《我的学历可能是假的》 1.第 1 章 在看到毕业分配结果的那一刻,晏菀青整个人都是懵的。 告示板前的人群嘈嘈杂杂,有的欢呼雀跃,有的相拥而泣,也有的崩溃哭泣,衬的站在中间还直勾勾盯着布告板的她像是一只呆头鹅。 这不科学啊。 她纳闷的盯着告示栏上白纸黑字的公示结果,觉得自己大概是昨晚刷剧刷的太过,头晕眼花这个小妖精还在持续对自己发起新一轮的高地冲锋。 于是她打了个哈欠,用力眨了眨终于有了一点湿意的眼睛,生理性的泪水让过于干涩的眼眶发痛,而在被泪水搞得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公告非常硬气的坚持着最初的结果,丝毫没有配合她自欺欺人的意思: 晏菀青,年级排名n一1,请在6月25日(下周一)前往星空海盐塔报到。 再次用力眨了眨眼,她环顾四周,难道这个破学校里还有人跟她重名,以至于政教处搞混了两人的分配去向? 就在她暗自纳闷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她的肩膀,等她一回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自家精神向导一副过来人模样的瞅着她,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肉乎乎的爪子。 “你突然变大是想吓死你苦命的老母亲吗?”她对着精神向导足足比她大了三倍的脑袋丢了一个眼刀,“给我变回拟态去。” 被主人威胁了的精神向导抬起双爪作投降状,向后退了一步,身形急速缩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在原地就出现了一只娇小可爱的浣熊。 浣熊舔了舔两个小爪子,对着晏菀青眨了眨漆黑的圆眼睛。 脑子里闪过了浣熊真身干过的一系列足以打上马赛克的暴力血腥画面,女子一边弯腰把卖萌的浣熊抱起来,一边偷偷的观察四周的同学,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分配公告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小插曲。 毕竟在第一向导学院,精神体故意跟主人打闹真的太寻常了。 放下了悬着的心,晏菀青继续对着布告栏上醒目到刺眼的“星空海盐塔”五个字苦大仇深。 “嘿!” 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就是熟悉的重量袭上了肩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扶住了从后压上来的女子,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对方踮起脚尖挂在她身上的样子。 “怎么在这里发呆呀,我们的第一名,”来人笑嘻嘻的说道,“难道是看到自己被分去绿风就高兴傻了?” “不,靳蓝,”晏菀青听到自己分外冷静的声音,“我没被分去绿风。” “什么?!” 被称为“靳蓝”的女子立马松开了圈住好友的手臂,凭借着娇小的身材一下子就蹿到了告示板前,在看清第一排的内容以后,突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星空海盐?什么鬼?全国的五十座哨塔里有这么一座吗?” “你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晏菀青干巴巴的说道。 自打一百五十年前,一个叫做“荒野女巫”的疯子研究出了优化人类的方法,将一批被她掳走的村民变成了极度擅长战斗的怪物,人类的进化就进入了新时代。 荒野女巫用一座高耸的哨塔来囚禁这些战斗机器,并为了控制因五感过于敏锐而狂躁不安的他们而炮制了对应的新工具。这些在她实验室里诞生的可怜人天生就拥有着强大的精神力,为了安抚他人而存在,最绝妙的是,他们能与女巫的心肝宝贝们一一对应,组成几乎完美的战斗搭档。 自觉完成了一项壮举的荒野女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她的研究成果向世人展示出来,在半个世界都陷入战火之后,世人终于接受了女巫的研究,并且将栖息于哨塔的怪物们敬畏的称为“哨兵”,而他们的搭档也拥有了一个新名字——向导。 奇怪的是,亲手掀起了一场灾难的荒野女巫最后并没有统治世界,而是在哨兵与向导之名传遍大陆后就突然失踪了,留下群龙无首的军队被各个王国趁机瓜分,而高耸的哨塔也在世界各地相继立起。 至此,人类终于进入了新的战争时代。 就算如此,没有了女巫的技术,经历了一场战争消耗的哨兵c向导数量少的可怜,就算经过了一百多年的繁衍,也还没占世界人口的千分之一,因此,作为稀缺资源的他们从觉醒的那一刻就会被王国搜罗起来,前往学院接受统一的教育,再统一分配去向,充分显示了什么叫物尽其用。 作为一名在七岁时就顺利觉醒的向导,晏菀青从小就从师长的赞叹里明了了自己的出类拔萃,在被送进向导学院以后,一骑绝尘的成绩更是应证了这一点。 在学院里流行这样一句话:“最好的哨兵去刀锋,最好的向导去绿风”,里面的“刀锋”和“绿风”正是塔名,前者汇聚了全国最强的哨兵,后者则搜罗了全国最好的向导。 在这一届的一百零三名向导毕业生中,再也没有比晏菀青更优秀的了——这几乎是整个学院公认的事实。 可就是这样一名优秀毕业生,分配栏里竟然填的不是最好的向导塔“绿风”而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星空海盐”。 “你是得罪分配办了吗?”靳蓝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她,清秀的脸蛋几乎皱成了一团,而一只有超重嫌疑的安哥拉兔正窝在她头顶,冲晏菀青抖着湿漉漉的小鼻子。 毫无疑问,它就是靳蓝的精神向导。 晏菀青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安哥拉兔无辜又可爱的外表所吸引,蓬松的长毛和抖动的耳朵都像透露出教科书般的安全无害,简直就是完美的向导形象招贴画 想到这里,她低头瞅瞅了在怀里剔牙的“浣熊”,一股无言的心塞漫上心头。 都说精神向导就是导向和哨兵本人特质的具现化,她自觉也很温婉可人,可为什么精神向导却是这么个玩意儿? “浣熊”对毫无自知之明的主人呲了呲牙。 “不行!”拥有与精神向导一般可爱外表,实际上性格却相当火爆的靳蓝站直了身子,一把拉住还沉浸在跑神里的晏菀青,气势汹汹的向着教导处所在的方向迈腿,“年级第一被分配去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哨塔,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工作失误也太过分了,我一定要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并不是工作失误哦。” 拖着长音的男声一下子就吸引了二人的注意,晏菀青猛一回头,就看到了穿着手工西装的男子,只见他长到脖颈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金边眼镜上长长的链子垂在脸颊,若是忽视西服上别着的向导学院校徽,比起政教处的老师,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名在信步慢行的艺术家。 “陈洛”靳蓝叫出了他的名字。 “要叫陈老师,靳同学,”男人耸了耸肩,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虽然跟你这样的美人称呼疏远未免令我伤心,可为人师表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靳蓝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 晏菀青结过陈洛递过来的文件,怀里的浣熊冲着男人疯狂的龇牙咧嘴,可惜后者恍若未觉。 不,他是真的看不到精神向导,毕竟陈洛只是一名普通人。 哨兵和向导的数量太过稀少,就算是在向导学院里,除开几位授课老师,其他的教员依然是由普通人的来担任,当然,既然能进向导学院任职,那么这个普通人也要打上个引号。 瞪了一眼不老实的浣熊,晏菀青抬手结过文件,打开一看就是硕大的两个字——奖状。 “恭喜你,晏同学,最佳毕业生非你莫属,”陈洛用咏叹调感叹道,“希望你在哨塔里能继续发光发热。” “在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哨塔里发光发热吗?”晏菀青怼了他一句。 “不不不,”夸张的摆了摆手,陈洛表现的像是古典歌剧里的人物,“虽说没有对外公布,但星空海盐确实是合法合规并且受王国统一调度指挥的哨塔,就是主营业务有些特殊恩,他们是卖冰淇淋的。” “什么?”晏菀青在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冰淇淋,”陈洛眨了眨眼睛,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他们的招牌海盐冰淇淋是一绝,我建议你一定要试试。” 若说一开始看到公布结果的时候只是懵,现在晏菀青已经完全惊呆了。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说,“我以为我是个向导?” “没错,你是个向导。”陈洛笑着点头。 “我我以为我是年级第一?” “没错,你是年级第一。”陈洛笑着又点头。 “那你们让我去卖冰淇淋是脑壳进水了吗?”她终于忍不住把真心话说出口了。 “好问题,”男人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镜,“遗憾的是,这是军部的决定,不容更改。” 军部二字一出,本来想帮好友据理力争的靳蓝也愣住了,张开了一半的嘴巴就这么僵在原地,看上去颇有些傻乎乎的意思。 “明天一早,军部会派飞艇来将你们送到相应的哨塔,今天的毕业晚宴请务必要尽兴,”这么说着,陈洛拍了拍晏菀青的肩膀,“好好加油吧,优等生。” 他的话意味深长,可晏菀青看着手里的奖状只觉得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浣熊”张口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在靳蓝的惊呼里,她将奖状撕了个粉碎。 去他的优等生,老娘现在想吃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男子靠在扶手椅上,歪着脑袋望着窗外,本来蒙了一层灰的玻璃在雨水的冲刷下几近透明,折射出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影像。 “今天有这么大的雨声,我就不用开白噪音了吧?” 脚步声c推门声c说话声和桌椅拖拉声配合着纸张磋磨发出的“沙沙沙”一同打破了哗哗水声营造的“静谧”,与音波攻击一同来袭的还有来人身上的古龙水味,熏的人脑仁发疼。 “如果你不出现就更好了,”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男人歪了一下头,有些长了的刘海细碎的遮在眼前,“我讨厌你的香水。” “啊,”穿着白大褂的来人闻言低头揪起衬衫闻了闻,“抱歉,我以为已经洗干净了呢,你知道,我可没有你那么敏锐的嗅觉。若是你有喜欢的味道也可以说,我可以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换个牌子。” 男人没有搭理他。 自讨了个没趣的家伙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戴上放在桌子上的黑框眼镜,按下了录音机的开始键。 “公立810年6月25日,第三十六次心理测评,医师阮钰铭,患者房其琛。” “从前线退下来以后还适应吗?”阮钰铭拿起笔开始记录,“你知道,刀光剑影和平静生活之间总会有些脱节。” “很完美,工资再高一些就好了。” 房其琛不置可否的说道,屋外的昏暗和煤油灯的光线在他脸上光影交叠,勾勒出了完美的下颚线。 “好吧,”手下的笔顿了顿,阮钰铭已经习惯了他不按牌理出牌的回答,“晚上还做噩梦吗?” “从来就没做过。”男人敷衍的回答。 “我们都知道你在前线经历了什么,我觉得在这种时候就不必逞强了。”阮玉明循循善诱。 “那好吧,每晚都做。”男人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点了点头,阮珏明看向了下一个问题,“如果让现在的你重新回到前线,你还会坚持当初的判断吗。” “坚持——” “啪嗒!” 在男人开口的一瞬间,阮钰铭就眼疾手快的按下了停止键。 “呼”他长舒一口气,然后立马从座位上跳起来,被推开的椅子发出了刺耳的嘶啦声,“大爷,你行不行啊!我事前给你的剧本你都没看吗?” 房其琛依旧低头看着地板,像是一点都没听到。 碰了一个软钉子的阮钰铭只得坐回原位,一下子合上了摊开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很遗憾,其琛,不通过,一如既往。” 说完,他深呼吸了一下,像是要把胸膛里的火气给全部压下去,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我搞不太懂,其琛,”他一只手扯松领带,另一只手撸了几把头发,将之前的精英医师形象毁的一干二净,“说真的,他们派我来给你做心理测评就是想让你回去,只要你肯表现出一丁点对那件事的愧疚,这个过场都走完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我根本不是测评师,你也不需要什么见鬼的心理辅导,只要你配合一下,让我拿出一个可以交代的东西,咱们就都能恢复正常生活,我还是那个情报员,你还是那个指挥官” 阮钰铭自顾自的抱怨,这几乎已经成了每次测评失败后的惯例,按照往常经验,被抱怨的主角会一言不发的等他发完牢骚,然后再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然而 “坚持什么?” 房其琛突然笑了,在忽明忽暗的房间里,他的笑容就像是艳丽的蓝闪蝶,在光影交错间露出了一丝惊心动魄。 “那若是当时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从没想过会被这么反问,阮钰铭不自觉的怔了一下。 “是等待着军部拖拖拉拉的命令,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巫毒在村民中蔓延?还是深入村落一个个辨别巫毒的源头,然后等待着看逐渐被感染的部下也同样挣扎在生死边缘?” 房其琛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亦或是趁着巫毒带来的瘟疫还没有蔓延,将整个村落付诸一炬,然后在每个深夜痛哭流涕,祈祷自己能得到牺牲者的原谅?” 阮钰铭被这一连串的假设问的哑口无言,口干舌燥的感觉袭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手旁的茶杯。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其琛。” “确实没有,”房其琛点了一下头,“没有人能在面对牺牲一个人拯救五十人和牺牲五十人拯救一个人的选择题时得分,因为根本没有正确的答案。” “所以大家才只是想让你走个程序而已啊!”阮珏铭颇为崩溃的回答。 “但是所有人都在要求我‘忏悔’,”青年食指敲了一下扶手,“所有人都觉得我在焚烧村落之后,应该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之中。” 阮钰铭又语塞了,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一旦我没有表现出忏悔之意,军部的老爷们就感觉到了恐惧,于是他们卸了我的职务,派你来盯着我,日复一日的进行谁也不信的心理治疗,就为了得到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房其琛抬起头,微长的刘海因动作而扫向一边,露出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漆黑的瞳仁在灯光的照耀下逐渐变浅,取而代之的则是漂亮的天蓝色,干净浅淡如琉璃,阮钰铭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哨兵! 他握住辈子的手不自觉的锁紧,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和房其琛认识太久了,有时候甚至会忘掉自己面对的是一名经过千锤百炼的哨兵,只要对方想,就能在一瞬间将他大卸八块。 “别自以为是了。” 房其琛的语调很轻,听在阮钰铭耳朵里却像炸雷。 “应该心怀愧疚的是对我下命令的人,我并不是执政者,只是执政者手里的一把刀,如果刀锋不够快,那么刀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既希望刀快,又怕刀伤手,这只不过是愚人的忐忑而已。” “咕嘟。” 阮钰铭咽了一口唾沫,事到如今,他再听不出对方的言下之意就真的是傻瓜了。 “你不想回前线?为什么?所有的哨兵都希望自己能去前线” “那是因为能真正接纳哨兵的地方只有那里,”房其琛打断了他,“怪物就只能跟怪物扎堆。” 阮珏铭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关掉了录音机,不然今晚的对话内容足够他们哥俩上好几回军事法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房其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者也不再开口,而是用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着他,似乎是期待着对方的反驳。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直到一声轻飘飘的“喵~”从阮珏铭的椅子后传来,什么东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成年布偶猫,拥有着丁香色的耳朵和尾巴,浅色的围脖和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它轻巧的跳上了书桌,对着房其琛摆了摆尾巴。 “喵~”它又叫了一声。 阮钰铭对自己眼前冒出的猫咪一无所知,作为一名看不到精神向导的普通人,他还在绞尽脑汁去思索怎么反驳房其琛。 就在他经历了冥思苦想打算打个漂亮的反击战时,就看到自己的“敌人”将食指压到了唇间——那是一个“嘘”的动作。 于是他听话的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侧耳倾听了片刻,房其琛望向窗外,“今天有客人?” “这么大的雨谁还会来买冰淇淋,又不是疯了”随之解除警备状态的阮钰铭说到一半突然卡壳,“等等!我记得好像收到了军部的通知!” 说完他就猛的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动作大到让布偶猫直接跳下了桌子躲避,而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他终于顶着鸡窝头从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让我看看特命这是特命吧?算了怎么样都行”嘟嘟囔囔的絮叨着,阮钰铭连蒙带猜的辨认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特命向导学院毕业生晏什么前往星空海盐报到?” “我的荒野女巫啊” 内容一出,他自己都惊呆了。 “我没看错吧?他们往咱们这里,派向导了?” “嗯,”房其琛应和了一声,他又恢复了出神的样子,“你该下去了。” “哈?” “再有三分钟,向导小姐就到了。”青年漫不经心的回答。 “哦哦哦”阮钰铭一边应着一边走向门口,就握上门把的一刻突然扭头,“下着这么大的雨都能听见有人要来你这家伙是魔鬼吗?!” 独自拖着箱子站在瓢泼大雨中,晏菀青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蒸汽飞艇上同学们不可置信的眼神和靳蓝哭天喊地的告别犹在眼前,结果刚下飞艇就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仿佛在暗示着她阴暗又黏腻的未来。 完全不受外界天气干扰的浣熊抖了抖蓬松的毛发,难得体贴的靠近湿透了的主人,似乎想用体温来温暖她。 “我并不是想抱怨。” 她望着不远处的建筑物喃喃自语。 “但是有人会来这种一看就像鬼屋的地方买冰淇淋吗?” 晏菀青,二十二岁,向导学院第一名,在毕业后第一天开始为将来的营业额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拖着湿漉漉的箱子,晏菀青带着慷慨就义的表情一步步靠近了怎么看都像是废弃鬼屋的哨塔,推开花园外半开的铁门,吱吱嘎嘎的声音在雨声中也格外清晰,冰凉的雨水混合铁锈味沾了满手,在穿过花园小径后被她悉数抹到了木质大门的门板上。 “咚c咚c咚。” 她扣响了大门,然后将黏糊糊的鬓发尽数别到了耳后。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见面,我得尽量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从兜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折叠镜,对一脸不赞同的浣熊解释道,“不管是对门内的,还是门外的。” 浣熊吐了吐舌头,几步跳到了半人高的皮箱子上,对着外面的雨幕龇牙咧嘴,把毛茸茸的尾巴和肉乎乎的屁股留给了自家主人。 “竟然从学院追到了这里吗?” 撩了一把粘在脸上的额发,晏菀青谨慎的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派遣证依然完好无损的贴在内衬里,然后来了个深呼吸,理所当然的,只吸到了一鼻腔的潮气。 “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我是个哨兵。” 她在立即拍门喊救命和安安静静装个逼之间犹豫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自己的皮箱子拉到了门口,嫌弃的看了看湿哒哒的地面,颇有些自暴自弃意思的撇了撇嘴。 “这样我就不用寄希望于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是个好人。” 浣熊配合着摇了摇尾巴,瓢泼的大雨是狩猎者最好的保护色,晏菀青能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有规律的跳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猛兽盯住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很清楚这意味着危险在不断迫近。 “呜” 低低的兽吼从浣熊的嗓子里发出,憨厚可爱的面容随着两边嘴角的拉伸而变形,露出了藏在其中的尖利獠牙,就连娇小可爱的身形都随之开始改变 “不不不不!”晏菀青一巴掌拍上了精神向导的脑袋,小声训它,“现在还不是时候,别给我惹麻烦!” 这一巴掌无异于给燃烧的火把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原本蓄势待发的浣熊立马就不情不愿的耷拉了脑袋。 这厢偃旗息鼓,并不代表着那厢也会善罢甘休。 就在浣熊变老实的当口,伴随着低声咆哮,一道黑影正渐渐从雨幕里向她们走来,哨塔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打出了一抹抹拉长变形的剪影。 那是一头大的惊人的黄褐色东北虎,背部的一道道黑色条纹和白色的下腹部都彰显出拥有者的强壮,更别说那张血盆大口了。 “我的荒野女巫啊,这简直就是刚过完年的我。” 晏菀青忍不住对东北虎庞大的身躯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被浣熊不满的撞了一下腰。 捂着饱受创伤的老腰,她决定识相的把精力集中于眼前的险境,“短兵相接吗?底气这么足肯定是配向导了呗。” 浣熊“呜咽”了一声,招来了对面的一声兽吼。 “也对,”她回应了精神向导传来的信息,“没有鸟愿意下雨天出来,负责攻击的猛兽配上负责侦查的禽鸟,对方意外的是传统派啊。” 晏菀青很清楚,自己正站在一座正了八经的哨塔门前,既然是哨塔,就意味着里面肯定有哨兵存在。很显然,追杀自己的那群讨厌鬼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因为星空海盐塔根本就不在王国公开的五十座哨塔之列。 对方自觉占领了绝对优势,这才敢在向导因天气受限的状态下直接出击。 抬头望了望身后哨塔黑漆漆的窗户,晏菀青最终还是放弃了大声呼救的打算。 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去寄希望于陌生人可能产生的善意,况且,一个刚毕业的向导竟然会被人追杀到分配地,傻子都能瞧出不对劲。 话又说回来,既然对方选择了在这个当口发难,事后必然会惊动塔里的人,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可能暴露的信息压到最少。 “老规矩,把他们给我扯进来,”她舔了舔嘴唇,明明危险近在眼前,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既然来了就没办法,让我们一起玩玩吧。” 收到了指令的浣熊跳上了主人的肩膀,这就像是一个动手的信号,对面的万兽之王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肢蹬地,对着一人一兽猛地扑了过去! 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来自野兽嘴里的腥臭气息吹开了女子的额发,就在布满粘液的獠牙即将碰触到她的脑袋时,一只粗壮无比的兽爪从旁伸出,精准的掐住了东北虎的脖颈,浣熊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瞬间暴涨成了庞然大物,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万兽之王整只拉向了猎物的身体! 晏菀青的精神世界在“浣熊”抓住对方的那一刻卸下了所有屏障,而当东北虎的尾巴稍都被吞进去后,一道道严密的防御闸门又轰然落下。 “哐!” 玻璃破碎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晏菀青跌跌撞撞的向退了几步,靠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皮箱上,而在陷入精神世界之前,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啊,好想打饱嗝啊。 “你在做什么?” 阮珏铭依然维持着握住门把的动作,惊讶的看着好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熄灭了桌上的柴油灯。 房其琛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整个人贴上了窗户旁的墙壁,动作隐蔽的向外张望,而他的精神向导则乖顺的缀在主人身后,一下子跳上了窗台,像是普通家猫一样窝在了上面。 普通人看不见精神向导,而看得见的有时候也会忽略真正宠物和精神向导的差别。 “喵~”布偶猫叫了一声。 青年看着屋外逐渐逼近孤身女子的东北虎,无声的笑了。 目光灼灼的盯着窗外的房其琛并不知道,他这一笑可把阮钰铭吓得够呛,作为前者的老熟人,后者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危险预警大法”,而他的笑容赫然在列。 果不其然,笑容出现后没多久,这位爷就直接撞破了本就颤颤巍巍的窗户,从三楼直接翻了出去! 我的维修费! 阮钰铭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悲鸣,果断抛弃门把手跑到了洒落了一地玻璃渣的窗前,小心翼翼的向下张望。 房其琛的动作很快,应该说,同等的哨兵还没出现比他更快的,他是在“浣熊”禁锢东北虎的时候破窗而出,在落地的一瞬就掐住了来袭哨兵的脖子,还有余裕去搂住晏菀青的腰避免她滑下皮箱。 袭击女子的哨兵身材壮硕,或许有些太壮硕了,若不是身高不够,简直就是一堵结实的墙,就像他的精神向导一样。而现在这堵“墙”毫无反抗的被拎在房其琛的手里,四肢无力的下垂,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正准备扭断对方脖子的手一下子松开,听着远处和面前一同响起的重物落地声,青年挑了一下眉毛,饶有兴致看了一眼怀中同样昏迷的女子。 “看样子军部派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他对正把上半身探出窗外的阮钰铭说道,“距离四百米,三点钟方向,你去把另一位贵客给拖进来。” “我?!”阮钰铭吓得差点直接翻出去,“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人员!” “别拖拖拉拉的,这个也归你。”房其琛踹了踹地上昏迷不醒的壮硕哨兵。 “那你干什么!”阮钰铭字字泣血。 “我?” 房其琛一手揽着晏菀青,一手提起了她摆放在门口的大皮箱。 “我当然是把睡美人给送进去,不然你还打算让咱们的向导小姐在外面淋多久的雨?” 你明明刚刚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阮钰铭差点被气了个仰倒,好在他的职业素养终究迫使他在投入苦力事业前问了一句正经事:“你非让我搬就搬吧,可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房其琛迈入哨塔的脚一顿。 “我看见她的精神世界吃人了。” “吃c吃人?!” “恩,吃人了,”他点了点头,“还是两个。” “我的个乖乖!” 阮钰铭探出的上半身一下子就收回去了,紧接着就是哒哒哒的脚步声,他脚上的昂贵皮鞋与粗糙的楼梯台阶互相摩擦,也不知道事后发现会有多心疼。 就在房其琛将昏迷不醒的晏菀青放到大厅沙发上时,气喘吁吁的情报员终于出现在了楼梯口,他三步并两步的奔过来,纳闷的打量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新同事。 “你是不是又驴我呀?” 盯着晏菀青看了半天,他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 “就这小身板儿,能吃人?还能吃两个?要是她能吃人,我岂不是可以吃一个加强排?” 房其琛闻言顿时笑了,“她和你可不一样。” “小看向导可是会吃大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晏菀青盘着腿坐在楼梯口的杂物间里,正对着小镜子抓紧每一分钟调整自己的妆容。与旁人不同的是,她调整妆容用的不是工具,而是全凭想象。 “我想要金色的大波浪。” 她想到,然后就拥有了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 “我想要罗丽莎的脸。” 她想起了某位著名的招贴画女郎,下一秒果然就拥有了一张带着媚态的美人脸,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从被雨淋透的学院制服变成了吊带长裙。 “哦,这可真是凉快大了。” 踩着不甚熟练的高跟鞋,提起裙摆在狭窄的楼梯间里转了几圈,晏菀青一边觉得两腿凉飕飕的,一边又因新奇的感受而有些小雀跃,这么多年的学院生涯让她已经习惯了宽松的作训服,穿得像招贴画女郎这种事简直就是梦里才会实现的妄想。 哦对,她现在确实在梦里。 正确来说,她正呆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 哨兵和向导是经过荒野女巫全面优化的人类,而这种优化自然也不会局限在单纯的肉体方面。能够在现世具现化出唯有同类能看见的精神向导,正是他们拥有强大精神力的证明,而在不出现的时候,精神向导就栖息在主人的精神图景里。 而精神图景,就是他们的精神世界。 与哨兵为了抵抗外界信息干扰而大多杂乱不堪的精神图景相比,向导们的往往都温馨而舒适,他们会选择自己最为熟悉的场景,将内心深处的秘密悉数掩藏在其中,设下了重重机关来保护不能宣之于口的故事。 说白了,所谓的精神图景,就是哨兵和向导的大脑,最为神秘危险,却又脆弱无比。 可晏菀青不一样,精神图景,就是她的游乐场。 正确来说,这里是她埋葬秘密的最佳场所,因为能杀死精神体的,也唯有精神体而已。 “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规则。” 她推开了杂物间的门,抖了抖披肩的长发。 “抓住我的人,才能玩到最后。” 说着,她走了出去,入目便是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而在香衣鬓影之中,有两个惊惶不安的身影格外显眼。 焦躁不安的壮硕男人和把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冷脸少女所以说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就是这点不好,一个落入了圈套,另一个也会被人顺着精神纽带一起带过来,被人轻而易举的一箭双雕,哪怕二者之间只有最为脆弱的精神结合。 这么想着,她拢了拢撒开的长发,又提了提未免有些开的过低的衣领,款款向着自己的客人走去,然后毫不意外的收到了对面两个人惊诧的眼神。 “欢迎光临,两位贵客,”晏菀青用招贴画女郎的脸对他们说道,还顺便对男人抛了个媚眼,“请务必玩的尽兴。” “天呐,是罗丽莎!”壮汉的眼睛在看到女人的瞬间就直了,“她是我最喜欢的招贴画女郎!这实在是太巧了!” “巧你妹夫!”相比被梦中情人突然出现而打乱步调的哨兵,少女向导显然清醒很多,“目标一定是在拉你进来时读取了你的表层信息!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用脑子思考!” 她说的没错。 晏菀清微微低下头。 她确实是故意的。 “当务之急,是把目标从精神图景里揪出啊啊啊啊啊!!” 看上去像问题少女的敌方向导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上一秒还风情万种的女郎低下的头突然一抬,露出了一张重度腐烂的脸! 纵横交错的裂口上黑色的皮向外翻卷,伤口内部的暗红色腐肉清晰可见,烂了一半的眼珠从眼眶中脱落,依稀能看到皮肉下面的森森白骨,更别说有什么东西正在烂肉之中来回钻动,很快就要冒出头 美与丑的对比太过强烈,对于女性的刺激更是格外严重,饶是问题少女早已并非初出茅庐的新手向导,也在这一刻败给了身体的本能。 “拜托,别这样,”壮汉倒是没叫,可他的精神状态也着实好不到哪去,“这让我回去还怎么面对更衣橱上的招贴画我还是单身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作剧成功的晏菀青开心的笑了起来,只是配上她现在的造型怎么看怎么像女鬼索命。 “之前老大可没说过目标是个神经病啊!”少女向导崩溃的喊道。 话音未落,大理石铺就的地板突然崩塌,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二人来不及反应,与得逞的女鬼一同陷入了裂缝,直接坠了下去! “不会有错,他们是血色苍穹的人。” 将壮硕哨兵的衣襟撕开,阮钰铭从茶几上抄起一壶热茶就泼到了对方小麦色的胸口上,被滚水烫到的哨兵因身体的应激反应而动了动,无奈意识被掠走,就算这样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看,”指着哨兵被烫的通红的胸口上逐渐显露的花纹,阮钰铭仔细解释道,“凋零的玫瑰和破碎的纽带,虽然被业内嘲讽太过娘娘腔,但这确实是最出名的逃兵组织血色苍穹的标记” “只不过他们一般都活跃在前线的灰色地带,到底是什么时候渗透到王国内部的还大张旗鼓的追杀向导学院的学生?” “原因等他们醒了再问不就好了?”房其琛轻轻松松的回答。 “他们要是醒了,晏晏同学就危险了啊!”卡壳了一下,完全没记住女孩全名的阮钰铭谨慎的选择了对未来同事的称呼,“按照王国宪/法第六章第三十七条,对落难向导c哨兵见死不救等同于毁坏国家重要财物,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分配到了星空海盐,放任不管的话,咱们就真的要上军事法庭了!” “我倒是觉得危险的未必是我们的向导小姐。”房其琛对他的警告不置可否。 “那就更可怕了!”阮钰铭发出了一声悲鸣,“按照王国宪/法第九章第四条,因个人不作为而导致逃兵追踪线索中断,等同于破坏国/家公共安全咱们就直接被砍头了啊!”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房其琛斜了他一眼。 “我想让他们三个醒过来呀!”阮钰铭就差给他跪下了,“我还年轻,一点也不想上军事法庭啊!” “两全其美的办法嘛也不是没有,”房其琛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只要我和她浅层精神结合就行了。” 浅层精神结合,又名战时强制指令,是哨兵和向导必学的一门实用技术,只是在坊间颇有些臭名昭著的意思。 这门技术脱胎于早年间在战场上失去了伴侣的哨向们采取的紧急措施,那时候的战场搭档大都由情侣组成,而当一方牺牲时,另一方就不得不与同样失去伴侣的哨兵或者向导组成临时搭档,毕竟敌人可不会留给你哀痛的时间。 从一开始的强制举措到后来的必学技术,王国军部在推广浅层精神结合上可谓不遗余力,比起无法解绑的肉体结合和强调契合度的精神结合,浅层精神结合更加便捷高效,可以随时建立和解除,并且无关情爱和喜好,已经成为了军队中哨兵与向导搭档时的常态选择。 当然,对于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而言,这是对真爱不可原谅的亵渎。 “一旦我跟她建立了精神纽带,就可以把他们三个都从精神图景中踢出来,”房其琛双手插进了衣兜,“风险是她一醒过来很可能会挠花你的脸。” “为什么是我的脸?”阮钰铭很委屈。 “因为她挠不到我。”房其琛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被挠花脸总比上军事法庭好!”情报员哭丧着脸,“求您了,大佬,动手吧!再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死一个的!” 耸了耸肩,房其琛走到晏菀青的身畔,布偶猫跳上了沙发,窝在了女子的胸口,细长的胡须抖了抖,漂亮的躯干逐渐透明,肉眼不可见的精神力快准狠的切入了她的脑部。 一个是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江湖,一个是向导学院的第一名,双方几乎是在精神触手刚一碰触就完美的对接成功,快的连房其琛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而在浅层精神结合成立的一瞬间,化作女鬼对敌方二人纠缠不休的晏菀青突然一顿,整个世界从阴暗的森林变为了波涛汹涌的海面,倒霉蛋二人组直接落入了冰冷的海水中,而远方则是一艘在风雨和怒涛中飘摇的巨轮。 晏菀青一愣,她竟然一个失神就让他们提前落入了第二层图景。 与此同时,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缝,耀眼的阳光从中投射而下,将整个海面撒上了金色 有人跟她进行了浅层精神结合! 晏菀青立马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结合以后的哨兵会获得保护向导的权限,其中当然也包括将不速之客驱逐出后者的精神图景。 “滚啊!别碍事!”她大声喊道。 然而,这并没有用,金色的阳光在落到海面的那一刻就化为了熊熊烈焰,而飘摇的巨轮也为了燃烧的村庄。 这幅图景不属于晏菀青,那就必然属于不知名的哨兵了。 在海水里挣扎的哨向二人组在村庄出现的瞬间揪被踢出了她的世界,而随着火焰蔓延,晏菀青也随之越升越高,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在不停转动,这正是苏醒的征兆 “哇哦。” 房其琛一偏头躲过了沙发上女子突然袭来的侧踢,任由自己被后者伸手揪住了衣领。 “比我想象中还快啊,向导小姐。”他恭维道。 “少说废话!”晏菀青恶狠狠的回答,“下次再敢坏我好事,我就当场上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就算浅层精神结合会让向导有过激反应,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凶的新人。” 青年不以为意的调侃把晏菀青逐渐滑向愤怒和暴躁的理智给拉了回来,她像是脱水的鱼一般挺起了胸膛,又被一只有力的手给压了回去。 “保持冷静并清空大脑。” 男人的声音像利剑一样切入了她逐渐混沌的意识。 “关闭你的精神屏障并下调感受程度至最低。” 被精神纽带传来的安定感包围,晏菀青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注意,我要断开链接了。” 哨兵宣告道。 “5c4c3c2c1!” 紧绷的精神纽带在瞬间断裂,对方撤走精神触手的感觉带来了令人抓狂的抽离感,晏菀青一把抓住了青年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进了皮肉。 “调整状态,注意呼吸。” 哨兵并不像学院实践课上的教官那般严厉,可他游刃有余的态度同样带来了强大的安定感。 “关上闸门,封闭大脑。” 在精神纽带彻底断开的那一刻,女孩上半身落回了沙发,开始不住的喘息。 与此同时,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倒霉蛋二人组也开始咳嗽和喘粗气,显然精神已经被解放。 “我不得不说,作为新手而言,你的表现足以令人惊叹,”房其琛松开了压制女孩的手,“保险起见,请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你的名字?” “晏菀青。”她勉强在纷乱的思绪里捋出了答案。 “来这里的目的?”他继续引导。 “向导学院毕业分配。”她下意识的说。 “我猜你的成绩一定名列前茅?” “我是第一名。”她的思路随着一条条引导性提问而越来越清晰。 “那来这里真是可惜,”房其琛搓了搓大拇指,“那么你知道这两名跟在你身后的家伙存在吗?” 精神链接带来的安全感还没有完全消退,晏菀青嗓子里一句“知道”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的理智及时悬崖勒马,硬生生改成了“不知道”。 房其琛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晏菀青的心悬在半空中。 “你们两个别眉来眼去了!快来帮帮我!” 正在给俘虏加固束缚的阮钰铭扯着嗓子吸引关注,他并不瘦弱,可跟手旁的被捆哨兵相比还是小了一大圈,作为一名常年跟哨兵向导接触的普通人,他很清楚一件事实——别说他比哨兵小了一大圈,就算这个哨兵比他小了三大圈,想要挣脱束缚弄死他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来了,来了。” 房其琛懒洋洋的应和了一声,指着眼皮微动的问题少女对晏菀青说道:“这个交给你应该没问题吧?” 看了一眼明显在装睡的少女,刚缓过劲来的新手向导用手臂撑着坐了起来,这时候她才发现有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正趴在她的腹部,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喵~” 软乎乎的叫了一声,布偶猫跳下了她的肚子,甩着尾巴靠到了青年的脚边。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只布偶猫就是眼前哨兵的精神向导。 一名天性好战的哨兵的精神向导竟然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布偶猫? 这个惊人的事实一下子冲散了因计划被打断而产生的恶感,晏菀青忍不住向青年投去诧异的目光,与向导不同,哨兵的精神向导还负担着配合主人战斗的指责,方才那只打头阵的东北虎就是很好的范例,因此,哨兵的精神向导几乎全是猛兽和猛禽,侦查型的动物都非常少见,更别说可爱又温顺的猫咪了。 话又说回来,布偶猫到底该分到哪一类也是个难题,攻击和侦查都沾不上边总不能是宠物类吧? 想到这里,晏菀青对房其琛肃然起敬。 在哨兵诞生的短短一百五十年里,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缺乏攻击性的精神向导,可其主人大都被当做稀罕物种关在了大后方,再怎么抗争也至多为研究工作添砖加瓦,像是温室里的一朵朵娇花,连普通的向导都不如。 然而眼前的青年并不是这样的“花朵”,他出类拔萃的身手和老练的应急处理都比她之前接触过的哨兵高了不止一档,显而易见,这些都由数不胜数的经验堆积而成。 “单打独斗的类型吗”她抿了抿嘴唇,强迫自己用还有些软的双腿站了起来,顶着后者打量的目光走到了少女向导的身侧。 这就是她会负责的意思了。 “好姑娘。” 房其琛赞了一句,迈开长腿几步跨到阮钰铭和壮硕哨兵面前,在前者震惊的目光下一脚把后者踹翻在地! 重重摔在地上的壮硕哨兵发出了痛苦的□□。 “别装死,”青年冷淡的说道,“信不信我在你发力的瞬间就能送你去地狱?” “信,当然信。” 舔了舔嘴角的伤口,壮硕哨兵喘了几口粗气,睁开的双眼清明无比,哪有半点昏迷的样子? “你这个疯子竟然躲在这里,我还以为他们把你送上军事法庭处死了呢。” “没办法,咱上面有人,”房其琛耸了耸肩,“不过你哪位?我们见过吗?” 他说的是大实话,不过听到别人耳朵里就变了味,被嘲讽刺痛自尊的壮硕哨兵瞬间脸涨的通红。 偏偏房其琛还是不肯放过他,“应该是没见过吧?我认识的哨兵里可没有会对未成年下手的人渣,你那个搭档有十五岁吗?” 阮钰铭也跟着火上浇油,“按照王国宪/法第二章第六条,与未成年人发生不正当关系者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你才未成年!你全家都未成年!” 忍无可忍的少女向导顾不上装睡大业,直接跳起来对着两个男人一顿喷。 “老娘只是长了张娃娃脸好吗!我这身材充满了熟女韵味,你们是瞎了吗!” 目光划过对方一马平川的胸部,晏菀青决定识相的不说话,不光是她,在向导怒吼以后,三个大男人也都没有开口,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钰铭才犹豫着打破了尴尬。 “其琛,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他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血色苍穹应该没有这么蠢的成员吧?” “这你就错了,那些家伙就喜欢这样的,”低头笑了笑,房其琛插着兜走到了暗红色的单人沙发前,坐下去后翘起了二郎腿,“毕竟他们可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啊。” “单纯c冲动c讲义气c有理想,还向往着自由,跟我们这些军部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一点也不一样。” “你对血色苍穹的了解倒是比我深。”阮钰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毕竟我跟他们的某些成员还是挺熟的。”他如是说道。 “你是个失败品。” 记忆中的高大男人蹲下身认真的对他说,刺目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模糊了他当时的神情,周围的鸟语花香掩盖不了男人语气中的失望,就像是从他手中掉落的皮球在滚远后就再也找不回来。 但其实也没多么要紧,毕竟他其实很讨厌上面的红蓝条纹。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来袭击咱们的新同事吗?还是说让他们自己告诉我们?” 阮钰铭用一句话轻轻松松的揪起了晏菀青的神经,她右手的食指弯了弯,又在意识到以后迅速伸直。 或许真的是荒野女巫保佑,这对被房其琛评价为“单纯c冲动c讲义气c有理想,还向往着自由”的哨向搭档在听到问题后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迷茫表情,就像是被触及到了关键词,齐齐双目放空的望向前方。 “喂喂喂,这是什么奇怪反应啊,是集体失忆吗?”阮钰铭一下子就捂住了脸。 “触发型的记忆清除,非常高端的向导技巧了,”倒是房其琛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他们在到来之前就被提前下好了心理暗示,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有人在我们眼皮底下耍了花招,就看你觉得哪种更有可能性了。” 或许是错觉,晏菀青总觉得青年在说第二种可能时是盯着自己说的。 相比之下,阮钰铭倒是一点都没怀疑到她身上去,毕竟谁能相信一名刚刚毕业的新手向导能完成连经验丰富的前辈都不一定能做到的心理暗示呢?这无异于指望刚会跑的孩子去夺得世界短跑冠军。 “好吧,我还以为能立一功呢,”阮钰铭露出了苦相,“这件事一上报,晏同学估计也留不住了,咱们塔好不容易来了个漂亮姑娘,结果竟然没呆几分钟就又没了” 然后他的抱怨就被友人轻轻敲敲的打断了,“你这么想要,就留在这里呗。” “什么?”阮钰铭吃了一惊。 “你不是总说咱们哨塔人实在太少了吗?把他们三个都留在这里,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岂不是正中下怀?” “你c你是认真的吗?”阮钰铭有些结巴了。 “不好吗?起码有了他们,你就再也不用自己干重活了。” 当然不好啊!两个境外叛军组织的人和一个被莫名追杀的向导,这个组合怎么看都是麻烦来临的征兆啊! 然而本该脱口而出的拒绝话语就在房其琛轻飘飘的一眼中被阮钰铭硬生生的改换成了言不由衷的“好啊”。 此言一出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既然在场军衔最高的阮中尉都同意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无视于其他四人都不怎么好的脸色,房其琛语调轻快的宣布了结论。 “那么,欢迎来到星空海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如果不是清晨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晏菀青还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梦。 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分配去了一座未登记的哨塔卖冰淇淋,而塔里还有一个让人打怵的哨兵和两个意图干掉自己的追兵。 拖着发沉的身体下了床,梦游似的从皮箱里拿出换洗衣物和洗漱工具,直到冰凉的水扑到脸上后,她才不得不承认昨晚的悲催经历全是现实。 她现在是星空海盐塔的一员了。 吐出嘴里的漱口水,再胡乱套上了一身运动服,她对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吐了吐舌头,振作了一下精神就推开门做一名敢于直面悲惨人生的勇士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从对面房间推门出来的问题少女。 不,我还是等等再面对人生吧。 于是她面无表情的想要退回房间,没想到反而被对方给喊住了。 “你这家伙刚刚是想关门吧?” 只见她用标准的找茬表情和语气一步步逼近,配上那头五颜六色的短发可以说是经典的不良少女形象了。 “姐姐我都没有嫌弃你,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倒是先喘上了啊!” 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挑衅的晏菀青一时间竟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办,然后她就听到了对方的下一句话。 “开什么玩笑!不按时吃早饭你还要不要胃了?年纪小的时候不养成好习惯的话,老了就有你受的!” 晏菀青完全被对方这么狂风暴雨般的一通责备给训懵了。 姐姐,你的人设原来这么潮儿吗? “我”她试图找回声音。 “我什么我!”对方打断了她,“快跟我一起下去吃饭!” 考虑到自家精神向导还在图景里趴窝,自觉嗓门和气势都斗不过的晏菀青立马就乖乖的跟在了女向导的身后。 作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哨塔,星空海盐一共有四层,一二层是店面,三层住着臭男人们,自然顶层就给了唯二的女士。四层的楼梯并不算矮,正好可以让她们两个聊几句。 “我叫做柯乐,你可以喊我柯姐,”实际年龄其实早就迈过了三十大关的女向导颇为不耐烦的自我介绍道,“虽然我很讨厌这样,但咱俩以后恐怕不得不相处了。” 跟一个追杀自己的人好好相处? 晏菀青打了个冷颤。 “柯姐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她觉得自己的未来还能抢救一下,“为什么不干脆回血色苍穹呢?” “谁愿意留在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破地方啊!”柯乐吐了一口唾沫,“可昨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根本走不了啊!” “就因为那个哨兵要留下你们?”女孩不可思议的问。 “房其琛。” “哎?” “你嘴里的那个哨兵大名叫房其琛,只要上过前线的就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柯乐满脸阴郁,眼睛里浮现的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敬畏,“他是个疯子c人渣c屠夫” “和小白脸。” 晏菀青没忍住皮了一下,收到了女向导看看傻瓜一样的眼神。 “你得承认,”她试图辩解,“他确实资本不错。好吧,我我是说我我能对着他的脸吃三碗饭!”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都干过什么,”柯乐先是嘲讽了一句,后面话峰一转,“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一会儿就拿出这个气势去吃吧,吃穷那个王八蛋。” 她说这句话的语调极其狠恶,配合上毫无反抗的行动就颇有小学生吵架大吼“我要告老师!”的气势了。 晏菀青知道,柯乐说的是真心话,可她不会去反抗房其琛也是真的,因为狼群效应已经被荒野女巫深深根植在每一个哨兵和向导的骨髓里。 在狼群之中,能发号施令的只有头狼。 而哨兵和向导也只会听从团队里最强者的号令。 照理来说,柯乐和其搭档的头狼自然不是房其琛,可当他们远离本来的狼群来到星空海盐时,所处的团队就发生了改变,而在这个新狼群里,头狼显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肉体上远超凡人,精神上却贴近野兽,比起虚无缥缈的国家感和荣誉感,荒野女巫的杰作永远会选择服从本能。 这也是为什么各个王国都对本国的哨兵和向导严加管控的原因。 归根结底,他们就是一柄双刃剑。 跟着柯乐下到二楼,她就看到了长餐桌上摆放着几样简单的早点,而摆盘的人竟然是柯乐的搭档。 因身高不给力而在视觉效果上从小山丘降为小土包的哨兵正系着围裙忙这忙那,晏菀青甚至看到了他一边煮咖啡一边拌沙拉。而在忙碌的哨兵身畔,有一个被衬的格外瘦小的老大爷,差点被前者挡了个严严实实,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耶奇,你在干嘛?那个老头是谁?”柯乐显然也没见过搭档如此居家的样子,脸色就像被人迎面给了一拳。 “柯乐!你醒啦!快来吃早点!”外表凶神恶煞的哨兵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憨厚的笑容,“这位老爷爷在教我做菜,太奇妙了,我从来不知道哨兵的伙食也有这么多花样!” 老大爷闻言也冲二人挥了挥手。 “这么喜欢就以后都你做好了。” 熟悉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晏菀青才发现房其琛正坐在那里看报纸。 “这样咱们的塔长大人也能歇口气。” “塔长?” “对,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星空海盐塔的大家长,”毫无诚意的往大爷的方向一摆手,房其琛头也不抬的说道,“咱们的杨明杨塔长!” 老大爷配合的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晏菀青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僵硬的被招呼着赶紧入座。 “一杯牛奶,不加糖,谢谢。”房其琛拉着一看就没睡醒的阮钰铭也坐了过来。 “好嘞!”完全适应了下仆身份的耶奇快活的应道。 晏菀青看了看餐桌上的清粥小菜,认命的给自己舀了一碗粥,哨兵的五感超常,大部分的食物对他们的味蕾都是一次灾难性冲击,虽说财大气粗的哨塔都会给哨兵做特餐,但显然星空海盐是没这个条件的。 “都快点吃”全场最为萎靡的阮钰铭抓起一个包子会望嘴里塞,“今天还要营业呢我的货都没有备完” “这个倒不急,”房其琛拿着他的牛奶杯,“先把衣服给他们发了吧,我记得向导学院和哨兵学院一样,第一名都有奖励?” 突然被问到的晏菀青连忙咽下了嘴里的热粥,结果却烫的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回答这个问题的还是阮钰铭,“按照军部规定,这两所学院的应届第一都会在分配报道后被授予中士衔以示嘉奖。” “好吧,恭喜你,晏中士,”青年毫无灵魂的对女孩恭贺,“一会儿请跟杨塔长去领一下制服,从今天就开始上班吧。” 看了一眼比起塔长更像是管家或者看门大爷的杨明,被烫了舌头的晏菀青听话的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哀叹自己其实也有着挥之不去的服从性就被盯着她饭量的柯乐硬逼着喝了整整三碗。 “我感觉自己要撑吐了。” 如果说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祸从口出的晏菀青在拿到所谓“制服”前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的话,那么在用哆哆嗦嗦的手打开叠的整整齐齐的女仆装的时候就完全被“天要亡我”给占据了。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让一个吃的小肚子都撑起来的女孩去穿束腰裙更无理取闹的事情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女仆装哦,”和蔼可亲的杨塔长向她介绍,“你看,肩膀这里是不是有中士徽章?” 你别说,竟然还真有,在看到交叉的双剑时晏菀青都惊呆了,不光是她,就连睡醒了跑出来透透风的浣熊都一副震惊的模样。 可镇静归镇静,工作还是要继续的,于是当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及膝女仆裙的晏菀青走到一楼,就看到了正冲着阮钰铭大呼小叫的柯乐。 “为什么给了我这么个鬼玩意儿?!”她差点把裙子抽到男人脸上,“不是应该是军装什么的吗?像你们军部那种?” “你在说什么呢?”阮钰铭一脸震惊,“我们可是正经的冰淇淋店!” 二人正争吵着,一阵清脆的铃音传了进来,晏菀青瞅了瞅完全没有去理意思的两个烦人精,只得自己亲自上阵,她整理了一下仪容,迈着小碎步走到门口,一下子打开了门。 “欢迎光临?” 甜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晏菀青看着屋外黑压压的黑衣壮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喂!” 领头的大汉恶狠狠的对她说,一双左青龙右白虎的花臂简直要吓死小朋友。 “营业吗?” 他如此问道。 “营营业”晏菀青颤巍巍的回答。 这家破店到底面向些什么顾客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房其琛正在换衣服。 冰淇淋店常见的红蓝白条纹衬衫只扣了一半,露出半截白的发亮的胸膛,他单手继续扣扣子,用空闲的手提起了震个不停的话筒。 “喂。” “哎呀呀,这么快就接起来是想了我吗?” 粗糙的手摇式电话带来了刺耳的杂音,可哨兵出色的听力还是让他捕捉到了熟悉的男声。 “陈洛。”他沉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能够久违的听到你的声音真令人感动,”陈洛夸张的发出了一声啜泣,“从这方面看来,电器也并非一无是处,可惜自从永动机的研究产生了突破性的进展,那群嚷嚷着要让蒸汽时代结束的电力信徒就都消失了。” “如果你打来就是为了说废话,那我就扣了。”房其琛冷淡的回复。 “哈哈,别心急,我只是忍不住要跟可爱的学生叙叙旧,”陈洛笑了起来,“我寄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毛茸茸的可爱浣熊,原谅我没有时间在它的脖子上系好缎带。” “浣熊?”房其琛冷哼了一声,“你当我瞎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洛的笑声混杂在电流音里格外刺耳,“当然是浣熊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呢嗯?” “陈洛,别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系扣子的动作一顿,房其琛压低了声音,“你那位浣熊宝贝应该呆在研究室c前线或者其他戒备森严的地方,而不是出现在王国最有名的黑街。” “你说的对,她是一件杰作,能够改变向导历史的杰作,”陈洛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青年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话筒里传来的嘶嘶声像是蛇信,“我的意思是,休假结束了,其琛。” “我知道你一直不肯通过心理测评,这不要紧,小孩子总会有任性的特权,可这不代表着你可以恣意挥洒长辈的耐心和包容,其琛。” 房其琛眉头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 “你也知道吧?你没有叛逆的权利,”陈洛一锤定音,“生锈的刀会被遗弃,坏掉的机器会被销毁,这一点,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了吧?” “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其琛。你被处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剑走偏锋,巫毒引起的瘟疫迅速在不同的村落里蔓延,如果不是军部的决定不容更改,恐怕现在就会有人强迫你去处理烂摊子。” 青年保持着沉默,那头的陈洛倒也不以为意,“相比较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给可爱的小学妹当保姆是不是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军部的正式任令会在几天后到达,你们是我最为疼爱的‘儿子’和‘女儿’,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 “为王国鞠躬尽瘁吧,房其琛,”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因为你别无选择。” “啪!” 青年一下子扣上了话筒,力道大的让桌子都颤了颤。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前方的窗户,玻璃窗倒影出他的面容——那是一张写满了冷漠和厌弃的脸。而在他的正后方悬挂的王国地图也被收纳进倒影,在像四分五裂的饼干一般的大陆上,有一道红色的长线格外扎眼。 那是前线的位置。 而他在几个月前还在那里浴血奋战。 房其琛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整理了一下衣物,聆听着楼下传来的骚动,脚下一顿,最终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晏菀青觉得自己在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莫大的挑战,在她回答营业后,这群来势汹汹的黑衣壮汉就鱼贯的进入了店铺,将整个大堂挤的满满当当,偏偏入坐以后又都不说话,任凭凝重的气氛让她和柯乐这两名新晋店员大气都不敢出。 “大陆公约第四条哨兵和向导禁止对普通人出手”坐在她身侧的柯乐神经兮兮的小声念叨着著名的《哨兵向导联合公约》,“可公约里没说普通人袭击咱们怎么办啊?要是把他们用精神攻击放倒能算正当防卫吗?” 晏菀青很想对她来句“你这个叛军遵守什么联合公约”,又想到现在整个前厅就她们两个,实在不易得罪唯一的盟友。 可恶,为什么阮钰铭偏偏这个时候要跑去后厨看准备情况啊?他刚刚不是还在跟柯乐斗嘴吗? “但是在黑街要不要遵守公约也是个问题”柯乐又把问题绕了回来,“毕竟连王国的法律都管不到这里” 等等? 晏菀青立马就被她的絮叨吸引了注意,“柯姐,黑街是?” “你竟然不知道黑街?”柯乐先是震惊,随后又立马了然的看了她一眼,“差点忘了,你们这些科班出身的都被集中起来统一管理,不知道黑街也很正常。” 然后她就干脆的开始科普,“黑街指的就是咱们所在的这一个街区,你知道七日战争吗?” 晏菀青点了点头,无论哪一版的课本都不会漏掉那场改变了世界进程的战争。 “荒野女巫用了区区七天让世界见识到了她的能耐,而黑街就是当时的战争遗产,是女巫实验室的所在地,在荒野女巫消失之前,它完全被哨兵和向导把控,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因此,在战后,黑街的归属就变成了一个大问题。” 柯乐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荒野女巫的实验室意味着女巫的遗产,哪怕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但所有人都想要的结果就是谁也拿不到在多方制衡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吞下黑街的拥有权,这也意味着黑街变成了三不管地带,就这么被放置了一百五十年” “难怪在明面上查不到星空海盐塔”晏菀青恍然大悟,“这里是王国的暗哨”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不然我和耶奇哪里敢光明正大的哎?我们来这里干嘛的来着?”柯乐敲了敲脑袋,“总之,这里自成一套丛林法则,外面的规则统统行不通,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公约通不通行啊” 就在二人悄悄话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问过晏菀青是否营业的花臂男子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砰!”的好大一声把两名向导吓了一跳。 “喂!那边的小丫头!”他指着晏菀青说道,脸色怎么看怎么不耐烦,“你们——” 他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直接扭头望向楼梯,然后只听到轻微的“哒哒哒”,穿着店员服的房其琛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吵死了。”他撇了眼领头的花臂男人,轻声说道。 晏菀青发誓那黑压压的一片都随着他的出现眼睛亮了起来,那一个个的瓦度都快赶上煤油灯了。 就在她观察四周的时候,房其琛已经走到了点餐台后面,拉出椅子坐了上去,椅腿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分外明显。 “还愣着做什么,”他坐稳以后从台后拎出了像是菜单的东西,“快过来工作。” 这句话就是对晏菀青说的了,或许是曾经链接过的后遗症,她就是能从房其琛没有加主语的话里分辨出他的意思和心情。 比如现在,房其琛就是不高兴的,哪怕他看上去与早饭时也没什么两样。 听话的接过后者扔过来的点餐本和笔,晏菀青还没翻开本子就被乌泱泱的壮汉们一同起立的壮观景象给吸引了注意力,只见这群每个都肌肉发达的像是健美先生的不良分子竟然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在柜台前排起了队! “冰淇淋,大份。” 为首的花臂男人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用炽热的目光盯着房其琛,简直想要光凭意念就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然而,后者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是放空一样的看向门外。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后面就简单多了,晏菀青在纸上刷刷的记着他们的点餐,就在队伍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阮钰铭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这不是花老大吗?今天你们来的可真早啊!” 正在奋笔疾书的晏菀青顿时囧了一下,这群吓人的家伙竟然真的是常客。 戴着眼镜的青年熟悉的跟着黑衣大汉们打着招呼,自打他一出现,凝结的气氛就放松了下来。 订单源源不断的送往后厨,柯乐也端着餐盘投入了战斗,逐渐有黑衣大汉小声的开始交谈,等到最后一份冰淇淋也端了上来,气氛逐渐热闹了起来。 “喏,给你,”柯乐将一小份冰淇淋放到了女孩的面前,“塔长给的,说让咱俩都尝尝。” “他们的招牌海盐冰淇淋是一绝,我建议你一定要试试。” 临行前陈洛老师的话在耳畔响起,她看着诱人的冰淇淋,拿起小勺迅速挖了一口,在送入口中之前,她瞅了瞅疑似闭目养神的房其琛,小声问他:“你要来一口吗?” “我吃不了那个。”房其琛眼都没睁。 “只要调低五感就行了,要我帮你吗?”她好心的问。 此句一出,她就有些后悔,浅层精神结合的后遗症依然在困扰着她,让她不自觉的去关注曾经的结合对象。 但,他们其实非亲非故。 果不其然,房其琛闻言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吧,向导小姐。” 说完,他双手插兜站了起来,径直擦过她向后厨走了过去。 “好吧。” 好心被忽视的晏菀青耸了耸肩,将满满一勺冰淇淋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她就一下子捂住了嘴,眼泪慢慢的在眼眶里孕育。 这个 这个好好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你怎么跑过来了?” 后厨里,阮钰铭一边指挥着耶奇将原料倒进脸盘那么大的碗里搅拌,一边斜了一眼跟大爷一样当甩手掌柜的房其琛,显然非常不满后者的无所事事。 “前面太吵。”房其琛回答。 “人家来交保护费,你还嫌弃人家吵,到底有没有良心啊!”阮钰铭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刚来这里的时候闹的太轰动,你一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非要跟那些地痞流氓较劲儿,现在把人家打服了还嫌人家烦,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 “我已经撤职了,没有军衔和职务。”青年反驳。 “好好好,退一万步讲,你是个哨兵,按照联合公约,哨兵和向导绝对不允许对普通人出手,”阮钰铭苦口婆心,“得亏领头的花斑是个觉醒失败的哨兵,还残留着服从本能,不然咱们这个暗哨早就变成明哨了!” “那又如何?谁都知道黑街东区是花老大的地盘,”房其琛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抛了抛,“咱们只不过是仰人鼻息的普通店铺而已。” “既然知道你就好好去安抚你那些崇拜者!”阮钰铭一把夺过了苹果,“让他们安安分分的去给咱们当保护伞!” “不去。” 他的咆哮换来了哨兵干脆利落的拒绝。 “房其琛!” “为什么我非得去跟一群浑身汗臭的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啊?”青年撸了一把头发,“况且,我得给向导小姐留出发挥空间啊。” “什么?”阮钰铭一把拍开了耶奇凑过来偷听的脑袋。 “向导学院的第一名c被血色苍穹列为目标来这里的原因是被忌惮也好,躲避追杀也好,你觉得她会甘心在这里穿着那条傻兮兮的裙子卖一辈子的冰淇淋?” 房其琛趁着阮钰铭陷入沉思的空当拿回了苹果,对着红彤彤的果子咬了一口。 “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这也不错。” “这个世道,有野心的人才能过的好。”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判定为野心家的晏菀青正在专心致志的吃冰淇淋,如果忽略了她脑海中不断响起的声音的话。 “目标锁定星空海盐塔方圆一公里,开始范围扫描。” 小浣熊站在她的肩膀上专心致志的舔着爪子。 晏菀青又往嘴里塞了一勺冰淇淋,而她曾经变成女鬼恐吓柯乐和耶奇的华丽酒店在消无声息的崩解,觥筹交错的绅士淑女逐渐风化,绫罗绸缎腐朽凋零,肌理血肉随风飘散,只留一个个惨白的骨架维持着碰杯的动作,等到巨大的梁木和屋顶崩塌砸落,森森白骨也随之被碾碎成灰。 至此,恢弘的酒店彻底在图景中消失,只留下深不见底的地基坑洞。 “啪嗒。” 开关声吸引了浣熊的注意,只见柯乐拿起了电视控制器,一下子就按开了放在大堂的老旧电视机,一片嘈杂的雪花声过后,黑白两色的屏幕上出现了热情相拥的男女,男方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端正的长相堪比老旧招贴画上的模特,而女方则生的美丽火辣,一颦一笑都是勾魂夺魄的模样。 可无论男女主演多么英俊潇洒或是美丽动人,也无法改变剧情的千篇一律,英勇的哨兵决意前往战场,美丽的向导誓死追随,而这段忠贞不渝的凄美爱情总是以悲壮牺牲换得战争结束来结尾。 正是政客和民众最喜闻乐见的故事。 反正上战场牺牲的也不会是他们。 对于这类洗脑影片,晏菀青几乎能如数家珍,电视上刚播放上一句,她就能对出下一句,可对于分属于叛军组织的柯乐来讲,这类正统剧集显然很是稀罕,她几乎是立即就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晏菀青往嘴里送了第三勺冰淇淋,看不见的精神触手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全神贯注的女子后颈,早在昨晚她就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柯乐和耶奇的战斗经验少的可怜,与血色苍穹的盛名十分不符。 “被小看了啊” 她喃喃自语,精神触手缓缓的贴上了女子的后脑勺,轻缓的动作微不可查,却在刹那间就为柯乐营造出了一片虚幻的净土。 “制造幻象的窍诀就在于观察。” 向导学院的老师如此教诲。 “当你能完美重现出你所观察到的所有细节,那你就能以假乱真。” 依然是冰淇淋店的大堂,依然是播放着影片的黑白电视机,甚至于在一旁吹牛打屁的黑衣大汉的神态动作都完美还原,让柯乐对眼前的真实深信不疑,她只觉得影片的内容分外有吸引力,容不得分出半点注意予他人。 一声微弱的鸟鸣响起,一只白头海鸥从她的精神图景里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半个头,扫视了四周一圈后又缩了回去。 晏菀青舀起了第四口冰淇淋。 蒙蔽了在场唯一的向导以后,她像铺地毯一般向外倾泻着精神力,这些憋闷许久的精神触手宛若涨潮后的海水,向着外面的世界不断扩散。 晏菀青很有分寸,她将精神触手压低至地面,强迫它们像是一名非常精准的绘图师一样通过一点一滴的摸索将城镇的雏形在画纸上描绘下来。 “地形铭刻开始,存入一层图景。” 于是,在荒芜的精神图景里,一座仅有一层大堂的冰淇淋店就取代地基深洞出现在了布满黄沙的空地上。 前期准备做的太顺利了。 晏菀青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对她的小动作毫无所觉的人群。 谨慎c仔细c缜密。 安抚c贴近,亲切。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向导行动原则,正准备将探索的范围一步步扩大的时候,老旧电视机里陡然变幻的画面一下子就打破了她特意营造出来的舒适氛围和特意包裹住柯乐的幻象。 “紧急插播,紧急插播。” 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黑白屏幕上,她带着板正的眼镜,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读者手中的稿件。 “今日十点十分,黑界东区与西区的交界处爆发了大规模械斗,请附近市民紧急避难,再重复一遍,请附近市民紧急避难,本国公民可以自行前往王国边境申请保护,再重复一遍,本国公民” “嘶啦——” 桌椅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相继响起,原本其乐融融的黑衣汉子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花臂大汉更是直接把吃空的冰淇淋碗给摔到了桌上。 “去他的!” 他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老子就打个盹儿,西区那帮子饿红了眼的豺狗就想从老子身上叼过块肉去!” 他本身就拥有一小部分哨兵的血统,在幼年时也曾有过觉醒的征兆,虽说最后也逃不出觉醒失败的命运,可身体素质也比普通人超出了一大截,才能在黑街这样混乱不堪的地界打下一片天地,多年摸爬滚打之下倒也有了几分凶悍气质,因此,当他凶相毕露的时候,就算是柯乐这样见怪了哨兵的人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军队里的哨兵过于训练有素,血色苍穹的哨兵太过理想主义,或许只有在荒野女巫曾经的老巢,才能看到他们犹如嗜血野兽般的癫狂。 这才是哨兵原本的可怖模样。 其实向导也好不到哪里去,柯乐抬手抚摸着海鸥的羽毛,有些忌惮的向后厨投去一瞥。 赋予哨兵和向导力量的并不是理智和情感,更不是学识或技巧,归根结底,他们的力量来源于野性和本能。 力量越强,兽性越强,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谢卸械斗” 晏菀青在新闻播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了,她的大脑像是整个被冻结,缓慢渗透的暗示和幻象统统中止,精神图景的铸造也僵在半截,手中的小勺“啪嗒”一声落入碗中,陷入了逐渐融化的冰淇淋里。 “壁必避难” 她双手抱胸,背部弓起,头部低垂,指甲深深陷进衣物。 “往忘王国” 晏菀青盯着桌面的纹理,觉得脑子里有无数人在不停的叽叽歪歪和大喊大叫,让她的思绪变得断断续续,直至一片空白。 奇怪,为什么每个字断开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完全不认识了呢? 械斗c避难c王国那么第四个词应该是什么呢? “厮杀。”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他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薄纱。 “从古至今,人们制造武器,不就是为了互相厮杀嘛。” “嘶嘶厮杀” 脑海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停滞的精神图景开始飞快的建设,疯狂涌出的精神力分为了无数股,牢牢的粘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后脑,晏菀青的视野在刹那间划过数也数不清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塔外阴暗的小巷上。 “那群王八蛋一日不来烦他祖宗就不知道怎么直立行走了!” 花臂男人嘴上骂骂咧咧,对满大堂内密密麻麻的精神触手一无所知,他拎起了皮质外套一下子搭在肩上,对着义愤填膺的手下振臂一呼,“走!给群孙子点颜色瞧瞧!” 黑衣大汉们跟随首领鱼贯的离开了店铺,晏菀青眼前的景色也跟着更新,她的精神随着他们在陌生的街道里穿行,感受着目标身上的亢奋与冲动,跟着扯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 快了,就快了。 她在心中默念,骄阳和热浪席卷着远处的厮杀声和淡淡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战场 战场就在前方! “呼!” 柯乐感觉就像是刚从深海中浮上来,身体里失重感和沉重感并存,大脑晕晕乎乎的就像是缺氧,就连海鸥也蔫吧的窝在肩膀。 坏了。 这分明就是中了精神暗示才有的后遗症。 用力摇头迫使自己清醒,外表像少女的向导大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可移开手臂的时候,却又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在唯有向导能看见的世界里,密密麻麻的精神触手像是纵横交错的蛛网,占满了整个大堂,而被层层“蛛丝”包裹在正中央的正是低着头的晏菀青。 发生了什么? 被模糊了虚幻与现实交接的女向导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撑着桌子稳住了身形才小心翼翼的穿过层层叠叠的蛛网,缓缓的靠近了看起来不省人事的女孩,犹豫再三之后,她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后者的肩膀。 “喂喂!”柯乐的嗓子发紧,“喂!晏啊!” 毫无心理准备的对上了一双澄黄色的竖瞳,女子跌跌撞撞的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紧接着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提起来扔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这可真是惊人的阵仗。” 明明看不见,房其琛却精准的在碰到“蛛丝”的前一刻停下了脚步,顺便把高喊着“小乐!你没事吧!”就莽莽撞撞的想要冲进去的耶奇给一脚踹了回去。 “除了正惊慌失措的这个女人,其他人全部从后门退出哨塔进入安全室,”他冷静的指挥道,“将安全室防御等级调整为二级,你们不想一觉醒来变成白痴就照我说的去做。” 在关键时刻,哨兵的服从性就显露了出来,耶奇担忧的看了一眼四肢瘫软的柯乐,还是听话的把皱着眉头的阮钰铭和完全不在状态的塔长一手一个扛了起来,扭头就向后门走去。 “起来!”面对深呼吸的柯乐,房其琛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放空思绪,准备精神对接。” “她她到底是”柯乐此刻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泼辣劲。 “被触发了关键词然后彻底失控了,”房其琛给自己戴上了手套,“我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那家伙要派你们这两个菜鸟来追杀她,现在看来,他只怕还打着其他的如意算盘。” “什么?” “陈洛也是个骗子,什么改变向导历史的杰作竟然一时间真的把我唬住了。” 他走上前,掐着晏菀青的下巴抬起来她的脸,毫无畏惧的对上了那对惊悚的兽瞳。 “你是个失败品呢,向导小姐。” “你是个失败品。” 记忆中男人的声音与他的低语重合,就像是命运女神面前的公案,被盖章确认。 房其琛看着异于常人的女孩,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第一次精神对接开始” 柯乐努力稳住略带颤抖的音调,她此时一只手虚按在晏菀青的头顶,另一只手则搭在房其琛的肩头。 “别像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哨兵冷静的说道,“她现在的大脑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侵入这样的脑海不会比切豆腐更难。” 作为一名合格的向导,柯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精神上的清醒不代表着肉体也能无动于衷,只要一想到自己会成为破开晏菀青大脑屏障的引路石,她的躯体就克制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这是精神暗示带来的后果,可她毫无办法,毕竟她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暗示都不知道。 这难道这就是科班生和野路子的差别?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你的搭档喊过来,”房其琛继续说道,“只不过这样他也就必须要承担变成白痴的风险了。” 理所当然的,柯乐想也没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柯乐和耶奇并不是伴侣,可他们是一直维持着浅层精神结合的搭档,精神纽带的建立会让哨向双方都充满了对对方的信任和保护欲,这也是房其琛故意用耶奇来刺激柯乐的原因。 他对生物本能导致的博爱和滥情不置可否,却早早就学会了如何利用这点去达到目的。 “我能行,”柯乐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很好,那就来吧。” 吞了一口唾沫,柯乐开始试探着将自己的精神触手伸入晏菀青的脑袋,白头海鸥担忧的鸣叫着,扇着翅膀低空飞了一圈又一圈。 在哨兵与向导的关系里,双方永远都是处于最理想的互补状态,哨兵拥有远超于常人的躯体,而向导拥有者出列拔萃的精神,因此,表面上看是哨兵在保护向导,实际上却是向导在引导哨兵。 拥有可怕力量的武器和能够驱使可怕武器的人到底哪一个更为可怖? 这条争论恐怕直到世界尽头都不会有确切的答案。 房其琛能在第一次照面就完成与晏菀青的精神结合靠的是他丰富的经验和对方潜意识里的配合,毕竟在当时,他并没有被划分到后者的攻击范围里。 但现在,他很清楚,自己这位新同事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所有人都知道,想要阻止一名失控的向导唯有进入他的精神图景,但哨兵中也流行着这样一句话“想要人生活的久,向导图景绕着走”,哨兵想要从大量庞杂的无用信息中守护自己的精神平稳就已经万分艰难,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绝对不会想去了解酷爱装点精神图景的向导们在想什么的,毕竟稍不小心就有狂风暴雨般精神攻击的风险。 然而,现在就是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刻了。 能够攻破向导精神屏障的只有向导,汗珠顺着柯乐的额头淌下脸颊,她的精神触手在围着晏菀青的大脑来回打转,等到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碰触了一下屏障,又在后者眼珠子一转时赶紧缩了回来。 “她现在没有意识,只是反射动作,”房其琛指挥道,明明是哨兵出身,他此刻却更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向导,“先找她屏障最薄弱的地方,不要硬来。” 她当然不会硬来!这个小丫头的向导等级比她高多了,硬来只会让她直接变成傻子好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柯乐平复了一下心绪,迫使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破开屏障上。 不要紧张,她安慰自己道,起码这一次配合的哨兵比耶奇那个蠢货靠谱的多。 对方可是房其琛,那个前线屠夫! “捕捉关键词‘房其琛’,恢复关键词‘晏菀青’。” 熟悉的男声在脑海里响起,柯乐扣在青年肩膀上的手指陡然颤了一下,随后又放松了起来。 “现在进行关键词关联,‘房其琛’与‘晏菀青’关联成功,恢复删除记忆,开启第二道指令。” 柯乐的眼睛一下子就失去了神采,但她的精神探索却比之前更加稳定。 “屏障入口搜索失败。” 她说道。 “第二次精神对接开始。” “屏障入口搜索成功,开始尝试切入。” 柯乐的精神触手开始集中于一点,精准的嵌入了屏障变化时出现的缝隙,缓慢又坚定的撕开外层的薄膜,露出里面蓝灰色的天空。 “械斗。” “避难。” “王国。” “厮杀。” 这四个词在晏菀青的脑海里轮流播放,驱使着她不断加大着控制黑衣大汉的精神力。视野从街巷到大道,再从大道换为了暗巷,她的精神随着气势汹汹的壮汉们奔赴战场,记录下看到的每一处景物,并在图景中完美还原。 “战场即将到达。” 她听见了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却怎么也无法将语意传达入脑。 “这可怎么办啊,菀青,”穿着漂亮裙装的授课老师苦恼的瞧着面无表情的学生,对着一片狼藉的训练室叹了口气,“明明其他方面都是最优选择,为什么偏偏无法保持理智呢?” 尚处在失神状态的女孩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双目无神的喘着气。 “这样下去会被销毁的啊,你就不能多努力一点吗?”女教师用华丽的羽毛扇遮住了半张脸,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分外残酷,“还是说你的脑子已经被彻底搞坏了?” 女孩依然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最终还是失败了吗?”女教师的语气克制不住的染上了失望,“这样的状态根本就没法上前线的啊!” “菀青啊,告诉老师,你就算一毕业就被处死也无所谓吗?!” 有所谓的啊,她怎么可能无所谓。 从被期待c被需要到被抛弃,这就是晏菀青的学生生涯。 多么可悲。 “想要证明自己” 她期期艾艾的张口,声音却小到自己都听不见,混混沌沌的大脑依然看不到任何光束。 “我我” “开始对目标进行强化。” 冰冷无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于是她闭上了眼睛,彻底被本能所支配,而原本粘在黑衣壮汉脖颈处的精神触手则无声无息的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咦?” 花臂大汉是第一个发觉出不对劲的,拥有几分哨兵素质的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眨眼间得到了飞跃般的提升,甚至有了一种自己完全觉醒的错觉。 脚步声c喘息声c厮杀声混杂在风中一同袭来,刺鼻的血腥味熏的他脚下一个踉跄,这一停顿就引起了手下的关注。 “老大!你怎么了?!”有人紧张的喊道。 “没事。”他扶住了微微晕眩的头,如果花老大受过基础的哨兵训练,那么他就会知道这是信息过载反应,必须要立即清理无用信息才行。 可惜,他不知道。 或许也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老大!” 属下的声音遥远的像是风中呢喃,又近的像是平地惊雷。 “咱们到了!” 花老大闻言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撕打的人群,在相继传来的怒吼声和巨大声里,他脑子里的一根弦“崩”的一声断开了。 “厮杀厮杀厮杀” 有个女声轻轻的附在他耳畔。 “厮杀厮杀厮杀” 花老大的眼睛越来越红,最终怒吼一声向前扑去。 一场极不公平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屏障突入成功,正在进行连接。” 柯乐的手用力按住了晏菀青开始微微挣扎的脑袋,后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难受”的表情。 “喵~” 布偶猫发出了一声提醒,在细细密密的“蛛丝”里找了个位置窝着,一点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精神连接成功!正在与外部对接!” 放在房其琛肩膀上的手突然扣紧,柯乐一下子就凑近了青年,无神的双眼正好与他双目相对。 “捕捉到哨兵精神,即将拉入目标图景,现在开始倒数计时,五c四c三c二!” 房其琛配合的让她卷起自己的精神,经历了一阵天旋地转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街区,身旁尽是打红眼的混混们,只不过比起以前的势均力敌,这一场战斗局面称得上是一边倒。 东区的拥有者们疯了一样的冲向西区的挑衅者,比起手持武器的敌人,两手空空的他们更像是一条条疯狗,全凭肉体与对方碰撞。 头部挨了重击也不受影响,手臂被砍断,爆出的血花随着掉落的肢体飞出半米,而它的主人早已嘶吼着咬上了敌人的咽喉。 失控。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失控的厮杀。 更可怕的是,它是完全静音的。 呻/吟也好,痛哭也罢,哪怕一丁点的回馈也传不进始作俑者的感官里。 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狩猎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面对着稀稀拉拉的学生,陈洛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 “只有莽撞的新手才会过早的在目标面前暴露自己,在捕猎之前,你需要学会的是伪装” 一名昏昏欲睡的学生一下子就把头砸向了桌面,猛烈的下坠感把他从迷蒙的中惊醒,发现讲台上的老师头也没抬的时候,又放心大胆的趴下睡了起来。 陈洛是一名普通人,他的课也大都是乏人问津的选修,大部分的学生视其为补觉的好机会,真正能听进去的倒是寥寥无几。 不过这件事陈洛自己也要负上一半责任,毕竟在向导学院开授哨兵通解的神经病可没第二个。 今天也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日子,陈洛结束了照本宣科后,赶走了在教室里呼呼大睡的学生们,夹着课本穿过走廊时遇到了相熟的同事。 “陈老师,又读完了一节课啊,”熟知他敷衍的教学方式的同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老是读这些枯燥的东西,难怪孩子们总是睡觉,换个课程吧,你也不喜欢大家都不听课吧?” “有哦。”陈洛温和的笑了。 “嗯?” “还是有人听课的。” 同事听完哈哈大笑,只当他是自我安慰。 “真的有啊”在同事走后,陈洛才缓缓说道,“那孩子学的太好,连我都差点骗过去了呢。” 房其琛在扭打的人群里穿行,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哨兵的五感也捕捉不到任何声响。对战的双方夸张又疯狂的举动让他想起了在哨兵学院的日子,那可真是跟“美好”和“令人怀念”丝毫不沾边的时光。 虽说,他的大部分回忆本就跟“美好”和“令人怀念”丝毫不沾边。 “我讨厌默剧,”他用打商量的语气说道,“看在待客之道的份上,能不能换个场景?” 房其琛这句话比起真心实意更像是在打嘴炮,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道木门,而门把手上则贴着一个大大的“请”字。 这时候真是傻子都知道对方想让他干嘛了。 作为年长的一方,他决定照顾一下小妹妹,于是打开了眼前的木门,然后掉进了脚下突然出现的大洞里。 “晏菀青,出生于王国首都的蔚蓝区,父母在前线战死,于向导福利院接受外界资助直至成年,比起普通的向导,拥有更高的攻击倾向” 阴暗潮湿的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读完了手中的资料,望着被蒙住双眼绑在座椅上的女孩冷笑了一声。 “把在校学生列为实验目标,那群家伙真该下地狱。” “算了,既然签了同意书,我也管不了那么宽了。” 女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了手边的针筒,对身旁的房其琛视若无睹,取出装着不明液体的器皿,将药物推进针管,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女孩面前,把针头对准了她白皙又纤细的脖子。 “你会看到很多幻像,提升精神力的药物总是有着强烈的副作用,熬过去了你会成为军部的宝贝,熬不过去你会变成疯子。” 女子的语气里带着惋惜。 “在你之前也有不少孩子被带到我面前,可惜他们都没能熬过这一关。” 说完,她将针扎入了女孩的静脉,把药物尽数推了进去。 几乎是药物入体的那一刻起,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孩就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她连人带椅的整个摔到了地上,被封住的嘴吞下了不成句的惨叫,双手在枷锁里来回磨蹭,而腿部则不断蹬着空气,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像是不忍再看,女子后退着离开了研究室,只留房其琛静静地目睹着屋内的惨剧。 “再生女巫计划。” 他注视着凄惨的女孩,与其冷静到了残酷。 “又名蓝色复苏第三号文,我曾经在军部看到过相关文件。” “塑造一名能同时配合多名哨兵的全能向导老实说,我以为这个愚蠢的计划并不会被批准,看样子是我高估了那群官老爷的智商。” 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 “也对,武器总是越厉害越好。” 女孩的反应越来越剧烈了,她整个人在原地扭动,动作大的几乎要脱离座椅,被禁锢的手腕已经擦破了皮,被塞住的嘴巴里有口涎淌下。 看着她苦苦挣扎的样子,房其琛的后颈也隐隐约约的疼了起来,迫使他抬起手摸了摸针眼曾存在的地方。 “咔哒。” 禁锢女孩的座椅终于在后者的折腾下坏掉了,在双手获得自由的一霎那,她就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抱住头,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惨叫。 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浣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女孩的身畔,只见它伸出粉色的舌头一下下舔舐着主人的脸颊,似乎想要缓解她承受的痛苦。 “真是令人动容的一幕” 房其琛垂下了眼帘。 “可是,你也差不多够了吧?” 此言一出,痛苦挣扎的女孩和弱小无助的浣熊全部僵在原地,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的录影带。 “毫无人道的实验c被诱骗懵逼的牺牲品,没错,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都已经烂透了。” 他插着兜靠在了门板上。 “而比他们更烂的,则是自愿去参与实验的人们。” “隐藏着勃勃野心,佩戴着无辜面具,会签下军部同意书的尽是这样的货色。” 后颈针扎似得疼,带的他骨头深处也泛起了疼痛。 “我不会去解救你,也不会去抚慰你,”他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像人永远不会去接近野兽。” 而在门板的另一侧,同样靠在门上的白衣女子扔掉了手里的针管,低头捂住了脸,只是她的嘴角却偷偷的勾了起来。 “最好的狩猎者总会让自己的猎物误以为占有上风,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去伪装和等待。” 在精神对接成功的那一刻,柯乐就动了起来,不管身旁紧闭双眼的青年,她毫无顾忌的掀起自己的裙摆,露出了绑着工具包的大腿,再熟练的卸下了其中的针管和药瓶,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和微缩。 早在发现耶奇被谁撂倒时,她就当机立断的对自己下了暗示,由一名经验老道的向导变成了脾气暴躁却烂好心的菜鸟,这一招在柯乐的任务生涯里屡试不爽,曾无数次让她死里逃生。 就算如此,狼群效应的本能还是让她险些就真的归顺于房其琛,如果不是首领提前在她脑子里了下一道保险的话。 提前下好的暗示让她在约定时间打开了哨塔的电视机,观看了含有特殊词语的新闻,就像他们计划好的那样,晏菀青果然失控了。 三下五除二的掰开药瓶,将药物吸进针管,她却在挑选目标时犯了难。 她的任务是将晏菀青完好无损的带回血色苍穹,可是活捉房其琛的机会也是千年难遇,一旦成功,她必定会声名鹊起。 怎么选? 银色的针头上沁出了一颗水珠。 迷药只有一人份,要任务?还是要名声? “布谷,布谷,布谷。” 墙上的挂钟走到了整点,伸出来的布谷鸟吓了柯乐一跳,她瞥了一眼时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讲针头对准了趴在桌子上的女孩。 就算因无法控制被踢出了研究,作为唯一熬过了蓝色复苏药剂的活体,晏菀青对血色苍穹的意义远大于她个人的荣辱。 首领是她的恩人,她必须报恩才行。 就在银针抵上白皙的脖子时,一只手稳稳的抬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压打掉了针管,房其琛另一只手扣住了女子的肩膀,以此为支点向后一踢,正中从暗处扑过来的耶奇。 他的力道很大,大到强壮的哨兵撞到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头偏向一侧,身体向前一弹,便没了声息。 那一脚就直接踹断了耶奇的脖子。 目睹了搭档死亡的柯乐不再迟疑,她肩膀一抖,刚要脱下衣服玩一出金蝉脱壳,就看到脚边出现了一只呲牙咧嘴的小浣熊,然后这只浣熊越涨越大,越涨越大,投下的影子甚至足足有耶奇三倍大。 柯乐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那庞然大物一口咬破了喉咙。 “噗嗤” 任由柯乐断掉半截的脑袋被粗暴的扯掉,房其琛松开了扣住女子肩膀的手,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直直倒地,鲜血喷洒而出,熏的他鼻子发痒。 然后他推开一步,谨慎的打量着本该是“小浣熊”的动物,那是一头几乎要顶破房顶的巨大棕熊,光是脑袋就足有六七岁的孩子那么大,山丘一样的身躯和粗壮的四肢,配上人性化的眼神,足以成为所有人的噩梦,更别说它牙齿上上残留的血渍了。 “砰!” 清脆的拟声词从身畔传来,不知何时醒来的晏菀青对着房其琛比了一个开枪的动作,清明的眼睛里哪有半点失控和迷茫? “哨兵先生,”她模仿着他的口吻,声音像跳跃的音符,“现在你是我的同谋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阮钰铭被房其琛拎着脚脖子从安全室里拖出来的时候,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了,在疼痛与恶心的缝隙里,他还抽出空去感谢了一把大陆联合公约的签订者,多亏了他们艰苦卓绝的努力,他才不至于被哨兵偷袭的同时还丢掉小命。 “我需要一大杯热巧克力”他奄奄一息的说,任由自己的衣服对地板进行了二次清洁,“要是没有,一大杯甜牛奶也行,我要三勺糖” 然而残酷的现实并不打算轻易地放过这名饱经创伤的情报员,当他半死不活的被拎进了一片狼藉的大堂,绕过东倒西歪的桌椅,入目的就是遍地的鲜血和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的荒野女巫啊!” 上一秒还头痛欲呕的青年立马就跳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站在一侧的房其琛和坐在椅子上的晏菀青,恨不得下一秒就昏过去。 “你c你们” 他刚说了三个字就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涨红和惨白交替,让人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为什么一副特别吃惊的样子,”晏菀青托着下巴,两条腿晃来晃去,“难道你们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老阮是后勤人员,”房其琛直接揭了他老底,“坐办公室的那种。” “其琛!”阮钰铭顿时连脖子都红透了,也顾不上这一地狼藉了,伸手把青年拉到一边,用后槽牙挤出了埋怨,“你就不能在姑娘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然后他迎来了后者看傻瓜般的眼神,“王国禁止哨兵c向导私下与普通人结合,别想了,你跟她没可能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唉”阮钰铭先是傻乎乎的发出了一声暗叹,等反应过来以后恨不得把房其琛直接塞进粉碎机,“我是那个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吗!你就这么对一直含辛茹苦抚养你这个臭小子的老大哥吗?当初你在军部闯祸的时候都是谁在赔礼道歉啊!” “你声音太大了。” 青年这么说着,抽回了胳膊扭过身,阮钰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双手托腮的向导饶有兴致的望着“窃窃私语”的二人,眼睛亮的堪比飞艇探照灯。 “咳咳。” 阮钰铭赶紧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或许是被刺激之后反而让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些,他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就连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感受到空气中安抚气息的房其琛不着痕迹的看了晏菀青一眼,收获了女孩俏皮的眨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认已经摆出“长兄”架势的阮钰铭装模作样的板起了脸。 房其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门口,那里有一只分量十足的棕熊,而这只堪比移动山丘的庞然大物正伸出一根爪子试图去够一旁布偶猫的尾巴。 正蹲在桌子上的布偶猫对棕熊的行为并非一无所知,它翘着自己那根蓬松的大尾巴,一会儿摆过来,一会儿摆过去,逗的棕熊眼睛都快直了。 科迪亚克岛棕熊,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熊类,成年体能长到800公斤以上,嗅觉是猎犬的七倍,随手一挥就能击碎野牛的背脊 房其琛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中尉,你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吧?”晏菀青答非所问的说道,“因为不负责任的大人不得不去照顾邻居家的熊孩子,等到熊孩子出人头地后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升职的机会总是被人截胡,工资低c保障少,女人缘不错但总被甩,好不容易能调往前线却发现熊孩子又惹了祸” 听着自己的人生经历被女孩如数家珍,阮钰铭的嘴巴越张越大,最后被看不下去的房其琛一抬手给用力合死了。 “她只是在诈你,从昨天开始,这家伙就一直在搜集信息,她看不到你的脑子和记忆,别傻乎乎的上当。” “哨兵先生说的不错,”晏菀青笑了起来,“阮哥你实在太容易被看透啦。” 捂着受重创的下巴,被年龄小了快十岁的新人这么调侃,阮钰铭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臊的。 明明自己才是在场最年长的那个,为什么老是让弟弟妹妹看笑话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下意识的就低下了头,不低头还好,一低头他就对上了柯乐睁大的眼睛。 “” 哦对,还有这么个事儿哦。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又对上了耶奇的尸体和被他砸出一个大坑的墙壁,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妙龄女郎来一次紧急抢救。 “血色苍穹会对自己的成员进行追踪,长期没有反馈会引来层出不穷的追兵,”晏菀青好心的提醒道,“以前在学院的时候我就是吃了这一点的亏,被他们纠缠着追到了这里。” 当然会纠缠了。 她说完便垂下了眼眸。 王国明面上与各大叛军组织势不两立,其实私下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接触,血色苍穹一直猛盯着晏菀青这个表面上已经失败的试验体不放,还能精确的知道当初军部为了控制她才设定的暗示关键词,要说实验没有他们的介入都没人信。 再生女巫计划。 那项成就了她又毁灭了她的疯狂实验。 作为该计划唯一幸存的试验体,晏菀青并没有获得人们预计的庞大精神力,也完全达不到能够同时支撑多名哨兵作战的最初预想,她只是精神力变异了而已。 变异的最直接体现,就是她的精神向导由浣熊变成了棕熊。向导与生俱来的安抚能力被大幅度削弱,反倒是本该退化的攻击欲被放大了无数倍,导致了她再也无法与普通的哨兵进行搭档,一旦链接,本来就充满攻击性的哨兵会在她狂暴的精神辅助下直接发狂,直到死亡才能解脱。 身为向导,她捡回了一条命,却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为了不被人发觉这个秘密,晏菀青开始了装疯卖傻,她利用容易陷入狂态的假象去掩盖自己真正的秘密,也正是因为她极不稳定的精神图景,让军部植入的精神控制逐渐失效,竟就这么蒙混到了毕业。 在走下飞艇的那一刻,晏菀青本以为自己真的自由了。 然而现实是无论是军部还是血色苍穹都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小心翼翼的掩盖自己的异常,假装成独身主义者,拒绝所有潜在的搭档和情人,以失败品的身份蒙蔽世人在昨晚之前,这就是晏菀青对未来的设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去看不远处的青年,目光游过他颀长的身形和白皙的肌肤,扫过他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总是过于活跃的大脑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拍桌高喊着“赚到了!赚到了!这样的帅哥!”,另一半则扶着眼镜冷笑“这家伙身上一定也有秘密”。 房c其c琛。 她在心底咀嚼着这三个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微干的嘴唇。 血色苍穹的追兵c没有登记的哨塔和一个正好能跟她匹配的哨兵,这里就像是为她特意准备的温柔乡,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维修费遮口费还要处理掉尸体和追踪印记”阮钰铭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还有花老大他们,到底要怎么处理” “啊,如果你说的‘花老大’指的是今天的那群客人的话,”晏菀青欢快的打了个响指,“他们没事哦。” “啊?”阮钰铭从桌子上抬起了头。 “电视里的播放只是针对我的假新闻,他们就算赶过去了也不会遇到危险,再说了,我只是轻微的刺激了一下花老大而已,并没有对他们做其他的事情。” “从他们迈出大门的那一刻,柯乐和耶奇看到的就是我营造的幻觉了,”拿起面前的小勺,女孩搅了搅里面化成水状的冰淇淋,“通过混淆虚实来干扰敌人可是向导的必修课,我一向能拿最高分。” 被学霸的自信糊了一脸,阮钰铭顿觉头痛卷土重来,他抬手搓了搓脸,发出了一声悲鸣,“就算你这么说,我的工资也支付不起剩下的费用啊!” 这么干嚎了几分钟,他才艰难的爬起来向楼梯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嘱咐,“我去给清道夫打个电话,你俩可千万别让人进来” “清道夫?”晏菀青好奇的问。 “编号576的通缉犯,专门干为别人收尾的工作,黑白两道通吃,没什么危害” 房其琛从柜子里拿出了气泡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炸裂的刺激感从舌尖一路狂飙到发顶,冲淡了源源不断涌进鼻腔的腥臭。 “向导小姐”他开了口,“无论军部分配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在我的意料之内,我相信也不在你的,为了以后相处愉快,我建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保守秘密” 他还没说完,晏菀青就站了起来,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不,我还有一个秘密。” 房其琛刚想躲开就听到了她神秘兮兮的下半句: “不要告诉别人哦,其实我的目标是当王国的大总统。” 丢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又缩了回去,还夸张的左顾右盼,像是怕别人听到。 房其琛房其琛想把手里的气泡水泼她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我的目标是要当王国的大总统。” 看着将天方夜谭一样的胡话当做重要秘密说出来的女孩,房其琛第一次体会到了阮钰铭面对自己时的心情——弱小c可怜c无助并且头痛。 于是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气泡水,炸裂的气泡和憋闷的头痛冲到一起,剧烈的刺激带来了宇宙初开般的轰鸣和爆炸结束后的静谧,这招就叫做以毒攻毒。 果然,这么狠虐了自己一把后,他再看女孩神经兮兮的表现时就觉得淡定多了。 “如果我没记错,大总统候选的最低标准都是准将,”他打量了一下女孩薄弱的身板,“但这一百五十年来,还没有过向导出任准将及以上军衔的记录。” “是没有过向导在我国身居高位,并不是没有身居高位的向导,”晏菀青没有一丁点遭受打击的感觉,“大陆最大叛军组织血色苍穹的领导人不就是一名向导吗?作为我国最大竞争对手之一的南方联盟也有过向导出任执政官的记录” “我假设你知道,他们都是男性?”房其琛挑了挑眉毛。 “那又怎么样呢?”女孩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里有着璀璨的光芒,“迟早有一天,我会站的比任何人都高,把‘晏菀青’三个字刻进历史,让高高在上的混蛋们都匍匐在我脚下,特别是血色苍穹的那个男人,我一定要把他绑在柱子上打到喊妈妈。” “咳!” 房其琛因她最后半句呛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你了,”压下咳意之后,他晃了晃手里杯子,透明的杯壁折射出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但你这个提议我很喜欢。” “如果你有一天真的爬到了那种高度”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晏菀青一个跨步走到了他跟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对他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一定封你为总统夫人。” 平白无故被调戏了一把的房其琛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决定还是泼她一脸气泡水。 反而,还没等他倾斜杯子,屋外的晴空万里就迅速的变成了阴云密布,只听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 黑街的夏季总是伴随着过量的雨水,下的多了甚至会在道路上形成河流,偶尔还能看到喝的烂醉的流浪汉们被水流卷走的场景。 有些酒鬼会被水流冲醒,开始奋力挣扎,但没有人会去伸出援手,因为黑街所有人都相信总是笼罩在黑街上空的积雨云是荒野女巫的诅咒。 “女巫大人不喜欢别人窥视自己的住所,所以用云朵和暴雨阻拦了外人的视线。”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这么教育年幼的孩子和初来乍到的新人。 “被暴雨吞没的人是违反规则的蠢蛋,根本不值得营救。” 这里的人大都是女巫最初实验品的后代,拥有着小部分哨兵和向导的能力,也正因如此,他们也继承了先祖对荒野女巫又敬又怕的态度。 “其实都是胡说八道,”偶尔也会在上课的时候说点题外话的陈洛曾这么点评,“与其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说法自己吓自己,不如想点实际的。” “我们都知道,荒野女巫拥有着人人趋之若鹜的实验室,而为了保护实验室里的样品,她肯定会青睐日光稀少的地区。” 看着明显露出失望的学生们,这位公认混日子的行政教师耸了耸肩膀。 “孩子们,事实总是比传说无趣很多。” 老师的淳淳教诲犹在耳边,他的两名学生就有幸在传说中的荒野女巫老巢顺利会师了。 “天呐”标榜自己从来不会忘记任何知识点的晏菀青挫败的捂住了脸,“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忘了不能在黑街户外晒衣服。” “不行,”未来的大总统绝望的说,“我要去把衣服收起来!” 说完她刚想扭身上楼,就被一旁的房其琛一把抓住了手腕拦下。 “别动,”他专注的盯着窗外的雨幕,“有客人要上门了。” “其琛!其琛!” 阮钰铭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了过来。 “电话拨不出去!你看看是不是电话线又泡水了!” “没事。” 青年一抬手制止了快要跑下楼梯的阮钰铭。 “不用去通知了,他已经□□了。” “谁?”阮钰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清道夫,”房其琛回答,“我闻到他身上的臭气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就是重物拖地的声音,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清道夫窍门的频率很规律,每一下之间的间隔都完全一样,比起人力更像是摆锤。 “咕嘟。” 阮钰铭咽了一口唾沫,平心而论,他吞咽的声音并不大,可邪门的敲门声偏偏在此之后的就停止了。 房其琛看了拉着的女孩一眼,晏菀青力图用目光证明自己的乖巧可爱,或许卖卖萌还是有用,因为前者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店门又没锁,你到底是敲给谁看。”房其琛的语气很放松,彷佛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若不是亲眼目睹了他之前谨慎的态度,晏菀青甚至有一种自己想多了的错觉。 他这话刚说完,冰淇淋店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向内推开,一名差不多与门框一般大小的黑衣人站在那里,宏伟的身材几乎可以与棕熊媲美。 这家伙是吞了激素吗? 晏菀青刚刚腹诽,一道闪电掠过窗前,一下子照亮了昏暗的大堂,也揭开了男人身材之谜。 站在那里的黑衣人其实中等身材,只不过他背了一个足足有一人多高的黑色棺材,在光线糟糕的地方就会产生分外高大得错觉。 “房其琛,”清道夫的声音像是有铁珠在摩擦,“没想到在那日之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特别是考虑到你送了我不少朋友下地狱以后。” “朋友?”房其琛玩味儿的重复道,“你确定你有那玩意儿?” “好吧,只是熟人而已,”清道夫也不争辩,“可是在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了。” 这么说着,他环顾四周,发现了柯乐和耶奇的尸体,嘴角抽了抽,依稀是想做一个咧嘴一笑得动作,“看样子我来的很及时,两单生意正好上门。” “算一单,”房其琛纠正道,“两单的价格我们阮哥负担不起。” 被无情提醒了钱包将要大出血的阮钰铭一脸生无可恋。 “一单就一单,全当是给老朋友打折扣,”清道夫笑了起来,他的脸上像是被什么烧过,留有大片大片的伤疤,笑起来的时候五官和疤痕会挤在一起,十分的狰狞,“毕竟我可还要仰仗诸位继续吃饭,以后有活也请想到我呀。” “不,我完全不想看到你这只黑乌鸦”阮钰铭虚弱的说,“你出现就从来没有过好事。” “别这么说嘛。” 清道夫走到耶奇的尸体旁边,解下背后的棺材放到了地上,木头与地面撞击发出了沉闷得响声。 “哟,这不是血色苍穹的耶奇嘛,他怎么折你们手里了?” 他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抓起了哨兵得头发,端详着他脖子上明显的伤痕,是不是还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一击毙命c干净利落这一脚简直就是艺术品,”他松开拎起耶奇的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手指熟练的一划,刀锋就弹了出来,“既然耶奇在这里,那他的那个烦死人的搭档也会在,血色苍穹的印记可不好洗,我刚刚不应该轻易松口的。” “喂喂喂!谈好的价格可不带反悔的!”阮钰铭一听就急了,“说是一单价就是一单价!” “行行行,知道你阮中尉薪水低微,”把右手搭到棺材上,清道夫冲着三人扬了扬下巴,“我要开始干活了,麻烦您带着那位小姐回避一下?” 他指的显然是晏菀青。 “好吧,我正好上楼收衣服。” 被点名的女孩干脆的摊了摊手,在阮钰铭的陪伴下往楼梯口走,在彻底离开前,她向屋内望了一眼,看到的是房其琛缓缓走向清道夫的画面。 他们之间有秘密。 她在阮钰铭的督促声中抬步上爬,眼睛的余光依旧扫向楼梯栏杆的缝隙。 清道夫是在接到电话之前登门的,那么他原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啧,真吓人,我还以为那头科迪亚克岛棕熊会直接拍死我,”目送重新变回浣熊形象的精神向导跟着自家主人身后跑走,清道夫对着房其琛耸了耸肩,“这姑娘可真彪悍,明明长了一张漂亮又可爱的脸。” “你果然还能看到精神向导。”房其琛抄着手看他。 “怎么说我以前也是哨兵。”清道夫一只手持刀,一只手在尸体的腹部压按,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现在也是哨兵。” “不,我不是了,”在耶奇的腹部摸到一块硬物后,男人立即就将刀刃斜着刺了进去,哨兵紧实的肌肉让这个简单的动作颇为艰难,“在我的向导死亡的那一刻,身为哨兵的我也就跟着死了,彻底稳固的精神纽带断裂实在太痛了,我的精神向导当场就消失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刀口处划开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肉层,刀尖在里面挑来挑去,最终挑出来了一小块黑色的固体。 “那种感觉真的是生不如死,并非是肉体上的痛苦与折磨,而是你的全身心都想追随对方而去其琛,他们都说向导是为哨兵而生,我却觉得是向导在控制哨兵” 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清道夫对青年的称呼倒是亲热了很多,虽说对方看起来并不怎么买账。 “我见过真正结合后还链接断裂的哨兵与向导,他们倒是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青年冷淡的反驳。 清道夫知道他在说谁,实际上,找遍整个王国都不会再有这么特殊的例子了。 “就算不想爱人,也会想念自己的孩子,”他从黑皮衣口袋里找出了信封,递给了房其琛,“你有多久没有回去看过她了?要我说,这可不太好。” 房其琛没有动,他对着清道夫手里的信件皱着眉头,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 “军情处的幕后黑手不需要没用的天伦之乐。”青年说道。 “她确实不需要,”清道夫把信塞到了他怀里,“但我需要,慢待军部的活,可是会丢掉小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阮哥,你的梦想是什么?” 抱着一大堆被雨打透的衣服,晏菀青用歌剧般夸张的语调问道。 “呃。” 被这句出其不意的提问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阮钰铭顿时语塞,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才用极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要是真有的话,大概就是看到你琛哥成家立业吧?” 你是他妈吗? 晏菀青可以对天发誓,这是她在屡试不爽的“梦想”话题里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光是她,就连阮钰铭本人也被自己说出的话给吓了一跳,连忙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好歹我也养了他这么多年啊呸!我俩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 越急越说不清楚,越描就越黑,阮钰铭支支吾吾了半天后,顶着女孩越来越古怪的目光,只得沮丧的放弃了努力。 “好吧,我大概就是老妈子心态”他一把捂住了脸,“你不是也打听到了吗?我们两个以前是邻居,你琛哥打小就爹不疼娘不爱,我家爸妈又爱心泛滥,就捎带着他一起养,养久了就真的跟亲弟弟一样了,可惜” 可惜没过多少年,他的父母也被派往了前线。 不会像哨兵向导那样去战斗,阮钰铭的父母是极其普通的后勤人员,可就算如此,在炮火纷飞的战场,谁也不能高枕无忧。 在十七岁那年,阮钰铭收到了双亲的骨灰盒,而同年,房其琛的父母婚姻破裂,父亲远走他乡,母亲则忙于工作,对他不管不问。 于是,两个小可怜就这么搭伙过起了日子,甚至于,就连一开始房其琛去向导学院读书的生活费都是阮钰铭出的,直到第二年前者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没养,二人的经济压力才骤然减少。 “等等,”晏菀青出言打断了阮钰铭絮絮叨叨的回忆,“哨兵和向导,婚姻破裂?”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差把“你是不是在逗我”七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按照向导学院教科书上的说法——彻底绑定的哨兵和向导会陷入永恒的爱与信任,所有试图分开他们的行为都无异于谋杀——这个说法确实是有些过于浪漫主义,但也非常到位的表达出了其中的主题: 绑定的哨兵和向导是没法分开的。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一对哨兵和向导能出现感情危机,那绝对能在一夜之间便成世界奇闻。 “他们不是感情破裂,他们是婚姻破裂好吧,虽然在纽带断裂后也没什么差别了,”阮钰铭搓了一把脸,“说出来也没什么,反正这事在军部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放你过来,就说明已经不打算让安生日子继续了,这样你迟早也会知道的” 晏菀青没有动,倒是趴在她肩头的小浣熊耳朵都快要伸到阮钰铭嘴巴里了。 “其琛的母亲,她的真名我也不知道,不过她的代号你肯定听过”男人伸出手指挠了挠下巴,“‘第一号通缉犯’,军部的人都这么称呼她。” “通缉犯n01。” 晏菀青确实听过这个代号,应该说每个被记录在册的哨兵和向导都对这个代号烂熟于心,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左侧锁骨,在浅薄的布料下面,皮肤上的烙印有一种滚烫的错觉。 n一2785。 这是属于她的编号。 是她没日没夜学习,击败了向导学院所有的同级生才换来的编号。 在王国,哨兵和向导从出生起就会被军情处的人登记在册,那便是臭名昭著的“通缉手册”,一旦被记录人有任何异动,他的名字便会随着通缉令传遍全国。 而根据哨兵向导本身的能力高低,他们也拥有着不同的编号,号码越靠前,危险度越高,监控越严密,可若是号码靠后,又永无出头之日,就连上了前线也会被当做炮灰使用。 因此,编号n一1,便是立于整个王国所有哨兵和向导顶端,按照同等级向导永远比哨兵低一个次序的规则,她是名副其实的王国第一哨兵。 编制《通缉手册》的是军情处,拥有最多通缉犯的也军情处,那个躲在层层蛛网背后的女人既是最危险的通缉犯,也是最严酷的监视者。 “这样的话,他的父亲岂不是”晏菀青思绪一转,联想到某件王国人尽皆知的大事,立马就抓到了关键。 “恩,”阮钰铭肯定了她的猜想,“王国最臭名昭著的叛逃者,一手建立了最大叛军组织血色苍穹的那个男人,就是其琛的生身父亲。” 以铁血手段维护王国统治的母亲和作为叛逃者破坏秩序的父亲这确实是——婚姻破裂。 不不不,说婚姻破裂都太轻松了,这完全是你死我活啊! 作为被血色苍穹骚扰了好几年的倒霉蛋,晏菀青对新接收的信息表示心情复杂,复杂到了脑仁都在隐隐作痛。 她刚刚是不是对着人家的儿子说要把他父亲绑到柱子上抽到喊妈妈? 荒野女巫啊,她能倒带重来吗? 荒野女巫听不到女孩发自真心的祈祷,就算听到了也无能为力,况且二人自以为压低的声音也根本躲不过哨兵灵敏的耳朵。 “你的新同事真是挺有一手的,”清道夫忍不住笑了一下,“阮钰铭虽然资质差劲,但作为情报人员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没想到竟然能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实话都说给她听。” “他只是之前从没跟向导打过交道而已。”房其琛摩挲着手里的信件,忍着想把它拿到油灯下烧掉的冲动揭开了火漆。 他的手指擦过薄而锋利的纸张边缘,印在食指内侧的编码一闪而过。 n一175。 “如果你不是在军事法庭上乱来的话,现在已经进入百名之内了吧?”清道夫将处理好的两具尸体拖进了棺材,用层层白布包裹后合上了棺材的盖子,厚重的木板隔绝了浓郁的血腥气。 “那种东西就算进了又怎么样?”房其琛抖开信纸,“编号只不过是箍紧脖子的吊绳,难道要为了自己的通缉排序而洋洋得意?” “我有时候觉得血缘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拍了拍手,清道夫神色复杂的看着青年,“我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从2号嘴里,他唔!” “砰!” 一股巨力行额头传来,清道夫整个人被狠狠的按到了地上,后脑勺撞击地面带来了铺天盖地的疼痛和晕眩,随着身体慢慢的反应,敏锐的五感让他的痛楚成倍的增长。 “如果你还要命。” 跪坐在清道夫上方的房其琛说到,他的右手死死的卡在前者的额头,甚至能看清手臂上的经络,只见他头部歪了歪,从刘海的缝隙里能看到那双已经转变成水蓝的眼睛。 像猫一样的眼睛。 “就别提他的名字。” “这么多年了,就连军部都开始与血色苍穹联系,你还是无法释怀”清道夫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口腔里泛出了血味,“明明比起一号的理想,你从骨子里就更加贴近他呃!!” 肋骨断裂带来的疼呼混合着涌出的淤血堵住了男人的喉管,激烈的疼痛彻底夺走了清道夫的思维和话语,他的双腿在地上蹬了两下,又被青年干脆利落的卸掉了关节。 “怎么了?” 重物落地的声响和男人的痛呼传上了二楼,楼下鲜明的负面波动让女孩肩膀上的浣熊躁动不安,晏菀青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飞奔下楼,却被一旁的阮钰铭一下子拉了回来。 “别去,”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惊慌,“千万别下去!其琛在生气。” “哨兵过于强烈的情绪起伏会诱发神游症,”她冷静的回答,“我得下去确保他的安全。” “不,你现在下去就是找死!”阮钰铭激烈的反驳道,“清道夫那个混蛋一定刺激他了!其琛生气的时候可不会顾念你是谁!” “呃呃呃” 被阮钰铭叫做混蛋的清道夫发出了破碎的呻/吟,他的头被一只手揪着发梢着抓了起来,处于盛怒状态的青年凑近了他的耳畔: “我当然不会释怀,”明明怒不可遏,青年面上依然冷淡又自制,仿佛让男人如此凄惨的并不是自己,“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诅咒他下地狱。” “如果他落到我手上,就让他生不如死就像他当年对我做的那样。” “阿琛,你过来。” 打扮儒雅的男人拿着皮球,对步履蹒跚的男童招了招手,彼时他们正处于宅院的花园里,温馨互动的样子也普通的亲子无异。 如果忽略他们的对话的话。 “我并不需要你。” 男人蹲下身,对年幼儿子吐出了残酷的言语。 “你只不过是一个无能的失败品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我想要一个像你母亲那样的孩子。” 男人鼻梁上的眼镜折射出了过于耀眼的日光。 “强大c无畏c意志坚定。” 男孩抱着皮球,眼眶里积蓄了泪水,像是不明白为何往日慈爱的父亲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可是你太像我了,像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像是万般失望,男人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只是一丝笑意也无法触及眼底。 “我没有任何被模仿的价值,”他如此说道,“那你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我本来以为你会成为完美无缺的结合体,最后却只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爸爸”男童伸出手想要够他,有被后者一下子拍开了手背,只留下一个发红的印子。 “我不要你了。”他最后说道。 然后,这句话就被难得早早下班回家的工作狂妻子听了个正着。 在房其琛的记忆里,那是父母爆发的最激烈的一次冲突。 他那文质彬彬的父亲几乎毁掉了母亲的精神领域,而一向刚强的母亲则是差点就将那个男人撕成了碎片。 他被母亲在交手的缝隙塞进了花园的灌木丛里,看着手中红蓝相间的皮球掉在地上逐渐滚远。等到他被耳孔和眼眶一同往外冒血的母亲从藏身处抱出来,看到的就是面目全非的家。 也是同一天,他从母亲的副官嘴里学到了一个新词——婚姻破裂。 长大后他才知道,那名前来善后的副官到底还是对年幼的他动了恻隐之心,因为他父亲的所作所为明明用另一个词才更加合适——趁机叛逃。 身受重伤还能从闻风而动的军部眼皮子底下逃走,那个男人必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阿琛,”被失败的婚姻搞的焦头烂额的第一号通缉犯看着变成废墟的房子,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瓜,“你先去隔壁阮大伯家借住些日子吧。” 然而母子两个都没料到的是,这一借住就借住了许多年。 房其琛的思绪越拉越远,怀抱着对父母复杂的情感,他慢慢沉浸在了早古的回忆中。 记忆中花园里的花香c皮球上恼人的涂色,还有父亲身上淡淡的油墨味当然,最后是母亲怀抱里刺鼻的血腥气。 五感被无限拉长,他的思绪开始漫无边际,房其琛知道自己开始步向深渊,却对此无能无力。 神游症。 这项只会降临在哨兵身上的信息过载综合症,是在他头顶悬挂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过于敏锐的五感带来了大量的无用信息,每时每刻都在牵引着他的注意力,可一旦被真正的吸引走,意识就会彻底被永无止境的自然变化所吞没,再也无法恢复自我。 破解神游症的方法异常简单,只要拥有一名绑定的向导就行了,后者会清理他脑中的无用信息,会稳定他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会为他带来永恒的安宁和安稳。 可惜,房其琛做不到。 早年接受的秘密实验赋予了他远超普通哨兵的能力,却也彻底断绝了他和普通向导结合的可能。 更可况,让一个陌生人进入脑海总归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 “你是一个失败品。” 想要向那个男人证明自己,想要证明这句话是错的——无法否认的是,如此幼稚的念头确实支撑着他度过了糟糕的童年和青春期,并且塑造了眼下这个二十六岁的他。 “喵~喵喵~” 布偶猫担心的舔着他的脸颊,在确认无法唤回主人的意识后,犹豫了一下后,开始飞奔上楼。 于是,正在被阮钰铭拉住胳膊苦苦相劝的晏菀青就有幸目睹了后者被布偶猫用尾巴扫脸的奇观。 被看不见的东西袭脸的男人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被打的生疼的鼻子,而重获自由的女孩则好奇的注视着眼前漂亮的猫咪。 它有着琉璃般的蓝色眼睛和香槟色的蓬松毛发,脖子上的一圈绒毛可爱又滑顺。 “喵~”它轻轻叫道,像是在撒娇又像在示弱。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等晏菀青反应过来,她已经抱着布偶猫冲下了楼梯。 然后她就看到以凄惨姿态被制服在地的清道夫和明显在走神的房其琛,前者在发现她后就像是见到了救兵,尽力在不碰触身上人的情况下摆动着上躯,活像是一条离了水的大鲶鱼。 晏菀青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僵持的二人,她在房其琛身畔跪下,怀里的猫咪跳了出去,一脚踩到了清道夫的脸。 自作自受的清道夫只能躺着装死。 空出了双手的晏菀青先是被青年转化为湛蓝的双眼惊了一下,随后谨慎的将右手缓缓搭上了他的肩头,看着他眼底倒映出的自己,吞了一口唾沫。 神游症连最有经验的出色向导都会皱起眉头的神游症 “适当的肌肤接触会加强向导和哨兵的沟通。” 课本上的文字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回忆着房其琛在第一次链接时的举动,她试探着伸出了精神触手。 “砰!” 趴在肩膀的小浣熊被无形的力量击飞了出去,而作为本体的晏菀青身体也跟着震了震。 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气血,女孩的额头神经突突跳动,青年的精神屏障坚固的出乎意料,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越级碰瓷的错觉。 荒野女巫在上,到底谁才是向导啊! 被反震搞的头晕目眩的晏菀青抄起精神触手就抽向了房其琛的精神壁障,若是二者有实体的话。恐怕这时候就能听到“哐哐哐”的敲击声,遗憾的是,无论她怎么敲打,青年的壁障都纹丝不动。 “没有用的,”一直在旁观的清道夫开了口,“其琛不喜欢找向导梳理精神图景,因此他的精神防护在哨兵中数一数二,我至今没有见过有人能绕开他的意识进行浅层精神结合。” 感觉自己这样下去肯定要脑震荡的晏菀青扭头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普通的方法不行,你要给他来个刺激点的。” 好不容易得到了关注的清道夫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开始出馊主意。 “你在学校的时候学过吧?战场哨兵急救术之类的,给他来一套,司马当活马医。” 作为一名实打实的优等生,晏菀青当然不会听他的乱来,不过清道夫的话也确实为她提供了新思路。 神游症的根结就在于五感的失控导致哨兵沉浸在探索中,那么想要拉回哨兵的意识,刺激他的感官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而在五感之中,能与自身密切联系的触感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触摸的刺激不够的话” 这么想着,她捧起了青年的脸,将他过长的刘海撇到一边,露出了那张端正到令人屏息的脸。 晏菀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感觉自己的眼睛遭受了一次直达心灵的暴击。 她不是没仔细观察过房其琛的长相,只是他的脸大半被散落的额发遮挡,平日里只能看到漂亮的下颚线和略薄的唇形,因而,她完全没想到隐藏在散发下的会是这样一张精致的面孔。 感觉自己会被秋后算账啊。 “喵~” 她刚犹豫了一下,就感觉到身体被布偶猫拱了拱,像是无言的催促。 看了看摇着尾巴的布偶,又看了看用眼神鼓励的清道夫,晏菀青闭了闭眼睛,心下一横,缓缓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印在了青年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轰!” 嘴唇相贴的感觉带来了莫大的刺激,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房其琛的瞳孔就缩成了一条线,连眼眶都跟着瞪大。不光是他,藏在楼梯处偷看的阮钰铭被看到的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就连乱出主意的清道夫都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晏菀青整个人紧张的几乎发抖,她的精神触手在青年的屏障外侧游弋,趁着他被触觉惊动,全力抓住了一次激烈的情绪波动。 这便是打开哨兵大脑的钥匙。 接下来的进程就像初次那般顺利,她的精神触手一进入图景就完美的融入了那里,几乎都不需要指挥,二者的精神图景在瞬间对接,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初步的精神结合。 然后,她就看到了曾惊鸿一瞥的火海。 那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山涧之间的木楼层层叠叠,只是眼下都被熊熊火焰所吞没,噼里啪啦的爆音接连不断,和人们的哀鸣声混在一起,组成了一首分外残酷的交响乐。 只消一眼,她就可以明确——这里是人间地狱。 可如果这里是地狱的话,那么一手塑造了地狱的又是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说老实话,晏菀青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与向导学院和血色苍穹斗智斗勇这么些年,装过的傻和卖过的疯不计其数,她自认早就不能厚着脸自我吹嘘为“王国的花朵”了,可真的在目睹了前线一角后她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还是应该乖乖的回到温室和象牙塔里装死。 房其琛的记忆太过细致,细致到了每一次木材燃烧的炸响和每一声哭泣求助,甚至于尸体燃烧发出的浓郁焦臭和冲天的黑烟都在宣告着这幅画面是多么的惨无人道,身临其境的冲击远胜于任何文字和图片。 明知道只是错觉,晏菀青还是觉得胃部扭曲抽搐,在一个劲的往上泛着酸水。 残留在视网膜上的画面太过触目惊心,让她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喘了口气,虽说这样也只不过是吸了一鼻子的焦灰。 晏菀青很清楚,她的反应如此之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她和房其琛刚刚才建立的精神连接——她的五感被同步成了房其琛的五感。 也就是说,她能感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房其琛接收到的信息。 真正要压倒她的,其实是猛然接收庞大信息量所带来的恐惧,毕竟她平日里的视野与哨兵相比就像是蒙了几十年灰尘的老旧镜头,模糊不清不说还泛着挥之不去的褐黄色。 “难受就别看了。”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自己的目标正站在身后,只是后者身上的不再是冰淇淋店肥肥大大的格纹套装,而是蓝黑色的长风衣,配合着同色的收腿裤和短靴,就连过长的刘海都消失了,黑色的额发被随意的向后一抹,露出了青年漂亮的额头和眼睛。 晏菀青认得他的装束,那是王国的军服,而他肩膀上的纹章则昭示着少校的军衔。 以房其琛的年龄来说,少校军衔已经高的有些吓人了。 “前线是最好的升职场所,因为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总有位置需要新人去替补。” 他走到了女孩的面前,微微低下头,下颚线干净又漂亮。 “你来这里做什么,向导小姐?” 青年的语气冷漠又疏离,带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看着眼前格外陌生的房其琛,晏菀青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个隐藏至深的受/虐/狂,因为他这样反而在她眼里又帅了几分。 “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呢,哨兵先生。” 她模仿着他的口吻,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信口开始胡诌。 “你一下子就陷入了神游症,外面的人都急疯啦。” “既然已经急疯了,那也无所谓多急一时半刻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反正这里也足够安静。” 安静? 晏菀青在身后传来的哀嚎声中惊讶的望着他。 “这里是悬瀑村,是我最后一个任务的执行地,”像是没发现她眼中的惊诧,青年轻声介绍道,“我会将每一个任务的结果都存进脑海,以便军情处查验,相当于是盖了一个戳。” 所以,眼前的这一幕是他盖的最后一个戳,在下一个任务来临之前,他都要面对着村民们临死前的哀嚎和挣扎,日复一日,永不止息。 那画面光是让晏菀青想想都浑身发冷。 单论意志坚定这一点,房其琛恐怕达到了相当恐怖的境地。 “可你现在早就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不将它销掉呢?”她没有去探究村落燃烧的原因,依然将焦点放于眼前人自身,“没有人会喜欢身处这种地方。” 房其琛闻言笑了,他骨相生的极好,不笑的时候如皓月高悬,让人望而却步,笑的时候倒是有了几分春暖花开的意味。 晏菀青曾有幸在实验室里见过一号通缉犯的长相,当时负责她的工作人员是后者的崇拜者,成日里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影印的泛黄旧照片当个宝贝,趁着某次其他实验者出岔子,她偷偷的从文件夹里把照片拿出来瞧过。 那是一张明显的学生时期合照,其他人都被故意折到了背后,只留下了穿着哨兵学院制服的高挑女子,她有着一头黑色的波浪长发,仔细分辨的话,还可以看到右眼下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平心而论,若是放到一起对比,这对母子长得非常相像,可若是分开来看,又远不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这便是因为二人气质上的天差地别。 哪怕是单单看一张老照片,晏菀青也能感受到一号通缉犯的勃勃野心,那种宛如镜子互相映照的错觉几乎要把当时精神还未稳定的她给逼疯,连喝了三杯冰水才把身体里沸腾起来的某种情绪给压下去。 可房其琛不是这样,在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能与野心挂钩的东西,他更像是被套上了华丽鞘壳的锋利军刀,被人养护供奉,静静的等待着出鞘的那一日。 晏菀青不想当温柔的刀鞘,她骨头上的每一道缝隙都在叫嚣着要做持刀人。 从在实验的自愿书上签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心放纵灵魂深处的所有不安分。 “我接到的任务是调查悬瀑村内的瘟疫,可当我到达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感染的是巫毒。” 低沉的男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青年压低的声音就像是带着电流,让女孩忍不住颤了颤。 晏菀青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一件被她忽略到的事实,能够轻而易举的恶劣条件下完成精神结合,她和房其琛的匹配率绝对高的吓人。 “巫毒?”她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那不是” “对,就连荒野女巫也得小心翼翼的封存在实验室的致命魔药,仅仅一滴就可以塑造一座死城,”青年望着燃烧不止的村落,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这里的当然不会是原版,可这世上想要当第二个荒野女巫的人远比想象中要多。” “想要阻拦巫毒的蔓延,就只能使用极端的方法,我执行了暗地里的命令,彻底阻绝了瘟疫的泛滥,也把自己推上了军事法庭,成为了王国最忠诚的替罪羊,”摸了摸衣服上的肩章,房其琛一下子抓住了女孩的肩膀,迫使她直面烈焰和哀嚎,“看着它,你说过要成为大总统的吧?” 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痛苦挣扎的人影倒映在晏菀青的眼底,为她漆黑的眼瞳染上了几分艳色。 “身为利刃的我背负了所有明面上的罪名,”青年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可真正的决策者还是夜不能寐,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杀人的到底是我还是他手中的权杖。” “他在午夜时分于梦中惊醒,他在冷汗津津中寻求冤魂的谅解,然后,在发现作为武器的我无动于衷后怒不可遏又惊惧不已。” “我们的大总统,就是这样的一个愚人。” “你想要成为的,也是这样的一个愚人。” 晏菀青下意识的想要扭头,又被青年强硬的掰了回去。 “你还说过想要把血色苍穹的首领吊起来打是吧?”房其琛发出了一声轻笑,“那么你知道吗?那个男人是荒野女巫最虔诚的信徒,悬瀑村的惨剧也不过是他追想途中的顺手施为,根本没费几分力气。” “与他为敌,你将凝视深渊。” “那我”晏菀青闭上了眼睛,将焰火和哀嚎都存入眼帘,“就在他偷窥我的时候一巴掌打死这个臭流氓!” 此言一出,房其琛的手便松开了,她毫不费力的转过身,一把抓住了青年的衣领,强迫他半低下头来看着自己。 “我想要成为大总统,”她认真的说道,“所以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多么辛苦,多么艰难都不要紧,我会咬着牙站到最顶端。” “为什么?”房其琛玩味儿的注视着她,“难道说你也在心底有一个救世的梦想?” “不,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晏菀青轻巧的回答。 不甘心作为孤儿生活。 不甘心被向导身份束缚。 不甘心接受被当做炮灰扔去送死的命运。 不甘心,她是真的不甘心。 “轰隆,轰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有闷雷炸响,房其琛抬起头,冰凉的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精神图景竟然下雨了。 晏菀青也随着他抬起了头,望着远方逐渐崩裂的天空,“当我蜷缩在泥水里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翱翔于天际。” 至此,房其琛的精神图景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 “呃” 重新回到身体的女孩一下子睁眼了眼睛,然后对上了一双还残留着蓝色的眼睛,猛然想起自己还在占着人家便宜,赶忙整个人向后一仰,啪叽一声坐到了地上。 “竟然真的拉回来了,姑娘,你凭借着强吻这家伙的壮举可以登上大陆英雄名单了。”清道夫对她投去了发自肺腑的敬佩感叹,然后他就在受害者冰冷的视线里闭上了嘴。 “哈哈”晏菀青干笑几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既然大家都没事,我们吃碗冰淇淋庆祝一下吧?” 她说这句话本来是为了缓解尴尬,没想到从地上站起来的房其琛真的点了头。 “一点点,谢谢,”他嫌弃的在清道夫衣服上抹了抹手,被后者严正抗议,“你会帮我的,对吧?” 晏菀青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调节五感,她木木的点了点头,飘忽忽的转身向厨房走去,显然还没回过劲来。 “喂,你怎么突然就”清道夫也是一脸懵逼,结果被青年一脚踩到了脸上。 “闭嘴吧,烦死了。” 这么说着,房其琛从口袋里掏出了来自母亲的信件,上面其实只简明扼要的写了四个大字: 相亲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晏菀青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已经征服了世界。 于是她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先用凉水浇醒了自己,然后一边自我嫌弃一边穿上了那件带着中士徽章的女仆装,离开房间后像游魂一样飘到了二楼的餐桌前,在食物的香气里满满的感受到了灵魂复苏。 没办法,连续两天精神力都大动干戈,她就算是永动机都要枯萎了。 比起塔长更像是管家的杨明把餐盘放到了昏昏欲睡的女孩面前,还贴心的为她往面包片上倒了乳酪。 “塔长,你是天使。” 晏菀青整个人都随着食物里的热气摇摆,然后往自己的盘子里划啦了一大堆煎蛋和香肠,誓要用美食来填满被精神力掏空的身体。 杨明笑眯眯的看着她开始狼吞虎咽,倒是早就开餐的阮钰铭对后者不甚雅观的吃相提出了抗议,“喂,女孩子的形象和矜持呢?” “管他呢,”晏菀青含糊不清的回答,“反正我又不用担心嫁不出去。” “这倒也是,”男人一下子就被说服了,还贴心的把装菜的盘子都往她那里挪了挪,“王国不会允许资源浪费,反正你也好,其琛也好,到了年纪都会被强制匹配的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晏菀青头也不抬,“哨兵和向导的定向繁衍可是国策,与你这种老大难不同,老娘可是国家分配对象的人。” 突然遭遇绝杀的阮钰铭手里的刀叉都快掉了,他放下餐具捂住了胸口,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受了重创。 “话虽如此,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吧,”陈明笑着为阮钰铭倒了一杯牛奶,“毕竟哨兵没有绑定向导的话,基本活不过四十岁,一旦王国放开控制,恐怕前线兵力会出现相当可怕的断档。” “也是”被这么一安抚就缓过劲来的阮钰铭嘟嘟囔囔,“况且突然就给你安排一个陌生人结婚的话,谁也接受不了吧” “不用担心哦,一般都会按照匹配率来配对的啦,”晏菀青塞了一大口煎蛋进嘴里,“其实就是精神力相容度,按照普通人的说法大概就是眼缘吧,王国有时候还是挺人性化的,当然,只是有时候。” “这样啊,”阮钰铭有些怅然若失,“也不知道到时候其琛被匹配的对象会是什么样啊,希望是个可爱又贤惠的姑娘。” 不好意思,他被匹配的对象既不可爱也不贤惠,还养着一头科迪亚克岛棕熊。 晏菀青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经过昨天鸡飞狗跳般的经历,她对于自己是军部给房其琛安排的相亲对象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估计房其琛本人对此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合常理的毕业分配c过于顺利的精神结合c接受实验的个人经历,再加上房其琛本人的特殊身份,所有信息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这是一场特意安排的相亲。 虽然不敢说相亲是唯一的目的,但也绝对占了不小的比重。 n一175,这是青年拥有的编号。 在王国,能够进入前五百序列的哨兵和向导都是珍贵的资源,而三十岁前进入前二百的更是凤毛麟角,很显然,王国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哨兵自生自灭。 房其琛必须活着,并且要活过四十岁,关于这一点,军部简直就差拿着大喇叭到处嚷嚷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现任总统在位时执行的国策。”将最后一片香肠塞进嘴里,女孩对着空空如也的餐盘腼腆一笑。 “你们应该都很不乐意吧?”阮玉明耸了耸肩,“就这么被军部摆布终身大事。” 然而他得到的是晏菀青斩钉截铁的否认。 “不,”她严肃的摇了摇头,“我认为,这是非常非常先进的制度。” “哈?”男人愣住了,叉子上的土豆掉到盘子里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于是她直接站了起来,一下子就爬到了凳子上,摆出了政/客们最爱用的挥手姿势,“等我当上了大总统,一定会把这项制度推广至全国,彻底解决王国范围内所有的单身青年的婚姻问题!” 阮钰铭手中的刀叉这次是真的砸桌子上了。 “咕嘟。”他吞咽着口水,感觉到身体里有某种弦快要“啪!”的一声断掉。 “够了吧,别丢人了。” 房其琛的声音从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传来,他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外套,一只手拎着报纸,另一只手手在插兜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麻布衬衫,配着卡其色的长裤,倒是有了几分邻家哥哥的模样。 只不过是脾气不太好的邻家哥哥。 “为一个小姑娘的胡言乱语激动不已,老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报纸放到了桌边,“牛奶,谢谢。” 一听到青年的点餐,老妈子一样含辛茹苦的阮钰铭立马就从羞愧中回过了神,他刚想开口就看到杨明熟练的把食物摞到了房其琛的盘子里,动作之快,数量之多,让后者的脸在一瞬间都有点变形。 晏菀青对着脸色发苦的房其琛偷笑,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桌上报纸露出的一条标题: “荒野女巫再现人世?!” 这条标题被故意加粗加大,配上鲜血淋淋的背景倒是很有耸动效果,她对这类内容并不陌生,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冒出来冒充这个疯子来吸引眼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王国还严阵以待,可就像是狼来了故事里的孩子,说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一笑置之了。 把报纸上的内容抛诸脑后,女孩津津有味的看着外表高冷的青年苦着脸被一老一少往胃里塞食物,在阮钰铭严词批评他的胃口还没有女孩子大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个小白脸衬的我超能吃。 她满怀恶意的腹诽,肩膀上的小浣熊也跟着握拳呲牙,引得窝在桌子旁的布偶猫嫌弃的往旁边移了移。 等到房其琛终于从长辈过度的关爱里挣扎出来,也到了要开店的时间。 拿着抹布挨个擦拭一楼的桌椅的时候,晏菀青看着干干净净的地板和墙壁,在心底对搜刮了阮钰铭钱包的清道夫竖起了大拇指。 “一万三千八,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重获自由后的清道夫把自己多灾多难的两条腿重新接上,喘了几口气就能生龙活虎的跟被拎出来付账的阮钰铭讨价还价,让晏菀青对哨兵逆天的恢复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一万三千八?!我看你就是三八!”阮钰铭一口没喘上来差点厥过去,“你自己值多少钱你自己没数吗?!” “你瞧瞧!”清道夫不甘示弱的把一条腿胎到了桌面上,指着对阮钰铭喊道,“这是工伤!” “你看看!”他又指向了被耶奇砸塌的墙面,“这个也要我来砌!你见过哪里能用哨兵砌墙?多要你点怎么了?” “我呸!”阮钰铭吐了口唾沫,“我们家还用哨兵和向导上菜呢,你别不要脸!” 这边二人讨价还价的唾沫横飞,那边“上菜的哨兵”正在伙同“上菜的向导”偷吃冰淇淋。 “哨兵,”晏菀青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了房其琛的唇边,“将你的味觉调整至两度半,将触觉调整到二度。” 尚存的精神链接将她的指令原封不动的传达到了房其琛的身体里,他能感觉到原本过于灵敏的五官突然有了两样短板,就算伸出舌头舔舐嘴唇也没有尝到皮肤表层的油脂和腥咸。 而当带着凉意的柔软甜品在舌尖融化的时候,平生第一次,他理解了冰淇淋的魅力。没有了冲鼻的香气和冲脑的甜味,他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还想再来一口。 对房其琛而言,这种感觉非常新奇。 以前在前线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向导与他实现过较为牢固的浅层精神结合,大多只是挂在外围进行辅助,与其说是搭档不如说是挂件,以至于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向导的调整和保护。 奇妙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安心c信任和欣喜混杂在一起,变成了海潮般层层涌来的欢欣,他开始能理解那些整日盼着绑定向导的同僚,这种感觉确实能让不得不紧绷神经的哨兵沉迷。 但话又说回来,这本来是房其琛一生也无法体会的感受。 就像那个男人说的那种,他是一个失败品,一个精神图景过于封闭的失败品。 与接受实验而精神力变异的晏菀青不同,他的失败,是与生俱来的。 “天生拥有过于厚实的屏障导致了向导的精神触手难以穿透,不仅如此,它也妨碍了贵公子与外界的交流,然而精神图景的完善离不开信息的交换—换言之,它抑制了精神图景的发育,所以贵公子的精神向导才会是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布偶猫。” 他的主治医生曾这么告诉他的父母,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那个男人在心底对他判了死刑。 毕竟缺乏攻击性的哨兵,从来就只是一个笑话。 这也是他会在母亲的默许下参与军部实验的原因——他或许不需要多余的野心,但他一定需要远超他人的力量。 平心而论,实验很成功,可也很失败。他的精神图景在药物的作用下向着越来越封闭的极端情况发展,他的精神向导也依旧是那只懒洋洋的布偶猫,而他本人,却拥有了普通哨兵难以匹敌的力量。 可以说,是实验室里的痛苦和煎熬,才造就了“前线屠夫”房其琛。 但那并不是幸福和快乐的开端。 一个无法与向导真正结合的哨兵,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和多么坚定的意志,都不过是保修期连四十年都没有的易耗品,因此,在那场强词夺理的军事审判里,他被轻易剥夺了一切扔到了这里。 “要再来一口吗,哨兵先生?”女孩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别先生c先生的叫了,”他闭了闭眼睛,右手伸出食指点了点额角,“这里明明还连在一起,你也会觉得生疏的称呼很奇怪吧?” “那要喊琛哥吗?”晏菀青一下子就笑了,“阮哥总是‘你琛哥’c‘你琛哥’的叫呢。” 房其琛才不吃她这套,“随你,你就算喊我哥哥也不要紧,反正你应该和我妹妹同龄。” “妹妹?”她惊讶的问。 “如果在王国长大的话,她今年也应该从学院毕业吧?”房其琛睁开了眼睛,眺望着窗外的雨幕,“话虽如此,我们也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了,说不定已经被老爸给折腾死了呢。” “琛哥的妹妹是向导吗?” 晏菀青小心翼翼的问道,也无怪她有如此猜想,就像普通人大都想凑齐一儿一女一样,哨兵儿子和向导女儿的组合也是人气居高不下的理想子女搭配。 “不,”房其琛干脆的否认了,“我母亲很想要一个乖巧的向导女儿,遗憾的是我妹妹也是一名哨兵。” 这么说着,他扭头看向女孩。 “若是血色苍穹继续追杀你,或许有一天就能见面了吧。” “琛哥想见她吗?说不定我可以为了你努力一把哦?”她歪了歪头。 “见她做什么?”房其琛话里有话,“我现在只想活得长一点而已。” 长一点,再长一点,在被神游症吞噬之前,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钟更珍贵。 房其琛不想被放弃,他一点都不想成为军部的易耗品。 因此,他需要晏菀青。 “琛哥说的对,”女孩将最后一勺冰淇淋送进了嘴里,“谁不想长命百岁呢?” 事实证明,还真有不想的,那就是坐地起价的清道夫。 这名丧偶哨兵在阮钰铭忍无可忍的咆哮声里,屈从于后者的狐假虎威,百般不情愿的给他们打了个八折。 “少校的薪水明明很可观,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为难我这个悲催的底层人员”他拖着装着柯乐和耶奇的沉重棺材,嘴里抱怨个不停。 “少校的薪水确实丰厚,”房其琛顺着他说了一嘴,下半句又话锋一转,“可我一个子儿也不想在你身上花。” 迫于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悲催现实,清道夫憋屈的咽下了争辩的话语。而真正悲催的则是负责付账的阮钰铭,因为少尉的薪水就真的跟“丰厚”没什么关系了。 然而过了一夜再来看,晏菀青不得不承认,阮钰铭那一大笔钱,花的确实很超值。不光是本已变成凶杀现场的店面被清理干净,就连砸坏的墙面都完美复原,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清道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垒墙的场景。 收起半干的抹布,她跑到吧台后面换上了小皮鞋和长筒袜,望着镜子里的小女仆,有一种一头撞死的羞耻冲动。 这大概就是成为总统的考验吧。 她这么自我安慰,然后打开了紧闭的铁门准备营业,这一次门后没有了凶恶的黑衣大汉,有的只是叽叽喳喳的少女们和零星几个面色不虞的少年,他们一拥而进,找到自己熟悉的座位坐了下来,开始你一嘴我一嘴的商量着想要吃的菜单。 晏菀青是在阮钰铭的一再催促声中才确定自己没中精神暗示的,因为这幅画面实在是太正常又太日常,甚至到了与黑街全然不搭的地步。 “那当然,他们并不是黑街的人。” 在前往后厨的时候,她听到男人这么解释道。 “咱们塔的位置离王国与黑街的交界很近,这群小兔崽子都是假日里偷偷从王国那边溜进来的,幸亏他们还懂得成群结队,不然早就被这里的妖魔鬼怪吞吃一百遍了。” 阮钰铭这么一解释,现在也熊的不行的晏菀青立马闻歌知雅意: 好奇与冒险总是青春期闯祸的两大动力。 当然,帅哥也是。 在发现不少女孩都在偷瞄坐在摇椅上看书的房其琛时,晏菀青有些挫败回忆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后者时有没有露出类似她们的傻笑表情。 “铃铃铃铃铃铃铃——” 就在她天人交战的时候,放在吧台上的手摇式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是招牌似的工业铃,像极了飞艇发动机上的警报铃。 “您好,这里是星空海盐冰淇淋店。” 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晏菀青转到了吧台前拿起了震个不停的话筒,对面在听到她声音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直到她失去耐心准备挂掉时才听到了新的内容。 “外卖。” 对方的声音在话筒的电流声和杂音里显得气若游丝。 “我要点外卖。” “您要什么呢?”晏菀青问道。 “我要——嘟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话筒里突然就变成了忙音,女孩茫然的扣下电话,还没等她琢磨过劲儿,就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给震的踉跄了一下。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噪音冲的人耳膜生疼,晏菀青在女孩们的惊叫里抓住了身边的桌子,站稳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确认房其琛的状态。 在这种时候,五感敏感的哨兵总是首当其冲。 “琛哥,下调你的听力至一度!” 她用最大的音量冲着摇摇椅的方向喊道,却发现就连自己都听不太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好在,他们还有精神链接。 就在她准备顺着精神链接去安抚房其琛的时候,自己反而被人提着衣领扔到了身后。 “啧。”房其琛咂舌了一声,挡在女孩面前,他站的笔直,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 “十点钟方向又是哪个蠢货把自己家给炸了。” 他不耐烦的望着远处的滚滚浓烟,把手中翻开的书倒扣在了电话旁。 “走吧。”他对着刚刚回过神的晏菀青说。 “去哪?”后者明显一愣。 “电话里那家伙是要外卖是吧?” 房其琛几步走到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框,半扭过身子瞧她。 “我知道那家伙是谁,整条黑街也就这么一个敢来我们这里点外卖。” “走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下——这条王国第一的街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走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下这条王国第一的街道。” 房其琛说这句话的时候侧对着晏菀青,从屋外投过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了鲜明的轮廓,如果不是还能透过窗户看到滚滚浓烟和惊慌的行人,这一幕简直像是应该挂在美术馆的油画,供每一个路过的客人驻足观赏。 扶着吧台的晏菀青闻言愣了一下,倒是身体先于思维动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摘掉了胸前的围裙,抱着从后厨拿到的保温盒,乖乖的跟在了青年身后。 这该死的向导服从天性! 回过神的她唾弃着自己的本能,然后美滋滋的接过了从青年肩头跳下来的布偶猫,怀里的保温盒透出一阵阵的凉气,倒是缓解了不少暑意。 在向导学院的课本里,荒野女巫的秘密基地只是历史课上匆匆带过的一笔,连张泛黄的老照片都没有,整座街道都被笼罩在神秘的阴云下,让人难窥真容。然而,在荒野女巫横空出世之前,这里也只不过是王国默默无闻的一角而已。 事实上,映入晏菀青眼帘的复古街景也应证了这一点。 与已经被蒸汽机械彻底改造的其他地区不同,黑街仿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它基本维持着一百五十年前荒野女巫活动时的样貌。 窄小而崎岖的石板穿过布满了时光刻痕的一排排砖房,紧紧相挨的屋檐缝隙里偶尔会冒出一两根树枝,枝叶繁茂的爬山虎顺着灰黄色的墙壁一点点攀上红色的屋顶,嫩绿色的尖芽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若是光看外表,谁也想不到这样静谧的地方会被充满血腥味的历史和不断涌动的暗流所填满。 晏菀青回过头,在雨夜里分外可怖的哨塔此刻在阳光下展露了真容,失去了阴云和雨幕这两样利器,这栋四层高的小楼也不再鬼气森森,门口掉了一半的招牌被人毫不走心的栓了根绳子系在一旁的路灯上,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滑稽。 如果没有被震碎了一地的玻璃和里面瑟瑟发抖的可怜客人的话。 “不!!我的窗户!!” 阮钰铭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别拦着我,我要去撕了264号那个混蛋!!” “264?”她重复了一遍。 “嗯,n一264号通缉犯,引发爆炸的罪魁祸首,唯一会来我们这里点外卖的家伙,”房其琛接过话,抬手指了指远处在不断冒烟的地方,“喏,就住在那里。” 偷偷踮起脚尖的女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视线掠过鳞次栉比的房屋,没成想,这一眼竟然没有望到头。 晏菀青自认并不矮,于是她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黑街”所囊括的范围原比她想象中更大。 “在七日战争之后,黑街被从王国正式割裂,由于几方制衡,倒是意外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底盘也趁机扩大了不少,从一个小街区,彻底变为了不小的区域,要说是城镇也勉强够得上。” 房其琛双手插兜,在前面不紧不慢的引路,他人高腿长,走起来要晏菀青小跑才追得上。 “然而,各大势力都对荒野女巫的遗产垂涎欲滴,打算趁着黑街大乱浑水摸鱼,几年耗下来,没有人找到荒野女巫的实验室,倒是黑街正式分成了东西二区。” “我知道,东区是花老大的地盘。”晏菀青想到了被她坑了一把的花臂大汉及其手下。 “花彦,土生土长的黑街人,拥有小部分哨兵血统,可惜这辈子都没有觉醒的可能了,”青年介绍道,“东区的立场一直偏向王国,我们跟他们也算相处愉快。” 何止是相处愉快。 晏菀青偷偷撇了撇嘴。 那个花老大分明恨不得直接当你的小弟。 房其琛对她的腹诽全然不知,“而西区一直被一个亲南方联盟的娘娘腔把控,两边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场,到现在已经成了例行公事,除了当事人恐怕也没人在意了。” 二人在窄小的巷子里穿行,湿润的空气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水雾。 晏菀青一边紧跟房其琛一边好奇的打量四周,一路走来,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顺着其中一道望过去,只见坐在街边的占卜师抚摸着手里的塔罗牌,对着她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下面犹如骷髅般的干枯面容。 “别东张西望,”青年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在黑街,知道的c看到的都越少越好。” 说着,他在一座小屋前停住了脚步。 “毕竟,这里已经变成了通缉犯的天下。” 那是一栋可以用怪异来形容的房子,硬要说的话,像是由支离破碎的垃圾堆叠而成,主体像是两间屋子垒在一起不说,就连烟囱也伸的乱七八糟,活像是一颗歪脖子树。 “1c2c3c4”才发现已经走过了很长一段路的晏菀青数着房子上奇形怪状的窗户,觉得里面的构造一定相当奇葩。 “就是这里,在你到来之前,全黑街唯一一名向导的住所,”将手按在了女孩的肩膀上,房其琛打量着眼前的建筑,“进入一个向导的地盘,我想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看着还在冒渺渺余烟的屋顶,女孩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有些发干的嘴唇,“大佬,咱们把话挑明了吧,你是想让我温柔点,还是痛快点?” “不,我只是想让你去按一下门铃。” 房其琛冷淡的回答。 “246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可不想中招。” “那就是痛快点啦。” 晏菀青将手中的布偶猫和保温盒都递给了青年,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手臂,裙摆随着她的大步流星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弧。 “我是不知道哨兵们都怎么打招呼,”她在屋子的门口站定,把手放到了布满铜锈的铃铛前,“但向导之间的初次会面可不是一起抱着玩偶喝喝茶哦?” “能有什么不同,”房其琛嘴角微勾,“咱们本来就活在动物世界。” 群狼效应,群狼效应,那也得先有头狼才有狼群。 “啊,那我就放心了。” 耸了耸肩,晏菀青右手握拳,转了转手腕,然后一拳砸到了门口的铃铛上!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在急促的铃音里,女孩抬起右脚,在纷飞的裙摆里对着门来了个漂亮的侧踢。 “嘭!” 原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被她直接踹开,露出了屋内的一片绿色。 一望无际的草原,悠闲进食的瞪羚,甚至有阵阵清风从里面吹拂而来,掀起了女孩的衣角。 一栋二层小楼里怎么会有草原和羚羊? “平和又温馨的精神暗示是向导之间打招呼的第一步,为的是向对方展露自己的友好和无害。” 背的滚瓜烂熟的课文出现在脑海,晏菀青右手指向前方,用牙咬住左手手套的边缘,将其脱了下来。 “吼!” 完全露出真身的棕熊咆哮一声,冲进了一片祥和的草原中,准确的咬住了其中一只瞪羚的喉咙。 将□□的左手贴在额头并一路下滑至锁骨,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感觉,晏菀青呼出了一口气。 按照《向导礼仪守则》,她此刻应该投桃报李,主动释放出精神向导,加入对方营造出的幻象中。 可一个能够严格遵从《向导礼仪准则》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黑街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她如此,对方亦如此。 “意外的能够适应黑街啊,那个小丫头。” 房其琛将屋内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他的站位不远不近,能在第一时间驰援屋内,也能做点干扰不到女孩的事情。 “行了,出来吧。” 他对着街巷里蠢蠢欲动的暗影说道。 “花彦真是个废物,竟然还真的让西边的人摸过来了。” 这么说着,他向后一歪头,细碎的额发要遮不遮的挡在眼前,只是那双逐渐泛蓝的眼睛里没有倒映出任何人影。 “那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先软后硬也太老套了,还是说因为我是应届毕业生就轻敌大意?” 看着棕熊轻而易举的将瞪羚群中唯一一只真货连拖带拽的送到自己面前,并不知道外面一触即发的状态,晏菀青用左手蒙住了双眼。 专注c冥想c自由c释放海阔天空!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欢快的音乐骤起,无尽的绿意被缤纷的色彩所取代,平坦的草原化为了一座座漂亮的帐篷,四散而逃的瞪羚也变作了一个个顶着红鼻子和夸张油菜的小丑,他们有的骑着独轮车,有的抛着五彩球,还有的带着滑稽帽子在一遍又一遍的转圈。 “欢迎来到马戏团。” 晏菀青舔了舔手指。 “让我们开始狂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穿着滑稽衣服的小丑吹奏着欢快的音乐,在如织的游人中穿梭,瘫倒在地的瞪羚悠悠转醒,被热闹的环境吓得一个高高跃起,引起了围观客人的惊呼,显然将它当做了马戏表演中的一环。 “妈妈,为什么它不在笼子里呀?” 紧紧拉住母亲手的幼童向后躲了躲,她梳着两个漂亮的羊角辫,穿着鲜红的连衣裙,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怯意。 瞪羚机敏的掉过头,将头上的两根犄角对准了窃窃私语的人群,然而在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后面,红衣女童清晰的像是有人拿着黑笔进行了一次描边。 “因为它逃出来了呀,”拉着她的女人蹲下身,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针织衫,站在鲜艳明丽的女儿身旁甚至被比的有些灰暗,然而她一开口就让瞪羚警惕到了极点,“本应该被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的动物,冲破牢笼逃出来了呢。” 瞪羚不安的刨了刨土。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乐土,所谓的幸福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女子说着绝对不应该向孩子倾诉的言语,“就算逃出明面上的牢笼又如何呢?本质上还是茫茫人群里的异类,融不进这里,也融不进别处,隐姓埋名躲起来难道就拥有梦想中的自由?” “那要把它重新抓回去吗?”女童的声音清脆又甜美。 瞪羚竖起了耳朵。 “是啊,要把它抓回去吗?”女子慢慢扭过头,七窍逐渐溢出了鲜血,“要把这个抛弃我的懦夫抓回去吗?” 瞪羚几乎是在看清女子面容的第一时间就向外逃窜,周遭的人群在话音落地时就像是冰淇淋般融化,留下了地面上一滩滩浑浊的水洼,瞪羚越过水洼,在跳至最高点时鬼使神差的低下头,看到了水面下逐渐张开的血盆大口! “扑哧!” 巨大的身躯破面而出,带着四溅的水花,可怖的棕熊咆哮着对它扑来,瞪羚在一瞬间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它腰部一扭,竟硬生生的改变了原本的落点,从这一次偷袭里逃了出去。 安稳落地的瞪羚连回头都不敢,一个劲的向前冲,可惜它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脚下的水洼里陆续出现了棕熊的影子,无数粗壮的熊掌破水而出,又在扑空后收了回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欢快的音乐又响了起来,瞪羚发足狂奔,躲避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棕熊,最后慌不择路的被赶入了马戏团最为华丽的帐篷。 这里显然是表演场地,一排排座椅围着最中间的圆台,瞪羚被身后的棕熊追赶,只能拼命向着中央跳跃,然而就在它前腿刚落到舞台时,一束灯光突然就打了下来,照在了舞台的正中央,也显出了坐在吊床上的女孩,只见她晃来晃去,手里拿着黄色的大钢圈,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嘴里哼着的调子。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瞪羚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可就在它动作的瞬间,身后张牙舞爪的棕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而降的一道道铁柱,就像是笼子的栏杆,整整齐齐的将舞台围在了里面。 牢笼。 这里正是困住它的牢笼。 瞪羚在空中一个扭身,向着舞台中央的女孩跃了过去,而女孩则提起了手中的钢圈,对着它立起,将圈子从头套了过去,在瞪羚穿到中间时候反手一别,把圈子带动物一起掼到了地上。 “嘭!” 可怜的瞪羚狠狠的摔到了地上,被钢圈巧妙的别住,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就放弃的躺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毕竟你也是进了前三百的通缉犯,我作为一个才排在2000多名的小向导,不下手狠点,可真的怕被你搞坏了脑子。” 瞪羚躺在地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过你也没表面上这么温顺吧,毕竟都上了王国的通缉令,就别装小绵羊了。” “琛哥,这个264号通缉犯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在来的路上,晏菀青曾这么问过房其琛。 “n一264,代号女巫,原本是王国有名的秘药师,因投毒而遭到军部通缉,”房其琛说道,“那件事你估计也听过,‘7月5日投毒案’。” 7月5日投毒案。 晏菀青当然听过这个曾震惊王国一时的案子,毕竟一整座城镇的居民在一夜之间陷入昏睡,又在两日后安然无恙的苏醒过来,这么惊世骇俗的新闻当然会引得流言四起。然而,由于案件最后并没有伤亡,哪怕是小道消息曾甚嚣尘上,最后也变成了不了了之的迷案。 “其实军部早就查到了事情的始末,是n一246把研制出的魔药投进了井里,也正因此,他被私下誉为本世纪最接近荒野女巫的人,得到了‘女巫’这个别名,可惜,这家伙当时趁着全城昏迷跑掉了,被军部招安后又对此闭口不言,谁也不知道246号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房其琛说到这里,扭过头瞧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轻易踏入他的巢穴。” 我确实没踏入他的巢穴。 回忆完的晏菀青嘟了嘟嘴。 我只是站在他巢穴的门口搞了一次精神大冒险。 于是她弯下腰,凑近了半死不活的瞪羚,伸出手指戳了戳,感受着草食动物绝佳的肌肉回弹感,顿觉口水四溢。一头科迪亚克岛棕熊悄悄的趴到了台子上,对着肥瘦正好的瞪羚垂涎欲滴。 “不,”女孩义正严辞的拒绝了自己的精神向导,“我是不会吃人的,你死心吧。” 科迪亚克岛棕熊充满人性化的撇了撇嘴,又缩回了台子下面。 同样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晏菀青又把注意力移回了瞪羚身上,后者明显缓过了劲,属于动物的外形开始虚化,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 “咳咳咳咳咳”现出真貌的第264号通缉犯咳嗽个不停,身上的灰色毛衣明显大了几号,套在他身上倒是更像麻袋。 “我的荒野女巫啊。” 在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后,晏菀青不禁低吸了一口凉气,她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了她之前一直忽略的一点: 为什么同样是在逃的通缉犯,房其琛也好,阮钰铭也罢,他们在称呼清道夫的时候用的是绰号,轮到了女巫就坚持喊编码? 难道是因为他们跟清道夫更熟悉吗? 不是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女巫”根本不是一名女性。 出现在晏菀青面前是一名面色极其苍白的阴郁男子,他看上去三十岁出头,带着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穿着极不合身的衣服,更显出了他本人的骨瘦如柴。 “你怎么会知道玛塔?”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谁?”她问了一句。 “玛塔,”男人重复了一遍,语调略显激动,“你明明用了她的脸!那个牵着孩子的女人!” “不,我没有用,”晏菀青干脆的否认,“我只是顺着你的意志来而已,你想看见谁就能看见谁。” 镜面投影,这是她在招待耶奇和柯乐时就展现过的拿手好戏。 “要说有什么特意安排,那就是你嘴里那位玛塔小姐牵的女孩,用的是我小时候的脸,是不是超级可爱?” 男人闻言毫无血色的嘴唇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你上学时候的实践课成绩并不好吧?精神暗示又不是万能神药,我是不可能轻易看透你的脑子的,”晏菀青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不过我还是要承认自己确实吓了一跳”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女巫”,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你的恋人,那个玛塔她是个普通人吧?” 此言一出,第264号通缉犯像瞪羚般身体弹了起来,然而在被铁圈压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又落回了原地。 “反应这么激烈,看样子是说中了啊,”了然的点了点头,晏菀青打量着干瘦的男人,“这样我大概就明白了,7月5日投毒案的真相其实是你” “够了,”男子打断了她的猜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擅闯我家?” “啊,那真是太抱歉了,其实我是星空海盐的新店员,来送您的外卖。” 她像是才想起来没有自我介绍,赶忙整理了一下女仆群,歪着头保持了一个可爱的表情,然后在“女巫”愣神的空档一脚将他的头踩到了地上。 “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啊。” 晏菀青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的目光很冷,说出来的话更是让男人冷到了骨髓里。 “喂,我现在是你的头狼吧?弱者服从强者这才是哨向法则的本质。” “那么,是谁允许你打断我的?” 头部传来的力气并不大,可“女巫”还是在女孩发言后就卸掉了力气,他很清楚,这是他骨子里的服从性在作祟。 他可以配置无数魔药,他可以操控人的生死,他甚至可以仅凭制药手段就能排进《通缉手册》前三百,但他唯一无法改变的,就是他身为向导这项事实。 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反抗了。 眼前的女孩于精神图景中击败了他,那么她就是他的头狼,哪怕只是暂时的。 “我确实曾有一名恋人叫做玛塔,她也是确实是个普通人,”男人侧着脸躺在地上,脸颊一面挨着坚硬的地面,一面挨着女孩肮脏的鞋底,“不过在7月5日那天,我扔下她一个人逃跑了,留她被军部押上了军事法庭,被灌入了我留下来的药物,已经死去多年了。”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甚至像是在竭力压抑。 “哨兵c向导与普通人私/通可是重罪。”晏菀青挑了挑眉毛。 “那样也好过成为军部的傀儡,”男人嗤笑一声,“王国总是试图把向导饲养的毫无血性,他们用文学c艺术去美化哨向关系,抬高服从性更强的哨兵,并弱化洗脑没有依赖性的向导,促使他们安分守己。” “等到了年龄,他们再把哨兵和向导配成对,用向导根深蒂固的思维去影响哨兵。” “我不愿意成为那样的傀儡,所以我选择了玛塔,”他嘶哑的说道,“那时候军部已经决定为我强制匹配哨兵,如果不逃跑,就只有顺从一途” “所以你制造了7月5日投毒案,却把你一无所知的恋人丢在了军部里的手里,”晏菀青替他说完了后半句,“非常负责又明智的选择了。” 听出她言下之意的“女巫”发出了一声冷哼,“你这种乖学生又怎么能懂” “不,我懂哦。” 女孩第二次打断了他。 “王国宣传的向导形象柔弱又美好,为的就是让我们乖乖去当哨兵的附属和搭档。” 已经变成小浣熊的科迪亚克岛棕熊在舞台上滚了一圈,看上去温顺又可爱。 “如果我在成为总统之前,先成为了某个人的向导,那么此生就再也无法登上那个位置,最多也仅仅是成为别人的附属,被称作某位总统夫人而已。” “什么?”这回换男人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话题能歪到总统身上。 “所以,在我达成目标之前,我绝对不能被任何人所标记c绑定。”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松,就连表情也是万分明朗,只是说出的内容未免惊世骇俗。 “与我的目标相比,婚姻c爱情都要后退半步。” “啪!” “话虽如此,”毫无征兆的,她抬起手狠狠的抽了男人一巴掌,然后抓着他的头发拎了起来,“你竟然敢骗了姑娘的感情却自己跑了?” “我今天就抽死你个王八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晏菀青最后还是没有揍死“女巫”,不是她不想,而是精神世界再怎么胖揍这个渣男,现实也不过是他们两个互相对着发了一会儿呆。 不,甚至连面对面都不存在。 等到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躺了一地哀哀叫痛的小混混,而说好了保护她的房其琛房大爷正倚靠在被她踹开的门洞口,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大门口的她,一点都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实际上,他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呵,哨兵都是没用的大猪蹄子。 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晏菀青抬手抹了一把脸,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问道:“这些人都是哪来的?” “一个老熟人派来的,”房其琛漫不经心的回答,“怎么样,你和264号决出高下了吗?” 他这么一说就让晏菀青想起了自己差点就误判264号通缉犯性别的事情,不禁磨了磨牙,“你们是变态吗?管一个大老爷们叫女巫?” “看样子是我们的菀青妹妹赢了,”青年恭贺的毫无灵魂,“现在我们能登场入室了吗?看在冰淇淋快要化掉的份上?” “化掉的话就半价吧。” 回答他的并不是气哼哼的女孩而是有气无力的男声,二者一起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肥□□衣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不远处,此时房间里的已经没有极其扯淡的草原和瞪羚,只剩下奇怪的摆设和丢的到处都是瓶瓶罐罐,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几件扔在地上的衣物,充分展现了何为“单身男人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在精神图景被暴打了一顿的原因,264号看上去比精神体还要萎靡,又厚又圆的镜片几乎盖不住他浓重的黑眼圈,皮肤也是接近病态的苍白,一看就知道主人绝对不会出门晒太阳。 “为什么我叫个外卖也要遭遇这种事啊”264号通缉犯挠了挠鸡窝一样的脑袋,“我又不是不给钱。” “不好意思,我们新来的店员小姐脾气有点暴躁,”房其琛双手抱胸,还顺便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们,“不过比餐上的小插曲,你更应该担忧的另有其事吧?” 看着被青年撂倒的偷袭者们,第264号通缉犯推了推黑框眼镜,沉默了半晌后叹了口气,同时右脚向后撤了一步。 这就是让他们进去了。 于是晏菀青跟在房其琛的后面进入了这座怪异的房子,而它苦命的主人则是捡起了被踢坏的门板,虚掩着放到了门口。 他弯下腰的时候露出了一截瘦弱的腰肢,根根分明的骨痕在苍白的皮肤上印了出来,那感觉就像是看着一块移动的肋排,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和难受。 然而,晏菀青在这一刻突然明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或许c可能c也许c大概会是整个屋子里皮肤最黑的那一个? 她偷偷瞅瞅了在拉紧窗帘的房间里依然白的发光的房其琛和透出病态苍白的264号,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我一点都不黑,大男人长那么白干什么。”她在心底嘟嘟囔囔,还不忘拉开衣袖确认了一下自己白皙的手腕。 “东西呢?” 264号通缉犯将他们带到了疑似是厨房的地方,之所以说是疑似,是因为这里乱的实在看不出来最初有什么布置。 把乱七八糟的垃圾扫下去,房其琛将保温盒放到了圆桌上,而274号通缉犯则是在杂物堆里东翻西找,最后拿着盘子和刀叉回来,又从破旧的冰箱里顺手端出了一碗沙拉,他拉出椅子坐到桌前,直接打开保温盒将里面的冰淇淋倒进了沙拉里,专心致志的搅拌起来,一点也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思。 “把冰淇淋当早饭不会胃痛吗?”晏菀青对他的饮食习惯不敢苟同。 “我需要高热量的食物来补充脑力,”就本意而言,264号通缉犯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对他拳脚相加的女人,然而精神较量的落败让他在“狼群”中地位下降,只能勉为其难的为她解惑,“我的实验需要消耗很多热量非常非常多。” “那你不如考虑一下肉食?”她瞅着碗里明显不太新鲜的青菜说道。 “不,”男人干脆的驳回了这个提议,“我是一个素食主义者。” “啊?” “别露出那副惊讶的恶心模样,”他冷哼一声,“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成天和蟾蜍c蝙蝠c老鼠这样的材料打交道,也会对肉类失去食欲的。” “好了,”房其琛打断了男人的话,他此时正站在窗边,用手指轻轻掀起窗帘,关注着外面的动向,“你的老冤家可没打算今天就这么放弃,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了西区那个娘娘腔儿?” “不关你事!”264号通缉犯冷硬的说道,他用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大口冰淇淋和青菜的混合物,“老规矩,你帮我打发了他们,二楼的药我就全部给你,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留好了量,现在上去给自己打一针,我可不想发现你打着打着就神游或者发狂了。” “真贴心,”青年用讽刺的语调回敬,“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后他在临走前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向导小姐,好好陪着我们的客人,可别让他以下犯上。” “好的,哨兵先生。”晏菀青如是答道。 目送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女孩看着狼吞虎咽的男人,终于找了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干嘛?”男人警惕的瞪了她一眼,声音因食物而含混不清,“如果你还打算教育我就免了吧,狼群效应可不是强制服从的指令,哪怕你现在是我的‘头狼’,我也可以进行反抗。” “你也知道自己很欠揍啊?” “啪!” “女巫”不耐烦的将勺子扔回了碗里,乳白色的混合物一下子就将之吞没。 “你不会是想在我这个通缉犯身上寻找良知吧?” 晏菀青注视着他没回应,与更加偏向精神向导本体的精神世界不同,现实中的后者身上多了显而易见的焦躁和神经质。 “咕嘟咕嘟。” 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女巫对着灌了好几大口才略觉顺过气来,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对着监视自己的女孩突然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知道姓房的上去做什么吗?”他搓了搓手指,也没卖关子,“哨兵稳定剂,这玩意儿在黑市上被称为软黄金,全世界能配出来的药剂师不出五指之数,是唯一能起到低微向导安抚的药剂。” 晏菀青闻言歪了歪头。 “那个女人默许我在这里逍遥自在就是为了有个人能给她儿子配药,”女巫自嘲般说道,“不然我肯定被那群吸血鬼关在某个暗无天日的研究室里,没日没夜的为王国鞠躬尽瘁。” “每个人都在没日没夜为王国鞠躬尽瘁。”晏菀青意有所指的回答。 “所以你也被她搞过来给她的宝贝儿子上双重保险,不然谁会往这个破地方派遣数量稀少的向导浪费资源?”女巫又开始往嘴里塞东西,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黏糊糊的糊在蔬菜上,还有汁水会顺着勺子滴下去。 “既然一号大人母爱这么泛滥,那为什么干脆不把自己的儿子调回首都?”女孩眨了眨眼,“以她在军部的地位,就算无法让琛哥官复原职,可待在总部也不是问题吧?” “bg一!”男人打了一个响指,“你抓住了重点。” “其实那家伙上军事法庭的时候,军部就为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大总统的那一派觉得应该安抚民心,一号那一派觉得另一派在放屁,最后是一号出面赞同大总统的决定才把哨兵们的不满压下去,而那个女人宁肯毁掉儿子前程也要把人安到这里原因也很简单——她想找出荒野女巫的遗产。” 失去了真实姓名,被冠以“第264号通缉犯”称谓的瘦弱男人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空碗,抬头注视着破破烂烂的天花板,眼神像是在放空。 “就算门外汉将再多的溢美之词砸到我头上,我也很清楚自己跟荒野女巫的差距,她是一个远超于时代的天才,突破了我至今也摸不到的壁垒,或许几个世纪之内都不会有人比她更出色了。” 这么说着,他微微垂下头,抬起了右手,手指指着镇定坐在原位的女孩,语气里充斥着迷恋和疯狂。 “你自己低头看看你自己,多么完美的造物,她制造了全新的人种,开创了新的纪元!” “那群蠢货只知道追求虚无缥缈的魔药,可那不过是荒野女巫最没有价值的作品。” “相信我,她能让所有的野心家疯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楼下的交谈清晰的传入耳朵,房其琛从冰柜里拿出了女巫事先摆好的药瓶,熟练的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次性的针头和针管,将琥珀色的液体吸入针管,挽起了衣袖,伴随着女巫激动的话语,将药物推进了身体。 “嗯” 哨兵稳定剂入体的感觉十分糟糕,火辣辣的燃烧感顺着血管席卷了全身,蚂蚁爬般的痛痒啃食着神经,他一下子拔出了针管,将用过的针头和针管扔进垃圾堆碾碎,觉得脑子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慢慢转小。 246号不愧是被冠以女巫之名的药剂天才,真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然而,药剂带来的安抚只是治标不治本,随着五感逐渐深化,再过几年,他大概也会像无数前辈那样再也离不开向导的疏解,等到了四十岁,会被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直接削掉脑袋。 “你这次可惹出了大乱子了,阿琛。” 记忆里母亲的办公室总是播放着模拟风声的白噪音,那名站在王国最顶端的哨兵有着一头及胸的黑色长波浪,左眼下角有一颗妩媚的泪痣。 “贵族老爷们闹的不可开交,大总统甚至考虑过直接来一针药剂废掉你,你这孩子平日里不吭不响,没想到一炸就把所有人炸的人仰马翻。” 一号说着站了起来,她穿着黑色的军服,少将的肩章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与同龄人相比,她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若不是两张脸太过相似,很难想象她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实际上,在房其琛被告上军事法庭之前,这对母子已经数年未见了。 寄放变成了寄养,暂离变成了远别,恐怕连她自己都料不到,在丈夫叛逃后,她和儿子的关系会疏远到如此地步。 明明他们才应该相依为命的。 “我只是执行了命令而已。”房其琛还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多年未见的母亲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做个样子忏悔一下?”女人笑了,只见她的眉眼微弯,在极具攻击性的美貌里平添里几分温柔,“你这孩子,倔一点儿,到底是像谁呢?” “大概是像我的抚养人吧,长官。” 青年的语气十分冷淡,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分。 “若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允许属下告退。” “哎呀呀,”一号通缉犯摆出了一个头痛的姿势,“明明小时候是个会喊着‘妈咪抱抱’的可爱孩子,长大以后怎么就这么不识趣了呢?” 青年依然无动于衷,“如果您只是为了单纯的恶心我” “不是哦。” 女子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向了他站立的方向。 “阿琛,我有一项任务给你,整个军部,我也只敢派你去做这件事。” 青年接过文件,对着上面鲜明的“黑街”二字,皱了皱英挺的眉头,“我以为你很清楚,荒野女巫的遗产是骗小孩子的故事。” 各国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东西,往往也意味着压根不存在。 “不管我是否相信荒野女巫会留下一座应有尽有的宝藏,上面有人相信,这就足够了。” 美丽的哨兵笑了起来,她托腮侧首的模样美好的像是电影招贴画,连午后灿烂的阳光打到她身上都像是镀了一层柔光。 “谎言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相,可偏偏大多数时候,我们只不过是在人云亦云而已。” “而当大家都坚信一样事物存在的时候,追寻真相就会变为最不打紧的事情。” 房其琛翻阅着手中的资料,没有接话。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的,阿琛,”女子耸了耸肩,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报酬嘛,就选长命百岁的机会如何?” 青年闻言猛的抬头看她。 “四十岁之前用药剂,四十岁的时候直接死,你不会死脑筋到这个程度吧,我的儿子?” 一号通缉犯玩味的说道。 “世界这么大,说不定就会有一名向导能让你脱离苦海,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做一笔交易?” “你去帮我寻找荒野女巫的遗产,我去帮你寻找能够与你结合的向导。” 她抬步走到青年身畔,似是估量又像是铭记般绕着他转了一圈。 “军部记录着全国所有的向导,无一例外,阿琛,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儿。”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房其琛终于开了口,“追求权力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东西,您已经是王国哨兵能爬到的最顶端,还不是被一群无能的普通人死死压着?” 女人停下了脚步。 “就算你讨好了那群贪得无厌的吸血虫,很快他们就又会提出新的要求,根本没有满足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的鞋面。 “这样下去,您也只会沦为他们追求私欲的工具而已。” “没错,确实是这样。” 将手搭在青年的肩膀,女子赞同的点了点头。 “无论我多么强大,都只能偷偷的躲在幕后,就连亲生儿子上了军事法庭,也无法强硬的抗议。” “因为我是改变不了命运的,阿琛。” 她如此说道。 “在你父亲叛逃那一日,我就明白了这一点。荒野女巫于一百五十年前创造了我们,将人类推进了疯狂进化的新时代,然而,这却并不是我们的时代。” “哨兵也好,向导也罢,对于依然掌控着世界的普通人而言,只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器械,谁又会让器械来掌握世界命脉呢?” 这是房其琛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母亲长篇大论,在逐渐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后者总是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塔,就连丈夫叛变都不能让她改变一下脸色。 “你的父亲c我的前夫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因此他成为了荒野女巫最狂热的追随者,试图找到解救自身的方法,然而,倘若荒野女巫真的对自己的造物有半分垂怜,也不会在七日战争时突然失踪了。”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被爱过,自然也不可能理所应当的获得别人的爱。” 一号通缉犯绕到了儿子的面前,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 “这个世界或许会变革,但那也无法经我们之手实现,起码我和你都做不到。” “或许你父亲的论调是对的,荒野女巫的实验室真的存在着能够解救种族命运的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但也足够作为心理安慰。” “别告诉我你相信他那派胡扯!”房其琛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 “别那么激动,我的傻儿子,”作为王国第一哨兵的女人笑眯眯的挣开手,还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是不是胡扯,总要看到了实物才知道,既可以让那群老头子闭嘴,又能让那个混蛋吃瘪,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一号说出的理由在瞬间就说服了满心不愿意的青年。 “去星空海盐报道吧,”她最后抚平了他空空如也的双肩,本该处于那里的肩章已经被人取下,“这是上司对部下的命令。” “骗子。” 从回忆里走出来的青年喃喃说道,此时药剂的效力已经快要过去,挠心挠肝的痛痒逐渐从身体里褪去,倒是精神变得怠惰了不少,这正是安抚成分生效的证明。 楼下的讨论依然在继续,女巫已经对着晏菀青讲到了对自己母亲的不负责任臆测,可房其琛也是一点也打不起来去澄清的意思。 归根结底,与对那个男人纯然的恨意不同,他对自己的母亲始终抱持着更为复杂的情感。 他爱她,这点毋庸置疑,童年的温馨犹在眼前,就像她内心深处一定也有一块地方储存着母亲才有的柔软。 可他也恨她,无论是公平交易的态度还是十多年的不管不问,都是扎在母子之间的一根根硬刺,若是要□□,只怕会血流如注。 更重要的是,一号通缉犯,恐怕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是的,这位军部的幕后黑手命不久矣,而这在王国高层间几乎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没有绑定向导的哨兵往往会不过四十,那么与自己的向导断开链接的哨兵又能活多久呢? 所有人都在等着一号给出答案。 偏偏这位大佬也对此毫不避讳。 “我大概率是活不过五十岁的,”在无数公共场合,她都十分轻松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所以诸位可以从现在就培养我的继任者,若是他的实力太过差劲,恐怕是无法让军部乖乖闭嘴的。” “哦,对了,”电视上接受采访的哨兵突然展颜一笑,“你们不要趁我不在就欺负我儿子。” 一号通缉犯快死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就算强制给她绑定一个新向导,也无法挽回她身体的颓势,更何况她本人也丝毫没有苟延残喘的意思。 因此,哪怕明知道对方没跟自己说实话,房其琛也愿意守在星空海盐寻找虚无缥缈的荒野女巫遗产。 他可以痛恨唾弃自己的生身父亲,可他归根结底,还是母亲的儿子。 一个濒死的母亲的儿子。 “她能让任何野心家疯狂!” 楼下女巫的絮絮叨叨已经进展到了“高\潮”,他活动了一下慢慢恢复灵活度的四肢,轻手轻脚的移到了窗前,用两根手指缓缓拨开了蓝紫色窗帘的一角,就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开始以诡异的姿势扭动,有的长出了獠牙,有的身体一百八十度旋转,一个个在地面上蠕动,显然即将苏醒。 264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错,不过有件事他倒是说的很对——荒野女巫能让野心家疯狂。 而想成为第二个荒野女巫的,也远不止他一个。 “什么声音?” 正在听秘药大师喋喋不休的晏菀青突然抬起了头,她猛的站了起来,寻着听到的古怪声响一步一步走近了窗户,若有若无的腥臭气息从窗户缝里渗了进来,让她在拉开窗帘前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她知道这种奇怪的体验来自于哪里——她和房其琛还没有完全断开的浅层精神链接。 这也就意味着,超常的听力和嗅觉都来自于那位哨兵,通过残缺不全的纽带传递到了她的身上,而外面真正的声音和气味,都将远胜于她的感知。 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屋外发生了什么?房其琛为什么没有示警?她现在是否该轻举妄动? 一连串的疑问滑过女孩的脑海,也把她生生钉死在了原地,手指僵在碰触窗帘前,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后退。 她对黑街的了解和资讯还是太少,少到了完全放不开手脚的地步。 “怎么了?” 女巫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对,他思索了片刻,突然就推开椅子跳了起来,一大步跨出来到窗前,在晏菀青阻止之前一下子拉开了眼前的窗帘,阳光洒进屋子,也让二人看清了趴在窗户上的怪物。 说它是怪物是因为没有人类能够伸着七八寸长的猩红舌头像壁虎一样贴在别人家的玻璃上,除此之外的话,它的穿衣打扮都像极了街头混混。 或者说,它的原身就是某个倒霉的街头混混。 “哗啦!” 女巫一下子又拉死了窗帘,二人对视一眼,都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是什么?”晏菀青的嗓子发紧。 “西区搞出的四不像,”女巫吞咽了一下口水,“起码我是这么祈祷的。” “砰!” 话音未落,他们的面前就传来了一声撞击窗户的巨响。 “别担心,我已经很习惯他们的骚扰了,”女巫强装镇定的说道,实则双腿都在发抖,“西区那边就喜欢搞恶心吧啦的实验,他们有联盟的资助,好几次向我伸过橄榄枝,可都被意志坚定的大爷我拒绝了。” “为什么?”女孩僵硬的问道。 因为我在房其琛他老妈手下讨饭吃,还要指望他的保护。 真心话在女巫的舌尖转了一圈又被咽了回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加简单易懂的解释:“老子确实是个没良心的研究狂,但我他妈不是疯狗啊!!” 想了想窗外那个惊悚的怪物,晏菀青第一次对男人的发言产生了认同感。 “没事的,我这房子都是加固的,他们进不来,况且我今天察觉到他们后还特意把姓房的叫过来了,就算有一两只也” 女巫还在强作镇定的解释,刚说到一半就发觉了眼前女孩的脸色有异。 “不好意思,”晏菀青干巴巴的说,“我之前好像把你的门给踹坏了。” 男人的脸色顿时一白,显然也想起了这一出。 也就是说,这座屋子正处于门户大开的状态。 这可真是见鬼了。 晏菀青此刻有些手足无措,向导最擅长的是精神攻击,在肉体上倒是与普通人无异,她对于干扰和击溃有意识的生命体相当自信,可刚刚那个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自我意识的样子啊! 至于264号通缉犯指望他这小身板肉搏还不如指望自己呢。 于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身侧的男人大吼道:“愣着干什么!跑啊!” 后者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立即拔腿就跑。 这时候腿长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纵使女巫瘦弱不堪,身为男性的他也比晏菀青要高一些,步子迈的也大,竟然比她更快一步到达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口。 女孩紧紧追在男人后面,然而还没等她迈上楼梯,一阵腥风从身后袭来,她梗着脖子拼命跑,感觉到什么东西已经贴上了自己的后脖颈,就在快要咬上的时候,一道黑影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一只手在她肩膀上一撑,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被踹飞的砸落声。 她这才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房其琛轻松的踹断了另一只怪物的喉咙。 哇哦。 她捂住了胸口。 感觉自己突然就领悟了哨兵的帅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啪嘎。” 脖颈□□脆利落折断的声音在只有粗重呼吸声的空间里分外明显, 骨节错位的炸响让晏菀青不由得后颈一凉,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房其琛半跪在地, 手法熟练的处理着被一击致命的怪物, 除开被再次确认的颈骨,他还耐心的卸掉了后者的四肢, 并且用拳头一点一点的碾碎了关节。 这绝对不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带着晏菀青从未领略过的冷静和残酷, 怪物毫无生机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 类人的外表和穿着更是加剧了画面带来的冲击。 “西边那群疯狗这是搞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女巫看到了哨兵就像是看到了定心丸, 上一秒还如惊弓之鸟, 下一秒就大摇大摆了起来, 还有心情贬低一下自己的同行。 “这都是什么审美,獠牙c尖爪还有口臭,”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男人夸张的捏了捏鼻子, “那群白痴到底是对进化有什么误解?” 就这么嫌弃着,他抬步向尸体走去, 然后被房其琛抬起手挡了一下。 “嘘。” 哨兵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抵上了唇间,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其余二人随着他的动作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晏菀青一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边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向导。 刚刚在精神图景里大闹了一场的棕熊还有些懒洋洋, 硕大的身躯直接出现在了空地上, 紧挨着怪物的尸体, 与主人的安静不同,它看到了睡在身侧的“室友”后还打了个响亮的响鼻,可谓是体重有多重,心就有多大。 棕熊的心宽体胖让女巫吃了一惊,引得房其琛都多看了一眼。 作为棕熊的主人,晏菀青礼貌性的羞涩了一下。 “还有五只,”侧耳倾听了一阵,房其琛说道,“在屋外围攻我的有十二人,其中有八个在被击倒后产生了变异,顺利成型的只有六只,三只趴在外面,三只混进了屋内。” 他的话没说完,但也不需要说完了。 三只混进屋内,而其中一只就躺在地上,也就是说,在他们的周围,还潜伏着两只同样的怪物。 女巫几乎是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研究人员,上学时的实践课成绩就一塌糊涂,连女朋友都找的普通人,完全没有与哨兵协同作战的经验,就算搞出了“7月五日投毒案”这样的轰动性案件,也几乎没有实战的能力。 实际上,他能在黑街混日子,除了卖药剂补贴家用之外,就是靠点外卖顺便向来送货的店员求助。 主要是,向来送货的房店员求助。 作为被麻烦的对象,房其琛当然知道全靠制药技术拿到n一264号的男人指望不上,而旁边的女孩虽然有着惊人的潜力可毕竟是一名刚从向导学院毕业的新人,若说战术素养,恐怕二者差的旗鼓相当。 哦不,或许还是有不同的。 房其琛瞥了一眼地上摸着肚子的棕熊,就看到对面正在吃惊捂嘴的女孩把目光投了过来,眼睛缓缓c缓缓地弯了起来。 那是狩猎者才有的眼神。 脑袋里的本来已接近断裂的精神链接在瞬间被修复,向导触手的延伸带来了触电般的酥麻感,与此同时,属于女性的清脆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一级战斗准备,全部机制调整至五档。” 视觉c听觉c嗅觉c触觉c味觉。 五感依次打开,前所未有的纷杂信息一股脑的向青年疯狂涌来,又被精神屏障温柔又坚定的阻挡在了大脑之外。 “五感共享即将启动,倒数计时,5c4c3c2c1!” “轰!” 五感共享完全开启的一瞬间,晏菀青差点就被熏晕过去,霉味c恶臭和难以形容的酸气萦绕在她的鼻尖,将纷乱的房间衬的像是人间地狱,让人窒息欲呕,窗外的不速之客猛烈撞击着坚固的玻璃,那频率仿佛到达了整点的挂钟,正在发出“哐哐哐”的巨响。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并非这些细节,而是从她头顶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房其琛在她对面,女巫站在她的身侧,那么能躲在她头顶呼吸的又是谁? 她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青年,只觉对方的五官前所未有的清晰精致,而那双已经转为湛蓝色的眼睛则是向下一瞥。 几乎是立即,晏菀青果断趴到了地上,坚硬的地面硌的她手脚发红,头顶上腥风伴随着破空声刮过,女巫的惊叫像是被扩大了一百二十多倍,振的她耳膜生疼。 躲藏在二楼的怪物一跃而下,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在哨兵五感的加持下,她甚至能看清它肌肤上冒出的细小绒毛c下巴张到脱臼的嘴巴和撑出嘴皮c还带着点点黄斑的獠牙。 怪物飞扑向站在原地的房其琛,似乎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房间内最危险的那一个。 趴在地上的棕熊发出了一声咆哮,猛然跃起,厚实的熊掌狠狠的拍向半空中的怪物,然而,它的攻击在即将碰触到对方时全部落了空——精神向导无法碰触哨兵c向导以外的普通人。 奇怪的是,怪物在发现袭击的棕熊时明显瑟缩了一下,显然是看到了对方的存在,而一击落空的棕熊直接将自己锁成了球,房其琛一脚踏在它的背上,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腿准确的夹住了怪物的头颅,腰部发力,在空中一扭—— “啪嘎。” 颈骨折端的声音再起,怪物犹自流着涎水的头被强力扭了将近一百八十度,丑陋的宽容正对着趴在地上的女孩,房其琛身体再旋,双腿从敌人已经断成几截的脖子上松开,与此同时,一直被猛烈敲击的窗户终于承受不住,轰然炸开,迫不及待闯入屋内的怪物刚发出一声厉啸,就被迎面飞来的同伴尸体砸了个正着,强大的冲力直接将它带出了窗外! 房其琛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他刚站起来就听到了屋外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声令人汗毛倒竖的惨叫。 “二个。” 他说道,然后脚尖点起,将地上散落的刀叉挑起来,直接踹向了门口的方向!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响令人牙根发酸,一只蹑手蹑脚接近厨房的怪物被叉子正中双眼,紧接着,随之而来的餐刀就刺穿了它的脖子。 与之前两个同伴干净利落的殒命不同,被割开的气管与动脉让暗紫色的血液和透明的淋巴液从伤口呲了出来,它张口哀嚎却发不出声音,四肢痛苦扭曲挣扎,敲的地板吱嘎响,就在最重的一下子砸落后,整个身体彻底不动了。 “三个。”房其琛数道。 冲进屋内的敌人至此已经全部解决了。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晏菀青麻利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顾不上被一系列动静震的隆隆作响的耳朵,手脚并用的向楼梯上攀爬,而棕熊则一口咬起被骤变吓得惊慌失措的女巫的外套,拎着他向着二楼冲去。 门户大开加上窗户破裂,眼下的一楼简直跟筛子没两样了。 房其琛望了一眼向内漏风的窗户,两三步走到餐桌前,将上面的东西随着桌布一把扯下,拖着厚重的圆木重抵到了楼梯口,确认好楼梯完全被堵死以后,他扭头欲走,眼睛的余光却扫到了灰褐色墙面上一件落满了灰尘的挂饰。 晏菀青冲上二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窗户,在看到看到完好无损的玻璃后舒了一口气,随后脑筋一转,又立马暗叫不对。 方才偷袭房其琛的怪物明明是从二楼跳下来的,前往二楼的楼梯就在厨房和客厅的交界,她和女巫一直呆在那里,如果窗户没问题,那么它是从哪里进来的? “咳咳咳咳咳” 被棕熊扔到地上的女巫咳嗽个不停,他扶着试验台站了起来,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缓过气以后直奔存放着各类药品的冰柜,开始挑挑拣拣的往自己的口袋里装。 “这个有用这个没用啊啊啊该死的!”他暴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我为什么不多做一点有用的!” 没有搭理他的自言自语,晏菀青仔细的观察着房间,试图找出怪物入侵的办法,她一步一步的丈量着房间,生怕错过某个暗道或者缺口。 遗憾的是,她一无所获。 “不应该呀,”女孩皱起了眉头,“总不能是趴在天花板上” 等等,天花板? 她猛的抬头,望向了屋内唯一的一座壁炉,而壁炉上方,就是———烟囱。 “找到了!” 女巫欢呼一声,拍了拍膝盖上蹭的尘土,拿着一瓶紫色液体蹿到了晏菀青身旁,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当当当!我仿制荒野女巫的巫毒做出来的魔药,一滴就能药翻整个黑街!要是那群恶心玩意儿再来我就把药浇它脸上” 他的话在顺着女孩如临大敌的目光投向壁炉口的时候自动消音了,因为他嘴里的“恶心玩意儿”正从烟囱里钻出来,不怀好意的瞧着二人。 “哦,”晏菀青冷着脸说道,“现在你可以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女巫当然不会拿魔药去泼它, 他这辈子扔东西就没有过准头。更重要的是, 谁都知道, 荒野女巫出品的巫毒最大的特点就是致死率高和传播快, 他手上这瓶虽然是不甚成功的模仿品,可也在他精益求精的精神下复刻出了这两样特点。 也就是说, 他这一泼,可能对面还没怎么样呢, 他俩就先中毒身亡了。 科迪亚克岛棕熊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它缓缓从女孩身后走出, 呲着牙站到了二人前面, 充满敌意的瞪着正从烟囱里往外爬的怪物。 作为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棕熊, 这家伙凶神恶煞的模样到是真的有几分震慑力,半边身子都钻出烟囱的怪物顿时停了下来,场面陷入了僵持。 晏菀青明白,这并不是松口气的时候。虽然不清楚怪物为什么能看到精神向导, 但显然它并不会受到精神向导的实质攻击,就算眼下它被眼前的画面所迷惑, 也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怎么办? 目光在从房间的摆设上一一扫过,晏菀青的大脑开始疯狂转动,她深知自己的那点身手对付普通人还可以,对上明显被强化过的变异混混就不太够看了。 毕竟向导在身体素质上确实与普通人无异,而对面的怪物却能跟房其琛过几招, 哪怕是第一击就被秒杀, 也终于算是过了招。 这可有点糟糕。 晏菀青瞄了一眼毫无战力的女巫, 不得不承认眼下的情况是压倒性的对己方不利。 方才在楼下的时候,凭借着浅层精神结合,她被共享了哨兵的五感,可现在房其琛不知为何没有跟上来,自然也就享受不到这项便利。 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能智取了。 “你要是还有压箱底的东西就赶快说,”她咬着下唇,“不然等它攻过来,我就把你的脑袋塞进它的嘴里争取时间。” 如此暴力的发言让原本想躲在她身后的女巫悚然一惊,只得万分不情愿的一点一点挪了出来,瞅了瞅面部残留不了多少原貌的倒霉混混,终于拿出了自己的专业精神。 “西区的技术都很粗糙,因此研究员的大体思路也能从作品的外貌上推测一二,”他皱着眉分析道,“很显然,他们是打算模仿荒野女巫的做法,让普通人拥有超常的力量,这才有这群能看到精神向导的四不像” “你的意思是,他们某些意义上跟我是相同的?” 晏菀青若有所思,就在她继续想说什么的时候,棕熊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咆哮,把没有心理准备的二人吓了一跳,女孩定睛一看,烟囱里的怪物已然爬了出来。 单看外表的话,这一只比刚刚那四只都“进化”的更彻底,它已经完全舍弃了人类的行动方式,背部高高弓起,四肢着地,口水顺着被獠牙撑开的嘴角流个不停,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水渍,浑浊的双眼里看不到任何理智和自我,沦为前爪的右手无意识的刨着地,若不是碍于棕熊的震慑,恐怕一早就扑了过来。 “你之前引诱我进屋时应该有二手准备吧?”事到如今,晏菀青的大脑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能有自信放倒我,那么放倒它也没问题吧?” “实际上有问题,”女巫握着玻璃瓶试图把自己藏在高挑的女孩后面,“他碰触不到精神向导的话,就是普通的躯体异化,我恐怕针对向导的精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别告诉我你没制作能药翻普通人的药剂。”她不可思议的扭头看着他。 “我是大陆联合公约的坚定拥护者,”女巫如此回答,“投毒案的时候不是也没人伤亡吗?” 一个坚决拥护大陆联合公约的通缉犯? 晏菀青简直不知道该夸他有原则还是该骂他脑壳坏掉了,仔细想来,明明隶属于叛军组织的柯乐也在遵守联合公约,倒是她这个科班出身的正规向导对着普通人下过精神暗示。 所以她才是超越了叛军和通缉犯的大坏蛋吗? “行了,拿着药滚远点。” 明白这个男人指望不上以后,女孩的语气也粗暴了很多,她跟在精神向导的身后,试探着向一侧迈出了一步,果不其然,怪物也立马受刺激一样的向另一边挪了挪。 很好,不怕它动,就怕它不动。 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晏菀青就这么与敌人在不大的房间内兜起了圈子,而女巫则是趁机躲到了唯一一张行军床的后面,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向外瞧。 窗帘c衣橱c吊灯 眼睛疯狂搜罗可能有用的东西,晏菀青不着痕迹的带着怪物慢慢向窗边移动,就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不似人声的嘶吼,一下子就打破了二楼的僵局。 原本还小心谨慎的怪物就像是突然被激活了一样,双眼瞬间泛红,显而易见的暴躁不安起来,晏菀青心道不好,也不再迟疑,扭头就冲向了窗户,而在她身后,棕熊咆哮着发起了进攻。 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庞然大物,怪物的第一反应是向后躲避,棕熊再次咆哮着挥掌,它后腿一蹬,张大嘴向着前者的肩膀咬去! 理所当然的,它扑了个空,强大的惯性让它在穿透棕熊身体后直接砸向了地面,在“砰!”的一声之后,头部先着地的姿势让它晕乎乎的好半天起不来,然后就被兜头罩下了厚厚的窗帘。 晏菀青死死的抓着扯下的窗帘,用力在怪物的脑后绷直打了一个死结,趁着前者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挣扎,她小跑几步,一下子上跳抓住了天花板上的锁链吊灯,猛然增加的重量让吊灯开始摇晃,上面放着的蜡烛也开始明明灭灭。 双臂用力带动躯体,女孩整个爬到了调动之上,钉在天花板上的锁链顿时脱出一大截,唯有最后的铁钩死死的卡在墙壁里。 “哎!哎!” 她一边摇晃着身下的吊灯一边抬手砸着墙壁,可惜铁钩还是纹丝不动,而被蒙住了头的怪物却眼看要离开计算好的位置。 重量不够! 晏菀青抹了一把脸,把目光投向战战兢兢的女巫身上,对着棕熊大喊一声:“把他叼过来!” 于是,上一秒还在目瞪口呆的男人下一秒就被棕熊整个叼起,然后用力一甩,给砸到了岌岌可危的吊灯上! “啪啦。” 成年男性的体重就是压垮铁钩的最后一根稻草,伴随着女巫的惨叫,失重感袭来,铁制吊灯狠狠的砸到了在原地徘徊的怪物身上! “不不不!我的药!” 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女巫缓过神,就发现原本握着药瓶的右手空空如也,而盛放着紫色液体的水晶瓶则咕噜咕噜的滚向门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挣扎着站起来去捡,然而大幅度的动作扒开了身下怪物头上的窗帘,在闻到一股恶臭之后,他僵硬的低下头,对上了怪物睁开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真的被这一下给吓破胆的男人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把衣兜里的药物统统塞到了后者张大的嘴里。 被坚硬的水晶药瓶塞了满嘴的怪物也愣住了,就在它要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从天而降一道黑影,擦着女巫的鼻尖狠狠的的砸到了它的头上,同样趴在吊灯上的晏菀青用尽剩余的力气揪着女巫的衣领往后拽,二人从吊灯上滚落,女孩一抬头,看到了黑影的真面目。 那显然是它最后的同类,被人大力踢了过来,两具身躯心脏的部位重叠,然后被一把锋利的长剑从上到下刺了一个穿透。 而这把长剑正握在房其琛的手里。 “抱歉,刚刚耽搁了一下。”他说道。 晏菀青压着不断叫痛的女巫爬了起来,看到青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浸湿了,嘴里不住的喘着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她抬手拨拉了一把头发,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结束了吗?” “不,”房其琛摇了摇头,“恐怕是麻烦刚刚开始。”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进了女孩的耳朵,正要滚下楼梯的药瓶被人一脚踩住,然后弯腰捡了起来。 “啊,这个颜色可真漂亮。”来人用阴柔的语气说道。 晏菀青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金发男人正在陶醉的注视着水晶瓶里的紫色魔药,而他的身后,左侧的男子人高马大,方方正正的脸型和黝黑的皮肤透出一股子凶悍的气息,而站在他右边的是一名留着齐耳短发的高挑女子,嘴里在不断咀嚼,然后吹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 哨兵。 她的向导触觉发出了示警。 这一左一右,全部是哨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奇怪。 真奇怪。 晏菀青打量着眼前的三人组, 满心都被疑惑所填满, 于是她闭眼又感受了一下。 没有,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从中间的金发男人身上什么都感受不到, 无论是哨兵的气息还是向导的波动,他的身上, 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如果不是她的感知被干扰,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是一名普通人。 一名拥有两名凶悍哨兵当手下的普通人。 他怎么敢? 难道他不怕被手下随便扭断脖子吗? 还是说——这真的是一个除了她之外都在老老实实遵守大陆联合公约的神奇世界? 那她岂不是故事里的反派大魔王? 第一次, 晏菀青品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被她腹诽的金发男子当然不知道眼前的向导小姐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的目光只是轻巧的从她身上扫过, 就落到了房其琛那里。 “好久不见啊, 长官, ”他用手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庞,语气里倒是有几分嗔意,“早知道会在这里碰上长官,我就好好打扮一下了。” “西区被一个娘娘腔儿把控” 晏菀青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房其琛说过的话, 毕竟对方的特征也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平心而论,金发男人姿容相当秀丽, 若是为女孩肯定是一名中等偏上的美人,可惜举止过于阴柔,倒是淡化了他的美貌,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别扭感。 “我确认花彦是没什么用了,”房其琛把长剑从尸体里拔了出来, “竟然让你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东区的地盘。” “其实我也不想来的, 长官, ”金发男子耸了耸肩,“这里的落后和腐臭都快让我窒息啦。” 他的话引起了两名手下的一阵哄笑,方脸男人紧一边笑一边用警惕的目光锁住房其琛,而吹着泡泡糖的女哨兵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晏菀青。 实际上,她的目光未免太热烈了点,晏菀青觉得自己身上都快烧出一个洞了。 “你这边这两位我倒是有点印象,来自于联盟还是血色苍穹?” 房其琛捡起地上的窗帘碎片擦拭了一下剑身,女孩这时才发现,她原来以为是剑刃的地方竟然也是普通的贴片,这根本是把没开刃的装饰剑! “您这么猜测可真让我伤心,”夸张的捧住了脸,金发男子叹息道,“我以为我是土生土长的王国人呢。” 房其琛点了点头,“在你叛逃之前确实是,需要我背诵一下你的叛逃档案吗,劳伦斯上士?” 劳伦斯的笑容淡了下去,“当然不用,长官,我做梦都记着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转向了从三人进门后就安安静静地女巫,眼神阴狠的像是要将他扒皮抽骨。 女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说起来,我好想一直忘了跟某个老熟人打招呼呢。” 劳伦斯上前几步,对着女巫露出了一个假笑。 “尤季,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对于我们的最新研究成果满意吗?” “劳伦斯”被叫破了真名的女巫深色复杂的看着金发男人。 “我知道这样的见面礼未免有些过火,但我是真的压抑不住想要向您展示的迫切之心啊,我的朋友。” 劳伦斯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和表情都万分真挚,若不是女巫深知他的为人,只怕也要被糊弄过去。 于是,他咽了一口唾沫,似乎从一旁站着的房其琛身上汲取了勇气,“我不会跟你走的,劳伦斯。” “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可真令人伤心呐,”捂了一下心口,劳伦斯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你真是冷酷又无情的男人,难道你忘了我们曾有过的快乐时光——” 这么说着,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女巫的领口,把他硬拉向自己,用充满了怨毒的声音说道:“还是说你忘了是踩着谁的尸体走到了今天?!” “劳c劳伦斯!”女巫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难道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有愧疚害怕过一分一毫?!还是说你会踩在她的骸骨上奔向自由并哈哈大笑——” 劳伦斯在掐住女巫的脖子前停了下来,因为一把装饰剑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未开刃的铁片正擦着他的脖颈,经历了方才贯穿两名怪物的一幕,谁也不会质疑用剑者会轻松的削掉他的脑袋。 “我想你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劳伦斯。” 房其琛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哦,愿闻其详,长官。”劳伦斯放开了女巫。 “我不知道你是觉得带着这两个三脚猫就能在我面前横行还是说觉得绕过了花彦就能为所欲为。” 青年的话让两名哨兵骚动了一下,方脸男人脸上的忌惮之色更甚,而短发女子则吐出了口中的泡泡糖,房其琛没有理会他们,而凑近了劳伦斯,连带着铁片也嵌入了皮肤。 “但是你要搞清楚,东区,是我的地盘。” 房其琛的语调很轻,可晏菀青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劳伦斯额头沁出了一颗一颗的冷汗。 “从我的地盘上滚出去。” “您可真是太霸道了。”金发男人低声说道。 “是吗?”房其琛回道,“我只是遵从战场法则而已。” “胜者为王,不是吗?” 此言一出,房间内陷入了难熬的沉默,金发男人垂下了头,似乎在经历激烈的内心斗争。 “首领,”短发女子突然开口说道,“花彦他们似乎反应过来了,已经到楼下了。” 她话音刚落,从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映证了她所言非虚。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错失了机会。 “是,”劳伦斯突然笑了起来,他举起了双手,“您说的对,是我僭越了。” 这么说着,他缓缓后退,脖子离开了铁片后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见到首领脱离了危险,方脸哨兵一个箭步来到窗边,单手打开窗户,率先撑着窗台翻了出去。而短发女子则一下子把劳伦斯扛了起来,对着三人抛了个媚眼,一个助跑直接就从大开的窗口跃了出去。 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女巫腿一软就蹲坐在了地上,头埋进了胳膊里,配上他干瘦的身材和肥大的衣服带真的有几分落魄和可怜。 “劳伦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颤巍巍的说道,“我能看出来,他已经快忍到极限了,西区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太远,或许已经远到不需要我了。” “不,联盟和血色苍穹不会轻易放弃你的,”房其琛说道,“但你说的对,劳伦斯不会放过你的,他们现在合作的很紧密,就算你投靠过去,劳伦斯也可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要了你的命。” 这时候还不明白女巫和劳伦斯就有私怨就是傻瓜了,晏菀青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女巫在获得自由后还甘愿躲在黑街为房其琛配药。 因为他需要来自王国军部的保护。 “你不用试探我,”女巫的声音很虚弱,“只要我一天不死,劳伦斯就一天不会放弃,玛塔的死是横在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他为了杀我不惜叛国,做出什么都不稀奇,我不会投奔到对面的。” 玛塔,这是女巫恋人的名字,一无所知的她在7月5日投毒案后被军部找到,成为了第264号通缉犯的替死鬼。 “劳伦斯是”晏菀青试探着问道。 “他是玛塔的双胞胎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事到如今,女巫也不再隐瞒,“他原本不是那个样子的,玛塔被处死以后我曾经潜回去看过,发现他开始化妆c穿裙子,好像这样玛塔就还活着一样” 似乎是说不下去了,男人搓了一把脸,稳定了一下情绪。 “你们走吧,他短期内也回不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要是想不开,记得通知我来收尸。” 房其琛扔下了手中的装饰剑,走到窗边对着女孩招了招手。 “过来,咱们也别跟花彦碰上。” 晏菀青听话的走了过去,透过窗口向下望,就看到那群眼熟的黑衣大汉正围着屋外的几具怪物尸体,其中一具砸在另一具身上,下面的怪物脖子被突出地面的一截铁杆刺穿,俨然是没什么好事发生。 “嘀嗒c嘀嗒。” 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窗框上,女孩抬起头,被阴云覆盖的天空又下起了雨,恐怕没过多久,就又能看到街道上雨水汇聚而成的“河流”。 那条吞没了无数黑街生命的“河流”。 晏菀青在此刻方才明白了,何谓暗流涌动。 从下飞艇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踏入了暗流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晏菀青觉得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来黑街之前没带雨伞, 或许这项纪录在今后会被某件更加令人懊悔的事情所替代, 但起码又被浇了个透心凉的现下, 她想给当初在学院收拾行李的自己来一拳。 现在眼里流的泪, 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 于是她在瓢泼大雨里晃了晃脑袋,觉得里面的水声更响了, 她的脑袋瓜一定是年久失修漏雨了。 身上的女仆裙又冷又湿,额发完全的贴在了脑门上, 她跟在房其琛的身后在各个屋檐下穿梭, 丰沛的雨水让窄小的巷道几乎无处落脚, 脚上的一双圆头皮鞋已经进满了水, 稍微一动就能晃荡出来。 哗哗的流水声c砸在身上发痛的雨滴c层次不齐的屋檐还有站在身旁的青年, 都让晏菀青想起了好友靳蓝最爱的电影,娇俏向导与英俊哨兵的经典组合c永恒的爱情主题c黑白的镜头,还有从头到尾透出的精致与复古。 娇小的友人喜欢在看电影时趴在她肩头,每当剧情进展到高潮, 她的衣服总会被打湿一块儿,到时她就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娇俏的向导为什么不去征服世界, 简直岂有此理”,一边拿出手帕给哭成了泪人的靳蓝擦鼻涕。 在缺少娱乐设施的向导学院里,她们两个翻来覆去把电影看了无数遍,看到对所有的剧情都烂熟于心,看到晏菀青为此洗了无数遍衣服, 然而抛去那些无聊的爱情与纠葛, 她印象最深的却是男女主角在屋檐下躲雨的情节。 淅淅沥沥的雨滴c古老而漂亮的街道还有男女之间汹涌又含羞的暧昧, 都赋予了这部烂俗爱情故事无与伦比的质感,而这一段沉默的长镜头,也是她愿意纵容靳蓝时不时把这部片子翻出来重温的唯一原因。 对于晏菀青而言,雨天是唯一可以与爱情联系在一起的元素。 可惜,当她真的身处电影中的场景时,穿的不是漂亮的连衣裙,而唯一的男伴也不会停下来与她含情脉脉的对视,而是闷头走的飞快,就好像多留一会儿会变异。 “阿嚏!” 鼻子一痒,女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淋雨会不会变异她是不知道,但再不回去洗个热水澡她就要感冒了。 “跑起来。” 房其琛头也不回的说道。 “雨水的味道开始变了。” 雨水的味道开始变了? 晏菀青疑惑的蹙了一下眉,但还是听话的跑了起来,然而脚上的皮鞋和咕叽咕叽的水声都严重影响了她的速度,粗劣的皮革磨的脚后跟生疼。 就这么跑了几米,在前面领路的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在身后的女孩撞上来之前转身扶住她,然后一个弯腰把后者直接抗到了肩膀上。 接下来就是领略刺激的时刻了,晏菀青闭着眼被颠的七晕八素,硬要形容那地狱般的感受的话,那就是“飞艇飞到一半发现没油了,只能紧急迫降,结果迫降的时候还遭遇了一场风暴,驾驶员在掰断驾驶杆之后,终于靠在了座椅上听天由命”,反正等到重新脚踏实地,她捂着自己饱受创伤的胃,觉得没吐那个死鬼一身真是个奇迹。 好不容易缓过劲的向导重新站直了身体,低着头就往前走,结果正在上台阶的哨兵突然就停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人转身扶她,娇弱的鼻尖直接撞上了男人坚硬的背部,生理性泪水瞬间漫上了眼眶,双眼和鼻子一起泛红的晏菀青在瞬间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干脆直接把他的脑子搅成浆糊吧。 疼到怀疑人生的危险向导如是想到,她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泪眼婆娑的望向前面,已经涌到嗓子眼的埋怨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瞬间被咽回了肚子里。 漆黑的帆布伞c做工考究的格子西装还有那副镶着金边的水晶眼镜,本该在向导学院教书育人的陈洛正带着格格不入的绅士风情出现在了星空海盐塔破旧的花园里,与淋成落汤鸡的晏菀青二人相比,他精致完美的像是下一刻就赶赴宴会。 “怎么?看到朝夕相处的老师都不打个招呼吗?”他揭了一下头上的圆礼帽算是招呼,老神在在的神情在此刻分外欠揍,“难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晏菀青的第一反应是陈洛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打算开口就听到了房其琛的声音。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语气比落在身上的雨水还要冷上几分,不同于面对劳伦斯时饱含杀意的平静,明明对方只是一名手无寸铁的普通教师,她却从青年身上陡然变化的气息嗅出了如临大敌的气息。 “啪!” 断裂声伴随着令人抓狂的抽离感,在察觉到她的探寻意向以后,房其琛干脆利落的断开了二人之间的连接。 发明浅层精神结合的人是不是个受虐狂? 强忍着精神世界的震荡和酥麻,晏菀青咬着牙在心里把大力推进战时特殊指令的军部骂了千万遍,这种可以随时单方面抽离的临时结合简直就是慢性折磨,怪不得这些年哨兵和向导的自愿结合率屡创新低——结合的神圣感和信赖感在与陌生人轻易的链接—断裂中被逐渐消磨,倘若某一天不婚主义盛行,军部估计难辞其咎。 “来送正式的委任书之前我应该预告过了吧?上面已经决定给星空海盐一个名分,我只不过是被派来跑个腿而已,”陈洛笑眯眯的说道,“况且,还能顺道拜访一下可爱的学生们,何乐而不为呢?” 可爱的学生们? 晏菀青在难受的缝隙抓了一下重点。 房其琛没有接话,他注视着彬彬有礼的男人,眼神复杂难测。 “其琛,”见军部特派的名头没有起作用,陈洛换了一个更为亲近的口吻,“就算你怀疑我的来意,也不能让我们的菀青同学跟着你淋黑街的雨吧?” 他在“黑街”和“雨”上加了重音。 房其琛闻言垂下了眼帘,就在晏菀青以为他会继续沉默的时候,就被前者拉着胳膊推进了屋里,托她的福,明显不受欢迎的陈洛也终于得以跟在二人后面登堂入室。 “哎哟,我的心肝儿,你怎么淋成这样了?” 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已经离去,独自在大堂里收拾桌子的阮钰铭一看到晏菀青狼狈的样子就嚎了起来,瞧到后面的房其琛后又用一模一样的句式接着嚎。 “哎哟,我的宝贝儿,你怎么也淋成这样了?” 于是被冠以“心肝儿”和“宝贝儿”两个爱称的主人公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的表情。 成功恶心到二人的阮钰铭得意的笑了起来,而他的笑容在看到踏进屋子里的第三人时僵在了脸上。 “陈洛?” “好久不见,中尉,”将手中的帆布伞支在门口的架子上,陈洛熟稔的向他打招呼,“黑街的天气可真够呛,能给我来杯热茶吗?” 阮钰铭一下子就噎住了,平心而论,别说热茶,他连洗脚水都不想给他端。 “给他茶。” 出乎意料的是,为陈洛说话的竟然是房其琛,他又把晏菀青往楼梯那里推了一把,低声嘱咐了一句“去洗澡”,然后越过三人直奔后厨,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好吧,好吧”嘟嘟囔囔的抱怨着,阮钰铭收拾起餐盘跟着了上去,走之前还不放心的瞥了一眼明显状态外的女孩。 晏菀青维持着茫然无辜的面部表情,伪装成小浣熊的精神向导偷偷出现在了脚下,只见它故意围着陈洛跑了一圈,跳起来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确定后者确实毫无反应后才钻进了吧台下的缝隙里。 “陈老师,原来你和琛哥c阮哥都认识啊。” 她几步走到楼梯上,扭头看向站在原地的男人,明朗又清亮的眼神一如在向导学院当优秀学生的日子。 “我曾经在哨兵学院任职过。” 摘下圆礼帽,陈洛抬手松了一下脖子上的领结。 “其琛那时候可是问题学生呢,完全没有菀青你那么令老师省心哦?” “不过我们还是有一段愉快的相处时光的,回想起来真是令人怀念,我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对我而言,仅次于和菀青你一起度过的日子。” 掩盖在袖子里的右手悄悄握拳,略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晏菀青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老师这么说,我很开心哦。” 这么说完,她“哒哒哒”的跑上了二楼。 陈洛目送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玩味儿的勾了勾嘴角。 晏菀青和陈洛,能让这两个名字并列的,除了向导学院的花名册,还有一样东西: 那就是复苏女巫计划的参与人名单。 只不过,是研究员陈洛和志愿者晏菀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哗啦啦的水声响彻浴室, 晏菀青把因潮湿天气而发霉的衣物统统卷起来投入了脏衣篮, 透过逐渐升腾的蒸汽看到了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脸。 那是多么清丽又无辜的面容, 只有她自己清楚, 熔岩般野心是如何在冷静的表皮下缓缓流动。 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 才觉得骨子里的躁动平息了一些。 冷静一点。 反手关掉了水龙头,她跨进了放满热水的浴缸, 把自己一下子埋进了水里。 只不过是一个陈洛而已。 没错, 与王国的军部相比, 作为外围研究员的陈洛几乎不值一提。 不。 一下子从水里扎出来, 她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水渍, 感觉冰冷的躯体被温热的水流包围,一点一点缓了过来。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军部的对立面,自然也就不需要在意隶属于军部的陈洛。 毕竟,不管血色苍穹在里面掺合了多少, 复苏女巫计划明面上的主导者都是军部无疑。 晏菀青还记得陈洛是如何哄着自己签署了实验的志愿书,也是从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位在学院里存在感低微的行政老师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双重身份——陈洛是军部的秘密研究员, 这才是他作为一名普通人在向导学院立足的根本。 既然陈洛在向导学院混吃混合其实是为了研究,那么他去哨兵学院任教的深层原因也不言而喻了。 “不过我们还是有一段愉快的相处时光的,回想起来真是令人怀念,我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对我而言, 仅次于和菀青你一起度过的日子。” 陈洛能和她度过什么日子? 无聊又千篇一律的课堂时光? 当然不, 他指的是他们在保密协议的压制下不能说出口的实验室相处, 那段她被各类药物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不堪过往,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被锁在铁椅上痛苦挣扎的,也记得精神图景被一寸一寸分解摧毁的恐慌是如何一点点深入骨髓的,更记得每次视野模糊之前陈洛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哗啦。” 她抬起了双手,水流顺着手臂淌下,浸泡让指尖泛白,令人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实验室里随处可见的苍白色调。 苍白的墙壁c苍白的桌椅c苍白的药物还有研究人员千篇一律的白色外褂,她曾在精神世界无数次模拟过这间位于向导学院地底的秘密场所,仔细挖掘着自己的记忆片段,就连陈洛总是放在房间一角的文件夹都没放过。 哦对,陈洛的文件夹。 她把食指贴上了嘴唇。 那本夹有一号通缉犯旧照的文件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还默默猜测过她这位总是穿的人模狗样儿的老师是不是个私底下喜欢被御姐穿着高跟鞋鞭挞的变/态。 在她知道房其琛身世之前,所有的线索都零散的铺在地上,可现在偷偷崇拜着一号通缉犯的研究员c明显接受过秘密实验的哨兵c关系疏远的母子 晏菀青觉得一条线逐渐将所有人串在了一起,然而起源和去向还是模糊不清。 “不过那也是别人家的事”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又往水里缩了缩,晃动的水流和微烫的温度带来了危机感与安全感的混合体验,女孩就这么望着带有斑驳水垢的天花板,疲惫逐渐袭上心头,然后在眼皮即将闭上之际,被脑海里响起的声音驱散了睡意。 “怎么?把可爱的小师妹赶上楼,是想跟老师单独相处吗?” 陈洛的语调充满了调侃,晏菀青都能依照他的语气想象出那张欠揍的脸上会挂着何等惹人嫌的笑容。 楼下的对话终于开始了! 一下子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她舔了舔嘴唇,感觉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同一时间活了过来,正在七嘴八舌的叫嚣着要改变无聊的现状。 或许军部的秘密实验根本就是直接搞坏了她的脑子,从不稳定的精神图景到极富攻击性的性格,事到如今,她几乎已经记不起参加试验前的自己了。 是安分守己却单单纯纯的乖乖女呢?还是饱尝人情冷暖,认命的同时内心压抑住希冀的傻姑娘呢? 反正不会是眼下水面上倒映出来的疯女人。 她伸出右手摸了摸嘴角,那里正咧开了一个充满神经质的笑容。 “砰!” 房其琛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了贫嘴的陈洛面前,随手拉开椅子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青年此时还穿着湿透了的衣物,只是解开了衬衣的几颗扣子,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啊,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雨天喝一杯热茶更惬意的事情了,”没有计较他粗鲁的举动,男人端起茶杯,袅袅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当然,如果有点心就更” “别得寸进尺。”拎着茶壶跟过来的阮钰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阮中尉总是对我有特别大的敌意,”夸张的叹口气,陈洛假惺惺的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好人呢。” “没有好人会为军部卖命,”房其琛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也不会有好人会卡着西区偷袭264号通缉犯的空档出现在这里。” “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陈洛笑着晃了晃杯子里的茶汤,“照你这么说,血色苍穹就是圣人的聚集地了。” 房其琛靠在座椅的后背上,冷脸瞧着他。 “不过也正是托了264号的福,我才能这么顺利的潜进来,黑街这几年对王国越来越警惕,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啊。” 他这么说着,从西装的内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发梢上的水雾。 “好在,这颗梗在王国心口的毒瘤很快就要消失了。” 躲在吧台下面的小浣熊闻言一下子抱住了自己蓬松的尾巴,嘴巴张大摆出了一个“一”字,还不忘警惕的向前迈了几步。 “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陈洛!”阮钰铭赶在房其琛前面开了口,“黑街充满了不确定性,我们彼此要最好充足的准备!” “明明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儿就摆在眼前,你跟我说要老老实实的准备?” 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陈洛像古典戏剧般发出了感叹。 “一百五十年了,其琛,荒野女巫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有一个礼物,隐藏在永不休止的雨云里。” 七日战争的最后一天,荒野女巫留下了这样一段话,只有少数当事人将其记录了下来。 “一百五十年是一个周期,我的宝贝深埋在地底。” “它将属于勇敢的开拓者,于每个周期的末尾现身人间。” “瓢泼的大雨将为所有人指明方向,唯有最幸运和勇敢的人才能一睹它的真容。” 留下这句话模棱两盒的话语,那名掀起了整个世界进化狂潮的女人直接人间蒸发,唯留下争斗不休的人们为她嘴里的“礼物”打得头破血流。 “雨水的味道已经变了,”房其琛冷静的说道,“谁也不知道淋了它会发生什么事情。” “哗啦!” 晏菀青从转凉的水里站起来,拿过挂在一旁的浴衣穿在了身上,只见她走到已经被糊了一层雾气的镜子前面,抬手将镜面擦拭干净,上面映出了迷迷糊糊的人影。 “唔!” 女孩发出了一声闷哼,她对着镜子缓缓拉开了衣领,就着朦朦胧胧的镜面,一道位于心口的红线正突兀又刺目的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晏菀青伸手轻轻触摸着胸口的红线,觉得事情终于变得有趣了起来。 “砰!砰!砰!” 没有任何先兆,陡然加速的心跳让她整个人趴在了洗漱台上,只能张大嘴急促的喘着气,供血不足所特有的无力感排山倒海而来,令她差点就腿软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女孩耳畔的对话仍在继续。 “我不想当一个讨厌的监工,可你得好好抓住机会儿才行。” 陈洛老神在在的喝光了杯中的热茶。 “哦,对了,”放下杯子,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般打了个响指,“看在师生情谊的份上,有件事我要提醒一下你。” 房其琛挑着眉看他。 “我们的菀青小姐,我得意的学生,你可爱的小师妹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盯着她点。” 男人扶了扶眼镜,笑的意味深长。 “你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回答他的是阮钰铭生硬的语气,“按照军部档案,晏菀青的父母全部阵亡于前线。” “那只不过是糊弄你这种傻瓜情报员的说法罢了,”陈洛不屑的哼了一声,也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说来也巧,她的父母死于一号伴侣叛逃的那一日。” “他们是在奉命拦截那个男人时被破坏了精神图景,当场爆掉了脑袋。” 房其琛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相信我,她恨透了那个男人相关的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晏菀青扶着洗漱台大口喘息的时候, 房其琛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先是不着痕迹的扫过吧台底部, 随后就锁定了二楼浴室的方位。 “陈洛, ”对男人的警告避而不谈,他又把话题导回了最初, “假如你是荒野女巫,你会如何筛选想要得到自己宝物的冒险者?” “假如我是荒野女巫啊”陈洛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些扭曲, 又在旁人发现之前变回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其实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第264号通缉犯, 毕竟他才是拥有‘女巫’称号的那个人, 而我只是一名至今也拿不到教授职称的庸才而已。” “我想听你的意见。”青年干脆的回答。 “我的意见啊”推了推眼镜, 陈洛若有所思,手指在茶杯壁上轻轻敲动,奏出了“叮叮当当”的乐曲,在大部分时间里, 比起疯狂的研究员,他倒是更像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绅士。 “在我看来, 荒野女巫并不是会给陌生人留下礼物的性格。” 沉思了半晌,陈洛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你不觉得留下‘遗产等待后人开启’这件事本身就太过友好了吗?那个女人的一生里可没干过一件能够称之为‘友好’的事情吧?” “绑架村民进行非法实验c研制灭绝性巫毒c肆意挑起战争”阮钰铭闻言还真的掰着手指头挨个数了起来,最后的结果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哇哦,这是哪里来的大魔王。” “这不正是奇怪的地方吗?”陈洛冲着阮钰铭打了个响指, 眼睛却看向房其琛,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危险分子会突然大公无私?” “别傻了, 她只是想看所有人的丑态而已。” 这么说着,陈洛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窗边,注视着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街景,连声音都跟水声混合在了一起,听起来憋闷又古怪。 “比起埋头研究,她更喜欢向世界展示自己的成绩,比起推动进化,她更喜欢撒播恐慌,比起争权夺势,她更想要留下传说荒野女巫,说白了就是这么一个肤浅又自大的女人。” “故意隐藏的礼物也好,找不到的实验室也罢,只不过是她用来钓所有人上钩的诱饵,为的就是拥有一群心甘情愿的玩伴儿,豁出性命去为她上演荒诞的戏剧来取乐,好在她也足够大方,对于允诺的犒赏从不打折扣。” “也就是说,礼物是真的,实验室也是真的,”阮钰铭总结道,“只不过荒野女巫一定会搞出一个大动静来?” “我不得不说,你还是有点职业素养的,阮中尉。”陈洛说道。 这句话实在太气人了,被讽刺了一把的阮钰铭脸顿时涨的通红,气的想直接对着他的脸狠狠来一拳,就在他要付诸实践的时候,房其琛冷静的声音像是一头凉水直接对着他兜头浇了下去。 “精彩的推论,”青年说道,“精彩到就像你身临其境一样。” “这没什么稀奇的,”陈洛不为所动,“干我们这行的,荒野女巫是绕不过去的坎。” 就算再怎么迟钝,阮钰铭此时也察觉到了房其琛和陈洛之间微妙的气氛,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内心在打圆场和装傻之间来回摇摆,还没等到得出结论,二楼突然传来了像是东西落地般的闷响,紧接着,屋子里除他之外的二人都动了起来。 房其琛三步并两步的冲上了二楼,陈洛则是提起了地上的手提箱,紧紧地跟了上去,而等到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被一声“中尉”给拦了下来。 阮钰铭循声望去,只见穿着半身围裙的杨明正站在后厨门口,这位慈祥的老塔长用手中的抹布擦了擦手,对着他和蔼的笑了笑。 “中尉,我这边有些事,需要你来帮忙。” “可是”阮钰铭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抬头望了望已经失去身影的二人,再看向杨明的时候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老人明明还是往日和善的模样,却陡然多出了几分令人心惊的危险之感。 “你不能上去,”杨明再次开口,语气已毫无回转的余地,“这件事与中尉你无关。” “为什么?”阮钰铭向后倒退了一步。 “没有为什么,中尉,”杨明笑眯眯的回答,“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 他说这话的模样着实陌生,陌生到让一个问题在阮钰铭心底油然而生,“你是谁?” 对荒野女巫发誓,他说这句话不过是脑子一时短路,可真的脱口而出以后,才惊觉自己说不定是抓到了真正的重点。 对于特意把阮钰铭调来星空海盐塔的上层官老爷们,这名平凡而普通的情报员只不过是他们用来笼络房其琛的工具,以便后者能够早日低头认错,继续在前线浴血搏杀,因此,当他拖着行李被送到星空海盐塔门口的时候,对于早就等在那里的房其琛和突然冒出来的塔长杨明毫无怀疑。 现在想想,这件事根本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破绽。 星空海盐塔是王国安排在黑街的暗哨不错,可是光看破败的外观就知道这间冰淇淋店在他们入住之前已经废弃了许久,他还记得桌椅上足足半指厚的灰尘和四处可见的斑斑霉点,布满了蛛网的卧室和被老鼠占据的后厨,他们足足清理了这间鬼屋一样的哨塔三天,才从成堆的垃圾里拼组出了一间店面。 既然如此,星空海盐塔的塔长是哪里来的呢? 似乎是房其琛这么介绍过,他就没有半分怀疑的信了。 可是,军部真的会派一个连军衔都没有的普通老头来当暗哨的塔长吗? 不如说,杨明真的是塔长吗? 比起一名有威严的上司,他真的更像是一名沉默的管家,存在感最强的便是用餐时间,平日里都躲在后厨和卧室,偶尔军部来人,也从不主动碰面。 其中关窍一想通,阮钰铭的呼吸就急促了不少。 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几乎已经亮出真身摆在了他面前——房其琛伙同杨明骗了他,后者根本就不是王国的人! “你看上去相当震惊呢,中尉,”杨明沉稳的笑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仅凭少爷的一句话,你就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我。” 少爷? 阮钰铭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你比我想象中要单纯的多,或许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这倒是让我有些唏嘘,倘若少爷不是生在了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是否也能拥有普通孩子的天真和快乐呢?” 杨明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踏出一步,他每走一步,阮钰铭都后退一步,直到他的背部撞上了方桌,才发现自己已近无路可退。 “其琛其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口又闭上,闭上又张开,这么重复了几次,青年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句话,比起步步紧逼的杨明,真正让阮钰铭饱受打击的反而是房其琛的隐瞒和背叛,他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从小养大的孩子要像提防自己。 “因为你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阮中尉,”杨明的语气有着些许的冰冷,“哨兵和向导的后代与普通人有着怎样的隔阂,你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不,”阮钰铭的眼眶开始泛红,“我和其琛是家人,从我们都失去家人的那一天开始。” “确实,少爷和你的感情比与我的要深很多,”赞同的点了点头,杨明的神态染上了几丝无奈,“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理想国啊。” “爱一个人,并不会与他同仇敌忾,同理,恨一个人,也未必会与他恩断义绝,个人的情感在纷乱复杂的利益纠葛与制衡下渺小的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是敌人,所有人也都是朋友。” 杨明走到了阮钰铭面前,叹了一口气。 “你不该来这里的,中尉,你一点也不适合黑街。” 阮钰铭瞪大了眼睛,双臂猛的推开男人,转身便要逃跑,却被后者一下子掐住脖子掼到了桌子上! 疼痛伴随着晕眩感而来,他被压在坚硬的桌面上,半张脸颊火辣辣的疼,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嘴唇和下巴流下,他的鼻子被砸破了。 “我记得你的父母。” 杨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们牺牲于前线,英勇无畏,就算是作为敌人也值得尊敬。” 阮钰铭闻言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对不起。” 毫无诚意的致歉传入耳朵,青年用尽全身的力气撇头,在昏迷之前看到了男人小臂上露出的纹身。 凋零的玫瑰和破碎的纽带。 血色苍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房其琛撞开浴室门的时候, 陈洛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箱子开始挑挑拣拣, 里面密密麻麻的药剂和针管让惊鸿一瞥也变得触目惊心, 等到青年冲进去见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女孩时, 他也将药物推进了手中的针管里。 “应该是身体超负荷而导致的昏迷。” 老练的确认了女孩的状态,房其琛将她翻过身来, 确认了心跳正常后手指勾住了浴衣的领子,轻轻往下一拉, 露出了后者雪白的肌肤和那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果然如此吗?” “哇哦, 我不得不承认这比我预想中的快很多, 我本来以为她的耐药性会负隅顽抗到最后, 没想到竟然她与荒野女巫意外的合拍啊。” 陈洛也凑上来端详着女孩胸口的红痕, 啧啧称奇的同时还不忘扬了扬手上的针筒。 “来吧,老规矩,给我们的新成员来上一针,以防她过早的被这里的雨季给玩死。” “雨季不会持续太久了, ”房其琛说道,“显然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当然, 算上我们的菀青小姐的话,这座街上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 陈洛跨过他来到了女孩的另一侧,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卷起了她的衣袖,在纤细的手臂上寻找着静脉。 “荒野女巫的见面礼是很残酷的,受得住就获得夺宝的入场卷, 受不住的就被扔进雨里被水冲走, 希望她不是后者。” 房其琛闻言将手放在了左胸口上, 就算被衣服的阻隔,他也清楚那里正有一道与女孩一模一样的痕迹应该说,整个黑街住民都有这样的一道痕迹。 当然,以上单指活着的那一派。 “你得让她活着,”房其琛下了决断,“我们已经没时间再去找一个能够与我匹配的向导了。” “应该说全王国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你匹配的向导了,要不是大局为重,我看一号大人都想直接让你们强制结合,毕竟越早完事,哨兵的寿命就越长,相较之下,向导虽然身体柔弱,却意外的长寿啊。” 随意耸了耸肩,陈洛将针头对准了女孩的手臂,还不忘嘱咐房其琛道,“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提醒你向导的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异,别忘了当初阮中尉是如何鬼哭狼号的。” 房其琛瞥了他一眼。 “好吧,我的意思是——压住她的四肢。” 陈洛耸了耸肩,然后他就看到了青年单膝跪下,手掌虚搭在女孩的肩头,显然不打算再更进一步。 “愚蠢的哨兵保护本能。” 他不以为然的嘟囔道,然后将针头扎进了晏菀青的胳膊,淡粉色的药液被一点点推了进去,就在即将推完的时候,女孩突然睁开了双眼! “房其琛!”陈洛大喝一声。 青年立即动了起来,只不过他没像男人预料的那样扑过来压制女孩的四肢,而是扣住了她的肩膀,对着后者微张的嘴巴亲了下去。 晏菀青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没被控制的胳膊一下子抬起来抓住了青年的衬衫,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瞳孔缩的像数条,比起人眼到更像是一双兽瞳。 晏菀青抓着房其琛的手更用力了,衬衫几乎要被她的手指穿透,嘴上的动作也由原本的贴合变成撕咬。 “吼” 凭空出现的棕熊焦躁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不时发出一两声低吼,它的双眼同样通红,试图攻击房间内的家具时被跳上了头顶的布偶猫抽了一尾巴。 被直接抽懵的棕熊原地转了几圈,眼睛一时间透出了几分茫然,于是布偶猫“喵喵”叫着又给了它一下,迫使这头不安分的危险巨兽慢慢c慢慢的趴到了地上。 说来也奇怪,棕熊一趴下,陈洛就感觉到手下的胳膊卸了力,本要爆发的一场冲突被消弥于无形。 “好吧,好吧,哨向之间的双向安抚,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不适应。” 将针头□□,陈洛将空空如也的针管随手一扔,拿出干净的棉棒压住针眼。 “你最好小心一点,别被她反向污染了。” 他把手提箱里的药物收好,然后猛的合上箱子,手指在锁孔的位置掰了几下,内部的夹层一换,再打开时里面的内容就由药物变成了匕首。 将箱子猛的推向青年,陈洛敲了敲箱盖,“别说老师太无情,临走之前还是会给你送礼物的。” 房其琛闻言动了动,他手掌用力压了一下晏菀青的肩膀,把后者从自己的身上撕了下来,双眼恢复无神的女孩听话的躺在地上,他扭过身拉过手提箱,从中选了一把双刃匕首别在了腰间。 “再给我们的菀青挑一把,老师可不会厚此薄彼。” 陈洛笑了笑,在看到房其琛又拔出一把稍小的后就麻利的合上了箱子,他拍拍衣服站了起来,稍微适应了一下小腿酥麻的感觉,踱到窗口用手指掀开了紧闭的窗帘。 雨依然下的很大,甚至已经形成了“河流”,偶尔有手臂从水流里“伸出”,惊奇了一朵朵水花。 老实说,这画面并不美,反而灰暗又惊悚。 ”看样子我得走了。” 陈洛下了决断。 “起码要在这里变成人间地狱前跑远点。” 说完,他弯腰提起了箱子,跨过倒地的女孩,推门而出,在迈过门槛的时候顿了顿,“虽然我觉得是句废话,但还是要嘱咐你一句。” 房其琛没有回头。 “处理好阮钰铭,他熬不过这个雨季的。” 等到陈洛的脚步声远去,房其琛才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屋外的雨越来越大了,汇集的“河流”也愈发庞大,逐渐蔓延到了远方。 而挣扎在其中的人们,探出水面的四肢扭曲又丑陋,就像那一张张变形的脸,已经失去了身为人最原本的模样。 “河流”一路向西,越过了狭窄的街巷,越过了东西区的交界,最终到达了已被改造为机械世界的西区。 蒸汽炉和钢铁是这里最常见的东西,耸立的烟囱冒着一股又一股的黑烟,熏的天空和墙壁都泛着灰黑,奇形怪状的机械和房子遍地都是,倒也有点相映成趣的意思。 “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 坐在温暖的屋内,正在往桌子上摆着餐具的男人停下来望了望窗外,然后赶在房门打开前把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上了桌。 “就光是这一场也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呀。” 从门外走进来的短发女子接了一句话,她浑身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淋完雨。 “过来吃饭。”男人头也不抬的招呼道。 “行啦行啦,别老是像我爸一样。” 女子敷衍的应付着,径直走到放着干净衣物的沙发前,干脆的脱下了湿透的上衣,换上了干燥的背心,而她露出的左胸口,也有一条线鲜艳的红痕。 如果晏菀青在这里,她保准能认出这位就是劳伦斯手下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女哨兵。 “今天可真要命,我想来一杯,亲爱的。” 她换完裤子后走到男人身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后者习以为常的一把拉住她,把女子按到了座位上,转身为她倒了一杯麦酒。 “啊,谢啦,阿映,”她端起杯子就灌了一大口,放下以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这个鬼地方可真够呛。” “怎么?劳伦斯没有达成目的?” 被称为“阿映”的男人有着一张清秀的脸,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贴心书生气,他不仅帮她把盘子里的牛排均匀切块,还在她张大嘴的时候喂了一口。 “啊,我最爱你了,”女子腮帮子鼓鼓的,一下子就钻到了男人怀里,“劳伦斯这一回又铩羽而归,不过倒是有意外收获,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拿到手的药剂交上去了。” “药剂?” “听说是那个冒牌女巫仿照正品搞出来的东西,不过按照7月5日投毒案的尿性来说,那玩意儿到底有没有杀伤力还要打个问号。”女子接过叉子开始往嘴里塞椒盐小土豆。 “劳伦斯一定发了很大的火。”阿映肯定的说。 “哪只是发火,你是没看到他被房其琛把剑架在脖子上的表情!”女子眉飞色舞了起来,“快要到手的东西在最后一刻飞走了,再来一次的话我估计他能当场发飙,哈哈。” 听到“房其琛”三个字,阿映的眉毛扬了扬,又帮短发女子倒满了被子,“你很开心。” 他用的是肯定句。 “好不容易见到了故人,当然开心,”女子耸了耸肩,“如果阿映你愿意潜进东区去给我买冰淇淋就更开心啦。” “不要。”男子干脆利落的回绝。 “阿映你变了!”女子立马就露出了“天塌了”一样的表情,“你现在连三十块都不愿意给我花了!” “穷。”他一把推开了凑上来的妻子。 “穷?”被丈夫推到一旁的短发女子也不恼,反而哈哈笑了起来,“你能比我们的劳伦斯首领更穷吗?这些年他为了打通联盟那边的关系可是破费了不少,如果不是怕被仇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我看他早就想把我卖掉了。” “其珩!”阿映为她的口无遮拦皱起了眉头。 “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女子将装满了麦酒的被子凑近了唇畔,“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劳伦斯满心满意的恨着身为向导的女巫,却还是会在你我面前放松警惕,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反正答案肯定不是他对我们真心信任。” 阿映没有回答,其珩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他,仿佛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因为他是王国人。” “他从生下来接受的教育就是‘哨兵和向导是民众的守护者’c‘普通人只要乖乖呆在家里就可以了,反正哨兵向导会在前线拼命的’c‘大陆联盟公约神圣不侵犯’诸如此类的宣传充斥着他的生活,所以他潜意识里,就觉得我和那个傻大个毫无威胁,毕竟,谁会觉得自己家的狗危险呢?” “哐!” 放下酒杯,短发女子拿起了盘子里的粗面包,掰下一块放进了嘴里。 “这并不是他的错,”阿映实事求是的说,“实际上,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这样的。” “对,都是这样的,在不把我们当人这一点上都是这样的,”其珩点了点头,“就算表面上与你感情深厚,本质上也不会有所差别,一边嘴上说着多么喜欢你,一边又觉得你牺牲性命去保护他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明知道送去学院就是让你走上绝路,他们也绝对不会动摇。” 她一边说一遍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就透露出了几分与清秀五官不符的殊色来。 “为什么呢?因为哨兵和向导存在就是为了去死呀,”她轻巧的说道,“本质上,他们把我们当作宠物一样,你会对自己的宠物狗宠爱有加,可你不会忘掉给它佩戴项圈,也不会忘掉给它带上头套,更不会阻拦它去履行作为一条看家护院的该履行的义务。” “可是,谁又会去关心‘狗’的想法呢?” “谁又会去关心,‘狗’愿不愿意当‘狗’呢?” “所以我们才会追随首领,”阿映沉稳的说道,“我指的是真正的首领。” “哦不不不不,那个家伙并不是这么光明伟大的人物,”女子站了起来,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可别被那个大骗子给骗了,阿映。” “他追求的可不是什么人人平等的美丽世界,毕竟人世间本就充满了灾厄和不公,谁也无法拯救,谁也无法挽回。” 她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恋人,说出的话却分外残酷。 “他追随的是荒野女巫。” “而荒野女巫追随的却是混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晏菀青做了个久违的梦。 整个梦境甜蜜又充满了令人怀念的气息, 却并不美好。 实际上, 在她被实验搞坏了脑子以后, 就很难去定义和理解自己支离破碎的过往了, 如果说原本的她被从小接受的条条框框给牢牢地禁锢在坚硬的铁牢里,现在的她就已经砸碎了所有框架, 绷断了所有束缚,以至于再回头看的时候, 只会觉得曾经的自己愚蠢又荒谬。 晏菀青不知道这是不是解放和进步, 但她起码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哪怕眼睁睁看着脚下的道路正在偏离正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正轨这种东西又是谁规定的呢?总不能是几个国家凑在一起商讨了一个文件再下发吧?既然“正轨”从来没有明确的标准, 那么只要自己认定,就算是走在正轨上吧? 这当然是强词夺理的歪论,但已经深深扎根在她心底,归根结底, 其实可以把这口黑锅扣到她那对早死鬼父母的头上。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 欢快的乐曲从四面八方传来,小丑骑着独轮车围着人群转了一个又一个圈,夸张的油彩妆容和鲜艳到刺目的着装对于成人固然显得滑稽,可到了小孩子眼里就未免显得有些可怖了。 “青青,怎么了?” 母亲及时察觉到了手心里的小手向后瑟缩了一下, 连忙弯腰关心刚到自己膝盖的女儿, 后者正是最可爱的年纪, 梳着两根羊角辫,穿着粉色的蓬蓬裙,肉乎乎的手指头一伸开就能看到关节处的凹陷,软乎的像是稍微一用力就能碰碎。 女童没有回答母亲的疑问,她抿着嘴唇,眉头微皱,正是一个怯生生的表情。 身为向导的母亲察觉到了女儿身上逐渐漫开的紧张和恐惧,可成人的思维让她无法理解女儿恐怖的根源,于是,错误的认知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青青是不是很少来外面所以害怕啦?”她蹲下来,双手扶住女儿的肩膀,柔声哄着。 哨兵和向导常年驻扎在枪林弹雨的前线,他们的孩子也大多会在防空洞与安全室里度过童年,长期与社会脱节的结果就是这些孩子回到普通环境后往往会产生各类过激反应,具体就表现为对人群和热闹环境的惧怕。 青青摇了摇头,两根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黑葡萄似的眼睛倒映出女子担忧的面容。 “不要紧哦,青青,”母亲轻声说道,“大家对你都是很友善的,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微微垂下头,女童依然沉默不语,她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子,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当孩子明显表现出对外界的抗拒时,不可以由着她们的性子来。” 接受新手父母相关课程时,培训老师严肃的脸浮现在了女子的脑海。 “父母要适当的鼓励他们去探索世界,要善于引导和安抚。” 有了老师的教导打底,女子自觉可以做一次大胆的尝试,自己和丈夫常年在外,难免会忽视女儿的教育,若是孩子因此养成了内向胆小的性格,将来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前线都会吃大亏。 况且,在引导和安抚这个方面,再也没有比向导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她将女儿抱了起来,穿过阻挡在前面的人群,带着她来到了正在表演的小丑面前。 “青青你看,叔叔是不是很有趣?”她一只手抱住女儿,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叔叔红彤彤的鼻子是不是很有趣?” 近距离目睹小丑脸上夸张的油彩勾勒的五官,女童的脸皱的更厉害了。 “不要怕,你是个乖孩子,”母亲哄道,右手带着女儿的手向前伸,“叔叔一点也不可怕,我们摸摸看好不好?” 骑在独轮车上的小丑配合的弯下腰,将带着红球的鼻子递到了女童的手边。 女童的眼眶此刻已经泛红了。 “来,摸一摸,一点也不可怕,对不对?” 母亲带着孩子碰到了小丑的红鼻子,她松了一口气,刚抬起头就看到了对面小丑那张因惊恐而变形的的脸。 “嘭!” 维持着弯腰动作的小丑一头栽到了地上,无形的声波扫荡着马戏团的驻地,无数的游客捂着头痛苦的蹲下,而灾难源头的女童则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内心积压的恐惧。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到女童抽噎着停下来,她们母女已经被持枪的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相当壮观的场景,夫人,”为首的军官对女人客客气气的说道,“能在如此稚龄觉醒,您女儿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女童被声音惊醒,她跌跌撞撞的扑向母亲,想要得到一如往常的安慰,却发现母亲回搂自己的双臂僵硬又用力,勒的她背部生疼。 而在女儿看不到的地方,母亲面色煞白,她注视着四周哀叫的人群和严阵以待的军队,颤抖的嘴唇说不出半个字。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女儿无忧无虑的童年就结束了。 “在王国,哨兵c向导与普通民众的区分是从觉醒开始的。” 晏菀青拿着一根彩色棒棒糖站在模糊的背景人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舔着,还不忘对着身旁的小浣熊高谈阔论。 “一旦觉醒,就代表着你脱离了普通人的身份,变成了王国的走狗,要走上已经预设好的悲剧人生。” 把糖用嘴叼住,她一只手拎起了浣熊的后颈,从坐着的高台上跳了下来,然后把后者往包围的中心一扔,又把糖从嘴里摘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预示着你之前的社会关系全部作废,孩子会被带离父母,夫妻会被迫分离,等到军部在你身上盖个戳,哇哦,你就要迎来崭新的人生。” 夸张的捂住心口,她蹦蹦跳跳的拨开人群进入了中央,而其他人则像是完全看不见还有这么一位不速之客,依然在自顾自上演着回忆里的情节。 女童被军人从母亲的怀里撕了出来,她哭的稀里哗啦,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母亲就不要自己了。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这件事蠢毙了,”晏菀青站到了默默流泪的女子身旁,歪头端详着她的脸庞,“你当时为我哭了吗?可惜我己经记不太清你长什么样了。” 被摔得东倒西歪的小浣熊则快递爬上了女子的肩膀,隔空冲着主人呲牙咧嘴。 “别这个样子,搞得我负心薄幸似的,”女孩含着棒棒糖磨了磨牙,“反正无论我在这里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过去。” 是的,她改变不了过去。 但是她可以自我伤害。 “我很抱歉,n一5642。” 将一单死亡通知书放到了正捧着饭碗的女童面前,晏菀青装模作样的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我们刚刚收到消息,你的父母在前线牺牲了。” 这是谎话,傻瓜。 她冷眼瞧着女童手里的碗筷与大地亲密接触,并在她拿起通知书时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们不是死在前线,而是死在了你的眼皮子底下,为了阻拦一号通缉犯的丈夫叛国。 然而她的心理活动并不会被旁人听见,此时的女童比之前看着长大了一些,只是依旧稚气未脱,她拿着那张单薄的纸,像是看懂了,又像是根本就没懂。 “你的父母为国捐躯,这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 晏菀青尽心尽力的扮演着记忆里的冷酷教官。 “王国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军部也不会停下对你的教育和抚养,你将在成年后继承父母的遗产,在那之前你要在福利院生活,直到你进入向导学院。” 女童猛的抬起头,她泪汪汪的眼睛让晏菀青产生了自己十恶不赦的错觉。 荒野女巫啊!我以前是这么纯真可爱的孩子吗? 她对着女童吹了一声口哨,获得了精神向导嫌弃的一瞥。 “说真的,这种感觉可不太好,”她对着小浣熊解释,“就像有人把你毁容前的照片糊了你一脸,还在唧唧歪歪的强调你以前是如何如何纯洁c如何如何美丽,而你呢,不仅不能给他一嘴巴,还要默默忍受这一切,因为他唧唧歪歪的地方是你的大脑!” 接下来的故事就老套无聊多了,无非就是被送进福利院的女童天赋异禀又勤奋努力,一路拼搏着进入了向导学院,将自己的编号从5开头换成了2开头,就在她快要把人生过成励志模板的时候,被一个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是的,大部分的哨兵和向导的死因都是‘前线阵亡’,不过‘阵亡’里也是掺合着水分的。” 明亮的教室里,陈洛拿着课本又说起了题外话。 “权贵人家里不太光明的死法c军部秘密任务导致的死亡等等,一些不方便明示的死因都会被简单粗暴的归进前线阵亡里,比如说,我们都知道血色苍穹的首领是叛逃的向导,他叛逃的日子是5月23日,如果你们有心查验的话就会发现,当年的5月23日,阵亡人数高的吓人。” 身畔的同学大都昏昏欲睡,就连劲爆的八卦也不能让他们多清醒几分钟,晏菀青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用力大的像是要把笔头崩断。 他是在说给我听的。 她对此心知肚明。 当年的她在听完课以后心神不宁,以至于最后被陈洛抓住空子哄进了暗无天日的实验室,要是换了现在的她,早在他在课堂上装神弄鬼的时候就会冲上去直接将这个假正经揍个半死,拿把裁纸刀对着他喉咙逼供。 然而设想就是设想,现实是哪怕从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她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按照曾经的选择走下去。 人是无法改变过去的。 “今天的药会很疼,如果扛过去的话,咱们就算大获成功。” 穿着白色外褂的陈洛手持托盘走到了被牢牢捆在铁椅上的女孩面前,对着她炫耀似的摇了摇药瓶和针筒。 “为了帮你熬过去,我倒是有一个小技巧,”他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人在绝境时总能依靠信念创造奇迹,信念嘛,大多都要积极向上一点。” “这么说吧,你觉得当上大总统和祈愿世界和平哪个更好点?” “当上大总统。”已经习惯了他的套路的晏菀青被迫选了一个不那么傻的选项。 “好!” 陈洛走过来把针头扎进了她的胳膊。 “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你要当上大总统,说不定就没那么疼了。” 得了吧。 熟悉的疼痛在针头离体的瞬间就席卷了晏菀青的全身,精神图景被不断打散又重组,每时每刻,她都挣扎在崩溃的边缘。 说来也讽刺,陈洛的技巧还真的起了点作用,当她把所有念头都集中在“我要当上大总统”这个滑稽的玩笑上的时候,身体上的痛楚确实被忽略了不少。 于是她笑了起来,笑的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到最痛点来临的时候,她已经连转动思绪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啊,我要当大总统。 “啊” 晏菀青猛的睁开了眼睛,带着肮脏污垢的天花板就映入了眼帘,她喘/息了片刻才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房其琛则站在不远处的窗口,神色晦暗的望着自己。 晃了晃脑袋,或许是动作的幅度太大,晏菀青觉得胸口被扯的一阵一阵的发疼,她的目光透过青年,落到了他身后的窗台上。 我要干什么来着? “对,”轻而易举的,她给出了答案,“我要当大总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对了, 我要当大总统。” 晏菀青刚说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次枕头飞击, 柔软的枕面被整个糊在了她的脸上, 直接就把双眼发直的傻姑娘给撞了一个晃悠。 “别一大清早就说梦话。” 房其琛顺手把从她脸上滑落的枕头捡了起来, 坦然的像是之前发动攻击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大清早?” 甩了甩头,晏菀青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还有痛感残留的胸口,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几步跑到窗边, 一把拉开了密闭的窗帘—— 然而, 预想中灿烂的阳光并没有出现,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黑压压的乌云。 哦不, 或许并没有全是黑色这么单调。 晏菀青使劲把脸往玻璃上凑, 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窗户上,她眉头微皱,死死的盯住玻璃上那一抹浅浅的粉色,就在要瞪成了一个对眼的时候才猛地移开, 换上了手指不停地抚摸。 这是血迹。 非常非常淡的血迹,像是打斗中不经意溅上的血点, 又经过了大雨的冲刷,才只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 晏菀青很肯定,在她昏睡之前,窗户上绝对没有这个血点,而且她的房间处于哨塔顶楼, 难道要攀在墙上打个血肉横飞? 古怪, 真的很古怪。 她跟着房其琛走出了房间, 下了楼梯,等到坐在餐桌前,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昨天洗完澡换上的浴袍,坐在衣冠整齐的几人之间活像个智障。 但其实整张桌子上最像智障的并不是穿着宽松浴袍的晏菀青,因为低垂着头被绑在椅子上的阮钰铭在造型犀利度上简直一骑绝尘,除非她现在脱了外袍来一次艺术奔跑,不然很难望其项背。 “牛奶,谢谢。” 房其琛就像看不到被绑在自己身侧的阮钰铭一样,跟往常一样把空杯子向前推了推,而杨明也熟练的帮他倒满,还不忘给晏菀青也倒了一杯。 “菀青昨天真是辛苦了,”杨明乐呵呵的把烤的正好的面包片放进了餐盘,随着牛奶一起推给了她,“快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吃饱了才有力气? 晏菀青低头看着自己盘子里越来越多的食物,心中的诡异感越来越强,话又说回来,就算她神经大条到了可以忽视所有的异常,被绑在椅子上“呜呜呜”叫的阮钰铭也不干啊! 就像女孩发现的那样,此时的男人已转醒过来,只不过嘴巴被塞了一块留着黄褐色污渍的抹布,双手双脚又被捆的死紧,再怎么样的呼喊冲到了嗓子眼也被分解成了破碎的呜咽。 “呜呜呜呜呜!” 阮钰铭一苏醒就折腾个不停,然而屋子里的另外两个男人并不买账,他颠了几下椅子无果后就把目标转移到了一边警惕的观察三人一边给自己叠了一块巨大三明治的晏菀青身上。 两片面包片上下封顶,中间堆满了生菜c鸡蛋c培根c奶酪还有香肠,晏菀青正挖了一大勺三文鱼罐头想要抹到杰作之上,就看到斜对面的阮钰铭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 平心而论,早餐时间看到这么一位被五花大绑的男性并不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特别是他旁边正是自带美颜暴击的房其琛的时候,女孩需要用出极大的毅力才能把视线固定在他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睛上,而不是一不小心就溜神到隔壁。 晏菀青愿意用自己的毕业成绩发誓,她在《信息传递和暗号释义》这门课上的表现是连校长都折服的优异,然而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成绩都在阮钰铭“抽搐式”的眼神传递前败下阵来。 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个失败的抛媚眼尝试。 或许阮哥真的是没有当情报员的天赋,真的是男怕入错行,不然他何至于三十好几还一贫如洗。 她悲悯的想到,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巨大三明治,丰厚的馅料在嘴里爆开,带来了陶醉般的享受。 阮钰铭的眼睛顿时抽搐的更厉害了。 “喝水,别噎着。” 房其琛慢条斯理的切着盘子里的香肠,还不忘对把脸都快埋进三明治里的女孩发出提醒,相比较之前几乎是在喝露水的进餐状况,他今天的胃口好了不少,起码不是在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了。 又一个异常信号。 晏菀青的两腮装的鼓鼓囊囊。 要不是她的精神向导一再确认她已经脱离了梦境,眼前的景象更像是某个心怀鬼胎的家伙搞出来的幻觉。 太多异常元素叠加在一起可不是好兆头。 她咽下了一口食物,端起牛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 因为这意味着,如果不是她疯的更厉害了,那就是暴风雨即将在这座破破烂烂的哨塔里登陆了。 “暴风雨啊” 伸出舌头舔到了嘴角沾到的沙拉酱,内心蠢蠢欲动的向导转了转眼珠子,不着痕迹的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功绩c晋升c资本这些才是她能在军部立足的根本,能够靠近权力中心的人往往都有着一份辉煌的履历,而每一份完美的履历都要从一点一滴做起。 我的机会来了。 她内心的野兽发出了试探性的咆哮。 大概是为了照顾她这名职场新手,在晏菀青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的时候,一声突兀的狼嚎从屋外传了进来。 房其琛放下了刀叉,对着他的动作,屋内的气氛骤然一变,杨明拿出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淡定的说道:“新的头狼出现了,少爷。” 新的头狼?少爷? 晏菀青狐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深切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睡觉的时候错过了好几部续作,不然怎么会一觉醒来就接不上剧情了呢? 然而,在场几人中反应最大的却是丧失了话语权的阮钰铭,只见他猛然停下了发出噪音的举动,头部又慢慢向下一垂,偏偏逐渐转红的眼珠子依然吊着向上看,令人能清晰的看见眼白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晏菀青一口气喝干了被子里剩余的牛奶,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画面很难与赏心悦目扯上一星半点关系。 “需要把他打晕吗?”她冲着状态明显有异的阮钰铭扬了扬下巴,“他看上去十分想咬咱们一口。” “那你就小心点,不要被咬到,向导小姐。” 房其琛如此回答,他慢慢的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带着哨兵特有的警觉。 “毕竟我一会儿恐怕很难有时间去把他从你白皙的脖子上扯下来。” “这可真是噩耗。” 晏菀青撇了撇嘴,小浣熊爬到了她的脑袋顶唧唧歪歪个不停,还握紧了小拳头对着空气来了几下,也不知道在给谁下马威。 “来了。” 杨明也站了起来,他一把扯掉了身上的围裙,倒是难得有了几分塔长的样子。 “嗷呜——” 狼嚎声又响起,只不过这一次近的像就在门外,还夹杂着令人牙根发麻的撕拉声,晏菀青起身扭头,就看到正对着街道的窗户上赫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说人脸其实并不合适,因为他的半张脸遍布着鳞片,就连下巴和脖子都没有幸免,一双眼睛完全是爬行类特有的数瞳,连眼白都变成了浑浊的黄色。 “啪!” 一条顶端开叉的猩红舌头被甩上了染上哈气的玻璃,慢慢的拉出了一条恶心的水痕。 “哇哦,真应该让靳蓝来看看这一幕,”晏菀青的脸上是难以形容的嫌弃,“看看她还会不会吵着要养蜥蜴。” 说不上是人还是兽的怪物将两只前爪贴在了玻璃上,她这才发现他的脖子到锁骨上有着绿色的恶心鳞片,而手指上已经长出了锋利的弯钩,腰部也扭成了近乎“s”的形状,看起来真是又恶心又妖娆。 “嗷呜——” 半人半兽的怪物张开了嘴,发出的却是一声标准的狼嚎,配上他的外表真是怪异又滑稽。 “我需要一个解释,”晏菀青一步步挪到了房其琛的身后,“别告诉我劳伦斯回家以后越想越气,决定派他的怪物大军把我们杀了泄愤?” “如果真是劳伦斯干的反而好了,”房其琛把她的头往回按了按,“不过我恐怕这次看我们不顺眼的可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娘娘腔儿。” “你看到它胸口的红线了吗,菀青中士?” 开口解释的是贴心的杨明,他将餐桌上的刀叉搜罗在一起,显然打算将之作为武器。 “红线?” 晏菀青闻言仔细观察,还真的在对方破损的的衣物下看到了一道无比眼熟的红线。 最起码,她的心口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荒野女巫是生物方便的最强者,其他人的表演在她面前就是东施效颦,西区那群家伙绞尽脑汁才搞出来的成果还胜不过她的随手布置” “你的意思是咱们所有人都中招了?”晏菀青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并不是中招,而是赠礼,”房其琛更正道,“将药物混在常年不停的雨水里,让黑街里的每个人都潜移默化的被改变,而日积月累之下定然会在某天发生质变,其标志就是胸口出现的红线这就是荒野女巫提到的‘礼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大跳的晏菀青抄起手边的板凳就对着声音来源砸了过去。 坚固的木头撞上了坚硬的骨骼,椅背在眨眼间就刺了个穿透,晏菀青定睛一看,发现阮钰铭不知何时吐掉了嘴里的抹布,更为恐怖的是,他的左半边额头长出了一根像足了鹿角的犄角,几乎与成年雄鹿头上那对等长,生长的痛楚让主人不住的发出哀嚎,而四分五裂的板凳也从侧面应证了它的坚硬。 “没有一个普通人能逃过女巫的魔爪,”杨明皱起了眉头,“毕竟哨兵和向导就是普通人进化的结果。” 面对着眼看就要成为怪物同类的阮钰铭,晏菀青十分识时务的抓住了房其琛的袖子,不知道该对阮钰铭的惨剧表示同情还是嘲笑他就算兽化也是只草食动物。 她的念头刚转到这里,窗外的半人半兽就停止了狼嚎,它一下一下的从窗户上爬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放弃了? “嘭!嘭嘭嘭嘭嘭!啪啦!” 还没等女孩确认自己的猜想,可怕的撞击声和利爪在门上发出的刮擦声接踵而来,似乎有千军万马在攻击者岌岌可危的大门。而随着玻璃破碎的脆响,五六只同样的半人半兽从击碎的洞口跃了进来,那奇形怪状的模样,让晏菀青产生了自己还呆在女巫家的荒谬感。 “嗷呜——” 领头的怪物发出了狼嚎,像是在发号施令。 哦,它当然在发号施令。 狼群效应。 忠诚与协作。 荒野女巫当年用来控制哨兵向导的法子在她的所有造物身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可有些麻烦啊。” 房其琛这么说道,从餐桌上拿起了自己用过的餐刀,对准依旧在挣扎的阮钰铭射了过去。 餐刀准确无误的隔断了束缚住男人双手的绳索,而双手重获自由的情报员嘶吼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想要挣脱绳索,却脚下一绊,连人带椅摔了个四仰八叉。 “唔” 晏菀青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 “抱歉,我接下来顾不上你了,”房其琛认真的对在地上扭动的阮钰铭说,“跑吧,别被别人抓住。” “拼命跑,然后奋力活下去,这就是我的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唔” 悉悉索索的从地上爬起来的阮钰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呜咽, 他额头上的单角已经冒出许多, 绷开的皮肉向外翻卷, 淡黄色的脓液和血水混着一起自额顶淌下, 皮下的血管一根根鼓起,清晰的透了出来。 就算亲身经历过类似的实验, 但亲眼目睹普通人的异变尚属首次,晏菀青目不转睛的盯着逐渐失去人类模样的男人, 甚至不顾得近在咫尺的危险。 “嘎” 阮钰铭开口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他的眼神在清醒与茫然中间切换, 四肢支撑不住的倒地, 躯干逐渐佝偻抽动, 一股恶臭逐渐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熏的冲进屋内的几头怪物都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晏菀青的战术素养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她几乎是靠本能的对房其琛下了命令:“哨兵,将你的嗅觉调整至最低!” 话音刚落, 她自己就被差点熏了个仰倒,那是介乎于腐臭和腥臭之间的气味, 代表着拥有者肉体的败坏与重组。 旧的细胞在死去,新的脏器在苏生。 在一百五十年前,哨兵和向导也通过同样的方式诞生于人世。 这画面丝毫也无法与美丽挂钩,甚至带着□□裸的丑陋与残酷。 “一楼估计已经被占据了,昨天咱们就已经见识过了他们的数量。” 杨明冷静的分析, 他将左右手分别搭到了青年和女孩的肩膀, 将他们向身后的楼梯口推了推。 “黑街的普通人数量虽说比不上王国和联盟, 但也能够占据九成以上,这些人里就算只有一半变异成功,也足以将咱们撕成碎片。” 昨天? 晏菀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里先交给我,少爷你带着菀青小姐上楼,”杨明慢条斯理的吩咐,“您应该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可不止一件。” 你们要做什么? 女孩聪明的没有把疑问说出口,她被房其琛干脆利落的抗上了肩膀,熟悉的颠簸感传来,她抬着头注视着杨明并不高大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中警铃大作。 有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而她还被蒙在鼓里。 晏菀青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往往意味着危险的临近。 虽说眼下的危险就够呛了。 “呆在这里别动。” 房其琛把她放下的时候,晏菀青才发现二人竟然来到了阮钰铭的房间,与后者总是表现出的亲切和热情不同,这间房间看起来更像是属于某个躁郁症患者,四面墙壁上被人胡乱的画着刺目的图案,几乎没有一样保持完好的家具,就像是某个人把一架发疯的剪草机给扔了进来,目之所及全是斑驳的划痕。 讽刺的是,她能精准的判断出房间主人也是托了这些涂鸦的福,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照片用刀钉在墙上。 那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合照,里面的主人公是看起来幸福又美满的一家四口,丈夫英俊儒雅,妻子高挑美丽,小女儿玉雪可爱,大儿子哦,大儿子被人用水果刀刺穿了头。 晏菀青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照片的一角,她试图忽略利器戳出的窟窿以辨认出“大儿子”的真容,这其实是一件无用功,考虑到“妻子”长了一张与一号通缉犯一模一样的脸,大儿子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晏菀青心头一跳。 “哗啦!” 抽屉被粗暴拉开的声音响起,对那张被刺穿的照片视若无睹,房其琛开始翻箱倒柜,白色的文件随着他的动作漫天飞舞,牛皮纸袋被撕破的声音不绝于耳。 放开了晃晃悠悠的照片,女孩的注意力又被墙上挂着的日历所吸引,只是这一看,就让她大吃了一惊。 7月1日。 撕拉式的日历上赫然印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日期,而它所带来的,则是冲击性的事实。 晏菀青清楚的记得,她是在6月25日来到星空海盐塔报道的,而她洗澡昏迷则是在报道的三日后也就是,6月28日。 6月28日,7月1日。 这中间,整整隔了三日。 如果不是失忆,那只有一个可能——她昏睡的时间远比想象中更久。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醒过来后会觉得处处怪异,就像是从一部电影的开头快进到了中段,因为当她昏睡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你确实昏睡了三日。” 房其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只要一进入黑街的范围,就会感染上荒野女巫的魔药,从你下飞艇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贼船。” 晏菀青转过身,弯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文件。 “陈洛制作的药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荒野女巫的魔药,因此每一个军部的成员在踏上黑街的土地后都能获得一次接种的机会,第一个是我,第二个是264号通缉犯,第三个是清道夫,第四个是被军事法庭派来的阮哥,最新一个是你,可惜,药物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起作用。” 这就是阮钰铭会被绑在椅子上的原因了。 房其琛c女巫c清道夫c阮钰铭,偏偏没有最该出现的塔长杨明,唯有军部的人才能获得一次求生的机会,而没有接种的人,自然也不会隶属于军部。 晏菀青低头看向手里的纸张,那是一份对外的报告汇总,这些每隔三日发送一次的信息十分工整,从年初至今,全部只有一句话: “战犯房其琛,极度危险,建议销毁。” 而每一次信息报送的落坎,都写着“中尉阮钰铭”这五个字。 整整7个月,七十多次的坚持不懈,大总统派他来或许是为了让房其琛忏悔,可阮钰铭一心想的却想自己的任务目标死。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晏菀青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个榆木疙瘩。 就算平日里表现的再怎么粗神经,阮钰铭也是一名情报员,还是一名军衔为中尉的情报员。 情报员的第一课是什么? 是伪装和说谎。 很显然,就算一直被旁人嘲讽资质低劣,他在这方面也完成的极好,在晏菀青与他接触的三日里,从没在他的情绪和表情上察觉到任何异常。 “我还是太嫩了啊。”她感叹道。 “阮哥是我幼时的邻居,”房其琛将一个方形印章模样的东西拿在手里,瞄准了自己印有编号的手指,快速卡了下去,滋滋的声音从印章和手指的交界处传来,一股肉香味开始在屋内弥漫,“我父亲叛国后,母亲将我寄养在他家。” “一开始我们相处的不错,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哨兵与普通人的差异逐渐显现,他开始对我感到畏惧,就像是他的父母一样。” 普通人对哨兵和向导似乎永远只有崇拜或畏惧这两种情绪,在远离时崇拜,在接近时畏惧。这其实也可以理解,当小孩子们发现自己以为温顺又乖巧的宠物其实可以轻而易举的咬破他们的喉咙时,也会惊慌失措的哭泣和躲避。 阮钰铭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凑巧的是,他还拥有了与优秀哨兵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这可真是一场灾难,对于二者都是。 “他害怕我,而这种害怕在他父母死后就攀升到了顶峰,”将印章从皮肉伤拿开,房其琛熟练的将准备好的伤药倒在了伤口上,当白色的粉末与血肉相融,饶是他额头也沁出了汗珠,“他的父母死于与血色苍穹的一次冲突,也算是我父亲下的手。” “他变得无法与我相处,每到夜间就会歇斯底里,直到我母亲给了他一大笔钱,名义上是抚养费,其实就是抚慰金,而自从我去了哨兵学院,我们两个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如果军事法庭没有找他来监视我的话。”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做到平日里正常说笑亲昵的? 晏菀青在此刻突然非常想要问这句题外话,好在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最没有资格这么问的人恐怕就是自己,才只能悻悻的咽了回去。 阮钰铭的父母只是死在了血色苍穹手里,她的父母可是死在了眼前青年的父亲手里,要论双方仇怨,她和房其琛才是真真正正的血海深仇。 最好笑的事,她正在跟自己的仇人之子心平气和的讨论着另一个同病相怜的家伙的心理活动。 天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心平气和的自己是多么的扭曲和畸形啊,她在心底默默感叹,或许向导学院的老师们可以放心大胆的骄傲了,因为她这个问题学生其实还是接受了王国的日复一日的洗脑。 阮钰铭从父母的死亡里汲取了恐惧和仇恨,而她却将死亡和牺牲视为理所当然。 因为他们接受着不同的教育,活在不同的世界。 就像房其琛说的那样——“拼命跑,然后奋力活下去,这就是我的世界”。 “我会和杨明会将楼下的怪物引开。” 房其琛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将手柄冲向她递了过来。 “一楼的储物间里有替换用的玻璃和家具,厨房的食物也足够你撑上一个月。” 接过匕首并插在腰间,晏菀青扫过男人手上的伤口,原本的数字“175”已经变成了“75”,于是她笑了笑,“长官,你们要去寻找荒野女巫的宝藏吗?” 房其琛没有理会这个问题,他深深的看了女孩一眼,突然微微一笑,“再会,向导小姐。” 晏菀青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再会,哨兵先生。” 然后二人便擦肩而过。 听到门在自己身后关闭,晏菀青迅速弯下腰开始在满地的文件中翻找,伴着楼下传来的兽吼和撞击,她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最后从床垫底下脱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干脆的人撕开口子后,里面掉出了两份被精心保管的文件。 “我就说嘛,无利不起早,阮哥愿意守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写没有回应的报告,肯定是有原因的嘛。” 她抖了抖文件,拿出第一张看了起来,与她想象的任务密令不同,这是一份在她看来胡诌八扯的研究报告,内容大体就是论证普通人在淋了黑街的雨后获得超长能力的概率。 “一边害怕着哨兵,又一边向往着哨兵的力量吗?”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身为天生向导的她都在追求更强的力量,更何况是一无所有的阮钰铭呢? 晏菀青随手把报告一扔,露出的第二份文件倒是令她眼前一亮。 那是一份极为详细的黑街地图,阮钰铭在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手记,记录着每一个地点的历史和他对于荒野女巫宝藏的猜想,对于初来乍到的晏菀青而言,再也没有比这份地图更有意义的收获了。 “就是嘛,复仇c宝藏c功勋和资历这么大费周章总是要占一样的。” 三下五除二的把地图叠好塞进口袋,晏菀青掀起了浴袍的下摆,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双手在床底下摸索着,本着撞大运的思想,没想到还真的让她摸到了一个坚硬的长条物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连指甲都要劈了,她终于将“长条”从床板上抠了下来,那是一把原木色的短小火铳,有些陈旧,看上去就像出场时忘了刷漆。 “这才对嘛。”她吹了一声口哨,拍了拍满满的弹夹,站起来满房间转了转,找到了一套阮钰铭的衣服换了上去。 男人的衣服对于尚算高挑的她也有些大,挽了一下衣袖和裤腿,她对着穿衣镜抚摸着衣服上属于“中尉”的军衔,不由得笑出声来。 “n一2785,目标是晋升到最高级。” 从前有一座冰淇淋店,它有一名店长和三名店员。 每一个,都心怀鬼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晏菀青在阮钰铭的房间一直呆到楼下的动静彻底停止, 在这期间, 她躲在了衣柜和床铺的夹角里, 手里一直握着房其琛给的匕首。 虽说要论杀伤力, 显然她自己搜到的火铳更胜一筹,但火铳毕竟子弹有限, 用一颗少一颗,不到万不得已, 她实在是不想浪费。 特别是, 黑街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的眼下。 房其琛临走前提到了食物和替换用的家具, 可晏菀青并不打算像个乖乖女一样守着风雨飘摇的哨塔瑟瑟发抖。 “这座哨塔并不安全。” 她如此告诫自己。 没错, 从表面上看, 在拥有充足食物的情况下,她只要坚守哨塔到王国的人前来搭救就行了,但仔细思索的话,就会发现这个“最佳选择”其实就是“等死选择”。 因为, 它根本漏洞百出。 首先,晏菀青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固守哨塔的实力, 作为向导学院的第一名,她对自己的向导能力很有自信,遗憾的是,她要面对的是成群结队并失去理智的敌人,光是“失去理智”这一条就等于废掉了她大部分的战斗力 等等, 想到这里, 她摸了摸下巴。 之前她碰到的不过是西区那边搞出的拙劣仿制品, 这一次却实打实的荒野女巫出手,倘若被雨水影响的人真的像阮钰铭拿到的研究报告那样有可能向着最初代的哨兵靠拢,那么是否也意味着它们可以碰触到她的精神向导?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的处境就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毕竟她可是随身携带棕熊的女人。 然而猜想必须要实践来证明,贸然出击就好比脑子进水,保险起见,她还是需要一名搭档。 向导的搭档当然是哨兵,碰巧她也认识一位绝对能够在黑街横着走的哨兵,可惜无论是对方还是她都没有结伴而行的意思。 房其琛太强了。 想到青年在自己眼前暴露出的真正编号,女孩轻轻咬住了下唇。 普通人出身的阮钰铭根本不了解哨兵这种怪物,不管他扣下房其琛的新编码是出于自欺欺人的心理还是真觉得这样就能压制后者的能力,实际上都是掩耳盗铃的行为。 哨兵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它会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直到拥有者的肉体无可挽回的开始衰落。 而房其琛怎么看都不到身体衰退的年纪。 n一75和n一2785。 晏菀青捂住脸吐了一口气。 虽说她很自信自己的能力远超于现在拥有的编号,可2700多的等级差距并非轻描淡写就可以跨越,前几次的合作也充分证明了这个事实——她无法掌控房其琛。 这可不行。 晏菀青扶着壁橱站了起来。 现在的她需要一个安全c可掌控还听话的搭档,而不是一位明显背负着秘密任务的前战场指挥官。 脑海中闪过劳伦斯身后的一男一女两名哨兵,女孩咬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最终把目标放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花彦。 那个在她上班第一天登门的东区老大,拥有着哨兵血统,还被她用精神触手标记过,简直就是最理想的应急选择。 有时候,适合要比强大更重要。 打定了主意,她轻手轻脚的靠近了紧闭的门扉,先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慢慢的打开了房门,踏上了通向餐厅的走廊。 这一段路其实并不好走,因为本就不甚结实的楼板在之前发生的打斗里被搞的七零八落,不少地方都被砸出了深坑,红绿相间的汁水散落在扭曲变形的楼梯和地板上,让她迈出的每一脚都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里显得岌岌可危。 晏菀青的神经紧绷,手里的匕首被换成了火统,她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拉开了保险,整个人贴在墙根慢腾腾的往前挪,好在直到她挪到餐厅门口,也没有发生预想中的袭击事件。 看样子房其琛确实引走了所有的敌人。 这么松了一口气,女孩一迈步进入了餐厅,然后就被迎面而来的恶臭和血腥味顶的差点翻过去,等到她看清餐厅的现状,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推测大错特错。 房其琛没有引走敌人,他直接就地解决了。 眼前的餐厅简直就是像是人间地狱,晏菀青几乎无法想象需要多么狂放的战斗才会搞出如此血腥的遗迹: 原本的桌椅餐具全部被打翻在地,整间餐厅都像是浸泡在血泊里,四处都是被撕碎的残破肢体,她甚至看到了角落里被碾碎了半张脸的头颅。 “滴答。” “滴答。” 水滴声在堪称静谧的房间内分外清晰,晏菀青顺着声音抬起头,然后脚下一滑差点就仰进了满地的血污里。 那是一头被人活活钉死在天花板上的怪兽,它有着强而有力的四肢c剑利的獠牙和粗壮的尾巴,而现在,这些足以让人战栗的部位全部被银色的餐刀所贯穿,鲜血顺着刀柄不断流下,乍一看倒像是某种黑暗艺术风格的滴水雕塑。 确认了一下眼神,晏菀青知道这是自己弄不下来的“艺术品”。 这也是她决定离开哨塔的第二个原因——她实在没能力清理战场。 在野兽横行的地方,浓重的血腥味往往会引来更加危险的敌人,她就算忍着恶心勉强留下也不过是坐以待毙。 二楼尚且如此,简直无法想象一口会是何等惨状。 搬了把椅子坐下,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的晏菀青捂住了“砰砰”直跳的心口,一时间搞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惊恐莫名”还是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脚下的血泊和滴答的水声勾起了记忆中的电影画面,娇俏可爱的向导小姐对着同在屋檐下的哨兵先生心动不已。 “哇哦。” 瘫坐在在椅子上,她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让她的脸颊慢慢的透出了一丝红晕。 就算平日里再怎么用温柔乖巧的假象去包装吹嘘,向导,也是荒野女巫研制的野兽。 他们或许没有哨兵的外放和野蛮,可归根结底,还是野兽的一种。 而动物世界,胜者为王。 或许慕强才是他们遮掩的本质。 倾慕强者c追随强者——这几乎已经被荒野女巫刻进了每一名向导的本能里。 我想要他。 坐在这幅惨像之中,晏菀青又咬起了手指。 这么强的哨兵,我想要他。 小浣熊被激烈的情绪所刺激,一下子被踢出了她的精神图景,在肩膀上翻了个跟头,死死的抓住了宽大的衣袖才没有掉进地上的血泊。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它埋冤似的挠了主人一下,在发现后者毫无反应后抬起头,然后就被吓的差点又翻下去。 只见女孩双眼湿润,两颊泛红,若不是深处如此惊悚血腥的地方,完全就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形象。 “胖墩。” 晏菀青闭着眼捂住心口,随口给精神向导起了个外号。 “我觉得我坠入爱河了。” 喜提“胖墩”爱称的小浣熊想给这个女疯子一熊掌。 “可是对方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呢?” 她一把拎起小浣熊,对着它委委屈屈的说道,还没等后者给出反应,就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补充了后半句。 “那就当上大总统后以权谋私吧。” “军令c下药c暗箱操作琛哥表面上对军部不屑一顾,实际上却享受作为‘军刀’的生活,如果我以大总统的身份下令,就算不情愿,他也一定会听的吧?” 胖墩不是很想理她。 “啧啧啧,哨兵是一种意外单纯的动物哦,只要得到了他的肉体就可以得到他的心,只要肉体绑定,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围着我转。” 摇了摇手指,为自己的“理想清单”又添加了一条的晏菀青倒是神清气爽了起来。 “这样的话,一号大人就是我未来的婆婆了呢,”开启自说自话模式的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餐厅,顺着楼梯一路向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和一号大人一定能相处愉快。” 被战斗席卷过的一楼就像她猜想的那样惨不忍睹,然而已经有了新目标的女孩对眼前的狼藉视若无睹,拿着自己准备好的背包就钻进了后厨。 “不过婚姻也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啊,胖墩,”从储物间找出罐头和黑面包的晏菀青一边往背包里塞一边煞有介事的对浣熊说道,“有一个可爱的婆婆就会有一个处心积虑破坏你婚姻生活的公公,对于这样的讨厌鬼,我们一般都会在婚前就解决他。” 完全不觉得自己一边计划要嫁给儿子,一边宣称要杀掉父亲有什么不对,女孩颠了颠手中背包的重量,考虑到自己的负重越野成绩,只能遗憾的放弃了再往里面塞点的诱人想法。 有点糟糕。 她看着背包中有限的食物,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接下来的处境恐怕容不得乐观。 “女巫能在雨水里做手脚,说明黑街的水源本身就有问题。” 翻出了储物间里的军用水囊,晏菀青把铜制水壶里的水都灌了进去。 然而真正恐怖的并不是稀少的食物或者水源,毕竟这两样她总能从别人家里搞到,而真正的危机却总是看不见又摸不着。 潮湿的环境c腐败的尸体c被污染的水源这些元素凑在一起,往往只意味着一件事——瘟疫。 “不不不,荒野女巫想看的是热闹,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屠杀。” 她摸着下巴分析道。 “可能爆发的瘟疫或许只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为的是让我们这些寻找宝藏的冒险者加快速度。” 小浣熊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心,湿漉漉的触感却让晏菀青突然灵光一现。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她连连摇头,“如果只要进入黑街机会被感染的话那么星空海盐的客人们” 原谅她的迟钝,她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那些偷偷进入黑街吃冰淇淋的学生,看其他三人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们肯定不会是溜进来的第一批。 也就是说,有许多感染了药物的学生顺利的回到了王国边界。 再说直白点就是——他们恐怕直接在王国境内变异了。 吹了一声口哨,晏菀青第一次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虽然对哨兵和向导分外残酷,但王国是不会弃普通人于不顾的,也不会允许边境这样的重镇怪物横行。 “只要前往边境交界,就能与大部队汇合吗?” 将沉甸甸的背包甩上后背,晏菀青顶着胖墩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 是参与进寻宝的大部队去搏一搏升职加薪的机会还是稳妥的追寻大部队,这是一个问题,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要先解决搭档的问题。 闭上眼,晏菀青开始在脑海里勾勒之前背过的黑街地图,以星空海盐塔为起始,一路向东锁定到花彦所率领的帮派驻地,这段路着实不近,如果贸然前往又扑个空,她很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囫囵个的活到最后。 好在,初次碰面为了瞒过柯乐的眼睛,她曾经入侵过花彦的精神世界,并留下了印记。作为一名出色的向导,晏菀青完全可以借此追踪到后者的位置。 毕竟花彦只是一名未经受任何训练的哨兵血统拥有者。 他或许会比普通人强大,但他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哨兵。 闭上眼,女孩开始专心致志的感应精神印记的位置,然而当她真的感应到时,又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 太近了。 近的就像是守在门外。 浓郁的血腥味会吸引来更为危险的敌人 晏菀青的手握紧了火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狩猎一头怪物需要几步? 晏菀青拿着上了膛的火铳小心翼翼的贴上了门扉, 结实的门板阻隔了大部分的声音, 唯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通过木料的缝隙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灼热的气息和难闻的口臭让她在瞬间就勾勒出了门那边的景象。 不太妙啊。 自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向导撇了撇嘴, 蹲在肩膀上的浣熊跳到了地上,眨眼就涨大了无数倍, 有样学样的也贴着她凑到了门扉前,活像是一张特大号毛绒毯子。 “胖墩, 展现你英勇无畏的时刻到了。” 抚摸着自己的精神向导, 晏菀青一脸的慈爱。 “是时候牺牲自己来保护妈妈了。” 胖墩对此的回答是标准的死鱼眼。 “好吧, 你要是实在不想牺牲, 妈妈也没有办法, ”她委委屈屈的说,“那么一会儿咱们母子两个就听天由命吧。” 胖墩忍不住对她翻了个白眼。 “呵,”面对不肯配合的精神向导,晏菀青冷艳高贵的睨了它一眼, 然后握住了门把手,开始倒数计时, “五c四c三c二一!” 猛地向里拉开大门,然后又猛地向外合死,感受到门板因某物撞击产生的震动,晏菀青脚下一踏从门后滑了出来,火铳黑漆漆的枪口直直的冲着门外, 抵上了被门板袭击而向后倒退的怪物, 就在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怪物的身后响了起来。 “好汉,饶命啊!” 什么? 晏菀青迟疑了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就让对方反应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大吼一声,一下子就将女孩扑倒在地,火铳脱手而出,一下子就滚到了一边。 “不不不!傻大个你冷静一点!” 之前喊着“饶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或许是距离近了不少,晏菀青仓促间觉得这个倒霉声音有点耳熟。 “吼!” 身上的怪物发出了咆哮,口水和腥臭的气息扑了她一头一脸,肩膀被利爪狠狠的按在地上,皮肤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 晏菀青用右手小臂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怪兽此刻也慢慢的低下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她脆弱的脖颈。 女孩屏息,双方一触即发。 “我的荒野女巫啊!”看不见人影的男人抓狂的喊道,“你们冷静点啊!不不不不不不不!!别别别!!!” 没有人理会他的呼喊,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对着按住的女孩狠狠咬去,晏菀青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迎着敌人的利齿,对着它脆弱的口腔刺了过去! 然而就在女孩纤细的胳膊与可怖的獠牙c锋利的刀刃与脆弱的口腔即将接触时,一股蛮力从怪兽的背后传来,一下子就把它甩了出去! “哈!哈!” 劫后余生的晏菀青一边喘气一边爬了起来,只见一头巨大的棕熊正狠狠的咬着怪物的后颈,用力将它向外拖,与棕熊庞大的身躯相比,怪物原本壮硕的身体显得瘦弱了许多,它全身扭动挣扎,然后迎来了棕熊极不耐烦的一掌。 这一掌极为用力,那怪物直接被打懵了几秒。 “别打了,大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晏菀青刚松一口气,注意力就被一旁大呼小叫的人吸引走了,这一看不要紧,原来喊出那声“饶命”害的差点让她命丧黄泉的干扰者竟然是一名老熟人。 第264号通缉犯,也就是“女巫”正看着缠斗的棕熊和怪物上蹿下跳,就在他喊的正激动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冷静,千万要冷静啊,外卖姑娘,”察觉到冰冷刀锋的男人霎时间身体就僵住了,甚至还配合的举起了双手,“冲动是魔鬼啊,看在曾经共患难的份上,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晏菀青可不管这个怂蛋在说什么,上一次的送外卖经历让她彻底看清了这家伙外强内干的本质,于是她把匕首又往女巫的脖子上贴了贴,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和那玩意儿是一伙的?” “是,”女巫哭丧着脸答道,随后像是怕被误会,又赶忙补了一句,“我和你也是一伙的,咱仨都是一伙的!” “什么鬼?”晏菀青觉得他是脑壳进水了。 “真的!真的!”生怕她不信,女巫又把语气加重了好几倍,“那是傻大个儿啊!外卖姑娘!” 傻大个儿? 晏菀青狐疑的看向正被棕熊暴打的怪物,目光扫过它露出的右臂,上面交错纵横的花纹瞧着倒也有几分眼熟。 等等。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花彦的纹身吗? 极度接近的精神感应,右手的花臂c能被精神向导攻击和碰触,还跟女巫混在一起,所有的信息都将这头怪物的身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它,就是她要找的花彦花老大。 “吼!” 被棕熊左右开弓抽的东倒西歪的怪物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终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见到敌人瘫倒在地,棕熊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抖了抖浑身的肥肉,整只熊用两条后腿立了起来,背对着虚软无力的怪物,显然想要来一击极具分量的泰山压顶。 要真要结实的挨这么一下,别说明天的太阳,估计花彦连正午的太阳都不一定能看到了。 就在棕熊即将倒下的时候,晏菀青一声清脆的“胖墩!”还是把容貌大变的花老大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回来。 没能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棕熊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地上,那强大的冲击力让哨塔都抖了抖。 推着女巫走到了奄奄一息的怪物面前,晏菀青将信将疑的瞥了眼局促不安的男人,把他往前又踹了踹,“就算他是花老大,他也已经变异,怎么会跟你凑到一块?” “好问题啊!长官!” 见识到了棕熊的狂暴,女巫把对房其琛的狗腿称呼都搬了出来,他此刻倒是比上次见面时更为狼狈,不仅头发像鸡窝,连鞋子都是一样一只,显然是仓皇出逃。 “上一次你们走后,傻大个儿就带着手下收拾残局,结果收拾收拾着,他的手下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子,开始疯狂攻击同伴,”女巫苍白着脸回忆,“最后也就我俩还保持着清醒,我知道这是荒野女巫的魔药开始生效了,而他身上也逐渐显露了变异的痕迹,我便将仿制的药剂用在了他的身上。” “仿制的药剂?” “军部曾经派那个眼镜男为我接种过,你们总不能指望一名魔药大师在见过新型药剂后当作没看见吧?” 女巫一边说一边试探着靠近了瘫在地上的花彦,小心翼翼的把手罩在了后者的额头,然后松了一口气。 “呼热度总算降下来了。” “所以你这是失败了?”晏菀青收起了匕首,又捡起了地上的火铳。 “失败?我?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女巫顿时就跳了起来,“我要是失败了,你看到就是一头完全丧失理智的怪兽了!” “不好意思,经过刚刚热情的‘招呼’,我实在无法相信这玩意儿还有理智可言。” 被女孩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的男人顿时萎靡了不少。 “他在来的路上都很乖,”他有些挫败的搓了搓脸,“可是越近就越躁动,可能是血腥味太浓了,你知道,野兽本能” 想起了二楼餐厅天花板上的“艺术品”,明明不是自己干的,晏菀青还是感到了无法言明的心虚。 像是为了应证女巫所说的真实性,趴在地上的花彦悠悠转醒,比起之前的狂暴,他的眼睛里倒是多了几分温和与理智。 于是胖墩悻悻的放下了蓄势待发的熊掌,连带着女巫也松了一把劲儿。 ”哦对了!”他还没喘几口气就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店里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晏菀青对这个问题回答的毫无压力,“阮哥拥抱了崭新的人生,琛哥抛下貌美如花的我跟着塔长私奔了。” “哦,原来是私奔了你说啥?!” 这个回答太出乎意料,女巫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过去。 “你也觉得很过分吧?”晏菀青捧着脸,“比起正当龄的我,在琛哥眼里果然还是那种会做饭的老男人更好一些吗?” “不不不,这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吧?”女巫颇为崩溃的喊道,“那家伙跑了,咱们可怎么办?只有他能得到军部的救援!” “不不不,你搞错了因果关系。” 晏菀青从怀里掏出了黑街的地图,将其展开在女巫的眼前。 “并不是房其琛能得到军部的救援,而是得到荒野女巫宝藏的人能得到军部的救援。” “哎?”女巫愣住了。 “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琛哥来黑街的目的,”晏菀青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优秀的前线指挥官c最接近荒野女巫的药剂师和我这个唯一能与指挥官搭档的向导,你说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到荒野女巫的实验室。” “不瞒你说,我之前的计划更倾向于前往边境求助,但在见到你俩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女孩的手指点在了地图的中央,那里被阮钰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比起千辛万苦的去突围,摆在我们面前的倒是有一条捷径。” “那就是去寻找荒野女巫的宝藏。” “想要打蛇,就要捏住它的七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啪嘎, 啪嘎。” 骨节崩脱的脆响随着鞋底的挪动而不断在安静的巷道里回荡, 确认了最后一块尾骨也被碾碎, 房其琛才将脚从地上怪物的背脊处撤回。 “少爷, 你这样可不太好,”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杨明微微皱起了眉头, “骨头弄得太碎会在后续处理上造成麻烦,排骨和骨头汤都做不成了, 要是切片烤肉又要清理碎骨, 耗时又费力。” “不, 我并不打算吃这个。”房其琛看了他一眼才给出了答案。 “真的吗?那可太遗憾了, ”杨明似乎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呆在南方联盟,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吃了不少,在当时的战场上最受欢迎的就是这些家伙了,肉多还耐饿, 一头能供一支小队吃上三天,只要稍微放点配料, 就能嫩的让你吞下舌头。”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出笔在手中的地图上圈圈画画。 “唯一的缺陷就是吃多了容易被反噬,每天都有同伴因为感染药物产生变异,就算侥幸一次次活下来,也会因为同类相残而变得疯疯癫癫。我那个时候就想, 如果能够活着回家, 我就带着可爱的小孙女跑远点, 管她以后会觉醒为哨兵还是向导,反正不能留着她在那里像我一样上战场吃人。” “最后她变成了哨兵还是向导?”房其琛漫不经心的问。 “都没有,她还没觉醒就死在了‘流血之夜’里,”杨明也轻描淡写的回答,“趁着联盟与王国开战,不满执政官决策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上了街头,冲进了哨兵和向导的居住区,把留守的妇孺挨个拖出来处死,我的小孙女那一年才六岁,被他们打破了脑袋挂在了旗杆上。” “当时的执政官提倡精英制度,讲究从优选拔,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高哨兵向导的地位,已达到他所追求的的‘平权’,当然,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他搞砸了。” “南方联盟的第一位向导执政官吗”房其琛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我觉得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物。” “是值得尊敬,我现在也不觉得当时选他是错误的,当时的南方联盟具备了平权的所有条件,民众的善意支持c领袖的个人魅力c富足又和平的生活我几乎找不到他会失败的理由,新政推行的也非常顺利,普通人与我们开始混居,即将升学的孩子们被允许选择军校以外的学校,军队也开始收编全部由普通人组成的军种,联盟内一片欣欣向荣,我甚至收到了新邻居小心翼翼递来的苹果派。”杨明带着笑意的回忆道,手中笔记录下了一个新数字。 “苹果派啊,我还从来没吃过那个。”房其琛蹲在他身畔小声嘟囔。 “老实说,对于咱们来讲,那玩意儿有些太甜了,少爷还是要多喝粥,”杨明哭笑不得看着凑近的青年,转眼又陷入了回忆,“现在想想,其实当时的我们离成功只差一步了。” 是的,只差一步,按照当年的情况,只要保持下去,南方联盟或许会成为大陆第一个实现了人种融合的国家。 可惜,在最为脆弱的前期,他们碰到了最致命的一击——与王国的战争。 “在与王国开战以后,被动员参战的普通士兵在面对王国的哨兵小队时全军覆没,消息传回国内,联盟内部恐慌四起,脆弱的平衡在血的教训面前全面断裂,自一百五十年前就再也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普通民众彻底被接二连三的噩耗给打垮了,他们愤怒的指责让普通人入伍只不过是执政官为了让他们送死而炮制的阴谋,激愤的民意迫使议会直接断掉了对前线的补给,对执政官本人的污名化和阴谋论逐渐发酵。” 说到这里,饶是杨明一直表现的风轻云淡,语调也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我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割下了因战斗感染而变异的战友的肉,并且塞进了嘴里。” 房其琛觉得,他们或许在这个话题上太过于深入了。 “后来战争结束,执政官被处死,他曾经的努力全部化为了泡影,失去了所有家人的我成为了逃兵,苟延残喘至今,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我们,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 “我是无法改变命运的,阿琛。” 母亲的话应和着杨明的发言在房其琛的耳畔响起,他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对着他认真宣称要成为大总统的女孩,那个被他独自留在星空海盐塔的女孩。 向导并没有哨兵那么强的战斗力,在精神向导无法施展的情况下,她或许会死在这条街上吧。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和闲情逸致去展现自己多余的同情心,毕竟在朝不保夕这方面,他与她没有什么不同。在踏入黑街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会成为取悦荒野女巫的祭品,能否活着走出这里,全看那位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失踪的主人的心情。 “a区已经全部清理完毕,”杨明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没有发现宝藏的线索,也没有发现阮中尉的踪迹,我们需要立即向b区进发吗?” 房其琛点了点头,反倒问起了另一件事,“西区那边有跟你联系吗?” 杨明闻言愣了一下,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青年,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少爷想知道西区什么消息呢?是劳伦斯先生还是血色苍穹?” “关心那个娘娘腔是264号要做的事。”他答道。 这个意思就是要问血色苍穹了。 “少爷可别为难我,”眉毛向下一撇,杨明摆出的表情颇有些愁眉苦脸的意思,“虽说咱们相处愉快,可我毕竟是老爷的人,按照夫人与老爷的约定,清障归清障,最后宝藏鹿死谁手,可是要各凭本事的。” 房其琛顿时笑了,“谁和谁各凭本事?我和其珩各凭本事吗?” “您知道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沉默了良久,杨明才如此回答,基本是等于默认了青年的猜测。 “我还没有迟钝到亲生妹妹在眼前晃还全然不知的地步,杨明,”房其琛冷淡的回他,“像我们这种家族,脸往往是最后确认的东西。” “哦?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慈祥的老者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是根据什么来判断呢?感觉?嗅觉?还是某个特殊的部位?” “是腐败的血臭,”青年答道,“她身上那股腐败的气息,就算用再多的香水都遮掩不掉与父母和我,如出一辙。” 正在试图从杨明嘴里套消息的房其琛不知道,远在被大型机械占据的黑街西区,有人打从心底赞同了他的说法。 “首领~~” 甜腻的女声回荡在堆积着各类机械废料的仓库中,“哒哒哒”的脚步声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逼的男人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首领?劳伦斯首领?” 没有得到回复的短发女子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用脚上的马丁靴后跟敲击着地面。 “哎呀,您明知道我最受不了机械工厂的机油味,这个味道太冲,会麻痹我的鼻子,冲的我脑仁发疼。” 嘴上娇滴滴的撒着娇,女子谨慎的在厂房内搜查,就像她说的那样,这类气味冲鼻的地方极大的干扰了她的信息获取,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步伐向普通人那样一寸一寸的搜过去。 “看在合作一场的份上,您可别为难我了啊。” 嘴上这么说着,女子的搜查越发的仔细谨慎,不过这样一来,她的速度也削减了一些。 怎么办? 男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不抹还好,一抹就擦下了整整一手的□□,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鬼样子,估计比后台卸妆到一半就的小丑都不如。 实际上他的状态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糟糕,如果晏菀青在这里,准能一眼认出这位大兄弟就是当日在女巫家里跟在劳伦斯身后的男哨兵, 没工夫去管塌了一半的伪装,他扭头去瞧自己的大件行李——被几层麻绳捆的结结实实c还在嘴里被塞了一块脏抹布的劳伦斯。 此刻后者的脸色白的像纸,让男人不禁担心自己之前注射的药剂到底起没起作用。 “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陈洛手里买来的,要是这都能继续变异,这破娘娘腔儿的运道也太差了吧?” 在心里嘟嘟囔囔,摸了摸自己为此特意理的平头,脸上妆容花了一大半的清道夫觉得当初接活的自己简直就是鬼迷心窍,费了大功夫把自己伪装成南方联盟的哨兵混到了目标身边,谁能想到血色苍穹的那个女人竟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也对,房其琛的亲妹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省不到哪里去,就算她本人答应,负责提供基因的一号大人和那个男人也不干啊。 “亏了亏了,这一单绝对做亏了。” 他一边在心底哀嚎,一边拿出块手帕索性直接把脸上的伪装全部擦了下来,否则那层东西就会从脸上浮起来,远看活像是被泡发的一具尸体。 或许是短发女子的震慑力太强,被绑架的劳伦斯竟然也配合着他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不然他随便哼哼几声,以哨兵敏锐的听力,说不定都能捕捉到。 诧异的瞄了几眼意外配合的劳伦斯,清道夫刚想夸几句他识相就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兽吼,那声音似乎是来自某种大型猛兽,顿时就让清道夫鼻子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雪豹? 不!是花豹! 去他妈的!房其琛你自己是只布偶猫,为什么妹妹这么凶?! 自打绑定的向导战死后精神向导就没出现过的清道夫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惊悚多些还是嫉妒多些,他浑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紧绷了起来,贴在身后的铁皮箱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知道,自打花豹被放出来的那一刻,他们的处境就不容乐观了,就算猫科的嗅觉比不上犬类,动物的搜索能力也与人类不可同日而语,毕竟人可不会趴在地上嗅来嗅去! 老子一定要加钱!加钱! 自觉大事不妙清道夫在精神世界里鞭挞了无良雇主的房其琛一百遍,然后伸手把劳伦斯给拎到了身侧。 “听着,小子,”他把声音压得极地,“如果不想被那只母豹子拖回去压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你就给我乖乖听话,一会儿我让你跑你就给我跑,听到没有?” 被他穷凶极恶的语调所慑,劳伦斯点了点头。 达到了目的的清道夫满意的放开了他,而他们通过这段耳语也成功的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吼” 花豹的脑袋从铁皮箱的另一侧探了出来,而它的主人也随之而来。 “嗨。” 短发女子抬手冲着蹲在箱子后的两个大男人打了个招呼。 “嗨。” 清道夫一边也抬起了手,一边把劳伦斯用力一推。 “跑!” 收到了指令的劳伦斯立即就像是撒了欢的兔子,一个前跳就对着工厂的大门口闷头冲了过去。 “这可真令人伤心呐,首领。” 女哨兵发出了假惺惺的叹息,脚下一蹬就扑了过去,然后被猛然发力的清道夫从斜后方窜出,靠着惯性跟拦了下来。花豹发出了一声怒吼,短发女子被清道夫这一拦给撞得向后退了几步才卸掉力道。 清道夫一击得手便脚下一转要去追劳伦斯,没想到直接被扑上来的花豹咬住了衣领,短发女子随即跟上,扣住他的肩膀,腰部一扭,竟直接把他顺着肩膀给摔了出去。 结结实实挨了一摔的清道夫顾不上发出“咔吧”声响的腰部,顺地一滑勾住了女子的脚腕,将她向后用力一拉,结果劲未用完就只能在花豹的利齿下松手向旁侧滚去。 没有精神向导的辅助,相当于承受着配合默契的二人夹击的清道夫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超水平发挥,他利用瓷砖地面再向门口滑了一段,眼看就要追上劳伦斯的时候就见到有一颗小石子从身后抛出正巧落在青年的脚下,只顾着奔跑的劳伦斯一脚踩上去,身体失衡,“砰”的一声摔倒在地,这么一摔,一只盛放着紫色液体的药瓶从他的衣兜里跌落了出来,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一旁。 “药!” 清道夫与短发女子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一同向药瓶扑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按照我之前接触到的消息, 军部打算在黑街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女巫说这话的时候, 他们三人正窝在星空海盐塔不远处的一条阴暗小巷里, 晏菀青一手拉着自己的背包, 一手拿着从阮钰铭房间搜来的底图,恢复了部分神智的花彦则靠着肮脏的墙壁喘着粗气, 他身上被棕熊制造的伤口正随着胸膛的起伏迅速愈合。 “笨办法,却有用。” 晏菀青评价道, 看不见的精神触手已经深入了身旁花臂男人的脑子, 虽说以后者现在獠牙利齿的造型, 还能不能被称之为“花臂男人”还有待商榷。 不得不说, 花彦的精神世界是她见过最为糟糕和无序的地方, 与房其琛恐怖的压迫性图景不同,从未当过一天哨兵的花彦的大脑更像是一座被废弃的垃圾场,在药物的作用下被强行开发,就算如此, 也无法拥有其他正规图景应有的能力,自然也不会有精神向导。 换言之, 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被雨水激发了哨兵血统,继而拥有了部分哨兵的能力,晏菀青不知道现在的花彦能否被称之为“哨兵”,可他确实是她现阶段能够找到的最优选择了。 毕竟,能看到精神向导才有被她控制的可能, 无论花彦, 还是女巫。 向导的肉搏能力与普通人无异, 在无法攻击精神世界的情况下,要论无能为力,她比来店里吃海盐冰淇淋的女学生们好不到哪里去,这大概就是哨兵向导为什么要成对出现的原因——他们只有搭配在一起才是荒野女巫的最强杰作。 “他们基本上是全哨兵的配置,如果直接对上,咱们非常不利” 女巫还在絮絮叨叨,晏菀青对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若有所思。 “荒野女巫是王国人?”她略显迟疑的问道。 “对,王国人,”说起自己研究了半生的“偶像”,第264号通缉犯一下子精神了不少,“不仅如此,有不少人推测她应该是贵族出身。” “贵族出身?” “不少人一提起荒野女巫就会想到一个整日埋头于研究的疯婆子形象,实际上,照史料来看,真正的荒野女巫其实是追求高品质生活的鉴赏家。” 男人推了推眼镜,滔滔不绝起来。 “她喜欢单片眼镜,只要品质最好的水晶;她喜欢歌剧,经常为满意的女高音一掷千金;她偏爱红酒,坊间一直有着用佳酿换魔药的逸闻” “荒野女巫,远远不止痴迷研究的天才这么简单。” 第264号通缉犯说的唾沫横飞,他的话像一道春雷,在晏菀青的耳畔炸了个噼里啪啦。 “歌剧歌剧?” 她喃喃说道,手指在地图上毫无目的的乱画,就这么来回了几次,她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喂,264。” “你知不知道直接喊人编码很不礼貌?你起码加个先生吧?”男人抱怨道。 晏菀青没有理他,“你觉不觉得,黑街形状很像剧场的看台?” “什么?” “你瞧,”女孩举高了手里的地图,直接将其调了个个儿,“从这个角度看的话,自东向西,不就是剧院里最前面的贵宾席吗?” “贵宾席往往只有几排,整体也呈竖条状,正好是街道的大致模样而这些席位的最高点,便是天堂位置!” “可是一座剧院的最好位置是包厢,”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女巫反驳道,“假如荒野女巫真的想看一出好戏,她为什么要放弃高高在上的地位,硬要跟其他人挤在一起呢?” “因为参与感,”晏菀青斩钉截铁的说道,“唯有这样,她才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参与感。” “为黑街制造悬念也好,故意放出宝藏的风声也好,都是她为了扩大舞台而采取的举动,比起坐在观众席优雅的鼓掌,她显然更青睐于去扮演一名推波助澜的小角色。” “因为荒野女巫喜欢盛大的典礼,也乐意去促成典礼的开启。” “我不太明白,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女巫迷惑不解的问。 “没有任何好处,她只是为了找乐子!”晏菀青一下子跳了起来,吓得花彦身体颤了颤,“说真的,你们这群人都把她想得太神化了!什么有品位的贵族小姐c超越时代的绝世天才,你们都被这些光环遮住了眼睛。” “想想七日战争!在成功研制出哨兵和向导以后,她直接就发动了一场战争!你们有没有思考过,那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七日战争的目的? 这还真的把女巫给问愣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第一次产生了被问到哑口无言的感觉。 “你当然回答不出来,因为七日战争没有目的,她只是在炫耀,”晏菀青打了个响指,“她在炫耀她的作品,在炫耀她的天赋,为此不惜打乱所有人的生活,而在她觉得虚荣心被彻底满足的时候,她就拍拍屁股消失了。” 女巫这回是真的哑口无言了。 “这样一个虚荣高傲c极端自我的人,当她觉得无聊的时候,会去做什么呢?会不会想要戏耍一下无知又无聊的蝼蚁们呢?” “这便是黑街传说诞生的真相?”出于其余二人意料,这一次接话的竟然是被他们以为已经丧失了言语能力的花彦,他的声音像是老旧的风箱被人戳了一个洞,听上去格外的刺耳。 “我就知道我的药物会起作用!”女巫猛的窜起来,开始对着男人上下检查,“我就说嘛!没道理陈洛能做到的事情我就做不到,明明我才是最接近荒野女巫的人!” 晏菀青忽视了男人的上蹿下跳,注视着浑身汗津津的花老大,问出了一个乍看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如果你是荒野女巫,你会把实验室设在哪里?” 理所当然的,她得不到答案。 “好吧,我们换一个问题,”晏菀青耸了耸肩,“荒野女巫活跃的年代距今已有一百五十年,她留下的大部分机关和布置都已经失效,可是为什么,黑街传说还在按部就班的发生?要知道雨水循环才是最难以控制的事情!” “她还活着不不不,不可能有人活这么久”女巫的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天呐,她有继任者?” “你还没有蠢到家。” 晏菀青收起了手里的地图。 “荒野女巫,亦或是继承了她意志的某人,传出黑街轶闻的初衷并不是真的隐藏某样宝藏,就像她需要的是盛大的典礼,而不是枯燥又乏味的寻宝活动。” 这么说着,她环视四周,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荒野女巫的实验室,因为黑街就是她的实验室,她在这里研制出了哨兵和向导,实验材料就是这里的居民,而这座街道就是她精心布置的培养皿!” “你说过,军部试图用地毯式搜索把实验室找出来吧?”晏菀青走到了女巫的面前,“其实他们只是在用这种无趣又无聊的方式提前排除可能的威胁。” “恐怕很快,真正的盛典就要开始了。” 被晏菀青断定正在排除威胁的房其琛和杨明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计划,继a区以后,他们相继扫荡了b区和c区,眼看就要把东区给彻底梳理一遍。 “第278只,”杨明在本子上记下了新的数字,“变异成功的数量高的有些吓人啊,我本以为只能有十分之一。” “这里的人大都拥有哨兵或者向导的血统,”房其琛倒是见怪不怪,“比起外面,接触药水后的成功率自然更高。” “希望小姐那边能比我们轻松吧,”杨明闻言露出了一丝苦笑,“起码在天黑之前,咱们要尽量消灭这些不安定因素,这也是辛苦少爷了。若是有一种魔药能直接摇翻他们就好了。” 一说到魔药,房其琛倒是想起了另一瓶药剂——女巫那瓶被劳伦斯偷走的仿制药剂。 并且,他仿制的是荒野女巫最为恐怖的巫毒。 房其琛很清楚,这种定时炸/弹一样的东西绝对不能与之牵扯过深,然而比牵扯过深更可怕的是让药物落入那个男人之手。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自己父亲拿到药物之后毫不犹豫的拔开瓶子传播的景象。 不用怀疑,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渣。 如果不是当时碍于晏菀青在场不能暴露任务,他都想直接上手把药抢回来,也不用时候委托清道夫去处理,想起后者扳回一城般的得意洋洋,他就觉得太阳穴附近隐隐作痛。 或许是老天嫌他痛的还不够明显,引起头痛的罪魁祸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有没有魔药能药翻这群怪物我是不知道,不过你们英俊潇洒的清道夫先生可以为你排忧解难。” 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无赖似的言语,衣衫褴褛的哨兵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比起以前的全身黑,依然穿着伪装服饰的他看上去颇为狼狈,浑身上下的抓痕和血渍证明了他曾经历的恶仗。 “能追上你们可真不容易,没事效率那么高做什么?” 把手上拎得黑色一团扔到了地上,清道夫随便找了个墙根坐了下来,他的脸上挂着难掩的疲惫,只是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药呢?”房其琛问道。 “被一只大猫叼走啦,”清道夫摆了摆手,“我说,虽然我不太指望你能关心我,但也好歹走个样子吧?我现在这幅模样简直就是死里逃生好吗?” 房其琛皱起了眉头。 “别别别,一看你皱眉,我就心慌,”清道夫连忙踹了一下一旁的黑色团状物,“虽说药没抢到,但我好歹把这位给带过来了,聊胜于无嘛。” 他嘴里的“这位”自然指的是被五花大绑的劳伦斯,房其珩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女巫的仿制药,拿到了药瓶以后就颇有不管“首领”死活的意思,这才让清道夫瞄准机会把人给抢了出来。 此时,被他干脆敲晕的金发男子还没有苏醒,可怜巴巴的被任意团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委托是让你去夺药。”房其琛冷静的说道。 “不是我不尽力啊,长官,”说到这个,清道夫就摆出了一副哭唧唧的架势,“不是我说,你那哪是妹妹,根本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娘,打起架来不要命,我就是一名可怜的人伤残人士,哪里能拼的过她!” “咳咳,”自打清道夫出现就把自己当成空气的杨明听到了“疯婆子”三个字终于无法保持沉默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颇为责怪的口气对前者说道,“作为一名绅士,我可无法认同将淑女称之为疯婆子的行为。” “哦,管家大叔,我没注意到你也在,”毫无诚意的摸了摸后脑勺,清道夫对他打了个招呼,“反正你之前都装作听不到了,这件事上就饶了我吧。” 杨明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房其琛用一句“行了”给堵了回去,后者的面色有些难看,当你得知必须要跟亲生妹妹正面冲突时也会有的难看。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多说了,”房其琛在心中下了决断,“你想怎么处理劳伦斯?” “还能怎么处理?让他跟我们亲爱的第264号通缉犯先生决一死战啊。” 清道夫一边说一边掏了掏耳朵。 “巫毒是大陆公认的禁药,学习和模仿都是重罪,然而女巫与军部有秘密保护协议,咱们不能轻易出手,否则就是违约,可娘娘腔儿不一样,他跟女巫是纯粹的私仇,这么混乱的环境,咱们有时候走神也是难免的嘛。” 房其琛没有说话。 “那家伙是个不稳定因素,他能制造7月5日投毒案,有能仿制巫毒,军部根本控制不住,这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其琛。”清道夫说这话的时候分外冷酷。 “我总是觉得算了。” 房其琛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山包,稍微一停顿,又立即移走,而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名提着行李箱的人,在慢悠悠的攀登着山包。 这人穿着考究,考究的甚至与黑街格格不入了,拎着的行李箱也相当复古,看着就又笨又重,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拿白色的丝帕擦拭一下汗珠,就这么走走停停,磨蹭了好久才到顶部。 “啊,这个角度正正好,可以让我把一切都看个清楚,不愧是千金难求的天堂位置。” 这人一边感叹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镀金的怀表。 “哎呀,差不多要到庆典时间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变故刚发生的时候, 晏菀青正在抬头望天。 与随处可见黑烟和污水的外部世界相比, 黑街虽然名字带了个“黑”字, 但本身却与“黑”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场翻天覆地的大雨过后,总是笼罩在绵绵阴雨中的街道少见的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通透的天空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配合着薄纱似的白云和雨水冲刷后更为鲜艳的青翠石板及鲜红屋顶, 倒是真的有了几分童话小镇的意思。 可惜, 若是这里都能称之为童话小镇的话, 那么外面的居民或许就能自豪的说自己生活在完美世界了。 晏菀青觉得, 自己灵魂里的某一部分想要永远停留在这里。与世隔绝的小镇c连绵不断的阴雨c冷漠又防备的邻里, 还有永不会扎眼的冷暗色调若没有荒野女巫的阴影笼罩,这里简直就是她梦中的乌托邦之乡。然而,每当她被勾起类似的想法,躲藏在身体深处的野心就会冒出来对她还未逝去的软弱和天真进行惨无人道的□□和嘲笑。 “你是变/态吗?” 不光是野心, 就连从女孩的背包里找出了面包的女巫也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她进行了二次打击。 “我在这个破地方就没与睡过一天好觉,平日里连大门都不敢出, 背的最滚瓜烂熟的就是你们店铺的电话,晒出去的衣服就从来没有干过不说,鞋子一天不清理就会发霉长毛,家里的墙壁也爬满了青苔,若不是阴冷的环境能够最大程度保存我的药剂, 就算一号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也不会踏入这鬼地方一步!” 晏菀青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 “得了吧你,你睡不好觉是因为你害死了恋人,你出不了门是因为你被朋友寻仇,屋子里到处长毛和青苔是因为你懒,你纯属活该,别找理由。” 女巫被她这一长串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泄愤似的恶狠狠的撕咬着面包。 晏菀青很清楚,就她眼下的处境,惹恼第264号通缉犯绝非明智的选择,一个能一夜之间毒倒一座城并且让自己的恋人顶罪的家伙肯定跟温和无害挂不上边,哪怕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没用的研究狂。 可以说,女巫若是想要毒死她,或许比哨兵扭断她的脖子难不了多少,如果他不是在一见面就在她手里栽了跟头的话。 现在她是女巫的“头狼”,享受他表面上的顺从,多亏如此,省去了不少麻烦和危险。将一名潜在的棘手敌人老老实实的按在手下可不容易,按理来说,她应该最大程度上的避免刺激后者脆弱的神经,以免这名“最接近荒野女巫”的药剂师半路发疯。 然而,对着一名能眼睁睁的送恋人去死的混蛋,同为女性,她真的不怼不快。 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女孩维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脑子里漫无边际的想着各类稀奇古怪的事情,从荒野女巫吃牛排会要几分熟一路猜到好友靳蓝在绿风哨塔会碰上怎样的人,从一号以恶婆婆姿态从天而降一路脑补到她当上大总统后要怎么对房其琛强取豪夺,然而,就在她的脑内狗血故事进展到高/潮的时候,一旁闭目养神的花彦突然动了动。 “有声音,”他因獠牙而外翻的嘴皮让吐字模糊不清,“地底下有声音!” 地底下有声音? 晏菀青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她顺手把背包罩到了身上,动作之快把女巫吓得差点噎着。 “唔咳咳咳,”锤着胸口把食物敲下去,男人用手背抹了一把嘴上的碎屑,“怎么了?” “嘘。”女孩将食指抵在唇间,她的精神在花彦示警的那一刻就绷了起来,注视着变异的花臂大汉慢慢的俯下身将耳朵贴到了地面上。 “隆隆隆隆隆——” 地底下的异响越来越大,就像是某种大型的机械被人唤醒,光是机括启动就足以带来排山倒海的气势。 花彦并不算完全的哨兵,听力也自然无法与之媲美,这也意味着,当他都能清晰的察觉到异响时,危机已经近在眼前了。 “清道夫向后退两步半,杨明向左移一步,面朝四点钟方向。” 房其琛一边倾听着地底传来的隆隆声,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自己的两名队友进行规避。 “喂喂喂,你确定这样有用吗?”把自己努力塞进一块青石板范围的健壮哨兵双手抱胸,生怕自己的某个部位超出了安全地带,“可千万别让我少了什么关键部位啊。”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杨明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脚下不断震动的地面,“黑街底下还掩藏着这样的秘密。” “开始了。” 房其琛的脚尖稍微转了一下,紧接着,他们所在整条街巷都颤动了起来,平整的石板道满满的开始倾斜,一开始只有轻微的倾斜,还没到让人感受到明显变化的时候,路面突然整个翻了过来! “啊啊啊啊!!!!” 晏菀青脚下一空,失重感紧接而至,她听着同样掉下来的女巫发出的杀猪惨叫,努力在空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翻转的路面下是深不见底的空洞,无数的机括隐藏在阴影之中,隆隆声里夹杂着“咔嚓c咔嚓”的响声,像是有什么恐怖巨兽在慢慢苏醒。 毫无疑问,任由自己掉下去,最后肯定会摔成一滩肉泥,晏菀青在下落中逐渐把自己团了起来,而她身旁有一道黑影也在迅速下落,正是因变异而体型大增的花彦,紧挨着花彦的就是一直在贡献高音的女巫了。 幸亏老娘消化的快。 女孩想起早上那个巨大的三明治,顿时心有余悸。 不然这么个掉法,非得把“陷”给“掉”出来不可。 趁着还没到底,她先抽了个空庆幸了一下,可惜他们三个下落的位置着实并不占优,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勾住的地方,她只能解下了身上的背包,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寻找着逃出生天的机会。 或此是随着头顶的路面彻底竖起来,外面的阳光照射进了幽暗的地下,坑洞里的景色也随之清晰了起来,由此展现在三人眼前的便是数也数不清的转轮和机括,而在坑洞的梗深处,则是不停闪烁的寒光,远远望去,密密麻麻。 “地下有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巫一下子喊出了其余二人的心声。 糟糕。 晏菀青的目光掠过机括和坑洞墙壁上两条一高一矮明显倾斜出来的吊桥,显然,这就是机关设计者留下的生路,然而她们下坠的位置实在太糟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支点荡过去。 难道真的要这么摔死? 她的长发在周身飞舞,平生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死神的临近。 常年第一的成绩和特殊待遇让晏菀青总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只要她肯努力去做,无论怎样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因此她总是没什么紧张感,就算在危急时刻也有闲心去想七想八,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可是,在这一刻,以往总是包围她的游刃有余消失了。 她的自负,在真正的绝杀之境中消失了。 就像是被人用一根银针扎破了外层的肥皂泡,明明已经来到黑街数日,她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早就该认清的事实。 她已经从向导学院毕业了。 自此,她要面对的是生死之争,而不再是明亮教室里枯燥的试卷和一次次毫无悬念的年纪排名,在濒临极限时不会有陈洛进行急救,也不会有教官突然冲进来对逐渐失控的实战模拟喊停。 就算经历过其他人没有的波折,她与其他的同学在根本上也没有什么不同,离开学校以后,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 大梦初醒。 晏菀青注视着越来越远的天空,突然想起了房其琛临走前的那句“再见”。 是有缘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或许他想说的是“有缘再见”,最后也变成了“再也不见”。 她与她的天真,再也不见。 于是晏菀青扭过了头,与同样投来目光的花彦对了个正着。 她的眼睛睁的极大,眼球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血丝,半张脸描绘着“绝望”,另半张脸诠释着“求生”,不知怎么的,花彦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女孩的意图,他的目光在自己已经面目全非的手掌上溜了一圈,又望了望已经吓到语无伦次的女巫,突然嘴巴一咧,勉力做出了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 然后,他腰部一摆,用尾巴狠狠的扫向了身旁的二人! 这一下几乎用尽了花彦全部的力气,晏菀青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身体腾空而起,冲着悬空的吊桥直直飞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叫着的女巫落到了稍矮的吊桥上,在惯性作用下翻了个跟头,而位置稍高的晏菀青就没有这种好运,她被击打到了两座吊桥之间,距离代表安全的桥面紧紧一臂之远,眼看就要擦肩而过。 就在去势将尽的时候她猛的抡起了背包,被抛出的背带缠上了吊桥的护栏,连带着她一起摇摇晃晃的挂在了上面。 用力,用力。 晏菀青死死的抓着背包,隐隐有布料撕裂的声音,洞坑底部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混杂着血肉被利器刺穿所带来的闷响,就像是地狱奏起的催命曲。 向上,再向上。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胳膊竟然能如此有力,将身体一点一点的拉了起来,左手在背包彻底撕裂前抓上了护栏,包里的食物从裂口哗啦啦的滚入深渊,手心的皮肤被粗糙的麻绳搓了个稀烂,女孩双臂用力,整个人翻过摇晃的护栏,砸到了桥面之上。 “啊哈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晏菀青望着遥远的像是小圆点般的天空,眼眶泛的通红,泪水大滴大滴的划过脸颊,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就这么又哭又笑的折腾了良久,她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晏菀青与花彦从未有过一次像样的沟通,讽刺的是,后者可能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值得用心去交谈的对象。 这条街上的人大都另有所图,唯他心存善念。 多不值啊。 他豁出命拯救的却是她和264号这样的自私鬼。 她抬起胳膊挡住了脸。 啧,这恶心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我曾经设想过自自己殉职的场景。” 清道夫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眼神沧桑又忧郁。 “那一日来临时, 我可能身处战火纷飞的前线, 也可能正在进行隐秘而诡谲的暗战, 亦或是庆功宴的中途在众人的注视下,在可爱向导的包围下, 为这波澜壮阔的一生画下休止符。” 他的身体摇晃了起来,视线也跟着摇摆。 “人们提起我时, 会这样称赞——一个了不起的人, 一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哨兵, 一位对王国尽忠的战士!” “冷静点。” 冷淡的男声从他头顶处传来。 “你只是脚被绳索勾住了而已。” “那也很危险!!”被倒吊在吊桥内侧的清道夫紧张的哇哇大叫, 感受到挂住的绳网晃动的越来越厉害, 他的音调陡然又升了一个八度,“你小心点!可千万别把我抖下去!!” 正在绳索上攀爬的房其琛闻言动作顿了顿,然后颇为无语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不不不不!别动刀!我正脑袋朝下呢!” 清道夫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的梦想是在可爱姑娘的簇拥下咽气!可不想跟要么年老色衰,要么昏迷不醒, 要么我行我素的臭男人纠缠在一起!” “少爷,割的时候往左一点。” 年老色衰的杨明站在一起吊桥上指挥道, 他的脚旁则躺着昏迷不醒的劳伦斯。 “嗯。” 我行我素的房其琛答应了一声,用匕首削断了缠住清道夫左脚的麻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句话得罪全场的清道夫一边发出夸张的惊呼,一边用手臂抓住吊桥的护栏,荡了几下后顺利落地。 “呼姓房的你还真割啊。”他嘴里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转了转脚腕, 接过杨明递过来的水, 对着脚下的深渊吹了一声口哨。 “我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 听说过一个传闻,好像是荒野女巫原本是个公主,不肯嫁给邻国王子才跑去当的女巫,家里有一百座金矿百座银奖和一百座铜矿” 他走到围栏边上,握住摇晃的绳网往下望。 “以前觉得这纯属胡扯,现在倒是有点信了妈的,搞出这么大阵仗,必须家里有矿啊!” “不是矿,是封地,”杨明缓缓的摇了摇头,“能够把一整座城镇下面挖空,可不是一两代人就能轻易搞定的大工程,必然是一个家族多年经营的结果。可惜,自打皇室下台以后,贵族名谱被毁的七七八八,各类封地也几经易主,不然这也是一条搞清楚她来历的好线索。” “金矿也好,封地也罢,反正都比我有钱,”清道夫吊儿郎当的说,“我这辈子的积蓄到底能不能买下这里一个齿轮都要打问号。”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我老婆死了,也没有孩子,自己也大概率活不过四十岁,赚多了也没处花。” “啪。” 房其琛轻巧的从高处跳了下来,蹲到了劳伦斯身边,用匕首挑断了青年身上的捆绳。 做完之后,他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把目光聚焦到了斜上方另一座吊桥上。 “可惜咱哥几个生的晚,”清道夫嘴上又没了把门的,他走过来一把搭上了房其琛的肩膀,“不然以咱们琛哥的美色,怎么也能做个上门女婿,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苦哈哈的找什么宝藏。” 然后他就被房其琛嫌弃的一巴掌拍到了一边。 “我上去看看。”他说道。 这就是要跟杨明分道扬镳的意思了。 清道夫立即心领神会,既然已经找到了荒野女巫的秘密基地,军部与血色苍穹脆弱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而合作关系的结束往往意味着敌对关系的开始。 “咔哒。” 机括转动的脆响在空旷的坑洞里回荡,伴随着细碎砂石“簌簌”下落,脚下的吊桥也慢慢的开始转动,清道夫伸出手扶住了两边的网绳,身体随着吊桥晃动,而房其琛则稳稳地立于桥面中间,只见他抬头目测了一下了上方吊桥的距离,趁着二者即将交错,向前猛的助跑了几步,然后脚下一蹬便高高跃起,双手准确的抓住上面的桥板,干脆利落的翻了上去。 清道夫下意识的就要跟上,就在他也打算助跑几步的时候,一只铁爪一样的手落在了他的右肩上,巨大的力量从后传来,竟硬生生的把他给按了下来。 这么一耽搁,他就错过了上跃的最佳时期。 “您要去哪里呀,清道夫先生。” 杨明的声音依然和蔼又可亲。 “这里这么危险,您可千万不要抛下我这个老人家啊。” “我没见过双臂能跑马的老人家。”被像小鸡仔一样按住的清道夫忍不住吐了句槽,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分分钟就要被身后的“老人家”给捏碎,本着国际认怂主义精神,他决定当一把俊杰。 “无论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杨明笑眯眯的说道,“我始终认为,这是少爷的家事。” “既然是家事,自然就不需要外人去插手。” “咱讲道理啊,从法律的角度来说,离婚了就不是一家人了。”清道夫试图晓之以理。 “那也是斩不断的血缘。”杨明丝毫没有撤手的意思。 叹了口气,清道夫算是看出来了,身后的这名冒牌塔长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在避免他在那对兄妹的争夺战里横插一杠,以免代表血色苍穹的妹妹处于劣势。 “咔哒。” 不断移动的吊桥终于与对面的石洞对接成功,望着眼前黑黝黝的通道,哨兵也不再挣扎,而是吹了一声口哨。 “行吧,既然您老这么坚持,我就陪您走一程。” 此言一出,肩膀上的禁锢就消失了,清道夫揉了揉肩头,脸上又挂上了满不在乎的笑容。 “只希望您不要后悔。” 而在二人看不见的身后,双目紧闭的劳伦斯斜靠在绳网上,清道夫话音刚落,他的手指便轻轻颤了颤。 “我今天的运动量有些超标了。” 晏菀青背着瘪了不少的背包,对着自己正在前方探路的精神向导抱怨,没有照明设备的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她适应了好一阵才能模糊看清物体,好在对于拥有精神力的向导而言,这些障碍都是小儿科而已。 这是一条非常简陋的通道,不,说是矿道或许才更合适,粗糙的木条支撑着四周的泥土,若是再按上轨道和矿车,骗人说这里是童话书里的矮人王国都有人信。 晏菀青很清楚,在没有任何情报和计划的情况下深入地底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可惜荒野女巫并没有给她第二条路走,她又不是猴子,无论如何都干不出徒手攀岩的壮举。 精神力细致的扫过通道的每一个角落,向导在脑海里构筑着一副只属于自己的地图,小浣熊在前面跑跑跳跳,直到在一扇门前面停了下来,还不忘冲她甩了甩尾巴。 轻手轻脚的贴到了门边,晏菀青学着记忆里房其琛的动作将手搭上了门把,小浣熊跳上了她的肩膀,安抚性的舔了舔她的脸颊。 拔出了腰间的火铳,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要转动门把的前一刻,她紧贴着门板的耳朵听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声音。 “呼呼呼” 那是呼吸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隔着门板,与她紧紧相贴。 晏菀青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都竖了起来,她的手指僵在门把上,精神触手在门缝里游弋,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开?还是不开? 炸了毛的小浣熊跳到了地上,化作了几乎要填满通道的巨大棕熊,对着看不见的门后露出了獠牙。 女孩咬着下唇,望了望来时的狭窄通道,心中有了决断。 不关门后等待她的是什么,没有可以甩开追踪的岔道,尽头又是无路的坑洞,原路返回无疑是死路一条,倒是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若是想要迎难而上,她便绝对不能失掉先机。 这道门,她必须开。 晏菀青打开了火铳的保险,手指虚搭在扳机之上,深吸一口气,猛的拉开了门扉! 棕熊发出了一声怒吼,对着大开的门洞扑了过去,然而它的身躯却轻松的穿过了门后之人的身体。 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 晏菀青的心一沉,她大跨一步上前,火铳直接抵上了门后之人的额头,然而一对上,她便悚然一惊。 那是一张布满抓痕的脸,而比外翻血肉更恐怖的是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 这是一具尸体,可一个死人怎么会有喘息声还会站立?! “如果我是你,刚刚就会果断开枪,果然,无论成绩多么优秀,缺乏经验还是硬伤。” 像钢丝摩擦一般令人牙酸的声音从这句尸体的后面传来,晏菀青后退了一步,她先看到的是一只扎眼的鹿角还有半张非人非兽的面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啪!” 早已失去生机的人体倒在了地上,露出了站在其后的男人。 不,那扭曲的模样已经无法用“人”来形容了。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菀青?”对方咧开嘴,扯出了一个带着癫狂的笑容,一双兽眼在黑暗中亮的惊人,他身后的光亮照进了漆黑的通道,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张牙舞爪的投影。 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晏菀青抿了抿唇,目光扫过那间点着煤油灯的房间和墙上晃动的扭曲影子,调转枪头,重新瞄准了目标。 “阮哥。” 她这样称呼眼前的怪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若要把晏菀青在地道里最不想碰见的人排个高低, 阮钰铭绝对能以一骑绝尘的姿态登顶榜首, 并且遥遥将第二名甩的开着飞艇都赶不上。 这个选择乍看是很奇怪的, 因为无论从武力还是智力来看, 阮钰铭都不算出类拔萃,他属于什么都中不溜的类型, 做不到最好也变不成最糟,既不会像房其琛那样我行我素, 我也不会像女巫那样变成累赘, 加上他王国军人的身份, 本来应该是最优选择之一。 假如他没这么恐怖的话。 这个说法就更奇怪了, 因为要论罪名, 黑街里就算没有罪大恶极的坏蛋,能称得上一句“罪有应得”的人也可以从东区排到西区,被称为“屠夫”的房其琛c毒翻了一座城市的女巫c为了复仇而叛国投敌的劳伦斯c全国通缉的清道夫,更遑论一听名字就知道绝对不干好事的血色苍穹, 可在晏菀青看来,恰恰是阮钰铭这个没有案底的人最恐怖。 因为阮钰铭, 是个没有底线的人。 房其琛的出发点都是任务,女巫并没有真正伤害中毒的平民,劳伦斯没有伤及无辜,清道夫拿钱办事然而只有阮钰铭,只有他, 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源自“我愿意c我想和我要”。 因此, 他可以演着兄弟情深, 笑纳着一号的封口费,同时寻觅等待着推房其琛下地狱的机会,而他做这一切的原因甚至都不是“为父母报仇”,只是出于对哨兵天赋的畏惧和害怕。 只是因为,他感到“害怕”而已。 “口口声声叫着我阮哥,手上还拿着枪指着我,你可真是令我伤心啊,菀青。” 嘴上说着假惺惺的话,阮钰铭对指着自己的火铳毫不在意,他此时的模样比刚刚变异时还要惊悚,面部被拉长拉凸,像鹿又保留了几分人的影子,偏偏眼部并不像草食动物般无害,而是长了一双莹绿色的狼眼,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倘若世上真的有相由心生这回事,那么眼下这幅扭曲又怪异的面容,恐怕就是阮钰铭内心的真实写照了。 温顺又阴险。 无辜又恶毒。 晏菀青知道,对方肯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必然有所依仗,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她应该在一开始就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这就是讨人厌的地方了,她不知道阮钰铭变异后的实力,而对方却对她有个大概的了解。 “阮哥你其实也害怕我吧?” 女孩举着枪的手随着他的逼近而不断调整着角度,脚下的步伐也跟着慢慢向房间的方向挪动,先前扑了个空的棕熊慢慢退进了房间,她的视野由此被一分为二,一半对着眼前的老熟人,一半则展示着房间里的布景。 作为一名曾经在秘密实验室里消磨过大半时间的人,晏菀青对研究员偏爱的风格并不陌生,只不过经过了一百五十年的变迁,比起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就能打发的现在,除开稀奇古怪的器皿和药物,荒野女巫把这间实验室布置的更像是舒适的书房。 并且,相较于普通的实验室,它的规模大的惊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敷衍他人随意布置的场地。 面对着如此符合传说内容的房间,晏菀青心中却毫无欢喜之意,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从指尖到头发丝都凉透了。 荒野女巫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实验室藏起来,她甚至特意打开了通道引导寻宝者的进入,连一条迷惑性的岔道都不愿多费功夫去设,这说明了什么? 这座实验室是一个诱饵,诱使他人前往黑街。 但是为什么? 这样做对荒野女巫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害怕你?” 阮钰铭刺耳的声音将女孩的注意力又拉回了对峙中,只见他一边逼近一边摸了摸自己的独角,“你看到我的样子了吗,菀青?” 女孩随着他的迈进又移了几步,她发现对方正在不着痕迹的将自己往实验室的方向逼进,仅仅几步腾挪,二人的位置就出现了彻底的颠倒。 他不知道这条通道的尽头是死路,这是要预防我逃走。 晏菀青立即作出了判断,显然实验室里还有通向其他方向的出口。 “人不人,鬼不鬼,丑陋又恶心,”阮钰铭继续逼进,抚摸着独角的手滑到了脸上,然后他手指用力一扣,五根尖爪就这么陷入了皮肉之中,随着手掌不断下拉,鲜血顺着五道可怖的抓痕涌了出来,“我每次看到自己的脸,都很想吐,就像是我看到房其琛和你时一样。” 果然。 晏菀青的手指在扳机上用了点力。 “所谓的哨兵和向导,拥有着常人难及的力量,可是说白了,你们不就是荒野女巫搞出来的怪物吗?” 阮钰铭的语调轻柔,与他嘶哑的嗓音和可怖的面容全然不搭,可就是这样,才更令人毛骨悚然。 “被植入了动物的血统,经过千百次的配种,才搞出来你们这样畸形的怪物,就算披上了人皮,难道就能假装自己是个人了?” 一下子拔出了沾血的利爪,阮钰铭对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孩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流淌到嘴角的鲜血。 “你们就该被关在笼子里。” 不行,这个人已经完全无法沟通了。 晏菀青双手握住枪柄,对准了眼前之人的胸膛,扣下了扳机。 “砰!” 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封闭的通道里,浓郁的□□味熏的女孩嗓子发痒,可等到射击激起的烟尘散去,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完好无损的阮钰铭和他脚旁的焦黑了。 她竟然打偏了。 不,这怎么可能?! “你用的是我的枪吧?”男人看着她吃惊的模样笑了,面容扭曲而怪异,“那你大概不知道,那把枪是我从一个二手商人那里买来的,价钱出乎意料的便宜,因为它,没有膛线!” 没有膛线! 话音未落,晏菀青单手持枪对着他连开数枪,同时转身便向身后门户大开的实验室跑去! 没有膛线的枪支准头极差,需要长期训练才有可能瞄准,晏菀青当机立断舍弃了原本的打算,而在她身后,被杂乱无章的子弹所阻,阮钰铭渐渐躬起了身子,他的双手着地,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 跑!用力跑! 短短的几米让她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驾驶,她在子弹仅剩一颗的时候后回手,向前一跃,单手抓住门板,腰部一扭,用力将木门合死! “嘭!” 撞击声骤然响起,晏菀青差点被门外传来的重力给震出去,她用手摸索着卡上了门栓,背部靠着门板,双腿蹬地,死死的顶了上去。 “嘭!嘭!嘭!” 门外的撞击一下比一下更强,就连锁扣也跟着有了脱落的痕迹,女孩的目光匆匆在房间内扫过,棕熊一遍又一遍的在屋内打转,想要找到一条出路。 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晏菀青的额头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阮钰铭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这里一定有出口! 然而直到锁头“啪”的一声脱落,她也没能找到出口的所在,门外的撞击声听了,野兽般的粗喘透过布满裂缝的木门传了进来,晏菀青听到了阮钰铭向后退的脚步声,明白对方打算给予摇摇欲坠的阻隔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目光突然聚焦到了一座猫头鹰标本上,如果没看到错的话,刚才这座标本的眼珠子动了。 晏菀青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住了放在柜子顶端的标本,然后就在她面前,标本缓缓的展开了双翼,琥珀色的眼珠也随之转动。 这不是标本,这是精神向导! 除了她以外,房间里还有别人! “如果你们以后有机会在战场上与当雇佣兵的叛逃向导交手,就会发现他们经常有一些特殊的技巧,能用帮助他们在错综复杂的环境里隐身或者被忽略。” 向导学院的教官在课上如此教导。 “这些复杂的精神暗示需要强大的安抚能力打基础,非常实用,也非常难学。” 这是晏菀青一辈子也学不会的技巧,作为向导能力被大幅度扭曲的失败品,她在获得超常的精神构建能力的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向导最为基础的安抚能力。 然而有时候,她不会不要紧,只要有人会就行了。 晏菀青眼神凝聚在了故意显露真身的猫头鹰上,她卖出步子向它跑去,后脚刚离地,身后的门就发出了一声巨响,伴随着兽吼,破门而入的阮钰铭带着风声向她扑来! 猫头鹰发出了一声鸣叫,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与自己擦肩而过,眼前陡然出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她脚跟一扭,身子回旋,正好看到了阮钰铭腾空的胸膛被一把长/矛整个贯穿的场景。 那是一个穿着衬衣和西裤的男人,他手上拿着的显然是荒野女巫的某样收藏,锋利的矛尖直接刺穿了怪物的心脏,以至于后者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愕。 当场死亡。 晏菀青作出了判断,然后她拿起了仅剩一颗子弹的火铳,在男人调转矛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时,将枪口抵上了他的额头。 多亏如此,她终于看清了这位伏击者的脸。 白皙的皮肤和文质彬彬的细框眼镜,光看他斯文的外表很难想象他在几秒钟前持□□穿了一头怪物的胸膛。 还有萦绕在他周身的微弱哨兵气息,这是一名已经被彻底标记的向导。 晏菀青顶着男人饱含杀意的眼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么近的距离,她一定不会射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