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风》 正文 第一章 诞生 2018年阴历七月十五,晚上八点,陵城一处工地发生塌方。 警车和消防车一路鸣笛疾驰而来,巨大的基坑周围几个重要通道都被人用水泥封死,几十名民工把守着唯一的出入口,将一众媒体都拦在外面。 三辆挖掘机拼命地向下挖掘,几个工头焦躁地守在一旁,土方还在不断崩落,地下开始涌出乌黑的泉水。 “多长时间了?” “八个半钟点了!” 一阵阴风刮过,不知从哪里飞来无数的蝗虫,四下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天上的满月忽然被一团红色光晕拢住,月光黯淡了许多。 在地宫深处,魏晓宇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刀尖,回头瞪视着那瘦小的汉子,怒问道:“冷鑫,你特么要做什么?” “晓宇哥,你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我只有杀了你才能上位。”冷鑫躲到黄金棺椁后面,脸上再没有献媚时的表情,眼神冷得可怕。“十年了,我跟着你跑延边,下南沙,横跨新疆不死城,现在连个厕所都买不起,婆姨也摸不到,反正你无父无母,只要你死了,那笔两千万的贷款就成了死账,哥儿几个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地宫深处接连传来几声惨叫,魏晓宇带来的几名亲信想必也都遭了毒手,十几个汉子拿着带血的冥器围拢过来,站在冷鑫身后,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嘲讽。 魏晓宇颓然倒地,嘴角流出血水,他不想骂人,也不想诅咒,这些没用的事他不会做,身子缩成一团,躺在那里像只待死的山羊。 “我花了三年做局就是为了今天,晓宇哥,怪只怪你太容易相信人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冷鑫得意极了,夺过魏晓宇手中的玉盒,里面是魔帝舍利,正是开启金棺的钥匙。 “靠,你什么时候藏起来了?难道你早就知道了?”冷鑫手中举起一块奇丑无比的鹅卵石,歇斯底里吼叫起来,玉盒中已经空空如也,传说的魔舍利绝不会如此丑陋。 魏晓宇笑了,虽然艰难,却还是那么阳光,他的右手缓缓地藏向身后。 “我呸!你死到临头还他么不老实?”冷鑫骂出一句,一脚踩住魏晓宇撑地的左手,俯下身就去夺他藏在身后的右手。 魏晓宇嘴角疼得一抽,右手不等他靠近就死命地轮了出来,一块巨大的石砖狠狠在他头顶砸了一下,冷鑫闷哼一声,身子直接倒了下去。 “你什么都记住了,可你忘了,没人敢在老子面前嚣张!”魏晓宇说完剧烈地咳了几声,吐出几口鲜血,他脸上还带着笑,神色可怕,让人望而生畏。 “你特么够狠!”一群大汉群龙无首,看着地上惨死的冷老板一时都有些气馁。 魏晓宇挣扎着爬起,从冷鑫身旁捡起那块鹅卵石,紧紧握在手中,血立刻将鹅卵石染成了红色,他艰难地盘膝坐直,笑声变得十分微弱,身子不住地颤动。 “不能让他活着,我们一起杀了他!”十几个大汉目露凶光慢慢围拢,举起手中的冥器凶器砸了过来。 忽然,一道刺眼的红光从魏晓宇手中射出来。 四周温度骤降,纷纷扬扬飘起无数惨白的雪花,瞬间雪花爆燃,漫天磷光闪动,氧气被消耗一空,十几名大汉姿势都没有来得及改变,脸色乌紫,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随着光芒变强,魏晓宇坠入了无始无尽的黑色旋涡。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天上皎洁的满月正被一个巨大的黑影侵蚀,只剩下一个月牙形的光边。自己的身子越升越高,升到极致忽然又开始极速下坠,他开始大声呼叫,没想到自己喉咙里奇怪地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更让人恐怖的是他刚好落在一个大和尚的怀中。 一个慈祥的脸伸过来,急切地将他接了过去,用一张毯子仔细包住,轻轻拍打着,声音如哄婴儿。 “大和尚可恶,敢和我圣教抢夺舍利!”一个瞎子面色狰狞骂道,他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根铁竹竿似乎随时要扑上来。 魏晓宇还没来得及思索,只听三声鼓响,月蚀已满,月亮突然变成赤红,月光如血地洒落下来。 “糟糕!”瞎子似乎有所感应,顿住身形,手指开始不停演算,神情变得异常焦躁。 半晌后,他翻着白眼骂道:“老头儿庸人自扰,和尚趁火打劫,这孩子是我教的圣舍利,你夺了去又有何用?真是糊涂!” 老人忽然精神一振,脱口骂道:“呸!你这瞎子,我聂家历代积善修德,今日爱女添丁,你不讨喜也就罢了,说什么舍利子的鬼话!你眼睛瞎得还真是有道理!” 旁边的家丁见主人发怒,走上去对瞎子一阵推搡。 瞎子身子一挣,手中的铁竹竿不知为何竟然发出急促的嗡鸣声,一股骇人的杀气突如其来。 和尚立刻踏前一步,挡在中间,将手中禅杖一横,铜环叮当作响。 瞎子又骂道:“臭和尚,这事和你有什么相干?偏偏跑来凑热闹,这次你慈恩寺与我圣门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和尚须眉飘洒,样子宛若仙佛,凛然道:“我慈恩寺爱管闲事,却从不怕事!有我普善在,这孩子你是夺不走的。” 瞎子神情焦躁,一脸怒色,却也无法可施,恨声说道:“臭和尚,你不要假仁假义,若不是我教中又有巨变一定和你拼个死活,今日暂且将舍利寄在这里,以后你可不要错漏了一眼!” 说完,他将手中竹竿向地上一点,一阵疾风涌起,尘沙飞扬,“咄”地一声,整个人飞遁而去。 两个家丁跑上去寻找,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在? 姓聂的老者一脸惊骇,和尚脸上却升起一丝笑意。 老者立即怒斥道:“和尚,你不要高兴,就算瞎子走了,我也不会便宜了你!真想不到你慈恩寺也会出来抢夺人口。” 和尚听他说得刻薄,却不着恼,将斗笠摘下,郑重地合什道:“施主莫怪,贫僧普善受方丈之托来此护佑此子,方才情非得已,多有冒犯。” 姓聂的老者似乎是见他态度转变,叹道:“想当年,我与普仁方丈也曾有一面之缘,既然你也是慈恩寺的神僧,奈何与我聂家过不去?” 和尚脸露愧色,合什说道:“盛世将倾,佛魔挣道,我并非有意为难,实在是因为这孩子对魔门太过要紧,若被魔门得了去,罪莫大焉!施主不如将他舍了给我,将来修个无量善果,岂不妙哉?” 老者气道:“亏你是出家人,竟全无慈悲心!我家女娃辛苦三天才生下的骨肉岂能舍了给你?” 和尚目光犀利,朝老者瞧了半晌,摇头叹道:“我与令婿魏将军也是故旧,实在无心加害,施主如此执迷,无非是爱女心切,既然如此,贫僧不妨退一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可否答应?” 老者似乎有些心虚,沉声问道:“我家女婿出征不满半年,若他在,岂容尔等放肆,你有何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和尚将禅杖在地上一杵,双手合十道:“普善不才却也位列五魁,我愿弃了身份长驻陵城,保这孩子平安长大,不知您可答应?” 老者在魏晓宇身上轻拍几下,手劲有些重,显然十分激动,正要开口,似乎想起瞎子刚才的诅咒,神色忐忑地问道:“那瞎子究竟是什么人?” 和尚长眉微蹙,面露难色,犹豫片刻才回答道:“施主可记得蛇灵?” 老者微微点头算做回答,低头看到婴儿正大睁着眼睛瞧着自己,将一张老脸俯下来贴了一贴,胡须刺得人生疼。 和尚继续说道:“蛇灵只是魔门一个旁支已能撼动帝国的根基,这瞎子是魔门的鬼使,地位还在四大护法之上。” 魏晓宇清晰地感觉到老者身子在不住颤抖,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 “那,那,这孩子呢?” 和尚望着天上的诡月,叹道:“鬼节出生,八字至阴,又遇天狗吞噬血月,自带凶煞相,体内又蕴含着一颗魔帝舍利,是修魔的灵根。” 听他说出这一长串吓人的话,魏晓宇差点骂出声来,苦于无法开口,只有心中诅咒,只觉得老者身子一软,险些将自己跌落出去。 和尚凝眉冷冷地看着,缓缓说道:“这孩子虽魔根深种却与我佛有缘,若引导得当,施主勿许忧虑!” 老者立即振作,问道:“大师有办法?” 和尚再次合什说道:“我先师玄奘也是带舍利而生,一生功业撼天震地,你大可给我十年,待我将佛陀种入舍利还你一个善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种佛 魏家添了一个儿子,因为太瘦起名小鱼。 父亲远征吐蕃,因为家中不睦,母亲带着他住在聂家老宅,日子过得倒也清静,只是有件事让他颇为苦恼,每天早晚都要被奶娘哑嫂抱去佛堂听经。 一本金刚经被普善反反复复念诵了一年,哑嫂自然是听不到的,魏小鱼的耳朵却已经磨出了茧子。 周岁以后,每天坐禅修佛,又苦挨了三年,眼看新春将至,天上飘起雪花,佛堂内十分安静,只有竹炭偶尔在火盆中劈啪作响。 普善大师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魏小鱼剔着光头,穿着一件宽大的僧袍坐在火炉旁,瘦瘦的身子顶着一颗大脑袋像极了聪明的一休,他微微将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始背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袛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 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很清晰,普善大师等他一本背完,便将所背之书投进火盆。 魏小鱼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眼眸中光华闪动,前世的记忆又回到了脑海中。 他想不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手中握着的那颗鹅卵石带自己穿越到了这个类似地球的地方,星云大陆也许是平行宇宙的一角,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人和事好像是古代唐朝,可是母亲告诉他这里是大周,一切都那么似是而非。 他又绝非在什么幻境,遍寻身心,除了力气有些大,偶尔因为愤怒小腹绞痛,他身上既没系统,也没任何异能,从小被拘禁在这座高墙内苦逼的修佛。 能够重活一次虽然很值得珍惜,可他内心那个现代人的灵魂却始终让他无法安然守命。 只用了七天,四十多部五百多卷经书背完了。 雪时断时续,院中一株老梅开的正盛,小芸儿此刻应该已经在母亲房中等着自己了。 “孺子可教,虽然不求甚解,这几年的辛苦终究没有白费,有了这个底子,以后的日子总该会轻松很多!”普善大师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整个人变得格外慈祥。 以后? 难道这种日子还没有结束? 魏小鱼心在抽搐,小脸却萌萌地扬起来央求道:“师父,我背了这许久,您可不可放我三天假?” 普善大师脸色一沉。 魏小鱼心知不妙,讨价还价道:“那就一天,一天可以吗?” 普善大师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 魏小鱼有些绝望,继续卖萌地说道:“半天?半天好不好?” 普善大师决绝地摇摇头,冷声说道:“我与你外公有十年之约,可我等你长大就已经耗费了四年时间,以后的日子可不能再浪费了!” 魏小鱼心里一阵翻腾。 芸儿说如果今天能够放假就带他去捉鱼,冰冻三尺,只需在东陵湖的湖面上凿开一个小洞,不需活饵就可以轻松钓起一条三四斤重的鲫子。 依着他的心性,虽不至于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贪玩,可这种拘禁的生活实在是让他受够了。 外公一直劝诫他要坚持,可是日子总该有个盼头,依着老爷子的判断,在这次考结后,魏小鱼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苦。 聂家世代信佛,佛堂更是以藏经多著称,就连远在百里外的铁槛寺也曾派人来借经抄录。 天下佛经再多,也该有个尽数。 魏小鱼想不出普善大师还能去哪里找到更多的佛经,为了这件事,他还和芸儿下了赌注。 看着火盆中厚厚的灰烬,魏小鱼的脑子一片空白。 “旧典焚去,对小乘佛法的修习也就此告结了。” 普善的声音浑厚有力地在耳边响起,他只能点头。 大师接着说道:“我慈恩寺藏经天下无双,先师玄奘从西方带来的大乘真经'三藏'更是举世无双,其中《法》之一藏,谈天;《论》之一藏,谈地;《经》之一藏,度鬼。” 魏小鱼挠挠头,感觉这些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只听大师又说道:“大乘真经只有三十五部!” 魏小鱼的眼角一跳,却看到普善目光一凝,朝他看了过来,半晌才继续说道:“虽只有三十五部,总数却有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 那个“万”字一出口,就像有一把大锤敲在魏小鱼的心房上,他感觉快要窒息了,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对于这种无尽的修佛之路,他心中淤积的不满实在是太久了。 嗔念一动,小腹立刻传来一阵剧痛,他暗骂一声:“该死的肾结石,穿越了居然还不放过我。” 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指变得十分苍白,手中的蜜蜡佛珠应声而碎。 普善看着化为齑粉的佛珠,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大喝道:“忌嗔怒,禁魔心!你法号忌嗔,最忌的就是嗔念,嗔念不除,魔心难尽,身子也必遭佛经反噬!” 魏小鱼脸上痛苦,心里已有上千头羊驼跑过。 呸!不懂你就不要乱说,这是肾绞痛发作好不好?他在心里暗骂,小腹疼痛难忍,挣扎着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止疼药!” “止疼药?” 普善大师面露狐疑,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取出一颗红色药丸塞入他的口中,捏一个法诀抵住魏小鱼的前心,沉声命道:“还不快念动清心经相抗?” 魏小鱼吞掉药丸,闭目默然颂念经文,汗落如雨,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的面色才慢慢恢复平和,腹中的疼痛才渐渐消失。 只听普善大师说道:“三藏真经博大精深,非有缘不能读,非诚心不能得,你若再动嗔念,以后的日子也许就不是六年,十年二十年我也能奉陪到底。世人只道修佛苦,可最后的善果又岂是常人可得?我与你外公有约,十岁前不许你见生人,外面的世界不属于现在的你,你需尽早收心。” 一阵寒风刮过,魏小鱼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他一直羡慕别人穿越,等这毫无科学依据的诡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变成了一种封建残毒荼毒新时代幼苗的方式。 外面阴云未散,梅花映雪更显娇艳,只是魏小鱼的心却已经坠入了冰点。 次日清晨,三辆马车载满经文停在门外,四个和尚花了五天时间才将经书整理完毕。 因为佛堂太小,经书又将回廊占去一半。 魏小鱼郁闷。 芸儿却开心极了。 她手里捧着赢来的桂花糕,兴致勃勃地数着满架上的书籍。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哎呦我的妈啊,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书册吓都吓死我了。咯咯咯” 这妮子一笑就有些收不住,纤弱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紧紧依在魏小鱼身上,轻声耳语道:“鱼儿哥哥,圣人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焱哥哥读书是为了科举;姚先生读书是为了附庸风雅;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魏小鱼心里有气,可面对这个娇若桃花的小女孩实在是无法生气。 四个和尚刚好从身旁走过,魏小鱼忽然向芸儿合什道:“女菩萨,和尚忌嗔在这里起首了!” 芸儿神情一呆,差点被桂花糕噎死。 “呸呸呸,不好玩,你可不能去当和尚!” 魏小鱼看着她眼中凝出的泪珠,想不到她会如此紧张,立刻开心地笑起来。 “为什么?” 芸儿脸上一红,颇有踌躇,牵着他的衣袖撒娇道:“鱼儿哥哥若当了和尚,谁来陪芸儿玩啊?” 魏小鱼心中嘀咕,如今连半天假都请不出,当不当和尚又有什么分别? “这一万本佛来之不易,我愿意分给你一半!你要不要?” 芸儿一听,声音高了八度。 “不要!” 见她变脸如此之快,魏小鱼吃了一惊,嘲笑道:“既然你想一起玩,不如咱们一起跟着普善师父修佛,岂不是好?” 芸儿有些蠢萌地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 “女孩子读书多了会掉头发!” 魏小鱼心中虽有诸多不忿,却也从此静下心来,刻苦修佛,所幸这些佛经虽然繁杂,却并不冗长,有数万字一卷,多数却是千字文,贵在言简意赅。 普善大师为师严谨,将所有卷册细细做好标记,一月一小结,一年一大考,每一次考结后都会有一捆经卷搬进厨房,玄奘辛苦得来的万千佛卷就这样化成了人间烟火,变成了聂家老宅屋顶的袅袅炊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脱困 转眼又是十年,佛经终于读完,老宅风景依旧,当年那条小鱼已经长大,虽然稍嫌黑瘦,生得却也结实干练,尤其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摄人心魄。 距离圣火节还有几日,魏巡天终于凯旋回归,十年戍边,战功累累,朝堂却只给了一个陵城左都尉,兵驻大邱,隶属河南道府。虽朝堂中也有为此打抱不平者,奏本呈上也如泥牛入海没了声音。 好在魏将军生来豪阔,对此全无介怀,开心于一家团聚,将魏小鱼的母亲风光地接回将军府邸,一下子堵住了很多人的悠悠之口。 万卷佛典已经烧完,距离陵城的圣火节已经不足十天,空荡荡的禅房坐着四名慈恩寺的接引弟子,因为大横山麓出现僵尸,十几名武林好手都折在那里,普善大师要暂时离开陵城前去查探。 终于该解放了。 早课结束,魏小鱼摘下身后的大刀,刀型巨大,通体黝黑,是父亲给的见面礼,虽然与这位将军父亲感情还很淡漠,可对于这把刀,魏小鱼还是真心喜欢的。 看师父脸色阴沉,魏小鱼笑着问道:“师父,您有点不高兴。” 普善大师伸手将刀接过去,大刀入手,他脸上的凝重之色随即消散了。 这把刀看着虽然吓人,却不是生铁所铸,只因木料难得,做工又极其精细,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沉香是做佛器的上品,想不到竟会有人用它做刀?”普善大师叹息一声,似乎也觉得这份礼有点分量。 魏小鱼清澈的眼眸闪着光辉,笑道:“父亲原本给我的是一把真刀,只因为母亲说刀是凶器,怕我拿出去闯出祸来,而且对大师也是不敬,所以才让人打造了这把沉香刀。师父您有所不知,芸儿刚刚也被我吓了一跳!” 普善大师摇摇头,叹道:“凶器终究是凶器,铁刀和木刀又有什么分别?” 魏小鱼对父亲没有什么感情,对母亲却十分敬重,立刻辩驳道:“师父常说看人看心,这把刀虽是凶器,沉香中蕴含的心意却是不同的。” 普善大师闻言大慰,不再与他争辩,将刀递还,伸手在他乌黑的头发一抚,柔声问道:“你喜欢刀吗?” “嗯!” 魏小鱼心智成熟,眉宇间却还带着稚气,说起话也有些奶声奶气,这把木刀让他回忆起前世的童年时光,今天没来由的开心,便持刀虚劈几招,用的正是祖传的魏家刀法,虽然没有内力加持,舞起来倒也虎虎生风。 普善大师点头微笑,问道:“你可愿意随我学武?” “您会武功?” 魏小鱼睁大了眼睛,有些无法相信,当年与瞎子对峙并没有看到普善动武,十几年来,师父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喜欢劝诫,以各种理由不让他走出家门,整日只知道吃斋念佛,说什么走路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除了坐禅诵经,实在看不出有半点会武功的样子。 普善大师见他不信,也不说话,嘴角含笑将面前的茶水向空中一泼,手掌随即挥出,茶水瞬间凝结,变成一把淡绿色的冰刀破空而去,将院中一片落叶斩成两截。 我靠!这也太牛了吧。 魏小鱼吃惊地望着那片两段树叶飘零,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兴奋。 “想学吗?”普善大师问得轻描淡写,却充满了诱惑之力。 魏小鱼拼命点头,俯身就要行拜师之礼。 不想普善大师将手一抬,一股深厚的内劲袭来,将他的身子托住,硬是拜不下去了。 只听普善大师说道:“我慈恩寺武功向来不传外门弟子。” 这特么也太欺负人了。 魏小鱼一脸懵逼,心想你既然不想教,那在我面前显摆啥呢? 他心中虽然不爽,嘴上却不甘心地问道:“既然能够学禅,为什么不能学武呢?” “我授你经文是迫不得已,至于武功之学,却并非必要。”普善大师坦然说道:“你修佛十余载,万千佛法凝聚,体内储存了大量先天罡气,这些罡气却始终不能化为内息,只因舍利填塞经脉,无法疏通,为师也是无能为力。” 又是鬼舍利? 魏小鱼在心中嘀咕,他实在不相信活人会有舍利,虽然小腹一遇嗔怒就会奇怪的疼痛难当,这完全可以用医学知识解释,愤怒使人血脉暴涨,必然会压迫某些神经,也许自己腹内神经有些异于常人,这种变异在人群中也很常见的,就如同神经官能症。 “师父,那只是肾绞痛,并不是魔舍利。” “肾绞痛?”普善大师疑惑地看他一眼,叹道:“不知所谓!” 十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徒弟偶尔发出的那些疯言疯语。 魏小鱼做个鬼脸,西医对于一个保守的古代和尚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师父放心,我只想滋滋润润地过一辈子,不会入魔的!” 普善大师摇头叹道:“世事难料,堕不坠魔途并非依你所愿,你若随我回慈恩寺,我可以求掌门师兄将易筋经传了给你,待你经脉一通将来的武学造诣不可限量。” 魏小鱼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 这是陷阱! 从五百卷小乘佛经到万本大乘佛典,说好的十年,现在都十四年了,自己还没走出过老宅大门,头上那个“宅”字实在有些铁。 慈恩寺无异于一个大火坑,自己好不容易熬到老和尚离开,苦尽甘来,傻子才会再次入坑。他一直在琢磨,既然重活一遍,为什么不能学学项少龙和宁立恒潇潇洒洒活一场呢? 十几年与世隔绝的日子实在枯燥出了内伤。 陵城对于他虽然还有些陌生,可这里还有母亲,还有芸儿。 想到芸儿,他心头一热,舅娘病逝前将芸儿许给他做老婆,虽然从心里排斥亲上加亲,可这个萌萌的小丫头毕竟是他这些年唯一的玩伴,他一直把她当妹妹来看,感情至深。 普善大师不知他心里会嘀咕了这么多,委实有些苦口婆心,期待满满地继续劝道:“以你的心智,若入我门来即便不学武功将来成就也能比肩先师玄念。” 魏小鱼见他又要长篇大论,顿觉无聊,马上反驳道:“玄奘大师立志普度众生,可百年过去,世间却丝毫未变。” 普善大师神情一滞,有些无言以对。 魏小鱼接口道:“大乘本生心地观经中已经讲得明白,众生在生死海,轮回五趣无出期。只要世间的贪c嗔c痴三毒不除,世人就不可救,即使千年之后也是如此,玄奘法师所谓的度化世人实在是有些逆天意。” 普善大师先是一愣,吃惊地看着他厚厚的脸皮,叹道:“此事和众生无关,先师回到大唐,在各地遍布禅机,只待一朝禅破便可功成,无奈各地寺庙主持却相继殒命,禅宗就此没落,蛇灵崛起,先师的无量善缘竟然功亏一篑。” 魏小鱼吃了一惊,问道:“功亏一篑?难道他也被魔门算计了?” 普善大师黯然点头。 魏小鱼见他哀伤,不禁有些恻然。 过了很久,才听普善大师叹道:“禅宗轮回被破,力量损失惨重。袁天罡本属道宗,不知为何入了蛇灵一脉,道宗也受尽牵连,因此避世深山,本是败局已定,想不到魔门发生火拼,教主失踪,世间平衡再一次出现了转机。” 普善望过来的目光忽然柔和了很多,这让魏小鱼心里不禁有些发毛,问道:“您是说我?难道我就是那个转机?” 普善大师欣然点头。 魏小鱼沉默半晌,忙将话题一转。 “师父,您究竟会些什么武功?” 这句话问得太过直白,不过,普善大师早就见怪不怪了。 “佛门武功分为两脉,有密宗七十二地煞技,还有我禅宗三十六天罡技。” 魏小鱼面现失望,道:“那岂不是比人家少了一半?” “地煞技来自小乘,天罡技来自大乘,怎可以数目来断高低?”普善大师笑道,大师眼神中充满期翼地看着他。 “我决定了!” 魏小鱼一脸向往,坚定地点点头。 普善大师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只听魏小鱼异常坚定地回答。 “我真的不想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止凶 日上三竿,魏小鱼准备搬去将军府,虽说两家只是隔了两条街巷,芸儿还是依依不舍,哭着鼻子躲进房中不肯相送。 魏小鱼走出聂家老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刻才是他真正地来到这个世界。 小小的陵城楼宇连绵不绝,因为临近圣火节,人群更显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满眼繁华比清明上河图都不知热闹了多少倍,完全没有半点盛世将倾的迹象。 因为旱灾,空气记弥漫着干燥的气息,魏小鱼忽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偏着脑袋问带路的管家沈三道:“陵城有没有青楼?” 沈三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大周的天下自然是儒道的天下,沈三虽也有一颗附庸风雅的心,却也觉得自家这位小少爷太过早熟了点儿。 魏小鱼是现代人的思维,虽然十年修佛,对于当和尚是真心拒绝的,乍见繁华,看到擦肩而过的古装美女,目光不免有些应接不暇,丝毫不加掩饰。 向来沉稳的沈三满脸羞惭,从旁劝诫道:“少爷,咱可不能这么盯着女人看,有失体统,有伤风雅。” 魏小鱼眉毛一挑,笑嘻嘻逗这个老男人道:“女人打扮呢,本就是让人看的,不然长那么美岂不可惜?” “”沈三一脸囧然,却也无话反驳。 魏小鱼依旧左顾右盼,欣赏着街上的美妙风景。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年过花甲的跛脚花子手中拖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急匆匆奔来,那孩子与魏小鱼撞个满怀,跌坐在地。 魏小鱼伸手将孩子扶起,又有几个花子跛着腿奔来,身后一声暴喝:“哪里跑?” 一个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身形潇洒地越过众人头顶,一脚将老花子踢翻在地,伸手拧住那孩子的耳朵,眼睛朝魏小鱼这边瞥了一眼,神情颇为不屑。 随即两个彪形大汉冲了上来,将几个花子拎在一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看到孩子被人制住,花子们竟然不再逃跑,反而聚拢过来跪在华服少年跟前求饶,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华服少年身材虚胖,眼睛浮肿犹如鱼泡,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他手上用力将孩子的耳朵向上一提,问道:“临近圣火节,你们居然敢进城给我添堵,快说,照规矩今天轮到哪一个了?” 花子们都向后一缩,默然不响。 魏小鱼不禁向沈三问道:“这人要干什么?” 沈三俯身过来小声说道:“捏人的骨头!” 魏小鱼一愣。 沈三忙又解释:“小爷久居内宅,这外面的事自然不知道,这冷家坐拥半个陵城生意,这胖仔就是冷家的独子冷归南,最喜欢捏碎别人骨头听响儿。” 魏小鱼吃了一惊,细看那几个瞎子果然小腿都缠绑着竹片,新旧不一。 沈三指着孩子说道:“那小孩就是前任祭祀许大仙的小公子,冷家强取豪夺,不光霸占了他家田产,还逼得他家破人亡,只剩这小爷没死,这些家奴也真是忠心,一心护主,不离不弃。” 魏小鱼更加不解,问道:“沈三叔,我聂家也有火神祭祀,加上这两家就有三家了,到底哪一家才是正统?” 沈三摇摇头,叹道:“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这冷家和许家都是为了争名夺利,只有夫人从不声张,反而最是虔诚。” 老瞎子一声惨叫,骨裂声清晰可闻,冷归南开心的大笑起来,似乎非常满足。 “难道陵城就没有城管?”魏小鱼不解地问道。 “城管?”沈三一愣,继而恍然,接着道:“你是说官府?唉!聂大爷虽贵为太守,对这种人也是有心无力,这冷家欺下媚上,听说与宰相李林辅有交情,又与外藩安禄山是儿女亲家,没人敢招惹的。” “看来佛道终究不敌人间世道!不管何年何月,世间事无非坏在一张人情网上。”魏小鱼暗自感叹,仰头说道:“沈叔叔,你去买些包子,等会儿给这些花子吃!怪可怜的。” “给老子停了那辆马车!” 冷归南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知又是哪个倒霉蛋晦气。 魏小鱼循声看去,只见冷归南带着两个莽汉将一辆马车拦住。 马车奢华,装扮着华贵的锦缎,绣着两朵金丝牡丹,窗纱紧闭,显然是一位贵小姐的花车。 冷归南站在车前,指挥一个大汉拉住马缰,用力向下一坠,马儿长嘶一声,吃力不住,前腿跪了下去;另一个大汉上去扯赶车人的衣襟。 赶车人怒喝一声,马鞭一甩,鞭稍在空中炸响,毒蛇一般在汉子左脸上着了一下。 汉子一声惨叫退开数步,嘴上叫骂,却再不敢上去抢夺。 冷归南不怒反笑,喝道:“朱二,你且退开!” 朱二咆哮着退后几步。 冷归南笑意盈盈地朝马车施礼道:“在下东城冷归南,人称玉面小飞龙,这马车实在面生,不知车上是哪府的小姐?如何称呼?可有许配人家?长得漂不漂亮?” 赶车人见他猥琐,言语轻佻,马鞭又已挥出,鞭稍呼啸着向他脸上抽去。 魏小鱼期待的目光中,就见冷归南右手轻抬,鞭稍不知如何已被他捏在手里。 “唉!”魏小鱼大失所望,叹息一声。 赶车人用力争夺,哪里挣得动半分。 冷归南又朝着马车略带淫邪的笑道:“小美人儿,你的狗在咬人喽!你也不下来管管?” 马车中无人回应,赶车人骂道:“我家姑娘尊贵,岂容你大呼小叫拦我们马车?” 冷归南嘴角一扬,向扯住马缰的大汉命道:“朱大,放手!” 朱大立即松手,退后一步。 冷归南摊摊手,笑道:“现在没人拦你马车了,可是狗终究还是咬了人!” 白马身上压力一减,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只听车中少女一声娇呼,窗帘飘飞,一张明月般绝美侧脸一闪而逝。 正要离开的魏小鱼一眼瞥见,身子竟触电一般不能动弹,前世最美好的时光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那个让他生死难忘的可人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若说对前世还有什么念念不忘,也许就只有她了。 “冷家少爷,您说的话有点蠢!”魏小鱼冷冷地说道。 冷归南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半大孩子站在自己身后,正要开口大骂,看到那口奇大无比的黑刀,吓得向后跳开了一丈有余。 他动作夸张,显得实在有些蠢笨,引来一阵哄笑。 魏小鱼神色平静,头上的发茬子刚满寸许,像个小沙弥一样,一脸的人畜无害。 “冷施主说话不顾因果,他打你奴才固然不对,你拦住人家马车却是不对在先!” 他生得眉清目秀,十年诵经使他口齿极为清晰,将围观者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还不忘发动群众道:“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围观者没料到他会发问,都朝冷归南看了一眼依旧噤若寒蝉,不过,后面很多人已经在默默点头了。 “放你娘的狗屁!”冷归南扫一眼人群,人群重新安静,他盯着那把大刀,估算着这孩子的实力。 “这是谁家的野孩子?有没有大人看着?” 魏小鱼一皱眉头,说道:“依我看,你不仅不懂因果,话也不会说,野孩子怎么可能有家人?” 一声少女的轻笑从马车中隐隐传来,冷归南勃然大怒,骂道:“放屁,放屁,放屁!” 魏小鱼听到少女的笑声,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前世,心中大快,耸耸肩说道:“你现在嘴里只有放屁!你娘和那只狗去了哪里?” 一句话就像导火索般点燃了人群的笑点,哄笑声将冷归南的威严清扫得荡然无存。 “唰”,冷归南双手在腰间一探,手中立刻多了两柄铮亮的蛇形匕首,身侧的两个汉子也立刻配合地站到了魏小鱼身后,形成了合围,堵住了去路。 笑声再次停止,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打量着魏小鱼。 魏小鱼却全无惧色,缓缓地将黑刀摘下,朝空中虚劈一下,动作轻灵又帅气。 唏嘘声传来,有人暗暗挑起大拇指,花子们眼中已经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这孩子有点来头,牛!” “有种,能硬怼冷家的人绝迹十几年了,想不到今天能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佛怒 陵城自古多墓,而且都是上古大神的墓,魏小鱼辍学后兼职摸金,也是从街头最底层发迹,虽然隔世为人,街头混迹的日子却历历在目。 每一个时代,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总是充满了各种不安,那些不良看似张狂,其实本质最是色厉内荏。 有句话说得好,坏人之所以嚣张都是好人宠出来的。 魏小鱼将气势做得很足,把冷归南唬住了。 不过这种虚张声势只对思维正常的人才有效果,就在事情即将发生转折的时候,朱二一步向前,大手一挥,直接将黑刀抢了过去,朝空中一扔,黑刀如此巨大,落地的声音却不够沉重。 魏小鱼嘴角一抽,心里骂了一句p。 冷归南长舒一口气,脸上神色变得很快,立刻露出几分讥笑,冷哼道:“好厉害好厉害,这就是你的刀?” 魏小鱼无辜地耸耸肩,说道:“我们修佛之人最忌杀戒,讲究的是以理服人,大家适可而止,坐下来谈谈理想怎么样?俗话说的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沈三提了一笼包子赶过来,一见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魏小鱼,意识到大祸临头。 自家这位小少爷第一次登临社会惹谁不惹,偏偏惹了最王霸的冷归南,他神情慌急,央求着两个大汉不要动粗,一面又朝冷归南致歉道:“冷家少爷,我魏家小爷十年来第一次出门,不晓得您的威严,不知者不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则个,放过则个。” “呸!你特么骗鬼吧!”冷归南一口唾沫吐了过来,说道:“十年来第一次出门?谁信你这种鬼话?你知不知道这小子已经骑到小爷头上拉屎了!” 沈三诚惶诚恐,朝他又鞠了十七八个躬,转身向魏小鱼央告道:“小祖宗,小佛爷,赶紧说句软话,这冷家真是不能惹的。” 话没说完,他自己已经飞上了天。 “去你么的。” 冷归南见他屁股对着自己,抬腿就是一脚,力道十足。 沈三跌出两丈外,摔了个狗啃食,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魏小鱼蹙着眉头,强忍着小腹中的痛苦喝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度化你?你知不知道很快就要你失去一个立地成佛的机会了?” 冷归南呸了一声,朝两个大汉做一个手势。 朱大朱二合身扑上,挥起铁拳向魏小鱼砸了过来。 “快跑!” 远远的马车中,少女见魏小鱼事到临头还楞在那里不知躲闪,着急地跳下来大声示警。 魏小鱼看着那身白纱,宛若一朵玉兰亭亭玉立,恍若是在梦中,喃喃疑惑道:“难道真的是她?” 冷归南却从少女紧张的呼喊声中寻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感觉,同时也激发出他心中无限的残忍,他太了解朱大朱二拳头了,那种威力一旦爆发,就算对方是一头牛也承受不来。 冷归南目不转睛地盯住少女,想要在那张美丽脸庞上看到自己所期待的变化。 魏小鱼躲无可躲,铁拳来势快如雷霆。 少女用一双玉手遮住眼睛,从指缝中偷窥,惨呼声撕心裂肺地响起,简直如同猪嚎,少女飞快地将玉手拿开,担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攥起拳头欢呼起来。 冷归南回头,只见朱大朱二手臂极力向外翻转,身子不断地颤抖着,脉门上都赫然多了一只小手,魏小鱼的小手。 魏小鱼修佛虽不够诚心,可毕竟水滴石穿,罡气灌注让先天舍利坚若磐石,已经不那么容易暴躁,可现在生命危急,舍利本能的反击来的让人防不胜防。 两个铁锤般的大手砸下来时,魏小鱼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穿越以来过得日子实在有点苦逼,唯一能够拿出手的一点天赋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过,他很快发现迎面击来的拳头实在太大,而自己的手又实在太小,躲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他只能捏住了两人的手腕,至于是不是脉门,他一点都不关心。 两个大汉的尖叫声几乎震碎了他的耳膜,魏小鱼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许鬼叫!再叫,也让你们听听骨头碎裂的声音。” 朱大朱儿额头上立刻冒出豆大的汗珠,拼命摇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乖!以后千万不要打扰别人装逼喽!” 魏小鱼小手一甩,将两人推开。 一股大力袭来,两个莽汉如临大赦,为了手臂不被折断,拼命向后跃出,“噗通”一声,两百多斤的身体同时砸在地上,距离冷归南的脚不足一尺。 只见他们两人面色如土,顾不上疼,挣扎着站起来,转身就跑出了数十步远。 “想不到,这两人还真是可爱!” 魏小鱼看着两个身影,想起了动画片里的熊大熊二。 朱大朱二脸上一红,自出娘胎以来,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们可爱。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少女远远地看着他,眼波流转,十分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睛。 魏小鱼心中一荡,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如沐春风。 冷归南看着朱大朱二在远处活蹦乱跳,又将这暧昧的一幕看在眼里,妒火在心中燃烧,又气又怒。 “两个傻子都知道错了,冷公子,你这么聪明,去求求那位小姐姐,她或许可以原谅你。”魏小鱼的劝诫十分真诚,语重心长的就像师父普善。 人群中不再沉寂,有个人吹了声口哨,立刻更多的人吹响了口哨,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在陵城,冷归南欺负人时,谁敢起哄? 噪杂声中,一个声音传来。 “那孩子好帅!” 冷归南脸上一红,有点骑虎难下,可这次若是退缩,几年攒下来的威慑力就会荡然无存。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一声暴喝,手中匕首闪电般刺出,出手狠辣,速度实在太快,不容人发出半声警告。 可他出手快,停得竟也很快。 魏小鱼的小手或戳或捏只对着冷归南的手腕招呼,饶是冷归南招式快得出奇,匕首却没沾到魏小鱼分毫。 十几招之后,冷归南一个不留神,手中忽然一松,匕首不知怎样竟然到了魏小鱼手中。 原来魏小鱼越战越是自信,直接捏住了匕首,伸手夺了过来。 这招实在太帅,围观的人群欢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赶车的老丈压低声音朝少女叹道:“先天之力果真名不虚传,恐怖如斯!” 冷归南肺都要气炸了,手中没了兵刃,只能使出无赖招数,左手向上一个虚劈,右手抓向对方手腕,身形跟着一矮,脚下使出一个横扫天涯。 因为不想伤人,魏小鱼手中的匕首反而成了掣肘,他反应虽快,对于武功套路全然不懂,“噗通”一声,刚刚还如封似闭气定神闲的他忽然被凌空摔倒,匕首也脱手飞去。 冷归南一招得手,立即合身扑上。 魏小鱼下颚被死死顶住,只觉对方手脚并用,挺肘亮膝,瞬间挨了十几个阴毒的招式。 他深知这些招式的不齿,心里泛起了一阵嫌恶,真的有些怒了,丹田里热浪翻涌,舍利开始反噬罡气,浑身说不出得难受。 少女想要上来助战,赶车的老丈却抬手将她拦住。 很快,她发现冷归南的拳头虽狠,招式虽毒,却总是在最后差了几分;魏小鱼竟然在如此短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内还有闪避的空间。 人群寂然无声,只听到冷归南的笑声,他笑得很夸张,因为他打得实在过瘾。 沈三爬过来不停地替自家少爷哭喊求饶。 冷归南却只是轻哼了一声,骂道:“老子的事居然也敢管,今天不打死他,没人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围观者又一次噤若寒蝉。 朱大朱二慢慢靠了过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补上几脚。 魏小鱼强忍着心中嫌恶,内火突然爆发,一只手轻轻向上一挥,径直向着笑声打去。 一声惨叫,还是杀猪一般难听。 冷归南向后仰翻,脸上出现一个恐怖的凹坑,顷刻间皮肤炸裂变得血肉模糊。 没有了嚣张的笑声,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嗜血 魏小鱼一拳祭出,虽然不觉得打人如何过瘾,丹田的烦闷感却立刻消失了,浑身酥爽,缓缓站起身,只见冷归南一脸鲜血站在面前,正在自己脸上摸索,寻找着自己的鼻子。 朱大朱二虽然傻,跑的倒是真快,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围在四周的人群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巴,像见了鬼一样。 沈三停止哭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开心地又叫又跳。 少女盈盈走来,俯身捡起地上的黑刀,捧在手中,向魏小鱼深深一礼,面带羞涩地说道:“承蒙少侠相助,小女子在此拜谢!” 魏小鱼将刀顺势背在肩头,一股淡淡的少女体香飘来,清新宛如茉莉,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恍如梦中,感觉很不真实,如真似幻。 “小姐姐,你是哪家的小姐?如何称呼?” “”少女一愣,没想到他问得竟与冷归南异曲同工,脸颊顿时绯红,低低的声音说道:“妾身邀月楼新晋歌姬龙氏,艺名玉玲珑!” “歌姬?”魏小鱼热切的眼神忽然一黯,只是随口“哦”了一声,兴致变得很是萧瑟。 看来,双穿和群穿实在不切实际,期待自己喜欢的人也跟着穿越过来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玉玲珑见他神情失落,不由得动容说道:“少侠高义,妾身无以为谢,明天在邀月楼中设宴相谢,还请万勿推辞!” 魏小鱼见少女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一双摄魂夺魄的眸子含着娇羞瞧着自己,宛如前世的可人,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少女欠身离去,身影袅袅婷婷,风情万种的样子实在让人心折,围观的男子也都看得痴了! 马车离开,一群少年郎竟然情不自禁也跟着去了。 冷归南咬牙切齿,急怒攻心,大叫一声:“小贼,你给老子等着,从今日起在陵城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我与你死磕到底!” 他话未说完,“噗通”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忽然人群中又一阵噪杂,大祭司冷重义带着十几个白衣祭祀冲了进来。 他快步跑到儿子身旁,一把将他抱住,先探一下鼻息,随后指着魏小鱼咆哮道:“来人,给我杀了他!” 一名形容猥琐的白衣祭者从他身后跳出,嘴上三撇鼠须,獐头鼠目,正是冷归南的授业师父摩洛。 摩洛双肩一抖,手中多了两根尺来长的金刚刺,身形闪动,直刺魏小鱼的咽喉,竟然不给丝毫辩解的机会。 金刚刺已到眼前,刺上另有倒刺,经历刚才一番打斗,魏小鱼虽然对自己应变有了些信心,却也不敢伸手去夺,只是拿刀砍向摩洛手腕。 摩洛手臂一缩,险些被刀磕到,他立即变招,手臂极速下沉,身形跟着后退,身法一转,向魏小鱼身后移去。 魏小鱼也想跟着转动身形,却发现脚步远没有手臂来的灵活,刀一时无法回转,对方如同一只狡猾的水貂从身侧滑过,手臂上被破出一道口子。 沈三刚站在他的身后,似乎还没有醒过神来,一时躲闪不及与摩洛打一个照面,下意识伸手去挡。 “噗”的一声,钢刺从沈三的喉头刺入颈后透出,随后摩洛用力一绞,抽出时,只见一团血肉跟着带了出来。 沈三双目圆睁,伤口喷射着血肉直直地倒了下去! 魏小鱼大惊失色,丹田再次翻腾,眼睛变成了血红,挥刀直劈摩洛。 “小心!”本来沉寂的人群此时竟发出无数示警声音。 原来,摩洛人称百花貂,素爱采花,因犯了江湖大忌,躲在冷家做了白衣祭祀,平日里,他最喜欢帮着冷归南为非作歹,那捏碎人骨听声音的手法就是拜他所赐,城中一些有姿色的良家女孩坏在他手里的更不知多少? 众人先见冷归南受伤,再见沈三惨死,虽不识得魏小鱼,却知沈三是将军府的管家,此番一架打过之后,不管怎样,必然会有一番风雨了。 那些受过冷家欺凌的围观者竟同仇敌忾地站在了魏小鱼一边,加油助威声不绝于耳。 摩洛是老油条,只一个错身便觉查出魏小鱼的厉害所在,他随即欺身一步,身子紧紧贴住魏小鱼不断游走,一分短一分险,金刚刺在大刀间隙不断递出。 魏小鱼大急,随着小腹疼痛身周忽然出现一道薄薄的罡气将金刚刺震开,若只凭他天生力大和手中的木刀只怕早就死了。 摩洛见他遇强而强,心中惊骇那道莫名的罡气,便将钢刺分开,一招刺到胸前,另一柄钢刺已经刺向他的小腹。 魏小鱼苦于大刀却无法自由回旋,虽有罡气保护,身上一条条血痕还是被钢刺划了出来。 人群的呐喊声慢慢弱了下来,这显然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斗法,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了。 冷重义抱着儿子,看着浑身伤痕还在不断挣扎的魏小鱼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朝人群吼道:“还有谁不服?” 哪里还有人敢再作一声? 摩洛几次全力出击,速度提到最快,反而毫无所获,几次虚招却轻松突破了黑刀封挡,他招式马上变得忽快忽慢渐渐露出了杀机,手中钢刺分别刺出,间隔愈来愈大。 冷归南出招恶毒,他的师父显然比他恶毒千百倍。 魏小鱼心中又怒又急,对于对方的套路全然不知,只能尽力应付,眼见败局已成,心中竟然没了畏惧,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将刀贴身舞动,身子撞向摩洛胸膛。 摩洛被他吓了一跳,缩手退出半尺,随即又拧身而上。 这一退一进终于冲入舞动的刀影,注定是一招必杀,。 就在他得意之时,两支飞箭呼啸而来,不偏不倚将他的钢刺打飞。 摩洛身子趔趄,失了先机。 魏小鱼的刀却横着击中他的胸口。 只见摩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几丈开外,软塌塌趴在地上,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摩洛口中鲜血喷出,咳了几声才拼力骂道:“好狠的刀,好厉害的箭。” 他抬头,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白衣武士手拿大弓站在百步之外,武士身后站着一人,威风凛凛,正是魏巡天。 “杀了他!”魏巡天抬手朝儿子微微示意。 魏小鱼目露凶光,早就杀红了眼,哪里还等示意,一个箭步冲出,照着摩洛脖颈就是一刀,木刀无锋,只听骨骼断裂声清脆地响起。 摩洛瞪着两只眼睛,死不瞑目,再也不能行凶了。 魏小鱼浑身是血,默然走回沈三跟前,盘膝而坐,开始念诵超度经,看都不看冷重义一眼,就如同这人不存在一般。 冷重义何曾受过这种闷气,将儿子交于旁人,就地上捡起一把匕首,一脸阴沉地向魏小鱼走来。 冷家在陵城作威作福久了,众人都是惧怕,见他走近,感觉天色也随着暗了许多。 当他与魏小鱼相距不到五步,弓弦声又响起,一支飞箭将他手中的匕首击飞。 几十匹精甲铁骑如乌云一般从城门方向碾压过来,所有人都惊得呆若木鸡。 魏巡天走到冷重义面前,身上那种血煞气似乎化成了有形利剑,从空中压迫而至,将他一向孤傲的心斩得粉碎。 重压之下,世界变得出奇的安静,只听到魏小鱼稚嫩的佛声在四处飘扬,让人心中不由得就感觉安定从容,那股微弱佛声就像惊涛巨浪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微乎其微又让人无法忽视。 “你有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己杀了儿子偿还今天的债。” 冷重义最晓得趋利避害,眼见不敌。悻悻然只能在心里不干不净诅咒。 “好!我等着!” 魏巡天话语简短,气势更加逼人。 冷重义带着众人狼狈逃开,对摩洛的尸体看也没有再看一眼。 待冷重义走远,那些跛足的花子忽然目露凶光,直扑在摩洛身上,狠命撕咬起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立刻弥漫出来,让人作呕。 魏小鱼侧身看着这人间惨剧,背脊一凉,叹一口气道:“难道这就是因果报应?” 说话间,那名年长的花子满口肉丝,拉了那个孩子木然地走到魏小鱼身前,颓然拜倒,虔诚地亲吻着魏小鱼脚下的土地,将一块玉牌举起,朗声说道:“恩公义薄云天,许氏后人此后愿供恩公驱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铁匠 外公和芸儿一直待到傍晚才叫了马车回府。 魏鱼坐在屋檐上瞧着陵城夜幕降临,昨天那道熟悉的靓丽身影忽然出现在脑海中。 “这是可人还是玉玲珑?”他心头一颤,急忙坐直身子,对于自己这种感觉有些惊骇。 这怎么可能? 他摇摇头,对于前世种种,该放下的他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脑海里又会出现同一个影子呢? “我魔怔了吗?” 魏鱼疑惑地盘膝坐下,一边反省,一边默念清心经,心情却还是无法恢复平静。 十几年不间断的诵经礼佛,已将他的作息彻底固化了,也许刚刚的胡思乱想是因为大师父走后自己失去了管束,短暂的兴奋和自由使得心思无所适从。 既然不能静心,他就跳入院中,将魏家刀法一招一式的虚劈几遍,招式虽然凌厉,因为没有内力总还是缺了魏巡天那种霸气。 这个玉玲珑到底是何许人?竟然只是一面就似种下了相思豆般的让人心神难安,虽然明知道她不是可人,还是中毒一般,无法将那个身影赶出脑海。 魏鱼一刀狠狠劈下,而后凝神,收势,终究忍不住背起大黑刀走出了房门。 一路沿着回廊的阴影来到东角门,角门旁边的门房里传来吆五喝六的赌钱声,言语污秽,沈三的声音十分特殊,看来他正在里面听差。 魏鱼正要举手敲门,忽然听到马厩方向传来叮叮咚咚的打铁声,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顺着声音走去,转过马棚就看到一个的铁器坊,一个瘦的老人正佝偻着身子挥动着锤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一块通红的铁锭上。 魏鱼遥遥的瞧着老人打铁的姿势,锤子举起又落下,呼吸的节奏竟然不由自主地变慢了许多。 他正在疑惑,只见老人忽然停了手中的活计,笑着朝他招手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坐坐?” 魏鱼也不客气,迈步走了进来,正要开口却听老人抢先说道:“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人到我面前坐坐了。我看你面生,不妨先让我猜猜你是哪一房的后生吧?” 魏鱼见他如此说便起了恶作剧的心性,抱起大黑刀就凳子上坐下,任由他去猜。 “我看你面生,又不过十四五岁,衣服实在有些宽大,是粗布袍子,头发不足寸,只怕是刚刚生了虱子被刘管家给剃光了,只是这模样倒是有点清秀。”老人摇头晃脑一顿品评,突然一拍脑门说道:“嗨!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姐从祖宅带来的厮。” “大伯,你好厉害!怎么一猜就中。”魏鱼被逗得肚子都有点痛了,点头问道:“老伯,您在府里多少年月了?” 老人笑着说道:“老儿姓陈,姐嫁过来时就跟着来了,大约二十几年喽,就是在这铁器坊里我老陈头也呆了十七八年喽。” “做铁匠实在可惜了,你看人看得如此准,不如糊个幌子去算命倒是不错。”魏鱼打趣道。 “算命?那是瞎子做的事,我只会打铁。”陈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魏鱼收起笑容道:“打铁有这么好玩吗?您若是不嫌弃,等我有空了也来跟您学打铁,怎么样?” 陈伯一脸笑容,喜道:“我早就说你这孩子灵光,果不其然,看出门道了?你随时可以来,做厮有什么出息,被人吆五喝六的来回地支使,将来还不是放出去受穷,你若学会了打铁,就这府里那些骡马管饱你每天都有活计,将来还有可以免费配个丫鬟,岂不是美滋滋?” 魏鱼脑海里浮现出陈伯话中的画面,倒也温馨,寻思半晌问道“我还,老婆倒是不急,陈伯,最近感觉心慌,您有没有什么防身的兵器?比如说匕首啊,火铳啊?顺手送我一件。” “火铳?”陈伯看过来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奇怪,用力摇摇头,抄起铁锤又开始砸起了钢锭。 过了半晌,他见魏鱼捡起半截废弃的铁锥,问道:“你拿那玩意防身,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一点!” 魏鱼不理会,转身要走,就听陈伯在身后说道:“你说的那火铳可是用火药的?我年少时也曾尝试着做过,不过火药杀伤虽大却难以控制,动不动就会遇见炸膛,伤人轻重先不说反而容易弄伤了自己,更何况” 魏鱼见陈伯居然真的懂火铳,心情立刻大好,转身回来,兴奋地就像遇见了知音。看着陈伯欲言又止,他急着问道:“何况什么?” 陈伯将头转向门外,低声说道:“火铳这东西若是用熟钢炼制倒可以用来防身,只不过也就吓唬皮骨境以下的街头混混有用,对于开通气海的人来说,就成了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皮骨境?”魏鱼有些疑惑地喃喃问道。 他跟着悟净大师修禅,早先时候学会了一些吐纳法诀,可惜因为丹田淤塞,十几年练就的先天罡气都被搁浅在腹的某个角落,腹中似乎有个无底的容器,多少罡气都填不满。 悟净大师屡次劝他版衣佛门,可以帮忙求情让方丈大师传下易筋经,重新炼体后便可以将罡气化归己用。 易筋经倒是好东西,可是,那是需要做和尚的,这个代价太大了点。 魏鱼试探着问道:“我经脉受过伤,淤塞的厉害,有高人说除非用易筋经脱胎后才能习武,老伯难道有其他突破的法门?” “没有,没有!”陈伯丢下锤子,转身在旱烟斗里填满了烟丝,抽出一根巨大的火钳从炉火中捡起一块木炭,点燃烟斗,狠劲吸了几口。“不过,既然我来陪我老头子唠了这么久的磕,我送你一副暗甲可以防身。” 说话间,老人猿猴一般勾住横梁,翻身上去从梁柱上取下一个包裹。 等他打开,魏鱼眼前金光一闪,一件超级精致的锁子黄金甲跃然眼前,看着质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少说也得值个千八两银子。 魏鱼将薄甲拿在手中,爱不释手,想要给老人一些报酬,将伸手进自己衣袋中努力掏摸了半天,竟然连张银票都没有。 “老伯,无功不受禄!你这甲胄多少钱,你告诉我,算我赊账的。”魏鱼可怜兮兮地说道。 陈伯忽然大笑道:“谁要你的钱?老子身边无甚挂念,要钱何用?既然你入了我的法眼,就常来坐坐,陪老头儿唠唠家常,该有的自然都会有的。” 走出铁匠铺,魏鱼回头看向老人,只见老人又恢复了瘦佝偻的身姿,他奇怪地自嘲道:“怪事,这毫不起眼的老人竟知道皮骨境?难道是一位隐匿市井的高手?” 他心中暗自思讨着老人打铁时的呼吸方法,腹内忽然有了感应,好像什么东西被翻转过来,似乎是那块舍利活了。 刚刚诵读经文升腾出的一点点罡气又被腹中某样诡异的东西暗自吸食殆尽了。 “唉!看来我还真不是习武的料!”魏鱼摇摇头,摸摸自己身上的薄甲,心中又开始安定地想道:“既然无望突破,得一件轻甲防身倒也不错!” 他悄悄走进门房,见沈三站在桌前十分得意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一个个都莫要打马虎眼,给钱给钱!” 满屋的人就听到沈三在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冤家路窄 沈三站在牌桌前,乍一见到魏鱼先是吃了一惊,回身收起桌上的银子,听魏鱼要去城东隐秀坊,立刻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冷家昨天刚吃了大亏,街上指不定有多少眼线盯着我们呢,爷,我看今晚不能去,要去也得和将军说一声,带着雷横一起,可保平安。” 魏鱼看看他眍的眼窝,一副视财如命的穷样,伸手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来,声说道:“我们两个悄悄地去一趟,也不惊动马车,知道你辛苦,我身上也就这东西值些银子,给!权当你这趟差的辛苦钱。” 沈三眼睛随着玉佩摆动着,喜滋滋接过去,千恩万谢道:“诶呦!我的祖宗诶,您这让我多不好意思啊,您把我看成啥人了?” 沈三收起玉佩,兴高采烈地在前面引路,指点着每门每户的来历故事。 陵城繁华可相比长安和洛阳终究不够大,两个人走走停停很快来到了灯火通明的隐秀坊。 “走远点,走远点。这里不是要饭的地方。”还未等沈三张口,两名凶神般的大汉将两人拦在门外,十分不客气地驱赶起来。 沈三在街头厮混久了,上前扣几两碎银子在两个大汉手中。 后面高脚椅上喝茶的一个猥琐男迎上来操着公鸭嗓喊道:“呦,原来是沈三爷,哪里去发达了?隐秀坊的天鹅肉可不是平常人吃得,您有请柬吗?” 沈三瞧向魏鱼。 魏鱼摇头道:“没有!” 公鸭嗓又问:“有印信吗?” 魏鱼又摇头道:“没有!” “扯淡!”公鸭嗓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声喝道:“你懂不懂规矩?几两银子也就能上个台阶的份,没有印信又没有请柬?你就想见姑娘?做梦吧!” 魏鱼朝前走上一步,声说道:“是玉玲珑请我来的!不信,你可把她叫出来问问。” 他话未说完,没想到公鸭嗓和两名大汉竟然同时大笑起来,似乎就没见过这么可笑的人一般。 魏鱼神情一冷,回头见沈三也是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疑惑地问道:“难道说错了吗?” 沈三凑上来声说道:“少爷,这隐秀坊的头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哪怕远远地瞧一眼都要五十两!你可是在说笑?” 果然,公鸭嗓一番嘲笑后,扯起鸭嗓骂道:“你这王八蛋还真识货,玲珑姑娘如今是隐秀坊的台柱子,她昨个到你今儿就来浑水摸鱼,还不快给我滚开!” 说话间,公鸭嗓伸手就去推魏鱼,可是他双手刚刚伸出,脉门就是一紧,疼得鬼叫起来。 魏鱼一招得手,见两名大汉也要扑上来,顺势将公鸭嗓身子翻转当成盾牌,口中喝道:“让他们退后!” 公鸭嗓疼的龇牙咧嘴,立即朝着大汉骂道:“山药和土豆,你俩赶紧滚开,给我滚远点!” 说完,他忍着手腕剧痛央告魏鱼道:“少侠,真不是兄弟不给面子,实在是今天特殊,玲珑姑娘今早就说了,因为要答谢一位恩人,一个外客都不见。不信,你去问嫲嫲。”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围观者,一个丫鬟忽然从人群中闪出,朝着魏鱼迎了上来道:“呦!我当时谁呢,竟是魏家爷到了,我家姑娘正在邀月楼上相候。” 来的正是玉玲珑贴身的丫鬟凤儿,她话一出口,周围一片哗然。 “不可能!”公鸭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犹自不信。 “居然有人来隐秀坊撒野?”就在此时,冷归南的声音忽然从魏鱼背后响起。 魏鱼瞥眼见这厮身边不仅有朱大朱二跟着,还有一个白衣人站在身旁,显然是有备而来,心中大叫不好,顺势将公鸭嗓双手放开,却没想到这厮竟然以为他心中畏惧,反身一把抱住魏鱼的双臂,朝冷归南大喊道:“冷少爷救我,这子厉害得紧。” 冷归南摇着一把纸扇,慢条斯理地走近,装腔作势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将军府的少爷。怪不得这么嚣张,敢出手打隐秀坊的龟公。你知不知道老子找你很久了。 话音未落,冷归南一拳挥出,拳风呼啸着向魏鱼后脑砸来。 危机时刻,魏鱼腹中一阵剧痛,猛然躬身,双臂一抖。 公鸭嗓铁箍一般合围的双臂骤然被他撑开,双肩脱臼,发出一声痛苦地尖叫声。 冷归南的铁拳堪堪地擦着魏鱼的头皮而过,不过他见机很快,顺势一个海底乾坤,右臂毒蛇一般急转向下,将魏鱼的脖颈勒住。 灯笼火把中,几十个陵城有头有脸的富商搂着各自心怡的美人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住手!鱼少爷是奴家的贵客,快将他放开。”一袭红色衣裙的玉玲珑随着两个丫鬟款款来到楼下,朝着冷归南喝道。 她不出声阻止还好,一出声,冷归南脸上忽然显出一丝狠毒之色,手臂上的力气用的更大了些。 魏鱼被勒得喘不过气,他力气虽大,临场反应只是靠临场应变,终究是慢了一拍,哪里抵得过冷归南这种马上就要突破皮骨境的高手。 “放开!这是我将军府的少爷!谁敢造次,吃不了兜着走!”沈三见主子吃亏,立马上前唬道。 这话对旁人也许有效,对冷归南无异于火上浇油,被他抬脚踹开,冷哼一声道:“将军府?一个左都尉老子还不放在眼里,我打的就是将军的儿子。” 魏鱼怒急,就觉得腹中像炒豆子一般炸开了锅,一股奇大的力量涌出,暴喝一声,竟然用双手硬生生拉开了冷归南紧紧束缚的胳膊。 “就凭你,还不够格!”魏鱼暴喝一声,回身朝着冷归南就是一拳。 这一声暴喝不仅将冷归南吓了一跳,周围围观者也是骇得向后退开半步,沈三也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家少爷,有些不敢置信。 冷归南轻松夺过魏鱼挥来的拳头,手中折扇变成一根铁尺砸向魏鱼的手腕。 玉玲珑急的左右徘徊,四处喊人帮忙,整个隐秀坊的龟公打手哪一个敢得罪冷家,都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魏鱼沉下心,全神贯注在冷归南击来的扇骨上,手或戳或捏只对着冷归南的手腕招呼,饶是冷归南招式快得出奇,愣是没沾到他分毫。 十几招之后,魏鱼越战越有信心,冷归南手中忽然一轻,扇子不知怎样就到了魏鱼手中。 这招空手夺白刃的手段实在太帅,围观的人群竟然同时“咦”的一声,都觉的不可思议。 刚刚站在冷归南身旁的白衣人捻着两撇鼠须,朝着冷归南喝道:“蠢材,出招还是不够狠辣。疾风剑可以用掌的!” 冷归南手中没了兵刃,肺都要气炸了,听到白衣人的话,身子一震,出招变得更加无赖,左手向上一个虚劈,右手直戳魏鱼胸口,身形跟着一矮,脚下也使出一个横扫天涯。 魏鱼反应虽快,对于剑法套路全然不懂,“噗通”一声,刚刚还如封似闭,眨眼间就被凌空摔倒。 冷归南一招得手,邪笑一声,顺势合身扑上。 魏鱼的下颚被对方死死顶住,只觉冷归南手脚并用,挺肘亮膝,瞬间挨了十几个阴毒的招式。 这些招式实在让人不齿,魏鱼心里泛起了一阵嫌恶,真的有些怒了,丹田里热浪翻涌,舍利开始爆发,浑身说不出得难受。 玉玲珑挣扎着要上来拉解,却被丫鬟一把拦住。 “姐!不可以啊,这冷公子从来是杀人不眨眼的性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嗜血 在一旁冷眼看着的白衣人正是冷归南的授业师父摩洛,别人一再起哄,他的嘴角却不知不觉得沉了下去。 在他眼里,冷归南居高临下,一拳接着一拳,拳头虽狠,招式虽毒,每一招在最后一刹那总是差了一分,魏鱼竟然能在如此短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内有闪避的空间。 人群寂然无声,只听到冷归南的笑声,笑得很夸张,因为他打得实在太爽了。 沈三爬过来不停地替自家少爷哭喊求饶。 冷归南却只是轻哼了一声,骂道:“居然敢管老子的事,今天我就打死他,看谁还敢瞧我冷归南?” 这句话显然是指桑骂槐,围观者顿时失了声音。 朱大朱二慢慢靠了过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给这子身上补上几脚。 魏鱼体内的火气却突然爆发,一只手架开冷归南,另一只手向上挥出,径直向着笑声打去。 一声惨叫,杀猪一般的难听,冷归南的头猛地向后一仰,脸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凹坑,顷刻间皮肤炸裂变得血肉模糊。 嚣张的笑声停了下来,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魏鱼一拳祭出,虽然不觉得打人如何过瘾,可丹田中那种滞涨感立刻消失了,顿时浑身酥爽,缓缓站起身,只见冷归南一脸鲜血站在面前,正在自己脸上摸索,寻找着自己的鼻子。 摩洛捋一下嘴角鼠须,双肩一抖,手中骤然多了两根尺来长的金刚刺,就见他身形闪动,举起兵刃直刺魏鱼的咽喉,竟然丝毫不顾自己的江湖辈分远远高于对手。 魏鱼经历刚才一番打斗,对自己也有了些信心,见金刚刺到了眼前,刺身上另有倒刺,无法用手去夺,忙扯下背后的大黑刀护住胸前要害。 摩洛手臂一缩,身形忽进忽退,一转身向魏鱼身后移去。 魏鱼也想跟着转动身形,却发现自己脚步远没有手臂来的灵活,大黑刀一时竟无法回转,对方就如同一只狡猾的水貂从身侧滑过,身上立刻被破出一道血口。 沈三就站在魏鱼身后,见摩洛杀到,钢刺已刺到眼前,便下意识拿手去夺。 “噗”的一声,钢刺从沈三的喉头刺入颈后透出,摩洛随后用力一绞,抽出时,只见一团血肉跟着带了出来。 沈三双目圆睁,伤口喷射着血肉直直地倒了下去! 魏鱼大惊失色,丹田再次翻腾,眼睛也随之泛出血色,挥刀直劈摩洛。 “公子心!”玉玲珑情急之下大声示警道。 原来,百花貂摩洛素爱采花,因犯了江湖大忌,躲在冷家做了白衣祭祀,平日里,他最喜欢跟着冷归南为非作歹,那捏碎人骨听声音的手法就是拜他所赐。 摩洛久历江湖,只一个错身便觉查出魏鱼的厉害所在,他随即欺身一步,身子紧紧贴住魏鱼后背不断游走,金刚刺在大黑刀间不断游走,每次递出,角度都极为刁钻狠辣。 不多时,魏鱼前胸后背尽是划痕,心中大急,随着腹疼痛加剧,身上青筋一根根爆出,身周竟然激发出一道薄薄的罡气。 金刚刺一沾身子立即被罡气轻轻震开,不然,只凭他天生力大和手中笨拙的木刀只怕早就死了百次不止。 摩洛见他遇强而强,心中更是惊骇那道莫名的罡气,便将钢刺分开,一招刺到胸前,另一柄钢刺已经刺向他的腹。 魏鱼苦于大刀无法自由回旋,虽有罡气保护,身上的血痕还是越来越多。 冷归南脸上血肉模糊,看着血人般的魏鱼苦苦挣扎,不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朝人群吼道:“敢挑战我冷家的权威,你们还有谁不服?都给我站出来。” 人群一阵沉默,哪有人敢再作一声? 摩洛忽然发现自己几次全力出击,速度提到最快,反而毫无所获,而几次减慢的虚招却轻松突破了黑刀封挡,他心中奇怪,手中招式马上变得忽快忽慢,钢刺翻飞中渐渐露出了杀机。 受困于武功低微,魏鱼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他心中又怒又急,可对方的套路却层出不穷,他也只能尽力应付,眼见败局已成,心中忽然没了畏惧,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将刀贴身舞动形成一层护盾,身子迅捷地撞向摩洛的胸膛。 摩洛被他吓了一跳,缩手退出战圈,随即又拧身而上。 这一退一进钢刺迅疾地出手,注定是一招必杀。 就在他的钢刺即将刺入魏鱼心窝时,忽然额头上多了一个胭脂般的坑,顿时神色大变,身子趔趄一下竟然失了先机。 魏鱼极速挥出的大黑刀却像苍蝇拍一般狠狠抽在他身上。 “砰”的一声,摩洛整个人飞出十丈开外,软塌塌落在地上,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口中鲜血喷出,咳了几声才拼力朝人群问道:“是谁?” 目睹沈三惨死,魏鱼早就杀红了眼,一个箭步冲出,大刀在灯影中一闪照着摩洛脖颈砍去,虽然木刀无锋,这一刀却势大力沉,落在脖颈中也必然会将摩洛尸首异处。 就在众人惊呼中,那把黑刀竟然硬生生的停住了。 魏鱼瞪视着摩洛的眼睛,缓缓收起黑刀,浑身是血得走回到沈三跟前,将他的尸身抱了起来。 冷归南双眼圆睁,透过脸上弥漫的血水仇视着魏鱼,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慢慢走近。 “撤手!” 暴喝声中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忽然出现,一把将冷归南的匕首夺去。 “舅舅?”魏鱼回头,见舅舅手中举着一把匕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距离鬼门关之差一线距离。 十几名衙役冲来,将隐秀坊门前团团围住。 陵城太守聂远山竟然亲自带人赶过来,众人被骇得鸦雀无声,心中也不断的揣摩着那一声“舅舅”,猜测着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冷归南被两名衙役按住,大声骂道:“狗官!别人怕你,我就是不怕。你敢拿我怎样?” 聂远山轻哼一声,朝冷归南笑道:“我也不拿你怎样,只请你去地牢里吃几顿好饭而已。” 玉玲珑见魏鱼此时再无危险,正要上前安抚一下,以示歉意,没想到远远传来数声锣响,抬眼就见几十个白衣祭祀簇拥着一个黑袍人浩浩荡荡走来。 黑袍人走到跟前将手中一块金牌举起,大声道:“皇帝御赐金牌在此,谁敢造次。” 大周的规矩,见金牌如见圣上,众人再次呼啦啦跪了一地。 聂远山和身边一众衙役瞧着那道金牌欲言又止,犹豫片刻,也皱着眉头单膝跪地。 隐秀坊前,黑压压跪倒一片,只有魏鱼抱着沈三的尸身无动于衷,他是个不守礼法的现代人,从不会认为一块金牌有什么神圣含义。 “见金牌不跪,死有余辜!”听到冷重义一声暴喝,抽出一把宝剑刺向魏鱼背心。 魏鱼只觉得脑后寒风乍起,就在众人惊呼中,一矮身躲过,顺势将沈三尸身放下,整个人向前猛冲一下,手竟牢牢的握住了冷重义的手腕,反身一掌掴在对方脸上,又一拳将宝剑打飞,金牌也顺势夺了下来。 冷重义脸上火辣辣的生疼,他吃了一惊。 魏鱼看也不看他,将手中的金牌轻轻一掰,“啪”的一声断成两截,向截口处瞧上一眼,冷笑道:“越来是假的?”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就见魏鱼鄙夷地将金牌扔在地上,转身盘膝在沈三尸身前唱起了往生咒。 聂远山疑惑着起身走过来,将金牌捡起仔细瞧了,冷冷地朝衙役们喊道:“来人!将此贼拿下,用圣上的名义招摇撞骗,死有余辜!” 他身后的衙役不知真假,竟然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在众人目光中,玉玲珑慢慢走到魏鱼身前,轻抚他身上的伤口,忍不住落下泪来。 魏鱼却不为其扰,继续坐在沈三尸身前继续诵经,只听他稚嫩的佛声在四处飘扬,让人心中不由得就感觉安定从容,那股微弱佛声就像惊涛巨浪中的一朵浪花,微乎其微又让人无法忽视。 冷重义满面狐疑地瞧着金牌,嘶吼道:“不可能,不可能。那金牌是李相爷亲手相赠,不可能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发虚,人迅速向后退了回去,被白衣祭者簇拥着抬起快要昏迷的儿子向东逃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心结 待冷重义走远,一群跛足的花子忽然从黑暗中闪身出来,目露凶光,直扑在摩洛身上,狠命撕咬起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立刻弥漫出来,摩洛惨叫不绝,最终还是死在了当场,场面惨不忍睹,让人作呕。 老花子嘴角带着血丝,遥遥地朝魏鱼拜了一拜,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许仙双眼饱含着泪花,见老花子拜倒,也看向魏鱼,而后眼睛不断在玉玲珑身上游走,不知作何感想,最后竟然倔强的扬起了头。 风波之后,冷重义四处筹谋着怎样报仇,没过几天,他吃惊地发现那个貌不惊人的孩子走上街头后,陵城忽然变了,那些贱民眼睛里忽然有了希望,对冷家的敬畏减少了很多。 魏鱼在陵城街头走过,他懵懂又坚毅的样子被很多人记住了。 魏巡天没有惩罚魏鱼,而魏夫人却气得头疼了很久,将他狠狠地训斥一顿,还要罚他禁闭三个月。 什么街头惩凶,什么英雄救美。 那些对魏鱼的赞誉,到了魏夫人面前统统被嗤之以鼻,她不需要儿子成为英雄,只要他成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而且积善之家的孩子竟然在普善大师前脚刚走就犯了杀戒。 那可是杀人,杀戒一犯,人还能有什么值得去敬畏? 面对母亲的惩罚,外人徒自不平,魏鱼却坦然接受了。 禁闭之苦,在于苦其心志,三个月寂寞对于普通人来讲确实难以承受,可对于一个被禁足十几年的人来说,这三个月只不过是眼前飘过的浮云而已。 亲眼目睹沈三惨死,又见到摩洛当场人吞食,他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杀戮,内心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急切地向往外面的世界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这个世界显然遵从着弱肉强食的法则,杀个人虽然也算大事,却没后后世那么严重,在这种世态中生存,若不做强者,站在街头就只有被人压迫和杀死。 看来,学些武功十分必要。 从此之后,他每天苦练刀法,而每次运功时都是半途而废,腹中的气海终究无法凝聚,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牢牢地压住了。 难道真的有舍利存在? 圣火节的清晨,街上已经十分热闹,魏鱼无法出去逛街,坐在禅房与外公下棋。 芸儿依旧在旁边做着茶艺,很快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香气浓郁地捧了上来。 魏鱼看着杯中慢慢舒展的绿叶,问道:“外公,我到底有没有做错?” 聂厚德沉默半晌,说道:“没有人真的责怪你!” “可我还是破了杀戒,杀了人!” 聂厚德笑嘻嘻瞧着他,说道:“你父亲杀得人更多,谁说他破了什么戒?你要知道,你虽然修佛可并不是和尚,你是将军的儿子,这次虽杀了一个人却救了一座城的人心。” “可师父临行前再三教诲,莫动嗔戒,莫要惊了魔心,一定要守住十诫,可我还是动了嗔念,犯了杀戒。” 聂厚德笑道:“世上到底有没有魔我还不太确信,可世人都有七情,何况如来也曾做狮子吼!你师父对你严苛,可他罗汉堂每年杀人何止千百,又怎么保证不动嗔念。” “那我修佛做什么呢?” 聂厚德慈爱地看着他,反问道:“修佛即是修本心,你可知何谓佛?” “三藏真经说觉者为佛!” 聂厚德目光变得十分柔和,继续反问道:“何谓觉者?” “觉者有三:自觉,觉他,觉行圆满。” 聂厚德看着魏鱼的眼睛问道:“你太师父玄奘一心向善,可曾觉行圆满?” 魏鱼摇头说道:“师父说玄奘法师本可觉行圆满,无奈众生难戒贪嗔痴,正因世人藏识不净,做下恶业,才使得佛魔挣道。” 聂厚德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佛典虽是至理,却不会自己去降魔,觉者终究要有所为!” “何谓有所为?” 聂厚德沉吟良久,才道:“觉者能不念过去,不畏将来,你总不能在心里将自己拘禁起来,你完全可以像你父亲那样,出去除魔卫道,保家卫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难道不能用佛法感化?” 聂厚德笑道:“感化总要发自内心,若世人都能感悟,那要官府何用?要国法何用?要刀兵何用?除魔卫道岂能只靠口舌而不见血光?” “”魏鱼愕然。 “那我可以出去杀人?” 聂厚德点头道:“若就像父亲那样为了捍卫天下正义杀人,为了匡扶社稷杀人,只要初心不坏,杀人又何错之有?普善那老和尚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也不知为何定要约束于你。” 魏鱼倒是对这个说话很是赞同,想着那天乞丐吃人的场面,心有余悸地问道:“我不想惊了魔心,若真的失去理智,反倒不如无为而治。” 聂厚德不答,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死摩洛?” 魏鱼一时沉默,将整件事细细理了一遍才说道:“当时摩洛武功已废,再也无法作恶,杀与不杀又有何区别,杀了只会多造恶业。” 聂厚德点头道:“既然你能看到强者的本心,做到适可而止,说明善果已成,又何必再做无谓的担心?世间仇恨虽是一种罪孽,可如果同仇敌忾就会变成一种力量,虽说最正之战不如最不正之和,若能杀尽所有恶源,让世人就此解脱,不也是一种度化吗?能救人水火者即是现世佛。” 魏鱼不解道:“所以他们才会拜我?” 聂厚德慈爱地抚一下他稚嫩的脸,欣慰地点点头。 “正义有大义和义之分,若为大义而嗔是谓勇,若为义而嗔是谓仇。而仇恨积累就会让人忘记人伦,恨一个人竟能恨到食其肉寝其皮,已经超出了仇恨的极限,不足为道。” 魏鱼心结正在于此,忙道:“那如何走出义?” 聂厚德声音更加柔和,笑道:“摒弃我。” “生而为人,摒弃三毒已经很难,若做事不为自己又有何益?”魏鱼思索半晌,这个问题即便是在信息发达的前世也一直是困扰世人的难题。 聂厚德曾为帝师,通彻古今,看得十分通透,做一个人生导师是绰绰有余的,看着外孙对这种人生哲学忽然而来的执着,忽然将手中白子落下,吃掉了一片黑棋,摇头笑道:“鱼啊鱼,你要记得只有舍才能得,舍得,舍得,先舍而后得!” 魏鱼心头一惊,疑难恍然而解,解除了心结,虽然看着自己的白棋棋势微弱,却也不像先前那么烦闷,反倒开心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佳节如梦 圣火节在日落后开始渐入佳境,各色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巷中挤满了欢乐的人群,如今灾荒连连,像陵城这样肯花银子的百姓已经不多了。 魏鱼扮成一名厮的模样,跟着芸儿在大街上悠来荡去,不多时,两人来到火神台前。 火神台此时灯火通明,失去金牌的大主祭今天有些高冷,随着他一声号令,几十名白衣侍者将刻着符咒的竹节一起扔进火坛,坛内的火势瞬间狂暴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 陵城商旅虽然对冷家恨之入骨,可对于火神节的祭祀依旧十分虔诚,自觉地排成长长的队伍,将盘中山般的献金撒入供池,供池里金锭堆积如山,泛着耀眼的光华。 魏鱼随在芸儿身后,瞧着那队愚昧无比的商旅队伍,啧啧称奇,听她仔细讲着陵城火神祭的各种风俗,原来这祭祀中还暗藏着滚滚财源。 两人并肩而行,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际。 “哎呦,朱二,你快看前面那妞,长得蛮标致的,快给老子拘过来!” 魏鱼回头一瞧,还真是冤家路窄,只见冷归南脸上蒙着层层纱布,像个木乃伊一般,带着两个傻蛋仆从朝芸儿指指点点,大声朝朱二吆喝着。 朱二听到命令,甩开膀子将人群撞开,迈着大步走来,他倒是没有认出魏鱼,径直伸出一双咸猪手抓向芸儿的肩膀。 “哎呦喂!” 朱二手腕剧痛,那天如噩梦般索绕在心头的手忽然再次出现在他的脉门上。 魏鱼抬头看向朱二,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 “魏,鱼公子饶命!”朱二虽傻,求饶的反应倒是很快。 “真是好奴才,你主子倒是死性不改,你这狗爪子乱伸,真的不想要了?”魏鱼说话间手指用力一捏,朱二的手腕几乎碎裂,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天地。 人群随即在四周散开,远远地认出了魏鱼,又立即合拢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朱二受苦。 远处的冷归南就像是看到了命中的煞星,转身躲入旁边的巷。 魏鱼朝朱二踢了一脚,骂道:“傻蛋,你被遗弃了。快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以后在陵城别让我看到他,我看到他一次就打他一次的。” 他举拳虚挥,放开了手。 朱二吓得连滚带爬钻入人群,片刻消失不见了。 火神台上,冷重义瞧着这一幕,脸色阴沉,扭头向身边的侍者吩咐几句,侍者转身而去。 芸儿不明就里,回头瞧向魏鱼,问道:“怎么了?他是谁?” “一个偷!”魏鱼朝芸儿笑道:“你继续讲吧,我还在听着呢,陵城的祭祀原来这么复杂。” 芸儿见他笑得勉强,瞅瞅四周渐渐围拢的人群,说道:“这里人物噪杂,风景反倒不如城外好看,不如我们去看姑姑的祭祀如何?” 魏鱼望一眼火神台,只见冷重义正遥遥地注视着自己,心想火神台虽然在老宅隔壁,却是冷家的地界,冷归南那厮溜走后,只怕还会纠集人手追来,若要再打上一番,回去又不能面对母亲,倒不如趁机去母亲面前露个脸,省的被发现私自解禁,加上重罚。 芸儿见他同意,命贴身丫鬟玲儿去叫了马车,一行人自南门出城去了。 就在城南三里外,七层冢上,东陵湖畔,巍峨壮观的圣武陵十分安静。 神陵前有一条百米长的神道直通大殿,大殿两侧各有一尊巨大的麒麟石兽,凹陷的眼窝点起柏油圣灯,光华灼灼,远远看去,狰狞可怖。 芸儿的马车停在大殿一侧,走上正北的石阶,只见七八名仆妇将各色贡品摆上香案,簇拥着魏夫人在案前祭拜焚香。 “女莞青,谨以聂氏族人前来拜祭圣火尊者,只愿世道昌盛永享,人人太平,只愿我那鱼孩儿快乐成长,一生平安!” 听着母亲口中喃喃唱念着祭文,魏鱼慢慢地走上去跟着跪下,拈香叩首,帮忙焚化着纸钱。 魏夫人忽然见到儿子,吃了一惊,嗔道:“我罚你三个月禁闭,如何就逃了出来,打扮成这幅怪模样,想必是在家中气不死我,特地追到神陵内气我的吧?” 魏鱼做个鬼脸,朝母亲笑道:“娘,你说的哪里话,孩儿自出生之后就开始吃禁闭,若有惩罚,也该从那十四年中减去才成。” “那又是什么道理?”魏夫人被他气得反而有些忍俊不住,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一点,改口朝芸儿骂道:“定是你这丫头作法,这里是神圣之地,你两个快给我远远地走开,省的让神尊降罪。” 芸儿自是不怕姑姑责骂,身子向前扭箍糖一般粘住,一口一个好姑姑,腻得魏夫人无法可施,好生哄了半天,她才约了魏鱼去草丛里捉萤火虫玩。 聂莞青看着两人十分登对的背影,不仅露出了微笑。 听着城中的礼炮声,她回过头,只见偌大一座城池被火光照亮,烟花璀璨,忽明忽暗的孔明灯接入星空煞是好看。 锦儿在一旁笑道:“夫人,您瞧这烟花可有多美?恐怕也只有我们这里才能瞧得见,若留在城里热闹倒是有余,却看不到这壮观的盛景了。” 魏夫人点头微笑,轻轻地用手一抚鬓角,神情之中露出几分倦意。 贴身的婆子陈妈笑着说:“夫人身子单弱,这祭祀虽然每年只这么一次,可总归是太熬磨人了,您还是要仔细着身子。” 魏夫人见陈妈为自己担心,只怕扫了大家的兴致,忙摇头说道:“倒是不妨事,也不知道为何,今天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陈妈笑道:“历年都是哑嫂帮着主持,今年哑嫂不在,大家对祭祀有些生疏,您可能被累着了。不过再等上年,芸儿姐一过门后就可以替您分忧了。” 锦儿听说,开心地拍手接道:“好哎,那敢情好,夫人!到那时候您就可以静享清福坐等抱孙子啦!” 众仆妇听了都围过来讨喜,不停地说笑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魏夫人却蹙着眉头叹口气,道:“我可不敢指望!这俩孩子一进神陵就不见了踪影,哪里有半点让人享福的样子?” 陈妈笑着回道:“少爷的脾气秉性最像将军,若说顽皮,整个陵城怕是没人敢比的,可他那股子聪明劲,别人爬着梯子也是够不到的!” 魏夫人瞧着她微笑道:“鱼是你和哑嫂带大的,你们自然看着比别人好些。” 陈妈颇为得意,丝毫不提魏鱼还在禁足的事,骄傲地说道:“是鱼哥儿自己争气才是真的,和老爷一样,天生带股子英气,倒不是我婆子自夸!” 众人一听都笑着上来附和,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我怎么看这两个孩子都是我命里的魔星呢。”魏夫人望着远处的烟花眼中也满是憧憬,眉宇间却又有一抹愁闪过。 圣火陵又称七层冢,源自上古燧人氏,号称天下第一陵,占地庞大,即使如今留下的这片废墟依然可以想象到当年的壮观景象。 芸儿和丫鬟此时正坐在一块石梁上荡着腿看着魏鱼在草丛中左冲右突,捕捉四处逃逸的萤火虫,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时断时续地在夜色中回响,十分悦耳。 魏鱼衣衫很快汗透却还是不肯休息,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纱,追逐着最大的那些萤火虫。 一棵巨大的古树矗立在他身后,粗大的枝干上伸出无数的根须反向扎入泥土,独木成林,抱着一座残破的石塔,树和塔相互依托站在漆黑的夜色之中,被皎洁的月光涂染上一层银白,宛若一座神祗。 常言说败草为萤,萤火虫最喜湿气,如今旱灾,萤火虫了很多,而靠近古树根系的地方湿气很重,萤火虫的个头也大了不少。 忽然,古树的枝头一阵躁动,“扑啦”一声,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落在树冠深处,凄厉的怪叫十分骇人。 玲儿将身子一缩,紧紧拉住芸儿的衣襟,说道:“姐,姐,我最怕夜猫子来数我的眉毛了!” 芸儿望着奔跑的少年,正自欢愉,听她如此说,回头便给她吃了一记笃栗子。 “臭丫儿,你害怕啥?一只夜枭而已,看把你吓得!又不会有鬼!” 玲儿攀着姐的胳膊,用食指在口中沾些口水抹在眉梢,抬眼见芸儿说完那个“鬼”字,忽然将眼白一翻,舌头伸出老长,不由得吓个半死,“啊”的一声,从石梁上跌了下去。 芸儿师从眉山派,身法从容,见势极快,伸手扯住玲儿的衣袖。 石梁本就不高,若在平时纵使失手跌下料想也不会摔坏,没想到玲儿却哭的更加大声。 芸儿本要不理,见她哭得实在可怜,不像作假,身形一动,飘然落下。 “又不是第一次吓你,怎么就哭成这样?” 她一边嗔怨一边伸手在玲儿的鼻子刮了一下。 玲儿赌气将姐的手推开,哭道:“若只是姐吓我,我自然不会哭。我扭伤了脚踝,真的好疼!” 芸儿回身拎起灯笼向她脚踝上照去,可不是又红又肿,伤得确实不轻。 魏鱼听到哭声,正要走近,抬头看见城内泛起的烟花,流火升腾,一座偌大的古城有如人间仙境。 “你们快看!” 两个少女随着他的声音回头望去,立刻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玲儿竟然也止住了哭声,忘记了疼痛。 烟花开的最盛,忽然一颗湛蓝色的流星穿过烟花,径直向古陵飞来。 三人正要躲避,流星来势却突然一收在三人头顶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了古塔塔顶。 “啵”的一声气浪翻滚,草木开始剧烈地摇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烤鱼 随着一声巨响,流星坠落,落在塔顶,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从古塔辐射而来,将三个人压迫地伏在地上,同时灼灼的蓝光从塔中发出,刺得人眼睛生疼。 魏鱼用手遮住双眼,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蓝色光斑一层层没入塔内。 忽然,塔内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惊天动地,那只红色雕鸮被惊得振翅而飞,高高悬在夜空,忽然一个转身朝魏鱼的方向袭来。 魏鱼吓了一跳,正欲拉着芸儿躲避,没想到“呼”的一声,雕鸮落在不远处的草丛,猛然扑了几下,又飞快地跃起没入了夜色。 “哎呦!哪里来的扁毛畜生?” 草丛中猛然间跃出一个轻甲将校,手持一把长剑,伸手捂着头顶,鲜血从指缝中淌了下来。 “什么人?” 魏鱼见对方出现的太过怪异,不由得惊声问道,身子牢牢地挡在芸儿身前。 “魏鱼,我是勾你魂的阎罗,你的命今晚到头了!”那人冷哼一声,迅捷地出剑向魏鱼刺来,来势极快。 魏鱼不及抽出黑刀,身子拼命向后一闪,只听布帛撕裂,右臂一阵生疼,来人的剑竟然是一块未开封的铁板,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淤青,痛感深入骨髓。 魏鱼伸手去抓对方手腕,没想到那人脚下一错,身子瞬间横移,轻轻巧巧的躲了开去。 “想抓老子手腕,没门!老子草上莺飞的诨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对方迅捷如电,身法竟然比百花貂还要快上一些。 几个回合下来,魏鱼身上虽然毫无血迹,几处骨头已经被对方的重剑砸的几乎要断掉了。 “芸儿,快跑。” 魏鱼见对方武技实在强大,强忍着吃了一记横拍,大刀一挥,欺身而上,想让芸儿趁机逃走。 芸儿聪慧,立即明白,拉了玲儿冲入古树根系中。 魏鱼跟着极速向旁边一撤,身后“啪”的一声中了一剑,趔趄着也扑入大树中。 石塔的蓝色光芒瞬间消失,天上的星光也同时寂灭,周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听那人嘿嘿冷笑着说道:“趁着今天闹鬼,老子正好将你们埋了,一了百了!你能躲到哪里去?” 说话间,那人将庞大的身躯挤入大树丛中,想要追来,无奈身形无法通过,气得将铁剑上下挥动,斩断了不少根须。 魏鱼身子一晃,就感觉脚下的石板开始剧烈振动,低沉的轰鸣声从地下传出来,如同天雷,又好像巨大的碾盘从脚下轰轰滚过。 芸儿贴在他的背后,大声问道:“鱼哥哥,你还好吧?” “还好!” 魏鱼凝神瞧着那人,借着树根阻挡,从狭窄的空隙中几次挥刀反击,也都无功而返。 对方的实力虽然不能和普善大师相比,却也比冷归南和摩洛高出了许多,一招一式既快又准,步步为营,寸寸紧逼,离他越来越近。 而魏鱼每靠近古塔一点腹就会痛上几分,一阵阵恶心头晕,腹中似乎有东西要破体而出,又一次恍然时,他忽然听道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语道:“鬼闪开!” 古塔突然就像活了一样,发出一声叹息,一道突如其来的冲击波绕过魏鱼三人直冲那名甲士,那人冷不防,惨叫一声,龇牙咧嘴地痛苦不堪地趴在地上,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冲击波随着蓝光而动,让魏鱼的气息也为之一闭,平时无法察觉的气海竟然在此时有了感应,本来淤塞的奇经八脉现在竟然畅通的如同高速公路。 “鱼哥哥,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芸儿身体瑟瑟发抖地问道。 魏鱼不答,回头将大黑刀提起,迅疾无比地砍在那人头顶,这一招势大力沉,竟硬生生将那人劈倒了。 那甲士四肢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冲击波退去,虽然未伤及魏鱼,体内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早先被摩洛划出的道道血痕重新爆开,加上刚才被重剑砍出的道道淤青,痛彻心扉,难以忍受。 面前的古塔,被一层蓝色光晕笼罩,生出一种云遮雾罩的神秘感,显得十分威严壮观,随着他的一呼一吸,石塔好像真的活了。 魏鱼内息流动,浑身血液更像是沸腾了一般,脑际的轰鸣声不断,终于无法支撑,栽倒在地。 眼前的一切变得十分缓慢,只见芸儿和玲伏身过来,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大声呼喊,他却一丝声音也听不见。 天地间出奇的安静,只能够感受到脚下的石板轻轻震撼。 过了一会儿,大树外面忽然影影绰绰来了十几个白衣祭者,为首的人身影熟悉,带着两个高大的仆从,提着灯向树内观看,将那名甲士的身体拖出去,随后四处找来干柴围着大树点起火来。 魏鱼心中暗骂,却无法冲出去阻止。 他抬眼看向芸儿,想要让她快些逃走,可芸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前世在墓道与可人分手的一瞬间忽然再次回到脑海,魏鱼不甘心地挣扎着,体内的罡气渐渐平息,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此刻,他终于再次尝到了刀风将至的绝望。 巨大的轰鸣声从地底源源不断传来,脚下的震动变得越来越剧烈,一道强烈的蓝光闪过,地下传来奇怪的“嘶嘶”声,有如千百条毒蛇不断摩擦蛇鳞,向这里爬过来。 芸儿害怕蛇,一听到这种声音,浑身开始颤抖,手中那个装满萤火虫的素囊掉落在地,束缚处缓缓打开,千百只荧火虫逃了出来,绕着石塔飞行,在暗夜中像一道闪着光亮的旋风,也飞快地消失了。 烟火的气息越来越浓,火焰在四周升腾,魏鱼听不到也无法开口,只有心中着急。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古塔周围亮如白昼,几只蝴蝶落在魏鱼身上,闪着蓝色荧光,绚丽可爱。 三人正在惊疑,忽然蝴蝶竞相钻入魏鱼的伤口,变成了一滴滴蓝色浓液,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芸儿和玲儿吓得抓狂一般大叫起来。 魏鱼猛地站起身,将自己的手用力抖了几下,抽回来时,只见伤口处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异样,伤口本来的麻痒刺痛的感觉倒是减轻了不少。 芸儿忽然扑了上来将他抱住,锤着他的胸膛呜呜地哭道:“臭鱼,你好了吗?你能动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鱼肉 四周的火势已经很大,引来烈烈的风声,巨大的炙热感快要将人的身体烘烤的干掉。 一只蝴蝶又沿着塔壁飞落,飞至魏鱼面前却悠然转折,落入前面的荒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魏鱼向前几步,发现石塔下有一块巨石被人移开,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他心中忽然一阵狂喜,似乎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块轮回石就在眼前了一样。他双手颤抖着捡起一颗石子投进甬道,石子咚咚咚回响不绝,一股轻风从里面冲了出来。 “跟我进去!” 魏鱼知道里面极度危险,不过现在火势太大,只有进入古墓才能活下去。 而自己的前世就死在这地下陵寝内,对陵下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别看这神陵地面结构庞大无朋,地下大得更加让人咂舌,神陵有七层,后世称为七层冢,古墓历史久远,却自带某种能量,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即使对盗墓十分精通的“喇嘛”也不能预测下去会遇见什么。 可是,他更想不通的是竟然有人在墓顶开出一个甬道,要知道既使在前世他依靠着强大的工程机械支撑也是从四五里之外探进去的。 心里虽然疑惑,他还是果断地转身招呼芸儿主仆钻了下去。 那只蝴蝶在甬道内的飞行的毫无章法,身上蓝色的荧光在甬道中划出一道虚影,隐隐看到甬道两侧石壁绘着赤红色壁画,也同样泛起一道道荧光,弯弯曲曲似乎是某种虫子爬过的痕迹。 甬道很深,魏鱼引导芸儿两人按着前世知道的方法,以乾位落足,经离位和坎位,绕开坤位,再逢五跃十,逢百回转八步,很顺利到达了墓底。 墓底在甬道尽头急转向左,骤然间刺眼的蓝光从内侧石门中射了过来,向内走了几步,赫然看见到一快巨大的黑色镜石放在地宫的中央。 没有看到黄金巨棺,魏鱼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身边有两个女孩子需要保护,那块轮回石如果能够顺手取出来固然最好,若是不能,一切还是安全第一。 他心中一沉,仔细地打量着地宫中一切。 镜石爆发出巨大的光华,周围有八根盘龙铜柱,承举起一个类似浑天仪的巨大光球。 光球在半空不断旋转翻飞,与铜柱相互摩擦发出一道道电光火石,咝咝有声,有如千百条巨蛇在缠绕爬行。 里面彩光流动并非实心,能够清楚地看到它正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大和颜色,里面端坐着一个老人,悬在半空,通体亮着强光。 “你来了!” 那老人淡淡地说道,就像一位老爷爷看到自己的后辈一样随意可亲。 魏鱼吃了一惊。 芸儿也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认识他?” 魏鱼摇摇头,只见老人身体几近透明,发须和袍服被风吹得四散飘摇,袍服中肋骨一根根凸显出来,瘦的像极了骷髅,只是举手投足间却显得神态万分从容,风流倜傥,就像传说中的老神仙。 更让人惊奇的是老人的胸腹间有一个巨大的光团,无数光影不断从中穿入穿出,飞出光球时就瞬间实化,变成了刚才那种蝴蝶。 魏鱼微眯双眼,忍着刺眼的蓝光,疑惑地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那老人微笑着点点头。 “你到底是神仙?还是妖怪?”芸儿忽然在身后疑惑地问道。 那老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十分豪放,一股神秘的威严感让人望而生畏,过了很久,他才朝说道:“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我知道你们会来,是因为那颗舍利的时间到了!” 魏鱼大奇,问道:“什么时间?舍利的时间?” “我在等待舍利,舍利也在寻找宿主,现在就是那个重逢的时间!”老人突然收住笑容,将手指轻轻一弹,凭空三道劲气射出,打在魏鱼身后。 石壁上“咣当!”一声巨响,甬道的大门瞬间关闭。 芸儿和玲也同时中招,身子立即瘫软在地。 “你做什么?”魏鱼急道。 “稍安勿躁,时间过得很快的。即使有痛苦也只是一霎间的事。”老人看着魏鱼笑着说道。“每次重生总会有那么一个结点,轮回石会自己寻找宿主前来献牲,你就是那个祭品。” 老人的话虚无缥缈,魏鱼有些听不明白,可背后那道大门的闭合却真真实实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他回身去推那扇石门,石门却异常坚实,饶是他天生神力用力来回震撼,石门还是纹丝不动。 他将芸儿抱起来,带着怒意问道:“老头儿,你究竟想做什么?” “老头儿?”老人的笑声变得更加欢快,笑到最后突然有了些哀怨,眼睛紧紧盯着魏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贪婪。“我刀叉都准备好了,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是那道菜?如今鬼使办起事来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了!” “你要吃我?你是食人族还是萨满教?”魏鱼一边东扯西扯,眼睛的余光偷偷寻找着离开的途径。 石门关闭,地宫变得方方正正,地宫顶上本来有一处八角形机关总控一切,现在也消失了。 “你是圣门灵物,待我吸光你的能量后就会重获新生,我已经苦忍了十几年,今天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黑蛇,等我重生后,我要让你付出双倍的代价!”老者笑着笑着,脸色忽然变得十分狰狞,声音也开始变得声嘶力竭。 魏鱼瞧见黑石脚下有个八卦形标记,趁着那老者疯狂时,悄然移近了两步。 老人却忽然停止嘶吼,声音变得异常轻柔,问道:“孩儿,你现在怕不怕我?” 魏鱼估摸着距离,离那个标记还有四尺,而老人那种类似弹指神通的内劲实在强大,他不敢贸然行事,嘴角却升起了一丝不屑。 这老头儿困在这里十几年不死,一定不是一般人,可出口被封,只有眼前那个标记可以一试,死马已死,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硬气到底。 “我看你实体都没了,样子这么可怜,恐怕你再能坚持也不会活太久了,既然我注定被你吃,那我为什么要怕你,你越凶,我反而越是不怕了。” “为什么?”老人捋着长髯叹道:“为什么我凶,你反而越不怕我?” “你能动嗔念!就没有达到觉行圆满境。”魏鱼冷冷地说道,有些故意想打击他。“虽然人有七情,不过,只有弱者才会动嗔念,你凶就是嗔念,就是说你还有通不过的弱点,你越是强大,心中那个死结就越是致命。” 那老者脸上的微笑忽然一敛,一丝怒意现了出来,喝道:“胡说!老子通天彻地,四海之内为我独尊,有什么我做不到的?” 魏鱼趁机又向前挪了一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人总有心病嘛!你本事再大,终究逃不过轮回啊,不然你也不会吃我啦。” 那老者脸上的怒意忽然消失,伸手一指,将魏鱼拼命靠近的标记击得粉碎,地下一阵轰鸣,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地下释放出来,魏鱼瞬间摔倒在地。 “可恶!”魏鱼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机会消失,不由得勃然大怒。 “嗔念勿动!”那老者忽然邪恶的笑起来,阴森森地说道““虽然你勇气可嘉,不过也只是够劲,也只是算做品相不错,可惜你终究是牺牲,是没有权利的。不过,你可以放心,等会儿我吸食你的源力后会好好安葬你的,哈哈哈!” “牺牲?”魏鱼看着这巨大地宫,瞧着四处倒垂的树根和青铜锁链,忽然想起了异形,这片大陆虽然近乎是唐朝,可终究与地球不同,还真没准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异类怪兽。 似乎是投影仪发生了什么故障,老人的身体突然变得忽明忽暗,神情也变得异常痛苦,他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捏个法诀,目光如电直视着魏鱼的眼睛,双掌击出,四面八方忽然出现无数掌影,将整个地宫牢牢拢住,恍如千手观音,掌心朝魏鱼击来。 一股神秘的气场在地宫中骤然形成,魏鱼汗毛直竖,身上的静电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老人所在的光环与铜柱间火花四溅,咝咝声中,只见倒悬的树根如蟒蛇一般探了下来,四处寻觅着可供攀附的东西。 魏鱼的腹慢慢鼓胀,血脉开始倒流,与平时动怒牵动魔心不同,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正要将他的灵魂从体内抽离,身体似乎马上就要爆裂。 浑天仪突然变大,接着就听老人大喝一声。 濒死的感觉中再次袭来,一个刺眼的光团从魏鱼体内破体而出,就在那老人的笑声中,光团飞出万千本佛册在光影中形成一道金色剑气刺向老人心口。 魏鱼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出离了驱壳,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正悬空三尺,在拼命地挣扎反抗,然后便无力的颓然瘫软。 刀风搜刮着灵魂,无尽的苦难中,魏鱼恍惚地听到老人声嘶力竭地骂道:“慈恩寺!你妄为天下正统,竟想出这等卑鄙的诡计害我。” “嘭”的一声,魏鱼听到了自己身体跌落的声音,然后周围的光越来越暗,他的眼睛疲累的无法睁开,他的身子已经脱力变成了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魏鱼现在只能任人宰割了。 沉默良久,漆黑的墓室中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嘶声裂肺的声息源源不绝,就在声波震荡中无数的光影从老人身体内爆射而出。 瞬间,空中出现了数不清的蓝蝶扇动着翅膀直奔魏鱼而来。 “完了!这次要彻底的死掉了!”魏鱼虽然闭着眼睛,他天生强大的神识也感觉到了一张巨大的魔影朝着自己身上罩了过来。 前世短暂,而这一世却是更加短暂。 记忆里竟然只留下了每天苦逼的修佛,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和芸儿去东陵湖好好的玩耍。 一棵大树参天出现在眼前,枝桠茂密,粗大的根须倒挂,独木成林,魏鱼的身子从根须中挤出来,却惊奇地看到另外一棵一模一样的大树,然后,他惊奇的发现这道山谷中有数不清这样的神树正沿着山坡绵延向天际。 这他妈又是哪里? 为什么天空如此阴沉? 阴沉的天空下,无边的神树丛林,一个红衣少女俏皮地伫立在古塔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蝴蝶 风雷交加,神陵陷入了彻底的漆黑,聂家和魏家几十个人提着风灯影影绰绰地呼喊着,一个瘦的身影在风雨中举着一柄油伞执拗的站在神陵最高处,直到黎明前,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神陵才再次恢复平静,只余下隐隐的哭声。 古陵神树已经被烧的所剩无几,留下一些残根断木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冒着青烟,石塔失去支撑也轰然倒塌了。 天上星光隐没,浓重的黑云在头顶盘旋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气势骇人,魏巡天抱起夫人,送入马车中,回头看向这座废墟一般的神陵。 就在他脚下五十米的距离,一个由巨石磊砌的地宫中,芸儿终于清醒过来,伸手一扶,摸到石壁隙间的根须,手感腻滑,犹如蛇身。 她倏然惊起向后退去,摇一摇地上的玲,玲儿一动不动,她没有武功根基,想必还要昏迷一段时间。 地宫中央位置那块巨大的黑色镜石,八个铜柱凭空承举的光球已经变得像巴掌大,还在不住旋转,发出微弱的光芒。 借着微光,能够看到石壁根须间隐藏着的蜈蚣正隐隐而动,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一群蓝色蝴蝶翩然飞落,落在黑色镜石上,镜石倒映着地宫内的一切事物,感觉如同一泓冰山镜湖,把地宫中所有的事物都倒映进另一个世界,包括芸儿自己。 一个人形物体突兀地躺在黑石上,无数的蓝色蝴蝶在上面不断起落,闪烁着诡异的荧光,把那个物体覆盖得严严实实。 “鱼?难道它们在吃人?” 芸儿吃了一惊,心跳开始急促,向那个人大喊道:“鱼哥哥,鱼哥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蝴蝶的荧光透着妖气,让人不敢碰触,芸儿却全然顾不得,挥动衣袖去驱赶蝴蝶,蝴蝶既没有反噬,也没有逃逸,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面,一只蝴蝶被她拍死,瞬间化成一滴蓝色液体,而其余的蝴蝶似乎嗅到了美味的食物,竞相投进蓝色液体,也都瞬间泯灭,层层叠叠的蝴蝶开始迅速塌陷,瞬息间全部都变成了粘稠的蓝色液体。 而这层粘稠的液体依旧紧紧地包裹着那个人,到底是谁还是无法确定。 芸儿哽咽着去擦拭那人的脸颊,却怎么也看不清真容,无奈地哭道:“鱼哥哥,是你吗?千万不要是你啊。你在哪里?你能不能和我说句话?” 墓室中香气越来越浓烈,而人形物体上的蓝色液体却变得越来越稀薄。 “鱼哥哥!”芸儿发出一声惊叫,一个少年的脸庞慢慢显露出来,双眉如剑,鼻若悬丹,不是魏鱼又是谁? 芸儿看着那些蓝色液体消失,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也有些麻痒,细看时,发现那些液体正从自己毛孔中渗入身体,她大惊失色,用手去抓挠,那些液体反而渗透的更快了些。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似乎有人在呜咽地哭泣,又好像有人在唱着悲歌。 蝴蝶消失后,地宫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黑石台,还有那颗浑天仪不断旋转。 魏鱼躺在黑石上,露出来的肌肤也越来越多,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血痕,蓝色液体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从血痕中渗入。 芸儿伸手搭上鱼的脉门,发现他的脉搏还在,只是十分微弱,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心中忽然有了希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玲儿苏醒后,魏鱼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芸儿摸着他的脉门,感觉到那份生命的律动越来越强劲。 “呼”的一声,魏鱼猛地坐起来,伸手将她一把抱住:“可人,可人你不要走!” 玲儿见他如此,嘻的一笑,心想这家伙装死,现在又不知避讳自己,和姐亲热,羞的脸蛋通红,转过身子。 芸儿却坦然的拍拍鱼的后背说道:“鱼哥哥,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活着。” 她的声音轻灵,充满了重生般的喜悦。 魏鱼身子一颤,抓住芸儿的双肩,仔细地将她看了又看,神情中忽然有些黯然,不过,他冷静片刻,才缓缓应道:“对!我们还活着。” 芸儿伸手碰碰他的额头,轻声问道:“我们要像个办法出去!” “对!我们要想个办法出去!”说完,魏鱼忽然在自己额头上一敲,困惑地看看四周,惊问道:“七层冢?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终于醒了!”芸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 “等一等!”魏鱼在石台上盘膝而坐,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四肢百骸一股强大的暖流奔腾不息,他双臂一震,一层金色罡气破体而出。 “我的经脉通了!”他眼睛里放着光华,将身上的罡气震了又震,身体内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和轻松。 玲儿在一旁紧紧攀住姐的手臂,紧张兮兮地说道:“你们有话回家再说好不好,这里阴森森地还可怕。” 芸儿回头轻轻捏一下她的鼻子,娇嗔道:“就你是个胆鬼。” “不用担心!”魏鱼跳下石台,朝着玲儿做个k的手势,“这里困不住我们,你先瞧瞧你的脚踝好了没有,我们要走很远的路。” 玲儿肚子里不争气的咕噜一声,撅起嘴说道:“我的脚踝没有问题,我的肚皮快要饿死了。” 芸儿白她一眼,没想到自己的肚子也咕噜一声,脸立刻囧的通红。 魏鱼走到石台一角,在上面摸索片刻,忽然用力一扣,只听吱呀一声巨响,地宫一处石壁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甬道。 玲儿正要跑过去,却被魏鱼一把拦住。 “再等一等。”他将玲儿的手交给芸儿,回身向黑石东方走出五尺,又回身向南走出九尺,再向西,向北各走几步,随着他脚步落下,地下和墙壁咯咯有声,一个八卦图形慢慢地在地上浮现出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甬道中透出,密不透风的地宫忽然来了一阵清风。 “好了!跟我来。”魏鱼钻入甬道,回头向主仆两人说道:“你们跟着我的脚步,全身放松,很简单,出去的方法和进来时正好相反,从坤位开始,走坎位,经离位,至乾位,逢十进五。” 三个人怪异的在甬道里走走退退,不一会儿,芸儿和玲儿咯咯咯地同时笑出了声。 “有必要吗?这么样重复累不累?” 魏鱼很是严肃地瞧她们一眼,十分认真的说道:“你不信我?等会儿,可以让你试试。” 芸儿吐吐舌头,问道:“会怎样?” “别看现在空荡荡的,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有无数的尸蟞爬过来,若是走错两步,就会激发白凶。”魏鱼神色忽然一暗,回头瞧着甬道深处说道。 “如果走错三步呢?”玲儿停下脚步,笑着问道。 魏鱼脸色阴沉,眼光忽然变得十分犀利,盯着玲儿的眼睛说道:“走错三步,那你就只有求老天让自己快点死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往事不堪回首 甬道走到尽头,魏鱼看着一脸轻松的玲儿说道:“心。” 玲儿一惊,下意识攀住芸儿的手臂,芸儿身子一侧,右脚顿时踏错了位置,只听甬道深处“咯咯咯”的轻响,远远地似乎有潮水涌了过来。 “为什么要喊心?你想做什么?”听到甬道中怪异的声音,玲儿的脸吓得煞白,朝魏鱼嗔道。 芸儿也是一脸惊慌,失魂地看向鱼哥哥。 魏鱼向她做个鬼脸,目不转睛的看着甬道深处,不多时黑压压的一群尸蟞层层叠叠地涌来,吓得玲儿尖叫起来,整个人都要爬到芸儿身上去了。 魏鱼伸手摸向石壁一角,口中默念着:“乾c巽c兑c离,坎。”用手将一个八卦形的标记转动,“噗!”的一声脚下一空,三人脚下石板一翻,顷刻间坠入下一层墓室。 “心!不要动!”魏鱼再次提醒,两个姑娘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听到他的警告恨不得变成木楔钉在地上。 魏鱼双手一拍,掌声在墓室中回荡,只见一道磷光鬼火般在墓顶流转,接着那微弱的光芒,芸儿见到墓顶密密麻麻悬挂着无数具无头干尸,而脚下不远便是成对的死人头骨。 依旧没有看到黄金巨棺,魏鱼心里再次失望。 “咦!可以动了吗?”玲儿咬着牙闭上眼睛,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魏鱼教会两人走路的步伐,引着两个人回身走了四步,又返回来走过两步,用脚在地上一磕,只听巨大的碾盘滚滚而动,整个墓室竟然慢慢地转动起来。 两个女孩苦挨了大约半个时辰,正要问鱼怎么样时,就被他一把拉进石壁的一个缺口。 “睁开眼睛吧!不然可就掉下去了。”魏鱼轻轻说道。 两个女孩眯着眼睛向四周看了半天,只见缺口处斜向上一副悬梯,犹豫很久才战战兢兢跟着走上悬梯,又走了半个时辰,魏鱼停下脚步,再次在石壁上摸索,半晌,又心翼翼向前走了几步,终于摸到一个石门,轻轻向四个角上叩击三次,石门缓缓上升,一条甬道出现在唉眼前。 芸儿一愣,指着石壁上一块突岩问道:“你会不会弄错了,这好像是我们来的那条路?” 魏鱼伸手将突岩一推,突岩瞬间没入石壁,在甬道尽头出现一个石门,忽然,一股凉气袭来,隐隐听到有水的的声音。 魏鱼问芸儿:“我们在第几层?” 芸儿和玲儿同时斩钉截铁的答道:“第三层!” “错!”魏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这里是第四层!” 他转身走入甬道,这次却是回身两步前进三步的走法,在靠近石门的地方他忽然停下脚步,用刀在石壁上刻了一个“停”字。 芸儿不解地问道:“石门近在眼前,为什么要停?” 魏鱼却神色黯然地瞧着她,目光似乎透入人的灵魂。 那时,还是地球公历017年,农历丁酉年七月十五日,晚上八点。 警车和消防车在陵城大街上呼啸而过,一路鸣笛驶向第一中学,回迁改造工程发生塌方,而周围几个通道却被人用水泥封死,几十名民工把守着唯一的出入口,将一众媒体都挡在外面。 几个工头焦躁的守在基坑南侧,三辆挖掘机拼命地向下挖掘,土方不断从上面崩落,地下渐渐涌出乌黑的泉水。 沿着挖掘机挖掘的方位向南三里有余,七层冢第四层墓道中正在上演着生死时速,惨呼和哀嚎不断,他的前世那个盗墓贼魏晓宇满眼狰狞地回头打出一梭子弹,将扑到眼前的尸鳖打得稀烂。 他低头看着被撕咬的破败不堪的大腿,白花花的骨头裸露出来,尸毒已经进入血,可人还在石门外等着他,他看着石壁上那个血色的“停”字懊悔不已,声嘶力竭地朝可人喊道:“走,快走,别他妈给我来生离死别。” 可人浑身糊满了泥巴,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将一张俏丽的脸冲的沟壑纵横,拼命摇着头喊道:“死臭鱼,要走就一起走,你不走,老娘也不想活了。” 魏晓宇一呆,伸手抚一下可人散乱的刘海,在她脸上狠狠地咬了一下,骂道:“死婆娘,你忘记约定了吗?我们可是说好了有钱一起花,没钱各分家,谁他妈先死谁活该,剩下那个就要好好活下去。死婆娘,别没出息了,一个破汉子算个球?你有本事给老子活个长命百岁,活个儿孙满堂,好好他妈的气气老子。” 墓道中又传来几声低吼,几只巨大的长毛白凶撞击着土墙向冲了过来。 魏晓宇不由分说将可人推入地下河。 湍急的水流瞬间将可人娇又掘强的身影卷入黑暗,她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活着!你他妈一定要活着。我等你。” 魏鱼扬扬头,将后背的来复枪上满堂,钻回墓道,举枪朝白凶头顶点射掉最后几发子弹,“轰”的一声,来复枪巨大的威力将一段墓道轰塌,崩土暂时减缓了白凶的速度。 “哎~”他对着石门竭力嘶吼道:“妹妹你大胆的向前走哇,向前走,莫回呀头,给老子走哇,好好地走哇。” 眼泪迷蒙了他的双眼,他却笑着摸出一块鹅卵石,带着自嘲的笑声越来越大。 经过四年艰苦的运营,他终于将自己高中母校挖成了一片废墟,就为了从下面的墓道进入七层冢,可是,墓室中的宝贝实在太大,都是些大的让人绝望的青铜鼎和黄金棺,然后就是数不清的机关和陷阱。 为了这次行动,他总共加了两百多个喇嘛,如今一个也没有剩下,就只剩下手中这枚鹅卵石。 “谁他妈的没事为一块石头起一座大陵?我操你妈!”看着自己被古人弄得惨不忍睹,狼狈不堪,魏晓宇狠狠地骂出了声。 白凶十分顽强,即使砸掉了半个头还在拼命地靠近,他将身子尽量舒展开,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然后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再惬意地呼了出去,手中不断摩挲着鹅卵石,任由鲜血将它染的面目全非。 头灯明灭几次就恰到好处地熄灭了,只留指间的烟蒂忽明忽灭的燃烧着,死,就在眼前了。 墓道中,白凶开始低吼,魏晓宇引燃身边的雷管,一道血光闪耀,巨大的轰鸣声中整座古墓好像被冲击波洗刷了一遍,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然后,他就穿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暗河 那块鹅卵石竟然就是人间至宝轮回石,看来这次是拿不到了。 魏鱼摇摇头,游离的目光渐渐凝聚,芸儿俏丽的脸也就渐渐清晰,他忽然伸手擦擦有些湿润的眼角。 玲儿立刻指着他笑道:“你哭了,你哭了。你个胆鬼!” 芸儿不解地望着鱼哥哥,拼命地想读懂他心里藏着的故事。 魏鱼忽然扬扬头,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朝玲儿骂道:“谁哭了谁不是人,这里风大,被水汽迷了眼睛。” 芸儿却将头靠了过来,贴在他的胸前,轻轻地问道:“这里你来过?” 魏鱼一愣,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芸儿用侧脸在他胸前轻轻摩擦着,眼睛水汪汪地瞧着他的眼睛。 “也许是前世的记忆吧。模模糊糊记得,具体的事又都忘记了。”魏鱼伸出手指做出一个夹烟的动作,在嘴角一晃,深深地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了出来,脸上都是落寞的神色。 就在两个姑娘目不转睛看着他帅气的侧脸时,他忽然出拳打在一旁的石壁上,石壁轰然倒塌,石壁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大洞深处是另一条地下河。 “那条是死河,这一条才是活水。”魏鱼向芸儿主仆瞧去,用下颚一点,问道:“敢跳吗?” 玲儿踮起脚,眼巴巴向下瞧了一眼,怯生生地问道:“你带路?” 魏鱼却朝他撇撇嘴道:“一起跳!” “为什么?”玲儿疑惑地问。 魏鱼伸出手指在她鼻翼上一刮,说道:“我当时就死在你坐的位置,这条河通向哪里?我也不知道。” 玲儿立刻跳了起来,像是有虫子咬了她的屁股。 芸儿伸手将她拉住,手臂一紧,认真地向丫鬟看了一眼,回头朝魏鱼说道:“好!一起跳。” 玲儿闭上眼睛,被鱼和芸儿架在中间。 魏鱼向来处再瞧了一眼,转身跳下石壁。 “噗通!”一个巨大的水花飞溅起来,三人立刻被湍急的河水冲出十几丈远。 魏鱼水性不错,芸儿虽然稍逊一些,好在她性子沉稳,遇事不慌,几次飞流急转,虽然险象环生,倒也平安无事地度过,地下黑暗,好在偶有萤石矿脉出现,也许因为水流带来的静电,河堤两岸泛着微弱的荧光,隐约能够辨识路径。 三人约莫飘出三四里路,水道忽然变窄,遥遥的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巨大旋涡。 “靠岸!靠岸!”他看准一处平滑的岸堤,飞快地用力蹬水,三个人此时都有些脱力,手掌被水泡的惨白,冰冷的河水冻得人伸不开手指,几次努力都宣告失败,眼看距离旋涡的范围越来越近,魏鱼丹田一热,一道强大的罡气破体而出,将身边两个女人弹上了堤岸。 “少爷心!”玲儿喊道。 “鱼哥哥!”芸儿的声音已经急的带了哭腔。 魏鱼飞快地抽出一支箭矢插向堤岸,手指一阵生疼,堤岸却也被他生生地戳出一个洞,他身子一旦有了借力点,忽然像一条大鲤鱼跃出水面,直直地站在了芸儿面前。 芸儿喜极而泣,一把将他的脖颈抱住,手臂箍得紧紧的,似乎要用力融进他的身子一般。 玲儿羞红着脸,心翼翼的点一点芸儿的后背,轻声说道:“姐,你轻一点,少爷快被你勒死了。” 芸儿手臂一僵,将魏鱼放开,羞红着脸在他脸上一扫,又侧着头钻入那个有力的臂弯中。 “水里有鱼!”魏鱼斜躺在石岸上休息片刻,身子忽然一挣。 芸儿主仆愣愣地看着他,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魏鱼撕下一条衣襟,绑在一支飞矢上,抄起精钢弩来到刚才跃起的地方,这里的水底有一个拐角,一条银色的大鱼横在角落。 “能捉到吗?”芸儿轻声问道。 “能!”魏鱼回头笑道:“这是一条傻鱼,叫做巨骨舌鱼,世界上排名第一的傻。” “真的?”玲儿半信半疑地问道。 “真的!”魏鱼扣动扳机,飞矢入水虽然有一点斜度,还是刺入了大鱼的背脊。 “看吧,和你一样傻!”他一边拉着衣襟顺着鱼游的方向溯回,一边朝着玲儿做个鬼脸。 “你~”玲儿气的撅起嘴巴,朝芸儿央告道:“姐,你老公欺负人。” “噗!”芸儿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将玲儿拉开河岸,深怕她站不住自己摔倒倒也罢了,一不心将魏鱼推进水中,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半个时辰,巨骨舌鱼终于把自己累的半死,竟然自己浮出水面,沿着堤岸一动不动地修养起来,魏鱼伸手卡进鱼鳃中,用力一提,一条百十斤的大鱼终于被捉上了岸。 三人望着不断扭动的鱼兴奋不已。 不过,芸儿却疑惑的看着四周湿漉漉的水岸,哪有引火的木柴。 魏鱼朝她笑道:“不需要!我们吃生鱼片,这鱼纯天然无污染,一定很美味。” 他说话间抽出刀就鱼身上挑一块最嫩的肉割下一条,递给芸儿,芸儿还在犹豫,用眼睛询问着:“真的吗?真的就这样吃吗?” 魏鱼坚定地点点头,看她闭起眼睛,就鱼肉边缘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兴许是真的饿了,鱼肉入口十分嫩滑,淡淡的竟有一丝甜味。 芸儿睁开眼睛朝两人用力点点头,说道:“好吃!” 她再也不犹豫,竟不顾形象的咬下一大口,细细地回味起来。 三人一阵忙乱,将大鱼最嫩滑的部分吃去了八成,终于添满了肚皮。 魏鱼将残鱼扔入旋涡,巨大的鱼身瞬间消失。 他神情一呆,伏下身子用刀在溜滑的堤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你在干嘛?”芸儿疑惑地问道。 “也许会帮到谁吧!”魏鱼怅然地说道。 “有用吗?”玲儿也问道。“会有人来吗?” 魏鱼颓然坐倒,这里不是地球,也就不会有将来的相遇,他看着自己辛苦刻画的痕迹,有些刻舟求剑的意味,自嘲地摇摇头,说道:“也许有用,也许没用,谁知道呢?” 三人再修整一会儿,沿着堤岸,借着微弱的荧光摸索着向上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回家的路 一条河堤分出许多岔路,蜿蜒曲折像个迷宫。 魏鱼走在最前面,背影显得很是落寞。 芸儿识趣地跟在后面,只有玲儿时不时地问几句话。 “我们能不能出去?” “我脚都肿了,怎么还没有到?” 前后试了八次终于找到一条靠些谱的路,岩壁断断续续已经能够见到了久违的树木根须,再向前终于碰到了传说中的古墓道。 玲儿再次抱怨道:“你说只有三里路,这弯弯绕绕的少说也有三十里路了。” 魏鱼不做声,走到一根细长的萤石笋前用力一掰,截下品质纯净的一段递了过来。 “给!以后多一条腿走路,你也可以闭上嘴了。” 芸儿走过来用自己的帕子覆在石柱一端,看起来有些拐杖的意思了,她回头问鱼哥哥道:“你做的那些标记是给那位可人姑娘的吗?” 魏鱼一愣,避开芸儿的目光说道:“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也不在一个时空,不会再见了。” 他努努嘴,一拳打在一侧的石壁上,石壁轰然坍塌,露出一个大洞,洞内有个巨大的石砖隧道。 等尘埃落定,三人走进隧道,只见这里宽大的几乎能够容纳一辆马车通行,前后笔直看不到尽头,每一块石砖都有上百斤重,堆砌的严丝合缝,若不是地下河水侵蚀,将石壁变薄即使他力气再大,只怕也不能打穿过来。 “这里的结构与七层冢如出一辙,石材也是一地所处,看来我们的方向没有错!”魏鱼趁机向两个芸儿主仆鼓劲道,心中却在惊叹古人的智慧和恒心,在那些没有重型机械的年代也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 魏鱼带领大家逆着浅浅的溪流向上行走,他估算着,现在的位置距离地表应该只有七八米的距离了,若是碰到暗渠或地漏没准就能重见天日了。 玲儿有了萤石拐杖,肿胀的脚踝变得轻松了许多,听魏鱼那样一说,也来了精神,走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向前走出半里路,魏鱼忽然停下,对身后的芸儿主仆做个禁声的手势,将耳朵贴着石壁细听。半晌,他转头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芸儿摇摇头。 玲儿却笑嘻嘻指着溪水说:“听到了,溪水的声音嘛!” 魏鱼摇摇头,三个人停停走走,进了古墓道也就远离了萤石脉,好在那根萤石拐杖,此时反倒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路指引着大家前进。 在地下待得久了,其实并不需要太强的光线,眼睛适应昏暗环境的能力很强,只要有微光,以隧道内的路况倒也没有大碍。 “这么走了七八个时辰,体力倒是没有问题,心里却是乏了,鱼哥哥,你不如给我们讲讲那位可人姑娘吧!”芸儿轻轻地在身后建议道。 魏鱼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向前探寻,贵了一会儿才回头说道:“太伤感了,你不会喜欢的,不如我给你讲个穿越的故事!” “穿越的故事?”芸儿有些呆萌地瞧着他。 玲儿在后面喊道:“好哎!有故事听喽!” 魏鱼转身继续向前,边走边讲起项少龙穿越的故事,隧道内安静,并不需要太大的声音,他的声音又十分清晰干净,两个少女的全副身心很快被带入了故事中。 魏鱼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这样走路倒也能将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消除些倦意。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芸儿见鱼哥哥有些乏了,提议大家休息一会儿。 她靠在魏鱼肩膀上问道。“古墓危险,你为什么还要进去?” “为了钱呗!”魏鱼随口说道。 “那时候你很穷吗?”芸儿又问。 “穷,很穷!”魏鱼说得很是萧索,做摸金校尉向来是下九门的手艺,不被人尊敬,如果不是为了钱,难道还是为了情怀? 芸儿双手将他胳膊攀住,笑道:“我倒是不觉得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穷一点也挺好的。” 魏鱼看她一眼,见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幸福的光彩,心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可是堂堂大姐,自然不知柴米的价钱,在两千年后的陵城,一平米的房子就要三万有余了。” 心里拼命吐槽,他嘴上却提醒芸儿道:“舅舅大人可是每天都在为钱发愁,你倒是淡薄,看得这么开。” “府衙的事自然是你们男人的,我们在后宅只求女红文德,相夫教子足矣。”芸儿一副女人姿态又靠得近了些。 “受不了啦,受不了啦!”玲儿跳起来撑着萤石杖向前走去,隧道里空旷没有遮掩,那两个人如此亲昵,虽然她是丫鬟,心里也是尴尬的要死。 “心点,不要走远。”魏鱼笑道,转头又接着对芸儿说:“现在的府衙实在破旧,房顶上的瓦片都不全,一整年的税收还不及冷家月收入的一个零头,先不说在府衙当差的没有面子,就说堂堂陵城军也要寄居在大邱营下,仰仗令狐潮的给养,还不都是没钱闹得。” 他虽然不太关心时政,平日里听大人议论,也知道府衙穷到了什么地步。 “陵城的生意冷家占了一多半,因为他有金牌在手,税收自然是免除了,剩下的几家生意大些的又因为和冷家做生意,做账时添了些猫腻,府衙能收的税也只有那些中下等的商铺了。”芸儿叹了一口气,只因女儿身不能帮到父亲,不过除了女红她对府衙的情况还是知道底细的。 “若坐实了金牌是假!府衙难道还是不敢动姓冷的?”魏鱼有些不解地说道。 “那块金牌只是一个免税的幌子,冷家上通宰相,外通镇北王安禄山,都是朝野重臣,若是得罪了,只怕以后被人拿来作法,苦的还不是平头百姓。”芸儿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难道安禄山还没有准备好造反吗?”魏鱼不解地问道。 芸儿一惊,问道:“安禄山造反?你怎么知道安禄山会造反?” 魏鱼神情一呆,心里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是评书里讲的,只能讪讪地说道:“我也就是猜测,做一个假设!” “假设?”芸儿又是惊奇的看过来。 没想到会这样把天聊死,魏鱼忽然有些郁闷,却听玲儿在前面喊道:“哎呀!这里有个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重见天日 听到惊呼,魏鱼拉起芸儿赶过来,只见玲儿已经将自己手中的萤石杖插进了石壁中。 石壁坚实,在这里反倒有块石头缺了一角,一个细的黑洞不知有多深,魏鱼将萤石杖拔出来,回头问玲儿:“你怎么发现的?” 玲儿一脸兴奋地说道:“我看到一只西瓜虫,我用棍子一打,它就掉头钻进去了,你快听听,里面似乎也有水的声音。” 魏鱼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玲儿大惊,立刻伸手反抗,嘴巴里徒自呜呜地抗议。 芸儿也是不解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魏鱼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他放开玲儿,又不放心地对她做个禁声的手势,回身用力一推那块石砖,竟然推了进去。 芸儿主仆在鱼背后替他把风,认真地左右看看,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们?”玲儿责问着,声音却压得很低。 魏鱼却不回答,用足了力气推开大石,朝里面瞧瞧,转头说道:“钻进去!” 他声音虽轻,却又一股让人不敢反抗的威势,玲儿先将萤石杖探进去,只见里面十分空旷,也不及细细琢磨直接钻了进去,落地却是站在水中,幽幽的水草拂过脚面。 魏鱼待芸儿通过,自己十分迅速地爬了过来,又抬起刚才的石砖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玲儿待要说话,魏鱼却低声说道:“安静,有人!” 芸儿也是不解,沉下心静静聆听,果然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地走近。 魏鱼从那个洞望进去,只见地上忽然出现了灯光,不一会儿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从隧道里走了过去,竟然是哪天被冷归南欺负的那两个乞丐。 “怎么会是他们?”他心中疑惑着,回身看看,自己所站的地方又是一个地窟,石壁上到处都是斧凿的痕迹,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 借着萤石杖的微光,他从脚下水草中捡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棍,铁棍一端吊着一盏风灯,看向水势渐深的方向,低低的石壁出现一个石门,石门外波光粼粼通向一处开阔的水域,迷蒙的月光下,几只大船正停在水面上。 “我们走出来了!”魏鱼转身将铁棍插入刚才的洞,刚好合适,于是朝玲儿轻声嘱咐道:“这里是个码头,弄得如此隐蔽应该不是做明面生意的,你先不要说话,心点。” 他接过萤石杖,丢入浓密的水草中,萤石入水瞬间沉没,不见了踪影,他回身朝芸儿打个手势,两人又一次将玲儿架在中间穿过石门游了出去。 出了石门,天上还在下着大雨,两侧是靠山的堤岸,生着浓密的芦苇,已经能听到大船上隐约传来行酒声,吆五喝六,粗俗不堪。 不一会儿,就见甲板上影影绰绰,有人将几条船放入湖水,几名水手模样的大汉个个身手敏捷,也不借用绳梯径直跳上船,十分熟络的解下船桨,噼里啪啦地划了过来。 “我们被发现了吗?”芸儿贴在魏鱼背上,声地问道。 魏鱼摇摇头,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一处山坳,相比湖面更加黑暗,照道理现在只能从这里看得到大船,而若想从大船方向看清这里十分困难。 三个人不敢怠慢,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芦苇丛中,静静地瞧着,就听有个人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说老虎哥,你说这冷老爷做事奇怪不奇怪?” “奇怪个屁?我看你子才奇怪。”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骂道。 船上一阵哄笑,有人说道:“吴老板走完这趟镖,赚上一笔就能把翠妮儿从冷府里赎出来了,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用从冷家赚的钱再从冷家买人。真当是好买卖。” 前面那人嗤地一笑,讥诮地说道:“我说二狗,你这帐算得不好,吴老板为他冷家跑上跑下,那一次去北地一遭不是把头塞进裤腰带,若果是我,早就将翠妮儿赏给他啦。” “所以说你大彪是个愣子,你几时听说过冷家这么大方过?别看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谁没有被克扣过月钱?”二狗子反驳道。 “不要吵了!大家手上利索点,千万不要被人察觉到,这次的红货是给安禄山大人的生日贺礼,以后能不能发达全靠这船金子了。”吴老虎叫大家收声。 沉默一会儿,大彪还是憋不住骂了一句:“日他娘的,一个圣火节,就算香火竟也有百十万两,我的爷爷诶,那安禄山要娶多少妾花几辈子才能花的完哦!” “我呸,人家可是做大事的人,那会像你这么没出息,整天想着婆姨。”二狗子又瓮声瓮气地顶了一句,然后果然没人再说话,动作整齐划一熟门熟路,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 等几条船进了石门,魏鱼才带着芸儿主仆沿着山岩向西而去。 走了半个时辰忽然看到一条路直通山顶,应该是附近的村民取水的捷径,三人转向山顶,才发现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竟然又回到了圣武陵,四处都是焦土,显然那场大火波及的范围不,没有了神树和石塔,这里彻底变成了光秃秃的石山古墓。 魏鱼找出那几艘船的方位,原来这里是东陵湖北岸的一个石湾,距离聂家祠堂倒是很近。 玲儿看到希望眼睛闪着兴奋的光,馋兮兮地流着口水说道:“哎,你们有没有闻到煎鱼的香味?只怕是哑嫂在祠堂里做好了饭等我们呢?” 芸儿伸出手指在丫鬟额头点了一下,骂道:“蹄子,你真是永远吃不饱的恶鬼投的胎,这里离祠堂少说也有两三里的路程,哪里就能闻到什么香味了?” 终于逃出生天,短暂的兴奋后,长久地疲乏感袭来,望着曲折的山路双腿实在没了力气,好在四周都是古墓殿堂坍塌后的石梁洞隙,三个人躲进去依偎在一起,没说几句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乡中果然哑嫂捧着一大碗油炸鱼和一大罐面糊走来,一张丑陋的麻子脸上浮现着和蔼的笑容,虽然可怖却让人倍感亲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逼宫 魏鱼和芸儿失踪了三天三夜,魏夫人冒着大雨在陵中苦守,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三天来茶饭不思,药石不进,一心惦着儿子和芸儿的下落,竟有了下世的征兆。 魏巡天坐在堂下,将一颗金弹子在指间玩弄着。 对面的大和尚宽慰他道:“贤夫人食用大还丹后这条命终究是保住了。只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孩子们的下落。” “多谢大师!”魏巡天朝他一抱拳,沉默一会儿问道:“大师此去太行山半月有余,可有什么收获?” 那高大的和尚正是普善,他将一枚红色戒子放在桌上,十分忧虑地说道:“不太妙,依老衲查看结果来说,那些僵尸可能是魔门的杰作。” 魏巡天将戒子拿起,仔细瞧了瞧,疑惑地问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北地蛇丹?魔门蛰伏百年,难道又要出来兴风作浪?” 普善大师轻轻点头,说道:“鱼在神陵失踪,只怕和魔门有关。” “大师您知道什么线索?但说无妨!”魏巡天殷切地问道。 普善大师却沉默一会儿方才说道:“鱼是带舍利而生,而这枚舍利正是魔门老怪想要的续命本源,我长驻陵城防的就是魔门,想不到十几年过去,还是逃不过宿命。” 他摇头叹息,神情颇有些懊悔。 “魏鱼若不能回来,只怕江湖中又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你是说那老魔头已经得手?”魏巡天一惊,站起身来。 坐在一旁的聂远山也急声问道:“那芸儿呢?芸儿怎么也不见回来?” 魏巡天盯着普善大师看了许久,说道:“舍利一说虽然有些虚无!不过,大师若有所知不妨和盘托出,我们也好做个参考。” “是啊,大师,我将上千衙役派了出去,至今没有丝毫消息,那老魔会在哪里?只是,若真的是魔门所为,鱼他们又在哪里?”聂远山自妻子死后,一直视芸儿为掌上明珠,此时已过三天,哪有不急的道理? 普善大师摇摇头,走到窗前,望着初晴的夜空,一道天河若隐若现,问道:“火神节当夜,你们有没有见到命星降临?” 聂魏二人听说同时一惊,问道:“你说的可是那颗蓝色流星?” “那是魔门老怪的引星续命大法。”普善大师说完,叹了一口气,似乎心中也有诸多疑问未解。“既然命星已经降临,鱼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恶!”魏巡天气得一掌击下,将桌角齐齐切了下来。 聂远山身子一晃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让开,我们有要事要见将军!” 门外忽然出来一声呼喝,看门的衙役忽然倒飞进来。 普善大师身形微晃,伸出大手将衙役接住放在地上,那衙役已经吓得面色如土。 魏巡天一抬眼,只见雷横带着一身暴烈气息,莽莽撞撞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白袍武士英俊潇洒正是宁婴。 他两人正是火神节夜里当值的城门守备。 “有没有消息?”聂远山急切地问道。 “启禀大人,方圆百里已经搜索遍了,还没有消息。”两个年轻人朝太守大人深施一礼,说道。 “没有消息,你们这么急做什么?”魏巡天知道雷横素来是个急性子,只怕是遇到了些事情。 雷横先朝普善行礼后,转头向魏巡天纳头拜倒,请命道:“将军,鱼兄弟的事虽然急,可现在陵城军大难临头,希望大人下令将陵城军招入城内。” 魏巡天瞧着他的神情问道:“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 宁婴在后面怕雷横太过粗糙,脾气上来实在难看,跟着拜倒说道:“属下据报冷家派人联络了河南军的令狐潮,他们派兵把住了入城的几个要塞,不知在筹谋什么。将军!要不要将陵城军召回去杀一场?” 魏巡天摇摇头,说道:“不得轻举妄动,军中一切听姚军师的,凭令狐潮的几个软柿子将军,我们还不用怕。” 宁婴答应着站起身,雷横却拿出一把重剑,递了上来。 “神陵大火烧毁大树是有人故意做下的,这把重剑从现场捡到,正是令狐营中的八虎司徒克的兵器。” “司徒克?”魏巡天一把抓过佩剑,寻思着咬牙喝道。 雷横咬牙回答:“不管他们在筹谋什么,我们只要杀掉令狐潮,在屠灭冷家,慢慢找鱼也不迟。” 聂远山不知军中底细,疑惑地问道:“这与大邱有什么相关?” 雷横朝他解释道:“鱼重伤冷归南,冷重义这次联络了令狐潮,一定是做好局,鱼只怕就在他们手中。” 聂远山吃惊地问道:“若是做局一定有些线索,你可查过火神节出入城门的都有谁?” “当夜佳节难逢出入城门者少之又少,除了少数商旅,就只有魏夫人一行,然后就是冷家的十几个祭者。”宁婴回答道。 雷横在一旁已经跳起脚来,大喊道:“将军赶紧下令,让我带人将那对贱人杀了,一了百了!” 听到一个“杀”字,普善大师在一旁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动嗔念,恐惊了魔心。” 宁婴和雷横都是一愣,冷眼瞧着眼前这个和尚,不知他在打什么机锋。 宁婴向魏巡天问道:“将军如此沉得住气,难道劫走鱼的另有他人?” 魏巡天摇摇头,说道:“此刻局面成迷,我素日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辈军人习武,却不能像江湖游侠行事,形势不明,现在若鲁莽行事只怕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不如静观其变,等凶手会自己送上门来。” 雷横立刻闭嘴,宁婴也点头称是。 普善大师叹道:“所谓关心则乱,将军所说正是良策。” 正在此时,一名衙役忽然跑了进来,向聂远山报道:“大人,不好了!冷重义带着几千人带着柴草火把先在府衙吵闹一番,现在已经朝这里来了,说要替陵城讨一个说法。” “慌什么?难道说慢一点天会塌下来吗?” 聂远山向神色慌张的衙役斥道,待要细问,只听外面已经大吵起来。 “魏鱼,快把魏鱼交出来!” 冷重义的声音传了进来,后面似乎还跟着上百千人的声音。 魏巡天一走出大门,只见数不清的人头高举着火把站在门外,见他开门有些群情激愤,吵嚷着要投火把过来。 冷重义父子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威风凛凛的八名甲士,正是令狐营的八虎。 魏巡天看一眼冷归南脸上的纱布,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道:“你他妈怎么还活着?” 冷归南气得血气上涌,牵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冷重义从旁怒喝道:“魏巡天,不要以为在陵城人人怕你,老子就不怕你,您说话可不要太过分!” 魏巡天瞧他那身黑袍一眼,抬头说道:“咦?从哪里来的一只乌鸦?” 冷重义气得直跳脚,骂道:“嘿嘿!你先不要狂,现在陵城人都知道是你家那条鱼烧了古陵神树,毁了宝塔,此番坏了陵城风水,全城百姓都想一把火将你全家烧死在这破宅子里。” 就听人群忽然齐声喊道:“烧宅,烧宅!” 聂远山吓了一跳,站出来喝道:“还有没有王法?来人?” 他喊了几遍,竟然一个衙役都没有喊来,就听宁婴在身后说道:“只怕他们早有安排,将衙役们都拦住了。” 冷重义笑着说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家那子肆意伤人,今天又诋毁神陵,现在有左将军令狐潮特地派来的八名亲使在,城外还有三千甲士,这里有两千义愤填膺的百姓,都要替陵城主持公道。” 说完,八名甲士很配合的一跺脚,齐声吼了一声,气势震天动地,身后那两千人也同时喊道:“公道,公道!” 怪不得这厮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信众,原来是要逼宫,公报私仇。 魏巡天身子一挣,伸手掐住靠自己最近的冷归南。 “你要干什么?”冷重义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招。 魏巡天朝他喝道:“你要公道?我要儿子。你若要儿子,就要看看自己做的公道不公道了,看看是儿子重要还是公道重要?” “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归南放了!”冷重义吼道。 “你说鱼烧的?大家为什么信你?”见冷重义果然急了,魏巡天冷哼一声,说道:“我觉得古陵神树是归南贤侄烧的,谁替我主持公道?” “你不要血口喷人!”冷重义急忙向门外招手,就见四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老人姓黄,名耀世,正是陵城地界最有名的大儒,一进门便开始絮絮叨叨抱怨着说什么神树不能毁,一定要严惩凶徒。 聂远山见了,认得都是一方大儒,不敢得罪,忙上前一一见礼,喊人搬出四张凳子给他们坐了。 “我们也不要自说自话,将事实摆出来,这几位大儒自会有公论,何况,外面还有数千陵城百姓在,这总该公道了吧。” 聂远山闻之变色,雷横和宁婴也立即气得咒骂起来。 魏巡天却像全然没有听见一般,朗朗说道:“实话相告,我家鱼刚刚失踪,我也正在找他,你们说是他放的火,他怎么没有把你们烧死,反倒是他自己失踪了?” 冷重义一听,立即接口道:“这正是我们来的原因,神陵大火本该怀疑有人私下里祭祀神陵引起,不过祭坛现场虽然杂乱并未见火源失控的痕迹,圣树圣塔被毁而魏鱼失踪,这难道是巧合吗?” 魏巡天冷声问道:“不是巧合是什么?” “依我看,一定是因为毁陵罪大,魏鱼畏罪潜逃了。”冷重义走到四位老人面前振振有词的说道:“不然,他好端端一个人又怎么会失踪?不是他纵的火,他怎么不敢出来见人?四位老爷子意下如何?” 那姓黄的老人点头道:“唉,你说的有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其余三名老人也颤颤巍巍地点头附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见鬼 世上公道不过人心,这四位老人平时在陵城也算是有威望的大儒,与聂厚德也算交情颇深,向来以道德仁义自居,口碑还算是不错的,现在竟然站在冷重义一边? 魏巡天冷眼瞧着这些人,忽然将冷归南的脖子向上一提,问道:“归南贤侄,你怎么看?” 冷归南喉头被他捏住,气都快喘不出了,哪里还能说话,两条腿拼命挣扎,双手拼命求饶。 “你疯了?快放开归南!”冷重义咆哮道。 魏巡天冷冷地瞧他一眼,手中又加了一把力道,说道:“说的不错!” 冷归南身子肥胖,脖子被人吊牢,实在撑不了多久忽然便失禁,一股尿骚味弥漫开。 “你”冷重义待要再说,只见魏巡天又将冷归南提高了一分,立刻闭上了嘴巴。 八名甲士跃跃欲试要上前解救,冷重义厉声喝止住,回身说道:“魏将军,我也不是为难你,你若觉得鱼冤枉,您大可将他找来将事情说明白,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那姓黄的老人忽然接口道:“唉,这可说不通,毁陵的事不算,我觉得还是按照道理来。” 冷归南脸色苍白,舌头都已经吐了出来,再耽搁下去,只怕真的要死了,却见那姓黄的老人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人群说道:“冷主祭说的有道理,魏将军家也确实有难处,我们这些百姓无非是担心今后的日子好不好过,依着老头子我的想法,大家先将火柴火把都放下,等一等那个魏鱼,双方先礼后兵,做人嘛,最讲究一个厚道。” 他转身对着魏巡天拱拱手道:“将军的威名民是佩服的,您能不能先将冷家的孩子放了,不然出了人命,事情只会更糟糕些,有老夫担保,拳头再硬也是没有用的,有理者行遍天下。” 魏巡天看看眼前密密麻麻的火把纷纷熄灭,心有不甘地将冷归南一推,将他摔了一个四仰八叉,咳嗽着连滚带爬躲到了冷重义身后。 那八名甲士正是令狐营阵中有名的八虎,见冷归南脱困,同时将气息一沉,脚下的花砖瞬间被踩碎了无数,噼啪作响。 冷重义见儿子脱险,舒了一口气,抖擞精神说道:“黄老爷子说的在理,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空等,这魏鱼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总该限定一个期限,期限一到,大家就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烧了将军府。” 身后两千多人多是火神台的信众,听了他这话竟是齐声答应。 “大家不用等多久,我回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远远地从人群中传来,人群分开,魏鱼一身泥泞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艳丽的少女。 “鬼!他是鬼!”冷归南亲自带人烧死了魏鱼,此时见他走来,吓得抱住头疯了一般喊叫起来。 冷重义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说曹操曹操到,这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了,瞧着儿子失态,也是一脸懵逼。 “爹爹,我回来了。” 芸儿向鸟投林一般扑进父亲怀抱,聂远山开心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身后在她后背拍了几拍,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鱼,你快带芸儿去看看你母亲,她挂念你们已经病了。” 鱼心中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听舅舅如此说,便要和芸儿进门,哪知冷重义喝道:“魏鱼不要走!” 众人都是一愣,现在魏鱼现身,他说的一切似乎不攻而破,也不知他还要做些什么? 魏鱼对他的吆喝嗤之以鼻,正要进门,离魏他最近的那名甲士忽然发难,正是司徒克。 魏鱼听到身后风声,急忙抽出大刀向他头顶砍去,司徒克忙双腿做一个弓马步,双手举火燎天抓向魏鱼的手腕,另外七名甲士也闻风而动,分成两队,一队围攻魏鱼,另一队祭出杀招攻向魏巡天。 魏巡天嘴角显出一丝冷笑。 “令狐潮?将门八虎?我还不放在眼里,真是不畏死的好奴才!成全你们!” 说话间,他身形一闪,轻巧地躲开四个人的势,一股煞气突然弥漫开,就听到“砰砰砰砰!”四声闷响,四名甲士一起飞了起来,摔在街上的水洼中,狼狈不堪。 宁婴和雷横在一旁也不用喊,早就加入战团,帮着鱼抵住两个人的围攻,没有几个回合就将对方撂倒了。 司徒克一拳轰出,魏鱼躲闪不及,身上忽然弹出一道强大的气盾,将风雷一般的拳头弹了出去。 魏巡天本来要上前相助,此时也是一惊,回望普善大师,只见大师脸上都是喜色,看着魏鱼的神情竟如丢失的银子自己走回来了一般开心。 魏鱼有护盾在身心中不惧,只是一刀又一刀地击出,全都是只攻不守地狠招,天生的大力加上罡气的加持,就将司徒克和另一名甲士当成了土鸡瓦狗一阵追打。 一名甲士慌不择路,逃到魏巡天身前,魏巡天在他身后双掌合击,一招如雷贯耳将他击晕。 魏鱼身前少了一人,一柄大木刀呼呼生风,一下又一下落在司徒克的身上,疼得他惨叫不觉。 四名老人家此时也将场子让开,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司徒克一人苦撑,见魏鱼刀法中露出一个空挡,合身扑上,忽然见黑影一闪,大黑刀落在头顶,竟向那边在古陵中一般着了一下,顿时金星直冒,瘫软下去。 冷重义一介奸商,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见势头不妙早带着儿子躲进人群,嘴里喊着风水被毁必遭报应什么的想要激起民愤,那两千人却也听话,又从地上捡起了火把和木柴。 雷横走出来,一只手将瘫软在地的司徒克举起,另一只手举起一把无锋重剑,对着人群说道:“大家千万不要被冷重义蒙蔽了,这把剑正是从神树灰烬中捡来的,焚烧的痕迹还在,这火绝不是鱼少爷放的,而是这厮故意纵火嫁祸害人的。” 众人虽然被冷重义蛊惑,心里恨得却是烧毁神树的人,此时见到真凶,又觉得自己被人欺骗,气上加气,齐声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司徒克只是脑袋受到震荡,此时听到群情激愤,自己竟成了众矢之的,瞧着远远逃遁的冷家父子,骂道:“我只是奉命去杀魏鱼,放火的不是我,是冷归南那子,同行的有十五个白衣祭者,我能帮你们指认出来。” 冷重义父子听他如此说,那还敢留在这里,早疯了一般逃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秘密 冷重义父子狼狈逃走,两人散布的谎言不攻自破,四名老人家摇着头向魏巡天等人告罪一番,然后带着那些气愤的信众举着火把去了冷府。 魏夫人的病虽重,风寒倒是其次,因为服用过慈恩寺的圣药大还丹身体本源稳固,现在看到儿子和芸儿平安回来,心中大喜,心病立刻消除,气色好了很多。 魏鱼在母亲面前安慰几句,将芸儿主仆留下,随着父亲和舅舅来到厅堂内。 “果真?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魏巡天和聂远山听说冷家用私密码头偷运黄金的事十分震惊。 “这件事是我和芸儿亲眼所见,绝不会假,只是我们不能再等,必须今夜出发,若让他们过了黄河,那批金子就等于落入了安禄山的手中。”魏鱼斩钉截铁地说道。 魏巡天点头,朝雷横和宁婴说道:“你们先去准备!自古有云有来无往非礼也,他们折腾了前半夜,我们后半夜去还主祭大人一份厚礼。” 两个年轻人低声答应,只是走到魏鱼跟前,都轻轻地在他胸口击了一拳,笑着致意一下转身退去。 普善大师运起先天罡气感应魏鱼体内变化,只觉得他心跳强劲,奇经八脉都已打通,罡气在体内川流不息,顿觉惊奇,叹道:“阿弥陀佛,你竟能因祸得福,实在让人意外。” 魏鱼见师父去而复返,心中本来就有些牵动暗伤,实在高兴不起来,所以一直没有向师父问候,此时当着父亲的面,再无法回避,笑盈盈地朝大和尚问道:“大师父无恙?您可知道圣武陵地宫里的事?” 普善大师并不避讳,点头应道:“无恙!地宫确有所知!” “那您可知道里面的凶险?”魏鱼声音变得有些冷。 普善大师再次点头道:“我辈命定之事无非是斩妖除魔,既使再凶险百倍,又何惧之有?” 他抚一下魏鱼的头发,神色轻松地说道:“你能够回来,那老怪一定是没了,首恶被诛,善莫大焉,你又何必去想那么多?” 魏巡天和聂远山对他们的话十分不解,只在一旁听着。 魏鱼却也不做解释,只是盯着普善大师的眼睛问道:“那老人是谁?” “魔门宗主。”普善大师回答道。 “他为什么要吸我的能量?”魏鱼又问。 普善大师看他一眼,说道:“在魔人眼中你只是一颗舍利,蕴含着魔宗的本源力量,他吸食以后便可以重获新生。” 魏鱼心中一寒,原来这特么都是真的?看来自己再活一世的原因并不是撞了大运才穿越了时空,那块鹅卵石果然不同寻常,七层冢一定隐藏着很多秘密。 只听普善大师继续说道:“我种佛在你心中只是一念善缘,你与他终究要解了这个孽缘,若是他不起杀心也就不会受到罡气反噬,若有杀心,罡气必能毁掉他百年的道行。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佛宗的天道,虽然为师有所隐瞒,不过也是迫不得已,事有权重而已。” 魏鱼手中的佛珠已经又化成了齑粉,可他的腹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他疑惑地看向普善,问道:“我经脉打通,难道那块石头不在了?” 普善大师摇摇头道:“十年修佛,你与那老魔已成一善一恶,地宫遭遇对你是一个大劫,我刚刚查探过体内经络,发现你不仅逃出生天,还因祸得福,现在任督畅通,奇经八脉毫无阻碍,那些飞逝而出的罡气不但没有损耗反而有所变强,看来,你果然与我佛门有缘,正是修习我禅宗上乘武功的奇才。” “那颗石头还会不会作怪?”魏鱼并不理会这些虚头巴脑的恭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普善大师见他眉头不再纠结,也坦然说道:“舍利子只为魔头而生,既然老魔死了,舍利也就成了虚体,已经没有了正邪善恶,以后无从感应了。” “那颗流星又是怎么回事?”魏鱼心中仍有疑惑。 “引星续命!”普善大师脸上忽然有些得意地叹道:“十几年前,你降生时本是吸食舍利能量最好的时机,魔尊当天被蛇灵截杀受了重伤,魔门鬼使临时改变主意,没想到老魔头竟然躲在陵城古陵中苦挨了十数年,不容易啊,到头来还是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实在可悲可叹。” 大师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心中在责怪为师?” 这还用问?魏鱼心里想着,这十几年来普善大师都说苦修佛法是为了消除魔心,此时才明白,原来是让魏鱼作饵,给魔门宗主做了一个局,用罡气将他击杀。 只怕,这老和尚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活着回来。 不过,魏鱼心中想的清楚,脸上却是一脸恭敬,摇摇头道:“师父为我种下罡气才使鱼不死,哪里敢稍有不敬,不过,既然是必行之事,鱼自当义不容辞。只是以后师父若有所命,还请告诉鱼。” 普善大师又在他头上一抚,很是欣慰地说道:“江湖因为你避过一场浩劫,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你逃过一死,既然你经络通了,我便将禅宗心法教了给你。” 时间已经到了子时,魏巡天知道儿子这几天一定受了不少苦,最需要安心休养,很是慈爱地对鱼说道:“你今晚在家休息,此事我与你舅舅前去即可。” 魏鱼摇摇头,他经脉一通,体力和精神似乎到了另一个境界,完全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虽然几天不眠不休,身体却丝毫不知疲倦。 “那艘大船样子古怪,还是由我带路省些时间。”魏鱼满嘴的奶声奶气忽然消失,让人看着竟有了一份侠气。 魏巡天本就想让鱼子承父业,加入陵城军,并不介意将他带在身边,两人各自换上夜行服,引着众人从马厩的角门出了将军府,一路向北而行。 在北门有雷横接应,再向前五里有一个望乡亭,宁婴带着二十几名好手正等在亭内。 众人上马沿着笔直的官道向北疾驰,赶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临濮码头,此处是三河交界,运河在此与陵水和黄河交界形成一片极为宽阔的水域,再向北去就是胡人地界,一般货船出了陵城第一站都会在此休养一晚。 众人约定好暗号,在船坞中一番探查,虽然到处都是冷家的商船,却没有昨晚那艘怪船。 “会不会已经过黄河去了?”雷横疑惑地问道。 魏巡天寻思片刻,摇头道:“没有理由?黄河水急,按时间算他们赶不上白天过河的,大家沿着河堤向回探查,若有发现及时联络。” 运河两岸都是芦苇荡,一行人成群分成几队沿河而去。 不多时,就听黑夜里响起几声大雁的叫声,魏鱼一愣,父亲却听魏巡天嘴里也发出两人雁鸣,低低地对他说道:“找到那艘船了。” 两人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魏鱼稍加猜测,便知道这艘商船一定是因为有大量红货,为了避开江湖上的眼线,改成了昼伏夜出,只在夜间行进,因此,到了现在距离临濮还有十几里的距离。 魏鱼跟在父亲身后,只觉得身边这二十几个军士行动敏捷,行走间悄然无声,训练得十分有素,很有后世特种兵的风范,都是用既定的暗号和手势联络。 众人藏在芦苇丛中,却见来的竟是三艘,那艘怪船被拖在船尾,魏巡天一摆手,几名水性熟络的汉子悄悄潜入水下朝着大船的方向摸了过去,过了大约一刻时辰,就听河中大雁又叫了两声。 “得手了!”魏巡天面露喜色,转头朝魏鱼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打劫 幽暗的夜色中,星光点点,魏鱼武功虽弱,因为罡气圆满,目力极强,只见父亲将飞虎爪用力一抛,轻轻扣上船舷,一拉绳索整个人便飞上了船头。 “你” 船头守夜的汉子刚要示警,被魏巡天手起刀落砍去了半个脑袋,船尾掌舵人吓得裤子都尿了,张大着嘴巴正要喊叫,一颗金弹子呼啸着飞来,正中他的喉结。 在甲板上席地而睡的大彪最先跳起,挥舞着兵器上来阻截,他哪里是魏巡天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右臂就中了一刀,正要躲,身后风声响起,雷横的狼牙棒砸在他头顶,立刻横死当场。 押船的吴老虎是冷家船老大,又是青帮的头目,向魏巡天拱手道:“在下吴正,外号老虎,请问尊驾是那条道上的?可否留个名号?以后在运河上行走,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魏巡天也不理会他,只管杀人,刀刀见血,慢慢向他移了过去。 雷横飞身而起,径直朝吴老虎砸去,一边追打一边骂着:“我们就是要劫船,别扯你妈个臭犊子,照应个屁!我杀的就是你。” 他久经沙场,最喜欢这种群殴,在人群左冲右突,一根狼牙棒轮得溜圆,真是磕到就死,擦到就伤,把吴老虎吓得退开一丈。 魏鱼最后一个爬上甲板,手持大刀却没有加入战团,他并不是害怕,而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杀人犯法,最忌以武犯禁! 前世的法制教育和此生修佛的感悟让他对生命更加敬畏,使他很难像父亲一样杀伐果断,这次的计谋虽然出自他手,可若要杀人,还是旁边看看就好。 众人都在船头厮杀,魏巡天一边厮杀还要防着前面船有人跳过来支援,果然,前船船速减缓,几只强弓向这边射过来。 魏巡天和雷横几人立刻变得险象环生。 魏鱼见状,毫不迟疑立即沿着船舷跃向船尾,一刀砍晕掌舵手,提起那只船锚抛向河中。 大船一晃,猛地停了下来,和前船拉开了距离。 “进水啦,进水啦!”前船的距离刚被拉开,正要扔出船前来支援,忽然有人发现船底被人凿开的大洞正汩汩的冒着河水,船身慢慢向下沉去。 身边没有了箭矢,魏巡天变得更加威猛,一刀一刀杀得对方开始溃逃。 吴老虎自知不是魏巡天和雷横的对手,却见船尾只有魏鱼,年纪又不大,正好当成软柿子捏了,于是他向二狗子一使眼色,身形微动,杀了过来。 魏鱼挥刀迎上,等刀至身前,一看到对方的眼睛心中忽然一软,要下的杀招就收了一分,刀身一转,用刀背砍在吴老虎的后背,而他自己肩头也中了对方一下,钢剑擦着右肩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魏巡天远远看到,心中大急,喊道:“沙场出招,只有你死我活,莫要做妇人之仁!” 魏鱼一愣,见二狗子拿一柄鱼叉刺到眼前,想要后退,脚下却被缆绳一绊险些摔倒,情急之下只能向后一倒,来一个金刚铁板桥,才十分惊险地躲了过去。 吴老虎立刻察觉魏鱼临敌经验竟是一张白纸,随即向二狗一使眼色,两人分开左右,同时出击又同时撤回,先就占了优势。 魏鱼手中的刀毫无锋芒,即使不心划到,却也无伤大雅,反而让吴老虎两人变得有恃无恐。 吴老虎和二狗一左一右,配合的极其熟练。 二狗鱼叉实在狠辣,招招不离魏鱼胸腹要害,忽然使出穿花枪法,逼得魏鱼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吴老虎一剑刺出,眼看就要在魏鱼右臂上再破出一道血口,没想到剑身忽然一歪,一直雁翎箭忽然射来,。 魏鱼心中怒意上升,大刀改成横截,转眼才看清对方是个四十出头的半大老头儿,生的倒是壮实,穿着短衫,敞着胸,神情不想大奸大恶之人。 反倒是二狗,一双眼睛透着凶光,手中的鱼叉一招狠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 “去你妈的,敢动我青帮的红货,那可是老子的老婆本,找死!” 待魏鱼大刀挥出,吴老虎忽然后撤,二狗的鱼叉刺来,招式势大力沉,速度极快,眼见就要刺破魏鱼的喉咙,一支雁翎箭忽然飞来,正好钉在二狗的肩头,鱼叉落地。 魏鱼转头看去,只见芦苇荡的高地上,一个白衣武士正在引弓而发,放着冷箭。 二狗的鱼叉脱手,没想到他竟十分凶悍,抬手拿出一把匕首,也不管木刀凌厉,合身扑上,直取魏鱼咽喉。 魏鱼心中一惊,立刻弹开护体罡气,先将二狗刺来的匕首震偏,转身黑刀从下直挺挺刺出,正是魏家刀法的直刀刀法,招式狠辣实用没丝毫拖泥带水。 檀香木刀虽迟钝,刀尖在极速挥动时带着风声又加上对手的冲撞,“噗!”的一声响起,透胸而入,鲜血喷溅下来,染了魏鱼一脸。 他正要翻身跃起,没想到对方重伤之下又咬牙刺出一招,擦着魏鱼的左肩而过,肩头立刻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伸手一摸都是鲜血。 两人正在胶着,吴老虎突然暴起挥剑直刺魏鱼后背,没想到魏鱼抱着二狗就是一个翻身,将二狗的身体当成了肉盾。 吴老虎的剑直透二狗的胸腔,哼都没哼死在当场。 “二狗!”吴老虎哭道,眼泪横流。 甲板上哀嚎阵阵,片刻间便被清理干净,敌我人数发生了彻底改变。 “快逃!这船要沉!”前面两艘大船上忽然有人大喊起来。 宁婴领着个弓手像先前的商船上射去,喊声中,岸上的箭雨飞至,一个个青帮帮众都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几个掌舵的水手也都纷纷中箭。 两艘大船此时已经彻底倾斜,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倾覆。 吴老虎见大势已去,无心恋战,带着几个帮众正要跳河,突然魏鱼将大刀抵住他的后心,指着罗盘的方向喝道:“快投降!不然杀了你!” “软骨头!留下做什么?”雷横十分不解的问道。 吴老虎被他一吓,在地上噗通一跪,手中钢刀落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刺客 第二天,冷家商船被劫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冷家忙了一天,将整条运河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有查出是哪路人干的。 派去护送的青帮打手几乎全军覆没,留下来的几个都是腿脚快的,一见势头不妙立刻撒丫子逃了回来,被冷归南一个一个吊着树上一顿拷打。 到了夜里,冷府门口一辆黑色马车上忽然扔下一条麻袋,吴老虎被人五花大绑装在里面送了回来。 冷府大堂,冷重义沉着一张老脸冷冷地看着吴老虎,一言不发。 吴老虎战战兢兢,偷眼瞧了东家几眼,颤声问道:“东家,您可是有话问我?” “听说你最近缺银子?”冷重义站起身,将一杆烟斗在桌上一拍,喝道。 吴老虎跪在那里,吓得一哆嗦,急忙回道:“也不是缺银子,就是夫人许了翠妮给我,总要凑份彩礼送来撑撑门面不是?” “所以你就偷了老爷我这批红货?”冷重义恨声问道。 吴老虎吓得在地上一瘫,颤声道:“东家,这事打死我也不敢啊,对方全是一等一的好手,将河道路线摸了个清楚,我们是一点回旋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武功既高,你认不清,总该有个把特征吧,怎么就成了雁过无痕?一百万两黄金就这么飞了?”冷重义气得直发抖。 “确实是厉害,只是其中一个好像是个瞎子。”吴老虎急着回道。 “瞎子?你当我是傻子吗?”冷重义气得抬脚就要朝他踢过去。 而一旁冷冷坐着的一个中年汉子忽然站起身道:“且慢!” 他走近吴老虎问道:“你确定对方是瞎子?” 吴老虎看着他眼睛中灰色的杀气,吓得有些扛不住了,不过下意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那中年汉子立刻站起身,朝冷重义道:“不用查了。若是他出手,你们是查不到的。” 雨夜无聊,晚饭后,魏鱼来到后院马厩,马厩一侧是铁器坊,跟随母亲嫁过来的老奴陈伯住在这里。 陈伯擅长冶铁,为人又十分风趣,早年跟随聂厚德混迹长安,见多识广,与魏鱼最是谈得来。 魏鱼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里面敲敲打打做些奇奇怪怪的实验,陈伯也是很乐意替他出出主意,搭一把手。 经过地宫历险,魏鱼活得就更加心了。 虽然普善大师已经将先天罡气的功法全部传了给他,融会贯通还是需要假以时日的,经历劫船事件后,魏鱼心中总有一种危机感挥之不去。 上次街头与冷归南一场厮杀,造成两死一伤也就那样不了了之,更是清楚说明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若不想被欺负那就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 父亲是将军,师父是五魁之一,按背景他可以称得上不弱于人,不过百密难免一疏,世间总有灯下黑,万一他们顾全不了自己怎么办? 魏鱼觉得自己总该做些准备,应付那种生死关头时的危机。 未雨绸缪并不是胆怕事,因为不管怎样,生命都来之不易,真的应该好好珍惜,好好善待自己。 而就目前所能利用的东西看,大唐虽然已有了火药,却多是些普通的黑火药,威力实在是一般,用来做烟花绰绰有余,若用来爆破实在是太弱了。 若为了效果而去囤积太多的黑火药,风险就会难以控制,军中对枪炮虽有研发,可是工艺太落后了,造不出那种承受高温高压的金属。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使用霹雳弹和风火雷这样的暗器,可这类笨拙的铁疙瘩携带起来实在有些不方便,最好配一件贴身的防备,当然手枪是最好的。 魏鱼读书不多,对机械停留在会用的水平,不过时候也做过一些简易的手枪,拿到现在对他还是有些启发的。 只是,子弹是一个无法实现的难题,只能用民间散弹枪的原理,将铁砂填进铜管,最好能够控制一下枪械的大,若能够放进背囊是最好的。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铁器坊中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出去很远,魏鱼汗流浃背,只穿着一件粗布汗衫跟着陈伯,你一锤我一锤地敲击着生铁块。 房门敞开着,雨突然停了,外面的月亮很大,一只雕鸮忽然叫了起来,声音勾魂摄魄,实在难听得紧。 “哪里能寻些韧性更强的钢就好了!”魏鱼擦一把脸,说道。 陈伯曾是长安羽林军军械坊的一个头领,人老经验多,正史野趣也都多有涉猎,听魏鱼提到钢的韧性,让他想起一些事。 “以前,许多铸剑高手都会以人血作为剑引,不过更多的是用陨铁作为材料,你说的钢中带韧并非不能实现,只是俗话说百炼成钢,刚性自然比生铁来的韧很多,若是有毅力些,将钢水重新淬炼,若是你所需只是一根钢管,一个月的时间也是可以试试的。” 魏鱼抬头看他一眼,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手中的锤子悬在半空没有落下来,害的陈伯一锤子砸偏了,金光一闪,火花溅得到处都是。 一把明晃晃的剑横在了陈伯脖颈前,他还不知道。 看着魏鱼惊疑的目光,陈伯才感觉到脖颈中的凉意,身子立即僵硬起来,嘴巴哆哆嗦嗦不知是想继续说刚才的话题还是转身向身后的人讨饶。 “你们不用怕,我只是想知道魏鱼住在哪里。”宝剑的主人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一身穿着黑色劲服的中年人,黑纱蒙面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杀气十足。 陈伯下巴高高地抬着,瞧向魏鱼的眼神有了变化。 “你问我家少爷?我家少爷的寝室自然在前庭,马厩这么腌臜的地方,他才不会来这里。”魏鱼灵光一闪,不待陈伯说话就抢先回答道。 “鬼,你知道就带我走一遭!”黑衣人冷冷地说道。 “你先放了我大伯。”魏鱼神情呆萌,故意将声音放粗,似乎嘴里含着鸡蛋,声音听起来却也增加了憨厚的意味,说着话将自己手中的大铁锤扔在一旁,完全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鬼,看你十分上路,你叫什么名字?”黑衣人在陈伯背心一点,老人立刻瘫软下去,他声音中多了一些和善,似乎是想和魏鱼打好关系。 “吼吼,我叫陈傻蛋,傻蛋的傻,傻蛋的蛋。”魏鱼一边说话,一边拿起长凳上脏兮兮的毛巾在脸上一顿揉搓,本来就稍显黝黑的脸立刻变成了花猫,放下毛巾时他顺势将一张奇怪的弩拿了起来。 黑衣人吃了一惊,等他看清弩前面那根短粗重的铜管时,不由得放下心来,弩上有箭,却是断箭,铜管与其说是管还不如说是一个瓶子,而且太细了,装不下机簧蜂针,只是眼前这个孩子的玩具而已。 “你找魏鱼什么事?”魏鱼问道。 “听说他和一个瞎子是好朋友!”黑衣人回答道,瞧一眼魏鱼脸上的凝重,语气忽然变得和蔼了不少,笑道:“我受瞎子所托,给鱼公子带了些礼物。” “受谁之托?”陈傻蛋嘴角的笑意忽然有些冷。 “一个瞎子。”黑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提着宝剑走近了几步。 “冷归南又不是瞎子。”魏鱼冷笑道。 “冷”黑衣人吃了一惊,险些说漏嘴,他冷哼一声,剑已刺出。 而就在此时,陈傻蛋忽然就不傻了。笑容里带着讥诮抬起手,轻轻一扣扳机,铁质的断箭狠狠地击在铜管凹洞,一道磷光闪过,“嘭”的一声巨响,十几颗铁砂从短铳射出,尽数射入了黑衣人的胸膛。 单兵相接,黑衣人眼睛睁大到了极限,眼瞳中少年扔掉弩,提起刚才的大锤砸了下来。 “爷我就是魏鱼,你下地狱前给姓冷的捎个信,有种和老子再单挑一次。” 噗,地上血花四溅,红色中又被人撒了一地豆浆,红白相间的铺了一地,只是太过血腥。 一切回归平静,魏鱼躲在角落里将短铳填上火药,直到他确定再没有刺客后,才缓缓走出来,将刺客手中难得一见的玄天剑扔进火中。 第二天清晨,陈伯醒来时,看着魏鱼手中拿着一根的钢管,疑惑地看看周围,并没有见到那名刺客。 “你成功了?” 魏鱼轻轻地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雕鸮 屋外细月如钩,秋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那只火红色的雕鸮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似乎对魏鱼拖动的尸体很感兴趣,尸体拖进后面的窄巷,窄巷内有一条阴渠,不知通向哪里。 雕鸮习性怪异,比夜猫子大了不少,活动不分昼夜,天生追求凶煞之气,对于尸体的气息就向狗对猎物一样敏感,前朝一些高级捕快就曾高价购买过这种凶鸟拿来捕捉犯人。 陵城一条运河连通南北,这只雕鸮不知从哪里飞来,也许是哪一位客商不心遗失的也说不定,只是这种通体血红色的雕鸮也算是世间罕有的品种。 魏鱼认得这只雕鸮就是圣火节在神陵中遇到的那只。 他向着雕鸮招一招手,雕枭却不为所动。 “你想吃肉?” 魏鱼提起尸体,作势朝它扔过去,没想到雕鸮发出几声哀鸣,飞走了。 “还真是一只奇怪的扁毛畜生!”魏鱼摇摇头,将尸体丢进沟渠。 虽然,他不想杀人,可是他还想继续活下去,若是有人找上门来送死,嘿嘿,那就不要怪鱼爷爷不客气了。 外公说杀戒可以犯,杀人的事却不能让普善大师知道。 魏鱼经脉疏通,因为体内本身就积存了大量罡气作为引导,修习了普善大师的法门进步神速,内息收发自如,心情也就不容易郁结,生气的时候腹的不适感竟然减轻了很多。 他所修习的禅宗功法虽然看起来很简单,却是因为魏鱼从出生后便开始修习的缘故,先天罡气,顾名思义,那就是修习的越早越好。 这种功法虽然和后世武侠树上讲述的有些不同,其实是因为这种功法是各派功法的本源,而且将修禅和练气相融合激发人体本源。 佛法无边,与道法却是相通,记载着万事万物的本质,其中蕴含的深意既使是普善大师这样修为的人也只理解了其中万中之一。 普善大师为人持重,教导魏鱼的武功时也是循序渐进,只有步法却是例外,直接将佛影无踪倾囊相授。 与三十六般绝技相比,先天罡气和佛影无踪有些太过基础,不能直接化为战力,不过这两部功法才是慈恩寺的无上至宝。 看来,普善大师是将这两门佛门秘籍当做奖励传给魏鱼的。 回到铁器坊,陈伯并没有问刺客的事,显然他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对于一些不该问不该说的事素来守口如瓶,两人继续忙活了一整晚,终于打造了一把精致的短铳。 魏鱼朝着稻草人试了几枪,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种暗器,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是厉害得很了,难道你还不满意吗?”陈伯见他摇头,问道。 魏鱼将短铳插在腰间,跳上身后的长凳,看着面前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说道:“好是好!不过威力太散,射程太近,不能连发。” 对于被老爷子奉为无上暗器的火铳,他一口气就说了三个致命的缺点。他心里感叹着,唉!你们是不知道后世火器的厉害,我要是说个大狙你肯定是不了解喽,哪怕就说手枪也能有百十种不同的分工,就算最差劲的手枪也比这把火铳高级的不知多少倍。 “暗器之道,与剑法刀法虽然不同,却也是讲究一击致命,那些动不动就甩出几枚飞镖的人一定是不入流的莽夫,真正的高手最狠辣的招式无不是留给最紧要的关头,最厉害的对手。”陈伯瞧他那神情,似乎已经猜到面前这位爷是想拿着这把短铳当飞弩使了。 陈伯回身从拉开自己的柜子,将藏在地下的暗格打开,拿出一件巧的弩箭,递了过来。 魏鱼接在手中,立刻被弩的做功惊呆了,这把弩不仅精致而且刚性十足,相比射程能在百步之外,而且可以连发三支飞矢,无声无息,被上等牛角修饰,不过一尺来长,即使挂在腰际或放在背囊中也丝毫不嫌累赘,十分趁手。 “送给我的?”魏鱼开心的问道。 陈伯点点头,说道:“这把弩传说是真正的诸葛弩,想当年诸葛亮一代儒生能够被敕封武侯,武功招式虽然不知他的造诣深浅,就暗器功法上绝对是旷古烁今的存在。” “唉,这老爷子,又开始吹牛啦!”魏鱼连得至宝,心中很是满足,听着陈伯絮絮叨叨,直接躺倒在长凳上,翘着二郎腿吹起了口哨。 秋风之后连着秋雨,几场秋雨后,天气更加凉了。 陵城夜色清幽,深秋的星空十分璀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魏鱼躺在屋檐上静静地望着天上的银河。 他罡气的修习顺利的让普善大师都咂舌,不过,最近他还是遇到了难题。 体内罡气不断加深,隐藏在魏鱼丹田内的舍利再次开始作怪,不仅偷偷吞噬罡气,而且从气海中隐隐生出一股旋涡般的黑团,而且越来越不安分。 每次沉睡时,体内都会有种不可名状的气流伴随着罡气在奇经八脉中运行,而且每到寅时就会发作,浑身变得燥热难当再也无法入睡。 他曾和芸儿说过,芸儿也是百思不解,只是提醒他会不会和古墓中那些蝴蝶有些关系。 “那老魔头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这个问题在魏鱼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现在竟然变成了武功修习的桎梏。 当然,这些自然不能告诉普善大师,不然他又会将天生魔种啊,轮回舍利啊说上一通,将他看做异端,武功自然不会再教了。 而且,这老和尚一心只为除魔卫道,如果知道舍利又在作怪,会不会大义灭亲,一掌将他击毙,如果那样,这条鱼命也许就不保了。好在他罡气已成,与普善大师靠近时罡气感应,凛然正气能够将舍利的异动压制住,没有没大师发现。 夜色漫长,魏鱼静静的躺在屋顶,半敞着衣襟,昂望着天上的星辰大海,无聊得很。 实在无聊时,他也曾在城中四处游走,打过几只野狗,捉过几个毛贼,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是那只红色雕鸮。 每天,那只雕鸮都会按时来到这里,或叫上两声或者不叫,悬停在空中瞧着他,趁着夜色追击大鸟已经成了魏鱼在漫长又枯燥的黑夜中找到的唯一乐趣。 雕鸮又一次按时前来,悬停在半空向他发出一声鸣叫。 魏鱼将内息调至最佳,突然暴起,贴着屋檐疾驰起来。 雕鸮欢快地拍打起翅膀,鸣叫数声,也像箭一样飞掠而出。 魏鱼穿檐越户,不时抬头看一眼大鸟的身影,每次失了方向,雕鸮就会悬停回来发出低鸣,一路向东,掠过几条狭窄的街巷,北门前一片开阔,大鸟悬停在北城门前,似乎在等他出城,又似乎是在向他挑协。 陵城四座城门以北门最高,城墙高耸十分坚实,以魏鱼现在的轻功还不能轻易越过。 借着灯光,城门上人影一闪,一名守城官兵似乎被鸟叫声扰了清梦,揉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从身边抄起了配弓,“唰”的一声,向着大鸟射了出去。 “不要!”魏鱼大叫一声,飞身而起,沿着城墙一角攀附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兄弟 城门虽坚实,却也十分老旧,能够借力的地方实在太多,魏鱼有佛影无踪这种高深轻功步法,这种类似后世攀岩的运动实在是轻松。 很快,他翻身跃入塔楼,想找刚才那个守城兵算账,脚一落地还没有站稳,黑暗中忽然闪出一把明晃晃钢刀,朝他砍了过来。 魏鱼将身子低伏飞快地向前一冲,魔影无踪的脚法以正和快为法诀,转身,俯冲,飞跃,后退都有一种威猛的气势,只一招就躲过了劈来的刀风。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空中,雕鸮的红影依旧伴着明月高高的悬在天上,他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哪里来的贼?竟敢夜闯我城门禁地。” 忽然,有人大喝一声,魏鱼身后的刀风再起,而身前也闪出一人,举起狼牙棒就砸了下来。 遭遇突袭,一道罡气从魏鱼身上弹出,就见他身子一旋,伸手捏住后面劈来的刀背,轻轻一举夹住砸来的狼牙棒,正要说话,却见城墙上一人白衣飘飘,身形潇洒,满弓搭着三支雁翎箭,对准了自己身上三处要害。 魏鱼大声喝道:“不要!” 那白衣人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红影径直朝他扑来,听到魏鱼的叫声,极速地拍打着翅膀重新悬停在了空中。 “咦,这鸟你认识?”白衣武士笑道。 魏鱼笑道:“不太熟!” 狼牙棒被身前那人收回,身后那人也轻轻抽回钢刀,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四个人忽然响起了笑声,城头数十支火把同时燃起,站在魏鱼身后的那少年正是赤牛头程宇,另外两人正是雷横和宁婴。 笑声一起,城门上的杀气顿时消失,天上的雕鸮有些不明觉厉,哀戚戚地叫了几声,振翅飞走了。 魏鱼呆楞在那里,瞧着这三人不知该愤怒还是该欢喜,作为父亲魏巡天的三名亲卫,每次见面都要被他们戏耍一番,调侃一下他的武功。 普善大师教他的虽然都是最上乘的佛门秘籍,拳法却是从最基础的开始,魏鱼能够应敌的还是家传的魏家刀法。 以大师的意思,魏鱼能学这两部绝世神功已经就够了,至于那些杀伤性很大的武功他是不打算教的。 “修佛之人为人方便,武功能够自保已然足够,以前不能教你,是怕你堕入魔途,如今不教你,是怕你日后多造杀孽。如果你能随我皈依慈恩寺,那就另当别论了。” 魏鱼每次卖萌央告,普善大师都是以这种不太真诚的理由搪塞他。 让他无奈的是,魏鱼的内功心法太过高大上,与父亲魏巡天修习的截然不同,除了这套刀法,涉及内息的拳脚掌法竟然都不能学。 魏鱼很不情愿地向三人供一拱手,道:“原来是三位哥哥,你们下手也太狠了些。” “你可是慈恩寺的高足,我们不狠一点哪里有机会制住你?”程宇带着酸意调侃道。 宁婴被那雕鸮差点扑中,心有余悸地问道:“那扁毛畜生似乎对你情有独钟,你可认得这鸟?” “我刚刚和那大鸟培养出一点点感情,现在被你们吓一吓,只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魏鱼从立即顺杆爬着将大鸟飞走的事赖了过来。 回望一眼,雕鸮老早就消失在黑暗中,魏鱼心里终究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雕鸮刚才扑向宁婴毕竟是对自己有维护的意思,要想将这份缘分更进一步,也只能假以时日了。 四个人重新回到城门营房中,桌上有酒,盘中有肉,魏鱼看一眼桌上那张地图。 “你们在研究刺客动向?”魏鱼将地图拿在手里,问道。 “闲来无事,拿过来看一看。”宁婴点头说道:“刺客又在活动,已经越过黄河,这两天临濮和鄄城都有名儒大贤被刺。” 魏鱼吃了一惊,说道:“那岂不是离我们不远了?” 雷横将杯中酒一口而干,骂道:“惧他干啥?拉开架势就是干!我一棒子下去将他脑壳敲成齑粉。” “雷子不可大意。”宁婴向来沉稳,摇摇头说道。“这些刺客行事诡异,下手又十分狠辣,每次出手都有计划,绝不是普通的杀手。” “那又怎样?杀得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若有胆子来我面前走一趟瞧瞧!我保证将他们的狗命都留下来。”程宇也十分不屑地接口道。 “你还在生父帅的气?”魏鱼见程宇脸色难看,问道。 程宇吃了一惊,说道:“你个臭泥鳅怎么这么说?虽然你是将军的儿子,我待将军的心可不比你差。” 宁婴却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橙子,这一阵子你的状态实在不让人省心,将军让你守城门还不是因为你这脾气?令狐营那个四虎虽然可憎,你这暴脾气一发作,叫将军如何立足?有理也变得无话可说。” 雷横却不以为然,支持程宇道:“将军再怎么责罚,我们都没有半点怨言,他令狐营一个副将何德何能竟敢骑到陵城军头上拉屎,这口气受的实在气闷。” 魏鱼沉默不语。 雷横心直口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冷归南被鱼一顿狠揍,这似乎冯报国是这龟儿子的亲舅舅,自然要出头找回来,将军要我们忍,心里自然有他的算计,你们跟着将军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都不明白?” 魏鱼眼睛看向程宇,只见程宇将眼神移开,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喝了三杯,房间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雷横觉察出自己失言,讪讪地问魏鱼道:“将军到底怎么想的?” 魏鱼看他一眼,说道:“父亲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从不谈论公事。” 宁婴问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魏鱼却将眼睛盯向了桌上的地图,反问道:“父亲戍边十几年,如今当了这个将军,你们觉得公平吗?” 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魏巡天十几年戍边生涯中,他带的那支队伍一直像把尖刀一样,每一次战斗,都直击敌人要害,拳拳到位,同级将军都在朝堂上有了升迁,唯独他回归家乡做了一个城的左都尉。 “要说委屈,人活在世上哪一个没有些委屈,如果因为一时的气恼就想不开,还怎么和敌人斗狠?”魏鱼一把将程宇手中的酒杯抢了过来,语气凌然,虽然这房间里他的年龄最,却嫣然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魏鱼骂着别人,心里却也不是滋味?心道:老子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上,先就修了十几年佛,我特么和谁抱怨过? 他指着地图说道:“刺客如此猖狂,背后一定有人在筹谋什么。军中之事终究是关起门来的家事,我猜父亲一定是探知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没准就和这刺客有关,橙子哥把守北门,实在是要紧得很,千万不要学了张飞,饮酒误事。” 雷横是个实心汉子,一向是跟着道理走,谁有理他就跟着谁,此时,竟然也对着程宇骂道:“子,我看这臭鱼儿说的有理,你也该振作起来。” 程宇白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鄙视,说道:“雷子哥的狼牙棒最是硬气,没想到嘴巴里那根口条却也忒软了,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吹得人直冒冷汗。” 四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宁婴喊来一个兵丁将一桌残羹剩饭撤了,重新将那张地图铺开,指着地图上几个画了红圈的地方,说道:“刺客从北向南,忽东忽西,看似漫无目的,如果将这些地域连接起来,刚好是带兵南下最好的路线,只怕那个威震八方的镇北侯有了异心。” 雷横将一根牙签用手一砸,直愣愣戳进桌子,刚好立在陵城的位置,骂道:“老子一根大棒子立在此处,有多少他娘的刺客我都给他日翻了过去。” 程宇本就不是生自己人气的汉子,此时得到开解又喝过酒,心里敞亮起来,问道:“天朝国威赫赫,南境和西面能够战斗的加起来也足有百万之众,文官武将吐口唾沫都可以将这个镇北侯淹死,何况刺客唯利是图,别不是我们想多了。” 魏鱼知道,若是按前世的正史,此时应该是唐玄宗的天宝年,安史之乱的前夕,可这个大周奇怪,武则天退位后,继位者改了武姓,国号未变,现在对于镇北侯到底会不会反也有些拿不准了。 三人面带疑问向他看过来,他想了半晌,才说道:“我看也不用挣,不管背后有没有阴谋阳谋,这刺客终究是一个祸患,临濮离我们只有百里,军中眼线肯定是有的,在等两天也就明白了。” “以不变应万变!”宁婴反应很快,击掌叫好道。 雷横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怎么听着,这臭泥鳅说了等于白说?” 魏鱼也不禁翻了一下白眼,老子这么深刻的道理,岂是你这莽汉能听懂的?心里却也暗暗感觉到世事变化的似乎太快了,也许在这个平行宇宙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改变了历史运行的轨迹,可没有安史之乱,依照如今的朝局内忧外患实在是不少,难保没有边疆大吏没有二心。 他满含愧疚地看向程宇,程宇此时表情平静,默不作声地继续盯着地图仔细地研究着,如同一个三好学生。 就在这时,有兵丁上来将火把熄了,原来天早已经亮了,一轮火红的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种感觉只有熬夜写稿的人最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屠门 腊月二十三,年夜,雪。 魏鱼一个人坐在雪中的屋顶,瞧着满城高挂的红灯笼,空气里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寒风吹来,一声凄厉的鸟鸣在半空中响起,魏鱼忽然像一支离弦猛箭窜了出去,随着大鸟鸣叫的方位极速飞奔。 这些天随着佛影无踪日益变强,在和大鸟追击的游戏里,他已经不落下风了。 一路飞檐走壁,鸟在天上飞,人在屋檐跑不一会儿,高耸的北城门映入了眼帘。 一个大鹏展翅,魏鱼从屋檐上落在街中,踏雪飞奔出十几步远,忽然一个急停,滑出数百米远,而那只雕鸮搞搞好赶到。 “似乎我快了一点!” 魏鱼喃喃自语,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大鸟有突兀的哀鸣一声,拍打翅膀的频率也越来越剧烈。 “红孩子?难道你不服气?” 魏鱼朝着雕鸮做个鬼脸,忽然嗅到一丝血腥气,他扭头望向黑洞洞的北城门,这才发现城门上本该悬着的百盏灯笼竟然一只也没有亮。 “奇怪!”他的笑容忽然有些僵,内心深处隐隐生出些许不安,对着雕鸮说道:“不会出事了吧?红孩子,想不想去看一眼橙子哥?” 他话音未落已经极速地朝着城门掠去,雕鸮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冬天,北城门最冷,门前总是燃着两堆篝火,如今在寒风里将息未息,十几个守城的士兵分成两簇佝偻着身子围拢在火堆旁取暖。 魏鱼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本想从背后跳出来吓他们一跳,可随着越走越近,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发的强烈,走至近前,他猛然发现在每个士兵的后脑都被人凿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竟然还没有完全凝固。 “橙子!橙子!” 魏鱼心里忽然慌了,一纵身,三步两步来到城门塔楼,只见四处散落着几十把刀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十具死尸,他一步冲进塔楼,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里面血肉模糊,如同被绞肉机绞过一般,断肢随处可见。 “橙子!” 魏鱼冲到垛口,朝着城外无边的黑夜大声呼喊着,城外只有风声。几盏被人撕破的灯笼无声无息地摇曳着,而厚重的城门被风得“吱呀”作响。 他眼前红影一闪,雕鸮悄无声息地在他眼前一晃转而悬停在城门下,朝着魏鱼又发出几声悲鸣。 魏鱼身子一晃,从城门上跳下,眼前的一幕快要让他喷出血来。 程宇被人钉在门上,钉在他身上的正是他自己那把钢刀,殷红的鲜血从他身上滴下来在城门上慢慢凝成了一道道血色的冰柱。 魏鱼的心猛地一缩,已经很久没有疼过的腹又开始刀绞般疼了起来。他纵身而起,将程宇的尸身连带那柄钢刀一起摘下,双手颤巍巍地摸摸他的伤口却不敢将刀拔下来。 细数一下,程宇身上竟然有十七处伤口,都是被人凿开的一样,汩汩地流着殷红的鲜血。 魏鱼忽然有种身心俱碎的感觉,似乎自己的丹田要爆裂开一般,猛地抬起头对天长嘶一声,哀伤得如同草原上的孤狼。 天依然阴沉,雪从天上落下,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脸上。 他本该可以早些过来的,就因为不想和程宇单独相处竟然错过了最后一面。 雪落无声,风声却如同野兽在咆哮,整座城门恰如一座修罗地狱,守城的两百多名士兵竟然被人灭了个干净。 腹的痛感让他无法站立,只能盘膝坐下,口中喃喃念起清心经。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东方的天空似乎亮了许多,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魏鱼抬头看去,只见一名传令兵骑着一匹黄骠马来到城门前,忽然看到城门的惨状,在看到满脸杀气的魏鱼,竟然愣愣地不敢大声说话:“这,这” 魏鱼身子突然弹起,一步跃到跟前,伸手扯住传令兵的衣领。 传令兵吓得浑身抖作一团,指着魏鱼道:“你,你” 魏鱼手上用力将他一把甩下下来,身子腾空落在马鞍上,双腿一夹,大喝一声:“驾!” 黄骠马四蹄飞扬,朝着城门外绝尘而去。 那只红色的大鸟鸣叫着追了上去,一个闪身落上魏鱼的肩膀。 腊月廿四,夜,南浦渡馆驿,雪依旧未停。 雪越下越大,十几名乞丐挤在馆驿门前想借馆驿的马棚躲避这漫天的风雪,忽然南面的官道上三骑快马奔至眼前,跳下三名穿着黑色貂皮大氅的胡人汉子。 为首的虬髯大汉瞧一眼乌压压一片乞丐,从喉咙间搜刮出一口浓痰朝着带头的老乞丐吐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老人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缩,就见虬髯大汉抬手朝他做出一个割喉的姿势迈步走进了馆驿中。 馆驿执事一见这三个煞星转身要逃,却被那虬髯大汉伸手抓住,嘴巴一咧说骂道:“嘿,又是你这兔子精,每次见到老子就要逃,老子又不是鬼,真有那么吓人吗?” 馆驿的执事不敢正眼瞧他,闻着他满身的血腥气,发出一阵干呕。 “老子这把枪一口气杀了百十名陵城坯子,你快给大爷们弄些可口的酒菜?弄得不好,老子就用它在你身上凿几个透明窟窿。”虬髯大汉说起话来就像拉风箱一般,自带鸣音。 馆驿执事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脑袋鸡吃米一般点个不停。 虬髯大汉一把将他推开,大喊道:“拿最好的酒!” 门口乞丐看着里面的情形,都忍不住向后退去,老乞丐刚刚将那口浓痰擦掉,没想到身后虬髯大汉招呼一声:“那乞丐,慢走。” 他一回头,就见虬髯大汉“呸”的一声,将第二口浓痰吐了过来,竟然不偏不倚又吐在他的眉心。 屋内三人哈哈哈大笑,虬髯大汉朝他骂道:“老子最烦你们这些乞丐,都给老子滚远点,一会儿若给老子逮住,我活剥了你吃肉,拿你的脑壳做成夜壶来用。” 老乞丐身子一哆嗦,抬起手要去擦那口痰,忽然间虬髯大汉冷厉的目光盯来,却又不敢擦了,带着大乞丐一瘸一拐地朝着南面土地庙逃去。 土地庙破败不堪,残存的屋瓦被大雪压塌,实在遮不住这漫天的风雪,好在四面的土墙很是厚实,能够挡住如刀的北风。 众人瞧着老乞丐眉心上的浓痰,心中充满了愤恨之意,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马嘶。 老乞丐身旁的一个乞丐站起身朝门外瞧去,只见雪夜中一匹黄骠马飞驰而来,马和人贴在一起已经分不太清楚。 一匹普通的黄骠战马眼睛里却泛着死亡的气息,站在门前就像是一匹愤怒的洪荒巨兽,又像是一匹来自地狱的鬼马神兵,前面的鬃毛被冰水浇透,冰锥一根根挂满前胸,马的后半身却像从沸水中捞出一般,热气蒸腾。 马到门前竟然不知道收足,眼看就要冲入庙门,马背上的骑士忽然起身猛地用力一勒,那马发出一声哭戚戚的低鸣后,马前足腾空在雪地里滑出一丈有余,然后就重重地摔倒在地,身子连颤都没有颤一下,死了。 魏鱼从暴起的雪雾中走出来,猛然将身子一震,大红鸟腾空而起,身上的积雪纷飞,在雪夜中象神像鬼就是不像人。 等他除去面上的罩布,露出一张极为帅气的脸来,雪亮的眸子扫一眼面前呆若木鸡的乞丐,眼睛落在那位老乞丐身上,盯着眉心那口浓痰看了一会儿,十分不解,摇摇头,开始感慨这个世界上真是啥人都有。 他俯身从马背上抽出那把巨型黑刀,踏着积雪走了过来,想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所在。 乞丐们却“啊!”的一声同时惊呼起来,纷纷跪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嘴里喊着:“饶命啊,大王爷爷饶命啊!” “噗!”魏鱼差点被他们逗死,转念会意到自己手中这把刀实在吓人,于是缓一下情绪后改用稍微温和的语气说道:“大家不用怕,我这把刀不杀人,是木头做的!” 他说话间将大黑刀伸向那位老起卦。 老乞丐满脸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着,默不作声。 忽然,他身后有个乞丐忽然站起身好奇地伸手朝大黑刀摸了一下,正要回身说话,就听“啪”的一声,被老乞丐勺了一耳刮子。 这巴掌虽然打在乞丐脸上,魏鱼却也觉得自己耳根子一热,带着歉意瞧一眼,乞丐倔强的捂住脸,竟然不敢哭泣,委屈地十分可怜。 魏鱼脱下自己的貂裘,轻轻抛了过去,转身带着红孩子大步而去。 那乞丐喜滋滋将貂裘拦在怀中,爱不释手的摩挲着。 忽然又是“啪”的一声,老乞丐一巴掌再次落在他的后脑上,喝道:“你子眼中还有没有尊长,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自然要送给我们将来的帮主才行。你什么都敢碰,心被刚才那人捉了去喂鬼。” 乞丐眼巴巴看着貂裘被夺了过去,捂着脸嘟嘟囔囔道:“喂什么鬼?他那把刀真是木头做的,杀不了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追凶 南浦渡朝北开,一条官道向南来。 因为黄河浮冰,还没有彻底冻实,普通的木船已经无法横渡,只有南浦有一艘铁甲船能够载客,一天也只能摆渡三次。 渡船少,船票的价钱就被抬得很高,穆执事坐拥天堑,坐地起价,每位客人要渡河就要五十两银子,将许多商贩阻在了馆驿中等着天气再冷一些。 一桌好酒好菜摆上来,三个凶神酒过三巡,开始呜哩哇啦吹起了牛皮。 “门主大人说费青云已经在陵城失踪了三个月,陵城这潭水深,让我们心点。我看这就是吓唬人的屁话,用不着有人接应,咱哥仨照样将韩家那老儿给屠了,顺道将北城门杀个干净!这一票做的实在干净,回去我一定要向门主大人好好地邀一下功,若能奖励个百十金,回到家里也就能过个好年了。”瘦高个胡人扯着嗓子说道。 虬髯大汉抓起一只烤羊腿扔给他,也笑嘻嘻说道:“陵城北门那颗钉子还真硬气,要不是你提前下了迷药,还真就拔不掉了!” “大哥说哪里话,我的七迷香无色无味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在茶水里撒上一包,莫要说两百人,就是有一千人照样给他麻翻在地!”史彪咬下一大口肉,嘴里嘟嘟囔囔。 虬髯大汉捋一捋自己下颚的美髯,点头称赞道:“老二用毒的本事了得,易容的本事也是无可挑剔,将城门伙夫扮得丝毫不差,竟然将那锅菜也烧的一模一样,真是厉害的紧,佩服,佩服。” 史彪得意极了,笑着说道:“这全靠大哥随机应变,若依着老三鬼头鬼脑硬来,只怕还真没准陷进去。” “这次事情弄得比较大,也难怪老三谨慎,不过,既然冒了这个险,那就不能白帽,回去我要找门主大人谈谈,以前屠掉一户给五百两太便宜了,最好按着人头算,一颗五十两,童叟无欺,公道自然。”虬髯大汉朝史彪一摆手,将另一只羊腿扔给对面的老三,抱怨道。 老三一直喝酒不说话,人称搬山鬼,正名安鬼仇,是安禄山远房的表亲,听到史彪的话,嗤地一笑,低声说道:“你懂个屁,我听说冷家向镇北候献金一百万两,没过黄河就让人劫了。这费青云费大人就为这件事到了陵城,竟然能这么快失踪了,其中必有蹊跷,若是趁着这趟买卖查出来,回去的赏格何止百十两,不过赚钱是没底的,大家还是留着命好些。” “你说一百万两黄金?我的妈耶,这姓冷的还真是有钱的主,你侯府内有熟人,可曾探查出什么头绪没有?”史彪惊讶得张大嘴巴,换了一副哈巴狗的神情道。 安鬼仇冷冷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虬髯大汉却接口说道:“我听说门主发了江湖令,谁能找出金子,会抽两成作为回报,年后的陵城只怕会成为是非之地。” 史彪一听说能抽两成,眼睛里立刻有了光芒,说道:“老大,你怎么不早说,不然在这陵城横趟一遭,没准能找到那批金子,也说不定?” 虬髯大汉一瞪眼,骂道:“别做你娘的春梦了,那姓费的人称诸葛,是安侯爷账下的红人,现在不也杳无音信,安侯爷惋惜,我倒觉得没准被这子吃了独食也说不定,你那迷香杀人放火可以,若要去争这百两黄金恐怕还不够劲。” 忽然,一阵奇怪的鸟叫从门外传进了,戚戚哀哀的十分瘆人。 虬髯大汉一皱眉,朝门外看了半晌,只听到呼呼的风声,正要夹菜,不想那怪鸟又叫了几声。 “直娘贼!”他吸吸鼻子,将菜放进嘴里,正要拿酒,那鸟又叫了几声。 “哪来的猫头鹰?聒噪的烦人。”这虬髯大汉“啪”地将筷子扔在地上,骂道。 他骂声未落,那大鸟又叫了几声。 古多拿喷着酒气骂道:“还来劲了。直娘贼,这鸟实在讨厌。史彪,你去给老子捉了过来,若是肥的,也顺手添上一锅鸟肉。” 史彪人称草上鹰,很不情愿地站起身,嘴里也含糊地骂着,摇摇晃晃走至门口,将门一脚踢开后,先扒开裤子朝着风里先撒了一泡热尿,寒风冷冽,热气化作冰屑飘进了屋子。 古多拿不禁又皱着眉头朝他骂道:“直娘贼,你子就不知道走远点,没来由地污了酒菜。” 史彪却不理会,一边阿尿一边用鹰般锐利的眼睛向四下里搜寻。 只见雪地上脚印杂乱,被赶走的灾民将大量生活污渍留了下来,乌七八糟,雪停以后,月光映雪,天地一片惨白,在不远的一道矮墙下篝火被风一吹,火花纷纷扬扬飘起来,墙角处一道金光闪过,有三只金锭黄橙橙地摆在那里有些显眼。 史彪心中暗喜,没想到一说金子还就真有金子送上门来,他剔着牙花子走出几步,仔细地朝四周瞧几眼,再回头看一眼屋顶,确认没有人伏击,才将身子一摇,风一般飘过去把金子捡起。 金锭入手,沉甸甸的让人心中暖烘烘的,正要哼几句淫词调,一只脚不知不觉踩在了篝火边缘,篝火一下子爆燃起来,“噗”地火光冲天而起。 还没待他从惊魂中苏醒,眼前那个大雪堆忽然动了一下,三支飞箭从里面射了出来,躲都来得及,眉心咽喉胸口各中了一箭,血汩汩流出,想喊已经喊不出了。 魏鱼从雪堆中冲出,从身后取出一根绳子套在史彪的脚踝拖进了昏暗的树影中。 馆驿内,古多拿喝了几杯酒,看着没有关紧的那块门板在风中吱呀作响,却不见史彪回来,心中十分地烦躁起来,斜眼看向安鬼仇,说道:“有点邪门!” 安鬼仇瞧他的眼神,没好气地骂道:“喝个酒,你怎么就这么多破事?” 他先将杯中酒喝干,就一口脆耳,顺手扯了半只鸡腿也塞进嘴里,才提起一柄夺命钩慢吞吞走出屋外。 门外月色如洗,大地显得十分清冷。 安鬼仇一出房门就听到从不远处树影里传来“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 他疑神疑鬼向树林慢慢靠近,只听脑后风声响起,回头见一道红影掠过,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头皮一阵生疼,用手一擦,满手是血。 “嘿,这真他妈的奇了,史彪那子不会被这大鸟给玩死了吧?”安鬼仇心中暗骂着,一踏足身子飞起,极速向大鸟追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报仇 树影斑驳,那只红色怪鸟转身停在一棵歪脖树上冷冷地瞧着他,大鸟脚下,史彪正倒挂在树枝上,一下又一下地与树干撞击,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安鬼仇看着史彪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 虬髯大汉听到啸声,将手中酒杯朝地上一丢,抄起链子枪走出屋外。 冷风吹在脸上冰寒刺骨,虬髯大汉一走出门就瞧着安鬼仇神色不对,努力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扑来,他刚想回头,就听“啪”的扳机声响起,背心三处被什么东西钉了进去。 虬髯大汉竟然哼都不哼一声,忍着剧痛扭过身子,就见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英俊的少年,正拿着一把弩,三支飞矢向后一拉,扳机一扣,又射了过来,这距离实在太近,实在无法躲闪,虬髯大汉怒急暴喝,将一只手臂抬起硬生生挡住箭矢,直透骨髓,疼得他惨叫一声,与此同时,一把链子枪鬼魅一般朝少年甩去。 魏鱼连环双击,身形急撤,刚转入房角,身后的链子枪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跟了过来,再要拿刀去挡已经迟了,只好伸手去捏,手指一阵剧痛,链子枪竟然脱手打在他的肩头,幸而身上弹起先天罡气,饶是如此,他喉头还是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从走出聂家老宅以后,他曾在街头与冷归南斗狠,也曾一招杀死黑衣刺客,可终究不是靠自己的武功修为,都是依仗自己的天赋和随机应变的机巧,而自己武功到底如何普善大和尚竟然从不关心,也从来没有考量过。 看来这次追击实在是有些冲动了,今天遇到了真正的高手,就连这支威力无比金刚弩也不能瞬间将对方击毙,先天罡气初成火候还差的远了。 现在他只有跑,依靠佛影无踪,魏鱼闪身躲入馆驿,进门一看竟然是后厨,吓得那名厨师朝门外奔逃出去,还没有出门就听“砰”的一声,又被人踹了回来,身子撞在灶台边缘,骨骼脆响,一口鲜血喷出,眼见活不成了。 虬髯大汉堵在门口,朝着里面的魏鱼大喊道:“毛贼,我看你自寻死路,现在你还能躲到哪里去?被老子捉到那你的心肝下酒。” “砰!”的一声,虬髯大汉膀子一甩,单手将厨房大门给撕扯下来丢在一旁,瞪着双眼就朝里面扑了过来。 魏鱼身子急撤,却已经退无可退,瞥眼看到灶上烧开的热油,拿起葫芦瓢满满装了一瓢直接朝虬髯大汉泼去。 那大汉再伸手去遮,热油浇在手臂上滋滋冒起白烟,待要放下胳膊,就见魏鱼又是满满一瓢热油兜头盖脸的泼了过来,大汉在能忍,此时却也忍不住发出鬼哭一般的嚎叫,震得人心肝颤个不停。 几滴热油被虬髯大汉的胳膊谁回来落在魏鱼身上,即便是隔着衣服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看来这高大的胡人吃得苦头的确不。 魏鱼趁机跳上窗台,刚踹开窗棱,身子还未穿出,身后风声乍起,链子枪就如同毒蛇一般朝他打了过来,他身子迅速横移,将好躲开,就听一声巨响,整个窗棂被链子枪击得粉碎。 情急之下,魏鱼伸手抓起灶台上的钢刀叉子扔向大汉,却如玩具一般被他直接大落在地,眼见虬髯大汉慢慢靠近,嘴角那种强忍痛苦地咝咝声让人心里直发毛。 链子枪竟能在如此的空间自如来去,招招直取魏鱼的要害,让他连取刀的机会都没有,链子枪灵活犹如灵蛇,迅猛犹如一根混天棍,可刚可柔,威猛异常,幸而魏鱼脚法出众,不然早就命丧当场了。 就在链子枪砸毁灶台的一刹那,魏鱼灵机一动,将炉膛里的火苗用脚一踢,火星如天女散花般迎头向虬髯大汉撒了过去。 虬髯大汉身上的热油骤然烧了起来,将厨房里带着成为一片火海,磕磕绊绊找不到方向了。 魏鱼回头看着大汉痛苦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一个鱼跃从窗棂处逃了出来。 他身子还在半空,就觉得房顶上黑影一晃,嗖嗖嗖轻响不觉,他心知不好,也顾不得姿势美丑,就地打滚,一蓬蓬银针如影随形在他滚落的地方依次落下。 虽然他逃得已经够快,左臂还是中了几根,一阵麻痒感传来,他试着抬了一抬左臂,已经不听使唤了。 安鬼仇见一招得势,哪能容魏鱼缓和,风声大起,手中的夺命钩朝着魏鱼的后脑砸了过来。 魏鱼一挺身,右手将黑刀一拨,恰好挡住夺命钩的攻势,手臂巨震之下,厚实坚硬的沉香木刀竟被夺命钩戳出一个细洞。 安鬼仇一击不中,夺命钩却也无法及时撤回,情急之下,这厮比那大汉还要来的狠辣,竟然起了夺命钩合身扑上接连挥出五拳,硬生生将魏鱼身周的罡气打散,震得连喷出五口鲜血。 “老子夺命的不是钩,而是这双拳头!” 眼见魏鱼被自己震得奄奄一息,安鬼仇邪恶的笑出了声,扯过夺命钩,将那把檀香刀十分不屑的扔了出去,右手一轮,夺命钩朝着魏鱼后脑闪电般砸下。 “去死!” 就在此时,厨房侧壁忽然倒塌,从火海中窜出一个火人阴测测地喊道:“留给我!让我弄死他!” 原来虬髯大汉在厨房乱冲乱撞时,竟然被他摸到了半桶蓄水,借着里面半桶清水的凉意终于将墙壁撞开,眼见逃生出来也不先灭火先朝着魏鱼冲了过来。 魏鱼浑身瘫软,无力的睁开眼睛,只见面前这名大汉满身的皮肤被烧得外翻出来,赤红中夹着黑炭般的残渣肉屑。 安鬼仇皱皱眉,瞧一眼虬髯大汉光秃秃的下巴,一根虬髯也没有剩下,十分不情愿地让了开来。 虬髯大汉恶狠狠一甩手,链子枪毒蛇一般缠住了魏鱼的脖颈,一把将他拎起来。 魏鱼罡气气罩涣散,罡气被震得在四肢百骸中激荡往复,已经失去控制,没想到气海翻腾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迅速地将所有罡气收了进去,腹中开始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一般激荡不绝。 四肢无力,腹中如同婴儿破体的剧痛,眼前同时站着两个狠辣无比的恶魔,一切都是绝望地让他想死。 魏鱼脖颈中的锁链慢慢被拉紧,随着他的身子被提起,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越来越清晰。 “你,你,你真他妈的真丑!” 魏鱼硬撑着从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嘲笑,好吧,没想到这辈子最后看的竟然是一个半生不熟的猪头。 虬髯大汉的眼睛布满恐怖的血丝,一排参差不齐的大牙呲了一呲,又在喉管里搜寻着他那些自认为十分宝贵的浓痰。 魏鱼心中泛起恶心,心里那种急怒攻心的感觉骤然强烈起来。 你他妈的可以杀老子,你这口痰算什么意思?老子和你拼了。 他强自敛起仅剩的先天罡气,猛地将唯一可以动弹的右臂挥出,“嘭!”的一声,虬髯大汉的胸口瞬间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凹坑,那口痰已经到了嘴角,却还没来得及吐出,眼睛一瞪便失去了光彩。 安鬼仇在一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魏鱼趁着他愣神的瞬间已经挣脱链子枪的锁链,从腰间摘下了火铳,举起手,瞄准安鬼仇的眼睛,扣下了扳机。 安鬼仇头被这一枪打的向后仰翻,手中的夺魂钩已经甩了出来,眼看这招以命换命的绝命招就要砸中魏鱼。 魏鱼在绝望和愤怒中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慢了许多,他脚下错开两步,从容的躲开夺命钩致命的钩尖,捡起大黑刀抡圆了砸在安鬼仇的后脑。 安鬼仇一愣,隐约间感觉魏鱼变成了一道虚影,自己还没看清,铁丸入眼就再也看不见了,他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个被自己七伤拳打了五拳的孩子还会有力气反击。 魏鱼也不明白,大黑刀落下,“噗”的一声,安鬼仇的脑壳忽然开裂,一汪软塌塌的红白之物撒了一地。 魏鱼摇摇晃晃站直身子,树上的大鸟凄厉的鸣叫了一声,红影一闪,落在他的肩头。 “咣当!” 破损的墙洞中,大厅内的沈执事手中的托盘砸在自己脚面上,一条红烧鲤鱼掉在地上,灰色的死鱼眼和站在那里看热闹的眼睛一模一样,呆得可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螳螂杀黄雀 雪下得很大,暴戾的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咆哮。 浓重血腥气很快被落雪掩埋,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洁白如初,只留下歪脖树上的三个无头死尸已经被冻得僵直,被寒风一吹,“砰砰砰”相互撞击着。 馆驿中的人受了半夜惊吓再也无法入睡,那些气的商贩已经暗下决心,到了明天不要说五十两银子,就是五百两银子也要第一个渡河,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 最后神奇地爆发后,魏鱼腹中的疼痛和麻痹的左臂竟然瞬间恢复,他暗自纳罕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思索,活着已经足够了,我他妈的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只是内心里因为疯狂复仇带来的快感让他觉得有些后怕,这种违背他内心的感觉就是佛法中拼力摒弃的贪嗔痴,若不强加干涉就会让人上瘾,以往熟悉的佛门矜持和对这个世界平和的心境固然无法保证,就是对情绪的适当节制也会变得毫无力道。 他试着运功调息,一个大周天和三个周天后,那些被吞噬的罡气才终于回来了,只是那股游走在奇经八脉中不安定的力量似乎也跟着变强了很多,为了压抑体内不断激荡的真气,他继续盘膝在雪中又默念了三遍清心经才稍稍的稳住了心神,可脑海里依旧空荡荡的,四周的景物始终有些不真实。 虬髯大汉留下一个麻布包,魏鱼随手在里面翻看,除了十几两碎银子和少许驿券,就剩下一块青铜牌符和一封被血浸透的官信,能够值钱的怕是要数一方绝美的玉璧,温润光泽,十分的耐看。 其中,最让他欢喜的是一个油纸包,左一层右一层包着一块上好的瘦牛肉,咬上一口虽然有些许冰屑,滑嫩的肉质夹裹着浓浓的汁水还是让人心情舒畅了许多。 一边大快朵颐,魏鱼一边翻看着包里的物件。 他先将那块完美的玉璧仔细地放入怀中,才拿起那块破旧的青铜牌符,符面锈迹斑斑,看上去尽是岁月的痕迹,只是上面那些被虫子爬过的银亮痕迹似曾相识,似乎和那次古墓甬道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端详了半天,忽然发现铜牌间有个细的缝隙,急忙取出刀用力一撬,铜牌碎裂,露出一块金箔,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密的字。 他借着月光将那方的金箔看了半天却还是毫无头绪,也就摇摇头装入怀中,打算过了这一阵拿去当铺换些银子。 包袱中那封信已经被血渍污染的十分厉害,拿在手中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辩出来,正要伸手撕扯,就见封漆竟然没有被彻底毁掉,还隐隐约约能够辩出是一个“安”字。 “安鬼仇?”魏鱼瞧一眼安鬼仇的烂头,摇摇头,感觉这子绝不会有什么朱漆印信。“难道是安禄山?” 说实话,自从他来到这一世,还就知道大唐会有一个不太安分的安禄山姓“安”。 他思索片刻,感觉这个“安”字是一个线索,便将信在一旁的死尸上擦拭干净,才丢进自己的背囊收了起来。 将一切收拾好,忽然土地庙方向升起一支烟花,在天空中猝然绽放,银色亮光中泛着青色。烟花消逝,魏鱼忽然觉得身边一暗,抬眼瞧向馆驿,只见内堂的灯火已经熄灭,影影绰绰还有人从门缝和窗棂间向这边窥探。 他调皮的伸出舌头接了几朵雪花,一股清凉从舌尖传遍全身,将牛肉的油腻感压住,正要回身进入馆驿,没想到馆驿中那些好奇的人突然转了心性,黑暗中关门的关门,封窗的封窗,咯吱声响个不绝。 “靠!”魏鱼被气得一愣,心想这帮人也真是市侩。 正寻思间,肩膀上的红孩子忽然振翅飞起,悬停在空中凄厉的鸣叫起来,魏鱼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黑衣人正押着那名老乞丐向这边走来,看来因为自己内息的激荡,竟然五识受到影响,对身边的危险竟丝毫没有察觉。 魏鱼一跃身形,没想到自己跳得竟然比预想高了一丈有余,他心中吃了一惊,忙凝住心神悄无声息的落在树干浓密处。 红色雕鸮待他落定,也随即隐了身形。 “这貂裘若真是你的,我就一口气将他吃进肚子,我看你他妈的八辈子也买不起这种上等货色,这貂裘若是那臭子的,那哥儿几个求求三位大哥发发善心,将那子的尸体给我们,那这次也要发一笔了。冷少爷说得清楚,活捉一千金,死的给五百斤金,哥儿几个可都惦量好了,还有老虎兄,你上次那事是你背气,这次干好了照样把翠妮给娶回来。”他说完这话,忽然一脚揣在老乞丐身上,将老乞丐摔在雪地里爬了半天才重新站起身。“等老子捉住魏鱼,就将您的皮给扒了,活活冻死在着荒野里。” 那人走到树林前忽然停住,朝身旁的七八个人一打手势,立即散成一个扇面向着馆驿包抄过来。 没人说话时才显得雪夜的安静,而树丛中的“砰砰砰”声就越发的清晰。 魏鱼忽然有些后悔将这三个人倒吊在树上了,可当时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那么执着地干了这件自己从来不肯干的事。 也许是因为程宇的死吧? 那一行人已经发现了树上的三个人,都停下脚步楞在了那里。 “这,这他妈的是谁干的?”为首的黑衣人结结巴巴地问道。 吴老虎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本是个青帮头目,如今被降了身份,做了一个普通帮众,低声下气地朝为首的黑衣汉子说道:“洪香主刚刚上任,这三个人定是没有见过,我倒是知道,前几日也曾来府中做客,三人武功既高,为人也够细心,还真想不出他是被谁杀了?” 那黑衣人退了几步,似乎有些胆怯,不过很快就又扬起了头,低声道:“别说,不管是谁杀了这三位爷,大家若将凶手一并捉了,那岂不是又多了大把的银子花?我瞧着这馆驿安静,不如就按神陵那个办法,一把火将馆驿烧了,大家四下里伏好,将那些逃出来的给我一个一个砍死。” 吴老虎眼角一抽,问道:“烧神陵?难道烧神陵是你黑心熊的主意?” “你说呢?除了我,就凭冷少爷那种脑子杀了他也想不出这么绝妙的主意。”黑心熊得意的笑道。 他不是领成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身旁几个人投来的憎恶的目光。 黑暗中一道影子在那人笑声中划过,黑影一闪遁入黑夜,而笑声却已经变成了凄厉的惨叫,黑心熊的一块头皮竟然被雕鸮撕了下来。 几道寒光一闪从树顶射了过来,正中黑心熊的胸口,没想到“叮”的一声脆响,箭矢被弹得飞了起来,这子竟然在衣服里罩了轻甲。 说时迟,那时快,“嗖嗖嗖”七八个人甩出七八种暗器直接丢向树梢。 魏鱼扣动扳机后就已经沿着树干沉了下来,他现在五识归位,身子变得十分轻灵,在树刚上滑行竟有中从未有过轻松快意的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愿意随时能够将身体停在树干的任何位置。 他挥动大刀,就觉得大刀又轻了不少,身子突前暴露在众人面前。 若他在黑暗里游走,也许这七八个人就只能丢丢暗器虚张声势,只见他身子离开黑暗,七八个人都是长长舒出一口闷气,心中都在想着:“原来真是这子,唉,可惜了,毕竟江湖经验不足,在暗器丛中哪有人会迎面而上的?” 暗器破空声骤然变急,数量似乎增加了一倍,就在此时,黑心熊竟然弃了自己的暗器,抖动手中的长枪向着魏鱼心口扎去。 “这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吴老虎心中暗骂一声,他心中明白这黑心熊心中所想,暗器再厉害,杀了眼前这子也无非是群殴致死,若是他的长枪在暗器丛中刺入对方要害,即便是迟了一点,以他的身份,其余人自然不敢抢功。 他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一幕实在出乎预料。 魏鱼迎着暗器飞身向前,将大黑刀极速一扫,竟然一个不落全部黏在了刀身上,而他整个人竟然融入了黑色的刀影,一侧身避开刺来的枪尖,沿着枪身向前劈落。 黑心熊瞳孔中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放大,就感觉到一阵风从颅顶灌入,然后听到一声沉闷的钝响,就已然告别了这个世界。 吴老虎吓呆了,他身旁那人更是直接将手中兵刃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极大,呼吸变得十分粗重。。 老乞丐忽然拿起地上的貂裘朝着魏鱼拜了下去。 魏鱼一把夺过黑心熊的长枪,站在原地朝着众人脸上扫视一圈,转身向马厩走去。 直到魏鱼走远,吴老虎才长舒一口气,他在劫船时曾和魏鱼有过短暂的交手,对方隔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身形和气势竟然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什么样的武功又是什么样的人进步才会如此之快?他看向身旁,几个黑衣同伴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截。 红孩子从半空中掠过,凄厉的叫声带着跳跃,似乎很是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谣言 腊月二十五,雪停了,银装素裹的北门上飘着白幡,雷万春守护在魏夫人身旁,在城头向着北方眺望,据当时的传令兵说魏鱼夺马逃走,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魏夫人身上虽然裹了厚厚的棉猴儿,可这样夜以继日的在城门上瞭望即便是强壮的汉子也受不了,脸颊和嘴唇已经冻紫了。 城门下五十步的山羊记,火锅中的水已经沸腾,烤炉上的羊排也已经有七分熟了,门外的白幡和哭声偶尔传来,不过进到里面该吃的依旧吃,该喝的依旧喝,和往常没有区别,堂倌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你们有没有听说,屠门的凶手就是魏家的那个魏鱼?”一个胖老头从门外走进来,将一只金丝雀鸟笼子放在里间的桃木桌上,朝着靠窗的一人问道。 靠窗的那位,是盐商的打扮,都酒足饭饱,一边剔着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反驳道:“没可能!这话不能乱说,魏家那位爷就是上次暴揍冷归南的英雄。怎么可能杀死守城门的官兵?” “何止杀了官兵。”胖老头摇头晃脑的说道,颇有些不乐意。 “您老别是收了冷家的钱吧?魏将军的儿子会杀魏将军的兵?若不是你有病,难道是他疯了!”店二一边上菜一边唠闲话,对胖老头的话不太认同。 “你个兔崽子今天的根子忒硬了,你耳朵长裤裆里了?他这不是疯,他这是魔心爆发。北门的更夫几次看见魏家爷半夜三更在城门下徘徊,不然的话,你说他现在到哪里去了?”马老头说话毫不容让。 二歪着头,似乎无力反驳:“你这么说,这里面还真他娘的邪门了,这可是怎么个说法呢?” 胖老头向店二啐一口道:“少年坯子,不晓得了吧。上次冷归南受伤,冷家屁都没放一个,你以为冷家是吃素的?那冷重义虽是个马屁精,后台可都是通天的主儿。” 二摸摸后脑勺,疑惑的问道:“这与冷家又有什么相干?” 胖老头白他一眼,接着说:“当然有相干了。只要魏家那个子一旦被捉拿归案,你说这魏家和聂家会怎样?” 二道:“会怎么样?” 胖老头摇头道:“恐怕不倒台也要扒层皮下来喽。” “狗屁!我就不觉得,魏家爷绝不会做这等事。”门旁一个乞丐突然站起身,稚声稚气地向胖老头反驳道。 “呦!许家的遗少。”胖老头将鼻子就酒杯一嗅,露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要饭的,我和你说吧,你别指望那姓魏的能够替你扳倒冷家,这么热乎乎去拍魏家爷的马屁是没用的!” 那乞丐脸上一红,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才没有拍他马屁,我看他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他一定不会发疯,你们都是血口喷人。” 胖老头把眼睛一瞪,骂道:“嗨,说你呼哧你还喘起来了,你个叫花子不去要饭,巴巴的在这酒肆捣什么乱?二,你还不将他赶出去,再说几句我这羊排都要被他熏臭了。” 二急忙应了一声,正要赶人时就见一个老乞丐突然出现在门口,伸出一只大手将乞丐拉了去,回身又朝二瞪了一眼。 “狗眼看人低!” 二年轻气盛,哪里肯忍了这口气,拿起一双筷子就要扔过去,却见门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几十个瘸腿的乞丐蓬头垢面的奔了过来,吓得身子向后一缩,又撤了回来。 “怎么着?你连个一个乞丐都惹不起?”胖老头十分不满。 二青着一张脸说道:“一个乞丐没问题,这乞丐多了也是十分吓人的。” 腊月二十六,北城门两百多副薄棺一字排开,素白的灵布挂满城门,随着北风猎猎作响。 太阳虽然高高地挂在天空,可漫天飞舞着纸钱和强烈的死亡气息依旧让人透不过气,千余名陵城军士穿着白色轻甲手持寒兵利刃列在城门两侧,将群情激愤的陵城百姓挡在外围。 已经在城门停尸三天,过了今日午后,所有死者就该上路了。 宁婴和雷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两人抬得棺材最为厚重,也算是对程宇的一点私心。 程宇的死实在有点突然,不过魏鱼的失踪更让人疑惑,随着猜测和某些别有用心者的刻意诋毁,谣言的版本不断翻新。 雪夜城门被屠和魏鱼夺马逃跑这两件事纠结在一起,实在让人无法解释。 雨雪之夜从来就是杀人的最好时机,等众人发现时,已经无法追踪,大雪将所有线索都掩埋了,只有死人后脑的血洞诡异地宣示着敌人的残暴。 陵城已经一百多年不曾见过刀兵了,守城的官兵也多是陵城子弟,年夜竟然一次折了两百名兵丁,还死了一名年轻校尉,难怪坊间谣言漫天,众说纷纭。 儿子惨死,而且不明不白,死难士兵的父母固然不依,今天城门前汇聚了大半个城的人,也不知受了何人的蛊惑,呼天喊地从四面八方赶来,要阻止出殡,要讨要说法。 魏巡天站在城门垛口看着城下的一切,向聂远山问道:“士兵抚恤的银子有没有到位?” “按国葬惯例普通兵士抚恤每人五十两,这次我已给足了一百两,幸亏有那船红货的帮忙,不然这第一关就过不去。”聂远山脸上带着侥幸的表情说道。 “看来,我们要多谢谢冷主祭的恩典啦。”魏巡天瞧着城中的方向,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的目光所及处,一队白衣祭者正浩浩荡荡赶来,八名脚夫抬着一座八角巨辇,辇上端坐的正是大主祭冷重义。 “苍天悬明镜,神明照陵城,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我城门被屠,这都是我冷重义无能啊!”冷重义下了辇驾,竟然朝着城门跪地拜服,哭戚戚地大声唱诵道。 而且他身后那些白衣祭者也都随着跪倒一片,场面极其壮观下,本来义愤填膺的众人果然安静了许多。 “这是天谴啊,这更是人祸。” 冷重义心里颇为得意,他苦等了三天就为了等这一刻,先用火将死难者家属的怨恨慢慢积累,最后在出殡的一刻点燃。 “我陵城有千年神树,万年古塔,竟在一夜之间被人焚毁,据我所查当晚有聂家族人到神陵私自祭奠引起。”他的矛头直指站在人群因为儿子失踪而悲伤欲绝的魏夫人。 “神树被毁,必遭天谴!神树被毁,必遭天谴!”冷重义身后的上百名白衣祭者同时高唱,声音整齐划一极富蛊惑性。 站在人群中正为儿子担心的魏夫人忽然觉得身上一寒,站在她周围本来各自哭泣的人们的眼神忽然变成了刀锋一般向她射来。 她正要为儿子辩驳,忽然见冷重义一脸哀伤,痛彻骨髓地哀嚎道:“呜呼哀哉,十四年前天降灾星,我陵城大难将临,城门被屠正是末日之兆,不久之后,整座城池恐怕难以保全。” 那些白衣祭者马上跟着唱道:“大难将临,末日之兆。” 陵城百姓最敬神陵,神陵大火,大家本来就有疑心,听冷重义的话果然以后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了,哪有不急的。 人群中一个胖老头忽然高声问道:“十四年前,那灾星是谁?” 冷重义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回答道:“鬼节出生,天降异象,正是魏家的公子魏鱼。” “交出魏鱼,交出魏鱼。”白衣祭者不失时机的喊道。 众人一片哗然,按这种说法,刚刚还在怀疑那些谣言的人忽然变得义愤填膺,那些死难士兵的家属虽然拿了银子,可这百两银子哪里够买一条鲜活的人命? 众人忽然潮水般涌向城门,魏夫人忽然被人围住,虽有一列甲士保护,却也没了退路。 眼见局势突转,站在城门上的聂远山眉头紧皱,魏巡天更是紧握铁拳,只听身后普善大师轻声道:“阿弥陀佛!魔门之患不及此人十分之一,诛人诛心,这次鱼危矣。” 此时,太阳正大,城门前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温暖。 对于圣火节祭祀这件事,陵城人都知道冷家和许家的争端,不管是哪家引领,大家的初心不过是为了祭祀,冷家手持金牌入主祭坛,将许家人赶尽杀绝,最后变成乞丐犹不愿放过,虽然不仗义,对于百姓来说却只是换了一个大祭司,至于公平不公平,面对坐拥半座城市的冷家,还要什么毛驴? 聂家女眷每年在圣火节时前往神陵祭祀的传承虽然坊间也有耳闻,可人家毕竟只是几个女眷,一不争名二不夺利,行事又实在是低调,无害无利则无人讨伐。 可今年却不一样,秋雨成灾,神陵被毁,雪夜屠门,这一连串灾祸接连发生本来就具有强大的冲击力,陵城人闲暇时哪有不为此猜疑的? 若按冷重义所说,竟然句句有理,只是这魏鱼的生辰八字,他又怎么知道? “你如此信誓旦旦,可有实证?”一位老人家忽然站起身,正是冷重义率众逼宫时四位大儒之一,姓温名弘毅。 义愤填膺的人群听到这声问话,都同时凝住,这句话也正是他们心中的疑惑,大家都知道这冷重义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被他蛊惑了该怎么办?众人将耳朵伸得老长,只想听到冷重义如何回答。 聂远山忽然攥紧拳头,魏巡天已经将一颗金弹子握在了手中,只等他一句不对立即出手将他击毙。 普善大师闭着眼睛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杀意,立即合什唱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虽然知子莫若其母,魏夫人当年难产三天三夜,在鬼节子时初刻省下一个男婴,接生的婆子可以作证。”冷重义向人群中一指,城门一角站着一个婆子,正是陵城最有名的产婆。 两个貌不惊人的汉子忽然朝着产婆靠近一步,大声质问道:“他说的对不对?” 产婆眉头一皱,惊惧的朝两个人看一眼,用力地点点头。 聂远山捏紧的拳头骤然放松,魏巡天的手也随意的将金弹子转动起来。 身旁的大和尚竟然也同时长舒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反唇相讥 产婆点头,城门下的人群对冷重义再无怀疑。 温弘毅忽然高声喊道:“苍天不于人为善!我陵城四大名儒之首韩老爷子就因为当日主持了冷魏两家的纷争,就在屠门之夜,也遭恶人将全家屠灭了。” 此话一出,远远站在外围扶灵的韩家几房远亲和子侄门生如同得了命令开始哀嚎起来,痛苦地声泪俱下嫣然那些薄棺中死的真是他们的爷娘。 哀伤的队伍忽然来了勇气,前呼后拥着发力,朝着城门方向拥挤过去,冷重义最想看到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聂远山见人群涌动,正要抽出宝剑冲下去,只见魏巡天摇摇头,将拳头朝天向着城下的军士一挥,千名甲士同时大吼一声,所站的阵势立刻变了,为魏夫人和一众丫鬟婆子劈出一条窄窄的路,直通城门石级。 “冷重义,你妖言惑众,阻挠我军中大葬,辱没朝廷命官,活人可被你蛊惑,这些烈士英魂岂能饶你,你心中对我死难军士不存敬意,老天饶你,我不能饶你。”魏巡天忽然从城门上跃下,站在棺椁队伍的尾部,将一把大刀横在胸前,威风凛凛,煞气横飞,声音中夹着浑厚的内力传出去很远。 “大家不要怕他,他只是虚张声势,我们大家一起上。”冷重义对着身边众人大喊一通,随后朝着魏巡天冷笑道:“你号称万人屠,今天若敢动百姓一根汗毛,城外的令狐潮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诛首恶,平民怨,得天命,慰英灵。” 白衣祭者中也不乏内力深厚者,此时齐声高唱,声音的节拍掌握的恰到好处,正是人群踏脚的步伐,潮水般向前涌来的人群忽然变得十分齐整,威慑力增加了数倍。 冷重义心中得意,抬头朝着魏巡天高声叫嚣道:“魏将军,你家鱼一拳能打破我儿归南的皮相,鼻骨粉碎,试问大家,他若不是魔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来的这股狠劲?” 他一直想为儿子出口恶气,如今得了机会,哪里会放过去,继续向众人喊道:“魏家子失踪,一定是另有隐情,今天他们若是交不出魏鱼,我们就不能让棺木启程。” “交出魏鱼,交出魏鱼。” 白衣祭者又整齐划一的应声高喊道。 那些死了亲人的百姓哪里还有心思辨识,早就失去控制,发疯一样要扑向亲人的棺椁,有的人开始强夺士兵的军械。 白衣祭祀跃跃欲试,他们中很多是江湖败类,破坏力自然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无法比拟的,只等场面失去了控制,便要一拥而上。 魏夫人虽然上了城门石级,却不甘心任由儿子受人冤枉,站在城墙入口处大声的向人群喊着:“我儿子是好人,我儿子不是魔种,我儿子不会杀自己的兄弟。” 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话。 宁婴和雷横持了兵刃护在她身侧,聂远山有些慌了手脚,魏巡天却依旧冷静,一直在嘱咐兵丁不能伤人。 冷重义见此场景,忽然低声向身后那人询问道:“城外的道路可有全部封锁?” 身后一名白衣祭者上前一步回道:“归南少爷亲自压阵,青帮全部出动,城内城外滴水不漏。” 冷重义又说道:“让归南千万留意那些黄金的下落。” 名白衣祭者低着头转身而去,冷重义心里得意极了,眼看着就要将这陵城唯一能够威胁到他利益的聂家和魏家一锅端,脸上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普善大师看着城门下世间百态,想起先师玄奘一生志愿未酬,也不禁唏嘘,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世人深陷迷途,如何能渡?” 百姓和甲士的冲突不断升级,忽然有人失足磕在了城墙上,立刻头破血流,正暗骂自己倒霉,谁知身后忽然有人高喊道:“甲士伤人啦!甲士伤人啦!” 魏巡天一愣,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忽然扯破自己的衣服,在身上用刀割出几道伤口,待鲜血流出,大叫一声“救命”,竟然直挺挺躺倒了。 身边四人将他抬起,跳出人群喊道:“甲士杀人了,甲士杀人了。” 这一嗓子将人群最后一点忍耐破除的干干净净,城门下喧闹声变强了数倍有余,百姓和甲士互相开始拉扯。 城门下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吱呀”一声,本来紧闭的城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城下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更是赤着一双脚穿着一件夸张的貂皮大氅,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故意在耍威风。 那件大氅正是魏夫人一针一线缝制的,她最终喃喃就要扑上去,可是连日的等待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脚步竟然无法移动。 “我的鱼,我的鱼回来了。” 众人听见魏鱼回来,正要冲过去撕扯,就见那人双肩一抖,貂皮大氅落在身后两名乞丐手中,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嫣然是个乞丐。 魏夫人停下脚步,失望极了。 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上百个乞丐忽然从城门外涌入,一起朝着魏夫人拜伏道:“鄙人丐帮章子瑜,多谢魏公子相救之恩。” 魏夫人惊疑地瞧着,想要从乞丐中找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却不想城头上有人朝他喊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魏夫人抬头可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魔星,正要哭时,忽听老乞丐低声说道:“夫人不必心急,魏公子手上有些物件不敢吓到母亲大人,所以还请您稍待片刻。” 魏夫人连日来的担心瞬间消失,却也是喜极而泣,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城门上下忽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感觉有些无措,那个魏鱼终于出现,完全没有负罪的样子,竟然不知从哪里跳上了城门。 看到魏鱼出现在城门上,冷重义完全懵圈了,有些不相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他怎么还活着?” 城门下的众人回头瞧向这位冷大主祭,见他沉默也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冷重义才回过神来,朝着人群喊道:“祸首出现,大家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诛灭妖人。” “呸!”魏鱼突然朝他竖起中指啐了一口,敛起笑容,飞身跳下城门站在父亲身侧,指着城下的两百多具棺材说道:“我陵城男儿可以杀敌而死,英灵却不可以被你辱没,冷重义,你口口声声说要诛灭妖人,敢问你妖人在何处?” 冷重义冷笑一声,朝众人喊道:“你就是妖人?魏鱼,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负罪潜逃?难道我有冤枉他吗?” 魏鱼摇摇头,叹道:“愚蠢!你真是愚蠢至极!” 众人惊得呆了,这可是堂堂陵城大主祭,不说通天彻地,就那份半座城的资产已经够让人敬畏了。 “他说什么?他竟然说冷大主祭愚蠢?他是不是疯了?”城下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重义自出生后就没人说过他愚蠢,被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茄子。 魏鱼继续说道:“冷重义,你不要不服气,我问你,城门被人屠灭,你这样嫉恶如仇为什么不去追击?” 冷重义还道他会说出什么高深问题,却是这种儿科的疑问,立即答道:“这么大的雪,你让我去” 他话刚说了一般猛然醒悟,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幻不定。 魏鱼却接口道:“这么大的雪,若要等齐了人,就再无踪迹可寻了,是不是?” 城门下的众人忽然醒悟,都黯然点头。 魏鱼见大主祭不再说话,随即朝着韩家族人问道:“我想请问,韩家诸位为何阻我军葬?” 韩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姓陆名信鸿,昂首迈步向前道:“我师头颅被人割去,尸骨不全无法下葬。” 魏鱼一摆手,一个乞丐将一只竹篓递了过来,高声说道:“魏公子千里缉凶,已经将韩老爷子的头颅带了回来。” 陆信鸿就篓中一看,立刻惊呼出声,也朝着魏鱼俯身拜了几拜,大声说道:“多谢恩公,将我师人头找回,多谢恩公。” 城门下众人立刻为之错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韩家族人和门生何止百人,乌压压跟着跪下。 “不可能!那贼子能在一夜之间屠没我城门两百多军士,其武功之高不可想象,就凭你一介黄毛崽子能够追回韩大人的头颅,你真是大言不惭,信口雌黄,谁能信你?”冷重义急地想冲到魏鱼身前。 魏巡天大手一挥,一排甲士将他拦住。 魏鱼瞧着冷归南怒急的样子,指着城门顶说道:“你不信?那你就自己看看?” 只见三个乞丐正将三枚胡人残破不堪的人头悬上了城门。 “冷重义,你可认得这三人?”魏鱼的声音忽然变冷,朝着冷重义喝道。 城下众人见到这些实证,再见到韩家人虔诚的跪拜,哪里还有怀疑,将刚才满含恨意的目光全部还了回来,有些人已经在例数冷家的各种不仁不义,更有人开始扼腕叹息自己怎么又信了这老鬼的话。 “我,我,我怎么会认识这些人?”冷重义结结巴巴的答道。 魏鱼一伸手将背后那根长枪扔在地上,指着冷重义道:“那你可认得这根长枪?” “这是黑心熊,你,你将他杀了?”冷重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心熊是他新近提拔的青帮首领,上位还不足白天竟然被眼前这个黄毛孩子杀了。 “冷大人不追击凶徒,却让儿子冷归南在城门外设伏,自己却在这里蛊惑人心,实在居心叵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魏鱼声音突然提高,竟然已经内将内息运用自如了。 普善大师也在城门上欣慰的点点头。c 冷重义心知大势已去,不免心中失望,大叫一声,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而城门下的众人都鄙夷地朝冷主祭吐了口唾沫,再也没人理会他了。 城门传来鼓声,午时已到,送灵炮响了一百零八声,纸钱再次飞起,两百多副棺材被人抬起,伴着哭声出城门而去。 冷主祭瘫坐在城门下,看着人群从他身前踏过,擦擦嘴角的鲜血恨声说道:“姓魏的,我要你死全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韩家老宅 魏鱼跟着普善大师走进韩家老宅,一瞥眼间,就看到门内有座异形石兽。 石兽赤红如血,额头上却有一个青色玉角,正伸着脖颈做向天长啸状。 魏鱼一见石兽,心中就咯噔一下,立刻看向前后隔断的配房屋檐,果然见到九个不同的异兽按高低为序一字排开,每个异兽嘴里都衔有铜环。 他生前是摸金校尉,对于这种天地阴阳之术涉猎颇多,一见这座石兽就立刻知道了这里就是他生前下墓的所在,在后世会成为陵城一中的操场。 他瞧了一眼普善大师,见他毫无察觉,于是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在院中踱着步子闲逛,暗自测算着方位,看着太阳的角度,寻到九环一线的位置,发现正是石兽额头上的青色独角。 这是一个叫做太阳烛照的诡异法阵,会在每年春分和秋分的午时三刻大量吸引天地的精华,放在平时遇到月圆月缺的极致也会出现一些异象。 不过,这家人拿那种异象来做什么他却是无法猜测,只知道这里一定有个进入七层冢的入口,但愿不要像后世一样被埋进去十几米深才好。 魏鱼仔细地查看着角角落落,寻找着进入神陵的机关,等他沿着犀角看向两侧配房时,忽然发现两侧的房门窗户竟然被人故意封死了,在封死的门窗处东西各镶着一个阴阳鱼,却不带八卦图。 “还真是奇怪!”魏鱼心中寻思着,瞧着座宅子,看似破旧,竟然暗合了太阳烛照的上古传说,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能够收藏和氏璧的人家其实寻常人家可比,底蕴之深深不可测。 普善大师并未留意徒弟在干什么,他心属佛门,自来只专心修佛,对于这些玄学的歪门邪道自然是不屑一顾,只是他知道魏鱼与平常人不同,每每表现出二中的一面,也不会感到如何惊奇。 再过得半晌,午时三刻一到,太阳的虚影突然变得十分炫目,普善大师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似乎周围有什么东西活了一样,转身看向那座红色石兽,不禁哑然,只见魏鱼将两只靴子挂在犀角上,已经躺在兽背进入了梦乡。 “凶煞之地,你也能睡得着?真不愧是旷世奇葩。” 普善大师摇着头不置可否地走入内堂,对着满屋子梅竹纸墨来了兴趣,看来此间主人虽不能称得大富大贵,却也过着富贵闲人的生活,就墙上的画作笔迹,显然对二王的书法大有研究,每一幅都是精品,而十幅山水却各有不同又有着某种联系,鉴赏良久却也只叹他行笔之流畅有如天边流云,气势之磅礴竟似倚天之宝剑,心中的喜悦有如甘饴。 普善大师不拘泥于巧,这些字画正合了他的心境,看得心神愉悦时,忽然生出感悟,竟然席地在厅堂中坐下开始了短暂的参悟。 魏鱼待大师一走入厅堂,立刻将靴子摘下,只见炫目的阳光射入犀角,映照出里面一颗碧绿色的珠子,光华流动,射出两道绿光,一道照在东墙阳鱼,另一道照在西墙阴鱼。 他心中盘算着时辰日期,估量着要等到正阳之日,也就是大年初一午夜再来,必有所得。 如果破了这宅子的局,那么七层冢的入口一定会出现。 他心中有了笃定的主意,竟然就真的躺在石兽背上昏昏睡去,睡梦中体内让他烦闷的黑色旋涡竟然破天荒的没来打扰,睡得比以往都要香甜。 到了傍晚,师徒两人神采奕奕地回到将军府。 吃过晚饭,外公也带了芸儿过来探视,一入内宅,老爷就说道:“今天我来这里,可不是芸儿的主意,你们可不能胡乱猜测。” 这句话一出口,魏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立即笑出了声,。 芸儿的脸羞了个通红,红艳艳得如同梁上的喜灯更显得光彩照人,少有地扭捏起来,拉着姑姑的衣袖,一定要她将锦儿逐了出去配个厮。 魏夫人虽连日憔悴,可儿子平安回归,又为陵城立下了大功,心里自然是欢喜的,笑着替两个人开解道:“人老了,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是一天也离不开锦儿的,何况她已经许了宁校尉,逐是逐不出去了。” 锦儿一听立即红云上脸,扭身走出去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魏鱼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此时无人,便伸手从怀中取出玉璧,递给外公。 “外公的生辰也该到了,孙子在外得了一个宝贝,如今成了无主之物,正好献给你老人家把玩。” 聂厚德曾贵为帝师,极有见识,玉璧一入手心里就是一惊,知道这东西的分量,敛住笑容,问道:“天下至宝?这莫非就是完璧归赵故事里的和氏璧?” 魏鱼倚在母亲身边,笑而不语。 只见外公脸上喜忧参半,神色不定,将和氏璧反过来调过去看了又看,过了很久才说道:“既然是天下至宝,在此时现世,实在不是好兆头。” 他一生阅尽繁华,对于这些金银钱帛并不乐中,只是对美玉最为钟爱,家中藏于诸多美玉,闲事便躺在榻上把玩作乐。 他话虽然说得淡然,可对于这块玉石之王,却也是一见倾心。 魏夫人知道父亲心思,开口问道:“如此珍宝,又是你舍命夺回来的,如此转赠真的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魏鱼笑着说道:“此物本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既然说这块玉璧象征天下王权,若流落到那些有心人手里,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纷争,外公深居避世,无心征伐,也许是和氏璧最好的归宿。” 魏夫人仔细地听了,也随即劝道:“既然这样,父亲不如就收了,算是成全了鱼的孝心吧。” 老爷子开心。 魏夫人也开心地说道:“既然有此至宝坐镇,那我就说个喜事,只怕将来必是应的。” 聂老爷子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何事?” 魏夫人弃了凳子,在地上福了三福,道:“鱼业已成人,芸儿也已成了大姑娘,每日里来往,难免有瓜田季下之嫌,女儿在此恳请父亲大人做主,将鱼和芸儿的亲事定了吧!” 聂老爷子一听是这事,先就瞧向鱼和芸儿。 芸儿见大家的心思本来放在和氏璧上,方才的脸颊红晕刚刚消退,却听姑姑郑重其事地将焦点又引到自己身上,羞得满脸通红,嘤咛一声,倒伏在姑姑身后,一眼也不敢瞧向魏鱼了。 魏鱼吃了一惊,他心中依旧念念不忘可人,向来将芸儿只看做妹妹,全无非分之想。此时,忽然见到母亲要在祖父面前将这件事坐实,心中恍惚,想要说不可以,却又无法说出口。 面色不禁有些阴沉。 聂老爷子笑道:“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不过我虽是祖父,却也不能逾越父母之言,虽然芸儿丧母,还有父亲在,此时等远山在时再议不迟。” 魏鱼听了,心中长出一口气,抬眼时,却看到芸儿疑惑的眼神,嘴儿也努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乞丐 大年初一,子时,繁星密布苍穹,大风。 魏鱼趁着星光在屋顶穿行,风衣烈烈,身影瘦削挺拔,红孩子在天上欢快的鸣叫着伴行左右。 他慢慢习惯了这种夜游侠的生活,快如灵猫的身影很快就站上了韩宅的檐角,静静地朝院中观察着。 韩家既然藏有重宝,绝非寻常人家,那个法阵中应该藏着地下陵寝的通道,若是能够破解机关,再探七层冢的心愿就能顺利达成。 雕鸮一震羽翅,遁入黑暗。 魏鱼数着星星,心里哼着曲儿,很惬意。 前半夜时,街上还偶有行人,可到了后半夜,这片死亡地域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就在魏鱼快要睡着时,忽然雕鸮凄厉地叫了一声,韩宅的门很快被人推开了,那群乞丐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姐,北地刺客在这里杀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这么快返回韩宅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属下觉得有些风险。”为首的老瞎子对着那位许家遗少声提醒道。 “姐?”魏鱼心里不由得疑惑起来,“那个孩子难道是女扮男装?” 果然,许仙用女孩子的声音说道:“常言道:虚者实也,实者虚也,怕什么?” 说话间将众人领入厅堂,魏鱼轻轻掀起一块瓦片,从缝隙中看进去,只见许仙在太师椅上盘膝坐了,有人去后堂烧茶,其余人都蹲在地上,不时地朝外面探头出去,似乎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雕鸮再次鸣叫,果然从门外又来了一帮乞丐,正是从临浦赶来的那一批。 为首的老者一进屋子,许仙便从椅子上翻身下来,朝着他拱手道:“鲁世伯一路辛苦,请上座!” 姓鲁的老人瞧向地上的众人,一摆手道:“公子” 魏鱼听她如此说不免有些生气了,自己和她并无交集,认都不认识她,究竟给她搞砸什么? 老乞丐接着说道:“魏家爷也许是无心之失,这个局终究离北门太近了,听说当天程校尉也死了,那是魏公子的八拜兄弟,他将三名刺客杀死也是情有可原,何况我们将和氏璧的消息放出去做的是天衣无缝,没人能够猜到。” “嘘!心隔墙有耳。”许仙向四下里瞧瞧,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眼神朝着屋顶看过来。 魏鱼一愣,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姐,这里若有偷听,我们又何苦在这里浪费时间?”老乞丐刻意的压低声音说道,。 魏鱼在南浦码头馆驿爆发,无意中冲破了自己练气的滞障,体内的罡气变得更加充沛,听力变得几倍于常人,老乞丐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清晰。 许仙还是靠近老乞丐用手掩住口型声音极低的说了几句,魏鱼极力辨识,也只听到古塔和神树几个词。 “妈卖批,这妮子人鬼大,的确精灵的很。”魏鱼心中不仅对许仙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孩子已经活成了人精。 许仙说话心,没想到老乞丐不明白她的用意,困惑地说道:“姐你放心,老奴心中有数,这宅子激活的方法我打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魏鱼恍然大悟,妮子毕竟年纪还,竟然没有发现这天大的违和感,十分赞许地朝老乞丐点点头,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示嘉奖。 “原来你是在这里过家家酒吗?”魏鱼心里好笑,忽然看到妮子回头,一张侧脸光洁如玉,有些可爱,有些懵懂,似乎和芸儿有得一拼。 魏鱼偷偷地瞧着,只见那少女在神兽前拜了一拜,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放在石兽胸口,用力一旋,中房的琉璃瓦片吱吱作响,九连环竟然自动散开,变成了一排。 两侧的厢房也随之传来低低的轰鸣,院中白天那种惊世骇俗的风水格局竟然只在一息之间就消失了。 韩家老宅摇身一变,主宅和厢房都变成朝南,和旁边的几座宅子别无二致。 魏鱼躲在房顶上,若不是亲见,真是无法相信,这种机关变化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让人心生畏惧。 这些人到底是谁呢? 许仙一转身,带着一众乞丐走入主宅内,很快灯火亮起又熄灭再也没了声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瞎子 韩家老宅寂静无声,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远远地听到红孩子的鸣叫,大鸟的身影高高地窜上云霄,振翅悬停,有人来了。 魏鱼换个姿势,慢慢伸个懒腰,稀碎整齐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偷眼去瞧,就见几十名白衣祭祀手里举着经幡和法器,嘴巴里吟唱着不知名的经文,浩浩荡荡地走来,走在最后的是四个孔武有力的白衣祭祀抬着一架巨辇,巨辇上穿着一袭黑衣的人正是冷重义。 队伍行到韩宅门前,白衣祭祀忽然向两侧分开,将手中各种物件做了一个道场。 冷重义下了巨辇朝着门前香烛拜了几拜,大声说道:“韩家老哥,望你早登仙路,这凡间琐事就都交给我吧!” 拜完,他带着十几名白衣祭者走进门内。 一进门向着院内看了半晌,似乎有些惊诧,借着火把的光亮向四下里瞧着,忽然向后一摆手,十几名白衣祭祀从身后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冲入了主宅内,一个个身手矫健,面上透着森然的杀意。 魏鱼潜伏在檐角,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动静,见冷重义又命人点起三柱清香,却不再拜,只在门口踱着碎步。 三柱清香在寒冷的夜风中忽明忽暗,四处飘散的檀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昙花香显得十分怪异。 就在三柱清香燃尽后,冷重义朝身后又一挥手,这次上来的十几人拿的却不是钢刀,而是精钢所制的撬棍,也都是一闪身钻入了主宅房内。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冷重义又要派人进去时,只听一声巨响从主宅内传来,不多时门窗一起爆裂开,普善大师看重的那些名人墨迹一条条飞了出来,瞬间燃起了火苗。 刚刚进入内宅的十几条白色人影横七竖八地被甩了出来,闷闷地撞在坚实无比的石墙上,又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水。 冷重义吃了一惊,极速撤了出去。 其余的白衣祭祀立即抽出兵刃冲过来查看情况,瞧着地上十几个人脸上的面皮已经被不知名的液体腐蚀的残破不堪。 魏鱼见到心里也是一惊,“硫酸?”果然他们进了古墓的墓道。 主宅的门窗已尽数毁了,汹汹烈火从房内燃烧起来,一根圆木横梁在柱子上晃了几晃,终于是撑不下去,掉下来,激起一层厚重的灰尘。 随着灰尘消散,一声声惨叫从房中传来,又一声巨大轰鸣,刀兵撞击声中,七八个白衣祭祀,带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飞出,也都摔在地上横死过去。 遥遥的北城门上突然响起锣声,巡逻营已经发现了这边的火光和声响。 冷重义朝主宅狠狠地朝地上吐出一口浓痰,喝道:“走!” 剩下的白衣祭者冲上去,将死去的白衣祭者都背起来,跟着主祭大人拐进不远的巷。 魏鱼瞧着巡逻营的军士在老宅中兜兜转转,什么也没有发现,过了半个时辰将大火浇熄,也就收兵回营了。 再过半个时辰,“砰”的一声巨响,许仙和一众乞丐从废墟里走了出来,看一眼外面的变化,似乎对于这样的巨变无动于衷,转身一个个单膝跪地,低头说道:“恭迎鬼使大人出关!” 魏鱼耳力极强,只听到细碎的地板开裂声音响起,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声传入耳膜,然后一个奇怪的黑影出现了。 “咄咄咄!咄咄咄!” 那黑影将一根铁竹竿点地,所点中的地方立刻布满了蛛般的裂隙,那只手干枯褶皱,身穿一袭灰色破袍子,忽然斜斜地朝着魏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许家的后人还真是厚道,不错!不错!” 瞎子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准确地丢在许仙手里,冷冰冰地说道:“素食七天之后,过午食用,可保三年尸毒不散。” “多谢鬼使大人!我圣教光通日月,万世永昌。”许仙将瓷瓶紧紧攥在手里高声道谢,身子几乎趴在了地上,双肩轻轻颤抖。 那老乞丐眼睛里也透着兴奋地光芒,带着众人跪在地上显然十分激动。 魏鱼冷冷地看着,瞎子虽然神秘,但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那双紧紧闭锁的眼睛有某种可以探测到他存在的能量。 瞎子散发的气息冷得吓人,脸上诡异的笑更加骇人,整个人瘦干枯的站在那里,那种邪气弥散出来,竟然有种宛如昙花的香气。 魏鱼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瞎子的一幕,原来这个瞎子并没有离开陵城,而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蛰伏起来,显然是这帮花子将他激活了。 “只要你守住圣教的秘密,圣尊自然会帮你摆平那姓冷的。”瞎子。 没想到,许仙忽然暴喝一声,手中翻出一只匕首向着瞎子背心刺去。 瞎子动也不动,待她奔到,忽然伸出左手向空中一举,少女瘦的身形忽然凭空飞升悬在半空。 “找死!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许仙冷笑道:“知道!许家是圣尊轮回后的武库书奴,不过,我许仙却不认命。” 瞎子将手一挥,许仙手中的瓷瓶连带她颈项上的一块白玉牌被扯了下来。 瞎子劲力一撤,“砰”的一声,少女跌落在地,只听瞎子用嘶哑低沉的声音问道:“若不是看在你大仇之下仍然没有修习圣教神功的份上,我一掌就将你焚了,再不要做这等傻事了。” 他随手一扔,将瓷瓶扔给了老乞丐。 “看好她,若再这样任性,我将你整个丐帮平了!” 老乞丐吓得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许仙听到这句满眼的愤恨瞬间消失,神情呆滞,畏缩在地上身子抖得极其剧烈。 等她平静了一番心情,她居然像敬畏神佛一样平平地伏在瞎子脚下,异常虔诚地说道:“婢子许仙,第两百零八代守灵人,谨遵圣使大人教诲。” 瞎子点头,脸上神情平和了许多。 许仙忽然问道:“只是婢子有一事不明,圣驾崩坏后,轮回圣体为何一直没有出现?” “他一直都在!只是你肉眼凡胎不是真容。”瞎子朝魏鱼潜伏的檐角一拱手。 就听远远地一群人向这里奔来,雷万春的声音传来,喝道:“深更半夜,什么人在这里做鬼?” 魏鱼见是他,心中大急,却不知如何示警。 就在这时,红影一闪俯冲而下,掀起一名士兵的头盔将翅膀剧烈地拍打几下,遁入黑夜。 巡逻营那名军士吓得止住奔跑,伏在地上将刀枪高高举起,十分警惕的戒备着大鸟再次袭击。 只听“嘭”的一声金铁交鸣,一股巨大的气浪从韩宅中翻滚而来,院中的石兽和左右厢房发出一阵滚石声音直直地落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巨大的气浪卷起漫天的烟尘,将门前的军士震退出几丈开外。 等烟尘消散,刚才还屹立在眼前的韩家老宅竟然凭空消失,只留下外面一道门廊和一面龙纹屏风石壁。 在飞檐坍塌的瞬间,瞎子瘦干枯的手一把扯住魏鱼将他拉住,只觉得耳侧风声急促,轻薄又虚无的空气忽然变成寒冰利刃,在他脸上不断地划过,身侧少女尖叫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他的身子被瞎子牢牢地拉住极速地下坠,只觉得一阵眩晕,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再进古墓 迷迷糊糊中,魏鱼觉得自己耳膜有些发涨,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他更熟悉的世界。 他很喜欢站在公司巨大的观景电梯内看外面撩人的夜色,繁华的江中大厦正对东陵湖,湖的另一边是漂亮的立交桥。 电梯上行和下行时,雪白的灯光从楼层间透出,人就如同经过光栅的蚂蚁在明暗交替中一闪而过,然后,轻轻震动一下,叮的一声,二十三楼到了。 一声破空的长啸,周围忽明忽暗的光线变得异常耀眼,突然一股巨大能量从四面八方流向魏鱼的气海,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又失去了意识。 等魏鱼再次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漂亮的迎宾姐,一个脏兮兮的脸满脸好奇地贴上来,伸出双手正要翻动他的眼皮,却见他忽然睁开眼睛,吓得尖叫一声躲进瞎子身后。 瞎子皮肤皱缩,侧着耳朵倾听着声音,那双眼睛眼皮被人缝死,布着蜈蚣一样的疤痕。 魏鱼环顾四周,惊异地发现瞎子不止一个,还有三个被封闭在黄色水晶中,长相和身高和眼前这位活的是一模一样。 瞎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终于醒了?” 魏鱼没有答话,稍稍移动身体和瞎子拉开一些距离,空气中充斥的昙花香气,这种味道他很熟悉,这是尸蜡的气味,伸手捡起一块水晶碎屑,用手指轻轻一捻,水晶便化成齑粉,成了一层细细的石蜡。 前世的他见过几具保存完整的千年古尸,知道尸体历经千年不毁必须有封闭的环境保护才行,而上千年的古尸会从体内分泌这种尸蜡,时间越久远尸蜡的厚度也就越厚,看着两个人身上的尸蜡已经变成透明,显然纯度已经极高,应该有上千年历史了。 “这是哪一层?” 魏鱼疑惑地问道,这里显然是在地下陵寝中,而具体是那一层他无法断定。 “第五层!”瞎子微笑着说道。 “刚刚我查探你竟然还没有突破皮骨境,实在是不应该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任由这江湖崩塌,蛇尊背叛?不过,请您放心,即使落入这古陵内,我们也有足够的力量翻盘过来。” “你说什么?”魏鱼一愣,心道瞎子终究是瞎子,竟然在和谁说话都没有搞明白,真是可怜。 他看向尸蜡封存的瞎子,居然发现里面那人竟然也在微微地动着,动作极轻,又只是眼球颤动,所以很难察觉。 魏鱼,面朝瞎子疑惑地问道:“老爷爷,您在和尸体说话?” “老爷爷?”瞎子一愣,侧头朝向魏鱼,微微皱起了眉头,轻轻叹息道:“倒乾坤终究弊端太大,灵石这次居然还处于混沌,这副身体也实在太弱了些。” “凡人的身体内蕴轮回石,能够强行开脉,让精气畅通,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没有突破,靠灵石的意志在弱鸡遍地的江湖中活下去没有问题。”许仙一直躲在瞎子身后,此时忽然探头说道。 “江湖?弱鸡遍地?”瞎子不屑地狞笑一声,叹道:“我四弟和五弟跟随教主,竟然会被黑蛇反骨,说不得现在沦落在何处,害教主面临大难,实在是不应该!江湖依旧凶险的很。” “四鬼和五鬼只怕已经散尽神功,或已重新做人了,你找回来也只能在路边算卦卜字。”许仙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多嘴!”老瞎子轻叹一声。 许仙如同触电一般飞了起来,摔在距离魏鱼不远的地方。 老瞎子皱眉骂道:“老祖将神籍印入你的神髓,怎么连这讨人厌的脾气也传了下来?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份?” 许仙龇牙咧嘴地揉搓着自己摔伤的膝盖,忽然指着魏鱼抱怨道:“鬼使大人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我许家的苦楚,你有本事就真的杀了我!不要叽叽歪歪,到最后还不是需要本姐去引导这个白痴?” “白痴?谁是白痴?”魏鱼见这两人一问一答,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而且这个活成乞丐的许仙居然敢骂自己是白痴,气得想站起身揍她一顿,无奈腿脚实在酸软,好像被石磙狠狠碾压过一样,每寸经脉都疼得要死要活。 “瞎子,你俩这一问一答配合的天衣无缝,为何把老子掳来?你究竟在老子身上做了什么?”魏鱼彻底怒了,朝着瞎子骂道。 瞎子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变得很恭谨,低头说道:“第一,我不是将你掳来,是请来!第二,你不是老子,人间一副皮囊而已。” 见他沉稳,自己这样骂他都没有发怒,魏鱼反倒是一愣,问道:“我在檐上躲得天衣无缝,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气息。”瞎子回答道:“并不是你呼出的气息,而是你体内舍利的气息。只要你成为宿主,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清楚地感应到你的一举一动。” “呸,危言耸听,你吓唬谁?”魏鱼昂头道。 这瞎子若有这种本事岂不成了神仙?他心中疑惑着,骂道:“想不到你年纪一大把了,还在学人家信口开河地吹法螺。” “吹法螺?”瞎子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冢内巨大,瞎子倒不妨让你见识一下,一个时辰内,你可以任意去逃,看我能不能找到你。” 魏鱼听他说给自己一个时辰逃跑,不由得兴奋起来,却见瞎子的身影慢慢隐没在了黑暗中,与环境融合在一起,变得难以察觉。 魏鱼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坐的地方是按伏羲八卦设置的一方石台,石台上方高高地穹顶镶着一块巨大的方形萤石,一股神秘的能量从萤石上透下来,光华熠熠,夺人心魄。 他浑身筋骨虽然疼痛欲裂,内息倒是十分顺畅,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感觉在全身经络里游走,精神气色从未有过的好。 面前这瞎子实在太过诡异,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很有可能死的会是自己。 “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坐在一旁的许仙忽然向魏鱼央告道。 魏鱼鄙夷地瞧她一眼,只见这妮子身上的衣服被火烧出几处大洞,几处肌肤凝脂一般不合时宜地露出来,脸上一道道碳迹让她显得添了几分野性,生得倒也玲珑有致,是个美人胚子,危机未去,倒不屑于在这个时候吃一个十二三岁女孩的豆腐,只是将自己的罩衣解下来丢了过去盖住几处要紧的春光,将目光移开说道:“不行,你说过,我可是白痴!” 想起上次和冷归南街头斗法,他还以为这妮子是个少不更事的可怜虫,想不到她竟然和瞎子混的如此熟络,简直是个妖怪,自己带她在身边怕是要做内奸吧。 啊呸! 魏鱼不再理会她,猛然回头,在墓室的一角果不其然有一个八卦形的石盘,身子直接掠过去,按顺时针四个方位逆时针七个方位转动石盘。 “轰隆隆”石壁忽然裂开一道石门,魏鱼回身看一眼许仙的情形,只见她眼睛里那份幽怨的恨意快要杀死人了,不禁笑出了声。 “装啥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魏鱼故意踩一下地上方形的石板,引发五层的机关后闪身钻入石门。 吱呀一声,石门开始闭合,透过门缝,只见瞎子从地上捡起一根铁竹竿,伸出一只手抱起地上的女孩,“咄咄咄,咄咄咄”慢慢走了过来,竟然毫不在乎地上遍布的机关。 魏鱼钻入甬道,向内百米是一个三叉路口,向左拐应该通往第四层墓室,那里的情况魏鱼更加熟悉,他前世也就死在那里。 他一路心翼翼的试探着前行,花了将近多半个时辰竟然没有触发一处机关,要知道在前世那次盗墓中,一起的两百多个“喇嘛”到这里就已经折去了一半多。 对于这种规模的大墓,每向前走一步都可能是一条人命的代价。 甬道尽头又见到八卦石盘,魏鱼停下来,甬道内空荡荡的,偶有滴水的声音,空气变得死寂闷热。 他打开石门,却见到无数的悬尸,一只白毛巨兽一动不动地卧在尸堆里,他沿着墙角再次确认身后没人,才心翼翼旋动石盘,一道石门裂开,终于看到了那具巨大的黄金棺椁。 那颗鹅卵石还在不在? 魏鱼心情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如果和尚和瞎子没有说谎,他在穿越时就已和魔舍利融合,那么,在这个空间会不会还有一个舍利存在? 他轻手轻脚向前走出三步,努力回忆着上次走这条路时的情形,走第四步时,他停了下来,轻轻向右转身沿着阴阳线心翼翼向前探索,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立刻变成了透明,闪出淡淡青光。 而穹顶上七颗萤石本来按北斗陈排列,随着他的移行也慢慢的向穹顶中央靠拢。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魏鱼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左脚向前踏出,用力前跃,终于到达中央石台,用手轻轻抵住金棺的石基一侧,触动暗藏的一个机关。 咔嚓一声。 七颗宝石正好到达穹顶,一条龙形流火从魏鱼走过的路上升腾起来。 魏鱼终于舒了一口气,探头看向金棺下的石槽,竟然空空如也。 “白痴,你来了?让我们等了这么久!”许仙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转身看向金棺顶部,只见金棺上正盘膝坐着两个人。 一个瞎子,一个衣不遮体的许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舍利的秘密 对于很多人来说,几千年前是否具有纯熟的黄金冶炼技术是存在疑问的,不过,在这座神陵中,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先不说这具长有十几米高五米的黄金棺椁,就瞎子手里那只雕有五只神兽的黄金盒就足以震惊后世了。 “九龙焚心的法阵都被你破了,竟然还会有人还怀疑我的话。”瞎子捧着金盒端坐在黄金棺椁上看着魏鱼毫发无损,脸上显出惊疑。 那盒子正是承装舍利的法器,魏鱼看着瞎子不服气的骂道:“瞎子,你搞鬼,你这是作弊!” 瞎子脸上露出笑容道:“不管怎么样,都算我找到你了,你再不服气,也还是算输了。” 瞎子这哪里是找,完全是一直等在这里。 经过一个时辰的战战兢兢,魏鱼才拼死来到这里,如今看见金盒子,却抱在瞎子手中,这就像一个玩笑,一个不可笑的玩笑,他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心中虽恨,他嘴巴却像抹了蜂蜜。 “老爷爷,您这套大变活人实在厉害,放在一千年后哪怕科波菲尔也没你玩的溜。” “老爷爷?”瞎子一脸的笑,显然想让自己和善一点,可长时间的闭关还是让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诡异。“一千年后?特什么飞儿?” 魏鱼嘴角一抽,不再说话。心想这一千多年的代沟看来实在太宽了,再和这老爷子扯皮下去只能被活活气死,耸耸肩说道:“我服了,我玩不过你。” “我已经将墓室机关全部停了,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可能来到第六层墓室?”瞎子不无讥嘲的说道,“你要舍利做什么?” 魏鱼无所谓地摇摇头,心想这是你家的坟,我不来和你争,这里面你自然是最牛的,他有些失望的说道:“我本来想给你证明一下,我真不是什么舍利之身,你家那个舍利好端端在这个金盒里呢。” 他纵身跳上金棺,故意离金盒近了一点,手悄无声息地去摸瞎子的五宝金盒。 旁边的许仙静静地瞧着他,此时眼睛中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芒,还有意朝他眨眨眼睛,做出一个鼓励的眼神。 魏鱼忙做出个禁声的手势,伸出拳头朝她威胁一番。 许仙完全无视他的威胁,皱起鼻子作为了回应。 “这么大一座坟只为埋一个舍利子,实在有些可惜,您说是不是?”魏鱼一边吸引着瞎子的注意力,一边慢慢地将手指朝金盒子靠了过去,眼看就要摸到了。 可就在这时,瞎子却十分自然地将金盒移到了身子另一侧,说道:“一颗舍利虽然珍贵,事关我教主轮回大事,却也不是这陵中最珍贵的东西。” 魏鱼眼巴巴瞧着金盒子,不无失望地说道:“吹牛!” “瞎子见他不信,说道:“七层冢本来葬的是上古七位大帝,只是因蕴含的能量巨大,被我圣教发现,几经改造才成为如今这番模样,每一层的至宝都有护法元神镇守,第一层黑石如镜,是轮回层。第二层,财宝无数,是我圣教主的私藏,由守宫龙镇守。第三层,黄金棺椁,内藏舍利和火蚕阵,由百里蟾镇守。第四层,轩辕剑冢,有耶律蝎门镇守,第五层,元气阵,由我瞎子兄弟镇守,第六层,血浮屠,由女娲氏风不重镇守。至于第七层,确是这神冢之谜,就连教主大人也不曾进入。” “火蚕阵?”魏鱼只知道这里有舍利,对于火蚕阵丝毫不知。 瞎子却不以为然道:“舍利能够开启金棺,金棺中有一个起死回生的火蚕阵,可惜舍利失踪,而你却” 瞎子笑得又嚣张又难听,魏鱼拼命堵住耳朵都没用,气得伸手在许仙腿上狠狠扭了一下。 “哎呦。”许仙鬼叫起来。“你自己夺不到金盒子,关我什么事?” 少女尖利的声音响起,瞎子还真就止住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瞎子惭愧,神冢镇压的元神何止千百,东西倒是没有丢过,只有一次,出了那个内鬼,毁了我教主的根基,要不然,要不然” 他连说了两个要不然,就伸手轻抚着金盒没有再说下去。 魏鱼眼巴巴看着金盒子,趁着瞎子失神问道:“您再难过,那舍利也回不来了。” “噢?”瞎子笑容突然收敛,将手中金盒打开,里面果然是空的,他头转向魏鱼,脸色十分狰狞。“你知道舍利的秘密?” “若不是你们丢了舍利无法向圣尊交代,为什么要说我是带舍利而生的魔根,难道教主没有怀疑?”魏鱼根据自己知道的片段线索诈道。 “怀疑?”瞎子居然呵呵笑出了声,语气有些戏虐地说道:“我圣教从长老起自来不惧生死,虽然不能算长生不老,却也有自己的轮回之道。舍利遗失,教主也能引星入命,召唤异界舍利回归,涅槃重生也不在话下。” “召唤异界舍利?涅槃重生?” 魏鱼心里突突在跳,他忽然发现自己能站在这里,竟然不是偶然,而是被人召唤的?他的手气得直发抖,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竟然还说地球是异界。 “所以我就是那个牺牲?”魏鱼恨声问道,恨不得一把将这老怪物掐死。 瞎子忽然摇摇头,脸上的神色和蔼了许多,幽幽地说道:“牺牲?牺牲又怎么会活下来?” 他苍老的脸上充满了怀疑,似乎内心深处还是充满了困惑。 魏鱼猜想着,那天在神陵第一层地宫,他亲眼看到那老人支离破碎,而普善大师说那老人就是魔门圣尊,若是自己活着,那老人难道真的死了? “本该死掉的不是我吗?” 瞎子鼻子一抽,轻轻地摇着头笑道:“死既是生,生既是死。” “难道那老人舍己为人救了我?”魏鱼心中疑惑着,见瞎子忽然打起了机锋,答非所问,却也无法可施,只是坐的久了腿有点麻,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一切都清楚了,看来想从这座墓中找到这个世界的魔舍利穿越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魏鱼指着空空的金盒子,忽然问道:“那偷是谁?你可知道?” 瞎子眉毛一挑,问道:“难道你想去找回来?” “不可以吗?”魏鱼冷冷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圣教尊者 魏鱼坚定地点点头,若是那舍利被人偷了,这瞎子一定有些线索,只要还在这个世上,哪怕藏的再深,藏的再凶险,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不能再偷回来。 许仙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魏鱼,眼睛里都是嘲讽之色。 没想到瞎子面色一沉,手中铁竹竿“呼”的一声飞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向她的眉心。 许仙被吓得脸色雪白。 “不要!”魏鱼也不禁惊呼出声。 铁竹竿势大力沉,却随着魏鱼的话音停在了半空,距离许仙的额头也许之差一个头发丝的距离了。 许仙身子吓得瘫软下来,用一只手抚着胸口。 “若不是籍奴,你现在早已经是死人了。”瞎子朝许仙冷哼一声,言语颇为冷酷,似乎为不能将她一击杀之很是生气。 “还不快去拜服你的新主人。”瞎子冷冷地说道。 许仙这次倒是很听话,乖乖地走到魏鱼面前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说道:“圣教尊者,千秋万载,永享仙年。” 魏鱼看着这一老一少精彩的表演,心里暗骂着:什么圣教尊者?什么鬼使籍奴?现在自己生不如死,叫他如何永享仙年?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差点被当做舍利吃点,那古怪的老头儿自己的舍利丢了,便召唤自己来吃掉,还发表了一番感言可谓慷慨激昂,说他魏鱼只是一个从地球穿越而来的牺牲。 那次恐怖的经过还记忆犹新,如今这瞎子竟然将找舍利的希望也寄托在自己身上,这也太儿戏,也太不真实了。 魏鱼的前世是从最底层讨生活的,父母离世的太早,没少经历欺压,对于世间的尔虞我诈一直有着天生的敏感。 而世间事,无非是恃强凌弱而已。 富人越富,穷人就会越穷,强者越强,弱者就只能认命。试问哪一个成功者没有经历过残酷的资本原始积累?强者的善良绝对是有限的。 “呵呵!”魏鱼想着想着笑出了声,而且笑得有些不合时宜。 许仙偷偷瞧他一眼,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只见一层红晕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耳根子,估计这妮子现在若不是羞惭的要死要活,那就是在心里千百遍的诅咒自己去死了。 瞎子听到这不友好的笑声,神情也是一变。 魏鱼看看这金碧辉煌的墓室,叹息一声。 万千财富就在眼前,脚下踩着大得让人无法相信的黄金棺椁,穿梭时空的舍利子就在自己身体里,可自己还要去找什么劳什子舍利。 “呃!我说瞎子!” 魏鱼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玩世不恭,今天,他觉得自己是逃过不了,可事情再大也不过死而已,他又不是没死过,怕什么? 瞎子盘膝坐在那里,听到这声呼唤,神情忽然显得十分激动,身子都开始不住地发抖。 魏鱼盯着他手中的铁竹竿,估计着下一刻自己头上就会多几个脑洞了。 没想到瞎子双手颤抖着将铁竹竿放在了一旁,站起身,将自己破旧不堪的袍服整了一整,单膝跪了下去,头歪着用耳朵听了又听,颤声说道:“瞎子?我确是瞎子。” 魏鱼抖抖肩膀,追备好接受各种死法的准备,瞥眼看去,就连跪在旁边的许仙都有些幸灾乐祸,悄悄地朝他树了一个大拇指。 “我就是瞎子,我永远都是瞎子。”瞎子若不是眼睛被人缝死,估计现在已经痛哭流涕了。 魏鱼见他忽然忘情,顿时傻了。 许仙也忘记了畏惧,抬起手挠一挠自己后脖颈子,嘴角翘到了眼角上。 这是什么操作? 魏鱼心里疑惑着,课看着一个比自己老了几千年的人在自己面前难过,他心里觉得更加难过。 “我,我只是想再问三个问题。”魏鱼踌躇着走过去将瞎子搀扶一下。 瞎子似乎是真感动了,平复了很久心情,才慢慢安静下来,和魏鱼盘膝对坐。 魏鱼瞧一眼乞丐,想想她刚才充满恶意的大拇指,心想,同样身处险境,你怎么能这么没有阶级感情呢? 好吧,你的戏你一定要唱完,在死之前就让你一直跪着吧。 瞎子沙哑地说道:“尊者若有所问,但说无妨。” 魏鱼听他说的如此文雅,想想也就收敛了夹刀带棒的语气,也十分有诚意地问道:“第一个问题,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知道么?” 瞎子点点头,答道:“我知道!” “噢?”这个回答出乎魏鱼的意料,继续追问道:“你真的知道?” 瞎子用力点点头,回答道:“我真的知道!牺牲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属于这个时代。” 魏鱼一呆,心里要反驳却也觉得瞎子说得很对,难道他真的知道? “第二个问题,我体内到底有没有舍利?”魏鱼觉得这个问题值得确认一下。 “有。”瞎子回答的十分干脆。 魏鱼摇摇头,看来这瞎子没疯。 许仙跪在旁边,听到魏鱼的问题也是一脸诧异,她与瞎子不一样,她能看到魏鱼脸上的神情,那满脸怪异的表情实在不像是装的,于是,她又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 魏鱼走过去直接在她脸上狠狠扭了一下。 “你!你!”许仙气得要死,可看看瞎子阴沉的脸,也就无声地忍。 “第三个问题,偷舍利的人到底是谁?”魏鱼问道。 瞎子脸上忽然显出一丝诡异的笑,回答道:“六重镇守风不重。” “他在哪里?”魏鱼继续问道。 瞎子脸皮又抽了一抽,说道:“西去雁门,过莫贺延碛,北地有一方绝境,绝境中又一座龙潭地狱,狱中第九重。” “他在坐牢?”魏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偷舍利的人正在坐牢,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瞎子听他不信,沉声说道:“尊者不要瞧这个犯人,圣教之中除了教主,能够让老瞎子怕上三分的就只有这个风不重了,若在江湖,只怕敢叫出他的名字的人不满十个。” “我做了这件事,可有好处?”魏鱼问道。 许仙听到立刻咬着下嘴唇惊得眼睛快要掉出来了。 瞎子的反应倒是平静,说道:“舍利合璧,天下无敌,您若能取回舍利,您就是我圣教教主。” 魏鱼瞧他一眼,摇摇头道:“我不想做什么教主,能让我借舍利回去即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暧昧一刻 魏鱼总觉得瞎子是故意在装蒜,他自己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不去找魔舍利,实在是有些可疑。 还有那个老魔头,作为堂堂教主,为什么不振臂一呼,那些教众还不疯了一样去找舍利出来?又怎么会被逼无奈使出引星入命的绝招? 想想这么奇葩的任务竟然会落在自己头上,也实在是有些荒谬,他自己身体里已经有了一个舍利,再去找另一个舍利出来,这叫什么? 骑着毛驴找毛驴? 说出来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他看一眼瞎子,见他脸上一副安然自得的神情,心想这家伙一定是捅了什么娄子,想要诳骗自己去顶缸,本想出言奚落一番让这家伙下不来台,可想到自己若不找到那块舍利,遁回前世的愿望终究会成了泡影。 魏鱼正寻思时,就觉得自己腹隐隐地开始燥热,身子像是进入了桑拿房,浑身冒出细密的汗滴,整个人跟着蜷缩起来,蹲在那里十分痛苦。 他指着瞎子问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呦,不得了,这子皮骨未经锻炼,贸然受了元气阵的加持只怕是不行了。”许仙有些幸灾乐祸。 “聒噪!怎么没有半点尊卑。”瞎子突然一声暴喝,提起铁竹竿朝着许仙的眉心一点,妮子噗通一声跪在了魏鱼面前。 “我瞎子兄弟共有五人,生来就是替教主守护元气阵的奴仆,不想舍利失踪,教主落难,我四弟和五弟也失了踪迹,只怕是凶多吉少,瞎子实在没有什么耐性了,我将你引入元气阵,可不是对你存着什么善心,只是将你的皮骨精髓清洗一遍,将来也好为我寻回舍利,你可不要歪想了。” 魏鱼听这瞎子只顾自说自话对自己的痛苦全然不顾,倒也符合魔人的诡异脾气,若他说对自己千般好,只怕会直接被吓死。落到这步田地,只可惜普善大师不在,否则讨一颗“止疼”药丸也不至于受现在这种苦。 魏鱼几次想念动清心经,却身不由己地停了,冷眼看着跪在面前许仙,只见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投过来的眼神简直像刀子一般。 魏鱼有些生气,忽然指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瞎子,帮我杀了她!” 许仙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眼前这子竟然和自己一样起了杀机,还要先下手为强。 幸好,瞎子的反应倒是很平淡:“放心!出去以后她不敢提半个字的。这些下等人的命本就是蝼蚁,不过籍奴只剩这一根独苗了,倒也是一件棘手的事。” 许仙咬牙不说话,似乎体内也在忍受着某种煎熬。 瞎子眉毛一挑,朝她冷哼道:“莫要以为没了教主你就可以不守教规,只问你家祖上十八代,那一代敢有歪心?你要自立丐帮,也可以,只需遵从这条鱼的命令即可。” 许仙拼命地点着头,眼神里已经显出绝望。 魏鱼暗自思讨着瞎子的话,没想他转头看向自己说道:“魔门尊者为众矢之的,可惜你枉有一身罡气却只是一介皮骨境强者,怎能替我完成大业,总今以后,若有修行上的难题只管问这妮子即可。” 魏鱼看看眼前的许仙,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瞎子话中的意思。 瞎子面露忧色说道:“你跟着慈恩寺那老秃驴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千万不要修炼易筋经,若被人看破你尊者的身份,不光魔门诸邪会向你发难,就连慈恩寺那些破和尚也会第一时间杀了你。” “易筋经?”魏鱼记得普善大师在去大衡山前也曾提到易筋经,易筋经在后世武侠书中也算是武林至宝,可是这部经书就连位列五魁的普善大师也不能修习,可想而知这本书对于慈恩寺是极其重要的。 瞎子继续说道:“陵城暂无大事,瞎子今日出关,可先替您去剑阁去取回云鹊。” “云鹊?”魏鱼强忍着腹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层层滴落,瞎子却看不见,看得见的乞丐已经不能多嘴,也不想多嘴。 “怎么又是云鹊又是雕鸮,难道魔宗养了很多怪鸟?” 他腹内罡气忽然爆发,万千经卷绕体而行,瞬间将瞎子逼退了一丈有余,整个人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魏鱼再次醒来时,瞎子已经不知去向,一股茉莉香气沁人心脾,他伸个懒腰,自从罡气初成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如此舒服的觉了。 他先捻一下身上那层锦被,有着丝滑的触感又带着温暖的香气,抬眼看见两侧挽起的紫色纱帐和粉色流苏,忽然发现自己身旁竟然躺着一个女人。 有个长发如云的姑娘伏在他身旁,一只手轻轻挽着他的右臂,睡得正甜。 魏鱼愣愣地瞧着,不知身在何处。 “许仙?”他试探地唤了一声,既然自己从七层冢脱身,身边出现的姑娘也只可能是那个妮子了。 那姑娘兴许是睡得太沉,发丝慵懒的拢在脸上,先是微微地打一个哈气,忽然察觉魏鱼的存在,也是一愣神,十分慌乱地将揽住的手臂丢出去,身子触电般弹了起来,骤然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立即双腮绯红,宛若梨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是你?”魏鱼吃了一惊,摸摸身上竟然也只是穿了一件亵衣,努力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脑海里除了古墓瞎子,竟再也没了其他的印象。 “禽兽!”许仙忽然将枕头砸向魏鱼。 听到自己被人骂禽兽,魏鱼虽然什么也不在乎的性子,也觉得脸上一红,厉声骂道:“下贱!” 正在这时,一个拿着铜盆的婆子忽然推门进来,魏鱼再不犹豫,直接上前点了她的穴道夺门而出,没走几步,正好撞上一人,却是那天有一面之缘的龙氏。 “你怎么”玉玲珑一脸诧异,瞧着魏鱼身上的亵衣害羞的别过头去。“魏公子竟来了邀月阁,为何不与玲珑打声招呼?” 魏鱼瞧瞧再走几步便是大堂,那里只怕人更多,也不及细想拉住玉玲珑问道:“姑娘可否帮我找些男人的衣服?” “男人的衣服?”玉玲珑脸羞得更红,沉吟道:“妾身虽在邀月阁,可却是清白身子,哪里去找男人衣服。” 这姑娘实在像极了前世的可人,一颦一笑真让他有些恍如隔世。 “你且跟我来。”玉玲珑虽然满面羞涩,可毕竟是在风月场中厮混的女人,哪里会没见过男人,很快稳住心神,拉了魏鱼的衣角转入对面的闺房。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魏鱼瞧着玉玲珑脸上的神色,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般还真不算什么雅事,想要解释,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玲珑信使 进了闺房,玉玲珑盈盈下拜,口中喊道:“尊者在上,请受婢子一拜。” 魏鱼一愣,见她将头压得很低,行的又是师长礼节,诧异地问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玉玲珑拜了三拜,说道:“婢子先请尊者原谅,若尊者不答应,婢子誓死也不敢说。” 魏鱼就木凳上坐了,笑道:“你起来再说。” 玉玲珑却不敢起来,再一次拜服说道:“只因许仙过于娇纵,以后要让她心服口服侍奉尊者只怕不易,鬼使大人吩咐设计逼她就范,婢子笨拙,就想到了这个恶作剧,还请尊者见谅。” 魏鱼想想刚才的窘况,顿时恍然,心里寻思着只怕许仙难缠,眼前这个玉玲珑也不是省油的灯,转念问道:“你也是魔人?” 自己走上陵城街头那天,在街上偶遇,为了她造成两死一伤的风波,原来她竟然是魔门的人,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玉玲珑俯首说道:“魔门四大祭司,我隶属东陵祭祀,在明面上行走,是宗门中打探消息的灵使,尊者不识得也是有的。” “东陵祭祀?那许仙呢?”魏鱼想着自己这次经历完全是许仙这条鱼饵作祟,自然不想再被她蒙在鼓里。 玉玲珑忽然抬头瞧一眼魏鱼,水灵灵的大眼睛波光闪动,似乎很不理解他为何会对许仙这么感兴趣。 魏鱼哪里知道她会意错了,还是一脸期待的等着答案。 玉玲珑只得咬咬薄薄的嘴唇,踌躇着答道“许仙是籍奴。” “籍奴?籍奴是什么?”魏鱼一直好奇这件事,更加来了兴趣,声音也有所提高。 玉玲珑吃了一惊,不禁好奇地向他看了一眼,回答道:“我圣门教主的轮回术是乾坤大法,虽然霸道无敌却有一个缺陷,每次轮回就要借籍奴之口重新修习本门无上绝学,许仙就是其中之一。” 魏鱼恍然,却也有些苦恼,他体内修的是慈恩寺无上的功法先天罡气,对舍利犹自排斥,只怕乾坤大法再厉害,自己这辈子也是无法修行的,看来人人觉得最重要的到了他这里反而变成了最没用的。 “陵城有几家祭祀?”魏鱼忽然问道。 玉玲珑一愣,眼神中似乎有些惊诧,不过也只是一瞬即逝,低头回答道:“只有一家,就是魏夫人聂莞青,也就是圣尊您的母亲大人。” 这个回答似乎在魏鱼的意料之中。 “那韩家呢?”魏鱼继续追问。 “许家是籍奴,而韩家正是东陵护法。”玉玲珑的声音带着一种迷人的韵律。“韩家是教主亲信,设有太阳烛照,世代承袭,只因蛇尊势大,连神陵祭祀的本职也没能保全。” “为什么便宜了冷家?”魏鱼有些不解。 “因为蛇灵惑世,皇帝震怒株连的人实在太多,韩家和许家几个关键人物也都卷了进去,死于非命,而”她说着话,偷偷瞧一眼魏鱼的反应。 见魏鱼表情平静,她才继续说道“圣教历史绵长,启动神陵的人只怕早就忘记了传承,所以,聂,许,韩三家这百年来都是各行其是,到了如今教主受伤后,我鬼使宗门便在人前淡出了,至于冷家,背后是不可一世的蛇尊大人。” 魏鱼听得云里雾里,皱起了眉头。 玉玲珑又补充道:“许仙身上有块玉牌,是通往神陵的钥匙,若没有教主明确的指令我们不敢动她,鬼使大人将她留着只怕也是为圣尊在陵城留下一个伏线,而且她身上还藏着一些秘密。” “原来是这样!”魏鱼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地应了一声,心想,怪不得这妮子在鬼使面前也有些有恃无恐,便想着何时去找她去算账。“为什么不先把我送回府中?来这里做什么?” 玉玲珑失笑道:“鬼使大人心机缜密,依着婢子猜测只怕是要避开贵府中慈恩寺的和尚。” 魏鱼点点头。 玉玲珑却叹了一口气道:“我圣门虽被人说成江湖异端,而能被人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至于冷家,应该是蛇灵的残烬。” “蛇灵?” 这个帝国禁忌的名字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提起,这些人围绕在自己周围真不知在搞些什么?圣门尊者?依着魏鱼的看法一定是瞎子搞错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幡然醒悟,一定会后悔告诉他这么多魔门秘密。 不过话说回来,对玉玲珑的回答,他也暗暗做了一番考量,觉得这套说辞虽有不尽之处,倒也颇合逻辑,有很高的可信性。 “那,那和氏璧呢?”魏鱼想起刺客从韩家盗出的和氏璧,问道。 玉玲珑却拧起了眉头,面露难色。 魏鱼不觉得有些动容,问道:“这个不能说吗?” 玉玲珑立时惶恐起来,又深深地拜了几拜,低声答道:“妾身地位低微,对于和氏璧再次现世并没有什么消息,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和氏璧虽被人看做圣物,每一次现世莫不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至于刺客杀灭韩家屠杀城门妾身并未过问。” “刺客的事,你提前已经得到了消息?”魏鱼大吃一惊。 他虽然已经猜到刺客袭击不是随意而为,可玉玲珑竟然在刺客来袭之前就已经知道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程宇的死本可以阻止的。 魏鱼脸上阴晴不定,想着程宇的惨死,身上的筋骨不由自主咯咯作响,腹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他站起身走到玉玲珑身前,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将那张绝美的脸托了起来。 距离如此近,就连耳际的汗毛都清晰可见。 玉玲珑眼波流转,红晕升上了整个脸颊,不知魏鱼要做什么。 魏鱼那双眼睛很亮,似乎还嫌距离不够近,继续靠近了几分,轻轻地问道:“那天,在街头第一次看见我,你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玉玲珑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的心儿也似乎跳到了嗓子眼,又轻轻咬了咬红唇,眼睑向下一垂,睫毛长而美丽。 “嗯!” 魏鱼的眼睛忽然变成了血红,嘴巴里的牙齿咬得咯吱直响,用力将玉玲珑向后推了出去。 “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风波 绣房中笼着浓浓的香气,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就半跪在魏鱼面前,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魏鱼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害怕,觉得自己落入的陷阱也许已经挖好许多年了,而眼前这个看似无辜的女人,若真的在算计自己又能够始终置身事外,实在有点恐怖。 他夹着风雷的一拳眼看就要落在玉玲珑头上,就在此时,门忽然开了。 一个丫鬟背着身子有些吃力的托着一个巨大的食盘,走了进来。 等她回身,魏鱼向她瞧了一眼,倒是认识,正是那天来送信的凤。 凤也一眼瞧见魏鱼,朝他俏皮地眨眨眼睛,待她再看,却见魏鱼正生龙活虎地将自己家姐推倒在地,先就是一愣,手中食盘也险些脱手。 而后,一抹红云弥漫到了她的耳根,嘴里支支吾吾得有些掺杂不清的抱怨起来。 她手中着慌,心里也自然窘迫,可反应倒是极快,先将双眼闭上,大喊一句:“恩,恩,怎么天突然黑了,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我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不要管我。” 说完,她嘻嘻地笑着将食盘轻轻放在地上,闪身出去,又将房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突发起来的变故,忽然让魏鱼勃然的怒气为之一泄,身子一僵,看看地上的玉玲珑,红霞满腮,倒也很有一副欲迎还拒地样子。 “靠!”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杀意倒是被刚刚尴尬的场面镇了回去,一屁股又坐回到了软塌上。 玉玲珑斜躺在地上,风姿倒是不减,完全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被推倒,嫣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都不自知的表情,她看看门,再看看有些泄气的魏鱼,竟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站起来呢?还是继续躺下去。 “我” 魏鱼想替自己解释一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你” 他看着玉玲珑那一脸无辜,心里也算有些歉意,朝她无奈地说道。 “你先起来。” 玉玲珑睁着大大的眼睛,羞怯地整整自己的衣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似乎也有些看不懂了。 他是圣尊。 而她生来就是伺候圣尊的。 对今天这种情形,她是有准备的。 “过来坐!”魏鱼轻声说道。 “嗯?”玉玲珑瞧瞧稍显凌乱的床榻,也轻声疑问道。 魏鱼用脚踢踢一旁的绣凳,又重复一遍道:“过来坐!” 玉玲珑本来就羞红的脸又红了几分,低着头不吱声,过了半晌才回头瞧一眼,将凤放下的食盘捡起放在房内酒桌上,才像一只绵羊般听话地坐上了绣凳。 房间内的气场忽然变得有些异样,两个人也变得又尴尬又燥热,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直在监视我,是谁的指令?”魏鱼走至桌前,就杯中呷一口茶水,假装从容地问道。 “鬼使大人!”玉玲珑忽闪着大眼睛瞧着他,看他一副懒懒的样子,身子倒是恢复的神速,用一双牙筷在食盘中翻来翻去,皱着眉头,似乎颇不满意。 那食盘巨大,盘中有酒也有茶,几碟精致菜和几盘巧的果子蜜饯。 魏鱼不喜甜食,手中挑来挑去,脑子里却将所知的线索组织起来,慢慢醒悟,自己深陷在一张无比巨大的中央,被人当成魔王,却也可能只是蛛中间的一只飞虫。 “我真的不是魔王!”魏鱼用牙筷夹起一只糖栗子,在手中慢慢地剥着,忽然说道。“我怀疑鬼使在骗你们。” 他将糖栗子放入口中,盯着玉玲珑。 玉玲珑却噗嗤笑出了声,随后便幽幽地说道:“你以前不是,可你现在是了。” 魏鱼吃完栗子,问道:“那我以前是谁?” “圣舍利。”玉玲珑回答得很轻松,眼睛还是脉脉地瞧着他。“鬼使大人说了,以后您就是圣尊,在陵城,您的事就是婢子的事了,不许再听他人传令。” “我说我们都被那瞎子骗了,你到底懂不懂?”魏鱼又有点生气。 玉玲珑见他发怒,立刻将头再次压低,带着惶恐说道:“圣尊息怒,婢子很多事不懂,可婢子知道天底下谁都可能背叛,只有鬼使绝无可能。” 你哪来的这么自信?魏鱼看着她诚惶诚恐的神情,一时也是无语。 “魏鱼!” 忽然,远远地从邀月阁大门的地方传来几声呼喊。 “魏鱼,我知道你藏在里面。” 是芸儿的声音,魏鱼吃了一惊,忙打开窗子仔细再听,却听到一阵噪杂,似乎有几个人正从前面一路争吵一路走了过来。 玉玲珑也慢慢站起身,从衣柜中拿出一件锦袍。 “魏鱼,你出来,姑姑也在这里,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芸儿的声音忽然高亢,蕴含着淡淡的内息。 魏鱼再无迟疑,拧身到了门口,回头瞧一眼玉玲珑,便毅然决然地开门走了出去。 玉玲珑一脸落寞,眼睛中红霞纷飞的华彩也悄然退去,无力地举举手,喃喃地说道:“你还没穿衣服啦!” 她声音极轻,轻得连自己都要听不到了。 魏鱼冲下楼去,只见雷横和宁婴两个人正在大声地和邀月阁的掌柜堂倌吵吵嚷嚷。 两人一见魏鱼跑来,脸上先是一喜,而后两个人竟同时摸摸鼻子,神情颇为尴尬。 “怎么了?怎么忽然扭扭捏捏地像个娘们儿了?” 魏鱼上去一人一拳击在两人胸口,窜上去和二人勾肩搭背。 宁婴却声提醒道:“鱼,你,你怎么只穿了亵衣?” 魏鱼朝自己身上瞧一眼,倒是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从地狱里出来,不光着膀子已经不错了。” “地狱?”雷横愣愣地瞧他一眼,回身又朝邀月阁里面瞧一眼,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地恍然。“哦,哦,哦,你子还真能干了?” “三天了,难道你一直在这里面?”宁婴也是一脸诧异,对于魏鱼这一脸恬不知耻的表情,还真是毫无办法。 “魏鱼!”芸儿的声音刚到,那张秀丽的脸还没看见,只见一只秀气的拳头带着风声打了过来。 魏鱼一抬手,将那只粉拳接住,才看到芸儿那张俏脸已经气得像个母夜叉一般。 “你们误会了!”魏鱼朝两个兄弟看看,表达出求救的意思。 宁婴和雷横却同时退开一步,将双手在胸前交叉,冷冷地看着他。 宁婴说道:“芸儿,我看打一顿不够。” 雷横也在一旁撺掇道:“这子隐藏的很深,这么长时间还真没看出来。” 芸儿拳头被魏鱼捉住,没来由,气得也不再用什么套路,直接一哭二闹三上吊,竟然手脚并用,对着魏鱼一阵拳打脚踢,喊叫的声音尖利得足以震破人的耳膜。 而就在邀月阁前这番吵闹中,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拍拍手,十分得意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只鸡腿啃了一口。 “香哟!”她这鸡吃得可是真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魏小卒 古代文人无不喜欢附庸风雅,而大周的娱乐实在无法和千年以后相比,一些文会雅肆便成了文人最大的娱乐中心。 而隐秀坊是什么所在?那是全天下文人的圣地。 邀月阁更是坊中魁首,玉玲珑入阁之后,阁中更是诗文如海,千里而来,凭栏断句者不胜枚数。 长安有十里花街,洛阳有牡丹云廊,都是视金钱为粪土的所在,而陵城的邀月阁却因为贵闻名,因为文采和美人被四海才俊倾慕。 这里的酒最贵,西域奇珍。 这里的房最贵,五十两黄金。 这里的女人最贵,百两黄金不能睡。 文人心腐却最重“不羁”两个字,可邀月阁只凭这些,又怎可打动天下人心?因为玉玲珑,这个女人长得实在太像宫里那位传奇的贵妃了。 “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位贵妃娘娘如今已经是三旬徐娘,玉玲珑却只有二八年华,正自韶华,年轻才是最重要的魅! 玉玲珑与生俱来的风姿实在有一种让人不可描摹的魅惑,而魏家那个鱼竟然在邀月阁和玉玲珑厮混了整整三天。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深水炸弹,在陵城这潭波澜不惊的湖水中炸起了惊天巨浪。 美人之慕,公子互仇。 就在这的陵城想生吞活剥魏鱼的人恐怕没有一万也该有一千了。 而最恨他的,却是芸儿。 一连十天,不管魏鱼如何解释如何负荆请罪也都无济于事,这位姑娘不伺候了。 魏巡天和聂远山对此倒是大度。男人嘛,风流不羁自然免不了的。 魏夫人却是不依不饶站在了芸儿这边,不管以前如何溺爱,这次也是彻彻底底的做出了动用家法的样子。 魏鱼坐在禅房,安安静静地用蝇头楷抄着八关斋戒和五戒相经。 悟净大师坐在一旁打着禅机。 下午的阳光正好,寒冬将去,空气里已经能够闻到春天的气息。 “师父,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魏鱼一边书写一边向悟净大师抱怨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跟我修了十年,这个道理竟也不能参透。”悟净大师也是神色不动,低低的声音似乎是从鼻息中流散而来。 “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魏鱼重重地在一个“戒”字上点了一笔,继续喃喃叫屈。 “快抄吧。今日的一百遍在不按时完成,师父的晚斋也会成为那镜中之花的。”悟净大师轻轻地摇摇头,似乎对于曾经教导这个孩子修了十年佛颇为后悔。 “放心吧,晚斋若没有,陈妈和哑嫂也会送夜宵来的。”魏鱼长长地伸个懒腰,将那杆狼毫在笔架上一丢,托着下巴,发起了呆。 梅花落尽,老梅发出了嫩绿的新芽,正可以拿来泡茶。 “唉,为师的也不知怎么说你。”悟净大师睁开眼睛瞧一眼桌上厚厚的宣纸,叹道:“魏夫人也是难得严厉,那锦儿的数术也不知跟谁学的,明明只有七十五遍竟生生地数出了一百零八。” “那应该是宁婴的功劳吧!”魏鱼心里想着,看看这房院落高墙外那方咫尺天空,说道:“她眼里指数得清金银,夫人每个月分发的月钱从没见过有谁的差过毫厘。芸儿待我如此,虽有母上大人撑腰,无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悟净大师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痒,抬手将耳朵拍拍,也未见耳垢积存,暗暗打一声佛号,说道:“夜不归宿竟整整三天,若说你没有犯戒,却又说不出完整的时间行程,任是哪一个也不会信你。” 魏鱼看看大师父,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将砚台里墨汁调匀,提笔疾书。 过不得片刻,又一声叹息。 悟净大师却犹如未闻。 按大周律,并无对少年人狎妓的惩罚,盛世风流也是上行而下效,魏夫人百般思量,最后还是决定将魏鱼交给丈夫,若带到军中尝些劳苦,只怕也能消耗一下这个少年过剩的精力。 陵城有军五千,驻守大邱。大邱军有十万,隶属河南道大统领令狐潮。 陵城军都是跟随魏巡天多年的忠勇之师,作风彪悍,军纪严明,军中不乏好手,与令狐潮统领的内陆宅军自然不同,每每也会因为克扣军粮的事矛盾重重。 陵城坐拥运河南北大闸,直辖万千漕运,一年关税也是天大的一个数字,无奈半座城池的生意都是冷家的,因为朝中大员的庇护,更以每年献金祭祀为名,税负竟然不及一个火神节的所得。 聂远山和魏巡天虽心有不忿,人在官中坐又怎能不低头,也只能忍气吞声而已。 这一天,军中发榜选拔青年才俊成立童子军。 魏鱼对此置若罔闻,丝毫不感兴趣,倒是宁婴和雷横很是上心。 大邱军营后有大丘,大丘之上一片槐林生的十分茂密,正值三月,槐花香气四溢。 “鱼,我可是帮你报了名的。”雷横用一根槐枝轻轻地敲击着架在火焰上的野兔,朝躺在草地上的魏鱼喊道。 “我修佛之人,视功名为粪土。大师父说了,我破戒太多,若入名利之中只能成为害群之马。我就在一旁为哥哥们瞭阵吧!”魏鱼枕着胳膊,嘴里衔着一根草根,懒懒地说道。 宁婴在一旁摩挲着自己的大弓,朝魏鱼瞧一眼,说道:“你是将门之后,又师从慈恩寺悟净大师,与我们自然不同,将军嘴上虽不说,心里对你很是期待。”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魏鱼一边说,一边挺身接住雷横扔来的兔腿。 “你子,也不知你到底是不是将军的种,一点尿性都没有。”雷横心直,又最是崇拜魏巡天,出言自然没轻没重。 “我自是我,沧海一粟而已,现在只是魏家卒。若能够选择,我宁愿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魏鱼对雷横的激将法不感冒。 “大丈夫生于世,若不能建功立业,与鸡狗何异?”宁婴将大弓拉满,样子十分帅气,说话时,眉宇间有一股英武之气。 魏鱼撕下一片兔肉,先朝雷横数个大拇指,将腰间的酒囊解了,狠灌一口,望着远远的军营问道:“千万别和我谈理想,这个世界什么最重要?” “什么?”宁婴和雷横同时发问。 魏鱼再喝一口酒,朝天空一举,说道:“平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打嘴 早春的风刮起地上的浮土,在空中弥漫开,让夕阳下的土城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辉,土城与大邱军营遥遥相望,互成犄角之势。 魏鱼用一件黑色斗篷将自己罩住,把大黑刀扛在肩头,刀尖上挑着几只未宰杀的野兔,开心地哼起了调。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猎把营归,把营归” 雷横和宁婴在一旁嬉笑着,嘲笑魏鱼曲调古怪,正行走间,忽然迎面冲来一队巡逻兵。 为首那名军校名叫严七,是令狐潮的八虎之一,严七将马勒住,停在路口待三人走近,冷冷地指着魏鱼道:“这人不露头脸,莫不是蛮族的奸细?” 军士间最讲等级,常言道官高一级压死人,雷横和宁婴耐着性子上前拱手道:“严将军,河南道向来太平,哪里来的蛮族奸细?这位爷是我们魏将军的公子,来营中历练,曾向大营管事陈不二做过报备。” 严七一听是魏鱼,嘴角就是一抽,他出身塞北紫雁门,信奉圣火教,是冷主祭的死忠,自视武功了得,早就想替冷归南讨一个说法,没想到这条鱼这么快犯在自己手中,哪里肯放过去。 “呸!芒砀山南麓的黄家寨四人刚被人扒了皮,你们难道没有听说?” 雷横一皱眉,问道:“芒砀山离这里一百多里,跟我陵城军有毛的关系?” 严七冷哼一声,马鞭向着雷横劈头盖脸抽落。 雷横脚法凌厉,身形一晃躲开,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浓痰直接吐在了魏鱼的罩衣上。 “识相点,给老子将脸露出来,我不管你是哪位将军家的后生,在军营中就要有印信腰牌。” 魏鱼瞧一眼罩衣上的浓痰,目光变得十分冷峻,不过想着母亲,也就轻笑了一下。 雷横却是个暴脾气,见对方话未说完就动手伤人,一把抄起狼牙棒就要砸过去。 “找死!” 然而,他身子一动,魏鱼一把将他的狼牙棒抓住,雷横瞧一眼魏鱼,手上挣了几挣却挣不脱,只得恨声道:“这样子你都能忍?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将军想啥我不管,我没法忍了,这他娘的破地方,仗也没得打,左右还受这帮孙子的气,真他奶奶的憋闷人。” 严七见魏鱼胆怯,口中啧啧有声,说道:“你就这点儿尿性?你真是魏将军的种?快点亮出印信腰牌!” 魏鱼将斗篷摘掉,露出面容,灿然一笑道:“腰牌?若果我有,你会道歉?如果没有,你能怎样?” 严七冷哼一声,马鞭一挥朝着少年英俊的脸上就是一鞭。 魏鱼突破皮骨境后,身形和反应都上了一个台阶,将手一扬,将毒蛇般飞来的鞭稍捏住,用力向下一拉。 严七一个不注意,从马头上横摔下来,幸而他轻功了得,勉强站稳,没有跌倒。 宁婴为人稳重,见势头越来越糟,忙上前打千道:“原来是严校尉当值,怎么?你这是要立新规?我陵城营虽然没有自立门户,可营中事务却不归你潮将军管,您这样越俎代庖想要做什么?” 严七知道宁婴身上战功无数,可他的武功究竟是传言,没有亲见,平素里见到魏巡天都是冷眼相加,背后也是冷嘲热讽,若这些陵城军真的有赫赫军功又怎么会落到陵城?寄人篱下,依靠令狐营接济粮草不说,就这么五千人,一个个歪瓜裂枣,凶得像土匪,哪有半点值得人尊敬的地方? 他冷哼一声,将马鞭向地上一丢,从怀中掏出令狐潮的手令,大声喝道:“令狐将军有令,河南地界不容乱匪出没,我看这黑衣子着实可疑,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军士听说一哄而上就要拿人。 可还没等众人合拢,魏鱼捏住狼牙棒的手一松,一道黑影呼啸而过,就听面前的黄骠马一声惨叫,马头已经被人砸了一个稀烂。 雷横提着狼牙棒站在魏鱼身前,冷冷地瞧着合围上来的军士,发出一声大吼。 吼声一起,就觉得本来如刀的风变得更加凌冽起来,正要合围的军士吓得屁滚尿流,早就远远地躲开了。 严七见坐骑惨死,那些平时跟着自己耀武扬威的军士此时竟然怂了,不再多说,抡起混天棍就向着雷横砸了过去。 只见金光四射,混天棍与狼牙棒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直接被崩飞上了天。 严七虎口剧痛,指缝里立刻流出殷红的血出来,手臂疼着直打颤。 魏鱼见雷横动手,无奈地摇摇头,回营一顿责罚是跑不了了。 他将大黑刀抽出,朝着严七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替他感到可惜。 “你家四哥去哪里了?你也不问问?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今天爷本来兴致不错,一心想放你一马,你还真是给脸不要,硬要找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大黑刀骤然出手,夹着风声向严七右侧肩膀直接劈落。 雷横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瞧着。 严七使得是混天棍,自然是以力气大见长,见魏鱼身形瘦弱,也不去捡混天棍,直接双掌劈出,用力向黑刀刀背一夹,这本是他十拿九稳的招式双峰贯耳,曾经就因为这一招,镇住了芒砀山五百草头兵。 魏鱼的刀是木刀,若是被严七双手夹住,肯定当场化作齑粉,近来他罡气有成,平日里更是将魏家刀法研究了一个透彻,趁着招式未老,向左轻巧地一躲。 虽然他出刀使足了力气,因为刀轻惯性不大,这一躲看起来十分诡异。 严七完全没有料到看似势大力沉的刀竟能在急速劈砍中横移,眼睛微眯,目光为之一滞,就见魏鱼的大刀陀螺般旋了一圈。 “啪”的一声,大黑刀横拍在严七嘴巴上。 严七倒飞出一丈有余都没有将力卸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血沫中混着七八颗牙齿落在尘土中。 这招一气呵成,完成只在一眨眼间,呆呆在站在后面的军士此时开始面面相觑,脸被吓得惨白如雪。 魏鱼走到严七面前,从怀中取出自己的腰牌,吊在手中晃来晃去,朝他说道:“不管对谁,你都该好好说话,你那口痰我已经欣然领受了,不过你这张嘴我也要替令狐将军给你掌一掌。” 严七头晕目眩,嘴巴肿胀得不能说话,却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的烟花,甩给身后的士兵点了,一朵红色烟花顷刻间炸在天空中。 宁婴摇摇头,两军之间摩擦不断,可毕竟不是仇敌,若只因为误会两个人打上一架,或者几个人招呼一顿拳脚,就是被上司知道,也不过一个面子问题,最多双方各打一板。 如今,烟花上天,这件事就变了味道,事情有点大了。 这红色烟花是大周军中信号,只有遭遇敌人偷袭时方能使用,在巡逻队中自然是标配,烟花一出,背后就是千军万马,事关重大。 雷横和宁婴瞧着烟花渐渐消逝,脸上也有些不太自然。 魏鱼却蹲下身子,将自己大黑刀在严七崭新的袍服上仔细擦拭一番,说道:“姓严的,我和你讲道理,你偏和我耍流氓。如今见爷厉害,你就想着摇人?” “摇人?”严七双手托着腮帮子,龇牙咧嘴地骂道:“一个也不要走,让你们尝尝马踏联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杀阵 待烟花消散,严七突然翻身,顺势捡起混天棍,面色狰狞地朝魏鱼扑了过来。 魏鱼嘴角喊着讥嘲,身子一动不动,正待冷不丁还他一下,雷横忍不住一声暴喝,举起狼牙棒朝严七狠狠地抽了过去。 两个人一个棍一个狼牙棒,用的都是重兵器,估计雷横心里存了比较的心思,就见棍棒相交,火星四溅,声音震耳欲聋。 严七被震得倒飞出两丈多远,身子落地时就如同一个大沙包,滚铁棍不见了踪影。 雷横站在魏鱼身前,朝严七等人骂道:“一帮狗仗人势的东西,给脸不要脸的家伙!老子忍你们很久了,来,让爷爷今天痛快痛快。” 见到烟花,竟然是陵城军先冲出一群人,杂七杂八的衣衫不整都没穿整齐,有些人还光着足,有些打着赤膊,在冷风中样子十分狼狈,可这反应速度和气势却让人看着心寒。 魏巡天的军队果然是一群虎狼之师。 严七身后的军士先被雷横吓破了胆,此时,再见到这一百来号凶神恶煞,气馁起来,有个校伏在严七耳边叹道:“严将军,这可是帮野人,要不我们还是先撤?” 没想到,严七反手给他一记耳光,骂道:“没用的东西,你敢退,我就杀了你!” 他双肩不断颤抖,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疼,皮开肉绽的右手不断地有鲜血滴落,说话时因为没有了门牙,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怂包!再来!”雷横金刚一般的身子站在那里,朝着严七努努嘴,鼓励他早来一个回合。 土城中来的众人见此情景,都哈哈嬉笑起来,眼见严七从地上躬身起来,竟然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还以为他要认怂。突然,两声机簧声响,严七背后射出两道黑影,朝雷横的面门而来。 “靠!”雷横猝不及防,大骂一声,再要挥动狼牙棒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还没等众人惊呼声响起,一支雁翎箭从雷横身后飞至,擦着雷横的衣襟后发先至正好击中射来的两支暗箭。 “好!”陵城军众人本要发出的惊呼转而变成了喝彩声。 “魏鱼回头就见宁婴一身白色轻甲,手握宝雕弓,样子惊人绝艳,神射手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雷横咬牙切齿,举起狼牙棒就要给严七一个教训,没想到严七身子已经俯冲而来,肩头再颤,又有两道暗箭飞出,速度比刚才两支还要快了许多。 任雷横脚法出奇,此时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众人惊呼声中,一道黑影闪动。 魏鱼不知如何来到雷横跟前,将手中大黑刀一横,“噗噗”两声,严七射来的子母飞矢钉在大黑刀上,颤颤巍巍轻轻晃动。 大家一凛,这才看明白原来这把威武雄壮的大黑刀竟然是木头做的。 叫好声还未及响起,严七已经到了魏鱼面前,双手一探,袖管中露出两柄尺来长的铁锥,死命向魏鱼胸前递出。 众人目瞪口呆,即便是雷横站的最近,狼牙棒举起也来不及相救了。 眼看铁锥凶险,魏鱼的大黑刀仍旧横在身前,再要前探已经来不及了,铁锥却在此时一偏,就连严七脸上都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 魏鱼身体内的罡气遇到危险应声弹出,将铁锥震得偏离了轨迹。 严七双手一滞,眼睛刚闪现出惊疑之色,“噗”的一声,喉咙上钉了一根雁翎箭;又是“噗”的一声,天灵盖被雷横的狼牙棒击得粉碎;最后那声“噗”他已经听不见了,却是魏鱼在千钧一发时将他的手腕翻转,铁锥转而刺入了严七自己的胸膛。 严七能位列令狐潮的八虎之一,果然不是白给的。一鼓作气施展出子母双飞矢和雁门三连杀,气势够狠,招式也够毒,经验和时机的把握也恰到好处。 众人呆立在当场,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一种莫名的后怕,让心心肝巨颤,不光是严七身后的军士惊得目瞪口呆,土城中的百十人也不敢大声叫好。 不管怎样,击杀巡逻将校已然犯了军中大忌,可若是细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三个人若手下稍有迟疑,后果可能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砰砰砰”三声炮响从令狐大营中传来,本来要撒丫子逃跑的巡逻兵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恢复了神勇,跑上前来将严七的尸身抢回去,一字排开与陵城军对峙起来。 令狐营炮声刚落,土城中一支千人的队伍冲了出来,一个个铁甲铮铮,脸色狰狞,正是陵城军赶来的第二波驰援队伍。 军师姚訚手挥羽扇乘着战车来到前面,低声朝魏鱼说道:“将军在令狐营中。” 这句话出口,立时将三个少年人惊得变了颜色,摩拳擦掌不知如何是好。 姚訚冷冷瞧着严七残破的尸身,目光如电,看着令狐营营门大开,几千白衣白甲的军士列成一条长龙向着土城压了过来。 此时,陵城军的五百骑射营已经赶到,姚訚用手一指左边一个土城防,命道:“宁婴带队死守制高点,拣校尉射杀,一名五十两,若射死一名副将,赏银百两。千万留下令狐潮的狗命。” 宁婴得令,毫不迟疑地从一名军士手中接过战马带队跃上城防。 姚訚转身朝着十几名矮个汉子命道:“遁地营,去翻绊马索。” 那些矮子士兵转眼四下里散开没入营前齐膝高的荒草中。 雷横不待吩咐领着一队长枪兵伏在了土城城角。 魏鱼心中焦急,大声问道:“父帅怎么办?如何去救父帅?” 姚訚神色凌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笑着说道:“土城不塌,将军就无恙。他令狐潮若真想用将军要挟陵城军,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令狐营距离土城不出三里,对于战马来说只是一鞭子抽在腚上的时间。 陵城军士身经百战,见此阵仗,不用多说,早已各就各位,纷纷亮出手中兵器,土城中不断有人跑出来补强。 “这一战是迟早的事情,若不打一场硬仗,令狐老儿还真把咱们当成没牙的老虎!”姚訚将魏鱼拉上战车,回到队伍中间。 从战车上望去,长龙一般的精甲武士一字排开缓缓朝土城压来,一声炮响后,甲士一侧忽然冲出八百多匹骑兵,挥舞着长刀,踏着烟尘冲杀而来。 战马奔腾,距离越来越近,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魏鱼手心里已经沁出汗水,守卫严七尸身的几十名巡逻营军士夹着两军中间,脸色煞白,显然已经后悔没有及时逃走。 就在骑兵距离土城两百米时,荒草中忽然一阵波动,一排栅栏样的巨大铁刺斜刺里竖起,顿时战马惊嘶,惨呼声不断,土城前冲在最前面的令狐营骑兵人仰马翻,战马如肉串般钉在铁刺上,后面的战马再次冲上来踩踏,死伤无法估计。 就在此时,雷横大喝一声,带着五百长枪兵一冲而上,开始收割死亡,只在几次眨眼间,土城前刚刚还势不可挡的一队白甲精骑就已经全军覆灭。 眼见这种惨状,后面赶来的数千名白衣甲士顿时灭了气焰,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忽然,敌军中冲出两员大将,正是八虎中的楚二和岳老三。 姚军师一摆手,雷横将狼牙棒向着对方挥动一下,再次撤回城角。两侧城防吱呀声不断,凭空竖起一道厚重的石板,垭口处全副武装的弓弩兵严阵以待,与城门下的陵城军士形成了三叉戟式的阵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双刀赴会 楚二和岳老三站在城防外一箭之地,冷冷看着战车上的黑衣少年和军师姚訚,眼神冷酷,似乎要化成箭矢将他俩洞穿。 “是谁杀了严七?自己给老子站出来!”楚二的声音带着怒意又细又尖的响起来。 陵城军这边鸦雀无声,也报以冷冷地目光回瞪过去。 姚訚面色凝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车板角落的酒碗。 那是一碗祭旗的酒,在令狐潮八千白衣卫齐声的踩踏下,随着大地轻轻地震动着,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魏鱼瞧着楚二,楚二眼睛里虽然充满杀气,嘴角却很不自然的上扬着,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坐下黑马似乎也感觉到主人的自信,轻轻踱起步子,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面对如海潮一般的令狐营,陵城军不足五千的军士就如同一汪不起眼的水坑。如今的问题在于若是严七没有死,那还有可能争一争谁是谁非的可能。关键是严七的尸体就横在两军的中间,已经是死无对证,再要出言辩驳就变得毫无用处。 站在姚訚身旁,魏鱼悄悄问道:“父亲呢?” 姚訚抬头瞧瞧天色声说道:“将军在敌营!” 魏鱼吃了一惊,颤声问道:“什么?那怎么办?” 姚訚摇摇头道:“将军说见机行事。现在,只有死战,而且一定要胜,要大胜!既然没有机会再讲道理,那就要挣出足够的筹码来说话。” “战?那不是把父亲送进了死路?”魏鱼反问道。 姚訚嘴角泛起一丝寒意,说道:“就凭他们想杀将军?做梦!” 魏鱼心中一凛,瞧向四周,只见陵城军不足五千人的队伍此时除了不得不留下守城的军士已经全部到齐了。这群痞子兵在大战来临时,竟然摇身一变,一改往日的懒散傲慢,个个都兴奋异常,就像嗅到血腥味的恶狼一般。 魏鱼心中一阵感动,忽然感觉到一股无畏的勇气在心中升腾起来,被那种同仇敌忾的军旅热血感染了。 楚二又喊了几声,而陵城军就这么冷冷地瞧着他就像瞧一个傻子一样,喊着喊着不禁心头火起大声喝道:“装聋作哑的陵城坯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出手无情。我数三声,三声一落,我就将你这座土城夷为平地。” 八千白衣卫慢慢将陵城团团包围,从令狐营中又黑压压全来了三千刀斧手,在白衣卫身后分成八列,在昏黄的夜色中就像是等着收割人头的死神。 姚訚拍一下魏鱼的肩头,指一指雷横,说道:“雷横素来生猛,将军却一直让他殿后,你现在就去找雷横,一定要给我看好他,莫要让他越过三军线!” 魏鱼一愣,也跟着瞧一眼站在墙角的雷横,见他正在摩拳擦掌,对于这场大战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父帅在敌营,生死未卜,若有机会,你可否掩护我杀进令狐营去?”魏鱼死死盯着姚訚的眼睛说道。 姚訚身子一僵,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位貌似文弱还带着一些佛气的大男孩竟然说出这种话,不由得带着怒气道:“你以为这是家家酒吗?” 原来,今日之事由来已久。 从魏鱼将冷归南打成重伤,百万金条不翼而飞,而北地那位侯爷派来压阵的费青云大人也失了踪,冷重义思来想去,能在这陵城地界神不知鬼不觉做成这几件事的人实在不多,除了魏聂两家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城门被灭嫁祸魏鱼不成反倒失了金牌,这股子气总是让人不舒服,十几年来,在陵城他一直顺风顺水,就连除去韩家和许家都没有假手于人,就他家的青帮完全足够了。 魏巡天回归之后,这父子每次出现,他冷家总会倒一次霉,这件事就像喉头的鱼刺让冷重义忍不住想要拔之后快,三千两黄金摆在令狐潮面前,两人合计一夜,今天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陵城军自恃功高,向来不在意河南道总都尉的存在,是时候给他们一些教训了。 年后,借着春荒,令狐营已经几次三番对陵城军施压,不仅在分发粮饷时将大斗换成斗,还在陵城军的腹背都安插了十数支巡逻营,想要配合城中的冷重义来一个釜底抽薪,活活将陵城军饿死在土城中。 一边是城中商户抱怨治安混乱,拒缴税负;一边是城外粮饷一扣再扣,陵城军和太守府的日子都不好过。 陵城军从元宵节后就再没有吃到白面馍馍,也没有见过完整的银锭子。危急时刻,手中那批黄金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官兵劫商船那是犯大忌,若被人坐实了,就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无法脱罪了,更何况对方的眼线一直守在家门口,看来冷重义一直在追查金子的下落。 今日午后,飞虎将军逢飞翼带着四名黑衣卫来请魏巡天赴宴商讨春荒粮草之事。 魏巡天瞧着逢飞翼,问道:“河南道四十八郡都请了那几位?” 逢飞翼一愣,结结巴巴地回复说:“末将不知!” 魏巡天嘴角升起一丝笑意,又问:“你看我带几个人去合适?” 逢飞翼低头不语,半晌才看向一旁的姚訚。 姚訚脸色一变,待要说话,却见魏巡天哈哈大笑,将面前的桌子轻轻一拍,朝账外刷洗黑珍珠的马夫说道:“素日赴宴都是程宇随我前往,可惜程宇死了。老杜,今天辛苦你陪我走上一趟,这黑珍珠就送了给你!” 那破衣烂衫的老马夫干笑两声:“将军的算盘打得门清,不过” 魏巡天一笑,问道:“你不同意?” “同意!”老马夫立刻显出一丝慌乱,说道:“可惜,老子的行踪终究是暴露了。” 魏巡天哈哈大笑,自己骑了一匹枣红马,真就将一匹天下无双的黑珍珠让给了老马夫。 逢飞翼嘴角抽搐,姚訚却俯首在旁不敢作声。 等魏巡天两人跟着逢飞翼走出中门,就听将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说道:“替我看好鱼和雷横,等他们回来就莫要再出这土城去了。” 姚訚伸手一摸那张梨花木桌,桌子居然轰然倒塌,化成了齑粉。 姚訚将思绪转回眼前,只听楚二尖细的声音借着内力远远地传来。 “陵城坯子,你们只有三次机会,可要想好了!” 魏鱼看着姚訚的眼睛反问道:“你真的不担心将军?” 姚訚沉默不语,再朝他看一眼,一把拉过身旁的大汉,低声喝道:“战鹰,大战迫在眉睫,我他妈也不废话,等会儿你的两百死侍一定给我看好这个王八蛋!” 战鹰一拍胸脯,一把捏住魏鱼的后脖颈子,笑道:“跟着大哥,哥今天让你好好过过打仗的瘾!” 魏鱼身子一挣,就听阵前又传来楚二趾高气扬的声音。 “陵城坯子,再好好给老子掂量掂量,这是第一次机会!一!” 他那声“一”字一出口,魏鱼就听身边一声鼓响,两侧城防土坡上的护盾墙轰然倒塌,伏地后化成数百辆护盾冲车朝着白衣卫碾压过去,一时间飞箭犹如暴雨般漫天落下,与此同时,土城前刚刚还沉默不语的痞子兵怒吼着如同潮水一般向前冲去。 魏鱼挣开束缚,正要前冲,战鹰的大手一用力,就如拎鸡一般将他拎在空中,嘻嘻笑着说道:“急什么?我们是压轴的戏!” 魏鱼回身一看,身后两百人各自的护具和兵刃五花八门,每个人的个头和胖瘦也参差不齐,还真是痞子军中的痞子一般。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在他们脸上找不到丝毫的紧张,反而一脸轻松的满足感。 而这种满足感,对于魏鱼来说并不陌生,他前世最大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倒斗时,也在全国各地纠集齐了两百多人的“喇嘛”,每一个都不白给,每一个都有过人的绝活,可是,在步步惊险地七层冢内,他们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你去做鱼饵 一人做事一人当,魏鱼可不想再次眼睁睁看着这些热血男儿去牺牲。 他身子一挣就要跳出去,却被战鹰一把拦住。 战鹰低声吼道:“毛子,你急什么?老老实实跟在队伍后面。” “鹰哥,我看不如一拳把他打晕算了。不然跟屁虫一样,俺朱埠打起来怕不过瘾。”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魏鱼瞧一眼,原来是个拿一根巨大铁鞭的侏儒。 战鹰回头瞧一眼身后几个头领模样的汉子,说道:“说得不错!不过老子看军师的意思,是要让这子见识见识。莫要学了令狐营那些草头兵,中看不中用。” 魏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见这些人面对数倍的敌人眼中不仅毫无惧意,反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你们是不是傻?再磨磨唧唧,我们不用冲出去,就被人瓮中捉鳖了。”魏鱼也没好气地嘲笑道。 战鹰也不反驳,只是将他一只手腕死死抓住,笑而不语。 “沉住气,他们现在正是气头上,先让宁婴的弓箭毁掉四分之一,再让刀兵看一顿,才能轮到我们。”他将一把烟叶子塞进嘴里,死命的嚼几嚼,又说道:“唉,我说毛子,你可莫要计较哥儿几个嘴里没有遮拦,今天还真亏了有你这条鱼饵,兄弟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呃?我闯这么大个娄子,没事?”魏鱼挠挠头,有点看不懂这帮人了。 不过,他很快就感觉到周围那种安静是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底蕴,每个人都蓄着一股能量,神情中透着的那股轻松劲又绝不是故作玄虚,而是身经百战后的胸有成竹。 陵城军被两倍于己的白衣卫包围,多数人竟然不穿齐甲胄,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拎起一件武器赶了过来,这是两军对垒,这可不是古惑仔打群架。 “不知父亲能不能挨得住?”魏鱼不安地问道。 “我估计将军正在敌营中和令狐老儿下棋呢。”战鹰笑嘻嘻说道:“毛子,你可记住了,你这个爹可是一等一厉害的角色,要想杀他,恐怕这个人还没有生出来!” 魏鱼一愣,看他一眼,却见战鹰嚼着烟叶子,气息浓重,眼神充满了崇敬之色。 “什么意思?”魏鱼摇摇头,忽然觉得对这个父亲了解的实在太少了。 “你看。”战鹰拍拍他的肩膀,指指刚刚还在叫嚣的楚二说道:“带兵攻城最好的该是弓弩,楚二不带弓弩而带着了只会装逼的白衣卫,气势是有了,战力却不能恭维。” “为什么?”魏鱼再问。 “令狐老儿以为将军在他手中,这场仗会轻轻松松打赢,不过,他错了。”战鹰朝周围众人笑笑,说道:“西番部落的蛮子有多凶?千军万马压在国境上我们都没怕过,哥几个谁不是地狱里爬出来,这些娘娘兵在陵城军眼里终究是土鸡瓦狗。” 朱埠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魏鱼忽然觉得这帮家伙倒是真的很像自己带的那帮不怕死的土耗子了,也不反驳,也不质疑,就像个孩子一般,听着他们吹牛扯皮。 那种与子同袍的革命友谊实在让他有些向往。 “若不是将军严令,这场大战何必等到今天?”战鹰从包里摸出一块牛肉干扔给魏鱼,瓮声瓮气地说道。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宁婴的队伍忽然后撤,却是白衣卫死伤惨重,已有溃败的迹象,却被后面拿着长刀的黑衣卫压迫住,重新返了回来。 楚二和岳老三挥动兵刃冲在前面,气焰仍旧嚣张。 倜然,土城中忽然三声炮响。 魏鱼一愣,只见土城大门前忽然开了八个偏门,平时看起来毫无用处的八个巨大车轮此时被人浇上热油骨碌碌滚了出来,就在令狐营中军士正在纳罕时,有人将火把扔到了天上。 火把打着旋,在天空划过一道漂亮的轨迹在车轮上一磕,一股烈焰腾起,一个车轮忽然变成三个,二十四个着火的巨轮同时向令狐营碾压过去。 战鹰随即冲出,尾随着巨轮在后面掩杀过去。 “也不用杀人,打残了就是!” 魏鱼朝众人喊道,可这帮凶神一般的人物哪里肯?听他这话,不仅嘲笑道,“嘿,还真是一个沙弥,不去修佛怪可惜的。” 楚二和岳老三大惊失色,他绝没想到陵城军会做的如此决绝,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正待扭转马头撤走时,忽然听到炮声之后,一队土匪一般的士兵如同泥石流般迅疾无比的朝他掩杀过来。 楚二眼尖,一眼看到裹夹在其中的魏鱼,沉声对岳老三说道:“只有捉了痞子,魏巡天那个老痞子才有可能就范,你我同心一起捉了那贼回去,岂不是现成的大功劳?” 岳老三一听,一句话也没有说,催马疾行,却被自己队伍中的逃兵不断阻挡,急的提起宝剑左砍右削,完全不顾惜自己人,向要在自己兵丁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将魏鱼捉住。 楚二和岳老三的武功确实不错,逆人流而行,很快朝着魏鱼摸了过来。 战鹰见二虎来的凶猛,不惧反笑,一推魏鱼,说道:“毛子,你快后撤,拜托你再当一次鱼饵。” 魏鱼有些不明白,却被朱埠一把抱起向后撤去,魏鱼极力反抗,既觉得朱埠圆滚滚的身子没有一处可以着力。 宁婴带着弓箭兵撤回城防高地,见楚二和岳老三直取魏鱼,可惜人丛中都是陵城军士,不宜使用弓箭。 雷横已经举起狼牙棒挺身冲了过来,大喊道:“战鹰,你们去迎将军。公子交给我。” 战鹰回头笑笑,朱埠听到早就乐的浑身直颤,一把将魏鱼像投标枪一样投了出去,转身绕开楚二和岳老三,专门挑人少的地方分成四路杀向令狐营的后方。 魏鱼一见,大急,喊道:“嗨!战鹰你这个没义气的孬种,带上你家爷。” 战鹰朝他咧嘴笑笑,眼神十分嫌弃。 楚二的兵器是两把连环断刃,双手不断翻飞,刀刃在身周翻出一层浪花,近身者便如近了绞肉机,血肉横飞。 他见雷横招式凶猛,也不应战,就展开身法就朝着魏鱼的方向杀。 一时间战场上变得人错,两股不同的队伍为了不同的目的,都朝着对方腹地要害处杀来。 雷横边追边骂黏着楚二跑,在人群中就如一只大黑猫在撵一只老鼠,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追上。 宁婴几次想出箭,可惜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挨到战鹰远走,城角下就剩雷横把守,他瞧准时机,几个腾挪间跳到阵中的一杆旗杆上,趁着楚二不备一箭射出,一道乌光,雁翎箭带着奇怪的哨声极速飞去。 楚二一回头,右手的连环断刃在空中一削,正中箭头,却没想到箭是两股雌雄箭,雌箭落地,雄箭已到,顺着断刃刀锋,朝着楚二的面门飞来。 楚二正极速前奔,眼见这出乎意料的一招,无法躲避,既然将头一甩,用牙齿死死咬住雄箭的箭腹。 而雷横此时已经赶到,举起狼牙棒击向楚二的左臂,终于止住了对方前进的脚步。 楚二停下脚步,用心抵住雷横再也无暇追击魏鱼,急得朝着岳老三大喊道:“老三,还等什么?” 岳老三一直跟在他身后两张距离,此时眼睛里竟然露出一丝惊恐。 见他眼神怪异,楚二不解的朝魏鱼瞄了一眼,不看还可,这一看,他自己的瞳孔也不禁收缩起来。 却不知何时,本来没命逃跑的魏鱼已经转身回来,此时身子一顿,忽然腾空而起,手中挥舞着一把奇大的黑刀,像大鹰一般扑了过来。 宿称绞肉机的楚二腹背受敌,却只能一心一意抵住雷横势大力沉的一击,心中开始乞讨,想要借皮骨境强横的肉身硬接这个自幼修佛的文弱少年的一击。 魏鱼一刀砍在楚二肩头,只听噗的一声,刀入肩头,竟然如同切豆腐一般。 楚二惨叫一声,到死都不相信这个传说中一心修佛只是有些好运气的少年力气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完全无视一个皮骨境强者的强硬抵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强横的黑云 岳老三见楚二惨死,大喊一声,将大铁锥绕着身子旋转几周,脱手朝着魏鱼扔了过去。 瞬间铁锥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形,锥后黑缨飘飞,岳老三竟然凭空消失。 虽然在黑夜中,宁婴眼睛也是雪亮,早瞧见岳老三竟然和铁锥后的黑缨融成一体,借着铁锥的去势越过人群砸向魏鱼的方向。 宁婴引弓搭箭,朝着铁锥就是五支雁翎箭,竟然被锥后烈烈的黑缨震荡,全部落了个空。 雷横见势不妙,怒吼一声站到魏鱼身前,挥动狼牙棒径直朝着铁锥锥尖处砸去。 岳老三身子忽然一坠,铁锥锥尖上挑恰到好处的躲开狼牙棒的锋芒,双脚贴地一蹬,锥头变锥尾,锥尾变锥头,一个翻滚,大铁锥和狼牙棒的铁柄猛地一撞。 雷横双手使出横力,狼牙棒险些脱手,身子还是不由得向后一个趔趄,退后十几步远,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岳老三手中的大铁锥与狼牙棒一撞之后却没有停,他继续借势绕着身子旋转一周,大铁锥的反击之力丝毫未减,朝着魏鱼的胸口戳来。 魏鱼情知不能硬拼,将黑刀收在背后,身上弹出天罡之气,脚下施展佛影无踪,身子极速后撤,想要在疾退中卸去大铁锥积攒起来的力道。 岳老三何其狡猾,脚下不停踩踏,对大铁锥不断加力,铁锥尖利的锋芒距离魏鱼越来越近。 魏鱼身后不断有流兵扰动,身形微滞,大铁锥已经刺到眼前,情急之下,他双手向前一探,紧紧握住了锥尖。 与此同时,宁婴三支雁翎箭也已射出,呼啸着朝岳老三面门而来。 只听岳老三一声狞笑,将大铁锥用力一旋,双掌连环击出,一招“顺水推舟”用力拍在铁锥尾部,人与锥骤然分开。 魏鱼反应虽快,却还是差了一些经验,锥尖实在太难着力,就觉得铁锥如同一支巨大的金刚钻马上就要钻入自己的身体,忽然,丹田一阵剧痛,一股强大的内息突然汇入四肢百骸,全身金色罡气爆燃增大变成了一层巨大的黑色气罩。 虽然罡气的气罩对锥尖毫无意义,可如今爆燃的罡气反击在整个大铁锥上,只听“啵”的一声巨响,铁锥一滞,而后极速后退,速度越来越快。 绝境之中,魏鱼摆脱铁锥的压力,身子忽然一轻,就觉得锥尖脱手,岳老三交下的笑容已经消失,风声呼啸,三支夺命飞箭和一根巨大的铁锥,他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就听“噗”一声闷响,然后是“噗噗噗”三声轻响,岳老三轻灵的身子被铁锥和飞箭击中,立刻失去了控制,就如同一片破碎的落叶,翻滚着跌入尘埃,再也没有动弹。 白衣卫兵败如山倒,待楚二和岳老三相继死去后,黑衣卫再也无法控制局面,一万多人竞相踩踏,死伤无数,败局已定。 战鹰的两百死侍从后追杀,如入无人之境,各种兵刃在逃兵中不断翻飞,有些士兵竟然不敢讨回本营,向着田野荒草岭上开始奔逃,令狐军再也无法凝成反击的力量。 雷横似乎是越伤越勇,带着陵城军沿着死侍留下的血路从后掩杀,恶狠狠的样子如同一尊煞神一般。 两百死侍一心要冲进营内救主,完全以速度为先,遇见硬茬都一一漏掉,全力向着营内冲击,趁着令狐营的颓败之势很快将营门抢下。 战鹰杀得正嗨,就觉得背后一股煞气袭来,猛一回头,就见一个黑衣少年全身笼着一层巨大的黑色气罩,如同一团黑云飘了过来,一边奔跑一边朝他喊道:“大老鹰,你们可要加把劲,爷我就先进去了。” 战鹰看清这少年正是被丢在后面的魏鱼,收起手中两把铜锤,喊道:“哦,原来是毛子,这层黑云是什么功法?” 朱埠挥动钢鞭冲来,见战鹰忽然停下,一个收势不住,撞了上来,两个人狼狈的滚在泥土中,开始相互笑骂,两双眼睛却没有离开奔袭的魏鱼。 “大老鹰,我怎么看着这子有点瘆人?” 战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下死力才将朱埠拉起,瞧着刚刚还被自己嫌弃的毛孩子骇人的速度和气势,也不由得叹道:“这罡气我是见过的,厉害倒是厉害,可这股黑气又是怎么回事?邪门的很!” 魏鱼身轻如燕,而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像是填满了能量,整个人简直像是爆发了宇宙,看着不断被自己撞飞的白衣卫,内心无比畅快。 主将营外,大虎逢飞翼和五虎蒋大通在帐外侍立,看着逃兵乌压压返回,心中焦急的左右徘徊,却不敢贸然进入大帐。 “什么?老二和老三也死了?”逢飞翼大叫一声,一把提起大铁戟就要冲出营去。 “等一等!”蒋大通猛然在他手上一按。 逢飞翼正要发作,就见一团黑云极速朝着自己冲来。黑云运行的轨迹取得是最快的路线,又正又直却又十分嚣张,那人凭借强横的内力修为,丝毫不在意前面是谁阻挡,一切都不躲闪,路上逃兵被他一撞,不仅刀枪飞走,而且每个人不是肩头脱臼就是腿脚骨折,黑云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单看这股霸道的内力就知这人应该是一名宗师级的高手到了。 逢飞翼心中一凉,和蒋大通对视一眼,立即半跪着拜服在地,正忐忑时,却见黑云压境,黑云中竟然是一名十几岁的黑衣少年。 蒋大通曾在陵城偶遇魏鱼,对他有些印象,知道他师从慈恩寺高僧悟净大师,却是专注修佛不授武功。让令狐潮拖住魏巡天,派重兵捉拿魏鱼的计策就出自他手。 他心中腹诽道:这事情就奇了,若是不授武功,可眼前这少年的内息是从哪里来的?这么蛮横的内力强大到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都如同在大街上行走,即使从降生开始练也该有几个甲子的累计才行。 他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身子却畏缩到一旁不敢硬接。 而逢飞翼本身就以内力称雄,即便是遇见魏巡天这样通元的高手也不畏惧,自己以先师之礼迎候,迎来的竟然是一名嘴上没毛的少年人,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恼羞成怒地运起天雷震,身上一片电光耀眼,硬生生挡在帐门前,想要把这个装神弄鬼的毛孩子震死。 蒋大通情知不妥,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就觉得天地间忽然一明一暗,他急忙双手捂住耳朵,被转过身子,身后一声炸雷响起,即便是堵住了耳朵,耳膜已然像是要被震破一般的刺痛难忍。 待雷声停止,蒋大通急不可耐地瞧向帐前大门,只见大门已经被震得支离破碎。那英俊的少年身上黑云消失,傲立在门前,逢飞翼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诡异的客人 生死时刻,舍利子激发出巨大能量,随着罡气强横爆出,魏鱼横冲直撞所向无敌,趁机朝着令狐营的中军大帐奔去。 一路上,令狐营的几道防线被他冲的七零八落,十几个近乎皮骨境的校尉出手阻挡,想要止住他前进的脚步,竟然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内息源源不断从丹田内爆出,犹如一眼贯通江河的喷泉,经脉运转的速度奇快,如同高速公路,平时似有似无的气海忽然变成了一片汪洋,内息涌动如同潮汐,惊涛骇浪,不断溢出,化成强大的罡气随着身影游走。 丹田内能量积聚,迫使他只有不停地奔跑和不停地碰撞才能够稍稍缓解一下心中的燥热,可那些逃兵的碰撞力实在太,魏鱼在令狐营中左右纵横,忽然感应到中军帐中一股巨大的能量如同凭空擎立的一只巨物,又如同寒冷的雪原上炙热的篝火,让他身不由己的奔行而去。 令狐营的中军大帐十分雄武,随着魏鱼极速地靠近,忽然发现门口的两个将校不知为何会跪在地上,正在纳罕,人已经离得近了。 他尝试着收足,努力将双脚插入泥土,泥土被罡气冲击,在大帐前面铲出一条半米深的大沟,而他的前冲力道却丝毫不减。 瞧着那些四散逃跑的守军,尖叫声凄厉得就好像白天看到了鬼一样。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歉意,却见跪地的高大汉子忽然傲然站起,带着一脸的不屑,横握长剑,在营帐前摆出一个蛮横的姿势。 “砰”的一声,来不及细想,魏鱼撞在那人身上,声音如春雷,有一黑影被撞飞,将中军大帐的大门给撞塌了一半。 蒋大通定睛一看,刚才逢飞翼站的位置上换成了一身黑衣的魏鱼,原来气势汹汹的逢飞翼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次撞击来的很及时。这种骤然停止让魏鱼十分满意,就如同长途飙车最后来一个急停漂移,稳稳地站在大帐门前,若要是父亲在里面,也不算有失礼貌了。 他长舒一口气,瞧一眼傻愣愣看着他发呆的蒋大通,喃喃道:“飙车不用车,还真是有点爽!” 撞击之后,魏鱼身上的黑色罡气随即消散,万千毛孔通畅,四肢百骸中空如无物,他试着运行内息,发现气海竟然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休眠状态。 魏鱼心中骇然,不禁暗骂一声,那股强大的内息不知从何来,又不知去向了何处,一路将自己送到中军大帐,威风了一路,最后在一撞之下,又将他一个超级赛亚人撞回了原形。 魏鱼看着大帐前惊魂未定的兵山将海,黑压压的武士走卒,没了舍利爆发,别说救父亲,就是自保都难了。 而眼前这位将军,应该境界不浅,脸色却这么煞白,而且浑身还在不断颤抖,十分奇怪。他走上一步,正要拱手自报家门,就见蒋大通被吓得一声尖叫,骇然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鬼?鬼你妹! 魏鱼瞧瞧自己一身,除了黑衣斗篷再没什么不妥,哪来的鬼? 他伸出双手示意对方放松些,然后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军爷,我刚才撞的那人是谁?” 蒋大通心神不宁地瞧着眼前这个少年人,嚣张地姿势已然不见,完全一副人畜无害,彬彬有礼的架势,也开始疑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你把他都撞没了?还问个鸟?”蒋大通瞧一眼破坏的大帐营门,没好气地嘟囔道。 逢飞翼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能够做到飞虎将军,成为八虎之首,那一身横练的武功不知伤过多少人,每次军中大比,只要有逢飞翼参加,其他人就只有争榜眼的机会了。 “你在开玩笑?”魏鱼不及思索,转身掀开帐帘,只听里面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 “是谁在外面摆弄神通?” 魏鱼心中一喜,大叫一声:“父亲!你还好吗?” 忽然,另一个声音焦急的吼道:“老马夫,你好歹毒,怎么将我的飞虎将给杀了?” 魏鱼再进一步,布帘后,一眼看到天天和自己打铁的马夫老杜。 老马夫一只手拎着一个软趴趴的人,说道:“令狐将军,你也太抬举老夫了。能一招断绝通元境高手的筋脉,而且将他丹田内息瞬息间收走,即便是我师兄天一道人也怕是做不到。” 魏鱼再走一步,只见大帐内一片狼藉,地上一条红色毛毡被人硬生生撕碎,居中一座巨鼎,鼎壁上凹出一个人形,显然是逢飞翼刚刚撞出来的。 帐中十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魏鱼身上,魏巡天有些诧异地问道:“鱼?怎么会是你?” 魏鱼奔至父亲身前,拜了一拜,只见父亲稳稳坐在点将台前,身前摆着一方镔铁棋盘。 令狐潮瞧魏鱼一眼,不屑的撇撇嘴,朝蒋大通问道:“门外的高人为何不进来相见?我令狐潮愿意把偏将军的位置给他。” 蒋大通一脸尴尬,指着魏鱼说道:“那,那高人就是这个屁孩。” 令狐潮脸色一变,犹自不信,怒道:“胡扯!” “棋没下完,你急什么?坐下!”魏巡天大手一挥,似乎是扯动了一根无形的线,令狐潮身子一颤,像是被系了绳子的木偶,立即坐回了棋盘前。 魏巡天将手中夹着的一颗黑色珍珠子落在棋盘上,骄傲地朗声说道:“鱼即是悟净大师的高徒,做出什么都不用惊奇?” 魏鱼再要靠近,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煞气将棋盘方圆丈许内罩住,而父亲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镔铁棋盘上,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父亲,你怎么了?”魏鱼心中大急。 魏巡天朝他一摆手,示意不要靠近,说道:“我很好!” 魏鱼哪里肯听,急切地近身一步,体内内息感应一道薄薄的气罩弹出护住全身,十分微弱,和刚才强烈爆发的黑色气罩相比,简直就像朝露比之大海。不仅强横之气消失,若非刻意感应,能量得都让人无法察觉。 老马夫将逢飞翼的尸体扔在地上,抬手将魏鱼拉了过去,劝慰道:“你我天天相对,竟看不出你这毛孩子有如此武艺。现在魏将军的“凝血神功”已经是强弩之末,你自带罡气,若再进一步,只怕于将军有害无益。” 魏鱼身子一颤,急忙再退几步。 “土城怎么样了?”魏巡天虽然汗落如雨,语气却十分轻松,目光注视着棋局,不急不缓地问道。 魏鱼微微一笑,说道:“姚军师坐镇,雷横压住城角,应该无碍。战鹰突击军的两百死侍不久就会到达。” 魏巡天点点头,再次将心神转入棋盘。 魏鱼瞧一眼令狐潮,见他虽然深陷凝血阵法,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心思百转,猜测着目前的形势,瞧了棋局一眼,便略带调侃地说道:“令狐将军的待客之道实在是别出一格。帐中下着围棋,帐外也有一局大棋。” 令狐潮面色煞白,瞧一眼逢飞翼的尸身,眼神游移,恨声道:“若不是你家老子在这里作法,我又何必驱兵去请你来?” “请我?”魏鱼显然没有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声惊疑道。 “令狐将军的围魏救赵虽然使得妙,只可惜用错了对象,若你能专心对付我,倒还有些胜算。你若去惹陵城军,那就打错了算盘?这一局终究是被我赢了!”魏巡天又落一子,将令狐潮的白色长龙拦腰截断,大势已成。 “你父子若好做人,与冷家和睦相处何至于此?”令狐潮冷冷说道。 魏巡天也不理会他,只是叹一声道:“家国天下!如今在你眼中何曾有天下,堂堂封疆大吏竟然陷落在裙钗利害中,可悲!棋局已定,你拖欠我的百万担粮草,十万两的饷银,一两也不能少!” “报!”忽然有一名校跑进来,瞧一眼奇怪的令狐将军,低声说道:“我军出动一万人,重伤八百,轻伤一千五百,死亡三人。” 令狐潮闻言怒吼道:“只死了三人?” 那校先是点头,待他看到逢飞翼的尸体,急忙摇头道:“不对!是四个人。严七爷,楚二爷和岳三爷,加上逢大爷一共四人。” 令狐潮只觉一阵胸闷,险些昏死过去。 魏巡天身子一缓,那道煞气立刻消失,令狐潮后面半口气终于喘了上来。 校却未完,低头接着说道:“令狐将军快撤,陵城军已经杀到门前,我军溃逃到了大营外。” 校的话还未说完,三支雁翎箭已经朝令狐潮射了过来。 “不可!”魏巡天大喝一声,可惜损耗太大,出手慢了几分。 魏鱼惊奇地发现老马夫身形一长,手指一挥,将三支急箭夹在指间,用力一甩,落在点将台上。 回头,就见宁婴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身后是战鹰与两百死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无辜的小鱼 战鹰号称血手人屠,沿着魏鱼撞开的笔直大路一路狂奔,到了中军大帐前哪里肯收手,早杀红了眼。 两百死侍一个个浑身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一边砍杀一边大声嘶吼,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将令狐营守备军吓得四散逃走。 “不可!”魏巡天一声大吼传到帐外。 正在闹闹哄哄,打打杀杀的陵城死侍突然听到自家主帅的声音,顿时停了战斗,一个个站在原地,都变成了绵羊一般。 魏巡天声音虽然严厉,眼睛里却分明闪耀着喜悦的光华,凝神静气又施出一记煞气,瞧着渐渐僵硬的令狐潮狠狠地问一句:“令狐将军,这一局你可认输?” 近两万人的大营瞬息间被人攻破,七零八碎,早已溃不成军,就连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中军大帐也都黑压压挤满了陵城死侍,帐外三层防护工事轻易地转移到对方手中,再瞧一眼好端端站在面前的魏鱼,胜负已定,再也无力回天了。 最值得依赖的逢飞翼已经死透了,而身旁的蒋大通和几名皮骨境上阶的副将不堪大用,令狐潮不由得黯然垂头看着棋盘上的白子,见本来自己浩浩汤汤的局势,因为一时分心,被魏巡天一颗黑子恰到好处地阻断了大龙,好局腰斩,就和眼前这场厮杀一般,输了个彻底。 “我输了!”令狐潮叹一口气道:“想我令狐营驻守河南道已近百年,今日竟被五千陵城痞子军一击而溃,再无面目见我大光明皇帝,既然杜巡查来做见证,我愿赌服输,答应将军的钱粮三日内送入营中。” 老马夫坐在营帐中间,听他如此说,忽然身子一挣站了起来,将腰板挺直,虽然身上衣衫依旧破败,整个人的气质却忽然变了。 魏巡天朝着魏鱼招一招手,身子却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魏鱼出手搀扶,只觉得父亲身上冰凉如水,背后的衣衫已经湿透,凝血大法可将人拘禁在方圆之地,只是长时间的损耗实在太大。 “快去拜见龙虎山老神仙!”魏巡天用力挣起身子,仔细地瞧一瞧儿子,指着老马夫说道。 “老神仙?”魏鱼看向这位朝夕相处的老人,知道他一定来历不凡,却不知他竟能在两位将军面前谈笑风生,忙上前拜谢。 老马夫一把将他拉起,说道:“毛子,我们是老相识了,不用拜,若真的拜那就拜师!” 魏巡天展颜一笑,脸色慢慢恢复,凌然对着宁婴喊道:“宁婴,不管陵城军还是令狐营都是我大周子弟,如何出手如此狠辣,重伤八百,实在是有些过了。” 宁婴俯首不语。 老马夫站在魏鱼身旁,此时,忽然转身过来,朗声说道:“魏将军这话强人所难,我有句公道话,此局既然是我做的中介,说好了按江湖规矩,一局定胜负。令狐将军却派人趁机挑衅,被陵城军反杀,损兵折将也怪不得谁!不过是咎由自取。” “你是谁?在我令狐军营哪里轮到你放屁!”蒋大通不识得这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见他一出口就有维护陵城军的嫌疑,立刻咆哮起来。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令狐潮举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颊上,骂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力敌大鸠摩手,去除阴武匡扶雄李江山的当今御封国师杜子牧。” “国师?”蒋大通捂着脸颊,吓得再不敢吱声,瞧着老人破旧的衣服将信将疑。 老马夫却是笑嘻嘻地说道:“道友必是恨我替陵城军说话,不过也对。跟着陵城军蹭了几年饭食,替他说一句,也是不打紧的。法令不外乎人情,不然,你令狐营一个与奸商冷重义勾结,私调大军超过万数,这一条就够你受了。不过,我老汉看你可怜,不追究了!” 令狐潮立刻点头哈腰,一再称谢。 老马夫又说道:“话说回来,老夫今日做个判决。你令狐潮若不服,尽可以上书朝堂,就连我这个老不死的一起弹劾了也无妨。” 令狐潮单膝一跪,惨然叫道:“末将不敢!” “魏将军!”老马夫瞧一眼魏巡天父子,问道:“大家同朝为臣,我若做主,将今天这件事大事化,事化了,如何?” 魏巡天欣然答应。 老马夫挑起大拇指,嘴角上扬,笑道:“多谢!” 老马夫忽然指着地上的逢飞翼,朝魏鱼说道:“毛子!你我虽然熟络,不过我还是看了你。一撞伤人性命,吸走人的精髓,悟净大师的弟子只怕还做不到?你有多大本事,拿出来,让老道讨教一番。” 魏巡天心中一凛,急忙将儿子揽入怀中,一招回头望月,一股煞气在身前如封似闭。 没想到,老马夫身法快如闪电,身形急转,挥出的铁拳在空中化作了一片,又忽然露出一个门道直击向宁婴面门。 魏巡天心知宁婴实力,立即展动身形全力相救。 老马夫身形急撤,将魏巡天晾在虚空中,一掌反向朝着魏鱼背心劈落。 一眨眼间,魏鱼却想不通老马夫为何不打招呼就朝自己杀来,而且手段狠绝,毫不留情,急忙脚底一错,施展佛影无踪避开一丈。 他身形虽快,身后的杀气却越来越近,他心念急转,心知是舍利爆发惹出的祸端,那道神秘黑气就连悟净大师都不曾察觉,只要不再激发,怕什么? 魏鱼身上罡气勃发,身形绕着大鼎旋转一周,一矮身钻入鼎底,合十双手念起了清心经。 老马夫不急不慌,故意拖慢身形,只是将招数中的杀气无限放大,想要逼迫魏鱼显出底线,不想这孩子竟然不逃,反而是一屁股坐下,却也是恰到好处的将自己的掌风避开,又见这孩子身上的那道至纯的佛气,不由得“咦”了一声。 “我老道岂能受你蒙骗?”老马夫顿住的身形一晃,手掌再次劈出,直冲魏鱼眉心,此招是以指化剑,力量和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魏鱼大骇,情急之下祭出双手,在眼前做个锁式,似乎想将老马夫的手掌拦住。 魏巡天大喝一声:“道长手下留情。” “啵”的一声巨响,大帐之中气浪翻滚,帐中人忽然有了一秒的窒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突显法相 眼见老马夫一掌劈到眉心,魏鱼身上的罡气骤然增厚,不仅没有反弹,罡气被掌风破开,就如同水中初荷灿烂绽放一样,光华流转。 这一次,就连杀人不眨眼的战鹰都惊呼出声。 “那老匹夫,有本事向着你战鹰大爷来,打我家主的主意算是哪门子英雄?” 蒋大通一边皱眉一边寻思,眼前这孩子一脸无辜,我见犹怜,差点就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难道那惊天一撞另有其人? 魏巡天神情不善,煞气破体而出,他知道这位龙虎山的强人既然能够一手击败圣武女皇的贴身卫士大鸠摩手,现在全力击出,儿子只怕是性命不保,若他真下杀手,自己只能和他拼了。 令狐潮身边的四名亲卫忽然站了出来,他们在魏家吃了亏,如今见到大好机会,一起冲到魏鱼身后,截住魏巡天援助的路线。 眼见这位平时慈爱的老爷爷对自己痛下杀手,魏鱼腹开始剧烈疼痛,暗自骂道:“嘿,你这老杂毛,每天我对你尊敬有加,今天还真要老子的命吗?” 他想努力抗争,没想到身上的罡气完全不听使唤,竟然门户大开,自己脑壳马上就会像一只西瓜被人剖开了。 他想逃,却逃不了。 身体内的暗藏的佛法能量忽然和老马夫挥出的道家真气有了感应,气海中起了波澜,将他的身子牢牢定住,不能移动分毫。 魏鱼暗骂一声,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真不该坐下来等死。 众人的惊呼声中,老马夫的手掌已经触到了魏鱼眉心的肌肤,他就觉得一股奇异的吸力,老马夫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惊疑,喝道:“毛子,快给道爷显出原形!” 一股清澈的道家内力从眉心传入,魏鱼气海中忽然幻化出一支清澈的龙卷,带着万千佛法迎着老道的内息扶摇直上。 “啵”的一声巨响,老马夫掀起的杀气突然变大了数倍,巨大的冲击波让在场的每一个都难受的龇牙咧嘴。 老马夫手缘与魏鱼的眉心间忽然散发出一道圣光,掌缘一道青幕若隐若现,三千道法一字一字竟如一群蝌蚪弹出。 “咦!青龙法相!”魏巡天一愣,心中大声叫苦,老马夫那道隐隐闪出的青龙法相足以和江湖五魁相比了,魏鱼又怎么能够承受。 令狐潮的四名亲卫却在此刻合力攻向魏巡天,一旁的战鹰大吼一声举起两只铜锤朝着不安好心的四名亲卫砸了下来。 “战鹰放手!”魏巡天大喝一声,一把将战鹰拦住。 就在此时,大帐中又是“啵”的一声响起,帐中的一切能动的事物忽然变成了慢动作。 一道金光从魏鱼眉心弹出,万千佛典一本本离体飞出,护卫着魏鱼的安全,与老马夫掌缘激发的漫天蝌蚪战斗起来。 “噗!”老马夫一个趔趄,收起神通,掌下的青光顿时消失,而魏鱼眉心发出的金刚佛典依旧通明,将整个大帐映照得金碧辉煌,一尊佛像隐隐出现。 大帐里的时间为之一凝,下一刻,就听“啪啪啪啪”的声音暴起,风雷在令狐潮四名亲卫身边炸开,四个人口吐鲜血,委顿在当场,再也爬不起来了,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的皮囊。 战鹰吓得面如土色,要知道法相境高手对战,周边百米不能又内息相扰,刚才老马夫和魏鱼法相虽然没有针锋相对,那种气场却足以碾压帐中所有流动的内息,令狐潮的四名亲卫敢在此时出手,简直是作死。 “金刚法相!”老马夫惊呼一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魏巡天一把推开战鹰,惊疑地瞧着魏鱼身上久久不息的佛影。 “法相境?这子竟然突破了法相境?而且是金刚法相?”在场几位皮骨境的高手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一个个看着由佛典幻化的佛祖神像不由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能够幻化法相的强者,在帝国正道武林中无异于陆地神仙。 玄奘圆寂留下空c净c能三僧,加上龙虎山和武当山两家道宗掌教人并称五魁都是深不可测的法相境宗师,另外天山女英,崆峒老祖,眉山一散仙也传言有法相幻化,却并没有在实战中得到证明。 除正教,百年前在魔门横行江湖时,也有十数位魔门长老和护法达到了法相境,但在袁天罡被诛后,江湖有一场魔门内耗,法相境的魔门高手再也没有出现过。 眼见被老马夫逼至绝境,魏鱼心急如焚,发现自己丹田爆发后,非但没有漏出战场上的黑色魔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发了佛祖法相,心里也忍不住纳罕,脸上那抹无辜神情又重了几分,好像一个无意间闯了祸的孩子。 在古墓中,他用这道法相对魔门老怪形成必杀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可现在幻化出来的金刚法相除了击杀了乱动的四名亲卫,对老马夫毫无杀意,难道法相也分是非?面对玄门正宗的老马夫起了惺惺相惜的意味? 魏鱼扪心自问,虽然命在顷刻时也有心反抗,但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老马夫他是全无杀机的。 老马夫站在当场,面色凝重,按持续的时间来看,这毛孩子的法相能够达到五息,而自己的青龙法相只能一现即逝,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他自然不知道,悟净大师耗费十四年时间,暗自将浑厚的内力注入魏鱼体内,加以每天修习的佛宗法道,才能在古墓对魔门老怪形成致命一击,而这一击之后,那些外来罡气本应该消失殆尽才对,如今罡气不减反增,而且越来越强。 这其实也正是悟净大师最担心的一件心事,他那三十六天罡技之所以对魏鱼一招不传,绝非是他慈恩寺气,完全是因为对这孩子捉摸不透而已。 作为龙虎山第二人,老马夫怎会不知,眼前这孩子跟随自己以阴阳相济的呼吸法门修炼一年,本可以突破皮骨境,可这孩子除了练就一身中看不中用的好身材,筋骨和体魄毫无反应,连皮骨境的门槛都没有够到,若他真有如此强大的内息,那这幅娇弱的身子又怎么能够承受得起? 要知道,武功的内修和外修本来就是相辅相成,内修如水,外修如堤。 虽然在军营,一些不具内力的将校就能达到皮骨境,可若放在江湖中,没有内息的皮骨境终究是一块顽石,体格再强横也站不住脚。 而帝国中也不乏内修惊艳的奇才,却都因为体格无法继续炼化,停在了筋骨初期,长安那位号称才华艳绝帝国的第一内家修士曾经尝试以筋脉境突破法相,终究因为体魄不足,对敌时不心被人激发内息,破体横死。 眼前若要惊叹魏鱼是个天才儿童,倒不如说他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有强大的内息不被感应,而身体又娇若婴儿,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矛盾? 魏巡天也是百思不解,暗自叹息,见老马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有再次出手的准备,心情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而站在一旁的令狐潮,虽然武学修为不高,却也知道老马夫为何如此惊叹。 他全力依仗的逢飞翼内力能够达到通元境,修为在帝国中足以成为一方武林霸主,却被这孩子一撞而死,眼前这道惊艳的法相更是说明这一撞绝非偶然,这个孩子哪里是无辜?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一般的存在。 “邪门!”令狐潮低声叹道:“虽然是金刚法相,出现在这孩子身上也实在是诡异,这份诡异的矛盾体竟和当年魔门老怪一模一样,实在让人心中不安,若要等他长大对于江湖不知是福是祸?” 他这句话一出口,老马夫脸上果然露出一丝杀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惺惺相惜 黑气没有散出,魏鱼长舒一口气,口中喃喃,清心经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面色不惊不惧,大帐中顿时佛音缭绕,他俊朗的容颜更显得有些超然世外人畜无害。 金刚法相淡出,老马夫杀气隐没,脸色也终于恢复了和善。 大帐内,火把摇曳,除了魏鱼的佛音安静异常,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帐外几声炮响,隐隐又传来喊杀声,令狐潮有白衣黑衣两万军士,经过大半夜的时间终于再次落实了阵脚,重整而来的队伍依旧声势浩大,将中军大帐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令狐潮的脸色随着老马夫杀气消失变得十分不安,虽然他很想在此时此地解决掉魏氏父子,可这位老马夫不仅武功超绝,而且被当今那位自号大光明的老皇帝暗自奉为国师,若要横行起来,第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令狐潮。 身为主将,被人桎梏在自家大营里已经一天有余,与军中音信不通,若外面那些狗头军师和莽夫偏将真的打起歪主意,自己手中的兵权就顷刻化成乌有,自身都有危险,还谈什么替人报仇? 冷家的仇对于他来说,现在看起来实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把这些瘟神赶紧送走。 令狐潮寻思一定,立刻从怀中拿出印信虎符,交给蒋大通,说道:“清点白衣卫,命黑衣四路纵军五路横军各归各位,今夜全军宵禁,让出所有通向土城的路,至明日辰时解禁。” 他转回头,一脸笑意地朝魏巡天说道:“魏将军来了一天有余,末将还未尽地主之谊,误会却是一件接着一件!我手下这些不知轻重的王八羔子任性胡来,竟敢背着我对兄弟动武,幸亏有陵城军,让他们长长见识,要不然真就反了天,再也拿他们不住了。得罪了,得罪。” 魏巡天拱手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令狐将军答应,我可撤出土城,驻兵陵城。两军拉开距离,一来可以互为犄角相互照应,二来为两军真正划定界限才能相安无事。” 令狐潮闻言大喜,叫来文书,立刻起了一封军命,交于魏巡天为证,说好两不相犯。 老马夫不理会两军交涉,他虽然来自龙虎山,却是一位地道的散仙,一生不羁,只为一睹杨妃风采下了青石观,又遇汗血宝马黑珍珠来到陵城,如今对眼前这个看不清道不明的魏鱼产生了兴趣,竟然也盘膝坐在一旁,口中喃喃,诵起了万道归宗的道德经。 出家在家,行事奇葩。 他虽是一位宗师级人物,不为看破红尘,也不求仙风道骨,就尘世间兜兜转转,有不平事管一管,有烦心事拍拍屁股就走,不带走一丝云彩。 红尘蒙蔽时,可随处腌臜,谈经论道时,绝世超然。就现在这一身马夫打扮,谁也猜不出他到底又为了哪般? 走在回土城的路上,老马夫爱惜地抚摸着座下的黑珍珠,朝魏巡天说道:“老夫的杀气竟能屡次引动将军的煞气,“凝血神功”的确让人不敢觑。既然你能够感应外息,可知道你家这毛子体内含有舍利?” 魏巡天神情自然,功力已然恢复了八九成,听到舍利一说,不禁摇头道:“佛魔挣道,佛舍利和魔舍利在百年前就已经消失,若说鱼体内有舍利在,又是何处而来?只怕是以讹传讹而已。” 老马夫摇头道:“非也!令狐潮年纪虽不大,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毛子内息强大隐而不露,爆发时身体虽弱却能游刃有余。这的确和当年魔门老怪一模一样,难道你就不奇怪?” 魏巡天不置可否,这件事他也百思不解。 老马夫继续说道:“佛舍利被夺,接着魔舍利消失,这些虽然是江湖密事,可老夫当年随师兄西出雁门拦截魔门鬼使,也曾感应到佛舍利的强大,当年若是遇见魔门老怪,老夫这条狗命只怕就没在黄沙中了。虽然是魔门鬼使,可经过那一战后,老夫再也不看重什么江湖功利了,于武功之道,实在是无边无尽,天外有天。就轮当今五魁,也不能说心无所惧,悟净大师能够屈尊留在陵城十几年,足见这毛孩子与众不同,老夫这次倒要瞧瞧他如何看待这次的法相突现。” 魏巡天面色凝重,瞧一眼身侧的儿子,只见魏鱼面色轻松,不由得自我开解道:“有舍利也罢,没有舍利也罢,我魏家属于将门,身受皇恩,不以江湖人自居,鱼虽拜入悟净大师门下,也只是以修佛来破解至阴的命相,将来为国而战,建功立业才是正途,江湖事自有江湖人管。” 没想到,老马夫听完,却又摇头道:“非也!非也!虽武林不涉国战,可我与掌门师兄一起诛杀袁天罡击败大鸠摩手,也是力挺社稷,功在千秋的善举。能身现法相者必有不凡,毛孩子踏入江湖只怕是迟早的事。” 魏巡天不语。 老马夫忽然问道:“你可知袁天罡临死前有句判词?” 魏巡天摇头。 老马夫却看看魏鱼说道:“袁天罡死时血书一诗,云:宿命轮回魔深种,灵根清净苦修佛。手持莲花念地藏,刀风起处化修罗。他曾说舍利合璧天下无敌。这魔舍利与佛舍利本就是天地间的灵根,佛舍利被魔门盗走,魔门不趁机雄起反而落入沉寂。这个大谜团至今是江湖中的一件心病,而以老夫来看,这判词倒与你家这孩子有些关系。” 魏鱼忽然叹一口气道:“老爷爷,你这说法可就牵强了。这金刚法相怎么出现我自己都不知道,何况丹田积不满三重气,气海中留不下一线天。身上的罡气更是时灵时不灵的让人不放心,身子都不曾出陵城地界,对于佛魔舍利又岂能寄予奢望?” “毛孩子,你这话错了。”老马夫摇摇头,笑道:“世上事一物降一物,舍利虽然带着邪气,蕴含异世能量却十分强大,你佛性通透,本性不坏,明明是宝,悟净大师却敝帚自珍,舍不得用易筋经为你炼化,伪善至极,若真怀了替天行道的心,又何必拘泥那些门槛芥蒂?区区一部易筋经,老夫倒也不看在眼里。” 魏鱼听他指摘悟净大师,心中也有所感,不过听瞎子说自己不能修习易筋经,若被这老马夫踏进一脚,自己反倒成了两难选择,假意生气地说道:“生死身外事!鱼贱命一条,不敢劳烦尊驾担心,悟净大师不教必有道理。” “呵呵,你这幅倔强倒很合老夫胃口,若不是慈恩寺在前,老夫倒是愿意将他带回龙虎山。”他笑眯眯瞧着魏鱼道:“龙虎山贵为道门祖庭,掌门师兄虽功盖当世,可惜后一辈碌碌,未见能执牛耳者,你不过十四五岁,以后难保没有好的机缘,若将来有变,便可名震江湖也未可知。” 魏鱼心中剔透,本来一心感受着老人词句中带着敌意,没想到敌意一消,老人竟生出惜才的情怀,龙虎山青石观威名赫赫,竟有一道门相待,此番诚意任谁也不禁由衷感慨。 想着自己莫名的夹在佛魔之间,成为悟净大师和那瞎子争夺的筹码,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真正的安全感,此刻听到老马夫一席话,虽是半信半疑,却也感觉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老爷爷,您这话可能白说。若是悟净大师责怪下来,您可不能袖手旁观。”魏鱼顺杆爬了上来。 “嘿!你倒是奸猾!”老马夫摸摸魏鱼的脑后勺,笑道:“不过,我喜欢!” 来到土城,魏鱼下马,忽然见战鹰和朱埠朝自己拜了下去,一边嘟嘟囔囔说话,一边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抽了几个嘴巴子。 “公子大义,武功高绝,被我们当绣花枕头耍弄,现在求您大人不记人过,前面我们说的话做过的事您就当我们放屁发神经,可千万不要记着。” “你们说过什么?”魏鱼一脸的惊讶,急忙将两人扶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整肃陵城 大邱兵乱很快传遍河南道,坊间传言陵城军被令狐营一万白衣甲士赶出大邱,龟缩入陵城苟且过活。 战鹰和他手下骁勇死侍何曾受过这等闷气,连夜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突袭令狐营西北粮仓,抢来十万石粮草,布匹锦缎不计其数,又放火烧了几处营帐出气。 魏巡天勃然大怒,喝骂战鹰无脑,这些粮草本就是令狐营欠下的,如今抢来算几个意思?自己抢自己的东西?一怒之下,让战鹰吃了禁闭,在陵城四周设下哨探,以防令狐潮反攻,没想到过去一个月,这件事便石沉大海,却是令狐潮为了面子竟然硬生生将这口气忍了。 再过得十日,陵城西门飞马来了两骑,长安信使带来一纸诏书,勒令魏巡天带部离开大邱固守陵城,一应粮草改为陵城府衙维持,陵城地界免租三年,另加封令狐潮为车骑将军,分管豫北至黄河界地带,择日剿灭芒砀山流寇,不得有误。 接到诏书,双方皆大欢喜,各自行动。 这一日,魏巡天在府衙中与聂远山商议时,忽然拿出一封兵部密信,内夹太子令,说明朝堂李相门生上书取缔陵城军一事,因兵部侍郎韩青冒死力荐,直言陵城厉害,痛书魏将军大功,才力保陵城无恙。 其中,太子暗示皇帝诏书已被人篡改,由罚改奖,现在帝国内忧外患,圣听蒙尘,建议陵城军趁机招兵买马已备不时之需。 聂远山向魏巡天说道:“幸亏,这几日我已经将百万黄金铸成了官锭,正可以购置北门几处废宅用作兵营,招募乡勇,修缮城墙。” 魏巡天点点头,依旧是满面忧色,说道:“虽有黄金百万却不足以养兵千日。若不节制开流,银钱粮草必定捉襟见肘,到时候引起城变,不免落入令狐潮的圈套,叫人看了笑话是,失了陵城军符事大。” 魏鱼和芸儿和好如初,侍奉在聂厚德身侧,听父亲和舅舅发愁银子,抬头说道:“往日府衙拮据都是因为冷家势大,坐拥清河帮匪徒无数,将半个陵城的买卖据为己有,偷减赋税所致,如今有了陵城军,正好可以借清河帮打压一下冷重义嚣张的气焰。” 聂厚德微微睁开眼睛,朝着儿子和女婿说道:“鱼说的极是!冷家上结朝堂大臣,外联封疆大吏,若帝国一朝有难,必成祸害,需早日剪除,正可以借陵城军整肃河运,税赋和治安,清除清河帮设立漕运司,督查来往货物,以南方米粮换取北方枪械马匹,慢慢累积军力。将来太子登基,便可以为国所用。” 聂远山和魏巡天点头称是,随后命人去办。 依着陵城痞子军的声威,清河帮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那些无良匪帮很快在街巷间杳无音信,只敢隐没在暗处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聂远山将大宗采办粮草军械和地皮的机会让与那些宽仁的商贩,故意将冷家商户排除在外,培植起一拨官商,散财无数,受到百姓拥戴,进而在每次政令出台后,便由这些商贩和百姓牵头,逼迫冷氏商贩低头,不出半年,冷家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生意。 漕运司以战鹰等突击营为底子,加以陵城府衙一些文士,设起官用船坞,发放过路通牒,施行一船一赋,冷家商船众多,转眼成了码头税赋最大的来源。 清河帮也被迫收归冷家商船护卫,减员过半,冷家声势就此一蹶不振。 父亲和舅舅在府衙中忙乱,魏鱼却落得清闲,早晚随悟净大师参禅,大师每次问及落发为僧之事都以易筋经为饵,竟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好在魏鱼更喜欢外修,对内息的有无并不在意,因为是否能够修习易筋经并不感冒,每次以各种理由搪塞。 相比禅堂,魏鱼更喜欢马厩,瞧着那位隐居闹市的武林宗师不嫌油腻地和黑珍珠喃喃耳语,他心中就没来由的感觉喜欢异常。 魏鱼开心,老头儿就更为开心。 两人每天打铁不断,制作各种马匹器械,除了给黑珍珠用,就拿出去四处换酒喝,每至夜半,一老一就着月色,在的庭院里喝一口酒,吃一粒花生,好不惬意。 芸儿气大,着恼时就是一场冷战,可看到魏鱼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忙碌,也不由得自己找了借口,讲关系回暖过来。 待到这一年乞巧节时,魏鱼眼看就要年满十八,魏夫人忽然将一箱金锭和十八匹红色锦缎送入聂家老宅。 聂厚德老爷子喜滋滋收了,将一众丫头婆子喊来,说是要在年前赶制新人喜服和一应被褥。 聂芸儿傻愣愣地问道:“爷爷,好端端的做这么多喜服被褥做什么?” 聂厚德哈哈大笑,伸手在她头顶一抚,说道:“芸儿年后就满十六了。昔日你娘亲为你定下的亲事也该办了。在往后两三年内,只怕我还有幸看到曾外孙在这回廊里跑来跑去。” 芸儿懵懂地思索着爷爷哪里来的曾外孙,等她一时回过味道,一众婆子丫鬟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她没羞得嗔一句爷爷,转而,满腮带着桃花躲入闺房,时而,探头瞧瞧门庭有没有那个该杀的死鱼,时而,又沉下心来绣起一方素锦。 想着新婚将近,更是没脸去魏府见那冤家,又心心念念犯起了相思,派了玲到姑姑那里借东借西。 魏夫人何等聪明,立即启程来到聂府,假意求了父亲,借芸儿家去住一阵子。 聂厚德先是推三阻四说新婚前新人不宜相见的话,直到把芸儿急的掉下眼泪,才乐呵呵答应。 聂芸儿来到魏府,却见魏府新进的那些丫鬟婆子一心将自己看成了少奶奶,更是窘迫不已,后悔进了火坑,每时每刻煎熬。待早晚见到思念的魏鱼时,满心的话又无从说起,一言不发,脸却从头红到尾,煞是好看。 可惜,她见那该死的魏鱼竟然和往常一般我行我素,似乎全没将婚事放在心上,不免又一阵神伤,一阵幽怨,更加不肯理会这个坏透了的坏子。 魏鱼从母亲那里听闻的只是订婚,而这门亲事本就在他四五岁时定下的,现在提起无非是老生常谈,全然不知年底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 他每次去找芸儿谈笑,都见这位泼辣姑娘一改性情,露出怯生生怪怪的神情,走到门口也就作罢回房,还以为这姑娘大了,生分了。 每次午夜,在屋檐上把心事告诉红孩子时,都会叹息一声,如果不长大该有多好,如果 一想起如果两个字,他心中就想起那道靓影,终究还是有一丝不畅意的失落感生出。 白天,他跟着宁婴和雷横混迹军旅中,渐渐爱上了那些粗狂鄙陋的汉子们,喝酒行令也学会带出些脏字,随着年龄增长,他体格愈发健壮,威武之气渐浓,翻腕子摔跤纵横陵城军内,鲜有敌手,赢下钱就再做东喝酒,极受士兵爱戴。 这三年,除了许仙每次惹是生非来央告他出面摆平外,一切顺遂平安,真是岁月静好,一派盛世回春的景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籍奴 清风明月在,何时照人还?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魏鱼斜倚着神陵石兽,将双手叠在脑后,喃喃地诵读着能够想起来的思乡诗,望着月影婆娑中的古城,思绪如潮水般涌起。 这个世界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毕竟在这一世,他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长大,即使他身体内那个灵魂始终无法安然守命,可一旦习惯了,很多东西便有了感情。 如果要离开,那就该在感情最淡的时候。 可是,佛舍利到底在哪里?依旧毫无线索。 而瞎子在古墓一别后就没了音信,这让魏鱼开始怀疑,疑心这个瞎子鬼使的能力,怀疑他说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以相信?值得怀疑的还有玉玲珑。 玲珑信使号称在帝国内布有万千眼线,可三年过去,对佛舍利下落的追查丝毫没有进展。 一切都是骗局,唯一没有骗人的就是许仙。 这名被瞎子唤做籍奴的女孩不会丝毫武功,人又古灵精怪,可是一旦魏鱼问起她关于武功的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魏鱼渐渐发现一件细思极恐的事,除了慈恩寺三大镇寺宝典和三十六天罡神技外,天下各门各派的拿手绝技竟然都被这女娃子印入了脑海。 但有所需,只要魏鱼提出想要的秘籍,或者出招效果,或者拆解技巧,这女娃就能滔滔不绝像一台精密的智能机器人一样搜索出数十种不同门派的相仿招数,还能陈述各门派招数自带的利弊,替他寻出最佳方案。 有许仙在身边,无异于上天给了他一座包罗万象汇集天下武学秘籍的图书馆,只要他想学,就能学到最快最好的一招。 三年来,风雨无阻,两人在神陵那个不起眼的石洞里谈论武技,魏鱼乐此不疲地不断发问,再听到回复后,饶有兴趣的将许仙说出的招式一一演练,渐渐地开始对武功有了一些新的概念,黑色大木刀一旦劈出,化繁为简,便是攻其不备。 有时空闲,魏鱼望着许仙闪亮的眸子,想起了自己苦读佛经的十四年,对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充满了同情。 “籍奴从就开始背书吗?” 许仙接过那只荷叶包肥鸡和一兜碎银子,向魏鱼摇摇头。 “那你怎么能背下如此繁杂的秘籍?” “什么秘籍?”许仙撕扯着肥鸡,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就是你刚刚对我背的秘籍啊!” “我刚刚背了秘籍?你骗人吧?”许仙的眼神变得更加无辜,忽然紧一紧衣袖,故意离魏鱼远了一些。 “你没事吧?” “你想干嘛?”许仙又离远了一些。“若不是为了这些银钱,我才不会半夜三更来这种鬼地方。你莫要再靠近,不然我就喊韩大叔过来!” “好!我不过来,你也莫要喊!”魏鱼无奈的摇摇头,将身子朝后面缩一缩,说道:“明天你来,带些纸笔,我教你一套棍法,可防恶狗恶人!” “你有那么好心?”许仙疑惑地问道:“什么棍法?” 魏鱼摇摇头,说道:“现在不好说,等明天我帮你问好了再告诉你。” “籍奴不可以习武!”许仙斩钉截铁的说道。 魏鱼摇摇头,也很坚定地说道:“既然瞎子让你听我的,那你就听我的何妨?” “好吧!”许仙回答得有些勉为其难。 随着北地胡人跑马圈地,从北向南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乞丐开始遍布整个帝国,魏鱼将每月的月钱送给许仙,让他慢慢纠集各地的乞丐,成立互助乞友会,又名丐帮。 没想到,身受苦难的人竟出乎意料的齐心,很快发展到两万余人,不禁不需要再去救济银钱,反而形成了各地分舵,如同青河帮一样选出香主,将银钱汇总,无私的互利互助。 许仙一再想让魏鱼当丐帮帮主,魏鱼却一脸嫌弃的说:“饶了我吧!除了找回佛舍利我对什么帮主教主不感兴趣。” 以魏鱼的想法,瞎子诡异的行为虽然骇人,古墓中所见所闻也不像是作假,但始终让人无法相信,即使瞎子忽悠人的言语滴水不漏,他还是认为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迟早会让人深陷其中。 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他武功太低了,即使有籍奴在身边,夜以继日的不断修习,内息没有,或者说内息不能随心所欲的运用,和那些通元境的高手一旦遭遇,只能被人秒杀。 魔门尊者竟然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当,始终是太儿戏了。 他一无兵二无将三无神兵利器,除了一柄大木刀,就是腰间取巧用的火铳,那把精致的连弩虽然颇有威力,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只怕也不值一提。 虽然他曾经力挫北地刺客三人行,杀死摩洛重伤冷归南,将令狐潮的三只虎将分别斩杀,可整个过程若要归功于武功那也太过牵强了,倒不如说是因为他临事的机变和凑巧的幸运更加可信。 作别许仙,他随口呼喝,只听半空中一声凄厉的鸣叫,大鸟从树影中掠起,悬浮在月色朦胧的星空中。 这只雕鸮被他圈养在哑嫂住的祠堂中,每夜都来与他汇合,在这夜色中一起巡逻。 在这个世上,能让魏鱼信任的实在有限,除了母亲和芸儿,就是这只鸟和哑嫂了。 哑嫂,那个像母亲一样呵护他的奶娘。 因为偶然与二姨娘的一场纷争,又聋又哑的女人被人当众拿来作法,魏鱼很清楚,以哑嫂的品性绝不会贪图二姨娘的手镯的。 二姨娘那个素日风骚的半老娘们儿还真是有点可恶和棘手。 他长长叹息一声,不想在这种琐事中烦恼,忽然站直身子,嘴里一声唿哨朝大鸟招呼着,整个人嗖的没入黑暗。 陵城施政期间,白天的治安已经变成史上最好,可夜色中的陵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青河帮一些好手还在阳奉阴违,喜欢在夜色中给冷家的仇人带来致命的伤害,冷家重金买来的刺客已经潜入这座城池,隐秘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蠢蠢欲动。 如今时间真好寅时,离天明已经不远,却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候,而那些喜欢借黑夜做掩护的妖魔鬼怪就喜欢这个时间。 一人一鸟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来回奔行着,也许只有此刻,这座沉睡中的城市才真正迎来他的王,这夜色的古城是属于他的,魏鱼从心里喜欢,这无边的夜色越是深邃就越是亲切,正如天上的鸟鸣越是凄厉就越是欢乐一样。 大鸟无声地掠过城墙,夜行人在后,也十分迅捷地掠过那残桓断壁,靠近城东,百花巷附近有段年久失修的城墙,从这里向东五里就是运河码头了。 码头旁有个巨大的船坞,船只在其中纵横交错,有些船上还有人声,偶尔影影绰绰地有人在桥上走动。 战鹰已经从码头撤离,几百个青河帮的头目还被关在牢里,可码头上新的秩序已经迫不及待的在黑夜中开始滋生蔓延了。 月色中的码头,就像一张巨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猎物。 魏鱼瞧着天上的大鸟,暗自盘算着今夜会有不会有些收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喜宅 借着撩人的夜色,魏鱼跟随红孩子飞奔,运河上薄雾迷蒙,码头有千百艘货船连接成片,船头红色的灯笼被河风吹动,忽明忽暗,煞是好看。 虽然只过了区区三年,陵城码头已经彻底变了样子,官方船坞内船只井然有序,再不同往昔那般脏乱。 战鹰取缔青河帮后,那些被冷家贪没的银钱慢慢回流进了官衙府库,成了整个陵城繁华最有利的支撑。 美景如画,红孩子在天上的叫声却凄厉至极。 月影中,红色大鸟一个悬停,鸣叫一声后便悄无声息地落在西岸槐树上。 槐树年代久远,已经枯死过半,只留着近地的枝丫仍在生长,枯枝伸向天空,像一只巨大的鬼手。 魏鱼随声而至,轻轻跳上枝干。 幽暗的月色洒落在树下的人家院落,栅栏上喜番招展,屋檐下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囍”字,而房间内却隐约传出男人的哭声。 明明是喜宅,怎么会有男人在哭? 魏鱼疑惑地跳落在屋檐上,轻轻掀起一块青泥瓦。 房间内红烛明亮,一张红色大床上,冷归南坐在一角,面带嬉笑地瞧着新郎官。 新郎官年纪颇大,瞧着地上横躺的新娘子,新娘身上的盛装被人撕得支离破碎,碎布裂隙间两条白生生的腿上赫然留着几条血迹,脖子里一道乌青的勒痕更让人触目惊心。 冷归南舒展一下浑身的赘肉,揉一揉自己扁平的鼻子,掀起新娘脸上的黄纸,不由得叹了口气。 “真特妈可惜!” 他站起身从朱大手中接过烛花剪,狠狠地抽在新郎官脸上,怒喝道:“吴老虎,你他妈怎么就这么犟?像头驴!这女人死都死了,你把眼睛瞪爆了有个卵用?让你去府里再挑一个你他妈的还不肯去!你想干嘛?” 魏鱼心里一惊,不知这对主仆唱的是哪一出。 只听吴老虎嘴里呜呜有声,原来刚才一顿暴揍已经将他的下巴打脱了臼,两只手因为挣扎被麻绳勒得越来越紧,只能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地流着。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吴老虎的眼神已经将冷归南杀了几百回了。 媒婆听到烛花剪碎肉的声音,右脸轻轻跳了几跳,有些不忍心看。 这媒婆是陵城最能干的和亲佬儿,而这门亲事就是她一手替吴老虎操办的,银子倒是拿了不少,想不到最后把一件喜事硬生生给办成了丧事,心里面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妖怪,只能怪冷归南这个冷血的魔头,失踪了两年,不早不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也可以怪地上这死丫头,苦命的人就不能长太漂亮。既然命苦长得漂亮就不能再笑得那么灿烂! 自古红颜多祸水,要知道,被冷家父子看中的女人可从来都没有过好下场。 冷归南看一眼瘫倒在地的吴老虎,再打下去除了凭添一条人命于事无补,可如果就任由他这么拖下去,等天亮了,那终究不是办法。 他转头向媒婆央告道:“我说阎婆,你再不说句话,我就只好将这头倔驴和地上那死婆娘一起埋进乱葬岗。” 媒婆扭一扭水蛇腰,脸上堆起笑容,嗔怪道:“这吴老虎做起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替你冷家辛苦半辈子,总算你家的半个奴才,您还真要把他弄死不成?” 冷归南轻哼一声,说道:“你看他这德性,吃了我的心都有,哪里还当我是他的主子?倒不如打死了干净。” “人家新婚之夜死了老婆,换你难道不急?为了把这女人送你家接出来他可是没少花银子,头晚上就被你给祸害了,你总不能让他人财两空吧!”媒婆嘴炒豆子般清脆,一路埋怨一路劝慰道:“我说冷大少爷,您就多赏他些银子,等日后,我再慢慢给他寻个更好的黄花大闺女,那时候,只怕他开心还来不及!” 说着话,媒婆用肥腻腻的手扣在冷归南肩头,献媚地拿捏起来。 冷归南却不领情,肩膀一震,将那那双肥手震开,还十分嫌弃地擦擦自己的肩膀,眼睛里却闪着灼灼光芒问道:“您是说还有更好的?怎么不早说!” 媒婆哎呦一声差点被震倒,见他精虫上脑,贼心不死,心里不住咒骂,翻着白眼,甩手走了开去。 冷归南见媒婆不再理会自己,自知失言,讪讪地说道:“阎婆子,你先别生气,你看我折腾了一宿连滴油星子都没捞到,心里这股火可怎么发泄?我没功夫和你逗闷子,今天足够丧气了。” “嗨!朱大,你这兄弟不会走丢了吧?”他有些不耐烦地走到窗前朝外张望,抱怨道:“这捋舌头的哑婆子怎么还没来?等到天亮,没准碰到魏家那个煞星。” 黎明前人睡得最熟,可头顶传来的鸟叫实在瘆人,惨兮兮地让心肝直颤。 “呸呸呸!”媒婆将手中帕子一甩,埋怨道:“你可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大鸟鬼叫不停,只怕那个臭泥鳅真来了!” 冷归南摸摸脸上奇丑无比的塌鼻子,一年前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个眼看就要一败涂地的讨厌鬼竟然在最后一刻爆发,使出石破天惊的一拳,就那么一拳,便在他脸上留下了永久的印记,号称玉面飞龙的他变成了疤面煞星。 那场架还真是不堪回首! 媒婆狠狠嗅一下帕子中的醒神香,嘲讽道:“冷大少爷,看来您今天还真丧!这鸟叫得有点怪。” “怕什么?老子等的就是他,天罗地都备好了,就怕他不来!” 冷归南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无限恨意,咬着牙又一次看向窗外,不住揉捏着手指上一颗朱红色的戒子,眼神跳跃,神情中带着兴奋,似乎充满了期待。 “两年了,我还真有点想那个让人讨厌的子。” 媒婆问道:“你想他?想他啥?” “想他死!”冷归南咬牙发狠道。 大鸟再次鸣叫,冷归南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的口弦,放在嘴里吹出极其暗哑难听的声音。 “哎呦,我的妈呀,你可不要作死了!”媒婆被他吓了一跳,一口气将红烛吹熄了,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大鸟扰人清梦,而就在吴老虎家熄灯的同时,相邻的几户人家却不约而同地亮起了灯光。 客商更多住在船上,在码头定居的人不多,吴老虎家中传出的声音毫不掩饰,经历了一晚上地煎熬后,窗台下那些等待天亮的人听着怪异的鸟叫,开始有些振奋起来,心里升起一线希望。 “为什么吹灯?难道你就这么怕他?” 冷归南吐出口弦,瞪着一双豹子眼,恨不得将阎婆子掐死。 “我为什么怕他?是你应该怕才对!”媒婆冷冰冰地嘲讽道。 “嘿!”冷归南不觉失笑,再伸手摸摸塌陷的鼻子,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说道:“臭泥鳅,老子冷归南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不好惹的鸟 口弦声响若蝉鸣,打破了码头的宁静,一艘商船轻轻一晃,几个黑衣人迅捷无比地朝喜宅奔来。 魏鱼忙将身子隐入黑暗,朝着红孩子的方向点点头。 红孩子十分乖觉,随后从喉管里低低地发出鸣叫。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五声。四个皮骨境四品一个经脉九品。” 魏鱼眼睛中露出一抹神采,自从他显出金刚法相,知道自己丹田内蕴含着一个巨大的内力矿脉,一直想要将它炼化成自己的内力,可百般实验,这些内力竟然在丹田深处躲了起来,变得更加让人无法察觉。 不要说据为己有,魏鱼担心的是等再次出现生命危急时,还能不能出现奇迹,救自己一命。 他曾问过许仙,以籍奴脑中的典籍推断,应该是有人在舍利中做了手脚,将轮回石的七窍打开,内息只进不出。 那几次偶然的爆发,也可能是对方在舍利中留下一把锁,而钥匙就是不想让魏鱼死。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籍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鱼再问她当今江湖有谁能够做到。 籍奴摇摇头,说:“除了九幽地狱关押的那名犯人之外,世上恐怕再没有人能做到了。” “九幽犯人?”魏鱼疑惑的问道。 许仙却身子一晃,清醒了过来,刚才一番谈话竟然一个字都不知道。 魏鱼在随后的几天屡试屡败,好像许仙内心里也被人设了一道坎,无法逾越。 有籍奴相伴,他自认在这三年中算得上废寝忘食,就连平日里芸儿的邀约也能推就推,一些府衙和军营的琐事也是能避就避,只有在悟净大师和老马夫面前,他从不偷懒,每天例行修禅和打铁两不耽误。 有件事让他感觉很奇怪,这两位通玄的金刚境强人明明知道他身体的变化,却装作一无所知,一个是装聋作哑,修起了闭口禅;另一个是品酒品刀品马,就是提到武功二字时立即拿话扯开,一僧一道变得神秘兮兮。 只有神陵深处那一方洞天,一个神秘兮兮的少女不断转换身份,可就是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每天昼伏夜出,修习各派武功绝不比当年苦修佛经时轻松。 幸亏他自幼积存的那些佛门罡气还在,有聊胜于无,再熟悉了各门各派的基础秘籍后,他的身法和应变还是上了很大一个台阶,每次路遇偷或者窃匪,再不像从前那样要撵着跑一段路,消耗掉对方的锐气,如今,只要迎上去,不管对方做出如何反应,他就能一击而胜。 四个黑衣人隐没在街巷四处,带头的那位探出头瞧着树上的雕鸮,忽然寒光一闪,一枚三棱镖破空而出。 大鸟极速腾空,可惜腿上还是擦了一下,发出一声哀鸣,却不遁走,而是在高空不断地盘旋。 大鸟哀鸣声中,魏鱼欺身来到街巷一角,在第一个黑衣人还没有回过神,手起刀落砍在那人后颈上。 木刀虽钝砍进肉中的声音极轻,魏鱼瞧也不瞧,身形晃动又朝着第二个黑衣人而去。 所有黑衣人目光都在雕鸮身上,这给了魏鱼绝佳的机会,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将四个皮骨境黑衣人解决后,他悄无声息的向最后那位靠近。 黑衣人目光如电,不停地观察着院中的动静,忽然一股杀意从背后袭来,他反应极快,一拧身径直向砍落的黑刀抓去。 魏鱼身子极速后撤,大黑刀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刀尖斜刺,朝着黑衣人的灵墟穴点落。 黑衣人心道不好,正要躲闪,就见天上红影劈落,那只受伤的雕鸮竟然已无声无息的扑至脑后。 他冷笑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将扣着金环钢刺的双手硬生生抓向雕鸮,用的正是北地魔蝎的夺魄玄晶爪,同时将黑刀的刀尖了避开去。 雕鸮见他不退反扑,像是吃了一惊,忙将两只翅膀剧烈抖动,极速向上飞升,异常惊险地躲开袭来的魔抓。 黑衣人在空中一个翻身躲开数支随身的飞矢,重新落地时已经在两道院墙之外,离开了不安之地,重新没入了黑暗。 北地魔蝎掌门之子耶律青山岂是白给的货?一身横练的霸道武功,天生神力,在草原上更是从无敌手,死在他手中的大唐游侠不计其数。 他缩在墙角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却没想到,那只雕鸮颇通灵性,目力又比人类不知强上多少,被他一击不中也不再反扑,只将身子在空中悬停,随着他移动到了头顶上空,竟然将他看做了待杀的蛇鼠。 耶律青山几步穿过村落,来到一处灌木深处,可那只雕鸮竟然如影随形,紧跟不舍。 对于这种情形他是又好气又好笑,骂一声“不要脸的扁毛畜生”,起身走出了阴暗,冷冷看着随后而来的魏鱼。 应冷归南邀约,要杀一个天生神力的怪物,那就看谁力气更大一些吧。 对方用一只大鸟破伏击的方法实在怪诞,又太过离奇,幼稚地如同儿戏,看来他完全不需处心积虑的隐藏行踪。 耶律青山一个纵跃来到河畔,此处开阔,左右没有住户,就见身穿黑色罩袍的魏鱼忽然向他疾驰而来。 魏鱼一边奔跑一边用弩射出冷箭,他催动内力,使出佛影无踪,身形忽左忽右,划出许多虚影。 耶律青山瞧着头上的雕鸮阴魂不散地再次袭下来,而魏鱼的冷箭如蝗,越来越近,强弓硬弩对于未及金刚境的人也不容觑,有些棘手。 他大吼一声,双手一张,数道飞镖射向天空。 雕鸮不断翻飞,又一道寒光擦着它的羽翅划过,十几片羽毛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而那雕鸮竟不畏惧,将羽翅全部收起,身子像箭一般从耶律青山的头顶掠过。 魏鱼已经奔至眼前,大黑刀再次抡起,朝着黑衣人的俞府穴砍去。 耶律青山向右避开,将头猛地向下一伏,左耳传来一阵刺痛,雕鸮的利爪将他的左耳豁开了一个缺口,鲜血瞬间淌满了脸颊。 魏鱼的黑刀一招不中,又是一招。 耶律青山惊呼一声,道:“你到底是天山派的?还是少林派?” 魏鱼不答,黑刀带着风声再次斩落。 耶律青山心中怒急,见黑刀势大力沉,不得已,猛然间双掌向上一合,夹住刀背,心中却是一惊,才发现刀身并不是铸铁的冰冷,而是一把木刀。 他稍作迟疑,却见对手已经弃了黑刀,手上弩扳机一扣,两支飞矢已经透骨而入,射进他的胸膛。 怒急之下,耶律青山顾不得许多,使出拼命的打法,直接收掌变拳,一个横击,想将对方直接震退,眼前这个少年人忽然向左一偏。 一支奇怪的钢管出现在眼前,他还未及寻思,“砰”的一声,整个脸便像开了花的向日葵,铁砂密布,两眼漆黑。 然后,一道凌厉无比的拳风向耶律青山的咽喉,待耶律青山挥拳迎击时,魏鱼十指一松,手掌一翻,捏住他的手腕,只听咯吱一声,两边的腕骨顿时碎裂。 饶是如此,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地硬汉,依旧忍着剧痛,闭气急冲,额头用力向前猛撞,没想到却撞了一个空。 在空中翻飞的大黑刀已经被魏鱼接住,从耶律青山的咽喉处一划而过,虽未将皮肤刺破,只是听到喉结碎裂,脖颈上显出一道红色印记。 空中那只扁毛怪又无声无息袭来,照准他的眼睛就啄了下去,可怜耶律青山手不能动,眼睛不能视物,只能迅速退后将头急转过去。 红孩子遭到两次伤害,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终究是比他快了一步,一只眼球竟然被硬生生挖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截击 安静的院熄灯后终究没有再亮起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另一条窄巷中传来,朱二提着一盏的风灯大踏步走了出来。 跟在朱二身后是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走路飘忽,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阴气很重。 等推开栅栏,魏鱼才看清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奶娘哑嫂。 哑嫂被迫离开魏府,魏夫人将她安置在聂家村守护宗祠,虽然人近中年,她的身段仍旧窈窕,只是,因为生了一张奇丑的麻子脸,所以寡居至今。 从她进了宗祠,就再没要过魏家的救济,在乡村里偶尔替死人梳妆,最擅长将人上吊后吐出的长舌捋回去,回报颇丰,也足以维持生计。 魏鱼偶尔来宗祠,他喜欢哑嫂,天生有种亲近,更何况依着他现在的体质,竟然只有在宗祠内,哑嫂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哑嫂来这里干什么?”魏鱼寻思着,虽然他知道那新妇是自缢而死,可如今天光未亮,捋人舌头最好的时间是日上三竿,阳气初开的时辰,冷归南也太着急了些吧。 自杀从来都是大凶之兆,上吊的人腹中充满怨气,若下葬前不做足荫鬼之事,只怕下葬后就会化作厉鬼回来找人索命,在陵城地界对此尤为看重,不惜重金请了懂玄门异术的人来为死者平怨捋舌。 “大少爷,大少爷?哑婆子我给您请回来咧!” 朱二见院子里黑着灯,又听不到半点人声,以为冷归南将他丢在这里走了,急切的大声叫喊,瓮声瓮气的喊声如破锣一般却大的出奇,在黑夜里传出去很远,听起来竟比先前雕鸮的叫声还要难听。 “龟孙子,走也不打声招呼,害老子白跑一趟,你奶奶个熊。”朱二以为冷归南已走,感觉受遭到了戏耍,骂骂咧咧一脚将房门踢开,突然一只手闪电般戳向他的肋间,接着一声闷响,就再也没了声音。 “朱大,你这死弟弟还真是个二货,连老子都敢骂,捋完那婆娘的舌头,就让这哑巴婆子把他嘴里那不长眼的口条割了去,你说怎么样?”冷归南戳倒朱二,嘴里不住地谩骂。 朱大瓮声瓮气地说:“嘿嘿,少爷你也就这么说说,平时您最疼朱二了,每次去东街巷,那个最肥腻的二丫头从来紧着朱二,我可是央告了不下十次了。下次,下次您把她赏给我行不行?呵呵!” “瞧你这点出息,多大点事?我答应了!诶,阎婆子你快扯住了,可别让那哑巴跑了!”冷归南尖细的声音响起,并狠狠地在朱二身上补了一脚,照他脸上啐了一口。 “你个又聋又哑的麻脸老娘子怕什么怕?冷家少爷若想吃你也一定会被噎死的,来来来,把事情做好了可是有大把的银子给你。”哑嫂被媒婆一把拉住,拖进了房内。 魏鱼心里骤然紧张,只等媒婆欢快的声音响起,命朱二提着灯笼又把哑婆子送回家,他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天亮的很快,一顶花轿才从吴家抬出来。 码头上结婚的头一天要去拜河神,冷归南坐在高头大马上,心里十分得意,就好像他是新郎官一般,这次拜祭是处理尸体的最好机会,借着花轿的掩护,从河神庙后门把尸体连同吴老虎一起扔进冷家商船,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麻烦了。 这个办法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办了,冷归南越想越是开心,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聪明的人了。 夜里那只雕鸮显然是虚惊一场,既然魏鱼没有出现,耶律青山固然不肯露面,想想也对,那个夜游神一样的讨厌鬼最爱干净,又怎么会来这种腌臜的地方? “朱大朱二,等你俩替爷办好这件事,城东烟花巷的肥女人随便去挑。”冷归南对抬轿的两兄弟许诺道。 朱大嘟嘟囔囔道:“这次二丫头归我,少爷,这可是你答应过得。” “好说好说!朱二,以后跟着爷干可得长点心吧!不然以后你就只有老鸨的份儿啦。”冷归南满口答应,还不忘调侃一下垂头丧气的朱二。 朱二鼻青脸肿,听到烟花巷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又听到二丫头被大哥抢走,差点就把花轿给扔出去,可被冷归南后半句一吓,立刻就变得战战兢兢,这汉子虽粗,可有一点,最怕老鸨了。 运河两岸,威风拂面,冷归南坐在枣红马上迎着薄薄的晨曦志得意满,开心地唱起了曲儿。 “妹妹的腰啊就像那柳树稍,风一吹呀,就向我怀里撩哦。” 只听那只雕鸮凄厉的鸣叫阴魂不散的跟来,一团红影从河神庙中飞出,绕着花轿就是一阵扑抓。。 朱大和朱二冷不防,被那凶狠大鸟一阵扑抓,立刻捂住脸满地打滚地尖叫起来。 花轿随之翻倒,五花大绑的吴老虎和死新娘的尸体从花轿中滚落出来,几个上早香的香客吃惊地喊了起来。 “嘿!这花轿里有死人,有死人!” 魏鱼身后背着一把奇大的黑刀疾步奔出,口中发出一声呼哨,红孩子调转方向直奔冷归南。 媒婆站在马前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疯叫着逃开。 冷归南却不慌不忙,手中扣着两枚三棱镖,瞅准时机右手突然一扬,一支飞镖脱手,飞速旋转着射向半空中的大鸟。 红孩子扑得太猛,突然振翅急停,却已经来不及躲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魏鱼一边跑一边将手中飞弩扳机一扣,箭矢后发先至,准确地将两枚飞镖击落。 他速度不减,向前几步,抬手又是一箭,箭矢夹着劲风射向冷归南的面门。 冷归南慌乱中一伏身,箭矢贴着耳侧掠过,刚要抬头,忽觉红影一闪,头上的发髻瞬间散乱,银簪已被那只雕鸮抓走,头皮上也是一阵生疼,鲜血已经从发丝中流出。 人群聚集的很快,看着庙门前这隔着百米剑拔弩张的两人,自动的站到两旁,先到的几人更是眼尖,已经发出了惊呼。 一条大运河,陵城的河神庙香火最盛,门前很快聚集了许多香客和尚,都自动散开看起了热闹,几个熟悉情况的本地人已经开始绘声绘色地大声猜度起来。 “嘿,这两个冤家又干上了!你瞅瞅,那花轿里的新娘子已经死了,冷家霸王一回来,陵城好不容易盼来的太平只怕就没了。” “我滴个乖乖,冷家这淫贼连自家奴才媳妇都不放过,死性不改,又在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希望这次,魏家少爷下次狠手,将这兔崽子刮了。” 阎婆子听着众人的议论,忽然说道:“都别瞎咧咧,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冷家势大,那容易就这么一蹶不振了,那是人家大度,这后招不出,鬼知道谁输谁赢?” 魏鱼疾驰而来,收起弩顺势摘下大黑刀,从马腹下一穿而过,回身站定,两只明亮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用右手大拇指在嘴角一抹,十分酷帅。 冷归南撕下衣襟将头发束住,咬牙怒视着面前的少年,骂道:“自从遇见你,老子就没有好事,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话未说完,就觉得坐下大马忽然身子一矮,发出一声嘶鸣轰然瘫倒在地上。 魏鱼伸手在吴老虎身上挥了几下,吴老虎身上的绳索尽断,只见他满脸泪污,嘴巴肿胀,伸出手指指新娘再指指冷归南,嘴里发出一阵“嗬嗬嗬”的声音。 “不用急也不用哭,有我在!一定让他还你个公道。” 他猛然用手背向吴老虎下巴上一磕,这一下毫无征兆,众人都是一愣,就听一声轻响之后,吴老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恩怨 冷归南狼狈地跳下马,落了一身尘土,瞧着眼前的魏鱼,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一直无法理解眼前这少年为什么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本来在陵城地界只有他冷归南可以横扫一切,每个人都应该怕他才是。 父亲冷重义堂堂帝国十大祭司,干爹安禄山是堂堂三镇节度使,干爷爷李林甫更是权倾朝野的大宰相,而眼前这片码头上的船,更是有一多半是他冷家的产业。 你凭什么不怕我? 眼前这条泥鳅身价虽然不低,可他不过是一个没落太守的外甥,外公被皇帝贬黜在野,父亲是个屡立战功却不被帝国看重的将军。 你凭什么不怕呢?而且每次出现比他冷归南还嚣张? 他怎能服气? “臭泥鳅,兔崽子,这关你个屁事?你可能不知道,北地魔蝎门已经派人要杀你全家!你今天要是让我捉住,任你爹和你舅联手也休想救得了你。”冷归南怒喝一声,拔出两支蛇形匕首。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忍辱负重离开陵城,这两年可没闲着,几次在北地买凶来杀这子,可刺客一进陵城就变得杳无音信,十分邪门。 两年中,他花重金拜北刺魔蝎门主耶律止为师,一心就为了回来复仇,想要一寸寸捏碎这兔崽的所有骨头。 虽然他身上那堆肥肉一两没减,可肚子里那股内劲却已有成,外家劲道已入皮骨境巅峰,更何况他还有几个很厉害的帮手,而眼前这个崽子看来皮骨境都没突破。 冷归南将口弦拼命地吹了半天,朝着一脸不屑的魏鱼骂道:“你嚣张啥?贼,你可不能跑,今天在这河神庙前,当着河神老爷和众位乡亲的面,我就将你做了!” 他略带焦虑地瞧一眼码头,再瞅瞅河神庙的四周,目光中有些期待。 “你在找谁?”魏鱼带着讥讽问道,伸手将背后的竹篓摘下,轻轻一抖,一颗梳着胡人发髻的人头滚落到身前的泥土中。 人头落地,立刻引起一阵惊呼,大家向后退了几步,看来今天两人不是打一架那么简单了。 冷归南瞧瞧自己身前的枣红马,口吐白沫昏死过去,朝魏鱼怒骂道:“臭贼,你敢杀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 魏鱼将头一扬,指着吴老虎怀中的女人道:“杀人?我恐怕不及你,你连女人都杀。这人我不知道是谁,可他到我陵城地界作奸犯科,干些鬼鬼祟祟的事,让我碰见,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杀。” 人头正是耶律青山,偷偷跟着冷归南助拳,没想到架还没打,就先被人砍掉了脑袋。 冷归南心下疑惑,自己师兄已破筋脉境,这子怎么能杀死他? 以前这子只是力气大而已,这怎么可能? “你今天如果不死,不光是北地,你会被整个江湖追杀!”冷归南从牙缝中冷冷地发出诅咒。 “死肥仔,先不要唬人,来打一场再说嘛!”魏鱼不懂什么是江湖,他只想将眼前这个子好好教训一顿。 冷归南浑身一抖,全身骨骼在一堆肥肉中咯咯作响,朝朱大朱二使一个眼色,喝道:“给我上,只要打中一拳就给一百两银子,回头随你们去浪!” 两个莽汉立即两眼放光,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焕发,想想刚才那只雕鸮,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对眼前这个少年是心有余悸,可在北地吃了魔门仙丹后,力气已经大了不下十倍,听到主子的命令立即一左一右向魏鱼扑去。 大汉莽夫,头脑虽简单,可拳出如风,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照着魏鱼的脑壳子就狠狠砸了下去。 魏鱼将大黑刀放回背后,双臂一震,身子突然向下一沉,斗篷随着一股气浪向后翻飞,伸开双臂硬生生抓向两侧袭来的铁拳。 冷归南知道北地僵尸丸的厉害,这两位二愣子虽比不上师兄耶律青山,可双傻合璧,每人少说也有千斤的臂力,任哪一个外家高手也不敢觑。 眼前这少年居然伸手硬接,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不等三人拳掌相接,扭动身躯,一跃而起,像一头巨大的白猿跳在半空,随手甩出五枚三棱镖,朝着魏鱼头面胸腹打来。 人群一阵惊呼,有很多新来的人还没有搞清状况,就被冷归南的气势震慑,眼看着那黑衣少年被陆地空中全方位打击笼罩住,不由得暗叫一声可惜,胆的更是惊叫出生。 “这姓冷的霸王果然名不虚传!够阴毒,够狠辣。” 谁知道冷归南为了这一击准备了多久? 以朱大朱二为砖头,即使对方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完全无视那两个莽汉的合力夹击。即使他还有机会自救,五枚飞镖同时发出,哪怕漏掉一枚也足以让他致命。而他自己抛砖引玉随后杀至,凭借手中削铁如泥的冰蛇刃怎会给这臭子活命的机会? 吴老虎被冷归南穿了琵琶骨,不能使力,满心盼着魏鱼替自己报仇,没想到他又是雕鸮又是飞弩,将一匹大马毁在当场,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他心里一凉,抚着怀中的媳妇叫一声命苦啊,为了将翠从冷府接出来,他做牛做马为了冷家奔忙年,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个露水夫妻都没有做成就阴阳两隔了。 这姓冷的霸王若是赢了,他这条老虎的命运可能连条狗都不如。 就在人群的质疑声中,面对连环绝杀,魏鱼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赢的机会了,不要说赢,现在恐怕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冷归南雄壮的身姿落下,就听一声炸响,一股强大的气浪让在场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魏鱼双臂猛地一震,一招武当的阴阳八卦鱼将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直甩出去,几乎就是同时,一道慈恩寺嫡传的先天罡气从体内弹出,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五枚飞镖被气罩反弹,力道极速衰减,魏鱼拧身借势一招青城派的摘星手将飞镖尽数收进手心,在一招天山派七星问路,五枚飞镖“叮叮叮叮叮”打在扑来的冷归南身上,不轻不重刚好像一排纽扣钉在肥肉上。 冷归南惨叫一声,巨大的身形砸下,却撞在一道无形的气墙上,身形停滞,撞击的声音十分滑稽,就像有人突然放了一个闷屁。 他手中的匕首尽力前伸,离魏鱼的咽喉已经不足一寸,而且还在不断靠近,就见魏鱼轻轻一笑,伸手像拨柳枝般将匕首拨了开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魏鱼伸出右手拇指在嘴角一抹,摇头轻笑道:“肥仔,你好啊!” 冷归南脸色骤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你的仇一直都在 魏鱼心中叹一口气,舍利子的能量不能为己所用,只能动用从积累下的那点罡气,终究因为年纪太轻差了些火候,不能将敌人直接弹飞出去,可对于这种级别的厮杀已经足够用了。 随着撞击而生的劲风让魏鱼英俊的脸神采飞扬,他眼睛微眯,嘴角向上一弯,说话时总会带着一抹笑意。 他笑得很迷人,就在决定胜负的一瞬间,如冰山上闪现的一抹阳光,给人印象深刻。 很多年以后,当他的威名能够播于四海时,今天在场的很多人都还能记起那抹微笑。每每他们将这场遭遇战当做故事说给儿孙时,都会心一笑,那一笑的风情当时只道是寻常,可回味起来却足以让人感到一生的温暖。 它见证着陵城一个新的时代崛起,反抗压迫反抗奴役的斗争中正义的一方终于露出了可爱的苗头,冷归南所代表的黑暗恶势力终究会垮台。 魏鱼轻笑着,脑子无厘头地想起了那些革命岁月劳动人民的心声。 有一种欢快的情绪开始在河神庙前蔓延。 现在,只有一个人觉得非常尴尬。 跳到天上去的冷归南还没有落地,尴尬地悬浮着,虽然飞得不够高也不够快,可是那身肥膘实在惹人厌倦,这段飞行已经过了五息的时间。 为了今天这一战,冷归南在脑海里已经筹划了大半年,怎么布局,怎么跟进,引来魏鱼之后的每一步每一招他都有仔细地盘算过。 他算准了自己会赢,献给耶律止的无数银钞岂能百花?那位青山师兄虽然不成材,可师父是鼎鼎大名如假包换的北地魔蝎,跺跺脚,整个江湖都要震一震。 可惜,他离成功就差了那么一点,最重要的那一点。 魏鱼不想再原谅,他决定给这家伙一个知道疼的教训,虽然自幼修佛可他却并非天生慈悲心肠,前世能够独入古墓,也是一个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做鳖的狠辣角色,只是碍于母亲和师父他不敢逾越那道看不见的红线而已。 瞧着眼前这位,每次都要致自己死而后快的冷归南,他脸上虽带着微笑,手上却丝毫不留情面。 魏鱼伸出手轻轻挽住冷归南的手腕,突然用力将它们翻转过去,身上刚才那道先天罡气也随之消失。 冰蛇刃并没有回刺,而是等着冷归南的身体自己落下,让他眼睁睁瞧着怎么插进他的肉里,让眼看着那把寒气森森的冰蛇剑刺入自己的双肩。 两支冰蛇剑还真是难得的神兵利刃,刺入冷归南那堆肥肉中时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冷归南开始歇斯底里地狂吼,杀猪一般的难听,他怒视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很佛系的少年,突然狞笑着伸出右手却拼力反抓对方手腕,指甲在魏鱼手背上用力划出一道血口,而食指腹那颗赤红色的戒子一见鲜血便消失不见了。 魏鱼就觉得手背忽然一疼,暗叹倒霉,抬腿飞起一脚端端正正踢在冷归南的裤裆上。 冷归南还未落地就再次飞了起来,河神庙前,又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河边的雾气消散,东方的绯红已经化满天空,一轮红日探出半个身子,晨光四射中,冷归南肥大的身影从半空中划过,远远地跌落尘埃中。 一直十分克制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什么鬼?”魏鱼暗骂一声,将左手抽回仔细瞧一眼,只见手背上只是多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渗出来的鲜血也未见明显异常,看起来并无大碍。 冷归南让人厌烦的惨叫声让吴老虎惊喜万分,他停止哭泣,紧握着拳头怒视着苍天发出了一声十分畅意的怒吼。 “杀了他!” “杀了他!” 人群中总会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见冷归南主仆不再嚣张,立即借着势头开始起哄。 魏鱼俯身捡起一把冰蛇刃,递给吴老虎。 吴老虎手指一接触到刀,眼中的恨意突然暴涨,昨夜受到的冤屈像火山一样爆发开来,他放下怀中的女尸,一步一瘸地朝冷归南走去。 河神面前再次恢复平静,围观者的呼吸都开始和吴老虎的步伐相合起来。 吴老虎走到冷归南面前,高高举起兵刃,忽然听冷归南疼的咝咝直响,忍疼喝道:“你敢?” “为什么不敢?你杀我妻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才对。”吴老虎愤愤地骂道。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你看这子父亲是将军舅舅是太守,都不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必遭江湖追杀,如何面对清河帮的兄弟?”冷归南充满邪气的说道。 吴老虎神情一呆,竟然有些迟疑。 “你如果放过我,我许你船帮老大的位置,等你再娶,我那百两黄金当贺礼,难道不比现在这幅穷屌相好?” 吴老虎回头偷偷瞧一眼魏鱼,犹豫很久,手中寒刃掉落在地。 众人也跟着去看魏鱼时,才发现那黑衣少年早已消失不见了。 世上最难看的不是脸长得丑,而是没有骨气的苦情戏,魏鱼不忍看也不想看懦夫的表演,就在吴老虎转头一刹那身形一闪,离开了。 热闹看完,人们意犹未尽的品头论足一番,簇拥着挤进河神面,头柱香可不能耽误。 河神面前除了一具死马和冷家主仆,再也没有人影,庙里祷告的人似乎忘记了什么,运河沿岸最有势力最有钱的冷掌柜家的少爷还可怜兮兮地躺在泥土里,在庙前痛苦地哀嚎着。 可那又怎么样呢?你可还记得自己嚣张的时候? 太阳穿过云层照在北城门三颗头颅上,头颅被自然界的力量化为骷髅,白骨映照着阳光反射出森然幽光,耶律青山的头挂上去,算是最新鲜的。 挂刺客头颅在北城门上已经成了陵城的一道风景,虽然府衙和陵城军一个字都没有说,可领成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安全在不容人践踏,而且有一个夜游神一样的少年英雄正在每天夜里守护着那些弱者的安全。 魏鱼盘膝坐在城门垛口,迎着北面吹来的微风闭目默念清心经,脸上慢慢泛出金色光芒,今天因为戾气太重,导致罡气回转有些问题,总在任督之间出现一丝阻滞,那颗舍利子是不是又要作怪了。 诵经完毕,他舔舐一下自己手指上的那道血痕,平时自己有伤转眼即好,可今天冷归南留下的这道伤口有些古怪,到现在还没有愈合,又掉邪门。 要知道自从在地宫遇见那个养蝴蝶的老妖怪后,他的自愈能力已经相当的骇人,每次搏击带来的伤痕换做别人总要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从来不会超过一天时间,皮外伤就会自动愈合。 千里追西那次,他受伤最重,可身上的那些伤在他回到陵城时就已经恢复正常,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在暗夜中,一只雕鸮和一个背负大黑刀的少年,在某个角落通过一场场厮杀保护着陵城的安危,可背面那个不安分的人总在试图将魔抓向南伸出,而且来的角色越来越狠。 陵城在北境某些人眼中,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派出的刺客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归,这让陵城在运河一带显得特别另类,就连一些偷盗也开始故意绕开陵城,陵城治安变得出奇的好。 随着一场场白刃交接的厮杀,魏鱼杀人后再无当初的兴奋,现在他有些麻木了,开始变得心如止水,第一次杀人后那种仇恨消解的感觉开始消失了,代替而来的是另一种莫名的快感和渴望,而且对于战斗和杀人都充满了期待,就像这城门上的头颅,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一种内心暗示的勋章,也可以说是一种收藏。 为什么会这样? 他也曾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每次痛下决心,洗心革面的想要罢手,而每次半夜惊醒后,仰视着星空,总有一种野性在心中不断游荡,杀人已经成为一种内心召唤。 清心经的效果越来越。 他心中的担心也越来越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门前遇刺 离开北城门,魏鱼径直来到聂家宗祠。 宗祠后是聂家村,聂家是旧时望族,自古有封地百亩,山林五十顷,所有产业自归入聂氏族人后从未更迭,良田茂林背靠地藏山,面对东陵湖,与七层冢遥遥相望,滋养着村中十几户聂氏守墓人。 一闻到熟悉的气息,红孩子“呼”的一声从魏鱼肩头腾空而去,无声无息的穿过石窗飞入祠堂后的院,欢快地围绕着哑嫂不住盘旋。 七八个垂髫童听到大鸟的叫声,都争相奔来,向这位亲切的大哥哥讨要麦芽糖吃,村头几位休闲老者朝他点头示意,就连田里那头老水牛也兴奋起来,抬头发出“哞哞哞”的鸣叫。 哑嫂忽然出现在草堂门口,望着径上走来的阳光少年,一双清澈慈爱的眼睛透着喜悦的光华。 魏鱼分发着糖果,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喜欢这里,这里有山有水,有人气,有鸟声,就和前世他的家乡一模一样。 等他吃完哑嫂盛来的面片汤,魏鱼将身子蜷缩在祠堂一角,在厚厚的草床上安然睡去,这里是宗祠阴气最重的地方,刚好可以抵消丹田内闹人的燥热。 不管别人如何嫌弃,又聋又哑的哑嫂那张奇丑无比的麻子脸在魏鱼看来只有慈祥,对魏鱼总是那么亲切,要知道母亲当时难产,失血太多,多亏了哑嫂忍着亲生儿子夭折的悲痛,用宝贵的奶水将他养大。 祠堂孤寂,不比将军府生活滋润,虽然辛苦,哑嫂对魏家全无怨言,每次魏鱼前来,都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没有噩梦来袭,这张粗糙的草床对于魏鱼来说竟然比魏府那些熏香的彩锦软塌都来得舒适,睡得香甜。 在睡梦中,他左手背的伤口愈合后再次裂开,反反复复,都没能将他惊醒,有什么东西在伤口里面相互搏斗着,不分伯仲,你来我往。 时间过了申时,天上阴云密布,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魏鱼慢悠悠提着两只山鸡地踏进将军府的大门。 他正要和武叔打声招呼,忽然后背一阵阴寒的杀气袭来,不及细想,他将带着笑意迎上来的武叔一把推进门房内,顾不上看对方脸上的惊愕,抽出大黑刀一个拧身落上门前的石狮。 天色阴沉,像一张无边的大笼罩下来,对面屋檐处闪出三个黑衣人灵猫般向他扑来,手中噌噌噌寒光闪动,一支支锥形飞镖夹着风声飞来。 “有刺客!” 魏鱼大喊一声,挥刀抵挡飞来的锥镖,锥镖上带的劲力却让他身子一晃,差点从石狮上滑落。 听着武叔大声示警,魏府几名护院甲士已经操着兵刃前来支援,三名刺客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杀意更甚,以迅捷无比的身法将魏鱼围在中间,转眼就祭出了七八记杀招。 对面的三名刺客,魏鱼努力想要弹出气罩,护体罡气却像是受潮一般,奇经八脉更是如虚连的电路产生了阵阵阻滞,那道护体罡气一闪一灭,变得时灵时不灵,完全无法由心而发。 刺客手中兵刃十分怪异,看似是一根长长的银刺,突击时冷不丁按动机簧立刻能弹出子弹般的锥镖。 纵有宝甲护体,几个照面后,魏鱼的脖颈,肩胛,大腿各划出三道深深的血渠,鲜血汩汩而出。 见魏鱼年纪不大,应变如此迅捷,也是心中惊奇,眼见这少年手中那把看似玩具的大黑刀竟然成为致命锥镖最致命的阻碍。 锥镖几次突破刀影打在魏鱼身上竟然只能将他身子停滞一下,而下一秒他就能合身扑上,立即恢复,看似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却是越战越勇。 听到府内不断传来的示警声,三名刺客出招更加狠辣,随着三个身影不断轮换,锥镖向四面飞出,冲出府门的护卫还未及看清外面的情形就已经纷纷中招倒下,而锥镖狠辣竟然射中的都是人的眉心。 魏鱼随时可能毙命,刺客却久攻不下,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展开身形化作合围之势,想要将魏鱼逼入将军府宅内。 刺客祭出杀招,长刺翻飞,锥镖不断袭来,死亡距离魏鱼只有毫厘之差。 “阿弥陀佛!” 忽然,天际里响起一声佛语,悟净大师的法相竟然凭空显出,三道佛光从禅堂方向升至半空,直击刺客胸腹。 三名刺客身受重击,身影向后不断翻飞,落上对面屋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佛光隐没,天上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大雨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雨声中,马厩里有人哈哈大笑道:“慈恩寺的佛光普照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三分力道未免没有诚意,怎么说三位摩羯门使者远来是客,待我再送份好礼来。落个半身残废,正好让这条泥鳅历练一番。” 三名刺客听闻,脸色骤然没了血色,转身就跑。 就见雨幕中,三个玄铁马掌在空中划出一道亮晶晶的弧线,在刺客背后轻轻一拍,刺客闷哼一声,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落下屋檐,慌乱中将一片屋瓦给掀起了一大片。 身后有两位宗师坐镇,魏鱼立刻来了精神,一个鹞子翻身,脚掌空踏几下,借着石狮飞上对面的屋檐,朝着三名刺客急追而去。 三名刺客也不顾及伤势,拼命向北逃窜。 魏鱼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唿哨,为前方拦截的兵丁出声示警,可偶尔闪出的巡逻武士哪里来得及逃,只要身形稍慢,就被锥镖射中,一命呜呼。 幸好雨势来得急骤,已经将街上行人赶散,不然一条乾坤大道必定成为一条血河。 今天,若不是魏鱼反应迅疾,手中又拿的是沉香刀,凭借着天生神力挥刀快如疾风,不然,换个旁人,只怕第一个照面就和那些无辜的武士一般命丧当场了。 难道北地魔蝎真对自己下了追杀令?魏鱼心中疑惑。 刺客见他越追越近,不断交替扬手,锥镖破空,贴着魏鱼的身子擦过,险象环生,魏鱼追击的速度竟丝毫不减,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让人胆寒。 转过巷,越过一座高楼,这条通向北门的夜路对于魏鱼何其熟悉?他可是每夜都在如此往返,哪一个屋角不稳,那一方瓦片有些松动,他几乎全都记在心里。 “可恶。”三名刺客几经转折,见难以摆脱魏鱼的追击,同声骂道,脚下却丝毫不停。 刺客忽然分开身形,从三个方位向北门逃窜,手中的锥镖更加具有威胁,飞蝗般沿着魏鱼追击的轨迹,“噗噗噗”刺入墙角屋檐。 在窄巷中,魏鱼左躲右闪,虽然跑得飞快,可被锥镖拖累和刺客的距离越来越远,就在此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喝道:“着!” 三支雁翎箭朝着三名刺客后脑射了出去。 魏鱼抬头一看,在左边屋檐上追击的人正是宁婴。 三名刺客躲开飞箭,收起长刺,旋即飞上高檐,以屋脊作掩护朝北遁去。 “他们受了重伤,一定要留下活口。” 既然是魔门的使者,那一定知道些关于佛舍利的消息,魏鱼见飞箭又狠又准,生怕宁婴一箭穿心将对方射死,心头的疑惑自然会再次失去着落,心中大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城门诡事 天光暗淡,大雨滂沱,魏鱼紧追刺客不舍,只听身后坎字大街一阵噪杂,一群陵城兵挑着牛皮风灯跟了上来。 铜锣三响,过不得片刻,又是三响。这是城中来了刺客的暗号,锣声之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上再无行人,有些胆的人家连灯都不敢亮起。 站在北城门头的雷横困意全消,盯着三个黑衣人在屋顶闪转腾挪,极速地朝着北门奔来,不由得“呸”的一声朝雨雾中吐出一口浓痰。 “封门,摆阵!” 城门下的军校立刻打起精神,吱呀一声将城门关闭,在城门各处支开十几把强弓硬弩,长枪兵紧随护盾营在城门下一字排开,列开阵势。 这些嗜血的痞子兵哪里等人催促,他们离开战场怕的就是再没有仗打,听说城中来了刺客,脸上难掩兴奋。 雷横站在城门上,眼睛中光华闪闪,不停地转动手中的两根镔铁狼牙棒,呼呼生风,朝着疾驰而来的刺客大喝一声道:“歹!哪里来的匹夫,敢来我陵城撒野?” 他与程宇是同村发,关系比魏鱼更近一层,北地刺客屠门之后,魏鱼之身追敌,一人一骑将刺客人头带回,他几次请缨要杀入北地,将北地魔蝎灭门,都被魏巡天制止。 如今刺客再次登门,那就没有客气的道理了。 “持!” 雷横大喊一声,命弓弩手满弓待发! 三名刺客掠至门前一箭之地,突然停了。 “掷!” 雷横一声令下,弓弩齐发,陵城军用弓弩注重实战,比寻常弓弩的射程要远上数丈,箭矢如飞蝗向刺客卷去。 箭雨骤至,刺客显然吃了一惊。 身形不动,借着箭矢飞来的压迫力向后划出十丈有余,回头锥镖疾飞,迎着追上来的魏鱼劈头盖脸刺了过来。 魏鱼收足不定,将大黑刀一挥,将锥镖截住,顺势将身子伏低借着雨水收刀横扫,斩向敌人腿。 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刺客手中长长的锥形刺一起钉在大黑刀上,身子借势飞起,在雨幕中朝着城门方向弹射而去。 “匹夫休走!” 宁婴拍马赶到,不等白马停稳,“嗖嗖嗖”又射出三箭,随后,一闪身形隐没到城墙阴暗处,伺机而动。 刺客一动,雷横立即拧身从城墙碾压而下。 狼牙棒横扫,身子如陀螺,一招“横扫天涯”,人随棒转,棒随人动,不由分说砸向刺客头顶。 他武功本就刚猛,此时跃在空中更是神威凛凛。 眼见刺客难逃碾压,魏鱼大刀一举,疾步前冲,和雷横形成夹击,断了刺客机变的可能。 他知道刺客身上有伤,如此奔袭,一直没有机会喘息,如今前后夹击,定能废掉两个,可没想到,刺客身法奇绝,在半空中三掌相击,横向散了开去。 魏鱼心中一惊,眼见雷横的雷霆一击避无可避。 一念之差,本要锦上添花,反而着了敌人的圈套,魏鱼心中怒火腾起,丹田内的宇宙立刻有了反应,爆燃起来,“呼”的一声,刚刚还时灵时不灵的罡气罩骤然打开,硬生生接了雷横一击。 雷横一击出手,再无回头,砸在气罩上就像砸在一个软绵绵的气囊上,忍着虎口巨震,借反弹之力跃回城墙。 刺客在城墙上迂回朝雷横射出几支锥镖,被宁婴出箭一一化解。 险象顿消,可雷横的一击实在刚猛,魏鱼被弹回城下,唇角渗出血丝,沿着青石板划出十数丈远犹自不停,他身上狼狈,眼睛变得血红,澄黄色的罡气不知不觉也带上了些诡异的紫红。 “紫魔大法?” 三名刺客见到那紫色气罩神情惊疑,相视之下,也不知从怀中掏出何物,一起扣在嘴中,身上立刻笼起一层黑雾,眼神一滞,面色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凶神一般向魏鱼追击过来。 锥镖如蝗,在雨水中溅起无数雨花,在美丽的雨花中,魏鱼臂膀和大腿接连中招,雨花顿时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噗噗噗”檐下弓弦三响,宁婴祭出杀招,强弓激射,箭矢势大力沉,从最刁钻的方向冲破雨幕射向刺客,空中瞬间多了三个奇怪的旋涡。 魏鱼十指一扣,滑出的速度顿减,将大黑刀随身一滚,人也借势弹起,虽然刺客凶猛,他却丝毫不避,拔掉身上锥镖,在积水中踏步向前,迎面冲向刺客。 雷横体内暗劲激荡,趴在城头向雨幕中瞭望,忽然雨势突变,一阵冷风从背后吹来,城外雨幕中忽然走出三个人来,“咄咄咄!”带着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 雷横猛然回头,只见那三人走路的姿势十分古怪,速度看似不快,可转眼已经清晰可见。 最前面是一位老人,身形瘦削干枯,头顶着斗笠,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容貌,披着一件无法遮雨的破蓑衣。 雷横不禁失笑,这么大的雨只怕再好的雨具也没有半分用处,何况是这身破旧的蓑衣。 细看之下,让他奇怪的是老人长衫飘逸,显然没有落上半滴雨水,右手将一根竹竿点点戳戳探路,左手一根竹竿向后伸出还牵着另两个人。 身后两个年轻人衣衫尽湿,紧紧裹在身上,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只是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半仰着头承接着漫天的雨水,可怜的眼皮不停地翻动,样子滑稽又诡异,亦步亦趋跟在老人身后。 大红雨伞刺眼,浑身尽湿的两个年轻瞎子徒劳地各自擎着一把簇新的油纸伞,伞面油亮,红得刺眼。 三个人神情各异,显然都是瞎子,而且在三人身后都背了一张十分夸张的牛皮琴包,不知装的是胡琴还是横琴。 瞎子赶集? 雷横又啐了一口唾沫。 瞎子赶集也不挑一个好时辰? 雷横见三人越走越近,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大喝一声。 “停下!” 雷横正想派人下城盘问,突然一声刺耳的长啸,城门下“啵”的一声炸响,风声急促,雨滴横飞的速度突然加剧,扑在脸上打的生疼,众军士慌乱地回头闪避,就听噗噗声不断,雨滴竟如箭头一般劲道十足。 等众人再次回过头看向城下时,那三个怪人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活见鬼!” 雷横心中疑惑,猛然回头,只见魏鱼周身罡气如同燃烧起来,散发出耀眼的紫光,身在三名刺客之中,左拆右挡,一柄大黑刀也焕发出熠熠光芒,邪气的很。 三名刺客胸前血流如注,不知何时被魏鱼的黑刀砍中,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长啸,身后的红色披风一抖,在雨中轻轻一震,三人的身子顿时凌空,在空中诡异地一折,犹如蝙蝠一般飞了起来。 雷横长啸一声,凶神恶煞般举棒再次砸来,整根狼牙棒好似雷神之锤直上直下不讲理的劈落。 宁婴不安地走向魏鱼,只见他身周的罡气似乎要燃烧殆尽,露出英俊的面容,两只眼睛透着可怖的蓝色,嘴角带着一丝狞笑。 忽然,一声刺耳的长啸,就在刺客的银刺越过雷横的雷霆一棒后,离他的心窝已经不足毫厘时,身前厚重的雨幕突然炸开,雨滴裹着劲风横飞出去,如同数不清的暗器射向四面八方。 “啵”一声巨响,雷横的身子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气囊弹开,倒飞回城墙上。 而身后的雨滴比他翻飞的速度要快了十余倍,像子弹般击在身上,钻心的疼。城墙上那些已经看傻了的兵丁,想躲却来不及躲,只听雨滴噗噗作响,惨叫不断。 就在刚才的炸响声中,空中的三名刺客竟然也凭空消失了。 魏鱼身形晃了几晃,宁婴上前一把扶住。 望着半空中不断洒落的雨水,宁婴心里犹在怀疑:“怎么回事?难道这空中有一个洞不成?” 雷横飞身过来。 魏鱼向他问道:“看见了吗?” “看见了!” “人呢?” “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灭门 暴雨如注,魏鱼抬头看着天空,三个刺客就是在那个方位凭空消失的。 一阵目眩之后,他嘴里喃喃,感叹这个世界开始变得不真实了,什么佛法c什么道学和魔功,在前世,这些可都是武侠说内才能够看到的,而自己亲身经历的这一切正在颠覆他心中的现代思维。 看着风灯摇曳,天色变得更加幽暗,雨未住,风未停,凉意更甚。 那些穿着单薄夏装的守城军士被冷风一吹,牙齿忍不住相互撞击,发出可笑又可怖的咯咯声。 雷横带人沿街搜索却一无所获,显而易见,一条乾字大街笔直向南伸展,虽然两侧店铺林立,可街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刺客的消失,就像科波菲尔的魔术,在众目睽睽下,让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人间蒸发。 军士们开始交头接耳,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彷徨间,一名军卒催马奔来,一边勒住马缰一边朝魏鱼大喊道:“少主人,城中急报,聂家老宅遇刺,召你回府!” 众人都是一惊,转头看向魏鱼。 只见他身上紫气燃尽,已经恢复了原来那个英俊少年,只是两只眼睛依旧幽蓝的可怕,身形晃动,马上的军卒已经被拉了下来,黄骠马一声长嘶,踏着水花向南奔去。 宁婴瞧向一脸呆滞的雷横:“这是调虎离山,只怕城里还有刺客。” “一定不止三个!就在刚才,我亲眼看见三个瞎子进了城。”雷横声音浑厚,说完摸摸后脑勺,显然他说亲眼看见,并不是很确定。 “三个瞎子?”宁婴疑惑地看他一眼,拳掌相击,问道:“鱼可知?” 雷横摇摇头。 宁婴立即朝身边几个得力的军卒吩咐道:“传令四门,全城宵禁。” 他回身朝雷横,说道:“你紧守此处,自己要万分心。你去通知姚军师,调集黑甲精骑备用。” 在马背上,魏鱼强忍胸腹间的恶心,一路疾驰,只见雨幕层层,乌云低垂,城深似海,陵城的一切是这样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 数十名衙役护卫着聂家老宅,见马上人是魏鱼,急忙让开一条通道,聂府内却是一片死寂,听不见任何哭声。 魏鱼暗叫不妙,进门时,腹刀绞一般疼了起来,他顿住脚步,调息片刻才机械地向门内走去! 一入前庭,正好撞见府衙师爷范闲押着两个人走了出来。 范闲骤见魏鱼,被他蓝色眼睛吓了一跳,俯首候在一旁,拳行礼道:“卑职范闲参见少将军!” 魏鱼问道:“我舅舅呢?” 范师爷回道:“聂大人刚到,正在内宅查探!” 魏鱼瞧一眼被他押解的两人,颇有些面熟,用手一指:“这两人是谁?” 原来陵城税赋回暖后,各级官员的饷银大涨,聂家老宅自然也添了不少下人,就连门房也做了轮班制。 那两个人双手被绳索反绑住,一见魏鱼发问,忙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少爷,少爷开恩,我们俩是新来的刘成和李正,上次替少爷牵过马绳的!” “住口!”姚师爷冷声喝止,转头向魏巡天解释:“聂府遇刺,几近灭门,只剩这两个活口。” 魏鱼吃了一惊,将刘正一把拉到身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手指松开,摇头说道:“放了吧!和他们没有关系!” 两个家丁乍逢大赦,磕头如同捣蒜。 刘成揉着眼睛哭道:“少爷,少爷英明,的在外守门,过了时辰未见换班接应,踌躇良久走进府一看,才知道主家遭了毒手!我那婆娘在后厨也糟了毒手!” 他泪如雨落,泣不成声。 魏鱼无心细听,只向姚师爷一摆手,任由他去处理,径直奔向书房。 书房房门洞开,却没有看见舅舅,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灯烛下,聂老太爷正斜依在一张榻上,面色安然,双手合在胸前,一卷围棋图册掉落身旁,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而随身侍立的丫鬟却已横尸当场,眉心正中有一个圆形血洞,殷红的血从洞中流出,两只眼睛中凝固着惊恐之色,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要呼叫却来不及出声就已然毙命,看着很是狰狞。 魏鱼伏身朝外公拜了三拜,起身在一旁灯架上拔下一根蜡烛走近榻。 一根银刺洞穿聂老太公的前心要害,鲜红的血水汩汩流出,浸透锦榻,又沿着榻板滴淋在地上,沿着方砖缝隙蜿蜒流淌,如今正像几条毒蛇向四处爬行。 魏鱼强压心中悲伤,按动墙上机关,冲进隔间,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外公用来藏东西的壁橱被人打开,那块和氏璧已经消失不见。 只听得门外有人来,魏鱼转头一看却是父亲。 一名仵作跑上前来,魏巡天拧着眉头问道:“内宅怎么样?” 仵作单膝跪地,俯首道:“启禀将军,全,全死了!” 魏鱼听闻,心头好似一把大锤砸下,脑中轰鸣,几欲晕厥。 魏巡天踏前一步问道:“聂大人呢?” 仵作将头低得更深,回道:“在聂夫人房中。” 魏巡天拔腿就走,却听那仵作低头又说道:“将军” “什么?”魏巡天有些怒意,以为仵作在指责他私进内宅。 仵作抬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魏鱼,迟疑地说道:“将军若进去,最好,最好让魏公子等在前庭。” “为什么?”魏氏父子异口同声问道,声音中都带着不解之意。 不说魏鱼在聂家老宅生在聂家老宅养,就说魏巡天,现在的聂夫人虽是续娶的,却也是他的异姓堂妹,即使聂远山不在,自己单独进去都毫无避忌,这仵作竟然阻拦,却是何等意思?实在可恶。 感觉一股煞气直入骨髓,仵作身子忽然一僵,口舌都不再凌厉,结结巴巴道:“若,若是两位一定要进去,属下也不敢拦阻,可属下确是一片好心。” 魏鱼哼了一声,朝他骂道:“好心?好你个大头鬼!” 说完,父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宅,沿路都是死人,有的认识有的面生,从伤口来看,死者都是被锥镖一击致死,越向内走越是惨烈。” 魏巡天突然问道:“鱼,你可知刺客从何处开始?” 魏鱼皱着眉头回道:“以死者细微反应看,刺客可能是从外公房间一路向北掩杀的。” 此话出口,他心中忽然一惊。 想起自己在府前遇刺时,刺客身上似乎已经带着血气,难道说他们先扫灭了聂府才去将军府刺杀的? 魏巡天踏入凝香轩,房门已经被人撞开,夫人秀房内一塌糊涂,聂夫人眉心触目惊心的插着一支锥镖,她的身下正紧紧护着一个婴孩儿。 魏鱼惊呼道:“虎子?” 他正要上前,聂远山呆滞的双眼忽然收缩,宝剑仓啷一声出鞘,直直地朝魏鱼头顶劈来。 魏巡天反应敏捷,双掌一翻夹住剑身,大声斥道:“你疯了?他是鱼!” 聂远山慢慢转身,松开一只手指向白墙,恨声说道:“他是鱼,我杀的就是魏鱼!” 魏鱼心中疑惑,循着舅舅的手指看去,只见影壁白墙上一行潦草的血书。 “灭聂氏四十二口,偿北地三雄之命,欠债者:魏鱼。” 魏巡天吃了一惊。 聂远山却趁他吃惊之际,一掌打在魏鱼天灵盖上。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在震撼。 魏鱼身子晃一晃,只听到父亲大声的惊呼,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别有洞天 魏鱼眼前一黑,神思下坠,好像入了无尽的深渊,又似乎被抛入了空荡荡的宇宙,陷入无限的虚无中。 等他轻轻地落在地上时,四周依旧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刺鼻的腥气扑来,隐隐记起冷归南划破自己手背时的微弱的嗅感,难道是那戒子有什么古怪? 魏鱼落入混沌,除了不能视物,触感听觉反倒澄明起来,只觉得身边蛇鳞在不断摩擦,似乎有无数条蛇在脚下游弋,沿着他的身子不断向上缠绕爬行。 他伸手去抓,入手的却是空灵一片,只觉得手握的是一股股气流纵横穿梭,打开四通八达的门户,带着风声让他的身子随波漂流。 他大声呼救,可四周除了自己的回声,就是蛇鳞在不断摩擦的声音,再没有丝毫人声。 在经历一个时辰寂寞的炙热煎熬后,又是一个时辰的冰窖锻体,就在他的身子即将虚脱时,周围着方天地开始不断地旋转起来。 他一直睁着眼睛寻找线索,就见遥遥的一点蓝色荧光越飘越近,那只曾经钻入伤口的蓝色妖蝶神不知鬼不觉的翩然飞来,在黑暗中划出绚烂的光影落在他的手上。 蝴蝶与手指一触,光芒一闪,手指竟然与蝴蝶融为一体,变得幽蓝而透明。 然后是两只蝴蝶,三只,四只,五只 无数只蝴蝶从黑暗中涌来,汇入他的身体,肌肤开始清晰,而后是经脉骨骼,一根根清澈透明,深浅不一的蓝色荧光光彩熠熠,奔流不息。 赤足踏着一条赤岩古道向前,进入一座黄金大殿,金柱高耸,殿顶露出璀璨的星空,四壁凭空落下磅礴的白色水帘,水帘在殿中汇聚成池,池中有座土洲,土洲之上一根神木擎天,九片龙形碧叶夹裹着一朵红莲。 “好一个扰人清梦的子,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红莲黄蕊,莲子同心。莲花盘中猛然一亮,一颗绚烂的明珠发出心跳的声音,耀眼的光芒中,那天在古墓中偶遇的老人叹息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魏鱼眯起眼睛瞧着,当初老人要吸食自己能量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心中疑惑着,听悟净大师说这老魔不是已经作古了吗?怎么会再次遇见? “不懂礼数的子!既然你我都坠了魔道,你至少该称呼本尊一声前辈吧?”老人笑着嗔怪道。 “前辈!”魏鱼依言拱手行礼道,他生性不羁,却于长幼礼数最是有数,从不逾越,即便是这老人马上要将自己吃掉,可看在对方声称活了上千年的份上,一个“前辈”总可称得的! 莲花似通人性,慢慢伏低,向着魏鱼的方向靠近,却依旧跑持着一定的高度,魏鱼若要说话,非得抬头仰视不可。 借着老人心口的光华,他看得十分清楚。 老人相比上次相遇似乎丰盈俊郎了很多,过去突兀的肋排不见了,宽大的白色长衫带着夺目的华彩,衬着四处飘飞的长胡须,宛若神仙。 好看归好看,慈祥归慈祥,魏鱼心中感叹着,这老头儿谈笑间锋芒不隐,弹指间就起风雷,也不知今天和他再次相遇是福还是祸? 他不报希望,心下也就不生畏惧,带着戏谑地问道:“晚辈见老前辈气色不错,显然您最近伙食不错。” “滑头,当日之我非今日之我,今日知我即往生。你的师父是慈恩慈那个秃头?悟能?还是悟净?”老人笑得灿烂,更显得面色红润。 “晚辈不才,跟随悟净大师修禅。”魏鱼见对方慈爱,不见杀机,于是也抱了谦恭的态度,完全将他看成一位武林前辈。 “果然是悟净大秃驴。我还在担心你修习了易筋经,以致我魔门大计功亏于溃,还好,还好,悟净大师?悟净大师!终究是有些眼力的。不错!”老人轻轻笑着,拈起耳畔白丝说道。 “易筋经是天下奇书,为何你们都说我不能修习?龙虎山的杜大师曾说,若我能修习易筋经,可讲身体炼化,将经脉顽疾彻底治愈,奈何,大邱一战后,他也不知何种缘故再没有提起。前辈可否告知?” 这次魏鱼深深一躬,礼道虔诚,不带丝毫戏谑了。 “龙虎山杜大师?除了五魁,杜子牧也能成为大师?哈哈哈!”老人大笑一声,道:“世人都道易筋经天下奇书,通脉洗髓,可提升凡人体质,可是,你并非凡人!” “我也是爹娘生父母养的孩子,有何不凡?”魏鱼自来因经脉闭塞吃尽不能突破的苦头,自觉体质带了魔根,不仅不是福兆,反而是拖累学武的牵绊,若是有雷横或者宁婴的身体,依着他从襁褓开始行呼吸吐纳,现在不能攀入金刚境也该在筋脉境巅峰了。 上次,冷归南拿生辰八字生事,几乎将他自带摩根的事大白于天下,若是哪天被他得逞,自己父母倒是无碍,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呢? 那些口口声声喊着除魔卫道的大侠,岂不会将整个陵城包围? 魏鱼心思百转,就听老人说道:“年轻人,你也会担心魔根之事外泄?” 这老人,不是,这老怪物竟然能够洞悉人心。魏鱼疑心顿生,神情大变。 老人却只是摇摇头,继续说道:“常言道,人即江湖!可江湖中通气海者十中有一,内外兼达者,气海通却止于皮骨境者十之有八,抵筋脉境又去九成,至金刚境已经是万中无一了,进天地境者历百年而不世出,古今传说也是凤毛麟角。” “何为天地境?”魏鱼第一次听说金刚境外之境,奇道。 “天地境,法天相地,可以外物能量为己用。”老人神色忽然凝重,忧心道:“若有一天,你能从籍奴哪里得到大北冥神通,自然知晓天地境的玄妙。” “我一梦黄粱,在这舍利中沉睡不足四个周天,按照时间历法也就是三年有余,最近一次被激发天地境,让你一撞伤了逢飞翼那子的命。只可惜,那子道行实在低微,补进的内息于本尊毫无用处。” 魏鱼闻言大惊,问道:“什么?你在舍利中?那,那我现在岂不也是?” 老人点头微笑道:“你身中北地蛇丹尤不自知,若非我毁掉了一只传功圣蝶,你现在已经化成一个行尸走肉了。” “北地蛇丹?”魏鱼顿觉老人话中信息是在太多,忽然发现老人的每一句都如雷霆入耳,使人振聋发聩。 老人见他疑惑,出言解释道:“那蛇丹虽然厉害,于你却无碍。只是你此番不死,九幽那个老魔定起疑心,今天本要开你灵窍,看来也要另择他日了。只恐怕,若再起波澜,我这缕幽魂必然坚持不住,开了你的灵窍,你这具身子虽然有了法相,强韧还是差了十万步千里,我积万千高手所得魔气,你又如何能够承受?” “不能承受?可你方才说我不是凡人。”魏鱼更加疑惑。 老人轻笑道:“你附舍利而生,若做了星引也就罢了,被悟净那秃驴注了罡气害我,活下来的反而是你,世人曾说我老魔不死之身,今天断在你手里,也算是一番缘分。你一能朝踏破星空,身具法相而不破皮骨,只因传功圣蝶没有启动。” “传功圣蝶?如何启动?”魏鱼惊讶地问道。 老人却摇摇头,叹道:“圣蝶乃通神之物,与七层冢内的镜石,金棺,浑天法器相互感应,得之是缘,启动是天下奇缘,非是本尊气,实在是天机不可破。” 魏鱼心下一沉,顿觉事态严重,自己将来要面对的何止是困惑,按这位老人说半句隐半句的意思,将来的路简直就是一个大迷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不接受 莲花座上,老人影子一虚,黄金大殿开始剧烈震荡,魏鱼的身子不由得一晃,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们在虚化的舍利大殿中吗?怎么会有地震?”魏鱼疑惑地瞧向老人。 老人身子一虚,闭目一瞬,心房光芒大盛,金殿上的白水瀑布忽然爆燃起来,化成赤红色的火焰,破空升腾,燎向外面星空。 “悟净那老秃驴的罡气还真让人难受!被他这样一搞,你恐怕要多昏睡三天了。”老人睁开眼睛,摇摇头道:“也好,趁着这个机缘,我可以将《魔经》传授给你?” “《魔经》是什么?”魏鱼大睁了眼睛。 金殿再次一震,老人身子又是一虚,眉头一皱,道:“想不到牛鼻子这么沉不住气,也来凑热闹,实在不够稳重。不过,他这道玄劲倒很和我的脾胃,今天有他相助,我就有足够时间替你筹谋了。” “替我筹谋?如果我不想怎么办?”魏鱼忽然将大拇指在嘴角轻轻一抹,有些赖皮,似乎在探测这老人的底线。 老人先是一愣,而后,嘴角扬了一扬,将莲花伏得更低了,霸气地说道:“少年人,你有的选吗?” “为什么没得选?”魏鱼有些不屑地退一步,说道。 老人也不说话,闭起眼睛,头顶的火瀑布却一阵一阵地变强,殿顶的天空开始一阵青一阵黄的不断变换颜色,时不时会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青者为玄,黄者为罡。 想来,一定是悟净大师和杜子牧在为自己疗伤,不惜耗费真元,可是依着这老头儿的说法,这些真元不仅对自己无益,反而将老魔的元魂养肥了。 看着眼前的老魔,虽然不让人十分讨厌,可他脸上隐隐的嚣张实在是让人忍不得。不光在自己身体里作威作福,还想要主宰他的人生,凭什么? 这不仅是将来的一个隐患,就算是现在,如果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又怎么会听之任之呢? “你在做什么?”魏鱼带着怒意问道。 老人依旧不说话,只是头顶上的天幕忽然幻化出一副赤红色图案,绘着无数赤发红眼的僵尸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朝着陵城而来。 陵城在大军围困中,陷入孤战,只见箭如飞蝗,滚石阵阵,可那些僵尸军团毫不畏惧,径直将身边的军卒抓起,一边撕咬一边拉扯,血肉横飞。 魏鱼心下一凛,惊声问道:“那是什么?” 老人却像是进了禅定,不闻不问。 魏鱼心中一慌,画面忽然一转,变成了那方镜石,一颗红色宝石镶进了和氏璧中,焕发出巨大能量,牵动混天法器不断翻滚,光圈虚实不定,走出无数巨妖,披头散发,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咆哮。 图像接连幻化出七八副,魏鱼看得心惊胆战,再次惊声问道:“这又是什么?” 老人还是不理会他,身子竟然开始虚化,金殿开始黯淡起来。 “老头儿!你聋了吗?”魏鱼恐怕他再次沉睡,忍了又忍,终于怒气爆发,将大黑刀摘下斩向莲花,莲梗竟然毫不着力,大黑刀一招虚劈莲梗一虚。 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魏鱼怒气更盛,他再次举刀,却突然发现自己盛怒之下腹没有丝毫不适感。 就在他要举刀劈向金殿火瀑时,那老人终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往生不忘,今生难得自由身。魏鱼,你若只记得前世,枉费了今生,今生不能圆满,魔业不能消除,你有何权利去掌控天地大道?破六道轮回?怎么去见你的可人?” “大道?什么大道?你只是一个魔而已!”魏鱼怒气未消,朝着老人吼道:“可人?你怎么知道可人?” 老人嘴角扬起,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魏鱼身子摄到了莲花台,莲花花瓣骤然合拢,红花黄蕊自成一方天地,丝毫不嫌狭窄。 魏鱼身子不能稍动,就听老人口中喃喃出声,念诵道:“魔为魔而非魔,圣人圣而非圣,天地之道,万法归一,一化万物,而万物有阳,阳有限而阴无穷,阴有果,果为魔根” 花房安静,老人竟然封了魏鱼的五识只留了听觉,神识专注,变得轻灵,将一部魔经从头听到尾。 老人不厌其烦,每读一段,都会停下来详细的解释一番,在每次结束时,身子一虚,如时光倒流一般,回到了第一个字,重新开始念诵起来。 魏鱼起初十分逆反,等他听到第十五遍时,才发现其中有些道理竟然和自己修禅时的偶悟相似,用心听时,顿觉心房里也生出了一丝莲香。 老人的心房也随着他的专注一再变亮,光团闪耀像是有些欢愉。 魏鱼从未来而来,自然知道玄奘去天竺取经的故事,这一世轮回,遇到悟净大师虽然让他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想到《西游记》里面刨根问底。 既然这里有古代陵城,朝代虽然是大周,历史也有些似是而非,可轮回穿越总不至于像那些穿进游戏或者说里面,除非他所在的世界也是虚无的,穿越的依据本就应该是正史才对。 若对照正史,玄奘是有的,大乘真经想必也是有的,魏鱼自幼苦读虽没有生出出世的心,万千佛法终究让他有些不一样的领悟,乍一听到《魔经》,他竟然觉得有种一通百通的感觉。 魔经中的一些说法实在玄妙,闻所未闻,被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起来,倒是和当初悟净大师读金刚经有得一拼,魔经一字一句慢慢将他心中的佛法洗刷着,从不断抗拒变成思考,再由不断摇头变成了会意一点。 佛魔相通,只有一线之隔。 这种说法果然有些道理。 事情究竟是怎样的?被舅舅打晕,现在父亲在做什么?母亲又在做什么? 魏鱼暗暗将《魔经》记在心里,老人却依旧不停,继续念诵,魏鱼的心思开始飘远,心中盘思起来。 他昏迷之后,聂远山合身扑上抡起拳头就要砸下。 魏巡天暴起一股煞气,顿时止住聂远山的动作。 等聂远山身子恢复,愤怒的用手指着那行血书,吼道:“这孩子只是门前捡来的野种,又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为何护着他?” 他一句话,刚好被门外赶来的芸儿听到,芸儿惊得脸色煞白,转身看向姑姑。 只见魏夫人嘴巴微张,欲言又止,也是一副无法相信的神情。 魏巡天深吸一口气,脸色看不出丝毫变化,不再理会聂远山,径自俯身,将魏鱼抱起,转身朝门外走去。 聂远山眼睛通红,目光有些呆滞。 只是在魏巡天经过他身边时,忽然顿住身形,轻轻叹道:“这件事瞒住了外人,终究没有瞒住自己人。不过,他既然是莞青养大的,那就是我的孩子。你堂堂一城太守,即便是被灭门,有理由悲伤也有理由愤怒,不过,你实在不该出言伤害自己的家人。” 聂远山眼神本有悔意,见他如此说,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举剑朝魏巡天后背劈去,狂吼道:“家人?狗屁家人!我的家人因他死绝了,而他只是那哑巴生的野种。” “不要!”芸儿飞身来到父亲身前,用力抵住劈下来的一剑,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含着泪光,问道:“您说的不是真的。父亲,您一定是搞错了,鱼哥哥不是外人。” 聂远山见是女儿,任由她将宝剑抢了去,还是大声朝她吼道:“爷爷既然死了,这个秘密也不用再替他守了。芸儿,从今往后,你一定要记住墙上的血字,你与他的婚约,从今往后也不用守了。” “不要!”芸儿无声的饮泣着,瘫倒在父亲脚下。 只听门外锦儿的声音响起,喊道:“将军,将军!不好了,夫人她晕倒了,您快来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情深如雨 风冷,雨冷,人心更冷。 聂远山抱着自己不满两岁的孩子,跪在父亲面前不停地咳嗽着,每咳一次,就吐出一口鲜血。 八十四名衙役整整齐齐排在门外,任雨水无情的拍打着脸颊。 被雨水拍打的却不止这八十四个人,魏夫人和聂芸儿一起跪在老宅门前,两个女人,一个失去了父亲,一个失去了爷爷。又因为同时爱着魏鱼而抱头痛哭。 在几个时辰前,她们还曾来探视过一番,老爷子就喜欢女儿酿的葡萄美酒,也最喜欢孙女沏的功夫茶。 这门外本是太平世道,这门内本是吉庆有余。 在这雨夜来临后,一切都变了样子。一场风雨后,本来和睦相处的一家人便有了生离死别,而所有活下来的人忽然成了陌路? “聂莞青,你如果认这个儿子,那就不再是我的妹妹!聂芸儿,你若跟这个臭子好,就再不是我的女儿!姓魏的你赶紧离开我的宅子,我这门里不欢迎你!” 聂远山一脸煞白地说完这三句话,血丝终于从嘴角渗了出来。 他的三句话,已经将这世上离他最近的三个人赶出了门外。 那三个人走出门外时,他心的疼忽然减轻了一份。 人,就是这种残忍的动物。 在极度悲伤时,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离自己最亲的人。 “姑姑,鱼交给你。父亲离不开我,我也不能走。”聂芸儿脸上忽然没了丝毫萌气,犹如在这雨夜里忽然长大了一样,瞪着凄苦的一双大眼睛说道。 魏巡天和魏夫人点点头。 魏夫人用自己纤弱无比的手将芸儿精致的脸捧起来,嘴角不断地抽搐着,强忍着心里的痛苦,劝慰道:“芸儿,我的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世上没有融化不了的心,也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等着你,鱼也会等着你。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你的父亲,去吧。” 芸儿有充足的理由伤心。 魏夫人也是。 有时候,男人的心比女人要来的脆弱。 因为那四十二个惨死的人不止是聂远山的亲人,也是这两个女人的至亲之人,可她们有没让自己沉湎在伤心中,因为她们心中还有爱,爱那个伤心的太守,也爱着那个生死未卜的男孩。 不管魏鱼是不是她亲生的。 这一刻,悲伤让聂莞青心中变成空白,茫然地就像眼前的雨水,看不见尽头,看不清希望。 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只想要救自己的孩子,她的视线就停留在不远处的男孩身上,从来没有离开。 魏巡天将魏鱼的身体横抱在身前,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走出这座门,就离开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他抱着的是别人的孩子,他没有丝毫介怀,只因为他一直深爱着妻子。 “你早就知道了?”魏夫人跟在身后,轻轻地问道。 女人柔软的声音被强横的雨水带走,几乎听不到的微弱。 “嗯!” 魏巡天点头应道,不管她的声音如何,他一直都能够听到。 那一年,他与西番战得正酣。 那一天,也是一个雨夜。 一骑白马从陵城赶来,交给他一封书信。 信是泰山大人聂厚德亲笔写的。 “青难产,幸而不死!门前得一子,翁私心有愧,为女延年,致,吾婿:巡天。” 西番北地之战,向来是吞噬生命的恶魔。有多少热血男儿为帝国的荣耀再没有踏上归程。 他还记得离别时,妻子的哀伤地眼神,她难产不是为了别人,正是因为对他的那份不舍和刻骨相思。 “等你回时,我与儿子一起出城迎你。” 聂莞青站在马前,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略带娇羞又异常坚毅地向他保证。 “我会好好地把他生下来,我会把他好好地养大,等你回来,回来教他文教他武,教他你会的一切。” 那时,他只看了一眼妻子,就明白了。 女人已经将肚子里那个孩子看成了他的影子,对这个娇可爱的女人来说,这次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可不管将来,能不能再见,那孩子已经变成了他们生命的延续。 腹中孩子是大战前离人最深情的相思。 信上的秘密,他一直保守的很好,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自己最好的兄弟说了出来,而那个最好的兄弟正是自己的大舅哥。 这一切可以说是孽缘,也是说是孽债。 在这三人之间,也许有怨却没有恨,一丝一毫都没。 聂魏两家只有两个街巷的距离,魏家主仆在雨中几乎走了一个世纪。 “太傻了。我只道世人除了贪嗔痴再无烦恼,没想到爱一个人竟然能将自己爱的如此傻。其中缘由,只怕我和尚是永远不能理解了!”悟净大师瞧着魏鱼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魏夫人竟然想以命换命,这份舔犊之情只怕是亲娘也要犹豫三分的。她竟然能够为了毛孩子不惜舍命,可叹,可悲,可惜!”老马夫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他怀疑地瞧大和尚一眼,问道:“那北地蛇丹已有百年没有出现过了,你真的确定?这下倒好,本来只是断了你那个龌龊的念想,没想到十八年后依旧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你先不要扯东扯西,你觉得是谁下的毒?”悟净大和尚,微微睁开眼睛,瞧着地上死尸一般的魏鱼说道。 “魔蝎那三个妖使?自来蛇蝎一窝,只有魔蝎与那魔头走的最为亲近,魔蝎门能够得到此毒,并不奇怪!”老马夫摇头晃脑的猜道。 悟净大师叹一口气,犹自闭上了眼睛。 “不可能啊!你计划得如此周密,怎么会,怎么会泄露出去?应该不会!”老马夫摇摇头,在禅堂内走来走去,踌躇很久忽然说道:“难道时间到了?” 悟净大师坐在蒲团上,偷偷将罡气注入魏鱼的任脉。 魏鱼身子一阵,嘴角立刻渗出一丝微带蓝色的鲜血,老马夫吃了一惊,连忙盘膝坐在魏鱼身前,将一股玄劲注入这子的督脉。 很快,两人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过了很久,悟净大师才用传音入密的方法朝着老马夫说道:“这孩子气海中有些古怪,只怕死不了。” 老马夫也用相同的方式说道:“他死不了,魏夫人岂不是百搭了进去?我看,这孩子是活不长的,即使活下来又怎么去面对?” “我早就劝他遁入空门,怕的就是今天。可这孩子终究留恋世间情债,魔根不尽,又怨得了谁?”悟净大师轻轻摇了摇头。 又过得片刻,老马夫叹道:“合你我之力,可救得了魏夫人一命?” 悟净大师摇摇头,说道:“你我内力注入气海不通凡人体内,只会让蛇毒发作的更快。” “难道就这么让她等死?”老马夫面露可惜之色。 “除非有天山仙草,否则命不过子时。”悟净大师叹一口,收起法诀。 老马夫不备,手离得慢了一点,“哎呦!”大叫一声,手指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心头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魏巡天看着沙漏,距离子时只有一个时辰了,天山灵草还没有半点消息。 “砰”的一声,魏巡天将马姨娘递来的燕窝羹摔在地上。 “马上回你房里去,这里不需要你。” 马姨娘身子一缩,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一脸的委屈。 魏大宝听到杯盏碎裂的声音,瞧着父亲脸上愁云密布,不怒反笑。 “父亲,大娘中毒我们也不想啊,您就让母亲在这里帮帮忙吧。我知道您心里焦急,可这些事一件接一件都是鱼弟弟闹出来的,和我母子可没半点关系。” 魏巡天双掌抬起,冷冷地瞧向他,眼神凌厉异常。 魏大宝向来惧怕这个父亲,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敢挡在母亲身前,丝毫不让。 “您现在可就我这么一个亲儿子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魏巡天听他如此说,面上反倒缓和了很多,怅怅然朝马姨娘一摆手,说道:“你们母子除了说正房的坏话,还能做什么?如今夫人重病,鱼命悬一线,你们该如愿以偿才是,来这里做什么?给我滚!” 魏大宝还要争辩,被母亲一掐手背,立即住嘴,娘儿两个撑伞悻悻地消失在雨雾中。 陵城第一神医妙郎君徐良才走进禅房,先向魏巡天拱手说道:“以脉象看,尊夫人与鱼公子所中之毒一模一样,虽然夫人今天为公子吸掉了一些毒,可鱼公子能够撑过昨夜子时也算是个奇迹,于医书的记载相悖,如今若是再找不到天山灵草,我倒是有个偏方献给将军。” 魏巡天急切地说道:“郎君既有办法,但说无妨。” 妙郎君一捋山羊胡,阴测测道:“为今之计,若要抱住夫人的性命,唯有刺鱼公子的心头血给夫人喝下去,虽不能药到病除,也可以争取一些时间,等到天山灵草。” “刺鱼的心头血?”魏巡天大吃一惊。 悟净大师一听,眉头紧皱,他心知这个法子倒是可行,不过对魏鱼来说无异于废了武功,十几年累积的先天罡气随血散尽,再要修炼武功只怕是难上加难。 魏巡天左右徘徊,朝姚军师问道:“雷横和宁婴有没有消息?” 姚军师立即回道:“报,冷重义在家中设有暗道,雷横和宁婴已经将冷府翻遍了,并未找到天山灵草的踪迹。” 魏巡天不答话,只是皱着眉头走来走去,忽然停步朝妙郎君问道:“鱼的血真的可以救夫人?” “老夫不才,这件事却是十拿九稳。”妙郎君摇头晃脑地说道,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魏巡天长舒一口气,脸上愁云未消,又来回走了几圈,才沉声说道:“劳烦仙医准备一番,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愿意再等上一等。” 老马夫盘膝坐在太师椅上,听闻魏巡天的话,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妙郎君喜道:“将军放心,我查探鱼公子,知道他是难得的至阴体质,修习的功法又是纯阳的罡气,虽然是阴阳相济的吉人,不过受困于经脉残障将来武学造诣实在有限,他本就是血浸灵石的药引,现在用他的血驱夫人的毒再好不过。” 魏巡天转眼看向悟净大师和老马夫。 老马夫不置可否,依旧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悟净大师也只是轻轻摇头,叹道:“救一人而伤一人,不足取,不足取。” 可是,这毕竟是魏家的家事,即便他心中不同意,可慈恩寺药库虽有灵草,鞭长莫及,现在拿不出更好的办法,说什么也是惘然。 可大师心里终究有些为这个徒弟担心,等他心头被刺,一身罡气散尽,受困于舍利桎梏,他将来也只能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 可惜,实在可惜。 魏鱼被老人拘禁,苦逼的一遍又一遍听着魔经,即便是他完全没有心思,经过千百遍的反复灌输,魔经还是完完整整地印在了他的脑海。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忽然,脑际一阵空明,五识瞬间复苏,体外众人谈论的声音开始清晰的传入脑海。 听到母亲为自己吸毒,命不过子时,他心中一阵酸楚,热泪不由得滴了下来,而听到大家谈论他的身世,心中又不禁开始生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悲凉。 即便是从前年之后穿越过来,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哪里能够说忘就忘,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更何况,母亲冒着和哥哥断绝关系的风险,不顾自己体弱替自己吸毒? 这毒有多狠难道她不知道? 他心中百感交集,而老人的束缚猝然消失,他站起身左右徘徊,却想不出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那白发老人瞧他急躁,沉声说道:“你且莫要分心,那女子的伤自有瞎子去医治,接下来,我再传你一道秘法!事关大北冥神功的修炼,十分要紧,你好好记在心里。” 魏鱼哪还有心思听?此时妙郎君的声音传来,他得知自己心头血可以救活母亲,顿时一股豪气冲上心头,朝老人大喊道:“大北冥神功?哪有怎样?我只想知道,怎样能够苏醒?” 老人脸上显出一丝惊疑,说道:“大北冥神功你都不想学?哈哈哈,也难怪,你没有断情,即便是入了魔道,情字看不开,也是惘然。” 魏鱼充耳不闻,又喊道:“告诉我怎么醒过来?” 老人拧眉,冷冷地看着他。 魏鱼突然暴起,朝着莲花座打出一记狠拳。 没想到,老人的身子和莲花只是一虚,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魏鱼抽出大黑刀,又劈又砍,几经尝试,也都毫无作用,他心中气恼,丹田更是痛如刀绞,转念,忽然停手。 “你怎么不打了?”老人笑嘻嘻问道。 “打!”魏鱼也笑了,眼睛里却都是狠光。“既然打你没有,我打自己试试。” “轰隆。”一声,魏鱼反掌砸在自己额头。 “他醒了,公子醒了。”一直在魏鱼身旁守候的陈妈惊叫一声。 众人回头,却见魏鱼已经战战巍巍站了起来,向前一步,拉住魏巡天的衣襟,说道:“父亲,快刺我心头血。我不想失去母亲。” 说完话,他再次倒地,却强撑着没有昏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瞎子 “父亲,以我的血换回母亲的健康,我愿意。” 魏鱼清醒过来,他的一句话将禅房中的几人惊得目瞪口呆。 魏巡天脸上带着愧色,说道:“鱼,现在还有时间,等雷横和宁婴回来,若找不到天山灵草,再听天由命也来得及。” “我不想听天由命,我可以救母亲,你们让我去救。”魏鱼被悟净大师扶起,身子一挣,走入雨中,向着母亲房中走去。 “拦” 魏巡天一个拦字出口,就见魏鱼再次摔倒在大雨中爬不起来,他叹一口气,终究没有说下去。 魏鱼身子羸弱,看来自身难保,拦是不用拦的,众人沉默地看着那个倔强的少年,就听门外雷横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宁婴呢?”魏巡天见回来的只有雷横,问道。 雷横俯首过去,声说道:“宁婴在搜查城内所有药铺。” “为什么?”魏巡天有些不解的问道。 “将军,仙草没了。”雷横声音粗狂。 魏巡天惊声问道:“怎么回事?” 雷横擦一擦脸上的血污,骂道:“冷家地库中冲出十几个武林好手,个个身手矫健,有一个我认得,是西城花太岁卜奎,不知中了什么邪,兄弟们被杀的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悟净大师一听,瞧一眼盘膝在太师椅上的老马夫,两人相视之后,旋身出门,消失在雨夜中。 雷横吃了一惊,却又叹道:“宁婴得到消息,说是令狐潮请了天子诏命,要会同河南节度使司马大人来陵城捉人,限十天,若不交出魏鱼,就将您罢免官职,还要送入天牢受审。” “什么?”魏巡天吃了一惊,疑惑地问道。“他们要鱼何用?” “听信报,安禄山上书皇帝老儿,污蔑魏鱼杀死了北地的三名特使,斩杀了令狐营四名副将,罪不容诛,十恶不赦,要捉拿他,交于安禄山,平息边关人心。” 姚军师一听,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怕他们目的不是公子,而是专门设计要削夺将军的兵权。” 魏巡天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道:“鬼扯。让他们放马过来。” 姚师爷却声说道:“将军息怒,不要冲动,莫忘了太子的重托。” 魏巡天脸色一变,喝道:“那件事虽然重要,难道让我就这样忍下这口气?让我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死在面前吗?” “父亲,您不用担心。”没想到躺在泥地上的魏鱼调息一会儿,忽然站直了身子,朝父亲嘿嘿笑道:“可惜,我不是您的儿子。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我这条臭泥鳅做的,我就不会抵赖,让他们冲我来就是。” 雷横冲上去,要将他扶住,没想到魏鱼一把将他推开,说道:“雷将军,请自重。” 雷横心头一急,就要开口咒骂,可看看魏鱼苍白的面孔,却又忍住了。 站在魏巡天身后的妙郎君忽然一闪身形,点中魏鱼的七大穴道,一把将他扛在肩头。 “你要干什么?”魏巡天爆喝一声。 妙郎君笑嘻嘻说道:“离子时还有一刻钟时间,将军难道不想救夫人了吗?” 魏巡天神色犹豫不定,魏鱼却朝着他眨一眨眼睛,露出一抹笑意。 魏巡天不由得眼角一热。 就在此时,木门被人凭空撞开,一根铁竹竿飞来,闪电般将妙郎君钉在了妙郎君带着向后飞起,直挺挺钉在一根立柱上。 “谁敢伤我家教尊?大胆。” 魏家大门忽然倒了下来,一名老年瞎子带着两个年轻瞎子出现在门口。 老瞎子脸上沟壑纵横,眼珠在眼皮下不停地滚动,身旁的两个年轻瞎子扑上前来,一把将魏鱼接住。 魏鱼身子一暖,被封的几处穴道不知不觉就被瞎子解了,他挣了下来,站直身子,冷冷地朝瞎子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不用你管。” 老瞎子忽然拜倒,身后的两个瞎子也一起拜倒。 就听老瞎子说道:“事关我教尊严,教尊不能受辱,在您没有学会大北冥神功前,恕属下冒昧,不能全听您的。” 魏鱼身子一挣,冷冷地瞧着他道:“可我说过,我不入魔教,我不是魔主。你搞错了。” “身份的事自有身份做主,怎能凭您一句话就撇的干净了?” 老瞎子站起身朝身后喊道:“籍奴,你们这些叫花子靠不靠谱?那枚天山灵草到底找不找得到?” 就听许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道:“莫急,莫急。我也是刚刚拿到的。” 魏鱼循声看过去,就见一个明艳的少女举着一个金盒子,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那少女调皮地眨一眨眼睛,不是许仙是谁? 魏鱼乍一见到她,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些喜色。 许仙跑上前来,单膝跪在地上。 魏鱼瞧一瞧魏巡天,说道:“父,父,魏将军,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能不能让他们替母亲看看。” 为了不再招惹事端,他不再称呼魏巡天为父亲,可是对于魏夫人他敬爱有加,除了喊她“母亲”外,他实在想不出另一个称呼。 妙郎君被插在柱子上,已经被吓的屁滚尿流,此时听魏鱼说要看病,赶忙请缨道:“既然有天山灵草,老夫可以医好夫人的毒。” 许仙上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骂道:“你从药王谷逃出来,怎么就敢背着主子帮蝎子做事?我现在要替你家主子教训教训你。” “且慢!”老瞎子耳朵一动,喝道,他一张手,那根铁竹竿颤了几颤,嗖的一声飞回他的手中。 妙郎君心中大喜,强忍着疼,捂住伤口要到瞎子跟前拜谢,没想到瞎子一掌推出,他的天灵盖忽然凹了进去,吭也不吭,死了。 魏巡天和雷横看得瞠目结舌,只凭这招凭空夺白刃的功夫,眼前这位瞎子只怕比当世五魁毫不逊色。 魏鱼看一眼沙漏,情知紧急,忙引着众人走到母亲院中。 不想,瞎子却忽然一动不动呆立在院中,疑惑地将头转了过来。 “纳命来!”随着一声呼喝,悟净大师和老马夫忽然从门外飞来,一左一右击向瞎子。 瞎子一动不动,身边的连个年轻瞎子忽然一动,双掌合击,与击来的悟净大师和老马夫硬生生对了一掌。 就见悟净大师和老马夫身子顺势向后跃出,十分潇洒的落在一丈之外,雷横觉得这轻功实在了得,不觉得叫出好来。 魏巡天却看得清楚,悟净大师面色凝重了很多,老马夫喉头一动,似乎将涌入口中的鲜血吞了回去。 “十八年了,多谢两位替我教护持重宝。现在时间到了,以后就不麻烦两位了。”老瞎子十分客气地朝悟净大师和老马夫一拱手说道。 “阿弥陀佛!你我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莫要说的如此亲切。”悟净大师,沉声说道:“鬼使大人,你家教主可好?” 瞎子脸色一变,一股浓重的杀气现了出来,不过杀气一现即逝,很快恢复了平和。 “多谢挂念。十八年了,和尚,你处心积虑要将我教主除之后快,却没有想过您辛苦护持的人正是我门中的新任教主。” 悟净大师脸色一变,身上罡气大盛,食指做拈花状,凭空向瞎子一指,一道无声无息的劲风袭来。 瞎子脸上依旧含着笑容,似乎没有感知到任何危机。 站在一旁的魏鱼忽然伸手一拳,一阵罡风震动,将悟净大师击出的指风震得偏了,打在土墙上,一截土墙轰然倒塌。 老瞎子摇摇头,笑得很是开心。 悟净大师却怒目看向徒弟。 魏鱼屈膝跪在师父面前,说道:“瞎子是我请来的,您有何恩怨,请让他替我母亲治了伤再说。” 普善大师拧着住眉头长叹一声。“也罢,因果循环终有报。既然你要跟着鬼使,老僧也该走了。” 大和尚旋身向门外走去,走至门前,忽又转身朝魏鱼道:“只望你还能保住一颗善心,莫真的入了魔途。” 老马夫也瞧一眼魏鱼,叹道:“毛孩子,老夫这几年过得滋润,若将来再见,不管是敌是友,先喝几杯再说,可否?” 魏鱼向他一拱手,道:“前辈,多蒙照顾,谢过了。” 老马夫又朝魏巡天看了一眼,紧跟上悟净大师,两人大踏步向门外行去,众人想要劝阻时,和尚身上的罡气弹出,谁能近身?哪里阻得住。 魏巡天与悟净大师是旧相识,也没有想到他走的如此果决,心中不免怅然。 三个瞎子走至夫人门前,却并没有迈步进屋,而是在门前跪倒,面色凝重,行礼甚是虔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充满了疑惑。 既然是给人治病,最多见过不收钱财的,怎么会有人没来由地向信客行跪拜之礼的呢? 行礼完毕,瞎子无名起身,仔细地整理一下自己那一身破旧衣衫,毕恭毕敬的走进内堂,在魏夫人榻前又开始了跪拜。 这次比先前更为恭敬,口中念念有词。 在场的人目光灼灼,一瞬不瞬,不由自主地都在跟随着瞎子的一举一动,或点头或摇头,露出不同的表情。 还好对方是瞎子,察觉不到这些目光,若换作常人,单是这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就足矣让人无所适从了。 也许因为年迈,瞎子无名身子有些颤抖,他的动作很慢,可他满脸的皱纹似乎散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即使脸上的皮肤苍老如松皮,也无法遮蔽内心由衷发出的激动。 他如果不是瞎子,那么他的目光一定会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来的灼热。 魏鱼见瞎子对母亲如此敬重,心下感念。不过,瞎子显然对他隐瞒了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着魔 神树古塔毁灭之后,更是生出传言说是因为聂氏族人私自祭祀神祗而触碰了神陵禁忌,才招致天火焚烧了神树,雷电击毁了古塔,继而屡遭灾祸。 魏夫人虽对这些流言嗤之以鼻,毕竟有几分心虚,常言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她再次打量一下三个瞎子。 现在她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疑虑,决定要从对方身上或表情中找到些让人可以信赖的信息。 可三个瞎子除了身边的铁竹竿和雨具,就只有各自背在身后的牛皮琴包,如今乞讨的瞎子都会弹琴,没有什么是可供参详的。 他们确是瞎子,毫无疑问。 即使被她盯视了这么久,三个人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像泥塑一般。 魏夫人心里一沉,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信还是不信。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思绪翻腾,不能决断。 魏鱼是她的唯一的依靠,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作为母亲,她在煎熬。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发疯了!”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来,跪在魏夫人身前禀道。 魏夫人再无迟疑,弃了瞎子师徒向内宅赶了过去。 房间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魏鱼披散着头发地走来走去,嘴里发出可怕的梦魇。 芸儿进门后,冲了过去想安抚他继续睡下。 魏鱼好奇地看着她,双目炯炯有神,完全是陌生的样子,不断地喃喃自语,道:“一叶梅香深似海,飞花落尽雪犹寒,人世轮回为何故?却叫江湖变了天” 魏夫人抚着胸脯,不知如何是好,丫鬟们有的上来搀扶,有的跑出去喊人。 魏鱼额头上显出一个蓝色印记,慢慢向四周伸出无数条纹路,不一会儿,眼睛已经变成了碧蓝。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芸儿推开。 “你是谁?” 芸儿竟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若不是她轻功不错,借势后跃,只怕早被他推翻在地了。 她错愕地看着魏鱼,喃喃问道:“鱼哥哥,你怎么不认识芸儿了?你怎么会这样子说?” 魏鱼不住徘徊,嘴里嗤嗤有声,像被鬼附了身,又像是被人关进了无形的牢笼,挣扎着想要出去。 魏夫人哭喊着要扑上来,芸儿赶忙将她一把拉住。 鱼哥哥绝不会说不认识她,也绝不会那么用力地将她推开。 魏鱼表情难受,开始放声嘶嚎。 他忽然指着锦儿,阴恻恻地问道:“去带鬼使,去带鬼使来见我。带鬼使来见我” 魏夫人惊疑地看向锦儿,大声问道:“什么鬼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儿拼命的摇头,大声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悟净大师和老马夫一进门见到魏鱼的情状,先是一惊。 大师让众人慢慢退出房间。 老马夫已经闪身到了魏鱼身后,伸手去点他后背穴道,想先止住他的狂躁。 没想到魏鱼竟然鬼魅一般随着他转了过来,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几近通神境的老马夫竟然来不及躲避,被他一点即中,呆在当地,与魏鱼四目相对。 魏鱼眼睛瞬也不瞬,湛蓝色的眼睛清澈而深邃,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神情中没有一丝熟识的意味,似乎被人占据了驱壳。 悟净大师生怕魏鱼再次出手,他见机极快,以掌为剑直戳魏鱼的檀中穴,却扑了一个空。 悟净大师不着慌,脚下佛影无踪错步向前,轻转手腕,将手指做个法诀,因为出手太快,他的指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这正是如来拈花诀的妙处,轻灵迅捷快,快的出奇。 饶是他已经快到极致,魏鱼却不知如何轻轻巧巧地一侧身形,悟净大师夹着劲风击来的指尖又在毫厘间错了过去。 魏鱼身子离开老马夫身旁,悟净大师长出一口气,却看到魏鱼的目光更加冰冷,蓝色的眼睛像雪山镜湖没有一丝波澜,有些呆滞的看着悟净大师每一次动作,似乎有的是时间思索。 他似乎有些不解或者有些不满,好像在问:“你在做什么?” 悟净大师的武功是刚猛一路,速度向来是他的杀手锏,现在却在魏鱼面前成了慢动作回放,师傅比徒弟慢了太多,他心中不免有些气闷。 他心念一转,内息大盛,食指回收,拇指弹出,就势横扫,径直戳向魏鱼颈部的曲池穴,同时左手祭出大擒拿手,闪电般抓向魏鱼右肩三处要穴。 魏鱼却一个退进就化解了他势在必得的两招。 魏鱼额头印记蓝色不断加深,眼神也愈加诡异,却只知道躲避而一招不发,冷冷的看着悟净大师,好像颇有疑惑。 悟净大师自出道以来身经何止百战,却从未遇到如此诡异的身法,虽然他知道魏鱼天赋异禀,每次遇快则快,见急速时心思总会的更快,再快的身法在他看来也会被分解。 不过魏鱼向来喜欢直来直去,速战速决,像他现在这般诡异却从未有过,悟净大师心里不自觉的由急怒变成骇然,一时也不知要进要退。 悟净大师不动,魏鱼也立即不动,双方静立僵持着,围观者也都屏住呼吸。 忽然悟净大师一个闪念,猛然击出一拳,身形如箭,作势冲击,待魏鱼向后撤走立即收回,猛然运起先天罡气只等魏鱼自己撞上来。 这一招若在对付与自己实力相近的敌人时用出来无异于自杀,他赌的就是魏鱼不会出手。 先天罡气自保有余,遇到强敌也能减缓对方的攻击,当日魏鱼就是以此招击败了冷归南。 以悟净的判断魏鱼速度太快,是临敌的机变不足,跟随得太紧,自己身上强大的气罩一定会将他震晕。 他怎么也想不到,被震的反而是自己。 只听“波”的一声巨响,他的身子被魏鱼震得向后平移了数尺。 悟净大师胸间一闷,强力支撑,胸腹中一口气不能接济,顿时惊惧不已,他一退魏鱼又随身而至。 悟净大师急切间大喝一声,声音中裹夹着狮子吼的内劲滚滚击中魏鱼的额间。 魏鱼呆了一呆,一脸惊疑,眼睛中蓝光随即消失。 他忽然转头看向芸儿,嘴里喃喃有话,突然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悟净大师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滴,惊魂未定。 面前的人绝不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这人内力之高,身法之奇,自己几十年的苦修都无法企及。 魏夫人和芸儿一见魏鱼瘫倒,不由分说跑上前去一把抱住。 这场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突然。 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魏鱼?怎么会有一身魔功? 两个女人伏在他身上一起痛哭出声。 悟净大师走上前解开老马夫的穴道,去帮忙将魏鱼抱回榻上。 刚才那一吼只是侥幸,自己的先天罡气何等强大都没有将他震晕,看来魏鱼额头上那个印记才是他的软肋所在。 他在绝境中被激发,习惯地运起狮子吼,没想到反而将魏鱼制住了。 他回想着魏鱼刚才诡异的身法,隐隐的感觉不安,喉头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难道自己所担心的真的出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着魔 神树古塔毁灭之后,更是生出传言说是因为聂氏族人私自祭祀神祗而触碰了神陵禁忌,才招致天火焚烧了神树,雷电击毁了古塔,继而屡遭灾祸。 魏夫人虽对这些流言嗤之以鼻,毕竟有几分心虚,常言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她再次打量一下三个瞎子。 现在她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疑虑,决定要从对方身上或表情中找到些让人可以信赖的信息。 可三个瞎子除了身边的铁竹竿和雨具,就只有各自背在身后的牛皮琴包,如今乞讨的瞎子都会弹琴,没有什么是可供参详的。 他们确是瞎子,毫无疑问。 即使被她盯视了这么久,三个人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像泥塑一般。 魏夫人心里一沉,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信还是不信。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思绪翻腾,不能决断。 魏鱼是她的唯一的依靠,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作为母亲,她在煎熬。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发疯了!”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来,跪在魏夫人身前禀道。 魏夫人再无迟疑,弃了瞎子师徒向内宅赶了过去。 房间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魏鱼披散着头发地走来走去,嘴里发出可怕的梦魇。 芸儿进门后,冲了过去想安抚他继续睡下。 魏鱼好奇地看着她,双目炯炯有神,完全是陌生的样子,不断地喃喃自语,道:“一叶梅香深似海,飞花落尽雪犹寒,人世轮回为何故?却叫江湖变了天” 魏夫人抚着胸脯,不知如何是好,丫鬟们有的上来搀扶,有的跑出去喊人。 魏鱼额头上显出一个蓝色印记,慢慢向四周伸出无数条纹路,不一会儿,眼睛已经变成了碧蓝。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芸儿推开。 “你是谁?” 芸儿竟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若不是她轻功不错,借势后跃,只怕早被他推翻在地了。 她错愕地看着魏鱼,喃喃问道:“鱼哥哥,你怎么不认识芸儿了?你怎么会这样子说?” 魏鱼不住徘徊,嘴里嗤嗤有声,像被鬼附了身,又像是被人关进了无形的牢笼,挣扎着想要出去。 魏夫人哭喊着要扑上来,芸儿赶忙将她一把拉住。 鱼哥哥绝不会说不认识她,也绝不会那么用力地将她推开。 魏鱼表情难受,开始放声嘶嚎。 他忽然指着锦儿,阴恻恻地问道:“去带鬼使,去带鬼使来见我。带鬼使来见我” 魏夫人惊疑地看向锦儿,大声问道:“什么鬼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儿拼命的摇头,大声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悟净大师和老马夫一进门见到魏鱼的情状,先是一惊。 大师让众人慢慢退出房间。 老马夫已经闪身到了魏鱼身后,伸手去点他后背穴道,想先止住他的狂躁。 没想到魏鱼竟然鬼魅一般随着他转了过来,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几近通神境的老马夫竟然来不及躲避,被他一点即中,呆在当地,与魏鱼四目相对。 魏鱼眼睛瞬也不瞬,湛蓝色的眼睛清澈而深邃,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神情中没有一丝熟识的意味,似乎被人占据了驱壳。 悟净大师生怕魏鱼再次出手,他见机极快,以掌为剑直戳魏鱼的檀中穴,却扑了一个空。 悟净大师不着慌,脚下佛影无踪错步向前,轻转手腕,将手指做个法诀,因为出手太快,他的指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这正是如来拈花诀的妙处,轻灵迅捷快,快的出奇。 饶是他已经快到极致,魏鱼却不知如何轻轻巧巧地一侧身形,悟净大师夹着劲风击来的指尖又在毫厘间错了过去。 魏鱼身子离开老马夫身旁,悟净大师长出一口气,却看到魏鱼的目光更加冰冷,蓝色的眼睛像雪山镜湖没有一丝波澜,有些呆滞的看着悟净大师每一次动作,似乎有的是时间思索。 他似乎有些不解或者有些不满,好像在问:“你在做什么?” 悟净大师的武功是刚猛一路,速度向来是他的杀手锏,现在却在魏鱼面前成了慢动作回放,师傅比徒弟慢了太多,他心中不免有些气闷。 他心念一转,内息大盛,食指回收,拇指弹出,就势横扫,径直戳向魏鱼颈部的曲池穴,同时左手祭出大擒拿手,闪电般抓向魏鱼右肩三处要穴。 魏鱼却一个退进就化解了他势在必得的两招。 魏鱼额头印记蓝色不断加深,眼神也愈加诡异,却只知道躲避而一招不发,冷冷的看着悟净大师,好像颇有疑惑。 悟净大师自出道以来身经何止百战,却从未遇到如此诡异的身法,虽然他知道魏鱼天赋异禀,每次遇快则快,见急速时心思总会的更快,再快的身法在他看来也会被分解。 不过魏鱼向来喜欢直来直去,速战速决,像他现在这般诡异却从未有过,悟净大师心里不自觉的由急怒变成骇然,一时也不知要进要退。 悟净大师不动,魏鱼也立即不动,双方静立僵持着,围观者也都屏住呼吸。 忽然悟净大师一个闪念,猛然击出一拳,身形如箭,作势冲击,待魏鱼向后撤走立即收回,猛然运起先天罡气只等魏鱼自己撞上来。 这一招若在对付与自己实力相近的敌人时用出来无异于自杀,他赌的就是魏鱼不会出手。 先天罡气自保有余,遇到强敌也能减缓对方的攻击,当日魏鱼就是以此招击败了冷归南。 以悟净的判断魏鱼速度太快,是临敌的机变不足,跟随得太紧,自己身上强大的气罩一定会将他震晕。 他怎么也想不到,被震的反而是自己。 只听“波”的一声巨响,他的身子被魏鱼震得向后平移了数尺。 悟净大师胸间一闷,强力支撑,胸腹中一口气不能接济,顿时惊惧不已,他一退魏鱼又随身而至。 悟净大师急切间大喝一声,声音中裹夹着狮子吼的内劲滚滚击中魏鱼的额间。 魏鱼呆了一呆,一脸惊疑,眼睛中蓝光随即消失。 他忽然转头看向芸儿,嘴里喃喃有话,突然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悟净大师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滴,惊魂未定。 面前的人绝不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这人内力之高,身法之奇,自己几十年的苦修都无法企及。 魏夫人和芸儿一见魏鱼瘫倒,不由分说跑上前去一把抱住。 这场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突然。 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魏鱼?怎么会有一身魔功? 两个女人伏在他身上一起痛哭出声。 悟净大师走上前解开老马夫的穴道,去帮忙将魏鱼抱回榻上。 刚才那一吼只是侥幸,自己的先天罡气何等强大都没有将他震晕,看来魏鱼额头上那个印记才是他的软肋所在。 他在绝境中被激发,习惯地运起狮子吼,没想到反而将魏鱼制住了。 他回想着魏鱼刚才诡异的身法,隐隐的感觉不安,喉头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难道自己所担心的真的出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佛道争魔 大周武林以诡异身法著称的帮派自然不少,如崆峒,鬼府,雪宗,但从未听闻有谁的身法诡异快到如此地步,魏鱼的步伐虽有佛影无踪的影子,可是更像魔门的鬼屐。 悟净大师脸上的杀气忽隐忽现。 “事毕,除恶务尽。” 古墓事件之后,从慈恩寺传来的讯息就是要他除恶务尽,他明白方丈的担心,既然老魔已死,那魏鱼的存在就成了一种隐患。 在除魔卫道永远不会有尽头,他在北地一行,进入那块荒漠后,发现魔门败落背后的秘密比老魔更可怕,而更让人震惊的是自己的尊师玄奘法师的遗骸就在九幽之地,佛舍利落在蛇灵的手里。 九幽之地,即便是他汇集五魁都难以撼动。 他心里有个计划,背离了悟能师兄的计划,他不能杀死眼前这个孩子,且不说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那种单纯的师徒情分已经慢慢地滋生起来。 他绝不会成魔。 这个心中存着疑惑的暗示慢慢成了他的一个信念。 魏鱼虽然顽皮,心底却是纯良的,何况,有了十几年罡气的镇压,又没有老魔头的蛊惑,那块魔舍利隐没在体内不受激发,总归只是一块顽石。 也许,有一天可也借他的手,接回佛舍利。 这也是未可知的事。 悟净大师体内罡气回流,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老马夫疑惑的看着他,刚才可怖的情景已经让他无法接受,而现在大师脸上的神情让他更加不安。 “大师,鱼可还有的救?” 悟净大师睁开眼睛,面前老马夫的脸上完全没了平日的戏谑,写满担心。 而,魏鱼身旁,芸儿满脸全是眼泪,面色惨白,一直在喃喃低语着:“鱼哥哥,鱼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了?” 魏鱼紧闭双眼,睡得像个婴儿,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今之计,只有听天由命。” 悟净大师敛起杀气,摊摊双手,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魏夫人心里一惊,对于魏鱼魔根深种这件事她虽是将信将疑,却也能看出刚才两人对打时的诡异,她把心一横,决定赌一次。 她瞧一眼锦儿,锦儿领命而去。 不多时,外面传来“咄咄咄”的声音。 无名瞎子来了。 魏夫人和芸儿起身迎出,瞎子师徒却在院中停住,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声音。 悟净大师面色一变,飞身而起,如来神掌翻飞拍向瞎子的脑门。 “妖人受死。” “不要!”魏夫人急声喊道,却哪里来得及阻止。 瞎子一动不动呆立在院中,疑惑地将头转了过来。 “不可以!” 随着一声呼喝一个黑影从门外飞来,魏巡天人还未到,黑刀已经飞至直刺悟净大师心窝,攻其必救。 老马夫大叫一声,合掌将刀身夹住。 “阿弥陀佛!”悟净大师停住脚步,落在瞎子半丈之遥,沉声朝魏巡天问道:“檀越为何阻我?” 此时,魏巡天的身子已经落在僧道魔三方中间。 他朝悟净深深一礼,道:“大师,得罪了。不管你们有何过节,今天,三位远来是客,可否放下成见,先全力医治儿再说?” 悟净大师怒目看向瞎子,而瞎子却像是没有察觉刚才惊险地一幕,犹自竖耳倾听。 “大师息怒!”魏夫人也向悟净行了一礼,说道:“如今,以鱼的情形,死了固然干净,也无非就是我这做妈妈的随他去了,一了百了。可若是他疯魔了,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自是不依的,大师既然也是束手无策,那就让三位远客将鱼死马当活马医,可好?” 说着,她声泪俱下,哭得甚是可怜。 悟净大师拧着住眉头长叹一声。“也罢,因果循环终有报。既然鬼使来了,老僧也该走了。只望鱼那孩子还能保住一颗善心,莫入了魔途。” 随后,却是又摇摇头,自嘲地一笑,大踏步向门外行去,众人阻拦时,他罡气护身,近身都难,又哪里阻得住。 瞎子一直听着,半晌,终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才安心的起步跟随着魏夫人走到门前。 魏夫人让出门口,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魏鱼的卧榻了。 三个瞎子却并没有迈步进屋,而是在门前跪倒,面色凝重,行礼甚是虔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充满了疑惑。 既然是给人算命,最多见过不收钱财的,怎么会有人没来由地向信客行跪拜之礼的呢? 悟净大师知道这是拜师之礼,徒弟参见师长时才有的礼节。 这屋里躺着的臭子何时又成了这三个瞎子的师长了? 他暗暗调整气息,用意念感应对方体内的气息变化,丹田粉丝不动,他摇摇头,心下不觉有一丝失望。 他身上的煞气是在战场上拼杀而来,可以感应百丈之内的内息,只要对方内息不绝,即使安静时也会在丹田之内有所感应。 可现在他的内息波澜不惊,显然这三个瞎子没有丝毫内息,为何悟净大师将他看做妖人呢?难道真的是大师看错人了? 行礼完毕,瞎子无名起身,仔细地整理一下自己那一身破旧衣衫,毕恭毕敬的走进内堂,在魏鱼榻前又开始了跪拜。 这次比先前更为恭敬,口中念念有词。 在场的人目光灼灼,一瞬不瞬,不由自主地都在跟随着瞎子的一举一动,或点头或摇头,露出不同的表情。 还好对方是瞎子,察觉不到这些目光,若换作常人,单是这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就足矣让人无所适从了。 也许因为年迈,瞎子无名身子有些颤抖,他的动作很慢,可他满脸的皱纹似乎散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即使脸上的皮肤苍老如松皮,也无法遮蔽内心由衷发出的激动。 他如果不是瞎子,那么他的目光一定会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来的灼热。 魏夫人心里不安起来,从三个瞎子在院中跪下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感觉到这种不安,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这次赌注她押上的可是自己儿子的性命。 她抬眼看向丈夫,魏巡天脸上神色不改,眼神中也找不出任何让她安定的感觉,似乎也被瞎子无形中迷惑了,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期待状态。 无名瞎子显然对她隐瞒了很多。 他进门后奇怪的举止无形中营造出一种气氛,虽说不上诡异,却总是让人有一些捉摸不透的疑惑,或者说是神秘感。 或许就是这种气氛抑制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留在了原地远远的看着。 瞎子一步一拜,慢慢走向了魏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疗伤 瞎子奇怪的举止让人疑惑,可是有一点却毋庸置疑,他是专门为了魏鱼而来的。 谁也说不准这是为什么,也许他身上与生俱来就带着一层神秘的说服力。 屋中的气氛让人的感觉无比安定,难道这也只是因为他们是瞎子的缘故吗?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瞎子的手指。 那绝对是一双包含沧桑的手,手指修长,食指更长,指端稍粗。指甲似乎已经被他精心的修剪过,虽然手指苍老而干枯,但却是非常干净。 他左手握住魏鱼的掌心,右手指肚迅速滑过魏鱼的面颊,食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本来隐没的蓝色印记立刻又变得十分清晰。 看到那个重新出现的印记,锦儿的身子向后一缩,将头掩在夫人背后不敢再看。 瞎子的手指出奇得稳定,浑然不像他刚刚走路时得颤抖,食指指端轻轻在额头滑动,忽然用手掌盖住了整个额头。 魏鱼的发际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层不易察觉的薄雾从他全身蒸腾而出,他的眼睛在眼睑下开始快速地转动。 魏夫人离得虽然很远,此时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一般,紧张地不能呼吸,直到瞎子无名的手掌在魏鱼的额头轻轻地收回,她这口气才长长地缓了过来。 瞎子无名的手轻轻地拂过魏鱼的胸间,转而抓起魏鱼的右手。 他开始用自己看起来比常人古怪的拇指和食指捻动着魏鱼的五根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动作很轻却很仔细,神情专注,似乎那五根手指里藏着他想要找寻找的什么东西,分毫不漏。 过了很久,他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紫红色的锦盒,先将锦盒向头顶一举,便停在那里开始侧耳倾听。 众人都不敢出声,只听瞎子说道:“令公子这病,瞎子无才,刚刚好可以一试,不过这其中有个关键,只问一声,贵府可有一株天山神草?” 魏夫人一惊,脑海中立刻映出玉玲珑跪在雨中的情景,面上神色变幻不定,正要命人备车,想要亲去负荆请罪,却听锦儿忽然跑上来。 丫鬟低声向夫人禀道:“夫人,这可是造化了,那玉玲珑苏醒之后,又遣了丫鬟捧着锦盒守在门前呢。” 魏夫人听说,竟有些情不自禁,热泪盈眶,胸脯更是上下起伏,她疑惑地看看榻上的儿子,说道:“真不知,鱼和她有何瓜葛,这孩子竟炽情如此,真是让人感动。快,快去请那丫鬟过来。” 不多时,一个灵灵秀秀的丫鬟捧着一个镶金的玉盒走了进来,施礼完毕,双手向魏夫人献上,交给了瞎子。 瞎子等了很久,对这些事全然不顾,只将自己腰间的一个破葫芦拿起,摇了一摇,对着嘴巴就是一大口,房间之中立刻飘散出一股奇香的酒气。 瞎子用手将玉盒一拍,盒盖从中间裂开分向两侧,伸手将里面一株如同柏树枝的花拿了出来,轻轻放置到葫芦之中,又飞速的从他自己锦盒中取出一颗红色丹药,毫不迟疑地放了进去。 他又一次轻轻摇动葫芦,脸上显出很是满意的神情。忽然他奇长无比的手指向魏鱼喉间一捏,另一只手将葫芦嘴对准魏鱼的嘴巴灌了进去。 悟净大师身子一挣,似乎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他清楚的看到一股赤红色的粘稠液体滴入魏鱼口中,似乎还没有真正入口就已化为乌有,踪影全无。 魏夫人发出一声惊呼,瞎子无名似乎感觉到周围的异样,收回葫芦后,又开始侧着头倾听。 药力的作用显现得很快,魏鱼皮肤上渗出的汗滴越来越多,蒸腾起的那层薄雾越来越浓重,脸色却开始由苍白转为红润。 周围惊慌的庆绪开始平复,所有的人悬在空中的心开始慢慢地落地,呼吸不再那么沉重。 瞎子无名听不到任何声音,从怀中拿出一方玉石,正是和氏璧。 瞎子无名将它放在魏鱼的胸口。 等他身上的薄雾完全散尽,瞎子无名眉宇间又添了一些不确定的神情,似乎又在倾听。 只是片刻后,他用深沉又平和的声音向魏夫人方向说道:“世间万事都离不开因果,说起来还真是有缘,令郎身染奇患,您府上有一颗仙草,而我刚好有一颗奇药。这颗药丸随我浪迹半生,却百无一用,偏偏只有益于令公子,真是神丹的造化,也是老瞎子的福运,总算替我积下了一次功德。” 魏夫人见他说的郑重,已知魏鱼的病患有了把握,立刻如闻天音,由心底泛出一丝喜悦,两眼水汪汪充溢着感激的热泪。 瞎子刚要起身,他背后琴盒中忽然发出一阵清亮的响声,一股强大的杀气立即充斥在房间中,压迫的众人无法呼吸。 魏巡天身上的煞气瞬间变大,欺身到瞎子身前。 “好好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无名瞎子竟然对身周之事毫无察觉,缓缓将琴盒摘下,用手轻抚着,似乎在安慰一只猫。 琴盒打开,一具十分巨大的横琴跃然眼前,古色古香,还能看到斑驳的古漆,横琴一侧躺着一把薄薄的怪刀,一把带鞘的刀竟能让整个房间充满杀气。 魏巡天是用刀的行家,这把刀显然在无意间激发了他心中的刀意,见瞎子并无歹意,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瞎子摇摇头,转头问魏夫人道:“这府中可是姓魏?” 魏夫人点头称是。 瞎子又问:“您可是姓聂?” 魏夫人又一次点头称是。 瞎子不断抚摸着那把刀似乎舍不得放下,过了半晌,他才又问道:“令公子可曾学刀?” 魏夫人回复道:“我魏家刀法代代相传。” 瞎子点头说道:“原来传说果然不虚,不知燕尾在何人手中?” 魏夫人见他连如此隐秘的事都知晓,心下大奇,只是经历了方才之事,不知为什么对这瞎子竟然生出一种信任,毫不隐瞒的答应道:“燕尾是聂家的嫁妆,自然在我夫君手中。鱼虽有刀法,使用的刀是一把紫檀木刀。” “木刀?”瞎子嘴角露出微笑,似乎觉得她的回答很是滑稽,忽然又转为正色,将手中的刀放在魏鱼榻前,说道:“这把刀和令公子有缘,算的上故人重逢。” 魏夫人惊奇的问:“刀,又怎么是故人?” 瞎子似答非答,说道:“神兵有灵,想不到自己选了主人。” 魏夫人看向丈夫,见魏巡天正自点头,似乎对瞎子这番理论颇为认可,她心里千恩万谢,对着瞎子又行一礼。 无名瞎子却退到了一旁,示意她可以走近探视了。 锦儿扶着夫人坐在榻侧,只见儿子睡得很是恬静,面色和润,已经看不出丝毫病容。 魏夫人心里顿时欢喜,眼泪却又扑簌簌地滴落下来。 瞎子无名却悄悄地招呼两个年轻瞎子,慢慢向院中走去,临到门前,有意无意地朝悟净大师和老马夫站立的地方摇摇头,说道:“只是有一事不妥,此刀现世必会引起一翻江湖纷争,若被奸人得知,恐令公子性命不保,以现在他的武功只怕需要仔细地替他藏好,又要时时随身,一年以后刀意浸心方可使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灭口 第二天,雨过天晴,彩虹如桥,烈日如炬。 逃逸的刺客终于有了消息,就藏匿在与聂家一墙之隔的圣火台,自古兵不厌诈,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却是最安全的。 魏巡天深谙兵法,想到这里也不禁唏嘘,依刺客杀人和逃逸的冷静看,这份胆识绝非等闲之辈。 聂远山来到时,还是一脸冰霜。 魏巡天也不与他寒暄,让人将火神台团团围住了。 一名亲兵向大殿内喊了几声,里面只有回声,连日大雨让火神台例行法事都停下来,里面空无一人。 魏巡天挑出十五名好手,先在大殿门前跪地行礼。 火神圣地自古刀兵不犯,可是要入殿去搜捕就难免不带刀,刀无疑是一种对神明的一种冒犯。 有几名军士伏在地上良久,踌躇着不肯进入。 聂远山报仇心切,心情难免有些急躁,劝说无用立马就要发火。 魏巡天却笑道:“他们是怕自己的刀冒犯神明。” 众人低头不语,没有一个人应声。 魏巡天慨然说道:“三名屠杀我陵城子民的贼人可能就躲在里面,难道我们就任由恶人躲在神殿中?任由他们亵我们的神明?刀兵虽凶险,在你我手中自然可以用作除魔卫道之用,活人怎么可以禁足于迂腐的陈规呢?” 片刻安静后,几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进入大殿,里面一片昏暗,六十四座无头石像以八卦方位排列在大殿正中,二十四盏长明神灯忽明忽暗照着一座巨大的神像。 三名刺客竟然就站在石像中间,红色的披风在灯光明灭间分外招眼,众人不免惊呼出声:“我靠,他们难道一直等在这里?” 这些好手都见识过刺客的身手,不约而同地隐身到了无头石像背后。 刺客能够互为感应,同进同止,行动异常默契,若非如此,许家四十几口也不至于被尽数灭口,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而且刺客的兵器看似是一条长长的铁刺,却能够在瞬间层层弹射而出,成为致命的暗器,实在让人难以防范。 即便是魏巡天这样的暗器行家,对那次刺杀的经历也有些后怕,他能侥幸不死都多亏了他手中那把黑刀预警。 黑色古刀不仅能够感应杀气,还能根据主人意念对射来的暗器产生吸附力,是一柄可战可守神兵。 魏巡天让众人四面包抄,他提着黑刀径直逼近,眼睛不敢稍瞬一下。 魏巡天越是靠近刺客,一股血腥气就越是浓郁。 三名刺客却一动不动,面如死灰,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眼睛中透着几分死气沉沉的幽蓝邪气,依旧十分骇人。 魏巡天右手一抖,三粒金弹子疾射而出,破空声中,正中刺客的额头。 “噗噗噗”三声,三颗头颅打飞诡异的带着披风飞起,昏暗的灯光下,如同三只硕大的蝙蝠,扑啦啦的从空中划过,落在一丈开外。 沉闷至极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轻松,众将士齐声欢呼,叫好不绝。 魏巡天却吃惊不,他只是试探,虽然也使上了十二分的劲力,颇具杀伤,却知道对三名刺客造成不了任何杀伤。 刺客竟连躲避都不曾尝试,同时被削落三颗人头。 他一跃而至,顿时恍然大悟。 三名刺客的头早就被人砍下,故意安放在了无头石像上。 魏巡天看向四周,慢慢地贴住一尊石像,示意大家继续禁声隐身。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黑暗中会不会暗伏着更强的敌手? 大殿内再没有任何异动,魏巡天盯着地上三颗头颅。 真是报应不爽,刺客杀人时都是一招刺中人的额头,真是现世现报,现在他们的额头上也同样被人洞穿,分别镶进去一颗金弹子。 究竟是谁杀了他们?又为何如此布置? 事情好像变得不太寻常。 魏巡天转头对聂远山问道:“你怎么看?” 聂远山神情极为失望,一脸的茫然。 宁婴带兵涌入,沿墙壁从四面围拢来。 聂远山突然发疯一般将自己的配剑刺入一颗头颅,狠命甩出,一声闷响不知撞在何处,他同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暗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心,一夜之间,他的鬓角已经增添了许多白发,此时的他也许只有手刃仇人才能消减心中的仇恨。 魏巡天指着地上一颗头颅说道:“刺客被杀似乎只在一瞬之间,杀人者武功之高实在超乎想象。”” 聂远山充耳不闻,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对任何事都感觉不到恐惧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天道循环。失望之余,他反而希望敌人越强大越好,尽力拼杀一番,力战而死也好过现在这种无尽的煎熬,至少在黄泉路上不会寂寞。 魏巡天让所有亲兵四处探查。 一名亲兵手持着火把,转到那神像之后,脚下一粘,刚要俯身去看,一大滴液体从殿顶落入他的脖颈中。 他伸手一摸,将粘液凑到鼻头一闻,浓重的血腥让人直欲作呕,抬头一看,顿时失声惨叫着跌坐在地。 魏巡天偱声而至,抬头一看,也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殿顶倒悬着三具被剥去了皮的无头死尸,赤淋淋血肉模糊的身体正从腔子里滴出腥臭无比的尸液。 尸体的血腥气引来无数的蚊蝇和野猫。 野猫伏在梁上,眼睛被下面的火把一照,阴森森反射出骇人的寒光。 刺客杀害许家四十余口,死有余辜,居然被人吊在这神殿内剥皮曝尸,身首异处,即便是聂远山看到如此惨状心里也不免骇然。 剥皮暴尸是要让死者万劫不得超生的意思。 聂远山喃喃自语道:“难道刺客在陵城另有仇家?” 魏巡天反驳道:“在陵城境内,恐怕还没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聂远山摇摇头,忽然想起魏鱼那天在地宫中的种种情景。 看来这些事若都是人为,那么那人必是异于常人的,难道是同一个人所为? 尸体被放下来,聂远山看着尸体沉默良久,缓缓问道:“杀人灭口?” 魏巡天点头答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聂远山眉毛一挑,问道:“为什么?” “若想灭口,一刀足矣。如此断头剥皮岂不是画蛇添足,除非对方本来就嗜杀成性。” 魏巡天说到此处,众人背后都是一凉,忽然隐隐感觉到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的某个幽暗角落里正有某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聂远山脸色沉闷,心中的仇恨之火虽暂时压制却并未熄灭。 刺客被杀,线索至此断绝。 背后真凶又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人皮图卷 聂家老宅一朝灭门,聂远山一个人住进府衙,芸儿寄居在将军府,聂家老宅人去楼空。 因为有传言夜晚会听到有人哭泣,这座百年老宅就此成了一座凶宅,天色一暗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 哑嫂听不到哭声,也不忌讳死人,自此住了进去。 等聂家的葬礼结束,魏夫人身心俱疲,锦儿伺候着刚刚洗漱完毕,抬头就见到哑嫂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 魏夫人一摆手,让锦儿退了出去,她从镜子里朝着哑嫂说道:“哑姐,我知道你是听得见的,我大哥说的话可是真的?” 哑嫂呆呆地瞧着夫人的背影,神思悠远,过了很久,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魏夫人眼眶忽然湿润,伏在梳妆台上痛哭起来。 哭了许久,她才擦干眼泪有些窘迫地笑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父亲怎么肯骗我呢?!大哥一定是气糊涂了。” 哑嫂沉默很久,用手语比划一阵,原来是瞎子不辞而别了。 魏夫人带着儿子和芸儿连夜赶到聂家。 聂家老宅紧邻火神台,火神台朝西,聂家老宅大门却开在北巷,聂家历代殷实,曾祖做过太宗时期的宰相,聂厚德又做到过羽林军大都尉,太子之师,传言都是因为这块地的风水,受了火神圣灵的荫蔽。 聂家人似乎也很相信这些传言,祭坛前新起的那座牌楼就是聂厚德所立。 只是牌楼新起,却已经物是人非,立牌楼的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聂家老宅面积不大,分前后两进院子,前院回廊天井,后院池塘假山。 魏夫人在丧葬之后再次故地重游,虽只隔了几日光景,但见叶覆池水,草漫假山,已显出了几分凋敝之色,不免添了几分伤感。 穿前庭,绕回廊。 魏夫人正要走入后院,却发现哑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住了脚步。 哑嫂走路太轻,有时让人不易察觉。 她见魏夫人没有停下,口中发出“啊啊啊”的叫声。 魏夫人转身,看着她颇为疑惑。 哑嫂用手比划,将目光转向了身侧的西厢房。 西厢房是聂家的佛堂,房门敞开,从里面飘出淡淡的檀香气息。 魏夫人心里很是奇怪,回走几步向堂内看去。 房内陈设如旧,供桌上端坐着火神像,神像前一尊古铜香炉,神像后一副古画,两侧一副老旧的对联,似乎看不出异样,这种佛堂她在张府也有一个,陈设一模一样。 只是等她的目光刚要收回,余光触及,才发现头顶正梁上悬着一个包袱。 魏鱼双足一顿,轻轻跃起,飞身把包袱摘下来,交给母亲。 魏夫人用手一掂,略一迟疑,走到供桌前,将包袱慢慢打开。 包袱内整齐的叠放着三张软皮,略一翻阅,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文字和图形。 她看着那些文字,不免惊疑。 这些字是一种古字更像一种秘术或者图腾。 魏夫人心里也是诸多疑问,瞧着一卷软皮以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画着不同的人形,摆着各种姿势,又在那些人形上密密地标注了人体各处穴位。 而另两卷画着一些器械草图,也用细密的文字标写了备注。 魏夫人手指捻动,只觉得图卷的皮质如新,摸起来十分细腻,并非羊皮牛皮,如此大的一张也看不到任何接缝痕迹。 她让芸儿帮着展开,却同时将皮扔在地上,惊呼出声,脸色被吓得惨白,这皮子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张无头的人皮。 魏鱼伸手将人皮捡起,胡乱地放在一旁,又去包袱里翻看,才发现三卷人皮卷下有一册烫金的帛书,帛书又压着两封书信和一件碧玉扳指。 魏夫人一见到这碧玉扳指,也顾不上害怕,上前一步,抢在手中仔细地辨认。 阳光斜斜地招进来,更显得扳指水润通透。 芸儿首先惊呼:“这不正是爷爷生前带的那个吗?” 魏夫人心里也已确认,她在装殓父亲的时候,确实发现这枚玉扳指不见了踪影。 她也曾在书房里四下寻找,但找遍所有角落也始终没有发现,转念寻思既然人都已经没了,又何必纠结这些身外之物,必是事发后人多手杂,遗失了自然也在所难免。 她没想到父亲的玉扳指此时重现,竟会在瞎子留下的包袱里。 睹物思人,魏夫人的眼泪扑簌簌又滴了下来。 刺客取走玉扳指定是作为杀人的信物,刺客被杀之后,玉扳指自然被人拿走了。 魏夫人看一眼书信,上面一封朱漆完整,烙着一个吏字,并未被人开启,魏夫人自幼随父亲久历官场,认得这是吏部的一封官信,信封正中两行隶书:“吏部侍郎韩青拜上,尊师羽林大都尉聂承敬启。” 另一封信用牛皮包裹上面粘着一根鸡毛,是一封军中快信。 魏夫人拿着玉扳指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她思绪飞转,隐隐觉得这封吏部官信也聂就是聂家被灭门最重要的线索。 不知为何这两样重要证物竟然会落入瞎子师徒手里。 可无论如何,对于报仇无门的魏聂两家,这无疑是无名师徒在临别之时留下了的一份厚赠。 她再次拿起三卷人皮,若有所思。 这三卷人皮图卷制作如此精细,必然经过了秘法炮制,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三张人皮与血淋淋的祭坛悬尸联想在一起。 她看着魏鱼,心里却在揣测着瞎子无名的用意。 救人又厚赠,此恩深厚,断不可草率处理,若有违恩人的好意,实在是罪莫大焉。 过了很久,她将那卷记录着武功的人皮重新展开,又细细的折好递与魏鱼。 “鱼,你将它收好。” 魏鱼却不推辞,伸手接过妥善的藏在胸衣之内。 魏夫人待他藏好,才继续说道:“你要记着。你这条命是这三位高人所赐,你经脉有异,此物或许就是留给你的。我不管他们是正是邪,我只知他们是对你很好的人。你务必好好保管,仔细参详,方不负重恩。” 她再翻看另外两卷人皮和帛书,帛书落款是一个蜀字,里面文字是篆,多有“城防”“战役”等词,似乎转交给丈夫和哥哥更为恰当。 魏夫人将书信c人皮和帛书仔细的折叠整理好,又细看手中握着的玉扳指,似乎颇有不舍,转念又狠心一并放入包袱包好。 她看一眼身边还有些茫然的魏鱼,又嘱咐他道:“这本武功卷册若非必要,万不可让你师傅知道。” 魏鱼被母亲郑重神情所撼,更不料她会如此说,先是一愣,不解母亲的用意。 魏夫人从不高声说话,但淡然的神情中自有一种威仪。 她是聂氏女眷中燧皇祭祀的传人,对于隐藏在世俗中的不传之秘她已经习惯了。每年的祭祀虽有仆从,但那种朝圣的心情却一直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却代代相传,对此她不能选择,只有被选择的权力。 如今陵城火神节在皇帝御赐金牌的冷重义手中,每一年的祭祀活动何其盛大,聂氏为何还需要坚持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传承呢? 在每次祭祀前,她都在不断追问谁才是祭祀的正统,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只愿自己更加虔诚;而虔诚却无法度量,那就只能从内心深处修行。 世间本来就有些事是不容质疑的,因为即使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按世俗人看来,她所坚守的信念也是一种异端,也透着那么几分诡异。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反感无名师徒,她对于正邪一直有着自己的理解。 这条路注定孤独,也许以后芸儿能够理解,这也是芸儿的命运。 魏夫人将包袱放在香案之上,在香炉内燃起三根清香,向身后轻声命道:“鱼跪下!” 魏鱼不敢违抗,噗通跪了下来。 魏夫人又转头向芸儿说道:“丫头,你也跪下。” 芸儿朝魏鱼扮个鬼脸,也乖乖跪在他身侧。 魏夫人神色凝重,自己也跪了下来。 身后随行的仆妇见了,不明所以,也都跟着跪倒在地,伏着身子不敢作声。 魏夫人也不阻拦,十分恭敬地朝着供桌上的包袱拱手道:“承蒙贵人相助,救回犬子性命,又厚赠施恩,却不知神踪何处,今日一别竟无处致谢。愚妇感激涕零,只愿苍天为证,此恩此德我魏聂两家将永世不忘,且受我等遥拜,稍解愧意。” 魏夫人说完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魏鱼和芸儿这才明白魏夫人的用意,忙收起笑意,正襟而坐,跟着虔诚地跪拜行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身世 离开聂家老宅,魏夫人心事重重,命魏鱼和芸儿将包袱送进府衙。 府衙之内,后宅的几个丫鬟在二门内躲躲闪闪地向外偷瞄着。 魏鱼站在东书房门前,舅舅还是不能原谅他。 书房之内,那封被撕开的官信已经读完,依信中所说,吏部侍郎韩青在审核国库钱粮收支时,发现调拨给安禄山的军饷连年巨增,而国库拨出的白银却有近四成从未出京。 韩青手握证据,其中包含朝中几名巨擘,更有宰相李林甫在内,他不敢将名册直接承于殿堂,安排了稳妥途径想将证据移交给恩师聂厚德,请恩师联络昔日旧臣,召集各地节度使,振臂高呼,清肃君侧,剿灭安禄山。 聂远山死命地握着那枚碧玉扳指,手上的青筋爆出,眼睛里本来已经熄灭的怒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半月之前,我收到刑部核发韩青下狱的通告文书,竟然还在替这厮不值,没想到他如此糊涂,这么机密的信他竟会用官信来写。” 军师姚訚将信拿起,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说道:“也许正因为他做事不周才会把自己送入牢狱。” 聂远山沉声怒道:“且不说他是如何被人下到狱中,这一封书信将灾祸引到了陵城,祸及我聂家老四十二口,比李林甫还要可恨。” “身为宰相,勾结外臣,独霸朝堂,哪一个大臣还敢执言。我看韩青不是做事不密,也许他是最后一个敢反抗的朝臣了。” 安禄山嚣张跋扈的名声已经四野皆知,想必在朝堂上也多有手脚,贿赂大臣更不在话下,玄宗皇帝远在西都长安,于北境之事更是知之甚少。 “聂老太爷归隐陵城,本就是因为不满李林甫专权,不想远隔千里,还是没有躲过株连。”姚军师说道。 聂远山发狠道:“这匹夫妄称人相,诛杀朝臣犹自不足,竟将一双臭爪子伸到我陵城阿来,实在是可恨!我必诛杀此贼。” 姚军师神色微动,摇摇头。 “朝堂上,以杀止杀,终究不是上策!” 聂远山怒吼道:“他杀了我四十二条人命,我也不需多杀,只要杀他妻儿,在他身上刺上四十二刀即可。” 姚军师退后一步,微闭双眼。 魏巡天缓缓说道:“李林甫和安禄山那么容易刺杀?” 聂远山咬牙切齿,呼吸粗重,眼睛中的仇恨又开始燃烧起来。 芸儿生怕父亲气急伤了身子,轻轻的靠过去用力扶住他的身子。 姚军师接口说道:“自古上行下效,当今皇帝昏庸才能使大臣专权,大臣专权才导致边疆为祸。若杀李相可保天下,固然可行;但若适得其反,逼得安禄山提前谋反,到时候生灵涂炭,我等于心何安?” 魏巡天瞧向他,只见那个文弱的身子,晃着脑袋振振有词,颇为滑稽。 聂远山报仇心切,再有理的话他不想听进去谁也没有办法。 先前苦于没有线索,现在玉扳指和韩青的书信就摆在眼前,都是实证。 众人沉默,芸儿拎起信上的鸡毛,奇怪的问道:“我们为何不先看一下这封信再说?信上为何有根鸡毛?” “鸡毛信是军中加急密信,刺客来自北疆,恐怕里面是派遣文书。”魏巡天伸手接过去,将那信纸从牛皮信封中抽出,却只一眼就又将信放了回去,神色大为紧张的看向门外的魏鱼。 “不可能!” 聂远山见魏巡天神色异常,立刻伸手把信纸抢过,就手里展开一看,信上写着:“经查,陵城魏鱼为舍利魔星,今以百金为酬,命魔蝎三使杀一儆百,将魏聂两家屠没,将魏鱼焚尽以求舍利!切!” 聂远山怒急,哪里容人分辨,当啷一声将宝剑抽出直刺门外的魏鱼。 魏鱼毫无防备,全不料舅舅会突然向自己祭出杀招,待要飞身急撤时,剑光已至,刺在他的肩膀,一道蓝紫色气罩一弹,护住了身子。 魏巡天见聂远山身形一动,便知不妙,待要抽刀却怕来不及,将双掌拼力一夹,正好将聂远山的剑势止住。 魏鱼向后退开,聂远山将剑弃去,抽出匕首再要合身扑上,却被芸儿拦住了。 芸儿吃惊地看着父亲,问道:“爹,你是不是糊涂了?他可是鱼哥哥啊?” “他不是鱼,他是乞丐的孽种,和我们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 聂远山极怒间喊道。 聂远山剑出无情,喊出的话似乎更是无情。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魏巡天将双手横击,寒光一闪,那把剑直接插入一旁的木柱,红缨飞舞,剑身不断地震动,嗡嗡作响。 他叹一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你不念你我兄弟之情,难道连莞青也不管了?” 聂远山手中无剑,怨毒的目光却仍旧如剑一般射向魏鱼。 杀人者固然可恨,可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更加可恨。 他现在不愿去多想,什么大义,什么大局,作为一城太守,他对别人说教得太多了,现在他只想减轻自己心中无限的怒火。 “芸儿!”聂远山看向女儿,说道:“这辈子,忘了他吧,他只是乞丐的儿子。” 芸儿一听,早已泪如雨下,噗通跪在父亲面前,问道:“为什么?” 佛堂之中,魏夫人表情十分淡然。 “既然你知道了,也不必难过,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做了你的母亲。” 魏鱼眼含热泪,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她是谁?” 魏夫人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哑嫂!” 她想伸出手去摩挲一下他满带哀伤的脸颊,却又忍住了。 陈妈在一旁说道:“当年哑嫂,哦!当年你母亲与夫人同一天生产,隔着聂家老宅的大门,夫人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产婆说她再也不能生养,就听门外雪地里传来婴儿啼哭声,哭声可真大。” “后来呢?” “后来,老太爷听到哭声叫人将你们母子接入暖阁,你母亲知道夫人的惨状后,愿意将你托付给魏府,自己反倒自愿做了奶娘。” 魏夫人拧着眉,看着窗外,思绪已经飞回了十几年前。 她每次惊疑地看着哑嫂的目光,还一直以为那只是儿子早夭后将满怀的感情转移到了魏鱼身上,原来这都是聂老太爷暗自做下的秘密。 “这个秘密被揭开,想必哥哥心里的仇恨已经熬到了极限。他一直很爱你,你不要怪他。” 魏鱼默默地点点头。 陈妈继续说:“姐当时失血太多,自保尚且不足哪里还能够哺育孩子,哑嫂留下来将你喂养到了一岁,她怕日子长了再不能分开,毅然决然的要离开。” 魏夫人长舒一口气,带着泪笑道:“大抵就是如此,我母亲死后,哑嫂也跟着住进了聂家宗祠直到如今。” 魏鱼一言不发。 魏夫人怕他心中苦痛,只怕憋在心里生出病来,温柔的劝解道:“你想哭就哭吧,说来奇怪,从出生时哭得惊天动地,可后来再也没有听到你哭呢!” 魏鱼依旧没有哭,只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开始有些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母亲 初秋的月亮最是清爽宜人,水银一般的月光照进陵城府衙。 府衙之中戒备森严,各司的衙役中已经充填了很多从军中选出的好手,一改以前的松散的做派,应时点卯都非常的精准,想要白天溜出去似乎根本没有机会。 后宅虽有几个婆子,却都换了生疏的新面孔,并不堪用,幸好有玲儿在。 房间是足够大的,面前书架上满满的书册,芸儿随意拿了一本,却是战国策,一天时间没有出门,也不知道张府现在如何。 她推窗向外一瞧,窗格轻响,外面四五个衙役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目光凌厉,似乎是在看押着犯人。 芸儿坐回椅子,盘算着如何离开。 “姐,您能不能不总盯着我?我都被你盯一个时辰了。” 玲儿不知所以地忽闪着两只大眼问道。 “你必须帮我!” “怎么帮?” 后宅很快变得热闹起来,几个婆子轮番从厨房运来热水倒进芸儿面前的木桶中。 玲儿跑到门外扯起嗓子指挥着:“不够,不够,你们有没有伺候过姐,怎么连个洗澡水都没有备过?” “诶呦,我的祖奶奶,我们就是干粗活的粗婆子,哪里见过这洗澡还要干花湿花,还要去挤羊奶的?”婆子不住嘴的抱怨着。 玲儿看看门口的衙役,将手中的帕子一挥,扫在他的脸上。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难不成想看我家姐洗澡?” 那黑脸衙役被她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看见眼前如此浩大的洗澡阵仗,怎么也不像假的,向其余五人一挥手,连连朝玲儿作揖不止,慌乱间退出院子。 房门口黑影一闪,一个身形婀娜的姑娘已经翻上了屋檐。 芸儿躲开几名隐逸在暗处的护卫,飞驰到将军府,很快,她站在了姑姑身后。 魏夫人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淡淡地问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她手中的那碗参汤已经凉了,痴痴的看着眼前空空的床榻。 “他还回不回来?”芸儿疾声问道。 魏夫人轻轻地摇摇头,反问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任性?” 她摸一下榻上的余温,担心着看着窗外,也在担心那个孩子还会不会回来。 她现在心里一无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撑到现在,若不是因为那个被自己悉心养育十八年的孩子,她的生活本可以波澜不惊,喝喝茶,念念经,人生也会自得其乐。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放手,她真的很担心! 这些孩子真的太年轻,也太过任性,即便是走也应该说一声再走啊。 “你应该听你父亲的话。”她转身对芸儿说道。 “为什么?” “因为只有看到自己的孩子听话,大人的情绪才更容易平复。” 芸儿哪里肯听,一个翻身又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光如水,聂家宗祠内的灯光仍然未熄,里面的人还没有睡下,魏鱼正在远处遥遥的看着不敢在走近一步。 她为什么没有留在聂家老宅?她在这里又在等待什么? 一直以来,他和哑嫂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投缘,虽然她一直又聋又哑,却对自己的心事了如指掌,很多时候,并不需要交流,她就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难道这就是血缘? 红孩子欢快地从暗处飞来,虽然叫声依旧瘆人,声调却有些跳跃。 它落在主人的肩头,在他的衣领上擦一擦嘴巴,呆呆的看着,似乎也在奇怪他为什么不走进去,此时祠堂内身影一闪,似乎有人在朝这里张望。 一道香风,芸儿已经落在他的身侧。 “鱼哥哥!” 芸儿向前一扑,挽住了他的手臂,似乎生怕他再一次离开。 红孩子似乎不习惯芸儿的亲热,有些不情愿地展翅飞走。 “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 芸儿叹一口气,也跟着摇摇头。 魏鱼问道:“你逃出来的?” 芸儿点点头。 “你不应该来的!” 魏鱼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倔强,很威严,完全找不到一丝温柔。 芸儿心中一慌,将手松开。 魏鱼脸上那抹最有魅力的笑消失了,他冷声说道:“我想在这里住上几天,不希望有人打扰。” “可是,那只是父亲的一时气话,估计他现在已经后悔了,你又何必再有怨气?”芸儿话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我没有怨气,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魏鱼迈步向前,朝着宗祠走了过去,就在芸儿想要跟上去时,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芸儿的眼睛说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想想以后怎么办!” 芸儿一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熟悉的人的背影消失在宗祠门后。 她心中有气,深知这个少年的倔强,况且现在不能责怪魏鱼,是她父亲一句话才造成现在这般情景,她又能怨谁呢? 外冷清,红孩子一会儿飞出,一会儿又飞了回来,把它寄养在这里是再好不过。 魏鱼平时夜巡,有时候也会在此留宿,他来去如风,对于哑嫂,从来不需要过多的客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今天不一样了,他有很多事要想清楚,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院落左边偏房中一张简易的床榻虽然铺的是稻草,却弄得极为干净,魏鱼走过去躺在上面。 房间内并没有其他陈设,只在斜上方开着一个的窗子,窗纸残破,窗外的月光如水银一般透了进来。 红孩子无声无息的飞进来落在梁上的铁架。 魏鱼一转头,只见哑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 宗祠阴气十足,再加上月光,更是显得清凉,哑嫂一身白衣,虽然有些老旧,却洗的很是干净,她走路全无声息,如鬼如魅。 哑嫂张张口,做一个吃的动作。 魏鱼本来想要点头,忽然改作摇头,摇得很慢,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有很多问题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他看着哑嫂平静安详的神情,立刻放弃了所有的好奇。 没等太久,外面飘进一阵清香,这是魏鱼最喜欢的炸鱼。 魏鱼眼睛湿润,坐上矮几旁的板凳,将一张馍饼撕开卷进一片炸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哑嫂目不转睛站在一旁看着,眼神似乎也起了一层薄雾,似乎她内心里也起了一层波澜,也有很多疑问。 两个人都沉默着。 魏鱼心想,这样很好,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吧。 虽然他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因为魏夫人身份的缘故,很习惯粗茶淡饭。 其实,他从心底里喜欢这种平静安乐,虽然心中每次都会无缘故的荡起无尽的野性,向往着那辽阔的旷野,那些厮杀的边陲疆域,可每当他守在家人身边,他都格外地珍惜。 人生的改变总是起于微末,谁也不曾想到魏鱼的命运转折全因聂远山的一句气话。 那句话一直埋在那些爱他的人心中,越是爱他越埋得深沉。 他没有理由去怨恨任何人,可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这会成为一种伤害,对每个人的伤害,对自己一直深爱的那些人的伤害。 魏鱼咀嚼着馍饼,他决定顺心意,若果真能够波澜不惊,哪怕就这样平静下去,一天也好,两天也好。 时间最是无情,可在这时候也只有将一切交给时间。 这一晚他睡得很香,他虽然不止一次睡在这里,可从某种意义上这一晚是他睡在母亲身边的第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山羊记 蝉声聒噪,好不容易捱到傍晚,云霞被落日点燃,如王母洒落了胭脂水粉一般,浸红了整面天空。 城东码头上熙熙攘攘,山羊记更是人满为患,作为陵城首屈一指的烧烤酒肆,这里的酱羊排和陈酿白干足能将半座城的男人勾过来。 魏鱼一身布衣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位穿着轻甲的军官,正是雷横和宁婴。 “三份羊杂汤,三架羊排,三壶白干酒。” 雷横心大,只要有酒喝心里就敞亮,一屁股将墙角位置占了,又把自己那根硕大的狼牙棒子就墙面上一靠,地板随之一震。 “二,今天是爷的东道,这羊排要烤八分,再细细地多撒一遍胡椒,白干要最好的冀州十年陈,剩下的都是赏钱。” 魏鱼将一锭十两的大银向店二随意一抛,他穿的虽是布衣,口气却依旧豪阔。 店二十分识相,见有赏银,立刻无比热情起来,忙不迭的将桌子擦了又擦,点头哈腰摆上四个凉碟,伺候着将各位的酒尽数满上,方才屁颠颠跑进后厨。 经过邻桌时,二却将那锭银子有意无意在桌角一磕,回身取来羊排时,更是没来由的到那桌前绕了一下。 “马屁精!” 邻桌是一位背负长剑的少年郎,衣着十分邋遢,如同乞丐一般,一个人占了一张大桌独自饮酒,却没有一道菜。 他看着店二为了那锭大银子变得一脸献媚,似乎有些恼火,很是不屑地朝二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他斜眼瞧过来,见两位军爷身上的甲胄虽然有些老旧,两人长得确实英武不凡,穿白袍的人身后背着一张长弓,那张脸更是英俊;脸黑的壮汉一根无敌狼牙棒虽十分的嚣张,却也是走马的兵器,看来必定是以力气见长。 他看向魏鱼,一身布衣,并不十分华贵,衣服上更不见一件饰物,以他眼波流动的目光来看,虽然眼神灵动清澈,却没有丝毫精光,看来只是一个不会武功菜鸡。 魏鱼察觉到少年目光的无理,抬眼向他看上一眼。 那少年的目光却不回避,迎上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魏鱼不觉失笑,举起杯向他点了一下。 负剑少年见他如此,下意识将酒杯一点,却又觉不对,有一种强烈的被人套路感觉,他实在想不到此人竟然比自己还要脸皮厚,顿觉无味,转过头,又去听堂内众人的议论了。 宁婴先用自己崭新的帕子将自己面前的一副碗筷仔仔细细擦拭一遍,才去盘中夹起几根脆耳放进,摆在身旁空位上。 魏鱼将自己的酒也推了过去,另外换了一盏斟满。 “你不在修习先天罡气了?” 宁婴看着他问道。 魏鱼嘴角含笑,轻轻地摇摇头。 普善大师在陵城收的四个弟子,只有魏鱼可以用佛门入室弟子的身份修习禅宗心法,罗汉堂的七十二绝学更是任由他选择。 他修习的先天罡气是七十二绝学的基础,以凝练内力为先,因为防止他年轻气盛,内力浮躁,故而最忌喝酒。 宁婴虽然知道他武功具废,内力不能运转,但见他把自己杯中斟满了酒,还是感到有些奇怪。 雷横见他摇头,立刻会意,十分欢喜地朝着店二喊道:“二,把这些盏换成大碗。” 酒过三巡,雷横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北刺魔蝎真的下了江湖令,出赏金一万两买猎狐者的人头,这几天来陵城里就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宁婴向魏鱼问道:“老四,你真的要走?” 魏鱼点点头,神情立刻变得有些黯然,嘴角那抹笑意一下子失去了温度。 雷横急了,问道:“为什么?难道你怕他们?要认怂?” 魏鱼却摇摇头,反问道:“怂字怎么写?” 宁婴接口问道:“那你又为了什么?” “因为舍不得!”魏鱼回道。 “难道你真是舍不得玉玲珑那娘们儿?” 雷横将双拳在桌上轻轻一擂,桌子猛然一沉,他却毫不在意四处投来的目光,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魏鱼的眼睛。 魏鱼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看着杯中酒,一口而干,灿烂的笑容又回到脸上,说道:“自然是舍不得整个陵城陪着我伤心。” 三人一阵沉默,片刻后竟同时爆笑出来,笑声实在是肆无忌惮。 “你脸皮这么厚!为什么还会有女孩子喜欢你?” 宁婴和雷横同时摇头感叹。 笑声引来店中所有人的目光,邻桌那位少年侠客皱着眉头十分不解的看过来,活像是看到了三个疯子。 三人却毫不在意,依旧酒到杯干。 雷横将自己铜锤般大的右拳轻轻的抵在魏鱼的头上,直到他伸手架开,才说道:“你子可以不用走了!” 魏鱼颇为诧异的看看他,又看看宁婴。 “雷子没有胡说!”宁婴的声音显得很低,但很有力。 魏鱼摇摇头,十分不解。 宁婴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你父亲走了!张将军一早动的身。” 他在说“你父亲”三个字时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军中副将位置已经空缺了近两个月,魏巡天自然是在等着魏鱼回来。 即使不是他亲生骨肉,即使他武功具废,军中并没有一个人敢瞧不起他,因为他也从来也不是军中武功最高的人。 “他去了哪里?”魏鱼动容地问道。 “长安!”雷横用嘴巴撕扯着最后一根羊排,含混不清地插嘴道。 魏鱼腾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在宗祠中住了近十日,一直以为陵城的日子还是波澜不惊,每次他见到魏巡天,魏巡天都是默然微笑,没想到他在心里已经做出了这种决定。 “老四,你先坐下!” 雷横努力将羊排咽下,伸出大手一把将魏鱼按回位子,下巴微抬,示意宁婴继续讲,自己却又抓起那根羊排大嚼起来。 “将军此去,我不说你也知道为了什么。” 宁婴盯着魏鱼的眼睛说道。 魏鱼木然地点点头。 “许大人已经答应将军只要有人帮他杀了李林甫或安禄山两人中的一个,他就不计前嫌,你与芸儿的婚事他更不会再干涉。” 魏鱼又点点头,他目光穿过窗子落在那条笔直的官道上,官道向西看不见尽头。 “他带了几个人?” “从营中拔走了十三个好手。” 魏鱼忽然冷眼扫了一眼,虽是淡淡的,却让宁婴和雷横立刻感觉到一股如山的压力。 雷横慌忙扔掉手中的羊排,支支吾吾的说道:“你子不要这样瞧人,我俩已经是做足了功课,你老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若一个人去,也没有人感觉奇怪。” 魏鱼的目光移向宁婴。 宁婴点点头,说道:“将军担心陵城,陵城军毕竟还在令狐潮的眼皮子底下,不能不防。此番去长安恐怕他也全无胜算,说到行刺自然是人越少越好。他将这件事看成私事,自然一个兵也不想折损。” 雷横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站起身一把抓起酒壶,将盖子一掀,仰起脖子就狠劲一通猛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一步百里 雷横一口气把壶中的酒喝了个精光,大吼一声,拿起第二瓶,被宁婴一把抢过。 雷横哪里肯依,伸手去夺,宁婴却将手一松,酒壶径直坠向桌子。 雷横伸手去抄,宁婴手掌一翻切向他的手腕,他整条手臂一阵酸麻,不得已收了回去。 酒壶却四平八稳地落在了桌上,一滴酒都没溢出。 雷横讪讪一笑,说道:“你这是欺负实心人,真没劲!” 他抄起那根羊排拿在手中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使劲啃了起来。 魏鱼神情依旧落寞,茫然地看着门外,对自己身边的热闹不闻不问。 宁婴动容道:“你以后怎么办?” 魏鱼嘴角微微扬起,笑着问道:“你有没有去过长安?” 宁婴皱起的眉头立刻舒缓起来,他一直担心这对父子会不会因此成了陌路,不过,现在看来魏鱼倔强犹在,倒是和将军有些默契。 “你想去长安?可你若走了,夫人只怕要大病一场。” 魏鱼笑脸上飘过一丝愁云,宁婴这句话正中他的心事。 魏鱼虽然搬出了魏府,可每天早上都会去给魏夫人请安,自来生亲不如养亲,他与魏家终究有了某种缘分。 每次走入魏夫人房中,虽然再没有称呼一声“母亲”,看着魏夫人一脸的欢愉,与往昔毫无差别,询问着饭食的冷暖和衣衫的厚薄,魏鱼知道她心里一定埋着巨大的痛苦。 这些日子里,恐怕心里最伤的人就是她了。 魏鱼嘴角很是无力再次扬起来,有气无力地自我安慰道:“我走了以后,芸儿就可以进府了。” 两人正在低语间,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空位上的酒杯端起,扬脖喝了下去。 三个人猛一抬头,那人正是邻桌那个浪荡不羁的负剑少年。 雷横心中有气正是没有地方发泄,不由分说将手中未吃完的羊肋骨刺向那少年的咽喉。 那少年竟然不闪不躲,只待羊骨刺到面前,才将手中酒杯一翻,羊肋被酒杯一挡便也不能前进半分。 雷横何等勇猛,只一息间就变了七八招,臂力使得足了,羊骨也虎虎生风。 负剑的少年有恃无恐,不慌不忙用酒杯相抵,游刃有余。 雷横越打越急,一晃过了五十招,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大吼一声,奋力向前猛刺。 眼看就要杯碎骨穿,那少年却瞧也不瞧,用杯子极巧妙地卸去羊骨的来势,身子也随着羊骨向后滑出半步,虽是退缩,因为不羁的发须装点,这一退显得极为潇洒,而且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雷横想要再攻,却被宁婴拦住。 凶拳不打笑脸,对方既然只守不攻,全无恶意,只怕是一场误会,不知道那杯酒的意义。 而且若是程宇还在,见到此人一定喜欢的紧,以他爱好交友的性格,说不定还要和对方来个一醉方休。 “一杯酒而已,至于吗?” 负剑少侠笑吟吟地看着雷横喷火的眼睛,懒洋洋地坐下来,指指桌上残存的羊排,说道:“这可是三个人的羊排被你一个人吃成这幅德行!我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特地来为这些羊排打抱不平,羊排何其无辜,奈何你暴殄天物。” 雷横看看自己面前堆成山的羊排骨,脸皮虽厚也不免泛起一层红晕。 “关你的吊事?” 魏鱼和宁婴相视一笑。 “天涯路客,相逢何必曾相识?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魏鱼起身抱拳,他笑得真诚,问得也磊落,让人起不得丝毫反感。 负剑少年眼睛盯着桌上的羊排竟然没有听到。 魏鱼转身叫二将空位的酒具撤去,换上新杯,又叫了四人份的孜然羊排,待少年捧着羊骨吃了一通,才又问道:“少侠剑术惊人,却不知如何称呼?” “剑术?什么剑术?”那少年伸手将自己背后的大剑解下,就面前一横,桌子受力,突然剧烈地一震,向下沉了半分。 三人相视,脸色同时一凛,心中叹道:这剑好重! “在下复姓百里,名一步,人称一步百里。” 一步百里?好大的口气。 少年将那根羊排啃了个干净,起身向三人一抱拳,他身子一动,破旧的衣衫中立刻飘荡出一股汗臭味。 魏鱼这才仔细地朝他衣衫看去,不想,世上竟有如此邋遢的人,怪不得店中客满为患都没人来和他拼座一桌。 雷横奇道:“你这是有一百年没洗过澡了吧?” 少年绑缚着乌糟糟头发的竟然是一根稻草,而衣襟上更是污渍斑斑,一条裤子只剩下半截,一双鞋子满是破洞,只剩下前半只还挂在脚趾上。 魏鱼也曾久住军营,现在也是皱皱眉,知道若要邋遢成如此模样若不经历三个月的风餐露宿还真难办到。 虽然魏鱼身有洁癖,对那些腌臜的下等军士并不十分讨厌,军营自古是充满野性的地方,往往最勇猛的战士就最邋遢。 一步百里并不在意魏鱼投来的奇怪目光,似乎对自己这身衣衫很满意,神情神采奕奕,像世上最有钱的富翁。 “愣头青,你这么能吃,做东的肯定不是你喽?”少年慵懒无比的朝着雷横问道。 雷横见他如此,铁拳又扬了起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关你吊事?” 魏鱼笑着说道:“弟最怕太客气的朋友,雷大哥越不客气,我就越是开心,哥儿,我这一份给你,你也莫要客气才是。” “我不会客气的!”一步百里一笑,转头朝着二喊道:“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二,再上三架羊排,一架怎么够吃?” 二听他粗俗,心中鄙夷,现在见他攀了高枝,坐在魏鱼一桌,三个人没有异议,自己也不敢多说话,应了一声转进后厨。 三架羊排上桌,少年眼睛突然一亮,将脏兮兮的袖口一挽,继续啃了起来。 魏鱼看看两位哥哥,三人都是摇头,将酒杯一举正要喝,却见少年百忙之中也将满满一大杯酒举得高高,满嘴羊肉含混不清的说道:“好吃,好吃,好酒好酒!” 三人相视一笑,看着少年左右开弓,吃喝不断,不到片刻一桌羊排被他风卷残云吃了一个干净。 “你这是饿了几天?”宁婴笑着问道。 “上一顿是在洛阳,到今天也该有半个月了。”少年伸出袖子将嘴上的油渍擦净,一脸满足。 “怪不得饿死鬼投胎一样,不过,我告诉你,陵城的秋风可不容易打!”雷横假装正色说道。 少年全完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将自己腌臜的肩膀向魏鱼素衣上一靠,说道:“吃你一顿饭,算我便宜你。你们以后会知道这顿饭给我吃了,可有多值!” 他话未说完一个饱嗝,一股难闻的气息从他嘴里飘荡出来。 “你这么能吃,酒可还能喝?” 魏鱼见他如此不见外,想起从前好酒好客的程宇,有些似曾相识的模样,将酒杯朝他一举。 “喝!”少年大喝一声,酒到杯干。 他看到魏鱼眼睛中水光闪动,不由得一愣,以为他是被自己风流倜傥的模样所感,眼眶也是一红,竟似要哭,又甩甩头说道:“酒水酒水,对我来说酒就是水!既然你是东道,今天就你一杯我三杯,奉陪到底!” 说完,竟真的连喝了两杯。 你一杯我三杯? 这一句话说出,就连宁婴和雷横也是一愣,这正是酒疯子程宇昔日的口头禅。 宁婴忙问道:“请问你仙乡何处?” “东都洛阳!”少年说话已经有些含糊。 三人一脸失望。 魏鱼又举起一杯,有感而发地说道:“自古英雄莫问出处。你既然喝了老三的酒,那可不能白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酒醒家何处 见魏鱼提及程宇,雷横心里老大不乐意,却见宁婴点头道:“一步百里?我希望你是一条不认怂的汉子。” 佩剑少年全然不理众人心里想啥,依旧是酒到杯干,喝得实在痛快。 少年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三人笑道:“老三?什么老三?我排名第五,俺是老五!” 雷横转怒为喜,笑道:“哈哈,对!对!对!你是老五,没问题。” 魏鱼和宁婴摇摇头,每个人都在自说自话,却听不出有什么违和之处。 大周的天下,也曾游侠遍地,像眼前少年这样仗剑走江湖的若放在十年前,多得如过江之鲫。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些有抱负有理想的少年背井离乡走向江湖,终日拥挤在破旧的酒肆中,等待着行侠仗义,也等待着扬名立万。 如今帝国改府兵为募兵,以国库养兵,划分节度使,封疆大吏可以肆意豢养谋士和武夫,游侠渐渐少了。 雷横被一个酒杯折了锐气,对刚才的对招输的很是服气,别看那少年年纪轻轻,显然是一个隐世的剑道奇才。 魏鱼也惊叹地回味刚才的对招,这少年能用一只酒杯封堵雷横凌厉的数十招,而招招不落空,若不是料敌先机的绝妙剑法,普通人是绝难做到的。 三人各怀心事,相互报了姓名,重新整了一桌清酒菜,正谈笑间,忽然,从门外跑来一个军士,慌慌张张来到宁婴面前躬身施礼道:“报宁大人,邀月阁前有人械斗!” 宁婴一惊,问道:“邀月阁?什么人这么大胆?” 军士神情慌张,低着头回复道:“一方是冷重义,另一方是些富家公子,还有一方是乞丐帮。” 其他人倒没什么,宁婴一听到冷重义三个字,怒道:“将军刚走,这老子就如此不安生了,想必是苦头吃得不够。” 他起身向门外走去,出门前忽然又朝着魏鱼说道:“看好这个新来的,等着回来继续喝!” 魏鱼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雷横一手抄起镔铁狼牙棒,跟着宁婴走出了店门。 雷横粗重的嗓音传来:“忍这厮太久了,老宁,不如咱趁将军不在,将他的老窝给端了,如何?” 酒桌走了两人,魏鱼愣愣地瞧着两人的背影,如今他再不是将军之子,也不是太守外甥,自然不能跟着去大闹一场。 他回身看看那邋遢少年,已经不胜酒力倒伏在桌上,一手拎着酒壶,一手举着酒杯,将美酒胡乱的洒在头上桌上,流得满桌都是。 “唉!陵城再没有其他的事,只怕是玉玲珑要出阁了吧!”魏鱼暗自揣摩着邀月阁前的骚乱,举杯喝了一口,静坐半晌,见那少年打起了呼噜,不禁莞尔。 他笑着向二招一招手,将十两银子递了过去,说道:“二,待傍晚时分,你再将此人叫醒,就附近找间客栈安置一下,好酒好菜伺候,等明天爷来时,再给你锭大的。” 陵城客栈现在走的是两个极端,要么是太贵,比如隐秀坊,桃花巷;要么就是很便宜,如此十两,找间过得去的客栈不难,能够住上半月有余。 二见钱眼开,忙不迭的应声,转身要走,却听魏鱼在身后说道:“等等!” 二将银子在手中捂地很紧,突然紧张起来,生怕银子被讨了回去。 魏鱼指一指配剑少年破旧的鞋子,皱皱眉头,说道:“匀些银子帮这少年买双鞋子吧。” 二拧紧的眉头一舒,开心而去。 魏鱼正待离开,只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他猛然向后疾撤,一支三棱飞镖破窗飞来,擦着他的前胸钉在桌上。 魏鱼耳力和目力出奇的好,他探身向前,眼睛从窗缝里向外扫去,只见一个灰色人影从对面屋顶上一闪而过。 桌上,赫然多了一柄匕首,刀尖上系着一张布条。 “聂家宗祠,还你的哑巴妈妈!冷归南” 魏鱼心中大急,太守退婚,将军府也不再是他的归宿,他刻意将这件事变得不那么惊人,就是为了哑嫂的安全着想。 可是在陵城,他已经是树大招风,自搬入宗祠的消息传出后,没想到祸事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他看一眼酒醉不醒的一步百里,再看一眼桌上四只酒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立刻明白了。 他嘴角显出一丝不屑,向天上打个唿哨,忽然听一生凄厉的鸟叫。 魏鱼正要飞身下楼,一直昏睡的佩剑少年却喃喃说起了梦话,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哥儿,你不能走,再干一百杯吧!” 魏鱼回头一瞥,却见他满面潮红,也不知在发什么春梦。 来到聂家宗祠内。宗祠内一片狼藉,里外找遍,都不见哑嫂的身影,魏鱼呼哨连连,也不见红孩子飞出。 正暗自着急时,冷归南带着朱大和朱二两个凶神站在那里,斜着眼睛瞧过来,似乎很满意魏鱼慌急地样子。 “放人!” 魏鱼向冷归南怒喝道。 “放谁?你应该叫妈才对啊?哈哈哈!”冷归南一阵狂笑。 他一直是个嚣张的人,却因为眼前这个讨厌的臭子几次吃瘪,现在终于又轮到再次嚣张了。 他狠狠地朝魏鱼说道:“对这种麻脸婆子我自然提不起兴趣,不过另有一个麻子愿意去伺候她,城东的黑皮绝对不会怜香惜玉,更不会嫌女人丑的。” 城东黑皮正是烟花巷里最恶的无赖,传说那些落入巷子的三纲烈女只要经过他的手,就再也不知什么是羞耻了。 “既然你找死!今天我就彻底的阉了你!” 魏鱼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现在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一丝残忍的微笑。 冷归南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朱大朱二也不禁退后了一步。 魏鱼将手腕间缠绕的一根布带解下,又仔仔细细的缠在自己手掌上。 他缠得很仔细,也很慢,渐渐的,身上竟然生出一股杀气。 他拍一下黑马,黑云朝天一声嘶吼,绝尘而去。 冷归南这才放下心,知道眼前这子虽然在发狠,却没有完全的胜算,于是又恢复了嚣张,笑着说道:“你不用假仗义,你死了以后,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的,包括你的马和马子!” 魏鱼不语,却听冷归南说话声音有些尖利,想不到几日不见,他的声音竟比以往更娘了一些。 他摇摇头,似乎在想着如果自己真的将这厮阉了,再次见到,又会是何等情景? 朱大和朱二的筋骨真够结实,看来有了胡人医者的秘术,上次震断的臂骨竟然好的如此之快。 朱二扯着嗓子吼道:“东家你看,这子被你说的无话可说了!武功尽失,太守退婚,少将军竟然是乞丐的儿子,这位张家爷们儿现在没剩几张底牌了!” 朱大也嚷嚷道:“那今天可得好好让老子擂上一顿呗。” 朱二补道:“我也要打断他的骨头试试看!” 冷归南却摇摇头,说道:“老鬼说这子留着还有用,你俩打得时候,够疼就行了。” 他以为魏鱼肯定会气得发疯,哪知他却依旧像从前一样表面上懒洋洋的,还是那般从容,似乎他们所说的那些和他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 他又问了一次,他还是只关心一件事。 “哑嫂在哪里?” 冷归南双手一摆,朱大朱二兵分两路又从左右包抄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废人 “他吃了北地蛇丹,不死也该是个废人了,给我狠狠地打!” 冷归南指挥着朱大朱二,一个劲得鼓动着士气。 他知道这少年有种能力,越到危险的时候越是能爆发,越是危机时刻就越是举重若轻。 可今天他说什么都不信,这子能上天? 太守大人为什么会退婚?将军府为什么将他扫地出门,还不是因为那颗“北地蛇丹”的药力?已经将这个少年变成了人人厌弃的废物。 魏鱼果然没有躲避,被朱大一拳击在胸口上,在地上滑出一丈开外,躺在泥土中一动不动,朱二跟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他妈的也会有今天,老子非要揍死你不可。” 魏鱼痛苦地还了两拳,手臂无力,拳头毫无威胁,被朱大朱二轻易地躲了过去。 “嘿!”朱大一拳打在他的眉骨上,一道鲜血立刻淌了下来。 “吼!”朱二一拳击在魏鱼的腹。 魏鱼“噗”的一声趴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留口气,灰袍大人可是要活的。”冷归南嘴巴抽一抽,走到魏鱼跟前,十分厌恶的说道。 朱大一把提起魏鱼的衣领,只见他浑身的泥土四处飞扬,已经昏迷过去。 “这子怎么回事?这次怎么不禁打了?” 朱二疑惑地问道。 “北地蛇丹命不过子时,想必是悟净大老和尚输了内力给他,不过他没死,内力也会全部消失,受了你们这几下命不久了。”冷归南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朱大问。 “灰袍师叔说他还有用处,拿去给他看看,落到玄门手里,既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岂不比直接打死他来的好?”冷归南阴测测地拿马鞭狠狠地朝魏鱼后背抽了一记。 “这死不死的,比背尸体都难,我可不背。”朱大摇头走开。 “你吃的最多,你来背着!”冷归南指着朱二说道。 朱二一愣,想来想去,用手指比来比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何处不对,气哄哄的背起魏鱼,大踏步向冷归南追了上去。 聂家宗祠向东三里就是东陵湖的北湾,是一处与运河相连的水湾,因为淤塞的太过厉害,附近只有极少数的货仓还没有被废弃。 冷家专营走私的十三号仓就坐落在此处。 “黑皮!” 冷归南一声吆喝却不见有人应声,他坐在马上揉揉刚刚被魏鱼打肿的鼻子,微微觉察到一股血腥气。 芦苇翻飞如雪,烈日当空,一种诡异的寒意却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冷归南的枣红马开始不停的踱着碎步,嘶吼起来,显然它感觉到了某种不安。 冷归南向朱大使个颜色,朱大明白,走上前将魏鱼接过来,扔在地上,朝着弟弟喊道:“老二,你总说你胆子最大,现在不如你去里面瞧一眼,如何?”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朱二摸着自己后脑勺,有些不太乐意。 冷归南在一旁说道:“你怕什么?那黑皮和麻脸哑婆子是人,不会吃了你的,你去看看!” “怕?你朱家二爷从来不知道怕怎么写。”朱二几步走到门前,将前臂在门上一磕,仓库大门立刻洞开。 梁上赫然吊着两具血尸,似乎还在扭动。 一声嚎叫,朱二想要跑,腿却软的不听使唤,十分滑稽咒骂起来。 “你,你们骗人的生孩子没,这是要,要吓死老子?” 冷归南笑嘻嘻瞧着,忽然有股杀气从背后传来。 主仆三人同时转头向后,发现刚刚昏死过去的魏鱼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看到魏鱼,朱大朱二似乎比看到梁上的血尸还要惊诧,立刻分开身形故技重施。 没想到,魏鱼手中那张精巧的弓弩一声轻响,飞箭正中朱二肩头。 朱二疼得是哇哇大叫,疯了一样奔出两步,伸手去抓住他。 哪知却抓了一个空,他手腕一疼,一只左手竟被硬生生被魏鱼割了下来。 朱大看见,大叫着向魏鱼扑来,一支尺来长的匕首突然插入他的心窝。 冷归南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说道:“不可能,他中了北地蛇丹,绝对不可能再次习武了。” 魏鱼挺起精致的弩,抬手间又是两声轻响,只听飞箭带着风声射出,直中朱大和朱二的眉心。 两个莽汉不可置信地看见自己额头上的箭,嘴巴微张,话未出口两具巨大的驱壳同时倒下。 魏鱼一个矮身,从两人中间穿过,直扑向前,拼命向冷归南靠了过去。 随着朱大朱二的躯体倒地,大地震动,冷归南心里一寒,被眼前这位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这位向来佛系的少年为何变了一个人,骂道:“你他妈好狠!” 魏鱼的杀气将他震得有些懵了,他有些后悔,他听人说过有些人不能惹。 魏鱼想要速战速决,杀人毫不迟疑。 冷归南手指一挥,“噗噗”祭出两支飞镖旋转着甩出。 魏鱼贴地一个金刚铁板桥,飞镖贴身划过,另一只虽避开了咽喉,却钉在了锁骨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魏鱼一个趔趄,险些不能起身,他双手在背后一探,手中已经多出一柄大黑刀,在手中盘旋半圈,直削向冷归南的双足。 冷归南身子不动,脚后跟微微一抬,鬼魅一般向后平移出数尺。 魏鱼一击不中,起身前探,身形也是极快,如离弦之箭,大黑刀劈向冷归南的胸前。 冷归南却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双手一错,多了一柄冰晶蛇剑,就地站定,摆好位置就等魏鱼自己凑将上来。 锁骨遭了一支飞镖,魏鱼的速度终究是慢了很多。 他突击的速度远没有料想的那般快,他看着冷归南诡异平移的身法,心里忽然一念闪过。 “鬼屐?魔门?” 就在冷归南将冰晶蛇剑划向他的咽喉时,魏鱼运起天生神力,就如同打苍蝇一般,接着一路奔行的气势,狠劲的横击而出。 虽然武功招数是一寸短一寸险,魏鱼体内真气被怒气激发,已经不可阻挡,大黑刀横拍过去,好一个大巧似拙的横扫千军。 嗡的一声,黑刀击在冷归南身上,蛇形短剑飞出,冷归南的人也跟着飞了起来。 冷归南惨叫一声,心中哀叹,他的冰蛇剑已经贴上了魏鱼的咽喉,没想到满满的算盘功亏于溃,就在最后的一刹那,失败了。 冷归南心中大骇,一展身形又已冲到了最有利的位置,可惜速度还是差了毫厘,招法也就完全没有威力,冲到近前后也只能狠命地将匕首和刺向魏鱼。 魏鱼不慌不忙,等匕首刺到,眼看就要躲闪不及时,朝着冷归南肥大的身体戳了几下,无声无息地向后移出几尺,将将好躲开。 冷归南一招使老,威势已无,这一击他用尽全力,本已经算定魏鱼的脚踝还没有好。 魏鱼嘴角一扬,瞧准了时机忽然诡异的向前一步,大黑刀再次祭出。 冷归南半张脸挨了打。 魏鱼却不依不饶地朝他吼道:“这一招是还给你的!” 大黑刀黑影一闪,竟然闪出了一刀乌光,平平无奇的大黑刀出现了一道美妙的彩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意外的救兵 魏鱼的黑刀横击,将冷归南逼退数步。 “不可能?你这身法也是魔门鬼屐?难道你也是魔门的人?”冷归南瞧着魏鱼的双脚大声嘶吼道。 “龟儿子,你怕了?”魏鱼十分不屑地骂道。 冷归南瞧着魏鱼不断逼近,眼神中露出惊惧之色,忽然,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红色萤石。 萤石红光一闪,魏鱼眼前一阵眩晕,也不知姓冷的在做什么妖术,只见这厮不畏死的将双眼闭起,趁机就挥刀朝他头上劈了过去。 这一刀化用了力劈华山,本来是势大力沉,没想到刀风逼近冷归南时,他嗅到一股奇香,丹田内的宇宙瞬间冷了下来,气力竟然接济不上了。 木刀分量不轻,速度也是极快,可若论杀伤力终究不能和魏巡天的燕尾刀相提并论,因为在最后关头一滞,被冷归南一把握住了刀背。 冷归南额前的发丝被刀风吹动睁开了双眼,眼睛里竟然透出了一丝诡异的红色。 “自幼修佛?想不到慈恩寺的高徒竟然已经入了魔门?不伦不类!幸好老子提前种了一颗北地蛇丹在你体内,不然今天还真有点难办。” 魏鱼冷冷瞧着冷归南左手中的红色萤石,体内的大量真元瞬间隐没。 冷归南邪恶的笑着,抬手一拍,将那颗萤石按在魏鱼的胸口。 魏鱼痛苦地大叫一声,身子萎靡,任由冷归南在身上刺了十几招。 “冰蚕甲?”冷归南诧异地瞧着魏鱼身上的破丝甲,他刺出的十几招,招招直奔要害,竟然一招都没有刺入魏鱼的身体,惊道:“龙虎山居然将镇山的宝贝给了你?” “你说什么?”魏鱼听到冰蚕甲的名字,也是一惊。 他身上这件破丝甲本是老马夫随手相赠,怎么可能是龙虎山的镇山至宝“冰蚕甲”呢?这绝不可能! “给我磕十个头,我就饶了你!”冷归南邪恶的一笑。 魏鱼此时不要说反击,体内真气忽然散成了几股,相互纠缠着躲入气海的某个角落,他的身子委顿了很多。 “做梦!”他见冷归南嚣张的神情,习惯性的用大拇指轻轻抹一下嘴唇,冷哼一声。 他的话音未落,冷归南的匕首已经夹着风声,刺向了他的咽喉。 魏鱼避无可避,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他倒不是什么视死如归,只是在心中感叹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终于要结束了,而且结束的这么快。 那笑容里十分复杂,既有少年的骄傲也有将死的失落,有对这一生的迷茫也有对前世的怀念。 一刹那间,魏夫人和芸儿的身影在他眼前闪过,有些不舍。 那抹笑容像一根鱼刺刺在了冷归南喉头,他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不求饶,还能笑出声,匕首擦着魏鱼的喉结而过,顺势在这少年的下巴上狠狠来了一记勾拳。 魏鱼身子向后仰翻,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冷归南伸手飞快地点中魏鱼几处大穴,反手就是三掌拍在他胸腹之间,将他五脏六腑打的几乎完全碎裂。 北地玄宗的掌力何等了得,虽然冷归南学的不是十分到家,可任你是铁打的金刚,挨上三掌也是废了。 魏鱼伏在地上,嘴里鲜血狂喷而出,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冷归南开心的笑出了声,似乎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冷归南伸手去扯魏鱼身上的丝甲,只见丝甲紧紧贴在魏鱼瘦削的身子,好像脱下来,依着他肥胖的身子也是无法穿上,气得又起脚踢了几下。 他坐在一旁骂道:“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慈恩寺护着你,龙虎山把镇山之宝都给了你,就连杀人不眨眼的灰袍长老都下令不能杀你。” 魏鱼仰天看着天上的流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奇怪的事都发生在他的身上。 冷归南从腰间抽出一根麻绳,将魏鱼的手脚绑住,走进仓库里仔细的瞧了那两具血尸几眼,回头朝魏鱼又打了几拳,骂道:“你的帮手在哪里?” 魏鱼也扬起头看向梁上不断扭动的血尸,嘴角含笑。 “帮手?” 冷归南提起他的衣领,恶狠狠说道:“依照这两具男性血尸的身高明显是黑皮和他的跟班陈四,那哑婆子邪气的很,哪有这么好死,一定是有人救了他。” 魏鱼一听哑嫂没死,心下大安。 没想到冷归南回手就是一掌打来,冷冷地说道:“放心,即便是你有帮手,如今的陵城已经被人布下了天罗地。” 冷归南正要举手再打,突然手背一疼,发出“哎呦”一声惨叫。 魏鱼瞧得真切,击在冷归南手腕上的暗器竟然是一颗花生。 “是谁?”冷归南猛然回头,只见刺眼的阳光中站着一个人。 “你大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魏鱼吃惊地循声看过去,只见一步百里穿着一身破衣,靠在一棵大树上一颗接着一颗吃着花生。 他脚上一双崭新的牛皮战靴因为有一身破烂衣衫的衬托,显得十分惹眼。 一步百里瞧一眼地上的魏鱼问道:“你死了没有?” 见魏鱼露出笑容,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虽然是萍水相逢,我本来想等你死了在替你报仇的。唉,可惜这子没胆子杀你。” 那颗花生实在是恐怖,冷归南起身,飞快地爬上马背,手臂一挥,用匕首刺在枣红大马的屁股上。 红马一声长嘶,眼看就要愤蹄而去。 一个黑影闪动,一道冷冽的剑光。 等冷归南看清楚时,一步百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动,只是他那匹在红色的马前脚直立,却不见向前,等马蹄下落时,马脖子上一条细细的血痕突然裂开,鲜血四溢,马头竟然齐着脖子掉了下来。 冷归南从马上跌了下来,脸被吓得全无血色,他指着一步百里骂道:“臭乞丐?这趟浑水太深,我劝你莫要趟进来。” “嚣张?你居然比我还嚣张!有种!”一步百里似乎很欣赏冷归南带着颤音的威胁,一边走向魏鱼,一边说道。 “你喝醉了,怎么醒的这么快?”魏鱼只身犯险,依偎在这次必死无疑,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救自己,而且就自己的人会是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 一步百里不理会他的玩笑,故作吃惊地叹道:“你居然真的没死,竟然还活着,可惜啊可惜。” 冷归南冷冷地接口道:“如今我姐夫带了两万大军围城,朝堂上的特使坐镇,北地的绝世高手亲自出马,他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一步百里好像听不懂威胁,将头慢慢转向冷归南,冷冷地说道:“聒噪!谁让你说话了?不过你说的很对,他死不了那就该你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三停剑 冷归南冷冷地瞧着邋遢少年,恨得牙根痒痒。 “谁死还不一定!” 他舌尖反动,嘴里一枚口弦立刻发出幽幽怨怨极为难听的声音,这厮是有备而来,看来还有伏兵。 一步百里一句也不多说,只将那柄宽大的宝剑向前直劈,大剑带着风声向冷归南袭来,怎么看这一招都是一招刀法。 冷归南不敢硬接,身子向后滑去。 一步百里剑势既然起来,一招之后又是一招,招式虽缓,每一招都隐着无数后招。 冷归南随着剑风不断向后缩,等到少年的剑势减弱,下劈之力已竭时,正要出招反击,不料想,一步百里的剑就在劈完之后的一刹那毫不停留地向前急送,剑的来势竟然比刚才劈落时更加快了几倍。 他暗叫不好,身子的重心已经动了,再要退却是迟了一分,慌乱中将匕首相抵,刺在来剑之上,才借势后跃几寸,饶是如此,胸前也被铁剑划开了一道血痕。 “好剑!”魏鱼盘膝调息,倒是成了唯一的观众,替这少年叫起好来。 一步百里手下一招接着一招,丝毫不留情面,招招清晰得就像在一板一眼的练剑,只在剑势消失时才有变化。 冷归南眼睛中,看着这少年的剑法处处都是漏洞,可若要趁机出招时,就会发现在看似笨拙的两招之间变化及其繁杂,最是险要。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自来都是身法和招式越快越好。 虽然武林中也有以慢治快的高手存在,可像一步百里这样时快时慢,故意将招式的连接处拖慢的,真不多见。 这种看似新手学剑时才会出现的低级纰漏不知为何在这他手里竟成了杀招的关键所在。 一步百里一直后招不断,可就在他刺出了十五剑后竟然又开始从头刺出。 张从风一愣,脑中闪现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这少年就只会这十五招剑法吗? “不好意思,在下只会这十五招。” 一步百里斜眼朝他笑了一下,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回答得很坦白,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几分羞涩。 冷归南精神大振,正欢喜时,拧身接招,却又发现少年刺出的两招只间的间隔再次发生了变化。 少年的剑法虽然是重新来过,可每一招的落剑和起势都和刚才不同了。 冷归南继续退,一步百里继续步步紧逼。 十五招剑式,被同一个人打了三遍,竟然每一遍都不一样。 冷归南除了退守和招架没有其他任何选择,额头的冷汗犹如雨水落了下来。 可少年的剑仍旧在不断加力,每一剑都在加快,对于这种持久的攻法,冷归南肥胖的身躯显然自然是吃不消的,鬼屐已经全然失效,身体变得越来越笨重,心跳也在不断加快。 一步百里的第四遍剑招起始又是苍松迎客,又是斜劈。 冷归南心中越来越急,正要出剑挡隔,不料劈来的剑气又变了,本来那招轻飘飘的虚劈忽然变成了实劈。 “好剑!”魏鱼也看傻了,他的前世读过金古梁温的每一部著作,就是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剑法。 他正寻思,就听一声巨响,冷归南的双股蛇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魏鱼慢慢坐直身子,伤口鲜血还在流淌,被冷归南点中的几处穴道不知为何竟然解开了,他缓一缓气力,双手一挣,麻绳便如面条一般断成两截。 他退到一旁的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步百里奇怪的剑法,心中似有所悟,被这种有些丑拙却蕴含着巨大威力的剑招震惊了。 不过,一步百里第四遍的起势已经变得很快,在他看来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力劈华山竟然有这么多种使法?” 他喃喃说道,这一次的起势不尽快而且比前面抬得都要高,落下来已经完全不是虚招,配合着一步百里脚步的前探,剑身上已经被灌注了积蓄已久的内力。 冷归南竟然想在此时防下这一招,差点被直接劈死。 手中双剑已失,冷归南只能加速后退。 一步百里直刺来的剑却隐隐发出了雷霆之声。 危及早已来了,可等到发现时,再想逃,早已经到了来不及。 就在此时,一片十分厚重的瓦砾从一旁屋顶上带着急促的风声飞来,当的一声击中一步百里的剑尖。 铁剑过于沉重,被瓦片一击,剑势只是一滞,剑尖也只是微微的朝右偏了一偏。 冷归南惨叫声中,无锋的重剑直刺在他的肩头。 大剑一挑,冷归南罩在身上的护甲被他挑起,犹如一只银色的铁蝴蝶飞到了天空中。 冷归南肥腻的上身雪白,鲜血更显殷红,他瘫坐在地,疼得惨叫不断。 “可惜!” 魏鱼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瓦片,铁剑肯定已经洞穿了冷归南胸膛。 一条灰色身影从屋顶掠下来,落在一步百里身后,一股摄人的杀气立刻弥散出来。 几只寒鸦被杀气惊起,在天空中盘旋着。 一步百里转身,将手中的重剑绕着身子作势虚劈,重剑无锋却也发出一道寒光,似乎正是刚才劈落时没有用完的余力。 面前一个穿着灰袍的胡人站在那里,身材有些矮,骨架也不大,却有一种摄人的霸气。 “你不是魏鱼。” 灰袍人说话的节奏很慢,似乎不太习惯说汉话。 冷归南右手撑地,想要举起手去指向魏鱼,哪里还能抬得动半分。 他的左肩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刚才一步百里那一招击中,他的肩胛骨已经碎得一塌糊涂。 灰袍人少年毫无反应,身上的杀意更浓,轻蔑的看一眼半躺在地的魏鱼,眼睛便直盯向面前的一步百里。 “洛阳龙家的三停剑?想不到居然还有传人!” 一步百里将重剑的剑尖举过肩膀,用嘴吹一下有些脏又有些乱的刘海,问道:“你居然认得此剑,你是谁?” 灰袍人冷笑道:“我与龙步云也算平辈,你见到我至少也该叫声前辈?多少年不见,想不到龙步云的后辈这样狂妄。” 冷归南见他说话间杀意退去,只怕他和这少年有什么私交,立刻骂道:“臭乞丐,这是我师叔北地玄门的耶律海,今天你们两个就替我青山师兄偿命吧!” 他一句话,将杀死耶律青山的人就添加了一个,看来他恨魏鱼入骨,似乎更恨眼前这个一步百里多管闲事。 他筹划这个局,就是为了将魏鱼彻底废掉,拉到陵城羞辱一番,眼看就要成功,半路偏偏杀出一个程咬金,不仅坏了他的大事,还硬生生震碎了他的右肩。 这一次再不比以前,自己右侧臂膀怕是就此废了。 耶律青山在的陵城被人莫名其妙地砍了头,北地玄门哪里会就此罢休,一道江湖追杀令已经下达,天下游侠,各地杀手组织,得魏鱼人头者赏金万两。 耶律海在玄门中排名第七,这次南下就是为了替侄子报仇,听到偿命二字,身上的杀气果然又立刻回来了。 他看向一步百里,冷冷的问道:“龙步云是你什么人?” 一步百里嘴角微微一笑,回答道:“龙家的事,你这无耻的冻蝎子也配问?” 灰袍胡人将双手一抖,两根镔铁短枪出现在手中,猛然逼近一步,冷笑道:“一只臭壁虎竟然敢在我面前嘴硬?” 魏鱼斜倚在树下,不住地咳着,心里怀疑起来,不知这两人对话中倒是是什么意思。 冷归南重伤之下也没闲着,趁着一步百里在和耶律海对话,无暇顾及,捡起一支短剑,悄悄地向魏鱼靠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手起风雷 “梁上那三个血人是不是你的手笔?”魏鱼忽然指着门内的血尸,开口问道。 他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不仅将灰衣人的目光引了过来,也把蹑手蹑脚正在靠近的冷归南吓了一跳。 灰袍人朝他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梁上的血人,那种摄人的杀气顿时消减了很多,十分紧张地看向四周的芦苇荡。 他低声向冷归南问道:“子,你是不是还请了其他人?” 冷归南眼看就要发难,此时成了众人的焦点,悻悻地回身走回耶律海身边,反问道:“师叔,你这么厉害,我怎么敢?” 耶律海瞳孔骤然一缩,一字一顿的问道:“剥皮悬尸?是本教长老的手段,我哪里敢逾界?” 魏鱼听说,脸色一寒,他刚刚心中的猜想一下子被人证实。 冷归南在一旁,畏畏缩缩地问道:“魔门长老?长老里面有没有一个又聋又哑的麻脸女子?” 魏鱼听他意指哑嫂,吓了一跳,也紧张地看向耶律海。 “聋哑婆子?”耶律海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圣尊消失,长老各自为政,虽然蛇尊也曾有启用新人的想法,被瞎子所阻,哪里会找聋哑的婆子?” 说道瞎子,魏鱼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救他性命的无名神算。 冷归南继续推测道:“那就是了,一个月前,圣火台前曾出现了三个瞎子,我父亲说他们来历可疑,又听府衙中的人说刺杀聂厚德的三名刺客就是被人剥皮后吊死在祭坛中,三星师叔就是那时失踪的,这次是黑皮三人地死法和传闻刺客的死法竟有几分相似,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 耶律海大怒,向他斥责道:“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知我?” 魏鱼默默地听着,事情与自己所知大体上有些符合,不过这些也只是暗自推测,希望两人的对话能够透露更多些线索。 “蛇蝎一家,占了五毒其二,你们联手屠灭了龙家就以为高枕无忧了?你们也太看了五毒使者,也太看了圣尊。”一步百里却骂道。 耶律海看着眼前这名倔强的少年,突然笑了。 他轻声问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个无名辈,圣尊你也敢提?” 一步百里叹一口气,说道:“圣尊大驾其实你们可以了解?你们行事如此嚣张,只怕圣尊已经被你们害死了。” 耶律海忽然脸上骇然,眼睛中凶光一闪而过,骂道:“胡说,我看你有几分才气,又能侥幸逃过那次屠杀,杀了你实在是可惜,你知道的太多,让我不得不杀。” 一步百里昂起头,问道:“天底下,还有你不敢杀得人吗?” 耶律海冷声说道:“我毒蝎一族向来是拿钱买命,不讲情面的杀手,淡出魔门已近百年,除了摩门中人,天下人无可不杀之人,无非是一个价钱而已。” 他上下端详着一步百里,笑吟吟地说道:“只有一种情况是不付钱也可以杀?” “什么情况?” “就像你这样!不过龙步云曾让过我三招,现在我也会让你三招。”耶律海嘴角升起一丝残忍。 不待一步百里说话,魏鱼却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止脸色变得很冷,转头盯视废人一般的魏鱼说道:“笑什么笑?他该死,你也不该活着,你现在还有机会自杀,待到傀侍来了,你想死都不能了。” 听他说得神乎其神,煞有芥蒂,魏鱼嘴角上的笑意不减。 “傀侍?”他索性将自己破烂的裤脚拉起来,将身子动了几动,笑得更加灿烂,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事。 “我说耶律大侠,你已经是通元境的高手,面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只说让三招就能厚着脸皮出手了吗?” 耶律止听到这句,脸色更加阴沉,杀意更浓。 显然魏鱼说中了他的心事,龙步云作为魔门长老之一,当年让的三招自然是三招夺命招数,可如今一步百里虽然有十五招神乎其技的招式,若要杀死眼前这位灰袍人,显然不够。 “你让三招有什么用?至少把兵器扔了再让三十招他才有些机会。” “谁杀了我耶律家的孩子我就要杀死他,我本来可以不提这三招的事,能让你三招也只是遥遥地敬重一下五毒尊者,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他不成?” 耶律海的话音有些嘶哑,说的也很是生硬,却透着一股阴寒的杀气。 一步百里虽然不羁,可他是来救人的,现在搞得连自己的命都不保了,看向魏鱼时,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鸟叫,一只火红的怪鸟突兀地落在仓库梁上,将满屋顶的寒鸦惊飞,脚下正是吊着三具血尸的位置。 见到大鸟,魏鱼长舒一口气,看到血尸时,他心里已经安定了很多,此时再看到红孩子,终于一颗心落地。 既然三个瞎子没有害自己的意思,若真是他们杀死的三名刺客,那么现在这三具血尸也一定和他有关,哑嫂生还的几率也就更大。 魏鱼忽然来了精神,朝一步百里微微示意,想让他独自逃离,可一步百里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魏鱼暗叹一声,对着位少年添了许多好感。 “耶律青山?一介莽夫,杀他哪里用得着两个人,人蠢也就算了,偏偏耳朵还不好使,耳朵不好使也就算了,又粗心大意,粗心的人还那么骄傲,只要你趁机他前心三个穴道锁死,待他发力冲关时再猛击他的后脑,杀死他简直不需要刀子。” 魏鱼每说一句,耶律海眼神就冷上一分。 魏鱼说的正是他侄子的罩门所在,哪里忍得住,身形一晃,欺身而上将镔铁枪扎向魏鱼喉间。 站在一旁的一步百里也随之而动,一剑斜劈砍向耶律海的背后。 耶律海却一转身想用双枪夹住来剑,一步百里的剑在空中一停极速回收,再一次直刺而出,重剑上隐隐含着风雷之声。 耶律海竟然一招落空,嘴里却数道:“第一招!” 一旁的冷归南脸不由得一红,北地玄门从不以占便宜为耻的宗旨就连他也颇有些害臊,见一步百里凝剑起势,每一招都是用心用力,一丝不苟,似乎是一位手笨的姑娘在学针线一般,而对面的耶律海竟然神色很是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一步百里剑出不回头,随手就是横切,一招野渡舟横直削耶律海的下盘,逼得耶律海向后退出三步。 “第二招!” 一步百里的剑立刻僵住,似乎寻思了片刻,才改切为刺,重新一招递出,循着耶律海退后的步点追身而至。 “第三招!” 耶律海侧身前冲,脚下移动的步伐与刚刚冷归南的步伐一模一样,却又有些不同,似乎走的直线,身子却向外画了一道弧形,一步闪到了一步百里身后。 一步百里却不回头,似乎又一次陷入思索,两人又进入了相持。 突然间,一步百里一声暴喝,剑光闪动,一个彩虹般的光影带着雷声向耶律海刺去,只是剑光刚动,耶律海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灰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围绕着一步百里游走。 冷归南已经完全看不清剑招,只听叮当有声,声声不断,两柄镔铁枪如同闪电,又如蝎子的毒刺,不由分说的从各种角度极速刺出。 被困在中央的一步百里手中黑色重剑上下翻飞,时而如风雷般极速,时而又故意拖慢,而不管快慢每一招都挡在紧要处。 只见他一身衣衫被铁枪挑落的碎布如雪花向四面飘洒。 却听不见他一声惊呼。 魏鱼看的真切,不由得从心里开始佩服这少年的心智沉稳,竟能以如此年轻就进入了百变惊现而我心独守的忘我境界。 他也惊诧于为何几次足以结束争斗,耶律海却迟迟不下死手,每招都是必杀,却又每招都留了三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放生 耶律海步入通元已久,这次面对一步百里奇怪的剑招竟然只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对于这种旷古烁今的奇异剑招在魔经也有提及,魏鱼当时听闻时没有太过在意,还以为早已失传。 此时,他目不转睛的瞧着一步百里任意施展,简直将一个“停”字发挥到了极致。 “三停剑”以停字为诀,说停就停,不停处停,该停不停。 每一招每一势中的那个“停”简直是出神入化,不仅将对方的招式打乱,还在对方每一招的转折间制造出无限杀机。 魏鱼细细地品味着那个“停”字,不知不觉在自己的刀法中也有了些许领会,伸出两指微微晃动,其中意味虽然差了很多,也是若有所得的欣喜起来。 沉浸偷师的他完全没有觉察到冷归南已经移动到了绝佳的位置,手中擎着一柄蛇形短剑向魏鱼的背心直刺而出。 杀气透骨,魏鱼暗骂一声,再要反击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电光石火间,一道红影闪过,红孩子护主心切早已飞至,向着冷归南双眼挖去。 冷归南冷不防,被大鸟吓了一跳,将头一低,红影带着他的发簪飞起,不住地发出凄厉的鸣叫,似乎很是不满意。 冷归南气得简直要吐血,想不到这次千钧一发时又着了这扁毛畜生的道,血迹自头上滚滚而下,披头散发的像个夜叉。 他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朝魏鱼全力击出。 魏鱼来不及起身,挣了一挣,就地几个翻滚,十分狼狈的躲开,回头就是三支飞箭。 冷归南奋力将来箭架开,肩头受伤也强力忍了,只想着杀死眼前这个克星。 一旁正在憨斗的一步百里浑身是血,也不知中了多少枪,此时见魏鱼生命危急,不顾性命的全力直扑,将手中重剑奋力向冷归南后背掷出。 冷归南不敢怠慢,急忙庭审招架,无奈飞来的重剑力道太强,他短剑直接飞了出去,还好他脚法不错,向后退的飞快,双手死命抵住厚重的剑身,被重剑带出了三尺有余。 重剑落地,魏鱼脱离危机。 冷归南虎口渗出血来,大声呼叫师叔。 师叔耶律海收起追身刺向一步百里的铁枪,对于冷归南的呼叫充耳不闻,竟然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一步百里的剑招虽慢,心急时的身法竟真的能够一步百里,一闪间,他就直窜到冷归南身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冷归南又羞又怒,忽然伸手将食指上一颗朱红色戒子亮出,划向一步百里的面门。 魏鱼知道此物厉害,急切间,他竟然不知如何就转身到了两个人的中间,将冷归南双手手腕一捏,向下一按,飞起一脚踢了出去。 一声惨叫,阳光下一个如同肥猪一般的丑怪弧线飞过,落入死马身旁,惊起一地尘埃。 冷归南哀嚎着,发出绝望的叫声,疼痛来的这么突然又这么熟悉,宛如昨天那一踢,他知道自己仅存的那颗蛋蛋也如它的兄弟一般报废了。 耶律海看着他疼的晕厥过去,身子没有移动丝毫,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如此难做,又何必一定要做人呢?真让人讨厌!” 魏鱼朝冷归南啐了一口,瘦的身躯傲然挺立,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步百里和耶律海眼睛中的惊讶之色。 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的一步百里,朝他拱拱手,算是感谢他舍身相救的情谊,只见这少年浑身都是枪伤,衣衫已经撕得粉碎,露出肚脐旁的一只壁虎文身,五色斑斓,十分逼真。 魏鱼一惊,他脑际突然想起玉玲珑,那妮子身上同样的部位也有一只同样的壁虎,难道她和眼前这位有些二逼的少年时同道中人? 这少年正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像是看到一个怪物。 魏鱼将地上的重剑捡回递还给一步百里,疑惑地看向耶律海,问道:“北地玄门既然是冷家的座上宾,为何不趁机杀我?” 耶律海神色黯然地叹道:“坐上卿?我只是门主的使者,我所作所为只关乎北地魔蝎的安危,冷家?不过是魔门的奴隶罢了!” 相比魏鱼的语带尊敬,一步百里满口胡说。 “耶律海,我看你年纪不,从哪里学的善解人衣,爷可是守身如玉的童子,你不要歪打了主意。” “呸!”耶律海向他啐了一口唾沫,说道:“我说过,那姓龙的老家伙让过我三招,所以你还活着。” 一步百里摇着头说道:“那是你的账本,我的账本可是一码归一码,你放过我是一回事,你刺伤我这么多枪是另一回事,还有,我这衣服已经跟了我三年,你得赔!” 魏鱼瞧着这少年认真的模样,差点没有笑出来,心想这子果然脑子不大好使。 耶律海说道:“龙家人不受人恩惠,可你想要再打一次,恐怕只凭三停剑不行,还需要再练上一二十年。” 一步百里不依不饶地说道:“老子是天才,何必等你一二十年?你北地玄门我是扛定了,等我有了时间,自然会找上门去的。” 耶律海似乎已经厌烦了和他扯皮,不再理会,语重心长地说道:“魔门四分五裂,全因教主失势,不过你要记住,虽然北地跪了蛇蝎两人,魔门还未亡!” 他说完身形微动,一步来到冷归南身边,在那具肥硕的身上踢了两脚,见他丝毫不动,又伸指朝他背后几处穴道戳了几下,伸出手指在冷归南后颈一划,只见那子本来蜷缩的身躯立刻变得僵直。 耶律海提起冷归南的腰带,如同提着一只被吹得鼓胀待杀的猪一样。 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回头对魏鱼说道:“若是知道圣教主在何处?还请帮我带句话给他老人家,大海永不叛教。” 魏鱼茫然,他机械式地摇头道:“抱歉,你这句话我带不到!” 耶律海有些不太相信,过了很久才摇摇头说道:“蝴蝶穿花步再现,恐怕江湖又要大变了。” 魏鱼不明白这里面蕴含着什么秘密,看向一步百里, 一步百里将双手一摊,同样惊奇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没见过圣尊?” 魏鱼又摇摇头,问道:“什么圣尊?” 一步百里神情一变,有些愠怒,却又无奈的叹道:“难怪那妮子对你这般痴情。” “你说谁?” 魏鱼被他说得云里雾里。 耶律海脸色冰冷,说道:“杀我同门者死,是我北刺魔蝎的一贯宗旨,今天本该杀你,只是你既然与圣尊有缘,我也不能擅做主张,只是提醒你一句,江湖之大,恐怕再没有你容身之地。” 他这番类似威胁的话倒是和冷归南那天的口吻颇为相似,魏鱼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又不知究竟因为什么缘故。 难道就因为自己杀了耶律青山? 难道北刺摩蝎真的对自己下了江湖追杀令? 他看着耶律海提着冷归南走远,心里如同倒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又各种困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围城 梁上的血尸停止扭动,地上的鲜血也已经凝固。 魏鱼在破旧的货舱中仔细探查一番,除了散落的几件兵器外,竟然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弱不禁风的哑嫂能去哪里? 他眼含泪水望着茫茫的东陵湖,不是他不想第一时间认母归宗,只是怕这么突然的转折会将哑嫂吓坏,沉默近二十年的女人如何面对明白真相的儿子?那场面会是怎样?无法想象。 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犹豫,反倒失去了认母的机会。 他看着梁上的血尸,忽然灵光一闪,当时那三名刺客也是被人砍头剥皮,难道今天也是瞎子所为,已经将哑嫂救了? 他思来想去,按照瞎子前后的反应来看,确实有这种可能。 既然没有看到尸身,总该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哑嫂跟着瞎子师徒,那自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俯身去探查一步百里的伤势,这才发现这家伙实在能忍,浑身地枪伤不下百处,十分严重,而且因为失血太多,如今有些昏昏沉沉。 魏鱼背起一步百里向着东城门走去,等他们临近城门,城门已经被人戒严,远远地向路人打听才知道,城中太守聂远山和军中军士姚訚都已经被临淮节度使贺兰进明招去赴宴。 令狐潮趁着陵城军群龙无首,用河南道巡查使的兵符压住军中大将校,不让陵城军擅自出营。 陵城大街巷百步一停十步一岗,被令狐潮的人马完全控制。 魏鱼大叫一声不好,心知城内没了魏巡天,只怕冷家会肆无忌惮反扑,魏夫人恐怕要遭毒手。 他的心里急如火燎,可身边这个半死不活的一步百里又不能扔下不管,正在局促无措时,忽然城内来了一辆光鲜异常的马车。 一阵香气扑面,魏鱼认得马车主人正是玉玲珑。 玉玲珑的马车毫不避忌,径直行至魏鱼身前,十几名奴仆一起拜倒,玉玲珑也款款走下马车轻轻福了有福。 魏鱼无心寒暄,指着地上的一步百里问道:“这人你可认得?” 玉玲珑乍见一步,微微吃了一惊,眉目中没有丝毫惊喜,平淡的说道:“不认得!” 魏鱼反倒起了疑心,冷冷地看她一眼,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张秀美不可方物的俏脸升起一些绯红,煞是好看。 “你出城作甚?”魏鱼问道。 玉玲珑俯身拜倒,略带慌急的说道:“城中有变,恐怕来者不善,婢子恐怕尊者有什么不测,特此来城外相候。” “你可有什么消息?”魏鱼不待她说道,又问道。 玉玲珑见他急切,语气里也就不再客套,坦然说道:“婢子听说傀侍已经南下,只怕是蛇尊听到了什么消息,鬼使已经回避,特意嘱咐让尊者千万不能再进城去。” “不进城?那我母亲怎么办?”魏鱼大急。 玉玲珑偷偷向他瞄了一眼,声音忽然变得极轻,说道:“恕属下直言,魏夫人与尊者毫无血缘,只是一介凡人,还请尊者以大局为重。” “大局?谁的大局?关我什么事?”魏鱼听到那句“毫无血缘”脑子里嗡的一声,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道。 玉玲珑和那些随从低头拜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魏鱼朝一步百里一指,说道:“我不管你和他认不认识,将他带出城去,等我再见到他,我不想他依旧昏迷不醒。” 他说完也不理睬众人,大踏步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玉玲珑猛然起身,神情关切地问道:“尊者想要如何进城?” 魏鱼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劳费心,陵城就算被人占了也挡不住陵城人,我有一万种法子进城!” 玉玲珑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尊者自来修佛,却于这俗世看不真切。” 魏鱼也不理睬,加快了脚步。 入夜后,魏鱼一身乞丐的打扮出现在城北大营的门前,除了令狐营的兵勇,城中竟然有大量的河南道武宁军的精英,看来令狐潮这次绝对是动了真章,想要一举将陵城吞下。 战鹰和一众不怕死的战士站在营前骂骂咧咧,只是营门前一条血线,只要有人逾越一步,百尺外上千名劲弩手同时射出弩箭,丝毫不顾及那人的死活。 魏鱼正暗自盘算着如何解除这道禁锢,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他大吃一惊,忙反手抓向来人的脉门,那只手轻轻一抬,躲了开去。 回头,就见雷横铁牛一般的站在面前,身后正是宁婴,奇怪的是两个人身上也都穿了乞丐的衣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魏鱼乍见二人,心中宽慰了很多。 “你还问?”雷横在他胸前打了一拳,伸手过来一般拖一半抬地将他拉入一旁的窄巷。 “不见你显山露水,你什么时候在陵城拉起了队伍?若要魏将军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魏鱼一愣,问道:“你在说什么?” 宁婴展颜一笑道:“在说你啊,魏帮主。” “帮主?”魏鱼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雷横连拉带拽过了五十米远近,三人转进一旁的院。 院不大,依旧是黑灯瞎火,借着天上的星光,魏鱼看到几百名乞丐或蹲或站挤满了院的角角落落。 一个穿着绿裙的少女见他来了,眼睛里射出光亮,语带欢快地招呼道:“还是你俩了解他多一些,若依着我的主意只怕错过了。” 魏鱼见雷横和宁婴对少女长揖到地,不由得有些疑惑,仔细朝少女瞧了又瞧,也只是觉得她有些面熟,却不认得。 少女见他神色古怪,心中窃喜,拿着强调说道:“平日里什么奴才奴才的使唤人家,如今也该主子求着奴才了,你说,我该怎么难为你一下呢?” 魏鱼愣愣地瞧着她不说话。 少女嘴角微嘟,嗔道:“尊者说要教我一套保命的,可还记得?” 少女的神情十分俏皮又带着一点无赖,魏鱼一拍脑门,大叫一声:“是你?” 少女嘴角上扬,嘤嘤拜倒,低声说道:“籍奴参见尊者。” 院中的乞丐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这几人,此时见少女拜倒,忽的都站了起来,黑压压跪成一片,都压低这声音道:“属下参见尊者。” 倒是魏鱼生怕惊动了墙外巡逻的士兵,连忙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声张,他轻轻凑近许仙,问道:“你做什么鬼?” 许仙反倒不敢放肆,回复道:“信使大人说让主子离开千难万难,因此,派了奴才在城中接应主子,一定要破了傀侍的阴谋。” “傀侍的阴谋?那又是什么?”魏鱼有些疑惑。 许仙低声回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信使只是让奴才协助尊者阻止傀侍打开神陵。” “打开神陵?那又如何?如今陵城有难,火烧眉毛的时候,谁还顾忌劳什子陵墓?”魏鱼见她提及玉玲珑,倒是有些意外,可他现在却不想知道什么“傀侍的阴谋?” 他一摆手,停了许仙的话,问雷横道:“将军府怎么样?” 雷横大嘴一咧,回道:“将军府没事!” 宁婴在后面补充道:“悟净大师和道长已经回到府中,夫人安全,只是让我们带话给你,一定要将芸儿救回来!” 魏鱼大惊道:“芸儿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大北冥神功 魏鱼一听芸儿被人掳走,心中大急,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宁婴的衣襟,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能在悟净大师和杜大师手下将芸儿掳走?” 雷横立刻骂起娘来,嚷道:“若是硬碰硬自然不怕,这些魔门的兔崽子个个鬼灵精,不按常理出牌,你不知道,就将军府的丫鬟中就有两个魔门的奸细。” 魏鱼大吃一惊,困惑地看向宁婴。 宁婴一拍魏鱼的肩膀,安慰道:“两位大师说,有些事他们不好管,不过,有些事要看你的意愿。” “怎么?我的意愿?”魏鱼诧异地问道。 宁婴点点头,说道:“此番,傀侍南下为的是七层冢的秘密,目标是老魔尊,本来就是狗咬狗的事,佛道两家自然不愿插手。他们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掳走芸儿也是为了将你引入墓中。” “引我进墓?我又怎么进去?”魏鱼疑惑道。 “他们留下的信使如此说,我就如此复述。”宁婴苦笑一声,见魏鱼为难,接着说道:“你若是难办,两位大师有话。” “什么?”魏鱼又是一惊。 宁婴眼角一挑,有些欢喜地朝他说道:“两位大师说,你入魔尚浅,若要回头还不迟,佛道两家任你选择,只要你能重新拜师,这趟浑水自然有人替你解决掉。” 魏鱼沉默。 “这可是好事一桩,鱼,你可不要错过。”雷横也在一旁劝道。 魏鱼斜眼瞄一眼许仙,许仙将头别了过去,半仰着似乎正在看天上的明月。 眼下的他,入魔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杀了耶律青山,北地魔蝎自然不肯放过,他也曾想着拜入空门或者跟着老马夫隐入大山,不再过问世事。 虽然他知道悟净大师和老马夫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他前世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忽然没来由的爆发了。 信我者终究信我,不信我者又奈我何?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傲气生出,咬咬牙道:“不管我是否拜入佛道两家还是入了魔教,我魏鱼终究是魏鱼,自古青山不改向天刺,绿水东去不回头。既然我这个人飘到此处,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你不要冲动!”宁婴见他神色激昂,不由得担心起来,出言劝道:“鱼,大师没有恶意,实在是魔门太过强大了。” 魏鱼猛地回头,用眼睛死死盯着宁婴。 雷横不明就里,急忙将一根狼牙棒横在两人中间,说道:“话糙理不糙,宁大哥替人传话,也是经过细细掂量的,如今陵城有好几股势力都对你不利。大师为了你负气而走,如今能够回头把将军府救下,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宁婴冷冷地看他一眼,雷横才不情不愿地收起狼牙棒,眼中依旧没有什么善意,有些瞧魏鱼不爽。 先不说,魏鱼不是将军亲子,就算是螟蛉之子,将军舍身奔长安除贼,还不是为了他?而陵城落入今天这种局面,每一股势力或多或少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而来。 你魏鱼不仅忘恩负义,还好赖不识,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了? 雷横如何想,魏鱼岂能看不出,他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胸腔在不断起伏,丹田内的不适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冷笑一声,说道:“将军之子也好,乞丐孤儿也好,我魏鱼没有让任何人为我做一件事,除了夫人,我不欠任何人的债。” “你算什么东西?你不配姓魏!你就是乞丐一枚!”雷横气得将狼牙棒举过了头顶,不由分说向魏鱼砸去。 他是因为崇拜魏巡天才从的军,从军后更是将魏巡天敬若神明,听说将军要替聂家报仇,挽回魏鱼和芸儿的亲事时,他已经在替将军感到不值了。 宁婴抽出佩剑想要挡隔,哪里是雷横的对手,佩剑与狼牙棒轻轻一碰,直接断成两截。 许仙被吓得惊呼出声,大声提醒魏鱼道:“尊者当心,鬼屐第八式第四招入虚!” 魏鱼听见许仙的吼声,忽然摇了摇头,将右手拇指在下唇上轻轻擦过,反手向上一伸,张开手掌要硬接这雷霆一击。 “尊者!” “闪开!” “找死!” 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心境,没想到在电光石火间,魏鱼身上紫气一现,轻轻地将狼牙棒反弹了一下,紧跟着魏鱼的手就紧紧地捏在了狼牙棒的头部七寸。 狼牙棒停在了空中。 许仙侧着头,眼睛从捂住脸的手指间透过去,见到魏鱼潇洒的身姿,不禁一阵狂喜,大叫道:“大北冥神功?尊者竟然得到了教主亲传。” 地上的一众乞丐自入了乞丐帮,就歃血为盟起了誓,要以帮规自立,锄强扶弱,济世为民,都要以魏帮主的旨意行事,而眼前这位少年就是传说的帮主。 本来这些江湖汉子打死都不信,还以为入了骗局,正在后悔时,没想到这少年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是震惊四座的大手笔。 他看似轻松地一弹一捏,绝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不禁分寸拿捏到巅毫不差,就凭借面对雷霆一击时迎难而上的胆识,只怕放眼江湖,通元境之下再无第二人了。 “他是帮主。” “他是我们的帮主。” 院中的乞丐乌压压跪了一地。 宁婴显然对此事的惊讶超过了魏鱼单手擎住雷横的狼牙棒,他喃喃地问道:“帮主?什么帮主?你几时当了帮主?” 魏鱼的手向一把无坚不摧的铁爪,不仅将狼牙棒擎在空中,而且五根手指更是深深地陷入了狼牙棒中。 雷横向来以猛闻名,哪里肯信这子凭借一只肉做的手挡住自己的雷霆之锤?他催动体内的内力,将力量源源不断的注入手臂,狼牙棒撼了又撼。 魏鱼脚下的石砖已经化成了齑粉,他的神情却依旧轻松。 忽然,雷横就觉得体内的内力忽然不受控制的狂泻而出,神情大变,喊道:“你子居然懂妖法!” 他一边喊一边向身后撤去,手上更是使出了平生之力要将自己的狼牙棒想拔萝卜一样从魏鱼手中拔出。 哪料想,他越是使力,内力狂泻的速度越快,本来的恨意再也无法坚持,都化成了惊惧,大声吼叫,声音却变得异常沙哑,旁人都听不清他在吼叫些什么了。 每个人都奇怪的瞧着拔河一样,一个嘶吼一个从容,知道这里面有古怪,却不知道刚刚还嚣张跋扈的雷横怎么就转眼变了一个模样? 魏鱼也感觉到一股内力正在注入自己体内,他大吃一惊,从前世武侠书中知道,这种内力不是同源,若任他汇入自己体内一定会造成大的隐患,心中也是大急。 他见宁婴要上来帮雷横的忙,只怕再多一个人的内力注入,若自己受不住就此成了废人,那就彻底完了,还谈什么救人? 他急忙向外一推,狼牙棒脱手,就听雷横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被狼牙棒带着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一面墙上,直接穿墙而过,落在了街巷上。 巡逻的士兵,被身后的巨响吓了一跳,再看竟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雷横,竟然都退了好几步,不知道是该上去捉,还是转身逃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重启太阴幽荧 土墙崩塌的声音震天的响起,将一队在巷口附近巡逻的士兵吓了一跳。 领头的校歪着头远远的瞧着地上一动不动地雷横,过了半晌,见他忽然艰难地开始做起,才极其慌乱地将手中铜锣一敲。 铜锣声大作,校尖利的声音随即响起。 “有鬼啊,韩家老宅闹鬼啦!” 他嘶哑的喊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实在突兀,顿时让半座陵城炸了窝,方圆几百米的兵勇竞相赶来,就在北城阴暗里躲藏的几十个身手不错的黑衣人也从角落里跃上屋顶,四面八方地赶来。 雷横用狼牙棒艰难地撑起身子,龇牙咧嘴地将身上的土石抖掉,待要再去和魏鱼打一架,只觉得腿脚酸软,胳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他低头见自己那根狼牙棒,在狼牙棒靠近顶端的位置赫然出现了几个浅浅的手指印。 “真他妈的见鬼了!” 他心中骇然,没想到几日不见,魏鱼的内力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他撑起身子,趔趄着穿过墙洞走进院,就见魏鱼正站在院的中央,眼神十分凌厉,再不是从前那个浑浑噩噩大线条的少年。 宁婴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搓着双手,显然他也很不适应。 许仙让地上的蹲坐的众人排成一个奇怪的队列,她就在地上踱着步子,声的念念有词,忽然手指向四下里比划一阵,找准了院中的一块地砖,转头朝魏鱼点一点。 魏鱼慢慢走过去,双手在地砖边缘一拍,那块地砖直接弹上了天空,地面上露出一个方形的玉石孔洞,发出夺目的光彩。 许仙向着玉石洞瞧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上次是龙形珏,这次是和氏璧,太阴幽荧的启动实在强人所难,可惜了。” “可惜什么?”魏鱼低沉的声音将许仙吓了一跳。 她仔细地朝眼前这个讨厌的少年看了又看,只见他眉目虽然有些风沙的痕迹,的的确确就是往日那个她看不顺眼的大男孩。 “你难道忘了?上次三名刺客不仅将韩家赶尽杀绝,还抢走了钥匙,现在打开,除非有教主指血让火麒麟认亲,不然就是千军万马同时开凿也无法开启。” 雷横心中有气,瞧着两人做鬼,心中有些不忿,突然插言道:“你说什么和氏璧?鬼扯!那可是前秦时期的宝物,传说被秦始皇沉入了洞庭湖底。你们俩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在这里说笑?” “不是说笑!”雷横的话音刚落,就见魏鱼眼角向上一挑,右手探入怀中说道:“我这里刚好有一个!” 他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将外面的红色缎子打开后,一道璀璨的绿光骤然将院照的亮如白昼。 那块石头发出的光让人心里温暖如春,一股暖意从脚底涌起了,就连雷横神情也为之一振,如饮甘露,身上的力量恢复了许多,本来已经感觉累赘的狼牙棒也不再那么沉重了。 宁婴向来稳重,一见美玉,也为之心折,不觉得惊讶得“咦”了一声。 这枚古币状的碧玉何止价值连城,传说得之可得天下,正是世代皇族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陵城的一个破旧院落里,这枚沉寂近千年的美玉竟然从这个有些狼狈的少年怀中取了出来。 “这宝贝得值多少银子?”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枚绝世玉璧岂能用银子衡量?当年赵国用它从秦国换回来的可是十几个城池。” 就在大家为了目睹美玉而不断咋舌时,魏鱼飞快地将和氏璧砸进了玉洞,那动作轻率粗暴地简直让人发指,完全是将和氏璧当成了一块破石头。 和氏璧与玉洞边缘碰撞溅起璀璨的荧光,十分刺耳的摩擦声让人感觉隐隐的心疼。 雷横皱着眉,叹息道:“暴殄天物,你子就不能轻拿轻放?” 魏鱼冷冷地瞪他一眼,说道:“站稳了!” 雷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下就传来碾盘的巨大声音,一瞬间地动山摇,这座破败的院忽然像魔方一般活了过来,不仅两旁的厢房改了方位,院中央飞快地生出一尊巨大的怪兽,怪兽的嘴巴里放着璀璨的光芒,正是那块无价的和氏璧。 雷横和一众乞丐都惊得合不拢嘴,就听许仙大喊道:“你们还等什么?快跟我来。” 她窈窕的身姿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正自分裂组合的厢房,站在了宅子深处废墟中。 废墟上残桓断壁间出现一道斜入地下的甬道,黑黝黝的洞口就如巨人的大口,不知深有几许。 魏鱼粗重的声音朝雷横喊道:“姓雷的,你快跟她进去。” 雷横见许仙已经带着人群闪身进了甬道,再瞧一眼楞在一旁的宁婴,显然宁婴也没了主意。 他再看向魏鱼,魏鱼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疑。 那些乞丐似乎中了那女孩子的邪,居然问也不问就跟着涌了进去,这种事情怎么觉得这么诡异。 雷横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见远处屋檐上几人手持利刃飞一般地朝这里扑来。 魏鱼也不管雷横,一手拿下和氏璧,一手拉住宁婴的胳膊,不容他挣扎,闪电般将他啦进了甬道。 宁婴被推进甬道,踉跄着十几步,差点摔倒,幸好雷横骂骂咧咧追了过来将他扶住。 甬道向内豁然变得十分宽大,两侧的石壁上镶着的萤石不知从哪里获取了能量,慢慢地变亮起来。 “向下面走,大家快向下面走!” 许仙一边催促着一边焦急地看向甬道入口的魏鱼。 魏鱼将和氏璧重新揣入怀中,伸手摘下自己的黑色木刀,向着黝黑深夜里奔来的十几名武士打了一个口哨。 口哨声夹裹着浑厚的内力,响亮地传向四面八方。 一共十七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站在最前面的人最为矮,他走到石兽雕像身前。 石兽失去了和氏璧,正在慢慢地向下沉降。 矮的汉子朝着石兽拜了一拜,伸手探在石兽的胸前,石兽胸前忽然红光一闪,一颗心形的光晕在石兽体内激烈的跳了几跳,沉降的速度忽然减慢了许多。 等矮汉子将手移开时,石兽终于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机簧被锁了,身子立刻不再向下沉降了。 其余的人围成一个奇怪的阵势,都冷冷地瞧着魏鱼的一举一动,黑夜中一双双眼睛精光湛湛,像猫也像狼,显然都是登入上等武学殿堂的高手。 “传说教主是在陵城陨落的,这些时日里陵城出现了一位神奇的少年,难道就是你?”那矮的汉子声音十分沧桑,显然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 他凌厉的眼神在魏鱼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那把有些残破,划痕累累的黑刀上。 “你的刀很不错,若老夫没有看错,会不会是木头做的?”他独特的嗓音让人听起来就像是响尾蛇的尾哨在风中抖动,难过的心房都要炸裂开。 魏鱼将刀在空中轻轻地划了一道弧线,木刀在风中特有的声音响起,莎莎的有些像秋风里枯草的摇摆。 矮的老人见他不答话,有些不悦,将身子挺了一挺,阴测测地说道:“你既然懂得我教的太阴幽荧,想来那老不死的告诉你不少的秘密,可惜了。” “可惜什么?”魏鱼终于问出了声,声音竟然也变得十分苍老。 矮老人身子一震,慌乱地朝后面退开,眼睛审慎地瞧向用道口站立的少年,似乎想要将他的面容看个清楚,只可惜,那甬道入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月色星光全部吞噬,那少年的眉眼竟然看不见丝毫。 “你是谁?”矮老人声音忽然有些发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一招败傀侍 魏鱼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穿过屋脊上的铜环将他整个人牢牢拢住,银色的光华变亮了很多,将他英俊的脸镀了一层光晕。 他眼眸里从未有过的那丝羁傲不逊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亮得摄人心魄。 矮老人死死盯着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后再退了半步。 此时,除了墙外兵丁的噪杂声,院内的人忽然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诡异的保持着安静。 魏鱼没有动。 老人也没有动。 忽然,“咕噜”一声,老人左边的中年汉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魏鱼眼睛微微一缩。 老人的眼角忽然显出一丝笑意。 那名中年汉子身子一动,他身后十五名黑衣人身子也都向前一探,十六双手手中都多了一条长长的软鞭,黑色的手套扬起,黑色的蛇形软鞭齐刷刷击向魏鱼的面门。 老人没有动。 魏鱼也没有动。 空气中忽然爆出一阵咝咝声,就如同群蛇狂舞时蛇鳞的摩擦。 十六条蛇形软鞭,每一根的鞭稍都结着一颗蛇头,呲着两根尖尖的利齿,闪着幽蓝的光芒。 这是世界上最毒的蛇牙,只有北地戈壁深处才会出现。 魏鱼冷冷地瞧着飞来的蛇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突然缩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这一招虽然叫做群蛇出洞,却是实打实的引蛇出洞。 眼前的老人是魔门的傀侍,他拥有一半蛇尊的功力,只要魏鱼在这个节骨眼上稍微露出些漏洞。 傀侍致命的杀招就要祭出。 没有人知道那一招的威力有多大,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唯有五魁联手才能抗住魔门老怪的一击,而魔门老怪传说就是被蛇尊重伤的。 十六颗蛇头按八个方位主攻,十六个角度环击,若要出招挡住这些蛇头的攻击实在不容易,魏鱼不管击向哪一个方位,都会出现大半个身位的漏洞。 除非他回退一步。 若是他的脚有了退的意思,那就是他致命的一刻。 矮老人嘴角喊着神秘的笑容,目光却冷冷注视着魏鱼身形的细微变化。 蛇形软鞭夹起的风声咝咝不断,凛冽的杀气将魏鱼的发梢掀起,就连站在下面的许仙也不由得身子一颤,一股寒意透入她的骨髓。 就在十六颗蛇头渐渐合拢,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形时,魏鱼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一股更深的寒意袭来,那道眼神就像一把寒刀在每个人的心上割了一刀,快的骇人,痛的揪心。 傀侍已经动了。 他的双手合拢,形成一个诡异的蛇形,透着幽蓝的光华,他合身弹起,整个人悄无声息又迅捷无比地朝着魏鱼心口射去。 杀机已现。 傀侍已经出手。 魏鱼的眼角忽然舒展,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傲气。 “啵!” 魏鱼身体内忽然弹出一层金色罡气,清晰的边际与十六颗蛇头一触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雷鸣声。 蛇头被弹飞出去,四面八方回击向不同方向的黑衣人,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着出乎意料的一击。 蛇头击到一般忽然化成齑粉,而齑粉内似乎还有一个隐形的蛇影依旧迅疾的反击而至。 十六名黑衣人同时击出,十六个黑衣人也同时被人击中。 一声闷哼之后,十六个黑衣人倒飞出去,砸在后面的墙上。 石墙虽厚,却也无法抵挡这惊天的一击,“轰”的一声巨响,韩家老宅屹立百年的高墙带着厚重庄严地石门坊倒了下去。 簇拥在门前的士卒来不及逃开,被砸伤了无数。 十六个黑衣人倒地,一口鲜血立即从嘴里狂喷而出。 他们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而这份恐惧却不是因为他们刚刚遭受的诡异打击,他们恐惧,是因为他们看到站在他们身前的傀侍矮的身形竟然被人拎了起来。 就在魏鱼弹出先天罡气时,双手就捏好了法诀,双手透过自己无坚不摧的罡气气罩,反向抓住了傀侍的胸前五穴。 他所施展的点穴功夫却不是击杀,竟然是要护着对方的心脉,好像生怕他会死掉一样。 傀侍积聚起来的蓝色超能本该在魏鱼胸前爆发,将他的心房直接击碎,那股能量会沿着他的心脉向内,将他的筋骨震得粉碎。 “怎么会这样?”老人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而让他感觉更加不可思议是魏鱼。 他本来想要依仗的剧毒内力一招杀死眼前这名少年,可此时,那股内力正在出卖他。 蓝色荧光依旧灌入了魏鱼的胸口,魏鱼脸上没有丝毫痛楚,他的双手紧紧地箍住傀侍的手腕。 傀侍的手掌心紧紧地贴在魏鱼的胸膛,想要逃出来都不可能。 因为他的内力正跟着蓝色能量飞快地涌入眼前这少年的身体,而他自视强大的一击就像打传了时空,眼前这少年忽然在他眼神里变成了一位旧相识。 “你!是你!真的是你!”傀侍的内息从脉门倾泻而出,他想要拦阻,哪里能够阻得住。 他背对着十六名黑衣人,半跪在魏鱼面前,浑身战栗。 在旁人眼中,他正在竭力相抗,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苦逼。 “你们这十六个废人都死了吗?还不趁着此机会下手?” 傀侍的嗓音忽然一变,变得尖细有刺耳。 身后的十六个黑衣人听到召唤,忽然眼睛闪动出疯狂的眼神,也不再顾忌自己的生死,都挣扎着站起身,重新集结成队,将那根无头的软鞭挥出。 这次软鞭飞过,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找死!” 魏鱼的声音虽然依旧显得十分苍老,可音色却变得清朗起来,有些自信满满地朝着黑衣人喝道:“撒手。” 大黑刀被魏鱼轻轻一挥,在半空中瞬间点出十六式,黑影拉出长长的虚线,十六根软鞭竟然同时被劈成了数段。 十六名黑衣人再次跌回原地。 傀侍微弱的声音传来,说道:“蠢得要死,我是要你们击杀老夫,千万不能让他得了我的万蛇宝血。” 十六个黑衣人眼色同时一变,心中大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待要上前,就见魏鱼轻哼一声,道:“我今天心情好,放过你们,只要你们爬出这个院子即可。” “少废话!快!”傀侍冷冷地哼道,声音再不如刚才那么有力。 十六个黑衣人略一迟疑,一起合身扑上,竟然想将肉身砸入罡气,期待救下傀侍一命。 魏鱼轻轻地摇摇头,也不管胸前挂着的那个矮老头儿,双手举刀向下斜劈而出,一道似有似无的刀风闪过,不光是十六个黑衣人没了响动,就连站的近些的兵丁也变得一动不动。 “没用的东西!”傀侍有气无力的骂道。 就见月色忽然一暗,包括黑衣人在内的二十几个人腰间同时一错。 一招下去,竟然有二十四个人被同时腰斩。 鲜血涌出,像红色的怪蛇蜿蜒地伸向四周,韩家老宅顿时变成了修罗地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探营 魏鱼出了一招,门外众人惊得大气都不敢出,就在此时,一只火红的雕鸮俯冲过来,落在他的肩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傀侍嘴里喃喃有声,他的眼睛已经开始翻白,声音轻得只有魏鱼才能听到。 魏鱼冷眼向众人一扫,剩下的十二名黑衣人身子颤抖着拜服在地,高声大喊道:“圣教主千秋万代,寿与天齐!” 门外的兵丁面面相觑,不知这些所谓的高手唱的哪一出。 傀侍最后嘤的一声怪叫,两只手掌从魏鱼的胸前脱落下来,身子蜷缩,竟如没了筋骨一般的瘫软在地。 魏鱼轻轻地朝他踢了一脚,身上的罡气消散,伸出双掌朝两侧厢房的八卦盘凭空击出,就听到咯吱咯吱两声巨响,厢房轰然塌落,连同院内的石兽同时没入了土中。 尘嚣漫天,巨大的冲击波让众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烟尘落尽,众人抬头再看时,院已经恢复成了普通的民宅,一片废墟还在,废墟中的甬道却不见了。 魏鱼走进甬道,许仙一见他肩头的雕鸮,神色忽然变得慌张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宁婴和雷横不知所以,只是觉得现在的魏鱼身上有些某种诡异的气息,身上的毛发不知不觉地炸起了,十分的不舒服。 “鱼!外面乒乒乓乓的,你到底在捣什么鬼?”雷横粗重的嗓音响起来,朝着魏鱼走过来。 魏鱼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眼神却十分冰冷。 那只雕鸮见雷横走近,两只巨大的翅膀忽然打开,瞪眼张嘴嚣张的示威。 雷横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骂道:“扁毛畜生!凶什么凶?” 他话音刚落,就见魏鱼神情一变,眉头锁了起来,甬道内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吸力,强拉着雷横朝着雕鸮靠近。 雷横越是努力挣扎越是感觉那股吸力变得强大。 “红孩子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放心。”就在大鸟的嘴巴马上就要碰到雷横的鼻子时,魏鱼的身子忽然一震,冷冷地笑着说道:“如今傀侍已死,大敌已经去了一半,后面的事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吸力消退,雷横身子一挣退了一丈有余,朝着魏鱼喊道:“你要作死?这是哪里学来的妖术?太他妈的吓人了。” 甬道内回声悠远,石壁上的萤石光芒一弱,魏鱼突然长长地叹息一声,伏下身子开始大口喘起了粗气。 “尊者,你回来了?”许仙上前将他扶起,轻轻地帮他叩击后背。 宁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走上前去想要探视,一摸魏鱼身子,只觉得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在这一瞬间,大量的汗水从他身体内涌出,就连额头上的乱发也已经黏在了一起。 “你怎么了?”宁婴关切的问道。 魏鱼将宁婴的手推开,展颜一笑,说道:“宁大哥,我没事。” 他瞧一眼甬道内,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数,说道:“人还是有些少。” 宁婴环视四周,五十几名乞丐围拢起来,甬道内虽然自带轻风,可那股酸臭的味道终究是没办法散开,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奇道:“这么多人?你还嫌少?你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搬金子!”魏鱼狡黠地一笑,朝着许仙挤挤眼睛,说道:“你告诉大家,这条甬道通向哪里?” 许仙神色大变,支支吾吾半天,忽然又跪在地上说道:“虽然尊者开口,可此事关系太大,属下不能说。” “进都进来了,又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魏鱼抿嘴一笑,伸手将许仙扶起,走到宁婴身前说道:“我认得这条甬道通向神陵,在东陵湖北侧与冷家的金库相连。冷家既然做了初一,那我们就让他还一个十五出来。” 他轻轻抚摸一下肩头的大鸟。 被他唤做“红孩子”的雕鸮亲昵地将头靠了过来,魏鱼嘴里轻轻发出一声唿哨,说道:“你去前面探路。” 大鸟竟然听懂一般,展翅从众人头顶掠过,飞向甬道的深处。 魏鱼带着众人紧随其后,说来奇怪,大鸟飞过的地方,石壁上的萤石就开始渐渐亮了起来,而他们离开的地方又都暗了下去。 雷横和宁婴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对眼前这个少年人产生了些许怀疑。 依着刚才的声音和可疑的对话,魏鱼心里有个秘密和许仙心照不宣,可对于他们两个情同手足的兄弟竟然只字不提,这在以往他们自称陵城四卫时简直不可想象。 他们知道,魏鱼这个人虽然心思比同龄人深沉机智,不过他一直心底单纯,那颗赤子之心从来没有蒙尘的时候,因为好爽直白,才能与他二人一见如故。 魏鱼对人对事一向直白,话虽然硬度十足,他的心却是最让人放心的,绝不会做背后捅刀子那种龌龊事。 他今天怎么了? 他变得完全不像魏鱼了,至少现在,他们两个已经看不清他心中所想了。 伴着疑惑,两个人不知不觉走的慢了一些,很快拉开了与魏鱼的距离。 甬道斜着向下,随后出现一个岔路,魏鱼闭起眼睛示意大家禁声,他听了片刻忽然朝着右侧的甬道一指,不出百步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咦!怎么到头了!” 大家正在感叹时,就见魏鱼伸手按住了石壁上的八卦纹,口中念念有词,向左向右几次尝试,刚刚还严丝合缝的石壁忽然吱呀一声缓缓开裂,一条细长的甬道通向地面,很快就看到了满天的星光。 甬道越变越大,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过不多时,就在甬道停止变大的时候,一张大脸忽然出现在甬道开口处。 那人背对星光,虽然旁边有一支火把,却找不到他的脸上,就听一个粗狂的声音吼道:“里面有没有人?是人还是是鬼?再不说话,别怪战鹰不客气。” 他身后的一个校急急忙忙赶上来,声说道:“火油已经备好,要不要浇下去。” 魏鱼正要开口,就听身后远远地传来雷横的声音道:“上面的是不是战鹰?雷大棒子来看你了!” 战鹰一听吃了一惊,急忙夺过火把没头没脑地朝甬道里探了进来。 他乍一见到魏鱼,先是一愣,随后爽朗的笑声响起。 “被他妈的令狐潮围成了个粽子,没想到还有客人登门。”他伸手将甬道外的兵丁推开,喊道:“让开,都让开。鬼脸,你快去通知厨师班烧酒煮肉;大黑,你去门前再放几箭,让门口的令狐军消停一会儿。” 魏鱼走出甬道,红影一闪,红孩子又已经立在了他的肩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少将军 “我大鹰还以为敌人暗度陈仓,原来是你这条臭泥鳅钻了地道!”战鹰乍见魏鱼,热情地迎上来,伸手拍向他的肩头。 眼看那只巨大的手掌拍落,魏鱼身后的两个中年乞丐忽然站了出来,同时出手向战鹰击出一拳。 战鹰冷不防,急忙躲开,有些不解地朝魏鱼喊道:“呦!几个月不见,你子哪里去招募的保镖?不过,就算你不再是将军的儿子,这两个也实在” 他素来心直,知道魏鱼的身份后并未惊奇,军中每次有人拿魏鱼不是亲生这件事当做谈资时,被他听到少不得给个大耳刮,此时被拦住心里很是尴尬。 许仙忽然走上前让两名乞丐退下,向着战鹰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将军既然是圣教主的朋友,那还是放尊重些的好。” 战鹰奇道:“圣教主?他是哪门子教主?” “退下!”魏鱼忽然喝道。 许仙脸色一变,立即向他躬身俯首,乖乖地退到身后。 战鹰脸色变了又变,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眼睛看向宁婴和雷横。 雷横一撇嘴,有些不屑的意味。 宁婴摇摇头,将手一摊,表示自己也看不懂。 魏鱼对此也不做计较,见许仙退下,走上前朝战鹰供一拱手,道:“大哥既然还能开得起玩笑,想来军中的事还没有到十万火急的份上!” 战鹰一听,将硕大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骂出了声。 “艹他娘的令狐潮,趁着将军不在赚了姚军师去,现在军中群龙无首,说也不服谁,要不是俺大鹰压着,早就冲出去干他娘的了。怎么不急?记得火烧眉毛了。” 魏鱼瞧一眼战鹰身后的几个军中头领,每个人脸上青红不定,不过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像从前那般恭敬。 他转身将雷横和宁婴让了出来,对着身前的众军士讲道:“诸位大哥,弟虽然不再是昔日的魏鱼,可将军不在,我还是有句话要说。” 众人瞧向他。 许仙眼睛睁得大大的,见魏鱼站在众人面前要侃侃而谈,心里也充满了疑惑。 她这些天每晚背书给魏鱼,相处的时日已经不短,对这个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少年也有大致的了解。 若说聪明和能力,魏鱼无疑是有的。不过他好像有个脾气,凡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到非他出手时,他绝不会主动请缨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疑惑地瞧着,就看魏鱼神情坚定地忽然长大了一般。 “将军不在时,姚军师自然是军中执掌。如今军师不在,大家更该团结一心,可有人去探听军师的下落?” 战鹰摇摇头,他身后的几名头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魏鱼瞧向一名黑甲校尉,那校尉见魏鱼看向他,将头一扭,似乎有些不悦。 就听魏鱼说道:“姬大哥在军中武功最高,素来管的是暗杀敌将的事,可依着如今情势,可否由您亲自带人去找出军师的下落。即使不能解救,顺便杀几个敌军的头领解一解军营的压力,也是好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黑甲人身上。 黑甲人耳根忽然一红,眼神忽然闪烁起来,回头看向魏鱼的神情忽然变得恭谨了许多,不过等他看向宁婴和雷横时,依旧有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魏鱼和声问道:“姬大哥有话但说无妨。” 黑甲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扭捏半天,忽然发声道:“我姬无命向来只听将军调遣,这几天有些事做的虽然过分了些,也是一时心急。既然少将军说了,这件事只管交给我好了。” 他为人爽快,随即就向着人群呼啸一声。 黑暗中跳出十几个黑甲军士,向着魏鱼一拱手,跟着姬无命隐入西北方的黑暗中。 姬无命走远,战鹰的神情立刻舒缓了很多。 魏鱼反而向他的肩头拍一拍,说道:“姬大哥吃软不吃硬,你想以武服人只怕不行。” 战鹰神情窘迫起来,嘟嘟囔囔地说道:“我也就是说了句狠话,想激他一下,哪里知道点着了火药桶,这一天过得实在不爽。” 魏鱼转身向宁婴说道:“宁大哥稳重,深知将军韬略,如今军师不在,诸般事情还要宁大哥做主。” 雷横立刻鼓起掌来,大叫道:“你这句话说的在理,这军中除了将军和军师,宁大哥的为人我老雷服气。” 战鹰点点头。 宁婴反倒有些推辞的意思。 魏鱼不容他说的话,将他一把拉到身前,说道:“今日之灾都是我魏鱼招惹来的,将军不在,陵城若要是失了。不只是我,大家都没有面目见将军了,宁大哥临危受命,岂能推辞?” 战鹰受够了军中头领互不相让的烦恼,立即附议道:“宁婴主持大局,我战鹰第一个服从。” 听他如此说,身后几名头领也都拱手应声道:“我们也无异议。” 雷横见大家拥护宁婴,开心的手舞足蹈。 “雷大哥!”魏鱼忽然转身向他,说道:“将军在时,雷大哥向来是压阵的,经过前百般杀阵,想来将军的苦心你已经领会了,此番宁大哥坐镇,战鹰大哥居左,若要冲锋既然他冲在最前。若要真的打起来,又见更重要的事交给你,你可把四门夺了,全部关起来,给令狐潮一个瓮中捉鳖可好?” 陵城军自战场下来,兵容缩减,雷横平时与几位校尉都是驻守城门的差事,已经烦闷的要死,不过听到“瓮中捉鳖”四个字,大声应承道:“要得!要得!这件事报给我老雷好了。” 许仙见惯了大咧咧又随和的魏鱼,此时见他分派的头头是道,脸上不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心中想起老瞎子的话,也不禁疑惑了。 难道?这家伙真的是教主? 作为籍奴,她曾几次进入古墓听候老教主的问询,老教主的音容样貌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在韩家老宅,被蛇尊的傀侍逼到绝路时,眼前这少年的武功绝对是连她籍奴也无权知道的秘密。 当时的魏鱼,不管是声音和气魄都有三分老教主的味道,难道说重伤之前的老教主已经入了元婴境?那岂不是离通神境不远了? 想着一代魔尊因为教众叛乱落得一个可悲的下场,就连素日对魔门保持着无名恨意的许仙也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她走到魏鱼身旁,轻声问道:“教尊,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魏鱼嘴角微微上扬,一丝狡黠的喜色涌了上来,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调皮,似乎又恢复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既然冷家做了大局,我们就该成全他一下。” 他回头向战鹰一招手,附在他耳侧低声说了一阵。 战鹰神情大悦,立刻向着身后的死侍团叫道:“弟兄们,有活了!想搞事情的都跟我来。” 魏鱼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捏朝宁婴比了一下,说道:“借五百勇士去冷家做个买卖,天亮前一定还回来!” 宁婴不明就里,就见战鹰众人随着一众乞丐重新进了甬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