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章 纯阳雪深。 第一章。纯阳雪深。 最初的时候,叶孤城只是觉得有点冷。 自从他内功小有所成,对于冷这种神奇的感觉,他已经多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本能的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叶孤城对自己还能感觉到胸口的起伏而有些诧异。他分明记得,西门吹雪最后的那一剑——那一剑的气势仿若能劈天裂地,又仿佛是理所应当得向前一刺——每一个刚习剑的稚子都能做到的一刺。可是那一剑的风华,可以称得上是在场每一个人的生平仅见。 毕竟,能够没入叶孤城胸口的一剑,谁又能在别处见过? 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胸口,叶孤城霎时愣住了。他十分肯定,那是他的手。可是,那双手骨骼绵软,指尖和掌心也并没有往日习剑磨练出的薄茧。毫无疑问,这样的一双手的确是属于叶孤城的,却并非是作为白云城主的叶孤城。 “小少爷,马上就要到纯阳宫了。” 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他站在叶孤城身后半步的地方,并没有因为少主人年幼而托大,反而越发的恭顺谨慎。看见叶孤城的稍微停顿,他又怎知叶孤城心中如何心绪翻涌,只以为少主年幼,走在通往纯阳宫不化的积雪上有些疲累罢了。 “纯阳?”叶孤城微微顿了顿。他五岁已经知事,且习剑两载。他不会记错,五岁的时候,他的确在家中管家的陪伴下外出习剑。可是那个时候,他拜入的是巴山剑派,而非如今管家口中的纯阳宫。况且他带有此后近三十年的记忆,却根本未曾听过纯阳之名。 管家愣了愣,却依旧尽职尽责的对叶孤城解释道:“是,如今仆等正是要护送小少爷上纯阳习剑,这是夫人的意思。夫人师从纯阳玉虚一脉太阴真人,当日夫人病重,恐少爷无依,便强撑着病体在华山长跪三日,太阴真人方才同意让您拜入纯阳,从太阴真人首徒冲夷道长习剑,如今夫人三七已过,小少爷应上纯阳了。” 听了管家的话,叶孤城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方才五岁稚龄,可是叶孤城却面容平静,眼神也并没有寻常孩童的左顾右盼。他平静的走着自己脚下这段路,做功精良的锦靴踏在雪地上,却只发出了微末的声响——若非如今他年幼,本来这样微末的声响也是不应发出的。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如今他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十分肯定此世并非梦境,因为梦中并不会有这样真实的落雪的寒意。可是此间种种,的确和前世不同。前世他幼年丧父,母亲是南海谢家贵女。虽然父母对于叶孤城来说,只是微弱的影子。可是叶孤城却也是清楚的,他的母亲是被仔细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是会的,但是却决计不会和一个江湖门派有所牵扯。 微微抿了抿唇,叶孤城继续往前走去。 ——他以为万事皆休,并无后悔之事。前世已渺,他不知道重来一次有什么意义。饶是心性坚定到可以淡看生死的叶孤城,此刻心中也略有些茫然了。 他并不知道此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但是只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就可以了。 “我的剑何在?” 身量不足的小小少年声音中仿佛掺进了纯阳的落雪,埋头前行的管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从身侧的小童手上拿过一柄有些短小,却泛着玉石一样的光芒的剑,双手奉于叶孤城面前。 叶孤城豁然接剑。 此剑虽然并非他成年之后就未曾离身的乌鞘长剑,也并非海外寒剑精英,却也是叶孤城并不陌生的。 云水剑,乃他少年身量未足之时习剑所用,直至一十又四,他以剑连破海上盗匪十二寨,剑道初成,方才将此剑没入白云城之中的剑冢。 剑已经在手,纵然前途难测,今生诡异,旧事已非,纯阳亦是未卜之地,可是叶孤城已经无所畏惧。 大约又走了半日,叶孤城等一行人已经行至华山之下。举目四望,华山之上仿佛空无一物,只有百丈青松与皑皑白雪。 一个头戴高冠,身着白底蓝纹的道袍的身影依稀向着他们走来。叶孤城望了一眼他的身后,在一片白雪之上,除了被风卷起的微末,竟连一个脚印也无。 此人轻功定然不俗。叶孤城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掌中之剑。他只有五岁而已!虽然这个身体只有五岁,可是,叶孤城这个人却已经沉湎于剑道之中足有三十年了。一个习剑三十年的绝顶高手,即使屈居于五岁稚儿的身躯里,他蓦然迸发出的剑气却依旧不容小觑。 哪怕是一个不习剑的人,此刻在叶孤城身边也会感受到那股让人屏息才见的气势,更何况,冲夷本就是个中好手。 嘴角微微勾起,冲夷的视线在叶孤城握剑的手上停顿了片刻,许久才喟叹一声:“好剑。” 他并没有因为面前的人才只有五岁而轻视,相反的,冲夷的目光十分纯粹。他看见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看见的,只有眼前的这柄剑。一入纯阳,冲夷对于习剑一途,本也就是个痴的。 叶孤城的目光也停留在眼前这位冲夷道长背后的长剑上。那柄剑的剑鞘古朴,却和叶孤城此前见过的每一柄剑都不同。这柄剑的血腥之气浓重,剑下亡魂不知凡几,可是却丝毫不见阴狠之气。就如同眼前之人并非是没有杀过人的修道之人,可是却依旧清风朗月,自有一派仙风道骨。 冲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解下背后长剑横于身前:“此剑名曰止水。心如止水之意。” 叶孤城点了点头,“亦然好剑。” 冲夷默然,然而面上并无丝毫得意之色,只是重新还剑入鞘,仰头望了望仿若耸入云霄的华山之顶才道:“剑无优劣之分,只有剑心的高下之别而已。” 未等叶孤城再说什么,冲夷已经停下了脚步。如今他们面前已经无路,而自从冲夷道长现身,白云城的管家已经带着家丁退下了。自从唐时安史之乱之后,纯阳便隐世不出。非纯阳宫子弟,无事不可入纯阳,这样的规矩,管家还是懂得的。 冲夷回身,声音之中带着全然的郑重。他俯身与叶孤城平视,继而说道:“纯阳雪深,虽不算与外界全然隔绝,亦相去不远。而今你若要入纯阳,固然是谢师妹的遗愿,却也仍需要再行慎重。” 叶孤城不曾言语,只是那双寒星也似的眸子平静与冲夷对望。 冲夷望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纯阳宫专修剑之道,《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争与不争,必将贯穿你练剑修道的一生。你若选择加入纯阳宫,此刻你还需立下修行誓言:“路可走,但不再是寻常人所走的道路;得何名,须得上体天心,参无上剑道!”纯阳清修,需要恒心与毅力,你愿意去接受那取得至上武道的道剑清修,入我门墙,成为纯阳正式弟子么?” 争与不争。 叶孤城细细品读着着两个字,万千旧事就这样纷至沓来。他毕竟不是五岁的稚子,他知道白云城的前尘过往,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若是抹去他个人的万般踟蹰无奈,以一言而蔽之,白云城主的一生,岂不是便是“争与不争”这四个字便可道尽的? 南海叶家本就是前朝血脉,亡国之痛延绵进每个叶氏子孙的血脉。年岁久远,他体会不到家中长辈所说的其痛彻骨,其恨欲狂,然而他叶孤城身为叶氏一族之长,岂能不争? 可是争了又如何?山河破碎不是叶孤城所想见,皇权飘渺,天下难免再起争端。他处江湖之远久矣,又岂愿自堕红尘?他护一城之民安康喜乐,又岂愿天下再起争端? 争与不争,对于叶孤城来说,本都是两难的境地。 然而冲夷又说,凡是纯阳弟子,路可走,但不再是寻常人所走的道路;得何名,须得上体天心,参无上剑道。 此言入耳,叶孤城登时心头剧震。一直以来萦绕在他身上的负荷仿佛松动些许,让他有了喘息的时机。是了,前路漂泊道远,但是已经非昨日之道路。这个时候,他依稀才能明白今生无缘相见的母亲的选择——她用三日长跪,为她的孩子破开死局,将他引导上了另一条道路。仅管,她已经无法守护这个孩子继续走下去了。 当真是慈母心肠了。忍住微红的眼眶,一直到这个时候,叶孤城的脸上方才露出了些许轻松的表情。仿佛阴霾尽散一般,他一字一句的重复着纯阳宫的誓言。 “好”冲夷抚掌一笑,尔后才道“从此刻起,你便是我华山纯阳宫的正式弟子。希望你能坚守今日之言,若愚不惑,以剑问心,寻求大道。” 望着眼前稚子寒星一样的眸子,冲夷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将叶孤城一把抄起,使了一个梯云纵,就这样消失在茫茫的雪色之中。 被人莫名其妙抱在怀里,一定是城主重生的方式不对 白云·五岁·城主今天开始正式奔走在懵逼的路上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章 道长,来是可以吃肉的。 第二章。道长,原来是可以吃肉的。 叶孤城一向自持,即使看起来是稚龄孩童,却也并不需要旁人多加照顾。纯阳宫的也是清净,晨起早课,用饭,练功,习字读书,而后晚课,休息。一切井然有序,诸位师长并不严苛,可是却也鲜少有人偷懒耍滑。 纯阳宫中若他一般的四五岁的孩子也有几位,虽然按照辈分来说,都是他的师侄乃至更小一辈,然而到底是一起教养罢了。和周遭真正的孩子相比,叶孤城显得异常的安静。即使他和那些孩子一样,统一穿着白底蓝纹的道袍,可是任谁都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同来。 他的师父冲夷道长爱剑成痴,虽然因为不出世而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是若真的论起来,当世剑客之中,他的剑术应远在武当木道人之上。冲夷看着叶孤城练了几次剑之后,心下也有了计较。 除了纯阳的内功心法紫霞功之外,他并未强迫叶孤城修习纯阳剑法,当然,教授的时候,他还是一并都教了的,至于叶孤城练不练,又能领悟几分,却全看他自己了。叶孤城本就是带艺投师,冲夷自然看得出,他本身的剑法也是极为精妙的。而且不知为何,冲夷总是觉得,他的这个徒弟原本的剑法仿佛和他本身更为契合。 冲夷哪里知道,叶孤城每日看似在练习最寻常的刺、挑、劈、勾这样最寻常的剑招,可是他的身体却是时刻在为那一招几年之后将名动天下,也是最精彩绝艳的“天外飞仙”做准备的。 习剑一道,因为是再临巅峰,所以叶孤城并不心急。他每日要做的,除却感悟剑心,锤炼剑意之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凝练自己的身体。至于剑招,大道三千,岂不是殊途同归?到了叶孤城这个境界,剑招如何,又有什么区别? 纯阳终年积雪,虽然和南海的景致不同,可到底都是让人心生敬畏,同时也心向往之的瑰丽奇景。 叶孤城曾经分水破浪,于波涛之间开悟,创下一套飞仙剑法,为南海群剑之首。而今,他终日或于坐忘峰顶看雪景延绵,或于论剑台上演练剑招,原本已然纯熟的剑法染上三分冰雪之意,原本的剑意被蚕食,被击碎,被碾压,却最终破而后立。 冰雪与海浪,哪个又更加高明一些?不过都是天工所赋,让人越发知道自己的渺小,却又从渺小之中汲取更加强大的力量罢了。 七岁的叶孤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论剑峰顶的古松之下静坐三日,终于睁开了那双熠若星辰的黑眸。 云水剑出鞘,逐着一朵残雪而去。晶莹微小的雪花轻轻扬起,一道剑影闪过,它便又轻轻落下。叶孤城的道袍划过,只留下几道残影。平整的雪地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可是若是细看,却能看到六个几乎微小到不可见的细|洞。 ——叶孤城刺出的不是一剑,而是三剑。仅仅在瞬息之间,就将那片再微小不过的雪花破成了六瓣。 他平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眼中并无波澜。这样的水平,前世之时,他是十五岁连败九名南海用剑高手之后方才能达到的。而今生,他只有七岁。 “师叔,冲夷师祖唤你吃饭了。” 看见叶孤城还剑入鞘,一旁的一个小童连忙对他招呼了一声。那小童看起来比他还要大些,却要恭恭敬敬的唤叶孤城一声师叔。的确,冲夷的辈分在纯阳也算是极大的了。 当年安史之乱之后,纯阳雪深,门下弟子死伤大半,虽然有人力挽狂澜,对岌岌可危的纯阳宫施以援手,但是纯阳道祖吕洞宾所有的弟子之中,传承下来的也不过清虚子于睿和玉虚子李忘生门下的两脉罢了。 这些让人唏嘘的旧事,如今也不过是纯阳宫中长辈哄那些小道童入睡时候讲的故事罢了。叶孤城有时候听着,却到底对当年的纯阳盛景心向往之。纯阳的剑法已经精妙至极,他倒是想要看看,当年的七秀藏剑等等诸如此类的用剑门派,又当是怎样的风姿? 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叶孤城摇了摇头。他不去追自己在坐忘峰打坐多日都无法忘却的前生,又哪有力气去追隔着千百年光阴的大唐盛世。 论剑峰距离冲夷道长的院落颇远,等到了地方,叶孤城也收敛了心绪。如今冲夷并无其他嫡传弟子,所以他们师徒二人都是吃在一处的。 纯阳宫一向饮食清淡,这便是叶孤城看着盘子里的红烧兔肉的时候略微呆愣的一下的原因——他以为,道士是方外之人,自然是不应当吃这些荤腥的。而之前,他也的确没有在纯阳宫的餐桌上看见肉类。茹素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是有些困难,可是叶孤城前世的时候就习惯了饮食洁净,所以入纯阳宫的两年,叶孤城便一直是茹素的。 冲夷道长点头示意他坐下,给他夹了一块兔肉之后,自己也夹了一块吃了起来。 叶孤城将手中的剑横放在膝上,垂头看着碗中浓油赤酱的兔肉片刻,低声问道:“为何?” 冲夷已经吃完了一块,正在夹第二块,听见叶孤城的问话,他同样顿了顿,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为何?” 叶孤城依旧没有动筷子,只是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这等出家人,也可食荤腥?” 此言一出,冲夷呆了呆,筷子里夹着的兔肉滑落在盘子里,半响之后才有些艰难的问了叶孤城一句:“你……你要出家?” 叶孤城的眉头拧起:“当年一入纯阳,我不是便已经出家了?”做了道士,难道还不算是出家? 冲夷愣了一下,艰难的思索了一下叶孤城的意思,而后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谁跟你说咱们纯阳宫的道士是出家之人了?前些日子你有个师侄成亲,纯阳宫整整热闹了一天呢,原来你不知道?” 见叶孤城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冲夷又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有些恍悟道:“啊,为师记起来了,那时候你正在论剑峰悟道,恐怕没赶得上观礼。你那师侄估计也不耐烦给你个小儿行礼,索性也就没去寻你了。” 叶孤城方知自己有所误会,便也夹起那块兔肉吃了一口。冲夷见他恐怕是在吃这两年来的第一口肉,便有些赫然的干咳了一声,对叶孤城继续解释道:“蔬菜米面一向是纯阳宫统一发配的,可是要是想吃肉,那就得自己在山里寻了。为师平日忙于习剑,所以就……这不,今日偶然瞧见了只兔子,便顺手打回来了。” “习剑本就是大事。”微微点了点头,叶孤城只吃了一块兔肉便没有再动,只是夹了一块小白菜静静咀嚼。叶孤城说,习剑本就是大事。言下之意就是在说,口腹之欲不过是小事,不值一提。 冲夷眼中迸出一抹赞赏,也不再说话,师徒二人对坐,这一餐很快结束了。除剑之外,心内无物。他这个徒弟,仅仅是这份心性,就足以称得上是不世之才了。更毋论他那份仿佛是前世带来的习剑天赋。冲夷有一种预感,纯阳三百年未曾见过的天眷者,也许就将出于他的门下。 所谓天眷者,便是纯阳宫自安史之乱之后的不传之秘。无人知道天眷者几代纯阳才能出一个,也无人知道天眷者到底会出在哪一脉的门下。唯一能够知道的便是,所有的天眷者都是惊世之才,于剑道一途之上,同代之人无人能出其左。 ——一人掩盖一世之光,使同代用剑之人黯然失色,此等天赋,不是天眷,又是什么呢? 年岁久远,冲夷也只是从纯阳宫泛黄的书册之中看见所谓“天眷者”的传说,他甚至不能确定这个传说是否真的存在。他只是有些傲然的想着,所谓的惊世之才,若是他的徒儿叶孤城都称不上,那又有谁能称得上? 知道纯阳道长并非出家人这件事,对叶孤城并没有太大影响,他依旧每日习剑悟道,三年也很快又倏忽而过。 在这三年中,叶孤城的剑法自然有所精进。然而,即使重来一次,也并非没有瓶颈。更何况,他已经走上了一条和原来完全不同的路。 曾经,他是天上飘逸的云。而今,他是崖底终年不化的雪。山中五年,他并未完全出世,白云城到华山的路途遥远,可是信件却依旧是一月一封。父亲留给他的管家是极为稳妥之人,在他离家习剑的日子里,管家将白云城的大小事务安排妥当,让他并无后顾之忧。 白云城身处南海,南海环境复杂,暗潮涌动,周遭环视白云城的岛屿不知凡几。如今那些岛屿之人不敢来犯,一是因为白云城地广人多,非一朝一夕就能拿下之地。二却是因为上一代的白云城主,也就是叶孤城的父亲的一剑之威。 当年叶孤城的父亲亦是绝世剑客,一柄长剑护一城安康,丧在他剑下的豪强不知凡几。留下的追云十二卫即使在叶孤城的父亲不幸身陨之后,仍旧威赫周遭海域。若非如此,白云城如此富硕之地,早就被周遭的小岛分食殆尽。 可是叶孤城知道,这样的安宁是暂时的。几年之后,这些周遭小岛的海盗就会连接成水寨,一举来犯。前世他尚在习剑途中,奔回白云城之时,虽然城池尚且未被攻破,然而白云城亦是残胜。追云十二卫折损八位,其余四位无人肯退,仍在血战。城主府只剩妇孺,千余府兵倾巢而出,折损半数。 若非叶孤城归来及时,若非他当时剑术已经卓绝,能连战九位好手而不败,白云城破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思量许久,叶孤城终于还是决定下山——他将要走上一条不同的路,可是那条路不是让他推卸责任。他身为白云城主,守护白云城之安宁责无旁贷。 又一次还剑入鞘。他的剑异常的快,比三年前的自己快,也比前世的自己更快。可是,却依旧觉得缺了些什么。这便是所谓的瓶颈了。 紧了紧手中的剑,又在心中转过了南海如今的局势,叶孤城缓缓望向纯阳的远山寒雪,终归不再犹豫,迅速的向冲夷道长的清修之所而去。 师父今天也在很努力的重建着城主的三观 吃素两年忽然被告知自己是可以吃肉娶媳妇儿的城主,今天也想要收获几根蜡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章 软绵绵的师妹,城主你不来一发么? 第三章。软绵绵的师妹,城主你不来一发么? 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叶孤城足下轻点,片刻之后便到了冲夷道长的观房门口。 正要抬手轻敲房门,冲夷道长门内依稀传来的声响却让叶孤城的手顿住了。前世他三十有余,虽然没有子嗣,可是叶氏子孙也不算凋敝,稚龄婴儿他还是见过几个的。如今冲夷房中的声响,虽然有些微弱,可是却的的确确是属于婴孩的。 心里有些纳罕,叶孤城抬手敲了敲冲夷的房门。冲夷应了一声便让他进来了。 冲夷此人爱剑成痴,剑外无物,生活起居自然不甚讲究,故而他的房间是极为简单明了的,整座观房之中也不过一床一桌一椅罢了。此刻冲夷道长正坐在椅子上,面色古怪的皱着眉头,手中姿态僵硬却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团什么东西。 眼见着叶孤城进来,冲夷整了整面色,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过来,而后不由分说的将那团东西塞入了叶孤城怀中。 叶孤城只觉得怀中一团绵软,再熟悉不过的道袍被随意团起,一张还有些红皱的小脸艰难的从那团布料之中探了出来,宛若是刚出生的小兽一般,眼睛都未曾睁开,却赫然是一个还未曾足月的婴孩。 第一次抱孩子的叶孤城难得的怔住了,他的脊背猛然挺直,双臂更是动弹不得。方才敲门的时候,云水剑已经被他负于背上,这个时候他便是双手托着怀中的这一团小肉球。 “你师妹。” 强行甩锅成功,冲夷道长又恢复了往日仙风道骨的姿态,用三个字制止了叶孤城下意识想要把孩子塞回来的举动。 怀中的小团子微微蹭了蹭叶孤城垂落的长发,小小的“啊”了一声,仿佛是在回应着冲夷的话。 叶孤城无法,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寒星一样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冲夷,在等待他的解释。 冲夷也不是多言之人,他直接探出手,将包裹着小女孩儿的道袍掀开一角,又用两指小心的夹出了婴儿幼细的手腕。 女婴泛着淡红的手腕上,一圈红痕隐约从皮肤下透出。那圈红痕正绕着小女婴的手腕缓缓移动,叶孤城凑近了一些细看,这才发现那圈红线竟然是四个细小的文字。 一世纯阳。 这女婴手腕上的痕迹决然是天然形成,不然不可能在她的手腕之下缓缓流动,而这四个字与华山纯阳宫的渊源,亦不可能用“巧合”二字搪塞。 冲夷也没有买什么关子,而是直接将天眷者的传说对叶孤城简略道来。当听见那句“当世剑客无人出其左”的时候,叶孤城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她便是天眷者?”叶孤城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怀中的孩子,一向平稳的呼吸也少见的多了几分急促。他的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冲夷都觉得看不透。 ——叶孤城的眼神之中,有着怀疑,欣喜,期盼,最终归于平静。 他本就是不世的剑客,曾经,他本以为这世间能与他一战的仅西门吹雪一人。后来一入纯阳,他却见识到了另一种未曾见过的风景,剑道一途骤然开阔。纯阳剑招之纯粹凛冽,乃是他生平仅见。 可是,叶孤城也不是不觉得可惜的。以他目前的剑法,纯阳之中能够战胜他的人有双十之数。然而他清楚,十岁的叶孤城在纯阳宫中难以跻身前二十,可是三十岁的叶孤城,纯阳宫中乃无敌手——包括他如今的师父,冲夷道长在内。 天下无敌的确是许多人的终生追求,然而那种寂寥,并不是未曾站在巅峰的人可以想象。如今骤然听说了“天眷者”的存在,叶孤城难得的有了几分兴趣。 冲夷道心平稳,倒是没有也叶孤城的心思百转。他点了点头,轻轻的摸了摸小女婴柔软的胎毛,而后说道:“这孩子本就是为我纯阳而生,如今还是混沌之龄便身负紫霞功法,假以时日,必将我纯阳功法融会贯通。当日你入我门墙,贫道本以为天眷者将出于贫道门下。如今……”目光扫过叶孤城怀中的女婴,冲夷似叹似笑的继续说道:“如今,却也不差了。到底仍旧是贫道的弟子,造化再不虚赋。” 叶孤城轻轻搭上女婴的手腕,小心引了一缕紫霞功探入她的筋脉,那一缕紫霞真气果然没入女婴的筋脉,毫无滞涩排斥。 轻微的勾起了嘴角,叶孤城看向怀中的女婴的目光更为柔和,捻了捻女婴柔弱得仿若可以轻易捏碎的手指,叶孤城喃喃出声:“如此天赋,她习剑十年之后,可堪与我一战。” 叶孤城并未压低声音,冲夷道长自然将他的自语听得真切。纯阳宫崇尚道法自然,练剑悟道并非为了与人一较长短。他看得出叶孤城的求胜之心,对此,冲夷却并没有强行矫正。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他的徒弟自己选择的一条和大多数纯阳弟子不同的路罢了。大道三千,最终不过殊途同归而已。如此,他又何必加以干涉? 故此,冲夷便转了话题:“你近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这个时候,放在在冲夷道长手里嘤嘤啼哭的小团子抽噎了几声,竟然靠在叶孤城的怀里睡了过去。叶孤城悄然松了一口气,对冲夷陈道:“近日徒儿剑道遇到瓶颈,且家中近日恐怕有变,此番欲下纯阳。” 纯阳弟子虽然隐世不出,可是却也有下山历练的说法。叶孤城如今虽然年幼,本不到纯阳弟子下山的年纪,然而他本身身份特殊,剑法又已然不俗,冲夷未曾多问,便应允了此事。师徒一时在无他话,叶孤城对冲夷深施一礼,便转身离开。 白云城的诸位听闻城主即将回城,自然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舒适平稳的马车早早在华山脚下停好,一众白衣侍女站在车旁躬身静立。 白云城主已经离城五载,当众人翘首以盼他们的城主的时候,叶孤城的身影倏忽出现在了漫天的风雪之中。他并未及冠,所以也便没有戴着纯阳道长标志性的头冠。一身白衣之上,黑色和金色的条纹错落,纵然少年身量未足,却已然气势天成,贵不可言。 他的剑在他的背后,而他的手中,却抱着一个淡粉色的婴儿襁褓。 白云城的侍女们不由瞳孔一缩,竟然都有些错愕的愣在了原地。此次带领众人前来的不是管家,而是浮云十二卫之中的拭剑。到底也算是有些见识,拭剑轻咳了一声,扫过周遭呆愣的侍女,旋即迎了上去。 “城主。”冲着叶孤城一拜,拭剑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叶孤城怀里的襁褓上错开,却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出声:“这是……” 叶孤城伸手为怀中的婴儿挡了挡飘扬的落雪,而后平淡的对拭剑说道:“我师妹。” 语罢,也不再理会众人纷呈的脸色,叶孤城登上了已经静待多时的马车。等到众人收拾停当,扬鞭启程了之后,叶孤城才终于皱起了眉头。 当日冲夷道长同意他下山,却将这个孩子交给了他。纯阳并非养育不了一个孩子,只是,冲夷却坚持要将这个孩子给他养。 对于冲夷来说,这孩子注定一世纯阳,长不长在纯阳宫倒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而对于叶孤城来说,白云城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小姑娘?更何况,没有什么比能够亲自培养出一个对手更让他兴致盎然的事情了。 他踏破前尘而来,虽然前世不悔,可是今生也不愿再入故途。他谋划数载,白云城的死局,叶家子弟重复的命运,他都已经有了决断。可唯一不曾打算改变的,便是他与西门吹雪的那一战。 作为当世的两柄绝世神兵,他和西门吹雪之战避无可避。此为叶孤城所愿,也是他手中之剑之所愿。 而如今,让他有幸遇见纯阳三百年才见的天眷者,作为一直在追求剑道巅峰的人,叶孤城又怎能不欣喜?他也想看看,能以一人之力遮蔽一世之光的剑法,到底是怎样的摄人心魄。 所以,他答应了冲夷道长,将这个完全看不出将会成为绝世剑客的小女婴抱了回来。 华山和南海相隔万里,众人一路披星戴月,到底在一个月之内抵达了白云城。 精致的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上疾驰,叶孤城靠在马车之内的软榻之上,难得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头。 一个月的时间,怀里的小姑娘已经褪去了脸上身上的红皮,变得白嫩圆润了起来。叶孤城每日掂量着怀中的一团,心里竟然难得升起了一股柔软。 ——前世若非他沉湎剑道,恐怕他也将有子嗣,将叶家的血脉传承下去了吧。 不知从何而起的慈父心肠,让叶孤城对怀中的小姑娘蓦然就生出三分怜爱。更何况,这孩子实在是粘他,本来并不是爱哭闹的性子,可是只要离了他的怀抱就会小声的抽噎起来。并不是那种稚子无所顾忌的嚎啕,而是一种细细的嘤声,还会有大粒大粒的眼泪掉涌出,沾在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上,通红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更幼小可怜。 如此一来,白云城的一众侍女竟然半点近不得小姑娘的身。叶孤城也算彻底对这小姑娘没了法子,一路下来,居然是叶孤城不假人手的照顾了她一路。 如今叶孤城的身子只有十岁,一路折腾下来,饶是他也难免有些疲惫了。幸而三日之前众人换马为船,如今白云城已然近在眼前。 叶孤城为怀里的小姑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态,呼吸着海风携来的微咸的空气,叶孤城径直向阔别五年之久的城池走去。 论城主大人是如何沦为奶爸的 被师父强行甩锅什么的,城主今天依旧奔驰在懵逼的道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章 孩子难养。 第四章。孩子难养。 叶孤城的书房里,各种武功秘籍,医学典籍,经史子集,甚至是诗词歌赋不知凡几。他追求剑道巅峰,对身体的养护也是必须的工作,所以叶孤城看医书并不稀奇。然而稀奇的却是,如今他正在翻阅的,居然是一本《儿科方药》。 寻常小儿月就有咿呀之语,而一岁有余便可吐出简短词语。然而他的师妹…… 看着端坐在他膝上的小女孩,叶孤城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五岁的孩子身着纯阳道袍,发间并无多余的装饰,只是用一根略长的发簪将长发挽起——不过就是纯阳之人最为平常的发型。小小的女孩脸上还有些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只是神情却如同入定的修士一般,无悲无喜。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叶孤城的膝头,并没有撒娇弄痴的小女儿情态,而是端正坐好——仿佛她坐在华山纯阳宫最寻常的一块蒲团之上,而并非白云城主的膝头。 叶孤城自己鲜少喜怒形于色,幼时也不曾多言语。然而眼前的这个孩子,襁褓中的时候还会在离开他身边之时抽噎,如今却半点表情也无了。于是叶孤城就隐隐觉出一些不妥来——他的师妹年近五岁,却一句话也未曾出过口。不仅如此,小小的孩童仿佛就像与世界隔绝开来了一般,对外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白云城的五年,他亲自将这个孩子养大,穿衣喂饭什么的都做得纯熟。人心非木石,他将稚子的全然依赖都看在眼里,又岂会对这个小师妹半分情分也无? 许多次被小姑娘的眼泪磨得实在没了办法,冷清如叶孤城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 罢了,就只当是养了个闺女罢。如此一来,对于小姑娘除了他以外不让旁人近身的行为,叶孤城选择了无声的纵容。 明明他的小师妹是会哭的,所以叶孤城可以确定她并非聋哑。只是五岁仍不开口,仅此一点,就让叶孤城的心不由的悬了起来。 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如何忧心,如今这个瓷娃娃一样做小道姑打扮的小姑娘只是乖巧的坐在叶孤城的膝头,微微闭着双眸,似乎在冥想一般,一如往日,并无特别。 她的手搭在叶孤城的剑上。 那是一柄和云水剑不同的剑,剑身三尺有三,净重六斤四两。昔年白云城偶的寒铁一块,由铸剑圣手柏青苦心锻造五年乃成。对于天下之人来说,这是绝世神兵出世,然而对于叶孤城来说,却是旧友相逢。 当年叶孤城由纯阳入世,以期突破瓶颈。瓶颈突破的时机可遇不可求,如今五年已过,叶孤城的剑招以紫霞功为基础,融汇飞仙剑法与纯阳剑诀,变得越发迅疾雄奇,可是若说突破,却恐怕仍旧差了些许机缘。 如今,这柄海外寒剑精英正安静的被搁在叶孤城的膝上,被一双娇小绵软的小手轻轻覆住。那双手非常白皙,上面的五个小肉坑坑生的很是讨喜。就是这样的一双小姑娘的小手,覆在当世最锋利的长剑之一之上的时候,却不显得丝毫突兀违和。 她的手腕上的红痕流转如昔,白蓝相间的道袍生生的将小姑娘的眉目显出几分飘渺的仙气来。 叶孤城并不急着教她习剑。相处日久,叶孤城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天资绝顶。他本就是得天独厚之人,开蒙之时习剑两载已经抵得过旁人十年之功。然而膝上的小女孩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的凌然剑意却让叶孤城意识到,她并不需要习剑! 是的。不需要。因为用剑对于她这个小师妹来说,就宛若呼吸一样自然。剑招随时可学,可是剑意却全靠领悟。有时候叶孤城环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却恍然觉得自己抱着的,是剑中百年涵养出来的精魄。 他是一柄剑,是破尽风霜前尘的拂世之剑。而他的小师妹亦然。只不过与叶孤城不同,怀中的孩子尚未识剑便已懂剑,全然的天然无垢。 ——因为无垢,所以无挂无碍。虽然无锋无刃,却依然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所以叶孤城并不着急,只待小师妹年岁渐长,他自然而然的将她引入剑途便足矣。 只是,叶孤城也知道慧极必伤的说法,天道若别有赋予,恐怕少不得索取一二。万一……他家小姑娘年近五岁却依旧不开口,叶孤城不得不对此上心。 在遍寻白云城之中的名医诊治无果,叶孤城开始自己翻阅典籍。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轻轻的叩了叩他的书房房门。那声音虽然隐忍克制,然而却略微有些不同往日的急促。 叶孤城略微示意,浮云十二卫之首的问剑便疾步而来,在叶孤城面前单膝跪下,迅速说道:“城主,水匪来犯,已至城门。” 叶孤城并无惊色,此时他已经洞察先机,白云城周遭已有部署,决然并非他前世之时的仓皇应对。而他之所以等待周遭水匪结成气候,不过是存着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心思罢了。 将膝头坐着的小女孩抱在怀中,叶孤城单手提剑,如一缕流云一般疏忽而逝,转眼已至城门! 让水匪们束手无策的白云城大门豁然洞开,一道纯白的身影飘然而出。与之同来的,是仿若连空气都能逼退了几分的一剑。 只有一剑! 可是,这一剑之威却将水匪们苦心排开的攻势生生破开,金戈相交的声音倏忽响起,却倏忽湮灭。没有人见过如此迅疾而又威势滂沱的一剑。这一剑就宛若叶孤城其人,从容若流云一般。可是那些将他看做是天边闲看世事的云的人,都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雷霆之威,也不过如是而已。 乌鞘长剑才刚刚出鞘,众人也不过才刚刚一个眨眼。只是,当那些气焰嚣张的水匪们看清眼前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的时候,地上只余下一片断刃,而他们用来打头阵的最精锐的九名剑客已经折损其三。 叶孤城分明只出了一剑。可是地上倒下的却已经有了三人。 这个时候,已经谋划白云城五年之久的水匪们才恍然觉得害怕——白云城的府兵不过三千,他们确实集结了十二座水寨,人数足有上万人。可是这个时候,每一个水匪都会怀疑,他们真的能活着见到富硕的白云城之中的珍宝和美女么? 余下的六名剑客,亦然是当世的高手。此刻西门吹雪剑道未成,叶孤城声名未显,诸位用剑名宿接连陨落,武林剑道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于是真的论资排辈,这些人都能算是高手榜上有名的人物。 他们本不该来,无论为了财还是为了名,他们都本不该对白云城出手。 可是他们已经来了。既然如此,对于胆敢犯白云城之人,叶孤城便不打算让他们回去了。 他怀中的小女孩伸出小胖手,轻轻攥住了叶孤城的衣物一角,尽力减少自己对师兄的妨碍。这时她第一次见血,可是她的眼中并无惧色。相反,小姑娘的眼眸很亮,她盯着叶孤城手中的乌鞘长剑,仿佛那不是她日日碰触的长剑一般。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跳的很快,胖乎乎的小手不自觉的动了动,五年以来缭乱混沌的心绪一瞬间就变得很安静。 万年陈镜开磨垢,遍体灵明耀太虚。这一刻混沌初开,小姑娘在叶孤城漫天的剑气之中骤然明悟——她,是一柄剑。一柄本该若乌鞘一般,却与乌鞘决然不同的剑。 空气中肆虐的剑意还未曾消散,叶孤城只觉得自己的耳畔有些微微的痒意。小姑娘与以往不同的呼吸声那样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膜。 深深的看了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一眼,叶孤城回身将她放在白云城口的十二卫之后,继而转身,对神色还有些惶然的六人冷声道:“拔剑便是。” 六个人对视了一眼。前方是白云城的精兵,后方是十二水寨的势众。进无可进,退亦无可退。只是眼前这个五年无所音信的白云城主仿佛让他们看见了一线生机。他毕竟太年轻了,即使方才那一剑光耀寰宇,可是在这六人心中,只有十五岁的叶孤城依旧太年轻了。 六柄形态各异的剑出鞘,齐齐向叶孤城攻来。 叶孤城的面色丝毫不变,手中的剑招却如同流星一样疾缀而出。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对敌,纯阳经年不停的寒雪却没有让他的剑变慢,反而更加冷厉。 今时非他世,前生叶孤城与这九人苦战整整一日。而如今,叶孤城自信他们不可能从他手下走过三百招。 三百招,对于叶孤城来说,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而已。 就在叶孤城与那六人酣战的时候,一道埋伏已久的身影猛然向一旁的小姑娘扑去。 水匪们都知道,一旦九名当世剑客败落,此次他们酝酿五年的行动的成功的可能必将大大减少。他们本是水匪,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行当,何必讲什么江湖道义?方才见叶孤城如此宝贝这个小姑娘,于是便想挟持了她,也好让叶孤城投鼠忌器。 劫持一个还需要人抱的小姑娘又有何难?那人露出一抹狞笑,却不曾想到,方才一直安静不语的小女孩忽然回身,抬手便抽出了头顶的长簪。 小姑娘细软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她的动作也并不快,然而她的神色却让那水匪心头一凛。他还来不及后退,就只见那个他觉得无害的小姑娘的手抬起,又落下。紧接着他只觉得喉间一凉,之后便再无只觉。 此刻,叶孤城抖落了剑身之上的一线血痕,眼中的热切让浮云卫们差点以为他们城主因杀入魔了。 而叶孤城只是足下一点,越过他们,将头发散乱的小姑娘抱在了怀中。 “瑄儿。”他轻声的唤着小姑娘的名字,平静的声线一如往昔,可是,终归有了波澜。只是因为这个名唤君瑄的小姑娘的动作,叶孤城看得真切。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方才君瑄的临危用出的一招,和叶孤城早已蓄力,意在威慑对方的一招仿佛并无什么联系,可是剑意的收放与剑气的挥洒却已经别无二致了——那是他方才用的一招,君瑄也只看过了一次的一招。 君瑄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定定的望着叶孤城,慢吞吞的吐出五年来的第一句话。 她说:“师兄。” 叶孤城顿了顿,竟有些微微勾起了嘴角。他理了理君瑄散乱的软发,方才开口说道:“如此,明日雪竹林,你便同我一道练剑便是。” 没开几个挂,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主角呢 城主今天没有懵逼,他只是坚定的走在养(犯)成(罪)的道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章 离家出走的小道姑。 第五章。离家出走的小道姑。 十二水寨的水匪之中,最精锐之人已去,其余乌合之众在白云城的精卫面前不值一提。余下扫尾工作并不需要叶孤城亲力亲为,所以他抱起君瑄,一如来时一般飘然而去。 只此一役,白云城主叶孤城“南海群剑之首”之名再无疑义。而这一年,他只有十五岁,还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没有人敢去想象,如此锋锐的一柄剑,假以时日,将会绽放出怎样的光华。 只因那一战太过惊心动魄,虽然当事人颇有些漫不经心,可是江湖就这么大,不多时日就已经将那一战的盛况传得神乎其神。 如此一来,倒没有人注意到,白云城主的师妹君瑄,以五岁稚龄,在从未习剑的情况之下,使出与白云城主相同的一招,将偷袭者毙于簪下的事迹了。 君瑄被叶孤城抱回房中的时候,他们彼此对视良久,直至星夜渐坠,君瑄才放从入定之中醒来。眼前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太过新奇了,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 从前,她的眼中总是反复映出剑招。那些剑招时而连续,时而分解开来。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世界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她的世界中仿佛只有剑,而她自己也觉得,有剑就足够了。 君瑄有时候会产生错觉,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终年无雪落的南海之地,可是她的眼前却总是浮现出一片苍茫白雪。纯阳纯阳,那个她从未亲眼得见的地方,却仿佛夜夜入梦而来,和那些纷杂的剑招一起,将一派数百年的荣辱兴衰,前尘旧事,都生生的灌入她的脑海之中。 所以君瑄从不开口。她的一切时间都沉湎于眼前和脑海的光影之中。就如同她手腕上与生俱来的一圈红丝,君瑄小小的心中甚至觉得,哪怕就像现在这样,一世纯阳也没什么不好。 破开她眼前混沌的是叶孤城。 君瑄对叶孤城的亲近近乎是天然,她喜欢他,因为她是一柄剑,而他亦然。 所以年幼的时候,唯有在叶孤城的身边,唯有被他周身的剑意环绕着,她方才能够安然。而之后的五年,她在叶孤城的膝上长大,叶孤城的剑意浸透她的四肢百骸。而她的剑意,又岂能不影响叶孤城分毫? 稚子无垢,君瑄倚天地剑势,成一世纯阳。如此毫无侵略之意又近在咫尺的剑意,早已无声浸润了叶孤城的剑道。纵然心性坚定如叶孤城,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全然不受君瑄的影响。 那日君瑄如同往日一般沉醉在剑招中,却感受到了叶孤城骤然迸发出的威压。那一剑,叶孤城剑之所向是来犯之人,可是君瑄却只觉一刃寒芒扑面而来。 除君身上三尺雪,天下谁配着白衣? 叶孤城的白衣宛若纯阳白雪,不容君瑄有丝毫抗拒的破开她眼前的混沌,让她骤然清明。剑招已融汇血脉,纯阳已刻于心头。她的剑已经忍耐数年,此刻不出剑,又更待何时? 于是,便有了那以簪做剑的一招,便有了毙于她剑下的第一人。 剑,一旦拿起就不容放下。剑之一途,从来都是至死方休。所以,在那一战之后,白云城的雪竹林之中,练剑的身影变成了两道。 君瑄纵然身负紫霞功法,胸中也有全部的纯阳剑诀,可是身体到底是五岁孩童。叶孤城恐怕她根基不稳,遂从最基础的开始让她练起。 五岁的小姑娘身量未足,甚至比寻常的孩子要更加矮小一些。然而一旦她拿起了手中的剑,就从来也没有叫苦过。叶孤城在一旁看着,心中就蓦然涌起一股骄傲——那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呢。最终也将在他的手中,在他的注视下成长为与他比肩,甚至超过他的剑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兰芝玉树,欲使之生于庭阶耳”了罢?叶孤城摇头轻笑,自己颇有些哭笑不得了。的确,两世累加,他已至不惑,又怎能真的把这个小姑娘当成师妹。更多的,是当做女儿在养罢了。 被抱在膝头养大的小女儿,就是放在寻常人家,恐怕都要偏宠一二,更何况是在白云城中。久而久之,江湖中人虽不知君瑄之名,但是“叶孤城有个极为疼爱的师妹”的这件事却也无声的流传开来。 白云城中的寒暑不甚分明,不觉之间,十年光阴已逝。 白云城城主府的后山,一片竹林连绵成海。 南海的气候,要载活这么大一片竹林并不容易,但是白云城的竹林却依旧成活了。在这片竹林的深处,有一片石板铺就的空地。还未曾靠近那片空地,隐约就有剑器破空的声音传来。 透过翠竹层叠的枝叶,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各占一半空地,演练而出的,是别无二致的剑招。 从太虚剑意到天道剑势,从纯阳诀到北冥剑气,两人身形翻飞错落,手中长剑在脚下坚硬的石板之上留下道道白痕。 许久之后,白衣男子忽然手腕一转,挽了一个剑花,手中剑招倏忽一变,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会从哪里攻来?左还是右,前还是后? 并没有留给人揣度的时间,一剑裹挟着凌厉的剑势从天而来。 天!外!飞!仙! 世上能接得住天外飞仙的有几人?能接住杂糅了叶孤城的前世今生,又在纯阳悟道五载精粹过后的天外飞仙的,又能有几人? 一身纯阳道袍的少女却并没有退,她的身形娇小又柔弱,可是当她拿着剑的时候,确又飘然似仙——站着的仙,能否敌得过飞来的仙?在没有真正接下这一剑之前,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不是君瑄第一次接叶孤城的这招天外飞仙,也同样不会是最后一次。 身量娇小的少女横剑于胸前,破苍穹、生太极、冲阴阳连环使出,她的脚下莹白色的太极闪现之后又碎成两瓣,一道剑气肆虐,寒气四散。 她身上有些宽大的道袍被剑气冲得鼓起,袖口霎时就留下了数道剑痕。仿佛只是一瞬,叶孤城飘然落下,在她身侧站定。 君瑄亦将手中的长剑插|回背后,而后抬起袖口仔细端详,半晌才面无表情的对叶孤城说道:“十七道剑痕。师兄,比上次少了两道。” 她五岁方才开口说话,可也素来都是沉静的性子。除却练剑,君瑄最常做的事情便是读经书还有习字。甚至自从五岁混沌初开之后,她便开始了和叶孤城一道的早课晚课。这是纯阳弟子才有的习惯,而君瑄做起来却没有丝毫的陌生,也从来不曾懈怠。 这时候叶孤城倒是真的相信天眷者是一世纯阳了,不然,他分明是按照大家闺秀和绝世剑客去教养的师妹,何以成了如今这幅小道姑的模样?索性叶孤城也不是非得把“闺女”教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弱质,日常生活便也由着君瑄的性子来,并不多加约束。 微微点了点头,叶孤城浮现出一丝笑意:“很好。略有进步。” 听见叶孤城的称赞,君瑄紧绷着的小脸也有了一些松动,她抿了抿嘴,压下想要挑起的嘴角,漆黑澄澈的眸子从叶孤城的脸上移开,落在自己剑痕斑驳的袖口上,有些生硬的掩盖自己的欢欣:“难得今天穿的新衣服呢。” 说罢,十五岁的小姑娘依旧有些肉呼呼的小脸鼓了鼓,让原本仙气萦然的脸上多了几分小女孩儿娇憨。 见此,叶孤城的笑意真的是忍不住了。他抬手想要摸摸小姑娘的软发,然而君瑄的头发早已被一丝不苟的束起。叶孤城索性就直接伸手捏住了她腮边软乎乎的小肉肉,捏了几下之后才轻笑道:“几件衣服还是穿不穷你师兄的。” 有风吹过,竹叶发出飒飒的声响。这也不过是白云城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而已。 可是,这却又不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因为这一天,君瑄的房间的窗口飞入了一只似鹰似隼的鸟。那只鸟的腿上绑着精致的卷轴让君瑄一贯平静的眸中泛起了一丝波动。她拆下了那卷轴细看了许久,最终提笔写了回复。 自从十年前那次水寨进犯白云城,不需叶孤城多言,他手底下的人自然对白云城的守卫更加尽心,而白云城主的府邸更是被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没有叶孤城的首肯,莫说一只鸟,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对于这种定期飞进他家小姑娘房间中的鸟,叶孤城并没有多言。毕竟,他知道每个人都各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他是如此,他的师妹亦然。 所以,叶孤城只是在告诉君瑄,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尽可以跟他说之后,便再也未曾加以干涉。 这是叶孤城对君瑄的信任,他相信这个被他养大的孩子,无论以后她将走上一条怎样的路,终归是不会做出对白云城不利的事情。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干涉 只是这个时候叶孤城并不知道,不久之后,他就将为自己的“不干涉”而后悔起来。 当他十年来第一次清早在竹林中没有看见他家小姑娘的身影,转而去她房内寻找,却只见到一纸留书的时候,叶孤城难得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又惊又怒”。 没错,一直很乖的小姑娘,就这样很安定的离家出走了 闺女叛逆伤我心,城主大人过早的体会到了为人父的忧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章 小道姑是打直球的。 第六章。离家出走的小道姑。 纵然被倾一城之力精细养大,然而君瑄的房间却并没有太过繁杂的装饰。房中情景一目了然,叶孤城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搁在桌子上的三尺素书之上。 纸上的字迹叶孤城并不陌生,因为那是他一笔一划的教给君瑄的。和他自己的有八分相似的墨字落于纸上,叶孤城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瑄今远游,月将归。必不误习剑,师兄勿念。” 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问询赶来的管家一进门就看见了叶孤城愈发冷凝的面色,连忙对他禀报道:“城主,小姐说家中有事,今早随着咱们的船队去了中原。” 管家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君瑄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早上急匆匆的随着商队走的时候就只说了一句“家中有事”,然而她的家……不就是他们白云城么?莫非有人要对白云城不利,小姐才这样仓促的要去中原? 思维越发发散,南海和中原原本就复杂的情势在管家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让他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叶孤城的眉头更加紧皱了起来,旋即便对招来问剑,让他启用白云城在中原的消息网,时刻关注君瑄的动向。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孤城方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一点。他的师妹是跟着白云城的船队走的,便也没有对他隐瞒行踪的意思。这也是叶孤城没有立刻将人捉回来的原因。 叶孤城可以将这个小女孩护在羽翼之下一辈子。可是他没有忘记,他的师妹虽然有时候绵软,可是终归是一名剑客。她的剑澄澈无垢,却是因为不识而无垢。因为不识人心难测,不识万丈红尘,所以花不入眼,尘不染心。 这样虽然很好,却终归不是君瑄剑道的巅峰。君瑄若要在此路上前进,唯有入世,方能出世。 所以,他没有追出去,而是任由他的小姑娘出了飞仙岛。 所以,他选择了静候旁观,除非他家瑄儿有性命之危,再多险阻,他也绝不出手。 从白云城到最近的陆上城镇需要坐三日的船。船上并不好练剑,于是君瑄就安静的呆在自己的船舱之中,只每日清早和傍晚的时候才稍稍出来走动。此行她带了一本《秋水》,一本《恒先》。虽然这些她从小就反复诵读,然而大道无常,每次静心诵读,君瑄又能得到许多新的感悟,日子过得也并不无聊。 等到了第三日船靠了案,船队的领头人便为君瑄选了一匹日行八百里的好马。君瑄道过谢后也不再耽搁,在官道上疾驰而去。 她此次的目的地在山西,若不快些赶路,恐怕要误了行事。提气上马,君瑄星夜兼程,也顾不上寻个地方吃饭休息,她索性就着自带的清水,啃了一路商队的人给她准备好的干粮。 也是因为这些干粮和清水,直到风尘仆仆的到了山西,君瑄才苦着脸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没带钱。 她倒是没有不知世事到不知银钱为何物的地步,可是她自幼长在白云城中,吃穿用度早就有人为她准备好,哪里需要她付钱。此次行路匆忙,除了从不离身的长剑,她也只是草草收拾了包袱,就这样踏上了全然陌生的中原。 君瑄道心清净,对外物需求极少。只是不讲究吃穿不代表可以不吃不喝,纵然君瑄面若仙人,也到底需要吃喝的。所以此刻最让她为难的便是……她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一入山西城,阵阵醋香更是让君瑄感觉腹中饥饿。街道边的小贩熙熙攘攘,君瑄盯着一旁小贩手中的馒头看了片刻,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殊不知,这一幕已经落在了一个年轻人眼中。 那个年轻人身着并不华贵,在商贾众多的山西城中甚至可以算得上朴素。这个人站在人群之中并不惹眼——虽然他的确算得上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然而只要看到他,便鲜少有人能够忽略他。 眸光闪动,他轻声对身旁的侍从吩咐了几句,而后不紧不慢的跟在君瑄的身后。 之前的十五年,君瑄从没有离开过飞仙岛,更毋论行走江湖。可是那并不代表着她对旁人的跟踪半点反应感应也无。她甚至在那人跟踪而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股和白云城的暗卫迥然不同视线。 可是君瑄的脚下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向前走去。 待到她转入一条巷子,四下无人,君瑄这才转身望向那人。 与君瑄漆黑的眸子对上,来人也只是不慌不忙的上前施了一礼道:“在下霍天青。”此后竟是无语,仿佛他报上姓名,君瑄就理应知道他的身份,甚至猜到他此行的目的一般。 君瑄静默不语,她是修道之人,本身又不是多话的性子。所以,她又何须多言? 面对君瑄的冷漠,霍天青丝毫没有尴尬之色,只是转身接过方才下人匆匆送来的食盒,将之奉至君瑄面前:“在下并不知晓女冠口味,只准备了甜咸小点各样,都是极为清净的素食,对女冠的修行当是无碍的。” 那食盒虽然是霍天青仓促备下,可是也十分古朴精致。君瑄摸了摸有些饿到疼痛的胃部,当真接了过来。捡了一颗色如琥珀一般的粽子糖入了口,一直紧绷着的小脸方才有些舒缓。 仗着纯阳的坐忘无我,她倒是不担心霍天青下毒,更何况她也并非全无准备,银票什么的虽然忘了,解毒的丹药却是备了不少。 再者说,君瑄心知肚明,霍天青的种种举动皆是为了拉拢,他脑子受伤了才会在糕点中下毒。 似乎没想到君瑄不仅接过糕点,而且当着他的面直接入了口,霍天青微微的愣了愣之后才继续笑道:“女冠初来山西,恐怕也无落脚之处,若不嫌弃,可愿随在下至珠光宝气阁暂住?” 想起方才她见自己自报家门时候的平淡反应,霍天青又极为体贴的接了一句:“不才乃珠光宝气阁的总管,我家主人闫铁珊闫老板也十分想与女冠一晤。” 君瑄此刻已经吃完了一个小小的桃酥,用手帕仔细擦掉手上的碎渣,君瑄有些疑惑的望向霍天青:“你知道我要来?” 还未等霍天青回答,他身边的小厮便有些自得的对君瑄说道:“不瞒你说啊小姑娘,这方圆八百里的事情,还没有我们霍总管不知道的。” “休得无礼!”霍天青回身瞪了那小厮一眼,吓得这人再不敢说话,君瑄却平静的点了点头:“你知道我要来。”这一回,她用的已经是肯定句。 霍天青无奈的笑了笑,仿佛是对不知事的女孩的无声纵容,他极为耐心的解释道:“在下也知有些唐突,然而在下并无恶意,女冠一路路途辛劳,身上又无银两,不若去珠光宝气阁休整一番,山西城虽不及白云城繁茂,然而中原之景,女冠也可赏玩赏玩。” 霍天青刻意道破了君瑄的身份。他是极有眼色之人,自然知道,有的时候明白的说明自己所图,比无端的示好更容易让人接受。霍天青的意思虽然未尽,但是“因为想要对白云城示好,所以对白云城主身无分文的小师妹照拂一二”这种理由,显然是容易让人接受的。 君瑄清冷的目光从霍天青扫到自己手中的食盒,忽然轻轻一笑,居然俯身亦对霍天青行了一礼:“承蒙霍总管关照,瑄却之不恭了。” 那一笑若寒光乍破,冰雪消融。分明是客套的动作,然而君瑄做来却半点烟火气也无。霍天青有些受宠若惊一般的连连回礼,半晌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这条无人的巷子,往一处十分富丽的宅院走去。 珠光宝气阁自然不仅仅是一座亭台楼阁,确切的说,它更像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近乎垄断了山西的所有产业,自然也累积了无数的财富。闫铁珊很会赚钱,也很懂得享受。就譬如他用来招待君瑄的这座宅院亭台错落,更有花园水榭,已然是十分不俗。 霍天青状若无意的观察的君瑄的反应,觉得有些意料之外,可是细想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面对一座这样精致豪华的宅院,君瑄并没有任何反应。这座宅子里来过许多人。霍天青见过有人惊讶赞叹,也见过有人为了显示自己的清高而刻意的不屑一顾,却未曾见过君瑄这种反应的。她只是平静的由霍天青带路,转了几转才到了霍天青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霍天青挑了挑眉,对传言之中“叶孤城对他师妹甚是宠爱”也信了几分。毕竟,若非从小见惯,哪得如今的寻常以待呢? “屋内已为女冠备下热水与衣物,女冠此番行路辛苦,却不知是为何而来?”霍天青一面为君瑄推开了房门,一面闲谈一般的问道。 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姑娘分明稚气未脱的脸,霍天青摇了摇头,竟有些感慨的叹道:“若说是江湖历练,叶城主到底也太心急了些。女冠如此年幼,江湖上不说人心险恶,却也算风雨飘摇,恐怕……” ——他故意如此说,只为绝了君瑄用一句“江湖历练”搪塞他的可能。 “我为你而来。” 君瑄却出乎霍天青的预料,直接截住了他的话。如此直白的话语,让霍天青险些脚下一个踉跄。还没有来得及体会被如此绝色的一个小姑娘“表白”的得意,霍天青只觉一股凉意直接窜上了脊背。 ——眼前这个少女是白云城主叶孤城最宠爱的师妹。在所有人眼中,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素来冷漠高绝的男人却偏偏宠爱一个女人,原因还能有什么? 霍天青此刻忽然觉得,自己拉拢这个并不影响他的计划的小姑娘,很可能是一个错误。 面对直球少女,霍总管简直要吓尿了 还没有出入江湖就浑身上下戳满了城主标签的小道姑,真是喜闻乐见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章 反派要刷好感度。 第七章。反派要刷好感度。 能够帮着闫铁珊打理整座珠光宝气阁的生意,处变不惊什么的,霍天青还是可以做到的。他仔细的盯着面前少女堪称惊艳的面容,妄图从她的双眸之中寻出一丝玩笑的成分。 而君瑄就那样定定的望着他,分明是全然的认真,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错处。 所以霍天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或者说,他并不应当以寻常女子的思维方式去揣度君瑄——她年少的时候,就已经遇见了惊才绝艳者如叶孤城。叶孤城那样的人,难免就将君瑄之后再遇之人衬成了凡夫俗子了。 霍天青不觉得自己是凡夫俗子,却也知道,自己不足以于叶孤城一较长短。 松了一口气,也分不清自己的心里是否有失落和不忿,霍天青终于恢复了一如往日的笑容,挥退了屋中侍女,对君瑄笑道:“女冠为我而来?” “是。”君瑄点了点头。 “却不知不才何处可为女冠驱使?”霍天青笑着,可是眸色却已经染上了一些深沉。他只是想到了那个计划,那个他反复推敲也觉天衣无缝,也足以让走出父亲盛名的计划。 他的目光扫过君瑄手中的剑,不觉带上了一阵杀意。可那杀意转瞬便彻底湮灭了——无论如何,他不想与白云城对上,也不想去惹叶孤城。 前者虽然远在海外,但是根基深厚,想要覆灭一个珠光宝气阁并非难事,那么即使他的计划成功,他所有的谋划也终将白费。而后者若有心取他性命,霍天青敢肯定自己毫无生还的可能。 所以霍天青只能耐下性子,小心以对。 “我救你一命,以后你为我办事,你可愿意?” 剑本是伤人之兵,没有任何一物比一柄剑更熟悉杀气了。可是霍天青的那些杀气并没有对君瑄造成任何影响。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只是一杯白水,却还很温热。君瑄浅浅抿了一口,垂下了眼眸,心中对霍天青的评价却又高了几分——此人行事的确滴水不漏,就连这样的细节也不曾遗漏。 霍天青的眉头狠狠一跳,冷笑道:“你要杀我?” 君瑄瞪大了眼睛,很是不理解霍天青的逻辑。她看了一眼霍天青的腰侧,那里空无一物,并未佩剑。放下手中的杯盏,君瑄摇头道:“我不杀你。” 霍天青的笑意更冷:“那你说什么救我一命?” 君瑄这时候才艰难的明白了霍天青的脑回路,原来在如今的江湖人眼中,原本要杀你的人不杀你了,就叫做“救你一命”么?努力适应了一下这个设定,君瑄才继续开口道:“我若不救你,迟则一月,快则半月,你必死无疑。” 霍天青愣住了。他的心头转过千百种可能,所有的仇家对手的脸都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一时间他竟有些失神了。 君瑄见他此般模样,也不扰他,只兀自喝着杯中的水。 纵然心念百转,可是霍天青毕竟是霍天青,所以他说的是:“我不信你。” 君瑄已经喝完了那杯水,平静的点了点头道:“一月之内终归能见分晓,你信与不信对我并没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对霍天青来说,却是生和死的区别。 君瑄乃是纯阳弟子,信奉道法自然,知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所以,若非必要,她不会插手旁人之事,徒增因果——也就是说,霍天青若不答应她,那么他即使是死了,君瑄也不会出手。 这是她的道,最是慈悲又最是无情。 霍天青一向习惯谋而后定,即使不是如此,他也实在不能为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的三言两语而改投他人。狠狠闭了眼睛,霍天青豁然转身:“你容我再想一想。” 此刻,已然不是方才客套的“女冠”和“在下”,霍天青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君瑄,但是不可否认,她的的话到底让他动摇。 君瑄手抚搁在膝上的长剑,再无多言。半响之后,房中响起了少女清润的嗓音——她要开始晚课了。 就这样,君瑄便在珠光宝气阁住了下来。期间她并未见过霍天青,直到第五日,霍天青才跟在一人身后而来。 霍总管面对君瑄并无丝毫异状,仿若那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君瑄也不急,相反,她更加关注那个走在霍天青前面的老人家,也就是珠光宝气阁的老板闫铁珊。 那人的面皮十分白净细腻,只是脸上的鹰钩鼻让他显得很有男子气概。他约摸是中年人的面相,然而君瑄看人一贯喜欢看眼睛,如此沧桑浑浊的一双眼眸,并不是属于中年人的。 闫铁珊望向君瑄的目光却带着善意,他一开口就是纯正的山西腔:“姑妮这几天过得可好?俺手底下的人伺候得中不?” 君瑄没有听过山西话,只能明白个大概,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 “小姑妮不怎么爱说话哈。”闫铁珊朗声笑了起来,很是有几分粗犷的韵味,君瑄想起自己之前在纸条上看见的内容,甚至都有些狐疑了。 霍天青适时插|入两人中间,搭言道:“大老板,女冠初来乍到,恐怕是听不懂您的家乡话的。” 闻言,闫铁珊拍了拍脑门,旋即换上了一口有些生疏的官话:“还是天青想得周全,俺……我却没想到这事儿。” 依旧是一副笑模样,闫铁珊继续对君瑄说道:“这些天闫某忙着准备招待朋友的宴席,有些没顾得来看你,小姑娘你可别介意啊。” 君瑄只道:“承蒙招待,檀越多礼了。”面上一派祥和平静,虽然十五岁的少女眉目并未完全长开,却已经有一派欺冰赛雪的韵味,再无半点烟火之气。 那种仙人之姿,让闫铁珊这种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油条都有些不知如何接话,因为他不知自己该如何说,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般的俗气。 古人曾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和来时的风尘仆仆不同,如今君瑄一身白底带黑纹的道袍,头上一顶高冠挽起一束秀发,其余的墨发披散,额间也佩着简约古朴的额饰,整个人便也越发出尘了起来。 闫铁珊张了张嘴,最终收了那些试探的心思,直接对君瑄道出今日来的目的:“明日闫某要招待几位朋友,小姑娘不妨同去?” 在闫铁珊看来,君瑄虽然并未像是马行空之流一般对他投诚,也并非若苏少英一般与他颇有渊源,但是她能安稳的在他的珠光宝气阁住着,就至少说明她对他们并无恶感。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孩能学到叶孤城的剑法几分,可是哪怕只有一分,只要她顶着“叶孤城的师妹”的名头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谁都知道陆小凤最喜欢交朋友。就是冲着叶孤城,他也是要给君瑄几分薄面的。 行商的确是诡道也,君瑄并不知道闫铁珊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她答应了这件事,只因为即将赴宴的几人。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花家七童花满楼。 纵然在飞仙岛,陆小凤的故事也流传甚广。不说他之前的光荣事迹,就是他刚破获的那桩假银票案,经过说书人的反复润色,流传到白云城的时候就已经神乎其神了。 君瑄偶然听了那么一耳,虽然没放在心上,可是既然人已经到了眼前,见一见倒也无妨。 比起陆小凤,君瑄对花满楼倒是更感兴趣。两人虽未见面,可是却有些前缘。 前生的叶孤城本是以海浪淬体,在海浪中感悟剑道的。今生也本该如此,然而他的小师妹年幼的时候是在粘他得紧,简直到了片刻也不能离的地步。抱着她去海边,不消练满两个时辰,只是半个时辰,海边的阳光就足以让婴儿幼嫩的皮肤脱一层皮。 再加上叶孤城知道,他家瑄儿迟早要习剑。他一男子在海浪中半|裸自然无碍,女子却有诸多不便。思来想去,叶孤城便决定从纯阳的雪竹林移来一林雪竹,这才有了如今他们师兄们二人的练剑场。 雪竹并不好载活,叶孤城本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恰巧花家五童行商至此,他在见到白云城主府后山的“惨烈”情况之后,回去跟他七弟讨了个方子。 花满楼爱花,却也不仅止于爱花。花草树木同是植物,又岂能单单爱花一种?接到他四哥的传信,花满楼当即想了数种法子,着实废了不少心神。白云城的人按照花公子的方子一样一样的试过来,好歹是将这一山的雪竹养活了。 君瑄最爱的便是雪竹林,无论是在林中习剑还是悟道,都是让她极为欢喜的。连带着,对救活了这一山的雪竹的花满楼便多了几分好感。 可真正让君瑄决定赴宴的人,却并非闫铁珊说的陆小凤和花满楼。那人没有出现在闫铁珊的宾客名单上,可是君瑄却早已知道他会来。 君瑄不去赴宴的理由很多,譬如她纵然想要招揽霍天青,也不必卷入闫铁珊的麻烦。可是让君瑄赴宴的理由去也有一个,并且,这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那个理由是一个人的名字——西门吹雪。 花满楼有特殊的刷好感度的技巧 城主大人你看看人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8章 两条眉毛的陆小凤。 第八章。两条眉毛的陆小凤。 西门吹雪。 从来无情剑,穿花吹雪不沾衣的西门吹雪。 君瑄知道这个名字,并非来源于江湖逸闻,而是另一位同样绝世的剑客口中。叶孤城提起西门吹雪的时候有多唏嘘,看着君瑄的眼神之中就有多复杂。 那种夹杂着欣然和庆幸的目光,君瑄从来都不懂。 因为她学剑,只是因为她爱剑,因为她天生为此而生,而非为了与人一战。所以她并不理解叶孤城的寂寞。 但是君瑄隐约觉得,师兄的那种寂寞,西门吹雪应该是懂得。因为他们是彼此剑道之上避无可避的敌人,却也是惺惺相惜的知己。 手中的剑仿若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一般轻颤,君瑄深吸了一口气,手蓦然攥紧。 就在这个时候,霍天青去而复返。 他叩响了君瑄的门,也打断了她的冥想。君瑄并不意外的请他入座,为他倒了一杯水。 递到他眼前的手洁白如玉,手腕上缠着一圈白纱,在宽大的袖口的掩映之下,显得少女的手越发的纤细,衬着她手中的青瓷盏,竟也是说不出的好看。 霍天青接过了这杯水,却没有喝。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作为一个年轻的男子,这样滞留在一个小女孩房间已经很是不妥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是白云城有驱使霍某之处?” 当日一别,霍天青思量许久,结合她的身份,他也只能得出这样的假设。毕竟,如果有什么麻烦是他需要搭上性命的,那也就只有白云城能够从中回寰了罢?左右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他是不相信她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的。 君瑄却摇了摇头道:“和白云城无关,只和我有关。你若应下,我才能与你细讲。” 霍天青几乎要讥笑这个小姑娘的妄自尊大了,然而他却没有笑,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冲君瑄问道:“女冠知不知,欲要取之便先予之的道理?” 霍天青的神色已经近乎怒极反笑,所以君瑄已经明白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房间里静的只能听见她额前发饰发出的细碎声响,出乎预料的,她居然很是认同霍天青的话:“有理。既然如此,那不妨在我救了你一命之后再说吧。” 霍天青已经有了决断。 “五年前大老板救天青一命,天青为报恩入珠光宝气阁,而今若女冠真能如此,天青便为女冠效力又何妨?有恩报恩,江湖儿女当如是!”言罢,他对君瑄拱了拱手,将手中的白水一饮而尽,而后推门而去。 闫铁珊的酒筵摆在了水阁之中,四面都是荷塘。让人惊讶的是,那水阁四面临水,周遭居然没有路。此处就足矣见设宴之人心思玲珑了,因为今天宴请的是江湖人,这样的亭子正方便了江湖人展现轻功,落座后也方便互相吹捧,很容易炒热宴席气氛。 君瑄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包括闫铁珊在内的人都已经坐在了水阁之中。 眼见一身道袍的小道姑不紧不慢的往水阁这边走,方才还在和陆小凤高声交谈闫铁珊忽然笑着站起了身,一手拉着陆小凤,一面殷切的招呼君瑄道:“君姑娘这边坐,俺介绍陆小凤给你认识。” 陆小凤是喜欢姑娘的,特别是这个姑娘长得惊人的漂亮。顺着闫铁珊的手,陆小凤的眼睛一下便亮了。 君瑄也看见了被闫铁珊拉着的男人。陆小凤今天穿了一身青衣,标志性的大红披风正随意的搭在椅背上。他十分英俊,一双眼眸中带着仿佛带着永不熄灭的光亮。 不可否认,陆小凤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君瑄还站在岸边,在场的人也没有要来接她的意思。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因为君瑄没有开口,而其他人未尝不是存了试探她的功夫的心思。 这样的水池在君瑄于南海风浪之中练出的轻功面前不值一提,她在藏拙和炫技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后者。因为,她感受到了身后隐隐的剑意。 ——她无需将自己的功夫展现给任何人,却不吝于将之展现给西门吹雪。这是她对另一柄剑的坦诚与尊重。 只见君瑄足下一点,跃起出剑。待到她落地之时,那一碧无边的荷叶就骤然被清出了一道两人宽的空路。水面澄澈的映照出了天空的倒影,一身黑白道袍的小姑娘还剑入鞘,一步一步的向水阁走去。 她是真的在走,在澄澈的水面上徐徐而来,每一步都在水面上踏出小小的涟漪,然而她的鞋面上却一滴水也无。 在场的人俱是高手,就连初出茅庐的苏少英都可以做到在水面上站立。可是想要和君瑄一样在水面也如履平地,就连陆小凤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得到。 霍天青望着冲着他们缓步走来的少女,眼中神情微变,居然是多了一抹庆幸。仅凭着这样的轻功,霍天青就有理由相信,这个仿若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真的有能力救他一命。 虽然有意露了一手,但是君瑄到底不是喜爱炫耀的性子。她的面上一派寻常,只是在踏出某一步的时候微微动了动眉。 那是十分微小的一次停顿,就连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众人都没能发现。很快,君瑄便踏入了水阁之中。 闫铁珊最先将陆小凤拉到了君瑄面前,大声笑道:“姑妮好俊的功夫,俺们都看呆了。你看,这就是我对你提过的陆小凤了。”说着,他还拉了陆小凤一把,将他拽的凑近了君瑄几分。 陆小凤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君瑄拱了拱手道:“在下是陆小凤,四条眉毛……额,不,现在只有两条眉毛了的陆小凤。” 方才已经被闫铁珊调侃了一遍,此刻再提起自己被人剃掉的胡子,陆小凤倒也不以为意了起来。他的确很宝贝他的胡子,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后悔。既然无悔,那拿出来调笑也无什么不可。 更何况,若是能博得这样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一笑,他的两撇小胡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君瑄没有笑,但是却目光很柔和的盯着陆小凤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两条眉毛就很好。”留胡子的男人很显老。想到她离家之前,自家师兄仿佛也有蓄须的意愿,君瑄不由抿了抿嘴角。 “的确很好。”这个时候,一旁一直未曾出声的公子用折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掌心,温声附和。只是再温柔的声音也掩盖不住言语之中的戏谑。 “花七公子。” 他一出声,君瑄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于是便也与花满楼打了招呼。君瑄的声音清润,并没有江南女子的绵软甜糯,却仿佛一股冰泉沁入众人心底,骤然就驱散了四月的山西些微的热意。 花满楼报以微笑,带着些不确定的道:“君……姑娘?” 君瑄走到他身侧唯一的空位坐下,而后说道:“君瑄本是女冠,檀越非我道门中人,随意称呼便是。” 听见君瑄说自己是女冠,花满楼一时有些微微动容。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却遁入空门,其中应当有许多心酸的往事。然而他一贯体贴,所以依旧唤了一句“君姑娘。” 君瑄点了点头,端正的在花满楼身边坐好。 倒是闫铁珊忽的拍了拍脑门,很是有些稀奇的问道:“姑妮是白云城主的师妹,却是个女冠,那叶城主岂不是……道长?” 这话仿佛只是闫铁珊的忽然之间的灵光一闪,却分明是在对花满楼和陆小凤点明了君瑄的身份。那两人本就是江湖中人,几乎当即就将传闻对上号了。 陆小凤的眼眸骤然瞪大,眼神也不自觉的集中在君瑄手中的长剑之上。方才他已经见过君瑄出剑,那样凌厉的剑法若是出自白云城,倒是说得通了。 花满楼却是不由松了一口气,花家和白云城通商多年,花满楼可不觉得叶孤城每年重金在江南采购的大量绸缎首饰,乃至澡豆香脂这种小玩意是他自己用的。这样的宠爱之情,大概这个小姑娘定然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吧?想到这里,花满楼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君瑄对闫铁珊总是提起她家师兄这件事并没有多想,毕竟叶孤城和剑,这就几乎是她十五年来生活的全部了。听见闫铁珊的话,君瑄点了点头,认认真真解释道:“的确如此,只是我师门于寻常道门不同,并非是出家之人,荤腥嫁娶都是随意的,唯修心而已。” 她并未提及纯阳,却还是解释了一下叶孤城这个纯阳道长的特殊之处。 就连闫铁珊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刻意扯出叶孤城的一句话,这个小姑娘居然会认认真真的回答。在他片刻的怔愣间,陆小凤却是仰头喝了一口酒,言语之间竟然有些向往:“妙极妙极,要是真有那样的道观,我陆小凤也去当个自在修心的道爷也好!” “陆小凤要是当了道士,你的红颜知己早就把道观踏平了。你便安心浪荡江湖吧,何必糟蹋了清净之地。”花满楼摇头调侃了他一句。此言一出,气氛霎时活络,众人都朗声大笑了起来。 蓄胡子的男人显老什么的,城主大人的膝盖好疼 花花的脑补能力也是一流的,小道姑身世凄惨什么的……2333333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9章 西门吹雪被人抢了台词。 第九章。西门吹雪被人抢了台词。 闫铁珊的酒筵里,有极老的汾酒,菜也是精致,一道活鲤三吃就足以让人大快朵颐。 君瑄方才已经说了她不忌吃肉,所以霍天青就让人撤了有些寡淡的素斋。并未给她斟酒,霍天青为她倒了一小杯黄金澄澈的液体。 花满楼微微吸了一口气后对霍天青笑道:“虽然是去年的桂花纯露,较之新的桂花更加醇美,更加别有一番风味。” 霍天青望了花满楼一眼,不由赞叹道:“花七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鼻子。” 而另一边的闫铁珊一直在为陆小凤夹着菜,不一会儿的功夫,那道鲤鱼三吃已经有半数都进到了陆小凤的肚子里。花满楼听着他们打机锋,也浅啜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汾酒,而后换了一双公筷,为君瑄也夹了一片鱼肉。 “君姑娘出身飞仙岛,想来是喜欢吃鱼的。” 君瑄的确喜欢吃鱼,但是从小到大,她吃过的鱼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她自己夹的,另一种是她师兄喂的。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花满楼的动作再自然不过,所以君瑄便道了谢,而后仔细将那片鱼肉用筷子划成小块,一块一块的送入口中。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几乎没有不喜欢酸甜口味的,裹着酸甜芡汁的鱼肉软乎乎的铺在舌头上,君瑄享受般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的吃相极佳,就和她的人一样认真专注,所以也就没有发现,花满楼借着方才为她夹鱼的姿势,已经顺势护在了她的身侧。 这是属于花满楼和陆小凤的默契。果然,下一刻,陆小凤突兀的说了一句:“严总管是哪里人?” 水阁之中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除了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的君瑄之外,已经没有人有心情喝酒吃菜了。 等到君瑄真的吃完了这块鱼,花满楼已经化解了作为陪客的马行空的攻势。至始至终,花满楼都未曾离开过座位,也始终是将埋头吃东西的小姑娘护在了身侧。 霍天青没有动,陆小凤也没有动,闫铁珊沉重的喘着粗气,到底没有动。 动的人是化名苏少卿的苏少英,他对花满楼道:“我也想请教花公子流云飞袖,闻声辨位的功夫,请!” 话还未落,他已经持了一根筷子向花满楼刺来。 花满楼正要动作,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却轻轻的抬了起来。她的动作并不快,可是却毫不费力的便截住了苏少英这迅疾的一招。 苏少英只觉得手上一凉,那只柔软的手便覆上了他的手背,生生的止住了他的攻势,让他再也近不得半步。那只手的腕部还缠着一圈白纱,它的主人自然是君瑄。 “你学剑。”她定定的望着苏少英,虽然此刻他手边并没有剑,可是方才用的的确是正宗的内家剑法。 “是。在下正是峨眉派掌门嫡传弟子,三英四秀中的苏少英。”苏少英飞快的缩回了自己的手,君瑄也并未拦他。 “你看不见我用剑?”仿佛怕苏少英看不见一般,君瑄将手中的剑横于胸前。 苏少英望着眼前这个不及他胸口的少女,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自然看得见。” 听见这个回答,君瑄轻“咦”了一声后才道:“你既然习剑,也看得见我用剑,那你为何不来找我?”她的声音清澈,是真的困惑,不含傲慢和挑衅。 也是如此,苏少英面上严肃的表情缓了缓。君瑄平静的目光抚平了些许他胸中被陆小凤激起的火气,所以他解释道:“我已二十有四,你却还年幼;我们也都是大老板的客人,我为何要对你拔剑?” ——声音里虽然并不温柔,但是却已经不是方才的剑拔弩张了。 君瑄偏头想了想,走到了花满楼身前,有些不认同的对苏少英说道:“用剑本就不分老□□女,拿剑的就是剑客。” 少女的话声音不大,却仿若金石坠地,掷地有声。苏少英登时一怔,心中似乎有所领悟,那种感觉竟然让他迫切的想要拿剑。这样的迫切,每一个剑客都有。无论功夫如何,苏少英到底是个剑客。 地上散落着两把剑,苏少英深吸了一口气,选择了刚猛沉重的那一柄。他今日见识了君瑄的轻功,却还没有见过她出剑。但是克制一个小姑娘的剑路,拥有绝对的力量便足够了。 不再多言,苏少英手中的剑呈大开大合之势向君瑄迫来,他将一套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独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势”使得纯熟刚猛,气势逼人。 这样的功夫,本就是独一无二。君瑄江湖阅历尚浅,甚至,这一战,根本就是她的江湖首战。这种既可以当剑法使,又可以当刀法使的功夫,君瑄自然不可能见过。 可是对于君瑄来说,见过或者没见过,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她的剑法融汇于骨血,又历经了叶孤城十年之久的打磨。叶孤城一剑封仙,那足以让叶孤城封仙的剑法,本身就是奇雄难测。对付这样的剑法,又怎么能用眼睛去看? 不用眼睛去看,那么对于君瑄来说,全天下的剑法也不过是同一种剑法。 苏少英的重剑直奔君瑄而来,却丝毫近不得她的身,少女就像是天边一朵流云,又像是山间随风飘洒的薄雪,倏忽聚散,捕捉不得。 四十九招已经使尽了,苏少英的攻势也越发的猛烈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君瑄忽的一纵梯云,整个人腾空而起,就这样生生消失在苏少英的面前。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觉自己手中的剑重了些许。 裹在宽大道袍里的少女轻轻的立在他的剑尖,如同枝头的一朵摇摇欲坠的落花。 她却没有落下来,而是自苏少英的重剑转了半圈,整个人更高的向上腾跃而起。苏少英疾退了半步,却骇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笼罩在了一片绚丽的剑光之中。 “天外飞仙!”陆小凤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战局,看见这一幕,登时就惊呼出声,整个人也跳了起来。 他说的对,却也不对。这的确是天外飞仙,可是却只有半招。若这真的是天外飞仙,那么苏少英绝无生还的可能。幸而这只是半招,所以苏少英还活着。 ——虽然苏少英的头发被君瑄削掉一半,周身也全是被剑气割破的伤口,但是那本该刺入他咽喉的一剑却并没有刺出。在他还沉浸在那一剑的光影里的时候,最后的杀招已经被君瑄没入剑鞘。 没有人死去。这样的结果让陆小凤忽然松了一口气,花满楼的呼吸也平缓了起来。这一剑让他们清楚的明白,君瑄并不是一个隐没在白云城主赫赫威名之下的小小少女,她是一名真正的剑客。 一战已歇,胜负分明。君瑄将自己的剑负于背后,冲苏少英行了一个道礼:“承蒙指教。檀越的剑法很好,瑄颇有感悟。”她脸上并无胜利的骄矜,对苏少英也是真诚的感谢。 苏少英是近些年风声鹊起的剑客,行走江湖以来还未曾真正的败过。此刻折剑于君瑄之手,他的脸色不由惨白无措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将那柄不属于自己的剑抛到荷花池里,低头似哭似癫的笑道:“哈哈!我居然败了!败了!”抬起头的时候,苏少英的脸上甚至留下泪来,他冲君瑄奔来,声音里全是狂乱:“我已经败了,那你为何还让我活着?” 君瑄皱起了眉头,看着直愣愣往她面前冲的苏少英,忍不住抬手封住他的穴道,有些微怒的斥道:“败了就需要死么?江湖的风气何时败坏成这样了?” 理了理自己道袍宽大的袖子,君瑄对苏少英缓缓说道:“我五岁习剑,如今十年已久,败于人手不下三千次。不,我甚至是从未胜过。若是按照你的想法,今日哪里还有君瑄,早就是白云城的一抔黄土了。” 说罢,君瑄也不再看苏少英,而是兀自走到水阁的栏杆处坐好——方才的桌椅已经全毁了,唯有此处还算干净。 另一边,被陆小凤堵住的闫铁珊已经承认自己是严立本,君瑄却对此并不关心。她静静的坐在水阁的栏杆上,平静的望着湖面。 水阁并不大,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横了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是方才还是没有的,却在她点住了苏少英之后的微末时间后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的数量不可谓不多,功夫也不可谓不高。只是他们仍旧死了,在几息的功夫之内,来不及有半点反应的被人的用剑尖划破了咽喉。 白衣的男子轻轻吹落剑上的血滴,唯有他盯着君瑄的背影的眼神,亮得让人心惊。 他的剑也是乌鞘,却并不是君瑄熟悉的那一柄。他周身的剑意冲霄,也并非是君瑄熟悉的那一种。可是这样的剑,这样的剑意,本也不必做第二人想。 君瑄没有回头,一如那人没有再近一步。可是她却唤出了那人的名字。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后道:“你不杀人。”他的声音出奇的冷,就如同他这个人,他这柄剑一样无情。这非关高傲,只是西门吹雪本就是这样的人。 君瑄也不在意西门吹雪的语气,她的目光没有离开水阁外的荷花池,她只是平静说道:“我杀过人。” 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长剑上:“你的剑法不是杀人的剑法。” “是。”君瑄点了点头,却忽然微微提高了些音量才道:“我的剑法,却也不是杀不得人的剑法。” 话音未落,君瑄的身影就如同一刃寒锋一样直刺而出,她的剑已经出鞘! 小道姑你这样抢剑神台词真的好么? 西门·真·带坏江湖风气·吹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0章 小道姑教你学做人。 第十章。小道姑教你学做人。 被君瑄骤然提高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只见她身形一闪,整个人便从水面上轻掠出去。剑转流云,身化太虚,君瑄一出手便是风雷,。 几乎没有人看清她是怎样出手的,安静的水阁之中却忽然响起了铁器坠地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子柔媚婉转的惊呼。 只见一个周身穿着鲨鱼水靠的女子被君瑄一剑挑到了水阁之中,下一瞬,那个女子就只觉得喉咙处传来一阵刺痛——君瑄的剑还没有刺入她的咽喉,可是近在咫尺的剑气已经破开了她的皮肉,留下了浅浅的血痕。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怀疑君瑄的话的真假了。她用的的确不是杀人的剑法,可是却不代表着她的剑不会杀人。 然而,君瑄的剑并没有染血。 只因为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的剑。那两根手指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却夹住了君瑄的剑。君瑄抿了抿唇,抽回了自己的剑。 这样的两个简单的动作,却足以让所有人的人都心思复杂起来。毕竟,世上能夹住君瑄的剑的能有几人?能从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之中抽走自己的武器的,又能有几人? 西门吹雪一直注视着君瑄的动作,从她拔剑到最后收剑,没有一丝遗漏。 君瑄没有和陆小凤说话,只是盯着他身后的那个被她一剑从荷花池中挑出来的女人。 陆小凤无声苦笑,却还是对君瑄说道:“此乃大金鹏王驾下丹凤公主,正是此事的苦主。君姑娘若是一剑杀了她,我们这债也不必讨了。” 陆小凤也只能苦笑了,因为他看得出来,君瑄这一剑其实也并非是为了杀人。不然她也便无需刻意高声回答西门吹雪的话。而且君瑄的那一剑分明就是自己送到他指间的,她在发现他阻拦的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收了力道。 刺出一剑雷霆并不难,稍微有些天赋或者苦心的人都能做到。难的是举重若轻般的收回自己的最后杀招,那需要对剑招以及内力的精确控制。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小姑娘就能达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地步,陆小凤简直不敢想象早就闻名天下的白云城主会恐怖到怎样的程度。 君瑄端详了一下陆小凤身后眼眸含泪的女人,很认真的对陆小凤摇头道:“你有没有见过真的公主?真的公主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小凤的笑僵在了脸上,西门吹雪却忽然出了声:“她的血,的确不配染你的剑。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这话,前一句是对君瑄说,后一句却是冲着上官飞燕扮成的上官丹凤。西门吹雪的话音未落,方才自上官丹凤手中跌落的剑便碎成了五六截。 接连遭受了两个人的侮辱,上官飞燕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眼泪也一下就落了下来。此刻她脖子上的还在流血的伤口,看起来当真非常可怜。 这泪倒不是作假,在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了死亡之后,她已经没有胆子去质问西门吹雪为何毁了她的剑了。她依偎进了陆小凤的怀里,默不作声的抽噎着。 温香软玉在怀,陆小凤本应该是十分享受的。但是这个时候,就算是陆小凤也没有和人调|情的兴致了。 闫铁珊看着上官飞燕,忽然就冷笑出来:“真正的公主的确不是这样,我大金鹏王朝虽然重文轻武,可远了不说,就说十一代王的婀娜公主,那也是文能兴邦,武能镇国的奇女子。我大金鹏王朝断教养不出只会缩在男人怀里哭,还会背后伤人的公主!” 闫铁珊不再伪装,他原本的声音有些尖利,可是提及故国的时候的悲痛与怀念却不是作伪。 就是这样的真切,已经让陆小凤和花满楼的心里微微一沉。 上官飞燕却仿佛已经被气得哆嗦了起来,她从陆小凤的怀里愤然起身,对闫铁珊嚷了起来:“因为我并没有像公主一样被教养长大,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把我们害得多惨!” 说着,她的那双如泣如诉的眼睛轻轻一扫,似乎在看水亭之中的一个人,又似乎在看水亭之中的每一个人。 注意到上官飞燕的这个眼神,霍天青的手微微拂过了自己的剑柄,却并没有动作。 上官飞燕的眼神有些幽怨了,她厉声呵了一句“乱臣贼子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之后便猛地一抬手,一根细如牛毛的飞针就从她的袖□□向了闫铁珊。 这忽如其来的一针,闫铁珊本是避不开的。 可是他仍旧没有死,因为方才站在他身后的霍天青动了。霍天青手中的长剑击飞了那根突如其来的飞针,这个时候陆小凤和花满楼才发现,这个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不仅仅是行事妥帖,而且武功已然非常不俗。 上官飞燕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君瑄刚要俯身捡起地上那根针,西门吹雪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当触到了手下的一圈白纱之后,西门吹雪微微顿了顿后才说道:“剧毒。” 君瑄脸上并无异色,无论是被西门吹雪攥住了手腕,还是被他拂过了命门。她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还刻意远离了那根针两步。 她在上官飞燕的正对面站定,有些不解的对上官飞燕问道:“你家的银子托给闫铁珊保管,如今你来讨回去,为何不谢他这么多年费心保管之功,反而要取人性命?” 这个说法上官飞燕的情绪骤然激动了起来:“我……我们本来是有希望复国的!” 君瑄皱了皱眉而后问道:“你说复国,那你们可曾起事?” 上官飞燕没有想过君瑄会这么问,一时之间她不由有些语塞。上官飞燕没有说话,可是在场的人都已经是明白了。 君瑄自然也明白,她不常说话,说话行事也都是温温吞吞的样子。只是这时候她微皱眉头,却有了几分逼人气势。她继续说道:“复国这种大事,名不正则言不顺。作为故国血脉的大金鹏王都不出头,他们这些臣子又能何为?” 扫过闫铁珊惨白而苍老的脸,君瑄似乎有些不忍,所以声音放轻了些:“何况欠债还钱而已,你还未曾讨要便笃定人家一定不会还?就一定要杀人?” 听了君瑄的话,闫铁珊脸上的苍白一下子褪去了几分,他立即接话道:“不错,我严立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故国难忘,如今虽然复国是没什么希望了,而你这个公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只要你们姓上官,原本上官家的财宝,我闫铁珊可以尽数奉还,也全了我们君臣之义!” 他自己的名字换了两换,将闫铁珊和严立本割裂开来,已然是一副清算旧账的模样了。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上官飞燕惊呆了,纵然她心思玲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才智或许并不足矣让她看清如今的情势,可是她却很是懂得男人的心思。如今她已经明白了,在场的这些男人之中,已经没有人肯帮她了。 即使怜香惜玉如陆小凤,也同样不肯。 陆小凤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如今被君瑄说破,许多片段便在他的脑海之中缀连起来。事情的始末,他已经明白七八分了。 花满楼却是叹了一口气,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他收起了折扇,走到闫铁珊面前一揖到底,而后才道:“原是七童狭隘,险些酿成大错。七童愧对闫老板。” 君瑄的话点醒了花满楼,大金鹏王和三位重臣之间有的不是仇而是债。既然是债,特别是金钱债,那不过就是欠债还钱罢了。他们之前想要伤人性命,实在是过了。花满楼本是真正的君子,所以他在发现自己错了之后便立即真诚道歉,以期弥补。 这就是为何江湖中人对陆小凤与西门吹雪褒贬不一,可是提起花满楼却没有人不赞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原因。花满楼这样的一个人,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闫铁珊立即扶起了花满楼,连连摆手道:“今日之事,花公子也是受了奸人蒙蔽,罪魁祸首自然是欺骗了花公子的人。” 说着,他的目光狠狠射向了上官飞燕,转而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扔到了她面前。 “大金鹏国的财宝我得的那四分之一全都记录在册。这些年苦心经营,珠光宝气阁也有所得。既然你觉得我的保管是在挪借,那我就给你按最重的利息算,定然让你满意。” 言罢,闫铁珊忽然别过脸去。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也夹杂了希望破灭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情感。可是他却依旧说了下去:“故人故国,陈年心事,严某一刻不敢忘。如今,却也不得不忘了。旧账已清,世上再也没有严立本了!” 他转身往水阁之外走,步履已经蹒跚。那样萧瑟的背影,让陆小凤看得十分心酸。他曾经会为了大金鹏王的落魄而甘愿涉险,而今,他也会为闫铁珊的失意而难过——就如同花满楼说的,陆小凤的心,本就像豆腐那样软。 霍天青别有深意的望了君瑄一眼,快步上前扶住闫铁珊,两人就这样掠过水面,消失在这珠光宝气阁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忽然窜入水阁,抄起上官飞燕就走。那样诡异飘渺的轻功,竟是君瑄前所未见的高超。 小道姑分分钟给你正三观 陆小凤和花满楼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1章 一剑绝浮云。 第十一章。一剑绝浮云。 那样的轻功,君瑄没有见过,可是陆小凤却是见过的。他没有急着去追,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是偷王之王,自然也是偷人的。 陆小凤心里明白,雇佣司空摘星的人就是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可是他也清楚,司空摘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雇主是谁的。 陆小凤已经有了猜测,所以他不必去追。他看了一眼珠光宝气阁之中的狼藉,苦笑着和花满楼一道离开。现下,他们要去找那个人了。 水阁之中喧嚣尽散,霍天青安顿好了闫铁珊,如今正带着人来收敛地上的尸体。 西门吹雪其实早就可以走了。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的朋友,然而他的朋友已经发现了这本就是一场闹剧,所以,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西门吹雪对大金鹏王朝并没有什么兴趣,让他到这里的原因一是陆小凤,二是独孤一鹤。如今陆小凤已经破局,他便也不必留在这里了。至于独孤一鹤,如今他心有挂碍,西门吹雪只需此间事了之后再行约战才是。 ——能够有资格成为西门吹雪的对手的人很少,以后也会越来越少。所以对于每一场决斗,西门吹雪总希望能够做得到尽善尽美。 但是西门吹雪却没有走,他的目光长久的凝视着君瑄手腕上的那条白纱,仿若随时都能穿透它一般。君瑄顺着他的目光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道男声打断了。 “女冠,可否借一步说话?” 出声的自然是霍天青。他对君瑄的称呼又变回了“女冠”,他整个人周身隐隐的焦躁气息也淡去了。霍天青很平静,平静到嘴角已经带了淡淡的笑意,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君瑄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对方的脸上又没有了表情,也未见丝毫怒色和不耐。于是君瑄便向霍天青的方向走了几步,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走出这座湖心亭,就当着西门吹雪的面交谈了起来。 霍天青是来向君瑄投诚的。他如今已经不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了,方才送闫铁珊回房的时候,霍天青就已经对闫铁珊辞行了。 君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霍天青方才挡住上官飞燕的暗器的举动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君瑄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点了点头。 霍天青见过最多的便是人,形象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他揣摩得最深的便是人性,善良或者丑恶的人性。 可是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像君瑄一般的人。这个小姑娘穿着一身道袍,有着不俗的剑法和澄澈的心性,甚至还有这旁人无法匹敌的身份地位。她本应该是方外之人,又财名武功样样不缺,可是她却偏偏搀和着红尘之中的事。尽管她仿佛什么也没做,却已经破坏了整个棋局。 君瑄沉默着。霍天青只当她个性如此,却不知道君瑄不是不想说些什么,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的事。然而即使再复杂,霍天青既然已经投诚,那么有一些事情君瑄还是要问清楚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收到的那张纸条上错综的人物关系,君瑄开口对霍天青问道:“你喜欢上官飞燕?” 霍天青没想到一个小道姑居然会问这种问题,所以他不由愣住了。就连一旁的西门吹雪也是眉头跳了跳——他并非偷听,只是湖心亭空旷,两个人也不曾避开他,所以他不得不听而已。 被戳中了不愿提及的心事,半晌之后,霍天青才有些凄然的笑道:“喜欢……或许吧。我与她谋划珠光宝气阁,她原本就是许我一个双宿双飞的。” 这个笑容很苦涩,可是霍天青的话并没有停,他继续说道:“直到才她一口一个乱臣贼子们,显然野心不止一个珠光宝气阁。我以为是心心相许,到头来可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女冠说会救我一命,恐怕就是知晓了他们的行事吧?” 对于霍天青的问题,君瑄“恩”了一声。 她知道的事情实在比霍天青多了不少,可是她并非背后口舌之人,不久之后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如今她也不必过多解释。 只是霍天青的神色是难以掩盖的颓唐,君瑄回想了一下偶然听到的话本,于是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略有些停顿,君瑄又补上一句:“男儿先立业再成家。” 小姑娘诵过的经文不少,听过的话本却只有那么几本。就这两句话还是她苦心孤诣的拼凑出来应景的。 霍天青低下头看着不到他胸口的小道姑,又看了一眼她为了拍自己肩膀而垫起的脚尖,仿佛一下子就顿悟了她为何总爱戴着那高高的发冠了。 心头百转的愁绪当真被冲淡不少,更何况对比霍天青的野心来说,情爱之事对于他来说只算小事。于是霍天青笑着对君瑄拱手,竟有几分玩笑的意味的说道:“既然如此,天青日后立业的营生,便全仰仗女冠了。” 君瑄却没有当做是玩笑,她点头用力的“恩”了一声,深深的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加重了。她的目光扫过珠光宝气阁,而后对霍天青说道:“你以后会有比珠光宝气阁更好的,最迟半月。” 霍天青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并不质疑君瑄的话,可是比珠光宝气阁还要好的……那是什么? 霍天青的话没有问出口,因为那小姑娘已经走到了西门吹雪身侧,两个人正要一起越过荷塘。 于是霍天青闭上了嘴。他不知道君瑄在图谋何事,但却隐约觉得并不比大金鹏王朝的事情简单。西门吹雪不是多言之人,可是让他知道过多也到底不好。霍天青明白,无论如何,自己如今上了君瑄这条船,就已经算是和她是同路人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终归要有一番大作为的,畏首畏尾又像是什么样子! 心头骤然清明,望着已经掠过水面的两道身影,霍天青连忙提醒了一声:“女冠今夜小心,幕后之人恐要对你出手。” 君瑄顿了顿,回身望他,道了一声“多谢”后继续向自己在珠光宝气阁居住的房间走去。 西门吹雪一路跟着君瑄,径直在她房里的桌旁坐下。他叫下人送来了清水和巾帕,就这样坐在桌旁开始擦剑。 君瑄也同样拿起了了巾帕擦剑。她不必问西门吹雪为何跟来,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让一个剑客去保护另一个剑客,有的人会觉得是奇耻大辱,有的人却只觉得心头一暖。君瑄属于后者。 她看见了西门吹雪的剑招,心中隐隐猜到西门吹雪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可是兹事体大,她还需要让师兄参详过之后才能知晓。 今日已经耽搁了许久,君瑄将手中长剑擦净之后便起身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秋水》小声诵读了起来。这是她的晚课,也是对于她来说绝佳的修身静心之法。 就在君瑄重新坐回蒲团上的时候,从窗外骤然传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转而是第二道,第三道。那声音接连不绝,生生刺入耳膜,震荡着人体内的真气。 西门吹雪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仍旧低眉诵读经书的君瑄,他走到了她的身侧,缓缓拔出长剑。 微微倾头,西门吹雪的剑尖指向了窗外的一处,那处的传来的声音果然有了微小而短促的变化。西门吹雪不再等,他一剑挥出,霜雪一般的剑气恍若有了实质,劈开门窗,直冲那个方位而去。 在一声仿若垂死挣扎般的尖啸之后,刺耳的声音终于停止。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处却传来一阵更加飘渺缠绵的歌声,那声音断续而微弱,却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乱认心绪。 君瑄诵经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她剑已出鞘。西门吹雪只觉得周身压力一轻,那些声音便被无形的气场隔绝了。 紫霞蔽体,一镇山河! 低头诵经的小道姑气场散开,接替西门吹雪出了第二剑。这一剑仿佛随意划出,却毫无悬念,那断续飘渺的歌声戛然而止,只留下重物坠地的声音。 在距离君瑄房间很远的一棵树下,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女人从树上坠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分明离得那样远,为何还是躲不过那轻若无物的一道剑气呢?可惜,她永远也想不明白了。 今夜无疑是一场苦战,因为来刺杀君瑄的幕后之人很聪明,他并没有派来用剑的杀手。这世上没有比“让人用剑刺杀叶孤城的师妹”还要愚蠢的事情了。能够谋划如斯之人必不愚蠢,所以他派来的杀手都是蛰伏在暗处,手法诡异阴毒之人。 这样的人一个两个君瑄自然不惧,但是她江湖阅历太浅了,时间长了恐怕会中招。即使加上一个西门吹雪,我明敌暗,且数量悬殊,他们两个人的情况并不算乐观。 可是,只有战,只能战! 两人并不妄动,以君瑄的房间为依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的重了,西门吹雪和君瑄以剑气已经斩落了足足二十人。 这二十人都是千金难聘的暗杀的好手,可是,他们却都来了。可是,他们却都死了。 天光开始擦出一点微光,就在第一缕阳光撕破黑夜的时候,是一道白影终止了这次若无休止的追杀——那人倏忽落在院中,接连出了二十九剑,每一剑都见血方还。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快的剑?这世上又怎会有这样精准的剑招? 滂沱的剑意在院中弥散开来,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绽放出连夜苦战也无法消磨的亮光。而他身旁的小姑娘却忽然笑了,猛地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君瑄向那人飞奔了过去。 叶!孤!城! 终于出场了的城主宝宝心里苦 这里分享一只一声不吭就进人家小姑娘的房间的西门巨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2章 一剑西来遇飞仙。 第十二章。一剑西来遇飞仙。 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没有散,七七四十九个人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倒在了地上。这一场刺杀不可谓不凌厉,可是他们却依旧败了。 素来沉静的小姑娘如同一颗小炮弹一样扎进了她师兄的怀里,叶孤城却并没有像是之前一样将她拥入怀中。 叶孤城的脸色很难看,特别是在杀了这些人人之后,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几分。 君瑄江湖阅历尚浅,不知道那些横在外面的是什么人,可是叶孤城却是知道的。 ——毒手遮天常玉罗,迷音勾魂柳伊伊,断魂琵琶铁羌云……这些人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在江湖之中名声响亮的人物,和他们名声一样响亮的还有他们让人头皮发麻的刺杀手段。这样的杀手,一个已经是可怕,更何况是整整四十九个。 当从白云城的探子那里知道他家瑄儿进了珠光宝气阁,叶孤城的心中就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他收到大量杀手向陕西太原集聚的时候更加深了几分。 占了重生的便宜,叶孤城知晓了很多陆小凤都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再也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就直奔太原。 从南海到太原,君瑄用了半月的时间,叶孤城却只用了五日。他星夜兼程,却还是晚了一步——当他找到他的小师妹的时候,那个被他抱在膝上仔细教养的小姑娘却长剑染血,已经将七位杀手斩落剑下。 君瑄杀死七位杀手,而西门吹雪杀死十三位。并不是西门吹雪的剑法比君瑄更高超,而是君瑄分心为他们撑起了镇山河。山河一镇,那些暗处的偷袭便再也伤不得他们。 镇山河虽然有奇效,可是却耗费了君瑄大量的内力,纵然她天生紫霞功体,十年来又勤修不辍,可是她的脸色也已然苍白了下来。 叶孤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君瑄。少女的脸色本就雪白,如今血色褪尽,更仿佛透明了起来。 那样的一抹细瘦身影刺痛了叶孤城的眼,他简直不敢想象,南海至太原何止千里,这中间任何一个缓解耽搁了半步,他是否还能看见他家完好无损的小姑娘?心里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叶孤城悍然出剑! 纵然愤怒,纵然后怕,然而叶孤城始终都是叶孤城。 他站在高处,将埋伏在珠光宝气阁的每一个杀手的位置都收入眼底,而后长剑若流星一般迅疾而出,收割了二十九条性命。 这是叶孤城第一次为旁人出剑。 ——之前叶孤城出剑,回护一城中人也好,了结叶家命运也罢,他出的每一剑都是为了自己。西门吹雪诚于剑,而叶孤城诚于己。 而这一次,叶孤城出剑是为了救一人于危难。他出剑的时候,心中已经不再只有剑,而是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那种守护并没有拖慢他的剑,反而让他刺出的二十九剑前所未有的快。 二十九剑,眨眼之间而已!长久以来横亘在叶孤城的剑道途中的瓶颈忽然松动了,他触摸到了一个前世今生从未触碰到过的境界。 然而如今叶孤城没有心思体会这种突破了,一个小小的绵软的身体撞进了他的怀里,那双环着他的腰的手臂也因为脱力而在微微颤抖。 君瑄仰头看着已经二十多天未见的师兄,只能看见他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心里忽然涌现出来的心虚让君瑄把头埋在了叶孤城的胸膛里,不肯再看他的眼睛。 君瑄虽然一贯清冷自持,可那也只是在外人面前的样子。说到底,君瑄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离家多日又历经生死。没有看见叶孤城的时候她还能强撑,可是一见叶孤城,她就只想呆在师兄的身侧了。 毕竟,对于君瑄来说,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比她师兄的怀抱更让她安心的地方呢? 叶孤城冷着脸,修长的大手沿着小姑娘的后脑向下,分明已经带上了几分安抚的意味,却在君瑄纤细的后颈顿住。而后,叶孤城手微微用力,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扯了出去。 他一向喜洁,这时候却没有嫌弃自己方才摸到的君瑄后颈处的湿冷汗水。他的手指捻了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更多了几分深沉——原来,她也不是真的不会怕的。 “站好。”叶孤城向君瑄一瞥,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怒意。可是君瑄却知道,她家师兄这是气得狠了。 抿了抿唇,君瑄乖乖在叶孤城身侧站定,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叶孤城和君瑄的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在叶孤城的话音刚落的时候,西门吹雪就已经缓缓从残破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在叶孤城的剑上,赞叹出声:“好剑。” 叶孤城的目光也落在西门吹雪的剑上,点头应道:“俱是好剑。” 西门吹雪的眼神一向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冰冷,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一抹炙热。方才他人在屋中,却看清了叶孤城出剑的风姿。那样快的剑,让西门吹雪都不由扪心自问——他自己能刺出那样迅疾锋锐的二十九剑么? “我与城主见过?” 的确见过。可是那些隔世之事,叶孤城不必对任何人讲,哪怕是西门吹雪也不必。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道:“神交已久。”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个人的名字就已经各成传奇。他们一人坐拥万梅山庄,一人坐镇白云城,山南水北,从未相逢。可是江湖中人谁都知道,他们之间必有一战——只要,西门吹雪还是西门吹雪。只要,叶孤城还是叶孤城。 如今,双剑相逢! “何妨一战?”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握在了他的剑上。他有一柄剑,而叶孤城也有一柄剑,在他看来,此刻又何妨一战? 叶孤城静默,那双修长的手缓缓的伸向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此地是非未断,西门吹雪苦战一夜,叶孤城亦奔波一场。可是,那又何妨? 不再言语,两个人一齐跃起,在珠光宝气阁的屋脊上站定。两柄乌鞘被留在了地上,双剑已然出鞘。 两人遥遥相望,直到西门吹雪道:“我若战败,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这一刻,生死已经不相关,西门吹雪会站在这里,会出剑,只是为了剑道。 叶孤城点了点头,却与仰头望向他们的小道姑遥遥相望,眼中似乎有了片刻的温柔。他对西门吹雪道:“我若战败,请把我的剑交给我的师妹。我的剑,会是她的剑。” 闻言,西门吹雪愣了一下,转而皱起了眉头:“追求剑道怎能有情?” 叶孤城看见了西门吹雪皱眉,可是他却恍若未见一般。曾经,他们两个人走的是同一条路,可是如今,他们之间的道已经不同了。剑道没有优劣之分,只是各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这些叶孤城不必对西门吹雪费心解释,但是他仍旧开了口:“我原本也是无情的剑客,剑法也曾经是杀人的剑法。”只是,就在方才,却已经不是了。 叶孤城懂的道理,西门吹雪又怎会不懂?可是他默然片刻,仍然道:“我可以等。”等叶孤城心静。对手难得,他不想留下丝毫遗憾。 叶孤城忽然笑了,他举起了手中的剑:“你不必再等。”此刻,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所以,西门吹雪已不必在等。 霞光撕裂的云朵,晨光终于又洒满了人间。可是却有两柄剑比霞光还耀眼。 那两柄剑一齐刺出,速度奇快,方才还远隔数米的两人很快就近在咫尺,剑光交错,一触即分。 还没有传来双剑相击的声音,可是那两道白影却已经腾挪变换了整整三十招。因为他们都是不世的剑客,在刺出一招之前就已经被对方看破。既然看破,就需要变招。变招本是习武之人的大忌,可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若无其事一般。 这两个人的比斗不激烈,也不精彩。它甚至没有叶孤城给君瑄喂招时来的绚丽耀目,然而却将君瑄激得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 没有人比君瑄更盼望这一战,因为没有人比君瑄更清楚这一战横亘在她师兄心里多少年。 可是,应战的人毕竟是叶孤城!哪怕君瑄修了十年的道,也从来都是道法自然的无争性子,可是她却还是一个人,不是端坐云端的仙。作为一个剑客的君瑄会对这一战心向往之,可是作为一个人的君瑄却不能从容。 她看过西门吹雪的剑,也看过叶孤城的剑。所以她明白对于这样的两柄剑来说,败了,就是死。 叶孤城对于君瑄来说并非如父如兄,她不知道父亲和兄长是什么,她只知道叶孤城。她的人生可以被很多东西填满,譬如白云城,譬如纯阳,譬如那个无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她的人生也很容易就可以划分成为两部分——剑和叶孤城,这就是她的人生的全部了。 瞬息之间,君瑄一向清浅的呼吸骤然沉重了起来。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也一眨也不敢眨。因为,屋脊上的两道白影已经一齐刺出了最后一剑! 叶孤城的台词和说好的不一样!!! 比个剑也要被秀一脸,西门吹雪想要举起火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3章 西门吹雪的身份。 第十三章。西门吹雪的身份。 这已经是西门吹雪的剑和叶孤城的最后一击。 这一击只在须臾之间,对于叶孤城来说却仿佛度过了前世今生。这是他的心结。 西门吹雪,这四个字就是他隔世难平的心事。前生,他死在这人的剑下,纵然无怨却也并非没有遗憾。他始终遗憾不能与西门吹雪快然一战。这样的遗憾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就连纯阳的五年白雪也无法将之抹去。 而如今,已经到了叶孤城解开心结的时候了。 俱是极快的剑! 西门吹雪的剑破空而来,他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刺出这样的一剑。 叶孤城的剑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系住,线的另一端,系着一个小姑娘。她还那样年幼,天真而情窦未开。她对他全然依赖,可是叶孤城明白,这个小姑娘还并不懂什么是爱。在她混沌未开的时刻,他却已经因为对她的回护守望而突破了。 君瑄之于叶孤城,居然影响至深如斯。 长剑扬起,落下。 西门吹雪只为这一剑,而叶孤城的剑却有了挂碍。看似胜负已分,可是结果却出乎预料。 那一剑之后,西门吹雪竟然败了。他的剑距离叶孤城的咽喉还有一线,可是叶孤城的剑已经刺破他胸口的皮肤了。 胸前余血,西门吹雪却依然一笑了——求仁得仁,他闻道而死,又为何不笑? 可是更加出乎预料的事情却发生了,西门吹雪并没有倒下。 他败了,但是他并没有死——叶孤城的剑只是挑破了他的衣襟,也划破了他的皮肤,但是却并没有刺入他的心脏。西门吹雪受的伤比君瑄学女红的时候受的还轻,所以他并没有倒下。 在那最后一瞬,叶孤城居然止得住自己的全力一击。 对于一个出剑不悔,见血方还的剑客来说,这是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西门吹雪望着自己浅浅的伤口,长久的沉默了下去。他眼神中的战意熄灭了,整个人也似乎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周遭的一切渐渐的在他眼前消失,他的眼前只有叶孤城方才的那一剑。 额头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一身白衣也不复整洁。西门吹雪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可是他倏忽睁开的眼睛之中却也迸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光华。 他的目光拂过自己的剑,然后落在叶孤城的脸上。西门吹雪对叶孤城说道:“我懂了。”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仰望着他们的君瑄身上,继续说:“你的剑,的确是她的剑。” 在那阵沉默之中,西门吹雪想到了君瑄与苏少英对招的时候的最后一剑。那一刻,君瑄和叶孤城的身影仿佛微妙的重合。 西门吹雪忽然就懂了——君瑄的剑中有着叶孤城的影子,叶孤城又怎能丝毫不受君瑄影响?这个小姑娘已经将叶孤城引上了另一条道路,也破开了他和叶孤城双剑只得存其一的死局。 只是,至此之后,他们的道已经完全不同了。 西门吹雪不觉艳羡,却产生了一些像是庆幸的情绪——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之后的许多年,都不用再愁没有对手了。 “几时再战?”就像西门吹雪懂了叶孤城,叶孤城又何尝不懂得西门吹雪。所以叶孤城收回了自己的剑,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西门吹雪垂眸片刻,将自己的剑向下一掷,恰好没入剑鞘之中。内劲一吐,地上的剑便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低声说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年之后,他必定也有突破。经此一战,他已有所感悟。 “好。” 叶孤城应下,飞身跃下屋脊,拔出地上的剑鞘,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之中。 这样本该惊世的一战毫无征兆的开始,也悄无声息的结束。在场的只有三人,也只有这三人明白这一战的意义。可是这已经足够了。 西门吹雪站在屋脊上转身欲走,这里已经并没有他什么事情。大金鹏王的案子陆小凤已经有了决断,他多年夙愿也了,此刻他应该回万梅山庄了。 这个时候,他却被一只手牵住了衣角。君瑄不知何时已经跃上了屋脊,只是方才他和叶孤城都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她。 叶孤城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被牵住衣角的西门吹雪也收住了向珠光宝气阁外跃去的力道,重新站回了屋脊。 他的目光向下一扫,那只洁白的小手的手腕上一圈红痕耀目,上面缠着的层层白纱已经被君瑄解开了。 一世纯阳。 年岁渐长,在君瑄手腕上萦绕的红痕越发血红深刻,也更加清晰了起来。 西门吹雪很轻易的就看清了这四个字。他看清了,所以他随着君瑄一道又回到了珠光宝气阁。 此事他早有预感,如今不过是印证了罢了。 叶孤城看着一同飞身而来的两人,目光落在了他家师妹从不轻易解下白纱的手腕,眼中也浮现出一抹了然。 此地并非是谈话的好去处,幸而昨日闫铁珊宴客的湖中亭已经休整干净,索性三人便一齐去了那里。 其他的话哪里都可以说,可是之后他们要说的这些话,就非得寻一个僻静之所才好。因为这件事,与纯阳有关。 当日君瑄和西门吹雪看见彼此出招的时候就已经心存疑虑。只是君瑄刻意用的是叶孤城的飞仙剑法,而西门吹雪早就如同叶孤城一般创下了属于自己的剑法,纯阳的剑招被他打碎,淬于一招一式之中。君瑄仓促看见西门吹雪出招,所以不敢确认。 直至方才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一战,君瑄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纯阳弟子不多,她不能说每个都见过,可是她师兄必然是各个都认识的。方才君瑄见叶孤城似乎并无同门相见之感,便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天赋相关,即使没有人教,君瑄也熟知纯阳的所有历史。那些旧事在她的脑海中盘桓不去,夜夜入梦而来,仿佛让她平白历经了八百年的人生,与纯阳一道经历漫长岁月。所以她立刻就联想出了西门吹雪的师承。 当日吕洞宾共有六名弟子,历经丧乱,纯阳雪深。华山的纯阳观如今只余两脉,其余尽没,若这世上还有人会用纯阳的功夫,那定然是当日因误会叛出纯阳的谢流云一脉了。 如今西门吹雪和她师兄决战完毕,君瑄便来寻西门吹雪验证了。 稍稍坐定,三人各自横剑在膝,君瑄首先开了口:“君瑄,纯阳玉虚一脉,李忘生门下。觉字辈,道号觉慧。” 叶孤城抬手为君瑄缠好手腕上的白纱,接口道:“叶孤城,纯阳玉虚一脉,觉非。” 不知道是否是君瑄的错觉,她总觉得西门吹雪在听见她和她师兄的道号的时候,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那扭曲一闪而过,西门吹雪的脸很快就变得如往常一样半丝表情也无。他垂眸平静说道:“西门吹雪,纯阳静虚一脉,谢云流门下。道号……”诡异的停顿了一下,西门吹雪继续说道:“玄清。” 叶孤城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会觉得西门吹雪那个奇怪的表情很熟悉了——在纯阳的时候,这样的表情时常出现在他的那些师侄和徒孙的脸上。 觉字辈在纯阳的辈分极高,诚然,西门吹雪的玄字辈在纯阳的辈分也不低——只不过恰好低了绝字辈一辈罢了。也就是说,无论前生西门吹雪的师门如何,今生西门吹雪的的确确和叶孤城师出同门,并且,他还不幸的矮了叶孤城一辈。 世间之事,竟然如此机缘巧合。叶孤城简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同情西门吹雪了。可是他并没有笑来——虽然西门吹雪成了他师侄,但是仍旧是他尊重的对手。于是,叶孤城轻咳了一声才说道:“你我二人既是知己,平辈论交便是。” 西门吹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他点了点头,不愿再多言。 其实八百年前谢云流就已经叛出纯阳,西门吹雪也本可以不认这个让他有些尴尬的身份。可他的师承代代都是按照纯阳的辈分,传授的也都是纯阳的武功。 回归纯阳,这是他的师祖谢云流留下的唯一遗愿,也是对门下弟子的唯一要求。 可叹这个夙愿,在足足八百年之后,才由他的后辈完成。所以,西门吹雪承认了他系属纯阳。 旧事伤怀,君瑄感触尤深。然而他们三人毕竟都不是沉湎旧事之人,所以君瑄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对西门吹雪道:“方才我观你与师兄对战,纯阳诀似乎只是残招,坐忘经半点也不会。可是传承方面出了岔子?” 西门吹雪并无半点隐瞒的道:“我静虚一脉每一代至多两人,多数时候只得一人,许多功法已经散落。” 君瑄没有说话,目光却望向了叶孤城。 叶孤城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得到了师兄首肯,君瑄这才对西门吹雪道:“既然如此,我授你坐忘经,并且为你补全招式,可好?” 天下人,包括陆小凤在内,听见一个小姑娘要教授西门吹雪剑招,都一定会觉得那姑娘疯了。 可是西门吹雪却当真应了下来,他对君瑄和叶孤城说道:“万梅山庄,扫榻相迎。”而后便不再勾留,一道白影闪过,西门吹雪已经不见了踪迹。 恭喜城主从“一次性的对手”变成了“可以循环使用的对手” 忽然多了两个见鬼的师叔,西门吹雪今天懵懵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4章 小道姑有特殊的撒娇技巧。 第十四章。小道姑有特殊的撒娇技巧。 叶孤城和君瑄答应了西门吹雪的邀约,可是他们却没有即刻动身。西门吹雪见他们二人并没有与自己同行的意思,于是便先行一步回了万梅山庄。 目送西门吹雪跃身而去的背影,叶孤城转而将他家的小姑娘拉到了跟前。修长的手指搭上了柔白的腕,直到感受到指腹处传来平稳的跳动的时候,叶孤城的神色才微微缓了缓。 就如同年幼的时候一样,君瑄自有一套应对叶孤城的怒气的法子。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小小身子挤进叶孤城怀里。将下巴搁在叶孤城的肩上,还稍带一些肉肉的小脸轻轻的蹭着叶孤城的耳侧。 ——就仿佛是一只小动物一样在叶孤城的耳边拱来拱去,又天真又无辜。 君瑄难得有这样撒娇的时刻,上一次她这么做的时候才只有七岁。那年她练剑伤了手腕,却不肯对任何人提起,左右她的那只手腕也是常年被白纱缠绕,若非叶孤城看出了她的剑招有异常,恐怕都不会有人发现她受伤了。 当叶孤城强硬的解开她的白纱的时候,小姑娘的手腕已经肿了一圈。 那次叶孤城真的是气她不知珍惜自己了,不仅责罚了照看她的侍女,还整整十日都不曾与她说一句话。最后也不知道是这个小丫头受了什么启发,就那么不说话的趴在叶孤城怀里一个劲儿的磨蹭,直把叶孤城的心柔软了三分。 如今君瑄故技重施,只期望能让自家师兄消消气,不要再不跟她说话了才好。 可是,七岁的君瑄和十五岁的君瑄又岂能一样?更何况如今叶孤城的心境已经变了。 感受到了耳边柔嫩温软的触觉,叶孤城只觉得被什么勾起了心底的些微痒意。 可是叶孤城并没有任何动作。他一向冷静自持,也终归不是真正的愣头小子。他对自己的心意并无抵触,甚至在明晰的那一刻生出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然而叶孤城一向谋而后动,也习惯徐徐图之。 在没有彼此坦诚心意之前,叶孤城并不会做出逾矩之举。他不希望自己在小师妹还混沌未开的时刻代替她做出任何决定,这不是瞻前顾后的缺少果决,而是……毕竟,这是他此生唯一的心动,少不得要谨慎以对。 若是他们真的有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那叶孤城可以肯定,就是日后他家瑄儿后悔,就是她在他面前哭,他也仍旧不会放她走的。 可惜君瑄却没有明白叶孤城的这份忍耐和苦心。 许久师兄都还没有回应,她的心便愈发的沉了下去——君瑄心中是有所权衡的,她估摸着自己留书出走,只要回去之后好好认错,师兄一定会原谅她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偏偏让她师兄看见了她被人刺杀,生死一线的场景。 师兄从小教育她剑客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最看不得她受伤。她伤了手腕尚且都要被罚许久,这次……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急,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声音里竟然拖出了一段哭腔,她用手攀住叶孤城的肩膀,一贯平稳的语调变得又快又急:“师兄我错了,回去我一定好好练功,再有人要杀我,我……我一定能先杀了他们的!” 小道姑虽然杀过人,可是平素却向来都是被人惹到头上才会还击的性子,这次对叶孤城保证她会先下手为强,的确是真的怕了。 叶孤城亲手养大这个小姑娘,如何不知道她的性情。更何况他最见不得她哭,君瑄的眼泪一掉,叶孤城满腔怒火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谁家的孩子谁自己心疼。 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叶孤城仔仔细细的给君瑄擦了擦脸,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人放在自己的膝上,一双琥珀色的深邃眸子与君瑄对视,许久之后他才吐出四个字:“没有下次。” 他不会管束她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可是他却不能看着他的小师妹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叶孤城不信他家瑄儿会不知道昨夜的刺杀,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最应当做的是联系白云城的安桩而非是硬抗。 君瑄也知道自己是托大了,于是很乖巧的用力点头,秀气的鼻头却还是红彤彤的。 从来都是温温吞吞的性子,也最是乖巧听话。可是越是这样的孩子,忽然作起来也就越让人头疼。叶孤城还想再训君瑄几句,只是看着小姑娘微红的眼眶,他斥责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珠光宝气阁不是久待之地,叶孤城环顾了一下周遭,索性抄起怀中的小道姑纵身跃起。白云城在此地也有别院,此刻无论是抵挡了一夜刺杀的君瑄,还是刚与西门吹雪对决之后的叶孤城,他们都需要休息了。 在最熟悉的怀抱里,君瑄安心的闭起了眼睛。竟然无梦。 吵醒君瑄的是一只似鹰似隼的白鸟,彼时,她正躺在叶孤城的身侧。 望着师兄的侧脸,君瑄先是一愣,而后脸悄悄的红了。她的手还紧紧的攥着叶孤城胸前的衣襟,也无怪她家师兄只能委屈和她睡在一起。 叶孤城委屈不委屈不好说,可是在那只鸟飞入窗户的时候,他的确已然醒了。君瑄也并不避他,当着他的面便拆开鸟腿上的卷轴。 卷轴上只有六个蝇头小字——霍天青。南郊。十二人。 顾不得其他,君瑄立即翻身而起,迅速的打点了一下自己,而后立即便向南郊而去。 正如昨夜君瑄未曾拦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对战,同样的,这一次叶孤城也未曾拦着君瑄。怀中骤然一空,眨眼之间君瑄已经不见了踪影。叶孤城抿了抿唇,也起身开始洗漱。 半晌之后,白衣的剑客足尖轻点,若一朵流云一般隐没了踪影。 君瑄抵达南郊的时候,霍天青的身上已经有了三处深深的伤口。 对方派出的十二名刺客也是好手,可是和昨夜刺杀君瑄的四十九人比起来,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来说,这些人都差了一个等级。并非霍休看不起霍天青,只是他一贯吝啬,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在霍休看来,这十二个人,对付中毒而落单的霍天青已经足够了。 这一场针对霍天青的刺杀看似突如其来,可是却也在情理之中。 当日霍天青因为君瑄的话而心下动摇。因为他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所以那一点儿的动摇在他看见上官飞燕的种种行为之后无限扩大。于是,他没有按照他和上官飞燕之前计划好的那样杀掉闫铁珊。 闫铁珊不死,霍休的戏如何唱得下去?眼见满盘皆输,霍休这样的老狐狸也有些气急败坏了。所以他对破坏了他的计划的君瑄痛下杀手,同时,他也不打算留着霍天青这枚废子了。 旧日情浓之时,上官飞燕曾经送给过霍天青一个酒杯与一方素帕。酒杯本是无毒,素帕也是无毒,可是酒杯上釉的时候掺的落月沙一遇上曼陀罗的香气之后,便是化解武林高手内力的剧毒。 霍休的老谋深算由此可见一斑,他甚至算好了哪怕霍天青识破了他们的计划,可是却并非对上官飞燕全然无情。 一个男人怀念一个女人的时候,睹物思人岂不是最直接的方式? 所以霍休知道,霍天青一定会中毒。于是,霍天青真的中毒了。 若是搁在平日,这十二个人他并非没有一拼之力。如今,霍天青却已经被他们重伤了三处了。 血的流失让霍天青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而刺杀他的人还剩下四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否则四个人和十二个人对于他来说将都是一样的——他仍旧会死。 霍天青心中闪过一丝凄然——他本是天纵英才,身份武功都有了,却不甘心活在父亲的盛名之下。大丈夫无惧生死,只是折在这些人手中,他不甘心。 这股悲愤支撑不了他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霍天青在解决了一个杀手之后终于跪倒在地上。余下的三人眼中有了一抹狰狞,他们将霍天青围拢了起来,准备给予他最后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白蓝道袍的身影闪入那三个人的包围圈。时间仓促,君瑄没有束发。长发如瀑一般散落在她的腰际,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年幼可欺了几分。 那三位杀手的脸上全是不以为意,可是霍天青却笑了。他放任自己软到在地上,与他一同倒下,还有那三个人。 不同的是,那三个人已经死了,而霍天青却活着。 长剑黯如水,微红湿余血。 君瑄抖落剑身的残血,俯身探了探霍天青的鼻息。霍天青并没有晕过去,只是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君瑄的动作,有些叹息的说道:“女冠今日,的确救了天青一命。” 君瑄这才发现原来霍天青还醒着。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她冲着霍天青点了点。 霍天青的脸色很是苍白,可是他依旧笑了。他对君瑄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天青愿为足下。” 君瑄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因为这本就是她预料之中的结果。她将手中长剑收回剑鞘,淡淡对霍天青说道:“你安心养伤,日之后便有一事由你去办。” 霍天青勾起了嘴角,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他仿若不经意一般的问道:“如今天青已入女冠麾下,女冠之事,仍不能说?” 君瑄沉默片刻,最终低声说道:“青衣楼。” 小道姑的画风转变得有点快啊 即将要成为大姐大的小姑娘,城主大人你怕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5章 身高是咩萝永远的痛。 第十五章。身高是咩萝永远的痛。 青衣楼。 这三个字让霍天青有片刻的怔愣。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胃口如此之大,更何况,君瑄已经背靠白云城了,若论势力,三个青衣楼也比不得一个白云城。按照叶孤城对她的宠爱程度,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君瑄未与他解释更多,因为叶孤城已至。 叶孤城没有看霍天青,他只是径直走到了君瑄面前,顺势将人一带,以自己的身形隔绝了霍天青的视线。而后,叶孤城微凉的手指收拢。他的指间夹着两条缎带,一条用来将君瑄散乱的长发松松系住,另一条则缠绕在了君瑄腕上。 感觉到叶孤城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霍天青当即撇开了视线。有一些事情,他已经能够想明白了。 ——他从上官飞燕透露出来的点滴字眼中窥探出她更大的野心,进而由君瑄所说的性命之忧揣测出上官飞燕背后另有他人。如今,仅凭着君瑄说的青衣楼这三个字,他已经可以将整件事情的前后勾连起来了。 说来也是可笑,他以为自己是博弈之人,到头来,却只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霍天青到底不是困于感情之人,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干脆的放弃上官飞燕。若是之前的猜测不足以让他对上官飞燕死心,那么这场刺杀却也够了。 关于上官飞燕,霍天青已不愿再提,如今他关注的重点落在了君煊身上。毕竟,在这一桩将名满天下的陆小凤都耍的团团转,更是将天底下顶尖的几位武林名宿都牵扯进来了的惊天阴谋中,君瑄却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洞察所有了。 霍天青无法判断君瑄是如何得知此事,却也无外乎是两种可能。若是她自己从蛛丝马迹中看透,那此女的心智简直似妖;若是她从其他渠道得知,横插这一手本就是为了破此阴谋,那她身后的势力应当远在珠光宝气阁、峨眉派以及青衣楼之上。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能够做到如此都是很可怕的事情。思及此,霍天青不有浮现出了一抹庆幸,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了庆幸。毕竟和君煊这样的人共事,总被被她当做敌人来得好——霍天青有傲气,可是他更识时务。 无论霍天青如何心思白转,实际上,也不过就是过了叶孤城帮着君瑄整理头发、缠绕手腕的这片刻时间罢了。 救下了霍天青,君瑄也算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所以她并不停留,让两个白云城的护卫安置好他之后,君瑄便与叶孤城一道回转,往他们昨日住的那个别院去了。 此刻已无要紧之事,叶孤城便牵着君瑄的手,缓缓的往城中走去。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叶孤城道:“瑄儿,你离家数日,历经生死,可有所得?”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叶孤城虽然话不多,但是却会经常和君瑄谈一谈。他们谈的是剑道,更是为人之道。 君瑄低头半晌无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叶孤城也并不催她,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头顶的发旋上。他的师妹身量娇小,只堪堪到他胸口的样子。而且还有一个叶孤城不忍心告诉君瑄的残忍的事实,那就是……她今年长了不足半寸,此后也恐怕很快就不会再长了。 大概对身高也还是有些在意的,平素小道姑惯来都是能戴高冠就戴高冠的。因此,当她的头发只是松松的系住的时候,就显得她身形更加矮小了起来。 就在叶孤城手指微动,几乎要揉上君瑄的发顶,一直垂头的小姑娘忽然抬起了头。叶孤城顿了顿,宽大的袖口垂落,掩住他手指的动作。 君瑄的眼眸极黑极澄澈,她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只有叶孤城的一剪倒影。眼眸微动之间,君瑄缓缓说道:“师兄曾经教过我,为计谋所御者,只能是棋子。瑄此番离家,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到了方才君瑄匆匆救下的霍天青,叶孤城道:“愿闻其详。” “既然为棋子,在他人棋局之中是棋子,在我的棋盘中,也可为我驱使。不行阴私之事,不利己而损他人,无愧正义,无愧此心,则用计又何妨?” 少女的嗓音不紧不慢,不清越也不激昂,可是却自有一派超然。她说的是难测的人心,是阴谋隐现的世事,可是却仿佛在与叶孤城松下论道一般。 “此乃阳谋。”眼中划过一抹赞赏,叶孤城点了点头。 晨起的阳光将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拉得斜长,一时之间,叶孤城与君煊之间的气氛恬淡又温馨。叶孤城握了握手中白皙柔软的小手,嘴角没有扬起,可是眉梢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而另一边,陆小凤一行人显然就没有他们两个这样闲适了。 当日上官飞燕被人劫走,陆小凤和花满楼知是司空摘星所为,也知道他的雇主必定就是那幕后黑手。两人略作商议,决定还是先寻司空摘星——毕竟此事牵连甚广,即使司空摘星是偷王之王,陆小凤也仍旧担心他受人暗害。 等到他们寻到司空摘星的踪迹的时候,陆小凤知道自己的担忧成真了。 他们到的时候,只见司空摘星伏趴在地上生死不知,而上官飞燕也在他的不远处,只不过她此刻已经是一只死燕子了。少女纤细的脖颈被齐齐切断,下手的人半分怜香惜玉也无。 陆小凤已经来不及体会自己心里对这个不知道是上官飞燕,还是上官丹凤的女子的死是什么感觉了。因为虽然陆小凤是浪子,可是在他心里,一个骗过他的女人远比不上他的朋友重要。 他快步走到了司空摘星面前,先是探了探他的呼吸,在感觉到了气流的流动之后方才稍稍安心。转手搭上他的脉搏,陆小凤一探就知道司空摘星受了内伤。那内伤虽然并不重,可是使人昏迷却是做得到的。 “猴精啊猴精,我今天救你一命,改天你可得给我挖上一千条蚯蚓才行。”陆小凤脸上挂上了他一贯的微笑,从怀里掏出治内伤的丹药,拔开盖子就倒入司空摘星的口中。 半晌之后司空摘星缓过气来。他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二十万两的银票对陆小凤说道:“陆小鸡,你看这是什么?” “银票。” 司空摘星没好气的瞪了陆小凤一眼,将银票收回怀里后继续说:“这原来是我偷那女人的酬劳,现在,有人要用它来买我的命。” 陆小凤神情凝重了下来,嘴上却依然调笑道:“呸,你一个猴精的命哪有那么值钱?” 司空摘星当要跳起来捶打陆小凤,却牵动内伤,只得抚着胸口咳了起来。 陆小凤也不再和他斗嘴,神情之中带上了少见的严肃和认真。他低声对司空摘星说道:“伤你的人是你的雇主?” 司空摘星点头。 陆小凤继续问道:“你不会说他是谁?”这话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司空摘星没有像是以往一样回绝陆小凤,他同样沉默了一阵后才幽幽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司空摘星指的不是陆小凤知道他不会出卖雇主,他指的是,陆小凤已经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了。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眼神一碰,期间的意味就已经分明。 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额角,陆小凤苦笑出声:“我倒真的宁愿自己不知道。”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花满楼轻轻的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的这个朋友,被女人骗了尚且还能一笑置之,可是被另一位朋友骗了,却总要难免难过的——花满楼知道,霍休和陆小凤,本也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却猛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似乎,可能,好像,也许,大概……请了西门吹雪去对付独孤一鹤。虽然君煊已经说了欠债还钱,不必取人性命。可是西门吹雪此行根本就不是去为谁主持公道,他本就是为了寻独孤一鹤以证剑道! 思及此,陆小凤大叫了一声“糟糕”,几乎是瞬间便飞身而起,急速往西门吹雪下榻的客栈而去。 花满楼和司空摘星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两人也不再耽搁,当即与陆小凤一样运起了轻功。 陆小凤只觉自己从未有过这么快的速度,当他来到客栈的时候,只不过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陆小凤想也不想的便冲入了西门吹雪所住的客房,当他撞开门冲进去的时候,一柄剑截住了他的去路。 陆小凤的脚尖微顿,整个人向后滑开一尺的距离,很快就站稳了身形。 让他意外的是,房中并没有西门吹雪的踪影。持剑而立的那个人他也恰好认识,正是昨日闫铁珊的酒筵上才见过的峨眉七剑之一的苏少英,而越过苏少英,陆小凤就看见那个在桌边坐着的道衣老者。此人正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陆小凤的瞳孔骤然一缩,惊声问道:“西门吹雪呢?” 苏少英看清了是陆小凤,方才收回了剑。听见他的问话,苏少英有些面色古怪的说道:“什么西门吹雪?家师今日才到太原,这家客栈恰好有人退房,于是便在此休息。陆小凤你来的正好,我师父也正要去寻你。” 并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但是西门吹雪大概没有来找独孤一鹤比剑了。得出了这个结论的陆小凤稍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当即瘫软到另一旁的椅子上。 今天懵逼的人是陆小凤 为长不高了的小道姑点蜡,小小只什么的,最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6章 敲诈来的青衣楼。 第十六章。敲诈来的青衣楼。 独孤一鹤威震武林的时候,陆小凤还没有出生。如今他已经老了,身上的气势却更加凝练。 面对险些助纣为虐的陆小凤,独孤一鹤虽然没有笑颜以待,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却也没有半分怨毒,当真是武林名宿的风度。 陆小凤艰难的喘了一阵气之后才对独孤一鹤说道:“独孤掌门此来,是为了大金鹏王的旧案。” 独孤一鹤点了点头。 陆小凤脸上的笑意更苦,他黯然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掌门恐怕来晚了,就在方才,那个不知道是上官丹凤还是上官飞燕的姑娘已经死了。” 独孤一鹤握剑的手紧了紧,一向紧紧的抿住的唇微微颤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的手又缓缓松开,低声说道:“大金鹏王已没,对复国……老夫也本就不存什么希望了。” 他并不关心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谁才是真正的公主,因为那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公主,是不可能复国的。 陆小凤看见独孤一鹤眼中的黯然也不由叹了一口气。但没有等他吐出这口气,独孤一鹤继续说道:“我独孤一鹤一生不负于人,上官家的东西,我还是会还的。” 独孤一鹤这话说的磊落,陆小凤却有些默然,他继续叹道:“上官家的人没剩什么了,独孤掌门这帐,却不知道该还给谁了。” “谁说的,我不是还活着?”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一身鹅黄的小女孩推门而入。她周身很是狼狈,头上的双髻已经散乱,胳膊上还带着一道剑伤,正殷殷的往下滴着血液。 来人正是上官雪儿,独孤一鹤的另外两位男徒弟护在她的身侧,那两人的身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伤,手中的剑也在往下滴着血。 独孤一鹤此次下山,只带了峨眉三英四秀之中的三英。一来峨眉需要有人镇守,她们四个女孩子虽然武功并不高,可是彼此守望扶持,料理峨眉派中事物应当无碍。二来此番前路未卜,独孤一鹤将这些孩子从小养大,待如亲子,也实在不忍心她们四个武功未成的女孩子涉险。 当日接到闫铁珊的书信,独孤一鹤尚且没有决断,苏少英就私自下了峨眉,想要帮师父分忧。其他的两位男徒弟见苏少英先下了山,便不肯让独孤一鹤一人前往。 独孤一鹤也是被他们逼得没了法子,又想着他们武功尚可,与其让他们偷跑再出了什么意外,还不若呆在自己身边。就这样,在对四秀反复强调她们镇守峨眉的责任之重之后,独孤一鹤带着剩下的两个男徒弟一路直奔太原而来。 他们星夜兼程,却还是晚了一步。待到独孤一鹤从闫铁珊府中寻到了被人点了穴的苏少英,他方才从他口中知道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听苏少英说自己与人一战,已有突破的时候,独孤一鹤心中稍稍欣慰。正想让苏少英对他讲一讲那君瑄的剑法是如何精妙,苏少英却神色一正,将君瑄的话完完整整的对独孤一鹤转述了一遍。独孤一鹤纵然不擅心计,可是他到底见识不少。 意识到了这恐怕是有心之人在后谋划,独孤一鹤抓住重点——那人图谋大金鹏王朝的宝藏,如今计谋被人所破,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对大金鹏王不利。 暗道一声“不好”,独孤一鹤没有去闫铁珊的珠光宝气阁,而是带着徒弟连夜赶往大金鹏王处。 不出他的预料,他们赶到的时候,大金鹏王已经被人杀了。那些杀手的武功并不低,而且数量多得简直不像是来刺杀一个毫无武功的老人。即使是独孤一鹤和这些人对上,也只是独善其身而已。他的两个徒弟都带了一些伤,幸而,他们还是将人逼退了。 独孤一鹤收敛了大金鹏王的尸体,这时候才发现了瑟缩在一旁的小丫头。问清了她的名字,独孤一鹤将人带了回来。 直到上官雪儿出现,陆小凤方才想起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表姐”。 上官雪儿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水,一双惊骇未褪的眼睛直盯独孤一鹤:“我不用你还那些东西,不过你得养我……至少,你得养我到我长大!” 到底是上官家唯一的后人了,独孤一鹤沉默了片刻便点头道:“也罢。此事一了,你随我回峨眉吧。”转而他对自己的三位弟子说道:“此后她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为师老了,她日后要靠你们多多照拂。” 三英应下,陆小凤的心中也稍有些安慰。毕竟,他也不愿意看见一个那样年幼的小女孩江湖飘零。 可是眼下并不是感慨的时候,待到花满楼和司空摘星也至,苏少英出门又去请了闫铁珊。而后众人相对坐下,陆小凤开始讲自己的猜测对独孤一鹤以及闫铁珊一一道来。 青衣楼总瓢把子,霍休。谋划这一切的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在场的众人的脸色也终归越发的难看了起来——陆小凤和霍休是朋友,而独孤一鹤和闫铁珊与霍休同朝为官,又共同护送幼主,他们的交情,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 被这样的自己信任的人算计,每个人心中的滋味或许并不相同,可大概也是相似的。 只是纵然难过,他们也不得不去了结此事了。 青衣楼一向神秘,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们的总瓢把子,所有人一贯见令行事,自有一套自己的调度方案。陆小凤本以为这青衣第一楼会十分难寻,可是却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引着他们去那里一般,他寻霍休的一路居然十分顺利。 青衣第一楼之中机关密布,陆小凤和花满楼以及大金鹏王的两位旧臣却不得不闯一闯了。待到与霍休对峙,陆小凤才知道,霍休的精心谋划被君瑄打乱之后,他转而开始对众人痛下杀手。此时他们能如此顺利的来到这里,也是因为霍休刻意引他们来,只为了将他们斩草除根。 此刻,距离君瑄救下霍天青已经过了三日。白云城的别院十分安全,霍天青也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如今他伤的虽重,可是也好了许多了。 这日,君瑄和叶孤城各自收到了一张纸条。两人有各自的消息渠道,然而收到的消息是一样的。 陆小凤进了青衣第一楼。 叶孤城眼眸深不见底,其中仿佛有云海翻涌,一时之间闪过了许多东西。然而他看着君瑄的目光始终温柔——叶孤城被纯阳五年的落雪磨平了性子,就连对待在心里妥帖安放的小姑娘的时候,他也习惯将温柔深藏在眼底。 “晚些再去。” 小姑娘的手腕没有缠上白纱,叶孤城虚扣住她的手腕,微凉的手指缓缓摩挲过那一圈红痕。 君瑄持剑的手顿住,乖乖坐回了叶孤城身边。 就如叶孤城从不问她为何会收到那些纸条一样,君瑄也不问叶孤城让她等什么。 师兄总不会害自己的。小姑娘垂眸望着那只在自己的腕间摩挲的手,眼中盛满了全然的相信。 因为有着前生的记忆,所以叶孤城让君瑄等。叶孤城知道,陆小凤自然会堪破那些阴谋,维护他自己心中的正义。既然如此,那机关罗布的青衣第一楼什么的,还是交给他去对付吧。无论如何,叶孤城是不想将君煊置于危险的境地的。 君瑄却没有料到,她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五日。 也幸亏小道姑沉得住气,也对叶孤城全然信任,不然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要冲出去了。因为这五日中,“青衣楼总瓢把子就是霍休”的消息可是传遍了江湖。区区五日,青衣楼破,大金鹏案了,一切尘埃落定。 闫铁珊自然回了珠光宝气阁,他少了个得力的总管,阁中的事情乱成一团,需要他亲自料理。而独孤一鹤则在安葬了大金鹏王之后,带着三个男徒弟以及新收入门墙的上官雪儿一道回了峨眉。他一同带走的,还有闫铁珊送来的珠宝——闫铁珊并未食言,虽然大金鹏王已经死了,可是上官雪儿还活着,他的债便还给了上官雪儿。 独孤一鹤也接受了,闫铁珊送来,再加上他自己的那一份,年之后都会是上官雪儿的嫁妆。从此之后,他们和大金鹏王朝两不相欠。 霍天青始终未曾露面,天禽派的门人几乎要将太原翻一个个儿。 君煊终于在陆小凤等人破了青衣楼后的第五日随着叶孤城一道动身前往,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霍天青。 此刻,霍休已经被困在铁笼之中整整五日。五日的滴水未进将他折磨得仿佛苍老了十岁,见到来人,他的眼中闪过了奇异和恐惧。 霍休爱财,可是有钱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叶孤城没和霍休说话,他只是拍了拍手,两个白云城的暗卫不知从何处跃出,他们的手里还拿着两个食盒。 那两个人对君瑄和叶孤城施了一礼,转而在霍休不远处的空地上生火……烤起了香肠。 那香肠是城主府的后厨秘制。君瑄小时候不愿意吃肉,叶孤城怕她亏了身体,迫得后厨想了许多烹调肉食的方法。这香肠是最成功的一个,肉质不柴不肥,味道咸甜兼备,制作的时候又掺了酒,一烤起来酒气挥发而香味弥散,就连君瑄这样不喜荤腥的小姑娘都能吃上两个。 此刻暗卫们烤起了香肠,那浓烈的香气瞬间在屋子里弥散。 霍休已经饿了五日,这样的香气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种酷刑。 君瑄明白了她家师兄的意思,却没想到她家行事刚正的师兄居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偷偷藏起嘴角的笑意,君瑄侧头对一脸“我一定是今天没睡醒”的表情的霍天青说道:“青衣楼按令行事,你慢慢与他商量,青衣楼总归会是你的的。” 霍天青简直无言以对,他还以为要夺取青衣楼,少不得要一番苦战才是。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法子。虽然如此想着,他却极为郑重对君瑄说道:“定不辱命。”转而接手了那两个暗卫的活计。 君瑄“恩”了一声后说道:“我知你想要复兴天禽派,你的那些门人都在找你,他们……他们都是很好的同门。”不由想到了每年都会不远千里去白云城探望自己的纯阳道长们,君瑄轻缓说道:“青衣楼到手之后,无论是让它变成天禽派,还是天禽派没入青衣楼,都随你。” 霍天青烤着香肠的手轻轻一颤。 复兴天禽派,这是他从未与旁人说起过的心事,天下人只道他霍天青与虎谋皮,爱财如命,背信弃义。却不知道,他有他必须完成的事情。他纵然为父名所累,也心有不甘,可是天禽派却始终是他心中的重中之重。 “天下知天青者,唯女冠一人。他日天青定为女冠肝脑涂地,以全义气。” 他望向君瑄,终于,心悦诚服。 霍天青你别拽词了快跑啊喂,城主大人已经拔!剑!了! 小道姑只是消息网强大,霍总管你不要随便脑补奇怪的东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7章 小道姑是三观担当。 第十七章。小道姑是三观担当。 大金鹏王朝的案子结束了。 陆小凤收拾好了心情,继续了他江湖浪荡的日子。他本就是浪子,很多事情都会被笑遮掩在心底,很深很深的沉下去。 闫铁珊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也是陆小凤的朋友,如今已经无事,他自然要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招待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好生在山西戏耍了几日,直到闫铁珊府上的好酒都快被喝干了,陆小凤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花满楼一直在一旁看着他胡闹,兀自喝茶或者喝酒。他知道陆小凤很是辛苦了,不是身体上的奔波,而是被老友算计之后的疲惫。 陆小凤就这样醉了几日,直到又有人来寻他。 那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只见那人白衣若雪,眸子之中恍若有两颗寒星。他的头发被高冠竖起,那高冠的样式隐约和君瑄有几分相似。 可是让陆小凤认出来人身份的不是他的发冠衣饰,而是他的剑与他这个人本身。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一柄剑?陆小凤轻抽了一口凉气,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来人要对他拔剑了。 陆小凤的直觉很准,所以他知道,若是来人对他拔剑,他最好的方法不是用他的那两根手指去夹,而是转身就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一刻,陆小凤宁愿站在他面前的是西门吹雪——若是西门吹雪对他刺上一剑,他还能发梦一下西门会念在他们多年的交情对他手下留情。 这样的剑,除了叶孤城,还能有谁? 叶孤城没有对陆小凤拔剑。他已经不必去试验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若说前生陆小凤还能取巧,可是对上如今的叶孤城,陆小凤半点生还的可能也无。 只是叶孤城没有必要对陆小凤拔剑。纵然前生他的死与陆小凤脱不开干系,可是他对于这个人本身并无恶感。就如同他无法怨怼西门吹雪,他同样并不怨恨陆小凤。 如同每一位纯阳道长,叶孤城的剑被他负于背后,他的手没有半点拔剑的意思。他只是平静的叫出了陆小凤的名字。 冰冷的声线让陆小凤一个机灵,他忽然道:“白云城主?” 叶孤城点了点头。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却忽然笑了,他抬手动作夸张的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对叶孤城道:“方才我还以为城主会对我出剑。” 叶孤城挑了挑眉,冷冷道:“你很期待?” 陆小凤连连苦笑着摇头:“我期望永远不要接那一剑。”他知道叶孤城不会无缘无故来寻他,所以他直接问道:“城主此次寻我,可是有事?” 叶孤城点了点头后道:“你每年春末都要去万梅山庄?” 陆小凤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世上若有他不愿见到的事情,让叶孤城遇见西门吹雪就算是其中之一。他们两个都是当世无双的剑客,让这两个人对上,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可是叶孤城没有等着陆小凤的回答,他继续说道:“此次瑄儿与你同去。白云城的寂春嵺随你享用。” 叶孤城的话异常简略,可是陆小凤已经明白了。 寂春嵺是白云城主的私酿——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不喝酒,可是他们却酿得出最好的酒。陆小凤是个酒鬼,却偏偏很难喝到那样的好酒。万梅山庄的梅花酒他尚且还能沾染,这白云城的寂春嵺却是陆小凤只能想想的了。 这样的机会摆在陆小凤这个酒鬼面前,他当不当抓住?然而陆小凤却没有马上应下,他有些奇怪的问道:“君姑娘不随城主一道?” 叶孤城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陆小凤总觉得叶孤城的脸上仿佛闪过了一抹抑郁的神色。 这太惊悚了,一定是自己酒喝多了还没有醒。陆小凤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继续问道:“那,君姑娘去万梅山庄……” “论剑。” 纯阳本就是不宣之秘,即使是陆小凤,叶孤城也依旧不会对他提及“纯阳”二字。他不欺人,不过避重就轻还是可以的。 陆小凤回想了一下君瑄的剑法,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叶孤城让他师妹去和西门吹雪论剑,总好过他自己上吧?君瑄的剑法的确不是杀招,既然不是杀招,就总有些许余地。况且,叶城主只说是论剑,却没说比剑。他总不见得去让自己师妹送死吧? 所以,陆小凤当即对叶孤城点头应允道:“我陆小凤一定将君姑娘安全送到,城主放心。” “多谢。”叶孤城知道陆小凤是个重承诺的人,于是也不再多言,转身飘然而去。 叶孤城的神色并不是很好。他原本打算此间事了便带着小姑娘回白云城,可是他家师妹已经答应了西门吹雪为其补全剑招。若是往日,叶孤城自然要和君瑄同去,可是如今他与西门吹雪对战一场,阻碍了他十五年之久的瓶颈骤然突破,他急需闭关巩固境界。 他家小师妹一出门就忘带了银子,叶孤城简直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如何从白云城一路摸到太原来的。万梅山庄和此处纵然相隔不远,然而叶孤城还是不放心。 权衡之下,他想到了陆小凤。护送瑄儿去西门吹雪那里的这件事,还真的就是陆小凤特别合适。 君瑄自然全听师兄安排,一早挥别师兄之后,她便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去了珠光宝气阁寻陆小凤。 陆小凤昨夜大醉,君瑄到的时候,他还没有醒。闫铁珊听闻君瑄到来,当即就亲自招待了她。 给小姑娘倒了一杯乳白的液体,闫铁珊笑眯眯的说道:“我知道姑娘不喝茶只喝白水,不过这是新鲜的牛乳,加了杏仁粉煮的,极为香甜,女冠可以尝一尝。”说着,闫铁珊仿佛不经意的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这玩意喝了能长个子呢。” 君瑄本想拒绝的话当即就收了回去,端起那一小碗牛乳小口啜饮。 如今旧案已了,闫铁珊便也不必佯装山西腔了,于是和君瑄交流起来便没有什么障碍。 他白胖的脸上绽开几许笑意,对君瑄拱手道:“说来老夫还要多谢姑娘了,大恩不言谢,姑娘救了老夫性命,日后有用得上珠光宝气阁的地方尽管开口。” 君瑄却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用得上珠光宝气阁的地方。”想了想,君瑄慢慢说道:“珠光宝气阁几乎垄断山西的商务往来,城中百姓吃穿用度都离不开此阁,更有许多人以此为营生,若是它有了什么差错,百姓会辛苦的。大老板若是谢我,就好好经营珠光宝气阁吧。”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闫铁珊只会觉得虚伪可笑——世人都是自顾不暇,说什么苍生百姓的,不过都是扯出来的借口罢了。 然而从眼前这个小道姑口中说出来,闫铁珊却只觉得她一片真诚。她就是这样想的,也便这样说了。没有丝毫作伪,也丝毫不必作伪。 天下男儿也少有这般气度,闫铁珊感叹一声,郑重的对君瑄点了点头。 小姑娘得了保证便低头喝手中的牛乳,她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不过这牛乳却刚刚好。 等到她喝完,陆小凤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方才君瑄和闫铁珊的一番话,他已经听见了。所以陆小凤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君瑄,却终归没有说什么。随即,两人一齐与闫铁珊辞行。 花满楼已在昨日与陆小凤分别,自己回了小楼。所以此刻去万梅山庄的便只有君瑄和陆小凤两人。小姑娘是会骑马的,但是行路不赶,又有叶孤城所托,陆小凤便选择了乘坐马车。 此刻,陆小凤倒是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了。 眼前这个一身道袍的小姑娘一坐进马车是捧着一本经书细读,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陆小凤了解女人,所以即使君瑄还年幼到称不上是女人,陆小凤依旧敏锐的发觉了对方对自己的不待见。 要是这么闷上一路,特别是在和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小姑娘同乘一车的情况下还闷上一路,陆小凤觉得自己简直对不起那“浪子”的名头。 “君姑娘啊,你说我哪得罪您了啊?”陆小凤脸上故作苦恼,抬手抚额,却还在偷瞄君瑄的脸色。 小姑娘侧了侧身,摆明了不想理会他。 陆小凤也不恼,继续说道:“不如君姑娘说一说,,不然我怎么改正呢?” 君瑄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性子的人,怕他再闹,只得收起翻开的书,一脸严肃的对陆小凤道:“你知道大金鹏王朝在哪里么?” 陆小凤一愣,不由回答道:“大智大通说过,大金鹏王朝是极南的小国。” “极南?”君瑄的小脸绷得更紧,缓缓对陆小凤说道:“大金鹏王朝故土在我大安南部,那里虽然偏僻,却已经是大安的土地。” 见陆小凤依旧是迷惑的神色,君瑄继续说道:“你要帮着他们追讨旧债复国,是要让咱们大安割让国土么?” 那一夜夜入梦的安史之乱的旧事,让君瑄对异族犯边极为敏感,陆小凤虽然绝无帮助大金鹏王朝复国之心,却还是戳中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陆小凤呆了呆,他总觉得,遇见这个小姑娘以后,自己的世界观要被重建了。 全世界都知道小道姑在努力的长个子 小道姑是陆小凤世界的三观担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8章 与剑神的小日常。 第十八章。与剑神的小日常。 陆小凤难得的在万梅山庄吃了闭门羹。 因着临行前已经给西门吹雪去了飞鸽传书,所以陆小凤的马车刚停在万梅山庄的门口,早已恭候多时的万梅山庄的老管事便笑盈盈的将君瑄请了进去,却是对陆小凤脸色一整,面无表情的道:“庄主还有要事,陆公子自便吧。” 说着,就当真关上了万梅山庄的大门。 陆小凤跑了一趟腿,却被拒之门外,心里郁闷得简直想要喝光万梅山庄的酒窖。然而他不是不体贴朋友的人,西门吹雪这次特意不让他进,那定然是有旁人不得参与的事。所以,陆小凤苦笑了一下,驾着已经空了的马车就走了。 他深深的觉得,自从遇见了君瑄这个小道姑以后,他苦笑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 君瑄随着一脸慈祥的老管家便往万梅山庄走去。如今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万梅山庄却另有茂林修竹,别有一番清寒景致。 君瑄身负长剑,却先被万梅山庄的景色吸引了。老管家见状微微一笑,轻声对君瑄介绍道:“庄主已经吩咐了,君姑娘的房间就在这片梅林西侧,和我家庄主隔了一片梅林。而那片梅林正是庄主练剑之处,姑娘也可一道,具是十分方便。” 君瑄点头道谢,她方才一接近这里就觉剑意肆虐,原来却是西门吹雪练剑数载之地,也不怪会如此了。 万梅山庄很大,但是君瑄和老管家都是习武之人,所以那段长长的路程,君瑄也不过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西门吹雪已经在一处凉亭中等她了。 那处凉亭四周悬着青色的帷幔,一阵微风拂过,便可隐约看见一身白衣的男子抱剑而坐。他原本微闭的眼在君瑄到来的一刻豁然睁开。 “你来了。”和叶孤城的声音不同,西门吹雪修的是无情的剑道,所以他的声音更冷、更加一点情感也无。 君瑄默然站定。 “你可愿意和我一战?”西门吹雪知道君瑄此来目的并非如此,可是他却仍然忍不住一问。这世上配得上被称为是他的对手的人太少了,而他面前的这个,却恰好是其中之一。 君瑄认认真真的将西门吹雪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她道:“愿意,可不是现在。” 西门吹雪的脸上有了些波动,他的手在剑柄上缓缓摩挲,目光却未曾离开过君瑄片刻。他冷声问:“待到何时?” “待到你与师兄一样,剑招收放自如,不再是杀人的剑法。”君瑄拂了拂宽大的衣袖,目光有些渺远的道:“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三十年,或许五十年。也有可能我一生都没有机会与你拔剑。” 西门吹雪的脸色更冷,他不欲再说,却终归还是出了声:“那是我的道,与白云城主不同。” 君瑄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西门吹雪身上的寒意,她定定的望向西门吹雪,本就绝色的脸上氤氲着些许出尘的气质,显得她的声音也仿佛飘渺了几分,她缓缓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西门吹雪默然,周身的气势却不再迫人。良久之后,他对君瑄说道:“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三十年,也许五十年。此生若有一日与君一战,请上纯阳论剑峰。” 君瑄点头应下。 她心里明白,西门吹雪选择了一条世人看来更加孤单寂寞的道路,可是那只是他的选择罢了。西门吹雪不会后悔,更不会放弃。 她的师父冲夷道长总说她是为剑而生的人,可是君瑄却觉得,西门吹雪才是真正为剑而生。她是天命所赋,从未想过其他选择。而西门吹雪,则是乱花入眼之后,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心下有些唏嘘,君瑄却将此事暂且不提。她抽出手中长剑,转而对西门吹雪道:“我纯阳武功,内功皆为紫霞功,想必庄主的内力也当如是。” 西门吹雪道:“是。” 君瑄继续道:“当日瑄观庄主出招,刚猛非常却无丝毫圆转回护之意,想来一是庄主之剑原本就是如此,二来却是未曾修习坐忘经的缘故。” 西门吹雪如是以告:“师门授我紫霞功,太虚剑意,北冥剑气,天道剑势。纯阳诀只余残招,生太极与镇山河只得耳闻。” 君瑄点头,而后才道:“我并无他事,可在万梅山庄叨扰庄主许久。便是从坐忘经授起,其余残招可徐徐补齐。” 西门吹雪眼中一亮,却见一身道袍的小女孩已经飞身而起,剑招圆融贯通,衣袂翩飞之间恍惚带着清灵雪意。如今分明是暮春光景,西门吹雪却只觉凉意徐徐而来,眼中只剩纯阳漫天飞雪。 君瑄的剑,是比叶孤城更加冰凉的剑。那种冰凉是源于她道心清净,心外无物。她握剑的时候,整个人也化作了一柄剑,你又怎能期许一柄剑带着温度呢? 可是她的剑,却并非是无情的剑。她的剑招并不狠辣,剑气也并不迫人凌厉。她杀人,可是却不染血腥。 西门吹雪看着君瑄演练剑招。 他的剑生平杀人几许,虽自问未曾错杀一人,却无法洗去剑上的凶光。而那日一战,他也见识了叶孤城的剑。叶孤城的剑招飘渺似云,却终归有许多要背负的东西。那些东西没有让他的剑招变慢,却将厚重淬入叶孤城的剑意。 唯有君瑄不同。 一世纯阳的天眷者岂能没有背负?未曾断情绝爱的女子又岂能无垢?可是君瑄的剑中却是一片澄澈,没有沉重也不受红尘纷乱所扰。她仿若是纯阳初雪,天地无争,只随意飘扬在山阙。 这是西门吹雪从未见过的一柄剑,却不可否认,的确是好剑。 “坐忘无我。冥思坐忘,无垢无伤。” 随着少女清润的嗓音响起,君瑄衣摆一拂,还剑入鞘,调整了一下吐纳呼吸。一套坐忘经演练完,她却不见丝毫疲态,额上一丝汗也无。 君瑄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交给西门吹雪后道:“这是我仓促写的,是坐忘经的招式。纯阳武学本不宜落于纸上,庄主看过便毁吧。” 西门吹雪望了一眼书面上那不似寻常女子娟秀,却颇有风骨的字体,终归没有接过来。他只道:“不必。” 西门吹雪本就是不世的天才,如今君瑄刻意一招一招的演示,虽然只看了一遍,可是他已经会了七成。余下的只需细细体悟,反复演练便可。 君瑄备下书册本就是有备无患,如今听西门吹雪说不必,她便知是自己多此一举了。当下,她便有些歉意的对西门吹雪一笑,而后掌心轻吐内力,将那本书化为粉末。 天色不早,老管家过来禀报说晚膳已经备下,西门吹雪便与君瑄一道用膳,而后各自回房,只约定了明日一早再论剑道。 西门吹雪的生活一向规律,君瑄也是日日都有早课之人。两人具是起得甚早,西门吹雪甚至比君瑄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第一日的时候,西门吹雪在练剑场等了君瑄一刻钟,他知道君瑄剑法如此精妙,定非怠懒之人。在听见老管家说君姑娘在房中诵经做早课之后,西门吹雪便不再等,径直起身练剑。 ——他们彼此理解,却也不必为了对方改变。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向来是西门吹雪与君瑄的行事准则。 寅时君瑄做完早课,便来到练剑场与西门吹雪一道练剑。说是一道,却是两人各自占据一边,鲜少互相干涉,也并不惧对方窥探自己剑招。 因为西门吹雪的剑旁人看了也学不会,而两人本就同是纯阳宫之人,君瑄自然也没有顾忌。 练剑一个时辰,老管家便会来招呼他们用膳。实在是这两人都是很容易废寝忘食之人,老管家看顾西门吹雪长大,最看不得他如此。 小姑娘如今才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在白云城练剑之后也总是要吃东西的,万梅山庄所处偏北,可是点心吃食却是极精致的。为了照顾君瑄的口味,老管家还特意寻了南海的厨子。 吃过饭之后,君瑄和西门吹雪净过手,便将手浸入一盆药液之中。两人面前的药液各有不同,目的却是一样的。 手对剑客来说是最为重要的。手指关节的灵活,指腹茧子的薄厚,都可能影响握剑之人的水平。到了西门吹雪与君瑄这个境界,手是他们必须要谨慎养护的部位。 西门吹雪的手指修长,并无寻常练武之人粗大的骨结。他的手灵活而平稳,手指的每一丝肌肉都蕴含着力量。他面前的药液透明,只带着微微的药味,是为了保证他的关节灵活而配置。 而君瑄的手指柔白纤细,并无江湖女特有的薄茧。她平生挥剑不下数十万次,怎么可能不生茧子?生了,却被她用药生生拿去,因为那些茧子会阻碍她对剑的触觉。 半晌之后,两人一同从水中抽出了手,各自涂上一层膏脂。 用过午膳之后,西门吹雪就会在君瑄面前演练自己的剑招,君瑄偶尔出言指明他传承之中残缺或谬误的地方,在观西门吹雪的剑招的时候,她自己也偶有感悟,便会径直挥剑。 直至晚膳后各自回房,这一天方才结束。另一天亦周而复始。 君瑄在万梅山庄便这般勾留了整整三个月,直到,陆小凤却忽然再一次敲响了万梅山庄的大门。 小道姑和剑神这是闺蜜的相处模式啊喂 咩萝的手指居然不是肉嘟嘟,差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19章 花家小地图走起。 第十九章。花家副本刷起。 陆小凤是来找西门吹雪喝酒的,顺带,他带来了花家的请柬。 花满楼知道了君瑄也在万梅山庄,于是便将君瑄的请柬一并送来了。君瑄接过请柬的时候有了些许犹豫。 她对花满楼很有好感,无论是他救活过白云城的雪竹,还是在闫铁珊的酒筵上的对自己的维护,因此她并不愿意拂了花满楼的面子。然而西门吹雪此处的事情并未完,她也不好将之撂下。 西门吹雪看似冰冷无情,可实际上对待他的朋友的时候,他总是多了几份深藏的体贴。从前他的朋友只有陆小凤,如今又多了一个君瑄。 更何况,对待又脏又臭还经常招惹麻烦的男人,与对待一个尚且年幼的小姑娘是不可能相同的。 所以西门吹雪在看见君瑄眉目之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之时,他便主动开口说道:“我要闭关,你自去便是。” 西门吹雪不欺人,他的确是要闭关的。只是他这话,怎么听都有几分逐客的意味。 君瑄在万梅山庄住了几个月,几乎与西门吹雪朝夕相对,对这人的性子也了解了几分。知道他这是在别扭的体谅朋友,君瑄心头微热,转而便对西门吹雪笑道:“如此,瑄静待论剑峰之约。” 陆小凤一直在旁边看着,君瑄这一笑,当即就让他愣在了原地——小姑娘正是抽条的时刻,如今几个月未见,虽然个子并没有长,可是眉目却当真长开了许多。她板着脸的时候尚且不觉,她一笑起来,却仿佛在眼角眉梢挂上了温软的□□。 是寒冰乍破时候的惊艳,是落雪初融时候的婉约。君瑄的这一笑,显得尤为动人。 西门吹雪自然不为所动,陆小凤却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他心里叹息,有君瑄这样的殊色在,年之后,恐怕江湖再也没有人会提及今日的“武林四美”了。可那是叶孤城的师妹,一想起叶孤城自然而然的唤着小姑娘“瑄儿”的模样,陆小凤当即就一个激灵,再不敢多看君瑄一眼。 ——他是风流,但是也没到了见到是美人儿就往上扑的地步。否则陆小凤就不是一个混蛋,而是一个登徒子了。逢场作戏也好,用情至深也罢,都是不适合用来对待朋友的。 无论如何,陆小凤意料之中的没有请到西门吹雪,却意料之外的与君瑄一同上路了。有了上次和君瑄同路的经验,陆小凤索性躺到了马车蓬上,抑或是和赶马车的汉子聊聊天——风吹日晒总好过被一个小姑娘散发出的冷气冻住。 万梅山庄所处偏北,纵然这一路顺利,等他们抵达江南的时候也用了十多日。一路奔波辛苦,陆小凤是在百花楼和万梅山庄来回跑惯了的,君瑄却是头一次坐了这么久的马车。 陆小凤眼见着小姑娘脸上遮掩不住的疲色,便对君瑄提议道:“君姑娘一路辛苦,不如在花满楼的百花楼歇息一阵,左右花伯父的寿宴还有些时日,花家那里都是些臭男人……咳,江湖人,倒不如花满楼那里清净。” 整个花家君瑄也只认识花满楼一人,听见陆小凤的提议,便点了点头,一副“全听你安排”的样子。 仰头看他的小道姑小小一只,漆黑清澈的眼眸让陆小凤产生了一种这是什么小动物的错觉,忍下掌心泛起的痒意,陆小凤没有去摸小姑娘的头毛。他干笑着转移了视线,转而对君瑄絮叨起了百花楼中的景致。 江南的七月已经带着暑意,艳阳高照,君瑄却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仿佛都凝结着一团水汽。君瑄和陆小凤抵达百花楼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当车刚刚停稳,陆小凤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直往花满楼的小楼奔去。 君瑄理了理身上的道袍,而后轻巧的跃下了马车。 阳光的余晖洒满了这座小楼,橘红温暖的霞光铺在了眼前的这位白衣公子的袍角。他正手持一个木壶为一株淡绿色的植物浇水,他嘴角的笑意显得又温柔又美好。 君瑄是见惯了自家师兄穿白衣的,在万梅山庄小住的时候,西门吹雪也从不穿白衣以外的颜色。可是纵然君瑄已经见过了白衣如雪,也见过了白云孤月,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公子并未有丝毫逊色。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着白衣,是因为他们本就是纯粹之人,一身白衣最是简单,也最是纯粹。而花满楼则不同,他的白衣只是因为他偶然穿了这个颜色,他对众生都一视同仁,再温暖妥帖不过。 花满楼的小楼是从不关门的,他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持着木壶的手微微顿了顿,转而笑道:“陆小凤。”接着,他听见了那阵骤然加重了的脚步声,心里暗自感慨少女的体贴,而后接着说道:“君姑娘。” 陆小凤自然不会跟花满楼客气,嘿嘿笑着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而后便轻车熟路的翻出了一个精美的酒坛,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而君瑄则是冲花满楼行了一个道礼,而后道:“檀越安好。” 花满楼笑了笑,一面重新浇起了花,一面却对君瑄说道:“花某虚长君姑娘些许,若是姑娘不嫌弃,唤我七哥便好。” 此言一出,君瑄还没有什么反应,陆小凤却险些喷出一口酒来。他知道花满楼对每一个人都温柔,可是平素却也不是这个样子——让一个仅仅数面之缘的小姑娘唤自己兄长,啧啧,可不是花满楼一贯的君子之风呐。 花满楼此言一出,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他的确和君瑄并未深交,可是他却有一种近乎天然的亲近的感觉。他没有看过君瑄的样子,却大概知道那是一个娇小的姑娘。在此之前,若是有人说他花满楼会觉得一个姑娘亲近,就是花满楼自己都是不信的。 君瑄微微犹豫了一下,却到底不愿花满楼失落,酝酿了许久,这一声“七哥”还是唤不出口,最终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磕磕绊绊的开口道:“七……七公子。” 君瑄自幼清修,从未在对人的称呼上纠结过。除了唤叶孤城师兄,其他统称“檀越”便可。此次出来,她到底已经入了世,便也有了“陆小凤”、“西门庄主”、“霍总管”之类的称呼。可是其余的,她真的很不习惯。 花满楼何等玲珑心肠,当即就知道了君瑄的为难之处,便也不再强求,将人引进小楼中来,吩咐照顾他的小厮为君瑄收拾了房间。 此刻时候已经不早,君瑄和陆小凤又一路风尘仆仆,花满楼当即便为两人备下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两人各去洗梳。 君瑄洗了一个热水澡,在热水里舒缓了一下筋骨,这才觉得这些天来的疲累褪去许多。这一路其实远没有她从白云城到太原辛苦,但是却因为她是乘着马车,所以显得格外漫长了起来。 洗去一身风尘,君瑄没有穿花满楼备下的衣物,而是裹了一身自己干净的道袍。百花楼中没有女子,那身衣服是花满楼吩咐小厮去成衣店买的,到底不如君瑄穿习惯了道袍舒适。 和出白云城的时候相比,君瑄的包裹更加沉了几分。叶孤城虽然闭关,但是白云城的小姐却不是没人照顾的。君瑄刚到万梅山庄不久,白云城的侍女便送来了她的一应生活用品。若非君瑄坚称“西门庄主不喜人打搅”,这些侍女便要死活留在她身侧了。 万梅山庄的老管家也一再表示会照顾好君姑娘,却收获了白云城的侍女们齐刷刷的白眼儿。 ——君瑄却不知,这是因为她忘带钱的消息传回白云城的时候,白云城众人脑补了一出险象环生的自家小姐受难记,之后简直恨不得分分钟赶往太原。被叶孤城镇压之后,众人便开始见缝插针的提醒他家城主,翻了千般花样,中心思想却都是“再也不要让小姐一!个!人!在!外!面!了!” 只是叶孤城的想法并非她们能左右的,这些侍女便化担忧为动力,生生将给君瑄准备的夏装数目翻了一倍。君瑄的服装是清一色的道袍,只是花纹处有些微的差别,也亏得这些女孩子心思玲珑,居然没有一件是重样的。 此刻君瑄沐浴完毕,发梢还往下滴着水珠。幸而这是江南温热的夜晚,也并不怕着凉。少女并未束发,只是将长发用一只簪子松松挽起,一身雪白的道袍,更显得她长发如墨,眉目若画。 待到她走出客房,小楼之中已经掌灯,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已经坐在桌边喝酒了。都是江湖儿女,便也不讲究什么不同席的礼节,三人各自坐定,开始吃饭。 菜肴并不奢华,却都是极富江南特色的清淡小菜。笋嫩鱼鲜,无一不美。 陆小凤已经喝了不少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可是望向坐在他对面的花满楼和君瑄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喝醉了。 灯影憧憧,对面的两人同样的身着白衣,一男一女,一清雅一温润。可是他怎么就偏偏,在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脸上,看出了几分隐约的相似呢? 今天的小凤凰依旧在很安定的悲剧着 小道姑的“白云城城宠”身份不可动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0章 小道姑的身份。 第二十章。小道姑的身份。 陆小凤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住了,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甜软的糯米藕,再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果然,等他再仔细瞧的时候,方才那种相似已经不见了。 暗笑了一声自己一定是眼花了,陆小凤继续吃菜喝酒。 花满楼眼盲,自然看不到陆小凤方才那一瞬间古怪的脸色。而君瑄行事无不认真,她仔仔细细的吃着饭,连个眼角都没有瞥向陆小凤。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就这样被三人略过不提。 陆小凤和君瑄此来是为了花老爷贺寿。虽然如今花老爷六十有一,并不是整寿,但是因为去年花老爷的寿宴被铁鞋大盗之事毁了,花家七子便商定了今年为他们的爹爹大办一次寿辰,也算是稍稍弥补。 既然花家有心大办,那么自然是早早的给各家送去了请柬。 花家的请柬,白云城自然也是收到了,叶孤城虽然还在闭关并未亲自前来,但是管家知晓自家小姐会去拜寿,故而迅速打点了贺仪派人送来。距离花老爷的寿辰还有一日,君瑄思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行拜访一下花老爷。 君瑄虽然一心向剑,但是她自幼便是叶孤城亲自教导,行事自然有一派大家做派,礼仪举止也具是不差。她与花满楼算作是朋友之谊,花老爷是花满楼的父亲,花家又和白云城常年通商,于情于理君瑄都不能只是在其寿宴上露一面便走。 在花满楼的小楼之中休整一夜,来日清早,君瑄便整顿了衣物,将要去拜访一下花老爷的事情与花满楼细细讲了。 花满楼知道是君瑄多礼了,但是却没有驳了君瑄的意思,他浅浅一笑,对君瑄说道:“我们花家一向盼女,君姑娘去探望父亲,父亲一定是欢喜的。”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说得异常自然,君瑄也不由还以一笑,和花满楼告别之后方才登上了马车。与她同行的还有另一辆马车,那辆马车的车辕上刻着精美的云纹,里面装的正是白云城准备的贺仪。 花满楼的话说者无心,君瑄也是听者无意,可是一旁的陆小凤却面色越发的古怪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最终在确定白云城的人都走了之后,他才有些试探一般的对花满楼说道:“你们花家盼女儿,却没盼到拉着个小姑娘都会喜欢的地步吧?” 闻言,花满楼微微一顿。半晌之后,他将陆小凤拉到了小楼之中的桌旁坐下,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和陆小凤在一起的时候,花满楼的话总是不多的,可是这一次他的沉默却更久了一些。 陆小凤也没有催促,他划拉着自己手边的茶盏,那里面并没有茶——他在百花楼的时候总是喝酒,所以花满楼也并不会特意给他倒茶。 许久只有,花满楼才叹息一样的抚上了自己的额头,轻声对陆小凤说道:“陆小凤,你也看出来我不对劲了,对吧?” 陆小凤轻轻的“恩”了一声,语气之中再也没有往常的不正经。 他的脑海中划过很多场景。譬如叶孤城提起君瑄的时候,那种无法克制的温柔。譬如西门吹雪对君瑄一反常态的照拂。譬如现在……花满楼在君瑄面前的那种和他的君子之风并不相符的种种举动,陆小凤看得出来,花满楼非常想亲近这个小姑娘,有意的或者无意的,他自己意识到的或者没意识到的。 陆小凤是看惯风月的人,所以哪怕这四个人和风月都根本不沾边,看在他的眼里都异常的晦暗不明。花满楼、西门吹雪、君瑄甚至是叶孤城,他们四个都是他的朋友。陆小凤并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朋友陷入那样错乱的关系之中。 花满楼感觉到了陆小凤的纠结与担心,却没有他想的那样复杂。他只是伸手用茶盖轻巧的拂开上面飘荡的茶叶,而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并不真切可是却很强烈。” 此言一出,陆小凤的脸登时白了,他急切的截断了花满楼的话:“你喜欢那小道姑?” 花满楼端茶的手顿了顿,转而却笑了。他似乎明白自己的这个朋友在想什么了。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花满楼带着叹息的说道:“是啊,我很喜欢她。” 他的话音一落,陆小凤手中的茶盖便划过了茶杯,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他抬手夺过花满楼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像饮酒一样一饮而尽,而后一开口便是胡言乱语:“她满心满眼都是剑,跟女版的西门吹雪或者叶孤城似的,哦不,君瑄年纪还小,说跟他俩的闺女似的估计也有人信。这样的一个小冰山,花满楼你……” 花满楼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轻轻抿了一口茶,而后说道:“自从昨日君姑娘住在这里,我这小楼周遭便有不下十位高手蛰伏不动,并且所用是两种功法,分明便是两路人。陆小凤你说君姑娘宛若白云城主和西门庄主的女儿,这话恐怕今日日落之时就能传入他们二人耳中。” 陆小凤眼睛登时变大,简直不相信花满楼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也会坑朋友。却只见花满楼周身内劲一变,将声音压成一线传入他的耳中。 “我对君姑娘的喜欢并非关乎男女之事,更像是一种……家人之间的天然的亲近。” 纵然知道监听之人是白云城和万梅山庄派来保护小姑娘的,然而花满楼还是有所避讳。毕竟这种感觉太过荒谬,若是他的错觉,难免会给君瑄带来困扰。 陆小凤闻言,当即吃惊的望向花满楼。到嘴边的话险些破口而出,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艰难的喘息了一声,陆小凤也如同花满楼一般传音入密。 “你娘还给你生了个妹妹?” 花满楼和陆小凤同龄,如今二十有三,君瑄却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如果花满楼说的是事实的话,那按照两个人的年龄思来想去,仿佛也只有那么一种可能。可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也相识许久了,没听说他家走失了一个小小姐啊? 更何况,以陆小凤对花家的其他六子以及花老爷、花夫人的了解,若是他家真有个小姑娘走丢了,恐怕整个大安都要被他们翻个个来。陆小凤可没忘了,花家盼女儿已经盼到了疯魔的地步,他家可是将嫡长孙都充作女儿养到三岁才罢休呢。 花满楼自然没有妹妹,他对着陆小凤摇了摇头,颇有些苦恼的按了按眉心后才道:“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觉得自己的感觉很奇怪。” 陆小凤哑然。他知道花满楼的直觉一向很准,可是,这次却有些荒谬了。 没有办法,他只得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左右那小道姑已经去拜访你爹了,若是真跟你有什么血脉之亲,你爹不会认不出来的。”万一是私生女什么的……花老爷估计不会不认,花夫人那里却要难看了。只是这话,他就不能对花满楼讲了。 陆小凤的话到底起了作用,花满楼脸上严肃的神情也稍稍褪去一些。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慢慢饮尽。末了,似乎觉得无法再在小楼之中安坐下去,花满楼起身对陆小凤说道:“明日便是我爹的寿宴,陆兄今日便和我去花家老宅住一夜吧。” 陆小凤知他想要去寻他爹印证此事,到底没有拦着。无奈的耸了耸肩,陆小凤随着花满楼一道往花家老宅而去。 花满楼这里心下焦灼难安,君瑄那边却也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在花家的西厢房中,她被花家的女眷们团团围住,花老夫人也笑眯眯的握着她的手和她叙话。 花家七子,除了花满楼之外已经全部娶妻,花家的六位少夫人各有千秋,有闺中淑女也有江湖女侠,有明艳动人也有清秀脱俗。在这样六位风姿各异的夫人中间,一身道袍的君瑄就显得格外显眼了起来。 君瑄如今还算是镇定,即使面对这样汹涌的女子军团也没有露出一丝怯意。只是她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沁出的那一丝红晕却已经泄露了她的不自在。 白云城虽然侍女嬷嬷众多,但是因为叶孤城总是将她抱在膝头的缘故,如此被一群夫人包围着,君瑄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自在的同时,她的心中也浮现出了一抹疑惑。 她是女客,按说花家夫人们出来接待也是应当的。可是,花家的老夫人带着少夫人们“倾巢而出”,这样的招待,似乎太热情了吧? 如今君瑄在凳上乖乖坐好,花老夫人一边翻动着桌上的经书细细瞧着,一边还不忘紧紧的拉住她的手。 那本经书是君瑄在来的路上亲手抄的,她来贺寿,虽然白云城也会备下贺仪,但是那到底是她师兄的心意。她为花老爷抄经一部,虽然无法和白云城精美的寿礼相比,却是她的一番心意了。 “君姑娘的字真好呢,舒朗顿挫,宛若流云,真是别有一番风骨。”一旁坐着的花家大少夫人也与花老夫人一齐瞧着,看见君瑄的字,她不由赞叹出声。 大少夫人本是世家出身,对书法格外爱好。她瞧着君瑄的字,简直不相信这是被养在闺中的少女能写出来的,其中隐含的侠气与风骨,就连江湖女侠也是及不上的。 君瑄被刚见面的人夸奖,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便也只是抿了抿唇,微微低下头去。 花老夫人却伸手拂过那一个一个蝇头大小的小字,眼睛慢慢的扫过君瑄低下的小脸,像是怕吓到她一样的轻轻说道:“是啊,绝似某人。” 花老妇人眼中的怀念不加掩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是在说字,还是在说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1章 公子如玉也得懵逼。 第二十二章。公子如玉也得懵逼。 花老夫人低低的声音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就连君瑄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些迷茫。 花老夫人看到了她眼中的神色,叹息一声之后拍了拍她的手,终归还是没有说话。 花家的各位少夫人只是听说这个小姑娘在七童的小楼里住了一夜,虽然还有那个闹人的陆小凤,可是毕竟花满楼身边的女孩子太少了。她们今日前来,未尝不是怀着相看弟妹的心思。 然而如今看见婆婆如此这般,众人虽然不太理解,可都是心思玲珑的女子,她们已经大概知道这姑娘和花家的关系恐怕不一般了。 君瑄也没有多问,故人旧事大概都是伤人的吧,看见花老夫人脸上难掩的黯然神色,君瑄觉得很是没有必要刨根究底。 ——她并不介意有人通过她去怀念另一个人,只要那个人心中能够稍稍好受一些。这是属于君瑄的善意与体贴,掩藏在小姑娘冰冷的眉目之下。 花老夫人握着君瑄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似乎沉默了许久,她才有些哽咽的说道:“君姑娘,老身冒昧一问,你父母……如今身在何处?” 君瑄眉梢稍稍抖了一下。她的行事准则之中,只有能说的话和不能说的话,绝没有欺人的道理。如今被花老夫人问及身世,她稍稍思量片刻,终于还是如实说道:“瑄长于南海飞仙岛,自幼身侧只得师兄一人,并无缘得见父母。” 她说的全然是真,只是隐去了纯阳的痕迹。 君瑄话音刚落,花老夫人眼中的泪水再也撑不住,一下便砸在君瑄的手上。她慌忙拿帕子掩了脸,声音中强自镇定却难掩凄然:“也好,也好。江湖上都说白云城主待你极好,你定然也是不曾吃过苦的。也好。” 君瑄不知眼前这个很慈祥的长辈为何忽然哭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从怀中掏出了帕子,却递给花老夫人不是,不递给也不是。 花家的三少夫人出身唐门,是个极为爽利的江湖女子。见状,她伸手接过君瑄的帕子塞给花老夫人,将花老夫人手中原来的那块替下。其余的夫人也纷纷劝道:“娘,您且别哭了,有什么话咱们细细对君姑娘说了便是,她还年幼,您莫要吓到她。” 一番劝慰,花老夫人才方才镇定了一些。她强自笑了笑,对君瑄说道:“好孩子,眼下这事关系到你的身世,咱们去找老爷,让他跟你详细说。” 说着,花老夫人不由分说的便往花老爷的书房走去。众位少夫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花老夫人这一路都紧紧的攥着君瑄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自己的身世?君瑄心思转过许多种念头,终归没有挣扎——她似乎明白,她对花满楼的那种不同于师兄的亲近之情是从何而来的了。 此刻,花老爷花如令的书房之中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他的书房虽然宽敞,却也显得有几分拥挤了起来。 除了匆匆而来的花满楼和陆小凤,花满楼其他的六位哥哥也被花如令叫到了书房之中。陆小凤见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生怕自己的猜测应验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花老爷却拉住了他,只对他说道:“此事虽是我花家的家事,但是陆少侠是楼儿的朋友,就一道听听也无妨,左右是一件比我的生辰还要欢喜好几分的喜事便是了。” 陆小凤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他这位伯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此番留下自己,一定是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 “爹……”花满楼有些焦急,心中的猜测却已经印证了几分。 花如令扫过自己神态各异的儿子们,稍稍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七童莫急,一会儿你娘将人带来,爹再细细说与你们听。” 不多时候,只听一阵环佩脆响,花家的少夫人们便簇拥着老夫人以及君瑄一道而来。 一进入书房,君瑄便被里面坐着的一群人惊了一下。她以为是花老爷正在与人议事,自己恐怕不好打搅,脚步便迟疑了几分。 花老爷却穿过一群或坐或立的花公子,生生为君瑄清出一条道路来。 “来来来,小……咳,君姑娘过来坐。”花老爷想要拉住君瑄的手,却发现小姑娘的手被自家夫人攥住,只得退而求其次,将人往椅子引去。 君瑄上午的时候是拜见过花老爷的,此刻她却不免要怀疑眼前这位和自己上午见到的是否是同一人了。 君瑄被花老爷一把按在椅子上,花老夫人也挨着她坐了。花老爷看着自己夫人紧紧攥住小姑娘的手,叹息了一声,眼中也是一抹黯然。 他细细端详着君瑄的脸,转而打开了书房的暗格,从暗格之中小心的取出了一个卷轴。 那是一幅画,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虽然被仔细保管,可是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了。花如令小心翼翼的将那幅画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上展开,而后便退开一步,示意众人去看。 花满楼目盲,可是他身边却是陆小凤。陆小凤凑过头去瞧了一眼,不由惊叫道:“这画的是小道姑?” 众人的目光在君瑄和画上来回穿梭。那画上的确是个女子,年岁看起来要比君瑄大一些,二十四五的样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绣裙,正在扑蝶。 她的年龄与打扮和君瑄没有一处相似,可是即使在画中,明眼人也能看出来,那两人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听见陆小凤的话,花老爷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追忆,可是却难掩痛苦:“画上的是我的小姑姑花倾阁。虽然说是我的小姑姑,可是却小了我整整十岁。我祖父祖母留下小姑姑之后不久就去了,倾阁从小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陆小凤微微佩服了一下花家的太太老爷的老当益壮,花家大公子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记得这位小姑奶奶,我三岁的时候她还陪我玩过的。” 闻言,花老爷没有说什么,花老夫人却一下掉下泪来。她伸手抚过那张画像,声音里全是悔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若没有松手……” 老妻痛哭,花老爷也有些压抑不住,可是他却还是继续解释了下去:“倾阁相貌长得好,心地也善良和软,是再好不过的女子。” 和君瑄一模一样的女子自然相貌不差,花家教养出来的也定然是温柔娴静的淑女。可是二十多岁还做少女打扮,陆小凤心下一沉,直觉这背后的故事一定很是可怜。 “只是倾阁天生有些心智不全,一直纯真如孩童,我虽然只虚长她十岁,又隔着辈分,却一直将她做女儿养的。夫人嫁进来之后,对倾阁也非常喜爱照顾,只是那年她带着倾阁和孩子们去看花灯,就是一松手的功夫,倾阁就不见了。那时候我们花家还不是如今的模样,虽然尽力去寻,却始终没了消息。” 说至此,花如令也有些哽咽声嘶了。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眼前这个小姑娘,和花家走失的那位小姐恐怕是血脉至亲了。无需其他证明,她们的那张别无二致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君瑄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便不曾如众人一般震惊。她看着花如令手中的画像,偏头回忆了一下,而后才道:“我见过我娘的画像,虽然和眼前这张装扮不同,但是样貌却是一样的。没想到原来娘亲姓花。” 小姑娘说的坦坦荡荡,也没有人怀疑她作伪。毕竟,哪怕抛开君瑄从不欺人的个性不谈,她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背后是一座偌大的白云城的人,实在很是没有必要为了攀附花家乱认娘亲。 花家除却大公子之外,没有人见过他们爹口中的“小姑”,可是能够在各自领域暂成为个中翘楚,花家的公子自然不是傻子。他们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也相信这个小姑娘说的便是实话了。 花家盼女成痴,未尝就没有寄情的意思。花老夫人一个接一个的生,何尝不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花家一个女儿——更何况,那个心智不全却内心澄澈的孩子,本来也是她放在心头宝贝的。 一时众人都是心头五味,半晌竟是没有人说话。 倒是陆小凤率先打破了这个平静,他忽然用力的拍了一下花满楼的肩膀,有些夸张的笑道:“怪不得花满楼你觉得小道姑亲近,原来那不是你们的妹妹,而是你们的……” 刻意的顿了顿,陆小凤的目光戏谑的扫了扫四周神态各异的花家公子,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姑、姑、啊” 别管是亲姑还是表姑,君瑄怎么算也没有和花满楼出了三代,认真论起来,花满楼的这声“姑姑”是跑不了的。 此言一出,花满楼一贯温润的脸上也难免划过一丝尴尬,倒是一直在流泪的花老夫人最先反应了过来,冲着自己的儿子儿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拜见你们小姑姑!” 花家儿子儿媳最是孝顺,此刻花老夫人一发话,他们无论面色如何扭曲,却还是在君瑄面前乖乖站好,一齐一揖到底,齐声说道:“侄儿拜见小姑姑。” 花家的少夫人们也是齐齐福身,道:“侄媳拜见小姑姑。” 君瑄再是淡定,此刻也不由退了几步。缓了好几口气之后才难得的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我要给见面礼么?” 众人一愣,转而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2章 开启绣花大盗副本。 第二十二章。开启绣花大盗副本。 君瑄的见面礼到底没有送出去,非但没有送出去,她还收到了花家各位送来的许多礼品。 君瑄是白云城出身,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花家的众人也没有和叶孤城拼富的心思,他们准备的都是时下很流行的小玩意,不外乎是一些胭脂绸缎,或者是江南地区特有的吃食。不是很贵重,但是样样用心。 君瑄一一谢过,心头的暖意久久不曾散去。 她知道花家人有很多事情想问,譬如她的父亲是谁,又譬如她娘亲是否还安好。可是她不说,他们就很是体贴的不问。君瑄心下叹息,可是终归不曾多言——很多事情,如今还不是说明的时候,即使他们是她的血脉至亲。 花老夫人刚刚寻到了小妹,自然是不肯让她走的。君瑄本打算拜寿之后便回白云城,如此一般便耽搁了下来。 她不是多话的人,却给师兄写了长长的信。她知道她家师兄正在闭关,看到信的时候不知道会过多久。可是她却只想说于师兄一人听——寻到家人的喜悦,对江南风貌的感慨,剑道里新的领悟。这一切,君瑄只想和叶孤城一人分享。 白云城并没有分明的四季,时值七月,在一片涛声之中,一个纯白的身影时隐时现。 他的一头如墨长发被牢牢竖起,整个人也穿着样式精简的道袍。他时而破开海浪,时而顺应浪潮,收放之间,竟是光华内敛之势。他一剑一剑的刺出,招招分明若随意。可是只有真正接他一招的人才会明白,即使是这样慢的剑招,他们仍旧破无可破。 许久之后,那人纵身上岸,□□的足踏在细软的沙滩上,竟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阳光炽热,他内息流转,不一会儿便一身干爽。 “城主,小姐来信。”在一旁静待多时的侍从见他上岸,连忙呈上了一件外袍。与之同来的,自然是君瑄那一封厚厚的信件。 叶孤城拆开了信件。 白云城的消息往来只有秘法,却不会有君瑄的来信来得更快。心头微动,叶孤城不顾海边的烈日与海风,就这样拆开信件细细读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的眉目之中终于有了片刻的怔忪——那竟然是一抹茫然。 他知道他家师妹定然是有父母的,可是她被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还那么小!叶孤城一点一点将那个软绵绵的小肉团子养成如今娉娉婷婷的小姑娘,他们朝夕相对,呼吸相闻。叶孤城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他家师妹会遇见所谓的血亲。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焦灼,叶孤城将信件收好,慢慢的向城主府走去。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好,落在一干侍从眼中,就仿佛他们城主大人的最重要的宝物被人觊觎了一般。 叶孤城的书房之中,暗卫们收集的信息已经尽数摆在了叶孤城的案前——包括那副临摹下来的君瑄母亲的画像。那副画像和当日花如令拿出来的别无二致,就连叶孤城也无法否认画中女子与他的瑄儿的血缘关系。 和君瑄以及花家人的“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不同,叶孤城在书房竟然整整呆坐了一日。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他才终于对老管家说道:“日后与花家往来,礼数重七分。” 作为城宠一只,但凡是关于君瑄的事情,在白云城中就根本不是秘密。几乎是叶孤城收到暗卫禀报之后的同时,伺候君瑄的侍女们与老管家就知道了这件事。此刻听见城主如此吩咐,老管家只觉得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 “城主,他们凭一幅画,就要抢走咱们小姐?”老管家接连看着叶孤城和君瑄长大,说话分量自然格外不同。他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也知道血脉之亲不可断绝。可是让老管家看着他们倾一城心血养大的小姐被花家抢走,那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叶孤城的眉心跳了跳,半晌之后才冷冷道:“花如令不过是瑄儿的表哥。”只是表哥罢了,说破天去也没有扣住他家小姑娘不让回家的道理。 虽然这样说着,然而叶孤城却还是吩咐道:“忠叔,准备一下,我要出岛。” 闻言,一直咬牙切齿的老管家瞬间恢复了精神,用力对叶孤城点了点头后道:“城主放心,老奴这就去准备,您可一定得把小姐接回来啊,不管怎么说,咱们白云城才是小姐的家,什么江南花家的,不过就是个稍微有点血缘的亲戚罢了。” 说着,老管家便一溜烟儿似的出了门,一直井然有序的白云城也骤然就热闹了起来。这次是为了接回他们小姐,排场自然是不能小了的。老管家一面抽调人手,一面打点行装安排船只,当真是忙碌非常。 叶孤城听着外面的响声,却又将方才收好的君瑄的信摊开。 小姑娘的字整整齐齐,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信的末尾,那一句“恐表兄表嫂盛情难却,瑄不知归家何日,心下焦灼,道心动摇。恐是修行不足,只待归家之时再蒙师兄教导”映入了叶孤城的眼中。 归家。 叶孤城抚过小姑娘的字迹,终于还是带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无论如何,他知道,在他师妹的心里,飞仙岛白云城才是她的家,而他叶孤城才是她的至亲之人。 经年相伴,真心以对,无可替代。叶孤城如是,君瑄亦然。 君瑄尚且不知时隔三月,她家师兄又一次踏上了前往中原的旅途。只是如今她在江湖之中,已经再一次声名鹊起了。 她的名气不是因为她举世无双的剑,而是因为她又多了的那一层身份——花老爷的幼妹。 白云城主的师妹,花家七童的小姑姑,这两重身份摆在这里,就是君瑄有心低调都不可能。 原来,那日花老爷之所以留下陆小凤,正是想要借着陆小凤之口向外散布这个信息。君瑄已经是江湖中人,花家虽然从商,但是在江湖之中也有些势力。花老爷将君瑄和他们花家的关系摆在明面上,其中庇护之意不言而明。 陆小凤知道花老爷所想,花满楼和君瑄也都是他的朋友,所以这个忙他帮起来自然是不遗余力。陆小凤已经和叶孤城见过面,他知道那个男人的实力,也相信白云城的势力。可是君瑄毕竟是在中原武林行走,白云城远在南海,有些时候它并不如花家有用。 更何况,陆小凤是很愿意看见花满楼唤小道姑一声“小姑姑”的。看着朋友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丑,也是一种乐趣不是? 托陆小凤的福,花老爷的寿辰之后不足五日,整个武林都对君瑄的名字有些印象了。 无论传闻如何沸沸扬扬,君瑄却始终都不曾受到丝毫影响。她依旧每日早课晚课,练剑不辍。 花家五少夫人是清风剑客风杨的独女,一手清风剑法很是出神入化。君瑄所用的飞仙剑法也是走轻灵飘逸的路线,一日花家五少夫人来探望君瑄的时候恰好见了她习剑,于是便兴起和她过了两招。君瑄第一次和叶孤城以外的人对招,觉得很是新鲜。一来一往之间,姑侄二人居然玩到了一块儿去。 君瑄练剑的时候自然是不会玩闹的,五少夫人对剑也有几分痴性。可是旁的时候,五少夫人对于这个比她小了十多岁的小姑姑却是喜爱得紧,看不惯她小小年纪就总是在屋子里诵经论道的,便时常和几位嫂嫂一起拉着她上街游玩。 “合该是这个道理,小妹还那么小,那白云城主想来也不是会哄孩子的性子,难怪将小妹教养得如此沉默少语。” 花老夫人看着众位媳妇拉着君瑄出门,这样对花满楼絮叨道。人的心一偏起来,那便是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先前花老夫人还觉得叶孤城对君瑄宠爱有加,心下宽慰,如今随着和君瑄相处日久,她便有些忍不住埋怨叶孤城不体贴,将他家好好的小姑娘养成了那样的性子了。 花满楼失笑。他知道母亲只是随口抱怨,是因为对失而复得的小妹的一腔慈爱无处安放。虽然无辜牵连了白云城主,但是一想到叶孤城平白独占了他们花家的小姑娘十多年,花满楼便不再想为他辩白些什么了。 扶着花老夫人慢慢回转,花满楼道:“娘,明日苦瓜大师设宴,孩儿想带着瑄……咳,小姑姑一道去尝一尝。”对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女孩儿叫姑姑,饶是花满楼也仍然觉得有些别扭。可是他仍然叫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花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后才道:“娘知道楼儿是知分寸的,你小姑姑本就修道,再让她接触这些僧啊道啊的,真入了空门可如何是好?” 君瑄常年一身道袍,花老夫人知她师门如此,且她师门也并不忌荤腥嫁娶,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花满楼拍了拍花夫人的手,温声道:“娘,小姑姑虽然年纪小,可是她清楚自己要走怎样的一条路。我们是她的家人,只要支持她保护她就好。” 花老夫人愣了愣,终于忍不住对花满楼叹息道:“你说的娘如何不知,只是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倾阁,如今再也看不得小妹有任何损失了。小妹她既然已入江湖,楼儿,你和你哥哥们要好好看顾她。” 花满楼点头微笑,低声应道:“孩儿省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3章 谈笑有鸿儒。 第二十三章。谈笑有鸿儒。 禅房里还燃着香。 君瑄毕竟是女客,所以她比花满楼稍稍晚行了片刻,在花家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将一头长发半拢,君瑄在发冠下系了一道轻纱,额饰垂下,固定住少女细碎的额发。今日她穿了一身银灰色的道袍,领口袖口绣纹繁复,周身却无其他装饰,只一长剑佩于身侧。长发铺陈,轻纱垂坠,自有一派道骨仙风。 苦瓜大师在邀请花满楼的时候,特地叮嘱他与君瑄同来。如今众人正在沐浴,素斋也准备妥当,苦瓜大师便亲自在寺前引君瑄进来。 寺庙的禅房不待女客,然而君瑄是女冠,如此倒也无妨。 两人互相见礼,君瑄自觉年幼,乃是晚辈,遂手掐“子午诀”,执作揖礼。苦瓜大师亦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僧道相逢,此番又不为论道,故而君瑄不必口称“三清”,苦瓜大师自然也不必口称“阿弥陀佛”了。 “贫僧静候女冠多时了。女冠且随我来。”苦瓜大师对君瑄笑了笑,侧身将她引入禅房。待到她坐定,也不等还在沐浴的众人,苦瓜大师径自端上四五盘素斋至君瑄面前。 锅贴豆腐,素菇青菜,五彩丝瓜羹,还有一小碟素火腿并一叠素鸭子。虽然都是素斋,却传来一阵阵难以形容的香气,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食欲。 “我邀请的这些人里,除了花家七童,其他的两位老友都是吃相凶猛的。女冠快快先用些,一会儿他们可是不会照顾女冠年幼的。” 说着,苦瓜大师还为君瑄添了一碗白净糯软的米饭。 “多谢大师。”君瑄并不矫情,对苦瓜大师谢过之后便夹了一筷素菇,小口小口的咀嚼起来。 她吃饭认真,甚至仿佛带着一种虔诚。虽然吃的不多,用的也并不快,可是却让做菜的人觉得非常满足——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全心以待,谁会不欢喜呢? 带着一脸笑意,苦瓜大师在一旁为君瑄添汤。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两道声音。 “好啊,我们在那里沐浴熏香的,他却在这里给人开小灶。” “他一定要我们去焚香沐浴,可是这小姑娘却一看就是干干净净的,不沐浴也无妨。” “同样都是道门中人,我们待遇为什么差这么多?” 说着,那个和君瑄一样是道门中人的人便推门而入。来人正是木道人,此刻,这位素来不修边幅的武当长老也已经脱下了他那件千缝万补的破道袍,换上了一件一尘不染的蓝布衫。 君瑄听见他们说话的时候便放下了筷子,待到木道人和古松居士进来,君瑄便起身与他们见礼。与此同时,花满楼也从另外一边的禅房走了过来。 众人坐定,君瑄方才吃的那一桌已被撤下,苦瓜大师重新上了菜。也不知道大师用了如何的手段,即使耽搁了一些功夫,这些菜也依旧温热,色香味丝毫不曾逊色。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撩开了竹帘,径直往桌边扑了过来。这个人既没有焚香也未曾沐浴,可是苦瓜大师却并没有赶他走。 木道人叹了一口气:“你看,还说这个和尚不偏心?” 就连一旁静坐的花满楼都忍不住摇起了头来,他抖开折扇,微微挡住君瑄的口鼻,而后才道:“陆小凤,你怎么闻起来像是只在烂泥里泡了多天的臭狗?” 陆小凤一身狼狈至极,身上全是淤泥不说,脸上也是条条道道不甚分明。他身上的汗味就像是三个月没洗过澡的人,就连君瑄都忍不住屏息凝气,将自己的一张小脸躲在花满楼的扇子后面。 周遭都是他的朋友,所以虽然他们对他的嫌弃得十分明显,陆小凤仍旧浑不在意的扫荡着桌上的菜肴。他很多天没有吃饭了,现在对于他来说,再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 这一桌众人期盼已久的饭菜就这样全部进了陆小凤的肚子,虽然中途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加入了跟他抢菜的战局,可惜到底没吃上几口。 其实花满楼本身不在意自己的朋友是香还是臭,但是他却没办法看着自家小姑娘跟着自己受罪。所以,在陆小凤吃饭的时候,花满楼便将君瑄拉到禅房里距离陆小凤最远的地方坐下,并且还将窗户全部都打开了。 陆小凤深深的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连嘴边的菜汁也顾不得擦,几乎是声泪俱下的交代了自己和司空摘星的赌约。挖六百八十条蚯蚓什么的,简直是丧心病狂。 木道人却大笑出声,仿佛在宣泄方才被人夺了食的怒火:“想不到陆小凤也有这么一天,人心大快,简直人心大快。” 木道人此言一出,当即引来古松居士和苦瓜大师的附和之声。陆小凤吃完了饭,也不在意他们的嘲笑,开始和众位老友交谈了起来。 君瑄一直很安静的坐在窗边,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却也并不走神。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鼓之声,还有和尚们诵经的声响。此间是陆小凤和老友插科打诨,欢声笑语。红尘俗世和佛门清静之地就这样被割裂开来,而后缓缓融合在一起。 君瑄忽然觉得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便不由起身倚窗而立。晚风徐来,吹动了她发冠上的轻纱与衣袂。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洒落在窗前的小小少女身上,竟为她平添一抹圣洁。 陆小凤和苦瓜大师已经谈到了最近江湖中风头正盛的人物。 说道这里,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君瑄。毕竟,论起风头,如今谁还有这位花家失而复得的小姐,叶孤城师妹的名头更盛呢? 苦瓜大师却摇头,将绣花大盗的事迹向众人娓娓道来。 陆小凤一听便觉不好,正要起身就走的时候,他却被一个男人堵在了房里。 这个人一身锦衣,相貌也非常英俊。寻常人见了他,绝对不会想到他是黑道上让人闻名丧胆的武林高手,相反,他们只会觉得他是一名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这个人,正是传闻之中六扇门三百年来最杰出的的捕快,现在已经离开公门的六扇门前总捕头,金九龄。 毫无疑问,金九龄的风流和他的能力一样出名。所以,虽然他拦住了陆小凤,目光却定格在了君瑄身上。 “陆小凤你何必急着走,我又没说绣花大盗这件事要你去管。”金九龄一面揽着陆小凤的肩膀,一面将他带回了桌边。 陆小凤自然注意到了他注视君瑄的目光。陆小凤本就也是个风流之人,风流之人本就是最为了解风流之人的心思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为君瑄挡开了金九龄的目光,陆小凤开始和金九龄打起了机锋。 金九龄出现在这里,看起来似乎是很合情合理的,毕竟,他是苦瓜大师的师弟。毕竟,一入公门,这辈子也都是公门之中的人。即使金九龄如今已经不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可是绣花大盗的这件事,他来管也是合乎情理。 但是陆小凤却知道,这一切恐怕都是金九龄早有安排。为的,就是让他参与进来。 陆小凤不会上当,可是金九龄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捏着鼻子也得上了——方才说话间,金九龄怀疑到了司空摘星头上,因为普天之下,能够出入王府府库盗走明珠的,恐怕也只有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一人了。 陆小凤刚刚在司空摘星手里吃了亏,可是这事他却不得不管。谁让损友也是朋友呢。 无论如何,金九龄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请将也好,激将也罢,陆小凤终归答应插手绣花大盗的案子了。 其实因为上一次大金鹏王的事情,君瑄一直不是很喜欢陆小凤。然而无论是两人一道行路,还是就在方才,陆小凤对她的回护她都一直看在眼里。陆小凤一直说自己是他的朋友,君瑄也知道,虽然陆小凤朋友很多,可是,他也将“朋友”二字看得很重。 眼见着陆小凤被坑,君瑄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少女本就眉目清冷,此刻微微蹙起眉头,更显得有几分凌然之色。 金九龄的目光始终游离在君瑄身侧,此刻,他看见君瑄的容色,竟不由微微一怔。一股怪异的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却因为那个假设太不可思议而被他很快就忘却。 收敛了心神,金九龄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对君瑄说道:“陆小凤既然答应查案,那小姐不若与在下一道在平南王府静待他的消息?”说着,他仿若不经意一般的对众人说道:“在下如今离了公门,已经担任平南王府的管事了。” 对于金九龄这样近乎失礼的邀请,就连花满楼都皱起了眉头。君瑄也觉很不妥,可是她却无法拒绝了。 因为下一刻,金九龄便不紧不慢的笑道:“如今叶城主正是王爷的座上之宾,想来小姐多日未见城主,也是想念的?” 君瑄缓缓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对金九龄的话很困惑。 然而,她只是轻轻的拽了拽花满楼的袖子,而后对金九龄点了点头,道:“有劳带路。” 金九龄的笑意更深,侧身便引着君瑄登上了禅寺外的马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4章 南王家有个柿子。 第二十四章。南王家有个柿子。 君瑄乘着金九龄的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苦瓜大师修行的寺院。 花满楼站在院门口许久没有动作,陆小凤忍不住说道:“小道姑不会出事吧?白云城主真的在他们王府住着?”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我来的路上,我爹派人跟我说白云城下了拜帖,让我带着瑄儿早些回去。想来叶城主真的是来此了的。”此处并无花家二老,花满楼终于还是唤了一声“瑄儿”,代替了那句每每都要噎死他的“小姑姑”。 闻言,陆小凤竟然是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望着已经没有了踪迹的马车,低声说道:“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花满楼,你家的小姑姑可是不弱于西门吹雪的剑客。” 花满楼轻轻笑了笑,对陆小凤说道:“好罢,不过你现在最该担心的,该是怎么去查案了。”说着,他点了点陆小凤手中的帕子。那方鲜艳的红帕上,黑色的牡丹栩栩如生。 陆小凤苦笑一声,开始觉得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痛起来。没有法子,这次他一定要去神针薛夫人那里一趟才是。 同样目送着陆小凤离开,花满楼脸上的笑意倏忽便淡了下来。他一向君子端方,此刻脸上的凝重却竟然带出了几分生人莫近的气势。手中的折扇缓缓展开,又被他徐徐合拢,反复多次。 最终,他仿佛有了决断一般跨上了他的白马,往一条并不通往花家的路上奔去。 ——既然君瑄是他的血亲,那么即使是南王府这样的地方,他也少不得要前往一趟了。花家人的护短,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王府的马车不仅很平稳,而且速度奇快。不多时候,金九龄和君瑄就从城郊的寺庙抵达了五羊城中心的南王府。 君瑄从未到过王府,可是她的眼中既没有对新鲜事物的惊奇,也没有对王府巧夺天工的建筑的赞叹。甚至,她的眼中就连对皇天贵胄的敬畏也无丝毫。 当真是姿容绝色,清丽出尘。 金九龄在心中无声的赞叹着,脸上却没有再显露出露骨的垂涎。他眠花宿柳多年,喜欢的是两情相悦的风流雅致,自然不愿让自己显得下作。 金九龄将君瑄引入王府,还未等他带着她去见王爷,便远远见着一个青年匆匆奔来。 那个青年不足二十的样子,一身锦袍雍容华贵,腰间的佩剑更是精致无比。他长得极好,朗目星眸,唇红齿白,虽然有些文弱书生的感觉,却丝毫不显女气。 金九龄见了来人,连忙俯身行礼道:“卑职参见小王爷。” 那个青年奔来的脚步顿了顿,对金九龄还算客气的说道:“有劳金总管了。”随即,他也不再和金九龄多言,而是走到君瑄面前。 他在君瑄面前站定,目光灼灼的盯着比他要矮上许多的小小少女,而后竟然是一揖到底,一边作揖,他还一边朗声说道:“见深拜见师父。” 君瑄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便微微蹙起了眉头,此刻听他这样说,她怎么肯受这一礼?侧身避开,君瑄冷声道:“你非我弟子,莫乱行礼。” 南王世子却对君瑄的冷漠丝毫不以为意,他爽朗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而后才道:“见深当日南海求剑,虽愚钝未能入城主门墙,可是偶见师父练剑,见深习得一招半式,已经受用无穷啦。师父若不承认我这个弟子,我可是要伤心的。” 君瑄的眉头皱的更紧,声音也越发清冷:“不问自取即是偷,我师门虽无偷招即死的规矩,却也不是谁学了一招半式都能拜入我师门的。” 南王世子无奈的笑了笑,上前双手搭上君瑄的肩膀,半推半拥着将她向前厅带去,言语间也是执拗:“好啦好啦,这五六年,我年年都要去南海拜会,师父要不就是避而不见,要不就是这套说辞。见深知道自己愚钝,也不敢攀附师父的师门。所以就是单纯的拜师父为师而已啦,师父就是师父。” 君瑄怎肯让他碰到自己?被他搭上肩膀之后当即一挣,快步走出三米之远,这才停了下来。她望向南王世子的眼眸之中似结寒冰,竟与叶孤城有了七分相似。 君瑄如此疏离,南王世子也不觉尴尬。他双手往上举了举做投降状,口中说道:“师父我不碰你了,你走慢些。王府有些大,你仔细迷路。” 君瑄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和南王世子并肩而行。 南王世子拂过自己的长剑,有些感慨一般的说道:“师父也真是的,就是不说您教我习剑,但看咱们俩一个姓,说不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何必疏远至此?” 君瑄被他歪缠得有些头痛,不得已只得开口道“本性如此。”。 名唤君见深的南王世子似乎被这简短的话语鼓励到了,一路越发聒噪,竟主动为君瑄介绍起王府景致来。 花满楼的担心是多余的。君瑄虽然是为了叶孤城而来,却并非是金九龄三言两语能够拐带的。她之所以答应与金九龄一道去往南王府,正是因为她和南王父子本就是旧识。 君瑄第一次见到君见深的时候,她不足十岁。那个时候南王备下了重礼,带着自己十五岁的儿子前来白云城拜师。叶孤城拒绝了南王世子拜师的请求,却没有立即下令逐客。 南王父子不甘心的在白云城勾留数月,叶孤城仍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却不想有一日君见深看见君瑄习剑,因为那时候君瑄还年幼,剑招并不连贯,时常练了一招之后便要停下来思索错处,一来二去,君瑄的那一套太虚剑意之中的“生阳”之法竟被君见深学去了大概。 至此,他虽然年长君瑄许多,却开始没羞没臊的管君瑄叫“师父”了。 南王父子每年都要往飞仙岛数月,叶孤城知道他们图谋,可是他自己也另有打算。与其与他们撕破脸,让他们有所防备,不若维持现状,攻其不备。 ——重生而来,纯阳一十五载。叶孤城消磨了复国之心,可是白云城的一池安稳,他却也不得不为其谋划一二。 君见深强行拜他师妹为师的事情,叶孤城始料未及,可是他知晓之后便不能听之任之。于是南王一来,白云城的小姐的一切活动场所必定是“重兵把守”,侍女嬷嬷以及小厮家丁层层守卫,再也不能让君见深近她半分。 君见深一直强调着他和君瑄师徒的名分,可是事实上,他已经有三年未曾见过君瑄了。 这一路任凭君见深如何聒噪,也任凭走在他们身后的金九龄如何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君瑄始终都是眉目冰冷的模样。 直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君瑄面前,君瑄才终于缓和了脸色。有外人在,她不能再飞奔过去扑到叶孤城怀里,更何况,这次也并非上次的生死一线。 “瑄儿。”此刻,白衣剑客却转过身来,对君瑄说道:“过来。” 君瑄当即便十分听话的走到叶孤城的身边,一只细软的小手也悄悄攥住了叶孤城宽大的袖子。她的眼神已经和方才不同,仿佛闪烁着漫天星河一般,竟然是藏掖不住的欢欣雀跃。 “师兄。” 不用说“你怎么来了”,也不必问“你为何而来”。君瑄和叶孤城的话语从来都是简单到极致,仿佛他们吝啬多言。可是他们自己知道,那并非吝啬,而是经年养就的默契。 两人都是寡言的性子,比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叙旧,他们更喜欢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之中读懂彼此。 金九龄看着两人的动作,后背竟然不知不觉的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开始庆幸方才自己并未有任何失礼之举。因为叶孤城对这个小道姑的宠爱,和他以为的那种不同。 聪明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霍天青也不可谓不聪明,但是他毕竟在男女之事上经验不多。他想当然的从江湖传闻中猜测君瑄和叶孤城的关系,也自觉的恪守礼仪,绝不招惹那个美貌过分了的小姑娘。 金九龄则不同,他总觉得叶孤城这样绝世的剑客,应当是断情绝爱才是。所谓的“宠爱”,定然别有目的。想到最近花家传出的消息,金九龄越发觉得那是叶孤城拉拢花家的手段。 所以他敢用如此放肆的目光打量君瑄,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叶孤城那样孤高的剑客会折在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手里。 可是眼下的场景,不由的他不信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南王世子给金九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而他自己也对叶孤城拱了拱手,而后说道:“城主和师父许久未见,见深就不打搅了。” 说着,他自己也转身走了出去,将一院的清净留给久别重逢的师兄妹二人。 人已经散尽了,七月的微风夹带着百花的香气,在君瑄周遭萦绕不散。君瑄和金九龄上车的时候便已经是傍晚,此刻更是已经繁星满天。 叶孤城拉着许久未见的小师妹的手,将人往自己的房间带去。他早知道她要来,也知道此地不比白云城安全,自然不肯让她独居一院。 至于独处一室……抛开那些私心不谈,如今已晚,也来不及再收拾其他住处。 君瑄长到十五岁,和叶孤城同榻而眠的次数不算多,可是却也并不少。所以她对自家师兄的安排并没有任何异议,紧跟着师兄的脚步往房门处走去。 叶孤城转身只见小姑娘坦坦荡荡的眼神。有一瞬间,他忽然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瞬,他的心又很深很深的沉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5章 撒狗血是必须的。 第二十五章。撒狗血是必须的。 君瑄被叶孤城带到了房中,两人也并无多言,各自开始洗漱。 白云城的侍女有些习以为常,嬷嬷们却有些面色复杂,尤其是以从君瑄小时候就在她身边伺候的崔嬷嬷为甚。崔嬷嬷张了张嘴,险些就要勇敢的上前把她家城主从她家姑娘的床上轰下去了。 和她要好的几个婆子丫头赶忙拉住了她,侍女们打点好床铺后便退了出去。 离了南王府为叶孤城准备的小院,叶嬷嬷对崔嬷嬷笑道:“我知道你心疼咱们小姐,可是也得长远打算不是?”叶嬷嬷是老管家的妻子,却也是看顾着叶孤城长大的。 崔嬷嬷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道:“城主他……” 叶嬷嬷摆了摆手,悄声说道:“咱们小姐那性子,日后要嫁出去了,不说城主,就连我这个当下人的都害怕她被欺负。你看看,咱们小姐什么时候受了委屈会主动说?” 崔嬷嬷刚想辩白说她们小姐从小到大就没人敢给她委屈受,可是转念便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家小姐那红肿的手腕——这个小姑娘,连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自己忍着,哪里是会告状撒娇的性子。 这样的性格在他们白云城还好,左右有一群人宠着护着。要是出了门,真遇上个混账的,可如何是好? 叶嬷嬷看见她脸色几变,也知道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崔嬷嬷的手,叶嬷嬷说道:“要说和咱们小姐般配的,谁还能越过城主去?何况师兄师妹结成夫妻的本就是寻常,他们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 这话本不应当是下人说,只是叶孤城对城主府的老人一向宽容,叶嬷嬷和老管家与他的情谊又格外不同,叶嬷嬷说了也便说了。 崔嬷嬷偷偷回望了一眼,此刻,房中的灯火正被一盏盏的熄灭。她注视着已经暗下里了的屋子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这世上的男子可再没有比咱们城主更好的了。” 知道叶孤城和君瑄的内力不低,两个老嬷嬷刻意走了很远又很轻的交谈。君瑄当真是没有听见门外的絮语,可内力深厚她许多的叶孤城就…… 将两位嬷嬷的话语听得真切,叶孤城不由心中有了些许波动。翻了个身,他侧躺着望向端正的闭目躺好的小姑娘。 城主夫人。 之前他从未将这四个字和那个小小少女联系到一起,在他的心里,君瑄仿佛昨日还是被他抱在膝上的小女孩。再向前推移,她刚被塞到他怀里,一哭起来就眉眼通红的模样也还能记得真切。如今,却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么? 昔时豆蔻,今已婷婷。 不知怎的就想起这样的一句话,叶孤城的手指微微一动,抚上君瑄散落在一侧的一缕发丝。若非今日让他听见了君见深那一声声别有目的的“师父”,也看见了金九龄对他的小姑娘的觊觎的目光,叶孤城可能也不会做出邀人同榻的举动。 自嘲的笑了笑,叶孤城在心里嘲弄着自己。他以为自己重来一世,事事占尽先机,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 因为寻常,所以会嫉妒,会怖惧,会患得患失。 不爱则无惧。所以叶孤城怎么会无惧?只不过四月未见,他的瑄儿成长得让人心惊。只是四个月而已!少女却仿佛抽条的柳树,就那样娉娉婷婷的成长了起来。她眉眼之中的一团孩气渐渐褪去,变成了初雪一般的圣洁。她身量未变,周身的气质却愈发华贵凌然。只是四个月而已,昔日还童稚到可以被他随意抱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成吸引旁人目光的女子了。 下个月十五她便要及笄,及笄之后就代表着可以婚配。叶孤城从没有想过要养大一个孩子,就如同他从未想过会失去这个孩子一样。 白云城的嬷嬷们的话点醒了他,他在花家的遭遇也时刻提醒着他——他是有可能失去他的瑄儿的。毕竟,若是师妹要嫁人,即使是养大了她的师兄也是不能阻止的。 叶孤城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口,这种体会他前世今生都从未有过。他渐渐的有些走神,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若是无心安睡,即使是叶孤城,也难免要走神的。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缠绕着那一缕微凉的发丝,轻柔又缱绻。 忽然,他只觉手背一暖,一只比他小上许多的小手覆到了他的手上,似乎不愿再让他搅动自己的发丝。 叶孤城微微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刹是有些紊乱的呼吸,他小心翼翼的使力,准备在不吵醒小师妹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谁知睡迷糊了的小姑娘却眉头一皱,也用了几分力的将他的手握住,拉到了自己怀里就搂住不放,那姿态,活脱脱像是在抱着个布娃娃。 叶孤城有些失笑,总觉得自己方才的那些感慨真是浪费了,这样的君瑄,怎么不是个孩子呢?可是转瞬,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夏日的寝衣都是轻薄,平常君瑄和叶孤城都是睡相规矩的人,各自严严实实的盖着被子,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却有些不同,大抵因为方才头发受了骚扰,一向端正平躺的小姑娘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就塞进怀里,妄图翻身以自己并不重的体重施以“镇压”。 如此一来,叶孤城只觉得自己的手背贴上了一处柔软。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贴上了什么,饶是淡定如叶孤城,此刻也不由呼吸急促了起来。再不能放任君瑄胡闹,叶孤城抬手点住了君瑄的昏穴,在感觉自己手上的力道松了之后,叶孤城迅速翻身下床,披上一件外袍就走了出去。 守夜的侍女瞬间就被惊醒,她们意外的看着自家城主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破天荒的带着红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就听见了叶孤城冰冷的声音:“去给小姐盖好被子。” 侍女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却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叶孤城的命令。点穴截脉太久会使人周身酸痛,白云城的侍女又都会些武功,叶孤城便继续吩咐道:“盖好了之后给她把昏穴解了。” 城主你对小姐干了什么?!!! 纵然白云城的侍女们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此刻她们看着叶孤城的目光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异色。半晌之后,一个侍女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有些为难的对叶孤城说道:“城主,您亲自点的穴的话,婢子们解不开啊。” 叶孤城的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微凉的晚风驱散了他心头的燥意,他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半晌后才道:“罢了,我随你们进去。” 一行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侍女们看着君瑄一丝不乱的衣襟和只是露出一条手臂的被子,不由有些哑然。手脚轻快的为她盖好被子,侍女们迅速的退了出去。 叶孤城看着重新被包成了个小粽子一样的小姑娘,眼中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抬手为她解开穴道,许久,叶孤城重新躺了回去。 手背上温软得像是一汪水似的触感久久不散,叶孤城直直的躺在君瑄身侧,居然是一夜无眠。 纵然一夜无眠,叶孤城仍旧面色如常的带着君瑄开始早课。南王府的一隅传来两道诵经之声,南王难得的早起,和南王世子一道在书房用茶。 “深儿,你说叶孤城此人,可信么?” 南王放下手中的茶盏,手指敲在一张纸上。那页纸上凌乱错综的写着几个词语,如今南王所指的,正是叶孤城的名字。 昨日爽朗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君见深依旧是一身玉带锦衣,可是眉宇之间闪烁着的阴霾却久久不散。他盯着“叶孤城”这三个字,半晌之后才说道:“之前这人只可信七分,如今,却可以信上十分了。” “为何?”南王有些不解的问道。 君见深提起一旁的笔,悬腕写下了两个字——君瑄。 墨痕尚且没有干,可是君见深的嘴角已经浮现出了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他在君瑄的名字上用朱笔画了一个圈,而后说道:“之前我们以南王府保全前朝血脉的恩情让叶孤城帮助我们成事,虽然许下王爷之尊与白云城安好的诺言,但是叶孤城是个心中只有剑的剑客,儿子还是心中忐忑。” 南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君见深用朱笔在君瑄的名字上用力点了点,而后说道:“可是如今,他心里不仅有剑了。他心里还有了个女人。这泼天的富贵他不要,难道他的女人还会不动心?” 南王望着被君见深圈出来的名字,有些犹疑的说道:“她不是女冠么?出家人难道还在乎什么富贵不富贵?” 君见深唇边的嘲讽更深,他随手将那张纸丢在桌上,冷哼道:“女冠怎么了?栖霞庵那个不是也是女冠,可还不是谁都能爬到她的禅房里去。”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对南王说道:“孩儿可是听说了,昨日叶孤城和君瑄可是宿在一处的,才十五岁,啧啧。” 南王愣了愣,随即便了然的笑开。他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深儿你就送些东西给她去,一个小丫头而已,我就不信不会被繁华眯了眼!”说着,南王还似真似假的叹了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人家随便吹吹枕头风,可比咱们爷俩说破嘴皮子好用。” 君见深笑了笑,点头应道:“孩儿省的。” 正在密谋的南王父子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在书房之中“喝茶”的时候,一只白色的鸟正无声的飞入他们家的庭院,落在了君瑄手上。 君瑄拆下鸟身上的纸条细细读了一遍,面色不由凝重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6章 陆小凤的妹子,还是上交给国家吧。 第二十六章。陆小凤的妹子,还是上交给国家吧。 飞鸟飞进来的时候,君瑄正坐在叶孤城的身边与他一道用膳。叶孤城对这样的场景也算习以为常,他为君瑄夹了一块桂花水晶糕放到碟子里,而后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方素帕为她细细擦手。 君瑄乖乖的任由叶孤城擦着她的手,而后将手中的纸条直接递给了叶孤城。 叶孤城对此有些意外,然而他还是接过了。 纸条上的字是很正规的馆阁体,随便找个举人都能写得工整漂亮的那种。同样的,因为普通,所以从字迹上看不出任何端倪。白云城的信息往来也是用着这样的字体,故此叶孤城并不意外。 他看着那张两指宽的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小字——破绣花大盗,旁人生死随心。 这样的两行小字,却让叶孤城的心中一沉。他此来中原,拜会花家是真的,却也并非是全部。重活一世,他占尽先机,自然也有了破局之法。 只是,叶孤城是不愿意他的小姑娘掺合到这样的事情之中的。可是有些事情,并非是他不愿意就能避免的。 沉吟片刻,叶孤城终归还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南王府住一阵子吧。” 察觉到了叶孤城片刻的犹豫,小姑娘伸手握住了叶孤城的大手,轻声道:“师兄,我会一切小心的。不会有危险的。” 叶孤城轻轻的“恩”了一声,思索片刻,他同样交给了君瑄一张纸。 “瑄儿若是没有头绪,不妨去找陆小凤吧。”说着,他点了点那一张纸,继续说道:“你可以用这个贿赂他。” 君瑄展开那张纸,看着上面写着的“平南王府图”五个大字,忽然就笑了。他们师兄妹二人都知道陆小凤会夜探王府,因为他要证明一件事——并非只有司空摘星才能盗走王府之中的宝物。 她平日很少笑,可是这一次却笑得非常促狭。那样的笑容就仿佛九天仙人忽然走入了凡世,大俗和大雅蓦然交汇。 她将那页纸收到袖中,抿唇笑道:“师兄何时也这么爱捉弄人了?” 叶孤城则用手指压了压唇,也多了些笑意的道:“我给他地图,可没有让他夜探王府。若他真的来……恩,正好接我们瑄儿一剑。” 陆小凤定然接不住叶孤城一剑,然而君瑄的剑他能否接住却未可知。叶孤城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正好可以用陆小凤给他小师妹练手。 君瑄弯了弯眉眼,竟然是甜暖如斯。 他们用过早饭,南王世子便请人来邀叶孤城一叙。叶孤城没有说什么,只带了一个侍从便去了南王府的正堂。 而君瑄也同样没有闲着,她招来了白云城的暗卫,问清了陆小凤的行踪,略微在房中静坐片刻便去找陆小凤了。 君瑄的时间掐的非常好,当陆小凤刚刚进入五羊城的时候,便看见一个一身青衣的小道姑的背影。 五羊城是个很漂亮的城镇,街道很多都是由大块的青石板铺成,街道两旁比枫叶还要红的红棉树灿烂如晚霞。就在那一片红云之中,青衣高冠的女子就显得格外显眼了起来——是了,虽然君瑄依旧身量娇小,可是从背影看,已经很有一些妙龄女子的气韵了。 青衣入画,陆小凤看着眼前的身影,不由有些愣神了。他和君瑄才分别不足一日,这一日却已经发生了很多让他震惊的事情了。 譬如他还没来得及赶往神针山庄,一队身着青衣绣白鸟纹饰的人便将他拦下。让陆小凤意外的是,那些人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而是来帮他解决麻烦的。他们之中的领头人将一本往来流水交予陆小凤。那正是京城福瑞祥的流水账,甚至上面售出的红缎子与黑丝线都被细心标了出来。 那人只道:“福瑞祥是我家主人的产业,前几天险些被人烧毁。我家总管知道后便吩咐小人将此物交给陆大侠,小小心意,只省了陆大侠来回奔波。” 陆小凤纳罕道:“你家主人是?” 那领头人却只是笑笑,言道:“我家主人与陆大侠相识,我家主管更是和陆大侠是朋友。”说着,他稍稍退后两步,陆小凤也未上前阻拦。果然,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一队人倏忽消失,那一句“我家总管姓霍。”却是在陆小凤的耳边响起的。 如此精妙的内家功夫,如斯轻灵的轻身功法,还有“霍”这个姓氏以及那些人身上的天禽纹饰,陆小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陆小凤啧啧笑道:“这喜欢给别人当总管的嗜好,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上一次大金鹏案过后,陆小凤便听说霍天青跟闫铁珊辞行。却不曾想到,他如今又当上了哪个地方的总管。 还为等陆小凤唏嘘完,他就只觉得耳朵一痛。少女馨香的气息向他扑来,让他登时一个激灵。回身一看,果真是薛冰。 薛冰穿了一身纯白的衣服,身上的纱又轻又软。她面对陆小凤的时候,总是和她的名字很不同,不再又是“雪”又是“冰”的了,反而是一派女儿姿态。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的看着薛冰:“你怎么来了?” 薛冰用自己的小指绕过散落在自己脸颊的发丝,冲着陆小凤翻了个白眼,有些口是心非的说道:“我来给我表叔贺寿,才不是来找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陆小凤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你表叔,可是薛家庄庄主,血衣人薛大侠?” 薛冰斜了陆小凤一眼,道:“你知道的还挺多,我神针山庄和薛家庄的关系,全武林可没几个知道的。” 陆小凤对付女人一向很有法子,他笑着抚上薛冰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马车上送,还说道:“那你快去贺寿,等我忙完了,我请你吃五羊城内最出名的吃食。” 薛冰这次却没吃他这一套,拍开陆小凤扶着她的手,对他道:“我记错了,表叔生辰在八月,我来早一个月,你要办什么事?我跟你一道去。” 她的眼睛很大,瞪起来的时候有一些冷厉,又很有些小女儿的娇蛮可爱。陆小凤对这样的女人最没有法子,好说歹说也劝不走薛冰,无奈之下,他只得和薛冰一道来了五羊城。 还未等陆小凤想明白君瑄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薛冰便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狠狠的拧住了陆小凤腰间的软肉。 “看什么看,那小丫头还那么小!”薛冰的怒火是冲着陆小凤的,却没有波及到君瑄。她一向都是恩怨分明的性子,君瑄没有招惹陆小凤,反而是陆小凤直直的盯着人家小姑娘,所以薛冰要教训的自然是陆小凤。 一定很疼。 君瑄看着陆小凤一瞬间就淌下了冷汗的额头,手不经意的护住了自己的腰侧。她无比庆幸自家师兄没有掐人软肉的习惯——唔,捏脸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 陆小凤当然很疼,他呲牙咧嘴了半晌,才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薛冰,而后拉着她对君瑄说道:“冰冰,这是君瑄。”江湖里的消息传得快,他倒不担心薛冰不知道君瑄的身份。 一听见这个名字,薛冰的面色开始缓和了下来。她知道君瑄,更知道她是叶孤城的师妹。师兄师妹嘛,一贯是扑倒就睡,她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小姑娘和她抢陆小凤了。 一身白衣这种事情,在君瑄这里是很刷好感度的。她看着薛冰拧着陆小凤腰肉的手指,微微对着薛冰点头道:“不知姑娘……” “哎,我是薛冰。看着你还没有及笄吧?随便叫我声姐姐就是。”薛冰的目光瞟向了君瑄腰间的剑,笑容里带了一些狡黠:“认了我这个姐姐,就能随我去一起给表叔拜寿啦。”她的表叔是薛衣人,自然是让人心向往之的剑客。但凡是用剑的人,就没有不想去拜会一下的。 薛冰这样身世显赫又美貌的女子,总是有些脾气的。可是这种脾气在他们看对了眼的某些人身上,就会显出几分豪爽来。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道姑,虽然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多言,可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清爽。在这样炎热的七月里,当真让人周身清凉。 一想起自己认识的另一个道姑,薛冰就尤其觉得这个小丫头惹人喜爱。 君瑄从小虽然有一群白云城的侍女守护,可却从未见过薛冰这样的女子。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陆小凤一瞬间就蹦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护在了君瑄身前,对薛冰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你别看她只有那一小点儿,可辈分大着呢,花满楼他们兄弟七个都得老老实实的唤她一句小姑姑!” 薛冰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君瑄,惊声道:“她不是花满楼的表妹,而是花老爷的表妹?!” 陆小凤点头如捣蒜,道:“所以你可不能让她叫你姐姐,不然我……” 余下的话,忽然被他自己截住,陆小凤像是一只被人掐了脖子的小鸡仔一样半晌都不说话,脸上甚至涨起了一丝红晕。 薛冰也不知怎的,忽的红了脸,低下头去搅动自己腰间的玉佩。 “冰冰。” 打断那两人之间粘稠的气氛的,是一把如同珠玉坠地般的清凉嗓音。君瑄酝酿了半晌,终于叫出了这声。 薛冰如梦初醒,忽然就从方才的小女儿情态中缓过神来。她应了一声,居然很自然的过来挽住君瑄的手臂,也同样叫了一声:“瑄瑄。” 两个小姑娘,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六七岁,她们相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一丝笑意。而后便是一齐手拉着手往五羊城内走去,竟然就那样将陆小凤抛在了身后。 “女人的友谊,来的还真是莫名其妙。”陆小凤低声嘟囔了一句,也连忙追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7章 换个人戳陆小凤。 第二十七章。换个人戳陆小凤。 君瑄自去寻了陆小凤,而叶孤城,则在南王府的正厅遇见了花满楼。 花满楼是忽然拜访,君见深收到他的拜帖的时候还纳罕了一阵。可是毕竟花满楼的花家七公子的身份摆在哪里,君见深便不好将人拒之门外。更何况,他对这位听声辨位的手段也很是好奇。 知道花满楼喜爱花卉,君见深还刻意让侍从搬来了他新得的十八学士来与花满楼一道品鉴。 花满楼带着温润的笑意,手指轻柔的拂过每一片花瓣和叶子,那样的气度,任谁人见了都得赞一句“君子如玉”。 叶孤城走进来的时候,花满楼便侧过头去。他放下抚摸花叶的手,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只听他对着叶孤城的方向道:“叶城主。” 世上谁若将花满楼当成是瞎子,那么那个人定然也是个傻子。叶孤城自然不是傻子,所以他丝毫没有意外花满楼能够知道自己来了。他只是微微颔首道:“花公子。瑄儿离家多日,承蒙你们照拂。” 叶孤城的声音平淡,只是语气平平,也只是为了道谢。 花满楼回以微笑,道:“叶城主照顾了我花家的小姐十五载,若说道谢,也是我花家应当道谢才是。” 花满楼平素都是极为和善之人,这次对上叶孤城,他却有些动怒了。叶孤城将他花家的人养育了十五年,免了他家小姑娘流落飘零,花满楼并非是不感谢的。可是他气的是,江湖已经足够莫测,这人却还要将那孩子拖入更暗潮汹涌的朝堂之中。 花家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花满楼知道,那南王并非易与之辈。昨日他眼见自家孩子被南王府的人带走,心中不知有多焦急。 叶孤城并非爱与人口舌之争之人,听了花满楼的话,他只是沉默不语。总归,在他师妹的归属这件事情上,已经早有定论,他们无需再多言。 倒是他身后的侍从小心看了一眼他,心里暗暗却为那位花公子捏了一把汗——若是放在平时,有人敢在城主面前这样放肆,城主早该拔剑了吧? 花满楼见叶孤城沉默,也没有再多言。他是君子,一生也未曾有过这样尖锐对人的时刻。只是“家人”二字,始终都是他的逆鳞,比加诸己身更甚。 眼见二人沉默,君见深连忙出来缓和气氛。他只道:“城主也来了,今日如此难得,不若与小王一道用些水酒,只待今晚陆小凤光临?” 两人皆是沉默。君见深也不觉尴尬,只权当两人默认。随即他便呼喝来了许多仆从,不多时候便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筵。 另一边,君瑄却是被薛冰半拖半拽的带到了一处酒楼。她和陆小凤还没有用早膳,这时候很是有些饿了。 薛冰很是利落的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还叫上了两坛子上好的竹叶青。她其实吃的不多,可是却很喜欢叫上一桌子菜来看。 君瑄已经用过膳,她也一贯是不时不食,于是此刻也并不动筷。 无奈却被薛冰硬塞了一小块姜丝梅子在嘴里,君瑄只得用力咀嚼几下,想要快点吞下去——她对饮食没有什么偏好,只是葱姜蒜之类的一贯是吃不大惯的。说起调味料,南海的厨子习惯用灯笼椒,海运之时带来的邻国香料也会用上一些。 吞下那一块梅肉,君瑄悄悄离薛冰远了些,这才从袖中掏出叶孤城给她的那张地图。她对陆小凤淡淡道:“王府地图。” 陆小凤一口酒险些喷出来,接过地图放在怀里,才有些艰难的说道:“你知道我的打算?” 君瑄“恩”了一声,只道:“司空摘星。” 陆小凤会意。他不必说感谢,因为他和君瑄本也是朋友。 夹了一筷子牛肉,陆小凤摇头对薛冰叹息着说:“本来想带你去吃最美味的肉羹,如今看来是吃不成了。” 薛冰挑了挑眉,不明所以的看着陆小凤。却不曾想,一旁的君瑄很不赞同的接口道:“蛇肉性味甘平,食之除手足风病也便罢了,猫肉恐怕不是太干净。” 她很是平静的说着,一本正经,丝毫没有玩笑和调侃的意味。 薛冰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登时就揪住了陆小凤的耳朵,冷声说道:“好啊,我一路这般不辞辛苦的追着你而来,你却要那么恶心糟|践我!” 陆小凤“哎呦,哎呦”的叫出了声,可怜兮兮的望着薛冰,还不忘十分怨念的瞥了一眼君瑄。 “哼!”薛冰狠狠拽着他的耳朵,松手了也不见她消气。 君瑄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将目光瞥向了别处,而后才缓缓对陆小凤说道:“绣花大盗一案牵连朝堂,蛇王是你的朋友,却到底是个江湖人。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牵扯了他才好。” 闻言,陆小凤半真半假的挣扎动作停了。他在桌边坐正,很是仔细的打量起了君瑄。眼前的少女还很年幼,却和初见的时候有些不同了。 她的身份从来都是摊开在众人面前,可是她的背后却仿佛有着很深很深的秘密。陆小凤心中浮现起一些异样,他总觉得,无论是大金鹏王的案子还是如今绣花大盗的事情,这个小姑娘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了。 ——巧合到她仿佛已经提前洞察了一切。 君瑄也注意到了陆小凤的神色。她收回了拿着一盏清水的手,端端正正的坐好,将两手放在膝盖上。她的膝上还横着剑,整个人的神态也是一贯的认真。她毫不闪躲陆小凤探究的目光,而是平静回视,而后说道:“我也是把你当做朋友的。” 既然是朋友,她便不会欺骗,更不会伤害。纵然无法对他说出全部实情,可是却会最大限度的坦诚。 世上是否还会有这样清澈坚定的眼神?陆小凤望着君瑄,也笑了。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朋友,瑄瑄你尝尝这个!”一会儿的功夫,薛冰已经喝了一坛子的酒。她的脸上带着大朵的绯红,白皙的指尖捏着一块小巧的糕点就往君瑄嘴里塞去。她方才就发现了,这个小姑娘吃东西的时候腮帮一鼓一鼓的,当真是非常可爱。 君瑄冷不丁被人揉进怀里,还塞了一嘴甜甜的糕点,竟然有些无措了。她只能轻轻的推着已经醉了的薛冰,同时还得不住仰头,防止自己头顶的高冠戳到她。 眼见着薛冰已经醉的厉害,君瑄想了想,便对陆小凤说道:“我先带冰冰回去,这次白云城来了不少侍女,不会让她没人照顾的。” 陆小凤才来五羊城就被君瑄拦住,此刻还未来得及找住宿的地方。听见君瑄这样说,他连忙点头道:“我送你们回去。” 君瑄摇摇头,对陆小凤说道:“我住在南王府。”也就是陆小凤今夜要夜探的地方。 陆小凤迅速反应过来,还没有说些什么,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就从一旁闪了出来,背起醉倒的薛冰便走。 那人衣上的银色白云纹很是显眼,陆小凤瞬间知道那必定是白云城的暗卫。君瑄起身也要走,却听见陆小凤在后面的喊声:“喂,你别让那些人碰冰冰啊!” 君瑄头也没回,心里却深深的对陆小凤的人品再一次产生了怀疑。他自己红颜满天下,冰冰只是出于无奈被人背一下,这都要管,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薛冰被君瑄带走,安置在了另一所院子之中。叶孤城已经和花满楼一起吃过了饭,此刻正在各自的院子休息。看见薛冰,叶孤城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转而让白云城的侍女们将人安置在另一座跟他们毗邻的院子里。 出于一点心里的别扭,叶孤城这一次很是幼稚的没有告诉他师妹花满楼来了。 “女孩子不能喝太多酒。”待到屋里的人都各自退下,叶孤城难得的对君瑄说教道。显然,他已经将薛冰当做是反面例子了。 君瑄正在擦着她的剑,今夜,就是检验她到底进步与否的日子。听见师兄这样说,她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见叶孤城依旧一脸严肃,她只得说道:“知道了,师兄。” “以后师兄不在,你不可以喝酒。”叶孤城知道,前世这个薛冰就是喝醉之后被金九龄掳走,最后生死不知的。如今自家瑄儿有心救她,叶孤城自然不在意一个女子的生死,却也不能让他的师妹被人带坏了。 君瑄点了点头,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叶孤城忽然说这些,但是师兄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左右她是要听师兄的话的。 叶孤城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第一次觉得他们纯阳的高冠有些碍事。 入夜,南王府却无人入眠。 君瑄给的地图十分详尽,就连南王府的侍卫换班的时间都一一标出。可是陆小凤从不小觑王府的护卫,保险起见,他偷了一套侍卫的服饰换上。 陆小凤轻巧得如同一只燕子一样一掠而过,却发现无论自己怎样计算精妙,身法灵活,都无法在一队一队交错巡回的侍卫面前探入王府的宝库之中。 无奈之下,他只能退。他跃上了一排宝库旁边的平房,正打算悄悄隐没于月色。 就在他身子凌空的时候,一股寒意忽然窜上了他的脊背。这夜月色如水,陆小凤却看见一个身着道袍,长发铺陈的女子正站在屋脊之上。 他的心忽然放松了下来。即使就着浅薄的月色,他也还是能够看出来,站在房顶上的人,分明就是君瑄。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又很沉很沉的坠落下去。因为,他已经看见君瑄拔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8章 额上的吻。 第二十八章。额上的吻。 陆小凤年少成名,十七岁便名扬天下。他不是没有过生死一线的时刻,可是这一次,他陷入困境得太突然,也太出乎预料了。 那道清影已经近在咫尺! 陆小凤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他只能使了一个“千斤坠”的功夫,整个人猛然下坠。可是,那还不够。他将周身气劲运转,整个人也猛然向后急速退去。 身后兵戈之声清晰入耳,可是陆小凤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被巡查的士兵发现了下场会如何。他仰头看去,白练也似的寒光正在向他席卷而来。 不,或许那只是他的错觉。因为等他真正的端详君瑄的剑招的时候,陆小凤便发现,君瑄用的并非是绚丽夺目的天外飞仙。她的剑并不快,那样速度的剑,陆小凤十一二岁的时候都能使得出来——十七岁以前,他是用剑的! 那一剑甚至并无威压。这却是最让陆小凤疑惑的地方。他不明白,就像是君瑄这样水平的剑客,怎么可能做不到剑气外放,一剑威慑众人?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想明白了。平南王府的屋顶很高,君瑄的轻功精妙,竟如同脚下有了实物,而她正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那一剑也是向他平平一刺,既没有依仗俯冲而下的速度与狠戾,也没有出乎预料抢占先机。 可,那又如何? 这样平平的一剑,陆小凤却仿佛被凝固了周身的气血,躲不过,避不开。 向后飞掠的脚步顿住了,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伸出了两根手指。那两根平平无奇的手指如同灵蛇一样探出,陆小凤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君瑄的剑尖。 让陆小凤更加意外的是,君瑄的剑尖就仿佛刻意送到他的指间。陆小凤的眉毛挑了挑,似乎理解自己方才为何没有感觉到小道姑身上有丝毫的杀气。 他夹住了君瑄的剑?不,陆小凤没有夹住。 那一柄比寻常宝剑细上半分的剑被他擎在指间,可是他的灵犀一指却并没有阻碍那一柄剑的丝毫去势。本应牢牢的被他夹在指间的长剑倏忽往前送了半寸,陆小凤震惊之余,心头却忽然一凉。 他出入江湖十余载,不能说未有败绩,可是却也知道,除非他愿意,否则全天下能从他陆小凤的手指之中抽走武器的人,应当不足一手之数。偏偏,君瑄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出乎预料的那个“之一”。 君瑄并没有陆小凤看起来的那样轻松,她的手还在往前送,但是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为了今晚与陆小凤过招,她已经将剑招在脑海之中演练数千次。陆小凤是当世难得的高手,她想要战胜他并非易事。几番思忖,最终她舍弃了光耀寰宇的飞仙剑法,而是选择以纯阳的天道剑势破其锋芒。 君瑄的剑滑过陆小凤的指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须臾光景,可是只有君瑄和陆小凤自己知道,他们已经以内力相搏了好几来回。君瑄已经额角见汗,可是她的手依旧很稳。 倏忽之间,君瑄手腕一抖,原本直直刺向陆小凤的一剑忽然上挑寸许。只听一声裂帛,她的剑便刺入了陆小凤的肩膀。 陆小凤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膀。 “君瑄,你在玩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分明的控诉,脸上一贯的微笑也不见了踪影。他简直不敢相信,白天还好心的给了他王府地图的人,晚上却会守在屋顶给他这样的一剑。 君瑄垂眸,她的剑上一丝血迹也无,那一剑本就是她计算好后才刺出的。如今是盛夏,王府侍卫的服饰也是轻薄,可是君瑄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伤到陆小凤一丝半点。 陆小凤却还是捂着肩膀,一副重伤摇摇欲坠的样子。 此刻,王府的侍卫已经将他包围了起来。平南王和平南王世子在重兵守卫下匆匆而来,他们身后还跟着金九龄。而花满楼和叶孤城则从不同的方向走了出来。 花满楼轻轻嗅了嗅空气,并没有闻到丝毫的血腥气,知道是陆小凤在作怪,他便只是淡笑着在一旁摇起了扇子。 “行了陆小凤,被君女冠这样的小姑娘刺了一剑都要叫唤么?”金九龄上前大力的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正是他被君瑄挑破衣服的那一边。 陆小凤看了一眼自己被刺破的衣物,对君瑄说道:“即使是小姑娘,一剑也是能刺死人的。”他信赖自己的双手,可是也知道,自己一旦失手,在没有武器格挡的情况下就是必死无疑。 君瑄的脸色其实并没有比陆小凤好到哪里去,方才实在消耗了她太多的气力。不愿失态于人前,如今她也只是硬撑而已。 叶孤城立刻就注意到了君瑄的异状,他走了过去,收起君瑄手中的长剑,而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便向自己的院中走去。这一连串的动作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本就不必对在场的任何一人解释。 在场的几人都有片刻的怔愣,花满楼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并非他认同叶孤城的兴味,只是此次他孤身前来,不像叶孤城带了许多侍女——如今小姑娘的情况显然是不能没有人照顾的。 君见深望着叶孤城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更深。 陆小凤擅闯王府固然是死罪,然而平南王非但并没有追究,反而请他喝了酒。陆小凤和平南王父子相谈甚欢,又和金九龄交流了一下案情,最终谢绝了平南王的留宿的邀请,一个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借着皎洁的月色,他抬手看着自己名动天下的两根手指。那两根手指根处有些微微泛红,关节处的老茧也被利器削平了。 他之前就知道君瑄是叶孤城的师妹,所以从来不觉得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如今这一剑,他却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是小看她了。 另一边,在叶孤城踏入自己的院子的一瞬间,院中的宁静无声便被打破了。 白云城的侍女眼见自家小姐被城主抱了回来,登时心中就一惊。只是此处并非白云城,又有城主坐镇,她们到底还是没有慌乱起来。随行的大夫为君瑄诊脉,只道她只是脱力,静养几日便好。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各自忙碌去了。 待到屋中只剩下叶孤城和君瑄二人,叶孤城抬手将君瑄的碎发撩到耳后,却是一言不发的端详着她的面容。 君瑄虽然力竭,却并没有睡过去。眼下被叶孤城这样盯着,她不由有些奇怪。 少女的眼眸清澈如昔,叶孤城的手顿了顿,终于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瑄儿的剑法精进了不少。入世有所得?”叶孤城坐在床边,低声说道。 君瑄轻轻的“恩”了一声,心中来回体悟许久,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的描摹出那种感觉。索性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往床内侧让了让,而后说道:“明天陆小凤也许回去找江重威,师兄,你说我应该跟他一道去么?” 昨夜一事,叶孤城本想着另寻一个房间,不曾想君瑄却是极为自然的为他腾出了床位。停顿了片刻,叶孤城抬手解开自己的衣襟,脱去了外袍。 身着里衣平躺在君瑄身侧,叶孤城说道:“今日一事,金九龄或将寻你。瑄儿应对他便可,无需跟着陆小凤乱跑。” 说着,叶孤城平静说道:“瑄儿若是不耐,直接拿了金九龄也可,他便是绣花大盗。”绣花大盗一案的始末,他本就是前世便知晓。 君瑄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叶孤城侧躺,对他说的话丝毫没有怀疑,也并不惊讶叶孤城会知道。她只是对叶孤城说道:“原来真的是他啊。” 随即,小姑娘却又有些担心的问道:“那我这么拿了他,会不会影响师兄的事情啊?” 叶孤城眸中泛起了淡淡的笑意,他想过许多君瑄的反应,譬如质疑自己的话的真假,又譬如惊奇自己从何得知此等秘密。可是这个小姑娘选择了信任,她不问,因为她足够相信他。 也翻身与君瑄相对,叶孤城抬手捏了捏君瑄的小脸,道:“无事。” 君瑄鼓了鼓腮边的小肉肉,还不忘抬手捉住叶孤城的手指,思量片刻,她有了决断:“还是让陆小凤去破案吧,我想看看他们还能生出怎样的事。” 叶孤城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一团柔暖,看了看抓着自己的手指的小手,他并没有挣脱。伸出另一只手将小姑娘拥进怀里,叶孤城俯在君瑄耳边轻声说道:“睡吧。” 骤然被拥入一片微凉的怀抱,君瑄也并无意外,习以为常的闭上了眼睛,她很快就睡着了。 叶孤城凝视了她许久,终于轻轻的在少女光洁的额上落下一个吻。拥紧了怀里小小的身体,他也阖上了眼睛。 ——也罢,江湖也好,朝堂也罢,他只要把握住怀里的就够了。 这里长夜无声,此间屋内一片温馨。而在王府的另一端,“不胜酒力”的金总管的房间内,方才还和陆小凤喝得酩酊大醉的金九龄,此刻却好好的坐在桌边。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半晌之后,他像是已经有了决断一般的猛然站起。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29章 此门名隐。 第二十九章。此门名隐。 叶孤城预料的不错,当君瑄刚刚做完早课的时候,金九龄已经在院中等她许久了。 看见叶孤城和君瑄从一间房门出来,金九龄的面色有了一些扭曲。叶孤城瞥了他一眼,转而练剑去了。 君瑄也没有多余的停顿,对她而言,练剑才是大事。 金九龄深觉今日有些失策,虽然他已经对君瑄收敛了心思,却没有想到叶孤城会和君瑄宿在一处。乍然见到叶孤城,他实在有些心惊。 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待到叶孤城和君瑄练剑完毕,他便又是原来的走马章台的公子风范。君瑄的出现,是他的计划中的最大变数,她轻而易举的截断了自己的谋划,从中抽走了“蛇王”这一重要环节。甚至,君瑄和陆小凤的手脚都太快了,很多事情他都还没来得及部署。 ——想来也是,霍天青的出现,免了陆小凤从五羊城到京城的来回奔波,也就缩短了金九龄许多可以操控的时间。而君瑄直接给了陆小凤地图,他便无法利用蛇王将陆小凤的视线转移到红鞋子的身上。甚至,君瑄还带走了薛冰,金九龄无论如何是无法在白云城主的眼皮子底下掳人的。 千日谋算,竟因这小女孩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而功亏一篑。金九龄当然很生气,即使是面对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他还是生气。 这个少女,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金九龄都要让她付出代价。而昨夜,他便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法子。 他要将君瑄拉入红鞋子里,用君瑄杀死公孙兰,而后用陆小凤坐实“公孙兰就是绣花大盗”这件事。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然而金九龄本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今日的金九龄出乎预料的有耐心,以至于虽然君瑄和叶孤城一齐无视他,他依旧淡定自若的站在院子中,仿佛这个王府的院落中有许多他神往的景色。 与往常一样,叶孤城很快就被平南王请走了,这空档恰好给了金九龄靠近君瑄的契机。 “女冠,可否借一步说话?”金九龄对君瑄微微拱手,而后才说道。 君瑄面无表情,然而还是跟着他穿过回廊,走到了平南王府的锦池旁边。那池中养着数尾锦鲤,因此得名。 君瑄望着池子里的鱼,静待金九龄开口。 金九龄也没有故弄玄虚,他对君瑄说道:“女冠可知,这次绣花大盗一案,案犯除了会绣花,还有一个更显著的特称,那就是他穿着一双红鞋子?” 君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金九龄继续说道:“金某多番查证,发现红鞋子正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里只有女子,却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她们的大姐公孙兰更是有许多诸如桃花蜂,女屠户的诨名,手下冤魂无数。她最骇人的身份却是熊姥姥,听说每月十五她都要用毒栗子杀人,而且杀的都是平民百姓!” 说着,金九龄的脸上显现出几分痛心的神色,端的是一心为民的六扇门总捕头的风范。 君瑄脸上的神色也不再平静,她听到金九龄说“熊姥姥杀的人中有寻常百姓”的时候,双目骤然迸发出一丝冷意来。 金九龄一直在观察着君瑄的脸色,看见那一闪而过的寒芒,他不禁有些得意的笑了——他当然要得意,因为就按着他的计划在向下发展。 “女冠是方外之人,却还是疼惜百姓,金某实在佩服。”说着,金九龄对君瑄竟一揖到底,半晌之后才起身道:“女冠一定奇怪,金某为何对那红鞋子知道得如此详细?” 其实,并没有多奇怪。 君瑄在心里暗暗嘟囔了一句,却还是顺着金九龄的话往下说道:“为何?” 金九龄像是陷入了回忆,他用很沉重的语气说道:“姑娘年纪还小,恐怕没有听说过,我原本是因为一个女人进入公门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伤感,继续说道:“我的这位红颜知己,正是如今红鞋子之中的四娘江轻霞!” 此言一出,君瑄不由有些愕然。她得到的情报中,金九龄和江轻霞应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啊?他在红鞋子中的内奸也应当是二娘才对。 然而君瑄并没有搭话,她很想看看,这位金总管会给她编一个怎样的故事出来。 金九龄眼见君瑄满脸的不可思议与好奇,当即便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而后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当日我和霞儿本是两情相悦,然而她在红鞋子这个组织中脱不开身,她们的大姐公孙兰让她们四处打劫商贾,收敛钱财,又怎么肯放她和我双宿双飞?我那时候便下定决心要覆灭红鞋子,于是便投身了公门。这些年我四处找她们犯案的证据,终于被我查到,绣花大盗就是公孙兰。” 说道动情处,金九龄险些落泪。若非君瑄已经知晓事情始末,或者换做是其他的一个真正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恐怕早就要被他骗了。 而君瑄只是缓缓道:“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金九龄顿时一噎,半晌之后,他才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个小姑娘的确不好对付,可是面上却依旧一派凄然的继续说道:“金某的私情女冠自然不感兴趣,可是女冠可知,霞儿虽然表面上是红鞋子中的卧底,实际上,她真实的身份是隐门派去监视红鞋子之人。” 君瑄的表情终于变了,她低声问道:“隐门?” 金九龄见状一喜,道:“没想到女冠如此年幼,见识却如此广泛。想必女冠对隐门也是有所耳闻的。” 隐门,其创立年份已不可考,创立之人亦无可查。凡隐门弟子,天下太平之时则隐没江湖,天下大乱之时则匡扶百姓。是的,是匡扶百姓,而非匡扶社稷。隐门之人不问朝代更迭,他们忠于百姓,依附朝廷供养,却永远不属于朝堂。 那是一个皇家无法掌控的机构,门人之间可能相互都不知。可是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却都有可能是隐门中人。 而隐门,它是能够在国之危难力挽狂澜的力量,也有可能是压垮一个国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样的一个组织,分明应当是君王的肉中之刺,几百年来却非但无一任君主对隐门下手,皇家还专拨款项,由隐门中人使用。 可以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金九龄刻意说江轻霞是隐门中人,为的就是证明公孙兰的“恶”——一个连不管江湖事的隐门都要忍不住出手了的人,岂不是危害百姓之人?危害百姓之人,又岂能由她活在世上? 金九龄觉得,既然无法用蛇王将陆小凤的目光集中在公孙兰身上,那么就让君瑄来吧。 “金某观女冠也是高义之人,此次绣花大盗一案,伤人无数,理应迅速缉拿真凶才好。可是公孙兰飘忽不定,贯会易容,即使是霞儿也无法得知她确切的行踪。纵然她们有会面之时,霞儿也非公孙兰的对手。”说着,金九龄刻意看了一眼君瑄的剑,而后道:“在此金某有个不情之请。” 君瑄沉默,却握紧了手中之剑。 金九龄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对君瑄再行一礼:“恳请女冠入红鞋子,将公孙兰毙于剑下,为民除害。” 这一礼,君瑄受了。 于是,金九龄笑了。 说来,金九龄也是年少成名之人。所以他知道,但凡是少年天才,谁还没几分所谓的正义感呢?这个小道姑看起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金九龄便仔细拿捏了一番她的性子。 出家人可以不慕名利,却总不会不心怀众生吧?于是金九龄就看准了这一点,以“百姓”为引子,引君瑄对公孙兰出手。 他也并不担心君瑄杀不了公孙兰,若君瑄战败……其实她最好战败,毕竟她身后还有叶孤城,陆小凤和花满楼呢不是?他不信君瑄入红鞋子犯险,这三个人会丝毫不为所动。 一想到能够以计驱使全天下顶尖的三名男子,金九龄不禁有些得意了起来。他此计策虽然是为补救,然而当真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君瑄哪里理会金九龄的得意,她应下此事,却对金九龄说道:“我要见江轻霞。” 她的语气虽然不强硬,却丝毫不容辩驳。 金九龄毫不犹豫的应下了。他既然敢如此编排,自然不会没有准备。昨日,他便是至江轻霞修行的笔霞庵劫持了江重威——被绣花大盗刺瞎了眼睛的前平南王府总管,也是江轻霞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的未婚夫。 有了江重威做威胁,又给江轻霞吃了需要定期服用解药的□□,金九龄丝毫不惧她会戳破他的计划。 君瑄稍作打点便于金九龄一同上路,两人轻骑快马,很快就到了江轻霞修行的笔霞庵。 让金九龄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一下马,居然就遇见了同样纵马而来的陆小凤。 陆小凤见到君瑄的时候就不自觉的缩了缩手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丢人,尴尬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他对君瑄笑道:“小道姑,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旁的金九龄抢先答道:“君女冠来此会一会道友,倒是你陆小凤,你来道观做什么?” “探望一下里面道姑的哥哥喽。”陆小凤耸了耸肩,挥了挥手中的红色巾帕,暗示金九龄他在查案。 接着,陆小凤状若无意的问了君瑄一句:“小道姑啊,冰冰酒还没醒么?” 君瑄默,没有回答陆小凤的问话。她实在不能告诉陆小凤,昨天因为刺他一剑太兴奋,以至于把新认识的小伙伴给!忘!了! 就在三人说话间,笔霞庵的门忽然被打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0章 被组团围观的轻霞。 第三十章。被组团围观的江轻霞。 笔霞庵的大门开了,从中走出了一个紫衫白袜,头插紫玉钗的女道姑。 君瑄今日穿着一身纯白,袖间领口都带着白云纹饰的道袍,只是她的道袍样式与江轻霞从头罩到脚的样式相比,更加利落精美了几分。君瑄头戴高冠,身负长剑,虽然也是道姑打扮,可是看起来却和江轻霞很是不同。 金九龄上前拥住江轻霞的肩膀,对君瑄说道:“女冠,这就是霞儿了。” 陆小凤颇为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金九龄,转而想起了江湖上关于江轻霞的传闻——传说这个空门之内的道姑,在男女之事上是颇为无忌的。只是陆小凤没有想到,金九龄居然是江轻霞的情人。 君瑄对江轻霞行了一个道礼,道:“江道友。” 江轻霞愣了一下,旋即也回礼道:“君道友。” 君瑄回望了一下身后的陆小凤,只对他道:“陆小凤,你和金九龄自去寻江重威,我想和江道友论道。” 陆小凤知道她是有意想避开金九龄,虽然很奇怪,却还是点头应下,一手拉住金九龄,一遍对江轻霞说道:“江姑娘啊,你大哥是在后院吧?” 江轻霞掩在长长的道袍下的手微微一抖,却很快恢复了正常。她伸手一引,道:“大哥在后院,君道友随我来。”她并关心陆小凤会问江重威什么,经过昨夜的大劫,她和江重威都被金九龄拿捏住了,他们今日所言,也不过是金九龄想要他们告诉陆小凤的罢了。 ——当真是身不由己,情势半点也不由人。 想到这里,江轻霞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凄楚。可是她很快就掩了过去,脚步轻移,她将君瑄带到了庵后的一个小小神殿之中。 神殿之中,只有一盏长明灯永远是亮着的,灯火正照着纯阳真人吕洞宾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脸。 君瑄一进神殿就看见了当中供奉的雕像,她的眸光闪了闪,却先是对着雕像长拜下去。她的动作异常虔诚,每个纯阳弟子都会有的虔诚。一入道门,再入纯阳,吕洞宾在君瑄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江轻霞注视着她的动作,却只是静立在一旁。 君瑄拜过道祖,起身问道:“为何将真人供奉在此处?” 江轻霞仰头看着吕洞宾的塑像,说道:“前殿供奉三清,吕纯阳无处供奉罢了。” 闻言,君瑄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她来寻江轻霞,只是为了看一眼江轻霞。此番已经见过,余事她已不必再问。 另一边,陆小凤已经见到了江重威,而江重威也已经将“红鞋子”的事情透露给了陆小凤。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金九龄设想的方向进行着,对此,金九龄表示他很是满意。 他们三人并未在笔霞庵勾留太久,陆小凤又有了线索,所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君瑄却是一出庵门就看见了门外停着的白云城的马车,马车的帘子被高高的挑起,一身白衣执剑的叶孤城正在车中端坐。 陆小凤见到叶孤城,便上前招呼道:“叶城主。” 叶孤城对他点了点头,从身侧马车的暗格中拿出一物掷陆小凤。陆小凤也没有躲,因为那物只是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手里。叶孤城方才仿若随意的一抛,却是在以内力相送。 落在陆小凤手中的是一个酒坛。他都不必拍开上面的泥封就知道里面的定然是好酒,因为那坛酒晃起来有些粘滞之感,显然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莫非这就是白云城主亲酿的寂春嵺?”陆小凤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转而紧紧的将那坛就收入怀中。 叶孤城点头,道:“谢礼。” 陆小凤嘿嘿一笑,连连摆手道:“小道姑也是我的朋友,城主何必言谢?只算是请我喝酒吧。” 叶孤城起身下了马车,走到君瑄身侧。他牵起小姑娘的手,却是往笔霞庵中走去。 金九龄愣了一下,拦在了笔霞庵门口。他有些为难的对叶孤城说道:“在下本不应当拦着叶城主,只是……笔霞庵到底不接待男客,陆小凤和我为查案已是破了一次例了,城主想必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若是平日,金九龄自然不敢阻叶孤城,可是今天有陆小凤在场,陆小凤和叶孤城看着交情似乎也不错,他便不信叶孤城会不给陆小凤这几分薄面。 叶孤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道:“贫道入此观,有何不妥?” 金九龄和陆小凤都愣住了。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今日的叶孤城也如往常是一身白衣,可是明显是道袍样式,和君瑄身上的那一身纹路一致,就连两人头顶的发冠都有七分相似。 是了,他们忘了,叶孤城本就是道士! 只是这一声“贫道”,从叶孤城嘴里说出来,却是万般的违和。陆小凤抱紧了怀中险些摔出去的酒坛,抑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没有办法,刚才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金九龄也是僵硬了片刻,却不得不移开了阻拦的手。 江轻霞本就站在门后,听见门外响动,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打开了门。见她已经出来,叶孤城便停下了脚步。他寒星也似的目光扫过江轻霞,只是须臾而已便挪开了。 随后,他微微握了一下君瑄的手,带着她回了马车,两人竟是这样便相携而去。 “哎?城主他到底来干什么的啊?”原本想着搭一下叶孤城的顺风车,却被无情抛下的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一脸莫名的看着那辆马车疾驰而去。 “或许只是来接君女冠的吧。”金九龄拍了拍陆小凤的肩,把君瑄来时的那匹马牵给了陆小凤,说着,他还瞥了一眼陆小凤怀里的酒坛道:“还有请你喝酒。” 那样直白的觊觎目光让陆小凤脊背一僵,他迅速的抱紧叶孤城送他的那坛寂春嵺,警惕的回望着金九龄。 金九龄笑得更开心,他架上陆小凤的肩膀,对他笑道:“你请我也尝尝,我告诉你怎么找红鞋子的大姐公孙兰。” 斜阳已没,最终,金九龄还是如愿以偿的尝到了寂春嵺的滋味,而陆小凤也同样知道了如何才能找到公孙兰。 金九龄原本的计划被君瑄拨乱,可是如今看来,一切却仿佛依旧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了下去。 而在白云城的马车之中,君瑄坐在叶孤城的身侧,她的手腕还被叶孤城攥着,整个人也是斜靠在叶孤城身上。 “师兄,你为何去找江轻霞?”君瑄并没有觉得两个人的姿势有什么不对,手腕被叶孤城拉着,她索性就将头搁在了叶孤城的肩膀上。 叶孤城随手摘下了君瑄头顶的高冠,而后才道:“方才玄云师侄过来说,他下山历练,远观笔霞庵的女道疑似以纯阳弟子之名行事,可此人他却从未见过,于是请我去看一下。” 闻言,君瑄猛地坐直了身体,一向平静的小脸竟有些愤然,她咬了咬唇道:“她才不是。” 她本就是尽态极妍的容色,此刻眉宇间带着三分严厉,竟显得有些气势凌人。她很少生气,却并非是一味和软的性子。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小姑娘就总会硬气起来。 叶孤城很庆幸自己先摘了小师妹的发冠。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长发,他“恩”了一声后才道:“我观她内力走向,并非是我纯阳的路数。” “她对道祖不敬。”君瑄顺势把脸埋进叶孤城的手心里,想要掩去自己的怒容。她生气的时候总是不想让师兄看见的,那样太失礼了。 叶孤城却只感觉到了掌心微烫柔滑的触觉,就仿佛之前的某夜一般的软嫩。手微微的抖了抖,叶孤城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将君瑄拥入怀里。 他一点一点的抚摸过君瑄的脊背,夏装轻薄,叶孤城的指尖能敏锐的感觉到小姑娘脊骨处的一粒一粒圆润凸起。他一点一点抚摸着,就如同在她年幼之时的每一次抚慰。 ——无论心绪如何动荡,叶孤城总是见不得君瑄难过的。那种怜惜是一种偏爱,已经成为了习惯。 “金九龄敢叫江轻霞冒充纯阳行事,是为了引你入局?” 直到感觉到小姑娘的呼吸渐渐平静,叶孤城在将人抱好,侧头问道。 君瑄坐在叶孤城的膝上,皱眉思索了起来。半晌之后,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对叶孤城说道:“师兄,无论金九龄是如何知道的,他今日要让陆小凤去西园找公孙兰,我们也去?” 马车已经驶近了平南王府,叶孤城看了一眼被自己接下的高冠,抬手从马车暗格中取出一条丝带,为君瑄系上了松散了长发,而后说到:“不急,公孙兰总会来找你的。” 说着,他扫了一眼君瑄脚上的小小白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不由轻笑道:“瑄儿穿红绣鞋倒也是好看,不过得换一身衣服了。” 君瑄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孤城,不由愣住。不自在缩了缩自己的脚,她伸手攥住叶孤城的袖子,半晌之后,才有些犹豫的说道:“师兄,了却此事之后,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好么?” 她的眉眼之中盛满了复杂的情愫,又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叶孤城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只似鹰似隼的白鸟,忽然就有了刹那的明悟。 “好。” 她愿意告诉他,是不是证明,她已经决定往前迈一步了呢?叶孤城这样想着,竟不由弯起了嘴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1章 公孙兰上线了。 第三十一章。公孙兰上线了。 君瑄和叶孤城很快就到了平南王府。 刚一下马车,君瑄就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竟埋在了一个柔软馨香的怀抱之中。这个时候她开始庆幸了,幸亏她家师兄摘掉了她的发冠,不然抱她的人一定会很疼。 叶孤城眼见着薛冰冲过来将他家瑄儿团进怀中,不由面色一冷。 花满楼却是从回廊处缓缓走来,对君瑄说道:“瑄儿,薛姑娘已经在此等候你许久了。”他不曾相问君瑄去了何处,因为他相信他们家的小女孩总是有分寸的。 虽然只大了君瑄两岁,但是薛冰却是一个高挑明艳的女子,此刻她抱着君瑄,尖尖的下巴正好抵在君瑄的头顶。 “冰冰,我……我难受。”方才在坐马车,君瑄便将身后的长剑解下,此刻她手里拿着剑,就不容易推开薛冰了。 薛冰却把她团得更紧,一边使劲蹭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就不,就不!谁让瑄瑄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整天呢!” 薛冰是女子,叶孤城总不好上前拉扯,只是见君瑄实在难受,他的目光便扫向了一旁静立的白云城的两位侍女。 “薛姑娘,您松松手,我家小姐喘不过来气了。”那两个侍女看见自家小姐被人如此“□□”,早就想上前帮忙了。得到城主的命令,那两人连忙上前,一人拉住薛冰的胳膊,一人小心护住自家小姐。 薛冰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喜欢君瑄小小只的样子,特别是如今她还未束发,更有点毛绒绒的感觉,让薛冰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揉搓一阵。 她没有亲生的姐妹,可是一见君瑄,她就觉得自己的妹妹合该是这样的——眼神明亮澄澈,小小一只,很好捏的样子。 她这才被侍女们拉住,君瑄便已经乖觉的躲在了叶孤城的身后。薛冰撇了撇嘴,对花满楼一拱手道:“多谢花公子陪我等了一下午。” 花满楼也略微倾身还礼,微笑道:“薛姑娘多礼,我原本也是要等瑄儿的。” “她是你小姑姑。”冰凉的声音忽然响起,叶孤城挡住君瑄,却是对花满楼说道。 花满楼摇扇的手微微一顿,居然从善如流的道:“小姑姑。” 薛冰饶有兴趣的看着花满楼和叶孤城,总觉得两人的样子很是新鲜,于是很快就忘记了等待一天的不快。她悄悄绕到叶孤城身后,拉了拉君瑄的袖子。 君瑄有些疑惑的侧过了头,薛冰便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跟自己来。 一白一粉的两个小姑娘就这样携手往王府回廊深处走去,不多时候就隐没了身影。 叶孤城和花满楼自然不会意识不到这两个姑娘已经走了,只是他们两个也有一些话想谈。 “花某不知城主如何打算,只是瑄儿还小,城主护得住否?”花满楼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笑意,在他不笑的时候,是有两分和君瑄相似的。 叶孤城的手抚上自己的剑。 “此剑在手,总是护得住的。” 他的声音很冷,却是坚定。这并非是叶孤城的承诺,而是他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他是叶孤城,因为他手中还有剑,所以,他总是能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周全的。 花满楼看不到叶孤城,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到叶孤城周身骤然迸发的剑气。沉默半晌,花满楼才道:“城主生平从不欺人。” “是。” 花满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余下的话,他已不必再问。纵然是血脉至亲,他也无法干涉君瑄的选择,如今既然是君瑄自己选择的,那么他们作为家人,就只需要默默支持她便好。 即使,他们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即使,他们总觉得小姑娘合该被捧在掌心,养在深闺,不必承受江湖的风雨飘摇。 叶孤城也垂下了眸子,掩去满目寒芒。对于阴谋诡计,从前他不屑计较,如今却不能放任旁人引他入局了。 和两个男人之间的风雨欲来不同,另一旁,两个小姑娘却是亲热的靠坐在一起,啃着一碟子精致的点心。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啊?有没有……恩,有没有遇见陆小凤?”薛冰今天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裳,粉嫩的颜色更衬出她几分小女儿娇态。 君瑄正咬了一口桂花糕,听见薛冰的问话,她便加快了咀嚼速度,待到完全咽了下去,她才说道:“我去了笔霞庵,见到了陆小凤。” 薛冰手中正捏着一片粉糕,闻言,她不由捏碎了手中的糕饼,有些生气的锤了一下桌子:“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去找女人去了!他个大混蛋!”这样说着,薛冰不由红了眼眶——即使她是江湖人口中的“冷罗刹”,可是却终归只是一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女孩。 君瑄不明白薛冰在生什么气,她偏头想了想后说道:“他没有找女人,你不要生气。”小姑娘并不是很会说宽慰人的话,却不愿意看见这个新交的朋友伤心。 大约是看君瑄脸上的神态太认真,薛冰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块红豆丁香糕,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她一手托腮,有些赌气似的对君瑄说道:“我当然生气。你想想啊,要是你师兄去找别的女人,你会不会生气?” 师兄去找别的女人? 君瑄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压下心头一瞬间的慌乱,她摇了摇头,道:“师兄今天就去找了别的女人,我没有生气。” 薛冰登时瞪大了眼睛,红豆糕也卡在了喉咙中。慌乱的摸到了茶盏,猛地灌了一大口之后,她才咳嗽着问:“叶孤城去找女人?”这简直是比陆小凤不找女人还要让人吃惊的消息。 “恩。师兄去找江轻霞。”君瑄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帮薛冰顺了顺气。 薛冰听见“江轻霞”这三个字,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拍案而起,一串话说的又急又快:“好啊,她太过分了,是没见过男人怎的,勾引陆小凤就罢了,居然还敢染指叶孤城?!我一定得告诉大……” 说道这个词,薛冰却忽然掩住了嘴。 “说得对,八妹,大姐帮你教训一下你五姐,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可好?” 一个很是柔美悦耳的女音忽然响起,这道声音说不上清脆,也绝不是黯哑。若非要寻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声音,那大概是,美。 这道声音很美,只是听着,就让人不由想象它的主人会是何等的绝色。 君瑄和薛冰一同转头,便看见一个一身斑斓彩衣的女子站在一树红棉下。那个女人很美,那种美跨越了年龄,并不因为她面前站着君瑄这样人间殊色的妙龄女子而失色。 她的手很白,手型也是柔美动人。这样一双手如今正抚在薛冰的脸上,她唤薛冰“八妹”,可是眼中却闪动着母性的光辉。 薛冰这样的姑娘,死|穴便是代以温柔。身为神针薛夫人的后人,她背负了太多的期望。薛夫人对她寄予厚望,严格要求,而旁人则会敬她畏她,能够如同长姐一般宠溺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薛冰余怒未消的很快就绽开了一个笑意,拉住那个女人的手,对君瑄说道:“瑄瑄,这是我大姐。她叫……”说到这里,她有些犹豫,不由望了那人一眼。 那个女人笑着拍了拍薛冰的手,柔声对君瑄说道:“我是公孙兰,君姑娘。” 君瑄点了点头,向后打了一个手势,将白云城的侍女遣退。 公孙兰满意的笑了笑,倚靠着栏杆,一双如水的双眸笑盈盈的望着君瑄,她缓声说道:“君姑娘和我八妹一见如故?” “冰冰很好。”君瑄擦干净了手指的糕饼碎,已经端正坐好。 “那君姑娘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九妹?”公孙兰笑意更深,顺势问道。说话间,她还不动声色的露出了自己和薛冰的绣鞋,红色的绣鞋。 她实在是很会把握人心的女子,就如同她能够看懂薛冰一样,她一见君瑄就知道,对待这样单纯的小姑娘,单刀直入永远比绕圈子好用。 君瑄垂眸望向自己的鞋,半晌无语。 公孙兰也不恼,她不疾不徐的说道:“要是咱们成了姐妹,一家人便没有说两家话的道理,五妹是断不会再和你抢叶孤城的。” 同样是用剑之人,公孙兰对叶孤城直呼其名,并不如旁人一般敬畏。 提及了自家师兄,君瑄不由皱了皱眉。她不喜公孙兰对师兄轻慢的态度,即使那种轻慢掩藏得很深。 “她为何要抢师兄?”君瑄冷声道。 公孙兰被这问题弄得一愣,旋即便笑了出来,心道这到底还是个黄毛丫头。嗤笑一声,公孙兰却还是解释道:“征服叶孤城那样的男人,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君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公孙兰却笑得更甜,她凑近了君瑄,低声说道:“怎么样?咱们成了姐妹,大姐教你几招,保准让叶孤城对你服服帖帖的。” 本还想再说几句,公孙兰却忽然听见了极为清浅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是刻意放重了的,只是一种提醒。 公孙兰面色微微一变。平南王府里这样的高手,她不做第二人想。 很不愿意就这样和叶孤城对上,公孙兰迅速起身,匆匆对君瑄道:“妹妹仔细考虑一下罢。” 说着,她便身形一闪,如同一抹霞光一般隐没了痕迹。 薛冰看着公孙兰离开,不由凑近了君瑄,挽住了她的手臂道:“太好了瑄瑄,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君瑄并没有挣脱,却第一次想要叹气了。她可以看见薛冰眼中的欢喜,对于这份“姐妹之情”的欢喜。 只是,等一切尘埃落定,恐怕她这个朋友注定是要失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2章 双剑不相离。 第三十二章。双剑不相离。 薛冰对叶孤城还是有些怕的,远远的看见叶孤城,她便飞快的站起来先回房里去了。 叶孤城本就不在意薛冰,他径直往君瑄身边走了过去。待到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周遭的香气还没有散去。那是方才公孙兰身上的味道,让叶孤城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因为之前已经和君瑄有过商量,所以叶孤城没有询问有关公孙兰的事情,他只是道了一声“走吧。”便一手拉起君瑄,另一只手则从君瑄手里接过她的剑。 君瑄起身走在叶孤城的身后,目光却落在了自己被师兄握着的手腕处。 “师兄。” 叶孤城在前面兀自走着,忽然就听见他身后的小姑娘开口唤他。叶孤城的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加快了速度,迅速将人带进了房间。 到了房中,叶孤城在椅子上坐定,顺带将他家小师妹抱到膝头,这才说道:“瑄儿有心事。” 君瑄点了点头,澄澈的眼眸之中满满的都是叶孤城的倒影。她扬起头来望着叶孤城,一如很多年前,她就是这样被他抱着习字悟道,被他这样一点一点的引入这个尘世的。 “公孙兰说,师兄会被别人抢走。”君瑄注视着叶孤城的眼睛,坦坦荡荡的说着本应关乎风月的事。 小姑娘的脸上并无羞色,就如同她说的只是寻常的闲话一般。 闻言,叶孤城的眼睛眯了眯,琥珀色的眼眸之中划过一抹复杂,而后竟然俯身靠近了君瑄几许。 他们本就离得极近,这个时候,君瑄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脸上拂过的温热呼吸。在此之前,他们并非没有过耳鬓厮磨的时刻,可这一次,叶孤城的靠近竟让君瑄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 可是,君瑄没有推拒,于是便让叶孤城俯身到了自己颈侧。 叶孤城问道:“瑄儿会让别人抢走你的剑么?”他的声音仿佛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竟带上了三分……温柔? 君瑄当即就摇起了头。她是一位剑客,自然剑不离身。 这是预料之中的答案。 叶孤城眼中蓦然绽放出一缕光华。他的目光将君瑄笼罩其中,片刻不离。 指尖传来的细微痒意让君瑄不自觉的缩了缩手,却被更紧的握住。 男子低沉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那声音不大,落在君瑄的耳中却宛若轰鸣。 他说:“瑄儿不会让旁人抢走你的剑,所以,师兄也不会让旁人抢走你。” 生平第一次,君瑄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天生紫霞功体,五岁开悟,习剑十载有余,平生杀人几许,唯愿此身向剑,此心不改,此志不渝!她的手从未颤过,因为君瑄知道,用剑之人若拿不稳自己手中之剑,便没有资格自称剑客。 可是这一次,她不仅是手在抖。从耳畔纠缠的呼吸到彼此相触的肌肤,每一处的接触都让君瑄止不住的颤抖。 似乎怕她还不明白,叶孤城将怀抱缓缓收拢,而后,他注视着君瑄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心悦你。” 听见叶孤城说出“我心悦你”的那一刻,君瑄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一直挺直的脊背也不由一软,她就这样脱力一般的靠在了叶孤城怀里。 奇怪的是,她不觉得害怕,也不感觉突兀,她只是蓦然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这些年的朝夕相对,原来如此! 这些年的全心信任,原来如此! 这些年的倾身相护,原来如此! 忽然就觉得眉眼酸热,小姑娘的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 她的眼泪落在了叶孤城的掌心,让叶孤城的眼眸一黯。 他曾经想过许多种小师妹的反应,可是却没有想要惹哭她。一个男人总是要到一定的年纪,才会用一种不会让人疼痛的方法,告诉一个女子他心悦于她。叶孤城自认已经足够妥帖,却没想到还是将小姑娘弄哭了。 冰凉的泪滴落在他的掌心,却仿佛要灼伤了他一般。见到君瑄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就算是内心坚定如叶孤城,也不由心中一软。 收回了被泪水溅湿的手,叶孤城沉默了一下后深深的叹息出声,竟是生平第一次萌生出退意——罢了,她若不愿,他何必逼她。只要这个小姑娘能够开开心心的活着,她答应自己与否,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此言语反复,如此优柔寡断,根本就并不是平日杀伐果断的白云城主。可是,叶孤城终归舍不得。那不是旁人,而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他就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所以,罢了。 “莫哭。”叶孤城的指尖轻轻划过,为小姑娘拭去脸上的泪痕。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他却依旧说道:“瑄儿若是不愿意,就只当师兄失言。再莫哭了。” 和小时候一样,君瑄一哭起来就是眉眼通红,此刻她通红着眉眼,却一面拼命的摇头,一面忽然伸出手紧紧环住叶孤城的脖颈。小姑娘身量未足,环住叶孤城的时候,整个人就仿佛是挂在他的身上。 叶孤城不由伸出手扶住了她细软的腰肢。 抽噎一声,君瑄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师兄,你是喜欢……喜欢我么?”因为刚刚哭过,小姑娘有些清冷的嗓音也显出了几分娇脆。 叶孤城的手正抚上君瑄的后脑,沿着她的脊背向下,为她理顺气息。听见师妹这样问,他的动作越发轻柔,却已经能够语气如常了。他低声说道:“我心悦你,可是……”我并不愿让你为难。 君瑄却没有让他说完接下来的话,当叶孤城说出“我心悦你”之后,小姑娘就骤然收紧了手臂。 “师兄,我很开心。” 小小的一只就这样紧紧的贴了过来,叶孤城都能闻到君瑄身上清浅的香气。那是一种恍惚如晨露一般的气息,除非离得极近极近,否则根本就闻不到。 “那哭什么?”悬着的心忽然落了下来,乍悲乍喜之下,叶孤城的脑中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君瑄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自己的脸,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游离了起来。叶孤城也不催她,只是一种用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半晌之后,君瑄的脸上居然浮出一抹红晕,她重新握住了叶孤城的手,小声说道:“师兄,我不是不愿意,我是欢喜得哭了。” 到底是年纪尚幼,君瑄没有办法描述出自己那一瞬间复杂的心绪。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就如同君瑄自幼就被教导剑客能够仰仗的,只有手中的剑,可是她对叶孤城的依赖也近乎天然——是他一直在她身边,也是他一点一点的让自己认识这个世界。 君瑄一直受叶孤城的照拂,这总让她生出一种“她何德何能”的惶恐,直到叶孤城说出“我心悦你”,君瑄才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圆满了。 这些年的种种浮现心头,这些年的惶恐也终于烟消云散。 叶孤城盯着君瑄细看了半晌,脸上居然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他一生得偿所愿的时候太少,似乎一直在苦苦求索。而这一次,他不仅得到了,而且是如此的水到渠成。仿佛很多年以前,这件事就已经定下,而那个人也一直在那里等着自己。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心忽然被填满,叶孤城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起身将君瑄抱到了床上,转身为她拧了一方帕子,细细擦拭脸上的泪痕。 擦完脸,叶孤城又把床上呆愣愣的小姑娘剥到只剩里衣,而后抖开被子将人塞了进去,还不忘帮她掖好被角。白云城主自然不曾伺候过旁人,只是这一套动作也丝毫不见生疏。在君瑄小的时候,每一次练剑到脱力,叶孤城总是少不得要如此照顾她一番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叶孤城隔着被轻轻拍了拍君瑄,最终还是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这一吻非常清浅,即使他们刚刚彼此剖白,明了了对方的心意,然而叶孤城却依旧克制。他不是如花满楼一样恪守礼仪的君子,之所以克制,不过是满心柔软的怜惜——他的小姑娘今天已经受到太多惊吓了,他不想再吓到她。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直到叶孤城熄灭了屋中的灯火,君瑄都一直像一只小鹌鹑一样缩在被子里。此刻却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冷不丁的问了这样一句。 叶孤城平躺在她身侧,听见这句话,几乎失笑。翻了个身正对着君瑄,叶孤城道:“瑄儿着急了么?” 此言一出,君瑄倒是被问住了。她对成亲其实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听身边的叶嬷嬷说过,成亲就是两个人要一辈子在一起。 她只想,一辈子和师兄在一起。 习武之人的目力都很好,即使没有烛火,叶孤城依旧看清了小师妹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忍住想要抚额的冲动,这才说道:“要等瑄儿再大一点。” 如今她自己还是个孩子,他也还有许多事情未曾解决。叶孤城固然自信,却不愿他的小姑娘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君瑄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的身高,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半晌之后才有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等我长高,师兄得等很久呢。” 叶孤城愣了一下,忽然就笑出了声。他很少这样畅快的笑,许许多多的责任压在他的身上,最终让他变成连笑容都格外克制的男子。可是如今,他却笑出了声来。 ——虽然那声音依旧很轻,轻到只有叶孤城和君瑄两人能够听闻。可是,叶孤城却是实实在在的笑了。 他将缩在被子里的那一小团连着被子整个团进了怀里,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君瑄的头顶,轻笑道:“没关系,师兄可以等。” 仲夏的夜并不算安静,在阵阵虫鸣之中,所有的亲昵絮语都被掩盖了痕迹,唯有小女孩脸颊上的一朵红晕,久久不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3章 红鞋子。 第三十三章。红鞋子。 与公孙大娘定下的三日之约近在咫尺,第四日一早,薛冰便兴冲冲的来寻君瑄,她要带她一道去红鞋子的总部,见一见余下的那些姐妹——从头到尾,薛冰竟从未想过君瑄会拒绝的可能。 叶孤城没有拦着君瑄,拦住君瑄的是陆小凤。此刻,他已经在西园和公孙大娘扮成的熊姥姥打过照面,而且险些被她的栗子毒死。而金九龄也已经中了毒,所以陆小凤无论如何也是要寻到公孙大娘的。 薛冰不曾料到陆小凤会拦住她们,还要跟她们一起去。当她被陆小凤堵住的时候,她简直如同一个犯了错误被家长抓住了的孩子,下意识的就躲在了君瑄身后,不去看陆小凤的目光。 “陆小凤,金九龄的毒你不必担心。”君瑄挡在了薛冰面前,即使薛冰眼见着就是比她高上一头。身量娇小的少女微蹙着眉头,以剑身格挡住了陆小凤想要拉住薛冰的手。 陆小凤生来就是一张带笑的脸,也总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是他真的严厉起来,却也只有一派武林高手的气势。他看着面前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个小姑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突突的疼起来。 她们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一些,公孙兰那样的女人又岂是好相与的? 君瑄见陆小凤并不说话,以为他还在担心金九龄的毒,思索了一下,她还是对陆小凤说道:“他不会被毒死的。” 陆小凤并不担心金九龄,因为他已经不再将他当朋友了。 花满楼总说,陆小凤的心像是豆腐一样软。可是陆小凤连日探查,见过一位又一位的被绣花大盗刺瞎的瞎子,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能够硬起来了。 他索性挡在这两个小姑娘面前,低声对君瑄说道:“我说小道姑,你从来都不是胡闹的性子,红鞋子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你别让你师兄担心。” 说着,陆小凤深深的望了薛冰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只干巴巴的说道:“薛夫人只有你一个传人,冰冰,你别让人不放心。”陆小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薛冰面前,他仿佛就失去了那些游戏花丛的本事,最近竟然都有些笨嘴拙舌了起来。 薛冰被他的眼神弄得红了脸,却还是梗着脖子对他哼道:“我去见自家姐姐,有什么好让人不放心的!” 陆小凤苦笑了一下,刚想跟她说公孙兰这个人不简单,绝对不是什么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君瑄便素腕轻扬,握紧手中长剑,对陆小凤说道:“仗剑之威,应能安好。” 陆小凤接过君瑄的一剑,他知道君瑄并非单单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甚至可以说,她单凭那一剑之威,江湖之中便鲜有敌手。然而,□□呢?暗算呢?埋伏呢?对于陆小凤这样的老江湖来说,君瑄年纪太小,也心思太纯粹了。 面对一个以狠毒狡猾闻名的女人,陆小凤根本不放心君瑄。更何况,还有一个对公孙兰完全无防备的薛冰。 苦劝不住,没有办法,陆小凤只得说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我也有事要和公孙大娘商议。” 这一次,君瑄没有再拒绝。 薛冰看了看君瑄,见她没有反应,只得咬了咬唇,狠瞪了陆小凤一眼,道:“带不相干的人去,大姐要生气的。” 这个时候,他们只闻到一阵远远飘来的香气,似乎是花香,又仿佛带着脂粉香。那道香气似有若无,并不浓烈,可是也让人无法忽略。 一道曼妙动人的身影仿佛一片落花,也不见她如何运功,便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了下来。君瑄定睛一看,公孙兰的脸已经和上次不同,虽然依旧非常美,但是却是另一种风韵。 公孙兰对陆小凤以及君瑄嫣然一笑,而后说道:“冰儿,大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陆公子既然想去,你就带他去便好了。” 陆小凤也发现了,此时公孙兰的声音也随着容貌发生了变化。他和司徒摘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自然知道,要想改变一个人的声音,非精妙精深的内力不可。 陆小凤的心下一惊,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嬉笑的模样。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纷纷纵身提气,从平南王府飞掠而出。青天白日的,四个人竟然就只余一抹残影而已。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座小楼,此刻还是上午,小楼之中并无人声,甚至连一个应门的小童也无,然而正对着门口的竹桌上却摆了一桌精致的酒菜。 陆小凤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那一桌菜中大多都是甜软的菜色,间或有几碟子红彤彤热腾腾的川菜,让人一见就觉得嘴里胃里都火辣辣的疼。 桌上摆了整整十副碗筷,公孙兰走到了桌边坐定,夹起了一块看起来就狠辣的剔了骨头的蹄尖,轻咬了一口,她摇了摇头,道:“想不到这一次又是我第一个来。” “你不觉得辣?”陆小凤看着她毫无异色的吃着火辣的食物,自己也走到了她旁边坐下,并且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公孙兰的索性夹了一筷子辣椒放进嘴里,笑得很是惑人:“我的心肠都是冷的,可不是就要用这玩意去暖?” 陆小凤拿酒的手顿了顿,旋即却笑开。他没有接公孙兰的话,而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对薛冰说道:“冰冰,来,来这坐。” 薛冰冷哼了一声,却刻意在他对面坐好,顺带拉着君瑄也入座。 就在君瑄刚刚坐下的时候,几道极轻的衣袂翻飞的声音传来,从这座四面开窗的小楼的窗户,几乎是同时的翻进来了几道各色的身影。君瑄将这些人一一看过,发现除却之前见过的江轻霞,其余的人她都不认识。 其他人翻窗进来之后不是互相调侃,便是和公孙兰叙话,就连薛冰都被一个穿红衣服的少女拉去说些闲话。也许是之前公孙兰已经知会过她们,这些女人对于本不应出现的陆小凤以及君瑄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兴趣——莫说搭话,就连端详他们的人也不曾有。 即使如此,君瑄也并不觉被冷落。她的剑被她搁在膝上,整个人也是端端正正的坐好。 约莫过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公孙兰才伸手作了一个“安静”的姿势,对众人说道:“方才咱们姐妹嬉闹,都险些误了正事,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说的九妹。瑄儿,这些都是你的姐姐们。” 君瑄面如沉水,端坐不动。打断了公孙兰想要一一介绍这些女人的话,小姑娘的声音显得尤为清冷。她只道:“贫道觉慧。” 此言一出,方才还热络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一个青衣女尼骤然站起,将自己的长剑拍在了桌上,她冷笑一声,冷冷说道:“自家姐妹说什么道号法号的,我跟五妹难道不是出家人么?” 随着她的动作,君瑄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那把剑上。那把剑并不长,但是精光四射,剑气森森。只是屈指一弹,竟有龙吟声不绝。 陆小凤见到那一柄剑,不由想要赞一句“好剑”。与此同时,他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注视君瑄的剑。陆小凤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之前他屡次看见君瑄出剑,甚至亲自接过她一剑,但此刻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从来没有注意过君瑄的剑。 那是一柄长剑,诚然锋利,却说不上好。 君瑄手中的剑的确算不得好,因为那只是白云城的随便的一间铁匠铺花了半两银子打出来的,那剑周身无一处值得吹嘘,若非要说稀奇,不过是白云城的老管家见不得自家小姐用一柄那样粗拙的剑,却没法左右君瑄的决定,最终只得重金为她打的一柄精美大气的剑鞘罢了。 可是任谁看了君瑄的剑,都会赞叹一声好剑。因为好的并非是她的剑,而是她这个人周身自带的剑势,那种剑势总让人错觉她的剑就是她本身。而真正当得起这个“好”字的,也正是君瑄这个人。 陆小凤骇然发现,君瑄出岛数月,苦战数场不败,非仰兵器之利,非仗时势之便。她的每一战,说是仰仗手中之剑,不若说是仰仗她自己。 然而无论陆小凤心中如何惊奇,君瑄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青衣女尼的剑,目光竟连停驻也无。 青衣女尼几乎要被君瑄激怒了,坐在她旁边的公孙兰却起身将她的剑放回她的手里,然后对君瑄微微一笑道:“那就叫觉慧罢,瑄儿之名,九妹怕是只肯让情哥哥叫的。” 公孙兰意有所指,在场之中也都是惯识风月之人,于是很快就明白了公孙兰的弦外之音。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尚且年幼的小道姑面对这样露骨的调侃,居然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恩,只有师兄可以这么叫。” 她坦坦荡荡,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事实上,君瑄本就不觉得这是羞耻,她和师兄已经彼此确定心意,如此,又有什么不能与人道之的? 陆小凤现在特别后悔自己吃了一口醉鱼,君瑄的那句话惊得他把一口鱼囫囵吞了下去,一根刺就这样卡在他的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咳……” 陆小凤痛苦的咳嗽声唤醒了呆愣的众人,薛冰旁边的那个红衣少女最先放声笑了起来:“哈哈,九妹好不知害臊的。白云城主是你的情哥哥么?” 欧阳情也轻轻笑了起来,敲了一下红衣少女的头,她轻斥道:“妹妹不要乱讲,九妹心思纯粹,是不耍那些花腔的。” 甚至就连方才还对君瑄怒目的青衣女尼也笑了,她收回了自己的剑,对君瑄说道:“九妹早说便是了,我们这些姐姐又不会笑话你。叶城主那样的人物,来配我们九妹也可以了。” 一时间,小楼里又是一阵七嘴八舌,方才还凝固的气氛居然就这样又活跃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4章 城主的正确登场方式。 第三十四章。城主的正确登场方式。 安排这顿饭的人很是周到,照顾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口味。即使是君瑄,也在席上看见了一道文思豆腐,那正是她在平南王府常吃的菜色。 即使是这样的一顿好宴,陆小凤却破天荒的没有喝酒。 他没有忘了这是公孙大娘的地盘,而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他不能喝酒,可是在他的面前,却摆着满满六大坛的竹叶青,清冽的酒香伴着丝丝寒气一同窜了出来,对于陆小凤这样的酒鬼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薛冰已经拍开了一坛,她身边坐着的红衣女孩便接过那一坛,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上了一大碗,就连自称是出家人的那三位都没有放过。 红鞋子里都是女子,却是都是能喝酒的江湖儿女,她们也不多话,当即都是端起碗便一饮而尽。 抹了一把唇边的残酒,公孙兰看着端着碗没有动的君瑄笑道:“觉慧是不会喝酒罢?”她的话音刚落,还没有人看清她的手指是如何动作,方才拳头大的碗就被换成了一支小小的杯子。 她将那个杯子凑到了君瑄的唇畔,巧笑说道:“难得的冰川水酿的竹叶青呢,喝一小杯尝尝也不打紧。” 君瑄看了一眼被公孙兰擎在手中的杯子,竟真的伸手接了过来,仰头慢慢饮尽。 陆小凤看着她将酒喝完,当即就是心下一急,几步窜到君瑄身边,低声问道:“你能喝?” 只是一杯酒而已,君瑄白皙的小脸却已经被酒气逼出了一抹薄红。她对着陆小凤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才慢吞吞的说道:“方才是不能的,现在可以了。” 陆小凤生平最熟悉一种人,那就是喝醉酒的人。他醒着的时候一向不愿意与喝醉了的人说话,此刻却少不得要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君瑄的眼神从陆小凤的肩头滑过,迷迷瞪瞪的望着他身后的窗口,半晌之后才嘟囔了一句:“因为我答应了师兄的。” 根本就听不懂这小道姑在说什么…… 陆小凤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转头却发现,他不过就是一眼没有照顾到,那边的薛冰也已经喝得醉眼迷蒙了。 公孙兰笑呵呵的欣赏着陆小凤的狼狈,陆小凤倒霉的时候,她总是会很开心。二娘却没有这种兴趣,她扫了一眼已经狼藉的桌面,拍手让人进来收拾了,而后便将一个油布的包裹摔在了桌子上。 包裹被她摔开,一股腥腐的气息在这座小楼之中弥散了开来。陆小凤还在安置喝醉了的两个小姑娘,闻到这股味道的时候,他急速的回过身来。 红黑的液体从油布的包裹的边缘流了出来,二娘面色如常的将那个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数个鼻子。不是猪鼻子,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鼻子。 “这一旬的收成不好,才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倒是要钱不要命的人越来越多,你们看。”二娘说着,还刻意将那个包裹往众人面前推了推。 陆小凤下意识的便去捂两个小姑娘的眼睛,薛冰已经醉倒了,君瑄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袋碎肉。 陆小凤的手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遮挡住了那副场景。 公孙大娘挥了挥手,对二娘说道:“好了好了,你那新来的妹妹们还小,别吓到她们。快收起来吧。” “怕什么,加入了咱们红鞋子,日后割个鼻子啊手啊的,可是不能眨眼睛的。咱们这不也是刚给八妹九妹做个示范么?”撇了撇嘴,紫衣的中年女子浑不在意的道。她这样说着,顺手还递上来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我的收成却是还不错。” 其他的人也纷纷将上数张银票和各色的油布包,油布包里不是耳朵就是断手,总之很是渗人。 君瑄没有害怕。 她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被那一杯酒冲上来的气血也渐渐平复。她挺直着脊背的坐在桌边,安静的看着她们展示各自包裹里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君瑄问道。 一百八十万两对于红鞋子来说,是“收成不好”。君瑄不知道普通百姓家是如何,可是她知道,整个白云城城主府一年的支出也不过是十万两。 并且,那十万两还包括日常的人情往来。毕竟城主府只有君瑄和叶孤城两个主子,他们两人又并非穷奢极侈之人,吃穿用度虽然无不精致,却也是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公孙兰听见君瑄这样问,便有些得意的对她解释道:“当然是那些商贾富户上供给咱们的了。” “上供?”君瑄念叨着这两个字,眼中分明划过了一瞬间的凌厉,她扫过那厚厚的一沓大额银票,冷声道:“是抢劫吧。” 一旁的红衣少女登时气红了脸,也提高了声线:“咱们这是劫富济贫!他们那些商贾明明只有那么少的人,却占据了这么多的财富,咱们拿来又有什么错?” 君瑄简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从小受过的教育里就没有这样的逻辑。懒得和红衣女辩白,君瑄直视公孙兰道:“你们这是在劫别人的富,济自己贫。” 公孙兰自持美貌,从前武功不济之时也被人捧着。后来学成西河剑器,便更是无人敢与之呛声。此刻,她见君瑄如此咄咄逼人,也不再端着温柔姐姐的架子,直接冷冷道:“看来君姑娘是看不上我红鞋子,也不稀罕当我这九妹了。” 虽然面色无异,可是君瑄其实已经醉了。她定定的望着公孙兰,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不,我看得上红鞋子。恩,看得上的。不过我不行九,我齿序十七。” 公孙兰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凶狠,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她抚着自己涂着丹蔻的指甲,道:“既然不是我红鞋子的姐妹,知道了我红鞋子的秘密,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陆小凤看着眼前的□□,周身的肌肉都紧紧的绷住了,他一手拖拽起醉醺醺的薛冰,一面却飞快的挡在了君瑄面前。 他和公孙兰交过手,可以说,这是他遇见的武功最高,心肠最狠,也最狡猾的女人。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况之下,纵然是陆小凤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护着两个小姑娘全身而退。所以他必须谨慎以对。 君瑄却不受公孙兰的任何影响。即使公孙兰说要取她性命,她依旧稳稳的端坐在座位上。 公孙兰看了一眼陆小凤,嗤笑出声:“所以说你到底是个小姑娘呢,莫不是真以为这个男人能护住你?”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被陆小凤抱在怀里昏醉过去的薛冰,挑眉问道:“你猜猜,他会选择护着你,还是护着他怀里的那个?” 也不给陆小凤和君瑄反应的时间,公孙兰冲着那青衣女尼使了一个眼色,那女尼当即一剑刺出,对着的正是陆小凤怀中的薛冰。 陆小凤身形未变,仍旧牢牢护在君瑄身前,同时伸出两根手指,欲要夹住那一点冷芒。可是电光火石之间,那个紫衣的中年妇人也抽出一柄短刀直奔着陆小凤后心而去。背腹受敌,陆小凤只得抱着薛冰腾空跃起,身形交错之间,那两样武器终归还是被他夹在了指间。 可是,她们的目的也的确是达到了——陆小凤动了。因为他动了,所以君瑄面前便空了。 公孙兰有些得意的对君瑄一笑,而后,她抽出双剑,两柄短剑和它剑柄上系着的红绸一道舞出交错的光影,却如同寒星坠地一般直取君瑄心口! 这一剑,君瑄能否避得开? 她似乎避得开。因为她本就是举世难得的剑客,剑术高明道甚至能够和叶孤城以及西门吹雪比肩。所以她刺得出最快的剑,也躲得开最快的剑。 她似乎也避不开。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今天是她第一次喝酒。酒能伤身,也能乱|性。喝醉了的君瑄持剑的手依旧很稳,可是她的动作也不可避免的绵软迟滞! 只是瞬息而已,公孙兰的双剑已经一剑刺向君瑄眉心,另一剑直奔君瑄心口而来。那样迅疾的一剑就已经是可怕,更何况公孙兰手中的是双剑。 陆小凤的轻功施到了极致,他已经无暇多顾,如今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再快上一些,好在这双剑没入小道姑的身体之前夹住他们。 有人却比陆小凤更快! 那是陆小凤第一次见到叶孤城出剑。 当一个身着白衣的人若一朵流云一般出现在了君瑄身前,陆小凤简直怀疑这人是九天之上的神祗。因为这样快的轻功,是陆小凤生平仅见。 叶孤城的乌鞘长剑并没有出鞘,在公孙兰繁复到只剩一片银光的剑招之中,叶孤城的手扬起,然后落下。 他刺出了一剑。那一剑可以说并不凶狠,也可以说是特别凶狠。因为陆小凤看不出叶孤城用了一丝一毫的力道,公孙兰却一下被他击飞三丈,直撞到小楼的墙壁才停下。 更让陆小凤意外的是,公孙兰受叶孤城一击,居然还能扶着墙壁站起来。她的唇角的确有一丝血迹,可是却不是受了严重的内伤的样子。 “城主这是返璞归真么?”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愣愣的望向了叶孤城并未出鞘的剑。 他方才已经足够警惕,分明已经确定了小楼外并无旁人。然而叶孤城出现的时机这样恰好,根本就是已经来了许久了。作为西门吹雪的朋友,陆小凤自然是知道一个剑术高超的剑客是怎样的。 一个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般的剑客,他们在随时准备出手的时候,理应是剑气冲霄的。可是方才,陆小凤却没有感到丝毫来自叶孤城的剑气。 叶孤城怎么会没有剑气?望着叶孤城长身玉立的背影,陆小凤恍惚明白,叶孤城并非没有,只是已经返璞归真,自我收敛了而已。 想到这里,陆小凤望向叶孤城的目光骤然不同了。曾经,他以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是并驾齐驱的绝世剑客,可是如今看来,叶孤城分明已经进入了另一层境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5章 酒醉的咩萝,城主大大你不来一发么? 第三十五章。酒醉的咩萝,城主大大你不来一发么? “你不杀我?” 公孙兰捂着腹部,美丽的脸上全是苍白。此刻她的双剑已经落在了一边,她正捂着伤处,一脸骇然的看着叶孤城。 公孙兰当然只觉骇然,因为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她竟然以为自己是“剑器第一”便可以挑衅叶孤城。可是她错了,叶孤城甚至没有拔剑!他只是用一柄带着剑鞘的剑便破了她全力施展的剑舞。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很冷,冷到让公孙兰觉得他随时都可能结束了她的性命。然而叶孤城却只是转身,向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的小道姑走去。 因为,公孙兰这种人,还没有和叶孤城说话的资格。 君瑄真的已经喝醉了,五十年的纯酿,她怎么能不醉?少女从来都是不点脂粉,此刻脸上却覆上了一层动人的薄红——当真是大安三百年不曾见过的殊色,让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不禁心旌动摇。 更要命的是,方才还只是目光微微涣散的少女,在看见叶孤城的身影的那一刻,居然蓦然绽出一个笑意。 她的眼角是一抹水红,一双幽黑的眸子潋滟着桃花颜色。此刻君瑄一贯冷冽的眉眼弯成新月一般的弧度,水嫩的唇畔也被她的小舌撩拨上了惊心动魄的水泽。 叶孤城是九天之上的剑仙,是携着前尘抵达此生的大运道之人,却也只是个动了心的寻常男子。 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心上之人,只觉受到了一种无声的蛊惑。 然而叶孤城毕竟是叶孤城。当他真的走到了君瑄面前的时候,他只是克制的俯身勾起了小姑娘的下巴,声音里如常的道:“师兄不是说过,你不可以在外面喝酒么?” 下巴被人勾起的少女却顺着他的力道扬起一张小脸,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他冰凉的手指,一副求表扬的小女儿娇态:“嗯,瑄儿很乖的,是知道师兄在才喝的。” 指节感受到了一片滚烫滑软,叶孤城的眸色骤然深沉了几分,几乎想要俯身去吮住少女丰润的唇珠。可是眼下的确不是好时机,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拥着君瑄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当叶孤城拥着君瑄就要踏出红鞋子聚会的小楼的时候,被方才的变故惊呆了的女人们才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们如何肯让叶孤城就这样离开,不待公孙兰吩咐,几个女人便拿着各自的武器向叶孤城直刺而来。她们不是勇敢,而是方才叶孤城击飞公孙兰的那一招看起来实在是平庸至极。虽然诧异为何自家大姐会被那样的一招击飞,可是仅凭那一招,的确无法让她们意识到叶孤城的可怕。 但凡是漂亮一些的女人总是有些傲气,更何况这座小楼之中的女人各个都是极为漂亮。她们深觉就这样让人被带走了很失面子,所以,她们选择了对叶孤城出手。 四件武器以合拢之势向叶孤城刺来,刀、剑、鞭子、峨眉刺,样式不一,却具是狠戾。她们四个每一个人放在江湖上都是高手,彼此之间又很是默契。 可是,这四人比起南海的九位用剑高手如何?比起刺杀君瑄的二十九位杀手如何?比起公孙兰又如何?她们一出手,就已经注定了必死的结局。 她们当然不够资格让叶孤城拔剑,所以,杀死她们的是自己的武器。这四个女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明明刺向叶孤城的武器,最终却会没入自己的身体。可是,她们已经永远没有机会明白了。 在场的女人之中,唯有江轻霞和欧阳情没有出手,所以也只剩下她们两个还活着。两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只能撑着退到了公孙兰的身侧。 此刻公孙兰已经顺过气来,她望了一眼地上倒下的四具尸体,却一点儿想要为自己姐妹报仇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是求助一样的望向了陆小凤,戚戚然的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是我真的不是绣花大盗,你不能……” 陆小凤还抱着薛冰,一如叶孤城抱着君瑄的姿势一般。面对这样一位美女的哀求,他却并没有接话。他用目光扫过地上躺倒的四具尸体,问公孙兰道:“她们不是你的姐妹么?你不出手为她们报仇?” 提起“报仇”,公孙兰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定了定心神,她这冷笑反问道:“别人的命哪有自己的重要?有人杀了西门吹雪,难道你还会为他报仇么?” 陆小凤明白公孙兰的意思——能够杀了西门吹雪的人,武功心智应该都已经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那样的人物如果真的存在的话,的确不是陆小凤能够对付的。 所以陆小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的声音里没了平时的调笑,而很是郑重的道:“若他以身殉道,我会在他坟前哭三天三夜。” 略作停顿,陆小凤继续说道:“但是若他死于非命,我陆小凤纵然粉身碎骨,也定会为他讨个说法,总不枉朋友一场。” 朋友二字,在陆小凤的心里的重量是不同的。他看似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可是他之所以这样容易就交到朋友,就是因为他对任何一个朋友都掏心挖肺。 公孙兰却对陆小凤的说法嗤之以鼻,她捡起自己的双剑,冷冷说道:“那我日后帮她们收尸,也全了姐妹情谊了。” 说着,她便要从跃出窗口。此地四处都是繁茂的树林,此刻天色已黑,若是她能够出了这个小楼,公孙兰很是自信,就是叶孤城也再捉不到她。 看着公孙大娘迅疾的动作,江轻霞和欧阳情眼中最后一抹亮光都熄灭了。她们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们的大姐是不会再理会她们了。而她们的生死,全在叶孤城的心念之间。 公孙兰的算盘打得不错,动作也足够迅疾,然而她还是失败了。就在她即将抵达窗边的时候,一柄乌鞘长剑已经横在了她的面前。 叶孤城的怀里还有一个人,却并没有减缓他的速度。他横剑窗前,终于对公孙兰说了第一句话:“你不动,我不出手。” 冰冷的语调让公孙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叶孤城,失声道:“堂堂白云城主为何要与我一个小女子为难?” 陆小凤也很诧异,他还以为,除了那小道姑之外,叶孤城不会理会旁的呢。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陆小凤有些期待的问:“城主这是在帮我?” 叶孤城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望向陆小凤——他从前就觉得这人脸皮有些厚,却没想过能厚到这个地步。并不愿意让陆小凤再如此自我感觉良好下去,叶孤城开口道:“我欠了她一个人情,所以这次她不逃,我便不出手。” 叶孤城从来恩怨分明。之前公孙兰以言语挑拨他的师妹,虽然另有目的,却误打误撞的让小姑娘开了窍,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一点男女之情,也间接让他和师妹互通了心意。虽然对公孙兰此人很是不齿,但是叶孤城承她这个情。 只是他此言一出,莫说是陆小凤,就连公孙兰也诧异得瞪大了眼睛。叶孤城未多做解释,倒是已经靠倒在叶孤城怀里的君瑄忽然站直了身体,对公孙兰缓缓道:“师兄自然不必动手,因为你的对手,是我。” 小姑娘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可是她的手很稳,眼眸之中也是一片清明。她的确是醉了,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她必须和公孙兰一战! 非关金九龄的所谓“卧底计划”,非关陆小凤想要破获的绣花大盗一案。君瑄与公孙兰一战,为的是枉死在她手上的百姓,为的是人间道义。一世纯阳,守护苍生本就是本责。若是连苍生苦痛都视而不见,那他们纯阳子弟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持剑而立的少女身上。 ——她的肩膀是如此的单薄,却承担着许多男儿都不敢承担的责任。 窗外月已中天,持剑而立的少女眼中的慈悲就宛若菩萨低眉,可是她剑尖儿上的一点冷芒却衬得她如同染血修罗。 叶孤城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小小身影,琥珀色的眸子之中宛若流云翻涌。就在陆小凤觉得他会强制把君瑄带走的时候,叶孤城却忽然道了一句:“好。” 而后,一身白衣的男子倏忽跃出窗外。双脚还没有落地,叶孤城骤然拔剑。他的长剑扫过,所指之处,两人合抱的大树皆被齐齐切断。眨眼之间,方才还被绿树环绕的小楼之前空出了一大片空地,用来比剑很是足够。 君瑄走到了公孙兰面前。她递给了公孙兰一个雪白的瓷瓶,对她说道:“此乃疗伤圣品。我不欺你,月上中天之时,你我便战。” 公孙兰接过了那个瓷瓶,倒出里面的丹药,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事到如今,她还怕什么下毒不成?叶孤城若是出手,她定然是死,可是若是君瑄,她可能存有一线生机。 哪怕生机只有一线,她也不想放开。 一股热流自丹田涌起,公孙兰坐下调息。然而她还不忘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对君瑄说道:“白云城出品的伤药果然不是凡品,我的伤倒是小事。只是五十年的竹叶青,又有冰泉入酿,你这酒却不是那么好醒的。” “醉又何妨?” 说着,君瑄不理会她的挑衅,转身往屋外走去。 其他的人也随之退了出去,将整个小楼留给了公孙兰。陆小凤不担心公孙兰会逃走,因为他知道,叶孤城的那句“你不动,我不出手”觉非虚言。 陆小凤甚至觉得,叶孤城是希望公孙兰想要逃走的,因为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了结了她,而非让自家师妹涉险。 无论众人心思如何转动,一个时辰还是过去了。终于,月已中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6章 横剑为苍生。 第三十六章。横剑为苍生。 在公孙兰在小楼之中休整的时候,君瑄就在小楼外打坐。她的脊背很直很直,长剑也被横在了膝盖上。坐了片刻,君瑄忽然睁开眼睛。 陆小凤从来都觉得君瑄的长得极好,而她的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双眸尤其显得她不染凡尘。此刻,许或是因为醉酒,小姑娘的双眸中竟带上了盈盈水光。月华泻地,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整个人都婉然似仙。 还未等陆小凤反应过来,却忽然听见君瑄说道:“师兄,我道心不静,你诵一段经给我听,好不好?” 叶孤城一直抱剑站在她的身侧,闻言便点了点头,也未多言,只为她诵一段《清静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男子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四百余字的经文很快就被诵完,见君瑄仍旧双目紧闭,叶孤城便又反复诵了几遍。 陆小凤看着那一立一坐的两人,竟无端生出一种相配的感觉。作为朋友,即使他不说,却也是在暗暗为君瑄担心的。在未认识叶孤城之前,陆小凤只以为那是和西门吹雪一般的剑客,一心向剑,心外无物。 这样的人作为师为友自然都是很好的,可是若作为爱侣,就总恐他不够用心投入。直到此时,陆小凤亲眼看见那个低声为小道姑诵经的男人,方才放下心来。叶孤城心里的确只有剑,但是幸好,君瑄本身就是一柄剑。 月上中天之时,紧闭的小楼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从门中走出一个身着彩衣的女子,她盈盈而动,周身就恍若萦绕着数百条彩带一般绚丽夺目,而更为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的脸。 这是她本来的脸,比她任何一次易容都更加绝色。那张脸并不年轻,少了青春灵动的美丽,却更添一种成熟诱惑的风韵。毫无疑问,那是一张男人见了便会心动的脸。 可惜,在场的两个男人却都没有看她一眼。叶孤城自然不必说,就连陆小凤都不曾投去一抹目光。 公孙兰的手中握着她的双剑,剑柄上的红绸被她换了两条,比之原来的更加光华璀璨。她身上的是传说中的七彩霓裳,她使用的是西河剑舞,而她的剑舞,本就是要用华丽的七彩羽衣来配的。 在她走出来的刹那,君瑄也已经站了起来。 她今日只着了一件纯白的道袍,整个人净素如纯阳落雪。和公孙兰的繁复到极致相比,她是另一种极致。公孙兰是人间富贵花,而君瑄是胜雪清雅。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公孙兰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双剑横于胸前。经过一个时辰的调整,她已经从叶孤城带给她的惊骇之中恢复过来。她已经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几经生死,自然不愿在君瑄面前失了气度。 君瑄垂了眸子,亦缓缓拔出自己的剑。晚风徐来,拂动了她宽大的袖袍,少女迎风而立,发髻上系着的一缕轻纱随风摆动。她的目光只在自己的剑上,随着剑身与剑鞘细碎的摩擦声,君瑄说道:“此战非关你我恩怨,我出的每一剑,都是为了死在你手上的无辜百姓。” 公孙兰扬起一抹讥笑:“白云城也开始干捕快的营生了么?那些人和你有什么干系!” 君瑄却容色一整,冷声道:“与白云城无关,杀你,是君瑄一人之愿。”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公孙兰嗤笑一声,目光却是盯着叶孤城,她问道:“你若战败,他们便放我走?” 君瑄点头。叶孤城也是默然不语。 就在她点头的瞬间,公孙兰的双剑已经舞动起来,剑光赫赫,周遭的木叶被剑气所催,纷纷下落下来,又被这阵银光绞碎。 好快的出手!也是好快的剑! 和方才在小楼之中对君瑄出手之时相比,公孙兰的剑更快上了五分。配合着她的彩衣彩绸,纵然有人能够看清她的身影,也会被她身上斑斓的色彩所迷。这样可怕的剑招,仿若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将君瑄锁死在其中。 君瑄却提气而起,梯云一纵,迎着公孙兰的剑招而上。两个人凌空对决,只在眨眼之间便过了五十余招。 叶孤城破公孙兰只用一招,君瑄比之叶孤城又能差到哪里去?观战的人之中,不仅是叶孤城,就连接过君瑄一剑的陆小凤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很快,一声惨叫之声便从空中传来。那声音凄厉非常,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惊骇莫名。顷刻之间,空中交战的二人便落了下来。 一场酣战并未对君瑄产生丝毫影响,若非她的剑尖还残存一抹浅淡的血痕,几乎很难想象她与人过了数招。见她无碍,陆小凤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公孙兰。 刚才那声凄厉的惨叫正是公孙兰发出的,陆小凤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然而当他真的看清公孙兰的时候,饶是陆小凤都不由一惊。 只见公孙兰的一头长发已经散落,一边是如墨一般的长发,另一边却是泛着青色的头皮。美人被剃去了一半的头发,或许还能够勉强被称之为美人,可是她的一半的脸上光滑如玉,另一边脸上却是交错的剑痕。 就如同谁家的棋盘被印在了脸上,公孙兰的脸上一共有十八道横竖交错的血痕,每道剑痕都是整齐排列,仿佛被仔细丈量过一般,间距丝毫不差。 此般行事,就连魔教妖女恐怕也做不出。若非亲眼所见,陆小凤简直不敢相信君瑄这样的一个小道姑,居然会出手如此狠辣鬼狷。 公孙兰的双剑上倒映出她自己的光影,一声更凄惨的叫声从她口中传来,她抬手便捂住自己被割破的脸,却又有血迹从她的指缝之中渗出——如此深的痕迹,纵然有外伤圣药,也一定会落下疤痕。公孙兰的这张脸,是真的毁了。 “你好是狠毒!”公孙兰伸手颤抖着指向君瑄,满眼控诉。 君瑄却对她的惨叫以及质问充耳不闻。杀人不过头点地,公孙兰这样的人或许是怕死的,然而只是死远不够偿还她的罪恶。只有将她最看重的东西在她的面前毁去,她方才能够痛彻骨髓。 君瑄并非见不得杀人。莫说她已入江湖,就是在白云城中,她也杀过数位宵小之辈。她不是被养在深闺的小姐,而是江湖中人。一入江湖,本就要做好杀人或者被杀的觉悟。真正让君瑄愤怒的是公孙兰毒杀百姓的举动。 公孙兰眼中的人命太轻贱了,她收取手无寸铁之人的生命也未免太过肆意妄为。 见君瑄不为所动,公孙兰脸上的已近癫狂,她舍了手中的一剑,只执一剑便向君瑄刺来。那是集聚了公孙兰毕生功力的一剑,她出剑已经不再为自保,而是只为了将君瑄毙于剑下。她不想活,可是却想让君瑄死。 公孙兰是前所未有的快,她的轻功本就精妙,此刻更是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君瑄却是向后错开半步,手扬起,又落下。 陆小凤看着公孙兰和君瑄的最后一招,他真的相信叶孤城和君瑄师出同门了。因为君瑄的最后一招,分明就和叶孤城的那一招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叶孤城只用了剑鞘,而君瑄手中的是锋利无匹的长剑。 公孙兰的剑戛然而止,最终无力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随着君瑄还剑入鞘的声音,公孙兰也躺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保持着死前决眦欲裂的姿态。她惊人的美貌已经不在,脸上的伤痕和少了一边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异常狰狞。 陆小凤张了张嘴。虽然在君瑄提出要和公孙兰一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定了公孙兰会战败。可是他相信君瑄并非冲动的性子,手中的剑也是收发自如,在绣花大盗一案还没有破,公孙兰还是其中重要的环节的情况下,君瑄理应会留她一命的。 然而事已至此,公孙兰已经变成了一具丑陋的尸体,红鞋子也在一夜之间只剩下江轻霞、欧阳情两人。 计划被骤然打乱,陆小凤说不出责备君瑄的话,便只能苦笑了。 叶孤城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平静说道:“师妹喝醉了。” 因为喝醉了,所以出手不似往日风格。因为喝醉了,所以难得肆意妄为,不再顾全大局。只有喝醉了,他的瑄儿才真正像一个未及笄的少女,随着心意不必再谋而后动。 心里涌起一抹心疼,叶孤城走到了君瑄的身侧,将人横抱了起来。折腾了这么久,君瑄的确累了,再加上醉酒,很快她就靠着叶孤城的胸膛,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夜已经深了,陆小凤望着一地的尸骸,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这戏该如何唱下去。这时却听叶孤城却对他道:“你自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一日之后,公孙兰会随你归案,你只需要捉拿金九龄便可。” 说着,无需叶孤城吩咐,一队身着云纹黑衣的暗卫便闪身而出,他们手脚利落的将地上的尸体摆在了一起,而后撒上秘药,不消片刻,那些美貌的女子便化作地上的一滩水痕。 而在陆小凤惊讶的目光之中,早已打扮成她们模样的四名暗卫也闪了出来。这四个易容了的白云城暗卫状若无意的围拢在欧阳情和江轻霞身边。那两人对视一眼,最终保持了沉默。 见到那四个人,陆小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明日与他归案的“公孙兰”,也定然不是真的公孙兰了。 叶孤城显然是有备而来,众人的动作也是有条不紊。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他怎么觉得,这次又被自己的朋友耍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7章 绣花大盗归案。 第三十七章。绣花大盗归案。 一日之后,白云城的人如约而至。这队人穿着和昨日一般的云纹黑衣,手上还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颇大的木箱子。 陆小凤走上前去接过了箱子。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是,那个箱子并不重,他单手扛在肩上也不觉十分负累。而就是这样一个不重的木箱,却要四个武功极好的白云城侍卫去抬着。 很是诧异的又颠了颠箱子,陆小凤分明看见,那些面无表情的白云城暗卫的脸上全是惊恐。 “陆公子你小心吧。”为首的暗卫急忙稳住他肩头的木箱,其余人也上前将之平稳扶住。 陆小凤挑了挑眉,嬉笑道:“这里面难不成是个娇小姐?” 此言一出,那四个暗卫居然无人反驳。陆小凤也是动作一僵,小心的扛着箱子走了几步,之后才有些不确定的低声问道:“是小道姑?” 暗卫们点头,陆小凤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将箱子丢出去。 然而他终归还是稳住了身形,面色有些沉重的对暗卫们说道:“这箱子可是要交给金九龄的。”金九龄是六扇门最优秀的捕快,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君瑄不应当如此涉险。 “这是城主的意思,劳烦陆公子费心”暗卫首领对陆小凤拱手,一队人很快就隐没了踪影。 陆小凤没有办法,只能扛着这只箱子往金九龄的住处而去。 金九龄在平南王府有住处,可是他自己却也有一座私宅。前些日子他中了毒,王府总管的差事便放下了,如今他正在自己的私宅之中修养。 陆小凤进屋的时候,金九龄的面前正摆着明园麦师傅亲手烹调的精制酒菜,而他的面前的正是一壶波斯来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再加上一个替他卖命的陆小凤,如今金九龄真的是满意极了。 他亲自为陆小凤斟了一杯冰镇过的葡萄酒,两人调笑一番,终于言归正传。陆小凤打开了一直扛在肩上的木箱。 箱子里无疑是个美人,如同一支春睡的海棠一般,若非她的手腕被缠绕上了许多圈牛筋绳子,甚至两只手的每一根手指都被两两绑在一处,几乎没有人会觉得这个睡在箱子里的女人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看着被牢牢绑住手脚的女子,金九龄几乎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陆小凤居然会将人这样绑起来——这完全是屠夫杀猪的绑法,固然不可挣脱,却不像是风流浪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陆小凤也察觉到了金九龄的诧异,他嘿嘿一笑,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道:“这女人凶得很,若不这样绑着,她肯定会逃脱的。” 虽然面色如常的忽悠着金九龄,但是陆小凤自己都是惊奇。他完全没想到,君瑄居然会是被这样绑着的。 金九龄笑出了声,他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对他说道:“你帮我破了案,我也帮你一回。”说着,他将箱子盖上,而后拉着陆小凤到了自己的屋子外面。 屋外有一匹好马正在吃着草,金九龄是相马的高手,这匹马尤其的好,日行千里也是寻常。他指着那匹马对陆小凤说道:“传闻白云城主下月十五要在紫金山约战西门吹雪,花满楼已经赶往紫金山了,你骑上这匹快马,现在去还来得及。” 陆小凤的脸色一变,也不再多言,跨上金九龄准备的那匹快马便疾驰而去。在金九龄看不见的地方,陆小凤微微抽了抽嘴角,他原本以为金九龄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蠢笨如猪的笨蛋。 花满楼和叶孤城,甚至是西门吹雪下月十五的时候的确是要去紫金山的,可是却不是为了约战。而是因为那天是小道姑的生辰,也是她十五及笄的日子。 叶孤城本想带君瑄回白云城操办,花家上下却要坚决不许,一定要让人在江南行及笄礼。双方相持不下之时,是君瑄和叶孤城的师祖太阴真人派人传话,让他们去自己清修的紫金山凌云观,她要亲自为徒孙行簪礼。 作为君瑄的朋友,陆小凤和薛冰都收到了邀请,薛冰甚至被太阴真人邀为赞礼之人,昨日便已先起程了。 只是不知如何传出来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要在紫金山决斗”的传闻,居然被金九龄当做支走他的借口。 纵马跑出去几里路,陆小凤将马拴在一棵树上,却兀自运起轻功折返。 那边金九龄好不容易支走了陆小凤,他不再迟疑,开始试探起箱子中是否真的是公孙大娘来。女子手臂上的云样紫红胎记,还有看见蛇时候的惊慌大叫,终于让金九龄相信了,这就是公孙大娘本人,也就是那个他早就预定了的替死鬼。 这一切,陆小凤都在房梁上看着,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不相信君瑄这个小道姑居然也是这样会做戏的人物。 他看着君瑄一点点引诱着金九龄说出自己就是绣花大盗,说出自己到底是如何运作,又是如何将责任推到公孙兰身上的。陆小凤静静的听着,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君瑄分明可以直接捉拿金九龄归案,却为何偏偏要让自己插上一脚。 因为金九龄的计划实在是太无懈可击了,他自己本身又是声名在外的神捕,若非有一个比他声名更显赫的人——譬如他陆小凤亲自揭穿这个阴谋,全天下恐怕无人会相信这种离奇的案件真的会发生。 所以他要做的是听着金九龄自陈阴谋,而后亲自捉到他。 金九龄并不知道陆小凤已经折返,他如今正洋洋得意的拿着一张以公孙兰的字迹写下的认罪书。 扮作公孙兰的君瑄却忽然笑了,她的声音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清冷嗓音,而后对金九龄说道:“以江轻霞为威胁,让江重威故意引导陆小凤,而后借着我的手杀公孙兰,日后用已经和你私|通多年的二娘控制红鞋子。金九龄,你的计划的确精妙。” 金九龄的面色一变,不可思议的看着忽然从箱子中站起的女子,此刻,她手脚处的绳子已经被她自己用内力崩断,而在箱子的夹层,赫然就是君瑄的那把长剑。 知道自己中计,金九龄当机立断,转身就要从窗户跳出。君瑄并没有动作,只是平静说道:“窗外是我师兄,你真的要逃?” 金九龄的脚步顿时一停。他不得不停,因为他不想死。 金九龄走回了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那杯酒还没有下肚,他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想不到我金九龄聪明一世,居然会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仰头将那杯酒饮尽,金九龄捏碎了手中的夜光杯。他注视着君瑄,居然问道:“你真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我倒是想要问一问,我到底是哪里漏了底,让你发现我就是绣花大盗的?” 事到如今,金九龄心知自己是无处可逃了。他天生就是聪明,那些别人破不了的案子在他眼里总是信手拈来,所以他一直决定要干一件举世震惊的大案。如今他真的做到了,到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但是金九龄却不免想输个明白。 君瑄抹去了脸上的□□,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纱,迅速的缠绕在自己的腕上。金九龄只觉红痕一闪,君瑄手腕上的痕迹他却看不分明。 他常在公门,做到了六扇门老总的位置,自然知道许多江湖人不知道的辛秘。那一闪而过的红痕以及君瑄最初给他的感觉,让他在电光火石之间产生了一个联想。 君瑄在他的对面坐定,不疾不徐的说道:“你的计划并无破绽,我知道你是绣花大盗另有他法。只是今日我来擒你,是另有原因。” 金九龄默然半晌,许久之后才艰难开口道:“江轻霞?” 君瑄颔首,道:“我不知你何处知晓隐门,然而你逼迫江轻霞冒充隐门中人行事,堕我师门名声,我绝不姑息。”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却能够让窗外的陆小凤和叶孤城听得真切。当“隐门”二字一出,陆小凤只觉自己再也听不见声响。他回头一看,叶孤城正站在他身后,点了他耳上的穴道。 陆小凤无奈的摊了摊手,背过了身去,示意自己不听不看。 金九龄的面色已经灰败下去,他的猜想果然印证了。看着在自己对面抱剑而坐的少女,他终于还是问出了最后的疑惑:“你是隐门中人?” 君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吾名君瑄,乃此任隐门门主。” 金九龄眼中的最后一抹生机也泯灭下去了。他知道今日自己绝对没有活路,可笑的是,他自以为牵扯了隐门,势必能引君瑄入局,事实上却是将自己送上了绝路。他明白君瑄为何会坦然自己的身份,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他活着。 君瑄却不再理会金九龄,她的话,从头至尾都不是说给金九龄听的。她真正想与之坦白的,不过只有她师兄一人而已。 叶孤城就站在咫尺之间的窗外,自然将小姑娘的话听了真切。他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了一抹复杂,却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他的师妹对他如实相告。这些年来,他不问,却不代表着不在乎。他一直在等他的瑄儿亲口告诉他的这一刻,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解开陆小凤的穴道,叶孤城道:“该到你去杀了他了。” 而后,陆小凤便之见白影一闪,眨眼的功夫,哪里还能见君瑄与叶孤城的身影?认命的摸了摸胡子,陆小凤进屋去与脸呈青灰的金九龄一战。 一想到那边刚刚分享了秘密的师兄妹浓情蜜意,自己这里却要喊打喊杀,陆小凤不禁要为自己掬一把辛酸的泪水。 陆小凤:好想举起火把肿么破? 陆小凤:城主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利用我,还用完就扔什么的,真的好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8章 小道姑的身份是很凶残的。 第三十八章。小道姑的身份是很凶残的。 叶孤城没有带君瑄再回平南王府,而是到了他在五羊城的别院。 因为要易容的关系,被叶孤城牵着手腕的少女难得的穿上了一身彩衣。而叶孤城的脚步很稳,却只有他自己知道,现下他是如何心绪纷乱。 一直到了别院的内厅,叶孤城都未曾松开君瑄的手腕。 将小少女抱在了膝上,叶孤城的眸色犹如长夜一般深沉。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在等一个解释。 仅仅是一句“吾乃隐门之主”,并不足矣解答叶孤城的全部困惑。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小师妹分明是在他的身边长大,她是如何与那样神秘莫测的组织扯上的联系,又是如何成为一门之主? 君瑄的剑与叶孤城的剑一道放在他的膝盖上,马上就要及笄的少女低眉敛目,缓缓伸手覆在叶孤城的手上。 半晌之后,她仿方才组织好了语言,终于能够对叶孤城将前尘旧事娓娓道来。 “江湖中关于隐门的传闻大多无误,隐之一门,受朝廷供养却不依附朝堂,上下门人一心一念,只为护百姓长安喜乐。”稍作停顿,君瑄继续说道:“只是师兄却不知,隐门虽不在我纯阳,却和纯阳渊源颇深。” 叶孤城愣了一下,问道:“如何渊源?” 君瑄解开自己的手腕的白纱,摩挲着腕间红痕,郑重说道:“师兄应知,安史之乱之后,纯阳宫上下便隐世不出。然而自道祖纯阳真人始,道教的兴盛和朝廷的支持便脱不开关系。李唐虽没,为使纯阳一宫安好,掌教真人便与当时的皇家定下协议。” 牵扯到了皇家,叶孤城的眉毛微微一跳,心中的猜测隐约有了印证,他低声道:“瑄儿姓君,也和这有关?” 叶孤城当然知道,大安的国姓便是君,君瑄的君。 君瑄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掌教真人和皇家的交易内容便是接管隐门。隐门本就是皇家所建,门徒遍布天下四处,确保百姓安康。而皇家愿意供奉纯阳的条件,便是纯阳子弟执掌隐门,故而隐门历代门主皆出纯阳,且以国姓为姓。” “隐门不是不理会朝代更迭么?姓国姓又有何用?”叶孤城将小姑娘纤细的手腕握在了手心,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腕上的那一圈红痕。 腕间的触碰带来了些微的痒意,君瑄缩了缩手,竟一下子瘫软在叶孤城的怀里——她的手腕处的皮肤最是敏|感,寻常碰一下都是一阵酥|麻,哪里经得起如此细致的摩挲。 叶孤城没有松手,小姑娘的脸上不多时候就沁出了一层红晕。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热,唯有师兄的衣襟上有三分凉意。不自觉的蹭了上去,君瑄贴着叶孤城的胸口,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隐门由大庆叶氏所立,大庆覆灭,君家便接管了隐门,门主也从姓叶变为姓君。” 大庆叶氏,自然是叶孤城的叶。而如今,大安建国正是三百余年。君瑄的三言两语,将两朝更迭交代得清清楚楚。 大庆覆灭已经三百余年,这个从未面见的故国在叶孤城的心里只是浅淡的影子,即使被君瑄提起,他也不觉心中有丝毫波澜。 然而叶孤城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胸口的一团火热,那是小姑娘滚烫的小脸。怀中的柔软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却暗自调整了呼吸。他的小姑娘还有不足一个月便会及笄,而在大安,女子及笄之后便可以议亲了。 不愿意吓到小姑娘,叶孤城松开了君瑄的手腕,将人稍稍扶正,继续问着正事:“瑄儿是何时成为门主的?” 叶孤城不必问为什么会是君瑄,一世纯阳的天眷者,如此天纵奇才,又怎可能造物虚赋呢?天眷不出之时,隐门的继任者或许需要仔细甄选,然而天眷一现,隐门之主之位便是责无旁贷。 没有再被撩拨,君瑄的呼吸顺畅了许多。她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隐门之主需要历练,再由天子确定是否可以胜任。而所谓历练便是要证明自己有发展隐门的实力。” 叶孤城很快明白了。他对君瑄说道:“你的历练成果是青衣楼?” 君瑄点了点头。 叶孤城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这个自己从小一点点带大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虽然叶孤城从未将君瑄当做闺中弱质,可是他最初对她的期望,也不过是一位走向巅峰的剑客罢了。 他知道承担一群人的喜乐安康是多么重大的责任,自己仅仅关心一城之人便已觉沉重,而他想要妥帖保护的小女孩,却要承担整个天下。一想到这里,叶孤城就觉得自己的心被谁攥了一下,又酸又疼。 转而,他却开始弥生出一丝庆幸——幸亏自己早下决断,若是在前生,他岂不是要站在小师妹的对立面? 若是真的如此,自己还能坦然以对么?叶孤城扪心自问,他自觉一生无愧于心,不负于人。可是,却终归无法坦然。 君瑄静静地看着叶孤城叹息出声。 印象中她的师兄从未有过长吁短叹的时候,也不应该有这种又矛盾又庆幸的表情。无论如何,她却是不愿意看见自家师兄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的,哪怕是因为自己。 抬手抚上叶孤城的眉眼,君瑄一点一点的为他抚平眉间褶皱。然后,她伸出自己的双手,环住了叶孤城的脖颈。 这是独属于君瑄的安慰方式,抵过万语千言。 叶孤城被少女环住的时候,有了片刻的怔愣。可是旋即,他便伸手将人团进了怀里。无论如何,如今他们可以彼此相拥,便是福祉。 那些复杂的形势,那些沉重的责任,在这样的彼此相拥的时刻,仿佛都可以稍微放一放了。叶孤城这样想着,终于笑了。 两人未在五羊城停留许久,只是在白云城的别院停了一夜,次日清早便向千里之隔的紫金山而去。 江湖之中的消息总是传的很快,白云城主约战西门吹雪的消息不胫而走。正在众人引论纷纷,不知这个消息的真假的时候,白云城和万梅山庄的两辆往紫金山驶去的马车似乎已经印证了这个传闻。 而因为刚刚破获绣花大盗一案而名声大噪的陆小凤正没日没夜的赶往紫金山的消息,似乎也成为了决战之说的有力佐证。毕竟谁都知道,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朋友,和叶孤城的师妹也是私交甚好。若非关乎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性命,他又怎么肯错过归云楼的没酒佳肴呢? 至于花家的正在浩浩荡荡的赶往紫金山的车队,反而因为许多江湖人不愿错过这惊世之战而赶往紫金山,所以变得不显眼了起来。 可是,那些赶往紫金山观战的江湖人却注定要失望了。他们通通被挡在了紫金山的护山大阵之外。在山下的阵法里被困了天的江湖人方才反应过来,紫金山是历代皇家的陵园,更是高僧仙道的清修之地,本就不是他们能够随意出入的地方。 纵然是这样,却依旧有人不死心的蹲守在紫金山下。直到八月十三,山上方才传出了新的消息——八月十五乃是白云城主师妹及笄之日,白云城主有心求娶师妹,请求一月时间准备婚仪,将决战延期至九月十五,地点亦从紫金之巅变成了紫禁之巅。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当即江湖哗然。有人以为白云城主被女色所迷,可怜他的师妹刚进门便要守寡。有人以为白云城主志得意满,西门吹雪远非其对手。 然而无论如何众说纷纭,守在紫金山下多日的人终于慢慢散了。带着一句“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众人怀揣着更加兴奋的心情等待着九月十五的到来。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叶孤城尚且在与君瑄一道赶来紫金山的路上,所谓约战九月十五,他竟然只是从白云城暗卫的报告之中有所耳闻。 今生之事到底步入了和前生一般的轨道,虽然那句“白云城主欲求娶其师妹”说的是实情,然而叶孤城还是对事情的发展表示惊奇。 平南王父子纵然再胆大,却不敢不与他商议便散布这样的谣言。而叶孤城也了解西门吹雪,在与他一战这件事情上,西门吹雪绝不会这样任人儿戏。 就在他百思不通的时候,一直坐在他身边,与他一道听暗卫汇报的君瑄沉默了一下。待到暗卫退了出去,君瑄小声对叶孤城说道:“师兄,这件事情应当是师祖的意思。” “太阴师祖?怎会如此?”叶孤城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明悟。他不由问道:“师祖也姓君?” 君瑄点了点头,说道:“师祖是前任隐门之主。她说自己是入世之人,不愿侵染纯阳清静之地,所以便在紫金山住下,求证大道。” 君瑄说着,声音却不觉低了下去。她此生从未踏入纯阳,可是心中却总想着有一天能去体会一下纯阳的落雪。对于太阴师祖的选择,君瑄无从置喙,却有些物伤其类。 叶孤城看着面前说着说着便低落下去的小姑娘,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不自知的三分温柔。 “今年冬天,我带你上纯阳。” 那个时候,应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叶孤城本想带着自家的小姑娘回白云城,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要带着她四处走走,带她看看这个她将要守护一生的尘世。叶孤城想要让君瑄自己去度量,这苍生是否值得她为之苦熬心智,为之奔波劳苦。 八月十五,越发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39章 辈分大了不起啊? 第三十九章。辈分大了不起啊? 西门吹雪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闭关一月,剑术有所突破。终于领略了纯阳的全部剑招,西门吹雪的剑意更加浑圆流畅,也隐隐生出几分回护之意。 若说西门吹雪原本的剑招只攻不守,仅为残招的话,经过君瑄的传授,又有一月闭关领悟,如今他的剑法已经是一套完整的剑法。 在西门吹雪刚刚出关之后,万梅山庄的老管家便呈给他一封君瑄的书信,而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封邀请帖。 君瑄的书信是一月之前的,在信里,她简略说明了一下自己在花家认亲的经过,末了还谢过了他派出万梅山庄的暗卫的护送。 西门吹雪看着信中所言,忽然想到,如此一来花家的七位公子都应当唤君瑄一声“小姑姑”了。思及此,他居然产生了微妙的幸灾乐祸一样的感情。 毕竟他“师侄”的身份的确尴尬,师门虽然是不宣之谜,唯二知情的两人也不是多口舌之人,但是西门吹雪每次想起来,心中总会有些别扭。 如今和他一样别扭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这让西门吹雪心里舒服多了——他到底还不是断情绝欲的神。 至于那封请帖,则是不久之前送来的。说来请帖其实也与君瑄有关,正是她的及笄之礼。 江湖传说西门吹雪一年只出门四次,且每次都是为了杀人。可是却没有人说,他一年只能出门四次。君瑄是他的朋友,及笄这样一个对于女子极为重要的日子,西门吹雪当然是要参加的。 吩咐管家备上礼物,西门吹雪往紫金山而去。 他出发的时候,叶孤城和君瑄还在五羊城破绣花大盗的案子。紫金山距离万梅山庄虽然也是遥远,却比五羊城与之近上许多,所以在八月初十的时候,西门吹雪先那两人一步到了紫金山。 紫金山的凌云观中并无丝毫的烟火气,只有浅浅的檀香飘散在空气中。观内虽然也供奉三清,然而正殿之中供奉的却是纯阳真人的尊相。西门吹雪步行上山,在见到道祖的时候,他先是行了拜礼,敬香之后方才起身。 待到西门吹雪方才行完拜礼,他便见眼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名坤道。那人一身纯白蓝纹道袍,满头青丝变为白发,神情庄严肃穆,自带一种清冷。她的年纪显然不年轻了,然而却没有美人迟暮的颓唐。 “贫道太阴,道友可是静虚子一脉高徒?” 白发坤道手中浮尘一扫,西门吹雪身侧的蒲团便凭空到了她的面前,她拂衣坐下,正与西门吹雪相对。 西门吹雪神色一凛,知道对方是纯阳前辈,于是便起身再行一礼,道:“晚辈玄清。”他的师父一贯疏懒,纯阳的辈分也只告诉了三代而已,西门吹雪只知道玄上为觉,觉上为冲。再往上的,他却是不知了。 太阴真人很是满意的打量了西门吹雪片刻,对他笑道:“果然天资卓绝,如今纯阳宫的后生里,你大抵能和觉慧那小丫头打个平手了。” 西门吹雪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觉慧”是君瑄的道号,他微微沉吟一下,而后还是问道:“我却不及叶城主。” 闻言,太阴真人摆了摆手,有些感慨一般的说道:“你的师长应当跟你说过天眷者的传说罢?以一人遮蔽一世之光,使得一世之用剑之人永无问鼎第一之日。觉慧这样的天资和心性尚且压不过觉非,只因他本就是天道之外之人。” 这样的言语,是已经料定了西门吹雪没有敌过叶孤城的可能性,西门吹雪怎么能不皱眉? 太阴真人看着他微微变色的脸,却很是慈爱的笑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西门吹雪的头顶,缓缓说道:“我们纯阳之人习剑,有人是为了守护,有人是为了捍卫,却也有人是为了全然的喜爱。” 西门吹雪从未被人拍过头,本想要闪躲,可是太阴真人的话却让他停下了动作。 “我看得出来,你习剑,是因为爱剑。既然已经认准了这条道路,那么何妨一直走下去呢?觉慧和觉非走在和你不同的道路上,他们中有人比你走得时间长,也有人比你走得更加心无旁骛。可是,你看到的风景却是他们没有看见过的。这是你的道,你自己选择的,所以就只要走下去就好。” 太阴真人的声音之中带着被纯阳落雪经年浸润出的清冷,却不疾不徐,抚平了西门吹雪心头方才骤起的焦躁。 其实,太阴真人说的道理,君瑄曾经跟他说过。可是那个小姑娘太年轻了,对剑道的领悟远没有太阴真人深刻。君瑄自己尚且在懵懵懂懂之中,只能对西门吹雪稍作劝导。而如今太阴真人的一番话,却是让西门吹雪有了明悟。 如果说君瑄在自己都不知的时候为西门吹雪指了一道路,那么太阴真人便是为他拨开眼前迷雾,清清楚楚将那条路呈现在他的面前。 许久之后,西门吹雪吐出了一口浊气,眼中光华闪烁。横亘在胸中的心事骤然放下,他对与叶孤城一较长短的执着居然消减了许多。 ——留一知己在江湖。比剑论剑,问道论道,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吧。至于胜负,只要自觉有所突破,能否敌过那人反而并不重要。 “多谢前辈指点。”西门吹雪从蒲团上起身,对太阴真人躬身一拜。 西门吹雪本是个极为高傲,也不拘礼数之人,然而对于前辈,特别对他点拨一番的前辈,他还是有所尊重的。 太阴真人还坐在蒲团上,此刻,纵然西门吹雪俯身对她下拜,她也依然是仰头才能看清西门吹雪的身影。她仰着头,忽然就笑了起来:“你却不知你那觉慧师叔也是个小促狭鬼,她信里还说,若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一定会说:可否一战?” 说这话的时候,她刻意冷下声音,竟然将西门吹雪的语调学的十成十。 西门吹雪微微挑了挑眉,当真郑重道:“可否一战?” ——西门吹雪永远不怕向强者挑战,因为这是他的道。君瑄和太阴真人的点拨让他看淡胜负,却未曾消磨掉他的战意。 太阴真人气得瞪大了眼睛,半晌之后却笑出声来。她连连摆手,说道:“不成不成,贫道年纪一大把了不说,而且我长于紫霞功与养气之道,在剑之一途上,还不及我那徒儿冲夷,更勿论觉慧觉非那两个徒孙了。” 这一番话,太阴真人说的坦坦荡荡,丝毫不觉被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何不妥。就连西门吹雪都不由赞叹起这位长辈的心性。而他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位道号太阴的坤道,应是他的太师祖一辈。 “……” 这是深觉在辈分上又被欺负了的西门吹雪。 此时的西门吹雪还不知道,这种深深的郁闷将要伴随他许久许久。就连有一天他真的上了纯阳宫,看见那些眉须皆白的老者恭恭敬敬的唤君瑄一句“师叔”乃至“师祖”都不曾消弭这种郁闷之情。 还未等西门吹雪平复一下这种“天降太师祖”的心情,太阴真人忽然话锋一转,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开口说道:“听说你与觉慧和觉非平辈论交?” “……”西门吹雪无声默认。 “朋友之谊?” 西门吹雪点头。 “知己之义?” 西门吹雪再次点头,道:“我与叶城主本是神交已久的知己,与君瑄亦是共患难的朋友。”虽然上次在珠光宝气阁的刺杀本和他没有关系,西门吹雪留下也是为了帮助君瑄,但是到底是患难与共过,西门吹雪和君瑄也堪称是托付后背的朋友了。 太阴真人抚掌一笑:“甚好甚好,那他们有了些难处,这个忙你是要帮的了。” 西门吹雪面色微变。他的朋友经常会有些难处,而对于能够被他划在“朋友”范畴之内的人,譬如那个总爱惹麻烦的陆小凤,他总是不吝于出手相助的。然而,君瑄和叶孤城都觉得棘手的问题,恐怕不会是小问题了。 然而没有任何迟疑的,西门吹雪当即说道:“自当全力以赴。” 太阴真人拍了拍他的脑袋,摇头说道:“放心放心,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又一次被摸了头,西门吹雪的嘴角一抽,欺冰塞雪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了些微的裂痕。然而他终归还是没有动,只一双深邃的黑眸定定的注视着太阴真人,等待着她解释事情原委。 太阴真人却没有立即为他解释。她起身走到了房间外。紫金山本就是极高的山,凌云观又在紫金山巅,出门四望,他们的脚下便是细碎的云絮。太阴真人望着翻涌的云海,眼眸变得复杂而温柔。 半晌之后,她指着那片云海对西门吹雪说道:“你看着芸芸众生,若能安稳度日,虽然也有痛苦煎熬,可是不也强过山河倾覆,颠沛流离?” 西门吹雪垂眸,道:“本就是天地为炉。” “是啊,天地为炉,众生为铜,谁又不是在苦苦煎熬。”太阴真人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西门吹雪从未离身的剑,道:“你眼中只有剑,还未曾细细看过这浮生吧?” 也无需西门吹雪回答,太阴真人与西门吹雪平静对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而后郑重说道:“若为这你不曾入眼的浮生,赌上你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两位绝世剑客的名誉,你……可愿?” 西门吹雪闭上了眼眸,许久之后,他骤然睁开了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入纯阳,一世纯阳。固所愿也。” 闻言,满头华发的老者终于又一次笑了。她一向识人精准,这一次,她依旧没有看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0章 娘家也是很凶残的。 第四十章。娘家也是很凶残的。 君瑄和叶孤城抵达紫金山的时候,距离中秋节也只剩下了一天。 虽然太阴真人抢走了自家小姐的及笄礼的举办权,但是老管家也不打算含糊。他很有效率的调动了人手,一早就将及笄礼上需要的东西送到了紫金山上。 而花家男女老少们也不含糊,一早就赶往了紫金山,帮着太阴真人操持了起来。 凌云观是太阴真人的清修之地,多年以来只有她一人并两个粗使小道童居住,幸而当初建观的时候建立禅房不少,两家人马入住倒也不觉拥挤。 其实早在江南的时候,花家人便已经和叶孤城见过面了。。 花家的老爷和少爷们对叶孤城的印象极好,只觉此人和江湖传闻相去不远,是极高洁极让人敬仰的剑客。更难得的是此人虽然高傲,却礼数周全,自有一派大家教养出的贵气。花家的六少中也有人早就和叶孤城相识,更感念他照拂自家小姑姑多年,故而也算是宾主尽欢。 而到了花老夫人以及六位少夫人这里,她们对叶孤城的统一印象竟成了……这是什么人啊这!嫌弃之情就差当面表露出来了。 叶孤城与其师妹的传闻在江湖之中由来已久,男人或许大而化之,可是女人们却总是无法将这样的事一笔带过的。所以对于花家的女眷来讲,她们来见叶孤城,更多的是存了相看“女婿”的心思——且不论君瑄在花家的让人发笑的辈分,花家的老夫人自不必提,花家的少夫人们亦是将她当做妹妹,甚至女儿去宠爱的。 本来见叶孤城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花家的女眷们还是很欣喜的。可是在一旁瞧着他每次只用单字或者一个词语去回答自家老爷的问话,花老夫人首先就是不悦的皱起了眉毛。她总觉得,叶孤城的性子太清冷了一些。而太清冷的人,就难免不够体贴。 五少夫人看着自家婆婆皱眉,仗着隔着一道屏风,她故意小声跟身边的大少夫人说道:“叶城主这是……口疾?”不然怎么只能三个字五个字的往外蹦啊。 大少夫人一贯守礼,这时候也不由喷笑出来。伸手掩了五少夫人的嘴,大少夫人低声说道:“偏偏就是你促狭,仔细娘听了撕了你的嘴。” 说着,两人一齐看向满脸凝重的花老夫人,故作无辜的眨着眼睛。 知道这是两个媳妇儿特地在让自己开怀,一直绷着脸的花老夫人笑着去拍了拍两个人的头,嗔道:“行了行了,就知道淘气,你们都是孩子的娘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虽然花家的娘子军对叶孤城这个“女婿”不甚满意,然而花家到底不愿意失礼于人前。那次叶孤城来花家拜访,花老夫人最终还是带着少夫人们出去和叶孤城互相见礼。她那时候还想着;左右自己的小妹还小,谈婚论嫁也应当是几年之后的事情,如今也不急着给叶孤城脸色看。 只是花老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只是一个月不到的光景,江湖中居然已经传出了“叶孤城欲在其师妹及笄之后娶之”的传闻。 当这个消息传到了花家的时候,花家上下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特别是在他们家七童传信过来说叶孤城与平南王府牵扯不清之后,原本看好叶孤城的花老爷和花公子们也全部倒戈了。 因此,等到叶孤城带着他的小师妹来到凌云观的时候,等着他的除了但笑不语的太阴真人,剩下的便是集体绷着脸的花家老少。 西门吹雪坐在太阴真人身旁的次座默默饮水,与叶孤城四目相对的时候,叶孤城总觉得他的目光之中似乎多了一份……怜悯。 花老夫人看见了相携而来的两人的时候便笑着迎了上去。一把攥住君瑄的手,花老夫人状似非常自然的将人从叶孤城身边带走。 “小妹这一路辛苦了吧,嫂嫂亲手做了百花糕,都是极甜糯的,让你的侄媳妇带你去尝尝?”说着花老夫人对自家的儿媳们使了个眼色,四少夫人和五少夫人便一左一右的挽住了君瑄的手臂,生生将小姑娘拖了出去。 叶孤城身形微微一顿,终于没有阻拦。 一直到看不清君瑄的身影,花老夫人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拦住了要开口的花老爷,花老夫人坐回了位置,而后端起了手中的茶盏,对叶孤城道:“叶城主,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你们男人拐弯抹角的那一套。” 叶孤城心中已经知道大概,于是只道:“花夫人但说无妨。”他未叫老夫人,自然是随了君瑄的辈分。 “那老身边直说了。”花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冷声道:“江湖素传,城主欲娶我家小妹,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是。”叶孤城低垂了眸子。或许江湖传闻之中的一切都是师祖刻意为之,然而唯独这一条,的的确确是叶孤城的心之所愿。 ——他想要娶他的师妹,想让被他在膝头养大的小姑娘永永远远的留在白云城,想要照顾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对于叶孤城这样的人来说,爱情是“我若爱定,生死不离”。自从君瑄应下他的那一刻起,叶孤城便不打算再放手了。 “好!好!好!”花老夫人一拍桌子,笑容更冷:“咱们江湖人家,的确不必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小妹她还什么都不懂,叶孤城你堂堂一男子,又贵为一城之主,难道就会行那哄骗小姑娘之事情么!” 此言一出,叶孤城眸色便是一冷。他的心意只需对一人剖白,他的行事也从不惧旁人指点。只是,对方到底和他的小师妹有着血脉之亲。 叶孤城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却希望自己的师妹出嫁的时候被亲眷祝福。作为出嫁的女子,娘家便是她的底气。纵然君瑄并不需要这种保障,叶孤城也确定自己永远不会辜负了她,可是人心都是偏的——叶孤城偏心于君瑄,所以别人有的,她一定要有。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 沉吟片刻,叶孤城对花老夫人郑重说道:“我与瑄儿,是两情相悦。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二人皆无父母在世,婚事自是师门操持。” 说着,叶孤城对太阴真人微微一揖道:“此事师祖已允。” 的确,太阴真人虽然心系家国,却也不会拿君瑄的名节开玩笑。早些时候叶孤城便郑重对师门下上通报过此事,故此太阴真人才会借着君瑄的由头散布江湖传闻。 太阴真人是乐得看这个一直冷冰冰的徒孙被问难的,一直到叶孤城将她搬了出来,她才笑道:“他们师兄妹感情从小就好,觉非不会欺负觉慧的。” 花家到底身在江湖,花老夫人不认得太阴真人,只道她是叶孤城与自家小姑娘的师祖,花老爷却是隐约听闻过这位的,这位成名江湖的时候,他还尚且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传闻这位曾经以一身之力劝多位恶人向善,也曾一人斥退千军。 只是,江湖已经没有她的传闻许久了。 面上浮上一抹复杂,花老爷终于开了口:“若是小妹还是孤女,城主如此行事也无大错。然而如今小妹父母虽逝,却有兄长嫂嫂。城主是否不够妥帖?” 叶孤城还未说话,太阴真人便笑眯眯的接口道:“觉非这辈子就娶觉慧一人,身边又没个长辈操持,做起事来自然毛手毛脚的。花老爷你可怜他年纪小,多担待一些吧。” 太阴真人的三言两语,不仅为叶孤城解了围,还强调了叶孤城不会纳妾的事实。然而若是仅仅如此,花家的老少依旧是无法放心的。 三公子身在朝堂,对如今朝中的暗潮涌动也有所察觉。望向叶孤城,他直道:“叶城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素传您与平南王府私交甚密,此事已上达天听。城主自然是有大志向之人,小姑姑却只是妇孺。” 这话虽然看似隐晦,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明白了。毕竟,白云城主触动天听的“大志向”指的是什么,众人不言自明。 叶孤城只是微抿唇角,竟一时无话。 难堪的停顿弥散在了众人中间,花老夫人死死盯住叶孤城的脸,不错过他任何轻微的神情变化。 而花老爷以及花家的各位公子也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花家的五公子经常往来于江南与白云城,和叶孤城虽然称不上朋友,但是终归有些矫情。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城主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叶孤城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此事今日无法对诸位言明。假以时日,必见分晓。” 这话虽然是实情,可是在花老夫人耳中却怎么听都像是敷衍。脸上浮起了分明的怒色,花老夫人的讽刺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太阴真人看着面无表情的徒孙,只能抚额——想她大纯阳,怎么净出这种没有眉眼高低的傻孩子呢? 然而到底是自己的徒孙,这次也是被自己坑害了,太阴真人眼看花老夫人要发难,便出声为叶孤城解释道:“觉非这次的确是有难言苦衷,花夫人,你看这样可好?” 走过去将随时要怒起的花老夫人按在座位上,太阴真人继续道:“两个孩子也的确是两情相悦,这次觉慧及笄,咱们不如为他们两个订下婚事。左右只是订婚,待到觉非的事情结束了,你们做兄嫂的再为觉慧择吉日出嫁,可好?” 大安民风开放,只是订婚的男女若是有了不如意,是可以随意再许人家的。而太阴真人将叶孤城和君瑄成亲的日期交给花家订,也算全了花如令的面子。 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传说级别的人物,最重要的是想到自家小妹对白云城主的依赖情态,花如令攥了一下还想开口的花老夫人的手,终于妥协道:“如此,就先行小订吧。” 此言一出,一贯面无表情的叶孤城,居然罕见的表现出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一直在一旁围观的西门吹雪则安静的喝完了杯中白水,默默决定……他!这!辈!子!都!不!要!娶!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1章 想要给陆小凤预定一年份的蜡烛。 第四十一章。想要给陆小凤预定一年份的蜡烛。 无论叶孤城如何被花家的娘子军为难,有太阴真人从中调和,事情终于还是有了双方都比较满意的答案。而在紫金山的凌云观上,君瑄也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生辰。 八月十五的清早,君瑄就被薛冰从床铺之中挖了起来。她本就不是贪睡的小姑娘,然而今天却要比平时起得更早。薛冰第一次做赞者,竟兴奋得一夜未睡,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便冲到了君瑄的禅房。 薛冰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剥了干净,和她一道进入了紫金山后山的温泉。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君瑄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见她已经醒了,薛冰便凑过来将人用力的团进了怀里。 两个光溜溜的少女像小猫儿一样的互相蹭了一会儿脸,薛冰方才扶着君瑄的肩膀,语气中带上了难得的郑重的说道:“瑄瑄,生辰安乐。” 君瑄被她的一脸严肃弄得一愣,旋即却抿着唇笑了起来。 “干嘛啊,严肃一点啊。及笄是很重要的日子的。”薛冰半真半假的锤了君瑄一下,而后捧住了少女已经褪尽了婴儿肥的小脸,对她说道:“瑄瑄,今天你就要和叶城主定亲了呢,你准备好了么?” 君瑄毫不犹豫的“恩”了一声,在袅袅的水雾之中,小姑娘的嗓音尤为清澈动人。她说:“以后,我自当是和师兄荣辱与共,生死不离的。” 薛冰从未想过爱情是这个样子。荣辱与共的爱情对于她来说太沉重,在此之前,她只以为爱一个就是和他在一起,一起玩闹喝酒,纵马放歌。她不太理解自己的小伙伴的爱情,于是就只能祝福了。 所以她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君瑄的手,与她一道享受着温热的泉水的包裹浸润,再不多言。 而在温泉外捧着一身新做的衣裙的花老夫人却顿住了脚步。方才,她已经将自家小妹的话听了清楚。她们家的这个小姑娘啊,在他们都觉得她天真无垢,不通情爱的时候,却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小姑娘坚定的话语让花老夫人明白,君瑄或许对叶孤城并非是爱情,可是她是真的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要离开他的——纵然命途多舛,纵然迷雾重重,可是君瑄从来都是想和叶孤城在一起的。 叹了一口气,花老夫人却终于还是摇头轻笑了起来。 他们是小姑娘的亲人,自然想要让她过得比谁都快活。而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没了叶孤城,恐怕这个小姑娘永远都不会快活了。 她的小妹已经够辛苦了,作为家人,纵然花老夫人还是会担心,但是她明白,对于君瑄,他们就只需要送上祝福就好了。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花老夫人捧着那一身白底绣百花的衣裙向温泉旁走去。 在花老夫人和薛冰的帮助下,君瑄十五年来第一次脱去了道袍,换上了一身极为繁复的百花山河地理裙。那虽然是一身白裙,但是从腰肢到裙角都密而不乱的绣着各样花草,腰间斜探出的一枝海棠更是将少女本就柔软的腰肢衬得盈盈一握。 这是花老夫人和花家的六位少夫人亲手为君瑄绣出来的。按照大安的风俗,凡女子及笄,身上需着锦衣。而那锦衣需家中女眷亲制,参与制作的女眷越多,锦衣样式越是繁复,说明女子在家越是受宠。因为大安的女子大多及笄之后便议亲,所以及笄当日穿的彩衣也是各家衡量女子的标准之一。 纵然君瑄就穿着如常的道袍,花家的夫人们也不相信叶孤城敢慢待了她们家的小姑娘。然而相处日短,君瑄又从来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性子,她们这些亲人能够真正为这个刚回归花家的小姑娘的做的事情太少了。 他们给不了君瑄太多东西,但是至少,别的姑娘家应该有的,她们家的姑娘也要有——不仅要有,而且还要得到最好的。 于是就有了这件彩衣。花家的每一位夫人都动了手,就连从来都不动针线的五少夫人都生疏的绣了一朵小花。 穿好了衣裙,花老夫人细细将君瑄的一头墨发梳顺。最终,在薛冰和花家女眷的簇拥之下,披散着一头长发的君瑄被带到了前厅。 在前厅之内,太阴真人已经摆好了案几香台。叶孤城身后负着两把剑,手捧着一个匣子,站在太阴真人身侧。而花家的公子和老爷们坐在太阴真人右手边,他们的对面则坐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 众人已经等候多时,陆小凤有些坐不住的频频起身瞭望,引得花满楼都微微皱眉。没有法子,花满楼只得对他说道:“陆小凤,我娘和嫂嫂们也操办过几场及笄礼了,不会误了时辰的。你安生些吧。”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刚想开口调笑两句,可是看着一脸冰霜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他只能讪讪笑笑,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在没有酒,朋友也不理他的情况下让陆小凤枯坐这么久,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又过了半晌,正厅的大门终于被人推开。在一众身着各色衣裙的夫人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身白裙的君瑄身上。少女的脸上未施脂粉,可是眉目漆黑,唇亦不点而朱。她脸上的稚气仿佛一夕之间就褪了去,如今这个女孩当真是夺尽八荒殊色,只以眉目便能倾倒一座城池。 隔着一群人,君瑄和叶孤城遥遥相望。四目相对之时,蓦然就有温暖的情谊流转。 他们目光一触即分,君瑄和叶孤城各自垂眸。在花老夫人的牵引下,君瑄跪在了太阴真人的面前。 在一连串的唱和与祝辞之后,太阴真人打开了叶孤城手中捧着的盒子。那里是一支羊脂玉钗,那支玉钗通体雪白,入手温润如酥。上端不知以何种工艺坠了一颗玲珑滚圆的珍珠,泛着粉红的色泽。 太阴真人这是第二次为人举办及笄礼,也是第二次为人带上这根簪子。那第一个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叶孤城的娘亲,太阴真人的首徒。 按照大安的习俗,女子及笄之时若是许了人家,那么行礼用的发钗就需要男方准备。叶孤城将他的母亲的簪子送予君瑄,也是将白云城“城主夫人”的位置交于她手中的意思。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太阴真人仔细将君瑄的长发挽起,然后插|上了这根珍珠发钗。薛冰在一旁高声唱和,少女清脆的声音飘扬在凌云观中。待到她唱完这段古朴的祝辞,君瑄的及笄礼便完成了。 及笄礼成,前厅庄严肃穆的气氛骤然散开。 太阴真人拉了花老夫人和花老爷去内殿。他们三人中虽然有武林名宿,也有纯阳隐士,但是到底都是高龄之人了,忙活了整整一上午,难免有些疲累。太阴真人是很体贴的主人翁,便在自家徒孙的及笄礼一结束,就请花家二老去内殿休息,喝些茶水,吃些点心。 至于前厅的那些小辈,且让他们各自闲话,少了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这些孩子反倒自在些。 眼见着长辈们已经走了,陆小凤原本坐着挺直的脊背一下子软了下去,他靠着椅背喝了一大杯茶水,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原来参加姑娘的及笄礼是这么累人的事情啊。幸好邀请我参加及笄礼的姑娘不多。” 薛冰狠狠瞪了他一眼,也端着一杯已经半凉的茶水猛灌了一口,这才说道:“瑄瑄,我唱的在调上吧?我可是第一次做赞者,就怕唱错了。”说着,她便可怜兮兮的蹭到了君瑄身边,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尽力无视叶孤城冰冷的目光。 “恩,冰冰唱的很好。” 君瑄用手中的帕子帮薛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微微弯起了嘴角。她很少有何年龄相近的女孩子接触的机会,像是薛冰这样炽热的女孩子就更是少见。当日她和师兄一道诛杀了红鞋子中的女子,让君瑄一度有些不知如何再面对薛冰。 君瑄从不做亏心之事,她自问自己剑下无一冤魂。然而她见过薛冰是如何信赖公孙兰,作为亲手杀了公孙兰的人,君瑄觉得自己可能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然而薛冰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没有和君瑄大吵大闹,乃至兵刃相向。她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三天,期间陆小凤去找她,跟她讲述了公孙兰犯下的罪过,也跟她讲公孙兰是如何为了脱身便对醉酒的她出手的。薛冰听后没有多话,被赶出了屋子的陆小凤却听见了屋子里轻微压抑的啜泣声。 ——这个姑娘被辜负了,被自己看做亲姐姐的人辜负了。 薛冰是个骨子里离经叛道,带着股邪劲的姑娘,所以她或许可以原谅公孙兰对寻常百姓出手的恶行。然而仅是为了挑拨陆小凤和君瑄,她便能够对毫无反抗能力的自己出手,薛冰的心是真的冷了。 到底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薛冰她因为公孙兰对自己“好”而想要投桃报李,也很容易因为公孙兰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恶”而对她死心。 看着薛冰和君瑄,方才帮着君瑄打扮的花家少夫人们也笑了起来,其中和君瑄关系颇好的花四少夫人伸手轻轻点了点君瑄的额头,笑着打趣道:“小姑姑就知道心疼自己的小姐妹,可怜我们这些侄媳妇们忙活了一早上,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呢。” 君瑄骤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倒是一旁的叶孤城居然开口道:“观中小童已备下茶点。” 随着他的话,两个小童便走上前来,对花家的少爷和少夫人们行了一礼,引众人去厢房休息一下,垫垫肚子。 很快,方才还坐满了人的前厅便只剩下了叶孤城和君瑄,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还有特意留下来的花满楼这几个人了。 终于送走了花家战斗力可怕的娘子军,陆小凤虚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冲着君瑄调笑道:“难得见小道姑不穿道服啊。” 闻言,君瑄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却说道:“好重。”那语气之中,居然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陆小凤一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脸严肃的吐槽的咩萝……好萌好想捏 赌一毛钱调戏城主家的咩萝的陆小凤会很快悲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2章 城主这是……吃醋了? 第四十二章。城主这是……吃醋了? 笑过之后,陆小凤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将它扔给了君瑄。 “那个,小道姑生辰安乐啊,我这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这是我年轻的时候猎的一条火蟒皮做的鞭子,虽然你是用剑的,但是天下武功万类归一,这玩意也轻便,万一那天你被人卸了剑,这也算是有个抵挡的武器。” 陆小凤说得很是轻巧,可事实上火蟒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物,只生长在南疆,它以人为食,极为凶悍。火蟒皮极为坚韧,刀剑不能断之。且火蟒皮还有御寒奇效,数九寒天之时只要怀揣一小块,周身都会暖洋洋的。 当年陆小凤遇见的这条,也是他九死一生方才杀死的。剥了蛇皮,陆小凤又请他的朋友妙手老板朱停做了条鞭子,这鞭子和寻常鞭子有些不同,缠在手臂上极为贴合,即使身着的是轻薄的夏衫也看不出痕迹。 这条火蟒鞭子他一直仔细收藏,如今却送予了君瑄。陆小凤是老江湖了,他知道君瑄剑术精妙,然而江湖难测,这个小姑娘又总是游走于危险的边缘,若是真有人想要对付她,下了她的剑就很是不妙了。 陆小凤送君瑄这条鞭子,也是存着为她“留一手”,以防不测的意思。 君瑄抬手接过陆小凤扔过来的鞭子,好奇的在手中翻看了半晌,仿佛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用法。陆小凤见了,便把君瑄拽了过来,把她的袖子往上一抹,三下两下就帮她缠了在了手臂上。 陆小凤的动作太快,再加上陆小凤本身只当君瑄是个黄毛丫头,也无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所以就连他自己都几乎没有觉出有任何不妥。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叶孤城冷冽的目光实在太有存在感,吓得陆小凤一下子便松了手,瞬间退到离君瑄五步之远的地方。 薛冰的目光在他们三个人中间来回晃了晃,不由有些促狭的冲着叶孤城笑了起来。 凑到君瑄身边,她也掏出了一条素白的长绫,那条长绫看似纯白,却是用银线绣出了精致的云纹。 她一边环住君瑄的腰帮她系上,一边说道:“瑄瑄,我看你白衣服挺多的,特意央我奶奶帮你做了这个,这长绫里掺了金纹雪蚕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以当武器用,而且舞起来也漂亮,比陆小凤的那条鞭子什么的实用多了。” 说着,薛冰还特意看了陆小凤一眼,满眼的挑衅。 总不能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面对薛冰的挑衅,陆小凤只能摸着胡子,无奈的笑了。 叶孤城十分确定薛冰是个姑娘,也知道自家师妹难得有一个年龄相近的闺中密友。可是,看着那总是想往自家小师妹身上扑的少女,叶孤城的眉头还是忍不住想要皱起来。 伸手将君瑄拉到了旁边,叶孤城对薛冰微微颔首道:“薛姑娘有心。” 如果城主大人的脸不那么冰冷的话,或许这道谢会更加真诚一些。 薛冰或许并没有见识过许多男人,但是却知道,只有一种情形才能让一个男人露出这种隐忍又憋屈的神情,那就是……他!吃!醋!了! 心中暗觉好笑,然而薛冰见好就收——毕竟白云城主不是能够任人作弄的人。薛冰飞快的伸手捏了捏君瑄柔滑的小脸,然后便退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身后。 花满楼看不见叶孤城的脸,却感受到了他散发出的冷气。“看”了一眼躲到自己与陆小凤身后的少女,他顺势走到了君瑄面前。 伸手递给君瑄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花满楼温声道:“这是早些年五哥行商西域得的避毒珠,后来又用神医的方子九煮九浸。寻常的□□麻药春……咳,总之避毒效果很是不错。小姑姑行走江湖,只带着防身吧。若是真遭了歹人暗算,捏碎了吞掉也能缓和毒性。” 花满楼眼盲之后,花家的几位哥哥就为他遍寻自保之物,这避毒珠便是得来最不易的。花满楼想着君瑄身在江湖,总是比他一个男子更加危险的,所以在和五哥商量过之后便将此物转赠。 君瑄却是连忙摆手,不肯接受。 “七童也是江湖人。”小姑娘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脸上却带着不容否决的坚定。人和人的情感都是相互的,纵然君瑄生性冷清,却不是没心没肺之人。花家人对她的回护之心她感念于心,花满楼目盲,显然更是需要这避毒珠的。 花满楼一贯温和,这次却很是强硬的将那打好络子的避毒珠挂在了君瑄的腰上。 陆小凤也在一旁帮腔道:“小道姑啊,你侄子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天底下哪有什么毒能逃过花满楼的鼻子呢?” 实在推拒不过,君瑄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道了谢,将东西收下了。只是,她却在心中暗暗决定再为七童寻一个更好的避毒法子。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看他们笑闹的西门吹雪也走了过来。陆小凤看了他一眼便打趣道:“我说西门,你要是也送小道姑礼物的话,可得抓紧了啊,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西门吹雪抬眸瞥了陆小凤一眼,只是从桌边拿起一个长盒,递到了君瑄面前。 “软剑。触类旁通,上手不难。”西门吹雪素来寡言,此番话语也不是很多。 长盒被打开,里面是一柄长不过二尺的软剑。那柄软剑通体雪白,软若丝绸。然而只需要内力一吐,那看似柔软的短剑便会韧如精钢。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薛冰以及花满楼绝迹没有商量过要送君瑄什么礼物,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蔽轻便的武器或者防身之物。他们知道君瑄已入了江湖,同为江湖人,他们只能尽力帮助君瑄自保——他们无法劝君瑄远离江湖,所以只有这个小姑娘手中握着的东西越多,他们这些亲友才能越安心。 在场的人各自送了君瑄礼物,唯有叶孤城还没有动作。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孤城身上。 叶孤城一身白衣,身后负着两柄长剑。在场的人除却花满楼外都能认出来,在那两柄剑中,有一柄是叶孤城的乌鞘长剑,而另一柄剑却是属于君瑄。 他走到了君瑄身前,俯身为她挂上了一方通体雪白的玉佩。那个玉佩不知是何种材质,正中有一道通体火红的天然形成云纹。 叶孤城抬手抚上君瑄发间的珠钗之上,言道:“此为白云城内库钥匙。”而后,他托起君瑄腰间的玉佩,又道:“此为白云城城主令。”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在一片静谧之中,叶孤城的声音忽然掺上了化不开的温柔。他轻轻的抚上了小姑娘的脸,带着三分笑意的说:“瑄儿,倾城以聘之,你可愿?” 君瑄愣愣的看着叶孤城,半晌之后才蓦的笑开。她伸手环住了叶孤城的脖颈,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师兄不是说了,要等我长大么?”语气中带了三分嗔,却是难得的小女儿的娇态。 叶孤城勾起了嘴角,将小姑娘环得更紧。 就在这个时候,太阴真人推门进来,瞥了了抱作一团的两个徒孙,她翻了个白眼,而后便对其余的人说道:“走走走,孩子们忙活一上午都饿了吧?快去吃饭去吧。” 长辈催促,众人便不再耽搁,随着太阴真人一道前往凌云观的后厅用膳。 正是中秋,又是君瑄的生日,众人的兴致都很是高昂,不多时候,席间就是一派觥筹之声。纵然有君瑄、叶孤城以及西门吹雪这三个天然冷气,然而有陆小凤和花家的几位公子在,后厅中的气氛依旧非常热烈,时常传出男男女女欢畅的笑声。 宴酣酒满之际,后厅的门忽然被叩响。两个小道童去开了门,便见一队人马抬着八十余口红木箱子。他们并没有进后厅,而是在凌云观的院中停了下来。待那些人将八十口红木箱子放在地上,便听见一个女声从那队人马中传来。 “欧阳情遵主人之令,奉上绣花大盗所盗镖银八十万两,遥贺君姑娘芳辰。” 说着,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后厅外对君瑄盈盈一拜,而随她一道来的男子也但膝而跪,齐齐说道:“祝君姑娘生辰安乐。” 君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仍然走到了后厅外。她的目光扫过满满一院的红木箱子,对欧阳情说道:“你并非红鞋子的人?” 欧阳情对君瑄再行一礼,温软笑道:“婢子的主人另有其人,姑娘日后自知。”停顿一下,欧阳情对君瑄继续说道:“说来,婢子还需谢过白云城主当日不杀之恩。” 君瑄微微颔首,当真不再深究。她只对欧阳情说道:“替我谢过你家主人。” 欧阳情道:“我家主人说,他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君姑娘不必挂怀。”说着,她打了一个手势,便与那队汉子一道迅速退了出去。 君瑄也未拦她,因为她看见了那个方才与欧阳情一道出现的身影。那是一个一身青色道袍的女子,周身素净,只有头上插|着一直紫玉钗。 来人竟是江轻霞。她看起来比前些日子还要消瘦一些,神态里却有了莫名的轻松。她对君瑄行了一个道礼,一如初见一般的道了一声“君道友。” 君瑄亦回一礼。 江轻霞没有进凌云观,而是远远站在凌云观外。她只是轻声说道:“君道友生辰安乐。”而后竟无他话,转身而去。 君瑄有些莫名,却听跟出来的陆小凤说道:“她被金九龄喂了毒,需要定期服用解药。金九龄归案之后,我翻了他的住处。他留下的解药只够江轻霞活三年了。如今她离了红鞋子,又时日不多,就离了笔霞庵,想陪着江重威过平淡的日子了。” 带上一丝感慨,陆小凤接着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江重威不是她哥哥,而是她的未婚夫。两个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才不能在一起,不过如今,那些都不重要啦。” 说着,陆小凤伸手拍了一下君瑄的肩膀,似乎有很多感慨想要对她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随意的挥了挥手,陆小凤又嚷了起来:“好了好了,你得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快点请我去再喝两杯?” 君瑄随着陆小凤回转,目光却落在了厅中端坐的白衣男子身上。叶孤城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君瑄,在一片熙攘之中,两人抬眸凝望着彼此,最终绽开了一抹只有彼此才知晓的笑。 幸好,他们从未想过放开彼此。能够一路相知相守,这就是幸运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3章 开启京城新地图。 第四十三章。开启京城新地图。 欧阳情的神秘的“主人”送来的八十万两白银,并没有在君瑄的生日宴上泛起什么波澜。大家默契的没有多问,就这样将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揭了过去。 只是对于江轻霞,君瑄还是有些唏嘘。从她坐回座位,小姑娘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叶孤城的衣角。叶孤城见了,便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攥到了掌心。 叶孤城知道君瑄为何如此。这个他养大的这个孩子□□心清净,真的论起来,这可以说是她见过的第一对即将生离死别的情侣,在此之前,君瑄甚至没有所谓“离别”的概念。 一直到宴会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的各自回房休息,叶孤城方才有和君瑄单独叙话的机会。在紫金山极为清浅的月光中,他带着君瑄在师祖悟道的松下蒲团上坐定。 “师兄,很多事瑄本不当问。”君瑄从叶孤城手中接过自己的剑。低头理了理身上的长裙,君瑄咬了咬唇,终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只是平南王府之事兹事体大,师兄可有章程?” 叶孤城沉默半晌。今日是他二十余年难得欢喜的日子,在这一天,他爱的姑娘终于将要冠上他的姓氏。然而,这一天也同样意味着,横亘在他两世的心事已经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刻。今夜之后,他便将起程至京城——他前世的殒身之地。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孤城为那一日准备了整整二十年。而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已经不再是空无一人。 眼前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将要与他同赴盛京,而后生死相伴,荣辱与共。 他的姑娘已经太辛苦了。如果可以,叶孤城想要君瑄一直是被他养在膝头的小小少女,不谙世事,一心向剑。然而终归不能,于是叶孤城就只能尽力为君瑄遮挡这风雨飘摇的江湖中的风风雨雨。 叶孤城知道,只有自己一直站在这江湖的高处,他才能永远的庇佑他的小师妹。 ——他只有活着,不是声名具裂的死去,不是改名换姓的苟且偷生,而是霁风朗月高高在上的活着,那个如今顶着“叶孤城的师妹”,日后会是“白云城城主夫人”的小姑娘才能真正安全。 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复杂情绪,叶孤城最终只是轻轻摸了摸君瑄的头。他说:“相信师兄。”而后,再不多言。 君瑄相信叶孤城么?答案是肯定的,她相信叶孤城,甚于相信自己的剑,也甚于相信自己。所以她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山中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叶孤城担心君瑄着凉,故而并没有带她在外久坐。不多时,两人便相携而去,唯有松下的蒲团上的浅浅凹痕才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两个人坐过。 京城距离紫金山不过三日的路程,而叶孤城之所以这样早的就要赶到京城,却是因为要秘密和平南王父子会和。 借着江湖人士齐聚紫金山的机会,平南王父子也悄悄潜入了京城。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花费重金秘密训练了一批死士,君见深之所以请求叶孤城拖延一月的比剑之期,正是需要时间将这批死士渗透入皇宫之中。 将比剑之期拖延一个月,太阴真人在叶孤城有所行动之前已经办妥了这件事。以太阴真人前隐门之主的身份,叶孤城很肯定平南王父子的所作所为,皇帝已经全部知晓了。 叶孤城之所以同意参与到绣花大盗的案子中来,是因为他从前世就知道,金九龄机关算尽,事实上却早已入了君见深的局罢了。 平南王世子,这个一直被他的父王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人,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不学无术。至少,在谋略心计方面,他还是有些天赋的。 在绣花大盗一案上,他刻意用明珠一箱引诱金九龄入王府偷盗,继而将公孙兰推到了众人面前。这是一招绝妙的丢车保帅——红鞋子的身后便是平南王府,这些年来她们为平南王府收敛了大量钱财,这些钱财自然是为了他们的“大业”准备的。牺牲公孙兰,将平南王府摆在“苦主”的位置上,任谁也不会再想到他们两者之间的联系。 毕竟随着红鞋子越做越大,朝廷已经对这个组织上了心,再加之公孙兰已经隐有反心,以为她可以和平南王府抗衡,所以君见深果断舍弃了她。金九龄以为自己是将公孙兰拉出来脱罪,却不知道其实是为君见深解决了心腹大患。 君见深如此心计,实在是远在其父之上。这也是叶孤城一直小心提防君见深,不教他有机会接触君瑄的原因——叶孤城并非怕了君见深,只是他已经有了软肋。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少不得要小心几分。 君见深一直觉得,自己用君瑄来挟制叶孤城,简直是一招绝妙的棋。最初的时候,他肯拜君瑄这个比他都小了许多的女子为师,不过是想要有借口留在白云城中罢了。未曾想多年之后,叶孤城对君瑄情根深种,恰好将把柄送到了自己手里。 中秋一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紫禁之巅论剑的消息便已经传遍江湖。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行踪也便成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保险起见,白云城的所有马车都遮掩了标记,侍女和侍卫的人数也大幅度的缩减了。 一入盛京,叶孤城便和君瑄暂别。只带了一个侍卫,叶孤城去寻平南王父子商议计划中的最后细节。 白云城的侍卫虽然多,但是能在叶孤城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君瑄自然都是认识的。看了一眼那个一贯很沉默,跟在自家师兄身后就像是背景一般的侍卫一眼,君瑄有些奇怪的对老管家问道:“忠叔,这个侍卫有些眼生。” 自家城主一走,小姐就不好好吃饭了。正致力于让君瑄多吃半碗饭的老管家抬头一瞥,随意说道:“可不是,他是小姐离家的那段时间才入府的,也不知怎么得了城主青眼,城主很器重他。” 忽然想到了什么,老管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对君瑄笑道:“看我这记性,怎么还叫小姐呢,该改口叫夫人了。” 君瑄一愣,半天有些反应不过来。夫人什么的…… 她在和师兄互通心意的时候没有害羞,在亲友见证下和师兄相拥的时候没有害羞,在问师兄什么时候娶自己的时候没有害羞,却在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的一句“夫人”面前不可抑制的红了脸。 眼见着君瑄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半天也不知道夹一口菜,叶嬷嬷瞪了老管家一眼,嗔道:“浑说些什么呢,还让不让咱家小姐好好吃饭了。”亲自给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夹了一朵香菇,叶嬷嬷慢悠悠的说道:“改口是早晚的事情,等找个正式的日子,咱们城主府上下一道改了就是了。” 老管家嘿嘿一笑,连连认同:“很是很是,咱们府里一起改了才好。” 君瑄慌忙埋头塞了一口饭,她顶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再也不肯抬头对上叶嬷嬷与老管家的欣慰目光。 艰难的吃了这顿饭,君瑄几乎是逃一样的回到了房间。 这次她和师兄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住在白云城在盛京的别院。但是老管家早已另外盘下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虽然不及白云城的别院豪华,却胜在清净雅致。 自家城主和小姐终于修成正果,虽然只是小订,但是老管家却很是乖觉的将两个人的房间安排在一起——反正在白云城的时候,城主也总是在小姐房间里哄小姐睡嘛。老管家心里这样想着,便毫无心理以压力的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至于你说那是君瑄八岁之前的事情……对不起,老人家的记性不太好,记错了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啊。 君瑄对需要和师兄睡一间房间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一进屋,视线便落在了桌子上放着的一页白笺之上。 那页白笺上细密的写着蝇头大小的正楷,落款的“霍”字说明了它的来历。君瑄将那页白笺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之后方才点燃了烛火,将它焚毁。 思索了片刻,君瑄取来纸笔,也写了一行字后便将之装进了信封。末了,还取出一方小印,盖在了信的封口处。随后她同样将那封信放在桌上,而后转身出门。一盏茶的功夫,桌上的信件果然没了踪影。 那个印章是君瑄的私印,只是她的姓氏而已。然而设计得却有几分别致,“君”字的口变成了一朵流云,让那个简单的文字仿若变成了一种图腾一般。君瑄盖上了自己的私印,说明此事是她的私事。信上所写的也并非是她的命令,而是请求。 霍天青接到手下呈上的君瑄的信的时候,看着那个小小的标记,他不由的轻笑了起来。 这就是君瑄。 之前他们分明已经说好,君瑄救他一命,此后他为君瑄效力。霍天青本以为自己和君瑄主仆相称,便会在她面前矮上一等。然而这个小姑娘却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即使他在她那里已经得到太多的东西了。 天禽派的复兴和青衣楼,霍天青的每一步都可以说是仰仗着君瑄,然而君瑄对他下的唯一一道命令便是“不扰民生,但看天下”。她只要求他整顿青衣楼,停止草菅人命的生意,而后便静静看着市井中事便可以。 霍天青觉得,这才是君瑄最可怕的地方。她从未想过拿捏人心,可是在不觉之中便已经收拢了人心,让人对她心悦诚服了。 而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措辞,只为了管他借一队五十人的人马。且不说以青衣楼的势力,五十人不过是轻而易举。便是作为青衣楼的真正主人,又如何连五十人都不调动不得了?君瑄所做一切,只是因为对霍天青的尊重罢了。 如此被人敬重,霍天青只觉心中熨帖。不再耽误,他当即就清点了青衣楼之中武功最强的五十人,悄无声息的给君瑄送去了。 此时,八月将尽,盛京中隐藏着一片躁动与狂热,正是山雨欲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4章 小道姑也会生气的。 第四十四章。小道姑也是会生气的。 陆小凤本来是很高兴的。 八月十五的时候,他没有吃到月饼,但是却参加了朋友的及笄宴。不仅仅是及笄,而且还是定下婚约。订婚的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这种提前喝喜酒的感觉,让陆小凤觉得很是新鲜,也很是欢喜。 可是当君瑄的及笄宴结束之后,当他听见了江湖中的传闻了之后,陆小凤真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凌云观中无人提及,等陆小凤下了山之后,方才听到了那句传遍了江湖的“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之前金九龄说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的时候,陆小凤只当他是为了诓自己离开。而叶孤城又刚有了未婚之妻,陆小凤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可是,事实如此,陆小凤连劝慰自己不相信的理由都没有了。 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叶孤城亦然。这两人都是绝世的剑客,若是相逢,又岂能两全?特别是陆小凤真正见识过叶孤城的剑之后,他已经确定,这两个人若是交手,西门吹雪的胜算不足三成。 而西门吹雪若是败了,便是死。 陆小凤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朋友去送死?然而他无法阻止这一战。正因为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更不能阻止。 八月十五一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不见了踪影。陆小凤没有办法,只得决定先到盛京——终归九月十五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会出现在太和殿上的。 他抵达盛京的时候,已经是八月的末尾。 他的心头积压了许多事,可是就是心中有太多的事情,他总是要吃饭的。离开京城许久,陆小凤却仿若从未离开过一般。他驾轻就熟的找到了一处豆汁摊子上,要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豆汁,又叫了一盘夹了猪头肉的火烧。 日头还没有升起,八月的盛京总有一种灰蒙蒙的色调。透过熬煮着豆汁的大锅上冒出的水汽,陆小凤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面目有些狠戾的中年人,他奔过来的时候,陆小凤敏锐的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麝香与酒气。 高大魁梧,干练残酷,这样的中年人整个盛京本也不多,而陆小凤恰好认识一个——李燕北,这个男人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京城中最有权势的几个人其中之一,而如今,经过十多年的吞并蚕食,他几乎将半个盛京掌握在手中。 李燕北是陆小凤的朋友,他们也有很多年未见了。 陆小凤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火烧,滚烫咸鲜的肉汁浸润了无味的火烧,油脂的香甜让人觉得格外满足。陆小凤三口两口的将手中的火烧吃了大半个,这才低声嘟囔道:“哎呀哎呀,我陆小凤的朋友那样多,为什么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有着这样那样的麻烦?” 虽然是嘟囔,但是李燕北已经将他的话听得真切。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李燕北剧烈的喘息着,口中呵出一片白雾。他已经习惯每天清晨都在自己的地盘里疾步快走,但是显然,今天他不是在快走,而更像是……逃跑。 让李燕北在自己的地盘上逃跑,这简直是九五之尊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可是偏偏却有人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已经持续了有段时间了。 不过今天,李燕北遇见了陆小凤,所以他已经不必逃了。 他坐到了陆小凤旁边,也要了一碗豆汁,一饮而尽。李燕北并非生在盛京,但是他在盛京生活了快三十年,对京城中的所有事物都已经习惯了。唯有这豆汁,是他始终都无法适应的玩意。这一次他能一饮而尽,可见是渴极了。 “哎,李兄啊,你这是欠了哪个娘们的过夜费,让人追了两条街?”陆小凤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燕北大口灌着豆汁,连自己手中的猪头肉火烧有忘了。 李燕北已经喝了一大碗豆汁,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抹了抹嘴,他冷笑道:“两条街?我被一小娘们儿追了整整二十条街!连着小半个月,天天如此!” 陆小凤更惊讶了,他下意识的问道:“那你不会改了你这早上遛弯儿的毛病?”不出门,总不至于再被人追着跑了吧? 李燕北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无计可施的窘迫,他喘了喘,苦笑道:“我若是不出来,他们那伙人便要掀我卧房的屋顶,不瞒你说,我的十二所别馆已经没有一所屋顶完好的了。” 李燕北没有说的是,若是他被掀开了屋顶还不出来,那他们就要从屋顶往屋里倒粪水。与其被那样恶心,还不如出来跑两圈呢。 闻言陆小凤却来了兴致,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她追你就跑?” “不跑怎么办?等着被她刺个透心凉么?” 话音未落,李燕北就如同被烫了屁股一样一跃而起,使了一个鹞子翻身,有些狼狈的往后退了步。还未等他站定,他只觉一股寒凉顺着脊背爬起,一点寒芒就这样直直向他刺来。 李燕北并不担心那一点寒芒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只是直直往前跑去,却没有费心闪躲。这样的寒芒已经如影随形的追在他身后小半个月了,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死对头派来暗杀他的。可是日子长了,他也琢磨出了一点味儿来——对方并不想杀他,只是想看他变得狼狈,他每天早上被追逐的长度是和他的狼狈程度是成反比的。 在江湖之中,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耍弄人玩的事情,就是魔教妖女也做不出。 偏偏对方还是一身道袍,无论从面容还是武功路数上都和魔教扯不上关系。甚至,在李燕北跑的时候无意间撞到了早起摆摊的商贩的时候,那个小道姑还会停下道歉赔偿。 李燕北当然想过找人保护自己,可是当他看见自己重金聘用的手下被捆好扔在门前的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 技不如人,就只能任人宰割。这是江湖的规矩,李燕北这样的老江湖自然懂。 这一次,他遇见了陆小凤,所以便没有如往常一样沿着路往前跑,而是绕着陆小凤,不远不近的闪躲了起来。 秋日的凉风让陆小凤手中的猪头肉火烧上凝结了一层白花花的油脂,再也没了胃口,陆小凤将吃剩的火烧仍在盘里,眯着眼睛看着李燕北四处逃窜,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默默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仿佛说了李燕北是被花娘追?艰难的咽了一下唾沫,陆小凤只能祈祷君瑄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胡言乱语。 从怀里掏出个忘了哪个姑娘塞给他的帕子,陆小凤很是殷勤的把自己身边的凳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等他擦完的时候,李燕北已经在地上滚了两滚,身上也被剑刺破了好几处。当然,只是衣服被刺破了,他的身上一道血痕也无。 平南王府的那夜之后,陆小凤再不敢胡乱去夹君瑄的剑。望着那道轻灵的身影,陆小凤朗声说道:“我说小道姑,你追着李兄刺有什么好玩的?难道他比我这个朋友还有意思些?” 陆小凤显然有心出言调和,君瑄已经认下他这个朋友,所以便当真收了剑。 走到陆小凤身边的凳子上坐定,君瑄将自己的剑横在膝头。她一贯没有什么表情,此刻陆小凤却觉得她看向李燕北的眼神中带了些愠怒。 小姑娘星眸含怒,本来因为年幼而只得展露七分的颜色,此刻已经生生变成了十分,且带上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的意味。在这样的君瑄面前,就连陆小凤都不敢太过调笑了。 这时候,李燕北已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他们对面的桌上坐定了。他到底纵横京城二十多年,本就不愿让人看轻了自己。 一时之间,三人各自占据桌子一边,呈对立之势。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一股难言的尴尬蔓延在空气之间。 幸而,有陆小凤的地方总不会沉默太久。 陆小凤打破了这片沉静,虽然他只是招呼店家撤走了他方才用的碟碗。店家手脚麻利的将桌子收拾干净,陆小凤这才故作轻松的冲着君瑄问道:“哎,我说小道姑,你追他做什么?” 君瑄沉默了一下,如实道:“泄愤。” 她是纯阳弟子,讲究道心平稳,无怒无争。此番行事,已经和自己的行事准则相悖。她不愿对自己的朋友说谎,故而被陆小凤问起的时候,君瑄虽然有些惭愧,但是却还是说了实话。 只是这话也太过直接了一些,简直将陆小凤和李燕北都噎得喘不过气来。 李燕北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攥紧了自己的双拳,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冷意:“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姑娘明示,李某到底得罪姑娘了?” 他十分肯定,自己之前分明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更勿论跟她结怨了。纵然是结怨,也该是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如今这般……算是什么事儿啊? 君瑄淡淡的瞥了李燕北一眼,说道:“紫禁之战,以白云城主和万梅山庄庄主的生死做赌。你下了注,这便是得罪了我。” 李燕北的脸涨得通红,他觉得自己简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戏弄,狠狠一拳砸向桌子,他嘲讽道:“紫禁之战前无古人,整个盛京有几个江湖人没下注?你还能一个一个的都收拾一遍?” 且不论他不知眼前这个小女孩有什么立场插手此事,就是但从人数上来看,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够与这么众多的武林人士为敌。 却不想,君瑄听见李燕北的质问,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我能。凡是下注的,都逃不了。”说着,她又补充道:“我不要他们的命,但是小惩大诫,总是要有的。” 这简直是李燕北听过的最可笑的大话了,可是偏偏,面对着眼前少女认真笃定的神情,他居然不知如何反驳了。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总觉得自己这一次,好像真的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5章 同盟太威武了肿么破? 第四十五章。同盟太威武了肿么破? 这一刻,李燕北脸上的所有表情都被清空。他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神情面对面前的这个小道姑。 半晌之后,他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最近京中许多武林人士无故被殴,是你们干的?” 君瑄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在李燕北的些许茫然之中,君瑄解释道:“只除了城南杜桐轩。” 李燕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忿,他和杜桐轩是多年的死对头了,此次赌局他们二人下的注也最大,没有道理只有他自己倒霉。 虽然如此,李燕北却不敢在君瑄面前太过造次了。压抑了片刻,他还是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重重的“哼”了一声,李燕北冲着君瑄嚷道:“凭什么?难道你是他的帮手?” 君瑄自然不是杜桐轩的帮手,可是她没有必要和李燕北解释。她之所以专心来教训李燕北,是因为她发现,似乎已经有人对城南的杜桐轩下手了。 而且相比对方来说,君瑄的手段当真算得上是温和——至少,每天被迫跑二十条街的李燕北周身没有一丝伤痕,而已经十多天没有出现的杜桐轩却已经被刮光了周身的毛发,如今也已经少了两根手指了。 在这十多天之中,杜桐轩每日醒来都会发现自己身上少了点东西,毛发指甲之类的都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人剃掉,而左手的两根手指居然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了。毛发指甲尚可能是迷药所致,可是手指都被切掉了还没有直觉,这简直是鬼神所为了! 十多天以来,杜桐轩都躲在自己城南的宅子里不敢出来。无论他抽调了多少高手来保护自己,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还是会有物件离自己而去。而那些被他调来保护自己的手下,无一例外会被剁掉右手,扔在他的房间门口。 为了控制事态,防止自己地盘之中的人生了异心,杜桐轩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宅子封锁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如此一来,他的宅子便一直沉浸在血气与药味之中。 杜桐轩一生杀伐,一拳一脚的拼下了自己的地盘。对于鬼神之说,他根本不相信。可是如今他宅中的情况已经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他也本是风度翩翩且带几分文气的男子,几日的折磨,却已经让他脱了相。到了第十日,杜桐轩终于按耐不住,决定来找他的对手李燕北“商议”。其实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因为杜桐轩自信,在盛京之中能够用如此手段对付他的,除了城北的李燕北之外,并不做第二人想。 已经失去了两根手指,杜桐轩再不敢讲究什么面子里子。他索性也不虚张声势的下拜帖,而是用白色的长巾将自己的光溜溜的头皮裹住,着人抬了一顶灰黑色的轿子,急匆匆的就往城北而去。 他来的时间很是凑巧。就在李燕北坐在陆小凤的身侧,质问着君瑄的时候,杜桐轩裹得像个麻风病人一般的出现在了城北的街头。 直奔李燕北而来,杜桐轩坐在了李燕北的对面,也就是这个早餐摊子最寻常的四方桌子所剩下的唯一一边上。 杜桐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李燕北却还是认出了他。不仅认出了他,李燕北的视线更是落在了杜桐轩少了两根手指的手上。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惊声对君瑄问道:“这是你干的?” 君瑄的视线扫过了杜桐轩手上的白纱。那两处伤口虽然已经被妥善处理,但是却难免要渗出血迹,将白纱染红。 这样的伤口让陆小凤都萌生出几分不忍,可是君瑄却连表情都没有波动。她的心有时候很软,更多的时候却比谁都硬。身为纯阳弟子,争与不争必将贯|穿一生。君瑄信奉道法自然,在她看来,一饮一啄皆是前定,杜桐轩落得如今的下场,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可怜的地方。 所以,她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却是对陆小凤说道:“我去他的宅子的时候,已有高人隐匿其间。师兄让我万事小心,我也并不愿恒生事端。” 陆小凤的容色一整,他的目光仔细将君瑄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确定这个小道姑没有什么暗伤,这才心下稍安。他沉吟片刻,谨慎询问道:“那人功夫比之你如何?” 君瑄抿了抿唇,白皙的小手一寸一寸的拂过自己的长剑,沉吟半晌才说道:“我许或不能敌他,然而尚有一拼之力。” “那他比之城……”陆小凤的话说道一半,却猛然截住。他扫了一眼死死盯着他们,生怕漏掉他们一点儿他们对话的李燕北和杜桐轩,终于还是摆了摆手,转移话题一般的咳了几声,而后说道:“你因为李燕北赌西门吹雪会赢,所以揍了,咳咳,追了他小半个月?” 听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李燕北不动声色的凑近了几分。君瑄的外表太过无害,再加上有陆小凤在,李燕北也就稍稍放松了一些。因为陆小凤的话,当他再一次细细端详君瑄的时候,便忽然有了刹那的顿悟:“你是叶孤城他的那个师妹?” 他这一声音量不小,如今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听见李燕北的这一嗓子,不少人都偷偷摸摸的往他们这桌上瞟。 陆小凤极为隐蔽的看了一眼君瑄,而君瑄则极小的点了一下头。 只是刹那之间的眼神交汇,陆小凤已经明白君瑄的意思了。所以他清了清喉咙,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对李燕北和杜桐轩道:“李兄你也真是的,人家小姑娘追了你半个月,居然连人家的身份也想不起来去查一查?” 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陆小凤指着君瑄道:“你们两个可看好了,这就是最近江湖之中风头最盛的白云城主的师妹,白云城未来的城主夫人了。” 大安民风开放,女子闺名并非不能示人。但是杜桐轩和李燕北这两个地头蛇,就没有必要知道君瑄的名字了。陆小凤如此为之,也是存了保护君瑄的意思。毕竟,一个她这样年幼的小女孩,还是躲在白云城的盛名之下,才算是安全。 在这一点上,叶孤城和陆小凤难得的达成了共识。 听见陆小凤的话,李燕北的面色一苦,而杜桐轩却是面上一喜。他对着君瑄拱了拱手,温文笑道:“原来是叶夫人。在下可是赌上了全部身家,相信城主大人一定会战胜西门吹雪的。” 李燕北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杜桐轩“小人”,却旋即有些幸灾乐祸。他可没有忘了,这个小丫头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与他为难,并非是因为他支持了西门吹雪,而是因为他参与了这场赌局。 两位绝世剑客的紫禁之巅之战,在他们这样的商人眼中并不神圣。甚至,那可以算作是他们用来敛财的工具。这一点让君瑄出离愤怒了——若是旁人欺她轻她,她许或还不会如此愤怒。但是无论是作为一名剑客,还是作为未来的叶夫人,君瑄都不能原谅这些设赌之人的所作所为。 杜桐轩这次自以为是在拉近自己和君瑄的距离,却不知道,他这其实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君瑄没有理会他,而是起身便走。 事情还没有解决,李燕北还好,杜桐轩却哪里肯让君瑄离开?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想要阻拦君瑄离开的脚步。这一次,挡住他的是陆小凤。 陆小凤挡住了杜桐轩想要去抓君瑄肩膀的手,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杜桐轩再往君瑄离开的方向张望一下,那道白色的身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你……你……”杜桐轩用断了两根手指的手指着陆小凤,气得眼睛都迸出了红色的血丝。 陆小凤却是容色一整,认真对杜桐轩说道:“手指头疼么?” 杜桐轩狠狠瞪了陆小凤一眼,陆小凤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松开杜桐轩方才用来抓君瑄肩膀的手,无奈的耸了耸肩道:“你碰了她,我保证城主会让你再也不会疼了。” 杜桐轩面色一僵,终归不再说话。 却说君瑄施展了轻功,足下轻点,眨眼的功夫便倏忽飘远。她是打算回老管家备下的宅子的。今天她在李燕北面前现身本就是意外,若非看见了陆小凤,她是不会和李燕北有所交集的。 虽然生气,可是小道姑实在是太过懂事又十足聪慧的姑娘。她要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就像是她师兄不想将她牵扯进平南王府的事情中来一样,君瑄也同样不想让叶孤城有后顾之忧。 老管家的宅子在城南郊外,距离这里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君瑄施展轻功,却用不了太多功夫。 微微皱起了眉头,君瑄察觉到了她背后的一缕陌生又如影随形的气息。足下没有丝毫的停顿,君瑄在一处树木环绕的密林之中站定。手搭上了腰间长剑,他倏忽转过身来。 一个一身白色宽大衣袍的男子出现在君瑄身后,他周身都包裹在一团烟雾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那个人只是展现了身形,却让君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出岛一来,大战小战不知凡几,特别是在这小半月来,她几乎挑了盛京之中全部的武林人士。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会跳动得这样迅疾。她的呼吸骤然急促,手中的长剑也发出阵阵轻吟。 君瑄知道自己不是害怕,绝对不是害怕。若真的要描述这种情感,那大抵只能用“亢奋”二字以概之了。 她当然会亢奋,因为透过那片半透明的雾,君瑄清楚的看到了那人手中的剑。仿佛是在和着她的剑鸣一般的,那人手中的剑也发出了阵阵嗡鸣。 对方手中有剑,而她的手中也有。如此,又何妨一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6章 战败的小道姑。 第四十六。 乐文移动网战败的小道姑。 “阁下为何不出来一见?” 在寂静无声的树林之中,少女的声音清冷而清脆,带出一阵回声。 和她的声音不符的是她周身的战意,这分明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可是周身沸腾的战意却丝毫不亚于生平杀人如许的西门吹雪。 这样的君瑄仿佛再正常不过,却又分明的违和。她亦是不亚于西门吹雪的绝世剑客,甚至早有预言说她一人将剑耀寰宇,成为巅峰之上的剑客。这样的君瑄,怎么可能没有战意?然而违和之处在于,君瑄从来都是恍若沉雪一般的。她向来无争,可是数月来的连番变化,也并非没在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 来人轻笑一声,却将手中的剑弃在了地上。他本就不是用剑的,刻意持剑,只不过为了试探。而如今,这个小丫头让他有些失望了。 她入了邪道,且还不自知。 他的声音隐匿于一片虚茫之中,宛若鬼魅一般的响起:“你要战?” 君瑄绷紧了神经,却已经拔出了剑! “呵。”来人嗤笑一声,不知怎的,身影便是一闪,竟然是凭空消失在原地。 他当然并非不战而退,这是君瑄和来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君瑄皱起了眉,却毅然闭上了眼睛。她舍弃了眼,只感受对方周身的气息。 电光火石之间,她翻身一跃,斜刺出剑。剑芒冷冷一闪,那处的白袍男子的身影便又闪现了出来。 男人后退一步,散了周身的烟雾。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君瑄,而后轻笑道:“天眷者么?有点意思。” 烟雾散尽,君瑄也看清了那个男人。他的面容被一张铁面具覆了大半,只留下光滑的下巴。虽然看不清他全部的脸,但是从那人下颌的弧度上来看,这当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子。与他的容貌相比,更吸引君瑄的是他的手。 他的手上肌肤白皙,手指上套着不知何物织成的指套,一身白衣,一头墨发宛若流瀑。 天眷者是纯阳的不传之密,是比纯阳本身更加神秘的存在。这个男人身法本就诡异,又如此漫不经心的将这个秘密道破,登时就让君瑄心头一骇。 可是那个人却没有给君瑄细问的机会,他并指为剑,剑气激荡之间,他的另一只手则如同勾魂鬼差一样闪烁除了金属的光泽。那人身形一动,竟是直直向君瑄而来。 此刻君瑄又怎敢再轻敌?眼前的这个人和她之前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一样。君瑄并非是没有遇见过高手,即使抛开那些刺客、武林人士以及公孙兰不谈,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又哪一个不是绝顶的高手? 纵然如此,这些人却仍然无法与眼前这个人相提并论。 君瑄面色凝沉,在没有任何屏障的情况下一跃而起,生生跃高了十五尺。梯云一纵,却并没有如料想一般的甩开那个男人。那人就如同一道暗影一般,也随着君瑄一道跃起。同样没有任何一点借力,那个男人的轻功比之君瑄的梯云纵并不差毫厘。 见甩不开男人,君瑄倏忽落地,长剑一划,周身气场散开。长剑所及之处,她的内力外放,男人一落入这个范围,就只觉周身的气血微微凝滞。 “此谓之,一、剑、镇、山、河!” 少女一声轻喝,将紫霞功运转至极致。她很少有这样不留余地的时刻,可是对上这个神秘的男人,她不敢有任何保留。是真的不能保留,君瑄知道,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因为只要输了半招,下场就只有一死而已。 “四尺镇山河,果然霸道。” 虽然这样说着,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男人竟破开君瑄的气场,站在了君瑄的身后。而他戴了指套的手指就这样搭在了君瑄的细白的脖颈之上,另一只手也钳住了君瑄持剑的那只手的手腕。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君瑄的脖颈便涌出一滴血珠。那血珠宛若相思红豆,倏忽滚落进君瑄的衣领。 此刻若有旁人,定会觉得君瑄和那人的姿态亲昵而暧|昧。只见高大的男子手臂环在少女的肩上,仿若将人扣在了怀里。君瑄的脊背贴着那人的胸膛,这样近的距离,让君瑄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的微微起伏。 能够破开君瑄的镇山河而只是气息微乱的,当世之中,恐怕只此一人。可是眼下的情况,一人能破开和全天下人都能破开,其实是一样的。 ——君瑄会死,因为她已经败了。 来人却没有动手。他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个被自己制住的少女,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呵了一口气。 君瑄手腕和耳畔都是脆弱,平素被叶孤城碰到就会瘫软,更勿论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被人恶意戏弄。她的脸颊迅速飞上一抹薄红,可是她的脊背仍旧挺得很直。 深吸了一口气,君瑄平静开口:“此战是君瑄不能敌,非纯阳不及阁下。”来人知道天眷者,甚至对镇山河一招了解若斯,便定然知道纯阳。君瑄虽败,却是她一人之事,她并不愿有人因此看轻了她的师门。 “咦?”男人轻笑一声,扣住君瑄脖颈的手指上移,轻轻勾住君瑄的下巴,将她的脸扭向自己。看着少女那双依旧清澈的眸子,男人眼中的漫不经心稍作收敛,他轻声问道:“你承认自己败了?” “是。”君瑄点头。 “不以死而证剑道?”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恶意,仿佛想要看见君瑄自刎当场。 君瑄眉目微动,清亮的眸子浮上了一抹浑浊血色。仿佛受到某种蛊惑一样缓缓抬起了手。男人见状讥讽一笑,而后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就在这一刻,君瑄手腕一转,原本伸向自己脖颈的剑横向那人而去。 那人猝不及防,却是腰肢猛然向后一折,足下荡开一尺,避过君瑄这一剑。他的衣襟本就大开,此刻更是被君瑄的剑气所割,露出的大片肌肤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 男人稍稍站定,手指勾起自己胸前的一缕鲜血,舌尖轻吐,舔了舔手指上的血痕。咸腥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还不待君瑄出下一招,就见他身形一闪。 “碰”的一声,君瑄只觉自己背后一阵闷痛,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将她狠狠压在树干之上,这一次,男人直接下了她的剑。 小姑娘的脸迅速浮现出一片红,不是羞红,而是内府受到震荡,气血上涌。一个抑制不住,她竟生生咳出了一口血来。只是显然男人手下留了余地,所以君瑄只是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男人本也没有想取君瑄性命,此番行事,半是存着一试天眷者的意思,另一半则是有心戏弄。已经让君瑄也见了血,男人便不再出手。脱下手上的指套,他说道:“不打了,你打不过我。” 小姑娘的脸色已经见了几分苍白,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受内伤。因为她天生紫霞功体,呼吸吐纳之间都是在修炼,不必打坐,周身的内力也会徐徐回环。此刻猛然被外力破坏了自身的内力运转,便让她筋脉受损尤为严重。 顾不上背后的疼痛,君瑄撑住一口气,靠在背后的树上。忍过一阵一阵的眩晕,她终是抬手推了推面前这个太过迫近的男人。 男人当真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在不远处席地坐下。他的手里还拿着君瑄的剑,与他方才丢弃的那把放在一处。伸手支着下巴,男人伸手在地上拍了拍,随意说道:“坐吧。” 君瑄看了一眼自己的剑,咬了咬唇,脱力一般的靠着身后粗壮的树干坐下。 眼见着小姑娘没有坐在自己旁边,那人也不强求,他抬手摘下自己的面具,对君瑄说道:“虽然你的表现差强人意,但是能在我手底下走过这么多招,还给我留下点儿小礼物,也算是不错了。” 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剑痕,男人方才继续说道:“就冲这个,你便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吾名,玉罗刹。” “西门吹雪。” 君瑄低低的念出四个字,任何看见过玉罗刹真容的人,恐怕都会念出着四个字。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和西门吹雪宛若孪生一般,面容别无二致,唯有方才掩在面具下的一只碧绿眸子,方能显出和西门吹雪的细微差别。 玉罗刹的一只眼睛漆黑如墨,另一只眼中却是翠色的翡翠光泽,一双鸳鸯眼将他的面容衬出丝丝邪气。分明是一样的脸,西门吹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而玉罗刹,却宛若红莲业火。 听见君瑄提及西门吹雪,玉罗刹的眼中闪过了满意。他抬手又将自己的面具戴了回去,轻“哼”了一声才道:“没错,他是我的儿子。” 君瑄怔愣了一下,却没有多言。 西门吹雪的家事,她并没有资格评论探听,只是若是玉罗刹是西门吹雪的父亲,那么他做的一切事情便可以理解了——君瑄作为叶孤城的未婚妻,尚且能做出因泄愤而追击李燕北的事情,那么玉罗刹作为西门吹雪的父亲,折磨一下杜桐轩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玉罗刹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的一派波澜不惊,眼中暗自有些满意。难得的,他终于还是决定提点她一下。 玉罗刹武功已至臻镜,叶孤城在武功上虽然尚且算作能和玉罗刹一较长短,然而在君瑄的事情上,叶孤城却难免要当局者迷。在这一点上,玉罗刹比叶孤城要清醒,所以看得也更加深远。 “你如今走岔了路,这一小半个月一来,跟那些二流江湖人的逞强斗勇让你失了本心。你自己看看,如今你行事做派,哪有几分纯阳的样子?说是我西方魔教的妖女也有人信了!”稍微顿了顿,玉罗刹笑容讥讽:“还是你觉得,身为天眷者,一人遮掩一世之光,力压同代用剑之人,你便是天下无敌了?” 玉罗刹从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这番话说的直白又尖锐,却如同一瓢凉水,兜头向君瑄泼来。 五脏六腑都宛若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心境动摇之下,君瑄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在她纯白的道袍上留下朵朵红痕。再也支撑不住,君瑄竟闭目向后倒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7章 谁能初心不负。 第四十八章。|谁能初心不负。 君瑄没有倒在冰凉的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怀抱之中。那个怀抱对于君瑄来说近乎陌生,唯有熟悉的檀香味让君瑄感到了一丝安心。 一个一身白底蓝纹道袍的道人倏忽出现,将已经晕倒的小道姑稳稳托住。 玉罗刹眯眼,上下打量这那个忽然出现的中年男人。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已经花白,却是面容清癯。一身宽大的道袍披在身上,纵然他的臂弯之间还扶着一个妙龄少女,也不掩他的仙风道骨。 “这位道长……可是华山来人?”玉罗刹对于自己将君瑄打伤这件事并无愧怍,但是单冲着君瑄和他儿子的关系,他就不能将一个昏迷的小姑娘随便扔给旁人。 那人双手环住君瑄虚软的身子,没有办法对玉罗刹行道礼,便只是笑了笑,而后道:“贫道冲夷。多谢檀越方才为劣徒指点迷津。” 既然是纯阳宫的人,那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玉罗刹点了点头,随即便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他此来的目的,一是为了见识一下所谓的天眷者,二却是为了对君瑄挑明他和西门吹雪的关系。他的势力大半都在西域,又跟人约定,他有生之年西方魔教势力不踏中原,在盛京之中行事自然没有君瑄方便。 出于某种原因,玉罗刹有心和君瑄结盟,不过眼下她昏厥过去,并不是详细商谈的好时机。索性有人照顾君瑄,玉罗刹自然不会在做停留。 冲夷道长将君瑄小心放下,仔细探查了一番她的筋脉。坐忘经已经本能的在她体内流转,这一会儿的功夫,君瑄体内的冲撞的真气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冲夷道长略作沉吟,从怀中掏出一瓶内伤药喂她服下,有运功为君瑄化开药力。 君瑄体内的紫霞内力是先天功法,和那些后天习得的到底不同。旁人受了这样的内伤,少说也需要昏迷三两天,而君瑄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清醒了过来。 咳出最后一口残血,小姑娘有些狼狈的抬起了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君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哑声唤道:“师父。” 冲夷道长正在她的不远处打坐,听见了声响,便起身走了过来。对于这个小徒弟,他有着太多的期望。然而冲夷修道多年,他的期望从来都是用来鞭策自己,而非苛求他人。他从未要求过君瑄做一个怎样的人,然而这不代表着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师父。 相反,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些冲夷做的一贯很好。 冲夷一年会去白云城探望自己的两个徒弟一次。他一生沉湎于剑道之中,虽然未必有君瑄和叶孤城那样精彩绝艳的资质,但能以凡人之资登临剑道高峰,非纯粹而不可为。若论对剑的纯粹,便是叶孤城也不能及冲夷道长十分之一。 非关心性,而是情势注定会如此。叶孤城的剑有太多的牵挂和承担,而冲夷道长的剑便只是剑。他自幼长在纯阳,满心满眼也只有剑而已。 方才君瑄和玉罗刹相对交谈,冲夷已将他们的谈话听了完全。玉罗刹的所言自然落在了冲夷道长的耳中,再加上他进京之路上听见的各式传闻,冲夷道长已经对君瑄的情况有所了解。 冲夷道长解下背后背着的长匣,在君瑄身旁坐定。他轻叹了一声,而后对君瑄说道:“觉慧,来,为师和你论一论道。” 君瑄自然不可能拒绝。她垂眸,苍白的唇被她生生咬出三分血色,沉吟许久,她才开口:“师父,玉罗刹说我入了邪道。” 冲夷望了望头顶树木投下的斑驳树影,悠悠道:“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虽说我们纯阳参的是以正为无上大道,然而正乃邪所伏,邪是正所倚,正邪的划分又岂是那么清楚的。” 君瑄默然无语。 冲夷道长继续说道:“你初入尘世,又初涉情爱,与为师通信中多次提及自己道心不稳,但是在为师看来,这样的不稳却是幸事。” 随手拂开落在自己膝上落叶,冲夷接着道:“所谓破而后立,道祖当年想必也是在尘世之中涤荡道心,最终得常清静的。” “觉慧怎敢和道祖相比?”君瑄垂下了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冲夷道长摆了摆手,神情中却带上了一丝严肃。他横剑胸前,缓缓道:“觉慧,你的错不在于道心不稳,玉檀越所说的你入了邪道,非指你本身,而是说的是你的剑道。” “因为觉非的事情,你这半月来连挑数位武林豪强,是也不是?”冲夷道长的目光落在君瑄身上,虽然没有责备之意,却也有着隐隐的不赞同。 冲夷道长当然是不赞同的,他的徒弟还这样小,才刚刚十五岁的年纪。就是以杀止杀的西门吹雪,都未曾说在十五岁之龄连挑如此多的江湖好手。 君瑄在自家师父这样的目光之中,头垂得更低。她低声回道:“是。七十四位。” 闻言,冲夷的神情更凝重了三分,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责备:“仗剑之威,可庇佑自身,可匡扶百姓,可仗义行侠。然,行事无忌,以剑而泄私愤,觉慧,你如此行事,与那些仗势欺人之辈有何不同?” “徒儿知错。” 君瑄的面色更加苍白,她勉力起身,在冲夷道长面前跪下。她本不是冥顽不灵之徒,又早生悔过之心,在师父的略有些严厉的目光中,君瑄只觉愧对多年以来师父师兄的教导。 那到底是自己的徒儿,虽然行将踏错,可是这孩子已经受了大苦,如今又已经有心改过。清秋露重,冲夷又怎么忍心让她跪在冰凉的地上。 长叹一声,冲夷道长亲自将君瑄扶了起来。 语气稍微温和一些,冲夷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轻声说道:“还有,你又并非像是玄清那孩子那样一路与人对战过来,又何时变得如此毛躁,不知对方底细就贸然挑战,岂不是让为师和你师兄都要担心?” 君瑄依旧垂下头去,许久之后,她的眸中恢复了旧日的澄澈。在师长温和又慈爱的目光之中,她忽然觉得,误入歧途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她所走的道路本就并非是笔直的,中间不仅会有险阻,更会有岔路。她难免有踏入岔路的时刻,但是幸好,她的身边总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如同师父所言,道心并没有正邪的区分,只有清净与污秽的差别。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似琉璃。唯有适时拂去心上尘埃,方能得大自在。 “觉慧,你可有所悟?”冲夷道长看着君瑄的眼眸,终于心下大安。他的弟子,是纯阳三百年才现的天眷者,心性更是难得的澄澈。虽然是澄澈无暇,却也不怕沾染世俗尘埃。入世出世,只在他们纯阳弟子的心念之间。 君瑄点了点头,郑重道:“觉慧五岁开悟,为不负天工所赋习剑十载,至今略有小成。初入江湖,仗剑几曾肆意,历经生死。仗剑之威,亦有沾沾自喜,以此欺人之事。今日得玉檀越警醒,经师父点拨,觉慧已有所得。” 仰望这乾坤朗朗,君瑄言道:“今后觉慧所行之路不改,仍会是旧日之路。却将谨慎言行,务必不堕师门之名,不污手中长剑之义,不离无上大道。” 眼前的小小少女眉眼坚定,冲夷注视着她的眼眸,暗自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的徒儿已经明白了。 伸手点了点君瑄的额头,冲夷道长慈爱的笑道:“还说呢,觉慧,你手中的长剑何在?” 君瑄难得的呆了呆。 她方才心境不稳,全心都沉浸在师父的教诲之中,羞愧与明悟反复在她心头变换,便没有注意到外物的变化。此刻经过师父的提醒,她方才发现,她手中的剑……不!在!了! 方才与玉罗刹一战,玉罗刹卸掉了君瑄手中的剑。而冲夷道长一现身,玉罗刹便匆匆离开,顺手就将君瑄的剑带走了。玉罗刹不仅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更非爱剑之士。 就连他自己手中用来诱君瑄一战的宝剑,他都可以随意丢弃,更不提君瑄的那柄半两银子打造,只是剑鞘稍微名贵一些的剑了。于是那柄跟随君瑄十年的长剑,就这样被玉罗刹随意扔在了盛京的护城河里,永远的沉在泥沙之中。 眼见着小姑娘面上的为难之色,冲夷道长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抚掌而笑,朗声道:“好极好极,觉慧你今天因战败而失剑,也算有个教训。玉檀越此举实在甚和为师心意。” 君瑄微微抿了抿唇,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竟有了片刻的怔忪。 眼见着小姑娘的神色实在可怜,简直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冲夷道长笑罢,便将一直背着的长匣递给君瑄。 “这是为师送你的生辰礼物,恩,还算是祝贺你与觉非的订婚之喜,如今这礼物正是合宜。”说着,冲夷道长打开了那个长长的匣子。 只见长匣之中陈着一柄长约三尺,重达四十两的长剑。此剑刃如霜雪,上饰七彩珠与九华玉,稍稍靠近便觉煞气扑面。 冲夷道长将剑拿起,递与君瑄道:“此剑名为赤霄红莲,为昔日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所用之剑。为纯阳历代天眷者所持。天眷者没,此剑将重回纯阳宫中,消其戾气。” 轻拍了拍君瑄的肩膀,冲夷道长叹道:“如今你心境重立,必将清明原甚于前。为师今日将此剑赠你,愿你时刻谨记今日所言,不污此剑之义!” 君瑄伸手将这柄重剑稳稳接过,一身道袍的少女持剑而立,眉眼宛若霜雪雕成。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寸剑身,从剑身透出的血气清晰的告诉她,这是一柄染过无数鲜血的剑。 没有人要求君瑄无私,也没有人要求她不可任性妄为。可是既然君瑄选择了承担,选择了走上这条负山而行的道路,那么她便将一直走下去。不觉辛苦,也不会后悔。 将手中的长剑负于身后,君瑄对冲夷道长再拜:“觉慧接剑,谢过师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8章 西门家的糕饼店。 第四十九章。西门家的糕饼店。 冲夷道长此来便是为了给君瑄送剑,所以他没有去见见他的另一个徒儿,而是宛若来时一般,忽然的出现,忽然的离开。 君瑄也没有强留,她知道自家师父一贯如此。 此刻还未过正午,君瑄在原地调息了一阵才缓缓走出了这片繁茂的树林。这些天来,她家师兄时常不在宅子,然而无论如何,叶孤城却还是会赶回来和君瑄一道用晚膳的。这是这段时间他们二人为数不多的共处时间,无论是叶孤城还是君瑄都不愿意错过。 如果可以,君瑄并不想让自家师兄知道自己受伤了。因为他最近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君瑄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然而终归不能。 叶孤城亲手将君瑄从小看顾到大,她的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落入他眼中。君瑄就是再如何伪装,也不可能逃过叶孤城的眼睛。她能够做的,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罢了。君瑄心中尚存一丝侥幸,她总想着,自己看起来不那样狼狈,或许她家师兄就会稍稍放心一些吧? 看了一眼自己道袍上的点点血痕,君瑄深吸了一口气,往京城的福瑞祥走去。福瑞祥是青衣楼的产业,自然是在君瑄名下。霍天青玲珑心思,知道君瑄身上的道袍别处并无成衣可买,便特地吩咐名下布庄备下君瑄的衣物。 福瑞祥的掌柜一见进来的小姑娘一身道袍又手持长剑,瞬间就明白了君瑄的身份。亲自将人引到后堂,老板捧出若干套道袍任由君瑄挑选。 君瑄本对外物不甚在意,从来都只是衣能蔽体便好。然而这一次,她还是仔细甄选了一下,从中找到了一件和自己身上穿的那套极为相近的。 “掌柜,不知店中如今可有绣娘?”君瑄拿起那件素白道袍,对老板问道。 掌柜连忙应道:“有的有的,女冠要绣什么?” 君瑄将自己的袖口一卷,指着露出袖子内侧的一圈精致的缠枝莲纹道:“劳烦掌柜帮我问一下,绣上这样的花纹,需要多久?” 掌柜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晌,有些为难的道:“女冠这件衣服的袖口用的是海外描真针法,店中的绣娘虽然能够勉力仿制,却到底不像。” 君瑄点了点头,言道:“大概形似即可。” 掌柜应下,不多时候就带来了两位绣娘,让那两人瞧了瞧君瑄的袖口,不多时候绣娘们便穿好了针线,细细绣了起来。 绣两支袖口把并不需要多大的功夫,掌柜便邀君瑄在前堂小坐片刻。君瑄清早便去追击李燕北,又与玉罗刹对战一场,兼之在冲夷道长的教诲之下顿悟,一番折腾下来,她早就有些饿了。 谢绝了掌柜的邀请,君瑄起身离开了福瑞祥。在福瑞祥的对面,正是京城的一间百年老店,名曰“合芳斋”。那是一间生意很好的店铺,四开间的门面,门上也有极精致的花纹。从中传来阵阵甜蜜的香气,让君瑄更觉饥饿。 她记得这样的一家店,在她少数感到饥饿的时候——譬如几个月前在山西的那次,又譬如如今这次,她遇见的都是这家店。 摸了摸自己腰间被侍女们塞进来的银票,君瑄走进了合芳斋。 视线在各式的点心糕饼上扫了一圈,君瑄挑了一块绿豆糕和二两茉莉饴糖。付账的时候,她递给了合芳斋小伙计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合芳斋的伙计面露一点难色,站在柜台后的掌柜看了一眼君瑄选的东西,对她摆摆手道:“算小老儿送予女冠尝尝罢,这一百两我们店中找不开的。” 君瑄一愣,看了看周遭,她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是用碎银和铜板结账的。正在为难间,忽然听见一道冰冷的男声:“送你。” 君瑄扭头一看,白衣长剑,眉眼霜雪,这样的剑客除了西门吹雪,还能是谁? 掌柜一见西门吹雪,连忙迎了出来。唤了声“东家”,而后又亲手将君瑄方才掏出的一百两银票还给她。 君瑄心下纳罕,全然想不到西门吹雪这样的剑客居然会是一间糕饼店的东家,然而她面上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接过那一百两银票随意塞回腰间,君瑄对西门吹雪回以微微一笑。 西门吹雪却是皱了皱眉,直接伸手扣住君瑄的手腕,将她带到了内院。 把君瑄按在座上,西门吹雪搭上了她的手腕。片刻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的道:“你受伤了。” 西门吹雪本就是医术高超,君瑄没法隐瞒,只得将与人对战之事如实以告。提及玉罗刹之时,西门吹雪的眉微微挑了挑,竟对他“父子”的言论未曾反驳。在君瑄又言及自己在玉檀越的点拨之下有了明悟,以及和师父所赠的赤霄红莲的时候,西门吹雪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见此,君瑄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赤霄红莲递给了西门吹雪。 赤霄本就是戾气极重的剑,西门吹雪亦是煞气极重之人。当他手握赤霄之时,就只觉自己周身杀气激荡,周身剑气和剑本身的血腥之气相持不下。赤霄在西门吹雪的手中不断翁动了起来,西门吹雪的眼中也有了一闪而逝的血红。 片刻之后,西门吹雪眼神重新恢复清明,他吐出一口浊气,将赤霄还给了君瑄。他复杂的看了一眼君瑄,只见持剑而立的小姑娘神色如常,一身气质恍若霜雪,丝毫不染赤霄红莲的血腥,反而隐隐对此剑有几分压制涤荡之意。 “此剑配你。” 西门吹雪又扫了一眼那柄方才险些激得他入了魔的长剑,对君瑄如是说道。 ——天真与邪煞,无垢与血腥。君瑄与赤霄红莲看似全然对立,然而她以自己身之至清涤荡剑之至浊。道家有云:清者浊之源。可见清浊本就是相依相生,此消彼长。 所以,西门吹雪说,赤霄红莲甚是配君瑄。 君瑄无言,却听见一声尴尬的腹鸣骤然响起。西门吹雪抬眸看了一眼君瑄,转而将方才君瑄挑好的糕点推到她面前。 吩咐下人给君瑄送上一碗热粥,西门吹雪转身回房。 侍候西门吹雪的小厮极为机灵,手脚又是麻利。在西门吹雪从屋中走出来的时候,君瑄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舀着一碗牛乳熬成的白粥了。 西门吹雪走到了君瑄的对面坐下,打偏了她去夹那碟茉莉饴糖的筷子,又将一屉灌汤包推到她面前,冷声说道:“吃饭,饭后用药。” 君瑄微微憋了憋嘴,却很乖的将一个灌汤包并小半碗粥都吃干净了。 稍歇片刻,西门吹雪递给了她一个小玉瓶道:“吃一粒。之后每天一粒,一共七天,可以痊愈。” 君瑄接过,对西门吹雪道谢。 “你若真有心感谢,倒不若让我试一试你的剑。”西门吹雪的视线始终落在赤霄红莲上,眼中亦有些跃跃欲试。他曾和君瑄约定,待到他突破,与君瑄在纯阳论剑峰一战。之后君瑄为他补全纯阳剑诀,他闭关一月,此刻已有突破。早在参加君瑄的及笄礼之时,他便是想要约战君瑄的。 然而因太阴真人所托,这件事就终于耽搁了下来。 得知君瑄与叶孤城订婚的消息的时候,西门吹雪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他担心情爱之事会成为君瑄剑道上的桎梏,那样一来,他该到何处再去寻这样的一个对手?一世纯阳的天眷者的风姿他又是否有缘一见? 直到再见君瑄,仅凭她手中的赤霄红莲,就已经足够让西门吹雪放心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的确在心境上发生了变化,可是却是更进一层。 君瑄听见了西门吹雪的话,她的眼眸微闪,最后郑重点头道:“好。” 西门吹雪眼眸一亮,问道:“何时?” 君瑄思量片刻,最终只能含糊说:“最近。” 虽然未曾得到明确的约战时间,但是这样的结果也足够西门吹雪满意了。这世上只得一个君瑄,和她的一战西门吹雪必将全力以赴。因为足够重视,所以不急于一时。 暂别了西门吹雪,君瑄回到了福瑞祥。此刻,她的道袍上的纹饰已经绣好了。君瑄吃过了药,又换了衣服。对着一人高的铜镜细细端详了片刻,这才走出了福瑞祥,往自家宅子走去。 君瑄一进宅子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侍女们都用担心的目光望着自己,崔嬷嬷更是三步两步的跑到她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嗔怨的说:“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哎。”说着,崔嬷嬷别过头去,偷偷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滴。 君瑄心里一沉,连忙去拉崔嬷嬷的手。 崔嬷嬷攥住君瑄的手,另一只手还在擦着泪,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叶嬷嬷到底老练了一些,她叹了一口气,拉过自家小姐的另一只手,带着人往宅子里走。边走边说道:“小姐甭管我们了,只是城主今儿好不容易回来的早些,暗卫给城主送了件小姐的衣服,上面还都是血!城主可要担心死了。” 君瑄简直想要懊悔得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平素收拾那些江湖人士的时候是会刻意避开白云城的暗卫的,可是她在盛京城内逗留许久,难免暗卫会将她的情况报告给师兄。她费心折腾了两个时辰,却忘了这件事。 被叶嬷嬷一路拉到了叶孤城的房间外,君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内,一身白衣的男子手中攥着一间小小的白色道袍,他端坐在桌旁,整个人如同一柄剑一般挺直。若非他攥着道袍的指尖已经泛白,没有人会知道他如今的是如何的惊怒。 “师兄。” 君瑄走到了叶孤城面前,端端正正的垂头站好——至始至终,她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家师兄那双翻涌着云海一般的琥珀色眼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49章 来,他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第四十九章。````原来,他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叶孤城一直脊背挺直的坐着。听见君瑄的声音,他紧紧攥着那件血衣的手指才缓缓松开。 那件君瑄换下的素白道袍缓缓飘落在桌上,上面的血痕刺得叶孤城的眼眶生疼。他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原本一直挺直的脊背也仿佛失去了支撑。 叶孤城抬起手臂遮在眼上,半晌不曾说话。 从未见过叶孤城如此颓丧的时刻,君瑄只觉心中大痛。快步走到了叶孤城身边,君瑄怯生生的拉住了叶孤城的衣角。 叶孤城捉住了君瑄的手。这个时候君瑄才发现,她的师兄的掌心居然是一片冰凉。 “师兄、我……”君瑄凑到了叶孤城身边,急切的想要解释。 叶孤城冰凉的指尖却压在了君瑄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话。 “瑄儿,你一贯都是有分寸的。这次是不是因为师兄对你有所隐瞒,所以你才会以身犯险?”叶孤城的声音带着黯哑,神色却是一片认真。这不是质问,而是单纯的问询。叶孤城只求一个原因,一个他必须要知道的原因。 君瑄拼命的摇头——在她的心里,她的师兄应当是在高处的,不应为任何人、任何事走下云端,哪怕那个人是她也不行。 叶孤城定定的望着君瑄,缓缓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 “好。”他的眸子之中只剩下了君瑄的倒影,低沉的男声也缓缓响起:“如今我们夫妇二人各有承担,日后难免有不可言说之密。” 闻言,君瑄的眼中也划过了一抹黯然。如果可以,她想对自家师兄无话不说。然而有一些事情并非只关乎她一人。如今她已经是隐门之主,便不能任性妄为。 叶孤城将君瑄的神情收于眼底,继续说道:“然,瑄儿在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只需要时时记得。” 他的覆在君瑄的手上的手指稍稍用力,让她能够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膛的跳动。叶孤城紧紧的盯住君瑄,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你身故,师、兄、绝、不、独、活。” 君瑄大骇,她抬眸死死的盯住叶孤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玩笑的成分。然而面前的男子严肃的脸庞和坚定的目光无不是在告诉君瑄,他所言之事半点虚假也无——若有朝一日她遇不幸,他是真的,会随她而去。 “君瑄只一人而已,幸得师兄珍之爱之。可是君瑄一人,又如何能与白云城一城之众相较?师兄身系一城安危兴亡,再莫说这样的傻话了!” 小姑娘言辞灼灼,却几乎要被叶孤城的话迫下泪来。君瑄本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从小到大都很少哭。然而最近的几个月而来,她却为叶孤城哭了好几次。 这是否便是所谓的“有情皆孽,无人不苦”? 叶孤城的眸色微沉。他自然知道的小姑娘心中自然有他,而且是重中之重。然而,叶孤城自己都不确定君瑄的那份感情是否是爱。因为在君瑄的成长过程之中,叶孤城亦兄亦父,他不知道是何时,他的小师妹已经在心中将他捧上了神坛。 她想要让他众人仰望的活着,却也将自己放在“众人”的行列。 “此间事了,白云城定将再无后顾之忧。师兄与瑄儿既定鸳盟,必定要同生共死的。”伸手将小姑娘拥入怀中,叶孤城冷声道:“瑄儿莫不是想让师兄成为背信弃义之人?” 君瑄心头一跳,用力的摇了摇头。 “所以瑄儿要护自己周全,今日之事,没有第二次。”叶孤城拂过小姑娘颤抖的脊背,低喃若情人絮语。可是君瑄和叶孤城都明白,这不是情话,甚至,这已经达到了威胁的程度。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君瑄心中忽然是难以明说的酸涩。她长于师兄身侧,一十五载有余,却从未见过师兄有这样的时刻——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在此之前,君瑄从未吝啬过自身生命,或者说,从她继任隐门之日起,她就已经做好为此而殒身的准备了。 而如今,叶孤城的一句话让她不得不反身自重。她自知她的师兄是一言九鼎的伟男子,所以,她根本不敢去赌。 这一夜,君瑄并没有知道叶孤城的全部计划,也未曾告知叶孤城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该是如何。然而两人静默相拥,纵然依旧有着无法与对方言说的秘密,却也只觉内心一片安定。明天一早,他们又将去完成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然而这一次,君瑄和叶孤城或许能够稍微将责任放一放。 在长夜的掩映之下,他们的心中可以全然都是彼此。 第二天一早,叶孤城难得的没有一早就出去。他与君瑄一道做了早课,因为君瑄有伤,叶孤城恐怕她日后落下什么病根,便态度坚决的免了她清早习剑。 对此,君瑄难得的在叶孤城面前显露了一次她的不开心。饶是如此,叶孤城仍旧没有丝毫动摇。为恐君瑄觉得憋闷,叶孤城刻意遣退了前些日子刚刚提拔上来的那个侍从,决定带着君瑄在盛京逛一逛。 白云城虽繁华不亚于盛京,然而海外景色到底与中原不同。就拿街边小吃来说,在白云城之中,街边小贩大多叫卖各类椰汁凉果,海物生鲜。而在这盛京之中,最吸引君瑄注意力的却是小贩肩上扛着的稻草敦子上插着的一串串鲜艳的山楂与秋海棠。 如今天气渐凉,冰糖葫芦上的糖浆也并不会融化,那一串串海棠果和山楂上裹着晶莹剔透的糖浆,看着就勾人食欲。 叶孤城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街上的熙攘之上,他始终注视着自己身侧的小小少女。注意到君瑄落在糖葫芦上的目光,叶孤城微微勾了勾嘴角,上前为君瑄买了一串来。 小姑娘从师兄手里接过这串糖葫芦,先是伸出舌头飞快而迅速的舔了一口外面琥珀色的糖衣。感觉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小姑娘满足的弯了弯眼睛,“咔嚓”一声咬了小半个山楂在口中细嚼。 那副小模样,居然活脱脱的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这样的神态落在叶孤城的眼中,就只觉得他师妹无处不可爱。落在其他的男子眼中,只见一个面容如同远山青莲一般的少女骤然眉眼鲜活,就宛若寒冰乍破,又宛若白梅初绽放,当真是人间殊色,让这盛京的乱花再不入眼。 “美矣。” 在街上的酒楼之上,一个持酒望着窗外的男人低声喟叹。他的面容英俊,然而却只是普通的英俊。他的衣着精致,然而在这盛京之中,却也只是普通的精致。唯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紧贴着他的胯骨的豹皮袋子与他手上的鱼皮手套。 坐在他对面与他对饮的人和他的打扮别无二致,眉眼之间也有隐约的相似,只是看起来比他稍稍年轻一些。这二人显然是兄弟,听见大哥的感叹,弟弟也稍稍探出了头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个拿着冰糖葫芦小口咬着的小少女。 这兄弟二人,便是蜀中唐门的大公子唐天仪与其弟唐天纵。今日他们兄弟二人得了闲暇,正打算在春华楼中尝一尝盛京的风味。未曾想,这美味还没有尝到,倒是先让唐天仪发现了一个绝色美人。 唐天仪是唐门大公子,早就有未婚的妻子。他的未婚妻子武功家世样样都好,更兼温柔娴淑。若说有让唐天仪不如意的,恐怕就是他的妻子的长相只算是清秀,莫说整个中原,就是在蜀中都排不上名号。 唐天仪之前并不觉如何,只觉“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作为妻子只需要贤惠就够了,至于颜色如何倒是不必苛求。然而今日他偶然在街上看见那个角色少女,方才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竟是错的一塌糊涂。 娶妻当如此! 唐天仪看着街上并肩而过的男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了。他看见了那个漂亮得过分了的小姑娘背后的长剑,心中更是一片火热——她佩剑,应当是哪个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他们同是江湖人,他又是唐门大公子,未来……未来更是从龙之功,泼天富贵。如此一来,岂不是与那姑娘更为相配? 唐天纵看着兄长的神色,有些促狭的笑了下,而后眯着眼细看了那个如今正在看人捏面人的姑娘。当唐天纵的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的道袍和身后的剑的时候,他的笑容凝固住了。 一把将还在痴痴的望着的大哥拉了过来,唐天纵低声说道:“大哥,这个姑娘,你别想了。” 唐天仪和这个弟弟的感情极好,听见他这样说,却难免觉得被自家弟弟落了面子。将手中的就被重重往桌上一磕,他冷笑道:“怎的?自古美人配英雄,阿纵莫不是觉得大哥不够英雄?” 唐天纵看了一眼洒了大半杯的酒,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知不知道那小丫头是哪个?” 唐天仪这时候发现了自家弟弟的古怪,他拧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怎么?那姑娘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 唐天纵飞快的瞥了一眼窗外的那抹近乎隐没在人群之中的倩影,压低声音对唐天仪说:“大哥莫不是还没听说过,最近盛京之中出现了一位连挑七十余位豪强的小道姑?”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位绝世剑客的约战之期越发的近了,君瑄平素又是行事隐秘,故而知道她在盛京的所作所为的人当真不多。不多,却并不代表着没有。 至少,这位唐家的小少爷是已经知道“君瑄”之名背后代表着什么了。它代表着,君瑄不仅仅是叶孤城的师妹,是花家的小姐,更是剑法卓绝、武功高强的剑客。唐天纵敢肯定,假以时日,君瑄之名必将响彻江湖。 听了唐天纵的话,唐天仪的脸上盛满了震惊。为等他回过神来,方才还热闹喧嚣的春华楼忽然就安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0章 此唐门,非彼唐门。 第五十章。``し此唐门,非彼唐门。 春华楼是盛京之中有名的酒楼,如今正是饭口,本应是喧闹的。所以那样刹那的沉静便显得尤为突兀。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之间,一个白袍持剑的男人拉着一个同样持剑的小姑娘一同走上了二楼。 店小二呆愣愣的看了二人半晌,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后脑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白巾一甩,店小二连忙登登登的也随着二人跑到了楼上。 “客官,客官,咱们今天还有空的包厢,您看您带着小姐移步?”盛京不比别处,虽然大安民风开放,男女大妨也不严重,但是在盛京之中的小姐们大多出身名门,少不得要矜贵一些。这些小姐们平素就是出门,也是要在父兄陪伴之下。且她们就是不用带面纱,用膳的时候也难免要去包厢里的。 叶孤城还没有说话,君瑄却摇了摇头:“不必,这里热闹些。” 她和师兄难得能出来闲逛,自然要多领悟一些盛京风貌。 店小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再劝一下。然而看见君瑄身侧的剑,他果断的闭了嘴——方才他只见二人周身贵气,还以为是哪家权贵的老爷小姐。然而能够佩剑的,显然不是什么闺秀弱质了。 叶孤城喜欢清静,然而他更喜欢纵容眼前这个小姑娘。所以,叶孤城随着君瑄一道走到了春华楼二楼的大厅之中。小姑娘喜欢的临窗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君瑄便拉着叶孤城坐得稍远了一些。那里虽然位置稍偏,可是视角也还是很好,可以望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两人的位置正在唐家兄弟的旁边。 唐天仪呆愣愣的看着他方才看上的小姑娘如今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将弟弟方才说的话抛在脑后了。 他豁然站了起来,直奔君瑄而来。唐门的武功一贯以快著称,唐天仪作为唐门大公子,动作自然是迅速,唐天纵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拉了一个空。 “在下唐门唐天仪,不知姑娘芳名?” 若是有人告诉你,当叶孤城坐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却会忽略他,那么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疯了。 可是当君瑄的身影映入唐天仪的眼中的时候,天地万物都仿佛沦为了背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因为他的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绝色的女子。 君瑄正在听店小二介绍京城的美食,冷不防听见了唐天仪的这句话,她微微侧了一下头。唐天仪本身并不能让她的心中泛起任何波澜,让君瑄真正在意的是唐门。 那是君瑄曾经夜夜入梦的大唐,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这些已经失落的光影和着盛唐的月光,已经在多年的清梦之中刻入君瑄的骨髓。 天策折戟,万花绝响,藏剑不复。纯阳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门仅剩妇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残寺向斜阳。【1】 君瑄或许感觉不到国仇家恨的疼痛,然而她却难免要唏嘘。旧事不可追,纯阳能够幸存至今已属不易,很多时候,君瑄并不敢去想其他的门派会如何。 今日之纯阳已非昨日之纯阳,今日之唐门亦非昨日之唐门。这一点,在君瑄看见唐天仪的那一刻便已经确定了。 君瑄有的时候识人全靠直觉,而她的直觉又一向准的惊人。唐天仪的身上有一种让她不舒服的侵略之意,所以对于唐天仪的问话,君瑄只是偏过头去。 君瑄的动作让唐天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想他唐门大公子,何时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屈尊降贵过?更可气的是,他明明已经如此屈尊降贵了,对方居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血液似乎全部涌向了大脑,唐天仪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他的眸中划过一抹阴狠,他的手指往自己腰间的豹皮袋子上一抹,随即便有一把粉尘也似的东西直往君瑄面门而去。 叶孤城没有动,因为,君瑄已经动了。 唐门的功夫的确以“快”著称,唐天仪的动作甚至比他的话音还要快上许多。然而君瑄比他的速度更快,小姑娘身形未变,宽大的袖袍却划出了一道弧线,卸去了那些粉尘的力道,将它们挡下。 唐天仪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一击不中,正欲再一次出手。可是当他的手碰触到自己腰间的袋子的时候却摸了个空。他一惊,低头一看,那个装满了唐门暗器的袋子居然落在了地上。 豹皮袋子上有一刃整齐的切口,只听一声长剑入鞘的脆响,对面的少女已经拂落了袖上的唐门毒砂。 在春华楼用膳的人之中并不乏高手!纵然如此,却没有一个人看清那个小道姑到底是何时拔剑的。 “君瑄!她是君瑄!” 忽然有人一声惊呼,这样的剑法,这样的一身道袍,又是这样的稚龄。在这江湖之中,君瑄实在是好辨认得很。 这声惊呼过后,只是刹那的功夫,原本坐在君瑄他们这一桌子附近的人一下子变散了开去。众人望着君瑄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望向她一旁坐着的白衣男子的时候却都低下了头。 在君瑄在盛京之中掀起轩然大波之前,她在江湖之中的名气全仰仗叶孤城与花家。在这座春华楼之中既然有人能够认出君瑄,那么她身边的男子的身份也并不难猜。 “好快的身手。真是可惜了。” 唐天仪被人卸了豹皮袋子,面上却未再有慌乱。他冷笑着看着君瑄沾染了他的毒砂的衣袖,带着恶意的继续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为什么总是想不开?我们唐门的追魂砂的滋味,可还好受?” 君瑄拂了拂衣袖,有些奇怪的看了唐天仪一眼,口中平静说道:“一点尘埃而已。”不提她还带着花满楼送予她的避毒丸,也不提纯阳的坐忘经,就是她空手都能将对方洒下的粉尘拂开。 唐天仪却是忽然不恼了,他盯着君瑄极盛的容色,轻浮笑道:“所以说小娘子到底年幼了些,凡是中了我唐门的追魂砂,若无解药,七日之内必将皮肤溃烂而死。”上前一步,唐天仪望向君瑄的目光异常热切:“怎么样?随我回唐门,做我的娘子,我便给你解药。” 君瑄这次望向唐天仪的目光真的带上了不可思议,她坐回了座位,冲唐天仪问道:“你不知道我是君瑄?” 唐天仪被君瑄忽然生动了几分的表情晃花了眼,对于君瑄的问话,他只是一笑,道:“方才还不知道,如今便知道了。” “你不知道,君瑄便是叶夫人?”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飞快的扫了自家师兄一眼,蓦然就撞入了叶孤城盛着笑意的眼眸之中——叶孤城很开心,因为君瑄说,她是叶夫人。 唐天仪却仿若未闻。他自然知道是哪个“叶”,然而那人也说过,叶孤城只是他们的棋子,根本不足为惧。 想到越来越近的十五之期,唐天仪的笑容更加放肆了一些,他“啧”了一声,将话题又一次引到了唐门毒砂上:“怎么,你不怕皮肤溃烂而死?” 方才唐天仪洒下的粉末已经被君瑄抖落,如今她的袖上一点浮灰也无。她不太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唐门弟子信誓旦旦的以为她一定会中毒,可是如今这人言语放肆,君瑄实在不喜。 君瑄的沉默让唐天仪更加嚣张了一些,这一次,他直接在君瑄身旁坐下,伸手欲勾住君瑄的肩膀。 一边动作,他一边说道:“你若是将我伺候……” 唐天仪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也并未触碰到君瑄一点半点,然而他已经再没有机会了继续了。 叶孤城已经出剑! 那一剑只是迅疾,还剑入鞘的声音也宛若精铁入水,并没有丝毫声响。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笼罩在那一剑之威之中。倒下的只有唐天仪,然而还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只觉得自己脖颈冰凉。 “咚”的一声,唐天仪重重的倒在了桌子上。 “大哥!” 唐天纵迅速的扑了上来,他的手刚碰到唐天仪的那一刻,唐天仪便头一偏,无力张着的口中有一块血肉流出。 唐天仪的致命伤是脖颈正中的一点血痕。但凡剑术高超一些的剑客都可以做到在瞬息之间取人性命。然而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割舌杀人的这一系列动作,如此迅疾而准确的出手,全天下又能有几人? “叶孤城,你杀了我大哥!”唐天纵语带悲愤,高声控诉着叶孤城的所作所为。然而他并没有出手——叶孤城的师妹尚且能够毫不费力的卸掉唐门弟子重若生命的暗器袋子,那叶孤城本人又该何如?他根本不能出手,一出手,就是死。 叶孤城冷冷瞥了倒在地上的唐天仪一眼,道:“辱我妻子,当诛。” “好!好!好!”唐天纵用力锤了一下地面,音调更高:“今日之仇,我唐门将与白云城不共戴天!” 叶孤城的神情丝毫改变也无,他的眼眸扫过唐天纵的脸,眼中的了然让唐天纵蓦然心惊。他下意识的攥紧了兄长的尸首,努力让自己的周身的肌肉不颤抖起来。 只是瞬息的时间,唐天纵却在脑海中演练了多种应对方法。然而最终叶孤城并未和他多言,随意的点了点头,叶孤城带着身边的小姑娘走了出去。 ——他显然不能让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在刚死了人的地方用膳,如今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还是不要让小姑娘饿肚子的好。 叶孤城和君瑄都不曾注意,在他们走后,春华楼一瞬家炸开了锅。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叶孤城现身京城的事情便一传十,十传百的散播开去。随着这个消息的散播,各个赌场关于紫禁一战的赌率便又有了变化。 无论是叶孤城有意或者无意,盛京的一切都仿佛遵照着他前生的轨迹,义无反顾的前进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1章 阴谋逼近。 第五十一章。 首发哦亲阴谋逼近。 唐天纵是唐门最小的公子,却是唐门之中武功与心智最高的一位。唐家的事情一贯是唐老夫人说的算,对于这个小孙子,唐老夫人最是喜欢的——可是喜欢也没有什么用,唐家的嫡庶一向分明,唐天纵什么都好,只是可惜是庶出。 好在唐天纵本人对此不甚在意,依旧是整日嘻嘻哈哈的性子,在唐门颇有人缘,和嫡出的大公子唐天仪也一贯交好。 此次唐天仪公然调戏叶孤城未过门的妻子,被叶孤城毙于剑下。唐天仪本就是德行有亏,唐门本也无话可说。然而既然唐天纵因为兄长身故而当场与叶孤城交恶,那么唐门上下自然也就顺势而为,与白云城对上了。 在盛京郊外的一座小宅子之中,因为“兄长横死而卧病在床”的唐天纵,正站在一张檀木书桌之前,对人低声汇报着什么。 “那日唐天仪在春华楼看见叶孤城的未婚妻,我便在他的酒中下了惑情。惑情本是我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并非□□,只是会让被美色迷惑的男子更加失去理性。唐天仪那个蠢货果然上当,却不知道他的毒砂已经被我换过,自然是对君姑娘没什么作用的。” 书桌后的男子听后,似笑非笑的道:“看不出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居然会冒险换了唐天仪的毒砂。” 注意到男子的表情,唐天纵神色一凛,却道:“属下本以为唐天仪会和叶孤城对上,叶孤城是主上大计的关键,不能有失。” 被唐天纵称作“主上”的男子便是潜入盛京多日的平南王世子,君见深。唐天纵作为唐门公子,竟不知是何时投入了平南王父子麾下。显然,那日在春华楼的一场闹剧,便应当是君见深的手笔了。 平南王父子虽然重金训练了五百死士,也将这些死士顺利安插入宫中。然而偌大的一座紫禁城,光是直接受皇帝派遣的御林军就足有两万人,更勿论还有那些隐没在宫中的暗卫了。君见深他们的计划本就是惊险,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算。 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唯有用毒才是上上之策。唐门之毒悄无声息,随风百里而取人性命,有唐门中人从旁协助,君见深的计划才会更加顺利。 更何况,他选择的唐天纵对唐门毫无感情,甚至心怀恨意。他今日能够毫不犹豫的将唐门抛出,用来牵制白云城,日后自然也能够毫不犹豫的进行扫尾工作,将唐门与此事有牵连的人一一铲除——是了,君见深从一开始拉拢的人便是唐天纵,而并非唐天仪这个明面上的唐家大公子。在他的计划之中,唐天仪只是白云城和唐门斗争的□□,也是将盛京之中众人视线都集中在叶孤城身上的重要“道具”。 事实证明,他们的计策似乎是成功了。在唐天仪身死的三日之内,唐门的数名精锐顺理成章的涌向了盛京,叶孤城的一举一动也开始牵动着那些江湖人的心。 因为在春华楼的切断唐天仪身上的豹皮袋子的那一剑,君瑄之名也更胜。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单纯的把她当做是叶孤城的未婚妻以及花家的小姐。众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小道姑,君瑄之前半个月的所作所为也被有心之人翻出,这个时候江湖中人才发现,叶孤城的那位与他师出同门的未婚妻亦是一位绝世剑客。 一时之间,因为西门吹雪还是没有消息,盛京之中关于这场对战的胜负的舆论开始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关于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议论从未停止过,直到传出“六条绸带”的消息,陆小凤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因为君瑄和叶孤城已经在春华楼现身,所以陆小凤最先找到的是君瑄。 在君瑄暂居的院落里,陆小凤翻墙而入。夜已经深了,若非事态紧急,哪怕君瑄是他的朋友,他也很不愿意就这样随意进入白云城主的后院的。 “我这全都是为了朋友啊。” 陆小凤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终于一跃而入。让他意外的是,在这样的长夜,君瑄的一身道袍却是整整齐齐。更深露重,小姑娘站在墙下的阴影之中,她的的长剑上也凝结了几点露珠。显然,她已经在此等候陆小凤多时了。 “你知道我会来?”陆小凤惊讶的问出了声。 君瑄点了点头,坦然道:“今日午时,霍天青禀报过你的行踪。” 小道姑的用词已经说明了一切,陆小凤玲珑心思,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君瑄道:“绣花大盗一案的时候,忽然出现给我传递消息的白鸟纹青衣人是你的人?” 君瑄并未否认。 早在金九龄归案之时,虽然叶孤城封住了自己的穴道,然而陆小凤已经肯定,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只是他没有想到,仅凭君瑄一人之力,居然能够收服一个偌大的青衣楼——显然,在君瑄坦白之前,就是叶孤城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何身份,更勿论给她提供帮助了。 从惊讶中微微回神,陆小凤将这些天来积压在心中的心事对君瑄一吐而出。他觉得,在如今这个时候,君瑄的心情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甚至,她的不安应当远胜自己。 “叶城主与西门一战,真的没有办法阻止么?”陆小凤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问出这句他明知是否定的答案的话。 陆小凤扪心自问,就是真的有办法,自己能够去阻止么?他是西门吹雪的朋友,所以更理解他的“论道而死,在所不惜”的决心。 然而,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二者只能存一么?陆小凤觉得自己并非冷血之人,若让他袖手旁观,他一定做不到。 陆小凤本以为君瑄会摇头,可是君瑄却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他道:“有办法。” 这一次,陆小凤是真的怔住了。他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一脸严肃的小道姑,发现她是全然的认真,并无任何玩笑与敷衍。 喉咙忽然传来一阵干涩的痒意,陆小凤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追问道:“什么办法?” 君瑄张了张嘴,却终于没有说话。小姑娘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剑上,半晌之后,她没有回答陆小凤的问话,却低声对陆小凤说道:“平南王世子君见深,与天子面容一致。半月前,平南王父子已入京。” 陆小凤觉得,和这个消息相比,君瑄带给他的震撼都不算什么了。藩王父子无故入京,而且平南王世子与圣上面容一致,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恐怕已经不言而喻。 这种可能动摇江山社稷的事情,哪怕陆小凤只是一个武林中人,却也无法袖手旁观。 他攥紧了手中的绸带,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划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陆小凤凑到君瑄身边,低声说道:“我说小道姑,你既然知道这样的秘事,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如今你跟我说起,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君瑄点了点头,却是郑重道:“你我朋友之义,然,陆小凤只在江湖,此事涉及朝堂,本不应牵扯你……” “你一个小姑娘都尚且关心天下兴亡,我陆小凤一个大男人又岂会畏畏缩缩?”陆小凤拍了拍君瑄的肩膀,故作轻松的笑道:“今上是个好皇帝,篡位的那个可就未必了。陆小凤虽然不是什么大侠,但愿尽绵薄之力。” 君瑄垂眸,道:“此事不传六耳,你附耳过来。” 陆小凤俯身,片刻的功夫,他便站直了腰身。他的眉微微皱起,目光也不自觉的扫过了君瑄身后的长剑。思量良久,他才哑声问道:“你有把握?” 君瑄点头。 陆小凤知道,小姑娘从不做欺人之事。她如此神色肯定,那必然是有了全然的把握。心下稍安,陆小凤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你受伤了?” 方才耳边低语,他闻到了小道姑身上有一股梅花香气。那香气陆小凤也熟悉,曾经他受了严重的内伤,西门吹雪给他药丸医治,那药丸服过七天之后,再严重的内伤都会痊愈。然而,服用者的身上也会带上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数月不散。在君瑄身上闻到这股味道,陆小凤敢肯定,君瑄遇见了西门吹雪且她还受了内伤。 君瑄也不隐瞒,直道:“数日前与人对战,不敌。”却是不愿对陆小凤提起是谁伤了她。毕竟玉罗刹的身份应属隐秘,又关系到了西门吹雪,她还是不要对旁人提起才好。 陆小凤也明白了君瑄的意思,他一向很体贴朋友,便不再多做纠缠。将手中的绸带递给了君瑄,陆小凤道:“这是大内侍卫交给我的,决战当日,有此绸带者方能入宫。” 那缎带在月光之下变色生光,虽然只有两指宽的一小条,却当真是非常美丽。 陆小凤将那缎带往君瑄身前凑了凑,君瑄脚步微动,从墙边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此夜月光皎皎,洒在君瑄的身上,让她的那一身简单朴素的道袍散发出了隐隐白光,更显现出了一种幽蓝的色泽。 这身道袍,赫然就是变色生光,特产于波斯的布料。 陆小凤呆了呆。魏子云他们将这缎带给他的时候,曾经特意说过,这种布料只供应皇室,如今大内也所剩不多。可是他如今细看,君瑄身上的这身,分明就是传说中“只供皇室”的波斯布料! 这道袍其实是去年做的,君瑄觉得它太华丽刺目,便只穿过一次。这次特地翻出来,正是为了用来提醒陆小凤——这布料虽然稀缺,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君瑄摆了摆手,拒绝了陆小凤抵赖的绸带,道:“决战当日,我自有办法入宫,倒是你自己,陆小凤,你不要忘了给自己留一条。” 陆小凤张了张嘴,一下子把这仅剩一条的缎带塞入了怀中。他不会告诉君瑄,若是没有她的提醒……他!就!真!的!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2章 小道姑更加凶残的身世。 第五十二章。 乐文移动网小道姑更加凶残的身世。 九月十三。 君瑄和他家师兄如同往日一般并肩躺在一张床上,整个房间之中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到了月色中天之时,本来安安静静的闭着双眸的小姑娘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躺在她身侧的男子也微微一动,一双寒星也似的眸子仿若这夜唯一的光。 “师兄。”小姑娘坐了起来,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起身披上了一身银灰色的道袍。 叶孤城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不相问,也不阻止。他甚至不发一言,然而背对着她穿衣的小姑娘明白,她的师兄在等她主动开口。 穿戴整齐,君瑄对叶孤城说道:“师兄,我今夜要入紫禁城面圣。” 叶孤城的眉目微动,他攥住君瑄的手腕,沉声道:“是为了我?” 君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叶孤城说她今晚去做什么,甚至于,其实她也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她这次入宫面圣,关于叶孤城,却又不仅仅是因为叶孤城。 叶孤城没有说话,却松开了握住的君瑄的手腕。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叶孤城轻轻将她拥入怀里,而后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要去去就回。” 君瑄点了点头,用力的抱住了男子微凉却劲瘦的腰身。只是片刻,叶孤城便觉得自己怀中的一团柔软倏忽被抽离,君瑄转身离开他们同眠的屋子。 君瑄和叶孤城住的宅子距离紫禁城并不近,然而君瑄的轻功全力施展,也只是两盏茶的功夫,她便到达了宣武门。 宣武门是紫禁城的入口,望着高高的朱墙,君瑄足下轻点,如同一缕轻烟一般散入月色之中。 她没有来过紫禁城,然而她要去的太和殿不仅仅是帝王面见百官之处,更是紫禁之巅。君瑄没有丝毫的迟疑,往那座最高的宫殿直跃而去。 君瑄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影,或者说,除了未曾惊动紫禁城之中巡夜的侍卫,她并没有刻意去避开大内的四位高手。 “什么人?” 身为大内统领的魏子云最先被惊动,他手中长剑一抖,直指君瑄的所在之地。其他的几人也很快围拢了过来,与魏子云一道呈现出御敌之势。 君瑄正于此时缓缓的从暗处走了出来。小姑娘一身银灰色的道袍,头发只是随意的挽起,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梳高冠。她看起来全然无害,可是她手中的长剑却散发着让这些老江湖都胆寒的煞气。 作为保护皇帝的人,你会不会让这样的人抵至御前? 理智上来说,魏子云不会。可是他却仍旧将手向后一摆,示意其余的人退下。而后他自己也后退半步,带领众人单膝对君瑄跪下。 “见过隐主。” 四个在江湖算是绝顶高手,却不知为何没入皇家的男人对君瑄齐齐一拜,而后起身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君瑄轻轻颔首,将剑重新系回背上,而后拾阶而上,一把推开了太和殿的门。 夜晚的太和殿里少了平日争吵不休的大臣,只有一个一身龙袍的男子端坐在龙椅之上。他似乎有些困倦了,正单手撑着头,浅浅的阖着眼睛。然而当他听见门口的响动的时候,他的双目便倏忽睁开,迸出缕缕精光。 “你来了。”男子的声音清越,带着几分如释重负。望着向他俯身行礼的君瑄,他悠悠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君瑄并不看他,只是平静道:“隐门君瑄,参见陛下。” 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将地上跪着的小姑娘扶了起来。 “我登基才十二载,我们传信却有十年有余,何况……你我之间又何时如此生分了?”皇帝略一抬手,便有大内侍卫为君瑄搬来一把太师椅。皇帝腕上微微用力,将君瑄按在了太师椅上。 见她坐好,皇帝也不急着回自己的龙椅,竟索性在君瑄腿边的椅子上席地而坐。他天生帝王威严,即使做着这样率性的动作,也丝毫不显得失礼。 在太和殿摇曳的灯火的照应之下,君瑄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子。他说的不假,他们自从君瑄五岁刚刚从混沌之中清醒的时候便开始用飞鸟通信。京城与南海相隔何止万里,那种似鹰似隼的白鸟便是为此特意训练出来的。 关于皇帝的长相,莫说君瑄自幼清修,红颜白骨皆视作皮相,就是她得知皇帝长得与平南王世子君见深一样的时候,便已经彻底对他长得如何失去了兴趣。 只是此刻她端详着皇帝,倒也是觉得他比君见深要顺眼了些。 感受到君瑄打量着自己的目光,皇帝微微一笑,索性靠在了君瑄膝头,仰头对她调笑道:“如何?比之君见深何如?比之白云城主又何如?” 君瑄从未和叶孤城以外的男子这样亲密的接触过,当即便有些不适应的想要退开。可是靠在她膝头的皇帝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甚至伸手圈住她乱动的小腿。 君瑄微微皱了皱眉,却也终于不再动作。她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你想如何处置我师兄?” 皇帝用转身用手覆在君瑄的膝盖,而后将下巴垫在了自己的手上。伸出另一只手把玩着君瑄腰间挂着的白云城主印,皇帝漫不经心的说道:“按照律法,篡位谋反者,宗亲夷三族,庶人十族尽灭。” 篡位从来都是重罪,对此大安尤其严苛。庶人若是篡位,诛九族尚且不够,师门也会被拉出来充作第十族。也就是这样严苛的法律,使得大安平静数百年。 见君瑄微微变色,皇帝对君瑄一笑,“宽慰”道:“叶孤城虽然是庶人,但是他的未婚妻可是我的隐主,自然不算在十族之内的,纯阳也不可能因他一人而灭。” 君瑄搭在太师椅上的手指收紧,在坚硬的紫檀木上留下深深的指痕。皇帝伏在她的膝头,却绷紧了身体——身在高处,即使是与自己相识十年的老友,他也依旧是要防备的。 然而君瑄并没有动,在皇帝都以为下一刻她便会拔剑的时候,她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柔软。君瑄并不理会靠在自己膝上的人,而是端正坐好,认认真真的问道:“妻族也算作十族之内?” “那是自然。” 在大安的律法之中,“族”的涵盖甚广,所以法律之中鲜少有灭族之罪。然而一旦执行,一个寻常之家动辄都要诛杀百人,若是名望贵族,则千余人不止。所谓的妻族不单单是指妻子一人,更包括了那□□子的一脉所有还未出五服的亲戚。 君瑄微微垂眸,平静的对皇帝说道:“那你还不自刎,更待何时?” 听见君瑄这样“大不敬”的话,皇帝先是一愣,转而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十七小姑受封之日还未足月,当日便被纯阳的人带走,这些年居然狠心一次也未曾回来看看,如今宫中知道十七小姑的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皇帝轻轻的靠在君瑄的腿边,有些怀念的说道:“翾妃祖母当日就是这样让我靠在她腿边,给我讲故事听的。那个故事我听了很多遍了,可是她刚刚失去女儿,我也刚刚失去母妃,能够这样互相依偎,就很好了。” 仰头看着小姑娘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脸,皇帝放柔了声音:“十七小姑,你长得真像祖母。” 翾,花蕊风过之态也。意花不足以拟其色,似花蕊轻翾也。 能够得到这样封号的妃子,必然是皇帝极为心爱的。然而阅遍大安宫史,这个常伴帝王身侧直至香消玉殒,又抚养过未来君王的妃子的痕迹却被人细心抹去。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也无人知道她何时身故,在何处埋骨。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入宫廷,最终又悄无声息的以死亡的方式离开。除了大安明德神武帝与之只隔三月的亡故之期,没有人再能体会到这份沉重的帝王之爱。 武帝虽没,然而他对其十七女永安帝姬的封号之中,又似乎能够让人窥到这位铁血帝王此生唯一的一点柔情。 大安国史有云:永安帝姬,生于明德二十七年,生母不可考。帝姬体弱,未曾现于人前,然武帝亲下圣谕:朕之十七女永安,以国为封,意大安尚在一日,其封号不撤,尊荣永享也。 听见“翾妃”二字,君瑄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她苦恼似的皱了皱眉头,那张带着如烟轻愁的脸和皇帝记忆中的那人重合。 他的父亲当了一辈子太子,他也便自幼长在东宫,却是被祖父亲手教养长大。他母亲亡故之后,便被祖父接到了祖母的身侧抚养。 对于翾妃娘娘这个太过年轻的祖母,当初还不是皇帝的君见宇最初的时候说不上排斥,却也并不亲近。然而随着相处,她的温柔和单纯一点点的温暖了君见宇——这似乎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却是人性之中的寻常。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君见宇都觉得,是祖父和祖母让自己相信,在这个世间,哪怕是在这样冰冷的宫廷之中,爱情这玩意,是真的存在的。 而如今,在他最小的姑姑身上,他也看到了她对另一个人的执著。君见宇不得不相信,血缘真的是神奇的东西,他的十七小姑没有见过父母哪怕一次,然而在她的身上,却始终印刻着她的父母的影子。 叹息一声,君见宇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缓缓的往自己的龙椅处走去。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他与君瑄遥遥对望。 “隐门不涉朝堂更迭,隐主以为,朕这个皇帝当得可称职?” 家事已经叙尽,此刻谈的便是国事。君见宇已经变了称呼,这一刻,他不是君瑄的侄子,而是这天下之主。他询问之人也不是他的小姑姑,而是将一生守护这天下的隐门门主。 君瑄点头,道:“四海升平,浮生安乐。” 闻言,君见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他继续问道:“篡位者,扰乱民生,当诛否?” “滋扰百姓,动摇黎民者,君瑄力斩之!” 小小的少女再无犹豫。她的言语铿锵,手中的长剑亦在分明的告诉皇帝她所言非虚。 见状,君见宇满意一笑,却忽然带上了几分调侃的道:“这次无须劳动十七小姑,贤伉俪夫妻一体,由叶城主代劳,也是一样的。” 皇帝话音未落,这一次,却是轮到君瑄愣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3章 谁为黄雀? 第五十三章。谁为黄雀? 君瑄诧异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些不确定的重复了一句:“师兄?” 君见宇微微一笑,转头忽然说道:“叶城主还不打算出来么?” 太和殿内的烛光有了一瞬间的明灭,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个周身白衣持剑的男子从暗处缓步而来。 ——叶孤城。 在看见叶孤城的瞬间,君瑄呼吸一滞。叶孤城也用一种极深邃的目光看着君瑄,那目光中有不忍,有释然,也有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心疼,却唯独没有被隐瞒的愤怒。这样的目光让君瑄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近乡情更怯,叶孤城分明是君瑄最亲近的人,然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君瑄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报这份亲近与纵容。 她是明德宣武帝的幼女,也是翾妃花倾阁的女儿。她是从未在人前现身过的永安帝姬,也是一世纯阳的天眷者。然而若是让君瑄自己选择,她真正想要、也是从心底承认的身份就只是叶孤城的师妹,未来的叶夫人。 君见宇打破了叶孤城和君瑄的对望,他的目光从小道姑身上划过,最终定格在叶孤城身上。这位九五之尊望着叶孤城,意味不明的说道:“叶城主,都说女心向外,朕的十七小姑居然为了你要诛朕呢。” 叶孤城的祖上虽也是天家贵胄,然而如今的叶孤城到底是一介白衣。可是饶是这样,他与如今的天下之主对视,也丝毫不输气势。听见君见宇的话,叶孤城眼中有了笑意。他走过去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对君见宇道:“瑄儿护短。” 是了,君瑄护短。对于她来说,白云一城才是她的家。而叶孤城,才是真正伴她长大的家人,才是她真正愿为刀刃,悉心守护的存在。 至若这高高在上的皇权,对于君瑄来说,就只是承担罢了——皇家血脉,一世纯阳,隐门尊主。这每一样,都并非君瑄一心所求。只是“天命予我,我即承担”罢了。 君见宇这一次是真的要叹息了。他靠在龙椅的扶手上,抬手覆住自己的额角,摇头道:“朕真的不知道,当初先皇让十七小姑入纯阳,冲夷道长又让她长在你身侧,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叶孤城和君瑄都没有说话,一身纯白带蓝纹的道袍的中年男子却飘然而至。 “当然是幸事。” 众人定睛一看,来人赫然便是当日未君瑄送来赤霄红莲之后便消失的冲夷道长。 冲夷道长身在方外,并不对君见宇行礼。他看了看君瑄与叶孤城,悠悠对皇帝说道:“二十年前师父算到异星归来,大安之国运全在那人一心一念。那异星虽然不带怨气,却是煞气冲天,又倚天地剑势,占尽先机,其光恐冲紫微。” 说着,冲夷道长不动声色的瞥了叶孤城一眼,他眼中的了然让叶孤城都暗自心惊。他见过太阴真人,初时只觉那位长辈内功与剑法都是平平,叶孤城虽然对她也是尊重,却未曾想过她会堪破自己的最大的秘密。 二十年前,岂不就是叶孤城刚刚重生之时?那所谓异星,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隐门之主必出纯阳不假,却也是必出帝血reads。”冲夷道长对也孤城说出纯阳与皇家最大的秘密。 纯阳需受皇家供奉,方能休养生息。可是皇家又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扶植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甚至隐有威胁的组织。 然而纯阳子弟又不屑沦为皇家走狗,一番探讨之后之后,纯阳与皇室彼此退了一步。皇室便送子弟入纯阳受教。所选子弟入纯阳之时尚不足月,平日与寻常纯阳子弟长在一处,受一般教导。 而隐门,就会由这些有着皇家血统的纯阳子弟继承。 ——自幼受纯阳教导,他们时刻恪守着“隐门为民”的准则,却并非真的不理朝堂之事。若是有人谋反,他们会考察当权者,若是为君者贤,隐门会出手诛杀作乱之人。若是为君者不贤,隐门便只会护百姓安康,不论朝代更迭。 这本就是自私和无私的一场豪赌,以天下为赌注,考验着每一任的隐门门主人性与操守。幸而,纯阳至今未曾出过徇私的门主,纯阳之名,隐门之义,终未被负。 未曾想到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却要遭到这样的内心煎熬,叶孤城不觉握紧了君瑄的手。 冲夷道长也看向了君瑄,继续说道:“异星降世,与紫微帝星本是只存其一的死局。然而师父日夜推算,终于在五年之后寻到了破局之人。” “那人便是朕的十七小姑,太阴真人曾说,唯有此女生而承天眷念,可于紫微与异星之中为二者周旋,破开必死的命局。”皇帝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冷意:“若非十七小姑是一世纯阳的天眷者,祖父又怎么舍得让她还不足月便被送出皇宫?” 用宽大的袖袍掩去了自己双手的颤抖,皇帝的目光变得有些幽远和怅然:“她是翾妃的女儿,是祖父心头珍宝。若非为了大安国运,十七小姑她本应该作为公主而被千娇百宠的长大,也本应承|欢在父母膝下。”而并非如今江湖飘零。 皇帝没有说出来的是——若君瑄并非天眷者,若君瑄能够在这皇宫中长大,也许……也许他的祖母就不会三十多岁便因思虑过重,在失去女儿之后苦熬了三年便香消玉殒,他的祖父也不会在强撑用三个月料理了国事,之后便随着祖母去了。 想到了翾妃与武帝的旧事,冲夷道长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惆怅。他走过去轻轻摸了摸自己小徒弟的脑袋,却对大徒弟正色道:“为师若以君子之义,要你放弃复国之念,你可愿?” “觉非不愿。” “若以师徒之谊,你可愿?” 叶孤城眉梢微微抖动,道:“觉非……不愿!” “以觉慧之请,你,可愿?”冲夷道长平静的注视着叶孤城,就仿佛如今他们并非在太和殿之中对持,而是如旧日一般在论剑峰的松下论道一般。 这一次,叶孤城终于动容。他的目光投在一直略带紧张的望着他的小姑娘身上,手上微微用力,将人揽入怀中,却对一直俯视着他们的皇帝道:“一国社稷之安却托妇人,这般为君之道,大安也能长久?” 这已经是在挑衅了,然而君见宇却拍起了巴掌。 “叶城主果然好胆量。”他冷笑道:“叶城主剑法高绝,大内的数万禁军也不是吃素的。叶城主这般,就不怕有来无回么?” 叶孤城垂下了眸子,掩去琥珀色的眸子中的金光。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拔剑! 这一剑无人可阻,被他揽在怀中的君瑄不能,就在他三步之外的冲夷道长也不能。甚至,本就是用剑高手的皇帝本人亦不能! 皇帝只能看着那一剑直向自己扫来,张狂锋锐的剑气刺得人皮面生疼reads。只是那一剑之后,皇帝本人却安然无恙。 那一剑的威压让皇帝不由自主的白了面色,发现自己并无伤处之后,他有些奇怪的站起了身体。在他站起来的瞬间,他身下的龙椅忽的向下一沉。待他细细查看,龙椅的四足竟被叶孤城的那一剑平整的削去二指宽的一块,四足被削去的地方分毫不差,以至于那张鎏金的椅子看起来并无异样。 剑本是刚直之兵,能够避开皇帝本人刺出的这一剑,叶孤城的剑术之精准,简直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 皇帝到底是皇帝,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发白的面色渐渐恢复,君见宇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冲着叶孤城冷笑道:“叶城主固然神兵盖世,白云城难道也固若金汤?城主一人自可逃脱升天,难道就不理你的城民了么?朕只需圣谕一下,你白云城百年基业必成平地!” 叶孤城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道:“白云城城破便毁,大安海运断绝。” 叶家先祖当年选择飞仙岛作为白云城所在地,正是看准了大安的地形。大安国土广袤,整体看起来就宛若一个大葫芦,而飞仙岛,正是在这个大葫芦的最窄之处。除却此地,大安屡派船只探索新的航线,派出的船只却都在风暴中粉身碎骨。 而一旦白云城城破,叶家自有手段毁坏这唯一的通路。 到了那个时候,白云城城破的唯一后果便是大安丢失了另一半的国土。 叶孤城重生而来,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用多年时间大力发展两地海运,如今飞仙岛不仅仅是沟通南北的唯一要塞,更是南北经济往来的重要枢纽。 可以说,白云一城虽然远在南海,却直接扼住了大安的咽喉。 叶孤城能够想到的,皇帝之前或许因为想不到,所以才未曾防备。但是如今与叶孤城交锋之后,他已经清醒了。 深吸了一口气,皇帝话锋一转,对叶孤城亲和笑道:“叶城主又何必吓唬我家十七小姑,若是城主真的有反心,又怎么会一早便通知了我平南王府的阴谋,更让大内暗卫随在城主身侧,收集南王府谋反的证据呢?” 这一次,他的称呼又换回了“我”。无论君见宇愿不愿意承认,如今于情于理,叶孤城这个人他都动不得。不仅动不得,而且他还要论功行赏。 说着,皇帝拍了拍手,招来了一个眉眼寻常的男人。指着这个男人,皇帝对君瑄说道:“十七小姑,你看看,这不就是那个你家师兄新收的侍从?” 被皇帝点了名的男人头也不敢抬起,只对君瑄拜道:“臣暗部子五,见过永安帝姬。” 暗部。君瑄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微动。然而她没有再多言,只是对跪拜的男子点了点头,让他起来便是。 事已至此,她已经明白了。她的师兄自有谋划,之前之所以一直与平南王父子虚与委蛇,原来是因为他早就和今上有所接触。心中大石终于落下,君瑄伸手攥住了叶孤城的衣角。 此刻,天已将明。 皇帝抬头看了看天边将满的明月,对众人摆手道:“此地诸位不宜久留。十七小姑若不想在宫中小住,便随叶城主回去吧。” “此间之事已有结果,贫道便回纯阳了。” 冲夷道长也说了一句,而后便先君瑄与叶孤城一步,纵身离开了。君瑄和叶孤城也不再多留,和皇帝示意一下之后,便化作两道残影。 一夜动荡,转眼,距离十五之约只剩下一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4章 紫禁之巅。 第五十四章。紫禁之巅。 陆小凤这些天过得不太好。因为六条绸带而被人围追堵截,这样的事情搁在谁的身上,谁都不会过得很好。 好在,如今已经是九月十五日了,他的五条绸带都已经送出去了。这六条绸带,他分别送给了老实和尚,木道人,司空摘星,花满楼和唐天纵。经过小道姑的提醒,他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留上一条。 因为已经和君瑄约定好,那夜所谈之事不传六耳,所以陆小凤就连花满楼都未曾透底。按照君瑄的嘱托,陆小凤稍稍为难了一下唐天纵,让他给自己磕了七八个头之后才将绸带交给了他。 陆小凤并不是喜欢刻意为难别人的人,但是一想到唐天纵助纣为虐,欲要帮助平南王世子收割大内数万人命的事情,陆小凤就觉得自己对他无需心软了。 这天傍晚,在晚霞才铺满天边的时候,陆小凤便被潇湘剑客魏子云迎进了宫中。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约战的时辰在晚上,陆小凤在太阳未曾落山的时候便抵达了紫禁城。他来的很早,可是和另一些人相比,他来得还是有些晚了。 至少,花满楼和老实和尚,木道人还有司空摘星已经在魏子云特地备下的偏殿之中等他很久了。 司空摘星扮作了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他佝偻着身体,还在艰难的喘息着。或许是因为绣花大盗一案的时候,陆小凤冒险为他夜闯平南王府,又或许是今天实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司空摘星看见陆小凤的时候难得的没有和他斗嘴。 陆小凤也没有再出言挑衅。他看了一眼一直在啃馒头的老实和尚,摇头叹道:“和尚是出家人,难道也对这一战感兴趣么?” 老实和尚三口两口的咽下手中的馒头,那速度活像是在害怕陆小凤会来抢。还没有吞下最后一口馒头,老实和尚口齿含糊的说道:“和尚要看一个结果。”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了。”陆小凤白了他一眼,后退了两步。他的确抢过老实和尚的馒头,不过那是在他被饿了天的时候。如今他吃的很饱,后街的芝麻酱饼还稳稳当当的在落他的胃里。 “很是很是。” 老实和尚用力的点了点头,开始念起经来。出家人惯爱打机锋,老实和尚的意思便是,这一切都是因果注定,既然是因果注定,那么他便不会插手。 陆小凤的目光转向了木道人。没有等他开口,木道人直接说道:“我自诩剑术第三,这一战前无古人,我是一定要看的。” 陆小凤了然,而后也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下。如今,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那一战的到来。 月,已中天! 太和殿前已经站了一排人,除了陆小凤他们六个人,还有御前的四位大内侍卫。来得最晚的唐天纵站在离陆小凤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魏子云的身边reads。 月光之下出现了一道白影,那道白影飘忽不定,如同御风而行一般落在了太和殿的屋脊之上。司空摘星扮作的老者仰头眯眼看着那道白影,啧啧称奇道:“此人的轻功之高,恐怕早已在我之上。只是不知道来的是白云城主,还是万梅山庄庄主?” “是……叶城主。” 花满楼的话语之中有了罕见的迟疑,但是那迟疑也只是一瞬,并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陆小凤曾经数次对别人说过,他最信任的便是花满楼的鼻子与耳朵,所以没有人质疑花满楼的话。 很快,在太和殿的另一端,另一道白影也飘然而至。 两个人都背负着一柄乌鞘长剑,同样的白衣墨发,同样的凌然若霜雪。只是一个人头戴着高冠,而另一个人则是将头发用绸带竖起。 “一别之后,可是无恙?”西门吹雪望着对面的人,忽然道。 对面的人道:“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道:“今日一战,你我二人都应尽力。” 站在他对面的白衣人点了点头。 “等一下!” 陆小凤忽然也跃上了太和殿窄窄的屋脊,他站在了两个白衣人之间,脸上带着有些奇怪的笑意的道:“两位都是绝世的剑客,剑上应该没有淬毒机关这样不义之事。虽然如此,还是交由对方验看一下才好。” 对陆小凤的话,两个人都没有异议。待到陆小凤飞了下去,两人便各自将剑抛出,落入对方手中。 长剑入手,西门吹雪的动作微微一顿。然而这一夜的月光太过皎洁,他的面色又是如雪一样的白,他站在紫禁之巅这样的高处的时候,是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的。 他的停顿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将手中的剑又抛了回去。 西门吹雪和他对面的人相互对立着,他们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先拔剑。而那些围观这场旷世之战的人也没有动作——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了,再等久一点又何妨? 在场的人并非都是用剑的高手,然而他们都是武林之中的高手。既然都是高手,这些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在这样的高手对决的时候,胜负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然而对眼力耐力甚至内力的考验却不仅仅是那一瞬。 很多时候,先拔剑的人的确是会抢占先机,然而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样的剑客面前,先拔剑也可能会丧失生机。 ——因为无论对于他们二人谁来说,生机,都只有一线! “他们在做什么?” 司空摘星看着持剑对峙的二人,有些不确定的向陆小凤询问道。 而在一旁的花满楼的眉头却皱得越发的紧了。 陆小凤的目光未变,紧紧的盯着太和殿的屋脊上对立的两个人,末了才缓缓的吐出一个字:“等。” 老实和尚有些奇怪的凑了过来,纳罕道:“他们在等什么?” 陆小凤的眼角瞥到了一抹黑影,那道黑影飞快的窜上了屋脊,动作竟比陆小凤方才快上了一倍。 “住手!” 没有回答老实和尚的话,陆小凤一声大喝,足尖不知在何处借力,竟这样凭空窜上了太和殿光华的琉璃瓦上reads。司空摘星和花满楼也觉不对,纷纷紧随着陆小凤的动作而跃上屋脊。 他们还没有站定,却在两道剑器入鞘的摩擦声之后听见了一个重物坠地的声音——方才使出那样惊艳的轻功的唐天纵,如今已经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唐门追魂砂特有的腥气,这种毒砂本来就十分霸道,是蜀中之人用以蓄养五毒,长年累月积累毒性而成的。若是沾上了这毒砂一星半点,就非得把皮肉整片挖去才行。 花满楼的神色微变,他足下一动,迅速跃道西门吹雪对面的那人身边。抬手便握住那人肩膀,花满楼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厉色和紧张:“你有没有受伤?” 花满楼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司空摘星不由发出一声怪叫:“你不是叶孤城!” 被花满楼握住肩膀的人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易容,对司空摘星说道:“我从未说我是师兄。” 此时却并非解释的好时机,拍了拍花满楼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君瑄甩掉为了弥补她的身高而加厚的鞋子,着一双青色薄底小靴,从太和殿上一跃而下。 君瑄的脸色并不比众人好到哪里去。她明白,这一次唐门的追魂砂可没有人掉包,若非在自己对面的西门吹雪使出镇山河,为自己以剑气挡住唐天纵撒来的粉末,如今自己恐怕不能保全。 她会死,死在毒砂之下,并且,是以白云城主的身份——君瑄当然知道唐天纵是受谁指示,君见深这样的算计师兄,到最后又出手暗算,简直让君瑄出离愤怒了。 君瑄从怀中掏出一副和唐门中人很是相似的鱼皮手套戴上,从唐天纵的尸体上解下他随身的豹皮袋子,而后一阵翻找。 唐天纵的豹皮袋子之中有许多小格,那些小格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唐门暗器,也放着许多□□。君瑄翻找了一阵,方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蜡丸。 花满楼已经随着她从太和殿上下来。那一丸虽有蜡封,但是却依然逃不过花满楼的鼻子。他从君瑄手中取过蜡丸,放在鼻端轻嗅,而后严肃道:“这是暗香来。” 君瑄浮现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这蜡丸投了下去。瓶中放的是强酸,暗香来一入内便被销毁。 暗香来不是毒,它的作用只是用来引蝶。相传这“引蝶”绝技是唐门某位小姐发明的,将大翅凤眼蝶从小驯养,使其只受唯一一种香气吸引。而且每一批驯养出来的蝴蝶受用的香气都不同,只是被统称为“暗香来”。 本来是这位小姐对心爱的人求爱的小把戏,后来的唐家人却想到了在蝶翅上沾毒。 同批驯养的凤眼蝶最多可达上万,若是在它的蝶翅沾毒,便可以随着它的飞舞而下毒于无形,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唐天纵正是欲用此法来襄助君见深,这也是君瑄一定要在他捏破药丸之前解决他的原因——君瑄不仅仅要将这篡位之人斩落剑下,更是要毁去他用来引蝶的暗香来。 陆小凤看着君瑄做完这些事,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望了望天边的月色,他神色一凛,而后便按照和君瑄约定好的高声道:“快,随我护驾!” 说着,陆小凤便引着众人直往皇帝的寝宫而去。在路过君瑄的瞬间,他几不可见的对君瑄点了点头。 今夜这个小姑娘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这些男人来吧。 陆小凤这样想着,更是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他已经发现,如今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之中,血腥气已经越来越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5章 君君帅完城主帅。 第五十五章。君君帅完城主帅。 君见宇一直是个勤勉的皇帝,在九月十五这一夜,他在自己寝宫的龙床上半倚着床柱批阅奏折,一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有了一些倦意。 他身边的太监总管王安小心的服侍着年轻的帝王换上了寝衣,又将皇上的一身龙袍仔细叠好,递给一遍的小太监,让他去熏上皇上惯用的龙涎香。 君见宇静静的看着王安的动作,忽然说道:“王安,你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王安心里一紧,不知道皇帝为何会说起这个话题。他低下了头,恭声说道:“启禀陛下,老奴自您三岁便由先太子妃娘娘做主到您身边伺候,如今已经二十年有余了。” “二十年了啊。”皇帝轻声念叨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他挥了挥手,让王安下去了。 在这座紫禁城之中,皇帝的话就是绝对。在此之前,王安一直做得很好,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动。 皇帝皱了皱眉,道:“你还有事?” 王安道:“奴婢想要请皇上去见一个人。” 说着,他竟是等不及聆听圣谕,便挥手作势。 随着他的动作,帐外亮起了两盏灯,一个身着黄袍,下幅是左右分开的八宝立水裳的年轻人忽然出现在皇帝的寝宫之中。他身上穿着的,正是方才君见宇脱下去的皇帝朝服,而他的身形外貌都与君见宇别无二致。 君见宇看着王安站在那个人的身后,一如往日站在自己身后一般。此情此景,哪怕是皇帝的生母或者翾妃娘娘在世,恐怕都无法辨认出他们两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皇帝知道,那人是平南王世子君见深,他的表弟。 看见另一个“自己”的出现,皇帝并未如君见深想象的一般惊慌失措。他就那样半靠在龙床上,唇角带着一抹淡笑的看着穿着龙袍的君见深。 君见深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了一抹不祥的预感,但是这种预感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在心中将自己的计划又过了一遍——以叶孤城吸引四位大内侍卫统领的注意力,以唐门之毒悄无声息的解决宫内御林军,最后命令唐天纵暗中对叶孤城出手,永绝后患。待他解决了皇上,再用自己的心腹易容成王安的样子,悄无声息的结果了这个太监,他便可以是真正的皇帝了。 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君见深都仔细的推演过,他可以肯定,哪怕这些计划中的某一环节出了差错,也不会影响他的大计。 如今弓在弦上,不得不发。君见深强压下心头的瞬间慌乱,对皇帝正色道:“平南王世子无召入京,按律当诛,王安,还不叫人将他拿下。” 王安略带着些得意的望着一身寝衣的皇帝,对君见深一拜,应道:“是。” 之后,他当真便去唤门外的侍卫了——王安当然不敢高声传唤侍卫,这次他出去叫的所谓“侍卫”是早就潜入宫中的平南王府的死士。 看着王安的背影,皇帝叹了一口气,却是对君见深意味不明的说道:“你将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告知他,也不怕他坏事么?” 自觉整个帝王寝宫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君见深并不怕皇帝拖延时间耍什么花样,听见他这样问,君见深有些不屑的一笑:“那老阉|货从小就长在深宫,见识的也不过是些妇人的手段,朕胸中自有丘壑,又怎么会怕一个见识不足的太监reads!” 皇帝没有计较君见深的自称,竟有些饶有兴趣的道:“胸中丘壑?你说说,你胸中丘壑多久了?” “十五年!” 他为了今日,已经整整谋划了十五年。这十五年之中,他没有一天真正的当过自己,他小心翼翼的模仿着皇帝的言行举止,却又要小心的不将他与皇帝的相似显露人前。而十五年前,皇帝还只是君见宇,虽然是太子的独子,但是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他能当上皇帝。 平南王只是偶然在皇家家宴上见过君见宇这个侄子一面,便决定了这个惊天的窃国之计,也决定了自己儿子之后的人生。 这显然是一场豪赌,君见深和平南王都觉得,他们已经赌赢了。 这个时候,到外面唤人的王安已经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整整一百位平南王府的死士。为防万一,方才王安还按照君见深之前的吩咐,向其他四百名潜入宫中四处的死士发出了讯号,让他们速速往皇帝寝宫来。 这些死士中的任何一位在江湖之中都算得上是排的上号的人物,武功至少比当日霍休用来刺杀君瑄的五十位杀手要高上一星半点。 这些人便是平南王父子在江湖中的全部力量了,他们父子两代用了多年才收服这些人,以财以权以美色,抑或以把柄短处相威,总之,这些江湖中人已经对平南王府死心塌地,绝对忠诚了。 皇帝的寝宫很大,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他的寝宫仿佛还有余地,并不显得特别拥挤。而这些人亦十分训练有素,一进入寝宫之中,他们便将窗户与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保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君见深退到了这人的后面,冷声说道:“尔等速速将平南王世子拿下,生死不论!” 身着御林军服饰的平南王府死士得到命令,八位武功最为高超的死士便向皇帝扑去。他们用的都是御前侍卫最常用的刀。有的时候,杀死一个普通的、手无寸铁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九五之尊,一把刀也已经足够了。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皇帝抬手按下了自己身后的按钮。随着一阵飞快的机械摩擦之声响起,四个身高不足三尺的人便从皇帝床边的柱子之中闪身而出。这四人每一个人都手持一柄七尺长剑,剑上闪烁着泠泠寒光。 飞鱼堡的鱼家四兄弟,这本是四个极为孤僻,极为神秘,剑术也极为高超的人,却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样的四个人居然会没入皇宫,在暗处保护当今圣上。 他们四人一出,指尖他们手中长剑划出七星一般的耀眼的光,方才向皇帝挥刀的八人便已经身首异处。 然而君见深的面上并无丝毫慌乱,他在死士的紧密保护之下,对身前只有鱼家四兄弟的皇帝道:“七星剑阵果然名不虚传,可是你只有他们四个,朕却有足足五百人。” 皇帝未曾搭话,而是对窗外朗声道:“叶城主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君见深一愣,可是转眼之间,白衣未到,一刃寒芒已直取他的咽喉。 “城主不可!留下活口。” 不仅仅是君见深,皇帝也是被叶孤城毫无征兆的一剑惊住了。若非叶孤城自从五六年前平南王父子初登飞仙岛之时就已经与自己有所接触,对平南王父子意图谋反之事如实以告,皇帝几乎要以为他如此作为是为了杀人灭口了reads。 皇帝不会理解,叶孤城此次出剑,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君瑄出剑——他的小姑娘已经对君见深不满许久了,只是有的人,还不配脏了他师妹的剑。 然而叶孤城到底给了皇帝面子。那样飞速刺出的一剑,叶孤城却能够轻巧的收敛剑势。他的剑尖一抖,在君见深的右脸上划下一道十字。 看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被毁,虽然知道理应如此,但是皇帝还是觉得自己脸皮生疼。 “叶!孤!城!” 君见深瞬间赤红了双眼,顾不上脸上的伤口,他狠狠的盯住叶孤城,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临阵倒戈?” 他不知道在他计划之中本应该在太和殿和人搏命,纵然侥幸胜了也会死在唐天纵的毒砂之下的叶孤城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道,叶孤城一个前朝皇裔如何会保护皇帝。他只知道,纵然他之前所有的谋划都出了问题,宫外的五百死士也仍然是他的底牌。 毕竟,即使是叶孤城,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敌过五百位江湖高手的。 ——叶孤城毁了他的脸,毁了他的全盘计划,那么偷梁换柱变成逼宫篡位也无不可。至多是史书之上不光明的一笔罢了,成王败寇,一世至尊已经足够,他君见深要那好名声做甚! “杀!” 君见深一声令下,屋内的所有人都动作了起来。他们纷纷拔出长刀,却是快而不乱的向皇帝攻来。 这些人的攻势的确是凶猛,鱼家四兄弟可以抵挡住一时,但是时间久了,他们的身上也难免要添上几道血痕。 可是,皇帝周身三尺之内,却没有一人可以踏进。因为,他的身前之人是叶孤城。叶孤城手中的长剑并非他以往用的乌鞘长剑,可是这一柄饰以金银,饰以珠玉的长剑在他的手中却依旧锋利无匹。 他的背挺直,整个人如同一柄剑一样站在君王身侧。虽然如此,可是每个人看见他与皇帝的时候,却只会注意到叶孤城的长剑威压,而无法感受到帝王威严。在叶孤城的对比之下,即使君见宇已经为君十二年,却依旧显得太过生嫩了,气势上也落了下乘。 周遭的血气越发浓重了,叶孤城随意的挥剑,却见血方回。 “护驾!护驾!” 在一阵金戈相击之中,终于传来了一道人声。那声音从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眼见着自己的人已经折损了一半,君见深的脸色越发的灰败下去。而当他认出那个叫嚷着“护驾”的人正是陆小凤的时候,他的身子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叶孤城收回了手中的剑,若非情势不允,他其实很不愿这柄剑染血。他的目光越过了厮杀的人群,落在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小小身影上。 他的师妹还穿着他的衣服,虽然被白云城巧手的侍女改过,却还是有些不合适。她脸上的易容虽然抹去,可是发型却俨然是自己的翻版。而且,她还握着自己的剑。 “我的剑,会是她的剑。” 不知怎的,叶孤城忽然想起自己和西门吹雪在珠光宝气阁对战的时候,对他说的这句话。那个时候,他还未曾想到,未来有那么一天,他的话会以这样的形式变为现实。 可是,就这样,真的很好。 叶孤城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赤霄红莲,忽然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6章 此战,光耀千古 第五十六章。此战,光耀千古! 五百名平南王府的死士,在叶孤城凌厉的剑芒之下能够坚持多久? 君见深以为,纵然有叶孤城在,也依然不能敌过他精心收买的五百名死士。他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叶孤城。 甚至,在今夜之前,君见深根本没有真正见过叶孤城对他出剑!而如今,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陆小凤率先出了手,他随意捡起了地上散乱的兵刃,抵挡住不断向皇帝扑来的死士。江湖素有传闻说陆小凤不杀人,然而他不杀人,也并非杀不得人。花满楼的流云飞袖也随之飞出,他并不主动伤人,却是将皇帝周遭护得密不透风。 “算了,看在你还是个好皇帝的份上!”眼见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加入战局,司空摘星咬了咬牙,也捡起了地上的刀。 “阿弥陀佛。”剩下的老实和尚与木道人对视一眼,主动清扫起外围的死士来——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们两个很乐意卖给皇帝这个人情。 唯有君瑄和西门吹雪身形未动,抱剑站在了人群之外。 那五百名死士虽然是高手,可是却终归不敌在场的几位。随着大内侍卫与陆小凤一行人的到来,他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待到尘埃落定,其余的三位大内高手护在皇帝身侧,而魏子云则上前拿下了君见深。望着被人压在了地上的身着龙袍的君见深,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他摇头轻笑道:“想不到朕的这张脸,还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成王败寇罢了。”君见深深被反剪了双手,却对着叶孤城带着恶意的讽刺道:“我只是想不到,堂堂的白云城主,居然是如此天真之辈,你当真以为今天临阵倒戈,他就会放了身为前朝后裔的你?” 叶孤城沉默不语,因为他本不必再与君见深多言,皇帝却开口道:“叶城主此次不是护驾,而是为我君家社稷平息叛乱。君见深,你还不明白?” 这个时候,君见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看着胜券在握的年轻帝王,冷笑道:“我不相信,你不可能真的信任他的,他是前朝后裔!” “这便是朕与你的不同。”望着血战一夜的众人,皇帝缓缓说道:“自古家国天下,能者居之。朕承大统一来,一心社稷,满心黎民,自问无愧于天下之主之责。与其终日惶惶,疑心他人要毁我宗庙,不若战战兢兢,使四海归心。” 皇帝的一席话,敲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reads。年轻的帝王眉目含威,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他的承诺。 ——得此一诺,也不枉他们今日为他的一场苦战了。 皇帝说完这一席话,对魏子云做了个手势,而后又对君见深说道:“去大理寺吧,你父王在那里等你。” 大理寺是关押犯错的宗亲之所,早在君见深进宫之时,平南王便已经被暗部的人押往大理寺了。 君见深在魏子云的重压之下,生生顿住了脚步,他有些恶意的勾了勾嘴角,忽然道:“君见深犯上作乱,有负皇恩,自请出宗室,贬为庶民。” 皇帝一愣,他正为平南王父子宗亲的身份发愁。虽然他们犯上作乱的证据确凿,但是因为是宗亲,总要三堂会审,一番折腾之后才能判决,这也是为何皇帝让叶孤城剑下留人的原因。如今他居然自请出宗室,便是给了皇帝“斩立决”的机会。 然而恐他有后招,皇帝并未开口。 “庶民君见深,请移师族!” 君见深狠狠的目光直盯君瑄,那目光之中带着报复的快|意。他棋差一招,纵然对叶孤城无可奈何,却也能挖走他的心头挚爱。他恨毒了叶孤城,所以,哪怕拉上更多人的性命,也要让叶孤城痛!不!欲!生! 叶孤城果然脸色一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悍然拔剑。 他的速度很快,因为他必须很快,他要在君见深说出对他的小姑娘不利的话之前结果了他。他可以以自己做赌注,却绝技不敢用君瑄去赌。他不知道君瑄在皇帝的心头到底是什么分量,足不足以和“消灭平南王府的全部隐患”这个诱|人的条件抗衡。 所以,他不敢赌。因为,他不能输。 “叶城主!” 皇帝的话还没有出口,叶孤城的剑已经刺穿了君见深的咽喉。还剑入鞘,叶孤城对皇帝淡淡道:“平南王已入大理寺,证据凿凿,平南王世子有一尸首足矣。”有他的那张脸,就足够了。 皇帝无声苦笑,摇头道:“叶城主这是不信任朕。” “功过相抵。” 叶孤城回望皇帝一眼,吐出这四个字,而后便向他的小姑娘走了过去。 君瑄看着叶孤城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他们还穿着一身一模一样的白衣,手中也拿着彼此的佩剑。这一刻,君瑄只觉自己胸口甜暖。 “师兄。”她轻轻的唤道。 秋夜寒凉,她竟然只穿了一双薄靴。叶孤城径直走到了君瑄的面前,俯身将小姑娘抱起,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手臂环绕上女孩柔软纤细的腰身,叶孤城只觉得这些年来积压在他心头的大山终于被移开,心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轻松。 皇帝看着远处的那两道白影,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点惆怅。都说女心向外啊,他家十七小姑也太向外了一点。 若是白云城的老管家和叶嬷嬷知道了皇帝的吐槽,一定会不顾对方是九五之尊,也要啐他一脸——到底谁是外啊?那分明是他家城主养大的,是他们自己家现在的小姐,未来的夫人好吧? 而花满楼亦注意到了君瑄这边的动静,他沉默了一下,一贯温润的脸上转而浮现出如同以往一般的笑意。 实话讲,花满楼不是不明白明白,他们花家没有养育过这个小姑娘一日,纵然担心,却根本没有立场指责。而叶孤城之所以能够受了他们的指责,并不是因为要给花家面子或是如何,而是因为他足够珍视君瑄reads。 因为珍视,所以不舍得他的小师妹夹在家人与自己之间左右为难。 如今他们花家担心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花满楼极清浅的叹息一声,却是转身离开——他要修书给家中传达今夜之事,然后,他们家小姑娘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错失了十五年,他们能够为小姑娘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所以仅能做的几件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西门吹雪一直在一旁注视着众人各异的神色,一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他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可是西门吹雪毕竟是西门吹雪,他就是单单站在那里,也没有人能够忽略了他的存在。 皇帝注意到了,但是他没有对西门吹雪多言,而是神色如常的对苦战了一夜的众人道:“诸位壮士今夜护驾有功,朕定论功行赏,天色不早,诸位可以离宫了。今日之事,诸位三缄其口才好。” 说着,他对君瑄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招来人收拾寝宫,转移尸体,擦洗血迹,自己却去了寝宫的偏殿休息。几个时辰之后他便要上早朝,届时恐又是一场恶战。 陆小凤也注意到了西门吹雪,他走了过去,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道:“好了西门,虽然今夜你没能与叶城主比剑,但是咱们误打误撞的救了圣驾,也算是……”好事一桩。 陆小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西门吹雪走到了叶孤城的面前。 “九月十五之期尚未过,紫禁之巅亦然尚存,此般佳期难得,你可愿与我一战?”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西门吹雪的朋友,所以根本就不相信西门吹雪在叶孤城已经苦战一夜,而自己此夜并未出手的情况下约战。 若真是如此,这样的行径……简直就是下作。不说背离了西门吹雪一直所追求的道,更违背了最起码的江湖道义。 刚要离开的老实和尚和木道人,以及司空摘星,也都因为西门吹雪的这句话而停住了。与陆小凤的想法相似,众人的心头都浮现出一抹异样,望着西门吹雪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了。 这个时候,却听见一道清越微凉的女声传来。只听君瑄郑重道:“愿与一战。” 身量娇小的少女从叶孤城的怀里走了出来,她的手中已经换过一柄剑。那是她的剑,那柄沾染了无数贼子宵小的鲜血,于纯阳深雪之中荡涤了数载也未能掩盖住其身煞气的,赤霄红莲。 一身白衣的少女就是手持着这样的一柄剑,淡然迎上了西门吹雪跃动着滂沱战意的目光。 她的眼眸之中已无波澜,仿若最纯净的琉璃一般。赤霄红莲的煞气侵染不了她,西门吹雪的战意感染不了她。因为君瑄永远都有自己的方向,她的道,她已经寻到了。 不约而同的,西门吹雪和君瑄身形一闪,奔至太和殿前。而后两人足下一点,竟然使了相同的一招,一纵梯云,若飞翔的灵鹤一般落于太和殿的屋脊之上。 月,依旧是原本的月。台下的观战的人,只多了白衣执剑的白云城主,少了折扇轻摇的花家公子。而紫禁之巅之上对战的二人,却换成了西门吹雪与君瑄。 这一战,是君瑄应允多日之战,亦是西门吹雪数月以来之所盼。而今,万事皆了,他们二人亦是状态最佳,此刻不战,更待何时? 明月渐垂,时间所剩不多。此战非关生死,两人又何须多言! 剑,已出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7章 再引天光向归墟。 第五十七章。再引天光向归墟。 君瑄和西门吹雪之战,是纯阳的门内切磋。 既为切磋,便无关乎生死。这个道理叶孤城明白,陆小凤却不懂。他望了一眼一脸淡然的叶孤城,自己不由紧张的捏紧了手心。 陆小凤本身对君瑄是有信心的,而他的担心正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陆小凤接过君瑄一剑,平心而论,那一剑他是接不住,正是因为他接不住,所以不知道君瑄的顶峰在哪里。 一个陆小凤接不住一剑的君瑄,对上一个陆小凤同样接不住一剑的西门吹雪,结果如何,陆小凤只能说他不知道。 可是陆小凤的认知里,与西门吹雪对战,结局只有死而已。自己倒下,或者让西门吹雪倒下。这就是西门吹雪的剑,永远没有回寰的余地。 ——的确是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因为太和殿之上的两人出手太快,快到没有给陆小凤一丝一毫阻止的机会。 两个人的剑已经出鞘,在空中发出了阵阵的金属相撞的声响。木道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飞速交手的两人,他原本觉得西门吹雪约战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是在玩笑,而如今,他已经知道西门吹雪此番何为了。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柄剑?它分明锋锐无匹,周身浸润的血气也让人只觉骨髓生寒。可是这股理应摄人心魂煞气却被人所控,化邪凛为勇猛,剑之所向,只随持剑之人的一心一念。如果是从前的君瑄,她尚且要倚靠剑器之锋利。而如今的君瑄,剑将随她心意,为她所驱。这是君瑄的突破之处,此战之后,她的道将会豁然开阔! 你又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柄剑?它本是一柄见血方回的快剑,可是却多了对自身的回护之意。如果是从前的西门吹雪,使出比他更快的剑法便能战胜他。那样克制西门吹雪的法子虽然艰难,却也并非没有人能够做到。然而到了今时今日,他的剑法之中多了回护的招式,却并没有减缓剑法本身。这是西门吹雪的突破之处,此战之后,他足以一剑封神! 天光乍破,最后一缕月华敛去了踪影。朝阳,即将升起。 众人屏息凝视着太和殿上的两道身影,此时距离他们拔剑方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然而他们却已经足足过了五十余招。 “昔有仙人,一纵梯云,求道而去。仙人曰:太极生两仪,九转……” 站在紫禁之巅,少女清冷的嗓音忽然响起,她念着旁人意味不明的句子,手下的招式却是丝毫不乱reads。 “九转尽归一。” 一直注视着君瑄的叶孤城轻轻的念出后面的句子,只见少女足下划开一道光晕,一个太极图样在她的脚下骤然出现,又转瞬碎裂。 那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纵然在场的都是武林名宿与江湖豪侠,却也无法准确的捕捉到那一道浅浅的光晕。这一夜的月光太清冷,清冷到让众人只觉得那道太极图样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只能听着少女隐隐飘来的话,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西门吹雪竖剑胸前,周身内力外放。他的嗓音一向冷漠如霜雪,这一次却有了些洒脱快意。 稍退半步,西门吹雪道:“此谓之,太、虚、剑、意。” 这一声之后,其余人除却看见他腾空而起之外,再也看不清他的动作。一片寂静之中,他们只听得到一阵刺耳的双剑交错之声,和君瑄与西门吹雪足下的琉璃瓦碎裂所发出的脆响。 就随着这声脆响,君瑄和西门吹雪这两位不世的剑客的紫禁之战,至此已经有了结果——君瑄的剑抵在了西门吹雪的胸前,而西门吹雪的剑亦抵在了君瑄的咽喉。 如果两人的剑再有哪怕寸进,两人都必死无疑! 可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比试的并非谁能让对方伤得更重,而是谁能让对方毫发无损。要知道,收住自己全力刺出的一剑,远远比刺下去更难。若非数月以来君瑄和西门吹雪各有突破,他们是做不到如此的。 手下微顿,西门吹雪和君瑄同时还剑入鞘。 “和局。”西门吹雪挑了挑眉,对君瑄说道。 君瑄微微一笑,亦回道:“和局。” “何时再战?” 望着少女轻松的笑靥,西门吹雪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他自己在一场对决之后翻涌的气血还未曾平复,却是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自己的对手。 其实,在见过太阴真人之后,西门吹雪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他在万梅山庄,那里有剑有酒有朋友,可是西门吹雪却还是觉得那样的寂寥。因为他在万梅山庄之中见到了一冢孤坟,那座孤坟的主人的名字,叫叶孤城。 西门吹雪曾经觉得,有朋友就不应当寂寞了。所以他总是去帮助陆小凤解决各式各样的麻烦,以期他这个仅剩的朋友能够活得长久一些。可是那场梦过后,西门吹雪才明白,没有对手也是一种寂寞,那种寂寞,就连朋友都排遣不了。 醒来之后,西门吹雪竟然是由衷的开始庆幸。幸好,这个世间还有个人叫君瑄,还有另一个人叫叶孤城。 君瑄并没有注意到西门吹雪瞬间的心绪翻涌,她自己尚且沉浸在那一战的余味之中。在此之前,她的剑术并非是在一场一场的生死之斗之中提升的,但是君瑄须得承认,唯有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战,方才能够最快的突破剑道之上的瓶颈。 听见西门吹雪的话,小姑娘的眼眸一亮,她将声音压成了一线,传入西门吹雪耳中。 “请上纯阳,论剑峰。” 西门吹雪的眼中亮光更盛,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而后足下一点,一身白衣剑客便从紫禁之巅一纵而下,没入清晨骤然炫目起来的晨光之中。 目送西门吹雪离开,君瑄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半晌才能收敛心神。叶孤城的唇畔荡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他飞身而上,揽住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的腰肢,同样的足尖一点,将人带离了紫禁城reads。 陆小凤看着先后飞走的三道身影,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一旁的木道人与老实和尚也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战,丝毫不亚于传说中的“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能够亲眼所见,又怎么可能不由衷赞叹? “这个小姑娘只有十五岁?”老实和尚眯着眼睛,一张本就圆润的脸皱的像是个刚出笼的包子。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一个月前,我刚刚参加了她的及笄礼。” 司空摘星也问道:“我说陆小鸡,你十五岁的时候,能做到她这个地步么?” 陆小凤十七岁名动江湖,在他成名之前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司空摘星却算是其中一个。他和陆小凤还有朱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他自然知道,陆小凤在十七岁之前是用剑的。 陆小凤诚实的摇了摇头,苦笑道:“莫说我不能,就是西门吹雪他十五岁的时候,都未必能强到这个地步。” 轻轻抽了一口气,司空摘星拍了拍胸口,半真半假的感慨道:“幸亏我没得罪这个小道姑。” 木道人仿若刚从方才那一战之中回过神来,他望了望已经空无一人的太和宝殿,喃喃出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君道友仅凭今日这一战,足以让贫道自叹弗如了啊。” “阿弥陀佛。”老实和尚念了一句佛号,继续说道:“不出今日日落之时,江湖之中必将传遍,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之师妹战成平手。君施主固然盛名江湖,然恐有人妄言西门施主不若叶施主了。” 老实和尚所言非虚,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约战,其师妹君瑄以十五稚龄,于紫禁之巅与西门吹雪战成平手。决战换人,又战成平局,难免有小人会恶言中伤西门吹雪。 陆小凤摆了摆手,道:“西门并不在意这个。”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陆小凤一行人无法再做停留,众人三言两语话别,很快就跃出了宫门。 一场惊心动魄的篡位之争,就这样被平息了下去。皇帝在处理完朝堂之事之后,特意下旨奖赏了几位“仗义出手,忠君爱国”的江湖人士。虽然朝臣并不懂江湖之事,但是到底是皇上发了明旨赏赐,日后他们遇到这几个江湖中人,总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木道人和老实和尚是方外之人,但是武当和少林到底是大宗大派,能够和皇家扯上些许关系,对他们来说很是受用了。 知道陆小凤自在惯了,所以皇帝并没有给他加官进爵,而是赏赐了他二十坛御内方能品尝得到的陈酿。陆小凤接到这二十坛佳酿,欣喜之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陆小凤无愧于是聪明人,他明白自己“江湖人”的身份,既然是江湖人,那就要有个江湖人的样子。这一次有人谋反,他作为大安的子民而出手,只是为了江湖人的侠义。可是这不代表着他想要卷入朝堂中去。 而司空摘星这些天简直要高兴得翻上一千个跟斗了,因为他受到的赏赐不是别的,正是皇上亲自赐下的免罪金牌。他是偷王之王,然而偷王之王到底是个贼。有了皇上御赐的金牌,对于司空摘星来说,就相当于有了一层□□——他虽然自信自己不会失手,但是有备无患嘛。 陆小凤本来还在奇怪,为何他们的赏赐都下来了,叶孤城那里却没有动静。毕竟,这次之所以能够这样利落的解决平南王父子,叶孤城才是最大的功臣。而半个月之后,当他真的打听出来皇帝赏赐给叶孤城什么的时候,陆小凤只觉自己被一道惊雷劈中了。 再也顾不上许多,陆小凤立即踏上了前往白云城的旅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8章 牙疼也能刷好感度。 第五十八章。牙疼也能刷亲密度。 西门吹雪觉得,他今年和自己的万梅山庄似乎是犯冲。不然,为什么明明一年只出四次门的他,今年却在山庄里呆不到半个月就又要出门? 他这次出门,是为了求证一件事。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他纵然不敌殒身,也要诛杀那背信弃义之人。 陆小凤得了二十坛大内的美酒,又怎能一人独享?于是他便想到了花满楼。从盛京到江南,约莫有三日的路程。守着这样的美酒,这三天里陆小凤居然能够耐着性子不去偷喝一坛,他简直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好不容易到了花满楼的百花楼,陆小凤当即拉着花满楼痛饮了一番。花满楼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实际上却很有一些酒量。等到陆小凤都喝得醉眼迷蒙了,花满楼也只是微微在脸上蒸腾出一片薄红。 这些日子花满楼也是够忙的了,在他的娘亲的发动之下,花家上下都开始为他们家的小姑娘准备嫁妆。那副架势看起来不像是嫁小姐,而像是……分家。花老夫人粗拟出了君瑄的嫁妆单子,花满楼以及他的哥哥嫂子们又是一通填补,活脱脱是要把花家大半家产陪送出去的样子。 花满楼虽然如今还没有成亲,但是却也有一些自己的私产。这些日子,他便是将自己名下的产业打点一番,打算为他的小姑姑添妆。 花满楼是真的忙碌,忙到这次纵然是陆小凤来了,他却也只能陪他在百花楼停留一日。明日一早,他便要起程去花家沿海的港口,那里来了一位波斯的手工师父,听说锻造的首饰极为精致。花满楼此去,便是要请这位师父来锻打各色首饰。 陆小凤醒来的时候,百花楼中已经不见了花满楼的身影。心下纳罕,他转悠到了花满楼的书房。花满楼的书房之中,只有平素扫撒的花安尚在,陆小凤却看不见花满楼的影子。 “你们家公子呢?”陆小凤扯了一旁的一把椅子坐下,对花安问道。 花安放在正在背对着陆小凤整理着花满楼案上的信件,冷不丁听见背后有人声响起,当即就是一个激灵,手中的信件也是散了一地。 陆小凤有几分狐疑,却还是上前帮着花安捡起地上的纸reads。一边捡着,陆小凤一边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啊?” 花安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先是抱怨道:“陆爷您也真是的,在小的身后一点儿脚步声都听不见的。” 陆小凤是百花楼的常客,和花安也有几分熟稔,他小声抱怨了一句之后才答道:“我家少爷今儿一早就去码头了。您手里的这是我们老爷给少爷的信啊,小的不识字,要不您自己看看?” 花满楼从不行背人之事,不然信件也不会就这样随意放在桌上。他既然放在桌上,自然就是不怕陆小凤看的。花安伺候花满楼许久,知道自家少爷的性情,也知道这位陆大爷是自家少爷的朋友,这才会如此建议。 陆小凤一笑,当即也不客气的拆开那封信,还对花安陶侃道:“花安我说你这样不行啊,大字不识一个的,以后你家少爷怎么提拔你做管事?” 花安憨厚的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在少爷身边伺候是小的的福气,给个掌柜都不换的。” 陆小凤刚想要再笑他两句,面色却因为信上的内容而越发沉重了。 陆小凤骤变的脸色让花安不敢再多言,只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半晌之后,陆小凤不死心的再将那封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终于是忍不住匆匆对花安说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之后便一翻身出了百花楼,骑上一匹快马,疾驰而去。 看了那封信,陆小凤算是“明白”为何花满楼要一大早就匆匆赶往码头了。江南距离白云城远隔万里,也不知今日有没有出海的商船。但是无论如何,这一趟白云城,他是必须要走的。 花满楼尚且不知道自己父亲给自己的一封信,让陆小凤脑补出了怎样的场景。他费了些周折方才寻到那位波斯来的手艺人,又因为言语不通,颇耗费了些功夫才将自己的要求与那人说清楚了。这一耽搁,他回到自己的百花楼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 话分两头。当京城事了,叶孤城自重生以来的一桩心事终于放下。在老管家与叶嬷嬷的催促下,叶孤城终于带着君瑄踏上了回白云城的旅程。和来时的小心遮掩行踪不同,这次他们的回程的队伍十分盛大,老管家再也不愿委屈自家城主和小姐。 一日之前,他们换马车为船。一艘精美华丽的大船在海面上稳稳的航行着,君瑄盘膝坐在船舱的软榻上读书,而叶孤城则坐在她的对面,手中握着一道黄绢反复的看着。 君瑄低头默诵了一遍方才读过的《秋水篇》,偶尔一抬头,眼见着她师兄还在看那一道圣旨,竟不由的低头抿唇轻笑。 “那圣旨一共就二百多字,师兄是想要背下来不成?”偷偷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从合芳斋打包的牛乳饴糖,君瑄含糊不清的小声嘟囔。 以叶孤城的耳力,自然能够听清小姑娘轻轻的话语。他长眉微皱,将手中的黄绢随意搁下,而后将手伸到小姑娘的唇边。 “吐出来。”叶孤城清冷的话音响起,君瑄一垂眸便能够看清男子带着薄茧的掌心。 君瑄可怜巴巴的看了叶孤城一眼,却见他不为所动的依旧伸出手。小姑娘一狠心,用力嚼了嚼口中的饴糖就要咽下去。 这次去中原,君瑄对西门吹雪家出产的饴糖实在得意得紧,央着崔嬷嬷给买了好大一盒,每天都吃上一些。这个所谓的“一些”实在可疑,以至于虽然小姑娘每天都刷牙漱口,却还是犯了牙疼。虽然还没有蛀牙,但是短期之内叶孤城却不肯再让她吃糖了。 君瑄这种妄图把糖吞下去的举动,让叶孤城眉头一跳。危险的眯了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他抢先一步轻轻捏住小姑娘柔软的腮肉,然后忽然俯身reads。 微凉的舌探入君瑄的唇,勾卷出小姑娘嚼了两下的糖块。感受到自己指尖骤然升高的温度,叶孤城轻笑一声,并没有在唇畔的软腻上再多做流连,果断的站直了身体。 ——他一贯是有耐心的人,更何况,他是要和这个小姑娘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又何必争这朝夕。 君瑄的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她往后退了退,背部却抵上了船舱。抬起一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唇,君瑄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叶孤城。 唇齿间是一片甜软,叶孤城并不喜欢甜味,却觉得这合芳斋的饴糖当真不错。将一直后退的小师妹拉了回来,叶孤城故作严肃的问道:“以后偷不偷吃糖了?” 君瑄拼命的摇头。方才简直太过尴尬,她本想离自家师兄远一些的,可是却近乎本能的捏住了叶孤城的白衣一角。 叶孤城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语气里带着些许温柔:“这些天你乖一些,好好吃药,等牙不疼了,师兄再把你的那盒子饴糖还给你,好不好?” 君瑄眨了眨眼睛,却觉得自己被师兄碰到的地方发烧了一般的热。再一次往旁边退了退,她紧张的盯着叶孤城,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 看着君瑄骤然防备的神色,叶孤城轻叹了一口气,却是伸出手,不由拒绝的将那小小一团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君瑄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瑄儿,你是我的夫人。”叶孤城的叹息声在君瑄的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惆怅,却又是隐约的欢喜。 君瑄的身子崩得更紧了,然而她马上将头埋进了叶孤城的胸膛。纵然隔着并不轻薄的秋衫,叶孤城还是感觉到了蹭着自己胸口的那团火热——他的小姑娘,这是害羞了。 “所以这种事情,瑄儿还是早些习惯才好。”轻轻在君瑄发顶落下一个吻,叶孤城抬手在君瑄的后脑至整个脊背处细细抚过,将君瑄抱在怀里细细的哄。在此之前,没有人相信叶孤城也会有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刻,就连他自己都不能。 了结了南王府的旧账,也释怀了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心事,叶孤城的心境豁然开朗,已经隐约摸到了纯阳之道的边缘。 这是多年以前,他此生未能一见的母亲为他选择的另一条道路,二十年之后,他终于能够斩断前尘的阻碍,正式的踏上这条无上大道。 叶孤城知道,从此之后,他虽身系白云城一城安危,却可更得一份自在洒脱。白云城后患已绝,他更有余力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之人。 而守护他的小师妹一生之平安喜乐,其实是是比庇佑一城更加艰难的事情。只是,叶孤城却甘之如饴。 眼下,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正在他的怀里,虽然皇帝的那道圣旨让他有些烦心,可是终归是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这个时候,叶孤城没有想到,在白云城中迎接他的,不仅仅有一城翘首以待的城民,更有一柄剑——一柄锋利无比,斩过无数背信弃义之人的剑。 十月的南海,依旧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气息,还夹杂着一阵芬芳的果香。 在白云城最大的码头上,一个白衣墨发,双眸如同点漆的男子持剑而立。这个男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白云城的城民虽然对他有些好奇,却并没有人主动上前搭话。 当看见叶孤城的那一刻,那个白衣人的长剑豁然出鞘。 西!门!吹!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59章 小道姑的马甲掉啦 第五十九章。小道姑的马甲掉啦~ 叶孤城没有跟君瑄一起下船,而是被叶嬷嬷和崔嬷嬷联手先赶了下去。 没错,就是“赶”了下去。因为在临下船之前,叶孤城忽然嗅到了一点血腥的味道,连忙检查了一下他家小姑娘,便见君瑄纯白的道袍上有了一点暗红。 叶孤城本就是熟读医书,又是重来一世,所以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捏了捏小姑娘有些茫然的小脸,又将人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而后他便出去寻了崔嬷嬷。 这是君瑄第一次来葵|水,叶嬷嬷与崔嬷嬷一道将注意事项细细与她讲了,又让侍女熬煮了红糖姜水,让她喝下去暖暖身子。 眼见着城主一脸严肃的盯着小姐喝糖水,叶嬷嬷心下好笑之余,却还是将人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没有办法,一会儿她们家小姐还要换衣服呢。 此时从船上瞭望,已经能遥遥看见白云城的港口了。叶孤城在甲板上抱剑而立,他目力极好,自然看见了在码头之上的白衣执剑之人。 不待下人抛锚靠岸,叶孤城足下轻点,在西门吹雪的对面站定。 西门吹雪的双眸带着一点寒芒,他盯着着叶孤城,缓缓的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南海四季温暖,然而当西门吹雪的利剑出鞘的时候,却让人无端的觉出一点寒意。 叶孤城略有些诧异,却还是声音如常的问道:“西门庄主,这是何意?” 西门吹雪望了望叶孤城身后正在停靠的大船,抿了抿唇,冷声道:“我以为,城主当是磊落守信之人。” 叶孤城默然,只是与西门吹雪对望,道:“我不是?” 西门吹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来,便是要求证此事。”他的长剑微垂,斜指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而后道:“我听闻数日之前,城主曾接一圣旨。” “是。”叶孤城点头。 西门吹雪微微皱起了眉头,声音却彻底的冷了下去:“圣旨上说,白云城主护驾有功,今上以帝女妻之。” 叶孤城了然。他只道:“先明德神武帝之十七女,永安帝姬。”微微一顿,叶孤城缓缓道:“永安帝姬年幼,婚期在两年之后。” 西门吹雪听了,将手中的剑一寸寸抬起,对叶孤城说道:“城主与我师、叔、既订鸳盟,又另娶他人,此为不义。” 西门吹雪将“师叔”二字咬得极重,在此之前,他从未唤过君瑄“师叔”,此刻却刻意提及。西门吹雪并不将这些礼法辈分看在眼中,只是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唤师叔到底尴尬。这一次他却愿意忍下这种尴尬,只是因为——君瑄是他的知己,而叶孤城亦然。 叶孤城和君瑄的事情,西门吹雪自知没有立场插手,但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生平仅得的两位知己,一人被负,而另一人,则沦为背信弃义之辈。 听见西门吹雪的话,叶孤城却忽然浅浅笑了。 “无需多言,拔你的剑。”长剑直指叶孤城的喉间,西门吹雪冷声道。 摇了摇头,叶孤城上前两步,对西门吹雪道:“庄主恐怕有些误会了reads。”在西门吹雪不远的地方站定,叶孤城压低了声音道:“瑄儿姓君,封号,永安。” 这个时候,白云城的船已经平稳的靠了岸。 君瑄的身体底子一向很好,即使是初次,也并没有太难受。此刻她换了一身衣服,又被崔嬷嬷灌了一大碗姜糖水,面色便显得更加红润。从船上走了下来,君瑄见到与叶孤城对立的西门吹雪,又见到他忽然收回的长剑,有些纳罕的向两人走了过去。 西门吹雪抬眸看了君瑄一眼,低声道:“永安?” 君瑄一愣,旋即便点了点头。生性清冷,虽然并不如叶孤城一样沉稳,但是君瑄总归不是个爱笑的姑娘。此刻,看着抿唇无语的西门吹雪,她却轻轻的勾起了唇角。 皇帝的赐婚旨意虽然未大肆宣扬,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君瑄相信,以万梅山庄的情报网,知道皇帝的旨意并不算困难。西门吹雪愿意为自己从万梅山庄到飞仙岛的千里奔忙,这是知己之义——得此知己在江湖,岂非难得? 叶孤城自然而然的拉过君瑄的手腕,对西门吹雪笑道:“本以为庄主至飞仙岛之时,恐是叶某结亲之日。此次庄主早至了两年,不若在白云城小住几日?” 君瑄也笑道:“白云城在南海,观海天辽阔,应有所悟。” 西门吹雪略一沉吟,还剑入鞘,对那二人说道:“叨扰城主。” 就这样,西门吹雪在白云城的城主府住了下来。君瑄这几日不便练剑,但是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雪竹林中对招的时候,她也会在一旁看着。君瑄天生就合该是一柄剑,所以被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意包裹,她并不觉有丝毫不适。 君瑄在万梅山庄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她便知道,西门吹雪除却练剑之外,于书画一道之上亦是天赋甚佳。西门吹雪在白云城小住的时候,见到后山的雪竹林,便将其绘于纸上。君瑄见了,便让人在裱之前照着描了绣样。 于是,在午后,叶孤城有时会与西门吹雪对弈一局。在焚香的静室,两个白衣男子交错落子,而一个一身道袍的小姑娘却在一旁绣着一副雪竹图。 君瑄的绣工并不十分好,却也是叶孤城请了南海最有名的绣娘教导出来的。她自幼受的便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叶孤城虽然希望君瑄一心向剑,但是其他的方面也没有落下,只是并不苛求罢了。 好不容易诸事已了,君瑄如何不想要练剑?只是如今她身子情况特殊,她家师兄难得强硬的下了她的剑,只教她好好休息,唯恐她贸然乱动伤了身子。也知道一个剑客应该以身体为重,君瑄很是乖巧的将赤霄红莲交给叶孤城保管。 所幸她从来都是沉得住气的性子,读些道家经书,闲来绣绣花,看看师兄与西门对招,日子也不算是无聊。 相比于他们三个人的闲情逸致,陆小凤就显得有些倒霉了。 当日陆小凤在花满楼和他父亲的书信上,看见皇上下旨给叶孤城指了位公主的消息。一看见这个消息,陆小凤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自己的头顶炸开了。 他虽然是个风流浪子,可是他懂得不轻易给任何一个女人承诺。你情我愿的相交,纵然分离,也无所怨怼。可是叶孤城和君瑄是不同的,陆小凤看惯了风月,如何不知道,对于君瑄来说,叶孤城就是她的全部了。 陆小凤承认,他看不懂叶孤城这个人。这个人有太多的背负,难免就有舍弃的决绝。如果……叶孤城舍弃的是君瑄呢?陆小凤简直不敢去想象那个小道姑会有多伤心。 与叶孤城相比,君瑄才是陆小凤的朋友。 所以听见这个消息的一瞬间,陆小凤便决定往南海飞仙岛走一趟reads。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件事上做些什么,但是至少,作为小道姑的朋友,他不应该让一个才刚刚十五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去面对这种事。 想也没有多想的,陆小凤往最近的码头飞奔而去。他好不容易在日落时分才找到了出海的船只,在海上,他们又遇见了连日的风暴。乘坐的小船在海上漂泊了五天才靠岸,等陆小凤摸到白云城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在这里住了七日有余了。 这一日,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同去了他淬炼身体的海域,而君瑄则留在了城主府——刚刚得了赦令,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手中的剑。和西门吹雪的紫禁之巅一战,君瑄更有所明悟,现下正是需要整理心绪的时候。 君瑄方才舞过一套剑法,便有侍卫匆匆而来,对她一揖道:“小姐,府外有一人说要寻你。” 君瑄将剑收回剑鞘,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而后有些疑惑的问道:“找我?” 侍卫应了一声,补充道:“他说,他叫陆小凤。” 似乎想到了陆小凤来白云城的目的,君瑄不再耽误,疾步往城主府外走去。 接连吃了七八天船上的咸鱼,陆小凤已经是渴得不行。此刻他坐在白云城城主府的门外,手中正捧着一个老叟沿街叫卖的青皮椰子猛吸。 看见君瑄出来,陆小凤猛地跳了起来。 君瑄眼见着陆小凤的狼狈样,面上摇头,心中却有些愧怍。将人引进了府中,君瑄连忙让侍女准备了些糕点茶水。 陆小凤看她神色如常,稍稍安了些心。猛灌了一口侍女特制的凉茶,陆小凤这才说道:“我说小道姑,跟我说说吧,那个圣旨的事。” 君瑄抿了抿唇,如实以告:“我名君瑄,齿序十七。” 陆小凤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调笑道:“那你们家兄弟姐妹可是挺多的啊。”旋即,陆小凤便觉出不对,有些诧异的道:“你不是孤儿?” 他一直以为,君瑄被叶孤城养大,应该是他师父所收养的孤儿才是。 君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姓君,封号永安,乃是明德神武帝之血脉。” 小道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平静非常。她从未有一天是作为公主被养大,所以这个封号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代表着一位皇帝一生的眷念恩宠,然而对于君瑄来说,那也只是一个封号罢了。 她从来都清楚,无论她是隐门门主也好,是永安帝姬也罢。她不曾改变的身份是君瑄,白云城的君瑄。 陆小凤半晌无语,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机械的塞入口中。塞了大半盘子红豆酥,陆小凤方才有些回过神来。 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碎屑,陆小凤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怪不得你曾经对上官飞燕说过,真正的公主不是她那个样子的。” 起身绕着君瑄走了好几圈,陆小凤忽然笑道:“想不到我陆小凤,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够结识一位真正的公主。” 君瑄有些无语的看了陆小凤一眼,默默的把一碟子椰香乳方推到了陆小凤面前。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还是吃东西吧,闭上嘴才是。 今天的陆小凤,也在很安定的被嫌弃着qaq 陆小凤:我感觉自己的剧本拿的不太对,帅不过三秒我真的是主角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0章 三只咩上纯阳。 第六十章。三只咩上纯阳。 明明是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儿,作为最后一个知道“君瑄是公主”的这个消息的陆小凤表示,他伤心了,他失落了,他要有小情绪了。 于是,“很伤心”的陆大侠决定借酒浇愁,果断的洗劫了白云城的酒窖。因为叶孤城曾经承诺过,等陆小凤将君瑄安全送到万梅山庄之后,白云城的美酒随他享用,所以对于陆小凤每天泡在自家酒窖里不出来的行为,叶孤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对于忠叔来说,这一次他深切的体会了万梅山庄的那位同僚的无奈。毕竟城主府一向治家森严,陆小凤喝得畅快,可是苦了老管家还要每天费心清点入账。 在陆小凤这个“恶客”的对比之下,每天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的西门吹雪就显得格外可爱了起来。老管家刻意吩咐了侍女侍从们好生招待这位城主与小姐的知己,也暗搓搓的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让他们白云城被万梅山庄比下去。 陆小凤不是能够呆得住的性子,在白云城游玩了几日之后,他便随着商队一同返回中原。反倒是西门吹雪,因为紫禁之巅的一战,他有了些许体会。和叶孤城对招的日子,他也是受益良多,便索性在白云城多勾留了一些日子。 因为君瑄闭关,叶孤城大部分的时间便是和西门吹雪论道。两人同是当世罕见的剑客,西门吹雪又是叶孤城隔世相交的知己,今生两人又是同门,于是便更有了诸多需要探讨之处。 南海没有分明的四季,西门吹雪这一留,便不觉到了腊月。 这一日,西门吹雪照旧晨起练剑。在一片雪竹林的空地之上,他刺、挑、劈、钩,反复练习着最为寻常的剑招。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并不标准。西门吹雪仿若是漫不经心的挥出一招又一招,处处皆是破绽,却又根本没有破绽。 ——对于曾经的西门吹雪来说,唯快不破。然而经过那一战,西门吹雪的剑开始慢下来。曾经他快,是因为要用“快”去弥补剑招的残缺,对敌之际,唯有比对方更快,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如今,西门吹雪的剑招已经不再是残招。他诚于剑,可是更诚于己。练剑十余载,剑意早就融入西门吹雪的举手投足。他诚于剑,便是诚于己。 因为他自己,本就是一柄绝世神兵。 而在这片雪竹林的不远处,有一片断崖。那断崖深不见底,让人望而生寒。只是在断崖崖底,却又有一片温暖的雾气蒸腾。 崖底的一汪碧水似镜,周遭萦绕着一层白雾。空气中传来隐约的硫磺味,这才让人惊觉,原来这方碧绿的潭水,竟然是一处暖泉。 在如镜的湖面上,一个一身白底蓝纹的少女持剑立于其上reads。她的足下便是温暖的泉水,而她的周遭并没有任何一点可以借力。 昆仑姑射,是否就是这样的风姿? 忽而,她扬剑出鞘。寒光泠泠的长剑没入水面寸许,而少女则借力跃起,小小的鹿皮靴在水面上划出点点涟漪。波纹还未荡开,便被冻结成一片薄冰。少女的长剑在水面仿若随意一划,温暖的泉水便被森然的剑气所冻结。 “太极生两仪,九转尽归一。” 随着一声轻喝,一道太极圆纹在她的足下生起,周遭的寒冰乍然碎裂,一点一点没入了温暖的泉水之中。 少女长舒了一口气,将饰以珠玉的赤霄红莲插入剑鞘,自己也缓缓向湖边走去。 君瑄涉水而来,周身却半点水汽也无。她在这崖底将近两月,终于收服了手中的赤霄红莲。在紫金一战之前,君瑄只能以自身去克制赤霄剑的煞气,而真正的剑客,又怎能如此? 君瑄崖底悟道,终于在太极之中有了片刻的明悟。阴阳本就是互生,紫霞之正阳与赤霄之阴煞,并非是谁压制住谁,而应当是互相依靠,相克相生。 这个道理,西门吹雪在第一次眼见赤霄红莲的时候,就已经与君瑄提起过。只是知易行难,一直到了今日,君瑄才真正能够做到如此。 理了理自己的道袍,君瑄将赤霄红莲负于背上。仰望着千丈近乎直上直下的崖壁,她足下轻点,连跃了几下,终于到了崖顶。 时隔两月,君瑄闭关出关,更有进益。 相对于西门吹雪和君瑄二人,身为白云城主的叶孤城便显得有些忙碌了。时至年关,白云城的庶务便更加繁重了起来。白云城虽在南海,但是与中原武林亦有交往,甚至朝中也有许多人物与它关系甚密。人情往来,从来都是忙碌。 平素白云城送礼待客,只有城中之人——譬如老管家忠叔操持,只是今日却格外不同。 在城主府的暖厅之中,一身纯白道袍的叶孤城亲自招待着今天的客人。 来人穿着一身与君瑄今日所着似的白底蓝纹道服,发被高冠挽起,身负剑,腰间有一酒葫芦,背后又别一拂尘。他看起来二十多岁,和叶孤城年纪仿佛。 这人见到叶孤城,先是恭敬的行了一揖,道:“玄云参见觉非师叔。” 还没有严肃超过三秒,这个自称“玄云”的男子便起了身,往叶孤城身后使劲看了看,还有些奇怪的大声“嘟囔”着:“奇怪,小师叔呢?” 叶孤城的视线从手中的公文移开,望着男子身后晃来晃去的大拂尘,皱眉道:“瑄儿在闭关。” 玄云嘿嘿一笑,将自己的大拂尘解下,死死的拢在手心。这才坐在叶孤城的对面,道:“觉非师叔,我可是听说了,咱小师叔跟……咳,不知道是师兄还是师弟的那位在紫禁城上打了一场呢。” 叶孤城收起了手中的公文,目光却始终落在玄云还在不断掉毛的拂尘上。听见他提起西门吹雪,叶孤城只是平静的说:“玄清正在白云城做客,你可与他比试一番,以尽同门之谊。” 玄云骤然苦了一张脸。他与叶孤城同岁,甚至比叶孤城还要早入门三年,只是辈分上一直比叶孤城矮了一辈。叶孤城在纯阳五年,和玄云说不上一同长大,但是也有几分熟悉。 特别是在叶孤城抱走君瑄之后,作为入世行走的少数纯阳弟子,每年前往南海探望君瑄的任务便落在了玄云头上。这些年来,玄云往返白云城与中原的次数,少说也有三十次。让元贝一只看见海水就晕的道长,生生变成了“在海里一口气游十里不费劲儿”reads。 故作“委屈”的抽了抽鼻子,玄云可怜兮兮的说道:“觉非师叔,你也知道的,我修的是紫霞功啊,剑法什么的只会比划比划的。”所以,让他和西门吹雪比试,师叔这是想要弄死他呢,弄死他呢,还是弄死他呢? “不擅剑法,便在外面装神弄鬼?”叶孤城皱了皱眉,有些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抓着自己大拂尘的玄云。 其实玄云也没有叶孤城说的那么不堪,他出身纯阳,八卦五行还是懂得。初入江湖的时候,玄云便是靠给人推演命格,演算吉凶为生。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名气,便在商贾云集的盛京郊外某处开了一家道观,也算大隐隐于市。 叶孤城也不是看不起玄云如此,只是有些膈应他那把总是掉毛的大拂尘,还有那个看起来就大得吓人的酒葫芦。 在自己掉毛的拂尘被自家师叔斩成秃毛的之后,玄云每次一见到叶孤城,“保护拂尘”就成了第一要务。 小心的把自己的拂尘攥在手里,坚决不让一根毛掉在叶孤城面前,玄云岔开了方才的话题,对叶孤城说明了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师叔,我这次来,便是带来了太师祖的口信。她老人家说既然您不着急成亲,就带着觉慧师叔上咱纯阳看看吧。”玄云说着,还有些感慨:“哎呀,觉慧小师叔下纯阳的时候,才两个巴掌那么大吧,她回纯阳的时候,却已经要嫁人啦。” 听了玄云的话,叶孤城的端着里面只有白水的茶盏的手顿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重生而来的那个雪天,想必,如今的纯阳,也仍然应该是那副光景吧? 这些年的种种浮上心头,叶孤城竟有了一些唏嘘。那边的玄云还在絮絮叨叨,叶孤城却忽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问一下西门庄主是否愿意与我们一道同去吧。” 毕竟,西门吹雪曾经说过,回归重阳,是静虚一脉的夙愿。 玄云点头称“是”,却脚下生风的溜去看自家小师叔去了——他可是听太阴真人说了,这位同门玄清,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主,当初他居然连太阴真人都没放过,依旧上前约战了。 这种战斗狂魔一样的人物,玄云自觉自己对付不了。相比之下,还是软软小小的师叔才更安全一点。 叶孤城不理会玄云的小心思,自去寻了西门吹雪。听说能上纯阳,西门吹雪的眼眸亮了亮,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叶孤城略略点头,转而便吩咐老管家准备他们出行的车马衣物。 白云城的老管家的效率很高,不消一日,便将一切打点妥当。 君瑄一出关便听见了玄云像是倒豆子一样的对她转达着这个消息,一向少有表情的小脸上,此刻也添上了几分雀跃。 次日一早,叶孤城,君瑄以及西门吹雪便踏上了前往华山纯阳宫的路程,随行的还有玄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换船乘马车的时候,叶孤城和君瑄一乘,而玄云自然是和西门吹雪一乘。 到底是同门,和西门吹雪稍微熟悉了一些之后,玄云心有余悸的将自己从前的担心对西门吹雪提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第一次见面你会向我约战呢。” 西门吹雪正在擦着自己的剑,听见玄云的话,他复杂了看了他一眼,而后冷声说道:“我师父曾说,纯阳宫都是用剑的高手。我看也不尽然。” 玄云:“……qaq” 玄云:总觉得被同门鄙视了,这是我的错觉么? 西门吹雪:感觉全江湖都在诽谤我,好想拔剑肿么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1章 玄云你不要随意捡小姑娘啊喂 第六十一章。玄云你不要随意捡小姑娘啊喂! 玄云感觉自己作为师兄——因为比西门吹雪虚长两岁,玄云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师兄——的尊严受到了挑衅,虽然他经常受到这种挑衅。 拔开自己随身的大葫芦,玄云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酒。清冽的酒水落入肺腑,让玄云先是打了个哆嗦。片刻之后,烈酒带来的暖意自胃底升腾,玄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白气。时值腊月,天气已经很冷了。 初时在南海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进入了中原,玄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纯阳道袍不怎么保暖了。又走了一日,白云城的侍女为玄云和西门吹雪二人奉上了柔软温暖的狐裘。 将自己裹进狐裘大衣里,玄云再也不想动弹,就连背后的长剑也被他解下来放在了一旁。不可否认,这大抵就是他小小年纪就要下纯阳入世的原因,因为他实在是……太!怕!冷!了! 冬季天冷路滑,他们一行人也并不急着赶路,便索性缓慢了行程。只是经过紫禁之巅一役,西门吹雪,叶孤城以及君瑄都在江湖之中声名鹊起,此番他们前往纯阳并不欲多事,便难免要小心隐没痕迹,只做寻常商队打扮。 就这样悠悠行了半月,他们距离华山的距离越发的近了。 这日晌午,恰逢大雪。叶孤城等人途经一座还算繁华的城镇,便准备在这里稍作休整,明日再上路。 寻了一间客栈住下,因为已是腊月,在外漂泊的人都已回乡,所以客栈的生意并不算红火。左右大厅也是清净,君瑄便提议众人在大厅中用午膳。 叶孤城自然并不反对,西门吹雪也权作默认。至于玄云,他只要是吃东西的时候,都会很开心。 白云城的人出手阔绰,掌柜笑盈盈的亲自擦了桌椅。众人落座之后不消片刻,热气腾腾的菜色便被端上了桌。 冬日里猪肉鸡鸭都不稀奇,大概是因为老管家给的银子实在超出物价许多,客栈的掌柜便将蓄养在后院水池的一尾活鱼和一些新鲜的活虾都贡献了出来。清蒸鲈鱼配上一道琵琶虾,再加一道酸笋老鸭汤,两个清炒蔬菜,四个人吃很是足够了。 君瑄虽然内力深厚,但是因为长在南海的缘故,并不十分耐寒。即使进了屋内,小姑娘的一身狐裘也没有脱下。捧着一碗热汤抿了几口,这才见她稍稍缓和了脸色。 “娇气。”习剑又怎能畏惧寒暑?西门吹雪这样说着,却用公筷夹了一只开了背的琵琶虾放在了君瑄碗里。 君瑄默默用筷子剃了虾子的壳,先将剥了壳的虾夹给叶孤城半只,方才小口小口的咬了起来。 对于西门吹雪,君瑄也算是摸清了这人的性子——分明对待朋友总是十足温柔,却总是板着一张脸。一想起和西门吹雪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人,君瑄心头微动,却很快将这件事掩了过去。 这一路啃了一些糕点,君瑄并不是很饿。只是用了小半碗饭,她便放下了筷子。这个时候,窗外的寒风更紧了一些,连带着客栈的窗户都发出了一阵声响,仿佛随时都要被吹破了一般reads。 掌柜注意到了君瑄落在窗上的目光,便招呼小二去用木板将窗户掩上。拨弄了一下大厅里烧的红彤彤的木炭,掌柜对君瑄笑道:“女冠不用担心,小老儿在这里三十多年了,咱这冬天的风一贯如此,不妨事的。” 听了这话,君瑄轻轻的点了点头。 “啊呀,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能停。”玄云拨弄着盘子里的青菜,也望向了窗外。此刻满桌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动筷,这样动作却也无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对洁净达到苛求之人,出门在外虽然没有顿顿都是白煮蛋,却也实在用的不多。 掌柜眯着眼睛听了半晌,笑着对玄云说:“道长不用担心,这是北风,明儿一早保准要放晴的。” “明早么?”玄云扒了一口饭,又吞了一口蔬菜,摇头轻“啧”了一声,悠悠道:“这可不太妙啊。” 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碗,取了桌上并没有人动过的那条清蒸鱼,又让小二拿了一碗米饭和热汤,将这些东西放在大托盘上,玄云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狐裘,端着这个大托盘,转身向门外走去。 “哎,这位道爷干什么去了?”店小二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玄云的背影,实在不明白这位为何大冷天还要出去。 君瑄侧头思索片刻,对店小二说道:“劳烦准备一桶热水。” 闻言,店小二也不再纠结,将手上的白巾往自己肩上一甩,他连声应道:“好嘞,小的给女冠送进房里?” 君瑄摇了摇头,有些担心的往客栈紧闭着的木门看了一眼,继而说道:“再开一个房间罢,将热水送到那里。” 以在座各位武功之高,哪怕是一直说自己专修紫霞的玄云,都能够清晰的听见客栈的房檐下有些凌乱艰难的呼吸声。君瑄方才之所以一直盯着窗户,正是因为如此。 君瑄没有动,因为她得出来,窗外那人的呼吸声并不微弱,想来并没有受伤。君瑄修的是道,并不是佛。佛是普度众生,道却是讲究道法自然。 君瑄觉得,既然那人并没有对他们求救,那便是不需要。既然如此,他们又如何能够插手别人的人生?不可否认的是,小姑娘素来都是清冷的性子,有的时候,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不是会出手救人之人。所以,他们三个都没有动。 玄云却有些不同。他总说自己是爱管闲事的人,所以这一次,他也如同往常每一次一般的端着食物走了出去。 屋檐下,一个很君瑄一般年纪的少女缩在客栈的屋檐下。她的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甚至有点点血痕。幸运的是,这些血都不是她的。 玄云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她旁边,又起身为她挡住了些许呼啸的寒风。 少女的脸色异常苍白,脸上还带着隐约的泪痕。她周身狼狈,却不可否认这个女孩很美。即使她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她的那双微红的眼与黛色的眉却无处不是动人。 饶是玄云见惯了君瑄那样的人间殊色,在看见这个女孩抬起头的时候,还是呼吸微微一滞。 可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将推盘往她身边凑了凑,玄云轻声说道:“吃吧。” 少女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用力的摇了摇头,又将头埋进臂弯,将自己缩成了更小的一团。 玄云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叹了一口气,他解下身上的狐裘盖在少女的身上,自己转身回来屋中。 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玄云的眉毛上挂上了细碎的雪珠reads。凑到火盆边烤了一会儿,又灌了好几口烈酒,他这才好了一点。 “她不肯吃么?”君瑄看着面上带了些许无奈的玄云,不由问道。 玄云摊了摊手,无奈道:“是个和小师叔一般大的姑娘,恐怕也受了些苦,断然不肯轻易信人的。” 君瑄想了想,忽然起身。 “外面风大。”叶孤城将君瑄扯住,为她紧了紧狐裘的领子。 君瑄抿唇轻轻笑了笑,对叶孤城低声道:“我去去就回。” 店小二为君瑄打开了沉重的木门,君瑄仔细扫视了一圈,方才在房檐下找到了那个被狐裘裹住的少女。 此刻她正夹着一点米饭,下定决心一般的往口中送去。 君瑄一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她怕玄云在饭菜中下毒。而此刻,她却肯吃了,那不是饿狠了便是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能够在玄云送来饭菜的时候不看一眼,君瑄更相信她是后者。 伸手握住了少女冰凉的手,君瑄将那一点米饭吃了进去,而后她又夹了一小块鱼肉,同样送进了口中。 少女呆了呆,却听君瑄道:“没有毒。” 自己的心思被看破,裹着狐裘的少女迅速的低下头去。半晌之后,她才嗫嚅道:“我……我是怕……”狠狠的咬了咬唇,她还是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君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那鱼凉了就腥得很,不如跟我去客栈里要些热食,洗个热水澡,好好歇息一下吧。” 少女瞬间退远了一些,一双狭长的凤眼盯住君瑄,警惕而又防备。 君瑄手下一空,却也未见恼色。她伸出手,手腕上的白纱被寒风吹得上下飞舞。接住一点细碎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慢慢融化,君瑄这才说道:“我们今日助你,却只有一屋一饭而已,于姑娘来说,此或为难得。然而对吾等而言,不过举手罢了。” 少女听见君瑄的话,眼中的防备淡了一些,然而她并没有就此就跟着君瑄进入客栈。 君瑄望着她,眼眸清澈而微凉,只淡淡道:“今日若放任姑娘在此,方才那位道长亦会挂怀。姑娘不妨坦然受之,只不过全了方才那人的心意罢了。” 随着君瑄的话,少女的眼中闪现了一丝波动。攥紧了手上的狐裘,她垂眸了半晌,终于向着君瑄的方向走去。 君瑄对她略一点头,转身将人引入客栈之中。客栈里,玄云已经备下了一碗热粥,一碟馒头和些许小菜,看见进来的人,他笑了笑,仿佛方才的被怀疑之事并没有发生过。 “请用。”玄云拿起自己的拂尘和葫芦,起身坐到了另一桌上,将摆上了食物的那一桌让给少女一人。此刻,西门吹雪已经回房,只剩叶孤城还在厅中等着君瑄。 君瑄走到了叶孤城身边,攥住他的衣角,而后对少女道:“热水已经备下,姑娘自便吧。”说着,便也要随着叶孤城回到房中去。 屋中的热气还没有驱散少女周身的寒气,她看着厅中的众人,忽然眼眶就更加红了几分。 坐在玄云刻意为她腾出来的桌子前,她踌躇了半晌,忽然对君瑄说道:“我叫,李琦。” 她说不出“滴水之恩,来日定涌泉相报”这样的话,但是对于这些好心帮助她的人,她至少,应当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2章 作死小分队上线。 第六十二章。作死小分队上线。 这个名曰“李琦”的少女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便开始低头舀起了热粥。她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可是动作却并不粗鲁,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正在上楼的君瑄脚步略停,回身对李琦道:“君瑄。” 听见这个名字,李琦的眼睛猛然瞪大,她盯着君瑄和楼梯上等她的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漂泊至今,君瑄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李琦足够聪慧,她明白,如果眼前这个做道姑打扮的小姑娘是君瑄,那么她身后的那位,定然是叶孤城。 玄云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将自己的大拂尘上掉落的毛抖净。看见李琦呆呆的望着自家两位师叔,玄云咳嗽了一声。走过去挡住了李琦的视线,玄云对她道:“姑娘快些吃吧,一会儿屋里的水要凉了。” 李琦的眼波微动,对玄云强挤出一个笑容,而后便低头咬了一小口馒头。 君瑄被叶孤城拉着进了房间。合上了房门,把被崔嬷嬷包裹得毛绒绒的小姑娘塞进了怀里,叶孤城这才道:“瑄儿想帮她?” 君瑄将自己的手往叶孤城的怀里缩了缩,感受着从师兄身上传来的暖意,小道姑轻轻摇了摇头,思量一下,她又点了点头。 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莫名,可是叶孤城到底是养大君瑄的人,所以,他已经明白了。 果然,下一刻,缩成一小团窝在叶孤城怀里的小道姑便解释道:“我想帮帮她,可是也只能帮这么多罢了。” 那个名叫李琦的姑娘姿容绝色,身上的衣衫虽然单薄却并非凡品。她的手上有细小的裂口,却并没有干过粗活的痕迹。从任何一处看,这个姑娘都应该是被宝贝着养大的。而能够让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被家族精细养大的姑娘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这背后一定有许多伤心的故事。 然而,君瑄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拯救旁人的悲剧。所以她能够帮那位姑娘的,只有在大寒夜伸出的那只温暖的手。 不是她冷了性情,而是这天下之事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狼和羊的关系——众人怜羊,谁人饲狼?隐门虽行力挽狂澜之事,但是大多时候,“隐”字才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叶孤城抬手将自己和君瑄的发冠一并卸下,又抖开了床上侍女已经铺好的兽皮盖在了君瑄身上reads。怀抱着小姑娘,叶孤城半靠在床头,声音清冷:“半月之前,黄山李家与华山剑派结束了多年血战,黄山战败,李家只逃出了一位姑娘。” “华山?”君瑄神色一凛,猛然就想要坐直身体,险些就撞到叶孤城的下巴。 “不是咱们纯阳宫。”叶孤城伸手挡在了小姑娘柔软的发顶,微微揉了揉,又将人揽回了怀里。 微凉的手指沿着君瑄的长发一点一点的向下,叶孤城对满心疑虑的小姑娘说道:“纯阳虽在华山,却是在山中极为隐秘之所。华山剑派常年盘踞华山脚下,倒也并不相扰。” 君瑄沉默了片刻,小小的少女靠在叶孤城胸前,静静的听着男子沉稳的心跳。半晌之后,她才有些惆怅的说道:“那位李姑娘,日后是要报仇的吧。” 叶孤城道:“此女心性坚毅,行事也是谨慎。灭门之仇,她一定会报的。” “那一定很辛苦。”君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再未多言。 叶孤城的手指搭在了君瑄微微皱起的眉上,道:“各有所苦罢了。更何况,玄云料理好的,瑄儿不必担心。”轻柔的在小姑娘的眉心烙下一个吻,叶孤城抬手熄灭了屋中的烛火。 一夜无事,众人相安。 只是到了第二日的时候,玄云却来与君瑄和叶孤城辞行了。 “你不回去了?”君瑄抬眸看着重新打点了行装的玄云师侄,眼中颇有一些意外——她的这个师侄也是三年多没有回纯阳了,更何况,他们走了一路,如今距离纯阳也不过只有三天的路程了。 就连西门吹雪听到玄云的话的时候,也停下了擦剑的手,沉静的眸子从剑上移开,难得的落在了玄云的身上。 玄云抖了抖身体,玩笑也似的挥了挥手道:“不去了不去了,冬天咱师门太冷了,我还是等着夏天的时候再回来吧。” 这样儿戏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君瑄等人满意。没有人说话,只是三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盯着玄云,让他生生打了个哆嗦。 尴尬的咳了一声,玄云只得说了实话:“昨儿的那位李姑娘说她还是被华山剑派追杀,我昨夜想了大半宿,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在这中原武林恐怕无法立足。” 悄悄看了一眼李琦还紧闭着的房间,玄云继续说道:“这些年我往来南海和中原,和南海剑派的无恨师太偶成忘年之交,她老人家曾一直惆怅没有有缘人收做弟子。我观这位李姑娘骨骼清奇,更兼聪慧,无恨师太定然是欢喜的。” 玄云冲着叶孤城讨好的一笑,道:“南海远离中原,华山剑派的手伸不到那么远,更何况还有师叔坐镇,李姑娘想来可以一时无忧的。” 对于这样的安排,叶孤城没有什么意见。他点了点头,却道:“觉明师兄也三年未见你了,你可给他去信了?”觉明便是玄云的师父,和玄云喜好入世修行不同,觉明自幼入道,一生从未下过纯阳。 玄云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却又飞快的冲着君瑄露出了两排白牙:“我师父这不是第一次见小师叔嘛,他老人家看见小丫头一欢喜,肯定就忘了我这个臭小子。” 对于自家小师叔的可爱,玄云是很有信心的。这次过山门而不入,他只能祈祷小师叔萌翻他家古板的师父,日后不要再翻他旧账才好。 君瑄没有反应过来玄云的话背后的深意,叶孤城却对着他点了点头,道:“你护送她去南海,知会一声白云城的人即可。” 玄云连连拱手道谢。就这样,在折腾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摸到了纯阳宫的边儿的时候,玄云便不得不原路返回。 队伍里少了玄云,骤然就安静了不少reads。然而西门吹雪、叶孤城还有君瑄本就是极喜清净之人,余下的路途也并不觉得无聊。 老管家本以为这短短的三日路程再不会生波澜,岂料他们还是在临近华山脚下的时候出了岔子。 在华山脚下,叶孤城他们遇见了七个人。这七个人身着统一的土黄道袍,立在华山入口,将叶孤城、西门吹雪以及君瑄拦住。 因为此行便要进入华山,一是叶孤城等人欲行之所山路陡峭难行,二是君瑄和西门吹雪初登山门,为表尊敬,三人选择了徒步而行。纯阳修道,饶是西门吹雪,此番都换了一身道袍。只是纯阳道袍以黑白抑或蓝纹为主,与寻常道士到底不同。 那七个土黄道袍的男子最长的四十余岁,最幼的仿佛刚刚及冠。这七个人呈扇形挡在华山入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西门吹雪。 虽然也是一身道袍,但是白衣墨发,乌鞘长剑,西门吹雪此人还是很容易辨认的——如果他的身旁没有站着同样白衣乌剑的叶孤城的话。 然而叶孤城身边携带着小道姑一只,这七人既然有意寻衅,便不会认错。 为首的黄袍道人对叶孤城拱了拱手,恭声道:“见过叶城主,我等便是华山华飞凤掌门座下七徒,今日只为约战西门吹雪而来,还望城主与贤夫人行个方便。” 叶孤城微微皱眉,然而这七人冲着西门吹雪而来,纵然他与西门吹雪是知己,却也没有资格越俎代庖。 君瑄望了一眼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对她略一点头,上前一步。 “约战?” 看着呈包围趋势的七人,西门吹雪冷冷道。 华山七剑互相对视一眼,仍旧是最为年长的那人说道:“万梅山庄庄主行至此地,我七剑同是用剑之人,想以剑阵与尔一战!”言下之意,竟是他们七人打算一起上了。 西门吹雪抬眼看了一眼叶孤城。叶孤城颔首,带着君瑄退出战圈。 这场约战来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是意料之外。紫禁之巅一战,西门吹雪与君瑄战平。虽然是和局,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门吹雪“不败”的神话便被打破了。更何况和西门吹雪战平之人并非叶孤城,而是一个年幼的小姑娘,如此一来,虽然是和局,却更像是西门吹雪败了。 于是,江湖之中便有一些自视甚高之人开始蠢蠢欲动,妄想将西门吹雪落下神坛。毕竟,还有什么能够比“战胜西门吹雪”更能名震江湖的呢? 当初太阴真人以浮生相托,便是料到了这个结果。西门吹雪并不看重这些虚名,剑对于他来说便是纯粹。所以,哪怕声名有损,为了知己之义与自己不曾入眼的浮生,西门吹雪应下了太阴真人的嘱托。 而如今,这华山七剑,恐怕也是因此才想要挑战西门吹雪的。 他们刚刚在与黄山李家长达数年的争斗之中取得胜利,又觉得自己是七个人,便觉得对上西门吹雪总有七成胜算的。再加上他们遇见西门吹雪的时候正在自己的门派之前,便更让他们觉得万无一失。 至于叶孤城和君瑄,华山七剑虽不知这三人为何会在一处,却也还是知道,若是他们言明了要“单独”约战西门吹雪,那么那两个人是绝迹不会插手的。 想到日后自己名震江湖的盛景,华山七剑的眼中便闪现出了一抹狂热。 那是华山凛冽的风雪也吹不熄灭的狂热。狂热到,他们连自己为何会平白的收到西门吹雪的行踪都不曾细细思量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3章 借剑一用 第六十三章。借剑一用! 七个人,七柄剑。 他们七人师出一门,又长在一处,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经年培养的默契不必细讲,这七人精心演练的华山剑阵又契合八卦,更是曾经击败过无数用剑的高手。这剑阵的精妙之处在于,纵然有人能够击败他们其中一人,但是不精通五行八卦,却决不能破开此阵。 这七人觉得,这一次虽然不是万无一失,却也不应该有太大的意外。所以,他们对西门吹雪拔出了剑。 西门吹雪会不会五行八卦?一个道士又怎能不会推演卦阵,西门吹雪又何尝不是道士?所以,这七个人注定会是失败的。 他们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西门吹雪还想再看一看这华山剑阵的变化,因为这一战之后,华山七剑……必将绝!迹!江!湖! 毕竟,死人是无法再混迹江湖的。西门吹雪如今虽然能够剑招收放自如,但是却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他收敛剑招。以七对一本就违背江湖道义,以剑为己身图谋声名更是有辱剑道。经那一战,西门吹雪似乎变了,可是他对剑道的执著却永远不会变。 “原来如此。” 西门吹雪忽然低声念了一句。而后,他的剑如同远山寒雪一般翩然而落。分明是漫不经心的剑招,却抬手便没入这七人之中一人的咽喉。 而那个人,分明是站在阵法最边缘处的。他是华山七剑之中年纪最小的,看着也应当颇为受宠,纵然在剑阵之中,他的身边依旧有着三位师兄回护。 西门吹雪入此剑阵约莫有半个时辰了,此刻,华山剑阵的变化已经尽了。此阵的确精妙,可是西门吹雪一早便发现——此阵无论如何变化,它的阵眼正是这位年纪最小的弟子。西门吹雪固然能够在片刻便将这七人一一击败,然而他们之前说是要让西门吹雪破阵,那么唯有诛杀那阵眼之人,华山剑阵才算被破。 既然对方想让他领教的是华山剑阵,那么还是破阵才好。 西门吹雪推演得不错,随着那位弟子的倒下,其余的人面色都变了。他们不再关心脚下的位置,而是狠狠一咬牙将西门吹雪围拢其中,六柄剑齐齐向他刺来。 六个人将西门吹雪包围,并未给他留下任何生机。然而西门吹雪并没有死。 他足下一点,凭空跃起。这六人收势不及,彼此剑身摩擦,传来一阵金戈之声。可是这六人毕竟是多年的师兄弟,他们收住了手中的长剑,迅速的向上刺出。 六柄剑的剑尖锋锐,凌空一刺就宛若陷阱之中暗藏的竹芒。然而西门吹雪已经看尽了华山剑阵的变化,便不欲再与他们纠缠。昔年叶孤城能够一剑破七星,比起鱼家的三兄弟,无法再组成剑阵的这六人实在是不值一提。 今生的各自机缘尚且不提,如今的西门吹雪,又当真会比前世的叶孤城弱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见西门吹雪手中的乌鞘长剑寒光一闪,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一身纯白道袍的男子吹落剑上残血的身影reads。 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而是血——江湖中人似乎忘了这件事情,但是无妨,西门吹雪总会让他们记起来的。 “于我山门杀我徒儿,西门大侠果然是好胆色!” 随着一声厉喝,一个黑袍乌发的女道从华山山门飞身而出,她的出手极为狠辣,一掌击向西门吹雪的胸口。 眼前这人并未负剑,西门吹雪眼眸微动,只是闪过这道凌厉的杀招。 那女道见一击不成,猛然化掌为爪,直直向西门吹雪胸膛而来。 西门吹雪以剑鞘一挡,那手爪与乌鞘相击,竟发出一阵似金属相撞一般的声响。 “拔剑!”眼见西门吹雪只闪身避过,并不拔剑,那女道不由又喝一声,手下的招数也更加凌厉了起来。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抬起剑鞘直击那女道掌心。那女道攻势一顿,西门吹雪冷冷道:“我不杀女人。” 那女道只觉自己掌心一麻,整条右臂竟然失了知觉。她眸光在西门吹雪身上狠狠剮过,嘲讽道:“与你紫禁之上论剑的那位,难道不是女人?” 西门吹雪不觉看了一眼持剑精立的小道姑,他的目光落在君瑄的剑上,竟有隐约的笑意。摇了摇头,西门吹雪道:“她用剑。自然是不同的。” “好!借剑一用!”那黑袍女道也注意到了君瑄,看见她腰间的剑,她飞身上前,竟是要抽出赤霄红莲。 君瑄又怎能让旁人碰触自己的剑?只见她身形一错,腰间的赤霄红莲竟躲过了那女道的手。 “不借。”小道姑的声音响起,比这华山终年不化的积雪还要清冷几分。 也正是君瑄方才那状若不经意的一躲,让那黑袍女道看了出来——眼前这个身着道袍的少女,与西门吹雪的轻功出于一路,分明是师出同门! 西门吹雪的剑招与轻功之中,只能看见极浅极浅的纯阳功法的影子。这女道之所以能够一眼瞧出,除了她对纯阳武功知晓一二之外,还有君瑄刻意为之。 退开半步,君瑄对那女道行一道礼:“道友应是华山华飞凤掌门?” 那黑袍女道呆愣片刻,竟是有了明悟。她上下打量了这个太过年幼的小姑娘,又看了一眼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身上与她相似的道袍,忽然道:“道友原是华山芳邻?” 华山剑派与纯阳宫分居山中与山脚,又同是道门,祖上更有些渊源。虽纯阳是不传之秘,然而华飞凤为华山剑派掌门,自然山上那个神秘的门派有所了解,只是这些年来两派各自相安,从无交集罢了。 君瑄颔首,道:“吾辈此番前来只为拜谒师门,是道友高徒前来寻衅。”君瑄的目光从地上横陈的尸体上掠过,继而道:“既为比剑,自当生死不论。西门已破贵门剑阵,道友不应再有他话。” 为剑道而死,在君瑄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无论是她还是叶孤城,抑或是西门吹雪,从他们拿起手中的七尺青锋开始,他们就做好了死在他人剑下的准备。 而华飞凤却并不如此认为。在江湖之中,江湖人都称她一声“辣手仙子”。能够得到这个称号,除了她的招式异常毒辣,一招摘心手让无数江湖人生畏以外,她的护短也是出了名的。 华山剑派最鼎盛的时候,门徒曾经高达千人。而到了华飞凤这一代,座下弟子仅剩七人,足见她收徒之严。这七人无论是从心性还是武功天赋,都是极得华飞凤的赏识的reads。此番西门吹雪将这七人诛尽,分明就是断了华山剑派的传承。 如此一来,华飞凤又岂能不是恨毒了他! 而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姑居然将他徒弟的生死说的如此轻易,又怎能不让华飞凤怒从心起。她冷哼一声,对君瑄喝道:“那么杀人偿命,贫道今日杀了你们为我徒儿偿命,想来你们师门也不应有什么不满!” 说着她运起一掌,直直向君瑄劈来。那一掌力蕴千钧,整个手掌竟带着暗暗的紫气。初时那阵紫气并不明显,但是随着华飞凤的掌风挥出,那紫气竟隐隐有延绵之势。 君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见状都是一凛,并非是这一掌如何凶狠,而是他们已经认出了,这一掌,分明就是由他们纯阳的紫霞功脱化而来的。 对方并不用剑,君瑄便将自己腰间的长剑飞速解下,扬手扔给自家师兄,而后抱掌胸前,伸手扣住华飞凤来势汹汹的一掌。一身道袍的少女仿佛只是随意搭在另一名女道的手腕上,却不仅隔开这一掌,亦精准的扣住了后者的脉门。 君瑄将一缕真气探入华飞凤的筋脉,仔细分辨着她的内力走向。华飞凤未料自己的杀招居然会被一个小道姑如此轻易化解,可是如今她已经无暇他顾,感受到自己内息之中那一缕不属于自己的内力,华飞凤连忙运起内力阻挡。 她修行七十载,内力之深厚不言而论。可惜华飞凤遇见的是君瑄,君瑄只有十五岁,却是天生紫霞功体。天工所赋,紫霞功淬入血脉,本就后天修习之人所不能及。 在华飞凤的抵抗无效之下,君瑄的内力已经在她的筋脉之中流转了一圈。她已经明白,此人方才使出的,当真是他们纯阳的紫霞功。只是除了紫霞功之外,她亦有修习了其他的功法。紫霞之功于华飞凤来说,似乎只是一门功夫,而并非如君瑄等人一般的内门心法。 在君瑄垂眸细思的时候,华飞凤眸光一狠,竟并指为刀,毫不犹豫的向自己被君瑄扣住的右手划来! 华飞凤成名五十载,之所以被称为辣手仙子,除了她一手毒辣的手上功夫以外,也足以见其心性。她对敌人狠,也并不怜惜己身。当她发现自己受制于君瑄的时候,为了防止君瑄的内力摧她内府,华飞凤竟打算舍弃自己的一条手臂。 君瑄一惊,连忙松开了华飞凤的手。 “道友何至于此?”君瑄微微皱眉。 华飞凤背过手去,这个时候,她已经想起眼前这人是谁了。用宽大的袖袍掩住自己因为脱力而颤抖的手,华飞凤道:“道友姓君?” 九月十五,紫禁之巅,妙龄道姑,剑平西门。那一战虽然已经过去数月,但是君瑄之名,江湖之中又有谁不知呢? 君瑄点头。 事已至此,华飞凤眸色一黯,长叹一声:“罢了。我华山派仰仗贵师门而声名鹊起,至今百年有余,今日也合该因尔等而衰。” 她也并非盲目与人搏命之辈,徒弟身死她固然惊怒,然而却也知道,此事是华山七剑先行挑衅。更何况方才一战,华飞凤更是清楚了,对面那三人分明师出同门,她对付一人就已是吃力,绝无可能以一敌三。 话音一落,华飞凤只能向后一挥手,几个华山剑派的杂役收敛了华山七剑的尸首,与她一道进入了山门之中。 只是,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山洞之中,有一个人一直窥探着他们。一直到西门吹雪、叶孤城和君瑄身形一闪,再也看不见踪迹,那人才小心的走出了石洞。 “西门吹雪。”他低声的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现出了濒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的热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4章 一入纯阳(一) 第六十四章。一入纯阳(一)。 君瑄和西门吹雪被叶孤城带到了华山的绝壁之前,而后叶孤城在山前静立,对西门吹雪和君瑄说道:“此壁之后便是纯阳宫所在。” 那二人容色郑重,叶孤城微微颔首,带人闪入此间。 那之后便是纯阳,“御剑绝云气,悟道负苍天”的纯阳。君瑄从未来过此处,可是这里的山山水水,都向她的梦中纷至沓来。手腕处蓦然灼热,就连她腰间的赤霄长剑也发出了阵阵嗡鸣。 君瑄解开了腕间常年缠缚的白纱,在这里,她终于不再需要掩藏那条似血红痕。 一世纯阳。她是一世纯阳的田眷者,却是在时隔十五年之后,第一次踏足华山之中的这片宫阙。 心头蓦然微热,这样的归属感,江南的花家未曾给过君瑄,盛京的天家宫阙也未曾给过君瑄。只有在此处,在这片她已经离开了整整十五年的远山寒雪之中,她该感受了一阵无法言说的亲近。 “觉非师祖回来了,他带着咱小师祖一道回来啦!” 一个身着白蓝道袍的少年正在练剑,却猛然看见纯阳宫入口的那三道身影,他当即便停下了手中的招式,高声对着其他的师兄弟叫嚷了起来。 纯阳宫的门人至多二百,这些人中除却那些一心苦修,发誓永不入世的,有半数以上都是去南海飞仙岛探望过君瑄这位纯阳天眷的。而那位嚷得正欢的跳脱少年,正是其中之一。 “练你的剑。”闻讯而来的冲夷道长在那少年脑后拍了一巴掌,然后对君瑄等人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来了。” 君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见到师长,自然先行行礼。见过冲夷道长之后,冲夷道长打发那些小辈继续练剑,自己则带着三人去三清殿拜见道祖。 去往三清殿的路上,君瑄却忽然抿唇笑了起来。 叶孤城走在她的身侧,察觉到他家小姑娘面上细小的变化,便问道:“瑄儿在笑什么?” 冲夷道长和西门吹雪听见他们二人的声音,也不由的延缓了脚步。 君瑄弯了弯眉眼,竟有几分狡黠:“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师兄小时候也因为贪玩看热闹什么,被师父那样教训过。” 在君瑄的印象中,叶孤城似乎生来就是严肃的性子,从未做过与人嬉笑这样的事情。只是方才她看了师父教训云字辈的子弟,忽然就记起,这是她家师兄成长的地方。于是也就不由想着,自家师兄是否也有过如同方才那人一般的时刻。 叶孤城没有说话,冲夷道长却笑着接到:“觉慧,你师兄从小就是个小老头的模样,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论剑峰那棵老松下面坐了三天三夜,可把我和你师叔师伯们担心坏了reads。” “悟道本就应当如此。”西门吹雪一直走在冲夷道长的另一侧,听见冲夷道长的话,他不由出声。 冲夷道长赞赏的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年轻人这么早就能够看清自己的方向,知道自己将要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这很难得,也是福祉。” 注视着西门吹雪点漆一般的冰冷双眸,冲夷继续说:“然而,太过执着也不太好。玄清,你还这样年轻,日后的路还很长,为什么不让自己放轻松一点?” 西门吹雪将手中的长剑横举,语气分外坚定:“我一生诚于此道。” “这样很好。”冲夷的目光扫过那一柄乌鞘长剑,道:“诚于剑,却非诚于剑本身。剑乃凶器,若无用剑之人,则不过凡铁而已。玄清,你可明白。” 西门吹雪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个梦,那个万籁俱寂,万梅山庄只余一座孤坟的梦。西门吹雪甚至有些分不清,梦里的那座孤坟之中,葬着的到底是叶孤城,还是他自己。 良久之后,西门吹雪道:“诚于剑,诚于……己?” 这一次,他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迷茫与不确定。这样的迷茫,是西门吹雪从未有过的。 对于西门吹雪这么快就有了明悟,冲夷道长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赞赏。他点了点头,缓缓言道:“你爱剑成痴是源于本心,既然如此,便更应反身自重。既然长剑在手,又何妨自在一些?总归,你是不会污了手中之剑的。” 冲夷道长转身回望着论剑峰上经年积雪,悠悠说道:“在何处领悟剑意,本就无须太过执着。纠结于此,反而落了下乘。” 西门吹雪默,良久之后,他对着冲夷道长郑重一拜:“多谢前辈指点。”除了剑道,另一件横亘在他心头许多年的心事,他也已经有了决断。 君瑄看着忽然轻松下来的西门吹雪,也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觉得西门吹雪似乎有心事。只是他们虽然是知己,但是西门吹雪不说,她亦不会问——谁知道在有些时候,自己的关心对于另一个人来说,会不会是负担呢? 三人继续向着三清殿走去,走着的途中,叶孤城想起了与小师妹对战的华山剑派掌门,想到了她所用的紫霞功,叶孤城便向冲夷道长问道:“师父,我等上山之前,华山七剑曾挑战西门。” 冲夷道长脚步微顿,沉吟片刻,才道:“应无活口。” 叶孤城点头,继而说道:“后华山剑派掌门华飞凤欲为徒报仇,与瑄儿对战之时,显露紫霞功。” 紫霞功为纯阳剑招之根本,轻易不得泄露。叶孤城疑心,那华山掌门恐与纯阳有什么渊源。 冲夷道长却神色未变,对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儿并上一个徒孙解释道:“华山剑派和我纯阳毗邻,其三代掌门徐真人曾救过我纯阳一重伤弟子。那时徐真人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为救助我纯阳弟子而耗尽内力,我纯阳掌教真人为表谢,便以紫霞相授,助徐真人延长三年寿命。” “紫霞功法必和我纯阳剑招,方能显现真正威力。对方只得紫霞,无怪徒儿当时探查华掌门筋脉,发现她还修行了其他功法了。”君瑄恍然。 冲夷道长颔首,继续说道:“华山剑派历代掌门皆为女子,其本门心法只适合女子修行。而紫霞则男女无忌,因而华掌门言说,华山剑派之兴,始于紫霞。” 江湖之中虽然不乏女侠,然而说到底,那还是属于男儿的世界reads。一个门派若是只有女弟子,是很难兴盛的。而到了华飞凤这一代,她座下只余七位弟子,皆习紫霞功法,却断送在西门吹雪这个纯阳弟子的手中。 华山一派至此传承断绝,衰败已经可见。对于这个结果,华飞凤只能一声叹息。毕竟,是她的徒儿先不自量力的去上前挑战的。战败而亡,她无话可说。何况当日纯阳虽以紫霞功法相赠,却是赠予徐真人的,他们私下传承已为不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半点怨不得旁人。 话语剑,冲夷道长已经引着一行人来到了纯阳宫的三清殿。三清殿中,除了供奉三清道祖之外,还供奉着吕纯阳纯阳真人。 纯阳真人就这样始终微笑着,君瑄和叶孤城以及西门吹雪在道祖面前跪下,虔诚敬香。 在君瑄跪下的那一刻,她的手腕处的红痕忽然流转,“一世纯阳”四个字越来越淡,直至隐没于她的腕间。君瑄只觉眉心灼热,整个人一阵恍惚。 叶孤城最先觉出她的异样,刚想要上前,却被冲夷一把拦住。 “这是道祖喜欢觉慧,每个天眷者都当如此的。” 冲夷道长对着纯阳真人行了一礼,说了一句这样似是非是的话,便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拦在了君瑄的三步之外。 纯阳修道,虽未曾听过有人因此登仙,但是它的确是有一些不传之秘的。天眷者的存在是纯阳至秘,能以“一人遮蔽一世之光”,并非是天赋绝佳便可以做到的。由道祖点化之后,君瑄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天眷者。 君瑄微微闭目,面上似有痛苦。可是很快,她紧皱的眉目就舒展开来,在众人略带着一些紧张的目光之下,她飞身出殿。 赤霄出鞘,追逐着山阙之间飞扬的落雪。君瑄并没有睁开眼睛,她手中的剑招也是狂乱。 冲夷道长神色一凛,大喝道:“觉慧!静心!” 上一位天眷者出于叶氏皇族,已是三百余年之前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冲夷道长对天眷者知之甚少,而自从君瑄拜入他的门下,他便阅遍纯阳典籍,终于在前辈的字里行间之间寻到了一点端倪。 道祖点化对于天眷者来说并不是劫数,而更像是一种选择。就譬如当年盛唐之时有浩气盟和恶人谷,承天道眷念的天眷者骤然获得横压一世的力量,为正为邪,全在他们一心一念。 天眷者之事非同小可,纵是纯阳也需慎之又慎。历经之前许多事,是因为纯阳中人认为君瑄可以了,这才召她入山。 君瑄的剑越出越快。经过几月沉淀,赤霄红莲已经彻底的认可了她。此刻这柄长剑在她的手中,就宛若她身体的一部分。长剑斜刺,横劈,纵挑,将她面前幽幽飘落的一朵雪花劈成数瓣。 叶孤城觉出自家小师妹纷乱的心绪,看着那凌乱却凌厉的剑招,叶孤城忽然扬声道:“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这是一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当日君瑄与公孙兰对战,心绪纷乱之际,叶孤城便是这样为她念一段经文的。 舞剑的少女听见这道清冷的男声,忽然周身一震。她皱起了眉,用力的攥着手中的剑柄,似乎在对抗着什么。 冲夷眼睛一亮,道:“觉非,你继续。” 西门吹雪望着殿外的三人,仰首与纯阳真人对望。似乎只是错觉,他似乎看到了那尊塑像狡黠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就仿若,纯阳真人一直在守护着他的后辈们,而这位慈爱的老人,一直都未曾离开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5章 一世纯阳(二) 第六十五章。一世纯阳(二) 在君瑄的世界之中,她五感具灭。外界的事情她听不见也看不见,天地之间仅剩的,只有纯阳经年的落雪。 在那阵落雪之中,一个白蓝道袍、慈眉善目的老者在对她缓缓一笑。而后,他一指点向她的眉心。君瑄只觉眉间一冷,之后便是一阵暖意。 那阵暖意包裹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抽出了腰间的剑。 纵身飞出三清殿,华山呼啸的山风也无法平息君瑄沸腾的血。她仿佛忘了自己之前的全部剑招,只能任由那阵暖意带着她一点一点的温习。 剑招狂乱而毫无章法,即使是君瑄年幼初习剑法之时,也未曾有过如此糟糕的时刻。可是,君瑄却并不觉得有丝毫慌乱。她放松了自己,跟随着体内恍惚升起的热力挥洒剑招。 “大道无形……” 在一片混沌之中,一道清冷的男声撕开了君瑄眼前的迷雾。君瑄只觉灵台一阵清明,那阵奔涌的力量渐渐融入了她的气海之中。 最后一刹,君瑄素手一划,在三清殿前的青砖上留下一道深深剑痕。一双澄澈的眸子骤然睁开,君瑄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已是呵气成霜的腊月是时节,隔着那阵薄薄的呵气,少女双眸如洗。她扬起的皓腕凝若霜雪,已无那一圈形如“一世纯阳”字样的红痕,而她的眉间则多了一点朱砂。 只是一点朱砂而已!这眉间的一痕却让君瑄脸上的稚嫩尽去,整个人变得仙气凛然了起来。她静静的望着疾步而来的男子,眼中,竟是波澜已平。 叶孤城周身一僵,他还没有说话,却忽然觉得一股寒意漫上了心头。在纯阳的五年,叶孤城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寒冷,可是这一刻,他真的觉得纯阳是极为寒冷之所。 冷到,他现在并不想跟他未过门的妻子说一句话,他竟只想要再她开口之前带她回去——回白云城去,只有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可是,能够自欺欺人的,绝对不是叶孤城。 “瑄儿。”他望着面前一脸沉静,眼中无悲无喜的少女,千言万语滚落唇舌,却最终只能唤一声她的名字。 君瑄对叶孤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赤霄红莲收回腰间,而后亦唤道:“师兄。” 少女的声音本就清冷,此刻便更是没有了任何感情。君瑄一直唤叶孤城师兄,那两个字代表着他们二人的羁绊,更承载了他们之间十年的光阴。而如今,君瑄依旧称叶孤城为师兄,却是因为他的确是她的师兄reads。 在场的都是用剑的高手,所以,他们都明白了。 经道祖点化之后,君瑄的剑法突飞猛进。而她也最终走上了那道似乎是注定了的道路——并非无情,而是将苍生纳入心中。与这苍生相比,男女之情似乎沦为了末流,并不值得耿耿于怀了。 天眷者承天道眷念,亦要承他们不能承之重。因为天工造化,从不虚付。 叶孤城琥珀色的眸中似乎划过了一抹痛苦,然而他到底是叶孤城。将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女印在了眼底,叶孤城收敛了眉间心上的温柔。 他平举起自己的乌鞘长剑,以一种审视与敬重对手的目光望向君瑄。微抿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叶孤城缓缓说道:“但请一战。” 他对君瑄约战。纵然此前,叶孤城一直在等待的便是这一天,可是人心非木石,叶孤城扪心自问,真的到了这一天,他真的能够泰然处之么? 只是无论如何,这一战他必将倾尽全力。这是对天眷者的尊重,他的瑄儿理应得到这种尊重的。 君瑄垂落在自己的剑上的目光移到了叶孤城的脸上。 她忽然很不确定自己对这个男人是何种的感情了。在今日之前,叶孤城和手中的剑,就足以组成君瑄的整个世界。即使君瑄早知,守卫天下是自己一出生就注定的责任,可是平心而论,天下苍生和师兄比起来……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而就在今日,君瑄却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她清楚的记得和叶孤城的每一件事,也清楚的记得自己对他的那种感情。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将他看得那样重了。 就譬如,从前的君瑄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叶孤城而死,而如今的君瑄依旧能够如此。对于叶孤城的感情,可以让她并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可是若是叶孤城做出搅乱黎民安康的事情,君瑄纵然痛苦,却也会与他兵刃相向。 再譬如,从前的君瑄会对叶孤城拔剑,可是那只是师兄妹之间的切磋。而如今的君瑄会对叶孤城拔剑,那是因为他们是同样高绝的剑客,他们之间势必会有这一战,就如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那一战避无可避一样。 君瑄心中闪过许多纷乱的念头,可是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的约战,不好好回应是不行的。 望着身后延绵的山峰,君瑄道:“请上论剑峰。” 说着,她便梯云一纵,率先离开。 叶孤城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雾,他望着那一点越来越小的背影,也运功跟上。多年以前,冲夷道长对他说过的天眷者“以一人之力,遮蔽一世之光”的命格忽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曾经对于这一句话,叶孤城有过好奇,也有过期待。可是如今看来,他却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句诅咒。 论剑峰上青松依旧。一身道袍的少女将手中长剑连带剑鞘一起插|入了松下的积雪之中,不多时候,另一柄乌鞘长剑也插|在了它的旁边。 君瑄和叶孤城已经相识十五年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旁人比他们更熟悉彼此。无需多言,两柄长剑一齐出鞘! 他们剑招并不快,乍见之下,更像是一男一女在一起练剑。可是当他们手中的剑交错之时,却迸发出了让人胆寒的剑意。那阵剑意绞碎落雪,绞碎寒风,也仿若要绞碎世上的一切。 西门吹雪和冲夷道长看着这一场战局,西门吹雪眼眸微闪。正在对战的两人,他都曾交手。那时候的那两人不能说不拼尽全力,可是和今日的这二人比起来,却相差甚远。 他们的剑招已经到了真正纯粹的地步,不若与自己对战之时夹杂着各种各样无法言说的情绪reads。然而,已经谈婚论嫁的两人,他们交手时候的剑招,真的应当是如此纯粹么? 若是君瑄是因为道祖点化而断了凡情,那叶孤城又是因为什么呢?西门吹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中不由浮起了一抹疑惑。 长剑交错,两道白色残影交错又分开。叶孤城和君瑄都在不断的变招,因为他们最了解彼此,在还未真正出招之前,就已经被对方识破了剑招。 “不好!” 冲夷道长骤然瞪大了眼睛,西门吹雪也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冲夷道长对纯阳天眷之说深信不疑,而西门吹雪亦自觉不能打败君瑄。纵然若此,他们也绝对没有想过——叶孤城会败。 论剑峰处于华山之巅,在一声闷响之后,一身白色道袍的男子倏忽后仰,竟从论剑峰上直坠而下!而那最后一招,冲夷道长和西门吹雪看得分明,君瑄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破了叶孤城胸口的衣袍,而叶孤城的剑距离君瑄还有半寸! 半寸,在高手过招的时候,觉非毫厘之差。因这半寸,纵然最后君瑄收手,两人并无人身死,却不能否认叶孤城败了。 更何况,如今他已经从悬崖坠下! 君瑄脸上的平静随着叶孤城后仰的身影而破碎了——是了,在此之前,她的表情一直都是平静,无论是和叶孤城交手,还是亲手击败了她一直敬仰的师兄。君瑄的脸一直都是平和的,仿佛这一战本的结果本就应当如此。 没有丝毫迟疑的,君瑄随着叶孤城一道跃下。这一刻,君瑄只觉胸口剧烈的疼痛,她亲手将师兄从自己的心中拉下神坛,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电光火石之间,君瑄根本无法细度自己这样不管不顾的跃下会有怎样的结果。帝姑,隐门,苍生,纯阳天眷,这每一样身份都是重压,可是,却终归抵不过南海的一幢幢旧事在她心中的重量。 君瑄一个激灵,忽然就被迫出泪来。她觉得自己方才的心境很奇怪,方才的自己也很奇怪。君瑄从来出剑无悔,可是这一刻,她扪心自问,若是师兄真的因此有了什么差池,自己真的能够无悔么? 问君悔不悔?故人不相问,纵悔说与谁? 那一滴泪仿若落在了叶孤城的指尖,他忽然在心中一声叹息——算了,他又何必对一个才十五岁的,又即将成为他的夫人的小女孩使这样的手段。与她的责任争驰,这简直是毛头小子才会做出的事情。 在无法止住的下坠之势中,叶孤城伸出了手,将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女孩拽入怀中。他仰身而落,将一身道袍的小姑娘严严实实的护在怀中。 只听“扑通”一声,两人一齐坠入了一方冷泉之中。时值隆冬,池水冰凉砭骨,叶孤城稍微运气,将君瑄带到了岸边。 论剑峰下便是仰天池,纯阳弟子时有悬崖切磋,落入此池之中并不伤人。 纯阳冰寒,君瑄出水之时眉眼便覆上了一层薄霜。叶孤城也周身湿透,然而他丝毫不顾自己的发丝还在滴水。抱着怀中这个面色惨白,唯有眉心一点殷红似血的小姑娘,叶孤城梯云一纵,在山崖之上几个错落,很快回到了悬崖之上。 见两人无事,冲夷道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西门吹雪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叶孤城,他总觉得,在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叶孤城这个对手兼知己的形象已经默默坍塌了呢。 吓唬小姑娘什么的,城主你熊的 虐不过一章的叔今天依旧很忧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6章 被人盯上的西门巨巨。 第六十六章。被人盯上的西门巨巨。 乍喜乍悲之下,君瑄骤然昏倒在叶孤城怀里。 看着周身湿透的两个徒儿,冲夷道长松了一口气。狠瞪了叶孤城一眼,他说道:“还不快点带你觉慧师妹去房中歇着!觉非,你怎么也是如此莽撞的性子。” 听着师父的训斥,叶孤城低下了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君瑄是不同的。 易地而处,若是今日“断情绝爱”的是他,那他的小姑娘大概会乖巧的离开他吧?那种离开并非是软弱,也不是爱得不够深切,而是君瑄太过敬仰叶孤城,所以,叶孤城的道对于她来说,比她自己的还要更加神圣。 而叶孤城,他是剑客,却也更是一城之主。甚至,他为了叶家的夙愿,是曾经被作为天下之主而培养起来的。狠心与手段,叶孤城一样不缺。这一次,他对自己下了狠手,只为赌自己在君瑄心中的地位。 叶孤城并不需要君瑄在心中将他捧上神坛,却也无法忍受她将他视作可以放弃之人。无论,那个放弃的理由有多么苦大仇深。 因为叶孤城和君瑄已经许下过一齐白头的誓言,所以任何形式的离开都是背叛。 当那个小姑娘一脸惶急却又毫不犹豫的随他跳下论剑峰的那一刻,叶孤城知道,这一次自己赌赢了。 叶孤城在安定白云城的时候不屑使手段,在图谋天下的时候不屑使手段,却在想要印证一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女孩的心的时候使了手段——不仅使了,还如此的拙劣,也无怪西门吹雪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复杂了。 叶孤城抱着君瑄去了自己年幼时候在纯阳住着的房间,亲自为人换洗一番,他这才走出门去。 西门吹雪在院外站着,见到叶孤城出来,他微抿薄唇,道:“你败了。” 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来,或许只会含着奚落嘲讽。然而西门吹雪容色坦荡,他说的,只不过是事实而已。 叶孤城同样从容,他颔首,轻声重复:“是,我败了。” “这便是真正的纯阳天眷的实力?”西门吹雪眼神晶亮,比纯阳雪后的夜空之上的星辰还要炫目。 叶孤城默然半晌,却摇了摇头:“我已尽全力,而瑄儿尚且游刃有余。” 没有人比真正和君瑄对战的叶孤城更清楚,而今君瑄的剑招,纵然是他,亦不能敌。 以一人遮蔽一世之光,使同辈用剑之人永无问鼎第一之日。 这句话,叶孤城听了二十余年,也等了整整十五年。很多时候叶孤城并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直到他真正被君瑄打败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发现——他在等这一败reads。 两世重来,因缘际遇,叶孤城确实已经抵达剑道巅峰。习剑悠悠四十余载,唯有一败,才能让他看清更高的追求。那一败,是混沌之中的亮光,对于叶孤城来说,那并非是遮蔽自己的光辉,而是让他看清了更远的路。 西门吹雪忍不住握紧了手中长剑,然后,他又慢慢的松开了手。两个白衣执剑的男子相互对立,白衣如雪,白云孤月。 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才明白天眷者的意义,有这样的一人珠玉在前,他们又怎敢妄称寂寥?唯有奋起直追,求无上剑道。哪怕日后不敌,他们此后的人生也会有许多趣味。 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没有发现,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床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睛。 君瑄只觉得周身酸软,有一种伤寒过后的脱力感。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有些滚烫的额头上,君瑄微微一愣,旋即认出了站在她床头的那人。 “师父。”君瑄呛咳了一声,想要起身。 “莫动,你还有些发烧。”冲夷道长轻轻的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君瑄,拉过了一张椅子坐下,他并没有移开搭在君瑄肩膀上的手。 有些怜惜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冲夷道长道:“觉慧你看,你的肩膀那么瘦弱,你觉得,你真的可以扛起这天下苍生么?” 君瑄咬了咬唇,却很是坚定的说道:“虽艰难,但觉慧自当承担!” “那什么都让你担了,你那侄子是要做用来做什么的呢?”冲夷道长却是一派不赞同,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是对皇帝的何等不敬。 “可是我……可我……” 冲夷道长摇了摇头,望着君瑄的眼眸,打断了她的话:“觉慧,你看,于纯阳来说,你上有吾等师长,下有众位师侄。你是纯阳天眷不假,然而我们一众男儿,又怎能让一派兴亡落在你一个小姑娘头上?” 略微顿了顿,冲夷道长继续说道:“同理,这天下兴亡,边疆有万千男儿,各地有千万能人志士,朝堂之中亦有九五之尊坐镇。天下之人各司其职,固然有困苦黎民,难道又能让你一个一个去救么?” 面对师长的问题,君瑄忽然就失了言语。她当然想要四海升平,想要天下河清海晏。可是,只要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就难免要有苦难。而那些苦难,道祖的本意真的是让她这个天眷者一个一个去拯救么? 冲夷道长抬手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声音里带着慈爱:“觉慧,在你之前,纯阳已经有整整三百年没有出现过天眷者了,可是纯阳却未曾至此断绝。你知道那是为什么么?” 君瑄不解的望向冲夷道长,后者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对于纯阳子弟来说,天眷更像是一种信仰。哪怕是那三百年中,我们却始终相信,天眷者是存在的,而道祖也从未离开过我们。既然如此,只要道祖一日未曾离开,我们纯阳的传承就没有理由断绝。” 冲夷道长望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小姑娘,眼中有着一些期许,又像是在无声的询问——觉慧,你愿意活成纯阳的信仰,活成天下的信仰么?你愿意成为只要提起名字,就会让人心安,让人充满希望的存在么?你愿意么? 这些话,冲夷道长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君瑄已经明白了。 她郑重的对着冲夷道长点了点头,却忽然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或许,之前是她太过执着了。有的时候,她真的应当学学陆小凤,让自己放轻松一点。 冲夷道长很快就从君瑄和叶孤城的房间离开了。君瑄一夜好梦,清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在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一切都已经变了,然而,却又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ads。 君瑄一行人本想要在纯阳宫中多住几日,冲夷道长却让他们自去,显然是不愿在多留他们。并非冲夷道长为人冷漠,而是纯阳隐世而居,留几个“俗世中人”太久反倒不美。 年关将近,西门吹雪本欲邀请君瑄和叶孤城一道去万梅山庄过年,然而叶孤城不仅是白云城主,更是叶氏族长,年关祭祖等诸多事宜还需他操持。更何况这一年发生如此多的事端,白云城不仅多了一个城主夫人,叶氏更是终结了多年旧事,万般重重,叶孤城总需要敬告祖先。 既然如此,西门吹雪也不好多留,三人在华山之下分道扬镳,各踏归程。 君瑄和叶孤城一路无阻,很快就抵达南海,西门吹雪却并没有那样顺利了。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与华山七剑在华山山门一战,竟只是一个开端。 华山至万梅山庄约七日的路,这一路之中,向他寻衅挑战的不下十人,而这十人都并非全部用剑,亦有偷袭之举。 西门吹雪敏锐的发现,有人在刻意透露他的行踪。“诛杀西门吹雪”是有人画出的一块巨大的饼,寻仇或者求名,江湖中人总是趋之若鹜。毕竟紫禁一战之后,西门吹雪被拉下神坛,所以便总有人想要冒险一试。 在宽敞的官道上,西门吹雪又一次被人拦住。若是这人正式挑战也好,西门吹雪总会给予他起码的尊重。可是这一次,拦住他的是暗处射出的冷箭。 西门吹雪抽剑一刺,将射出的冷箭破为两半,而后他纵身跃起,踏着还未落地的箭矢,一剑向官道旁的青松刺去。西门吹雪的剑尖直接没入那人咽喉,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西门吹雪还剑入鞘。 望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西门吹雪暗自皱了皱眉头。 “出来。” 西门吹雪的声音冷然,比这隆冬的烈风更要冷上许多。 在华山之时他还并没有注意,可是归途中的多次被拦,他若是再无法察觉那在暗处窥视他的目光,他便也不是西门吹雪了。 半晌之后,在茂密的青松掩映之下,从中走出了一个一身宝蓝色长袍的青年。他的面色很白很白,仿佛被这寒风带走了脸上所有的血色。他的脚步也有些凌乱,目光却紧紧的盯着西门吹雪,唯有在两侧攥紧的手泄露了他的强自镇定。 西门吹雪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到底意欲何为?”他没有佩剑,而西门吹雪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这一声平淡的话语击碎了那个青年全部的镇定,他的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已经褪尽了。惨白着一张脸,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西门吹雪面前。 “救我!我什么都能给你,救我!” 西门吹雪看也未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在这个世界上,跪在西门吹雪面前求他不要杀了自己的人或许有,可是,跪着求他救人的……简直荒谬。 望着西门吹雪的背影,那个青年像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迅速的膝行了两步,伸手攥住西门吹雪的袍角。 西门吹雪又怎么会容他近身?他刚要拔剑,却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顿住了。 在冰凉的雪地上,一个男人哭得涕泗横流,却含糊不清的对西门吹雪说道:“庄主救我一命,以后……以后半个西方魔教都是你的!庄主救我!” 西方魔教。 这四个字一出,西门吹雪已经覆在剑上的手放下了。他想,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7章 宫九的金大腿。 第六十七章。宫九的金大腿。 “西方魔教。” 西门吹雪缓缓的念出了这四个字,看着那个哭得涕泗横流的男人攥着他衣袍的手,西门吹雪忍了忍,终归没有拔出剑来。 那个男子眼前一亮,飞速点头道:“是的是的,庄主如果肯救我一命,日后我定将西方魔教的半边势力拱手奉上。” 西门吹雪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任何贪婪或者轻蔑的神色。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男子一抖,从心底横生出一股冷意。 迅速的收回了攥住西门吹雪衣袍的手,他踉跄着爬了起来。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那个男子勉强镇定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对西门吹雪一揖到底,道:“在下乃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 听见这个名字,西门吹雪并无动作。 作揖的动作微微一僵,玉天宝抿了抿唇,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玉质极佳的玉牌,玉天宝继续说道:“在下虽为家父独子,然资质平庸,在江湖上也一直籍籍无名。” 将玉牌奉与西门吹雪,玉天宝道:“在下虽然无名,但是这得之就能得整个西方魔教的罗刹牌,西门庄主想必有所耳闻吧?” 西门吹雪这才微微动了动,他瞥了那个玉牌一眼,而后便收回了目光。 玉天宝锲而不舍的道:“西方魔教虽然势力大半在西域,然而其势力之大,几乎将整个西域收入囊中。我的要求并不多,只要西门庄主能够在西方魔教不稳的这半年之内保全我的性命,半年之后我定将一半的西方魔教拱手奉上!” 虽然玉罗刹刻意要养废了玉天宝,但是他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纨绔。在玉罗刹的打压之下,玉天宝虽然有些怯懦,但是却并不傻。 ——至少,他这样的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对危险却有着本能一样的敏锐感觉。他直觉近些日来西方魔教的气氛诡异,他爹玉罗刹因为闭关而数月未曾露面,教中的各派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近日以来,西方魔教之中传出了玉罗刹做火入魔的传闻。只是因为是“传闻”,所以教中众人并不敢轻举妄动。玉天宝不够聪明,也远没有玉罗刹的雄才伟略,可是他的脑袋转的并不慢。 玉天宝明白,一旦玉罗刹真的身死,西方魔教之中的四位长老若有反心,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他。作为玉罗刹的独子,他并没有他爹那样恐怖的武力,一旦他爹陨身,覆巢之下定无完卵。 为了保命,玉天宝在他爹留给他的几位“暗卫”的保护之下逃往中原。玉天宝打算在中原武林之中寻一位高手之中的高手保护自己。 西方魔教的传承和其他门派不同,罗刹牌之所以为教中至宝,便是因为它在主人死亡之后,只要和另一个人贴身相处六个月便可以认主。一旦罗刹牌认主,诸天神佛都会赐予那人力量。到了那个时候,玉天宝相信,自己不仅可以自保,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回西方魔教了。 在西方魔教之中,除了玉罗刹,最位高权重的便是四位护法了。这四个人的武功之高,恐怕只有玉罗刹能够压制住。玉天宝在中原苦寻多日,几番思量,多番试探,终于找到了能够克制住那四人的人reads。 所以,他找到了西门吹雪。因为这些日子他在暗处瞧着,此人的武功绝对在那四人之上。玉天宝所求不多,只要能在万梅山庄住上六个月。六个月之后,无论他爹死或未死,他总归性命无忧的。 西门吹雪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一脸狼狈的男人,心知他是他爹在西方魔教之中为他寻的“替身”。西门吹雪自然知道玉罗刹不可能着力培养这人,却也没有想到玉罗刹会将玉天宝养成这样不堪怯懦的性子。 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替身,西门吹雪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愿再和他多言,西门吹雪翻身上马,疾行而去。 天下居然有人对那滔天的权势不动心,短暂的惊愕之后,望着西门吹雪远去的背影,玉天宝颓然的跌坐在雪地上。他的手无意识的攥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脸上却流下泪来。 玉天宝满心悲凉,又横生出几分怨毒——老天何其不公,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 玉天宝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资质平庸,和父亲的惊艳才绝相比,他的平庸生生变成了蠢笨。小的时候,玉天宝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他父亲会给他生个弟弟,甚至哪怕是个妹妹,都会让他胆颤心惊。 他的父亲总对他说,他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以活得肆意一点。 于是,玉天宝就按照玉罗刹说的去傻吃傻玩,因为哪怕是这一点,他都没有勇气敢忤逆那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子。 玉天宝其实并不傻,至少,他要比玉罗刹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他敏|感的察觉到玉罗刹对他的态度的诡异,一个父亲,特别是一个治下偌大江山的父亲,对于日后要继承家业的独子,应当是这种宠溺么? 玉天宝小的时候在西方魔教附近的村落里玩,他看见那些村子里家中有三匹老马的汉子都尚且要教儿子骑马套马,可是他的父亲,虽然将各种武功秘籍交给他,也为他寻了最好的师父,却对他的功夫与心智都不苛求。 玉天宝曾经对玉罗刹提起过这件事一次,那时候玉罗刹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他是因为喜欢他的母亲,所以不舍得她的孩子受苦。 想到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狼狈奔逃,玉天宝无声苦笑。他不敢去探究玉罗刹的话的真假,然而却会在心中暗自摇头——他的父亲一生雄才伟略,而父母爱之深便会为之计之远,也不知道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自己的母亲的男人,会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玉天宝天性怯懦,那些护着他的暗卫在这几个月的逃亡之中,已经在明里暗里的刺杀之中折损大半。在被西门吹雪断然拒绝之后,玉天宝只觉自己生机断绝,他躺在冰凉的雪地上,竟然失了斗志。 天气寒凉,穷冬烈风。虽然玉天宝有内力护身,但是时间长了,玉天宝的意识还是模糊了起来。在他颓然的闭上了眼睛的时候,他只觉被人不轻不重的在腰窝处踢了一下。 一开始的时候,玉天宝只觉得是错觉,便继续闭着眼睛。 那个方才踢了他的人见他半晌不动,脚尖便更用上了些力道。玉天宝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痛,也不知道被那人踢中了何处的穴道,让他的喉间泛起了腥甜。 “喂,起来。”一道男声从玉天宝的头顶响起,和西门吹雪相比,这道声音并不那样杀气凌然,也并不冰冷。它是那样清亮的,带着一点稚子一样的无辜。 “不……要……杀……我……” 玉天宝的意识其实已经模糊了,但是却仍然不肯放弃求生的希望。他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 玉天宝的声音很低很低,却一丝不差的落入那个男人耳中reads。他饶有兴味的蹲了下来,丝毫不嫌脏的用自己洁白的袖口抹了抹玉天宝脸上的残雪。微微思忖了片刻,他问道:“西方魔教的少教主?” 虽然没有如同玉罗刹一般的“周身萦绕着烟雾”这样明显的特征,玉天宝在江湖之中也是生命不显,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想要辨认出来他也是能够做到的。而这个白衣男人显然就在“某些人”之列。 半天得不到玉天宝的回应,白衣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往他的后心一拍。玉天宝被这一掌拍得吐出血来,可是苍白的面色却缓和了不少,整个人也渐渐苏醒了过来。 白衣的男人松开了他,在不远处的树墩上坐了下来。 玉天宝勉力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白衣持剑的男子。和西门吹雪不同,他的白衣极近华美,看似一身素白,实际上却是用银线精细绣出了华美的花纹。而他头上的发冠和腰间的佩剑也都饰以美玉与珠宝,让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江湖人,反而更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这个富家公子打扮的男人就这样坐在树墩上,用手撑着下巴,像是观察某种动物一样的注视着他。 这个认知让玉天宝一个激灵,整个人迅速的从地上弹了起来。他的手指微扣,正是西方魔教的武功的起手式——玉天宝虽然武功不济,但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在中原武林,他也勉强能够算是二流高手的。 那个白衣男子却是微微一笑,用手中长剑的剑鞘状若无意的一点,正巧敲在了玉天宝的那只手腕上。 玉天宝的手腕一痛,腰间方才被这人踢过的地方更痛。叠加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白衣的男子见他跪在了地上,便缓缓走到他身前,用剑撑着自己,然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方才说,有人要杀你?” “是又如何?”玉天宝捂着手腕,神色中也带上了些痛苦。仅凭这个男人方才击中他手腕的这一手,他就足以确定这人并非看起来这般温和无害了。 “唔,让本公子想一想啊。”男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些慵懒,被他倚着的剑仿佛随时都要倒,却始终都未曾倒下。他转了转手腕,忽然抽出了那柄长剑。 长剑一挥,方才他坐着的那个树墩……纹丝未动。不,寒风一吹,那个树墩被削下了的如同纸片一样薄的一层便被卷起,呼呼啦啦的飞到了空中。 “本公子代替西门吹雪,跟你进行那个交易,如何?”男人还剑入鞘,对玉天宝挑了挑眉。 玉天宝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忽然就亮了。 那人看着玉天宝神色,便知道他已经答应了。将手中长剑挂回了腰间,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松的说道:“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先离开这里,去最近的城镇吧。” 玉天宝用力的点了点头,却怪异的发现那人站在原地,并无动作。 正纳罕的时候,他便听那人说道:“你带路。” 玉天宝讶然的看着笔直的官路,忽然就开始怀疑自己方才的决定了。这人……路痴得也太过夸张了些吧? “敢问公子尊名?” 玉天宝抖了抖,小心翼翼的问道。 “宫九。” “宫公子。” “……叫我九公子就行。” “哦。九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8章 打不过你的小姑娘,不会永远打不过你。 第六十八章。打不过你的小姑娘,不会永远打不过你。 玉罗刹想要和儿子过一个年。 这个愿望,似乎从来都没有实现过——无论是和他真的儿子,还是那个养在西方魔教之中的假的儿子。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差不多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刻。等此事一了,他将交给他的儿子一个干干净净的西方魔教。也正是因为这个计划,让玉罗刹多了许多空闲的时间,也可以再去阔别多年的中原走一走。 当年玉罗刹刚刚在西域建下西方魔教,正欲往中原扩张势力之时,却被一位白袍黑纹的道人找上了门来。那道人在西域与中原接壤的沙漠之中也算颇有名号,行事素来侠义。 玉罗刹本不耐烦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侠,但是那道人的功夫实在精妙,玉罗刹和他打了整整十五场,次次败北。在西域这样以武为尊的地方,败了便要将自己的生命奉上。可是那道人并没有杀他,反而跟他约定,西方魔教的势力若是在他玉罗刹有生之年不涉中原,若是玉罗刹做到了,甚至他可以答应为他做一件事。 思量再三,玉罗刹答应了这人。 于是,玉罗刹将势力向较为荒芜的沙漠探进,放弃了富硕的中原,而那个道人也成为了他儿子的师父,要将一身本事对他的儿子倾囊相授。 这也是为何玉罗刹敢将西门吹雪一人放在中原多年,而并不担心他长歪了原因。 西门吹雪年二十又三,而这二十三年之中,玉罗刹竟未曾和他一同过过一个年。今年玉罗刹好不容易将教中事务放下,兴冲冲的赶往万梅山庄的时候却被告知,西门吹雪已经去往南海飞仙岛了。 玉罗刹咬了咬牙,心中恼恨,却还是直往飞仙岛而去。 可恨他此次孤身一人前往中原,又需要小心隐匿行踪,周遭竟连一个趁手的随从也无。再加上西方魔教在中原本就弱势,玉罗刹的消息便一点也不灵通。等他漂泊数日抵达飞仙岛的时候,君瑄与叶孤城还有西门吹雪已经随着玄云去了华山纯阳宫。 玉罗刹本欲再往华山,可是时近年关,飞仙岛的海运已封,若是想要离岛,就非得等到转过年的元宵节过后才有船只通行。玉罗刹就是武功再高,也断无横渡汪洋的能耐。纵然他心中再气,也只得在白云城暂且住下。 白云城虽为大安枢纽,但是约定俗成的,年关至十五之时,商贾都不会再往此地。每年的这个时候,白云城中便只剩下原有城民。城中之人皆是前朝旧臣抑或王亲,当年国破之日为避祸而退居此地,几代下来,各家互有姻亲,皆为旧识。 如此一来,玉罗刹这个“外来人”便显得格外突兀了起来。 飞仙岛周遭海域地势复杂,大小势力也是驳杂。虽然白云城历代城主皆能以一力庇佑城民,但是城中尚武之风还是兴起。至若叶孤城这一代,他更是大力发展城中武力,大开府库,城中幼童凡满五岁,皆可入府库挑选适合功法reads。 如此一般,就连白云城里卖鱼卖菜的老叟老妪、城中街上嬉闹的孩子都可以在三流的江湖人手上过上百十来招。 当玉罗刹一进入白云城,虽然他只做富商打扮,可是却有眼尖的汉子看出了他功夫不俗,当即便报告了城主府。叶孤城和君瑄都不在,老管家思量了一下,觉得来意不明,不好招惹,便只悄悄让城中人盯着他便是。白云城中消息传送自有渠道,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城中的每一位居民便都得到了城主府传出的这个指令。 其实,以玉罗刹的武功之高,若是真的有人跟踪监视他,他定然不会没有察觉。然而如今是白云城上下都在盯着他,这些“探子”遍布了每条街道,每个人都是状若不经意的瞥他一眼,待他从自己面前走过便不再多看——若是有人盯着他,多半是些大姑娘小媳妇。就算他带着银色面具,却也难掩身姿挺拔,举止风华。 这样的窥探太过自然,玉罗刹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他会被整整一座城的人这样监视着。 他此来飞仙岛,只是为了寻自己的儿子。在盛京的时候他与君瑄对招,却是存了结交的意思。所以这次来白云城,他便没有特意得罪叶孤城的想法。 因此玉罗刹来了白云城五日,一直相安无事。 第六日,叶孤城和君瑄乘船回到了飞仙岛。这一天,正是除夕。 玉罗刹这些天一直住在临近码头的客栈,从客栈的窗户便能够看到海上的光景。如今已经封海,能够在这档口往来于海上的船只,除却白云城主的,玉罗刹不做第二人想。 一想到叶孤城,玉罗刹便想起那个被自己击败,还不及自己儿子的师父,却说什么必成“当世用剑第一人”的小姑娘。似乎,这个小姑娘还和自己的儿子打成了平手,让自己儿子在江湖人面前堕了声名? 很难评价玉罗刹是否是个合格的父亲。 作为一个父亲,他无疑是狠心的,他能够在自己的儿子才出生七天便将人远远送走。可是他却无疑是合格的。有道是“爱之深则为之计之远”,玉罗刹在西域为自己的儿子苦心谋划了这些年,甚至不惜假死,只为为自己的儿子扫除有异心之人。 提及玉罗刹,江湖中大多说他阴狠、神秘、强大、行事无忌。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有一副慈父心肠。 父母都是会偏心自己的孩子的,而玉罗刹更是心偏得没边儿了。紫禁一战让西门吹雪颜面尽失,面对君瑄,玉罗刹又焉能不气? 他被就是张狂至极的人,常年身居高位也让他忘了如何与人虚与委蛇。此刻纵然玉罗刹有心想要与君瑄合作,与对方互通有无,达到对西域和中原的消息都了若指掌的目的,可是……那也得等打过一场再说。 戴上白色的大兜冒,握住自己的双刃,玉罗刹脚步微动,竟生生消失在原地。 君瑄正被叶孤城牵着走下船,路上因为暴风而耽搁了两日,如今两人星夜兼程,终于在大年初一之前赶回了白云城。 一路颠簸,让小姑娘的面色有些苍白。正是因为这份苍白,更显得她眉间那一点殷红鲜艳似血。 忽而,叶孤城和君瑄都是背脊一凉,君瑄腰肢后仰,向后翻折近乎直角,而叶孤城则横剑虚空一挡,分明是空无一物之处,却传来一阵金戈交错之声。 君瑄则顺势连翻,足尖在叶孤城的剑尖上微微借力跃起,而后——一!剑!飞!仙! 在君瑄跃起的刹那,玉罗刹显现了身形,虽然周身仍旧萦绕着一层烟雾,可是他手上的双刃却泠泠泛着冷光。 这一次,玉罗刹用上了自己用的最趁手的武器,在那双刃一显形的片刻,君瑄便想到了一个与纯阳一样是从盛唐而来的门派——明教reads。细看玉罗刹的武功路数,不说旁的,就是那方才的那隐匿行踪的一招,就颇有几分明教暗尘弥散的影子。 然而或许是传承出现了断层,又或许是曾经的明教已经化成了西方魔教之中浅淡的影痕,君瑄虽然遗憾,却也知道,西方魔教并非当日之明教,玉罗刹也并非安史之乱之后的故人。 这一招天外飞仙为叶孤城所创,融合了他前世的巴山剑法与今生的纯阳武学的精髓,被君瑄使来,不若叶孤城雷霆万钧,却只有一派荡涤澄澈之意。特别在君瑄被道祖点化之后,她的心境更加清明,使出的招式虽有却似无,全然的无所羁绊。 和数月之前相比,君瑄已经脱胎换骨! 玉罗刹的功法已至臻镜,自然明白君瑄在紫禁一战之后会有进益,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如今的君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炫目的银光将他笼罩其中,玉罗刹分明能够看清君瑄刺出的每一剑,却又似乎只能看见一片空茫。只是一个闪神,他诧异的发现,自己周遭的气血已经凝固,曾经被他破开的镇山河,这一次,玉罗刹双刃一斩,居然破不开去。 无奈之下,他双刃交错,想要架住君瑄自上而下的这一剑。 虽然是急速的俯冲之势,君瑄却也看得出玉罗刹的打算。然而她招也未变,就这样直直一剑刺出。 玉罗刹面容一冷,双手用力,就要将君瑄的长剑生生斩断。可是,赤霄红莲又怎是那样好斩断的?更何况,今日之君瑄,已是真正的天眷者。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金戈交错之声,玉罗刹的双刃与君瑄的双剑摩擦而过的地方竟然凝出了两指厚的寒冰。纵然是深冬时节,南海酷热,这样的寒冰本是不应当存在的。可是君瑄能够凝结一潭池水,这二指厚的寒冰又有何难? 玉罗刹微微皱起了眉头,感觉到自己双刃上的徒增的重量,他双手一翻,想要横前一斩,却不料这一动,内力催吐之间,精钢铸就的双刃就这样被他自己的内力震碎。 玉罗刹手中一空,愣了片刻。 高手过招本就是片刻之机,就是他这一闪神的片刻,他只觉颈间一凉——君瑄的赤霄红莲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胜负已分。 叶孤城松开了一直按在自己的乌鞘长剑上的手,上前道:“玉教主远道而来,不如过府一叙。”他的小师妹没有受伤,玉罗刹也没有讨到任何好处,叶孤城便也不计较他这种“偷袭”一样的切磋方式。 一来西方魔教的武功路数一贯如此,二来,到底是西门吹雪的父亲,他总是要尊重一些的。 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玉罗刹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视线很快就集中在了君瑄眉间的那一点之上,闭眼回味了一下君瑄方才的那一招,他的眼中迸发出了几分兴味:“这才是真正的天眷者的实力?” 君瑄收回了剑,对玉罗刹福身道:“多谢前辈当日指点。” 纯阳的道祖点化并不适合宣之于口,可是君瑄对玉罗刹的谢意却是真的。当日她虽被玉罗刹所伤,可是却也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玉罗刹摆了摆手,对叶孤城道:“那便有劳城主。” 三人再不多言,一齐往白云城的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中已有两位故人在等他们,无论如何,白云城中的这个新年,当算是热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69章 玉爹爹是大忽悠。 第六十九章。玉爹爹是大忽悠。 来找叶孤城和君瑄的,除了刚刚从南海剑派过来的玄云,还有叶家的一方远亲——和叶孤城平辈的叶孤鸿。 因为玉罗刹知晓君瑄已经将自己的事情说与叶孤城了,这一路走来便也不再掩饰。散了周身的烟雾,他将自己身上被君瑄剑气划破的白袍一甩,只着一身肃静白衣。 因为看见君瑄等人的时候,玉罗刹正在窗口闲望,发现她的时候也是兴起而战,那个银色面具便被他随手扔在了桌上。眼下再回去取倒显得自己没有本事,玉罗刹微微闭目,运转特殊功法,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碧绿的眼眸便变成了黑色。 看见君瑄微诧的目光,玉罗刹有些得意的轻哼了一声。 老管家已经在门口迎接自家城主和小姐了,看见远处并肩而来的三人,他先是一愣,旋即便迎了上去。 “西门庄主要在咱们白云城过年么?”老管家先是对叶孤城和君瑄微微拱手,而后才对“西门吹雪”笑道。 玉罗刹很快反应了过来,知道他是将自己与儿子错认,便只对老管家颔首。 老管家也笑了笑,对他说道:“白云城远在南海,和中原过年的风俗略有不同,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老管家没有问为何不见他的剑了,他帮助叶孤城操持白云城事务这么多年,很是进退合宜,知晓什么事是自己应当问的,什么事是自己不当问的。 在老管家转身的刹那,玉罗刹的眼眸闪了闪,他飞快的和君瑄与叶孤城交换了个眼神,眼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走到了城主府中,叶孤鸿和玄云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孤鸿和玄云同是道门中人,虽然之前并未谋面,却也彼此有所耳闻。叶孤鸿痴迷剑道,但是对盛京的凌霄观还是有所耳闻的。今日得见凌霄观的玄云道长,更是觉得此人言谈不俗,颇有几分洒脱之意。 叶氏族人凋敝,作为嫡系的叶孤城一脉更是几代单传。至若几个旁系之家,大多都久居白云城之中,像是叶孤鸿这般外出拜入武当门下的,只是少数。 按说叶孤鸿所在的那一支族人已经离开了白云城,便和叶氏主家断了联络。但是十年前叶孤城曾指点过叶孤鸿剑术,这门远亲便也显得不那么远了。 叶孤城重生而来之时,便深感叶氏族人的稀少,以至无人从旁助力。因此他便也对族人的栽培很是上心了起来。对于这个前世过度崇拜西门吹雪,以至于失了本心,剑法一直只能算是末流的堂弟,叶孤城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加以点拨的。 不知道是否是叶孤城的点拨有了成效,如今的叶孤鸿虽然依旧崇拜西门吹雪,也崇拜当世孤高的剑客,却始终能够不疾不徐的按照自己的步调精炼剑法。 三年之前,叶孤鸿再一次拜会叶孤城的时候,叶孤城看得出来,他已经隐约摸到了门径,此后他淬炼的不再仅仅是剑招,而是剑意了。 譬如兰芝玉树,欲使之生庭阶耳。作为叶氏的族长,叶孤城自然是希望自己的族人优秀的reads。 听闻叶孤城和君瑄回府了,玄云和叶孤鸿便向外迎了几步。玄云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三个人的身影。望着一身白衣却没有配剑的“师弟”,他呆愣片刻,却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毕竟和西门吹雪也相处了十日有余,玄云在看见玉罗刹的第一眼就感觉不对——那是一种感觉,每个纯阳子弟纵然不相识,冥冥之中也会有这种感觉。而眼前这位,虽然和他师弟长得一模一样,却只让他觉出了一股子邪气。 玄云抖了抖,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调侃咽了下去,只是恭恭敬敬的对君瑄和叶孤城行礼道:“玄云参见觉非师叔,参见觉慧师叔。” 在道袍宽大的袖口的掩映下,玄云偷偷瞥向玉罗刹,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位师叔。 君瑄微微对玄云摇了摇头,玄云会意,便站在了一旁,不再言语。 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叶孤鸿今日也着了一身浅灰色的道袍,看见持剑的叶孤城和君瑄,他同样行礼:“叶氏孤鸿,拜见族长,拜见……”看了一眼君瑄,叶孤鸿顿了顿,按照往常,是不该他向君瑄见礼的,然而今年却格外不同。 带着一丝近乎促狭的笑意,叶孤鸿拱手道:“拜见族长夫人。” 君瑄坦坦荡荡的受了他这一礼,丝毫不见寻常女子的羞涩,这反倒让叶孤鸿不知如何应对了。 看到堂弟的窘迫,又看了一眼玉罗刹和玄云看好戏一样的表情,叶孤城轻咳了一声,拍了拍叶孤鸿的肩膀,道:“叫表嫂便是。” 在叶孤鸿的印象中,叶孤城这个表哥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哪里有过这样的玩笑的时刻。稍微被惊了一下,叶孤鸿也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结结巴巴的唤道:“表……表嫂。” “表弟。” 君瑄面色如常的回了一句,不说叶孤鸿了,那样熟练的样子让叶孤城都不由有些面上发热。 ——叶孤城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旖旎,他的小师妹进入“城主夫人”的角色这样的轻易,是不是因为,她也在心中演练过许多次了? 玉罗刹看着君瑄和叶孤城腻歪,虽然两人都是内敛之人,举止并不过分,但是看着他们两个,只要一想起自己那个可能抱着剑过一辈子的儿子,玉罗刹就忍不住一阵犯愁。 大约是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君瑄和叶孤城的目光太过明显,惹得一旁的叶孤鸿都忍不住瞪他几眼。 对于叶孤鸿来说,他本人崇拜西门吹雪是一回事,可是西门吹雪若是……觊觎他的表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君瑄和叶孤城走的极近,叶孤鸿便将玉罗刹望向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看作是“西门吹雪在看君瑄”了。其他男人对自家表嫂露出那种带着哀愁的目光,总是让叶孤鸿怀疑自家表兄头顶的颜色的。 自觉自家表哥待自己极好,叶孤鸿上前两步,挡在了玉罗刹和君瑄中间。 他对玉罗刹抱了抱拳,道:“武当叶孤鸿,见过西门庄主。” 早在叶孤鸿方才瞪他的时候,玉罗刹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西域本就对男女之事素行无忌,即使旁人误会他喜欢那小丫头,他也不甚在意。 更况且玉罗刹生来恶劣,看着眼前这个后生,他忽然就萌生出了戏耍之意——既然他们都将自己认作是西门吹雪,那他就借他儿子的名号用用又何妨? 板着一张脸,玉罗刹对叶孤鸿微微颔首。 只是一眨眼之间,叶孤鸿瞬间就感受到了“西门吹雪”周遭散发出来的冷意reads。不,那不是冷意,而是凛冽无敌的剑意。 强大到如有实质的剑意让叶孤鸿不由容色一整。 同是剑客,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的手按在腰间的剑上。再一次将玉罗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叶孤鸿问道:“庄主的剑何在?” 玉罗刹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故作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即是剑。” 叶孤鸿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脱口而出:“庄主莫非已经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他似乎受到极大的震撼,脸上一片煞白,片刻之后却又激动得涌起了一层血气。 叶孤城看着玉罗刹戏耍叶孤鸿,微微皱眉,而后忽然出声:“孤鸿,随我去祭拜祖先。瑄儿,带他们入座。忠叔,安排一下。” 叶孤城的话让叶孤鸿一个激灵,他也觉自己失态,不由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垂头跟在表兄身后,半晌无语。而君瑄则是对叶孤城点了点头,引着玉罗刹和玄云往花厅去了。 一直到再也听不见叶孤城和叶孤鸿两人的脚步声,君瑄方才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君瑄有些不赞同的对玉罗刹说道:“叶孤鸿方入剑道,前辈方才如此行事,恐会将他引入冒进之途。” “那种庸人之资,也难为你和你男人能看得上。”玉罗刹淡淡的扫了一眼玄云,又颇为不在意的说道。在习武一途上,他本自己本身本就是千古难遇的天才,而他的儿子更是如此。就连他儿子所结交的友人,都是当世的练武奇才。所以说,叶孤鸿和玄云这种资质的,他根本就看不上。 君瑄皱了皱眉,认真说道:“当世武功至高的几人之中,多是惊艳才绝之辈。然而能以常人之资质追赶天才之脚步,也未尝不让人尊敬。”君瑄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剑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天分之事乃天工所赋,本就不应是炫耀之资。” 玉罗刹冷笑一声,也不看君瑄:“你如今能够说出这番话,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天眷者罢了。因为得到得太轻易,所以也不把那种让人眼红的天赋当一回事儿了。” 君瑄还没有说话,玄云却道:“小师叔五岁开悟,十年来手不释剑。西门与觉非师叔待剑至诚,而小师叔却是奉剑成痴。期间辛苦,又怎么是天赋二字便能掩盖过去的?” 玉罗刹望了一眼君瑄掌纹浅淡的手指,终于不再说话。 他知道为何这个小姑娘掌中的纹路为何会那样浅淡,那是因为她的手指生了茧,却被用药生生拿去,也顺带消磨了手上的纹路。手指上的茧子会阻隔手指与剑的接触,可是到底十指连心,那样灼烧皮肉的痛苦,就连寻常男子都忍受不了。 可是君瑄却偏偏受了,而且受了不止一次——只要她练剑一日,她的手上就难免会再生薄茧,只要生了,她就一定会再一次用药。 忍常人不能忍之痛苦,抵非常人能抵之境界。这样的心性,的确够资格被纯阳道祖承认了。 自己父子二人败在这样的人手里,似乎也并不太冤。心念几转,玉罗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君瑄的脸上。这一次,他不再将君瑄当做是一个孩子或者是女子打量,而是当成了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对手——非关年龄和性别。 玉罗刹一生纵横西域,睥睨众生,能够入他眼的实在少之又少。而君瑄,已在此列之中。 他们只是耽搁了片刻,老管家已经让白云城的侍女们端上了热茶和点心,考虑到“西门庄主”是中原人,老管家又刻意上了几样南海特有的水果。 君瑄引玄云和玉罗刹入座,另一边的叶孤城和叶孤鸿也已经祭拜了先祖,片刻之后,一场参与人员并不众多的除夕宴便开始了。 宾主尽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0章 九公子的大腿不好抱。 第七十章。九公子的大腿不好抱。 宫九捡到玉罗刹的“儿子”玉天宝是个意外。 他娘的寿辰是在三月,才刚到腊月,宫九便想着为他娘寻一件称心的礼物。今年是他娘四十岁的寿辰,虽然不是整寿,但是但凡关乎他娘的事情,宫九总是上心的。 作为太平王世子,宫九真实的姓氏自然是“君”,可是除了君瑄之外,大大咧咧的顶着这个姓氏行走江湖的人还真是没有。为了行事方便,宫九的这个化名便是随了他母亲的姓氏。 至若“九”字何解,自然是“九五之尊”的九,宫九对于篡位倒是没有什么兴趣,用这个名字,不过是为了膈应他那位皇兄罢了。 宫九和皇帝的恩怨,一直可以追溯到他们两个人的孩童时期。对于宫九来说,皇帝君见宇更像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虽然宫九在习武谋略方面都是天纵奇才,可是算数和认路就是他的死穴。 皇家子弟小时都是放在一处教养,君见宇又是素来会装相的,他爹太平王便总让宫九跟着君见宇多学习学习——毕竟太平王在宫九两岁的时候就请封了世子,堂堂太平王府的世子爷,七八岁了双十以内的加减法还算不明白,在自己家也会随时迷路,这种事情说出去还是挺丢人的。 宫九和君见宇相差不过一岁,在宫九看来,对方不过就是个死读书的,哪里比得上他。所以在宫九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他爹每次这样一说,他就会不屑一顾的一哼。太平王又怎么是会哄孩子的,宫九每每这样,他爹就会罚他三日不许见王妃。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宫九也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太平王再夸君见宇的时候,他就会笑着点头附和,然后再在心里默默的扎君见宇的小人。 因为这些年幼时候的恩怨,但凡能给君见宇添堵的事情,宫九总是乐意去做的。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太平王刻意传出“世子体弱”的消息,一直未让宫九涉足朝堂。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宫九得到了片刻的自由,在太平王世子卧床的时候,他便可以随意的在江湖走走。 宫九十二岁的那一年,遇见了一个叫吴明的小老头。说是小老头,其实那人长得颇为器宇轩昂,年龄也似乎只是四五旬的样子。这个人教了宫九许多功夫,门派驳杂,却每一种都是各派的精髓。 宫九随他远涉汪洋,以一座无名小岛为开端,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宫九不缺钱,也并不缺势力,那个叫吴明的人也同样不缺,两人建立那座岛,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可是最近,宫九发现,那座小岛似乎也不够他玩了。无聊而漫无目的的人生,真是让他觉得有些失望了呢reads。 借着为母亲寻找寿礼的机会,宫九便登上了往来商队的船只,来中原晃悠晃悠。 他走走停停,也并不怕迷路,行到某处官道附近,果然让他发现了点稀奇的东西——那是一个一身蓝袍的青年人,他的发有一些微的卷曲,虽然穿着中原服饰,但是却掩盖不住他是番邦之人的事实。 因为某些原因,宫九对那些异域之人素来不喜,可是却又不得不异常关注。 因为离得远,又有西门吹雪在,宫九并不敢太过放肆的偷听。然而他已经听到他想知道的一切了。西方魔教,在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宫九终于收敛起了他的漫不经心。 所以,在西门吹雪走后,他将玉天宝“捡”了回来。 宫九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玉天宝能够真的将半个西方魔教的势力交给他,事实上,宫九要这“半个”西方魔教也并没有什么用。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和西方魔教的教主交好罢了——宫九想要交好的是教主,并非这个所谓的少教主。只字之差,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九公子不是善类,玉天宝既然敢与虎谋皮,就要做好为之殒身的准备。 玉天宝也是真的急了,如今为了保命,他已经无法再顾虑许多。即使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白衣公子目的不明,可是他既然向自己展露了高超的武力值,那么对于玉天宝来说,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只能跟着宫九走。 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罗刹牌,玉天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六个月,只要这个人能保他六个月,只要罗刹牌认他为主,赋予他如同他的父亲一样高超的武功,他一定可以夺回西方魔教的。至于现在,且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教众们内斗去吧。 等到了他真正执掌西方魔教的时候……玉天宝偷偷瞄了走在他前面的宫九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 宫九和玉天宝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面上却是一派和谐。 临近年关,宫九势必是要回盛京的。作为唯一没有外封的王爷,太平王的府邸就在皇宫的右侧。而每逢年节,太平王世子即使再“体弱”,也是要入宫拜见皇帝,在家宴之后与皇帝一齐祭拜祖先的。 对于宫九私下做的那些事情,他并未对皇帝特意隐瞒。一来他并未有威胁皇权之举,二来宗室子弟并不算多,年龄相近的又更是少之又少,他与君见宇在一处长大,虽然致力于给彼此添堵,但是还算是有几分兄弟情谊。 因着这些,君见宇对这个表弟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他有几次过年因为天气原因被困海外,太平王无奈为他告了病假,君见宇作为君主也不曾追究。 可是今年却有些不同,皇帝刚刚下了圣旨嫁了自家的十七小姑。永安帝姬出嫁本就应是皇家盛世,可偏偏她嫁的那人又是这样的不可言说,皇帝并不想在嫁妆上亏待了他家十七小姑,却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将东西往白云城送,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了好几道暗旨将宫九召回,想要借用他在海外的势力,为君瑄送嫁妆。 分明是自己掏钱,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更需要拜托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表弟,皇帝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真是憋屈,也是森森的心累。 再一想到自家萌萌的小帝姑就要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岁的老男人……皇帝陛下险些要哭出声来。 宫九对于君瑄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毕竟如果没有她一剑挑了公孙兰,他是没有办法那么顺利的收服红鞋子这个组织的。宫九这个人,总是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有着自己的坚持。譬如他分明武功高超,却更喜欢与人拼心智。他一早就看好红鞋子,想要收为己用,却偏爱一点点的往里插钉子,一寸寸的蚕食。 像是他们家小姑姑那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宫九自己不乐意去办,但是既然有人这样做了,他也乐得坐享其成reads。 ——反正是自家姑姑嘛,宠着些侄儿又能怎样?宫九就这样不要脸的想着,一声声小姑姑叫得顺口极了,丝毫不在意君瑄比他要小上四五岁的事实。 而且宫九自觉自己对这个小姑姑是很孝顺的,不然也不会在她及笄的时候,特地让欧阳情送上那份大礼。放眼整个盛京,谁家的女儿及笄的时候收到过整整八十万两白银? 这次皇帝召他入京,为的是君瑄的嫁妆运输问题。宫九思量了片刻,觉得很有必要回去一趟。于是这个时候,他身边的这个刚捡的玉天宝就显得有些碍事了。 宫九不愿让玉天宝知道自己太平王世子的身份,却不能让他在这中途被人杀了。早在他刚出现在玉天宝面前的时候,宫九就察觉了这人周遭有许多暗卫。这些暗卫的人数远比玉天宝自己所说的十二位要多。 这说明什么呢?宫九玲珑心思,很快就明白了。玉天宝的这次出逃,恐怕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刻意为之。 以自己的独子为诱饵,无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宫九都要佩服这位玉教主的狠辣心性了。 然而既然他希望与玉教主交好,那少不得就要配合他的计划。至少现在,玉天宝周围如此严密的暗卫保护告诉宫九,玉罗刹现在还不想让他死。 九公子最擅长的事情是走一步看一步,他自信自己能够应对这路上的全部变化。眼看年关将近,宫九不再犹豫,带着不情不愿的玉天宝,一路往盛京赶去。 宫九本做好了将玉天宝安置在别院的准备,毕竟他周遭暗卫众多,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屈尊降贵的真的去时刻保卫他。然而在他距离盛京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宫九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暗卫都被人撤走了。 不消片刻,一只白鸽落在了他的手上。那只白鸽的脚上拴着一根竹筒,是无名岛的人向他传递的信息。两指宽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玉罗刹身死,西方魔教动乱。 佯装出一分沉重,宫九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玉天宝。 玉天宝的脸色当即便灰白了下去,他从未想过,自己强大到宛若神魔的父亲真的会身死。虽然这一次他仓皇出逃,可是他的心里何尝不是盼望着他的父亲会收拾了教中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然后接他回去的。 可是如今,他的父亲死了。 玉天宝打了个哆嗦,瞬间有些慌乱的盯着宫九,半晌之后才嗫嚅出声:“九公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宫九将眼中的不屑掩藏在笑容之下。几日的相处,他已经越发怀疑玉天宝的身份了。玉天宝曾说,他的父亲因为特别喜欢他的母亲,所以对他十分宠溺,并不强求他练功。 这话其他人或许会相信,可是宫九是绝对不信的。旁的不说,就说他家老头,他家老头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只知道什么忠君爱国,但是对自家母亲却当真是珍之爱之。正是因为如此,他会对他那个与母亲面容相似的妹妹格外疼爱,却对自己的要求格外严格。 他家老头说过,他不能护他一辈子,所以他要强大起来,日后照顾母亲,爱护妹妹。 宫九天生反骨,很少听太平王的话,却对他这番话深以为然。这才是珍爱一个女子还有那个女子生的孩子的应有的样子,玉天宝那样的……反倒像是玉罗刹刻意要养废了他了。 或许,玉罗刹真的是要养废了他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宫九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异域男子,他笑了笑,低声对他说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1章 陆小凤是块砖。 第七十一章。陆小凤是块砖。 在宫九发现玉罗刹真的将玉天宝周围的暗卫撤走之后,他觉得,他了解这个人对玉天宝的态度了。 宫九无疑是聪明人,他不觉得自己刻意接近玉天宝,玉罗刹安插在他周围的那些暗卫会不向他回禀。玉天宝或许并不知道他的“恶意”,但是哪怕宫九对自己很自信,他也不相信自己是能够瞒过玉罗刹的。 之所以玉罗刹按兵不动,也是在给他一个暗示——玉天宝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至少,不像是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的这样重要。而之后玉罗刹索性撤走了那些玉天宝都不知道的暗卫,明显就是不在乎他的生死了。 宫九瞬间觉得自己摸不透这个执掌了整个西域的男人了。在想不通的时候,宫九最擅长的从头在想一次。 宫九将玉天宝这一路的行踪细细思量,剔除了自己这个变数,结合这些天来他对玉天宝这个人的性子的了解,宫九推测了一下若是没有遇见自己,玉天宝会如何做。 玉天宝此人,武功不行,才谋不行,偏偏却狠辣得很。可是他却能够跪在西门吹雪面前祈求庇佑,又能一路上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奉承,可见这人不仅惜命,而且……不要脸。 如此惜命又没什么本事的人,若是身怀巨宝,又远涉中原被人追杀的人,他在发现自己失去了最后的生命保障之后,他会做什么呢?宫九略一思索就能得出答案——他会想个法子昭告天下,告诉那些盯着他的人,所谓的巨宝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 此时宫九已经丝毫不怀疑玉罗刹别有目的了。就拿平南王府来说,纵然宫九本身武功高绝,可是若没有太平王的首肯,他是没有办法从太平王府出去的。宫九不相信玉罗刹会如此不济,让玉天宝带着西方魔教的传承信物跑到了中原。 如今又传出了玉罗刹身死的消息,却越发让宫九怀疑这是玉罗刹在故弄玄虚了。毕竟这个这个消息传出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在他接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刹,玉天宝周遭所有的暗卫就都被撤了下去。能够调动西方魔教少教主身边的暗卫的,除了玉罗刹本人,宫九并不做第二人想。 既然如此,玉罗刹身死之事一定是他自己在故布疑云,而宫九想要在玉罗刹那里卖一个好,那么还是顺着他的计划行事才好。 所以,宫九低声对玉天宝说道:“如今玉教主身死,少教主明哲保身,还是将罗刹牌交出去的好。” 玉天宝脸色一白,紧张的盯着宫九,生怕他上前抢夺自己的牌子。 宫九笑了笑,当日随身的长剑已经换成了一把折扇。他轻摇着折扇,并不理会如今外面是还在飘雪的隆冬天气。他扫了一眼面色紧张的玉天宝,浑不经意的说道:“宫某若是有心,少教主可活得过那日?” 玉天宝浑身一僵,半晌之后才哑着嗓子说道:“罗刹牌对我西方魔教来说都是至宝,事关我教传承,怎可轻易与人?” 宫九微微挑了挑眉,对玉天宝说道:“除了贵教教主与少教主,可有旁人见过此牌?” 玉天宝道:“只四位护法远远见过。” “四位护法?”宫九略有些惊讶的道:“传闻西方魔教有三位护法,并称岁寒三友,难道贵教另有高人?” 玉天宝犹豫了一下,仍旧如实说道:“九公子说的那三位是我父亲身边的三位护卫首领,后来因功而被父亲封为长老的reads。还有一位则是掌管我西方魔教神魔之事的大祭司,大祭司在江湖虽然没有什么名声,在我教的地位却是超然,有时候我父亲都要让他几分的。” 宫九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笑了一句:“想不到玉教主那样的人物,也会信仰神魔之事。” 玉天宝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也不管自己还在求宫九保命,高声反驳道:“不可不敬大祭司,若是不敬大祭司,必千刀万剐,毒蚁分尸,死后也必将下地狱,万劫不复的。” 此刻玉天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狂热的教徒,宫九一直知道玉罗刹当初创立西方魔教的时候,的确是也创造出了一套神佛的理论去糊弄教众。对于一直处在底层的教中之人来说,这套神魔之说或许是有用的,然而对于像是宫九这种自小习御下之道,更是创造了自己的势力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若是玉罗刹有心在自己百年之后将西方魔教交给玉天宝,就绝对不会让神魔在他的心里刻下一点影子。 在心里摇了摇头,宫九带着歉意的一笑,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带到自己的目的上去:“既然无人仔细见过少教主的罗刹牌,我们不妨仿造一个吧。” 玉天宝的眼神一亮,可是随即,他又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就不说材质,此牌不足掌大,正面却是七十二天魔,二十六地煞,反面还有一部千字的梵文,又哪里是这么容易仿造的?” 宫九浑不在意的笑道:“少教主无需担心,宫某对雕刻之事还有些研究,少教主只需要按照我说的行事就好。” 宫九会雕刻么?答案是否定的。然而对于宫九这样的天才来说,世界上只有两件事,一件事他想要做的,另一件则是他不想要做的。 果然,在刻废了几块价值连城的白玉牌之后,宫九将一块足可以假乱真的玉牌交给了玉天宝。 宫九的指腹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那是刻刀斜切进去留下的痕迹,当时几乎已经能够眼见他的手骨,可是只是一个下午,那样狰狞的伤口便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红痕。 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过那道痕迹,宫九强压下心头忽然涌起的兴奋。 就像是有人喜欢喝茶,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美女,有人喜欢赌一样,而宫九喜欢受伤。每一次受伤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会涌起一股难言的兴奋。宫九不觉得自己这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爱好与常人不同罢了。 ——他堂堂九公子,又凭什么要和别人爱好相同? 没有注意到宫九神色的异常,玉天宝兴致勃勃的将那块玉牌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宫九不理会他,他也并不觉得难堪,整个人兀自在那里比划着,没有片刻的消停。 宫九知道这是他在紧张,可是如今这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他自然不会再在玉天宝身上下什么功夫。 玉天宝的确很紧张。宫九的马车很快就要驶入盛京,按照他们的计划,他入了盛京便要一阵豪|赌。对于赌|钱,玉天宝并不陌生。然而这一次,他不能赢,却也不能一味的输。他需要掌握着分寸,将那块宫九特制的“罗刹牌”输出去。 他得寻一间大型的赌场,然后,赌一场一定要输的、也必须引人注目的赌局。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玉天宝开始拉着宫九絮絮叨叨一些闲话。忽然想起了他们两个人的相遇,玉天宝的眸中冷色更重。 倏忽坐直了身体,玉天宝对宫九道:“九公子,事成之后,玉某再多分你一成……不,两成西方魔教的势力,你可否帮我做一件事?” 宫九懒洋洋的靠在马车里的软塌上,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reads。反正如今玉天宝只是在做白日梦,他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听听他想要做什么。 玉天宝却将这当成了默认,他当即带着些雀跃,又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怨毒的说道:“九公子知道,西方魔教的势力不涉中原,在此间行事有诸多不便。” “嗯。”宫九用折扇遮住自己的脸,打了一个呵欠。 玉天宝没有注意到宫九的不耐,继续说道:“那么在下可否请九公子帮我杀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 这个名字还能稍稍驱散几分宫九的睡意。他换了一个姿势倚在软塌上,道:“当日西门庄主与人在紫禁之巅一战,那等风姿,如何杀得了他?” 虽然这样说着,宫九的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意。 他不想和西门吹雪对上,并不是觉得自己敌不过西门吹雪。而是一来是因为西门吹雪是他家小姑姑的朋友,也是白云城主的知己,牵一发而动全身,宫九并不愿意和君瑄与叶孤城短兵交接。二来,却是宫九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关乎他之后的计划,且和西门吹雪息息相关。 无论如何,西门吹雪这个人,宫九并不愿动。 玉天宝也并不真的痴傻,他听见宫九的话,已经知道这是他在拒绝了。心中不由对宫九更添了几分怨怼,玉天宝摸了摸自己一直贴身藏好的罗刹牌,在宫九的对面坐好了。 宫九虽然看着像是在眯着眼睛假寐,可是玉天宝的神情变化却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心头冷笑,宫九并没有说话——他并不习惯跟将死之人说话。 而盛京最大的赌坊银钩赌坊之中,陆小凤正随意的游走在一桌一桌的赌局之中,偶尔小赌几把,赢上几百两银票。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天了,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总是要在各个赌场厮混上一段日子的。因为那里不会因为过年而冷清下来,永远是那样的热闹。 陆小凤喜欢这样的热闹,特别是在过年的时候。他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可是每年的除夕,都是应该和家人共度的。花满楼自然邀请过他到花家过年,可是“家庭”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真的是很排外的。 十七岁之后,陆小凤的每一个新年都是在大大小小的赌坊之中度过的。今年他来到了京城,因为欧阳情一早就给他送了信,说要请他吃酥油泡螺。 在君瑄及笄不久,薛家也为薛冰定了一门亲事。相传是她本家的表哥,对方会些功夫——至少比薛冰要强上一些,在薛衣人的寿宴上对薛冰一见钟情,之后便死缠烂打的去神针山庄求了亲。因为是家中次子,甚至提出入赘神针山庄。 薛冰十四岁的时候遇见陆小凤,一直很喜欢他。一开始的时候,她被人提亲,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薛老夫人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让孙女和那人相处一些时日。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两个月之后,薛冰便答应了。 薛冰定亲那天,陆小凤去送了一份大礼。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有点如释重负,又有点酸。真的只有一点儿,醉过一场之后,也就什么都忘了。 陆小凤是身边从来不少红颜知己的浪子,而好姑娘,是不应该喜欢他这样的浪子的。 所以他答应了欧阳情的邀请,在盛京里游荡了些日子。 刚吃过油酥泡螺,在银钩赌坊里消磨时间的陆小凤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一些人盯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2章 就这么蝴蝶掉一票人的剧情真的好么? 第七十二章。就这么蝴蝶掉一票人的剧情真的好么? 玉天宝听从了宫九的劝说,一到京城,他先是装作被中原的繁华迷了眼的样子,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被追杀,玉天宝过了好几日夜夜笙歌的日子。 到了第五日,玉天宝在吃喝嫖|过了之后,在一群迅速结交的狐朋狗友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盛京最繁华的一间赌坊——银钩赌坊前。 “这就是你们中原最有意思的地方了?”随手搭着一个纨绔子弟的肩膀,玉天宝带着几分醉意的哼道。 那纨绔顺手摸走了他手里的一张银票,讨好笑道:“玉大少爷可以进去看看,保准您尽兴。” 玉天宝哈哈一笑,就这样和那么一干人一起走了进去。 银钩赌坊之所以是盛京最大的赌坊,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装潢华丽,服务周到,更是因为内里玩法众多。跟在玉天宝身边的人很快四散开去,寻了自己擅长的玩法,开始赌了起来。 玉天宝也不甘示弱,随意拉开一把高背的楠木椅子,将手上的一大把刚换的筹码堆在了自己的面前。 摇晃着手中的骰盅的庄家眯着眼睛扫了玉天宝一眼,嘿嘿一笑,露出口中的一颗黄金的大牙——他那颗牙难道是真的坏掉了么?并不是,他的门牙曾经很健康,但是被他拔了下去,镶上了这显示着富贵的金牙。 他已经在这间赌坊当了十多年的庄家了,什么样的人只要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个大概。眼前这位长得就像是他曾经接待过的西域商人,可是却没有商人身上的奸诈狡猾,简单得就宛若一个一眼能看透的富家公子。更重要的是,他拉开的那个椅子是楠木的。 楠木虽然名贵,但是有些人却觉得它是阴木,是极为不吉利的。赌坊这种地方,纵然艺高人胆大,却也有些忌讳这个的。之所以特地将这样的一把椅子放在这里,就是为了……坑傻小子。 但凡坐在这把椅子上的,都会莫名其妙的输得很惨。这是庄家和赌徒们的默契,也是赌坊之中不成文的规定。 庄家已经开始摇骰子,然后只听见“碰”的一声,他将骰盅倒扣在桌上,大喝一声:“压大压小?” 这个桌子位于银钩赌坊的正中央,是最大的一局,周遭也围了许多人,可是庄家却死死的盯着玉天宝,仿佛这只是一场他们两个人的对决。 陆小凤听见那边的动静,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个身着华丽的异域青年。他自然知道这些赌场中的小把戏,虽然觉得这样欺负一个外乡人不太厚道,但是陆小凤始终是明白什么事应该管,什么事不应该管的。 玉天宝扫了一眼骰盅,随手将一大摞筹码推到了“大”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reads。” 庄家这样吆喝着。玉天宝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开盅。 不出众人所料的,盅里的点数是七点,这一轮,显然是玉天宝输了。 玉天宝的面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服气,大声嚷嚷着让庄家继续。庄家怕的就是他不继续,笑呵呵的应下,甩动着手腕开始摇开了。 庄家毕竟是老油条了,对玉天宝这样的争强好胜的青年还是很了解的。他控制着手中的骰子,并不一味的让玉天宝输。每当他气急败坏的想要不玩了的时候,庄家总会让他赢上那么一局两局。 很快的,玉天宝面前的筹码就剩下的不多了。 这个时候,他身边已经没有人在赌了。他们都围拢了过来,看着玉天宝一次又一次的下|注。 如果有人在你的面前输光了整整五十万两的白银,你会不会想去看看这人的模样?五十万两白银如同流水一样的送进别人的口袋,哪怕是陆小凤,都不由的要倒抽一口凉气。 此刻的玉天宝看起来也不再是刚进来的时候的那样从容,他的眼睛都仿佛输得通红,有一种癫狂狂热的光。 陆小凤暗暗摇了摇头,看来,不管是哪里的人,赌徒的模样总是相似的。 “小兄弟明天再来吧,你今天手气太背啦。” “就是就是,不然你换个座位,转转手?” 周遭已经有纷纷的议论声。有的人是真的想劝玉天宝离开,他输了五十万,已经输得够多了。有的人却是想让玉天宝换种赌法,譬如,跟他们赌——这样身怀巨款,又丝毫对赌|场的那些弯弯绕绕都不知晓的人,他们还想在他身上捞最后一把呢。 就连这一桌的庄家都笑眯了眼睛,对玉天宝劝道:“这位爷,不若您换种赌|法?咱也玩了一下午了,您也该腻了。说不准换种赌|法您就时来运转了呢?”摇了一下午的骰子,即使是他这样的老手都觉得手腕酸疼。他在这里当了十多年的庄家,几乎已经是资格最老的了。 旁人都做不到这么长时间,因为他们不懂得见好就收。这五十万两的分红,足够抵得上这庄家一年的收入了。他很知足。 玉天宝摸了摸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筹码,冷冷的哼了一声,起身在偌大的银钩赌坊里转悠了起来。 银钩赌坊的赌|徒们停顿了一瞬,转而又开始不动声色的进行自己的面前的赌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盼望着这位大少爷能够跟自己赌上那么一局。 玉天宝的将手中的筹码抛起,然后又接住。这一抛一接中,无端让依旧注意着他的那个庄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控制着赌局的输赢,除了靠着自己多年练习的技术之外,更靠着一点普通百姓没接触过的内力。 而放在这个输给了他整整五十万两的青年,那随意的一抛一接,分明就不是一点内力都没有富家子弟的样子。 玉天宝似乎也察觉到了庄家的目光,他回头冲着那个庄家阴测测的笑了笑,却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打了一个呵欠,玉天宝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角落的一个赌桌边坐下。 那个赌桌边还有一个人,玉天宝用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着仅剩的几个筹码,而后对那个人说道:“怎么样,陪我玩一局吧?” 被他选中的那个人方才正趴在桌子上,听见玉天宝的话,这个人才睡眼惺忪的抬起了头。这一抬头,周遭窥测的目光便散了去。因为玉天宝选中的这个人,有整齐的四条眉毛reads。 陆小凤自然没有睡着,只是他方才不太愿意睁开眼睛。他不缺钱,也很不忍心去坑这样的异域青年。 可是玉天宝很坚决的看着陆小凤,一付“你不和我赌,就是瞧不起我”的样子。陆小凤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只得无奈道:“那好吧,你想怎么玩?” 玉天宝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骰盅上,道:“比大小,谁的骰子点数大谁就赢。” “输光了你可还有吃饭住宿的钱?”陆小凤摇头叹息道。 玉天宝的脸一瞬间就涨红了,他大喝道:“少废话,快来。”在他看来,陆小凤方才的话分明就是笃定他一定会输了。 陆小凤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总是这么不听劝——其实,玉天宝和西门吹雪同年,只是比陆小凤小那么一岁半岁罢了。 举起手中的骰子率先摇晃起来,陆小凤对玉天宝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玉天宝也不含糊,将手中的骰盅甩得哗啦作响。 只听“碰”、“碰”两声,两个骰盅都被扣在了桌案上。陆小凤和玉天宝对视一眼,同时揭开了骰盅。 比大小看似是最简单的玩法,实际上却考验着两人的耳力,腕力和反应力。玉天宝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同瞎摇,自然输的很快。 后来陆小凤明里暗里的提点了他几次,玉天宝终于摸到了一些门路,可是这个时候,他手中的筹码已经完全用完了。 银钩赌坊里就有专门的典当行,玉天宝典当了些随身带着的西域宝石和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继续和陆小凤赌|了起来。 陆小凤劝了他几回也没能让他收手,也被这人的冥顽不灵弄出了几分火气,索性便不再手下留情。 他的确会心软,不忍心看着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倾家荡产,可是他在大大小小的赌坊里混迹了这么久,看到的这些赌红了眼的赌|徒还少么?若是每一个都去怜悯,都去拯救,他也不用当陆小凤了,干脆去当个捕快得了。 陆小凤不再留手,玉天宝输的越发的惨。在他身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典当的时候,他瞪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将一块洁白的玉牌拍到了桌案上。 那是一块上号的羊脂白玉,这样的玉牌虽然名贵,可是陆小凤没见过一千块,也能见过八百块。所以他只是匆匆一瞥,浑不在意。 毫无疑问,玉天宝将这块玉牌输给了陆小凤。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半晌之后,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银钩赌坊。 陆小凤随手勾过那块白玉上拴着的红绳,眯着眼睛,透过银钩赌坊亮若白昼的灯光仔细点观察着这块刚赢来的玉牌。 上面的七十二天魔与二十六地煞仿若活了一般,簇拥着最中央的至高无上的女神,也在怒目瞪着手持着玉佩的人。 那样的目光,让寻常人只是看看,都会无端觉的脊背发凉。 陆小凤并不是寻常人,所以他没有害怕。透过光细细的将这些神魔数过,在看向那个最中央的女神的时候,陆小凤的面色一僵。 他将这块牌子飞快的收入了怀里,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颊,陆小凤踏出了银钩赌坊。 陆小凤:总感觉我又要被坑了呢?真·毫无尊严·男主 玉天宝:物流信息反映,我预定的豪华便当正在来的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3章 被人抢走的便当。 第七十三章。被人抢走的便当。 走出了银钩赌坊,玉天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颊,他步履轻松的走在通往宫九府邸的路上。 将“罗刹牌”交给陆小凤,玉天宝不得不佩服那位九公子的心智了。 虽然已经将东西交了出去,但是玉天宝并没有放松警惕。在没有看见宫九之前,他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的。 忽然,他的脚边响起了一片“噼啪”之声。玉天宝周身一僵,飞速的向后一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紧张的崩起,随时准备着逃命。 “哈哈哈哈,胆小鬼,大哥哥是胆小鬼~” 只听一阵清脆的童声响起,一个身穿大红棉袄,远远看去就跟一个大红包一样的小孩子正站在不远处,指着玉天宝嘻嘻的笑着。他的左手正拿着一支燃着的香,右手还有一串没有点燃的爆竹。 被如此戏耍,玉天宝不由怒从心起。他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此刻更是受不的挑衅。于是他飞起一脚,就要踹向这个孩子的胸口。 那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光景,玉天宝的功夫虽然不济,可是那一脚上去,踹飞一个彪形大汉都绰绰有余,更何况这样年幼的一个小孩子。 这个孩子当即就被他的力道卷起,腾空了小半米。 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偶然路过的几位也都匆匆跑远,并不敢细看。这孩子就这样被玉天宝一脚踹飞,眼见着就要落到地上。 一道灰紫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飞出,伸手就将那孩子紧紧的护在怀中。待她站定,玉天宝这才看清来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粗苯和贫穷的妇人,她的脸很黑,可是她的手却像是雪那样白。她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粗布罗裙,头发也用木枝子草草的挽起。若不是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个身着大红锦缎棉袄的孩子一声声的唤着她“娘”,几乎没有人会将这两人认作是母子。 那妇人的眼中仿若带着水光,让人见了就会觉得玉天宝在欺|凌妇孺。可是玉天宝却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冷,全然是浓重的杀意。 杀意,这是他一路走来最熟悉的东西了。 “公子,小妇人的儿子可是哪里得罪了你?” 那妇人颤着声音开口,声音粗哑难听,让玉天宝不由想要皱眉。 宫九的府邸已经不远,玉天宝不想横生枝节。随手向那妇人扔了一靛银子,玉天宝冷声道:“滚。” 直奔着那妇人面门的银子被她稳稳接住。她垂下头去,用散乱的发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仍旧抱着孩子站在玉天宝面前,那妇人却忽然发出一声桀桀怪笑。 “用不得这么多,半靛足矣。” 说着,也不见她手指是如何动作,玉天宝的那靛银子便被她用指甲一划,如同面团一般的轻松掐下一块,然后又揉捏出其他形状。 这动作只是瞬间,那妇人很快就将揉捏好的东西交给自己怀里的孩子reads。那五六岁的孩童肥白的手指往那银子上一抹,洁白的雪花银瞬间变成了乌色。不给玉天宝反应的时间,那一块被那妇人揉捏成小飞镖的银子,便从孩童手中掷出,直取玉天宝喉间! 白银遇毒则乌,玉天宝知道,那小小的一梭飞镖,若是被射中,那他今日必丧命此间。 手中没有什么抵挡的东西,玉天宝也顾不得地上脏是不脏了,就地一滚,错开了那道飞镖。 那童子见一击不中,也仍有后招。他不慌不忙的将手上的鞭炮点燃,一个一个飞速的掷向玉天宝。 鞭炮还没有触到玉天宝的时候便炸开,玉天宝暗觉不妙,提气欲走。然而等他提起一口真气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周身酸热,丹田也是一片空荡。 “咚”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嘿嘿,真不经玩。”那童子笑了一声,屁股却被妇人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乖,先干正事。”那妇人有些嗔怨的横了怀里的“孩童”一眼,那眼神竟不像是一个母亲在看儿子,而像……在看情人。 那看起来五六岁的“孩子”嘻嘻一笑,声音也恢复了成年男子的低沉:“恩,听你的。”而后,他从这妇人怀中摸出了一根银针,用力掷入了玉天宝的心脏。 玉天宝是向下躺倒,那根银针自然是从他的背后而入。不多时候,玉天宝的背部开出了一小朵黑色的血花。 那妇人将“孩童”放在地上,上前谨慎的探了探玉天宝的鼻息,又摸了摸他脖颈的脉搏。在确定玉天宝真的已经死了之后,他才对那妇人笑了笑,道:“这一单这么多金子,我还以为会多困难呢。” 那妇人摇了摇头,飞快的将人拉入了一旁的小巷。半晌之后,那个“孩子”变做了一个身着布衣的书生,而那个妇人却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书生打扮的男人笑了笑,将小女孩抱在臂弯,不紧不慢的从小巷之中走了出去。 玉天宝的尸首还躺在地上,两个人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溜烟儿便走了。 在路上与他们两人擦肩的人不会想到,这两个看起来最为寻常的人,竟是西域而来的顶级杀手。他们两人极擅易容之术,没有人确切的知道这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而同时,他们两个又是出了名的只认钱不认人,只要价格到位,至亲亦可杀。 这两人在江湖成名的时候,陆小凤还只是在襁褓之中的稚童。这一次他们再涉中原,为的便是杀害西方魔教的教主的独子。 这样两个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之中名声大噪的杀手出现在中原,纵然能够瞒住其他人的耳目,却无法逃过宫九的眼线。宫九分明是知道这两个人是冲着玉天宝而来的,也让人盯着玉天宝的行踪。玉天宝被害之地距离他的“府邸”只有一盏茶的路,宫九自然是知道他遇见了危险的。 只是,宫九并没有动。 一旦预设出了“玉天宝不是玉罗刹选定的继承人”这个可能,以宫九的心智,余下的事情并不算难想。玉罗刹撤走玉天宝身边的暗卫,明显就是不愿让他继续活下去,甚至——宫九可以猜测,玉罗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他暗示,示意他若是想要和西方魔教交好,便不要再费心保护玉天宝了。 基于以上种种,宫九刻意晚起了半盏茶——宫九很喜欢睡觉,在没有事情烦他的时候,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睡着。 正月里的盛京很冷,宫九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白裘。那是雪狐腋下最柔软的毛制成,是宫宴的时候,他的那位堂兄送予他的。宫九虽然在盛京出生,但是这二十多年来半数以上的时间都在极为温暖的南海度过,盛京的鬼天气,他还真是有点不适应reads。 宫九不紧不慢的走着。如今还没有过初五,盛京的街上一贯是没有什么行人的。很快,宫九就看见了面朝下躺倒在街边的玉天宝。 瞥了一眼自己皆白的袖口,宫九想了想,解下腰间的长剑,用剑戳了戳玉天宝,将人翻了一个面。 宫九伸手往玉天宝的鼻间探了探,忽然微微顿住。 他感觉到了玉天宝口鼻传来的轻微的呼吸,那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却一点一点的在恢复。宫九起身,面无表情的做了一个手势,空气中只有微微衣角相互摩擦的声音。做完了这个手势,宫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玉天宝。 渐渐地,他的胸膛开始起伏,呼吸也恢复了平顺。 宫九微微皱起了眉头,掌心中内力运转,将那根插入玉天宝心脏的长针以内力吸了出来。轻轻嗅了嗅自己手中的长针,宫九可以确定,那上面涂抹的是见血封喉的□□。心脏本就是周身血液流转之所,哪怕是内力深厚,被毒针刺入刺处,也应无侥幸生还的可能。 更何况,方才玉天宝的样子,分明已经是没了气息了。 暗觉有些惊奇,宫九将手指搭在玉天宝的脉上,只觉玉天宝的脉象平稳,与常人并无异样。 就在这个时候,玉天宝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如今那里只有指甲大的一小块血花。抬眼看见对着他微笑的宫九,玉天宝一个哆嗦,当即就爬了起来,对宫九嚷道:“九公子快救我!刚才有人要杀我!” 宫九笑得异常灿烂,他用手中还未曾收回去的长剑挡住向他扑过来,想要躲在他身后的玉天宝,而后微微扬了扬下巴,道:“少教主且看,那两个人不已经被我的人解决了?” 玉天宝回头,果然见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凭空出现。他们的手中各自提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一男一女,赫然就是方才刺杀玉天宝的那两位。 因为那两人变了装扮,玉天宝还有几分迟疑。 宫九便对他解释道:“这二人是二十年前江湖的西域杀手,人称玉手千面。少教主且看,这二人的手是否特别白皙细腻?” 玉天宝当即向那两人的手望去,见果如宫九所言,才心下稍安。叹息一声,玉天宝哀戚的说:“他们是西域来的,教中的那些人还不肯放过我。” 宫九只道:“少教主稍安勿躁,想来消息传得没有那么快,我即刻命人散布罗刹牌在陆小凤手里的消息,不多时候贵教的那些人便回去叨扰陆小凤了。” 说着,宫九率先往自己的特意给玉天宝安排的别院走去。玉天宝哪里还敢耽搁,当即就追了上去。 他们不知,远在西域的一人骤然吐出了一口血,喷在了层层交叠的白纱上。黑褐色的血液腥臭渗人,那人抚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的喘息了一会儿。 听见了屋内响动的婢女走了进来,看清了白纱后的那人的境况之后,她惊叫了一声:“大祭司!你的头发……” 还没有说完,她便被一只迅速枯萎中的手扼住了脖颈,用力拉入了白纱帐中。一阵轻微的挣扎之后,一具已经被吸干了血的女尸被撇了出去。方才吐血之后周身迅速干瘪的男人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模样,一头灰白的发也缓缓变黑,周身更是萦绕上了一层近乎圣洁的光辉,跟方才如同厉鬼一般的模样判若两人。 “好!好!好!” 大笑出声,那人的面色却是冷若冰霜,在昏暗的内室显得格外渗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4章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追杀了陆小凤。 第七十四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追杀了陆小凤。 陆小凤将那个赢来的牌子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终于一声苦笑。 他不认识这牌子的主人,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罗刹牌。可是,他却是认识牌子中央被诸天神魔簇拥着的女神的。或者确切的说,他应当是认识那个女神的那张脸的。 陆小凤这一生之中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几乎到了“凡他所遇,皆为绝色”的地步。可是陆小凤需得承认,纵然见过如此多的绝色,他也是绝对无法忘记玉牌上的那一张脸的。 那张脸的主人定然从未想过艳压群芳,可是却生生的将当世的美人都衬成了寻常而已。 一想到那张玉牌上雕着君瑄的脸,陆小凤当即就觉得不自在了起来,简直不知道该将这个玉牌放在何处才好。若是块寻常的牌子,哪怕是真正的罗刹牌,陆小凤也不过是往胸前或腰间一塞就罢了,可是那上面偏偏刻着君瑄的脸…… 打了个哆嗦,陆小凤觉得自己还不想英年早逝。 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陆小凤寻了一块帕子将那块玉牌严严实实的包了好几层,然后塞进欧阳情塞给他的荷包里,小心翼翼的揣在了胸前。 深觉自己再这么揣着这块玉牌,早晚是要出事的,陆小凤思量了片刻,果断往万梅山庄而去。 不是他祸水东引,而是退一万步讲,万一白云城主醋海翻波,西门总是比他有保全自身之力的……好吧,陆小凤承认,他就是怂了。 更何况,还没有出正月,万梅山庄里有酒,还有他的朋友,他为什么不去那里走一趟? 这样想着,陆小凤便踏上了前往万梅山庄的路程。 只是,还没有等他抵达万梅山庄,他的马车就先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个人,就在不久之前还曾经招待过他,他本来和陆小凤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当有着“蜀中银鹞子”之名的方玉飞拦在路上的时候,陆小凤停了下来。他扫了一眼方玉飞,对方的手上没有武器,却也没有酒。 心中浮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陆小凤却还是笑道:“哎呀,你来找我,居然不记得给我带一壶酒?” 方玉飞也笑了,他一贯是笑眯眯的样子,每次他笑的时候,都让陆小凤感觉他很真诚。可是这一次,方玉飞的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 方玉飞笑着,用目光将陆小凤锁住,然后叹息一样的说道:“听说,你在蓝胡子的银钩赌坊里赢了一个牌子?” 陆小凤挑了挑眉,嬉笑道:“怎么,没让庄家赢去,你这个当大舅子的来为妹夫来打抱不平了?” 顿了顿,陆小凤有些委屈的继续道:“我陆小凤十七岁开始就混迹大小赌场,再没听说这样的道理。” 方玉飞也笑了,他摇了摇头道:“你若是将那块玉牌给我,我便当你的大舅子,可好?”他的妹妹方玉香,正是陆小凤在银钩赌坊里曾经见过的冰山美人reads。 陆小凤这时候倒真的有些惊讶了,他讶然的看了一眼方玉飞,不由问道:“你妹妹不是嫁给了蓝胡子了么?” 方玉飞将陆小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而后说道:“寡妇是可以再嫁的,我们家不是那种酸腐不堪的家庭。” 他的意思,陆小凤已经明白了。因为他明白了,所以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可惜,我最不愿招惹的就是寡妇。”说着,陆小凤便要上车继续赶路。 他拿方玉飞当朋友,之前的许多年,他来盛京的时候总是要去找他的。可是方玉飞却当他是贪图美色便可以草菅人命的下|流|胚|子。纵然陆小凤是浪子,被自己当做朋友的人这么看待,他也是要伤心的。 方玉飞也只是本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和陆小凤说方才的那些话的,陆小凤答应了最好,没有答应,他也有之后的手段。 “看来我们是没有做亲戚的缘分了。”方玉飞故意叹了一口气,也变了称呼:“陆大侠且慢。” 陆小凤没有理会他,只是扔下一句:“你拦得住我?”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忽然很糟糕,每个失去了相交多年的老友的人,心情都会这样糟糕。 方玉飞:“你的武功,我已清楚得很,你的灵犀一指,用来对付我根本连一点用都没有,我却有对付你的手段。” 说着,方玉飞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手套,飞快的套在了自己手上。那个手套的尖端带着银针一样的倒刺,还有虎爪一样的钩子。 银色的手套上闪烁着微蓝的光芒,陆小凤眯眼一看,他敢肯定,只要自己的手指挨上那么一下,他定然活不过今日。 可是陆小凤毕竟是陆小凤。他只是有些不解的问道:“我看这块牌子也没有什么稀奇的,羊脂白玉的料子虽然名贵,可是以你的身家,应当也不至于买不起吧?” 方玉虎犹豫了一下,最终对陆小凤说道:“这块牌子放在你那里,不仅没什么用,反而会为你招来祸事。不若你今日将它给了我,日后我定有大谢。” 方玉飞的神情带着一种诚恳,衬着他手上银色的手套,却更显得有几分讽刺。 陆小凤默然,却坚持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牌子?” 这一次,方玉虎也不再对他卖关子,直接道:“你可曾听过西方魔教?” 陆小凤:“那个传说中教主武功高深莫测,掌控了整个西域的西方魔教?” 方玉飞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那位玉教主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已经身故了。” 他的话点到即止,陆小凤却已经明白了。他并没有将“罗刹牌”拿出来,而是问道:“只凭着这一个牌子,西方魔教的下一任教主就能定下来?” 方玉飞点头。 陆小凤的笑容却带上了几分少有的讥讽:“我却不知道,你一个蜀中人,何时手伸得那样长。” 方玉飞犹豫了一下,却有些动容的对陆小凤说道:“我们是朋友,有些事情我并不该瞒你。” 陆小凤别开了眼去。“朋友”二字对他的意义太重,他实在不愿意为这样的人再去玷|污这两个字了。 方玉飞却对陆小凤的动作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江湖之中新崛起的玉虎堂?” 陆小凤:“便是传说中可与西方魔教分庭抗礼的那个?” 方玉飞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得意,他点头道:“我便是飞虎堂的堂主,飞天玉虎reads。若是你是我,你会不会放过一个吞并自己对手的好机会?” 陆小凤刚想要说什么,方玉虎的面容却在他的面前永远的凝固了。他的嘴角还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可是他却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 一剑刺死他的,是一个一身白色衣袍的老人,诡异的是,他的袍子上绣着大片细碎而绚烂的梅花,与他苍老的脸分外不配。而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两个老人,袍子上则分别绣着松枝和苍竹。 那个白衣的老人的动作实在是快,快到他面对着陆小凤在方玉飞的背后出剑,陆小凤却没有来得及阻止他。 若是搁在之前,陆小凤或许会被这一件的威压所震慑,可是在见识过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位绝世剑客的剑,更接过君瑄这位以及笄之龄便可以和西门吹雪打成平手的剑客的剑之后,其他人的剑已经不足以让陆小凤惊艳了。 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怀中的荷包,里面的那一方分明不是、却被无数人都误认为是罗刹牌的玉牌还在。陆小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一剑刺死方玉飞的白袍老者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玉虎堂,居然敢和我西方魔教争辉。” “他原本是想要吞并西方魔教,现在看来,他是太贪心了。”陆小凤状若随意的靠在车辕上,似乎不觉得这三人的出现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威胁。 身上绣着竹子的老者道:“我们是西方魔教的护法,人称岁寒三友。枯竹,孤松,寒梅。” 陆小凤其实早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此刻却也少不得要故作惊讶的道:“原来是三位前辈,久仰久仰。” 他本就是待人极为真诚的男子,此刻他虽然说着寒暄的话语,看起来却带上了几分真挚。 岁寒三友的面色稍霁,枯竹扔给陆小凤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继续道:“既然如此,陆公子便将我西方魔教的罗刹牌交给我们罢。” 陆小凤点了点头,佯装要掏出怀中的荷包,却是暗暗将周身肌肉绷紧。只是一个闪神的功夫,他便如同一支利剑一样以足尖重重一点车辕,将自己“射”了出去。 陆小凤的轻功高绝,在江湖之中能够排进前五之列。纵然岁寒三友成名已久,追起陆小凤来也颇为辛苦。 如今情态不明,陆小凤并不愿意直接和这三人对上。他一向不是与人搏命之辈,贸然对上这三位,恐怕他讨不到什么好处。 而他又不能真的将那玉牌交给这三人。这三人是西方魔教的护法,不可能没有见过真正的罗刹牌是什么模样,一旦让他们发现上面刻着的人是君瑄,恐怕会给小道姑招来许多麻烦——虽然陆小凤觉得,远在南海的小道姑,现在已经被人拖下水了。 对于小姑娘,陆小凤是有心照拂的。但是对于西门吹雪这种武力值爆表的好友,陆小凤叫起“救命”来是毫不犹豫的。如今距离万梅山庄还有一日的路程,他将轻功运转到极致,应当能够在日落时分抵达。 这大过年的…… 心里飚起了无限宽的面条泪,陆小凤今天仍然奔跑在逃命的路上。 陆小凤:宝宝心里苦,宝宝感受不到作者的爱了qaq 西门吹雪:虽然是自己的锅,但还是好想关门放狗肿么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5章 西门巨巨的身世。 第七十五章。西门巨巨的身世。 陆小凤跑得很快,在他名扬江湖之后,他已经很少这样将轻功运转到极致了。可是他必须跑,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后有三个武功高强的老头在追他,更是因为他知道西门吹雪的规矩。 一旦入了夜,哪怕他死在万梅山庄的门口,西门吹雪也是不会给他开门的。 西门吹雪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为他的朋友破了自己的任何规矩。可是他若是不愿意,那么谁也强迫不了他。 岁寒三友一直紧紧的跟在陆小凤身后,他们毕竟老了,纵然内力深厚,可是要捉到陆小凤却还是有些难度的——特别是在陆小凤占尽先机,且体力充沛的时候。 天边的圆日距离坠入地平线仿佛只有一指的距离,陆小凤很渴、很累,可是他的眼中却迸出了耀眼的精光。他掠过一片枯枝,终于抵达了万梅山庄的门口。 仿佛预料到了他会来,万梅山庄的大门豁然洞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门后,那人的肩上有着一层浅浅的雪花,显然已经是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陆小凤的心忽然一松。他放慢了脚步,长舒了一口气:“西门。” 西门吹雪对他点了点头,让陆小凤站在他的身后。 在最前头的孤松看见了西门吹雪,他没有动,因为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而紧随而至的寒梅却是讥讽出声:“陆小凤难道还是谁家的小姑娘,竟然只会躲在别人的身后?” 陆小凤的呼吸已经平顺了,他晃了晃手指上勾着的荷包,并没有说话。 寒梅目光一狠,飞身就要上前抢夺。 他和陆小凤的距离并不远,可是有的时候,那样的距离说是天堑也差不多了。因为,他们隔着的是万梅山庄的门,若是西门吹雪不愿意,没有人能踏进他的万梅山庄。 寒梅想要踏进,下场就只有死。 没有人看清西门吹雪是怎样拔剑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拔剑。寒梅的咽喉插着一支盛开的梅花,上面粉白的花瓣正渐渐被寒梅的鲜血染红。 陆小凤怔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这位朋友似乎进入了另一层境界。对于西门吹雪来说,境界的突破有时候只需要顿悟,所以这本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陆小凤一直以为,西门吹雪突破的契机会是紫禁一战的。如今再见,却似乎不是。 望着那一枝显然是随意折下的梅花,眨了眨眼睛,陆小凤道:“我还以为,你的万梅山庄是没有梅花的。” 西门吹雪出手便杀了一位武林泰斗级的人物,却连气息都没有乱。他站在原地,垂眸道:“现在有了。不仅有梅花,还有松树和竹子。” 陆小凤了然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剩下的孤松和枯竹身上。 这两人的“一唱一和”简直让孤松和枯竹怒火中烧,可是对方是西门吹雪!即使他们远在西域,也曾经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你的剑呢?”枯竹问道。 西门吹雪不语,只道:“你们为罗刹牌而来?” 孤松和枯竹彼此对望一眼,再看西门吹雪的时候,目光之中都带上了审视。半晌之后,枯竹才道:“想不到西门庄主也是觊觎我西方魔教势力之人。” “尔等,叛主。” 说着,西门吹雪身后出现了两个同样白衣的男人,他们的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托着一个大木盘,上面还有两个头颅,赫然就是当初被宫九的手下杀死的“玉手千面”二人reads。 孤松和枯竹的面色一变,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派出去刺杀少教主的人居然会被人解决了。可是,这两个人分明已经给他们传达了任务成功的讯号啊,若非确定了教主已死,少教主也化作亡魂,他们又怎敢贸然过来夺取罗刹牌? 西门吹雪却不再和他们多言,他冷冷道:“拔剑便是。” 孤松和枯竹的两柄剑的形状很奇怪,分别是松枝和竹子的形状。岁寒三友之所以可怕,是因为这三人不仅自己武功高强,三人之间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如今寒梅已死,可是孤松和枯竹的双剑合璧也依旧不容小觑。 孤松的剑,就宛若寒山之上的一枝枯松,虽然不若君瑄的一剑之威,却依旧惊人。可是西门吹雪没有动,他何必要动? 那两柄剑已经逼至他的鼻尖,只听“呛”的一声轻吟,人影乍分,那两个人的剑已经没入自己的胸膛了。 陆小凤望着西门吹雪的动作,半晌才讷讷出声:“西门,你的剑呢?”这个问题方才枯竹也问过,只是现在,枯竹已经是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因为问的人是陆小凤,所以西门吹雪回答了。 他静静的望着天上簌簌飘落的细雪,声音有些辽远,却并不寂寥。 “除了君瑄和城主那样的对手,天下还有谁配让我拔剑呢?” 西门吹雪的声音很冷,身上却带着不能熄灭的战意。闭关半月,他更有所悟。或许如今他并不能和纯阳天眷一战,但是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他是可以在君瑄面前再一次拔出手中三尺青锋的。 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朋友,所以,他已经懂了。 西门吹雪身后的侍卫收敛了岁寒三友的尸体,而西门吹雪则带着陆小凤到了花厅。 酒水已经备下,饭食还在热腾腾的冒着白烟,陆小凤不客气的在桌边坐下,为自己盛了一碗汤,又拿了个包子三口两口的吞了。他被人追着跑了一天,而今当真是又渴又饿。 西门吹雪就在他的对面坐下,并没有碰桌上的东西。这本就是陆小凤备下的,以前他杀了人之后总会饿,而如今,即使杀了那些人,也并不会让他再有其他的感觉了。 陆小凤吃了八个鲜肉大包子之后才停下,又将桌上的菜一通扫荡,这才倒出了功夫和西门吹雪将那块假罗刹牌的事情说了。 西门吹雪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仿若在陆小凤来之前就已经洞察了一切。唯一让他有了些反应的是陆小凤说那个假牌子上刻着君瑄的脸。 待到陆小凤说完,端详了一下陆小凤所说的牌子,西门吹雪平静的说道:“待到君瑄和叶城主成亲,你倒是可以将这牌子充作贺礼。” 陆小凤一讪,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头,道:“如今我遇到了这样大的麻烦,西门你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西门吹雪一点也没有笑,他掏出了一物放在桌上,而后对陆小凤说道:“岁寒三友和方玉飞已死,你的麻烦结束了。” 示意陆小凤看桌上的那物,西门吹雪继续缓缓道:“剩下的……”他稍微顿了顿,话语中听不出半点情绪“剩下的,是我的麻烦。” 陆小凤的目光随之落在桌上的物品上,那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正面是七十二天魔,二十六地煞,背面是千字梵文。 陆小凤一惊,上前细细端详着那个玉牌的正面被神魔簇拥着的女神的脸,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美得不像是凡人,是陆小凤从未见过的绝色reads。 君瑄和她相比,有些太过年幼了。十年之后的君瑄在容貌上或许和这女子有一拼之力,然而现在的君瑄和她相比,人间殊色也显得有些寡淡了。 虽然只是玉雕,却无法掩盖那人眉眼之间的风情。 陆小凤望了一眼西门吹雪。想要问的话没有说出口,西门吹雪已经说道:“是我娘。” “西门夫人?”陆小凤惊声道。他和西门吹雪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可是他从未见过西门吹雪的父母。甚至江湖上也并没有关于万梅山庄的来历的任何传闻,它仿若是一夜之间忽然出现,只待有一天随着他的主人一道名扬天下。 西门吹雪却是摇了摇头,道:“西门是我师父的姓氏,我原本的姓氏用官话不太好读,你可以读作阿落刹娑。” 西门吹雪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并不在意会给陆小凤带来多大的冲击。他早晚都要对陆小凤说的,因为他的朋友很少,陆小凤却算是其中的一个。 陆小凤的确是一晃神,若非他还撑着桌子,此刻恐怕他就已经摔下椅子了。盯着那方通体雪白的罗刹牌,陆小凤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涩:“你的父亲……是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西门吹雪点头。 陆小凤:“玉天宝只是他特意为你竖起的挡箭牌,而所谓的玉教主走火入魔而死,只是你们父子为了铲除教中叛徒的计谋?” 西门吹雪并未否认。 陆小凤的眼中忽然有些湿润了,他怅然的望着万梅山庄之中熟悉的景物,终于问出了口:“你势必要远走西域。” 这一次,陆小凤没有再用疑问句。他用的是肯定句,因为他明白,玉罗刹这么多年隐而不发,将西门吹雪的身世瞒得严严实实,如今却忽然有了动作,那么一定是在准备为他继承西方魔教铺路了。 西域和中原,快马加鞭的走,也需要一个月。 陆小凤是个浪子,也没有家。可是他却总觉得,北边的万梅山庄,南边的百花楼,无论什么时候,这两个地方都会为他敞开大门的。 毕竟,就是陆小凤有再多的朋友,花满楼、西门吹雪和司空摘星这三个人对他的意义始终是不同的。 西门吹雪也望着洒满碎雪的庭院,眼中盛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在这里二十四载,一年也很少离开。他在万梅山庄里成长,习剑,悟道。可是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这是他的责任,譬如隐门之于君瑄,又譬如白云城之于叶孤城。固然追求大道,可是责任却始终不容逃避。 陆小凤喝了一口酒,忽然高声以筷击节,高声唱到:“今朝去,几时还?奈何难尽欢千日醉,此刻相对恨晚。愿与你,尽一杯!聚与散,记心间!毋忘情义,长存浩气,日后再相知未晚。” 他很少唱歌,因为五音不全。可是陆小凤真的伤心或者激动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要唱几句的。 “毋忘情义,长存浩气。”不由轻吟出声,西门吹雪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两人举杯相撞,饮尽这杯。 而远在西域的华丽宫室里,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正和一个一身灰衣的小老头下着棋。闲敲棋子,憧憧烛影。棋盘上厮杀激烈,可是两个人的心思却仿佛都没有在棋局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6章 被拖下水的小道姑。 第七十六章。被拖下水的小道姑。 一灯如豆reads。 那个一身宽大的白袍的男人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坐在他对面的灰袍老人旋即也落下一子。很快,黑白双子就绵延成两条巨龙,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最后一字落下,棋盘上胜负已定。 “我赢了。”灰袍的小老头嘿嘿一笑,也并不留恋这场自己耗了一下午时间才战胜对方的棋局,他的手在棋盘的边缘微微一拍,双色的棋子便被弹起,分别落在了两个棋盒之中。棋盒之中黑白分明,竟没有一子错落。 “除了三十年之前你输过我一回,这三十多年,你竟然从未让我赢过。”白袍的男子似真似假的叹了一口气,仿佛真的因为输了棋而有些苦恼。 灰袍的小老头却笑了起来,他的手覆在方才他们下棋的棋盘上,略一用力,那个棋盘竟然碎成了粉末。 “我之前输给过你,所以发誓要赢你三十次。今天是最后一次啦,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下棋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去。他方才下棋的时候佝偻着背,一身灰袍也有些破烂,两边散落的发丝丝丝斑白。而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却能看出他是一个很高大、强壮、眼神也很清亮的男子。 他让别人叫他小老头,似乎只是因为他的名字是“小老头”而已。 被他甩在身后的白袍男子却忽然出声:“且慢。” 小老头吴明的步伐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停下,那个白袍男子和他认识三十多年,也对他的性情有些了解,所以哪怕今天他被他无视,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惊怒。 稳坐在石桌边,那个白袍男子缓缓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关于天眷者的事情了么?” 吴明倏忽就坐了回来。 那个白袍的男子自然是西方魔教的大祭司。三十年前,吴明至西域,趁着玉罗刹闭关的时候将西方魔教上上下下的翻了一遍,只为了寻找一个“天眷者”。 那个时候,吴明的武功就已经高到他在他们西方魔教如此作为,可是整个西方魔教却无人能够发现他。若非他闯入了大祭司清修的祭坛,就连大祭司也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大祭司并不会武,棋艺却极为精湛。他邀吴明对局,若是他输了便要离开西方魔教。吴明应下,两人下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吴明终于离开了魔教。 吴明对于胜负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他天生聪颖,什么武功都是一学就会,什么技能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信手拈来。失败对于吴明来说是珍贵的体验,所以每一个能够让他败的人他都会缠住,大祭司便是其中之一。 此后的三十年,吴明总会来西域与他下棋。而如今,正是第三十年。 “你有什么条件?”吴明盯着大祭司,眼中有着不掩饰的灼热。那是对天眷者的灼热,也是……对失败的灼热。 吴明是很自负的人,他觉得,只要他愿意,天下无敌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他的感觉似乎也没有出错,纵然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是吴明迄今为止却并未遇见真正的敌手。 所以当他知道天眷者的传说之后,他开始对这样的人物抱有极大的热情。他翻阅了许多古籍,狂热的寻找着天眷者的蛛丝马迹。一番苦寻之后,真的让他知道了一些关于天眷者的事情。 相传,天眷者必出自盛唐之时的门派。这些门派在安史之乱之后便消弭了踪影,吴明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从明教分化而出的西方魔教。他潜入西方魔教,却并没有找到天眷者的踪迹。 天眷者已经有三百年没有现世了,本来,吴明对于这个传说已经彻底失望了reads。此番被大祭司骤然提起,他便不由被吸引了心神。 大祭司也并不绕弯,直言道:“只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吴明:“谁?” 大祭司:“西门吹雪。” 吴明:“可以。” 大祭司继续道:“时间不多,正月初七人日之时,西门吹雪必须死!”而今天,已经是正月初三了。 吴明微微犹豫了一下。如今他在西域和中原的交界处,而西门吹雪自然在万梅山庄。两地相隔千里,纵然快马加鞭,也绝计无法在四日之内赶到的。 可是他依旧点了点头——天眷者对于无聊又贫乏的生命来说真的太重要了。快马加鞭也赶不及的路程,只要他全力施展轻功,还是可以办到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祭司顿了顿,说道:“事成之后,我告诉你天眷者是谁。” 大祭司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对面的吴明忽然凑到了他面前,并指为刀,卷曲着的指甲骤然摊开,闪烁着一点金属一样的光泽。 他的手指狠狠刺入了大祭司的心口,在大祭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明从他的胸口掏出了正在跳动的心脏。 那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心脏了,没有丝毫跳动的肉块呈现出一种暗黑灰败的颜色,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吴明却丝毫没有嫌弃那个心脏的味道糟糕,他像个孩子一样将那块心脏翻来覆去的看着,研究了半晌之后,他弹出了指甲,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肉块剖开。 一剖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小虫迅速蜂蛹而出,蔓延上吴明的小臂,还有要往里钻的趋势。 不明不慌不忙的将一旁的灯油浇在自己的手臂上,手臂上的刺痛让他微微蹙眉,很快,那些黑色的小虫就被蜡油包裹着落在了地上。吴明从怀中掏出药水仔细的涂抹在自己发红发烫的手臂上,确保没有一只小虫还存活着。 做完这一切,他俯身捻起地上的一只小虫仔细端详了片刻。黑足而白须,虫小若米粒,寄居心脏,以人血为食。 这不是虫,而是蛊。 “替身蛊这玩意,居然真的是存在的。” 吴明揉捻着手中那只已经被裹在蜡球之中的小虫,喃喃低语道。 他昨日收到了自家徒弟——虽然对于这一点,宫九从不承认——的消息,说是玉天宝起死回生,疑似被人中了替身蛊,若是他有兴趣,可以在西方魔教之内探查一番,看看是谁给他种的。 替身替身,便是“他人之上,替而受之”。相传这种蛊是由盛唐之时的那种奇妙的凤凰蛊繁衍而来的。说是繁衍,不若说是有人为了让凤凰蛊重见天日而产生的失败品。 之所以说是失败品,是因为这种替身蛊虽然能够为另一个人抵挡伤害,但是施蛊者每月会遭受万虫噬心之痛不说,一旦被施蛊之人受到任何伤害,施蛊者不仅会感同身受,还需要吸食少女鲜血,方能让体内的蛊虫平息。 吴明之所以认定了大祭司便是这施蛊之人,正是因为在他身上闻到了血腥气和些微的臭气。 他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有着异乎寻常的好奇。就譬如这一次,他之前没有见过这种替身蛊,所以就一定要见一见。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对西方魔教的大祭司出手,一出手便剖开了他的心脏,放出寄养在他心脏的替身蛊好好观察reads。至若杀了西方魔教的大祭司会有什么下场,他并不在乎。 ——反正玉罗刹不在西方魔教,吴明相信,如今整个西方魔教没有能够拦住他的人。 吴明其实也很想要和玉罗刹打一场,但是他并不是四处找人约战之人。玉罗刹的行踪又是诡秘,据说就连他的护法们也从未见过他的真容。吴明三十年来每年都要来西方魔教一次,居然一次也未见过玉罗刹。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 吴明这样想着,将地上裹在蜡油之中的替身蛊收好,身形一闪,便隐没了踪影。 他的确对天眷者的传说非常好奇,也想要好好研究一下所谓的天眷者。但是他生平就不喜欢和人做交易,更不想被什么人拿捏住把柄威胁。这个大祭司犯了他的忌讳,又恰好他的徒弟难得给他来一次信儿,吴明索性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了,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静待正月十五海运开航。 宫九的势力遍布整个大安,而吴明的势力比他只多不少。他苦寻三十年,之前之所以没有消息,只是因为君瑄虽然有天眷之名,却并非真正的天眷者。而如今她已经是了——叶孤城的威名再也掩盖不了她,她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剑,总要有“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时候。 旁人或许不会将这种变化和“天眷”秘闻联系起来,可是吴明却会。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姓君的小道姑,一定就是天眷者。道姑……盛唐门派之中,岂不是正有一派皆是道人? 眼中是灼灼狂热,吴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正月十五可以快点到来了。 宫九很快就收到了大祭司身死的信息,他也相信,另一边的不知何处的玉罗刹也会收到这消息。他不知道玉罗刹为何要对付大祭司,可是显然,他们彼此都在对方的局之中,互惠互利,宫九乐得如此。 正月之中的事情发展的很快。 在玉天宝紧紧的跟在宫九身侧,怀抱着自己的那块罗刹牌的时候,正月初三,大祭司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寝殿内室。他死状凄惨,心脏被剖成两半丢弃在身旁,周身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教众有人惊呼一声,“天罚”二字便脱口而出。 西方魔教信仰神魔,教义称,罗刹诅咒对教不忠之人,必使其心肝腐烂,永堕地狱。而如今,受到众人敬仰的大祭司却是这样的死法,让人不得不质疑他对本教的忠诚。 正月初七人日,一白衣男子手持罗刹牌,在昆仑山下正式宣布接管罗刹教。他的半张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周身烟雾缭绕,竟和玉教主没有丝毫差别。唯有此人腰间悬一长剑,并非玉教主惯用双刀。 教众本有不服,却不见那人如何动作,方才还在叫嚣着的教众便被自己的武器刺死。这一招本是西方魔教不传之秘,唯有教主会用。见此,众人不敢再言,纷纷归顺。 正月二十。消失数月的玉罗刹玉教主忽然出现。在一众教众面前,他伸手拍了拍已经接任教主之位的男子肩膀,笑道:“真吾子耳,肖父也。” 西方魔教众人哗然,之后再无人敢有异心。岂料在老教主归来的第二天,他们新上任的教主便留书出走。玉罗刹气极而笑,却无可奈何。 不过半月,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一切又刚刚开始。 宫九看着手中探子上报的秘闻,缓缓笑开。他觉得,如今他可以去见见那位玉教主了,那件多年横亘在他们太平王父子心头的心事,也该到了解决的时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7章 西方魔教的一点儿辛秘。 第七十七章。西方魔教的一点儿辛秘。 玉罗刹是应该见见宫九的,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后。 西方魔教盘踞西域多年,教中事物自然有一套运转流程,并不需要玉罗刹时刻盯着。只是他消失好几个月,教中的大祭司和三个护法又全部殒身,再加上他吞并了飞虎堂的势力,如今尚且需要整顿一二。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堆叠下来,将玉罗刹拖在了西域。 好不容易整顿了教务,已经是二月的事情了。 宫九也不着急,年宴之后,他便在盛京之中住下。太平王世子因为“体弱”而不上朝,但是宫九却很喜欢往皇宫跑。毕竟,看着小的时候的“别人家的孩子”每天忙成狗,也是一件很让人身心舒畅的事情。 围观完了君见宇的过的苦逼日子,宫九就会在太平王府里陪陪自家母亲,顺便逗一逗自家妹妹。 宫九对于这个嫡亲的妹妹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是很容易心生偏执的人,也只执着于自己的执着的东西。这是宫九本身的个性,无法随着自身际遇或者后天培养而更改。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他对他的娘亲格外偏执,连带着,对于那个面容肖似母亲的妹妹,宫九也是有些疼惜的。 关于玉罗刹,宫九并不着急。反正玉天宝还在他的手里,他刻意封闭了玉天宝的消息,那个傻子如今还抱着那块假的罗刹牌,整日做着平白得到绝世武功美梦,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的府邸之中。 虽然玉罗刹已经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带到了西方魔教的教众面前,也顺利的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了自己的事业。可是玉天宝这个玉罗刹的假儿子既没有死,也没有被玉罗刹否认身份,按照玉罗刹谨慎诡狷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果然,在玉罗刹收拾了西方魔教的那一摊子事之后,他想起了自己为儿子竖起来的那块挡箭牌,同时,他也想起了宫九这个不声不响帮他解决了心头大患的“盟友”。虽然这个人凭空出现,搅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可是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玉罗刹心思缜密,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宫九是助人为乐的好青年。心念微转,玉罗刹派出了两队人马,一队往京城而去调查宫九底细,另一队则将玉罗刹自己的地盘细细巡视一遍,将和中原有联系的地方全都记录了下来。 因为是试探,玉罗刹并没有让手下的人太过隐匿行踪,而宫九示好玉罗刹本就有所求。所以对于玉罗刹的调查,他很是配合。 不多时候,两封密信就呈放在玉罗刹的面前。玉罗刹将两封信一一看过,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二月初,玉罗刹踏上了重入中原的道路。中原和西域路途遥远,玉罗刹此番并不打算只是会一会宫九。在见过宫九之后,他想要在万梅山庄住上一段日子。西门吹雪答应在他百年之后接管西方魔教,他作为父亲,信任儿子的能力是一回事,完全放手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西门吹雪比君瑄和叶孤城更幸运的地方,他身上的责任再重,却有长辈从旁教引,他需要战胜的只是自己的执念reads。迈过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无论是剑道还是西方魔教,都无人再能阻他。然而君瑄和叶孤城却都是年幼丧父丧母,只有人告诉他们二人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却没有人教过他们该如何承担。 就这样到了三月,玉罗刹终于抵达了盛京。 他踏入盛京的时候,便有人恭恭敬敬的将他请到了一座宅邸。玉罗刹这一路刻意泄露了自己的行踪,自然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一踏入宫九的宅邸,玉罗刹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玉罗刹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一潭被鲜血染红的池水。 池水之中的,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那仿若只是一具骨骼,外加一层枯黄的皮肤。可是那个人分明还活着,在看见玉罗刹的刹那,池水之中的人嚎叫出声,几乎就要向玉罗刹扑过来。可是他的琵琶骨被一条粗铁链穿过,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爬到岸上。 那个人在池水之中张了张嘴,口型是……父亲。 玉罗刹笑了笑,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俯下身端详着那具恐怖的身体,然后带着些温柔的说道:“宝儿这样,可是听说为父身死,想为为父报仇想的?” 玉天宝挣扎的动作缓了缓,之后更加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可是,他的舌头已经没有了。 其实玉天宝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在玉罗刹还生死不明的时候,他就能带着罗刹牌逃走。而在听说玉罗刹死了之后,他也只是想着如何保命,丝毫没有想着自己父亲的“死亡”有蹊跷,有朝一日他要为父亲报仇。 玉天宝在西方魔教二十余年,玉罗刹从未亏待过他,他在玉罗刹“走火入魔”的这段时间的作为,不免让人心寒。 然而玉罗刹对玉天宝并没有什么父子之情,自然不会为了玉天宝的所作所为动怒。他这样说,只是想再多看看玉天宝的丑态罢了。 自私,懦弱,阴狠,无能,小肚鸡肠,难成大事。这样的性子,有玉天宝本身的原因,也有玉罗刹刻意为之。作为一个注定牺牲的棋子,玉罗刹并没有什么对玉天宝不满的地方。只是,他的出身就是他的原罪。 玉罗刹一生雄才伟略,玉天宝的存在却像是他身上无法抹去的污点。 玉天宝的存在,仿佛随时提醒着玉罗刹,提醒着他是如何被人摆了一道,如何被人掣肘,又是如何被人欺瞒的。 西方魔教,终归是玉罗刹一人的西方魔教。 大祭司本来是他用来控制教众之人而凭空捏造扶持起来的人物,却不想这个人在教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大祭司并不在明面上争权夺利,所以等到玉罗刹发现教众视大祭司如神魔,在教众心中的地位已经隐隐超过他这位教主的时候,已经算是后知后觉了。 西方魔教本就是靠信仰维系的存在,当大祭司等同于信仰的时候,就连玉罗刹也无法轻易动他。这样一口气,玉罗刹如何能够咽下? 而另一件让玉罗刹恨毒了大祭司的事情则是关乎他的儿子。他曾对西门吹雪这样解释他将送往中原的原因——他是他的独子,若是在教中长大,难免会染上纨绔习气。可是玉罗刹又怎么会教不好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可以,他是想要亲手将西门吹雪抚养长大。 可是,在西门吹雪刚出生七天的时候,纵然他寸步不离的照料这个刚出生的婴孩,也险些着了旁人的道。在西门吹雪的襁褓里,玉罗刹翻出了一个微小的红色蛊虫。那是牵机蛊,中蛊的人会被啃噬了脑子和心脏而死。若非玉罗刹谨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蛊虫不同于毒药,就连玉罗刹都不能保证护自己的独子周全。在没有找到有何人在谋害他儿子之前,他只能将西门吹雪送往中原,让他远离西域这个是非之地reads。 那个时候,玉罗刹就发誓,自己日后一定要交给自己儿子一个干干净净的西方魔教,他今日受到的威胁和屈辱,绝对不会让他的儿子再受一次。 那个对他的独子出手的人藏得很深,却还是在他抱回了他儿子的“挡箭牌”的时候露出了端倪。 那个用来代替他儿子的婴儿是玉罗刹捡来的,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过凑巧了。玉罗刹表面上接受了这个设定,暗地里却让自己亲手培养的暗卫仔细探查这个婴儿的来历。 这一查,果然查出了问题。那些线索虽然隐蔽,但是却指向了一个人——大祭司。 这个被玉罗刹亲手推上神坛的大祭司,真正的出身并非西域圣地,他有一半的血统,是来自他那个出身苗疆的母亲。苗疆擅蛊,想起了那只逼得自己不得不将亲生儿子送走的蛊虫,再看一看那个明显是大祭司亲子的婴儿,玉罗刹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玉罗刹隐忍多年,设下这样精密的计划,又岂只是针对岁寒三友那三个小小的被他从侍卫提拔而来的长老。 他真正的要对付的,其实是教众敬仰的大祭司——他不仅仅要大祭司死,还要他声名狼藉的死。并且,他不能死在自己或者西门吹雪手中。 玉罗刹本来的计划是拉陆小凤下水,借着陆小凤的手,甚至是君瑄与叶孤城的剑将大祭司灭杀。至若什么岁寒三友与飞虎堂,那对于玉罗刹来说只是顺带而已。 宫九的横插一手,虽然打乱了玉罗刹的计划,却误打误撞的提高了整个事情运转的效率,也省去了玉罗刹的许多麻烦。毕竟抛开陆小凤这个习惯被人当枪使的人不说,玉罗刹本身是不愿意欠纯阳的人情的。 眯着眼睛看着泡在池水中的玉天宝,玉罗刹轻轻笑了起来。 丝毫不觉玉天宝如今容形可怖,玉罗刹伸手轻轻抚在玉天宝的头顶,温声安慰道:“好孩子,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 玉天宝拼命的摇头,似乎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他身上的皮肤被人用极薄的柳叶刀剖开,身上的每一寸血管都被人玩笑似的划过。他的确是疼,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疼。可是,只有这种疼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玉天宝是相信玉罗刹的话的,他也知道,死人是不会痛的。 可是玉天宝想不明白,他不是父亲的独子么?他的父亲怎能如此狠心?可是这个问题,玉天宝已经永远想不明白了。 只听见“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玉罗刹内力一吐,玉天宝的头便软软的偏了过去。 “玉教主可要净手?”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玉罗刹身后响起,玉罗刹回身,只见宫九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而宫九身边,正跟着两个手捧铜盆与毛巾香胰的婢女。三月乍暖还寒,那盆水正冒着白烟,还隐约飘着茉莉的香气。 玉罗刹也笑了笑,走过去将手浸入水中,细细搓上香胰。看了一眼宫九,玉罗刹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倒是承蒙你照顾了。” 宫九将手中的折扇缓缓展开,又慢慢收拢,幽幽道:“西门吹雪若是不成器,这天下哪还有成器的儿子?” 玉罗刹挑了挑眉,对宫九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意外。 “在下已经备下茶点,玉教主不若与在下详谈一二?”宫九笑得温文尔雅,这样的君子风度,简直只有花满楼能与之比拟。 玉罗刹颔首。两人一道往书房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偏向江湖寻剑仙[综武侠+剑三]》正文 第78章 太平王府的一点儿辛秘。 第七十八章。太平王府的一点儿辛秘。 玉罗刹随着宫九一同到了他的书房。 “这是盛京的合芳斋最有名的茶点什锦,玉教主一路辛苦,不妨尝些?”宫九为玉罗刹倒上了一杯茶,婢女轻手轻脚的奉上精致的茶点。 平南王世子的厨子自然不会连茶点都不会做,之所以用合芳斋的点心招待玉罗刹,却是宫九的一点小心思了。合芳斋与西门吹雪的关系,旁人或许并不知晓,然而却还是被宫九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玉罗刹抬眸看了一眼宫九,而后神色如常的拿起一块芙蓉玉糕咬上一口。玉罗刹和宫九都心知肚明,他们正握着彼此的把柄。而这把柄之所以是把柄,是因为无论是玉罗刹还是宫九,他们终归不是无情之人。 “你帮了我一个忙,我也会还你一个的。” 将手中的芙蓉玉糕吃尽,玉罗刹端起手中的茶轻呷了一口。他一双幽深的眼眸盯着宫九,唇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只是,用芙蓉碧落对付我,稍微不入流了一点。” 那一方出自合芳斋的芙蓉玉糕软糯芳香,只是玉罗刹刚刚一入口,便尝到了一点些微苦涩的味道。合芳斋是他为了西门吹雪的母亲所创建,里面的每一样甜点,西门吹雪的娘亲都亲手为玉罗刹做过。虽然斯人已逝,可是那种种滋味,玉罗刹却永远不能忘记。 玉罗刹纵横西域三十余载,遇到的暗杀下毒不胜枚举。若是对毒对蛊一窍不通,玉罗刹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那块芙蓉玉糕一入口,玉罗刹便知道那是芙蓉殇。端起茶水一尝,杯中的茶水果然是黄山碧落。 芙蓉殇本身并不是毒素,因为气味馥郁,它多被用于女子的胭脂之中。可是芙蓉殇一旦与黄山产的碧落茶一同服用,便会当即转化成剧毒。 在茶水吃食中下毒,这样的手段的确不入流了些。宫九如此为之,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把握可以以武力战胜玉罗刹,可是兹事体大,不能控制玉罗刹这个不安定因素,他永远无法安心。 眼见被玉罗刹识破,宫九刚想要开口巧辩,却只见玉罗刹翻手一掌,狠狠击向宫九胸膛reads。 宫九瞬间就飞出了十余步远,喉间腥甜,宫九的唇畔沁出了一丝血痕。然而他将这一口热血咽下,抚胸喘息一阵,他竟然笑着站了起来。 “晚辈失礼了,玉前辈见谅。”宫九向玉罗刹拱了拱手,仿佛方才的剧毒只是晚辈的不知分寸。 受了自己一掌,他居然还能站起来。玉罗刹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将宫九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一遍。 宫九依旧微笑着任玉罗刹打量,若非桌上的糕点和茶水还散发着诡异的香气,宫九的白衣之上也有着点点红痕,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到这两人方才发生了什么。 半晌之后,玉罗刹收回视线。他将杯中的茶缓缓饮尽,这才说道:“龟兹小国而已,本座应下了。” 这一次,宫九的笑容才终于真诚了一些,他对玉罗刹再一揖首,郑重道:“多谢教主。” 玉罗刹冷哼一声,身形倏忽消散,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宫九也不恼,他坐回了自己的檀木桌旁,蓦然笑开了——那是终于卸下了心头沉重的包袱之后的微笑,竟是宫九十余年年都未曾再有过的轻松笑意。 十七年前,宫九还是一个不足四岁的稚童。 那也本是太平王府的一个极为寻常的春日,他睡过了午觉,趁着乳母不注意,便偷偷的溜去书房找他父王。那个时候,对于四岁的宫九,不,或许该说是君见明来说,他的父王是天底下顶顶厉害的人,再也没有人比他父王更让他崇拜的了。 可是当君见明打开他父王书房的门的时候,却看见了几乎让他吓傻了的一幕。他看见他的父王手持一柄剑,而他的母妃正要往那一柄剑上扑来! 纵然天纵奇才,天生早慧,君见明也终归还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见到这样惊悚的一幕,他本能的大叫出声。 这样的一声惊叫让太平王微微回身,而那一柄本该刺穿太平王妃心脏的剑也是一偏,只没入了太平王妃的肩头。 后来的事情,其实宫九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他家老头当时几乎要没出息的哭了,他娘被刺了一剑,倒显得比那老头镇定。太平王刺伤了太平王妃,此事一出,太平王府几乎是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宫九只记得自己被娘亲抱起,最后又辗转被抱进了一个柔软馨香的怀抱。 “好孩子,别怕,祖母在这里,你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耳畔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软软的安慰着他,宫九用力睁着眼睛,却觉得眼皮无比沉重,在背后的那双温暖的手的抚慰之下,他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而那个人也并没有骗他,等他醒来的时候,太平王府还是那个太平王府,太平王妃,也依旧还是好端端的太平王妃。 一直到宫九被送到宫中与太子的孩子一道开蒙读书,他的祖父——明德神武帝才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原委对他稍作解释。 那一日,太平王偶然撞破了自己的王妃最大的秘密。原来,他的王妃并不是什么孤女,而是龟兹国的大公主。而她处心积虑的混到自己身边,却是为了卧底大安,随时注意大安对龟兹国的出兵动向。 龟兹国不过是西域的一处小国,若非说它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大概就是那里盛产宝石与美女罢。龟兹国的老国王有三十余个儿子,他们为了争夺皇位而内斗多年,使得现任的龟兹国王好不容易战胜自己的兄弟之后,却因为国力衰微,不得不向大安投诚。 龟兹的国王并不甘心每年向大安进贡那样多的宝石,便派了自己的女儿卧底大安,一旦发现大安对西域松懈,他便宣布脱离大安国reads。 身为大公主,宫九的娘亲虽然觉得自己父王的想法太过简单,但是却也不得不带上三两人手,只身便前往中原——若非如此,她的父王就要将她嫁给邻国八十岁的老国王为继皇后了。 后来,经过了一番小心谋划,龟兹国的大公主成为了太平王妃,还为他生下了一个聪慧可爱的儿子。 可是这个时候,她最大的秘密却还是被太平王发现了。迎娶一个异域孤女,已经让太平王再朝野之中饱受诟病了,若是被人发现他娶得并非是孤女,而是实实在在的邻国公主——哪怕那个国家已经归顺了大安,神武帝会如何处置太平王,太平王妃并不敢赌。 彼时,王妃已经对太平王情根深种,一番挣扎以后,太平王妃选择了自尽。她和太平王平静的谈了一番,只希望他能够安排自己“病逝”,也不求他能保全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只求他能让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即可。 于是,便有了宫九目睹的那一幕。 太平王极爱太平王妃,固然他并非是耽于情爱、只知风月、不顾大局的人,可是亲手刺伤了自己心爱的人,更何况那人更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太平王也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太平王世子惊声尖叫,太平王呆呆愣愣,而太平王妃重伤倒地的时候,神武帝带着翾妃来了。翾妃抱起了惊叫到近乎晕厥的太平王世子到旁厅细细的哄,而神武帝则手段雷霆的处理了太平王府中的乱局。 这位铁血帝王毫不犹豫的清洗了整座太平王府,又解决了太平王妃带过来的两三人。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儿子叫到了书房。 情深皆孽,无人不苦。若是早些年,神武帝一定会让自己的儿子解决了王妃。可是当他身边也有了珍爱的人的时候,他竟有些不忍下那样残忍的命令。 犹豫了半晌,神武帝留下了太平王妃的性命,只是从此之后,太平王妃只能“抱病”在府修养。至于混有异族血脉的宫九,神武帝倒是态度如初。一来他本身极为喜爱这个聪慧的孙辈,也一早接受了他“血统不纯”的事实。二来神武帝并非拘泥之人,血统之说在他看来只是荒谬,何况稚子毕竟无辜,因为这便厌弃一个小辈的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那日宫九在假的罗刹牌上刻下的女神,其实并非君瑄,而是君瑄的母妃。那个女子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他的温柔,宫九一生也无法忘记。 在宫九幼小的心里,除却自己的母亲,翾祖母便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子。 因为自己的母亲和翾祖母太好,所以宫九便觉得负了她们的君家格外的可恨。正是因为如此,他并不愿意用“君”这个姓氏,甚是不愿意提及“君见明”这个名字。 这些年来,龟兹国一直像是一颗毒瘤。这颗毒瘤一日不除,宫九便觉得自己的母亲乃至他家老头一日便不安全。毕竟当日之事是被宫九的祖父强压下来,如今祖父已逝,他母亲的事情若是有一日被人翻了出来,就是君见宇那小子有心回护,恐怕也难以善了。 可惜如今整个西域都是玉罗刹的地盘,他纵然能够安插人手进去,可是却做不到颠覆一个国家。 所以,便有了他苦心孤诣的布局。 幸而,玉罗刹并不是食言而肥之人。不过短短十日,宫九派到西域的人便来回禀说龟兹已灭。 把玩着和这个消息一道而来的龟兹国特产的宝石,宫九终于笑了。 这边宫九解决了心头大患,正欲起程回自己远在南海的无名小岛。可纵然九公子足智多谋,却也掐算不到,如今他的那座小岛正风雨飘摇。一人一剑横摧,便俨然是要将宫九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