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媒玉聘》 正文 第一章:谢媒 三月的汴梁,正是春暖花开时节。 ‘今明后’茶楼老板佟姜戈头戴囍花,一身簇新坐着二人抬去太尉府贺喜,今儿是童太尉纳第九房妾的大喜日子,作为媒人,佟姜戈理应到场祝贺。 酒过半巡,满面红光的童太尉撇下满堂宾客,急火火进了九夫人屋就再没出来,童夫人心里暗暗骂了句:急色鬼,仍自强颜欢笑,吩咐丫鬟向宾客敬酒。 席上气氛很好。 待到了佟姜戈这桌,童夫人竟亲自过来了。 彼时,童夫人执杯,蔡氏把壶,童夫人瞧了杯子一眼,蹙眉,吩咐:“佟掌媒海量,这杯子可见了,去,换大碗来。” 丫鬟得了命令,取了大碗,蔡氏将酒满上,童夫人将满满一碗酒,伸过来:“这碗谢媒酒,佟掌媒可要满饮哦。” 太尉夫人亲自敬酒,佟姜戈受宠若惊,忙撑着腰起身告罪:“夫人折煞妾身了,您看妾身如今这般形状,实饮不得酒,夫人就饶了妾身这回吧。” “这怎么行?如果没有佟掌媒的舌灿莲花,我家老爷还娶不到崔家美艳如花的俏寡妇,这可都赖佟掌媒的功劳呢,这碗酒,还就非佟掌媒莫属,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夫人敬酒,佟掌媒就痛快喝了吧。” “喝!” 童夫人一番话连讥带讽,又有好事者在一旁跟着起哄,佟姜戈就是想推也不行了,无法,只得抿了一口,摆手,表示真的不能喝。 童夫人冷了脸:“这可就是佟掌媒不对了,满座宾客,我独敬了佟掌媒,谁曾想,佟掌媒竟当众撩我面子,你们觉得应不应该呀。” “不应该。” “喝,不喝就灌她。” “对,灌她!” 也不知谁率先喊了灌她,仿似提醒了众人。 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妇上前,拧胳膊,摁腿,三两下就将佟姜戈仰面摁在酒桌上。 “妾身有孕在身,真的不能饮酒,夫人绕过妾身”佟姜戈手脚被制,使不上力,登时白了脸。 童夫人端凝了脸孔,招手,三夫人卢氏摩拳擦掌过来了,阴恻恻笑道:“在汴梁,谁个不知佟掌媒是千杯不醉,佟掌媒又何苦自谦呢。” 卢氏银牙一咬,右手掌碗,十分粗鲁的掰开佟姜戈紧抿的嘴,将一碗酒悉数灌了下去。 “刚是夫人敬你酒,现在轮到我了,佟掌媒可不要厚此薄彼不给我面子哦。” 卢氏这一带头,除了已故的二夫人及五夫人,其余四位夫人每人均端了一碗酒在手中,一个接一个,佟姜戈硬是被强行灌下去六碗酒。 据说九夫人的谢媒酒还没喝,童夫人冷笑一声,那个贱人还不配与她为伍,遂挥手,众人松手,佟姜戈得了自由,脑袋昏沉,滑跌地上,呕个不止。 大侄媳妇郑氏实在看不过眼,塞给佟姜戈一方帕子,童夫人眼一瞪,郑氏怯怯低头,退了开去。 出门的时候,佟姜戈和一个身穿戎装的女将军堪堪撞上,好在那女将军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女将军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不悦道:“此系谁家妇?”一个孕妇醉成这样子,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 “二少奶奶常在军中,不认得她,她就是杨媒正的那位下堂妻佟氏。” 女将军惊诧回眸:“她便是大名鼎鼎的佟钢牙!” 财神赌坊。 冯兴儿豪赌三天三夜,将祖宗留下的那点家业彻底败了个精光,被两个壮汉抛出门。 赌坊门关上。 冯兴儿重重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走了。 眼角余光瞥见路边卧了具‘女尸’,冯兴儿直觉晦气,就想绕开走,熟料‘女尸’突然开口说话了。 “站住。” 冯兴儿一个激灵,拔腿就逃,可是他的腿貌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瞅,是一只人手,确切说,是女人的手。 莫不是诈尸了? 冯兴儿瑟瑟发抖,紧紧闭了眼睛:“我只是路过的,你别找我啊。” “冯大哥莫怕,我还没死。” 冯兴儿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壮了胆子,僵着脖子转头去看,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脸孔。 “佟掌媒?你这是” “我中毒了,劳烦冯大哥速送我去医馆。”佟姜戈将一锭金元宝塞给了冯兴儿。 金灿灿的元宝发出耀眼夺目的一抹光亮,冯兴儿双眼登时就直了。 “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馆也有一里多地呢,更况你又是双身子,一锭金子怎么够?” “快送我去医馆,求你了,冯大哥”佟姜戈浑身剧痛,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皆给了冯兴儿,“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回头必有重谢,拜托冯大哥。” “你要是耍赖怎么办?” “冯大哥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佟姜戈三字?” 佟姜戈向来重诺,她的口碑很好,在汴梁自是没得说。 冯兴儿盘算,佟姜戈是汴梁名人,帮她一回,权当作善事了。 “成,我送你去。” “多谢冯大哥仗义相助。” “大家都是街坊,客气啥,话说,你怎么会中毒了呢?”观她唇色发黑,冯兴儿不敢耽搁,背了佟姜戈就跑。 “太尉大人今儿纳妾,是我保的媒,罪了童夫人,她在酒里投毒,欲取我性命” 噗 肩头一潮,竟是背上女人吐了。 “喂,你别吐我身上,恶不恶心啊。”他全身上下就剩这身破衣裳避体,虽然不值钱,好歹遮体用,如今给她吐脏了,他穿什么? 等等,她吐的怎么全是血? 胸口撕裂般的痛楚侵袭了他,冯兴儿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一柄利刃已然洞穿了他前胸,就连他背上的佟姜戈也未能幸免。 “你” 冯兴儿手指面前一脸凶相的黑衣人。 一声冷笑,黑衣人持剑的手突然回撤,带起一道血箭。 冯兴儿轰然仰面倒地,绵延不绝的血从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汩汩溢出 “冯大哥!” 佟姜戈胸前中剑,血染红了蓝色衣襟,她爬向冯兴儿,发现他已经死了,佟姜戈抬头愤而看向黑衣人,怒道:“你要杀的人是我,何必害了无辜性命?” “我也是奉命行事,佟掌媒,对不住了。” 长剑扬起,就要削了佟姜戈首级,一枚白玉簪飞至。 “叮”的一声,黑衣人手中剑应声而落,凌空一声沉喝,声至,人亦至:“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行凶!” 一袭绯袍翩然而至,落于她面前,绯色大袖轻扬,黑衣人惊呼:“少府君!” “冷寻,留活口。” “明白。” 缠斗了十数招,黑衣人不敌,为冷寻所制,“说,你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一记蔑笑,瞳孔蓦然放大,嘴里有血溢出。 冷寻查看,黑衣人竟是咬舌自尽。 “禀少府君,他咬舌自尽了,属下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令牌呈上,少府君观之,长眉微拢:“夫人与宁都郡主可有过结?” 毒素已经游走五脏六腑,佟姜戈勉力提气,断断续续道:“杨铁嘴是我前夫” 冷寻惊道:“你是佟掌媒!” “正是民妇。”佟姜戈吐出一口血。 少府君手指点佟姜戈周身大穴,缓声道:“太迟了,毒素已然侵入你五脏六腑,夫人可有什么心愿为了?” 面前仿似出现杨霁俊逸眉眼,佟姜戈抬手,握了他手,哀泣欲绝:“杨霁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嫁给你。” 佟姜戈突然发狠了般,张嘴狠狠咬下去。 “大胆佟氏!”冷寻手劈向佟姜戈。 少府君轻叱:“住手。” 杏眼缓缓阖上,眼角有两行血泪,滑下 掐指一算,今儿适合开文,喜欢的仙女,多多收藏,支持北北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重生 北宋徽宗,大观三年五月,京都汴梁。 持续了多半月的阴雨天终于放晴了,佟姜戈寻了整个早晌,终于在城北,阿发喜饼铺子,买到阿婆心心念念的锅白糖。 这时节的锅白糖稀缺的紧,仅余最后两包。 “发叔,这些我全要了。” “佟掌媒运气向来不差。” “这话怎的说?”佟姜戈顺手捞过柜台的蒲扇,扇了扇,登时凉快不少。 “这本是杨大人昨儿预订的,一直没来取,好不容易来了,又说不需要了。” “发叔说的可是杨铁嘴?” “嘘,点声儿,杨大人还没走,现下就在对门。”发叔冲斜对门,扬了扬下巴,生怕刚刚的对话给谁听了去。 汴梁杨姓官员中,佟姜戈只识得官媒衙门的媒官,杨霁。 身为媒官,杨霁一张嘴在汴梁是出了名的利,因而,得了个‘杨铁嘴’的诨名,与‘佟钢牙’并称‘汴梁二美’。 二美,取自‘二媒’的汴梁方言。 ‘汴梁二美’还有个别称,又作‘铁嘴钢牙’。 ‘杨铁嘴’自然指代杨霁。 ‘佟钢牙’大家也不陌生,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明后’茶楼第三代传人佟姜戈。 杨霁是官媒衙门长官,佟姜戈是私媒业里的翘楚,他们二人得天独厚,均生了一副好舌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名扬汴梁,被誉为天作之合的一对。 杨c佟两家结亲,汴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据说他们二人的亲事,早在‘今明后’茶楼创始人佟阿婆那辈儿就定下的。 杨家老太爷和佟阿婆当年没能结成亲,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就想着他们的儿女能成就姻缘,到了,佟姜戈她娘也没能嫁给杨老太爷的儿子。 杨老太爷把这个心愿放到了孙子这一代,佟姜戈在她娘肚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她和杨霁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那时候杨霁七岁。 佟姜戈不止一次问她阿婆,“万一我是男孩怎么办?杨老太爷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一定是女孩?” 佟阿婆笑说,“你要不是女孩啊,那就等你妹妹出生,反正,杨霁命中注定是要做佟家的女婿。” 杨霁与佟姜戈的婚事铁板钉钉,就定在腊月,尚有大半年时间准备,时间上充裕的很。 ‘今明后’茶楼位处汴梁城西,杨霁的官邸在城东,按理说他们碰面次数概率为零,只因他们特殊的行业,会面机会很多。 作为‘今明后’茶楼新任掌媒,佟姜戈隔三差五要去官媒衙门为新人造册登记,一个月里总能见到杨霁几回。 月前,佟姜戈一袭红色吉服替郭举人的儿子去女方家下定返家途中,经过隋堤,一只低头吃草的黄牛被惊扰,突然跟发狂了似的,抻着脖子,拔足狂奔,追着佟姜戈在隋堤绕圈圈。 佟姜戈跑上石板桥,靠在栏杆上,大口喘气。 黄牛朝着那抹红影追上来。 佟姜戈跑又跑不过,避无可避,纵身跳下汴河。 一觉醒来,佟姜戈整个人都不对了,她发现自己居然清晰记得她上一世所历经过的所有事情。 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后,佟姜戈终于接受了她重生的事实。 对于上一世,她惨遭杨霁休弃这件事,佟姜戈始终难以释怀,故而在她重生后,她也就不再希冀见到杨霁,更甚不想听到杨霁名字,她也和坊间一样,唤他诨名,杨铁嘴。 听发叔说,杨霁此刻就在‘少府监’,佟姜戈也只是出于本能,微微侧目。 少府监’门口四个持枪值岗的侍卫严阵以待,门神似的钉在那儿,一动不动。 佟姜戈再转回头时,发叔已经打包好了。 “麻烦发叔再给裹几层油纸,我怕人没到家就化了。” “化不了,化不了,你管了把心放到肚子里。” “还是多裹几层吧,保险。”尽管发叔再三保证化不了,佟姜戈还是担心。 无奈,发叔只得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好几层油纸,佟姜戈谢过发叔,放下五文钱。 发叔把钱推过来,非但不收佟姜戈钱,还额外给了佟姜戈五文钱。 “发叔这是作甚?” “杨大人早晌可是给了十文钱定金的,以你和杨大人的关系,理应退你五文钱。” 汴梁二美缔结姻缘,这在汴梁被誉为一段佳话,几乎人尽皆知。 重来一世,佟姜戈对这桩板上钉钉的婚事,很不看好。 “他是他,我是我,更何况我和他这不还没成亲呢,这钱我不能收。”佟姜戈最近确然手头紧,可她宁可穷死,也不会要杨霁的钱。 “你这孩子,不是难为我老头子嘛,早晚都是杨家人,给你,给杨大人,又有什么分别。” 倔丫头。 “他不是还没走嘛,发叔就不怕他一会儿又改变主意,他不要锅白糖,万一他又改要别的呢?” “这个” “这样吧,他要是来,发叔就说我把他不要的锅白糖全买走了,这五文钱劳烦发叔亲自还他。” “这” “这是发叔刚退的那五文钱,这是我的五文钱,发叔,您收好了。”佟姜戈依次放下两枚铜板。 发叔摇头笑笑,“和自己未婚夫君有必要拎得这般清楚?”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理在那儿。”她和杨霁的那笔账,她早晚要清算。 发叔送佟姜戈出门,瞅瞅正午火辣辣的太阳,说:“日头毒,用不着太赶,我保证化不了。” “我知道的,我阿婆就念着这口。” 曹郎中说阿婆能否挺得过去,就看今天了,佟姜戈在外面已经耽搁了太久,不知家里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她不在的这会儿,可有生意上门? 大吉大利能应付得来吗? 佟姜戈越发心焦,拔足给家赶。 路过佘云家的时候,佟姜戈想起佘云貌似也挺喜欢吃锅白糖,对了,她已经好几天没见佘大娘出门了,可是身上又不好了? 人老了就是多病多灾,佘大娘是,她阿婆也是,佟姜戈这半月都快把‘仁济堂’的门槛踩断了。 走了太久路,腿肚子酸疼酸疼的,佟姜戈见佘云家廊檐下有处阴凉,正好过去歇歇脚。 佟姜戈背靠门板,伸长两腿,油纸包就搁在膝上。 捆绑油纸包的绳子打的是死扣,佟姜戈解了半天没解开,佟姜戈的指甲掰扯裂了一角,索性低头用牙齿去叼绳结。 刚好赶上佘云这时节出门,佟姜戈不察,门从身后拉开,佟姜戈背后脱力,一头栽了进去。 佘云脱口唤:“阿姜?” 佟姜戈跌了四脚朝天,呈仰躺姿势,就躺在佘云脚边,眼睛上方出现佘云放大的一张俊脸,佟姜戈杏眼圆睁,气不打一处来:“你今儿居然又没去衙门?” 佘云脸上极不自然,低声说:“我有点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别把这得来不易的铁饭碗回头又砸你手里,待到那时,有你子哭的时候。” 臭子没救了,他现在的职位,还是年前,她软磨硬泡死缠杨霁给求来的。 “还不搭把手扶我起来。” “哦。”佘云已经伸出手,转眼一想,似乎不妥,佘云俯身去捡地上沾了灰的油纸包,拍拍c弹弹c吹吹,再以袖揩去油纸包上沾染的些许灰尘,佘云庆幸:“好在包扎的足够结实,没摔破。” 佟姜戈拿眼直瞪佘云,“迟捡一会儿不行?它又不会长腿跑了,我说你倒是扶我一把。”刚那一跌,好像闪着腰了。 “我手上沾了灰,你自己扶门槛起来就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佘云将油纸包转手抛给佟姜戈,弹弹袖子,溜了。 “哎,你这人!” 平白害她摔跟头,扶她一把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恁疼惜力气。 佘云之所以能在杨霁手下谋得一份稳定,且有保障的媒探差事,还是她给帮忙说合的。 什么叫过河拆桥? 这就是。 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亏她刚刚还想分些锅白糖给他,哼,她现在改主意了。 诶? 这是去‘仁济堂’的路。 佘云急匆匆出门,莫不是去给他娘请郎中? 如是想,佟姜戈也就不恼他了,自地上爬起来,一边拍土,一边喊:“佘云,曹郎中这会儿不在‘仁济堂’,他去了‘少府监’。” 更新早知道,走过路过的仙女结个善缘哈,喜欢北北的文,就勾勾手指收藏一下哟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聒噪 佘云果真缓了步子,转身,若有所思瞧着佟姜戈。 “我才刚在路上遇到曹郎中,他亲口说要去‘少府监’出诊。” 佟姜戈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免得和曹郎中又两厢错过。 佘云略作沉思,点头,拱拱手,朝‘少府监’方向去了。 大男人,走路娘们唧唧的,真丢爷们儿脸。 爷们儿这词令佟姜戈想起件旧事。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盯着佘云背影陷入沉思,街坊邻居十多年,她竟不知佘云原是女扮男装。 佟姜戈现在只有一个疑问,杨霁究竟知不知道佘云是女子? 倘若他知道,那么,他隐而不发,佟姜戈真的无法想象这后果。 转过街角,一张‘鬼脸’突然从拐角蹿了出来。 “老板!” 佟姜戈魂儿差点给她吓飞出去。 “臭大吉,死大吉,人吓人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呀。”心犹在突突狂跳。 “又错啦,大吉在看店,我是大利啊。”大利吐吐舌头,低声嘟囔:“我以为老板早先看见我了呢,敢情我一个大活人站这里老半天,老板当我木头桩子的。” “你来很久了么?”佟姜戈整整鬓发,手摸向发钗。 “也没多久,就在老板让佘媒探搭,搭我刚刚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大利颤着眼睑,高举了双手,抿紧了嘴。 “再敢聒噪,管了试试?”细眉轻扬,佟姜戈手中发钗距离大利眼睛,尚不到半寸。 “毋敢了,毋敢了。”大利摇头,嘴里吐字不清。 佟姜戈收了发钗,别回发间。 好险,她的一双照子总算保住了。 大利吐气。 “你不在店里盯着,瞎溜达什么?” 大利手掌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把正事给忘了。” “什么事儿?” 大利说:“冯兴儿刚又来店里催债,顺走了一只茶壶两只茶碗,还限咱们最迟明天将五十两还上,否则,就要收了咱们店面抵债,老板,茶楼给他得了去,咱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呀?” “吃汴梁土,喝汴梁风。” “啊?” “我说着玩呢。” 这也能当真? 佟姜戈屈指给大利脑门一记暴栗。 大利揉揉额头,忧心忡忡,“老板难道一点都不担心的吗?” “担心什么?” “冯兴儿呀。”他扬言要收店,这回看着要来真格儿的。 “到明天又再说。” 四天前,她阿婆病重送医,出门急,佟姜戈身上钱不够,正赶上冯兴儿在‘仁济堂’附近,‘好心’帮她垫付五两银子医药费,佟姜戈忙着照顾她阿婆,忘了及时还上欠冯兴儿的五两银子。 三天后,冯兴儿来收账,佟姜戈给了冯兴儿五两银子,冯兴儿却说远远不够,说佟姜戈欠他的可是三十两。 佟姜戈就不明白了,她明明借了五两银子,怎么就成了三十两? 冯兴儿说,借他的银子是要付利息的,他的利息是五两银子一天,如今三天过去,利滚利,可不就是三十两。 冯兴儿趁火打劫,佟姜戈有冤无处诉,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她上一世,欠冯兴儿一条命呢,这辈子,冯兴儿可不就找她讨债来了。 五天期限到,五两演变五十两。 五十两啊,佟姜戈现在别说五十两,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怎么办呢? 难道真要关门大吉? “对了,这个给你。”大利给了佟姜戈一枚平安符。 佟姜戈疑惑:“哪来的?” “龄之姐给的。”大利说:“老板前脚出门,龄之姐后脚就到了。” 大利帮佟姜戈将平安符戴上:“龄之姐知道老板近来诸事不顺,特意为老板求了这个,老板快些戴上去去霉运。” “这是‘相国寺’出品?” “对呀。” “龄之姐早起在‘相国寺’求的,还是主持大师亲自开光的呢。”大利故意忍着没说,就是想测测老板眼力。 事实证明,老板就是老板,一眼就识破了。 “这么说,龄之是打‘相国寺’过来的?” “对呀,老板没遇上龄之姐?” “我一家家店挨着找锅白糖,定是那时节和龄之错过了。” “这就难怪了。”大利伸手要接油纸包。 “还是算了。”油纸包已经递过去了,佟姜戈最后还是没给她,这丫头是个馋嘴的,防不胜防。 “我保证不偷吃。”大利高举二指发誓。 佟姜戈懒得信她,“天天发誓,你的誓言太廉价。” 听了老板对她的评价,大利抬手轻掌嘴两下,“叫你馋,叫你馋。” “行了,行了,热死了,赶紧家去吧。”都不嫌热的呀。 大利却在念叨:“曹郎中去‘少府监’出诊,会是谁病了呢?总不至是少府君?少府君也会生病的吗?” “少府君是人,又不是神仙,他会生病,不足为奇。” 上一世,少府君从黑衣杀手手下救了她,虽说,最终她还是毒发身死,可她终究欠他一份人情。 佟姜戈回头,大利还傻呆呆站在那儿冥想。 “大利,快跟上。” “来了。” 大利跑跟上佟姜戈,依旧诸多疑问,“老板觉得少府君会吃曹郎中开的药吗?还有啊,老板以为少府君为什么不娶妻?” 在本朝,连宦官都娶了好几房妻室,俊美无双的少府君却至今单着,还真是令人费解。 “我觉得呀,你没治了。”佟姜戈止步。 “我怎么就没治了?我又没病。”大利眼观鼻,鼻观心,习惯性开始绕手指。 佟姜戈笑笑,绕过她,继续给家走。 大利突然想起件事忘了说,忙跟上来:“龄之姐临走转告老板一句话。” “什么话?”佟姜戈脚下未停。 大利个头比她矮半头,跟的吃力,吭哧了半晌,只憋出五个字:“龄之姐说”再没下文了。 佟姜戈是真服了大利的坏记性,耐着性子问:“龄之究竟说了什么?” “我我给忘了。” 早不忘,晚不忘,偏偏这节骨眼给忘了。 大利双手揪了耳根,怯怯缩向一边,“我不是故意要忘的。”话到口边,她突然就不记得了。 佟姜戈就知道会是这样,下回一定记得提醒龄之,再传话给她时千万记得找大吉,可关键,龄之分得清她俩谁是谁嘛?她自己不是同样傻傻分不清。 “那就等你想起来再说。”佟姜戈抬脚进了自家茶楼。 龄之姐要传个什么话来着? 怎么就忘了呢? 大利拍拍脑袋瓜:“真没用,这都能忘。” “敢问姑娘,这里可是‘今明后’茶楼?”一顶凉轿靠边停了,白发苍苍老妇自凉轿里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请托 大吉正在习字,见老板黑着脸回来,赶忙搁笔,迎上来:“老板回来了。” “嗯。”佟姜戈忧心阿婆,径自向后宅走。 “老板且宽心,阿婆不碍事,才刚那会子嚷嚷饿,吃了半碗云吞,刚歇下没一会儿,老板还是等阿婆醒了再去。” 阿婆睡下了? 那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佟姜戈瞧了瞧大吉写的字,赞道:“不错,进步神速。” “比起老板的字差远了,我还有待进步。” “不急,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老板说的是。” 两人寒暄一阵,见老板面色稍稍缓和,大吉斟酌词句:“冯兴儿给咱们的最后期限是明天辰时,龄之姐说近日会有贵人上门,叫老板千万别应承,否则会有大麻烦。” 大利交代不清的事,大吉三言两语汇报完毕。 佟姜戈一边净面,一边寻思,会是什么样的贵人?又将带给她怎样的麻烦?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大吉。” “老板快别这样说,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佟姜戈看着大吉,突然就笑了,“我刚又把大利当成你了。” 大吉赧然,“其实我们俩也不难分辨,大利右边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我没有。” 是吗? 那还真得仔细看看,免得下回又把她俩搞混。 大吉递了茶过来,佟姜戈笑着接了:“佘云在杨霁手下混得不错,我打算推荐你和大利过去,以你的勤勉,大利的机灵,待遇绝对不会比佘云差。” “老板毋需再为此事劳神,老板的心意我们都明白,我和大利早将‘今明后’当成了自己家,只要老板不嫌我们姊妹粗手笨脚,我们誓与老板共进退。” 其实,也没大吉说的那么严重,她就是想给她们姐妹一份保障。 “大吉,我的意思是” “夫人当心脚下。”大利搀着一位两鬓皆白的华裳妇人迈过门槛,进来了。 雍容华贵有之。 气质不俗当得。 佟姜戈与大吉面面相觑,这位该不会是龄之口中的那位贵人? 不待佟姜戈发话,大吉已经笑着迎了上去:“欢迎夫人做客‘今明后’,雅室这边偏凉快,夫人这边请。” 大吉大利姐妹一左一右,扶老妇上楼,进了雅室。 老妇瞧着这对模样姣好的孪生姊妹花,感觉跟照镜子似的,唇角不经意浮升一抹笑纹,“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是大吉。” “我是大利。” 老妇眼眸一亮,笑道:“大吉大利,这名儿取得巧,取得妙,取得好,但不知是何人所取?” 人是她请进来的,大吉想抢她风头,想得美。 大利抢先说:“是我们老板取的名。” “唔,可见你们老板也是个妙人呢。” 老妇放眼四顾,这间雅室看着有年岁了,贵在布置清雅c温馨c洁净,薰炉内的沉水香烟熏袅袅,让人莫名安心,右前方立着一架六联雕漆屏风,为雅室添色不少。 “夫人稍坐,我们老板马上就来。” 大吉手脚麻利,打水进来,大利负责递帕子,大利心询问:“咱们这里有瓜片,云雾,毛峰,碧螺春,但不知夫人惯喝哪种?” “红茶可有?” 大利又一次抢在大吉前头说:“有的,有的。” “嗯,那就红茶吧,听说,你们这里的云吞糕貌似也很不错,正巧我也饿了,也来一份吧。” “好嘞,您稍待。”大吉大利喜滋滋下去准备。 待姊妹二人端了茶点出门,于楼梯口碰上换装前来的佟姜戈,大吉扯了佟姜戈左边袖子,低声说:“这位乍看非富则贵,老板需谨慎应对。” “我知道。” 大利拖了佟姜戈右边袖子,压低嗓门:“老板,来的可是财神婆,财神婆呀,您千万千万要把握机会。”这关系到她们茶楼明天的生死存亡。 佟姜戈拍拍大利手,示意她放心,转身,上楼,径自去了雅室。 “姜戈来迟,让夫人久侯了。” 老妇闻声抬头,对上一脸灿笑的佟姜戈,心道,这大概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佟掌媒有礼,老身娘家姓戚。” “原是戚夫人,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大吉大利适时端了茶点进来,佟姜戈亲斟茶,呈于戚夫人:“酷暑骤至,夫人快喝碗茶解解暑气。” “佟掌媒客气了。” 接了茶,戚夫人正式打量佟姜戈,十四c五岁的样子,身量高挑,腰身细细,模样儿生得娇俏,笑眼弯弯,月牙儿一般透着喜气。 戚夫人对佟姜戈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不会让人不舒服。 年纪轻轻就能胜任掌媒一职,坊间口碑又极好,可见有些本事。 “老身冒昧登门,实有一事相求佟掌媒。”戚夫人开门见山,直述来意。 佟姜戈还就喜欢戚夫人这样的爽快人,扬手:“夫人但请直言。” “请帮我的儿子说一门亲,时间就以半年为限,这是十两金,事成之后,老身承诺双倍定金酬谢,佟掌媒要觉得没问题,就请在这里签字画押为契。” 戚夫人显然有备而来,呈上两锭金元宝,推至佟姜戈面前。 佟姜戈自接任‘今明后’掌媒以来,还是头回遇到这样豪气的主顾,一出手就是十两金,这可不是数目。 十两金在本朝,折合约一百两银子,也就等相当于一百贯钱。 她往日说一门亲,明码标价,也才净赚二贯钱。 遇上大富之家,主人家满意,高兴了,还能得几个赏钱。 若是门户,两贯钱还不见得能凑齐全,总之多少就是个意思,她也不是非两贯钱不可。 戚夫人一掷十金,比她一年的收入都多。 钱多谁个不喜欢,再者,她现下正在难处,她阿婆病中急需一笔医药费,她又欠了一屁股债,早都入不敷出了。 按理,这单生意她没有拒接的理由,可戚夫人竟然要与她签下契约,可见质疑她的能力,故而给予约束。 她也有她的规矩,大凡来找她说亲的人,都得按她的规矩来,迄今为止,还没人让她破过例。 佟姜戈笑着端了茶碗,和声道:“夫人是信不过姜戈为人?还是质疑姜戈的能力?” 戚夫人面露悲容:“佟掌媒不要误会,我亦有不得以的苦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成交 “我夫君英年早逝,膝下仅余二子,老大战死沙场落得个马革裹尸,唯一的盼头,就在我这儿子身上,可他总与我拧着来,说了多门亲事,皆不顺他意,故一拖再拖。我这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没几日好活,只想在入土前看到儿子娶亲,从而了却一桩心愿,绝无轻视佟掌媒之意。” 这样子啊。 戚夫人也不容易。 佟姜戈眼角余光瞥见大吉大利姊妹一忧一喜望着她,生怕她做出错误决定。 戚夫人以帕拭泪:“我的心愿能否达成,可都在佟掌媒一念之间了。” 想她年纪一大把,跑遍汴梁城,竟无一家敢承接她的请托,不得不说,她那儿子果然好手段。 “佟掌媒?” 难道她今儿又白跑一趟? 佟姜戈略作沉吟,道:“好,我签。” “老板,还是问问阿婆的意见为好。”大吉借着蓄茶,暗暗摇头,签不得,老板莫不是忘了龄之姐的提醒? “放心,阿婆将‘今明后’交托于我,我就做的了这个主。”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我们老板出马,您就请好吧,包您年底一准喝到媳妇茶。” 大利这话,戚夫人爱听,破涕为笑:“呈你吉言。” 该死的大利,就知道添乱,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这个后果她们谁也承担不起。 “大吉,笔墨伺候。”佟姜戈向来快人快语,一旦决定了的事,从不拖泥带水。 “老板”大吉站着没动。 将大吉的担忧看在眼里,佟姜戈微笑以示安抚。 大吉心底叹了一声,拧了眉头,出去了。 最高兴莫过大利,帮戚夫人又是斟茶,又是打扇子,殷勤的很。 “老板,笔墨到了。”大吉奉文房四宝进来,眼睛紧跟着佟姜戈,脸上愁容尽显,老板再考虑考虑啊。 “我来磨墨。”大利生怕老板反悔,错过一单大买卖,胳膊肘左右一推搡,将大吉成功挤到一边,大利持了墨条细细研磨,嘴角皆是笑痕。 佟姜戈执笔签了名,并按了指印,可谓一气呵成。 “佟掌媒果是爽利人。”戚夫人满意颔首,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大吉只觉心口扑楞一下,眉头拧的更深,她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没表面那么简单呢。 大利高悬的一颗心终于落地,明天不怕冯兴儿再来店里耍横。 “夫人可否说说您的择媳标准?”佟姜戈将签好的契据呈上。 戚夫人接过,折好,心翼翼收了,说:“脾气好,身体好,模样好,三者缺一不可。”谁让她那儿子太过挑剔呢。 “好说,好说,那么,夫人能否告知令郎姓名,年龄,供职何处?” “我儿子复姓闻人,单名一个臻字,二十六岁,奉诏供职‘少府监’。” 佟姜戈点头:“唔,二十六岁,确实不了,夫人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年龄不是问题,对了,您刚刚说,您儿子叫什么来着?” “闻人臻。” “闻人臻?”这名儿好像打哪儿听过? 大吉瞠目,那不就是,不就是老板,您这回有大麻烦了! “好名字!”大利由衷称赞,好在哪里她不知道,就是这名儿听着足够霸气,响亮。 这名儿恁熟,到底打哪儿听过呢? 佟姜戈这会儿有些懵,极力在脑海中搜索着闻人臻这号人物,一边应和戚夫人:“少府监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不知令郎在少府监是何职位?” 戚夫人以茶盖拨了拨漂浮的茶瓣,轻啜一口,咂嘴,慢条斯理说:“什么职位我不清楚,我只知,他们都管他叫——少府君。” 佟姜戈正低头喝茶,少府君三字乍然入耳,一口茶喷了出来,喷了大利一脸。 “少少少少少府君!” 杨霁和佘云打马来找佟姜戈的时候,佟姜戈主仆三人表情各异,送戚太君出门。 “老身静候佟掌媒佳音,三位请回吧,不必远送。”戚太君瞥了不远处的杨霁一眼,眼里蕴了一抹挑衅。 没错,是挑衅。 佟姜戈确信没有看错。 杨霁将马缰丢给佘云,朝着佟姜戈她们过来了。 狠瞪了一眼佟姜戈,杨霁躬身行礼:“下官杨霁见过太君。” 戚太君冷哼一声,轿帘重重落下,道一声:“起轿。” 杨霁抬臂,“太君且慢,下官尚有话说。” “老身与你可没话说。”听声,戚太君很是不乐意看到杨霁,两人似乎有梁子。 佟姜戈看看杨霁,再看看戚太君轿子,以眼神质疑杨霁,示意他不要胡来,这位主,他惹不起,这是少府君的母亲,戚太君,不是他一个媒官能开罪的。 杨霁并不看佟姜戈,向轿子里的戚太君揖手:“杨霁敢保证,太君这单生意无人敢接。” “是吗?”戚太君一声蔑笑。 “杨霁,你处处与我做对,到底是何居心?”戚太君声音陡扬,杨霁稽首,“下官惶恐,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太君担待。” “你做不来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回去告诉你主子,半年后,我勤等着喝他的媳妇茶。” “太君这是何意?”杨霁诧异。 戚太君又是一笑,“铁嘴钢牙?叫我说,钢牙怎么都排在铁嘴前面。” 太君的意思? 杨霁下意识回头看向佟姜戈,她该不是应承了不该应承的? 就知她是个没脑子的。 杨霁目光太过灼人,佟姜戈也不看他,仰首望天,今儿天气不错,风和日丽,蓝天白云,霞光漫天,琼楼竟染 “佟掌媒。” 听到戚太君传唤,佟姜戈迅疾上前,“民女在,太君请吩咐。” 一枚成色上佳的白玉环伸出轿帘,其上配以红色流苏坠饰,红白相映,端的好看。 “我将这枚白玉环赠予你,有人胆敢与你为难,尽可拿这个来我府上,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挡我的路。” “民女谢过太君。”佟姜戈直觉这枚白玉环烫手,可又不敢不接。 “走吧。”轿帘落下。 “民女恭送太君。” 佟姜戈目送戚太君轿子离开,细细把玩手中白玉环,接收到杨霁愠怒眼神,佟姜戈耸肩。 戚太君有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杨霁做不来的事情,不代表她佟姜戈就做不到。 杨霁扯过佘云手中马缰,翻身而上,驭马在佟姜戈面前停下。 佟姜戈丝毫无惧,回瞪过去。 杨霁持握马缰的手,紧了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久久之后,杨霁咬牙怒道:“你,好自为之。” 杨霁打马,扬尘而去。 佟姜戈吃了一嘴灰,呸呸呸,直吐唾沫:“摆个臭脸给谁看?”谁稀罕看。 “阿姜,你误会大人了。”佘云为杨霁抱不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借车 “大人怕你做错事,马不停蹄从‘少府监’赶来,就是为阻止你”佘云看到佟姜戈右拇指腹淡淡的红痕,没有往下说。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佘云扶额,“阿姜,你可知刚刚那位贵妇身份?” “知道啊,戚太君,少府君的母上大人嘛。” “知道你还接这烫手山芋?” “好,你且说说,身为一个职业媒婆,不就是靠给人保媒拉纤糊口,我为何不能接太君请托?” “总之就是不能接。” “好,你给我一个拒接的理由。” “那是因为,是因为少府君明令,哪个接了太君的请托,就是公开与他作对,他绝不轻恕!” 会吗? 她所见过的少府君,还是很好相与的,她把他的手臂都咬破了,他不也没把她怎么样? 佟姜戈已经想好如何偿还少府君的人情,那就是帮他说一门好亲。 掌灯时分,杨霁打马返回‘少府监’,却被侍卫拦在外面。 “烦请通报,杨霁有急事面见少府君。” “杨大人的来意,少府君已然知晓,归还马匹,杨大人请回吧。”侍卫将马牵走。 少府君已经知道? 那他更有见少府君的必要。 “杨霁真的有很紧急的事情,需当面向少府君禀报,还请行个方便。” “杨大人想见少府君,少府君却不想见杨大人,的也是无能为力,还请杨大人不要再为难的,拜托,拜托。”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宋嬷嬷并两个丫鬟被少府君身边的冷侍卫长请了出来,最后被丢出来的是屁股开花的曹郎中。 “能在此时此地看到去而复返的杨大人,想必太君的那单生意成了,咱们任务完成,都跟我回去领赏吧。” 宋嬷嬷领着两个丫鬟得意洋洋走了,临走,宋嬷嬷还不忘甩曹郎中一记大大的白眼,“撒个谎会死呀?活该,自作自受。” 曹郎中乍见趾高气扬的宋嬷嬷,趴在地上,叫苦不迭,“我就说此妇没毛病,她是装的,为什么就是没人信我?” 平白被打了二十大板,差点去了他半条命。 谁能想到他风风光光被迎进去,丧家犬似的被人丢出门。 “咣当”一声,执卫又丢出一件物事,杨霁认得,那是曹郎中的药箱。 曹郎中深深闭目。 今儿这叫什么事儿? “冷侍卫长,等一下” “‘今明后’的佟掌媒是杨大人未婚妻吧,少府君有话代为转达佟掌媒,明天辰时一刻,他将在‘少府监’恭候佟掌媒大驾,逾时不候。” 少府君要见佟姜戈? 杨霁微愣。 大门关上了。 “唉,佟掌媒这回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开罪少府君,还能落着什么好?”曹郎中唉声叹气,他今儿也是够倒霉的,这板子挨得真叫一个冤。 “还能走吗?”杨霁伸手去扶曹郎中。 曹郎中直摆手,“不行,不行,麻烦杨大人给雇辆板车,曹休铭记杨大人的好。”曹郎中说完就痛晕过去了。 杨霁犯难。 此刻,只有对面阿发喜饼铺子透出些许灯光。 杨霁上前敲门,里面传来发叔的声音:“谁啊?” “我,杨霁。” 杨霁一搭腔,发叔寻思,莫不是真让佟掌媒说中,杨霁反悔了。 “杨大人可是来拿” “发叔,可否借板车一用?租也行,您开个价,我等着急用。” 敢情不是来拿锅白糖的啊。 “可以,可以,杨大人要用车自然是可以的。”发叔二话不说,过去将廊檐下立着的板车放倒,开了角门,卸了门槛,板车推出角门。 杨霁赶时间,谢过发叔,推了板车径直去了斜对面。 发叔不解,大晚上的,杨霁要板车做何用? 隐约看到杨霁将一具‘尸体’费力的搬上车,发叔只当杨霁闹出了人命,想借他的车运尸体,发叔后悔了,想也不想就冲过来了。 “杨大人,这车我不借了。” 杨霁疑为听错。 发叔说:“你没听错,这车,我不借了。” 他的板车是做货运用的,可不是让他‘敛尸体’的。 杨霁恼了。 “发叔,你怎能出尔反尔?我又不会白用你的车。”给钱还不行? “你说我虚伪也好,人也罢,总之,这车借谁也不借你。”是他瞎了眼,一直当杨霁好人来着,原是个杀人狂魔,他可不想助纣为虐。 “这车我租不,我买了。”杨霁甩手抛给发叔一吊铁钱。 这吊铁钱市价为三十钱,足够他买两辆板车,这不等着急用,事急从权。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我的车。”发叔哪敢要杨霁的钱,这钱指不定是他杀人越货抢来的贼赃。 发叔就是觉得杨霁的钱烫手,来路不正,将铁钱塞回给杨霁,连带他的十文钱一并塞给他,“这是昨儿你预付的十文钱定金,都给你,只求你放老头子一马,不要连累我。” 租个车而已,怎么能叫连累? 杨霁越听越迷糊。 “发叔,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掰扯,等我将人平安送回家,车子一定还你。”杨霁拉了板车就走。 发叔不干了,抓住车身不让走,“你不能走。” “我真的赶时间,发叔,咱能不闹了嘛。” “你走你的,你把车还我。” 杨霁抹了头上浮汗一把,看着蛮横不讲理的发叔,颇感无奈,杨霁把住车辕不松手,发叔抢不过,只好去拖曳板车上的‘尸体’。 “发叔,我敬您是长辈,还请尊重杨某。”他的好脾气可不是天天有。 “好,尊重是吧,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尊重。杨霁,你杀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替佟掌媒设身处地想想,可能因为你的一念之差,佟掌媒这辈子就毁了,我倒要问问你,你有没有尊重过佟掌媒?” “关佟姜戈什么事?”借个车而已,扯那么多干什么? 等等,刚刚发叔说什么,他杨霁杀杀人? “发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我杀谁了?”要不是念在发叔年迈,杨霁的拳头早落下来了。 发叔说:“尸体就在这儿,你抵赖不掉。” “我我那是” “发叔,你误会杨大人了。”曹郎中被发叔一拖一曳,给折腾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佘云 诈诈,诈尸了! 板车上的‘尸体’突然开口说话,惊得发叔登时僵在原地,抓着‘尸体’两只脚腕子的手,筛糠一般抖个不止。 “发叔,求您别晃了,我身上疼的厉害。”曹郎中疼得直吸气。 “曹休?!” 发叔慌忙松手,偏头一看,还真是曹休。 曹郎中双腿重重磕在车板上,疼得一声闷哼,险些又晕死过去。 “你子没事装死尸做什么?老头子差点给你吓进棺材里去。” 曹郎中哭笑不得,趴在板车上喘气,“发叔,我刚挨了板子,挪腾不得” “啥?你被打了?哪个挨千刀的干的,是不是他!” “不,不,不是杨大人,是我开罪了少府君,故而被杖责二十大板,杨大人好心送我回‘仁济堂’,发叔就别为难杨大人了成么。” 原是这么回事。 如此说来,杨霁非但不是坏人,还是个大好人,那么,他刚刚岂不是错怪了杨霁? “杨大人,老儿向你赔罪了。”发叔就要向杨霁磕头赔罪,却被杨霁拦住,“不知者不怪,只你这车” “借借借,多久都不成问题。” 杨霁送曹郎中回了‘仁济堂’,顺道来了‘今明后’茶楼。 时间太晚,茶楼已经打烊,杨霁在茶楼外面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 途径佘云家,杨霁驻足。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佘云一脸惊喜站在门内:“杨大人!” “这么晚了大人还没回去?” “这么晚了你竟然还没睡?” 两人皆是一愣,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佘云让向一侧,“大人请进。” 这是杨霁第一次踏进佘云家,破败的瓦房,简陋归简陋,胜在干净,整洁。 佘云和杨霁就坐在庭院的石桌旁,枯坐了一会儿,佘云起身说:“大人还没吃晚饭吧,大人稍坐,我去去就来。” 佘云脚下刚动,杨霁一把扯住佘云手臂,“我不饿,坐下陪我说会儿话。” “大人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佘云坚持。 杨霁松手。 佘云将饭菜端上来,简单的两个家常清淡菜,一碗粥,倒不是杨霁嫌饭菜粗陋,他只是心中有事,如鲠在喉,故而,没吃几口就停了筷子。 “可是饭菜不合大人口味?” “不是。” “大人定是为阿姜触恼少府君一事忧心了?”佘云说完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霁说:“少府君要见佟姜戈。” “阿姜性格执拗,少府君见与不见她,结果又有什么差别?” 杨霁眸色微黯,佘云所言,正是他担心的。 “少府君约佟姜戈明日辰时一刻见面,你记得提醒她辰时一刻前,务必赶到‘少府监’,少府君脾气喜怒无常,让她千万莫触恼他。” “大人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谢谢。” “大人跟我还客气?” 佘大娘听到院子有说话声,就问:“云儿,谁来了?” “娘,杨大人找我有点儿事。”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儿,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佘大娘声音低了下去。 “我娘不会说话,大人别介意。”佘云抱歉的很。 “不会。”他本来也打算要走了。 两人并肩出门,走着走着,杨霁突然停下,问她:“你怎知我会来?”饭菜显然是事先预备好的。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佘云抿唇说:“阿姜闯了祸,以大人行事风格,定是去向少府君求情,不管好消息与否,大人都会来找阿姜陈述个中利害,只是没想到,大人这一去一回”两个时辰过去,阿姜早已歇下,去找阿姜显然不合适了。 她要是有佘云一半通透,他也没那许多烦恼。 “今夜叨扰了,早点休息,我走了。” “等一下。” 佘云跑进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盏莲花灯,“天黑路远,大人用这个照亮。”这是她刚刚闲来无事做的。 杨霁本想说不用,可又不好拂了她一番好意。 “谢谢。”杨霁接了灯,走了。 佘云看着杨霁提灯走远,直到那抹光亮彻底消失在巷子那头,佘云将门掩上。 回到居屋,佘大娘一脸沉冷,喝道:“跪下。” “娘。” “别叫我,我可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佘云噤声,双膝跪倒在她娘面前。 “他是我们折家仇人的孙子,又是你的顶头上司,更是阿姜的准夫君,你可千万别做出让娘失望的事情。” “我没有。”佘云惨白了脸色。 “云儿,别人不知你是女儿身倒也罢了,你自己心里需时刻谨记你的身份,你已经长大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无需娘来教,佟阿婆于我们母女有恩,我不允许阿姜的婚事因为你,而起变数,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女儿谨记娘的教诲。”事实是,杨霁早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你记得便好,时候不早了,别休息太晚。”佘大娘起身出去了。 佘云犹跪在地上,深深闭眼,还有比她更不幸的吗? 她本名折云,还在她娘肚子的时候,她爹府谷大将折克行被哲宗下令处斩,折家阖府被抄,她娘李氏是折克行宠妾,因为那天刚好去‘凝真观’进香,从而逃过一劫。 让人意外的是,通缉犯李氏怀着八个月身孕逃到了帝京都汴梁,长途爬涉,加上担惊受怕,李氏病倒在佟阿婆的茶楼外面,是佟阿婆好心收留了她。 两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李氏半夜产女。 适逢佟阿婆帮李氏申办落户文书批下来,女户之家异乡生存不易,故而,李氏对外谎称她生的是儿子,在上户口时,户主一栏,原本女儿折云的名字,就被写成了儿子佘云。 说来也巧,佘云与佟阿婆的孙女阿姜同一天出生,佘云是子时生人,阿姜则是未时出生,从到大,阿姜都和佘云玩在一处,二人感情十分要好。 直到前不久阿姜十五岁及笄,佘云始发觉她们长大了,作为‘男子’的她需开始避嫌,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没大没,不知分寸。 阿姜对于她的刻意疏离很有些不能理解,就像今天,明明是她害阿姜摔了跟头,还不得不狠下心肠,弃阿姜于不顾。 不能因为她的一个善举,从而害阿姜清誉有损。 晚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佘云起床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 佘云来找佟姜戈的时候,正赶上冯兴儿前来讨债,让佘云吃惊的是,佟姜戈与冯兴儿竟做起了交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搭车 “冯大哥,你也老大不了,这样吧,我帮你说门亲,延续你冯家香火,欠你的那五十两银子,我也会如数奉还,咱们的恩怨到此一笔勾销,你看可好?” 佟姜戈这话无疑强按牛头,让牛喝水,冯兴儿要真能听佟姜戈的话,也不至打光棍多年。 可谁又能想到,冯兴儿竟同意了佟姜戈的提议:“你真的肯无偿为我说亲?” “对,分文不收。” “你没耍我吧?”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佟姜戈三字?” 冯兴儿勾着嘴角笑,心道:佟姜戈,上一世,你可是欠我一条命呢,讹你五十两,都算便宜你了,既然你提出帮我说亲,我没有不应的道理。 “好,一言为定。” “保媒是我的强项,你就勤等好消息吧,不过,你得将‘今明后’牌匾还我。” “我也没打算扣着不给,就是恼”恼上一世他因她无辜丧命,故而重生后,屡屡找她麻烦。 冯兴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佟姜戈主动给他说亲,那是好事,冯兴儿二话不说,将牌匾甩手还给了她。 佟姜戈心接了,这块牌匾还是她阿婆当年打拼下来的,历时也有四十多年,因为她的一次失误,悬了四十年的牌匾被冯兴儿给强摘了去,佟姜戈为此深深自责,觉得有必要亲自挂上去。 大吉扶梯子,大利递牌匾,冯兴儿在下面帮着看角度。 挂好牌匾,佟姜戈持帕反复擦拭牌匾上沾染的灰尘。 冯兴儿说:“别擦了,已经亮堂的可以当镜子使。” “就是啊,老板,差不多得了,你快下来吧,你不是惧高嘛。”大吉大利分扶梯子两边,抬头给上瞅。 “阿姜,少府君要见你”佘云火急火燎来了。 佟姜戈正伸腿下梯子,听到少府君仨字,佟姜戈心里一扑棱,一脚踩空,跌了下来。 咦? 怎么一点事儿没有? 难道,她又重生了? “佟姜戈,我冯兴儿是不是欠你的啊,上辈子因你死于非命,这辈子还要给你挡灾!认识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冯兴儿被佟姜戈压在地上,正暗自懊恼,一不留神,就将心里话全给说了出来。 这话在旁人听来是疯话,无稽之谈,可佟姜戈听了,心里登时就敞亮了,敢情重生的不止她一个? 冯兴儿居然也重生了! 嘿,有意思了。 “冯大哥,真的很抱歉,我一直想亲口跟你说声抱歉来的,我佟姜戈发誓,只要冯大哥他日有所求,我佟姜戈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糊说的,你别放心上。” 万一被人知道他重生了,他的肉肯定比龙肉还稀罕,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他的秘密。 冯兴儿捂着发痛的胸口走了。 佟姜戈看着他的背影,愈发觉得抱歉。 “阿姜,你要不要紧?”佘云握了佟姜戈手,上下查看,生怕她摔出个好歹。 大利劈手打落佘云手,将她推搡至一边,怒不可遏:“我们老板认识你才叫倒了血霉呢,害我们老板两天内摔了两跟头,拜托你,距离我们家老板远点儿,再远点儿。” “抱歉抱歉,我真不是有意的,杨大人昨夜说,少府君要见你,叫你今儿辰时一刻前,务必赶到‘少府监’,少府君可是向来不等人的,还有,你千万说话注意措辞,千万别触恼他,我走了。” 佘云赶着去衙门,风风火火走了。 大利一脸担忧,“老板,要不要跟阿婆告个别啊。” “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大吉直啐大利。 大利泫然欲泣:“都赖我臭记性,忘了龄之姐之前再三嘱咐过的话,害得老板着了戚太君道,老板,要不,我替你去见少府君。” “你去能做什么?”少府君要见的又不是她。 “我我我”能替老板挡灾。 大利跑过去跪在月老像下磕头:“大吉,快来与我一起向月老爷爷祈祷老板平安归来。” 少府君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那么可怕? 这个大利,佟姜戈笑着出了茶楼。 为了不让大吉大利担心,佟姜戈假装没事,事实,她掉下梯子时,扭伤了脚踝。 距离约定时间尚有不到一个时辰,佟姜戈一瘸一拐才挪到曹门南街中段。 佟姜戈正想着要不要雇顶二人抬,‘仁济堂’学徒周群推着板车打身边经过,佟姜戈心中一喜,喊:“周大夫这是去哪儿?” 周群乍见走路一瘸一拐的佟姜戈,微愣,说:“我去城北发叔喜饼铺子还车。” ‘少府监’就在喜饼铺子对面。 佟姜戈笑道:“咦?周大夫也去城北?巧了,我去少府监,咱们同路。” “上来吧,我捎佟掌媒一程。”周群见佟姜戈跛脚走路,心有不忍,遂邀佟姜戈上车。 佟姜戈拦下周群就是为搭他的顺风车,当然,客气话还是要说的:“给周大夫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群客气的很。 周群将车辕抬起,方便佟姜戈爬上板车,待她坐稳,扶好,周群推了板车上路。 “佟掌媒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 “嗨,一不留神,从梯子掉下来,崴了一下。” “哎呦,这可得留点神,搞不好会留下后遗症,师傅也教了我正骨疗法,佟掌媒不介意我帮你看看伤?” 在这里? 大街上不大好吧。 “搭车已经很麻烦周大夫了,这点伤不碍事,养两天就没事了。”佟姜戈拒绝了周群的好意。 频频有路人向他们这边看来,周群心领神会,也就不再勉强,岔开了话题:“我师傅昨儿开罪了少府君,被打了二十板子。” “啊,你师傅伤得重不重?” “皮开肉绽,短期内是不能下床了。” “这么严重啊。”佟姜戈吸气。 “都道少府君脾气大,佟掌媒见了少府君,说话可要多斟酌。” “嗯,我会的,谢谢周大夫好心提醒。” 周群涩涩一笑:“佟掌媒能别总大夫,大夫叫我,我还是个学徒呢,距离出师还早的很,让人听见笑话。” “那,你觉得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跛子 “叫我周群,或者周大哥,只要不是群大哥就行。” ‘群’与‘穷’音近。 佟姜戈被周群逗乐了:“你才多大,让我管你叫哥?” 周群说:“反正比你大。” 佟姜戈托腮,凝思:“叫你声大哥也不是不可以,主要,你以后少不得受我奴役,你可要想仔细了。” “这话怎的说?”周群一脸费解,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有这许多弯弯绕。 佟姜戈郑重道:“你师傅短期内不能出诊,你又是‘仁济堂’大弟子,以后出诊的活,少不得你出马,我阿婆身体时好时不好,我们以后打交道时候多着呢。” “说得也是。”周群恍然。 佟姜戈抿嘴笑。 在与周群有一句没一句闲扯时,佟姜戈始知昨夜送曹郎中回‘仁济堂’的,正是她未婚夫杨霁,周群此番去城北,就是代杨霁还车。 板车在发叔喜饼铺子外面停下,周群扶佟姜戈下车,为她打气道:“你身为掌媒,承接客人请托是你的义务,少府君若想以权压人逼你就范,你也别惧他,他不占理儿,他也不敢真把你怎样的,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你,你口头服个软就行,见机行事。” “冲周大哥这话,我也会囫囵回来的,放心吧。”佟姜戈作别周群,托着不能着力的右脚朝对面‘少府监’去了。 周群眉头拧成了毛毛虫。 但愿少府君今儿心情好,别难为她。 “劳烦通报一声,‘今明后’掌媒佟姜戈求见少府君。” 四个侍卫就跟木头桩子似的,不动也不语。 佟姜戈只当自己声,对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结果还是没动静,佟姜戈没脾气了。 少顷,‘少府监’门开了,青衣执卫道:“佟掌媒,少府君有请。” 佟姜戈颔首,跟上青衣执卫,问:“大哥怎么称呼?” “司勤。” “劳烦司勤大哥前面带路。” “我只是个的执卫,佟掌媒,这边请。” 佟姜戈笑笑,跟上司勤。 大门自身后重重关上,佟姜戈心上仿似落了一把锁,闷闷的,不得纾解,少府君脾气古怪,她早都听说了,今日能否全身而退,她还真没有一点把握。 前世欠他人情,今生,被他打骂两句,也是该的。 如是想,佟姜戈释然了,也就不再那么紧张。 司勤穿亭过殿,脚下生风,佟姜戈跟的吃力,见司勤一阵风似的进了官署,佟姜戈就在殿外候着。 官署内空空如也,遍寻不见少府君。 司珍奉茶进来。 “少府君现下何处?”让他出门去迎人,结果自己却没了影踪。 司珍手指了指对面。 “铁塔?”司勤扭头看向外面的佟姜戈,她的脚 “对,就是铁塔。”而且,还是顶层哦。 司珍唇角噙了一抹坏笑,他只当何许厉害角色值得老太君亲自登门请托,原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且还是个跛子,不自量力,竟敢与少府君作对,活该她倒霉。 少府君今儿很不高兴,这回‘跛子’可有的苦头吃了。 “你是何人?”外面传来司檀趾高气扬的特有音色。 司檀放出来了? 一月时间好快啊,怎么不多关她几天,司檀出来,表示他们二人的好日子到头了。司珍看向司勤,好不懊恼。 “我是少府君的客人。” 客人? 骗鬼呢。 只要有她司檀在,雌性生物就不要妄想靠近少府君身边半步,虽说是个‘跛子’,可模样不差,司檀对于比她美貌漂亮的女子向来很有敌意。 “少府君从不见女客,你,可以走了。” 司檀等着‘跛子’识趣离开,‘跛子’却并不听她的,道:“见了少府君,我自然会走。” “哎,你听不懂人话怎的?”司檀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喂,重点是你得说人话。”跟她打口水仗,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她‘佟钢牙’绝非浪得虚名。 “你” 司檀脸绿了,手指‘跛子’,嗤笑一声:“就你,还想见少府君,做梦吧你。” “司檀,你别闹了,少府君还等着佟掌媒。”司勤生怕她俩掐起来,出得门来。 “是的是的。”司珍也可作证。 “佟掌媒?”做什么的? 听着像是媒婆? 司檀偏头正式打量‘跛子’,一脸狐疑:“臭媒婆,说,你见少府君有什么企图?” “司(死)姑娘,我是媒婆不假,但不姓臭,我姓佟。”佟姜戈一口地道的汴梁方言,生生将司姑娘,叫成了死姑娘。 司檀也不是省油的灯,掳袖子喝道:“有种再说一遍。” “死姑娘想我说什么?”佟姜戈一脸无辜。 司檀被人挤兑,司勤司珍只觉得解气,不过,佟掌媒能别一口一个死姑娘叫么,这得罪的可是一大票人。 少府君座下九大执卫可都是司字辈,司檀正是他们老大。 介于司檀是女子,又是戚太君举荐过来的,大家抬举她,让司檀做了执卫老大,真要动刀动枪,司檀连年纪最的司珍都打不过。 说白了,司檀就是身后有靠山,被宠坏了,整日飞扬跋扈,对谁都横眉立眼,不招人待见。 此刻的司檀活像一只炸了毛的斗鸡,扯了嗓子叫嚣:“姓佟的,你找死!” “严格点说,是少府君要见我。” “就凭你!”一个跛子! 司檀彻底被激怒,捋了袖子就要给她些教训。 佟掌媒不受少府君待见是真,但是老太君对佟掌媒却是亲眼有加,光定金就给了十两金,可见寄予佟掌媒厚望。 总之,佟掌媒不能在‘少府监’有损伤,更不能在他们手里缺根毫毛。 “打不得,打不得。”司勤c司珍双双跑上前,一个抱胳膊,一个拦腰,及时将二人格开。 “你们俩家伙还不给我松手。” 这俩死东西,到底哪边的? 尽帮外人。 “辰时一刻快到了,佟掌媒速去‘铁塔’,别让少府君久候。”司勤催促。 司檀被制,索性用脚去踹佟姜戈:“死跛子,你回来。” 泼辣女人,佟姜戈见多了,像司檀这种糙丫头,撒泼耍横,佟姜戈还是头回遇到。 “啧啧啧,还真是少教。”佟姜戈龇牙,摇头。 “你回来,有种你别走,死跛子!” 佟姜戈嘴角一抽:“死姑娘接着发疯病哈,本姑娘恕不奉陪。”佟姜戈一跛一跛,走了。 “下回别让我看见你,死跛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辣手 ‘铁塔’顶层,一袭绯袍的少府君,扎眼得很。 冷寻偷眼去瞧少府君,才刚他亲眼目睹了下方精彩一幕,身为练家子的他,将下方的谈话一字不漏悉数听在耳中,那么,比他修为更高的少府君,不消说,应该也都听到了。 比起上回司檀对表姐的不敬,司檀今天的言行更加让人不耻,这遭,怕不是禁足一月能了事。 “奏报里可没有跛脚一说。” 对哦,只听说佟掌媒是个未婚姑子,没听说佟掌媒还是个‘跛子’。 冷寻顺了少府君目光望去,刚好看见‘跛子’高一脚,低一脚进了‘铁塔’。 “属下疏忽,不过,让一个‘跛子’爬十三层塔来见少府君,会不会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 冷寻也就敢在心里想想,真要说出来,他可没那个胆子置喙少府君的不是。 “本君记得,这个有点儿好像是你不久前刚建议的吧。” 冷寻瞬间嗝屁。 没错,提出把约见地点改在‘铁塔’的人正是他,他不过是想给佟掌媒一个下马威。 他哪里知道佟掌媒身有‘残疾’。 冷寻此刻良心发现,觉得此举甚为不妥。 唉,嘴欠,果然没好事,冷寻又有了新领悟。 香炉里的线香已经燃尽,辰时一刻已到,佟掌媒迟迟没有上来。 少府君脸色比之才刚又黑了几分。 从来都是逾时不候的少府君,今儿也不例外,抖抖袍角,走了。 冷寻在心里对佟掌媒说声抱歉,跟在少府君身后下楼。 一层共十一阶,‘铁塔’高十三层,他们走了一百四十三阶,也没遇上佟掌媒,算算时间,半道上应该能遇上,怎么还是错过了呢? 冷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佟掌媒腿脚不方便,她会不会不慎失足,跌下‘铁塔’?” 佟掌媒要是死在‘少府监’,老太君一定会和少府君玩命的。 人呢? 不会真的坠楼? 冷寻跃上轩窗给外面瞅,蓦然发现少府君站在出口处,并不着急离开。 少府君怎么又不走了? 莫非少府君想给佟掌媒一次机会? 可能吗? 少府君对女子从来都不假辞色,一个‘跛子’媒婆就更不可能得到少府君的关照。 对上少府君的目光,冷寻怎么觉得少府君看他的神情有种看蠢物的无奈。 他又哪里做错了? 须臾,冷寻的视线定格在了某处。 一抹红影姿态悠闲,双腿交叠铺陈门槛之上,倚着栏杆的脑袋一点一点,正在打盹。 冷寻耙耙头,好聪明的丫头。 此刻,她堵在出口,少府君要出门,除非,从她身上跨过去,这可不是少府君的作派,少府君从来都是端方,持重的人。 然而,也只一瞬,冷寻心中端方c持重的少府君,袍袖一挥,原本靠坐在门槛好睡的人,被一股劲风给扫了下去。 冷寻迅疾以手捂眼。 太粗暴了。 佟掌媒虽则是个‘跛子’,但脸盘子却生得极俏,是朵娇艳不可方物的美娇娥,冷寻还是头一回见少府君辣手摧娇花。 咦? 说好的辣手摧娇花呢? 绯影一闪,少府君已经不在原地。 佟姜戈睡梦中被一股劲风刮下地,然而,却并没有预期落地的疼痛感,佟姜戈定睛一瞧,她似乎跌在谁的怀里。 “醒了?”一张刀削斧凿,近乎妖孽的俊美脸孔映入眼帘,琥珀色眸子正一瞬不瞬,胶凝在她脸上。 佟姜戈不由看得呆了,上一世,她也如现在这般卧于他臂弯,那时候,她正值弥留之际,也没细瞧他长相。 原来少府君长这个样子的啊。 竟比女人生得还漂亮。 呃,不妥,少府君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怎能用漂亮二字,不妥,不妥。 该死,媒婆的职业病又犯了。 佟姜戈迫切想将思绪拉回现实,狠狠掐了自己‘胳臂’一把,揽着她腰的手一缩,佟姜戈啊的一声,很没形象从他臂弯跌了下去,连带‘吱’的一声,佟姜戈手里攥着半截被她扯落的绯色袍袖。 红得妖娆,红得炫目。 “大胆佟氏,竟敢亵少府君玉体!”冷寻一声沉喝。 “对,对不起。” 佟姜戈一脸无措,忙将半截袍袖给他光裸的胳膊上套,手刚松开,半截残袖掉了下去,徒留白花花的一截手臂,其上有两道明显的青紫掐痕。 怪道才刚她下死手的掐,一点都没觉得疼,敢情她掐的是——少府君! 完了,完了,她果真如冷寻说的,亵了少府君玉体。 佟姜戈双膝一软,跪下请罪:“少府君息怒,民女知罪。” 现在知错,早先干嘛去了? 冷寻啻鼻。 眼前人影晃动,不多时,佟姜戈被冷寻捉鸡似的拎到少府君面前,此刻的少府君已经换了一身玄色常服。 佟姜戈伏地叩首:“民女佟姜戈,拜见少府君!” 少府君不吱声,佟姜戈也一直不敢抬头,就那么跪着,直到那清雅声音轻飘飘溢出薄唇:“佟氏,你胆子不。” 上一世,就是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要拉个垫背的,莫名其妙咬了他手臂一口,她牙上的毒液,加速了他死亡进程。 这一世,见了面非但掐他,还把他衣裳给撕烂了,实在可恶。 佟姜戈身子一抖:“民女惶恐。” 少府君对外吩咐:“端进来。” 会是 匕首? 鹤顶红? 白绫三尺? 她不过拧他一把,他就要她命? 少府君,您未免也太狠了点儿,民女知错了还不行? 罢罢罢,在外面的人进来前,佟姜戈将心一横,爬起来,冲到少府君面前,摆出一副媒婆断臂的英勇气魄。 “少府君掐也好,拧也罢,只要少府君高兴,民女就是折了这条胳臂也无所谓。”刚才起的猛了,不心右脚着力,佟姜戈这会儿脚疼的厉害。 “砍了也无所谓?”闻人臻淡淡扫她一眼。 佟姜戈疼的狠了,只一个劲儿点头,砍吧,砍吧,最好连她右脚一起砍了,疼死她了,长痛不如短痛。 身子蓦地悬空,二人已然交换了位置,她此刻坐的是少府君的座椅。 怎么能让少府君站着呢? 这可是大不敬。 “别动。”少府君的手擒握住她高高肿起的右脚踝。 佟姜戈只当少府君果真要砍了她的脚,脱口喊:“不要啊!” 喀喀的两声,钻心的疼侵袭了她,佟姜戈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驱逐 “喂,醒醒。” 这点疼都受不了,可真娇气。 闻人臻俯身过去,拍拍她脸,试图将她叫醒。 佟姜戈依旧没有反应,闻人臻又改捉了她双肩,前后晃晃。 才刚的一声尖叫,招来门口一溜排三颗脑袋,下面的分别是司珍c司勤,再上面是司檀。 三人目瞪口呆,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府君此刻正挤身佟掌媒俩腿间,这个姿势很有些辣眼睛。 司珍是三人中年纪最的,刚满十六岁,正是不耻下问的年纪:“少府君在干嘛?” “很明显,少府君在狠狠的收拾佟掌媒。”接话的是长司珍三岁,执卫中排行老六的司勤。 老大司檀,今年刚满十八岁,正是怀春年纪,乍见这情景,面色由红转青。 司檀咬牙,眼里蓄了两团火苗,恨不能将‘跛子’一把火,焚烧殆尽。 死丫头,活腻味了,竟敢染指少府君! 冷寻托了朱红漆盘过来了。 远远的就看到那三颗脑袋挤挤挨挨,正给门缝里张望,冷寻歪脖给里瞄了一眼,冷寻一噎,急急别开眼。 少府君怎就饥不择食了呢。 嚯,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居然还在偷看? 也不怕长针眼? 冷寻手指司勤c司珍,给予警告。 这两个到底惧他,怯怯让向一边,他们知道,冷寻其实也想看,只他的观察视觉不够好,故而将最佳地段腾出来。 哪个要偷看来的? 冷寻气憋。 回头一望,竟少了一人。 天不怕地不怕的闯祸精司檀竟堂而皇之,推门进去了。 冷寻招手司檀赶紧退出来。 司檀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到了少府君身后,她就想问问少府君,他究竟看上‘跛子’哪点儿? 少府君从不准陌生女子靠近他三尺之内,可是,他和‘跛子’现在又怎么说? 当然,‘跛子’是少府君的客人,另当别论。 司檀就是见不惯少府君对别的女子举止亲密,‘跛子’就更不行了。 “少府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一个跛子?” 这个不要命的,还真什么话都敢往外吐。 冷寻绕去窗边显眼位置,冲司檀直使眼色。 司檀只做不见,依旧自说自话:“少府君自恃品行高洁,怎能被一个毫无羞耻心的臭媒婆诱惑,少府君一世清誉都败坏在” “住嘴。”闻人臻喘气不匀,显见气得不轻。 司檀犹在控诉:“少府君罔顾礼义廉耻,青天白日,公然与这跛子行那男女之事,少府君既然敢做,属下又有什么不敢说,不能说。” 啪—— 玄色袍袖划过,司檀脸上多了五道指印。 糟糕,少府君发怒了! 呃,他们似乎误会了少府君。 冷寻搔搔头,少府君作风正派,他居然会以为少府君和那‘跛子’在干那种事,他居然会有那种龌龊想法? 可见他也该闭门思过了。 司檀也发现了少府君和‘跛子’完好的衣裳,司檀僵了一瞬,跪地请罪:“少府君息怒,属下刚刚胡言乱语,属下糊涂,属下” “即刻起,少府监再无司檀此人。” “少府君的意思要赶属下走?” “为什么?”司檀疑为听错。 “其心不正,其行不正,‘少府监’再留不得你。”闻人臻再不看司檀,横抱了佟姜戈走了。 “冷寻。” 明白少府君意思,冷寻将托盘递给就近的司珍,走向司檀,叹道:“走吧。”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说错话而已,犯得着发这大火气? “可能,你真的不适合做执卫。”哪有下属一而再,再而三冒犯主子? “我还有望回来吗?” 似乎不大可能。 少府君的脾气她最清楚不是嘛。 塔影亭。 佟姜戈被他放在他日常纳凉的躺椅内,犹在昏睡。 司珍托了盘子,就站在他边上,看着他的动作,眉头拧的更深。 “少府君,佟掌媒崴的是右脚。”不是左脚啦。 这话,司珍老早就想提醒少府君,只是,少府君太过专注,司珍一直没机会说。 司珍是个直性子,他若不说出来会憋疯,故而,司珍觉得宁冒天下大不讳,也要提醒少府君。 闻人臻手微僵,可也只是一瞬,脸色恢复如常,曼声道:“左脚比右脚更需要活血舒筋。” “这是为什么?” 难道崴脚也会传染的吗? 佟掌媒明明伤的是右脚,少府君却要给她左脚活血,这其中有什么玄妙? “吩咐膳房,午膳多添两道菜,清炖猪蹄筋,水煮乳猪脚。” 哇哦,荤菜耶! 司珍光听名儿都快流口水了。 “是不是以后每天午膳都会有这两道菜上桌?” 司珍早都吃腻了素斋。 荤菜嘛,当然是多多益善啦,今儿如果不是少府君特准加荤菜,司珍是不敢问的。 闻人臻眉毛一抬,意味深长道:“仅限今天。” 为什么单单今天午膳加荤菜? 又没有稀客到访。 不对,这里现成不就就昏了一位‘稀客’,虽说是个伤员,不过,以少府君对待伤员的待遇来说,还是很优待的。 加菜一般是贵宾,稀客才有的待遇,很显然,佟掌媒不是少府君的贵宾,她也不是稀客,可是,她是少府君的什么呢? “属下有件事想不明白。”司珍的好奇心又开始泛滥。 “说。” “少府君昨儿说过,佟掌媒多管闲事,定不轻恕,少府君打算怎么惩治她?杖责,鞭打,还是” 闻人臻脸黑了:“九。” “属下在。”司珍稽首,静等少府君吩咐。 “有时候呢,记性太好不见得是好事。” “可是坏记性更加不是好事,很容易误事。”这都是少府君教导他的,司珍不敢忘。 “本君的话,你记得倒清楚,好吧,明日起,你不用管膳房了,去‘长明殿’替换司清。” 啊? 长,长明殿? 那里可是少府君惩罚犯错执事的地方,他究竟说错什么,又做错了什么,少府君要罚他去‘长明殿’通宵点长明灯? “你退下吧。” “哦。” 司珍灰溜溜出门,走到门边,司珍又多了句嘴:“少府君,属下大概多久能回膳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束发 “这个不好说,这得看你在‘长明殿’的表现,要有一盏灯灭,你就在‘长明殿’多待一天,要有两盏灯灭,你就多待两天。” 司珍接下去:“那要有三盏灯灭了,属下是不是得待三天啊?” “非也。”少府君摇头。 “难不成要待四天?”司珍比划了四根手指。 少府君还是摇头。 “五天?六天?十五天?还是一个月?”司珍要崩溃了,他还是喜欢膳房,闻着饭菜香,他就觉得踏实。 “再有三天可就到了六月,除非你想长长久久待在‘长明殿’,一辈子都不出来。” 咦? 司珍掰着指头数了数,欢喜道:“属下明白了。” 少府君的意思,他在‘长明殿’待够三天就能回来。 比起司檀c司清,少府君罚他都是轻的了,才罚了他三天而已,司檀和司清他们可是整整罚了一个月啊。 “多谢少府君,属下告退。”司珍欢欢喜喜跑了。 受了惩罚还这般高兴? “想笑就笑,当心憋到内伤。” 耳边的声音清雅温润,佟姜戈再装不下去,缓缓睁开眼,坐起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忽然道:“少府君,我们不止见过一次面对不对?” 闻人臻挑眉,似笑非笑。 佟姜戈低头。 再抬头,竟是直截了当:“冒昧问一句,少府君比较中意什么样的姑娘?” 她在戚太君面前夸下海口,承诺半年内让戚太君喝到媳妇茶,可他连少府君的喜好尚未摸清。 “自然是本君心仪的女子。” 这样敷衍的回答,还不如不回答。 佟姜戈犹不死心,很想问他:“少府君心仪的女子是哪家闺秀?方便透露不?”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是她急进了。 不是还有大半年时间么,她不能操之过急。 佟姜戈犹犹豫豫,摸出一枚藤簪,悄无声息拢于袖中。 上一世,少府君为救她,曾以白玉簪击落黑衣人手中剑,白玉簪折为两截,算是彻底毁了,为表诚意,重生后,她用鸡血藤亲手镂刻,打磨了一枚藤簪,苦于无机会给他。 瞥了她缩于袖中的手一眼,闻人臻笑了笑:“在本君面前,毋需藏藏掖掖。” 被发现了么? “天气炎热,少府君还是把头发束起来比较凉快。” 也不管少府君是否会恼,佟姜戈以指作梳,踮脚,将他披垂身后的长发束起,他身姿颀长,佟姜戈够了几次,也只勉强够到他后脑勺,终没能挽成她满意的发式。 藤簪歪歪扭扭斜植于墨发间,伴着他转身的动作,一缕长发散了开来,藤簪也跟着滑下。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梳过最失败的发型。 佟姜戈垂头盯着足尖,她不是有意的。 “这簪子倒别致。”闻人臻手中把玩着藤簪,眸中有一丝赞赏。 诶? 佟姜戈抬眸,诧异看他一眼:“少府君谬赞,民女手艺粗糙,实拿不出手,就是觉得这簪子和少府君气质很搭。” “你做的?” “嗯。” “帮本君戴上。”闻人臻大袖一拂,岿然席地而坐。 佟姜戈呆了两秒,手脚并用爬过去,跪坐他身后,将刚刚挽的发散开,丝般顺滑的墨发于她轻灵指间缠绕,编成九股辫,分九路环绕发顶,成莲瓣状,再辅以鸡血藤发簪植入其间,仿似谪仙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目。 “少府君看看这样可好?”佟姜戈拿了铜镜给他看。 闻人臻并不看镜子,只问她:“佟氏,你可是有帮人梳头的癖好?” “也不尽然,倘若没有梳头娘子在场的情况下,我偶尔,也会帮新嫁娘梳头,包括上妆。” 他的意思是,她可有给男子梳过头,她却答非所问,这个答案,不是他要的。 身为一个职业媒婆,最擅察言观色。 佟姜戈吭哧吭哧,做了总结:“要说男子嘛,少府君是头一个。” 就连她前世的丈夫杨霁,也不曾有过这等殊荣,杨霁婚后,居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她就是想献殷勤,也找不到他人影。 闻人臻冷凝的脸色缓和不少,吩咐:“传膳。” 佟姜戈从来不知道,少府君的午膳竟也如此讲究,这规制,绝对不输皇家御膳,只不过,少府君的膳食以清一色素斋为主。 像什么腰果玉米粒,五宝鲜蔬,翡翠豆腐,金银菜等等,素是素了点,胜在搭配的巧妙,看着很有口腹欲。 尤其最后上来的两道,一瞬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荤菜。 清炖猪蹄筋。 水煮乳猪脚。 怎么全都是猪脚? 哪怕是换卤凤爪c烧鹅掌c煎熊掌,蒸佛手也行啊,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尝了几口清汤寡水的素菜,佟姜戈的筷子很自然就落在了面前的乳猪脚,筷子戳啊戳,好不容易戳下一块来,蘸了醋,入口,咀嚼,真是美味。 “宋嬷嬷来了。”冷寻来报。 观少府君没甚反应,冷寻又道:“宋嬷嬷可是请了老太君龙头杖来的。” 见龙头杖如见君主,按律,少府君可是要亲自出门跪迎的。 照这般形势看来,宋嬷嬷应是戚太君的代言人无疑了。 少府君泰然端座,继续用餐,佟姜戈看得惊奇,心道:少府君,你可真拽,宋嬷嬷可是你母上大人派来的使者,你怎能坐视不理呢? 不能够啊,不能够。 宋嬷嬷估摸也没想着少府君出门跪迎她,拄了龙头杖,趾高气扬来了。 咳咳 宋嬷嬷一声清咳。 龙头杖在青玉地砖,点了三点,众人麻溜儿起身,排成两纵队,跪地c叩头。 膳厅只余端坐上位的少府君c以及站在他身侧的冷寻,再就是坐于客席的佟姜戈,目前,整个膳厅里,也就他们三人没挪过地方。 徽宗还是郡王时,他曾任伴读,徽宗即位后,赐他任职‘少府监’,掌制造门戟c神衣c旌节c祭玉c法物c牌印c朱记c百官拜表法物等事宜,说白了,就是徽宗的私府,徽宗器重他,予他免跪之权。 冷寻是徽宗指派给少府君的侍卫长,冷寻自是效忠少府君,唯少府君马首是瞻,少府君不动,冷寻不动。 唯有佟姜戈,如坐针毡。 要跪吗? 现在跪,会不会晚了点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亲近 佟姜戈眼珠数转,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踌躇片刻,佟姜戈放下筷子,手扶了桌子,作势欲起。 “坐下。”久不做声的闻人臻冷不丁开口。 佟姜戈呆了一呆,始反应过来,这话是说给她听。 少府君的意思,她不用跪,是这意思吧。 “吃饭。” “哦。”佟姜戈老老实实坐好,持了筷子,继续埋头扒饭,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琥珀色双眸一动不动,还在与宋嬷嬷打眼仗官司,谁也不让谁。 眼睛都不酸的么? 佟姜戈盯着二人看了看,眼睛酸的不行,横了手臂揉眼睛,手里握着的筷子吧唧掉下去,敲在瓷碗上,发出“叮”的一声鸣音惊扰了宋嬷嬷。 宋嬷嬷一个不察,眼睛突然就眨了一下。 闻人臻不无遗憾摇摇头。 “不算不算,我们重来。”宋嬷嬷横了一眼那‘罪魁祸首’,她再挺一会儿,保不准就赢了少府君,都赖这多事丫头给搅合了。 佟姜戈一脸无辜,不关她的事呀,是那根筷子。 闻人臻视线落在一脸委屈的佟姜戈面上,话却是说与宋嬷嬷听:“嬷嬷有话就直说吧。” 宋嬷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清清嗓子,端了声气,高唱:“太君有话问少府君:少府君拘了佟掌媒,还对佟掌媒滥用私刑,少府君可有将为娘的放在眼里?” 这话从何说起。 佟姜戈险些给自己口水呛到,难道戚太君在少府君身边安插眼线? “嬷嬷误会了,少府君没有拘我,更不曾对我动私刑,少府君其实是在帮我正骨。”少府君还请她吃猪蹄呢。 总之一句话,少府君一点都没难为她。 宋嬷嬷终于正眼看向佟姜戈,她就是佟掌媒?! 怎么与太君得到的密报有点出入呢? 少府君非但好吃好喝招待她,更甚,特准加了两道荤菜,太不可思议了。 “嬷嬷还有没有要补充的?”闻人臻持帕子擦了擦手,放至一边,挑眉:“太君不会就说了这些?” “是的,太君就交待了这么多。”再多没有啦。 她也想多多益善,她也想借龙头杖过把瘾,可太君惜字如金,她也不敢胡编乱造呀。 “真就没别的?” “没有。”宋嬷嬷摇头。 闻人臻长吁一声:“太君的话既已带到,嬷嬷可以回去复命了。” 这是下逐客令? 臭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忘了时候吃谁的奶长大的了。 老娘还没吃午晌呢。 请她老人家坐下吃顿便饭,又吃不穷他。 摆在佟姜戈面前的两盘荤菜,那可都是她的至爱,既补,又养颜,关键丰胸效果好。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对硕胸,已然松弛,下垂到了腰际,得抓紧补回来才行。 时移世易,换作以前,她只消一个眼神,别说猪蹄膀,单就汴梁难得一见的赤肉木瓜,他都想方设法给她弄来尝鲜。 可是此刻她看了那两盘荤菜不下数眼,她就不信他一点都瞧不出她的暗示。 她最爱的猪脚啊,光看一眼都要流口水了。 闻人臻眼睛微眯,一脸了然:“嬷嬷还有事?” “太君还吩咐,要老身看着佟掌媒,安全离开。”她吃不到,也不能便宜了臭丫头。 “嬷嬷放心,没有比少府监更安全的了。”说话的是冷寻。 得到宋嬷嬷一记白眼。 冷寻虚握拳,咳了一声,再不敢多嘴。 闻人臻扬起笑脸,看向佟姜戈:“阿姜,那,咱们改日再约,或者,你得空了,约我也行。” 佟姜戈双肩一抖,脸已红到了脖子根。 少府君,拜托您千万别用这种老熟人的调调和我说话,千万别叫我阿姜,咱们,不熟。 啧啧啧。 阿姜? 听听,叫得多亲热。 说他们不是老相识,打死她都不信。 宋嬷嬷一双泛着精光的老眼,疑窦顿生。 闻人臻脸上带笑,语声温柔:“阿姜脚伤未愈,这样吧,今儿就坐我轿子回去,鱼跃,辛苦你亲自走一趟,一定要护送阿姜平安到家。” “是。”叫鱼跃的青衣女子突然现身,径自站在佟姜戈身侧,毕恭毕敬唤声:“阿姜姑娘,请。” “谢少府君盛情款待,阿姜告退。” “脚还是很疼?”留意到她走路仍有些跛,闻人臻抬脚过来了,鱼跃搀着佟姜戈的手松开,退至一边。 佟姜戈还想说休息两日就不疼了,闻人臻长臂一伸,佟姜戈被他横抱而起,于众目睽睽之下,抱她出门。 宋嬷嬷眼珠子都瞪凸了。 “少府君,我自己能走的。”好歹注意点影响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男女授受不亲啊,授受不亲。 “截止目前,你是唯一一个。”被他唯一抱过的女人,她该感到庆幸才是。 你的这个唯一,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瞧瞧宋嬷嬷那不满疑问的褶子脸,这下,误会大了。 佟姜戈一脸憋闷。 “嬷嬷不是要看着阿姜安全离开?由我亲自送她上轿,应当足够安全了吧。”眼瞅着要出门了,闻人臻突然回头看向宋嬷嬷。 没良心的,眼睛要不要这么尖? 伸向猪蹄的手麻溜缩了回来,宋嬷嬷重重吞咽了口唾沫,黑着老脸,不情不愿跟上来。 她一定要报告太君,少府君和佟姜戈的关系很不单纯。 宋嬷嬷出门的时候给门槛绊了一下,冷寻出手扶了她一把:“宋嬷嬷留神脚下。” 哼。 宋嬷嬷手中龙头杖重重一点,气呼呼跨出门槛。 又没人惹她,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轿帘都撩起多时,少府君却没有放她下来的打算,仿似在等什么人。 宋嬷嬷一双愠怒的眼睛直瞪瞪佟姜戈,自己没长脚,还是没长腿,挺大人了,还让人抱,也不怕累着少府君。 厨子老段左右两只手各拎了一个食盒,来了。 闻人臻抱佟姜戈入了轿子,瞥了眼鱼跃手中拎着的食盒,温声道:“今儿多有怠慢,这个留着路上吃。” 宋嬷嬷就要掀盖子查看,闻人臻手覆在盖子上,狭长的眼尾轻抬:“嬷嬷这是作甚?” “盖子没盖好。”宋嬷嬷讪笑收手。 “老段。” 得到少府君示下,老段将另一个食盒双手呈给宋嬷嬷,闻人臻唇边噙了一抹笑:“这份是给府里备的,劳烦嬷嬷给捎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密报 城东。 闻人府。 “太君,你被那贼丫头给骗了。”宋嬷嬷满嘴油腻腻,一边啃猪脚,一边将今日在‘少府监’看到的听到的,悉数报告给戚太君。 戚太君听得惊奇:“应该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那丫头和少府君看似老相识,太君是没见着他二人那黏糊劲儿,差点臊死我。”当着众人面,搂搂抱抱,简直不像话。 “你说的那是他吗?” 她的这个儿子对女子从来都不屑一顾,又怎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黄毛丫头另眼相看,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太君还别不信,我听得真真儿的。”宋嬷嬷招手唤了俩丫头进来:“你们俩给太君说说,少府君是怎么叫那丫头的。” “少府君唤她阿姜。” “奴婢也听到了,是叫的阿姜没错。” “他果真这样叫那丫头?” 宋嬷嬷连连点头:“不但叫的亲热,他还亲自抱那丫头上了他的轿子,那腻歪劲儿,不知情的,还当他们是” “是什么?”戚太君眉眼一挑,倾身过来。 宋嬷嬷凑上前,神秘兮兮道:“还当他们是对亲兄妹。” 兄妹? 她还当她要说恩爱夫妻。 戚太君“嘁”的一声,略显失望,坐直身子。 “太君不相信?” “信,我做梦都想有个女儿,她要真是至秦的妹妹,我做梦都能笑醒。” 那太君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宋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手刚伸向食盒,见太君转眸望过来,宋嬷嬷讨好的伸过去:“太君要吃么?” 戚太君侧过脸,以手掩嘴,挥手:“你知道我从来都食素斋的。”亲娘到底不及乳娘亲呐。 宋嬷嬷哪里明白戚太君心中所虑。 “真的挺好吃的,太君尝一块就知道个中滋味了。”算那子有点良心,知道孝敬她老婆子,不枉她当年乳他一场。 “管了吃你的。”你这是教唆佛门弟子破戒你知不知道? 太君都这么说了,那她就不客气了,宋嬷嬷接着啃猪脚,美美的嚼吧。 戚太君等的心焦:“哎呀,你快说正经的,回头蘸醋,蘸酱,随你高兴吃。”好歹让牙口歇一歇。 “这不说着呢么。”她自回来水都没喝上一口。 “那你倒是说呀。”戚太君白她一眼,茶杯推了过来。 宋嬷嬷受宠若惊,持了茶杯一通牛饮,总算没那么渴了,抹了把嘴,宋嬷嬷又回到刚刚的话题:“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戚太君听完后,就沉默了。 宋嬷嬷打了一个饱嗝,悄悄掩嘴,退至门外,招呼春织打水。 不多会儿,春织打水来了,伺候宋嬷嬷净了手。 宋嬷嬷嚷嚷又要牙签,春织依命奉上,牙缝里塞了猪蹄筋,难受得紧,宋嬷嬷倚了门框,拈了牙签,单脚踩着门槛剔牙,时不时,还不忘回头观察太君脸上表情变化。 戚太君沉吟半晌,忽而道:“没了司檀丫头这个眼线,以后再想安插人进去,可就难了。” “这有何难?逐了一个司檀,少府君座下不还有八个执卫,像司澜c司清c司鸣c还有司礼c司乐c司勤c司星c对了,还有司珍那吃货,只要太君抬举他们,他们皆可为太君所用。”关键看太君抬举谁了。 “司檀这个不争气的,枉我信任她,栽培她多年,说逐就给逐了,唉,也是,姑娘家大了,心也就大了。” 牙缝里的猪蹄筋总算剔出来了,宋嬷嬷扯扯衣襟,搭了腔:“谁说不是呢?” 司檀对少府君的那点心思,宋嬷嬷早都看出来了,太君估摸也是装作不知情。 “太君觉得执卫中,谁最合适?”少府监那边肯定是要有培植新的眼线。 戚太君来回踱步,宋嬷嬷就跟在她身后,冷不防戚太君忽然止了步子,宋嬷嬷一头撞上去,情知自己唐突了太君,惊得后退,讪讪赔笑,见太君皱眉,宋嬷嬷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帮太君顺胸口。 戚太君斜了一眼她的手,一脸嫌弃。 知太君有洁癖,宋嬷嬷忙展手给她看,讪笑:“洗过了,干净的。” 哪里干净了,刚不还在没形象的剔牙。 戚太君没工夫说教她,稍作沉思,道:“你得空找找司珍,新进执卫,属他年龄最,也方便调教不是嘛。” “太君说的是,我这就下去安排。” “回来,此事不急,缓一阵子再说,免得他起疑。” 宋嬷嬷折返:“对对对,太君说的是,是我急进了。” 其实,宋嬷嬷比较看好鸢飞和鱼跃,太君既然有自己的考量,她自是不能多舌,她这些年跟在太君身边,之所以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唯太君命是从,太君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总之,听太君的,一准没错。 “那丫头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说瘸就瘸了呢?”戚太君碎碎念。 “我看八成就是装的。”宋嬷嬷就是瞧着佟姜戈不顺眼。 戚太君却不这样认为:“装病那套早都过时了,也就你乐在其中,还在沿用,他不揭穿你,是顾全你的脸面,你真当他不知你在装病?” 曹休要不是言语冲撞她,对她不敬,也不致白挨了二十板子。 宋嬷嬷嘿嘿一笑:“下回我尽量装的像一点。” 戚太君敛眉,叹道:“你也别想着下回了,且看这丫头的能耐吧。” 城西。 鱼跃已经离去多时,‘今明后’茶楼的气氛较之往常有些古怪。 佟姜戈无论做什么,总有一双殷勤的眼睛跟着她。 大利跟进跟出,寸步不离她三步开外。 佟姜戈去偏室,大利抢着搬凳子;佟姜戈走向几,大利忙着斟茶;佟姜戈身子刚挨上美人靠,大利拿了美人锤已经摆好帮她捶腿的架势。 “大利啊,有话,你就问吧。”无事献殷勤,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 “我要是问了,老板就会回答我?”大利一听这话就得意忘了形,嗷的一嗓子,扑过来,好在佟姜戈闪得快,大利没扑着,改握了她手,一脸膜拜状。 佟姜戈鼻间轻哼一声,抽手:“你这见人就扑的毛病得改改。” “嘿嘿,老板又不是旁个,大利喜欢老板,才会和老板亲近。” 佟姜戈龇牙:“越说越没谱。” “嘻嘻,下回我一定注意。”大利递了茶过来:“老板快说与我听听吧,我这心里毛焦焦的,都急冒烟了。” 佟姜戈嘴角一抽:“你都还没问。” 对哟,瞧她这记性。 大利眼神一亮,倾身过来:“老板和少府君可是旧识?” 佟姜戈喝茶的动作一滞:“你怎会有这个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试探 “我就是觉得老板和少府君的关系不一般。” “哦?怎个不一般?”佟姜戈端正坐姿,洗耳恭听。 大利瞄她一眼:“少府君不但让老板乘他的轿子回来,还送了老板吃食,又是赠药,又是赠香,更让那只冻死人的冷面鱼全程护送,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嘛。”这是上上宾才有的待遇好吧。 “唔,听你分析,少府君对我确然蛮优待的。” 被越多人误会,尤其被戚太君误会,这才是少府君的高明之处,不动刀,不动枪,很轻松就加剧了戚太君对她的怀疑。 唉,少府君,你不愿娶亲,可也不能拿我做挡箭牌呀。 佟姜戈暗暗头疼。 “你怎么看?大吉。”佟姜戈眼神扫向默然不语的大吉。 “大吉跟我想法一样一样的。” 斜了大利一眼,摇摇头,这是老板的私事,她不敢有想法,也不能有想法。 这便是她和大利的不同,不该问的,她从不多嘴。 大利傻眼了:“咱俩可是双生女,我有好多好多想法,你怎会没有呢?”不应该呀。 “不打扰老板休息。”大吉拖了大利出门。 大利手把了门,就是不肯挪步子:“老板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还不能走,要走你走。” 大吉强拖了大利出门,恨声道:“就是老板平日太惯着你,这话是你该问的?” “老板让我问,我才问的。” “你别忘了,老板与杨大人可是有婚约的,再不久就要成亲了,你这时节将老板和少府君拉扯到一起,你是猪脑子呀。” 这么严重?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大利捂嘴。 “你分明就有。” “我没有。” “你有。” 有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大吉是怎么知道的呢? 灵光一闪,大利手指大吉:“哈,我知道了,原来你和我想的一样,只你不肯说出来罢了,居然跟我装蒜,大吉,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我要告诉老板,你的沉默寡言其实都是装的。” “你给我回来,没见老板正烦着呢。” “你又知道?”大利诧异。 怪不得老板有心事总会跟大吉说,大吉的嘴巴比她紧,心思比她细。 大利无所事事,眼睛瞄到鱼跃带来的食盒,舔舔嘴唇,‘少府监’的吃食可不是谁都有幸吃到的。 大吉手按在盖子上。 “我就看看,就一眼。”她又不吃,她就是好奇,大利觉得大吉这人太过死板,不懂变通。 大吉还就是一根筋,哪怕是亲姐妹也不行:“说了不能看。” “看看无伤大雅嘛。” “看了后呢?” “没然后,我就好奇少府君赠了老板什么吃食?好奇,你懂吧。” “好奇个屁,我看就是好日子烧的你,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啦。” “我只知,做人不能忘本,老板拿咱们当姐妹,咱们不能恃宠生娇,更不能僭越。” “大吉,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她又没干嘛。 “老板的东西,就是不能随便碰,明白?” 佟姜戈掐了眉心,站在门边:“都别争了,这个本就是给你们俩留的,你们俩拿去分了吧。”多大点事儿,至于争执这许久。 “老板不吃么?”这可是少府君特特赠的呢。 佟姜戈捏捏大利脸,笑道:“我之前在少府监吃了不少,阿婆牙口不好,这些都是给你们俩的。” “谢谢老板,老板对咱们姐妹可真好。”大利张臂就要熊抱佟姜戈。 佟姜戈扬手,止她近前:“我去阿婆那坐坐,你们随意。” “哦。”大利悻悻垂手,她的热情,似乎让老板心有余悸了,大利目光重归大吉手下护着的食盒:“现在能看了吗?” 大吉没搭睬她。 大利捋了袖子,施施然伸手过来,冷不防,大吉拎了食盒跑了,大利撒腿就追:“大吉,你敢独吞,我跟你没完。” 佟姜戈摇头笑笑,跛着脚走了。 居屋里隐隐传来悉悉索索声响,佟姜戈凝神听,手指蘸了唾沫,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窟窿。 炕上没人。 佟姜戈踮起脚,眯了左眼,嘴巴微张,让自己看得更广阔些。 但见炕背栏一侧,旧樟木箱子半掩着,阿婆头伸在箱子里,两只手在箱子里叮叮咣咣直刨拉。 老财迷,又在清点她的那些压箱底。 佟姜戈不禁好笑,扯了嗓子喊:“阿婆,我进来了哦。” “快将门带上,过来帮我扶着点箱盖。”佟阿婆埋首箱子里,说话难免瓮声瓮气。 佟姜戈疾走两步,扶了箱盖,偏头给箱子里瞅。 “你瞅啥?”佟阿婆以袖掩住。 “瞅一眼都不行呀,气。”佟姜戈嘟嘴,扭头,白给她看,她还不乐意看呢。 “这些东西多早晚都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该你知道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 佟阿婆两手一刨拉,黄绸布将那物裹了个囫囵,打个结,塞到箱底,再将旧衣物一层层压上去,将箱盖合拢,自然不忘再落把锁,钥匙贴身揣进胸口。 佟姜戈高昂了头,只不做声。 “我不是防你,外面那俩丫头到底是外姓人,不可靠,告诉你就等于告诉了那俩丫头,万一你姨母和你娘当年就是太过相信身边人罢了,罢了,不说了。” 提起她那俩早逝的女儿,佟阿婆就闹心。 佟姜戈也不是真生她阿婆气,乖觉过去水盆边,绞了一方湿帕子,帮她阿婆净手。 “还是我的阿姜体贴。” 佟阿婆擦了手,拉了佟姜戈在炕沿坐下说体己话。 “好孩子,难为你了,戚太君咱们开罪不得,少府君更加得罪不起啊,以后做事切莫急进,这回权当买个教训,俗话说,吃一垫长一智,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平白摊上这事儿,还真是棘手。 那对母子倘若齐心,倒也是好事一桩,可关键这对母子失和多年,阿姜无疑揽了桩麻烦回来。 “阿婆且放宽心,少府君并非传言中那般冷血无情,他,并没有为难我。” “果真?” “嗯。” “他没难为你就好。” 听说曹郎中昨儿无端挨了少府君二十板子,大利伺候她喝药的时候,说外面都在疯传这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佟姜戈一去就是一天,佟阿婆生怕她走着去,横着回来,好在她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婆孙俩闲聊时,佟阿婆想起一事:“东二巷的荆三爷再有两天,就整七十了,回头,你记得替我送份大礼过去。” “好。” “再有,吕大人家的姐业已及笄半载,至今没个合适下家,你多上点心。” “嗯。” “杨霁可是有日子没上门了,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佟姜戈呼吸一窒,眼神闪了闪,心翼翼道:“阿婆,我想退亲。” 《金媒玉聘》今天正式书旗连载,喜欢本文的可爱们,多多投票,多多点赞,多多支持北北哦,爱你们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置气 上一世,佟姜戈按部就班,嫁给杨霁,可是婚后,她过得并不如意,又赶上杨霁祖父过世,杨霁祖母杨老太太因为忌恨佟阿婆,连她这位孙媳妇也恨上了,对她百般刁难。 最让她气不过的是,杨霁非但不顾惜她,还恼她不知事,索性住在衙门里,家也不回,杨老太太变本加厉虐待她,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三年,她自请下堂。 就在杨霁给她休书后的第三天,杨霁竟然迎娶宁都郡主为妻,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按理,要求和离的人是她,杨霁再婚与否,也与她不相干,可她就是无法接受杨霁前脚休妻,后脚再婚的事实。 杨霁究竟是早有休妻的打算,还是事出有因? 她无从知晓。 这场闹剧,终以她被童夫人鸩杀,落幕。 重来一世,她首要任务就是退了与杨霁的亲事。 “退亲?” 阿婆僵了一瞬,迟半拍应过来她刚说了什么,阿婆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看着她,连声音都颤了:“你要,退亲?” “是的,我不想嫁给杨霁。”希望阿婆成全。 “你”阿婆显然惊诧过度,颤了手,指着她鼻子,嘴唇翕动,半晌,竟是一个字也没说。 佟姜戈唯唯起身,握了阿婆手,诚挚道:“阿婆,我试过了,真的不行,我和杨霁除却公事,近乎一见面就吵,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阿婆喘息略急,左右四顾。 知道阿婆在找她的拐杖。 佟姜戈去炕背栏后,拿了拐杖,双手呈上,跪在阿婆脚边,迎接阿婆的泼天怒火。 “孽障!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阿婆高高抡起拐杖。 纵使被阿婆打骂,她退亲的决心不改。 佟姜戈背脊挺得笔直。 高举的拐杖抡了半圈,终绕过她,重重磕在地砖上,阿婆拄了拐杖颤颤巍巍来回踱步,回头,瞅她一眼,她依旧直挺挺跪着。 阿婆挪到炕沿,拐杖拄地,敲得咚咚响,剜她一眼,不够,再剜两眼,她俨然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架势:“求阿婆成全。” “住口。” 拐杖狠狠丢过来,就落在佟姜戈脚边。 阿婆盘腿坐在炕头,开始脱鞋。 阿婆是嫌拐杖打得太疼,要改拿鞋帮子抽她么? 口是心非,心疼人家就直说嘛。 佟姜戈膝行上前,帮阿婆将鞋脱下来,将鞋高举过头顶。 阿婆斜她一眼,没有接,又改脱另外一只,阿婆心里有气,手上卯足了劲儿,鞋子被她狠狠扯落,鞋帮子都捏变了形,然后,鞋子给地上一掼,连带佟姜戈手里那只,也被阿婆夺去,丢了老远。 阿婆不打她了? 佟姜戈偷偷抬眼一望。 阿婆曲腿c掀被c躺平c闭眼c睡觉。 静。 佟姜戈跪了有半个时辰,就在她以为阿婆不会再搭理她的时候,阿婆突然坐了起来:“阿姜,刚刚我梦魇了,梦里,你说你要退亲,你说荒唐不荒唐?” “阿婆,那不是梦,是真的。” 阿婆脸色铁青,吼道:“你真当我在梦里不敢把你怎样是不是?” 阿婆吼完,又躺了回去,眼睛闭上,又睁开:“明儿一早你就去衙门向杨霁认个错,这事就这么定了,记得把门给我带上,别把耗子放进来。” “我不要嫁给杨霁。”眼眶一热,眼泪簌簌直落,佟姜戈瘪嘴,哽声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杨霁?” 阿婆索性翻身,给她一个背。 “阿婆嘤嘤嘤。”佟姜戈泣不成声。 阿婆从来都疼她入骨,以前只要她掉眼泪,阿婆都会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尽可能满足她一切无理要求,可是这次,任她眼泪横飞,阿婆闭着眼睛,背转身,就是看不到。 倒不是佟姜戈刻意装哭,扮可怜,博阿婆同情,她是真的伤心。 难道重来一世,她还是摆脱不了嫁给杨霁的命运? 佟姜戈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院‘缕月云开’。 屋里烛火摇曳,大吉跪在炕沿铺炕。 大利给薰炉里添香,以手作扇,脑袋凑过去,深吸一口,眯了眼睛,表情十二分享受:“果是好宝贝,跟市面上的就是不一样呢。” 大吉嗅出不对,发现大利换了少府君赠的薰香,嗔怪道:“你换薰香前,该问下老板意思。” “我这叫吐骨头纳星星。”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管她呢,反正大吉也听不懂。 “是吐故纳新啊,大利。”佟姜戈的声音自屏风后沉沉响起。 “对对对,就是吐故纳新。” 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吉大利一左一右,探头牡丹屏风后,佟姜戈不知何时坐在澡盆里,整个身子都没在水里,只露出个后脑勺。 “都下去歇了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哦。” 听声儿,老板似乎情绪不佳。 大吉将她换下来的衣物收进木盆,率先出去了。 脚都迈出门槛了,大利想起件事,过去置物架,拿了白瓷瓶放在桌上显眼位置:“少府君赠的药油,听说药效很好,连着擦个天就无碍了,老板,我把药放桌上了,回头你千万记得擦药啊。” “嗯。” 大利刚一离开,佟姜戈深吸一口,屏息,整个儿沉入水里。 梆c梆c梆,三声梆子声响由远及近。 “天干物燥,心火烛。” 渴 大利这一夜睡得颇不安稳,她都喝了两壶水,还是渴。 少府君送的卤猪脚吃这就是香,肉吃多了,可不就容易渴。 大利晃了晃空茶壶,失望放下,摸摸脖根,嗓子眼渴得都快冒烟了,还真应了那句俚语:穷人吃肉,扳倒水瓮。 大利又去推熟睡的大吉:“姐姐,我渴。” 从来有求大吉的时候,大利才会叫她姐姐,平时嘴硬的很,都是大吉大吉的叫她,大吉就比大利早出生那么一会会儿,大利觉得自己挺冤,晚出来那么一会儿,她就成了妹妹,太不公平。 大利这一夜没少折腾大吉:“姐姐,我渴。” 大吉扯了被子蒙了头,不理她。 “姐姐。” 大吉火大的很,掀了被子,坐起来:“渴了就喝水。” “茶壶空了。” “空了就自己想法子,我都跑两趟了,你好意思。”大吉躺了回去,翻身,接着睡觉。 大利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过分,可她怕黑,一个人不敢出去。 大吉迷迷糊糊说:“睡着就不渴了,乖了,睡觉。” 可她就是渴醒的。 磨蹭了一会儿,大利不再指望大吉,壮了胆子,摸黑出门。 藻井边现成放着一桶水,大利三两步跑过去,舀了一瓢,咕嘟嘟给嘴里灌。 舒坦 大利忽然发现灶间影影绰绰透出灯光,该死,大吉自认记性不差,她昨夜居然忘了熄灯! 葫芦瓢扔进水桶,大利拔脚跑向灶间。 咦? 什么味儿? 好香! 透过门缝,大利看到了案板前忙碌的佝偻身影——佟阿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做戏 “不过年不过节的,阿婆怎么想起来做蒸碗?”大利掀门进去。 案板上不多不少,正好八碗的量,看这阵仗,阿婆是要蒸八大碗。 “既然被你这丫头撞见了,我也不瞒你,我打算趁着阿姜去官媒衙门的档儿,去趟甘井驿。”与杨家的婚事宜早不宜迟,佟阿婆打算找亲家翁协商,将婚期提前,以免夜长梦多。 大利恍然明白过来。 “怪不得呢。” 八大碗是汴梁风俗,做法颇讲究,以蒸煮为主,粗陶大碗盛放,分别是大碗三黄鸡c大碗黄鱼c大碗肘子c大碗丸子c大碗米粉肉c大碗扣肉c大碗松肉和大碗排骨。 ‘八’取意‘四平八稳’吉祥开泰。 在本朝,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除外,八大碗还有未婚男女婚嫁c请期之用。 佟阿婆一说她要去甘井驿,大利心里有了数:“蒸碗我也会,阿婆歇着,剩下的我来就成。” “那可不成,这是给亲家翁的,贵在诚意,怎能假手他人?按理,本该由阿姜亲自动手”阿姜竟起了退亲的念头,阿姜糊涂,她可不能跟着犯浑。 甘井驿,位处汴梁西北偏北,距离汴梁四十多里地,不出意外,赶在日落前,佟阿婆就可打个来回。 餐桌上的气氛较之往常有些沉闷,主要,话痨鬼大利今儿被佟阿婆禁言。 “老板,二人抬已经到了门口。”大吉拎着食篮进来了。 “妙味斋!”佟姜戈盯着食篮上‘妙味斋’三字,抽了抽嘴角。 “哦,这是阿婆一早吩咐预定的。” 臭大吉,要不要这么勤快? ‘妙味斋’的糕点出了名的抢手,刚出锅就被哄抢一空,去晚了,渣都不剩,要提前预定才行。 大吉估摸四更天不到就去‘妙味斋’外守着了吧。 “老板不能吃,这是给姑爷的。”大吉将食篮护于身后。 佟姜戈悻悻收回手。 “老板要真喜欢,改明儿我再去买就是了。” 佟姜戈扫了一眼大吉,端凝了脸:“大吉啊。” “老板请吩咐。”大吉垂手。 佟姜戈负手,绕大吉半圈,咂嘴,扶额,郑重道:“下回,别再让我听到姑爷二字。”那俩字听着别扭的很。 “不叫姑爷叫什么?”大利到底没憋住,开口问道。 大吉斜了大利一眼,哪个准你说话了? 糟糕,一时口快,忘了。 大利捂嘴。 “老板这不是为难咱们嘛。”姑爷虽是到没品的媒官,可人家大也是个官。 佟姜戈勾勾手指,大吉大利凑过去。 “他不是有个与我齐名的大号么,外面怎么叫,你们就怎么叫,犯不着跟他客气。” “杨铁嘴!” “杨铁嘴!” 大吉大利面面相觑。 “对,以后就这么叫。”佟姜戈唇边浮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阿婆这边行不通,那么,她只能从杨霁那边着手,倘若是杨霁提出退亲,阿婆应该就不会怪她了吧。 佟姜戈由城西到城东,路上需要一个时辰,鉴于她脚有伤,佟阿婆吩咐大吉叫了二人抬。 事实证明,大吉的担心是对的,佟姜戈赏了一会儿街景,就没兴趣了,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大吉塞给她的食篮里。 还没出曹门南巷,佟姜戈就迫不及待打开了食篮盖子,她没有偷吃,她是光明正大的吃。 路人皆可作证。 糕点吃多了,自然就害口渴,佟姜戈寻思着,要不要找间茶肆喝碗茶,润润喉,歇歇脚,反正,杨霁她是不乐意见的。 二人抬恰好经过‘明光里’,一把熟悉嗓音自斜后方响起:“佟掌媒,请留步。” “至秦公子有请佟掌媒过去一叙。” 佟姜戈居高临下,见是冷寻,乐了,笑道:“哎,你不是少”少府君身边的冷寻吗?什么时候跟了至秦公子? 转眼又一想,少府君名唤闻人臻,他的表字,好像就是至秦。 “公子现下何处?” “公子就在楼上。”冷寻回道。 佟姜戈顺着冷寻视线望向‘明光里’二楼,一眼望见坐在二楼窗边的少府君,佟姜戈急叩手:“快落轿,落轿。” 佟姜戈下了二人抬,跛脚进了‘明光里’。 不是佟姜戈急着见少府君,她是渴得嗓子快冒烟了,找少府君蹭点茶水喝。 冷寻抛过来两吊铁钱,“劳烦两位兄弟去阴凉地儿坐等片刻。” 有赏钱,两个脚夫痛痛快快应了。 乍见佟姜戈入了‘明光里’,春织从角落里蹿出来。 冷寻恰好这时节转过身,与春织打了照面,惊得春织抬手捂脸,侧着身从冷寻身边过去。 春织是戚太君身边颇受宠的一等大丫鬟,得了戚太君吩咐,一路跟踪佟姜戈到此。 冷寻是闻人臻的侍卫长,经常出入府邸,春织,冷寻当然不会陌生。 春织紧紧闭了眼睛,嘴里一个劲念叨:“他看不见,看不见。” 或许连神明也在帮她,春织的祈祷显见凑效,冷寻果然没有看见她,与她擦肩,大步流星进了‘明光里’。 好险,好险。 冷寻在大堂一隅坐了,又是背朝楼梯方向,春织觉得机会来了,趁着店二招呼冷寻,春织悄么声儿溜上二楼。 冷寻指间把玩着白瓷杯,唇角勾出一抹猫戏老鼠的谑笑。 春织方位感很差,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少府君所在的那间,索性一间间挨着找,春织猫着腰,耳朵贴在门板上。 相邻雅间,闻人臻与佟姜戈相对而坐,推杯换盏,画面好不和谐。 “很渴么?” 自她坐下,一口气灌了三碗茶,也不怕烫了嘴。 佟姜戈归咎为:“今儿日头毒的缘故。” “凡事不必太较真,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闻人臻语带双关。 “嗯?” “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的,必会竭力满足你。” 佟姜戈默默看他一眼,笑得苦涩。 “怎么?”闻人臻挑眉。 “公子这话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他也曾说过与公子颇相似的话。”太迟了,毒素已然侵入你五脏六腑,夫人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斟茶的手微有停顿,闻人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瞥了门口一眼,舒眉浅笑:“阿姜,可要再来一杯?” 公子哎,拜托你千万不要这么肉麻兮兮的叫人家,这里又没旁人。 难道太君的眼线又出现了? 做戏是吧,她奉陪就是。 佟姜戈自食篮里取了一碟糕点,放在他面前,酝酿了半天:“这是‘妙味斋’的点心,尚热乎至,至秦,你要不要尝尝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共食 春织找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佟姜戈唤少府君至秦,春织心道:宋嬷嬷说的果然没错,佟掌媒和少府君之间果不单纯。 二才刚得了冷寻赏钱,看见春织也当做看不见。 “诶,掉哪儿去了呢”春织紧张的很,假装掉了东西,在门口找。 谁知二目不斜视,托着茶盘径自从她身侧过去,进了隔壁雅间,春织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冷寻看不见她,二看不见她,那么,少府君他们也一定看不见她吧。 啊哈,春织乐了。 门悄么声儿开了,闻人臻睨了一眼移动的‘盆绿植’,心中好笑,温声道:“知我心者,唯阿姜尔。” 咦,真肉麻。 春织龇牙咧嘴。 笨丫头,巴掌大一盆绿植,脸都挡不住,真当他们眼瞎啊。 既然身在戏中,那就接着演呗,她的演技比这笨丫头可高明太多。 佟姜戈看着他笑得娇憨,细细说给他听:“枣糕口味偏甜,肉松偏荤,果仁放了太多,反而有些累牙,你能吃的,似乎只有莲蓉。” 闻人臻扫了盘中一眼,两块枣糕,一块莲蓉,三块肉松,还有两块果仁,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独一份的莲蓉糕,扬了眉毛:“只有一块,阿姜可愿与我分而食之?” 话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让她帮忙试吃还差不多。 这人真真惜命的紧。 佟姜戈心中腹诽,拈了莲蓉糕,张嘴,狠狠咬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嘴,故意咀嚼的很大声,以示她的不满。 看吧,没毒吧,吃不死人的。 她这一路,吃了不少,要真有毒,她早死半道上了。 抬眼,他眼瞳深深,正一瞬不瞬凝视着她,被那样深沉,诡黠的目光盯了半天,佟姜戈恁是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 “瞧,像不像一弯新月。”闻人臻瞄了一眼她拇指与食指间的‘月牙儿’,笑得很是赏心悦目。 天狗食月亮? 佟姜戈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俏脸一僵。 混蛋。 敢暗讽她是狗,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是汪汪。 抱歉太君,她不是有意要连她一起骂,实在是他太可恶了。 “不舒服?” 换你被人暗讽成汪汪,你会高兴? 这人蔫坏。 佟姜戈扭头窗外,独自生闷气。 闻人臻又瞄了一眼‘月牙儿’,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 “原是这月牙儿惹我的阿姜生气,待我吃掉它,给你出气可好?”闻人臻忽而倾身过来。 伴着指尖一湿,一凉,再一麻。 佟姜戈目瞪口呆看着他慢条斯理将月牙儿连着她两根指头一并吞进口中,舌尖一卷,再一扫,佟姜戈心头一悸,脸上红霞陡升,迅疾抽手。 “妙音阁的吃食就是非同凡响,味道妙极。”心情好,似乎连声音都透着喜悦。 佟姜戈撇嘴,才不是妙音阁,妙音阁是妓馆,专做皮肉生意,她做的可是正经买卖,零食铺子。 “是妙味斋啊,才不是你说的那什么。”佟姜戈尴尬的不行,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心到现在还狂跳不止。 同样惊呆的还有春织,熟知少府君的人都知道,少府君可是有严重洁癖,他居然与佟掌媒共食!还吃了佟掌媒手手! 这个消息绝对劲爆,必须马上报告太君知道。 春织来的快,去的也快。 少府君又做了什么惊人之举,丫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冷寻瞅了楼上一眼,佟姜戈恰好这时节下楼,撞上他的视线,佟姜戈双颊微红,到底是佟钢牙,不是一般人,挺直腰板,跛着脚走了。 一个二个脸红什么? 少府君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答案就在楼上,冷寻直奔二楼。 少府君还是坐在先前位置,不曾动过,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春织刚刚离开。”冷寻道。 闻人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踌躇再三,冷寻又道:“四更天的时候,佟阿婆驱车前往甘井驿,她走时带了八大碗。” “八大碗?” “是的,不出属下所料,佟阿婆去杨家请期,铁嘴钢牙婚期应是近了。” “请期这种事,难道不该是由男方提的?” 呵,少府君对婚俗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嘛。 “佟阿婆缠绵病榻时日不浅,可能是想,有生之年能亲眼看着孙女出嫁,坊间盛赞铁嘴钢牙堪为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不见得吧,闻人臻笑得嘲讽。 一顶凉轿停在门口,锦衣公子自凉轿下来,瞧向二楼方向,遥拱手。 “世子到了。” ☆ 官媒衙门距‘明光里’也不是很远,穿过两条街区,一直往东走,芙蓉街尽头就是。 负责抄录文书的书吏陈芝,热情接待了佟姜戈。 佟姜戈让陈芝将糕点给大家伙儿分了,执事们久不见佟姜戈,听闻她来了,一个个聚拢过来,嘘寒问暖,关切的很。 佟姜戈生病的事,执事们早都听佘媒探说了,见天儿盼着她来,衙门里好不热闹。 陈芝奉茶进来,见众人都围着佟姜戈,闹哄哄的,陈芝眼一瞪:“手头的事都忙完了?” 执事们顿作鸟兽散。 “不错哦陈芝,你越来越有老大范儿。”佟姜戈高竖大拇指。 “佟掌媒取笑了,您久不来衙门,朝廷颁了婚您请喝茶。”陈芝欲言又止,即便她是未来的杨夫人,事关衙门机密,也不方便透露。 佟姜戈丝毫没放心上,笑问:“他呢?” “哦,大人就比佟掌媒早到一会儿,现下应该在‘花好月圆’,佟掌媒稍坐,我去看看。” 陈芝一去就是个把时辰,杨霁迟迟未现身,陈芝也不见了影踪。 适值佘云办差回来,刚进门,就听俩同僚在那窃窃私语,佘云拧眉,径直去了‘花好月圆’。 陈芝埋首案前抄录文书,偷偷给佘云打眼色。 杨霁正翻阅卷宗,眼皮也未抬一下:“马老太那边什么态度?” “这事稍后容属下再向大人细禀,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知她定是为佟姜戈而来,杨霁侧转身,继续翻阅卷宗。 佘云等了一会儿,不见杨霁有所反应,佘云忍无可忍:“阿姜顶着毒日头前来,枯等大人许久,大人避而不见,衙门里就此事已经议论纷纷,大人好歹注意点儿影响。” 卷宗猛地丢在案上,杨霁横她一眼:“办公时间拒谈私事。” 杨霁一句话,压了佘云势头。 佘云矮了声气:“阿姜又不是外人,她来指不定是公事呢。” 公私兼顾也不是不可,也就他,一根筋。 杨霁重拾卷宗,声音冷得能冻死人:“多等一会儿怎么了?没见本官正忙着呢。” 佘云一噎。 陈芝将头埋的更深,头都快扎进文书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发小 ‘迎宾楼’外,佟姜戈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负责洒扫的杂役见了,问她要找什么,他可以帮着找。 佟姜戈讪笑摆手:“没有,没有,你忙你的,我就随便转转。” 确实有够随便的,真把‘迎宾楼’当自己家了,能转的,能看的,她都要进去溜一圈,瞧一瞧。 杂役掌勺,舀水,继续给盆栽浇水。 佟姜戈听到水流声,表情更加痛苦,皱了脸,又晃悠去了别处。 “不见就不见,摆什么官威。” “哼,叫你横,叫你横。” 没请动杨霁,佘云气鼓鼓出了‘花好月圆’,帕子都给她扯皱巴了。 佘云绕径去见佟姜戈,途径假山群,恰好看见佟姜戈一溜烟跑进假山群,佘云只当佟姜戈要跟她玩躲猫猫游戏,佘云莞尔,加快步子过来了。 万一有人恰好路过怎么办? 佟姜戈趴在石缝儿,探头四下张望,突然,一股力道将她卷了过去:“嘿嘿,抓到了。” 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抱个满怀,佟姜戈差点吓尿了。 辨出是佘云的声音,佟姜戈放心了,抬手就拍她环在腰间的手:“要死啦,松手,松手。” “对,对,对不起啊,我,我给忘了。”阿姜压根不知道她是女儿家。 玩笑开大了。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又是杨霁下属,抱了杨霁未婚妻,说好听点是僭越,难听些,就是调戏。 下属调戏了顶头上司的未婚妻,这个罪名不,即便杨霁早就知道她是女子,可是别人不知道呀,误会还是误会。 阿姜会怎么看她? 佟姜戈这会儿没心思管佘云是男子还是女子,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 “别找了,大人不在此处。” 佘云只当佟姜戈在找杨霁,见她出了假山群,又给竹林里钻,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佟姜戈瞟了佘云擒握她胳臂的手一眼,佘媒探,你现在是男人,男人啊! 你的矜持呢? 好死不死的,怎又忘了。 佘云迅疾收手,笑得颇尴尬:“我,我就是不想你白跑一趟,大人真不在这儿。” “你给我死开。” 佟姜戈没工夫跟她耗,又待给林子钻,佘云不依不饶跟上来:“阿姜,大人进来的确公务缠身,怠慢之处,你多担待啊。” 佟姜戈这会儿是真恼了:“谁说我要找他了?” “嗯?” “我”佟姜戈见四下无人,凑近佘云耳边悄声说:“我内急啊,遍找不到溷厕。” 喝了太多茶水,可不就想那啥啥。 佟姜戈眼睛到处乱瞟僻静没人旮旯,大凡给她找到一块僻静地儿,裤腰带她都敢解。 人一旦忍到了极限,真的会豁出去。 “不可以,那里不成。”佘云总算明白她钻假山群,闯竹林的动机,红着脸将她拉了回来。 “可我急啊。”佟姜戈急得跺脚。 “跟我来。”佘云拉了佟姜戈七绕八绕,去了后院厕屋。 佘云重重咳了一嗓子,然后又咳了一声,侧耳听听里面是否有动向,踮脚跳跳,再探头瞅瞅,佟姜戈抬手捂佘云眼睛:“不能看,不能看,会长针眼的。” “我没偷看,我就帮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那不还是得用眼睛。” 佘云:“” “我有办法。”佟姜戈俯身在地上拣了颗石子,瞄准厕屋上方的空隙,石子丢进去,里面依旧没有动静,佟姜戈冲佘云挑了挑眉毛:“这不就结了,哪里需要偷看。” “我再声明啊,我没偷看。”还不是为了她。 “好好好,你没偷看,你是正人君子。” 不得不说,她的这个法子确实管用。 厕屋里久没动静,佘云十分肯定:“里面没人,放心大胆的进去吧。” “可这是男厕啊。” “谁说是男厕?上面又没明确标注,公用,懂吗?” “这还能公用?”这也太荒唐了。 “谁说不行,没人的时候,谁都能用。哎,你不是急嘛,紧了进去呀。”佘云催促。 “真真真真要进啊?” 佟姜戈自认见多识广,这会儿真要她进男厕,人就怂了。 佘云摆出一副爱进不进的架势,反正她又不急,干她底事? 佟姜戈磨了磨后槽牙,豁出脸不要了:“进就进,谁怕谁?” “快去,快去,我帮你看着门。” 佟姜戈龇牙,捏了鼻子,进去了,嘴里直嘟哝:“恁大一个衙门,连个女厕都没有,太抠门。”太不方便。 佘云忍俊不禁:“衙门里又没女人,女厕纯属多余。” 佟姜戈心道:你不是女人啊!跟我面前装男人,看你装到几时? 欸?她这会儿不急了,心里挺好奇,佘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女扮男装,介日里混迹男人堆,她是怎么解决生理问题的? “你一般都怎么解决的?”心随口传,佟姜戈心里想这个问题,就问了出来。 “什么?”佘云不解她所指。 佟姜戈说:“就那个呀。” “哪个?你倒是说清楚明白些。” “我就问你怎么解手的?” “快,快,快出来,我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来了。”佘云急声催促。 佟姜戈唬了一跳,赶忙收拾好自己,打开门。 佘云一把扯了她,闪到樟树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 “才刚明明听到有说话声的,难道我幻听了?”来人掏了掏耳朵,未有耽搁,跑步进去了。 佘云听出是她死对头,一等精英媒探,韩临的声音,示意佟姜戈不要出声,两人挤挤挨挨,面对面躲在樟树和厕屋的狭缝里,静等韩临解手完离开。 ‘淅淅沥沥’声响清晰传出来,伴着男人畅快的一声轻吟,躲在樟树后方的俩人,脸唰的红了。 韩临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精神抖擞出来了,吹着哨子,优哉游哉走了。 “好险!”佘云额上全是汗,比佟姜戈还紧张,右手抚上突突狂跳的胸口,左手作扇子状,扇了扇。 佟姜戈心绪杂乱。 重生后的她,自然清楚佘云的真实身份。 佘云本名折云,是府谷大将折可存的庶妹,也是未来的宁都郡主,三年后,宁都郡主非但从她手上成功抢走了杨霁,还派了杀手截杀她,这样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人,还是她的发吗? 佟姜戈原本递帕子的手,又缩了回去。 “脸色这么难看,可是肚子疼?”佘云发现了佟姜戈的异样,听声,韩临已经远去,佘云说:“他走了,一时半刻应该没人来,你要不要进去继续”如厕。 “是不是没带手纸,我帕子给你用。”佘云翻出帕子递过来。 这样热心的佘云,和狠厉无情的宁都郡主两厢比较,佟姜戈还是喜欢现在的佘云居多。 “走啦。”佟姜戈拉了佘云就走。 佘云诧异:“你不是肚子疼?” “我只是喝了太多茶水,已经解决了,还进去闻臭味啊。” “谁让你没事喝那多水,自作自受。”佘云笑着跟上她。 “还不是”佟姜戈不想提杨霁。 佘云明白了,定是杨霁避而不见,大家伙儿又不忍心她独自枯坐,故而,只有不停的劝茶,说来说去,都少不了杨霁这个前因。 “大人不是不见你,他是真的忙。”戚太君的单,她都敢接,大人恼她是一定的了。 “你要是在这里做的不开心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别家。”以前,不知佘云底细,现在清楚了,也没有了顾虑,当个绣娘,也挺好。 “我在这里很好啊,大家都挺照顾我的。”尤其大人,待她不薄,知她喜食锅白糖,大凡出门,总会给她捎一些回来。 “那就好。”杨霁待佘云,终究比待她要好,说到底,是她引狼入室,给他们制造机会,这怪得了谁? 佘云见佟姜戈情绪不高,又感激佟姜戈帮她找的这份差事,决定帮她一把。 “怎么到了这里?” 佟姜戈看着当头匾额‘花好月圆’四字,蓦然止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名分 ‘衙门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偌大的牌子就竖在边上,佘云难道都看不见吗? 还是她有意引她来此? 没错,佘云还就是有意带佟姜戈来‘花好月圆’,大人不肯移步见佟姜戈,那么,她只好把佟姜戈带来见大人,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这里,她始终不曾允她踏入,只在外面远远观望。 第一次得见全貌,原是这个样子的,整个内殿,好比一个巨大蛋壳,在蛋壳周身镶嵌无数明兜暗格,如藤蔓一样交缠,蜿蜒直上,佟姜戈大呼惊奇:“这就是红库!” 佘云溜她一眼,张臂,横扫一周圈,颇自豪道:“没错,这里便是传说中的红库,本朝大大所有婚册都在这里有备档,不出半年,你和大人的名字将会出现在——红册。” 当然,那是官员及眷属该待的地方,恕她不能带她去,因为她也不知道开启红册的机括在哪儿? 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四品以上官员及眷属婚册方能归档红典;四品以下,均入红册;至于普通老百姓,统归红库。 杨霁作为官媒执行长官,虽是到没品级的末流官,可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是官。 故而,杨霁和他配偶的名字出现在红册,佟姜戈觉得这其实没什么。 佘云不知道的是,杨霁再不久的将来,得到徽宗嘉奖,连跳数级,一跃成为官媒最高长官,从四品媒正。 也就是说,杨霁的婚册其实隶属红典,而非红册。 这就是身为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穷极一生,就为了能入红册,博得一个人前身后的虚名。 更可笑的是,她们二人因了杨霁的关系,也都先后入了红典。 唯一区别,身为嫡妻,她的名字终究被他无情一笔抹去;而折云名正言顺出现在了嫡妻位置,没错,是折云,而非佘云。 佟姜戈悚然止步看向佘云,她想她大概明白了,折云当初之所以派杀手截杀她,图的无非就是杨霁嫡妻的名分。 她这位元配嫡妻即便下堂,只要她一日不死,折云就永远要背负庶妻之名。 倘若她死了,那就另当别论,折云也就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嫡妻,虽则是继任,但,终归要高于庶妻。 为了一个虚名,从而夺她性命,值得吗? 佟姜戈摇头苦笑。 佘云推门进去,回头,佟姜戈没有跟上,盯着她笑得她头皮发麻,佘云招手:“进来呀,你不是要见大人?” “你家大人好像不在这里。”莫非知道她来了,有意躲着她? “刚刚还在的。”佘云也纳闷了,她走时,大人和陈芝明明都在的呀。 “大人。” “陈芝。” 人呢? 佘云一脸莫名,“他们去哪儿了?” “佘云,别找了,其实,我找他也没甚紧要事,我来是给他赔礼道歉来的。”是阿婆非逼着她来,见不见,不打紧,反正她有来过。 “你开罪少府君,大人在乎你,才会恼你,阿姜,不要怨大人,他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 可我要是不应承,同样不是罪了太君? 再说了,少府君也没外界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佟姜戈手指抚过檀木桌,置身圈椅内,手指拨弄紫檀笔架,眼睛却是落在案上的一摞文书。 那是陈芝的字,佟姜戈认识。 “大人惜才,给他一个录事,也不算屈才。”佘云道。 佘云字里行间百般维护杨霁,她与杨霁之间的暧昧,难道还不够明显? “佘媒探锦心绣口,奇思妙才,他安排你一个的媒探职使,确然大材用了。”佟姜戈语带讥嘲,佘云臊得面红耳赤,拿了文书丟她,“你这张嘴,真真欠打。” “婚配令!” 佟姜戈抬手一挡,接了佘云投掷而来的文书,好巧不巧看到文书上鲜红礼部印戳,故作惊愣状。 糟糕! 佘云一把夺了回去,将文书收好,警告她:“别嚷嚷,这个目前还在试行阶段,还没正式公布呢。” “能说说这个干嘛使的?” 佘云守口如瓶,摇头表示:“不能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外乎太平盛世,休养生息,广育子嗣,兴国强兵” “嘿,你懂得还真不少,不过,这个,你肯定猜不到。”佘云得意晃了晃文书,卖起了关子。 “真不能说?”佟姜戈再看佘云。 佘云端了脸,一板一眼:“不能。” 事关衙门机密,婚配令一旦宣扬出去,人心惶惶,势必引起骚乱,大人仕途受阻,她会内疚一辈子。 可不告诉她,仅凭大人的力量,要想摆平此事,似乎颇有难度。 阿姜脑瓜子活,鬼点子最多,保不准有什么高招亦未可知。 佘云脸色凝重:“阿姜,大人摊上事了。” “老话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说吧,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不消说,她已经知道佘云打的什么主意。 至于婚配令,她也早有了应对良策。 上一世,杨霁四品媒正是怎么来的,其间,不乏她从旁协助的功劳。 佘云等的就是佟姜戈这话,决定和盘托出,也似乎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帮他:“你知道吗?贞妇陶大花的贞节匾在不久前,被朝廷给收回了。” “已经下发的牌匾还能收回?”闻所未闻啊。 佘云啻鼻:“怎么就不能?就失节一条,朝廷就有权力收了她的贞节匾,没有惩处她,已然对她法外开恩,她该感恩戴德才是。” “贞妇没了贞节匾,还能叫贞妇?你觉得她还有活路?” 佘云为之色变:“你?”她看问题,向来一针见血。 佟姜戈失笑:“让我来猜猜,她是耐不住寂寞偷人了,还是被流氓调戏了,贞妇匾不会平白无故被收回。” 佘云惊诧望她,这还是不是人啊,一语中的。 怎么事事逃不过她的一双利眼。 人才呀,脑袋瓜就是比她转得快。 “也活该陶大花倒霉,遇上冯家那败家子。”佘云长吁短叹:“跟这样的人做街坊,简直倒了血霉。” 佟姜戈抿唇,斜了佘云一眼,她似乎话中有话。 佘云恰好也在看她,那眼神颇有讽刺成分,佟姜戈脱口问:“哪个冯家?” “还有哪个,你昨儿不是还扬言要给他免费说一门好亲,这么快就忘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