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冰河》 《血剑冰河》正文 楔子 上古神纪 天地之始,起于混沌,盘古生其中,一万八千岁,执斧破鸿蒙,清浊乃分。清升为天,演日、月、星、辰四象;浊凝为地,化水、火、山、石、土五形,阴阳相辅,万物滋生。 神州大陆,一日,华胥游雷泽,途遇一巨足印,乃不知是仙人所遗,女孩家好奇心起,玉足踏印而戏,遂有身孕,怀甲十二年,诞下一子,人首蛇身,取名伏羲。 伏羲有圣仁之德,一统华夏各部,定都陈地,封禅泰山。取蛇身、鳄头、鹿角、虎眼、鱼鳞、蜥腿、鹰爪、鲨尾、鲸须汇成图腾“龙”,为部落信仰,是以华夏子民有龙的传人一说。 伏羲仰观天地自然之道,阴阳变化之理,推演八卦,以八种精简的符文囊括天地万物。定婚嫁习俗,并以所猎动物或官职为姓,古老的姓氏自此起源,绵延至今,乃文明之始也。 百年后,伏羲功满羽化,各部落中,炎黄二帝势呈鼎立,为争部落王位,兵戎相见。炎帝兵败,九黎部落悄然兴起,首领蚩尤法力高强,号战武神,不屈黄帝管束,竖起反旗,东夷、夸父部纷纷揭竿响应,投奔九黎,与黄帝相抗。黄帝举兵征讨,战于涿鹿淮水之畔。 淮水滔滔,雪飞浪迸。黄帝大军驻扎在淮水北岸,背临淮江,与蚩尤大军遥遥对峙。 两军对垒,剑拔弩张,血战一触即发。黄帝立在战车上,双手扶住车栏,表情肃然,身后拥师三十余万,阔斧矛戟,雪光滚荡。 一个龙首人身的悍将,瞥了一眼蚩尤大军,转身向黄帝请命,道:“小小蚩尤,我一口淮水淹得他全军覆没,请主上下命。” 黄帝道:“好,应龙,你若拿下首阵,便封你为水族大祭司。”应龙道:“领命,臣若拿不下,愿割下龙头,以祭军令。”这两句话说得掷地有声,震憾三军。 “胜!胜!胜!”部落战士高举兵刃,三十万师齐声呐喊,声慑斗牛,气凌霄汉。 应龙腾空而起,一声龙吟响彻云霄,一条巨龙绕空盘旋,吞星吐斗,忽然潜入淮江水中,激起万仞碧波,涛如岳、浪似花。江面浪汐未平,霎时间,伴着一声龙啸,水面忽又轰然炸开,应龙破浪而出,翱翔天际。 这边厢蚩尤大军见一条灰色怒龙在苍穹中穿来穿去,无不惊惶。应龙张口吐出一条白虹,漫天洪水宛似天河决堤,惊涛骇浪,直向九黎、东夷、夸父部战士冲去,片时水泛成灾,蚩尤大军顿被洪冲散,陷入一片混乱。 蚩尤仰首看天,双眼直欲喷出火来,喝问:“这厮何许人也?”身旁的雨师答道:“这是水族应龙。”蚩尤目视雨师,眼中带着三分杀气,道:“你不也是水族中人,可否胜他?”雨师忙道:“主上息怒,这应龙与我同出水族,他修的是‘清水宝典’运水之法,臣修的是‘清水宝典’治水之法,正是其克星,请主上命风伯助我一臂之力,拿下应龙,打下头阵,扬我部神威。”蚩尤仰天哈哈大笑,喝道:“风伯何在?”一缕清风飘来,拜在蚩尤跟前,道:“臣风伯在此,主上请吩咐!”蚩尤一双铜铃般的巨目不怒自威,喝道:“你二人速速拿下应龙,不容有失,否则,剥去二人神髓,永为凡奴。”风伯、雨师齐声道:“主上宽心,且看我等神通。” 风伯化作一阵旋风,卷向落水,势道之烈,足可移山倒海。应龙不知在淮江中吸了多少江水,无休无止的自口中喷涌而出,这时忽遇疾风,浪潮顿时受阻,冲不进蚩尤军中。 天际裂过一道闪电,紧跟着轰然炸出一个惊雷,山河震动。雨师升空而起,脚下光芒刺目,逼得两军睁不开眼,他双手法诀挥动,宛若流水,应龙口吐之水,登被他法力催散,化作团团乌云,汇聚在黄帝大军头顶上空。 闪电刺破乌云,雷声隆隆,狂风暴雨,滂沱而坠,反向黄帝军中击去。应龙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口中江水仍不见歇。乃因他只会喷水之法,而不会收水之术,遇上风伯、雨师这等高人,反成助纣为虐。 这一阵,黄帝一败涂地,仓惶撤军。风伯、雨师二将擒下应龙,押至蚩尤军中。蚩尤仰天大笑,道:“应龙,你若助我打败黄帝,自不会亏待于你。”应龙道:“我应龙只奉一主,但有一口气在,定要与你这乱臣贼子周旋到底。”蚩尤眼中寒光蓦地一闪,起手处,一道赤芒掠过应龙相下,应龙身首分离,死于非命。 蚩尤生性残暴好戮,自称神魔,视百姓如草芥,却极爱才。见应龙一身本领,本想收在麾下,不料应龙一口回绝,他身为一方首领,行事果决,断不能让应龙再回敌营,劝降无果,宁杀勿纵。蚩尤手中握着一柄赤色古剑,霞彩纷呈,方才一剑斩下应龙头颅,应龙一身精血尽被古剑所吸,顷刻只余一具空壳。 黄帝败军渡过淮水,撤回陈地。此番出师未捷,损兵折将,休兵半载,卷土重来。 黄帝率师一万,先行渡过淮水,与蚩尤先锋军,东夷部战士杀得难分难解。后援大军尚未赶到,一阵浓雾飘入战场,须臾,雾气越来越浓郁,目之所见,不及三尺之地。 东夷战士见起浓雾,急忙逃遁。黄帝察觉事有蹊跷,恐敌人有诈,忙命人探路,派出哨探,一拨接着一拨,却无一人回禀,只怕已然无幸,遂下令道:“大伙儿挨近一点,不可分散。”话刚说完,忽听战鼓雷鸣,金戈交响,敌军呼和之声四面合围而来。 黄帝面色一变,敌军杀声忽止,但闻羽箭穿空,如雨而至,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黄帝始知中了敌人诡计,如今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恐是难逃此劫。 一阵弓弩射击,黄帝部下士卒死伤越半。左面敌军喊杀之声掩来,黄帝吃了一惊,忙往右逃。好不容易甩脱追兵,又闻前方大队敌军呼喊冲来,黄帝忙往后逸。逃了一会,身后敌军呼喊之声渐歇,右方又有敌军追杀而来。黄帝领兵没头苍蝇般东躲西藏,南逃北蹿,蚩尤大军四面兜截,偶放冷箭,却不与之正面交锋。到得后来,黄帝残兵犹如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既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黄帝孤军深入敌腹,犯了用兵之大忌,出征时文史仓颉曾再三劝阻,黄帝拒不采纳。如今遇上这重重迷雾,不辨东西,倚剑柱地,不禁又懊又悔,暗忖:“蚩尤手段诡谲多变,此番未有一举歼灭我部,是要磨灭我部战士心志,届时兵无斗志,便不攻自破了,用兵一道,我不如他!”正绝望处,忽然仰首,天幕中北斗七星异常闪亮,灵机一动,忙领兵往斗柄所指方向杀去,无论蚩尤大军如何威逼引诱,黄帝只管领兵往七星斗柄方向杀出一条血路。 冲出“雾阵”,奔到淮水边时,已是精疲力尽,所余残兵败将不到十人。蚩尤收了浓雾,率兵追击而来。黄帝后援大军救援不及,进退无路,不由仰天长啸。 蚩尤得意道:“黄帝,杀了你,本尊在无敌手,这天下本就该由强者统治。” 黄帝怒发冲冠,喝道:“天下落入你这暴君之手,乃黎民之不幸,天道何在?天道何在?” 蚩尤哈哈笑道:“败军之将,也敢问天,告诉你,本尊就是天道。” 黄帝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缓缓闭目,横刃自戕。两名战士慌忙抢出,挽住黄帝手臂,泣道:“主上!不可呀!”黄帝道:“放开,我宁死也不受这暴君羞辱。” 忽听一声轻叱,道:“父亲休恼。”语声清脆,伴着一道流光从天而降,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场中立着个女子,玉立婷婷,凤眼含威,容色间秀美无论。 黄帝神色激动,眼中泪花闪烁,颤声道:“魃儿。”那女子转身盈盈拜倒,道:“女儿救驾来迟,让父亲受惊了。”黄帝道:“无妨,回营。”魃应道:“是!” 蚩尤听黄帝父女对答,言语间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怒道:“谁也别想走,风伯雨师何在?给我拿下。”一阵疾风,一道白芒分从左右同时掠出,直往黄帝父女二人击去,出手之快,眨眼便到眼前。 女魃祭出一面红色巨鼓,手持骨槌,纵身一槌击在鼓面,“嗷嗷”鼓鸣,声似牛嚎。风伯雨师直觉鼓声刺耳生痛,头昏脑涨,浑身精气一荡,乱做一团,不由大吃一惊,拨身倒飞回去。 女魃趁隙掷鼓江中,携着黄帝飞掠而上,余下部将纷纷尾随其后,乘鼓过江。 蚩尤眼中燃起两朵熊熊怒火,喝道:“取‘逐日弓’,‘焰灵箭’来。”言罢,两名战士一拿弓,一捧箭呈来。蚩尤会挽雕弓,张如满月,“焰灵箭”带着一缕火光,嗖的一声射出,迅若流星陨落。 鼓上诸人闻见破空声,女魃一扬手,袖中飞出一点寒星,只听钉的一声锐响,寒星顿灭,竟未能阻扰“焰灵箭”分毫。女魃眉目紧凑,铮的一声拔剑在手,寒光掠过,乱云低垂,剑光耿耿如霜,挑起一片水花,霜花雪舞,凝结成冰,霎时间,一幕幕冰墙竖在淮江水面,煞是好看。 “焰灵箭”贯穿层层冰墙,来势劲急,女魃一声娇叱,身似薄霭飘散,幻作一柄寒冰长剑,迎上“焰灵箭”飞去。二者相遇,“轰”的一声巨响,厉若雷霆,余威仿佛一圈淡淡的光环,四周扩散而开。淮江中水波荡漾,颠得鼓上诸人一阵摇晃,站立不定。 “焰灵箭”插在一幕冰墙之上,火光未灭,焰苗灼冰,嗤嗤而响。一阵急雪飘落鼓上,女魃形如醉酒,跌跌撞撞的退了数步,只把身后一名战士撞入江中,方才站定身子,面若金纸,嘴角处鲜丝流淌。 黄帝忙上前相扶,关怀道:“魃儿,伤势怎样?”女魃挥手示意,显是伤得不轻,盘膝调息。 这时,后援大军赶到,黄帝下令撤军一箭之地,安营扎寨。帐中,黄帝来回踱步,神色不安,苦苦思索破敌之计,半日过去,仍无良策。 兽皮帐帘掀处,一个倩影缓步走来。黄帝眉间一喜,问道:“魃儿,伤势可有复原?”女魃点头道:“幸有‘冰河凝雪功’护身,不然女儿已是箭下亡魂了。”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薄卷,交给黄帝。 黄帝摊开一看,惊道:“这是兵道奇书《阳符经》,你是何处觅来?”女魃点头道:“蚩尤残暴,已堕魔道,女娲大神授此奇书,助父王亲打败神魔蚩尤。书中有一法阵‘天一遁甲’,可破蚩尤大军。”黄帝喜道:“天助我也,多谢女娲大神赐书。”女魃道:“蚩尤一身魔功深不可测,女儿能挡住‘焰灵箭’实属万幸,要杀他,还请父亲让我铸一件兵器。”黄帝道:“是何兵器?”女魃道:“纯阳鼎,引天地万火精魄,焚其神元。”黄帝疑惑道:“铸鼎不难,只是以何物为料?”女魃道:“父亲当年不是得了一块神铁。”黄帝道:“不错,这块神铁被炎帝分去小半,铸成一柄纯阳之剑炎龙,有诛神灭仙之能,炎帝兵败后,炎龙剑便成为蚩尤的佩剑。” 黄帝书一卷战书,射入蚩尤军中,书曰:“百日后,在此涿鹿淮江之畔决一死战。”蚩尤仰天大笑,道:“不自量力,百日后就是你的死期。” 黄帝缓兵之计凑效,忙按兵书所示,设三奇六仪,置阴阳五行,天一在前,太乙在后,布下“天一遁甲”奇阵。此阵变化之繁,多达一千八百余种,黄帝交由仓颉研修,武将力牧、常先、大鸿辅佐部署,日夜操习。 女魃起炉铸鼎,历时九九八十一日,鼎成之日,红光暴涨,戾焰滔天。女魃见神铁有余,遂打了一副“纯阳火链”。 女魃忽闻脚步声响,回头来只见来人天生异相,生有四目,问道:“仓颉先生造访,有何指教?”那人双目盯着一口大鼎,双目瞧着女魃,道:“殿下可否想过,铸此凶物,遗祸后世。”女魃道:“这我倒不知,我只知仓颉造字,惊天动地,被父王拜为左史,势必名扬千古。我铸鼎伏魔,千万年后,未必有人记得。” 仓颉道:“炎帝铸炎龙剑,尚未来得及使用,便为主上所灭。炎龙剑落入蚩尤手中,蚩尤为剑戾气所侵,暴掠好杀,已入魔道,殿下铸这鼎虽能一战蚩尤,但也会被戾气所扰。”女魃道:“谢先生指点,魃在天山修行,得女娲大神提点,此番愿已此身,换得华夏大地安宁。再者,先生有所不知,此鼎阳气极盛,因此戾焰之气极重,能使人阴阳失调,心智迷失,但魃修得‘冰河凝雪功’,能抵得住阳气侵扰,不受其害。”仓颉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说完转身离去。 百日之期转眼即至,蚩尤大军压境。黄帝部族战士往两边一分,从中策出一辆战车,黄帝立在车上,大声道:“蚩尤,你大期已至,现下投降,还为时不晚。” 蚩尤双目殷红,喝道:“手下败将,好大的口气,我百日不曾犯你,便是要看看你这阵法能奈我何?”炎龙剑刷地出鞘,带起一片赤影,指向黄帝部落,大声道:“杀!”九黎、东夷、夸父部战士早已蓄势待发,闻见这一声令下,顿如离弦之箭,直向黄帝大军杀去。 仓颉坐镇大军甲遁,手中兽皮令旗左右挥舞,力牧、常先、大鸿三将见令排兵布阵,“天一遁甲”阵一经展开,三奇日、月、星,六仪戊已庚辛壬癸,阴阳五行,错综繁复,只叫蚩尤大军眼花缭乱,不明所以。 风伯领一支万人队左突,雨师领一支万人队右冲,蚩尤亲率主军正面迎战。 待蚩尤大军杀入,仓颉左手令旗一挥,阵法一变,三奇六仪登时逆排,阳局顺、逆局阴,阴阳顺逆,变化无常。不消片刻,风伯、雨师二军顿被切断后援,势成孤军奋战。 仓颉见这二军势单力薄,全力围杀,不到片刻功夫,二军全军覆没。风伯雨师二将功法高强,有飞天入地之能,万夫莫敌之勇,黄帝大军虽众,却拦之不住。 风伯、雨师刚遁入天,正欲联手大展神威,忽觉一道寒光袭来,只得先应来敌。 风伯大袖一挥,刮出一道旋风,雨师手中法宝银光刺目,顿时电起云涌。女魃一剑斩下,剑气剖开旋风,身影从中穿出,挺剑刺来。雨师法宝放出道道闪电,漫天雨水刮来,宛似一根根锐利的尖针,中者立毙。女魃翩若飞鸢,御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雨针碰不着她一片衣角。 风伯、雨师忽见她手中红芒闪烁,一只巨鼎凭空而出,风雨雷电,尽被这口巨鼎挡住。二人吃了一惊,只听女魃道:“你二人助蚩尤这魔头为祸人世,真是枉自身负绝艺,若改过自新,我愿放尔等一条生路。” 风伯、雨师先前在她手下吃过暗亏,这口鼎有收云息雨之能,正是克星,二人对望一眼,撤手逃去。就在此刻,两支焰箭分射而来,女魃法诀一引,纯阳鼎飞出,顿将两支箭扣在鼎中,救下二人性命。 其时正当深秋时节,遍地衰草枯黄,天边残阳染红垂天云翼。两军血战,直杀得日坠星沉,天地失色,鲜血汇聚成流,直把淮江碧水染成一片赤红,涿鹿大地,积尸如山,远远瞧去,血天一色,触目惊心。 “天一遁甲”奇阵非同小可,蚩尤大军困在阵中,渐被啃噬殆尽。 蚩尤眼见败局已定,状似疯魔,横冲直闯,炎龙剑过处,血光飞溅,绝无活口。“天一遁甲”阵用于两军对垒,威力无穷,然面对蚩尤这魔头,却拦截不住,普通战士在他面前,直是不堪一击。若是由修道高手结成,那又另当别论。 一口巨鼎从天而降,落在蚩尤面前,尘土弥漫中,一个倩影俏立鼎上,正是女魃。蚩尤上身赤裸,赤发如焰,面目狰狞,右手横剑嘴边,伸舌舔舔剑上的血迹,道:“这你女娃儿功力不错,拿你的血祭剑,最适不过。” 女魃沉声道:“暴君,你大限到了。”蚩尤双目泛着血光,浑身透着魔戾之气,夺人心魄,吓得寻常战士连连后退,狞笑道:“本尊已修成神魔之躯,你能奈我何?”女魃轻蔑道:“女娲大神有命,伏魔卫道,清朗乾坤。”蚩尤眼角抽搐,喝道:“又是女娲,处处与本尊作对,本尊告诉你,这个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拿起手中的剑,才有资格论道。” 此时,天际一抹白芒飘下地来,一个青年负剑而立,身如玉树,傲然临风。蚩尤斜目打量,道:“又来一个送死的。”青年道:“沧海浪客夏简,久闻神魔称霸中原,魔功盖世,特来讨教。”蚩尤哼了一声,嘴角一翘,喝道:“女娲也太小觑本尊了,那本尊就先宰了你们两个雏儿立威。”话音刚落,两道剑光,与炎龙一碰,光芒万丈,日月掩辉。 剑气铺天盖地,惊天地泣鬼神,席卷四方,百步之内,一片焦土。 忽听女魃道:“五行封魔大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一章 沧海蓬莱 花开花落,云逝云飞,日月交替,春秋更迭,太古时期的痕迹,早已淹于岁月长河,鲜有古卷残篇记载,且所述不全,虚无缥缈,始成传说。数千年光阴弹指即过,唯有那一江淮水,蜿蜒东去,恒古不休。 一抹流光划过神州大陆,往东边而去,疾若流星,转瞬即逝,天际间余痕浅浅。 神州东临沧海,茫茫一片汪洋,银山潮涌,波翻雪浪。沧海之中一座岛屿巍入云霄,山脉绵亘百里,千峰林立,万仞开屏,岚光锁翠,黛色含青。又有玉阁琼楼隐在云山之巅,烟霞散彩,若隐若现,直似天上人间! 岛上林木如怀,古乔松萝,幽幽吐翠,瑶草奇花,四时不谢,景色甚是毓秀。 突然间,一道青茫窜入苍穹,嘻嘻呵呵的笑声随着海风飘来。光芒之上,站着一个少年,玉质金相,人才出众,衣冠楚楚,眉宇间透着一丝桀骜。 怀中伏着个少女,穿一身浅蓝衫裙,年仅碧玉,容貌生得极美,脸色白腻,下颌尖尖,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双眸晶晶,灿若两点明星。 那少女咯咯轻笑,玉指轻伸,指着前方一只海鸟,道:“凤哥哥,快追上它。” 少年应道:“好。”脚下剑芒更盛,飞驰愈疾,惊得那海鸟啾啾啼鸣,奋翅急飞。 当此之时,迎面另有一道萤光迅疾而来,晃眼临近,眨眼就要撞上,少年惶急之下,不及兜转相让,只惊得大声呼叫,道:“闪开!快闪开!” 对面光芒上那人似乎正在低头思索,不曾发觉前方有人御剑飞来,忽闻人语,也是吃了一惊,微一迟疑间,双双撞了个满怀。少女惊惶而呼,直往海中跌去。那少年忙引法决,剑芒吞吐,更甚方才,急冲而下,叫道:“青鸾,别怕。”少女吓得魂飞魄散,身子疾往下落,双目紧闭,凭空无以为倚,惊慌之际,手足乱舞,盼能抓住一根救命的浮草。 眼看她就要坠入碧涛雪浪之中,恰在此刻,少年御剑赶至,将他揽在怀里,顿了顿,扶摇直上云霄。两道光亮,一前一后,落在山腰亭中。 凉亭古拙斑斓,刻着苍苍岁月,青松古柏,云葱如盖,煌煌翠竹间,穿插着几点繁花。一条青石小道蜿蜒而上,两侧群芳烂漫,异彩纷呈,花香芬馥,随风弥漫。 那少年剑诀一引,飞剑归回背上鞘中,脸上满是关切之色,问道:“青鸾,没事罢?”少女虽脱险境,兀自余悸未除,脸蛋儿上更无一丝血色,苍白若纸,嘴角却笑意甜甜,露出两排细牙,莹如碎玉,长出一口气,道:“好险!差点我就去喂鱼了!” 少年眉间含怒,转身过来,眸中余怒未息,睨向身后另一少年,没好气道:“你这小子,怎地不生眼睛?”青鸾伸手拉了拉他衣袖,道:“青凤哥哥,我不碍事。” 对面那少年瞧来年纪与他相仿,剑眉朗目,一丛乌幽幽的秀发随风飘逸,暗恼自己莽撞,幸好没酿出大祸来,惊魂未定,不由万分歉疚,干笑两声,忙道:“实在对不住,在下中州云扬,有万急之事拜见蓬莱掌门霓霄真人。” 青凤诧异道:“找我师父?”云扬道:“原来青凤兄是掌门座下高足,幸会!幸会!”青凤双目一翻,冷冷道:“谁跟你幸会,请回吧,我师父不在。”他仍对方才之事耿耿于怀,是以不予好脸色。他带着青鸾云端戏鸟,炫耀一番御剑之术,以博青睐。不料半空杀出个愣小子,横冲直闯,变生突兀,避之不及,撞个正着,坏了两人兴致不说,更害得青鸾险些坠海,怎叫他不气愤。 云扬听闻霓霄掌门不在岛上,不由吃了一惊,急道:“啊,霓霄掌门不在?此事关系重大,那如何是好?”青凤见他眼神贼溜溜的在青鸾脸上转来转去,心中更生几分憎恶,不耐烦道:“不在就是不在,你哪来这么啰嗦,青鸾,莫要理他,我们走。”说着拉着青鸾走出凉亭,飞剑唰地出鞘,清辉闪闪,缓缓祭在身前。 青鸾道:“凤哥哥,且慢,事有轻重缓急,且先听他说,莫要误了大事,不然师父怪罪下来,又该受罚。”青凤向来对她千依百顺,从不违拗,她既如此说,当即对云扬道:“说罢,什么事?” 云扬冲青鸾一笑,以示相谢,道:“这几日来,苗疆‘五行封魔大阵’异动频频,暝阳率领一众妖邪,袭击仙途,在下奉命此来示警沧海各派仙友早做绸缪,以防不测。”说着手一伸,掌中现出一封羊皮信卷。青凤面色一变,接过信,惊讶道:“五行封魔大阵!” 就在这时,破空轻响,三人抬头瞧去,只见一团如墨黑云划过天际,直往峰顶而去。青凤脸现傲色,道:“哼,真不要命,胆敢又来闯岛。”言罢,拉着青鸾踏上飞剑,凌空飞入峰顶。 云扬瞅着那团黑云,眼中似有几分不详的预兆,踩着飞剑,冉冉跟过去。将到峰顶,只见飞泉流瀑,星罗其间,屋宇楼阁,错落有致。他仔细瞧来,发觉那连绵屋宇布局精巧,暗合先天八卦方位。他徐徐收剑,落在山门之前,左右两只石雕麒麟扬首怒向苍穹,足有雄傲沧海之意。 云扬跨进山门,沿着石阶走到一座大广场,场上人影窜动,男男女女,不下百余之众,人声喧哗,也没人留意到他。 西北方向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广殿,殿门匾上以纯金嵌着三个古篆“蓬莱殿”,金光闪闪,甚是耀眼。 一个青布道袍的中年道人缓步走出殿门,长须拂胸,目如朗月,往场中一站,自有一股威严,人人肃立,立刻一片鸦雀无声。 云扬只觉场面庄严肃穆,只听那中年道人喝道:“准备迎客。”云扬听到“迎客”二字,双目一亮,心想自己不过区区送信小卒,蓬莱剑派居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迎宾,倒是大出他意料之外。整了整衣冠,正欲上前去客套一番,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只见场中人人亮出兵刃,怒目而视,颇有敌意,他给这一幕吓得退了两步,双腿陡然发软,背脊隐隐发凉。 只见那中年道人凌空而起,大声喝道:“既然光临鄙派,又何必躲躲藏藏?”这两句话中气充沛,远远传去,震得群山皆在呼应。 云扬心下骇然,暗想此人好强的功力。只闻天幕之中一人阴邪而笑,道:“长空老儿,这就是你们蓬莱剑派的待客之道?”云扬闻言大惊,道:“是溟阳,来得这么快?” 长空道人道:“溟阳,你背叛水族,残害我仙途同道,今日还敢前来,叫你有来无回。” 天幕中蒙了一层黑云,初时宛若水中晕开的一点淡墨,顷刻间,越来越浓郁,将溟阳裹在其中,有雷电光芒,闪烁其间。场中诸人面色凝重,只听溟阳喝道:“长空老儿,休要猖狂,且看我手段。” 长空道人祭出阴阳黑白双剑,绕着身周飞旋,光华耀眼,他长眉一拧,法诀引出,喝道:“去。”阴阳双剑光芒陡盛,旋转更疾,突然间合而为一,剑气弥漫,铺天盖地,若离弦之箭,猛然射入黑云之中。 那团黑云陡然鼓胀,剑到中途,却似撞上一堵无形之墙,阻在半空之中进退不得,长空道人双目圆瞪,催动法诀,脸上罩着一股紫气,须臾变为红,再转为黄,又变为绿。 就在此刻,蓬莱岛方圆百里,黑压压的一片浓云掩了过来,遮天蔽日,苍穹顿时一暗,狂风席卷,海浪呼啸。待那片黑云涌到广场上空,咕咕咕之声此起彼伏。云扬瞳孔大张,只见那黑云竟是一群双眼泛红的乌鸦,模样凶残,似是饥火难耐,嗅到地上活人的气息,争先恐后,俯冲而下,急欲啄人而食。 岛上弟子见此一幕,无不惶恐失色,兵器纷纷脱手飞出,纵横交错,在头顶上空交织出一张偌大的剑网。那群凶鸦不识厉害,但凡触及网者,登时化为一团血雾,残肢陨落。 云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慑住了,奔到人丛中,瞥见青鸾仰首望天,星眸中满是惊慌。云扬奔到她身畔,忙道:“青鸾姑娘,尊师当真不在岛上么?”云扬见她踌躇不答,秀脸上白里透红,颇有几分为难,不由忧心如焚,又道:“为今之计,怕只有尊师神通,方能解眼前之围。” 青鸾脸色更加不好看,仿佛心里正在做一个很是难为的决断,半晌,才缓缓启齿,道:“云公子,实不相瞒,师父他正在闭关养伤。”云扬骇然道:“养伤?”青鸾道:“日前溟阳也曾来犯,他手下能人众多,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师父发动‘太乙剑阵’杀得那厮落荒而逃,可师父也受到了重创,各位长老师伯正在为师父疗伤。如今这厮又单枪匹马的杀回来,不知长空师叔能否抵挡的住?” 天幕上,那些乌鸦黑压压的聚在广场上空,为数之多,难以数量相计。前赴后继,发疯也似的往剑网上撞击,凶悍异常,力道不容小觑。莫约过了半柱香,蓬莱弟子个个大汗淋漓,运起法诀催动剑网轮转,血雾漫天。鸦群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剑网,每冲击一次,剑网便摇晃一次,随之光亮就要暗淡一分。不到半柱香,剑网摇摇晃晃,已快沦为强弩之末,苦苦支撑。青凤大急,朗声道:“大伙儿万不可松懈,这群畜生虽多,但终是为数有限。”众人士气一振,剑网之上,光亮渐复。 长空道人踏空而行,双剑大开大合,阴阳相生,太极圆转,和溟阳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但每到要紧关头,溟阳皆露败像,逃之夭夭。长空道人并不乘胜追击,见门人弟子吃力,正欲去助一臂之力,抵挡鸦阵攻击,可溟阳那厮又折回来兜截,纠缠不放。 日前溟阳为“太乙剑阵”所伤,功法大打折扣,今日操控一群乌鸦,只身挑衅蓬莱剑派,有恃无恐,长空道人怕他伏有厉害后招,不敢大意,当下沉着应对,溟阳多次引诱,每有可乘之机,他均未贸然追出。 这时,黑气中窜出三道水柱,长空道人凌空翻出,水柱擦身而过,顺势打出阴剑,去势极快。溟阳识得厉害,远远避之。长空道人趁隙倒纵而下,右手握着阳剑,迅疾刺向鸦群,剑尖结出一道太极图文,异常闪亮,眨眼间点中鸦群阵势中央,仿佛巨石投潭,啵的一声,剑气荡出,颤出圈圈涟漪。这一剑乃他一身功法之所系,孤注一掷,威力之强,直是匪夷所思。鸦群如浪涛般起伏跌宕,颤动数下,咕咕叫声忽敛,残骸断肢,纷落如雨,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刹那间,蓝天白云,复现眼前。 长空道人喝道:“收!”广场上众弟子如释重负,纷纷撤回兵刃。长空道人落在人丛中央,天幕中一道剑光电掣而下,盘旋在他身畔。云扬见此一幕,不由心生仰慕,万分钦服,心想:“沧海第一剑派,果然名不虚传!” 溟阳轻蔑而笑,大声道:“蓬莱剑派都是一群缩头乌龟,就这点能耐,也敢号称沧海第一派,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长空道人道:“妖孽,休要逞口舌之能,我看你还有何能耐?” 黑云中露出一个年轻的面目,溟阳哈哈大笑,道:“我主泽雅即将冲破五行封魔大阵,重现世间,如今霓霄老儿已重伤,我目的已达成,今日且先把诸位头颅暂寄相上,待我主泽雅破阵后,再来取尔等人头,哈哈……”说罢,黑云消退,已不见了溟阳踪迹。 长空道人脸色如霜,吩咐道:“青凤,分派弟子严加巡视,以防妖邪再来作祟。”青凤神色恭敬领命,当即召集人手分派去了,他年纪不大,但众人俨然以他马首是瞻。 青鸾奔过去向长空道人引荐,道:“师叔,这位是中州云公子,他说苗疆异动,此番是送信而来。” 长空道人闻言不由打量他几眼,问道:“信呢?”青鸾道:“在这里。”说着将一张羊皮薄卷呈给长空道人。 长空道人接过信,道:“你随我来吧。”当即大袖飘飘的往大殿而去。云扬紧跟其后,走出十来步,回头来只见一抹蓝影一闪,青鸾的身影在广场转角处隐没。 云扬跟随长空道人跨进殿门,只见殿内黑沉沉的寂静无声,庄严肃穆。居中薄团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目微闭,形容枯槁,神色透着一丝衰败,似乎伤得不轻,他身周围着五个灰袍老者,正运功助他疗伤。云扬先前听青鸾描述,心想这鹤发老人,当是霓霄真人无疑。 云扬静静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深恐扰了诸人运功。过不多时,霓霄真人面色渐复红润,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睁眼,周围五人同时撤功。长空道人把羊皮信卷呈过去,霓霄真人摊开一看,不由脸色一沉,半晌才道:“千年了,这场浩劫终究是躲不过的!”随即询问长空道人岛上情势,长空道人把溟阳所为一一转告,霓霄真人大惊失色,道:“不好,大事不妙!” 余人均是满腹狐疑,甚是诧异,唯长空道人道:“溟阳这厮大举来犯我蓬莱,如他不是危言耸听,沧海诸派恐也遭难。”霓霄真人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云扬身上,道:“小友可知苗疆情势?” 云扬见霓霄真人等人面色凝重,当即道:“中州各派精英之士月前均已抵苗疆清水寨,童瑶族长早料到溟阳会袭击各派,为泽雅解开五行封魔法阵制造契机,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霓霄真人道:“溟阳这厮满腹计谋,又精通水族无上功法,我沧海同道,人才凋零,无人能出其右,这场劫难,稍有不慎,恐有灭顶之灾。”话音刚落,青凤慌慌张张的奔进来,对霓霄真人道:“师父,派去方丈、瀛洲二岛的弟子回报,二岛上上下下,鸡犬不余。” 闻此之言,众人无不相顾骇然,均想这二派也非等闲,旦夕之间便即覆灭,委实叫人难以置信。霓霄真人叹道:“若非先祖遗下的太乙剑阵,我蓬莱也恐难逃覆派之厄。” 云扬道:“泽雅手下竟还有这许多能人,倒是我孤陋寡闻,我本以为沧海诸派远在海外,一时半会还不至有什么危急,想不到他们动手如此之快,中州与苗疆比邻,恐怕情势更恶,事不宜迟,晚辈这就告辞了。”说罢,正欲出门,霓霄真人道:“小友请留步,百年来,我蓬莱剑派鲜有中土人士来访,今日与小友得见,便是莫大的缘分,不知云小友可曾听说过我蓬莱岛的剑庐?” 众人听到“剑庐”二字,无不为之色变,长空道人忙道:“师兄,剑庐乃先祖严令的禁地……”霓霄真人截断他的话道:“正因为是禁地,我蓬莱弟子不可擅入,云小友可不是我派弟子。” 云扬满脸疑惑,问道:“剑庐究竟是什么地方?”五长老齐齐哼了一声,眼中露出嫉妒之色,长空道人也不禁眉头一皱,多看他两眼,云扬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头皮发麻,不知所云。 霓霄真人道:“剑庐乃我派祖师爷青岚子铸兵清修之地,这太乙剑阵便是他留下来的。” 云扬不解道:“即是如此,那又为何成为禁地?” 长空道人道:“这要从五百年前说起,那年中秋月夜,剑庐红光刺天,青岚祖师手握一柄赤红宝剑,飘然而出,来到这蓬莱殿,掌门灵虚真人问他手持何剑?青岚祖师不答,只说:‘天下仙道,至此以我蓬莱为尊。’掌门真人不悦,道:‘天下仙道,门阀林立,藏龙卧虎,能人辈出,你何以放出如此狂言,况且我蓬莱远在沧海,萤烛之火,焉能同日月争辉。’青岚祖师双目殷红,道:‘师兄请静候师弟佳音’。说罢御剑化作一线红光,往中州大陆而去。” 长空道人顿了顿,接着道:“不到半月,青岚祖师负伤而归,掌门真人询问为何落得如此,青岚祖师面有愧色,只说他为手中之剑戾气所侵,误杀了中土许多门阀子弟,终败在天山仙霞派,他终于醒悟,看着手中之剑,道:‘想不到我半生用剑,今日反被剑所用,悲哉!痛哉!’此后,青岚祖师自闭剑庐,再也没有出来过,掌门真人严令门人弟子,不可擅入剑庐,代代相传,便成为了禁地。” 云扬听到“天山仙霞派”五字,眸中闪过一抹光亮,遂问:“真人的意思是……”霓霄真人神色自若,点头道:“如我所料不错,此剑必定被青岚祖师驯化,威力之大,难以估量,小友不妨去碰碰运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二章 禁地剑庐 云扬正当年少,好奇心重,听得剑庐中有如此神兵,不禁心痒难搔,跃跃欲试,他装模作样,沉吟片刻,道:“如今泽雅之患近在眼前,此剑如此威力,来日与妖邪一战,或能平添助益,晚辈愿去剑庐,一探究竟。”他为满足好奇之心,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禁暗自偷笑。 霓霄真人白眉一轩,点头道:“小友小小年纪,侠义为怀,难得!难得!” 云扬心下窃喜,思忖:“想不到这老头这般好蒙骗。”当即说道:“真人过誉了。” 一个身形矮胖的长老哼了一声,面色铁青,怒道:“你倒是很不客气。”霓霄真人道:“虚谷,不可无礼。”云扬辩解道:“仙途兴亡匹夫有责,这都要客气的话,我辈修仙何用?”虚谷长老无从辩驳,双眼一翻,住嘴不言。 霓霄真人吩咐青凤带云扬赴往剑庐,青鸾白了云扬一眼,虽然满心不愿,但恩师兼掌门真人有命,不得不从,只得答允而去,云扬紧跟其后。 待二人身影在大殿门口隐没,长空道人问道:“师兄此举有把握么?”霓霄真人道:“此子身怀仙霞门的内家真诀‘冰河凝雪功’,且颇有根基,天山和蓬莱素有渊源,炎龙剑阳气鼎盛,因此戾气极重,故而运使之人易被心魔所控,小友若有机缘寻得此剑,就算被戾气所扰,有你我护佑,也不至于酝出什么祸患来。”说着叹了一口气,道:“此举也不知是福是祸,但天下苍生所系,我也只能试上一试!”长空道人道:“师兄不必自责,一切自有缘法。” 云扬跟着青凤,穿过几处回廊,踏上后山的一条花径,沿阶而上,山花烂漫,沁人心脾。云扬驻足眺望,只见群山都矮了一头,云雾缥缈,远山隐隐,衬着一片蓝印印的汪洋,海天一色,叫人心旷神怡,暗想蓬莱如此景色,也算没有白走一遭。 青凤极不耐烦,道:“小子,你到底去是不去?”云扬道:“想不到蓬莱有这等美景!”青凤斜眼睨视,不屑道:“少见多怪。”云扬也不以为意,随着他翻过山顶,又盘旋而下,来到一处深谷。云扬抬头来,只见两山危崖耸峙,浩渺青天只余下一条白线。青凤道:“过了一线峡,便是剑庐了。” 谷中一条小溪缓缓流淌,两岸青松古柏,一条蜿蜒小道掩在长草之中,青石苔痕,甚是滑溜,也不知多久不曾有人涉足?行了一阵,将抵一线峡尽头时,云扬耳中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嗡嗡之声,隔了一会儿,这怪声又消失不闻,他驻足侧耳倾听,寻觅那声音出处,鸟鸣间关,风声朔朔,除此再无别恙。 青凤见状,问道:“你这是何为?”云扬问道:“你可听见有个特别的声音?”青凤不禁竖起耳朵仔细探听,半晌也未闻有甚特异之处,道:“快走吧,前面就到了。”云扬点点头,复又趋步而前。 青凤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云扬道:“小弟出身中州惠水,家父云钟秀师承天山仙霞派,虽自立门户,但算起来也是天山一支。”青凤诧异道:“我不明白,师父为何会让你去剑庐?”云扬心下也正疑惑,思忖:“为什么偏要让我一个仙霞派的人去剑庐,他们蓬莱剑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着,眼前豁然一亮,淙淙溪流落入一方幽谭,二人踏着青石小径,绕至潭边,只见一方青石立在道旁,年月深久,苔痕青绿,上刻“剑庐”两个草字,笔势张戟疏狂,笔划间透着一股逼人的剑意。前方潭水浅处,歪歪斜斜的插着许多剑,锈迹斑斑,年代古拙久远。 潭水西去三十步,一片桃花开的云霞灿烂,暖风拂过,花落如雨。一株花树上,枝丫间盘膝坐着个女子,着一身黑衣,怀中捧着一张瑶琴,样式古朴,她调了调弦,葱花般的手指轻轻拨弦,琴声缥缈,古意盎然。 云扬只觉那琴声悦耳动听,仿佛一泓春水,缓缓淌过心间,凡俗之气登时尽去,心头为之一清。 弹了一会儿,那女子也不抬眼,忽然开口道:“你们到剑庐何事?” 云扬听她说话不疾不徐,语音清脆动听,语气却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暖意,听来很不舒服。 青凤忙道:“墨鸢师叔,弟子奉掌门之命,带这位云公子前来剑庐,请师叔放关让他进去?”言罢,琴声忽止,那女子眸中迸出两道冷光,寒如地底千年万年的玄冰,二人只觉寒意迫人。 云扬退了两步,不禁大吃一惊,心道:“这双眼睛怎地这般冷?”慌忙守住心神。 这时,清风徐来,拂得她秀发飘飘,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如花树堆雪,冷月溶溶,不沾半点人间烟火之气,云扬心口怦的一跳,暗叹:“此女莫非是天上的仙子,尘世间那有这般美的冰人儿?” 墨鸢盯着云扬,见他年纪不大,模样生得清秀,寒声道:“你有多大能耐?嫌命长了么?”云扬心下暗自恼怒,心想你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口齿间却这般无礼,当即生出一股愤慨,道:“小姑娘此言差矣,命长命短,全凭上天好生之德,眼前一场祸患迫在眉睫,云扬若能为芸芸众生出一份绵薄之力,一条小命实在不足惜。” 青凤大惊失色,轻推了云扬一下,道:“你这小子,你怎地没大没小的,墨鸢师叔年纪虽轻,却与我师父同辈,小姑娘也是你能叫的么?”言下大是责备,转而对墨鸢恭敬道:“师叔,这小子不懂规矩,师叔海涵。” 那女子脸色平淡,瞧不出是喜是怒,凝视云扬,道:“你要做救世主,与我不相干,只不过要进剑庐,得先过我这一关。”这两句话说得平平缓缓,却有一股山岳般的气势。 青凤急忙御剑退至山腰,道:“小子,你出言无状,我这位师叔脾气可不大好。” 云扬为对方气势所碾,心口怦怦跳动,汗如雨下,心道:“云扬啊云扬,今日若给一个小姑娘吓退,真是枉为儿郎。”闭目深吸一口气,耳畔琴声又起。 忽然间曲调一转,竟尔腾起一阵杀伐之音,仿佛千军万马冲锋,齐声咆哮,雷霆万钧,万张弓弩齐开,箭矢如雨,破空而来。云扬这一惊非同小可,直觉天地苍苍,却无躲避之处,手中宝剑明亮异常,于万千箭雨中,左挑右拨,纵横来去,不见其人,唯余其影,剑势绵绵铺开,宛若冰雪林中,绽出的朵朵梅花。 只听那女子道:“仙霞派‘雪山寒梅剑’马马虎虎。”说话间,曲调又是一变,千军万马顿又消失,只剩一人一骑,匹马斩关,但气势如虹,更胜方才。 云扬只觉胸口被无形巨锤砸中,快喘不过气来。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飞天神将纵马狂奔,势如破竹,赫然一刀劈来,威力之大,足可开山裂地,何况血肉之躯。云扬呼吸急促,心头擂鼓,渐渐有些胆怯。但那一刀来势猛恶,丝毫不容他有片刻余暇喘息,眼看就要将他一刀劈得灰飞烟灭。云扬不甘就此束手待毙,千钧一发之际,将一身修为付诸剑上,奋力掷出,恰好撞在刀刃之上,叮的一声响,仿佛断冰切雪,宝剑节节寸断,星陨坠地。 刀势遭剑一阻,缓得一缓。云扬趁此稍纵即逝的闲暇,着地滚出,单掌撑地,衣衫鼓胀,身周旋风大作,向四周迅疾扩散,所过之地,遇水成冰,雪花飞舞。 那女子依旧端坐在枝丫上,星眸中露出一丝讶色,玉指在商调和微调上一弹,铮铮两声,那神将幻影又已不见了,但琴音袅袅,一股无形之力透过那阵旋风,冰雪缓缓消融。云扬一掌击中那道琴音劲力,踉踉跄跄的退出数步,嘴角溢出缕缕血丝,心头更是惊骇莫名,心想这小姑娘年纪轻轻,道行竟如斯之高! 那女子冷冷道:“冰河凝雪功也不过如此,你能有如此表现,也算难得了。” 云扬如今受伤不说,还折损了兵刃,可说是丢脸丢到家了,不由大为沮丧。 青凤笑呵呵的道:“小子,能在墨鸢师叔的‘将军令’之下走这么多招,倒是有几分真本领。”云扬眉头微皱,满脸失落,一时无言。青凤见状,问道:“怎么,还不甘心么?师叔手里那张琴,乃是上古神器天香琴。”云扬诧异道:“天香琴?莫不是当年慧缘禅师在不周山炼化的那张琴?”青凤嘴角露笑,道:“正是!” 墨鸢道:“去吧。”纤手一挥,不远处一道太极图案徐徐转动,随着她法诀牵引,太极双鱼图黑白渐分,现出一道结界。青凤道:“小子,里面就是剑庐,五百年来,无人涉足,只能靠你自己了。”云扬回头来对青凤一点头,道:“多谢!”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青凤这几句话听来颇有几分暖意,说到底自己毕竟是个外人,若非事态紧迫,自己也无这等机缘来到蓬莱剑派的禁地“剑庐”,五百年来,里面究竟是何模样,又甚凶险,谁也不知?云扬咽了口唾沫,对墨鸢微一欠身,转身走入结界。 好似泉水叮咚,眨眼间,云扬发觉自己处在一处深涧中,耳畔嗡嗡之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早先在一线峡也曾闻见,但此刻比之前更加清晰。 忽然之间,周遭山水景物徐徐变换。云扬方才还站在青石上,此刻却立足于一处高台,面前一张虎皮大椅。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臭小子,还愣着干嘛,赶紧坐下,大伙儿都等着你发话呢。”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国字脸,颔下留着一丛短须,雪丝入鬓,虎目含笑,慈蔼可亲。 云扬失声叫道:“爹爹,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时台下人头耸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谈论。眼前这些人似真非幻,弄得云扬不知所措。 那中年人责怪道:“你糊涂了么,大魔头泽雅已除,如今天下各大门派掌门人聚在此处,奉你为尊。”云扬失声叫道:“什么?奉我为尊?” “尊主在上,仙威煌煌,雄霸天下。”忽然间,百余人齐声呐喊,声震九霄。 云扬见这阵势威风赫赫,不可一世。想不到自己竟能一统仙道,成为一方霸主,想了一阵,不由利欲熏心,难以自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自禁的仰天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他双目渐渐变红,散着一股暴戾之气,道:“杀,给我杀,若有不服我者,通通格杀勿论。”四周立刻变作修罗屠场,各种仙家宝物飞来砸去,呼声漫天,血流成河。 杀伐之声歇,尸横遍野,血腥弥漫,宛似无间炼狱,茫茫天地,只下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瞥眼看到爹爹倒血泊中,死不瞑目。一股悲愤之情充塞胸间,瞬间转为复仇之焰,熊熊燃烧。他愤怒、咆哮,周身血脉不断膨胀,似要炸开一般,天上下着血红色的雨,就算杀尽天下所有人来陪葬,也不为过。 只觉浑身发烫,仿佛烘炉炙焚一般,痛苦难当。顷刻,耳畔飘来缕缕琴声,仿佛梵音吟唱,戾焰之心为之一消,他渐渐地有了些许意识,盘膝而坐,缓缓调息,凝雪真气自丹田而气,行经各大经脉,痛楚稍减。 良久,缓缓睁眼,全身汗如雨下,手脚麻木,方才那些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中,心有余悸,只见自己仍然处在深涧之中,始知方才不过一场梦幻,不禁暗暗吁了一口气。 抬眼见前方坐着一个黑衫女郎,面色冷漠,正自抚琴,这人正是墨鸢。另一人和她一般年纪,生得花容月貌,着一身粉色留仙裙,杏眼含怒,透着无限忧伤,盯着墨鸢,狠狠道:“是你杀了威哥哥,终于叫我寻到了你,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一字一句自她牙缝中蹦出来,仿佛透着无尽的血海深仇。 云扬听得莫名其妙,只听墨鸢冷冷道:“我自六岁起,就守在这剑庐入口,已经有十年了,可不识得你的威哥哥是谁?” 那女子道:“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手中这张琴,当晚,就是这张琴杀了我的威哥哥。今日我斗你不过,总有一天我要杀你报仇。” 说罢,化作一道粉色流光而去,墨鸢道:“追!”一黑一白两道光亮飞去,在天幕上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一处荒林。外面景色如春,这里却是黄叶如蝶,秋意正浓,芳草萋萋,在一抹斜阳映照下,透着几分衰意。 云扬搔了搔头,看着墨鸢,只见她神色如常,不见喜怒,道:“多谢相助!”墨鸢目光锐利,仿佛一把冰冷的剑,寒意迫人,直教云扬寒毛直立,道:“仙道兴亡,匹夫有责!况且我伤你在先,如今我们各不相欠。”云扬闻言一窒,愣愣说不出话来。 墨鸢又道:“口出狂言,竟连连小小的‘幻阵’都过不了。”云扬被她一阵数落,脸颊发热,大感窘迫,心想自己本领不济,先前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到头来在一个小姑娘面前颜面扫地,恨不得有条地缝,就此一头栽进去。 云扬岔开话头,问道:“方才那人是谁?”墨鸢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剑庐封闭了五百年,世代有人把守入口,除青岚祖师外,至今无人进来过,瞧她年纪不比我大,怎会出现在此处?”说着伸手指着前方,道:“你瞧!”云扬顺着她手指方向瞧去,只见枯枝败草中,露出一角石碑。云扬拨开草丛,拂去碑上尘迹,两个字迹映入眼帘。 “青冢!”云扬轻声念道,字旁另附一行小字:“余修剑一生,未得窥上乘剑道之境,悲甚!痛甚!” 二人眼中具是神色惊疑,墨鸢道:“青岚祖师竟然葬于此处!”说罢拜了三拜。 就在这时,碑后一缕红光陡然冲天而起,一声龙吟响彻云霄。云扬直觉一股炎气迎面扑来,跟着后领一紧,身子拔地而起,飘出数丈。 原来墨鸢见碑后异动,势头不对,忙拉着云扬避让。甫落地,方才所站之地已是一片火海,火舌吞吐,热浪扑面。 云扬捏了一把冷汗,道:“好险!”话音刚落,只见一条火龙浑身烈焰熊熊,在天幕上盘旋来去,仿佛沉睡了数百年,突然醒来,上天入地,穿云过海,好好活动一番筋骨。突然露出狰狞,张口喷出一道火线,向云、墨二人激射而来。 这下变生俄顷,云扬触目惊心,只见墨鸢依旧神色如常,非惊非怒,好似眼前什么事也未发生一般。 那火势猛恶,已是间不容发。云扬不及思虑,更不及多问,冰河凝雪功运到极致,十仗之内,刮起一阵飓风,天气骤寒,隐隐有雪花飞舞。 墨鸢仰首望天,盯着那火龙目不稍瞬,星眸微润,映着两朵焰花。 轰然一声巨响,火焰与飓风相遇,云扬身子一阵剧烈颤抖,面容扭曲,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顷刻,七窍也淌出血丝来。 火势未灭,又是一声龙吟,第二道火焰又已击到。云扬紧咬牙关,双膝缓缓跪地,有气无力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我撑不住了,你快走罢!” 墨鸢突然收回目光,只见眼前这个少年苦苦支撑,她眼中出现一丝前所未有的异样,稍纵即逝,道:“怎地这般要强?” 云扬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却耗尽真气,没有力气开口说话。眼看着第三道火线落下,已无抵御之能,只得听天由命。 忽听一缕琴声袅袅升起,云扬顿觉浑身一轻,身受痛楚减了几分。睁眼来,只见墨鸢青丝如瀑,人在半空蹁如飞鸟,琴已离手,随着她的身影在一道道烈焰之间穿来插去,仿佛一只黑鸢,搏击长空,凶猛而不失优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三章 冰河凝雪 云扬得此闲暇,急忙盘膝运气调息。天幕上,墨鸢每拨一个调,琴弦之上便颤出一道气劲,忽中龙爪,龙吟咆哮之声惊天动地,这下彻底惹怒了这孽畜,龙口大张,漫天火焰,焚天灭地般向她卷来。 云扬见状不妙,慌忙助援。墨鸢御起天香琴,流星般滑至龙角之上。素手挑弦,不防龙首忽然转过,焰火灼灼,张口便向她咬来。 云扬恰在此刻赶至,一把将墨鸢推开,龙口轰然咬下,扑了一个空。火龙转眼向云扬怒目而视,甚是恼他坏事,龙爪探出,击中云扬胸腹。火龙突然发难,刹那间说到便到,云扬仓促间躲避不开,喉头一甜,喷出一口热血来,只觉骨骼具碎,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头脑翁的一声,知觉全无,身子软软飘下,仿佛夕阳中的一片落叶。 墨鸢眉头一皱,纵身而起,将他接住,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淡淡的残痕。 此刻,一个粉色倩影立在一块青石之上,衣袂飘飘。她右手捏一个剑诀,挥动之间,天幕上火龙一声低吟,仿佛老友相见,向她打了个招呼。 墨鸢携着重伤昏迷的云扬,逃回山涧之中,刚把他放在软草丛间,两道光亮落在面前,来人正是霓霄真人和长空道人。 墨鸢忙道:“掌门师兄,长空师兄。”长空道人急忙搭云扬脉搏,眼中露出一丝喜色,道:“幸亏冰河凝雪功护体,还有救!”霓霄真人伸指连点云扬全身大穴。 云扬嘴角鲜血汩汩流淌,眉头紧皱不舒,面容扭曲,痛苦非常。霓霄真人催动法诀,衣袍鼓胀,长空道人见状,忙道:“师兄重伤未痊愈,还是我来罢。”霓霄真人道:“他体内的炎龙之气甚重,你助我一臂之力。”长空道人点头答允。 霓霄真人并指为剑,指尖清气萦绕,缓缓点在云扬头顶的“百会穴”,真气徐徐渡入。长空道人单掌抵在霓霄真人背心,只听得云扬全身骨骼若炒黄豆般一阵噼啪作响。 须臾,云扬张口呻吟,痛苦难熬。墨鸢立在一旁,眉间凝着一丝淡淡的忧愁,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直到当空一轮皓月,万籁俱寂之时,霓霄真人才撤手,月华如雪,照得他白丝荏苒。墨鸢将他扶起来,问道:“掌门师兄不碍事罢?”霓霄真人摇摇头,似乎这次运功损耗极大,以至于连搭话的力气也无。 长空道人扶着霓霄真人,对墨鸢道:“师妹,这里只能靠你们自己,掌门师兄此番受创不小,派中又有要事打理,你们保重。”说罢,一道流光飞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云扬缓缓睁眼,只见月光倾泻,疏星几点。坐起身来,胸腹骨骼间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他咬了咬牙,额上汗出如豆。缓缓倚在一株树干上,常常出了一口气,眼前伫立着一个清冷苗条的背影,听到身后动静,墨鸢缓缓转身,夜风拂起她鬓边的几缕秀发,口齿微启,却无只言片语,虽一副孤清面孔,眼中却满是关切。 云扬笑问道:“方才好险,你没事罢?”墨鸢摇了摇头,冷冷道:“你为何要冒死救我?”云扬道:“你要躲不过去,我也活不了,在这里总之要相互关照才是。” 墨鸢疑惑道:“相互关照么?”云扬见她自言自语,神色异常,问道:“你怎么啦?”墨鸢道:“师父跟我说,世间男子,十之八九都是负心薄幸之徒,因此传我‘逍遥功’,命我独守剑庐,不受那世俗烟火之气的侵扰,你似乎和师父说的不一样?”她自小只跟师父相处,派中同门也少有接触,“逍遥功”乃是道家先祖庄周所创,此功心法境界本与尘世伦理相悖。她研习已久,是以不谙人情世故,心头好似一张洁白的纸卷,脑海中怎么想,便怎么说了出来! 殊不知庄周虽然惊才绝艳,也历尽人间七情六欲,悲欢离合之后,才悟出道法妙谛。哪知后世弟子愚昧,为求速达,以为修炼时与世隔绝,便是捷径。然而千百年来,并无一人窥得此功真谛。 云扬心道:“这是哪门子的修炼法门?要将人这般弄得不识人间喜乐忧愁,那活着还有什么意味?”说道:“墨鸢姑娘,万物滋生,皆是有情,倘若人与人之间,连一点情义都没有,人活世上还有什么意味?” 墨鸢神色迷惘,陷入一阵苦恼沉思,久久没有说话。云扬看着她孤清的背影,移步缓缓上前。 此时月华如练,远山朦胧,四周静荡荡的一片,唯树枝上几处残蝉偶然咽声,草丛间虫鸣卿卿,起伏如潮,点点萤火,明灭其间,景色十分清趣。 墨鸢伸出手掌,几点萤火绕着她或停或飞。云扬歇了一阵,运了一遍功,只觉内息畅通无滞,伤势已无大碍,忽然起身,牵动胸腹断骨处,一阵剧痛涌遍全身,轻轻发出一声呻吟。墨鸢过来扶住他的右臂,用力一托,将之提了起来。云扬冲她一笑,以示感激。忽然伸手凌空一抓,放在墨鸢眼前,五指伸开,一对萤火静静躺在掌心闪光,不一会儿振翅飞起,在二人眼前晃来晃去。 墨鸢嘴角一抿,终于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却不过一瞬而逝。云扬见她梨涡浅笑,脸色雪白,晶莹光润,仿佛月下幽昙,虽然极美,只是太过短暂,不能多看片刻,为免有些遗憾。他鼻端缭绕阵阵幽香,似麝非麝,正是墨鸢身上散出的味道,气息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闻着不由得心中一荡。 墨鸢盘膝而坐,怀中捧着那张天香琴,左手按节捻弦,右手弹了起来,手法神乎其技,琴音袅袅,口中念道:“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这曲子叫做《隰桑》,出自诗经小雅中的一篇。 云扬听她吐语如珠,这几句诗也曾捧读过,心想:“她口中的君子,难道说的是我?”没来由脸色微微发烫,心里既欢喜又有些发慌,脑中一片空白,楞楞不知所以。忽然间与墨鸢四目相对,凝视片刻,见她眼波澄澈,宛似山涧透明的一曲冰湖,清冷中夹着一丝女儿家的柔情。云扬正当年少,浑身血脉一阵滚热。 墨鸢心底也荡着涟漪,久久不能平静,她修习逍遥功法以来,少与人结交,对外人颇为冷漠。但觉眼前这少年似乎与众不同,心里不自禁生出几分亲近之感,见他为自己受伤,心里竟会担心难过,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即喜且惊,唯有极力将满腔杂念付诸于琴曲,饶是如此,心里的波澜也未有丝毫平息的迹象。这一刻,二人沉浸在这种微妙感觉之中,竟忘了身在何处。直到天边闪烁的一道粉色光芒,才让二人回过神来。 云扬心底一阵悸动,瞅着那道光亮越来越近,隐隐有破空之声。他重伤未愈,也无抵御之能,目光投向墨鸢。只见她平静如水,兀自抚琴,神色泰然,仿佛不曾觉到危机正在迫近。 云扬大是惶急,几次想开口询问,只是墨鸢沉浸琴曲,浑然忘我。须臾那道粉色流光激射而来,落在二人身前三丈之外的荒草丛间。 墨鸢这才并肩站在云扬身侧,蓄势戒备。来人瞥向云扬,见他身受重伤,不到半天竟相安无事,甚是诧异,道:“你小小年纪,身负冰河凝雪功,是‘天山雪猿’沈风清的弟子么?” 云扬惊愕道:“那是我派祖师爷,已经谢世快五百多年了。” 粉衫女子闻言,秀目中满是惊讶,道:“啊!世间已经过去五百年了么?”转而对墨鸢道:“那你也不是慧缘秃驴的门下?”墨鸢冷冷道:“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蓬莱禁地剑庐?” 粉衫女子一阵失落,突然间双膝跪倒,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冷冷的月光停滞在她脸上,隐藏不住溢出的泪花。 云、墨二人对望一眼,不明所以,只听那女子哭泣道:“威哥哥,世间竟然过去了五百年了,你说过,忘川河畔,三生石旁,你会等着我。都是明月不好,明月让你苦苦等了五百年,明月这就来了。” 粉衫女子说着,满头青丝蓦地成雪,脸上皱纹交错,容颜弹指即老,芳华刹那流逝。声音也跟着苍老萧索,透着说不出的疲倦。 云扬见她眨眼间变作一个几百多岁的老婆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揉了揉眼,复再看时,也未曾有变,心头更加惊骇。想不到瞬息之间,岁月在她身上刻下沧桑年轮,天道循环,世人终究难逃宿命。 墨鸢忙道:“快收住心神,你会死的!”老婆婆缓缓道:“孩子,我错怪你了,我就要去找我的威哥哥了。” 云扬见状,忙问道:“婆婆,你这是……”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慈和,对云扬道:“你是冰河凝雪功的传人,也是炎龙剑下一代守护人,我希望你能携此剑到忘川河畔助我一臂之力。”云扬听得莫名奇妙,问道:“这……这幽冥之事,只不过是传说,岂可真信?”老婆婆道:“年轻人不要多问,你记着,剑……在天瀑洞中。”她两眼望天,继续道:“恩公……明月已应诺找到了炎龙剑传人,我……我该去了。”她越来越卷,每说一个字,便要消耗她不少力气,隔了一会,才又继续道:“通幽冥,行鬼道,上穷碧落入黄泉……”说罢溘然而逝。 “婆婆……婆婆……”云扬叫了两声,没有回应。顷刻,老婆婆的遗体忽然缓缓消散,化作点点荧光,漫天飞舞。 云扬口中喃喃念道:“通幽冥,行鬼道,上穷碧落入黄泉,这是什么意思?”墨鸢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婆婆说剑在天瀑洞中,我们去找找看。”云扬点了点头,他内伤虽复,然外伤未愈,全靠墨鸢罩着他翻山越岭,穿云入地。 寻到天亮十分,云扬耳畔又想起那嗡嗡之声,仿佛是一种魔音一般召唤着他。二人落在一处山崖下,此刻天色已然大明,朝阳初升,轻烟薄霭中,拥着数仞青峰。对崖一道飞瀑奔涌而下,飞珠溅玉,倒挂垂帘。 云扬指着那道瀑布,叹道:“好水!”墨鸢道:“去看看。”说着伸手拖住云扬右臂,天香琴清光盈盈,拖着二人眨眼来到瀑布下。 眼前景色秀丽,又与青冢相异,林麓幽深,青嶂微翠,山崖上白虹飞纵,雪浪纷纷,薄雾氤氲,映着朝阳,生起一片烟霞。 云扬向四处打量,并未寻到洞口的痕迹。墨鸢疑道:“莫非在瀑布之后?”云扬看着她道:“去看看。”墨鸢向他凝视过来,道:“你可以么?”云扬笑道:“不碍事,好歹我也修过道法。”墨鸢道:“那走吧。” 二人纵入水帘,但见瀑布之后并无水波,果然别有洞天,洞口有数十丈之阔,苔痕泛翠,钟乳倒悬,别是一番天地。 云扬叹道:“想不到这里竟然这般好看!”墨鸢却无动于衷,道:“快去寻剑罢。”二人移步洞内,脚下甚是滑溜,墨鸢无奈,只得御琴入内。她不知里边情形,是以飞得甚缓。越往里走,越是黑暗,气息潮润,天香琴清辉如水,照亮方圆之地。 这一段路曲折深邃,洞中滴水万年,凝岩成景,石笋、石柱、石芽、钟旗等物随处可见,琳琅满目,色彩纷呈。大的高达十丈,小的如雨后春笋,千姿百态,气象万千,雄伟如地下塔林,缥缈似铁山云雾。有一望无涯的群山耸立,有磅礴而下的百尺垂帘,一幅幅画卷栩栩如生,瞧得云扬震心动魄,叹为观止。 洞道纵横,石峰四布,流水错落。行了莫约半个时辰,前方陡然出现一道人工修筑的走廊,迂回曲折,直入山腹之中。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已至甬道尽头,跨过一道圆石拱门,转角处红光刺目。 云扬心口一震,只觉一股无形之力在驱策着他向前而去。墨鸢道:“小心留意。”云扬也不搭理她,径直走了进去,墨鸢发觉他举动有异,紧紧跟随在后。 里面是间宽敞的石室,中央一个石雕莲萼祭坛,虽是年生月久,却片尘不染。坛上浮着一柄赤红长剑,样式古拙,剑身散着红光,将偌大的一座石室照得亮如白昼,一片通红。 自云扬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古剑仿佛兴奋得颤动不已,耳中听得剑鸣嗡嗡之声不绝,敢情先前偶尔听到的怪声出自此剑。云扬眼中闪过一丝红光,嘴角露出狞笑,伸手便往剑柄上抓去。眼见就要抓着,可手掌离剑柄还差着两寸,便生生停住了。 原来墨鸢见他取剑,心里泛起一种不详的征兆,急忙出手将他手臂拽住。云扬转过头来,眼中布满红芒,好似走火入魔,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墨鸢吃了一惊,急忙出指点中他后背“灵台穴”。一股柔和之气透穴而去,霎时间,云扬脑中一清,慌忙收手,他刚入剑庐时的幻觉又浮现眼前,没来由一阵后怕。 墨鸢道:“此剑霸道之极,当年青岚祖师也吃了不少亏。你瞧,剑光所及之地,连一片尘埃也落不进去。” 云扬道:“方才我好像感应到这柄剑似乎不甘在此埋没,好似笼中之虎,空有凌驾众兵之力,却被缚着不得施展。” 墨鸢看着他,眼中满是惊奇之色,打量四周,只见整间石室呈八卦布局,墙角边缘筑有水渠,每条水渠长短不一,组合起来竟是八卦卦象。这个八卦形的水渠好比一座无形的牢笼,剑光所照之地,竟没越过卦象一毫一厘。敢情是青岚真人留下的厉害禁制,来压住炎龙剑的霸道之气。 云扬顺着她的目光,须臾也瞧出这庄怪事,道:“看来,要取剑,得先破除这樊笼。”墨鸢也是此意,道:“听师父说,当年青岚祖师和‘天山雪猿’沈风清比武,大战七日七夜,祖师输了半招。当时祖师已走火入魔,为心魔所控,沈风清前辈对祖师说此剑阳气过于霸道,尽早悬崖勒马,舍弃这凶物才是。祖师道行深不可测,脑中还有一丝清醒,说此剑威力甚强,得之不易,舍弃了岂不可惜。沈前辈便想出一个妙法,以冰河凝雪功阴柔之气,调和剑之阳气,果然生出奇效。后来祖师回到剑庐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此事代代相传,已无可佐证,也不知是真是假。” 云扬道:“我且试试。”墨鸢知他要以冰河凝雪功来破禁制,便点了点头。云扬暗运一口气,双手前推,平地生出一阵旋风,墨鸢只觉寒风割面,隐隐生疼。墙角边缘的水渠立刻生出变化,腾起一道道黄色光芒。 忽然间,石室穹顶一道清光晒下,落在剑身之上,再折而射向震位墙面,只见墙上宛似墨入清水,缓缓晕开,一列列文字跳跃而出,金光闪闪。云扬一见开头几个文字,满脸错愕,只因那几个字在熟悉不过,乃是“冰河凝雪功”的总纲。 墨鸢神色如常,道:“看来流传下来的说法都是真的,祖师还将这套功法带回蓬莱,放在此处。此功乃天山绝技,非我蓬莱之物,却能调和炎龙剑刚阳霸道之气,可说相辅相成。”云扬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脸色惊喜交集,道:“这竟是全篇九层功法的记载,仙霞门如今传下来的仅四层残篇,与这后面四篇相比,不过皮毛而已。” 墨鸢道:“天道渺渺,奥妙无穷,要突破修炼桎梏,首先要摒弃门户之别,宗派之见,揽百家之长。”她这一番话其实犯了修道之人的大忌,不为仙道所容。只因宗派之间,向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忌讳偷师窃义。 云扬心思敏锐,冰河凝雪功艰深苦涩,在小辈之中能将此功修到四层境界,仅他一人而已。他小小年纪,绝非迂腐之辈,深明各派功法,均有独到之秘,是以对墨鸢之见也颇为赞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四章 离火焚天 云扬无意中觅得“冰河凝雪功”全篇秘籍,眉开眼笑,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欢喜。 此功前五篇是调息、吐纳、练气、易骨、凝雪五术,乃是后四篇的根基,六到九篇分别是伐髓、培元、经脉、归真四术。练到九层者,有凝山冻海之威。 他前四篇已练的滚瓜烂熟,根基稳固,当即修炼第五、六篇,如鱼得水,精进甚速,用不到半天功夫便既掌握要领。 自第七篇培元起,便进步减缓。练了一会儿,只觉浑身虚脱乏力,甚觉疲倦。墨鸢出洞采摘些野果山泉回来,他吃了几个,休息一阵,继续又去看墙上的金字。墨鸢见他用功如此之勤,也不去打扰他,无聊时候便出洞去赏景解闷。 云扬在这篇研习上,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只觉体内真气充沛,就连断骨之处也在一夜之间痊愈,再无丝毫异样。他边看边练,不知不觉练到第八篇经脉。按照秘籍所述法门运导真气,脸上阵红阵青,身子微颤不已,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如此过了一日一夜,云扬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醒来又用起功来。墨鸢恐他练功有恙,向他靠去几步,忽然触到冰寒罡风,浑身一震,将她弹得飞出丈余,险些跌倒。其时云扬体内好似山洪蓄势,时候越久,越是威力无穷。突然间仰天长啸,浑身真气如山洪决堤一般,陡然冲出体外,周遭天气骤寒,小小石室,霎时一片冰天雪地。 墨鸢猝不及防,也被殃及,寒风裹体,将她冻在坚冰之中。她年纪虽轻,却是蓬莱派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功法甚高,顷刻破冰而出,未损毫发。 云扬方才压抑不住体内真气,无奈之际散出,想不到竟有如斯威力。这第八篇终于练成,于体内真气运用,无不得心应手,指挥如意,欲发便发,欲收即收,一切全凭心意为之,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适受用。 接着目光投向归真这层,开始修习最后一篇,哪知练了半天竟没丝毫进展,他苦苦思索,终不得其解。练到最后,猛然气血翻涌,头脑一阵眩晕。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墨鸢见状,神色一紧,问道:“怎么回事?”云扬摇摇头,道:“这最后一层功法好像不大对劲。”心想是不是哪里出错了,逐字逐句反复对照验证,又丝毫不差,这一来可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也未瞧端倪,不禁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能得此八层功法也是莫大的缘分,何必贪多务得。”便将归真这层文字默记于心,以待日后再祥加琢磨。 墨鸢看着莲萼坛上的炎龙剑,又转过来看着云扬,道:“你现下试试。”这几日云扬修炼冰河凝雪功,他在一旁瞧得清楚,云扬修为日夜渐高,进步快得惊人,此刻对他取剑已有十足把握。 云扬道:“好,你避一避。”墨鸢退出石门。云扬双手捏一个法诀,内力源源而出,他此时功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水渠中水流缓缓而止,云扬大喝一声:“破!”只听铮的一声,神剑出鞘,炎龙剑红芒暴涨,那石雕莲萼坛瞬间裂解,水渠之中水花爆开,禁制土崩瓦解。云扬终于握住了剑柄,可是他殊无喜悦之色,只因手中的炎龙剑发出那阵红芒后,霎时暗淡下去,却无什么特异之处,细看之下,光华内敛,剑身锈迹斑斑,好似一柄破铜烂铁,那里像是什么绝世神兵,心里腾起一阵失望。 就在这时,莲萼石坛坍塌后,一阵炎光浮着一匝古卷冉冉而起。云扬取来古卷摊开一看,只见又是一本功法秘籍“离火焚天决”,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苍头小楷,不由得哑然失笑。 墨鸢瞥见首行字迹,念道:“修习此功,必以冰河凝雪功八层功法为根基,否则必遭火毒焚身之祸,后世有缘人若练成此功,取得炎龙剑,收服洞外炎龙兽,纵横天下,可矣!”说罢凝视着云扬,道:“恭喜你呀!”云扬冲她一笑,道:“若非有你相助,我如何能够有这等福缘。”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没有泽雅之患,每日能听上姑娘弹一曲,便也心满意足了。” 墨鸢目光一寒,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倒美。”转身便走。云扬尾随而后,笑嘻嘻的道:“不就是弹个曲儿,有这么吝啬么。”墨鸢心潮一阵起伏,道:“不弹,你什么时候这般油腔滑调。”云扬嘿嘿而笑,这几日来,他见墨鸢虽是一副冰雪模样,但内心却是柔软。 这一路上墨鸢对他不理不睬,他好话歹话说尽,仍不凑功,这小姑娘软硬不吃,可着实令他懊脑。洞中无甲子,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出得天瀑洞,正临黄昏十分,天边一抹晚霞将落未落。 云扬终于恍然,霓霄真人要他一个仙霞弟子来蓬莱剑派的禁地,原来其中大有关节。是因为自己身负“冰河凝雪功”,这天下除他外,并无第二人会得,如今神功得手,心里暗自得意。 二人再次来到青岚真人的墓冢,云扬欲再见识见识那火龙“炎龙兽”。放眼望去,尽是一片大火过后的灰烬,哪里又有“兽炎龙”的踪迹。只有一块碑文孤独伫立,分外苍凉瞩目。 忽闻破空声响,眨眼间云、墨二人面前已多了一个灰袍道人,正是长空道人。云扬见他脸色不大好看,问道:“道长,出了什么事么?”长空道人瞥见他手里那柄古拙长剑,锈迹斑斓,诧异道:“这是炎龙剑?”云扬笑道:“正是,有些不中看,不知中不中用?”长空道人若有所思,道:“埋没了五百年,剑锋已隐。”云扬皱眉问道:“如何开锋?”长空道人摇头道:“这可要请教掌门师兄了,既然剑已到手,就跟我速去蓬莱殿吧,掌门师兄要见你。”说罢转身去远了。 云扬转过头来,只见墨鸢的背影已在天幕之上,打量周遭一眼,急忙御剑追去。 出得剑庐结界,夕阳洒下,夭夭桃花披着霞霭,莹莹润润,火焚也似。墨鸢立在一株花树下,气度闲雅,清丽无双,宛似一副画卷,画中桃花美人,相映成趣。 云扬站在不远处,见墨鸢正看着自己,说道:“你……”不知为何,只说了一个“你”字,脑中竟是忘词,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墨鸢眉头一皱,道:“你还不走么?”云扬十分窘迫,道:“你还要守在这里?”墨鸢神色迷惘,道:“嗯,这是我的使命。”云扬心里没来由一阵彷徨,久久不肯离去。过了一会儿,墨鸢道:“你还不走,我可要走了。”云扬啊了一声,好似如梦方醒,忙问道:“去哪里?”墨鸢道:“桃花坳,忘情轩。”眼波脉脉,凝视云扬最后一眼,转身往桃林中走去。 云扬看着她的背影隐在桃林深处,心头怅然若失,良久,深吸一口气,才御剑离去。 海风呼呼,响彻在蓬莱岛上空。云扬走进蓬莱殿,见阴暗中一个瘦弱枯老的身影坐在薄团上,闭目打坐。霓霄真人头也不回,微笑道:“恭喜小友,取得太古神剑炎龙。”云扬看着手中锈剑,恭敬道:“此剑乃蓬莱剑派所有,并非晚辈贪图,晚辈把它交给掌门,听凭掌门发落。”说罢将剑高举,呈了过去。 霓霄真人仍不回头,笑道:“此剑与你大有渊源,想必青岚祖师也留下遗文,须身负冰河凝雪功,以阴调阳,方才不至为炎气所扰,走火入魔。”云扬一愣道:“却是如此,还有一卷《离火焚天决》。”霓霄真人甚是嘉许,道:“好,我且问你一句话,我等学剑修仙,所谓何来?”云扬愣了一会,思虑再三,半晌才道:“以剑载志,以剑明心,伏魔卫道,福泽苍生,性情所为,无愧于侠义便是。”霓霄真人陡然睁眼,一股欢悦之情涌上眉间,道:“好一个福泽苍生,剑开双刃,能仁侠于世,造福黎民,亦能祸害天下,二者全系于使剑之人,小友没有辜负侠义二字,老夫没有看错人。”云扬闻言也是一喜,顿时茅塞顿开,道:“剑可杀人,也能救人。”霓霄真人点头道:“天道恒在,善恶只在人心。小友小小年纪,能修得冰河凝雪功这等上乘功法,他日成就定然不凡,炎龙剑在我手里也无用处,同秘籍一并赠给小友罢,小友心怀侠义,做炎龙剑守剑人,老夫最放心不过。” 云扬见炎龙剑仿佛一把废铁,本无欢喜,索性大大方方的还给霓霄真人,不料霓霄真人竟然赠送给他。他仔细思量,心道:“只怕是蓬莱没人会冰河凝雪功,否则你会舍得给我?”殊不知霓霄真人见他心存侠义,实是真心馈赠于他。 云扬问道:“长空道长说此剑需要开神锋,敢问真人,如何开神锋?”霓霄真人道:“据《蓬莱志》记载,至纯至热之物,可开炎龙神锋。”云扬愕然不解,问道:“什么是至纯至热之物?”霓霄真人道:“就在这大千世界。”云扬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心道:“你这老头儿打什么哑语。”问道:“天下之大,又去何处寻?”霓霄真人摇头道:“老夫也不知在何处,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几日前,派去苗疆弟子回报,巴山蜀门、终南承光、万花谷均已派门人前往,情势危急,小友明日返回苗疆,长空师弟带上青凤、青鸾师兄妹陪你一同前去,我那幼徒青鸾功法低微,小友多多照料。”云扬道:“掌门真人放心,云扬必不会有负重托。” 青凤跨进门来,道:“小子,随我来吧。”云扬对霓霄真人道:“如此,晚辈就告辞了。”一拱手,跟着青凤来到饭堂,用了些素斋。 青凤又领他在靠海的一间客房歇宿,青凤道:“想不到你还真找到了炎龙剑。”云扬笑道:“青凤兄见笑了,碰巧而已。”青凤见那破得生锈的炎龙剑,如何也不敢信这便是传说中的太古神剑,嘲笑道:“绝世神兵,果然不可貌相。” 忽听屋外飘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凤哥哥,凤哥哥。”青凤眼神一亮,道:“青鸾寻我来啦,你歇歇吧,明日我们一同去苗疆。”言毕欢喜的出门而去。 云扬掩闭房门,掌上灯,默默坐在床沿边,满心怅然。拿出那陈旧的古卷,借着晕黄烛光,只见这是一门火系剑法,看了两式“枯木逢火”和“火中取栗”,便既看不下去,他心不在焉,只觉意味索然,又将古卷收入怀中。 望着烛火慢慢燃尽,楞楞出神,不觉间一个黑色俏立的身影悄然浮现在脑海中,想到明日便要离开蓬莱,再不能听到她的雅奏,心里竟若有所失,直到五更天,仍不能合眼。海风吹的猛恶,风声中杂着一缕琴音,声调缠绵婉转,飘入他耳中,将他的魂儿也勾飞了出来。 云扬心口怦然而跳,慌忙吹灭烛火,开门出去,才走几步,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往他肩头抓落。云扬慌乱间出手格开,手臂相碰,登觉酸疼无力。那人一抓不中,次抓又已来抓炎龙剑,出手迅疾,不可思议,只听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道:“把剑交出来!” 云扬不敢和他硬碰硬,飘然滑出相让,敢情此人觊觎炎龙剑,为夺剑而来,听他声音似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始终在他身后如影随行。云扬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得和他照面,不由甚是恼怒,心念急转,骇然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冷哼一声,道:“交出剑,我便不为难于你。”云扬傲气顿生,心想你说交我便交,那有这等便宜之事,当即道:“剑就在我手里,有本事来拿。”那人冷笑道:“小子既然找死,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扬听到“不客气”三个字,心头一震,几日前在蓬莱殿,曾有人说他“很不客气”。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你是虚谷长老。”那人一愣,惊道:“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云扬故做得意之色,道:“我瞧见你啦!”那人怒道:“小子言不由衷,就凭你那几下子,还看不到我。”言下对自己这手潜踪匿迹功夫颇为自负。 云扬剑诀一引,道:“那就试试。”手腕一抖,举剑反刺。那人道:“来得正好,你既然认出我来,我便留你不得。”说罢当先一拳击向云扬背心,拳未到,拳劲先至,迅如闪电,厉若雷霆,割得他后脑生疼。 云扬吃了一惊,急忙反剑削对方手腕,啐了一口,不屑道:“名门正派,徒有虚名,老儿想谋宝害命。”对方不怀好意,因此他言语间也很不客气。 虚谷只觉云扬手中剑锋锐利,若不收手,恐有损伤。炎龙剑的威名流传了五百年,他不得不虑,只好收拳避其锋芒。如此一来,更激起心中贪念,夺剑之心越发迫切,连施杀招。 云扬和他交手数回合,几次险些为对方命中要害,惊骇之余,心下慌乱,‘冰河凝雪功’发挥不出实力,自也逃不出虚谷的手底,不由大是惶急。其实虚谷心里更是吃惊,以他堂堂五大长老之首,功法高深莫测,一时半会竟拿不下一个毛头小子,还是从所未有之事。 二人翻翻滚滚,激斗甚烈,直到此时仍无巡逻弟子前来查探。云扬心想定是虚谷做了手脚,这老儿功法老练狠辣,仿佛泰山压顶一般,自己全无反击之力,如此纠缠下去,非送命不可,如今唯有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对自己有利。 云扬注意拿定,把心一横,挥剑乱劈乱次,均用尽全力,也不管是否能击中对方。果然,虚谷见他剑势威力不凡,状似发疯一般,但剑气柔韧,所过之处,房屋树干,无不分裂折断。 忽然间,云扬挥出一道剑气,竟是刚猛霸道,遇木着火,这地方海风吹得正旺,顷刻间,客房遇火,火势熊熊燃烧起来。这正是“离火焚天诀”的一招“枯木逢火”,他被虚谷逼得走投无路,急切间使了出来,威力发挥不到两层。 虚谷见情势不妙,怒道:“你这是什么功法?”云扬笑道:“青岚前辈留下来的功法,叫做‘离火焚天诀’,怎么样?厉害吧!” 云扬借着火势,剑上一股劲力绵绵不尽,体内“冰河凝雪功”内息流转,与这“离火焚天诀”水火相济,阴阳相生,体内有一种奇妙的境界。他仗剑一挑,大火中,一股红印印的火线,随他剑意激射而出,急如箭矢,奔向虚谷,这招叫做“火中取栗”。 虚谷见火势来如破竹,映得他两只眼中也绽开两朵焰花,面色冷傲,道:“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跟着一掌平推而出。 云扬忽觉掌风扑面,那火线竟折返投来,他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老儿如此了得,急忙御剑直入高天,口中哈哈大笑:“臭不要脸的老儿,来追我呀。” 虚谷眼红如火,才知上了当。方才他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猛攻,将云扬压制得气也喘不过来,只求速决。不料云扬修为功法如斯之深,若非临敌经验缺乏,势必败要在他手中,这小子诡计百出,竟然让他自手底逃到天上。虚谷看着客房着火,越烧越旺,如此一来,势必惊动岛上其他人,只得愤恨而去。 这时一道黑影伴着美妙琴音飘了过来,在半空中碰着云扬,问道:“出了什么事?”来人正是墨鸢。 云扬打了个哈哈,道:“有人偷鸡摸狗,被我出手教训教训了一番。” 墨鸢神色一冷,不信二字都写在了脸上,却只道:“救火。”云扬道:“我来罢。”二人落在地上,云扬吸了一口气,将剑一插,仿佛切豆腐一般,轻轻插人青石地上。冰河凝雪功一出,寒风忽起,漫天霜花雪舞,须臾浓烟滚滚,火势顿灭,一座座屋舍宛似冰雕玉琢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五章 苗疆之行 “云扬,出了何事?”青凤人未到,声先至。紫、清光芒一闪,青凤和长空道人并肩而至。 青凤见到墨鸢,愕然道:“墨鸢师叔也在。”墨鸢道:“我到风雅轩来取琴谱,适才看见火光赶了过来。” 长空道人见数间房舍均被烧毁,又见云扬气息未平,道:“小友没受伤罢。”云扬笑着摇摇头,道:“道长,云扬一时玩火失手,坏了几间客舍,实在对不住。” 青凤面色一变,怒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干的好事,你怎么就会添乱?”云扬微笑不答。长空道人眼光老练,见云扬眼神飘离,心想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遂道:“区区几间屋舍,何足挂齿,小友安然无恙便好。” 青凤不解道:“师叔,怎么任由这小子胡来?”长空道人不理青凤,对云扬道:“这里海风闹得紧,小友不如随我到舍下去坐坐。”云扬道:“如此叨扰道长了。”云扬知他邀自己去,定会问起缘由,只是此事有碍蓬莱剑派的声誉,不知当不当说出口。 长空道人吩咐青凤道:“凤儿,你去查查今夜谁当值巡夜?”青凤瞪了云扬一眼,转身走了。墨鸢也跟着消失在黑暗之中,云扬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只听长空道人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长空道人带着他飞入苍穹,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落在坤位的一处山峦。只见竹林中掩着数间屋舍,鹅石院落,青竹栅栏,院中几从兰花,在暗夜中幽幽吐芳。 长空道人引他进屋,仆童奉上热茶,长空道人问道:“小友有话,但说无妨!”果不其然,云扬早意料他会询问前因后果,心念一转,想这炎龙剑本是蓬莱之物,自己一个外人唾手得来,蓬莱剑派中多有人不服,也是情理之中,于是说道:“在下鲁莽失火,道长虽然不追究,但我却过意不去。” 长空道人盯着他看了一会,道:“无妨,小友在此好好休息吧,掌门师兄还有要事嘱咐。”云扬道:“道长请便。” 长空道人去后,云扬掩上房门,支颐而坐。心里如潮起伏,在此耽搁已有数日,也不知苗疆情势如何。盯着炎龙剑看了半晌,回想方才和虚谷交手,这剑似乎凝蓄一股锋锐之气,敛而不露,仿佛沉睡未醒,发挥不出真正威力。又想即便开锋,到底能否在对付泽雅之时发挥功效,殊无把握,心里不由又忧又愁。 次日,云扬、长空道人、青凤携着青鸾,飞过茫茫沧海,往中州大陆飞驰而去。青鸾遥见中州大陆山峦低伏,比之蓬莱岛又是另一番景物,秀目中流露惊喜之色。 飞了一会儿,四人见脚下一处城镇,便欲寻家饭铺填饱肚子。落下地来,只见此处山温水软,景色明媚,小桥流水,粉墙墨瓦,湖水上摇橹次第,浅斟低唱,真可谓是一步一景的水乡人家,恰如一幅意境宛然的水墨图画。 长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贩夫走卒,吆喝之声响成一片。青鸾久居蓬莱,不曾离岛半步,几时见过这等场面。又是一众同门中入门最晚的小师妹,是以还不能操宝驱物,更遑论御剑了。 甫入小镇,最开心的就属她了。一双眼珠左顾右盼,蹦蹦跳跳,时而拿一串糖葫芦,时而捡两张脸谱把玩。于她瞧来,这些稀奇古怪之物层出不穷,只要自己喜欢,不管什么事物拿了便走,也不管主人家脸色。只累得青凤一路照料善后,苦口婆心的向人付钱赔罪。云扬和长空道人见她天真烂漫的模样,都不觉莞尔。 云扬遇人询问,才知此镇有一个优雅的名儿,叫做“枫桥夜泊”。云扬忽见前方偌大一座酒楼坐落街边,大门上以飘逸的笔意写着“谪仙楼”三个大字。门前拥着一堆人,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云扬四人凑过去往场中一瞧,只见一胖一瘦两个灰袍僧人和一名店仆正争论不休。那店仆气愤道:“列为客官,你们评评理看,这两个穷秃驴吃酒不给酒钱,天下那有这等皮赖之人。” 那胖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青天白日怎地打诳语?”那瘦僧附和道:“对,打诳语。”店仆眼中喷火,道:“打诳语,我打什么诳语?”胖僧慢悠悠的道:“明明是你家的酒不好,非要赖我师兄弟不给酒钱,不是打诳语欺瞒众位又是何道理?”人丛中一些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乱,调侃道:“原来大师是品酒圣手,这谪仙楼的酒远近闻名,居然入不了大师佛口,我看这块招牌还是拆了吧。”众人一阵哄笑。 青鸾眼珠一转,上前道:“大和尚,我们正准备进店吃些酒饭,你却说他们酒不好,我倒想听听,怎生不好法?”众人见一个妙龄姑娘插手进来,语如黄莺,甚是动听,不禁跟着起哄。 “对,请大师品鉴品鉴。” “大师高论,咱们洗耳恭听!” 胖僧目光落在店仆身上,道:“施主,要说么?”店仆对自家酒颇为自负,朗声道:“在此的诸位都是本店老顾客,好与不好心中自有论断,你这秃驴既然说我家酒不好,我倒要听听到底哪里不好?”南来北往的客人他都见惯了,对于这种泼皮无赖倒是头一回见。 胖瘦二僧对望一眼,装模作样的一点头,好似对谪仙楼酒中的不足之处确然另有高见。众人正迫不及待的想听,只见胖僧指着大门上贴着一副对联,道:“诸位请看。”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那副对联是“铁汉三杯软脚,金刚一盏摇头。”胖僧道:“我师兄弟师承摩柯山释门金刚尊者坐下,这副对联说‘金刚一盏摇头’,岂不是说把我们师父也醉得摇头了。”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他二人曲解对联中“金刚”二字,更有甚者捧腹大笑。 胖僧续道:“因此我师兄弟便进去见识见识,这家酒楼里的酒到底能不能一盏把我师父醉得摇头晃脑。我们喝了几坛,却并无醉意,这酒连我们师兄弟也醉不倒,怎能说醉倒了我师父,诸位说,他们是不是打诳语?”云扬听得也不禁摇头失笑,那店仆更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那胖僧骂道:“你这贼秃驴,强词夺理。” 胖僧道:“你还骂人,你们酒楼拿着醉倒我师父的幌子来招摇撞骗,我出家人不与你一般计较也就是了,你怎地没完没了?”瘦僧跟着道:“对,招摇撞骗,师兄言之有理。”那店仆气得脸色铁青,道:“你……你们……”他见这两名恶僧歪理正说,却口为之塞,无从反驳。 “原来如此,这酒真是夸大其词,名不副实。” “我看,这块招牌是保不住啦。” 云扬摇摇头,对店仆道:“小二哥,二位大师酒钱算我头上,你去备一桌酒席,我请二位大师喝酒。” 店仆一双势利眼投来,见云扬衣履不凡,忙陪笑道:“公子里边请。”回头来恶狠狠瞪了胖瘦二僧一眼。众人见一场好戏就此草草收尾,也悻悻的一哄而散。 席上,云扬问道:“二位大师是释门金刚尊者门下,不知怎生称呼?”胖僧正欲开口,瘦僧抢道:“我是师弟伏虎,他是师兄降龙。” 这时店仆送来菜肴,一坛未开封的汾酒,道:“这汾酒有三十年功力,前阵子有个书生光顾,只闻了一下,便说‘风来深巷千家醉,雨过开坛万里香’,尝了一口在小店睡了七日七夜方醒。” 青凤道:“有这等厉害?”店小二得意道:“这酒不轻易示人,我们掌柜的说招呼蓬莱的仙侠,自然要拿出招牌名酒‘仙人馋’。”一面说一面去掉酒坛封泥,刚揭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中人欲醉,云扬心道就这酒香,当真便是神仙也垂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了过来。 降龙伏虎四目放光,脸上均是欣喜。降龙当即倒了一碗酒,尚未阁下酒坛,伏虎已端碗一口而尽。降龙怒道:“无赖。”又斟了一碗,生怕伏虎来抢,忙端碗入口,宛似饮琼浆仙酿,甚是享受,还伸出舌头来舔舔嘴唇。四人莞尔相对。 云扬给长空道人和青凤斟了一碗酒,青鸾却是不喝,三人酒一入口,异口同呼:“好酒!” 云扬问道:“二位大师在此所谓何来?”降龙道:“奉师父之命,助援苗疆,我看四位也是如此罢。”云扬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结伴而行。”胖瘦二僧对望一眼,笑道:“甚好,跟着你有酒喝,有肉吃。” 青凤嘲笑道:“和尚也吃酒食肉,佛门中还有清规戒律么?”胖僧道:“酒要喝,肉要吃,经要念,魔要除,这就是我们的规矩。” 云扬在桌案上一击,朗声道:“说得好,人生天天地间,本该潇洒来去皆由我。”长空道人面色凝重,似乎对此颇不以为然。 用过酒饭,出得城来。胖瘦二僧远远落在众人之后,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云扬见状,过来相询,只见二僧脸如红霞,对云扬笑了笑,便既如两摊拦泥般倒在大路边呼呼打鼾。 青凤哈哈笑道:“这就倒了,两个贪嘴和尚明明没钱付账,偏生强词夺理狡辩,污蔑人家酒不对胃口。” 云扬道:“青凤兄,谁没有窘迫之时。”青凤不屑道:“又来装烂好人。”云扬微笑不语,也不理会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二僧扶到一株大树下。长空道人道:“这二人一身‘金刚伏魔’功法了得,一般妖物接近不得,我们走吧。”三道光亮一闪,往西南方向而去。 飞了七八日,刚踏入苗疆地界,只见云雾缭绕下,山岭绵亘,溪流交错,多丘陵起伏而少平地。雷公、月亮二峰在群山之中挺拔而出,水、苗、侗、畲、满五族散在二峰山麓之间。五族以苗族最为壮大,族人最多,建有千户苗寨。水族坐落在雷公、月亮二山腹地的榕江之畔。 水族族人不喜有人在其居住之地高来高去,是以云扬领着三人落在一处密林之中,只见枝丫间挑出一角房瓦。四人沿着林中小道走了一会,一个身穿大襟无领蓝布衫,头戴瓜皮小帽水族男子闪了出来。 水族男子瞥见云扬,笑道:“云少侠,你可算回来了,令尊和族长见你数日未归,都很是担忧。”云扬道:“路上遇上些事耽搁了几日。”跟着向他引荐蓬莱剑派三人,道:“阿木,这位是蓬莱剑派长空道长,这二位是霓霄真人高足青凤、青鸾师兄妹。” 阿木热情道:“三位远来辛苦,随我去清水寨见巫师和族长罢。”一边说一边在前领路。 云扬问道:“阿木,圣山怎么样了?”阿木脸色凝重,道:“‘五行封魔法阵’的威力日渐减弱,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了。日前族长书信其余四族前来商议,却闹了个不欢而散,如今只苗族少族长龙少在此。” 四人自密林中出来,只见山坡上屋宇连绵,直延至山崖之下。木屋均分上下两层,木头为柱,竹条为壁,下层无遮拦,屋顶呈人字形,多以树皮、茅草盖之,少有陶瓦。 青鸾见屋门墙壁间均悬有兽角头骨,无不新奇惊叹。 诸人脚下泥路甚泞,似乎不久一场大雨洗过,湿滑难走,山间云气笼罩,气息潮润芬芳。 一路上,水寨每个要道关口均有青壮男子把手。将至山崖下的一座陶瓦楼下,四个水族女子身穿绣花长裙,头包青布长巾,素雅文静。手里端着一只土碗,碗里满满一碗乳白浆液,远远便觉香甜。 四女来到众人身前,笑盈盈的唱着叽里咕噜水族歌谣。云扬道:“这是水族欢迎来客的礼节。”四女分别将碗递给云扬四人,云扬端着碗,道:“这是当地的糯米浆。”说罢一口喝尽。 蓬莱三人端碗一尝,一阵清香甜蜜之意流入腹中,顷刻,只觉四肢舒泰,疲乏之意顿消。青鸾却觉一股酒味掩盖在清香之中,清风吹过脸颊,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须臾脑中发晕,忙倚在青凤肩头。青凤见状,忙道:“青鸾,你怎么啦?”四个水族姑娘掩嘴格格而笑,其中一人道:“妹妹原来不胜酒力,但有这么俊俏的郎哥哥陪伴,换了是我,也想醉上一回呢。”青凤登时面红过耳,低头看着青鸾依偎在他怀中,双目微闭,嘴角半笑,几缕发丝贴在鬓边,温柔之中带着三分酒后的娇媚,醉意迷人,不禁爱怜之心更炽。 云扬歉然道:“倒是我忘了青鸾姑娘不会饮酒,这糯米浆又名糯米酒,酿造时,以糯米之香掩盖住酒味儿,酒力虽不厉害,但见风后后劲发作,比之陈年烈酒犹有过之。”话音方落,只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诸位才到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降龙伏虎站在崖前屋宇边,笑嘻嘻的打量着众人。 云扬心下一惊,心想:“这二僧瞧来傻里傻气,我们一路上丝毫没有耽搁,二僧竟然比我们早到。”当即笑道:“二位大师生有四条腿么?” 降龙僧道:“善哉!善哉!那倒不见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只听长空道人道:“释门中有一门飞渡法门‘暗香疏影’,只闻其名,老道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伏虎道:“牛鼻子言之有理。”青凤面色一沉,喝道:“臭秃驴,嘴里放干净些……”长空道人不以为怒,反而哈哈大笑,手一摆,青凤住口不言。 这时一个苍老而微带苦涩的声音自瓦楼后飘来,道:“多年不见,牛鼻子修为是越加精进了,可喜可贺。”长空道人道:“这些年,你似乎不怎么样?”那人发出长长一声叹息,让人听来,仿佛有种潸然泪下的忧愁,道:“不提也罢,上来说话吧!” 阿木领着四人踏上木楼,穿过走廊,只见屋后楼道连着一个十余丈宽的山坳,一道清泉从旁倾泻而下。山坳靠着崖壁有一尊石刻雕像,瞧其服饰,乃是一个美丽水族圣女。 雕像前燃着一堆篝火,虽是三月天,鸟语花香,春色正浓,然苗疆之地却颇为寒冷。 云扬瞧将过去,篝火左侧坐着三人。上首是个四旬出头的大汉,国字脸堂,虎目中精光闪闪,乃是其父云中秀。下首是个苗家青年,相貌堂堂。两人的座位相距一丈有余,身后各站着二十余人。中间是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脸色均是密密麻麻的皱纹,降龙伏虎侍在身侧,此人自是摩柯山金刚尊者了。篝火右边一排竹凳上坐着五名背负长剑的青年才俊,便是号称“冰雪霁寒宵”的天山五秀。 篝火之后,坐的是方才那苍老之音的说话人,水族族长童谣,形容枯槁落寞,仿佛一个垂死老人。另有一个鬼魅般的人影足不点地,浮在童谣族长身旁。 长空道人向众人抱拳见礼,道:“贫道姗姗来迟,诸位莫怪。”童谣族长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对长空道:“老弟远来相助,老夫欣慰之至。” 云扬走到哪四旬大汉身边,道:“爹,我回来了。”云中秀拍了拍云扬肩膀,道:“回来便好!” 只是青凤怀里抱着个妙龄女子,众人不时投来目光,不禁脸颊发热,讪讪有些不好意思。阿木见状,吩咐水族姑娘们将青鸾扶下去,服侍在瓦房中的竹榻上睡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六章 凤凰于飞 暝色合围,遥山隐翠,远水没踪。苗疆南蛮之地,唯见篝火如故,火光将山坳照得通明。 童谣族长突然咳嗽几声,众人没留意,但在长空道人听来,却十分刺耳,面色一变,问道:“你如何伤得这般厉害?”童谣叹了口气,甚感无奈,道:“两月前,我水族大祭司暝阳叛乱,我中了那厮暗算,能捡回一条老命算不错了!”长空道人对暝阳反叛水族一举,甚是疑惑,当即问道:“这厮功法高强,才智无双,位及大祭司,怎地会突然倒戈?沧海三派,方丈、瀛洲二派已为他所灭,最后在我蓬莱被掌门师兄以太乙剑阵所创,两败俱伤。” 童谣脸色沉重,道:“哎!我水族出此两个祸胎,搅得天下腥风血雨,鬼哭狼嚎,真是罪过!” 金刚尊者少言寡语,每在诸人言及凶狠处,便诵一声佛号:“阿尼陀佛!”降龙伏虎见师父诵佛,也跟着一声阿弥陀佛。 云中秀道:“千年前,我仙途五大绝顶高手,以纯阳火链将泽雅困在大五行封魔阵中,纯阳火链乃世间至刚至阳之物,引出天地万火之精,却仍不能将之焚尽,此人功法之强,放眼人间,只怕无敌手。”他身旁的苗族男子道:“泽雅本是水族圣女,之所以堕入妖道,说起来与我苗族有莫大干系。”此人便是苗族少族长龙少。 众人只知泽雅出身苗疆水族,但何以沦为妖邪一道,荼毒生灵,时隔千年,此中前因后果,鲜有人知了。 云中秀道:“这倒是奇闻?”童谣族长缓缓说起千年前的一段往事,道:“千年前,泽雅对千户苗寨族长之子龙城一见钟情,二人几经波折,相互钦慕,感情日深。” 云扬插口道:“这倒是件美事。”云中秀道:“扬儿,莫要打断族长。” 童谣族长挥手道:“无妨,无妨,当时我苗疆族人远比如今强盛,如今却只余下水、苗、侗、畲,满五族了。当时以苗族最为壮大,各族只能望其项背,屈膝奉苗族号令。”龙少闻言,两眼放辉,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童谣族长道:“当时的苗族族长龙帅为巩固苗族地位,便让儿子龙城与中州仙途名门结亲,以策外援,增添实力。就在新婚当夜,恰逢泽雅突破《神水宝典》最后难关,出关后听闻龙城移情别娶,气得当场呕血。她妒火攻心,一路杀入龙城婚宴上。龙城见她下手狠毒,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大斥其非。泽雅更不容情,一夜之间,在场之人只留下一个龙城活着。” 众人听闻此噩耗,不胜唏嘘。原来泽雅是因情生妒,因爱生恨,以至原本一个温善女子性情大变,嗜血好杀,可谓红颜一怒而祸及苍生。 只听童谣族长道:“各族族长商议之下,请中州各派门阀增援,怎料《神水宝典》功法强悍无匹,各派弟子纷纷折损殆尽,一时间哄传天下,人人既愤且惧。终究是天道浩渺,能人辈出,在仙途高手围攻下,泽雅寡不敌众,受伤逃逸。数年后,她竟修炼为妖邪不死之身,手下召集一批妖魔鬼怪,卷土从来,所过之地,人畜不留,一场人妖之战,凄惨无比。当时的仙霞派掌门韩浔,蓬莱剑派掌门牧翼真人,摩柯山无相尊者,游仙沈行舟,万花谷百花之魁红牡丹,将之引至圣山,布下大五行封魔阵,以纯阳火链引出天地万火精魄,才将泽雅封印于阵中。那一战之惨烈,仿佛人间地狱,苗疆各族元气大伤,数日间覆灭殆尽,便只余下五族苟延残喘。中州、沧海、西域仙途门派死伤惨重,数百年间,仙途一度萧条。” 云中秀道:“暝阳这厮是第二个领悟《清水宝典》的人物罢?” 童谣族长点头道:“不错,那厮来找我要《清水宝典》,我暗中数次试探,只觉那厮城府极深,丝毫不露痕迹,我怕是第二个泽雅,便未允他修炼,怎料那厮鬼迷心窍,突然对我发难,若非龙少及时赶到,这条老命算是交代了。” 龙少道:“那厮竟投靠了泽雅,召集了一批妖物,为防仙途插手阻碍泽雅冲破法阵,因此先下手袭击各派。” 天山五秀中一个白衣翩翩少年道:“如今怎生对付这魔头?诸位前辈可有计较?” 龙少道:“谢冰少侠一语切中要害,泽雅成妖,都是因为一个情字,有一个机会渺茫办法,我想多少有些帮助。” 云中秀道:“龙少族长是说当年的龙城么?他还尚在人间?”龙少心下吃惊,望着云中秀,面上却不露痕迹,摇头道:“凡人哪能活千年之久,不过我时常听闻龙家老屋中有埙乐之音。” 云扬问道:“不过有人吹埙,有何异状?”龙少道:“当年泽雅赠给我先祖龙城的定情信物便是一对鸳鸯埙中的一枚。”此语一出,众人无不愕然相顾。 沉默半晌,龙少又道:“我多次寻觅埙声出处,可虚无缥缈,无迹可寻,仿佛来自虚空之间。” 云扬只觉此事蹊跷,对父亲道:“爹爹,我想随龙少族长去瞧瞧。”谢冰道:“云师弟,我陪你去。”天山其余四秀跟着齐声道:“我也去。” 云中秀道:“骆雪、萧霁、江寒、凌宵你们留下来守护清水寨,泽雅破阵在即,以防暝阳来犯,就让谢冰和云扬去吧,只不过此事太过渺茫,能寻到龙城自然最好,寻不到速速回来。”云扬和谢冰齐声道:“是!” 长空道人目光落在谢冰等人身上,道:“冰雪霁寒宵,天山五秀,仙霞派后继有人。”谢冰谦逊道:“道长抬爱了,我们师兄妹初出茅庐,岂敢以五秀自居。”说着目光投向云扬,道:“云师弟才可称得上一个秀字,我仙霞派上下只他一人将冰河凝雪功练到了四层境界。” 众人目光投来,云扬熏熏然为之得意,笑道:“谢师哥过奖了。”众人又怎知他蓬莱之行,已意外将冰河凝雪功修炼到了八层功法。 天山五秀中以年纪长幼排序,取各人名字最后一字,连起来便是一句诗句“冰雪霁寒宵”。由此可见,五秀中谢冰年纪最长,凌宵最幼,唯骆雪是个女子,英气勃勃,不让须眉。 青凤见天山五秀名头响亮,蓬莱剑派可不能堕了威名,于是对长空道人道:“师叔,我也去。”长空道人望着他,道:“你去了青鸾怎么办?”青凤只得悻悻作罢,斜眼打量谢冰师兄妹,心里可不大服气。 童谣点头道:“龙少,那就相烦带二位少侠去瞧瞧吧。” 深夜,众人陆续散去,江寒拉着云扬问长问短,不过是去送信,怎么数日未归? 云扬眼珠一亮,微微一笑,遂把蓬莱禁地之行添油加醋的大是吹嘘,只是与墨鸢共历患难一节隐去不提。听得江寒连连称奇。 骆雪笑道:“云师弟机缘不凡。”凌宵一双眼睛始终有意无意的落在骆雪身上,见红颜一笑,当即附和道:“骆师姐说的是。”其实他压根就没听云扬诉说自己的经历。 萧霁哈哈笑道:“在小师弟眼里,不论骆师姐说什么都不会有错。”众人一阵哄笑。 骆雪脸色一红,当即转身去了。凌宵甚是尴尬,没好气道:“你们……哼……师姐别听他们胡说!”说着追着骆雪身影而去,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五秀中,只谢冰一直沉默寡言,脸色平和,对云扬道:“云师弟,炎龙剑乃上古神器,你现下修为有限,须得小心在意。”云扬知他平素不苟言笑,但见识渊博,道行高深,不由得对之颇有几分敬畏,当即点点头。 苗疆圣山,夜幕中乌云翻涌,星月无光,飘着霏霏小雨,两点蓝色萤火落在一株古松之上。一个黑衣蒙面人将一柄朱色宝伞撑到一个女郎头顶,伞上红光莹莹,照亮方圆之地。 只见那女郎雪肤蓝发,容色绝丽,脸颊轮廓分明,迥异常人,就连一双剪水秋瞳也蓝如两点海碧。 地上黑暗中,一个身影匍匐在地,细雨落下,雨滴将要落在他衣发之上时,恍似珍珠迸散般弹了开去,只听那人道:“暝阳参见少主。”那女子道:“吩咐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暝阳道:“请少主回禀尊主大人,沧海各派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只是天山仙霞派还未探出其虚实,我便伤在蓬莱太乙剑阵之下。” 那女郎伸出雪一般的手指,一缕幽蓝之光自指尖而出,落在暝阳身上。暝阳大惊失色,忙道:“怎敢劳少主出手。” 女郎身后的蒙面人道:“少主肯为你疗伤,那是对你有莫大期许,不要辜负了尊主一番重托。事成之后,我们自会助你一统苗疆五族。”暝阳听这人说话,竟然也是个女子,道:“多谢!”那蓝发女子用法力为他疗伤,果然有奇效,霎时间暝阳所受重创,竟然痊愈。 蓝发女子道:“你且小心行事,莫要露了痕迹。”暝阳道:“少主放心,暝阳自当肝脑涂地,为尊主效力。”蓝发女子道:“去吧!”暝阳告辞去后,那黑衣蒙面人对蓝发女子道:“少主,此人可靠么?”蓝发女子嘴角一抿,注视前方,悠悠道:“此人野心不小,等完成父亲心愿后,不可留为后患!”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一道闪电裂破长空,蜿蜒曲折,恍若银蛇,天地间陡亮片刻,跟着轰然炸出一个惊天霹雳,震动山河。大雨瓢泼而至,宛似天河决堤,倾泻如瀑。 狂风怒卷,暴雨滂沱,雨水如注,却滴不进那小小朱红伞内。蓝发女子忽道:“听闻泽雅本是水族圣女,只因那个负心薄幸之徒才堕入了妖道。”宝伞朱光照耀下,蓝发女子雪白的脸颊上露出几分奇妙的神色。黑衣人瞧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忙道:“人间情爱,害人不浅,少主万不可沾染,泽雅的下场你不是不知!”蓝发女子皱眉不语,凝视伞外茫茫雨水,默然半晌,才道:“你何必这般慌张,放心罢,我自有分寸。” 黑衣人舒了口气,道:“中州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去了千户苗寨。”蓝发女子秀眉一扬,笑道:“去瞧瞧。” 惊雷阵阵,此起彼伏,苍穹上银蛇间或,照得天地间忽明忽暗。漫天雷电风雨,直至翌日清晨,仍未见歇势。这苗疆边陲之地,一夜间沦为洪炉,山洪如怒,河岸高涨,许多房屋都给洪水冲去。只见风雨席卷中,许多水族男女携老带幼,往山崖下艰难而去。 阿木神色慌张,浑身湿漉,衣角下流水如线,站在人从中,指挥众人往高处撤离。 可远在沧海的蓬莱岛,天上浮着几片薄云,淡如罗纱,炎阳洒下,桃花如火。 一株花树老干盘曲,枝头繁花簇簇,花雨缤纷,一个黑色倩影盘膝坐在凉亭中,娥眉微蹙,似是愁思袭人,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她楞楞出神,几片桃花飘在青丝上,也自不觉。忽听有人道:“师妹,你整日里恍恍惚惚,心事萦怀,如此下去,于你修为可是大大有碍。” 墨鸢黑衫如墨,闻言悚然一惊,回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白衫女子,满脸忧色,凝视着自己。墨鸢道:“雪鹰师姐。”手指润如白玉,轻拂琴弦,道:“这两日,我直觉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也不知苗疆是怎生一番局面?” 雪鹰知她情根已种,怜道:“师父传你逍遥功,须清心寡欲,不为尘俗所扰,方于修炼有所裨益,如今你这模样,正与此功要义背道而驰。” 墨鸢凝神注视东方,眼中一片茫然,道:“师姐,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雪鹰道:“因为你心里,萌了情愫。”墨鸢浑身一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雪鹰笑道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已向掌门师兄禀过了,允你离岛。”墨鸢重未露过喜怒哀乐,此时却秀眉登时舒展,道:“师姐……”雪鹰道:“去吧!只有去了你才明白。”墨鸢脸上竟泛起几分女儿家的腼腆,道:“师姐,我……”雪鹰笑道:“傻丫头,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去做吧。” 苗疆之地,总算是雷静雨歇了,千峰万岭,笼在缥缈云雾之中。群山环抱,重峦叠嶂,一处寨子坐落河谷,白水河蜿蜒流淌,穿寨而过,将苗寨一分为二,层层叠叠的吊脚木楼,沿河两岸依着山势,迤逦向上展开,蔚为壮观,当真不下千余户。房前屋后,翠竹点缀。 时隔千年,苗族依旧是苗疆最繁荣的一个部落。龙少领着云扬和谢冰,直奔苗寨西北方一个废弃府邸。 龙少道:“这就是我龙家老屋了。” 云扬只见这所宅邸虽然破败千年,杂草蔓生,早不堪入目,但占地甚宽,规模宏伟,可见当时人丁之旺。但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思之不胜毛骨悚然。 三人在破宅中转了一圈,大部分楼屋因年生月久,在风侵雨蚀、虫蛀蚁噬之下颓然倾塌,唯有正厅柱子健在,孤零零的瑟在那里。 三人移步进厅,一股霉气扑鼻而来,屋瓦洞穿,蛛网尘积,并无其他异状。云扬忽见壁上一个偌大的囍字覆在厚厚的尘垢中,若隐若现,心想此处该是当年龙城成婚的礼堂了。 三人寻觅一天,仍不见有蛛丝马迹,谢冰心下犯疑,却不便宣之于口。龙城道:“天色将晚,二位明日再来吧。”云扬和谢冰对视一眼,心头均是迷惑。 相传人死之后,三魂七魄脱出肉身,而至冥界,走黄泉道,过奈何桥,喝忘川河水,洗去前尘记忆,再入轮回。也相传心有执念之人,魂魄不愿入轮回,在人间东飘西荡,甘愿沦为孤魂野鬼,也要留住身前记忆。可这幽冥之事,自古流传,虚无缥缈,并无人真实所见,可是见过的人不是去了轮回,便已是鬼魂了,是以真假也无法佐证。 云扬道:“谢师哥,你且先随少族长去吧,我想多待一会儿。”谢冰眉头一皱,道:“这里怨气极重,多加小心。”云扬道:“我会留意。”目送二人离去后,忽然一阵冷风拂来,颇有几分凄冷。 云扬也没多想,拾了一堆木头,炎龙剑挥出,一道烈焰着木便燃。他又将龙家破宅兜了一圈,仍未有甚发觉,盘膝坐在火堆旁,楞楞出神。此时天色已暝,不知不觉间,径自迷迷糊糊的打起盹来。 蓦然间,云扬眼前顿然明亮起来,直觉身子忽轻,宛似一羽鸿毛,随风跌宕。耳畔一缕乐声幽幽飘散,婉转幽怨,时而如骤雨初歇,残月晓风拂柳;时而如啼鸟惊心,细雨娇花凝泪,缠绵之间,又若隔岸遥遥对语,凝噎留恋,当真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云扬但觉乐曲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离愁恨,苍凉萧索之意,沉浸曲中,又听一个男子悠悠咽咽的唱道:“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云扬听罢,眉间凝愁,心里没来由一阵酸苦,心境随乐而悲,由景而感,险些要落下泪来。跟着听那人一声叹息,仿佛含有无尽哀伤。云扬心底一惊,忽见眼前一个苗族男子,样貌俊俏,手里握着枚鹅蛋大小的红色鸳鸯埙。 云扬目瞪口呆,只见眼前人忽隐忽现,如烟似雾,宛然便是一缕幽魂。然对方似乎并没意外见到自己,只牢牢盯住他手中的炎龙剑瞧了半晌。 那男子眼中似有泪花闪烁,激动道:“天意,天意啊,想不到除了纯阳火链,世间还有这等至刚至阳之物!” 云扬心口噗噗跳动,即惊且喜,问道:“先生是……”那人忽地朝他笑了笑,道:“龙城,你不是要寻我么?”云扬心里一个激灵,瞳孔大张,寒毛陡耸,惊道:“你,是人是鬼……”话刚出口,忽觉失言,忙掩口不语。 龙城神色黯然,道:“一缕孤魂罢了,本不该留在世间,只是心愿未了。”云扬未及开口,龙城又道:“我害得她堕入妖道,为祸世间,我怎可就此撒手而去。”一双幽目转而盯着云扬,道:“小兄弟,你居然能驾驭如此阳刚霸道之物,便有救了。” 云扬如堕云里雾里,于龙城之言,浑然摸不着头脑。只听龙城道:“我知道你所谓何来,你只需答允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如何破‘清水宝典’。” 云扬心口一跳,置疑道:“你能破‘清水宝典’?”龙城摇头道:“我不能,你能。”云扬不解道:“此话怎讲?”龙城道:“臭小子,你答不答允?”云扬忙道:“先生但请吩咐,云扬必竭尽所能,为你办得周全。”他听龙城有对付“清水宝典”的法门,眼下不论龙城有何差遣,一律应允下来再说。 龙城眼中露出恳求之色,道:“她犯下弥天大错,都因我而起,你破了‘清水宝典’后,不可伤她性命,带她来见我。” 云扬一愣,道:“是。”龙城又遥遥头,道:“依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和你前来。”说罢,将手中那枚红色鸳鸯埙递给云扬,道:“你见到她时,把这个交给她,她自会明白。” 云扬接过埙,见此物是个陶瓷制品,做工精雅,埙身绘着一对儿凤凰,毛羽缤纷,颈脖相交,栩栩如生。 只听龙城凄然道:“这鸳鸯埙本是一对儿,我给它另起个名字,叫做‘凤凰于飞’。便是希望双宿双飞,奈何造化弄人,哎!” 云扬道:“如今泽雅已入妖道,人间免不了一场劫难,我等如何是好,还请先生赐教。” 龙城道:“放心罢,一千年了,我知道她终究会冲破纯阳火链的束缚,我自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云扬听他言外之意,似乎确有应付的法子,不由吁了口气。 龙城又道:“‘清水宝典’乃属水系功法,你手中剑属火,水能克火,原是斗不过她的。但不论是人是妖,道行终是有限,岂能抗衡得过天地精华。你手中这把剑乃是同纯阳火链一样,能引万火精魄。” 云扬看着手中锈迹斑斓的破剑,置疑道:“许多人都如此说,但真有这么大的神威?” 龙城道:“你且莫小觑了他,若非你身负冰至阴至柔的功法,你早已火毒攻心而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七章 圣山之战 云扬闻言,瞅着手中炎龙剑暗暗吃惊,眼神兀自惊疑,道:“可是这副模样……”龙城截断他的话头,道:“埋没已久,神锋未开而已。”这话霓霄真人和长空道人也曾言及,只不过霓霄真人的话听来甚是玄乎,不知这位千年前的龙家少族长可否另有高见,便问:“如何开锋呢?”龙城摇摇头,云扬如堕冰窖,又道:“先生可知世间最炽热之物?”龙城眉头一凝,思虑片刻,道:“熔岩地火,堪称世间炽热之最。不过我认为,莫过于人世间真情之热,仇恨之焰。”侧脸看着云扬道:“此剑必是前辈高人所遗,你不妨去问此剑上一代主人,或许有方?” 云扬脑中忽然闪过一幕画面,当日在剑庐中,那刹那间变作老婆婆的明月,让他去忘川河畔助她一臂之力,这剑她守护了五百年,或许知晓开锋之秘,遂问:“先生,通幽冥,行鬼道,上穷碧落,方能入黄泉。这几句话是何道理?” 龙城幽目惊疑,瞅着云扬,道:“这是打开黄泉之门的方法,你是何处听来?”云扬道:“也是一个本不应该存与世上之人。”龙城道:“凡人是没法开启黄泉之门的。”云扬满心失望,只觉摆在眼前的,皆是不可能为之的巨大难题,忙问:“世间可有人能?”龙城道:“有,神域。” 云扬瞳孔大张,听得莫名其妙,欲再相询问,只听龙城道:“有人来了,我不便相见,得去了,你设法进入大五行封魔阵中,把这枚埙交给她。”说完,身如一缕青烟般消散了。 云扬回头来,见身前立着一个瘦小身影,脸庞雪嫩如水,碧眼蓝发,冲自己微微而笑。但觉眼前之女容颜绝色,轮廓分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异域风情之美。 女子道:“想不到他居然来到你的梦里!”云扬惊讶道:“你说什么?我的梦里?”女子笑道:“是啊,我也在你的梦里。”说着,身子当真如梦幻般轻轻袅袅,缓缓而逝。 云扬身子猛地一震,险些扑入火堆里,慌忙稳住身子,后撤几步。心口跌宕起伏,蓦然发觉自己仍在龙家破屋,始觉适才果真梦幻一场。忽觉手中有物,赫然便是龙城给他那枚鸳鸯埙。他低眉错愕,心想既然埙在手里,那梦便似假还真,并非皆是虚幻。 “云师弟。”谢冰走进破屋来,“我见你久留未回,怎么样,可有线索?” 云扬道:“我见到龙城了。”谢冰惊疑道:“他……果真尚在人间!”云扬将那枚鸳鸯埙摊在胸前,把此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听得谢冰瞠目结舌。 谢冰道:“如此说来,真有冥界一说。”云扬盯着手中鸳鸯埙,道:“当年之事或许有尚有转机。”谢冰道:“此事需问问童谣族长之意。”云扬默然点头。 是晚,二人在千户苗寨歇宿一晚,次日东方未明,便既御剑赶回清水寨。到水族山坳时,天色才渐渐发白。 一个水族男子见云、谢二人归来,忙迎上去。云扬见山坳中空无一人,正欲相询,只听那人急道:“昨夜暝阳袭击圣山神火祭坛,族长和诸位侠士都赶了过去。” 云、谢二人对望一眼,均感大事不妙,神色绷紧,忙御剑飞往圣山。 狂风暴雨过后,云雾弥漫,封山锁谷。靠近圣山之巅,云、谢二人虽在高空,仍觉一股炎气袭人,遥见山顶燃着一团火焰。火焰周围,兵刃寒光,飞来砸去,闪烁不定。 天际凝聚着一团如墨黑云,云扬似曾相识,心底一惊,道:“是暝阳!”只见黑色云团比之当日蓬莱岛上大了何止数倍。 待得落地,才知适才所见那团火焰原来是一座高大祭坛,只不过修筑祭坛所用材质色作赤红,祭坛外形上尖下阔,远远瞧来便似一团熊熊火焰。阵阵热浪自祭坛中扑来,周围气流炽热,宛似置身烘炉边缘一般。 祭坛周围,天上地下,杀戮之声震天动地,鲜血染红黎明。水族战士手持武器,围着祭坛结成一圈人垒,抵挡一群人面兽身、体格彪悍的妖物冲击。众妖邪中,一些山精鬼魅还破晓法术,能御宝物,寻常战士哪能抵挡得住。 不少水族战士尚未近身,便被此类妖物手中法宝取了性命,但他们悍勇无匹,前赴后继,毫不畏死,其间惨状,不堪入目。仙途修道弟子见状,忙御宝接过,激斗甚烈。 云扬识得在此的仙途门阀中,有万花谷、承光派和蜀门中人。 人从中忽然一阵躁动,但见三条巨蟒横冲直撞,仅一个头颅便有普通房屋大小。盘踞吐信,如若山丘。水族战士见此庞然怪物,不由面如土色,退了数步。巨蟒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吞云吐雾,即便是修道弟子,功力稍弱者,稍有不慎,沾及毒物便有性命之忧。 暝阳手下能人众多,麾下妖物之众,不下数千之师。各派仙途人士及水族战士死伤狼藉,结成的人墙很快被冲散,横尸遍地,血流成河。但各人俱都杀红了眼,似乎忘了疼痛,忘了生死,心中只想,不能放这妖物出来,否则家园不保,妻儿难幸。可是这些妖物委实太过凶残,凡人之力,无异以卵击石。 一个仙途弟子御宝飞出,避开蝠妖正面袭击,怎料背后蛇妖早已吐出长信,一口将他活活吞入蛇腹之中。诸人见此一幕,无不骇然。 就在这时,一片清蒙蒙的剑影掣空而过,剑气弥漫,鲜血飞溅中,一只巨蟒蛇妖头下七寸中剑,血如泉涌,眼中露着惊恐,缓缓倒下。剑芒缓缓收敛,现出云中秀的身影来,飘然出尘。山精鬼怪,望而避之。同是一手“雪山寒梅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与云扬先前所运使的威力相比,强弱悬殊,当真有天壤之别。 神火祭坛之上,童谣族长凌空立在祭坛顶端,气色颓败,嘴角鲜血流淌,也是强弩之末,苦苦支撑。他头顶上方漂浮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钵盂,金光灿烂,耀眼夺目,一眼便知是佛门宝物。暝阳藏身天幕黑云之内,那云团伸出两只触手,与那钵盂金光斗在一起,来回数合,竟僵持不下。 童谣族长身后,长空道人和一个金钏乌髫,轻纱蒙面女子各占一角,全力施展神威,相助于他。三人占据的位置,正是道家三才阵法的天、地、人三个方位。童谣族长法诀催动钵盂,占据天位主攻。长空道人身周紫芒耀眼,三柄紫剑结成一道太急图案,在地位坚守,阻击妖物袭击。轻纱蒙面女子素手轻挥,指间宛若百花纷飞,衣衫猎猎,正与数只体型硕大的飞天蝙蝠周旋,此人乃是万花谷万花仙子林素馨。 谢冰面色冷峻,反手拔剑,剑身银光若雪,轻如羽翼,吟若凤鸣。于场中兵刃宝物相较,好比青天飞凤落在鸡群之中一般。 云扬看了看炎龙剑,剑身布满铁锈斑纹,奇丑无比,和谢冰手中宝剑相比,顿生羞愧之感。 谢冰白衣飘飘,仗剑加入战团,但见一团瑞雪东飘西荡,招数极尽潇洒。天山其余四秀见谢冰出手,无不喜出望外。 “阿弥陀佛……”降龙伏虎二僧禅座入定,双手结佛门狮子印,嘴唇启合,正在念诵佛门神通“金刚伏魔咒”。二僧身前一个柔美少妇,穿一袭淡红衫子,唇若丹霞,眼似春波,巧笑嫣然,风韵楚楚,端的动人心魄。她身上衣衫半露,自上而下呈出极美的曲线,双腿修长,走起路来一步一缓,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她一双美目盯着二僧,缓缓道:“二位神僧,怎地对小妹不理不睬,小妹生得不美么?”二僧自顾闭眼念咒,一动也不敢动,面色难看,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模样狼狈不堪。 “妖孽,放肆!”金刚尊者一声沉喝,宛似晴空炸了个响雷。红衫美妇蓦然一惊,只见一个老僧须眉如雪,忽然出现在降龙伏虎身前,浑身金光隐隐,宝相庄严,气势所致,天降梵音,俨然便是真如佛子一般。 红衫女子秋波如水,笑道:“大和尚,好强的定力,我这‘千娇百媚’神功居然对你失了神效!” 降龙伏虎二僧好似久旱逢霖,闻见师父到来,身上如释重负,登时跳将起来,分别自金刚尊者左右两侧抢出,一作虎扑,一作龙翔,蓄势一口真气,张口雷霆而出,正是一招佛门合击之术“虎啸龙吟”。 红衫美妇直觉一阵气流势若洪涛骇浪般,席卷而来。直觉身子轻如羽翼,随风飘上半空,耳畔轰鸣生疼,犹如针刺。她大惊失色,忽听一人哈哈笑道:“红狐妹子,怎么,竟看上了和尚?”说话间只见一柄白色宝扇横空而出,轻轻一摇,掀起一个气浪漩涡,向二僧罩来。 变生倾俄,二僧不慌不忙,移形换位,两人四掌平推而出,身前一只巨型金色光掌,轰然击中那道旋风,登时腾起一阵蒙蒙白雾。 红狐叹息一声,道:“小妹当家的去得早,遗下小妹一人孤苦无依,看能否逮个把和尚道士回去暖暖被窝,以免长夜寂寞。” 神火祭坛热浪扑来,烟雾顷刻消散,只见美妇身边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爷,手中折扇轻摇,颇有几分儒雅。 那公子爷笑眯眯的搂着红狐,道:“人妖殊途,还是随在下去吧!”红狐柳腰一拧,娇羞道:“讨厌,你那婆娘知晓啦,还不要了我的命。”那公子爷面色一沉,道:“我林啸峰的事,谁敢来管。”红狐妩媚一笑,伸指挑着他的下巴,笑道:“有气魄!” 这二妖打情骂趣,旁若无人。降龙伏虎对望一眼,伸手摸摸光头,茫然失措,回头来盯着师父金刚尊者,以盼他老人家示下。 “凤哥哥,手下留情。”青凤长剑忽停,眼中杀气顿消,剑尖嗡嗡颤动,指在一只白色小狐狸项边两寸处。 青鸾天真无邪的秀脸上流露着几分同情,她见那小狐狸在青凤手下重伤,眼见要被他一剑将之钉在地上,心中忽然生起悲悯,于心不忍,忙出声阻止。 青凤身上数处挂彩,脸色难看,道:“如此妖物,作恶多端,一剑杀了干净,留它作甚?”青鸾道:“凤哥哥,你看它多可怜,你就饶了它这一次罢。”青凤道:“今日我不杀它,待它伤愈便会去害更多的人,你知不知道?”青鸾急得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她看着小狐狸,心底没来由一阵亲切。 青凤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一软,收回长剑,白狐回头凝视青鸾,眼神中似是感激,又似颇有几分疑惑,须臾化作一缕白影,去得远了。青凤抹去嘴角一缕血丝,青鸾关切道:“凤哥哥,你受伤啦?”青凤摇摇头,道:“不碍事。” 云扬踏入山顶的一刻,便盯着天幕中的那团黑云目不稍瞬。终于,他瞧出可乘之机,大喝一声:“谢师哥,助我。” 谢冰挑翻几只妖物,闻声落在云扬身前,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三才阵法周围布满罡气,钵盂金光被黑云压制,渐渐暗淡了下去。 云扬心想暝阳这厮伤势一复,以一敌三,居然稳站上风,功力之强,委实可怖。当日在蓬莱岛,重伤之下仍能和长空道人斗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可想而知。 谢冰不明云扬意欲何为,云扬道:“暝阳这厮藏身黑云之中,不知这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冰闻言皱眉,道:“贸然进去,太过凶险,小心留意。”他乃是果断之辈,既明云扬用意,便全力相助。 谢冰手中长剑秋水般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淡淡的光影,一声沉喝:“布寒梅阵。”虽然一片杀伐之声充塞长空,但他以内力发声,其余四秀任听得清清楚楚,忙站定方位。只见剑影如环,将诸人裹在其中,便似五瓣花瓣,组成一朵巨大的梅花,花瓣还能移位转动。忽然整朵梅花随风蹁跹而起,向那黑云攻了过去。 寒梅阵是仙霞派掌门人慕云子近年来新从“寒梅剑”中化出来的剑阵,此阵须以五人方能发动,暗合五五梅花之数。每人占据一个花瓣的方位,将五人的功力齐聚寒梅阵中央,每个花瓣弟子的功力又取自阵心,好比五人之力加于自身,功力大大提升。 黑色云气中,有人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意外。一只偌大的黑色触手,猛然击出,正中梅花中央,那里正是梅花阵的阵眼,五人功力的源泉。如被强于五人功力的力量击中,梅花阵立时告破。谢冰心下骇然,此人居然一眼便瞧破阵法的奥妙,就算仙途一流高手,怕也是在百招之外才能瞧出端倪,这人到底强到何种地步? 云扬见黑色触手中隐隐有水光,心口一跳。凌空而上,霜风雪舞,炎龙剑突然袭击,刺中触手掌心。冰河凝雪功运到极处,只听咔咔结冰之声自外而内,传入各人耳中。 黑色云气中,暝阳又咦了一声。他一身功法取之于水,便是利用水无常形,质地柔软,无孔不入的特性,因此能幻化万象。云扬凝水成冰,这一招乃是暝阳系功法大大的克星。 但在这圣山之巅,又无溪流湖泊,暝阳此刻所取之水来自何处?就在云扬转念的刹那,黑云中数十支冰箭激射而出,来势甚劲。云扬不料暝阳一边应付三才阵,加之水流又被云扬以冰河凝雪功所制,反击之力仍如斯之速。 云扬眨眼便见冰箭刺到身前,将要及身,五道剑光从旁掠来,将那冰箭绞成细碎冰粒,顷刻化作水汽而消逝。 暝阳受此滋扰,势必分心应付。长空道人、童谣族长、万花仙子果然觑见暝阳功法中的漏隙。长空道人一声猛喝:“大道归一!”法诀引处,阴阳双剑闪闪发亮,太极轮转,浑圆如意,众妖物纷纷避让。 童谣族长道:“就是此刻。”水族功法运到极致,钵盂金光刺破黑云,重又明亮起来。 “阿弥陀佛!”天幕中,金刚尊者不知何时现身,盘膝浮在钵盂上,双手合十,佛光照耀,宛似灵山佛临。只见他白眉飘飘,口中念念有词:“唵阿弥得瓦阿依斯德吽舍……”这正是佛门无上神通“大慈大悲极乐赋”。 暝阳只觉一股山岳般的气势缓缓逼来,不禁嘿嘿笑道:“佛门神通,果然有点门道!”金刚尊者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暝阳哼了一声,道:“大和尚,我且问你,岸在何方?”不待金刚尊者搭话,黑云之外忽起烟雾,片刻凝聚成水滴,继而汇为一片哗哗流水,竟能同时抵御那佛门神通和道家阵法的重重夹击。 佛门功法源自佛家诸般典籍,慈悲为怀,这“大慈大悲极乐赋”防守甚强,但用之攻敌,却嫌威力不足。 童谣族长道:“这是……神水宝典中的法门……凝水功!”他语带惊愕,眼神中难以置信。 暝阳笑道:“你不让我学,我还是练成了,怎样?惊不惊喜?” 那片水流越聚越多,转眼功夫笼罩了整个圣山之巅。无论正道中人,还是邪魔妖物,无不为这一幕震慑心神,一时间忘了生死搏斗。 只听暝阳道:“我要灭了祭坛中的地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八章 无心之失 万顷流波,荡在天上,好似无底湖泊,若非靠那一个小小钵盂托着,恐怕整个圣山早已陷入一片洪灾之中。 金刚尊者、长空道人、童谣族长、林素馨四人各展神通,全力以赴,维持“乾坤钵”的法力,抵挡流水压迫。 天山五秀以“寒梅阵”几度猛攻,漫天剑影飞舞,兀自攻不进那团黑云之中。云中秀瞧着着急,数次想去援助,均被红狐、林啸峰和一干妖物纠缠住,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青鸾道行不深,又累青凤分心照料。这小姑娘稚气未脱,不谙世事,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成为青凤累赘,不知霓霄真人差她前来有何用意? 云扬见局势不妙,凌空而行,炎龙剑霍然刺出,展开“焚天剑法”,带起一片火光,直往黑色云雾中击去。 这时,神火祭坛中扑出的热浪要比之前更为炽热数倍。云扬手中之剑每挥动一次,神火祭坛中变隐隐有所异动。 黑色云气中露出一张男子面庞,双目盯着炎龙剑甚是吃惊。云扬一剑刺来,他闪身躲让,不敢硬接,竟对此剑颇为忌惮。 云扬一剑落空,天山五秀的寒梅阵虽然凌厉,但比之云扬的炎龙剑,在暝阳看来却是不足道哉。暝阳发出一只巨大触手,忽中寒梅阵心,五人汇聚的功力轰然溃散,反噬己身,剑影忽逝,五人嘴角淌血,好似五片花瓣,翩然陨落。 就在方才暝阳击破“寒梅阵”的刹那,云扬瞥见触手腋下法力最弱,这时机稍纵即逝,忙仗剑穿入。 黑云之中,暝阳见一个少年立在身前,颇感意外,全副精力都放在那柄锈剑之上,脸上既惊且喜,阴晴不定,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你这小子,居然拥有如此至刚至阳之宝。”语声激动,微微颤抖。 云扬没想到进来如轻而易举,但见暝阳神色如痴如狂,不禁心下惴惴。 暝阳仰天大笑,道:“天意!天意!”云扬见他举动疯疯癫癫,不敢托大,道:“你笑什么?”暝阳笑声忽止,眼中两道锐芒射来,道:“小子,进去吧!” 云扬眉头微皱,一愣之下,正欲问:“进哪里去?”然话尚未出口,身子便如坠虚空,极速往下掉落。直觉身周气流越来越热,头发衣衫渐渐焦枯。潜运冰河凝雪功相抗,内息涌遍全身,在他身体周围交织出一张无形光墙,隔绝外界。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云扬心底发毛,心想此番不知要掉到何处?过不多时,但见红光刺眼,地底乃是一片熔岩火海,岩浆滚滚。云扬这一惊非同小可,痴痴愣愣的盯着那片岩浆出神,仿佛到了传说中的无间炼狱,只觉身子就要坠入茫茫岩海,兀自不知所措。 “不想活了么?”耳畔忽闻一缕幽声,仿佛炼狱幽魂,语音惊惶,似乎说话之人也自吃惊不小。 云扬恍在梦境,得人一语点醒,忙祭出炎龙剑,足踏其上,须臾间卸去坠势,连人带剑上下起伏。身形稍定,但见前方五根柱子竖立岩浆之中,顶端撑着一个圆坛。云扬御剑飞掠而上,见每根柱子高出圆坛丈许,分别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 云扬落在圆坛上,只见一个水族服饰打扮的女子坐在中央,四肢及项颈均被一根细细的赤红铁链缚住,铁链彼端与圆坛周围的五根柱子相连。 云扬见此一幕,心里不胜惊恐。胸口有物飞出,正是龙城交给他的那枚鸳鸯埙。 那水族女子伸手握住鸳鸯埙,口中喃喃道:“千年了!你……也该轮回千世了罢!” 云扬听她话中夹着无尽的哀伤和思念之情,心中更加笃定,真的是她!瞧她模样,与普通女子并无两样,被困在此处千年之久,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不对?”女子话音一转,对云扬疾言厉色道:“这埙怎会在你手里?快说?” 云扬听她语锋陡转,突然有种不可一世的威势,心口一跳,不由自主道:“这是龙城送给我的,要我转交给你。” 女子仰起头来,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谁曾想到?令仙途胆寒,荼毒天下的妖女泽雅,竟是这样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泽雅眼神凄迷,泪水如珍珠断线般,扑簌簌滚了出来,凄婉道:“欢乐趣,离别苦。城,你已不在,这千山暮雪,叫我只影何去?”说罢,将埙凑在嘴边,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埙声一起,云扬听曲调甚是耳熟,便是当时龙城所吹之曲。只不过泽雅的曲调中相思之情,缠绵之意更为细腻动人。如非身在这个地底岩浆之中,云扬还以为这就是一个痴心少女,在万般相思苦楚中,等待心上人的到来! 曲罢,只听泽雅自言自语道:“城!自见到你那刻起,我的心已经属于你了,可你,为何要辜负我一番心意?我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这样,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只能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这几句话她缓缓说出,毫无波澜,然在云扬听来,却是大吃一惊,心想这女子怎地行事这般偏激狠辣?说道:“你这般所为,真的是对的么?” 泽雅一愣,她对龙城一片真情,二人曾许下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哪知龙城竟毁誓另娶她人,当时便想杀掉所有人,只留城一个,城定能回心转意。一念之差,种下了无穷祸患,以至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神火坛中。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此刻被云扬出言反问,才不禁一愣,随即眼中杀气顿露,道:“有何不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少年,瞥见他手中之剑,神色惊惶,道:“仙霞派的小子,你竟然身怀如此至刚纯阳之物,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何来到这里?快说?” 云扬听她说话气势凌人,压得他只有屈尊就范的份,丝毫不容抗拒。当日在蓬莱剑派剑庐与墨鸢初遇,墨鸢言语孤傲,他便受不得气,争锋而对,并不低头。如今泽雅更是像提审囚犯一般,对方是人人畏惧的天下第一妖女,他虽也惶恐,但仍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两手环抱在胸前,抬头看天,道:“我说你这人还真是不懂规矩,问人问题,难道就不知道该说一个请字么?” 泽雅眉头一皱,盯着云扬半晌没有说话,心想这毛头小子初生之犊不惧虎,怎生让他替我断去这纯阳火链才是? 殊不知云扬心里正在擂鼓,手心淌汗,心头低估,若是稍有不慎惹怒了这妖女,只怕小命休矣!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只闻地底熔岩地火的嗤嗤之声。过了一阵,泽雅道:“能有如此宝物在身,必有过人之处,小子,待我出去之后,我饶你三次不死。” 云扬心下气恼,却不发作,秀发被热浪掀起,甚是飘逸,只见撑起圆坛的五根柱子虽然朴实无华,但引得地下火之精华于五根纯阳火链之上,正是“五行封魔大阵”关键所在。瞧这法阵中五行变幻,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威力之无穷,岂是人力所能冲破。不禁感叹天地造化,万物之奇,不知创下这阵法的前辈高人是何等人物?他见法阵厉害,便道:“要出这法阵,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泽雅冷冷道:“是么?你要活着离开,只怕也非易事?” 云扬忙横剑胸前,全神戒备,这妖女功力深不可测,要取自己小命只需动一动小指头足已。想到这里,不禁冷汗沉沉而下。 但泽雅半晌没有动静,云扬琢磨不透她心思,丝毫不敢懈怠。 就在这时,一抹蓝影划来,落在云扬和泽雅之间。蓝光缓缓收敛,现出一个碧眼蓝发的异域女子。 云扬忙道:“是你!”正是之前出现在他梦境里夷女。 蓝发女子对云扬甜甜一笑,道:“我们又见面了,我叫翎羽,你呢?”云扬道:“云扬,中州人士。” 翎羽点点头,转而对泽雅道:“千年了,你终于要重获自由了!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泽雅听见自由二字,不禁仰天哈哈大笑,几欲疯狂,笑声远远传去,整个地底熔岩仿佛随之颤抖,惊悚可怖。好一会儿,泽雅才道:“待我收拾了所谓的名门正派,自会随你神域一行。” 云扬听二人说话,似乎是老相识,想不到这女子和泽雅竟是一伙儿的。他方才筹思了十余条脱身之策,泽雅虽然不可一世,但被这法阵困着,自己未必不能逃出去。如今来了帮手,所有算计都化为泡影,心里半分计较也无,嘀咕难道真要丧命于此不成? 只听泽雅问道:“要断这纯阳火链,非得同样的至刚至阳之物不可,你是如何寻来这件宝贝?” 翎羽笑道:“这是天不亡你。”泽雅笑问道:“此话怎讲?”翎羽道:“当时你托暝阳前来问我神域可有断去这链子的法门,我神域虽是女娲大神遗下的神族一脉,天生体质异与凡人,但人神两族修道神通均是上古之时所遗,万变不离其宗,这火链也算是太古神物,仅凭功力是无法断去。” 说道这里,目光如水,移到云扬身上,道:“我在人间走了一回,无意中觅得一些线索。五百年前,蓬莱剑派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凭一把赤红宝剑,在人间仙途中搅得腥风血雨,最后败在仙霞门之下。” 泽雅道:“要寻这把剑,好比大海捞针。所以你就故意制造我要脱困的假象,好引人去寻这把剑?” 翎羽嫣然一笑,道:“什么都瞒你不过。不错,我让暝阳统率众妖,袭击仙途各派,尤其是沧海诸派中的蓬莱。在攻打蓬莱剑派时,暝阳受到剑阵的重创,几乎送掉性命,你这个手下倒是对你忠心耿耿。” 泽雅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道:“暝阳这厮野心太大,他愿意为我办事,不过是觊觎我身上的‘清水宝典’,待我铲除仙途诸派,首先拿他开刀。” 云扬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仙途这一场劫难,原来都是这两名女子在背后操纵,心想枉我仙途能人辈出,还是一步步堕入二人的彀中。 只听翎羽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仙途名门派这位云公子前去蓬莱报信。蓬莱居然让他去剑庐禁地,寻觅这柄炎龙剑。待我见到这把剑时,虽然神锋已隐,要断这火链却足够了。然而如此阳刚霸道之物,怎不反噬于他?直到方才在圣山,我见他使出冰河凝雪功我才明白,这倒是我走眼了。这样看来,这柄剑只怕除了你,无人能够自如操控。”最后这两句话却是对云扬说的。 云扬怒上双颊,被这二人耍的团团转,心下好不气愤,对翎羽道:“妖女,你一肚子坏水,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省得你再去算计害人。” 翎羽和泽雅相视一笑,翎羽道:“云公子,若非如此,你也无缘认识蓬莱哪位美若天仙的墨鸢姑娘呀。” 云扬面色一红,道:“你……”他本是能言善辩之人,不知为何,此刻却觉词穷。 只听翎羽道:“外面大战甚是激烈,那位天仙般的墨鸢姑娘也来了呢。” 云扬很是担心外面的状况,常言道关心则乱,急道:“你煞费苦心,放这妖女出来,可想过天下亿万生灵?” 翎羽道:“人间的事,我哪里管得这许多。不过云公子,你我比邻而居十余载,你又帮我如此大忙,我会护你周全,全当报答。” 云扬眼中怒火更炽,浑身血脉滚热,眼中渐渐变红,布满杀气,喝道:“谁和你比邻而居?谁要你报答?” 翎羽笑道:“云公子,只要你打得过我,你就可以离开了,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翎羽越是漫不经心的挑逗,云扬越是愤怒。云扬想着所有祸端皆由眼前这人一手谋划,委实可恨,满腔怒火烧得他渐渐失去理智,一声断喝:“妖女,拿命来!”他被翎羽一点点激怒,终于按耐不住,炎龙剑挽了一个剑花,铮的一声,闪电刺向翎羽。 翎羽笑道:“啊哟!云公子,这般沉不住气,肝火太重,可是要吃大亏呢!”她口中说话,手上却丝毫不怠慢。蓝影一闪,让过剑锋。云扬手腕一抖,顺势横剑削来,一道凌厉的剑气拦腰斩去。 一眨眼,翎羽踪影不见,竟不知何时到了云扬身后,笑道:“云公子,不出全力,你连我身上一片衣角也碰不到,如何胜我。” 云扬道:“神族功法,也不过尔尔。”翎羽嘴角微扬,道:“是么,云公子可小心了?”云扬喝道:“放马过来。”翎羽调侃道:“云公子真会说笑,我们神域从来不曾有马,因此我不会放马。” 云扬今日处处为这女子牵制,不免有些束手束脚。炎龙剑虚空划了一个圆圈,霍然将剑掷出,万千剑气凝出万柄赤色小剑,在半空盘旋三匝,如雨而落,击向翎羽。 翎羽笑容可掬,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竟能凝气为剑,且看我神箭绝技。”其实她年纪与云扬相若,偏生学一副长辈的口吻说话。只见她转身之间,手中多了一把精致长弓,黄光隐隐,弓弦拉开,其上缓缓出现一支箭。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锐鸣,箭矢急掠而上,忽然散开,化作万点箭雨。每支箭无巧不巧,恰好撞在云扬所发的气剑之上。一阵噼噼啪啪之声响彻上空,久久不绝。 云扬剑诀倏变,炎龙剑回到手中,剑尖生出九朵剑花,煞是炫目。同时地底熔岩之中,腾起九朵火花,正是“离火焚天诀”中的一招“燚火生花”。 翎羽终于收起了笑容,道:“出大招了么。”身形一动,闪到云扬身前。云扬早有防备,九朵火花分九个不同方位袭击翎羽,同时长剑翻转,封住她退路。 翎羽在间不容发之际射出九剑,分将九朵火花尽数击落。但云扬的长剑已送到她胸口了半寸处,翎羽屈指弹开来剑,云扬直觉虎口震痛,长剑几乎脱手飞出。这射花弹剑都只在刹那,身法洒脱,一气呵成。 翎羽弹中剑身的的一瞬,胸口一阵窒闷,虽是转眼即逝,心下却甚是骇然,暗忖:“托大小看此剑了,这剑竟能焚我元神!” 云扬身当险境,施展两招绝技,仍奈何这个女子不得,不由忧心忡忡。二人又斗数合,翎羽只在云扬剑光中穿来插去,未曾还击一招半式。待到三十余招过后,翎羽终于还手,形势登时逆转。云扬在她手底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颇像猫戏老鼠一般,待得捉弄够了,才狠下杀手。二人甫一交手,功力高下立判,强弱之别,谬之千里。 云扬苦苦挣扎,忽然怒吼一声,挥剑凌空反击,剑气交织,罩着翎羽浑身数十个穴位,势道凌厉,乃他用尽浑身本事的孤注一剑。这招“千山雪崩”乃是天山剑法中的绝招,不论对方如何腾挪闪避,均逃不过剑势笼罩。 只见翎羽不闪不避,笑道:“你还等什么!”云扬一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觉不妥,可剑势已发,收手不住。 眼看剑势就要落到翎羽头顶,她嘴边兀自挂着笑意,道:“云公子,你又着了我的道儿啦!” 云扬莫名其妙,不及思索她话中含义。忽然横空飞来五根铁链,挡在翎羽头顶。云扬大吃一惊,暗叫:“糟糕,中计了!”他追悔莫及,欲强行收手,已势所不能。只听叮的一声,一剑将五根纯阳火链齐齐斩断。一股劲力将他弹得飞了出去,同时一股炎灼之气涌入体内,翻江倒海,苦不堪言,胸口窒闷难当,一股鲜血破口冲出。 千年的光阴仿佛霎时消逝,多少风霜更替,日月流转,都只在眨眼之间。只是这千年的恨,何时才能饮尽?岁月婆娑,可曾淡了执着? 一阵疯狂的啸声震耳欲聋,云扬脑中嗡嗡轰鸣,心里生出一阵莫名的恐惧。浑身虚脱乏力,只觉自己往岩浆中坠去,想要御剑,却提不起半点力气,顷刻就此闭目昏昏沉沉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九章 剑道无为 纯阳火链已毁,“五行封魔大阵”少了火链辅助,全盘告破,五根柱子轰然倒塌。云扬一剑斩断火链,遭到法阵中地火精气反噬,若非他身怀两大神功,护住心脉,只怕当场便身首异处了。 静夜如水,山角边挂出了一盘明月,清光四射,照着人世间沧海更迭。远山朦胧,树影斑驳,一所茅屋安静的伫立在荒野间。一双剪水明眸望着那轮冷月,习习夜风,吹得她衣衫飘动,荒草起伏。 “少主。”一个黑衣蒙面人悄然来到她身后,走路无声无息,行似鬼魅,道:“那小子受到阵法之力反噬,竟能活下来!” 一声幽叹,随着夜风轻轻缓缓而逝。身后的人影对翎羽来说再熟悉不过,她也不回头,悠悠道:“神母,有时候我在想,我要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多好,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不用背负太多。” 黑衣人神母道:“你是‘神殿’的少主,生来便是与众不同,岂是凡俗女子可比。” “神母,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翎羽言下甚是惆怅,眸中泛起一丝幽怨,随即又问:“对了,那小子伤势没大碍罢?” 神母道:“情况不容乐观,火毒焚身,怕是撑不过今晚了。”翎羽眉头微皱,道:“他估计恨透我了,人间将有一场劫难,能否消弭,可全着落在这小子身上,他不能死。” 神母轻蔑一笑,道:“少主何时也多愁善感起来了,人间祸福,与我神域何干。” “神母。”翎羽轻声呵斥:“放泽雅出来非我本意,若不是为了解开‘神魔之血’的奥秘,我何至于此。当年女娲大神建神域天城,数千年来,人神二族素不往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岂可在人间乱伤无辜。”言下颇有责备之意。 神母忙道:“神母知错,请少主息怒。” 翎羽回头来,月光下衣发蹁跹,眉宇间挂着一丝倦意,语调顿转温和,道:“五百年前,‘神魔之血’在人间出现,触怒了女娲大神,五堂堂主将父亲封在鸿蒙古地。等救出父亲之后,我便不做这劳什子‘神殿’少主,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神母问道:“泽雅会和你前去神域么?”翎羽摇摇头,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动她,她若毁约,那小子就是我们对付她的筹码。” 神母不解道:“那小子根基虽然不错,可还远远不是泽雅对手。” 翎羽道:“这个仙霞弟子手中持有炎龙,我要开启‘冥界之门’,助他一臂之力。”神母眼神中露出惊惶之色,慌道:“三界之人,不得擅闯冥界,你开启冥界之门作甚?”翎羽笑道:“届时你自会知晓。对了,我也有了些青丘的蛛丝马迹。” 神母惊喜道:“百年前,青丘狐族遭逢天灾之祸,整个青丘大陆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少族不知何处寻到青丘大陆的眉目?”翎羽道:“我也不太确定,在圣山之巅,我发现蓬莱剑派的一个小弟子,似乎和狐族有些关联。我们眼下先瞧泽雅举动。”神母道:“如此说来,尊主破封归来,指日可待了。” “水……水……”茅屋榻上,声音微弱沙哑,却仍在艰难的呼唤,求生的意志或许与生俱来,越是在危难关头,生存的欲望便愈加强烈。 云扬迷糊间,只觉喉咙火烧火燎一般,既干且痛,浑身上下,好似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当日在剑庐之中,他替墨鸢挡下炎龙兽一击,胸腔骨骼具碎。可这次伤势更恶十倍,不仅伤及肺腑,更要承受地火火毒焚身之苦。 月光穿进窗来,铺在地上,如霜似雪。云扬嘴唇皲裂,脸如火烧般红,身体里里外外,便似置身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火炼一般,承受着各种纷至而来的煎熬痛苦。 但是丹田之中,却隐隐升起一缕清幽之气,游至锁骨下窝外侧的中府穴,遂沿“手太阴肺经”,经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诸穴,而止于少商。渐渐的,那缕清幽之气在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六脉走了一遭。这是十二正经中的六条阴脉,云扬体内被万火精气侵入,化作火毒焚烧他体内阳气,以至十二正经六条阳脉阳气愈加旺盛,如同煮着的一锅滚水。 他修炼“冰河凝雪功”已达第八层“经脉”之境。此刻重伤之下,凝雪内息自然而生,与体内旺盛之极的阳气相抵,好比在一锅滚水中,倾入一股凉水,虽能稍解痛苦,却不能根治。“五行封魔阵”所用之火乃是纯阳地火之精,若要根除火毒,必须“釜底抽薪”,引出他体内地火精气才行。 正十二经连接脏腑,地火精气渐渐蔓延。云扬直觉五脏六腑阵阵灼痛,阳气越来越旺盛,无以宣泄,最后汇聚在丹田之中。丹田是他凝雪内息的源头,如今火毒袭来,阴阳二气顿辟战场,两相交锋。阴阳本是相生相克,但此刻阳盛阴衰,凝雪内息与阳气相比,根本微不足道,顷刻间土崩瓦解,荡然无存。阳气如涛如浪一般不断滋生,聚于丹田内,至使不断膨胀,随时都会叫他爆体而亡。但若旁边有人看来,云扬躺在那里不断呻吟,身体却无半分异样。 云扬半昏半醒,痛苦已极,实在忍无可忍,有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过了一阵,云扬在漫无际涯的痛苦中,偏生意识渐渐清醒。但有口不能言,有目不能视物,呼吸急促,口干舌燥,恍惚踏入了鬼门关。一个念头猛然涌上心间:“我……就要……死了么?”耳畔仿佛听到一阵琴音,飘飘袅袅,若有若无。 翎羽和神母踏进屋来,只听云扬微若虫蚊的呼唤声:“水……”翎羽忙对神母道:“快,水。”神母应声出去,须臾便回,双手捧着个树叶裹成的碗状之物,盛满清水,轻轻倾入云扬嘴里。云扬半分动弹不得,虽是极度口渴,却不能下咽,水渍顺着嘴角流到了颈中。 翎羽见状,不由吸了一口凉气,道:“怎地这般严重?”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指间一抹幽蓝之光闪烁不定,轻轻往云扬头顶“百会穴”点去。指尖刚触及云扬头顶发丝,一股浑厚无比的刚猛之气瞬间将她手指弹开。 翎羽手臂一震,登觉酸麻,不由花容变色,眉头紧锁,诧异道:“怎么会这样?” “嘿嘿!”屋外飘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地火精气,岂是你小小神族功法所能化解!”当他刚出声“嘿嘿”一笑之时,神母便已闪身出门,喝道:“谁?”手中朱红宝伞红芒暴涨。翎羽随后而出,但见屋外月光如雪,哪里又有半个人影。 只听那人的声音又自屋里传来,道:“妙哉!妙哉!”翎羽和神母对望一眼,急忙转身进屋。只见榻边站着一个老者,青袍长须,容色憔悴,摇头道:“不妙!不妙!乖乖不得了!” 翎羽心下惊疑不定,暗道“这老头儿何时接近?我竟丝毫不觉。若是背后突袭暗算,取我二人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神母问道:“尊架是何方神圣?”老者道:“我来救我的乖徒孙,你们神域的人,都走开些。”说着一甩袖,掀起一股劲风。翎羽、神母身形站立不定,被这股劲风带得退出屋外。 神母撑开手中宝伞,红芒万丈,正欲上前动手。翎羽将她拉住,道:“别轻举妄动,且先看看再说。” 老者不再搭理二人,笑眯眯的瞧着云扬,道:“小兔崽子,居然破了‘五行封魔阵’!”说着解开云扬衣衫,右掌运功按在他胸口“膻中穴”上,但觉着手处,有如火炙,眉头一皱,不自禁的增强三分功力。云扬浑身一震,外力透穴而入,接着便生出一股内息反抗。 老者感到他体内经脉运转,功力修为实有独到造诣,于是手上功力提到十层,面如红潮,头顶宛似蒸笼一般,缕缕白雾蒸腾。约莫一盏茶时分,云扬但觉体内那股火烧火燎之气瞬间涌到了喉咙,不吐不快,他张口仰天长啸,一口炎灼之气喷薄而出。正十二经脉以及奇经八脉间,仿佛一泓春水,缓缓流淌,但觉四肢百骸痛楚顿消,说不出的舒畅受用,遭此折磨,早已疲累不堪,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老者说道:“进来罢。”翎羽移步进屋,问道:“据我所知,仙霞派还没有前辈这样的高人?”老者道:“自古人神二族不相往来,你打听这些有何企图?”翎羽不以为意,笑道:“我虽身于神域,却对人间前辈高人素来仰慕。”老者瞪了她一眼,道:“小丫头言不由衷,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很不对我老头子的脾胃。哼,看你对我徒孙还不错的份上,没有赶你走,怎么,真要老头子动手不成?” 翎羽笑道:“老前辈此言差矣,云公子还须我相助。”老者怪眼一翻,哼了一声,道:“放屁!放屁!”翎羽伸手扇鼻,道:“好臭!好臭!” 老者屈指在云扬额头上敲一个爆栗,云扬“啊”的一声捂着额头跳将起来,只听老者道:“臭小子,在老夫面前装睡,该打。” 云扬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老者哈哈一笑,手舞足蹈,挨到云扬身边,道:“这个自然难不倒我,乖徒孙,怎么样?想不想学啊?”云扬心道:“这老头叫我徒孙,我仙霞派还有一位前辈尚在人间,我怎么从来没听爹爹妈妈提起过,他虽救我性命,但若是故意冒充前来戏耍于我,我上前磕头参拜,岂不叫人耻笑?”于是说道:“前辈修为盖世,地火精气也奈何不了你,是我见过的天下第一人。”他见老者确是功法修为异常深湛,这马屁拍得也不算违心。 老者被他几句话捧得熏然欲醉,笑道:“乖徒孙眼光真不错,天下第一人当然是做得的。乖徒孙,你现在就快快磕头求我教你本事,你一求,我立马就答应,将我一身本事一股脑全部传授给你。” 云扬道:“吹牛的本事么?”老者道:“我老人家怎么对小辈信口开河?你若不信,你攻我一招试试。”云扬见他容颜苍老,然却怀着一颗孩童心性,不免惹人好笑,道:“前辈,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着以指代剑,势夹劲风,点向老者臂弯的“曲池穴”。 老者见他出招不凡,臂弯圈转,已将云扬手臂绞住,嘻嘻笑道:“徒孙,你这招练得倒是颇有火候,不过顶什么用?”云扬心有不甘,接连攻了十余招,每一招均是取自不同剑术中的绝招。哪知老者只随意出手,丝毫不见招式的痕迹,但其间奥妙,又无一不是上层剑术,均有后发制人的奇效。 云扬心下大惊,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老者道:“你所学博杂,五花八门,临阵对敌,偏又不能随意而为,节节贯穿,没用,没用。”这话说中云扬心中痛处,不自禁的对老者起了三分敬畏。 老者目光投向翎羽、神母二人身上,道:“徒孙,咱们寻个清净所在。”说罢拉着云扬一阵疾风般而去。云扬只觉身子一阵轻飘飘的,眨眼来到荒野中的一处山丘上,骇然道:“你,到底是人是鬼?”老者不答,手中握着云扬那柄生锈的炎龙剑,不禁皱眉道:“这剑锋芒内敛,极其霸道,有诛仙灭佛之威。你虽怀有八层‘冰河凝雪功’,毕竟是凡人之躯,神锋开后,你未必能驾驭的住。” 云扬忙问:“如何开锋?”老者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云扬心里来气,但想到这老头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是以没有发作,问道:“前辈到底是谁?”老者抬头看天,悠悠道:“仙途中,怕是没几人能记得我是的名字啦!你回去问问你爹,沈云流是谁?”云扬又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老者沈云流道:“老夫云游天下,数日前路过东边沧海,便上蓬莱去看看霓霄老头,他跟我说起仙霞派有个武功人品俱佳的小朋友,且际遇不凡,在蓬莱禁地取得太古神剑‘炎龙’。因此我便来瞧瞧,恰好救了你一条小命。” 云扬见他修为极高,也许真是仙霞派前辈。只听沈云流道:“仙霞派被‘慕云子’这小子搞得乌烟瘴气,老头子我年事已高,懒得理会,百年之后,我这一身天下无敌的剑法怕是当真绝世了。”他自吹自擂,也不怕小辈笑话。 云扬笑道:“前辈天下无敌,如今泽雅被我无意放了出来,还请前辈为天下除去这个祸胎。”他始终以前辈相称,却不肯叫一声太师父。 沈云流道:“老夫大劫将至,自身难保啊!”云扬听得暗自偷笑,却不露声色,道:“如此说来,可怎生是好?” 沈云流不答,只道:“乖徒孙,时刻无多了啦。老夫修剑一生,虽至无为,却仍在道之内。”云扬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何为无为?和为道?” “这话问得好。”沈云流一改先前顽童之态,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未知其名,强名之曰道。用剑之理,谓之剑道。” 云扬迷惑道:“剑道?”沈云流道:“不错,剑道的最高境界,便是无为而无不为。你记住,自然之道本无为,若执无为便有为。得意忘言方了彻,泥形执象转昏迷。身心静定包天地,神气冲和会坎离。料想这些真妙诀,几人会得几人知。” 云扬轻声念了一遍,沈云流道:“剑道不比吟诗作对,讲究平仄韵律。要做到信手拈来的字词组合在一起,便能表达出最美的意境,才能成为诗人中的诗人。” 云扬听到此处,心中宛似平地惊雷,一下子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前所未有的广阔天地,隐隐明白一层剑道至理,不由血脉滚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道:“天下道法千变万化,却均遵循一定规律变化,若能料敌于先,便是寻常一剑,便也是威力十足。”沈云流不禁大喜,道:“乖徒孙,好一个料敌于先!正所谓无为为之而合于道,便无所不能为。” 云扬道:“师公,徒孙得罪了。”他对沈云流的一番话,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在无怀疑。沈云流哈哈大笑,道:“尽管出手便是。” 云扬仍旧以指代剑,平平常常的攻出,也不知这一指要点向对方何处。但身上任何一处又无不是他下指之处。沈云流道:“好小子。”一老一少,从地上斗到天上,又从天上斗到地下。起初还能看见人影,到后来只余两阵疾风,飘来荡去,分分合合。 云扬随意挥洒,渐渐的已看不出所学剑法的痕迹。但每每出手,无一又不是所学剑法中的招式,时而梅花纷纷,时而火光漫天,行云流水。起初中了沈云流数指,后来中指次数越来越少。“雪山寒梅剑”、“离火焚天诀”、“冰河凝雪功”信手拈来便用,有时只是平常一指,根本无招无式。 不觉间天色渐白,沈云流给云扬喂招练剑,一晚功夫,竟能在这位剑仙手下对阵五十余招。 云扬只觉对方年纪虽老,但精力极盛,宛若壮年。老者剑法实在太过高明,和他对招,云扬有种蜉蝣撼树之感,不免好生沮丧。要知沈云流所传他的并非什么绝世剑法,而是他一生用剑而悟得的无上剑意。 寻常人要走一辈子的路,云扬只在一个晚上便既完成,却不自知。他如今小有体会,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太师父以上乘剑道相授。”沈云流笑吟吟的道:“周天日月,万物之表象,因此道亦有形,有迹可循,你要脱出‘道’的束缚,才能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十章 蝶舞蹁跹 这些深刻至理,云扬还是生平头一回听闻,不禁皱眉思索,道:“如何才能不受道的约束呢?”沈云流叹道:“这也是老夫毕生所求也不可得的境界,老夫这辈子怕是不成了,你小子天赋极高,一点就透,能不能脱此桎梏,就看你的造化了。” 云扬心想连太师父这样的剑仙也参悟不透的剑理,我云扬何德何能啊!他已领悟到“无为”二字的精义,剑术登时更上层楼。当即又将“离火焚天诀”取出,在沈云流的指点之下,把其中所录的“焚天剑法”尽数学会。此时此刻,剑在手中随意而舞,一招既出,后招便源源而泻,时而是“雪山寒梅剑”中的招式,时而变作“焚天剑法”,好似一片火光之中,杂着点点梅花,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被他糅合在一起,行云流水,竟然看不到丝毫的不谐之处。 老的教得欣喜,少的学得专注,不觉光阴倏忽,一老一少在这个小小山丘上已呆了十余日。这无为剑法的奥妙当真变化无穷,短短十日光景,云扬尚未完全掌握,许多变化法门,只得在日后对战中反复琢磨印证。 忽听沈云流道:“举手投足间,均能攻敌之弱,处处制于人,才能堪称真正至高无上的剑法。” 云扬沉吟道:“处处制于人……”沈云流道:“不错,即便没有剑的依附。”云扬思索一会,道:“师公的意思是‘弃剑’?”沈云流喜道:“哈哈哈哈,我原说我乖徒孙悟性不错。飞花摘叶,何尝不是神器。” 云扬眉轩色举,道:“天下万物,均可为剑,世间至柔,无孔不入,这才是真正的无为而无所不为!”沈云流笑眯眯点头,道:“你既已明白了这层剑理,师公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云扬恭恭敬敬的磕头,道:“多谢师公相授。”沈云流道:“这道理易懂,要做到无孔不入,谈何容易,乖徒孙你要多加练习,你我就此别过吧!老夫大劫将至,要渡劫去啦,若能平安渡过,它日定有相见之时。” 云扬心口一热,这十余日和这个师公相处,只觉此老平易近人,生出浓浓的亲切之感,骤听沈云流道出别离之意,眼中起了一层蒙蒙水雾,恋恋不舍道:“师公,徒孙能否助你一臂之力?”沈云流道:“人间还有要事要你去做,与泽雅一战,关乎天下命运,不可大意。泽雅已是不死之身,要灭她,须仰仗炎龙剑。时候不早了,老夫去也。”说走便走,眨眼不见了踪迹。云扬朝着沈云流所去的方向,跪下拜了三拜,伤怀好半天,整了整衣衫,这才下山。 回到山下茅屋,翎羽笑吟吟的道:“云公子,因祸得福,恭喜恭喜啊。” 云扬不想她竟不曾离去,道:“托你的福。”他一开始便既堕入对方设的局中,无意中毁去“五行封魔大阵”,放出泽雅。然而就在他命在旦夕的当口,又承这神域女子救出神火祭坛,免去岩浆焚身之厄。对这女子实是又敬又怕,不知该恨还是该感激?他也算是有几分聪明,却猜不透这女子心中到底做何盘算是敌是友 翎羽碧眼如水,笑而不答,云扬又道:“翎羽姑娘,咱们后悔有期,不后会无期。”说着转身欲走。只听翎羽悠悠道:“通幽冥,行鬼道……”云扬闻此六字,心口一震,霍地转过身来,忙问:“你……真会开启冥界之门?”翎羽道:“当日在龙家破屋,你对龙城说起此事,被我听到,小妹不才,正好可以打开冥界之门。”云扬追问:“如何开启?”翎羽笑道:“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间我是没办法开的。”云扬眉头皱起,道:“人间不行?要在哪里?”翎羽道:“神域,我们神域的‘苦海’之水,便是日夜流往冥界,无休无止。” “好,你助我进去冥界,你我之间便算两清,各不相欠。”云扬不知对方助自己打开冥界之门,到底有何深意?若非别无法子,他实在不想跟这女子有任何瓜葛。 翎羽凝目注视云扬,嫣然而笑,道:“云公子这般快便要跟小妹撇清关系么?” 云扬被她说得面色一红,窘迫万分,支支吾吾的道:“这个……我们何时出发?”翎羽道:“你还是先回中州‘御剑山庄’一趟看看吧,人间仙途英豪此刻都在哪里,热闹着呢,你放出泽雅之事,天下人尽皆知,令尊令堂怕是有些麻烦。我在天山冰河之畔等你。” 云扬神色一紧,放出泽雅虽是意外,却没几人知道其中原委。听闻仙途之人齐聚御剑山庄,心下担忧,不由得归心似箭,忙道:“冰河之畔,不见不散。”话音甫落,化作一道赤光消逝在天际。 神母望着渐渐消失在天际的赤影,问道:“少主,你送这小子去冥界,能活着出来么?”翎羽碧瞳中神光一闪,道:“炎龙剑的传人,造化定然不凡。” 苗疆虽与中州比邻,但御剑山庄在中州之北,圣山又处苗疆之南,两地相去甚远,即便仙途弟子御剑飞行,也要数日才能抵达。一路之上,云扬见脚下到处残垣断壁,尸横遍野,一片凄惨景象,心中隐隐作痛。 泽雅脱困后,圣山之战,仙途一败涂地,诸派弟子死伤惨重。苗疆五族,除水苗二族外,其余三族纷纷投降泽雅,童谣族长也在此役中身殒。 泽雅麾下妖兵邪将甚众,她冲出神火祭坛,头一件事便是找仙途各门算账,以雪千年囚禁之辱。她势如破竹,一路杀到了中州地域,所过之地,鸡犬无幸。 云扬在苗疆荒山呆了足足十余日,全不知泽雅率领众妖邪到了何处?行到晚间,到得中州地界一处小镇,落下地来,想要找家客栈歇宿,哪知镇上静悄悄的不带丝毫生气,不禁高声叫道:“有人吗?”叫了几声,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远远传出,空旷幽隧,情形诡异,小镇内却半点动静也无。一阵冷风吹来,呜呜作响,直教人毛骨悚然。 月冷风急,云扬手中宝剑赤光明亮,镇中到处门窗残破,阴风惨惨,地上横七竖八都是死尸,腐臭扑鼻,一群苍蝇绕着尸首嗡嗡乱飞。 云扬看着眼前景物,物非人非,宛似地狱一般,心如刀绞,大是自责。他不忍多看,纵了一把火,不多时火舌高卷,整个小镇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失魂落魄,盯着那片火海楞楞出神,心想我修仙学艺,为的便是伏魔卫道,侠济苍生。怎奈不经意间成为祸害人间的帮凶,修仙何用?悟道何用?在这茫茫天地间,人不过沧海一粟,我又算得什么? 他越想越是糊涂,继而脑中混混沌沌,仰天长啸,双目渐渐殷红,炎龙见赤芒越发嘹亮,一股暴戾之气涌上心头。 正在这时,背后呼呼风起,腥味扑鼻,云扬似有所觉,回头一看,只见一团浓雾中,隐约现出两盏红灯,灯下有个苗条人影,月光底下,看得分外清切。 云扬长剑一指,喝道:“既然来了,便省得我去寻你。”一字一句自他牙缝中迸出来,带着噬血的气息,宛似变了个人一般,说不出的凄厉诡异。一丝冰凉熟悉的气息自丹田缓缓而起,登时流经全身经脉,云扬神智渐清。 两盏红灯光芒在云扬身上转了片时,忽然间狂风大作,沙飞石走。一阵黑风过后,浓雾中冲出一条巨蟒,金鳞红眼,长约十丈,腰如缸瓮,奔行如飞。敢情方才那浓雾中的两盏红灯便是蛇妖双目。 云扬吃了一惊,手中飞出一道赤光,直取蛇目。那蛇口中衔着一人,见了这光,识得厉害,便将口中之物弃在一旁,吐出丈许长的绿焰,与这道赤芒绞在一起。几个照面,那蛇自知不敌,拨转身回头便走。云扬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炎龙剑再次出手,朝蛇头拦截而去。那蛇见去路不通,便将蛇身盘作一堆,喷出绿火毒雾,与炎龙剑复又交上手。 云扬几度猛下杀招,但这蛇妖浑身鳞甲宛似铜墙铁壁,坚硬无比,他虽领悟得无为剑道,在蛇妖的攻势间,抵隙而入,却无论如何也破不掉那层护身鳞甲。 蛇妖见状,以身护住眼部要害,登时甩尾反扑,横扫直砸,力若千钧,尘土飞扬,达数丈之高。 云扬躲过蛇尾正面一击,手中剑花闪烁,一道火劲直击蛇腹,正是一招“直捣黄龙”,他此时功力已臻仙途一流高手之境,但仍给那蛇鳞生生挡住,未中要害。俗话说蛇打七寸,绕是他剑法变幻莫测,层出不穷,也靠不近七寸处,更何况这畜生还有蛇鳞护体。 云扬叫苦不迭,面对如此妖物,心中实无半点计较。蛇尾所及之地,草木横飞,击中土石,火星迸溅。 为今之计,逃命是为上策。云扬主意方定,忽听呼啦啦一阵声响,月光下一群蓝色事物宛若流云,汹涌而来。咋一瞧,竟是成千上万只蝴蝶,色作浅蓝。 妖蛇全副心思都在云扬身上,变生突兀,仓促间躲避不及,顿给蝶群团团围住。几只蝴蝶掠过蛇眼,妖蛇失声惨啸,灯笼般的一对眼睛红光顿灭,看来是瞎了。 云扬也是一惊,心想这群蝴蝶来的好生诡异,竟这般了得,暗暗留心,瞧其会不会对自己发难。 蛇妖双目盲后,陷入一阵恐惧,翻滚挣扎,欲寻机逃遁,却又不辨东西。只见群蝶似失去魔力力一般,蹁落在地,汇成一堆,现出一个女郎的身影来。 那女郎横卷在地,眉目高挑,神姿秀丽,容貌娇美清雅,双目微闭,好似受了极重的伤,道:“趁现在……破绽在……在……口中……”语声脆弱,却极是动听。 那蛇妖狗急跳墙,发疯也似,乱闯乱撞,乱砸乱打,势与二人同归于尽。云扬得女郎指点,觑准时机,炎龙剑脱手飞出,一缕赤芒射入蛇口之中,自蛇腹穿出,复归云扬手中。蛇妖垂死挣扎数下,便不动弹了。 云扬长出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忙去扶那女郎,着手处柔若无骨。那女郎刚站立,忽觉浑身乏力,脚下虚浮,一个踉跄栽在云扬怀里。 云扬但觉搂在怀里的美丽姑娘身子绵绵软软,轻喘细细,当此万籁俱寂之际,自己怦怦心跳声听得分外清晰。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和一个姑娘靠得这般近,脑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忽听怀中女郎轻微喘气,云扬浑身一震,如梦初醒,抱起女郎身子,往一株大树下的软草上放落。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她海棠春睡般的脸庞上,幽香阵阵,云扬心跳得愈加猛烈,仿佛随时都会从腔中跳出来一般。他年少轻狂,血气正旺,看着那女郎双颊晕红,说不出的娇美动人,不由得血脉偾张,心神荡漾。 云扬忽地甩了甩头,略略清醒,急忙放开了她,倒退三步,猛地给自己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生疼,暗骂:“该死,云扬啊云扬,你在想些什么?” 那女郎脸如金纸,气息孱弱,嘴唇发紫,显是中了剧毒,若不救治怕是撑不了多久。云扬小心翼翼的挨过去,只见她胸前后背,以及大腿上均有齿伤,敢情是被妖蛇衔于口中所至。创口泛黑,妖毒蔓延,渐渐的双目也微微发青。 云扬左右彷徨,忽地一咬牙,道:“姑娘,云扬冒犯了。”说罢走近身来,伸手解开她胸前衣衫,露出一件乳白色的贴身内衣。 “你……”那女郎似有所觉,只轻声吐出一个你字便既晕了过去。云扬双手剧烈颤抖,缓缓除下内衣,看着她白若凝脂般的胸脯,一颗心又不自禁的怦怦跳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俯身往她胸口吸去,嘴唇刚触到她胸脯创口边缘,只觉肌肤嫩滑,身似电掣,猛然一震。 那女郎身子也是一颤。云扬不敢多想,暗运内息,一口一口地吸出毒血。直至创口处溢出血液色泽殷红,方才作罢,忙将她内衣拉上,遮住胸脯。云扬如法炮制,以“冰河凝雪功”为辅,将她后背和大腿上创口中的毒血吸出,手忙脚乱的替她穿好衣衫。忽见女子眉头深锁,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不由一阵后怕。 云扬站起身,忽觉天旋地转,心知替她吸吸毒之时,毒血入口,为毒素侵袭所致。这妖蛇毒物厉害,所幸中毒远不似那女郎之深,当即盘膝坐定,潜运功力相抗,当可逼出毒来。 那妖蛇之毒果然霸道,云扬足足用去两个时辰,才将余毒尽数除尽。刚睁眼忽觉颈边一痛,跟着便听一个声音脆生生的道:“别动,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扬听她说话甚是气恼,道:“你中了妖毒,命悬一线,无奈……无奈……”说到这里便不好意思说下去。 那女郎冷冷道:“无奈怎样”云扬支吾道:“无奈……我就替你把毒素……都吸了出来。” “你……”女郎气得浑身发抖,手上用力,云扬颈边又是一痛,忙道:“你别激动,我也是为了救你性命,才出此下策,无意冒犯了姑娘,死罪!死罪!”他颈边亭着一只蓝色蝴蝶,受那女郎法力操控着,蝶翅利如剑刃,触肤生疼。 那女郎道:“知道死罪便好,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你是那个短命鬼。” “在下中州云扬,姑娘若是觉得委屈,尽管下手便是。”云扬说着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又道:“不过劳烦姑娘下手准一点,狠一点。” 女郎面色一变,问道:“你就是云扬?我为何要听你的?”云扬道:“想不到我云扬居然鼎鼎大名,让姑娘如雷贯耳。你下手有准又狠的话,一击毙命,我便感觉不到痛苦,九泉之下,我也感激姑娘大恩大德。” 女郎掩嘴偷笑,道:“你这人死到临头还嘴油嘴滑舌,我偏不听你的,我下手既不准,也不狠,要你受尽折磨而死,才解你对我的轻薄之恨。”轻薄二字出口,也不禁双颊绯红,甚觉娇羞。 云扬道:“能死在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手里,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我还奢望什么死法,来吧!”说着闭上眼睛,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 女子“噗”一声笑了出来,撤去法力,亭在云扬颈边的蝴蝶已踪影不见。云扬转过身来,见她笑得花枝招展,当真娇美不可名状,不由怦然心动。 女子妖毒刚除,方才又强用法术,消耗不少体力,身子更是虚弱,站立稍久,便觉虚脱。云扬大着胆子上前几步,女子身不由己的向云扬怀里靠来,云扬愣在哪里,心境复杂难言,却不敢伸手去接。只听那女郎骂道:“笨蛋,快扶住我。” “啊!”云扬这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只见她轻嗔薄怒,寒声道:“你若敢乱摸乱动,我定杀了你。” 云扬一动也不敢动,女子蹙眉道:“笨蛋,扶我过去坐下。” 云扬依言将她扶到大树边坐下,拾些干柴,生了一堆火,问道:“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师承何派?” 女子笑道:“承光派,蓝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十一章 护身鳞甲 云扬笑道:“原来是终南承光门下,不仅人美,名儿也美。”蓝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人嘴上抹了油,心眼倒不算太坏,没对本姑娘有过分的举动。”想起方才情景,不禁脸上飞起一抹彩霞,不时偷眼去瞄云扬。 恰好云扬也正将目光投来,四目相对,各自一惊,双双忙又别头,一时间寂静无声,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子,云扬开口道:“蓝蝶姑娘,你怎么会被那畜生咬在口里?” 蓝蝶道:“泽雅出世,她率领一众妖邪一路杀到中州,仙途各派联盟阻击,仍是一败涂地。那日我发现这蛇妖身上鳞片坚固,正是做护身甲的不二之选。蛇妖蛇毒厉害,不小心着了它的道儿,不知为何,它并未对我一击致命,咬着我便走?”此番遭遇虽是有惊无险,此时想起,仍是一阵害怕。 云扬思虑片刻,看着蓝蝶道:“我猜,你想要它身上的鳞片,它却想要你身上的修为,之所以没有立刻对你下手,当时它受了伤,一时半会吸取不了你身上的法力。若非如此,你我今晚怕是难幸。” 蓝蝶点点头,问道:“听说,是你破了‘五行封魔大阵’。” “不错。”云扬愁上眉间,道:“不过我并非有意,我一开始便跳入了她们预先设计好的陷阱之中,想来真是可恨!”说着将炎龙剑重重插入泥土中,愤怒之情,难以言喧。 蓝蝶心想千年来,‘五行封魔大阵’都不曾毁去,委实难以置信给眼前这少年郎破了,但瞧他情形,又不似作伪,不禁将信将疑。 只听云扬问道:“对了,你可有‘御剑山庄’的消息?” 蓝蝶摇头道:“我本是随着陆师伯下山参加仙途结盟,不料半路落入这蛇妖口中,还险些丧命。” 云扬叹气道:“我放出泽雅,想不到天下人尽皆知,不知家里怎么样了?” 蓝蝶身上蛇妖之毒除后,这会儿功力已经恢复大半,起身走到巨蟒蛇妖之旁,对云扬道:“用你的剑,帮我把蛇鳞剥下来。” 云扬眉头拧起,道:“方才我用尽全力,也不能损之分毫,怎么剥?” 蓝蝶笑道:“真是笨,你的剑能穿破蛇腹……” “我明白了。”云扬听她说到这里,恍然大悟,抢道:“你是说由内往外下手。” 蓝蝶笑而不语,宛似百花初绽,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云扬当即拔剑动手,他将剑尖伸入蛇腹洞穿处,由内往外用力,果然划开一道口子。他心中一喜,手脚利落,不消片刻便将蛇鳞全部剥下。这蛇鳞外表坚不可摧,但由内而外,在炎龙剑下无异于纸糊的一般。 二人回到火堆旁,云扬添些柴火,火光顿旺。蓝蝶将蛇鳞铺在地上,取出一个小小的针线包。云扬见状,不禁暗暗好笑,心道终究是女孩儿家,随身都不忘带这些家伙。 蓝蝶打开线包,取出一把小刀,将蛇鳞上带的肉质剔除干净。这种细活云扬看着就头晕,当下也不打扰,坐在一旁楞楞不语,忽听肚子咕的一声,蓝蝶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又自顾忙活。 云扬起身朝着树林大步流星,投入茫茫夜色,蓝蝶也不理会。过了一阵子,云扬手里提着两只山鸡,奔回火堆旁,另有数张荷叶,一些提香的野生佐料。山鸡毛羽内脏已除,肉质鲜嫩。云扬将佐料塞入鸡腹中,里里外外裹上几层树叶,又去溪边捧来稀土,糊在树叶外层,丢入火堆之中。 这时蓝蝶已将蛇鳞上的杂质剔净,一双美目盯着云扬仔细打量,少时,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绣花针,一根雪白色的丝线。 云扬道:“这不是普通的针线。”蓝蝶又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做护身甲,普通的针线怎么承受得起功法宝物的攻击。” 云扬嘿嘿而笑,蓝蝶又道:“这针是极北之地的寒铁磨成的,这线更是难得,也是取自极北苦寒之地的万年冰蟾丝。” 云扬惊道:“万年冰蟾丝!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你是如何得来?” 蓝蝶巧笑嫣然,道:“本姑娘仙缘不凡,机缘巧合得来。” 云扬耐不住好奇,忙问:“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蓝蝶一本正经的瞧着云扬,道:“想听么?”云扬点头道:“想听。” 蓝蝶诡谲一笑,道:“我偏不告诉你。” 云扬顿觉没趣,拈来一根树枝,翘了翘火堆,悻悻道:“稀罕,不说就不说。”火苗高涨,噼啪作响。 蓝蝶媚眼一弯,笑道:“怎么,云大公子这般小气,生气啦?” 云扬哼了一声,仰首望天,道:“我才没那个闲工夫生气,你现在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蓝蝶道:“你不想听,我就偏要说,有本事就把耳朵捂上。” 云扬道:“这会我耳朵突然听不见了,你说吧,反正我也听不着。” 蓝蝶嘴角微扬,佳人一笑,当真倾国倾城。云扬瞧着她芙蓉出水般的天然风姿,不禁有些发痴发愣。 蓝蝶被他目不转睛的瞧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柔声道:“你别看啦!” 云扬忙将头别过,窘迫万分,颤声道:“我……我不是……有意唐突姑娘。”一时间气氛好不尴尬,二人又陷入一阵安静,似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蓝蝶道:“几年前,家师诛杀一个十恶不赦的妖人,一路追至极北雪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诛于剑下。返回途中,路过一处雪谷,无意听到冰蟾的嗷嗷叫声。家师沿着叫声寻觅,果见一对儿冰蟾在寒谭冰水之中嬉戏,瞧那模样,恐活有万年之久。家师暗叹福缘不浅,欣喜的上前几步,不料那冰蟾警觉甚敏,登时潜入谭底,踪影不见。” 云扬问道:“你师父是用何种法子将那冰蟾诱出来的?” 蓝蝶摇摇头,道:“家师当时感叹,如此尤物,真乃世所罕有,我若心生贪婪将此捕获,岂不是暴殄天物。这冰蟾本就珍惜,若这世间仅存这二只,再过些时日,怕是要濒临灭绝了。师父摇头便走,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巢穴,过去一看,里面竟有许多白色丝状物,便将之取在手帕中包好带了回来。这蟾丝极是柔韧,神兵利刃也削之不断,唯一的缺陷就是怕火,遇火成灰。”果见她不时的用火断丝,穿针引线,又自缝补。 云扬道:“尊师如此悲悯,叫人好生敬仰,不知怎生称呼。”蓝蝶道:“家师名讳上绝下尘。”云扬道:“原来是绝尘大师高足,难怪功法这般了得。” “好啦。”蓝蝶收起针线,看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甲,无论是样式做工,均是无可挑剔,秀脸上露出得意之情,道:“就不知道合不合身?” 云扬看着她手中宽大的护甲,在火光映照下,鳞光闪闪,霞彩纷呈,道:“你莫不是天上的织女下凡么?”蓝蝶会心一笑,道:“下凡做什么?” 云扬随口夸她一句,不想她竟反问,当即搔了搔头,道:“这个……下凡寻你的牛郎哥哥啊!” 蓝蝶眉弯似月,颇有几分羞涩,将护甲放在一旁,忽道:“好饿,你的山鸡好了吗?” 云扬提棍自火堆中掏出两个碳土包,用剑挑开土层,鸡肉和着荷叶清香味扑鼻而来。 蓝蝶闭眼一嗅,赞道:“好香!”云阳递过来一只鸡腿,淡黄酥嫩,她接过来咬在口中,色香俱全,各样都好,只是肉质淡淡的,缺些盐味儿。 二人将两只山鸡分食殆尽,填饱肚子,坐在火堆边东拉西扯的一阵闲聊。云扬嘴里像是涂了蜂蜜一般,哄得蓝蝶不住掩嘴失笑。 蓝蝶中毒初愈,到得后半夜甚觉疲累,倚树沉沉睡去了。夜风吹来,颇为几分凉意,云扬见她微微蹙眉,似觉风寒,遂脱下外衫替她盖上。 蓝蝶是修道中人,女孩二家孤身在外,甚是敏觉。她本就半睡半醒,云扬一靠近,立时便醒来,只是闭眼装作熟睡,云扬一举一动她瞧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云扬思及家中,望着漫天星斗,满心惆怅,心想:“我不慎落入别人圈套,犯下弥天大错,如若累及爹娘,真是天大的不孝。”想着长长叹了一口气,不久鼾声细细,入了梦乡之中。 次晨醒来,天光刺眼,云扬揉揉朦胧睡眼,只见身上盖着自己的外衫,回头往树边瞧去,蓝蝶已不见了身影。他起身穿上外衫,四处张望,哪里还有人影,心道:“走了么?”心里没来由一阵落空。 忽见灰烬边鳞光耀目,正是蓝蝶缝制的那件蛇鳞甲,其上放着一张纸笺。云扬打开一看,只见四个碳字,字迹秀美,跃然纸间,轻声念道:“傻瓜,保重!” 云扬摇头笑了笑,拾起那件蛇鳞甲,裁剪针线,精巧绝伦,一看便知是名家大匠的手笔。他触摸着缝缝密密的针孔丝线,心里说不出的喜爱。贴身穿在里面,尺寸不大不小,恰好合身,蓝蝶心灵手巧,好似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收拾停当,御剑高入云空。云扬直觉今日风轻云淡,气息清润,不时伸手摸摸身上蛇鳞甲,连日来,心里从未有这般舒畅过。 正午十分,经过一处偏远小镇,可算是有个人烟的地方。云扬在一家小酒馆坐下,叫上一壶浊酒,小店中无上好的菜肴下酒,只端出一盘凉拌的嫩竹笋。都说借酒消愁,可在云扬看来,酒也可以用来庆喜。他昨晚邂逅承光派的蓝蝶,想起为她吸毒时的旖旎情景,酒未入口,先已醉了三分。 又得蓝蝶赠以亲手缝制的蛇鳞甲,为取蛇鳞,蓝蝶险些丧命,如此倾尽心血的厚礼,如何教他不珍而重之。 遇上这等美事,当痛饮三百杯。扫视酒馆,见掌柜的自顾张罗生意,几个酒客聚在一堆闲话,其乐融融,一起如常,好似还未知妖邪出世,祸害人间的讯息。 一壶未尽,耳畔忽起一阵苍凉的胡琴之音,一曲既罢,听得叮叮几声掷钱声。操琴者连声道谢,嗓音沙哑,是个老者。不一会儿又拉起琴来,沙哑的嗓音叹了一口气,道:“唉!驴呀,妖邪乱世,大祸临头,你却在这里情长气短!” 这句话正说中云扬心坎处,他起身出门来,向说话之人瞧去,只见门口旁坐着一个老汉,衣衫褴褛,头发花白,颔下一从银须,形貌猥琐,手中胡琴年月古朴,琴身已作深黄之色,咿咿呀呀的拉着曲调。身前伏着一头黑色毛驴,听着琴音,双眼似闭非闭,甚是陶醉。 老汉对着黑驴道:“自古多少风流,红尘情恨,都被风吹雨打去。眼下黎民兴亡在即,你也要担起一份责任,老朋友呀!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云扬心里一惊,这样一位落拓老汉,吐属文雅,莫非是我仙途中人,当即彬彬有礼,深深一揖,道:“晚辈云扬,拜见老前辈,薄酒一杯,还请桌上一叙。” 老汉琴音顿止,抬起头来,双目神光湛然,冷冷的落在云扬脸上。云扬更不怀疑,请他入座,呼小二添置杯筷,恭恭敬敬的斟满酒,问道:“还请前辈名号?” 老汉叹了口气,道:“江湖落拓之人,那有什么名号,老汉陆谦便是。” 云扬更是心惊,忙道:“原来是承光派陆老前辈,晚辈失敬!”老者道:“云少侠不必多礼,仙途众口所指,是云少侠破了‘五行封魔大阵’,令魔头泽雅脱困。” 云扬端起酒杯,一口饮尽,道:“没错,云扬生性愚钝,受人利用,铸下弥天大错,当真万死莫赎。” 陆谦疑道:“受人利用?不知云少侠怎生破去那维持千年之久的‘五行封魔大阵’,此阵威力绝伦,我仙途中有此能耐之人寥寥无几,依云少侠眼下修为,怕是还办不到。” “陆老前辈明鉴。”云扬取出锈迹斑斓的炎龙剑,道:“正是仰仗此剑。” 陆谦一瞧之下,大吃一惊,颤声道:“此剑锋芒内敛,透着灼灼之气,刚猛霸道,竟是一柄太古纯阳之剑!只是神锋未开,如我猜得不错,此剑当是炎龙。少侠以此神兵破阵,倒是有几分指望。” 云扬道:“这一切,背后早有人精心布局,她们算计好有人会去取这炎龙,这个人,碰巧正是晚辈而已。圣山之战,暝阳将我送入神火祭坛,晚辈无意中劈断了‘纯阳火链’,遭地火精气反噬,险险捡回一条命。” 陆谦目光如刀,道:“如此说来,一切皆是天意,也怨不得云少侠。‘纯阳火链’能困住泽雅,此剑也能,只是此剑过于阳气霸道,寻常人驾驭不住,这斩妖除魔的大事,还需仰仗云少侠出力,老朽在此先感谢云少侠的恩德。”说着深深一揖。 云扬忙起身还礼,道:“前辈折煞晚辈了,云扬大祸已铸,只要能伏魔卫道,为天下黎明立命,云扬万死不辞。”说罢坐了下来。 陆谦叹了口气,和言道:“昨夜我那师侄蓝蝶为蛇妖擒走,还没感谢云少侠相救之恩。” 云扬惊得“啊”的一声,想不到此老便是蓝蝶口中的陆师叔,我竟然全然不知他潜左近,想自己对蓝蝶的举动,全被他瞧见,不禁脸色泛红。 只听陆谦续道:“就算我赶至从蛇口中救下她,没人替她吸毒,我这个做师叔的可就左右为难了,时刻一久,我那师侄断无生理。面对如此如花似玉的美人,云少侠对我那师侄未有其他过分的举动,足见是个至诚君子。老朽要是你这个年纪,这等关头定会犯下糊涂事来。” 云扬忙道:“晚辈举止不知检点,冒犯了蓝蝶姑娘,好生惶恐,还往她别忘心里去才好。” 陆谦哼了一声,双目冷冷如电,道:“云少侠说得轻巧,一个黄花闺女,与你肌肤之亲,怎会不往心里去,只怕是刻骨铭心才对,日后少侠有的是烦恼了。” 云扬给他说得满面通红,很是尴尬,无言以对,只见陆谦右手在桌上一击,端起酒杯,道:“好儿郎光明磊落,行走天下,问心无愧,红尘情缘,只看缘分。咱们更是修道之人,侠济苍生,才不失大英雄本色,来,老朽敬你一杯。”二人对饮一杯,相识而笑。 陆谦道:“有个不好的消息,老朽要转告少侠。” 云扬一愣,道:“前辈直说无妨。”陆谦道:“泽雅肆无忌惮的屠戮仙途中人,各派中有的师友被害,有的父母兄弟被戮,骇于泽雅淫威,便将满腔怨恨都指向中州御剑云家。万花、天圣、蜀门、还有我承光四大门派,以及诸多小帮小会,仙途散人,齐聚一堂,尤以天圣宗为首,将御剑山庄前前后后,天上地下,围得水泄不通。若非碍于仙霞派的面子,只怕早已拔剑相向了。” 云扬听道“不好的消息”这句,隐隐也猜到几分,听陆谦细细道来,脸色霎地白了,起身手按剑柄,敢情用力过度,手臂微微发抖,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回去,给仙途一个交代。” 陆谦道:“我今日便是来劝云少侠切莫意气用事,你一露面,无异于白白去送死,你如今生死未卜,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令尊令堂的情况还不算很坏。除了仙霞派,蓬莱、释门二派也是站在云家这边。” 云扬颓然坐下,道:“这可怎生是好?请前辈指点迷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十二章 寒冰一剑 陆谦道:“如今我承光保持中立,其他三派不好轻举妄动,现下令尊令堂由仙霞派弟子护送前往天山,请掌门慕云子定夺。少侠要洗刷冤屈,便是尽快探寻出此剑的秘密,古剑开锋,再次引出地火精气,未始不能一战泽雅,胜败在此一举,云少侠三思。” 云扬道:“晚辈正与人约好,前去为此剑开锋,事不宜迟,这便告辞了。” 陆谦大喜道:“如此甚好,令尊令堂这边,有仙霞派庇护,亮来不会有差错。必要时老朽会暗中援手,云少侠大可放心。”云扬不胜感激,道:“如此拜托陆前辈了。” “勿需多言,老朽定当全力而为。”陆谦替云扬斟酒,举起酒杯,道:“老朽替云少侠壮行,来,干了!”二人连喝几杯,直呼痛快。 陆谦衣貌寒酸,落拓猥琐,浑不像个威震仙途的前辈高人,倒像是久困风尘的潦倒汉子,几杯浊酒下肚,倒也有几分逸兴遄飞。 酒尽,云扬作揖拜别,道:“家父家母劳烦前辈多多关照,晚辈告辞。”说着留下些纹银在桌上,大步出门,一缕赤光去得远了。 小酒馆中,陆谦恢复一贯懒洋洋的落魄模样,胡琴之声低沉凄凉,又响在小镇一角。他牵了黑驴,骑在背上,呼道:“驴呀,还不走,答应人家的事可要尽职尽责。”毛驴奋蹄一瞪,蹄下腾起一朵祥云,凌空飞奔而去,奔行之速,比之云扬御剑不遑多让。小镇一些百姓眼尖,见到这一幕,以为仙人下凡,无不虔诚叩首,对之顶礼膜拜。 御剑云家乃是中州仙途世家,云中秀夫妇出身天山仙霞派,功法了得,仁侠之名播于仙途,但凡提及御剑云家夫妇,无不敬仰。此次若非其子云扬放出泽雅,以致天下大乱,惹得众怒难犯,群豪断不会跟云家为难。 数日前,御剑山庄偌大的庄园内,黑压压的挤满了人,许多人连坐的凳子也无。仙途各派齐聚于此,也算是千年来难得一见的旷世盛会。只是这盛会中暗伏杀机,云中秀夫妇只盼儿子从此躲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来。 群豪齐聚于此,便是逼云中秀夫妇交出云扬,以报亲友被害之仇。不少人看着云中秀夫妇,分外眼红,丧亲之痛都化作满腔仇怨,非食其肉饮其血不能消弭。 仙霞派除了天山五秀外,执剑堂长老苍梧、刑罚堂长老明回也在场。仙霞派号称仙途第一派,门下弟子之多,不下千余之众,人才济济,藏龙卧虎。仅二堂长老坐镇于此,分量也是极重,群号也不至过分造次。仙途其余各派,少则两三人,多则百人。唯有天圣宗一派,弟子多达九百之众,是唯一能与仙霞派抗衡的门派,宗主司马天成更是自称“仙途第一”的人物。 大厅上,仆人奉上茶水糕点。云中秀朗声说道:“诸位英雄与会鄙庄,鄙庄上下深感荣宠,蓬荜生辉,只是招呼不周,怠慢了朋友,还请多多原谅。我也吩咐下去备足美酒,今晚大伙痛痛快快喝个高兴,待泽雅的妖军一到,咱们就放手大杀。”最后两句话说得豪气干云,不少人跟着高声叫道:“喝个痛快,放手大杀。” 群雄汇聚于此,除蓬莱、金刚、承光三派,其余诸派原是存着与仙霞派一场血战的打算,以逼云中秀夫妇交出云扬,将之乱刀分尸。然仙霞派实力雄厚,虽只执剑、刑罚以及天山五秀在此,但也无人胆敢作那出头之鸟,率先发难,挺身而出。都在想倘若日后仙霞派因此寻仇,出头之人必定首当其冲,权衡之下,这冤大头都不愿往自己身上扣。 万花谷主林素馨、金刚门金刚尊者、蜀门门主紫清道长、承光派掌门杨瞳以及蓬莱睨霄真人坐在下首均不言语。众人交头接耳,一阵议论纷纷,僵持了片时之后,一个年轻华服公子站起身来,大声道:“云庄主也是仙途一代宗师,令郎犯下滔天罪业,害死多少仙途同道,你这做父亲的不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只怕此事难以善罢。”他词锋锐利,咄咄逼人,一语切中群号心声。 场中顿时一阵躁动,谁也想不到竟是一个少年站出来牵头,均想此子年纪轻轻,无惧仙霞派之威,前途不可估量。有人识得这年轻子,悄声对身把旁之人道:“这人是天圣宗宗主司马天成独子,司马徽。”另一人道“果然是司马宗主的儿子,难怪这般少年英雄!”他之所以用“果然”二字,便是说这少年的身份其实他早已料到。 仙霞派和天圣宗乃是仙途两大巨擘,门中高手如云,都是许多人所得罪不起的。如今天圣宗的人站出来带头,众人顿时胆子大了起来,场中喧哗嘈杂,不少粗俗之辈污言秽语,骂声更是难听。“云扬小贼放出妖孽泽雅,害死我多少仙途同胞,云庄主,你包庇得一时,难道还能包庇他一世不曾?”“子无教,父之过!云庄主不愿交出小贼云扬,你自裁了断也作数。”“不错,如若不然,任你道法多高强,大伙儿一拥而上,百个御剑山庄,也给夷为平地。” 泽雅冲出神火坛后,对仙途中人大势屠戮,以泄怨恨。与各派交手中,没想到千年之后,仙途实力雄悍,能人辈出,若结成联盟可不易对付。思之若能让其自相残杀,岂不妙哉。遂大势宣扬自己脱困,全仗中州云扬公子断去了‘纯阳火链’,要绕其三次不死,以报相救之恩。这是一招反间毒计,仙途各派闻言,果然逼问云中秀交人,才至如今剑拔弩张的局面。 谢冰白衣飘飘,往场中一站,双目锐利如刀,扫过群豪脸上,冷冷道:“诸位前辈,此事归根结底,乃是我仙霞派的事,云庄主夫妇由我们送回天山,请掌门定夺,届时我仙霞派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他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将群豪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场中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仍在喝骂,见身旁之人都不作声,骂道一半的话,又生生咽回肚里,住嘴不言。 面对仙途群豪威逼恫吓,云中秀却仍旧面不改色,冷静自若,无愧是一代宗师风范。然而云夫人徐澜一双美目中却泛着泪花,望着丈夫不由颇为忧心。云中秀抱拳四揖,道:“诸位英雄,犬子被暝阳那厮推入神火祭坛之中,‘五行封魔大阵’的威力诸位不是没有听说过,犬子功力平平,那里有此能耐,再说其间凶险难料,也不知犬子是否还活着?”云夫人尽管忧心儿子安危,然而在天下英雄面前,眼泪直在眼眶中打圈,始终没有流出来。 “云扬有炎龙在手,云庄主却如此推托,在天下英雄面前,逃得了公道二字吗?”说话的是个高瘦老者,紫气满堂,眼珠深陷,却凌然有光。 蓬莱剑派霓霄真人道:“原来是天圣宗宋世秋宋长老,贫道倒是想问一声,咱们在苗疆圣山苦战暝阳,你们天圣宗可有人来助拳?” 司马徽道:“道长此言差矣,宗主早有先见,泽雅根本冲不出‘五行封魔大阵’,因此没有这个必要。”言外之意是说都是你们这些人愚钝,才令泽雅有机可乘,冲出神火坛。 青凤大声道:“司马徽,不要目中无人,有本事你们天圣宗自己去对付泽雅,还待在这里混什么?”众人见两个年轻人对上了,一时都雅雀无声,静观其变。 司马徽目中愠怒,摩拳擦掌,道:“小子,毛都还没长齐,那有你叫嚷的份?” 青凤是个暴脾气,那受得这等侮辱言语,登时发作,手中“清光剑”剑芒吞吐,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说着便要动手。 场中数千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二人身上,云中秀忙喝止,道:“二位少侠且住手,大敌当前,万不可自乱阵脚。” 青凤性情如火,却识得大体,借云中秀之言下台,收起清光,退回座位。司马徽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云中秀身上,道:“这时候啦,云庄主,你再不作了断,说不得也只好要动手啦!”众人面色一变,一半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纷纷将手按在法宝之上,只待司马徽一动手,必成群殴之势。那时只图雪仇之快,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 仙霞派众弟子闻言怒不可遏,这时骆雪、萧霁、江寒、凌宵四秀均是忍无可忍,手中法宝光芒闪烁,目光齐齐投向大师兄谢冰,只待他发话,当先擒下司马徽,没天圣宗出头做靠山,群豪也不敢造次。 谢冰乃是慕云子关门大弟子,处事稳重,深得派中长辈嘉许。如今掌门慕云子未临,在场的刑堂、执剑二位长老虽位高权重,却不发话,让谢冰压阵,是以四秀看他脸色行事。 谢冰寒声道:“天圣宗司马宗主号称仙途第一人,谁也没有见识过,谢某今日就领教阁下高招,让天下英雄见证见证天圣宗天下第一的绝技。”其余四秀见大师兄出手,纷纷收起法宝退在一旁掠阵。云中秀夫妻对望一眼,均知此事难以善了,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上。 司马徽见谢冰只单单叫阵天圣宗,却不提其余各派,这个变故实非始料所及,如今骑虎难下,彷徨无计,不打是不行了,缓缓祭出一方宝印,大声道:“仙霞派好威风的名头,小爷今日就教训教训你。” 这两个少年,都是当今仙途两大巨擘中最出类拔萃的后辈新进,仙霞派和天圣宗的道法各有所长,数百年来未曾见过高下。在天下英雄面前,这场比试无论谁败,于本门名誉都是不好看。谢冰向来思虑周详,处事冷静,绝非好勇斗狠的莽撞之辈。但他心知这一次仙霞派要庇护云家,天圣宗牵头作梗,若不挫挫司马徽的锐气,不足以在天下英雄面前立威。是以直接了当叫阵,大敌当前,绝不容仙途内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群豪登时动身往外挪,霎时将大厅腾了出来。 谢冰浑身真气萦绕,罡风掀得衣衫猎猎,秀发飘飘,目似星月,缓缓横剑胸前,说不出的潇洒脱尘。群豪此番虽是来找仙霞派的茬,但见到如此人中龙凤,仍是纷纷叫好喝彩,声震瓦砾。偏厅、院中的英豪问讯,纷纷涌来,一时间门边、窗边、天井都挤满了人,更有甚者直接跃上屋顶,揭开房瓦,厅中情形,尽在眼底。一场群殴消于无形,变成单打独斗,不少人不禁暗暗佩服谢冰应变之能。 司马徽见谢冰气势磅礴,这一阵虽未战,但士气已输了一半,如此下去,于己大大的不利。当即法诀一出,“画天印”红光暴涨,绕身数匝,陡然变大,向谢冰当头罩落。 群豪见司马徽出手,无愧是名家子弟,这一招不过眨眼之间,说到就到,若换作是自己,面对这千钧一击,根本没有丝毫余裕思虑应对之策。 只见谢冰面色平淡,并没立刻拔剑,待得那一方“画天印”将及头顶之时,忽作一羽流光,闪电而至司马徽跟前。司马徽只觉微风拂面,眼前突然多了一双眼睛,四目相对,登时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三步。 天山四秀见大师兄后发制人,洒脱飘逸,四人异口同声,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大厅里轰隆一声巨响,“画天印”将青石地板砸出老大一个坑来,烟尘弥漫,石屑横飞。 司马徽法诀一变,那方“画天印”若有灵性,飞回主人身畔。只见司马徽手舞足蹈,“画天印”好似被他以一根无形之绳缚住一般,随着他手起手落,横飞直砸,满厅皆是印的影子。 谢冰仍不拔剑,化作一抹流萤,在铺天盖地的印影中窜高俯低,东飘西荡。二人一个打,一个逃,绕是司马徽连变招数,也奈何谢冰不得。 司马徽怒从心起,喝道:“姓谢的,你这是哪里是比试,分明就是逃命。”口中说话,手上却已攻了十余招。 凌宵大声道:“司马公子,你这个陀螺当真厉害,打得我们大师兄毫无还手之力。”江寒笑眯眯道:“五弟,不对不对,他这哪里是什么陀螺,我看多半是在哪个农户家顺手牵来的秤砣。”萧霁笑道:“照四弟这么说,这天圣宗还真是人才济济,就连秤砣也能当法宝。”凌宵道:“可不是,他这杆秤砣无双无对,天下只此一个,也算的稀世珍宝。你说对不对,骆师姐?”凌宵最后一句是问骆雪,只见骆雪恨了他一眼,又自凝视场中激斗,不在理会他。凌宵大觉无趣,也住嘴不言。一旁的萧霁、江寒将这一幕瞧在眼里,二人对望一眼,眉毛一跳,都在暗自偷笑。 在霓霄真人、金刚尊者、紫清道长、杨瞳、林素馨等诸派掌门眼里,这二人功法高深,都是修道的奇才。仙霞、天圣二派呈鼎立之势,培养选拔后辈人才,真是用心良苦,领袖仙途千年不衰,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要望其项背,招贤纳士,励精图治,也要百年之后了!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一瞬,又有多少个百年! 谢冰落在十步外,负手而立,道:“我也让你这许多招,该我刺你一剑了。”司马徽嘲讽道:“休逞口舌之利,仙霞派逃命的本事,实在非别派所及。”谢冰握住剑鞘,依旧不拔剑,缓缓抬手,指着司马徽冷笑道:“是么?那你可小心了!”小心二字刚出口,人影一闪,剑鞘彼端已送至司马徽面门。 “来的好快!”司马徽展开步伐,让开来剑,“画天印”绕至谢冰脑后,突袭而来。谢冰宛似脑后生眼,一低头,整个人如一缕白烟缓缓消散,司马徽反击落空,忽然眼前一花,仿佛有十个八个谢冰的影子,仗剑从四面八方击来。 二人真正交锋,来来去去不过数招,司马徽与他功力相去太大,败局已定。面对谢冰这一招,实不知如何抵挡,不由背心冷汗直流。迟疑间,司马徽忽觉咽喉一痛,双目圆瞪,只见谢冰握着剑鞘抵在自己项颈间,若是稍一用力,自己纵然不死,也必重伤,惊骇之余,楞楞说不出话来。 天山宗弟子见少宗主被制,纷纷跳出来增援,却被宋世秋拦住。宋世秋面皮肌肉抽动,对谢冰道:“谢少侠神功莫测,老夫来讨教几招?” 凌宵破口骂道:“好不要脸,以车轮战对付我大师兄么!”只听谢冰淡然道:“无妨,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宋世秋哼了一声,道:“客套话须臾多说,你是后辈,我让你三招,动手吧!”天圣宗折了头阵,在天下英雄面前可说颜面扫地,宋世秋身为长老,为维护本门声誉,厚着脸皮不顾身份,站出来挑战晚辈,也顾不得落个以大欺小的骂名。 “师叔,这一阵让我来接吧!”话音爽脆清亮,场中人人均觉动听之极。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世秋身后缓步走出一个美貌少女,瓜子脸,柳叶眉,凤眼樱唇,容光夺目,娇美俏立,一对儿浅浅的酒窝落在双颊,直把厅中数千双眼睛瞪的老大,一见之下都舍不得移开。 她移步上前,娉婷袅娜,风姿绰约,对谢冰道:“天圣宗楚离潇,请指教。”她年纪与谢冰相若,但平平淡淡一句话中,却自有一股威严。 谢冰眉峰皱起,见她步履轻盈,情知是个劲敌,当下也不轻敌,谦逊道:“姑娘,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十三章 仙罗指刃 云中秀高声叫道:“且慢!谢师侄,楚姑娘,仙霞派和天圣宗弟子众多,这样一场场比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 楚离潇问道:“云庄主可有高见?”云中秀道:“咱们比试三场,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仙途一家可不能伤了和气。”此言一出,天圣宗弟子纷纷鼓噪起来,一人大声道:“你们赢了一阵,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谢冰朗声道:“在下方才与司马公子切磋,自然作不得数,这三场自当重新比过。若我仙霞派侥幸得胜,在场的诸位英雄,可不得为难我云师叔一家。”群豪均把宝押在天圣宗,如天圣宗输了,自己小帮小会,抑或单枪匹马,何去对抗仙霞派,是以场中一片安静,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神色难堪之极。宋世秋现下也知如此斗下去,非两败俱伤不可,当即允道:“好,就比三场,若我天圣宗胜出,得请贤伉俪去天圣宗去坐坐,若仙霞派胜出,我天圣宗便从此不过问此事。”这几句话也没有了先前的傲气。 谢冰目光看向云中秀夫妇,见云中秀夫妇点头,才道:“好,就依前辈之言。诸位英雄不言,谢某全当诸位答应了。楚姑娘,这第一阵还是姑娘出战么?” 楚离潇点点头,道:“你要保云家安危,可要尽全力。”谢冰心下感激,道:“这头一阵谢某绝不能输,还请姑娘莫怪。”楚离潇道:“你我背负着师门声誉,只能各凭本事,我这法宝,叫做‘七彩天晶绸’。”说着自腰间解下一根彩色绸带,彼端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粉色宝石,灵气氤氲,的是仙家宝物。 谢冰不敢怠慢失礼,长剑出鞘,形若长鲸饮雪,声似青天鸣凤,熠熠清辉,夺目生寒。楚离潇讶道:“白虹剑!”谢冰道:“姑娘好眼力,请进招。”谢冰和她临场几句交谈,见她善解人意,不似司马徽那般傲慢,如非形势所迫,情非得已,颇不愿和她动手。在楚离潇看来,谢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人品道行俱佳,又对自己处处不失礼数,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楚离潇柳眉微扬,喝道:“看招!”右手轻扬,“七彩天晶稠”倏地甩出,无声无息,直扑谢冰面门。谢冰见她出招迅捷,所用法宝彩带质地柔软,彼端所系宝石刚硬,二者相济,这一招又隐伏极厉害的后着变化,威力远非司马徽那一击可比。他心思缜密,处事稳重,识得厉害,不敢贸然硬接,当下故技重施,身作一羽流光,避在一旁。这一下躲避不免惹来天圣宗的冷嘲热讽:“臭小子就会逃命。”“姓谢的,赶紧认输吧,你哪里是我们楚师妹的对手。” 群豪中,也有不少人议论道:“这二人都是当今清华绝代的人物,我看正好凑做一对儿。”“可不是,这两人之间的感情,都是打出来的,我看假以时日,二人定结秦晋之好。” “结你娘的狗屁之好!”天圣宗弟子听见群豪议论,纷纷污言秽语的喝骂,这些有辱斯文之言,当真大煞风景。 谢、楚二人身在场中,全神贯注,于诸人言语充耳不闻,根本听不见群豪说话声。 楚离潇手中“七彩天晶稠”凌空转折,婉转灵动,谢冰闪到哪里,便如跗骨之蛆跟到哪里。她身影翩然跃落,第二招已递出,彩带彼端的宝石粉华耀目,分打谢冰上中下三路,去势之疾,宛若流星滑落。 谢冰心下一凛,这女子功法极高,手中法宝能刚能柔,动如灵蛇,要胜她怕是不易。当即长剑铺开,剑影如环,只听叮叮叮三声锐响,守住上中下三路要害。当即挺剑反击,绸飞剑往,斗在一处。 群豪一片鸦雀无声,凝神屏息,瞩目场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见彩带如虹,剑气如霜,来来去去,激斗甚是激烈。 谢冰身法曼妙,剑势飘忽无定,似左还右,全从意想不到的方位递招。二人翻翻滚滚的拆解几十招,任凭谢冰剑法妙招迭出不穷,繁花似锦,一手“雪山寒梅剑”发挥的淋漓尽致,兀自讨不到半点便宜。 楚离潇手中“七彩天晶稠”矫如灵蛇,动似脱兔,灵气逼人,但在谢冰漫天剑影中也占不到上风。二人忽分忽合,蹁跹来去,只瞧得旁观众人一阵心摇神驰。 二人斗至百招,兀自旗鼓相当,不分胜败,无论是仙霞派弟子还是天圣宗弟子,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到得这时候,谢、楚二人渐渐生出心心相惜之情,出手之际,都留有三分余地。只不过谢冰身上系着云家安危,否则早已弃剑认输。其实二人都有罢手之意,只是谁也不先行收手而已。 谢冰剑势几度变招,去削她彩带,彩带滑似游鱼,以“白虹”之利,也不能损之毫厘。 越到后来,二人招式越缓慢。谢冰心想若不尽快取胜,云家危矣。念及此处,剑法忽变,白虹过处,电闪雷鸣,竟似狂风大作,暴雨欲来的前奏一般。道道闪电,附着剑上,凭空击出,地动山摇,群豪直觉震耳欲聋,整个御剑山庄摇摇欲坠。 天山四秀见此一幕,无不惊奇万分,萧霁惊讶道:“这是?”执剑、刑法二位长老对望一眼,绕以二老处变不惊,也不禁微微动容,执剑长老苍梧道:“这是‘奔雷剑法’。” 楚离潇直觉气息压抑,呼吸难畅,不禁柳眉倒竖,一咬牙,“七彩天晶稠”光芒四射,不退反进,她身如流云雾散,四周弥漫。 谢冰一剑刺来,电掣风驰,隐隐带着闷雷之音,声势夺人。楚离潇冷冷望着来剑,眼看剑将及身,忽地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身子一偏,躲开闪电,起手处光芒一闪,叮的一声点中剑脊。 谢冰虎口一震,心下一阵惊骇,半条手臂酸麻难当,长剑贴着楚离潇鬓边掠过,剑气带下几缕青丝,飘摇坠地。只听天圣宗弟子惊讶道:“这小子居然逼出了楚师妹的‘仙罗刃’!” 谢冰收剑伫立,只见楚离潇指间青光晃动,“仙罗刃”套在食中二指上,莹润剔透,薄如蝉翼,好似两寸长长的指甲。正欲开口认输,忽听楚离潇道:“我输了!”说完头也不回的退入本门中。 谢冰心下复杂难言,方才楚离潇那一指点中剑脊后,明明可以再施反击,那时谢冰必败无疑。只不过这小小细节只有谢冰和楚离潇二人明白,外人根本没有瞧出来。谢冰当即剑尖下垂,拱手道:“多谢!” 半晌过后,轰天价的喝彩之声才响起来。这二人比斗大放异彩,多数人感慨之余,竟忘了此行目的,鼓掌呐喊。群豪亲眼见谢冰削下楚离潇发丝,还道是他手下留情,没有伤其性命,令楚离潇知难而退。殊不知谢冰竭尽所能,顶多算个平手。 宋世秋脸色殷红如血,喝道:“第二阵你们谁下场?”谢冰连战了二人,尤其是与楚离潇比试,功力损耗太大,如再出战,便是对天圣宗莫大的瞧不起。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战了,天山四秀挺身而出,江寒道:“我来。”凌宵抢道:“不,四哥,我来。”萧霁大声道:“都不要争,我来。” 就在四人争论不休的当儿,一个黑影悄然来到厅中,群豪眼前又是一亮,方才众人都觉楚离潇已经绝色。但这黑衫女郎清冷脱俗,众人看不到她身子一点尘俗之气的痕迹,颇有几分仙气,实非尘世中人。她一双澄如幽潭、寒似亘古玄冰的目光,在场中一转,群豪不禁寒毛陡立,心中打突。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蓬莱剑派墨鸢。 墨鸢来到天山五秀跟前,道:“仙霞派已经出了一战,这一阵墨鸢来接,可好?”她几句话缓缓道来,不见丝毫冷暖起伏。自和云扬在剑庐相处数日后,情愫暗生,竟是难以克制。后来挂念云扬安慰,万里迢迢赶来苗疆,其实云扬恰在神火祭坛之中。后来不知怎么神火祭坛坍塌,妖魔泽雅出世,她随众退往中州,与云扬失之交臂,来到了御剑山庄。 她修炼“逍遥功”,本该绝情寡欲,可是人熟无情,如不经历一番情劫,以至大彻大悟,终究不能达到万物不萦于怀的境界。 见天下英豪要为难云家,天圣宗更是咄咄逼人,心里想着云扬,便当着天下群豪,替云家出战。 云中秀夫妇对望一眼,云夫人柔声道:“墨鸢姑娘识得小儿云扬?”墨鸢道:“我陪他进剑庐寻炎龙剑,他替我挡下炎龙兽一击,我很是感激,后来他去苗疆,我挂念他安慰就去寻他,这一路上却没有见到他的踪迹,夫人可知他现在何处?”云夫人目中泪花闪烁,群豪在此便是为了逼问我夫妻云扬的下落,我就算知道,又怎会说出来,当即道:“姑娘费心了,现下我也不知小儿现在何处?是生是死?” 墨鸢秀眉紧蹙,轻声念道:“我不相信他死了,他一定还活着,只不过有什么事耽搁了。”云夫人含泪点头,心想这姑娘心思纯朴,不懂人心险恶,若扬儿活着,回来不是自投罗网,言下却不说破。 林素馨、杨瞳、紫清道长听闻“炎龙剑”三个字,不由脸色大变,目光都落在霓霄真人身上。林素馨道:“霓霄真人,墨鸢姑娘口中的炎龙剑,是否当年蓬莱青岚祖师所用之炎龙?”霓霄真人点点头,道:“正是,此剑乃是太古纯阳之剑,云少侠身怀冰河凝雪功,因此能驾驭自如。乃是我们对付泽雅的最后希望,只不过……”承光派掌门杨瞳忙问:“不过什么?”霓霄真人叹了一口气,道:“此剑五百年来未曾动用,神锋已隐,能否开封,还要看机缘。” 四派掌门人谈到此处,人从中一人跃众而出,群豪登时一阵骚动。只见那人年约四旬,方巾长衫,颇有几分儒雅,抱拳对宋世秋道:“宋长老,这一阵由小可代为出马,可否?”宋世秋道:“原来是‘关洛神笔’马翰林马兄,失敬!失敬!”马翰林道:“不敢!不敢!小可对这位墨鸢姑娘颇为心仪,不知宋长老……”宋世秋老眼中闪过一丝狡狯之色,截道:“君子成人之美,马兄可要当心。”马翰林道:“多谢!” 群豪一阵起哄,道:“这老马怎么喜欢吃嫩草?”“笑话,这嫩草嚼起来又香又脆,老马当然喜欢。”“这老马嫩草本就是很般配的!” 马翰林拱手四方作揖,这才对墨鸢道:“姑娘,这一阵便由区区来接。”墨鸢听他言语轻浮,好生厌恶,玉手轻伸,露出雪一般的皓腕,手中多了一张古琴,沉声道:“那就不客气了!”说动手便动手。 马翰林忙道:“慢!”墨鸢面色一寒,冷冷道:“你还有何事?”马翰林道:“姑娘天仙般的美貌,区区一见钟情,这场比试,须得另有彩头!”墨鸢神色疑惑,道:“什么彩头?”马翰林笑道:“如果区区胜得姑娘,这彩头嘛自然是做我的娘子。若区区输了,姑娘的彩头,便是我做你的相公!”他言语轻薄,当众调戏墨鸢,群豪登时哄堂大笑。 青凤怒道:“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霓霄真人喝道:“凤儿,休要胡言。”青凤气结道:“师父,他……”说道这儿便说不下去。 墨鸢不愠不怒,轻轻道:“我心已心有所属,不会嫁给你,少啰嗦,动手罢。”说着右手两根玉指在琴弦上一挑,只听铮的一声,一道气劲应声而出。 马翰林取出一支青玉狼毫笔,宛似写字般凌空划了一划,顿将那道气劲划散。二人这一交手,场面文雅,那里像是比武争胜,倒像是抚琴作画一般。马翰林取出一个墨盒,搁在地上,左手扶着右袖,右手提笔蘸墨,仿佛要作画题字,全然一副迂儒模样。 群豪见他手中之笔,笔杆似玉非玉,笔尖狼毫,实无什么特异之处,更非什么绝世神兵。果然,马翰林一笔一划的虚空写字,横书斜钩,笔锋犀利,转折之间,圆转如意,行云流水。他号称“关洛神笔”,料来于书法一途,有极高的造诣。不多时一个关(關)字凌空跃出,击向墨鸢。 墨鸢盘膝而坐,左手按节,右手轻挑慢捻,古韵幽幽,吟猱余韵。琴音一起,顿将马翰林的字撕得烟灭。她琴技精湛,华丽不失古雅,浓厚不失细腻。琴音交错,变幻无方,一股巍峨雄峻之气飘然而出。众人闭目聆听,好似登凌绝顶,耳畔万壑松涛阵阵,飞泉流瀑咚咚;眼前天光云影徘徊,一览众山低小。曲调婉转美妙,承启之间,天衣无缝,令人心旷神怡,听之忘倦。 马翰林笔锋向前疾点,横撇竖捺之间,均是凌厉的攻势。他笔杆摇摇晃晃,铁划银钩,一字一字写下去,口中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个笔画,每个字之间,变化纷繁,走笔飘逸。二人露这手,直令群豪大开眼界,没想到这弹琴写字也能化出功法来,当真别出心裁。一个悟自书法,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一个源自琴曲,凌厉而不失优雅。二人这套功夫,于道法一途另辟蹊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墨鸢每个音节都能伤敌于百步之外,马翰林笔底跳出的文字,被她琴音击得粉碎,墨迹化开,宛似雨点一般,纷纷往马翰林回击而来。马翰林抬笔接住,每个墨点又都被她吸在笔尖,又自写字。当他写到“悠哉悠哉”一句中第二个“悠”字时,墨鸢曲调一变,弹的正是她成名之作《将军令》。 所有人好似已不在御剑山庄内,眼前黄沙茫茫,清角吹寒,朔风怒卷黄昏。马翰林眼前一花,只见黑云压城,战鼓擂鸣,羽书飞驰。忽听三通号罢,沙尘飞扬,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羽箭穿空,万马千军,气冲九皋,声震霄汉。然而万军气势所指,涵盖万象,马翰林直觉人生天地间,何其渺渺,慌忙收住心神,汗如雨下。手中却不停笔,仍在写字,只是笔法散乱,已不得章法,写出来的字歪歪斜斜,奇丑无比。 一首《国风·关雎》堪堪写罢,手中狼毫笔叮的一声断作两截。他面色颓败,跌跌撞撞退了三步,嘴角出溢出一缕殷红的血丝。忽觉天旋地转,面对那万马千军,心智颓然崩塌,绝望之情如潮压来,脸色一片衰败。 “阿尼陀佛。”一声佛号猛然扰乱琴曲节奏,墨鸢琴声忽止,心口起伏不定。马翰林如获大赦,急忙跃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只听金刚尊者道:“墨鸢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墨鸢目中惊讶之情,难以掩饰,她方才全神贯注弹琴,心无杂念,不料被这老和尚一声佛号,乱了她的节奏,一曲《将军令》就此破去,救了马翰林一命。 墨鸢捧着天香琴,凝视金刚尊者,赞道:“大和尚,你好厉害的功法。”金刚尊者闭目垂首,道:“姑娘道法实在令人眼界大开,善哉!善哉!和尚这点把戏,如非出其不意,要破你这路道法,也要费些周折。”墨鸢甜甜一笑,道:“那便是了。”说罢走到蓬莱剑派人丛中。 谢冰朗声道:“诸位群豪,三局比试我仙霞派侥幸胜得两局,这第三局自也不用比了。按照约定,云家当由我们送至天山,请掌门定夺。” 群豪见名声赫赫的蓬莱剑派也站在仙霞派这边,比试落得如此结局,不少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便发作,只是听仙霞派的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十四章 素手仙音 云中秀夫妇暗自松了口气,万幸没落到天圣宗手里,否则难免一番折辱。夫妻二人成名已久,若做天圣宗的阶下囚,此等有辱师门清誉之事,那是宁死不丛,逼迫的急了,非自断经脉不可。 谢冰大声道:“大难当头,我仙途兴亡攸关,因此家师让二位长老捎来书信,邀大伙儿齐上天山,商讨诛妖伏魔的大计。至于云扬师弟一事,待泽雅之患过后,我仙霞派自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在此之前,勿须同心协力,共御妖魔。”这翻话道出群豪心头痛处,不少人听到道“同心协力,共御妖魔”八个字,不由热血沸腾。 蜀门掌门紫清道长站起身来,大声道:“谢少侠说的甚是,大敌当前,咱们的恩恩怨怨都先放一放。” 群豪中一人道:“好,大伙一起上天山,听慕云子掌门号令。”“好,咱们就去天山。”天圣宗输了比试,群豪对之失了三分信心。仙霞派乃仙途第一派,如今大难当头,群豪病急乱投医,又转而去投仙霞派这座靠山。大伙儿心下明了,眼下只要能带领大伙杀出一条生路,由谁来号令就不重要了。 宋世秋、司马徽本想擒下云家夫妇,收揽人心,天下群豪以天圣宗为号令,却不料到头来,弄巧成拙,全都为仙霞派做了嫁衣,眼下大势已去,只得愤恨不已。 当晚,云中秀吩咐下去,整治酒席,群豪喝酒猜拳之声此起彼伏。 云中秀夫妇、谢冰、执剑、刑法长老坐在书房中,苍梧长老问道:“中秀,当日你也在苗疆,‘五行封魔大阵’真是我那乖徒儿所破?” 云中秀道:“苍梧师兄,云扬是你看着长大的,道法又是师兄所授,衣他言下修为,怎可破得了法阵。” 苍梧摇头道:“我那徒儿天资聪颖,品行端正,仙霞派只他一人练成的‘冰河凝雪功’,如果他手里有炎龙,破阵还是有有希望的。我苍梧调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谁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势与他周旋到底。” 刑法长老明回道:“侄儿闹得天下人心惶惶,手中持有炎龙,诛灭泽雅一事怕还落在他的头上。老夫执掌仙霞派刑堂,侄儿触犯门规,理当重罚。但念他身负重任,暂且戴罪立功,待眼前之难过去再论赏罚。” 谢冰道:“明师叔明断,小侄以为这件事恐怕不简单,暝阳送云师弟入神火祭坛,好似他们早已预谋好的,就等云师弟去跳。” 云夫人念及儿子安危,潸然落泪,哽咽道:“也不知扬儿现在何处?”谢冰道:“徐师叔,云师弟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没有他的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只盼云师弟眼下莫露面才好,否则事情就难办了。” 执剑长老苍梧道:“这些人一群乌合之众,天圣宗蓄谋挑拨,的确不易对付,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天山,届时有掌门师兄坐镇,事情就好办得多。”众人点点头,眼下情势,也只能如此了。 谢冰出得书房,顺着走廊信步而前,大厅吵闹得厉害,他绕过大厅,来到山庄后院,这里鲜有人至,比前厅要清净许多,远远都能听见群豪喧闹之声。转过假山,一座凉亭四角各挑一盏纱灯,灯下坐着一人,背影绰约,正自出神。 谢冰缓步上前,那人发觉人来,娇躯一动,起身回头,灯下柳眉斜飞,不是楚离潇是谁。谢冰叫道:“楚姑娘。”楚离潇微微颔首,妙目凝着谢冰,淡淡道:“这里要安静些,谢大哥也喜安静么?” 谢冰笑道:“嗯,人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才能想很多事情。今天……多谢姑娘容情。” 楚离潇道:“无所谓谢不谢,我只是不愿见到仙途自相内乱的局面。”谢冰道:“姑娘深明大义,胜过多少须眉男儿。”楚离潇眉色飞舞,道:“你倒是会说话,谢大哥这样的人才武功,仙途也是少见。”谢冰笑道:“楚姑娘过誉了,谢冰汗颜无地,愧不敢当。”楚离潇道:“你别叫姑娘,听来好生生分,你叫我离潇,我叫你一声谢大哥。”谢冰面皮薄嫩,颇有几分羞涩,只听楚离潇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地扭扭捏捏的。” 谢冰闻言,面色更红,喃喃叫道:“离……离潇……姑娘。”楚离潇“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宛若娇花夜放,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秀美难以描绘,道:“谢大哥,面对天下群豪,你都凛然不惧,这时怎地怕起我一个姑娘来。” 谢冰搔头搔脑,不知所错,讪讪的很不好意思。楚离潇纤手入怀,掏出一条精致的淡红剑穗,穗上套着一颗指头大小的明珠,在黑夜中珠光宝气,绝非凡物,只听她悠悠道:“这颗‘雀珠’是我自雀妖身上取来,谢大哥英雄侠义,小小心意,寥表仰慕。”说着上前将剑穗系在白虹剑尾孔间,笑问:“好看吗?”谢冰忙笑道:“好看!” 楚离潇道:“谢大哥,今晚过后我就回天圣宗了,此地一别,相见何期?”言下颇有几分惆怅。谢冰道:“待此间事了,我定会去天圣宗看你。”楚离潇就等他这句话,不由心花怒放,道:“那说好了,你若不来,我再也不要理你”谢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楚离潇妙目含情,笑道:“好了,我先走了。”说罢欢喜而去。 谢冰愣在当地,看着楚离潇背影远去,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喜悦。忽然听身后江寒嗲声嗲气的道:“我叫你谢大哥,好不好。”萧霁笑道:“好呀好呀。”江寒道:“谢大哥。”二人说道此处哈哈大笑起来。 谢冰面色一沉,怒道:“你……你们。”江寒笑嘻嘻道:“大师兄,我们只是路过,可什么都没听见。”萧霁道:“大师兄,四弟骗你的,他还听到你不怕天下英雄,就怕漂亮的姑娘。”二人说罢,嘻嘻哈哈的追逐打趣,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谢冰移步追去,喝道:“臭小子,胡说些什么……”声音渐渐远去,淹没在深深夜色之中。 次日,群豪用过早点,收拾上路,往西北天山行去。只天圣宗一派借口推脱,未随群豪而行,宋世秋率领门人弟子,折返中原天圣宗。 待得群豪去远,司马徽带着数人返至御剑山庄,群豪离开后,偌大的山庄静荡荡的,空无一人。司马徽面色狰狞,喝道:“动手。”几名天圣宗弟子高举火把,四处纵火,火苗见风高涨,不多时御剑山庄沦为一片火海。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云扬赶到之时,正好是两日之后。忽见山庄凭空消失,地上只余一堆灰烬,他瘫在地上,一时间思如潮涌。 他自幼被父亲送至天山,拜在执剑长老苍梧门下学艺。在天山那段日子,御剑山庄的影子、母慈父严,这些寻常家里的孩子都能拥有的温暖,他却只能在午夜梦回之时,存一点念想。每年父母去看他,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直到半年前艺成下山,终于回到了儿时的故居,幼时玩过的竹马、木剑,甚至就连刚学写字时练字的手稿,母亲依然为他收在卧室里。翻开一卷卷手稿,但见字迹歪歪斜斜,许多结构稍微复杂一点的字,连笔画都合不拢,不禁哑然失笑。 后花园内,剑光如雪,父亲考校剑术修为,每有不如意处,免不了一顿好骂,慈母总会在父亲耳边唠叨:“孩子离开家十余年,这刚回来,就不能少说两句。来,扬儿,尝尝妈妈的手艺。”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在他脑海流水般淌过,如今自己不争气,祸及父母师门,瞧着满地灰烬,不由悲从中来,伏头痛哭,哭声甚是悲切。 忽听一人道:“小师弟,想哭就哭罢!”云扬闻声望去,只见骆雪和凌宵并肩站在不远处,说话的正是骆雪。 云扬哽咽问道:“二姐,五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凌宵将御剑山庄发生的事一一说来,云扬听到墨鸢代云家出手,心下不胜感激。他两日前自陆谦口中得知父母去向,如今听同门师兄师姐说父母安然无恙,始才真正放下心来。 骆雪道:“大师兄让我二人在此等候三日,怕你归来。今日果然候到师弟,我们折返途中片刻没有耽搁,到这里时,山庄已是一片火海。” 凌宵问道:“接下来,小师弟有何打算?”云扬道:“爹爹妈妈既然安好,我便要出一趟远门。”骆雪、凌宵齐问:“去哪里?”云扬伸袖拭净脸颊泪渍,握着炎龙剑,道:“我已寻到开锋此剑的线索,我自己闯的祸,我自会了断,断不会令师门蒙羞。” “我陪你去罢!”一抹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云扬身畔。云扬心口一热,见墨鸢雪白的脸颊上挂着笑意,双目澄澈,闪闪发亮,脉脉含情。云扬不自禁的上前拉着她的手掌,只觉她纤手光润滑腻,握在手中,温柔绵软,恍若无骨。 云扬心中淌过一阵暖流,低首抹泪,向墨鸢点了点头。骆雪、凌宵相视而笑,骆雪道:“小师弟,墨鸢姑娘,你们一切小心,早去早回,我们这便追上大师兄,替你报一声平安。徐师叔为你担忧,消瘦了许多。” 云扬心下难过,少时,平息了一下心绪,才道:“好,二姐,五哥,事不宜迟,就此别过。”骆雪、凌宵点点头,转身联袂而去,顷刻消失在天际。 墨鸢关切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不见。”她来到苗疆,寻不着云扬踪迹,后来听人说他破了“五行封魔大阵”,仙途各派齐聚云家,不由心里甚是牵挂,来到御剑山庄,茫然无措,心下不愤天圣宗所为,遂出手相助。群豪走后,她留在御剑山庄盘桓两日,司马徽领人烧庄,当时她就在庄内,将一切全都瞧在眼里。她心里只记挂云扬,其余的事,漠不关心,是以潜在暗处,作壁而观,眼看着御剑山庄被一场大火就此毁去。 云扬笑吟吟的瞧着墨鸢,秀发飘逸,说道:“其中曲折,一言难尽,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云扬在此刻与她相遇,胸中好似燃起一团焰火,心里的苦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双眸发亮,精神格外焕发。 墨鸢见云扬双目红肿,不由倍感怜惜,任由他拉着手,柔声道:“你无恙就好,其余的慢慢说不迟。”云扬道:“我惹下天大的祸端,哪怕是豁出性命不要,也不能危及父母师门。”墨鸢淡然道:“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云扬点点头,问道:“你还记得炎龙剑上代守剑人明月说过的话吗?”墨鸢道:“通幽冥,行鬼道,上穷碧落入黄泉。”云扬道:“不错,我正是要去鬼门关闯一闯,你怕么?”墨鸢摇摇头,道:“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只愿一起生,一起死!”她心性纯洁,浑金璞玉,了无一丝杂念,对儿女之情更是毫不隐晦,这几句话说得诚挚,只把云扬甜蜜得好似堕入了云端。 云扬横臂过来搂她,墨鸢毕竟是女孩家,只觉面颊恍如火烧,一颗心怦怦跳动,身子轻轻一挣。云扬那容她挣脱,早已将她搂在怀里,嗅着她秀发芬芳,不由如痴如醉,凑嘴在她耳畔,细语呢喃:“一起生!一起死!”墨鸢听他说话,口中气息吹在耳边,身子软软的融进云扬怀里,再不动弹。云扬只觉墨鸢身如软玉,柔若絮棉,阵阵少女香气,缭绕鼻端,直教他身心俱酥,难以自禁。 二人情窦初开,互生恋慕,耳鬓厮磨,沉醉在儿女情怀之中,早忘却身外事物,山河云涌,日月更迭,都早已瞧之不见,好似茫茫天地间,眼中只有你我!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云扬忽道:“为了避人眼目,我们白天寻觅地方吃饭睡觉,夜晚御剑赶路。”墨鸢不懂江湖阅历,便道:“我只管跟着你,其他的都依你。” 二人挨到明月斜上树梢,才携手往西北方而去。一路上赶飞鸟、追野兔,饿食山中蜜果,渴饮崖下涧泉,夜行晓宿,寻幽觅境,途中景色览之不尽。墨鸢同青鸾一样,久在蓬莱,镇守剑庐,何曾见识这般趣事,又加上云扬口齿伶俐,妙语连珠,将诸般事物吹得天花乱坠,乐得墨鸢一颗芳心直似开了花。 如此长途飞度,即便修仙之人,也不免旅途劳顿。这日天刚蒙蒙亮,来到淮江之畔,二人并肩立于岸边礁石上,但见淮水浩浩汤汤,奔流不息。一个个浪潮,银山玉岭,不断移来,声若雷霆,雄伟已极,前赴后继,霎时冲上岸礁,击起千堆雪浪,待得势歇,潮水顷刻间又退得干干净净。 几点浪花落在墨鸢身上,直觉凉意幽幽。云扬对墨鸢道:“你稍待片时,我去捉条鱼来开开荤。”墨鸢笑道:“也好,这几日食不果腹,倒是尝尝你的手艺。” 云扬足踏飞浪,几个起落,已至江中,左顾右盼,瞅见上游岸边一处软水,势头平缓,当即破浪而去,炎龙剑往水中一插,收手时带起一片水花,剑上已多了一条鱼。 墨鸢瞧在一旁,觉得这捕鱼之法甚妙,心中一动,飘然而出,学着云扬乘风踏浪,来到他身畔,觑准水下动静,纤纤素手拨动琴弦,只听铮铮铮三声琴响,水面哗的一声爆开,飞出数条游鱼。云扬看得清切,每条鱼鳃边见血,初时挣扎数下,随后一动不动的落入水中,鱼肚上翻,随着流水而去。 墨鸢又待拨弦,云扬忙道:“你我吃不了这许多,勿要多杀。”说着伸手在她臂下一托,暗运一口气,拉着她往岸边跃落。 云扬搭架生火,烹饪手法甚见功底,墨鸢大饱口福,赞不绝口。其时正当春末夏初,日头软绵绵洒下,不冷不热。云扬觅一株参天古木,枝繁叶茂,藤萝缠绕。二人飞纵而上,云扬陪墨鸢说了一阵子话,便觉困意涌来,卧枝而眠。墨鸢坐在云扬身侧,怀抱瑶琴,手指一抹一挑,妙音悦耳,宛似鸟啼花落,月满空山,云扬听来颇有消乏解困之功效,遂道:“素手弹仙音,沧海女伯牙!”说完便沉沉睡去。 待得睁眼,已是残阳如血,忽听墨鸢道:“你可真能睡。”云扬笑问:“你没睡么?”墨鸢没好气道:“你鼾声如雷,我怎么睡得着,想离你远一点,但四周虫蚁甚多,你又睡得那么沉,要是蛰了你可叫人心疼?”云扬听得心口一暖,跳起身来搂着她,往她雪嫩的脸颊上吻去。 云扬睁眼来,忽见墨鸢眼中寒意迫人,不禁吓了一跳,喃喃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墨鸢冷冷道:“不这样看着你,你就管不住自己,越加得寸进尺。”云扬满面涨得通红,道:“我们走吧!” 云扬、墨鸢方要动身,忽听一个娇滴滴、软绵绵声音道:“好漂亮的妹子,好俊俏的小哥。”云扬眉目一皱,喝道:“谁?”说着和墨鸢落下地来,只见丛林间红影一闪,走出一个美貌少妇,说不出的风情动人。 云扬见她一双美目秋波盈盈,撩人魂魄,慌忙移开目光,道:“你是谁?”那美貌少妇笑道:“小妹红狐,奉我家主人之命,请云公子去叙叙旧。”云扬听得云里雾里,又问:“你家主人又是谁?”红狐笑道:“云公子贵人多忘事,我家主人正是仙途闻风丧胆的万世妖皇,月神泽雅。” 云、墨二人听到泽雅二字,大惊失色,红狐掩嘴笑道:“怎么,云公子不敢去见我家主人么?”云扬额头见汗,心想泽雅这个时候见他,不知有何诡计,紧紧攥着墨鸢的手,大声道:“谁怕了,去就去,带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血剑冰河》正文 第十五章 梵天僧踪 云扬回头看着墨鸢,只见她神色如霜,泰然自若,手掌蓦地握紧,墨鸢察觉,向云扬凝来,道:“去见见又何妨。”云扬示以一笑,对红狐道:“走吧。” 红狐媚眼生春,不觉打量墨鸢几眼,道:“妹妹容貌倾城,天生丽质,气魄不凡,叫姐姐好生嫉妒。”说着,呼的一声,左爪指甲陡地变长数寸,带起一片幽光,蓦地向墨鸢脸上抓来,来势之猛烈,叫人猝不及防。 云扬自红狐现身,便小心留意她一举一动,片刻不曾懈怠,此刻果然见她突然对墨鸢发难,墨鸢尚在吃惊,他已闪身挡了过来,横剑一封,“冰河凝雪功”、“离火真气”同时送出。 只听铮的一声,红狐五指抓在炎龙剑剑身上,一阴一阳两股暗劲传来,忽觉冰火两重内劲袭体,慌忙倒纵而起,飞出三丈有余,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脸如红潮,呼呼喘气。 云扬阴阳二功同运,原想一击毙了这妖孽,奈何这狐妖功法高强如斯,竟未伤及要害,不由暗叫可惜,时机已过,再想杀她可就不易了。 红狐也自吃惊不小,想不到一个毛头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这身道行着实了得。暗自运气调息,不多时,气血复归平静,脸色红润,目光落在云扬脸上,移步缓缓向他靠来,嫣然笑道:“云公子,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妹子,你就对我下这么重的手么,我可吃醋了呢?”云扬面色一寒,杀气顿露,喝道:“妖孽,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 红狐碰了个钉子,不以为怒,做了个鬼脸,捂着胸口,故作惊吓,笑道:“啊哟!云公子这么大声,吓着人家啦,真是讨厌。”说着摇摇头,续道:“似你这般不懂怜香惜玉的一块儿木头,真不知如何讨得这位小妹妹的芳心?” 墨鸢见二人交手,一招之间,功力强弱立判高下。当日在蓬莱剑庐,云扬尚敌不过自己,想不到短短一月之间,他道行突至这般地步,换做是自己,这招怕也硬接不了,不由甚是替他欢喜。 云扬没好气道:“到底去是不去,我可没闲心陪你啰嗦,墨鸢,我们走。”拉着墨鸢转身欲走,红狐拦上前来,笑道:“云公子息怒,随我来。” 云、墨二人御剑随在红狐身后,折而反向东南方飞去。飞了半日,将至中州边陲。云扬剑诀一顿,炎龙剑飞行之势一缓,赤色光芒幽幽流动,云扬履足其上,衣发飘飘,凝望前方,只见一处山谷上空毒瘴遮天,如同云雾一般,灰蒙蒙的聚而不散,此起彼涌,其间妖气弥漫,不知底下聚集多少妖邪。 身旁的墨鸢神色自若,螓首忽侧,见云扬面色凝重,愁眉不舒,道:“龙潭虎穴,我陪着你去,何必忧心?”云扬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又飞须臾,忽见谷口一金一黑,两道光芒闪烁不定,竟有人在此斗法。来到近处,云扬见那金光明亮璀璨,气相庄严,在层层黑气之中,宛似朝阳初升,霞光万道,刺破重重夜幕,普照四方。 佛光万丈,上决浮云,梵音千里,睥睨六合,看似佛门无上真法,却偏又不拘泥法相,颇有超越三界,凌驾诸佛之势。 云扬瞧得惊魂动魄,一时间忘了身在魔窟。只见佛光下,一团黑云聚散无常,似三千弱水,掀起圈圈波纹,来回激荡,妖异诡谲,绕以佛门降魔大力,也不能将之收伏。 忽听黑云之中,一人说道:“慧沣和尚,你我斗了三天三夜,你神通虽强,却奈何不得我,我也打你不败,不如就此罢手,另检日子比过。”云扬听说话声甚是熟悉,正是暝阳,不由吃了一惊。 “也罢!”声如洪钟,金芒徐徐收敛,一个和尚落下地来。云扬见他浓眉带雪,神目如炬,气势磅礴,一身灰布僧袍又破又旧,无风鼓胀,他身形魁梧,立在场中,俨然便似一尊活佛。 “禅宗功法,果然非同小可。”说话声由远及近,当众人听到“可”字时,一个纤弱的人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暝阳、红狐立时上前拜见,齐声道:“参见教主。”云扬见来人正是泽雅,不禁眉头紧皱,听暝阳、红狐口称什么教主,难道她做了什么教会的头目? 原来泽雅率领众妖邪鬼魅,势如破竹,杀自中州,一日来此“仙月谷”,见此地可作为据点巢穴,遂吩咐下去,在谷中安营扎寨,竖起大旗,旗号“仙月教”。泽雅为一教之主,自称“月神”,设哨卡,封官职。谷中鼓乐丝竹,数日不歇,庆贺神教新创,这也正给了仙途各派一个喘息之机。 那和尚双眉一扬,道:“和尚在道上听说新起了一个教派仙月教,本想来凑个热闹,刚踏入此地,便见妖戾之气甚重,原来竟是一干妖邪在此称王,想不到女施主便是教主月神,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云扬道:“大师,这位月神教主可是鼎鼎大名,大师必是如雷贯耳。”慧沣和尚目露惑色,问道:“此话怎讲?”云扬道:“他就是仙途闻之色变的泽雅!”慧沣和尚脸色刷地一变,满面惊愕,打量着眼前这个水族姑娘,仙月教教主月神。 泽雅目光落在云扬身上,眼带笑意,说道:“云公子,本尊能有今日,多亏了公子。”云扬哼了一声,道:“假仁假义,找我有何话说?”泽雅悠悠道:“千年过去,仙途不堪一击,唯一让我忌惮的便是你手中的纯阳之剑,但依你眼下修为,还不足与我一战,我答应饶你三次不死,今日自不会杀你。”云扬道:“你想怎样?”泽雅笑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光,三个月后,来此与我比试,若你赢了,本神便放过仙途一马。”云扬双眸一亮,当机立断,眼中迸出寒光,朗声道:“好,就三个月为限,云扬断不会令教主失望。”泽雅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三个月后不见你来,我便攻打天山,灭了仙途。”云扬闻言心口一震,这妖女谈笑间摧人心魄,直教他生出三分胆怯,心想三个月应该足自己够在冥界走一遭,仙途也能绸缪对策,当即道:“一言为定。” 慧沣和尚道:“云居士,和尚助你一臂之力。”云扬恭敬道:“多谢大师。”回头对墨鸢道:“我们走。”三道光亮,往西北方向划去。 三人去后,泽雅瞅着三道光亮,说道:“出来吧。”一道蓝影闪了出来,一个蓝发女子娉婷玉立,碧眼桃腮,正是翎羽。 只听泽雅道:“你是来恭贺我仙月神教成立的?”翎羽笑道:“仙月教声势浩大,教主称霸一方,可喜可贺。”泽雅寒声道:“哈哈,称霸一方,我要称霸仙途,月神两个字,万古不朽。” 翎羽道:“我有一事须得提醒你,你与仙途的旧账我不管,但是黎民百姓却是无辜,你不该赶尽杀绝。” 泽雅斜目凝来,道:“你在教训我。” 翎羽道:“不敢,你应承我之事,还望教主别忘了才是。” 泽雅仰天大笑,道:“忘了如何,没忘又如何?” 翎羽道:“我既能放你出来,亦能灭你神元。” 泽雅哼了一声,眼中杀意潮水般涌出,道:“你敢威胁本尊,小小神域,我还没放在眼里,想灭我神元,你神域只怕无此本事。” 翎羽轻蔑一笑,道:“如此,咱们三个月后见,走着瞧。”说罢,张弓射出一支箭矢,纵身踏箭而去。 泽雅眼角抽搐,目中愤怒内敛,双手紧握,骨节咔咔而响,敢情用力过度,指甲割破掌心,鲜血一滴滴落入泥土之中。 天际三道华光,飞出仙月谷,直往西北而去。云扬、墨鸢、惠沣和尚三人飞了半日,落至一处市镇,在镇中一家酒楼坐下。 店伙计端来几样素菜,惠沣和尚双目一扫,并不提筷用斋。云扬见状,道:“大师,菜肴不合胃口么?”惠沣干咳一声,道:“和尚这把年纪,没点油水可支撑不住。” 云扬闻言不禁想起降龙伏虎二僧,眉色一喜,道:“哎呀,云扬糊涂,小二,切两斤熟牛肉,一壶上好汾酒。” 不多时酒肉端来搁在桌上,惠沣和尚眉间舒开,饮酒食肉,毫不客气。云扬见他方才与暝阳斗法,气象宏伟,现下却沦为一个馋嘴和尚,不禁好笑,当即问道:“大师性情,倒像摩柯山释门中的降龙伏虎二僧。” 惠沣闻言摇头晃脑,道:“这两个不成器家伙,被我那师兄教成了蠢驴木马,悲哉!悲哉!” 云扬和墨鸢对望一眼,笑道:“大师也是释门中人?”惠沣道:“非也!非也!我乃梵天武宗,与释门佛宗倒是系出同支,二派素有往来,一向交好。” 云扬听闻佛门中居然也分流派,好奇问道:“武宗佛宗有何分别。”惠沣和尚抓几片牛肉塞在嘴里,喝了一口酒,道:“佛门讲慈悲为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武宗却不然,讲见性成佛,靠的乃是一个缘字,与佛无缘即便放下屠刀,亦不能成佛,还不如送他早登极乐。金刚师兄门下降龙伏虎二弟子,经和尚一番提点,倒更像我武宗作为,哈哈。”说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 云扬道:“原来这二位得大师提点过,怪不得不拘常理,与大师颇有几分神似。”惠沣和尚双眼一翻,摇头道:“与我神似?还差的远呢。我武宗不受释门那一套缛节约束,门人弟子喝酒吃肉乃是寻常,然参禅悟道,却不可忘本。”说着目光投向云扬,眼神忽黯,道:“居士身怀炎龙,但红尘纷扰,与佛无缘,可惜!可惜!”言下颇有几分惋惜。 墨鸢忙道:“你要他当和尚,我可不允。”云扬面颊透红,与墨鸢四目相对,满含情意。 惠沣呵呵而笑,双目瞥向炎龙,问道:“此剑神锋已遁多时,三月光景,转眼即逝,你有何打算?” 云扬道:“去冥界,为剑开锋。”惠沣听见冥界二字,双目陡然一亮,道:“为何要去冥界?擅闯冥界,你可有想过后果?”云扬决然道:“此间说来话长,横竖是死,不如去闯一闯,或许还有转机。” 惠沣沉思半晌,忽道:“我护送你至苦海尽头‘天涯’,至于冥界,和尚是不能进去啦。” 云扬大吃一惊,道:“大师也知道冥界之门?”惠沣和尚道:“‘天涯’和尚也曾去过一次,冥界之门有仙人把手,能否进的去,实属渺然,即便进去,凡人之躯,在幽冥之地,也难以活命,好在你手里有上古神剑炎龙,倒不是没有指望。” 云扬心中一喜,道:“多谢大师相助,云扬感激不尽。” 惠沣一挥手,道:“泽雅不死之身,眼下只有炎龙能灭其神元,除此只能困住她,却不能破她不死之身。” 酒饭用罢,一僧二俗,启程往天山而去,如今得惠沣和尚相助,云扬也省去白天睡觉,晚上赶路。 不一日,已到西北天山境内,脚下碧草如茵,幽深染墨,一望无际。广袤的草原上,羊马成群,奔腾跳跃,追逐成趣。 墨鸢放眼辽阔,心怀大畅,仰首望去,遥见一座雪峰冲天而起,蔚为壮观,峰顶没入天边云岚,也不知高俊几许。山势磅礴,龙盘虎踞,迫人之意直逼而来,说道:“天山景物,比之蓬莱,另具一番险峻。” 云扬笑道:“蓬莱四季如春,天山却四季严冬,终年飞雪,恒古不化。” 三人御剑越过一处山岭,前方地势遽变陡峭,阵阵北风吹来,割面生疼,天气骤然变寒,仙途中人自能潜运内息以御严寒。 将至山腰,空中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簇簇飞琼,鹅毛也似,随风扑在脸上,点点冰凉。墨鸢伸开玉手,雪花落在掌心,顿时化去。 云扬领着二人绕过天山最高峰神女峰,直往西边冰河天池而去。但见前方二峰危崖耸峙,山石赭暗,铁浇铜铸,遥遥瞧来,便似打开的两扇大门,故名“铁门关”。崖顶雪水汇成河流,自两崖谷中穿过,迂回曲折,河水湍急,浪花飞溅,声震空谷。 只听惠沣和尚道:“巍峨石峡瑶池门,峭壁悬天险断魂。墨鸢姑娘,这‘石门关’比之蓬莱的‘一线峡’如何?” 墨鸢道:“一线峡虽也险峻,但较之这‘石门关’却少了三分气势。”三人哈哈而笑,自峡中飞掠而过。 过了“石门关”,遥见一片冰湖,碧水似玉,深邃无极,平波无浪,宛若一面水磨的镜子。湖畔寒松成林,覆着厚厚的白雪,松针刺破积雪,透出点点绿意。 空山寂寂,寒风如怒,飞雪似棉。墨鸢玉手指着湖中,忽道:“看,湖中有人垂钓。”云扬、惠沣和尚顺着他手指方向瞧去,只见湖中飘着一叶扁舟,舟中老叟披蓑戴笠,独钓寒江,遐景苍茫,意蕴幽僻。 云扬沉吟道:“这老翁甚是眼生,我在天山十余年,也常来冰河,怎地没有见过这老翁?难道是隐居于此的高人逸士?” 一阵寒风吹过,水波泊泊打在船头,舟中钓翁放声唱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歌声激昂排宕,神采飞扬,豪情不减年少。钓翁唱的是《六州歌头》词的上阙,词意抒写的是仗剑江湖的任侠情怀。歌声甫歇,忽听慧沣和尚高声唱道:“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这下阙词曲风一转,悲壮苍凉,遥想岁月倥偬,韶华安在?泛舟冰湖,唯伴一竿垂钓,了此余生! 云扬初时听得满腔热血滚滚,到得后来,一声长叹,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凉感慨。 惠沣和尚哈哈笑道:“想不到天山冰河,居然隐有侠士,痛快!痛快!和尚没有白走一遭。” 渔翁道:“冰湖偶遇佳客,请移步舟上,共饮一杯水酒如何?”云扬听他吐属文雅,更是暗暗称奇,应道:“只怕打扰前辈雅兴!” 惠沣和尚却没那么多拘礼客气,一纵身便落入船头,笑道:“和尚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耐不住啦。”云扬、墨鸢相视而笑,跟着跃落。三人站定舟中,船身登时一沉。 云扬见船中置有碳炉,炉上温着一壶酒,酒香四溢。渔翁揭开壶盖,撒了几瓣梅花进去,云扬道:“古有青梅煮酒论英雄,这天山寒地,虽无青梅,然梅花却多,前辈以梅花煮酒,豪情不输古人。” 渔翁道:“梅花煮酒,不免有几分女儿家气。”墨鸢冷冷道:“女儿家怎么啦,巾帼魁首,更胜须眉。”众人闻言,敞怀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