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 《画中仙》正文 第一章 楔子 卿潇其人,自小便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安平王府郡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侄女,地位不下于一个公主,而安平王则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皇家嫡子,其母安昭皇后,也是出自名门,贤良淑德,佳人典范,安平王妃,江南书香世家林府嫡女,能文善舞,一曲《红尘短》名震一时,卿潇郡主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耀武大将军,二哥东宫太子侍读,一文一武皆为个中翘楚。 这一世的卿潇,算是个人生赢家。 孟婆坐在郡主的闺房屋顶,挑眉看向眸子里有些深不可测的素时,问道:“姑娘此番,可还满意?” 素时淡声说:“谢过孟婆。” 孟婆笑笑,看向远处开的正盛的马蹄莲,洁白一片,素净却不失高贵,诚然,该夺目的花,这天地六界,开在哪里都是应该夺目的。 她起身理了理衣袖,再次望着素时一笑,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好自为之。” 素时颔首:“送孟婆。” 五百年前,素时接过手里的紫鸣笛时,就做好了消失在这天地之间的准备,或者她的一生,只消得如此度过。 她不甘吗,不甘又如何,她只是一介婢女,一千年前被逼自尽,正巧碰上了天宫选仙娥入九重天,她被分去伺候风兰殿画锦娘娘,后来做陪嫁仙娥随君潇公主去了西海,她无论为人亦或做了神仙,自己终究无法替自己做一回主。 素时无奈一笑,耳边骤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略显疲劳,“你是何人?” 素时挑眉望去,是卿潇的二哥卿安迟,那个才高八斗的翩翩公子,一身素白锦裳一尘不染,头上用根紫檀木簪随意的挽了个髻,一把折扇舞的翩然,一双令世间女子的水眸都黯淡的桃花眼含笑看着素时。 他与素时的距离有些近,素时盯着让自己的心跳猛的一收的卿安迟,带着惶恐退了一步,说道:“贫道见过二公子。” 卿安迟盯着她,“姑娘是道家人?” 不待素时回答,一身青衣的卿潇便施施然飞上了屋顶,见到素时笑的灿烂,“这是二哥的朋友吗?潇儿不曾见过呢,怎的叫人家在这屋顶等着,理应叫姐姐进屋吃茶。”说着还稍稍瞪了卿安迟一眼。 卿安迟挑眉看着素时,“此番潇儿却是误会我了,这位道长我也才见到呢。” “道长?姐姐是道家人。”卿潇惊讶的盯着素时看。 素时悔不当初那句一时口快的贫道。 如此也只剩着胡言乱语胡扯一番了:“是的,贫道法号素时,师从灵清观天宁真人,今日途经此地,见那处马蹄莲开的正好,便驻足观赏了片刻。” 卿安迟点点头,“如此一看道长与我安平王府甚是有缘,家父近日正想寻位道长替舍妹祈福,恰巧道长又因我三妹的马蹄莲而驻足,如此天意,还请道长能应下这个不情之请,随我去见一见家父。” 素时想留在安平王府,直至自己不能继续留在卿潇身边为止,如今这却是个好机会,细想之下便应了下来。 素时在安平王府的第六日,安平王做了个祭坛,让素时为卿潇祈福,素时硬着头皮走上了祭坛,施法去西天梵境观音大士那里求了个七彩护身符,护身符自天而下,大放七彩,因此安平王认定她是为得道高人,请她在府上多住几日。 素时握紧了手中的紫鸣笛,点头应承了下来,便用紫鸣笛做法给安平王府做了个仙障,可保安平王府妖魔不近,仙者不寻。 素时在安平王府的第二月,卿潇爱上了听戏,一本一本的戏折子乐此不疲的往府中带,每日午时还需去听戏楼听说戏小生说上一段,素时手执笔墨七日不出,写了一出《公主殇》,赠给了说戏小生,叫他每日午时便说上一段。 《公主殇》在皇城名声大燥,众人皆言天族公主君潇一生叫人生怜,唯独安平王府卿潇郡主,她说君潇太傻,做了许多不应当做的事情,不应当将天族众人的白眼皆数收下,不应当放任自己的夫君不忠,不应当委曲求全。 素时含笑盯着她,问道:“若郡主是君潇公主,会如何做?” 卿潇凌厉回她:“独自修仙,不理他人口舌,待到自己有本事令众人闭嘴时,再把之前的讨回来。” 这一世的卿潇,容不得自己受委屈。 素时再问:“若让郡主做一回死后重生的君潇公主,郡主又当如何?” 卿潇淡声:“我不是她。” 素时点头:“郡主,明日莫忘了来听个结局。” 说过这句话后,素时悄然离开,明日,恰好是天族太子君临祁寿宴,届时八方仙者云集。 今日君临祁寿宴,九重天上众仙齐庆,一派祥和之景,一派随意之景,素时踩着紫鸣笛上天,行至南天门,见顺风耳千里眼都不在,只留了两头雄虎镇守,似乎还偷喝了天后娘娘的玉琼醉,此刻脸上还微泛着醉意。 素时收好紫鸣笛,一面惊讶自己居然能在两头老虎脸上看到醉意,一面又惊讶天族居然能随意到这种地步,堂堂南天门,仅有两头喝醉了的老虎镇守,这不是帮她省了不少事嘛。 南天门东边,摆放这一口大钟,叫震天钟,除非外族入侵,亦或天君继位太子册封等天族大事,不可敲响,如今素时只需敲响此钟,八方众仙就能在瞬息之间来到素时面前。 素时深知自己终究会死,却也不想落到他人之手受尽折磨,便先废了自己功法,用血在地上写下‘君潇公主有冤’六字后,敲响了震天钟,然后从南天门一跃而下。 震天钟令天地山河都震了几震。 天君怒不可言,扬言要将素时打入十八地狱,受尽百世折磨,太子寿宴不欢而散。 紫鸣笛是个神器,太阳神羲和大帝练就,传世已久,却不曾有人见过,吸取天地间灵气早就不凡之身,素时此番,确是带了紫鸣笛一块坠下南天门的。 好的器物存在久了便有了灵气,紫鸣笛也不例外,而素时一生做了许多善事,奈何上天从未开眼,但紫鸣笛却是个善恶分明的主,因为不想衷心耿耿的仙娥死后受尽折磨,便将素时炼做了笛灵,与自己同生同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二章 卿潇上神 卿潇此番正从听戏楼出来,结局让人意外,君潇公主遭受自己夫君陷害,一杯毒酒结束了惨淡的一生,但在死前她将自己的千年修完封入了带有自己一魄的紫鸣笛,由仙娥素时带入地府,用了五百年的时间将君潇元神炼化完整,令君潇得以再世为人。 令其他人意外的是故事的结局,君潇再世为人,算是上天有眼,但令卿潇意外的是,素时这个名字。 素时其人,究竟是天上的仙娥? 卿潇抬头看向天空,此时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怕是尽早回府才好,便叫婢女冰糖别买以往都要买来吃的梅菜扣肉饼了,快些回家。 才只走了几步,身后却有人叫住了卿潇,“郡主留步。” 卿潇转身看去,来人是一个算命先生,穿着一身青色道服,上面还缝了几个补丁,长着八仙胡,细看,那胡子还像是贴上去的,左手拿着一张竹棍撑起来的白幡,上书“神机妙算”四字。 看样子是位讨生活不易的神棍。 卿潇笑着看他,问道:“半仙找我?” 神棍将怀中的两个烧饼掏了个出来,递给卿潇。 卿潇茫然的接过,是她最喜欢的梅菜扣肉饼不要肉,梅菜的香味与饼的香味交杂,里面加了辣椒面,香辣爽口。 卿潇觉得这还是位有品味的算命先生。 “半仙何意?” 神棍笑笑,挑眉看她,说:“快些吃吧,日后怕是很难再吃了。”语气满是同情。 他才讲完,天上忽然一声巨响,听起来不似雷响,像是钟声,忽的又一道雷劈了下来,直直劈向了卿潇。 再接着又是一道暗紫色周围泛着金光的闪电,又是直直涌向卿潇,这一次,是向着卿潇的额际,一劈,便是前世今生。 原来,素时真的是天上的仙娥。 原来,自己就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天族公主君潇。 原来,真的是自己,那个令人生怜却令她生恶的女人,天宫中三皇子君苏尧唯一的女儿,那一位来历不明的画锦娘娘所生的公主。 此番,她便又皆数记了起来,记起来是她让素时把紫鸣笛带到地府,记起来自己把千年修为封在了紫鸣笛中,记起来这是自己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卿潇便是君潇。 卿潇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南天门,她飘在空中,周身是一个淡紫色的仙障,南天门上站着很多仙者,都惊讶的看着她。 天雷还在响着,甚至擦着仙障劈过,一道一道汹涌而来,这天雷来的情形极其不对,不像是有什么祸事,倒像谁的天劫,卿潇掐指一算,果不其然,这就是自己飞升上仙的天劫,不过为何会有一道仙障护着自己? 南天门上众仙也是议论纷纷。 有说,这女子莫不是修炼了什么妖术?怎么历劫时还有仙障护着。 有说,怕是这个飞升是唬人的,谁人不知只要是天劫便一定要应在那人身上,这又怎能叫飞升。 卿潇眼睁睁看着仙障逐渐淡了下去,天雷也逐渐停了下来,她探了探自己的元神,如假包换的深紫色上仙阶品。 直至身旁的仙障全然淡了下去,天雷却再次接踵而来,如今这天雷周身却还泛着金光,此番,是飞升上神的天劫。 卿潇来不及反应,一道天雷便打在她身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元神被鞭子抽打了一次,痛的她浑身发抖,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第二道,第三道…卿潇咬牙到了最后一道,元神一阵清朗过后便受不住晕了过去。 一天之内连升两级,从仙子到如今的上神,卿潇此番要在这天上地下声名远扬了。 紫鸣笛带着卿潇缓缓落了下来,在众仙能看到卿潇的容颜时,卿潇脸上竟平白多了条面纱,宣尘忽然从天而降,一把搂住了卿潇。 众人一看来人,也不探头探脑想要知道卿潇的容颜了,皆规规矩矩做了个礼,道一声:“见过宣尘上神。” 崇吾山宣尘上神,太阳神羲和大帝之徒,天君当年的尊师玄真上神的师弟,按辈分来分,这一届天君还得低头称宣尘一声“师叔”,却看刚刚才来南天门的天君,此刻果然正颔首向着宣尘。 宣尘搂着卿潇的手又紧了些,似笑非笑的看着天君:“拜见天君。” 天君这才将头抬了起来看向宣尘,“上神如今怎的有空来九重天?” 宣尘笑笑,从卿潇身后拿出紫鸣笛,淡声说:“我家小师妹今日在这里有个天劫,我来帮她历劫。” 说着又看向卿潇,见她紧锁着眉,他不由得也蹙了眉,担忧的说道:“没成想这丫头一历就是两个天劫,成了个上神,也不愧是我崇吾山的人了。” 天君目光一寒,又想着宣尘是自己的师叔,不好开口质疑,便向离他最近的太上老君使了个眼色。 老君会意,拂尘一扬,上前一步,字语铿锵的说:“上神莫不会弄错吧,这位上神虽有紫鸣笛,却诚然不敢断定她的身份,当年羲和大帝在西荒冰境中将紫鸣笛赠与一位仙子,却也并未有人见过其人,虽说羲和大帝当年便言手执紫鸣笛之人便是他最小的一位徒儿,但小仙认为还是需要再三确认才好。” 宣尘笑道:“老君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既然家师言明手执紫鸣笛之人便是小师妹,如今这丫头手中确是有紫鸣笛,那她就是我小师妹。” 仙者中有位口快的,不加思虑便说:“说不准此女手中的紫鸣笛是偷盗而来。” 宣尘收好紫鸣笛,“司棋神君此言差矣,小师妹既然会被家师收为弟子,便也应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一般人又如何从师妹那里将紫鸣笛偷去呢?再者,既是恩师所赠,相信小师妹也不会将紫鸣笛赠与他人,各位仙者莫要思虑过多。” 卿潇已微微要醒的迹象,她连升两级,怕是元神有些受损,宣尘想着要早回崇吾山为她护法,便不与他人做多周旋,“天君,我这小师妹怕是需要休息,我先将她带回崇吾山,宣尘先行告退。” 天君点头,“上神慢走。” 既已带着卿潇飞出了几十里路,宣尘搂着她手也累,便招了朵祥云过来,把卿潇带了上去。 又飞了一会儿,宣尘忽然笑着看她,问道:“还不打算醒来?你可装久了啊。” 正躺着的卿潇果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宣尘。 宣尘又笑了笑,“想说什么,说吧。” 卿潇咬了咬下嘴唇,用力呼出一口气,心虚的说:“其实刚才我早就醒了。” 宣尘挑眉看她,“我知道。” 卿潇又舔了舔下嘴唇,再次心虚的说:“我不是上神的小师妹。” “我也知道。” 卿潇又抿了抿嘴唇,却不再心虚,“这是我娘给我的。” “我…这我还真不知道。”宣尘说后,自己首先笑了笑。 “所以,我不是上神的小师妹这事?” 宣尘看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我小师妹这事已经在八方众仙中传开了,相信明日崇吾山就会有很多小仙过来要拜过你,你虽不是我师妹,却也是你娘的亲生女儿,你娘既把紫鸣笛交给了你,那你便是我崇吾山要护着的人,以后便叫我师兄,代你娘叫过了吧。” 卿潇惊讶了,“如此不好吧?毕竟辈分。” 宣尘却一把搂过她,把她压在了祥云之上,笑着说:“日后你便是羲和大帝最小的一个弟子,崇吾山卿潇上神,是天君见了都要低头的他的小师叔,知道了吗?” 卿潇打算爬起来拒绝,毕竟是羲和大帝的弟子,这层关系她不敢高攀。 但宣尘没有给她爬起来的机会,又用力把她压了下去,“好了,丫头,今日历了上神的劫劲还这么大,好生休息,这几千年里,是上天委屈了你,如今他给你一个上神的阶品,包括现在的这个身份,你都好好的受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三章 众仙敬仰 宣尘如此一说,卿潇竟还真的安然睡下了,再度醒来时,已到了崇吾山,羲和大帝曾经的府邸,如今羲和归于天地之间,这里便是宣尘宣凌两位上神的神邸。 卿潇在厢房睡到了夕阳西落,醒来后觉得神台清明无比,想来这一睡把历劫时元神的些许折损补回来了。 卿潇细看了这间厢房,厢房不大,中间一道屏风隔开了内室与外面的厅室,满屋子摆放的器物大多与马蹄莲有关,怕这也不是一间厢房,这估摸着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厢房,且准备的非常用心。 说起用心,自己在凡世的爹娘算得上是对自己最用心的了,还有大哥二哥,平日里拼命护着自己不准自己受半点委屈,这是份暖心的际遇。 卿潇很想去看看他们,自己被紫鸣笛一砸砸上了天,世间就再也没了那个万人宠爱的卿潇郡主,因而她又怕下凡太显唐突。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上神可是醒了?” 卿潇急急回神,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嗯,进来吧。” 那女子款款进门,一颦一笑都是温柔,脸上笑的得体,“我家上神请您去甘华殿一叙。” “你家上神?” 那仙娥笑笑,说道:“宣凌上神。” 宣凌上神,天族最早飞升的一位女上神,羲和大帝二弟子,宣尘上神的亲嫡姐,前世凄惨的君潇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如今再见,她也成了上神,与她同一阶品。 宣凌的甘华殿与宣尘和她的住所隔了一段,宣凌住在后山竹林之中,有些年头没出现了,如今卿潇才来便要见她,估计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卿潇这样想着。 稍稍拾检了自己,拿起紫鸣笛便同那女仙娥一同去了甘华殿。 甘华殿周槽都是翠绿的金镶玉竹。 卿潇进去的时候,宣凌正在煮茶,见她来了,放下了茶具,理了理袖子,望向她。 卿潇做了个礼,“见过宣凌上神。” 宣凌笑笑,说道:“见外了,你既与我同门,又是相同阶品,往后这些礼节什么的,便免了吧。” 她顿了顿,又说:“你的身份,尘儿已经与我说明了,当年师父既说拥有紫鸣笛之人,便是师妹,无论你手中的紫鸣笛是如何而来,既然在你手上,你就是崇吾山卿潇上神,天族尊神。” 卿潇点头谢过,“谢过上神,卿潇明白了。” 宣凌笑笑:“不必谢我,这个身份你或许需要时间接受,明日众仙朝拜我会替你打发他们的,往后,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君潇公主已经不在了。” 卿潇很感谢宣凌,此番她这个莫名而来的身份确实让她不敢接受,但对她想做的事情还是有很大帮助的,君潇已死,但她喝的那杯毒酒确是要那西海二皇子容折还的,躲不掉。 从宣凌那里走出来已是明月高挂,崇吾山的夜风有些凉意,卿潇并未施法抗寒,她需要好好吹吹风,醒醒神,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样做。 羲和大帝是在西荒冰境中遇见的他的小徒弟,那么那位仙者便可能是冰境之人,是天族、妖族、人族三界之外的冰族或者画族人,这两族之人长年居于冰境,是当年女娲一族的后人,在世间地位非凡。 而这紫鸣笛又是她的母亲,传说来历不明的画锦娘娘给她的,那她母亲便极有可能是当年那位仙者,那便证明了她的母亲并非来历不明,而且身份尊贵,但是母亲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又记得住紫鸣笛,这又是为何? 太多让人疑惑的地方,任卿潇如果思考也是想不出是为什么? 比如为什么母亲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紫鸣笛到底是谁人所有,为什么母亲赠她紫鸣笛时叫她不要随意将这笛子表露人前,莫不是她知道紫鸣笛代表了什么?如若知晓,她大可展露于人前,如此她母女在这天宫之中又怎消得这般受尽苦楚,最后为什么她的母亲会忽然失踪? 怕是这一切要等找到自己的母亲后才能知晓,可这天上地下,自己对于母亲又知之甚少,如何能找到她? 万千愁绪却不知从何处开始解开,悲哉。 踏着比别处更加苍白的月光回了自己的住处,却看屋前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摇着折扇,确是宣尘,但那矮的嘛,身形像个女子。 待到卿潇走近一看,那女子苍白且满是伤痕的脸上才露出来一个笑,女子低声说:“奴婢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公主了。”说完便向卿潇直直扑了上去,晕了。 这是素雪,君潇有一双仙娥,一曰素时,再曰素雪,当年君潇被陷害不守妇道时,天君下令流放素时与素雪,素时受命去地府,逃过了当年的追捕,因着地府阎罗王相护素时在地府躲了五百年直至她来到安平王府施法为卿潇求了个护身符,此事被有心小仙向天君递了折子。 而素雪确是在君潇死后被流放到北荒荒芜之地,看来这丫头受了不少苦,如今能活着全然是她的造化。 卿潇扶着她,吸了吸鼻子,望着月亮眨了眨眼睛,倔强的把眼泪收了回去,至少,在宣尘眼前收了回去,“上神有心了,卿潇谢过上神。” 素雪受了很多伤,但相信是宣尘带她回来时已经替她疗了伤,已经没了大碍,只是身体虚弱而已。 卿潇想,自己当初那对仙娥,一个为了她受尽委屈,一个为了她灰飞烟灭,如果当初她二人没有随她嫁去西海,也不会受如此多的罪。 她对不起她们,做君潇时,她无法还她们的恩,如今她是卿潇上神,该还的还是要还的,至少要把素时的元神找回来,她敲了震天钟替她申冤,天君不会放过她的,只有把她的元神找回来,才能保素时不在死后受折磨,说不定还能复活素时。 卿潇只是不知道,这天上地下除了她,谁也找不到素时,因为素时一直在紫鸣笛里面,化为笛灵,永生不灭。 现今的神仙享了几千年的太平盛世,无聊至极的他们已经将八卦这门功夫修炼的如火纯青,一天之间,天上地下,崇吾山出了个上神,是羲和大帝最小弟子,手执紫鸣笛一日之间接连飞升两级这事就已无仙不知,无仙不晓了。 卿潇此番,已经扬名四海八荒。 偏生的崇吾山只说了这位上神的名讳为卿潇,希望能让卿潇上神早日入仙谱,其余,一概不论。 于是各路神仙纷纷涌上了崇吾山,宣凌上神难得好客一回,不论大仙小仙,来了崇吾山的,便是仙客,都让人好生侍候着,崇吾山几个奉茶仙者累到欲自震元神,忙碌了一日,仙者也在崇吾山等待了一日,喝了好些花茶绿茶,饮了好些桃花酿玉琼醉,吃了好些桂花糖绿豆糕,空了崇吾山的库存也未见着卿潇上神一道身影,都失落而归,纷纷表示明日再来。 宣尘上神哼哼一笑,“崇吾山明日封山谢客,本上神会带小师妹去凡间游玩几日,能否见到,各位随缘。”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意思就是他要带他家小师妹凡间玩上几年,你们要来凡间偶遇的,请便。 各路神仙低头叹气的走了。 事实上宣尘并未带她去凡间玩上几年,只是带她去见了一面凡间的父母,然后请她吃了一顿梅菜扣肉饼,只放梅菜不加肉。 随后便回了崇吾山,卿潇想让素雪好好修仙,修个阶品出来,以后不会再是一个地位底下的小仙娥,于是一般都在为素雪护法,时不时也会和宣尘一起去四海八荒找找素时。 于是几位见过两人的神仙大肆宣扬,卿潇上神容颜如玉,明眸皓齿,垂柳之姿,气质不凡,水眸温婉如玉,四海八荒没有那个女仙比得上她。 于是卿潇又莫名成了这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盛名居然盖过了青丘九尾灵狐一族的第一美人白璃,她很惶恐,然而她每次出门都带着面纱,因为害怕别人认出她那张与君潇一般无二的脸,认出她是当年的君潇,那些吹嘘的神仙就没有一个是真正见过她的。 终于在宣尘捏着她的脸端详到第十遍后,宣尘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谣言,必须将这谣言澄清了。” 话是没错,只是如此,卿潇心中这一抹不快又是为何? 素雪在一旁悄声说:“我认为我家上神容颜也算上乘,四海八荒第一美人也担待得起吧?” 宣尘居然还耿直的坦白,“我也是见过那青丘白璃,风姿绰约,就是比我们家小师妹好那么一点点嘛。” 小师妹点头,行行行,看在你那句“好一点点”的份上,原谅你方才的耿直了。 宣尘还真的就跑去澄清谣言去了,素雪哭笑不得,“这宣尘上神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卿潇带着宠溺的笑看向素雪,说道:“如今咱们素雪却也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辱的素雪了,你看,现在还敢开起了崇吾山宣尘上神的玩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四章 再上天宫 素雪撇了撇嘴角,没再说什么。 卿潇在看戏折子,忽然想起来崇吾山的日子,仔细算算,也已半月有余,每日便这般无所事事,闲着时就养养院里的马蹄莲,有些不自在,倒是一个人对着戏折子思虑了良久,忽然兴起想要去冰境看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母亲的蛛丝马迹。 但冰境这个地方大多仙者都只是听说过,并未有几人能真正到达冰境,由卿潇在崇吾山努力了几日翻来的典籍来看,这些书本对于冰境的介绍少之又少甚至少的有些可怜。 要去冰境何其艰难! 这日恰逢宣凌去瑶池寻天后有事,为的是数日之后羲和大帝的祭礼,卿潇便想着天族藏书阁对于冰境的记载或许会多些,于是在柜里翻了条白绢出来遮脸,招了朵祥云随着宣凌一同上了瑶池。 瑶池啊,天后娘娘的瑶池,是以前的卿潇不得踏进半步的瑶池,那时常常听同辈的公主说瑶池如何如何的好,蟠桃园的桃子如何如何的甜,池里的莲花与锦鲤如何如何的好看,她有过偷偷跑进来看,却还未走到莲池就已经被人一巴掌扇出了瑶池。 如今她却能昂首挺胸的走上来,还有一堆人恭恭敬敬的伺候。 卿潇上神这次来到非常突然,待到她祭出紫鸣笛那瑶池的掌事仙娥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了十六名仙娥为她引路。 掌事仙娥叫唤宁,是天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做事凌厉也很谨慎,那次她偷偷跑进瑶池就是被这位掌事一把扇出来的。 如今她确是一副小心翼翼,做小伏低的模样,卿潇见了心情不由得大好,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一旁的唤宁见她心情不错,走路时步履生风,便笑着与卿潇话家常:“上神是第一次来瑶池吧?” 卿潇带着面纱的脸嘲讽的笑笑,“可不是嘛,瑶池是寻常神仙能进来的吗?昔…” 卿潇很口头上好生的嘲讽一次唤宁,又想起自己已经是个上神,是天族的尊神,如此在这里与一个仙娥逞口头之快,着实掉价,急急憋了回去。 唤宁在天后身边伺候了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什么话又是该说的。 “上神身份尊贵,方才是奴婢多嘴了,望上神莫要误会了才好。” 卿潇却没再说话,专心的欣赏这瑶池的景物,从前她蜗居兰风殿,两千多年以来极少出过兰风殿,看来这瑶池的景致当真不是盖的,波光流影,碧水万顷,白莲清雅,锦鲤悠然,令人醉心的美。 卿潇来到天后娘娘在瑶池的寝殿时,宣凌正和天后在对弈,宣凌居白,天后则是黑子,棋盘已落了一半的子,卿潇随意一瞧,看来,宣凌的棋艺更上一筹,黑子已是腹背受敌,无论如何下,这盘棋赢得都是宣凌。 唤宁上前一步,说道:“娘娘,卿潇上神来了。” 天后才正眼看她,露出一派惊讶的表情,“今日我这瑶池怕是要受宠若惊了,这宣凌上神来已是蓬荜生辉,如今万人挤破脑袋都欲一睹真颜的卿潇上神也来了。” 卿潇手抚上自己的脸,对天后笑道:“娘娘说笑了,我这脸上有道疤痕,狰狞可怕,怕是众仙家不会想见到,我今日随师姐上了这九重天,也是想来天宫看看,如今与师姐说一句,潇儿先去四处逛逛,等到师姐与娘娘聊完正事,潇儿会在南天门等师姐,一同回去。” 一番话可以说并未给天后半分面子,但如今她卿潇也有足够的身份不给她面子。 宣凌落下了最后一子,果然是天后输了,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莫惹事,待会尘儿会来。” 卿潇笑着做了个礼,“卿潇先行告退。” 卿潇觉得十六名仙娥引路太招摇了,便遣了那些仙娥,自己独自去寻藏书阁,却不料天宫虽说是卿潇曾经的家,可这藏书阁她还真的找不到,也亏得她并不是个路痴,绕着绕着居然又绕回瑶池了,在瑶池门口遇见了自己前世的一位姐姐,君昭公主。 君昭是太子之女,生的伶俐,深的天后欢喜,每日都会去瑶池给天后请安,想是今日宣凌在哪儿,天后不便理她,她没见着,碰了一鼻子灰,小脸铁青,怕是此刻心情不太好。 卿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着她也算晦气,于是转身离开。 没成想这君昭仍然不改那副一有烦心事便四处发火的旧性子,怒道:“站住。” 卿潇站住了,这是礼节。 “你是何人?见到本公主怎的不见礼还转身离开?” 卿潇又转了过来,笑着朝她颔首。 想必这君昭也是觉得这天宫中的贵人她的认识,卿潇又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开罪卿潇也是没什么要紧事。 君昭声音又大了几分:“本公主问你话呢,你是谁?来瑶池作何?将面纱拿开。” 卿潇笑笑,走上前一步,问道:“公主问我话,我就一定要答吗?公主叫我拿面纱拿开,我就一定要拿开吗?” 君昭脸一红,更气了,但是要保持公主的姿态,于是她深吸了两口气,把怒意压了些下来,“这是自然,本公主叫你答你就必须要答,叫你做你就必须要做。” 卿潇暂时没想好该怎么整整这个不知九重天有多高的蠢货公主,所以懒得理她,转身欲离开,谁知道又来了位公主。 这次是二皇子君璟奕之女君瑈,一身青衣款款而至。 走至卿潇三步远时,开口说道:“姐姐莫要太摆公主架子了,不若将这位姑娘吓着了,皇祖母不是常教导我们要待人以礼嘛。” 卿潇连翻白眼,好一句待人以礼,当初她们对她,那可真的是“待人以礼”呢,礼仪什么的最到位了,行,她卿潇就这样看着你二人演。 君昭本就心情不愉快,自己教训个人半路又来了个君瑈,这口气,她身为太子之女,天宫公主之手,这口气怕是难咽下,反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卿潇脸上。 卿潇被扇的有点懵,捂着脸在一旁回神。 君瑈问:“姐姐这是作何?” 君昭冷笑,“贱婢而已,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妹妹看到了,这就是礼,天宫之中尊卑有序,低等人就是低等人,以前的君潇就是,如今这个贱婢也是,今日这事妹妹记住了。” 好一派嫡长公主的姿态,这会儿卿潇缓过来了,捏了个诀给唤宁,今天这事她卿潇还真就和那君昭杠上了,不是喜欢拿身份压人嘛,行行行,顺了你的意,压到底! 唤宁来的很快,到瑶池门口时两位公主已经僵持不下,卿潇站在一旁,冷眼望着她二人。 卿潇见她到了门口,笑着喊她:“唤宁,你随便替我找个认得路的仙娥,我此番想去个地方,但是找不着地。” 唤宁照办,带着仙娥走向了卿潇,“上神还有什么吩咐?” 两位公主惊呆了。 上…上神?! 卿潇笑笑,走上一步,看向君昭,“吩咐嘛,自然是有的,唤宁我问你,在天宫以下犯上该做和处罚?” 唤宁暼了一眼君昭,君昭已是低着头不敢做声,唤宁叹了口气,恭敬的回答:“受九九八十一条打神鞭。” 卿潇点头,接着问:“那,在天宫公然挑衅天族上神又该是个什么样的处罚?” 唤宁又看了君昭一眼,君昭已是浑身颤抖的姿态,唤宁又叹了口气,说道:“剔仙骨,除仙籍。” 此番君昭直接跪了,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估计是急的,“上…上神,本,不,我,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还请上神见谅。” 卿潇却全然不理她的求饶,点头道:“嗯,讲此事禀了天君,他来定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五章 怒对君昭 这君昭也是急了,急到语无伦次,急到心神慌乱,急到丢了脑子,猛的站起来怒吼:“我看谁敢动本公主半分。” 忽的又笑了起来,“上神?哪个上神啊,我为何未曾见过,莫不是假冒的吧,唤宁你如此帮衬着一个外人,就不怕皇祖母降罪吗?” 卿潇淡然的看着她,静静的站着,周身倒是泛着危险的气息,就连唤宁都为君昭捏了一把汗。 唤宁唯恐君昭再出什么岔子,惹火了眼前的这一尊大神会如何这到底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啊,唤宁不由得擦了擦额际的汗,赶紧招呼身后的仙娥,说道:“各个愣着作甚?还不快把君昭公主押去凌霄殿。” 仙娥们闻声身子一抖,上前一步是君昭公主的怒目而视,退后一步是卿潇上神的冷眼相待,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唤宁不得已施法用捆神锁锁了君昭,说道:“是不是叫我把你们各个捆了才愿意动手啊?” 仙娥们急急抓住君昭。 君昭被唤宁一条捆仙锁惊住了,“唤宁,你这是作甚?你快放开本公主,快些放开,不若我将此事告诉我皇祖母,看你如何自居,你快放开本公主。” 唤宁小声说:“公主,您快别说了,那位上神不是您能得罪的主,奴婢此番是在救公主啊,这位,这位就是那崇吾山……” “唤宁。”唤宁还未讲完,卿潇便出声打断了她。 唤宁快步跑了回来,问道:“上神有何吩咐?” 卿潇笑笑,一双杏眼看向君昭,眼中涌着杀气,“本上神忽然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亲力亲为的,这君昭公主我便带回崇吾山了,到时叫天后娘娘同天君讲讲,你先将君昭公主留着瑶池,多派几个人看着。” 唤宁叹了口气,担忧的看向君昭,此番怕是要天君出面才救得了君昭公主了。 卿潇却在这个时候拿出紫鸣笛,一步一步走向君昭,“君昭公主,今天你扇本上神的这一巴掌,扇的本上神很不愉快,所以还请公主好好为此付出代价。” 君昭并不认识紫鸣笛,只看卿潇咄咄逼人的气势,便连连后退,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一眨眼的瞬间,她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直到卿潇走到君昭面前,君昭腿一软直直跌坐了下去。 卿潇蹲下来,含笑问她:“公主,您知道见到我这张脸的人会怎样吗?” 君昭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不知道。” 卿潇再问:“听说这天上很多人都希望一睹我的真颜呢,公主想看看吗?” “不…不…不敢冒犯上神。” 卿潇笑笑,“公主刚刚不还气势汹汹说叫我摘下面纱吗?如今,我便摘下来,公主好生看看。” 卿潇低头一笑,随着嘴角的弧度,面纱也缓缓被她摘下,这张脸变化不大,君潇消瘦,那是因为在这天宫之中没有过过任何一天的好日子,而卿潇不同,自小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的郡主,面色比君潇或许要红润几分,但是无论眉眼,亦或唇鼻,都不曾变过。 只见君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卿潇,“君…潇,你是君潇。” 说完又自己否定,痴痴的摇着头,“不,不是的,她,她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不,不可能的。” 她跪在地上,俨然已没有半分公主的姿态,甚至有些癫狂的模样,嘴里支吾其词。 卿潇将面纱戴好,手中紫鸣笛随意一挽,落在了君昭脸上,她疼的头皮发麻,眼中的泪珠像极了下雨,一串接连一串,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君昭张嘴想要讲话,却支支吾吾发不出声音来。 卿潇收好紫鸣笛,凑到君昭耳旁道:“姐姐,以前的账便到崇吾山咱们在好生的算算,今儿个这一巴掌,潇儿就这样算了。” 君昭一愣,看着卿潇眼中的笑,一时气血不顺,气急攻心,吐了一口黑血,直直晕了过去。 卿潇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转身之际看到身后的君瑈,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低着头站在那里,倒也应了她这个名。 但是有些人的柔弱,是骨子里的,而有些人的柔弱,是拼了命装的,君瑈当然是属于后者。 卿潇淡声,“本上神要去藏书阁,敢问君瑈公主可否带路?” 君瑈欠了欠身,“是。” 她比君昭要聪明太多了,她不熟悉的情形不会贸然行事,一旦出手,便是千算万算后算计好了自己要如何明哲保身,她才会动手。 卿潇欣赏她的行事风格,所以,暂时留她些时日,她会让君瑈好好体会一下自己前世在君瑈这里受过的迫害。 瑶池离藏书阁并不是太远,只是廊腰缦回,路有些绕,途经了一处满栽桃树的院子,此时这院子里桃树并未开有桃花,卿潇算算时日,现今也是桃花败尽的时候。 院子并不堂皇,甚至有些简陋,朱红色的围墙上盖了一些琉璃瓦,这是天宫一贯的风格,只是这里的墙瓦有些暗淡,像是很久都没有打扫的样子,大门上也没有院子的名字。 卿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君瑈很是恭敬,“回上神,这是春桃殿,是画锦娘娘住的地方。” 卿潇母亲住的地方?! “那为什么没有牌匾,院子也很陈旧?” 君瑈道:“听母上说这个院子是画锦娘娘刚来天宫之时住的,后来生下君潇妹妹,便搬去了兰风殿。” 卿潇纵然对这个春桃殿很是疑惑,却也没好多问,随口说了句:“嗯,这院里的桃树倒也长的很好。” 君瑈笑笑,说道:“是呀,听母上说画锦娘娘最喜桃花,念雪娘娘就让人在这里栽了桃树,这些年也没人搭理,想不到这桃树也长的那样好。” 君瑈口中的念雪娘娘,便是青丘之国第一美人白璃的姑姑,白念雪,当年天君因画锦来历不明,始终不肯让三皇子君苏尧娶画锦为正妃,硬是逼他娶了青丘国公主白念雪。 这个白念雪倒是表面待她母女二人极好,天宫之中对她的认识大多很好,上至天君天后,下至天兵仙娥,皆言她知书达理,为人慈善。 此番来看,卿潇认为这位白念雪娘娘对她们的好,怕也是惺惺作态,她的母亲画锦,可是从始至终就只喜爱马蹄莲一种花,可她却在画锦的院子里栽满桃花。 此种行径也算是可疑了。 院里桃树成林,枝繁叶茂,但在卿潇眼中却是刺眼与心痛。 “时候不早了,快写去藏书阁吧。” 卿潇与君瑈抵达藏书阁之时,正直夕阳,落日映衬着天边大片的云,这天宫的景致果然是美,落霞都比其他地方要更绚丽。 君瑈弯着腰,恭敬的说:“上神是崇吾山卿潇上神吧,上神身份尊贵,我大姐不懂礼节冒犯了上神,也还请上神多多见谅。” 卿潇笑问:“你在为她求情?” 君瑈低着头,不做声。 “听说,你与昔日的君潇公主很是要好?” 君瑈没想过卿潇她会问及君潇,脸上满是错愕,“不见得有多好,只是偶尔会去找三妹说说话。” 嗯,确实不好,君瑈第一次去找君潇说说话,随后君潇就被诬蔑偷了念雪娘娘几只珠钗被罚,第二次去找君潇说说话,君潇便因为嗜睡错过了天族太子册封大典被罚,第三次去找她说说话,便是君潇公主下毒毒害君瑈,被关入冷阁思过,好巧不巧,那日西海二皇子容折就迷了路,一迷就迷到了冷阁,之后就有了她嫁去西海的事。 如今卿潇细想,这当真是巧出了九重天啊! 卿潇嘲讽的笑了两声,“你退吧。” 君瑈走后,卿潇才慢慢打量这藏书阁,一共有七层楼,呈塔状,据说里面保存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本书,卿潇笑笑,就是不能多加一本凑够十万。 但是,在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本中,要在一天之内找到关于记录冰境的册子谈何容易! 如今这天色,也怕是宣凌已经与天后聊完要走了,她这次怕是要放弃,等下次再寻着机会来这藏书阁了。 她正欲离开,便见着一身白袍的宣尘正摇着折扇,笑着向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着紫色孺衣的小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六章 寻书成功 宣尘笑着说:“还以为你在天宫待了那么久会找到着藏书阁,没成想是我高估你了。” 卿潇不以为然,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嘲笑我的吗?” 宣尘收了扇子,抬头端详眼前的藏书阁,摇了摇头,看向卿潇:“那倒不是,只是想着这藏书阁你不熟,怕你找不着想要的东西,喏,这是太上老君座下弟子,神文府闵文神君,这里他比较熟。” 卿潇看向闵文,只见他低头拱手做礼,“小仙见过上神。” 一袭紫色儒衣温文尔雅,倒也有几分书生模样,原是太上老君的徒弟。 卿潇微微点头,“有劳神君了。” 三人一同进了藏书阁。 卿潇在藏书阁第一层转了一圈,发现这天族的藏书阁真的不是盖的,在里面好不容易翻了一本《天族神录》出来,粗略一翻,这竟然只是天族的一本族谱。 如此没有头绪的找,怕是要找上几日,卿潇现在格外的感谢宣尘的英明,没差点一脸崇拜的夸奖他委实英明。 但这还不算,宣尘居然英明到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书,只见宣尘摇着折扇笑着看向闵文,说道:“把这里所以有关冰境,亦或画族,冰族的典籍通通翻出来给她,我这小师妹啊,就独独对冰境感兴趣。” 说的他很了解卿潇的样子。 闵文点点头,“二位上神稍等,小仙去找找。”说着直接飞身上了第七层。 看的卿潇惊呆了,“原来关于冰境的书籍都在第七层啊。” 宣尘合上折扇敲了敲她的头,从神情到语气都是嘲笑的,“不然你以为呢?冰境如何讲也是女娲的地方,女娲娘娘可是上古尊神,关于冰境的记载肯定需要摆放在不那么显眼的地方。” 卿潇呆呆的点点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第七层,忽然想起自己想起冰境的事从来没有和宣尘讲过,他如何得知的?莫不是自己晚上说梦话被他听见了,还是素雪那丫头把什么事都告诉他了? 她苦思许久,坚定的认为自己不可能半夜说梦话,一定是素雪那丫头偷偷告诉他了,卿潇冷哼,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晚餐扣她一条鱼! 想着想着又觉得素雪是她娘亲留给她的丫头,不太像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她应该相信陪伴了自己几千年的素雪,如此来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说不准是宣尘逼着素雪说的。 宣尘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不由得笑出声来,卿潇立刻回神,皱着眉头问他:“你笑什么?” 宣尘的笑容更甚了,“我笑素雪呢。” 卿潇蔑视他,“你笑素雪作甚?” 宣尘好不容易收了笑容,余光瞥到了搬着一沓书飞身而下的闵文,向着闵文走去,一面走还一面说:“快些找吧,我倒是很想看看素雪晚餐会不会真的被扣一条鱼。”说完宣尘又笑了。 卿潇呆滞在原地。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宣尘转身问她:“你还查不查?” “查,当然,要查。”卿潇急急跑向那一摞书。 粗略一看,也只是七八本的样子,卿潇看了一遍书名,只是一本叫《冰神传》的书是正儿八经介绍冰境的以外,其余六本都是介绍女娲娘娘,书中有提到女娲娘娘在采石补天以后去了冰境,创造力冰族与画族,了了几笔都是四海八荒的神仙所知道的。 看来冰境着实神秘,天族对于冰境的记载都只是一本《冰神传》而已,虽是只有一本,但至少还是有的,这让卿潇比较欣慰了。 闵文仍是规规矩矩的做了个礼,说道:“上神,记载冰境的书籍都在这里了。” 卿潇点点头,“嗯,有劳神君了,这书我可否带回崇吾山仔细研读?” 闵文一笑,又拱手鞠了个躬:“自然是可以的,卿潇上神开口,哪有不借的道理。” 卿潇再道了声谢,便收好《冰神传》准备要走了。 宣尘本想她会在这里看一会儿书再走,谁知她这就拿书走人了,于是在身后喊:“诶诶诶,怎么这就走了?” 卿潇头也不回的招了招手,“我现在更想看到素雪在晚餐被扣了条鱼后的神情。” 宣尘无奈的笑笑,折扇一开,向着闵文说道:“多谢神君,我先告辞了。” “上神慢走。” 事实上,素雪今日并未被扣掉一条鱼,甚至她们家卿潇上神亲手为她烤了一条鱼,用的鱼还是宣尘上神池子里养了一两百年的鱼,素雪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但她们家卿潇上神说这鱼是宣尘上神同意了,吃了无妨的,她才安心啃第一口。 在她安心的啃上第二口的时候,她又变得不安心了,满眼惊恐的问她们家卿潇上神:“这,这鱼吃了真的没事吗?” 卿潇笑着点点头,“当然没事。” 素雪放下鱼,更加惊恐的看向卿潇,“上神,你有什么话要问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卿潇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由衷的称赞:“真乖,你是不是把我要找冰境的消息告诉了宣尘啊?” 素雪一听,头立马摇的像凡间那三岁孩童玩的拨浪鼓似的,“保证没有,这几日我都没和宣尘上神说话。” 卿潇眯着眼瞧她,素雪这神情不像说谎,那宣尘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调查冰境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要给素雪扣一条鱼的事的? 在素雪吃第二口鱼便来到她身后的宣尘上神,再也按捺不住了终于一掌劈向了桌上那条鱼。 “你。” 卿潇直接给吓得弹了起来,“你干嘛?” 宣尘掌风一扫,那条被烤熟了的鱼便飞出好远,估计被扇下了崇吾山。 宣尘冷哼,“我干嘛?你为何要烤我的鱼?” 卿潇定住了心神,看向宣尘,见他满脸愤怒居高临下的瞅着自己,她感觉心神又不太稳了,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那条鱼,怎么了?” 宣尘极力的忍耐,极力的把语气放缓,“那条鱼,是西天梵境慈航真人放在我这里养几天的鱼,这,它,你,怎么你就偏偏烤了它呢?” 卿潇石化了,慈…慈航真人啊,慈航真人的鱼啊,她把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鱼给烤了。 素雪更加呆滞,她居然吃了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鱼! 素雪咽了咽口水,胆怯又惊恐的问道:“敢问上神,这事还有补救的方法吗?” 宣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明日和劳烦小师妹和我去梵境给慈航真人道个歉吧,虽是一条鱼,但还是我崇吾山理亏,下次你烤鱼之时能否去山下的溪中捉鱼?” 卿潇木讷的点头,“好…好。” 卿潇认为自己这次虽是闯了祸,但这祸不完全怪她,不过她还是需要好生的和宣尘道个歉,毕竟别人宣尘帮她太多了,给她身份,帮她护法,助她寻素时的元神,她为了自己的秘密就莫名其妙烤了别人的鱼,太大小姐脾气了。 于是她特地跑去崇吾山最高的一个山头去摘了梅花,在厨房捣鼓了一夜,对着食谱一步一步的,最终是成功的做出来一盘梅花糕,从前的君潇虽不受宠,但也还没到要自己动手下厨的地步,身为郡主的卿潇自然也是不会下厨,从前不觉厨房的活有多难,现在一试,倒还真的是难到她了。 不过好在这梅花糕做的不算难看,足以看出她的诚意。 她端着梅花糕走到宣尘的揽月居时恰好赶上第一抹日光,宣尘着了一身青衣,正在打坐。 卿潇没好意思出声打扰他,于是将梅花糕放在一旁,自己坐在了宣尘对面与他一起打坐。 却只过了一炷香时候,宣尘便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如瀑,眉宇之间有丝他说不出的意味,一点朱唇放在这张脸上恰好,就好像是一幅画,是一幅有人精心描绘过的画。 宣尘看的有些出神,直到卿潇紧皱了眉头有些不对劲了他才回神。 卿潇忙活了一夜没休息,一早便打坐修炼,操之过急,一时气血不顺,吐了一口鲜红的血出来。 宣尘急急封住了她的几个重要穴位,又渡了些仙气给她,她才醒了过来。 卿潇见到宣尘,挤出了个算不得笑的笑出来,对他说:“你打坐完了啊,对不起,我烤了你的鱼,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知道那条鱼是…是。” 宣尘无奈的笑笑,眼里有些心疼,一把揽过卿潇,“行了,我这不是没有怪你么?左右不过一条鱼,我生气的也并不是那一条鱼,而是,你私下查寻冰境为何不告诉我,你可知那冰境有多危险?” 卿潇抬头,咽了口口水,问道:“有多危险?” “冰境不属天族,是外族地界,又是西荒与北荒的交界处的冰封之地,往北便是妖族,其中险恶如何,我等全然不知,如果贸然闯入,怕是凶多吉少。” 卿潇咳了咳,从他怀里爬了出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找冰境?” 宣尘摊摊手,“难道你不知道有门法术叫读心术吗?上次在竹林煮茶,叫你三声都没应,看你在沉思,便听听咯。” 说的好理所当然的样子。 卿潇无奈的摇摇头,把梅花糕推到他面前,“总之,烤了你的鱼是我的错,这个是我研究了一个晚上做的,你尝尝吧。” 宣尘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哟,我们家小师妹一世是公主,一世是郡主,想不到也会做糕点啊,行,我尝尝。” 卿潇拍着胸膛保证,“一定好吃,以前府里的厨娘做出来的咳咳咳。”结果因为用力过度,硬是把自己拍的一阵咳嗽。 宣尘鄙夷的看着她,“真的吗?那行,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保证吃完。”说完又学着卿潇的样子拍了拍胸膛。 卿潇疑惑的问:“不是要去给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道歉吗?” 宣尘捏起一块梅花糕,轻轻一闻,嗯,梅香四溢,令人胃口大开。 宣尘挑眉看她:“你这样是想晕在慈航真人面前,给我落个欺压师妹的罪名吗?” 卿潇傻笑着点点头,“那成,我就先去休息了啊。” 在宣尘面前的卿潇,倒是全然没了在君昭面前那样的凌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七章 太子上门 卿潇一路欢歌的回了自己的兰潇阁,素雪正在院子里晒栀子花,见她回来,便放下手中的器物,迎上了她。 “上神一大早是去了宣尘上神那吗?还以为上神会回来的晚些时候呢。” 卿潇随意的伸了个懒腰,脸上缓缓的怕上一抹倦意,又打了哈欠后才回复素雪:“嗯,我可是一个晚上未睡,现在真的要去好生的休息一会儿了,你莫要来打扰我。”说完便自顾自的去睡觉去了。 素雪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去摆弄自己的栀子花了。 崇吾山是座神奇的山,最高的山头常年积雪,上头的梅花开的鲜艳欲滴,卿潇院子里却又开满了马蹄莲,而这栀子花又在后山竹林附近开的甚好,前些日子素雪又在宣尘的揽月居见着了开的正好的菊花。 素雪大为惊奇,让这些不同时令的花儿在同一时候自己开放,想必是很难的,毕竟天地万物都有属于自身的章法,由此可见,这崇吾山确实是座仙山。 但纵然素雪惊奇,但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如何在揽月居摘上几多鲜菊晒干了制成干菊花,将来拿来泡茶喝,具有清热解火的功效,比其他的茶叶是要好上几分的。 修仙之路过于漫长,总是需要找点别的事情来打发打发时间的嘛。 在素雪把所有栀子花全部放在院子里晒开后,宣尘左手端着一盘吃剩了的梅花糕,后手握着一把折扇,面色凝重的跑来了兰潇阁,然后走到素雪面前,一把,把折扇拍在了桌上,又缓缓的把那梅花糕放在了素雪面前。 素雪正在泡茶的手一抖,反应过来来人正是羲和大帝座下三弟子,天君他老人家的三师叔,宣尘上神他老人家。 素雪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打量了几眼宣尘后,问道:“上神找我家卿潇上神?她这会儿睡下了,上神过些时辰再来吧。” 宣尘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是,我来找你。” 素雪洗茶的动作一僵,她不安的舔了舔嘴唇,看向那盘梅花糕,莫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太过慈悲,始终无法介怀自己的鱼被人烤了吃了,所以叫宣尘上神赐给自己一块梅花糕,要自己自尽谢罪? 素雪极其不安的正了正身子,纵然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她难免心生愧疚。 “上…上神找我作何?” 宣尘将面前的梅花糕向着素雪的方向推近了些,说道:“你尝尝。” 素雪不敢再有太多的心里戏,怔怔的拿起一块梅花糕,塞进自己嘴里。 嗯,这是梅花糕,名副其实的梅花糕,里头还能嚼到梅花花瓣,应该是将梅花捣成汁水时没能捣匀称,放在嘴里并未有梅花糕该有的香甜,该是没有放糖浆,且还是咸的,大约把盐当成了糖。 总之,有些难以下咽。 素雪淡定的把嘴里的梅花糕咽了下去,又淡定的端起桌上的茶,淡然的喝下,“上神,我懂你的意思了,有时间我会对我们家上神的厨艺指点一二的。” 宣尘摇着折扇,满意的点头,“你倒是个聪慧的丫头,专心修炼,不久后,修个上仙也是不难的。” 素雪谦虚的低头,“上神过奖了。” 宣尘笑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看了看四周摆放着的栀子花,一大片洁白的花儿散发着淡淡清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宣尘喝了会儿茶,才离开了兰潇阁,素雪送过了宣尘后便急着去练功,这崇吾山灵气淳厚,是一个修仙的圣地,加之素雪异常的努力,短短几日已经有了突破仙子这一阶品的迹象。 若此时专心修炼,怕是离飞升不会太远,因而素雪给卿潇留了封信,信上说,这宣凌居住的甘华殿旁边不远处有个小山洞,她前几天进去探了探,认为那处地方算得上个好地方,自己准备去那儿闭关修炼些时日。 卿潇满意的睡了个回笼觉,待到下午时分才醒来,叫了两声素雪,没人应答,她便知晓素雪一定是修炼去了。 她穿好鞋子,走去给自己倒水,发现了素雪压在茶壶底下的字条,看了一眼,见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闭关几天,自己无需担心。 素雪是个可心的丫头,见卿潇忙活了一夜,早晨起来又没让你有用膳,便烧了两道小菜,放在院里。 卿潇用过了饭菜之后,闲来无事又打了会坐,直到她想起昨天她从九重天带来的君昭公主。 把别人请过来,却对别人不理不睬,如此也不叫有理。 君昭关在宣尘的揽月居,如今也已经有半日的光景,九重天不可能不派人来要人,想必是人关在揽月居,宣尘把九重天上的人都拦了下来,所以那些个神仙才没有来烦她。 于是她便拿起放在床边的一条白绫,抬步走去了揽月居。 她才到门口,便见着了杵在门口的天族太子,彼时君潇的伯父君临祁,正带着一队天兵在门口候着,脸上满是着急的神色。 也幸亏她存了个心眼,带了条白绫,不然自己的身份怕是要瞒不住了,她心下又想,能让天族太子如此窘迫的人,普天之下,四海八荒,怕也是只有崇吾山的几位上神了吧。 只见那宣尘仍是大门紧闭,丝毫没把这位天族太子放在眼里,卿潇心中一阵快意,抖了抖衣袖向着君临祁走去。 君临祁并未看到她,而是君临祁旁边的一位天兵余光瞥到了卿潇,上前去禀了君临祁,他才转身看向卿潇。 卿潇并未拿出紫鸣笛,但君临祁因为她脸上的白绫认出了他,恭敬的做了个礼,“见过卿潇上神。” 卿潇强忍住脸上的笑意,“太子殿下竟然来了为何站在门口,不进去?” 君临祁如实回答:“宣尘上神正在休息,不敢扰了上神。” 卿潇一笑,“太子殿下是贵客,师兄这样做实在欠妥当,殿下放心,本上神去问问他究竟要休息到何时。” 君临祁抱拳感谢,“谢过上神。” 卿潇再次强忍着笑意,走进了揽月居。 宣尘哪里在休息,此刻正拿着一支画笔在描绘丹青,卿潇走近一看,他绘的,是一幅墨菊图,已经能说是完成了,但是仍然有些地方稍有瑕疵,想必宣尘也是发现了画有些缺点,正拿着笔不知如何下笔补救。 卿潇细细打量了画,上面仅仅是画了一株菊树,树根在画的上方,茎叶自上而下生长,所绘的菊花开的很艳,不过因为其中主经脉上的一朵花画的过大,显得其他的花黯然失色。 卿潇拿过他手中的笔,描绘了起来,“这菊花硕大失了精致,小巧失了灵气,何不将这朵花旁再画上一朵,营造出一种双花夺艳的景象。” 经她一改,这画上的菊花就像是活了一般,特别是其中那处两朵菊花靠在一起,分不清这到底是一朵花还是两朵花的意境,朦胧又有些鲜活。 宣尘惊讶的看着她,“师妹还会作画?” 卿潇扬眉一笑:“我这可是尽得我娘亲真传。” “想必画锦娘娘作画造诣是极高的。” 卿潇放下画笔,走向书桌前的座椅,“这是自然,话说,那天族太子在这等了那样久,是时候去看看了,也应该照顾照顾九重天的面子。” “我早就回绝了他,是他硬要等在门口,本上神未派人将他轰出去,这便已经是照顾九重天的面子了。”宣尘说的好像他把天族太子晾在门口这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宣尘转身把画晾在一旁,桌旁还放着一把折扇,半摊开着,上面画的是一片梅林,墨迹未干,看样子是刚做好的。 宣尘问她:“君昭你是放还是不放?” 卿潇摆弄着她旁边的一只茶杯,漫不经心的回答:“放,自然要放,不过要夺走她几样东西而已。” 宣尘问:“什么东西?” 卿潇没有回答,而是挥手施法将外面的大门打开了。 君临祁毕竟是天族太子,纵然他崇吾山的人身份高贵,辈分大,但他身为太子也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唯唯诺诺,平日里见着了行个礼,只是注重礼仪。 只见他带着天兵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却还是恭敬的给他二人抱拳行礼,“见过上神。” 宣尘故作姿态的笑笑,“太子殿下怎么有空来这崇吾山?” 君临祁客套一笑,语气中带了几分歉意,说道:“听说,小女君昭昨日冒犯了卿潇上神,被上神带来了崇吾山,小女年少不懂事开罪了卿潇上神,我今日特地来带她回天宫,还请上神放心,往后我一定多加教养。” 宣尘在喝茶,没打算回答他,卿潇瞪了气定神闲的宣尘一眼,又看向君临祁,“太子殿下哪里话,太子教女与我等外人无关,君昭公主是个怎样的个性也与我无关,只是她以下犯上这事诚然是她错了,要说她只是动动嘴也就罢了,本上神也不会是那种没有气量的人,只是君昭公主年轻气盛,这扇我的那一巴掌,如今我脸上都还有一些水肿,这她确是错大了。” 一番话,说的君临祁不好接话,这得连连点头,“上神说的极是。” 卿潇顿了顿,又说:“太子殿下前来要人,想必也是爱女心切,我崇吾山又怎会有不放人的道理,只是我吧,虽不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神仙,却也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君昭公主令我不快,太子殿下这样来要人我便放的话,我这心里也总是不舒坦。” 太子殿下点点头。 卿潇便又说:“这样吧,君昭公主这条罪放在天宫怕是要受剔仙骨,除仙籍这样的惩罚,但太子殿下爱女心切,本上神也不能这样惩罚公主,那我便要了公主两千年的修为,以及公主一双眼睛,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宣尘被茶水一呛,咳了起来。 在太子殿下面前讨论怎样惩罚他的女儿,还说要要了别人一双眼睛,偏生的太子殿下还不能拒绝,这招,果真的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八章 一眼万年 太子殿下握拳的手下意识就握的更紧了,直到指节微微泛白才松开,“这,上神三思啊。” 宣尘此时正咳舒服了,终于是放开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一派正气凛然的威胁天宫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太子还让本上神的小师妹如何三思?按天族律法君昭是当剔除仙骨,除去仙籍的,我崇吾山如今只要她一双眼睛和两千年修为,这,难道不仁慈吗?” 卿潇认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君临祁也没有不同意的资格,若她卿潇当真要追究,怕是天君来了,君昭也是他九重天救不回的神仙了。 如今卿潇只要一双眼睛已经她两千年的修为,君昭多少也是一个四千多岁的神仙,夺去两千年修为着实不重,至于眼睛嘛,堂堂九重天,补救的法子就不只一个两个了。 所以此番卿潇终究还是心软了。 崇吾山今天有些阴晴不定,不久前还是天晴的光景,这会儿便已经是黑云压山了,冷不丁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宣尘捏着手指掐指一算。 此番,却不是崇吾山哪个神仙要历的天劫,而是天君他老人家还没有见到孙女儿,正在向着还没把孙女儿要回来的儿子发怒呢,方才那道响雷便是一个提醒。 宣尘勾唇笑笑,这道响雷怕不是对自家儿子的提醒,是要提醒提醒崇吾山吧。 宣尘看向君临祁那张黑的不能再黑一点的脸,有些心烦,叹了一口气,看向卿潇,不紧不慢的说:“师妹啊,你瞧如今这事麻不麻烦,君昭是天君最宠爱的一位公主,罚,这天君又舍不得,不罚,相信不只师兄,师妹和师姐,我崇吾山上下都咽不下这口气。” 一派无奈的神情,还特地加重了都字,令卿潇懊恼不已,摇了摇头说道:“此番是卿潇办事不力,早知就应该在瑶池便此时遵从天规了解了,不做妇人之仁。” 宣尘跟着附和:“师妹这话说的正是了。” 卿潇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他的夸奖,“为了这事早些了结,不若就在这依天规处置了吧,剔仙骨这门技艺听说师兄可是各中好手,至于是除仙籍嘛,太子殿下,您说……” 早已吓得面目铁青的太子殿下慌张的打断卿潇的话,“上神,我认为依上神方才所说处理恰好,不,是再好不过了。” 卿潇面露惊奇的问:“哦?方才所说,是怎么个方才所说呢?” 君临祁额际却已经满布细密的汗珠了,这两师兄妹一唱一和,当真是难对付啊! 不过君临祁天族太子的架势还是做的很足的,双手抱拳,有些咬牙切齿的回答:“便是上神方才说的修为与一双眼睛。” 这其中利害君临祁早已琢磨清楚了,不过身为天族太子,要受罚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他不过是想保全一个太子的颜面,保全一个九重天的颜面而已。 这件事情九重天不能处处受制于崇吾山。 卿潇这样要求就已经是要放君昭一条生路,给九重天一个台阶下了,一来若卿潇咄咄逼人,九重天于崇吾山便有了隔隙,如今妖族虎视眈眈,更有蜃族帮衬,之所以不出手,与崇吾山不无关系,二来,若卿潇不罚,那又让天规如何处之。 于情于理,卿潇此番是帮了九重天。 卿潇并未让君临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珠子被剜,她和宣尘两人去了揽月居的地下水牢。 如今的君昭也被这水牢中的的蚀骨水弄得狼狈不堪了,正垂头散发的躺在水牢的正中央。 这蚀骨水是个好东西,据说是羲和大帝当初与盘古并肩与妖帝大战时用来伏妖的,这蚀骨水不伤发肤,却能让人感受到蚀骨之苦,让人痛苦不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让卿潇想起了五百年前那个君潇,因为不受待见,天宫之中便人人欺之,辱之,因为君昭心情不好便被关进天牢,生生接了十多道打神鞭,道道都是噬心之痛。 现今这个仇,宣尘好好的名正言顺的帮她报了。 “君昭,堂堂天宫孙辈公主之首,没想过会有今天吧?”卿潇缓缓的走到君昭面前,淡声道。 君昭在卿潇进来那会儿便已经醒了,只不过实在痛的没有气力,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她君昭不甘啊,昔时被自己变着法欺负,侮辱,践踏的那个人,现在成了大她好几辈的上神,成了让她再多不甘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上神。 “上…上神。” 卿潇笑笑,“看来连话都没有力气说了,那好,你便好生的听我说。” 卿潇杏眼一扫狼狈的君昭,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我本不必留情,杀你也很容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杀你脏自己的手,如今要你两千年修为和一双眼睛,当你偿还了那个死去的君潇。” “至于我的身份,容不得你透露给任何人,不过我也深知身为公主之首的你不会那么听话,自然也会为自己留一条路,这并不是威胁你,就当是作为你曾经的妹妹给你的提醒。” 说罢,卿潇便施法将君昭两千年的修为取走了,剩下的那双眼睛,她没有动手,而是转身对宣尘说:“这双眼睛,劳驾师兄,我先离开了。” 宣尘问:“你去哪儿?” 卿潇没有回复,微抿了抿嘴唇,掉头离开了。 崇吾山此时正下着绵绵细雨,卿潇抬头看着昏暗的天,叹了口气,去了后山竹林的某个感觉是个修炼的好地方的山洞。 当然,在途中忽然意识到兰潇阁院里还晒着几多栀子花,卿潇无奈的找了在崇吾山修炼的一个蝴蝶精,派她去收收那些栀子花。 那山洞确然是个修炼的好地方,灵气丰沛又淳厚,卿潇在心里夸了素雪一顿,这丫头果真聪慧,会寻好地处。 卿潇缓缓走进去,山洞不大,洞里空气还算流通,里头摆放着一张石床,看样子这个山洞以前应该有人待过。 素雪正坐在石床上打坐,卿潇没敢扰了她,怕她被功法反噬走火入魔,于是缓缓走到她身后,施法将君昭的修为渡给她。 两千年修为渡完后,卿潇又想法子探了探她的元神,发现她本元神不稳,应该与她原本修习的功法有关,而她原本修习的功法属水,崇吾山灵气属火,与之相冲,而天族皇族所修习的术法向来属金,如此,以金生水,误打误撞救了素雪一命。 卿潇又为素雪护了会儿法,离开山洞时已经雨后初晴,想必宣尘已经将君昭的眼睛取了,而君临祁也将君昭带了回去。 踏着雨后的静谧与潮湿,卿潇去了揽月居。 宣尘正在茗茶,一袭紫衣被他穿的仙气飘然,桌上放着的是一套紫砂茶杯,倒也与他的衣裳相衬。 屋顶上的雨水顺着屋檐低落了下来,桌上的茶泛着热气,紫衣仙者在烟雾缭绕后若即若离,卿潇甚至不愿去扰了如此美好的一处风景。 是宣尘先发现她来了的,见她迟迟未进便出声叫她:“怎的站在门口?” 卿潇这才抬步走向宣尘,直至走到宣尘面前她才发现,自己今日也是着了一身紫色衣裳。 她有些暗自欣喜。 宣尘望着她轻笑出声,“你在想什么?” 卿潇一幅做坏事被发现的模样,急急摆手说:“没,没有想什么。” 宣尘依旧是那一副微笑的神情,“君昭那双眼睛我下了绝生咒。”说着,宣尘抬手为卿潇添了一杯茶。 卿潇坐了过来,笑着接过了茶水,轻缀了一口,茶浓正好,不曾生涩。 “师兄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这绝生咒是上古神咒,若得到了他人身上某样东西,将这绝生咒下在应咒人身上,只需毁灭那样被下了咒的东西,那应咒人也会灰飞烟灭,但是羲和大帝担心有人修习了此咒后,用其为非作歹,因而这绝生咒便成了崇吾山的秘术,从不外传。 宣尘笑笑,只从桌下拿出了一本书籍和一只短笛,递向了卿潇,说道:“这书是师父当年为小师妹留下的,师父他老人家曾说,小师妹既然入了我崇吾山的门,那便需要修习我崇吾山的法术,而这本书上的法术属水,师妹从前修习的法术是属金,金生水,也不冲突。” 卿潇拿过书和短笛,不慢不急的说:“师兄误会了,我修习的是属水的法术,这本书我恰好用的上。” 此番宣尘惊讶了,“天族皇族修习的…莫不是,这书,莫不是就是师父为你准备的?” 卿潇端着茶杯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才回答他:“这个我便不得知晓了,我自小便只能修习水族的术法,也幸好是父君先知晓了,他替我瞒了下来,不然,应该早便没有如今的我了,好了,那这支短笛呢?。” 宣尘想了想,也认为此事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见她问短笛,便回答她:“这是我用九天白玉炼造的,素雪还不曾有个像样的法器,她是你的人,便给她做了个短笛,你帮我转交给她吧。” 卿潇心中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落寞,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笑来:“你对她倒也上心。” 却不料宣尘忽然凑了过来,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用着温柔的语气说道:“爱屋及乌罢了。” 只六字,卿潇便感觉到了沧海桑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九章 前去梵境 画中仙九 宣尘缓缓的把手放下,又说:“你昨日那本从天宫带回来的冰神传呢?我看看。”说罢,将手伸向卿潇。 卿潇因着那些个不对劲的心跳声呆了片刻,在宣尘说完后过了一些时候才反应过来,于是将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宣尘。 《冰神传》记载的是大地之母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后,仙力受损,女娲为护住女娲族血脉闭关疗养,却始终无效,女娲娘娘不得已将自己的灵珠传给自己的大徒儿冰娆,自己散尽仙力,造了一个三界以外的冰境,而如今的冰族与画族便是她的两个徒弟冰娆与画忧的后人。 后来冰娆离开冰境爱上了一个凡人,诞下了一个女儿名唤鸾鸣,可她却在生产过后惊现人身蛇尾的形态,因为身体虚弱而惨遭凡人迫害,后来被画忧寻回,却也无力回天,冰娆在最后一刻告诉画忧,女娲灵珠在自己诞下女儿后便已不在自己身上,或许女娲灵珠就是女娲娘娘的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 自此便有了女娲后人一说,而画族便也成为了女娲后人的守护神。 冰神传中对于冰族的记载很是详细,但对于画族的记载却很是稀少,宣尘凭借自己当年偷听自己师父与大师兄的对话得知。 画族是冰境的守护神,他们每隔百年便会让族中灵女来到凡间,寻找女娲后人,到女娲后人诞下女儿后再回到画族,族中有一支神笔,传说那只笔可以借画制造结界,封印妖魔,也能通过画制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被锁进画里的人只有拥有神笔才能从画中出来,不若将会永远的待在画中。 宣尘淡声将这些讲完,看着卿潇若有所思的神情,给她倒了杯茶。 他说:“早便说了,这冰境既然是三界之外的地界,找起来怎会好找。” 卿潇摇摇头,轻声道:“不,或许是有办法的。” 宣尘疑惑的看向她,“什么办法?” 卿潇眼里忽然流露出一种坚定的目光,坚定的盯着《冰神传》,朱唇轻启,吐露出四个字:“女娲后人。” 宣尘默然。 这似乎是一个唯一的办法,也是一定有用的办法,可是这个办法太多问题与阻碍,宣尘默默放下茶杯,条列了两点。 “第一,你我一不是画族人,二不是冰族人,女娲后人如何找得到?” “二,你明日还要随我去梵境见慈航真人,不如好生回去休息休息。” 他挑眉看向卿潇。 什么都不曾真正的了解,便贸然前往,也确实太过危险,卿潇思虑一番,便将女娲后人之事搁后些时候,想着先将天宫中的事情解决后再一本心经的去找寻冰境罢。 卿潇将那支短笛收好,将《冰神传》留在了揽月居,便起身去了素雪修炼的那个小山洞。 素雪这会儿正在休息,抓着个大苹果在啃的兴起,见卿潇来,匆匆从石床上下来,走到卿潇身前,福了个身,顺便将苹果往身后藏了藏。 卿潇鄙夷的看着她,“一只苹果而已,你吃便是了,不必藏着掖着,此处又不是天宫。” 听到卿潇这话,素雪笑了笑,又将苹果拿了出来接着啃,啃了几口后才想起问自己体内修为大增的原因。 便小声说道:“上神,我今日遇见了一件奇事。” 此时卿潇正拿起石床上的另一只苹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张嘴吃了一口,问道:“这苹果挺脆的,哪儿摘的?” 素雪盯了自己手中的那颗苹果一眼,说道:“这个啊,这是一个蝴蝶精送的。” 卿潇点点头,大约是那只被自己喊去收栀子花的蝴蝶精罢!她又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惊奇之事?” 素雪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我平白多出来两千年的修为。” 卿潇吃下了第二口苹果,“修为是君昭的,渡我帮你渡的。”说着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家上神我终究是心软了啊。” 素雪惊讶了。 她们家上神,莫不是对她太好了吧。 一时间,感谢,崇拜,敬畏三种神情爬上了她的脸,却令她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她多姿多彩的神情,卿潇无奈的笑了,又咬了一口苹果后,将短笛拿了出来。 短笛全身通白,握在手中有种凉凉的触感,且能凭术法收缩自如,算得上一件好器物。 在卿潇将短笛递给素雪之时,素雪更惊讶了,“给我的?” 卿潇点头:“宣尘帮你做的,见你还没有一件像样的法器,拿着吧!” 她顿了顿,又说:“我和宣尘都算过,你受了君昭两千年的修为,天劫提前,怕就是这几天了,只是很奇怪,我们都算不出这个劫会如何应在你的身上,我与宣尘这几日要去趟梵境,你自己仔细点。” 素雪接过那短笛,点头应承。 卿潇又说:“这短笛宣尘还未给它取名,你便自己拿主意吧。” 素雪含笑低头看着手中的短笛,思虑了一会儿,便说:“唤它,念生。” 卿潇含笑点头,“好,便叫它念生。” 念生,念生。 翌日,宣尘大老早便招了一大朵五彩祥云来到兰潇阁接卿潇去梵境,那流光四射,大放异彩的祥云啊,吓得崇吾山附近小山头的小仙小妖们,以为宣尘上神要低调的秘密的偷偷的举办婚礼了,纷纷打包礼品,拦都拦不住的要来崇吾山道喜。 宣尘笑着揽过卿潇的肩,飞身上了祥云,又礼貌而不失亲和的笑着抬手,一扇子把那些小仙小妖给扇出了崇吾山。 卿潇站在云头,苦笑不得。 卿潇笑着问:“你这般大排场是为何?” 宣尘轻声说:“图个吉利。” 卿潇:“……” 这才飞了一会儿,卿潇突然拍“云”而起,一脸惊恐的神情,“糟糕,忘记带面纱了。” 宣尘知道她担心什么,没带面纱,那些小仙小妖便见到了她的真颜,万一被人认出她是当初的君潇,那她的身份便藏不住了。 宣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淡声说:“放心吧,崇吾山附近那些小仙小妖们还认不出你的样子,就算能认出来,那也来不及看清啊。” 卿潇呼出了一口气,这话倒没错,能认出来别人也没有时间看清,毕竟宣尘上神礼貌而不失亲和的一扇子把人都扇飞了。 没带面纱,若是施障眼法,阶品稍微高点的神仙一眼便能识破,阶品低了的神仙根本便不认识她这张脸。 况且这一路上大约也碰不上几个阶品高的,如此一来,这障眼法不施也罢。 可是,这一路却出乎意料的碰上了一个阶品还算高的,能认识卿潇她这张脸的,不好好在自己的仙宫修道论剑,偏生的要顶着个大日头跑出来游荡,还偏偏就碰见了他们二人的神仙。 卿潇躲在宣尘身后,听着宣尘和面前的司命星君寒暄。 先是司命向宣尘行了一个礼,“宣尘上神。” 然后宣尘笑着闲聊,“司命星君这是要去何处啊?” 司命回答:“小仙正要回天宫呢,昨日去了趟九华山,寻冉素上神有些事情。” 宣尘“哦”了一声:“星君事务繁忙,着实辛苦。” 司命连忙摇了摇头,“小仙只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算不得辛苦,上神这是要去哪里?还乘坐着这七彩祥云。” 宣尘回答:“此番去梵境,有些事情。” 司命一时眼尖,发现了宣尘身后的卿潇,便又问:“上神身后,似乎?” 宣尘尴尬一笑,侧身将卿潇拥入怀里,一本正经的说:“我家小师妹,她胆子小,怕生。” 司命一惊,“原是卿潇上神,小仙有礼了。” 此刻正把脸埋在宣尘怀中的卿潇,将手抬起来摆了摆,“星君不必多礼。” 司命看了看卿潇,又看向宣尘,拱手道:“那小仙还有事,先行告退,两位上神路上小心。” 宣尘点头,挥挥手:“嗯,星君慢走。” 司命走后,卿潇却还将脸埋在宣尘怀中,宣尘无奈道:“好了,司命走了。” 卿潇却还是将头埋在他怀里,毫无反应,宣尘无奈,只好向后走了一步,卿潇却伸手搂住了宣尘的腰。 如此,两人离得更近了。 “怎么了?” 卿潇搂的更紧了,但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的抱住他。 宣尘再次无奈的笑了,伸手将卿潇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卿潇想,自己就是很留恋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甚至可以说是贪恋,以至于她不想松开,一个神仙,若被这四海八荒冷眼相待了许久,突如其来的好会成为她在这四海八荒最温暖的东西,卿潇郡主的那十五年,崇吾山的这二十几天,宣尘的那一句“爱屋及乌”,还有他如今的这个拥抱。 卿潇告诉自己,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天族不受宠的公主,是凡间安平王府的卿潇郡主,是崇吾山众仙敬仰的卿潇上神,但这些,不妨碍她贪恋这个怀抱,这个温柔,宽厚的怀抱。 直到日头西落,夜幕降临,宣尘才出声说道:“师妹啊,这要是放在凡间,你已经抱了我三个月有余了,应该要放手了。” 卿潇没有回答。 宣尘又喊了她一声:“师妹?” 低头一看,原是睡着了,可手还是紧紧的抱着他,就像是凡间孩子搂着自己喜欢的布偶,害怕别人将玩偶抢走,连睡梦中都还紧紧的抱着。 宣尘哭笑不得,只好捏了个决,让卿潇的手松开了他,又将卿潇放在祥云上,自己躺在了一旁。 今夜星河迢迢,月色正好,七彩祥云也收起了自己的流光四溢,这夜,诚然很是安静。 宣尘看了一会卿潇,不假思索的将她搂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休息。 卿潇却在这会儿睁开了眼睛,宣尘那张俊美的让人醉心的脸近在咫尺,她一时没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却在下一秒被宣尘突然出现的手抓个正着。 卿潇一惊,惊到想要爬起来,又被宣尘按了下去,“乖,别闹。” 卿潇带着小鹿乱撞的心默默的缩了回去,安静的被他搂着,没再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十章 蜃族少主 卿潇是真的睡下了,可宣尘并没有,他将卿潇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目光似乎还有些恍惚,像是在思虑。 四海八荒都知晓的,是紫鸣笛一物代表的是崇吾山羲和大帝最小的一个徒儿的身份,可四海八荒都不知晓的,是羲和当年将三百岁生辰刚过的他叫至跟前。 羲和面色凝重的对他说:“宣尘,若你多年以后遇见了手执紫鸣笛的女子,便穷尽自己,护她周全。” 彼时宣尘尚且年幼,不过一凡间五岁孩童的模样,却也清楚那一句“穷尽自己,护她周全”是什么意思。 他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袖,不敢有任何的质疑,只知师命难违。 后来在凡间游玩之时,遇见了手执紫鸣笛的素时,他以为素时便是自己要找的女子,便跟着素时去了安平王府,见到素时为卿潇施法祈福,见到素时为卿潇编写一出《公主殇》,他忍不住问她,做这样的到底是为何,卿潇既已再世为人,她又何苦出现到她面前。 素时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回答他:“公主不该如此在这凡间度过混沌几世,那西海二皇子欠她的,九重天欠她的,都应该完完整整的讨回来,既然上天让公主得到了这紫鸣笛,那她便不能在这凡间白活几场。” “这紫鸣笛不是你的?”宣尘问。 素时点点头,她说这是画锦娘娘失踪前留给君潇公主唯一的东西,娘娘在里面存了君潇的一魄,那一魄,被她带到九冥司,用轮回炉练就了整整五百年,这才有了如今的卿潇。 素时说,这紫鸣笛一定是个好器物,来历不会简单,当年地府阎罗王见到这紫鸣笛,便魔怔了一样把她当成自家母神一般供着,还说素时神女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素时指腹擦过手中的紫鸣笛,忽的微笑了起来,“你说,这紫鸣笛是不是来头大的紧?” 宣尘看着她手中的紫鸣笛,轻声说:“那你准备如何让她想起?” 素时仍然摩挲这紫鸣笛,不慢不急的说道:“这里头,封了公主一千年的修为。” “因而你打算将修为渡给她?” 素时点头,抬眸看他,说道:“素时虽然不知仙者的身份,却也看得出仙者气宇不凡,敢问仙者能否应了素时一个心愿?” “何事?” 素时却突然跪了下去,眼中也含满了泪水,她说:“素时此番,是要去赴死的,若九重天发现了我,便也会寻到公主,那时公主又会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因而素时斗胆请仙者护她周全。” 宣尘心中有些不忍,许是不忍这样一个小仙娥只身前往九重天,他伸手将素时扶起,轻叹了一声。 “你且放心,我应了你便是,你家公主既然有这紫鸣笛,那四海八荒也没有几个能耐她何。” 他既然应了他师父,那便会穷尽自己,护她周全。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卿潇醒来了,宣尘这才松开了她。 卿潇觉得自己昨日太过唐突了,没好意思先说话,于是呆坐在一旁,眼睛盯着七彩祥云看。 这宣尘活了两万年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时况,心中五味陈杂,走到祥云的另一端呆站着。 昨日他拥卿潇入怀是真,搂她入睡也是真,终究是自己情不自禁。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在七彩的两头,不说一句话,连七彩都有一些尴尬,为了摆脱这不得了的气氛,七彩使出浑身解数,硬生生将崇吾山至紫竹林这三天的路程缩短至两天,这一天入夜便堪堪到了梵境。 宣尘扶额,笑问:“七彩你飞的这样快作甚,你要知道夜闯梵境终归是失了礼数的。” 七彩一听,身子抖了一抖,顺便将身上的光给抖灭了。 入夜了的梵境一片静谧,这夜风也是吹的清爽,细细体会,尚且微凉,宣尘借着月光环顾了四周几眼,眼前是一片养着白莲的水池,池中花儿尚未开放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在月色下,犹如被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裙,却也是道美景。 水池旁有一条青石小路,延伸至夜色中,路边种着罕见的紫竹林,沿路而行大约就是慈航真人的紫竹林了。 宣尘转向卿潇,咳了一声,问道:“梵境有禁制,不敢随意叨扰,今夜我二人在七彩上,暂时歇着吧。” 卿潇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四周,这处地方倒也没什么空地供她变所房子出来,有七彩好歹不需要在地上过一夜。 如此也好。 七彩倒是有些不情不愿让他们俩在自己身上再躺一夜,忸怩着凑到他二人跟前,变大了些许。 这梵境是清冷无比,这凡间却是热闹非常,卿潇趴在云头拨开眼前的云雾缭绕,看清了地上的一切。 凡间的今日正是七夕节,灯火通明,热闹的紧,卿潇记得她被紫鸣笛砸上了天的那一年七夕之时,皇婶那侄女儿长璇郡主还特地绣了一个精致的荷包给二哥,她还记得当日长璇送荷包给二哥时脸上一派娇羞的神情,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最后二哥也没有娶她,反而娶了一个商家小姐。 她这个二嫂啊,她是见过的,倒也生的可人,举手投足间也是大家闺秀的做派,眉眼间还有些与素时相像。 她这厢正晃神了好远,不知何时宣尘便已趴在她旁边,专注的盯着凡间。 卿潇回神,给吓了一跳。 宣尘向她一笑:“我瞧着这凡间今日像是有个什么节日,不如下去看看?” 正巧卿潇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宣尘提出来了,正合了她的意,急匆匆爬起来,向着宣尘说:“那快些吧,过了今夜就不好玩了。” 于是,两人便将七彩撇在了一旁,自顾自的跑去凡间玩了。 在天上飞了些许时候,宣尘选了个没有人的地方落脚,是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出了巷子便是热闹的大街,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成双成对,如此一看,织女当年一番虐恋在这凡间倒还算得上功德一件,七夕这日说着是拜织女,其实不过是将织女比做了媒人。 卿潇忽然奸笑着看向宣尘,正摇着折扇,悠闲自在的在逛街的的宣尘忽然后背一凉,转身看向卿潇,不明所以:“你如此看着我作甚?” 卿潇一笑,“这不是听说师兄在这九重天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青丘九尾狐都比不上师兄俊美,这不,正赶上了七夕,若是谁家姑娘看上了哪位公子哥,便会将自己绣的荷包交到他身上,不若?”卿潇的笑更甚了,一脸坏笑的凑近宣尘,说:“师兄让师妹开开眼,看看这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会有多少姑娘能看上呢?” 宣尘手中捏着他前几日刚做好的折扇,看着她。 卿潇一本正经的劝他,“反正下凡来玩,好不容易赶上了七夕,那就要玩的尽兴不是?” 宣尘捏着折扇敲了敲她的头,说:“不可。”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卿潇一听,认为此事估摸着没戏,眼里不免多了几分失望,看了宣尘一眼,便又说:“知道了,师兄好歹是崇吾山的上神,如今这里的人能见着,那便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哪里还能叫师兄如此抛头露面。”语气也是失望的。 宣尘瞅着她,在猜这是不是一个苦肉计。 尚未猜出个什么来,卿潇便又朝前走去了,他只好急急跟上。 街头那处正是在七夕穿针乞巧,是要将五彩丝线穿入九孔针,看谁的绣功最好,再者,若能穿的又快又好,那是能被织女保佑获得好姻缘的。 卿潇在前头疾步而走,夜风扬起她的衣裙,宣尘在后头疾步而追,夜风尚未将他的衣裳扬起,卿潇便直直栽入了一个男人怀里,看样子栽的还挺重,此刻正一个抱着头,一个捂着胸。 那男子疼的龇牙咧嘴,紧皱着眉头,缓了好一会,才松了一口气,嘀嘀咕咕:“小爷这,一世英名,没差点被个凡人撞死。” 男子斜了卿潇一眼,语气带着隐忍:“不是,你这脑袋啥玩意儿做的啊,没差点把我撞死。”顿了一顿,又换了个打趣的语气,“怎么着?情郎若不应你,那你还打算一头栽死啊,跑那样急。” 卿潇晃了晃脑袋,这才抬起头来看他,男子一身玄衣,本是个冷冽的样子,脸却生的极其俊美,倒像个小白脸,也许是被她撞得重了,此时仍然是面目铁青,却还有心情来打趣她,也算得上个奇男子了。 她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皱着眉对上他清澈的眸子,又走了上去打量着他的胸口,嫌弃的摇摇头:“你这什么做的胸膛啊,城墙一般,没差点把我给撞晕了过去。” 那男子一听,还急上了,生怕自己吃亏一样,就差如同一个妇人一般双手叉腰了,“你,这,不能一样,你是把我差点撞死,我只是把你差点撞晕,这不能一样,况且不是你撞上的我吗?” 听他这么一讲,卿潇竟被他逗乐,笑了起来,“没成想你还是个斤斤计较的主,那我要说,你差点没把我撞死,是不是咱俩就扯平了?” 男子怔了一怔,目光移开,看向天际,长吁一口气,说道:“这可不行,我阿娘与阿姐打我小时候就教导我,别人欠我的,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卿潇摊手,“那你要我如何赔偿你?” 男子见卿潇的样子,也不像骗他,便细看了几眼四周,不远处就有一家酒楼,自己出来的急也没吃什么东西,想了想便说:“那你便请我去那处地方饱餐一顿,如何?”说完还指了指那处名叫天香楼的酒馆。 卿潇顺着他的指尖看了过去,又收回目光瞅了男子两眼,“我看你倒像是个富家公子,要求竟然这般低吗?” 男子看着酒馆,问道:“低吗?酒饱饭足你们凡人不很在意的吗?” “凡人?” 男子微怔,懊恼不已,暗暗在心中给了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当下只好装傻了,“什么?你方才说了什么啊?话说,叫你请客你如此慢吞吞的,你还请不请?” 卿潇孤疑的看着他,“嗯,请,当然请。” 男子却已经拉着她往那天香楼走了,她被拉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师兄,急急出声喊住他:“等等。” 拽着她的男子转头:“干嘛?” “不瞒你说,我还有个师兄,要不你随我将他找来,咱们三一同去吃?” 男子皱眉一想,这也不是不可,反正也不需要自己给钱,左右自己不会吃亏,便说:“也行,他在哪?” 朝方才来的那条路走回去,果然在路旁看见了被众多女子围拥着的宣尘。 男子惊讶了,“你师兄还挺受欢迎的哈!” 卿潇瞅了他一眼,没甚言语,自顾自的冲向了人群,却被外围的姑娘们一把给推了出来,在这地方又不能施法,卿潇看着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的人,竟还有几个男的也来瞎凑热闹,不禁扶额惊叹:“这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倒也名副其实。” 刚巧路过一名拿着铜锣吆喝的小贩,卿潇急急借了过来,站在外围猛的敲几声锣,却没多少人应答,卿潇欲再敲,不想被那名男子抢了去。 男子担忧的看着她,“莫不是脑子方才被撞傻了,铜锣哪能轻轻的敲啊,看好了啊!”说着,他重重的极有节奏的敲了三下,一众人终于带着不解的看向两人。 卿潇一看情形,脑子一热,手插着腰怒吼道:“你们要对我夫君做什么?” 那些女子包括拿着铜锣的男子都惊呆了,偏偏就宣尘站在人群中抱着一大堆荷包,笑着看她。 她自然也看到了宣尘,脸一红便低下头去了。 围着宣尘的女子中有个不死心的,盯了她两眼,又盯了拿锣的男子两眼,便向着卿潇说道:“那你身旁那男子又是谁?” 卿潇一时回不上话来,支吾了几个字,见那女子的神情,嘲笑中带点不屑,不屑中带点蔑视,她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家中小弟,如何?” 男子惊讶的看向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一敲铜锣,怒视那名女子,“对,你要对我姐夫做什么?” 众人哑然,包括卿潇。 卿潇抽抽嘴角,这铜锣可真是个好东西。 好不容易离开了街上,卿潇一人在前面走,宣尘抱着一大堆荷包走在中间,男子跟在身后,三人前后进了天香楼。 小二很热情,一见他们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客观看着面生,外地人吧,来到小店那是来对了地方了,小店百年老店,各色招牌菜引人赞不绝口,几位吃点什么?” 宣尘看了眼卿潇,卿潇又看了眼那名男子,男子会意,顺溜的说出一连串菜名,又要了三大碗白米饭。 小二急匆匆下去准备了。 借着上菜的空档,宣尘抱着荷包细细打量了男子几眼,微微眯眼,问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敢问公子名讳?” 男子孤疑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哦,在下烆陌,家离这远,怕是不曾与公子见过。” 卿潇一听他这话,惊讶了,猛的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你是谁?”将宣尘与烆陌吓的够呛。 烆陌战战兢兢又说了一遍:“烆……烆叶。” 烆陌,烆陌,卿潇低声念了两遍,忽然的就红了眼睛,她问宣尘:“师兄,烆陌是那知树的弟弟,是吗?” 宣尘自然便懂了她的意思,当年的君潇公主,嫁去西海后,那西海二皇子容折便是因着那蜃族公主梦知树,陷害她于夫不义,不知廉耻,天帝大怒,才下令将她毒死。 对此卿潇还是有点感激,天族还算厚道,纵然未将事情查明便下令毒死她,不过好歹只是赐毒酒,并未折磨她,也算给她留了些体面。 可如今好巧不巧,这烆陌,他偏生的姓梦,是梦知树的亲弟弟,蜃族少主。 这顿饭,卿潇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的,红着眼睛从腰包里拿出些银子放在桌上,便急急离开了。 宣尘见状,将荷包皆数扔在桌上,也急急追了出去,留下烆陌独自凌乱着,呆坐了片刻,也追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十一章 来日方长 卿潇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主,她此番也单单是因为梦烆陌勾起了她苦痛不堪的回忆,一时心中恨意大起,也大约是因为刚才确实是被撞傻了,竟一出了天香楼便施法飞上天去。 楼前凡人,吓傻了一片。 宣尘不得已,先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再飞身去追她,纵然他知道卿潇不是个冲动的神仙,但也难免她不会跑去找西海的麻烦。 卿潇本是气愤填膺,想着现今就去要了知树的命,却还不至于失去理智,飞了三日,在西海岸上急急刹住了脚,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辽阔的海面,想起当年自己也有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尽管鄙陋,仗势倒也不缺,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西海之时,她以为自己离开了九重天,便可以在这西海安然的活下去,不必再遭受白眼,如今一想,也是替当年的自己感到好笑。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出来,进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这座西海水晶王宫,比九重天更为狭隘,更为黑暗。 宣尘找到了她,见她没事便也收了心,他准备下去寻他,却被随后跟来的烆陌拦了下来。 他清澈的眸子里,俨然是一份疑惑,只见他张开了双臂悬在宣尘面前,“她怎么了?” 宣尘面目冷清的望着他,问道:“你何不问我她是谁?” 烆陌却只盯着他,又问了一遍:“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和你二姐有些渊源。” 烆陌不依不饶,“有什么渊源?” 宣尘也失了耐性,冷冷道:“若想知道,你便去问问你二姐,这四海八荒究竟有谁,与她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语毕,便留下烆陌,自顾自的飞身而下了。 卿潇仍在望着眼前的海出神,她来的很是时候,赶巧碰上了日出海面的景观,火红的日头一点一点的升起,将周边的云染红了一大片,虽不及落霞那般壮阔,但着日出也饶有一番意味。 无论是人,还是神仙,都与这日头无二,一升一落,一生一死,生是一种景观,死,也是一种景观。 卿潇轻声问宣尘:“烆陌呢?” 宣尘不知她要问烆陌,但也未有惊奇,只说:“他这会儿大约还在天上。” 卿潇又问:“为何我二人看不出他是妖族中人?” 宣尘轻声道:“他拿了神月石,隐了妖气与术法。” 卿潇暗想,神月石啊,妖族数一数二的圣物,蜃族能那么轻易的拿到手,足以看出妖帝对蜃王的器重。 烆陌此时正正落在了卿潇面前,一袭玄衣飘然而下,面目清冷的样子倒是同之前他他大相径庭,他定定的看着卿潇,说道:“你们,究竟是谁?我二姐与你究竟有些什么纷扰是非?” 卿潇同样清冷的看着他,说道:“这些见不得有多重要,我暂且问你,你之前说的,你阿娘与阿姐自你小时候便教你,别人欠你的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这句话放在我身上,还受不受用?” “自然是受用的。” 卿潇忽的一笑,向他说:“若你方才说的是不受用,我今日不只会杀了你,也会要了你二姐的命,幸得你说的是受用。” 说完,她便祭出紫鸣笛,走了一个快步,紫鸣笛便已经架到了烆陌脖子上。 她冷声道:“今日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动你二姐分毫,只要你将手中的神月石借我一用,如何?” 烆陌看得出他师兄妹二人都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神仙,以自己的道行竟在之前看不出他二人是九重天的神仙,单单因着这一点,他也需小心对待。 烆陌微微将笛子推远一点,遂从怀中拿出神月石,递向了卿潇,说道:“虽然我不认得你,但这神月石是我妖族的圣物,你定要记得还我,不若我便倾尽自己,也要将它抢回来。” 卿潇没理他,自顾自的飞身下了海。 烆陌见卿潇走后,宣尘一派淡然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担心,他不禁替宣尘担心了起来。 “你便让她这样便去了?不怕她出事?” 宣尘淡淡的笑笑,“因着她手中的笛子,她便是将这西海水晶宫拆了,西海水君也不敢多说半句。” 烆陌看了看海面,又将目光转向气定神闲到,就差没在这搭个台子煮酒茗茶的宣尘,担忧道:“我哪里是怕她出事,我是怕她去找我二姐,我二姐如今尚有身孕在身,哪里是那女子的对手。” 宣尘笑道:“这,你便不用担心了。” “怎么讲?” 宣尘不紧不慢的说:“你二姐就是没怀身孕,也不会是师妹的对手。” 未及他回话,宣尘便又担忧的说:“不过要是如今这样,怕就有些棘手了啊!” 烆陌一惊,“此话怎讲?” 宣尘摇着折扇,同情的看着他,说道:“你二姐不是怀孕了吗?” 烆陌已经气息不稳了,“是……是啊。” “我这小师妹见着她怀孕,万一一时气急没忍住,一笛子将她砸死也不是不可能。” 烆陌一听便急了起来,“这还了得,不行,我定要去将她拦回来才对。”说着便要往海里冲。 却被宣尘一扇子给扇了回来,宣尘定住他,在他身边笑的格外灿烂,如夏天的花儿那般鲜艳,“你不必担心,若我师妹她当真想杀,你去了也无妨,介时,她左不过是一笛子砸不死你二姐而已,两笛子总砸的死了吧。” 烆陌气结。 卿潇确实不打算一笛子砸死梦知树,她此番也只是想去吓吓她,听闻知树怀有身孕,她如今不至于残忍到要去手刃了一个尚未出世的无辜的孩子。 卿潇拿着神月石,隐了周身仙气,又捏了个诀隐了身,直直飞去了知树住的舒月殿,快到门口才将法术收了。 应是知树有孕在身,舒月殿护卫增多了不少,看来这容折确实很宠着知树啊! 卿潇一袭紫衣,手中拿着紫鸣笛,抬步向门口走去,走至门口时,门口的虾兵蟹卫理所当然的挡在了她身前,语气极其不善:“这里是知树娘娘的寝殿,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卿潇抬眸看着那名虾将,眼底渐渐爬上来一抹带着狠意的笑。 那虾将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卿潇笑着问:“你不认得本宫?” 虾将摇摇头。 其余的护卫都围了过来,将她围了一个圈,其中一个恶狠狠的说:“你是何人?为何要擅闯舒月殿?” 卿潇笑了笑,说道:“还以为你们都会认得本宫,看样子是都忘了,不愧是容折的走狗,滚吧,我看着恶心。”话闭,她便将紫鸣笛随意的在手上挽了个花,围着她的那些护卫便都瘫倒在地。 她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朝着地上躺着的那一些护卫冷声道:“我今日并不想大开杀戒,你们且禀了那容折,他欠我君潇的,如今,我会慢慢的要回来。”说完便缓缓朝着舒月殿内走去。 卿潇进去时,知树正窝在塌上,一面吃着枇杷,一面闭目养着神,面容依旧令人生恶,不过却肥胖了不少,大约是怀着身孕的缘故,再看,见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想来这五百年里,她过得日子是极其滋润的。 卿潇随意的在旁边寻了张椅子入座,知树才意识到有人进了寝殿,出声问道:“叫你去煲莲子粥,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卿潇没理她,端起桌上的茶盅,倒了杯茶给自己。 见无人应答她,知树有些不快,便睁开眼,抓起身边放枇杷的碟子向着卿潇砸了过去,那碟子飞的极快,却在卿潇三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卿潇仍在喝茶。 知树出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卿潇终是放下了茶杯,正眼看向知树,见她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一瞬便换了眼色,先是震惊,再是惊恐,最后又变成了不可思议,面目已被卿潇这张脸吓得铁青。 卿潇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我是何人?君潇公主?君潇娘娘?呵,瞧本宫这记性,妹妹当年可是一口一个君潇姐姐的。” 知树双齿打着颤,被吓得小脸都有些扭曲,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不……你……不,你不是,你不是她,不……不是,她已经死了,你……你骗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说着说着,便叫了起来,屋外之人听到,都急急涌入进来。 其中一个丫鬟更是首当其冲,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见站在一旁的卿潇,急急跑去护住她们家知树娘娘,却在见到卿潇以后直直跌坐了下去,也被吓得面目铁青。 “君……君潇娘娘?” 卿潇淡淡拿起紫鸣笛,手一扬,那名首当其冲的丫鬟便合着屋子里另外进来的人,全都飞了出去。 卿潇望着知树惊恐的脸,不紧不慢的说:“你的弟弟,他同我说,欠他的,无论如何都是要拿回来的,如今我教你一句话,欠别人的,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知树,五百年前你和容折做了什么,你心中再清楚不过,今日我应了你弟弟不会杀你,但这账,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卿潇想着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再多说,飞身离开了。 宣尘当真搭了个台子,此刻正在煮茶,一旁被定住的烆陌看得一愣一愣的。 见卿潇回来,两人都看向了她,宣尘只是笑着看她,没甚言语,但烆陌似乎被定的有些久,见着她格外热情,“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快,快叫他把我这定身术解了,我要受不了了。” 卿潇蔑视他,挥手将他给解了。 他便急急走向卿潇,“我二姐没事吧?” “不知道,疯了亦或死了,你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烆陌急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不是说不动我姐的吗?” 卿潇一脸无辜,“我没动她啊,动的是她的婢女。” 烆陌叹了口气,将手伸向卿潇:“将神月石还给我。” 卿潇将神月石拿了出来,才交到他手上,他便急匆匆跑去西海水晶宫了,看样子,也算是个有情有意之人。 宣尘看着远去的烆陌,笑道:“你倒是善恶分明。” “师兄,咱们快些启程回梵境吧。” 从西海回梵境,又花了些时候,到时,七彩正在梵境出口打着盹,旁边还守着两名童子,见他二人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佛礼,“宣尘上神,卿潇上神,家师已恭候大驾多时,请随我二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十二章 同门饮酒 顺着那条青石板小路向里走,到了尽头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小路尽头处是一棵偌大的菩提树,据说是当年菩提老祖亲手种下,历了几万年风雨,如今也是枝繁叶茂,是以梵境第一神树,站在树下,便可将梵境气派一览无余,是要比九重天庄严些的。 小仙童说:“两位上神来的确是时候,这菩提树每三万年结一次果,如今树上的果子再有个日便要成熟了,上神定要在此尝尝梵果才是。” 卿潇闻言,便抬头去看,只见那树上果然挂着碧绿的果子,粗略一看,那果子和凡间的青枣一般大,但细看之下却比青枣要圆上少许,其中有些果子还有些微微发红,再有个日怕是要全红了。 宣尘向那仙童说:“能否尝一尝鲜,随缘便好。” 那仙童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句:“请。” 宣尘与卿潇去的地处却不是慈航真人的紫竹林,而是去了清平池,梵境第一大池,往上点讲,是四海八荒第一大仙池。 两位仙童带着卿潇二人行至清平池下那阶梯前,便停了下来,说道:“上神请上此阶梯,家师已在此等候。” 宣尘与卿潇回了个礼,“谢过仙童。” 仙童走后,卿潇却望着这九十九节阶梯出神,并不着急走,“师兄,你此番骗我来梵境,必定不是因为那条鱼那样简单吧?”说着,她看向宣尘。 后者一笑,说道:“师妹何苦言骗如此严重,本想过些时候才带你来梵境,不料你却失手烤了慈航真人那条鱼,左右是要来梵境一趟的,早些时候来了也好。” 卿潇孤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眼前的阶梯,终是抬步走了上去。 清平池旁,立着三位仙人,为首的一位女菩萨,是那两位仙童的师父,慈航真人,慈航真人旁立着的,卿潇却是不认得,再旁边那位,一身白衣,面容憔悴,眼神竟有些涣散,那是君潇公主的亲生父亲,天族三皇子君苏尧。 卿潇怔了一怔。 宣尘先上前一步,做了个礼,“宣尘拜见慈航真人,师兄。”又向着君苏尧微微点头,“三皇子。” 卿潇再怔了一怔,那名她不认得的仙者,竟是宣尘的师兄,那便是羲和大帝座下大弟子,天君的师父玄真上神。 不便多做猜想,卿潇也行了个礼,且是跪下行礼,“拜见慈航真人,玄真上神。”她顿了一顿,便又磕了一个头,“拜见父君。” 是玄真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说:“师妹不必多礼。” 尽管叫了宣尘那么久的师兄,却也被玄真的那句师妹吓得抖了一抖。 尚未缓和,她却见她父君,君苏尧向着她与宣尘见了个礼,“见过宣尘上神,卿潇上神。” 一时间,卿潇感慨万千,心乱如麻。 慈航真人出声打了圆场,笑着打趣卿潇道:“我三人在这梵境,可等了卿潇上神不少时日呢,也幸的上神将本座那条鱼给烤了,不然可还需等上些时日。” 卿潇一听,微微有些脸红,“真人说笑了,卿潇冒犯梵境,是卿潇的错过。” 这话一说,连带着宣尘都笑了起来,卿潇呆站着,不明所以。 慈航真人又说:“那是那鱼的造化,上神毁了他的鱼身,正助了我收回他的魂魄,此刻已将他送去九冥司,让他再世为人了,且那鱼精饶有仙缘,将来是要拜入九华山冉素上神座下的,上神看,你这是害他还是助他?” 卿潇一想,估摸着司命去九华山,应也是因着这件事情,她听慈航真人这样说,是说自己倒还是那鱼的恩人了?! 卿潇道:“真人见笑。” 这事儿,便是如此解决了,慈航真人又引了两个仙童,叫他二人带宣尘与卿潇前去厢房院落休息。 梵境的厢房是没有名字的,都是在牌匾上书厢房二字,每处厢房院落前都种着菩提树,虽不似梵境门口处那棵神树那般枝繁叶茂,却也都是上万年的古树。 宣尘就住在卿潇旁边。 及晚上,卿潇闲来无事变在自己的院落中坐着,梵境比九重天还要上去那么一点,空中也并无那皎皎孤月轮,望月伤神无望,便单手托着腮,想起自己父君。 堂堂天族三皇子,竟沧桑成那样,毕竟血脉相连,她卿潇看了,也是不忍,且不说她父君因此来梵境罢,她那所谓的爷爷又怎会应允他来梵境,本就因着娘亲那一桩子事,与天君闹得不甚愉快,后来又因着她那一桩子事更为不愉快。 她思来想去,认为好歹血脉相连,好歹那人是她的父君,她理应去看看,至少要去见上一面吧?如此一想,便步步生风的走出自己住的院落,却在门口堪堪停住了步子。 好一番纠结,她重重叹了口气,一则认为她自己寻不着路,不便麻烦仙童。二则,周“云”劳顿,她也想先休息休息。三则,她着实不曾想过在梵境会见着她父君,便也着实尚未想好给怎样去面对。 她能落落大方,甚至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去面对君昭,或是知树,但是君苏尧她却是做不到的,毕竟,血脉相连。 她在心中默念,血脉相连。 栓好自己的院门,她瞅了眼一旁宣尘的住处,院门倒是半掩着,大晚上的也不怕遭贼?她想完,又深觉自己心无遮拦,梵境圣地,她竟想出“遭贼”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着实是罪过!她掐了自己一把。 走近一瞧,里头并未点灯,也未听见什么动静,好像是没人,或者又是宣尘已经睡下了,她暗自叹了一声,没注意身后之人,一个转身重重栽入了那人怀里。 宣尘咬牙叹道:“那日,为难烆陌了。” 卿潇将头探了出来,见是宣尘,又见是自己撞了人,一下弹开来,干笑两声,“哈哈,好巧啊。” 宣尘捂着胸口换了口气,挑眉看她,“你大晚上在我门前鬼鬼祟祟的,要作甚?” 卿潇一听,撇撇嘴,“你这什么话?哪里是鬼鬼祟祟,我那是正大光明。” 宣尘鄙夷的看着她,看了两眼,忽然又笑了起来,“今日见师兄,怎么没见你这般大胆,怎生的在我面前就这样了?” 卿潇见他笑了,自己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师兄说笑了,那可是玄真上神,还有个慈航真人不是,再说了,家父也在不是,毕竟血脉相连,我又如何敢在其面前造次。” 宣尘又问:“那我好歹也是崇吾山尊神,在我面前你就敢造次了吗?” 卿潇“嘿嘿”一笑,“没有没有,玄真上神是战神,周身气泽威武冷冽,我自然不敢造次,之所以在师兄面前敢笑敢言,这不是看师兄为人亲和嘛,亲和。” 宣尘听她这话,倒也是很受用,笑意也深了些,“这也算是实……” 他正要说话,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语气里还带了些打趣:“依师妹所言,是我不够亲和?” 卿潇闻言愣了一愣,随后脸上笑意也僵了一僵,再然后连身子都抖了一抖。 听这声音,她倒吸一口凉气,这声音的主人,正正是羲和大帝座下大弟子,天君他老人家的亲师父,他身旁站着的这位宣尘上神的亲师兄,玄真上神。 他老人家怎么会来? 宣尘转身,向玄真恭敬道:“师兄。” 玄真上神此番却是很亲和,不止笑容亲和,甚至还亲和的拿了两坛桃花酿,他亲和的向着宣尘说:“我师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今日极想与师弟好好的喝一杯。”说完又亲和的对卿潇说:“正巧了卿潇师妹也在,咱师门三人便好生说说话。” 说完还亲和的将他二人轻推了进去,又慎重的将门栓栓好,只见他走向院中的石桌,将桃花酿放下后,入了座,又施法点燃了院中的烛火与灯笼。 霎时,院里便亮堂了起来。 卿潇抽了抽嘴角,凑近宣尘,问他:“玄真上神是怎么了?” 宣尘俯下身来,笑着在她耳边耳语:“我崇吾山上的神仙,除去我嫡姐,其余的大多亲和,师父向来教导我们要亲和,你如今一看,亲和这一点似乎也是得了师父真传。” 卿潇一脸不敢信的看着他,幽幽道:“你莫不是在框我?” 宣尘“嗤”了一声,“我作何要框你?又没什么好处给我。” “你二人站在那处说什么呢?”见他们迟迟没有坐过来,玄真有些不快,因又想起卿潇在门口说的那一席话,觉得自己应当亲和一些,便讲语气放缓了说:“快些过来吧。” 两人走了过来,各自选了玄真两边的座位坐下,宣尘在左,卿潇在右。 玄真笑着瞧了两人一眼,那笑的意味有些深长,然后又抬手将其中一坛桃花酿解了麻绳,将封住坛口的厚布掀开来。 瞬时间,酒香扑鼻,满院芳香,这让卿潇不禁赞叹玄真的酿酒技艺。 只听宣尘笑道:“师兄这酒倒是酿的一如既往的好。”言语之间,满是赞叹之意。 玄真笑了笑,不做声,抬手为卿潇倒了一杯后,又要为宣尘倒。 宣尘放下折扇,接过酒坛来,说道:“可不敢劳驾师兄,我自己来就是。”又转头向着卿潇道:“师兄酿酒可是四海八荒一绝。这自酿的桃花酿,还有崇吾山上的踏红梅,比起天后的玉琼醉,那是要好上不少的,你且尝尝。” 玄真道:“你喝着顺心便好,要说酿酒技艺,那也是师父的要好些。” 嗯?羲和大帝还会酿酒! 卿潇见着他二人那亲和热情劲,不禁扶额暗想,倒还真的不把她当成一个外人,如此来看,她估摸着自己还真就是羲和大帝那神秘的小弟子,没准是当年羲和大帝饮了太多桃花酿或者踏红梅,醉意难挡时,碰着了她娘亲。见她娘亲天资聪颖,颇具慧根的,便想着她娘亲日后生下来的孩子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一时醉酒,神志不清,便掏出紫鸣笛告诉她娘亲,日后你若生了孩子,便叫他拿着这紫鸣笛来崇吾山,让他入我崇吾山师门。 而后他酒醒过来,深觉背信弃义不是他这等正义凛然的神仙能做出来的,着实无法子,便向外界放出话来,说自己有个小徒弟,便是手执紫鸣笛之人。 尽管荒唐,但卿潇认为两位师兄对她这般好,如此猜想也不全然是错的,又想自己借着崇吾山的名头,又喊着宣尘宣凌师兄师姐,没道理到了大师兄这里便断了,在如何荒唐的想法,她也还是逼自己相信就好。 没错,她就是崇吾山卿潇上神,羲和大帝的弟子无误了。 这回,她又忘记了这四海八荒还有一门法术,叫读心术。 见宣尘皱着眉盯着他,玄真也不解的看着她,她愣了一愣,想来是自己心中所想被宣尘听了去,又见玄真这幅样子,却不像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 不一会儿,玄真便道:“师妹,你坐着一动不动是为何?” 卿潇带着虚心微微笑了笑,说道:“无……无事,来来来,师兄,喝酒,这酒好啊,香醇浓郁,师兄的酿酒技艺卿潇很是佩服。” 见她对自己忽然的这般热情,玄真觉得是自己方才的亲和打动到她了,遂高声笑道:“师妹高赞了。” 卿潇端起酒坛给玄真倒了一杯,一脸笑意,还有点谄媚的笑意,“哪里哪里,师兄当得起,来来来,我给您满上。” 这两人正喝的兴起,只听宣尘在一旁冷不丁来了一句:“师兄,你说是这桃花酿易醉人些,还是踏红梅易醉人些?” 卿潇汗颜。 只听玄真缓缓道:“要说醉啊,还是两种酒掺起来易醉些。” 宣尘慢吞吞为自己倒上一杯,又慢吞吞饮尽,又幽幽来了一句:“那可会神志不清?”说完,他瞥了瞥卿潇一眼,眼底俨然是一派逗趣她的神情。 卿潇咬牙切齿,悔不当初那亲和二字。 玄真疑惑道:“师弟问这话,作何?” 卿潇急急阻止宣尘的回答,端起酒杯又替玄真倒了一杯,“师兄,喝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十三章 父女再见 半晌,三人就将坛子里的桃花酿喝的一干二净,玄真与宣尘自是酒中好手,携手在酒中摸爬滚打了上千年,两坛酒根本不在话下,便是一口一坛也并不见得有多艰难。 但卿潇不同,纵然活了两世,拼拼凑凑加在一起也有两千多年,但酒却是极少沾的,如今堪堪喝了七八杯下肚,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任宣尘如何叫唤也不搭理。 玄真瞅着卿潇,痛心疾首道:“不曾想这丫头酒量如此小,是要寻几个机会好好锻炼才好,女娇娥不会喝酒,成何体统!” 宣尘斜了他一眼,道:“师兄莫要当世间女子都似嫡姐一般,独自喝闷酒都能喝下五大坛子,这丫头极少沾酒,能喝下七八杯才倒,着实不易了。” 玄真闻言,不禁挑眉看他,目光中有些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鄙夷。 宣尘望着他,不做声,但眼中意思却很明确:你盯着我作甚? 玄真盯了好一会儿,才收了目光,起身说道:“当年你嫡姐第一次同我饮酒,死撑着喝了一大坛子玉琼醉,醉的胃里翻江倒海,最后连胆汁都差点吐了出来,那时怎么没见得你护着她半分啊?” 玄真说的,是几万年前的一桩事,彼时宣尘姐弟二人的父神母神尚且在世,觉得宣凌一个女娃,即便她入了羲和门下终日学的是世间大义,是绝世神功,是打打杀杀。女孩子家家的,总是要寻个好婆家嫁了的,便颇为英明的寻了丝杼宫的一位上仙学习女红,彼时宣凌年轻,认为好女儿志在四方,却也拗不过自己父母,被捉了去学女红。 那才第一日,便遭那位上仙恶狠狠一顿凶,尚且只有几百岁的宣凌自觉受了极大的委屈,被那时上千岁的玄真带去喝酒,实打实喝了一大坛子。 真真切切的玉琼醉,没掺水也没放醋! 可如今玄真上神他老人家,却要叫那时尚且路都走不稳的宣尘去阻止他家嫡姐喝酒。 宣尘鄙夷的看他,“若那时我知晓事务,便是拼了命也要将嫡姐那一坛子酒给拦下来。” 玄真默了默,忽的伤怀了起来,问道:“师妹她,还好吗?” 宣尘笑了笑,“自两千年前师兄下凡历劫归来后,便来了梵境,嫡姐一人担下了整个崇吾山,被逼着稳重了些,也不见她再喝酒了。” 玄真摇了摇头,又说:“是我带累了她。” “师兄,还不随我回去么?下月是师父的祭典。” 玄真没再应声,只缓缓的离开了。 待玄真走后,宣尘也一脸无力的跌坐在石凳上,究竟他的师兄,两千年前,历了个怎样的劫?而后归来,只将自己锁在屋里数日,然后匆匆来了梵境,宣尘也曾问过司命,司命只道是天机不可泄露。 卿潇还在睡着,却是被宣尘抱进了厢房,自然是她自己的厢房。 宣尘呆呆的立在床边,目光紧紧的盯着床上的卿潇,见她因为醉酒而绯红的脸,因为头痛而紧锁的眉,不自觉便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却是滚烫,他怔怔的抽回了手,却握住了她放在腹间的一双手。 好在这丫头醉酒也不闹,也好照顾。 遂从怀中拿出一小瓶丹药,是从崇吾山带的醒酒丹,他早便猜到依着他师兄的性子,纵然是在梵境也一定会不安生的备点小酒为他二人洗尘,他倒好,灌上四五坛不带头晕的,但想着卿潇在,便备足了醒酒丹。 宣尘倒出一粒白色的丹药,轻轻放入卿潇嘴里,又在她塌边静坐了一会儿,方离开。 翌日,佛钟既响,卿潇便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厢房,又想了一番昨夜发生的事况,大约是宣尘喂她吃了些什么,才不至于头痛欲裂。 玄真那酒,还是烈了些许。 她在床头呆坐了半晌,思考昨夜玄真亲和则已,却是亲和的过了头,他那一派作风,却全然不像天君尊师该有的,只可惜她昨夜才七八杯下肚便醉的不醒人事,后边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觉得错失了些什么。 她放梳妆完毕,便有两名仙童端着早斋来到门口扣门:“上神可是起了?我等来为上神送斋饭。” 卿潇起身为两位仙童开了门,却道是她昨夜身体不适,今儿个也没甚胃口,回绝了仙童。 仙童刚要走,卿潇叫住了他二人,待二人转身,她上前一步说道:“二位仙童可否带我去三皇子殿下的厢院一趟?” 其中一个端着茶水的仙童答道:“自然。”他又叫了身旁的仙童:“师弟,你且代我去师父那儿回话,就说我将上神送去三皇子殿下那处一趟。” 卿潇微微颔首,“多谢。” 大约半柱香的时候,卿潇便被带着来了君苏尧的厢院,院门大开着,君苏尧正在院里来回踱步,倒是像有什么烦心事。 卿潇轻轻走了进来,站在门口却只是望着他。 这会儿君苏尧也停了下来,见卿潇只是默默的站在门口,他便走近了几步,脸上神情尽是痛心。 “潇……潇儿。”叫她一句,君苏尧眼前却已经含满了泪。 卿潇仍是站在门口,神情冷漠,却恭敬唤道:“父君。” 君苏尧一见她这样子,便也知晓她心里终归的恨他的,他欠了她,也欠了她娘亲,但这些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却也不做多解释,只半笑半哭,又是欣喜又是伤怀道:“你……你如今还活着便好,还活着便好。” 卿潇见他此间苍老的面容,终归是血脉相连,心带不舍,终于,她神情缓和了些下来,走下门口那三节阶梯,行至君苏尧面前。 她眼中带泪,笑道:“我两百岁生辰上,无人为我祝寿,堂堂天族公主,过个生辰都无人记得,那时我想,我与君昭君瑈同样是天族的公主,同样是天君的孙女,为何她们生辰便有好多人来贺寿,便可以收好多礼品,我不甘啊!我便去寻你,却见你连看都未看我一眼,甚至将我赶了出去。自那时起,我便别无他求,便只要身边有个娘亲,有素时素雪两人陪着我,如此就好。” 她深吸了几口气,又说:“却不想五百岁上,我娘亲失踪了,自此风兰殿只剩下我一人,夜里我一个人害怕,却不敢去寻你。那时,你可知我夜夜都在想些什么?我在想,倘若我也像娘亲一般,谁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怕着世间,也没谁会记得我们母女二人了。那时素时担心我,便想着与我同塌而眠,照看着我,却在第二日,被天后亲自带人惩罚,将素时打的整月下不了塌。” “她有何错?为何你们不待见我,不欢喜我,看不起我,也不准别人对我好?” 卿潇极力的忍耐着,不让自己太过狼狈,但是有些她藏了上千年的委屈,一旦说起,便是牵扯全身的痛,既然已经痛了,那就痛的爽快。 “当年我嫁去西海,满心欢喜的想着你若能来看我一眼也好,便是一眼我也欢喜,可你没来,浩浩汤汤的送亲队伍,却没有一个娘家的神仙,甚至没有一个有阶品的神仙都没有,派一众天兵将嫁妆抬至西海水晶宫便走,多么讽刺啊。” “再往后,我遭容折那龟孙儿戏弄陷害,天君连查都未查,甚至连见都未见我一面,便将我赐死,我连解释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别人给我的嘲笑,侮辱,陷害,我都只能独自受着?” “我如今还愿意叫你一声父君,那是因着我娘亲,因着我娘亲那份痴心,她日日在风兰殿等你,等了整整五百多年,你为何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但她仍然在痴痴的等着你,你既已娶她,又为何对我母女二人不闻不问?” 她终于是泣不成声,一切记忆洪水猛兽般在她脑子里涌现,痛苦到她承受不来,痛苦到她只得用哭来宣泄。 君苏尧望着自己痛苦不堪的女儿,重重的跌坐了下去,他却不敢去劝卿潇,他怕自己一劝,卿潇会更加痛苦。 站在门口听了许久的宣尘早便听不下去了,卿潇这两千年里的遭遇,若是寻常穷苦人家便也算了,心中落差至少不会间隔太宽,可偏生的她是公主,还是九重天上的公主,天君的亲孙女,身份高贵却受尽委屈,这落差莫不大的让人心惊。 玄真在一旁看着痛心不已,皱着眉摇头道:“若知今日是这般光景,我那两坛子桃花酿该是今天让她喝的。” 他说话的空档,宣尘已是飞奔进去,拥她入怀了,还在轻轻的拍着卿潇的背。玄真来不及称赞这小子哄人功夫突飞猛进,便拉着痛心疾首,几欲自尽的君苏尧离开了厢院。 玄真拉着君苏尧走开了一段距离,在一可菩提树下停了下来。 见他嘴里头还碎碎念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倘若都是你的错便好了,当年你作何要那样疏远她母女二人,你可知在那九重天没了你的庇佑,她二人该如何过活么?”玄真好没气道。 君苏尧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老泪纵横的模样让玄真见了都有些不适应,他道:“若早知后来会这样,我是死也不会将画锦带上九重天。” 玄真叹道:“事已至此,你倒不如想想如何补救,别让那孩子心里太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十四章 再遇烆陌 宣尘虽见过卿潇见着烆陌时的那般心情低落,却未曾见过她此时这般伤情,想着到底是自个儿亲生父亲,自然不能与君昭知树一般对待。 她对君昭知树容折那是恨,但君苏尧,一面是对自己不管不问,一面又碍着血浓于水,叫她如何真正的恨起来? 宣尘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他只道是明白君潇当年在九重天过的极为辛苦,却没成想受了那样多的委屈。 卿潇此刻还在哭,声音却小了很多,将头埋在宣尘怀中,轻声的,隐忍的,抽泣着。 待她缓和了情绪,宣尘才将她从怀中好生的拉了出来,皱着眉低头看她,替她撩开脸颊被泪水浸湿了的细发。 卿潇此番,是真的伤心了,哭的双眼神似了那杏仁一般,肿胀了起来。 宣尘道:“这些事,都过去了,待你心情好些后,我再说给你一桩事儿。你今日心神不定,便乖乖待在厢院,莫要出去,再有四五日我们便会崇吾山去,可好?” 卿潇用手胡乱抹了脸上的水渍,点了点头,道:“让师兄见笑。” 宣尘见她此番肯说话,自然是心里头好了一些,便又故意说些话来逗她开心,“见笑不敢当,只道是以后断不可再如此了,你瞧,我这衣裳被你打湿了多少?” 却看宣尘胸膛处的衣裳,本是乳白色,此刻却有一大片水渍浸染的痕迹堂堂正正摆在胸前,想是卿潇过于伤心,涕泪直流。 卿潇盯着宣尘的衣裳,忽然破涕为笑,问道:“要不师兄去换身衣裳,我将这身拿去,洗洗?” 宣尘笑道:“怎敢劳烦师妹,凭你如今的心境,莫要在帮我洗衣服时气氛难掩,将衣裳搓烂了便好。” “左不过一身衣裳,坏了再做便好了。”卿潇扯来他的衣袖,细看了看,放下后又说:“师兄,今天我不想待在厢院,你带我出去玩可好?” 宣尘斜眼看她,“你要去哪里?” “下凡。” 宣尘默了默,抖了抖衣袖,说道:“今日慈航真人本是叫我二人去紫竹林一叙,既然你今日心情不佳,想必也是不想去的,你且在此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再叫师兄给慈航真人带个信。” “我同你一起。” 宣尘转身,讶异道:“师妹也要去换身衣裳。” 卿潇缩了缩手,却又走上前去拉住宣尘的手,直直将他往门口拉,“是要下凡去玩,便换身轻衣,这叫准备充当!” 待宣尘再换了身白衣后走出厢院,却见卿潇早已准备充当了,一身浅白色深衣,袖口那处用棕色布带绑严实了,袖口变得很小,如此装扮打起架了是要轻松许多的。她腰间还斜挎了个棕色小布带,用来装暗器再好不过了。 宣尘称赞:“确实准备充当。” 才从梵境下了凡间,还未多玩,却迎面走来一个玄衣男子,定睛一看,这是烆陌。 卿潇怔了一怔,问道:“你在此作甚?” 烆陌看她一双眼睛,上前一步,有些焦急的问道:“你哭过?” 卿潇默然。 烆陌又说:“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去帮你报仇。” 卿潇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关心弄得愣了一愣,抬头看他,这小子眼底竟是实实在在的担忧,她凌乱了。 思来想去觉得这关心太过于莫名其妙,卿潇孤疑的问他:“你莫不是脑子进了那西海的水?我答应你不杀你二姐自然不会动手,你那样焦急作甚,看你这样子想必也是下海下的太着急,一时忘记用那避水术,要不要我师兄帮你看看,伤着脑子了,也不好。” 宣尘不厚道的笑了。 烆陌撇了他一眼,不快道:“你笑什么?” 宣尘笑的更甚了,向着卿潇说道:“他这事恼了,看样子师妹你猜的不错,却是脑子进水了。” 烆陌瞪了他一眼,又说:“行了行了,我在这临阳城找了你们快两天了,我二姐欠你的那是她欠的,这些都不妨碍我和你结交,我瞧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神仙,纵然视我二姐是天大的敌人,那也不会连带着连我也恨上。” 卿潇自然听得出他此番的用意,她却也是想结交个妖族的人,毕竟友人多了也不见得是见坏事,即便各取所需,那也无妨。 卿潇笑道:“我自然是个深明大义的神仙,既然是你二姐欠我的,自然不会把罪责牵扯到你身上,见你诚心,那我便叫了你这个朋友,说起来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今日有时候便还了吧。” 烆陌一听,脸上的笑意便似一朵花一般绽放开来,说道:“那哪儿能呢,自然是我请的,这街头有家大娘做的面摊,摊子虽简陋,不过味道却是极好的,我带你们去。”说着便独自向前走去。 宣尘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问道:“既然知道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为何还是应了他这个朋友?” 卿潇笑道:“他肯为了知树来找我,想与我结交,日后为知树说上几句话,用意倒不坏,再者,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事可以叫他帮衬着,为何不应了他,师兄大可放心,友要交,仇也是要报的。” 面摊摊主是个慈祥的大娘,与烆陌还认识,见着他来,还带了两个人来,便放下事务迎了上来。 “阿陌回来了,这二位便是你要找的人吧,男才女貌,登对的很啊。” 烆陌站起来欲解释,两人不是夫妻,可还未站起,便被宣尘拉了下去,意思很明确:不能解释,让大娘误会了便误会了。 卿潇看了他二人一眼,又看了大娘一眼,说道:“谢大娘关心,这是我的两位哥哥,二哥找我们不易,大娘快去下三碗面条,权当替我兄妹二人接风。” 大娘走了。 两位哥哥急了。 大哥说:“不是夫君吗?” 二哥说:“不是弟弟吗?” 卿潇斜了他二人一眼,“你二人倒是默契。” 烆陌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倒了杯水,问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哪里的神仙呢?名讳也不晓得。”说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宣尘颇为惬意的接过来那杯茶,道:“崇吾山宣尘,这是师妹,卿潇。” 二哥将茶水皆数喷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十五章 陈年旧闻 烆陌急急站了起来,道一句:“宣尘上神,卿潇上神。”却因为站的太急磕着了桌子,吃痛的他俯身去揉了揉痛处。 “烆陌不识两位上神,还妄想与卿潇上神结成挚友,望见谅。”同时他替他二姐汗了一吧,姐姐究竟做了什么,能得罪崇吾山刚出现不久的卿潇上神。 且还得罪的那么彻底! 卿潇见他一派羞愧的模样,便疑惑着问他:“如何?却要因着我的身份,将方才你所说的话皆数悔个干净吗?” 烆陌道:“方才是烆陌不自量力,如今知晓了上神的身份,自是不敢高攀了上神。” 卿潇默了默,而后问道:“你觉得本上神便是如此,你想与我结交便结交,不想了便将我弃到一旁吗?” 烆陌低头,“不敢。” 卿潇重重的将茶杯砸到桌上,力度之大使得茶杯霎时便裂开了一道痕,幸的周旁未有人在此吃面,只有王大娘一脸担忧的探出头来,“怎么了怎么了?一家人以和为贵,莫要吵架失了和气。” 卿潇觉得闹得声音有些大,便回了大娘一句,叫她莫要担心。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是个蜃族皇子。” 宣尘也道:“你且先坐下。” 烆陌坐了下来。 卿潇又说:“你要交我这个朋友,自然是不能半道反悔的,既然是朋友,那便不得有些身份上的事情,本上神既然是个深明大义的神仙,便也不会计较身份此等俗事。” 烆陌恭敬道:“自然。” 宣尘摇着折扇笑道:“你到是很知礼数。” 烆陌道:“这是自然,我妖族也是天族一大臣族,这几万年来天君治理有方,妖族的事务也事事上心,族人得以安居,九重天上的上神自然要敬重。” 天君虽说做爷爷做的不尽人意,不过他这天君倒是做的极好,四海八荒在他的管制下倒也相安无事了数万年,这一点卿潇还是需承认她那爷爷的好的。 只是天君做的再好,这天地之主也是天君,纵然妖帝统领一方,却仍然眼红这天地之主的位置,哪里会甘愿臣服。 妖帝暗地操练兵马,这事儿天君也是知道的,却苦于妖帝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未治罪于妖帝。 这蜃族皇子却似乎很是明白事理。 宣尘道:“你父母倒是将你教的极好,起初听你说欠你的,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还以为你是个自私的蜃妖。” 烆陌笑笑,用手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些可不是我父王母妃教我的,我平日里也喜欢交朋友,与妖族的子民走的较近,明白他们的不易,无论这天地之主是谁,子民活的好便行。” 心怀子民之人,才是心怀大爱之人。 宣尘来不及称赞,王大娘便将面端上来了,烆陌将面端到宣尘与卿潇的面前。 却是很大一碗的清汤面,里头放了一些青菜,许是烆陌的缘故,王大娘特地还放了几点肉末。 待王大娘走后,卿潇便问:“你与这王大娘是旧相识?” 烆陌拌了拌那面,边半边说道:“算不得旧相识,我与大娘也是这几日才认得的,我在她这吃了几碗面,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宣尘盯着他熟练的拌面动作,惊讶道:“你莫不是在此吃了两天的面?” “王大娘会做很多种面,阳春面,宽面,炒面,种类极多,虽说我吃了两天的面,可都是不重样的,便也算不得什么,上神快尝尝吧,这清汤面我猜着与阳春面应是差不多味道的。”说完,自己先吃了一口,面条塞了满嘴,还不忘称赞好吃。 卿潇一瞧,硬生生被逗乐了,一时间早晨发生的事情她一股脑儿全给忘了。 烆陌在临阳找了他们两天,有些地方也混熟了,宣尘二人便和着他玩了一天。 自七夕那日一过,这临阳也冷清了些,左不过看看景色,吃吃东西,看看杂耍什么的,三人走着走着便瞧见一座戏楼。 卿潇见玩了一整日,终于寻着了自己喜爱的一处东西,当下便走了进去。 里头戏唱的正欢,人却没有多少,卿潇寻了二楼处靠边的一处地方入座,便有戏楼里的伙计走上前来为他们添了茶水,和一些花生米什么的。 才听了一会儿,烆陌便接到了妖族传来的传音符,说是他已出来了六七日,该是要回来了。 烆陌收了符便同宣尘卿潇告了辞,便急匆匆离开了。 再过了些时候,戏文也入了尾声,凭卿潇瞧了那样多的戏折子得出来的经验来看,这戏本的结果也是猜得到了。 宣尘磕完最后一粒瓜子,拍了拍手,说道:“这些个凡间的戏折子千篇一律,不及司命写的半分好。” 卿潇讶然,道:“司命还会写戏折子,我道他只会给凡人写运簿呢。” 宣尘笑道:“你可别小瞧了司命,若他来写,这个戏本那江湖女侠便是会离开那书生,尽管爱他,但是江湖才是她的归宿,如此人物才叫鲜明。若我没猜错,这戏本中定是女子放下了江湖恩怨,而后相夫教子,书生考取功名,在朝为官。这算的凡人对生活的一种希望。” 卿潇抱拳道:“不想师兄在戏文上的造诣如此之高,失敬失敬。” 宣尘为她斟了杯茶。 “师兄,你今早说要说件事给我听,如今可以说了么?” 宣尘倒水的手晃了一晃,愣了一刻,又笑了,“还以为你忘记了,原来还记着啊。” 卿潇道:“自然记得的。” 宣尘放下了茶壶,将手换了个姿势摆着,轻声问道:“你可知此番来梵境是为了什么?” “那条鱼?” 宣尘笑道:“我猜你是知道不仅仅是因为那条鱼的。” 他默了默,又说:“你父君与你有个事,你是不知晓的。” “你道是凭着素时的能力,能在九冥司待上五百年不被天君发现?或者你认为阎王爷能有胆子将素时藏上五百年不上禀天君?素时刚去九冥司,天君便派了天兵天将来捉他。” 卿潇想过素时会被发现,却没想过会被发现的这样早,心里惊了一惊。 当年素时前脚刚进了九冥司,天兵天将后脚便跟了过来,领兵的便是君苏尧,阎王爷畏惧九重天神威,便将素时交了出去。 那时素时心境还未有五百年后那般稳重,一想到自己被捉可能君潇公主便再也不能活过来了,一被关进囚牢便想着君苏尧哭哭啼啼说要借一步说话 君苏尧想着素时是君潇的仙婢,若是临死有个什么遗言便也替她完成了,便发她出来借一步说话了。 素时哭哭啼啼道这笛子里藏了君潇公主的一魂一魄,还有毕生修为,只要在地府九冥司这个地方用轮回炉将魂魄炼化完整,君潇便能重新回来。 君苏尧一听,自己的女儿还有再生的可能,激动不已,颤抖着将素时安安然然的送回了九冥司,又颤抖着将一众天兵天将打回了九重天。 天君震怒,认为自家儿子挑战了自己的威严,便又派了天兵天将去捉拿君苏尧和素时,却不想君苏尧守在九冥司门口,来一波天兵他便打一波天兵,但纵然他是天族皇子,是个上神,却也寡不敌众,守了一整月后,便也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天君怕他这小儿子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也心疼,便遣人来崇吾山寻宣凌上神,请她去救了君苏尧一命,纵然是休养,君苏尧也还是要在九冥司门口守着。 天君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他不再捉拿素时,可君苏尧也因为受了重伤,长睡不起,宣凌没法,只好将他带来梵境,请玄真救治。 如今卿潇眼前沧桑的君苏尧,却是才刚醒了来不久,身体尚未康健的君苏尧,那日在清平池,也是玄真与慈航真人共同在池边为君苏尧疗伤。 君苏尧他,整整睡了五百多年,不比卿潇早醒来多少。 宣尘一连串着讲完,中途连一口水都没有再喝,却看卿潇,红着眼睛呆坐着,看着脸上清冷没个什么神情出来,那双粉手却是死死的互拽着。 样子要强的叫人心疼。 宣尘怕她将自己的手拽伤,急忙扯开她死死拽着的手,手心,已被汗水浸湿了。 “我便知道你会是个这样的样子,我说这些只想叫你知道,你的父君终究是你的父君,在他心中,你还是很重要的,仅此而已。不过如今叫你完全接受他,也是不可能,但错已经犯下,他无心伤你,纵然是有意的疏远,也是为了保护你,你何不试着原谅他呢?终归是父女。” 卿潇没说话,宣尘便又劝:“如今的你,也是逼不得,你便好生想想,现今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他便施法叫戏楼了的人停了一会儿,又招了一朵云来,将卿潇带了回去。 戏子将戏说到了最后,果不其然,那江湖女子相夫教子,书生高中状元,朝廷再添新员,戏文的最后,是个极好的结局。 戏楼便也人去楼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画中仙》正文 第十六章 梵境宴会 回到梵境之时,慈航真人颇为好客的为宣尘与卿潇办了场斋饭宴,宴请了梵境几位与她交好的菩萨,但纵然灯火阑珊,卿潇却始终抬不起兴趣来,正准备回绝,却又想到她如今是崇吾山的人,一举一动都关乎崇吾山的名声,便应了前来传话的仙童。 梵境高于十三天,便没有月亮在天上悬着,因而晚上便会将路边的莲花仙灯点上,仙童告诉卿潇照着点有淡紫色仙灯的路走便能前往紫竹林。卿潇在心底称赞了几句想出这个方法的人。 因着今夜是慈航真人宴请,卿潇特地慎重的着了一身淡紫色华服,倒也与手中的紫鸣笛甚搭。她为了让自己强打精神,又特地洗了把冷水脸才出门。 才走出院门,却见左边那条小路上果然都点着淡紫色仙灯,三步一盏,像是一条淡紫色星河一般,颇为惊艳,仙灯与卿潇身上的衣裙相映衬,踩在小路上,说不出的意味。 卿潇低头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可人的微笑,一路寻着仙灯来了紫竹林。 却堪堪在紫竹林遇见了缓缓而至的君苏尧,卿潇眼神闪了闪,却没了早晨那般抗拒与君苏尧见面,宣尘说的很是在理,到底是亲生父亲。 卿潇望了一眼君苏尧沧桑的脸,又极快的错开了目光,她握着手中的紫鸣笛,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君苏尧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欣喜,但只是一丝,欣喜过后,他眼中便是满满的歉意,他低下了头,轻声道:“你都晓得了?” 卿潇道:“嗯,我晓得了。” 之后,两人便都没了言语,恰恰这个时候,宣尘风风火火的捏着他前几日在崇吾山做的那把折扇幽幽的到了卿潇身后。 君苏尧向他抱拳道:“宣尘上神。” 宣尘带着笑意,摇着折扇,走至与卿潇并肩的位置,先是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卿潇,又看了一眼盯着他的君苏尧。 他微微颔首:“三皇子殿下。” 君苏尧一看,自觉卿潇并不想理会自己,多留在此也没甚意义,遂辞了宣尘二人,先进了紫竹林。 君苏尧走后,卿潇却仍然是方才的一副样子,宣尘自在凡间见过她至今,还未见过她如今这般样子,是一种想去完成一件事情却无力去做的样子,无奈也无助。 宣尘抬手停在卿潇头上,又轻轻抚了抚,轻声道:“我知道你此刻心里不好受,我也不说太多,不若你将来怕是会恼了我,但如果你实在心中不舒坦,便哭出来,切莫憋在心中,无论如何,师兄都能借你个肩膀。” 卿潇心中清楚,从君苏尧将画锦带回天宫时便入了一个死局,倘若君苏尧护着画锦母女,天君颜面无光,画锦与卿潇便会受到伤害,倘若君苏尧对画锦不管不顾,天君心中好过了,却保不准天宫之中有其他人伤害画锦母女。 卿潇只是想,无论如何都是受伤害,无论如何她二人都是不受待见,她倒宁愿君苏尧始终护着她母女二人,纵然天君不待见她二人,到底她受了父君的爱,她娘亲受了夫君的爱,如此便够了。 可君苏尧选择的,是对她二人不管不顾,她恨便恨在这里。 见她依然是低着头,宣尘干脆将她一揽,叫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卿潇终究没有哭出来,只是静静的靠在宣尘肩上,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我晓得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但他既然叫我寒了心,我便不能太快的原谅他,我晓得他对我娘亲那颗心日月可鉴,当日娘亲失踪之时,我便趴在窗口看他,亲眼见着他目光涣散的坐在地上,一坛一坛的饮着酒,我也晓得他很在意娘亲,但他能看着心爱的女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叫人欺负了去,我敬佩他,能让女儿只能偷偷趴在窗口见他一面,我委实敬佩他。” “还是那句话,倘若他晓得娘亲随他上了天宫会活成这样,不妨他当年便叫娘亲留在凡间。” “据说他与娘亲相见的地方,叫做扬州,那处地方风景独好,民风淳朴。我在安平王府时去过扬州一两次,当时二哥还画了幅春景图,图上是一名孩童站在一叶扁舟之上,吹着短笛的情景,得了空,师兄你也要去扬州看看。” 卿潇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 做卿潇郡主之时的她,果然还是最开心的时候。 玄真在身后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便着力咳了咳,略带尴尬的说道:“斋宴就要开始了,你二人在这紫竹林门口,咳,不太好吧!” 卿潇一听,生生从宣尘肩上弹了起来,接后便是一阵热浪袭来,卿潇便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定是红的惊人,方才的惆怅与忧伤顾不得半分,连转身见礼都顾不得了,抬步便走,一派落荒而逃的模样。 宣尘瞧着她逃也似的姿态,摇着头笑了笑。 玄真鄙夷道:“你还能笑!这可是梵境。” 宣尘唰的一下展开了折扇,转头将玄真全身上下瞧了个够,贼笑着说:“那师兄上次带我与卿潇喝酒,那次便不是在梵境了?” 玄真惊住,愣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说道:“你小子如今能耐了啊。” 宣尘笑道:“师兄过奖了。”说着便抬步像紫竹林走去。 因是在夜间,慈航真人此次斋宴实在紫竹林中一处叫做竹阁的阁楼中举办的。竹阁坐落于紫竹林正中央,今夜设宴,因而楼边点满了大大小小的仙灯,将四周照的格外明亮。楼前还有很大一片莲花池,虽比不得瑶池般大小,却有着比瑶池更为干净清爽的气氛。莲花池上有一莲花座,与满池莲花浮在水面,想必也是慈航真人平日里打坐的地方了。 卿潇施施然进了阁楼,慈航真人已在正上方的位置上坐好了,卿潇一路看了下来,右起第一位是文殊菩萨,而后的两位,卿潇便不认得了,再看左边,前两张桌子空着,第三位坐的便是君苏尧。 果然是梵境宴会,凡事以简为上,大约只是形式上的宴会吧,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后入了第二张桌子。 此时宣尘摇着折扇走了进来,一进来他便望见了卿潇,便向着她一笑,卿潇脸一红,急急喝了杯茶水。 而后玄真也跟着走了进来,也是一进来便望见了卿潇,也向着她一笑,卿潇脸更红了,连着喝了两杯茶水。 宣尘与玄真向着在座的几位菩萨一一鞠躬,齐声道:“慈航真人,文殊菩萨,地藏王菩萨,普贤菩萨。” 卿潇怔了怔,这是梵境四大菩萨,她既已见到了文殊菩萨,早该想到其他两位便是地藏王菩萨与普贤菩萨的,如今却也不好在站起来一一行礼,她暗自懊恼着。 慈航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上神请入座。” 卿潇看着身旁空置的一张席位,又看了看自己眼前比其他桌子大上许多的桌子,再抬头一看,宣尘正笑着走至她身旁,她往一旁摞了摞。 心下了然,这一看便不是慈航真人安排的,估摸着是宣尘安排的。 众神既已入座,宴会便算开始了。梵境的宴会卿潇已猜到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不得有丝竹不得有舞曲,不得有佳肴不得有美酒。只见宴中几人一面煮着茶一面论着佛教,不说在此的几位菩萨,玄真、宣尘与君苏尧都对佛法了解深刻,唯有她,独独就知道一个佛云: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与五阴炽盛。 于是她便只坐在一旁,时而听一会儿,时而剥上一个橘子,在吃下桌前所有的橘子以后,卿潇再也没得事做,她也实在没好意思开口还要几个橘子,便也专心听了会儿佛法。 她却是个不懂佛法的神仙,听了一会儿后便直犯困,她懊恼的掐了自己一把,逼着自己不得辱佛,便又掐了自己几把,让自己强大起精神。在她又想掐自己时被宣尘一把抓住了,她一愣,抬头一看,却见宣尘连看都未看她一眼,此刻正滔滔不绝的讲着佛典中三大咒之一的大悲咒,手却抓着卿潇的手。 卿潇莫名精神了,便扯过他的衣袖,细细观赏起来衣裳上的花纹条理,当她顺着衣袖看到宣尘腰际时,她呆住了。 宣尘腰间别着的那块白色玉佩,她有幸见过一次,她那日被紫鸣笛一把砸上天时,那个给她梅菜扣肉饼的半仙腰间别着的正是这块玉佩,宣尘便是那位半仙。 这么说,早在凡间,宣尘便出现在她身边了吗? 她一时间来了兴趣,便悄悄伸手去扯宣尘腰间的那块玉佩,没成想扯了两次没扯下来,她又默默缩了回去。却不想宣尘伸手取下来那块玉佩,递到了她手上,卿潇再次抬头看他,却见他的目光没有一刻是在她身上的,卿潇尚未缓和下来,宣尘便又缓缓拉过她的手,轻轻在她手心写下了几个字:若你喜欢,便送你了。 卿潇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望着宣尘的侧脸出了神。 宣尘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又在她手心写道:你若无聊,可以辞去。 卿潇此刻心中又滚过一阵暖意,同样掰开他的手,在手心写道:不用。可她心中忽然响起一句话:你在哪我便在哪。她垂眸望着自己抓着的那双手,忽的笑了,最终还是没敢将后来的这句话写给他。 她握紧了那块玉佩,心想:宣尘给她最大的温暖,可能就是你在哪我便在哪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