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龙》 正文 第1章 春风听雪 雪又铺了一夜,北方的冬天,总是这般吹不散的白。 老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往三才碗里又加了一片茶叶,沉声应道: “御寒衣物就不用带了。” 跪在地上的清瘦少年猛得抬起头,清澈明亮的眼睛再也关不住泪水,白净的脸上却满是决绝。 “张老七年抚育之恩,愿和风今世有缘可报。” 少年知道此去道阻且长,他不确信自己是否有福缘回到这座边疆的小院,再陪着老人饮茶读书,养花下棋。 但有一点他是确信的,无论离去与归来之间隔了多久的年岁,老人喝盖碗茶时应该还是这般,要放三十六片自家种的茶叶。 门外瘸腿的白衣中年男人看着这对爷孙,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被师傅挑走时的情形,他只依稀记得那时母亲又哭又笑的声音,父母的面容却已模糊。 修行,还真是一条漫长到薄情的道路啊。 老人一手提着茶壶往茶杯里注水,水柱泄入茶碗,翻腾有声,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少年起身,似乎没有多少离别之意。 七年,对老人来说很短,对现在的和风来说,很长。 少年站起身,对着老人再行一礼,随即出了房门。 少顷,和风背着行囊出现在大门。 他仰起头,望着中年男人,轻声说道:“崔仙师,我收拾好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心中却又再次感叹这双眼睛的澈净明通。 简直就像自己追求的道心。 二人出了屋。 少年被仙师选中,要去玉城山修行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北疆小镇,平日里和他亲近的c陌生的乡邻都跑来祝贺送行,不出所料全部被屋里那个怪老头拒之门外。攀不上机缘,成人们很快怏怏离去。 现在还在张老头屋前的,是几名喜欢跟在和风身后的小玩伴。他们远远的站在雪地里望着二人,目光丝毫不敢在最好奇的中年男人身上停留,只是既不舍又陌生地打量着蓝衣少年。他们也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前几天还陪自己打雪仗的哥哥要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和风注意到了远处的小伙伴,挥挥手打招呼告别。 孩子们中年纪最大的也伸出手,用他印象中大人的口吻回应: “记得有空回来看看——” 年纪最小的女孩子也鼓起勇气: “风哥哥春天的时候要回来陪我看蝴蝶啊!” 和风没有回答,只是挥手作别。 孩子们也纷纷挥手告别。 很快,他们就只能看到茫茫雪地里的一颗蓝点了。 姓崔的仙师拖着瘸腿走在前面,和风背着行囊跟在后面,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 不知经过了几座雪山,和风脚步不歇,却完全不觉得疲倦,反倒有沐浴春风的清爽舒适。他注意到崔仙师根本没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鞋后跟也未沾一丝泥雪。 不愧是仙师,只是为什么不像传说中那样踏云御风而行呢? “和字不是你的姓氏吧?”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突然开口。 “不是,张老给我起名为和风,但不让我跟他姓。”少年的最后一句话里有着些许遗憾。 “嗯。” 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 “你会找到你的姓的。” “谢谢崔仙师。”少年感谢仙师的金口吉言,但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必要的事,在小镇的七年里,没有姓一点也不减他的快乐。 沉默,春雨润物般的沉默。 “到了。”崔仙师又一次开口的时候,已停下了脚步。他侧过身,回头看向这个一眼被他相中的蓝衣少年,柔声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在玉城山修行了。” 和风眼睛一亮,看着眼前的景象。在他未曾察觉的某一瞬间之后,四周已从白雪茫茫变成了绿意正深的城春草木。 玉城山不是山,山用来形容玉城的高不可攀。 眼前就是一座城池,一座看似荒废的城池。 护城河边杂草丛生,零星的夹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好像从来没有人打理过。 一颗粗壮的树干从斑驳的城墙伸出,有个用树叶遮住脸的黑袍青年躺在树枝上睡觉。 饱经风霜的城门大开,一位灰袍老人靠在墙边打着盹。远处的街道依稀经过几个行人,看样子是座冷清的城。 春风起,穿过这座城,拂动了仙师的下裾,吹散了和风额前的头发,也让似睡非睡的灰袍老人睁开了眼。 老人站起身,看向护城河另一边的二人。 崔仙师轻轻把手搭在和风肩头,带着他一步跨过了没有搭桥的河。 “这是你收的徒弟?”老人目光锐利,看向和风的那一眼让他感觉到了实感的疼痛。 “是。” “他不是那个哦。”老人冷冰冰地说道。 “我知道。” 老人眉毛一挑,将目光从崔仙师脸上又回到少年身上。 这一次和风没有感觉到疼痛。 和风也打量起眼前的老人。老人就像一棵大树,身型像树,皮肤像树,气质也像树,扎实挺拔且饱经风霜。 眼神却像鹰,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望而生畏。 但少年心中无垢无愧,所以直面老人的目光。 崔仙师只立在一旁,任凭二人互相打量。 忽然,有一只蝴蝶从三人中间翩翩飘过。 少年的目光被蝴蝶带走,落到了不远处的草丛。 老人的嘴巴像树干上裂开的口子,笑声也是沉稳的:“没等韩东元那杆蜡枪被人折断,倒是你崔彦植先收了徒啊。哈哈,世事缘分,妙不可言呐。” 韩东元,崔彦植,这是两个足以让整座神州动容的名字。可惜闻者只是一个不知天下事的少年,他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这个寡言仙师的全名。 崔彦植只点点头,甚至不向和风介绍老人的称呼,就这么领着他一瘸一拐地向温润的“玉城”二字下走去。 少年匆匆向老人行了一礼,跟了上去。 老人也根本不拘礼节,靠在墙上,回头看向城外的远方。 在那里,雪又开始飘落。 伴着耳边传来的那个黑袍青年细微的呼噜声,老人掏出烟袋,看起了雪。 —————————————————— 雪又开始下了。 张拓看着窗外,少年的离去让他生出一种特别的情绪。他细细体会了很久,才想起那叫寂寞,一个已经不知离开了他多少年的词语。 要是让那些家伙知道我这老不死的也会寂寞,恐怕会笑掉大牙吧。 只可惜很多人都没这机会了。 一些往事在飘散的雪花里出现,张拓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泛过亮光。 玉城山吗? 当年自己站在整个天下对面的时候,身后那寥寥数人里,似乎有那么一个姜玉城吧。 算了算了,老不死还是要有点老不死的样子。 躺在摇椅上的张拓闭了眼,不再进行任何的推演。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一 此时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脑子里想的是: “这玉城山的蝴蝶,倒也和扎子镇上的一样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远芳侵古道 当阳湖上,香气四溢。 一锦袍公子负手立于湖心,闭目沉神,脚底已聚集了一大片五彩斑斓的鱼群。 晨风自山林间而来,舞动湖边的花草,公子仰面迎风,飘扬的长发让这道颀长飘逸的身影更加绝尘。 “阿——嚏——” 一声故意打得很响的喷嚏打搅了这幅仙人画卷的意境。 锦袍公子睁开眼,看向岸边的人,幽静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微笑道: “你的剑练成了?” 岸边的青年揉揉鼻子,并没有面对湖心这枚珠玉的自惭形秽,声音轻佻:“我要是练成了,怎么可能还待在这无聊的江都,定要乘月北上三万里,直驱函关斩——” “剑还没练成呢,”锦袍公子满脸笑意的打断了对方的万丈豪情,“所以你来我这当阳湖有何事?” “跟你道别。”青年在岸边坐下来,扯下一根青草叼在嘴里,神情却肃穆起来。 “你要去哪里?”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乘月北上三万里,直驱函关斩阎罗。” “你会死的。”锦袍公子终于收起了笑容。 “所以我来道别啊,”草地上的青年目光决绝,“这春江花都,是磨不出我的剑的。” 脚底的鱼群四散,锦袍公子一步踏至湖边,来到这个发小的跟前。 四目相对,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坐在他面前的似乎又是那个嘴角含血,眉间烧出一团烈火的倔强少年。 锦袍公子玉指轻捻,湖水翻涌成龙,直奔青年面门。 青年摘草为剑,平淡无奇的一劈,将水龙斩为纷纷细雨,喷洒在这当阳湖上。 “年轻一辈中还能以剑入宗觉镜的,果然只有你赵方旭了。”锦袍公子又一步重回湖心,脚底再次聚集起五颜六色的彩鱼,“珍重。” “萧澄泓,有福缘再见。”赵方旭站起身,离开了这片明艳的湖。 湖心上的萧澄泓望着消失在山回路转里的背影,默默摊开手心,上面静静躺着一根草,是那根藏着赵方旭铮铮剑气的草。 姜玉城 萧澄泓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 “希望你能和他有一段机缘吧。” 在山林的尽头,赵方旭取下了额头上那枚已经凝成宝石的晶莹水滴,散发着当阳湖浓郁的奇香。 “不愧是金鲤榜榜首,”他把宝石放入怀中,“好一个珠玉麒麟,我们一重天再见。” 这一日的当阳湖,正午未当阳,只是细雨绵绵不断。 ———————一 玉城永远是春天,永远风和日丽。 少年郎跟在师傅后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玉城的街道,比起扎子镇的街坊是要好看些,但是完全谈不上气派非凡,更比不上传闻中仙师们修行的洞天福地了。 崔彦植全然不像一个瘸了一条腿的人,踏在这青石板路上,身姿挺拔,步履稳健。高大的背影经过一张又一张惊奇的面孔,没有一点要停留的意思。 这让和风想起了七年里张老唯一一次带他外出采药,当时的小镇街道似乎也是这般情景。 也就是那一次,他确信了这个和他朝夕相伴的老人不是凡人。 在扎子巷口不远处的榆树旁,镇上老秀才口中那个能够踏云吞月,以虎狼之势扑向自己的恐怖怪兽,在老人的一个眼神里仓皇逃窜。 “张老是能修行的仙师吗?”获救的幼童踟蹰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年轻的时候当过一次不上道的道士罢了。”老人的回答和往常一样风轻云淡,和风却始终觉得这句话里有着山一般的重量。 前面崔仙师的身形突然顿住,把和风的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青石板街道的尽头,是漫城的荒草。 荒草如烟似雨,满布在目力能及的每一个地方。 和风有些失神,这是他才注意到,即便是在街道上,这些丰茂的草也无处不在。 在酒楼旁,在茶馆边,在墙缝里,在青石板块的缝隙间,都能见到这种叫不上名字,但在扎子镇也随处可见的杂草。 这玉城山的仙人们似乎还没有小镇上的市井商贩勤勉,或者仙人的眼界高远,根本看不见这些凡草,又或者这生机勃勃,随处生长的劲草是仙人有意为之 一时间,和风思路纷呈。 回过身来的崔彦植看着少年若有所思的清瘦面庞,对方带给他的特别感觉,一如初遇。 崔彦植不太喜欢雪,那柄寒彻骨髓的“惊雪蛾”舞动时总是伴着眼前这般纷纷扬扬的雪花,而用这件神兵洞穿了他右腿的女人,名字里也有个“雪”。 飞雪让走在山路上的他胸中一阵苦闷,右腿似乎又僵硬了几分。 以他的回春妙手,当然可以轻松地治好腿上的伤疾,但却治不了天下人的口舌,更治不了自己的心境。 所以他刻意留下了伤口,像凡人一样用脚掌感受土地,甚至不让血肉自然愈合,想给自己留下一块磨刀石,磨砺自己的道心,化灾劫为福缘。 峰回路转,见到这雪山间的边疆小镇时,他已经在尘俗路上走了八千里,整整十年时间。 崔彦植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在如此迫近函关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烟,而且还不少,俨然已经有了小镇的雏形。 莫不是这里藏着个上三山之外的第四座山? 凝神望气,并没有发现任何一股灵势,崔彦植心中惊疑更甚,决心入镇探寻一番。 这十年里,他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路过许多世俗风景,从未置身其中。崔彦植不太喜欢凡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曾经也是这白丁俗客里的一个,虽然他更明白自己和这些肉体凡胎其实并没有很大差别。 这还是他十年里第一次想要见识一个凡人们的小镇。 入镇见一巨石,石身已被白雪覆盖,唯有刻着的“卸甲”二字片雪不沾。这二字苍劲古朴却锋芒难掩,隐隐有横扫千军之笔势,不是“卸甲”,而似“擐甲”,或者是杀气腾腾地“请敌卸甲”。 如此威势的字崔彦植只见过一次,是题在揽水山山壁的“继往开来”,出自神武天子张长森,上一个入道登天的人族武修。 “仅仅这一方神州,也还是太大太深了。”这位徘徊在无藏境巅峰十年的修者心中一阵长叹。以前崔彦植认定这莽莽神州修为能在他之上的不过六个,玉城山有一个,大皇城有一个,江都有一个,揽水山有一个,鹤守山有一个,函关有一个。十年前凭空冒出来了一个,而十年后的现在,怕是又要多一个。 崔彦植庆幸自己心里的赞叹多于失落,这十年的凡间尘路并没有白走。 再往镇里走,则是和巨石气势截然不同的寻常雪中街景。朴实无华的房屋,不见行人的街道,安静飘落的雪花,以及崔彦植用神识看到的人间百态。 有动,有静,有嬉笑,有怒骂,有和睦融洽,有争隔阂执,有围炉畅饮的热闹,也有孤坐煮茶的冷清 众生百相,崔彦植见过很多,习以为常。本以为不会有收获,却在最后一个巷口停下了脚步,眼前景象给他的触动堪比十六岁时入铭心境时见到的那片林海惊涛—— 一场纷扬的雪,一颗榆树,一位蓝衣少年,一把油纸伞,一双眼睛的惊鸿一瞥。 一双泛着流光的眼睛,是观心湖湖面那般的流光,澄澈到可以看见自己的心。 “仙师?”少年郎独有的声音响起,凡间的少年,面对一个周身飞雪不近,衣袂无风自动,仪容不怒自威的修者,疑问的口吻却是平淡的。 崔彦植心神一阵恍惚,他知道,自己徘徊了十年的昏暗路口,终于升出了一轮皎月。 “崔仙师?”看着转过身来的崔仙师已经神情严肃的站了许久,和风终于开口道。 同样的称呼让崔彦植的心神从回忆中的惊艳画面里离开,他没有答话,又背过身去,看向荒草满城。这位无武柱无灵窍无相纹无道门无凡堕无戾根无妄心无魔种的“八无净仙”少年郎,虽不是他等待的最理想最圆满的根骨,却也足以修炼那本《种树书》了。 天上人间多憾事,不求圆满是圆满。 一阵春风自身后吹来,把崔彦植面前的草群拨开露出了一条蜿蜒小路。 他不再是那个倒提着一株龙血松,把七武极宫翻搅个遍,只为寻个铸武道鼎作花盆的玉城二妖了。 “以后叫我老师就好了,你初入山门,还不知道仙字离我们有多遥远。”崔彦植对和风柔声嘱咐,再一提气,声如洪钟回荡于这方天地。“自今日始,玉城门下再庇一人。” “老师。”少年并不知自己尚未铸鼎便已站上了一座俯瞰万人的高山,他的心中只有感激。 感激这一次的萍水相遭,给了他踏入梦中天地的机会。 柔煦的春风里,少年朝着面前的白衣以及这座覆草的城池,郑重地一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天意怜幽草 佘立今年二十岁了。 在这个偏离宗门和王朝的北疆小镇,礼法的约束相当懈倦,以至于只有那个外来的据说考上过秀才的老人记得,男子二十是要行冠礼的。 奈何这座小镇上根本没有宗庙,老秀才领着佘立从镇西头开始,一路上左挑右选,直到镇东头也没选出一个合适的行礼地点。 佘立虽然敬重这个教自己识字读书的老人,但毕竟是一个心浮气躁年轻人,终究是磨没了耐心。加快了一直有意放慢的步伐,走到老秀才面前抱怨道:“扎子镇从来就没有过冠礼这档子事儿,不用这么麻烦了,您都这么大岁数了——” 话还没讲完,便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秀才瞪了回去。秀才迂腐,老秀才更甚,立马摇头晃脑地开启了诵经模式:“自古圣王重冠,年二十而行,三加,初加缁布冠为” 每到这个时候,佘立就开始神游天外。 虽然更喜欢老秀才家藏的志怪小说和民间奇谭,但佘立也还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对于三冠礼当然有所了解,无非是把忠君c报国c爱家的帽子一顶一顶地往人身上扣。 忠君?报国?佘立忍不住冷哼一声,他们的祖辈之所以来到这偏远的北疆,在如此离近函关的抱虎枕蛟之地生活,还不是因为那些君和国?要扎子镇的人忠君报国这种话,也只有在脑子里刻了四五十年圣贤书的老秀才说的出口了。 只是最后这爱家二字,却触到了佘立的心,让他更加烦闷。 扎子镇是个神奇的地方,也许是上天怜悯四五百年前那群无家可归,被铁蹄一直碾到地图边角的流民。这片远离人烟的地方上可谓五脏俱全,有土可耕,有水可饮,有地畜牧,有木林有铁矿有盐井,甚至还有一片药田与茶田。不仅如此,连函关这样的人族禁地也单纯地成为了一道天堑,几百年来鲜有人至,也从没有发生最令人担心的袭击事件。这里的人们就这样一直自给自足的生活着,打算与外边的世界永世不相往来。 佘立的家境非常优渥,作为镇上地位最高的“药c盐c匠”之盐家佘,佘家包揽了所有关于盐巴的事情。小镇上并没有铜钱之类的货币,佘家也从不要求以物易盐,向来是有求便取,完全是镇上的公共盐库。也许正因为这种有求便取,佘家方能在扎子镇有求必应,但凡是镇上有的物件儿,在佘家也都能找到。 相比于镇上那些自小便要帮着家里干活的农户子女,佘立可以说一直过着悠闲舒适的公子哥生活。二十岁,本该是佘立学着打理盐场,以佘家少当家的身份面对乡邻的年纪。 可是,他有了梦。 九年前的冬日早晨,十一岁的佘立还赖在温暖的炕上,从未打扰过他美梦的父母却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睡眼惺忪的佘立一头雾水地看着穿上皮袄,手上拎着腊肉腊鸡的父母。 “怎么了?” 佘妈捧住儿子的脸,神秘兮兮地说:“咱们镇上来了一位仙人,你去给他——” 话未说完,被佘父打断:“你的和风哥哥要走了,去他家送送他吧。” “啊?”佘立在“仙”这个字懵了一阵,然后才注意到后面两件事,“和风哥要走去哪儿?我们要去张老怪家?” “先走吧,路上再说。还有到了那儿千万别这么叫他,要恭恭敬敬地喊张爷爷,知道吗?”佘妈便把衣服往儿子身上套,边嘱咐道。 年幼的佘立把疑惑压在心里,跟着父母往镇上最僻静的一处茶园走去。 这处茶园属于一位姓张的老人。张老一生自闭孤僻,极少出门,如果不是突然冒出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娃道出自己来历,镇上的乡民几乎都要忘记这么一个人了。但也正是这个小男娃,让人们再次看到了张老头的乖僻邪谬,暗地里都管他叫“张老怪”。 但今天张老怪这幽静的茶园却站满了人,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圈,却又始终都不敢踏进去。 只因一位白衣男子立在门前。 一道俊逸出尘的背影,无声地把一簇爱凑热闹的嘈杂人群隔开。这就是佘立脑海里关于“仙”的第一个画面。 人群很快因为张老怪和少年的出现骚动,他们中有许多并未见过老人,与少年也不熟识,此刻却熟络地仿佛世交,恭贺词汇匮乏却极尽所能,这其中也包括佘父佘母。 望着向来持重的父母也和那些聒噪的农户一样,佘立的心情很是复杂。 在母亲的怂恿下,佘立也向和风打起招呼。奈何此时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少年无奈地应付,根本没有听到佘立那声不算大的“和风哥”。 与少年脸上无奈的笑不同,张老头脸上的冷淡比白衣男子脸上的更甚,对众人不理不睬,把白衣男子领进门后直接就把大门关上了。 众人的脸一僵,却不敢多言。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与这一段机缘是无缘了。成人们散去后,只剩佘立和几个与和风经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立哥,仙师是干啥啊?”除去和风,这群玩伴里最大的就是佘立了。面对铁匠家最小儿子的疑问,他也只能摇摇头。 “和风哥哥要走了吗?”年纪最小的药家小姑娘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白嫩的脸颊被冻得通红,“他要去哪儿?” “好像是被仙人选中,要去什么山上修仙。”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估计要很久。” “他还说春天的时候要一起去河边看大蝴蝶呢。” “那估计春天的时候就回来了吧。” 到了第九个春天,和风也还是没有回到小镇。镇上关于他的话题也逐渐没人提起,张老头仍旧整日窝在茶园里不出门。 扎子镇来过仙师的事似乎被人们淡忘了。 但佘立始终记得,那道比白雪更白的背影,和他那个晚上做的梦。 梦里他也穿着白衣,踏在一只巨大的蝴蝶上,太阳在他头顶,白云在他身边,许多比扎子山还高的山,比扎子河更大的河都在他的眼底。 他想离开这个小镇,去见一见外边的世界。 镇上的人年轻时几乎都都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据那些为数不多的外来客说,即便过去了四五百年,外边的世界也没有任何变化。战争不断,铁蹄不休,相比于这片土地宁静祥和,并不适合这些普通人。 除非,他也能有和风那样的机缘。 坐在树下的佘立叹了一口气,他可不觉得呆在小镇上会有什么机缘。可是,他的父母是断然不会让他们的长子去到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的。 他甚至想过留下一封书信悄悄地离开,可是一想到父母发现后的感受,又不忍心。远行的梦就这么拖着,一晃已经到了要成家立业的时候。 一直在念书经的老秀才不知什么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镇门口,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看来,据他说的那个秀才归隐的故事也不像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不冠就不冠了,去喝一杯?”老秀才回过头,问道。 “不去。”佘立显然没有兴致。 “随你。”老秀才径直朝着镇上唯一一家酒楼走去。 佘立却也坐不住,便起身往镇门口走,一直出了镇口,来到了巨石旁。 巨石上的“卸甲”二字曾经让自恃清高的老秀才赞不绝口,几欲跪拜。佘立不懂字,他只听说这“卸甲”二字比扎子镇的年头还久,而且无论雨雪,从不沾尘,被镇上的人称作仙迹。 佘立靠在石头上,目光空空地望着前方花草丰盛的草地。 一只蝴蝶吸引了佘立没有焦点的眼睛,跟着他落在一朵黑红色的野花。 “咦?”佘立抖然一震,立马发现了怪异。 这种不知名的野花他见过,应该是紫色的,怎么这一片都变了色,像是被喷洒了一大片的,血? 不知为何,佘立也没有恐惧,而是缓慢地向那片花丛靠近。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几段闪光的碎铁,其后让佘立心脏几乎骤停的是一具尸体。 一具九尾狼狰的尸体,是佘立在《函关图册》上看过,在老秀才口中髭狗身型却可以屠城灭国的九尾狼狰。 尸体上只有一道伤口,却直接洞穿了腰腹。 佘立站在原地,只觉得脚有千斤沉。 心惊胆颤,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没有错,白鬃c独角c狼腰c九尾都和画册上的一样。这里地近函关,偶尔确有函关以北的妖兽经过,但从不在此停留,现在却有一只恐怖的凶兽死在了这里。 谁能完成此事,难不成是比九尾狼狰更可怕的妖兽?难道是阎罗? 佘立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却见到数十丈外的空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一个躺在地上,以手指天的人。 如有千斤重的脚突然轻盈起来,鬼使神差一般,佘立抬脚往那人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方九日 剑,在扎子镇是个稀缺玩意儿。 世代铁匠的王家并没有铸剑师,却照着图谱上依葫芦画瓢地打了两把。还特地为它们制令了雕花剑鞘,更假模假样地起了名字,一把叫“大匠”,一把叫“药灵”。大匠被老王家自己收了起来,药灵则送给了镇上的药医姚家,以作为治病的谢礼。 佘立只见过一次剑,还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姚家小女儿姚阿秀,对方才从家里偷出来给他看了一小会儿。 虽然只看过一次,时间也不长,也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但佘立第看到倒地男子举着的手臂的第一眼,“剑”这个词和画面便出现了。 愈走近他,愈觉得在接近一把剑。 来到男子跟前时,佘立已感到锋芒在前,不敢妄动。 男子的周围散落着碎铁,指向天空的手里攥着一柄断剑,残存的剑身上留着可怕的爪痕。 与剑身一样,男子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爪痕,最可怖的一处甚至可见白骨。如果不是男子额头凸起的,一跳一跳的青筋,还有他咧笑的嘴,佘立一定会认为他死了。 还没等佘立有所行动,男子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朝他一瞪。 佘立浑身一颤,仿佛被剑抵住脖子。 “你我就想看看你” 男子没有理会言语瑟缩的佘立,转头看着天空,仍旧咧着嘴笑。 佘立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地上男子。 良久,男子突然开口:“你想学剑吗?” 声音铿锵有力,全然不似重伤之躯。 佘立一愣,猛地点头:“要学!” “你为何学剑?” 佘立沉默了一会儿。 “为出去,看遍世界。” “看遍世界?包括这函关以北?” “函关函关不是人住的。” “那你可知道,原本这函关往北五千里都是人住的?” “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何学剑?” “为何?” “断函关,斩玉城。” “玉城,是那个玉城山么?你为何要斩玉城?”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词语,佘立声音陡然高了。 “不,是姜玉城。自从他横空出世之后,这世间所有的剑便都像他。姜玉城成了天下剑的枷锁。” “我不明白。” 佘立还想问问姜玉城,地上的男子却突然起身,把剑柄一下塞在他手上:“去一重天,找萧泓澄,告诉他,我练成了。” 佘立一头雾水:“什么一重天,什么萧——” 他的问题戛然而止。面前男子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突然僵硬,变了一尊石像,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成沙。 很快,佘立的脚下只身一滩齑粉。 佘立呆呆地摊开手,发现和断剑一起塞入他手中的,还有一颗散发着异香的晶莹宝石。 受到的冲击太多,佘立一时间头脑空白,一手拿着宝石,一手握着断剑。 “嗡——”断剑陡然一震,直接挣脱了佘立的手,悬浮在空中。未等他有所反应,笔直地朝佘立眉心扎去。 一阵钻心的刺痛,佘立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似乎又是那个熟悉的梦,佘立站在蝴蝶上,一袭白衣。这次蝴蝶飞得更高,日月在左,星河在右,俯身向下,便能看清世间所有。他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浮在九霄的人,似人又似剑。这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头上顶着“剑宗”二字。他要佘立去一重天,找到萧泓澄,告诉对方剑已炼成。然后又点点佘立的眉心,自己四散成云气,向着佘立周身涌来。 佘立只觉得眉心又麻又痒,一股似寒又热的气劲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脑海里更是不断闪过一个青年挥剑的画面,他还知道了这些剑式的名字——“方九日”。 终于,那股气劲冲遍全身,如退潮一般,回到了身体深处。 佘立醒了。 睁开眼,看到房梁上的雕饰,他立马认出了这里是姚家的医馆。看了看自已的衣服,和昏倒前的并不一样,想必自己躺了很久了。 也许有九日吧。 利落地下床穿鞋,走出房间。相比于见到他的医馆学徒的激动叫喊,佘立只是非常冷静地微笑。 “姚,姚先生!立小哥醒啦!佘大娘!他醒啦!” 闻讯赶来的人很快就把堂前围了起来,泣不成声的佘母,默默转头的佘父,笑中带泪的姚阿秀,惊喜好奇的姚家众人,还有念念有词的老秀才。 “劳烦各位费心了,我没事了。”佘立一边笑着宽抚众人,一边揉着母亲的肩膀。 佘母眼角通红,神色疲惫,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她抓住儿子的手:“叫你不要往镇外跑,你偏不听,你知不知道你昏了九天?要不是有姚医师,你就”话未说完,便继续抽泣。 医馆的主人姚元连忙摆摆手:“我只是喂了些通气畅血的药汤,令郎能醒过来,全凭他自己。” “多谢姚先生。”佘立向这位镇上最德高望重的药师行了个礼,转过身来拍了拍父亲的肩旁,“父亲,你先带着娘亲回去休息吧,这些天你们受累了。” 佘父看到儿子行事稳重了不少,便把准备好的训话咽了下去,只道一句:“早点回家。”扶着快站不住的佘母离开了。 姚阿秀见佘立身体无恙,精神甚至比以前更好,终于耐不住好奇,从怀里掏出一颗宝石,兴致盎然地询问起来: “立哥你这一直攥在手里的宝石是哪来的啊?你那天究竟遇见了什么?还有你这群额头上的” 一边问着,一边用手点点自己的额头。 佘立摸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一条狭长的凸起。未等他开口,姚阿秀已笑眯眯地端来一面铜镜,佘立一照,看到自己的额头上结了一道小红痂。 一把长剑状的红痂。 “还挺好看哩,好像点了个跟药灵一样的眉心妆。”阿秀小女孩心思,最在意的是美丑。 佘立莞尔,神秘地一笑:“我遇着剑仙了。” 众人皆是一愣,唯独老秀才阴阳怪气开口:“哟,这么说一百年没现身的姜玉城给你遇到了?还在你头上开了个口子?” 听到这个名字,佘立只是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随后面色一正:“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我的。” “镇门口往东四五里吧,你躺在空地上,手里攥着颗宝石。”阿秀说着便把宝石递给了佘立。 宝石足有人眼大小,晶莹剔透,还散发着浓郁香气,在外面应该价值不菲,但在小镇上也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一路上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东西吗?”佘立把玩着宝石,问道。 “没有,怎么你丢东西了?” “跟丢了一条野狗。” “啊?那算什么?”姚阿秀摸了摸佘立额头,不明所以。 佘立眉头微皱,在发现九尾狼狰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当时对他的冲击太大,并没有找到原因。事后一想,确实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无论是被洞穿的九尾狼狰,还是身上布满爪痕的男子,他们的四周完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按《函关图册》的描述,九尾狼狰这种妖兽斗起法来能摧城拔寨,劈山填河。而这具尸体周身的花丛都没有被破坏,死相真如一只普通的野狗。 至于那个男子,佘立现在的感觉既朦胧又熟悉,他可以肯定,九尾狼狰绝不会让他如此狼狈。而最后那可怕的死状,也不像是记载中九尾狼狰的手法。 看来,是有一个比九尾狼狰更强大的存在。 “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看着陷入沉默的佘立,姚阿秀出言关切。在佘立昏迷的九日里,镇上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他被不干净的东西吓丢了魂。 “没事。”佘立再此露出笑容,他的感觉告诉他,那位杀死男子的存在不会比男子好受到哪里去。 “我先回家照顾双亲,至于我究竟遇到了什么,你们再过几日就会知道了。” 佘立与众人道别,转身离开医馆。 在跨出大门的时候,他挠了挠额头。 黑红的结痂掉落,一道清晰的长剑图案赫然印在佘立额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仙棍 作为镇上的大户,佘家人丁兴旺,不需要别家的帮助便能把一镇的盐事经营得井井有条。作为佘家家主的长子,佘立从没有下过盐场,佘家的一些长辈对此不太满意,同辈人也颇有微词,认为他好逸恶劳,不堪少东家之用。 在佘立昏睡的九天里,尽管佘父反对,几名长老和话事还是进行了推举新少东家的事宜。结果出来的很快,因为年轻一辈中确实有一个吃苦耐劳,精明能干,在佘家上下乃至全镇都能服众的人选——佘立的表兄佘林。 此时佘林的心情相当复杂。 他对少东家的位置从未有过想法,勤勉工作只是为了能在每天的汤饭里多加几块肉。却突然听到消息说自己很有可能是会成为新少东家,还未从又惊又喜中缓过神来,却又听说少东家已醒,自己没戏了。 一顿人生的大起大落,让佘林走路都心不在焉,一头撞进他人怀里。 一抬头,正是少东家佘立。 “少东家,不好意思”佘林连忙道歉。 “没事。”佘立毫不在意,拍拍对方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进佘家大院。 佘林回头看着佘立颀长的背影,突然笑了,觉得自己真是庸人自扰。 少东家回到佘家之后,仍旧不下盐场,在母亲身旁陪了一日之后,便整天早出晚归。鸡鸣时起,月升时归,却不忙正事,让一众长老愈加不满。 就在这群恨铁不成钢的长辈们想逮住他训一顿话时,佘立却托人主动登门拜访,毕恭毕敬地邀请他们去后山。不仅如此,佘立还邀请了药家和匠家,并且让几名盐工在镇上四处传话,说佘家的少东家要在小镇后山处宣布大事宜,与前几日的镇外遭遇有关,与全镇人的机缘有关。 对镇上的人来说,事宜是大是小无所谓,镇外遭遇是真是假无所谓,是否有机缘也不确信,但后山的热闹是一定要凑的。镇上的日子平淡如水,平时屁大点事都能会有一大片人围观,更别说昏了九日才醒,已经是茶余饭后必备话头的佘家少东家了。 于是乎,镇上八九成的人都来了,把宽阔的后山堵了个严实。 严实,却没什么声响。 抱着看热闹,听故事的心情来到后山的众人,见到那个站立在石柱上的身影时,几乎都看直了眼,发不出声音。 这还是佘家的少东家吗 佘立今天好好地打扮了一下。他把一直披散着的头发用白丝发巾半披半束;褪去平时囫囵穿在身上的粗布麻衣,披上了家中珍藏的雪白绣花长袍;寻了个坠子把宝石吊住,悬在腰间;脚上更是蹬着全镇最名贵的软锦长靴。 佘立本就生得长身玉立,此时立在石柱之上,白袍和长发随风飘动,形态很有几分江都公子的神采风骨。再加上他自幼从未下盐场风吹日晒,保得肤若凝脂,额头又有一道长剑刺青,让这位公子形象凭添惊艳风流,隐隐有仙风道骨之姿。 众人围住石柱,无一向前,自觉得围成了一圈。 很像那年茶园里的情景。 佘立见到众人的反应,知道自己的装腔作势很见成效,便顺势一挥袖袍,轰地一声,在面前的山壁上劈出了个十余丈长的大口子。 众人彻底哑然,整个后山只有被惊起的鸟鸣。 这一下,并不是装腔作势。 这是“方九日”里的第一式,是佘立这几天早出晚归不停挥劈的成效。他总算能够把体内那股气劲使出来了,虽然还有很多可以精进的地方,但对这群普通的乡民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真的遇着剑仙了?”老秀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我没有遇到姜玉城。”佘立微笑着答道。 和世代居住在扎子镇的其他人不同,老秀才是二十年前从外面走进来的。他知道,这世间能被称作“剑仙”的,只有当年凭一人一剑,把参化境无敌的阎罗王斩回函关的姜玉城。 老秀才更明白,短短几日能让一个凡人变得可以劈山断石,这世间都不会有几人神通至此。 “那你是遇到了谁?为何能让你”尽管极力克制,但老秀才的声音不停地颤抖,一些被他尽力遗忘的画面开始浮现。 佘立不回答,再度一挥衣袖,脚下的石壁上碎石翻飞,尘土飞扬。趁着众人慌乱,视线被遮挡,他赶忙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擦尽,每次外放气劲对他的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以他现在的水平,三次之后就已近乎力竭,不能动弹了。 烟尘散尽,众人还来不及啊抱怨,视线便被石柱吸住了。 石柱上有九组舞剑图,每组图旁都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最图文的最上端,刻着三个大字——“方九日”。 镇上不是所有人都识字,但自从老秀才来了之后,识字的人也不少,很快他们就看出来了,这是一部剑谱。 这也是佘立这几日的成果,他把脑海中的剑法默写下来,刻在石柱上,再覆上沙石,为的就是要让场面看上去更玄乎点。 “这便是我说的全镇机缘。”佘立微微昂首,神色肃穆,暗地里却笑自己真是道貌岸然,“我这昏睡的九日,乃是受剑仙托梦,传授我这剑法方九日,为全镇谋福祉。” “你们有没有想过,离开扎子镇?”佘立大声问道。 “有!”短暂的沉默过后,几个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都想过,出去看看外边的风景。但外边的世界实在太凶险,二十年前老秀才来的时候还在打仗,现在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不如呆在这里,吃得饱穿得暖,平平淡淡安安心心地过一生。”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的田地有耕废的一天,山林有伐尽的一天,盐井有尽的一天?也许到那时我们早就魂归天际了,但我们的子孙后辈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那时候战争会停吗?不会。从神州太初,烛照与萤幽之始,战争便一直存在。战争是永恒的。问题的根源不是战争,是我们的弱小,是我们的平庸,才让我们无法护己所爱,求己所求。” “所幸有剑仙怜悯,赐予我们这绝世剑法,作为在乱世中争求全镇安泰的根本。如果能练得如我一般,便可出镇闯荡。而我,为报谢仙恩,也要远去一重天,完成仙师所差遣之事。”说最后一句话时,佘立特意看了一眼父母。 只见父母与众人表情一样,直愣愣地盯着石柱和自己出神。 终于,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对着石柱一拜再拜,高喊着“拜谢仙恩”。 用最后一次气劲把自己从石柱上翩若惊鸿地飘落到众人后方的佘立,脸上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在那处僻静的茶园里,躺在摇椅上的张老头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虽然再次被告知要接任少东家,佘林的心绪却不大再有波澜。他看了那日佘立在石柱上的演讲,只觉得为肉汤拼搏的自己无比渺小狭隘。少东家的位置又如何,佘林已经把剑诀全部誊抄下来,他已决定,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喝口外边的肉汤。 佘立终于如愿以偿,有着“剑仙”的差遣,佘母都不阻拦,只是一个劲儿的嘱咐,让佘立注意安全,也不能负了仙师的意。 佘立自然也是不停地应答,他本来就准备去一重天帮男子完成遗愿。对于这个改变他命运的剑客,佘立是心怀感激的。 背起行囊,家人一直把佘立送到镇门口。姚阿秀c老秀才和不少熟识的乡邻都来送别。 “立哥,你虽有仙术在身,也不可大意,”姚阿秀红着眼眶,几乎变成第二个佘母,“还有,千万不要拂逆仙师的教诲” 佘立笑着揉揉对方的小圆脑袋,满口答应。 常常念念有词的老秀才却不多言,递给佘立沉甸甸的一包。 “这是什么?” “钱啊,仙师没告诉你在外行走少不了金子吗?” 佘立正欲言谢,老秀才却附身靠近,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里面还有一本《烛荧录》以及一封信,你路上再打开,老夫有事相求。” 佘立也不多言,点头答应。 “立少爷,在一重天等着我们,我们学成了剑也要去那里看看!”不少壮汉齐声说道。 “好!”佘立望着熟悉的众人,多少有些离别愁绪,索性运劲一蹬,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句“一重天再见!”回荡在山谷间。 只是,不论是已远去的佘立,还是留在镇上的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一重天到底在哪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一路向南 以仙人之姿飘然向远方的佘立此刻狼狈地挂在树上,这是他目前为止将气劲充盈全身世间最长的一次,以至于收力落地时控制不住,直接栽进了树枝里。 佘立也不挣扎,闭目养神,回想使用气劲时的感受,揣摩气劲的用法,最后直接挂在树上睡着了。 睁开眼是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佘立随意一震,便从枝干上挣脱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每次使用气劲之时,潮水般涌出的气劲流过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仿佛铸剑师的铁锤,不停锻打着佘立的身体,为一件良才美器的出世做好了准备。 佘立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可喜变化,运起气劲冲洗全身筋骨已经成为了他的每日晨练。 这一次,他坚持了二百六十八息,比昨天延长了五息。 这一次停止不再是因为无法继续控制身体,而是因为他饿了。 自从昏睡醒来之后,佘立的体格一天比一天健壮,食欲却一天天寡淡,想今天这样的饥饿感,还是第一次遇到。 打开行囊,从里面翻出母亲做的大饼,就着家里的酱吃了起来,虽然不是美味,却也吃得满足踏实。 突然想到老秀才给的包裹,翻开一看只见一坨坨黄澄澄的叫做金子的金属上面放着一本《烛荧录》。把金子放到一旁,佘立饶有兴致地翻阅起来。 烛照,荧幽,是传说中共同创造了这片神州的两位至尊。这本《烛荧录》更像是一部神州万象图,介绍了许多宗门王朝,名城帝国,以及佘立最想了解的修仙练气之事。 要想修仙求道,夺天地灵气强己身,求自然造化修正果,古往今来,不外乎四种入门方式: 其一,铭心觉灵。天纵英才者,得天独厚,遇无常世事可铭心,观森罗万象可觉灵。灵心一成,便入修道。 其二,凡胎铸体。肉体凡胎,皆有灵性,凡体百炼历百劫,终成灵躯入道修。 其三,灵根聚鼎。天上谪仙人,人间一灵根。灵根聚仙鼎,可载入仙门。 其四,天生道门。万万中无一,千百年难逢,大道亲开门,天生在道中。 佘立照着自己一对比,觉得是其二,一介肉体凡胎需经历百炼百劫方才能成灵躯可修道,对比其四可真是历经磨难。苦笑一声,继续翻页,却发现后面被人添了一句,只有十个字: 其五:铸相为器,大器晚成。 佘立思忖良久,不解其意,便继续翻页。后面便是一些奇人异事,与佘立在老秀才家中看得民间奇谭不同,这边记载的都是一些修者的故事,佘立似懂非懂,只一目十行,大致看了一遍。 想到老秀才说还有一封信,并且有事相求,佘立便在包裹里翻找,在一堆金子下边翻出一封信,拆开一看,纸上写着短短一行:“去小皇城,见朱汝明。” 得,又得找一个人。佘立翻开《烛荧录》附带的地图,大皇城倒是找到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一重天和小皇城。佘立也不着急,他看地图上许多亡国还健在,应该年头不少了,小皇城和一重天估计是新建的地方吧。 路,长在人的嘴上,还是先遇到人再说吧。佘立把头巾解下,绑在额头挡住剑型刺青,又将宝坠藏进包裹,最后把白袍和锦靴脱下收好,换上了麻布衣服和更实用的草鞋。 虽然在小镇上表现得是个受仙师指点已获得一身绝学的仙家公子,但佘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出门在外,要放低身段。 既然是从北疆出来的,那便一路向南吧。 ——————————————— 白沙,东齐最北端的一座城。 白沙城内,富雨楼大街上,行人如织,颇为热闹。 “喂!小子你还没给钱呢!”一声厉喝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其中也包括正在趟活儿的赵构。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高个子嘴里叼着个包子,一脸茫然地被卖包子的万大雪拉住。 “钱!”万大雪不是什么好脾气,手已经伸到对面脸上。 “哦——对,要钱,”高个子青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开了怀里那个赵构一直盯着的鼓鼓囊囊的包,“要多少?” “五文嗡嘛~”膀大腰圆的万大雪嗓子像被掐住了一样,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 赵构瞪圆了眼,也差点叫出声来。他眼力好,知道万大雪看到了什么。 一大包金子。在这个银子都难见到的世道里,竟然见到了一大包金子。 “多少?五什么?”高个子青年皱着眉头,一副人傻钱多,未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万大春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把伸出去的手缓缓抽了回来,脸上努力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了,不要要钱。” “好。再会。”高个子青年也不多话,收起包离开,似乎过惯了吃饭不花钱的日子。 万大雪深呼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摊位,并未自己的明智感到庆幸。一个包子才多少钱,为此招惹到什么妖魔鬼怪可就出大事了。这年头敢抱着一包金子在街上的瞎逛的,肯定不正常。 一直在旁的赵构把一切看在眼里,作为这一片有名的佛爷,他很擅长察言观色。这个高个子年轻人虽然穿着麻布衣服,脚上的草鞋也破烂不堪,身上背的包裹却有着细致的刺绣,而且面若敷粉,眼如点漆,双手一点也不粗糙,举止神态间都像是来自不凡家境的人。 赵构很快就下了定论。这是一名在“享乐事于穷乡”的富家子第。 故意打扮成贫寒子弟,以穷人的身份追求大家闺秀是附近几座城里富家公子们时兴的玩法。 赵佛爷消息灵通,知道这些吃饱了的没事干的公子哥们还组成了一个酒肉同盟,标志便是系在额头的白色“偷香巾”。 此人虽是生面孔,赵构却并不奇怪。这条街上的阮小姐艳名远扬,自然能吸引许多外地的公子哥。 望着公子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的身影,赵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换作其他人或者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对一个来历不清的人下手,可现在不同了,对方为阮小姐而来,便是他老大的敌人。 有了那个手眼通天的靠山,嗜窃成性的金手佛爷赵构又怎会把这么一大把黄金放走呢? 高大的公子哥终于停了下来,在他面前的,正是“阮香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阮香芯 在佘立读过的许多志怪小说里,有许多故事都是从酒楼开始的。 “阮香阁”,这让佘立想到了老秀才给镇上唯一一座酒楼起的名字“漱玉馆”,听起来都不像是喝酒吃饭的地方。 以前佘立偶尔会陪着老秀才喝上几杯,镇上只有一种酒,老马家自酿的“良米清”,当然,名字也是老秀才取得。 既然出了小镇,自然要尝尝镇外的酒如何了。有了吃包子时的经验,佘立这回先从包里挑了一块金子,径直走进了这间比漱玉馆大了好几番的阮香楼。 店小二见着一位佘立的打扮,倒也不怠慢,正与上前询问,却因一锭拇指大小的金子怔住了。 “我要喝酒。”佘立见面前的人不动,又晃了晃夹着金子的手指。从卖包子小贩的反应来看,他包里的这些金块应该价值非常,这最小的一块应该足够喝上一杯了。 但佘立还是低估了黄金在南齐的购买力。 店小二立马回过神来,满脸堆笑,殷勤地伸手指引:“公子,请随我来。”便把佘立往楼上带,一直走到三楼,在一间挂着“春风间”的房间停下。 “公子,您真的赶上好时机,”店小二一副心领神会的神情,打开房门,“这最后一间能赏阮香风情的雅间,归您了。” 第一次进酒楼,佘立也不多问,径直进门入座,把金子放在桌上:“上酒吧。” “美酒佳肴一会儿就来,您稍等。”店小二抹走钱,乐颠颠地离开,出门前更是神秘一笑:“今天可真是好时机。” 待店小二走后,佘立才开始打量起这雅间的内饰,总体古朴简约,却无处不有精巧细致的设计,倒不负“雅间”之名。比起老马家那只有桌和凳的大堂,确实高出不少。 佘立入座的地方有一扇大窗,向窗外一看他便立刻明白了店小二所说的“阮香风情”。原来在这酒楼二层设有一突阁,四周挂着红罗帐,几名容貌俏丽的女子在帐里忽隐忽现,身姿翩跹。突阁就对着三层一排雅间的窗户下方,佘立所在的春风间视野不算太好,不过也能看到突阁里的情景。 佘立摇摇头,莫名想起了小镇上男人围在一起看斗蛐蛐儿的样子。 很快,酒菜便端了上来。菜可谓八珍玉食,型香俱佳,许多佘立根本没见过;酒唤作“梨花泪”,开坛便醇香四溢,直沁人心。佘立虽然一点不饿,却也贪香,一时杯筷不歇。 佘立吃得正起劲,却听得一声悠远钟鸣,整个阮香阁似乎都开始骚动起来。 “香芯姑娘今日要登台了!” “苦等了十五日,终于又能一睹阮小姐芳容了!” “今生足矣” 一时间人声鼎沸。 突阁处传来一阵金石丝竹之音,人群瞬间安静。佘立抬头好奇地看了看突阁,只见原先垂挂的红罗帐正随风飘舞,那几名舞女众星拱月般的围着另一位女子跳舞。这名女子身姿曼妙,体态柔美,不仅有国色天香的容貌,舞技也超群脱俗,柳腰摇动间顾盼生姿,眉宇间更是藏着一份我见犹怜的幽怨,也难怪众人为之倾倒。 佘立尝美食品美酒赏美人,相当惬意。 舞罢,满堂喝彩,佘立也鼓掌称赞。这时,隔壁间忽然传出一道声音:“公孙家公孙胜公子,赏黄金二十两!” “嘶——” “不愧是占了整个白沙城丝绸生意八成的公孙家,出手可真是阔绰,看场舞花的钱就把咱们一辈子见得多了。” “嘿嘿,这个公孙胜肯定很肉疼,按他爸公孙诚那种吝啬鬼作派,这二十两一定是偷偷攒了很久。” “可惜呀,阮姑娘不会在乎这二十两金子的。” 果然如底下人所说,阮香芯只是朝公孙胜所在的窗户行了一礼,并无再多表示。 奈何这行礼的仪态太过动人,以至于公孙胜自己觉得值了,底下刚刚讥诮的众人也纷纷艳羡起来。 很快,三楼的那排雅间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赏通告。 “徐家徐鹤宁公子赏明月清风坠一副!” “城东柳承旭柳公子赏黄金十两,美玉一对!” “顾举人家顾顺章顾公子赠荷花胭脂三盒,慧平散虎珠一串!” 士绅乡豪们为博美人一顾,挥金如土相互搏杀的场面,精彩程度可一点不输美人起舞。看得底下的观众直呼过瘾,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还是顾顺章公子心思细腻,知道女子爱美,便送这名贵的荷花胭脂。你看,阮姑娘好像对他笑了!” “得了吧,阮小姐可是阮海富的千斤,什么胭脂买不到?这帮人,谁都赢不到阮小姐的芳心。” “唉,要是我也能这么有钱就好了,以我的慧眼” “哎?你没注意到没有,那个春风间到现在都没有赏礼欸!” “确实如此,第三层的雅间都赏遍了,这个人还没出手。” 很快的,众人的目光就全聚集到了佘立所在的春风间。 佘立本来喝着小酒,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打赏和喝彩,不时夹上一口菜,自得其乐,美得不行。突然觉得外面又安静了下来,便转头好奇地往下一看,这一看尴尬了,和观众们好奇期待的眼神对上了。 一时间,底下的人抬头看着佘立,佘立偏头看着众人。足足有十息,场面安静得好像阮香芯刚登场时那般,就连阁上的舞女们都忍不住望向了春风间,这其中也包括阮香芯。 “啪嗒——”回过神来的佘立伸手关窗,非常干脆得隔断了众人的视线。 “嗯?”阮香芯朱唇微动,虽然声音细不可闻,但这是她今天的第一次开口出言。 “切——”底下一片嘘声,一般一直不出手,等到最后一个赏礼的都会掷出一件令人乍舌的重礼。别说重礼了,这位根本就没有打赏,要知道,进雅间要打赏可算是阮香楼不成文的规矩了。 “这个愣小子是第一次来吧,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第一次来就被阮姑娘正眼瞧了,真好” “什么?阮姑娘主动看他了吗?这小子!羡煞我也!等等,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定是如此,真是善工心计!” “他能进雅间,应该也出身不凡吧。要是我也生在富贵人家,这点雕虫小技我也” 在一片羡慕揣度声中,有一个人却笑了,便是跟着佘立进了酒楼的赵构。他摩挲着下巴,眼神扫过那一排雅间,把原先定好的行窃计划取消了。 佛爷,是偷中的千手千眼佛。金手佛爷,便是佛爷中的佛爷。赵构盯上的东西跑绝对会偷到手,但是在恰当的时机下。 而现在,他需要等待。 佛爷,很有耐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巷中围劫 “说。”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顾顺章头也不抬,提着笔继续在纸上写字。 “禀告少爷,老奴查清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立在一旁,“这人是昨日晚上才从北边进的白沙城,先在城北的破庙里过了一夜。今天上午离开破庙,来到春雨楼街,直接就入了阮香阁,现在仍在客房。此人身上一大包金子,估摸着不少于五百两。身怀重物且步伐轻盈,气息稳健,眉目间隐隐有不凡之相,应当是修武中人。” “五百两黄金?”顾顺章停住笔,诧异地抬头看着老人,“他随身带着这么多钱?” “是。因为很不寻常,老奴亲自探查过。” “修武中人?是何境界啊?”顾顺章继续动笔默写诗文。 “依老奴之见,不在合气境之下。”老人的声音嘶哑,“他很危险。” 持笔的手猛地一抖,把一撇拉的既长又歪。不动声色地把比摆在砚台上,顾顺章开口自顾自地说话:“我那个痴心于拳法的哥哥整日苦练,才不过堪堪引能入体,这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便可合气成峰,当真是云泥有别啊。” “其余人可知此事?”顾顺章再次问话。 “柳c徐二人心有不忿,调了几名家仆后未再有动作,又去了枕梦楼听戏。王c张c沈c胡四人也是若无其事,公孙胜倒是暗地买了一帮打手想出气。” “哼,这公孙胜也不是个大草包,知道买人而不用公孙家的人,算是个小草包吧。”顾顺章冷笑一声。“盯紧那群打手,他们若要有所行动便通知我。” “公子有何打算?” “看看二十岁的合气境,是何种手段。” —————————————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佘立全身瘫软,倒在了床上。 五百息,他已经可以让这股气劲充盈全身整整五百息了。佘立对修行的境界划分完全不了解,只是在阅读《烛荧录》上记载的故事时了解到了几个词汇,什么“参化”“宗觉”“召玄”和“见一”,但这些都是能宰制四方,手握日月的通天大能,对他的实力评估毫无参考价值。 还是先去小皇城找到朱汝明,替送了自己一份大礼的老秀才完成心愿吧。这几日佘立已经明白了,这些金块就像是自家的盐,可以换来任何想要的东西。 虽然住的舒坦,但佘立的愿望是看遍世界,自然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向阮香阁掌柜告辞时,对方还退了八两银子和一贯铜钱,这让佘立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黄金价值非比寻常,也让他对老秀才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虽然身怀巨款,但佘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要知道在小镇上,他无论是吃饭穿衣,喝酒喝茶都是张张嘴就行。 出了阮香楼,佘立先去了万大雪的包子铺,在对方惊愕的表情中放下五个铜板,扬长而去。 为把白沙城逛个遍,佘立还雇了个认路的马车夫,第一次坐上马车,前往白沙城的各个好去处。 此时的佘立已经把显眼的破烂不堪的草鞋和麻布衣服换去,在估衣铺里挑了一套合身的衣服和鞋子,由于是已经过时的旧衣,也不至于太出挑,让他很是满意。 柳叶湖,是马车夫口中白沙城最负盛名的湖,许多才子佳人都会选此地点吟诗作对,赏湖作画。与澄湖细柳相比,人是更美的风景。 佘立自然答应前往。从春雨楼大街前往柳叶湖,便会经过一道长巷。马车入巷,未行多久,便停了下来。 一道身影从车旁匆匆奔走,带起的风吹动了垂帘,轻拂到马车里佘立的侧脸。 佘立闭上了眼。 车夫的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马车夫已经跑到巷外了。 原本站在巷子深处的八个人,已经围住了马车。 一直跟在马车身后不远处的一老者一青年,也已到巷口了。 这些,他都看的到。 “怎么?吓傻了?”满脸横肉的大汉拉开挂帘,狞笑着问道,“闭眼等死?” “哈哈,放心,我们不打死你,只要打烂你的脸就行啦。”另一个高壮汉子大笑道,露出一口大黄牙。 围着的一众大汉纷纷哄笑:“这么俊俏的脸,打烂多可惜啊,还是打断一只手吧哈哈哈哈!” “欸,别人可是给了十两银子呢,怎么说也得打断两只手吧,拿人食禄要衷心嘛。” “嘿嘿嘿!对对对,熊哥说得有理,两只手两只手!” 八个人围着马车有说有笑,全然不把佘立放在眼里。 “才十两银子?”佘立睁开眼,一脸诧异的看着这群大汉。 大汉们一下子愣住,未等他们开口,佘立又商量道:“这样,五两银子,半张脸一只手好不好?” 大汉们更加脑塞,不明所以。为首的熊哥一拍脑袋,反正那公孙公子也只叫他们废掉这个小子,两只手是废一只手也是废,多挣五两,岂不美哉? “好,咱们也不是没有慈悲心肠,你想少受点苦,可以。”熊哥满口答应下来,“先给钱。” “你们同意就好。”佘立掏出五两碎银用双指捏住, “不能!”大汉一见到钱,眼力凶光乍起,伸手欲夺。 “那我一会儿再问。”佘立说着,将银子一指,被气劲包裹着的碎银直接透穿熊哥粗壮的手臂,带着血肉直奔他的面门。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熊哥横肉丛生的半张脸挂上了一条白骨隐现的可怖血痕,他踉跄几下,直接昏死过去。 一切发声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余七名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熊哥已经倒地,脸上和手臂血流如注。更恐怖的是还有一枚被雪染成红色的碎银子悬浮在空中。 “鬼啊——”刚刚站在熊哥一旁,被溅了一身血的黄牙大汉惊骇欲绝,不要命地往巷子深处狂奔。 “咻——”碎银子的速度如雷似点,仅一息便追上了逃走的黄牙大汉,然后如法炮制,穿臂,划脸。大汉痛苦的倒地抽搐,碎银子却又如鬼魅般回到了马车旁,剩余六名大汉面前。 “扑通”“扑通”,腿发软的大汉们纷纷跪倒在地,屁滚尿流得带着哭腔的求饶:“仙爷饶命!仙爷饶命!” “能告诉我一下是谁付给你们的钱吗?”马车的佘立不经意地擦去额头上的汗,问道。 “是公孙胜,城南的公孙家。”几名大汉争先恐后,哭哭啼啼地回答,完全没有注意到佘立擦汗的动作。 “好了,我也不是没有慈悲心肠,你想少受点苦,可以。” 似曾相识的话响起,那枚带血的碎银子也落到了几名大汉面前的地上。 “带我去柳叶湖,看看风景。” 几名大汉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答应,两人分别背走了熊哥和黄牙,其余四人则小心殷勤地牵着马车离开。 马车离开向后,一直躲在巷口处观察,大气不敢出的顾顺章开口了:“这,这是合气境?” 老人只僵立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不停:“剑气还是道法之术?若是剑气” 顾顺章直觉浑身不适,发现原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金手佛爷 柳叶湖向来属于文人雅客,才子佳人。 可是今天,却来了四个粗俗鄙陋c臭名远播的壮汉,让一众大家闺秀蹙眉避让,恭良书生侧目而视。 如果放在平时,这四个地痞无赖遇到这么多秀丽女子,定要上前调戏轻薄一番。可现在四人却像是最老实本分的农户人家,一人在前牵马,三人低着头规规矩矩地护在马车旁。 能让目无法纪的恶人变得服服帖帖的只有更大的恶人,而白沙城的大恶人只有一位,可这朴实无华的马车却着实不是他的作派。 那车上的是何方神圣? 虽然身体已经远远地避开,但众人的视线还是好奇地盯着马车,想看看里面坐着的到底是何人。 为首的大汉拉马停住车,一名大汉弯腰拉开帘幕,另外两人则恭敬地从车上迎下一位青年。这名青年身型颀长,面容俊逸,披散着头发,额头绑一白丝巾,身着一看便是从估衣铺里淘来的旧鹅黄袍服,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像是家道中落的贵公子。 佘立从马车上下来,发觉湖边的一众男男女女或多或少都在往他这边看,认定是这四个人高马大的恶徒过于引人注目,便挥手遣走四人。四人得了赦令,千恩万谢地走了。 如此一来,偷看佘立的目光更多了。佘立也不在意,一个人顺着柳叶湖河堤溜达起来。此时正值深春,风和日丽,湖泊两岸杨柳依依,亭榭小桥上尽是才子美人。佘立也不顾及他人的目光,就将这一切当作风景当作画,自在随心地观己所观。 而他,也是他人眼中的风景。 白沙城,某屋内。 赵构抱头躺在床上,翘着的腿晃来晃去,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的横梁。 原先准备潜入阮香楼行窃的他在看客堆里见到了那日的情景,料定那群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儿必定会争风吃醋,给佘立吃的苦头。要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下手,有人自愿打头阵探底细当然是再好不过。所以他选择了等。 果不出其所料,他的消息贩子告诉他,黑狗子手下的八个人收了钱,要去废掉一个外地小子。赵构自然是跟在八人身后,想来一出黄雀在后,不料巷中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惊得他几乎直接从隐匿地树上掉落。 金手佛爷赖以成名的三样本事,其一是“千里眼”,即便隔着三百丈,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枚飞行的碎银;其二是“千机手”,赵构手法精巧,心思细腻,号称能开天下锁;其三,便是他曾在一本偷来的书上学到的“千踪隐”,就算是他那神通广大的主子,也不能发现匿去气息的他。 赵构从不会放弃他认定要偷的东西,无论是怎样的危险与艰难。他,就是为窃而生的。 这一次,也是如此。 但是,佘立那诡异的控金之术超出八人太多,赵构也自认不敌。他需要一杆秤,秤清楚佘立的斤两。既然要秤一个可能很有份量的东西,便一定要用品质最好度量最大的秤。 这把秤就是他的主子,白沙城境界最高的武修,也是白沙城的黑道主宰——吞天狼秦伯信。 破势境大成的秦伯信在白沙城无人能敌,怎奈何,他有一个致命弱点,一个只有赵构知道的弱点。 这条冷酷无情,唯利铁血的黑狼,早已隐忍地,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阮香芯。 这个善舞的富商之女,便可让秦伯信变成赵构手里的一杆秤。 柳叶湖畔,时近黄昏。 如果说白天的柳叶湖属于才子佳人,那傍晚的柳叶湖,便是痴男怨女的幽会之地。 佘立当然不是什么痴男,他之所以还留在这个已经看厌了的湖,是因为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位痴男。 柳承旭,佘立听过这个名字,曾经在阮香阁打赏过舞女。这人一出现便殷切地过来打招呼,口中极尽赞美之词,把佘立从里到外夸了个遍,现在更是拉住他的手,邀请佘立去其家中用宴,再叙一番。 佘立见这人眉清目秀,衣着得体,虽然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可早就听惯了老秀才念经的佘立也没生恶感。再加上他在小镇早就习惯了吃百家饭,便任由对方拉上马车。 一上车,柳承旭便继续嬉皮笑脸地问:“敢问佘公子,来这白沙城是为何事?可是为阮香芯姑娘而来。” 佘立方才知道那名美丽的女子唤作阮香芯,他不动声色,只回答道:“我只是出来游历四方,路过此地而已。” 果不其然!是出来历练的宗门子弟。柳承旭心中一震,脸上笑容未变:“不知佘公子是来自何处宝地啊?” 佘立心中暗笑,还宝地?说了你也不知道,便含糊其辞:“北边,小地方。” 柳承旭心中更惊,笑容也开始不自然起来。北齐已是诸国最北,白沙更是北齐最北,从白沙北边而来,那里哪还有什么宗门不!有一个!玉城山!一个敢于也能够在函关旁侧立宗的山门。难道此人真的来自玉城山? 阮香阁之事,佘立未花一钱便得阮香芯一顾,深深爱慕着阮的柳承旭自然心有不甘。但谨慎的他选择了先调查对方的底细,不料越查越觉得神秘,最后直接请动家中三供奉,据其判断,此人应该是合气大圆满之境,只高不低。 二十左右能有此修为极为罕见,来自玉城山倒也不无可能。 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想不着痕迹地看一下佘立的脸,却被对方敏锐地察觉,柳承旭急忙别过眼去。 “嗯?怎么了?”佘立发觉对方的心绪不宁,问道。 “敢问佘公子和玉城山有何渊源?”柳承旭小心翼翼地试探。 “有个小时候的玩伴被仙师相中,去了玉城山上修行。”佘立自然而然想到和风,他也不由感叹,“真的有好久未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算是变相承认?!柳承旭不敢肯定,他只知道,此人已经不是要招揽的人才,而是需要攀附的对象。 他立即取下了头上的冠。 离万乡选已不足一月,如果能得此人帮助,柳家入庙堂会,进广英殿的大愿便能成了。 可是,要怎么才能和一位可能来自上三山的天之骄子拉拢关系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柳家宴 说起白沙城的各大家族,真正能被称作名门大家的,统共只有顾c柳c徐三家。 顾家,自齐召王在位起,三代中举人,从顾家良一介乡土草民,经历三代百余年发展,已经在白沙城的商c政c武三界执牛耳。 徐家,祖上原先是靠打鱼为生的渔户,一家人平平无奇。却生出了个天纵奇才,十四岁打着鱼便入了铭心境,一举名震北齐,徐家也因此风光无限。奈何时间已过百年,当年的天才徐长风也不知所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家退缩至白沙城,也可在此称雄。 至于柳家,则与七武极宫的剑极柳长鹤有那么一点亲故。 而剩余的那些公孙c阮c沈c王家都是一些富商,虽然财力雄厚,但与真正的大家族还是缺了最重要的一个条件——修者。 在这个世界上,比权力和财富更具有话事权和决定权的,是修为,或者说是武力。 在非常重要的资源分配方面,只有强者发出的声音才有音量。北齐的资源分配方式早已被固定,作为一国王族,齐氏的目的也和其余诸国一般,吸收更多的新鲜修者以壮国威。 于是,便有了万乡试。在此三年一次举国大试中修者获得的成绩越好,身后的家族便能获得更多的赏赐。而赏赐达到一定程度后,便可以进入庙堂会和广英殿,一飞冲天,与北齐国宗建立关系。 柳家已连续参加了三年万乡试,族中仅有的符合年龄限制的五名修者已全部用完,赏赐离进入庙堂会和广英殿的要求只差一层“玄功”。“人功”需要在万乡试中进入前一百五十名,按以往的经验,修为达到引能境小成便足矣。而合气直接高出一个境界,已经站在可以拿到头筹梯队里了。 这便是此时的柳承旭摘下头冠的原因,摘冠是他与家人事先定好的暗语,意味着此人需至诚相待,不可欺之。柳家家仆也早已把此事传递到了家中好做准备,一时间柳家大院内难得不可开交。 待到柳家的马车到达大门时,这白沙城的三大家族之一,已经严正以待了。 佘立从马车上下来,着实被这富豪门庭惊叹一声,朱门碧瓦,雕梁绣户,仅门口蹲着的两尊石兽像,便比肩小镇上房屋的大门大小。金柱大门打开,门扉两侧更是站着一排男女侍从,大门正中间则是站着五人,一位气质英儒的中年,一名锦衣美妇,两名黑衣青年还有一名华服女子。 柳承旭知道父母和兄妹们尚未知道佘立姓名,赶忙上前引见:“这位是佘立佘公子,这两位是家父家母,这位是柳某兄长,这位是舍妹。” “柳父柳母好。”佘立主动寒暄。“三位好。” “佘公子客气,快请进!”柳父柳永元伸手指引,笑容满面。 “快请进,快请进!佘公子真是仪表堂堂,有仙修风骨!”美妇人也笑着夸赞道。 华服女子也是甜甜地应和,两名青年则比较沉默,但还是礼节性的伸手引路。 柳家家主和夫人亲自殷勤迎接,佘立却是习以为常,以往他去别人家吃饭,差不多也是这种待遇。不过入了大堂,佘立立刻就改变主意了,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一张比还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珍馐,比他在阮香阁见过的还要丰富诱人,更有一壶还没开便已醇香四溢的酒。 察觉到佘立的表情,柳永元心中微喜,忙请佘立入座:“略设薄宴,还望公子满意。” “满意满意。”佘立豪不客气,坐下来便大快朵颐,吃相虽不能说是狼飧虎咽,但也不雅观。而且此时的主人尚未入座,佘立作为一个客人直接反客为主是非常不礼貌的。 好在柳永元虽然读的是圣贤书,但并不迂腐,而且心胸宽广,不拘泥于小节。便让柳母和儿女们入座。 柳承旭的兄长们很沉默,见此情形也没有什么表示,妹妹和母亲都有一个非常隐秘地皱眉,不过很快便神色如常。 佘立自斟自饮,不停地夹筷,让柳家众人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得面面相觑,也闷头吃起菜来。 这一顿饭,简直是柳承旭吃过最煎熬最漫长的一顿饭。自己和两个哥哥悟性不足,天分不够,三人都未能成功晋入引能境,辜负了父亲和全族的期望,现在只能依靠外援。而这佘立又表现得相当古怪,仿佛市井俗夫,实在不符三供奉的评价。虽然他本人对此深信不疑,但向来与供奉们不对付的父母可不一定会相信他们的话。 终于,佘立放下了筷子。早已停筷等候的柳家众人也顿时精神一振,但没等有些迫不及待的柳承旭开口,佘立却先开了口: “能问一下,你们家为什么要跟踪我吗?” 一时间,整个饭桌针落可闻。 良久,柳永元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们跟踪过你,还敢吃我家的饭?” “为何不敢吃?”佘立反问。 在体内那股气劲的锻打下,不仅仅是他的体能肉身不断增强,他的五感也越来越敏锐。这几日他早就发现有好几拨的人在不断地跟着他,其中一拨人中的一个,他在柳承旭的侍从里见到了。 佘立并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在巷中遇到八位大汉时,他仍旧被两人跟着。这也是他为何要用刚练会不久,对身体消耗巨大的“方九日”其二的原因。一开始他以为这是这个地方对外人的不友善,但从大汉口中得知是一名从未谋面的人想废掉自己时,他更加不解。所以当柳承旭邀请他时,佘立是带着疑惑与戒心的。 不过在来到柳府时,他的感觉不错,见到菜宴时的感觉就更好了。佘立向来信任他的感觉,便摆出了平日里的吃饭状态。 但他还是要问出缘由。 “好一个为何不敢!既然公子想知道,那我们便和盘托出。”见到佘立态度随性无畏,似乎有所依恃,柳永元反倒觉得满意,拍手笑道,随后正色严肃地看向柳承旭,“承旭,这话头应该由你来起吧?” 柳承旭站起身,直接向佘立大拜:“佘公子,请大谅竖子愚拙无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英儒 “因为爱慕阮香芯?” 听完柳承旭的诉说,自然知道了公孙胜的理由,佘立挑着眉头,诧异地问道。 柳承旭的面色尴尬,无言地点了点头。 “哼!就是因为整日痴迷于女色,你的修为才没有半点精进!不让至于劳烦到佘公子身上吗?真是一块朽木!”柳永元训斥道。 “愚子被那女人迷了心窍了!”柳母愤愤地说道。 佘立并不怀疑柳承旭的叙说,但内心却有了一个疑问——至于吗?为了一个女人。 阮香芯的容貌身资佘立都亲眼见过,确实是美艳动人,倾国倾城,但他只是将其当成这白沙城美景的一部分,只有观赏之心,不生半点倾慕之意。佘立自小和姚阿秀一起长大,看着对方从一个流着鼻涕光着屁股的女屁孩长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他也没有生出所谓的“爱慕”,对待姚阿秀就和对待其余玩伴一样。他更不理解,仅仅是为美人一顾,就要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伤残。 皱眉思考了一阵后,佘立却明白了。 他们和那些把他们祖辈碾到濒临绝境的人是一种人,在他们眼中,弱者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当然不可以比自己获得更多所倾慕女人的注目。 这世界本就如此。 好在他已经走出了小镇,不再属于蜷缩着的那一类人。对于这人的举动,他并不算愤怒,但也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佘立也知道解决方法,柳承旭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被认可了。只要被更多人认可,他便不会再遭到这种欺压。 这个万乡试便是让更多人认可他的舞台。至于什么家族奖励,他其实并不感兴趣。即便柳家不邀请,他有机会也会参加。 12月25日,是西方的圣诞节,由罗马教堂拟定的上帝独生子耶稣基督的生日。但《圣经》上并没有明确地指出这位以被钉死的方式来救赎世人的圣灵的诞辰,显然,神明并不想让世人记住这位救世主的生日。 但是,这个原本普通的日子还是成为了西方乃至全世界最受欢迎的节日。不管是基督徒还是非基督徒,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西方人还是东方人,都在煞有介事地庆祝着这一天。 张拓从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圣诞节,他对母亲的印象只停留于一张照片,父亲则常年外出辗转于各大实验室,他的起居生活都是由佣人照顾的,这也是他家庭观念和归属感都非常淡薄的原因之一。 所以,当张拓结束从实验室回来之后的宅居时光,独自一人在圣诞树和亲友群体随处可见的纽约街头漫步时,也没有对自己孤独凄凉的处境有所自觉。 张拓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转悠,这是他缓解焦躁的方式。而让这个性情凉薄的人焦躁的原因,来自于他对父亲的了解。 他那个爱卖弄的父亲,一定会选择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作为开启新世界的日期。而今天,既是圣诞,也是张拓自己的22岁生日。他的感觉告诉他,就是今天,这个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个向来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众人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有这样的恶趣味,以上帝的姿态,以神的姿态在今天这个传说中诞下圣灵的日子里降下祝福,或者,降下灾变。 张拓现在的心情倒很像那些等待着圣诞袜里礼物的孩子,对袜筒里的未知既有所猜测,也满怀期待与失望的不安担忧。他就揣着这么一种心情在节日气氛热烈的街头游荡,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发生的变故。 “拓?是你吗?” 突然,一声带有浓郁口音的日式英语在背后响起,让张拓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情绪。 他回头向来人看去,脸上扬起了笑容,用标准的关东腔问候道:“迫水君,好久不见。” 来人个头矮小,不到165,虽然他本人一再强调有167,但事实上不管是167还是165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一定已经被人划入了“小矮子”的行列。不过撇开身高不看,这个人的外表还是相当优质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加上怕被欺负而锻炼出来的健美身材。真的唯一遗憾就是身高了。 “好久不见了,拓君还是这样一如即往的帅气啊。”迫水拍了拍张拓的手臂,笑眯眯地用日语称赞道。在张拓这个身高188的高个子面前,在强烈地对比反差下,这个矮个子青年没有丝毫地尴尬不适,自信且活泼。 “呵呵,你假期没有回日本?”张拓随便地寒暄道,在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一个非常亲和的人。 “没有,我选择留下来实习。倒是你,高中毕业后去了哪里?我到现在都不相信你没有考上大学。”迫水好奇地问道。 “闲在家里,算半个画漫画的吧。”张拓知道,只要是伊顿公学的同学,肯定都会好奇自己落榜这件事,“至于考试,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再上学罢了。” “拓君不愧是拓君,做什么都这样特立独行,整个伊顿公学校史上也没出现过这样的事吧?” “你好像忘记了你的姐姐,五十岚结衣。”张拓淡淡地提醒道。 “额,确实。”五十岚迫水一愣,讪讪地挠了挠头,然后转移话题,“今天圣诞节你是有什么安排吗?”在他的印象里,张拓属于那种没事绝对不出门的类型。 “没啊,我随便出来逛逛。” 回答出乎五十岚迫水的意料,他一拍脑袋,抓住张拓的手臂,热情地邀请道:“那你跟我来吧,我正好要去一个聚会,里面有好几个我们的高中同学,而且都是当时亚洲会的成员,你肯定有兴趣。” “亚洲会”是当时在伊顿公学读书的亚洲学生成立的一个小团体,张拓自然是其成员之一。而且,因为他会讲十二种语言,在这个团体内的人气相当高。 张拓从手臂传来的握力感觉得到对方的热切期待,暗想反正自己也是在消磨时间,不如去见几个有所了解的人,变故发生的时候也能有更多的样本观察。 “这么巧,我也想看看我的老同学们呢。”张拓扶了扶眼镜,笑道。 “哈哈,好啊好啊,大家也好久没聚过了。”迫水非常高兴。在英国读高中时,因为自己的身高和亚洲人身份,他一度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在那个时候,“亚洲会”和张拓都给他提供过帮助,让他度过了难关。他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之一,目的之一就是把几个在美国上大学的亚洲会成员召集起来,增进一下感情。 在去的路上能够顺到一个当年毕业季神秘失踪的张拓,当然让他开心不已了。 “跟我来吧,坐地铁过去。”五十岚带路,一路上新闻时事,娱乐八卦侃侃而谈,张拓则是静静地听着。 纽约的地铁虽然环境脏乱差,但贵在四通八达,几乎连接了纽约的每个角落。大概二十分钟,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纽约皇后区,德川日料店。 张拓的出现显然让聚会热闹了不少。高中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向他打招呼,让张拓瞬间成为了聚会的焦点,一如高中团体活动时那般。 但毕竟这些同学都进入了大学,谈论更多得还是大学里的见闻趣事,再加上张拓不是一个喜欢主动找话题的人,很快,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喝啤酒。 不过张拓倒更喜欢这样,让他能够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这些曾经熟悉老同学。 五十岚迫水,日本人,此时正被几个女孩围着,注意到张拓看过去的目光,他的脸上露出了炫耀的歉意,让张拓笑着摇了摇头。迫水找到自信之后,立刻展现出了非凡的交际能力和异性缘,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张拓明白他奇怪的表情,既为没有时间招呼自己而不好意思,又再向自己炫耀身边的莺莺燕燕。 金秀恩,是一个微胖的韩国女孩,和张拓一样,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闷头玩着手机。在张拓的印象里,这个偶尔笑起来非常可爱的女同学公共场合非常内向,和熟识的闺蜜一起时则完全变成一只脱兔。 聚会上还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圈子,由华仁熙,韩秀荷以及花野五彩三位亚洲美女组成,围着一大批表现欲强烈的男性。这三位都是那种模型化,印象化的美女,前凸后翘,皓臂柳腰,珠光宝气,浓妆艳抹。张拓倒是有闲情逸致,把这三个曾经追求过自己,现今变化巨大的人仔细分辨了出来。 楚东临,中国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但其周围却有一大圈人与其攀谈。原因很简单,他是世界三大钟表集团楚王集团董事长的独子。不过他身上并没有他们家生产的什么珠宝首饰,衣着也很平常,倒是他周围有不少带着楚王表的人。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也足以证明这个超级富二代没什么架子,不喜爱排场。 作为当时那一届唯二的两名中国人,张拓与楚东临的只能算点头之交。张拓不趋炎附势,楚东临也不可能主动与人套近乎。 剩下的几个亚洲人虽然来打过招呼,但连过目不忘的张拓也没能记起来他们是谁,想必高中时并没有交集。毕竟,亚洲会的活动他并不是次次参与。 目光扫完全场,并没有发现期待中的身影,张拓的眉头不着痕迹地垂了下去。那种个性的女孩,的确不大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他看了一下墙上时间,五点零六分,再过两分钟,就是他二十三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张拓深呼一口气,在沙发上端正的坐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指针。 “嘀嗒,嘀嗒” 无论人的心情怎样,时间就是时间,它并不会真正的改变,两分钟后,秒针走到了终点。 聚会热闹如初。 “嘀嗒”,秒针又向后走了一步,一切如常,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咦?”张拓食指与拇指轻轻搓揉,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想没有应验。以他对父亲这个近乎偏执的科学神棍的了解,还有对方以前时常和他滔滔不绝地讲解,刚刚那一秒应该就是被张焕宗称作“普罗米修斯之刃”起作用的时候。 虽然张拓对张焕宗并没有父亲的情感,但对他还是充满着信任的。即便他那些荒诞的理论在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里被那些学者批判得一塌糊涂,张拓还是更相信张焕宗。 “砰——”一声枪响,让聚会的喧闹和张拓的思想一停,几秒钟后,刺耳的尖叫声和包间里的昏暗让张拓眼前的世界乱成一团。 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剪线 金:刚中带柔唯快不破。木: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水:似水柔情车水马龙。火:焦躁不安烈火燎原。土:气宇昂扬洒脱自在。金木水火土,虽然现在只出了两个,不过五行之道表现得非常到位哦,看好你 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世界上最著民的实验室之一,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 在这座占地81公顷,所有核物理学者心目中的圣地里,有着一间机密的会议室,由美国能源部直接管理,即便是实验室的负责人也没有资格进入。 而现在,这间平日里针落可闻的宽敞会议室里,人声鼎沸。 任何一个学术界的外人只要往这拥挤喧闹得好像假期里的旅游景点般的房间里瞥一眼,肯定能够在人群中发现一两个熟脸,然后惊愕得收不回下巴。 因为这群人,是这个世界上,这个时代里站在人类智慧顶峰的一群人。这帮其貌不扬的人里面足足有着三十六名诺奖获得者,四名菲尔茨奖获得者,两名罗尔夫朔克奖获得者,全是物理c天文c化学c生物c数学和哲学领域的领袖。 这些领袖汇集于此,是为朝圣,为的是那个叫张焕宗的人失踪前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留下了一条铺满整个大型会议桌的等式。 等式的一端,用尽了世界上所有的符号c 标志和文字,明明杂乱无章,却又似有所指,让众人无法理解。 而等式的令一端,只有一个简单的英文单词——“g一d”。 在等号之上,还有两条完全由无意义符号组成的公式,交错着给等号打了一个叉。 有才华的人都是骄傲的,孤僻的,偏执的,但是在张焕宗面前,在这条公式面前,他们选择了毫无保留的退步,与来自不同实验室的人合作。 “不,有意义的,一定是有意义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张教授怎么会列出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式子出来?真让人费解。” “这个曲线图,如果把这不明所以的坐标改一下,不就是稀土永磁材料的静态磁化曲线吗?” “这里的涂鸦?太像了!就是电子与铝的蒙特卡洛电子弹道模拟图啊!” “咦?这个角落的式子结构好像万有引力公式啊!如果把这个不明意义的奇怪标志看作引力常量的话。” “哎,那这一小部分不是跟微分形式的麦克斯韦方程组一样吗?” “不是的吧,如果真的代那这些已被发现的公式,那么这样诡异地揉合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这些更多地,乱码一样的公式又代表着什么?这个大等号上面的两条公式又有何指呢?” “不会是张焕宗这个家伙瞎写的吧?” “不不不,张教授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他。” 一群名字和头像都被收入教科书的老人们如同小孩一样抓耳挠腮地讨论问题,绝对是一副非常有趣的景象。而有幸可以看到这一景象的居克镇却完全无动于衷,面容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这是一个与会议室,与严谨的科研氛围完全不相符的中年人。 一身皱巴巴的廉价条纹西服,露出健硕锁骨和饱满胸肌的打底白色背心,皮肤黝黑,胡子拉碴,头发散乱,仰靠在椅子上,手指捏着半支没有吸完的烟。如果不是他这双虽然没有焦距,却依旧如同星子般散着璀璨光芒的漂亮眼睛,以及健美的身材,完全就是一个中年失业,生活无望的颓废大叔。 这双漂亮,此时却空洞得让人不敢多看的眼睛,并没有对着面前的盛况,而是侧偏着,对着另一个与氛围格格不入的人。 这是一个青年。 青年是标准的斯文败类长相,身形瘦长,瓜子脸,皮肤白皙,眉宇有着难掩的邪气。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温和眸子深处隐藏着刻刀。他端坐在座位上,一件白衬衫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修长的手指却在翻着一本漫画书,纤薄的嘴角挂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面前热火朝天的讨论景象不闻不顾。 察觉到这抹笑意,这抹似曾相识的笑意,居克镇涣散的眼神重现聚焦,终于压抑不住疑惑,出声问道:“张拓?” “恩?怎么了?”青年抬起头,目光礼貌地看向居克镇,声音慵懒温润,让人舒服的同时也很容易让人存有戒心。如果出现“某律师衣冠禽兽,地窖囚禁少女数年”这类的新闻,张拓的长相绝对会被当成嫌疑人。 这抹邪气居克镇非常熟悉,它来自于青年的父亲,这条公式的笔者,失踪了一周的科学家张焕宗。 “你对你父亲留下的公式有什么看法?”居克镇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和父亲关系冷淡的青年一定了解某些信息。 “呵呵,居先生你应该知道,虽然我父亲是个鼎鼎大名的科学家,可我对这方面一点兴趣都没有。”张拓笑了笑,“我可是连大学都没有考上。” “英国伊顿公学最优秀的学生落榜,听上去可不是个简单的故事哦。”居克镇也微微一笑。 “我可不觉得这点小事在'山羊头'的首脑耳朵里听起来有多复杂。”张拓合上漫画,嘴角一扬。 居克镇眉头一紧,对方的这抹笑容让他很不舒服。他最后一次见到张焕宗,对方脸上也挂着这样的笑容。或许是张焕宗成功地做到了在自己这个无一败绩的老佣兵眼皮底下消失一事,让他觉得这笑容里含有嘲弄。 “喂喂,表情别这么可怕嘛,你就这么在乎我那个神经质的老爹?”张拓拍了拍居克镇的肩膀,二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针锋相对。 “哼,你这个神经质老爹可是做到了许多大和恐怖组织头目都做不到的事。” “哈哈,”这下张拓的脸上直白地表达出了嘲笑,他知道对方一直在为自己的失手耿耿于怀,“谁知道呢?也许他真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个来自外太空的史无前例的天才。” “说真的,你对这有什么想法?”居克镇指了指面前唾沫横飞的会议桌,表情十分严肃。 张拓收起脸上的笑容,扶了扶眼镜,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相信g一d的存在吗?” “神?我邪都不信还信神?”居克镇过得一直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一个纯粹的战士是不会信仰自己以外的事物的。 “我相信。”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张拓自顾自地开始说道。 “我相信有神这种存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以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这样一种形式运转,自大傲慢的人类也深知自己掌握的信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人类总结发现了如此之多的规律法则,并且依靠这些金科玉律创造出了这个让他们洋洋自得的现代文明,自以为成为了世界的主人。我和老爹难得一致的看法就是——人类,不,可以说这个世界,只是神的牵线木偶罢了,毫无自由可言。” “牵线木偶?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线牵着我?我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居克镇虽然很有几分颓废的气质,但了解他这个背颈纹着山羊头的佣兵大佬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狠角色。 “哦?那你用尽全力能跳多高?”张拓眉毛一挑。 “两米多一点吧,没有准确测过。怎么了?” “你能跳到楼顶吗?” “啊?” “你不能,因为你无法摆脱地心引力。” “即便你精于格斗术,你也不能用拳头打穿墙壁,佣兵王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你也不能活到两百岁,无论你现在多么纵横威风,也无法摆脱细胞的衰老,逃不过迟暮和死亡。” “这,不是自然规律吗?”居克镇无法理解张拓的质疑。 “对啊,正是这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组成了无数道牵线,无形中控制了我们的一切,也变成了枷锁,阻碍了我们的无限可能。”张拓突然站起身来,镜片下的眼睛泛起危险的光彩,他指向了公式中间等号上的两个式子,声音越来越大,“我不觉得那是一个无意义的叉。” 激烈争辩的学者们顿时一静,目光纷纷转来,其中一位老者缓缓地向这个天才之子问道:“那你觉得你父亲想表达的是什么?” “这是一把剪刀,剪断上帝牵线的剪刀。”张拓张开双臂,面带微笑地宣布。 此刻,所有人都在这个青年身上看到了张焕宗振臂高呼的影子。 “也许,我们该为将要生活在没有上帝束缚的新世界而欢呼一下了。” 全场静默,无人知晓该如何应答。 这一天是12月23号,距离“圣诞”,还有两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第十二着 黑夜中的 不得不说,周成安大难临头仍旧保持镇定,事关生死时有求于人态度却不卑躬屈膝,哭爹喊娘的沉着刚正表现,着实让他在楚东临的心中加分不少。 表演,是一名杀手的必修课,而周成安显然完成地非常出色。 但是,非常可惜,楚东临并不是一个等闲的富二代。 “我可不认为有什么记者能够在被黑井组追杀的情况下逃这么久,”楚东临的外表其貌不扬,但说起话来总是自信从容,有着富贵人家的专属气质,“况且,我也不认为像做大到黑井组这般的日式黑帮还会干贩卖人体器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意。” 贩毒,拐卖人口和贩卖人体器官这三件看上去是黑帮主营业务的事情,事实上也确实是绝大多数黑帮赖以生存的勾当。但是这些事都是中小型黑帮的活儿,风险很大,既要躲避警察又要提防同行,而且永远不可能有暴露在阳光下的机会。 真正大型的黑帮做得往往都是正当的生意,从不偷税漏税,公司底子查起来比谁都干净。他们圈养的打手也是素质颇高,绝不会主动惹事生非,只有在受到命令后才会去获取灰色的利益。 以楚东临的眼界,他当然知道黑井组,这个掌控着亚洲走私烟市场46份额的组织是靠什么肥得流油的。 周成安内心一怔,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他作为杀手的本能向他预警的是眼前那四个身着黑西服的保镖,所以他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在这四人身上。显然楚东临的表现出乎了周成安的预料,要知道,像黑井组这种披着羊皮,生活在阳光下的恶狼,它的真实面容可不是那些活在温室里的富家子弟所能了解的。 “看来我并不能获得你的信任。”周成安表情苦涩,语气里透着失望与决然。他依旧进行着他的表演。 “至少,现在不能。”楚东临面带微笑。 两名保镖的枪口死死地盯着周成安的脑袋。 “哈哈哈哈。”周成安紧绷着的苦脸突然放松,展露出明朗的笑容,旋即又面无表情。他卸下伪装,此时的他是周成安,是那个凶名赫赫的杀手“老千”。 “承蒙这位少爷看得起了。”周成安冷静地开口,说出得是标准的普通话。他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年轻人来自中国。 “我可不大喜欢少爷这种旧时代的称呼。”楚东临笑着应答,说的也是普通话。 在场能听懂这二人对话的,除了四位保镖,就只剩下一直在人群中没有出声的张拓了。此时的他眉头微皱,正翻看着手机。 “我们这派就是从旧时代传下来的,多少有些不知变通吧。”周成安也笑了笑,他知道对方对他很有兴趣,并不想杀他,但也不允许他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这里。除非,他和对方坦诚相对,至少是对方所认为的坦诚相待,完全取得对方的信任。 但是,周成安并不会这么做。只有在刺杀一些特殊目标时,他才会努力取得别人的好感与信任。楚东临并不是他的刺杀目标,他没有必要花费精力去接近对方。 “告辞。”周成安决定放弃这个藏身之所,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作为一个杀手,是绝不肯把后背暴露在别人的枪口之下的。但他非常清楚,两名保镖并没有杀意,他们只是保镖,保护楚东临才是他们的任务。 即便如此,周成安的指间还是不着痕迹地捏上了一张红心a。如果保镖开枪,谁死谁存还是未知数。 楚东临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对方的背影一扭身消失在昏暗的环境中。 周成安的身影消失不多久,又有一人推开了大厅的门。此人身着与四名保镖一样款式的黑西服,看样子是保镖团的成员。 他环顾了人群一周,在张拓的脸上稍作停留。除了楚家的人,这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焦虑,但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高个子虽然皱着眉,却更像是在思考。此番情形下仍旧冷静的人,让这位保镖心中暗生疑窦。 他当然不会知道,张拓如此冷静,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心理素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时刻处在世界顶级佣兵组织“山羊头”的保护之下。 黑衣保镖一边留意着张拓,一边像楚东临汇报了整层楼的情况。 “需要我去和黑井组沟通吗?”保镖请示道。以楚王集团的影响力,黑井组不会不卖这个面子。 “不必了,”楚东临一口回绝,“就算是黑井组,也绝不敢在这里把美国人关太久。他们只是想找人,影响不到我们。在这里把身份主动暴露给黑井组,不是什么好事。” “是。”保镖点点头,楚东临的精明干练是楚家上下都知晓的,他相信少主的判断。 于是,当黑井组的部下进入日料店搜查时,见到了让他们倍感诧异的一幕。十几名亚洲人在大堂或坐或立,有的在刷手机,有的甚至还在欢快地聊天,被手电照脸也没有表现出像外面那群人那样的惊恐不安,各个淡定的不行。 把德川日料店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目标。虽然有些疑惑,但三名黑井组的成员还是退了出去。那五名黑衣保镖看上去就不像是好欺负的。 此时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仍没有见到目标杀手的身影,不少黑井成员急躁起来,开始对那些不明状况,喋喋不休前来询问的顾客们恶语相向,甚至出现了暴力冲突。原本因为枪声消失而安静了一会儿的五楼再次吵闹起来。 凯伦·路易斯·舒斯特尔,女,12岁。下午五点十分左右突然发起高烧,严重到意识模糊。正在此处聚会的家人正准备把她送到医院就诊,突然四周枪声响起,混乱的场面让抱着她的母亲与家人失散。 刚刚躁动稍稍平息下来,凯伦还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躺在大厅的座椅上胡言乱语,心急如焚的母亲迫切地想要带孩子离开。但是与“工作人员”沟通无果,最终起了争执。 焦急而又愤怒地母亲对着这些一直堵在出口的黑衣男人一阵怒骂,并且开始推搡他们。虽然这些黑井组成员有着不允许向平民出手的规则,但黑社会毕竟是黑社会,骨子里还是流淌着暴力的鲜血。 终于,一名黑井组成员向凯伦的母亲动了手。 “嘭——”外表裹着海绵的特制铁棍呼啸着抽中这位年轻母亲的后背,凶狠的力道不留证据地带来了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暴徒却一脚将她踩住,冷酷的脸上扬起了笑容,作势又要抽打。 这一幕,落到了一直昏迷在长椅上的女儿凯伦·路易斯·舒斯特尔,那双刚刚睁开的漂亮蓝色眼睛里。 疼爱自己的母亲遭受如此对待,年幼的凯伦又惊又怒,努力冲着黑衣男人叫道:“住住手” 奈何此时的她高烧未退,微弱的声音甚至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绝望之时,那股一直在她体内翻涌,折腾得她浑身难受的热流突然平静下来,如江流汇海般流向凯伦的胸腔。一瞬间,虚弱的身体便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凯伦站起身来,走向黑衣男人。不知为何,面对这个身高是自己两倍的壮汉,她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心中反而泛起一股愈来愈浓厚的不屑,甚至对现在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母亲也有些许鄙夷。 当踩着女人的黑井组成员看到这个气场十足,一脸高傲的小女孩时,莫名的感觉到了压力。 没等他说话,小女孩仿佛登基的女王一般,手一挥,清脆的嗓音像是要昭告天下: “停!” 这一声,天地色变。 一圈雪白透亮的流体自她中心如海浪般汹涌地向四周扩散,一瞬间淹没了整个五楼。紧接着,一股流体如火焰般腾腾地往上窜,另一股则如同瀑布般向下倾泻。很快,这栋六十层的圣子大楼就完全被这股神秘的流体包裹住了。 圣子大楼这样一个地标式的建筑发生这种怪事,对那些还在试图理解身边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的大楼外的人民来说,无疑又是一抹恐惧的阴影。 因为此时,整个皇后街区已经乱做一团,枪击c爆炸c尖叫声不绝于耳,仿佛发生了恐怖袭击。 而大楼内的人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听力开始变弱,眼前的景象也在渐渐模糊。 随着力量的消失,张拓的手机终于脱力掉到了地上。在缓慢地撞击到地面后又缓慢地弹起来后,手机屏幕正对着张拓那双越来越黯淡的眼睛,一行五点零八分发来的简讯印入眼帘。 这是一条来自于他失踪了一个星期的父亲张焕宗的简讯,只有短短一行: “欢迎来到开荒时代。” 随后,他就彻底失去了视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刺杀 张拓他们聚会的德川日料位于圣子大楼的五楼,算是皇后区数一数二的日料店。作为这里标志性建筑之一的圣子大楼,这栋六十层,价值已经超过二十五亿美元的高楼属于一位美裔日本人——黑井·博雷克,一位三十岁接手日本三大黑帮黑组,然后用十年时间让其成为世界三大黑帮之一,在世界黑帮有着“太阳旗妖怪”之称的传奇人物。 此刻,这位大人物正坐在圣子大楼顶层的餐厅,优雅地把最顶级的神户牛肉切成小块。而洁白柔软的桌布正在慢慢被鲜血染红,配上一旁小提琴手悠扬的琴声,给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添加了一丝摄人心魄的残忍。 在黑井的对面,趴着一具尸体,被子弹贯穿的脑袋汩汩地流着鲜血。即便黑井的持着刀叉的手都沾到了鲜血,他依旧无动于衷,继续把小块牛肉送入口中。其身后站着二十几名黑衣壮汉,全都默然不语,整个顶楼,只有高档小提琴的演奏声。 突然,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走上顶楼,快步来到黑井的餐桌前,弯腰沉声汇报道:“他用绳索从阳台跃下去了,不过底下全是我们的人,他走不掉的。请问应该怎么处理他?” 将一块肉细嚼慢咽之后,黑井的才悠悠的开了口,令人有些惊讶的是,这位黑社会老大拥有一副温柔的嗓音: “别让他死。赶在纽约警察来之前。” “是。”瘦削的男子领命,匆匆离开。 顶楼之上,琴声悠扬,黑井·博雷克用丝巾擦干净沾上鲜血的手,又让侍从醒了一瓶红酒,摇晃着高脚杯,看向面前尸体的眼睛有些难以捉摸。 一击必杀,远遁千里。 这八个字,是周成安作为一个杀手一直追求的刺杀艺术。但是今天,他已不能再如往常一样潇洒从容,因为他的对手,是世界三大黑帮组织之一的黑井组。 十九岁在中国传奇杀手“红茶叶”引荐下出道,用十一年时间成为现在杀手界前三甲人物的周成安当然知道在这个时间段刺杀林绅堂的老大林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和整个黑井组为敌。 想把扩张的触手伸向大陆的黑井组一直以来都不顺利,决定投诚的林坤堂是他们好不容易完成得的第一个目标。博雷克有心要大肆宣扬一番,已经向各方势力递送了“黑井林集团”成立大会的邀请函。 此时的林坤这么一死,而且是死在黑井组的地方,就等于当着各方势力的面扇了黑井一个大耳光。 没有人敢这么做,甚至没有人会这么想,即便是最好战的俄罗斯巨熊迪米特里黑手党也不会动这个念头。或许这才是周成安得手的原因之一,众所周知的禁地也许并不会有重兵把守。但得手之后,却几乎没有成功逃跑的可能。 至于周成安赴此险境的原因,简单至极。他与林坤和黑井组无冤无仇,也没有兴趣搅入势力纷争,仅仅是因为有雇主用“黄折子”让他杀林坤。 黄折子是杀手组织“红茶馆”的最高命令,他无法拒绝。 周成安用一颗特制的穿甲子弹从顶层私人餐厅的厨房窗户击穿了林坤的脑袋,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让博雷克这位大佬殒命。 “砰——”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穿透了周成安的左肩,让他心中一震,利用绳索从楼身下滑的身形一荡,直接撞破玻璃,滚入了五楼。 能够在自己高速下落的情况下击中他,而有自信不要了他的命,可见开枪的人枪法之准。 周成安很清楚黑井组肯定想要活的自己,这种级别的大事件,活人比死尸更加有价值。 碎裂的玻璃,血流不止的手臂,阴冷的眼神,随着周安成的破窗而入,沉浸在圣诞气氛里的圣子大楼五楼突然骚乱起来。 “砰砰砰——”黑井组的部下们已经到了五楼,一眼就看到了手臂飙血的周成安,二话不说,举枪便射。 “啊——”女人们刺耳的尖叫声响起,人群如鸟兽奔散。周成安贴地翻滚,躲到了立柱后方,按了一下自己手表上的按钮。顿时,这座六十层的圣子大楼电力系统被完全破坏,这是周成安用一个星期完成的准备工作之一。 此时是下午五点多钟,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但黯淡昏沉的天空并没有多少光芒,此时的五楼更是非常灰暗。 灰暗,是一名杀手最喜爱的环境。 周成安熟练地利用地形,各式各样的掩体,绕开启动了后备电源的监控,混入四分五散的混乱人群,几个身影交错之后,他已经彻底消失在黑井组这几名成员的眼睛里。 但黑井组毕竟是黑井组,处理方式的果决很有大组织的风范。五楼的所有出口早已被重兵围死,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数十名黑衣人也打起应急灯开始搜查杀手的下落。 要知道,这里可是美国纽约,时间更恰巧是在圣诞节。在这种时间和地点堵住上百名美国人,还出现了好几声枪响,已经完全是恐怖分子劫持人质的事件了。 在纽约警方电话已经快被打爆的情况下,黑井组依旧已非常强硬的姿态和警方争取了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他们放人,然后找几个人背锅进监狱。 肩膀上带着伤的周成安想要撑过这三十分钟,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逃跑的过程中,周成安打晕了一个穿着日式浴衣的男人,撕破自己的衬衫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并且换上了这件印有“德川日料”字样的宽大衣服,隐藏住受伤的迹象,进入了这间日料店。 因为外面的枪声骚乱,这家店里原本爆满的客人也溜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十几人没走,聚集在大堂。这二十几个人没有出逃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叫做楚东临,这位楚王集团的少东家虽然不爱排场,没有架子,但从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就破门而入的四位保镖来看,楚大少还是很重视安全的。 而在场的人也都相信,跟这四位保护楚东临的保镖一起远缘比瞎跑出去安全。 周成安才刚刚靠近这群人,两支枪管就直接对准了他,让他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人?”楚东临的四位保镖雷厉风行,两位贴身护住少爷,两位直接拔枪向前抵住周成安。 “这家店没有你这样的店员。” “而且,你身上有血腥味。说吧,你是什么人?”两名保镖先后沉声说道,冷静从容,局面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周成安非常干脆地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歹意。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藏着这样的高手,如果再引起这四人的敌意,他肯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是一位来自中国的记者,意外地发现了这里存在贩卖人体器官的地下交易,现在这里的黑社会正在追杀我。”周成安的语气非常巧妙,那是一种巨大压力下故作镇定的语调,把自己的紧张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对方。虽然能够说出纯正的英语,却又故意带上了颇为明显的四川口音。 在两名保镖开口之后,他就已经判断出这两人应该来自于中国四川。 周成安说着,还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一系列证明,稍微有些僵硬地笑着说:“这里是我的签证和记者证,我还挺有名的,在b一一k上有两万多名粉丝。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搜索一下,叫记者陈渡禾。” 他确信有那种反应的保镖有能力观察到自己所想要透露给他们的两个信息:一,他是故作镇定,其实心中并没有对策或是什么计划,绝对没有不怀好意;二,他是一位正直,有正当工作在异国受到迫害的中国老乡。 强者对自己的洞察力坚信不疑,所以强者更容易欺骗。 至于那个叫做“记者陈渡禾”的b一一k账号确实存在,也的确有两万多名粉丝,甚至最后一条动态就是圣子大楼的照片。 记者陈渡禾只是他掩藏身份的一个角色,而他的演出除去化身杀手的时刻也一直都在进行。谁能又想到一个小有名气揭露社会黑暗的良知记者居然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呢? 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被黑帮追杀的人肯定是离得越远越好,省得被牵连。但这里显然有着非一般的人存在,而周成安也一眼就看出这里说话算数的就是那个被两位黑衣大汉贴身护住的年轻人。 “我能不能在这里躲一会儿?”周成安看向那个年轻人,恳切又不失尊严,态度不卑不亢。 顿时,十几名参加聚会的同学都把目光转向了正中间的楚东临。 除了一个人,金丝眼镜下的黑眸仍然盯着这名“记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百年 “这就是女皇凯伦的第一个作品吗?太可怕了。” 韦若琛伸手去碰面前白气缭绕的墙体,指尖仿佛没入沁凉的水流,又像是伸进了一只凶兽的血盆大口之中,那种随时可能被咬断被拖入深渊的恐惧让他逃也似得抽回了手,背后巨大的蝠翼也紧张地扑闪了几下。 “周师兄应该就在这里面吧,”站在韦若琛旁边的孙鹤是个身高近五米,身上肌肉虬结c块垒如聚的人型猛兽,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生出一股迫人窒息的气势。“连师傅都劈不开的封印,今天终于要到时间了吗?只是不知道周师兄他能不能” “周成安是老爷子最看好的一个苗子,也是他们那一批中名堂最响的一个。这次老爷子让我们三人一起前来,可见他对周成安的疼爱和信任。”说话的竟是一只小橘猫,正懒洋洋地趴在孙鹤宽厚的肩头。 “相信老爷子的眼光吧,周老千可不是那种接受不了世界改变的人。” 韦若琛和孙鹤点点头,一边观察着四周,一遍等待着时间。 此时这栋圣子大楼的周围已完全不是原先高贵漂亮的皇后街区,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排列怪异,张牙舞爪的参天大树。这些树纹像极了狰狞人脸的巨大怪树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大半天空,加上这里弥漫的烟雾,视野非常闭塞。 “埋伏重重啊。”韦若琛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毕竟楚王集团的大公子和黑井组的前组长在这栋楼里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小橘猫张嘴打了个哈欠,说道。 “也是佩服这两个组织,经历乱世不但没有垮台,势力反而是越做越大。”孙鹤感叹道。 “不管他们势力再怎么大,也不敢在花匠格罗佛的地盘动手。这里可是他最钟爱的花园之一。” 当“花匠格罗佛”这几个字从小橘猫口中说出来之后,他们之间的氛围明显紧张起来。 “此行只是接周成安师兄回去,不会和这两大势力有什么交集。况且他们也应该了解,我们茶馆虽然一直远离势力纷争,但却绝不好惹。”小橘猫意识到刚刚的话让两位后辈倍感压力,于是出言安抚,“花匠虽然性格古怪,但却非常注重他自己订的花园守则,只要我们不坏了他的规矩,他绝不会为难我们。” “嗯。”两人点点头,把心中的那份恐惧压了下去。 两人心神刚定,一道声音就突兀地从身后响起。 “大渡普洱,燕别故韦若琛,塔山孙鹤,想不到连红茶馆也远渡重洋地来到了这里,可真是一出大戏啊。” 两人稍显僵硬地转过身,以他们二人的感知力不能提前捕捉行踪的对手,绝对是可以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人物。 不知何时站在此处的人,一身黑色的礼服配黑礼帽,拄着一根镶着黑宝石的华贵权杖。长身玉立的姿态,典雅高贵的穿着,一身英伦绅士气质被他脸上那张狰狞可怖的恶鬼面具冲击得一干二净,露出的赤金色的眼瞳更散发着冷漠与兽性。 孙鹤肩上的小橘猫,也就是对方口中的大渡普洱,一跃而起,浑身毛发悚立,原本懒散的眼睛紧张地眯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这位面具男。 “格罗佛为什么会允许你进来?”小橘猫的声音也不似刚才慵懒随性,显然面具男给了这位红茶馆的三号人物很大压力。 “艺术家之间总是惺惺相惜,”面具男低沉地笑了笑,“况且我一向遵守规则,而格罗佛喜欢遵守规则的人。”他说话腔调十足,双手也像是交响乐团指挥般优雅地挥动着。 但这优雅的一切都在那副面具下显得格外诡异。 小橘猫不再说话,依旧保持着戒备状态。所有在花园里的人都会遵守花匠的规则,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这个举止翩翩的人—— 这个疯狂到彻底杀死赫德王,杀死主宰当今世界三位帝皇级巨擘之一的圣君隆索尔独子的男人——“鬼面大罪”戴恩。 自那次震天动地的谋杀后,东西方的所有势力对待鬼面都只会有两种方式,敬而远之或得而诛之。如果不是三皇协议的规定,鬼面九死一生逃出来藏身的这片中立大州绝对会顷刻间被隆索尔的怒火荡平。 大渡普洱并不想和这样的疯子见面,可偏偏这里又是另一个疯子格罗佛的地盘,恐怕这座“花园”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的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让鬼面进来的地方了。 三人的沉默不语并没有影响到戴恩的兴致,他踱步向前,看着这栋烟雾缭绕的圣子大楼,自顾自地用他那特有的舞台剧式腔调说到: “据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回忆,噢,我很高兴这个词不能用来形容一只可爱的小猫咪,曾经那个丛林法则还披着伪装的时代里,人们和平安定地相处着,不知道这些被女皇从残酷地大开荒时代里保留下来的幸运儿面对新世界时,是怎样的表情呢?真是让我很期待啊。” 韦若琛三人的眉毛跳了跳,他们不知道这个疯子想对这栋楼里脆弱的先民们做出什么事,不过有格罗佛的铁规在,应该不会威胁到周成安的安全。 “咻—咻—咻—” 三道身形各异的身影从各处出现在几人视线中,各个仪态威武,气势非凡,沉默严肃,他们身上各具特色的信物也展现了他们各自的身份。 楚王集团的楚王表,黑井组脖颈处的浮浪纹身,以及,山羊头集团的山羊头吊坠。 “山羊头的z1?”鬼面的侧着脸,半张狰狞的面具对着对方那副写着z1编号的白色无脸面具,显得很感兴趣,“为什么连山羊头的z字级都过来凑热闹了?居克镇也有儿子掉在这儿了?” z1歪着脑袋,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这位“鬼面大罪”,然后出声说道:“完成任务而已。”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看不出轮廓,戴着古怪面具的z1,竟然发出了悦耳清冷的女声。 佣兵当然是为了完成任务,这个回答等于没说,但鬼面却是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沉默。 自此之后,这六人一猫之中再无人发言,就这么面对面定定地站着。因为都是高手的缘故,原本比较尴尬的画面显得压迫力与冲击力十足,仿佛七神群像。 终于,这栋在格罗佛花园里沉寂了足足六十年,经历混乱黑暗的开荒时代和群雄混战的割据时代还得以保存的建筑,开始了变化。 仿佛是揭幕仪式的礼炮,缠绕在圣子大楼的混沌白气突然间急剧上升,形成了一个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就在漩涡越来越激烈c越来越膨胀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骇人的白气烟消云散,圣子大楼又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富有活力,满是商业气息,甚至还挂着圣诞节的彩灯,与周围的诡异环境格格不入。 在这栋沉寂了六十年的大楼发出声音前的一瞬间,那七道声音便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开口笑 铭文,灵武,铸相,世间修行三大道。条条大道三千路,通一路即可入道。古往今来的入道修者,无不是择一业,终一生,在自己的那一条路上走向终极。 表演,是一名杀手的必修课,而周成安显然完成地非常出色。 但是,非常可惜,楚东临并不是一个等闲的富二代。 “我可不认为有什么记者能够在被黑井组追杀的情况下逃这么久,”楚东临的外表其貌不扬,但说起话来总是自信从容,有着富贵人家的专属气质,“况且,我也不认为像做大到黑井组这般的日式黑帮还会干贩卖人体器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意。” 贩毒,拐卖人口和贩卖人体器官这三件看上去是黑帮主营业务的事情,事实上也确实是绝大多数黑帮赖以生存的勾当。但是这些事都是中小型黑帮的活儿,风险很大,既要躲避警察又要提防同行,而且永远不可能有暴露在阳光下的机会。 真正大型的黑帮做得往往都是正当的生意,从不偷税漏税,公司底子查起来比谁都干净。他们圈养的打手也是素质颇高,绝不会主动惹事生非,只有在受到命令后才会去获取灰色的利益。 以楚东临的眼界,他当然知道黑井组,这个掌控着亚洲走私烟市场46份额的组织是靠什么肥得流油的。 周成安内心一怔,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他作为杀手的本能向他预警的是眼前那四个身着黑西服的保镖,所以他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在这四人身上。显然楚东临的表现出乎了周成安的预料,要知道,像黑井组这种披着羊皮,生活在阳光下的恶狼,它的真实面容可不是那些活在温室里的富家子弟所能了解的。 “看来我并不能获得你的信任。”周成安表情苦涩,语气里透着失望与决然。他依旧进行着他的表演。 “至少,现在不能。”楚东临面带微笑。 两名保镖的枪口死死地盯着周成安的脑袋。 “哈哈哈哈。”周成安紧绷着的苦脸突然放松,展露出明朗的笑容,旋即又面无表情。他卸下伪装,此时的他是周成安,是那个凶名赫赫的杀手“老千”。 “承蒙这位少爷看得起了。”周成安冷静地开口,说出得是标准的普通话。他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年轻人来自中国。 “我可不大喜欢少爷这种旧时代的称呼。”楚东临笑着应答,说的也是普通话。 在场能听懂这二人对话的,除了四位保镖,就只剩下一直在人群中没有出声的张拓了。此时的他眉头微皱,正翻看着手机。 “我们这派就是从旧时代传下来的,多少有些不知变通吧。”周成安也笑了笑,他知道对方对他很有兴趣,并不想杀他,但也不允许他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这里。除非,他和对方坦诚相对,至少是对方所认为的坦诚相待,完全取得对方的信任。 但是,周成安并不会这么做。只有在刺杀一些特殊目标时,他才会努力取得别人的好感与信任。楚东临并不是他的刺杀目标,他没有必要花费精力去接近对方。 “告辞。”周成安决定放弃这个藏身之所,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作为一个杀手,是绝不肯把后背暴露在别人的枪口之下的。但他非常清楚,两名保镖并没有杀意,他们只是保镖,保护楚东临才是他们的任务。 即便如此,周成安的指间还是不着痕迹地捏上了一张红心a。如果保镖开枪,谁死谁存还是未知数。 楚东临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对方的背影一扭身消失在昏暗的环境中。 周成安的身影消失不多久,又有一人推开了大厅的门。此人身着与四名保镖一样款式的黑西服,看样子是保镖团的成员。 他环顾了人群一周,在张拓的脸上稍作停留。除了楚家的人,这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焦虑,但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高个子虽然皱着眉,却更像是在思考。此番情形下仍旧冷静的人,让这位保镖心中暗生疑窦。 他当然不会知道,张拓如此冷静,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心理素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时刻处在世界顶级佣兵组织“山羊头”的保护之下。 黑衣保镖一边留意着张拓,一边像楚东临汇报了整层楼的情况。 “需要我去和黑井组沟通吗?”保镖请示道。以楚王集团的影响力,黑井组不会不卖这个面子。 “不必了,”楚东临一口回绝,“就算是黑井组,也绝不敢在这里把美国人关太久。他们只是想找人,影响不到我们。在这里把身份主动暴露给黑井组,不是什么好事。” “是。”保镖点点头,楚东临的精明干练是楚家上下都知晓的,他相信少主的判断。 于是,当黑井组的部下进入日料店搜查时,见到了让他们倍感诧异的一幕。十几名亚洲人在大堂或坐或立,有的在刷手机,有的甚至还在欢快地聊天,被手电照脸也没有表现出像外面那群人那样的惊恐不安,各个淡定的不行。 把德川日料店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目标。虽然有些疑惑,但三名黑井组的成员还是退了出去。那五名黑衣保镖看上去就不像是好欺负的。 此时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仍没有见到目标杀手的身影,不少黑井成员急躁起来,开始对那些不明状况,喋喋不休前来询问的顾客们恶语相向,甚至出现了暴力冲突。原本因为枪声消失而安静了一会儿的五楼再次吵闹起来。 凯伦·路易斯·舒斯特尔,女,12岁。下午五点十分左右突然发起高烧,严重到意识模糊。正在此处聚会的家人正准备把她送到医院就诊,突然四周枪声响起,混乱的场面让抱着她的母亲与家人失散。 刚刚躁动稍稍平息下来,凯伦还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躺在大厅的座椅上胡言乱语,心急如焚的母亲迫切地想要带孩子离开。但是与“工作人员”沟通无果,最终起了争执。 焦急而又愤怒地母亲对着这些一直堵在出口的黑衣男人一阵怒骂,并且开始推搡他们。虽然这些黑井组成员有着不允许向平民出手的规则,但黑社会毕竟是黑社会,骨子里还是流淌着暴力的鲜血。 终于,一名黑井组成员向凯伦的母亲动了手。 “嘭——”外表裹着海绵的特制铁棍呼啸着抽中这位年轻母亲的后背,凶狠的力道不留证据地带来了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暴徒却一脚将她踩住,冷酷的脸上扬起了笑容,作势又要抽打。 这一幕,落到了一直昏迷在长椅上的女儿凯伦·路易斯·舒斯特尔,那双刚刚睁开的漂亮蓝色眼睛里。 疼爱自己的母亲遭受如此对待,年幼的凯伦又惊又怒,努力冲着黑衣男人叫道:“住住手…” 奈何此时的她高烧未退,微弱的声音甚至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绝望之时,那股一直在她体内翻涌,折腾得她浑身难受的热流突然平静下来,如江流汇海般流向凯伦的胸腔。一瞬间,虚弱的身体便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凯伦站起身来,走向黑衣男人。不知为何,面对这个身高是自己两倍的壮汉,她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心中反而泛起一股愈来愈浓厚的不屑,甚至对现在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母亲也有些许鄙夷。 当踩着女人的黑井组成员看到这个气场十足,一脸高傲的小女孩时,莫名的感觉到了压力。 没等他说话,小女孩仿佛登基的女王一般,手一挥,清脆的嗓音像是要昭告天下: “停!” 这一声,天地色变。 一圈雪白透亮的流体自她中心如海浪般汹涌地向四周扩散,一瞬间淹没了整个五楼。紧接着,一股流体如火焰般腾腾地往上窜,另一股则如同瀑布般向下倾泻。很快,这栋六十层的圣子大楼就完全被这股神秘的流体包裹住了。 圣子大楼这样一个地标式的建筑发生这种怪事,对那些还在试图理解身边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的大楼外的人民来说,无疑又是一抹恐惧的阴影。 因为此时,整个皇后街区已经乱做一团,枪击、爆炸、尖叫声不绝于耳,仿佛发生了恐怖袭击。 而大楼内的人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听力开始变弱,眼前的景象也在渐渐模糊。 随着力量的消失,张拓的手机终于脱力掉到了地上。在缓慢地撞击到地面后又缓慢地弹起来后,手机屏幕正对着张拓那双越来越黯淡的眼睛,一行五点零八分发来的简讯印入眼帘。 这是一条来自于他失踪了一个星期的父亲张焕宗的简讯,只有短短一行: “欢迎来到开荒时代。” 随后,他就彻底失去了视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