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之后》 1.第001章 初遇 第001章初遇 下过雨的地面,到了晚上还泛着潮。晚秋薄暮,树叶次第枯黄,从落地窗内望出去,行人寥寥,街面上有些萧条。 汤子期坐在临街的一家小咖啡馆里,看了会儿便收回目光,有些无聊地搅拌着杯里已经冷却的摩卡。 对面,钟翰云也低头轻晃着咖啡杯。 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僵持。 老半晌,还是他开的口:“决定了?” 汤子期点头:“分吧。” 钟翰云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角,眼神讽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冰冷的咖啡:“我已经说过了,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多喝了两杯,碰到简筠,正好顺道,就一块儿回去了。” “顺便一块儿回家?你怎么不说顺便上了个床呢?” 照片是前两天有人匿名发到她邮箱里的,汤子期对捉奸这种事没多大兴趣,当初答应钟翰云的追求也就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思。 追她两个月,交往还没满一个月,说起来也怪讽刺的。 她的语气很淡,只是从头到尾垂着头,都不正眼看人的态度让人有些恼火,好像从来没把人放眼里。 钟翰云皱起眉:“子期,你说话能别这么含枪带棒的吗?这事儿是我不对,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别弄得这么难看。” 商场上混久了,说话也一套一套的。可是,就算西装革履一副好皮囊也掩盖不了骨子里那种劣根性。 半年前,汤子期和老同学简筠一块儿去城南一个开发基地采集生物样本,恰巧碰到基地塌陷,车子开不出去了。 那工地是丰汇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承包的,条件不好,危险性大,工头天天抱怨。钟翰云刚从表哥手里接过这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得意思意思,那天就抽空过去了一趟。 俩美女,天寒地冻,还被困在这种鬼地方,是个男人都得动个恻隐之心。 何况是钟翰云这种情场老手。 三人就这么认识了。 简筠挺乐意跟他这号人物搭上关系的。她们读的是生物医药专业,丰汇集团在本地就是这行的翘楚。有了这层关系,就算以后不公干了,还能去丰汇集团混口饭吃。 汤子期却对他很冷淡。 两相对比,钟翰云觉得这女人更有嚼劲。 他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卯足了劲地追她,狂追了两个多月才有点起色,可这女人总是不冷不热的,一头扎实验室里几天不出门都是常有的事儿,活像个性冷淡。 那天他生日,想邀她出来吃顿饭,她却说要做实验,研究个什么劳什子的病毒疫苗,让他自己吃。 开玩笑,准备了一晚上的烛光晚餐?自己吃? 钟翰云几乎是出离了愤怒,手里的玫瑰直接砸地上,礼物也扔进了垃圾桶。他对着手机嚷道,行,那就这么着吧,汤子期,我他妈受够了。分手! 汤子期先是愣了两秒,然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好”。 钟翰云看着手里被掐断的电话,不可置信,都气笑了。简筠正好从楼里出来,听了个一清二楚,上来跟他搭话。 那天也是气极了,钟翰云没拒绝。可第二天起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事情就是这样。”钟翰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越过桌子抓住了她的手,“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分手。子期,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沟通。” 汤子期心底无波无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分手吧,别再废话了。”她看了看表,抓了手包就往外面走。 “汤子期!”钟翰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汤子期回过头看他,难得笑了一下,“难道,你还想打人吗?” 明明是颇温婉的面孔,这一刻忽然有了几分骄纵刻薄。 汤子期生得美艳,皮肤透白,明眸生动,本来应该是个挺秀丽雍容的可爱姑娘。但是她好画细眉,乍一眼望去有些傲慢,不大好相与。 钟翰云的脸色由青转白,对峙了两秒,才压下澎湃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跟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打你呢?分就分吧,以后有事儿,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男女朋友做不成,总不能连朋友也断了吧?” “那就谢谢钟总了。”汤子期扯了一下嘴角,径直出了门。 出门后就把钟翰云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中午陈珞打了电话来,说实验室有事,汤子期回了一趟。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门口洒了一滩水,进门前害她一个劈叉差点摔个狗啃泥。 幸亏她机智,眼明手快卡住了门。 陈珞听到动静一回头,看到她瞪着眼睛两脚叉得老开,远远望去,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大青蛙,忍不住笑出来:“这是干嘛呢?杂耍?” 汤子期扶着门站直了,没好气瞪她:“嘴巴少毒点,怪不得二十好几了还没男朋友。” 汤子期和陈珞都是首都医科大的,一个是制药系,一个研习生物医学工程,两人从小一块儿在西郊司令部大院长大,关系铁得没话说。 区别是一个硕导,年纪轻轻已经升了副教授,即将调往复兴路那边的某生物研究所任职,一个还研二在读。明明就比她大几岁,地位成就却比她高一大截,她导师还常常拿她教育她。 汤子期心高气傲,一直都有些不大服气,两人亦敌亦友,日常总是吵架拌嘴。 “说话啊?哑巴了?”汤子期瞥她。 陈珞对她的脾性极为了解,也不跟她计较,把计划书递给她:“就这个,找时间去一趟李教授那儿吧。” “我是高校研究生,又不是专业跑腿的!大老远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事儿?你也好意思!”嘴里这么说,手里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了,只是烦躁地跺了跺,出门时还踢了办公门一脚。 陈珞在后面看得直摇头。 德行!这一行也该加个品质考核了。 从李教授那儿回来,天色已经暗了。 刚出研究院的宿舍楼,孙教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响两声,汤子期正好接通:“老师——” 孙娉在那头说:“子期,你人现在在哪儿?” “海淀这边。” 得到确认,孙娉交代下来:“我下午有份资料落在东校区了,你帮我拿过来吧。正好,晚上来家里吃顿饭。” “谢谢老师。”她乖巧地回答。 孙娉都笑了:“鬼机灵。快别埋汰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讽刺我呢。大晚上的让你送东西过来,这吃饭啊,还真就是个托词。” 这位导师说话向来爽朗直接,汤子期忙应和着笑笑。 回头取了资料,她直接打车过去。 孙娉住的这地方位于城东,是个中高档小区,风景很好。当初开发商是政府从外地特招来的,几年前开的盘,因为市政府建设规划方针问题,一开始价格定得很低,这两年规划路线又盘了回来,这价格就像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蹿。 孙娉买的时候,价格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 可羡慕死汤子期了。 她闲暇时掰着手指算过,就她那点儿研究津贴,奋斗个十年也不够在这儿买一间厕所的。 只希望早点干出点成绩毕业转正吧。 到了顶楼,汤子期按响了门铃。 过了会儿,门才被人打开。 她怔住了。 来开门的不是她的导师,是个穿陆军常服的青年,模样英俊,气质斯文,看了她一眼就让开了位置:“汤子期?” 汤子期一愣。 他沉吟一下,解释了一句:“刚刚电话里听你老师这么喊的。” 汤子期耳根微红,后知后觉地进了门。 他招呼她到沙发里坐下,对厨房那边道:“你学生来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很响,孙娉提高了嗓门喊:“你先帮我招呼着,我再炒一个青菜。” 俞北平没应声,过了会儿,约莫是屋子里太静了,他开口问她:“你老师平时也常这么使唤你的?” 他像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回答,长臂一伸,兀自捞了本杂志就叠在膝盖上翻起来,姿态很闲适。 汤子期在沙发里安静坐着,本来就有些拘谨,乍然被问及,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哪怕坐着,也能看出这人身量修长,高大挺拔,眉毛英挺密丽,看着颇有些威严。可再看,眉宇间又有些疏懒的况味儿。 看年纪,也就三十上下吧。 屋子里打着地暖,温度很高。他上身就穿着件浅绿色的军衬,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 汤子期扫了那外套一眼,发现他居然是个二毛二,忙收起了心里那点儿旖旎,下意识喊道:“报告首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大得俞北平都放下报刊,多看了她一眼。 汤子期真想给自己两巴掌算了。 约莫是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他,俞北平的态度放柔和了些,像个长辈那样和蔼问她:“当医生辛不辛苦?” “我还在读研二,算不上正式的医生。”她小声答。 “读的什么专业?” “制药系。” 他点点头:“挺好的。” 这人话不多,说了两句就搁了,信手翻手里的书。汤子期是个坐不住的,也不想这么干坐着尴尬,起来给他倒水。 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整杯水递过去时,没等他接住就放了。 结果就是洒了他半身。 好好的裤子,大腿以上颜色深了大片,地方还特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的呢? 汤子期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儿,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都忘了反应。 这时候,孙娉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聊什么这么投缘啊?” 俞北平收回目光,放下了叠着的腿,站直了:“没什么,闲着无聊,问了小姑娘一些学业上的事儿。” 孙娉说:“我这学生脑袋瓜儿聪明,就是有点儿槌。” 俞北平难得笑一下:“看出来了。” 转身去了卫生间。 孙娉这才注意到他的裤子:“这怎么了?” 汤子期做贼心虚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里。 耳边,听到俞北平的声音,从洗手间远远传来:“没事儿,我自己不小心沾的。” 这个人的声音很特别,乍然听着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什么温度,可声线低沉,立体感很强,在耳廓里回荡时像一种遥远的回音,莫名地拿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002章 无法无天 第002章无法无天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孙娉不时和俞北平聊会儿天,闲了也问两句汤子期的近况。汤子期嘴里应着,脑袋直往饭盆里钻。 孙娉觉得丢人,在桌底下猛地踢了她一脚:“没规矩!” 汤子期抬起脑袋,冲她傻笑:“老师,您做的饭真是太好吃了,没忍住啊。”心里却道,你们两位大佬聊着就行,非拉着她这个小虾米掺和个什么劲儿? 孙娉瞪她:“这学期的项目你还没做吧?天天往外面跑?信不信我给你打零分。” 汤子期拱手作揖,跟她告饶:“我这不是为了增加工作经验吗?天天待学校搞项目,会和社会脱轨的。” “脱轨?你以后想干嘛?” 她话说得隐晦,可孙娉是什么人啊?她尾巴一翘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气得提起筷子就要抽她。 汤子期抱着脑袋躲到了餐桌底,动作利索,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干惯的。 “我知道错了!”瞧,怂的比谁都快。 孙娉说:“自己出来,快点儿。” 汤子期磨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出来。 孙娉提着筷子说:“手拿出来。” 汤子期可怜兮兮,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她:“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兴体罚啊?” “拿出来。” 汤子期回头瞧了俞北平一眼,投去求助的目光:“首长——” 俞北平说:“算了吧嫂子,年纪还小,贫一点也正常。” 俞北平大学在南京读的通讯指挥系,跟孙娉的丈夫陆铮读的那学校只隔两条街,在一次实战联合演习时结识。 那次演习中,他任武警通讯小队队长,远程遥控指挥,负责和总部电台联络,以及指挥小队行进路线。陆铮是小队队长,两人并肩作战,拿下了小组成绩第一,情谊就这么结下了。 四年前,陆铮在鹿江某支队执行任务时发现了不法分子,为了配合边防站抓捕出了事。 跟陆铮一块儿去的同事无一生还。 陆铮自己还是在山区被游客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可是,他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昏迷。医生告诉他们,他是被注射了一种奇怪的生物毒素,由很多种生物碱混合而成,国内迄今还没有见过类似的病例。 医生还说,这种混合生物碱对神经系统的破坏性很强,陆铮只是注入了微量,如果找到解毒方法,还是有可能醒来的,不过,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按照组织上的规定,审核后,允许他的妻子孙娉特招入伍,进修两年后破格擢升了少校军衔,保障她的生活,顺便让她调任来了首都医科大教书。 汤子期和孙娉询问了身边的几位专家,甚至去中南海专门拜访了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告诉她们,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应该是一种新型的半合成毒品。 如果要解毒,首先得找到这其中蕴含的原材料。他们只分析出了吗啡,其余几样,暂且不明。 两人无计可施,这些年,都在致力研究,可一直束手无策。 当年俞北平南政毕业后留在南京基层干了两年,和孙娉见过几次,后来就调回了京城老家。再次见面,是在陆铮弟弟的葬礼上。 孙娉不仅家里有一个瘫痪的母亲和一个赌徒弟弟,还得赡养陆铮的双亲,日子不是很顺遂。 念着旧情,他多少帮衬一些。 听了他的话,孙娉没好气,瞥汤子期:“都二十四了还小啊?怕不是个巨婴吧。” 汤子期把头垂得老低了。 后来又聊了些闲话,汤子期算是听出些大概。这位首长是北京人,还挺巧,跟她一样,也是石景山那边的。 他现在正处在工作上升期,调回北京后在武警总队下面的通讯站任职,驻地在西郊,这次来这边主要是准备挂职进修,顺便和这边的通讯营交流一下工作经验。 算是公差。 孙娉丈夫以前在武警队里服役,出勤时常和通讯部队的士兵合作,所以对俞北平的工作也略知一二,两人还算聊得来。 汤子期却听得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挨到这顿饭结束,俞北平起身捞了外套,对她说:“去校区宿舍吧?” 汤子期怔了一下,不解望向他。 “正好顺道,我送你回去。”俞北平说。 车就停楼下,一辆黑色的奥迪a6,跟他这个年龄不太搭,到了近前汤子期还怔了一下。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俞北平回头跟她说:“上面给配的。” “真的假的啊?”汤子期咂舌,没心没肺地绕着车兜了一圈,“干嘛给配这样的?” 俞北平神色平和,可仔细看,又好像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有板有眼,自有一股威慑:“之前的车主,是个五十出头的老领导。老张和我说,小六啊,你开这车正合适,特搭。” 话到末尾,他敛起了表情,似是而非地哂了一声,瞧向她:“我看着像是个七老八十的吗?” 汤子期想笑,又憋着,没真敢笑,压了压唇轻嗽一声道:“这是说您办事沉稳,可靠。” 俞北平没戳穿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开了车门:“上来吧,小同志,办事沉稳又可靠的俞站长送你回家。” 站是营级单位,汤子期心里一过,眉梢略扬。 想不到有生之年,也有个营长级别的给她当司机,不错不错。 路上碰到燃油车故障,往三环绕了段才回到校区。他直接把车开到宿舍楼底下,靠着广告牌那一边停了。 汤子期还纳罕,门卫就这么直接放行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解释:“以前来过。” “来看老师?”她坏笑。混熟了些,她胆儿也稍稍肥了点,不过留着个心眼,眼神真诚,半真半假,跟他装傻充愣。 俞北平说:“来工作。” “工作?”她嘿嘿笑,笑得低靡。 她也真是无法无天,要换了旁人,哪有这贼胆打趣他? 俞北平也跟她笑,不过笑容很淡c很稳,不轻不重问了句:“你是在调戏长官吗?” 他这人不笑的时候有些严肃,和她接触过的那些老领导如出一撤,有气场,笑的时候,眉宇间又有一种疏懒清艳的味道,眼光流转,颇为动人。 简直就是风情万种。 可眼神是极静的。 让人感觉,他纯粹,又善变,有些超乎年龄的从容气魄,让人捉摸不透,很危险。 被他波澜不惊的目光瞧着 ,汤子期的坏笑渐渐难以为继,最后还变成了尬笑。她轻嗽了一声,把目光转开:“没啊,我怎么敢?” 俞北平跟她笑,然后又收起了笑,转身上车,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冷淡扔了句:“没有最好。” 汤子期缩了缩脖子,莫名有些心虚。 玩大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003章 邂逅 第003章邂逅 到了十月份,天气开始转凉。专硕的忙实习,学硕的课程项目一日比一日多,汤子期闲暇的时间也不多了。 前几天孙娉又招了两个,暂时安排在李教授那儿跟着做学术。这几天她东行上海,去参加一个项目研讨会,起码要出差一个月。 师兄师姐们忙着项目忙着实习,学弟学妹们年纪资历摆那儿,她不好意思使唤,什么脏活累活都轮自己头上。 上午忙完,汤子期忽然想起下午还得去友校参加一个毛概公开课,带着资料就匆匆出了门。 也该她倒霉,刚出实验室又碰上了简筠。 何莉正凑在她身边,摆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啧啧称羡:“筠筠,这是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送的吗?限量版啊,这是不是24k金的啊?” “18k的,16万,不算什么。” 何莉惊呼起来:“不是纯金的要16万啊?” 简筠撇撇嘴,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凉凉地解释了一句:“买的是这个牌子,还有工艺,不是金的多就越贵。” 大学时,何莉就是她的铁杆跟班,那时候老是和汤子期过不去。 汤子期没兴趣搭理他们,直接越了过去。 何莉后知后觉抬头,迟疑问简筠:“刚刚那是汤子期吧?” 简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 到了外面,汤子期掏出手机开始打车。简筠从教学楼出来,走过她身边:“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啊,真巧。” 高中在北京同校还同班,两人就一直较劲。 简筠是班花,汤子期就在校末被评选为校花;简筠参加论文比赛拿亚军,汤子期就拿冠军;简筠追求校草,人家说对不起,高中我还不打算谈恋爱,第二天体育课上就跟汤子期告了白 恩怨由来已久,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大学分开了,读研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简筠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笑道:“也去听梁教授的课?正好,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一块儿吧?” 汤子期头都没回:“你说的是我的‘前男友’钟翰云先生吧?” “是啊。”她笑靥如花,盯着汤子期猛瞧,就指着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丁点颓然的表情,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她失败了。 汤子期叹口气说:“你爱捡我的破鞋就捡呗,就算没你,我也打算甩了他了。” 简筠不信c不甘c咬牙:“你是嫉妒吧?强装镇定有意思?”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这世上那么多成功人士,当然少不了几个只会意淫的来衬托。”这话毒,她说的还稀松平常,杀伤力堪称顶级。 简筠的脸,霎时就绿了:“汤子期!” “别这么大声,马路上呢,有点儿公德心。”汤子期看了看表,正好滴滴车到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和她告别,“一会儿上思想品德教育课,记得仔细听,我觉得你这方面特别需要加强。” 车留下一地尾气开走了。 简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这时候,钟翰云那辆骚包的柠檬黄公牛跑车也到了。可他下了车脚步就顿住了,目光一直往道路尽头望,有些失神。 简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汤子期。 嫉妒的火在她胸腔里烧,烧得她脸都扭曲了。好在钟翰云没看到,她牵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撒娇:“要迟到了,我们快上车吧。” 这天礼拜三,下午这带的交通不算繁忙,今天却破天荒地堵上了。汤子期一边看手表一边催促那司机:“师傅求你了,我要去听一个特重要的讲座,迟了我就完蛋了。” 司机也烦,两手一摊,示意她往前面看。 一排排长队,五颜六色的车辆像一只只火柴盒,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也无可奈何。 “我也想快,可你看,这怎么快得了?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不容易畅通了,车开到前面,才知道是路面塌陷,出了不小的事故,武警和消防车都出动了。 到了n大,汤子期直奔阶梯教室,路上还撞到了人。 她一个劲儿道歉,没等对方回答就冲到了顶楼。 站门口喊了声报道,整个教室几百人都看向他。梁教授是老学究,脾气出了名的硬,半点儿面子没给她:“出去!”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人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汤子期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脚底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梁教授目光如炬,镜片后的眼神严厉又嫌恶。他说:“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垂下了头。 有人从后面过来,四平八稳地插了句:“她不是有意迟到的,今天长安街那儿发生路面塌陷,交通瘫痪了,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算了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这声音熟悉,汤子期微微一震,不过没敢在这种时候回头。 说来也怪,听到这个声音后,她身上的重量忽然顷刻间散去了。俞北平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能抚平人内心的紧张和焦躁,跟着他从容的情绪走。 梁教授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对俞北平礼貌点头,尔后看向汤子期,冷冷道:“进来!” 汤子期如蒙大赦,缩着脑袋猫着腰进了教室。 下课后,汤子期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去,梁教授却叫住了她。可能是对她印象深刻,额外布置了作业:“把刚才课上讲过的内容整合一下,下个礼拜一,交一篇2万字的感想给我。要是完不成,我直接联系你导师。” 汤子期:“” 如果只是这样,她也就认了。可是,梁教授和俞北平擦肩而过时还打了个招呼,和蔼地跟他寒暄,决口不提感想的事。 汤子期:“” 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区别对待吗? 俞北平送走了教授,回头朝她走来。 汤子期的背脊一下子绷紧了。 看到他就想起刚才的事儿,她有些窘迫,也有些感激,尴尬笑笑:“俞首长?” “叫名字吧,别首长来首长去的,我听着瘆得慌。”他叠了下手里的文件,把钢笔扣上,和她一前一后往外面走。 汤子期不忘说谢谢:“刚刚多亏您帮我解围。” 俞北平都没正眼看她,只是淡淡说:“也不只是为了你,我自个儿也迟到了,你像只鹌鹑似的堵门口,我还怎么进去?与人方便,有时候就是给自己方便。” 他说得云淡风轻,汤子期心里的尴尬也散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他们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三十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俞北平生得英俊,一身笔挺的松枝绿军装,肩膀宽阔,背脊挺拔,武装带卡着劲瘦的腰,底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风情楚楚,格外精神。 就是不笑的时候啊,有些严肃,也有些冷,略有些紧绷的下颌透出一抹清冷禁欲的弧度。他应该算是她认识的男人中,长得最出众的。 眉眼修长,气质内敛,说不出的隽永沉静。那张干净俊美的脸,看似漠离,又让人觉得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他成熟老道,又不会让人觉得世故。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风度翩翩又很有内涵的男人。 汤子期不自觉想入非非,过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盯着远处的水杉树猛瞧。 冷不防他回头问她:“树好看吗?” 汤子期沉默了会儿,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着热。心里想,他肯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俞北平也不逗她了,笑着提议:“走,一起吃个饭吧。” “可是我没带钱” “我请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要换了熟人,她肯定厚着脸皮上了。一是在这人面前脸皮莫名有些薄,二是怕以后孙娉知道。 心里犹豫,她回头看他,他确认般点点头。 略一沉吟,她点了头,偷偷摸摸跟他说:“那——您可不要告诉我老师啊。” 日光里,小姑娘眉眼生动,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那股子纯粹和烂漫,招人喜欢,咋呼呼的,竟然也不惹人讨厌。 俞北平弯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说是请客,其实就是在食堂二楼吃了一顿。 不过汤子期不挑,一桌的菜上来,没几分钟就去了大半。俞北平挑了挑眉:“还别说,你这架势,真像刚从监狱里劳改出来的。” “我吃相不好。”她也老实,讨巧卖乖地看着他,再三强调,“别告诉我老师啊,求您了,首长。” “说了别叫首长。”他低头舀了口汤喝。 “那叫什么?站长?” 俞北平说:“叫名字。” 汤子期头摇得像拨浪鼓:“哪天被老师听到,非揭我一层皮不可。” 他也不勉强了,换了说辞:“我在家同辈里排第六,你不介意的话,叫声六哥吧。” “可以吗?”她不确定,眼神却挺希冀。 “你试试。” 俞北平眉目平和,没有流露出任何主观意图。可是吧,汤子期盯着他看,盯着盯着就觉得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透着一股怂恿的味道。 像诱人堕落的魔鬼。 她咬着一口小白牙,内心艰难挣扎。 汤子期这人,别看嘴巴上说着“不要不要”,胆儿其实肥着呢,过了会儿,她试探着喊:“六哥——” 他撩起眼帘看她一眼,终是没忍住笑。 得咧,就一棒槌,缺心眼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004章 教导 第004章教导 吃完饭后,俞北平开车送她。 问到上哪儿,汤子期想了想说:“明天就礼拜六了,我不回学校。” “成,哪儿?” “我在学院旁边的那个小区租了套房子,一会儿到了,我给您指路吧。” 俞北平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这人车技也是真好,晚高峰这么堵的路,愣是没让他停滞,只花了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汤子期从一旁悄悄打量他,心里犯嘀咕。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身边像是长了眼睛,都没侧一下头就发现了她的目光。 汤子期嘿嘿笑,没敢开口。 俞北平不咸不淡道:“说啊。” “不说,怕您打我。” “我没那么小气,说吧。” 汤子期这才鼓足了勇气:“我就是觉得吧,您这车技也太好了,该不是平日里经常闯红灯吧?” 车子抖了一下,俞北平连忙稳住。 拐进小区,终于到了地方。他按照她说的,把车停在了楼下的黄线区,又解了安全带,这才回头看她。 汤子期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俞北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你不挺能的吗?这口没遮拦的性子,是天生的还是跟谁学的?” 汤子期努努嘴,小声反驳:“不你让我说的吗?” “你说什么?” 她连忙摇头:“没什么!” 后来他送她上楼,汤子期出于礼貌,留他喝了杯茶。 她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背对着他在玄关的地方翻了好久,问他:“您喝什么?咖啡还是果汁?茶叶我这儿只有大麦茶啊。” “给我杯白水就行。” 汤子期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俞北平微微岔开腿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上:“怎么了?” 这个动作真是帅气,微微弓着腰,宽阔的背脊很饱满,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男人味儿十足,可举手投足间,又透着那么点儿慵懒随性。 汤子期压住心里那点儿旖旎,真诚地摇摇头:“没什么啊。” 她回头给他倒水,私心里希望他多呆一会儿,拿水瓶的时候故意抖了抖手。水瓶倒在盥洗池里,“哐当”一声摔得内瓶粉碎。 汤子期愣在当场。 她只是想倒翻热水再烧一壶来着的,这下弄巧成拙,水瓶都报废了! 俞北平听到声响过来,高大的背影笼在她身后,把她面前遮得一黑。 可能是做贼心虚,她紧张地搓了搓手:“这我去楼下买个水瓶吧。” “还是我去吧。”显然他不大相信她。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的,眼睁睁看着他去了玄关的地方穿鞋。他动作利索,蹲下来简单拨弄了一下就穿好了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汤子期忽然想起那天在孙娉家里听到的谈话,他是个武警通讯站的站长,兼作战指挥官。孙娉说他们营是新合并成立的,暂时还没参谋,也没参谋长,管理c教学以及出任务的作战方案都他自己出。 想想就头皮发麻。 汤子期再看他那张清风霁月般的脸,总觉得不太人道。对于这样的美人,简直是摧残! 俞北平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厨房,烧开水c洗热水瓶c泡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她咋舌不已。 她觉得自己过去也是添乱,干脆待沙发里不动。 只一会儿,他端着两杯水过来,一杯安放在她面前,还很体贴地扣上了防烫杯环。 “谢谢。”汤子期把杯子捧起来。 俞北平在她身边坐下,低头吹杯面:“你平时就住这儿?” “嗯。”她应一声,小心抿了口。还是有点烫,继续吹。 “不住宿舍?” “礼拜一到礼拜四住宿舍,礼拜五到礼拜天上这儿住。一个人住嘛,比较自由。”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汤子期想起什么,火烧眉毛般放下杯子,霍然起身,“梁教授让我写两万字的课堂感想啊!怎么办,我压根就没听!” 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已经迟到了,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 汤子期哑口无言,一脸憋闷。 小姑娘吃瘪的样子有点可怜,乌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潮气,像是随时都要急哭了似的。她穿了身毛茸茸的淡黄色睡衣,跟平时纤细的身形不符,看起来有点肉嘟嘟的。 俞北平莫名想起了隔壁邻居家养过的一只小奶猫。 热情c仗义,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外强中干,真碰上事情就焉了。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说:“写点儿什么?我教你。” 汤子期没反应过来:“你听了吗?” “没。” “”那你教我什么?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俞北平给她解释:“我在野战部队的时候,当过指导员,也带过一段时间的新兵,这方面都能写一点。” 汤子期的眼睛渐渐亮了,连忙应承下来。 到了她的房间外面,俞北平的脚步还停了一下,挺绅士地问她:“我能进去吗?” “当然!”她连忙让开位置,没心没肺地把门大开,自己先进去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眸光微动。 ——这也太缺心眼了。 他忍不住提醒她:“我要是坏人呢,你也这么让我进门,还让我进你房间?” 汤子期也有自己的考量,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笑不语。心头却道,要是坏人都长您这样的,咱也就认了! 汤子期的房间不大,总共10个平米左右,靠墙边一张一米左右的矮床,对面是窗户,下面正好摆一张书桌。墙纸是很淡的米色,摸上去还有凹凸的暗纹。 她背对着他鼓捣,很快就抽出了笔和纸,回头眼巴巴看着他。 俞北平走过去,俯身把手撑在她的身侧。 “哪儿不会?” 他挨得近,说话间还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像是千万只小蚂蚁在爬。 手里的书本好像变得沉甸甸的,翻都翻不开。 俞北平替她翻开,一页一页翻过去:“你怎么什么笔记都不做?” 汤子期:“忘记了。” 他从她手里接过笔,一手摊开,压住书页,另一手灵活地划过。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室内更显安静,落针可闻。 汤子期屏住呼吸,忍不住侧了侧头。 他的模样很专注,和她只有咫尺距离,清俊的面孔看不出丝毫瑕疵,有种清爽好闻的气息。 她心旌动荡,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就这样吧。”他把钢笔搁下,回头指导她。 就这一个小幅度的动作,她的唇正好擦过他的的脸颊。有些冰凉c又有些温润的触感,汤子期愣在当场。 俞北平也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过他没说什么,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这几个地方,你自己整理一下吧。”他把钢笔在书上拍了拍。 汤子期这才回神,手忙脚乱拾起了钢笔,可接下来不管怎么努力投入,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那一个意外的碰触。 她装模作样写了会儿,又放了笔,问他:“首长,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他声音温和。 汤子期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你有女朋友吗?” 他多看了她一眼,眼中含了几丝极淡极淡的笑意。 这种沉默的注视让汤子期很不自在,哪怕不回头,皮肤上也能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他的眼神是冷静的,可视线专注,无形中又有种逼人的灼热感。 让人觉得,他的内心远不如外表这么波澜不惊。 “干嘛这么看着我?”汤子期被他看得浑身紧张。 俞北平笑了一声。 汤子期觉得,他的笑容别有深意。 她还想问什么,他拍了拍书:“快写吧。” 汤子期有点不甘心:“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这个人很执拗,虽然有点害怕,可真要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要给个答案,像是跟他较劲儿似的。 “回答什么?”他垂着头,翻了翻那本党校书。 汤子期看着他说:“你有没有女朋友!” 其实她也发现了,他远不是刚见面那会儿那么冰冷,挺斯文有礼的。只要不过分,他不甩脸子。当然,她也没见过他甩脸子的样子。 只是心里那么想。 他应该是那种小事上很纵容很宽厚的人,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还是挺好说话的。 两人对峙了会儿,俞北平收回了目光:“没有。” 窗外下起了雨,敲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汤子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很激动,看上去又非常平静。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他。 “那,您有没有找一个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005章 相亲 第005章相亲 年前的课业比较繁重,原本清闲的礼拜天也成了受难日。这几天她也忙得像个陀螺,三分钟不离实验室。 临近年关,总算来了个短假。 这日忙完,汤子期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东西。路面拥堵,她直接让司机从三环外绕道,到了楼底下,已经是晚上了。 八年前,何舒青和汤修荃离婚分居后,原本跟着苏青姥爷住在海淀这边的某研究院宿舍区。 何院士性格孤僻古怪,上了年纪更甚,跟她们住了没两天就受不了了,又把他们赶了出来。 现下,汤子期和母亲何舒青相依为命,住在海淀这边的一栋中档小区里。 两室一厅的大平层,120平,三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原本的书房是汤子期的弟弟汤稚晖在住,四年前,汤稚晖车祸离世后,为了怕母亲触景生情,汤子期又请人给重新整饬成了书房。 今天似乎有客人。 汤子期开门后,听到客厅里传来清晰的女声:“不是我说,姐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我的话不大好听,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汤子期脚步一顿,高中一过滤就认出了这是小姨何丽云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弯腰换拖鞋。 何丽云叹气,惋惜地说:“你跟姐夫本来不是挺好的,怎么就离婚了呢?这样的男人还上哪儿找?我明白的,我前姐夫那么出色,现在让你退而求其次,是有些为难了,心态难免失衡嘛。” 她自顾自说:“可是你想啊,你都快五十了,总不能要求跟黄花大闺女一样吧?” 她话里行间都透着“你有人要”就不错了的意思,听得汤子期一顿冒火,加快了换鞋的动作。 何舒青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平和的:“我这样就很好了,没有再婚的打算。” 汤子期的生父汤修荃是个参谋部的大人物,何家却只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所以,这段婚姻当时一时传为美谈。 何舒青和何丽云是亲姐妹,不过相差了五岁,年轻时,何舒青率先嫁给了汤修荃,一下子从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家碧玉成了首长夫人,何丽云当时心里就不大对付,逢年过节却殷勤地来串门,但谁都瞧得出,她对何舒青不满嫉妒着。 好在后来何丽云嫁去了周家,姨丈还对她言听计从,日子顺遂,她心里这口气才平息了些。直到八年前何舒青离婚,何丽云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眼见这两年何舒青还是老样子,连个对象都没有,幸灾乐祸就成了隐藏不住的优越感。 加上表姐周启兰和俞首长侄子的那桩婚事,这些年那股得意劲儿在人前都压不住,时不时就得上她们家显摆显摆。 她给何舒青介绍的那些所谓“中年才俊”,不是搬砖就是离了三四次婚的,一个塞一个的强。 何丽云还要再劝,汤子期甩着钥匙进了门:“什么风把小姨您吹来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表姐结婚在即,忙着张罗喜事吗?这可真是件好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都不用上班了,在家搓搓麻将就能安享晚年啰。” 暗讽比不过赤果果的明嘲,何丽云的脸当即黑了一大片,这瓜果也吃不下去了,挎了包就摔门出去。 “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没习惯啊?”何舒青起来,帮她整了整散乱的发丝,“瘦了。” 汤子期无语:“我每次回来,妈你都这么说。可我今早称体重了,比上个月回来那天足足胖了两斤。” “是吗?”何舒青狐疑地打量了她一圈。 “真的!” 好在她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不过转眼,丢了个更麻烦的话题给她:“对了,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相了门亲,明天去见个面吧。” 汤子期一脸头疼:“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有,你跟汤修荃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他怎么都是你爸!” 见她发怒,汤子期不敢再说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何舒青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明天下午,去见一见吧,人家家世不差,本人条件也不错,不会让你失望的。” 汤子期冷笑:“又是‘他’那些得意门生?”不让指名道姓,她也不想说“爸”这个字。 汤修荃是参谋出身,对于作战指挥和统筹工作很有一套,工作很忙,平日常驻在西山指挥所。那地方平时不让进,只能里面人打假出来,什么衔位的人都一视同仁。 就算他这样身份的,也不让随便出入,何况是带人了。 何舒青工作单位在海淀这里,也很少回那边看他。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加上汤修荃的母亲不喜欢何舒青,过年也常有摩擦。 八年前,汤子期的小舅舅何进意外去世了,好巧不巧,那次行动的总指挥就是汤修荃。何院士怒急攻心,亲自下了命令,勒令他俩离婚。 老学究整日沉迷研究,脾气难免古怪,加上理念不合,看汤修荃不顺眼很久了,当即就摘了手套扔了实验褂子,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您汤首长,该分的时候就要分,都这样了,这要再凑合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跟着阿进去了。 这婚还能不离? 汤子期小时候在西郊大院只待过几年,七岁就跟着姥爷何院士去了江苏,大学也是在那边读的,一直浸淫医学这一块,跟汤修荃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汤修荃脾气硬,也不懂得沟通,父女俩关系自然也不怎么样。 如果这样就算了,当年他跟何舒青离婚以后,没过半年就娶了钟美菱,这一点让汤子期一直如鲠在喉。 钟美菱的丈夫是陆军后勤部的,早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伍去世了,钟美菱就带着日子在家属区住着。何舒青当时看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可怜,还挺照顾她的。 汤子期想想就膈应。 反倒是何舒青豁达,劝她说她跟她爸是因为她小舅舅才离开的,跟你钟阿姨没关系,你别每次去那边就给人脸色看,对大家都不好。 汤子期嘴上应着,心里却反叛着。 俞家和汤家,其实是世交。 八十年代的时候,汤修荃和俞北平的父亲俞亮曾一块儿南下视察,同住对外友好交流馆,聊天时,相投甚欢,聊着聊着就说起祖上的事情,原来,祖辈一起参加的抗日,还同待过一个连队。 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去了同一个部门工作,此后很多年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这次这桩亲事,双方父母一拍即合,都觉得是天作之合。 最重要的是,刚回京的俞北平本人没有反对。 到了礼拜六,汤子期依约赴约。因为没什么期待,连个妆都懒得画,上面一件白毛衣,下面搭了条老掉牙的格子阔腿裤就出了门。 去的是海淀那边的一家餐厅,下午4点15分,这点几乎没有什么人。 她随便张望了一下,就南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人,背对着她,穿军装,肩膀宽阔,背影看着很高大。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二话不说就拉了他对面椅子坐了下来,招呼都没打:“有话就说,相亲就免了,都是家里逼着来走过场的,闲话不用我说了吧?” 她垂着眼帘慢悠悠品茶,低眉敛目,根本没正眼瞧对面人一眼。 这时,对面那人却慢悠悠开了口:“既然不想来,又为什么过来?” 这声音耳熟极了,汤子期一口茶噎在喉咙里,捂着嘴呛了老半天,脸都涨红了。她像是不敢置信,慢慢地c慢慢地抬起了头。 俞北平神色平和,在她对面坐定,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平静的眼神看不出半点儿情绪,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汤子期悔青了肠子,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相个亲还能碰到个熟人?这是什么缘分?那天在出租屋里,她还造次了一把,好在他没计较。 她本能地有点怕面无表情的他。 俞北平爷爷是西郊司令部大院的,虽然现在不管事儿了,人脉辈分在那儿,是人都得敬着。俞北平幼年丧母,从小养在老爷子膝下,跟他爸不亲。 他是典型的子弟脾气,工作跟生活分的很开,公事一丝不苟,只要事情没干好,别人说他什么他都受着。可到了私事上,他很少迁就人,只是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油盐不进,只按自己的原则来。 不笑的时候,看着特别严肃。 汤子期心里没底,干脆闭紧了嘴巴。 气氛有些僵。 后来,还是俞北平发了话:“不愿意来相亲?” 汤子期抿了抿唇,没应。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放柔和了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沫儿:“家里人逼你来的?” “也没。” 她抬头看他一眼,模样有点儿战战兢兢。 俞北平笑了,抿了口茶。 “您笑什么?” “没什么。”他想了想,这饭还得吃下去,这亲也不能不相了,便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俞,叫俞北平,在家同辈里排第六,今年二十九,大学在南京读的通讯指挥系专业,毕业后去了境外办事处,现在调回北京这边武警消防总队直属通讯站,任站长兼参谋长一职。你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 他姿态倒是从容,一番话说得落落大方,倒显得她有些小家子气了。 汤子期还是说不出话,低头捧住一杯茶。她这会儿特乖巧,哪里还有平时跟人过不去的架势? 老半晌的沉默。 俞北平问她:“没问题?” 汤子期摇头。 “真的没有?”他微微挑眉,又问。 汤子期脸颊微红,摇头。 他的脸色和来时一样平静,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没问题,那就谈一谈结婚的事情吧。” “什么?”汤子期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俞北平说:“当然不是现在结婚,我的意思是先订婚,然后选个好日子再办婚宴。” ——她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汤子期舔了一下嘴唇,声音有些干涩,“这么草率地决定要跟我结婚?” 人就是犯贱,之前觉得他长得好看,忍不住想撩他。可现在他要跟她结婚,她反而退却了,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转变得这么快,他瞧上她什么了? “草率?”俞北平笑了一下,看着她,“你对我不满意吗?” 汤子期一个激灵坐直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您很好!只是是不是太” 算上这一次,两人也才见了两面而已。 俞北平心思通透,一眼就看出她的顾虑。 他跟她交代:“我之前一直呆在外地办公,前两年还去了境外办事处,这些年一直单身,家里天天催。我想了想,这都快三十了,确实应该成家了。” 俞北平的条件不差,配汤子期真的绰绰有余了。不过,见了一次就相亲,相亲一次就拍板,她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哪儿哪儿都怪怪的。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您喜欢我吗?” 这问题一出来,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俞北平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汤子期却不吃这套。 他话里行间意思不就是——我今年已经快三十了,之前一直忙着工作,根本没谈过恋爱,而且我工作也很忙,现在正处在上升期,没时间也不想浪费那个美国时间谈恋爱。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不过好歹家里都认识,也知根知底,虽然凑合—— ——也就凑合了吧。 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汤子期心里还是不大对付:“我考虑一下。” 俞北平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加了句:“要是担心处不来,我们可以先处着试试。” 听听,语气多自然啊,像是在菜市场买菜挑菜,嗯,这颗白菜不错,先捡回去试试看,好吃明天再买。也许因为不在意,他才能这么云淡风轻。 “我我考虑一下。”汤子期心里有点堵。 “好。”他挺绅士地点点头,还替她把水满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006章 风波 第006章风波 短暂的相亲,告一段落。出于礼貌,俞北平开车把汤子期送回了家。 何舒青在窗口张望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见了,不由喜上眉梢,解了围裙,关了煤气罩就往门口赶。 门铃就响了两声,何舒青就飞快地开了门,假得让汤子期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妈——”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对俞北平嘘寒问暖,殷勤地把人迎进门,又给他倒茶水,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俞北平神色从容,态度谦恭,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也不好细问,不过,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全程陪聊,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俞北平没答,沉默了会儿。 汤子期是个急性子:“您有话就直说,我都听着。” “算了,没事。”他对她笑了笑,算是揭过这话茬了。 汤子期却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可笑的时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这个年纪,却把自己整得像汤修荃那辈一样,汤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冲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说完又有些后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来了,最后那一刻却冁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汤子期就是个欺软怕硬c蹬鼻子上脸的人,他不跟她计较,她反而来劲了,亦步亦趋在后面问他:“还没回答呢!首长,去不去啊?” “工作忙。” “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机,“扫一个微信吧,有时间带你玩。” 俞北平拗不过她,也不好跟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执,把手机给了她。 汤子期心满意足,在他车旁跟他道别:“回见。”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翌日去了趟京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霍成歧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是催他赶紧回来,去俞亮的驻地,说家里出了事儿。 俞北平连忙回来,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绿,走得急了,到了楼前肩上已经沾了满满一层花粉。 霍成歧大老远就见了他,快步过来,指了指虚掩的大门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 俞北平皱起眉:“怎么回事儿?” 霍成歧叹气:“周家丫头出事了。少谦今早和朋友一道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回来周启兰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来了。现在外面传得难听,什么风言风语都有,都说咱们忘恩负义,要悔婚。你爸正在气头上,一早就把少谦叫了回来,中午训到现在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 俞少谦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为出勤罹难,俞亮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亲自抚养。出于愧疚和心疼,对他一直很纵容,养得他这些年无法无天,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俞亮早年给他定的一门亲,当时周家还没败落,家境尚可,虽然比不上俞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去年因为周崇出了意外,家世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了。 俞亮已经想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欠一个时机。倒不是什么家世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周家这帮人,除了他这个老战友,就没几个脑子拎的清的,尤其是那帮七大姑八大姨。现在周崇出了事,家里没个镇场子的人,早晚要出大事儿。 俞亮这些年正处在上升期,很忌讳这种事情。 不过因为牵扯到一些内部问题,暂时还不便谈解除婚约的事儿。 两家本来就关系敏感,俞少谦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人家姑娘,还把人家逼得自杀——俞北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怪他,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多半是被那帮狐朋狗友给蛊惑的。你爸已经打了他一顿,一会儿你进去,多帮着说些好话。”霍成歧道。 他跟了俞亮有十多年了,一直是他的心腹副官,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俞亮在他们那一辈排第五,早年却不得老首长重视。他是文官出身,年轻时在南地一个军分区做参谋,后来调任大军军区,再到如今的参谋长官,一路走得坦荡,气势如虹,老一辈中也无不侧目。年轻时的俞亮铁血乖戾,但是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年纪上来了,脾气反而更加上涨了。 这次俞少谦捅出这么大篓子,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俞亮和周崇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更有革命之谊,虽然后来理念不同,走到如今这地步,可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周崇一死,他心里难过是一。二是,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都在说俞家薄情寡义。 俞亮是儒将出身,好面子,跟那帮没脸没皮的老兵痞不一样,凡事讲道理,要情面。 偏偏俞少谦就喜欢跟那些混小子混在一起。 “媒体没乱登吧?”俞北平问他。 霍成歧忙道:“哪能啊?大家都知道分寸的。” 俞北平点点头,略一沉吟,对霍成歧道:“我进去看看,这边交给我。您先回去,外面还有大把的事儿等着处理呢。” 霍成歧应了声,快步出了院子。 俞北平没再停留,拍了拍襟口的领花就大步跨进了门。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俞亮在宴会厅煮茶,目不斜视。俞少谦垂手站在一边,看到俞北平,只消一眼就垂下了头,也没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讨巧卖乖。 俞北平摘了军帽信步过去,捞了一杯泡好的茶,在鼻下轻轻晃过,侧头对俞亮一笑:“金骏眉吗?这茶香得很,茶汤澄净金黄,前些年,我在老毛子那儿花了大价钱都弄不到。” “老胡送来的,前段日子他在我这儿顺走了两瓶茅台,这趟过来,说是礼尚往来。”俞亮面无表情,弯腰用铁器夹内瓷盏。 “胡叔最爱茶,也最能品茶。”俞北平微笑。 俞亮重重一哼,把茶盏拍在了楠木桌上,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别兜圈子了,你有话就直说!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老子叙旧?” 俞北平这才放下茶盏,心平气和说:“少谦是有错,不过他还小,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小?二十二岁了还小呢?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青岛任职了。不说独当一面,最起码的,别给家里惹祸!”俞亮抓起武装带往后一甩,不偏不倚抽在俞少谦身上。 身后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可俞少谦还不敢躲,可怜巴巴地向他堂哥投来求助的目光。 俞北平知道不合时宜,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放唇上压了压。 俞少谦一脸受伤。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你笑什么?”俞亮看向大儿子,脸色阴沉。 俞北平军制笔挺,英武高大,却偏生长着副极漂亮的面孔,白璧无瑕,修眉红唇,不笑的时候威严寡清,笑起来时又让人觉得颇为绅士。 旁人都怕俞亮,只有他,打小就不怕。 这会儿也不卑不亢地说:“事已至此,您也别太生气了。当务之急,是找出应对的方法。” 俞亮冷哼一声,不说话。 俞北平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也别太为难他。教不好后辈,您有责任,我也有,没必要一昧问责。惩罚是其次,怎么教好才是真的。” 俞亮气得胸口一滞,可望向这个儿子,对方脸上一片从容,眼底不易察觉的冷峻和嘲弄让他顿时哑了火。 俞亮移开了目光。 俞北平却一直看着他:“我看,您不止想说少谦,也想说我吧。不过,我工作上从没倚仗你,也没犯过什么错,让您丢脸。至于性格上那点儿缺陷,实在是从小没妈,没得过好好的熏陶,真是对不住了。” 这一番话,把俞亮的脸色说得阵青阵白。 霍成歧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 有那么片刻的凝滞。 俞北平这才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周启兰那儿,我会负责解决,这门亲事,也是时候该退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真闹腾出什么事儿。” 回头叫上俞少谦,领着出了门。 赶在他出门前,俞亮问了句:“别光顾着别人,你自己的亲事呢?那丫头怎么样?” “还行吧,先处着试试。”俞北平也没多说。 “你弟弟过两天回国,你去接他吧。这几天别到处跑,免得他回来碰不上。” “知道了。” 等人走了,霍成歧才敢过来。被他瞧见这么一幕,多少有些尴尬,本着原则避而不谈,开始扯别的话题。 俞亮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这是给他留面子呢。 他苦笑一声,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是我对不住他,也对不住他妈。” 俞亮年轻时不受老爷子重视,一直待在南边,算是放养,连学校填志愿都没人过问。可以说,他能混到现在,都是靠的他自己。也因为这点,年轻时糊涂,对这方面特别看重,总想着证明自己。 忙于工作了,就倏忽了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几次。俞北平八岁的时候,弟弟就被人贩子拐走了。他母亲是搞化工研究的,本来就精神不好,那次打击后人就瘫了,后来送去了南地疗养,在一个雨天跳了楼。 他当时人在外地,直到妻子去世都没能赶回来看一眼。 从那以后,俞北平就有些跟他较劲的意思,虽然从来不跟他吵,也没提过这茬,可骨子里是反他的。 也因为这点,俞北平从小就跟爷爷一起生活,性格很自立,也很独断。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思考,自己解决。不过好在他虽然傲,都藏在骨子里,从来不跟人正面起冲突,那些乖戾尖锐的劲儿,都用来对付他这个老子了。 可就是针对他的时候,他也是风度翩翩的,叫人挑不出什么刺儿。 父子俩的关系,说好肯定算不上,可要说坏吧,也不能,顶多是暗潮汹涌,表明平和,大家都是有地位的人,就算不对眼,也维持着那点儿相敬如宾的风度。 至少在外面人看来,父子俩关系尚可。 俞亮每每想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可也无可奈何。这个儿子太难伺候了,就没人能驾驭。这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他才想着给他找个性格活泼一点c开朗一点的小丫头。 不说制住他,只盼着能磨磨他c给他解解闷儿就不错了。 庆幸的是,两年前找回了弟弟,俞北平这性子才算是收敛了些,父子俩关系也没前几年那么紧张了。 出了大院,离那大楼老远老远,都快看不到影子了,俞少谦才喜极而泣地放松下来:“谢了,哥,真是太谢谢了,救我脱离苦海。” 俞北平不置可否,劝他:“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儿,救得了你一次,不代表每次都能救你。” “知道知道,我再也不敢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我啊,那个周启兰的心理素质真是太差了,不就是解除婚约吗?犯得着” “行了行了。”听他有啰里吧嗦一大堆的趋势,俞北平顿时没了心情,“过几天买点儿东西,跟我一块儿去医院,给人家道个歉。” 俞少谦一听就垮了脸:“不是吧?” 俞北平一想,又摆了摆手:“算了,我一个人去。”这货口没遮拦,又耐不住性子,没准又捅出什么篓子。 俞少谦一听就眉开眼笑了:“谢谢哥,谢谢,这事儿就拜托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007章 上门 第007章上门 翌日天气不大好,整座四九城都笼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霾中。 下午,汤子期和孙娉去了趟医院,看望陆铮。 主治医师和她说,一切情况稳定,让她们放宽心。 汤子期心里却苦笑。 一切稳定,换句话说,那就是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 孙娉一向很要强,那天却在医院外面哭了起来,哭得还特别难看。她遮着脸不让汤子期看她,像是发了疯,声嘶力竭:“滚!你给我滚!” 汤子期没有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捂住嘴,可心里清楚,这会儿如果她都倒下了,孙娉该怎么办呢? 她忍回泪意,抱住导师,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安抚她:“没事,陈珞前几天跟我说了,过两天有个美国来的专家会来我们学院,这方面特别内行,回头我去请教他。” “真的?”孙娉仰头望向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汤子期嘴唇蠕动,笑得勉强,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都晚上6点了。何舒青在厨房里炒菜,闫峰在玄关的地方忙着倒茶,客厅里灯亮着,隐隐有笑声传来。 闫峰和何舒青是多年老友,为了她,明着是邻居,实际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中意何舒青。不然,干嘛放着好好的机关大院不住,特地搬来这荒野小地方受罪? 汤子期往客厅的方向看了眼,看向闫峰:“闫叔,有客人?” 闫峰满面红光,笑着点头:“是老首长来看我们了。” 汤子期讶然。 闫峰没退役前,给总参一位老领导当做警卫员,贴身保护那种,后来他背部受了伤,就给办了转业手续,现在来海淀这边的某分局当了片警。 不大不小,副处级。 虽然不是多么优厚的待遇,单位离住的地方近,也没什么危险性,闫峰没什么野心,做事踏实,乐颠颠地接受了。 闫峰倒完茶,汤子期接过托盘:“我送过去吧。” “也好,我去厨房帮你妈。” 汤子期点点头,端着托盘去了客厅。 来人是一老一少,都穿的便衣,中年男人虽然鬓发半白,精神依然矍铄,凤眼不怒自威,接过她奉上的茶,笑着点点头:“子期都长这么大了。” 汤子期辨认了会儿,喊了声:“俞伯伯。” 虽然见面不多,两家人逢年过节也有来往。 不过,之前接待的是他的老朋友和何舒青夫妻俩,现在是他的老部下和何舒青一块儿接待他。这关系,半干不尬,汤子期都替他难为情。 可领导就是领导,人家神色如常,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谈笑风生两不误。 虽然笑着,眉宇间有一股气势,说话不躲闪,不慌乱,一句话一个钉子,很笃定。汤子期也不敢一直盯着他看,低头端起另一杯茶,给一旁侧坐单人沙发的青年奉去。 “谢谢。” 声音温润,不过有些疏离,像是某种玉石敲击的感觉,分明是冷冰冰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偏偏又很勾人。 饶是汤子期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尴尬得不行。 这才刚刚相完亲,就上门拜访了,难为他一脸平静。 许是客厅里太过安静了,俞亮和蔼地问她:“子期今年读研二了吧?” “嗯,快毕业了。”汤子期乖巧点头,手安安分分地叠放在膝盖上,乖得不得了。 俞亮又问:“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年少有为。”见何舒青出来,俞亮抬抬手,招呼她坐下,笑着跟她说,“现在这么好学又听话的孩子,真的不多了。” 何舒青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德行的,有些尴尬:“可别,您这么夸她,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两人又是一通寒暄,把对方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越说越满意。 汤子期的头一直羞愧地往下压。 后来实在无聊,眼珠子小心翼翼地乱转,无意间瞥见对面人正慢悠悠品茶。神色从容,半点儿没有露怯,和她这副怂样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北平的手生得漂亮,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他驾着腿儿,戴着眼镜翻报纸的时候,眉宇间多少有几分矜持的文气。 品茶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有一种超脱世俗的高雅。 在他面前,汤子期觉得自己特上不了台面。 看着她妈在旁边卖力地推销她,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她也是要面子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戳到了自尊心,找了个借口就溜去了厨房。 闫峰出去了,盥洗池里还浸了一池子的碗,她只能撸起袖子自己洗。 大冷天的,这小区还没通热水。她就捞了一只,又急吼吼地扔了回去,紧攥着冻僵的手指在原地乱转。 有个高大的黑影从后面贴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把手探入冷水里,捞起了一只碗涮起来。 动作娴熟,手脚麻利。这么冷的水,哼都没哼一声,好像这不是深秋接近零下的冷水,而是恒温20度以上的温水。 汤子期侧头,愣愣瞧着他。 “傻了?”俞北平没回头,不咸不淡地开口。 汤子期特怵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长得英气,不笑的时候,特别凛然,两道浓黑的眉毛斜斜地几乎要插入发鬓,简直神圣不可侵犯。 她这么能插科打诨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流氓,在他面前也不自觉老老实实的。 态度端正地不能再端正。 厨房里太静了,两人挨得近,汤子期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开了扣子的领口,白衬衫,解了两颗,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 他肩膀宽阔,腰却窄而劲瘦,不穿军装,条儿也特别好,往那一站就跟风里屹立的白杨似的。汤子期喜欢他的脸,更喜欢他的身材。 可是,她怕他这性子。 汤子期叹气。 “为什么叹气?”洗碗的时候,他不忘问她。 “看得到,吃不着。” “你想吃什么?”他回头看她,眼底露出询问。 ——你! 心里龌龊念头直转,面上却笑得纯善:“没什么,我随口一说的。” “随口一说?”他略扬扬眉,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给个说法。 汤子期冲他傻笑,企图蒙混过去。 俞北平神色平和,岿然不动。 慢慢地,汤子期笑不下去了,弱弱道:“真的没有什么。” 俞北平也叹气,学着她之前的语调,微微俯身贴近她,特别的语重心长:“你觉得我会信吗?” 礼拜六她去了趟复兴路那边的研究所。 这是挂在首都医科大学下面的重点研究中心,主攻生命医学与科学的机构,生源大多就是首都医科大学往届的学生和周边其他院校的高材生。因为国家大力扶持,加上科研成果市场价值好,有无数大小公司争相投资赞助,成立不过两年,研究所便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陈珞调来这儿后,工作也和学院那边有接洽,时常两地往返。 这人醉心研究,几近疯魔,以前就常往山区一带走,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也正常,汤子期也没觉得不适应。 到了地方,助理告诉她,陈教授在重点实验室,一会儿就出来。汤子期道谢,又问了实验室往哪儿走。 助理正打算说,眼角的余光就见一道高挑纤瘦的影子从过道尽头过来了,忙笑着地给她指点:“陈老师来了。” 汤子期应声回头。 陈珞刚刚做完实验,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长褂子,鼻梁上驾着一副银色的细边框眼镜,正拿着一份资料指点旁边的实习生,看上去斯文秀美,眼神温柔,格外有耐心。 不然怎么说认真工作的人最迷人呢? 她不怼她不侃她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长者风度。 “懂了吗?”她捋了一下滑落颊边的发丝,问那实习生。 “嗯。”小男生重重点头,捧着资料红着脸走了。 汤子期啧啧叹气,过去搭了她肩膀:“陈大美女,连实习生都不放过,您良心不亏啊?” 陈珞懒得理她,两手插在大褂兜里,和她一块儿往办公室走:“心中是那啥,看到的就都是那啥。汤大小姐,这话送给你。” 汤子期磨牙。 还是这么毒! 陈珞的办公室在二号楼二楼走廊尽头,她在研究所里的地位仅次于所长和副所长,是生物科学与技术实验室的主任,所以有独立的办公室。在生物医学领域,她是少见的青年天才科学家,不仅精通生物医学工程,在影像医学c制药学c光电子工程等领域均有较深的研究。 汤子期以前和他一块儿去山区采集灾后生物样本,看到过她给人看病,她的药理知识和外科方面的知识都挺扎实。 虽然嘴里不服,心里也知道她跟她之间的差距。 陈珞是单亲家庭出身,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因为父亲曾经是汤修荃的警卫员,小时候在汤家长大,和汤子期算是青梅竹马。 汤子期无法无天,欺负她欺负惯了,从来都是“陈珞陈珞”的,没叫过一声“姐”。 陈珞的办公室打理得井井有条,墙上错落着实木横板,陈列着她的课题资料,厚厚一沓。汤子期拿过来翻了翻,都是什么“抗癌分子机制”c“肿瘤形成与发展机制”c“癌细胞分裂机制”等等。 她大抵能看懂,可很多也不是很清楚。 陈珞翻了会儿,把准备好的纸条递给她:“就是这个人,叫杨述。一个很有名的生物医学专家,刚从美国回来,对制药c生物学和化学都颇有研究,现在是咱们学校的荣誉教授,两天以后从美国回来,你可以去找他帮忙,应该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建议。” “我上哪儿找他?”汤子期翻过名片,眯着眼睛打量上面的地址。 “他有自己的医药公司,不过,不常待那儿。你过两天再来一趟研究所吧,他跟我们所里有合作,或者直接去学院也行,他应该住教工宿舍。” “宿舍?不好吧?”汤子期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陈珞哼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难得,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别涮我了,说正经的。” 陈珞也不跟她开玩笑了:“下月初一下午3点,他在医学院的阶梯教室有讲座,你直接去那儿堵他。” “行,谢了。”汤子期揣着名片离开。 “不客气。”陈珞望着她的背影老半晌,扶了一下眼镜,很轻很轻地提了一下唇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008章 吃面 第008章吃面 之后几天,汤子期都在数日子中度过,往常日盼夜盼的假期也变得索然无味。 年前,何舒青得置办一些年货,这几天天天拉着闫峰上街。这日一大早,两人就结伴出了门。快11点的时候,门铃响了。 汤子期从发呆中惊醒,忙到门口开门。 陈珞在门外提了提袋子:“还没吃饭吧?去菜市场的时候碰到你妈,跟我说你还没吃饭,让我过来给你做饭。” 汤子期白了她一眼:“那你到现在才来?我都叫了外卖了。”她把外卖单子取消,摸着干瘪的肚子回了沙发,一屁股坐下,继续换台看电视。 陈珞把门关了,仔细上好锁,熟稔地去了厨房。 屋子不大,客厅和餐厅是互通的,再往北就是厨房,两人一个站厨房个待客厅,声音不大也能听得很清楚。 陈珞问她:“你几点起的床啊?” 汤子期懒洋洋地答:“十点半。” 陈珞听了就无语了,撕了一片菜叶子扔进盥洗池:“也就是说,你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啊。” 汤子期:“我妈没给我留。” 听听,多理直气壮啊。 陈珞又是无奈于是担心,说:“下次你没吃饭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来。阿姨和闫叔都不管管你吗?” “别提那两个没良心的,早吃饱喝足出门了。” 他俩的关系,明着是老友,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年纪大了,不好再处对象,免得叫人笑话。何舒青心里也怕汤子期反对,不过她倒是多心了,汤子期乐见其成得很。 陈珞哭笑不得:“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吃饭都要别人操心。” 汤子期不乐意了:“你是嫌我呢?” “我怎么敢?” “没有最好!” 她这嚣张性子在她面前展露无遗,连掩饰都懒。在外面,在学校里,她好歹还掩饰一下,装装乖。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从小到大,无论吃的喝的还是玩具,她都抢陈珞的,陈珞比她早熟,打小就懂事,真的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根本不在乎。 “吃饭了。”陈珞把菜和两碗饭依次端上桌,过去踢踢她的脚。 汤子期才从沙发里爬起来。 家常菜,三菜一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汤子期夹了一口油焖笋,送入嘴里,幸福地闭了闭眼睛。 陈珞轻笑:“德行。这模样,以后谁要娶你?” 汤子期伸出跟手指摆了摆:“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她唇角还含着笑,“说真的,以后要真没人要啊,去网上挂个牌相一相得咧。” 汤子期啐她:“瞎他妈说什么呢?我会没人要!” 陈珞皱眉:“女孩子,谈吐文明点儿。” 汤子期一点儿不怕她,还瞪她:“我怎么不文明了?” 陈珞知道她一肚子坏水还满脑子歪理,懒得跟她计较,低头吃菜。她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目不斜视,半点儿声音不露。 汤子期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就要缠着她,要让她膺服:“谁跟你说我没人要了?刚刚相了门亲,已经定下来了。知道谁吗?” 陈珞夹菜的手一顿,抬头诧异地看她。 看到她这反应,汤子期得意极了:“是个武警消防部队通讯站的长官,专门管信息通讯和统筹传送的,肩上两杠,二毛二,跟你差不多年纪,厉害吧?” 陈珞笑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菜:“挺好的。” 她的反应这么平常,甚至还有点欣慰,颇有种“这个惹祸精终于要嫁出去了”的感觉。汤子期泄了气,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装逼装逼,就是要让对方产生心理落差感,这逼才算是装成功了。她半点儿反应没有,她这独角戏啊还怎么唱下去? 汤子期郁闷地扒了一大口饭。 下午汤子期有事,吃完饭就背了自己的小牛皮包包出了门。 这包还是当年她考研成功后,陈珞送的,是一个意大利的小众品牌,价格不菲。白色小牛皮,质地细腻,周边大了一圈小铁钉作装饰,双肩背着也不累,她用了两年了。 “你慢点儿。”陈珞在后面喊她。 “知道知道。” 她这次去帽儿胡同拜访一个老人家,地点在东城区,是放假前孙娉吩咐的。这事儿也不是强制,孙娉也就随口一提,不过汤子期性格开朗,挺乐衷这种事情的,满口答应下来。 打车到那边,师傅要往胡同里开,车却在半路抛了锚。 两人下来看,路面上一片冰棱子,正巧从头顶的树梢上滴下来。前几天就开始断断续续下雪,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放晴,没想到路面还没解冻。 司机师傅苦着张脸:“小姑娘,不收你钱了,还有一点点路,你自己走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汤子期不由分说把钱给付了,像是怕他反悔,飞一般窜进了胡同口。 “这姑娘——”司机善意地笑了笑,打了拖车电话。 敲了门后,里面却没有人应。汤子期看着紧闭的两扇大门,有些苦恼,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人应。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她在就近的胡同里兜了一圈,进了一家面馆。 里面稀稀落落没什么人,她看了看,挑了最里面的位置。这时两人从门外进来,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挡去了门口大半光线。 汤子期抬了一下头。 就这一下,她就笑起来,朝他们招手:“俞站长!这边!” 她热情的招呼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店都热络起来了,店里仅有的几个人都朝门口那两人望去。 俞北平额头的青筋不易察觉地跳了跳。要不是这么多人都看着,他真想抬脚就走。 远远望去,汤子期还没心没肺地冲他笑着,半点儿没有自觉。 李从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笑道:“认识?” 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俞北平不喜欢大庭广众下这么被人侃,不自在地说:“不熟。” 说话间,两人已经朝汤子期走去。人家都招呼了,众目睽睽的,也不好不搭理。何况这趟他不是一个人来,身边还有一个李从周。 “给!”汤子期热情地给他们拔筷子,还体贴地用餐巾纸擦了擦。 李从周失笑,接过来:“谢谢。” 老板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汤子期提议:“牛肉面怎么样?我最喜欢吃干挑的。”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望着俞北平,眼神都不带眨的。 他穿的便服,简简单单的毛衣,配一件黑色短夹克,可条儿好,肩宽背阔,腰窄又带劲,弓着腰翻手机的模样也帅得叫人侧目。 汤子期跟他搭话:“首长,我们好几天没见了,您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啊?” 她声音低,周边没人,这话也就他们三人能听见,可俞北平还是皱了皱眉:“别这么喊我。” 她当耳边风:“我这是对您表示尊敬。” 尊敬?李从周瞥一眼俞北平,眼中兴味盎然——是调戏吧。这小姑娘胆儿肥! 俞北平都不想理她了,抬头对还站着的老板说:“两碗牛肉面,不要香菜。” 汤子期忙急吼吼地强调:“是三碗!三碗!” 李从周和那老板都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009章 嘿嘿 第009章嘿嘿 一顿面,三个人拼桌,吃得还算融洽。 俞北平话不多,大多时候是汤子期和李从周在说。 李从周还年长俞北平两岁,性情沉稳,平日接触的人也都是四平八稳的,鲜少遇到汤子期这么咋呼的小姑娘,聊着聊着也觉得新鲜。 这一谈,就从傍晚说到了天黑。 李从周看了看表,起身说:“我得走了,单位还有事儿。” “我送你。”俞北平搁了筷子,穿上夹克陪他出去。汤子期在后面喊他:“首长,记得回来吃面啊,这还有半碗呢。” 俞北平脚步一顿,黑着脸送李从周出去了。 到了外面,李从周终于忍不住大声笑出来:“艾玛,这姑娘啊,乐的我呦——说说,这你谁啊?” 他递来揶揄的目光。 俞北平掸开他搭过来的手,低头点了根烟,淡声说:“家里长辈介绍的。” 他低头点烟的模样很老道,一看就是个老烟枪,跟他这斯斯文文c清风霁月的清朗模样大相径庭。 尤其是那双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如艺术般的手,用来干这事儿真是煞风景。 李从周摇头,把手往裤袋里一兜,努努嘴:“少抽点儿。” “烦。”俞北平踢了一下墙根。 平时挺少见他这么情绪化的,李从周纳罕,多看了他一眼:“就刚刚那个小姑娘?” “她哪有那么大能耐?”俞北平扯了一下嘴角,有些轻蔑,“是关于陆铮的事儿。” “陆铮?”李从周肃了神色,眼睛定定望着黑暗中的某一物,良久没搭腔。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轻易不提起。 四年前,俞北平还没有调去消防部队,那时候,他和陆铮在一个驻地。他任鹿江武警总队西南支队参谋长,专司通讯和指挥工作,陆铮负责带队执行任务。 两人并肩作战,就像矛与盾一样不可分割。 那次行动前,他们在鹿江发现了一股非法势力,利用商业贸易为掩饰,研究非法药物,进行走私贩售。窥得冰山一角后,和当地警方c边防站接洽,前往目的地执行秘密任务,结果陆铮出了意外。 这些年,孙娉为了救醒他,一直和汤子期奋力奔走。 李从周是他的挚交和发小,自然鼎力支持。 过了会儿,俞北平掐了烟,回头跟他说:“我弟弟要回来了。”他想了想说,把烟头在垃圾桶上的铁皮槽里碾了碾,“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能给出一点儿建议。” “你弟弟?就那个和陈大教授私交甚笃的美国大专家?” 俞北平失笑:“他人比较腼腆,你到他面前可别这么打趣。” 李从周哂笑:“见了人再说。”又拍着他肩笑道,“这段日子忙着相亲,办喜事儿?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俞北平二话没说,拿烟头要烫他。 李从周眼疾手快,飞快攀上了车,“砰”一声关上车门,疾驰而去。 “好好陪你媳妇儿吧!” “孙子!”俞北平掐了烟,又好气又好笑。 汤子期久等他不见人,从面店里出来,在后面小心提提他的衣角:“面快冷了。” “进去吧,外面冷。”他拍了一下她肩膀。 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细瘦的肩上,温暖和安心是那样真实。她心里激动了一下,可还没好好体味,他一碰即收,把手插兜里就进了店。 汤子期怅然若失,过了会儿,只好垂头丧气跟在他后面进了店。 面有些冷了,他也不在意,端起来就灌了一口汤。 汤子期说:“要不让老板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放下碗,俞北平继续挑面吃。 汤子期早吃完了,拄着头看着他吃。目光转来转去,落在他乌黑的发顶。跟那些寸头儿兵不一样,他的头发还是有些长度的,不过也只是比那些寸头儿稍微长一点点。深黑c没有半点儿杂色,瞧着就很硬。 可以想象,手掌放上去时,那种扎手的触感。 看着看着,她就很想试一试。 俞北平像是察觉到什么,这时抬了一下头:“你看什么?” “没啊。”她无辜地摇头,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 俞北平扯了一下嘴角。这演技,顶多打三十分。 “首长,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鄙夷啊?”汤子期望着他,忽然开口。 俞北平已经懒得回答她了,低头把剩下的一口面吃完,端起碗,顺带把汤喝尽了。 “您还真是节约啊,人民的好榜样。”她竖起大拇指。 俞北平:“” 他是半刻都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老板出来时,匆匆结了账,转身就朝外面走去。汤子期马上起身,跟了上去:“首长,等等我啊!” 他只好刹住步子,回头跟她说:“干嘛总这么叫我?” 汤子期说:“顺口呗。您看着老成,板着张脸的时候,还挺像我爸的。”她笑得还挺憨厚,俞北平心里就堵了。 “上哪儿去?”沉吟会儿,他问她。 汤子期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办的正经事:“老师让我去拜访一位姓陆的爷爷。” “那是你老师丈夫的父亲。” 汤子期收起了嬉皮笑脸,有点窘迫:“对不起,我不知道。” 看到她这副模样,他心里也软了一下:“走吧,我陪你去,我也有好久没见陆爷爷了。” 汤子期重重点头。 这次赶巧,陆爷爷正好回来,说明来意后,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是那种老式的四合院,屋子还挺宽敞,房间很多,中庭摆着藤桌藤椅。 陆爷爷弓着背笑着告诉他们,这种屋子以前不值钱,可放现在啊,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天价,不过这是祖宅,再困难都不可能卖的。 他给他们端来茶,跟他们聊了好久。 老人家,鲜少见到年轻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难得的是这两个年轻人都很耐心。 后来,厨房里断电,还是俞北平给换的灯泡。 汤子期和老爷子一块儿站在门外等,汤子期还拿出手机给他照明:“你行不?” 俞北平压根没搭理她,往脚底垫了只板凳就上了。他人高,抬手就够着了顶,利落卸下c换上新灯泡。一瞬间,屋里就亮堂了。 俞北平跳下来。 陆爷爷下意识要扶他,反倒被他反手扶了一把:“我自己来就好。”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临走前还一个劲儿夸他。 两人一块儿摆手,示意他别送了。出了院子,黑漆漆的胡同里有些空旷,隔着很远才有一盏灯,正巧这段路太老旧了,隔一盏还坏一盏,瞧着就阴森森的。 汤子期加快了步子,上去抓住了他的小臂。 俞北平回头一看,还是双手合并地抓着的,抓得很紧。他挑了挑眉:“怕黑啊?” 汤子期摇头,逞英雄:“怎么会?我怎么可能怕黑?”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目光下移,落在她死死拽着他小臂的手上,眼神很明显:你这话听着不大可信啊。 汤子期觉得下不来台,可也不想松开,急中生智:“我冷。” “冷?” 她点头如捣蒜:“快二月份了,能不冷吗?” 他点点头,把手从她的禁锢中抽了出来,脱了外套给她披上:“走吧。” 外套上还有他的体温,汤子期伸手拽住领口,红了脸,亦步亦趋跟上,把手悄悄放到他的手心里。 见他没反应,她得寸进尺,握住他的指尖。 手掌宽厚,绵软有力,虎口处有些薄薄的茧子,有点粗糙,却透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她紧紧握住,心跳有些加速。 走了几步,她激荡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点。 ——他竟然没甩开她。 约莫走了几分钟,到了一棵白杨树底下,他抽回了自己的手。 汤子期还来不及怅然,他已经掏出了车钥匙。大灯亮了两下,车门在她面前打开:“上去。” “去哪儿?” “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儿?” 汤子期被他冷峻的模样吓到,忙爬上了副驾座。 他半个身子探进副驾座,替她抽出保险带,仔仔细细地扣好。汤子期低头,正好赶上他系好抬头的一瞬。 他的唇,距离她只有一厘米。 昏暗的路灯下,她甚至能看清他弯弯的一根一根的睫毛,为这副英俊清寒的模样,增添了几分暖色。 第一次发现,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除了英俊和威严外,还是这么精致端方,清丽绝俗,绷着下颌的时候,透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一点儿瞧不出快三十的样子。 不是老板着一张脸就好了。 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一动作,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俞北平看着她,目光探究,没说话。 车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汤子期保持着这个动作,也看着他,没说话。 老半晌,还是他微微俯低身子,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下:“你想干什么?” 汤子期被他看得有些脸热,掌心冒汗。可是她的眼神是明亮的,特无辜地看着他。 俞北平盯着她看了会儿,哼笑一声,抚上她的手,往下摘去。他的表情游刃有余,没生气,也没怎么样,就好像她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压根没放心上。 是的,他压根没把她放在心里。 汤子期心里起了点儿逆反心理,手里使劲,转而抵到他的胸膛上,把他往后推。 一而再再而三的,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你闹够了没?还想不想回去了!” 汤子期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俞北平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都气笑了。他这人就是看着温和,骨子里有股狠劲儿,平时不发作,一旦发作,天王老子见了都打心眼里怵。 汤子期这胡搅蛮缠的德行,算是把他给惹毛了。 可他笑的时候,比板着张脸的时候还可怕。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体己地跟她说:“不回去?你想上哪儿啊?” 汤子期噤若寒蝉。 终于意识到,自己玩大发了。 “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定定地望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明明目光是冰冷的,落在她身上又带着一股灼热,让人无来由地心慌。汤子期有点受不了,起身要推开他,却被他忽然攥住了腕子。 他轻轻一提,就把她揽到怀里。 她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圆溜溜的大眼睛,慵懒的卷发,腰肢却纤细得不堪一握。 现在这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一眨都不带眨的。 “现在知道怕了?”他还挺喜欢她的小表情的,手里微微用了点力,掐住她的细腰。 汤子期吃痛,眼底泛起泪花。 目光和他寡清疏淡的脸一对上,眼泪又拼命忍了回去。这厮就是在逗她,欺负她呢,就一禽兽! “放开我!” 还别说,小姑娘生气还真有几分气势,狠狠瞪着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可这副模样,在他这儿半点儿作用都不起。 他的手劲大,手指还粗擦,掐得她泪花泛滥,再也忍不住了。 她拼命扭了两下:“王八蛋!” 他不但不放,手里还猛地一使劲,把她带入怀里。他在她耳边说:“你不就想我对你这样吗?作,使劲作。” 温热的呼吸,吹得她耳根都红了。 汤子期默然不语。 耳边又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像是揶揄,也像是轻蔑,一瞬间点燃了她心里那点儿羞耻和自尊心。她这点儿司马昭之心,他心里一清二楚。 推搡间,她指尖不小心划过他下巴,在他的侧脸上刮出了一道红痕。说深不深,就一道印子,可是长,尾端还渗出了些许血珠。 汤子期不敢动了,惊恐地看着他。 俞北平皱了皱眉,瞪了她一眼下了车。这一次,她没再反抗,任由他把门碰上。 上了驾驶座,他对着后视镜照了照。 他不知是气的还是真觉得好笑,竟然笑了出来。 汤子期这下是真怵了,垂头丧气地跟他认错:“你骂我吧,首长。” “骂你?我他妈还想给你脸上也来一道呢。”他竟然爆了粗口,可见是气到极致。 前世作孽! 吓得汤子期花容失色,忙往后缩。可回头一看,他坐在位子上都没动,一看就是吓唬她的。汤子期了然,又坐了回去,诚恳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他都懒得说她什么,发动车子,载着这个不肯停歇的惹祸精回了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010章 表姐 第010章表姐 那天过后,之后大半个月,汤子期都没机会再见俞北平。她心里存了十二分担心,怕被他烦了。 其实纯属杞人忧天,俞北平没那么小气,只是心里有些无奈。 孙娉这次倒是早早回来了,落脚没两天,隔日就在微信里发了张漂亮的邀请函给她,让她礼拜六去隔壁学院听这个课。 “什么啊?”汤子期戳来戳去看。 “信息技术和工程学/运用到军事上的实践,去听一听吧,没坏处,就这么几张邀请函,我的都给了你,人家想去还去不成。” 汤子期努努嘴,嘀咕:“谁爱去谁去呗。” 不过她闲着也是闲着,下午就和李姝结伴去了。 两个学院相邻,硬件设施却是天差地别,隔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教学楼都是公费拨款新盖的,砖红色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五米高的大门,外嵌花岗岩雕刻和门头,看着就很有气势。 虽是讲座,却摆在顶楼的宴会厅。这地方平时是年终活动才开放的,装修得堪比星级酒店,偌大的宴会厅挤满了人。 汤子期和李姝凭着邀请函扫码跟着人流进去。大老远,她就看到了和简筠在一起的年轻女人。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了蝎子辫,发梢有些蜷,身上穿着件卡其色流苏坎肩毛衣,配珍珠耳钉,踩着双鹿皮靴,看着温柔知性,又有几分林黛玉般柔弱的楚楚之姿。 正是她的表姐周启兰。 汤子期看向她的手腕,那儿果然戴了一只腕带很粗的百达翡丽机械表,正好遮住了割腕的伤疤。 ——看来传言是真的。 简筠朝四周看看,不解道:“这是讲座吗?怎么像交流会?平时也没见这么多人啊。” 周启兰跟前台的志愿者要了杯茶,优雅地呷了口:“也不看看来讲课的是谁。” “怎么说?”简筠八卦地看着她。 周启兰虚荣心满足,大发慈悲,给她透露:“北边来这儿挂职进修的干部,管通讯指挥的。” 简筠抓住了重点:“很年轻?” 周启兰想起前几天在医院时的场景,脸不自觉红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她。 很快,简筠的猜测就被证实了。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大门又从外面推开,两个秘书模样的人捧着文件簇拥着一个年轻军官进来。他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快步走的同时不忘翻手里文件,直接上了讲台,微微躬身,调试话筒。 “请大家安静一下,各就各位。” 他高高地站在台前,一手虚撑在桌沿上,低眉敛目,侧影如画,浅绿色的衬衫卡在裤腰间,衬出劲瘦的腰身,当真是风流无限。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室内,极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简筠这才明白,为什么来听课的一大半都是女生。 一堂课讲得极为顺利,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等下课铃响,他携着文件离开,不少女生都怀揣着醉翁之意过去提问。 俞北平被拥在人群里,脸上仍是一派从容微笑,对于问题一一解答致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穿过人群,他看到一抹纤秀的熟悉身影抱着文件快步出了大门,心里焦急,苦于无法脱身。好不容易安抚住人群,他接到个电话,正好借机闪出了包围,快步朝门外追去。 “俞站长!”到了门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百灵鸟般悦耳的女声。 俞北平皱眉,忍着不耐,回头冲来人敷衍地笑了一下。 周启兰面色绯红,完全没瞧出他神色有异,快走几步上去道:“上次的事儿,谢谢你。” 俞北平看了她会儿,才认出这是周家大小姐。之前为了给俞少谦善后,他买了束花,特地去医院看了这位割腕的病患。 路上说辞想得清楚,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尖锐的怒骂声:“让他滚!让他们滚!拿我当什么了?道个歉就想糊弄过去!我怎么说都是将门之后,欺人太甚!” 俞北平整了整思路,敲门入门。 周启兰原本怒不可遏,面容都有些扭曲,乍然看到他,人就愣住了。俞北平生得出众,一身军制,儒雅清绝,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发顶,姿态从容,温润谦和。 他说明来意,代俞少谦躬身道歉,又递上花。 何丽云忙手忙脚乱接过,神色拘谨,刚刚骂得起劲,在他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启兰一张脸更是烧到了耳根,头深深垂下,懊恼不已。 就这一眼,她就记住了这位出类拔萃的青年。 之后,何丽云劝了她一番,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反正那俞少谦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这位主儿就不一样了。虽然在众兄弟和堂兄弟中排第六,却是俞参谋长的长子。更重要的是,他在通讯站任要职,很有能力,前途无量,跟俞少谦那个纨绔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 “兰兰,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啊。”何丽云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周启兰羞红了脸,甩开了她的手,忸怩道:“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心里却泛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涟漪。 从那以后,总是不自觉关注俞北平的事情,连他教指导架设班去野外集训都托人找了关系,偷偷去看过。 “有事吗?”俞北平急着脱身,笑得勉强。 周启兰毫无察觉,犹豫一下,红着脸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礼拜六大院有我的演出,晚上9点,您能来吗?” 说完又觉得唐突,忙补了一句:“挺大型的演出,内院很多首长和领导都要来指导。” 俞北平随意应了句,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汤子期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忙客套道别,转身就追了过去。 楼道里的大理石台阶被他的军靴踩得咚咚作响。 周启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 “想什么呢?”简筠从后面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 “没什么。” “我都瞧见了。”简筠想起刚才那个青年,觉得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说真的,我好像见过这位首长。” “不可能,他以前都在外地,最近才回的北京。” “你让我想想——”简筠蹙眉深思,忽然灵光乍现。之前去听梁教授的讲座,他跟汤子期一起迟到,一前一后进课堂的事情浮现在她脑海里。 两人好像早就认识了。 简筠的话戛然而止,私心不想提起。 汤子期和他疑似交情匪浅,这种可能给她长脸的事儿,简筠当然讳莫如深。 周启兰却很好奇:“他怎么?” “没什么,我记错了。”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简筠对周启兰露出个似是而非的微笑,“喜欢就去追呗。” “你瞎说什么?”心事被戳穿,周启兰又是羞恼又是窘迫。 简筠却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出色的男人,那得靠抢的,你不去,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意思?你要不去,没准儿旁人就凑上去了,到时候可别哭。” 周启兰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011章 看电影 第011章看电影 汤子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 看到他跟别的姑娘侃侃而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出门都是打“滴滴”,现在是高峰期,站路口老半晌都没有司机接单。 俞北平开车停到她面前,打开车门大步跨下来:“怎么走这么急?” 她看他一眼,垂下眼:“赶时间。” 俞北平弯下腰,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不开心?”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抬头瞪他,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是我堂弟的未婚妻,之前出了一点事儿,我堂弟对不住她,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揽一下她的肩膀,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后来兜兜转转,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头顶枝叶参天,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中间一方天井,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 这种男人,温柔起来要人命。汤子期只坚持了一下,很没节操地应声:“我想去看电影。”说完又忐忑问了句,“您今天没事儿啊?” “我现在在挂职,申调还没正式批,闲着呢。”他说,“当然,只有这段时间。过段时间啊,你喊我我都出不来。” 汤子期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白天,电影院人流量不大,队都没怎么排。 俞北平今天穿的常服,还没来得及换,走进门有点惹眼。买票的小姑娘有点花痴,盯着他看了好久,人都有些犯傻。 俞北平拿着证件的手停在半空搁了好久。 旁边的大姐忙过来接了,登记一下就给了票。 “走吧。”他回头招呼汤子期。 “等等,我买桶爆米花。”她兴冲冲跑到另一边柜台,要了桶最大的,还买了两杯果汁。 跑到他面前,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喝果汁的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汤子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见他这么好说话,她又得寸进尺地摸了块爆米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尝尝这个。” 俞北平只好咽下去。 甜,甜得发腻。 不过,面上却很平和,笑了笑说:“挺好吃的。” 汤子期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不过偶尔吃一回,心情会变好,不信你多试试。”她又捻了两颗,塞到他嘴里。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她的脸不自觉一红,厚着脸皮收回了手。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汤子期挑了部真人版灰姑娘的。画面很不错,故事很一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抱着爆米花睡了过去。 俞北平把爆米花从她怀里小心拿出,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她抱得很紧,拿爆米花的时候,他还费了点儿劲。 俞北平看她一眼,失笑。 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对这种梦幻的电影当然没什么兴趣,可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抱着那桶爆米花慢慢看起来。 这爆米花太甜了,还粘牙,平时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今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012章 他的温度 第012章他的温度 汤子期梦到有个黑影在背后追着自己,忙不择路下,只得向天台奔逃。楼梯狭隘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急速的奔逃中,她不慎一脚踏空—— “啊——”她腿一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电影此刻正好到了末尾,放映厅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醒了?”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 汤子期面红耳赤:“对不起,我睡着了” 他只是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走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街边的小贩却渐渐支起摊子。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俞北平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手摸进兜里,掏出打火机,站在台阶上点着了。他低头的一瞬间,火苗把他英俊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 汤子期在原地站了会儿,小碎步跑过去,站台阶上对他说:“给我也来一口。” 她仰着小脑袋,模样认真。 俞北平没当回事:“别闹。” 她伸出一根食指:“就一口。” 他凉凉的目光盯着她不动了,看得她缩起脑袋,讪讪道:“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 俞北平把烟掐了,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有些事儿可以开玩笑,有些事情,在我这儿最好不要。” 他说的是“最好不要”,可汤子期完全没有听出一丝一毫商量的口吻。 她想,他可能不喜欢女孩子抽烟。 本来想跟他开个玩笑,活络活络气氛,谁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汤子期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又尴尬又窘迫。也许是之前累积的温情,让她忘了其实俞北平骨子里是个非常冷酷的人,他有足够的耐心敷衍你,但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后来他送她回去,一路上就有些沉默。 汤子期比较情绪化,他这么严肃,她就闹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紧张,路上都没敢招他。 “你很怕我?”走到楼底下,他忽然停住步子,回头问她。 汤子期嗫嚅着,没搭话。 可不是怕他吗?对她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叫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敷衍。他好像很了解她,她说一句话,他能猜到后面十句,可她对他一无所知。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可能是她探寻的目光让他觉得惊讶,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像条美女蛇。”美则美矣,太过神秘,也危险。 “美女蛇?”他有点忍俊不禁,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啊?”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说:“直觉。” 她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相亲之前的两次见面,他虽然表现得比较温和,汤子期仍能感觉到他那种镇定c自持c冷静的气度,丝毫没有受她影响。可就是对这么个对象,相亲那天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又不是个傻的,哪能察觉不到异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什么可图的。”过了会儿,汤子期扁了扁嘴说。 算是把这几日藏在心里的话摊开说了。 俞北平说:“我也没想图你什么。” 汤子期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像是跟他较上了劲,今天非要个答案不可。 汤子期出身好,小时候家里往来c接触的也都是场面上的人,是人都巴结着,打小就养成了她骄矜的性子,无法无天,甚至还有点蛮横。 八年前,父母离婚后,她能明显感觉到旁人对她的态度变化。 虽然还是客气,但和以前那种从里到外透着的殷勤劲儿,是不一样的。那是汤子期第一次感觉到人情冷暖,也让她小小地成长了一下。 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很通透的。 就像这会儿面对这个人。 她知道自己对他有好感,也感觉到他对她的照顾,可也清楚地明白,她不足以让他一见倾心。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俞北平没有正面回答她:“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伤害你,只有我不会。” 楼道里很暗,汤子期却走得很快,上四楼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俞北平忙从后面扶住她:“你小心点儿。” 汤子期掸开他,自顾自掏出钥匙开门。俞北平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开了门,回身正要关上,却见他还杵在那儿,心里无来由一股火气:“你怎么还不走?” 俞北平没什么脾气的笑笑:“等你熄灯睡了,我就走。” “您到底图啥呀?”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汤子期这会儿只觉得心里发毛,她坚信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呀?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情绪收放自如,哪有这么喜欢人的? 可他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要这么上赶着跟她结婚? 越是未知越是可怕。 汤子期心里没底,哭丧着一张脸扒拉住门板,跟他告饶:“哥哥,我不是唐僧肉,吃了不能成仙的!” “刚刚不还好好的,现在怕我怕成这样?还是刚刚我让你不高兴了?” “没,真没有,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您。而且,您段位太高,我小老百姓的招架不住,心里瘆得慌,您换个人耍吧。” 俞北平渐渐敛起笑意,一瞬不瞬望着她:“你觉得我在耍你?”他一手扳住门板,稍稍用力,门就从她那儿脱了手,到了他手里。 汤子期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把门打得大开。 他站在她面前问她:“你凭什么以为,我要耍你?费老大劲去相亲,又陪你看电影,给你辅导课业,这是在耍你?” 他的声音不愠不火,听上去似乎没什么烟火气,可汤子期知道,他是真的恼了。 她咬咬牙:“那你说,你喜欢我不?” “喜欢啊。” 她气愤地抬起头:“都不带犹豫的!这是背课文吗?假得不能再假了!” 俞北平笑出来。 “你笑什么?” 他还是在笑,眼底透着揶揄:“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汤子期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你怎么这么傻帽!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在他面前,她那点儿伎俩压根就不够看,轻易就被压到了五指山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想跟他彻底撕逼,他却态度良好,让她无从下手。 想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又说不过他。 汤子期讪得不行,委屈坏了。 俞北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顺势推门进去,反手勾上。轻微的一声“砰”,汤子期如梦初醒,呆呆看着紧闭的门,还有登堂入室的他。 “你你” 始作俑者一脸泰然,脱了手套,闲适地换了拖鞋,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汤子期跟过去,抗议:“这是我家!”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回头看她:“所以呢?” “你这是鸠占鹊巢!” 俞北平挑了挑眉,认真地跟她说:“严格来说,这是你租来的房子,所以不能算‘你家’。那么‘鸠占鹊巢’这个词,就不成立了。” 汤子期:“”嘿,还跟她咬文嚼字起来了! 她龇牙:“你到底想干嘛?” “关心一下未婚妻,你这过分吧?”他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四处看了看,还点评一下,“我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别在那个地方放水瓶,很容易碰到,不安全。” 他指了指玄关柜,想了想放了杯子,干脆过去把水瓶提了过来。 汤子期有点气,又无可奈何。 “你们首长都这样吗?”欺负人! 俞北平看她吃瘪就忍不住笑意,抬手压唇,轻嗽了一声:“我说完话就走。” “你说!” 俞北平正色:“一,我是很认真在和你谈婚论嫁,不是在耍你。二,如果我让你感觉到没有安全感的话,我跟你道歉。但是,别跟我吵架,好吗?” 看着他这么严肃讲道理的样子,汤子期就有些发虚。 半晌,她点点头。 俞北平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其实我们小时候也见过的,你真不记得了?” 汤子期始料未及,愣愣看着他。 俞北平收回手,放入兜里,对她笑了一下:“不记得也正常,我那时候不常回大院,跟我母亲一块儿住海淀那边的基地研究所,对了,她是搞科研的。” 汤子期觉得他的笑容很淡,和平时的笑容有点不一样。 “你母亲” “我八岁那年,她就去世了。” “” “长时间搞化工,身体不是很好,后来生了很多病,只能进疗养院。我八岁那年,我带我弟弟出去玩,他被人拐走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悲伤有之,更多的是自嘲,还有隐隐的恨意:“我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跳了楼。” 汤子期说不上话。 他第一次跟她说他的私事。以前,他更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强者,把自己竖在层层坚硬的铠甲中,只留给人平静稳重的表象。 可那种感觉,是有距离的,不真实。那是他想给她看到的一面,而不是真情的自然流露。 远不如现在这么坦诚。 汤子期渐渐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因为他回头看定她,慢慢说:“不是我对你隐藏了很多事情,而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提起。不过,如果你想了解我,我也愿意跟你说。” 他说:“只要你开口问我。” 汤子期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她已经决定跟他划清界限,把自己冰冻起来,他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就让她的坚冰土崩瓦解了。 她终于意识到,他对她的影响力。 在她踯躅呆愣的时候,俞北平张开双臂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纤秀温馨的额头。汤子期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有些许茫然地望向他。 俞北平失笑,手指点在她的鼻尖上:“心软了?” 汤子期愣怔。 他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嗔怪地说:“这么容易心软,很容易被人骗的。” 汤子期:“” 她的眼睛渐渐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又耍我?” 耳边是他低沉的笑声。他笑得是真开心,声音毫无保留的清朗。汤子期又郁闷又憋屈,可隐隐的,好像也有一丝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013章 例假 第013章例假 可能是刚才东西吃多了,汤子期觉得肚子有点疼,窝在沙发里感受了一下。 她的表情有点傻,俞北平忍不住问她:“干什么呢?” 她很老实:“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俞北平说:“我和你一起吃的,要是食物有问题,我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汤子期一想,也是啊,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身体内的隐痛加强了,还一阵一阵的,最终集中在小腹,整个人都酸乏无力,像被灌了铅似的一直往下沉——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 她脸色变了:“你快走吧。” 俞北平担心她,蹲到她面前:“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让你走啊!”汤子期抱着靠垫,把头深深埋进去,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他慢慢有点明白过来了,倒也不见尴尬,只是拄着头垫在膝上,望着她笑了一笑:“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啊?” “我跟你很熟吗?”汤子期恶形恶状地说。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努力想作出凶恶镇定的模样,可惜话出口就磕磕绊绊的,没一点儿威慑力。 俞北平宽容地笑笑,起身去了厨房:“我去给你泡点儿热水。” 汤子期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奈何小腹太痛了,连怼他的力气都没有。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端着热水在她面前吹着:“等会儿,凉一点就给你喝。” 汤子期存心跟他唱反调:“别对女孩子那么好,俞首长,要不喜欢,就别对她们那么好,不然那就是婊,会让人家产生误会的。” 俞北平说:“把那个‘们’去了。” 汤子期哼一声。 俞北平侧头看她:“你觉得我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汤子期,你亲眼看到了。” 汤子期存心找茬,当然逮着一点儿错漏就给他抖:“之前讲座,你跟我表姐呢?”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礼貌。” “那要是情势所需,俞首长是不是对哪个姑娘都这么‘礼貌’啊?她们要跟你吃饭约会,你也去吗?” 俞北平不动声色望着她,灯光里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细看之下,没有任何表情。 汤子期被他看得发毛,终于收敛了些。 他终于开口:“汤子期,你对我了解多少?竟然敢这么肆意地揣测我?”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有一种说不出的嘲弄,也带着几分怜悯,像是在说,就你这点儿智商,也敢跟我玩这些花样? 汤子期不情不愿地闭了嘴,脸色难看。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真的太难受了。 俞北平把碗送到她面前,单手捞起她:“喝点儿热水,会好一点。” 这会儿语气又似乎很温柔。 打一顿再给根胡萝卜什么的,果然是亘古不变的套路!汤子期忿忿地想。 可她也真不敢再闹了,乖乖把那碗热水给喝了。 俞北平又说:“大冷天的,你怎么都不穿袜子?” “有暖气。” “所以你出门去买东西时,为了图方便也不穿袜子,是不?”他一针见血。 汤子期哑口无言。她是比较懒,在家光脚习惯了,要碰上非出门买东西,想着索性一会会,也就懒得加上了。 俞北平去了房间给她找袜子。 找了老半晌没找到,他疑惑回来:“你袜子放哪儿啊?” 可把汤子期燥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怎么了?” 汤子期舔了舔唇,艰难地说:“在阳台。” 俞北平半信半疑地过去了。于是,阳台上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她的袜子确实都在阳台,不过已经积了三天没洗了,打算攒着明天一块儿处理。 汤子期捂住脸,把头埋到靠垫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半晌,水声停了,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袜子被俞北平晾上了架子。他挑了双粉蓝色斑点的,回头跟她要吹风机。 “要吹风机干嘛?” “吹干啊。不然你穿什么?” 他表情无奈,虽然看着挺平和的,汤子期却觉得,他心里肯定非常无语。其实她平时还是勤洗的,就这两天,热水器坏了,难得偷懒一次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想着想着,汤子期捂住脸,根本不想抬头。 俞北平过来,戳戳她胳膊:“吹干了,来,穿上。” 汤子期不肯抬头。 俞北平叹一口气,蹲下来帮她慢慢套上。汤子期的脚生得娇小,圆润的脚趾头白皙嫩滑,叫人爱不释手。俞北平帮她穿袜时,难免碰触一二,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你好了没有!”她小小地踢了他一下,以示不满。 “好了。”他笑,笑完后,正了神色,“你肚子不疼了?” 汤子期大囧,重新躺回去:“疼着呢。” “我瞧着不像啊。真还疼着?” 汤子期说:“疼!” “那我再给你倒点儿热水?”他揉揉她的脑袋。 “你摸狗呢?”汤子期挣扎一下,心里不大爽快。 “哪有把自己比作狗的?” 汤子期再次吃瘪,抬头跟他大眼瞪小眼。俞北平神色平和,笑眯眯看着她,也任由她看着,半点儿情绪化的迹象都没有。 反观她,模样可不大好看。 汤子期觉得,自己是真的折在他手里了,她是孙悟空,他就是那如来佛的五指山,任凭她十八班武艺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怎么样?”他很轻地嗤了一声,手指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仿佛是触电,汤子期抖了一下,那一瞬间,身体被麻到了。 她的脸蛋不自觉地涨红。 他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明明没谈过恋爱,可要认真撩起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牢牢把在了手掌心里。 看惯了他冷冰冰的模样,明明知道这人骨子里冷心冷肺,还是忍不住沉沦在他温柔的陷阱里。 汤子期口干舌燥,说不上话。 别看她平时日天日地的,这方面经验严重欠缺,碰上个比她厉害的,马上败下阵来。 “还疼我?”他温柔询问。 汤子期忸怩地点点头,单手扶额,像病西施似的摊在沙发里:“好像还有点儿。” 俞北平眼底都是笑意,也乐得跟她演:“成,我去药店给你买点儿药。” 汤子期看着他离开,门一关上,马上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拍着胸口喘了口气。俞美人段位太高了,在他面前,分分钟有种砧板上鲇鱼感觉,太难熬了。 不,也不全是。 应该是,痛并快乐着。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不止买了止痛药,还买了生姜和红糖。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汤子期这会儿正觉得肚子又痛起来了。 她躺在沙发里哼哼唧唧,难受极了。 “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俞北平拆了红糖,又把生姜切片,依次倒入烧开的沸水里。 他拿着手机认真看着百度上的做法,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舒展眉宇,不像是在给她烧红糖水,倒像是在对待什么机密任务的策划案。 厨房的灯雪亮雪亮,照着他清冷的侧脸,看得她怦然心动。 汤子期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她是个有节操有原则的人,俞北平接近她目的可不单纯,她不能那么轻易就沦陷了。 心里这么清晰念叨着,可他真端着红糖水过来了,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接过来,还冲他微笑道谢。 “算了吧,还是我喂你。”他给她背后加了个靠枕,拍拍左肩,“靠我这儿吧。” 汤子期还拿姿态:“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低头吹着水面,脸色平静。 汤子期的理智没有战胜色心,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他的肩膀宽阔坚实,靠着很有安全感,抬头一看,他的下颌在她面前划出优美的线条。 汤子期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确认自己没流鼻血,才深呼吸,放下了手。 俞北平把吹凉的一勺红糖水就着碗张到她面前:“啊——” 她很乖地吞了下去。 “明天圈里有个聚会,你也来吧。很久没回大院了吧?”俞北平又喂了她一勺,问她。 唇间甜甜的,汤子期砸吧了一下嘴,点点头:“我就小时候住过几年,后来跟着姥爷去了南方,后来我爸妈离婚,我也没回去过了。” “那我那些朋友,你应该也不怎么认识了。”俞北平思忖着,说,“肖扬你上次见过了,还有几个跟我比较要好的,明天介绍你认识。” “干嘛啊?” 俞北平淡淡道:“早晚要认识的,不然以后结了婚,岂不是很尴尬?” 汤子期:“” 她什么时候答应结婚了?还没考虑好呢! “不来的话,我就群发了。”他像是想到她的心声,淡定说。 汤子期震惊了,说话都不利索了:“群群发什么?” 俞北平低头搅拌糖水,理所当然道:“结婚喜帖啊。” 汤子期:“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014章 未婚妻 第014章未婚妻 俞北平出生得巧,却也不巧,正好赶上八零末那班车。这个年纪,上不成下不搭,在这帮年轻的大院子弟中,算是个不尴不尬的人。 他这人心思深,通俗来讲,就是少年老成,微微笑着的时候,也像是无时无刻都在琢磨着什么事儿。那双黑眼睛背后,好像藏着很多心事。 就这么个深沉寡淡的人,却长着一张清风霁月的脸,典型的那种甭管三十四十,都长着二十岁的脸。 这在同龄人里可不大讨喜。 也只有肖扬c江越和李从周几个挚交,从小到大一直跟他走得近。 解放前,西边这片地儿还远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后来改回北京市的旧名,一大批干部和军民过来,办公区和一个个高墙大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沿着长安街一直往西纵深,直到与石景山接壤。 地儿广了,伴儿多了,大家的圈子交集却不多。 就俞北平来说,常来常往的就那几个。 俞北平这个人,看着挺和气,好像很不容易生气,其实傲得很,熟悉的都知道他那是自持身份,藏得深,一般人不来往,往上凑也不拿人家当回事儿。 他还不喜欢凑热闹,也很少攒局。不,是基本没有。 所以,江越一早在被窝里醒来看到这条短信,第一反应是他手机被人盗了。 他留了个心眼,去小群里先问了句:“你们收到俞小六的短信了吗?别是我一个人吧[d一g][d一g]。” 回复最快的是肖扬:“收到了[微笑]” 江越觉得他过于淡定了,那个“微笑”后面,隐隐藏着几分不怀好意。 他快速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哥们儿,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快点,坦白从宽。” “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跌了眼镜。” “卖关子就没意思了啊。”心里挠得像有一万只猫爪子在乱抓,可肖扬这厮就是坏在这点上,你越急,他越不告诉你,让你干着急。 还是李从周给他解的惑:“小六交女朋友了,昨天告诉的我,让你们务必都到场。” 江越咂舌不已:“老铁树开花了?还这么正式?” 李从周厚道人,又提醒他一句:“别迟到,别不来,否则,后果自负。” “俞北平说的?” “原话复述。” 关掉微信群,江越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会儿,扒拉着被子想了想。太阳,也许真打西边出来了。 好奇心作祟,真想看看俞北平中意的女孩长什么模样,他飞一般爬起来,用了短短五分钟就解决了刷牙洗脸等一系列事情,开着他的爱车就去了目的地。 去的是条老胡同,挺普通的名字,明清那会儿到现在,没变过,脚底的青石板踩着都一起一伏。 江越的车很多,随便扒拉出一辆都不下于西五百万,这次开的是辆红色的跑车,半路搭了肖扬和李从周一趟,开进胡同,熟门熟路地兜一圈,直接在尽头一棵白杨树底下停下。 不宽不窄,正正好。 “这是您的专座啊?”肖扬侃他,身子前倾,把手搭他肩膀上。 “地方就在这儿,谁爱停谁停去。”江越下来,利落甩上门。 肖扬拉着李从周下去,嘴里不忘刺他:“江大少瞧上的地方,谁敢跟您争地方?” 江越也不跟他计较,撇撇嘴,双手插兜一步三晃地漫步进了门前对开的一扇大红门。在这帮人里,江越的年纪是最小的,性格也比较情绪化。 他读书好,但是人懒,爱享乐,当初在美国某名校读的金融学,混了个学位就回家睡觉,死活不肯继续深造,把他爸气了个半死。 别看他长得好,实实在在是个人渣堆里的家伙,大坏事不敢干,吃喝玩乐却是样样在行,不干一件正经事。后来他爸受不了,把他扔去了部队里,出来后他才收敛了些,还跟着肖扬做起了生意。 看到他这副纨绔样子,肖扬和李从周手对视一眼,苦笑,施施然并肩跟进去。 这地方是个老四合院,以前是一对老北京夫妇住的,破破烂烂的一个老地方,每到雨天屋檐还漏风,老两口正愁着该不该给抵了。江越瞧上这里的商机,连哄带诱就给盘了下来,转头一装修,弄成了现在颇有古典风格的休闲场所。 可真是改头换面了。 钱大把大把往回兜,不出半年就回了本。 圈里有些人瞧不上他这种行为,江越就吊儿郎当地说,他这是做善事,压别人手里,还变不成现在这样呢。你们只看到现在赚的,没细想,要换了旁人,能不能把这地方经营成这样。 不了解他的都觉得他爱钱,只有他们这些熟悉的才知道,这厮是喜欢赚钱的过程,同样的投入,要是换个方法,原本赚一千万就能翻成两千万。 他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 可钱真到手了,又像破烂货一样扔去一边,没准转头就全捐了。现在他还时不时给那对老夫妇送钱呢,房子也是他给找的,不过这些事儿,他从来不跟旁人说。 肖扬搭着他的肩,常问他:“这图的是个什么?” 江越也搭着她的肩,告诉他:“你又不是我媳妇儿,干嘛要告诉你?” “哆!” 一帮人到了走廊尽头,推门进去,香风扑面。偌大的包间里坐了几人,彩绘的屏风c回字错落的吊灯c满地的瓜果热闹c香艳,也吵闹。 江越却半点儿不排斥,过去踢踢一人的屁股:“人来了,都不起来迎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这人回头,露出一张清秀讶异的脸,慢慢的,眼底露出惊喜:“江哥!” 江越伸脖子往里一打量,往嘴里塞了根烟,懒洋洋问了句:“搓麻将呢?” 小年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输三盘了。” “呦,三盘了啊?裤衩还在不?”又一人插着兜过来,吊儿郎当地叼了根烟,望着他,眼底都是坏笑。 两人年纪相仿,向来不对付。 小年轻丢了张牌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掸去灰尘:“哪家的狗没拴好就跑出来咬人啊?” 另一人也是个天之骄子,是个能吃亏的? 眼底戾气一聚,冲上去就掐住了他脖子。他也不甘示弱,一脚踩住他脚背,两人缠着缠着一块儿摔到了沙发里。 肖扬要过去,被江越拦住:“随他们去,从小到大,闹的还少?也就玩玩,出不了事儿。” “都是你惯给得。”那小年轻是他表弟! “说的你没惯过你弟似的?”江越白他一眼,冷笑。 肖扬说不过他,干脆作罢。这屋里靡靡之音太盛,熏香熏得他头晕眼花,推了门就径直出去。 江越在后头问她:“哪儿去?” “随便走走。” 江越说:“一会儿六哥来了,我喊你。” “成。” 李从周看他俩这番互动,只觉得好笑,过来跟他要了根烟:“心情不好?” 江越叹气:“家里老头子给我弄了门亲事,过几天让我回去。” “亲事?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女科学家,叫什么陈什么的,研究生物科学的,副教授,比我大好几岁呢,我想想就怵,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李从周有点幸灾乐祸,脸上却叹惋着安慰他:“见见再说呗,没准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奇女子呢。” “你可拉倒吧,搞研究的,还副教授?不是猪扒就谢天谢地了。” 李从周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同情他了:“想开点儿吧。” 江越一把拍开他的手:“老子才不会认命!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她退婚,我才不想跟个女教导主任过一辈子!” 李从周还要安慰他,门这时被人敲开。俞北平牵着个眼生的姑娘进来,一瞬间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打麻将的不打了,喝酒划拳的也歇了,都看着他们。 小姑娘看着只有二十出头,长得玲珑纤秀,骨肉匀停,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怯场,姿态落落大方。都是玩字辈的人,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可皮相这么出众的,也是少数。 标准的鹅蛋脸,近看都没有任何棱角,浑然天成,五官小巧精致,明明是一副很清纯的长相,那双大眼睛眼尾有些上挑,笑起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勾人。 不止皮相,骨相也叫人挑不出半分不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那一截玉颈,修长柔美,腰肢更是纤细束素,不堪一握,实在是诱人心弦。 “介绍一下,汤子期,我——”俞北平感受到四面八方探寻的目光,顿了顿,坦然地说,“未婚妻。” 众人哗然。 不是女朋友,不是朋友,更不是妹妹,而是——未婚妻。 俞太子居然有未婚妻了! 最惊讶的莫过于李从周了。这厮什么德行他是最清楚的,对谁都彬彬有礼,献殷勤的女孩前仆后继,他始终态度良好,可从不答应任何邀约,态度明确,咱们没可能。 这么冷心冷肺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家伙,居然要结婚了。 闷声不响就干了件大事啊,这真是—— 李从周过去,捶了他一下,又看向汤子期,伸出手自我介绍:“李从周,海淀检察院的,俞北平的发小。咱们上次见过,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汤子期连忙和他握了握,眉飞色舞:“检察官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活的。” 俞北平笑着搂了她一下,打趣:“这位可不是一般的检查员,正儿八经的二级高级检察官,别把人给降格了。” “滚!”李从周笑骂。 江越的表弟连忙掏出手机,把江越喊了回来。 人都到齐了,聚会才正式开始。 不聊不知道,这一聊,才知道汤子期以前也在西郊的部队大院的待过。 她性格活泼,没什么心眼,很容易就跟他们打成一片。江越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烦躁地踢了脚椅沙发,翘着二郎腿坐下。 “别摆出这副死样子,快来见过你未来的嫂子。”肖扬起哄。 江越瞟一眼汤子期,又把目光收回,没什么表示。 汤子期原本想跟他握手来着,谁知他这么不给面子,脸色不大好看。 肖扬忙打圆场:“家里老头子逼婚呢,他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就当他闹大姨妈,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越闻言,火冒三丈:“你他妈才闹大姨妈!” 见一见了,聚也聚过了,这帮人算是承认了汤子期。 俞北平正式介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本人也比较大方,玩得开,不忸怩,他们这样的人很看重这点,特讨厌那种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人。都是天之骄子,谁还耐烦迁就你? 晚上俞北平送她回去,搭的是肖扬的顺风车,一直把她送到楼底下,又看着她上楼,楼上灯亮了才离开。 肖扬靠着车门点烟,脸在烟雾里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过一会儿才掸掸烟,问他:“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俞北平打开车门,就要上去。 肖扬按住他的手,车门又“砰”一声撞回去。 俞北平这才正经看向他,目光在空气中交接了会儿,他淡淡地哂了一声:“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兄弟的事儿,我怎么不管?你真喜欢这姑娘?”肖扬和他几十年的哥们儿,还不清楚他的性子? 刚才在聚会上,他看似郑重其事,对小姑娘百般呵护,可总像是隔着点儿什么。像是在迁就她,事事都为她想周全了,太过体贴,太过理智,如同电脑设置好的程序,按班就部,反而少了几分情真意切。 对视了会儿,俞北平也不打算瞒着了:“她弟弟的死,其实跟我有一些关系。” 肖扬:“你” 俞北平认真想了想,笑了一下,把烟慢慢含嘴里:“瞧得出来,她挺喜欢我的,我爸也挺中意她,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看得出来,俞北平不大想提起汤稚晖的事情。不过,肖扬是真的担忧,只好迂回地问:“不太好吧?万一你以后喜欢上别人” “不会。”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小时候的种种经历,他这人有点冷感,总是过于理智,凡事喜欢剖开来看,很少有情绪化的牵绊。 要是能喜欢上别人,这么多年了,接触过的优秀女子不胜枚举,他始终无波无澜,对任何一人都礼数周到,但是总亲近不起来。 而且他这人想的太透彻,爱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说白了就是种化学物质,短暂过后,婚姻剩下的就是亲情。 他没什么别的优点,可一旦认真思量,决定某件事后,就会持之以恒永远坚持下去。既然决定要跟汤子期结婚,就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 沉默中,肖扬发动车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心里有些怅惘又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015章 继兄 第015章继兄 汤修荃的生日,汤子期本来是不想去的,可耐不住母亲再三叮咛。 出门得晚,车没开一会儿天色就变得暗沉,暮色下,突兀的霞光和空气中的浮沉交织着滚向远方。路上拥堵,她直接让司机从五里坨后面绕道。 到了石景山附近,夕阳已经落了。西山那边来了电话,搁了好一会儿,汤子期才面无表情地按通了。 汤修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冷硬:“让你五点15分过来,现在都几点了?” 汤子期抬起手表扫了眼,声音冷淡,吐字清晰,像复读机一样传过去:“报告首长,5点03分27秒,还有11分33秒才到指定时间,劳烦您再等等,要真到了点儿我没到,再骂不迟。” 汤修荃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把电话摁了。 车在北三环堵了会儿,司机一路加速,才赶在指定时间把她送到了。 早有警卫等在山脚下,领着她上了辆备好的军用车,沿着山道盘了上去。这地方是个官方的疗养院,戒备严,风景也好,平常是一些退休干部调养身体的地方,出入都得提前办手续。 汤修荃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南指挥一个泥石流救援抗灾活动,不慎被落石砸伤了,治疗后就给移到这地方来了。 自从八年前父母离婚后,汤子期跟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两面。每次见面,还都是不欢而散。 汤子期心情不好,一路都臭着张脸,领路的警卫都不敢多问她一句。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急骤滂沱,把这院里的花草打得七零八落。 父女俩在东南院的敞轩里见了面。她没来前,汤修荃满肚子火气,可见了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消了,只是叹气,抬抬手示意她在石桌对面坐下。 汤子期说:“不了,您有话就直说吧。” 汤修荃提起煮好的茶,给她满上。碧绿尖细的茶叶在水面上打着漩儿,慢慢变得膨胀,撑满了逼仄的杯面。 汤子期沉默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莫名想起了去年南下新沂的事。 时值盛夏,荷塘里莲叶田田,满眼遮天蔽日的绿。 本来是清爽的颜色,可过犹不及,月盈而亏,那样密集,反倒让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厌烦。 老半晌的沉默—— 汤修荃叹着气说:“我知道你怨我,可这些年,我一直都记挂着你和你妈妈。” 汤子期闷着头没吭声,脸色是近乎冷漠的偏执。她的态度是对人的,对待喜欢的人如春天般温暖,从不计较一点点过失和不愉快,可被她认定为厌烦的人,一旦打上标签,就很难摘下,偏见甚浓。 汤修荃也怕父女俩关系更僵持,斟酌着说:“你和俞小六那件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汤子期微不可察地哂了一声。 汤修荃也不在意,进一步说:“你满不满意他?” 汤子期没说话。 这个女儿的脾气,汤修荃也知道一些,她没有马上否认,那就是有转机,只是碍着面子不明确表态罢了。他心里也算松一口气,替她圆场:“他是我老朋友的儿子,人挺不错的,相貌气质和能力也很出众,你可以考虑一下。” 汤子期迟疑一下,点点头。 汤修荃心里一定,更加觉得这事儿有戏,起身给她添茶:“正宗老山茶,特供,外面喝不到的,有保健功能,你多喝点儿。” 汤子期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嘀咕:“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保健什么?” 汤修荃脸色一僵,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勤务进来通报说,饭已经准备好了,汤修荃留了汤子期吃了顿饭,就他们两个人。白天来庆贺的人一大堆,汤修荃都不放在心上,和女儿的这顿饭,却吃得挺有滋味。 桌上他一直给她夹菜。 汤子期有点不耐烦,把筷子搁了:“我吃饱了。” 说完,单手提了小牛皮包包就出了门,晶亮的缀片贴着她纤细的手臂一闪一闪,美得让人屏息。 汤修荃又心酸,又欣慰。 女儿长成大姑娘了,还生得这么出挑,可对旁人都挺亲切,唯独和他不亲。 警卫一路紧赶慢赶护送汤子期出来,到了门外,她倏忽一下停住脚步,回头指定他:“别再跟着我。” 她的眼神很认真。 警卫很为难:“可是,首长让我亲自送你回去。” 汤子期大小姐脾气上来,天王老子的账也不买,就在这山上的大门口和她大眼瞪小眼起来。 一辆军卡从岗亭的地方出来,带着强大的引擎,径直在她面前停下。汤子期一怔,就见车门“哗”的一下从里面打开,一双丛林军靴稳稳当当地跨下来。 是个高大英挺的男人,以她的身高,只能够到他的肩膀。从下往上看,双腿笔直修长,腰里卡了条军用皮带,风尘仆仆,额头冒着汗。 明明是挺年轻清俊的长相,下巴却冒着青色的胡渣,像是很多天没清理过,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皮下还有微微凸起的青筋和淡青色的血管。 无论是稳稳当当的站姿,还是高大精壮的身材,以及不苟言笑的模样,都透着一股让人目眩的纯男人的力量感。 汤子期的第一感觉是,这人有些冷傲,不太合群,也不大好相与。 “汤子期?”他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确定着什么,然后点点头,大力拉开车门,“上来!” 汤子期对这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很反感:“干什么?” “首长让我送你回去!” 听到是汤修荃的授意,汤子期更起了逆反心理,讥诮道:“不用了。” 梁靳棠雷打不动地站在那儿,重复一遍:“请上车。” 汤子期被气的不轻,刁蛮性子上来:“你叫什么?哪儿的?”她掰过他的胸章,就要看背面的编号和名字,一双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脸色都变了。 梁靳棠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冷锐。 汤子期被他看得有点怵,可不好下台,梗着脖子没服软。 他的手劲真大,感觉都没怎么用力,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掉了。就在她觉得自己快休克的时候,他冷冷地甩开她:“梁靳棠,中警团的,首长的贴身警卫。” 汤子期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单手按住他肩膀,不由分说往车里一按:“进去。” 汤子期还真没见过这种说一不二又死硬死硬的家伙,猝不及防,差点摔个倒栽葱。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引擎响起,载着她已经冲了出去。 她在车里颠得像个不倒翁似的翻来滚去,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我日! 等等,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梁梁靳棠? 她那个白莲后母钟美菱带来的那个拖油瓶,不就叫这个名儿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016章 回去 第016章回去 俞北平接到汤子期的电话后,二话不说就赶来了石景山。 山上开到山下,半个多小时过去,梁靳棠的车正好被俞北平拦下。汤子期连忙拉开车门跳下去,还泄愤般踢了车轮胎一脚。 梁靳棠下来,只扫了她一眼,干脆无视,过去和俞北平握了握手。 俞北平也笑着和他问好。 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有时留在京城,有时出外勤,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属于内卫,很受重视,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外面传得邪乎,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为了保障绝对安全,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虽然不熟,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c事!” 梁靳棠不想呆了,说:“我还得回去复命,既然你来了,把她看好吧。” 俞北平点头:“谢谢。” 梁靳棠摆摆手,上了车就驾着原路返回。 汤子期余怒未消:“你什么人哪?这么没礼貌。” 俞北平好笑,摸了一下她脑袋:“你不闹腾,人家能治你?” “你帮他还是帮我啊?”汤子期心里不舒坦。 俞北平笑得更深,食指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以前也这么张狂吗?” “我很张狂吗?”她恶形恶状地威胁他,仿佛只要他说个“是”,她就得跟他没完。 俞北平忍俊不禁,只好哄着她:“没,你最知书达理,最可爱最懂事了。” “假,假死了!”汤子期挥着车钥匙,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上了车她又问他:“上哪儿?” “回大院。” “哪个大院?” “从小住的呗。还有哪个?” 汤子期冷着脸若有所思,没说话。 以前住那儿,是因为父母和睦,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地方等于是她年少记忆里一道难堪的裂痕。 无论是钟美菱母子,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不想见。 遇见,就等于提醒她这个事实。 俞北平难得见她这么安静深沉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 汤子期一怔,迟疑地看向他。 夕阳把他阴影里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感性,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使得他的神情那一瞬间好似非常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把一枚硬币置入她的掌心,帮着她合拢:“你相信命运吗?” 汤子期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俞北平的表情看起来蛊惑人心:“投个币,如果是‘花’,咱们就去,如果是‘1’,就不去。” 汤子期还犹豫着。 “你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你害怕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觉得自己身份低人一等,也怕以前的朋友因此不再跟你来往,所以故作冷漠,不想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又镇定,可就像一把利刃,冷酷无情地剥开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不堪。 汤子期羞怒交加:“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目光没有让他败退,反而冲她闲适地笑了一下,挑眉:“我这个人,怎么样?” 瞪了他老半晌,汤子期终于缴械投降,切齿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冷心冷肺。我要是相信你跟我结婚是喜欢我,我他妈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她气愤地系上安全带,中气十足:“开车!” 俞北平笑着缓缓启动了车辆,声音有点儿慵懒:“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确实比较喜欢你。如果一定要我找个人结婚的话,你肯定是首选。”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话说开了,两人之前那层无形的膈膜好像反而淡了。 如果俞北平说他非常喜欢她,一定要跟她结婚,汤子期才觉得假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他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喜欢她,反而让她信服些。 夜幕下,俞北平把车停在路灯下,收了钥匙招呼她下车。 汤子期说:“你这么乱停车,是不是太没公德心了?” “这地方可以停的,以前这儿是个印刷厂,不过后来倒闭了。你瞧瞧,停车线还在呢。”他脚尖踢踢地面,汤子期顺着一瞧,果然,油柏路上隐约还有白色的线。只是时间久了,被侵蚀得只剩一层淡淡的印记。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汤子期的记忆也像这油漆印一样,淡得几乎没有影子了。 俞北平说的没错,没来之前顾忌颇多,怕这怕那,真的面对了才会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走吧,去食堂吃饭。”他想牵她的手。 汤子期当然不让,很自然地抽了回来。 俞北平也无所,干脆把手插回兜里,像是保镖似的跟在她背后。现在是吃饭高峰期,院内路上人不少,两人这样走在路灯下,难免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从食堂回来,迎面碰上,笑着过来打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跟咱们说一声,俞首长现在发达了,这是瞧不上人呢?” “一个干通讯的,你跟我说发达?别开玩笑了。” 女人笑着恭维:“别谦了,还没到三十,肩上就两杠了,这在咱们东边这块可不出一只手。” 一番寒暄,才像是刚刚发现他身边的汤子期,惊讶道:“你妹妹啊?” 这一句“妹妹”先声夺人,就给定了性。 甭管汤子期否认与否,气势先弱了。 汤子期瞥一眼俞北平,呵呵笑,烂桃花还真不少。 女人抄着手,眼底戏谑,比汤子期高一个头的模样让她颇有底气,笑容矜持,可到底透着几分针对的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俞北平不喜欢不得罪人,以往这种打趣也从来不正面回应,今天倒是破了例,揽着汤子期的肩膀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汤子期。” 女人的脸马上绿了,笑容也变得勉强。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恭喜。” 俞北平也做出不失礼的微笑,手里不动声色推开人,脚步没顿片刻,径直追着汤子期去了前面食堂。 “油盐不进!”有人在后面唾骂。 可到底是厌恶,还是不甘哪! 旁边几人嘻嘻笑,乐不可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喜欢俞北平的有,可他这人外温内冷,骨子里就像一块坚冰,雷打不动,根本捂不暖,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停留在好感c欣赏的层次,也就一两个锲而不舍。 哎,就这么个人,居然也要结婚了。 周启兰一离开排演室就拉着梁玥往礼堂赶。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梁玥不解:“这么早过去,也是等啊。为什么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跟大部队一块儿过去?” 周启兰心里另有计较,和她说:“我有个朋友也要来,我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演出挺大的,不止文工团的人,军艺也有学生过来学习,周启兰以前在那儿读过,想必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梁玥也没多想。 到了礼堂门口,车乌泱泱停得满当,更多是扎在不远处的沟旁,周启兰在人群里搜寻,目光越来越失望。 忽然,她的眼睛亮起来,盯着某个点不动了。 梁玥循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两个穿常服的青年接头说话,年长的那个不时拍一下年轻那人的肩膀,似乎颇为熟稔。细看下,都是难得的好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本来就不是平日那种私人演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虽然没硬性规定,也没不相干的人来凑趣。 她心里暗暗惊奇,回头问周启兰:“认识?” 周启兰一门心思都早已过去了,不由分说拨了她的手,欢快地走过去:“俞——” 话还没说完,俞北平已经和李从周话别,转身几步上了台阶,走到一个年轻女孩身后。周启兰停住脚步,看到他飞快拍了一下那女孩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那女孩才不情不愿转过身来。 这一面对面,周启兰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遮住了脸。 汤子期眼尖,下一刻就看到了周启兰,拉着俞北平就过来了:“表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017章 排挤 第017章排挤 周启兰满肚子话都憋了回去,脸色不大好看。 这就像端到面前的一碗香喷喷的面,摩拳擦掌,就等着她下嘴了,千钧一发之际,碗被人抢走了。 她也不好问两人什么关系,笑容勉强,憋得难受。 可心里又有点不甘心,回头对汤子期说:“听说你最近那个项目出了点儿问她,我妈可担心你了。” “那替我谢谢小姨。”何丽云不跟她唱反调就不错了。 汤子期和她们母女向来不对付,敷衍的话都不想多说两句。 在俞北平面前,周启兰却像是和她的关系非常好,一直逮着跟她说:“今天有我的演出,你也会来看吧?给指点指点。” “我又不懂,指点什么?” “欣赏总会吧?”周启兰侧头对俞北平说,“首长觉得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她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转,雪白的轻纱很飘逸,裙子里面还有伞撑,隆起的弧度颇有建筑感,显得她双腿更加修长。 她还踮起脚尖,做了个抬腿的姿势,翻了个手花给他看。 汤子期看得心里只翻白眼,这搔首弄姿的! 俞北平也有点想笑,清咳了两声,端正神色打了个官腔:“挺好的,一会儿好好表现。” 周启兰打了鸡血似的,神情振奋起来:“是!” 这时,肖扬和江越跟着李从周过来接头,先和俞北平打了招呼,又熟络地和汤子期寒暄,就把周启兰晾在一边。 周启兰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脸色有点尴尬。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和周启兰招呼了一声。 肖扬这才像是发现了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忙着和子期说话了,都忘了招呼你。怎么称呼啊?” 把周启兰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呢:“周周启兰,我是子期的表姐。” 但是事实上,俞少谦那件事过后,俞北平这些发小哪里还不知道这桩趣事。 俞少谦这人从小缺乏父母管教,脑袋缺根筋,还到处跟人吐槽,他这纨绔性子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江越,和江越也走得最近。 三人里,李从周性格最沉稳,也最厚道,江越和肖扬可是两个实打实的祖宗。 周启兰的为人,也是他们最瞧不上的那类。 用江越的话说,那就是太作,还没自知之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俞北平有意思。 可俞北平本人都说了,汤子期才是他的未婚妻,周启兰这样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这大院里那么多对俞北平有好感的,可听到他要结婚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像周启兰这样不敢明着说又暗里动小脑筋的,实在讨人厌。 肖扬眼珠子一转,问周启兰:“你跟少谦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穿得挺休闲,米色和深灰色c蓝色撞色的卫衣,裤管还卷起一截,露出里面白绒绒的内层,锅盖头发,看着就是一副斯文乖仔的模样。 可熟悉的都知道这厮是个王八蛋,一肚子坏水儿,比起江越那种常年耷拉着脸的臭脾气,表面上还不大看得出来。 周启兰被他说得脸色阵青阵白,可看他表情实诚,不像故意的,又有些拿不准。 江越讥笑:“早掰了,不合适。” 肖扬不大明白:“怎么回事儿?” 江越说:“你问少谦呗。” 周启兰有点难堪,肖扬瞥见了,忙打圆场:“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忌讳这个。” 江越说:“有什么不能提的?到底是掰是和,咱们这些朋友也该知道知道。只要不是偷鸡摸狗,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扬瞪他:“话不能这么说啊。” “怎么不能这么说?”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这演出也看不了,去外面玩吧。” “成。”俞北平搭腔,牵了汤子期直接离开。 肖扬和江越对视一眼,也觉得没了意思,默默跟上,只留下周启兰一个人被剩在后面,形单影只。她也瞧出来了,这帮人不待见她。 玩到很晚才散场。 汤子期喝了点酒,跌跌撞撞地拢着围巾从楼上出来。 俞北平在一旁扶住她:“小心。” 汤子期就着惯性撞入他怀里,她喝高了,迷迷糊糊攀住他肩膀,扬起迷蒙的脸。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些蜷曲地散在肩上,浓密又乌黑,衬得肌肤耀目如雪。浅灰色的羊毛裙裹着玲珑曼妙的身段,无袖,裸露的胳膊看上去柔弱无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靡丽清艳的美,仿佛能摄人魂魄。 汤子期喝醉了就喜欢撒酒疯,平时三分的娇气,现在放大到十分,推开他,抱着路边的树不肯走:“我还没喝够呢!” 俞北平跟她讲道理:“已经12点了,再不回去,我就不管你了。” 汤子期满不在乎:“那你滚啊!” 旁边,肖扬和江越都忍着笑。俞六少也有这么吃瘪的时候? 俞北平看她这副德行,也懒得和她讲道理,把人横抱起来就关上了车。一堆尾气扬起来,连人带车没了影。 肖扬看着路灯下远去的车影,玩笑说:“他这媳妇儿长得还真不赖,要不是被他捷足先登了,我还想试试呢。” 江越一脸看禽兽的表情:“少他妈瞎说了。被六哥听见,仔细你的皮。” “开个玩笑嘛,我可没打算结婚。” 说起这茬江越就黑了脸。 “怎么了?”肖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江越啐他:“少他妈幸灾乐祸了。你不知道我快结婚了啊!” 肖扬正色道:“你又没跟大伙儿说。怎么,相亲成功了?” “能不成吗?老头子就差把刀架脖子上逼我了。” “那你老婆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搞研究的呗,叫陈珞。” “长得不怎么样?” 江越顿了一顿,往嘴里慢慢含了根烟:“长得倒还可以。”他马上补了句,“不过,我跟她不搭。她那人比较闷,我爱热闹,本质上就存在冲突。” 肖扬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了,这都是命啊。” 江越冷笑:“那老子的命可真苦!” 翌日,汤子期打算去附近的商业区买新衣。 俞北平喊住她:“我洗好碗陪你去。” 昨天回去得晚了,家属区的门已经关了,两人只好在俞北平以前留这儿的旧房子里住了一晚。 好久没来了,屋子里有些灰尘。 俞北平自己动手收拾,又给她煮了醒酒汤。第二天起来,汤子期甩了甩脑袋觉得没疼,还纳罕呢。 她私心里是不想和他一起去的,买衣服男人跟着算是个什么事儿? 可转念一想,两人都要结婚了,一起上街就一起上街吧。 “那你快点。”她歪着脑袋摘了皮绳,随手拨了几下,蓬松的头发妩媚地扬了扬。也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的小镜子,对着又补了点口红。 “别臭美了,走吧。”俞北平摘了围裙,把手递给她。 汤子期扫他一眼,懒洋洋地拍开,双臂一撑就从沙发里起来了。 “呦,你还涨行市了。”俞北平一边穿外套一边侃她。 汤子期踢掉脚上的拖鞋,弯腰翻开鞋柜。 俞北平只回了一下头就皱了皱眉。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露背裙,还是她喜欢的无袖,紧身的布料包裹着纤细的腰肢和臀部。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屁股沾着沙发没两秒就开始扭,这种尤物,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汤子期正翘着脚,肩上微微一沉,被人压了件红皮衣。 她一怔,回头看他:“你干嘛?” “你妈给你买的,前两天碰上,让我捎给你。” 汤子期不喜欢穿,想要扯下来,被他一把攥住手,微微使劲,连人带衣服拽进怀里:“外面冷,别穿那么点儿。” 汤子期忙推开他,脸蛋驼红。为了掩饰,她大着嗓门去了玄关处:“知道知道了,比我妈还烦!” 俞北平在后面微笑。 去的是附近最大的商场,先进里面的大厦,可爬了没两层,汤子期又拽着俞北平出来:“俗,今年的衣服怎么都这么难看!” “是你要求高吧?一件衣服而已,合适就好,你还得去买高定啊?”俞北平想起江越那个龟毛的人,笑了笑。 汤子期说:“那倒还不至于。” 她拖着他去了临街的一个偏僻角落,选了家品牌精品店。 店员小姐笑容亲和,素质良好,给他们倒了水,又请俞北平到一旁的客座上休息,领着汤子期挨个介绍当季的新款。 汤子期看中了一款溜肩的裸粉色印花裙,领口有点小荷叶边,还点缀着银色的带扣,挺时尚的。 “这件我试试,要s号。” “好。” 这时,旁边的衣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翰云,你看看这件怎么样?” “你喜欢就好。”钟翰云单手插兜,拨弄着手机看股票走势,头也没抬,有点心不在焉。 简筠心里有点不对付,嘟哝:“我不喜欢绿的,再看看吧。” 她扔了裙子,负气朝左边迈去。这一走出衣服的遮挡,就和汤子期实打实打了个照面,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啊?”汤子期反应也快,翻了一眼。 钟翰云也看到汤子期了,手里的手机不由放下,上前一步—— 这时,一个穿深灰色毛衣的青年从衣架后面信步走出,把手从后面搭上汤子期的肩膀,一面看向对面二人,问她:“认识?” 这人生得精致,却丝毫不损英气,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气质穿搭,一看就是高级货中的高级货。 钟翰云盯着他多看了一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第018章渣前任 俞北平是个敏锐的人, 见钟翰云直直盯着自己, 心里便有猜测, 对他大方一笑:“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气度不凡, 钟翰云摸不准他的来历, 为求稳妥, 先笑了一笑:“我和子期有点交情,有段时间没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 汤子期腹诽:谁跟你“有点交情”? 不过,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现在跟钟翰云井水不犯河水,闹起来也没意思,暗暗扯扯俞北平的衣摆。 俞北平会意,跟钟翰云告了别。 付了账, 取了衣服,汤子期把袋子丢给俞北平,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精品店。 “现在去哪儿?”俞北平问她。 “我还想买顶帽子。”她一点儿也不迁就他,嘴里还催着,领着他穿过了马路,往东南方向去了。 距离这儿不远的广场, 有辆柠檬黄的公牛跑车恰好停在路边,车窗降了半边,钟翰云在里面一瞬不瞬望着他们。 简筠挽住他的手臂, 贴在他耳边说:“你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钟翰云冷着脸没答, 低头点了根烟。 云烟, 够呛人。 简筠皱皱鼻子,不过忍着没捂。她像条美女蛇似的攀在他身上,声音娇软,透着蛊惑:“我本来挺内疚的,毕竟,你们才是一对儿。子期和我是高中同学,虽然不亲,情谊还在,我这么做,其实是不上道的。”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跟他表忠心:“要不是太喜欢你,我也不想去做这么没脸的事儿。翰云,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钟翰云也不傻,脸上一片平和,心里却在冷笑。 爱他?是爱他的钱吧。 对他而言,不管是简筠,还是汤子期,都是摆在橱窗里待价而沽的预售商品,区别是一个是高端定制,价格不菲,需要花老大的力气,一个虽然也不错,上手却很容易。 前一个出乎意料地飞了,他才退而求其次收了简筠。 不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他追了两个多月的女人,转头就跟了别的男人,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对付。而且,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他的记忆却很清晰。 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想到汤子期。 汤子期的性格有点骄纵,有时候甚至喜怒无常,专心自己工作的时候,对外界就特别冷淡,他给她打电话一概不接,可闲暇了,也偶尔跟他出去玩,又像没事人一样。 玩的时候又很热情,k歌跳舞搓麻将没一样落下风,带着她出去,在朋友面前也倍儿有面子。都说这姑娘大气,放得开,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 跟他特配。 他沉默的模样让简筠有了危机,贴得更紧了:“我爱你。” 她低头吻他的唇角。 钟翰云没躲,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 他这人精明,喜怒从不轻易外露,虽然心里瞧不上简筠,见她倚过来撒娇,也乐得哄哄她,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说:“我知道。” 他虽然是在哄她,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汤子期的背影。 俞北平半路接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告诉她:“总部有事,临时任务,我得赶紧回去。” 汤子期也知道轻重缓急,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催他离开。 她一直在大门口目送他远去,直到看不到那辆奥迪车了,才转身回宿舍楼。 到了楼底下,她的脚步却霍然顿住。 钟翰云站在右侧的广告牌底下,穿了身浅灰色的卫衣,一个意大利挺小众的高端品牌,休闲又洋气。 他两只手插在兜里,隔着几米对她微笑,像是他们间从来没有过任何龃龉一样:“子期,好久不见。” 汤子期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来回应。 “你有什么事儿吗?”后来,她这样问。 钟翰云苦笑:“你这样说,我有点伤心呐。” “别兜圈子了,有话就直说吧。”汤子期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低头甩了甩钥匙圈。 钟翰云望着她,目光灼灼:“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他很想得到一样东西并且志在必得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表情。上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还是在他炒股的时候。那时候两人还是男女朋友,汤子期到他朋友的一个会所里去给他撑场子。 他开了一瓶香槟,故意淋了她半身,像是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一样捧腹倒在沙发里,笑得特别开怀。 汤子期就操起桌上的餐巾纸盒,直接扔他脸上,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那时,他不怒反笑,看着她的眼睛还越来越亮,颇有些见猎心喜的味道。他拍着大腿说,子期,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真够劲儿的。 汤子期扯了一下嘴角,眼神无不讽刺。 劲儿你妹! “没事儿就别来了。钟总,您都有新女友了,能别再来纠缠前女友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挺跌份儿的。”汤子期瞥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跟他说。 钟翰云原本满面微笑,听了这话,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他这人年少气盛,且家世优渥,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不过他还算能收敛脾气,没跟她发火。 “就当老朋友叙旧,陪我走一走吧。” 宿舍区后面有健身中心,每日这个点,附近的老少都爱来这儿锻炼。 汤子期和钟翰云走了段路,他提议要去健身中心打篮球。 汤子期应了。 后来,她买了一包薯片,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不远处,钟翰云运着球和一帮学生战斗得火热,俄而三步上篮,一个盖帽赢了个满堂彩。 他转身哈哈笑,抬手和几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击了掌,快步跑了回来,卷起袖口,露出精壮瘦长的胳膊,皮肤比个大姑娘还白皙嫩滑。 汤子期扫一眼,心里恶意地揣摩:到底是他嫖简筠还是简筠嫖他啊?啧啧! 他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汤子期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 钟翰云在她身边坐了,笑话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忘了吗?越是口渴,水喝得越要慢。” 汤子期没回答,甚至没回头看他。 钟翰云年纪不大,就比汤子期大两岁。他是北京某名牌大学毕业的,在校时还保留学籍当过服过两年兵役,所以,平日虽然少爷脾气明显,那两年好歹收敛了些。 就像现在,明明眼底没有温度,表面上还维持着风度,没真和她撕破脸。 汤子期觉得没意思,深吸一口气,侧头说:“有事儿您就直说吧,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了,咱们之间,真没什么好说的。” 钟翰云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因为刚才那个男人?” 汤子期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钟翰云他爸只是国土局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祖上却是大有来头的,爷爷还参加过抗日的重要战役。虽然他选择了从商,其实对钱不是很看重,高兴了,钞票大把大把往外撒也不皱一下眉头,骨子里也有那么点儿骄矜傲岸的子弟架子。 更多时候,他像以前那些提着鸟笼子在八大胡同里晃荡的贵胄子弟,看着玩世不恭,好像什么本事都没有,认真起来,比那些恪守本分的人更多一份魄力和能力。 他这人有远见,也有本事,就是懒散,平时做什么都不大认真。 说白了,家里条件好,脑袋瓜儿聪明,他手腕也高,这钱自然赚得太容易。 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他就不去珍惜了。 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就像面对现在的汤子期。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还是难掩那么几分狼狈。 刚分手那天,虽然遗憾c愤怒c不舍,到底还是理智占上风,顶多是有些不甘罢了,这不,潇潇洒洒分了手,回头就找了简筠来陪。 简筠自然乐得奉承他,他也慷慨,钱随意撒给她。 他还跟她玩游戏,比喝酒,她喝不下的时候,他就拿钱引诱她,开玩笑地说,再喝一口就给她几百万,再喝一瓶给几千万。果然,简筠憋着吐死的劲儿也仰头死命灌。 乐得他啊! 那时候,他是真开心,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那时候,钱在他眼里就是符号,一百万和一千万也没区别,只要他开心就好。 可开心过后,内心又空虚起来。 他忍不住想,要换了汤子期,她会怎么办?她绝对不会和简筠一样妥协,像个下贱的□□似的跪在他脚边,她大概会直接操起啤酒瓶往他脑门上砸下去。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可笑过后,脸又垮了下来。 汤子期走了,她跟他掰了。 这段日子他时常在想,如果他服个软,回头跟她道歉,把简筠给踹了,她会不会原谅他?这种想法在多日不见他之后,越发浓烈,一团火似的在他胸口灼烧。 钟翰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到就干了。 结果,今天一眼就看到了她跟别的男人在亲热。 当时,钟翰云额头的青筋都暴了暴,才忍住了怒气。 其实他脾气很差,上学那会儿飙车打架是家常便饭,妥妥的问题少年,现在看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实际上,那都是装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过去直接把那个男的给揍了,管他是个什么身份地位的。 要不是不想给他爸惹麻烦,他还真打算那么干。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时,他的心都在滴血。 “子期,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钟翰云咬了咬牙,豁出脸皮说。 汤子期都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寡廉鲜耻的话。 她的沉默让他心里焦虑,急急忙忙接上,并了三根手指:“我保证跟简筠断了,以后看都不看她一眼,眼里心里就放你一个人。” 汤子期好笑地看着他:“说真的,刚刚收到你跟她约会照片的那一周,我情绪还是挺低落的,不过,到了分手那天,其实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也有问题。可能不够喜欢你吧,总是对你忽冷忽热的,你大少爷受不了也正常。” 钟翰云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什么都能解释,什么都能伏低做小,唯独一句“我其实不喜欢你”,堵住了他的所有话,也让所有解释和保证都成了惘然。 “算了吧,你没对不起我,就此别过吧,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她起身要走。 钟翰云的脸色沉了下来,像是不屑于再伪装:“汤子期,你不能这么对我。” 汤子期的脚步停了下,回头瞧了他一眼,眼底带着抹兴味,跟分手那天的表情如出一撤,像是在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分手还得经过你个劈腿人渣的同意? 钟翰云也不是个吃素的,温情的面具褪去后,留在脸上的只有一派冷硬强势。 他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笃定地说:“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钟翰云说:“你一定会。” 第019章资金风波 钟翰云从汤子期这个小组撤资的事情,隔日就传遍整个学院了。 不像学校其他系别,有国家大力扶持,汤子期他们学院近两年这种项目很难拿到公费注资。更不像某些偏工科的类别,由于研究成果市场价值高c能快速盈利,在各大公司都很吃香,他们系是医学里的偏门,市场商业价值很有限,且得出成果的时效长c前期投入大,很少有人傻钱多的大佬愿意砸钱进去。 钟翰云前段时间刚接手叔叔手里的那个医药公司,急于搞出点儿“效绩”,也为了博汤子期欢心才砸了大钱进去。 他们系是偏门,圈子小,大家伙儿平日走得近,事情传得自然也快。 人民群众的力量真是伟大,民间处处有高手,这不,连汤子期是钟翰云前女友的事儿都扒出来了。 汤子期不在乎,李姝都有些受不了。 “传那么难听,你真无所谓啊?”这日去孙娉那儿交作业,路经图书馆,李姝抱着包从图书馆里奔了出来。 “随他们去,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 “去孙老师那儿?”李姝看到她拿着的册子了,这东西是前几天发的,要孙娉批改。 汤子期点头。 “走,一块儿呗。” 拐入旁边的高楼,上到二层,李姝忽然竖起耳朵听了听。 “你干嘛?”汤子期不解看她。 李姝竖起一根手指,点在她唇上,侧头朝旁边女厕所扬了扬,示意她仔细听。汤子期皱皱眉,这一静,里面声音就渐渐清晰了。 是两个女声,不在女厕所里面,就在女厕外面的开间。可能是在洗手,隐隐还有些水声的噪音。 先开口的这个声音尖细些:“汤子期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什么来头?” “别跟我装傻,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女人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擦干口红,换上一支枚红色的,慢悠悠涂,“你跟她一个班你不知道?” “她真是钟大公子的女朋友?”此人猜测。 “是前女友。”尖细的女声强调。 “那简筠也真够不要脸的,一个班的同学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意思横插一杠子?”话这么说,字里行间满满的幸灾乐祸,明显是看好戏成分居多。 “半斤八两,汤子期也不是什么好货,没看她最近跟那个谁走那么近吗?” “哪个?” “上次去听那个毛概讲座,你也不去了。我离开的时候,看到给咱们讲课那个首长跟她在校门口搭话呢,好像还挺熟的,后来上了同一辆车。”尖细女声啧啧了两声,“我去之前张老师就跟我说了,让我找机会跟人家搞好关系,说那个参谋家里来头不小呢。” 女人沉默。过了会儿,恍然地说:“怪不得孙老师对她那么好,平时出去采什么样本去什么基地都带着她,这次人不够了,还给她开个新组自己领着。你说,咱们谁有这待遇?” “你没人家有背景有本事,当然不能比了,多学着点儿吧。” 两人收拾了东西,并肩走出盥洗间。门口正好有滩水,又是瓷砖地,左边那个没留神,一个劈叉就摔了下去,情急中扯了右边人一把。 原本一个人摔,马上成了两人,结结实实和地面来了个大接触,疼得腿都麻木了。 “谁他妈在这儿倒水了?缺德!” “张阿姨人呢?都不拖拖吗?” 拐角处,汤子期听着两人的骂骂咧咧,心里说不出的快意。正暗自得乐,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笑什么呢?” 汤子期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陈珞,才稍稍松口气,没好气:“人吓人,吓死人!” 陈珞两手还在兜里,低头打量她,有看看厕所门口摔得七荤八素的两人,道:“干坏事了啊?” “才没!”汤子期一口否认,眼珠却往别的地方瞄。 陈珞拍了她后背一把:“行了行了,进去吧。” 认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了。 去了孙娉办公室,下午就着资金的事儿聊了会儿,孙娉让她别担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资金他有办法。 “您有什么办法?抢银行啊。”她这人不满的时候就是口没遮拦。 要换个脾气不好的,能分分钟被她气死。 “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行了行了,回去吧。要是没办法,我自己出钱,行不?”孙娉怒道。 汤子期撇撇嘴,应一声,带着文件和陈珞走了。 钟翰云这一次,是真的被惹毛了,事情闹腾得很大。 隔日,院办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回头何主任就把汤子期叫到了办公室。推门进去时,简筠和李姝几个项目的小组长也在。 何丽云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色的紧身套裙,一副教导处主任的古板架势,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只是装模作样地抬了一下眼镜,冷淡道:“一早就叫人喊你去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因为表姐周启兰和俞少谦的纳闷亲事,何丽云在她们家一直都很摆谱。不过表姐周启兰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情,还进了医院,何丽云忧心了好一阵子。 现在看她这么精神抖擞,估计是没什么事儿了。 思忖着,何丽云就合上了手里的企划案,“啪”的一声,声音老大:“你们的方案我都看过了,心里也有了数。汤子期,不是我说你,为什么钟先生给简筠和李姝她们注资,就不给你,你反省过没有?” 孙娉是烈士妻子,还是组织上面特地召开过会议,提出重点要优待善待的对象。所以,甭管在校里还是校外,乃至市里,大家都对她很客气。作为她的关门弟子,汤子期一直都很受照顾。 何丽云虽然瞧不上她,平日也算和气。 这么疾言厉色,还是头一遭呢。 汤子期一想,八成和钟翰云脱不了干系,那天她那么落他的脸,以钟翰云的个性,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的沉默,在何丽云这儿就成了漠视:“汤子期,问你话呢!” 汤子期不想搭理她,可面子工程还得做了:“报告主任,我回去研究过了,不觉得我的项目有什么问题。至于注资与否,那是投资方的主观意愿,我不能左右。” 何丽云没想到她还敢跟自己顶嘴,脸都涨红了:“汤子期,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面对领导该有态度吗?如果你的项目没问题c有价值,为什么钟先生只撤销了对你的投资?你说说!” 汤子期知道她就是找茬,也懒得辩解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何丽云霍然起身:“我本来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竟然这么不思进取c冥顽不灵!下午三点,去顶楼会议室。”她又指了指简筠几人,态度明显柔和,“你们也过来。对于这个问题,咱们好好讨论一下。” 昨晚就让她们出去了。 汤子期前脚还没拐出过道,后面就传来了一个女同学的声音:“何主任只是什么意思啊?” 简筠撇撇嘴:“这都不懂?” “不懂。”女同学老实摇头。 简筠仰起头,伸长脖子对前面喊,像是故意让她听见似的:“这是要召开全体大会,八成是要把这个破项目取消啰。” 汤子期骂了句,直接下了楼。 可能是楼道窄,回震快,耳边还有余音:“不会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会?你看看她刚才对何主任那个态度,换你你不炸?而且,咱们院的资金和人力本来就不够,为了突出优势,更好地迎接上级领导审查,优化资源是必备的。” “那要是取消了项目,汤子期会怎么样?” “找个组再塞进去呗。不过,谁愿意要,那就不知道了。” “她也挺惨的。” “活该,谁让她跟何主任作对,平时还老趾高气扬的!” 下午三点,会议准时召开。 作为□□对象的主要人物,汤子期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首位的除了何丽云,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领导,院内的两个德高望重的教授也在,位次左右下首两边。 人到齐了,何丽云手里的笔敲敲桌面,清了清嗓子:“咱们学院虽然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医学院,也是有着悠久历史的重点学校。” 场面话撂完,她很有技巧地提高了声音:“但是现在,有学员不思进取,枉顾学院荣誉,对课题草率处理,导致投资方撤资。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引起高度重视。” 她身边那个男人马上附和地点点头:“我同意何教授的说话。” 下面一堆人附和。 何丽云趁势把事情说了,避轻就重,着重说明了汤子期课题被撤资的事情,末了说:“资源是有限的,应当用在有上进心的学员c有价值的项目上。我建议取消汤子期博士的这个不合理项目,大家怎么看?”她看向身边的男人,“李院长,你呢?” 旁边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和她一路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双手交叠着在桌上挨了挨:“我觉得何主任的话非常有道理。” 下面一帮人见风使舵,马上义愤填膺地讨伐汤子期。 一瞬间,她被推向了风口浪尖,好像成为了全校的罪人。 时机差不多了,何丽云正准备宣读结果的时候,孙娉猛地扭门进来:“想撤销我学生的项目,怎么也不通知我?我这个导师,难道连知情权和发表意见的权力都没有?” 她锐利的目光刺向何丽云,看得何丽云颇不自在。 可何丽云到底是风浪里来去,在这位子数十载的人,很快就恢复了神色:“这是大家的一致决定,汤子期学员确实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而这个项目,也是个看不到前景c意义匮乏的项目。孙教授,我知道她是你的爱徒,但是,我们还是得为学院考虑,是不?” “你你这一大顶帽子扣过来,还真是让我猝不及防啊。”孙娉冷笑,一点情面也不讲,声音铿锵有力,“但是我告诉你,想打压踢开我的学生,没我的同意,你想也别想!” 何丽云都打着持久战的准备了,只等她开口,就和她唇枪舌战讲大道理,谁知道她压根不按常理出牌,不由愣在那里。 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孙教授,我们这是就事论事,怎么能算是打压?如果按你的说法,院里之前取消的所有不合格项目和课题,都打压了?优胜劣汰,才能刺激学员用功c进步。” “话说的漂亮,可目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面清楚。” 两人这下是真的怼了起来,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在会议室吵了起来。 孙娉不能得罪,可这项目吧,不止是何丽云的意思,投资方也不看好,要是得罪了最大的投资人,也是得不偿失。李院长想了想,最后出了个折中的主意:“暂时留下观察吧。” 孙娉虽然不忿,也不能公然和院长过不去,只好点头。 何丽云虽然应下,到底不服气,哼了声:“这个项目小组课题根本就没有实践性,简筠他们做的是仪器设备维修,还有李姝的生物医学材料,都是市场紧缺的研究成果。她这个呢,不仅没市场价值,时期还成,浪费那么多资源,能不能出成果还不一定。” 孙娉火冒三丈,还要跟她吵,汤子期忙拉住她,拽着她出了会议室:“算了老师,另外想办法吧,跟她吵没意思。” 孙娉一脚踹在垃圾桶上:“妈的!” 第020章杨述 后来,碍着孙娉的情面,汤子期这个项目被暂时留着观察。 换句难听点儿的,就是冻结,跟监狱里犯了事儿根据情节轻重判刑缓的一样。 晚上回家,汤子期绝口不提这件事,只和母亲说了些近况。 何舒青却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跑去周家和何丽云大吵了一架,回来时,都晚上九点了,她把门摔得震天响。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闫峰从报纸里抬起头。 何舒青正在气头上,他这一问,无疑撞到了枪口上:“你坐的也够久了,你家还是我家啊?都几点了,什么时候回去?” 把闫峰说得老大一愣。 何舒青平时脾气很好,别人怎么说她她都不会生气,可一旦涉及到宝贝女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人都有逆鳞,汤子期就是她最不能碰触的那一块,谁触谁死。 眼看就要吵起来,汤子期连忙过去当和事老,挡在他们间:“妈,闫叔,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啊。” 闫峰和气惯了,先服了软,苦笑着说:“我不对,我不对,你消消气,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了?” 何舒青的枪口这才转向外面:“怎么了?能怎么了?都是一家人,不帮衬就算了,尽想着落井下石?我知道她这人势力,可没想到她这人这么没心肝,竟然连亲外甥女都陷害,真是没人性!” 汤子期只能安抚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妈,别多想了,这事儿我自己会解决的,小姨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都这么多年了。” 何舒青越说越来气:“还有你那个表姐,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话里话外地贬低你。她不就是个文工团跳舞的吗?我女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博士!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娘儿俩打的什么主意,哪里是真的去学表演?就是想谋门好的亲事。之前跟人家定亲,人家反悔了,大抵也是瞧不上你表姐这德行,她倒好,还来个割腕!她有什么资格眼睛长头顶上!” 何舒青越说越起劲,愤怒到极致,嗓音都有些变了。 汤子期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结婚的日子将近,汤子期的心境反而更加平和。 从一开始见到俞北平时的惊艳,到现在逐渐了解他之后的平和。 他就像一块捂不暖的冰,冷静有余,温厚宽容,可是缺乏人情味。人品没得说,性格也好,适合过日子,可绝对不能找来谈恋爱,那是自讨苦吃。 汤子期也说不清自己婚前的这种焦虑心态,有点茫然,也有点不甘心。 晚上下课,她和李姝一块儿走。今天是年假前的最后一天,很多女生的男朋友都来接人。李姝的那位是个比她大几岁的工科男,已经就业。 两人和汤子期在学校门口道别,搂搂抱抱着上了车。 汤子期在后面看得憋闷,暗暗“呸”一声。 旁边有车冲她鸣了鸣喇叭。 汤子期回头,停在角落里的黑轿车降下了车窗,就见俞北平探出半个身子,手懒懒搁在窗边:“看你两分多钟了,愣是没发现我啊。” 汤子期有一会儿没回神:“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 “接我干嘛?” “接你回去过年。” 两人站窗口互视了会儿,汤子期上了副驾座。 车开动后,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觉得你不大开心啊?” “什么意思?” 他没答,把后视镜转过去,让镜面对准她的脸颊:“自己瞧瞧。” “俞北平!”汤子期在底下踹了他一脚。不轻不重,像隔靴搔痒。他笑了笑,悠哉哉换了个姿势掌方向盘:“撩拨我啊?” “撩拨你大爷!”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俞北平不怒反笑。有个这么个咋呼的小东西天天在耳边倒腾也不错,解解闷儿,日子惬意多了。 汤子期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一起吃饭吗?” “对,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这才几号?” “咱家不计较这个,人到就好。”俞北平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弟弟晚上也该到了,我送你过去后,再去机场接他。” 让汤子期肚子面对他爸和她妈,汤子期心里就别扭,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俞北平有心逗逗她:“你跟我去干嘛?陪我爸c你妈聊会儿啊。” 汤子期悄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俞北平回头,看到的就是她咬牙切齿又碍着什么不好真翻脸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你带不带我去?” “你再撒个娇我看看。”俞北平轻笑,“我要是高兴了,兴许就愿意带你去了。” 汤子期小拳头下一秒捶他肩上:“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 俞北平说:“保证你以后能好好见识见识。” “那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啊?” “你去干嘛啊?” “看看我的小舅子啊。” “你是怕我爸跟你妈吧?” “才不是!”心里却道,还真是,要真跟他们呆一块儿,保证又要催婚了,想想就头大。 俞北平说:“其实你看不看他都一样。” “为什么啊?” 俞北平笑而不语:“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汤子期见了俞北平的弟弟,才明白他那句“你看不看他都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介绍一下,汤子期,你未来的嫂子。”俞北平搂着她的肩膀对对面人说。 傍晚,阳光透过机场大厅的玻璃顶,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白色的瓷砖地反射出耀人双目的光芒。杨述站在逆光里,汤子期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约莫是笑了一下,伸手和她相握,神情温文。 “你好,我是杨述。” 汤子期有片刻的迟钝,忙伸手和他握了。 走出大厅后,她后知后觉得问:“你们是双胞胎吗?”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说话的功夫又忍不住从侧面打量这人。 虽然看着挺温和,可气质有些清冷矜持。枣红色的围巾偎在脖颈处,和他白净的面孔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孤傲c高远。 让人联想到皑皑白雪,冬日冻结的明亮湖面。 俞北平看到她的表情,给她介绍:“阿述以前在加州的生物医学研究所工作,在这方面,应该算是你的前辈。” “这边待遇比美国还好?”汤子期惊讶地看着他。 杨述闻言,多看了她一眼,轻笑,不过没正面回答她。 俞北平替他说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想回来做研究。他在这边有自己投资的医药公司,自己开发研究药物,有些药物的市场,在国外的销售前景不是很好。” 汤子期点点头,懂了。这位大专家的研究成果啊,在这边更赚钱,在美国佬的地方没市场。 这么想,她暗暗瞪了俞北平一眼。非要跟她打什么官腔,直接说,在这边更赚钱不就得咧。 俞北平无奈,只能苦笑。 杨述话不多,显得比较文静,路上都是汤子期和俞北平在说。后来上了车,俞北平负责开,汤子期就在车后座陪他聊天,想着跟小舅子培养培养感情,尽挑着他专业上的事儿问。 聊了会儿,自己都有些无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杨述倒是看出来,笑道:“不用迁就我,说你感兴趣的事儿吧。” 汤子期抬眼窥他:“什么都能问?” 他确认般点点头,笑容平静。 这个表情和俞北平很像,可是,还是有细微不同的。俞北平多半想着捉弄捉弄她,眼睛里带着那么点儿似笑非笑的感觉,可这个人——感觉是真的平静,黑眼睛专注地望着她,一丝波澜都没有。 汤子期不大自在,避开了他的目光。 科学家都是这样的? “杨先生” “你叫我名字吧,或者跟我哥一样喊我‘阿述’也可以。” 汤子期忙摆手:“那怎么行呢?你年纪比我大那么多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们年纪差得有点大”汤子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俞北平看不下去,把她的话扭过来:“她的意思是,你俩同行,你又比她厉害那么多,是她的前辈,直接喊名字她不好意思呢。万一以后碰到,也会比较尴尬。” 汤子期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可爱过。 这人不光冷静理智,说话做事都有条有理的,就不会像她这样一紧张就说错话。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述笑着点头,取出一副细边框的方形眼镜戴上:“那你随意。” “杨老师。”汤子期规规矩矩坐正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俞北平说:“她比较笨,你多教教他。” 汤子期把手伸到前座拧他,压低声音:“让你瞎说!” “来,再大力点儿,回头我告诉孙娉。” 汤子期马上缩回了手,老老实实端坐起来,回头跟杨述说话掩饰:“你俩是双胞胎吗?” “对。” 汤子期点头:“怪不得长得那么像。不过,怎么姓氏不一样?” 杨述本来低头在看一份图标,闻言,翻页的手指顿了一顿。 俞北平也静默下来。 气氛有种汤子期不明所以的尴尬。 半晌,还是杨述合上图标,若无其事地看她一眼,温言说:“小时候我们走散了,我后来跟了养父母的姓,前两年才回来。” 汤子期呆住。 俞北平之前开玩笑似的跟她说的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她终于明白,俞北平在这个弟弟面前关怀备至c却又隐隐藏着小心的态度,也终于明白,两人间那种看似平静c却又过分客套的疏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021章 团圆饭 第021章团圆饭 回到家, 俞北平帮着把买来的菜送去厨房。 何舒青早和老阿姨忙活起来了,看到他两手满满,怪责道:“买那么多干嘛呢?这些都够吃了。” “没关系,我放冰箱。” 何舒青忙过去接过来:“我来我来, 你去前面陪子期。” 俞北平应一声,回了客厅。 汤子期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手边放着一盘夏威夷果。杨述坐在一边给她剥壳。 俞北平:“” 面前闪过来一个高大阴影,汤子期才放下果子抬头, 不解看着他:“你干嘛?” 俞北平拿过杨述手里的开壳器,挨着她坐下:“这才第一次见面, 你让他给你剥这玩意儿, 你也好意思?” 杨述拍拍手上的碎屑,笑道:“没事儿, 我闲着也是闲着。” 汤子期心虚看看他, 又看向俞北平,反驳:“他自己也要吃的,我就是顺手从他那儿摸一颗。” “顺手啊?”俞北平哼笑, 掰开她躲闪的右掌心,把她小手里捏着的五六颗果肉都抠出来, “这叫‘摸一颗’?” 汤子期自知理亏, 没吭声。 杨述打了句圆场:“是我剥多了, 吃不下才给她的。” “有些人就不能惯着, 你退一步, 明天她就骑到你头上。”俞北平说完, 自己给她剥起来。 杨述抬手压压唇,才忍住了笑意。 他似乎有点轻微近视,电视看久了,把眼镜摘下来按揉太阳穴,修长的眉毛皱起来。俞北平忙问他:“不舒服?” “可能最近有点累吧。” “多休息,你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 “我没事,劳你费心了。” 汤子期听着都别扭,抬手挡在他们中间,嗔怪着分别瞪过去:“拜托,你们可是亲兄弟,别谢来谢去了行不?真别扭。” 她又把垫在屁股下的毯子扔给了杨述:“还有你,身体不好就披上,给我干嘛?” 杨述捧着那毯子有点尴尬。 俞北平接过来,回头给他换了条别的。汤子期看得一怔,脑袋就被他按着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你是不是缺根筋啊?屁股底下垫过的,让人家怎么用?” 汤子期不是缺根筋,只是急性子,有时候行动快于大脑,现在回过味来,也觉得丢人,不敢往杨述那边看。 她缩到俞北平身边,从他手里抢果肉,一颗一颗塞嘴里。 俞北平欣慰地笑了笑:“多吃点儿,把这张小嘴塞得满满的,省得口没遮拦的。” “滚你丫的!口没遮拦的是你吧!” 杨述看他们嬉笑怒骂,面容温和平静,眼底还是透着一点儿不可思议。 虽然他远在美国,一年到头也不回一趟,且这么多年和俞北平分隔两地,但是双胞胎之间,有些旁人无法理解的心灵感应,他知道俞北平很喜欢这个女孩。 何舒青动作很利索,和张阿姨把一盘盘菜端上了桌,有招呼他们过去吃。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汤子期的眼睛盯在哪盘菜上,俞北平就知道她想吃哪盘。不过,她碍着矜持不好意思推桌盘,他都帮她做了。 “客气什么?一家人。” 汤子期在桌底下悄悄踢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吃完饭,俞北平招呼她出去逛逛,顺便也叫上了杨述。 离这儿不远有个公园,内院里的都知道,大家饭后都爱去那儿消食。 三个人沿着湖边走着,不时聊两句,引得周边熟人都望过来。三人都长得很出众,这本来就是稀罕事,可两个青年长得一模一样,中间还夹着个小姑娘,这就太稀罕了。 有认识俞北平却不认识杨述的,缺心眼问一句:“俞小六他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啊?” 同伴瞪他:“别瞎说,人家那是亲兄弟,刚从美国回来。” “你怎么知道?” “他家就住外面家旁边。” “我怎么没听过他有个兄弟?” “听说以前走散了。” “是被人给拐了,前两年才回来。” “不会吧?怎么可能?俞亮也不是个吃素的啊,谁敢拐他儿子?” “嗨,那会儿他可不像现在这么风光,被老头子贬到南边去,自己报的军校自己入的职,压根不待见。他人要强,忙着事业,也不管这边的事情,一年到头都没个电话。” “那也太惨了吧。” “没缺胳膊断腿,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听说那些被拐的小孩啊” 这么难听的话,虽然隔得远,在安静的夜里还是清晰地传入耳中。 汤子期都听得难受,回头去看杨述。 他倒是平和,好像他们说的都不是他似的。他的唇有些夜晚的凉意。那种事不关己的漠然,看得汤子期有些怵。 兄弟俩性格都挺古怪。 走了会儿,杨述驻足,回头对他们说:“忽然想起来,研究所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俞北平掏出车钥匙给他:“你在这边还没车吧?开我的。” “谢谢。” 他人走了,汤子期才说:“你们真不像兄弟。” “哪儿不像?” 汤子期有心叫他吃瘪,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他脾气这么好,你老欺负人,能像?” 俞北平一点儿也不生气,和她开玩笑:“那让你跟他结婚好了。一开始瞧上我,不就是看上我这张脸吗?” 汤子期目瞪口呆:“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居然怂恿未来老婆勾搭小叔子! 但是转念一想,他可能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汤子期垂下头。 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俞北平错愕,试探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汤子期抬头,认真地问他:“俞站长,你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 “你娶我,除了父母和家庭原因,还有别的吗?”她又觉得不妥,皱眉换了个说辞,“或者换句话,你有那么一丁点发自内心地喜欢我吗?” 俞北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却很温柔,他甚至弯下腰仔细打量她。 他跟她说:“如果我说有,你信吗?” 汤子期狐疑地看着他。 俞北平直起腰:“看吧,你不信。既然你不信,又为什么要问呢?” 她觉得此刻他漂亮的眼睛里像沁着一层寒霜。这个人很少这么情绪化,这么严肃,让她无所适从。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俞北平先笑了一下:“对不起,是我不对。” 汤子期抿着唇不答。 俞北平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也许你这会儿在心里面骂我呢,这个王八蛋,没有给我安全感,却反过来责怪我不相信你,真是个乌龟王八蛋。” 他虽然说得从容,语调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把她平时刁钻骄纵的样子演绎得惟妙惟肖,越说,她的脸越红。 现在,她真的在心里暗骂他了——就这么喜欢拆她的台? “我说的不对?”他俯下身,带着热息的面孔缓缓贴近她,仿佛要亲吻她被夜风吹冷的脸。 汤子期仔细看着他,用她笨拙的方式揣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笨的?” 他直言不讳地点点头。 汤子期心里一堵,咬着牙,下一秒又听见他说:“不过,也很可爱。” 他捏捏她的脸,把她抱到怀里。然后,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挺喜欢的。” 汤子期微微震动,努力仰起头看他。俞北平捧着她的脸,用手指帮她擦去眼角渗出的眼泪:“这么多愁善感,就少胡思乱想。又笨又傻,我不欺负你,也有大把的人压着你。” 她心里微微一酸,像吃到了一颗又酸又甜的苹果。 夜风更冷了,她把脑袋完全埋到他温暖的臂弯里,坏心地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的衣服上。 汤子期说:“你这个人,确实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那咱们就慢慢来,来日方长。”他揉弄了一下她的头发,跟她打商量,“我迁就你一点,你也迁就一下我这个唯我独尊的破脾气。成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022章 扯证 第022章扯证br/br/ 俞家老六要结婚了。br/br/ 也不知道是打哪个嘴快的家伙那儿传出来的消息,就像一道飓风, 瞬间席卷了整座四九城。只要是圈里人, 这些天天天都念叨着。br/br/ 相熟的都上俞家道贺去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闲来无事也会念叨几句, 说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俞家老六, 以后可有得享福了。br/br/ 两位当事人倒是风平浪静, 那天商定后, 各自回去告诉了自家家长,然后选了个日子, 双方家长聚在一起又见了个面。br/br/ 该问的都问了, 该说的也说了。br/br/ 嗯, 满意。br/br/ 非常!br/br/ 那就这么着吧。br/br/ 两人隔日就去民政局扯了证,至于婚宴, 三月刚过年c太忙碌,四月不吉利,时间干脆定在五月月初。br/br/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舒青欢天喜地, 改日把她轰出了门,亲自送到了西郊的司令部大院那边,跟俞北平住到了一起。br/br/ 俞家很大, 在大院的东北角, 三层c外面还带一个小花园。这屋子有些年岁了, 前两任主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后来他们调任,去了外面,屋子就空置了,上个世纪末分给了俞书鸿。br/br/ 俞老爷子觉得这是组织上给他的优待,又是荣誉的象征,这些年一直没换过。br/br/ 黄昏时分,太阳穿过庭院中有些年岁的葡萄架,在棕红色反磨过的石板上投下浅淡的晖光。像某种古老的预言,美轮美奂。br/ 汤子期看得有些痴了,在窗口一站就是个把时间。br/ “看什么呢?”有人从后面轻轻搭了一下她的肩膀。br/ 汤子期回头。br/br/ 是俞北平。br/br/ 待家里的时候,他穿得很随意,一件白色的半高领毛衣,下边搭一条浅灰色的收脚西裤,头发照旧是三七分。br/ 汤子期心里一直都有疑问,这天忍不住问他:“不是说你们当兵的头发只能留寸头儿吗?怎么你能留这么长?”br/ 俞北平失笑,托着手里的豆浆抿了口:“你看电视里的那些首长,难道个个都是寸头儿?”br/ 汤子期更加不解,瞅着他:“所以呢?”br/ “刚入伍的是有这规定,像我这样熬出头的,没这硬性规定了。否则,出席什么大场合参加什么会议,那不是有碍观瞻吗?”br/ 汤子期恍然,目光闪亮:“哇,特权啊!”br/br/ 俞北平无奈地摇摇头,眼底都是宠溺:“别贫了,张嫂饭快做好了,去餐厅吧。”br/br/ 汤子期点头,跟着他离开了客厅。br/br/ br/br/ 俞亮常年待西山指挥所工作,那边有分配的宿舍楼,所以很少回这边,俞老爷子前些年搬去了京西的干休所,所以,这偌大的屋子现在就他们两个主人住。br/ 张嫂是俞家的老阿姨了,帮着干了十几年,俞北平对她很客气。br/ 不过,她知道分寸,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吃,看他们上桌后就带着女儿去了倒台那边吃。br/br/ 饭菜挺丰盛,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br/br/ 俞北平给她夹菜:“多吃点儿。”br/br/ 汤子期乖巧点头。br/br/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也就他偶尔会问她一两句。年假快到期了,过几天他们都得去工作,俞北平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什么时候开学?”br/br/ 汤子期说:“再过一个礼拜。”br/br/ “那时间挺紧的。”br/br/ “您呢?”br/br/ “比你早点开工,就这两天了。”他现在待的那个武警队驻地在复兴路那边,离这儿挺近的。通讯指挥是个技术活,既要在总部电台指挥,偶尔还得出外勤,给武警小队指导工作,一点儿不比武警的工作轻松。br/br/ 这不,开工都比她早那么多天。br/ 汤子期以前天天抱怨学习辛苦,不止要搞项目还要出去实习,现在跟他一比,顿时觉得自己矫情极了。br/ 休假的时候,他办公室的电话都没断过,时不时就得出去处理一些事情。br/ 他可是从来没抱怨过一句。br/br/ 以前她脾气差,人也娇气,总是谁也不放在眼里,跟他住了几天后,她的脾气莫名也收敛了些,也能吃苦耐劳了,偶尔还和大院里那些勤务兵和子弟去操场打球,颇有些“近朱者赤”的味道。br/ 前几天去省亲,何舒青都说她“长大”了,稳重了,果然还是要成家啊。br/ 说得汤子期都不好意思了。br/br/ 吃完饭,两人就上了楼。br/br/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旁边是他的书房。整层就这么两个房间外加一个小阳台,像两个人独立的小世界,住着很安心。br/ “你先去洗澡吧。”到了房间,俞北平对她说。br/ 汤子期点头,开了洗手间的门就要进去。br/ “等一下。”他又叫住她。br/ 汤子期回头。br/ 俞北平顿了顿,才说:“进去后,脱下的衣服传给我。昨天的衣服还浸着,正好一起洗了。”br/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应了声就把门关上了。br/br/ 卫生间是内置的,门关上,和他还是只隔着一堵墙。她靠在门后微微喘气,捧着红彤彤的脸,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br/ 都结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br/br/ 不过两人确实也算不上熟悉。这几天虽然同床,却是各盖各的被子,床上也鲜少说两句。br/br/ 每次她洗澡的时候,他就去对面办公室工作。br/br/ br/br/ 温热的水流滑过光滑的身体,汤子期洗得很慢,洗着洗着就有些犯懒,半个多小时候才擦着头发出去。br/ 俞北平不在房间,房门开着。br/ 隔壁书房亮着灯。br/br/ 她想了想,去楼下给他泡了杯参茶,敲响了书房的门。br/br/ “进来。”他在里面道。br/br/ 汤子期捧着茶推门进去,抬眼就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前翻资料。br/ 他这人平时不戴眼镜,看书的时候倒是习惯戴着,模样瞧着比平时还多一份儒雅,这会儿略直起身,扶了一下眼镜,对她笑了笑:“还没睡呢?”br/ 汤子期把茶端过去,放他面前:“喝点儿。”br/ “谢谢。”他端起来抿了口,皱皱眉,搁了。br/ “怎么了?”汤子期有些忐忑,“冷了吗?”br/ 他摇头,冲她扬眉,揶揄笑:“苦——”br/br/ 汤子期被他瞧得脸红,顿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br/br/ 俞北平见她还站着,端起那参茶尽数喝了,把空碗递给她:“我还有些事儿要处理,你先回去睡吧。”br/ 汤子期扁扁嘴,说:“我睡不着。”br/ 这话不是假的。br/br/ 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东南角那儿,烟花从早放到了现在,没有半点儿停歇的样子。内院当然不让这么干,可人家在院外,警卫员也管不着。br/ 汤子期有些愤愤不平地跟他说了,末了问:“您说,这算不算扰民啊?我能不能去告他们?”br/ 俞北平笑了:“今天是节日,人家也没放到大半夜,这才10点15分呢,扰什么民?”br/ 汤子期颓然地垂下了头。br/br/ 俞北平看得好笑,起身去了一旁。br/ 这书房左右两边做了整面的书架,各种藏书琳琅满目,不少都有他的批注。br/ 他站在一排书架前翻找,问她:“想看什么书?”br/ “我不喜欢看书。”br/ “可我这儿也没别的娱乐节目啊。”br/ 汤子期只好妥协,目光往那儿一扫,随手一指他手边的一本:“就那个吧。”br/br/ 俞北平把这书取下,放手里一压,是本《悲惨世界》。br/br/ 他回头递给她。br/br/ 汤子期本来就是随手一点,翻开就傻眼了。br/br/ 法文?br/br/ 她抬头看他,模样有点儿委屈。俞北平没忍住,笑了出来:“自己选的,自己看吧。”转身坐回了办公椅上。br/ 汤子期现在意会过来了。br/ 她被捉弄了。br/br/ “我又不会看。”她跟过去,把书放在他手边。br/br/ 俞北平低头翻资料,头都没抬,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br/br/ 汤子期有点焦急,可怜巴巴瞅着他,半晌,试探道:“我能不能换一本啊?”br/br/ 俞北平不逗她了,抬头看她,修长的手指隔空随意扫一下旁边的书架:“自己去。”br/br/ 她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最好的礼物,喜上眉梢,转头钻去了书堆里。br/br/ 他的书还真是多,历史的c文学的c学术性的c军事的,都分门别类地列好,有秩地排着,找起来特方便。br/ 她随手找了本c翻开。br/ 中文,嗯,很好。旁边还有他的批注,字迹端正,笔锋遒劲有力,大开大合,瞧着颇有□□。汤子期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的字很好看。br/ 至少比她的狗爬字强多了。br/br/ 她关上书框,捧着书如获至宝地坐去了靠窗的地方。br/br/ 整面的落地窗,窗边摆着一张复古的雕花小圆桌和一对单人沙发,左右对称安放着。此时窗帘挽起,坐在沙发里望出去,头顶的夜空繁星点点。br/ 静谧c安详。br/br/ 她的心情也莫名平和下来。翻了几下书,回头看他。br/br/ 这人认真工作的时候,目不斜视,身无外物,灯光里一张稍显清冷的脸,秀丽清艳,眉宇间,又不经意显出潋滟的味道。京城名少,天之骄子,打小接触的就跟旁人不一样,做什么都有底气,什么事儿都能应对自如。br/ 连这几日下来,她就没见他有惊慌的时候,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是井然有序地处理事情。br/ 背脊永远都是标直的,叫人痴醉。br/br/ 她拄着头盯着他看了会儿,手里的书没注意,“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br/br/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023章 相处 第023章相处 这一声响动, 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汤子期如梦初醒。 俞北平也放下了文件,回头看她。 “不小心睡着了。”她急中生智, 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弯腰捡起了书,低头继续读起来。 “困了就回房睡吧。” 汤子期这会儿也巴不得离开了,起身跟他告辞,放了书就快步出了门。 动作倒是麻溜,连门都忘了关。 后来,还是俞北平自己去关的门。 今晚他有些困了,熬到11点, 俩眼皮就不住打颤。他干脆熄灯回了卧室,偶尔偷个懒。 汤子期早睡着了,一条被子盖半边, 另外一半在地上。 俞北平就看了一眼, 摇了摇头,弯腰给她捞起来。 她睡梦里也不老实, 一脚就朝他踢过来, 差点扫上他的脸。幸亏他反应灵敏,退得快。 汤子期努努嘴,把被子往腿间一夹,继续睡。 俞北平:“” 这睡相也是没谁了。 好不容易把她扳正,这觉, 才算是安稳睡了。 翌日起来, 汤子期神清气爽, 穿了件睡衣洗漱几下就下了楼。 俞北平照例比她起得早,早饭都吃完了,坐在客厅里看书。她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 俞北平头都没抬,只淡淡点头。 汤子期纳罕,走近几步,发现他眼底有一圈淡青色的印记,疑惑道:“您晚上没睡好吗?” 俞北平抬头看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被他这么瞧着,汤子期皱皱眉,不明所以,过了会儿,没心没肺地转回了厨房,吃早饭去了。 俞北平想了想,到底没戳穿这事儿。 吃完早饭,两人一道出门,去了附近的粮油店。这一个大院就是个小社会,往后面走,吃穿用度的铺子设施都齐了,基本都能自给自足。 还算宽阔的道路,不时有骑着单车的人过来,熟悉的都会和俞北平打上两次招呼。也有人过来,看到他身边的小姑娘就驻了足,露出善意的微笑。 说,媳妇儿长得不错。 汤子期有点不好意思,抓着他的衣角躲到他身后,只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俞北平回头牵了她,把她拉出去,给人家介绍:“汤子期,我父亲故交的女儿。” “什么时候扯的证?”这是客套话,俞六少结婚的日子,早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不,媳妇儿都搬过来住了。 “就这两天。”俞北平也不嫌麻烦,好好说。 “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承您贵言。” “还有事儿,不叨扰你们了。” “您慢走。” 男人提着桶橄榄油走了。汤子期撇撇嘴,盯着他背影龇牙:“这人可真嘴碎。” 俞北平:“为什么这么说?” “人家结婚,关他什么事儿?这么多问题。”她别扭的样子含羞带怯,其实很可爱,可又不愿意承认,为了掩饰,努力作出凶恶的表情。 俞北平笑声低沉:“你是不好意思了吗?” 他戴着皮手套的手覆在她的脑袋上,轻轻顺了一下。 汤子期抬头,恶形恶状地瞪他:“没有!” 俞北平又笑了,点点头:“成,你没有。” 他笑的样子比不笑时好看多了,也没那么让人望而却步。汤子期盯着他多看了两眼,盯得他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 “没!”汤子期摇头,笑得得意。 他问她你得意什么。 她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小狐狸:“不告诉你。” 初春时节,风里还有料峭的寒意。两人买好了油,一前一后往来时的地方走,她在前面跑,俞北平在后面喊她,说你慢点儿。 她当耳边风,回头跟他做鬼脸。 俞北平哭笑不得。 张嫂出了趟门,晚饭是张嫂的女儿沈蓉做的。 她特地炖了排骨,香味从厨房一直飘到餐厅。汤子期早捏着筷子坐在了主位上,远远看着俞北平给她打饭,兴奋地两脚都在打颤。 厨房里。 沈蓉见他忙着翻找,忍不住问了句:“您找什么?” “盛饭的。” 沈蓉想起来那玩意儿早上被她扔微波炉上了,忙转身拿来,递给他,嘴里还跟他道歉。 “没事。” 他伸手接过时,手指不经意在她掌心划了一下。 沈蓉一怔,像是火石擦过心尖,脑海里“噼里啪啦”一阵响,脸颊不自觉升了温。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抬起头,发现俞北平已经出了厨房,在前面餐厅和汤子期吃饭了。 她看着他们好一会儿,脚下步子不能动,直到张嫂从旁边拍她的肩:“你看什么?” 沈蓉心里有鬼,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抬头:“没啊。” 张嫂瞥她一眼,又循着她目光望去,脸色不由一沉:“你跟我来。” “干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沈蓉不情不愿地去了。 路过餐厅时,她捏了捏掌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了下来,还剜了汤子期一眼。这时,汤子期若有所觉,正好抬头,不偏不倚看了去。 沈蓉心虚避开,快步上了楼。 汤子期怔住,心里一阵莫名其妙。 沈蓉今年大二,学校就在北京这边,今年学业紧张,张嫂跟俞北平打过招呼后,假期里就让她在俞家暂住。 她和沈蓉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段日子也井水不犯河水,按理说没结过什么怨。可是,刚才那一眼太深刻,她回想一下,一点都不觉得是错觉。 她是真恨自己。 “想什么呢?”俞北平手里的筷子敲敲她的碗。 汤子期回神,摇了摇头:“没。” 他也没细问,柔声说:“快吃吧,要凉了。” 她应了声,埋头吃饭。 碗是俞北平自己洗的,张嫂下来时,他都快洗完了。张嫂忙过去:“使不得,我来吧。” “洗个碗而已,我又不是没手没脚。”俞北平把洗好的利落叠一起,上了架,回头招呼汤子期上楼。 汤子期应声,乖乖跟上去。 亦步亦趋,一高一矮,一沉稳一机灵,还真挺般配的。 张嫂在楼下看着,忍不住笑了笑。可想起自己的女儿,心里又像压了块大石头。 晚上,她照例陪着他在书房办公。汤子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翻着翻着,就忍不住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俞北平什么人?她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有话就说。” 汤子期扁扁嘴:“我也就是瞎猜的,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吧,我给你参谋参谋。” “您可是首长,办公忙着呢,我哪能跟国家抢时间?” “别贫了,有话直说吧。” 汤子期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开口。 俞北平放下文件,回头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她使劲晃脑袋把他手甩开,抬起双脚,光着踩在沙发上,兀自生着闷气。 俞北平蹲下来,把她的脚合到手里,仰头凝视她:“生气了?” 汤子期没料到他会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下意识缩回了脚:“你干嘛?” 她的耳根子稍稍发热。书房不大,天气还冷,门窗都光着,空气里虽然温暖,也有些闷窒,加速了她脸上血液流通的速度。 不知不觉,红成了苹果。 俞北平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忍不住捏了一下,低笑:“热的。” “不正经!”汤子期打开他的手。 俞北平没说话。 良久的沉默后,汤子期不确定地抬头,撞入了他乌黑深邃的眼底。她莫名有些紧张,心跳得格外快。 “干干嘛?” 他没应答,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 可能是太紧张了,她本能地躲了一下。 有那么会儿,室内变得特别安静。 半晌,俞北平给她穿上了拖鞋,起了身:“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汤子期站起来,跟在他后面出了书房,她看看他的背影,想跟他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懊恼地跺了跺脚。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稳。 偌大一张床,两人一人占一半,像是楚汉河界,谁都没有动,也没谁逾越那一步。 窗外雨声淅沥,像是有风在不断吹入心里,凉凉的,怎么也无法入睡。某个点,两人同时翻了个身:“你”话出口,都是一愣。 话头起了,又忽然都熄了。汤子期声音细软,踯躅说:“你先说吧。” 俞北平沉默了会儿,忽然轻轻地笑了声:“没什么,睡吧。”来日方长,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汤子期抿抿唇,见他不吭声,也就不吭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024章 新婚燕尔 第024章新婚燕尔 过两天, 两人休假,出了趟远门, 为时三天。汤子期爱疯, 到了地方就四处瞎转, 一整天下来坐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 回来时,她浑身酸痛,还跟他诉苦。 俞北平压根没看她, 低头翻垫在膝上的报纸, 只说了一个字:“该。” 汤子期:“”她要离婚! 这次坐的飞机, 因为起得早, 汤子期靠上去就睡着了。俞北平抖开毯子帮她盖上, 又替她紧了紧大衣。 到了地方, 他才摇醒她, 温声诱哄:“起来了,我们到了。” 汤子期睁着惺忪的眼睛瞪他,大大方方地打了个哈欠。 俞北平没忍住笑,搀着她往外面拖:“别睡了。” 汤子期不满:“困着呢。” “谁让你赖床。” 她那个哑口无言啊,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这点儿打不到车,两人在机场大厅等了很久。后来,俞北平直接打电话给江越, 两人才有车搭。 “呦,新婚燕尔啊, 婚事办那么低调, 现在舍得新娘子出来见人了?”理着平头的青年玩世不恭地看着他们, 眼神带着兴味儿。 江越在副驾座打游戏,头都没抬一下,唇边却含着丝坏笑。 汤子期也没生气。她也是这个圈子里长大的,当然知道这帮子弟的习气,甭管什么人,只要是生人,想融入他们总得拿出点儿本事来,性格上的c能力上的。 他们乐意打趣她,那是看重,不理你了,只顾着客套了,才真是不拿你当自己人。 俞北平虽然低调,在西郊大院这个青年一辈的圈子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前段日子有人传他跟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的扯了证。 一帮人唏嘘不已。 有人说胡扯,也有人说这么有理有据煞有介事的,不像是假的,也有人说啊,大家都等着吧,是不是真的,五月见分晓。 可跟他走的近的却都知道,俞六少这是真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而且,可不是什么“父母之命逼不得已”,是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 虽然只见过两次,汤子期也不怕生,笑盈盈地冲他们打招呼,姿态大方:“汤子期,俞北平的老婆,扯过证的夫人。两位大少爷,还记得不?”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江越也不玩游戏了,抬头看她,带着笑意地打量,也有些衡量。 汤子期随他看,笑嘻嘻地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会喝会玩,三斤白的灌下去,脸都不红一下,蹦迪唱歌飙车,只管叫我,是兄弟就奉陪到底。” 她说的豪气万千,可看那小身板啊,娇娇弱弱的,身无几两肉。 肖扬没忍住,当场就笑出来,回头跟俞北平说:“可以的,嗯,这媳妇儿适合你。” 够二,配他这正经人正正好。 这会儿也不急着回家,江越把车开去了就近的一家俱乐部。 “会打球不?”下车后,他抬手就把门给碰上了,回头问汤子期,眼睛里明显带着戏谑。 俞北平想说两句,肖扬手一扬就捞住他胳膊,挑眉c不屑:“护犊子呢?打个球而已,能要她命啊?出息。” 俞北平说:“别过分。” 肖扬笑,笑得恶劣:“结个婚你彻底变妻奴了啊。” 俞北平年长他两岁,向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依旧笑得平和,但是眼里含着警告:“玩玩可以,别过分,别欺负人。” 肖扬虽然跟他闹,但心里还是挺敬畏他的,正打算换个话茬,汤子期抢过来撞开了他,笑嘻嘻说:“瞧不起人啊?小时候我也住这片儿,那名头可是响当当的。” 肖扬纳罕了:“我怎么没听过?别是你瞎掰的吧?” 汤子期也是顶真的,三言两语就跟他争起来,吵来吵去一直到了俱乐部里。 俞北平干脆不管了。 他算是看清了。 一丘之貉啊,就该不管他们。 不然怎么说友谊是掐出来的呢? 疯到后半夜,俞北平才拖着醉醺醺的汤子期出来。 肖扬和江越在台阶上和他打招呼:“要不要帮忙啊?”身边这位,撒起酒疯来可是天地都得跪,刚刚他们都领教过了。 球打得不怎么样,脾气倒是老大,输了还把香槟往他们身上喷,真是半点儿不怕生。 “不用。”俞北平摆手和他们道别,连人带车开远了。一路飞驰,直接过了岗哨,进了家属院。 汤子期迷迷糊糊中被人驾着胳膊带下车,她还不安分,脚到处踢。 俞北平没办法,只好抱着她走。 张嫂一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在门口等着,见了人,忙下来帮忙:“这怎么了?喝成这样?” “别说了,去煮碗醒酒汤吧。”俞北平把她抱上了楼。 二楼拐角的地方,他和沈蓉打了个照面。 “您回来了?”沈蓉的表情有点紧张,也有点欣喜,不过俞北平没注意,只略略点头就抱着人上了三楼。 沈蓉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看什么?”张嫂上来,喝了一声。 沈蓉吓得差点跌下去,咬了咬唇,负气地往楼下跑。 “回来!”张嫂上前拉住她,“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该想的别去想,不该做的别去做。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劝?” “我想什么,我做什么了?”沈蓉心虚地躲开她的逼视。 张嫂追下去,就在她身边不停问:“那你这次回来干嘛?这么短的假,你还上俞家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我想什么了?” 沈蓉推她,却被她一把攥住,力道大得惊人:“人要有自知之明!别说人家都结婚了,就算没结,他也瞧不上你啊。你自己不能掂量一下吗?” 沈蓉木然停步,脸色有些难看。 “凭什么?”她吸气,老半晌,憋出这么句话。又过了会儿,她像是被触电惊到,猛地甩开她的手跑了下去。 张嫂在后面叹气,不知道说什么。 汤子期醒过来时,都后半夜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俞北平不在房间里,隔壁书房的灯照例亮着。她披上睡衣,趿拉着拖鞋过去。到了门口,还没敲门他就抬起了头:“醒了?” 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感觉腰酸背痛。 “以后别理他们,爱疯让他们自己疯,他们要为难你,就找我。”他对她招招手,把醒酒汤推到桌子中间。 汤子期过去,低头瞧了一瞧,拿手一碰。 温热c刚刚好。 “喝吧。” “我已经不晕了。”她扁扁嘴,不大乐意下嘴。这东西以前喝过,味道不好。 他失笑,劝:“喝吧,明早起来头才不疼。” “不能不喝?”她拿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眨巴两下,跟他卖惨。 他微笑,摘下眼镜低头擦了擦,气定神闲:“你说呢?” 这个时候,他的笑容看着有些危险。汤子期缩了缩脖子,乖乖捧起碗,一口一口把这玩意儿都灌了下去。 俞北平的实木办公桌很坚实,她拍了拍,屁股一垫就坐了上去,还坏心眼地把文件压在了屁股底下。 他望过来时,她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别闹。” 她笑而不语,眼神很明显:你自己来拿。 俞北平也不跟她生气,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开玩笑:“耽误了工作,我就直接把你交上去。” “卖妻求荣!” “偷换概念挺厉害啊,语文不是白学的。” 汤子期说:“你别埋汰我。” 俞北平好整以暇望着她:“我怎么埋汰你了?” 她朝他龇牙。 他起身,抬手就要过来抓她,吓得她一个激灵,撒丫子就跑路。俞北平今天似乎心情非常不错,没和往常一样随她去,从书房追出来,把她截在过道里。 汤子期个儿娇小,仰头就到他肩膀,可怜兮兮地贴着墙壁站着,瑟瑟发抖。 他把手撑在她脑袋边,轻易就捏住了她的下巴。两人挨得他,他低头端详她的神色,嗔怪地问她:“说啊,我怎么埋汰你了?” 这种情境下,他的语气也是随和的,半点儿不露焦躁,也没有胁迫人的意思。可他越是平静,汤子期心里越是打鼓。 她觉得自己可能玩脱了。 “我下次不敢了。”她偷偷抬眼角打量他,看他的脸色。 他的眼睛里约莫有笑意。 可这个人,笑的时候也不一定是高兴,没准是假笑,是在侃她。汤子期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又加了句:“我跟你道歉,六哥?” “叫什么?” “六哥啊。” 他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意味不明:“再叫一下。” 汤子期觉得不对劲,灵机一动,乖觉地改了口:“老公。” 他终于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霎时笼罩了她。 汤子期心如擂鼓,没敢动弹。过了会儿,带着一点羞怯,她试探着环住了他的腰。两个人,就在过道里亲吻起来,一开始是轻轻的触碰,慢慢的,幅度就大了。 彼此都能听到对方渐渐加快的呼吸声。 “好了,我得去工作了。”俞北平放开她,拍了一下她的肩,回了书房。 汤子期皱皱鼻子,有些懊恼。撩一半就跑,故意的吧? 她有点口渴,去了楼下倒水。 地下室漏出些许灯火,她寻思着是不是有人忘关了开关,提了杯子就下楼去。 灯光是从客房漏出的,因为门没关严实,里面人的说话声都能依稀听见,像是在争吵。她走近时,沈蓉的声音陡然大起来:“她凭什么?就一个父母离婚的破落户,俞北平居然娶她!还当祖宗似的供着!” 张嫂马上呵斥:“你小声点儿。就算有什么不满,也都给我憋心里。不过说实在的,你有什么不满的?我和你说过了,不是你的东西别去肖想,日思夜想它也不会是你的。” “我不甘心!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我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凭什么她过得这么好我却要住在这种地下的客房?” “没人让你住这儿。”张嫂无奈,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别说了,明天你就回学校去,别再来了。” 后面的话,汤子期没心情听下去了,转身就上了楼。 俞北平找不到她,正好从楼上下来,和她在一楼楼梯口对了个照面。 “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好,他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扁扁嘴,不说话。 “怎么不开心了?”他摸摸她的脸,把她小小的身体抱到怀里,揉了一下,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谁惹汤大小姐生气了?” “没。” “不开心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还跟我矫情?说吧,跟我说说。谁欺负你,我给你出气。” “谁欺负我你都给我出气?”她拿眼角斜他,有点不相信。 俞北平被她挑衅到了。 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被人这么瞧着,哪怕明知道她在激将他。俞北平这样的,外表看着谦和沉稳,骨子里很傲,有些事儿好说话,有些事儿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了,他爸从来不管他事业上事情的原因。 俞亮相信这个儿子,不管是能力还是性格。 俞北平确实有这个本事,他向来是能干的,能处理任何状况。 僵持了会儿,汤子期哼了声,还是没开口。 俞北平却瞧了些端倪,正疑惑,沈蓉又大声喊了什么,连一楼都听到了。 俞北平一怔,回头看汤子期,她抿着唇没看底下。 可俞北平是什么人啊?马上就明白了:“等我一下。” 汤子期还没应,他已经下到一楼,径直在那扇门上叩了叩。 门内像是按了暂停键的武打片,刚才还刀光剑影,现在戛然而止c寂静无声,空荡荡的地下室只有俞北平一个人的声音:“是我,下来一楼倒点儿水,你们的声音有点大。” 半晌。 张嫂出来开门,一直垂着头:“对不起,沈蓉有点不舒服,脾气不好,我们就起了点冲突。” 俞北平神色如常,慢慢说:“不舒服的话,还是早点出去看病。” 张嫂顿住。 汤子期这个角度望下去,可以看到昏暗的灯光里,她极力想保持平静却仍然难看的脸色,以及身后,脸色同样难看的沈蓉。 她的定力还不上张嫂,脸像涂了层蜡似的僵硬。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张嫂应道:“是,我明天就送她出去。” 俞北平转身上楼。 沈蓉望着他的背影,又仰头看看站楼梯口的汤子期,投去怨毒的目光,看得汤子期一个冷颤。有好几次,她感觉沈蓉想开口,不过,她到底没有勇气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025章 采集样本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第009章嘿嘿 一顿面, 三个人拼桌, 吃得还算融洽。 俞北平话不多, 大多时候是汤子期和李从周在说。 李从周还年长俞北平两岁,性情沉稳,平日接触的人也都是四平八稳的,鲜少遇到汤子期这么咋呼的小姑娘, 聊着聊着也觉得新鲜。 这一谈, 就从傍晚说到了天黑。 李从周看了看表,起身说:“我得走了, 单位还有事儿。” “我送你。”俞北平搁了筷子,穿上夹克陪他出去。汤子期在后面喊他:“首长,记得回来吃面啊, 这还有半碗呢。” 俞北平脚步一顿, 黑着脸送李从周出去了。 到了外面, 李从周终于忍不住大声笑出来:“艾玛,这姑娘啊,乐的我呦——说说, 这你谁啊?” 他递来揶揄的目光。 俞北平掸开他搭过来的手, 低头点了根烟, 淡声说:“家里长辈介绍的。” 他低头点烟的模样很老道, 一看就是个老烟枪, 跟他这斯斯文文c清风霁月的清朗模样大相径庭。 尤其是那双修长漂亮, 骨节分明如艺术般的手, 用来干这事儿真是煞风景。 李从周摇头,把手往裤袋里一兜,努努嘴:“少抽点儿。” “烦。”俞北平踢了一下墙根。 平时挺少见他这么情绪化的,李从周纳罕,多看了他一眼:“就刚刚那个小姑娘?” “她哪有那么大能耐?”俞北平扯了一下嘴角,有些轻蔑,“是关于陆铮的事儿。” “陆铮?”李从周肃了神色,眼睛定定望着黑暗中的某一物,良久没搭腔。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轻易不提起。 四年前,俞北平还没有调去消防部队,那时候,他和陆铮在一个驻地。他任鹿江武警总队西南支队参谋长,专司通讯和指挥工作,陆铮负责带队执行任务。 两人并肩作战,就像矛与盾一样不可分割。 那次行动前,他们在鹿江发现了一股非法势力,利用商业贸易为掩饰,研究非法药物,进行走私贩售。窥得冰山一角后,和当地警方c边防站接洽,前往目的地执行秘密任务,结果陆铮出了意外。 这些年,孙娉为了救醒他,一直和汤子期奋力奔走。 李从周是他的挚交和发小,自然鼎力支持。 过了会儿,俞北平掐了烟,回头跟他说:“我弟弟要回来了。”他想了想说,把烟头在垃圾桶上的铁皮槽里碾了碾,“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能给出一点儿建议。” “你弟弟?就那个和陈大教授私交甚笃的美国大专家?” 俞北平失笑:“他人比较腼腆,你到他面前可别这么打趣。” 李从周哂笑:“见了人再说。”又拍着他肩笑道,“这段日子忙着相亲,办喜事儿?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俞北平二话没说,拿烟头要烫他。 李从周眼疾手快,飞快攀上了车,“砰”一声关上车门,疾驰而去。 “好好陪你媳妇儿吧!” “孙子!”俞北平掐了烟,又好气又好笑。 汤子期久等他不见人,从面店里出来,在后面小心提提他的衣角:“面快冷了。” “进去吧,外面冷。”他拍了一下她肩膀。 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细瘦的肩上,温暖和安心是那样真实。她心里激动了一下,可还没好好体味,他一碰即收,把手插兜里就进了店。 汤子期怅然若失,过了会儿,只好垂头丧气跟在他后面进了店。 面有些冷了,他也不在意,端起来就灌了一口汤。 汤子期说:“要不让老板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放下碗,俞北平继续挑面吃。 汤子期早吃完了,拄着头看着他吃。目光转来转去,落在他乌黑的发顶。跟那些寸头儿兵不一样,他的头发还是有些长度的,不过也只是比那些寸头儿稍微长一点点。深黑c没有半点儿杂色,瞧着就很硬。 可以想象,手掌放上去时,那种扎手的触感。 看着看着,她就很想试一试。 俞北平像是察觉到什么,这时抬了一下头:“你看什么?” “没啊。”她无辜地摇头,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 俞北平扯了一下嘴角。这演技,顶多打三十分。 “首长,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鄙夷啊?”汤子期望着他,忽然开口。 俞北平已经懒得回答她了,低头把剩下的一口面吃完,端起碗,顺带把汤喝尽了。 “您还真是节约啊,人民的好榜样。”她竖起大拇指。 俞北平:“” 他是半刻都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老板出来时,匆匆结了账,转身就朝外面走去。汤子期马上起身,跟了上去:“首长,等等我啊!” 他只好刹住步子,回头跟她说:“干嘛总这么叫我?” 汤子期说:“顺口呗。您看着老成,板着张脸的时候,还挺像我爸的。”她笑得还挺憨厚,俞北平心里就堵了。 “上哪儿去?”沉吟会儿,他问她。 汤子期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办的正经事:“老师让我去拜访一位姓陆的爷爷。” “那是你老师丈夫的父亲。” 汤子期收起了嬉皮笑脸,有点窘迫:“对不起,我不知道。” 看到她这副模样,他心里也软了一下:“走吧,我陪你去,我也有好久没见陆爷爷了。” 汤子期重重点头。 这次赶巧,陆爷爷正好回来,说明来意后,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是那种老式的四合院,屋子还挺宽敞,房间很多,中庭摆着藤桌藤椅。 陆爷爷弓着背笑着告诉他们,这种屋子以前不值钱,可放现在啊,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天价,不过这是祖宅,再困难都不可能卖的。 他给他们端来茶,跟他们聊了好久。 老人家,鲜少见到年轻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难得的是这两个年轻人都很耐心。 后来,厨房里断电,还是俞北平给换的灯泡。 汤子期和老爷子一块儿站在门外等,汤子期还拿出手机给他照明:“你行不?” 俞北平压根没搭理她,往脚底垫了只板凳就上了。他人高,抬手就够着了顶,利落卸下c换上新灯泡。一瞬间,屋里就亮堂了。 俞北平跳下来。 陆爷爷下意识要扶他,反倒被他反手扶了一把:“我自己来就好。”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临走前还一个劲儿夸他。 两人一块儿摆手,示意他别送了。出了院子,黑漆漆的胡同里有些空旷,隔着很远才有一盏灯,正巧这段路太老旧了,隔一盏还坏一盏,瞧着就阴森森的。 汤子期加快了步子,上去抓住了他的小臂。 俞北平回头一看,还是双手合并地抓着的,抓得很紧。他挑了挑眉:“怕黑啊?” 汤子期摇头,逞英雄:“怎么会?我怎么可能怕黑?”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目光下移,落在她死死拽着他小臂的手上,眼神很明显:你这话听着不大可信啊。 汤子期觉得下不来台,可也不想松开,急中生智:“我冷。” “冷?” 她点头如捣蒜:“快二月份了,能不冷吗?” 他点点头,把手从她的禁锢中抽了出来,脱了外套给她披上:“走吧。” 外套上还有他的体温,汤子期伸手拽住领口,红了脸,亦步亦趋跟上,把手悄悄放到他的手心里。 见他没反应,她得寸进尺,握住他的指尖。 手掌宽厚,绵软有力,虎口处有些薄薄的茧子,有点粗糙,却透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她紧紧握住,心跳有些加速。 走了几步,她激荡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点。 ——他竟然没甩开她。 约莫走了几分钟,到了一棵白杨树底下,他抽回了自己的手。 汤子期还来不及怅然,他已经掏出了车钥匙。大灯亮了两下,车门在她面前打开:“上去。” “去哪儿?” “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儿?” 汤子期被他冷峻的模样吓到,忙爬上了副驾座。 他半个身子探进副驾座,替她抽出保险带,仔仔细细地扣好。汤子期低头,正好赶上他系好抬头的一瞬。 他的唇,距离她只有一厘米。 昏暗的路灯下,她甚至能看清他弯弯的一根一根的睫毛,为这副英俊清寒的模样,增添了几分暖色。 第一次发现,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除了英俊和威严外,还是这么精致端方,清丽绝俗,绷着下颌的时候,透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一点儿瞧不出快三十的样子。 不是老板着一张脸就好了。 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一动作,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俞北平看着她,目光探究,没说话。 车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汤子期保持着这个动作,也看着他,没说话。 老半晌,还是他微微俯低身子,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下:“你想干什么?” 汤子期被他看得有些脸热,掌心冒汗。可是她的眼神是明亮的,特无辜地看着他。 俞北平盯着她看了会儿,哼笑一声,抚上她的手,往下摘去。他的表情游刃有余,没生气,也没怎么样,就好像她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压根没放心上。 是的,他压根没把她放在心里。 汤子期心里起了点儿逆反心理,手里使劲,转而抵到他的胸膛上,把他往后推。 一而再再而三的,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你闹够了没?还想不想回去了!” 汤子期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俞北平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都气笑了。他这人就是看着温和,骨子里有股狠劲儿,平时不发作,一旦发作,天王老子见了都打心眼里怵。 汤子期这胡搅蛮缠的德行,算是把他给惹毛了。 可他笑的时候,比板着张脸的时候还可怕。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体己地跟她说:“不回去?你想上哪儿啊?” 汤子期噤若寒蝉。 终于意识到,自己玩大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026章 心意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孙娉不时和俞北平聊会儿天, 闲了也问两句汤子期的近况。汤子期嘴里应着, 脑袋直往饭盆里钻。 孙娉觉得丢人,在桌底下猛地踢了她一脚:“没规矩!” 汤子期抬起脑袋,冲她傻笑:“老师,您做的饭真是太好吃了,没忍住啊。”心里却道, 你们两位大佬聊着就行, 非拉着她这个小虾米掺和个什么劲儿? 孙娉瞪她:“这学期的项目你还没做吧?天天往外面跑?信不信我给你打零分。” 汤子期拱手作揖, 跟她告饶:“我这不是为了增加工作经验吗?天天待学校搞项目,会和社会脱轨的。” “脱轨?你以后想干嘛?” 她话说得隐晦, 可孙娉是什么人啊?她尾巴一翘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气得提起筷子就要抽她。 汤子期抱着脑袋躲到了餐桌底,动作利索, 一气呵成, 一看就是干惯的。 “我知道错了!”瞧, 怂的比谁都快。 孙娉说:“自己出来,快点儿。” 汤子期磨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出来。 孙娉提着筷子说:“手拿出来。” 汤子期可怜兮兮,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她:“这都什么年代了, 您还兴体罚啊?” “拿出来。” 汤子期回头瞧了俞北平一眼,投去求助的目光:“首长——” 俞北平说:“算了吧嫂子, 年纪还小, 贫一点也正常。” 俞北平大学在南京读的通讯指挥系, 跟孙娉的丈夫陆铮读的那学校只隔两条街,在一次实战联合演习时结识。 那次演习中,他任武警通讯小队队长,远程遥控指挥,负责和总部电台联络,以及指挥小队行进路线。陆铮是小队队长,两人并肩作战,拿下了小组成绩第一,情谊就这么结下了。 四年前,陆铮在鹿江某支队执行任务时发现了不法分子,为了配合边防站抓捕出了事。 跟陆铮一块儿去的同事无一生还。 陆铮自己还是在山区被游客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可是,他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昏迷。医生告诉他们,他是被注射了一种奇怪的生物毒素,由很多种生物碱混合而成,国内迄今还没有见过类似的病例。 医生还说,这种混合生物碱对神经系统的破坏性很强,陆铮只是注入了微量,如果找到解毒方法,还是有可能醒来的,不过,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按照组织上的规定,审核后,允许他的妻子孙娉特招入伍,进修两年后破格擢升了少校军衔,保障她的生活,顺便让她调任来了首都医科大教书。 汤子期和孙娉询问了身边的几位专家,甚至去中南海专门拜访了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告诉她们,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应该是一种新型的半合成毒品。 如果要解毒,首先得找到这其中蕴含的原材料。他们只分析出了吗啡,其余几样,暂且不明。 两人无计可施,这些年,都在致力研究,可一直束手无策。 当年俞北平南政毕业后留在南京基层干了两年,和孙娉见过几次,后来就调回了京城老家。再次见面,是在陆铮弟弟的葬礼上。 孙娉不仅家里有一个瘫痪的母亲和一个赌徒弟弟,还得赡养陆铮的双亲,日子不是很顺遂。 念着旧情,他多少帮衬一些。 听了他的话,孙娉没好气,瞥汤子期:“都二十四了还小啊?怕不是个巨婴吧。” 汤子期把头垂得老低了。 后来又聊了些闲话,汤子期算是听出些大概。这位首长是北京人,还挺巧,跟她一样,也是石景山那边的。 他现在正处在工作上升期,调回北京后在武警总队下面的通讯站任职,驻地在西郊,这次来这边主要是准备挂职进修,顺便和这边的通讯营交流一下工作经验。 算是公差。 孙娉丈夫以前在武警队里服役,出勤时常和通讯部队的士兵合作,所以对俞北平的工作也略知一二,两人还算聊得来。 汤子期却听得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挨到这顿饭结束,俞北平起身捞了外套,对她说:“去校区宿舍吧?” 汤子期怔了一下,不解望向他。 “正好顺道,我送你回去。”俞北平说。 车就停楼下,一辆黑色的奥迪a6,跟他这个年龄不太搭,到了近前汤子期还怔了一下。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俞北平回头跟她说:“上面给配的。” “真的假的啊?”汤子期咂舌,没心没肺地绕着车兜了一圈,“干嘛给配这样的?” 俞北平神色平和,可仔细看,又好像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有板有眼,自有一股威慑:“之前的车主,是个五十出头的老领导。老张和我说,小六啊,你开这车正合适,特搭。” 话到末尾,他敛起了表情,似是而非地哂了一声,瞧向她:“我看着像是个七老八十的吗?” 汤子期想笑,又憋着,没真敢笑,压了压唇轻嗽一声道:“这是说您办事沉稳,可靠。” 俞北平没戳穿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开了车门:“上来吧,小同志,办事沉稳又可靠的俞站长送你回家。” 站是营级单位,汤子期心里一过,眉梢略扬。 想不到有生之年,也有个营长级别的给她当司机,不错不错。 路上碰到燃油车故障,往三环绕了段才回到校区。他直接把车开到宿舍楼底下,靠着广告牌那一边停了。 汤子期还纳罕,门卫就这么直接放行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解释:“以前来过。” “来看老师?”她坏笑。混熟了些,她胆儿也稍稍肥了点,不过留着个心眼,眼神真诚,半真半假,跟他装傻充愣。 俞北平说:“来工作。” “工作?”她嘿嘿笑,笑得低靡。 她也真是无法无天,要换了旁人,哪有这贼胆打趣他? 俞北平也跟她笑,不过笑容很淡c很稳,不轻不重问了句:“你是在调戏长官吗?” 他这人不笑的时候有些严肃,和她接触过的那些老领导如出一撤,有气场,笑的时候,眉宇间又有一种疏懒清艳的味道,眼光流转,颇为动人。 简直就是风情万种。 可眼神是极静的。 让人感觉,他纯粹,又善变,有些超乎年龄的从容气魄,让人捉摸不透,很危险。 被他波澜不惊的目光瞧着 ,汤子期的坏笑渐渐难以为继,最后还变成了尬笑。她轻嗽了一声,把目光转开:“没啊,我怎么敢?” 俞北平跟她笑,然后又收起了笑,转身上车,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冷淡扔了句:“没有最好。” 汤子期缩了缩脖子,莫名有些心虚。 玩大发了! 汤修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冷硬:“让你五点15分过来,现在都几点了?” 汤子期抬起手表扫了眼,声音冷淡,吐字清晰,像复读机一样传过去:“报告首长,5点03分27秒,还有11分33秒才到指定时间,劳烦您再等等,要真到了点儿我没到,再骂不迟。” 汤修荃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把电话摁了。 车在北三环堵了会儿,司机一路加速,才赶在指定时间把她送到了。 早有警卫等在山脚下,领着她上了辆备好的军用车,沿着山道盘了上去。这地方是个官方的疗养院,戒备严,风景也好,平常是一些退休干部调养身体的地方,出入都得提前办手续。 汤修荃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南指挥一个泥石流救援抗灾活动,不慎被落石砸伤了,治疗后就给移到这地方来了。 自从八年前父母离婚后,汤子期跟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两面。每次见面,还都是不欢而散。 汤子期心情不好,一路都臭着张脸,领路的警卫都不敢多问她一句。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急骤滂沱,把这院里的花草打得七零八落。 父女俩在东南院的敞轩里见了面。她没来前,汤修荃满肚子火气,可见了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消了,只是叹气,抬抬手示意她在石桌对面坐下。 汤子期说:“不了,您有话就直说吧。” 汤修荃提起煮好的茶,给她满上。碧绿尖细的茶叶在水面上打着漩儿,慢慢变得膨胀,撑满了逼仄的杯面。 汤子期沉默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莫名想起了去年南下新沂的事。 时值盛夏,荷塘里莲叶田田,满眼遮天蔽日的绿。 本来是清爽的颜色,可过犹不及,月盈而亏,那样密集,反倒让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厌烦。 老半晌的沉默—— 汤修荃叹着气说:“我知道你怨我,可这些年,我一直都记挂着你和你妈妈。” 汤子期闷着头没吭声,脸色是近乎冷漠的偏执。她的态度是对人的,对待喜欢的人如春天般温暖,从不计较一点点过失和不愉快,可被她认定为厌烦的人,一旦打上标签,就很难摘下,偏见甚浓。 汤修荃也怕父女俩关系更僵持,斟酌着说:“你和俞小六那件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汤子期微不可察地哂了一声。 汤修荃也不在意,进一步说:“你满不满意他?” 汤子期没说话。 这个女儿的脾气,汤修荃也知道一些,她没有马上否认,那就是有转机,只是碍着面子不明确表态罢了。他心里也算松一口气,替她圆场:“他是我老朋友的儿子,人挺不错的,相貌气质和能力也很出众,你可以考虑一下。” 汤子期迟疑一下,点点头。 汤修荃心里一定,更加觉得这事儿有戏,起身给她添茶:“正宗老山茶,特供,外面喝不到的,有保健功能,你多喝点儿。” 汤子期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嘀咕:“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保健什么?” 汤修荃脸色一僵,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勤务进来通报说,饭已经准备好了,汤修荃留了汤子期吃了顿饭,就他们两个人。白天来庆贺的人一大堆,汤修荃都不放在心上,和女儿的这顿饭,却吃得挺有滋味。 桌上他一直给她夹菜。 汤子期有点不耐烦,把筷子搁了:“我吃饱了。” 说完,单手提了小牛皮包包就出了门,晶亮的缀片贴着她纤细的手臂一闪一闪,美得让人屏息。 汤修荃又心酸,又欣慰。 女儿长成大姑娘了,还生得这么出挑,可对旁人都挺亲切,唯独和他不亲。 警卫一路紧赶慢赶护送汤子期出来,到了门外,她倏忽一下停住脚步,回头指定他:“别再跟着我。” 她的眼神很认真。 警卫很为难:“可是,首长让我亲自送你回去。” 汤子期大小姐脾气上来,天王老子的账也不买,就在这山上的大门口和她大眼瞪小眼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027章 耳热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俞北平接到汤子期的电话后,二话不说就赶来了石景山。 山上开到山下, 半个多小时过去,梁靳棠的车正好被俞北平拦下。汤子期连忙拉开车门跳下去,还泄愤般踢了车轮胎一脚。 梁靳棠下来,只扫了她一眼, 干脆无视, 过去和俞北平握了握手。 俞北平也笑着和他问好。 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 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有时留在京城, 有时出外勤,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 属于内卫, 很受重视, 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 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 外面传得邪乎, 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 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 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 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为了保障绝对安全,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虽然不熟,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c事!” 梁靳棠不想呆了,说:“我还得回去复命,既然你来了,把她看好吧。” 俞北平点头:“谢谢。” 梁靳棠摆摆手,上了车就驾着原路返回。 汤子期余怒未消:“你什么人哪?这么没礼貌。” 俞北平好笑,摸了一下她脑袋:“你不闹腾,人家能治你?” “你帮他还是帮我啊?”汤子期心里不舒坦。 俞北平笑得更深,食指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以前也这么张狂吗?” “我很张狂吗?”她恶形恶状地威胁他,仿佛只要他说个“是”,她就得跟他没完。 俞北平忍俊不禁,只好哄着她:“没,你最知书达理,最可爱最懂事了。” “假,假死了!”汤子期挥着车钥匙,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上了车她又问他:“上哪儿?” “回大院。” “哪个大院?” “从小住的呗。还有哪个?” 汤子期冷着脸若有所思,没说话。 以前住那儿,是因为父母和睦,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地方等于是她年少记忆里一道难堪的裂痕。 无论是钟美菱母子,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不想见。 遇见,就等于提醒她这个事实。 俞北平难得见她这么安静深沉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 汤子期一怔,迟疑地看向他。 夕阳把他阴影里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感性,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使得他的神情那一瞬间好似非常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把一枚硬币置入她的掌心,帮着她合拢:“你相信命运吗?” 汤子期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俞北平的表情看起来蛊惑人心:“投个币,如果是‘花’,咱们就去,如果是‘1’,就不去。” 汤子期还犹豫着。 “你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你害怕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觉得自己身份低人一等,也怕以前的朋友因此不再跟你来往,所以故作冷漠,不想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又镇定,可就像一把利刃,冷酷无情地剥开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不堪。 汤子期羞怒交加:“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目光没有让他败退,反而冲她闲适地笑了一下,挑眉:“我这个人,怎么样?” 瞪了他老半晌,汤子期终于缴械投降,切齿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冷心冷肺。我要是相信你跟我结婚是喜欢我,我他妈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她气愤地系上安全带,中气十足:“开车!” 俞北平笑着缓缓启动了车辆,声音有点儿慵懒:“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确实比较喜欢你。如果一定要我找个人结婚的话,你肯定是首选。”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话说开了,两人之前那层无形的膈膜好像反而淡了。 如果俞北平说他非常喜欢她,一定要跟她结婚,汤子期才觉得假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他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喜欢她,反而让她信服些。 夜幕下,俞北平把车停在路灯下,收了钥匙招呼她下车。 汤子期说:“你这么乱停车,是不是太没公德心了?” “这地方可以停的,以前这儿是个印刷厂,不过后来倒闭了。你瞧瞧,停车线还在呢。”他脚尖踢踢地面,汤子期顺着一瞧,果然,油柏路上隐约还有白色的线。只是时间久了,被侵蚀得只剩一层淡淡的印记。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汤子期的记忆也像这油漆印一样,淡得几乎没有影子了。 俞北平说的没错,没来之前顾忌颇多,怕这怕那,真的面对了才会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走吧,去食堂吃饭。”他想牵她的手。 汤子期当然不让,很自然地抽了回来。 俞北平也无所,干脆把手插回兜里,像是保镖似的跟在她背后。现在是吃饭高峰期,院内路上人不少,两人这样走在路灯下,难免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从食堂回来,迎面碰上,笑着过来打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跟咱们说一声,俞首长现在发达了,这是瞧不上人呢?” “一个干通讯的,你跟我说发达?别开玩笑了。” 女人笑着恭维:“别谦了,还没到三十,肩上就两杠了,这在咱们东边这块可不出一只手。” 一番寒暄,才像是刚刚发现他身边的汤子期,惊讶道:“你妹妹啊?” 这一句“妹妹”先声夺人,就给定了性。 甭管汤子期否认与否,气势先弱了。 汤子期瞥一眼俞北平,呵呵笑,烂桃花还真不少。 女人抄着手,眼底戏谑,比汤子期高一个头的模样让她颇有底气,笑容矜持,可到底透着几分针对的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俞北平不喜欢不得罪人,以往这种打趣也从来不正面回应,今天倒是破了例,揽着汤子期的肩膀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汤子期。” 女人的脸马上绿了,笑容也变得勉强。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恭喜。” 俞北平也做出不失礼的微笑,手里不动声色推开人,脚步没顿片刻,径直追着汤子期去了前面食堂。 “油盐不进!”有人在后面唾骂。 可到底是厌恶,还是不甘哪! 旁边几人嘻嘻笑,乐不可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喜欢俞北平的有,可他这人外温内冷,骨子里就像一块坚冰,雷打不动,根本捂不暖,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停留在好感c欣赏的层次,也就一两个锲而不舍。 哎,就这么个人,居然也要结婚了。 周启兰一离开排演室就拉着梁玥往礼堂赶。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梁玥不解:“这么早过去,也是等啊。为什么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跟大部队一块儿过去?” 周启兰心里另有计较,和她说:“我有个朋友也要来,我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演出挺大的,不止文工团的人,军艺也有学生过来学习,周启兰以前在那儿读过,想必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梁玥也没多想。 到了礼堂门口,车乌泱泱停得满当,更多是扎在不远处的沟旁,周启兰在人群里搜寻,目光越来越失望。 忽然,她的眼睛亮起来,盯着某个点不动了。 梁玥循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两个穿常服的青年接头说话,年长的那个不时拍一下年轻那人的肩膀,似乎颇为熟稔。细看下,都是难得的好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本来就不是平日那种私人演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虽然没硬性规定,也没不相干的人来凑趣。 她心里暗暗惊奇,回头问周启兰:“认识?” 周启兰一门心思都早已过去了,不由分说拨了她的手,欢快地走过去:“俞——” 话还没说完,俞北平已经和李从周话别,转身几步上了台阶,走到一个年轻女孩身后。周启兰停住脚步,看到他飞快拍了一下那女孩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028章 冤家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上午忙完,汤子期忽然想起下午还得去友校参加一个毛概公开课, 带着资料就匆匆出了门。 也该她倒霉,刚出实验室又碰上了简筠。 何莉正凑在她身边,摆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 啧啧称羡:“筠筠, 这是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送的吗?限量版啊,这是不是24k金的啊?” “18k的,16万, 不算什么。” 何莉惊呼起来:“不是纯金的要16万啊?” 简筠撇撇嘴, 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凉凉地解释了一句:“买的是这个牌子, 还有工艺,不是金的多就越贵。” 大学时, 何莉就是她的铁杆跟班, 那时候老是和汤子期过不去。 汤子期没兴趣搭理他们,直接越了过去。 何莉后知后觉抬头, 迟疑问简筠:“刚刚那是汤子期吧?” 简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 到了外面, 汤子期掏出手机开始打车。简筠从教学楼出来, 走过她身边:“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啊,真巧。” 高中在北京同校还同班,两人就一直较劲。 简筠是班花, 汤子期就在校末被评选为校花;简筠参加论文比赛拿亚军, 汤子期就拿冠军;简筠追求校草, 人家说对不起,高中我还不打算谈恋爱,第二天体育课上就跟汤子期告了白 恩怨由来已久,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大学分开了,读研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简筠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笑道:“也去听梁教授的课?正好,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一块儿吧?” 汤子期头都没回:“你说的是我的‘前男友’钟翰云先生吧?” “是啊。”她笑靥如花,盯着汤子期猛瞧,就指着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丁点颓然的表情,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她失败了。 汤子期叹口气说:“你爱捡我的破鞋就捡呗,就算没你,我也打算甩了他了。” 简筠不信c不甘c咬牙:“你是嫉妒吧?强装镇定有意思?”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这世上那么多成功人士,当然少不了几个只会意淫的来衬托。”这话毒,她说的还稀松平常,杀伤力堪称顶级。 简筠的脸,霎时就绿了:“汤子期!” “别这么大声,马路上呢,有点儿公德心。”汤子期看了看表,正好滴滴车到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和她告别,“一会儿上思想品德教育课,记得仔细听,我觉得你这方面特别需要加强。” 车留下一地尾气开走了。 简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这时候,钟翰云那辆骚包的柠檬黄公牛跑车也到了。可他下了车脚步就顿住了,目光一直往道路尽头望,有些失神。 简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汤子期。 嫉妒的火在她胸腔里烧,烧得她脸都扭曲了。好在钟翰云没看到,她牵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撒娇:“要迟到了,我们快上车吧。” 这天礼拜三,下午这带的交通不算繁忙,今天却破天荒地堵上了。汤子期一边看手表一边催促那司机:“师傅求你了,我要去听一个特重要的讲座,迟了我就完蛋了。” 司机也烦,两手一摊,示意她往前面看。 一排排长队,五颜六色的车辆像一只只火柴盒,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也无可奈何。 “我也想快,可你看,这怎么快得了?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不容易畅通了,车开到前面,才知道是路面塌陷,出了不小的事故,武警和消防车都出动了。 到了n大,汤子期直奔阶梯教室,路上还撞到了人。 她一个劲儿道歉,没等对方回答就冲到了顶楼。 站门口喊了声报道,整个教室几百人都看向他。梁教授是老学究,脾气出了名的硬,半点儿面子没给她:“出去!”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人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汤子期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脚底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梁教授目光如炬,镜片后的眼神严厉又嫌恶。他说:“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垂下了头。 有人从后面过来,四平八稳地插了句:“她不是有意迟到的,今天长安街那儿发生路面塌陷,交通瘫痪了,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算了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这声音熟悉,汤子期微微一震,不过没敢在这种时候回头。 说来也怪,听到这个声音后,她身上的重量忽然顷刻间散去了。俞北平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能抚平人内心的紧张和焦躁,跟着他从容的情绪走。 梁教授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对俞北平礼貌点头,尔后看向汤子期,冷冷道:“进来!” 汤子期如蒙大赦,缩着脑袋猫着腰进了教室。 下课后,汤子期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去,梁教授却叫住了她。可能是对她印象深刻,额外布置了作业:“把刚才课上讲过的内容整合一下,下个礼拜一,交一篇2万字的感想给我。要是完不成,我直接联系你导师。” 汤子期:“” 如果只是这样,她也就认了。可是,梁教授和俞北平擦肩而过时还打了个招呼,和蔼地跟他寒暄,决口不提感想的事。 汤子期:“” 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区别对待吗? 俞北平送走了教授,回头朝她走来。 汤子期的背脊一下子绷紧了。 看到他就想起刚才的事儿,她有些窘迫,也有些感激,尴尬笑笑:“俞首长?” “叫名字吧,别首长来首长去的,我听着瘆得慌。”他叠了下手里的文件,把钢笔扣上,和她一前一后往外面走。 汤子期不忘说谢谢:“刚刚多亏您帮我解围。” 俞北平都没正眼看她,只是淡淡说:“也不只是为了你,我自个儿也迟到了,你像只鹌鹑似的堵门口,我还怎么进去?与人方便,有时候就是给自己方便。” 他说得云淡风轻,汤子期心里的尴尬也散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他们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三十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俞北平生得英俊,一身笔挺的松枝绿军装,肩膀宽阔,背脊挺拔,武装带卡着劲瘦的腰,底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风情楚楚,格外精神。 就是不笑的时候啊,有些严肃,也有些冷,略有些紧绷的下颌透出一抹清冷禁欲的弧度。他应该算是她认识的男人中,长得最出众的。 眉眼修长,气质内敛,说不出的隽永沉静。那张干净俊美的脸,看似漠离,又让人觉得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他成熟老道,又不会让人觉得世故。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风度翩翩又很有内涵的男人。 汤子期不自觉想入非非,过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盯着远处的水杉树猛瞧。 冷不防他回头问她:“树好看吗?” 汤子期沉默了会儿,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着热。心里想,他肯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俞北平也不逗她了,笑着提议:“走,一起吃个饭吧。” “可是我没带钱” “我请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要换了熟人,她肯定厚着脸皮上了。一是在这人面前脸皮莫名有些薄,二是怕以后孙娉知道。 心里犹豫,她回头看他,他确认般点点头。 略一沉吟,她点了头,偷偷摸摸跟他说:“那——您可不要告诉我老师啊。” 日光里,小姑娘眉眼生动,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那股子纯粹和烂漫,招人喜欢,咋呼呼的,竟然也不惹人讨厌。 俞北平弯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说是请客,其实就是在食堂二楼吃了一顿。 不过汤子期不挑,一桌的菜上来,没几分钟就去了大半。俞北平挑了挑眉:“还别说,你这架势,真像刚从监狱里劳改出来的。” “我吃相不好。”她也老实,讨巧卖乖地看着他,再三强调,“别告诉我老师啊,求您了,首长。” “说了别叫首长。”他低头舀了口汤喝。 “那叫什么?站长?” 俞北平说:“叫名字。” 汤子期头摇得像拨浪鼓:“哪天被老师听到,非揭我一层皮不可。” 他也不勉强了,换了说辞:“我在家同辈里排第六,你不介意的话,叫声六哥吧。” “可以吗?”她不确定,眼神却挺希冀。 “你试试。” 俞北平眉目平和,没有流露出任何主观意图。可是吧,汤子期盯着他看,盯着盯着就觉得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透着一股怂恿的味道。 像诱人堕落的魔鬼。 她咬着一口小白牙,内心艰难挣扎。 汤子期这人,别看嘴巴上说着“不要不要”,胆儿其实肥着呢,过了会儿,她试探着喊:“六哥——” 他撩起眼帘看她一眼,终是没忍住笑。 得咧,就一棒槌,缺心眼儿! “我在学院旁边的那个小区租了套房子,一会儿到了,我给您指路吧。” 俞北平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这人车技也是真好,晚高峰这么堵的路,愣是没让他停滞,只花了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汤子期从一旁悄悄打量他,心里犯嘀咕。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身边像是长了眼睛,都没侧一下头就发现了她的目光。 汤子期嘿嘿笑,没敢开口。 俞北平不咸不淡道:“说啊。” “不说,怕您打我。” “我没那么小气,说吧。” 汤子期这才鼓足了勇气:“我就是觉得吧,您这车技也太好了,该不是平日里经常闯红灯吧?” 车子抖了一下,俞北平连忙稳住。 拐进小区,终于到了地方。他按照她说的,把车停在了楼下的黄线区,又解了安全带,这才回头看她。 汤子期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俞北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你不挺能的吗?这口没遮拦的性子,是天生的还是跟谁学的?” 汤子期努努嘴,小声反驳:“不你让我说的吗?” “你说什么?” 她连忙摇头:“没什么!” 后来他送她上楼,汤子期出于礼貌,留他喝了杯茶。 她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背对着他在玄关的地方翻了好久,问他:“您喝什么?咖啡还是果汁?茶叶我这儿只有大麦茶啊。” “给我杯白水就行。” 汤子期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俞北平微微岔开腿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上:“怎么了?” 这个动作真是帅气,微微弓着腰,宽阔的背脊很饱满,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男人味儿十足,可举手投足间,又透着那么点儿慵懒随性。 汤子期压住心里那点儿旖旎,真诚地摇摇头:“没什么啊。” 她回头给他倒水,私心里希望他多呆一会儿,拿水瓶的时候故意抖了抖手。水瓶倒在盥洗池里,“哐当”一声摔得内瓶粉碎。 汤子期愣在当场。 她只是想倒翻热水再烧一壶来着的,这下弄巧成拙,水瓶都报废了! 俞北平听到声响过来,高大的背影笼在她身后,把她面前遮得一黑。 可能是做贼心虚,她紧张地搓了搓手:“这我去楼下买个水瓶吧。” “还是我去吧。”显然他不大相信她。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的,眼睁睁看着他去了玄关的地方穿鞋。他动作利索,蹲下来简单拨弄了一下就穿好了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汤子期忽然想起那天在孙娉家里听到的谈话,他是个武警通讯站的站长,兼作战指挥官。孙娉说他们营是新合并成立的,暂时还没参谋,也没参谋长,管理c教学以及出任务的作战方案都他自己出。 想想就头皮发麻。 汤子期再看他那张清风霁月般的脸,总觉得不太人道。对于这样的美人,简直是摧残! 俞北平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厨房,烧开水c洗热水瓶c泡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她咋舌不已。 她觉得自己过去也是添乱,干脆待沙发里不动。 只一会儿,他端着两杯水过来,一杯安放在她面前,还很体贴地扣上了防烫杯环。 “谢谢。”汤子期把杯子捧起来。 俞北平在她身边坐下,低头吹杯面:“你平时就住这儿?” “嗯。”她应一声,小心抿了口。还是有点烫,继续吹。 “不住宿舍?” “礼拜一到礼拜四住宿舍,礼拜五到礼拜天上这儿住。一个人住嘛,比较自由。”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汤子期想起什么,火烧眉毛般放下杯子,霍然起身,“梁教授让我写两万字的课堂感想啊!怎么办,我压根就没听!” 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已经迟到了,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 汤子期哑口无言,一脸憋闷。 小姑娘吃瘪的样子有点可怜,乌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潮气,像是随时都要急哭了似的。她穿了身毛茸茸的淡黄色睡衣,跟平时纤细的身形不符,看起来有点肉嘟嘟的。 俞北平莫名想起了隔壁邻居家养过的一只小奶猫。 热情c仗义,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外强中干,真碰上事情就焉了。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说:“写点儿什么?我教你。” 汤子期没反应过来:“你听了吗?” “没。” “”那你教我什么?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俞北平给她解释:“我在野战部队的时候,当过指导员,也带过一段时间的新兵,这方面都能写一点。” 汤子期的眼睛渐渐亮了,连忙应承下来。 到了她的房间外面,俞北平的脚步还停了一下,挺绅士地问她:“我能进去吗?” “当然!”她连忙让开位置,没心没肺地把门大开,自己先进去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眸光微动。 ——这也太缺心眼了。 他忍不住提醒她:“我要是坏人呢,你也这么让我进门,还让我进你房间?” 汤子期也有自己的考量,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笑不语。心头却道,要是坏人都长您这样的,咱也就认了! 汤子期的房间不大,总共10个平米左右,靠墙边一张一米左右的矮床,对面是窗户,下面正好摆一张书桌。墙纸是很淡的米色,摸上去还有凹凸的暗纹。 她背对着他鼓捣,很快就抽出了笔和纸,回头眼巴巴看着他。 俞北平走过去,俯身把手撑在她的身侧。 “哪儿不会?” 他挨得近,说话间还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像是千万只小蚂蚁在爬。 手里的书本好像变得沉甸甸的,翻都翻不开。 俞北平替她翻开,一页一页翻过去:“你怎么什么笔记都不做?” 汤子期:“忘记了。” 他从她手里接过笔,一手摊开,压住书页,另一手灵活地划过。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室内更显安静,落针可闻。 汤子期屏住呼吸,忍不住侧了侧头。 他的模样很专注,和她只有咫尺距离,清俊的面孔看不出丝毫瑕疵,有种清爽好闻的气息。 她心旌动荡,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就这样吧。”他把钢笔搁下,回头指导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029章 高尔夫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何舒青在窗口张望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见了, 不由喜上眉梢,解了围裙, 关了煤气罩就往门口赶。 门铃就响了两声,何舒青就飞快地开了门, 假得让汤子期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妈——”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对俞北平嘘寒问暖, 殷勤地把人迎进门,又给他倒茶水, 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 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俞北平神色从容,态度谦恭,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 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 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 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 也不好细问, 不过, 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 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全程陪聊,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俞北平没答,沉默了会儿。 汤子期是个急性子:“您有话就直说,我都听着。” “算了,没事。”他对她笑了笑,算是揭过这话茬了。 汤子期却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可笑的时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这个年纪,却把自己整得像汤修荃那辈一样,汤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冲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说完又有些后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来了,最后那一刻却冁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汤子期就是个欺软怕硬c蹬鼻子上脸的人,他不跟她计较,她反而来劲了,亦步亦趋在后面问他:“还没回答呢!首长,去不去啊?” “工作忙。” “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机,“扫一个微信吧,有时间带你玩。” 俞北平拗不过她,也不好跟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执,把手机给了她。 汤子期心满意足,在他车旁跟他道别:“回见。”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翌日去了趟京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霍成歧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是催他赶紧回来,去俞亮的驻地,说家里出了事儿。 俞北平连忙回来,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绿,走得急了,到了楼前肩上已经沾了满满一层花粉。 霍成歧大老远就见了他,快步过来,指了指虚掩的大门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 俞北平皱起眉:“怎么回事儿?” 霍成歧叹气:“周家丫头出事了。少谦今早和朋友一道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回来周启兰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来了。现在外面传得难听,什么风言风语都有,都说咱们忘恩负义,要悔婚。你爸正在气头上,一早就把少谦叫了回来,中午训到现在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 俞少谦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为出勤罹难,俞亮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亲自抚养。出于愧疚和心疼,对他一直很纵容,养得他这些年无法无天,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俞亮早年给他定的一门亲,当时周家还没败落,家境尚可,虽然比不上俞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去年因为周崇出了意外,家世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了。 俞亮已经想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欠一个时机。倒不是什么家世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周家这帮人,除了他这个老战友,就没几个脑子拎的清的,尤其是那帮七大姑八大姨。现在周崇出了事,家里没个镇场子的人,早晚要出大事儿。 俞亮这些年正处在上升期,很忌讳这种事情。 不过因为牵扯到一些内部问题,暂时还不便谈解除婚约的事儿。 两家本来就关系敏感,俞少谦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人家姑娘,还把人家逼得自杀——俞北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怪他,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多半是被那帮狐朋狗友给蛊惑的。你爸已经打了他一顿,一会儿你进去,多帮着说些好话。”霍成歧道。 他跟了俞亮有十多年了,一直是他的心腹副官,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俞亮在他们那一辈排第五,早年却不得老首长重视。他是文官出身,年轻时在南地一个军分区做参谋,后来调任大军军区,再到如今的参谋长官,一路走得坦荡,气势如虹,老一辈中也无不侧目。年轻时的俞亮铁血乖戾,但是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年纪上来了,脾气反而更加上涨了。 这次俞少谦捅出这么大篓子,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俞亮和周崇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更有革命之谊,虽然后来理念不同,走到如今这地步,可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周崇一死,他心里难过是一。二是,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都在说俞家薄情寡义。 俞亮是儒将出身,好面子,跟那帮没脸没皮的老兵痞不一样,凡事讲道理,要情面。 偏偏俞少谦就喜欢跟那些混小子混在一起。 “媒体没乱登吧?”俞北平问他。 霍成歧忙道:“哪能啊?大家都知道分寸的。” 俞北平点点头,略一沉吟,对霍成歧道:“我进去看看,这边交给我。您先回去,外面还有大把的事儿等着处理呢。” 霍成歧应了声,快步出了院子。 俞北平没再停留,拍了拍襟口的领花就大步跨进了门。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俞亮在宴会厅煮茶,目不斜视。俞少谦垂手站在一边,看到俞北平,只消一眼就垂下了头,也没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讨巧卖乖。 俞北平摘了军帽信步过去,捞了一杯泡好的茶,在鼻下轻轻晃过,侧头对俞亮一笑:“金骏眉吗?这茶香得很,茶汤澄净金黄,前些年,我在老毛子那儿花了大价钱都弄不到。” “老胡送来的,前段日子他在我这儿顺走了两瓶茅台,这趟过来,说是礼尚往来。”俞亮面无表情,弯腰用铁器夹内瓷盏。 “胡叔最爱茶,也最能品茶。”俞北平微笑。 俞亮重重一哼,把茶盏拍在了楠木桌上,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别兜圈子了,你有话就直说!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老子叙旧?” 俞北平这才放下茶盏,心平气和说:“少谦是有错,不过他还小,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小?二十二岁了还小呢?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青岛任职了。不说独当一面,最起码的,别给家里惹祸!”俞亮抓起武装带往后一甩,不偏不倚抽在俞少谦身上。 身后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可俞少谦还不敢躲,可怜巴巴地向他堂哥投来求助的目光。 俞北平知道不合时宜,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放唇上压了压。 俞少谦一脸受伤。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你笑什么?”俞亮看向大儿子,脸色阴沉。 俞北平军制笔挺,英武高大,却偏生长着副极漂亮的面孔,白璧无瑕,修眉红唇,不笑的时候威严寡清,笑起来时又让人觉得颇为绅士。 旁人都怕俞亮,只有他,打小就不怕。 这会儿也不卑不亢地说:“事已至此,您也别太生气了。当务之急,是找出应对的方法。” 俞亮冷哼一声,不说话。 俞北平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也别太为难他。教不好后辈,您有责任,我也有,没必要一昧问责。惩罚是其次,怎么教好才是真的。” 俞亮气得胸口一滞,可望向这个儿子,对方脸上一片从容,眼底不易察觉的冷峻和嘲弄让他顿时哑了火。 俞亮移开了目光。 俞北平却一直看着他:“我看,您不止想说少谦,也想说我吧。不过,我工作上从没倚仗你,也没犯过什么错,让您丢脸。至于性格上那点儿缺陷,实在是从小没妈,没得过好好的熏陶,真是对不住了。” 这一番话,把俞亮的脸色说得阵青阵白。 霍成歧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 有那么片刻的凝滞。 俞北平这才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周启兰那儿,我会负责解决,这门亲事,也是时候该退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真闹腾出什么事儿。” 回头叫上俞少谦,领着出了门。 赶在他出门前,俞亮问了句:“别光顾着别人,你自己的亲事呢?那丫头怎么样?” “还行吧,先处着试试。”俞北平也没多说。 “你弟弟过两天回国,你去接他吧。这几天别到处跑,免得他回来碰不上。” “知道了。” 等人走了,霍成歧才敢过来。被他瞧见这么一幕,多少有些尴尬,本着原则避而不谈,开始扯别的话题。 俞亮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这是给他留面子呢。 他苦笑一声,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是我对不住他,也对不住他妈。” 俞亮年轻时不受老爷子重视,一直待在南边,算是放养,连学校填志愿都没人过问。可以说,他能混到现在,都是靠的他自己。也因为这点,年轻时糊涂,对这方面特别看重,总想着证明自己。 忙于工作了,就倏忽了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几次。俞北平八岁的时候,弟弟就被人贩子拐走了。他母亲是搞化工研究的,本来就精神不好,那次打击后人就瘫了,后来送去了南地疗养,在一个雨天跳了楼。 他当时人在外地,直到妻子去世都没能赶回来看一眼。 从那以后,俞北平就有些跟他较劲的意思,虽然从来不跟他吵,也没提过这茬,可骨子里是反他的。 也因为这点,俞北平从小就跟爷爷一起生活,性格很自立,也很独断。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思考,自己解决。不过好在他虽然傲,都藏在骨子里,从来不跟人正面起冲突,那些乖戾尖锐的劲儿,都用来对付他这个老子了。 可就是针对他的时候,他也是风度翩翩的,叫人挑不出什么刺儿。 父子俩的关系,说好肯定算不上,可要说坏吧,也不能,顶多是暗潮汹涌,表明平和,大家都是有地位的人,就算不对眼,也维持着那点儿相敬如宾的风度。 至少在外面人看来,父子俩关系尚可。 俞亮每每想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可也无可奈何。这个儿子太难伺候了,就没人能驾驭。这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他才想着给他找个性格活泼一点c开朗一点的小丫头。 不说制住他,只盼着能磨磨他c给他解解闷儿就不错了。 庆幸的是,两年前找回了弟弟,俞北平这性子才算是收敛了些,父子俩关系也没前几年那么紧张了。 出了大院,离那大楼老远老远,都快看不到影子了,俞少谦才喜极而泣地放松下来:“谢了,哥,真是太谢谢了,救我脱离苦海。” 俞北平不置可否,劝他:“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儿,救得了你一次,不代表每次都能救你。” “知道知道,我再也不敢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我啊,那个周启兰的心理素质真是太差了,不就是解除婚约吗?犯得着” “行了行了。”听他有啰里吧嗦一大堆的趋势,俞北平顿时没了心情,“过几天买点儿东西,跟我一块儿去医院,给人家道个歉。” 俞少谦一听就垮了脸:“不是吧?” 俞北平一想,又摆了摆手:“算了,我一个人去。”这货口没遮拦,又耐不住性子,没准又捅出什么篓子。 俞少谦一听就眉开眼笑了:“谢谢哥,谢谢,这事儿就拜托您了。” 之后几天,汤子期都在数日子中度过,往常日盼夜盼的假期也变得索然无味。 年前,何舒青得置办一些年货,这几天天天拉着闫峰上街。这日一大早,两人就结伴出了门。快11点的时候,门铃响了。 汤子期从发呆中惊醒,忙到门口开门。 陈珞在门外提了提袋子:“还没吃饭吧?去菜市场的时候碰到你妈,跟我说你还没吃饭,让我过来给你做饭。” 汤子期白了她一眼:“那你到现在才来?我都叫了外卖了。”她把外卖单子取消,摸着干瘪的肚子回了沙发,一屁股坐下,继续换台看电视。 陈珞把门关了,仔细上好锁,熟稔地去了厨房。 屋子不大,客厅和餐厅是互通的,再往北就是厨房,两人一个站厨房个待客厅,声音不大也能听得很清楚。 陈珞问她:“你几点起的床啊?” 汤子期懒洋洋地答:“十点半。” 陈珞听了就无语了,撕了一片菜叶子扔进盥洗池:“也就是说,你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啊。” 汤子期:“我妈没给我留。” 听听,多理直气壮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030章 回家探亲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何莉正凑在她身边, 摆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 啧啧称羡:“筠筠, 这是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送的吗?限量版啊, 这是不是24k金的啊?” “18k的,16万, 不算什么。” 何莉惊呼起来:“不是纯金的要16万啊?” 简筠撇撇嘴, 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凉凉地解释了一句:“买的是这个牌子,还有工艺,不是金的多就越贵。” 大学时,何莉就是她的铁杆跟班,那时候老是和汤子期过不去。 汤子期没兴趣搭理他们, 直接越了过去。 何莉后知后觉抬头, 迟疑问简筠:“刚刚那是汤子期吧?” 简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 到了外面, 汤子期掏出手机开始打车。简筠从教学楼出来, 走过她身边:“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啊,真巧。” 高中在北京同校还同班, 两人就一直较劲。 简筠是班花,汤子期就在校末被评选为校花;简筠参加论文比赛拿亚军,汤子期就拿冠军;简筠追求校草,人家说对不起, 高中我还不打算谈恋爱, 第二天体育课上就跟汤子期告了白 恩怨由来已久, 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大学分开了,读研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简筠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笑道:“也去听梁教授的课?正好,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一块儿吧?” 汤子期头都没回:“你说的是我的‘前男友’钟翰云先生吧?” “是啊。”她笑靥如花,盯着汤子期猛瞧,就指着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丁点颓然的表情,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她失败了。 汤子期叹口气说:“你爱捡我的破鞋就捡呗,就算没你,我也打算甩了他了。” 简筠不信c不甘c咬牙:“你是嫉妒吧?强装镇定有意思?”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这世上那么多成功人士,当然少不了几个只会意淫的来衬托。”这话毒,她说的还稀松平常,杀伤力堪称顶级。 简筠的脸,霎时就绿了:“汤子期!” “别这么大声,马路上呢,有点儿公德心。”汤子期看了看表,正好滴滴车到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和她告别,“一会儿上思想品德教育课,记得仔细听,我觉得你这方面特别需要加强。” 车留下一地尾气开走了。 简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这时候,钟翰云那辆骚包的柠檬黄公牛跑车也到了。可他下了车脚步就顿住了,目光一直往道路尽头望,有些失神。 简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汤子期。 嫉妒的火在她胸腔里烧,烧得她脸都扭曲了。好在钟翰云没看到,她牵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撒娇:“要迟到了,我们快上车吧。” 这天礼拜三,下午这带的交通不算繁忙,今天却破天荒地堵上了。汤子期一边看手表一边催促那司机:“师傅求你了,我要去听一个特重要的讲座,迟了我就完蛋了。” 司机也烦,两手一摊,示意她往前面看。 一排排长队,五颜六色的车辆像一只只火柴盒,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也无可奈何。 “我也想快,可你看,这怎么快得了?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不容易畅通了,车开到前面,才知道是路面塌陷,出了不小的事故,武警和消防车都出动了。 到了n大,汤子期直奔阶梯教室,路上还撞到了人。 她一个劲儿道歉,没等对方回答就冲到了顶楼。 站门口喊了声报道,整个教室几百人都看向他。梁教授是老学究,脾气出了名的硬,半点儿面子没给她:“出去!”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人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汤子期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脚底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梁教授目光如炬,镜片后的眼神严厉又嫌恶。他说:“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垂下了头。 有人从后面过来,四平八稳地插了句:“她不是有意迟到的,今天长安街那儿发生路面塌陷,交通瘫痪了,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算了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这声音熟悉,汤子期微微一震,不过没敢在这种时候回头。 说来也怪,听到这个声音后,她身上的重量忽然顷刻间散去了。俞北平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能抚平人内心的紧张和焦躁,跟着他从容的情绪走。 梁教授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对俞北平礼貌点头,尔后看向汤子期,冷冷道:“进来!” 汤子期如蒙大赦,缩着脑袋猫着腰进了教室。 下课后,汤子期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去,梁教授却叫住了她。可能是对她印象深刻,额外布置了作业:“把刚才课上讲过的内容整合一下,下个礼拜一,交一篇2万字的感想给我。要是完不成,我直接联系你导师。” 汤子期:“” 如果只是这样,她也就认了。可是,梁教授和俞北平擦肩而过时还打了个招呼,和蔼地跟他寒暄,决口不提感想的事。 汤子期:“” 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区别对待吗? 俞北平送走了教授,回头朝她走来。 汤子期的背脊一下子绷紧了。 看到他就想起刚才的事儿,她有些窘迫,也有些感激,尴尬笑笑:“俞首长?” “叫名字吧,别首长来首长去的,我听着瘆得慌。”他叠了下手里的文件,把钢笔扣上,和她一前一后往外面走。 汤子期不忘说谢谢:“刚刚多亏您帮我解围。” 俞北平都没正眼看她,只是淡淡说:“也不只是为了你,我自个儿也迟到了,你像只鹌鹑似的堵门口,我还怎么进去?与人方便,有时候就是给自己方便。” 他说得云淡风轻,汤子期心里的尴尬也散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他们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三十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俞北平生得英俊,一身笔挺的松枝绿军装,肩膀宽阔,背脊挺拔,武装带卡着劲瘦的腰,底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风情楚楚,格外精神。 就是不笑的时候啊,有些严肃,也有些冷,略有些紧绷的下颌透出一抹清冷禁欲的弧度。他应该算是她认识的男人中,长得最出众的。 眉眼修长,气质内敛,说不出的隽永沉静。那张干净俊美的脸,看似漠离,又让人觉得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他成熟老道,又不会让人觉得世故。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风度翩翩又很有内涵的男人。 汤子期不自觉想入非非,过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盯着远处的水杉树猛瞧。 冷不防他回头问她:“树好看吗?” 汤子期沉默了会儿,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着热。心里想,他肯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俞北平也不逗她了,笑着提议:“走,一起吃个饭吧。” “可是我没带钱” “我请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要换了熟人,她肯定厚着脸皮上了。一是在这人面前脸皮莫名有些薄,二是怕以后孙娉知道。 心里犹豫,她回头看他,他确认般点点头。 略一沉吟,她点了头,偷偷摸摸跟他说:“那——您可不要告诉我老师啊。” 日光里,小姑娘眉眼生动,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那股子纯粹和烂漫,招人喜欢,咋呼呼的,竟然也不惹人讨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031章 杨教授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那替我谢谢小姨。”何丽云不跟她唱反调就不错了。 汤子期和她们母女向来不对付, 敷衍的话都不想多说两句。 在俞北平面前, 周启兰却像是和她的关系非常好,一直逮着跟她说:“今天有我的演出, 你也会来看吧?给指点指点。” “我又不懂, 指点什么?” “欣赏总会吧?”周启兰侧头对俞北平说,“首长觉得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她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转,雪白的轻纱很飘逸, 裙子里面还有伞撑, 隆起的弧度颇有建筑感, 显得她双腿更加修长。 她还踮起脚尖, 做了个抬腿的姿势, 翻了个手花给他看。 汤子期看得心里只翻白眼, 这搔首弄姿的! 俞北平也有点想笑, 清咳了两声,端正神色打了个官腔:“挺好的, 一会儿好好表现。” 周启兰打了鸡血似的,神情振奋起来:“是!” 这时,肖扬和江越跟着李从周过来接头, 先和俞北平打了招呼,又熟络地和汤子期寒暄, 就把周启兰晾在一边。 周启兰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脸色有点尴尬。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 和周启兰招呼了一声。 肖扬这才像是发现了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忙着和子期说话了,都忘了招呼你。怎么称呼啊?” 把周启兰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呢:“周周启兰,我是子期的表姐。” 但是事实上,俞少谦那件事过后,俞北平这些发小哪里还不知道这桩趣事。 俞少谦这人从小缺乏父母管教,脑袋缺根筋,还到处跟人吐槽,他这纨绔性子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江越,和江越也走得最近。 三人里,李从周性格最沉稳,也最厚道,江越和肖扬可是两个实打实的祖宗。 周启兰的为人,也是他们最瞧不上的那类。 用江越的话说,那就是太作,还没自知之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俞北平有意思。 可俞北平本人都说了,汤子期才是他的未婚妻,周启兰这样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这大院里那么多对俞北平有好感的,可听到他要结婚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像周启兰这样不敢明着说又暗里动小脑筋的,实在讨人厌。 肖扬眼珠子一转,问周启兰:“你跟少谦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穿得挺休闲,米色和深灰色c蓝色撞色的卫衣,裤管还卷起一截,露出里面白绒绒的内层,锅盖头发,看着就是一副斯文乖仔的模样。 可熟悉的都知道这厮是个王八蛋,一肚子坏水儿,比起江越那种常年耷拉着脸的臭脾气,表面上还不大看得出来。 周启兰被他说得脸色阵青阵白,可看他表情实诚,不像故意的,又有些拿不准。 江越讥笑:“早掰了,不合适。” 肖扬不大明白:“怎么回事儿?” 江越说:“你问少谦呗。” 周启兰有点难堪,肖扬瞥见了,忙打圆场:“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忌讳这个。” 江越说:“有什么不能提的?到底是掰是和,咱们这些朋友也该知道知道。只要不是偷鸡摸狗,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扬瞪他:“话不能这么说啊。” “怎么不能这么说?”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这演出也看不了,去外面玩吧。” “成。”俞北平搭腔,牵了汤子期直接离开。 肖扬和江越对视一眼,也觉得没了意思,默默跟上,只留下周启兰一个人被剩在后面,形单影只。她也瞧出来了,这帮人不待见她。 玩到很晚才散场。 汤子期喝了点酒,跌跌撞撞地拢着围巾从楼上出来。 俞北平在一旁扶住她:“小心。” 汤子期就着惯性撞入他怀里,她喝高了,迷迷糊糊攀住他肩膀,扬起迷蒙的脸。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些蜷曲地散在肩上,浓密又乌黑,衬得肌肤耀目如雪。浅灰色的羊毛裙裹着玲珑曼妙的身段,无袖,裸露的胳膊看上去柔弱无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靡丽清艳的美,仿佛能摄人魂魄。 汤子期喝醉了就喜欢撒酒疯,平时三分的娇气,现在放大到十分,推开他,抱着路边的树不肯走:“我还没喝够呢!” 俞北平跟她讲道理:“已经12点了,再不回去,我就不管你了。” 汤子期满不在乎:“那你滚啊!” 旁边,肖扬和江越都忍着笑。俞六少也有这么吃瘪的时候? 俞北平看她这副德行,也懒得和她讲道理,把人横抱起来就关上了车。一堆尾气扬起来,连人带车没了影。 肖扬看着路灯下远去的车影,玩笑说:“他这媳妇儿长得还真不赖,要不是被他捷足先登了,我还想试试呢。” 江越一脸看禽兽的表情:“少他妈瞎说了。被六哥听见,仔细你的皮。” “开个玩笑嘛,我可没打算结婚。” 说起这茬江越就黑了脸。 “怎么了?”肖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江越啐他:“少他妈幸灾乐祸了。你不知道我快结婚了啊!” 肖扬正色道:“你又没跟大伙儿说。怎么,相亲成功了?” “能不成吗?老头子就差把刀架脖子上逼我了。” “那你老婆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搞研究的呗,叫陈珞。” “长得不怎么样?” 江越顿了一顿,往嘴里慢慢含了根烟:“长得倒还可以。”他马上补了句,“不过,我跟她不搭。她那人比较闷,我爱热闹,本质上就存在冲突。” 肖扬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了,这都是命啊。” 江越冷笑:“那老子的命可真苦!” 翌日,汤子期打算去附近的商业区买新衣。 俞北平喊住她:“我洗好碗陪你去。” 昨天回去得晚了,家属区的门已经关了,两人只好在俞北平以前留这儿的旧房子里住了一晚。 好久没来了,屋子里有些灰尘。 俞北平自己动手收拾,又给她煮了醒酒汤。第二天起来,汤子期甩了甩脑袋觉得没疼,还纳罕呢。 她私心里是不想和他一起去的,买衣服男人跟着算是个什么事儿? 可转念一想,两人都要结婚了,一起上街就一起上街吧。 “那你快点。”她歪着脑袋摘了皮绳,随手拨了几下,蓬松的头发妩媚地扬了扬。也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的小镜子,对着又补了点口红。 “别臭美了,走吧。”俞北平摘了围裙,把手递给她。 汤子期扫他一眼,懒洋洋地拍开,双臂一撑就从沙发里起来了。 “呦,你还涨行市了。”俞北平一边穿外套一边侃她。 汤子期踢掉脚上的拖鞋,弯腰翻开鞋柜。 俞北平只回了一下头就皱了皱眉。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露背裙,还是她喜欢的无袖,紧身的布料包裹着纤细的腰肢和臀部。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屁股沾着沙发没两秒就开始扭,这种尤物,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汤子期正翘着脚,肩上微微一沉,被人压了件红皮衣。 她一怔,回头看他:“你干嘛?” “你妈给你买的,前两天碰上,让我捎给你。” 汤子期不喜欢穿,想要扯下来,被他一把攥住手,微微使劲,连人带衣服拽进怀里:“外面冷,别穿那么点儿。” 汤子期忙推开他,脸蛋驼红。为了掩饰,她大着嗓门去了玄关处:“知道知道了,比我妈还烦!” 俞北平在后面微笑。 去的是附近最大的商场,先进里面的大厦,可爬了没两层,汤子期又拽着俞北平出来:“俗,今年的衣服怎么都这么难看!” “是你要求高吧?一件衣服而已,合适就好,你还得去买高定啊?”俞北平想起江越那个龟毛的人,笑了笑。 汤子期说:“那倒还不至于。” 她拖着他去了临街的一个偏僻角落,选了家品牌精品店。 店员小姐笑容亲和,素质良好,给他们倒了水,又请俞北平到一旁的客座上休息,领着汤子期挨个介绍当季的新款。 汤子期看中了一款溜肩的裸粉色印花裙,领口有点小荷叶边,还点缀着银色的带扣,挺时尚的。 “这件我试试,要s号。” “好。” 这时,旁边的衣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翰云,你看看这件怎么样?” “你喜欢就好。”钟翰云单手插兜,拨弄着手机看股票走势,头也没抬,有点心不在焉。 简筠心里有点不对付,嘟哝:“我不喜欢绿的,再看看吧。” 她扔了裙子,负气朝左边迈去。这一走出衣服的遮挡,就和汤子期实打实打了个照面,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啊?”汤子期反应也快,翻了一眼。 钟翰云也看到汤子期了,手里的手机不由放下,上前一步—— 这时,一个穿深灰色毛衣的青年从衣架后面信步走出,把手从后面搭上汤子期的肩膀,一面看向对面二人,问她:“认识?” 这人生得精致,却丝毫不损英气,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气质穿搭,一看就是高级货中的高级货。 钟翰云盯着他多看了一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前几天孙娉又招了两个,暂时安排在李教授那儿跟着做学术。这几天她东行上海,去参加一个项目研讨会,起码要出差一个月。 师兄师姐们忙着项目忙着实习,学弟学妹们年纪资历摆那儿,她不好意思使唤,什么脏活累活都轮自己头上。 上午忙完,汤子期忽然想起下午还得去友校参加一个毛概公开课,带着资料就匆匆出了门。 也该她倒霉,刚出实验室又碰上了简筠。 何莉正凑在她身边,摆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啧啧称羡:“筠筠,这是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送的吗?限量版啊,这是不是24k金的啊?” “18k的,16万,不算什么。” 何莉惊呼起来:“不是纯金的要16万啊?” 简筠撇撇嘴,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凉凉地解释了一句:“买的是这个牌子,还有工艺,不是金的多就越贵。” 大学时,何莉就是她的铁杆跟班,那时候老是和汤子期过不去。 汤子期没兴趣搭理他们,直接越了过去。 何莉后知后觉抬头,迟疑问简筠:“刚刚那是汤子期吧?” 简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 到了外面,汤子期掏出手机开始打车。简筠从教学楼出来,走过她身边:“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啊,真巧。” 高中在北京同校还同班,两人就一直较劲。 简筠是班花,汤子期就在校末被评选为校花;简筠参加论文比赛拿亚军,汤子期就拿冠军;简筠追求校草,人家说对不起,高中我还不打算谈恋爱,第二天体育课上就跟汤子期告了白 恩怨由来已久,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大学分开了,读研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简筠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笑道:“也去听梁教授的课?正好,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一块儿吧?” 汤子期头都没回:“你说的是我的‘前男友’钟翰云先生吧?” “是啊。”她笑靥如花,盯着汤子期猛瞧,就指着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丁点颓然的表情,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她失败了。 汤子期叹口气说:“你爱捡我的破鞋就捡呗,就算没你,我也打算甩了他了。” 简筠不信c不甘c咬牙:“你是嫉妒吧?强装镇定有意思?”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这世上那么多成功人士,当然少不了几个只会意淫的来衬托。”这话毒,她说的还稀松平常,杀伤力堪称顶级。 简筠的脸,霎时就绿了:“汤子期!” “别这么大声,马路上呢,有点儿公德心。”汤子期看了看表,正好滴滴车到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和她告别,“一会儿上思想品德教育课,记得仔细听,我觉得你这方面特别需要加强。” 车留下一地尾气开走了。 简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这时候,钟翰云那辆骚包的柠檬黄公牛跑车也到了。可他下了车脚步就顿住了,目光一直往道路尽头望,有些失神。 简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汤子期。 嫉妒的火在她胸腔里烧,烧得她脸都扭曲了。好在钟翰云没看到,她牵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撒娇:“要迟到了,我们快上车吧。” 这天礼拜三,下午这带的交通不算繁忙,今天却破天荒地堵上了。汤子期一边看手表一边催促那司机:“师傅求你了,我要去听一个特重要的讲座,迟了我就完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032章 条件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气氛有些僵持。 老半晌,还是他开的口:“决定了?” 汤子期点头:“分吧。” 钟翰云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角, 眼神讽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冰冷的咖啡:“我已经说过了,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多喝了两杯, 碰到简筠, 正好顺道, 就一块儿回去了。” “顺便一块儿回家?你怎么不说顺便上了个床呢?” 照片是前两天有人匿名发到她邮箱里的, 汤子期对捉奸这种事没多大兴趣,当初答应钟翰云的追求也就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思。 追她两个月,交往还没满一个月,说起来也怪讽刺的。 她的语气很淡, 只是从头到尾垂着头, 都不正眼看人的态度让人有些恼火, 好像从来没把人放眼里。 钟翰云皱起眉:“子期,你说话能别这么含枪带棒的吗?这事儿是我不对, 但是, 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别弄得这么难看。” 商场上混久了, 说话也一套一套的。可是, 就算西装革履一副好皮囊也掩盖不了骨子里那种劣根性。 半年前, 汤子期和老同学简筠一块儿去城南一个开发基地采集生物样本, 恰巧碰到基地塌陷, 车子开不出去了。 那工地是丰汇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承包的,条件不好,危险性大,工头天天抱怨。钟翰云刚从表哥手里接过这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得意思意思,那天就抽空过去了一趟。 俩美女,天寒地冻,还被困在这种鬼地方,是个男人都得动个恻隐之心。 何况是钟翰云这种情场老手。 三人就这么认识了。 简筠挺乐意跟他这号人物搭上关系的。她们读的是生物医药专业,丰汇集团在本地就是这行的翘楚。有了这层关系,就算以后不公干了,还能去丰汇集团混口饭吃。 汤子期却对他很冷淡。 两相对比,钟翰云觉得这女人更有嚼劲。 他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卯足了劲地追她,狂追了两个多月才有点起色,可这女人总是不冷不热的,一头扎实验室里几天不出门都是常有的事儿,活像个性冷淡。 那天他生日,想邀她出来吃顿饭,她却说要做实验,研究个什么劳什子的病毒疫苗,让他自己吃。 开玩笑,准备了一晚上的烛光晚餐?自己吃? 钟翰云几乎是出离了愤怒,手里的玫瑰直接砸地上,礼物也扔进了垃圾桶。他对着手机嚷道,行,那就这么着吧,汤子期,我他妈受够了。分手! 汤子期先是愣了两秒,然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好”。 钟翰云看着手里被掐断的电话,不可置信,都气笑了。简筠正好从楼里出来,听了个一清二楚,上来跟他搭话。 那天也是气极了,钟翰云没拒绝。可第二天起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事情就是这样。”钟翰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越过桌子抓住了她的手,“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分手。子期,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沟通。” 汤子期心底无波无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分手吧,别再废话了。”她看了看表,抓了手包就往外面走。 “汤子期!”钟翰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汤子期回过头看他,难得笑了一下,“难道,你还想打人吗?” 明明是颇温婉的面孔,这一刻忽然有了几分骄纵刻薄。 汤子期生得美艳,皮肤透白,明眸生动,本来应该是个挺秀丽雍容的可爱姑娘。但是她好画细眉,乍一眼望去有些傲慢,不大好相与。 钟翰云的脸色由青转白,对峙了两秒,才压下澎湃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跟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打你呢?分就分吧,以后有事儿,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男女朋友做不成,总不能连朋友也断了吧?” “那就谢谢钟总了。”汤子期扯了一下嘴角,径直出了门。 出门后就把钟翰云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中午陈珞打了电话来,说实验室有事,汤子期回了一趟。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门口洒了一滩水,进门前害她一个劈叉差点摔个狗啃泥。 幸亏她机智,眼明手快卡住了门。 陈珞听到动静一回头,看到她瞪着眼睛两脚叉得老开,远远望去,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大青蛙,忍不住笑出来:“这是干嘛呢?杂耍?” 汤子期扶着门站直了,没好气瞪她:“嘴巴少毒点,怪不得二十好几了还没男朋友。” 汤子期和陈珞都是首都医科大的,一个是制药系,一个研习生物医学工程,两人从小一块儿在西郊司令部大院长大,关系铁得没话说。 区别是一个硕导,年纪轻轻已经升了副教授,即将调往复兴路那边的某生物研究所任职,一个还研二在读。明明就比她大几岁,地位成就却比她高一大截,她导师还常常拿她教育她。 汤子期心高气傲,一直都有些不大服气,两人亦敌亦友,日常总是吵架拌嘴。 “说话啊?哑巴了?”汤子期瞥她。 陈珞对她的脾性极为了解,也不跟她计较,把计划书递给她:“就这个,找时间去一趟李教授那儿吧。” “我是高校研究生,又不是专业跑腿的!大老远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事儿?你也好意思!”嘴里这么说,手里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了,只是烦躁地跺了跺,出门时还踢了办公门一脚。 陈珞在后面看得直摇头。 德行!这一行也该加个品质考核了。 从李教授那儿回来,天色已经暗了。 刚出研究院的宿舍楼,孙教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响两声,汤子期正好接通:“老师——” 孙娉在那头说:“子期,你人现在在哪儿?” “海淀这边。” 得到确认,孙娉交代下来:“我下午有份资料落在东校区了,你帮我拿过来吧。正好,晚上来家里吃顿饭。” “谢谢老师。”她乖巧地回答。 孙娉都笑了:“鬼机灵。快别埋汰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讽刺我呢。大晚上的让你送东西过来,这吃饭啊,还真就是个托词。” 这位导师说话向来爽朗直接,汤子期忙应和着笑笑。 回头取了资料,她直接打车过去。 孙娉住的这地方位于城东,是个中高档小区,风景很好。当初开发商是政府从外地特招来的,几年前开的盘,因为市政府建设规划方针问题,一开始价格定得很低,这两年规划路线又盘了回来,这价格就像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蹿。 孙娉买的时候,价格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 可羡慕死汤子期了。 她闲暇时掰着手指算过,就她那点儿研究津贴,奋斗个十年也不够在这儿买一间厕所的。 只希望早点干出点成绩毕业转正吧。 到了顶楼,汤子期按响了门铃。 过了会儿,门才被人打开。 她怔住了。 来开门的不是她的导师,是个穿陆军常服的青年,模样英俊,气质斯文,看了她一眼就让开了位置:“汤子期?” 汤子期一愣。 他沉吟一下,解释了一句:“刚刚电话里听你老师这么喊的。” 汤子期耳根微红,后知后觉地进了门。 他招呼她到沙发里坐下,对厨房那边道:“你学生来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很响,孙娉提高了嗓门喊:“你先帮我招呼着,我再炒一个青菜。” 俞北平没应声,过了会儿,约莫是屋子里太静了,他开口问她:“你老师平时也常这么使唤你的?” 他像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回答,长臂一伸,兀自捞了本杂志就叠在膝盖上翻起来,姿态很闲适。 汤子期在沙发里安静坐着,本来就有些拘谨,乍然被问及,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哪怕坐着,也能看出这人身量修长,高大挺拔,眉毛英挺密丽,看着颇有些威严。可再看,眉宇间又有些疏懒的况味儿。 看年纪,也就三十上下吧。 屋子里打着地暖,温度很高。他上身就穿着件浅绿色的军衬,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 汤子期扫了那外套一眼,发现他居然是个二毛二,忙收起了心里那点儿旖旎,下意识喊道:“报告首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大得俞北平都放下报刊,多看了她一眼。 汤子期真想给自己两巴掌算了。 约莫是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他,俞北平的态度放柔和了些,像个长辈那样和蔼问她:“当医生辛不辛苦?” “我还在读研二,算不上正式的医生。”她小声答。 “读的什么专业?” “制药系。” 他点点头:“挺好的。” 这人话不多,说了两句就搁了,信手翻手里的书。汤子期是个坐不住的,也不想这么干坐着尴尬,起来给他倒水。 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整杯水递过去时,没等他接住就放了。 结果就是洒了他半身。 好好的裤子,大腿以上颜色深了大片,地方还特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的呢? 汤子期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儿,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都忘了反应。 这时候,孙娉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聊什么这么投缘啊?” 俞北平收回目光,放下了叠着的腿,站直了:“没什么,闲着无聊,问了小姑娘一些学业上的事儿。” 孙娉说:“我这学生脑袋瓜儿聪明,就是有点儿槌。” 俞北平难得笑一下:“看出来了。” 转身去了卫生间。 孙娉这才注意到他的裤子:“这怎么了?” 汤子期做贼心虚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里。 耳边,听到俞北平的声音,从洗手间远远传来:“没事儿,我自己不小心沾的。” 这个人的声音很特别,乍然听着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什么温度,可声线低沉,立体感很强,在耳廓里回荡时像一种遥远的回音,莫名地拿人。 何院士性格孤僻古怪,上了年纪更甚,跟她们住了没两天就受不了了,又把他们赶了出来。 现下,汤子期和母亲何舒青相依为命,住在海淀这边的一栋中档小区里。 两室一厅的大平层,120平,三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原本的书房是汤子期的弟弟汤稚晖在住,四年前,汤稚晖车祸离世后,为了怕母亲触景生情,汤子期又请人给重新整饬成了书房。 今天似乎有客人。 汤子期开门后,听到客厅里传来清晰的女声:“不是我说,姐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我的话不大好听,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汤子期脚步一顿,高中一过滤就认出了这是小姨何丽云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弯腰换拖鞋。 何丽云叹气,惋惜地说:“你跟姐夫本来不是挺好的,怎么就离婚了呢?这样的男人还上哪儿找?我明白的,我前姐夫那么出色,现在让你退而求其次,是有些为难了,心态难免失衡嘛。” 她自顾自说:“可是你想啊,你都快五十了,总不能要求跟黄花大闺女一样吧?” 她话里行间都透着“你有人要”就不错了的意思,听得汤子期一顿冒火,加快了换鞋的动作。 何舒青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平和的:“我这样就很好了,没有再婚的打算。” 汤子期的生父汤修荃是个参谋部的大人物,何家却只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所以,这段婚姻当时一时传为美谈。 何舒青和何丽云是亲姐妹,不过相差了五岁,年轻时,何舒青率先嫁给了汤修荃,一下子从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家碧玉成了首长夫人,何丽云当时心里就不大对付,逢年过节却殷勤地来串门,但谁都瞧得出,她对何舒青不满嫉妒着。 好在后来何丽云嫁去了周家,姨丈还对她言听计从,日子顺遂,她心里这口气才平息了些。直到八年前何舒青离婚,何丽云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眼见这两年何舒青还是老样子,连个对象都没有,幸灾乐祸就成了隐藏不住的优越感。 加上表姐周启兰和俞首长侄子的那桩婚事,这些年那股得意劲儿在人前都压不住,时不时就得上她们家显摆显摆。 她给何舒青介绍的那些所谓“中年才俊”,不是搬砖就是离了三四次婚的,一个塞一个的强。 何丽云还要再劝,汤子期甩着钥匙进了门:“什么风把小姨您吹来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表姐结婚在即,忙着张罗喜事吗?这可真是件好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都不用上班了,在家搓搓麻将就能安享晚年啰。” 暗讽比不过赤果果的明嘲,何丽云的脸当即黑了一大片,这瓜果也吃不下去了,挎了包就摔门出去。 “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没习惯啊?”何舒青起来,帮她整了整散乱的发丝,“瘦了。” 汤子期无语:“我每次回来,妈你都这么说。可我今早称体重了,比上个月回来那天足足胖了两斤。” “是吗?”何舒青狐疑地打量了她一圈。 “真的!” 好在她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不过转眼,丢了个更麻烦的话题给她:“对了,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相了门亲,明天去见个面吧。” 汤子期一脸头疼:“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有,你跟汤修荃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他怎么都是你爸!” 见她发怒,汤子期不敢再说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何舒青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明天下午,去见一见吧,人家家世不差,本人条件也不错,不会让你失望的。” 汤子期冷笑:“又是‘他’那些得意门生?”不让指名道姓,她也不想说“爸”这个字。 汤修荃是参谋出身,对于作战指挥和统筹工作很有一套,工作很忙,平日常驻在西山指挥所。那地方平时不让进,只能里面人打假出来,什么衔位的人都一视同仁。 就算他这样身份的,也不让随便出入,何况是带人了。 何舒青工作单位在海淀这里,也很少回那边看他。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加上汤修荃的母亲不喜欢何舒青,过年也常有摩擦。 八年前,汤子期的小舅舅何进意外去世了,好巧不巧,那次行动的总指挥就是汤修荃。何院士怒急攻心,亲自下了命令,勒令他俩离婚。 老学究整日沉迷研究,脾气难免古怪,加上理念不合,看汤修荃不顺眼很久了,当即就摘了手套扔了实验褂子,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您汤首长,该分的时候就要分,都这样了,这要再凑合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跟着阿进去了。 这婚还能不离? 汤子期小时候在西郊大院只待过几年,七岁就跟着姥爷何院士去了江苏,大学也是在那边读的,一直浸淫医学这一块,跟汤修荃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汤修荃脾气硬,也不懂得沟通,父女俩关系自然也不怎么样。 如果这样就算了,当年他跟何舒青离婚以后,没过半年就娶了钟美菱,这一点让汤子期一直如鲠在喉。 钟美菱的丈夫是陆军后勤部的,早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伍去世了,钟美菱就带着日子在家属区住着。何舒青当时看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可怜,还挺照顾她的。 汤子期想想就膈应。 反倒是何舒青豁达,劝她说她跟她爸是因为她小舅舅才离开的,跟你钟阿姨没关系,你别每次去那边就给人脸色看,对大家都不好。 汤子期嘴上应着,心里却反叛着。 俞家和汤家,其实是世交。 八十年代的时候,汤修荃和俞北平的父亲俞亮曾一块儿南下视察,同住对外友好交流馆,聊天时,相投甚欢,聊着聊着就说起祖上的事情,原来,祖辈一起参加的抗日,还同待过一个连队。 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去了同一个部门工作,此后很多年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这次这桩亲事,双方父母一拍即合,都觉得是天作之合。 最重要的是,刚回京的俞北平本人没有反对。 到了礼拜六,汤子期依约赴约。因为没什么期待,连个妆都懒得画,上面一件白毛衣,下面搭了条老掉牙的格子阔腿裤就出了门。 去的是海淀那边的一家餐厅,下午4点15分,这点几乎没有什么人。 她随便张望了一下,就南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人,背对着她,穿军装,肩膀宽阔,背影看着很高大。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二话不说就拉了他对面椅子坐了下来,招呼都没打:“有话就说,相亲就免了,都是家里逼着来走过场的,闲话不用我说了吧?” 她垂着眼帘慢悠悠品茶,低眉敛目,根本没正眼瞧对面人一眼。 这时,对面那人却慢悠悠开了口:“既然不想来,又为什么过来?” 这声音耳熟极了,汤子期一口茶噎在喉咙里,捂着嘴呛了老半天,脸都涨红了。她像是不敢置信,慢慢地c慢慢地抬起了头。 俞北平神色平和,在她对面坐定,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平静的眼神看不出半点儿情绪,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汤子期悔青了肠子,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相个亲还能碰到个熟人?这是什么缘分?那天在出租屋里,她还造次了一把,好在他没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033章 上岗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出门都是打“滴滴”, 现在是高峰期, 站路口老半晌都没有司机接单。 俞北平开车停到她面前, 打开车门大步跨下来:“怎么走这么急?” 她看他一眼, 垂下眼:“赶时间。” 俞北平弯下腰,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不开心?”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 抬头瞪他, 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 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 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 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 是我堂弟的未婚妻,之前出了一点事儿,我堂弟对不住她, 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 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揽一下她的肩膀,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 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 后来兜兜转转, 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头顶枝叶参天,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中间一方天井,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 这种男人,温柔起来要人命。汤子期只坚持了一下,很没节操地应声:“我想去看电影。”说完又忐忑问了句,“您今天没事儿啊?” “我现在在挂职,申调还没正式批,闲着呢。”他说,“当然,只有这段时间。过段时间啊,你喊我我都出不来。” 汤子期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白天,电影院人流量不大,队都没怎么排。 俞北平今天穿的常服,还没来得及换,走进门有点惹眼。买票的小姑娘有点花痴,盯着他看了好久,人都有些犯傻。 俞北平拿着证件的手停在半空搁了好久。 旁边的大姐忙过来接了,登记一下就给了票。 “走吧。”他回头招呼汤子期。 “等等,我买桶爆米花。”她兴冲冲跑到另一边柜台,要了桶最大的,还买了两杯果汁。 跑到他面前,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喝果汁的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汤子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见他这么好说话,她又得寸进尺地摸了块爆米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尝尝这个。” 俞北平只好咽下去。 甜,甜得发腻。 不过,面上却很平和,笑了笑说:“挺好吃的。” 汤子期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不过偶尔吃一回,心情会变好,不信你多试试。”她又捻了两颗,塞到他嘴里。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她的脸不自觉一红,厚着脸皮收回了手。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汤子期挑了部真人版灰姑娘的。画面很不错,故事很一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抱着爆米花睡了过去。 俞北平把爆米花从她怀里小心拿出,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她抱得很紧,拿爆米花的时候,他还费了点儿劲。 俞北平看她一眼,失笑。 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对这种梦幻的电影当然没什么兴趣,可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抱着那桶爆米花慢慢看起来。 这爆米花太甜了,还粘牙,平时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今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汤修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冷硬:“让你五点15分过来,现在都几点了?” 汤子期抬起手表扫了眼,声音冷淡,吐字清晰,像复读机一样传过去:“报告首长,5点03分27秒,还有11分33秒才到指定时间,劳烦您再等等,要真到了点儿我没到,再骂不迟。” 汤修荃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把电话摁了。 车在北三环堵了会儿,司机一路加速,才赶在指定时间把她送到了。 早有警卫等在山脚下,领着她上了辆备好的军用车,沿着山道盘了上去。这地方是个官方的疗养院,戒备严,风景也好,平常是一些退休干部调养身体的地方,出入都得提前办手续。 汤修荃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南指挥一个泥石流救援抗灾活动,不慎被落石砸伤了,治疗后就给移到这地方来了。 自从八年前父母离婚后,汤子期跟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两面。每次见面,还都是不欢而散。 汤子期心情不好,一路都臭着张脸,领路的警卫都不敢多问她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034章 下棋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 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有时留在京城, 有时出外勤, 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 属于内卫, 很受重视,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 外面传得邪乎, 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 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 为了保障绝对安全,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 虽然不熟, 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 “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c事!” 梁靳棠不想呆了,说:“我还得回去复命,既然你来了,把她看好吧。” 俞北平点头:“谢谢。” 梁靳棠摆摆手,上了车就驾着原路返回。 汤子期余怒未消:“你什么人哪?这么没礼貌。” 俞北平好笑,摸了一下她脑袋:“你不闹腾,人家能治你?” “你帮他还是帮我啊?”汤子期心里不舒坦。 俞北平笑得更深,食指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以前也这么张狂吗?” “我很张狂吗?”她恶形恶状地威胁他,仿佛只要他说个“是”,她就得跟他没完。 俞北平忍俊不禁,只好哄着她:“没,你最知书达理,最可爱最懂事了。” “假,假死了!”汤子期挥着车钥匙,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上了车她又问他:“上哪儿?” “回大院。” “哪个大院?” “从小住的呗。还有哪个?” 汤子期冷着脸若有所思,没说话。 以前住那儿,是因为父母和睦,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地方等于是她年少记忆里一道难堪的裂痕。 无论是钟美菱母子,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不想见。 遇见,就等于提醒她这个事实。 俞北平难得见她这么安静深沉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 汤子期一怔,迟疑地看向他。 夕阳把他阴影里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感性,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使得他的神情那一瞬间好似非常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把一枚硬币置入她的掌心,帮着她合拢:“你相信命运吗?” 汤子期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俞北平的表情看起来蛊惑人心:“投个币,如果是‘花’,咱们就去,如果是‘1’,就不去。” 汤子期还犹豫着。 “你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你害怕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觉得自己身份低人一等,也怕以前的朋友因此不再跟你来往,所以故作冷漠,不想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又镇定,可就像一把利刃,冷酷无情地剥开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不堪。 汤子期羞怒交加:“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目光没有让他败退,反而冲她闲适地笑了一下,挑眉:“我这个人,怎么样?” 瞪了他老半晌,汤子期终于缴械投降,切齿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冷心冷肺。我要是相信你跟我结婚是喜欢我,我他妈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她气愤地系上安全带,中气十足:“开车!” 俞北平笑着缓缓启动了车辆,声音有点儿慵懒:“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确实比较喜欢你。如果一定要我找个人结婚的话,你肯定是首选。”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话说开了,两人之前那层无形的膈膜好像反而淡了。 如果俞北平说他非常喜欢她,一定要跟她结婚,汤子期才觉得假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他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喜欢她,反而让她信服些。 夜幕下,俞北平把车停在路灯下,收了钥匙招呼她下车。 汤子期说:“你这么乱停车,是不是太没公德心了?” “这地方可以停的,以前这儿是个印刷厂,不过后来倒闭了。你瞧瞧,停车线还在呢。”他脚尖踢踢地面,汤子期顺着一瞧,果然,油柏路上隐约还有白色的线。只是时间久了,被侵蚀得只剩一层淡淡的印记。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汤子期的记忆也像这油漆印一样,淡得几乎没有影子了。 俞北平说的没错,没来之前顾忌颇多,怕这怕那,真的面对了才会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走吧,去食堂吃饭。”他想牵她的手。 汤子期当然不让,很自然地抽了回来。 俞北平也无所,干脆把手插回兜里,像是保镖似的跟在她背后。现在是吃饭高峰期,院内路上人不少,两人这样走在路灯下,难免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从食堂回来,迎面碰上,笑着过来打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跟咱们说一声,俞首长现在发达了,这是瞧不上人呢?” “一个干通讯的,你跟我说发达?别开玩笑了。” 女人笑着恭维:“别谦了,还没到三十,肩上就两杠了,这在咱们东边这块可不出一只手。” 一番寒暄,才像是刚刚发现他身边的汤子期,惊讶道:“你妹妹啊?” 这一句“妹妹”先声夺人,就给定了性。 甭管汤子期否认与否,气势先弱了。 汤子期瞥一眼俞北平,呵呵笑,烂桃花还真不少。 女人抄着手,眼底戏谑,比汤子期高一个头的模样让她颇有底气,笑容矜持,可到底透着几分针对的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俞北平不喜欢不得罪人,以往这种打趣也从来不正面回应,今天倒是破了例,揽着汤子期的肩膀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汤子期。” 女人的脸马上绿了,笑容也变得勉强。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恭喜。” 俞北平也做出不失礼的微笑,手里不动声色推开人,脚步没顿片刻,径直追着汤子期去了前面食堂。 “油盐不进!”有人在后面唾骂。 可到底是厌恶,还是不甘哪! 旁边几人嘻嘻笑,乐不可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喜欢俞北平的有,可他这人外温内冷,骨子里就像一块坚冰,雷打不动,根本捂不暖,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停留在好感c欣赏的层次,也就一两个锲而不舍。 哎,就这么个人,居然也要结婚了。 周启兰一离开排演室就拉着梁玥往礼堂赶。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梁玥不解:“这么早过去,也是等啊。为什么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跟大部队一块儿过去?” 周启兰心里另有计较,和她说:“我有个朋友也要来,我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演出挺大的,不止文工团的人,军艺也有学生过来学习,周启兰以前在那儿读过,想必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梁玥也没多想。 到了礼堂门口,车乌泱泱停得满当,更多是扎在不远处的沟旁,周启兰在人群里搜寻,目光越来越失望。 忽然,她的眼睛亮起来,盯着某个点不动了。 梁玥循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两个穿常服的青年接头说话,年长的那个不时拍一下年轻那人的肩膀,似乎颇为熟稔。细看下,都是难得的好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本来就不是平日那种私人演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虽然没硬性规定,也没不相干的人来凑趣。 她心里暗暗惊奇,回头问周启兰:“认识?” 周启兰一门心思都早已过去了,不由分说拨了她的手,欢快地走过去:“俞——” 话还没说完,俞北平已经和李从周话别,转身几步上了台阶,走到一个年轻女孩身后。周启兰停住脚步,看到他飞快拍了一下那女孩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那女孩才不情不愿转过身来。 这一面对面,周启兰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遮住了脸。 汤子期眼尖,下一刻就看到了周启兰,拉着俞北平就过来了:“表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俞北平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手摸进兜里,掏出打火机,站在台阶上点着了。他低头的一瞬间,火苗把他英俊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035章 元宵节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第012章他的温度 汤子期梦到有个黑影在背后追着自己,忙不择路下,只得向天台奔逃。楼梯狭隘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急速的奔逃中,她不慎一脚踏空—— “啊——”她腿一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电影此刻正好到了末尾, 放映厅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醒了?”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 汤子期面红耳赤:“对不起,我睡着了” 他只是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走到外面, 天色已经暗了,街边的小贩却渐渐支起摊子。夜生活, 才刚刚开始。 俞北平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 手摸进兜里,掏出打火机, 站在台阶上点着了。他低头的一瞬间, 火苗把他英俊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 汤子期在原地站了会儿,小碎步跑过去,站台阶上对他说:“给我也来一口。” 她仰着小脑袋,模样认真。 俞北平没当回事:“别闹。” 她伸出一根食指:“就一口。” 他凉凉的目光盯着她不动了,看得她缩起脑袋,讪讪道:“开个玩笑嘛, 这么认真干嘛?” 俞北平把烟掐了, 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有些事儿可以开玩笑, 有些事情,在我这儿最好不要。” 他说的是“最好不要”,可汤子期完全没有听出一丝一毫商量的口吻。 她想,他可能不喜欢女孩子抽烟。 本来想跟他开个玩笑,活络活络气氛,谁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汤子期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又尴尬又窘迫。也许是之前累积的温情,让她忘了其实俞北平骨子里是个非常冷酷的人,他有足够的耐心敷衍你,但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后来他送她回去,一路上就有些沉默。 汤子期比较情绪化,他这么严肃,她就闹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紧张,路上都没敢招他。 “你很怕我?”走到楼底下,他忽然停住步子,回头问她。 汤子期嗫嚅着,没搭话。 可不是怕他吗?对她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叫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敷衍。他好像很了解她,她说一句话,他能猜到后面十句,可她对他一无所知。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可能是她探寻的目光让他觉得惊讶,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像条美女蛇。”美则美矣,太过神秘,也危险。 “美女蛇?”他有点忍俊不禁,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啊?”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说:“直觉。” 她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相亲之前的两次见面,他虽然表现得比较温和,汤子期仍能感觉到他那种镇定c自持c冷静的气度,丝毫没有受她影响。可就是对这么个对象,相亲那天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又不是个傻的,哪能察觉不到异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什么可图的。”过了会儿,汤子期扁了扁嘴说。 算是把这几日藏在心里的话摊开说了。 俞北平说:“我也没想图你什么。” 汤子期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像是跟他较上了劲,今天非要个答案不可。 汤子期出身好,小时候家里往来c接触的也都是场面上的人,是人都巴结着,打小就养成了她骄矜的性子,无法无天,甚至还有点蛮横。 八年前,父母离婚后,她能明显感觉到旁人对她的态度变化。 虽然还是客气,但和以前那种从里到外透着的殷勤劲儿,是不一样的。那是汤子期第一次感觉到人情冷暖,也让她小小地成长了一下。 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很通透的。 就像这会儿面对这个人。 她知道自己对他有好感,也感觉到他对她的照顾,可也清楚地明白,她不足以让他一见倾心。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俞北平没有正面回答她:“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伤害你,只有我不会。” 楼道里很暗,汤子期却走得很快,上四楼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俞北平忙从后面扶住她:“你小心点儿。” 汤子期掸开他,自顾自掏出钥匙开门。俞北平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开了门,回身正要关上,却见他还杵在那儿,心里无来由一股火气:“你怎么还不走?” 俞北平没什么脾气的笑笑:“等你熄灯睡了,我就走。” “您到底图啥呀?”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汤子期这会儿只觉得心里发毛,她坚信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呀?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情绪收放自如,哪有这么喜欢人的? 可他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要这么上赶着跟她结婚? 越是未知越是可怕。 汤子期心里没底,哭丧着一张脸扒拉住门板,跟他告饶:“哥哥,我不是唐僧肉,吃了不能成仙的!” “刚刚不还好好的,现在怕我怕成这样?还是刚刚我让你不高兴了?” “没,真没有,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您。而且,您段位太高,我小老百姓的招架不住,心里瘆得慌,您换个人耍吧。” 俞北平渐渐敛起笑意,一瞬不瞬望着她:“你觉得我在耍你?”他一手扳住门板,稍稍用力,门就从她那儿脱了手,到了他手里。 汤子期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把门打得大开。 他站在她面前问她:“你凭什么以为,我要耍你?费老大劲去相亲,又陪你看电影,给你辅导课业,这是在耍你?” 他的声音不愠不火,听上去似乎没什么烟火气,可汤子期知道,他是真的恼了。 她咬咬牙:“那你说,你喜欢我不?” “喜欢啊。” 她气愤地抬起头:“都不带犹豫的!这是背课文吗?假得不能再假了!” 俞北平笑出来。 “你笑什么?” 他还是在笑,眼底透着揶揄:“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汤子期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你怎么这么傻帽!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在他面前,她那点儿伎俩压根就不够看,轻易就被压到了五指山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想跟他彻底撕逼,他却态度良好,让她无从下手。 想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又说不过他。 汤子期讪得不行,委屈坏了。 俞北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顺势推门进去,反手勾上。轻微的一声“砰”,汤子期如梦初醒,呆呆看着紧闭的门,还有登堂入室的他。 “你你” 始作俑者一脸泰然,脱了手套,闲适地换了拖鞋,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汤子期跟过去,抗议:“这是我家!”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回头看她:“所以呢?” “你这是鸠占鹊巢!” 俞北平挑了挑眉,认真地跟她说:“严格来说,这是你租来的房子,所以不能算‘你家’。那么‘鸠占鹊巢’这个词,就不成立了。” 汤子期:“”嘿,还跟她咬文嚼字起来了! 她龇牙:“你到底想干嘛?” “关心一下未婚妻,你这过分吧?”他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四处看了看,还点评一下,“我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别在那个地方放水瓶,很容易碰到,不安全。” 他指了指玄关柜,想了想放了杯子,干脆过去把水瓶提了过来。 汤子期有点气,又无可奈何。 “你们首长都这样吗?”欺负人! 俞北平看她吃瘪就忍不住笑意,抬手压唇,轻嗽了一声:“我说完话就走。” “你说!” 俞北平正色:“一,我是很认真在和你谈婚论嫁,不是在耍你。二,如果我让你感觉到没有安全感的话,我跟你道歉。但是,别跟我吵架,好吗?” 看着他这么严肃讲道理的样子,汤子期就有些发虚。 半晌,她点点头。 俞北平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其实我们小时候也见过的,你真不记得了?” 汤子期始料未及,愣愣看着他。 俞北平收回手,放入兜里,对她笑了一下:“不记得也正常,我那时候不常回大院,跟我母亲一块儿住海淀那边的基地研究所,对了,她是搞科研的。” 汤子期觉得他的笑容很淡,和平时的笑容有点不一样。 “你母亲” “我八岁那年,她就去世了。” “” “长时间搞化工,身体不是很好,后来生了很多病,只能进疗养院。我八岁那年,我带我弟弟出去玩,他被人拐走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悲伤有之,更多的是自嘲,还有隐隐的恨意:“我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跳了楼。” 汤子期说不上话。 他第一次跟她说他的私事。以前,他更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强者,把自己竖在层层坚硬的铠甲中,只留给人平静稳重的表象。 可那种感觉,是有距离的,不真实。那是他想给她看到的一面,而不是真情的自然流露。 远不如现在这么坦诚。 汤子期渐渐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因为他回头看定她,慢慢说:“不是我对你隐藏了很多事情,而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提起。不过,如果你想了解我,我也愿意跟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036章 供药商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第016章回去 俞北平接到汤子期的电话后, 二话不说就赶来了石景山。 山上开到山下, 半个多小时过去, 梁靳棠的车正好被俞北平拦下。汤子期连忙拉开车门跳下去,还泄愤般踢了车轮胎一脚。 梁靳棠下来, 只扫了她一眼, 干脆无视,过去和俞北平握了握手。 俞北平也笑着和他问好。 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 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 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 有时留在京城, 有时出外勤,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属于内卫,很受重视, 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外面传得邪乎, 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 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 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 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 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为了保障绝对安全,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虽然不熟,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c事!” 梁靳棠不想呆了,说:“我还得回去复命,既然你来了,把她看好吧。” 俞北平点头:“谢谢。” 梁靳棠摆摆手,上了车就驾着原路返回。 汤子期余怒未消:“你什么人哪?这么没礼貌。” 俞北平好笑,摸了一下她脑袋:“你不闹腾,人家能治你?” “你帮他还是帮我啊?”汤子期心里不舒坦。 俞北平笑得更深,食指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以前也这么张狂吗?” “我很张狂吗?”她恶形恶状地威胁他,仿佛只要他说个“是”,她就得跟他没完。 俞北平忍俊不禁,只好哄着她:“没,你最知书达理,最可爱最懂事了。” “假,假死了!”汤子期挥着车钥匙,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上了车她又问他:“上哪儿?” “回大院。” “哪个大院?” “从小住的呗。还有哪个?” 汤子期冷着脸若有所思,没说话。 以前住那儿,是因为父母和睦,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地方等于是她年少记忆里一道难堪的裂痕。 无论是钟美菱母子,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不想见。 遇见,就等于提醒她这个事实。 俞北平难得见她这么安静深沉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 汤子期一怔,迟疑地看向他。 夕阳把他阴影里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感性,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使得他的神情那一瞬间好似非常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把一枚硬币置入她的掌心,帮着她合拢:“你相信命运吗?” 汤子期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俞北平的表情看起来蛊惑人心:“投个币,如果是‘花’,咱们就去,如果是‘1’,就不去。” 汤子期还犹豫着。 “你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你害怕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觉得自己身份低人一等,也怕以前的朋友因此不再跟你来往,所以故作冷漠,不想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又镇定,可就像一把利刃,冷酷无情地剥开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不堪。 汤子期羞怒交加:“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目光没有让他败退,反而冲她闲适地笑了一下,挑眉:“我这个人,怎么样?” 瞪了他老半晌,汤子期终于缴械投降,切齿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冷心冷肺。我要是相信你跟我结婚是喜欢我,我他妈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她气愤地系上安全带,中气十足:“开车!” 俞北平笑着缓缓启动了车辆,声音有点儿慵懒:“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确实比较喜欢你。如果一定要我找个人结婚的话,你肯定是首选。”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话说开了,两人之前那层无形的膈膜好像反而淡了。 如果俞北平说他非常喜欢她,一定要跟她结婚,汤子期才觉得假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他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喜欢她,反而让她信服些。 夜幕下,俞北平把车停在路灯下,收了钥匙招呼她下车。 汤子期说:“你这么乱停车,是不是太没公德心了?” “这地方可以停的,以前这儿是个印刷厂,不过后来倒闭了。你瞧瞧,停车线还在呢。”他脚尖踢踢地面,汤子期顺着一瞧,果然,油柏路上隐约还有白色的线。只是时间久了,被侵蚀得只剩一层淡淡的印记。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汤子期的记忆也像这油漆印一样,淡得几乎没有影子了。 俞北平说的没错,没来之前顾忌颇多,怕这怕那,真的面对了才会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走吧,去食堂吃饭。”他想牵她的手。 汤子期当然不让,很自然地抽了回来。 俞北平也无所,干脆把手插回兜里,像是保镖似的跟在她背后。现在是吃饭高峰期,院内路上人不少,两人这样走在路灯下,难免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从食堂回来,迎面碰上,笑着过来打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跟咱们说一声,俞首长现在发达了,这是瞧不上人呢?” “一个干通讯的,你跟我说发达?别开玩笑了。” 女人笑着恭维:“别谦了,还没到三十,肩上就两杠了,这在咱们东边这块可不出一只手。” 一番寒暄,才像是刚刚发现他身边的汤子期,惊讶道:“你妹妹啊?” 这一句“妹妹”先声夺人,就给定了性。 甭管汤子期否认与否,气势先弱了。 汤子期瞥一眼俞北平,呵呵笑,烂桃花还真不少。 女人抄着手,眼底戏谑,比汤子期高一个头的模样让她颇有底气,笑容矜持,可到底透着几分针对的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俞北平不喜欢不得罪人,以往这种打趣也从来不正面回应,今天倒是破了例,揽着汤子期的肩膀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汤子期。” 女人的脸马上绿了,笑容也变得勉强。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恭喜。” 俞北平也做出不失礼的微笑,手里不动声色推开人,脚步没顿片刻,径直追着汤子期去了前面食堂。 “油盐不进!”有人在后面唾骂。 可到底是厌恶,还是不甘哪! 旁边几人嘻嘻笑,乐不可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喜欢俞北平的有,可他这人外温内冷,骨子里就像一块坚冰,雷打不动,根本捂不暖,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停留在好感c欣赏的层次,也就一两个锲而不舍。 哎,就这么个人,居然也要结婚了。 周启兰一离开排演室就拉着梁玥往礼堂赶。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梁玥不解:“这么早过去,也是等啊。为什么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跟大部队一块儿过去?” 周启兰心里另有计较,和她说:“我有个朋友也要来,我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演出挺大的,不止文工团的人,军艺也有学生过来学习,周启兰以前在那儿读过,想必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梁玥也没多想。 到了礼堂门口,车乌泱泱停得满当,更多是扎在不远处的沟旁,周启兰在人群里搜寻,目光越来越失望。 忽然,她的眼睛亮起来,盯着某个点不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037章 清单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俞北平说:“我和你一起吃的, 要是食物有问题, 我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汤子期一想,也是啊, 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身体内的隐痛加强了,还一阵一阵的, 最终集中在小腹, 整个人都酸乏无力,像被灌了铅似的一直往下沉——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 她脸色变了:“你快走吧。” 俞北平担心她, 蹲到她面前:“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让你走啊!”汤子期抱着靠垫, 把头深深埋进去, 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他慢慢有点明白过来了,倒也不见尴尬, 只是拄着头垫在膝上,望着她笑了一笑:“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啊?” “我跟你很熟吗?”汤子期恶形恶状地说。可以看得出来, 她真的努力想作出凶恶镇定的模样,可惜话出口就磕磕绊绊的, 没一点儿威慑力。 俞北平宽容地笑笑, 起身去了厨房:“我去给你泡点儿热水。” 汤子期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奈何小腹太痛了,连怼他的力气都没有。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端着热水在她面前吹着:“等会儿, 凉一点就给你喝。” 汤子期存心跟他唱反调:“别对女孩子那么好, 俞首长, 要不喜欢,就别对她们那么好,不然那就是婊,会让人家产生误会的。” 俞北平说:“把那个‘们’去了。” 汤子期哼一声。 俞北平侧头看她:“你觉得我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汤子期,你亲眼看到了。” 汤子期存心找茬,当然逮着一点儿错漏就给他抖:“之前讲座,你跟我表姐呢?”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礼貌。” “那要是情势所需,俞首长是不是对哪个姑娘都这么‘礼貌’啊?她们要跟你吃饭约会,你也去吗?” 俞北平不动声色望着她,灯光里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细看之下,没有任何表情。 汤子期被他看得发毛,终于收敛了些。 他终于开口:“汤子期,你对我了解多少?竟然敢这么肆意地揣测我?”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有一种说不出的嘲弄,也带着几分怜悯,像是在说,就你这点儿智商,也敢跟我玩这些花样? 汤子期不情不愿地闭了嘴,脸色难看。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真的太难受了。 俞北平把碗送到她面前,单手捞起她:“喝点儿热水,会好一点。” 这会儿语气又似乎很温柔。 打一顿再给根胡萝卜什么的,果然是亘古不变的套路!汤子期忿忿地想。 可她也真不敢再闹了,乖乖把那碗热水给喝了。 俞北平又说:“大冷天的,你怎么都不穿袜子?” “有暖气。” “所以你出门去买东西时,为了图方便也不穿袜子,是不?”他一针见血。 汤子期哑口无言。她是比较懒,在家光脚习惯了,要碰上非出门买东西,想着索性一会会,也就懒得加上了。 俞北平去了房间给她找袜子。 找了老半晌没找到,他疑惑回来:“你袜子放哪儿啊?” 可把汤子期燥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怎么了?” 汤子期舔了舔唇,艰难地说:“在阳台。” 俞北平半信半疑地过去了。于是,阳台上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她的袜子确实都在阳台,不过已经积了三天没洗了,打算攒着明天一块儿处理。 汤子期捂住脸,把头埋到靠垫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半晌,水声停了,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袜子被俞北平晾上了架子。他挑了双粉蓝色斑点的,回头跟她要吹风机。 “要吹风机干嘛?” “吹干啊。不然你穿什么?” 他表情无奈,虽然看着挺平和的,汤子期却觉得,他心里肯定非常无语。其实她平时还是勤洗的,就这两天,热水器坏了,难得偷懒一次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想着想着,汤子期捂住脸,根本不想抬头。 俞北平过来,戳戳她胳膊:“吹干了,来,穿上。” 汤子期不肯抬头。 俞北平叹一口气,蹲下来帮她慢慢套上。汤子期的脚生得娇小,圆润的脚趾头白皙嫩滑,叫人爱不释手。俞北平帮她穿袜时,难免碰触一二,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你好了没有!”她小小地踢了他一下,以示不满。 “好了。”他笑,笑完后,正了神色,“你肚子不疼了?” 汤子期大囧,重新躺回去:“疼着呢。” “我瞧着不像啊。真还疼着?” 汤子期说:“疼!” “那我再给你倒点儿热水?”他揉揉她的脑袋。 “你摸狗呢?”汤子期挣扎一下,心里不大爽快。 “哪有把自己比作狗的?” 汤子期再次吃瘪,抬头跟他大眼瞪小眼。俞北平神色平和,笑眯眯看着她,也任由她看着,半点儿情绪化的迹象都没有。 反观她,模样可不大好看。 汤子期觉得,自己是真的折在他手里了,她是孙悟空,他就是那如来佛的五指山,任凭她十八班武艺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怎么样?”他很轻地嗤了一声,手指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仿佛是触电,汤子期抖了一下,那一瞬间,身体被麻到了。 她的脸蛋不自觉地涨红。 他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明明没谈过恋爱,可要认真撩起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牢牢把在了手掌心里。 看惯了他冷冰冰的模样,明明知道这人骨子里冷心冷肺,还是忍不住沉沦在他温柔的陷阱里。 汤子期口干舌燥,说不上话。 别看她平时日天日地的,这方面经验严重欠缺,碰上个比她厉害的,马上败下阵来。 “还疼我?”他温柔询问。 汤子期忸怩地点点头,单手扶额,像病西施似的摊在沙发里:“好像还有点儿。” 俞北平眼底都是笑意,也乐得跟她演:“成,我去药店给你买点儿药。” 汤子期看着他离开,门一关上,马上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拍着胸口喘了口气。俞美人段位太高了,在他面前,分分钟有种砧板上鲇鱼感觉,太难熬了。 不,也不全是。 应该是,痛并快乐着。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不止买了止痛药,还买了生姜和红糖。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汤子期这会儿正觉得肚子又痛起来了。 她躺在沙发里哼哼唧唧,难受极了。 “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俞北平拆了红糖,又把生姜切片,依次倒入烧开的沸水里。 他拿着手机认真看着百度上的做法,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舒展眉宇,不像是在给她烧红糖水,倒像是在对待什么机密任务的策划案。 厨房的灯雪亮雪亮,照着他清冷的侧脸,看得她怦然心动。 汤子期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她是个有节操有原则的人,俞北平接近她目的可不单纯,她不能那么轻易就沦陷了。 心里这么清晰念叨着,可他真端着红糖水过来了,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接过来,还冲他微笑道谢。 “算了吧,还是我喂你。”他给她背后加了个靠枕,拍拍左肩,“靠我这儿吧。” 汤子期还拿姿态:“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低头吹着水面,脸色平静。 汤子期的理智没有战胜色心,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他的肩膀宽阔坚实,靠着很有安全感,抬头一看,他的下颌在她面前划出优美的线条。 汤子期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确认自己没流鼻血,才深呼吸,放下了手。 俞北平把吹凉的一勺红糖水就着碗张到她面前:“啊——” 她很乖地吞了下去。 “明天圈里有个聚会,你也来吧。很久没回大院了吧?”俞北平又喂了她一勺,问她。 唇间甜甜的,汤子期砸吧了一下嘴,点点头:“我就小时候住过几年,后来跟着姥爷去了南方,后来我爸妈离婚,我也没回去过了。” “那我那些朋友,你应该也不怎么认识了。”俞北平思忖着,说,“肖扬你上次见过了,还有几个跟我比较要好的,明天介绍你认识。” “干嘛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038章 疑团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一切稳定, 换句话说, 那就是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 孙娉一向很要强, 那天却在医院外面哭了起来,哭得还特别难看。她遮着脸不让汤子期看她,像是发了疯, 声嘶力竭:“滚!你给我滚!” 汤子期没有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捂住嘴,可心里清楚,这会儿如果她都倒下了, 孙娉该怎么办呢? 她忍回泪意, 抱住导师,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安抚她:“没事, 陈珞前几天跟我说了, 过两天有个美国来的专家会来我们学院,这方面特别内行,回头我去请教他。” “真的?”孙娉仰头望向她,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汤子期嘴唇蠕动, 笑得勉强, 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都晚上6点了。何舒青在厨房里炒菜,闫峰在玄关的地方忙着倒茶, 客厅里灯亮着, 隐隐有笑声传来。 闫峰和何舒青是多年老友, 为了她, 明着是邻居,实际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中意何舒青。不然,干嘛放着好好的机关大院不住,特地搬来这荒野小地方受罪? 汤子期往客厅的方向看了眼,看向闫峰:“闫叔,有客人?” 闫峰满面红光,笑着点头:“是老首长来看我们了。” 汤子期讶然。 闫峰没退役前,给总参一位老领导当做警卫员,贴身保护那种,后来他背部受了伤,就给办了转业手续,现在来海淀这边的某分局当了片警。 不大不小,副处级。 虽然不是多么优厚的待遇,单位离住的地方近,也没什么危险性,闫峰没什么野心,做事踏实,乐颠颠地接受了。 闫峰倒完茶,汤子期接过托盘:“我送过去吧。” “也好,我去厨房帮你妈。” 汤子期点点头,端着托盘去了客厅。 来人是一老一少,都穿的便衣,中年男人虽然鬓发半白,精神依然矍铄,凤眼不怒自威,接过她奉上的茶,笑着点点头:“子期都长这么大了。” 汤子期辨认了会儿,喊了声:“俞伯伯。” 虽然见面不多,两家人逢年过节也有来往。 不过,之前接待的是他的老朋友和何舒青夫妻俩,现在是他的老部下和何舒青一块儿接待他。这关系,半干不尬,汤子期都替他难为情。 可领导就是领导,人家神色如常,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谈笑风生两不误。 虽然笑着,眉宇间有一股气势,说话不躲闪,不慌乱,一句话一个钉子,很笃定。汤子期也不敢一直盯着他看,低头端起另一杯茶,给一旁侧坐单人沙发的青年奉去。 “谢谢。” 声音温润,不过有些疏离,像是某种玉石敲击的感觉,分明是冷冰冰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偏偏又很勾人。 饶是汤子期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尴尬得不行。 这才刚刚相完亲,就上门拜访了,难为他一脸平静。 许是客厅里太过安静了,俞亮和蔼地问她:“子期今年读研二了吧?” “嗯,快毕业了。”汤子期乖巧点头,手安安分分地叠放在膝盖上,乖得不得了。 俞亮又问:“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年少有为。”见何舒青出来,俞亮抬抬手,招呼她坐下,笑着跟她说,“现在这么好学又听话的孩子,真的不多了。” 何舒青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德行的,有些尴尬:“可别,您这么夸她,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两人又是一通寒暄,把对方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越说越满意。 汤子期的头一直羞愧地往下压。 后来实在无聊,眼珠子小心翼翼地乱转,无意间瞥见对面人正慢悠悠品茶。神色从容,半点儿没有露怯,和她这副怂样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北平的手生得漂亮,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他驾着腿儿,戴着眼镜翻报纸的时候,眉宇间多少有几分矜持的文气。 品茶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有一种超脱世俗的高雅。 在他面前,汤子期觉得自己特上不了台面。 看着她妈在旁边卖力地推销她,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她也是要面子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戳到了自尊心,找了个借口就溜去了厨房。 闫峰出去了,盥洗池里还浸了一池子的碗,她只能撸起袖子自己洗。 大冷天的,这小区还没通热水。她就捞了一只,又急吼吼地扔了回去,紧攥着冻僵的手指在原地乱转。 有个高大的黑影从后面贴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把手探入冷水里,捞起了一只碗涮起来。 动作娴熟,手脚麻利。这么冷的水,哼都没哼一声,好像这不是深秋接近零下的冷水,而是恒温20度以上的温水。 汤子期侧头,愣愣瞧着他。 “傻了?”俞北平没回头,不咸不淡地开口。 汤子期特怵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长得英气,不笑的时候,特别凛然,两道浓黑的眉毛斜斜地几乎要插入发鬓,简直神圣不可侵犯。 她这么能插科打诨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流氓,在他面前也不自觉老老实实的。 态度端正地不能再端正。 厨房里太静了,两人挨得近,汤子期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开了扣子的领口,白衬衫,解了两颗,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 他肩膀宽阔,腰却窄而劲瘦,不穿军装,条儿也特别好,往那一站就跟风里屹立的白杨似的。汤子期喜欢他的脸,更喜欢他的身材。 可是,她怕他这性子。 汤子期叹气。 “为什么叹气?”洗碗的时候,他不忘问她。 “看得到,吃不着。” “你想吃什么?”他回头看她,眼底露出询问。 ——你! 心里龌龊念头直转,面上却笑得纯善:“没什么,我随口一说的。” “随口一说?”他略扬扬眉,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给个说法。 汤子期冲他傻笑,企图蒙混过去。 俞北平神色平和,岿然不动。 慢慢地,汤子期笑不下去了,弱弱道:“真的没有什么。” 俞北平也叹气,学着她之前的语调,微微俯身贴近她,特别的语重心长:“你觉得我会信吗?” 礼拜六她去了趟复兴路那边的研究所。 这是挂在首都医科大学下面的重点研究中心,主攻生命医学与科学的机构,生源大多就是首都医科大学往届的学生和周边其他院校的高材生。因为国家大力扶持,加上科研成果市场价值好,有无数大小公司争相投资赞助,成立不过两年,研究所便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陈珞调来这儿后,工作也和学院那边有接洽,时常两地往返。 这人醉心研究,几近疯魔,以前就常往山区一带走,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也正常,汤子期也没觉得不适应。 到了地方,助理告诉她,陈教授在重点实验室,一会儿就出来。汤子期道谢,又问了实验室往哪儿走。 助理正打算说,眼角的余光就见一道高挑纤瘦的影子从过道尽头过来了,忙笑着地给她指点:“陈老师来了。” 汤子期应声回头。 陈珞刚刚做完实验,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长褂子,鼻梁上驾着一副银色的细边框眼镜,正拿着一份资料指点旁边的实习生,看上去斯文秀美,眼神温柔,格外有耐心。 不然怎么说认真工作的人最迷人呢? 她不怼她不侃她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长者风度。 “懂了吗?”她捋了一下滑落颊边的发丝,问那实习生。 “嗯。”小男生重重点头,捧着资料红着脸走了。 汤子期啧啧叹气,过去搭了她肩膀:“陈大美女,连实习生都不放过,您良心不亏啊?” 陈珞懒得理她,两手插在大褂兜里,和她一块儿往办公室走:“心中是那啥,看到的就都是那啥。汤大小姐,这话送给你。” 汤子期磨牙。 还是这么毒! 陈珞的办公室在二号楼二楼走廊尽头,她在研究所里的地位仅次于所长和副所长,是生物科学与技术实验室的主任,所以有独立的办公室。在生物医学领域,她是少见的青年天才科学家,不仅精通生物医学工程,在影像医学c制药学c光电子工程等领域均有较深的研究。 汤子期以前和他一块儿去山区采集灾后生物样本,看到过她给人看病,她的药理知识和外科方面的知识都挺扎实。 虽然嘴里不服,心里也知道她跟她之间的差距。 陈珞是单亲家庭出身,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因为父亲曾经是汤修荃的警卫员,小时候在汤家长大,和汤子期算是青梅竹马。 汤子期无法无天,欺负她欺负惯了,从来都是“陈珞陈珞”的,没叫过一声“姐”。 陈珞的办公室打理得井井有条,墙上错落着实木横板,陈列着她的课题资料,厚厚一沓。汤子期拿过来翻了翻,都是什么“抗癌分子机制”c“肿瘤形成与发展机制”c“癌细胞分裂机制”等等。 她大抵能看懂,可很多也不是很清楚。 陈珞翻了会儿,把准备好的纸条递给她:“就是这个人,叫杨述。一个很有名的生物医学专家,刚从美国回来,对制药c生物学和化学都颇有研究,现在是咱们学校的荣誉教授,两天以后从美国回来,你可以去找他帮忙,应该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建议。” “我上哪儿找他?”汤子期翻过名片,眯着眼睛打量上面的地址。 “他有自己的医药公司,不过,不常待那儿。你过两天再来一趟研究所吧,他跟我们所里有合作,或者直接去学院也行,他应该住教工宿舍。” “宿舍?不好吧?”汤子期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陈珞哼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难得,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别涮我了,说正经的。” 陈珞也不跟她开玩笑了:“下月初一下午3点,他在医学院的阶梯教室有讲座,你直接去那儿堵他。” “行,谢了。”汤子期揣着名片离开。 “不客气。”陈珞望着她的背影老半晌,扶了一下眼镜,很轻很轻地提了一下唇角。 气氛有些僵持。 老半晌,还是他开的口:“决定了?” 汤子期点头:“分吧。” 钟翰云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角,眼神讽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冰冷的咖啡:“我已经说过了,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多喝了两杯,碰到简筠,正好顺道,就一块儿回去了。” “顺便一块儿回家?你怎么不说顺便上了个床呢?” 照片是前两天有人匿名发到她邮箱里的,汤子期对捉奸这种事没多大兴趣,当初答应钟翰云的追求也就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039章 理智与情感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年前的课业比较繁重, 原本清闲的礼拜天也成了受难日。这几天她也忙得像个陀螺,三分钟不离实验室。 临近年关, 总算来了个短假。 这日忙完, 汤子期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东西。路面拥堵,她直接让司机从三环外绕道, 到了楼底下, 已经是晚上了。 八年前,何舒青和汤修荃离婚分居后,原本跟着苏青姥爷住在海淀这边的某研究院宿舍区。 何院士性格孤僻古怪, 上了年纪更甚, 跟她们住了没两天就受不了了,又把他们赶了出来。 现下,汤子期和母亲何舒青相依为命,住在海淀这边的一栋中档小区里。 两室一厅的大平层, 120平, 三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原本的书房是汤子期的弟弟汤稚晖在住,四年前,汤稚晖车祸离世后, 为了怕母亲触景生情, 汤子期又请人给重新整饬成了书房。 今天似乎有客人。 汤子期开门后,听到客厅里传来清晰的女声:“不是我说, 姐你也年纪一大把了, 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我的话不大好听, 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汤子期脚步一顿,高中一过滤就认出了这是小姨何丽云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弯腰换拖鞋。 何丽云叹气,惋惜地说:“你跟姐夫本来不是挺好的,怎么就离婚了呢?这样的男人还上哪儿找?我明白的,我前姐夫那么出色,现在让你退而求其次,是有些为难了,心态难免失衡嘛。” 她自顾自说:“可是你想啊,你都快五十了,总不能要求跟黄花大闺女一样吧?” 她话里行间都透着“你有人要”就不错了的意思,听得汤子期一顿冒火,加快了换鞋的动作。 何舒青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平和的:“我这样就很好了,没有再婚的打算。” 汤子期的生父汤修荃是个参谋部的大人物,何家却只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所以,这段婚姻当时一时传为美谈。 何舒青和何丽云是亲姐妹,不过相差了五岁,年轻时,何舒青率先嫁给了汤修荃,一下子从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家碧玉成了首长夫人,何丽云当时心里就不大对付,逢年过节却殷勤地来串门,但谁都瞧得出,她对何舒青不满嫉妒着。 好在后来何丽云嫁去了周家,姨丈还对她言听计从,日子顺遂,她心里这口气才平息了些。直到八年前何舒青离婚,何丽云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眼见这两年何舒青还是老样子,连个对象都没有,幸灾乐祸就成了隐藏不住的优越感。 加上表姐周启兰和俞首长侄子的那桩婚事,这些年那股得意劲儿在人前都压不住,时不时就得上她们家显摆显摆。 她给何舒青介绍的那些所谓“中年才俊”,不是搬砖就是离了三四次婚的,一个塞一个的强。 何丽云还要再劝,汤子期甩着钥匙进了门:“什么风把小姨您吹来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表姐结婚在即,忙着张罗喜事吗?这可真是件好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都不用上班了,在家搓搓麻将就能安享晚年啰。” 暗讽比不过赤果果的明嘲,何丽云的脸当即黑了一大片,这瓜果也吃不下去了,挎了包就摔门出去。 “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没习惯啊?”何舒青起来,帮她整了整散乱的发丝,“瘦了。” 汤子期无语:“我每次回来,妈你都这么说。可我今早称体重了,比上个月回来那天足足胖了两斤。” “是吗?”何舒青狐疑地打量了她一圈。 “真的!” 好在她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不过转眼,丢了个更麻烦的话题给她:“对了,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相了门亲,明天去见个面吧。” 汤子期一脸头疼:“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有,你跟汤修荃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他怎么都是你爸!” 见她发怒,汤子期不敢再说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何舒青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明天下午,去见一见吧,人家家世不差,本人条件也不错,不会让你失望的。” 汤子期冷笑:“又是‘他’那些得意门生?”不让指名道姓,她也不想说“爸”这个字。 汤修荃是参谋出身,对于作战指挥和统筹工作很有一套,工作很忙,平日常驻在西山指挥所。那地方平时不让进,只能里面人打假出来,什么衔位的人都一视同仁。 就算他这样身份的,也不让随便出入,何况是带人了。 何舒青工作单位在海淀这里,也很少回那边看他。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加上汤修荃的母亲不喜欢何舒青,过年也常有摩擦。 八年前,汤子期的小舅舅何进意外去世了,好巧不巧,那次行动的总指挥就是汤修荃。何院士怒急攻心,亲自下了命令,勒令他俩离婚。 老学究整日沉迷研究,脾气难免古怪,加上理念不合,看汤修荃不顺眼很久了,当即就摘了手套扔了实验褂子,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您汤首长,该分的时候就要分,都这样了,这要再凑合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跟着阿进去了。 这婚还能不离? 汤子期小时候在西郊大院只待过几年,七岁就跟着姥爷何院士去了江苏,大学也是在那边读的,一直浸淫医学这一块,跟汤修荃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汤修荃脾气硬,也不懂得沟通,父女俩关系自然也不怎么样。 如果这样就算了,当年他跟何舒青离婚以后,没过半年就娶了钟美菱,这一点让汤子期一直如鲠在喉。 钟美菱的丈夫是陆军后勤部的,早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伍去世了,钟美菱就带着日子在家属区住着。何舒青当时看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可怜,还挺照顾她的。 汤子期想想就膈应。 反倒是何舒青豁达,劝她说她跟她爸是因为她小舅舅才离开的,跟你钟阿姨没关系,你别每次去那边就给人脸色看,对大家都不好。 汤子期嘴上应着,心里却反叛着。 俞家和汤家,其实是世交。 八十年代的时候,汤修荃和俞北平的父亲俞亮曾一块儿南下视察,同住对外友好交流馆,聊天时,相投甚欢,聊着聊着就说起祖上的事情,原来,祖辈一起参加的抗日,还同待过一个连队。 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去了同一个部门工作,此后很多年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这次这桩亲事,双方父母一拍即合,都觉得是天作之合。 最重要的是,刚回京的俞北平本人没有反对。 到了礼拜六,汤子期依约赴约。因为没什么期待,连个妆都懒得画,上面一件白毛衣,下面搭了条老掉牙的格子阔腿裤就出了门。 去的是海淀那边的一家餐厅,下午4点15分,这点几乎没有什么人。 她随便张望了一下,就南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人,背对着她,穿军装,肩膀宽阔,背影看着很高大。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二话不说就拉了他对面椅子坐了下来,招呼都没打:“有话就说,相亲就免了,都是家里逼着来走过场的,闲话不用我说了吧?” 她垂着眼帘慢悠悠品茶,低眉敛目,根本没正眼瞧对面人一眼。 这时,对面那人却慢悠悠开了口:“既然不想来,又为什么过来?” 这声音耳熟极了,汤子期一口茶噎在喉咙里,捂着嘴呛了老半天,脸都涨红了。她像是不敢置信,慢慢地c慢慢地抬起了头。 俞北平神色平和,在她对面坐定,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平静的眼神看不出半点儿情绪,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汤子期悔青了肠子,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相个亲还能碰到个熟人?这是什么缘分?那天在出租屋里,她还造次了一把,好在他没计较。 她本能地有点怕面无表情的他。 俞北平爷爷是西郊司令部大院的,虽然现在不管事儿了,人脉辈分在那儿,是人都得敬着。俞北平幼年丧母,从小养在老爷子膝下,跟他爸不亲。 他是典型的子弟脾气,工作跟生活分的很开,公事一丝不苟,只要事情没干好,别人说他什么他都受着。可到了私事上,他很少迁就人,只是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油盐不进,只按自己的原则来。 不笑的时候,看着特别严肃。 汤子期心里没底,干脆闭紧了嘴巴。 气氛有些僵。 后来,还是俞北平发了话:“不愿意来相亲?” 汤子期抿了抿唇,没应。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放柔和了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沫儿:“家里人逼你来的?” “也没。” 她抬头看他一眼,模样有点儿战战兢兢。 俞北平笑了,抿了口茶。 “您笑什么?” “没什么。”他想了想,这饭还得吃下去,这亲也不能不相了,便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俞,叫俞北平,在家同辈里排第六,今年二十九,大学在南京读的通讯指挥系专业,毕业后去了境外办事处,现在调回北京这边武警消防总队直属通讯站,任站长兼参谋长一职。你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 他姿态倒是从容,一番话说得落落大方,倒显得她有些小家子气了。 汤子期还是说不出话,低头捧住一杯茶。她这会儿特乖巧,哪里还有平时跟人过不去的架势? 老半晌的沉默。 俞北平问她:“没问题?” 汤子期摇头。 “真的没有?”他微微挑眉,又问。 汤子期脸颊微红,摇头。 他的脸色和来时一样平静,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没问题,那就谈一谈结婚的事情吧。” “什么?”汤子期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俞北平说:“当然不是现在结婚,我的意思是先订婚,然后选个好日子再办婚宴。” ——她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汤子期舔了一下嘴唇,声音有些干涩,“这么草率地决定要跟我结婚?” 人就是犯贱,之前觉得他长得好看,忍不住想撩他。可现在他要跟她结婚,她反而退却了,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转变得这么快,他瞧上她什么了? “草率?”俞北平笑了一下,看着她,“你对我不满意吗?” 汤子期一个激灵坐直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您很好!只是是不是太” 算上这一次,两人也才见了两面而已。 俞北平心思通透,一眼就看出她的顾虑。 他跟她交代:“我之前一直呆在外地办公,前两年还去了境外办事处,这些年一直单身,家里天天催。我想了想,这都快三十了,确实应该成家了。” 俞北平的条件不差,配汤子期真的绰绰有余了。不过,见了一次就相亲,相亲一次就拍板,她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哪儿哪儿都怪怪的。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您喜欢我吗?” 这问题一出来,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俞北平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汤子期却不吃这套。 他话里行间意思不就是——我今年已经快三十了,之前一直忙着工作,根本没谈过恋爱,而且我工作也很忙,现在正处在上升期,没时间也不想浪费那个美国时间谈恋爱。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不过好歹家里都认识,也知根知底,虽然凑合—— ——也就凑合了吧。 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汤子期心里还是不大对付:“我考虑一下。” 俞北平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加了句:“要是担心处不来,我们可以先处着试试。” 听听,语气多自然啊,像是在菜市场买菜挑菜,嗯,这颗白菜不错,先捡回去试试看,好吃明天再买。也许因为不在意,他才能这么云淡风轻。 “我我考虑一下。”汤子期心里有点堵。 “好。”他挺绅士地点点头,还替她把水满上。 到了石景山附近,夕阳已经落了。西山那边来了电话,搁了好一会儿,汤子期才面无表情地按通了。 汤修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冷硬:“让你五点15分过来,现在都几点了?” 汤子期抬起手表扫了眼,声音冷淡,吐字清晰,像复读机一样传过去:“报告首长,5点03分27秒,还有11分33秒才到指定时间,劳烦您再等等,要真到了点儿我没到,再骂不迟。” 汤修荃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把电话摁了。 车在北三环堵了会儿,司机一路加速,才赶在指定时间把她送到了。 早有警卫等在山脚下,领着她上了辆备好的军用车,沿着山道盘了上去。这地方是个官方的疗养院,戒备严,风景也好,平常是一些退休干部调养身体的地方,出入都得提前办手续。 汤修荃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南指挥一个泥石流救援抗灾活动,不慎被落石砸伤了,治疗后就给移到这地方来了。 自从八年前父母离婚后,汤子期跟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两面。每次见面,还都是不欢而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040章 聚会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她很老实:“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俞北平说:“我和你一起吃的, 要是食物有问题, 我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汤子期一想,也是啊, 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身体内的隐痛加强了, 还一阵一阵的, 最终集中在小腹, 整个人都酸乏无力, 像被灌了铅似的一直往下沉——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 她脸色变了:“你快走吧。” 俞北平担心她,蹲到她面前:“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让你走啊!”汤子期抱着靠垫,把头深深埋进去,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他慢慢有点明白过来了,倒也不见尴尬,只是拄着头垫在膝上, 望着她笑了一笑:“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啊?” “我跟你很熟吗?”汤子期恶形恶状地说。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努力想作出凶恶镇定的模样, 可惜话出口就磕磕绊绊的, 没一点儿威慑力。 俞北平宽容地笑笑, 起身去了厨房:“我去给你泡点儿热水。” 汤子期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奈何小腹太痛了, 连怼他的力气都没有。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端着热水在她面前吹着:“等会儿, 凉一点就给你喝。” 汤子期存心跟他唱反调:“别对女孩子那么好, 俞首长, 要不喜欢,就别对她们那么好,不然那就是婊,会让人家产生误会的。” 俞北平说:“把那个‘们’去了。” 汤子期哼一声。 俞北平侧头看她:“你觉得我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汤子期,你亲眼看到了。” 汤子期存心找茬,当然逮着一点儿错漏就给他抖:“之前讲座,你跟我表姐呢?”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礼貌。” “那要是情势所需,俞首长是不是对哪个姑娘都这么‘礼貌’啊?她们要跟你吃饭约会,你也去吗?” 俞北平不动声色望着她,灯光里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细看之下,没有任何表情。 汤子期被他看得发毛,终于收敛了些。 他终于开口:“汤子期,你对我了解多少?竟然敢这么肆意地揣测我?”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有一种说不出的嘲弄,也带着几分怜悯,像是在说,就你这点儿智商,也敢跟我玩这些花样? 汤子期不情不愿地闭了嘴,脸色难看。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真的太难受了。 俞北平把碗送到她面前,单手捞起她:“喝点儿热水,会好一点。” 这会儿语气又似乎很温柔。 打一顿再给根胡萝卜什么的,果然是亘古不变的套路!汤子期忿忿地想。 可她也真不敢再闹了,乖乖把那碗热水给喝了。 俞北平又说:“大冷天的,你怎么都不穿袜子?” “有暖气。” “所以你出门去买东西时,为了图方便也不穿袜子,是不?”他一针见血。 汤子期哑口无言。她是比较懒,在家光脚习惯了,要碰上非出门买东西,想着索性一会会,也就懒得加上了。 俞北平去了房间给她找袜子。 找了老半晌没找到,他疑惑回来:“你袜子放哪儿啊?” 可把汤子期燥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怎么了?” 汤子期舔了舔唇,艰难地说:“在阳台。” 俞北平半信半疑地过去了。于是,阳台上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她的袜子确实都在阳台,不过已经积了三天没洗了,打算攒着明天一块儿处理。 汤子期捂住脸,把头埋到靠垫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半晌,水声停了,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袜子被俞北平晾上了架子。他挑了双粉蓝色斑点的,回头跟她要吹风机。 “要吹风机干嘛?” “吹干啊。不然你穿什么?” 他表情无奈,虽然看着挺平和的,汤子期却觉得,他心里肯定非常无语。其实她平时还是勤洗的,就这两天,热水器坏了,难得偷懒一次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想着想着,汤子期捂住脸,根本不想抬头。 俞北平过来,戳戳她胳膊:“吹干了,来,穿上。” 汤子期不肯抬头。 俞北平叹一口气,蹲下来帮她慢慢套上。汤子期的脚生得娇小,圆润的脚趾头白皙嫩滑,叫人爱不释手。俞北平帮她穿袜时,难免碰触一二,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你好了没有!”她小小地踢了他一下,以示不满。 “好了。”他笑,笑完后,正了神色,“你肚子不疼了?” 汤子期大囧,重新躺回去:“疼着呢。” “我瞧着不像啊。真还疼着?” 汤子期说:“疼!” “那我再给你倒点儿热水?”他揉揉她的脑袋。 “你摸狗呢?”汤子期挣扎一下,心里不大爽快。 “哪有把自己比作狗的?” 汤子期再次吃瘪,抬头跟他大眼瞪小眼。俞北平神色平和,笑眯眯看着她,也任由她看着,半点儿情绪化的迹象都没有。 反观她,模样可不大好看。 汤子期觉得,自己是真的折在他手里了,她是孙悟空,他就是那如来佛的五指山,任凭她十八班武艺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怎么样?”他很轻地嗤了一声,手指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仿佛是触电,汤子期抖了一下,那一瞬间,身体被麻到了。 她的脸蛋不自觉地涨红。 他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明明没谈过恋爱,可要认真撩起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牢牢把在了手掌心里。 看惯了他冷冰冰的模样,明明知道这人骨子里冷心冷肺,还是忍不住沉沦在他温柔的陷阱里。 汤子期口干舌燥,说不上话。 别看她平时日天日地的,这方面经验严重欠缺,碰上个比她厉害的,马上败下阵来。 “还疼我?”他温柔询问。 汤子期忸怩地点点头,单手扶额,像病西施似的摊在沙发里:“好像还有点儿。” 俞北平眼底都是笑意,也乐得跟她演:“成,我去药店给你买点儿药。” 汤子期看着他离开,门一关上,马上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拍着胸口喘了口气。俞美人段位太高了,在他面前,分分钟有种砧板上鲇鱼感觉,太难熬了。 不,也不全是。 应该是,痛并快乐着。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不止买了止痛药,还买了生姜和红糖。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汤子期这会儿正觉得肚子又痛起来了。 她躺在沙发里哼哼唧唧,难受极了。 “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俞北平拆了红糖,又把生姜切片,依次倒入烧开的沸水里。 他拿着手机认真看着百度上的做法,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舒展眉宇,不像是在给她烧红糖水,倒像是在对待什么机密任务的策划案。 厨房的灯雪亮雪亮,照着他清冷的侧脸,看得她怦然心动。 汤子期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她是个有节操有原则的人,俞北平接近她目的可不单纯,她不能那么轻易就沦陷了。 心里这么清晰念叨着,可他真端着红糖水过来了,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接过来,还冲他微笑道谢。 “算了吧,还是我喂你。”他给她背后加了个靠枕,拍拍左肩,“靠我这儿吧。” 汤子期还拿姿态:“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低头吹着水面,脸色平静。 汤子期的理智没有战胜色心,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他的肩膀宽阔坚实,靠着很有安全感,抬头一看,他的下颌在她面前划出优美的线条。 汤子期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确认自己没流鼻血,才深呼吸,放下了手。 俞北平把吹凉的一勺红糖水就着碗张到她面前:“啊——” 她很乖地吞了下去。 “明天圈里有个聚会,你也来吧。很久没回大院了吧?”俞北平又喂了她一勺,问她。 唇间甜甜的,汤子期砸吧了一下嘴,点点头:“我就小时候住过几年,后来跟着姥爷去了南方,后来我爸妈离婚,我也没回去过了。” “那我那些朋友,你应该也不怎么认识了。”俞北平思忖着,说,“肖扬你上次见过了,还有几个跟我比较要好的,明天介绍你认识。” “干嘛啊?” 俞北平淡淡道:“早晚要认识的,不然以后结了婚,岂不是很尴尬?” 汤子期:“” 她什么时候答应结婚了?还没考虑好呢! “不来的话,我就群发了。”他像是想到她的心声,淡定说。 汤子期震惊了,说话都不利索了:“群群发什么?” 俞北平低头搅拌糖水,理所当然道:“结婚喜帖啊。” 汤子期:“我去!” 山上开到山下,半个多小时过去,梁靳棠的车正好被俞北平拦下。汤子期连忙拉开车门跳下去,还泄愤般踢了车轮胎一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041章 聚会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汤子期拱手作揖, 跟她告饶:“我这不是为了增加工作经验吗?天天待学校搞项目, 会和社会脱轨的。” “脱轨?你以后想干嘛?” 她话说得隐晦,可孙娉是什么人啊?她尾巴一翘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气得提起筷子就要抽她。 汤子期抱着脑袋躲到了餐桌底,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一看就是干惯的。 “我知道错了!”瞧,怂的比谁都快。 孙娉说:“自己出来, 快点儿。” 汤子期磨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出来。 孙娉提着筷子说:“手拿出来。” 汤子期可怜兮兮, 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她:“这都什么年代了, 您还兴体罚啊?” “拿出来。” 汤子期回头瞧了俞北平一眼, 投去求助的目光:“首长——” 俞北平说:“算了吧嫂子, 年纪还小, 贫一点也正常。” 俞北平大学在南京读的通讯指挥系, 跟孙娉的丈夫陆铮读的那学校只隔两条街, 在一次实战联合演习时结识。 那次演习中,他任武警通讯小队队长, 远程遥控指挥, 负责和总部电台联络, 以及指挥小队行进路线。陆铮是小队队长, 两人并肩作战, 拿下了小组成绩第一, 情谊就这么结下了。 四年前, 陆铮在鹿江某支队执行任务时发现了不法分子,为了配合边防站抓捕出了事。 跟陆铮一块儿去的同事无一生还。 陆铮自己还是在山区被游客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可是,他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昏迷。医生告诉他们,他是被注射了一种奇怪的生物毒素,由很多种生物碱混合而成,国内迄今还没有见过类似的病例。 医生还说,这种混合生物碱对神经系统的破坏性很强,陆铮只是注入了微量,如果找到解毒方法,还是有可能醒来的,不过,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按照组织上的规定,审核后,允许他的妻子孙娉特招入伍,进修两年后破格擢升了少校军衔,保障她的生活,顺便让她调任来了首都医科大教书。 汤子期和孙娉询问了身边的几位专家,甚至去中南海专门拜访了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告诉她们,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应该是一种新型的半合成毒品。 如果要解毒,首先得找到这其中蕴含的原材料。他们只分析出了吗啡,其余几样,暂且不明。 两人无计可施,这些年,都在致力研究,可一直束手无策。 当年俞北平南政毕业后留在南京基层干了两年,和孙娉见过几次,后来就调回了京城老家。再次见面,是在陆铮弟弟的葬礼上。 孙娉不仅家里有一个瘫痪的母亲和一个赌徒弟弟,还得赡养陆铮的双亲,日子不是很顺遂。 念着旧情,他多少帮衬一些。 听了他的话,孙娉没好气,瞥汤子期:“都二十四了还小啊?怕不是个巨婴吧。” 汤子期把头垂得老低了。 后来又聊了些闲话,汤子期算是听出些大概。这位首长是北京人,还挺巧,跟她一样,也是石景山那边的。 他现在正处在工作上升期,调回北京后在武警总队下面的通讯站任职,驻地在西郊,这次来这边主要是准备挂职进修,顺便和这边的通讯营交流一下工作经验。 算是公差。 孙娉丈夫以前在武警队里服役,出勤时常和通讯部队的士兵合作,所以对俞北平的工作也略知一二,两人还算聊得来。 汤子期却听得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挨到这顿饭结束,俞北平起身捞了外套,对她说:“去校区宿舍吧?” 汤子期怔了一下,不解望向他。 “正好顺道,我送你回去。”俞北平说。 车就停楼下,一辆黑色的奥迪a6,跟他这个年龄不太搭,到了近前汤子期还怔了一下。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俞北平回头跟她说:“上面给配的。” “真的假的啊?”汤子期咂舌,没心没肺地绕着车兜了一圈,“干嘛给配这样的?” 俞北平神色平和,可仔细看,又好像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有板有眼,自有一股威慑:“之前的车主,是个五十出头的老领导。老张和我说,小六啊,你开这车正合适,特搭。” 话到末尾,他敛起了表情,似是而非地哂了一声,瞧向她:“我看着像是个七老八十的吗?” 汤子期想笑,又憋着,没真敢笑,压了压唇轻嗽一声道:“这是说您办事沉稳,可靠。” 俞北平没戳穿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开了车门:“上来吧,小同志,办事沉稳又可靠的俞站长送你回家。” 站是营级单位,汤子期心里一过,眉梢略扬。 想不到有生之年,也有个营长级别的给她当司机,不错不错。 路上碰到燃油车故障,往三环绕了段才回到校区。他直接把车开到宿舍楼底下,靠着广告牌那一边停了。 汤子期还纳罕,门卫就这么直接放行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解释:“以前来过。” “来看老师?”她坏笑。混熟了些,她胆儿也稍稍肥了点,不过留着个心眼,眼神真诚,半真半假,跟他装傻充愣。 俞北平说:“来工作。” “工作?”她嘿嘿笑,笑得低靡。 她也真是无法无天,要换了旁人,哪有这贼胆打趣他? 俞北平也跟她笑,不过笑容很淡c很稳,不轻不重问了句:“你是在调戏长官吗?” 他这人不笑的时候有些严肃,和她接触过的那些老领导如出一撤,有气场,笑的时候,眉宇间又有一种疏懒清艳的味道,眼光流转,颇为动人。 简直就是风情万种。 可眼神是极静的。 让人感觉,他纯粹,又善变,有些超乎年龄的从容气魄,让人捉摸不透,很危险。 被他波澜不惊的目光瞧着 ,汤子期的坏笑渐渐难以为继,最后还变成了尬笑。她轻嗽了一声,把目光转开:“没啊,我怎么敢?” 俞北平跟她笑,然后又收起了笑,转身上车,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冷淡扔了句:“没有最好。” 汤子期缩了缩脖子,莫名有些心虚。 玩大发了! 俞北平说:“我和你一起吃的,要是食物有问题,我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汤子期一想,也是啊,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身体内的隐痛加强了,还一阵一阵的,最终集中在小腹,整个人都酸乏无力,像被灌了铅似的一直往下沉——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 她脸色变了:“你快走吧。” 俞北平担心她,蹲到她面前:“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让你走啊!”汤子期抱着靠垫,把头深深埋进去,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他慢慢有点明白过来了,倒也不见尴尬,只是拄着头垫在膝上,望着她笑了一笑:“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啊?” “我跟你很熟吗?”汤子期恶形恶状地说。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努力想作出凶恶镇定的模样,可惜话出口就磕磕绊绊的,没一点儿威慑力。 俞北平宽容地笑笑,起身去了厨房:“我去给你泡点儿热水。” 汤子期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奈何小腹太痛了,连怼他的力气都没有。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端着热水在她面前吹着:“等会儿,凉一点就给你喝。” 汤子期存心跟他唱反调:“别对女孩子那么好,俞首长,要不喜欢,就别对她们那么好,不然那就是婊,会让人家产生误会的。” 俞北平说:“把那个‘们’去了。” 汤子期哼一声。 俞北平侧头看她:“你觉得我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汤子期,你亲眼看到了。” 汤子期存心找茬,当然逮着一点儿错漏就给他抖:“之前讲座,你跟我表姐呢?”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礼貌。” “那要是情势所需,俞首长是不是对哪个姑娘都这么‘礼貌’啊?她们要跟你吃饭约会,你也去吗?” 俞北平不动声色望着她,灯光里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细看之下,没有任何表情。 汤子期被他看得发毛,终于收敛了些。 他终于开口:“汤子期,你对我了解多少?竟然敢这么肆意地揣测我?”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有一种说不出的嘲弄,也带着几分怜悯,像是在说,就你这点儿智商,也敢跟我玩这些花样? 汤子期不情不愿地闭了嘴,脸色难看。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真的太难受了。 俞北平把碗送到她面前,单手捞起她:“喝点儿热水,会好一点。” 这会儿语气又似乎很温柔。 打一顿再给根胡萝卜什么的,果然是亘古不变的套路!汤子期忿忿地想。 可她也真不敢再闹了,乖乖把那碗热水给喝了。 俞北平又说:“大冷天的,你怎么都不穿袜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042章 实力碰瓷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这日忙完, 汤子期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东西。路面拥堵, 她直接让司机从三环外绕道,到了楼底下, 已经是晚上了。 八年前,何舒青和汤修荃离婚分居后,原本跟着苏青姥爷住在海淀这边的某研究院宿舍区。 何院士性格孤僻古怪, 上了年纪更甚,跟她们住了没两天就受不了了,又把他们赶了出来。 现下, 汤子期和母亲何舒青相依为命, 住在海淀这边的一栋中档小区里。 两室一厅的大平层,120平, 三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原本的书房是汤子期的弟弟汤稚晖在住,四年前, 汤稚晖车祸离世后, 为了怕母亲触景生情,汤子期又请人给重新整饬成了书房。 今天似乎有客人。 汤子期开门后,听到客厅里传来清晰的女声:“不是我说,姐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我的话不大好听, 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汤子期脚步一顿, 高中一过滤就认出了这是小姨何丽云的声音, 忍不住皱了皱眉, 弯腰换拖鞋。 何丽云叹气,惋惜地说:“你跟姐夫本来不是挺好的,怎么就离婚了呢?这样的男人还上哪儿找?我明白的,我前姐夫那么出色,现在让你退而求其次,是有些为难了,心态难免失衡嘛。” 她自顾自说:“可是你想啊,你都快五十了,总不能要求跟黄花大闺女一样吧?” 她话里行间都透着“你有人要”就不错了的意思,听得汤子期一顿冒火,加快了换鞋的动作。 何舒青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平和的:“我这样就很好了,没有再婚的打算。” 汤子期的生父汤修荃是个参谋部的大人物,何家却只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所以,这段婚姻当时一时传为美谈。 何舒青和何丽云是亲姐妹,不过相差了五岁,年轻时,何舒青率先嫁给了汤修荃,一下子从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家碧玉成了首长夫人,何丽云当时心里就不大对付,逢年过节却殷勤地来串门,但谁都瞧得出,她对何舒青不满嫉妒着。 好在后来何丽云嫁去了周家,姨丈还对她言听计从,日子顺遂,她心里这口气才平息了些。直到八年前何舒青离婚,何丽云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眼见这两年何舒青还是老样子,连个对象都没有,幸灾乐祸就成了隐藏不住的优越感。 加上表姐周启兰和俞首长侄子的那桩婚事,这些年那股得意劲儿在人前都压不住,时不时就得上她们家显摆显摆。 她给何舒青介绍的那些所谓“中年才俊”,不是搬砖就是离了三四次婚的,一个塞一个的强。 何丽云还要再劝,汤子期甩着钥匙进了门:“什么风把小姨您吹来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表姐结婚在即,忙着张罗喜事吗?这可真是件好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都不用上班了,在家搓搓麻将就能安享晚年啰。” 暗讽比不过赤果果的明嘲,何丽云的脸当即黑了一大片,这瓜果也吃不下去了,挎了包就摔门出去。 “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没习惯啊?”何舒青起来,帮她整了整散乱的发丝,“瘦了。” 汤子期无语:“我每次回来,妈你都这么说。可我今早称体重了,比上个月回来那天足足胖了两斤。” “是吗?”何舒青狐疑地打量了她一圈。 “真的!” 好在她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不过转眼,丢了个更麻烦的话题给她:“对了,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相了门亲,明天去见个面吧。” 汤子期一脸头疼:“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有,你跟汤修荃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他怎么都是你爸!” 见她发怒,汤子期不敢再说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何舒青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明天下午,去见一见吧,人家家世不差,本人条件也不错,不会让你失望的。” 汤子期冷笑:“又是‘他’那些得意门生?”不让指名道姓,她也不想说“爸”这个字。 汤修荃是参谋出身,对于作战指挥和统筹工作很有一套,工作很忙,平日常驻在西山指挥所。那地方平时不让进,只能里面人打假出来,什么衔位的人都一视同仁。 就算他这样身份的,也不让随便出入,何况是带人了。 何舒青工作单位在海淀这里,也很少回那边看他。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加上汤修荃的母亲不喜欢何舒青,过年也常有摩擦。 八年前,汤子期的小舅舅何进意外去世了,好巧不巧,那次行动的总指挥就是汤修荃。何院士怒急攻心,亲自下了命令,勒令他俩离婚。 老学究整日沉迷研究,脾气难免古怪,加上理念不合,看汤修荃不顺眼很久了,当即就摘了手套扔了实验褂子,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您汤首长,该分的时候就要分,都这样了,这要再凑合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跟着阿进去了。 这婚还能不离? 汤子期小时候在西郊大院只待过几年,七岁就跟着姥爷何院士去了江苏,大学也是在那边读的,一直浸淫医学这一块,跟汤修荃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汤修荃脾气硬,也不懂得沟通,父女俩关系自然也不怎么样。 如果这样就算了,当年他跟何舒青离婚以后,没过半年就娶了钟美菱,这一点让汤子期一直如鲠在喉。 钟美菱的丈夫是陆军后勤部的,早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伍去世了,钟美菱就带着日子在家属区住着。何舒青当时看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可怜,还挺照顾她的。 汤子期想想就膈应。 反倒是何舒青豁达,劝她说她跟她爸是因为她小舅舅才离开的,跟你钟阿姨没关系,你别每次去那边就给人脸色看,对大家都不好。 汤子期嘴上应着,心里却反叛着。 俞家和汤家,其实是世交。 八十年代的时候,汤修荃和俞北平的父亲俞亮曾一块儿南下视察,同住对外友好交流馆,聊天时,相投甚欢,聊着聊着就说起祖上的事情,原来,祖辈一起参加的抗日,还同待过一个连队。 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去了同一个部门工作,此后很多年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这次这桩亲事,双方父母一拍即合,都觉得是天作之合。 最重要的是,刚回京的俞北平本人没有反对。 到了礼拜六,汤子期依约赴约。因为没什么期待,连个妆都懒得画,上面一件白毛衣,下面搭了条老掉牙的格子阔腿裤就出了门。 去的是海淀那边的一家餐厅,下午4点15分,这点几乎没有什么人。 她随便张望了一下,就南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人,背对着她,穿军装,肩膀宽阔,背影看着很高大。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二话不说就拉了他对面椅子坐了下来,招呼都没打:“有话就说,相亲就免了,都是家里逼着来走过场的,闲话不用我说了吧?” 她垂着眼帘慢悠悠品茶,低眉敛目,根本没正眼瞧对面人一眼。 这时,对面那人却慢悠悠开了口:“既然不想来,又为什么过来?” 这声音耳熟极了,汤子期一口茶噎在喉咙里,捂着嘴呛了老半天,脸都涨红了。她像是不敢置信,慢慢地c慢慢地抬起了头。 俞北平神色平和,在她对面坐定,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平静的眼神看不出半点儿情绪,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汤子期悔青了肠子,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相个亲还能碰到个熟人?这是什么缘分?那天在出租屋里,她还造次了一把,好在他没计较。 她本能地有点怕面无表情的他。 俞北平爷爷是西郊司令部大院的,虽然现在不管事儿了,人脉辈分在那儿,是人都得敬着。俞北平幼年丧母,从小养在老爷子膝下,跟他爸不亲。 他是典型的子弟脾气,工作跟生活分的很开,公事一丝不苟,只要事情没干好,别人说他什么他都受着。可到了私事上,他很少迁就人,只是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油盐不进,只按自己的原则来。 不笑的时候,看着特别严肃。 汤子期心里没底,干脆闭紧了嘴巴。 气氛有些僵。 后来,还是俞北平发了话:“不愿意来相亲?” 汤子期抿了抿唇,没应。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放柔和了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沫儿:“家里人逼你来的?” “也没。” 她抬头看他一眼,模样有点儿战战兢兢。 俞北平笑了,抿了口茶。 “您笑什么?” “没什么。”他想了想,这饭还得吃下去,这亲也不能不相了,便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俞,叫俞北平,在家同辈里排第六,今年二十九,大学在南京读的通讯指挥系专业,毕业后去了境外办事处,现在调回北京这边武警消防总队直属通讯站,任站长兼参谋长一职。你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 他姿态倒是从容,一番话说得落落大方,倒显得她有些小家子气了。 汤子期还是说不出话,低头捧住一杯茶。她这会儿特乖巧,哪里还有平时跟人过不去的架势? 老半晌的沉默。 俞北平问她:“没问题?” 汤子期摇头。 “真的没有?”他微微挑眉,又问。 汤子期脸颊微红,摇头。 他的脸色和来时一样平静,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没问题,那就谈一谈结婚的事情吧。” “什么?”汤子期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俞北平说:“当然不是现在结婚,我的意思是先订婚,然后选个好日子再办婚宴。” ——她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汤子期舔了一下嘴唇,声音有些干涩,“这么草率地决定要跟我结婚?” 人就是犯贱,之前觉得他长得好看,忍不住想撩他。可现在他要跟她结婚,她反而退却了,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转变得这么快,他瞧上她什么了? “草率?”俞北平笑了一下,看着她,“你对我不满意吗?” 汤子期一个激灵坐直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您很好!只是是不是太” 算上这一次,两人也才见了两面而已。 俞北平心思通透,一眼就看出她的顾虑。 他跟她交代:“我之前一直呆在外地办公,前两年还去了境外办事处,这些年一直单身,家里天天催。我想了想,这都快三十了,确实应该成家了。” 俞北平的条件不差,配汤子期真的绰绰有余了。不过,见了一次就相亲,相亲一次就拍板,她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哪儿哪儿都怪怪的。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您喜欢我吗?” 这问题一出来,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俞北平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汤子期却不吃这套。 他话里行间意思不就是——我今年已经快三十了,之前一直忙着工作,根本没谈过恋爱,而且我工作也很忙,现在正处在上升期,没时间也不想浪费那个美国时间谈恋爱。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不过好歹家里都认识,也知根知底,虽然凑合—— ——也就凑合了吧。 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汤子期心里还是不大对付:“我考虑一下。” 俞北平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加了句:“要是担心处不来,我们可以先处着试试。” 听听,语气多自然啊,像是在菜市场买菜挑菜,嗯,这颗白菜不错,先捡回去试试看,好吃明天再买。也许因为不在意,他才能这么云淡风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可心里又有点不甘心, 回头对汤子期说:“听说你最近那个项目出了点儿问题, 我妈可担心你了。” “那替我谢谢小姨。”何丽云不跟她唱反调就不错了。 汤子期和她们母女向来不对付,敷衍的话都不想多说两句。 在俞北平面前, 周启兰却像是和她的关系非常好, 一直逮着跟她说:“今天有我的演出,你也会来看吧?给指点指点。” “我又不懂,指点什么?” “欣赏总会吧?”周启兰侧头对俞北平说, “首长觉得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她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转, 雪白的轻纱很飘逸,裙子里面还有伞撑,隆起的弧度颇有建筑感, 显得她双腿更加修长。 她还踮起脚尖, 做了个抬腿的姿势,翻了个手花给他看。 汤子期看得心里只翻白眼, 这搔首弄姿的! 俞北平也有点想笑,清咳了两声, 端正神色打了个官腔:“挺好的, 一会儿好好表现。” 周启兰打了鸡血似的, 神情振奋起来:“是!” 这时, 肖扬和江越跟着李从周过来接头, 先和俞北平打了招呼, 又熟络地和汤子期寒暄, 就把周启兰晾在一边。 周启兰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脸色有点尴尬。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和周启兰招呼了一声。 肖扬这才像是发现了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忙着和子期说话了,都忘了招呼你。怎么称呼啊?” 把周启兰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呢:“周周启兰,我是子期的表姐。” 但是事实上,俞少谦那件事过后,俞北平这些发小哪里还不知道这桩趣事。 俞少谦这人从小缺乏父母管教,脑袋缺根筋,还到处跟人吐槽,他这纨绔性子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江越,和江越也走得最近。 三人里,李从周性格最沉稳,也最厚道,江越和肖扬可是两个实打实的祖宗。 周启兰的为人,也是他们最瞧不上的那类。 用江越的话说,那就是太作,还没自知之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俞北平有意思。 可俞北平本人都说了,汤子期才是他的未婚妻,周启兰这样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这大院里那么多对俞北平有好感的,可听到他要结婚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像周启兰这样不敢明着说又暗里动小脑筋的,实在讨人厌。 肖扬眼珠子一转,问周启兰:“你跟少谦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穿得挺休闲,米色和深灰色c蓝色撞色的卫衣,裤管还卷起一截,露出里面白绒绒的内层,锅盖头发,看着就是一副斯文乖仔的模样。 可熟悉的都知道这厮是个王八蛋,一肚子坏水儿,比起江越那种常年耷拉着脸的臭脾气,表面上还不大看得出来。 周启兰被他说得脸色阵青阵白,可看他表情实诚,不像故意的,又有些拿不准。 江越讥笑:“早掰了,不合适。” 肖扬不大明白:“怎么回事儿?” 江越说:“你问少谦呗。” 周启兰有点难堪,肖扬瞥见了,忙打圆场:“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忌讳这个。” 江越说:“有什么不能提的?到底是掰是和,咱们这些朋友也该知道知道。只要不是偷鸡摸狗,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扬瞪他:“话不能这么说啊。” “怎么不能这么说?”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这演出也看不了,去外面玩吧。” “成。”俞北平搭腔,牵了汤子期直接离开。 肖扬和江越对视一眼,也觉得没了意思,默默跟上,只留下周启兰一个人被剩在后面,形单影只。她也瞧出来了,这帮人不待见她。 玩到很晚才散场。 汤子期喝了点酒,跌跌撞撞地拢着围巾从楼上出来。 俞北平在一旁扶住她:“小心。” 汤子期就着惯性撞入他怀里,她喝高了,迷迷糊糊攀住他肩膀,扬起迷蒙的脸。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些蜷曲地散在肩上,浓密又乌黑,衬得肌肤耀目如雪。浅灰色的羊毛裙裹着玲珑曼妙的身段,无袖,裸露的胳膊看上去柔弱无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靡丽清艳的美,仿佛能摄人魂魄。 汤子期喝醉了就喜欢撒酒疯,平时三分的娇气,现在放大到十分,推开他,抱着路边的树不肯走:“我还没喝够呢!” 俞北平跟她讲道理:“已经12点了,再不回去,我就不管你了。” 汤子期满不在乎:“那你滚啊!” 旁边,肖扬和江越都忍着笑。俞六少也有这么吃瘪的时候? 俞北平看她这副德行,也懒得和她讲道理,把人横抱起来就关上了车。一堆尾气扬起来,连人带车没了影。 肖扬看着路灯下远去的车影,玩笑说:“他这媳妇儿长得还真不赖,要不是被他捷足先登了,我还想试试呢。” 江越一脸看禽兽的表情:“少他妈瞎说了。被六哥听见,仔细你的皮。” “开个玩笑嘛,我可没打算结婚。” 说起这茬江越就黑了脸。 “怎么了?”肖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江越啐他:“少他妈幸灾乐祸了。你不知道我快结婚了啊!” 肖扬正色道:“你又没跟大伙儿说。怎么,相亲成功了?” “能不成吗?老头子就差把刀架脖子上逼我了。” “那你老婆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搞研究的呗,叫陈珞。” “长得不怎么样?” 江越顿了一顿,往嘴里慢慢含了根烟:“长得倒还可以。”他马上补了句,“不过,我跟她不搭。她那人比较闷,我爱热闹,本质上就存在冲突。” 肖扬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了,这都是命啊。” 江越冷笑:“那老子的命可真苦!” 翌日,汤子期打算去附近的商业区买新衣。 俞北平喊住她:“我洗好碗陪你去。” 昨天回去得晚了,家属区的门已经关了,两人只好在俞北平以前留这儿的旧房子里住了一晚。 好久没来了,屋子里有些灰尘。 俞北平自己动手收拾,又给她煮了醒酒汤。第二天起来,汤子期甩了甩脑袋觉得没疼,还纳罕呢。 她私心里是不想和他一起去的,买衣服男人跟着算是个什么事儿? 可转念一想,两人都要结婚了,一起上街就一起上街吧。 “那你快点。”她歪着脑袋摘了皮绳,随手拨了几下,蓬松的头发妩媚地扬了扬。也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的小镜子,对着又补了点口红。 “别臭美了,走吧。”俞北平摘了围裙,把手递给她。 汤子期扫他一眼,懒洋洋地拍开,双臂一撑就从沙发里起来了。 “呦,你还涨行市了。”俞北平一边穿外套一边侃她。 汤子期踢掉脚上的拖鞋,弯腰翻开鞋柜。 俞北平只回了一下头就皱了皱眉。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露背裙,还是她喜欢的无袖,紧身的布料包裹着纤细的腰肢和臀部。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屁股沾着沙发没两秒就开始扭,这种尤物,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汤子期正翘着脚,肩上微微一沉,被人压了件红皮衣。 她一怔,回头看他:“你干嘛?” “你妈给你买的,前两天碰上,让我捎给你。” 汤子期不喜欢穿,想要扯下来,被他一把攥住手,微微使劲,连人带衣服拽进怀里:“外面冷,别穿那么点儿。” 汤子期忙推开他,脸蛋驼红。为了掩饰,她大着嗓门去了玄关处:“知道知道了,比我妈还烦!” 俞北平在后面微笑。 去的是附近最大的商场,先进里面的大厦,可爬了没两层,汤子期又拽着俞北平出来:“俗,今年的衣服怎么都这么难看!” “是你要求高吧?一件衣服而已,合适就好,你还得去买高定啊?”俞北平想起江越那个龟毛的人,笑了笑。 汤子期说:“那倒还不至于。” 她拖着他去了临街的一个偏僻角落,选了家品牌精品店。 店员小姐笑容亲和,素质良好,给他们倒了水,又请俞北平到一旁的客座上休息,领着汤子期挨个介绍当季的新款。 汤子期看中了一款溜肩的裸粉色印花裙,领口有点小荷叶边,还点缀着银色的带扣,挺时尚的。 “这件我试试,要s号。” “好。” 这时,旁边的衣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翰云,你看看这件怎么样?” “你喜欢就好。”钟翰云单手插兜,拨弄着手机看股票走势,头也没抬,有点心不在焉。 简筠心里有点不对付,嘟哝:“我不喜欢绿的,再看看吧。” 她扔了裙子,负气朝左边迈去。这一走出衣服的遮挡,就和汤子期实打实打了个照面,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啊?”汤子期反应也快,翻了一眼。 钟翰云也看到汤子期了,手里的手机不由放下,上前一步—— 这时,一个穿深灰色毛衣的青年从衣架后面信步走出,把手从后面搭上汤子期的肩膀,一面看向对面二人,问她:“认识?” 这人生得精致,却丝毫不损英气,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气质穿搭,一看就是高级货中的高级货。 钟翰云盯着他多看了一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那天过后,之后大半个月,汤子期都没机会再见俞北平。她心里存了十二分担心,怕被他烦了。 其实纯属杞人忧天,俞北平没那么小气,只是心里有些无奈。 孙娉这次倒是早早回来了,落脚没两天,隔日就在微信里发了张漂亮的邀请函给她,让她礼拜六去隔壁学院听这个课。 “什么啊?”汤子期戳来戳去看。 “信息技术和工程学/运用到军事上的实践,去听一听吧,没坏处,就这么几张邀请函,我的都给了你,人家想去还去不成。” 汤子期努努嘴,嘀咕:“谁爱去谁去呗。” 不过她闲着也是闲着,下午就和李姝结伴去了。 两个学院相邻,硬件设施却是天差地别,隔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教学楼都是公费拨款新盖的,砖红色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五米高的大门,外嵌花岗岩雕刻和门头,看着就很有气势。 虽是讲座,却摆在顶楼的宴会厅。这地方平时是年终活动才开放的,装修得堪比星级酒店,偌大的宴会厅挤满了人。 汤子期和李姝凭着邀请函扫码跟着人流进去。大老远,她就看到了和简筠在一起的年轻女人。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了蝎子辫,发梢有些蜷,身上穿着件卡其色流苏坎肩毛衣,配珍珠耳钉,踩着双鹿皮靴,看着温柔知性,又有几分林黛玉般柔弱的楚楚之姿。 正是她的表姐周启兰。 汤子期看向她的手腕,那儿果然戴了一只腕带很粗的百达翡丽机械表,正好遮住了割腕的伤疤。 ——看来传言是真的。 简筠朝四周看看,不解道:“这是讲座吗?怎么像交流会?平时也没见这么多人啊。” 周启兰跟前台的志愿者要了杯茶,优雅地呷了口:“也不看看来讲课的是谁。” “怎么说?”简筠八卦地看着她。 周启兰虚荣心满足,大发慈悲,给她透露:“北边来这儿挂职进修的干部,管通讯指挥的。” 简筠抓住了重点:“很年轻?” 周启兰想起前几天在医院时的场景,脸不自觉红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她。 很快,简筠的猜测就被证实了。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大门又从外面推开,两个秘书模样的人捧着文件簇拥着一个年轻军官进来。他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快步走的同时不忘翻手里文件,直接上了讲台,微微躬身,调试话筒。 “请大家安静一下,各就各位。” 他高高地站在台前,一手虚撑在桌沿上,低眉敛目,侧影如画,浅绿色的衬衫卡在裤腰间,衬出劲瘦的腰身,当真是风流无限。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室内,极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简筠这才明白,为什么来听课的一大半都是女生。 一堂课讲得极为顺利,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等下课铃响,他携着文件离开,不少女生都怀揣着醉翁之意过去提问。 俞北平被拥在人群里,脸上仍是一派从容微笑,对于问题一一解答致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穿过人群,他看到一抹纤秀的熟悉身影抱着文件快步出了大门,心里焦急,苦于无法脱身。好不容易安抚住人群,他接到个电话,正好借机闪出了包围,快步朝门外追去。 “俞站长!”到了门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百灵鸟般悦耳的女声。 俞北平皱眉,忍着不耐,回头冲来人敷衍地笑了一下。 周启兰面色绯红,完全没瞧出他神色有异,快走几步上去道:“上次的事儿,谢谢你。” 俞北平看了她会儿,才认出这是周家大小姐。之前为了给俞少谦善后,他买了束花,特地去医院看了这位割腕的病患。 路上说辞想得清楚,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尖锐的怒骂声:“让他滚!让他们滚!拿我当什么了?道个歉就想糊弄过去!我怎么说都是将门之后,欺人太甚!” 俞北平整了整思路,敲门入门。 周启兰原本怒不可遏,面容都有些扭曲,乍然看到他,人就愣住了。俞北平生得出众,一身军制,儒雅清绝,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发顶,姿态从容,温润谦和。 他说明来意,代俞少谦躬身道歉,又递上花。 何丽云忙手忙脚乱接过,神色拘谨,刚刚骂得起劲,在他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启兰一张脸更是烧到了耳根,头深深垂下,懊恼不已。 就这一眼,她就记住了这位出类拔萃的青年。 之后,何丽云劝了她一番,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反正那俞少谦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这位主儿就不一样了。虽然在众兄弟和堂兄弟中排第六,却是俞参谋长的长子。更重要的是,他在通讯站任要职,很有能力,前途无量,跟俞少谦那个纨绔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 “兰兰,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啊。”何丽云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044章汤稚晖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门铃就响了两声,何舒青就飞快地开了门,假得让汤子期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妈——”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 对俞北平嘘寒问暖, 殷勤地把人迎进门, 又给他倒茶水, 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 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 俞北平神色从容, 态度谦恭, 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 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 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 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也不好细问,不过, 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 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 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 全程陪聊, 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俞北平没答,沉默了会儿。 汤子期是个急性子:“您有话就直说,我都听着。” “算了,没事。”他对她笑了笑,算是揭过这话茬了。 汤子期却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可笑的时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这个年纪,却把自己整得像汤修荃那辈一样,汤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冲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说完又有些后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来了,最后那一刻却冁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汤子期就是个欺软怕硬c蹬鼻子上脸的人,他不跟她计较,她反而来劲了,亦步亦趋在后面问他:“还没回答呢!首长,去不去啊?” “工作忙。” “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机,“扫一个微信吧,有时间带你玩。” 俞北平拗不过她,也不好跟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执,把手机给了她。 汤子期心满意足,在他车旁跟他道别:“回见。”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翌日去了趟京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霍成歧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是催他赶紧回来,去俞亮的驻地,说家里出了事儿。 俞北平连忙回来,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绿,走得急了,到了楼前肩上已经沾了满满一层花粉。 霍成歧大老远就见了他,快步过来,指了指虚掩的大门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 俞北平皱起眉:“怎么回事儿?” 霍成歧叹气:“周家丫头出事了。少谦今早和朋友一道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回来周启兰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来了。现在外面传得难听,什么风言风语都有,都说咱们忘恩负义,要悔婚。你爸正在气头上,一早就把少谦叫了回来,中午训到现在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 俞少谦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为出勤罹难,俞亮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亲自抚养。出于愧疚和心疼,对他一直很纵容,养得他这些年无法无天,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俞亮早年给他定的一门亲,当时周家还没败落,家境尚可,虽然比不上俞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去年因为周崇出了意外,家世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了。 俞亮已经想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欠一个时机。倒不是什么家世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周家这帮人,除了他这个老战友,就没几个脑子拎的清的,尤其是那帮七大姑八大姨。现在周崇出了事,家里没个镇场子的人,早晚要出大事儿。 俞亮这些年正处在上升期,很忌讳这种事情。 不过因为牵扯到一些内部问题,暂时还不便谈解除婚约的事儿。 两家本来就关系敏感,俞少谦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人家姑娘,还把人家逼得自杀——俞北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怪他,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多半是被那帮狐朋狗友给蛊惑的。你爸已经打了他一顿,一会儿你进去,多帮着说些好话。”霍成歧道。 他跟了俞亮有十多年了,一直是他的心腹副官,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俞亮在他们那一辈排第五,早年却不得老首长重视。他是文官出身,年轻时在南地一个军分区做参谋,后来调任大军军区,再到如今的参谋长官,一路走得坦荡,气势如虹,老一辈中也无不侧目。年轻时的俞亮铁血乖戾,但是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年纪上来了,脾气反而更加上涨了。 这次俞少谦捅出这么大篓子,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俞亮和周崇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更有革命之谊,虽然后来理念不同,走到如今这地步,可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周崇一死,他心里难过是一。二是,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都在说俞家薄情寡义。 俞亮是儒将出身,好面子,跟那帮没脸没皮的老兵痞不一样,凡事讲道理,要情面。 偏偏俞少谦就喜欢跟那些混小子混在一起。 “媒体没乱登吧?”俞北平问他。 霍成歧忙道:“哪能啊?大家都知道分寸的。” 俞北平点点头,略一沉吟,对霍成歧道:“我进去看看,这边交给我。您先回去,外面还有大把的事儿等着处理呢。” 霍成歧应了声,快步出了院子。 俞北平没再停留,拍了拍襟口的领花就大步跨进了门。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俞亮在宴会厅煮茶,目不斜视。俞少谦垂手站在一边,看到俞北平,只消一眼就垂下了头,也没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讨巧卖乖。 俞北平摘了军帽信步过去,捞了一杯泡好的茶,在鼻下轻轻晃过,侧头对俞亮一笑:“金骏眉吗?这茶香得很,茶汤澄净金黄,前些年,我在老毛子那儿花了大价钱都弄不到。” “老胡送来的,前段日子他在我这儿顺走了两瓶茅台,这趟过来,说是礼尚往来。”俞亮面无表情,弯腰用铁器夹内瓷盏。 “胡叔最爱茶,也最能品茶。”俞北平微笑。 俞亮重重一哼,把茶盏拍在了楠木桌上,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别兜圈子了,你有话就直说!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老子叙旧?” 俞北平这才放下茶盏,心平气和说:“少谦是有错,不过他还小,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小?二十二岁了还小呢?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青岛任职了。不说独当一面,最起码的,别给家里惹祸!”俞亮抓起武装带往后一甩,不偏不倚抽在俞少谦身上。 身后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可俞少谦还不敢躲,可怜巴巴地向他堂哥投来求助的目光。 俞北平知道不合时宜,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放唇上压了压。 俞少谦一脸受伤。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你笑什么?”俞亮看向大儿子,脸色阴沉。 俞北平军制笔挺,英武高大,却偏生长着副极漂亮的面孔,白璧无瑕,修眉红唇,不笑的时候威严寡清,笑起来时又让人觉得颇为绅士。 旁人都怕俞亮,只有他,打小就不怕。 这会儿也不卑不亢地说:“事已至此,您也别太生气了。当务之急,是找出应对的方法。” 俞亮冷哼一声,不说话。 俞北平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也别太为难他。教不好后辈,您有责任,我也有,没必要一昧问责。惩罚是其次,怎么教好才是真的。” 俞亮气得胸口一滞,可望向这个儿子,对方脸上一片从容,眼底不易察觉的冷峻和嘲弄让他顿时哑了火。 俞亮移开了目光。 俞北平却一直看着他:“我看,您不止想说少谦,也想说我吧。不过,我工作上从没倚仗你,也没犯过什么错,让您丢脸。至于性格上那点儿缺陷,实在是从小没妈,没得过好好的熏陶,真是对不住了。” 这一番话,把俞亮的脸色说得阵青阵白。 霍成歧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 有那么片刻的凝滞。 俞北平这才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周启兰那儿,我会负责解决,这门亲事,也是时候该退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真闹腾出什么事儿。” 回头叫上俞少谦,领着出了门。 赶在他出门前,俞亮问了句:“别光顾着别人,你自己的亲事呢?那丫头怎么样?” “还行吧,先处着试试。”俞北平也没多说。 “你弟弟过两天回国,你去接他吧。这几天别到处跑,免得他回来碰不上。” “知道了。” 等人走了,霍成歧才敢过来。被他瞧见这么一幕,多少有些尴尬,本着原则避而不谈,开始扯别的话题。 俞亮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这是给他留面子呢。 他苦笑一声,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是我对不住他,也对不住他妈。” 俞亮年轻时不受老爷子重视,一直待在南边,算是放养,连学校填志愿都没人过问。可以说,他能混到现在,都是靠的他自己。也因为这点,年轻时糊涂,对这方面特别看重,总想着证明自己。 忙于工作了,就倏忽了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几次。俞北平八岁的时候,弟弟就被人贩子拐走了。他母亲是搞化工研究的,本来就精神不好,那次打击后人就瘫了,后来送去了南地疗养,在一个雨天跳了楼。 他当时人在外地,直到妻子去世都没能赶回来看一眼。 从那以后,俞北平就有些跟他较劲的意思,虽然从来不跟他吵,也没提过这茬,可骨子里是反他的。 也因为这点,俞北平从小就跟爷爷一起生活,性格很自立,也很独断。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思考,自己解决。不过好在他虽然傲,都藏在骨子里,从来不跟人正面起冲突,那些乖戾尖锐的劲儿,都用来对付他这个老子了。 可就是针对他的时候,他也是风度翩翩的,叫人挑不出什么刺儿。 父子俩的关系,说好肯定算不上,可要说坏吧,也不能,顶多是暗潮汹涌,表明平和,大家都是有地位的人,就算不对眼,也维持着那点儿相敬如宾的风度。 至少在外面人看来,父子俩关系尚可。 俞亮每每想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可也无可奈何。这个儿子太难伺候了,就没人能驾驭。这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他才想着给他找个性格活泼一点c开朗一点的小丫头。 不说制住他,只盼着能磨磨他c给他解解闷儿就不错了。 庆幸的是,两年前找回了弟弟,俞北平这性子才算是收敛了些,父子俩关系也没前几年那么紧张了。 出了大院,离那大楼老远老远,都快看不到影子了,俞少谦才喜极而泣地放松下来:“谢了,哥,真是太谢谢了,救我脱离苦海。” 俞北平不置可否,劝他:“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儿,救得了你一次,不代表每次都能救你。” “知道知道,我再也不敢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我啊,那个周启兰的心理素质真是太差了,不就是解除婚约吗?犯得着” “行了行了。”听他有啰里吧嗦一大堆的趋势,俞北平顿时没了心情,“过几天买点儿东西,跟我一块儿去医院,给人家道个歉。” 俞少谦一听就垮了脸:“不是吧?” 俞北平一想,又摆了摆手:“算了,我一个人去。”这货口没遮拦,又耐不住性子,没准又捅出什么篓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045章 低声下气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也只有肖扬c江越和李从周几个挚交, 从小到大一直跟他走得近。 解放前,西边这片地儿还远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后来改回北京市的旧名,一大批干部和军民过来,办公区和一个个高墙大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沿着长安街一直往西纵深,直到与石景山接壤。 地儿广了,伴儿多了,大家的圈子交集却不多。 就俞北平来说, 常来常往的就那几个。 俞北平这个人, 看着挺和气, 好像很不容易生气, 其实傲得很, 熟悉的都知道他那是自持身份,藏得深,一般人不来往,往上凑也不拿人家当回事儿。 他还不喜欢凑热闹,也很少攒局。不, 是基本没有。 所以, 江越一早在被窝里醒来看到这条短信,第一反应是他手机被人盗了。 他留了个心眼, 去小群里先问了句:“你们收到俞小六的短信了吗?别是我一个人吧[d一g][d一g]。” 回复最快的是肖扬:“收到了[微笑]” 江越觉得他过于淡定了, 那个“微笑”后面, 隐隐藏着几分不怀好意。 他快速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哥们儿,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快点,坦白从宽。” “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跌了眼镜。” “卖关子就没意思了啊。”心里挠得像有一万只猫爪子在乱抓,可肖扬这厮就是坏在这点上,你越急,他越不告诉你,让你干着急。 还是李从周给他解的惑:“小六交女朋友了,昨天告诉的我,让你们务必都到场。” 江越咂舌不已:“老铁树开花了?还这么正式?” 李从周厚道人,又提醒他一句:“别迟到,别不来,否则,后果自负。” “俞北平说的?” “原话复述。” 关掉微信群,江越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会儿,扒拉着被子想了想。太阳,也许真打西边出来了。 好奇心作祟,真想看看俞北平中意的女孩长什么模样,他飞一般爬起来,用了短短五分钟就解决了刷牙洗脸等一系列事情,开着他的爱车就去了目的地。 去的是条老胡同,挺普通的名字,明清那会儿到现在,没变过,脚底的青石板踩着都一起一伏。 江越的车很多,随便扒拉出一辆都不下于西五百万,这次开的是辆红色的跑车,半路搭了肖扬和李从周一趟,开进胡同,熟门熟路地兜一圈,直接在尽头一棵白杨树底下停下。 不宽不窄,正正好。 “这是您的专座啊?”肖扬侃他,身子前倾,把手搭他肩膀上。 “地方就在这儿,谁爱停谁停去。”江越下来,利落甩上门。 肖扬拉着李从周下去,嘴里不忘刺他:“江大少瞧上的地方,谁敢跟您争地方?” 江越也不跟他计较,撇撇嘴,双手插兜一步三晃地漫步进了门前对开的一扇大红门。在这帮人里,江越的年纪是最小的,性格也比较情绪化。 他读书好,但是人懒,爱享乐,当初在美国某名校读的金融学,混了个学位就回家睡觉,死活不肯继续深造,把他爸气了个半死。 别看他长得好,实实在在是个人渣堆里的家伙,大坏事不敢干,吃喝玩乐却是样样在行,不干一件正经事。后来他爸受不了,把他扔去了部队里,出来后他才收敛了些,还跟着肖扬做起了生意。 看到他这副纨绔样子,肖扬和李从周手对视一眼,苦笑,施施然并肩跟进去。 这地方是个老四合院,以前是一对老北京夫妇住的,破破烂烂的一个老地方,每到雨天屋檐还漏风,老两口正愁着该不该给抵了。江越瞧上这里的商机,连哄带诱就给盘了下来,转头一装修,弄成了现在颇有古典风格的休闲场所。 可真是改头换面了。 钱大把大把往回兜,不出半年就回了本。 圈里有些人瞧不上他这种行为,江越就吊儿郎当地说,他这是做善事,压别人手里,还变不成现在这样呢。你们只看到现在赚的,没细想,要换了旁人,能不能把这地方经营成这样。 不了解他的都觉得他爱钱,只有他们这些熟悉的才知道,这厮是喜欢赚钱的过程,同样的投入,要是换个方法,原本赚一千万就能翻成两千万。 他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 可钱真到手了,又像破烂货一样扔去一边,没准转头就全捐了。现在他还时不时给那对老夫妇送钱呢,房子也是他给找的,不过这些事儿,他从来不跟旁人说。 肖扬搭着他的肩,常问他:“这图的是个什么?” 江越也搭着她的肩,告诉他:“你又不是我媳妇儿,干嘛要告诉你?” “哆!” 一帮人到了走廊尽头,推门进去,香风扑面。偌大的包间里坐了几人,彩绘的屏风c回字错落的吊灯c满地的瓜果热闹c香艳,也吵闹。 江越却半点儿不排斥,过去踢踢一人的屁股:“人来了,都不起来迎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这人回头,露出一张清秀讶异的脸,慢慢的,眼底露出惊喜:“江哥!” 江越伸脖子往里一打量,往嘴里塞了根烟,懒洋洋问了句:“搓麻将呢?” 小年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输三盘了。” “呦,三盘了啊?裤衩还在不?”又一人插着兜过来,吊儿郎当地叼了根烟,望着他,眼底都是坏笑。 两人年纪相仿,向来不对付。 小年轻丢了张牌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掸去灰尘:“哪家的狗没拴好就跑出来咬人啊?” 另一人也是个天之骄子,是个能吃亏的? 眼底戾气一聚,冲上去就掐住了他脖子。他也不甘示弱,一脚踩住他脚背,两人缠着缠着一块儿摔到了沙发里。 肖扬要过去,被江越拦住:“随他们去,从小到大,闹的还少?也就玩玩,出不了事儿。” “都是你惯给得。”那小年轻是他表弟! “说的你没惯过你弟似的?”江越白他一眼,冷笑。 肖扬说不过他,干脆作罢。这屋里靡靡之音太盛,熏香熏得他头晕眼花,推了门就径直出去。 江越在后头问她:“哪儿去?” “随便走走。” 江越说:“一会儿六哥来了,我喊你。” “成。” 李从周看他俩这番互动,只觉得好笑,过来跟他要了根烟:“心情不好?” 江越叹气:“家里老头子给我弄了门亲事,过几天让我回去。” “亲事?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女科学家,叫什么陈什么的,研究生物科学的,副教授,比我大好几岁呢,我想想就怵,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李从周有点幸灾乐祸,脸上却叹惋着安慰他:“见见再说呗,没准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奇女子呢。” “你可拉倒吧,搞研究的,还副教授?不是猪扒就谢天谢地了。” 李从周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同情他了:“想开点儿吧。” 江越一把拍开他的手:“老子才不会认命!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她退婚,我才不想跟个女教导主任过一辈子!” 李从周还要安慰他,门这时被人敲开。俞北平牵着个眼生的姑娘进来,一瞬间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打麻将的不打了,喝酒划拳的也歇了,都看着他们。 小姑娘看着只有二十出头,长得玲珑纤秀,骨肉匀停,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怯场,姿态落落大方。都是玩字辈的人,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可皮相这么出众的,也是少数。 标准的鹅蛋脸,近看都没有任何棱角,浑然天成,五官小巧精致,明明是一副很清纯的长相,那双大眼睛眼尾有些上挑,笑起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勾人。 不止皮相,骨相也叫人挑不出半分不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那一截玉颈,修长柔美,腰肢更是纤细束素,不堪一握,实在是诱人心弦。 “介绍一下,汤子期,我——”俞北平感受到四面八方探寻的目光,顿了顿,坦然地说,“未婚妻。” 众人哗然。 不是女朋友,不是朋友,更不是妹妹,而是——未婚妻。 俞太子居然有未婚妻了! 最惊讶的莫过于李从周了。这厮什么德行他是最清楚的,对谁都彬彬有礼,献殷勤的女孩前仆后继,他始终态度良好,可从不答应任何邀约,态度明确,咱们没可能。 这么冷心冷肺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家伙,居然要结婚了。 闷声不响就干了件大事啊,这真是—— 李从周过去,捶了他一下,又看向汤子期,伸出手自我介绍:“李从周,海淀检察院的,俞北平的发小。咱们上次见过,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汤子期连忙和他握了握,眉飞色舞:“检察官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活的。” 俞北平笑着搂了她一下,打趣:“这位可不是一般的检查员,正儿八经的二级高级检察官,别把人给降格了。” “滚!”李从周笑骂。 江越的表弟连忙掏出手机,把江越喊了回来。 人都到齐了,聚会才正式开始。 不聊不知道,这一聊,才知道汤子期以前也在西郊的部队大院的待过。 她性格活泼,没什么心眼,很容易就跟他们打成一片。江越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烦躁地踢了脚椅沙发,翘着二郎腿坐下。 “别摆出这副死样子,快来见过你未来的嫂子。”肖扬起哄。 江越瞟一眼汤子期,又把目光收回,没什么表示。 汤子期原本想跟他握手来着,谁知他这么不给面子,脸色不大好看。 肖扬忙打圆场:“家里老头子逼婚呢,他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就当他闹大姨妈,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越闻言,火冒三丈:“你他妈才闹大姨妈!” 见一见了,聚也聚过了,这帮人算是承认了汤子期。 俞北平正式介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本人也比较大方,玩得开,不忸怩,他们这样的人很看重这点,特讨厌那种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人。都是天之骄子,谁还耐烦迁就你? 晚上俞北平送她回去,搭的是肖扬的顺风车,一直把她送到楼底下,又看着她上楼,楼上灯亮了才离开。 肖扬靠着车门点烟,脸在烟雾里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过一会儿才掸掸烟,问他:“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俞北平打开车门,就要上去。 肖扬按住他的手,车门又“砰”一声撞回去。 俞北平这才正经看向他,目光在空气中交接了会儿,他淡淡地哂了一声:“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兄弟的事儿,我怎么不管?你真喜欢这姑娘?”肖扬和他几十年的哥们儿,还不清楚他的性子? 刚才在聚会上,他看似郑重其事,对小姑娘百般呵护,可总像是隔着点儿什么。像是在迁就她,事事都为她想周全了,太过体贴,太过理智,如同电脑设置好的程序,按班就部,反而少了几分情真意切。 对视了会儿,俞北平也不打算瞒着了:“她弟弟的死,其实跟我有一些关系。” 肖扬:“你” 俞北平认真想了想,笑了一下,把烟慢慢含嘴里:“瞧得出来,她挺喜欢我的,我爸也挺中意她,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看得出来,俞北平不大想提起汤稚晖的事情。不过,肖扬是真的担忧,只好迂回地问:“不太好吧?万一你以后喜欢上别人” “不会。”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小时候的种种经历,他这人有点冷感,总是过于理智,凡事喜欢剖开来看,很少有情绪化的牵绊。 要是能喜欢上别人,这么多年了,接触过的优秀女子不胜枚举,他始终无波无澜,对任何一人都礼数周到,但是总亲近不起来。 而且他这人想的太透彻,爱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说白了就是种化学物质,短暂过后,婚姻剩下的就是亲情。 他没什么别的优点,可一旦认真思量,决定某件事后,就会持之以恒永远坚持下去。既然决定要跟汤子期结婚,就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 沉默中,肖扬发动车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心里有些怅惘又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对俞北平嘘寒问暖,殷勤地把人迎进门,又给他倒茶水,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俞北平神色从容,态度谦恭,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也不好细问,不过,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全程陪聊,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俞北平没答,沉默了会儿。 汤子期是个急性子:“您有话就直说,我都听着。” “算了,没事。”他对她笑了笑,算是揭过这话茬了。 汤子期却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可笑的时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这个年纪,却把自己整得像汤修荃那辈一样,汤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冲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说完又有些后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来了,最后那一刻却冁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汤子期就是个欺软怕硬c蹬鼻子上脸的人,他不跟她计较,她反而来劲了,亦步亦趋在后面问他:“还没回答呢!首长,去不去啊?” “工作忙。” “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机,“扫一个微信吧,有时间带你玩。” 俞北平拗不过她,也不好跟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执,把手机给了她。 汤子期心满意足,在他车旁跟他道别:“回见。”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翌日去了趟京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霍成歧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是催他赶紧回来,去俞亮的驻地,说家里出了事儿。 俞北平连忙回来,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绿,走得急了,到了楼前肩上已经沾了满满一层花粉。 霍成歧大老远就见了他,快步过来,指了指虚掩的大门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 俞北平皱起眉:“怎么回事儿?” 霍成歧叹气:“周家丫头出事了。少谦今早和朋友一道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回来周启兰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来了。现在外面传得难听,什么风言风语都有,都说咱们忘恩负义,要悔婚。你爸正在气头上,一早就把少谦叫了回来,中午训到现在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 俞少谦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为出勤罹难,俞亮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亲自抚养。出于愧疚和心疼,对他一直很纵容,养得他这些年无法无天,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俞亮早年给他定的一门亲,当时周家还没败落,家境尚可,虽然比不上俞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去年因为周崇出了意外,家世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了。 俞亮已经想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欠一个时机。倒不是什么家世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周家这帮人,除了他这个老战友,就没几个脑子拎的清的,尤其是那帮七大姑八大姨。现在周崇出了事,家里没个镇场子的人,早晚要出大事儿。 俞亮这些年正处在上升期,很忌讳这种事情。 不过因为牵扯到一些内部问题,暂时还不便谈解除婚约的事儿。 两家本来就关系敏感,俞少谦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人家姑娘,还把人家逼得自杀——俞北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怪他,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多半是被那帮狐朋狗友给蛊惑的。你爸已经打了他一顿,一会儿你进去,多帮着说些好话。”霍成歧道。 他跟了俞亮有十多年了,一直是他的心腹副官,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俞亮在他们那一辈排第五,早年却不得老首长重视。他是文官出身,年轻时在南地一个军分区做参谋,后来调任大军军区,再到如今的参谋长官,一路走得坦荡,气势如虹,老一辈中也无不侧目。年轻时的俞亮铁血乖戾,但是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年纪上来了,脾气反而更加上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046章 甜回来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老半晌,还是他开的口:“决定了?” 汤子期点头:“分吧。” 钟翰云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角,眼神讽刺, 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冰冷的咖啡:“我已经说过了,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多喝了两杯,碰到简筠, 正好顺道, 就一块儿回去了。” “顺便一块儿回家?你怎么不说顺便上了个床呢?” 照片是前两天有人匿名发到她邮箱里的,汤子期对捉奸这种事没多大兴趣,当初答应钟翰云的追求也就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思。 追她两个月, 交往还没满一个月,说起来也怪讽刺的。 她的语气很淡,只是从头到尾垂着头, 都不正眼看人的态度让人有些恼火, 好像从来没把人放眼里。 钟翰云皱起眉:“子期,你说话能别这么含枪带棒的吗?这事儿是我不对,但是, 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别弄得这么难看。” 商场上混久了, 说话也一套一套的。可是,就算西装革履一副好皮囊也掩盖不了骨子里那种劣根性。 半年前, 汤子期和老同学简筠一块儿去城南一个开发基地采集生物样本, 恰巧碰到基地塌陷, 车子开不出去了。 那工地是丰汇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承包的,条件不好,危险性大,工头天天抱怨。钟翰云刚从表哥手里接过这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得意思意思,那天就抽空过去了一趟。 俩美女,天寒地冻,还被困在这种鬼地方,是个男人都得动个恻隐之心。 何况是钟翰云这种情场老手。 三人就这么认识了。 简筠挺乐意跟他这号人物搭上关系的。她们读的是生物医药专业,丰汇集团在本地就是这行的翘楚。有了这层关系,就算以后不公干了,还能去丰汇集团混口饭吃。 汤子期却对他很冷淡。 两相对比,钟翰云觉得这女人更有嚼劲。 他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卯足了劲地追她,狂追了两个多月才有点起色,可这女人总是不冷不热的,一头扎实验室里几天不出门都是常有的事儿,活像个性冷淡。 那天他生日,想邀她出来吃顿饭,她却说要做实验,研究个什么劳什子的病毒疫苗,让他自己吃。 开玩笑,准备了一晚上的烛光晚餐?自己吃? 钟翰云几乎是出离了愤怒,手里的玫瑰直接砸地上,礼物也扔进了垃圾桶。他对着手机嚷道,行,那就这么着吧,汤子期,我他妈受够了。分手! 汤子期先是愣了两秒,然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好”。 钟翰云看着手里被掐断的电话,不可置信,都气笑了。简筠正好从楼里出来,听了个一清二楚,上来跟他搭话。 那天也是气极了,钟翰云没拒绝。可第二天起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事情就是这样。”钟翰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越过桌子抓住了她的手,“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分手。子期,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沟通。” 汤子期心底无波无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分手吧,别再废话了。”她看了看表,抓了手包就往外面走。 “汤子期!”钟翰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汤子期回过头看他,难得笑了一下,“难道,你还想打人吗?” 明明是颇温婉的面孔,这一刻忽然有了几分骄纵刻薄。 汤子期生得美艳,皮肤透白,明眸生动,本来应该是个挺秀丽雍容的可爱姑娘。但是她好画细眉,乍一眼望去有些傲慢,不大好相与。 钟翰云的脸色由青转白,对峙了两秒,才压下澎湃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跟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打你呢?分就分吧,以后有事儿,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男女朋友做不成,总不能连朋友也断了吧?” “那就谢谢钟总了。”汤子期扯了一下嘴角,径直出了门。 出门后就把钟翰云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中午陈珞打了电话来,说实验室有事,汤子期回了一趟。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门口洒了一滩水,进门前害她一个劈叉差点摔个狗啃泥。 幸亏她机智,眼明手快卡住了门。 陈珞听到动静一回头,看到她瞪着眼睛两脚叉得老开,远远望去,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大青蛙,忍不住笑出来:“这是干嘛呢?杂耍?” 汤子期扶着门站直了,没好气瞪她:“嘴巴少毒点,怪不得二十好几了还没男朋友。” 汤子期和陈珞都是首都医科大的,一个是制药系,一个研习生物医学工程,两人从小一块儿在西郊司令部大院长大,关系铁得没话说。 区别是一个硕导,年纪轻轻已经升了副教授,即将调往复兴路那边的某生物研究所任职,一个还研二在读。明明就比她大几岁,地位成就却比她高一大截,她导师还常常拿她教育她。 汤子期心高气傲,一直都有些不大服气,两人亦敌亦友,日常总是吵架拌嘴。 “说话啊?哑巴了?”汤子期瞥她。 陈珞对她的脾性极为了解,也不跟她计较,把计划书递给她:“就这个,找时间去一趟李教授那儿吧。” “我是高校研究生,又不是专业跑腿的!大老远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事儿?你也好意思!”嘴里这么说,手里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了,只是烦躁地跺了跺,出门时还踢了办公门一脚。 陈珞在后面看得直摇头。 德行!这一行也该加个品质考核了。 从李教授那儿回来,天色已经暗了。 刚出研究院的宿舍楼,孙教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响两声,汤子期正好接通:“老师——” 孙娉在那头说:“子期,你人现在在哪儿?” “海淀这边。” 得到确认,孙娉交代下来:“我下午有份资料落在东校区了,你帮我拿过来吧。正好,晚上来家里吃顿饭。” “谢谢老师。”她乖巧地回答。 孙娉都笑了:“鬼机灵。快别埋汰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讽刺我呢。大晚上的让你送东西过来,这吃饭啊,还真就是个托词。” 这位导师说话向来爽朗直接,汤子期忙应和着笑笑。 回头取了资料,她直接打车过去。 孙娉住的这地方位于城东,是个中高档小区,风景很好。当初开发商是政府从外地特招来的,几年前开的盘,因为市政府建设规划方针问题,一开始价格定得很低,这两年规划路线又盘了回来,这价格就像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蹿。 孙娉买的时候,价格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 可羡慕死汤子期了。 她闲暇时掰着手指算过,就她那点儿研究津贴,奋斗个十年也不够在这儿买一间厕所的。 只希望早点干出点成绩毕业转正吧。 到了顶楼,汤子期按响了门铃。 过了会儿,门才被人打开。 她怔住了。 来开门的不是她的导师,是个穿陆军常服的青年,模样英俊,气质斯文,看了她一眼就让开了位置:“汤子期?” 汤子期一愣。 他沉吟一下,解释了一句:“刚刚电话里听你老师这么喊的。” 汤子期耳根微红,后知后觉地进了门。 他招呼她到沙发里坐下,对厨房那边道:“你学生来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很响,孙娉提高了嗓门喊:“你先帮我招呼着,我再炒一个青菜。” 俞北平没应声,过了会儿,约莫是屋子里太静了,他开口问她:“你老师平时也常这么使唤你的?” 他像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回答,长臂一伸,兀自捞了本杂志就叠在膝盖上翻起来,姿态很闲适。 汤子期在沙发里安静坐着,本来就有些拘谨,乍然被问及,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哪怕坐着,也能看出这人身量修长,高大挺拔,眉毛英挺密丽,看着颇有些威严。可再看,眉宇间又有些疏懒的况味儿。 看年纪,也就三十上下吧。 屋子里打着地暖,温度很高。他上身就穿着件浅绿色的军衬,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 汤子期扫了那外套一眼,发现他居然是个二毛二,忙收起了心里那点儿旖旎,下意识喊道:“报告首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大得俞北平都放下报刊,多看了她一眼。 汤子期真想给自己两巴掌算了。 约莫是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他,俞北平的态度放柔和了些,像个长辈那样和蔼问她:“当医生辛不辛苦?” “我还在读研二,算不上正式的医生。”她小声答。 “读的什么专业?” “制药系。” 他点点头:“挺好的。” 这人话不多,说了两句就搁了,信手翻手里的书。汤子期是个坐不住的,也不想这么干坐着尴尬,起来给他倒水。 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整杯水递过去时,没等他接住就放了。 结果就是洒了他半身。 好好的裤子,大腿以上颜色深了大片,地方还特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的呢? 汤子期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儿,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都忘了反应。 这时候,孙娉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聊什么这么投缘啊?” 俞北平收回目光,放下了叠着的腿,站直了:“没什么,闲着无聊,问了小姑娘一些学业上的事儿。” 孙娉说:“我这学生脑袋瓜儿聪明,就是有点儿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047章 第一个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那天过后,之后大半个月, 汤子期都没机会再见俞北平。她心里存了十二分担心,怕被他烦了。 其实纯属杞人忧天, 俞北平没那么小气,只是心里有些无奈。 孙娉这次倒是早早回来了, 落脚没两天,隔日就在微信里发了张漂亮的邀请函给她, 让她礼拜六去隔壁学院听这个课。 “什么啊?”汤子期戳来戳去看。 “信息技术和工程学/运用到军事上的实践,去听一听吧, 没坏处,就这么几张邀请函, 我的都给了你, 人家想去还去不成。” 汤子期努努嘴, 嘀咕:“谁爱去谁去呗。” 不过她闲着也是闲着,下午就和李姝结伴去了。 两个学院相邻,硬件设施却是天差地别,隔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教学楼都是公费拨款新盖的, 砖红色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五米高的大门,外嵌花岗岩雕刻和门头, 看着就很有气势。 虽是讲座, 却摆在顶楼的宴会厅。这地方平时是年终活动才开放的, 装修得堪比星级酒店,偌大的宴会厅挤满了人。 汤子期和李姝凭着邀请函扫码跟着人流进去。大老远,她就看到了和简筠在一起的年轻女人。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了蝎子辫,发梢有些蜷,身上穿着件卡其色流苏坎肩毛衣,配珍珠耳钉,踩着双鹿皮靴,看着温柔知性,又有几分林黛玉般柔弱的楚楚之姿。 正是她的表姐周启兰。 汤子期看向她的手腕,那儿果然戴了一只腕带很粗的百达翡丽机械表,正好遮住了割腕的伤疤。 ——看来传言是真的。 简筠朝四周看看,不解道:“这是讲座吗?怎么像交流会?平时也没见这么多人啊。” 周启兰跟前台的志愿者要了杯茶,优雅地呷了口:“也不看看来讲课的是谁。” “怎么说?”简筠八卦地看着她。 周启兰虚荣心满足,大发慈悲,给她透露:“北边来这儿挂职进修的干部,管通讯指挥的。” 简筠抓住了重点:“很年轻?” 周启兰想起前几天在医院时的场景,脸不自觉红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她。 很快,简筠的猜测就被证实了。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大门又从外面推开,两个秘书模样的人捧着文件簇拥着一个年轻军官进来。他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快步走的同时不忘翻手里文件,直接上了讲台,微微躬身,调试话筒。 “请大家安静一下,各就各位。” 他高高地站在台前,一手虚撑在桌沿上,低眉敛目,侧影如画,浅绿色的衬衫卡在裤腰间,衬出劲瘦的腰身,当真是风流无限。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室内,极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简筠这才明白,为什么来听课的一大半都是女生。 一堂课讲得极为顺利,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等下课铃响,他携着文件离开,不少女生都怀揣着醉翁之意过去提问。 俞北平被拥在人群里,脸上仍是一派从容微笑,对于问题一一解答致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穿过人群,他看到一抹纤秀的熟悉身影抱着文件快步出了大门,心里焦急,苦于无法脱身。好不容易安抚住人群,他接到个电话,正好借机闪出了包围,快步朝门外追去。 “俞站长!”到了门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百灵鸟般悦耳的女声。 俞北平皱眉,忍着不耐,回头冲来人敷衍地笑了一下。 周启兰面色绯红,完全没瞧出他神色有异,快走几步上去道:“上次的事儿,谢谢你。” 俞北平看了她会儿,才认出这是周家大小姐。之前为了给俞少谦善后,他买了束花,特地去医院看了这位割腕的病患。 路上说辞想得清楚,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尖锐的怒骂声:“让他滚!让他们滚!拿我当什么了?道个歉就想糊弄过去!我怎么说都是将门之后,欺人太甚!” 俞北平整了整思路,敲门入门。 周启兰原本怒不可遏,面容都有些扭曲,乍然看到他,人就愣住了。俞北平生得出众,一身军制,儒雅清绝,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发顶,姿态从容,温润谦和。 他说明来意,代俞少谦躬身道歉,又递上花。 何丽云忙手忙脚乱接过,神色拘谨,刚刚骂得起劲,在他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启兰一张脸更是烧到了耳根,头深深垂下,懊恼不已。 就这一眼,她就记住了这位出类拔萃的青年。 之后,何丽云劝了她一番,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反正那俞少谦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这位主儿就不一样了。虽然在众兄弟和堂兄弟中排第六,却是俞参谋长的长子。更重要的是,他在通讯站任要职,很有能力,前途无量,跟俞少谦那个纨绔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 “兰兰,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啊。”何丽云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周启兰羞红了脸,甩开了她的手,忸怩道:“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心里却泛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涟漪。 从那以后,总是不自觉关注俞北平的事情,连他教指导架设班去野外集训都托人找了关系,偷偷去看过。 “有事吗?”俞北平急着脱身,笑得勉强。 周启兰毫无察觉,犹豫一下,红着脸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礼拜六大院有我的演出,晚上9点,您能来吗?” 说完又觉得唐突,忙补了一句:“挺大型的演出,内院很多首长和领导都要来指导。” 俞北平随意应了句,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汤子期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忙客套道别,转身就追了过去。 楼道里的大理石台阶被他的军靴踩得咚咚作响。 周启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 “想什么呢?”简筠从后面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 “没什么。” “我都瞧见了。”简筠想起刚才那个青年,觉得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说真的,我好像见过这位首长。” “不可能,他以前都在外地,最近才回的北京。” “你让我想想——”简筠蹙眉深思,忽然灵光乍现。之前去听梁教授的讲座,他跟汤子期一起迟到,一前一后进课堂的事情浮现在她脑海里。 两人好像早就认识了。 简筠的话戛然而止,私心不想提起。 汤子期和他疑似交情匪浅,这种可能给她长脸的事儿,简筠当然讳莫如深。 周启兰却很好奇:“他怎么?” “没什么,我记错了。”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简筠对周启兰露出个似是而非的微笑,“喜欢就去追呗。” “你瞎说什么?”心事被戳穿,周启兰又是羞恼又是窘迫。 简筠却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出色的男人,那得靠抢的,你不去,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意思?你要不去,没准儿旁人就凑上去了,到时候可别哭。” 周启兰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若有所思。 也该她倒霉,刚出实验室又碰上了简筠。 何莉正凑在她身边,摆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啧啧称羡:“筠筠,这是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送的吗?限量版啊,这是不是24k金的啊?” “18k的,16万,不算什么。” 何莉惊呼起来:“不是纯金的要16万啊?” 简筠撇撇嘴,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凉凉地解释了一句:“买的是这个牌子,还有工艺,不是金的多就越贵。” 大学时,何莉就是她的铁杆跟班,那时候老是和汤子期过不去。 汤子期没兴趣搭理他们,直接越了过去。 何莉后知后觉抬头,迟疑问简筠:“刚刚那是汤子期吧?” 简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 到了外面,汤子期掏出手机开始打车。简筠从教学楼出来,走过她身边:“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啊,真巧。” 高中在北京同校还同班,两人就一直较劲。 简筠是班花,汤子期就在校末被评选为校花;简筠参加论文比赛拿亚军,汤子期就拿冠军;简筠追求校草,人家说对不起,高中我还不打算谈恋爱,第二天体育课上就跟汤子期告了白 恩怨由来已久,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大学分开了,读研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简筠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笑道:“也去听梁教授的课?正好,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一块儿吧?” 汤子期头都没回:“你说的是我的‘前男友’钟翰云先生吧?” “是啊。”她笑靥如花,盯着汤子期猛瞧,就指着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丁点颓然的表情,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她失败了。 汤子期叹口气说:“你爱捡我的破鞋就捡呗,就算没你,我也打算甩了他了。” 简筠不信c不甘c咬牙:“你是嫉妒吧?强装镇定有意思?”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这世上那么多成功人士,当然少不了几个只会意淫的来衬托。”这话毒,她说的还稀松平常,杀伤力堪称顶级。 简筠的脸,霎时就绿了:“汤子期!” “别这么大声,马路上呢,有点儿公德心。”汤子期看了看表,正好滴滴车到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和她告别,“一会儿上思想品德教育课,记得仔细听,我觉得你这方面特别需要加强。” 车留下一地尾气开走了。 简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这时候,钟翰云那辆骚包的柠檬黄公牛跑车也到了。可他下了车脚步就顿住了,目光一直往道路尽头望,有些失神。 简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汤子期。 嫉妒的火在她胸腔里烧,烧得她脸都扭曲了。好在钟翰云没看到,她牵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撒娇:“要迟到了,我们快上车吧。” 这天礼拜三,下午这带的交通不算繁忙,今天却破天荒地堵上了。汤子期一边看手表一边催促那司机:“师傅求你了,我要去听一个特重要的讲座,迟了我就完蛋了。” 司机也烦,两手一摊,示意她往前面看。 一排排长队,五颜六色的车辆像一只只火柴盒,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也无可奈何。 “我也想快,可你看,这怎么快得了?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不容易畅通了,车开到前面,才知道是路面塌陷,出了不小的事故,武警和消防车都出动了。 到了n大,汤子期直奔阶梯教室,路上还撞到了人。 她一个劲儿道歉,没等对方回答就冲到了顶楼。 站门口喊了声报道,整个教室几百人都看向他。梁教授是老学究,脾气出了名的硬,半点儿面子没给她:“出去!”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人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汤子期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脚底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梁教授目光如炬,镜片后的眼神严厉又嫌恶。他说:“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垂下了头。 有人从后面过来,四平八稳地插了句:“她不是有意迟到的,今天长安街那儿发生路面塌陷,交通瘫痪了,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算了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048章 五个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俞北平出生得巧,却也不巧, 正好赶上八零末那班车。这个年纪,上不成下不搭, 在这帮年轻的大院子弟中,算是个不尴不尬的人。 他这人心思深, 通俗来讲,就是少年老成, 微微笑着的时候,也像是无时无刻都在琢磨着什么事儿。那双黑眼睛背后, 好像藏着很多心事。 就这么个深沉寡淡的人,却长着一张清风霁月的脸, 典型的那种甭管三十四十, 都长着二十岁的脸。 这在同龄人里可不大讨喜。 也只有肖扬c江越和李从周几个挚交, 从小到大一直跟他走得近。 解放前,西边这片地儿还远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后来改回北京市的旧名,一大批干部和军民过来,办公区和一个个高墙大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沿着长安街一直往西纵深,直到与石景山接壤。 地儿广了,伴儿多了, 大家的圈子交集却不多。 就俞北平来说, 常来常往的就那几个。 俞北平这个人, 看着挺和气,好像很不容易生气,其实傲得很,熟悉的都知道他那是自持身份,藏得深,一般人不来往,往上凑也不拿人家当回事儿。 他还不喜欢凑热闹,也很少攒局。不,是基本没有。 所以,江越一早在被窝里醒来看到这条短信,第一反应是他手机被人盗了。 他留了个心眼,去小群里先问了句:“你们收到俞小六的短信了吗?别是我一个人吧[d一g][d一g]。” 回复最快的是肖扬:“收到了[微笑]” 江越觉得他过于淡定了,那个“微笑”后面,隐隐藏着几分不怀好意。 他快速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哥们儿,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快点,坦白从宽。” “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跌了眼镜。” “卖关子就没意思了啊。”心里挠得像有一万只猫爪子在乱抓,可肖扬这厮就是坏在这点上,你越急,他越不告诉你,让你干着急。 还是李从周给他解的惑:“小六交女朋友了,昨天告诉的我,让你们务必都到场。” 江越咂舌不已:“老铁树开花了?还这么正式?” 李从周厚道人,又提醒他一句:“别迟到,别不来,否则,后果自负。” “俞北平说的?” “原话复述。” 关掉微信群,江越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会儿,扒拉着被子想了想。太阳,也许真打西边出来了。 好奇心作祟,真想看看俞北平中意的女孩长什么模样,他飞一般爬起来,用了短短五分钟就解决了刷牙洗脸等一系列事情,开着他的爱车就去了目的地。 去的是条老胡同,挺普通的名字,明清那会儿到现在,没变过,脚底的青石板踩着都一起一伏。 江越的车很多,随便扒拉出一辆都不下于西五百万,这次开的是辆红色的跑车,半路搭了肖扬和李从周一趟,开进胡同,熟门熟路地兜一圈,直接在尽头一棵白杨树底下停下。 不宽不窄,正正好。 “这是您的专座啊?”肖扬侃他,身子前倾,把手搭他肩膀上。 “地方就在这儿,谁爱停谁停去。”江越下来,利落甩上门。 肖扬拉着李从周下去,嘴里不忘刺他:“江大少瞧上的地方,谁敢跟您争地方?” 江越也不跟他计较,撇撇嘴,双手插兜一步三晃地漫步进了门前对开的一扇大红门。在这帮人里,江越的年纪是最小的,性格也比较情绪化。 他读书好,但是人懒,爱享乐,当初在美国某名校读的金融学,混了个学位就回家睡觉,死活不肯继续深造,把他爸气了个半死。 别看他长得好,实实在在是个人渣堆里的家伙,大坏事不敢干,吃喝玩乐却是样样在行,不干一件正经事。后来他爸受不了,把他扔去了部队里,出来后他才收敛了些,还跟着肖扬做起了生意。 看到他这副纨绔样子,肖扬和李从周手对视一眼,苦笑,施施然并肩跟进去。 这地方是个老四合院,以前是一对老北京夫妇住的,破破烂烂的一个老地方,每到雨天屋檐还漏风,老两口正愁着该不该给抵了。江越瞧上这里的商机,连哄带诱就给盘了下来,转头一装修,弄成了现在颇有古典风格的休闲场所。 可真是改头换面了。 钱大把大把往回兜,不出半年就回了本。 圈里有些人瞧不上他这种行为,江越就吊儿郎当地说,他这是做善事,压别人手里,还变不成现在这样呢。你们只看到现在赚的,没细想,要换了旁人,能不能把这地方经营成这样。 不了解他的都觉得他爱钱,只有他们这些熟悉的才知道,这厮是喜欢赚钱的过程,同样的投入,要是换个方法,原本赚一千万就能翻成两千万。 他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 可钱真到手了,又像破烂货一样扔去一边,没准转头就全捐了。现在他还时不时给那对老夫妇送钱呢,房子也是他给找的,不过这些事儿,他从来不跟旁人说。 肖扬搭着他的肩,常问他:“这图的是个什么?” 江越也搭着她的肩,告诉他:“你又不是我媳妇儿,干嘛要告诉你?” “哆!” 一帮人到了走廊尽头,推门进去,香风扑面。偌大的包间里坐了几人,彩绘的屏风c回字错落的吊灯c满地的瓜果热闹c香艳,也吵闹。 江越却半点儿不排斥,过去踢踢一人的屁股:“人来了,都不起来迎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这人回头,露出一张清秀讶异的脸,慢慢的,眼底露出惊喜:“江哥!” 江越伸脖子往里一打量,往嘴里塞了根烟,懒洋洋问了句:“搓麻将呢?” 小年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输三盘了。” “呦,三盘了啊?裤衩还在不?”又一人插着兜过来,吊儿郎当地叼了根烟,望着他,眼底都是坏笑。 两人年纪相仿,向来不对付。 小年轻丢了张牌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掸去灰尘:“哪家的狗没拴好就跑出来咬人啊?” 另一人也是个天之骄子,是个能吃亏的? 眼底戾气一聚,冲上去就掐住了他脖子。他也不甘示弱,一脚踩住他脚背,两人缠着缠着一块儿摔到了沙发里。 肖扬要过去,被江越拦住:“随他们去,从小到大,闹的还少?也就玩玩,出不了事儿。” “都是你惯给得。”那小年轻是他表弟! “说的你没惯过你弟似的?”江越白他一眼,冷笑。 肖扬说不过他,干脆作罢。这屋里靡靡之音太盛,熏香熏得他头晕眼花,推了门就径直出去。 江越在后头问她:“哪儿去?” “随便走走。” 江越说:“一会儿六哥来了,我喊你。” “成。” 李从周看他俩这番互动,只觉得好笑,过来跟他要了根烟:“心情不好?” 江越叹气:“家里老头子给我弄了门亲事,过几天让我回去。” “亲事?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女科学家,叫什么陈什么的,研究生物科学的,副教授,比我大好几岁呢,我想想就怵,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李从周有点幸灾乐祸,脸上却叹惋着安慰他:“见见再说呗,没准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奇女子呢。” “你可拉倒吧,搞研究的,还副教授?不是猪扒就谢天谢地了。” 李从周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同情他了:“想开点儿吧。” 江越一把拍开他的手:“老子才不会认命!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她退婚,我才不想跟个女教导主任过一辈子!” 李从周还要安慰他,门这时被人敲开。俞北平牵着个眼生的姑娘进来,一瞬间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打麻将的不打了,喝酒划拳的也歇了,都看着他们。 小姑娘看着只有二十出头,长得玲珑纤秀,骨肉匀停,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怯场,姿态落落大方。都是玩字辈的人,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可皮相这么出众的,也是少数。 标准的鹅蛋脸,近看都没有任何棱角,浑然天成,五官小巧精致,明明是一副很清纯的长相,那双大眼睛眼尾有些上挑,笑起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勾人。 不止皮相,骨相也叫人挑不出半分不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那一截玉颈,修长柔美,腰肢更是纤细束素,不堪一握,实在是诱人心弦。 “介绍一下,汤子期,我——”俞北平感受到四面八方探寻的目光,顿了顿,坦然地说,“未婚妻。” 众人哗然。 不是女朋友,不是朋友,更不是妹妹,而是——未婚妻。 俞太子居然有未婚妻了! 最惊讶的莫过于李从周了。这厮什么德行他是最清楚的,对谁都彬彬有礼,献殷勤的女孩前仆后继,他始终态度良好,可从不答应任何邀约,态度明确,咱们没可能。 这么冷心冷肺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家伙,居然要结婚了。 闷声不响就干了件大事啊,这真是—— 李从周过去,捶了他一下,又看向汤子期,伸出手自我介绍:“李从周,海淀检察院的,俞北平的发小。咱们上次见过,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汤子期连忙和他握了握,眉飞色舞:“检察官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活的。” 俞北平笑着搂了她一下,打趣:“这位可不是一般的检查员,正儿八经的二级高级检察官,别把人给降格了。” “滚!”李从周笑骂。 江越的表弟连忙掏出手机,把江越喊了回来。 人都到齐了,聚会才正式开始。 不聊不知道,这一聊,才知道汤子期以前也在西郊的部队大院的待过。 她性格活泼,没什么心眼,很容易就跟他们打成一片。江越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烦躁地踢了脚椅沙发,翘着二郎腿坐下。 “别摆出这副死样子,快来见过你未来的嫂子。”肖扬起哄。 江越瞟一眼汤子期,又把目光收回,没什么表示。 汤子期原本想跟他握手来着,谁知他这么不给面子,脸色不大好看。 肖扬忙打圆场:“家里老头子逼婚呢,他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就当他闹大姨妈,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越闻言,火冒三丈:“你他妈才闹大姨妈!” 见一见了,聚也聚过了,这帮人算是承认了汤子期。 俞北平正式介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本人也比较大方,玩得开,不忸怩,他们这样的人很看重这点,特讨厌那种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人。都是天之骄子,谁还耐烦迁就你? 晚上俞北平送她回去,搭的是肖扬的顺风车,一直把她送到楼底下,又看着她上楼,楼上灯亮了才离开。 肖扬靠着车门点烟,脸在烟雾里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过一会儿才掸掸烟,问他:“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俞北平打开车门,就要上去。 肖扬按住他的手,车门又“砰”一声撞回去。 俞北平这才正经看向他,目光在空气中交接了会儿,他淡淡地哂了一声:“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兄弟的事儿,我怎么不管?你真喜欢这姑娘?”肖扬和他几十年的哥们儿,还不清楚他的性子? 刚才在聚会上,他看似郑重其事,对小姑娘百般呵护,可总像是隔着点儿什么。像是在迁就她,事事都为她想周全了,太过体贴,太过理智,如同电脑设置好的程序,按班就部,反而少了几分情真意切。 对视了会儿,俞北平也不打算瞒着了:“她弟弟的死,其实跟我有一些关系。” 肖扬:“你” 俞北平认真想了想,笑了一下,把烟慢慢含嘴里:“瞧得出来,她挺喜欢我的,我爸也挺中意她,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看得出来,俞北平不大想提起汤稚晖的事情。不过,肖扬是真的担忧,只好迂回地问:“不太好吧?万一你以后喜欢上别人” “不会。”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小时候的种种经历,他这人有点冷感,总是过于理智,凡事喜欢剖开来看,很少有情绪化的牵绊。 要是能喜欢上别人,这么多年了,接触过的优秀女子不胜枚举,他始终无波无澜,对任何一人都礼数周到,但是总亲近不起来。 而且他这人想的太透彻,爱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说白了就是种化学物质,短暂过后,婚姻剩下的就是亲情。 他没什么别的优点,可一旦认真思量,决定某件事后,就会持之以恒永远坚持下去。既然决定要跟汤子期结婚,就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 沉默中,肖扬发动车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心里有些怅惘又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008章吃面 之后几天,汤子期都在数日子中度过,往常日盼夜盼的假期也变得索然无味。 年前,何舒青得置办一些年货,这几天天天拉着闫峰上街。这日一大早,两人就结伴出了门。快11点的时候,门铃响了。 汤子期从发呆中惊醒,忙到门口开门。 陈珞在门外提了提袋子:“还没吃饭吧?去菜市场的时候碰到你妈,跟我说你还没吃饭,让我过来给你做饭。” 汤子期白了她一眼:“那你到现在才来?我都叫了外卖了。”她把外卖单子取消,摸着干瘪的肚子回了沙发,一屁股坐下,继续换台看电视。 陈珞把门关了,仔细上好锁,熟稔地去了厨房。 屋子不大,客厅和餐厅是互通的,再往北就是厨房,两人一个站厨房个待客厅,声音不大也能听得很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049章 探讨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气氛有些僵持。 老半晌,还是他开的口:“决定了?” 汤子期点头:“分吧。” 钟翰云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角, 眼神讽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冰冷的咖啡:“我已经说过了,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多喝了两杯, 碰到简筠,正好顺道, 就一块儿回去了。” “顺便一块儿回家?你怎么不说顺便上了个床呢?” 照片是前两天有人匿名发到她邮箱里的,汤子期对捉奸这种事没多大兴趣, 当初答应钟翰云的追求也就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思。 追她两个月,交往还没满一个月, 说起来也怪讽刺的。 她的语气很淡, 只是从头到尾垂着头, 都不正眼看人的态度让人有些恼火,好像从来没把人放眼里。 钟翰云皱起眉:“子期,你说话能别这么含枪带棒的吗?这事儿是我不对,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别弄得这么难看。” 商场上混久了,说话也一套一套的。可是,就算西装革履一副好皮囊也掩盖不了骨子里那种劣根性。 半年前, 汤子期和老同学简筠一块儿去城南一个开发基地采集生物样本, 恰巧碰到基地塌陷, 车子开不出去了。 那工地是丰汇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承包的,条件不好,危险性大,工头天天抱怨。钟翰云刚从表哥手里接过这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得意思意思,那天就抽空过去了一趟。 俩美女,天寒地冻,还被困在这种鬼地方,是个男人都得动个恻隐之心。 何况是钟翰云这种情场老手。 三人就这么认识了。 简筠挺乐意跟他这号人物搭上关系的。她们读的是生物医药专业,丰汇集团在本地就是这行的翘楚。有了这层关系,就算以后不公干了,还能去丰汇集团混口饭吃。 汤子期却对他很冷淡。 两相对比,钟翰云觉得这女人更有嚼劲。 他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卯足了劲地追她,狂追了两个多月才有点起色,可这女人总是不冷不热的,一头扎实验室里几天不出门都是常有的事儿,活像个性冷淡。 那天他生日,想邀她出来吃顿饭,她却说要做实验,研究个什么劳什子的病毒疫苗,让他自己吃。 开玩笑,准备了一晚上的烛光晚餐?自己吃? 钟翰云几乎是出离了愤怒,手里的玫瑰直接砸地上,礼物也扔进了垃圾桶。他对着手机嚷道,行,那就这么着吧,汤子期,我他妈受够了。分手! 汤子期先是愣了两秒,然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好”。 钟翰云看着手里被掐断的电话,不可置信,都气笑了。简筠正好从楼里出来,听了个一清二楚,上来跟他搭话。 那天也是气极了,钟翰云没拒绝。可第二天起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事情就是这样。”钟翰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越过桌子抓住了她的手,“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分手。子期,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沟通。” 汤子期心底无波无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分手吧,别再废话了。”她看了看表,抓了手包就往外面走。 “汤子期!”钟翰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汤子期回过头看他,难得笑了一下,“难道,你还想打人吗?” 明明是颇温婉的面孔,这一刻忽然有了几分骄纵刻薄。 汤子期生得美艳,皮肤透白,明眸生动,本来应该是个挺秀丽雍容的可爱姑娘。但是她好画细眉,乍一眼望去有些傲慢,不大好相与。 钟翰云的脸色由青转白,对峙了两秒,才压下澎湃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跟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打你呢?分就分吧,以后有事儿,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男女朋友做不成,总不能连朋友也断了吧?” “那就谢谢钟总了。”汤子期扯了一下嘴角,径直出了门。 出门后就把钟翰云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中午陈珞打了电话来,说实验室有事,汤子期回了一趟。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门口洒了一滩水,进门前害她一个劈叉差点摔个狗啃泥。 幸亏她机智,眼明手快卡住了门。 陈珞听到动静一回头,看到她瞪着眼睛两脚叉得老开,远远望去,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大青蛙,忍不住笑出来:“这是干嘛呢?杂耍?” 汤子期扶着门站直了,没好气瞪她:“嘴巴少毒点,怪不得二十好几了还没男朋友。” 汤子期和陈珞都是首都医科大的,一个是制药系,一个研习生物医学工程,两人从小一块儿在西郊司令部大院长大,关系铁得没话说。 区别是一个硕导,年纪轻轻已经升了副教授,即将调往复兴路那边的某生物研究所任职,一个还研二在读。明明就比她大几岁,地位成就却比她高一大截,她导师还常常拿她教育她。 汤子期心高气傲,一直都有些不大服气,两人亦敌亦友,日常总是吵架拌嘴。 “说话啊?哑巴了?”汤子期瞥她。 陈珞对她的脾性极为了解,也不跟她计较,把计划书递给她:“就这个,找时间去一趟李教授那儿吧。” “我是高校研究生,又不是专业跑腿的!大老远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事儿?你也好意思!”嘴里这么说,手里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了,只是烦躁地跺了跺,出门时还踢了办公门一脚。 陈珞在后面看得直摇头。 德行!这一行也该加个品质考核了。 从李教授那儿回来,天色已经暗了。 刚出研究院的宿舍楼,孙教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响两声,汤子期正好接通:“老师——” 孙娉在那头说:“子期,你人现在在哪儿?” “海淀这边。” 得到确认,孙娉交代下来:“我下午有份资料落在东校区了,你帮我拿过来吧。正好,晚上来家里吃顿饭。” “谢谢老师。”她乖巧地回答。 孙娉都笑了:“鬼机灵。快别埋汰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讽刺我呢。大晚上的让你送东西过来,这吃饭啊,还真就是个托词。” 这位导师说话向来爽朗直接,汤子期忙应和着笑笑。 回头取了资料,她直接打车过去。 孙娉住的这地方位于城东,是个中高档小区,风景很好。当初开发商是政府从外地特招来的,几年前开的盘,因为市政府建设规划方针问题,一开始价格定得很低,这两年规划路线又盘了回来,这价格就像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蹿。 孙娉买的时候,价格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 可羡慕死汤子期了。 她闲暇时掰着手指算过,就她那点儿研究津贴,奋斗个十年也不够在这儿买一间厕所的。 只希望早点干出点成绩毕业转正吧。 到了顶楼,汤子期按响了门铃。 过了会儿,门才被人打开。 她怔住了。 来开门的不是她的导师,是个穿陆军常服的青年,模样英俊,气质斯文,看了她一眼就让开了位置:“汤子期?” 汤子期一愣。 他沉吟一下,解释了一句:“刚刚电话里听你老师这么喊的。” 汤子期耳根微红,后知后觉地进了门。 他招呼她到沙发里坐下,对厨房那边道:“你学生来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很响,孙娉提高了嗓门喊:“你先帮我招呼着,我再炒一个青菜。” 俞北平没应声,过了会儿,约莫是屋子里太静了,他开口问她:“你老师平时也常这么使唤你的?” 他像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回答,长臂一伸,兀自捞了本杂志就叠在膝盖上翻起来,姿态很闲适。 汤子期在沙发里安静坐着,本来就有些拘谨,乍然被问及,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哪怕坐着,也能看出这人身量修长,高大挺拔,眉毛英挺密丽,看着颇有些威严。可再看,眉宇间又有些疏懒的况味儿。 看年纪,也就三十上下吧。 屋子里打着地暖,温度很高。他上身就穿着件浅绿色的军衬,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 汤子期扫了那外套一眼,发现他居然是个二毛二,忙收起了心里那点儿旖旎,下意识喊道:“报告首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大得俞北平都放下报刊,多看了她一眼。 汤子期真想给自己两巴掌算了。 约莫是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他,俞北平的态度放柔和了些,像个长辈那样和蔼问她:“当医生辛不辛苦?” “我还在读研二,算不上正式的医生。”她小声答。 “读的什么专业?” “制药系。” 他点点头:“挺好的。” 这人话不多,说了两句就搁了,信手翻手里的书。汤子期是个坐不住的,也不想这么干坐着尴尬,起来给他倒水。 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整杯水递过去时,没等他接住就放了。 结果就是洒了他半身。 好好的裤子,大腿以上颜色深了大片,地方还特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的呢? 汤子期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儿,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都忘了反应。 这时候,孙娉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聊什么这么投缘啊?” 俞北平收回目光,放下了叠着的腿,站直了:“没什么,闲着无聊,问了小姑娘一些学业上的事儿。” 孙娉说:“我这学生脑袋瓜儿聪明,就是有点儿槌。” 俞北平难得笑一下:“看出来了。” 转身去了卫生间。 孙娉这才注意到他的裤子:“这怎么了?” 汤子期做贼心虚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里。 耳边,听到俞北平的声音,从洗手间远远传来:“没事儿,我自己不小心沾的。” 这个人的声音很特别,乍然听着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什么温度,可声线低沉,立体感很强,在耳廓里回荡时像一种遥远的回音,莫名地拿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050章 我老婆!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到了石景山附近, 夕阳已经落了。西山那边来了电话, 搁了好一会儿,汤子期才面无表情地按通了。 汤修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冷硬:“让你五点15分过来, 现在都几点了?” 汤子期抬起手表扫了眼,声音冷淡, 吐字清晰, 像复读机一样传过去:“报告首长, 5点03分27秒, 还有11分33秒才到指定时间,劳烦您再等等, 要真到了点儿我没到,再骂不迟。” 汤修荃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把电话摁了。 车在北三环堵了会儿, 司机一路加速, 才赶在指定时间把她送到了。 早有警卫等在山脚下,领着她上了辆备好的军用车,沿着山道盘了上去。这地方是个官方的疗养院,戒备严,风景也好, 平常是一些退休干部调养身体的地方, 出入都得提前办手续。 汤修荃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南指挥一个泥石流救援抗灾活动, 不慎被落石砸伤了, 治疗后就给移到这地方来了。 自从八年前父母离婚后, 汤子期跟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两面。每次见面,还都是不欢而散。 汤子期心情不好,一路都臭着张脸,领路的警卫都不敢多问她一句。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急骤滂沱,把这院里的花草打得七零八落。 父女俩在东南院的敞轩里见了面。她没来前,汤修荃满肚子火气,可见了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消了,只是叹气,抬抬手示意她在石桌对面坐下。 汤子期说:“不了,您有话就直说吧。” 汤修荃提起煮好的茶,给她满上。碧绿尖细的茶叶在水面上打着漩儿,慢慢变得膨胀,撑满了逼仄的杯面。 汤子期沉默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莫名想起了去年南下新沂的事。 时值盛夏,荷塘里莲叶田田,满眼遮天蔽日的绿。 本来是清爽的颜色,可过犹不及,月盈而亏,那样密集,反倒让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厌烦。 老半晌的沉默—— 汤修荃叹着气说:“我知道你怨我,可这些年,我一直都记挂着你和你妈妈。” 汤子期闷着头没吭声,脸色是近乎冷漠的偏执。她的态度是对人的,对待喜欢的人如春天般温暖,从不计较一点点过失和不愉快,可被她认定为厌烦的人,一旦打上标签,就很难摘下,偏见甚浓。 汤修荃也怕父女俩关系更僵持,斟酌着说:“你和俞小六那件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汤子期微不可察地哂了一声。 汤修荃也不在意,进一步说:“你满不满意他?” 汤子期没说话。 这个女儿的脾气,汤修荃也知道一些,她没有马上否认,那就是有转机,只是碍着面子不明确表态罢了。他心里也算松一口气,替她圆场:“他是我老朋友的儿子,人挺不错的,相貌气质和能力也很出众,你可以考虑一下。” 汤子期迟疑一下,点点头。 汤修荃心里一定,更加觉得这事儿有戏,起身给她添茶:“正宗老山茶,特供,外面喝不到的,有保健功能,你多喝点儿。” 汤子期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嘀咕:“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保健什么?” 汤修荃脸色一僵,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勤务进来通报说,饭已经准备好了,汤修荃留了汤子期吃了顿饭,就他们两个人。白天来庆贺的人一大堆,汤修荃都不放在心上,和女儿的这顿饭,却吃得挺有滋味。 桌上他一直给她夹菜。 汤子期有点不耐烦,把筷子搁了:“我吃饱了。” 说完,单手提了小牛皮包包就出了门,晶亮的缀片贴着她纤细的手臂一闪一闪,美得让人屏息。 汤修荃又心酸,又欣慰。 女儿长成大姑娘了,还生得这么出挑,可对旁人都挺亲切,唯独和他不亲。 警卫一路紧赶慢赶护送汤子期出来,到了门外,她倏忽一下停住脚步,回头指定他:“别再跟着我。” 她的眼神很认真。 警卫很为难:“可是,首长让我亲自送你回去。” 汤子期大小姐脾气上来,天王老子的账也不买,就在这山上的大门口和她大眼瞪小眼起来。 一辆军卡从岗亭的地方出来,带着强大的引擎,径直在她面前停下。汤子期一怔,就见车门“哗”的一下从里面打开,一双丛林军靴稳稳当当地跨下来。 是个高大英挺的男人,以她的身高,只能够到他的肩膀。从下往上看,双腿笔直修长,腰里卡了条军用皮带,风尘仆仆,额头冒着汗。 明明是挺年轻清俊的长相,下巴却冒着青色的胡渣,像是很多天没清理过,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皮下还有微微凸起的青筋和淡青色的血管。 无论是稳稳当当的站姿,还是高大精壮的身材,以及不苟言笑的模样,都透着一股让人目眩的纯男人的力量感。 汤子期的第一感觉是,这人有些冷傲,不太合群,也不大好相与。 “汤子期?”他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确定着什么,然后点点头,大力拉开车门,“上来!” 汤子期对这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很反感:“干什么?” “首长让我送你回去!” 听到是汤修荃的授意,汤子期更起了逆反心理,讥诮道:“不用了。” 梁靳棠雷打不动地站在那儿,重复一遍:“请上车。” 汤子期被气的不轻,刁蛮性子上来:“你叫什么?哪儿的?”她掰过他的胸章,就要看背面的编号和名字,一双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脸色都变了。 梁靳棠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冷锐。 汤子期被他看得有点怵,可不好下台,梗着脖子没服软。 他的手劲真大,感觉都没怎么用力,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掉了。就在她觉得自己快休克的时候,他冷冷地甩开她:“梁靳棠,中警团的,首长的贴身警卫。” 汤子期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单手按住他肩膀,不由分说往车里一按:“进去。” 汤子期还真没见过这种说一不二又死硬死硬的家伙,猝不及防,差点摔个倒栽葱。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引擎响起,载着她已经冲了出去。 她在车里颠得像个不倒翁似的翻来滚去,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我日! 等等,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梁梁靳棠? 她那个白莲后母钟美菱带来的那个拖油瓶,不就叫这个名儿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门铃就响了两声,何舒青就飞快地开了门,假得让汤子期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妈——”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对俞北平嘘寒问暖,殷勤地把人迎进门,又给他倒茶水,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俞北平神色从容,态度谦恭,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也不好细问,不过,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全程陪聊,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051章 李教授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陈珞在门外提了提袋子:“还没吃饭吧?去菜市场的时候碰到你妈,跟我说你还没吃饭,让我过来给你做饭。” 汤子期白了她一眼:“那你到现在才来?我都叫了外卖了。”她把外卖单子取消,摸着干瘪的肚子回了沙发,一屁股坐下, 继续换台看电视。 陈珞把门关了,仔细上好锁,熟稔地去了厨房。 屋子不大, 客厅和餐厅是互通的, 再往北就是厨房,两人一个站厨房个待客厅,声音不大也能听得很清楚。 陈珞问她:“你几点起的床啊?” 汤子期懒洋洋地答:“十点半。” 陈珞听了就无语了,撕了一片菜叶子扔进盥洗池:“也就是说, 你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啊。” 汤子期:“我妈没给我留。” 听听,多理直气壮啊。 陈珞又是无奈于是担心, 说:“下次你没吃饭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来。阿姨和闫叔都不管管你吗?” “别提那两个没良心的, 早吃饱喝足出门了。” 他俩的关系, 明着是老友,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年纪大了,不好再处对象,免得叫人笑话。何舒青心里也怕汤子期反对, 不过她倒是多心了, 汤子期乐见其成得很。 陈珞哭笑不得:“你也老大不小了, 别吃饭都要别人操心。” 汤子期不乐意了:“你是嫌我呢?” “我怎么敢?” “没有最好!” 她这嚣张性子在她面前展露无遗,连掩饰都懒。在外面,在学校里,她好歹还掩饰一下,装装乖。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从小到大,无论吃的喝的还是玩具,她都抢陈珞的,陈珞比她早熟,打小就懂事,真的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根本不在乎。 “吃饭了。”陈珞把菜和两碗饭依次端上桌,过去踢踢她的脚。 汤子期才从沙发里爬起来。 家常菜,三菜一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汤子期夹了一口油焖笋,送入嘴里,幸福地闭了闭眼睛。 陈珞轻笑:“德行。这模样,以后谁要娶你?” 汤子期伸出跟手指摆了摆:“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她唇角还含着笑,“说真的,以后要真没人要啊,去网上挂个牌相一相得咧。” 汤子期啐她:“瞎他妈说什么呢?我会没人要!” 陈珞皱眉:“女孩子,谈吐文明点儿。” 汤子期一点儿不怕她,还瞪她:“我怎么不文明了?” 陈珞知道她一肚子坏水还满脑子歪理,懒得跟她计较,低头吃菜。她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目不斜视,半点儿声音不露。 汤子期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就要缠着她,要让她膺服:“谁跟你说我没人要了?刚刚相了门亲,已经定下来了。知道谁吗?” 陈珞夹菜的手一顿,抬头诧异地看她。 看到她这反应,汤子期得意极了:“是个武警消防部队通讯站的长官,专门管信息通讯和统筹传送的,肩上两杠,二毛二,跟你差不多年纪,厉害吧?” 陈珞笑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菜:“挺好的。” 她的反应这么平常,甚至还有点欣慰,颇有种“这个惹祸精终于要嫁出去了”的感觉。汤子期泄了气,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装逼装逼,就是要让对方产生心理落差感,这逼才算是装成功了。她半点儿反应没有,她这独角戏啊还怎么唱下去? 汤子期郁闷地扒了一大口饭。 下午汤子期有事,吃完饭就背了自己的小牛皮包包出了门。 这包还是当年她考研成功后,陈珞送的,是一个意大利的小众品牌,价格不菲。白色小牛皮,质地细腻,周边大了一圈小铁钉作装饰,双肩背着也不累,她用了两年了。 “你慢点儿。”陈珞在后面喊她。 “知道知道。” 她这次去帽儿胡同拜访一个老人家,地点在东城区,是放假前孙娉吩咐的。这事儿也不是强制,孙娉也就随口一提,不过汤子期性格开朗,挺乐衷这种事情的,满口答应下来。 打车到那边,师傅要往胡同里开,车却在半路抛了锚。 两人下来看,路面上一片冰棱子,正巧从头顶的树梢上滴下来。前几天就开始断断续续下雪,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放晴,没想到路面还没解冻。 司机师傅苦着张脸:“小姑娘,不收你钱了,还有一点点路,你自己走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汤子期不由分说把钱给付了,像是怕他反悔,飞一般窜进了胡同口。 “这姑娘——”司机善意地笑了笑,打了拖车电话。 敲了门后,里面却没有人应。汤子期看着紧闭的两扇大门,有些苦恼,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人应。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她在就近的胡同里兜了一圈,进了一家面馆。 里面稀稀落落没什么人,她看了看,挑了最里面的位置。这时两人从门外进来,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挡去了门口大半光线。 汤子期抬了一下头。 就这一下,她就笑起来,朝他们招手:“俞站长!这边!” 她热情的招呼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店都热络起来了,店里仅有的几个人都朝门口那两人望去。 俞北平额头的青筋不易察觉地跳了跳。要不是这么多人都看着,他真想抬脚就走。 远远望去,汤子期还没心没肺地冲他笑着,半点儿没有自觉。 李从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笑道:“认识?” 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俞北平不喜欢大庭广众下这么被人侃,不自在地说:“不熟。” 说话间,两人已经朝汤子期走去。人家都招呼了,众目睽睽的,也不好不搭理。何况这趟他不是一个人来,身边还有一个李从周。 “给!”汤子期热情地给他们拔筷子,还体贴地用餐巾纸擦了擦。 李从周失笑,接过来:“谢谢。” 老板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汤子期提议:“牛肉面怎么样?我最喜欢吃干挑的。”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望着俞北平,眼神都不带眨的。 他穿的便服,简简单单的毛衣,配一件黑色短夹克,可条儿好,肩宽背阔,腰窄又带劲,弓着腰翻手机的模样也帅得叫人侧目。 汤子期跟他搭话:“首长,我们好几天没见了,您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啊?” 她声音低,周边没人,这话也就他们三人能听见,可俞北平还是皱了皱眉:“别这么喊我。” 她当耳边风:“我这是对您表示尊敬。” 尊敬?李从周瞥一眼俞北平,眼中兴味盎然——是调戏吧。这小姑娘胆儿肥! 俞北平都不想理她了,抬头对还站着的老板说:“两碗牛肉面,不要香菜。” 汤子期忙急吼吼地强调:“是三碗!三碗!” 李从周和那老板都笑起来。 “我送你。”俞北平搁了筷子,穿上夹克陪他出去。汤子期在后面喊他:“首长,记得回来吃面啊,这还有半碗呢。” 俞北平脚步一顿,黑着脸送李从周出去了。 到了外面,李从周终于忍不住大声笑出来:“艾玛,这姑娘啊,乐的我呦——说说,这你谁啊?” 他递来揶揄的目光。 俞北平掸开他搭过来的手,低头点了根烟,淡声说:“家里长辈介绍的。” 他低头点烟的模样很老道,一看就是个老烟枪,跟他这斯斯文文c清风霁月的清朗模样大相径庭。 尤其是那双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如艺术般的手,用来干这事儿真是煞风景。 李从周摇头,把手往裤袋里一兜,努努嘴:“少抽点儿。” “烦。”俞北平踢了一下墙根。 平时挺少见他这么情绪化的,李从周纳罕,多看了他一眼:“就刚刚那个小姑娘?” “她哪有那么大能耐?”俞北平扯了一下嘴角,有些轻蔑,“是关于陆铮的事儿。” “陆铮?”李从周肃了神色,眼睛定定望着黑暗中的某一物,良久没搭腔。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轻易不提起。 四年前,俞北平还没有调去消防部队,那时候,他和陆铮在一个驻地。他任鹿江武警总队西南支队参谋长,专司通讯和指挥工作,陆铮负责带队执行任务。 两人并肩作战,就像矛与盾一样不可分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052章 病了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这人车技也是真好,晚高峰这么堵的路, 愣是没让他停滞,只花了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汤子期从一旁悄悄打量他, 心里犯嘀咕。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身边像是长了眼睛,都没侧一下头就发现了她的目光。 汤子期嘿嘿笑,没敢开口。 俞北平不咸不淡道:“说啊。” “不说, 怕您打我。” “我没那么小气, 说吧。” 汤子期这才鼓足了勇气:“我就是觉得吧, 您这车技也太好了,该不是平日里经常闯红灯吧?” 车子抖了一下, 俞北平连忙稳住。 拐进小区,终于到了地方。他按照她说的, 把车停在了楼下的黄线区,又解了安全带, 这才回头看她。 汤子期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俞北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你不挺能的吗?这口没遮拦的性子, 是天生的还是跟谁学的?” 汤子期努努嘴,小声反驳:“不你让我说的吗?” “你说什么?” 她连忙摇头:“没什么!” 后来他送她上楼, 汤子期出于礼貌,留他喝了杯茶。 她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 背对着他在玄关的地方翻了好久,问他:“您喝什么?咖啡还是果汁?茶叶我这儿只有大麦茶啊。” “给我杯白水就行。” 汤子期回头, 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俞北平微微岔开腿坐在沙发上, 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上:“怎么了?” 这个动作真是帅气, 微微弓着腰,宽阔的背脊很饱满,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男人味儿十足,可举手投足间,又透着那么点儿慵懒随性。 汤子期压住心里那点儿旖旎,真诚地摇摇头:“没什么啊。” 她回头给他倒水,私心里希望他多呆一会儿,拿水瓶的时候故意抖了抖手。水瓶倒在盥洗池里,“哐当”一声摔得内瓶粉碎。 汤子期愣在当场。 她只是想倒翻热水再烧一壶来着的,这下弄巧成拙,水瓶都报废了! 俞北平听到声响过来,高大的背影笼在她身后,把她面前遮得一黑。 可能是做贼心虚,她紧张地搓了搓手:“这我去楼下买个水瓶吧。” “还是我去吧。”显然他不大相信她。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的,眼睁睁看着他去了玄关的地方穿鞋。他动作利索,蹲下来简单拨弄了一下就穿好了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汤子期忽然想起那天在孙娉家里听到的谈话,他是个武警通讯站的站长,兼作战指挥官。孙娉说他们营是新合并成立的,暂时还没参谋,也没参谋长,管理c教学以及出任务的作战方案都他自己出。 想想就头皮发麻。 汤子期再看他那张清风霁月般的脸,总觉得不太人道。对于这样的美人,简直是摧残! 俞北平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厨房,烧开水c洗热水瓶c泡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她咋舌不已。 她觉得自己过去也是添乱,干脆待沙发里不动。 只一会儿,他端着两杯水过来,一杯安放在她面前,还很体贴地扣上了防烫杯环。 “谢谢。”汤子期把杯子捧起来。 俞北平在她身边坐下,低头吹杯面:“你平时就住这儿?” “嗯。”她应一声,小心抿了口。还是有点烫,继续吹。 “不住宿舍?” “礼拜一到礼拜四住宿舍,礼拜五到礼拜天上这儿住。一个人住嘛,比较自由。”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汤子期想起什么,火烧眉毛般放下杯子,霍然起身,“梁教授让我写两万字的课堂感想啊!怎么办,我压根就没听!” 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已经迟到了,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 汤子期哑口无言,一脸憋闷。 小姑娘吃瘪的样子有点可怜,乌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潮气,像是随时都要急哭了似的。她穿了身毛茸茸的淡黄色睡衣,跟平时纤细的身形不符,看起来有点肉嘟嘟的。 俞北平莫名想起了隔壁邻居家养过的一只小奶猫。 热情c仗义,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外强中干,真碰上事情就焉了。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说:“写点儿什么?我教你。” 汤子期没反应过来:“你听了吗?” “没。” “”那你教我什么?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俞北平给她解释:“我在野战部队的时候,当过指导员,也带过一段时间的新兵,这方面都能写一点。” 汤子期的眼睛渐渐亮了,连忙应承下来。 到了她的房间外面,俞北平的脚步还停了一下,挺绅士地问她:“我能进去吗?” “当然!”她连忙让开位置,没心没肺地把门大开,自己先进去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眸光微动。 ——这也太缺心眼了。 他忍不住提醒她:“我要是坏人呢,你也这么让我进门,还让我进你房间?” 汤子期也有自己的考量,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笑不语。心头却道,要是坏人都长您这样的,咱也就认了! 汤子期的房间不大,总共10个平米左右,靠墙边一张一米左右的矮床,对面是窗户,下面正好摆一张书桌。墙纸是很淡的米色,摸上去还有凹凸的暗纹。 她背对着他鼓捣,很快就抽出了笔和纸,回头眼巴巴看着他。 俞北平走过去,俯身把手撑在她的身侧。 “哪儿不会?” 他挨得近,说话间还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像是千万只小蚂蚁在爬。 手里的书本好像变得沉甸甸的,翻都翻不开。 俞北平替她翻开,一页一页翻过去:“你怎么什么笔记都不做?” 汤子期:“忘记了。” 他从她手里接过笔,一手摊开,压住书页,另一手灵活地划过。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室内更显安静,落针可闻。 汤子期屏住呼吸,忍不住侧了侧头。 他的模样很专注,和她只有咫尺距离,清俊的面孔看不出丝毫瑕疵,有种清爽好闻的气息。 她心旌动荡,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就这样吧。”他把钢笔搁下,回头指导她。 就这一个小幅度的动作,她的唇正好擦过他的的脸颊。有些冰凉c又有些温润的触感,汤子期愣在当场。 俞北平也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过他没说什么,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这几个地方,你自己整理一下吧。”他把钢笔在书上拍了拍。 汤子期这才回神,手忙脚乱拾起了钢笔,可接下来不管怎么努力投入,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那一个意外的碰触。 她装模作样写了会儿,又放了笔,问他:“首长,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他声音温和。 汤子期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你有女朋友吗?” 他多看了她一眼,眼中含了几丝极淡极淡的笑意。 这种沉默的注视让汤子期很不自在,哪怕不回头,皮肤上也能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他的眼神是冷静的,可视线专注,无形中又有种逼人的灼热感。 让人觉得,他的内心远不如外表这么波澜不惊。 “干嘛这么看着我?”汤子期被他看得浑身紧张。 俞北平笑了一声。 汤子期觉得,他的笑容别有深意。 她还想问什么,他拍了拍书:“快写吧。” 汤子期有点不甘心:“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这个人很执拗,虽然有点害怕,可真要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要给个答案,像是跟他较劲儿似的。 “回答什么?”他垂着头,翻了翻那本党校书。 汤子期看着他说:“你有没有女朋友!” 其实她也发现了,他远不是刚见面那会儿那么冰冷,挺斯文有礼的。只要不过分,他不甩脸子。当然,她也没见过他甩脸子的样子。 只是心里那么想。 他应该是那种小事上很纵容很宽厚的人,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还是挺好说话的。 两人对峙了会儿,俞北平收回了目光:“没有。” 窗外下起了雨,敲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汤子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很激动,看上去又非常平静。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053章 连环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汤子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那一瞬间, 几乎是本能。 看到他跟别的姑娘侃侃而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 这几天出门都是打“滴滴”, 现在是高峰期, 站路口老半晌都没有司机接单。 俞北平开车停到她面前, 打开车门大步跨下来:“怎么走这么急?” 她看他一眼, 垂下眼:“赶时间。” 俞北平弯下腰,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不开心?”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 抬头瞪他, 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 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 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 是我堂弟的未婚妻, 之前出了一点事儿, 我堂弟对不住她,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 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揽一下她的肩膀, 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 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后来兜兜转转,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头顶枝叶参天,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中间一方天井,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 这种男人,温柔起来要人命。汤子期只坚持了一下,很没节操地应声:“我想去看电影。”说完又忐忑问了句,“您今天没事儿啊?” “我现在在挂职,申调还没正式批,闲着呢。”他说,“当然,只有这段时间。过段时间啊,你喊我我都出不来。” 汤子期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白天,电影院人流量不大,队都没怎么排。 俞北平今天穿的常服,还没来得及换,走进门有点惹眼。买票的小姑娘有点花痴,盯着他看了好久,人都有些犯傻。 俞北平拿着证件的手停在半空搁了好久。 旁边的大姐忙过来接了,登记一下就给了票。 “走吧。”他回头招呼汤子期。 “等等,我买桶爆米花。”她兴冲冲跑到另一边柜台,要了桶最大的,还买了两杯果汁。 跑到他面前,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喝果汁的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汤子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见他这么好说话,她又得寸进尺地摸了块爆米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尝尝这个。” 俞北平只好咽下去。 甜,甜得发腻。 不过,面上却很平和,笑了笑说:“挺好吃的。” 汤子期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不过偶尔吃一回,心情会变好,不信你多试试。”她又捻了两颗,塞到他嘴里。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她的脸不自觉一红,厚着脸皮收回了手。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汤子期挑了部真人版灰姑娘的。画面很不错,故事很一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抱着爆米花睡了过去。 俞北平把爆米花从她怀里小心拿出,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她抱得很紧,拿爆米花的时候,他还费了点儿劲。 俞北平看她一眼,失笑。 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对这种梦幻的电影当然没什么兴趣,可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抱着那桶爆米花慢慢看起来。 这爆米花太甜了,还粘牙,平时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今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解放前,西边这片地儿还远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后来改回北京市的旧名,一大批干部和军民过来,办公区和一个个高墙大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沿着长安街一直往西纵深,直到与石景山接壤。 地儿广了,伴儿多了,大家的圈子交集却不多。 就俞北平来说,常来常往的就那几个。 俞北平这个人,看着挺和气,好像很不容易生气,其实傲得很,熟悉的都知道他那是自持身份,藏得深,一般人不来往,往上凑也不拿人家当回事儿。 他还不喜欢凑热闹,也很少攒局。不,是基本没有。 所以,江越一早在被窝里醒来看到这条短信,第一反应是他手机被人盗了。 他留了个心眼,去小群里先问了句:“你们收到俞小六的短信了吗?别是我一个人吧[d一g][d一g]。” 回复最快的是肖扬:“收到了[微笑]” 江越觉得他过于淡定了,那个“微笑”后面,隐隐藏着几分不怀好意。 他快速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哥们儿,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快点,坦白从宽。” “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跌了眼镜。” “卖关子就没意思了啊。”心里挠得像有一万只猫爪子在乱抓,可肖扬这厮就是坏在这点上,你越急,他越不告诉你,让你干着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054章 度假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第014章未婚妻 俞北平出生得巧,却也不巧, 正好赶上八零末那班车。这个年纪,上不成下不搭, 在这帮年轻的大院子弟中, 算是个不尴不尬的人。 他这人心思深, 通俗来讲, 就是少年老成, 微微笑着的时候,也像是无时无刻都在琢磨着什么事儿。那双黑眼睛背后,好像藏着很多心事。 就这么个深沉寡淡的人, 却长着一张清风霁月的脸, 典型的那种甭管三十四十, 都长着二十岁的脸。 这在同龄人里可不大讨喜。 也只有肖扬c江越和李从周几个挚交,从小到大一直跟他走得近。 解放前,西边这片地儿还远远没有现在的规模, 后来改回北京市的旧名, 一大批干部和军民过来, 办公区和一个个高墙大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沿着长安街一直往西纵深,直到与石景山接壤。 地儿广了, 伴儿多了, 大家的圈子交集却不多。 就俞北平来说, 常来常往的就那几个。 俞北平这个人, 看着挺和气,好像很不容易生气,其实傲得很,熟悉的都知道他那是自持身份,藏得深,一般人不来往,往上凑也不拿人家当回事儿。 他还不喜欢凑热闹,也很少攒局。不,是基本没有。 所以,江越一早在被窝里醒来看到这条短信,第一反应是他手机被人盗了。 他留了个心眼,去小群里先问了句:“你们收到俞小六的短信了吗?别是我一个人吧[d一g][d一g]。” 回复最快的是肖扬:“收到了[微笑]” 江越觉得他过于淡定了,那个“微笑”后面,隐隐藏着几分不怀好意。 他快速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哥们儿,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快点,坦白从宽。” “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跌了眼镜。” “卖关子就没意思了啊。”心里挠得像有一万只猫爪子在乱抓,可肖扬这厮就是坏在这点上,你越急,他越不告诉你,让你干着急。 还是李从周给他解的惑:“小六交女朋友了,昨天告诉的我,让你们务必都到场。” 江越咂舌不已:“老铁树开花了?还这么正式?” 李从周厚道人,又提醒他一句:“别迟到,别不来,否则,后果自负。” “俞北平说的?” “原话复述。” 关掉微信群,江越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会儿,扒拉着被子想了想。太阳,也许真打西边出来了。 好奇心作祟,真想看看俞北平中意的女孩长什么模样,他飞一般爬起来,用了短短五分钟就解决了刷牙洗脸等一系列事情,开着他的爱车就去了目的地。 去的是条老胡同,挺普通的名字,明清那会儿到现在,没变过,脚底的青石板踩着都一起一伏。 江越的车很多,随便扒拉出一辆都不下于西五百万,这次开的是辆红色的跑车,半路搭了肖扬和李从周一趟,开进胡同,熟门熟路地兜一圈,直接在尽头一棵白杨树底下停下。 不宽不窄,正正好。 “这是您的专座啊?”肖扬侃他,身子前倾,把手搭他肩膀上。 “地方就在这儿,谁爱停谁停去。”江越下来,利落甩上门。 肖扬拉着李从周下去,嘴里不忘刺他:“江大少瞧上的地方,谁敢跟您争地方?” 江越也不跟他计较,撇撇嘴,双手插兜一步三晃地漫步进了门前对开的一扇大红门。在这帮人里,江越的年纪是最小的,性格也比较情绪化。 他读书好,但是人懒,爱享乐,当初在美国某名校读的金融学,混了个学位就回家睡觉,死活不肯继续深造,把他爸气了个半死。 别看他长得好,实实在在是个人渣堆里的家伙,大坏事不敢干,吃喝玩乐却是样样在行,不干一件正经事。后来他爸受不了,把他扔去了部队里,出来后他才收敛了些,还跟着肖扬做起了生意。 看到他这副纨绔样子,肖扬和李从周手对视一眼,苦笑,施施然并肩跟进去。 这地方是个老四合院,以前是一对老北京夫妇住的,破破烂烂的一个老地方,每到雨天屋檐还漏风,老两口正愁着该不该给抵了。江越瞧上这里的商机,连哄带诱就给盘了下来,转头一装修,弄成了现在颇有古典风格的休闲场所。 可真是改头换面了。 钱大把大把往回兜,不出半年就回了本。 圈里有些人瞧不上他这种行为,江越就吊儿郎当地说,他这是做善事,压别人手里,还变不成现在这样呢。你们只看到现在赚的,没细想,要换了旁人,能不能把这地方经营成这样。 不了解他的都觉得他爱钱,只有他们这些熟悉的才知道,这厮是喜欢赚钱的过程,同样的投入,要是换个方法,原本赚一千万就能翻成两千万。 他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 可钱真到手了,又像破烂货一样扔去一边,没准转头就全捐了。现在他还时不时给那对老夫妇送钱呢,房子也是他给找的,不过这些事儿,他从来不跟旁人说。 肖扬搭着他的肩,常问他:“这图的是个什么?” 江越也搭着她的肩,告诉他:“你又不是我媳妇儿,干嘛要告诉你?” “哆!” 一帮人到了走廊尽头,推门进去,香风扑面。偌大的包间里坐了几人,彩绘的屏风c回字错落的吊灯c满地的瓜果热闹c香艳,也吵闹。 江越却半点儿不排斥,过去踢踢一人的屁股:“人来了,都不起来迎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这人回头,露出一张清秀讶异的脸,慢慢的,眼底露出惊喜:“江哥!” 江越伸脖子往里一打量,往嘴里塞了根烟,懒洋洋问了句:“搓麻将呢?” 小年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输三盘了。” “呦,三盘了啊?裤衩还在不?”又一人插着兜过来,吊儿郎当地叼了根烟,望着他,眼底都是坏笑。 两人年纪相仿,向来不对付。 小年轻丢了张牌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掸去灰尘:“哪家的狗没拴好就跑出来咬人啊?” 另一人也是个天之骄子,是个能吃亏的? 眼底戾气一聚,冲上去就掐住了他脖子。他也不甘示弱,一脚踩住他脚背,两人缠着缠着一块儿摔到了沙发里。 肖扬要过去,被江越拦住:“随他们去,从小到大,闹的还少?也就玩玩,出不了事儿。” “都是你惯给得。”那小年轻是他表弟! “说的你没惯过你弟似的?”江越白他一眼,冷笑。 肖扬说不过他,干脆作罢。这屋里靡靡之音太盛,熏香熏得他头晕眼花,推了门就径直出去。 江越在后头问她:“哪儿去?” “随便走走。” 江越说:“一会儿六哥来了,我喊你。” “成。” 李从周看他俩这番互动,只觉得好笑,过来跟他要了根烟:“心情不好?” 江越叹气:“家里老头子给我弄了门亲事,过几天让我回去。” “亲事?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女科学家,叫什么陈什么的,研究生物科学的,副教授,比我大好几岁呢,我想想就怵,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李从周有点幸灾乐祸,脸上却叹惋着安慰他:“见见再说呗,没准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奇女子呢。” “你可拉倒吧,搞研究的,还副教授?不是猪扒就谢天谢地了。” 李从周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同情他了:“想开点儿吧。” 江越一把拍开他的手:“老子才不会认命!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她退婚,我才不想跟个女教导主任过一辈子!” 李从周还要安慰他,门这时被人敲开。俞北平牵着个眼生的姑娘进来,一瞬间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打麻将的不打了,喝酒划拳的也歇了,都看着他们。 小姑娘看着只有二十出头,长得玲珑纤秀,骨肉匀停,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怯场,姿态落落大方。都是玩字辈的人,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可皮相这么出众的,也是少数。 标准的鹅蛋脸,近看都没有任何棱角,浑然天成,五官小巧精致,明明是一副很清纯的长相,那双大眼睛眼尾有些上挑,笑起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勾人。 不止皮相,骨相也叫人挑不出半分不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那一截玉颈,修长柔美,腰肢更是纤细束素,不堪一握,实在是诱人心弦。 “介绍一下,汤子期,我——”俞北平感受到四面八方探寻的目光,顿了顿,坦然地说,“未婚妻。” 众人哗然。 不是女朋友,不是朋友,更不是妹妹,而是——未婚妻。 俞太子居然有未婚妻了! 最惊讶的莫过于李从周了。这厮什么德行他是最清楚的,对谁都彬彬有礼,献殷勤的女孩前仆后继,他始终态度良好,可从不答应任何邀约,态度明确,咱们没可能。 这么冷心冷肺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家伙,居然要结婚了。 闷声不响就干了件大事啊,这真是—— 李从周过去,捶了他一下,又看向汤子期,伸出手自我介绍:“李从周,海淀检察院的,俞北平的发小。咱们上次见过,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汤子期连忙和他握了握,眉飞色舞:“检察官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活的。” 俞北平笑着搂了她一下,打趣:“这位可不是一般的检查员,正儿八经的二级高级检察官,别把人给降格了。” “滚!”李从周笑骂。 江越的表弟连忙掏出手机,把江越喊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055章 经年以来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临近年关, 总算来了个短假。 这日忙完,汤子期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东西。路面拥堵,她直接让司机从三环外绕道,到了楼底下, 已经是晚上了。 八年前, 何舒青和汤修荃离婚分居后,原本跟着苏青姥爷住在海淀这边的某研究院宿舍区。 何院士性格孤僻古怪,上了年纪更甚, 跟她们住了没两天就受不了了, 又把他们赶了出来。 现下, 汤子期和母亲何舒青相依为命,住在海淀这边的一栋中档小区里。 两室一厅的大平层, 120平, 三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原本的书房是汤子期的弟弟汤稚晖在住, 四年前, 汤稚晖车祸离世后,为了怕母亲触景生情, 汤子期又请人给重新整饬成了书房。 今天似乎有客人。 汤子期开门后, 听到客厅里传来清晰的女声:“不是我说, 姐你也年纪一大把了, 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我的话不大好听, 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汤子期脚步一顿, 高中一过滤就认出了这是小姨何丽云的声音, 忍不住皱了皱眉,弯腰换拖鞋。 何丽云叹气,惋惜地说:“你跟姐夫本来不是挺好的,怎么就离婚了呢?这样的男人还上哪儿找?我明白的,我前姐夫那么出色,现在让你退而求其次,是有些为难了,心态难免失衡嘛。” 她自顾自说:“可是你想啊,你都快五十了,总不能要求跟黄花大闺女一样吧?” 她话里行间都透着“你有人要”就不错了的意思,听得汤子期一顿冒火,加快了换鞋的动作。 何舒青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平和的:“我这样就很好了,没有再婚的打算。” 汤子期的生父汤修荃是个参谋部的大人物,何家却只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所以,这段婚姻当时一时传为美谈。 何舒青和何丽云是亲姐妹,不过相差了五岁,年轻时,何舒青率先嫁给了汤修荃,一下子从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家碧玉成了首长夫人,何丽云当时心里就不大对付,逢年过节却殷勤地来串门,但谁都瞧得出,她对何舒青不满嫉妒着。 好在后来何丽云嫁去了周家,姨丈还对她言听计从,日子顺遂,她心里这口气才平息了些。直到八年前何舒青离婚,何丽云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眼见这两年何舒青还是老样子,连个对象都没有,幸灾乐祸就成了隐藏不住的优越感。 加上表姐周启兰和俞首长侄子的那桩婚事,这些年那股得意劲儿在人前都压不住,时不时就得上她们家显摆显摆。 她给何舒青介绍的那些所谓“中年才俊”,不是搬砖就是离了三四次婚的,一个塞一个的强。 何丽云还要再劝,汤子期甩着钥匙进了门:“什么风把小姨您吹来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表姐结婚在即,忙着张罗喜事吗?这可真是件好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都不用上班了,在家搓搓麻将就能安享晚年啰。” 暗讽比不过赤果果的明嘲,何丽云的脸当即黑了一大片,这瓜果也吃不下去了,挎了包就摔门出去。 “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没习惯啊?”何舒青起来,帮她整了整散乱的发丝,“瘦了。” 汤子期无语:“我每次回来,妈你都这么说。可我今早称体重了,比上个月回来那天足足胖了两斤。” “是吗?”何舒青狐疑地打量了她一圈。 “真的!” 好在她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不过转眼,丢了个更麻烦的话题给她:“对了,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相了门亲,明天去见个面吧。” 汤子期一脸头疼:“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有,你跟汤修荃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他怎么都是你爸!” 见她发怒,汤子期不敢再说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何舒青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明天下午,去见一见吧,人家家世不差,本人条件也不错,不会让你失望的。” 汤子期冷笑:“又是‘他’那些得意门生?”不让指名道姓,她也不想说“爸”这个字。 汤修荃是参谋出身,对于作战指挥和统筹工作很有一套,工作很忙,平日常驻在西山指挥所。那地方平时不让进,只能里面人打假出来,什么衔位的人都一视同仁。 就算他这样身份的,也不让随便出入,何况是带人了。 何舒青工作单位在海淀这里,也很少回那边看他。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加上汤修荃的母亲不喜欢何舒青,过年也常有摩擦。 八年前,汤子期的小舅舅何进意外去世了,好巧不巧,那次行动的总指挥就是汤修荃。何院士怒急攻心,亲自下了命令,勒令他俩离婚。 老学究整日沉迷研究,脾气难免古怪,加上理念不合,看汤修荃不顺眼很久了,当即就摘了手套扔了实验褂子,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您汤首长,该分的时候就要分,都这样了,这要再凑合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跟着阿进去了。 这婚还能不离? 汤子期小时候在西郊大院只待过几年,七岁就跟着姥爷何院士去了江苏,大学也是在那边读的,一直浸淫医学这一块,跟汤修荃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汤修荃脾气硬,也不懂得沟通,父女俩关系自然也不怎么样。 如果这样就算了,当年他跟何舒青离婚以后,没过半年就娶了钟美菱,这一点让汤子期一直如鲠在喉。 钟美菱的丈夫是陆军后勤部的,早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伍去世了,钟美菱就带着日子在家属区住着。何舒青当时看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可怜,还挺照顾她的。 汤子期想想就膈应。 反倒是何舒青豁达,劝她说她跟她爸是因为她小舅舅才离开的,跟你钟阿姨没关系,你别每次去那边就给人脸色看,对大家都不好。 汤子期嘴上应着,心里却反叛着。 俞家和汤家,其实是世交。 八十年代的时候,汤修荃和俞北平的父亲俞亮曾一块儿南下视察,同住对外友好交流馆,聊天时,相投甚欢,聊着聊着就说起祖上的事情,原来,祖辈一起参加的抗日,还同待过一个连队。 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去了同一个部门工作,此后很多年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这次这桩亲事,双方父母一拍即合,都觉得是天作之合。 最重要的是,刚回京的俞北平本人没有反对。 到了礼拜六,汤子期依约赴约。因为没什么期待,连个妆都懒得画,上面一件白毛衣,下面搭了条老掉牙的格子阔腿裤就出了门。 去的是海淀那边的一家餐厅,下午4点15分,这点几乎没有什么人。 她随便张望了一下,就南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人,背对着她,穿军装,肩膀宽阔,背影看着很高大。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二话不说就拉了他对面椅子坐了下来,招呼都没打:“有话就说,相亲就免了,都是家里逼着来走过场的,闲话不用我说了吧?” 她垂着眼帘慢悠悠品茶,低眉敛目,根本没正眼瞧对面人一眼。 这时,对面那人却慢悠悠开了口:“既然不想来,又为什么过来?” 这声音耳熟极了,汤子期一口茶噎在喉咙里,捂着嘴呛了老半天,脸都涨红了。她像是不敢置信,慢慢地c慢慢地抬起了头。 俞北平神色平和,在她对面坐定,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平静的眼神看不出半点儿情绪,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汤子期悔青了肠子,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相个亲还能碰到个熟人?这是什么缘分?那天在出租屋里,她还造次了一把,好在他没计较。 她本能地有点怕面无表情的他。 俞北平爷爷是西郊司令部大院的,虽然现在不管事儿了,人脉辈分在那儿,是人都得敬着。俞北平幼年丧母,从小养在老爷子膝下,跟他爸不亲。 他是典型的子弟脾气,工作跟生活分的很开,公事一丝不苟,只要事情没干好,别人说他什么他都受着。可到了私事上,他很少迁就人,只是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油盐不进,只按自己的原则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056章 沙发上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 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说白了, 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 有时留在京城, 有时出外勤,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属于内卫,很受重视,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 外面传得邪乎, 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 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 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为了保障绝对安全, 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 虽然不熟, 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 “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c事!” 梁靳棠不想呆了,说:“我还得回去复命,既然你来了,把她看好吧。” 俞北平点头:“谢谢。” 梁靳棠摆摆手,上了车就驾着原路返回。 汤子期余怒未消:“你什么人哪?这么没礼貌。” 俞北平好笑,摸了一下她脑袋:“你不闹腾,人家能治你?” “你帮他还是帮我啊?”汤子期心里不舒坦。 俞北平笑得更深,食指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以前也这么张狂吗?” “我很张狂吗?”她恶形恶状地威胁他,仿佛只要他说个“是”,她就得跟他没完。 俞北平忍俊不禁,只好哄着她:“没,你最知书达理,最可爱最懂事了。” “假,假死了!”汤子期挥着车钥匙,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上了车她又问他:“上哪儿?” “回大院。” “哪个大院?” “从小住的呗。还有哪个?” 汤子期冷着脸若有所思,没说话。 以前住那儿,是因为父母和睦,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地方等于是她年少记忆里一道难堪的裂痕。 无论是钟美菱母子,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不想见。 遇见,就等于提醒她这个事实。 俞北平难得见她这么安静深沉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 汤子期一怔,迟疑地看向他。 夕阳把他阴影里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感性,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使得他的神情那一瞬间好似非常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把一枚硬币置入她的掌心,帮着她合拢:“你相信命运吗?” 汤子期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俞北平的表情看起来蛊惑人心:“投个币,如果是‘花’,咱们就去,如果是‘1’,就不去。” 汤子期还犹豫着。 “你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你害怕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觉得自己身份低人一等,也怕以前的朋友因此不再跟你来往,所以故作冷漠,不想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又镇定,可就像一把利刃,冷酷无情地剥开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不堪。 汤子期羞怒交加:“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目光没有让他败退,反而冲她闲适地笑了一下,挑眉:“我这个人,怎么样?” 瞪了他老半晌,汤子期终于缴械投降,切齿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冷心冷肺。我要是相信你跟我结婚是喜欢我,我他妈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她气愤地系上安全带,中气十足:“开车!” 俞北平笑着缓缓启动了车辆,声音有点儿慵懒:“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确实比较喜欢你。如果一定要我找个人结婚的话,你肯定是首选。”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话说开了,两人之前那层无形的膈膜好像反而淡了。 如果俞北平说他非常喜欢她,一定要跟她结婚,汤子期才觉得假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他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喜欢她,反而让她信服些。 夜幕下,俞北平把车停在路灯下,收了钥匙招呼她下车。 汤子期说:“你这么乱停车,是不是太没公德心了?” “这地方可以停的,以前这儿是个印刷厂,不过后来倒闭了。你瞧瞧,停车线还在呢。”他脚尖踢踢地面,汤子期顺着一瞧,果然,油柏路上隐约还有白色的线。只是时间久了,被侵蚀得只剩一层淡淡的印记。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汤子期的记忆也像这油漆印一样,淡得几乎没有影子了。 俞北平说的没错,没来之前顾忌颇多,怕这怕那,真的面对了才会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走吧,去食堂吃饭。”他想牵她的手。 汤子期当然不让,很自然地抽了回来。 俞北平也无所,干脆把手插回兜里,像是保镖似的跟在她背后。现在是吃饭高峰期,院内路上人不少,两人这样走在路灯下,难免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从食堂回来,迎面碰上,笑着过来打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跟咱们说一声,俞首长现在发达了,这是瞧不上人呢?” “一个干通讯的,你跟我说发达?别开玩笑了。” 女人笑着恭维:“别谦了,还没到三十,肩上就两杠了,这在咱们东边这块可不出一只手。” 一番寒暄,才像是刚刚发现他身边的汤子期,惊讶道:“你妹妹啊?” 这一句“妹妹”先声夺人,就给定了性。 甭管汤子期否认与否,气势先弱了。 汤子期瞥一眼俞北平,呵呵笑,烂桃花还真不少。 女人抄着手,眼底戏谑,比汤子期高一个头的模样让她颇有底气,笑容矜持,可到底透着几分针对的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俞北平不喜欢不得罪人,以往这种打趣也从来不正面回应,今天倒是破了例,揽着汤子期的肩膀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汤子期。” 女人的脸马上绿了,笑容也变得勉强。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恭喜。” 俞北平也做出不失礼的微笑,手里不动声色推开人,脚步没顿片刻,径直追着汤子期去了前面食堂。 “油盐不进!”有人在后面唾骂。 可到底是厌恶,还是不甘哪! 旁边几人嘻嘻笑,乐不可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喜欢俞北平的有,可他这人外温内冷,骨子里就像一块坚冰,雷打不动,根本捂不暖,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停留在好感c欣赏的层次,也就一两个锲而不舍。 哎,就这么个人,居然也要结婚了。 周启兰一离开排演室就拉着梁玥往礼堂赶。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梁玥不解:“这么早过去,也是等啊。为什么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跟大部队一块儿过去?” 周启兰心里另有计较,和她说:“我有个朋友也要来,我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演出挺大的,不止文工团的人,军艺也有学生过来学习,周启兰以前在那儿读过,想必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梁玥也没多想。 到了礼堂门口,车乌泱泱停得满当,更多是扎在不远处的沟旁,周启兰在人群里搜寻,目光越来越失望。 忽然,她的眼睛亮起来,盯着某个点不动了。 梁玥循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两个穿常服的青年接头说话,年长的那个不时拍一下年轻那人的肩膀,似乎颇为熟稔。细看下,都是难得的好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本来就不是平日那种私人演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虽然没硬性规定,也没不相干的人来凑趣。 她心里暗暗惊奇,回头问周启兰:“认识?” 周启兰一门心思都早已过去了,不由分说拨了她的手,欢快地走过去:“俞——” 话还没说完,俞北平已经和李从周话别,转身几步上了台阶,走到一个年轻女孩身后。周启兰停住脚步,看到他飞快拍了一下那女孩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那女孩才不情不愿转过身来。 这一面对面,周启兰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遮住了脸。 汤子期眼尖,下一刻就看到了周启兰,拉着俞北平就过来了:“表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她看他一眼,垂下眼:“赶时间。” 俞北平弯下腰,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不开心?”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抬头瞪他,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说不出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057章 告白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前几天孙娉又招了两个,暂时安排在李教授那儿跟着做学术。这几天她东行上海,去参加一个项目研讨会,起码要出差一个月。 师兄师姐们忙着项目忙着实习, 学弟学妹们年纪资历摆那儿,她不好意思使唤, 什么脏活累活都轮自己头上。 上午忙完,汤子期忽然想起下午还得去友校参加一个毛概公开课, 带着资料就匆匆出了门。 也该她倒霉,刚出实验室又碰上了简筠。 何莉正凑在她身边, 摆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 啧啧称羡:“筠筠, 这是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送的吗?限量版啊, 这是不是24k金的啊?” “18k的, 16万,不算什么。” 何莉惊呼起来:“不是纯金的要16万啊?” 简筠撇撇嘴, 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凉凉地解释了一句:“买的是这个牌子, 还有工艺,不是金的多就越贵。” 大学时, 何莉就是她的铁杆跟班, 那时候老是和汤子期过不去。 汤子期没兴趣搭理他们, 直接越了过去。 何莉后知后觉抬头, 迟疑问简筠:“刚刚那是汤子期吧?” 简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 到了外面, 汤子期掏出手机开始打车。简筠从教学楼出来,走过她身边:“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啊,真巧。” 高中在北京同校还同班,两人就一直较劲。 简筠是班花,汤子期就在校末被评选为校花;简筠参加论文比赛拿亚军,汤子期就拿冠军;简筠追求校草,人家说对不起,高中我还不打算谈恋爱,第二天体育课上就跟汤子期告了白 恩怨由来已久,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大学分开了,读研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简筠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笑道:“也去听梁教授的课?正好,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一块儿吧?” 汤子期头都没回:“你说的是我的‘前男友’钟翰云先生吧?” “是啊。”她笑靥如花,盯着汤子期猛瞧,就指着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丁点颓然的表情,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她失败了。 汤子期叹口气说:“你爱捡我的破鞋就捡呗,就算没你,我也打算甩了他了。” 简筠不信c不甘c咬牙:“你是嫉妒吧?强装镇定有意思?”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这世上那么多成功人士,当然少不了几个只会意淫的来衬托。”这话毒,她说的还稀松平常,杀伤力堪称顶级。 简筠的脸,霎时就绿了:“汤子期!” “别这么大声,马路上呢,有点儿公德心。”汤子期看了看表,正好滴滴车到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和她告别,“一会儿上思想品德教育课,记得仔细听,我觉得你这方面特别需要加强。” 车留下一地尾气开走了。 简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这时候,钟翰云那辆骚包的柠檬黄公牛跑车也到了。可他下了车脚步就顿住了,目光一直往道路尽头望,有些失神。 简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汤子期。 嫉妒的火在她胸腔里烧,烧得她脸都扭曲了。好在钟翰云没看到,她牵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撒娇:“要迟到了,我们快上车吧。” 这天礼拜三,下午这带的交通不算繁忙,今天却破天荒地堵上了。汤子期一边看手表一边催促那司机:“师傅求你了,我要去听一个特重要的讲座,迟了我就完蛋了。” 司机也烦,两手一摊,示意她往前面看。 一排排长队,五颜六色的车辆像一只只火柴盒,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也无可奈何。 “我也想快,可你看,这怎么快得了?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不容易畅通了,车开到前面,才知道是路面塌陷,出了不小的事故,武警和消防车都出动了。 到了n大,汤子期直奔阶梯教室,路上还撞到了人。 她一个劲儿道歉,没等对方回答就冲到了顶楼。 站门口喊了声报道,整个教室几百人都看向他。梁教授是老学究,脾气出了名的硬,半点儿面子没给她:“出去!”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人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汤子期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脚底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梁教授目光如炬,镜片后的眼神严厉又嫌恶。他说:“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垂下了头。 有人从后面过来,四平八稳地插了句:“她不是有意迟到的,今天长安街那儿发生路面塌陷,交通瘫痪了,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算了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这声音熟悉,汤子期微微一震,不过没敢在这种时候回头。 说来也怪,听到这个声音后,她身上的重量忽然顷刻间散去了。俞北平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能抚平人内心的紧张和焦躁,跟着他从容的情绪走。 梁教授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对俞北平礼貌点头,尔后看向汤子期,冷冷道:“进来!” 汤子期如蒙大赦,缩着脑袋猫着腰进了教室。 下课后,汤子期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去,梁教授却叫住了她。可能是对她印象深刻,额外布置了作业:“把刚才课上讲过的内容整合一下,下个礼拜一,交一篇2万字的感想给我。要是完不成,我直接联系你导师。” 汤子期:“” 如果只是这样,她也就认了。可是,梁教授和俞北平擦肩而过时还打了个招呼,和蔼地跟他寒暄,决口不提感想的事。 汤子期:“” 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区别对待吗? 俞北平送走了教授,回头朝她走来。 汤子期的背脊一下子绷紧了。 看到他就想起刚才的事儿,她有些窘迫,也有些感激,尴尬笑笑:“俞首长?” “叫名字吧,别首长来首长去的,我听着瘆得慌。”他叠了下手里的文件,把钢笔扣上,和她一前一后往外面走。 汤子期不忘说谢谢:“刚刚多亏您帮我解围。” 俞北平都没正眼看她,只是淡淡说:“也不只是为了你,我自个儿也迟到了,你像只鹌鹑似的堵门口,我还怎么进去?与人方便,有时候就是给自己方便。” 他说得云淡风轻,汤子期心里的尴尬也散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他们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三十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俞北平生得英俊,一身笔挺的松枝绿军装,肩膀宽阔,背脊挺拔,武装带卡着劲瘦的腰,底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风情楚楚,格外精神。 就是不笑的时候啊,有些严肃,也有些冷,略有些紧绷的下颌透出一抹清冷禁欲的弧度。他应该算是她认识的男人中,长得最出众的。 眉眼修长,气质内敛,说不出的隽永沉静。那张干净俊美的脸,看似漠离,又让人觉得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他成熟老道,又不会让人觉得世故。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风度翩翩又很有内涵的男人。 汤子期不自觉想入非非,过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盯着远处的水杉树猛瞧。 冷不防他回头问她:“树好看吗?” 汤子期沉默了会儿,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着热。心里想,他肯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俞北平也不逗她了,笑着提议:“走,一起吃个饭吧。” “可是我没带钱” “我请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要换了熟人,她肯定厚着脸皮上了。一是在这人面前脸皮莫名有些薄,二是怕以后孙娉知道。 心里犹豫,她回头看他,他确认般点点头。 略一沉吟,她点了头,偷偷摸摸跟他说:“那——您可不要告诉我老师啊。” 日光里,小姑娘眉眼生动,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那股子纯粹和烂漫,招人喜欢,咋呼呼的,竟然也不惹人讨厌。 俞北平弯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说是请客,其实就是在食堂二楼吃了一顿。 不过汤子期不挑,一桌的菜上来,没几分钟就去了大半。俞北平挑了挑眉:“还别说,你这架势,真像刚从监狱里劳改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058章 我和他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俞北平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 手摸进兜里, 掏出打火机, 站在台阶上点着了。他低头的一瞬间,火苗把他英俊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 汤子期在原地站了会儿, 小碎步跑过去,站台阶上对他说:“给我也来一口。” 她仰着小脑袋,模样认真。 俞北平没当回事:“别闹。” 她伸出一根食指:“就一口。” 他凉凉的目光盯着她不动了,看得她缩起脑袋,讪讪道:“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 俞北平把烟掐了,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有些事儿可以开玩笑, 有些事情, 在我这儿最好不要。” 他说的是“最好不要”,可汤子期完全没有听出一丝一毫商量的口吻。 她想, 他可能不喜欢女孩子抽烟。 本来想跟他开个玩笑, 活络活络气氛,谁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汤子期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 又尴尬又窘迫。也许是之前累积的温情,让她忘了其实俞北平骨子里是个非常冷酷的人, 他有足够的耐心敷衍你,但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后来他送她回去, 一路上就有些沉默。 汤子期比较情绪化, 他这么严肃, 她就闹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紧张,路上都没敢招他。 “你很怕我?”走到楼底下,他忽然停住步子,回头问她。 汤子期嗫嚅着,没搭话。 可不是怕他吗?对她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叫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敷衍。他好像很了解她,她说一句话,他能猜到后面十句,可她对他一无所知。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可能是她探寻的目光让他觉得惊讶,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像条美女蛇。”美则美矣,太过神秘,也危险。 “美女蛇?”他有点忍俊不禁,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啊?”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说:“直觉。” 她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相亲之前的两次见面,他虽然表现得比较温和,汤子期仍能感觉到他那种镇定c自持c冷静的气度,丝毫没有受她影响。可就是对这么个对象,相亲那天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又不是个傻的,哪能察觉不到异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什么可图的。”过了会儿,汤子期扁了扁嘴说。 算是把这几日藏在心里的话摊开说了。 俞北平说:“我也没想图你什么。” 汤子期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像是跟他较上了劲,今天非要个答案不可。 汤子期出身好,小时候家里往来c接触的也都是场面上的人,是人都巴结着,打小就养成了她骄矜的性子,无法无天,甚至还有点蛮横。 八年前,父母离婚后,她能明显感觉到旁人对她的态度变化。 虽然还是客气,但和以前那种从里到外透着的殷勤劲儿,是不一样的。那是汤子期第一次感觉到人情冷暖,也让她小小地成长了一下。 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很通透的。 就像这会儿面对这个人。 她知道自己对他有好感,也感觉到他对她的照顾,可也清楚地明白,她不足以让他一见倾心。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俞北平没有正面回答她:“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伤害你,只有我不会。” 楼道里很暗,汤子期却走得很快,上四楼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俞北平忙从后面扶住她:“你小心点儿。” 汤子期掸开他,自顾自掏出钥匙开门。俞北平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开了门,回身正要关上,却见他还杵在那儿,心里无来由一股火气:“你怎么还不走?” 俞北平没什么脾气的笑笑:“等你熄灯睡了,我就走。” “您到底图啥呀?”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汤子期这会儿只觉得心里发毛,她坚信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呀?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情绪收放自如,哪有这么喜欢人的? 可他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要这么上赶着跟她结婚? 越是未知越是可怕。 汤子期心里没底,哭丧着一张脸扒拉住门板,跟他告饶:“哥哥,我不是唐僧肉,吃了不能成仙的!” “刚刚不还好好的,现在怕我怕成这样?还是刚刚我让你不高兴了?” “没,真没有,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您。而且,您段位太高,我小老百姓的招架不住,心里瘆得慌,您换个人耍吧。” 俞北平渐渐敛起笑意,一瞬不瞬望着她:“你觉得我在耍你?”他一手扳住门板,稍稍用力,门就从她那儿脱了手,到了他手里。 汤子期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把门打得大开。 他站在她面前问她:“你凭什么以为,我要耍你?费老大劲去相亲,又陪你看电影,给你辅导课业,这是在耍你?” 他的声音不愠不火,听上去似乎没什么烟火气,可汤子期知道,他是真的恼了。 她咬咬牙:“那你说,你喜欢我不?” “喜欢啊。” 她气愤地抬起头:“都不带犹豫的!这是背课文吗?假得不能再假了!” 俞北平笑出来。 “你笑什么?” 他还是在笑,眼底透着揶揄:“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汤子期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你怎么这么傻帽!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在他面前,她那点儿伎俩压根就不够看,轻易就被压到了五指山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想跟他彻底撕逼,他却态度良好,让她无从下手。 想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又说不过他。 汤子期讪得不行,委屈坏了。 俞北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顺势推门进去,反手勾上。轻微的一声“砰”,汤子期如梦初醒,呆呆看着紧闭的门,还有登堂入室的他。 “你你” 始作俑者一脸泰然,脱了手套,闲适地换了拖鞋,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汤子期跟过去,抗议:“这是我家!”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回头看她:“所以呢?” “你这是鸠占鹊巢!” 俞北平挑了挑眉,认真地跟她说:“严格来说,这是你租来的房子,所以不能算‘你家’。那么‘鸠占鹊巢’这个词,就不成立了。” 汤子期:“”嘿,还跟她咬文嚼字起来了! 她龇牙:“你到底想干嘛?” “关心一下未婚妻,你这过分吧?”他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四处看了看,还点评一下,“我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别在那个地方放水瓶,很容易碰到,不安全。” 他指了指玄关柜,想了想放了杯子,干脆过去把水瓶提了过来。 汤子期有点气,又无可奈何。 “你们首长都这样吗?”欺负人! 俞北平看她吃瘪就忍不住笑意,抬手压唇,轻嗽了一声:“我说完话就走。” “你说!” 俞北平正色:“一,我是很认真在和你谈婚论嫁,不是在耍你。二,如果我让你感觉到没有安全感的话,我跟你道歉。但是,别跟我吵架,好吗?” 看着他这么严肃讲道理的样子,汤子期就有些发虚。 半晌,她点点头。 俞北平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其实我们小时候也见过的,你真不记得了?” 汤子期始料未及,愣愣看着他。 俞北平收回手,放入兜里,对她笑了一下:“不记得也正常,我那时候不常回大院,跟我母亲一块儿住海淀那边的基地研究所,对了,她是搞科研的。” 汤子期觉得他的笑容很淡,和平时的笑容有点不一样。 “你母亲” “我八岁那年,她就去世了。” “” “长时间搞化工,身体不是很好,后来生了很多病,只能进疗养院。我八岁那年,我带我弟弟出去玩,他被人拐走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悲伤有之,更多的是自嘲,还有隐隐的恨意:“我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跳了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059章 赛车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孙娉一向很要强,那天却在医院外面哭了起来,哭得还特别难看。她遮着脸不让汤子期看她, 像是发了疯,声嘶力竭:“滚!你给我滚!” 汤子期没有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捂住嘴,可心里清楚,这会儿如果她都倒下了, 孙娉该怎么办呢? 她忍回泪意, 抱住导师, 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安抚她:“没事,陈珞前几天跟我说了,过两天有个美国来的专家会来我们学院, 这方面特别内行, 回头我去请教他。” “真的?”孙娉仰头望向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汤子期嘴唇蠕动,笑得勉强, 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都晚上6点了。何舒青在厨房里炒菜,闫峰在玄关的地方忙着倒茶,客厅里灯亮着, 隐隐有笑声传来。 闫峰和何舒青是多年老友,为了她, 明着是邻居, 实际上,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中意何舒青。不然,干嘛放着好好的机关大院不住,特地搬来这荒野小地方受罪? 汤子期往客厅的方向看了眼,看向闫峰:“闫叔,有客人?” 闫峰满面红光,笑着点头:“是老首长来看我们了。” 汤子期讶然。 闫峰没退役前,给总参一位老领导当做警卫员,贴身保护那种,后来他背部受了伤,就给办了转业手续,现在来海淀这边的某分局当了片警。 不大不小,副处级。 虽然不是多么优厚的待遇,单位离住的地方近,也没什么危险性,闫峰没什么野心,做事踏实,乐颠颠地接受了。 闫峰倒完茶,汤子期接过托盘:“我送过去吧。” “也好,我去厨房帮你妈。” 汤子期点点头,端着托盘去了客厅。 来人是一老一少,都穿的便衣,中年男人虽然鬓发半白,精神依然矍铄,凤眼不怒自威,接过她奉上的茶,笑着点点头:“子期都长这么大了。” 汤子期辨认了会儿,喊了声:“俞伯伯。” 虽然见面不多,两家人逢年过节也有来往。 不过,之前接待的是他的老朋友和何舒青夫妻俩,现在是他的老部下和何舒青一块儿接待他。这关系,半干不尬,汤子期都替他难为情。 可领导就是领导,人家神色如常,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谈笑风生两不误。 虽然笑着,眉宇间有一股气势,说话不躲闪,不慌乱,一句话一个钉子,很笃定。汤子期也不敢一直盯着他看,低头端起另一杯茶,给一旁侧坐单人沙发的青年奉去。 “谢谢。” 声音温润,不过有些疏离,像是某种玉石敲击的感觉,分明是冷冰冰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偏偏又很勾人。 饶是汤子期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尴尬得不行。 这才刚刚相完亲,就上门拜访了,难为他一脸平静。 许是客厅里太过安静了,俞亮和蔼地问她:“子期今年读研二了吧?” “嗯,快毕业了。”汤子期乖巧点头,手安安分分地叠放在膝盖上,乖得不得了。 俞亮又问:“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年少有为。”见何舒青出来,俞亮抬抬手,招呼她坐下,笑着跟她说,“现在这么好学又听话的孩子,真的不多了。” 何舒青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德行的,有些尴尬:“可别,您这么夸她,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两人又是一通寒暄,把对方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越说越满意。 汤子期的头一直羞愧地往下压。 后来实在无聊,眼珠子小心翼翼地乱转,无意间瞥见对面人正慢悠悠品茶。神色从容,半点儿没有露怯,和她这副怂样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北平的手生得漂亮,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他驾着腿儿,戴着眼镜翻报纸的时候,眉宇间多少有几分矜持的文气。 品茶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有一种超脱世俗的高雅。 在他面前,汤子期觉得自己特上不了台面。 看着她妈在旁边卖力地推销她,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她也是要面子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戳到了自尊心,找了个借口就溜去了厨房。 闫峰出去了,盥洗池里还浸了一池子的碗,她只能撸起袖子自己洗。 大冷天的,这小区还没通热水。她就捞了一只,又急吼吼地扔了回去,紧攥着冻僵的手指在原地乱转。 有个高大的黑影从后面贴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把手探入冷水里,捞起了一只碗涮起来。 动作娴熟,手脚麻利。这么冷的水,哼都没哼一声,好像这不是深秋接近零下的冷水,而是恒温20度以上的温水。 汤子期侧头,愣愣瞧着他。 “傻了?”俞北平没回头,不咸不淡地开口。 汤子期特怵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长得英气,不笑的时候,特别凛然,两道浓黑的眉毛斜斜地几乎要插入发鬓,简直神圣不可侵犯。 她这么能插科打诨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流氓,在他面前也不自觉老老实实的。 态度端正地不能再端正。 厨房里太静了,两人挨得近,汤子期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开了扣子的领口,白衬衫,解了两颗,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 他肩膀宽阔,腰却窄而劲瘦,不穿军装,条儿也特别好,往那一站就跟风里屹立的白杨似的。汤子期喜欢他的脸,更喜欢他的身材。 可是,她怕他这性子。 汤子期叹气。 “为什么叹气?”洗碗的时候,他不忘问她。 “看得到,吃不着。” “你想吃什么?”他回头看她,眼底露出询问。 ——你! 心里龌龊念头直转,面上却笑得纯善:“没什么,我随口一说的。” “随口一说?”他略扬扬眉,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给个说法。 汤子期冲他傻笑,企图蒙混过去。 俞北平神色平和,岿然不动。 慢慢地,汤子期笑不下去了,弱弱道:“真的没有什么。” 俞北平也叹气,学着她之前的语调,微微俯身贴近她,特别的语重心长:“你觉得我会信吗?” 礼拜六她去了趟复兴路那边的研究所。 这是挂在首都医科大学下面的重点研究中心,主攻生命医学与科学的机构,生源大多就是首都医科大学往届的学生和周边其他院校的高材生。因为国家大力扶持,加上科研成果市场价值好,有无数大小公司争相投资赞助,成立不过两年,研究所便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陈珞调来这儿后,工作也和学院那边有接洽,时常两地往返。 这人醉心研究,几近疯魔,以前就常往山区一带走,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也正常,汤子期也没觉得不适应。 到了地方,助理告诉她,陈教授在重点实验室,一会儿就出来。汤子期道谢,又问了实验室往哪儿走。 助理正打算说,眼角的余光就见一道高挑纤瘦的影子从过道尽头过来了,忙笑着地给她指点:“陈老师来了。” 汤子期应声回头。 陈珞刚刚做完实验,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长褂子,鼻梁上驾着一副银色的细边框眼镜,正拿着一份资料指点旁边的实习生,看上去斯文秀美,眼神温柔,格外有耐心。 不然怎么说认真工作的人最迷人呢? 她不怼她不侃她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长者风度。 “懂了吗?”她捋了一下滑落颊边的发丝,问那实习生。 “嗯。”小男生重重点头,捧着资料红着脸走了。 汤子期啧啧叹气,过去搭了她肩膀:“陈大美女,连实习生都不放过,您良心不亏啊?” 陈珞懒得理她,两手插在大褂兜里,和她一块儿往办公室走:“心中是那啥,看到的就都是那啥。汤大小姐,这话送给你。” 汤子期磨牙。 还是这么毒! 陈珞的办公室在二号楼二楼走廊尽头,她在研究所里的地位仅次于所长和副所长,是生物科学与技术实验室的主任,所以有独立的办公室。在生物医学领域,她是少见的青年天才科学家,不仅精通生物医学工程,在影像医学c制药学c光电子工程等领域均有较深的研究。 汤子期以前和他一块儿去山区采集灾后生物样本,看到过她给人看病,她的药理知识和外科方面的知识都挺扎实。 虽然嘴里不服,心里也知道她跟她之间的差距。 陈珞是单亲家庭出身,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因为父亲曾经是汤修荃的警卫员,小时候在汤家长大,和汤子期算是青梅竹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060章 关系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短暂的相亲, 告一段落。出于礼貌,俞北平开车把汤子期送回了家。 何舒青在窗口张望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见了,不由喜上眉梢, 解了围裙, 关了煤气罩就往门口赶。 门铃就响了两声, 何舒青就飞快地开了门,假得让汤子期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妈——”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对俞北平嘘寒问暖, 殷勤地把人迎进门,又给他倒茶水,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俞北平神色从容, 态度谦恭, 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 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 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 也不好细问, 不过,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全程陪聊,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俞北平没答,沉默了会儿。 汤子期是个急性子:“您有话就直说,我都听着。” “算了,没事。”他对她笑了笑,算是揭过这话茬了。 汤子期却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可笑的时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这个年纪,却把自己整得像汤修荃那辈一样,汤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冲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说完又有些后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来了,最后那一刻却冁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汤子期就是个欺软怕硬c蹬鼻子上脸的人,他不跟她计较,她反而来劲了,亦步亦趋在后面问他:“还没回答呢!首长,去不去啊?” “工作忙。” “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机,“扫一个微信吧,有时间带你玩。” 俞北平拗不过她,也不好跟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执,把手机给了她。 汤子期心满意足,在他车旁跟他道别:“回见。”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翌日去了趟京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霍成歧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是催他赶紧回来,去俞亮的驻地,说家里出了事儿。 俞北平连忙回来,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绿,走得急了,到了楼前肩上已经沾了满满一层花粉。 霍成歧大老远就见了他,快步过来,指了指虚掩的大门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 俞北平皱起眉:“怎么回事儿?” 霍成歧叹气:“周家丫头出事了。少谦今早和朋友一道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回来周启兰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来了。现在外面传得难听,什么风言风语都有,都说咱们忘恩负义,要悔婚。你爸正在气头上,一早就把少谦叫了回来,中午训到现在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 俞少谦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为出勤罹难,俞亮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亲自抚养。出于愧疚和心疼,对他一直很纵容,养得他这些年无法无天,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俞亮早年给他定的一门亲,当时周家还没败落,家境尚可,虽然比不上俞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去年因为周崇出了意外,家世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了。 俞亮已经想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欠一个时机。倒不是什么家世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周家这帮人,除了他这个老战友,就没几个脑子拎的清的,尤其是那帮七大姑八大姨。现在周崇出了事,家里没个镇场子的人,早晚要出大事儿。 俞亮这些年正处在上升期,很忌讳这种事情。 不过因为牵扯到一些内部问题,暂时还不便谈解除婚约的事儿。 两家本来就关系敏感,俞少谦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人家姑娘,还把人家逼得自杀——俞北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怪他,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多半是被那帮狐朋狗友给蛊惑的。你爸已经打了他一顿,一会儿你进去,多帮着说些好话。”霍成歧道。 他跟了俞亮有十多年了,一直是他的心腹副官,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俞亮在他们那一辈排第五,早年却不得老首长重视。他是文官出身,年轻时在南地一个军分区做参谋,后来调任大军军区,再到如今的参谋长官,一路走得坦荡,气势如虹,老一辈中也无不侧目。年轻时的俞亮铁血乖戾,但是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年纪上来了,脾气反而更加上涨了。 这次俞少谦捅出这么大篓子,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俞亮和周崇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更有革命之谊,虽然后来理念不同,走到如今这地步,可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周崇一死,他心里难过是一。二是,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都在说俞家薄情寡义。 俞亮是儒将出身,好面子,跟那帮没脸没皮的老兵痞不一样,凡事讲道理,要情面。 偏偏俞少谦就喜欢跟那些混小子混在一起。 “媒体没乱登吧?”俞北平问他。 霍成歧忙道:“哪能啊?大家都知道分寸的。” 俞北平点点头,略一沉吟,对霍成歧道:“我进去看看,这边交给我。您先回去,外面还有大把的事儿等着处理呢。” 霍成歧应了声,快步出了院子。 俞北平没再停留,拍了拍襟口的领花就大步跨进了门。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俞亮在宴会厅煮茶,目不斜视。俞少谦垂手站在一边,看到俞北平,只消一眼就垂下了头,也没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讨巧卖乖。 俞北平摘了军帽信步过去,捞了一杯泡好的茶,在鼻下轻轻晃过,侧头对俞亮一笑:“金骏眉吗?这茶香得很,茶汤澄净金黄,前些年,我在老毛子那儿花了大价钱都弄不到。” “老胡送来的,前段日子他在我这儿顺走了两瓶茅台,这趟过来,说是礼尚往来。”俞亮面无表情,弯腰用铁器夹内瓷盏。 “胡叔最爱茶,也最能品茶。”俞北平微笑。 俞亮重重一哼,把茶盏拍在了楠木桌上,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别兜圈子了,你有话就直说!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老子叙旧?” 俞北平这才放下茶盏,心平气和说:“少谦是有错,不过他还小,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小?二十二岁了还小呢?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青岛任职了。不说独当一面,最起码的,别给家里惹祸!”俞亮抓起武装带往后一甩,不偏不倚抽在俞少谦身上。 身后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061章 饭局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 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 抬头瞪他, 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 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 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 是我堂弟的未婚妻,之前出了一点事儿, 我堂弟对不住她, 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揽一下她的肩膀,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 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 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后来兜兜转转,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 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头顶枝叶参天,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 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 中间一方天井, 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 这种男人,温柔起来要人命。汤子期只坚持了一下,很没节操地应声:“我想去看电影。”说完又忐忑问了句,“您今天没事儿啊?” “我现在在挂职,申调还没正式批,闲着呢。”他说,“当然,只有这段时间。过段时间啊,你喊我我都出不来。” 汤子期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白天,电影院人流量不大,队都没怎么排。 俞北平今天穿的常服,还没来得及换,走进门有点惹眼。买票的小姑娘有点花痴,盯着他看了好久,人都有些犯傻。 俞北平拿着证件的手停在半空搁了好久。 旁边的大姐忙过来接了,登记一下就给了票。 “走吧。”他回头招呼汤子期。 “等等,我买桶爆米花。”她兴冲冲跑到另一边柜台,要了桶最大的,还买了两杯果汁。 跑到他面前,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喝果汁的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汤子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见他这么好说话,她又得寸进尺地摸了块爆米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尝尝这个。” 俞北平只好咽下去。 甜,甜得发腻。 不过,面上却很平和,笑了笑说:“挺好吃的。” 汤子期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不过偶尔吃一回,心情会变好,不信你多试试。”她又捻了两颗,塞到他嘴里。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她的脸不自觉一红,厚着脸皮收回了手。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汤子期挑了部真人版灰姑娘的。画面很不错,故事很一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抱着爆米花睡了过去。 俞北平把爆米花从她怀里小心拿出,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她抱得很紧,拿爆米花的时候,他还费了点儿劲。 俞北平看她一眼,失笑。 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对这种梦幻的电影当然没什么兴趣,可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抱着那桶爆米花慢慢看起来。 这爆米花太甜了,还粘牙,平时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今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汤子期和她们母女向来不对付,敷衍的话都不想多说两句。 在俞北平面前,周启兰却像是和她的关系非常好,一直逮着跟她说:“今天有我的演出,你也会来看吧?给指点指点。” “我又不懂,指点什么?” “欣赏总会吧?”周启兰侧头对俞北平说,“首长觉得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她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转,雪白的轻纱很飘逸,裙子里面还有伞撑,隆起的弧度颇有建筑感,显得她双腿更加修长。 她还踮起脚尖,做了个抬腿的姿势,翻了个手花给他看。 汤子期看得心里只翻白眼,这搔首弄姿的! 俞北平也有点想笑,清咳了两声,端正神色打了个官腔:“挺好的,一会儿好好表现。” 周启兰打了鸡血似的,神情振奋起来:“是!” 这时,肖扬和江越跟着李从周过来接头,先和俞北平打了招呼,又熟络地和汤子期寒暄,就把周启兰晾在一边。 周启兰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脸色有点尴尬。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和周启兰招呼了一声。 肖扬这才像是发现了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忙着和子期说话了,都忘了招呼你。怎么称呼啊?” 把周启兰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呢:“周周启兰,我是子期的表姐。” 但是事实上,俞少谦那件事过后,俞北平这些发小哪里还不知道这桩趣事。 俞少谦这人从小缺乏父母管教,脑袋缺根筋,还到处跟人吐槽,他这纨绔性子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江越,和江越也走得最近。 三人里,李从周性格最沉稳,也最厚道,江越和肖扬可是两个实打实的祖宗。 周启兰的为人,也是他们最瞧不上的那类。 用江越的话说,那就是太作,还没自知之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俞北平有意思。 可俞北平本人都说了,汤子期才是他的未婚妻,周启兰这样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这大院里那么多对俞北平有好感的,可听到他要结婚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像周启兰这样不敢明着说又暗里动小脑筋的,实在讨人厌。 肖扬眼珠子一转,问周启兰:“你跟少谦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穿得挺休闲,米色和深灰色c蓝色撞色的卫衣,裤管还卷起一截,露出里面白绒绒的内层,锅盖头发,看着就是一副斯文乖仔的模样。 可熟悉的都知道这厮是个王八蛋,一肚子坏水儿,比起江越那种常年耷拉着脸的臭脾气,表面上还不大看得出来。 周启兰被他说得脸色阵青阵白,可看他表情实诚,不像故意的,又有些拿不准。 江越讥笑:“早掰了,不合适。” 肖扬不大明白:“怎么回事儿?” 江越说:“你问少谦呗。” 周启兰有点难堪,肖扬瞥见了,忙打圆场:“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忌讳这个。” 江越说:“有什么不能提的?到底是掰是和,咱们这些朋友也该知道知道。只要不是偷鸡摸狗,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扬瞪他:“话不能这么说啊。” “怎么不能这么说?”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这演出也看不了,去外面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062章 狭路相逢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 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抬头瞪他,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 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 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是我堂弟的未婚妻,之前出了一点事儿,我堂弟对不住她,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 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揽一下她的肩膀,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 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 后来兜兜转转, 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 头顶枝叶参天, 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 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 中间一方天井, 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 这种男人,温柔起来要人命。汤子期只坚持了一下,很没节操地应声:“我想去看电影。”说完又忐忑问了句,“您今天没事儿啊?” “我现在在挂职,申调还没正式批,闲着呢。”他说,“当然,只有这段时间。过段时间啊,你喊我我都出不来。” 汤子期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白天,电影院人流量不大,队都没怎么排。 俞北平今天穿的常服,还没来得及换,走进门有点惹眼。买票的小姑娘有点花痴,盯着他看了好久,人都有些犯傻。 俞北平拿着证件的手停在半空搁了好久。 旁边的大姐忙过来接了,登记一下就给了票。 “走吧。”他回头招呼汤子期。 “等等,我买桶爆米花。”她兴冲冲跑到另一边柜台,要了桶最大的,还买了两杯果汁。 跑到他面前,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喝果汁的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汤子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见他这么好说话,她又得寸进尺地摸了块爆米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尝尝这个。” 俞北平只好咽下去。 甜,甜得发腻。 不过,面上却很平和,笑了笑说:“挺好吃的。” 汤子期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不过偶尔吃一回,心情会变好,不信你多试试。”她又捻了两颗,塞到他嘴里。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她的脸不自觉一红,厚着脸皮收回了手。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汤子期挑了部真人版灰姑娘的。画面很不错,故事很一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抱着爆米花睡了过去。 俞北平把爆米花从她怀里小心拿出,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她抱得很紧,拿爆米花的时候,他还费了点儿劲。 俞北平看她一眼,失笑。 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对这种梦幻的电影当然没什么兴趣,可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抱着那桶爆米花慢慢看起来。 这爆米花太甜了,还粘牙,平时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今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我在学院旁边的那个小区租了套房子,一会儿到了,我给您指路吧。” 俞北平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这人车技也是真好,晚高峰这么堵的路,愣是没让他停滞,只花了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汤子期从一旁悄悄打量他,心里犯嘀咕。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身边像是长了眼睛,都没侧一下头就发现了她的目光。 汤子期嘿嘿笑,没敢开口。 俞北平不咸不淡道:“说啊。” “不说,怕您打我。” “我没那么小气,说吧。” 汤子期这才鼓足了勇气:“我就是觉得吧,您这车技也太好了,该不是平日里经常闯红灯吧?” 车子抖了一下,俞北平连忙稳住。 拐进小区,终于到了地方。他按照她说的,把车停在了楼下的黄线区,又解了安全带,这才回头看她。 汤子期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俞北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你不挺能的吗?这口没遮拦的性子,是天生的还是跟谁学的?” 汤子期努努嘴,小声反驳:“不你让我说的吗?” “你说什么?” 她连忙摇头:“没什么!” 后来他送她上楼,汤子期出于礼貌,留他喝了杯茶。 她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背对着他在玄关的地方翻了好久,问他:“您喝什么?咖啡还是果汁?茶叶我这儿只有大麦茶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063章 闯祸了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第013章例假 可能是刚才东西吃多了, 汤子期觉得肚子有点疼, 窝在沙发里感受了一下。 她的表情有点傻,俞北平忍不住问她:“干什么呢?” 她很老实:“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俞北平说:“我和你一起吃的, 要是食物有问题, 我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汤子期一想,也是啊, 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身体内的隐痛加强了, 还一阵一阵的, 最终集中在小腹, 整个人都酸乏无力,像被灌了铅似的一直往下沉——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 她脸色变了:“你快走吧。” 俞北平担心她, 蹲到她面前:“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让你走啊!”汤子期抱着靠垫, 把头深深埋进去,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他慢慢有点明白过来了,倒也不见尴尬,只是拄着头垫在膝上, 望着她笑了一笑:“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啊?” “我跟你很熟吗?”汤子期恶形恶状地说。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努力想作出凶恶镇定的模样, 可惜话出口就磕磕绊绊的,没一点儿威慑力。 俞北平宽容地笑笑, 起身去了厨房:“我去给你泡点儿热水。” 汤子期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奈何小腹太痛了, 连怼他的力气都没有。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 端着热水在她面前吹着:“等会儿,凉一点就给你喝。” 汤子期存心跟他唱反调:“别对女孩子那么好,俞首长,要不喜欢,就别对她们那么好,不然那就是婊,会让人家产生误会的。” 俞北平说:“把那个‘们’去了。” 汤子期哼一声。 俞北平侧头看她:“你觉得我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汤子期,你亲眼看到了。” 汤子期存心找茬,当然逮着一点儿错漏就给他抖:“之前讲座,你跟我表姐呢?”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礼貌。” “那要是情势所需,俞首长是不是对哪个姑娘都这么‘礼貌’啊?她们要跟你吃饭约会,你也去吗?” 俞北平不动声色望着她,灯光里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细看之下,没有任何表情。 汤子期被他看得发毛,终于收敛了些。 他终于开口:“汤子期,你对我了解多少?竟然敢这么肆意地揣测我?”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有一种说不出的嘲弄,也带着几分怜悯,像是在说,就你这点儿智商,也敢跟我玩这些花样? 汤子期不情不愿地闭了嘴,脸色难看。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真的太难受了。 俞北平把碗送到她面前,单手捞起她:“喝点儿热水,会好一点。” 这会儿语气又似乎很温柔。 打一顿再给根胡萝卜什么的,果然是亘古不变的套路!汤子期忿忿地想。 可她也真不敢再闹了,乖乖把那碗热水给喝了。 俞北平又说:“大冷天的,你怎么都不穿袜子?” “有暖气。” “所以你出门去买东西时,为了图方便也不穿袜子,是不?”他一针见血。 汤子期哑口无言。她是比较懒,在家光脚习惯了,要碰上非出门买东西,想着索性一会会,也就懒得加上了。 俞北平去了房间给她找袜子。 找了老半晌没找到,他疑惑回来:“你袜子放哪儿啊?” 可把汤子期燥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怎么了?” 汤子期舔了舔唇,艰难地说:“在阳台。” 俞北平半信半疑地过去了。于是,阳台上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她的袜子确实都在阳台,不过已经积了三天没洗了,打算攒着明天一块儿处理。 汤子期捂住脸,把头埋到靠垫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半晌,水声停了,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袜子被俞北平晾上了架子。他挑了双粉蓝色斑点的,回头跟她要吹风机。 “要吹风机干嘛?” “吹干啊。不然你穿什么?” 他表情无奈,虽然看着挺平和的,汤子期却觉得,他心里肯定非常无语。其实她平时还是勤洗的,就这两天,热水器坏了,难得偷懒一次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想着想着,汤子期捂住脸,根本不想抬头。 俞北平过来,戳戳她胳膊:“吹干了,来,穿上。” 汤子期不肯抬头。 俞北平叹一口气,蹲下来帮她慢慢套上。汤子期的脚生得娇小,圆润的脚趾头白皙嫩滑,叫人爱不释手。俞北平帮她穿袜时,难免碰触一二,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你好了没有!”她小小地踢了他一下,以示不满。 “好了。”他笑,笑完后,正了神色,“你肚子不疼了?” 汤子期大囧,重新躺回去:“疼着呢。” “我瞧着不像啊。真还疼着?” 汤子期说:“疼!” “那我再给你倒点儿热水?”他揉揉她的脑袋。 “你摸狗呢?”汤子期挣扎一下,心里不大爽快。 “哪有把自己比作狗的?” 汤子期再次吃瘪,抬头跟他大眼瞪小眼。俞北平神色平和,笑眯眯看着她,也任由她看着,半点儿情绪化的迹象都没有。 反观她,模样可不大好看。 汤子期觉得,自己是真的折在他手里了,她是孙悟空,他就是那如来佛的五指山,任凭她十八班武艺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怎么样?”他很轻地嗤了一声,手指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仿佛是触电,汤子期抖了一下,那一瞬间,身体被麻到了。 她的脸蛋不自觉地涨红。 他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明明没谈过恋爱,可要认真撩起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牢牢把在了手掌心里。 看惯了他冷冰冰的模样,明明知道这人骨子里冷心冷肺,还是忍不住沉沦在他温柔的陷阱里。 汤子期口干舌燥,说不上话。 别看她平时日天日地的,这方面经验严重欠缺,碰上个比她厉害的,马上败下阵来。 “还疼我?”他温柔询问。 汤子期忸怩地点点头,单手扶额,像病西施似的摊在沙发里:“好像还有点儿。” 俞北平眼底都是笑意,也乐得跟她演:“成,我去药店给你买点儿药。” 汤子期看着他离开,门一关上,马上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拍着胸口喘了口气。俞美人段位太高了,在他面前,分分钟有种砧板上鲇鱼感觉,太难熬了。 不,也不全是。 应该是,痛并快乐着。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不止买了止痛药,还买了生姜和红糖。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汤子期这会儿正觉得肚子又痛起来了。 她躺在沙发里哼哼唧唧,难受极了。 “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俞北平拆了红糖,又把生姜切片,依次倒入烧开的沸水里。 他拿着手机认真看着百度上的做法,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舒展眉宇,不像是在给她烧红糖水,倒像是在对待什么机密任务的策划案。 厨房的灯雪亮雪亮,照着他清冷的侧脸,看得她怦然心动。 汤子期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她是个有节操有原则的人,俞北平接近她目的可不单纯,她不能那么轻易就沦陷了。 心里这么清晰念叨着,可他真端着红糖水过来了,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接过来,还冲他微笑道谢。 “算了吧,还是我喂你。”他给她背后加了个靠枕,拍拍左肩,“靠我这儿吧。” 汤子期还拿姿态:“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低头吹着水面,脸色平静。 汤子期的理智没有战胜色心,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他的肩膀宽阔坚实,靠着很有安全感,抬头一看,他的下颌在她面前划出优美的线条。 汤子期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确认自己没流鼻血,才深呼吸,放下了手。 俞北平把吹凉的一勺红糖水就着碗张到她面前:“啊——” 她很乖地吞了下去。 “明天圈里有个聚会,你也来吧。很久没回大院了吧?”俞北平又喂了她一勺,问她。 唇间甜甜的,汤子期砸吧了一下嘴,点点头:“我就小时候住过几年,后来跟着姥爷去了南方,后来我爸妈离婚,我也没回去过了。” “那我那些朋友,你应该也不怎么认识了。”俞北平思忖着,说,“肖扬你上次见过了,还有几个跟我比较要好的,明天介绍你认识。” “干嘛啊?” 俞北平淡淡道:“早晚要认识的,不然以后结了婚,岂不是很尴尬?” 汤子期:“” 她什么时候答应结婚了?还没考虑好呢! “不来的话,我就群发了。”他像是想到她的心声,淡定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064章 老夫老妻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第011章看电影 汤子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 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 看到他跟别的姑娘侃侃而谈, 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出门都是打“滴滴”, 现在是高峰期,站路口老半晌都没有司机接单。 俞北平开车停到她面前,打开车门大步跨下来:“怎么走这么急?” 她看他一眼,垂下眼:“赶时间。” 俞北平弯下腰,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不开心?”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 抬头瞪他, 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 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 是我堂弟的未婚妻,之前出了一点事儿, 我堂弟对不住她, 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 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揽一下她的肩膀, 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 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后来兜兜转转,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头顶枝叶参天,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中间一方天井,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 这种男人,温柔起来要人命。汤子期只坚持了一下,很没节操地应声:“我想去看电影。”说完又忐忑问了句,“您今天没事儿啊?” “我现在在挂职,申调还没正式批,闲着呢。”他说,“当然,只有这段时间。过段时间啊,你喊我我都出不来。” 汤子期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白天,电影院人流量不大,队都没怎么排。 俞北平今天穿的常服,还没来得及换,走进门有点惹眼。买票的小姑娘有点花痴,盯着他看了好久,人都有些犯傻。 俞北平拿着证件的手停在半空搁了好久。 旁边的大姐忙过来接了,登记一下就给了票。 “走吧。”他回头招呼汤子期。 “等等,我买桶爆米花。”她兴冲冲跑到另一边柜台,要了桶最大的,还买了两杯果汁。 跑到他面前,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喝果汁的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汤子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见他这么好说话,她又得寸进尺地摸了块爆米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尝尝这个。” 俞北平只好咽下去。 甜,甜得发腻。 不过,面上却很平和,笑了笑说:“挺好吃的。” 汤子期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不过偶尔吃一回,心情会变好,不信你多试试。”她又捻了两颗,塞到他嘴里。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她的脸不自觉一红,厚着脸皮收回了手。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汤子期挑了部真人版灰姑娘的。画面很不错,故事很一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抱着爆米花睡了过去。 俞北平把爆米花从她怀里小心拿出,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她抱得很紧,拿爆米花的时候,他还费了点儿劲。 俞北平看她一眼,失笑。 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对这种梦幻的电影当然没什么兴趣,可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抱着那桶爆米花慢慢看起来。 这爆米花太甜了,还粘牙,平时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今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出门得晚,车没开一会儿天色就变得暗沉,暮色下,突兀的霞光和空气中的浮沉交织着滚向远方。路上拥堵,她直接让司机从五里坨后面绕道。 到了石景山附近,夕阳已经落了。西山那边来了电话,搁了好一会儿,汤子期才面无表情地按通了。 汤修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冷硬:“让你五点15分过来,现在都几点了?” 汤子期抬起手表扫了眼,声音冷淡,吐字清晰,像复读机一样传过去:“报告首长,5点03分27秒,还有11分33秒才到指定时间,劳烦您再等等,要真到了点儿我没到,再骂不迟。” 汤修荃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把电话摁了。 车在北三环堵了会儿,司机一路加速,才赶在指定时间把她送到了。 早有警卫等在山脚下,领着她上了辆备好的军用车,沿着山道盘了上去。这地方是个官方的疗养院,戒备严,风景也好,平常是一些退休干部调养身体的地方,出入都得提前办手续。 汤修荃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南指挥一个泥石流救援抗灾活动,不慎被落石砸伤了,治疗后就给移到这地方来了。 自从八年前父母离婚后,汤子期跟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两面。每次见面,还都是不欢而散。 汤子期心情不好,一路都臭着张脸,领路的警卫都不敢多问她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065章 礼拜天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出门得晚,车没开一会儿天色就变得暗沉, 暮色下,突兀的霞光和空气中的浮沉交织着滚向远方。路上拥堵,她直接让司机从五里坨后面绕道。 到了石景山附近,夕阳已经落了。西山那边来了电话,搁了好一会儿,汤子期才面无表情地按通了。 汤修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冷硬:“让你五点15分过来,现在都几点了?” 汤子期抬起手表扫了眼,声音冷淡,吐字清晰, 像复读机一样传过去:“报告首长, 5点03分27秒,还有11分33秒才到指定时间,劳烦您再等等, 要真到了点儿我没到, 再骂不迟。” 汤修荃气得说不出话, 直接把电话摁了。 车在北三环堵了会儿,司机一路加速, 才赶在指定时间把她送到了。 早有警卫等在山脚下, 领着她上了辆备好的军用车, 沿着山道盘了上去。这地方是个官方的疗养院, 戒备严, 风景也好, 平常是一些退休干部调养身体的地方,出入都得提前办手续。 汤修荃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南指挥一个泥石流救援抗灾活动,不慎被落石砸伤了,治疗后就给移到这地方来了。 自从八年前父母离婚后,汤子期跟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两面。每次见面,还都是不欢而散。 汤子期心情不好,一路都臭着张脸,领路的警卫都不敢多问她一句。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急骤滂沱,把这院里的花草打得七零八落。 父女俩在东南院的敞轩里见了面。她没来前,汤修荃满肚子火气,可见了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消了,只是叹气,抬抬手示意她在石桌对面坐下。 汤子期说:“不了,您有话就直说吧。” 汤修荃提起煮好的茶,给她满上。碧绿尖细的茶叶在水面上打着漩儿,慢慢变得膨胀,撑满了逼仄的杯面。 汤子期沉默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莫名想起了去年南下新沂的事。 时值盛夏,荷塘里莲叶田田,满眼遮天蔽日的绿。 本来是清爽的颜色,可过犹不及,月盈而亏,那样密集,反倒让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厌烦。 老半晌的沉默—— 汤修荃叹着气说:“我知道你怨我,可这些年,我一直都记挂着你和你妈妈。” 汤子期闷着头没吭声,脸色是近乎冷漠的偏执。她的态度是对人的,对待喜欢的人如春天般温暖,从不计较一点点过失和不愉快,可被她认定为厌烦的人,一旦打上标签,就很难摘下,偏见甚浓。 汤修荃也怕父女俩关系更僵持,斟酌着说:“你和俞小六那件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汤子期微不可察地哂了一声。 汤修荃也不在意,进一步说:“你满不满意他?” 汤子期没说话。 这个女儿的脾气,汤修荃也知道一些,她没有马上否认,那就是有转机,只是碍着面子不明确表态罢了。他心里也算松一口气,替她圆场:“他是我老朋友的儿子,人挺不错的,相貌气质和能力也很出众,你可以考虑一下。” 汤子期迟疑一下,点点头。 汤修荃心里一定,更加觉得这事儿有戏,起身给她添茶:“正宗老山茶,特供,外面喝不到的,有保健功能,你多喝点儿。” 汤子期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嘀咕:“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保健什么?” 汤修荃脸色一僵,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勤务进来通报说,饭已经准备好了,汤修荃留了汤子期吃了顿饭,就他们两个人。白天来庆贺的人一大堆,汤修荃都不放在心上,和女儿的这顿饭,却吃得挺有滋味。 桌上他一直给她夹菜。 汤子期有点不耐烦,把筷子搁了:“我吃饱了。” 说完,单手提了小牛皮包包就出了门,晶亮的缀片贴着她纤细的手臂一闪一闪,美得让人屏息。 汤修荃又心酸,又欣慰。 女儿长成大姑娘了,还生得这么出挑,可对旁人都挺亲切,唯独和他不亲。 警卫一路紧赶慢赶护送汤子期出来,到了门外,她倏忽一下停住脚步,回头指定他:“别再跟着我。” 她的眼神很认真。 警卫很为难:“可是,首长让我亲自送你回去。” 汤子期大小姐脾气上来,天王老子的账也不买,就在这山上的大门口和她大眼瞪小眼起来。 一辆军卡从岗亭的地方出来,带着强大的引擎,径直在她面前停下。汤子期一怔,就见车门“哗”的一下从里面打开,一双丛林军靴稳稳当当地跨下来。 是个高大英挺的男人,以她的身高,只能够到他的肩膀。从下往上看,双腿笔直修长,腰里卡了条军用皮带,风尘仆仆,额头冒着汗。 明明是挺年轻清俊的长相,下巴却冒着青色的胡渣,像是很多天没清理过,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皮下还有微微凸起的青筋和淡青色的血管。 无论是稳稳当当的站姿,还是高大精壮的身材,以及不苟言笑的模样,都透着一股让人目眩的纯男人的力量感。 汤子期的第一感觉是,这人有些冷傲,不太合群,也不大好相与。 “汤子期?”他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确定着什么,然后点点头,大力拉开车门,“上来!” 汤子期对这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很反感:“干什么?” “首长让我送你回去!” 听到是汤修荃的授意,汤子期更起了逆反心理,讥诮道:“不用了。” 梁靳棠雷打不动地站在那儿,重复一遍:“请上车。” 汤子期被气的不轻,刁蛮性子上来:“你叫什么?哪儿的?”她掰过他的胸章,就要看背面的编号和名字,一双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脸色都变了。 梁靳棠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冷锐。 汤子期被他看得有点怵,可不好下台,梗着脖子没服软。 他的手劲真大,感觉都没怎么用力,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掉了。就在她觉得自己快休克的时候,他冷冷地甩开她:“梁靳棠,中警团的,首长的贴身警卫。” 汤子期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单手按住他肩膀,不由分说往车里一按:“进去。” 汤子期还真没见过这种说一不二又死硬死硬的家伙,猝不及防,差点摔个倒栽葱。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引擎响起,载着她已经冲了出去。 她在车里颠得像个不倒翁似的翻来滚去,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我日! 等等,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梁梁靳棠? 她那个白莲后母钟美菱带来的那个拖油瓶,不就叫这个名儿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梁靳棠下来,只扫了她一眼,干脆无视,过去和俞北平握了握手。 俞北平也笑着和他问好。 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有时留在京城,有时出外勤,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属于内卫,很受重视,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外面传得邪乎,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为了保障绝对安全,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虽然不熟,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c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066章 饭局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她也不好问两人什么关系, 笑容勉强, 憋得难受。 可心里又有点不甘心,回头对汤子期说:“听说你最近那个项目出了点儿问题, 我妈可担心你了。” “那替我谢谢小姨。”何丽云不跟她唱反调就不错了。 汤子期和她们母女向来不对付,敷衍的话都不想多说两句。 在俞北平面前,周启兰却像是和她的关系非常好,一直逮着跟她说:“今天有我的演出, 你也会来看吧?给指点指点。” “我又不懂, 指点什么?” “欣赏总会吧?”周启兰侧头对俞北平说, “首长觉得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她提起裙摆, 在他面前转了转, 雪白的轻纱很飘逸, 裙子里面还有伞撑,隆起的弧度颇有建筑感,显得她双腿更加修长。 她还踮起脚尖,做了个抬腿的姿势, 翻了个手花给他看。 汤子期看得心里只翻白眼, 这搔首弄姿的! 俞北平也有点想笑, 清咳了两声,端正神色打了个官腔:“挺好的, 一会儿好好表现。” 周启兰打了鸡血似的, 神情振奋起来:“是!” 这时, 肖扬和江越跟着李从周过来接头, 先和俞北平打了招呼,又熟络地和汤子期寒暄,就把周启兰晾在一边。 周启兰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脸色有点尴尬。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和周启兰招呼了一声。 肖扬这才像是发现了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忙着和子期说话了,都忘了招呼你。怎么称呼啊?” 把周启兰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呢:“周周启兰,我是子期的表姐。” 但是事实上,俞少谦那件事过后,俞北平这些发小哪里还不知道这桩趣事。 俞少谦这人从小缺乏父母管教,脑袋缺根筋,还到处跟人吐槽,他这纨绔性子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江越,和江越也走得最近。 三人里,李从周性格最沉稳,也最厚道,江越和肖扬可是两个实打实的祖宗。 周启兰的为人,也是他们最瞧不上的那类。 用江越的话说,那就是太作,还没自知之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俞北平有意思。 可俞北平本人都说了,汤子期才是他的未婚妻,周启兰这样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这大院里那么多对俞北平有好感的,可听到他要结婚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像周启兰这样不敢明着说又暗里动小脑筋的,实在讨人厌。 肖扬眼珠子一转,问周启兰:“你跟少谦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穿得挺休闲,米色和深灰色c蓝色撞色的卫衣,裤管还卷起一截,露出里面白绒绒的内层,锅盖头发,看着就是一副斯文乖仔的模样。 可熟悉的都知道这厮是个王八蛋,一肚子坏水儿,比起江越那种常年耷拉着脸的臭脾气,表面上还不大看得出来。 周启兰被他说得脸色阵青阵白,可看他表情实诚,不像故意的,又有些拿不准。 江越讥笑:“早掰了,不合适。” 肖扬不大明白:“怎么回事儿?” 江越说:“你问少谦呗。” 周启兰有点难堪,肖扬瞥见了,忙打圆场:“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忌讳这个。” 江越说:“有什么不能提的?到底是掰是和,咱们这些朋友也该知道知道。只要不是偷鸡摸狗,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扬瞪他:“话不能这么说啊。” “怎么不能这么说?” 还是李从周看不过去,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这演出也看不了,去外面玩吧。” “成。”俞北平搭腔,牵了汤子期直接离开。 肖扬和江越对视一眼,也觉得没了意思,默默跟上,只留下周启兰一个人被剩在后面,形单影只。她也瞧出来了,这帮人不待见她。 玩到很晚才散场。 汤子期喝了点酒,跌跌撞撞地拢着围巾从楼上出来。 俞北平在一旁扶住她:“小心。” 汤子期就着惯性撞入他怀里,她喝高了,迷迷糊糊攀住他肩膀,扬起迷蒙的脸。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些蜷曲地散在肩上,浓密又乌黑,衬得肌肤耀目如雪。浅灰色的羊毛裙裹着玲珑曼妙的身段,无袖,裸露的胳膊看上去柔弱无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靡丽清艳的美,仿佛能摄人魂魄。 汤子期喝醉了就喜欢撒酒疯,平时三分的娇气,现在放大到十分,推开他,抱着路边的树不肯走:“我还没喝够呢!” 俞北平跟她讲道理:“已经12点了,再不回去,我就不管你了。” 汤子期满不在乎:“那你滚啊!” 旁边,肖扬和江越都忍着笑。俞六少也有这么吃瘪的时候? 俞北平看她这副德行,也懒得和她讲道理,把人横抱起来就关上了车。一堆尾气扬起来,连人带车没了影。 肖扬看着路灯下远去的车影,玩笑说:“他这媳妇儿长得还真不赖,要不是被他捷足先登了,我还想试试呢。” 江越一脸看禽兽的表情:“少他妈瞎说了。被六哥听见,仔细你的皮。” “开个玩笑嘛,我可没打算结婚。” 说起这茬江越就黑了脸。 “怎么了?”肖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江越啐他:“少他妈幸灾乐祸了。你不知道我快结婚了啊!” 肖扬正色道:“你又没跟大伙儿说。怎么,相亲成功了?” “能不成吗?老头子就差把刀架脖子上逼我了。” “那你老婆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搞研究的呗,叫陈珞。” “长得不怎么样?” 江越顿了一顿,往嘴里慢慢含了根烟:“长得倒还可以。”他马上补了句,“不过,我跟她不搭。她那人比较闷,我爱热闹,本质上就存在冲突。” 肖扬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了,这都是命啊。” 江越冷笑:“那老子的命可真苦!” 翌日,汤子期打算去附近的商业区买新衣。 俞北平喊住她:“我洗好碗陪你去。” 昨天回去得晚了,家属区的门已经关了,两人只好在俞北平以前留这儿的旧房子里住了一晚。 好久没来了,屋子里有些灰尘。 俞北平自己动手收拾,又给她煮了醒酒汤。第二天起来,汤子期甩了甩脑袋觉得没疼,还纳罕呢。 她私心里是不想和他一起去的,买衣服男人跟着算是个什么事儿? 可转念一想,两人都要结婚了,一起上街就一起上街吧。 “那你快点。”她歪着脑袋摘了皮绳,随手拨了几下,蓬松的头发妩媚地扬了扬。也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的小镜子,对着又补了点口红。 “别臭美了,走吧。”俞北平摘了围裙,把手递给她。 汤子期扫他一眼,懒洋洋地拍开,双臂一撑就从沙发里起来了。 “呦,你还涨行市了。”俞北平一边穿外套一边侃她。 汤子期踢掉脚上的拖鞋,弯腰翻开鞋柜。 俞北平只回了一下头就皱了皱眉。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露背裙,还是她喜欢的无袖,紧身的布料包裹着纤细的腰肢和臀部。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屁股沾着沙发没两秒就开始扭,这种尤物,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汤子期正翘着脚,肩上微微一沉,被人压了件红皮衣。 她一怔,回头看他:“你干嘛?” “你妈给你买的,前两天碰上,让我捎给你。” 汤子期不喜欢穿,想要扯下来,被他一把攥住手,微微使劲,连人带衣服拽进怀里:“外面冷,别穿那么点儿。” 汤子期忙推开他,脸蛋驼红。为了掩饰,她大着嗓门去了玄关处:“知道知道了,比我妈还烦!” 俞北平在后面微笑。 去的是附近最大的商场,先进里面的大厦,可爬了没两层,汤子期又拽着俞北平出来:“俗,今年的衣服怎么都这么难看!” “是你要求高吧?一件衣服而已,合适就好,你还得去买高定啊?”俞北平想起江越那个龟毛的人,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067章 相亲女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 到了十月份, 天气开始转凉。专硕的忙实习, 学硕的课程项目一日比一日多, 汤子期闲暇的时间也不多了。 前几天孙娉又招了两个, 暂时安排在李教授那儿跟着做学术。这几天她东行上海, 去参加一个项目研讨会, 起码要出差一个月。 师兄师姐们忙着项目忙着实习, 学弟学妹们年纪资历摆那儿, 她不好意思使唤,什么脏活累活都轮自己头上。 上午忙完,汤子期忽然想起下午还得去友校参加一个毛概公开课, 带着资料就匆匆出了门。 也该她倒霉, 刚出实验室又碰上了简筠。 何莉正凑在她身边, 摆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啧啧称羡:“筠筠, 这是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送的吗?限量版啊,这是不是24k金的啊?” “18k的,16万,不算什么。” 何莉惊呼起来:“不是纯金的要16万啊?” 简筠撇撇嘴, 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凉凉地解释了一句:“买的是这个牌子,还有工艺, 不是金的多就越贵。” 大学时, 何莉就是她的铁杆跟班, 那时候老是和汤子期过不去。 汤子期没兴趣搭理他们,直接越了过去。 何莉后知后觉抬头,迟疑问简筠:“刚刚那是汤子期吧?” 简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 到了外面,汤子期掏出手机开始打车。简筠从教学楼出来,走过她身边:“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啊,真巧。” 高中在北京同校还同班,两人就一直较劲。 简筠是班花,汤子期就在校末被评选为校花;简筠参加论文比赛拿亚军,汤子期就拿冠军;简筠追求校草,人家说对不起,高中我还不打算谈恋爱,第二天体育课上就跟汤子期告了白 恩怨由来已久,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大学分开了,读研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简筠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笑道:“也去听梁教授的课?正好,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一块儿吧?” 汤子期头都没回:“你说的是我的‘前男友’钟翰云先生吧?” “是啊。”她笑靥如花,盯着汤子期猛瞧,就指着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丁点颓然的表情,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她失败了。 汤子期叹口气说:“你爱捡我的破鞋就捡呗,就算没你,我也打算甩了他了。” 简筠不信c不甘c咬牙:“你是嫉妒吧?强装镇定有意思?”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这世上那么多成功人士,当然少不了几个只会意淫的来衬托。”这话毒,她说的还稀松平常,杀伤力堪称顶级。 简筠的脸,霎时就绿了:“汤子期!” “别这么大声,马路上呢,有点儿公德心。”汤子期看了看表,正好滴滴车到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和她告别,“一会儿上思想品德教育课,记得仔细听,我觉得你这方面特别需要加强。” 车留下一地尾气开走了。 简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这时候,钟翰云那辆骚包的柠檬黄公牛跑车也到了。可他下了车脚步就顿住了,目光一直往道路尽头望,有些失神。 简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汤子期。 嫉妒的火在她胸腔里烧,烧得她脸都扭曲了。好在钟翰云没看到,她牵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撒娇:“要迟到了,我们快上车吧。” 这天礼拜三,下午这带的交通不算繁忙,今天却破天荒地堵上了。汤子期一边看手表一边催促那司机:“师傅求你了,我要去听一个特重要的讲座,迟了我就完蛋了。” 司机也烦,两手一摊,示意她往前面看。 一排排长队,五颜六色的车辆像一只只火柴盒,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也无可奈何。 “我也想快,可你看,这怎么快得了?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不容易畅通了,车开到前面,才知道是路面塌陷,出了不小的事故,武警和消防车都出动了。 到了n大,汤子期直奔阶梯教室,路上还撞到了人。 她一个劲儿道歉,没等对方回答就冲到了顶楼。 站门口喊了声报道,整个教室几百人都看向他。梁教授是老学究,脾气出了名的硬,半点儿面子没给她:“出去!”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人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汤子期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脚底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梁教授目光如炬,镜片后的眼神严厉又嫌恶。他说:“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垂下了头。 有人从后面过来,四平八稳地插了句:“她不是有意迟到的,今天长安街那儿发生路面塌陷,交通瘫痪了,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算了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这声音熟悉,汤子期微微一震,不过没敢在这种时候回头。 说来也怪,听到这个声音后,她身上的重量忽然顷刻间散去了。俞北平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能抚平人内心的紧张和焦躁,跟着他从容的情绪走。 梁教授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对俞北平礼貌点头,尔后看向汤子期,冷冷道:“进来!” 汤子期如蒙大赦,缩着脑袋猫着腰进了教室。 下课后,汤子期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去,梁教授却叫住了她。可能是对她印象深刻,额外布置了作业:“把刚才课上讲过的内容整合一下,下个礼拜一,交一篇2万字的感想给我。要是完不成,我直接联系你导师。” 汤子期:“” 如果只是这样,她也就认了。可是,梁教授和俞北平擦肩而过时还打了个招呼,和蔼地跟他寒暄,决口不提感想的事。 汤子期:“” 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区别对待吗? 俞北平送走了教授,回头朝她走来。 汤子期的背脊一下子绷紧了。 看到他就想起刚才的事儿,她有些窘迫,也有些感激,尴尬笑笑:“俞首长?” “叫名字吧,别首长来首长去的,我听着瘆得慌。”他叠了下手里的文件,把钢笔扣上,和她一前一后往外面走。 汤子期不忘说谢谢:“刚刚多亏您帮我解围。” 俞北平都没正眼看她,只是淡淡说:“也不只是为了你,我自个儿也迟到了,你像只鹌鹑似的堵门口,我还怎么进去?与人方便,有时候就是给自己方便。” 他说得云淡风轻,汤子期心里的尴尬也散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他们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三十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俞北平生得英俊,一身笔挺的松枝绿军装,肩膀宽阔,背脊挺拔,武装带卡着劲瘦的腰,底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风情楚楚,格外精神。 就是不笑的时候啊,有些严肃,也有些冷,略有些紧绷的下颌透出一抹清冷禁欲的弧度。他应该算是她认识的男人中,长得最出众的。 眉眼修长,气质内敛,说不出的隽永沉静。那张干净俊美的脸,看似漠离,又让人觉得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他成熟老道,又不会让人觉得世故。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风度翩翩又很有内涵的男人。 汤子期不自觉想入非非,过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盯着远处的水杉树猛瞧。 冷不防他回头问她:“树好看吗?” 汤子期沉默了会儿,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着热。心里想,他肯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俞北平也不逗她了,笑着提议:“走,一起吃个饭吧。” “可是我没带钱” “我请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要换了熟人,她肯定厚着脸皮上了。一是在这人面前脸皮莫名有些薄,二是怕以后孙娉知道。 心里犹豫,她回头看他,他确认般点点头。 略一沉吟,她点了头,偷偷摸摸跟他说:“那——您可不要告诉我老师啊。” 日光里,小姑娘眉眼生动,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那股子纯粹和烂漫,招人喜欢,咋呼呼的,竟然也不惹人讨厌。 俞北平弯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说是请客,其实就是在食堂二楼吃了一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068章 杨述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门铃就响了两声, 何舒青就飞快地开了门,假得让汤子期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妈——”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对俞北平嘘寒问暖,殷勤地把人迎进门,又给他倒茶水, 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 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俞北平神色从容, 态度谦恭,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 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 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也不好细问,不过,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 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 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 全程陪聊, 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俞北平没答,沉默了会儿。 汤子期是个急性子:“您有话就直说,我都听着。” “算了,没事。”他对她笑了笑,算是揭过这话茬了。 汤子期却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可笑的时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这个年纪,却把自己整得像汤修荃那辈一样,汤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冲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说完又有些后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来了,最后那一刻却冁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汤子期就是个欺软怕硬c蹬鼻子上脸的人,他不跟她计较,她反而来劲了,亦步亦趋在后面问他:“还没回答呢!首长,去不去啊?” “工作忙。” “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机,“扫一个微信吧,有时间带你玩。” 俞北平拗不过她,也不好跟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执,把手机给了她。 汤子期心满意足,在他车旁跟他道别:“回见。”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翌日去了趟京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霍成歧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是催他赶紧回来,去俞亮的驻地,说家里出了事儿。 俞北平连忙回来,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绿,走得急了,到了楼前肩上已经沾了满满一层花粉。 霍成歧大老远就见了他,快步过来,指了指虚掩的大门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 俞北平皱起眉:“怎么回事儿?” 霍成歧叹气:“周家丫头出事了。少谦今早和朋友一道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回来周启兰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来了。现在外面传得难听,什么风言风语都有,都说咱们忘恩负义,要悔婚。你爸正在气头上,一早就把少谦叫了回来,中午训到现在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 俞少谦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为出勤罹难,俞亮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亲自抚养。出于愧疚和心疼,对他一直很纵容,养得他这些年无法无天,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俞亮早年给他定的一门亲,当时周家还没败落,家境尚可,虽然比不上俞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去年因为周崇出了意外,家世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了。 俞亮已经想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欠一个时机。倒不是什么家世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周家这帮人,除了他这个老战友,就没几个脑子拎的清的,尤其是那帮七大姑八大姨。现在周崇出了事,家里没个镇场子的人,早晚要出大事儿。 俞亮这些年正处在上升期,很忌讳这种事情。 不过因为牵扯到一些内部问题,暂时还不便谈解除婚约的事儿。 两家本来就关系敏感,俞少谦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人家姑娘,还把人家逼得自杀——俞北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怪他,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多半是被那帮狐朋狗友给蛊惑的。你爸已经打了他一顿,一会儿你进去,多帮着说些好话。”霍成歧道。 他跟了俞亮有十多年了,一直是他的心腹副官,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俞亮在他们那一辈排第五,早年却不得老首长重视。他是文官出身,年轻时在南地一个军分区做参谋,后来调任大军军区,再到如今的参谋长官,一路走得坦荡,气势如虹,老一辈中也无不侧目。年轻时的俞亮铁血乖戾,但是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年纪上来了,脾气反而更加上涨了。 这次俞少谦捅出这么大篓子,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俞亮和周崇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更有革命之谊,虽然后来理念不同,走到如今这地步,可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周崇一死,他心里难过是一。二是,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都在说俞家薄情寡义。 俞亮是儒将出身,好面子,跟那帮没脸没皮的老兵痞不一样,凡事讲道理,要情面。 偏偏俞少谦就喜欢跟那些混小子混在一起。 “媒体没乱登吧?”俞北平问他。 霍成歧忙道:“哪能啊?大家都知道分寸的。” 俞北平点点头,略一沉吟,对霍成歧道:“我进去看看,这边交给我。您先回去,外面还有大把的事儿等着处理呢。” 霍成歧应了声,快步出了院子。 俞北平没再停留,拍了拍襟口的领花就大步跨进了门。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俞亮在宴会厅煮茶,目不斜视。俞少谦垂手站在一边,看到俞北平,只消一眼就垂下了头,也没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讨巧卖乖。 俞北平摘了军帽信步过去,捞了一杯泡好的茶,在鼻下轻轻晃过,侧头对俞亮一笑:“金骏眉吗?这茶香得很,茶汤澄净金黄,前些年,我在老毛子那儿花了大价钱都弄不到。” “老胡送来的,前段日子他在我这儿顺走了两瓶茅台,这趟过来,说是礼尚往来。”俞亮面无表情,弯腰用铁器夹内瓷盏。 “胡叔最爱茶,也最能品茶。”俞北平微笑。 俞亮重重一哼,把茶盏拍在了楠木桌上,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别兜圈子了,你有话就直说!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老子叙旧?” 俞北平这才放下茶盏,心平气和说:“少谦是有错,不过他还小,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小?二十二岁了还小呢?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青岛任职了。不说独当一面,最起码的,别给家里惹祸!”俞亮抓起武装带往后一甩,不偏不倚抽在俞少谦身上。 身后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可俞少谦还不敢躲,可怜巴巴地向他堂哥投来求助的目光。 俞北平知道不合时宜,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放唇上压了压。 俞少谦一脸受伤。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你笑什么?”俞亮看向大儿子,脸色阴沉。 俞北平军制笔挺,英武高大,却偏生长着副极漂亮的面孔,白璧无瑕,修眉红唇,不笑的时候威严寡清,笑起来时又让人觉得颇为绅士。 旁人都怕俞亮,只有他,打小就不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069章 尾声 购买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汤子期梦到有个黑影在背后追着自己,忙不择路下,只得向天台奔逃。楼梯狭隘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急速的奔逃中,她不慎一脚踏空—— “啊——”她腿一抖, 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电影此刻正好到了末尾, 放映厅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醒了?”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 汤子期面红耳赤:“对不起, 我睡着了” 他只是笑了一声, 没多说什么。 走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街边的小贩却渐渐支起摊子。夜生活, 才刚刚开始。 俞北平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 手摸进兜里, 掏出打火机,站在台阶上点着了。他低头的一瞬间,火苗把他英俊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 汤子期在原地站了会儿,小碎步跑过去, 站台阶上对他说:“给我也来一口。” 她仰着小脑袋,模样认真。 俞北平没当回事:“别闹。” 她伸出一根食指:“就一口。” 他凉凉的目光盯着她不动了, 看得她缩起脑袋,讪讪道:“开个玩笑嘛, 这么认真干嘛?” 俞北平把烟掐了, 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有些事儿可以开玩笑, 有些事情,在我这儿最好不要。” 他说的是“最好不要”,可汤子期完全没有听出一丝一毫商量的口吻。 她想,他可能不喜欢女孩子抽烟。 本来想跟他开个玩笑,活络活络气氛,谁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汤子期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又尴尬又窘迫。也许是之前累积的温情,让她忘了其实俞北平骨子里是个非常冷酷的人,他有足够的耐心敷衍你,但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后来他送她回去,一路上就有些沉默。 汤子期比较情绪化,他这么严肃,她就闹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紧张,路上都没敢招他。 “你很怕我?”走到楼底下,他忽然停住步子,回头问她。 汤子期嗫嚅着,没搭话。 可不是怕他吗?对她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叫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敷衍。他好像很了解她,她说一句话,他能猜到后面十句,可她对他一无所知。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可能是她探寻的目光让他觉得惊讶,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像条美女蛇。”美则美矣,太过神秘,也危险。 “美女蛇?”他有点忍俊不禁,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啊?”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说:“直觉。” 她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相亲之前的两次见面,他虽然表现得比较温和,汤子期仍能感觉到他那种镇定c自持c冷静的气度,丝毫没有受她影响。可就是对这么个对象,相亲那天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又不是个傻的,哪能察觉不到异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什么可图的。”过了会儿,汤子期扁了扁嘴说。 算是把这几日藏在心里的话摊开说了。 俞北平说:“我也没想图你什么。” 汤子期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像是跟他较上了劲,今天非要个答案不可。 汤子期出身好,小时候家里往来c接触的也都是场面上的人,是人都巴结着,打小就养成了她骄矜的性子,无法无天,甚至还有点蛮横。 八年前,父母离婚后,她能明显感觉到旁人对她的态度变化。 虽然还是客气,但和以前那种从里到外透着的殷勤劲儿,是不一样的。那是汤子期第一次感觉到人情冷暖,也让她小小地成长了一下。 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很通透的。 就像这会儿面对这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