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矛盾要靠树立共同敌人来化解》 正文 1.第一章 1 瞄准镜中的男子指间夹着一支烟,正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他看起来约摸四十,不过也有可能是他那一副西装革履c大腹便便的模样让他显得老成了不少。毕竟发福并不只是女人的天敌,对于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来说,同样也是大忌。所以,眼前的男子可能并没有四十岁,又或许他才三十出头。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因为对于一个死人来说,他的年纪除了成为茶余饭后有关“英年早逝”的谈资,似乎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当然,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吴冥正在寻找最佳时机扣下扳机。他会注意不要让血溅得太有艺术感,不要让子弹直接掀掉对方三分之一的头盖骨,或者至少不要让脑浆飞到旁边的人的高脚杯里。虽然他是喜欢吃猪脑的,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愿意尝尝人脑的滋味。 忽然他的耳麦响了。 “还没结束?” “这么急,你赶着投胎吗?” 吴冥侧着头笑了笑。 这是他的习惯。 每当要做很重要的事的时候,尤其是结束一条生命时,他总是喜欢先笑一笑。没人懂他为什么会笑,也没人懂他为什么能笑得那么人畜无害。 他面不改色地扣动了扳机。 透过瞄准镜,他看见鲜血四溢,他分不清是第一滴血先滴到了地上,还是那个男人先倒在了地上。受惊的人群开始骚动,惊慌失措地窜来窜去。他甚至还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但是他依旧无法判断死掉的男人有没有把自己的脑浆分一部分给旁边的人。 “结束。” 这两个字,吴冥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遍。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不是曾经痛恨过这两个字。 2 吴冥坐在副驾驶座上,瞥了眼一脸严肃正在开车的石沃,突然毫无征兆地把手伸到了对方胳肢窝下挠了起来。只见石沃浑身打了一激灵,赶忙抓牢了方向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他转头就是一通破口大骂:“我靠!吴冥你丫脑子有坑吧?!没看见我在开车吗?!这样要出事的啊!” “你也知道这样不好啊?那我刚刚那么紧张的时候,你干嘛呢你?催爷爷催奶奶的啊?” 石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又沉默了。吴冥看得出来,今天的石沃和平时不太一样,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红灯,车停在了白线前。 “吴冥,你叔叔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3 石沃庆幸信号灯变成绿灯了,这样他就能目视前方,而不用和现在的吴冥对视。 吴冥盯着心情沉重的石沃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一副比我还要伤心的模样?是我家里人死了,又不是你的。” 石沃对于吴冥的反应表现得有些讶异。他没记错的话,自从吴冥父母都不在了之后,吴冥一直是靠他叔叔救济的。虽然吴冥嘴上什么都不说,但石沃明白他和叔叔之间的感情。不过他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就当我是无病呻吟,多愁善感吧。” 路上的车并不少,所以石沃只能向前看,看挡风玻璃外那陌生的建筑c树木c行人接连不断地向两边退去,却无法得知副驾驶位上的人是否也目睹了同样崭新的画面在眼前陈旧,接着又变为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在耳边嗡嗡飞过。 “所以还是癌症复发了是吗” “不是。好像是他杀。” 听到这话,吴冥这才表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石沃手搭在方向盘上,指了指路对面的那家医院,说道:“据说他就在那里,你阿姨和你堂妹现在应该也都在那里。要去看看吗?” 吴冥顿了顿回道:“别了吧。这也不是什么正常渠道知道的消息吧?而且我们刚刚才完成任务,总是要先回到头儿那边报告吧。” 石沃苦笑了一声。 开到了医院门口时他特意减速了,却并没有停下车。他用余光看见吴冥凝视着窗外,但他看不见吴冥脸上的神情。 石沃明白,吴冥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普通与他们不相关。他们只能在自己的牢笼里看着笼外平凡的世界和自己擦肩而过。 4 吴冥其实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自己伤心吗?伤心吗?他不停反复地对自己发问。 然而,可能是消息来得过于突然,他根本伤心不起来。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不在了。 永远地不见了。 可是如果单是为了一个人的不存在而痛彻心扉,人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吴冥回想起来,这个人曾经在自己小的时候的确和自己的感情很好。当初,他会陪自己玩,自己疯,会关心自己。后来,因为家里各种复杂的原因,自己就再也没和他有任何交集了。久而久之,所有积累下的感情都慢慢消磨成了粉末,又被那种无孔不入的细软的微风慢慢吹散了。 再后来,父母都不在了。 这个人再度出现,每个月给自己生活费,每次过节都邀请自己去他们家,寒暄几句,问问近况,顺便一起下馆子或是在家里吃个饭。 然后呢? 自己也许只是怀揣着一颗感激的心。 当年的那份陪伴也许还能算上半个亲情。 可如今的,他实在无法判断是否还算是亲情。 若只是凭那血管里淌着一样的血,那已经泛黄发霉的回忆,那每个月的几张钞票和一年寥寥几句的寒暄,就能叫做亲情的话,亲情会不会显得过于苍白了? 吴冥知道,自己的想法无情而又忘恩负义,但是他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叫做白眼狼了。 而且,会叫他白眼狼的人也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5 “吴冥,如果你抓到凶手,你会为你叔叔报仇吗?” 吴冥看着此般发问的石沃。 “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吗。” 吴冥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6 上头知道了吴冥的事,破天荒地给他开了额外的假期。 临走前,认识的几个人都拍了拍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和哥几个说。” 吴冥点了点头,谢过了他们便走了。 他有时候会恍惚地觉着,别的人都比自己更关心自己的事情。 这弄得他好像才是自己人生的局外人一样。 吴冥回去换上了一套便服,他看着镜子中那面无表情的自己,狠狠地用手掌拍了几下脸颊,直到脸上布满了悲恸错愕的符号,他才出门匆匆地赶到叔叔家中。 房门外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替他开门的是一个警察。阿姨和堂妹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抽泣,还有几名警察正在房间四处取证。吴冥坐在了母女俩的旁边,一边安慰着两人,一边暗中观察着整个案发现场。 玻璃窗上的弹孔。 地面上四溢的干涸发黑的血。 他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再清楚不过了,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他杀! 因为普通人是没有办法接触到这样的武器的,更不可能具备这样的素质。 可问题是对方究竟是谁派来的? 还有为什么会把目标放在自己叔叔身上? 他明明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老百姓,非富非贵,也没有权。 他怎么会和自己所处的混沌扯上关联? 难道他对自己和家人都有所隐瞒吗? 7 没过多久,家中又来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刑警老头。 吴冥觉得这老头似乎很有来头,光是他那双鸷鸟般锐利的眸子打量自己个几眼,就让吴冥感觉很不好。就好像会有什么很不好的回忆被那双眼睛勾出来。 老头抿着薄薄的嘴唇皮,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便走到死者家属旁开门见山道:“咱们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丈夫基本是别人雇了杀手杀害的,而且这个雇主也绝非普通人。我们就想知道,你丈夫在死之前,有没有和那些有钱有权的上层领导有牵连?” “不可能他不可能” “我们希望你能向我们坦白一切,否则我们是没有办法帮你找出凶手的。” “可是真的没有我从没听说过再说了,如果真的有的话,我们至于过现在这样的苦日子吗?” 吴冥皱了皱眉头。 8 老头带着警察离开了,这让吴冥舒了一口气。 那老头似曾相识般的存在实在是让他很不自在。 阿姨见警察走了,忽地一挑画得像蚯蚓般的细眉,尖着嗓子连珠炮似的叫道:“警察是什么意思?是说你叔有事情瞒着我们?是说他其实和那帮有钱人都有关系是吧?所以他其实还是有钱的是吧?钱都一个人藏着了咯?是这个意思吧?” “妈妈!” “噢!我们和你叔过着这种苦日子,他却把这种事都瞒着啊?好啊,好啊” “妈妈,警察不是这个意思!” “你懂个屁!我当初就不该跟了这种男人!什么好日子都没过上,还拖着这么个拖油瓶,天天受苦受累,还要看他们家里人脸色!这算什么啊?!他倒好,现在一死了之了,什么烂摊子都扔给我了?!” 吴冥发现堂妹已经哭了起来。他把她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然而堂妹却被母亲一把拉走了,用力之大令女孩不禁疼得叫了起来。 “好了,现在你叔也死了,我身体不好也不能去上班,我们生活的收入来源也没了。你看吴冥,我们以前都救济你的是吧?你现在是不是也该报报恩了啊?” “你要多少。” “最起码的c我和小姑娘每人月生活费五千吧?小姑娘现在还要补课,补课费也很高的。这样吧,一个月给个一万五吧。这不过分吧?” 9 忽然吴冥走了上前去,一把将小女孩搂到了自己身边,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口袋里备用的小刀,抵在了女人的颈部。他把嘴凑到了女人的耳边,冷冷道:“当初我叔叔的病就是被你作出来的。” “现在他不在了,你他妈就给我消停点吧。” “钱我可以给你。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没有好好照顾我堂妹你好自为之。” 话毕,他收回了刀,也放开了捂在女孩脸上的手。女孩只见自己的母亲瘫软在了地上,惊恐地瞪着吴冥,浑身发抖。 “妈妈怎么了?!” “没c没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让你妈妈好好照顾你。” 吴冥看着女孩,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10 吴冥觉得自己叔叔的死实是诡异之极。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就算和上层社会有所牵连,也不会有人专门雇一个职业杀手用这么高调而又明显的方式杀死他的。 这就好像,真正的幕后黑手希望警方知难而退。 而希望自己追查下去?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1 次日,警局内。 周警官一边整理着桌上散落的文稿纸,一边时不时地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刑警老头鹿丙申。虽然他已经旁敲侧击问过很多次了,但他还是最后确认道:“鹿队,今天就结案?” 鹿丙申正研究着手上的文件,他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否则呢?” 周警官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他的手悬在半空中,另一只手环着的纸又不当心滑落回了桌上。白理了。 鹿丙申咳了一声:“没什么好拖的,这案子我们又办不下去。井水不犯河水,这不是两道一向的规矩?” “井水不犯河水吗” 鹿丙申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深意,这会儿他抬起了头。周警官发现对方看着自己,不免有些慌张,连忙辩解道:“鹿c鹿队,我没别的意思。” 鹿丙申的眼神很扎人,但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吩咐道:“你叫那些新来的把证物都整理一下,报告写了,手续该办也办掉。形式总是要都走一遍的。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进到下一个案子了。” “是” 不一会儿,鹿丙申的手机响了。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他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喂?您好,请问是鹿刑警是吗?”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鹿丙申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明明没有忽然的强光照射,他的瞳孔却缩小了。 2 警方的收手在吴冥的意料之中。当然,他也不希望警方来插足这件事,那样他的行动就会很受限制。 吴冥已经前去叔叔所在的单位打听过了情况,不过仍是毫无收获。叔叔从未与权贵高管有任何瓜葛,他只是一个编写程序的技术人员,本身就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朋友那里,大伙儿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得很。他们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勤恳本分的老实人是怎么会被盯上的。 “小伙子,现在警察都不管了,这事也就算了吧。这个社会是很残酷的,你还小还年轻,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了。你啊,就别再趟这浑水了。” 吴冥点了点头。 同时他也在想,自己今年27岁,可能还算是年轻的,但绝对算不上小的了。 他又在想,他两只脚踏进这条黑臭河里已经快八年了。 算下来,当年的自己大概十九岁。 十九岁的年纪,大概也能算作是小的了。 3 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吴冥顺走了叔叔的手机。 手机的密码很好猜,就是堂妹的生日。 所有的信息都像是凝固在了昨天。 未读的短信,未读的社交软件讯息,未读的邮件,未读的广告推送。 吴冥点掉了一个又一个红色圆圈内“1”的标记。他不停地用拇指划过屏幕,翻找更早的消息记录。但他还是找不出任何的异样。 他的叔叔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茫茫人海中的一个不能更普通的人。 而这么一个普通的人,却在昨天,以一个如此不普通的方式死去。 吴冥看着手机中的相册,照片中的人笨拙地在名胜古迹边摆着万年不变的剪刀手,笑得很憨厚。 他想起来自己家中的相册里也有一张叔叔的照片,照片中叔叔难得做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动作。那张照片好像是自己小学的时候拍的,那个时候自己还被叔叔的动作逗笑了,握着相机的手发着抖,所以那张照片拍糊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当时自己咯咯地傻笑着,装作嫌弃地跑开了,然后就是一场叔叔与侄子之间的赛跑。跑得再快都会被追上,一回头就会看见叔叔紧紧地跟在后面吓唬自己。 怎么样才能跑赢叔叔,就像跑赢爸爸那样? 那种年纪下,他只会考虑这种问题,但是这对于当年的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然而事实上,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困扰多年的难题也逐渐变成了过眼烟云。自己在无意识下能够跑得愈来愈快的时候,也无意识地被整个家庭牵着往前走,跑得离叔叔越来越远了。 当叔叔追不上自己的时候,叔叔就再也跑不动了。而自己却只是冷眼看着背后步履蹒跚的叔叔,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 走不动也是他自己活该。 这是整个家庭给吴冥下的蛊。 吴冥这才感到了愧疚,对死者的愧疚,对一个亲人的愧疚。 渐渐地,怅然以愧为引,侵蚀了吴冥的全身。 这世上有一个人没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现实。 一个人没了,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所有该说却没有说,该做却没有做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无法挽回。后悔也没有用,只能把它当作苦丁捏着鼻子往嘴里硬灌下去。 手机在震动,是石沃的电话。 顿时,吴冥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吴冥,你给我们的子弹我帮你调查过了。应该是郝派手下的人干的。” “郝派的人”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知道的,我们不能动他们的人,他们也不能动我们的人,这是规矩。” “那动了我们人的家属就不算吗?” “很抱歉,那不算。吴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说到底,大家都只是替别人卖命,也很为难的。而且你上次不还说报仇对你而言是道德绑架吗?” “我只是想知道委托人是谁。” “你以为找到那人你就能知道委托人是谁了吗?你应该很清楚那人也根本不知道委托人的身份。而且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能改变什么呢?人死不能复生。说到底你还是想报仇雪恨。” “我随便你怎么理解。” “吴冥,你必须认识到,我们都是手上沾满血的人。如果所有被害者的亲属都像你一样的话,我们就算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 吴冥突然发飙了。 他压着嗓子低吼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们罪孽深重c死不足惜!甚至有可能连我叔叔死都是我活该!还有包括我爸妈死了在内c都是他妈老天提早给我的报应!这我都知道!” “你他妈知道个屁!” 吴冥没想到石沃也跟着发火了。 “反正我话撂在这儿了。就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再帮你下去了。而且,我希望你也认清楚一件事,如果你杀了郝派的人,我们这儿所有的人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4 而在警局内,鹿丙申前一个电话挂了没多久,就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挂断后,鹿丙申仿佛呆滞了一般,手依旧僵直地握着手机。 忽然他笑了。 那是一个极度狰狞的笑,参杂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感,仿佛一张网罩在了他的脸上,和他的肌肤紧紧贴合直至嵌进肉里。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鹿丙申不断重复道。 他发出了咯咯的笑声。那声音越来越响,回荡在他的办公室中,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5 吴冥这辈子最痛恨自己在关键的时候容易被情感所控制。他花了八年的功夫都没能把表情控制得炉火纯青,更不用说欺骗自己的内心了。 权衡之后,吴冥带上了案发现场子弹的照片出门了。 他挤上了地铁,车厢里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的人肉味。但他并不讨厌这种味道,相反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某一个时刻能够变得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跟着人浪摇摇晃晃了一路,他又被如洪水般的人群携带着泻出了地铁。出了地铁站后,他穿过一个又一个街道,最终拐进了街角处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咖啡馆里。 推开了阻隔嘈杂喧哗的玻璃门,扑鼻而来的便是一屋子浓郁的咖啡香。一人正站在咖啡机前打奶泡,似乎是要做拉花。听见门被推开时“丁零零”的风铃声,他便转过头来,向来者打了一个招呼。 “你还在尝试?”吴冥寒暄式地问道。 “是啊,但怎么样都做不出像样的来。”对方苦恼地回答着,一边将咖啡倒进了奶泡里。 “你这样是做不出拉花的,你只能做玛奇朵。” “是吗?” “嗯,也许。”吴冥看着对方的微笑,忽地没有了底气,“我也只是看老板做过几次。” “老板现在就在房间里面。” 吴冥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走进了门廊深处。 房间内,老板正在看报纸。 说起来,老板和吴冥俩人也算是有很深的交情了。从吴冥十九岁第一次进他店里,一直到现在,可以说,这个老板是一点一点看着吴冥成熟起来的。老板也曾很多次地劝吴冥说,早点娶个好姑娘,趁年轻金盆洗手,找个普通的工作,过过平凡的小日子吧。 吴冥每次都回答,如果可以我也想啊。 而老板总是苦笑。 这笑中的滋味大概也只有他们才能尝得懂。 “石沃都和我说了。因为他知道你一定第一时间就会来找我。” “帮还是不帮。” 老板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的话。” 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接过照片放在了桌上。接着他又掏出了放大镜,仔细地观察了起来。吴冥拉出了一把空椅子,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老板娓娓道:“不同的花纹代表不同的组织,但同一组织下花纹的繁琐程度也是不同的。一般来说,花纹越复杂精细,等级就越高。而这张图片上面,不仅弹壳上有繁复的花纹,连弹头上都刻有浅浅的曼陀罗纹。郝派手下五十号人,能配得上这个子弹的人决不会超过五个。” “一般弹头上有花纹,也不会是这样的花纹。这子弹恐怕都是私人定制的吧?”吴冥直勾勾地盯着老板发问道。 “别做傻事,吴冥。真的。” “你不相信我吗?” 老板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为何能相信你?再说了,恐怕现在连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吧?” 吴冥无法接话,但他的眼中仍透着决绝之意。 老板见其心意已决,笑容逐渐黯淡,最后无奈道:“你知道有这么一个传闻吗?据说,你们的头儿在外面养了一个私生子而你,你和他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会不会就是那个私生子。” “我还是能认得我爹是谁的。” “跟我进来吧。” 6 子弹的主人叫做祁明矾。 这着实是个怪名字。 不过吴冥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他端详着照片中的祁明矾,英俊挺拔,颇有潇洒之态。 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种办法过不一样的c更好的生活,却偏偏选择了现在的人生。 “会不会觉得有些眼熟?他有时也会来店里。也许你们还打过照面。” “是吗?” 被老板这么一说,吴冥觉得依稀是有些印象。 7 老板打量了一眼又陷入沉思的吴冥,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样的人靠脸都够他吃饭了的,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你知道吗,这个人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就在看见你之后。” 吴冥看着老板,捉摸不透对方说这句话的意思。 8 吴冥离开了咖啡馆。 老板坐回到了椅子上,良久什么都没做。之后,他低叹一声,用拇指捻了捻太阳穴,两眉又拧成了一根线。 他感觉很不好。 太多的东西在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打转,这就仿佛有一个搅拌机在他脑子里工作着,把他的脑浆神经搅得一团乱,他摁下了停止键机器却没有反应。 “老板,刚刚吴冥告诉我说,按我的做法是做不出拉花的。” 老板凝视着那杯失败品,说道:“只要你觉得那样做能成功,就是能成功的。” 9 追悼会定在了明天下午。 吴冥知道自己准备的时间相当不充裕,更何况这次目标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如果现在行动对他很不利。 但是他等不得了,他想要在这儿之前做一个了断。 春寒料峭。 夜里更是冷得令人瑟瑟发抖。 吴冥守在这儿已经整整一天了,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透过望远镜他看着祁明矾迎着晨曦拉开窗帘,看着他穿戴整齐,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出了家门,直至傍晚才回了家。这样规律的生活作息,让人很难怀疑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更不用说他的外貌给他本身加了多少的可信度。 祁明矾走上了阳台。 吴冥调整了望远镜,镜像中的人被放大了,脸变得清晰可辨,吴冥甚至看出对方的脸色有些疲倦与憔悴。 这是刚刚出完任务回来? 那么他会是去了哪里,又杀了谁? 不过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如果祁明矾疲倦的话,那形势就是对自己有利的。 祁明矾在阳台上待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又不时地四处张望着。有这么几个瞬间,吴冥甚至觉得自己和他四目相对了。 十一点十分许,窗帘被拉上了,灯也关了。 祁明矾的住所彻底陷入黑暗。 吴冥认真倾听着窃听器发射来的每一个轻微的动静。窃听器是吴冥下午时分装在外面的墙上的。他没有趁祁明矾离家期间潜入他的住宅,是因为他担心有监控或是别的什么防盗系统。 总体形势不利的前提之下,他只能靠突袭提高成功的几率,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祁明矾在房间中走动。最后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子被翻动,床垫里的弹簧被挤压c床板受力时发出的声响。 应该是睡下了。 10 黑夜中,空荡荡的安全楼道里传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吴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黑底白字的代码,修长的手指一刻不停歇地敲击着键盘。 凌晨两点整。 吴冥合上了电脑。 两点十分,他站在祁明矾住所的门口,拿出了工具。 两点十五分,锁被撬开了。再复杂精密的常规实体锁总是要比智能密码锁更容易打开。吴冥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打开了门,并用手压了压耳麦。 没有异样。 房间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感应装置,但他也不能保证一定没有。即便戴着夜视眼镜,视线也不可避免会受很大影响。不过再完备的安全系统也难免会存在死角。吴冥按照事先预想好的策略快速地移动到了卧室的门口。 站在卧室门口,吴冥心跳得越来越快了,呼吸越来越急促,以至于他怀疑自己可能快要窒息了。 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也许自己会顺利地找到幕后操纵者。 也许自己今天就会葬身于此。 忽然,叔叔的脸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连带着父母的脸。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 他们说,别哭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男孩不哭了。 然后他们就像烟雾一般地消失了。 小男孩抓不住。 所以他又哭了。 哭有什么用? 顶多被自己的眼泪咸死涩死。 吴冥咬了咬下嘴唇,这次的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地笑。 因为他笑不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失去,因为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 可是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吴冥摸出枪,用肘部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慢慢靠近了床,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躺在床上的人。 11 突然之间! 床上的被子被猛地掀起,飞罩在了吴冥身上,如同白色的浪潮一般向他涌去。 吴冥顿感不妙,连忙后退,却发现床上之人已经窜至自己身后,牢牢地钳住自己的双臂,意欲将自己的双手反剪至背后。 吴冥用力一蹬被子借力向后空翻,对方由于重心不稳地和他一起向后重摔在地。 一个旋身,吴冥挣脱开了束缚,一站定他便低身向外跑去。 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被发现的?! 不过他已经无暇细想。 对方杀气太重,他现在唯一的活命机会就只有逃走,越快越好。 没走几步吴冥只感到右腿一阵剧痛,他一个踉跄,便被对方重新压制在地。 他的眼镜被摘掉了,抛到了一边。 灯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 在他的眼前是黝黑的枪眼,仿佛一个深邃的独眼死寂地望着自己。 接着冰冷的枪口被用力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这时吴冥才看清祁明矾那张布满杀意的脸。 仅与自己二十公分之隔。 “把我朋友打得脑门开花的,就是你吧?” 祁明矾惨笑了起来。 那笑声低沉而令人战栗。 “你自己送上门来,也省得我再去找你了,吴冥。”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1 “什么脑门开花了的朋友,我记不得了。” “我只知道两天前你把我叔叔杀了。” 吴冥双眼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祁明矾,出奇冷静地说道。就好像他现在脑门上没有被一把枪给顶着。现在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时刻。 “叔叔?” 祁明矾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地哈哈大笑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是那个看到自个儿老婆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煨灶猫是吧?” “你应该不知道吧,杀他那天看着他老婆不停地骂他,他都不敢顶嘴,我都有些可怜他了。” “这么没用的男人,大概下面那玩意儿也不顶用吧?” 吴冥攥紧了的拳头上青筋凸起,口气却愈发得冷了。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你说的朋友就是那人模狗样的一团猪膘吧?“ “笑起来那一副母狗代孕出来的嘴脸,丢个硬币进嘴里大概也能对着我摇尾巴吧?” ”对了,当时站在他旁边的就是你吧?” “我一直很好奇,那溅出来的猪脑你尝到了没?味道应该不错吧?” 2 祁明矾忽地面无表情。 眼里一片死灰。 他把枪衔在了嘴里,空出来的手伸向了吴冥腿上中枪的位置。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插进了伤口里,肆意地搅动着其中的血肉与神经。 刹那间,吴冥感觉自己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 一种难以言喻c比撕裂肉体更无法忍受的痛苦划过全身,在腿部炸了开来。 “妈的!!” 祁明矾似乎很满意吴冥的反应,他把头凑得更近了,轻蔑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吴冥痛不欲生地低声嘶吼了起来,惨白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濡湿了发丝。 他如同上钩的鱼儿大幅度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但无奈对方在体格和力气上更胜一筹。 吴冥从小就怕痛,很怕痛。 小学的时候打疫苗,他哭了,被全班同学嘲笑了,结果只能哭得更凶。这事后来成了他心里的一道疤。所以一直他找尽各种理由逃避学校组织的疫苗接种。 渐渐地,他能够忍住眼泪,甚至在进入组织的试炼中,他也能毫不迟疑地将刀插入自己的腹部。 可他实则一直都怕,怕痛得又哭出来的那天。 忽然吴冥仰起脑袋,对着祁明矾的脑门就是重重地一敲。 祁明矾没料到吴冥会使这招,一下子被砸得有些晕,吴冥趁这个当口,使劲地扯出了自己的手,去夺祁明矾嘴里的枪。 祁明矾很快便回过了神,头一偏让对方落了个空。 但吴冥反手就抽出一把匕首,对着祁明矾的胳膊狠狠地刺了下去! 殷红的血淌了下来。 祁明矾吃痛地叫出了声。 怒火中烧。 他重新抓起□□,对着吴冥吼道: “你他妈真当我不会开枪杀了你是吗?!” 说罢便扣动了扳机。 “咻!” 3 阒静的房间里回荡着沉重的喘息声。 房间地板上赫然多了一个弹孔。 弹孔周围一圈的木板向外翻卷了起来,散落着木屑。 祁明矾的枪竟也掉在了一边,枪身似是被子弹冲击,打变了形。 祁明矾只觉得虎口处被震得发麻。 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忘了这家伙还可能带了外援? 他扫了一眼眼睛瞪大c面露诧异之色的吴冥。 这家伙难道并不知情? 4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沙哑干瘪的声音。 声音似乎是从门口玄关那里传来的。 祁明矾和吴冥皆顿时警觉了起来,双双看向了漆黑一团的走廊深处。 真会挑地方,那可是一个天然屏障。 祁明矾腹诽道。 现在整个屋子中,只有自己的房间灯是开着的,别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而自己和吴冥偏偏横亘在房间口,正对着玄关。 对方不知是敌是友。 彼暗我明。 真是被动得很。 虽是这么想,祁明矾嘴角却勾起了丝玩味儿。 “小伙子,我知道你和这小子有仇,但你不能杀了他。” 祁明矾试探性地对着黑暗发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因为我和这小子的仇比你的还大。所以杀他的人,必须是我。” 5 “看来你四处树敌,树得够勤快的啊?” 祁明矾面朝下,仰视着吴冥低声讥讽道。 吴冥不置可否,白了对方一眼。 祁明矾抬起了脸,前一秒还满是蔑意的眼瞬间化为两把凌厉的刀,刺进走廊,仿佛要刺穿那一团漆黑。 他高声质问道:“你说你的仇比我的更大。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的是什么仇,你的又是什么仇。” “他杀了你的朋友,我没说错吧?” 祁明矾双眉一横,更加警惕了起来。 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 声音又幽幽地响起。 只是这次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 ”可他五年前杀了我的孙子。我孙子死的时候才五岁。” 这句话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指,伸进吴冥的脑子里,只消轻轻一点,便抖落了埋藏在记忆深处那只黑匣上的素蟫灰丝。 一下子,几张不同时空却相同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这样看来你的仇倒真的比我的大。“祁明矾装模作样地啧了啧嘴又道,“竟然连五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是啊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对方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 祁明矾话锋一转:“那他为什么会要杀你的孙子呢?” 黑暗中的人冷哼道:“无非是被收买,然后要给我点威胁罢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祁明矾问吴冥道。 吴冥回望着祁明矾,一双眸子似乎在暗示些什么。他不紧不慢地说:“不记得了。我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得五年前的事。而且,也许杀他孙子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他找错了人。” “很有道理,不是吗?” 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了,字与字之间的空隙被缩小了:“不可能!证据确凿。吴冥,狡辩是没有用的!” “你看,他都报出了你的名字了。那看来是不会错了的。你今天恐怕真的不能活着回去了。”祁明矾微眯双眼,似是话中有话,“杀人犯,你就赶紧给人家老爷子赔个不是” 说话的同时,原本是压制住吴冥手腕的手此时松了开来,转而展开了吴冥的手。 吴冥愣了愣,并不知晓对方的用意。 紧接着祁明矾在手心里画下了几个符号。当看见吴冥眨了两下眼睛,他便移开了手。 “然后乖乖地一命抵一命去吧。” 霎时间,两人同时油然而生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敌我形势似乎发生了一丝奇异的转变? “小伙子还是蛮明事理的嘛。” 黑暗中的人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使得本来就气氛凝重紧张的屋子更添几分萧索与阴森。 祁明矾直起了上半身,似乎是在活络筋骨,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 “老爷子,你们的事我不想介入。”他看似并不经意却实则咄咄逼人道,“不过有一句话我也得说在前头,我和你之间没任何瓜葛,所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都给自己留条后路。” “井水不犯河水啊行啊。” “你嘴上说着行,可谁知道你等会儿会不会先一枪崩了我。” “我怎么会杀了你呢?” “兴许是杀我灭口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那你想怎么样?” “我退进这房间后,你再动手。现在你必须把枪放下。我得保证我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不过分吧?” “是这个理。我答应你。” 6 “老爷子,我说了,把枪放下。” “我放下了。” 祁明矾声音忽然变大,几乎是以震慑对方的口吻命令道: “别搞小动作,把枪放下。” “否则我现在照样能直接拧断这家伙的脖子。” “这样,可就划不来了。” “” 咔哒。 枪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7 就是现在! 祁明矾瞬时间俯下了身,一手抄到了吴冥的身下,用未受伤的手臂一把搂起了吴冥。 而吴冥则伸手紧紧地环住了对方的头颈。 随即两人迅捷地退进了房间,锁上了门。 8 祁明矾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重锤砸了一下。 顷刻间,他仿佛失去了呼吸。 耳边嗡嗡嗡地在响。 脑中一片空白。 顷刻间,呼吸又回来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 9 妈的! 被这两个畜生给耍了! 鹿丙申气急败坏地抓着枪,冲了过去。 那小子难道不是和吴冥有仇吗?!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以至于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 鹿丙申连射几枪打烂了卧室的门锁,一脚把门踹了开。 偌大的房间中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血一直淌到了窗子。 窗是敞开着的。 他三步并两步地蹬上了浮窗,头探了出去向下张望。 怎么可能?! 他们两个断胳膊断腿的,能逃到哪里去?! 接着鹿丙申只觉一阵眩晕,便倒在了浮窗的大理石面上,失去了知觉。 10 衣橱的门被从里面向外推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祁明矾,后面跟着出来的是吴冥。 祁明矾见吴冥步履不稳,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只是手刚沾上边,两个人就都愣在了原地。 转眼间祁明矾手一翻,把吴冥往反方向推去。 吴冥也没想到这祁明矾这般反复无常,上一秒扶下一秒推,没任何防范的他一头栽倒在地。 祁明矾本就发觉今天脑子不太正常,这下更觉得自己整个儿就是莫名其妙。 再怎么样,对方也是自己的仇人。自己费这功夫留他活口也不过是为了追查幕后的委托人。 这点吴冥的想法应该和自己不谋而合。 双方都是有目的性c为了自己的利益,临时站在了同一战线上。而自己却还单方面地表现出了善意,自己脑子莫不成也是被枪给打了? 祁明矾一边暗自责骂自己,一边走到了鹿丙申身旁,开始搜起了身。 “五年前的那件事,我有点印象。没想到就是你干的。”祁明矾翻看着鹿丙申的刑警证件,讽刺中掺着些许鄙夷地说道,“射杀一个五岁的小孩的感觉怎么样?” 听到此言,吴冥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空洞。 他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地呆板地回答道:“你希望是怎么样?” 什么叫你希望是怎样? 祁明矾刚想腹诽个一句,便对上了吴冥的眼。 宛若两滩死水。 “不管对象是五岁,二十五岁,四十五岁,还是八十五岁。杀人的感觉都一样。你也不过只是比我少杀了一个五岁的罢了,应该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看着这样的吴冥,祁明矾的心里又莫名堵得慌。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又集中在了另一样东西上。 “这是什么?” 祁明矾摆弄着鹿丙申身上携带着的显示器,显示器上还有几根电线没进衣服里。 吴冥感觉不太对劲,立马扒开了鹿丙申里面的衬衫。 只见几根电线被贴在了鹿丙申尚在起伏的胸口。 果然。 “如果没有错的话,这个仪器可以远程监控生命体征。也就是说,一旦他死了,终端就会收到信号。” 祁明矾忽然明白为什么吴冥方才执意用□□了。 那这究竟算是他考虑得周全细致,还是他城府过深?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选项,似乎对自己都不是什么有利的事。 11 陷入沉思的祁明矾在鹿丙申的外套内侧袋里不上心地摸索着,他的手碰触到了一个小型塑料盒状的物品。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遥控器。 而遥控器的正中央则是一个鲜红色的按钮。 两人皆是一震。 祁明矾苦笑道:“这下可真是有趣了。”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呢?”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1 “有什么收获吗?” 祁明矾打量着摆弄遥控器的吴冥,抱着一线希望地问道。 吴冥摇了摇头。 “这个遥控器,”他又用手指了指连在鹿丙申身上的发送器,“还有那台仪器,都是很普通的型号。信号辐射范围少说也有一两百米。根本没有办法定位炸弹。” 祁明矾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会不会有什么仪器或者是软件,可以通过发送端来定位终端?” “炸弹拦截器我倒是听说过,你说的我就不太清楚了。而且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东西就算有,我们也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搞到手。” “那,究竟有几个炸弹这个总是能确定的吧?” 祁明矾觉得自己现在问出来的问题都显得愚蠢可笑。 吴冥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 2 “逃?” 祁明矾笑得有些苦涩,反问道:“这栋楼里怎么着也有一百来号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把他们丢在这儿,然后自己逃?” “如果这里有你的熟人,你就把他们叫起来,一起逃。” “你认为这个时间点会有人理我们吗?更何况,这不是有没有熟人的问题吧?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最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这算什么?” 吴冥怔怔地看着对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忽然吴冥别过了头去。 祁明矾看不见对方的脸,只听见对方略带嘲讽的一句:“没想到你还有良知了。” “你觉得现在说这话有意思吗?” 吴冥依旧不看他,像是在故意回避祁明矾的视线。 他从背包里翻出了电脑。 吴冥刚刚还担心自己这么又摔又砸的,电脑是否还能正常启动。但事实证明自己防摔措施做得还算是合格的了。 他双眼紧盯着屏幕。 眼花缭乱的代码密密麻麻地倒映在他的眼中。 可他反而在这儿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不知怎么的,他有些不敢看祁明矾。 “既然你不想逃,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去找。我可以把你们小区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这样也许能找到一点线索。” 祁明矾认同地应了一声,随后便移到了吴冥身边,脑袋也凑了过来一起盯着电脑看。 吴冥颇为警觉地向后缩了缩,立马将电脑转了个方向,显示屏向下压了一压。 “你干什么?” “一起看啊?”祁明矾也摸不透吴冥为什么对自己突然又那么戒备,虽然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为什么要一起看?我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出去找起来吗?” “我出去?你认为我会放心?你溜了怎么办?那我找到天涯海角去?”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我可能溜吗?我腿现在这个样子,想走都走不了。” 吴冥眉间锁着几乎要迸发而出的焦躁情绪。 “而且现在总是有一个人要去找的,而不是两个人一起干坐在这里耗时间。我问你,如果安放的炸弹还有倒计时怎么办?” “找炸弹的话,我现在就有一个人选。但把你一个人撂在这里,没有可能。” 吴冥刚想反驳,祁明矾便掏出手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3 祁明矾打了一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得很简单。 十多秒便结束了。 “放心吧,他三分钟就到。” 吴冥对祁明矾的笃定和自信感到疑惑与不解。 他自己都说了,这种时间点,没有人来帮忙。 现在又是演哪出? 而且只需要三分钟? “他不来,也只能陪葬了。” 4 钥匙插入了锁孔,被转动了起来。 随着“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一位男子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着。 男子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模样。 浅粉色的头发略显松乱,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都没来得及打理一般,随意地被男子扎了起来。 他似乎在有些不耐烦地嘀咕些什么,随后顺着光亮走向了卧室。 卧室门口的地上布满了红褐色的液体,房间里也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般的腥味。 不会吧 男子开始头疼了起来,他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一刹那,所有的睡意都“磅”地一下被撞击散了。 5 “这年头难道还在流行把人打伤打昏了带回家?”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倚在门框上,一脸嫌弃的模样抱怨道,似乎都不打算走进去,“我之前可是说过的,我已经金盆洗手了。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参与。” 祁明矾一脸恨铁不成钢,不耐烦道:“我有让你杀人放火吗?这老头在楼里安了炸弹,我们需要你去帮我们找。你不肯,大伙都得死。” “什么?炸弹?!”男子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臭小子,现在就别装模作样了。炸弹你还见得少啊?” 男子切了一声。 “敢情我还不能惊讶一下了?” “别废话,快去找。” “不是,你大晚上忽然把我叫上来,就告诉我去找炸弹,别的什么都不说。你让我找怎么找?”男子两手一摊,问道,“这一没明确范围,二没专业器材的,这楼可有二十六层呢。你把我当狗使,也没这种使法啊。况且我鼻子还真没狗灵。” 吴冥觉着两人多说也是废话,便直接开口道: “从这栋楼底楼开始往上逐层排查,主要是楼梯以及各层的电闸c水闸间。重点排查我们这一层上c下数三层以内的楼层。具体的我们还无法确定,但是在你找的期间,我们可以通过监控录像来缩小范围。”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吴冥一眼。 那个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沉思了片刻,他站直了身体,伸了伸懒腰说道:“交给我吧。”语气虽懒散,却不失沉稳可靠之感。 吴冥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监控摄像头,顺手抛给了男子:“把它一直开着吧,别在领口附近。” 男子点了点头,转向祁明矾,忽然嬉笑着揶揄了一句:“哥,和人家学学。” 接着便大步离开了。 祁明矾无可奈何地头往后仰了仰。 6 “他,是你弟弟?” 吴冥颇感意外地问道。 祁明矾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亲的?”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算了,反正你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那小子就是我亲弟。” “你们住一幢楼?” “是啊,因为得管着那小子。他从小就我行我素得很,不管的话,天大的事都能闹出来。不过自从讨了个老婆之后就消停些了。” 说话的同时,祁明矾的眼神不当心对上了吴冥的眼神,他发现对方的眼睛不知何时起变得清澈明亮犹如湖泊一般,和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你很感兴趣啊?” 祁明矾饶有兴趣地问道。 “并没有。” 吴冥眼皮一垂,立即把头转向电脑屏幕。 祁明矾忽然觉得吴冥就像一只猫。 7 吴冥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眼珠子也快要嵌了进去,似是连一帧画面都不敢放过。极度的专注致使他已经无暇顾及一边的祁明矾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了。 录像中并不那么清晰的人影在他眼前不断飞梭。 形形色色的人影。 不同的发型c不同的着装c不同的举止。 不同的方位c不同的角度c不同的画面。 忽然,一个可疑的人影一闪而过。 吴冥赶忙敲击着鼠标,将那个画面放到最大,进度条拉了回去。 藏青色的外套,深灰色的裤子,压低的黑色的帽子,约摸一米七五的个子,中等身材。 后面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墨绿色背包。 不会错了。 录像中的此人,应该就是鹿丙申。 他瞥了一眼视频中的时间。 下午六时二十分。 就在祁明矾回来后不久。 难怪自己当时会没有察觉。 那个时候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祁明矾的身上。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吴冥暗自冷哼道。 但是有一件事又让他不得不在意了起来。 鹿丙申在祁明矾回家后不久就到了。 如果鹿丙申稍微再早一点来,也许就会被自己发现了,自己也一定会有所戒备。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而且鹿丙申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祁明矾和自己的敌对关系。看他在小区出现的时间,与其说他是跟踪自己而来,倒更像是本来就已经掌握了祁明矾居住地址。 所以说,鹿丙申为了复仇,花了五年的时间追踪搜查到了自己,然后一并把与自己有所牵连的祁明矾也从浑水里撩了出来? 这似乎说得通。 但比起这些,真正可怕的是,所有的情报他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单凭他一个刑警,靠蛮找也不可能挖得出这么多消息? 吴冥蹙眉转头看向昏厥的鹿丙申。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本是鹿丙申躺着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甚至连祁明矾也不知去向?! 8 “人呢?!” 吴冥心急火燎地吼出了声,挣扎着要站起来。 妈的! 刚刚口头上说得那么好听,现在倒好? 一个人溜了还不算,把鹿丙申也放跑了?! 想来祁明矾也是自己的仇人,之前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相信这混蛋的鬼话?! 很快,他便看见祁明矾拎着一个箱子急三火四地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鹿丙申人呢?!还有你在外面暗搓搓地做什么呢?” 祁明矾顿时有些无语。 “所以说我刚刚和你说话,你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 吴冥一愣。 他回想起先前祁明矾好像的确是有和自己说过什么,自己也敷衍地应了好几声。 只是说话的内容,完全成了耳旁风。 “我在看监控,怎么可能有心思听你讲话。” 吴冥虽然嘴上这般狡辩,但心底实则也有些心虚。 祁明矾没好气地撇撇嘴。 “我把老头绑客厅里去了,然后处理一下伤口。现在来帮你处理。这次你总该听进去了吧?” “哦。” 虚惊一场。 吴冥回头又盯着自己电脑去了。 祁明矾蹲了下来,只见另一个电脑上的实时视频的画面一阵狂抖,还伴随着一连串的笑声。 “好好找你的炸弹。”祁明矾转念一想,又对着视频里并没有露脸的男子质问道,“说起来,你这小子明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刚才干什么不告诉他。” 电脑里男子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但是笑意还是相当明显地传达到了。 “哥,他连你说的话都没在听,你觉得他会听我在说的话吗?刚刚我还想和他聊天来着,他一句都没搭理我。” 祁明矾看了眼吴冥,似是再次完全地沉没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时间不算充裕,所以我就简单地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听见了吗,吴冥?” 吴冥毫无反应,眼睛被牢牢吸在了屏幕上。 祁明矾本来就没希望这家伙会给半点反应。他从箱子里拿出了止血带和纱布。 “麻药我不打了,会比较疼。” 祁明矾有说没说地提醒了一句。 虽然他怀疑吴冥也根本听不进去。 这家伙难道每次全神贯注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吗? 那是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祁明矾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为这家伙考虑了? 他的手机械地把止血带绑在了大腿根部,把纱布填在伤口上,又用绷带紧紧包住了伤口。 “谢谢。” 祁明矾呆了呆。 随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9 录像中,鹿丙申是跟着别的居民一起进入了这栋楼。 但是电梯里并没有拍到他的身影。 所以他是一直待在楼梯间吗? 糟了。 楼梯里可没有安装监控。 自己恐怕也是将鹿丙申想得太简单了些。 吴冥太阳穴边的神经跳突个不停,眼睛也愈发酸涩了。他不禁垂下了头,用手指揉捏着鼻梁边的两个凸起,稍作休息。 “这个时候就别逞能了。我来吧。” 吴冥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祁明矾都尚且有些模糊。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箱子里有眼药水,左下角那个隔层里,自己拿着用。” 祁明矾边说边捧过了吴冥的电脑。 10 录像显示时间为午夜十二零六分,也就是吴冥行动前两小时。 鹿丙申终于在电梯监控视频里出现。 一楼? 鹿丙申在一楼上了电梯? 然后,一直乘到了十八层。也就是自己的楼上。 祁明矾又返回过去定睛一看。 那个墨绿色背包已经不见踪影。 所以说他之前空白的近六个小时才是关键。 可是如果他真的呆在楼梯里,根本就没有办法确定层数。 那也许他出了这栋楼? 祁明矾又将视频切回了对准这栋楼大门的监控。 没有。 没有。 没有。 六个小时,鹿丙申就在这栋楼里。 但是却都处于监控范围之外。 祁明矾用拇指指腹来回磨蹭着下巴,啧了几下嘴,偏头向着另一个电脑问道:“你那边找得怎么样了?” 视频那里传来了低沉而又局促的喘息声。 “这已经是第二轮排查了,还没有找到。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坏消息,有六个小时的空白,我们找不到鹿丙申。而且他放炸弹就是在那六个小时之间。” 11 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而又压抑。 所有的空气仿佛被冷凝成了液体,堵住了鼻子与咽喉,令人难以呼吸。 电脑中传来了男子的苦笑声,打破了整个屋子的沉默。 “所以我还是得继续像现在这样\'尬找\'是吧?” “你真的每个角落都认真找了吗?” “哥,讲句实话,多找几遍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每一个楼层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看过。可如果这老头把炸弹放进人家家里那我也没辙。” “那应该不可能。这样做太冒险了。” 吴冥说道。 “的确。这老狐狸肯定会把东西放在一个基本不会有什么人去的地方。外面的空调机呢?” “凭那老头的身手翻不出去,他够得到的空调机台我也张望过。” “天台爬上去过没?” “看过了。天台,地下室,信件室,我甚至连电梯箱上面都翻开来看过了。” “地下室?” 吴冥眼前一亮,刹那间像是找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略显激动地说道。 “地下室我没看到有监控?” “也许那六个小时他在里面。但是,地下室我也看过了。你能想到的地方,我全看过了。没有就是没有。” 男子肯定地回答道,将吴冥心中最后的一线生机也捏断了。 吴冥仿佛泄了气的球。 突然之间,祁明矾灵光一闪。 接着他竟大笑了起来。 “妈的,我们都被这个老狐狸给耍了。” 祁明矾看向不明所以的吴冥说道:“你说得没错,吴冥。为什么老狐狸整整六个小时没有出现,为什么他出现的时候会在一楼乘电梯。都因为,地下室” 电脑另一端的男子似是也反应了过来,边笑边骂骂咧咧了一通。 “敢情我整整一小时都他妈在白费功夫?!” “为什么我们刚刚一定要执着于——\'这栋楼\',呢?”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1 “我们这里,两栋楼的地下室是连在一起的。所以说,他在这六个小时里,其实根本不在这栋楼里,也根本没有把炸弹放在这里。” 祁明矾嘴边抹上了一丝嗜血的冷笑,他敲击着鼠标,点开了另一个列表里的视频。 “而是在隔壁那幢楼。” 果不其然,视频上出现了鹿丙申的身影。 就在他进入居民楼消失后不久。 “你不知道很正常,是我们两个人疏忽了。” 祁明矾呢喃道。 吴冥觉得自己似乎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些自责的味道。 “我现在就过去。还是从底楼逐层往上找?” 视频那端的男子说道。 “不用了,直接从十五层开始。” 2 视频在晃动,伴随着的是愈发粗重的喘气声。 “找到了!” 墨绿色的背包赫然出现在楼梯的尽头。 吴冥和祁明矾不约而同地挤在了电脑旁边,巨石落地般地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你拉开包的时候小心点。” 吴冥不忘叮嘱了一句。 然而,拉链被拉开的那一刹那,三个人的呼吸再次停滞。 红色的灯光像一个抽搐了的疯子一般,毫无节奏地闪烁着。 “嘀一嘀一嘀——” 十五分钟。 十四分五十九秒。 十四分五十八秒 3 “十五分钟,我们还来得及把它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引爆!” “把你的手放回去!别随便动它!” 吴冥突然大声吼道,惊得男子刚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 “你不知道上面会不会有什么触发的机关。把摄像头凑近一点让我看看。” 只见炸弹上缠绕着乱七八糟各色的电线,几乎覆盖住了整个绿色的电路板。 而在电路板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玻璃管被水平连接在了上面。 玻璃管的中央是一颗银色水珠状的圆球。 吴冥的手不禁抽动了一下。 “是水银炸弹。” 这五个字让另外两个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4 “你会拆炸弹的吧?” “很抱歉,我并不会。我也从来没有拆过。” 男子无力地回答道。 吴冥只觉脑袋仿佛被人用力砸了一棍,一阵迷雾般的眩晕向他袭来,将他包裹得难以思考。 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自己学过一些,但也很久没有碰过了。 更何况电路看上去相当复杂,又是这么紧急的状态下,成功的几率他不敢计算。 忽然祁明矾站起身,背对着吴冥蹲了下来。 “上来。” 5 “小子你带着你老婆先走,这里我和吴冥解决。” “知道了。” 6 吴冥伏在祁明矾的背上。 眼前的水泥墙和楼梯在不断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向他直面撞去。 因急冲而产生的风刮着两人的脸,钻入了鼻孔与五脏六腑。 吴冥犹豫再三,低语道:“我很有可能会” 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对不起。” 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这种话是被禁止的,因为它不仅毫无意义,还徒增绝望。 但是他还是想要说。 好像只有这么说了,只有这样提前道了歉,他才能让别人明白自己是尽了力的,才能减少一点那一触即发c如狂风暴雨般的罪恶感。 但实际上哪怕他失败了,就算有人把所有责任怪罪到他的头上,他也是不可能再听不到了的。 “为什么要c道歉?”祁明矾气喘吁吁地反问道,却完全没有放慢步伐,“如果你不在c我们就只能c等死而已。” “鹿丙申是跟着我来的,否则你们和这里的居民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可以了,现在不是c自我讨伐的时候。因果关系追究下去c就没完没了了。” 祁明矾颇为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的声音因为奔跑而发虚不稳:“重点是,现在只有你会拆炸弹,这比c那个懒得学的小子,和怎么样学都学不会的我c好太多。” 祁明矾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有些断断续续。 吴冥听见祁明矾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调整呼吸。 汗珠随着鬓角滑了下来,滴在了吴冥环着的手臂上。 有些烫。 “以后我来教你。” 吴冥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好啊。不过c你以后岂不是c少了一种方法c杀死我了吗?” 祁明矾笑道。 “那也还有九十九种。” 吴冥把头抵在了祁明矾的肩膀上。 他第一次觉得别人的肩膀很宽,很坚实。 吴冥阖上了眼睛,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虽算不上好闻,但这丝绒般的苦味却让他心安。 7 “还有十一多分钟。” 祁明矾放下了吴冥,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此时同样是大汗淋漓的男子从炸弹旁站了起来,对着吴冥说道:“炸弹帮你从包里拿出来了,这样拆起来方便一些。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之后就靠你了。” 吴冥点了点头。 “快走吧。” 男子头也不回地急步离开了。 吴冥从祁明矾捎上的箱子里拿出了工具。 只要切断连接倒计时装置,信号接收器,以及水银控制杆的线路,接下来就完全可以将其转移到别处安全引爆了。 可是当他真正开始研究的时候,吴冥彻底傻眼了。 8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杂乱无章的接法。 甚至在他眼里,两根完全不可能接在一起的电线在了电路板的相邻的位置。 不可能! 按照这样炸弹本身就会爆炸的! 所以那是制造炸弹者在故弄玄虚吗?有意的虚焊或者说有一根被剪断反而造成短路引爆炸弹? 倒计时上的红色数字依旧在无情地减小。 八分四十三秒。 八分四十二秒。 八分四十一秒 血色般的亮光晃得他根本难以静下心来。 他努力地想要重新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线路本身,但是他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现在就连连接倒计时的电线都无法确定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根接在上面?!而且接在上面的每一根电线的末端都分散在了炸弹的各个角落。 那也许自己应该换一个思路? 他放下了手中被自己掌心汗水润湿了的斜口钳,转身又找出了电笔轻触每一个焊口。他发现自己的手因为颤抖的原因难以让笔尖对准,便用左手捏住了右手试图控制它。 很好,这样就能把废线先排除掉了。 吴冥又拾起钳子将它们一根一根地剪断。 但是形势却并没有太大的好转,眼前的电线还是乱糟糟的一团。 连在定时器上的电线还有两根。 吴冥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心一狠地将可能性较大的那一根剪断了。 不对! 五分二十一秒。 五分二十秒 数字并没有停下。 所以是另一根吗? 他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吧嗒。” 拦腰而断的线仿佛一个死人的头向前垂下。 9 夜里。 静谧的小区花园的亭子中。 女孩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嫌冷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扭了扭身体打算重新入睡。耳边传来了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几秒后,她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嗯?现在自己是在花园里? 男子看见女孩醒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柔声道:“小团子,家里有点事。你先呆在这里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女孩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男子,瞬间清醒了过来,赶忙抓住了他的衣角。 “很严重的事吗?”女孩有些担忧地问道。 男子想了想,笑着回答道:“不是。” “那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去?” “因为我已经被牵进去了,但你没有。” 男子俯下身,捏了捏女孩圆乎乎的脸蛋。 “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是不会有事的。那边还有我哥和别人在呢。” “这样反而更让人担心好吗?” 女孩不买账地反驳道。 男子笑了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棒棒糖塞在女孩的嘴里。 男子笑嘻嘻地竖起了三根手指,说道:“本人发誓,你吃完这根棒棒糖,我就回来了。” 话毕,男子顷刻就消失在了夜里。 就好像并不是他自己离开,而是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吞噬的一样。 冷冷的月光照在花园中的池塘上。 好冷。 女孩把毯子裹得更紧了。 10 五分十二秒。 五分十一秒 倒计时根本没有停下! 怎么可能?! 吴冥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的心跳在不断加速地搏动着,仿佛要挣脱胸腔,撕裂皮肉c扯断血管般地直接从身体跳了出来。 如泰山般沉重的负罪感将他压迫得无法呼吸。 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 别的都不行的话,就直接切断电源! 他焦急地看向了电源方向。 五根线。 也许只有一根是对的。 也许只有一根是错的。 他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一般。 须臾,他的眼前晃过无数的身影在向他叫嚣谩骂。其中一个幻影甚至冲了上来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尖锐的声音在疯狂地吼叫。 为什么我们都得陪着你死?我们是无辜的! 你赔偿我们,拿什么赔偿我们?! 吴冥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就算死上一百回一千回都不够赎他的罪。 11 “吴冥?吴冥?” 条件反射般地,吴冥的头自己转了过去。 他像是个死人,眼睛里找不到焦点。 语调呆板地,吴冥对着祁明矾一字一句道: “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陪葬。”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1 “嘀一嘀一嘀——” 富有节奏的倒计时声响不急不缓地宣告着死亡的临近。 在死寂的楼梯间显得尤为得响亮。 祁明矾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了。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不会走的。” 这不是吴冥想要听到的答案。 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进而变为了冷笑。 “好啊,好啊。你这么想死,我又何必拦你?” “啪嗒c啪嗒c啪嗒。” 很有规律的脚步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男子正笃定地一级一级地踏着楼梯走上来,嘴里还叼了根棒棒糖。 “臭小子你又回来做什么?!” 男子因为嘴里含着糖,只能用鼻子发出哼哼的笑声。 “临阵脱逃实在有些丢脸,不是吗,老哥?” 吴冥冷冷地看着两个人,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无名火在体内熊熊燃烧。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 “姓祁的,全他妈是疯子。” 被骂的两个人皆是一愣,随后都大笑了起来。 2 这个炸弹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解的炸弹。 诡异。 诡异之极。 就像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一样。 三分零五秒。 三分零四秒 “五根线,你真的分不出来该剪哪根线吗?” 男子仍不死心,问道。 吴冥用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他脑袋像是超额运转后的机器,呼呼发烫。 “五根线的颜色会不会有什么说法?”祁明矾有所指地说道,“比如象征性的颜色,或者仪式性的颜色。” 颜色? 吴冥强迫自己去回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所有的事都那样历历在目。 那个男孩躺在床上,穿着橙色的衣服。 他在冲着自己笑。 然后就死了。 “橙色。我唯一能想到的。但并没有橙色的线。” 吴冥的指甲无意识地掐着皮肤,几乎要抠出血来了。 没事,反正自己也是要死的人了。 这条命大概还算能还得起。 “既然这样,与其干坐着等死,不如随便找条线剪了吧。” 男子泰然自若地说道。 仿佛三个人只是在纠结买什么彩票似的。 “来吧,看哪根最不爽就剪了它吧。” 男子将钳子交到了吴冥手中。 “这种时候,只能靠直觉说话了。” 两分四十秒。 两分三十九秒 吴冥懵了似的地盯着手上的钳子。 凭直觉? 凭这种轻飘飘的c根本没有任何可信度的东西,怎么可能救得了这里所有的人? 吴冥下不了这个手。 忽然吴冥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吴冥只觉浑身一震,失去了的力量好像都通过这种手源源不绝地汇入自己的体内。 “错了也没有关系的。如果你怕的话,我和你一起剪。” 3 小团子坐在亭子里痴痴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弯弯的。 就像男子笑的时候那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 她不敢咬碎嘴里的糖。 虽然她其实是喜欢这么做的,但这次,她乖乖地把它含在了嘴里,等着它慢慢地化掉。 “没有关系的。吃完他就回来了。”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 一个不小心,她吧嗒吧嗒往下掉的眼泪就滴进了嘴里。 一定不会有事的。 4 一分零二秒。 一分零一秒。 一分。 “不管怎么说,我们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啊。你的直觉还是很靠谱的嘛。” 祁明矾嘶哑地说道。 他的上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所浸湿,湿漉漉的发梢像咸菜似的粘附在额头上。 “现在只剩下两根了。” 两根。 一根生一根死。 却成了最难的抉择。 祁明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现在连做这个都无比得困难。 因为自己的呼吸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祁明矾自然也怕死。 怕死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活着还是很有意思的。死了也许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所以他还想多有意思那么几年。 可是他不能把这些表露得过于明显,因为他不想再给吴冥增加额外的压力。 也许他放松心情后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祁明矾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还是说自己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对方充满自责地死去。 “怎么说,黑色还是白色?” 出人意料地,吴冥回答得很快。 “黑色。” 四十四秒。 四十三秒。 四十二秒 钳子的刀刃一点一点地靠近电线,直至搭在了上面。 只要“咔哒”一声。 明天也许就永远不会到来。 过去的种种在祁明矾脑海中迅速飞过,一幅画面连着另一幅画面接连不断地环绕旋转。比起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自己三十三年以来的人生已经精彩得多了。 似乎也是时候该给手上沾的血还债去了。 吴冥和祁明矾同时一用力,扣住了钳子的扳手。 钳口“咔哒”地碰撞在了一起。 线断了。 5 女孩没有忍住。 她把糖都嚼碎了。 6 “砰!!!” 寂静的夜,甚至都没有半点的触动。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吞没了。 被这夜,也被无数酣睡时平静的呼吸声。 7 糖渣剌得女孩的舌头很疼很疼。 女孩嚎啕大哭了起来。 8 中年女子在收拾碗筷,忽然问道一起帮忙的男子:“吴冥那孩子最近怎么都不来家里玩了?” 男子神色淡然道:“你很想他吗,赵妈?” 赵妈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他在的话,和汤少爷你说说笑笑,家里有生气多了!” 叫做汤少爷的男子缓缓答道:“他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赵妈愣了愣,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这个话题。 她尴尬地笑了笑,把碗筷摆进了厨房中的水池里,开始洗起了碗。 哗啦啦的水声中掺进了少爷的声音。 “赵妈,如果一个炸弹上有五根线,你已经剪断了三根都没有爆炸。现在还剩下一根白线和一根黑线,你会选择剪断哪一根?” 赵妈不明白汤少爷究竟想表达什么。 她用抹布搓洗着碟子表面的污垢,随口回答道:“白色吧?” “为什么是白色?” “因为这个碟子是白色的。” 少爷笑了笑,说道:“那很抱歉赵妈,你已经被炸死了。” 赵妈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还是应该选黑色。” “不对。” 9 “为什么你们不觉得,剪断任何一根线都会爆炸呢?” 赵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不解地偏头问道:“两根都爆炸的话,不就是不给人留活路吗?那为什么不直接五根都这么设计?” “没有挣扎地死去,会让死亡本身都显得很没有意义。” “所以如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死的话,我会努力让他的死变得有意义。” 赵妈手中的碟子掉了下来,砸在了水池的不锈钢壁面上。 碎了一个口子。 10 “没有死过,你就根本不会知道最值得珍惜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1 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但是,他知道他死了。 2 走在一望无垠的虚白的世界里,他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前行。 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了? 他感知不到疲惫。 只是脚自己迈了出去,牵引着腿c带动着身体前进。 走着走着,他依稀听见远处有人在叫自己。 那个人的声音很耳熟,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模糊雾化了的轮廓在脑海中浮出。 他描摹不出那张脸。 但是,他的心底却感觉有些温暖。 手轻飘飘地伸了出去,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臂。 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那一缕声音,就好像那是有形的光明。 然后,他好像真的触摸到了那缕有温度的声音。 他体味到了久违的心安,那份可以让他没有顾虑安然入睡的心安。 □□ 还是那个人在叫他,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但是他还是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也听不清那两个字。 □□□□ 他的头开始发胀,脑袋里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故意阻碍他的思绪。 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会不会更好? 想不起来那个人会不会更好? 3 一张碎片从不知道在哪儿的孔洞里被吹进了自己所处的这个虚白的世界里,慢悠悠地飘到了自己的手掌心中。 在碎片上的是一个小男孩的笑脸。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因为他实在对这张脸很陌生。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碎片散落在了他的周围。 碎片上男孩的脸棱角日益分明,相貌日益成熟。 笑脸c笑脸c哭脸c笑脸c笑脸c哭脸 再后来,表情不再仅限于大笑或是大哭,而是更为复杂。宛如精密仪器的零部件一样互相耦合,不同齿轮的转动都有不同的含义。 碎片突然不再掉落了。 之后呢? 他想知道后来在男孩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头疼痛了起来。 支离破碎的场景在他眼前浮现。 一位中年男子面如死灰地躺在病床上。 有波动的曲线被拉直成一条直线。 很多人在哭泣。 哭泣的人群里,他找不到那个男孩,可是他却尝到了眼泪的咸涩味。 场景消失了。 他又在这个世界里变成孑然一身。 再后来呢? 他的头愈发得胀痛。 这一次,他看到了那个挡住回忆的手。 他想要把它掰开,可是他掰不开。 那只手像是铁铸的一般。 但是他不信邪,对着那只手又捶又打。 为什么自己死活都想要看见手后面的东西? 说不定看不见会更好? 那只手被他打断,“咔嚓”地掉在了地上。 他低头时发现自己的手也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臂。 虚白如云间的地面上涌出了一股暗红色发臭的血。 那股血分岔为数十条流柱,如蟒蛇般蹿至他的脚下,积成了一个巨大的血坛。 破碎的尸块从血中浮了起来,漂到了他的脚边,轻微地碰撞之后又向反方向漂去。 他觉得胃在翻腾,此情此景令他只想作呕。 脑袋陡地一阵剧痛。 终于,他看见了他想要看见的东西。 4 中年女子被几个陌生男子拽着头发,拳打脚踢。 男孩起身反抗,却被揍翻在地。 男孩的手里多了一把刀。 他冲上去想要阻止,然而却无力回天。 因为他只是一个看客。 他禁不住大吼说不要杀人c不要杀人。 杀了人就能解决问题吗? 杀了人这辈子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可是男孩听不见。 就算听见了,男孩除了举起手中的刀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余任何方法保护自己c保护那个中年女子。 疯狂的挥砍。 鲜血四溅。 那是男孩第一次闻到血流成河的气味。 低着头审视着满身是血的自己,仿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男孩没有哭,没有叫,没有恐慌,没有颤抖。 留给男孩的只有斩断一切后路的绝望。 他觉得浑身都很难受。 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那种难受。 他只能通过粗重的喘息来宣泄这种极度的不适感。 碎片又开始飘零了,如同古时葬礼上撒的惨白色冥币,落在血坛上被浸湿染红。 他看着那些碎片。 上面的脸模糊不清,是哭是笑他难以分辨。 他的脸也随之抽搐了起来,好像有一股力量把他的嘴不停地上下扯动着。他用手指抚平自己的嘴角,但是手指却也跟着一起抽动着。 碎片变得越来越少。 直至最后的几片。 碎片上的是字。 一个字是“不”。 一个是“掉“。 还有一个字他辨认了很久,似乎是“忘”。 不c掉c忘? 忘不掉? 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探手将其取了下来。 这是真正的最后一张纸片,上面是最后一个字。 “要”。 要? 要忘不掉? 忘不要掉? 要不忘掉 不要忘掉? 他倒抽一口气抬起头,猛然发现男孩凑得自己很近很近,近到他身上的血都沾在了自己身上。 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仿佛小时候幻想出来的走廊深处的怪物。 男孩忽然说话了。 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了起来。 “你不是忘不掉你的过去。” “只是你逼着自己忘掉的同时,又逼着自己记起。”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彻底不受过往的侵扰吗?” “只需要你死了。” 5 吴□ □□吴□ 那个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男孩看着他,微笑道:“可惜的是,你现在还没到忘了的时候。” “听见了吗,有人在叫你回去。” 他看见男孩紧接着又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 他还没来得及问完,一股巨大的吸力便将他整个人卷了起来。 世界在他的眼前被整个撕裂开来。 他的脑袋也仿佛被硬生生地扯成两半一样得剧痛,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男孩碎裂成了无数的残片。 那些残片如数万只白蛾腾空而起,瞬间向他袭去。 6 吴冥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祁明矾焦急万分的脸庞。 所有的回忆一下子全涌入了他方才空白的大脑之中。脑袋仿佛是要被这么多的信息给撑炸了般的剧痛。 □□! □□不是爆炸了吗? 自己和祁明矾他们难道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支起了身,他看见眼前那所谓的□□因内部的冲击力而破裂开来,纸屑和塑料渣子散了一地。 这是 “假□□。我们都被骗了。” 祁明矾神色凝重地说道。 7 男子半蹲在地,用手把地上的□□残骸扫进了墨绿色背包里,快速地处理干净了地面。楼上似乎传来了走动声和说话声,他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说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刚才的爆炸声不小,好像已经有人要过来这边了。哥,你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我来背吴冥,你拿着这个包。” 兄弟两人没有一丝拖沓c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冷静而又娴熟地带着吴冥迅速撤离了现场。 吴冥只觉脑袋生疼生疼,还有些恶心反胃,他怀疑自己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了。 他真的是有些累了,死里逃生的如释重负感让他一下子松快了。 不过,他清楚自己绝不能就这么睡了过去。 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大,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 稍不留神,他们就会被吞噬殆尽。 而下一次,就绝不会只是一个假□□这么简单了。 8 客厅里,三人团坐成了一个圈。 圈的中央是被黑色胶布密不透风c牢牢粘在地板上的鹿丙申,宛如祭坛上的一只为防止其挣扎而被五花大绑的猪。 这本该是一个奇异而又好笑的场景。 只是三个人此时都笑不出来。 甚至连“自己没有死c还活着”这一事实都让他们高兴不起来。 “小团子没事吧?”祁明矾问道。 “还好。她已经睡下了。”男子手架着下巴,手肘抵着大腿,眯着眼睛瞅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鹿丙申,说道,“现在这局势,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所以说,我们现在是找错了□□,还有一个真□□。还是说” “也许□□本身就是个幌子。”吴冥道。 “你的意思是这后面会有个更大的局,鹿丙申现在还不希望我们死?”男子生无可恋道,“那我宁可现在跑出去帮你们找□□。”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鹿丙申是真的要我死,他若是真的这么大费周折安排一个假□□也不合常理。” 吴冥抬眼看向了祁明矾,似是要征询对方的意见。 祁明矾很快就捕捉到吴冥的目光,认同道:“不错,这老头杀意不小,我感受得到。如果能直接手刃了你,他绝不会拐了弯的耍假□□这种把戏。假□□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是为了拖延时间,混淆视听,那他大可以多放几个□□作保险,而不是弄出个假□□。所以真假□□的可能性,我觉得不高。至于阴谋论按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们完全处于有利地位” “倘若这是个局,那这局,就不是一般得深了。” 三人的脸齐刷刷地阴沉了下来。 “还有件事也很奇怪。” “老头关于我们的情报是哪儿来的?还有那个□□。退一万步说,因为他是刑警。但是作为一个刑警,他会把一个□□随便放在居民楼里吗?那不就伤及无辜了吗?” 吴冥忽然冷笑了起来。 “你把刑警想得也太伟大了吧?”他略显轻蔑地说道,而话中透出的那份蔑视似乎并不是针对祁明矾的,“这不难理解。如果他把我们两个杀了的话,他就违反了黑白道的规矩了,他是逃不掉的。所以如果有一个爆炸,把大家都炸得面目全非,尸首分离,根本没人能搞得清楚他是死是活。那他不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名正言顺地换一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了吗?” 祁明矾一言不发地打量了吴冥几眼。 他能感受得到,不仅是老头对吴冥的杀意重,吴冥对老头的敌意更重。 为什么在吴冥身上找不到半点对那老头的愧疚之情?他不是杀了对方的孙子吗? 祁明矾坚信这背后一定有些什么事情。 他不认为吴冥会是那种冷血而又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难道是五年前吴冥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了些什么? 祁明矾很好奇。 9 “行,吴冥,就算你的假设是正确的。但是我们反过来再看这个大前提。这老头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我可不相信一个区区老刑警就能知道那么多。没有内部的人告诉他,谅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挖不出来。” 祁明矾一针见血道。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你们那儿的人。吴冥,你应该很清楚。” 吴冥向祁明矾甩了两把眼刀,不悦道:“什么意思?你现在是让我怀疑我那边的人出卖了我?你是想挑拨离间吗?” “我不过是说出一种可能性罢了。如果你不爱听也可以不听。”祁明矾没好气道。 吴冥并没有就此放过祁明矾,继续咄咄逼人道:“你可别忘了,鹿丙申也知道你的事情。所以,我劝你也对自己周围的人上点心。” 祁明矾啧了啧嘴,索性双手一叉,不说话了。 场面再次陷入了僵局。 一直都没发言的男子突然站起了身,走去了厨房。他打开了水龙头,接了一大杯的水,又走了回来。 “怎么,你渴到要喝自来水的程度了?矿泉水在冰箱里。”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吧,与其费这个时间瞎猜,干嘛不直接问问本人?” 话毕,不等祁明矾和吴冥两人反应过来,男子便把一大杯水全泼到了鹿丙申脸上。 10 鹿丙申被呛醒了。 他咳得满脸通红,头晕眼花,鼻涕口水混在了一起糊了一整脸。 “噫,真恶心。” 他听到有人嫌弃地抱怨了一句。 霎那间,他反应过来了现在的状况。 妈的!过去多少时候了?! □□! □□还有多久爆炸?! 他死命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竟被胶布贴得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他才意识到有三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说吧,谁告诉你我们的事的?” 浅粉色头发男子问道。 鹿丙申不傻。 他心里盘算的事很多。 可苦于他难以摸清现在的情形,处于相当被动的状态。 他扫了一眼吴冥和祁明矾。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看来这两个人已经暂时成了同一阵线的人了。那个面生的男子八成也是一伙儿的了。 这就意味着,本来自己只需对付一人,现在就变成对付三个人。 他幽幽地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你要知道时间做什么?” “你们总归让我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了吧?” “昂。”男子觉得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表说,“三点一刻左右吧。” 三点一刻。 离□□爆炸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鹿丙申说道。 “什么交易?” “我可以告诉你们是谁给了我情报,但相应地,你们得放我走。”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1 “哈哈哈哈!” 男子猝不及防的大笑令鹿丙申心一惊。 “就凭你?如果是我把情报泄露给你,我绝不会让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更何况我们怎么知道你的话是不是可信?” 鹿丙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现在的自己表现得太心急,局势只会更不利。 “那我们就耗在这里吧。” “可以啊,我们就耗在这里。” 男子好像完全无所谓,甚至掏出了手机开始玩了起来。 祁明矾也起身对着吴冥说道:“吴冥,我们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小子,你看着他。” 男子“哦”了一声,祁明矾和吴冥便离开了。 妈的! 这帮小兔崽子! 现在的时间根本耗不起了! 但是鹿丙申却不能说出炸弹的事,否则他们直接走人把自己撂在这里,那岂不更糟? 所以思来想去,现在自己唯一的办法或许就真的只是等死,然后把他们拖在这里。 同归于尽。 2 鹿丙申听天由命地躺在原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人在快要死之前,总会想起很多的事。 想起很多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 比如说,他现在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自己的儿子再也没和自己联系过。 没有见过一次面,没有打过一次电话。 什么都没有。 仿佛死了一般。 但他庆幸的是,他的儿子还好好地活着。 只要好好地活着就够了。 这是他身为父亲唯一的愿望。 他侧头看了看正在玩手机的男子。 五年前,他儿子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也喜欢没事捧着个手机。 少看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晓得了c晓得了。 少看点手机,多和爸妈聊聊,最近发生了什么。 等会儿c等会儿。 少看点手机,哪天爸妈不在了,就来不及了。 怎么可能,还早着呢 可是鹿丙申是个老警察,世态炎凉c世事变化看得太多。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就是说没就没了的。 “小伙子,帮我个忙行吗?” 男子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替我用我手机给我儿子发条短信好吗?” “这种时候找你儿子求救怕是也没什么用吧?”男子讪笑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求他原谅自己罢了。” “哈哈哈哈!”男子毫不收敛地大笑了起来,“你究竟是怎么混得连自己儿子都恨你?” 鹿丙申沉默不语,但没过多久,他的眼睛便发红了。 男子见状有些急了:“哎哟妈呀,我这辈子最见不得别人哭了。老爷子你c你可别在这儿哭出来啊。否则别人都以为我一个年纪轻的欺负你一个年纪大的。咱们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鹿丙申开口说话了:“我儿子恨我,恨我是因为我孙子五年前死了”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那个时候我也在家但因为刚刚结了一个大案子,实在太累了就睡死了过去结果我孙子就在另一个房间” “所以你儿子觉得是你没照顾好小孩,小孩才会死的是吗?” 鹿丙申的一番话似乎触动了男子的某根神经。 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身边的谁,男子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口气略显犀利地质问道。 鹿丙申并没有作答。 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愤愤不平地说道:“哼,自己工作忙把小孩扔给爸妈带,爸妈没带好还把责任全推爸妈身上,那自己早干嘛去了?某种角度上来说,老爷子,我还挺同情你的。” “不,不错的是我,是我” 说着说着,鹿丙申竟流下了泪。 那泪珠顺着他眼角的褶子滑落,落进了他灰白的头发里。 男子在一边不禁为之动容:“哎呦,老爷子你也别太伤心了,你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你儿子了。我们不可能破了规矩杀了你。” “杀了我?就算你们不杀了我,我这么回去,也难逃一死。” “唉你既然知道破了规矩只有死路一条,当初又何苦来送死?更何况,吴冥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杀了他也没有什么意义,何不去找他背后的雇主?”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你就没有想过我拼了这条老命都要找吴冥报仇的原因吗?”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追查下来的结果是,那个雇主只是叫吴冥适当地恐吓我,而且他只提了一个要求。” “不能杀人。” 3 “你的意思是,你孙子的死是吴冥的私人行为?” “是的”鹿丙申虚脱无力地回答道。 “你确定消息无误?” “我既然都能知道他的身份,这消息又怎么可能假得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 “那你方才为何不当面问他?” “我自然是问了的。可是他呢,就连杀了我孙子这事都谎称不记得了,还声称是我找错了人!不过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小子怎么可能傻到承认呢?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再去问他,他也会一口咬定不是他,也不可能说当初是他自己违抗命令,私自杀死了一个五岁的孩子。” “倒也是。” “本来这件事和你还有祁明矾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一心只想杀了吴冥,而且我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可谁知道本该是对头的祁明矾最后和吴冥统一了战线。否则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势 “祁明矾和吴冥确实互相为敌没错,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别说是你了,我也意外得很。” 鹿丙申吃惊道:“你和他们一伙的都不知情?” 男子停顿了一下,答道:“不,应该说我和祁明矾是一伙儿的,我先前完全不认识吴冥。” “那你就这么帮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了?小伙子你心可真够大。” “我也没办法啊。我是跟着祁明矾的,他向东我又不能往西。他向着吴冥,我还能怎么着?” “可是你了解现在的状况吗?你知道为什么祁明矾要帮助吴冥吗?你清楚吴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男子迟疑再三,摇了摇头。 鹿丙申叹了口气,道:“都没搞清楚什么事情,你就这么掺和进来把命赔进去太不值了”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啊。谁让我和祁明矾也算半个朋友,半个搭档。” “可你仔细想想,他把你当朋友吗?他只把你当个跑腿的。别的他告诉你了吗?” 男子有些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离间计吗?我告诉你这都是没用的。”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的意思是别人如果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就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葬送了你这一辈子!这种事情我看得太多,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我肚子上有一个疤就是替我一个自认为是朋友的家伙挡子弹留下的,结果到最后,还不照样被那人穿了小鞋!” 男子最终泄了气似的耷拉下了脑袋,像是默认了一般。 “小伙子,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你如果执意认为祁明矾是你的好兄弟,你可以带着他走,但是吴冥必须留下。就算没法亲手杀了吴冥,同归于尽我也算死得瞑目。” “什么?” “我在楼里安放了一个炸弹,再过十分钟就要爆炸了你快走吧,要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你一个” 4 “老头,我们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来做一笔交易吧。” “如果你能告诉我是谁把我们的情报告诉你的,我现在就放你走。” 5 二十分钟前。 祁明矾领着吴冥走到了一个小隔间中,让他换上了无菌服,接着又打开了小门让他进了另一个房间中。 吴冥走进去的一刹那不禁呆了呆。偌大的房间被改造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手术室。浅蓝色的墙壁与地面让人很容易就错以为自己身处医院。无影灯,吊塔,监护仪以及别的器械设备静静地围绕着中间的手术床,似乎是在等待着下一个病人的到来。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之前在祁明矾身上嗅到的味道很像。 吴冥其实很喜欢这种气味,因为这种气味会在潜意识中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地方,依赖感油然而生。 吴冥一瘸一拐地挪向了手术台,爬上去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祁明矾也穿着一整套的无菌服戴着着手套和口罩走了进来。他把需要的工具和药剂全部归到了托盘里,端放在了一边。 “没有护士。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祁明矾用手指轻弹着针筒上方,向里推了推针筒底端。“给你腿部麻醉。” 吴冥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祁明矾走近的时候,他再次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消毒水的味道,比之前浓烈,但还没有到刺鼻的程度。 果然,这种气味会让人放心。 吴冥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房间还偏偏不冷不热,温度适宜得让人直想打瞌睡。 祁明矾趁等药效的空当打量了眼已是昏昏沉沉的吴冥,隔着口罩说道:“手术要点时间,看你也挺累了,睡一会儿吧。” “不,不用。”吴冥猛地又把眼睛瞪得老大,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他硬是开了一个话题,“你之前是读医的?” “是啊。” “从专职救人到专职杀人” “很讽刺,不是吗?” “简直是,讽刺透了明明条件那么好明明完全可以不用做这些为什么还要真的是有钱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做这些?” 祁明矾的声音在吴冥听来忽地变响了,像是整个世界仅存的声音一样清亮,又如同湖水一般包裹着他,浸入了他的耳朵。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努力想要摆脱困意,说道:“我?我因为” 此时,吴冥听到了另外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紧紧贴在他耳朵边在说着悄悄话。 一个声音在说,不要告诉他,你们不是朋友。 还有一个声音却说,告诉他也没关系,你们不是敌人。 究竟是能说还是不可说,吴冥还没想出答案,便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6 祁明矾听吴冥那里半天没动静便意识到对方已经睡着了。 那还真的是和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 那是一个冬天,在咖啡馆的一隅,男孩的头斜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怀里抱着自己正在寻找的书,沉入梦境。和煦的暖黄色阳光轻薄地盖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框。 一眼三年。 祁明矾至今都无法忘却当年那一幕,仿佛那一幕在那一个瞬间就被打印成了照片,并用钉子牢牢敲在了记忆这堵墙上。 只可惜,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吴冥都没能看见,当年那个坐在不远处沙发上c正大光明观察自己的祁明矾,以及如今站在自己身边c隔着口罩浅浅一笑的祁明矾。 7 鹿丙申和男子要赶在爆炸之前完成他们的交易。 在命和情报面前,他们俩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鹿丙申暗自算了算时间,加快了语速说道:“其实我并不清楚报信者的身份,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他是不可能把真实身份透露给我的。他在电话中告诉了我吴冥的身份,又告诉我何时何地吴冥会出现,让我直接去找他。” “那炸弹呢?也是他给你的?” “不错。他在通话的最后告诉了我炸弹的地址,让我自己去取。” “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因为他很清楚五年前我孙子死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当年命案的知情人。” “知情人” “所以我的推测是,要么他和我一样都是吴冥的仇人,要么就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不得不出卖吴冥。但我认为,无论是哪种于我而言都是有利可图的。”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那么那个人说了多少关于祁明矾的事?” “果然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事情。” 鹿丙申这时竟露出了慈父一般的微笑,而男子就像被父亲识破小心思一样傻笑了起来。 除去鹿丙申被胶带固定在地上这个事实,此情此景,换谁都会误以为这两人是和睦的父子俩。 “这你就放心吧,他只是告诉了我居住地址,以及为什么吴冥会来这里的原因。别的我对祁明矾一无所知。更不要说你了,我连你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你事后没有追查过对方的身份吗?” “自然是追查了。但是通话声音是处理过的,号码打完就失效了,si卡被及时丢弃,查监控也无果。唯一的线索只有当时的电话录音。” “你电话录音手机里有存吗?” “有。不过在我的口袋里。现在这样被贴在地上我也没法给你。” “对,差点忘了,我拿美工刀帮你把胶带割开。” 8 “滋啦滋啦”,鹿丙申身上的胶带被一条条地扯了下来,衣服上的白色绒毛都粘附在了胶带的内侧。鹿丙申用手摸了摸,黏黏腻腻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 黏黏腻腻的。 就像血。 恍惚间,鹿丙申似乎看见了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脸。小男孩在笑,笑着笑着,那血就从眼角流了出来,滴在了地板上。 疯了,自己怕是已经疯了。 最后一根胶带被扯走了,鹿丙申坐了起来,只觉一身轻松得几乎快要飘起来似的。他庆幸房间的隔音效果真是好,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逃脱。 男子将美工刀的刀刃收回了塑料壳里头,发出了“咯哒咯哒”的声音。 “我们快走吧。” 鹿丙申点了点头,一边在兜里掏些什么,一边咕哝着:“我手机呢?录音还存在里面啊啊,找到了找到了。” “老爷子你真的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话音未落,男子惊愕地发现这老头掏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手机。 而是一把手枪! 鹿丙申笑了起来。 “你们果然一起死了才会让我最放心。” 话毕,他对准了男子的脑门开了一枪。 9 男子应声倒在了地上。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1 必须尽快脱身。 鹿丙申甚至连男子的尸体都没多看一眼便匆忙转身,打算离去。 然而,他才刚迈开三步,一只手便搭在了他的肩上。 那手指有力得仿佛钢筋锻造一般,直嵌入他的皮肉之中。他几乎疼得要叫出了声来。 是谁? 他脖子仿佛生锈了一样,缓慢地转过脑袋。 鹿丙申的表情凝固住了。 接着,惊恐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了他整张的脸。 抓着自己的竟是刚才被他一枪崩了的男子! 2 “老头,看到我不用那么惊讶。我又不是鬼。而且,刚刚咱俩的感情不是还挺好的吗?” “我只是要很遗憾地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件事,那把枪不是真枪,把你绑起来之前就被祁明矾掉了包了。” “第二件事,现在的时间。”男子像模像样地抬起手臂,瞄了一眼手表,接着摆出了一脸夸张的惊讶神情,“哎哟,刚才我时间读错了。不是电子表就是这点麻烦,不是吗?四点c三十七分。这下总算是读对了。” “老爷子,你跪下来干嘛呢?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虽然你的确想杀我,但是这不是没杀成吗?而且我从来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 “对了,差点忘了第三件事了。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现在我总算可以告诉你了。不过,我其实一直都很讨厌我的名字,因为我总是我的名字被别人拿来开涮。” “我姓祁,叫祁胆矾。” 3 “现在来聊聊你怎么样?”名叫祁胆矾的男子笑嘻嘻地问道。他慢条斯理地从兜里又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撕开了包装纸把糖塞在了嘴里。 鹿丙申发现面对眼前这个表现得如此悠闲的男子,自己竟跪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就如同有一个无形的压力将他禁锢在了地上。 祁胆矾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其实你一开始说的那些我还是相信的,而且我至今都认为那不是骗人的。可是当你说吴冥私自杀了你的孙子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因为你这个谎,我不得不说”祁胆矾扑哧地笑了出来,极具戏谑之意道,“扯得实在太假了。你其实大可不必为了增加悲情效果而添油加醋一番。多说多错啊。” 他的笑容令鹿丙申背后不住地冒着虚汗,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还有,手机里的录音应该也是骗人的吧。这种东西你只可能在电信局调记录存电脑里,没事谁还会在手机里备份呢?难不成你没事拿出来听听还能解闷?” 鹿丙申只觉自己的心脏被拉了起来,又狠狠往下一落,整个胸腔都裂开了似的。脑门那也仿佛被开了一枪,却不是疼的滋味,而是绝望。 “哦对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说到□□,我可以告诉你的一个秘密,其实□□我们根本没能成功拆除,也没能转移。它的确是,如你所愿,\'嘭\'地爆炸了!”说到这里,祁胆矾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大,本就经不起折腾的鹿丙申被吓得浑身一抖。而祁胆矾看到鹿丙申受到了惊吓的模样,嘴角咧得更开了,“你现在是不是纳闷了,为什么我们还活得好好的?” 祁胆矾压低了声音,凑到老头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骗你的,不只是我们。” 4 吴冥醒来的时候,恰巧祁明矾也已经处理完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整理药柜。吴冥尚没有醒透,睡眼惺忪地支起了上半身。他揉了揉眼,眼睛依旧很涩。腿上麻醉的药效也没过去,他还感知不到右腿的存在。 祁明矾回头见吴冥已经起了身,也不多废话,直切主题道:“伤口没什么太大问题,给你缝了十多针。大概十天之后就可以拆线。” 吴冥停顿了一秒后点点头,又反应慢半拍地问道:“这几天能走路吗?” “尽量别走,否则伤口也愈合不了。我这里有轮椅,你这几天就先坐这个。” “嗯” 祁明矾单手勾下了口罩,随手将它甩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可能是因为这个动作做多做惯了,此时在吴冥看来竟还多了些潇洒的味道。 祁明矾径直走到手术床边,微微向吴冥俯下身去。对方的突然凑近令对方绷紧了神经,不禁呼道:“干什么?” “你手环着我脖子,我把你抱上轮椅。” 了解到了对方的意图,吴冥急忙把祁明矾推开,郑重地说道:“不用,我还没到半身不遂的程度。我自己坐上去。” “啧。”被推开的人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我把你直接抱上去最方便。你自己跌跌冲冲,再摔一跤,我还得重新检查你的伤口。而且咱们都是男人,这里又没有别人看着,你介意什么?” 祁明矾的话听着倒很是在理,当下的吴冥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无奈之下,他只能尽量压低了脑袋,死盯着别的地方,举起双臂象征性地环上对方的头颈。 祁明矾觉得吴冥不好意思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玩,不禁暗自偷笑了起来。他将手垫在吴冥的大腿下,一用力便将对方托了起来。因为手臂上的伤使得他仅一只手能够发力,吴冥总觉得身体不由地要滑下去,只得把手臂认真地环紧了。 祁明矾发现自己呼吸莫名得又不太通畅了,不过这次他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这可能是因为一大男人整个人的重量全挂在自己脖子上,自己还得憋着口气使力的缘故。 而被托着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埋在两臂之间,直觉着丢脸,却不知道这脸是丢给谁看了。一被小心放在了椅子上,他便触电似的立刻抽走了手,心不甘情不愿地吐了一句:“谢谢了。” “你这谢谢还不如不说来得好。” 祁明矾轻笑着,捏住了轮椅背后的把手,向前推着走出了房间。 只是打开了房门后,祁明矾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5 客厅内。 一人笑弯了眼坐在地上,一人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地上散落的黑色胶带扭曲蜷缩着身体,又似黑蛇c又似异符般地围在两人周围,黏在地板上。这场景简直精彩得能和之前三个人围着一五花大绑的猪媲美了。不过刚出来的两人不但笑不出来,其中一人似乎都有点发火了。 “让你好好看着他,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陪老爷子玩玩罢了。这不都好好的吗?” 祁明矾撇了撇嘴。他把轮椅推到了沙发边上,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所以呢?过家家至少也得有些收获吧?” “啊,收获什么的还真不好说。老爷子的动机太纯了,除了杀吴冥,脑子里看来也没装下别的什么东西。” 祁胆矾睇视鹿丙申,笑得满是轻蔑。 这让鹿丙申感觉更糟了,仿佛自己已经卑贱到了尘土里去。 已是束手无策c死路一条的鹿丙申,本还打算瞅着机会做最后的挣扎。 如今无论是多么可笑的挣扎,都是应该尝试的。 然而当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他仅是扫了一眼,便被两双冰冷的眸子在心口上烫出了个洞。 他忽然明白,有的时候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是白费功夫。他杀不死吴冥,他报不了仇,他只剩下最后一条死路。 命该如此。 “告密者的身份呢?” “他只知道是当年命案的知情人,□□也是那人给的。假□□的事他也被蒙在鼓里,看来是和我们一样都被耍了。” 吴冥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鹿丙申,质问道:“知情人?那人说了什么让你肯定他是知情人?” 鹿丙申并没有开口。 祁胆矾见状代其说道:“他没有细说,但是我们应该可以在电信局把记录调出来。” 吴冥凝视着始终保持缄默的鹿丙申,他的眼神已不仅仅只是灼烫,而是近乎要烧穿了对方的躯壳般,直逼向灵魂最深处的东西。 “他们是调不出来记录的吧?” 吴冥反问鹿丙申道。 祁明矾和祁胆矾皆是不解,而鹿丙申听了之后却是浑身一震。 “记录怕是已经被你拖关系删了吧。” 吴冥冷笑着说。 6 五年前一定发生了些什么,而且这件事的真相只被老头c吴冥还有那个知情人掌握。 祁明矾此时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设想,他开口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吴冥顿了顿,没来由地丢回了一句:“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吧?” 此话乍一听□□味十足,甚至连祁胆矾都略微不满地挑起了眉毛。祁明矾随即举起了手,向着自己弟弟的方向掌心向下压了压,示意对方沉住气。 “没事,原因我们以后可以再谈。但是按你这个说法,我们岂不是断了线索了吗?” “没断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五年前那场命案真正的知情人只有我,能够了解到这些的也只有可能通过我。所以”吴冥停了下来,之前被祁明矾点破的时候他或许还能自欺欺人一番,但现在这个局势下,他想不直视这个可能性都不行——告密者是自己身边的人。 “你现在心中应该已经有人选了吧?” 7 人选? 吴冥暗自苦笑。 怎么可能现在就确定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和石沃讲过这件事,但是告密者绝不会是石沃,他坚信。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他坚信的事情,只有这一件事——石沃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这么说来,风声就只有可能是从石沃那里不当心走漏的。这可能性并不小,因为那家伙一喝酒就喜欢口无遮拦地到处乱说话,自己拦都拦不住。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当初究竟是对谁说了? 能肯定的是那个人应该也是自己组织里的,至少知道当年是自己出的任务,现在又因为某种目的将自己出卖给了鹿丙申 不过,吴冥唯独想不通假□□一事。 为何告密者会给鹿丙申一个假□□?如果对方真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为何还此般煞费苦心?也许这不过是告密者给鹿丙申的一颗定心丸?对方对于鹿丙申能杀了自己势在必得,所以□□根本可有可无?还是说 对方根本只是耍了鹿丙申,实则根本不想自己死? 不,不可能。这个解释太牵强了。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没必要通风报信。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冥越想越乱,这就好像自己不停地在原地打转,身上还挂着根线,随着旋转这根线紧密地缠住了身子。而真相就在不远处光芒摇曳,自己却难以靠近,无法伸出手触碰。 他咳了一声,振作心情道:“这件事情我会来处理的。” 接着他扫了祁家兄弟二人一眼,似乎是在暗示这件事情已经基本与你们无关了,你们也最好不要来插手。 二人自是明白他的潜台词。 只是祁胆矾依旧略显嗤之以鼻道:“虽然老头对我们威胁不大,但你可别忘了,他知道这里。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个麻烦。” “总有地方能堵住他的嘴的。” 看吴冥回答的的神色,似是已有定夺。 “什么地方?”祁胆矾继问道。 祁明矾与吴冥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道: “中立地带。” 8 滴滴,滴滴,滴滴。 祁明矾房间内的闹钟响了起来。 五点半。 闹钟铃声仿佛一个巨锤狠狠敲了祁明矾脑袋一下,让他想起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虽不明显,但吴冥还是察觉到了祁明矾的神色一变。 “速战速决吧。小子,把老头绑好了,等会儿就把他送走。我进去换身衣服。” 祁明矾的语气变得有些不悦。他快步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那一声关门发出的“砰”在吴冥听来都颇为不同寻常。 怎么了? 吴冥不确定祁明矾莫名散发出来的敌意是不是针对自己。 “我打针技术不太好。” 还留在客厅里的祁胆矾突然没头没脑地对着鹿丙申来了这么一句,脸上还挂着个奇怪而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所以我觉得吧,与其打针把你不当心弄死了,还不如来点简单粗暴的” 未待鹿丙申反应过来,祁胆矾便横掌对着他脖颈后切了过去。 老头闷声倒地。 9 祁胆矾绑好了老头,便开始拖起了地板。那些已经凝固住c发干的暗红色血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清理。他喷了好几遍洗涤剂,才溶掉了地上的硬块,化成一滩腥味的污水被擦去。 地板处理完了,他便拉开了窗帘。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这么毫无预兆地洒了进来,薄薄地铺在了焕然一新的地面上。 而几乎是同时,祁明矾西装革履地从房里走了出来。这时机完美到吴冥差点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光带来了眼前这个人,还是眼前这个人带来了光。 只见祁明矾身着一身面料精良c剪裁精细的纯黑西服,这将其身姿勾勒出得更为修长挺拔,整个人也愈发得俊朗英气c气宇轩昂。 只是那张脸依旧是阴霾密布,平添了些许庄严肃穆之感。 吴冥自是第一次看见祁明矾这样的打扮。虽然他知道祁明矾是英俊的,但这样的穿着实在是在高基准上又加了许多附加分。别说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了,现在就连吴冥的心都不禁大力地搏动了一下。 但是吴冥在心动的同时,他自然也清楚祁明矾这一身打扮是要去做什么。 吴冥一直都明白的—— 他和祁明矾两个人,无论是否站在了同一阵营,无论是否能将自己的后背交予对方,又无论是否一起出生入死,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他们到头来,都只是货真价实的仇人罢了。 10 “你也借我一件西装吧。”吴冥说道。 “做什么?” “因为今天下午,我也得送我叔叔。” 11 吴冥的眼仿佛是一面镜子,照出了祁明矾眼里的东西。 那是他们两个人都看不懂摸不透的东西。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1 “我这里没有你尺寸的西装。”祁明矾冷淡地回答道,“你问那小子借吧。” “敢情我现在倒变成后勤部了?”祁胆矾不着调地调侃了一句。不过,祁明矾现在完全没有和自家弟弟玩笑的意思,被丢了冷眼的祁胆矾也只能吃瘪道:“行行行,我下去找。” 结果房间里,好死不死只剩下了祁明矾和吴冥两个人。 气氛僵得很,两人周围的空气被罩了层罩子,让他们都有些呼吸不畅。也许是一晚上经历得太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虽然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仇人,但是想恨却又恨不起来,结果只能在原地干生气着,既是生对方的气,又是生自己的气。 “你是几点,在哪里?”祁明矾略显气势汹汹地开口问道。用这个腔调讲话也并非祁明矾本意,但他现在实在不知道对待吴冥应该是怎样的一个态度,才算是恰当的c正确的。 之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可能还能暂时把私人恩怨搁置在一边,但现在呢? 如果对他温柔,是否显得自己很没有立场,是否显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朋友的死? 况且,自己也杀了对方的亲人。 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吴冥下意识地“嗯”了一下。他并没有料到对方会首先打破僵局。他本以为这种尴尬的气氛会一直持续,直到由对方弟弟来打破。 虽然这的确算不得是一个好话题。 “下午三点。凰华殡仪馆。” 祁明矾没忍住,很响地啧了一下嘴。 “怎么了?” “没什么。不如说,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祁明矾的表情可完全没有传达出“好消息”这三个字。 “好消息?” “本来要去两个地方,现在只需要去一个地方了。你说这不是好消息,是什么?” 祁明矾愠怒地反问道。 造化弄人。 虽说同一个城市的殡仪馆就这么两三家,但吴冥依旧深深感到,他们遇到的巧合太多。 那就仿佛是,精心设计的必然巧合。 2 祁胆矾总算是拿着衣服回来了。 “这件你就将就地套一下吧。” 吴冥道谢后接过了衣服问道:“在哪儿换?” 祁明矾随手一指代替了发声。吴冥应了一声,便自己推着轮椅进了房间。 祁明矾目送着吴冥进了房间,似是在沉思什么,忽地又瞥了自己弟弟一眼。不得不说,虽然兄弟俩感情不见得多好,但总归还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祁胆矾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哥哥在想些什么。他偷笑了起来,凑近了他哥低声道:“老哥,你既然这么关心人家,干嘛不自己去帮忙?” 也不知是祁胆矾又算错了时机,还是他根本就无所谓这种事情,只是任着自己性子说话,祁明矾本身心情就颇为糟糕,这下更差了。 只见他眉毛一横,半点没玩笑的意思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祁胆矾只能干笑几声糊弄过去。他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暗自骂咧了几句,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吗? 想恨就恨,不想恨就不恨。 什么都在心里憋成一团浆糊,也真是好笑。 不过,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他就是了。 “老哥,托人办事先卖萌的道理,难道也要我教你吗?”祁胆矾的脸上依旧浮着玩世不恭的笑,走向了房间。到了房间门口他又回了头,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就不担心我做些什么吗?” 接着两人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两双眼睛却进行起了看不见的火花四溅的斗争。 “你不是已经有小团子了吗?” 祁胆矾忽地一冷笑:“说得很对。我已经有小团子了,而小团子也已经有了我了。”他丢下这句不明不白的话,扭头就进了房间。 祁明矾久久地才叹了一口气。 3 “这衣服还行吧?” 吴冥此时已换好了衣服,被祁胆矾推着出了房间。殊不知祁胆矾这个问题究竟是发向谁的,反正祁明矾没理他,吴冥倒是回了句“挺好”。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衣服于吴冥而言还是有些大了,布料略显松垮地塌在了身上,袖子也遮住了一半的手掌。但这也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款式还是经典的,人也还是好看的,并不会说因为不合身而打什么折扣,顶多显得吴冥人小,像个还在读书的学生似的。 祁明矾看见吴冥的模样,又不免想起那年冬天。当时的吴冥身上就套着一件宽松的毛衣,而那宽松的毛衣反倒把一个大男人衬得娇小玲珑了。 娇小玲珑的人会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环住,顺势再搂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 祁明矾觉得胸腔堵着难受,胃里也火烧似的发烫。他僵硬地说了句“出发吧”,便扛起了鹿丙申往门外跑。 祁胆矾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急个什么劲儿,也不担心被邻居撞见?话说回来,现在才早上六点不到啊。过去连门儿都不一定会开吧?” “老板一般五点三刻就到店里了,现在去时间正好。”吴冥说道。 “喔,那还真是老年人的生活啊。” “算是吧。” 4 人都有变老的那一天。 而人老的征兆对老板李中庸而言,来得是那么突然。 四十九岁的时候他还以为那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然而当他正式迈入五十岁的那一年的某一天起,他的生物钟发生了变化。 每天早上五点准时就醒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努力地酝酿感情c摒弃一切杂念试图再来几个回笼觉也无济于事。 睡不着,就是怎么样都睡不着。 一开始他不以为然,可是连续整整一个月都是这样之后,他便切实地意识到一个无奈的现实。 自己老了。 所以之后,咖啡馆的营业时间由上午十点提早至了七点。他甚至推行了一项新的服务,便是早餐供应。 培根c烤肠c火腿c吐司c煎蛋c咖啡。 虽然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西式早点,但是浓郁的面包香气c热腾腾的煎蛋咬得不注意便会淌一领子的蛋黄c以及滋滋作响的鲜嫩的荤食,对于很多来不及做早饭的饥肠辘辘的上班族而言可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咖啡馆不温不火的生意似乎就这么被带了起来。 而老板一早上忙起来的时候,还会恍惚地以为,自己变成了菜场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小摊老板。 于是每天早上五点三刻,老板都会第一个早早地打开咖啡馆玻璃门上挂的锁,先给自己随便做些吃的,然后便开始为一整天的工作做准备。 身为咖啡馆老板的工作。 还有别的。 然而今天,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他自己份的面包刚从烤面包机中弹出来,屋子里还飘逸着香喷喷的气味。 三个人不请自来了。 5 老板缄默地打量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吴冥,以及旁边驮着一个陌生老头的祁明矾。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般得胀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表现出来。 祁明矾开门见山道:“这个老头知道吴冥的事情,他想要找吴冥报仇,但很显然失败了。他也知道我住在哪里,知道我和吴冥的敌对关系。所以现在局势比较尴尬,我们既不能要了他的命,也不能交给对方的组织处理。考虑之后,我们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老板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一手接过了意识模糊的老头。 吴冥和祁明矾也不多说什么,仿佛他们两个都已经和这老板有了某种难以言述的默契感。 他们转身便要离开,但被老板叫住了。 “把你们两人都出卖给对方,我很抱歉。” 老板似是忍着痛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就算他不说,吴冥和祁明矾两人也是心知肚明。但现在听到了老板亲口道歉,心底还是不免一阵苦笑。 “没什么。”祁明矾扯了扯嘴角道,“我们迟早都要遇上的。” “像现在这样速战速决也挺好。”吴冥接着说道。 老板似乎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原谅而高兴起来。他身上的那股阴郁的气儿愈发浓重,连吴冥和祁明矾都闻到了。 “老板,我们都好好活着,你也别想太多了。” 祁明矾不放心地走上前去,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老板的肩膀厚重坚实。 祁明矾光是这么一拍就可以感觉得到,老板年轻时绝非等闲之辈。 老板几乎是平视着半米开外的祁明矾,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语速比平时讲话要慢上好多,声音也比平时要轻。可不知怎么的,在吴冥和祁明矾听来却是如同钉子和锤子一字一句凿在石板上的言语一般。 “既然都还活着,就好好珍惜这条万幸捡来的命。” 6 一路上是祁胆矾开的车。 车是祁胆矾自己改装过的,不仅性能要比这其貌不扬的外壳好上不少,里面的内部结构也不一样了。比如,后面两排的座位都各被拆了一个,方便开门跳上车。后备箱里头则是塞满了小团子喜欢吃的各种零食,饮用水,还有一大箱的棒棒糖。 吴冥和祁明矾则愁眉不展地坐在后排,各怀心事。和老板见了一面,他们反倒更加心神不定了。 所以接下去是要做什么呢? 两人都不禁茫然地对着自己发问道。 去送人。 送完人后呢? 去找幕后委托人,顺便还要解决鹿丙申那儿的事。 那么,这些都结束之后呢? 当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当所有的混沌都明晰了,当所有的黑暗都被撕扯干净了,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俩之间板上钉钉的仇恨了。 杀了他报仇? 如果真的要杀了他,自己能下得了手吗? 说到底,杀人的虽是他,可他只是拿了钱替别人卖命的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差别? 还是放了他? 可如果真的要让死者的逝去成为过眼烟云,自己对得起曾经与死者之间的情谊吗?对得起那一条人命吗? 无论如何,死亡是无法挽回的悲剧,杀人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老板说让我们珍惜这条命,是希望我们两个化干戈为玉帛吧。但是除非我和他能同时释怀c同时放下枪,否则最后的结局无非于同时扣下扳机,同归于尽。 7 凰华殡仪馆算是这个城市最好的殡仪馆了。 吴冥其实回家路上经常会途径凰华殡仪馆。一开始的他和别人一样忌讳这种东西,想要绕道而行,可是次数多了也就逐渐习惯了。甚至有时还会觉得有些亲切,因为经过凰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快要到家了。 人这辈子逃不掉这东西,他尤为的逃不掉。 因为他叫吴冥,这是他父母请人给他算的名字。 他打出生以来,就是个不吉利的人。 殡仪馆从最外头看就是一大幢方方正正的白盒子,压抑肃穆。盒子上错落有致的几扇黑窗还算是给这建筑添了点生气。车开进去倒是别有洞天,如果是盛夏应该还颇有树木丛生c百草丰茂之意境,只是现在尚在初春,光秃秃的枝干上仅是冒了些小嫩芽,地上的草也仿佛蒙了一层灰似的,就像那死人,脸总是死灰死灰的看着脏。 车停到了车位上,祁胆矾将排挡切到了p档,手搭在了方向盘上问道:“所以现在怎么说?我在这儿等你们?等到四五点钟?” 祁胆矾的尾音故意拔得很高。 “你先回去,五点过来接我们。如果有紧急情况再联系你,手机保持畅通。” “好好,看来我生来就是个后勤保障的车夫命啰那你们注意安全,我先回去补个觉了。”两人下了车后,祁胆矾将档位挂到了r,唰地一扭方向盘便倒出了一个巨大的曲线,接着他摇下了窗,讪笑着对二人挥了挥手,重新挂到了d档,一踩油门便开走了。 “接下来”吴冥似是沉思地喃喃道,接着他提高了分贝用不在意的口吻反问道,“我总不得和你一起参加追悼会吧?” 祁明矾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否则呢?否则你想去哪里?呆在这里看花花草草吗?”祁明矾瞪着他,好像对方是在明知故问。 吴冥也是回瞪着祁明矾,嘴上不饶人,又冷又狠道:“你不介意就好。” “我为何要介意,把你带过去我也算是对我朋友的半个交代。反倒是你,别表现得太愧疚了,省得等会儿我参加你叔叔的葬礼,还得摆出一张假脸。” 吴冥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狠狠插了一刀,那喷涌而出的血液直逼咽喉,快要呕了出来似的,但是他只能把那腥味十足的液体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两个人默默地向着殡仪馆的方向前进,保持着一米半的距离,像是熟人又像是陌生人。早春的风阴阴地吹着,无孔不入似的钻进了他们的西服里,也钻进了他们的胸腔。 8 那是一个颇有欧式风格的宽敞明亮的房间,地面铺着淡黄色的大理石,周围也围满了花篮。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口鲜花簇拥的棺材,棺材里躺着的便是祁明矾的朋友,方泷。 悼词都念完了,也到了遗体告别的时候了,大伙都乖乖排起了队,围着棺材慢慢c慢慢地向前挪动。祁明矾扶着方泷的妻子,她早已泣不成声,到了棺材前她更是瘫坐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好像她哭得大声些,就能吵醒方泷,方泷就能复活c从棺材里坐起身来。大伙儿都不禁因这哭声偷偷流下了泪。祁明矾也是难受得不行,他大口地喘着气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眼眶已是血红血红。 他仅是稍稍瞥了一眼棺木里的人,回忆决了堤般地从记忆之匣中冲了出来,一瞬间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形了起来,化为了回忆的实体在他的眼前演绎。 “祁老弟,从今天开始你方哥我就要恢复自由身了!” 那天是方泷金盆洗手,正式退出了组织的日子。 “哎呀老婆怀孕了呗!我想着,我可不能让我以后小孩有个这么坏的爹,哈哈哈!我得让我小孩子以后能挺直腰板说\'我想变成我爹这样的人\',哈哈哈!现在浪子回头应该不算太晚吧?” 祁明矾的眼眶再也盛不住泪了。 但他只是短暂而又无声地落了几滴眼泪,便用力抹掉了它们。他扶起了方泷的妻子,将她带离了告别队伍。 “嫂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方泷他做错了什么吗?!他做错了什么吗?!他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祁明矾你也知道的,他不干那事了之后是怎么样过来的。他一直都想要做个好人,做很多很多好事,捐了很多很多钱,帮了很多很多人,就为了弥补他以前犯的事可其实,他以前犯的事也是替别人卖命啊!你知道的,你们杀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女子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他为什么得死呢?女儿这几天一直在问我,爸爸呢爸爸呢她才四岁!我c我根本没办法告诉她我必须骗她骗她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可是,可是这得骗到什么时候呢” 9 “祁明矾c祁明矾!”女子忽然用力地攥住了他的衣服,紧紧地盯着祁明矾,那眼神仿佛两个锚子锚进了他的眼里。她声音颤抖地压着嗓子问道:“你能查得出是谁杀了方泷的是吧?是不是?你可以查到的c对吧?” 吴冥就待在他们的后面,听到此言,他的心也不禁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你冷静一下。” “你就回答我是不是!!” “是。” “替嫂子我查出来好吗?求你了,祁明矾,替嫂子我查出来好吗?” “但你得给我点时间” “可以!让我等多久都行!但是祁明矾,你别杀了他,别杀了他那种人杀了也是便宜了他!杀了也是便宜了他!一枪毙了他也算解脱了就应该把他千刀万剐了c慢慢地折磨他到死!” 吴冥只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要炸开了似的疼。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葬礼,第一次。 他从来不知道殡仪馆的空气是如此得咸涩,他从来不知道死者的家属会是这般得苦痛与仇恨,他从来不知道参加别人的葬礼,尤其是被自己杀死的人的葬礼,自己会沦为足以堕入地狱的低贱与丑恶。 他的脑门里弹出了自己杀过的人数,那是一个自己无法直视的数字。 那些人的家属当时是否也像现在这个女子一样,咬牙切齿地想要将自己咬撕成碎片。 而被自己枪决的人当中,又有多少人是死不足惜,有多少人不过是商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吴冥不敢想,也不愿想,否则他的世界就会灰飞烟灭c分崩离析。 他推动着轮子离开了房间,而祁明矾也完全无暇顾及到自己身后少了一个人。 10 快点c他一般还有十分钟才会到这里来! 必须要赶在他来之前把这个刑警老头藏起来c绝不能让他发现—— “老板,这个人是谁?”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1 祁明矾和方泷的渊源要从九年前的一个电话说起。那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也正是这个电话给祁明矾的一生来了个九十度的直角大弯。 “明矾啊,胆矾最近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吧?”祁明矾接到电话的时候头疼得很,本想瞒着父母自己弟弟的事儿却还是失策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当哥哥的怎么不拦着他点?” “你觉得我拦得住他?他连你们的话都不会听,你们倒觉得他肯听我的?” 母亲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又叮嘱道:“不管怎么说,爸妈不在国内管不了你弟,你做哥哥的怎么样都得管管c都得盯着他。” 祁明矾想着那么多年来跟在自家弟弟背后替他擦屁股,现在他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他这个做哥哥竟然还是解脱不了。 “你们说得容易,让我盯着他,怎么盯?” 母亲破罐子破摔式的回答让祁明矾彻底傻了眼—— “没法把他从火坑里拉出来的话,你就陪着他一块儿进去吧。” 哈?! 就这样,没了辙的祁明矾只得随着自己弟弟一头栽了进去。 其实,祁明矾倒是向来无所谓自己做什么,因为他自信自己什么都能做c也什么都也能做好,而他实际上也有资本自负。当初他选择读医的原因,也仅是觉着读医的话之后人生的路就限制在了一条路上,就是做一位名医,这样一来也省得他纠结以后的出路了。 祁明矾加入郝派的组织后,最先认识的人便是方泷。方泷长他三岁,比他早进组织五年。所以头几年都是方泷带着祁明矾混的c俩人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出生入死。祁明矾本以为组织是个令人感觉阴郁而又拘束的地方,但方泷实在是一个有趣而又豁达大度的人,让他有时会忘了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俩人相得益彰,渐渐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可以将后背毫无保留地托付给对方的搭档,再后来他们混成了郝派组织的俩活招牌。 那段时候祁明矾觉得自己活得舒畅,挺好。他本以为这样的局面会一直持续下去,持续到他们两个都老了为止。 可是有一天,方泷离开了。 “祁老弟,等你娶了老婆有了小孩之后c可能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方泷笑着说道。 祁明矾从来没见过他的眼睛那么亮过。 “看你女人换了那么多个,就没一个看上眼的?” 祁明矾苦笑了一下:“总觉得没遇到最对眼的那一个吧。” 方泷又大笑了起来:“你小子嘴可够刁的啊,你那几个不个个都是白富美?” “那又如何?依我看,嫂子比她们都好。” “哎哟嘿!你可别想打你嫂子的主意啊!朋友妻不可欺知道不!不过嘛,要找到像你嫂子这么好的女人,我看你这辈子没我这么大福气啰。” 祁明矾只是陪着方泷笑,没有说话。 之后方泷就走了,做起了正经的买卖,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而祁明矾则从合作派变成了单干派,凭借他的实力在组织中继续大放异彩。但实际上,不是祁明矾不想有搭档,而是他再找不到一个像方泷那样的搭档,那种如同呼吸一样契合的搭档。 祁明矾和方泷的感情就这样淡了,却并没有断,时不时地还会小聚喝几杯酒。方泷女儿的满月酒祁明矾也去喝了,看着方泷半年多就已经变样了的身材,祁明矾觉得他已经不再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拍了拍对方圆滚滚的肚子,骂道:“才多久不见,你这肚子比嫂子怀孕时还大。我送嫂子的补品是不是都给你私吞了?” 方泷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脑袋辩解道:“没办法,天天坐办公室c晚上应酬陪酒嘛。哈哈哈,我现在大概跑个两三公里就喘个不行。” 又过了半年,祁胆矾也结了婚c也退了组织。祁明矾忽然有种无所适从感。 自己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他想不通。 可是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幻化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死死地套住了祁明矾,贴附在他的耳边问,现在做的不是挺好吗?而且,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呢,你还想做什么? 3 方泷的生意越做越大,这让祁明矾有些担心,却不知怎样开口。方泷了解祁明矾,每次见他眉间一紧,总会马上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方哥我自有分寸,不会牵扯到那种官商纠葛里去的。该退一步的时候,我自然会退一步。况且你方哥我还是有些身手的。” 然而这种话总是难以宽慰彼此的心,因为他们都知道,曾经死在他们手上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那一日,方泷公司为了庆祝开出了第二家分店而举办了宴会。 祁明矾一出席,就被兴致高昂的方泷拉了过去,扯着嗓子和别人介绍说:“来来来!这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优秀能干c长得也一表人材吧!哎哎c你们这几个小姑娘听好了啊,咱们的祁大帅哥还单着身!” 接着大家就跟着起哄了。 “之前谁谁不是说想找男朋友吗?现在正好!” “我们这里谁还单着身来着?” “哈哈哈哈!” 祁明矾无奈地笑道:“我父母都不管,你倒先逼起婚来了?” “人生大事嘛!兄弟我也得上上心不是?” “是是。” “来来!兄弟我敬你一杯酒!”方泷说着就拎起桌上的高脚杯举到了祁明矾的面前。 祁明矾忍俊不禁道:“这是红酒,又不是白酒。不能像你这样敬酒的吧?” “也是!”方泷哈哈大笑了起来,拿着酒杯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高脚杯,“这样总行了吧?” “幸好不是以前,否则按你之前的力气这杯子八成都被你敲碎了。” “兄弟你就别揶揄我了。高雅的东西我还真的都玩不来。以前在我们老家还不是一个酒碗和另一个酒碗乒乒乓乓地撞来撞去?想有一次我” 祁明矾咯咯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这个故事已经讲了不下十回儿了。” “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说以前的事哎也是!这种废话你也听厌了!还是说点敬酒时该说的话吧!比如——祝你早日找到对眼的那一位!” 祁明矾没料到方泷还记得那一天他随口说的话。 对眼吗? 没有,从来不曾有,未来也不会有。 只不过有这么一个身影让自己有些在意罢了,那也仅仅是,有些,在意了三年。 那是一个一掠而过的影子,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也摸不着。这样的影子,在自己的生命中恐怕也激不起怎样的涟漪。 祁明矾用笑搪塞了过去:“行行。那方哥,你也要和你老婆孩子健健康康c开开心心的啊。” 方泷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又不是白酒,还玩起了\'令狐冲\'了!” “方哥!”祁明矾告诉自己什么都应该往好里想,现在也是时候该释怀了。 酒壮怂人胆,他把这辈子最想对方泷说的话说了出来:“这辈子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一个好人。” “干嘛呀,突然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哈哈哈。” “所以” 没有人会害你的。 你会好好地c幸福地活下去的。 “砰!” 祁明矾心里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出口,方泷的笑脸便凝固了。 4 一时间鲜血四溅。 血里还混着脑浆一并飞到了自己刚喝空了的高脚杯里。 接着整个宴会厅像是炸开了一般,所有的人都在尖叫,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绝望c惊恐c悲伤充溢着整个房间。 而祁明矾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瞪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方泷。 没有人会害你的 你会好好地c幸福地活下去的 5 方泷妻子和亲人将遗体送去火化了,而祁明矾则留在殡仪馆的中徘徊彷徨,直至经过了林中的一条长石凳。林子看来很少会有人进来,幽静极了,石凳上也积了不少的灰尘,还有零星几片残叶。但祁明矾懒得顾这些,直接躺倒在了上面。 他也是真的有点累了,方泷出事后的两三天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闭上眼睛方泷的脸就在那块黑屏上打转。唯一没有想这些事的是今天凌晨那段命悬一线的时刻。而现在一旦松懈下来,方泷的脸就又开始打转了,只不过变成了棺材里闭着眼的脸。除此之外还有嫂子的脸。 也还有吴冥的。 他又回忆起方泷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以及后面世界都死寂了的一分钟,他的脑袋仿佛被人劈成了两半,那个人还伸手进了他的胸腔里挖掉了心脏。而这个人,他怎么都没想到是吴冥,是那个让自己有些在意了三年的影子。 他睁开了眼睛。 记忆中的模糊身影逐渐清晰c逐渐脱离了那个虚幻的背景,最后剥离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祁明矾把手臂搁在眼睛上,他努力压制着随时可能从七窍里迸发的怒火,冷若寒霜地问道:“谁允许你刚刚擅自离开的?” 吴冥其实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让祁明矾发飙,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道个歉,然后做个哑巴等祁明矾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吴冥还是硬是撞在枪口上说话了。两人与其这样僵着,难受得要人命,还不如爆发了吵一顿打一架来的爽快。 “饿了,想去买吃的而已。发现身上没钱就回来了。再说了,你也没有来找我,说明你也不担心我会逃,那我为什么不能走开?” 果不其然,吴冥的一番话就像一朵小火苗,虽然小,但足以使祁明矾本已充盈全身的怒火颗粒瞬间燃烧c爆炸。 祁明矾倏地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揪住吴冥的衣领把他拽翻在地。吴冥只感一阵天旋地转,背部便狠狠砸在了石砖地上,轮椅也翻倒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咣嚓”声。 疼!地上的碎石磕得吴冥的背很痛,可能还出了血,但他并没有叫出声来。 这就如同时空倒转一样,吴冥再一次被压倒在地,被同一把枪抵着脑袋。 “我劝你现在c别惹我”祁明矾如同一头野兽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般,他呼吸得很大声,气息全部喷在了吴冥的脸上,“我可不想c现在杀了你让我之前所有努力白费” 吴冥索性扯下脸皮直白地说道:“那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今天来开追悼会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杀了我。” “但是唯独你c没有资格。” “你别忘了,你也杀了我的亲人。在一切真相都没有查清之前,我们互不相欠。” 6 “哼,好一个互不相欠。”祁明矾嗤之以鼻道,但是他手上的力道还是松下来了。他凝视着吴冥,吴冥也丝毫不回避目光地盯着他看,双方都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 忽然祁明矾抡起拳头往吴冥的脸揍了过去,吴冥一偏脑袋险险地躲了过去,祁明矾的拳头直接砸在了石板地上,扬起了一阵灰。他保持着这个动作静止了很久,然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了身,似乎是消气了些。 只见他手指关节已是皮开肉绽,淌出了些血,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仅是把伤口上的碎叶和石粒掸掉了事。 吴冥见祁明矾也冷静了下来,便坐起了身,向他伸出手去,而后者虽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只是祁明矾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他刚把吴冥拉了起来,便迎面袭来一个黑团硬生生撞在自己脸上。 “靠!!吴冥你——” 祁明矾震惊地揉着自己的脸,瞪着吴冥,而肇事者则是轻飘飘地坐回了轮椅,很是从容地说道:“你刚刚把我摁倒在地,地上的石子硌得我背疼。现在扯平了。” 祁明矾顿时语塞,只能瞠目瞧着理直气壮的吴冥。之前发火都发完了的他,现在连气都气不起来,反倒有点想笑。祁明矾就感觉吧,自己和吴冥两个人都是又可笑又荒唐的家伙,做的事也都是不可理喻的事。 他拍了拍背后和裤子上的灰,便不多理睬吴冥,径直地向殡仪馆外头走去。 “你去哪里?”吴冥坐在轮椅上追着问道。 “我也饿了,不行吗?” “你不是等会儿”吴冥不解的是明明再过两个小时就有豆腐羹去吃的人,为何现在也要一起去便利店?但是转眼他就懂了,什么也没多说。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前一秒还哭的死去活来的人,在饭桌上各个生龙活虎c有说有笑。这样的场景换做是自己,也不会想去目睹的。 7 咖啡馆地下的某间暗室中,鹿丙申被铐在了椅子上,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老老实实地交代吧,是谁把吴冥的消息泄露给你的?”男子一边抚摸着被血浸湿的鞭子,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鹿丙申声音嘶哑地惨叫着:“我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别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老板见状也求情道:“看样子他真的也是被蒙在了鼓里再说他是一个刑警,他如果死了麻烦就大了,你就放过他吧” 但男子却对老板的话完全置若罔闻,依旧逼问鹿丙申道:“当时的电话录音是你找人删了的吧?” 鹿丙申浑身一颤,不敢正面回答。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被你毁了原本好好的计划,也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说,你要怎么赔偿?” “你c你说怎么赔偿?!只要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呀这么好的条件,我不答应岂不有点可惜吗?其实我觉得所有的东西中,你的命最不值钱,我也最不想要” “是是c是是c是——” “砰!!” 鹿丙申最后的一个“是”还没说完,他的脑壳就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男子看着尸体冷笑道:“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不值钱,那还留着干什么?” 8 便利店的冰箱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饮品,吴冥一眼扫了过去,正巧看见了一款酸奶。之前石沃给自己推荐过,自己那时候还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只可惜后来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款酸奶了。今天竟然让自己碰巧遇见了。 这莫非是什么好兆头吗?吴冥对自己天真的想法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石沃等会儿应该也会来的吧?自从上次那个电话之后自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如果祁明矾允许的话,现在的情况也想要和他商量一下对策。 吴冥边思忖着边极力地伸长了手臂想要去够那瓶酸奶。只差两三公分了,但就是怎么都够不到。 吴冥刚想着自己站起来拿算了,他的手边就多了一个更为修长c指节分明的手,很轻松地边把酸奶取了下来,扔到了吴冥的怀里。 “既然拿不到就换一个啊,真是麻烦。” 祁明矾好像是在抱怨。 拿都拿了废话还那么多,我又没有求你帮忙。 吴冥也好像是在心底抱怨。 只是莫名地,两人的胸口都有些发闷。 也都有点发烫。 9 “你为什么开枪?!”老板气急败坏地对着男子吼道,“现在这个局面你想让我怎么收拾?!” “老板,你干什么那么慌张?杀了他的是我,又不是你。” “妈的!!我从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你!不该让你为所欲为!” “老板,你在说什么呢。你难道忘了吗?你,汤亥,还有郝派你们三个欠我的东西,你们得一个一个地给我还清了” “妈的!!那你也越界了!你这样会毁了所有的人!” “老板你想得太严重了吧?现在的局面不就是找个替罪羊来收场吗?这种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想做什么?” “该死的人却没有死,那我们现在也不必自己动手补刀子了。” 男子从自己□□里的弹夹中取出了一枚子弹,而老板看到了那枚子弹立马倒抽了一口气:“你从哪里拿到的?!” “李中庸,你可别忘了你是做什么的。”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1 酸奶的味道的确很不错,浓郁的巧克力香伴随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如丝绸一般滑进口腔里。只不过,它还是不如吴冥印象中那么得好喝。 而现在,吴冥甚至有点后悔喝它了。自己本来就感觉天有些冷,还喝了这种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东西,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冻成冰块了。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 明明太阳都出来了,怎么温度反降不升呢? 他疑惑地用手搓了搓胳膊,将酸奶放到了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了饭团,结果发现自己忘记让便利店加热了。吴冥咬了一小口,便再次宣告放弃。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饿。 这样想着,他把东西全收拾到了塑料袋里,把口子扎好准备等会儿丢掉。 祁明矾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一直观察着吴冥的一举一动,他冷不丁地开口道:“你都不吃了?” “嗯。” 祁明矾自然是有些不开心了:“用的是我的钱,所以你就这么浪费吗?” “没有。”吴冥懒得和对方争辩,“还有,钱以后会还你的。” 祁明矾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后伸手拿起塑料袋放到了石凳上:“你不吃,我吃。” 说着他便从袋子里掏出了那瓶酸奶,喝了几口。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这味道还真的是不错。 怪不得刚刚吴冥像个长臂猿似的,对着那酸奶撩啊撩啊的,还是有道理的啊。下次自己也买点放在家里喝吧。 不过话说回来,吴冥也真的是不正常吧,刚刚那么想买这东西,现在喝了一两口又不要喝了。 祁明矾狐疑地打量了几眼吴冥,忽然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了。 2 吴冥整个人又开始晕晕乎乎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 真的只是累了吗? 但吴冥觉得这次又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而且最让他焦虑的是自己怕冷这个事实。 都这种时候了,该不会? 刚想到这里,吴冥就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多了一样东西压着,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是祁明矾半蹲在面前用手背探着自己的额头。吴冥一下子有点慌神,急忙把头别了过去。 祁明矾不耐烦地叫了句“别动”,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吴冥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祁明矾接着说道:“有点热度,下午体温应该就会上去。你体质不行啊。” “我也不想这样啊。”吴冥无力地回答道。 祁明矾叹了口气。 “这样,先看看这里有没有休息室,让你能躺下睡一会儿。” “没关系,坐在这里也一样。” 吴冥立刻否决了祁明矾的提议。他并非有意与其作对,他只是不想再进殡仪馆里头罢了。在那里头让他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因为他不得不去直面自己一手造成的死亡。那就像是一个潘多拉之盒,一旦开启扑面而来的全是自己的罪孽在叫嚣。 而祁明矾又何尝不知道吴冥的想法:“那么附近找个酒店吧,离三点还有几个小时。” 吴冥差点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不过是发烧而已,况且这热度还没上来,我也不是小孩。我这么坐着就行。” 祁明矾见吴冥的态度又斟酌了一番,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吴冥身上:“行吧。你老实呆在这里,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说着便跑开了。 吴冥坐在轮椅上,目光定洋洋地追随着祁明矾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了一两分钟后才回过神来。 真的是,亏那家伙还想得出找酒店的法子。 在奇怪的地方很细致。 吴冥这才笑了笑,双手交叉地提起外套,轻轻捏着领子围住了自己的脖子。这样一来,他的上半身都被罩在了祁明矾的外套里了。 稍微暖和一点了吧。 他不由自主地嗅了嗅外套的味道。 好香,而且是那种显得成熟稳重的经典香水味。 之后他又在这一团香水味中辨认出了一丝消毒水的苦味。 吴冥闭上了眼睛,胸腔那儿又像被抽干空气似的开始难受了。 没过多久,祁明矾就拎着袋子回来了。 “你就先喝点粥吧,然后多喝点热水,能把热度自己压下去最好。退热片就先不给你吃了,可能会把你热度直接逼出来,这个我们回去再说。” 祁明矾一大串的话听得吴冥有点懵,这让他不禁联想到了石沃。每次自己一生病,那家伙就像个老母亲似的叽叽呱呱地嘱咐一大堆。但是石沃唠叨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朋友。 可是祁明矾呢? 之前还恨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家伙,现在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吴冥是越来越看不透面前这个人了。 “怎么了?”祁明矾察觉到了吴冥的眼神,抬眼问道。 “没什么。”吴冥再次转移了视线,但话却说得很直白,“只是你忽然摆出了关心人的态度,老实说我很纳闷,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大概经过了三秒的停顿,祁明矾才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尽一个医生的本分罢了。” “也是。” 吴冥总觉得这两个字自己说得有些酸溜溜的。 他接过了祁明矾帮他拆好了的热粥,拿勺子搅了搅粥面,说道:“谢谢。” “要谢谢就别在这种节骨眼倒下。” “都说了,我也不想啊。” 吴冥的嘴直接凑在了碗沿边,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粥,很快胃里便暖了起来。只是这种暖意稍纵即逝,不一会儿吴冥就又觉着冷了。喝完了粥,祁明矾又开始逼着吴冥往自己嘴里灌水,灌得这水似乎卡在喉咙口咽都咽不下去了为止,弄得吴冥一副俨然要吐的模样。 “多喝热水,出身汗就好了。” 吴冥嘴里含着水,只能用埋怨的眼神瞅着祁明矾。 “别这个表情,都是为你好。” 吴冥不禁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说c我可没要你对我好。 3 水喝多了,自然是想要上厕所的。结果祁明矾又推着吴冥到处找厕所。就这样两人来来回回地瞎折腾了好一会儿,差点吴冥就一屁股赖在马桶上都不肯走了。 不过这样的一番折腾之后,吴冥的确出了一身的汗,脑袋也不像之前那么晕乎了。祁明矾倒是累得够呛,打算直接在石凳上打个盹。 “喂,你外套披好睡觉。”吴冥把身上祁明矾的外衣扔回给了祁明矾。 “得了吧。”祁明矾接住了衣服反手又抛回给了吴冥,“我体质可没你这么差。” 随后,祁明矾倒头就睡了。 听到祁明矾轻微的鼾声,吴冥差点就要把外套偷偷盖回对方身上。然而当外套滑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的手刚揪住它时,吴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赶快康复吧?好不容易现在把热度压下去了,还是巩固巩固吧。省得等会儿真的发烧了也是麻烦。再说现在是中午,太阳光照着也是暖和的,祁明矾稍微躺着休息一会儿怎么可能着凉? 自己简直就是瞎操心。 甚至现在想来,自己会为这家伙操心,大概也是疯了。 吴冥脑子里有一个冷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可别忘了今天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吴冥的眼顿时黯淡无光,眼皮垂了下来。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4 只是如果 如果他没有杀死我的亲人,我也没有杀死他的挚友,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那个冷酷的声音再度响起。 没有如果的,吴冥,永远都没有。 你也永远别想逃避现实。 5 当祁明矾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烦躁地揉了揉眼睛,边起身边嚷道:“喂c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就——” 这时他才发现吴冥已经不见了。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两点五十多分。 妈的。 祁明矾捏了捏僵硬的脖子,又骂了几句解解气才站起身来。在石凳上睡了一觉不仅疲劳没改善多少,还落的整个人现在背痛颈僵脑瓜子疼。 他披上了外套往殡仪馆走去,这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个房间。 算了,问前台工作人员吧。 然而,祁明矾还没进殡仪馆的大堂,他就了一阵喧闹声充斥着本应寂静的殡仪馆。一个粗壮的男声正用方言骂道:“我还想说你这女人怎么有脸来参加葬礼呢!妈的!我儿子就算今天没死c也早晚死在你这臭女人的手上!” 接着一个尖锐得几乎要把人耳膜穿破的声音叫了起来:“你这死老头是不是有病啊?!我看你们吴家全他妈脑子有病!脑子进屎了吧!我怎么你儿子了?!我做错什么了啊?!妈的!从刚进你们家那天起c你们他妈全家没有一个人给我好脸色看!” 吴家? 祁明矾笑了笑。看来现在连问都不用问。 他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听起来似乎又有别的人参与了这场闹剧,之后应该是主持人出来调解了,只是作用却微乎其微。那个女人反而吵得更响了:“你们以为我想和你们儿子在一起啊?!我的大好青春不也废在这人身上了啊?!他倒好,一走了之c把这个小孩丢给我一个人养!” “谁知道这个小孩到底是谁的?呵!说不定还不姓吴!” 这下吵闹声中又了一个小女孩的啼哭声,她扯着稚嫩的嗓音央求道:“妈妈!爷爷!求求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这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祁明矾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混乱的礼堂。礼堂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却没有一个人有闲心来关心这个不速之客。 祁明矾只一眼就找到了角落里的吴冥,吴冥的手撑着低下的脑袋,手掌挡住了脸,让人分辨不了他现在的神情。 祁明矾径直向吴冥走了过去。而后者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便放下了手,略微扬起了脸,却没有完全抬起。 “你们这白事办得和红事似的,真热闹。” 吴冥这才抬起了头,用那血红血红的眼仰视着祁明矾,说道:“你想笑就笑吧。” 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隐隐闪烁着微弱的泪光,让祁明矾看得浑身难受,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c又好像是吴冥的痛苦会通过那悲伤的眼睛传递给自己。不过自己的确是做了坏事。如果自己没有枪杀了躺在那棺材里的人,这样的闹剧也就不会上演了。 祁明矾在心底承认了自己的罪,但是他并不会因此而自责。 “你不上去说些什么吗?”祁明矾问道。 “说什么”“吴冥茫然地喃喃着,“你觉得说什么他们能停下?”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姓吴。” 吴冥忽然笑了:“姓吴,是啊,我是姓吴” 吴冥想起当年父母都走了的时候,亲戚们都嫌自己是个烫手的山芋,东扔西丢,到最后只有自己的叔叔愿意接纳自己。而叔叔家又是被全家人排挤的对象,自己也自然而然和吴家疏远了。 “可我也只是姓吴而已。” 这个家,怎么可能有我的立足之地。 祁明矾听不懂吴冥话中之意,他也看不懂吴冥的脸上的笑容。但是他还是能切切实实地感知到那种彻骨的心凉。 他冲动地想要握住对方的手,也许只是为了确认对方的掌心是否一样的冰冷。 6 “三点了c三点了c该开始了!”工作人员对着主持人提着嗓子对着主持人喊道。 “这c这种场景怎么开始?!”主持人也是心急火燎道,“我真的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现场!” “啧!新来的还真没用!这林大了什么鸟没有啊?就这种现场还算好的呢c有比这还混乱的现场你都没见识过!你对着话筒吼几声c吼啊!”工作人员恨铁不成钢地骂咧了几句。 “安静!请各位安静!仪式现在就要开始了!” “吼啊c我让你吼啊!怕什么?!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安静!!!”主持人终于忍无可忍对着话筒吼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像被吓到了似的c消停了片刻。 工作人员立马把音乐放了出来。整个礼堂都回荡着低沉哀伤而又绵长悠扬的乐章,莫名得庄严肃穆了起来。主持人也抓住了时机,赶紧用沉重的嗓音念道:“云蔼低沉,草木皆悲。今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聚集在这庄严肃穆——” “你推我干什么?!” “谁推你了啊?!哎我说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神经病吧你?!” “你们看看这个女人c是不是性格乖戾?!都这种时候了c还想着搞小动作?!推了我也就算了c还不承认?!我没事诬陷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这下可好,两人一吵架把所有人的负面情绪又煽动了起来,整个礼堂仿佛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简直要把屋顶都给掀了。 主持人头都大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朗声道:“——肃c肃穆的大厅举行一个俭朴的告别仪式,衷心送吴先生最后一程。现在,请全体肃立!默哀!” 场面愈发混乱,人们都像蚂蚁似的围哄成了一团,几个人甚至都扭打了起来。 “妈的!放开啊!很痛的啊!” “放开!” “把这女人拉走!” “你给我滚出去!” “你滚出去还差不多!” “别吵了!这种时候就别吵了啊!” “请各位安静!现在是默哀时间!请安静!吴先生尸骨未寒还躺在这里c你们这样的话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此言一出,工作人员立刻认命似地一拍额头。 这下完了。 果然下面的人群又开始针对起了主持人。 “你这司仪都说的什么话啊?!什么叫死不瞑目啊?!你给我解释解释清楚了!” “会不会说话啊!这种话能乱说吗?!” “你们经理是谁?!叫你们经理过来!” 7 吴冥的心脏快要在胸腔里炸裂成碎片了,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让他喘不过来c近乎窒息。他的肠子也全部都绞在了一起,像是要互相拧断的同时又在腹部自顾自地抽搐膨胀。 他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吴冥的手无助地颤抖着,吃力地推动着座椅遍的轮子。即便如此,他还是专门绕到了遗体的边上,最后看了自己叔叔一眼。 瘦削得几乎有些病态的中年男子此时此刻正安详地躺在花海之中,对身边正在上演的闹剧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终于可以从沉重的现实中解脱,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再见。”吴冥无声地说道。 我很抱歉,在跑赢了你之后把你丢在后面。 无论我的家人说什么,我都应该拉着跑不动的你一起往前跑的。 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 对不起。 当“对不起”三个字在吴冥脑海中显现的时候,他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了出来。吴冥一边用力地推着轮子往外逃,一边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哭声。他想要自己的表情能够舒缓一点c却只能被泪水扭曲得更难看。 别哭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 叔叔年轻时的笑脸在吴冥的脑海中浮现。他的大手抓着自己的手臂,一把把幼小的自己拉了起来。 我们吴冥可是一个坚强勇敢的男子汉,不会随便哭的,对吗? 不对。 我们吴冥不哭了,真是一个好孩子呀。 不对。 我们吴冥最喜欢叔叔了,对不对? 不对。 然而此时有一个更为响亮却稚嫩的声音大声说道:“对!” 他妈的c吴冥你哪儿来的资格说对?! 你可别忘了,真正杀死叔叔的根本不是祁明矾c也不是别人。 而是整个吴家,包括你自己。 8 祁明矾目睹着吴冥离开了礼堂,却并没有跟上去。 他需要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也许是一个人哭泣,也许是一个人咒骂,也许是一个人什么都不想只是望着天空。总之,不需要第二个人。 祁明矾冷眼看着眼前这荒诞喜剧般的悲剧。 他觉得自己也许能够感同身受。如果那棺材里躺着的不是他的叔叔而是方泷,自己恐怕也接受不了,或许还会对着天花板开一枪c勒令他们闭上那丑恶的嘴。 祁明矾甚至觉得,哪怕自己当时没有开上一枪,没有要了这个男人的命,他也是活不长的。他也许会被活活逼疯,他也许会因劳苦幽愤而亡,他又也许会选择自我了断。在这样的家庭c这样的环境,这个男人的人生也不会幸福。 这样的死去,也许对他而言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但是这样的话祁明矾说不出口,尤其他不愿再对吴冥说。他现在才察觉到,吴冥是一个不幸的人。他甚至隐约地觉得,吴冥的不幸也许远不止如此。 祁明矾的心底对吴冥的防线忽然开始大面积地摇摇欲坠,有些部分则已然崩裂倒塌。 9 吴冥庆幸祁明矾没有跟上来,丢脸的东西他已经看得够多了,现在自己这幅脆弱的模样更是不能让对方看见。 他躲到了林子里,直到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了一通。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哭过了。 哭到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了,又好像无论什么高兴伤心的事情都是值得他流泪的。 这就像平时要执行的任务一样,哭泣也不过是其中一种。 眼泪哭干之后,吴冥停顿了一分钟,呆滞而又茫然地睁着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c又不知道看什么。 接着他忽然开始骂人了。 这是吴冥的习惯,每次哭完后都要骂人,而且无论是关系好的差的近的远的他都要通通骂了一轮,骂的内容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骂人的时候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语速快得像个机关枪,叨叨叨叨叨地停不下来。往日沉着的模样全都一扫而空,祁明矾见了怕也是要哑然。 吴冥首先拿石沃开了刀:“妈的c说好来参加的人呢?!死哪儿去了呢?把我一个人丢那儿旁边还拖着个祁明矾c这不存心要整死我吗?!” 就这样,他又一口气骂了好几个毫不相干的人。 “孙毅c上次叫你听我的指挥再开枪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啊?你他妈当自己老几啊c天天一副拽得要上天了的模样?我知道你看我不爽很久了c我也是啊!啊不如为了我们双方都过得舒坦c你快点上去和太阳肩并肩吧?!云上之人你的屁股我擦不起啊!” “还有可可,拜托你不要没事就天天问我你长得好不好看行吗?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啊不好意思c我的审美除了能欣赏你的不对称美以及做旧了般的视觉冲击感之外挖掘不出更多深层次的艺术内涵!” 等到骂道祁明矾的时候,吴冥已是口干舌燥,也想不出什么话来骂了,搜肠刮肚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句:“狗娘养的” “狗娘养的” “谁不能杀c偏偏杀我叔叔” 说着说着,吴冥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这就仿佛往湖泊中扔了一块巨石,哪怕一开始会激起惊涛骇浪,到最后都会敛为细细涟漪,直至归为平静。 吴冥恢复了平时正常的状态,沉默了。 林子里,冷极了。 吴冥的心,也冷极了。 10 “请问是吴冥吴先生吗?” 林子中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吴冥立即警觉地环顾四周,只见五个人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将自己包围。 “我是。” “吴冥,你涉嫌一百三十二起命案,请你能和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1 吴冥的脑子顿时像被炮弹击中一般c所有的东西都在这股无可比拟的破坏力下迸裂了c硝烟散去后只见一整片的空白,以及空白上那醒目骇人的数字—— “一百三十二”。 一百三十二个人是什么概念? 是一个学校体育课时操场上奔跑的男生女生的人数,是一栋办公楼一个楼层辛苦劳作的员工总和,是一个住宅区一幢楼里所有安家落户的居民数。 那死了一百三十二个人又是什么概念? 一次洪灾可能死一百三十二人,一次地震可能死一百三十二人,一次恐怖袭击可能死一百三十二人。 可现在,仅仅只是吴冥一个人,就代替了天灾人祸。 吴冥从未像现在这样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便他会在每一次死了一个人之后c在之前的数字上加一个一,但是最后的总和他没有正视过。哪怕是一瞬间的闪现,他都会紧紧闭上眼睛,用力地把那个念头从自己脑袋中挤出去。 他的耳畔边响起了一阵长时间的鸣声,“滋——”的声音仿佛一根长针刺过耳膜,贯穿了整个大脑,最后幻化为一条细而又毛糙的棉线,缓慢地从另一个耳朵滑出。 不过,让吴冥更加绝望的却远不止是这个数字。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说道:“警察?” 不速之客皆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逮捕令呢?” 站在最中间的人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最后转为了大笑:“逮捕令,抓你哪里需要逮捕令这种东西?” 他看起来应该是里面领头的。 吴冥将脸微微扬起,道:“看来你们也知道我的情况不太一样啊。那就请回吧。” 他顺势做了一个手势。 领头人又笑了:“吴冥,别装傻充愣了。我们既然能说得出这个数字,你就应该知道——你的情况已经没有什么,不一样了吧?” 没错c这便是真正激起吴冥内心深处的恐惧的东西。 2 如果某一日,警察带着只有组织上级才能知晓的数字,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自己已经不再是组织里的人了。 3 吴冥的内心如同刮起飓风的海面,波涛汹涌,巨大的浪互相拍击着,激起了足足有十米高的浪花。 但他的脸仍是麻木的。 “你们也许是搞错了。” “兴许真的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吧。但那也不会是我们搞错了,而是你们搞错了。无论如何,这都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只是把你带回去。能带活的最好,不能带活的话,留个全尸也体面些。” 领头人笑嘻嘻地不依不饶道,而那双眼睛则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吴冥,对方稍有眼神的转移,他的亦似磁石般牢牢吸在后面。 他在用那阴魂不散的眼告诉面前之人,现在所有的挣扎是徒劳的。 吴冥自然也清楚,观察形势已经是多余的功夫了。单枪匹马,不,自己甚至连枪都没有,还带着腿伤。面对这五个人,自己是瓮中之鳖,无法逃脱。 除非 他的心忽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仿佛有一位舞者在上面肆意地跳跃旋转。 4 当领头人看到吴冥垂下了眼,他本是闭合的双唇此刻微微张启,活脱脱一幅野兽看到猎物无处可逃时笑露獠牙的模样。 这么快就放弃挣扎了吗? 如果再挣扎一下也许会更有趣呢? 他兴趣盎然地端详着猎物。 杀人犯他见得多了,但是眼前这么个五官端正清秀,一脸学生气的杀人犯,他倒是头一回见。这实在是比那些长得猥琐又丑陋c自己都快看腻看吐了的嘴脸养眼太多。 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个连枪都不会使的大男孩,现在窝在轮椅上,还穿着略大一号尺码的西装,和自己高中的时候借父亲的西装时的样子倒还有这么几分神似。 若不是报告上那么写,打死他都没办法把眼前的这人c和那一百三十二条人命联系在一起。 这时,吴冥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似乎有意地放大了不少,这让这位领头人联想到自己大学时期暗恋的女生在比赛时的那场慷慨激昂的演讲。 “从第一条人命在我手里结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我并不打算否认我的罪行。跟你们走,这无可厚非。” “那当然是最好的了。”领头人随性地抬手研究起了自己的指甲,制造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假象,然而他明白,很快后面就会跟着一个“但是”。 不出所料,吴冥随即来了个转折:“但是走之前你们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领头人呵呵地笑了笑:“你说。” 吴冥突然吼道:“不是一百三十二!我记得清清楚楚c不是一百三十二c多了一个人!” 他的音量让围住他的几人皆是心中一惊,领头人也是一愣,随后噗嗤笑了出来。 这小子有趣c真是有趣。 都这种时候了,气势倒是很足。 但是,气势可不是子弹啊。 然而领头人只觉肩膀处一阵肌肉被撕裂般的疼痛,他低头看见鲜血从肩头汩汩地流下。 自己身边的两人同时跪倒在了地上,对面的二人则手忙脚乱地掏出了□□,对准自己身后开了几枪。 吴冥蹭地从轮椅上跳了起来,手握着轮椅的把手横着往两人身上一甩,两人毫无防备地被砸翻在地。 哈哈,这气势,还真的变成子弹了不成? 领头人迅速地举起了手中的□□,然而在扣下扳机前的那一刹那,一阵疾风向他的背后袭来,某样重物击中了他的脑部,使其昏厥了过去。 5 “留一个清醒的!” 祁明矾刚想要把最后一人砸晕,吴冥连忙对着他叫道。他走到了那人面前,抽走了祁明矾腰间别的另一把□□,拉栓上膛后指着对方的鼻尖。对方看上去年纪很小,像个拖了关系进来做事没多久的小屁孩,一见枪眼儿便惊慌失措地蜷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我只杀过一百三十一个人。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回答我。” “我c我怎么知道?!你c你别拿着枪指着我c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过来找找刺激而已!我可没想对你怎么样啊!这c这你c你先放下枪c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而c而且我告诉你c我c我爹可是——” “没有人想关心你那狗屁的家庭背景。”吴冥不耐烦地拿枪敲了敲对方的脑门,不禁又回过头来对着祁明矾抱怨一句,“你也不给我留个好点的。” 祁明矾带着口罩和帽子,只看得见他脸上的那一对白眼:“就刚刚这种情形你还挑三拣四啊?我救了你连句谢谢都没?再说了,也许就是你自己记错了数字,一百三十二又不算多的。怎么的,突然良心发现了?” 年轻警察也像遇见救兵似的,马上附和了起来:“就是啊c就是啊!可能你自己记错了c漏算了一个人,或者漏算了一天” “一天?哪天?” “你问我也不真的不知道啊”年轻警察思考了片刻,茅塞顿开道,“啊!要么你没算今天?” “什么今天?” “我知道了c你忘了把刚杀的人算上了吧?” “什么刚杀的人?” “什么什么啊,你不是杀了我们那儿的鹿刑警吗?” 吴冥和祁明矾一同怔怔地看着年轻刑警。 “你说什么?”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你早上把鹿刑警杀了,然后你就被踢出了组织了啊。所以我们才来抓你的啊。” 6 “你们看,我都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了,你们别杀我成不?我还年轻,我不想就死在这里”年轻警察见两人都长时间地沉默着,可怜巴巴地求情道。 “没人要杀你。谁敢动你们警察。” “可是鹿刑——” “不是我杀的。” 年轻警察不当心和吴冥对视了一下,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仿佛会把他的魂吞噬进去c彻底粉碎为粉末一般。 他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道:“是c是!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那我c我是不是在这儿昏过去,放你们走就行了?”见吴冥也没有否认,年轻警察一下子喜出望外,“那这样!我自己动手就行了c不用劳驾您二老!我自己一拳把自己揍昏!” 他自说自话地举起了发软的拳头,对准了自己的脸挥了过去,只是刚要接触鼻尖就拐了个大弯。他大笑了几下,说道:“我马上c马上!” 于是他再一次露出了吃屎般的表情举起了拳头,正打算再一次往脸上砸的时候,吴冥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给他借了一把大力。 只见那拳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年轻警察的鼻子上,两条血柱从鼻孔里顺势而下,年轻警察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吴冥蹲下身来,拿走了年轻警察身上佩戴的□□,将其揣在自己外套的内侧袋里,还不忘冷冷地嘲讽一句:“这种东西配你都浪费了。” 接着他又转向祁明矾确认道:“你刚刚用的子弹——” “放心吧,我没这么傻,只是普通的子弹。不过,他们也很快就会发现是我的。” “我的手机你是不是带着?” 祁明矾的眼睛弯了弯,并没有多问就从外套内掏出了手机交给了吴冥:“希望只是搞错了吧。否则我这里也麻烦。” 吴冥点了点头,立刻打给了石沃。 7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是对面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石沃?喂?石沃?” 电话那头还是很安静。 “石沃?你听得见吗?石沃?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对方终于发了声音。 “什么事。” 他简短地说了这三个字,声音很是低沉。 吴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不是被组织除名了?” 而对方的回答依旧很简洁c也很坚决:“没错。” “是不是因为我杀了一个刑警?” “是。” “石沃,那个刑警不是我杀的。今天早晨我把他送到了老板那里去的时候,他都还是好好的。” “子弹。” “什么子弹?” “杀死他的子弹是你的子弹。” 吴冥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停顿了两秒之后,终于忍受不住地骂了起来:“我说了不是我了c那就不会是我干的!石沃c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如果现场发现的是我的子弹c那只能说明c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凭什么组织不把事情搞搞清楚c就这么随意地把人除名?!” “为什么不肯信你?” 石沃冷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肯信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当初我叫你不要去找祁明矾,你听我的话了吗?你没有,你一意孤行地跑了,结果现在捅了一个更大的娄子。” “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了c而且我也没有把祁明矾怎么样!石沃c我能不能拜托你——” “怎么?替你辩解c替你求情吗?那你有证据吗?” “老板可以替我作证啊。” “很抱歉,老板那里今天歇业,没人联系得上他。” “什么?不可能,我早晨还见到他的” “联系不上就是联系不上。” “所以c那不就说明了问题了吗?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现在不知去向c分明是要杀人灭口吧!” “吴冥,也许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 “除名之后,你不可能回来,这是我们组织的规矩。” “规矩c规矩c规矩c你别总和我扯这些狗屁的规矩!” 对话那边又没有声音了。 吴冥“喂”了好几次都没有作用,但是他知道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因为他听得见对方沉重的呼吸声,那种由于恼怒而发出的沉重的呼吸声。 石沃生气了,可是吴冥并不知道石沃在气些什么。 这让吴冥很慌张,他摸不透对方的心思了。 明明换成从前,石沃会第一个冲出来站在自己身边,他会第一个挡在身前摆平一切,他会第一个空出肩膀让自己痛痛快快哭泣。 如果换成从前,他也会第一个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石沃他在,所以不要怕。 石沃于吴冥而言,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义无反顾地信赖c和依靠的对象,可现在的他却突然像缕轻言一般飘忽不定,自己即便知道对方的存在,却又不明晰对方如何存在c为何存在。 吴冥最终放弃道:“反正,我是回不去了,对吧?” 石沃这才开口,用简简单单的“没错”二字一笔带过,就像电话一开始时那样。 “我明白了。”吴冥只觉得自己又想哭,但是却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自己哭泣,“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也没有什么想做的,那就再见吧” 吴冥明白,这一声“再见”可能是“不见”。 就在吴冥万念俱灰决意挂断电话的时候,石沃说了最后一通话。 8 “吴冥,我不是不愿信你。” “但是,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帮不了你。” “更何况,我什么都不是,我也保不了你一辈子。” “你执意要我说什么的话,我只能说,要活命的话,你就逃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被我们或者被警察抓住。” “否则,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再死第二次。” 9 吴冥几乎是噙着泪听完了石沃的最后几句话。 接着,世界只剩下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了。 吴冥这才意识到,并不是石沃变得让自己不认识了,而是自己变得让石沃承担不起了。 大概是习惯这个可怕的东西,让自己只知道依靠石沃,也让对方为自己付出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和义务,自己沦落得无能软弱,沦落得只会向自己的挚友一味地索求。 没错,石沃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一直以来为自己付出的朋友,自己又为他付出过什么? 吴冥猛地抡起手臂,将手机狠狠地扔了出去。他用力得仿佛他扔出去的不只是手机c而是那个没用的c像条臭虫的自己。 手机砸在了远处的地上,用支离破碎的姿态画出了好几个不规整却优美恣意的弧度。 恍惚间,他看见那地上血淋淋地躺着的c还在做最后一丝微弱搏动的c是自己的心脏。 10 若不是祁明矾拍了拍他的肩膀,吴冥几乎要忘记了,祁明矾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 刚要夺眶而出的泪一下子收了回去,吴冥移开了祁明矾的手。祁明矾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也没有询问电话的内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吴冥。吴冥蹲下身搜了搜昏迷的警察的衣服,又掏出了一把□□和几副弹夹,别在了腰间。 全数拾掇完毕,他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望了一眼自己手机掉落的方向,仿佛朝拜一般。 “再见。”他呢喃道。 我会争取好好地活下去的。活着回来找你。 但吴冥比谁都清楚,这是一场阴阳相隔的诀别。 甚至,下一秒就会飞出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膛。而那颗子弹,也许就是祁明矾的子弹。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祁明矾,祁明矾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无言地对望了片刻,但实际上他们的眼无法交流。祁明矾大概掌握了现在的状况,却算不出吴冥的下一步。而吴冥既猜不透祁明矾的下一步,更猜不透祁明矾的所思所想。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两人都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们暗自下定了决心,那是无论对方做出怎样的举动都不会改变的决心。 “我现在已经不是组织里的人了。帮你找到委托人几乎没有可能。”吴冥对着祁明矾说道,而对方则是点了点头,“我也是要命的人,所以现在我也该逃命了。”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利益关系了,如果你想要报仇,对着我的背影开枪就好。” 吴冥说这句话时,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里的枪,枪身是冰冷的,令他不禁打了个寒噤。祁明矾看着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时血肉模糊的方泷。 随后,吴冥便转过了身,背对着祁明矾迈开了步子。 留给祁明矾的是一个没有任何防备c也不需要任何防备的背影。 伫立在原地,祁明矾也鬼使神差地摸出了自己的枪,他将它举了起来,瞄准了吴冥的背影,那上面映现出了方泷的脸,方泷的血。 吴冥已经被组织抛弃,留着他就对自己没有任何的益处。 现在出手,为方泷报仇轻而易举,也不会留下后患。 天时地利人和,甚至连轻抚耳廓的风儿都在呓语,开枪吧,开枪吧,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吴冥死了,报了仇了,一切都圆满落幕了。 但是 祁明矾,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1 祁明矾,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2 他的眼里没有犹豫。 只有如同没有韧性c仅有硬狠剑风的利剑被折断时的c干脆与决断。 3 偌大的殡仪馆被警方围了个水泄不通,近十辆警车插空停堵在了门口,车顶上的警灯时红时蓝地转着闪光,“呜啊呜啊”地叫着,像好几十个婴儿在啼哭。 凑热闹的民众又把警车也围困住了,攒动的人头正使劲地想往里头塞,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咋了咋了?这么大排场?跟拍电影似的!” “哟哟!是有恐怖份子吗?还是人质绑架啊?” 一名大腹便便的警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对着人群挥挥手喊道:“散了!散了!” 民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都涌上来追问真相。大肚腩警察就如同地上烂掉的香蕉,一瞬间的功夫引来无数的小蚂蚁。 “里面出什么事啦?!” “抓个嫌疑犯呗!” “抓个嫌疑犯也这么兴师动众的啊?” 大肚腩寻思和他们多少也是麻烦,索性换了个表情摆出张冷脸,义正言辞道:“你们这样会影响我们执行公务的!快散了!” “哎哟哎哟,现在警察真是不得了了!动不动拿这种话吓唬人!” 因为抓的人身份特殊,警方本来也想着说暗地里进行,不要把事情闹大,所以一开始派了五名便衣过去。五名便衣中,虽然两个只是走走形式的水平,但领头人却不是等闲之辈,另外两个也算半个精英了。 本想突击区区一个吴冥,这样的人手调派绰绰有余了。 谁可曾想到,局势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此刻在最前线,一名青年警察正一板一眼地向自己的队长报告道:“杨队,失去联络的五人已经找到了,现在都处于昏迷状态,其中三人中枪但没有伤到要害,另外两人仅是轻伤。五人昏迷所在地我们还找到了一个轮椅,应该是嫌疑人的所有物。”见队长点了点头,青年警察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增派警力进去开展地毯式搜捕,整个殡仪馆也被我们包围住了。嫌疑人想逃出来,几乎没有可能。” “下水道之类的,检查过了没?” “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这里没有大型综合性地下管道,嫌疑人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逃出来的。” “里面的群众疏散了吗?” “基本疏散完毕。” “很好。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是吗。” “是的。”青年警察站得笔挺地在杨队旁边待命,不一会儿也禁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发问道,“杨队“ “怎么了?” “朱队在内的五人都拿他没辙,这个叫吴冥的家伙究竟是有多厉害?况且他还坐轮椅。” 杨队笑了笑:“没有正面交锋过,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就他身份而言,身手一定不一般。再说连老朱都带不回他” “嗯!”青年警察的眸子中闪现出了跃跃欲试的火花。 “当然也不排除吴冥有同伙相助的可能性,所以让兄弟们最好都当心一点。” “是c杨队!” 4 青年警察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对讲机里传来局促不清晰的喊叫声。 “殡仪馆西南方向c殡仪馆西南方向!我们被嫌疑人袭击了c我们被嫌疑人袭击了!小周昏迷c小周昏迷!请求支援c请求支援!” “收到c收到!”青年警察摁下按键,对着对讲机喊道。与此同时,杨队大臂一挥,对着周围五六个警员呼道:“行动!” 青年警察难掩内心的激动之情,拔腿跟着杨队冲了进去。 对方究竟是多厉害的家伙? 现在终于可以知道了! 一行人刚赶至求救地点,就看见一个高个警察正背着另一个警察。两人都满脸鲜血,看着吓人得很。被背着的警察头耷拉在高个警察的肩膀上,似乎意识不清。 “你们没事吧?!”杨队焦虑地上前问道。 高个警察气喘吁吁地举起了手,指着花园里的一条幽径道:“嫌疑人往那个方向跑了,应该还没走远。我没什么大碍,但小周不太好。” “好!这样,你先送小周去医院。” “是!” “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c队长!你们不用担心c快去吧!” 接着杨队一行人便奔进了幽径中,很快他们便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停车场的通道。 应该就是在下面没错了。 杨队做了一个噤声停下的手势,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将自身调整到了最佳最敏锐的状态,只等杨队的指示。 杨队又一连做了好几个手势,意即分头行动,分配各警员任务,大伙都心领神会地一点头,分批潜进了地下停车场。 虽然地下停车场的面积不小,但是车停得并不是很多,而且基本没有什么可以供人躲藏的地方。 视野开阔,照光良好。 要抓到嫌疑人应该并非什么难事。 特警们手持武器,弓着身体,穿梭在偌大的地下停车场。黑色的身影在灰色的地面上摇摆飘忽,人在空气中穿行让空气产生振动,鞋子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了吱吱的声响。青年警察也是其中一员,一进地下停车场,这里面的阴冷潮湿c以及那股难闻的霉味儿,就让他感觉有些糟糕。 自己就好像掉进了臭水沟里。 被人设计掉进了臭水沟里。 可为什么自己要说,是“被人设计”的呢? 接着,耳麦中传来一个又一个并不乐观的消息。 “a区未发现嫌疑人踪迹。” “b区未发现嫌疑人踪迹。” “c区未发现” 也许根本不会发现呢? 青年警察那离奇却又准得可怕的直觉此时又开始敲起了警钟。 约莫五六分钟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 “杨队c接下来怎么办?”有人发问道。 杨队攥了攥拳头,他闭上了眼又睁开了眼,目光变得焦躁凶狠了起来。 “杨队”青年警察终于按耐不住直觉的骚动,问道,“嫌疑人会不会根本不在地下停车场里?” 杨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现在听到此番话,更加深了他的顾虑,眉头都快打起了结来。 “何以见得?” “直觉!直觉告诉我也许往这里逃只是一个幌子。嫌疑犯存心将我们引到了这里,是想浪费我们的时间。” “的确有可能。但再多的猜测都是无用的,现在我们只能上下开工,同时排查。” 于是,他再次通过耳麦低声下达指令道:“现在地上地下都有可能,地面上的继续排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下的检查停放车辆。“ “收到!” 过了没多久,耳麦里就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d区有情况cd区有情况cd103停放车辆附近地面有血迹c后盖箱锁孔被人破坏。” “应该就躲在里面!走!” 5 嫌疑人躲在后备箱里? 开什么玩笑?! 不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不可能! 直觉c又是那诡异的直觉在青年警察耳鬓厮磨。 他紧跟在杨队身后不安地说道:“杨队,这会不会太简单了?如果我是嫌疑人,躲在后备箱里简直就是走投无路的做法。” 杨队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他走得很快,青年警察几乎是奔跑着跟上了对方的速度。 “杨队c杨队c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杨队突然停了下来,满脸严肃正视着青年警察,青年警察有些被杨队的举动震住了,懵懵地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有任何可能性我们都应该去尝试,而非守株待兔c等嫌疑人自己一头撞上来。你明白了吗。” “明c明白了”话是这么说,青年警察内心却并没有被说服。 到底是哪里让自己觉得错位了? 到底是哪里产生了强烈的背离感? 到底是哪里c从哪个环节开始 6 也许是从开头? 从一开始就 假设自己是嫌疑人的话 对啊!如果自己是吴冥c从开头就根本不会逃进一个地下停车场! 因为逃进一个封闭的空间c就近乎于逃进一个笼子里! 真正的吴冥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青年警察虽然只见过吴冥的照片,可此时此刻心里却莫名地与这个陌生犯人引起了共鸣,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心意相通,只有他能吴冥,也只有吴冥才能理解他。 那么假设自己是吴冥,自己会怎么逃出去? 会怎么从这张牢固密织的铁网中逃脱出去? 后备箱c地下停车场c幽径c袭击 拖延时间c陷阱c幌子 不对! 还差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遗漏了?! 也许c再往前呢? 受伤c满脸是血c高个警察c轮椅 封闭空间c笼子c逃脱 7 青年警察忽然惊呼了起来,着实把前头的杨队吓得不轻,他恼火地压低声音骂道:“你做什么?!” “杨队!不对!吴冥根本不在这里!不在这个地下停车场!他早就和自己的同伙逃了!” 与此同时,对讲机也响了起来。 “杨队,后备箱里的不是嫌疑人!是我们的人!” 8 在道路上疾驶的警车中,高个警察正在开车,小周则躺在后排座位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中年警察护送着两人。 忽然,中年警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了。 最近的医院分明不是驶往这个方向。 他拍了拍驾驶座上的高个警察说道:“我们走错了吧,医院是反方向。” 高个警察转过了头来,对着中年警察笑了一笑。 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凝结的血块随着这笑龟裂出了细缝,锈红色的粉屑也一同剥落了下来。 中年警察只觉毛骨悚然,汗毛林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识面前的这个高个警察。 不对!我必须带小周下车!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的喉咙仿佛被东西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正对着他的,是一张血红血红的脸,脸上的那一双黑色的眼睛没有一丝光彩。 它仿佛会吃人,忽然长大了嘴巴将自己吞了进去,吞进了黑暗。 中年警察浑身一软,便没有了意识,陷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9 叫做小周的男子拿出车门凹槽中放着的矿泉水,拧开了瓶盖,用水打湿了餐巾纸擦拭着脸庞。脸上的血化了开来,滴在黑色的裤子上,看不分。 很快他的脸就被擦干净了,露出了清秀端正的五官。 此人正是吴冥。 高个警察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排的吴冥,说道:“你之前那副模样,换我也认不出来。” 吴冥只是象征性地弯了弯嘴角,他俯身倚在驾驶座的椅背上,伸长了手用浸湿了的纸巾帮对方擦起了脸。 高个警察有些吃惊,他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条件反射般地擒住了对方的手腕。吴冥的手松了松,发红的纸巾险些掉在了座椅间的空隙中。 很快,高个警察便放开了吴冥的手,接过了纸巾说道:“没事,我自己来吧。” 擦完脸的高个警察不再是高个警察了。 摇身一变,变成了祁明矾。 祁明矾又瞥了一眼后视镜,这次他看的是自己。直到确认自己脸上的血迹全都被处理干净了,他才终于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一口气,调侃道:“这还真是够冒险的逃法啊。” 吴冥脱下套在衬衣外头的警服,检查起了自己的白衬衣上是否残留血渍。 衣领上沾上了些血,不过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他一边用大拇指指腹慢条斯理地捻搓领口,一边喃喃自语道:“离得越近,反而越看不清。” “是吗?” 吴冥凝望着窗外,淡淡道:“也许吧。” 10 “他们差不多也要追来了吧。” 吴冥瞧着窗外已经有些人群熙攘的街道,说道:“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吧。再不追来都说不过去。” “不过我们也到了。”祁明矾将车靠边停了下里,脱下外套转头问道,“你还能坚持吗?” 吴冥打开了车门,脚迈出去牵动着神经让伤口不断刺痛着,好像缠了一根漏电的电线,电线头还在滋滋冒着电花。即便如此,吴冥还是像没事人儿似的说道:“我没问题。” 但祁明矾不是瞎子,他不是看不见吴冥惨白的脸上浮现的病态的红晕,以及他每移动一步时眉头的颤动。 祁明矾锁了车门,将钥匙丢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接着他跟在吴冥后头也跨上了道牙子,和对方一同混入了人群之中。随着人流向前的时候,他不住地端详着走在前面的吴冥。的确,不注意吴冥走路姿势的话会觉得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多关注几眼还是看得出他走得有些吃力。 祁明矾不动声色地突然加快步伐,走到了吴冥身边,伸手抓持住了对方的胳膊:“往这边走。” 吴冥颇为讶异道:“去商场?” “嗯。” “不是直接去地铁站吗?” “但我们总得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吧?” 祁明矾好像是对吴冥微笑了一下,但吴冥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包括他听见的祁明矾声音中的温柔,也是自己听错了。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1 祁明矾和吴冥所在的区域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同时也是城市最大的交通枢纽中心之一,无论何时都拥有着庞大的人流量。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人把这里选作了中转站的原因。 人多的地方,不易被监控拍到,便于脱身。 而且,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就被围追堵截。 商场的b1楼层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摊位,多是各种类型的小吃店,靠墙的大块面积则被划给了超市以及饰品店c服装店等。 现在是下午四点过十分,晚高峰即将到来,商场里也已有不少的小青年,手里拿着吃的在四处转悠了。而祁明矾与吴冥也是其中两个晃荡的年轻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放松得很,但实际上两人都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两人的路线也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各走各的,就像毫无关联的两个陌生人一样。 吴冥直接走进了洗手间,而祁明矾则拐进了服装店。 吴冥推开洗手间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一屁股坐了下来才感觉稍微舒服些,不过腿部的疼痛却没有太大的缓解。伤口处的血管好像在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淌了出来,染红了绷带。 但是吴冥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把裤子脱下来检查了。他就这么坐在马桶盖上,等着祁明矾买好衣服快点过来,然后他们就可以乘地铁到接应的地方了。 啊现在真的是又冷又累。 吴冥不由地叹息道,双手在胸前交叉,搓着手臂取暖。搓了一会儿后,他的动作又变得迟缓僵硬了起来。他既没觉得自己暖和了多少,又累得要命。最终他垂下了双手,无力地搭在了大腿上,上半身也脱了架似的驼着。 他试图回想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但脑子里像是被灌满了浆糊,他只能在这黏黏糊糊的浆水里捞出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 祁明矾鹿丙申报仇假□□祁胆矾老板葬礼组织石沃死亡逃亡 吴冥蓦地发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竟然只是一天c不c甚至连一天都不到c之内发生的。 仅是这十多个小时,自己就经历了生到死死到生c再生到死死到生的境遇,百转千回c天翻地覆c乾坤倒转。 之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吴冥连想都不敢想。 累。 真的是,很累。 但是还是要活下去。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都还活着,就一定要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着才存在可能。 才有可能找出真相,再见到石沃 才有可能把和祁明矾之间的事做个了结 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额头,他的手掌无法感受到额头的温度,只因为他的手掌和额头一样的滚烫。 2 祁明矾的动作很快,两人分开十分钟不到,他就拎着一袋衣服进了洗手间。他敲了敲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吴冥便开了门。 可能是因为所处的商场比较高档,所以洗手间的隔间还算宽敞,两个人呆着也不算太挤。祁明矾从口袋里拿出一件黑色t恤和一件黑色的夹克放在吴冥腿上,之后便自己开始换起了上衣和裤子。 吴冥脱去了白衬衣,刚要扔在地上就被祁明矾拿走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 “等会儿还要用的。”祁明矾解释道。 吴冥并没多问,他套上了t恤和夹克,一股新衣服特有的化学塑料味向他扑面而来。 的确,这要比刚刚单是穿着白衬衣暖和一些。 “裤子也换一下吧。” 吴冥忍着痛稍稍站起了身,解开了纽扣。裤子一被脱下,那被血浸湿的绷带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伤口裂开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吴冥仅是心底叹了口气,便假装没看见似的准备穿上裤子。 “等会儿。”祁明矾说着将挂在钩子上的白衬衣取下,用牙齿咬住用力一扯,撕下了几根较宽的布条,接着他跪了下来,单膝抵着大理石地面,将手上的布条紧紧包在了吴冥的伤口上。 “暂时先这样吧。”祁明矾抬头看着吴冥说道。 吴冥点点头,却见对方的手向自己伸了过来,但是这次吴冥并没有躲开,仅是垂下了眼帘。怕是连避开对方的精力都没有了吧。 祁明矾拨开了吴冥的刘海,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进而又探了探对方的脸颊以及脖子。 祁明矾的手是凉的,但是每一次的碰触又让吴冥感到心里是热的。 “热度有点高你再坚持一下。”祁明矾几乎是单手捧着吴冥的脸说道。 “我没问题。”吴冥本是想点一下脑袋示意,不知为何做出来倒像是在蹭祁明矾的手掌了。祁明矾不可避免地想起朋友家养的那只猫,摸上去热乎乎的,还会用脸颊蹭着自己的手心。 越来越不对劲了。 在某个地方。 祁明矾抽走了手,起身道:“快走吧。” 3 虽然离真正的晚高峰时段还差十c二十分钟,但是地铁站里已是人流密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与人之间也几乎是前后贴后背的情状。 地铁驶入,一节又一节塞满乘客的车厢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疾风从屏蔽门的空隙中逃了出来,卷起了他们的发梢。车门打开了,场景一度混乱了起来,上车人都迫不及待地涌入车厢中,肢体与包物互相撞击碰擦,谁都不愿意谦让对方。 祁明矾怀疑自己根本不是走上的地铁,而是像潮水上的一块漂浮物被浪推进了车厢。他牢牢牵住了吴冥的手,生怕他丢了,被挤落在了站台上。本来祁明矾是打算两人分头行动的,但是吴冥的身体状况让祁明矾没法将他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他恐怕连地铁都挤不上去,这是祁明矾的忧虑。 两人可算是在车厢内站定了,他们站在了靠门的扶手栏杆附近,祁明矾还算能拉得到栏杆,但吴冥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刚站好的那一刻,他们就像事先商量好似的,几乎是同时放开了彼此的手。车厢内人多得让他们连转身移动都很困难,但他们两个人还是有意识地在如此有限的空间内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地铁驶动了,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都往一边倒冲,没有支撑物c腿脚不便的吴冥则更是如此,重心不稳地直接摔靠在旁边人的身上。旁边的男子也一并向同一个方向倒去,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牵连了一排的人,顿时车厢内怨声载道,咂嘴声和窸窸窣窣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而吴冥只得不停地向旁边的男子赔不是,好像这样就能平息众怒似的。 列车很快进入了匀速驾驶阶段,但吴冥知道不久后列车又要刹车,重新启动,自己也难免要再次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他试图往栏杆那里挪了一挪,胳膊弯过了别扭的角度想要抓住它,然而他能碰触到的地方都已经有别人的手在握着了。他不当心碰到了一个女人的手,还被对方狠狠白了一眼。吴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抽回了手。 当他还在苦恼时,忽然有一只手抄到了他的背后,一股力将他往前一拉。吴冥心下一惊,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直直地向前摔去,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抬头一看,才发现是祁明矾。 “你干什么?”吴冥低声问道,呼吸有些局促。 “别添乱,靠在我身上。” 祁明矾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但是他的态度却并不强硬,而是犹如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在吴冥的心口慢慢流淌开来。 4 既然如此,刚刚又为什么要先把手松开? 吴冥在心里想着。 5 而祁明矾恰好也在后悔。 哪怕刚刚吴冥表现出了松手的意愿,自己也不应该放手的。 6 列车进站开始减速了,最后一个急刹让车身停了下来。整个车厢的人又因为惯性的原因大幅度地一晃。吴冥虽然倚在了祁明矾身上,但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也不禁伸手回抱住了对方。车门打开了,人满为患的车厢并没有吓跑站台上面的人,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把自己塞了进去。这使得祁明矾和吴冥的身体彻底贴合在了一起,吴冥的鼻尖都快要碰到祁明矾的脖子了。 两人的呼吸同时变得困难了起来。 这究竟是因为这过于拥挤的环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样的环境下,吴冥应该会感觉很不舒服吧?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祁明矾暗自思忖,并尝试着后退个一两公分,以便多腾出一些空间,但是吴冥的手还搭在自己背后。况且车厢里根本也没有什么空间了。 而后他发现吴冥也在尝试后退。 “是不是太挤了?”因为两个人凑得很近,祁明矾的声音放得很轻。 “还好我以为你觉得挤” “我没什么,只是怕你不舒服。” “是,是吗我其实,也没什么,不舒服“吴冥莫名地结巴了。 祁明矾也发现,现在的气氛太奇怪了,这使得他也尴尬了起来:“那我们,就” “就这样吧” “还有四站。要么,你就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吴冥僵硬地把头枕在了祁明矾的肩上,而祁明矾也僵硬地拍了拍吴冥的背。再接下来他们就像两尊雕像似的静止在原地。唯一能证明他们是两个活人的,只有那“扑通扑通”快速搏动的心脏,以及两张都像发烧了似的脸。 7 过了一站之后,祁明矾明显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多了一份。 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吗? 祁明矾本只是虚环住吴冥腰的手臂,现在是真真切切地搂住了对方。 祁明矾稍稍低头,他的嘴就快要贴上吴冥的耳朵了,他耳语道:“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祁明矾背后那吴冥握着的两个拳头,此时也松了开来,展开了手掌,就像放下了所有戒备似的。 8 到站后下车的场面一度失控,祁明矾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成功地把吴冥扯下车的,他只记得这次两个人的手都牢牢握着。直到他们出了地铁站,在约定好的地点找到祁胆矾的车,手才不得不松开。 上了车之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一对小夫妻同时回过了头,这有些出乎祁明矾意料。他并没有一上来就和两人说话,而是看着吴冥在座位上坐定,系好了安全带。 “回去大概半个小时。从现在开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睡吧。”他说道。 然后他才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小团子也在?” “昨天发生了那事,她现在死活都要缠着我,我也没办法。”祁胆矾满不在乎地笑着回答道,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很清楚,祁明矾不高兴了。 不过,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呗。 也不见得自己现在就有多高兴。 小团子也可怜巴巴地抿着小嘴,望着祁明矾求起了情:“对不起我保证我不会添乱的” 这是祁胆矾几分钟前给她支的招,女孩子卖个萌装个可怜对自己老哥可是很管用的。 “不是,我不是担心你添乱。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哈哈哈!”祁胆矾大笑了起来,“老哥,这你就免了吧。小团子的安危用不着你来担心。有我在她哪怕自己想去寻死都死不了。”当然这最后一句话一出,是免不了小团子一顿恶抽的。只见小团子眼珠子往祁胆矾那一转,嘴一歪,似乎是在说“回去再找你算账”。 祁胆矾瞥了一眼小团子,笑嘻嘻地无声求饶。 而这一切祁明矾都看在眼里。 的确,自己多说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随便你们吧。”他破罐子破摔道。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吴冥似是与这些都没有关联,整个人被隔离在一个真空玻璃罩里头,他脑袋又晕又疼,眼皮重得睁不开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9 目的地是祁家在郊区的一套别墅,紧挨着一条河。这个别墅区平日里基本没有人会来住,仅在放假的时候还可能有些人影。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鸟叫的声音。 车停在了车库里,小团子和祁胆矾先下了车。祁明矾本想叫醒吴冥,但见他正在酣睡,便让祁胆矾把他背进了屋里。 “我就像是你仆人似的。”祁胆矾驮着吴冥打开了房门往地下室里走,对着自己哥哥半开玩笑道。 地下室内阴冷潮湿,而祁明矾的声音就像这地下室的温度一样,还带着点发霉的气味:“我都做你仆人做了三十年了,你做一天就要抱怨吗?” 祁胆矾接不出话,无言地背着吴冥进了一间房间。 又是一间简易手术室一样的房间。 不过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由于祁明矾祁胆矾当时都是读医的,所以祁家每一个住处都会陪有这个一个与众不同的房间。房间大部分的时间处于闲置状态,不过祁明矾倒是时不时还会打扫一下房间的卫生。 祁胆矾把一切准备就绪,便叫来了祁明矾处理吴冥的伤口,本以为之后就没有自己的事儿了,却被祁明矾叫住了。 “当时读的东西还记得多少?” “嘛谁知道呢?” 10 重新处理吴冥的伤口时两个人都是全神贯注的,因为吴冥的伤口恶化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厉害。两人甚至有些佩服他能撑那么久。祁明矾也挺懊悔,不应该带着他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不过幸好的是,手术中途没有出现什么岔子,算是完美地结束了。缝完线了之后,他们又一鼓作气地开始解决祁明矾的伤口了。 祁明矾伤在手臂上,虽说伤得深但却没有伤在什么要害部位,再加上他不像吴冥中的是枪伤,也可以尽量避免不去使用胳膊,所以他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这种情况下的祁胆矾自然是闲不住嘴的,而他的提问也是不改本色地一针见血c有的放矢。 “话说,你大可不必救吴冥的吧?” “是啊。” “救他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怎么,你很关心吗?” “当然了,我和小团子都被卷了进来。” “你被卷了进来,但小团子没有。小团子是你自说自话带来的。” “是你把我卷进来的,你把我卷进来的同时你就该想到,小团子也会被卷进来。” 祁明矾并没有打算要和自己弟弟怄气,但是听到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论,他也实在有些上火。 他压抑住火气,仅是语速快了些说道:“漂亮话真是一套接着一套。那我一开始是被谁卷进来的呢?” 祁胆矾缄默了。 “祁胆矾,你别满脑子只有你哥做错了,满脑子只有怎么透支你哥。“ 祁胆矾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敷衍了事地缝完了线,绑完绷带后,便抱起吴冥摔门而去。 11 是不是就不该把祁胆矾牵扯进来的? 现在让自己头大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祁明矾双手撑着额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脑袋里某几根神经在发胀似的乱跳。他就这么坐在房间里,坐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消了气。他站起身来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这又花了十分钟。最后他关上了灯和门,离开了房间。这个时候,小夫妻两人都在厨房里做饭,有说有笑的样子。祁明矾也是无奈,他将垃圾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又回了屋子上了二楼,走向了安顿吴冥的客房。 刚把门打开,他就看见吴冥虚弱地躺在床上,连条被子都没有。祁明矾又火了,但他甚至连去找祁胆矾算账的精力都没有,只是一个人絮絮叨叨着打开了衣橱,将里面的一条备用被子拿了出来,抖抖松后盖在了吴冥身上,再帮他把被肩膀那里的被子掖掖好。 祁明矾从抽屉里拿出电子温度计,在吴冥的额头至太阳穴处刷了一道。吴冥皱了皱眉头,但没有醒来。温度计侧面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数字——392度。 热度有些高啊,不过应该也算是正常的吧。看看明后天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吃药吧。 祁明矾将温度计放好,又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吴冥的脸,这才放心了似的,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发起了呆。房间里很静谧,只有吴冥均匀的呼吸声提醒着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祁明矾的呼吸的频率渐渐也和吴冥保持一致了。 房间里唯二的呼吸声此时是那般契合。 祁明矾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很温馨。 惬意之余他又观察起了吴冥,就像三年前的那样。他用视线描摹着那张白净清秀的脸的轮廓,从光洁的残落几根发丝的额头c到尖挺小巧的鼻,到微微张启的嘴,再到下巴c脖颈c喉结 祁胆矾的话又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救他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祁明矾脱力倒回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是啊有什么好处” 祁明矾仰着脑袋又像是和吴冥在对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觉得吧,有你在,至少我还有一个交易的筹码在说不定哪天就有用了但是如果你就这么被抓起来了我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是谁要杀方泷了” “而且如果趁这个机会杀了你感觉自己就像占了便宜一样,那种趁人之危的感觉太糟糕了” 他停顿了一下。 “但是呢” “这些都是我刚刚在路上想出来的。” “所以,其实我也不知道救你有什么好处。” 祁明矾忽然笑了,他笑得很温柔,仿佛能将所有黑暗中的蜡烛点亮,仿佛能将所有寒冬里的冰雪融化。 “吴冥,我大概只是想救你,所以才救了你。” 一一一一一tb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