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战神》 第一章 火凤惊梦 洛阳。 皇宫中一片熊熊燃烧的业火。 顾雎,右手一杆染血的长枪,左手一把滴血的剑,周边一群精锐铁甲,已然对她刀剑相向。 这些士兵根本不敢上前去,因为在顾雎的脚边,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近一百具的尸体。 纵然她已经衣甲染血,身负十余创,然而这些士兵还是不敢上前。 “这是怪物吧……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这种武力……” 这些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咣当。” 顾雎双手一松,枪和剑,就这样硬生生地砸在地上。 顾雎双臂一挥,惨然中带着些许不甘地笑道:“哈哈哈……来吧!朕已经输了!送你们一个人情,分了朕的尸体,跟你们的主公领赏吧!” 虽然顾雎已经放下了武器,可是被她那么一笑,周遭的士兵反而是被吓得连连后退。 “哈哈哈哈……”顾雎猖狂又悲怆地仰天大笑,“家奴终究只是家奴!”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天降大雨,落在这熊熊燃烧的皇宫之中。 荀睿,她最宠爱的男人,臂弯里蜷着一个女人,身穿她亲自赠与的龙禳盔甲,朝她走来。 “你负我。” 在雨中,顾雎平静地说道,看也不看那个女人,而且去掉了朕这个字。 苏婉看着顾雎那一双淡漠宛如一潭秋水的眼睛,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都到这种地步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荀睿点点头,眼眸中不含任何感情,低头看着苏婉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温柔,说道:“对不起,皇上,我更爱的,还是魏。” “你不是更爱魏,而是更爱她!”顾雎指了指东边,那是魏国的方向,又指了指苏婉,这个当年她从一群土匪中救出来的小姑娘,曾经发誓永远效忠于她的女将,如今却靠在自己最宠爱的男人的怀抱里,与自己为敌。 荀睿搂紧了苏婉,撕下了伪装,冷冷地说道:“她比你好,她是干净的。” “干净?哈哈哈哈……”顾雎凄怆道,“朕手上的这些血!都是拜你所赐!” “不,是身子,”荀睿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苏婉的额头,苏婉那双眼幸福地眯起来,“她的完璧之身……” “哈哈哈……当年朕被顾家因为被人诬陷宣淫之事赶出家门,为了验证朕的清白,朕亲自用一根筷子破了身!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你背叛朕的理由!” “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呢?”荀睿冷笑道,“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辩解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顾雎高傲地抬起下巴,问道:“你现在的皇上,魏帝姜成,知道你背叛朕了吗?” 荀睿摇摇头,低下眸子,说道:“他还不知道,不过也快了。” 顾雎听了自嘲道:“只恨朕太愚蠢,没有听姜成的话,如今兵败身死,怪不得谁,是朕咎由自取!” 苏婉抬头看着荀睿,说道:“和一个将死之人说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动手,省得夜长梦多!” 荀睿捏着苏婉的脸,笑道:“你咋这么急呢?可比昨晚急得多了啊。” 顾雎冷冷地看着这两个跳梁小丑拙劣的表演,说道:“朕有今日,全因你们负了朕,朕不甘心!为情所困,朕真是愚不可及!” 荀睿松开了苏婉,拔出剑,说道:“废话少说,顾雎!你该上路了!” 顾雎愣了一下,大笑起来,转身朝着已经烧得成一座火山的登龙殿中走去,周围的士兵拿着刀枪围着顾雎,却不敢上前,顾雎一甩手回头冷喝道:“人主的生死,还轮不到家奴抉择!” 荀睿和苏婉看到顾雎一步步地走进大火笼罩着的登龙殿,身影渐渐消失在火海里,只留一句话余音缭绕: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轰!” 被业火笼罩着的登龙殿轰然倒塌,那火舌陡然蹿得老高,直逼云霄。 那一天,雨夜里,洛阳城里所有的人都看见了,被业火笼罩的皇宫中,有一只火鸟,冲天而起,朝着东边急飞而去。 …… 火凤…… 曾有姓曹者梦见三马同槽,为此惊惧,因此凡遇到名字中有马的人必远远避之甚至要取其性命。 …… 顾雎觉得很难受,浑身燥热难安,很不踏实,胸口好像有团气死活出不来的感觉。 但是,她依稀能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 “二小姐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啊?好像中了邪似的。”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 “自从昨天夜里,二小姐看到那颗跟血一样红的流星以后,就突然病倒了!” 二小姐? 谁? 还有谁会叫我二小姐? 顾雎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没空去反应,现在,她在做梦。 梦很长,长到有一生那么长久。 她梦见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女扮男装的小兵,慢慢地爬,慢慢地爬,最后在二十六岁时受锡封禅,成为一代女帝。 可是最后,她在洛阳遭到自己最宠爱的男人的背叛,一片皇宫业火中,自己化身为一只火凤,冲天而起,直飞东边而来。 “梦?” 顾雎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已经是深夜了。 而那些争吵着的人也都不见了。 额头上全是汗。 我这是……在哪里? 这房间…… 好熟悉的感觉…… 这不是我以前的闺房吗? 顾雎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房间不是我以前住过的房间吗? 顾雎按住不断起伏的胸口,吐了口浊气,抬手擦了擦汗,却看见眼前的这双手,柔若无骨,骨肉娇嫩,实在不像是自己那双批阅公文,捉刀拿枪的手。 “什么情况?” 顾雎疑惑得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二小姐?” 墙边一张小床上,两个孪生的丫鬟醒了过来,一看到顾雎坐在床上,立马坐起来惊叫道:“二小姐!你醒了!” 只有惊,没有喜。 顾雎听到这两个丫鬟叫自己二小姐,脑子里面突然很痛,赶紧下床来点燃蜡烛一看,顾雎就跟见了鬼似的一声大叫。 她认得这两个丫鬟,是她十多年前用过的丫鬟! 顾礼不顾那两个丫鬟,拿起铜镜一照自己的脸。 是自己十五六岁时候的模样…… 我的天哪…… 我好像……回到我十五岁的时候了…… 顾雎脑子里面瞬间各种东西涌了上来。 但是,有一只鸟,火红火红的,非常显眼,在她脑海里面晃来晃去。 火凤…… …… 顾雎一连三天称病不出,一直躲在自己房间里面休息。 她已经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她原本是顾家二小姐,后来被扫地出门,她无处可去,于是女扮男装去参军,原本想在战场上战死了却余生,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有惊人的武学天赋,反而在一次次惊险的战斗中活了下来。 历经坎坷,她是女儿身的真相败露,却换来了两个男人的爱,魏国六皇子姜成,颍川君荀睿。 她的野心越来越大,心性越来越残忍。最后,她想当皇帝。所以在两个男人中,她没有选择已经成为了魏国储君的姜成,而是颍川君荀睿。 她没有听取姜成的苦劝,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兵权,带着自己的军队出走,一路征战,最终和魏国二分天下。 她前生爱上了两个男人,最宠爱的却是荀睿,而就是这个荀睿,他却和自己的亲信女将,苏婉做了苟且之事,最终在洛阳发动兵变,导致她引火自焚,兵败身死。 “我的前世好窝囊……”顾雎躺在床上有些亢奋地笑道,“居然是这种结局……” “既然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我就要好好地,再来一次!” 顾雎躺在床上,伸出手去,攥住了拳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小小的拳头。 从今以后……我的命运……要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再也不会,再也不要,再也不肯被人背叛了!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死后重生,顾雎的心情真是惊喜得无以复加,虽然消化了那些记忆以后,她很明白自己的这种愉快的心情持续不了多久。 昨天她的父亲,魏国尚书令顾彻,从京城回来了,然而她昨天这个时候脑子还跟团浆糊似的,没出去迎接,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什么事都理顺了,才下床来。 顾雎洗漱一番,便到前厅去了。这是顾家的规矩,早上一家人是要在一起喝早茶的。 顾雎进到前厅,她的父亲顾彻,母亲杨氏已经入座了。顾雎双膝微屈,请安道:“爹娘日安。” “嗯……快坐下吧。”顾彻说道。 一家人在一起喝着早茶,顾雎一边喝一边打量这些家人。 她的三个姐妹,大姐顾芸,三妹顾舒,幺妹顾清。 前世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和这些人格格不入了。虽然在顾家四个姐妹中,顾雎因为面容姣好,又写得一手好字,所以评价是最高的,可是她的姐妹并不喜欢她。母亲杨氏也不待见她,父亲顾彻虽然公正,却因为常年在洛阳做官侍奉皇上,所以在家的日子并不多。这也使得她在父亲顾彻不在的时候受了不少气。 这不,她一入座,三妹顾舒便揶揄道:“二姐姐起得好早啊,病好了呀,爹娘都等了你好久了呢。” 顾雎还没得及回答,幺妹顾清便说道:“二姐姐不是说最喜欢爹爹了吗?难得爹爹回来一次,我还以为二姐姐会拖着病体早早地爬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见爹爹一面呢。” 被她们两个这么一说,顾彻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说道:“姑娘家,贪睡可不是好习惯啊。” “好啦好啦,”大姐顾芸笑吟吟地出来主持公道了,“爹爹难得回来一次,我们姐妹就不要再吵吵啦,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喝杯早茶不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前世今生 杨氏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三妹顾舒和幺妹顾清闷哼一声,一扭头,自顾自地喝早茶去了。 笑面虎,顾雎眼底不露声色地闪过一丝冷意,顾芸,你这一招却只需瞒不了我,看似像是出来主持公道,然而实际上却不是在为我说话。 顾彻已经对她的迟到颇有微词,而三妹和幺妹那一闹,顾彻心底也舒服不到哪去。这种儿女之间的吵闹本来做母亲的杨氏是要出来主持公道的,然而这机会却给大姐顾芸。这一招,让所有人都觉得顾芸是个明事理的人,是顾彻的好女儿。 我得给她扳回来! 顾芸出来主持公道,顾彻听了也是很满意,说道:“你们三个妹妹啊,多向你们大姐学着点,一家人就要和和气气的懂吗?” “是。” 会闹的孩子才有奶喝…… 顾彻很满意现在和睦的氛围,正要继续喝早茶的时候,却看见顾雎端着杯子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顾彻赶忙放下杯子问道:“雎儿,你怎么了?” “我想爹爹……”顾雎抹着眼泪抽泣道,“我昨晚一想到爹爹回来了……好高兴的……睡不着我……我就来晚了……可是三妹和幺妹却说我不喜欢爹爹了……” “不会不会,爹爹也没怪你来得晚了啊,”顾彻是个心软又重情的人,说道,“夫人,赶紧去安慰雎儿一下!” 杨氏嘴角一抽,这机会她原本是想留给自己的大女儿顾芸的。无奈只好过去轻轻地拍着顾雎的肩膀道:“乖女儿,别哭啊,没人怪你来得晚了,三妹和幺妹只是说着玩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啊。” 恶心!顾雎嘴角一抽,前生你设计害我被赶出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温柔! 顾雎借势抱住了杨氏伏在她肩头哭了起来,搞得顾舒和顾清都手足无措。 顾芸只是干笑着,贴心地为顾雎送上手帕。 顾雎接过手帕,破涕为笑,说道:“还是大姐对我最好了,不过三妹幺妹也不要怪二姐我起得晚呀,昨天爹爹刚刚从京城回来,好高兴才睡不着,今天被你们误会一下,二姐才悲上心头,所以忍不住就哭了呀。” 顾彻见顾雎不哭了,这才放下心来,又听闻顾雎因为想自己而睡不着,心里不由得觉得比吃了蜜还甜,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你们姐妹四个就要像这样和和睦睦的,不好吗?雎儿虽然来得晚了可那也是情有可原,倒是你们两个,也太任性了。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多向你们两个姐姐学着点!” “是……”顾舒和顾清被顾彻这么教训一下,暗地里都咬牙切齿地瞪了顾雎一眼。 顾芸只是笑笑,心里却不由得疑惑起来,这个顾雎今天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那么倔强的她现在怎么说哭就哭了…… 所谓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喝过早茶后,顾彻便去处理政务去了,一个月后他要回京述职,所以这些日子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研究典籍准备写篇《述职表》向魏帝姜望禀报自己的工作情况。 而顾雎则是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闺房准备休息,彻夜未眠如今也有些累了。 好好休息一番,过些日子再收拾她们。 顾雎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帐帘思索着对策。 大姐顾芸是杨氏亲生的,而三妹顾舒和幺妹顾清则是妾所生,不过她们两个的母亲死得早,而顾彻没有再纳妾,所以府上也就只剩下杨氏一个夫人。至于那个妾为什么死得早嘛……虽然顾雎记得前世说她是病死的,不过后来体会到杨氏的手段以后,她便开始怀疑顾舒和顾清的母亲或许死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顾舒和顾清姐妹两个虽然也不待见我,可终究只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而且她们不是真坏,只是纯粹的嫉妒罢了,那个杨氏和顾芸才是真正要小心的人。 一想到前世自己是如何被她们母女两个联手设计陷害被赶出家门,顾雎就心有余悸。 在她前世被赶出去的一个月前开始,徐州城中就渐渐地开始有一些风言风语了。都是说顾家二小姐,也就是顾雎,行为放荡举止轻佻的流言。刚开始顾彻是不以为意的,可是时间一久他自己也开始渐渐怀疑了。而顾雎根本没有办法去辩解什么。 顾雎字写得好,再加上一副雪肤花貌的面孔和高贵的门第出身,大有徐州第一小姐的美名。所以徐州城中许多的公子哥都上门求字。可说是上门求字,其实只是想一睹顾雎的面容顺便一亲芳泽。可是顾雎哪里可能看得上他们,于是都一一婉拒了。 也许杨氏和顾芸有在其中撺掇吧,这些流言最早就是在徐州的上流社会中传开的,那些公子哥被顾雎拒绝,自然是心怀愤懑,或许有人那么撺掇一下,这流言就这么由上而下在徐州城传开了。 流言的力量是可怕的,尽管真理总是在少数人那一边,可是很少有人能不受周围人的影响,做出正确的判断。显然顾彻不是这种人。 顾雎的名声越来越坏,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姐,又如何能到市井街巷中去和那些平民百姓辩驳呢,又如何能去和那些公子哥辩驳呢?总不能到街上去,看到人就拉着他说其实顾雎不是这种人,她其实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姑娘吧? 所以前世顾雎的对策就是,无为,什么也不做。只要自己确实是个洁身自好自爱的人,那么这些风言风语就会自然而然地,随着日子推移而烟消云散了。 从长远来看,顾雎的对策自然是正确的,可是,皇帝不给她这个时间。 顾彻要回京述职了。 在顾彻即将回京述职的前一晚,顾家,遭贼了。 先是府上的守卫说有两个小贼从二小姐顾雎闺房的院子里翻墙跑了出去,顿时府上闹得鸡犬不宁,一边派人报官抓贼,一边清点府上丢了什么财物。 既然那两个贼是从顾雎院里逃跑的,所以自然要从顾雎房中开始清点财物。 于是就这样,从顾雎床上的床单底下,发现了两条男人穿的亵裤。 很臭,上面还有一些体液。 顾雎自然是不知道这两条亵裤是哪里来的,但她知道这是个陷阱。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显而易见的是,顾雎已经掉进这个陷阱里了。 正好徐州衙门上面也派人过来到府上了,于是一群外人,围着顾雎的床,看到了顾雎床上,两条男人的亵裤。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顾雎这个家贼,还是个偷汉子的家贼啊。 “爹爹……”顾雎显然已经懵了,嘴唇颤抖着说道,“这个……这个和我没关系!” 顾彻气得脸色发青,“啪”的一声,顾雎的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还说没关系!”顾彻怒吼道,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顾雎挨了两巴掌,捂着烫肿的脸不知所措,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那是顾家二小姐床上发现的东西……”衙门里面来的人都窃窃私语着,低声议论着这两条亵裤后面昭露的丑事。 这些衙门里面来的人亲眼看到了顾家的,所谓的,他们认为的家丑,回去自然是要大肆述说一番。 徐州第一小姐,顾家二小姐,顾雎,竟然在家里偷汉子,而且还是两个。更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府上守卫还在院墙上面发现了两排不一样的靴印。宣淫之事,看来已经坐实了。 如果顾彻第二天不用回京述职的话,他或许可以到衙门里面一个个地去贿赂那些人,叫他们不要乱说话,可是皇上要他回京城,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桩家丑已经外扬,今晚必须解决。 而证明的唯一方法就是,顾雎要验明自己的完璧之身。 当顾雎忍着痛,将那块染着自己处子之血的布交给杨氏的时候,杨氏却随手将它丢进了火中。 顾雎实在是没想到,一向吃斋念佛的杨氏,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顾彻又惊又怒,而时间已经不等人,他不能耽误了明日回京述职的日期,不然就是死罪,情况逼得他不得不草草处理这件事。 “你走!我顾彻没有你这种给家族蒙羞的女儿!”顾彻指着顾府大门吼道。 “爹爹,”顾雎只得跪下来磕头哭泣道,“看在我和爹爹父女一场的份上,不要这样对待女儿!”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十五年前把你捡回来真是个错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顾彻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而顾雎也被这话震得呆呆的。 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吗……还是他为了撇清关系的说辞呢…… 至于她到底是不是养女,又有谁在乎呢? 于是在那个雪夜,顾雎被赶出家门,这个家丑,这个放荡的二小姐,不,她已经不是顾家的二小姐,而是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同时偷了两个汉子的淫娃。 顾芸和杨氏送着顾雎到门口,顾雎一瘸一拐的,下身还在痛着,来到门口,顾雎站住了,回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恭喜你们两个,终于得逞了啊。” 顾芸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而杨氏则是见四下无人,随手丢给她一个钱袋,冷笑道:“要死,就死得远一点,不要逢人便说自己是尚书令的女儿,丢人!” 顾雎看着手里的钱袋,心中不由一阵悲凉,将手中的钱袋奋力地丢出去,丢得远远的,倔强地说道:“我还没有,还没有下贱到你们这种程度!” 顾芸笑盈盈地走上前去,说道:“二妹妹,即使要去烟柳巷讨饭吃,也不要在徐州做知道吗?顾家,已经没有脸给二妹妹你丢了。” 顾雎侧过脸愤恨地瞪了她们一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顾府,单薄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雪夜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以书会友 回忆到这里,顾雎便气得咬牙切齿,气得困意全无。 先是放出流言潜移默化地影响顾彻的判断和立场,再买通自己的丫鬟,在自己的床单下面放了两条肮脏的亵裤,然后再买通守卫在墙上留下两排不一样的靴印,接着再谎报府上遭贼,借机把衙门的人叫过来。于是这么一出好戏,就这样上演了。再利用顾彻第二天就必须要走的这一点,迫使顾彻草草处理。 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天衣无缝,阴狠至极!还害得自己被一根筷子,夺去了完璧之身! 想到这里,顾雎掐指一算,距离顾彻回京述职,还有一个月零三天。 就在这几天,那些流言就要在市井中散布开来了。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顾雎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 巧儿和小耳,这两个自己的贴身丫鬟。 这两个丫鬟恐怕现在已经被杨氏和顾芸给策反了,必须得找个机会拔掉这两个在喉之梗。 而且要立马拔掉,省得夜长梦多。 顾雎也曾想过不要太早除掉她们省得打草惊蛇,不过转念一想,换掉两个贴身丫鬟,调来两个新人,感情不深,根基不稳,顾芸和杨氏必定还想再收买她们,只要提前准备了应对之策,便可以退为进,以守代攻。 此事刻不容缓。可是流言问题也是火烧眉毛迫在眉睫的,得堵住那些人的嘴,所以最好能两个事情一起解决,而这流言蜚语,自然是要第一个解决的。 顾雎一觉睡到中午,没有人去打扰她。当然中午吃饭的时候自然又要被顾舒和顾清一阵揶揄。 在家里烦心,而且流言一事一时想不到什么对策。顾雎于是乔装打扮一番,便离开了府上,身边一个丫鬟也没带着,裹着厚厚的衣服走在路上。 天气已经很冷了。 古代先贤曾经说过:“春主生,夏主长,秋主收,冬主息。” 冬天到了,庄稼该收的也都收完了,猎户不再进山打猎,樵夫不再樵采砍柴,渔翁也不去垂钓了,货物流通也慢了下来,商户的活动也开始慢慢减少了。 顾雎裹紧了衣服走在路上,寒风凛冽,整条街看过去都萧条不已。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顾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顾雎低头看去,是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好心的姐姐……”瘦弱的小乞丐捧着脏兮兮的小手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你……赏点钱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顾雎见这乞丐又脏又瘦,于心不忍,于是把兜里仅有的一些钱都给了乞丐,说道:“喏,这些钱你都拿去吧,去买几件衣裳,吃点好的吧。” 小乞丐捧着这些钱一副不可置信的震惊模样,赶紧收起钱跪下来给顾雎磕头道:“谢谢!谢谢姐姐!” 乞丐拿着这些钱连滚带爬地跑走了,顾雎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兜,苦笑着继续走着,自言自语道:“一个连自己家府附近民生都不能改善的尚书令又怎么会是一个好尚书令呢?” 走着走着,顾雎站住了,看着这萧条的街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 办法来了 …… “你说那事是真的吗?” 徐州一家酒馆的二楼靠窗的位子,两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正说着什么。 “那顾家二小姐要“以书会友”?这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个公子哥探出身去,捏着自个儿的下巴问道。 “听说这二小姐是要把自己的那些书法字帖全都卖掉,说是要把换来的钱全部捐给穷人,让他们有钱去买米粮柴火过冬。”另一个公子哥说道。 “哈哈哈……何必去管那些穷人的死活……”之前那个公子哥讥讽道,“这顾二小姐还真是傻得可爱,比她那张小脸还可爱啊。” “这顾家二小姐顾雎的那小模样啊,那小腰哟……”这个纨绔子弟说着说着,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 “不过这事有蹊跷,你说,顾府会缺这点钱吗?而且如果真要资助那些穷鬼,又为什么要叫“以书会友”呢?叫别的名字不好吗?” 其中一个阔少说着站起来打开窗户,看着楼下荒凉萧条的街景,几个小乞儿端着个破碗蜷缩在路边抱团取暖。这个阔少冷笑着看着这些乞儿,拿出钱袋来大喊一声:“乞丐们!都给我看上来!” 那些小乞儿茫然地抬起头,只见一把铜钱从天上洒了下来。 “有钱了有钱了……” 乞丐们蜂拥而上,哄抢着那些被阔少洒掉的钱,这个阔少大笑着关上窗,对另一个公子说道:“你说我这算不算行善积德?我不缺这钱,很显然顾府也不会缺这点钱。” 一个公子哥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顾二小姐芳龄十五,待嫁闺中呢,我明白了,这不是什么行善积德,而是钓金龟婿啊。” 那个阔少听了一愣,马上一拍大腿道:“原来是这样!差点给骗了!哈哈哈哈……顾二小姐想嫁人了啊!” “看来这会上,谁出钱最多最阔绰,谁就最有希望了啊。” …… “官人,你真要同意啊?” 顾府上,杨氏端着茶走进顾彻的书房,问道:“这雎儿说要以书会友,真的可行吗?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啊。” 杨氏心里当然是不希望这顾雎搞什么“以书会友”的,最近在她刻意地派人挑拨下,原本已经有一些公子开始对顾雎有些不满了,可是自从顾雎说要搞什么“以书会友”以后,这些公子却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个个都主动上门来献殷勤,送墨宝什么的。这“以书会友”还没搞呢,“善款”就已经筹到不少了。 “哈哈哈哈……妇人之见!”顾彻摸着胡子摇着头笑道,“雎儿真有远见啊,可惜是个女儿,不然如果走仕途的话,一定大有所为啊!” 杨氏听了不解,疑惑地问道:“这难道不是雎儿一时善意大发吗?怎么就有远见了呢?” 顾彻笑道:“所以说你妇人之见!我的雎儿是顾家的女儿,她资助那些穷人,改善民生,沾光的,自然也是顾家。我正好在写这《述职表》,倘若把这事写进去,也是一项政绩啊。而且还可以借着这机会把雎儿的名字写进《述职表》里面,倘若皇上注意到雎儿,给她安排了什么好婚事的话,那我们顾家,也要飞黄腾达了啊。真是明事理啊雎儿。” 杨氏心中不忿,这顾雎,鬼点子还真多!这下全徐州的穷人都对她感恩戴德了,而且那些没骨气的墙头草,又全给这阵“风”吹到顾雎那里去了! 这流言计策看来是已经失败了,得回去和女儿一起想想办法。 杨氏心里打定了主意,和顾彻告辞后便匆匆去了顾芸闺房讨论这事 “所以女儿你说,这事怎么办啊?”杨氏苦着脸问顾芸道,“计划的第一环已经失败了啊。” 顾芸只是笑笑,说道:“娘,你知道捧杀吧?” “捧杀?”杨氏皱着眉头大眼瞪小眼地疑惑道,“什么捧杀?”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顾芸冷笑看向窗外,沉声道,“呵这计划的前面几环,都是为了最后的杀招做的铺垫,只要最后一环能成功,那顾雎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翻身不得。” 杨氏喃喃道:“捧杀捧杀,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对,只要最后一步能成功就行了,”顾芸变了个脸和煦地笑了起来,说道,“娘,那顾雎的两个贴身丫鬟,不是已经被咱们给收买了吗?这最后一环的杀手锏……只怕那顾雎啊……是躲不过去了……” 杨氏顿时恍然大悟,抱住了顾芸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的女儿果然聪明!我倒要看看,那小小的顾雎,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 而顾雎这会儿则是在大堂里忙前忙后的,帮着婢女收拾杂物,摆弄桌椅。过几天来的可都是徐州的大人物,而且徐州的很多各级官员也都会来,毕竟也算个政绩,不捞白不捞啊。 这些婢女受宠若惊地看着她们的二小姐忙前忙后的,顾雎很重视这件事情,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步反击,必须得做好,做得漂亮。 顾芸……杨氏……我是不会让你们两个得逞的…… …… 最近魏帝姜望常常做一个梦。 梦见……火凤渡江…… 有一只火凤,想要升天,可是飞不上去,便飞到一条大江边上,朝着江水中吐着火球,江水遇热沸腾,全部江水化为蒸气,升腾而起,火凤借着这蒸腾的热气升天,扶摇直上九万里。 “朕这做的都是什么梦……” 姜望夜中惊醒,坐于床上,一连九天,一直在做这个梦。 姜望头痛欲裂,扶着额头对身边一个太监说道:“召钦天监进宫,朕有事要问他。” “嗻。” 这个小太监领命出去召钦天监入宫来了,心里也奇怪,这陛下有什么急事,要找只管占星占卜的钦天监入宫呢? 很快,钦天监便入宫了,伏在龙榻之下。 姜望大手一挥,一脸倦容地扶着额头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赐座。” 近侍们搬来椅子,钦天监入座。 姜望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对那些侍卫宫女太监们说道:“都给朕出去,离宫门三十步远。” 把周围人都支开后,姜望才放心下来,低声地问钦天监道:“朕刚刚做了一个梦。” “陛下请讲。” 姜望把刚刚做的梦的大致内容告诉了钦天监,钦天监皱眉深思许久,突然大惊失色,从椅子上面滚落下来,趴伏在地上,作颤栗状。 姜望见钦天监被吓成这副模样,心中暗暗感觉不妙,问道:“你算出什么了,快说!” “陛下,”钦天监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着说道,“江山改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六皇子姜成 姜望听闻大惊,忍不住瞪大了严眼睛从床榻上站起来问道:“这怎么回事?快给朕讲讲!” 钦天监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战栗着说道:“江,谐音姜……乃国姓是也……火凤渡江,江水化为蒸气,虚无缥缈……江不在……凤升天……” “啊……” 姜望一声叹,颓然坐倒在龙榻之上。 …… 终于到了这一天,顾府上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宾客们一个个入座。这些宾客有一半是那些公子哥,还有一半,是徐州的各级官吏。 “尚书令大人,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一个官吏和顾彻打招呼道。 “哈哈哈,那可不是,可惜是个女儿啊,要是个小子,将来在仕途上面必定大有所为!”顾彻摸着他那一把胡子,笑道。 “来了来了!” 这时候只见宾客中一阵骚动,一个年龄莫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领着一群端着茶水的婢女从后堂转出来。这些乖巧的婢女一个个端着茶水来到宾客案前,屈膝行礼,将茶水恭敬地放置在案上随后离开。 然而那些宾客的眼睛,一个个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只有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身上。 雪肤花貌,此女只应天上有! 这个小姑娘便是顾雎了,她恭恭敬敬地坐在侧座,主座自然是顾彻坐着的了。 顾舒顾清姐妹两个躲在弄堂的柱子后面,死死盯着顾雎,眼中冒着妒火。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那些穷人饿死了不是活该吗?正好早死早超生!”顾清一脸的不服,撇撇嘴,说道。 顾舒却摇摇头,眼中似乎藏着什么深不可测的秘密,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顾雎她不是真的要资助穷人,或者说,资助那些穷人并不是她的第一目的。” 顾清听了奇怪,忍不住扭头问道:“三姐,这啥意思啊?” 顾舒盯着大堂侧座上的顾雎,低声道:“她的真意是,沽名钓誉。” 顾雎……和以前不一样了啊……或许这样的她……可以帮到我…… …… 琴师们开始抚琴,琴声悠扬空灵。顾雎端正坐姿,微笑着说道:“小女顾雎,很感谢大家今天能来,这次所得的收入,顾府将会一一如数交给徐州城中的穷苦百姓,同时也希望诸位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多发善心,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顾雎说完后,顾彻接进去说道:“诸位宾客们,这第一篇字帖,是小女顾雎三天前刚刚写的,《硕鼠》。” 说着,两个婢女四手端着一卷轴从后堂转出来,合力打开,是一篇大气磅礴却又不失婉约娟秀的正楷。 宾客中突然有个公子喊道:“好看!好看!” 身边公子调笑道:“是字好看还是人好看?” 那公子脸红脖子粗的,脖子一梗,吼道:“都好看!” 众宾客哄然大笑,顾雎也适时宜地面色微红。 这时,宾客中一个公子喊道:“我出一千钱!买下顾小姐的这篇正楷《硕鼠》!” “一千钱也好意思拿出来,我出两千钱!”另一个宾客怼道。 “三千!” “四千!” 这两个人正较劲呢,顾雎赶紧站起来打圆场道:“大家还请冷静一下,竞价有上限,三千封顶。” “三千太少了,顾小姐的水平可不止三千钱!在我看来,顾小姐的字帖,足以和王右军(王羲之,因做过东晋右将军被称为王右军)比拟!”一个宾客喊道。 这话实在是吹嘘过头了,顾雎听了赶忙惶恐道:“在下可不敢和书圣王右军相比,顾雎想要达到王右军入木三分的境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顾彻于是打圆场道:“那……那就三千吧,大家也别较劲,我家小女又不是只有这一篇正楷《硕鼠》。” 先叫到三千钱的那个人欢天喜地地拿走了这篇正楷《硕鼠》,趁他人不注意的时候闻了一下,好像真的能闻到什么味道一样。 顾雎见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不由得喜上眉梢,笑道:“好啦,大家来看这第二篇——” “咣当——” 这个时候,门口看门的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慌慌张张地指着门口喊道:“老爷!老爷!六皇子到!” 众宾客哗然起来,顾彻更是吓了一跳,赶紧叫身边一个仆人去把杨氏和顾芸顾舒顾清三姐妹叫出来迎接六皇子。自己则是带着顾雎准备出去迎接六皇子。 顾雎跟着顾彻趋步走着,心中暗想:这姜成怎么会过来?这和我前世的情形不太一样啊。 姜成,字到蕴,是当今魏帝姜望的第六个儿子,也是顾雎前世最大的对手。 姜成在顾雎的前世能当上皇帝并不是因为他最得他父王姜望的喜欢,而是因为他的兄弟们,都被顾雎设计除去了。 正想着呢,就看见门口那边两个翩翩公子带着一群侍卫走了进来,中间的那个公子剑眉星目,面若冠玉,高挺的鼻梁和刀削般的脸庞,一枚镶玉象牙单棍簪穿过鹖冠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一双透着坚毅眼神的眼睛更添姿采,身穿一身锦绣黑袍,外面披着一身鳞甲,腰间挂着一把魏帝姜望御赐的佩剑。按剑行走间,步履如云,衣带翩飞,当真是扶苏为身,流云作姿。 顾雎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领头的公子,正是姜成,前世姜成曾郑重告诫过她,荀睿必不甘为人下,万万不可轻信。 可她忘了。 而姜成身后左侧跟着姜成的那个公子则是一身白衣,宽袍广袖,轻衣缓带,玉冠束发。面色白皙,墨眉杏眼,长相较姜成来说则是婉约了许多。手持羽扇,步履之间鹤行辕步,更添风采。 荀睿…… 顾雎同样认得此人,前世背叛她的男人,颍川君,荀睿。 来日必杀之! 顾雎咬牙切齿地想道,不露声色之间眼底透着一丝阴狠。 顾彻和拉着顾雎和周围宾客们诚惶诚恐地跪拜道:“臣(小女,草民)参见六皇子殿下!” “免礼,”姜成看着周围的人们和煦地笑道,“诸位的兴致很高嘛。” 顾彻一听心里就慌了,还以为姜成是来视察工作的,看见顾府上宾客熙熙攘攘,怕他责怪自己懒散,赶紧上前拱手行礼说道:“此举乃是为百姓谋福祉,臣不敢怠慢!” 姜成抬手笑道:“尚书令不必惊慌,我刚刚和季尚(荀睿的字)在城外都已经听说了,你的二女儿为了给徐州的穷苦百姓们筹钱过冬,在卖自己的字帖呢,此是善举。” “尚书令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荀睿也适时宜地夸道。 “此乃上天恩泽,六皇子,颍川君,还请入座。”顾彻正要把自己的主位让给姜成和荀睿,却被姜成推辞了:“此行匆忙,本部还得去青州募兵,然后去北平驻防呢,一会儿就要走了。” 这个时候杨氏和顾芸顾舒顾清三姐妹也出来了,给姜成行礼。 姜成看着桌上摆的第二幅字帖,是篇《涉江采芙蓉》的行书,拿起来细细端详着,看过去觉得这行书当真不错。 顾雎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姜成,心想道,前世他和我说的那些话都成真了,可惜我没听进去,为此还丢了自己的性命,如今再见,真是羞愧。 至于姜成身边的荀睿,顾雎已经不想在去想他,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道,焚身之苦,将来必报之! 姜成放下这行书,饶有兴趣地问道:“请问顾二小姐是哪位?” 顾雎听他问话,赶紧低着头应道:“正是小女。” 姜成见是一个豆蔻少女正低着头在应话,以为她害怕,语调便平缓下来,微笑着说道:“顾二小姐尽管抬头,不必害怕,你这是在做好事啊。” 顾雎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这姜成,要干什么?前世可没有这出来的! 想归想,顾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头抬起来,目视姜成。 姜成看着这顾雎娇俏可人的模样,轻声问道:“顾二小姐,感谢你为大魏子民做的一切,敢问小姐全名几何?” “谢皇子殿下褒奖,小女名雎,见过皇子殿下。”顾雎不卑不亢,眼神淡如秋水,没有一丝丝的惊慌失措。 姜成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对皇子还能如此镇定的女孩子,哪怕是顾彻这种朝廷大官的老官油子,见了自己也是诚惶诚恐,心中不由得对这顾二小姐好奇起来。 荀睿在一边看着,心想这顾二小姐还真是女中豪杰啊,见到皇子殿下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姜成赞许地点点头,拍拍尚书令顾彻的肩膀,夸道:“尚书令大人当真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顾彻受宠若惊,心中乐开了花,赶紧拱手作揖道:“谢六皇子夸奖。” 荀睿一收羽扇,笑侃顾彻:“尚书令大人,你家这二女可许婚事了没?” 顾彻眨巴眨巴眼睛,好似明白了什么,拱手答道:“还没,二女年十五岁,待嫁闺中。” 姜成杵了杵荀睿,有些不乐意道:“季尚你问这个干嘛,怪尴尬的。” 荀睿一挑眉,笑道:“到蕴你一直对你那杨素表妹爱答不理的,我还以为你脑筋还没开窍呢,今儿还是第一次看你对一个姑娘那么好奇,所以就替你问一下喽。” 众公子哥虽然莫不敢答,可是一听到荀睿说的那话,心中哀叹一声,看来顾二小姐,已经是名花有主了! 姜成不去搭理这没个正形的家伙,而是拿起顾雎这第二篇行书,说道:“既然顾二小姐是为了百姓谋福祉,本皇子看见了自然也是要出点力的,尚书令大人,这行书多少钱?” 顾彻赶紧拱手作揖惶恐道:“臣,不敢收六皇子殿下的钱!” 顾雎也附和道:“六皇子殿下若喜欢小女子的拙作,小女子便赠与殿下好了。” 姜成摇摇头,说道:“你们父女,还有诸位座上客,都是为了百姓而来,倘若本皇子不付钱便离开了,岂不是在搜刮民脂民膏吗?那怎么能行?” 说到此处,姜成也颇有些难堪,说道:“只不过我现在囊中羞涩,没有多少余财啊。” 这倒不是姜成太穷了,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皇子诶,皇子出行,谁敢收他钱?他的随从自然也不会收钱,既然不收钱,那还带钱干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锦囊 “六皇子殿下不必的,”顾雎行礼道,语调不急不缓,“六皇子若是喜欢的话,小女子便赠与六皇子殿下好了。” “不不不,这样不行,”姜成赶忙拒绝,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有了主意,顺手解下腰间一个锦囊递给顾彻,说道,“尚书令大人手下这个可好?拿去当铺,也是能换点钱的。” 顾彻自然是不敢收的,可是姜成执意要送,便只好收下了,虽然表面上顾彻是一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可是心里早已经是乐开了花。 顾彻心里想道,六皇子殿下恐怕已经是看上我家雎儿了!哎哟诶我这女儿啊,这福分……何止是祖坟上头冒青烟啊,简直是要喷火啊。 杨氏看着姜成要送那个锦囊,妒火中烧,这顾雎!怎么福分这么好!我女儿顾芸咋就没有这种福气! 而顾芸见会上发生如此变故,心里默默地打起小算盘来,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彻郑重地接过这个锦囊,交给了顾雎,郑重地叮嘱道:“雎儿你可要收好了知道吗?这可是六皇子殿下送的东西,你可别弄丢了!” 顾雎接过这锦囊,微微屈膝行礼道:“谢六皇子殿下恩赐。” 姜成则是笑道:“这可不是送给顾小姐你的啊,是给那些个百姓的,好了,我要走了,望各位珍重。” 顾彻赶忙趋步迎上去问道:“六皇子殿下不留宿寒舍吗?” 姜成连连推辞道:“不了,军务要紧,现在正值午时,还空着许多时间,各位宾客为徐州百姓做的这些善事,我定会禀报陛下的。” 姜成随即就要带着手下离开,顾彻一家和诸位宾客,徐州各级官吏一直送到城门口才回去。 只是在城门分别的时候,姜成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群。 顾雎也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随即分开。 没想到姜成那家伙会来……顾雎在心里想道,而且连荀睿也来了,看来前世和现在,不都是一样的,自己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有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那可不能大意了呢。 “那顾二小姐可真有意思,不是吗?”荀睿笑道。 姜成只是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应付道:“是啊,还真是有意思呢……” …… 虽然会上发生了如此变故,可是这宴会还是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只不过那些公子哥们的热情少了不少。 顾雎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和六皇子姜成互赠了“定情信物”了,虽然这发展略快了一点……但是敢和六皇子抢女人,不要命了啊。 不过那些官吏倒是热情多了,顾家这回可算是攀上高枝了,这和皇室也算是沾亲带故的了。现在和顾府搞好关系,将来顾府飞黄腾达了也好办事啊。 顾雎仔细思索了一下,也释然了,算了算了,虽然姜成的到来是意料之外的事,可是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而且也少了不少烦人的苍蝇,这市井里也不会有说顾雎放荡的谣言了。谁敢说六皇子看中的女人的,找死啊。 于是那些公子哥们兴冲冲地来,灰溜溜地回去,这场宴会也总算是以一种悲喜交加的气氛结束了。 …… “一共十五万钱啊,”顾雎清算完桌上的钱,回头开心地对顾彻说道,“爹爹,好多钱啊!这下那些穷人就能过冬了。” “高兴这个干什么?”顾彻笑着摸胡子道,“你该高兴的是,六皇子今天来了!” 顾雎撇撇嘴,有些不开心地嘟囔道:“也就一个锦囊而已……拿去当铺掌柜们都不敢换的,都不敢收皇室的锦囊。” “你这笨丫头!这锦囊不准给我拿去当了知道吗?收好了!”顾彻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叫道。 “收好啦。”顾雎拍拍自己的脸,说道。 言毕,顾雎便拿着锦囊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明天去把这些钱发给那些穷人吧,顺便把那两个不懂事的丫鬟,巧儿和小耳拔掉吧。 顾雎把锦囊放进梳妆盒里收好,日后她一定不会想到,这个锦囊,竟然会大有作为。 …… “这下怎么办啊女儿?”杨氏找到顾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问道,“现在顾雎和六皇子扯上关系了,这下可该怎么办啊?” 顾芸也是心烦,这六皇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而且还和顾雎互赠了东西。这难保六皇子不会对顾雎有意思。要是皇上知道自己儿媳妇候选人之一的顾雎是个品行放荡的人的话,盛怒之下怪罪下来,自己一家也得遭殃! 思考许久,顾芸开口道:“娘,我明天去和顾雎一起去给那些穷人派发钱款。” 杨氏一惊,问道:“女儿,顾雎可是你的死对头啊,你——” “现在和顾雎扯上关系,没有坏处,”顾芸只是一挥手,打断了杨氏的话,“我的名字,也要写进爹爹的《述职表》里面!” 杨氏明白了,心里不得不感叹,女儿真的是比自己聪明太多了。 但是顾芸也有自己的打算没说出来,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顾雎正在不断地壮大,那么在她完全壮大之前,就要剪除她的羽翼! 顾雎……就放你快活几天…… …… 接下来这几天顾芸就和顾雎一起带着一群丫鬟和近侍出去派钱。徐州的穷人基本上都拿到了钱,除了个别宁死不食蹉来之食的除外。当然也有一些登徒子想要冒充穷人来骗钱,也被识破移送官府了。 顾芸和顾雎在徐州平民中的名声可以说已经越来越好,尤其是顾雎,毕竟她才是主要策划人啊。 顾彻对这情况很满意,除了顾雎以外,顾芸也在后面的事情中出了力。顺水推舟,顾彻把顾芸的名字也写了进去,他原本还想叫顾舒和顾清两个女儿也去和她们两个姐姐一起派发钱款,不过被顾舒和顾清拒绝了。 “哎,要是这两个小家伙能争气点,明点事理就好了。”顾彻摇摇头,继续写着他的《述职表》。 …… 顾舒闺房里,丫鬟们都已经被支开了。 “姐姐,为什么我们不和顾雎还有大姐她们一起去派发钱款啊?”顾清颦眉问道,她想不明白,这事明明有好处的,可是为什么她的三姐要叫她拒绝呢? “这样,我们会更安全……”顾舒心里在默默打算着什么,说道,“妹妹,你要知道,除了爹爹以外,就剩我们两个了。” 顾清也不傻,嘟了嘟嘴有些不开心地说:“夫人不待见咱们,我也是看得出来的,只不过她更不待见顾雎罢了。爹爹常年在洛阳做官,一年在家不过两个月,剩下的时间里就她是老大了。” “所以这几年来,我才叫你一定要附和她和顾芸,一起打压顾雎啊,”顾舒轻轻地帮顾清梳理头发,说道,“我们的娘亲去世得早,只能顺着她来,也就顾雎这个刺头敢和她作对……” “娘……”顾清喃喃道,眼眶已经湿润了,她们的娘亲是在她们记事以后才去世的,她慈祥温柔的身影还历历在目。自从她去世以后,就再也没人保护她们了,只能顺着杨氏的意思,去帮着打压顾雎。 顾清一想到这里就难过,说道:“爹爹一走,我们就又要受她气了……” “不……这次不会了……” 绝对不会了 顾雎每次练完字,都要去院里的养鱼池里面洗毛笔。虽然没有达到书圣王羲之那种把池水都给染黑的境界,但是数年来也都是风雨无阻的。 这天,顾雎再次准备去洗笔的时候,却发现顾舒正站在池边等着她。 顾雎微微一愣,心想这顾舒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来找茬的吗? 想归想,顾雎还是一副笑脸模样迎上去,打招呼道:“三妹,你怎么也来这里啊?” “二姐好,”顾舒微微屈膝行礼道,“妹妹有一事相求。” 顾雎虽然心里疑惑,可脸上还是和煦地笑道:“三妹尽管说,二姐一定帮你!” 顾舒见四下无人,便跪下磕头道: “请二姐你,为我娘亲报仇!” 顾雎看见此情此景大惊,笔也丢了,赶紧把顾舒拉起来,问道:“三妹,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这种话?” 顾舒不肯站起来,跪在地上磕头泣道:“二姐姐不要装傻,夫人和顾芸不待见你,你是知道的,我和幺妹之前迫于压力,不得不顺着夫人的意思来,一起打压你,现在,我代我幺妹,一起来给你道歉!希望二姐姐能帮我们,为我和幺妹的娘亲报仇!” 顾雎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舒和顾清之前一直为虎作伥帮着顾芸杨氏欺负自己,说到底,都是为了能够活得更好。而顾舒现在突然提起她们的娘亲,也就是十年前突然病故的那个小妾,到底意欲何为? 顾雎把顾舒扶起来,见四下无人,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三妹,你有证据可以证明杨氏谋害了你的娘亲吗?” “没有,”顾舒咬牙切齿,胸口剧烈地喘着,愤恨地说道,“要是有,我就不用来找二姐姐了,这老婆娘心肠端得狠毒,还每天吃斋念佛呢,我真恨不得她下油锅!”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顾雎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平日里经常揶揄她的三妹,其实并没有那么愚笨,相反的,她很聪明,也懂得隐忍。 顾雎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低声道:“三妹,我有办法可以扳倒杨老娘,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处理掉我的两个贴身丫鬟,她们已经被杨老娘收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合作 顾舒见顾雎答应自己了,由是感激,不过还是疑惑地问道:“凭姐姐现在在爹爹和徐州百姓心中的地位,换掉两个丫鬟还不容易吗?” “换掉两个吃里扒外的丫头自然是容易,可是我不能保证新来的丫鬟没有被杨老娘和顾芸收买了,”顾雎把顾舒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所以我得保证新来的丫鬟不是她们的人,才能放心动手。” “这……”顾舒迟疑了。 “杨氏掌管府上内务,府上所有的丫鬟下人还有侍卫都是杨氏亲自任用的,可以说,整个府上的丫鬟们,都是她的人,”顾雎皱起眉毛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我原本想借着这次发善款的机会去乡下找几个合眼的姑娘来替代我院里那两个不懂事的家伙……” 说到这里,顾雎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顾舒的脸色,继续说道:“可是顾芸那家伙也跟来了,说是做善事,可是其实一直在盯着我,要是我那个时候推荐几个小姑娘来顾府做事,在面试的时候就会直接被杨老娘给收买了,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不,姐姐,”顾舒看着顾雎,坚毅地说道,“至少有两个人,还不是顾芸和杨老娘那边的。” 顾雎不解道:“谁?” 顾舒一字一句道:“我的两个贴身丫鬟,晴儿和阿茜。” …… 这几天以来,巧儿和小耳是愈发地感觉顾二小姐越来越不好伺候了,经常没事就对着她们臭骂一顿,连洗脚水的温度稍有不适都要大发雷霆。 “二小姐以前脾气没这么坏的。” 小耳和巧儿又一次被顾雎臭骂后蹲在院子里腹诽道。 “也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吃枪药了,整天都是火气,连洗脚水凉了点都要叫叫叫的!”巧儿很是不爽地骂道。 小耳则是低声嘟囔道:“哎,要不我们去夫人那里偷偷告她一状,等到老爷一走,夫人自然会收拾她!” “好主意!” 两个丫鬟一拍即合,决定要去告顾雎一状,然而就在当天晚上,一件让她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天晚上,顾雎一家人正在和和气气地吃晚饭的时候,顾雎突然开口对杨氏说道:“娘,女儿觉得我院里的那两个丫鬟最近干活不卖力啊,女儿想换两个新人来我院里。” “是吗?”杨氏脸上抽了一下,心想顾雎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赶紧说道,“那娘过几天去教训她们一下,她们服侍你那么久,也有些情谊了吧?姑且先忍一忍吧。” “哦……”顾雎低下头默默地扒拉着筷子,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顾彻见顾雎这不忿的小模样说道:“夫人,那两个丫鬟干活不力,为什么要我们的女儿受罪?赶紧换了!” “不是,是这样的,”杨氏赶紧解释道,“巧儿和小耳服侍雎儿那么久,怎么照顾雎儿已经是得心应手了,倘若换了两个新人来的话未必会做得比她们好,我待会儿就去教训她们一下!” 杨氏说到这里,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顾芸。顾芸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而顾舒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道:“娘,还是算了吧。我这院里有两个丫鬟照顾我许久,非常地体贴入微。不如把她们调过去服侍二姐姐吧。” 顾雎听了赶紧推辞道:“那可是三妹的丫鬟,要是调过来给我的话,谁来照顾三妹呢?” 顾舒微笑道:“没事的,做妹妹的自然是要为姐姐着想,巧儿和小耳这两个丫鬟就给我罢,我会好好调教她们的。” 杨氏抬眉微微瞥了顾芸一眼,只见顾芸轻轻地点了下头,杨氏心里就有了底,便说道:“那就这样罢,把你俩院里的丫鬟换一下好了。” “多谢娘。” …… 晚饭后,顾舒回到自己院里,只见晴儿和阿茜用一副非常幽怨的样子看着顾舒,问道:“刚刚夫人派人来告诉奴婢了,说明天我们就要去二小姐那边做事了,三小姐是觉得我们服侍不周还是什么?” 顾舒赶紧上前说道:“不,这是为你们好,现在二姐姐已经和六皇子搭桥牵线了,倘若将来有一天二姐姐能嫁给六皇子的话,你们两个作为陪嫁丫鬟嫁过去,对你们有益无害啊。” “奴婢只想服侍三小姐!求三小姐不要赶我们走!”晴儿和阿茜一起跪下来哭泣道。 顾舒触景情伤,噙着眼泪道:“我不如二姐姐那么机敏聪慧,只知道一昧地隐忍,要想为我娘亲报仇,只能依仗二姐姐了。可是二姐姐现在在府上孤立无援,无论做什么都在被夫人监视。我把你们两个调过去,不是嫌弃你们,而是在帮二姐姐,也是在帮我啊。” 晴儿和阿茜终于明白了顾舒的意思,于是问道:“那……三小姐大仇得报以后,我们还能回来继续服侍三小姐吗?” 顾舒破涕为笑道:“那一定的啊,我答应你们。” 顾雎……我可是把我仅存的这点家底都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 顾府上有座佛堂,杨氏每天都回来这里念半个时辰的经,天天如此,风雨无阻,着实虔诚。 顾芸就一直等着杨氏念完经,才开口。 “娘。” “诶,女儿啊,你觉得今天顾雎,是不是有些奇怪啊?”杨氏手捻着佛珠,问顾芸道。 “娘,很显然,顾雎已经察觉到什么了,”顾芸抿了口茶,说道,“这几天我听别的丫鬟说顾雎一直在找巧儿和小耳的茬,很显然是想用这个办法把巧儿和小耳给换掉。” 杨氏点点头,问道:“顾雎会不会已经知道巧儿和小耳在监视她了?” “这是肯定的,所以我前几天才和顾雎一起出去乡下派发善款,就是借这个机会省得她和哪些乡下姑娘有太多接触。” “那该怎么办?女儿?”杨氏顿时惊慌,问道,“顾雎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和杨氏相比起来,顾芸就显得镇定多了,她只是轻轻一笑,说道:“娘,全府上的丫鬟都是我们的人,三妹院里的丫鬟自然也是我们的人,三妹主动要求把自己的丫鬟调过去服侍顾雎,自然是在帮咱,她在府上可是孤立无援,饶是顾雎有天大的本事,那也飞不出咱的手掌心呐。” …… “你们知道了吗?”顾雎问晴儿和阿茜道,“三小姐和四小姐的生母,被夫人谋害一事?” “奴婢知道。”晴儿和阿茜答道。 “那你们应该也知道,三小姐把你们两个调过来给我是为了什么吧?” “奴婢知道。” “那你们是怎么想的?”顾雎问道。 晴儿盯着地板,说道:“三小姐在奴婢重病不能下床的时候亲自照顾我,还为奴婢调药熬粥。” 阿茜点点头,也说道:“三小姐为奴婢父亲还清了地租,还出钱治好了奴婢娘亲的病。” “所以,三小姐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就算死,也绝不后悔。” 顾雎听了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多了,有你们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你们要做的,就只有把杨氏每天和你们说什么告诉我,还如果她问我做什么的话,你们老实回答就好了。” “嗯,奴婢知道了。” …… 于是就这样,顾雎和顾舒两院里的丫鬟互相调换,这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晴儿和阿茜按照顾雎所说的,老老实实地把着口风,事实上也没什么好说的,顾雎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练字,偶尔作画唱点歌什么的。杨氏和顾芸也渐渐地放下心来,觉得顾雎已经黔驴技穷,放弃挣扎了吧。 顾舒却不放心了,一连十天下来顾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没有办法吗? 这一天,顾舒独自一人到顾雎院里去找顾雎,打算问问她怎么回事,却发现只有阿茜待在院里。 还没等顾舒问话,阿茜就说道:“二小姐吩咐过奴婢,说是如果三小姐来的话,就叫三小姐一个人去三小姐娘亲的墓前找她。” 我娘亲的墓……顾舒还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阿茜又说道:“二小姐还吩咐奴婢,唯有她去三小姐娘亲墓前这件事,不要告诉夫人。” 顾舒明白了,点点头说道:“那我这就去找她。” 顾舒出了顾府,独自一人来到城外的一座山脚下,来到娘亲墓前,看见顾雎和晴儿独自站在墓碑前。 顾舒走上前去,并不与顾雎搭话,而是默默地走到墓碑前,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墓碑,凄怆道:“娘,女儿来看你来了。” 顾舒,顾清的生母,叫杜氏。 顾雎看着这坟茔,叹气道:“你的生母,杜夫人,竟然葬在这种地方。” “不清楚,”顾舒摸着墓碑道,“那时候我还小,选墓地我做不得主的。” 顾雎摇摇头,说道:“虽然我不懂风水,可是也知道,一旦下雨,雨水就会汇聚到山脚下,这地方实在不是个好墓地。” “二姐姐可有办法了吗?”顾舒抬头问道。 “一炷香之前还没有,现在有了。”顾雎说道。 顾舒猛然站起来问道:“什么办法?” 顾雎早就料到顾舒会是这种反应,说道:“跟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顾舒只能是跟着顾雎,带着丫鬟晴儿来到这山脚下的一处山洞前,只见这山洞一眼看进去看不到底,但是又能感觉出来这洞中似乎藏着什么。顾舒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顾雎,顾雎拍拍顾舒的肩膀说道:“三妹只管放心,报仇的办法,就在里面!” 顾舒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山洞,总感觉有点深不可测,黑洞洞的,总感觉不太靠谱,这山洞难不成还能有什么仙人,能帮她报仇呢? 而这个时候顾雎则是从旁边地上拔了点干草,来到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前点燃了这火堆,做了几个简易的火把分给晴儿和顾雎。 “来,跟我进去。”顾雎率先打头阵,举着火把进去。 三人一路举着火把进去,越进去,山洞里面就越是隐隐有些臭味传来,顾舒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心想,这都是什么臭味?怎么这么难闻? 而令人奇怪的是,山洞里面一点也不冷,反而愈深愈暖和,但是越暖和,那臭味就越浓烈。 终于,三人走完了山洞的前半段,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顾舒捂着鼻子忍着恶臭问道:“二姐姐,这东西到底在哪儿呐?” 顾雎举起火把指着前方,问顾舒道:“你看三妹,那些是什么?” 顾舒顺着顾雎指的方向看过去,差点没吐出来。 那是一座粪山。 “这些粪便能做什么?”顾舒捂着胸口强忍着不适问道,这顾雎,到底在干什么? “粪便自然是做不了什么,不过你要向上看。”顾雎举着火把指向洞顶。 顾舒也举着火把看上去,这下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那洞顶上,一个个像打焉儿的丝瓜一样挂着的,都是蝙蝠。 “啊唔——” 顾舒刚要吓得大叫,便被顾雎从后边捂住了嘴巴,低声道:“三妹别大叫,小心吵醒了它们!” 顾舒吓得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嘴巴被捂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弯下腰喘着气,问道:“二姐姐,这些蝙蝠……” “它们在冬眠,明白吗?一天只会醒那么一会会儿。”顾雎把食指搁在唇边,低声道。 “那些蝙蝠能干嘛呀?”顾舒低声问道,看着那些到挂在洞顶的蝙蝠,有些害怕。偶尔这群蝙蝠中会有一些蝙蝠醒过来扑腾几下翅膀,然后又睡着了。 “好了,我们走吧。”顾雎打着火把往回走。 顾舒追上去,不解道:“二姐姐,这些蝙蝠能干什么啊?” “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这山上不是有座佛庙吗?”顾雎一边快步走,一边说道,“山麓那边还有一座小房子,如果再能凑齐鳝鱼的话,我的计策就能成功了,到时候杨氏自己便会伏法的。” 顾舒显然是不明白了,要是能明白也不用找顾雎帮忙了,可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单靠一间山麓上的房子,一座佛庙,一群蝙蝠和鳝鱼,能让杨氏主动伏法吗? 顾雎一边尽量跟上顾雎的脚步一边问道:“二姐姐,你这到底是什么办法啊?” 顾雎快步走着,说道:“现在距爹爹回京述职还有六天,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但是回去之后,你要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把巧儿和小耳打一顿。” …… “哎哟!哎哟!” 顾舒院里,巧儿和小耳哀叫连连,两个人互相抱着蹲在角落里,被顾舒拿着一条皮鞭抽。 “三小姐!三小姐好疼啊!求求三小姐饶了奴婢一命吧!”巧儿和小耳两个抱在一起哭着求饶道。 顾舒一听就来气,挽着袖子骂道:“饶你们?叫你们服侍我沐浴更衣,一个个消极怠工,那洗澡水里连本小姐最爱的牡丹花瓣都没有!” 巧儿和小耳哭喊道:“三小姐,不是奴婢怠慢,而是这大冬天的哪里有牡丹花啊,连野花都谢掉了!” 顾舒一抽鞭子,骂道:“我要你就得给我去找!你们这帮光吃饭不干活的奴才!” 院子外边的几个丫头听见院子里面嚎得那么惨,生怕给打出人命来了,赶紧去找杨氏来主持公道。 杨氏一听消息就赶紧带着几个丫鬟来了,一到院子里一看,巧儿和小耳已经被顾舒抽得衣裳都破掉了,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这两个丫鬟一见杨氏来了,立马朝她爬过去,同时哭道:“夫人,你可得为奴婢们做主啊!” 顾舒一见杨氏来了,扔掉鞭子上前委屈道:“娘,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啊!” 杨氏赶紧先安抚了这对主仆的情绪,然后详细一问,才知道这是顾舒没事找事。 “这岁末天寒地冻的,别说牡丹花了,就是找棵草都费劲!”杨氏摇摇头叹气道,“能不能懂事点!按照家法,你这样无理取闹,私自殴打下人,是要吃三十鞭子的!念你初犯,还是姑娘家的,就免了这三十鞭子罢,去和巧儿还有小耳道个歉,赔个礼,这事就这么算了罢!” 顾舒听了大为不忿,叫道:“什么?叫我给两个丫鬟道歉?凭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杨氏听了便直起腰板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寻衅滋事,私自处罚下人的,罚三十鞭,我已经免了你这三十鞭,只是让你给她俩道个歉而已,你还想怎样?” 顾舒怒指那两个畏畏缩缩的丫鬟,怒喝道:“你让我给她俩道歉,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罚了我三十鞭罢!” 杨氏见顾舒这样顶撞她,不由得怒火中烧,“啪”的一声,顾舒脸上便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顾舒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颊,噙着眼泪说道:“我身为堂堂大魏左尚书令的女儿,是不会给下人道歉的,你还是罚我三十鞭吧!” “你一心想吃这三十鞭,我就给你五十鞭喂饱你!”杨氏气得浑身发抖,骂道,“把三小姐带到大堂去!鞭五十!” “夫人!夫人!”周围的几个丫鬟跪下来求情道,“三小姐只是急上心头,才打了巧儿和小耳,顶撞了夫人,念在三小姐是个姑娘家,还是初犯的份上,就饶了三小姐一回吧!” 被周围丫鬟这么求情一下,杨氏也稍些冷静下来,然而顾舒这时候却火上浇油道:“呵!原来家法可以随便触犯的啊,那好!等你走了,我一会儿就打死她们这两个贱人!” 此话一出,巧儿和小耳吓得紧紧抱在一起,纷纷哭叫道:“夫人!夫人!” 杨氏的怒火再次被勾了出来,不由分说:“鞭五十!马上把三小姐带到大堂去!” “我自己去!”顾舒咬着牙流着冷汗说道,愤恨的眼神愈发倔强。 …… “二小姐!二小姐!”晴儿和阿茜突然跑进顾雎闺房,慌张地喊道,“不好了!夫人把三小姐带到大堂,要鞭她五十!” “是吗?五十?”顾雎心里微微一惊,之前不是算好了三十吗?看来是顾舒那丫头一时没忍住,冲撞了杨老娘吧,于是马上站起来说道,“马上带我过去!” 大堂之上,顾雎一家都到齐了,顾彻,杨氏,顾芸,顾雎,顾舒,顾清。 顾舒一脸倔强地跪在地上,顾清抱着她,哭道:“娘,饶了姐姐这一次吧!五十下太疼了!” 顾舒一耸肩膀,骂道:“你让开!五十就五十!我还怕她不成?其实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我便如你所愿!等了十年!也真是难为你了!” 一听这话,杨氏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愤怒地用颤抖着的手指指着顾舒道:“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我这是按照家法给你的责罚!原本已经想饶你一次,是你不识好歹硬要领这鞭子!” 顾彻也求情道:“夫人,念她初次,饶了这一回罢!” “不用!”顾舒虽然跪在地上,但是气势却比骑着马还要嚣张,“爹爹,家法不能不循,这五十鞭子,我心甘情愿!” “姐姐!姐姐!”顾清爬过去抱着顾舒哭道,“夫人,我愿意代姐姐受过,求你不要责罚姐姐!” “清儿!”顾舒凄怆泪下,“你让开吧!” “不要!”顾清执拗道。 “夫人!”晴儿和阿茜也跪下来求情,“饶了三小姐这一回吧!奴婢愿意代三小姐受过!” 顾芸也开口道:“三妹一向懂事,娘你就饶过三妹这一回吧。” 杨氏这时候已经是面如土色,不由想起了十年前,她谋害杜氏的那一幕,顿时惊得色厉内荏,脸色苍白,声音像是筛糠般地抖着,喝道:“打!打她五十鞭!如果有人敢阻拦的话,一起打!” 旁边一个丫鬟拿着鞭子畏畏缩缩地走上前,却站着不敢动。 “那就我来!”杨氏上前一把夺过鞭子,回身就是一鞭子抽在顾舒身上,“啪”的一声,抽得空气“咻咻”地生疼,顾舒痛叫一声,忍不住哭了出来。 “姐姐!”顾清哭叫一声,朝顾舒身上扑过去,这第二鞭,就结结实实地抽在顾清身上。 “你这傻瓜!”顾舒立马把顾清紧紧地抱在怀里,让鞭子尽数抽在自己身上。 “姐姐!姐姐!”顾清在顾舒怀里不停地哭叫着,看着顾舒被抽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愈发心疼。 顾彻也没有办法,家法是他定的,他也没想到四个女儿一向知书达理,虽然有时候比较调皮,可是也没想到有一天也会闹成这样。看着心疼却也束手无策,只能叹口气摇摇头走开了。 “夫人!”晴儿和阿茜刚想上前求情,却被顾雎喝住了。 顾雎冷着脸对晴儿和阿茜喝道:“你们现在是我的下人!都不准动!” “小姐!”晴儿和阿茜回头委屈地看着顾雎。 “三妹犯了家法!这是她……是她咎由自取,你们不准帮她!”顾雎若有深意地看了顾芸一眼,顾芸看在眼中,赶紧上前对杨氏说道:“娘,可以了吧,这样子就算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杜氏有冤 这个时候,顾舒身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三十鞭。 杨氏也恢复了冷静,咬咬牙心里暗暗发慌,把鞭子一扔,气喘吁吁道:“这次就先饶你一次,下次不准再犯了!”说完正准备走,顾清却冷冷说道:“要是杜夫人还在,我们就不会这样了……” 听见这话的杨氏的背影明显抖了一下,没说什么,拉上顾芸就走了。 而顾雎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顾舒和顾清一眼,便带着晴儿和阿茜走了。 顾清赶紧扶着顾舒起来,顾舒虽然被打龇牙咧嘴的,可还是惨然笑道:“希望真能如二姐姐所言,这顿鞭子没白挨……” 顾清只是流泪道:“我已经按照姐姐说的,说了那句话了,可是这样,真能报仇吗?” “这只能去问二姐姐了……” …… “刚刚差点没拉住你们,”顾雎在自己闺房里面教训晴儿和阿茜道,“以后不能这样了,明白吗?” “知道了……可是三小姐她……” “你们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这样子我的计策就没法成功。” “那接下来怎么做?二小姐?”晴儿和阿茜问道。 顾雎指着窗外平时自己洗毛笔的池子,说道:“明天你们出去买鱼,要活鱼,鲤鱼十尾,鲈鱼十尾,鳝鱼十尾,放到我的洗墨池里面养着。” “奴婢知道了。” …… 这个时辰里,杨氏正在佛堂里面念经,今天念叨得格外久,足足有一个时辰,比平时长了一倍多。 “娘,”顾芸一直等到杨氏念完经,才说道,“顾雎……貌似已经屈服了……” 杨氏捻着佛珠叹了口气,说道:“顾雎今天不是拦着那两个丫头求情了吗?可能她也厌倦了整天受气吧,早这样不就好了……” “可是没了一个顾雎,却又来了一个顾舒……哎……”顾芸也是颇为头疼。 杨氏一想起顾舒和顾清她们讲的那些话,不由心惊胆战,咳嗽几声,说道:“教训一下就行了,借着这个机会,女儿你亲自去给她上个药,安抚一下吧。” 顾芸摇摇头拒绝了:“这应该娘你来做,打一顿再给个甜枣吃,这样才能服服帖帖的。” “是吗?”杨氏干笑道,“那就我去吧……” …… 杨氏给顾舒上药的时候,顾舒一言不发,直到杨氏走的时候,按照礼仪,顾舒一瘸一拐地送杨氏离开,只是在杨氏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如果杜夫人在,不会让我受这种皮肉之苦。” 杨氏听了浑身一抖,没说什么便走了。 …… 第二天,顾雎让阿茜出去买鱼回来养着,这事自然是要跟杨氏讲的,理由是为了领悟书法中的更高境界,就要去观摩鱼儿游动的姿态来磨练书法,杨氏见这个理由还可以,准了。 阿茜买了十尾鲤鱼,十尾鲈鱼,和十尾鳝鱼回来放到顾雎院子里的洗墨池里养着,顾雎就天天蹲在池边看着那些鱼。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顾彻回京述职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而杨氏每天念经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终于,在顾彻回京述职前的第四天,杨氏提出,要去城外山上的一座佛庙里面吃斋念佛三天,为顾彻祈福,保平安,祈求一路顺风,官运亨通。为显诚意,还只让自己一个人去,不带任何丫鬟陪着。 “可是寺庙里面不能收留女香客啊,夫人,到时候你住哪里?”顾彻问道,杨氏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可是寺庙里从来不留女香客过夜,总不能露宿吧? “不要紧的老爷,那山的山麓上有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子,我去那边将就三天就好了。”杨氏微笑道。 顾彻见杨氏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说道:“那夫人多加注意啊。” “知道的,老爷。” …… 杨氏第二天便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米面,独自一人来到那山的山脚下,来到杜夫人的墓前。 杨氏对着杜夫人的墓碑跪下来,双手合十道:“杜妹妹,当年毒害你是我不对,现在鞭挞你的女儿也是我坏,我迷了心窍,希望你不要记在心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墓碑终究只是墓碑,它能做什么呢? 杨氏这般哭诉过后,便带着包袱上山去了。 …… 就在杨氏走的第二天,晴儿来找顾彻了。 晴儿一脸的担忧状,说道:“老爷,奴婢的母亲染了风寒,希望老爷能准奴婢半个月的假,回去照顾一下奴婢的母亲。” 原本这事是要和杨氏说的,可是杨氏这会儿已经去山上吃斋念佛了,不在府中,只能来找顾彻。 顾彻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晴儿有这孝心,我做老爷的也得出点力,准了!” 这还夸了晴儿一番呢。 顾雎这时候恰恰也在场,赶紧说道:“晴儿,你我主仆虽然不是很久,但是我这做主子的也得照顾你一下,我那洗墨池里还有三十尾鱼,你去拿几条鱼回去炖点鱼汤给你母亲喝吧,希望她老人家病能快点好起来。” “谢谢小姐!”晴儿感激道,便和顾雎一起去洗墨池那里捞鱼去了。 顾芸虽然也在场,可是觉得顾雎这做法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就没有去细想。 顾雎捞了两尾鳝鱼,一尾鲤鱼和一条鲈鱼装在木桶里给晴儿,说道:“两天鳝鱼,是动手时候用的,剩下的两条鱼,你拿回去给你家人炖了喝吧。” 晴儿感激道:“谢谢小姐!那什么动手?” 顾雎低声附耳道:“明天晚上,子时,会有东南风起,天上皓月将被黑云遮盖,等到那时候再动手!” 晴儿听了不由得疑惑起来,眨巴着眼睛问道:“二小姐,你怎么知道明天晚上会有东南风啊?这冬天不都是刮西北风吗?还有那个月亮——” 顾雎打断了晴儿的话,说道:“等事成之后你自然会明白!现在快点回家去!” “是,小姐。” 顾雎看着晴儿拎着木桶离开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胸有成竹,想道,我前世领兵行军,偏爱夜袭劫营,岂能不通天时,不谙鬼神? 东南风起,天黑无月,就是杨氏覆灭的开始! …… 杨氏在山麓那间小房住了下来,白天上山去佛庙念经,晚上下山回来吃斋,所念的自然不是自己的相公顾彻,而是那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杜氏。 在她住下来的第二天晚上,距离顾彻顾彻回京述职还有两天的那个晚上。 突然诡异地刮起了东南风,东南风从海上吹来,阴冷无比。 杨氏心中有些焦虑担忧,于是早早地吹灭了蜡烛准备就寝而眠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杨氏有些害怕地去开门,然而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阵阴冷的寒风倒灌进来,杨氏赶紧把门关上。 倒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而是因为天太黑了,连月亮都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 杨氏把门关上,心想可能只是风大,吹得一些小石子打到门上面了吧。 肯定不是杜妹妹吧……哈哈哈…… 杨氏躺到床上,有一会儿没有敲门声,于是渐渐地放下心来,可就在这是,敲门声又响了。 “到底是谁?”杨氏一下子坐起来问道,“快说!不然我就报官了!” 门外无人应答,但是敲门声一直在继续。 “砰砰砰……” 杨氏点着蜡烛过去,拉开门,又是一阵阴风吹来,差点把蜡烛吹灭,杨氏罩住蜡烛,于是又看不见了。 杨氏心虚一会儿,放开蜡烛,眼前一切让她魂飞魄散。 只见那小小的木门上,血迹斑驳。 “啊——” 杨氏吓得蜡烛也扔了,赶紧把门关上用背抵着门坐下来。 她一坐下来,敲门声就立刻响起了。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绵不绝,也不用力,要是一般人啊,这会儿肯定大力敲打了吧? “你是谁!你是谁啊?”杨氏哭着坐在地上问道。 “你说呢?” 门外有个声音说道,敲门声也停了。 “是杜妹妹吗……” 杨氏惶恐地问道,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你谋死了我的性命,现在就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吗?” 那声音问道。 这下杨氏吓得是三魂未去,七魄已散,哭着求饶道:“杜妹妹,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求求你饶了我吧!” “可以啊,我从阴间出来,没带个人回去怎么行?不如……我把你女儿带走吧?” 那声音惨然笑着问道。 “不要!不要!”杨氏慌了,“顾芸可是我的亲骨肉!你可不能带走她!我求杜妹妹了!” “那我带走你吧?”那声音问道。 杨氏完全崩溃了,对着门跪下来磕头道:“行!可以!只要不伤害我的女儿,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杜妹妹!真的!只要不伤害我的女儿,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走!” “明天去报官自首吧,这样我就不去缠着你女儿了。” “行!行!谢谢杜妹妹!”杨氏磕头道。 声音远去了。 可是敲门声还在继续,直到天明。 …… “咚咚咚!” 徐州的县丞一大早就被门外隆隆的冤鼓声吵醒,骂骂咧咧地出去一看,惊问道:“这不是顾夫人吗?你有什么冤情?” 杨氏一脸披头散发的样子,扔掉了鼓槌,跪在地上说道:“不是我有冤!” 县丞赶紧把杨氏扶起来,问道:“那是谁有冤啊?” 杨氏再次跪了下去: “杜氏有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连环计 这下事情闹到了衙门,这下是再也瞒不住了。 徐州衙门一边关押了杨氏,一边立马派人去通知顾府。顾彻知道这事后,早饭也顾不上吃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备了马车赶去衙门,顾芸得知自己的母亲被衙门关押起来以后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内心逐渐涌起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于是也坐着顾彻的马车去了衙门。 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而顾清因为前几天顾舒被责罚那件事气得正好生病了,就没去。 顾舒知道这事的时候实在是又惊又喜,可是又想不通顾雎怎么办到的,只得跑去问顾雎,顾雎只是摆摆手,说道: “杨氏心肠歹毒,却偏爱念佛吃斋,想必是心中有所忧惧,我猜,她就是害怕杜夫人,于是我使了个苦肉计,让她打你一顿,幺妹再旁敲侧击一下,以此来勾起她对杜夫人的恐惧和愧疚也许有愧疚吧。” “接着杨夫人就想去赎罪,便只能去城外山上的寺院里面念佛,可是庙里不能收留女香客,而正好那山的山麓有间房,山脚下便是杜夫人的坟茔。” “我让晴儿找个借口回家去,其实只是回家一趟以后便赶到杨夫人那本去了,按照我的吩咐,晴儿先是拿着鳝鱼血丢在蝙蝠洞里,再上山拿一点鳝鱼血涂到那门上,鳝鱼血味道极其腥重,蝙蝠们闻到以后自会去舔舐,正好冬眠中醒来,饥肠辘辘,于是便会疯了一样扑到门上,夜半鬼敲门就是这么来的。” “等到杨氏开门,蝙蝠们自然就会受惊飞走,她自然就不知道是谁敲的门,再加上昨晚东南风阴湿,夜里浓云厚雾,天上没有月亮,冬天出现这种天气叫做百鬼夜行。这样杨氏心里就会更加害怕,这时候,就让晴儿装作杜夫人还魂去吓她,让她自己去报官,不然就要索去顾芸的性命,杨氏自然会应允。” “杨氏,就是这样伏法的!” 顾舒听完后很是惊喜,没想到顾雎竟然如此神机妙算,可是转念一想,又问道:“可是爹爹和那杨老娘夫妻多年,这事,只要爹爹想压,也是压得下来的,只不过要多花点力气罢了……” 顾雎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食指轻轻一点顾舒的额头,反问道:“我问你三妹,爹爹什么时候回京述职?” 顾舒马上便不假思索道:“明天啊——等等!明天?” “杀手锏就在这里!”顾雎继而指着地上,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耽误了回京述职的日期,那可是死罪,尤其是今年还是京察年,朝廷要对各个官吏进行考察,所以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爹爹花功夫去摆平这事了!杨氏,已经完蛋了!” 顾舒完全惊呆了,什么叫算无遗策,这就叫算无遗策。 顾舒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地踩了几步后,“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朝顾雎磕头道:“多谢二姐姐帮我报了杀母之仇!” 顾雎赶紧把她扶起来,和煦地说道:“去把幺妹叫起来,我们赶快去衙门那。事情还没结束,杨氏虽然已经失势,可是尚有余威,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顾舒感激地点点头,同时心里也对顾雎是又感激又害怕,她这些天看似毫不相干的举动,其实一步步都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轻易地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中。 一定……以后一定不能与她为敌……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舒连忙跑去叫顾清,原本还抱恙在床的顾清一听到这事,真当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这一下子病就好了,三个小姐连马车也没来得及坐,就匆匆跑去衙门 杨氏全招了,她十年前毒杀杜氏的全过程。 当年,杜氏生病,杨氏亲自熬药喂她喝,病情却不见好转,反而病入膏肓了,最后再也支撑不住,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女儿。 而杨氏,就是每天在杜氏的药里下毒,慢慢地,毒死了杜氏。 徐州县丞坐在公堂之上,皱着眉头盯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还打着哆嗦的杨氏,思索着这事该怎么办。 虽然已经把衙门的大门关上了,可是风声还是不小心走漏了出去,衙门外边已经聚集了一群赶来看热闹的人们,既有那些平头百姓,也有那些达官贵人。 这可咋整啊…… 一个十年前的命案……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要翻案吗…… 而且还是尚书令大人的结发妻子,这下难办了啊…… 正当县丞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的师爷趋步过来低声附耳道:“大人,尚书令大人到了。” 县丞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连连摆手叫道:“快点!让尚书令大人进来!” 这下可是找到救命稻草了,这种要命的两难选择题还是留给顾彻自己来解决吧。是要老婆,还是要脸,要名声。 顾彻还是留了点心机的,他老早就知道这风声一定会走漏出去,所以没有走大门,而是让人在衙门后面开了个小门,和顾芸一起进去。 只是顾雎顾舒顾清三姐妹没跟来让他心里微微一紧,只能心里暗暗怪她们脚步太慢。 没时间等她们了,顾彻只得把门关上。顾芸看着这个陌生的衙门院子,不安地问道:“爹爹,娘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真是该死,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不袒护夫人的话,要是夫人谋害了杜儿这事是真的,那今年京察年想升官就麻烦了袒护夫人的话,这徇私枉法的事情要是被朝廷给知道了,照样麻烦唉! 顾彻正不耐烦呢,明天就要回京述职了,怎么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幺蛾子,希望这只是误会一场,不要真出事了。这个时候顾芸又这么一问,随口说道:“不知道你娘搞什么!” 顾芸只觉胸腔顿时倒灌了无数北国的冷风,冷得不能呼吸。 但是顾芸毕竟还是顾芸,前世既然能设计让顾雎被赶出去,今日照样能扳回一局。 顾芸心知这事估计在徐州已经传开了,现在舆论形势不明,不能让审案过程被徐州城的百姓们看见。 就这么想了想,顾芸赶紧对顾彻说道:“爹爹,如果待会儿二妹她们几个过来了,怎么进来?走大门的话怕是那些个百姓们也会跟着进来,到时候我们顾府,可就颜面无存了呐。” 顾彻这才堪堪反应过来,一直考虑着洛阳的事,这眼下徐州的事差点就忘了,一拍脑袋,立马叫身边一个近侍去衙门大门口等着顾雎三个,让她们三走小门进来。 顾彻和顾芸赶到衙门的公堂,正好看见杨氏跪缩在地上畏畏缩缩披头散发的。顾芸一看还以为杨氏已经被大棍伺候了,顿时泪如泉涌,大喊一声:“娘!”便跑过去扑在杨氏身上。 顾彻也是一脸不善地看向县丞,县丞赶紧满脸堆笑地说道:“尚书令大人,令正她一来就是这样子的,我们没敢把她怎么着,给她椅子坐她也不坐,硬要跪着,嘴里念念有词的,是不是着了什么魔怔啊?” “娘她为什么会这样啊?”顾芸抱着杨氏抬头看着顾彻和县丞哭道。 “娘杀人了……”杨氏带着哭腔说道,伸出手去摸着顾芸的脸,说道,“娘杀人了……她来找我了……” “杀人?”顾彻一听立马板着脸对县丞说道,“我内人一向吃斋念佛,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会杀人?这一定是误会!” 县丞叹口气摇摇头道:“令正有没有害人性命不是大人您说的算的,而是我们调查以后说了算的,不过令正现在精神头不是很好啊,要不先休息一下,再审审?” …… 这个时候顾雎顾舒顾清三人已经坐着马车来到了衙门大门口。这门口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无奈三姐妹只能在远处下车,然后带着几个家丁过来。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是顾二小姐啊!”于是纷纷人头攒动,看向朝着他们走来的顾家三姐妹。 自从前些日子顾雎卖掉自己的字帖换钱用来资助徐州穷苦百姓的事情发生后,顾雎的声望在徐州可谓是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徐州红人,而不是那个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的那个顾二小姐了。 “真的是顾二小姐!” “真的是美若天仙啊!” “而且心地纯良,又极富才华!” 顾雎听着这些声音只是略带羞涩地笑笑,内心却暗暗想道:说我心地纯良,这我可就不认了…… 这些人们见三人过来,都主动为她们分开一条路。三人来到衙门前,只见大门紧闭,上前推了推门,竟丝闻不动。 这时候那个近侍看见了顾雎三个,急忙过去低声道:“二小姐,老爷有命,让你们走后门进去,休得开前门!” 顾清听了冷笑道:“关起门来审案能审出什么结果来?” 那近侍见顾清拒绝,正欲继续劝阻,顾雎却突然欣然应允道:“好的,我们三走后门进去。” 那近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小姐请跟我来。”说完,便去带路。 顾清杵了杵顾雎,一脸不满地问道:“二姐姐为什么啊,我们直接走前门进去不好吗?让徐州城的百姓们那老婆娘的丑态!” 顾舒也很是疑惑忿怠地看着顾雎。 顾雎跟上那近侍,保持着一段距离,低声道:“顾芸和爹爹一起进去的,我估计爹爹这会儿应该是考虑怎么应付朝廷这件事,而不是先顾及我们家的脸面,所以让我们走后门这应该就是顾芸的意思了倘若这是顾芸的意思的话,那我们直接开门进去,顾芸必定怀疑这事和我们有关,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顾舒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二姐姐高见!那那杨老娘怎么办?” “接下来看我的就行,”顾雎颦眉思索,说道,“你们按我吩咐的去做就好了。” 三人跟着近侍进了衙门的公堂中,只见杨氏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顾芸在一边抱着她。 顾舒和顾清看到这一幕,心里真是好不畅快,杨老娘!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 而外面那些围观的百姓们见衙门没有公开审案的意思,自觉无趣,也便纷纷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欲擒故纵 县丞无奈地看了看顾彻,咳嗽几声,问道:“杨夫人,你说你杀了杜氏,那么杜氏又是谁呢?” 顾彻黯然道:“那是我的一个妾,已经去世十年了。” 顾舒的目光愤恨地盯着杨氏,咬牙道:“那是小女子的生母,已经过世十年了。” “十年前的命案……”县丞皱着眉头为难起来,问道,“十年前的杜氏是怎么死的?杨夫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是……”杨氏恍恍惚如丧家之犬地朝顾舒和顾清看了看,搓着衣领说道,“十年前……因为我官人比较宠她……正好她又生了病……于是我就天天给她熬药啊……然后在她药里给她多放一种和她喝的药方相冲突的药材……她病就一直好不了……然后就死了……” 顾清听了以后潸然泪下,小脸涨得通红,指着杨氏怒喝道:“你这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娘!你还我娘!” 杨氏被她这么一吼,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敢抬头,顾芸喝道:“幺妹!你冷静点!” “冷静?你要我冷静?”顾清怔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顾芸问道,“你的母亲,如果是你的母亲,被人谋害了十年,才等来翻案的一天,你会冷静吗?” “清儿……”顾舒从背后搂住了顾清,说道,“冷静点……” 顾彻立马指着杨氏问道:“夫人,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杨氏一直是连头也不敢抬,这会儿突然间听到顾彻问她话,登时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连连磕头哭道:“官人!是我不好!是我嫉妒她恨她才杀了她的!昨天晚上杜妹妹来找我,说是如果我不还她一个公道的话,就要把芸儿带走!” 顾彻听完以后脸都白了,喃喃道:“没想到杜儿,竟然真的死在你的手里……”言毕,身子便像被抽空了一般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县丞听了以后看了看顾彻,见他只是目光呆滞,于是咳嗽了几声,说道:“可是单凭你一家之言,本县是不能就此断案的,必须得拿出证据来。” 顾芸一听心中暗暗喜道,看来县丞是维护娘亲的,太好了,事情都过去十年了,杜氏的尸骨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烂光了吧。 顾舒见状回头看向顾雎,眼神间透露着疑惑与焦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顾雎没有说话,用手指轻轻地在顾舒背上划着:料到,自有计。 这个时候县丞想了想,说道:“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年,当年的真相已经难以获悉,还需要好好调查调查——”说到这里县丞若有深意地看了看顾彻,继续说道:“暂且把杨夫人关押起来,待本县丞调查清楚以后,再做决断吧。” 顾彻明白县丞的意思,就是先关起来,然后等这事的风头过去了再处理。 顾彻无奈,为今之计只得这样,便下堂去,对杨氏说道:“夫人,你暂且委屈一段时间,县丞会调查清楚的,不过杜儿若真的是你杀的话……”言到此处,顾彻眼底闪过一丝冷漠,说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杨氏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顾芸则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直觉告诉她,她的母亲突然来报案,肯定是被人设计陷害了,会是谁?谁害的她? 这三个人……都有可能…… 顾芸阴翳的眼神在顾雎顾舒顾清三人身上瞄了几下,想道,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赶快把娘弄出来,切不能让她在牢里面吃苦头了。 于是这出替死人喊冤的闹剧暂且拉下了帷幕,杨氏暂时被关进大牢里面,而顾彻则是带着自己的四个女儿回到了府里。 …… 一回到府上,顾彻就心烦得自己钻进书房去了,这一天晚上一家子都没出来吃饭,只是叫后厨自己做了饭端给各自的院子中去。 顾彻实在是忧虑心烦,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怎么这老天爷在走之前还要再为难自己一把。 顾舒顾清则是来到顾雎院中找到顾雎,问道:“二姐姐,这下可该怎么办?她虽然现在被关进牢里,但是看爹爹的态度,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把她弄出来了!” 顾雎只是笑笑,说道:“放心,我早就料到了,爹爹明天就要去洛阳面圣述职,此去路途遥远,那顾芸等不了那么久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弄出来的。” “二姐姐,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顾舒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你们两个到顾芸院里去看看,”顾雎想了想,说道,“看看她还在不在,如果不在的话,她恐怕就只剩下那一种办法了。” 顾舒和顾清去顾芸院里,可是她院里的丫鬟告诉她们,顾芸出去了。 顾芸的确是出去了,丫鬟也没骗人,顾舒和顾清只得回来告诉顾雎,顾雎知道后只是微微一笑,说:“顾芸重情呐,却不明事理,大事已成。” …… 顾芸去了徐州大牢。 “娘。” 顾芸提着饭盒趋步到关着杨氏的牢房,见到杨氏畏畏缩缩地抱着膝盖蹲在角落,不由得泪如雨下,喊道:“娘!” 杨氏浑身抖了一下,看见是顾芸在呼唤她,哭着说道:“芸儿啊,娘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 顾芸噙着眼泪和杨氏隔着栏杆对望着,狱卒把牢门打开,顾芸连连点头称谢,提着饭盒进去,说道:“娘,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快点吃吧。” 杨氏看着饭盒里面精致的饭菜,鼻子一酸,想想不久之前自己还是堂堂的尚书令夫人,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连吃顿好的都要自己的女儿带来,禁不住潸然泪下。 杨氏抬起头看着顾芸的脸,一脸的慈爱:“芸儿呐……娘想好好看看你……” 顾芸抓着杨氏的手搁在脸上,噙着眼泪说道:“娘,你现在先忍忍,女儿一定把弄出来!” 杨氏惊得瞬间面如土色,连连摆手道:“不行,万万不行!这是绝对不行!杜妹妹不会放过我的,她也一样不会放过你的!” 顾芸咬咬牙,说道:“娘,你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杨氏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她那天晚上就在外面!” 顾芸攥着杨氏的肩膀吼道:“娘!你冷静一点!你一定是被人陷害了!那女人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你处罚了顾舒以后才来?这事细细一想就明白了!有人要害你!” 杨氏稍稍冷静下来,问道:“芸儿……你说得有道理……那天晚上我并没有看见杜妹妹她本人……只听见一个声音在门外和我说话……是我吓破胆了才……那……那是谁要害我?” “谁要害你我不知道……”顾芸皱着眉头说道,“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局势再恶化了……你现在身陷囹圄,没有人看着你,随时都有可能被害……要把你先弄出去,娘……” 杨氏苦着脸说道:“可是……可是娘要怎么出去啊……” 顾芸细细一想,在杨氏耳边附耳道:“装疯。” 杨氏一惊:“装疯?” “对,”顾芸皱眉说道,“娘,那贼子如果是想给杜夫人报仇,那如果娘你疯了,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比死了还难受,那家伙的仇,也算是报了。如果是想扳倒娘你,那么娘你疯了,就不能管事,那么这个人的目的也达到了。如果只是想抹黑我们顾府,那娘你疯了,名声反而更臭!总之,只有娘你疯了,那个贼人的目的才会达到,才能活下来,不然,一定会被人夺了性命!” “那女儿……”杨氏托着顾芸的手问道,“那娘疯了以后……怎么办呐……” 顾芸说道:“既然人都疯了,把娘你关在这里也没用了,不用我说,爹爹也会把你弄出去的。” 杨氏拍着顾芸的手,说道:“那……那就按芸儿你说的办吧……娘暂时不能管事,芸儿你以后要多加注意了……” 顾芸郑重地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在娘你装疯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去调查那个贼子到底是谁,然后除掉这个贱人,到那个时候娘你再慢慢恢复正常。” “那芸儿你……你一定要小心呐……” “嗯,娘你放心吧,”顾芸招呼着杨氏,说道,“饭都冷了,快吃吧。” …… 第二天早上,顾彻看着眼前这个抱着一把稻草喊着夫君的疯妇出了神。 一大清早的,县丞就派人把杨氏送回来了,说是害了疯病,关着也审不出什么来了。 杨氏瞪着双眼抱着一把稻草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流着涎水呵呵傻笑着喃喃道:“夫君……夫君呐……” 顾彻在她面前蹲下来,摸着她的头说道:“夫人,我在这呢。” 杨氏收敛了笑容仔细端详了顾彻一会儿,笑道:“不是……你不是我夫君……我夫君在这呢……”说着,杨氏举起怀里的那一把稻草,呵呵笑道。 顾彻深呼吸,闭着眼站起来,大骂一声,一脚踢在门上:“啊!” 显然气得不轻。 顾家四姐妹都闻讯赶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痴痴傻傻的杨氏。 “娘!”顾芸大喊一声扑过去,“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顾舒和顾清都看向顾雎,顾雎冲她们眨巴眨巴眼睛,蚊声道:“装的,因为这有这样,她才能快速脱身,她害怕有人会害杨氏的性命。” 顾彻背过身去一脸痛心地说道:“爹爹今天就要走了,你们要照顾好你们的母亲,爹爹昨天晚上已经联系了你们的三姑姑过来主持府上事宜,可别怠慢了她,知道吗?” 顾芸抱着痴痴傻傻的杨氏哭着问道:“那娘亲怎么办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装疯卖傻 “这……”顾彻一时半会儿也为难起来,迟疑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整个徐州城都盯着咱们府呢,不能让你娘得了疯病的消息走漏出去……这样吧……把她领到咱老家的树人院去吧,如何?” 顾芸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说道:“那么就把娘先送去树人院那边休养吧,可是……” 树人院,是顾家装门用来照顾痴傻疯病的族人的地方。 “可是什么?”顾彻突然大声了起来,一脸严厉,正色道,“就这么定了,你娘就送到树人院去,现在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待在府上让外面人看见了不是笑话吗?” “是……”顾芸低下头嗫嚅着。 顾舒和顾清一齐看向顾雎,顾雎小声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了,杨老娘的下场就是被送到树人院去,一个正常人送到那种地方……啧啧啧……年命难永呐……说不定顾芸还觉得自己赢了一着呢……” 杨氏被两个家丁扶着,上了一辆马车,颠簸着开往去树人院的路上。 顾彻看着杨氏被送走,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说道:“不管杜儿到底是谁害的……可你终究都是我的夫人呐……” “老爷……”顾彻的近侍走过来说道,“时辰到了。” 顾彻擦干眼泪,转过头去说道:“我要走了,你们的姑姑很快就会来照顾你们,你们四个姐妹在家里可要和和气气的知道吗?不要给你们姑姑添乱。这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知道了。”四人齐声应道。 顾彻叹了口气,摇摇头,似乎对她们这四个姐妹能好好相处也不抱什么希望。随即也上了马车,开往京城。 顾彻走了以后,顾芸没去搭理自己的三个妹妹,便匆匆回房去了。 顾雎则是领着顾舒顾清回到自己的院里,见四下无人了,这才拍拍手说道:“三妹幺妹,杨氏被送到那种地方,必定年命难永,活不过一年,现在顾芸肯定是在猜测谁害了杨氏,我们不要露出破绽来,让她去猜,她一天猜不出来,就一天不能把杨氏接回来,就只要等着杨氏的死讯传来即可。” 这两姐妹立马跪了下来,磕头哭道:“谢二姐姐为我们报此大仇!” 顾雎赶紧过去把两人扶起来,说道:“你们不用这样,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一个人也做不到这事,舒儿。” 顾舒一脸迷茫地应道:“怎么了,二姐姐?” 顾雎领着晴儿和阿茜过来,说道:“晴儿和阿茜你领回去吧,你们主仆情深,前些日子为了报仇借用了些许日子,如今杨氏已经失势,正是等死的时候,你可以领回去了。” “三小姐!”晴儿和阿茜欣喜地站到了顾舒身边,回头对顾雎微微屈膝行礼道,“谢二小姐做主。” 顾雎笑道:“没事的,你们以后可要好好服侍舒儿啊,来日等舒儿找个好人家出嫁了,你们随嫁过去也能找个如意郎君的。” 晴儿和阿茜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顾舒脸色微微一红,嗔道:“还早着呢!二姐姐!” 顾雎摆着手说道:“好了好了,现在杨氏既然已经不在了,你们便可以过去杜夫人以前的房间里收拾一下她的遗物了。” 顾舒和顾清神色颇有些黯然,自言自语道:“虽然报了仇,可是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行人去了杜夫人的院子,她的院子已经十年没有活人进来过了,院中杂草丛生,门窗大都残破不堪,屋顶上也都是杂草。 “杨氏之前说过,这院子不能来打扫,”晴儿看着周围破败的景象说道,“说是打扫得太干净的话,杜夫人会舍不得走。” 顾雎闭上眼睛摇摇头,说:“她这是心虚啊,所以才吃斋念佛,迷信鬼神,才让我有了可趁之机。” 阿茜恭恭敬敬地应道:“二小姐算无遗策,奴婢实在佩服。” 顾雎上前推开那扇只剩一边的破旧房门,落手之处皆是灰尘。房间昏暗,几人秉烛进去,分开来收拾。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难以承受的呻吟。 几人分散开来,去收拾杜氏生前的房间。 顾雎转进一个房间里面,突然右脚踩空,一脚陷进地板里面。 有蛇! 顾雎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个蛇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急切地拔出脚来还自我安慰现在是冬天蛇都睡着了。 但是顾雎借着火光在拔出脚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那地板的洞里有个盒子。 这里怎么会有盒子? 顾雎心中生疑,想想还是先回身把门关上,蹲下来把那已经落满了灰尘的盒子拿出来。盒子已经上锁,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早就生了厚厚的锈,顾雎轻轻一砸就断开了。 里面是一沓已经泛黄了的书信。 顾雎拿出这沓书信,正欲去看,突然听见门外顾清在喊她:“二姐姐!刚刚听到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了,你没事吧?” 顾雎顿时惊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书信揣到怀里喊道:“没事!这里的地板都蛀虫了!刚刚一不小心踩塌了,你们多注意点!” “嗯!知道了!” 支走了顾清,顾雎赶紧把盒子随便找了个角落放着,这沓书信绝对有什么秘密在里面。 一行人花了一个时辰才收拾干净杜氏生前的房间,随后,顾雎便独自回了自己的院里。 顾雎因为刚刚把晴儿和阿茜还给了顾舒的缘故,现在身边没有丫鬟陪侍,倒也落得安心。 顾雎从怀里掏出书信来坐在书桌前看着。 第一封,景臻元年十月三日,主公的孩子已经收到,平安。 景臻,是当今魏帝姜望的年号,景臻元年,是姜望登基的那一年。 顾雎思索着,现在是景臻十五年,十五年前,孩子?谁的孩子?主公? 这第一封信是杜夫人的口吻写的,她写完以后还抄录了一份保存,顾雎去看这第二封,上面写的是: 景臻元年十二月九日,主公主母已死,主公的骨血不能当下人,你要把她养大成人,视她如己出,别怠慢了她。 顾雎又去看这第三封,这信上面写的是: 我已经说通了元直,他同意把这孩子收为养女,我和他以后都不会再提起这事,主公的孩子,取名雎。 顾雎看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元直,是她父亲顾彻的字,雎,是她的名。 自己……不是亲生的……是杜夫人从什么地方拿过来的……信中那个主公……又是谁? 顾雎想不明白,赶紧拿起下一封信来看,信上面写道: 雎是好名字,是一只神鸟。主公的孩子,将来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你要好好教育她,这是爹爹最后一封信,主公的女儿你要好好待她,魏国我已经待不下去了,自当北去,勿念,勿挂。 信到这里就完了,这些信看下来,是杜氏和她父亲之间的书信往来,不知道他们信中提到的主公到底是谁,但是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这个主公,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那个主母,便是自己的母亲了吧。 很显然,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个大户人家,而且已经遭遇了不测。 会是谁呢?又是谁害了他们? 想到这里,顾雎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些书信已经不能留了,顾雎点燃了火盆将书信扔进去,看着这些书信慢慢地烧成灰。 景臻元年,主公,主母已死,收养,女婴,取名雎…… 顾雎目前只知道这些,但是仅仅只是这些信息,顾雎便已经隐隐感受到,这冰山一角的背后,很可能是一道可怖的深渊。 正在她烧着这些书信的时候,突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雎赶紧搅动了一下火盆,书信在火中翻腾着,全部烧了起来。 顾雎看向脚步声的主人,是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丫鬟扶着门框喘着气说道:“二小姐!二小姐!” 顾雎赶紧站起来问道:“怎么了?慢慢说。” “老爷的姐姐来了!” …… 顾雎的三姑叫顾琦,是个和善的微胖妇人,小时候没少来看望过顾雎,前世顾雎被赶出家门后顾琦还上门来闹过,可惜终究是不了了之。总的来说顾雎对她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顾家四个姐妹都在门口迎接着。 “哎哟诶我的小雎儿哦!”顾琦一见到顾雎就紧紧抱住她,好不亲热的样子。 “姑姑!”顾雎也抱了她一下,便松开手来,关切地问道,“姑姑渴不渴?饿不饿?” 顾琦摇摇头,笑着说道:“不饿!也不渴!一见到雎儿就不累了,啧啧啧……雎儿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顾雎捂嘴娇笑道:“姑姑才没呢,雎儿年纪还小着呢。” “也是!”顾琦又去看顾芸顾舒顾清三个,便问道,“芸儿呐,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呐?” 顾芸强颜欢笑道:“姑姑,爹爹没和你讲吗……” 顾琦听了一拍脑袋,忙悔不迭道:“对不起芸儿!我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 顾芸眼角含泪道:“没事的姑姑……” 顾琦摸摸顾芸的脑袋,说道:“芸儿你也别太难过,吉人自有天相,你要多去看看你娘亲,让她病早点好起来。” “一定的。”顾芸勉强笑道。 姑侄五人进了府邸,顾琦便开始处理府上事宜,无非就是主持祭祀,采购物品和管理下人,虽然简单却很繁琐,顾雎倒也落得清净,便换上便装出门去了。 杨氏这个心头大患算是除去了……顾芸没了靠山,现在估计也开始韬光养晦了吧……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了…… 杜夫人…… 顾雎走着走着停下来了,想起了顾舒和顾清的生母杜氏来。 要不是她和她的父亲……我或许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吧…… 想到这里,顾雎便裹紧了衣服出城去,寒风凛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齐王之围 城外。 顾雎来到了杜夫人的墓前,一座孤单的坟茔伫立在山脚下,墓碑斑驳。像孩童般恶作剧的冷风卷来,吹散顾雎额前头发,她并不知晓,而只是看着这墓碑—— 我的救命恩人杜夫人 “谢杜夫人救命之恩,小女顾雎无以为报,只能在此保证,必定保你一双女儿一生无忧,不被奸人所害,此誓,日月可鉴。” 顾雎在杜夫人的墓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看着这荒凉的墓地禁不住悲从心来,于是挽起袖子开始清除坟茔周围的杂草来。 汗津微出,顾雎正拔草的时候,只听见山上人声吵杂,好像有一大群香客下来,抬起头去看,只见一位公子衣着华丽,相貌不凡,气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颇有王室风范,在一群黑甲侍卫的簇拥下正走下山来—— 这人是谁啊? 顾雎正想间,那人就已经走近跟前,那公子的一个侍卫便趾高气昂地叫道:“你是何人?见了齐王殿下还不快快行礼!”—— 齐王殿下?那不是姜平吗?前世那个叛乱的姜平? 顾雎这么想着赶紧诚惶诚恐地行礼道:“小女见过齐王殿下。” “免礼,”姜平微微皱眉颇,抬手道,随后呵斥那个近侍,“为何如此跋扈?吓到了人家姑娘?” 顾雎还是记得此人,前世,齐王姜平起兵叛乱,据说是因为他的母妃被他的一个哥哥害死了才起兵,不过最后还是兵败,自尽而死。也正是在这场叛乱中,顾雎第一次参军,立下了第一个军功,二十八个叛军首级。 姜平低下头看着顾雎的手,手上都是草叶和泥土,又看看那座坟茔,问道:“本王无意冒犯,敢问姑娘,这是你……你母亲的坟吗?” 顾雎点头,行礼道:“是的,齐王殿下,是家母的坟。” 姜平摇摇头叹气道:“这地方风水不好,容易积水,实在不是一个适合……适合安葬的地方呐。” “家母去世早,小女做不得主的。” 姜平看了看顾雎手上的泥土和草叶,这天寒地冻的岁末,泥土夹着冷雪,冻得顾雎的一双柔荑生生地发红,心中不忍,便放缓了语调轻声问道:“姑娘是在为令母的坟茔除草吗?” “是的,家母坟茔地势不好,易生杂草。” 姜平二话不说,便挽起袖子来去给杜氏的坟墓拔草,顾雎见了大惊起来,齐王这是搞哪一出?赶紧说道:“齐王殿下万万使不得啊!这种卑贱的事就让小女自己来做就好了!” 而姜平的那些侍卫也是纷纷劝告起来,姜平一口回绝道:“本王向来重孝,母妃的身体不好,光去庙里烧香祷告是没用的,也要为她做点好事,积点功德呐。” 顾雎无言,只得行大礼,感激地说道:“小女谢过齐王殿下!” 姜平的侍卫也上来帮他拔草,很快,草就拔干净了。姜平拍拍手上的尘土,笑着说道:“孝顺之人一定有好报的,姑娘这么冷的天还要出来给令母的坟茔除草,想必令母在天之灵,也是颇为欣慰呐。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呐?” 顾雎微微屈膝,行礼道:“小女姓顾名雎,尚书令顾彻二女。” 姜平听着这名字若有所思,忽地问道:“顾雎……你便是前些日子资助徐州穷困百姓的那个顾雎吧?” 顾雎轻轻颔首,说道:“正是小女。” 姜平笑着说:“顾雎姑娘的美名在整个琅琊郡国都传开了呢!尚书令生了你这个女儿还真是他的福气呢。” “谢齐王殿下夸奖。”顾雎微微屈膝,谢道。 姜成双手握拳,说道:“顾雎姑娘,本王还得回府处理事情,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见吧。” 顾雎行礼送别姜平:“恭送齐王殿下。” 目送着姜平和他的侍卫远去,顾雎这才拍拍手上的泥土,自言自语道:“可惜啦,如此善良之人竟然是自尽而死,唉,世事多端呐。”—— 自尽…… 顾雎忽地想起了前世姜成叛乱的日子,不就是顾彻回京述职的五天后吗? 顾雎看向远去的姜平的背影,顾雎的脑子里飞速地转了起来。 姜平的封地是琅琊郡国,首府叫即墨,是琅琊郡国的第一大城,相比之下,徐州只是第二大城。姜平的王府就在即墨,为什么还要大老远地跑到徐州来拜佛?即墨没有佛堂给他拜吗? 想到这里,顾雎赶紧一溜烟地跑上山去。待到顾雎跑到山顶,喘着大气伫立在佛堂的大门前,面朝徐州城眺望之时,才明白姜平为什么大老远地跑过来。 站在此山之上,可窥得徐州全境! 徐州城里的布局,看得一清二楚—— 坏了,坏了坏了!—— 徐州城危在旦夕! 姜平的母妃前些日子应该就已经死去,姜平肯定是知道了其中的秘辛,决心报仇来的。 徐州是琅琊郡国的门户,乃四战之地。北连青州,东临汪洋,西进兖州,司隶,豫州,南下扬州,江淮,江东等地,位置非常重要。 可以说,只要有了徐州,姜平便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资本—— 必须要阻止他! 顾雎赶紧跑下山,一路跑回家。这大冬天的跑得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顾琦一看到顾雎这样子跑回来,忙问道:“诶诶诶!雎儿,你怎么这么慌张呐?发生什么了吗?” 顾雎连连摆手,喘着气说道:“刚刚在外边的一个土洞里面看见一条冻僵了的蛇,吓死我了。” “是吗?那可别一个人瞎跑了。”顾琦说着关切地在顾雎背上轻轻拍着。 顾雎和顾琦寒暄了一会儿,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顾雎一回到自己房间里便来回踱步起来。现在太平盛世的,徐州的兵最多不过一万,那姜平至少有五万,这仗没法打。 也许这事换了别人,说不定会觉得这事和自己没关系,打仗又不是女人的事。但是顾雎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顾彻是京官,是尚书令,可他的家属都在徐州,一旦徐州城破,拿了自己或者别的什么人当人质怎么办?—— 而且我已经在杜夫人的墓前许诺过,只要我顾雎一天活着,就一天保证顾舒顾清姐妹性命无忧。 必须得获得支援。 能有谁?谁会来支援? 只要姜平一日不起兵,就一日不会有支援来。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还会因为进谗言,诬陷皇族被抓起来。 姜成…… 顾雎脑中灵光乍现,现在只能靠他了! 顾雎立马拿出姜成送给她的那个锦囊,然后拿出纸笔写了起来。 姜成之前说过,他要北上去青州募兵,然后带着这些士兵去北平驻防。现在距离上次和姜成见面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估计募兵已经快募完了吧。 得加快脚步了! 顾雎写完这一纸书信,装进锦囊里面,随后拿着这个锦囊到大堂去,换了副面孔对着顾琦面带娇羞地说道:“三姑,这个锦囊……我想让你委托府上的下人送到青州去……” “青州?”顾琦拿起这个锦囊一看,惊问道,“哎哟!这不是王室的锦囊吗?你——哦……” 顾琦坏笑起来,问道:“是那个六皇子殿下送给我家雎儿的锦囊,对吧?” 顾雎脸上红晕更甚,嗫嚅道:“是……是呀……” 顾琦坏笑道:“既然是给情郎的东西,自然不能给雎儿你怠慢了!来人啊!” 一个家丁应声道:“在!” “会骑马吗?”顾琦问道。 “会。”家丁应道。 “拿着这个锦囊,骑着府上的快马到青州去,去找六皇子殿下!就说是顾雎小姐给他的,明白吗?” “明白!” 家丁拿着锦囊骑着快马出城去了,顾雎心里暗暗镇定下来,有这个信物在,姜成应该会带兵过来吧?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六皇子姜成身上了,顾雎无奈地想道,徐州城的军队她无法调动,又怕通知太守会以诽谤皇族论罪处理,只能干等着。 虽然无奈,却又兴奋。 前世沸腾沙场的热血如今又再次滚烫起来…… …… 时间到了第五天早上。 徐州城的百姓们都躲在家里,透过窗户慌慌张张地看着街上那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们,他们都是从城外逃难进来的。 一个小孩抬起头看着满脸愁容的父亲,问道:“爹爹,他们这是怎么了啊?” 这个孩子的父亲抱着他关上窗,忧愁地说道: “要打仗了……” “呜——” “呜——” 徐州城外号角齐鸣,城头上,徐州太守躲在跺墙后边探头出去,只见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士兵。这些士兵们无一例外,头上都绑着白色的绸缎。 军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为母杀贼! 姜平骑着一匹大宛马,一身黑甲,头上绑着一条白色绸缎,马鞭一挥,指着城头上的徐州太守喝道:“徐州太守马常!本王为报杀母之仇而起兵,你休要抵抗,本王也不是好杀之人,不会为难于你!快快投降!” 马常浑身一个激灵,这今天早上睡好好的,突然听到衙吏冲进来说是城外来了一群难民,说是齐王姜平起兵举事逃难过来的。马常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他亲眼看见这一片黑压压的军队。 我的天哪…… 这至少有十万人…… “马常!还不快快投降!”姜平马鞭一挥,喝道。 “齐王……齐王殿下!”马常浑身哆嗦着喊道,“您……您……还是回去吧……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姜平一甩马鞭,咬牙怒喝道:“本王的母妃为奸人所害!如今起兵,一定要杀到京城!本王要亲自活剐了他!你若识相,就快快献城投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徐州相,许负 顾府上下一片鸡飞狗跳。 “打仗了打仗了!”顾琦慌慌张张地拉着顾芸顾舒顾清三人说道,“齐王殿下突然起兵反叛,现在军队已经开到徐州外了!” 顾芸一听大惊道:“怎么会这样……那……那我们怎么办?” “快点,把府上门都关好!堵死!”顾琦赶紧指挥着几个仆人把大门关好,捂着心口忧心忡忡地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 “快去叫二姐姐来!”顾清眼睛一亮,说道,“二姐姐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顾琦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只剩慌乱中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雎儿一向聪明,她,她可能会有什么办法吧!” “不用找了,二姐姐她不在,”顾舒捏紧了袖口颦眉忧心地说道,“刚刚听见姑姑慌慌张张地来叫我,我便叫丫鬟去找二姐姐了,可是刚刚丫鬟告诉我,二姐姐根本不在院里。” 顾琦顿时好似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去哪儿了?” …… “要不投降吧?” “是啊太守!齐王至少有十万人!我们徐州城里撑死了也就八千多士兵,就算现在开始募兵,那些没经过多少训练的士兵也根本不是齐王的对手,只能送死啊,这仗根本没法打!” “是啊太守!” 城楼上面,徐州的大小官吏们都在劝马常投降,马常也是很害怕,说道:“要是我们有两万人……我还敢和齐王一战……可是现在一共也就八千人……我觉得……还是投——” “意图投降者!该杀!”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吼道。 众人被这一声吼吓出一身汗毛,赶紧朝那人看去,只见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材矮小但是长相却十分眉清目秀的少年。 “国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们就该为君王,为社稷而死!而不是背主苟活!” 少年吼道。 “你是何人?”马常指着少年喝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少年径直抄起一杆长枪,抵着马常的喉咙,说道,“你也不配当这个太守!” “可是这仗没法打!”一个小官一脸的义正言辞,叫道,“我们只有八千人!齐王至少有十万人!” 少年将枪向上挑了一段,直直顶着马常的喉咙,吓得马常是大气也不敢出,正色道:“昔日魏武帝于官渡对上河北袁本初,同样兵不满万,而本初连十万之众,不照样被武帝打败了!” 一个小官叫苦连天道:“可问题是,我们不是魏武帝,齐王也不是袁本初啊!” “怕什么!”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瞪着那个小官,喝道,“国家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只有死战了!而且,你们难道忘了吗?大魏律法已经清清楚楚地写过,城池被围不到九十天即献城投降者,灭三族!你们也不想想后果!” 此话一出,众官不由得语噎了。 “那你又是什么人?”马常的师爷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看着年纪轻轻,个子相对其他同龄人又偏小,到底是什么来头? 少年微微一笑,心想就知道有人会这么问,说道:“我是朝廷新任的徐州相,许负。” “许负?”师爷满脸狐疑道,“可有委任状否?” “丢了,”少年一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来赴任的路上遇到叛军,本相只能丢掉,不然要是给他们搜到这委任状,非得宰了我不可。” “可你年纪轻轻,何以出任徐州相?”师爷还是一脸不相的样子。 少年扬起下巴,反唇相讥道:“莫欺本相年纪小,秦有甘罗十三岁为相,为何魏不能有我许负十五岁为相!你这厮,是觉得我大魏无人了吗?” 少年这一番话把师爷吓得不轻,这个时候众官中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官,声音十分洪亮地说道:“说得好!许小兄弟,国家到了这种地步,唯有死战!敢问许小兄弟有何高见?” 少年突然拨枪抵着这个武官的喉咙,抬高了下巴问道:“你是何人?” 武官愣了一下,说道:“徐州县尉,朱骏。” 少年冷笑一声,反问道:“朱骏,我且问你,你可知我是几品官?” “州相是……五品官……”朱骏脖子后面流下一丝冷汗,盯着那枚抵着自己喉咙的枪头,说道。 少年断然一声喝道:“那你一个八品的县尉,竟然敢称呼你的大人小兄弟!这是你一个区区小官能叫的吗?” 朱骏立马半跪而下,低下头抱拳喊道:“大人!下官知错了!” “临阵杀将,乃是不祥,以后再找你算账!”少年收回枪,进而指着马常说道,“徐州太守马常,意图通敌投降,把他抓起来!” 周围几个卫兵面面相觑,还是拿着武器上前去,马常立马跪下求饶道:“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害怕而已!我可不敢通敌啊!” 少年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贵为四品官,却不知大魏律法上面是怎么写的,今且先抓了你,把我大魏律法抄它个十遍来日再算账!” 随即卫兵便抓起了马常,押到徐州大牢去,只留下马常不停的求饶声还余音缭绕。 这个少年便是顾雎,顾雎知道姜平大军压境后,立马装成一个少年的模样,化名许负,矫诏自己是徐州相,来城楼夺取指挥权。 顾雎看着城外一片黑压压的齐王叛军,心想,目前指挥权虽然是已经夺取下来了,可是人心尚且不稳,怕是不一会儿就会有人临阵倒戈而去了。 齐王姜平在城楼下面看着城楼上好像有些骚乱,便大声问道:“本王给你了你们一些时间考虑,你们现在可有答复?” 朱骏立马请示顾雎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做?” 顾雎听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嘴角微微上扬,说道:“目前最要紧的是稳定军心,现在城里的官兵们都畏惧齐王的实力,不敢与其一战,所以我们首先要稳定军心,培养战意!” 朱骏一听,这个年纪轻轻的徐州相好像真有两把刷子的样子,心中不禁重新燃起了希冀,便立马问道:“那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顾雎没有理他,而是走到跺墙边探下头去,喊道:“齐王殿下!我们同意投降,但是有些细节部分内部谈不拢,希望殿下能派个使者过来和我谈一谈!” 朱骏一听,神色一变,诧异道:“大人!你——” 顾雎一摆手,示意噤声,说道:“我自有计。” 百官们都摇摇头,耍了会儿官威就投降了,看来这个许负大人名不副实呐。 姜平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行!本王同意!”随后派出自己的一个幕僚进城去了。 姜平派来交涉的这个幕僚一上了城楼,便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着顾雎等人,冷笑道:“齐王殿下可是足足带了二十万人来,你们已经回天无术,识相的还不赶快给我搬张椅子过来坐坐,然后奉茶倒水,捏肩捶背!” 百官们都畏畏缩缩的,朱骏听得直咬牙,攥着拳头正想要上去揍他一顿却被顾雎拦了下来。只见顾雎和煦地笑道:“大人,你知道你是在和谁作对吗?” 幕僚一撇嘴,喊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你是在和整个大魏作对!”顾雎突然脸色一变,拍拍幕僚的肩膀严肃地说道,“捏肩捶背奉茶倒水之事我不会做,大人!希望你的脑袋能借我一用!” 姜平在城楼下等了许久,一直没有回应,正想再派一个使者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城楼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扔了下来,姜平定睛看去,不就是之前派去谈判的那个幕僚的头吗? “很抱歉齐王殿下!”顾雎手持长枪立于跺墙之上,说道,“我徐州还是有可战之人的!我们打算为江山社稷一战,我徐州相许负,也希望能领教领教,威震江淮的齐王殿下的用兵方法!” 姜平的副手田浜骑着马小步走到姜平身边,说道:“殿下,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人杀了我们的使者,摆明了就是要开战的!” “他们现在意见不和……”姜平看穿了顾雎的计策,低声对田浜说道,“他们当中,有主战派,有投降派,现在,许负杀了使者,逼得城里所有人和他一的站位,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所以现在我们得展示一下我们的力量震慑一下他们当中的投降派!” 说完,姜平昂起脑袋看着顾雎,说道:“那希望先生你不会后悔!”说完,便领着军队后撤了。 城楼上,那些官吏们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都慌了神。师爷更是吓得瞠目结舌,跪在地上双手虚空地抓着空气,差掉咬到舌头:“我……你……大人!你……你怎么把他杀了!?” 顾雎冷冷一瞥那具尸体,说道:“参与叛乱,为虎作伥者,该杀!现在使者已经死了,齐王也准备攻城,你们就不要想着投降了!” 那些官吏们都缄默了,是啊,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姜平的部队已经后退,准备攻城,为今只有死战一条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赴国难 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理由,如果没能撑到九十天就投降的话,那可是要被灭三族的啊 “朱骏!”顾雎看着正在后退的姜平的部队,猛然对朱骏喊道,“赶紧把徐州城内现在的情况告诉我!” 朱骏上前抱拳说道:“大人,城中有士兵八千五百余人,刀剑枪戟戈矛弓弩等军械严重不足,战马八百匹!战车五十辆!” “怎么会这么少?”顾雎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问道,“兵少也就算了,为什么军械马匹战车也这么少?” 朱骏抱拳低下头,说道:“前几日齐王殿下派人来运走了大部分的军械,还有一些马匹和战车,说是要给城中准备新的物资……” “那么士兵呢?”顾雎进而问道,“我记得之前的粮饷都是按照两万人来发的,那少掉的一万多人去哪儿了?” “这……”朱骏把眼神瞥向师爷去,说道,“这就要问师爷了……” 感受到顾雎那锐利的眼神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师爷干笑着抬起头说道:“这不是……这不是为了生计吗……” “吃空额啊,”顾雎拍拍师爷的肩膀,笑道,“老儿不死,你都半只脚截土里了还玩这种老把戏,我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暂时先不处理你。” 师爷只觉得这拍得每一下都阴森无比,肩膀沉甸甸的。 朱骏上前问道:“那么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顾雎转身撑着跺墙,看着后撤的齐军,说道:“齐王要是现在立马攻城,我们必输无疑。” 众官皆惊,慌张地问道:“啊?那怎么办?” 顾雎只是轻笑一声,说道:“可是,齐王是不会现在攻城的。” “为……为什么?”朱骏结巴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人心呐……” 顾雎看着远去的齐军的旗帜轻笑道,心想着,前世自己从姜成手下发动叛乱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起兵举事之际,立足未稳之时,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想必姜平也有这个顾虑吧。 …… 姜平领军后退三里远,行军这个,他的副手田浜见姜平一言不发,咬咬牙,立功心切的他只得骑马过来对姜平说道:“殿下,前些日子我们已经将徐州城里的军需物资搬空了,而且他们现在兵少,只要现在攻城的话,他们一定抵挡不住!” 姜平却摇摇头,说道:“一旦我们攻城,势必会波及城里的百姓,对他们造成影响,于我们争取人心不利啊,我们刚刚起兵,目前最要紧的是争取人心,最好把他们的军队引出来,在野外消灭他们!” 田浜虽有些不忿,但是姜平确实说的有道理,这徐州的位置太重要了,必须得做到万无一失地占领才行,只能拱手说道:“殿下英明,那我们该怎么把他们引出来?” 姜平回头看了一眼徐州城楼,说道:“就在今晚,你领一万人,在这里安营扎寨,我带领剩下的人马后退两里,另行扎寨。” 田浜皱着眉头略微思索一下,马上明白了,兴冲冲地说道:“殿下英明,属下马上去办!”说完,便立刻赶去点兵了。 顾雎按剑端坐在城楼上,徐州城的官吏们提心吊胆地看着顾雎一会儿以后,发现姜平并没有攻城。他们探出头去看,看见姜平分兵两部,一部在原地扎营,而另一部则是继续后撤,直到撤到离徐州城门五里的地方才停下来,在那里安营扎寨。 顾雎看着城外那些士兵忙活着,问道:“朱县尉,我可问你,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做才能取胜?” 朱骏两手撑着跺墙看着远处那些正忙着安营扎寨的叛军士兵,说道:“大人,属下觉得,只有夜袭。” “正是,”顾雎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朱县尉也是读过兵法的嘛,就是夜袭!” “可是大人,这很明显……”朱骏指着那前营说道,“他们这样安营扎寨,前营很明显是作为诱饵骗我们偷袭的,他们肯定是有埋伏的,而且他们这样子做,也是直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准备了埋伏等着我们入瓮,我们再去夜袭的恐怕……” “那是当然,”顾雎笑道,“可是我们要想活下来,除了夜袭以外,也只有等着援军到来这一种途径。可是我们现在缺乏军资,难以坚守,偷袭他们,他们又早早地做好了埋伏,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呢,而这样子举棋不定一直干拖下去又只会使得刚刚稳定下来的人心再次散掉。” 朱骏听顾雎这么一说,好似真的没有办法了,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那么大人……” “就是夜袭!”顾雎站起来,一边走下城楼一边说道,“今晚偷袭他们!” 朱骏听了大惊,喊道:“大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谁告诉你我们要偷袭前营了?”顾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朱骏,目光灼灼,说道,“在我的兵法里,第一条就是,永远不要去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 “那么大人你……你去哪儿?” “你先去把士兵们都集合一下,给他们训话!我去处理点私人事务!” …… 顾雎翻墙回到自己院子里,赶紧把身上那一身衣服给换了,换上原来的衣服匆匆到了前厅去。 而顾琦正准备带人出去找顾雎呢,突然看见她出现在前厅,忙跑过去抓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雎儿,你刚刚跑哪里去了?吓死姑姑了!你可别再乱跑了!” 顾雎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说道:“姑姑,刚刚雎儿就在自己院子里啊,蹲在假山后面看着池子里的鱼发呆呢,你们刚刚可能没看见我吧。” 说着,顾雎便披上了厚厚的狐皮裘,准备出去。 顾琦一把拉住了她,惊问道:“雎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雎轻轻一笑,说道:“姑姑,雎儿想去看看咱们徐州的子弟兵们。” 顾琦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说:“只要雎儿你不出城去,去哪儿都好!” 顾雎点点头,笑道:“姑姑,现在全城都戒严了,雎儿也没办法出城去啊。” 但是今晚,我便要出城去了…… ……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朱骏站在校场的台子上喊道,“现在国家发生了这种事,齐王叛乱,援军未至,我们只有死战,才能报效国家!” 朱骏嗓子都喊哑了,然而校场里的士兵们一个个看起来都病恹恹的,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士气。 “你们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朱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喊道。 底下士兵们都窃窃私语着什么,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了,喊道:“大人,齐王有那么多人,我们才这么点人,报效国家虽然好,可是我们也不想去送死啊!” “对啊,为什么要送死!” “这种情况怎么打都打不赢啊!” 校场里的士兵们开始吵吵嚷嚷,朱骏喊了几声也无济于事,这样下去,士兵们会哗变的! 而校场门口这时候也围了不少徐州的百姓们,士兵们守着大门,这些百姓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顾雎披着雪白色的狐皮裘领着两个丫鬟挤了过来,周遭的人们纷纷侧目。 “是顾二小姐!” “真的是她!” “上次给我爹娘送了不少粮食和过冬的柴火钱呢!” 在这些百姓们的注视下,顾雎扯了扯雪白色的狐皮裘,裹紧一点。两个丫鬟将一条雪白的绢布拉开,大家都一脸好奇地看着顾雎,这个大小姐想做什么? 只见顾雎含住了自己的手指,眉头一皱,牙关咬紧了指尖便流出血来。顾雎用手指上的血在雪白的绢布上面写下三个殷红的大字: 赴国难。 顾雎一把扯过写了血书的绢布,举起来喊道:“赴国难!” “赴国难!” “赴国难!” 人们都群情激奋地喊起来,顾雎在徐州平民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点,她主动表态,那些百姓们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朱骏正担心士兵们哗变的时候,只听见门口那里突然喊了起来,于是立马附和道:“赴国难!” 个别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士兵们也都跟着喊了起来:“赴国难!” 校场内外的人们都被这三个字感染了,纷纷激动地喊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顾雎则是悄悄地领着两个丫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两个丫鬟夸道:“二小姐真心厉害啊,仅仅只用三个字,就让他们这么激动呐。” 顾雎微微一笑,这本来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继而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告诉姑姑,我要去游说徐州城里的贵人们,让他们出资帮助咱们徐州的子弟兵。”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问道:“二小姐,不要咱们两个跟着吗?” 顾雎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去才显得有诚意嘛,你们快走吧。” 两个丫鬟点点头,说道:“那……那奴婢走了,二小姐可要照顾好自己呐。”说完,便手挽手,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见到两个丫鬟回去了,顾雎便立马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把之前男子的衣服换上,简单地易容一下,随后收起之前穿的衣服,披上狐皮裘走进校场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夜袭 顾雎整理一下衣冠,走上校场的台子,拍拍朱骏的肩膀,接着面对着下面的士兵们,说道:“将士们,刚刚得到消息,六皇子殿下率兵还有两天到达徐州,只要我们熬过这两天,我们就有希望!” 底下士兵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顾雎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徐州的子弟兵!看看你们的家园!在自己家门口投降,很丢脸是不是?一旦城破,不要指望叛军纪律会有多严明,会有多么的秋毫无犯,那都是不可能的,烧杀抢掠才是正常的!” 底下士兵们鸦雀无声,但是一个个都看着校台上的那个少年,眼中都冒着火,是啊,一旦城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想家破人亡,不想惶恐度日,那就死战吧! 顾雎看着这些沉默的士兵,心中便有了底,大喝一声:“向右转!” 这些士兵们纷纷向右转,虽然动作的频率并不一致,但是都转了过去。 顾雎点点头,喝道:“向左转!” 这些士兵们又转了回来。顾雎真心地点点头,一支强大的军队,向来是沉默的,尽管可能没有强大的战力,但是他们死战到底的信念。 “赴国难!赴国难!赴国难!” 士兵们个个士气激昂,呐喊着这三个字。 “师爷,”顾雎转头对师爷说道,“把库里的那些钱银都拿出来,发给他们!” 师爷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叫来几个人把库中仅存的一些钱银拿出来,分给了这只有八千五百人的徐州子弟兵们。 顾雎看着这些士兵,他们眼中充满了战意。 “今日起,诸位自当奋勇作战,望来日富贵相见!” …… 青州首府,北海。 姜成和荀睿还有一些将官正在营帐里商讨着这近一个月来的募兵之事。这时候,外边一个士兵进来拱手道:“六皇子殿下,荀先生,帐外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姜成抬起一只手示意周围人噤声,问道。 “是一个普通男子,他说,他是尚书令二女顾雎小姐派来的,说是顾雎小姐有东西要送给六皇子殿下。” “是吗?”姜成和荀睿面面相觑,荀睿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到蕴,你桃花运来了!” “让他进来。” “喏。” 士兵领命出去,荀睿若有深意地冲着姜成笑笑,姜成无奈地摇摇头。 不一会儿,那人便进来了,行礼道:“小民见过,六皇子殿下,荀先生。” “免礼,”姜成抬手说道,“你说你奉你家二小姐之命,送东西来给我,是什么东西?” “是这个,一个锦囊。”这人把锦囊递出来,荀睿上前接过,确认不是什么暗器之后,便转交给姜成。 姜成正疑惑呢,那个顾雎小姐会送东西给自己?该不会是把锦囊还给我吧? 姜成打开锦囊,荀睿一脸好奇地凑过去看,姜成推开荀睿的脸,把锦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封信。 荀睿眼冒红光,叫道:“哎呀呀呀,原来是顾雎小姐的情书呐。” 姜成无奈地摇摇头,打开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把信折起来,对送信人说道:“你先出去一下。” 那信使出去以后,姜成又对周围的将官说道:“你们先出去点一下新兵的人数。” 等到周围人都走了以后,荀睿这才收敛了浮夸的语气和笑容,问道:“到蕴,发生了什么?” 姜成把信打开,上面是这样写的: 齐王反!齐王反! 望六皇子殿下速来徐州驰援!速来徐州驰援! 齐王必定派出斥候侦查青徐一带的大路,六皇子殿下应亲率轻骑,分兵多路,添灶进军,不日一起在北龙山汇合。 若顾雎所言片字有假,愿以顾府上下人头作抵! “这……”荀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封信,又看看姜成,问道,“这信是……是真的吗?” 姜成把之前顾雎送给他的字帖拿出来对比一下,字迹分毫不差,一模一样,完完全全出自顾雎之手。 姜成放下信,眉头紧锁,说道:“是出自顾雎小姐的手笔,而且这锦囊,也的的确确是我前些日子送给她的。” “可是,齐王殿下怎么会谋反?”荀睿摇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说道,“而且这信上面,还教我们添灶进军,假设疑兵,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想出这种计谋来?” 姜成没有回答荀睿,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哥的母妃,前几个月被杀了。” 荀睿听了皱起眉头,略微颔首,问道:“到蕴,你是说恭妃案吗?” 姜成点点头,叹气道:“是啊,四哥的母妃,恭妃,被三哥设计害死了。” 荀睿只觉奇怪,问道:“恭妃那不是病死的吗?又何来楚王谋害一说?” 姜平站起来,将这信丢进火盆里烧了,说道:“这是帝王家的事,你不要到处去讲,四哥向来重孝,他因为这事起兵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会是顾雎小姐告诉我这个消息……” 荀睿眼神一滞,猛然说道:“顾雎小姐是提前知道了!” 姜成点点头,说道:“也许吧,但这事有可能是真的,我觉得还是得去徐州看看。” 荀睿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么,这募兵的事……” “赵贤!”姜成喊道,外面一将军掀开营帐进来,拱手问道:“六皇子殿下有何事?” 姜平把剑印交给赵贤,说道:“我命令你带着新募来的士兵北上去北平驻防,我和荀先生领两万轻骑南去徐州。” 赵贤虽然很是疑惑,但还是接过了剑印,说道:“末将领命。”随即便出去了。 姜成和荀睿披上战甲,按剑走了出去。 …… 徐州。 朱骏忧心忡忡地对顾雎说道:“大人,我们只有刀剑两千口,戈矛枪戟一千五百杆,弓弩六百张,加起来,连咱们一半的士兵都武装不到!” “今晚夜袭。”顾雎淡淡地抿了口茶水,说道。 “夜袭?大人,真要夜袭呐?”朱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顾雎只是淡然道:“按照我之前的部署,此战有八成的胜算。” “八成?” “从来没有必赢的战争,”顾雎抬起眼皮,漫不尽心地说,“我还想说只有五成呢,还不是怕吓到你,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喏,大人,那些木片和布带都已经准备好了,灯油鱼油也都采购来了,还有那些——” “行了,”顾雎打断了朱骏的话,说道,“办得不错,接下来,到我上场的时候了!” “传令下去,八百骑兵各自拿刀一口,人衔枚,马包口,带着鱼油灯油干草到西门集合!” “朱骏,你领五十辆战车和三千士兵,带着六百弓弩和枪戟戈矛各四百,看到敌军后营起火后自南门杀出,驱赶前营敌军,掠夺军械物资!” “韩军,带着一千士兵拿着柴刀斧头,等到朱骏出发后从东门出去,上山砍柴。” “何明,你等到敌军后营起火后,领着三千士兵全副武装,截杀前营败兵,以掠夺盔甲为主!” “郑鑫,你带着五百士兵拿着战鼓火把现在就出发,到敌后营附近的山上驻扎,等到敌营起火后,无需杀出只需擂鼓。” “剩下两百人,守城!” “可是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朱骏问道。 “今夜子时,必有大雪,那时候我自当领西门八百骑兵去劫营。” 顾雎淡淡道。 众将愕然,劫营这危险万分的任务,竟然是主帅亲自去…… …… 子时,大雪纷飞。 叛军后营。 杨康正躲在营帐里面和几个将领喝着滋滋的热酒,笑道:“哈!这天寒地冻的,喝点酒还真他妈爽快啊!” 一个将领“咚”的一声把酒杯砸在桌上,叹道:“唉,齐王殿下单独分兵在徐州城门口安营扎寨,只怕是今晚他们就要被劫了喽!” 杨康哈哈大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肯定不敢劫营!一看到前营孤单地在城门口那里驻扎,他们肯定害怕前营有埋伏,不敢去劫!” 那将领愣了一下,一拍脑袋笑道:“哎哟,我这酒喝多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正当这时外面一阵吵杂的声音传来。 “妈的,那些士兵又在打架!”杨康啐了一口,骂道,“让他们安静点!” 然而外面还是非常吵。 “他娘的,我出去看看!”一个将军站起来说道,说完便掀开帐帘,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喉咙就被一杆长枪给洞穿了。 “吼……吼……” 那个将军嘴巴里“咕咚咕咚”地冒着血泡,两手抓着枪头,总算是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相对的)的骑马少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 “驴……” 被刺的将军含糊不清地说道。 少年一拔长枪,那将军便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 “驴……” 帐帘重新耷拉下去。 杨康这才反应过来,酒也醒了大半,指着帐帘大声喊道:“外面是什么人?” 一枚带血的枪头伸了进来,挑开帘布: “徐州相,许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初胜一场 怎……怎么可能…… 在这个足足有九万士兵的军营里…… 这座连绵数里的军营深处! 竟然会有敌人! 叛军营地里,八百名骑兵来往冲杀,叛军们猝不及防,四散奔逃。 一名骑兵吐掉了嘴里的木片,骂道:“含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吐掉了,兄弟们!杀啊!” “别傻了!”他身边一个骑兵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许大人是要咱们来烧他们的帐篷的,还说先烧帐篷为主。” “对对对,差点忘了!”这个骑兵一拍脑袋,从背囊里拿出一罐鱼油用火把点燃,扔进旁边一座营帐里面炸开来,营帐立马起火,里面的士兵纷纷惨叫着逃跑。 “烧营帐!” “什么情况?”姜平半夜里突然听到军营中一片喊杀声,猛地惊醒过来,急匆匆地披上战甲跑出去一看,只见军营大半已经沦为一片火海。 “他们怎么过来的!”姜平惊诧地大喊道,这些骑兵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浑身血污的士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说道:“殿下!他们嘴里含着木片,用布绑住战马的嘴,借着大雪积厚,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接近了我们的后营!” “他们撑死只有一千人!”姜平仔细地听了听附近的声音,立马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喊道,“他们现在烧我们的营帐,快点救火!骑兵出动,截杀他们!” “喏!” …… 叛军前营。 “将军,我们的后营起火了!”一个亲兵跑过来对田浜半跪在地上,呼呼喘气,说道,“敌军的骑兵子时时从西门出发,悄悄接近了我们的后营!” 田浜看着远处的火光,心里暗暗吃惊,一下子跨上战马勒起缰绳大喊道:“他们劫的不是我们的前营!而是后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将军?” “我们回去!”田浜仔细想了想,说道,“现在后营大乱,他们的骑兵在军营里来往冲杀,我们杀回去,把后营的门口堵住,他们就在军营里面被我们包了饺子!” “嗯,好!” 田浜带着士兵们朝后营跑去。正逢天降大雪,落脚之处颇为不便,行军速度缓慢,正当田浜暗暗焦急怕放跑了那些骑兵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一声暴喝: “贼将!哪里跑!” 只看见朱骏亲自驾驶着一辆战车,领着数十辆战车从城门杀了出来。与此同时天上呼啸着扎下数百支箭矢,许多士兵惨叫着倒下。 “杀——” 城门里又杀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正是何明所带领的那支。 “不要放跑了他们!” “快走!”副手指挥道,“后队截击,前队撤退!” “贼子,纳命来!”朱骏咆哮着驾驶着战车冲进敌阵中。数十辆战车嘶吼着撕开敌阵的缺口,敌兵们都被吓破了胆,纷纷丢盔弃甲,扔掉武器,唯恐跑得慢了。 而朱骏和何明带着军队装模作样地追了一会儿以后,便收拾军队开始去收缴那些敌兵遗弃的盔甲军械。 …… 韩军在朱骏和何明杀出去以后,立马带着一千人从东门出去,拿了斧头柴刀,上山砍树去了。 …… 郑鑫算着时间,看着山下的敌营已经起火,便立马下令擂鼓。 …… 姜平听着远处山上传来的战鼓声,心里一惊,是他们的援军到了吗?不对!是疑兵! 但是军营里的士兵们听到这战鼓声以后,都以为是徐州的援兵到了,纷纷失去了战意,个别士兵居然还弃营而去,逃跑了。 “是疑兵!将士们!徐州的援兵还没到!”姜平按剑喊道,“快点!一边救火,一边包围他们!他们只有一千人而已!” 这营帐大都已经起火,可是不凑巧的是大雪这时候偏偏就停了。姜平见状急中生智,立马喊道:“把营帐扯下来,扔在雪地里踩!” 士兵们都缓过神来,把营帐扯倒在地上,然后上去去踩,但是这些营帐大都烧得只剩一些残布了。 顾雎领着骑兵乱军之中来往冲杀,见到营帐就烧,也不去刻意杀敌,只为了烧掉营帐。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我们撤!”顾雎调转马头喊道,领着骑兵一路杀出军营,因为积雪深厚,那些步兵根本追不上。 姜平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骂道:“该死!我们的骑兵呢?” 一个副官跪下来颤颤悠悠地说道:“殿下……他们放火烧了我们的马厩……我们的战马受了惊……根本骑不了……” “该死!” 郑鑫在山上见到顾雎已经领兵撤退了,便说道:“许大人已经撤了,我们也走!” “喏!” 姜平的副手正带着士兵撤回去呢,突然对面就杀出一支彪军来,为首的那个少年将军纵马横枪,喊道:“冲过去!” “啊!” “救命啊!” “快跑啊!” 顾雎又带着骑兵朝着姜平前营撤退的士兵展开了冲锋,一时之间被马冲撞,践踏而死的人无数。 顾雎领着骑兵一路杀回了徐州城,等了一阵后,其他将领也都领兵回来了,所得的军械盔甲无数,总算是缓解了军资问题。 朱骏一见到顾雎便跪下来了:“许大人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其他将领也跪下来行礼。 “大家都起来吧,”顾雎赶紧迎上去扶起他们说道,“这都是大家奋战的结果啊。” “谢大人。” 这个时候韩军上前疑惑地问道:“听说许大人劫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杀敌,而是冲着他们的营帐去的,这是为什么?” 顾雎听了以后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微微一笑,说道:“就算是十万个馒头,也够咱啃上半个月的,最好的武器从来就不是刀剑,而是天灾呐。” 朱骏疑惑起来,眉头紧锁,问道:“天灾?什么天灾?” 顾雎将手心的雪片捏碎洒掉,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道:“他们的营帐都被我们烧了,就算没烧完的,也不完整了,相信我,明天他们会冻死不少。” 朱骏听完这才心悦诚服地行礼道:“许大人真是高明呐!属下佩服。” “先别说这个了,”顾雎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姜平的实力依然是他们的数倍,说道,“加强防卫,这个时候更应该警戒,往城墙上面泼水,然后清点一下你们各自的伤亡人数,报告给我。” “喏!” 众将正欲出去,顾雎却突然喊道:“韩军,你留下来一下。” 韩军愣了一下,指着自己,其他将领都拍拍韩军的肩膀,说道:“就是说你呢。” “大人,有什么事吗?”韩军上前问道。 顾雎说道:“我之前不是让你上山砍柴吗?现在到了用那些柴的时候了,你连夜把那些木柴做成木牌子,快去。” “那是为什么……” “你做完我再告诉你啊,先去。” “喏。” …… “……林斌,张扬,武琉,以上一百一十四名将士,便是昨日的阵亡名单。” 一个传令官站在台子上面对着下面的徐州百姓们喊道。 “我的儿啊——”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当场坐倒在地,哭了起来。 传令官咳嗽了几声,喊道:“我们将会尽快把抚恤金和丧葬费交给这些殉国将士的家人手中。” 徐州,校场。 顾雎探头探脑地看看门外边,确认没人以后赶紧缩回来把门锁好,这才开始穿起男子的衣服来。昨天她在校场里随便找了间厢房睡了一宿,看着镜中的自己,顾雎吐了口白雾,自言自语道:“哎,顾雎呐顾雎,你要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啊。”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啊?”顾雎变了变嗓子,问道。 “大人,是我,韩军。”韩军站在门外说道。 “哦,你等我一下。”顾雎赶紧胡乱整理了一下衣冠,确认没有露馅以后,便上去开门。 打开门,韩军走了进来,说道:“大人,城外来了一群流民。” “流民?”顾雎抬起眉毛,问道。 韩军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说昨天夜里齐王手底下的一些士兵因为营帐被烧了实在耐不住寒冷,偷偷当了逃兵,劫掠附近的村庄避寒,他们被赶了出来,才流落到这里。” “带我过去看看。”顾雎正色道。 “是的,大人。” …… 韩军领着顾雎到城门口。城门关卡已经戒严,徐州士兵们拿着武器将难民们围成一个圈。 这些难民无一不是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算不上,但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处境凄凉。 朱骏见到顾雎来了,拱手问道:“大人,这些难民是附近村庄逃难来的,你看……” 这些难民眼中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顾雎。 顾雎一抬手,说道:“给他们安置住处,准备食物。” 朱骏一愣,探出身子问道:“大人,你不查查他们的底细吗?” 顾雎看看这些难民们,侧过脸对朱骏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谁派内应会拖家带口的,他们的亲属都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是内应。” 朱骏一想也是,便叫来几个士兵去安顿这些难民了。 顾雎走上城楼,看着城外。远处,姜平的军营戒备森严,顾雎忍不住叹道:“齐王深得阵法之妙,他的军营布置实在是易守难攻呐,若非昨晚天降大雪,掩抹马蹄的声音,我也没办法夜袭成功啊。” 韩军则是站在一旁揶揄道:“大人,你们昨晚都出去作战了,就我去山上砍柴,偏是你们得功,我就是无用之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一个口号 顾雎赶紧连连笑道:“不不不,韩将军此言差矣,马上,你砍的那些柴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说着顾雎两手正欲搭上跺墙,突然被跺墙冻得缩回手来。顾雎一边往手心上呵气,一边低头看去,只见城墙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顾雎甩了甩手,说道:“这样敌人攻城的时候就没有可以搭手的地方了,不过最后能出奇制胜的,还是韩将军你砍的那些柴啊。” 韩军正欲说什么,突然听见城下有一个骑马的小将正抬起头看着城楼,喊道:“我是齐王殿下派来的信使!快让我入城!” “齐王……”韩军神色凝重起来,看向顾雎,顾雎面无表情,下令道:“放他进来!” 徐州城楼上,顾雎和几个将领都已经到齐了。顾雎披上盔甲,问那小将,,语气十分地咄咄逼人:“你的前任已经被我斩首了,你不怕,你也步他后尘吗?” 小将一笑,面不改色地说道:“不怕,因为你杀那使者的时候,是为了把徐州的官员们都绑在一根绳上,现在你们和齐王已经开战,而且昨晚你们小胜一场,又看到了胜利的一丝希望,攻心已然无用,杀了我只会使得我齐军将士因为惧怕徐州相你滥杀俘虏而拼死作战,所以,你轻易不会杀我。” 顾雎笑了几声,说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那齐王殿下叫你带来什么信呢?” 那小将从盔甲的内衬里取出一封信来,交给顾雎,顾雎打开一看,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先生,你昨晚夜袭本王的军营,虽大获全功,然于本王而言,只是折些皮毛。愿先生能以身家性命为重,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必将高官厚禄于你。如若不允,则本王愿提军二十万,与先生会猎于徐。 这口气,哪里是什么劝降书! 周围的将领们把这信都一一传阅过去,看完以后无一不是背脊发凉。一个严峻的事实依然摆在他们眼前,那就是,姜平的力量,是他们的数倍以上! 那小将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是这种反应,昂起下巴说道:“殿下说了,昨晚你们的夜袭只是不痛不痒,无损大体,殿下现在的实力,依然可以轻松地歼灭你们!” 的确,姜平的军队,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军械物资齐全,相对于徐州这帮连武器都不齐全的兵来说,力量对比真的是太悬殊了。 顾雎很明白姜平写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这是心理战,把昨晚自己这一边夜袭成功的兴奋和士气全部消抹掉,提醒自己这一边,虽然你们偷袭得手,但我还是比你们强大得多! 顾雎捏起信微微一笑,斟酌了一会儿,说道:“那么,我也有一封信要将军你转交给齐王殿下。”说完,顾雎便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小将,还问他道:“昨晚我把你们齐王的营帐都烧得差不多了,有没有数啊,不知道到底冻死几个啊?” 小将脸色一变,说道:“昨晚虽然营帐被烧了许多,但是我们齐王殿下出征带了不少辎重,营帐这种东西自然也是多多益善!” 顾雎听完后脸上挂着笑意朝这个小将行礼道:“那么,代本相向齐王殿下问安。” 小将走了,拿着顾雎的回信回到了营中。 朱骏这时候走过来低声对顾雎说道:“大人,刚刚斥候回来通报末将,说是齐王营中枭首三百余人,皆是昨晚营帐被烧毁以后忍不住寒意去打家劫舍的那些兵痞。” 顾雎听了点点头,说道:“我们昨晚的夜袭撑死也就杀敌五百,你看看,今天齐王就有帮我们解决了三百,不过以齐王的聪明,他应该找到了解决士兵御寒问题的办法了吧?” “大人,”朱骏后退一步,拱手说道,“探子说,齐王营地里面现在盖起了许多木棚草棚,可以暂代营帐一用,不过斥候还报告说齐王那边好像出现了不少逃兵,还有不少士兵被冻死了,冻伤的也不在少数。” “很好,你现在跟我过来,”顾雎转身走下城楼,说,“把士兵都集合起来,我要操练他们的阵法。” “喏。” …… 小将回到姜平的营帐里,把顾雎的回信交给姜平,说道:“殿下,他们并不打算投降,态度还很嚣张,还向殿下您问好呢。” 姜平一手扶着额头,另一手挥了一下,说道:“好的,本王清楚了,你先出去吧。” “喏。”小将随即转身离开。 姜平脸上带着愁容,打开了这封信,信上是这么写的: 鄙人许负,久闻齐王殿下威名,但昨夜一试,乃觉齐王殿下实则徒有虚名。 齐王殿下您自称提兵二十万,但是鄙人清楚您只有十万人罢了。 不过鄙人也不嫌少,十万人杀起来总比二十万人要来得轻松许多。 望齐王殿下多多保重,来日沙场相见,刀剑无眼,勿怪,勿恨。 “这个许负,口气也太嚣张了!”副手气愤地一拍桌子,叫道。 姜平抬眼看了一眼他的副手,副手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低下头去说道:“殿下,属下只是气不过这许负鸟人的嚣张口气。” 姜平叹口气,想道:这个许负,还真是软硬不吃啊…… 姜平正欲收起这封信,突然感到有一丝奇怪的地方,忙把信打开,这才发现这封信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是字! 这字,他好像依稀在哪里见到过…… …… “此阵名为鸳鸯阵,我刚刚已经教过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操练,这个阵法将来可是我们出奇制胜的绝佳武器!” 面对着数千名士兵,顾雎正在训话呢,韩军突然走到顾雎身边低声附耳道:“大人,有情况!” 顾雎眉毛一扬,不屑地问道:“齐王殿下率军过来了是吧?” “是的,大人,要不要集结士兵?” 韩军原本觉得这个提议肯定会被同意的,不集结士兵怎么打仗? 但是让韩军一口老血呕出来的是,这个大人竟然一口回绝了。 “来就来,用不上我们的士兵去拼杀,我自有退敌良策。”顾雎说着,衣袖一挥,转身就走,还不忘叮嘱朱骏好好操练这些士兵,把鸳鸯阵给练熟了。 (PS:鸳鸯阵,是我国古代著名的近身格斗阵法,至今无人能解,伟大的抗倭名将戚继光正是靠此阵法杀尽倭寇,伤亡比例只有三十比一。) 朱骏心里嘀咕着:这鸳鸯阵是什么阵法?从来没听过啊,而且阵法还这么奇怪,真的有用吗? 顾雎和韩军上了城楼,只见远处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士兵,头上绑着白色绢布,军阵严整地朝徐州城开过来。 韩军一见就慌了,说道:“大人,快点下令吧,把大家都集合起来,准备作战啊!” 顾雎反而是微微一笑,对韩军说道:“韩将军,去把那些木牌挂起来。挂在城楼上面。” “木牌……”韩军疑惑道,“什……什么木牌?” 顾雎一踢韩军,说道:“就是我昨晚叫你做的那些木牌啊。” “哦!想起来了大人!”韩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着士兵去安插木牌了。 大军兵临城下,军阵严整,士兵们神情肃穆,军中大旗上书四个大字:为母杀贼。 姜平纵马来到阵前身上披着白色披风,马鞭一挥,指着城楼上喊道:“许先生,本王念你有勇有谋,何不弃暗投明,到本王麾下来?” 顾雎听了大笑几声,喊道:“那么齐王殿下你为什么不投降?你真觉得你叛乱能成功吗?身为臣子,犯上作乱,不管殿下的理由如何地冠冕堂皇,都无法避免殿下是一个反贼的事实,天佑大魏,殿下必输无疑,何苦还要白费口舌劝降与我,倒不如省点力气,自缚来降,本相一定厚待!” 姜平听了顾雎这一番长篇大论,暗自咬牙,喝道:“许先生执意不降,那就休怪本王刀剑相向!我誓要为母妃报仇!亲自活剐了杀害本王母妃的凶手!”说到此处,姜平双目赤红,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恨意,简直是要喷出火来。 顾雎清楚姜平眼中的恨意不是作假,喊道:“可我身为大魏臣子,五品徐州相,宁死不降,继死后已!” 姜平摇摇头,只能把马鞭一挥:“准备攻城!” “喏!” “咚咚咚——” 敌人的战鼓已经擂了起来,顾雎却巍然不动,神情自若。朱骏这个时候跑上来慌慌张张道:“大人!这是战鼓的声音吗?” 顾雎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朝敌阵一指,朱骏一看吓坏了:“大人!齐王都准备攻城了!末将这就去把士兵们集合起来!” “不要!”顾雎喝道,“继续操练他们鸳鸯阵!” “可是大人——” “这是命令!我自有退敌良策!” 顾雎面不改色地喝道,眼睛目视前方,朱骏一愣,叹气一声,下楼去了。 韩军这个时候也把木牌搬上来了,顾雎命令道:“沿着跺墙挂好。” “喏!” 韩军招呼着手下人手忙脚乱地去挂这些木牌子,就差手舞足蹈龙腾虎跃了。 姜平看着对面城楼上一群人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不知道在挂什么,而那些士兵也没集合,不由得心生疑惑。这时候他的副手骑着马过来问道:“殿下,何不下令攻城?” 姜平握着马鞭指着对面问道:“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这……” 副手定睛看去,说道:“他们好像在挂什么牌子。” 很快牌子就挂好了,姜平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大魏景臻皇帝显孝恭贵妃之灵位。 “全军后撤!”姜平一见了那牌子,便瞪圆了眼睛惊得大喊道。 士兵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准备攻城的呢,怎么转个身功夫就要撤退了? 田浜不明白为什么要撤,赶忙拉住姜平问道:“殿下!殿下!不就是几个烂牌子吗?打烂了就好!为什么要撤?” 姜平回头怒喝道:“你说什么?那是本王母妃的灵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添灶诱敌 田浜这才发现自己捅了篓子,赶忙闭嘴不说话了。 韩军也奇怪呢,只不过是木牌上面多了几个字而已,怎么齐王就退兵了呢?于是问道:“大人,恕末将愚钝,为什么这些木牌子能把齐王逼退呢?上面也只不过是写了几个字而已,齐王倘若真的那么愚孝那么他也不会起兵叛乱啊。” 顾雎只是笑道:“这不是道德问题,这是个政治问题。” “我问你,齐王殿下起兵的口号是什么?”顾雎问道。 “为……为母杀贼?”韩军迟疑道。 “对,就是这个,”顾雎看着退却的敌军,说道,“这四个字,就是齐王起兵的政治口号,倘若他攻城的时候把他母妃的灵位给打坏了,那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PS:明朝明成祖朱棣,以“奉太祖制,清君侧”为名,起兵叛乱建文帝时曾围攻济南,济南守将铁铉在济南城头上挂起了明太祖朱元璋的牌位,使得朱棣不得不绕道。) 韩军得到了答案可还是有些不清不楚,为什么只是一个口号而已,竟然能逼得齐王退兵呢? 顾雎拍拍跺墙,轻笑着说道:“等韩将军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个问题,韩将军就能出将入相,担任一军之统帅了。” 韩军还是不明白,便蹲在城楼上琢磨了起来。 …… 琅琊郡国边界。 姜成和荀睿带领着两万轻骑快马加鞭日夜奔驰,总算是赶到了琅琊郡国的边界。他们刚到边界的关口就撞上了一队慌不择路的商队。 姜成立即拍马上前,问商队的老板道:“请问先生,徐州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如此慌张?” 商队老板只叫苦不迭,反而是问姜成道:“将军呐,这些士兵都是您的部队吗?” 姜成连连点头,说道:“是,不知道先生您发生什么事了?” 商队老板拍拍胸口苦着脸说道:“哎哟,徐州这下可是有救了!” “徐州?徐州发生什么了?”姜成心里一惊,难道……顾二小姐说的那些都已经发生了? 商队老板托着姜成的手苦着脸说道:“将军呐,你是有所不知呐,就在前天,齐王殿下在即墨起兵叛乱,昨天就到了徐州把徐州给围了好几匝,我在即墨的朋友提前通知我,我才侥幸比别人都快了一步啊……” “那先生你快走吧!我立马领兵赶过去!”说完姜成立刻上马,饭也来不及吃,大声喝道: “以徐州为目标,日夜奔袭!” “喏!” …… 姜平退兵了,回到了自己的军营中。 但是顾雎知道这撑不了多久。 毕竟十万人,是货真价实的十万人,哪怕士气低落,受了冻伤,那也还是十万人。 就算是十万个馒头,也够自己啃上很久了。 姜成……快点来啊…… 顾雎一整天都坐在城楼上没下来过,披着那件白色的狐皮裘盯着远处。 那是姜平的军寨。 姜平……为了自己的母亲你真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那我……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 “殿下,我真的不明白,”一个将军在姜平面前踱步道,“为什么我们要退兵?殿下一定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吧?我们来这里两天了,别说攻城,连徐州的砖头都没摸到,这样下去,等到敌人援军到齐,咱们就任人鱼肉了!” “如果把本王母妃的灵位打坏,本王又成什么了?”姜平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本王起兵,打的旗号就是为母杀贼,如果砸了这个牌子,如何服众?” “这……”这个将军话被噎住了,只得拜服。 “齐王殿下莫要忧愁,破解此法很简单。” 帐里,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说道。 是一个幕僚。 “哦?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姜平问这个幕僚道。 “齐王殿下只需如此如此。”幕僚微微一笑,说道。 “齐王殿下起兵的口号是“为母杀贼”,如今“为母”二字显然已经行不通了,但是“杀贼”二字仍然大有文章可作。” “武帝有言,若后世圣上不明是非,不辩奸邪,藩王可提兵入京,清君侧,定太平之世。” “齐王殿下的母妃遭到楚王姜白所害,而圣上却不责罚他……” 姜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我明白了!” 清君侧…… 姜白……誓要取你项上人头……来告慰母妃的在天之灵! …… 徐州边界。 “报——” 一个斥候快马飞报入营,觐见姜成。 “殿下!”斥候翻身下马说道,“刚刚属下奉命出去侦查,抓到齐王殿下派来的一个斥候!” 这几天以来,随着行军不断接近徐州地界,一路上的流民也是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告诉姜成一件事,他的四哥,齐王姜平,反叛了。 “知道了,把他们处斩了,枭首示众。”姜成冷冷道。 “喏!”斥候领命出去,这个时候荀睿走过来说道: “到蕴,根据我们之前获得的情报来看,齐王殿下号称二十万人,其实只有十万人,但是就算是十万人也比我们多得多啊。” 姜成面色凝重,说道:“我知道,主要是徐州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那些难民说……徐州只有不到一万人……而且连一万把刀剑都凑不出来……他们觉得徐州根本守不住……所以才逃难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徐州沦陷了没……”荀睿也是很苦恼,“一旦徐州沦陷了……齐王殿下进可攻……退可守……麻烦可就大了啊……” “现在四哥的斥候在侦查着这一带,”姜平思虑了一会儿以后,说道,“我刚刚下令把那些斥候斩了,枭首示众,想必剩下的斥候应该不敢靠得太近,只敢一路跟着我们。” “可我们只有两万人……”荀睿面色凝重道,“要是让齐王殿下知道了……” “你忘了吗?”姜成拿出那个锦囊,说道,“分兵前进,添灶进军。” 荀睿面色一滞,随即大笑道:“顾雎小姐真将才也!可惜啦,是个姑娘家!” 姜成也是会心一笑,可是内心里一个更大的阴云浮现出来…… 徐州……要是徐州沦陷了……顾雎……顾雎小姐会怎样…… 姜成心里莫名地慌张起来,赶紧下令把所有将领集合起来,召开会议。 “全军分为四部,每部五千人前进!”姜成左手按着剑,严肃道,“每日挖灶做饭的时候,多挖一倍的数量,明白吗?” “殿下,”一个将领开口问道,“昔日孙亚圣(孙膑,兵家亚圣)用减灶之计诱骗庞涓中伏,如今我们为什么反而要添灶呢?” “我们这是虚张声势,我们是最早得到齐王反叛消息的人之一,”姜成肃穆地说道,“现在齐王的斥候正跟着我们,我们更要虚张声势!不能让齐王知道了我们的底细!” “喏!”那将军抱拳领命,继而问道,“那,殿下,我们在哪里和殿下汇合?” 姜成一指行军地图上的一处,说道:“北龙山!” …… 姜平反叛的第三天,消息也陆续传到了附近的州郡。 各州郡纷纷起兵应援徐州。 “大人,”朱骏走上城楼,对顾雎说道,“我们的使者日夜奔驰,跑死了三匹马,刚刚才回来,说定陶太守已经起兵一万,直奔徐州而来,要我们帮忙解决军粮问题。” “军粮?”顾雎从公文堆后面抬起头来,问道,“什么军粮?他们没有粮食吗?” 朱骏为难道:“定陶太守说,在路上遇到了不少难民,他们饿着肚子逃难,定陶太守就把自己的军粮拿出一部分来给他们……可是难民数量实在太多……” “而且其他太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韩军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下邳太守也遇到了不少难民,分了他们不少粮食。” “唔……”顾雎咬着笔杆子思索起来,随即问了一个让朱骏和韩军哭笑不得的问题,“你们的鸳鸯阵练得怎样?” 朱骏苦笑道:“大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援军们的粮食问题啊!你这——” “这有什么?”顾雎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说道,“齐王殿下故意驱赶难民往我们的援军必经之地那里去,目的就是为了消耗我们援军的军粮。” “军中断粮超过一天,战斗力就要下降一半,超过两天,就会有逃兵,三天就会哗变,”顾雎冷笑道,“到时候齐王殿下只需将徐州围个水泄不通,我们的援军就进不来,就没有粮食,就可以一边围着我们,一边打援军,围点打援!” “而且援军一旦溃败……”朱骏禁不住细思极恐,说道,“徐州周围的州郡也无可战之兵了!” “所以他们的粮食问题很重要嘛……”顾雎咬着笔杆子说道,“徐州城外不是有个粮仓来的吗?” “泗水粮仓,”韩军说道,“在泗水东岸,北龙山下,平时通过淮水来运输粮食,自从齐王殿下起兵后,那个粮仓我们就没去过了。” “那边是什么情况?”顾雎问道。 韩军上前拱手说道:“大人,根据我们的斥候回报的消息来看,齐王殿下并没有攻击泗水粮仓,也没有搬走里面的粮食。” “要不,让援军改道,路过泗水粮仓自己领走粮食?”朱骏突然灵光一现,说道。 (PS:明朝土木堡之变后,于谦召集各地藩王进京勤王,而粮食问题就是于谦让军队改道通州搬走了里面的粮食,同时解决了搬运和行军的难题。) “这就是齐王殿下的另一个计策了,”顾雎眉头一皱,说道,“齐王殿下没对粮仓出手,肯定已经在粮仓附近设下了伏兵,只要附近郡县的援军过去搬运粮食,必定伏兵四起,不但丢了夫人还折了兵。” “这……那我们不是……”朱骏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徐州军略 “报——” 正说间,只见一个斥候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面带欣喜地喊道:“大人!刚刚得到消息,六皇子殿下的援军已经到了徐州地界,预计明天中午便能到达徐州!” “天无绝人之路,”顾雎眼睛一亮,顿时轻笑起来,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法攻克的难题,我已经有了办法,今夜定能反败为胜!活捉齐王殿下!” “活……活捉齐王殿下?”朱骏和韩军听了简直是要吓出病来,眼下这情况能保住条命就不错了,竟然还想着活捉什么齐王殿下,这,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两人忍不住问道,“大人,这……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顾雎愈发自信起来。 …… 当天半夜,叛军大营。 “报——” 一个斥候飞奔入营,喊道:“齐王殿下!我有要事相报!” 原本昏昏欲睡的姜平听了立马来了精神,忙掀开毛毯起身问道:“什么事?快说!” “殿下,徐州城内发生哗变,敌将韩军带着一部士兵出城投西边去了!”斥候半跪在地,拱手说道。 “哗变的士兵人数有多少?”姜平正色问道。 “回殿下,在下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在一千人左右!”斥候说道。 “西边……那边是泗水……本王在那边有安排少量军队,且看他们是怎么回报的。”姜平斟酌了一会儿后,如此说道。 “报——” 又是一个斥候飞奔进来,拱手说道:“敌将韩军领一千人渡过泗水向西去了!” “殿下,”田浜走过来说道,“既然已经向西去了,那么我们只要在泗水对岸布防,即使被他们杀个回马枪!我们也可以半渡而击,一举轻松消灭他们!” “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以许负的水平,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姜平眉头紧锁,说道,“其中必定有诈!” 田浜听了颇有些不忿,说道:“或许真的是逃跑了呢?现在徐州城里肯定大乱,殿下!我们现在就去夜袭徐州吧!” “就是这个!”姜平立马拍案而起,说道,“他们用韩军当诱饵,骗我们夜袭,其实他们早就设下了伏兵,就等着我们上钩呢!” “可是他们撑死连一万人都没有,”田浜不服气地说道,“殿下,那许负撑死了只有一万人,就算是伏兵又有什么好怕的?” “夜间作战刀剑无眼,”姜平摇摇头说道,“他们此次的目标是本王,这是个斩首行动,只要拿下本王,十万大军顷刻之间化为齑粉!自我起兵以来,这支军队的唯一弱点就是本王,没了我,谁也指挥不动这支军队,这既是个优点也是个致命的弱点。” “那殿下只需坐镇中营,由在下亲自领兵夜袭!”田浜斗志激昂,攥着拳头说道,“只要殿下拨给在下两万士兵,今夜必定拿下徐州城!” “只怕是他们早在城外集结,已经打算放弃徐州了呢,”姜平摇摇头说道,“这三天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建设工事来固守,结果除了在城门口挖了几条沟,放了几个拒马以外就没什么行动了,这不像是要固守徐州的样子。” “徐州虽然是座坚城,可也是座大城,凭许负他们不到一万的兵力来看,根本无法守住那么大的城池。”姜平面带忧愁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我们想要围住徐州,所需的兵力也不少,这样大营必定空虚,要是敌军在城外埋伏一军突袭本王,那也是很危险啊,这支军队唯一的弱点就是本王,要是我出了什么差池,这支军队也完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城外野战,本王亲自坐镇中军——” “报——”又是一个斥候飞奔入营,说道,“齐王殿下,我们在徐州地界侦查,遇到了六皇子殿下的军队!” “什么?六弟怎么会这么快?”姜平大惊道。 斥候一脸为难,说道:“六皇子殿下分兵前进,我们有不少兄弟被六皇子殿下抓住,全部处斩,枭首示众了!我们不敢离得太近,只能偷偷跟着,数了数六皇子殿下军队的灶数,足足有……” 姜平心感大事不妙,皱着眉头忍不住身子向前倾去,进而问道:“有多少?” “回殿下!四万轻骑!预计明天中午到达徐州!”斥候大声喊道。 “四万轻骑?”姜平简直不敢相信,“你老实告诉本王,为什么六皇子会来得这么快!为什么?” “不……不知道……在下真的不知道,殿下。”斥候为难起来。 “没理由六弟会这么快……”姜平焦虑地思索着,“为什么……就算是轻骑日夜兼程,从青州到徐州也要八天,他一定是在本王起兵之前就出发了……” 那就是说……我的手底下……有内奸早在我起兵之前就去通风报信了…… 姜平看着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起来,是啊,姜成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是飞过来的,这才三天,他不可能突然长了翅膀……一定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要是军中有内应……那么许负的斩首行动就更容易成功……直取本王的项上人头……更有甚者甚至要活捉我! “殿下……”田浜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上前拱手道,“六皇子殿下必定是日夜兼程地赶路,等他到了徐州肯定已经疲惫不堪,已成强弩之末,我们只要以逸待劳,一定轻易打败六皇子殿下的!” “不,本王了解六弟,”姜平摇摇头说道,“我的六弟和二哥常年驻守北疆,抵御匈奴,六弟的用兵水平在本王之上,即使是疲师他也能打出花样来,要轻易战胜他,难啊。” 田浜不甘心,又说道:“那我们就去攻下徐州!据城而守,坚壁清野,烧掉泗水粮仓!六皇子殿下轻骑突袭,军粮一定不多!殿下!” “本王定了!今晚夜袭!把旗帜给本王换了!”姜平拍案而起,喊道,“今晚一定要攻下徐州!” “喏!” …… 徐州城内。 顾雎一身戎装,看着手底下这些将军们。 “把南边两座城门打开,何明领两千人,在城门口摆鸳鸯阵迎敌,”顾雎面色凝重地说道,“你的任务非常重要,只打开南边的城门,到时候齐王殿下的军队肯定重点攻打你,一定要守住。” 何明抱拳道:“喏,末将必定誓死报国。” “郑鑫,领一千人上山擂鼓,广布疑兵,诱敌攻山,摆鸳鸯阵迎敌!” 郑鑫抱拳道:“喏!末将必定完成任务!” “朱骏,”顾雎将兵符交给他,说道,“城里仅有的五十辆战车和八百匹战马交给你,配置两千人,组织车军和骑兵,任务是冲击敌人攻城部队的中军,一定要打乱他们的指挥系统,如果减员严重,可以拿此兵符去城门守军何明处调兵。” 朱骏激动地接过兵符,说道:“喏,末将领命!” 顾雎微微吸了口气,眉头一皱,严肃道:“本部自领两千步军,向西前进,和韩将军汇合!” “成败在此一举,”顾雎喝道,“今晚一战,毕其功于一役,人必带伤,刀必见血,马必喘汗!各部自当奋勇作战,争先杀敌!” “喏!” 临行之前,顾雎看着这些热血男儿,温和了语气,轻声道:“希望诸位各自珍重,望来日富贵相见。” …… 姜平领军六万人奔袭徐州而来,夜里虽然看不见远处的景物,但却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这是足足六万人的急行军。 姜平中军大旗上书三个大字:清君侧。 顾雎各自给部将安排了任务,城楼上,恭妃的灵位依然挂着。 “来了六万人,”顾雎跨上战马对部将们说道,“听这声音能大致推断出来,估计齐王留一万人守营,一万人守兵粮,还有一万的伤兵不能作战,还有一万人分散在徐州地界各地,或为斥候,或为轻骑袭扰,前几天的夜袭杀敌不过五百人,今夜才是真正的大战。” “必定死战,大人。” “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保你们死不了,”顾雎接过长枪,说道,“我出发了,你们做好准备。” “喏!” …… 姜平领着六万人来到徐州城下,看着南门两座城门大开着,徐州的守军在城门口布阵,是那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阵型。 “那是什么阵法?”姜平指着城门口问随军幕僚道。 “殿下,这……我也没见过。”幕僚有些惭愧道。 “报——”斥候纵马飞奔而来道,“殿下!徐州城东西北三面城门紧闭,唯有南门大开!” 南门大开……姜平思索道,南门正对着本王的营寨,是本王行军所对的方向,南门布防……看来是要直接和本王硬拼了…… 姜平大致看了一下守军,说道:“敌军只有两千人!并且城门大开,背门布防,他们已经做好了入城逃窜的准备!只要我们奋勇向前,敌军必定逃窜!” “咚咚咚……” 正当此时,姜平军队附近的山上突然鼓声大作,士兵阵脚纷纷慌乱起来,姜平仔细一听,只有鼓声并没有喊杀声,便说道:“这是疑兵!大家不用惊慌!他们根本没有多少军队!” 士兵们等了一会儿后,山上也确实没有伏兵杀下来,便各自安下心来。确实,敌军只有八千人,而自己足足有六万人,怕什么? 姜平拔出战剑,朝前一指:“两万人攻山,四万人攻城,全军进攻!” “杀——” 姜平全军冲锋,直奔南门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鸳鸯阵 “齐王殿下杀过来了……”何明看着手底下这些双腿打颤的士兵们说道,他们中会有很多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些士兵哪里有见过上万人的集团冲锋,各个腿脚都吓得软掉了,哆哆嗦嗦地站都站不稳。 “但是看看我们身后,”何明回头看着大开的城门,说道,“许大人让我们开门迎敌,是要让我们在家门口作战,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大可以逃进城里,但是敌人也会杀到我们的家去,我们的父母,妻子,孩子,到时候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开了城门不是给我们生路!”何明红着眼睛吼道,拔出战剑,“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死战!死战!死战!” “死战!” 徐州守军一齐吼着,士气重新高涨起来,摆好鸳鸯阵迎敌。 “轮到我来大闹一场了!” 朱骏大喝着,亲自驾驶着战车从叛军右翼的树林里杀出,趁着夜色之前竟然也没被人发现。 “右翼骑兵上!”姜平指挥着右翼骑兵上前冲锋迎敌。 右翼突然杀出敌军,叛军顿时慌乱了一阵,但是姜平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保持着阵型不乱。 “吃你大爷的箭!”朱骏下令所有的车军和骑兵一边冲锋一边拿出三连弩,进行射击。 (PS:早在汉代,就有了可以三连发的弩,诸葛亮更是发明了连弩。) “呵……学匈奴那一套吗?可惜没学到点子上!”姜平冷笑道。 匈奴的战法最典型的就是射箭,进攻前射箭,进攻中射箭,撤退时也射箭。匈奴是典型的边打边走,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而且弩箭的杀伤力还伤不了本王的骑兵!”在姜平眼中,这支突然杀出的军队也闹腾不了多久。 但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姜平发现自己的骑兵在徐州守军的弩箭攻击下竟然纷纷坠马——准确来说,是马倒了人还活着。 有毒! 姜平瞳孔一滞。 没错,顾雎在出发之前特地让朱骏把弩箭涂上毒药,不射人,只射马,骑兵最厉害的不是武器,而是战马。 那些淬毒的弩箭没有直奔着身穿盔甲的人而去,而是射中了座下马! 右翼骑兵阵脚大乱,前面冲锋的骑兵倒了,后面的骑兵为了避让减了速,可还是发生了踩踏。 “乱臣贼子!呸——”朱骏堪堪反应过来,骂姜平是贼子,那皇帝姜望不就成贼了,喊道,“犯上作乱之徒!束手就擒吧!” 朱骏的部队冲散了右翼骑兵,直冲中军而去。 “快点!拦住他们!”姜平调出自己的亲兵前去拦截,但是前军因为后面的中军被攻击,就像脑后被人拍了一板砖一样,纷纷大乱,阵型也不稳了。何明趁机指挥部队摆着鸳鸯阵上前和敌人白刃相接。 这些失去了指挥的散兵很快便在鸳鸯阵这个神奇的阵法下纷纷毙命,何明的部队几乎没有伤亡。 (PS:鸳鸯阵是一种以少量部队组成的格斗阵法,由明末唐顺之编入书中,发明者已经不可考。鸳鸯阵专门用于对付没有指挥的散兵或者流寇山贼,或者在森林山地这种无法展开大阵型的地形对付敌人。明末抗倭名将戚继光正是靠此战法大败倭寇,伤亡比例更是达到了十比一甚至三十比一。但是鸳鸯阵的局限就是不能在平原上用于对付人数众多的集团军,天敌是骑兵和弓兵。本文中设定为顾雎发明的鸳鸯阵。) “许大人真是不世出的名将!”见识过鸳鸯阵的巨大威力后,何明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惊叹。 而前世,顾雎也正是靠着这个阵法率领三万步军突破魏国十九道关卡,最终二分天下。 很快姜平的前军便溃退了,退到了壕沟后面。而朱骏也率领着自己的军队退出敌阵。 姜平没想到自己六万人竟然会被几千人给击退。但是姜平仔细观察了一下,便发现了那阵法的弱点。 那就是骑兵! 三大军种,步军,骑兵,弓兵中,骑兵在正面战场上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突击,冲散敌人的阵型!可谓是破阵杀手! “左翼骑兵上!突击城门守军!”姜平喝道,左翼的骑兵迅速突击包抄过去。 “绊马钉!”何明见状立马指挥部队将顾雎交给他的绊马钉投掷在左翼骑兵的必经之路上。 那左翼骑兵的战马马蹄纷纷中招,被绊马钉弄伤,座上的骑兵纷纷倒地,何明又指挥部下投掷火把,原本就已经受伤的战马又受了惊,突击的势头减弱了下来。 “可恶!这个许负!”姜平见自己的突击战术被轻松瓦解,气得忍不住骂了一句,就在这时,他发现,朱骏那支部队不见了。 姜平正纳闷呢,很快他就发现,朱骏率领着自己的突击部队从另一个城门杀出,直取已经阵脚大乱的左翼骑兵! 左翼骑兵溃退! 姜平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子一样被许负戏弄,不管是什么战法这个人都能力破解。 许负……此人要是为我所用,何愁母妃之仇不报! “报——”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传令兵慌乱地从山上跑过来说道:“殿下!攻山部队受到敌军的顽强阻击,他们使用一种很奇怪的阵法!我们的带兵将领被他们阵斩了!” 姜平摇摇头,气愤道:“无能!无能!加兵一万!继续进攻!直到给我攻下为止!” “喏!” …… 一炷香的时辰之前,泗水边上。 王黎被姜平派来驻守泗水渡口,不久之前这里刚刚放跑了一队敌人。 “哎……很快这里就要有一场恶战了……”王黎叹了口气,转眼看见一个正在偷懒的小兵,便立刻喝道:“那个谁!还在偷懒!还不赶快去给我干活!” “是!老大!”那小兵立马爬起身来,跑到军营外边准备扛木头,却发现泗水的河水好像浅了不少。 小兵没有多想,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要冷一些,也许是泗水的源头已经被冻住了吧。 小兵扛起堆放在河边的木头正准备进去,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朝河边看去,发现是一支军队正在开过来。 “你们是谁?”小兵有点慌张地问道,营寨里面的王黎听见了,也出来看是什么情况。 为首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声令下: “进攻!” 这场战斗的过程只用三个字便可以概括,那就是一边倒,或者说摧枯拉朽。因为王黎的士兵们大多都在搭建军营,阵型散乱,其中许多士兵为了干活方便,还把武器和盔甲都脱了。所以当顾雎下令自己的部队集团冲锋进行进攻的时候,王黎的部队立马就溃败了。 眼见大部分的士兵都逃跑了,王黎自己也抢了匹马准备逃跑。 “真是见了鬼了!一定要赶回去通知齐王殿下!”王黎一边骑着马逃跑,一边自言自语道。 “哒哒哒……”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回头望去,只见是顾雎策马追来。顾雎挺枪从背后一枪打过去,正中王黎背脊,王黎应声坠马,被顾雎活捉了。 顾雎活捉了王黎,占据他们建到一半的营寨。升起灯,顾雎搬来一张椅子端坐其上,王黎被五花大绑着按在地上。 “你可知道我是谁吗?”顾雎看着脑袋被按在雪地里摩擦的王黎问道。 “知……知道……大人是徐州相……”王黎不敢抬头,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可别想抬头啊,”顾雎笑道,“你要敢看我一眼,我就砍了你,来人啊!” 王黎立马磕头道:“大人!大人饶我一命呐!我没看大人!” 顾雎并不理会王黎,而是拿出两粒药丸,对身边两个士兵说道:“把这个给他喂下去!” “喏!” 两个士兵上前,接过药丸往王黎嘴里塞,王黎紧闭着嘴不想吃下去,士兵便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王黎吃痛张嘴,被塞了药丸进肚里去。 “大人……”王黎被强行喂药以后支支吾吾地问道,“大人……这……” “刚刚那是毒药!”顾雎挑着眉毛说道,“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回去告诉你齐王殿下,就说六皇子殿下已经到了泗水岸边,要和齐王殿下对质!”说着,顾雎拿起另一粒药丸在王黎面前摇了摇,说道:“半个时辰内回来,你就死不了,顶多拉个肚子什么的,速去速回!” 王黎看着那药丸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说完,便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 姜平现在很恼怒。 “这到底是什么阵法!”姜平快要给这鸳鸯阵逼疯了。 骑兵突击的战术已经失败了,虽然姜平大可组织第二次的骑兵突击,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姜平很快就发现,这奇怪的阵型里并没有配置盾牌。 找到了! 姜平大手一挥,喝道:“弓弩队!上前射击!” 没错,这个阵法没有配置盾牌,只要用弓弩集群射击,必死无疑! 但是让姜平瞠目结舌的是,敌人的战车竟然直接开了出来,横成一排,车上还装着渔网。 那些士兵迅速支起渔网,躲在战车后面,或者用手里的长武器将渔网支起来。 “放箭!”姜平喝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分兵之计 “唰!” 数千支羽箭直扑着城门而去。但是鸳鸯阵的弱点,身为发明者的顾雎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在她的安排下,徐州守军早有准备,躲在战车后面的士兵几乎没有伤亡,而箭雨落到渔网上的时候大部分都箭矢都挂住了,即使个别穿过网眼的箭矢落到地上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杀伤力了。 因为徐州位于北方,北方的鱼相对于南方来说比较小,所以渔网的网眼也比较小,能挡住不少箭矢,而且即使有透过网眼射进来的,箭尾也会勾到网眼上面,减少了不少力度,降低了伤害。 但是因为用了那些战车做掩护,战车的马匹也都被箭雨射死了。战车算是废掉了。 正当战事如此胶着的时候,姜平只听见附近突然有人大喊道:“殿下!殿下!” 姜平循声望去,只见得是王黎,见得他一身狼狈,心知是打了败仗,便厉声问道:“本王不是派你守着泗水渡口,修建营寨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王黎一见到姜平就跪下来哭道:“殿下!六皇子殿下……已经到了!” “什!什么!”姜平顿时惊得结巴,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王黎哭着说道,“在下本来在渡口那边准备安营扎寨用以坚守,突然六皇子殿下的军队就杀过来了,大家忙着干活,并没有带着武器和盔甲,顿时一哄而散,在下……在下也被活捉了……” “六皇子殿下要在下转告齐王殿下,”说到此处,王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姜平一眼,说道,“望齐王殿下念及兄弟之情,早早放下武器投降,不要再想着为什么恭妃报仇了!” “这不是我弟弟会说的话!你这许负派来的奸细!”姜平顿时暴喝一声,拔出剑来一剑砍死了王黎,王黎至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的主公手上。 “殿下!”周围的将官看到此景都触目心惊,纷纷跪倒在地。 姜平也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便说道:“王黎已经被许负策反了!本王已经打探过了,六皇子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会到徐州。本部率军和徐州守军交战多时,尚未见到徐州相许负的影子,这必定是许负的诡计!想诱骗本王中伏!” 众将官面面相觑,有点不信的样子。 “殿下!殿下!” 正在这时,一群败兵逃了回来,喊道:“殿下!徐州相许负率军袭击了我们的营寨,我们抵挡不住,溃逃回来……” 周围的将官这才拜服。 姜平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对身边的一个幕僚说道:“你们各自奋勇作战!本王点军两万,我倒要看看,这许负能有什么能耐,区区千人,也敢埋伏本王!” “喏!” 很快,幕僚便为姜平点了两万人出来,姜平便立马带着这两万人出发,赶去泗水渡口。 许负……你到底有什么诡计! …… 等到齐王姜平赶到泗水渡口的营寨时候,这里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人去楼空了。 全跑了。 这里会有埋伏吗? 姜平率军冲进营寨里面,小小的营寨顿时被两万人堵得水泄不通。 齐军安营扎寨的位置都是姜平亲自选定的,这个营寨靠近的渡口附近没有树林可以埋伏军队,营寨里面也没有埋伏。 唯一能躲人的地方也就泗水了,大冷天的泡在这冰水里面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正当姜平思索着这个许负跑哪里去的时候,空气中只闻到一股焦臭的味道。 火攻! 姜平顿时心里一慌,可是四下里营中并未见火起。 姜平信中生疑,领着军队出了营寨,只见渡口里的几十艘船只已经被烧毁了。 姜平看着泗水,这河水已经浅了不少,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及腰,已经用不到船了。 正在这时,只听见对岸一阵鼓声,姜平急眼看去,只看得对岸一支军队已经严阵以待。 中了许负的分兵之计吗? 姜平并不惊慌,心里想道,论带兵用计,本王确实不如你许负,但是你也要承认,你徐州所有可用之兵也不过区区万余! 中了你分兵之计又如何?本王两万照样比你多! 对岸只听见擂鼓声,却不闻喊杀声,姜平赶忙命令军队摆好阵型,突然看见对岸军阵中一个白袍银甲的小将手持一杆长枪,骑着一匹白马出了阵来。 姜平眼神一滞,许负! 顾雎在对岸也看着姜平,齐王!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全军突击!” 姜平率先打破了沉默,拔出战剑喊道。 这时一个幕僚跑过来喊道:“殿下!兵法有云,半渡而击啊!” “怕什么!许负明明可以埋伏我们打一个措手不及,却要在对岸擂鼓暴露自己的位置,摆明了是要和我们决战的!如今两军已经撞见,再无任何埋伏可能,敌军兵少,我军势大,正是扬长避短!与敌决战的时候!” “此刻不战!更待何时!” 言毕,姜平便立刻领军杀向对岸。 “弓弩准备!”顾雎长枪一指,“放!” 数百支羽箭冲天而起,直扑着河心而去,片刻后河中心便响起了士兵们的惨叫,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无畏冲锋。 “上!” 顾雎组织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跑去岸边阻击那些想要抢滩的士兵。 那些齐军士兵双脚还没在冰冷的河水里,行动不便而且也被这低温的河水冻得迟缓不少。齐军的前锋士兵有不少被杀死,血液染红了河水。 “全军突击!”姜平见状,自己也上马发动了冲锋。 “抢先上岸者,赏金百两!” 齐军士兵顿时士气大作,顾雎手下的那些狙击队抵挡不住势大的齐军,纷纷溃退。 而姜平,也身先士卒骑着战马冲上了岸头。 “啊呀呀呀……”顾雎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笑着对对面的姜平喊道,“还好齐王殿下身先士卒杀了过来,不然今天我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你说什么?”姜平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声,自觉不妙。 顾雎只是摇摇头,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在下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对徐州将士们夸下海口,说是今夜要活捉齐王殿下,刚刚看殿下不顾危险身先士卒,冲上岸来,在下也就放心了!” “吾计已成!” 顾雎面色一变,脸上的笑意也变成了萧肃的杀气。 姜平回头看着自己的部队,尚有大部还没来得及渡河,还有一些还在水里泡着,而已经渡过河的,就只有一两千人而已。 分兵之计! 姜平瞳孔一缩,背脊发凉。 正在这时,顾雎军中突然鸣金,但这并不是收兵的意思,很快,不远处的山上也鸣金了。鸣金的声音一直沿着泗水岸边朝上游传去。 是韩军! 原来……韩军逃出去的原因是这个! 鸣金的声音很快就停止了,安静了一会儿以后,齐军士兵只感觉河水好像在沸腾。 没错,就是沸腾,或者说抖动颤抖也都好,因为水温并没有上升。 也许是地动了。 但是并没有。 姜平朝着泗水上游看去,只看见一条水龙咆哮着冲将过来! “是水!是洪水啊!” “水淹过来了!快跑啊!” 齐军们看见泗水上游大水漫灌而下,个个都惊慌失措,士气大大降低。 我真是愚蠢……韩军是去截了泗水的上游啊…… 泗水咆哮的河水很快将那些还在渡河的齐军士兵们冲淹而下,奔流的河水将姜平所带的军队分为两部。 姜平看着对面的顾雎,眼下,自己这边只有不到两千人。 我真是愚蠢……许负的分兵之计……又何止一次…… 这一仗,我已经输了。 但是,我仍然有着皇室的尊严! 姜平并不畏惧,并不像那些士兵们,而是拔剑大喝道:“将士们!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到自己的主帅如此勇敢,姜平身边的士兵们也都慢慢地重新聚拢过来了。 已经无路可退了! 倒不如放手一搏! “齐王殿下!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顾雎手持长枪指着姜平喝道。 姜平冷笑一声,反倒是无所畏惧地喊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许负!本王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齐军将士的气节!” “全军听令!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冲锋!” 而河对岸的姜平手下的将官们已经吓得慌了神了,没想到这个许负居然如此诡计多端,竟然用水计将姜平和他们隔了开来,眼下束手无策,一个将官喊道:“快点!组织弓弩朝对岸射过去!” “你疯了!”一个幕僚立马跳出来喊道,“要是射到自己人怎么办?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齐王殿下的安全!” “对对对!是我断片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那个将官堪堪反应过来,赶紧问道。 幕僚想了想,说道:“要么我们过去,要么齐王殿下过来,总之是一定要渡河的,这里渡口的船只已经被许负烧毁了,我们没有船只可以用了。” “这……”将官惊慌起来,问道,“那齐王殿下不就陷入绝境了吗?” “等等!”幕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们在泗水粮仓那里不是有安排军队吗?泗水粮仓里的粮食运输大都是用船只完成的!渡口这里的船只已经烧毁了,粮仓那里的船只一定还完好无损,因为有我们的军队守着啊!” 将官明白了幕僚的意思,说道:“那我们便赶快去泗水粮仓那里组织船只渡河去支援齐王殿下吧!” 幕僚叫道:“不是支援!是把齐王殿下弄回来!” 于是这两个人便立刻带着五千人赶去泗水粮仓那里准备船只渡河了。 顾雎看着河对岸的齐军里有一部已经往泗水粮仓的方向赶去了,心里暗暗一笑,又成一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哗变 “进攻!”顾雎长枪一挥,战鼓擂了起来,双方将士们甩着厚重的盔甲荡着沉闷的声音,手持武器对冲而上! 在这种开阔地带,敌人又是密集冲锋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使用鸳鸯阵,这是一场人数对等的战斗! 是顾雎使了无数计谋才换来的,没有任何捷径的,和姜平面对面作战的机会! 一方为了保卫家园,另一方为了存活下去。 一方为了自己,一方为了他人。 这是双方意志的决战! “杀——” 双方将士登时厮杀在一起,顿时血浆断肢乱飞。 每个人都不想退后!每个人都不能退后! “突击!” 顾雎亲自组织了一支两百人左右的突击队拼死向前撕开敌阵,直取中军,但是周围的叛军们一起围过来,将顾雎困在垓心,顾雎左突右杀,正要得脱之时,又被包围了起来,原来是正在这时姜平已经提剑朝顾雎杀了过来。 姜平一剑朝顾雎刺了过来,说道:“许负!你虽然用兵胜本王一筹,但是这杀人之术可未必比本王高明!” 顾雎一枪挡开那一剑,闷着声说道:“齐王殿下,你岂不知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 “那要看是在谁的手里!”姜平笑了一声说着连刺带砍数剑,都一一被顾雎化解,顾雎沉吸一口气,一枪刺出,只见那枪头挂的枪缨在姜平身前舞心弄影,像一朵朵小花般,竟是连开了十三朵。 好快的速度!这是什么枪法! 姜平只得挥剑一一躲开,同时也惊奇地发现这枪杆好像有些颤抖。 许负已经气力不支了? 姜平一脸疑问地看向顾雎,只见顾雎已经微微喘着气,刚刚那一招,要在瞬息之间连刺十三下,极耗气力。 糟了…… 顾雎拨回枪心里暗暗不妙,突然想起来眼下的这副躯体还是前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小姐的躯体,根本没经历过多少武学锻炼却要使出这种招数体力真的吃不消。 姜平看着顾雎那张微微出汗的脸,甚是清秀,突然,数天之前那张沾满汗津的小脸浮现在眼前。 一定是我看错了! 姜平摇摇脑袋,想道。 这许负怎么可能会和顾雎小姐是一个人! 顾雎见姜平有些出神,立马抓住机会拨转马头领军杀了回去。 姜平只是看着顾雎退去,那张脸在眼前挥之不去。 …… 泗水粮仓。 守着粮仓的将官看到泗水水位突然上涨的时候便知道这下游一定是中了水计,可是没有姜平的命令,他也无法随意调动士兵离开岗位。 “也不知道下游发生什么了……” “报——” 正当粮仓守将正思虑着下游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一个小兵冲进了大营。 “什么事,快说!”粮仓守将命令道。 这小兵半跪在地上,一手指着军营外面,说道:“将军!外面来了一队人!说是齐王殿下遇到危险了!” 守将听了一惊,心想那河水果然有问题,大声喝道:“马上让他们进来见我!” “喏!” …… “杀——” 泗水河边,徐州子弟兵已经和叛军厮杀在一起。 没有人肯退让,双方都士气激昂。 而被隔阻在河水另一边的叛军已经是慌了神了,不少将官正在组织士兵渡河,但是大家都不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下水。 “抢先渡河者!赏金百两!” 不知道是哪个将官突然这样喊了一声,于是叛军士兵们突然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死命地往河里游,不少士兵为了游得快点,还脱掉了自己的盔甲。 但是也有不少士兵游到一半又游了回去,河水实在太冷,而且人又那么多,奖赏的黄金未必能轮得到自己。 更多的士兵则是溺死在河里,在这冰冷的河水里被冻得失去了意识,沉入河中。 “稳住阵脚!收缩阵型!” 顾雎见已经有部分叛军士兵成功渡河,虽然一个个被冻得站都站不稳了,只能手里拿着兵器充数,没什么战斗力了,但毕竟还活着,总比死人要麻烦得多,于是挥着令旗下令全军停止进攻,收缩阵型。 姜平见顾雎退却,担心有诈,便下令士兵不准追上去作战,而是停在河边摆好阵型观察一会儿。 而刚刚那些正在拼死作战的齐军士兵们也渐渐地冷静下来,看着对面的顾雎。 正当双方都等着这沉默被打破的时候,只听见上游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齐王殿下!属下来救你了!” 只见上游开下来一队船队,都是那些运粮船只,每艘船上的人都不多。 运粮船划到岸边,船上的人招呼着岸边的士兵赶紧上船。 原本的死境突然有了生的希望,这些士兵顿时斗志大减,纷纷抢着要上船,倒是没有空隙去给姜平逃生了。 “让齐王殿下先上来!”幕僚站在船头火急火燎地喊道,“你们别挤!” “咻!” 只听得一声弓弦脆响,站在船头的那个幕僚心口中箭大叫一声,翻身落入水中。 顾雎一把丢开弓箭,纵马横枪朝前冲去,厉声喝道:“抓齐王!抓齐王!” 徐州士兵们也跟着顾雎发起了冲锋。 叛军士兵们争着上船,而河里又塞满了为了上岸领赏而正在游水的士兵们,一时之间好不混乱。见到顾雎冲锋,一个个都拼了命地要上船。 见到如此情形姜平只能无奈地喝道:“后队阻击敌军!快!” 但是这一片混乱中大家都只想着逃生,根本就没心思去作战,从他们来到徐州的第一天起,就没顺利过一次,局势永远被顾雎牢牢地把握在手中,容不得半点失算。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而岸边则因为突然到来的运粮船,使得不少渡河的士兵发生了混乱,有的要上船,有的要游回去,总之这混乱溺死了一大片的齐军士兵,就跟逃难一样。 而被姜平用来阻击顾雎后队阵型尚未摆好,便在顾雎的指挥下土崩瓦解,一个个都往河边跑去。 这支军队已经彻底失去了指挥能力,想活的人拼命跑,想战的人拼命打,上船的,渡河的,都挤在泗水河滩边,一片混乱。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船容不下这么多人。 运粮船是很大,但是那是因为船舱深,粮食可以叠罗汉在一起运输,可是甲板还是只有一层。 总不能说让人也叠罗汉在一起吧,所以这运粮船虽然大,但是容不下多少人。 将官见姜平已经上了船,而其他兵士又想拼命挤上来,而这船已经人满为患了。 “开船!”姜平一声令下。 将官心里暗暗一惊,半跪下来抱拳说道:“齐王殿下,我们还有那么多士兵还留在这里——” “这是命令!”姜平喝道,“继续挤下去只会让本王也掉进水里!先开回去,让本王过去再回来接他们。” “喏……” 运粮船缓缓离开岸边,众多尚未登船的士兵都慌了神,扒着船想要爬上去,再加上顾雎指挥军队的驱赶,一时间哭声大作。 这个时候那个将官从船舱里面探出头去喊道:“诸位弟兄们,你们暂时忍耐一会儿吧,现在齐王殿下的安全要紧,我们先护送齐王殿下渡河过去,然后再回来接你们!” 士兵们怒了,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齐王殿下的命那么值钱,为什么自己就要牺牲性命,去为了另一个人死? 他有母亲,我就没有吗?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这些士兵们突然倒戈相向! 他们开始爬上船,挥刀砍向自己的袍泽。 我也想活下去! 不能因为你先上了船,就要牺牲我的性命,去为你铺路! 哗变! 姜平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赶紧催促属下,喊道:“开船!快开船!” 这些士兵已经哗变了,不再忠于自己,他们不算投敌,只是和自己为敌了。 姜平所乘坐的运粮船缓缓离岸,横渡而去,其他的运粮船也开始渐渐地离开岸边。 而无数逃生无望的士兵们又不能渡河,因为刚刚的哗变,即使自己熬住冰冷的河水成功渡河了,到对岸了的,已经侥幸活下来的那些士兵姜平也未必会放过他们。 于是这些士兵回头,看着顾雎,眼睛里透着求生的乞求。 “降者不杀!” 顾雎如是道。 “谢大人不杀之恩!” 这些士兵齐刷刷地跪下了。 “是我对不起他们。” 姜平站在船舱里面,看着那些士兵投降,叹气道。 是我对不起你们。 “殿下无需难过,”一个将官走过来说道,“眼下虽然输了一阵,可是许负他自己,不也被这河水阻隔在对岸了吗?只要许负无法回到徐州,单凭那些武夫,根本不是殿下的对手啊。” “是吗?”姜平仔细一想,说道,“我看未必,许负这人一向诡计多端,而且深通兵法,岂不会提前做好渡河的准备?” 那将官一听,说道:“那我们不如沿着岸边扎营,只要许负试图渡河,我们就趁他半渡而击,一定能活捉了许负!” “此计可行,”姜平斟酌了一会儿,说道,“那待会儿上岸以后,本王点兵部分给你,警戒沿岸。” “喏。” 见到姜平已经渡河了,顾雎便领着军队后撤,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一个小卒抬起头来问骑着马的顾雎道。 “找个地方,睡一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飞渡泗水 上岸后,姜平便立马开始点兵,花去了不少时间。刚刚河边那一战,原本两万人的军队现在就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溺死,战死,投降,逃跑,失踪的,总计一万人。 姜平只得苦笑,心里已经非常明白,这场叛乱,自己已经败了。 军心不稳,减员严重,敌人的援军瞬息即至。 一只脚,已经迈入了败局。 也许……是到了收手的时候了吧…… …… 此时,距离徐州七十里处。 姜成这一路进军以来,抓到的叛军斥候数不胜数。不过面对审讯,这些斥候们倒是非常硬气,使得姜成不得不用了一些比较残酷的手段,才把这些斥候的嘴巴撬开,才从他们那得知徐州尚未陷落。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姜成总算是长吁一口气。 还好……还好徐州没陷落…… 这样子的话……顾雎小姐一家人也会平安无事的吧…… 姜成隔着护心镜按了按放在胸口的小小锦囊,暗暗想道。 不过还是不能松懈。 想到这里,姜成立即命令左右亲兵,说道:“通知其他三路将领,立马和本部合兵一处,直扑北龙山!” “喏!” …… 徐州城南的战事已经十分胶着,打到现在已经毫无战术可言,朱骏组织的骑兵和车军的战马都已经战死,已经无法冲击齐军的中军,到最后,完全就是用血肉抵挡敌人的进攻。 姜平的副官田浜正在指挥着战斗,虽然攻山行动一直失败,但是眼前的城下守军无疑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击破眼前的敌人了。 这是齐王殿下迈向王道的第一步! 田浜兴奋了,只要能拿下徐州,就可以进图中原,如果能成功攻下洛阳,到时候自己也会是齐王一朝的开国功臣了,到那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就在这时,中军后方突然响起了“噔噔噔”鸣金声。 一听到鸣金声,前方正在作战的士兵便开始后退,而徐州守军也因此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是谁!谁鸣金的!” 田浜出然地愤怒了,开国功臣的美梦刹那间幻灭,到底是那个混蛋鸣金收兵的? “是我,”姜平领着亲兵骑着马缓缓来到副手面前。 “殿下……”田浜见到是姜平,十分地愕然,诧异道,“为……为什么……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们成不了多久了,只要殿下,我们再加把劲就能击败他们了!” 姜平没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拔出剑来,冷声问道:“本王问你,现在你眼前的敌人有多少?” 田浜看了看姜平手里的剑,咽了唾沫说道:“不足两千!而且他们个个都疲惫不堪!一击就倒,只要我们把后军部队抽调到前面来作战,就可以以逸待劳,轻松地击溃他们!” “保卫自己家园的热情又岂是区区的以逸待劳四个字可以轻松浇灭的?”姜平只是叹气,说道。 田浜顿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上前激动地扯住了姜平的衣袖红着眼睛吼道:“殿下!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此次举事,有死无生,有生无死!兵士们大可投降!可是殿下你怎么办?恭妃的在天之灵又怎么办?殿下!你甘心让恭妃含冤而逝吗?” 姜平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了,沉默良久,抬起头来,语气坚决道:“田浜,你说得对,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在此时,一声鸡鸣自打天边响起。 “已经卯时了啊……”姜平抬起头看着东方,喃喃道,“啊,我们已经打了一个晚上了啊……” 正当这时,一个斥候纵马来报:“禀报殿下,徐州相许负自从两个时辰前率领着军队在泗水对岸消失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两个时辰没出现过……”姜平皱着眉头斟酌起来,“这两个时辰他们能去哪里……” 幕僚这时候也上前说道:“殿下,徐州的牙门将韩军自从渡过泗水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合兵一处,准备——” 姜平猛然想到了什么,明白了这一切,这个许负! 打了一个晚上的仗,士兵们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已然成了疲师,士气全无。而且再有三个时辰就到午时了,如果这三个时辰内士兵们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的话,等到六弟的四万轻骑抵达徐州,我的军队就没法以逸待劳,占不到丝毫便宜,一定会被六弟打败的! 姜平心头一团乱麻,这个许负打仗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到六弟到达…… 绝不能让他的目的达到…… 那么,一举把六弟的援军击溃吧! 姜平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徐州附近的援军只有六弟是从北方过来的,而其他援军都是西边过来的,必须要渡过泗水,而现在我的军队已经在泗水设防,那些西边的援军轻易不能渡河,只要再击溃六弟,那么徐州就会孤立无援了…… 许负也逃不掉了! 姜平打定主意,一声令下:“全军休整一下,立马北上,迎击六皇子!” “殿下?”田浜很是不解,问道,“我们不攻城了吗?” “抽调本阵大营一万人,继续攻打徐州!”姜平一挥手,喝道,“六弟已经逼近徐州,要趁他立足未稳尚在行军之际,一举打散他的军队,击溃他!” “喏!” 姜平拍拍田浜的肩膀,郑重地说道:“田浜,攻打徐州和防备本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本王失望。” 田浜猛的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姜平,难以抑制心中激动的心情,抱拳应道:“喏!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如若不行,甘愿军法处置!” 姜平闭上眼,点点头,不知道是安心还是担忧。 这样一来……本阵大营也就空了……只剩下众多伤兵和些许老弱病残守着大营…… 不管了! 姜平咬咬牙,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要是不集中优势兵力,抢先占据有利地形去对付六弟的话,面对他,自己根本就没有胜算…… 于是,齐军开拔,奔向徐州北方地界,只从本阵大营抽调了一万人来,继续攻打徐州。 与此同时,泗水对岸的某片树林里。 顾雎披着狐裘靠在树下小睡了一会儿,突然被一个士兵叫醒了:“许大人,刚刚得到斥候的消息,说是对岸齐军的本阵大营里抽调了一万多名士兵去了徐州北方地界。” “是吗?果然不出我所料,”顾雎微微一笑,站起来说道,“他们的大营空了,我们就去劫营!” “可是大人,我们现在没有船只,如何渡河啊?”那个小兵想了想,突然浑身抖了一下,苦着脸结结巴巴地问道,“该……该不会是游过去吧?” 顾雎一拍自己脑门,说道:“怎么可能是游过去,等你们游过去了就全成冰棍了。” “报——” 正说间,一个骑着快马的斥候飞奔而至,滚鞍下马半跪在地上抱拳道:“禀大人,韩将军已经到了。” “是吗,那太好了,”顾雎立马跑到营地外面去迎接,果然,不远处人马嘶鸣,很快,韩军便带着之前去截流的一千人过来了。 一见到顾雎,韩军便拜服道:“许大人神机妙算,末将实在是佩服!” “不不不,这都是大家奋战的功劳啊,”顾雎把韩军扶起来说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人请看。”韩军一摆手,身后的军士便推着几辆载满了物资的小车过来了,只见上面堆满了渔网,铁链,麻绳,之类的东西。 “可以了韩将军,”顾雎看着这些物资赞许地点点头,回身猛然喊道,“全军准备渡河!” …… 顾雎与韩军合兵一处,沿着泗水下游走了两里路,选择在这里渡河。 顾雎派几个身体强壮又识水性的士兵士兵绑着铁链麻绳游到对岸锚好,铁链和麻绳横跨两岸,顾雎又让他们把渔网绑在上面,砍来树枝铺满了渔网,再担来泥土铺在树枝上然后再浇水,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座简易的浮桥的就搭好了。 顾雎亲自踩了上去试试,还挺结实的,于是随即下令,全军四千人分做一百队,轮番渡河。(顾雎出发时带着两千人,韩军又有一千人,收容的齐军逃兵一千人,阵亡人数顾雎暂未清算)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顾雎便带领着手下四千人的军队像飞一般地渡过了泗水。当齐军本营的宿卫们昏昏欲睡的时候,顾雎已经带着手下已经经过充分的养精蓄锐的士兵们宛如神兵天降一般杀到了齐军本营。 “冲——” “后退者!斩立决!” 顾雎一声令下,带头冲锋,一举冲进齐军大营里,一枪打断了齐军大旗,旗帜燃着火苗散乱在地上烧了起来。进攻的士兵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把一个个扔向周围的营帐,点燃了的火星合着雪花一起飘散。 (PS:明朝洪武三年,明朝第一名将徐达与元朝名将王保保(扩廊帖木儿)决战于定西,徐达采取以逸待劳的正确战术,并在总攻之时亲自上阵,冲击敌营,以少数的士兵便一举击溃了王保保(扩廊帖木儿),使其全军覆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败局已定 那厚实的营帐遇火即燃,这些还在睡梦中的叛军士兵们还没从顾雎的夜袭之中反应过来,便发现已经身处于熊熊业火的包围之中了。 叛军士兵们慌乱地从营帐里面跑出来,手无寸铁又哪里是顾雎的对手,只得落跑,顾雎也没让自己的士兵去追杀那些逃兵,反而是下令尽量不要杀死敌人,只需烧得物资营帐,驱赶敌人就好。 原因很简单,按照魏国律法,一支军队的兵源和驻扎地往往都是同一个地方的,即本地人在本地当兵,所以这些士兵其实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沾亲带故的,本就认识,不管是仇人也好,熟人也罢,都是互相认识的人。 所以顾雎的选择是积极地劝降他们,当然那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齐军士兵们在睡梦中毫无防备地被顾雎偷袭,顿时溃不成军,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便攻到了伤兵营。 “韩将军!” 一片喊杀声中,顾雎忽地喊道。 “大人!” 韩军拍马上前应道:“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 顾雎挥着长枪指向前方,脸上杀气肃然地说道:“本相命令你带上两千名士兵继续进攻,一路进攻不准停歇!直到拿下叛军的本阵为止!对了,到时候顺便给我抓几个俘虏回来,我有大用。” “喏!” 顾雎还特地叮嘱韩军,对那些士兵无需赶尽杀绝,只要驱赶那些叛军士兵即可,不必赶尽杀绝。而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两千人来到了伤兵营。 这叛军的本营里还有一万多左右的伤兵,他们都是暂时失去了作战能力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前天夜里顾雎夜袭,火烧本营被冻伤的士兵。可如今他们就像待宰的猪和羊一般互相搀扶着躲在一起,眼神畏畏缩缩地看着顾雎。 顾雎环顾着这些伤兵们,转身对自己的军队下达了命令:“先把他们绑起来,不准伤他们分毫,如有违者斩,一伍连坐处置!” “喏!”众士兵应道,那些伤兵见自己性命无忧也稍稍长吁了一口气。 “报——”正当这时,一队士兵押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来到顾雎的面前,兴奋地把那军官往前一推,说道,“许大人!我们抓住了叛军的一个千夫长!” 顾雎见了没有作答,而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千夫长,冷冷的视线仿佛一支利箭瞬间戳穿了他的内心,比这雪还要冰冷许多。 千夫长不敢和顾雎对视,只能低下头去,说道:“将军要杀,只管杀就是。” 顾雎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顾雎身后一个小兵听到千夫长的声音突然惊喜地叫了出来,喊道:“姐夫!” 那千夫长猛然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小兵:“小舅子?” 那小兵笑了起来,但是又很快止住了笑声,战战兢兢地走到顾雎的面前,唯唯诺诺地问道:“大……大人,这千夫长是我的姐夫,能不能……” 顾雎一挥手,打断了小兵的话,对千夫长说道:“降为步卒,归入你小舅子那一伍去。” 见自己还侥幸留了一条命,那千夫长惊喜地应道:“喏!” “你们叛军的军粮囤放在哪里?带我过去!”顾雎冷声喝道。 那千夫长不敢怠慢,说道:“大人跟我来。” “每一什的第一伍,随我来!”顾雎下令道,随即调转马头,抽取了一千人赶去叛军的粮草囤积处。 (PS:古代军队基础部曲编制,十人为什,五人为伍。乃春秋战国时期商鞅变法时所创,什伍连坐制亦是如此。) 叛军本营的粮仓还有四五百人左右的士兵守着。这种军事重地,姜平特地交给自己的亲兵们去防守。他们都是齐王姜平亲自从自己的亲王护卫队里挑选出来的士兵,个个英勇善战,悍不畏死,绝对忠诚于姜平。 这些守卫粮仓的士兵见敌人来了,纷纷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阵势就要冲上前来杀敌,他们领头的指挥官更是悲壮地喊道: “我们誓死不降,愿为齐王殿下流干最后一滴血!” 说完,便要冲将过来。 正当两方剑拔弩张即将拼杀在一起的时候,顾雎突然一路纵马奔出本阵,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抬起手喊道:“将军等等!本相有话要说!” 那个指挥官猛地啐了一口,沉声喝道:“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吾乃徐州相许负!”顾雎特意下马站在阵前,一手扶着马鞍,一副谦卑的样子,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喊道,“将军,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指挥官一听来人是徐州相,那个诡计多端的许负,顿时咬牙切齿,便出了本阵,巍然喊道:“许负!你休想劝降于我!我是不会投降的,对我来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你,我们,你杀了我!” 顾雎赶紧连连摆手,说道:“将军,本相并没有要劝降你的意思,只是在你我两军交战之前,我有话想要对你说,不然一会儿打起来了就没机会了。” 指挥官狐疑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只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顾雎那原本扶着马鞍的手突然从马鞍旁的箭袋里抽出一把三连弩对准了对面的指挥官扣下了扳机,三支弩箭“嗖”得迎面射在指挥官的面门上,指挥官顿时应声倒地,他颓然倒在地上,三魂未去,七魄已散,气息须臾。 敌军一下子阵脚大乱,士兵们更是大骂道:“你这个奸人许负!” 顾雎一下子跨鞍上马,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枪朝前一指,杀意已决,喊道:“趁敌军现在群龙无首阵脚大乱之际,杀过去!一个不留!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杀!” 顾雎手下的士兵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因为眼前的敌人并不是徐州本地人,和他们并不认识,这些守卫粮库的士兵是大魏亲王护卫队的成员,全部来自于关中之地,因此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战斗过程毫无悬念地一边倒,因为失去了指挥,这些姜平的亲兵们被顾雎一鼓作气地打败,无一投降,全部战死。 “好好安葬他们。” 顾雎喘着粗气看着这些躺满了地上的战死的士兵尸体,说道。 “喏!” “许大人!”韩军领着一百多人的士兵回来,说道,“大人,末将已经攻下了整个齐军大营,叛军们纷纷溃走,末将已经安排好了防卫工作,特来复命。” “我交代你的东西呢?”顾雎摊开手问道。 “在这里,”韩军一挥大手,随即身后几个士兵押着几个俘虏过来了,“他们已经吓破胆了,大人尽管处置。” 这几个俘虏跪成一排,浑身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顾雎比着手指数着数,突然点中了一个叛军俘虏:“你,出来。” 那俘虏勉力站起身来,走到顾雎的面前,脸上挂着乞求的假笑,问道:“大人……有……有什么事吗?” 顾雎没有回答他,而是回身拿起一个火把丢进身后的粮仓里,过了一会儿,突然拔起枪回头一枪刺进了这个被她点中的俘虏的心口处,顿时血如泉涌,血剑横飞。 那个俘虏猛的咳嗽起来,伸出手去抓住插在胸口的枪缨,顾雎双手发力,用力地,用力地将枪尖推进去。 ——我还不想死…… 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慢慢冷却。 周围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大人……我……”那个俘虏抓着长枪一脸的难以置信,口中血沫喷涌,顾雎的脸上毫无生气,只是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将长枪拔出来。那俘虏瞪着圆眼捂着心口蜷缩在地上,身子冷得很快,血流得不多,很快就冻住了。 “大人!大人!” 那些跪着的俘虏一下子吓破了胆,哭着磕头求饶道:“大人,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我不杀你们,”顾雎随手扔掉了沾满了鲜血的长枪,开口说道,“我还会放你们回去,回去告诉齐王殿下!他的本营已经被我徐州相许负拿下了!让他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如果三日之内还不投降,待到战败之日,不要怪本相心狠手辣,那一万多的俘虏,本相就全部坑杀!”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这些俘虏很快就屁滚尿流地逃走了,直到确定他们跑远了以后,顾雎这才对着周围喊道:“愣着干嘛?快点救火啊!这粮食都烧掉多少了说!” “喏!”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 田浜暂时收整兵马清点人数,只有一万五千余人左右的兵马了。 “啧……这徐州怎么这么难打……”田浜看着前方的城门,明明只是一道门,自己离它只有一里的路而已,可就是打不进去。 突然,他内心里闪过一丝很不好的感觉,正当这时,一个斥候骑着快马直接一头撞进本阵来,一看见田浜就哭着滚下马鞍,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士兵将官们都感觉大事不妙,都围上前来听着。 田浜顿时瞪大了瞳孔,上前一把拉起斥候,红着眼睛吼道:“你他娘的哭什么!哭什么!发生什么了!是齐王殿下出了什么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兵败如山倒 “不是……不是……”那斥候哭着连连摇头,喊道,“将军!我们输了!我们输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田浜愤怒将斥候一把推倒在地上,拔出剑来插在地上,吼道,“快说!” “将军……”斥候哭着跪在地上,喊道,“徐州相许负!趁夜飞渡泗水,夜袭我军本营,我军被俘一万余人,粮草被许负!焚烧殆尽!” “嚯——” 周围的士兵将官都忍不住呼出声来,粮草被烧完了,一万多的伤兵也被俘虏了,本营被夺了,那么多的军械物资,全成了许负的囊中之物了! 田浜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一把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把剑,喃喃道:“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我二哥还在本营里!”熙熙攘攘的行伍中,突然有个声音在哭,“我大哥已经战死了,要是我二哥也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独苗了!” “粮草都没了……这仗怎么打……” “我们完了……齐王输定了……” 田浜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拔起剑吼道:“刚刚是谁在说话!谁说齐王殿下输定了?站出来!” “……” 士兵们都沉默了。 田浜吼道:“粮草没了,打下徐州就有了!那泗水粮仓里面也有不少粮食,怕什么!” “将军!” 一个千夫长从行伍中走出来,慌慌张张地说道:“我们已经有不少士兵逃走了!” “逃走?为什么逃走?”田浜眯起眼睛看着那将官,问道。 那千夫长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眼角的余光在地上乱瞄。 没人能回答田浜,一个士兵问伍长仗怎么打,伍长问什长,什长问百夫长,百夫长问千夫长,千夫长问指挥,自己就是指挥,还能问谁? 田浜这才意识到,姜平不在,已经没有人能替他做出决定了。 “齐王殿下走之前把攻打徐州和防卫本营的任务交给我……” 田浜说着站起来,把剑拔起来,插回剑鞘,继续说道:“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军法处置……” “全军听令!” 田浜暴起喊道。 “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本营!” “将军!将军将军!” 正当田浜决心夺回本营的时候,之前那一帮被顾雎放回来的俘虏已经跑回来了,被其他士兵带到本阵来,跪在地上把头磕下去,哭道:“将军……”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将军……”那帮俘虏抬起头来看着田浜,哭着说道,“那许负心肠端得狠毒,拿了我们一万多弟兄的性命,说是如果三天之内,齐王殿下不肯自缚投降的话,就把他们全部坑杀掉!” “嚯——” 士兵中再次喧哗起来,要知道,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同乡人,祖宗往前数八代,都是一家人…… 军心动摇了,不断地有士兵脱离行伍而逃跑,拦也拦不住,在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了。 “都走吧……都走吧……” 田浜笑着看着手底下愈发稀稀拉拉的士兵们,笑道:“你们都走吧……都走吧……” 一支失去了求胜之心的军队,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都给我走!” 田浜突然仰天大吼着,“唰”的一声抽出剑来,搁在颈边一转,血花从喉咙里溅射出来,热乎乎的,洒在地上,冒着热气。 …… “报——” 叛军本营里,顾雎听着斥候的回报:“许大人,刚刚探子来报,攻打徐州的叛军部队已经自行崩溃,敌将田浜自刎而死!” “哦?”顾雎皱眉歪了下头,挥手让斥候下去,自言自语道,“怎么自己就溃散了?还想和朱骏他们回合,来个两面夹击的说,算了,溃散了就溃散了吧……” 这时,天边刚刚泛起点鱼肚白。 “啊……已经早上了吗……” “再有两个多时辰……姜成就能到了吧……” 顾雎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喊道:“全军听令!三军开拔!攻下泗水粮仓!” “喏!” …… 一切都结束了…… 母妃…… 对不起…… 孩儿我…… 已经没有办法了…… 乱军之中,姜平推开了要拉他走的近侍,整理好散乱的衣冠,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剑锋中倒映着的自己。 ………… 三个时辰前。 姜平正在紧张的急行军路上,一定要赶在姜成之前拿下北龙山,不然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士兵们已经非常疲劳了,打了一晚上的仗没合过一次眼,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碗饭。 这仗快打不下去了。 事实上,姜平已经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己现在带领的这只军队已然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像是一堆干草,只要一点火苗就要焚烧殆尽,化为虚有。 “弟兄们……”姜平勉力喊大了声音,准备说些鼓舞士气的话来。事实上,他和这些士兵们一样,已经十分疲惫不堪了。 “报——” 又是斥候…… 姜平听着就烦,这些日子来,他派出去的探子就没一个给他带来过好消息。姜平隐隐地感觉到,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 “殿下!”斥候一路连滚带爬地朝姜平跑过来,惊慌失措地喊道,“殿下!我们的本营!我们的本营被许负劫了!” “什么?”姜平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当他真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上前一把攥住斥候的双肩,脸凑近了问道,“许负不是被泗水隔绝在对岸了吗?他们是怎么渡过那泗水的?那些受伤的弟兄呢?他们怎么样了?” 斥候跪了下来,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猛的低头大声说道:“许负要殿下三日之内自缚投降,否则,否则就将我们那一万多的弟兄全部坑杀!” 周遭的士兵们都哗然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嘀咕着,讨论着,抱怨着。 “难道……难道……我真的输了……真的……真的就让母妃……含……含恨而死了吗?” 姜平双手扶着两边的太阳穴,出了窍地看着地上,喃喃道。 很快的,来自徐州的战报一封封地传到姜平手中。 “报——殿下,本营粮草已被许负焚烧殆尽!” “报——殿下,田浜将军自裁,围攻徐州的部队已经溃散!” “报——殿下,许负已经攻下了江边大营!” “报——殿下,泗水粮仓已被许负夺取!” “够了!”姜平喘着粗气一把推开最后一个前来汇报的斥候,“够了……” 兵败如山倒,在这些战报传回来的同时,已经有不少士兵逃跑了。 姜平勉力站起来,走到高处,看着底下稀稀拉拉的士兵们,苦笑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堂堂齐王,虽说威震江淮,其实,我只不过是打些水贼江匪比较拿手罢了……” 姜平看着这些士兵们,说道。 “为了报我一己之私仇,却要连累你们,真是对不住……你们都走吧!已经输了,已经结束了!都走吧!不要和我去死!” 彻彻底底地绝望了,很快,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士兵们逃走了,督战队也不去阻拦,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左右的亲兵。 “你们为何不走?” 姜平落寞地看着这些神情毅然的士兵们,问道。 “愿誓死追随齐王殿下!” “都走!”姜平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北龙山,吼道,“前面就是六皇子殿下的四万轻骑!你们打不过他的,只会是白白送死!” “……” 这些士兵们没有说话,肃穆地站着,像一棵老树,脆朽,可是坚挺。 “那就走吧,”姜平笑笑,说道,“去那最后的一战……” …… 北龙山。 “报——将军,属下已经探查到,齐王殿下已经收拢败兵,直扑北龙山而来!” “是吗?传令下去!列阵!” “喏!” 姜成一声令下,已经到达北龙山的先头部队已经拉开了阵势,准备迎战。 “许负……这人倒是很有意思呢……”荀睿笑着对姜成说道,“我倒是听说,新任的徐州相还在赴任的路上,而且,还是个老头子呢。” 这一路行军以来,姜成和荀睿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许负的事了,其中很多都是从姜成他们抓到的叛军逃兵那里听说的,说是新任的徐州相许负用兵如神,诡计多端,把齐王打得找不着北,简直有如韩白再生。(韩信,白起。) 虽然难免有添油加醋的可能性,但是也足以证明许负的能力了。 姜成也是笑了笑,说:“这个许负深得兵法之妙,能以八千人把四哥的十万大军打成这样……真的很不简单……真希望不要和这人为敌……” 荀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姜成的肩膀说道:“许负对大魏的忠诚是不用担心的,否则他也不会敢于矫诏自任徐州相,去和齐王殿下厮杀的。” “季尚……”姜成微微侧过脸,看着荀睿,说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说完,姜成便骑上马,奔向阵前去了。 “传我令!勿伤齐王殿下!” 姜成一边骑着马,一边喊道。 荀睿收敛了笑容,看着姜成骑马的背影。 “他也许已经察觉到什么了……看来是时候和楚王殿下联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齐王败北 姜成和姜平两人的部队很快就相遇了。战斗过程不必多说,姜平这支无异于送死的军队根本就禁不起姜成如潮水般的攻势,很快就溃败了。 乱军之中的姜平已经丧失了逃生的欲望,欲哭无泪地看着周遭的乱象。 ——无数的士兵因我而死! ——都是因为我的无能,不但害了母妃的性命,而且连他们的性命也无法保住! “唰!” 姜平拔出剑来,悲怆地对自己的士兵们喊道:“都投降吧!不要再继续送死了!” 但是一片片厮杀声中根本无人在意姜平的喊声。 姜平坐到椅子上,两手扶着剑横放在双腿上,低下头。 一切都结束了…… 母妃…… 对不起…… 孩儿我…… 已经没有办法了…… 乱军之中,姜平推开了要拉他走的近侍,整理好散乱的衣冠,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剑锋中倒映着的自己。 姜平慢慢地举起剑,搁在自己的颈边,脖子上的肌肤一碰到剑刃的冰冷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握着剑的手也是身不由己地发抖着。 “母妃……孩儿这就去见你……” 姜平的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闭上眼,剑刃慢慢地按进脖子里。 “铮!” 原本已经要切开脖子的剑被打落,姜平犹豫不决一会儿,睁开眼,看见的是一身戎装,骑着战马的姜成。 “这样的结局真是太糟糕了,齐王殿下,”姜成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平,喘着粗气说道,“殿下不该就这样死去,即使是死,也得看父皇的意思。” “六弟啊……”姜平笑了起来,“终究还是没能逃的掉吗……” 姜成没有回答他,而是沉着声音对左右亲兵吩咐道:“把齐王殿下绑起来,暂且押到本阵中去。” “喏!” 左右亲兵上前绑起了姜平,将他押走了。 一个时辰后,姜成率军打扫完战场,掩埋好尸体,把俘虏们关押起来,继续朝着徐州进军。 时间到了傍晚时分,捷报已经传到徐州。 相信不用多久,捷报便能传到附近的州县了吧。顾雎站在徐州西边的城楼上,看着天边的夕阳。 城楼下,徐州将士们已经喝得伶仃大醉,庆祝这劫后余生般的胜利,袍泽阵亡的悲伤和迎接胜利的喜悦都揉碎了混在那声嘶力竭的拼酒声中。 成何体统,顾雎看着下面,皱起了眉头,这时候要是有敌军,不就完了。 顾雎正要制止他们,不过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 不……战争已经结束了…… 那么……也到我走了的时候了…… 朱骏和韩军两个喝得醉醺醺地从楼梯那勾肩搭背地走上来,大着舌头似的说道:“啊……许大人呐……要我说你还真是煞风景呢……弟兄们都在下面喝得开开心心的,你怎么也不下去呢……” “啊咧……许大人呢……怎么不见了……” …… 顾雎已经换上了常服,梳回了女子的发式,端正仪态,祛除易容,朝着顾府走去。 好累啊…… 顾雎脸上挂着微笑想道,不过能履行对杜夫人的承诺,也无所谓了吧。 刚刚走到门口,顾雎眼前突然模糊一片,脚跟一软,扶着大门差点就要晕过去,这会儿马上就有两个眼尖的丫鬟看见了顾雎,立马兴奋地叫起来:“快来啊!在这里啊!二小姐回来了!” 顾琦听到门口有丫鬟在喊叫顾雎的名字,立马跑出来一看,真的是顾雎回来了,高兴地叫了起来:“雎儿!你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你咋就蹦出来了呢,你去哪儿了呐?你可吓死姑姑了!” “二姐姐!”顾清听门口的丫鬟说顾雎找回来了,也顾不上梳妆打扮了,头发乱糟糟的急匆匆地就跑出来,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喊道,“二姐姐你去哪儿了呐?听丫鬟说你是去游说那些豪强世家,可是三姐在外边找了好几天都没听说你去过谁那里呢。” 顾雎笑笑,说道:“都是我不好,其实我是跑去齐王殿下那里去了。” “齐王殿下!”顾琦和顾清还有身边的丫鬟都忍不住惊呼起来,脸都吓白了,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去齐王殿下那里去了。” 顾雎也是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拍着自己心口说道:“我只是想去说服齐王殿下退兵,不希望看到战争爆发,那样要死很多人的,我不想看到那种景象。” “那你也不能自己孤身一人去啊,”顾琦攥着顾雎的手,哭着说道,“你爹爹把你托付给我,要是你没了,我怎么去见他啊。” ——怎么去见他…… ——姜成……他应该会过来找我的吧……问我那个锦囊是怎么回事…… 顾雎不知为何愣愣的,顾琦看着出神的顾雎,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问道:“雎儿,咋了啊?” 顾雎这才堪堪反应过来,拍拍顾琦的手,柔声说道:“姑姑,雎儿这不是没事吗?齐王殿下没有把我怎样,相反,他还好好招待了我,只是后面围城,不方便放我回来,随后齐王殿下兵败,雎儿这才趁乱逃了回来。” “那也是后来齐王被打败了才逃得回来,”顾琦仍然是一副后怕的样子,说道,“齐王一日不败,雎儿你就一日回不来,难道齐王还能一直好好对你吗?雎儿,答应姑姑,以后可不能做这种傻事了。” 顾雎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一定的,雎儿答应你,对了,大姐和三妹呢?” 顾琦说道:“她们出去找你去,我这就去叫下人叫她们回来。” “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府上发生什么了呢……” 顾雎脸色发白,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顾琦伸出手去摸了摸顾雎的额头,惊呼道:“雎儿!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顾雎顺势抱住顾琦,腿脚发软地就要倒下去,气若游丝,有气无力地说:“跑了一晚上才回来……我好累啊……我……” “雎儿!”顾琦慌乱地扶起顾雎,顾清也是上前帮忙把顾雎架起来,对身边的丫鬟喊道:“快来帮忙把二小姐扶到房间里去!快!” “是。” …… 顾雎一觉醒来,茫然地看向窗外,只看天边一片昏黑,两手撑着床正要起来,头上压着的热毛巾顺势滑落,盖在了肚子上。 “啊……” 顾雎两指扶着额头揉着,一脸的倦容,自言自语道:“哎呦……这副中看不中用的身子……只是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吹了点风就受寒了……” “二小姐你醒了啊,”一个丫鬟端着盆热水从外边走进来,关切地问道,“在说什么呢?” 顾雎微眯凤晗,说:“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兴许是刚刚醒来,说了什么糊涂话吧。” 顾雎说着拿起盖在肚子上的毛巾正要去接那热水,那丫鬟便上前拿过那毛巾,挽起袖子将毛巾放进水盆里,说道:“这是让奴婢来做就好了,二小姐你生了病,就先歇着吧。” “啊……谢谢……”顾雎搓搓头发,说道。 “啊?”丫鬟抬起头看向顾雎,“二小姐……啊……奴婢……受宠若惊……”说着便小退几步,行了个礼。 顾雎头上敷上热毛巾以后又躺了下去,问道:“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可有人来找我否?” “还真的有人来找二小姐呢,”丫鬟说道,“三小姐刚刚来找二小姐,不过奴婢和她说二小姐你还没醒,三小姐就先回去了。” “没人了吗?”顾雎两手抓着被沿把被子拽到下巴边下去,一副我要睡觉觉的样子看着真是可爱极了。 丫鬟看着顾雎这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几声,答道:“没人了,二小姐。” “嗯,那你先去忙吧。”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房间又重新合上了,顾雎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思索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杨氏除掉了……齐王姜平的叛乱也解决了…… ——好像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日常呢……那个顾二小姐的无趣生活…… ——我还有什么事没做呢…… ——我的……亲生父母…… 顾雎想起了杜夫人的那叠书信,信上已经把顾雎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了。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却没是没说,只能依稀从称呼中能分辨地出来是个大人物…… ——已经遭遇不测的大人物…… 顾雎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我连他们都面都没见过,就和他们永久地分离了……总有一天…… “二姐姐!” 正当顾雎正在想事情的时候,顾舒突然推门进来,急得直喘气,见顾雎躺在床上,就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感觉怎样?二姐姐?刚刚听给你打水的丫鬟说你醒来了,我这就跑过来了?有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顾雎拍拍顾舒的手,笑着说:“没事,二姐姐身子好着呢,就是受了点风寒,很快就会好了。” “我知道,”顾舒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只是听说二姐姐你晕倒的时候,真的吓死我了,还以为……呸!”说着顾舒便拍了拍自己的嘴,骂道:“说什么胡话!” 顾雎温柔地笑了,说:“我觉得有些饿了,三妹,帮姐姐去吩咐一下丫鬟,带点吃的过来吧。”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拜访顾府 ——就是这了,顾雎小姐的家乡…… 姜成骑着马来到徐州城下,看着这城,身后是他刚刚得胜的军队。 停留片刻,姜成对身边的亲兵们吩咐道:“传我命令下去,各部分散进城,把守各门,不得惊扰百姓,不得接受百姓超过一斗米的馈赠,违令者斩。” “喏!” 姜成按着胸口,那里放着那个锦囊。 ——得去弄清楚,顾二小姐是怎么提前知道四哥叛乱的。 姜成率领的军队已经分散开来,从各门进城,荀睿和姜成一起,骑着马也进城去了。 一进城,姜成就受到了来自徐州百姓的热烈夹道欢迎,街道两旁的人们热烈地欢呼着,拿出酒肉米食来准备赠与那些士兵,可是由于姜成下的命令,只能拿一点点的馈赠,否则就要斩首。 “战争尚未结束,还不到庆祝的时候” 荀睿看着这些欢呼人群却是锁紧了眉头,疑惑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里没看到徐州守军们的影子?城墙上稀稀拉拉的也没有几个士兵……” 姜成也是点点头,说道:“确实,他们都去哪里了?还有那个许负,也不见他出来见咱们?” 荀睿笑了起来,说道:“许负总不会是逃跑了吧?有胆量矫诏自任为徐州相的人,应该不怕和我们对质吧?” 出于疑惑,姜成和荀睿骑着马在城里走了一遭,这才在东边的城门口处发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徐州将士们。 ——真是岂有此理…… 看到此情此景,姜成无奈地摇摇头,严肃地看着这些醉汉,猛然喊道:“都给我醒醒!” “你谁啊!”一个小兵突然出言不逊。 荀睿上前甩了那小兵一巴掌,怒喝道:“这是六皇子殿下!你竟敢以下犯上,真是胆大妄为!按律,军法处置!” “嚯……” 这些醉醺醺的士兵们一听是六皇子殿下姜成来了,一下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行军礼道:“请六皇子殿下赎罪!” 而那顶撞姜成的小兵更是吓破了胆,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说道:“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殿下,请殿下赎罪!” 姜成使了个眼色,荀睿立马怒喝道:“还不赶快回到你的队伍中去!” “喏!” 那小兵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到队列中站好,整个队列寂然无声。 这个时候,徐州的校尉们也到齐了,一齐对姜成行礼:“末将怠慢,还请六皇子殿下赎罪。” 姜成一挥手,问道:“许负在哪里?” “殿下……许大人他——” “他不是你们的大人,”荀睿打断了话,说道,“他只不过是个矫诏自任为徐州相的家伙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荀睿说道,“徐州相不是许负,而是另有其人。” 姜成下了马,在这些站成一排的校尉们面前踱步着,看着他们红通通的脸,嘲讽地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打了胜仗很高兴吗?看看你们这副德行,一个个醉醺醺的,连刀都提不动,城里的守备也这么松懈,要是这个时候敌人趁机反扑的话,你们一个个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 这些校尉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愧然不语。 姜成继续教训着他们:“被一个矫诏的家伙三言两语就轻易地夺取了兵权,还好那是自己人,要是那许负是齐王殿下派来的细作,或者如果许负的用兵水平不高的话,你觉得你们能侥幸打赢吗?” 校尉们还是不说话。 “罢了,”姜成点点头,看着这些徐州校尉们,还是赞许地说道,“虽然你们现在犯了错误,不过确实有功劳的,就不深究你们了,快去把那许负找来,我要见他。” “殿下……” 这些校尉们为难起来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肯接着说下去了。 “怎么了?”姜成微微扭头,问道,“许负出什么事了吗?” 最后还是朱骏上前清了清嗓子,说道:“回六皇子殿下,许大……不,许负留下了一封书信,已经告辞了。” “走了?”姜成皱着眉头,看了看朱骏,迟疑了一下,说道,“把那信给我看看。” “喏。” 朱骏把那信拿出来交给姜成,姜成打开一看,只见信上是这样写的: 我本布衣,不求富贵。今此一别,日后珍重。 短短十六个字,就结束了。 “哈哈哈……”姜成笑了起来,把这信往荀睿胸口上一拍,说道,“你说这算什么事嘛,人家许负根本就不想见咱们呐。” 荀睿拿起信一看,也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今后有缘的话,自会相见的吧。” 姜成重新拿回了信,对荀睿说道:“那许负已经走了,防卫徐州的工作就交给季尚你了。”说着,姜成便要走的样子。 “那你去哪儿?”荀睿接过掌管兵权的剑印,问道。 “我去顾府,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 “二小姐,三小姐,奴婢按照您们的吩咐已经带了点粥和小菜过来。” 侍奉顾雎的丫鬟端着一碗粥和一碟小菜款款而来,放在桌上摆好。 “欸” 顾雎撑着床正要起来,却是没有力气,差点趴下去,顾舒赶忙上前便扶住了她,说道:“二姐姐慢一点。” “没事的三妹,我可以走的。” 顾雎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任由顾舒扶着她过去。 姐妹两个坐下来正要吃饭,外面突然来了个丫鬟,一进来就急切地喊道:“二小姐!二小姐!” 顾舒放下筷子,愠怒道:“二小姐正在吃饭,有什么事情会比二小姐的身子更重要?” “且慢,三妹,听她怎么说。”顾雎抬起手,说道,心里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或许……是他来了…… 那丫鬟捋了捋胸口,这才缓过气来,说道:“二小姐,六皇子殿下来咱们府上了,说要找二小姐您有事。” 顾舒疑惑地看向顾雎,顾雎立马站起来说道:“去告诉六皇子殿下,且容我整理好衣冠,再去见他。” “是。” 那丫鬟领命出去了,顾舒这才问道:“二姐姐,是不是你上次让家丁寄给六皇子殿下的锦囊里写了什么啊?这才急匆匆地来找你?” ——好生聪明的家伙…… 顾雎含蓄地笑笑,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嗫嚅道:“啊呀……你……你非让二姐姐说吗?你快去招待下六皇子殿下啦……” 顾舒见顾雎这样子,心想二姐姐有这么喜欢六皇子殿下吗?明明才见过一次的说。 不过想归想,礼数还是要尽的,顾舒站了起来,对丫鬟说道:“你快去服侍二小姐更衣,本小姐我先去见六皇子殿下了。” “喏。” …… 姜成在大堂里端坐着等顾雎的到来,顾琦和顾家姐妹都来面见姜成。 “不好意思啊六皇子殿下,”顾琦陪笑着说道,“雎儿她刚刚回来不久,受了风寒,在床上歇着呢,这会儿来见您还得先梳妆打扮一番。” “哈,没事,”姜成抬手示意,笑道,“我也不是很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记性不好……眼前的这位夫人,貌似和我上次见到的不一样啊……” 顾琦尴尬了,姜成这指的是杨氏呢。 顾芸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愈发阴暗。 顾琦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杨氏得了疯病的事情告诉姜成的时候,顾雎这才姗姗来迟。 “小女见过六皇子殿下。”顾雎见了姜成,笑了,微微屈膝行礼。 “免礼,顾二小姐。” “谢六皇子殿下,”顾雎含笑轻轻颔首,问道“请问六皇子殿下找小女有何事呢?” 姜成看着顾雎的表情,可以说是没有表情,只有嘴角那里翘着礼貌却抗拒的笑,心里暗暗叹口气,无法看穿她的心,接下来就不能掌握主动权了…… 姜成无奈,只能说道:“其实我这件事,不方便在这里说。” 顾雎也是点头,说道:“六皇子殿下,小女也是此意呢。” 这下就搞得顾琦和顾舒她们一头雾水了,怎么回事?好像他们明明知道是什么事都样子啊。 不过既然姜成这么说了,顾琦也只能站起来说道:“那在下去给六皇子殿下和雎儿安排说事的地方,还请跟在下走一趟。” 姜成和顾雎跟着顾琦到了大堂边上一处厢房,打开门来说道:“就这里行吗?六皇子殿下?” “都好,还是劳烦夫人你了。” “无事,六皇子殿下,在下先行告退了。” 顾琦转身便走,不过还是很疑惑。 顾雎和姜成目送着顾琦离开,这才转身准备进到厢房里去说事。姜成脱了鞋踩进去,转身看向顾雎,顾雎这个时候却是头昏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朝前倒去。 “顾二小姐!” 姜成赶忙健步上前,却还是让顾雎跌进了他怀里。 “受了风寒就不要太勉强自己了,顾二小姐。” 温柔的话语闯进顾雎的耳里,顾雎抓着姜成的肩膀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他的双眸。 ——从那天起,第一次温柔对我的人,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前世回忆 前世,姜平叛乱后第一个月。讨伐叛军的朝廷军共计八万,已经聚集到徐州周边地区,对徐州展开包围。朝廷军的统帅,魏国六皇子,帝国双柱之一,姜成。 徐州北龙山,朝廷军的本营里正在进行战功嘉奖。天公不作美,这天正好下起了大雨。 “敢用八万人去包围十万人,这事也就六皇子有胆子做。” 顾雎披着蓑衣,站在行伍中低声嘟囔道。 “北海人许负,三十六个首级,”军需官站在台子上看着名册迟疑了一下,继续喊道,“三十六个首级没错!” 底下人听到这数字都忍不住倒吸口凉气,窃窃私语起来。 “又是许负……这个许负是怪物吧……” “明明看着也不壮实,竟然这么能打……” 周围的士兵们都忍不住看向那个披着蓑衣的矮小身影,看起来好像淋点雨就要生病的小个子,却不知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顾雎走上台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军需官,军需官被这双眼睛盯得心里直发毛,问道:“许负,你想要什么赏赐?是要赐爵,还是换成银两?” “全部换成银两。” 按照大魏律法的规定,士兵在作战中,一颗首级可以赐爵一级,并赏赐一亩土地,升官一级,或者换成三十两银子。 那时,年轻的顾雎并不懂其中的奥妙,全部换成了银子,她并不知道,升官可以更容易地搞钱。 “一千零八十两银子,先给你记上一笔,”军需官说着,拿着笔在顾雎的假名下做了记号,“等到战争结束,就能领赏了,如果你不幸战死了,你的赏赐朝廷会专门派人护送到你的家乡去。” ——送到家乡……呵…… 顾雎心底冷笑一声,就是因为那些人,自己才会在这里淋雨,才会在这里,用别人的脑袋去换银两。 “知道了,大人,如果没事的话,在下就先回队伍中去了。” “行吧,下一个!” 正当顾雎走下台子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吹走了顾雎头上戴着的草帽,和草帽下浸了雨水的面容。 …… “六皇子殿下,末将有事禀报。”军需官拉开了姜成的营帐,荀睿和姜成正坐在里面对着徐州的地图讨论着接下来的方案。 “你有何事?”姜成走上前,问道。 “殿下,是这个,”军需官把站在营帐外的顾雎一把拉了进来,说道,“我们在军营里发现了这个,一个姑娘。” 姜成看着这个低着头的姑娘,却是奇怪地发现她穿着朝廷军的军装。 散乱的头发并不能掩盖住这个姑娘的清秀美丽,白皙的皮肤因为受冷而透着些许的红,柳叶眉下一双淡漠如秋水的眸子,像是有无数心事淹没其中,却又无法窥探。 “这……”姜成皱着眉头,问军需官道,“她怎么会穿着我们的军装?” “回殿下,这姑娘女扮男装来参军,功夫不错,杀的人还挺多的,”军需官笑了一声,说道,“刚刚不小心草帽给吹掉了,这才被我们看出来。” 见是个姑娘,姜成便放低了语调,弯下腰来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哪里人?” 顾雎低着头,不说话。 “喂!六皇子殿下问你话呢!哑巴了吗!”军需官从背后推了顾雎一下。 “唔……” 顾雎被推得一个趔趄。 “喂你温柔点!” 姜成上前扶住顾雎,顾雎却是不小心错开了他的双手,跌进他的怀里。 ——没错,从那以后,第一次温柔抱我的人,是你。 顾琦微微侧头看向顾雎和姜成,而那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瞥见姜成抱着顾雎。 哎哟我滴天,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大胆的吗?还没进房间就在外面搂搂抱抱的了,这才第二次见面啊! 顾琦被眼前的一切狠狠弄得脑袋浆糊了,可是又不好说些什么,摇摇头叹了口气便走了。 姜成见顾雎入定了似的看着自己,伸出手去在顾雎眼前晃了晃,问道:“顾二小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雎微微抖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撩了撩额前的发丝,说道:“劳烦殿下费心,小女是有点身体不适,不过不妨事。” “抱歉,”姜成见顾雎清醒过来,把顾雎扶正了,说道,“可是我还有事,不得不让顾二小姐受累了。” “小女知道,”顾雎轻轻颔首着,说,“殿下想必是为了那封信来的吧。” 姜成心里微微一惊,原本还猜想着或许是有人用顾二小姐的名义,拿了送给她的锦囊,给自己送的信,但是如今看她的反应,好像这事她是知情的。 ——也对,那字迹是顾二小姐的字不错。 姜成这么想着,见顾雎脸色有些微白,赶紧说道:“顾二小姐快坐下,我们慢慢说。” “谢六皇子殿下。” 二人入了座,顾雎在姜成对面端坐好,看着一副乖巧的样子。姜成面色凝重地从兜里拿出那个锦囊,放在岸上,问道:“顾二小姐……应该认得这个锦囊吧……” 顾雎低下头去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回殿下,正是殿下赠与小女的锦囊。” “那么锦囊里面的东西……顾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顾雎微吸口气,说道:“回殿下,是小女派家丁把那封信交给殿下的,怕殿下不信,这才自作主张拿殿下赠与小女的锦囊作为信物,望殿下恕罪。” “这个锦囊顾二小姐重新拿回去吧,”姜成把锦囊推到顾雎面前,说道,“毕竟是送给小姐的东西。” “谢殿下。”顾雎收好了锦囊,放进怀里。 姜成看着顾雎并没有主动说明的打算,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其实我想知道,顾二小姐你——” “殿下是想知道小女为什么提前知道了齐王殿下的叛乱吗?” 顾雎打断了姜成的话,这种大不敬的罪,顾雎好似并不在意。 房间里忽的寂静了,姜成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打断了自己的话她好像并不害怕,和普通的姑娘大不一样,就好像……好像发号施令般的样子。 “正是。” 姜成说道。 “殿下一定听说过了许先生了吧。” “许先生……小姐是指许负吗?”姜成斟酌了一会儿,问道。 “正是。” “那就听说过了,许负矫诏为徐州相夺取兵权,三天内用八千人击败了齐王殿下的十万主力,而我,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小女和许先生是朋友,”顾雎柔声道,“许先生的才学,不逊于当今任何名士,而胆量更是大大地超越他们。” “哈哈哈……我着实佩服此人,”姜成笑了起来,说道,“胆子大得敢朝天上捅窟窿,而用兵如神,确实厉害。” 顾雎也是轻笑道:“正是许先生提前知道了齐王殿下的叛乱,这才找到小女,让小女代笔为他写信,用小女的名义寄给六皇子殿下您的。” “那顾二小姐不害怕吗?”姜成突然语气严肃地对顾雎说道,“如果许负的消息并不是真的,那这信就是诬陷亲王,那顾二小姐全府的性命可就堪忧了啊,而那许负,大可以逃掉这一切了。” 顾雎笑笑,说道:“可是事关重大,小女愚笨,只怕此事成真,并未想到这一切的后果。” “如果齐王没有叛乱,那顾二小姐那封信,就是赤裸裸的诽谤,是要杀头的,”姜成有些愠怒的样子,说道,“许负这厮其实是想利用顾二小姐你去达到保全自己的目的,这样即使齐王没有发动叛乱,他也能逃脱此事。” 顾雎捂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并不生气,说:“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啊……其实小女倒是希望齐王殿下没有叛乱来的好,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死去,那么多勇敢的士兵为国牺牲了……” “傻姑娘,”姜成忍不住叹了口气,白了顾雎一眼,说道,“那样的话,顾二小姐又把全府的性命置于何处了。”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殿下,”顾雎微微一愣,被姜成刚刚那句“傻姑娘”说得愣了一下,说道,“许先生也不是那种会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的人。” 姜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傻姑娘”好像有点不切时宜,赶紧呸了一下,说道:“对不起顾二小姐,我无意冒犯。” “殿下无需如此。”顾雎脸色微红地说道。 “可是……”姜成清清嗓子,说道,“许负这厮在战争结束之后就消失不见了,顾二小姐可有办法找到他吗?” 顾雎摇摇头,说道:“许先生居无定所,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女也没见过他几次,只是在以前资助过他才和他认识的。” “这样啊……”姜成颇有些失望,说道,“要是这样的人才能为我所用的话……” ——为你所用…… 顾雎敏锐地意识到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深意。 ——姜成……果然每个皇子都无法拒绝皇位的魅力啊…… “殿下若真想招揽天下贤士的话,就应该对许先生尊敬一点,”顾雎站起来行大礼,郑重地说道,“殿下不应该那样称呼许先生,至少,不能叫他这厮,希望殿下没有生气,小女无意冒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绝食 姜成面色微红,有些惭愧,说道:“顾二小姐教训的是,不过许负这种不讲道义的行为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殿下为何如此在意小女……”顾雎面色红红,目光投向别处,嗫嚅道。 姜成见顾雎这副样子一脸窘迫,赶忙说道:“顾二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对许负拿顾二小姐的性命做赌注感到愤怒罢了。” 顾雎以袖掩面,小声说道:“殿下,小女有个请求想要拜托殿下。” 姜成一愣,说道:“尽管说吧,可以的话我尽量满足你。” “希望六皇子殿下您,能保住齐王殿下的性命……为他求情……在圣上面前为他求情……”顾雎面露难色,眼角的余光投向别处,说道,“齐王殿下治理琅琊郡国多年,徐州百姓多受齐王恩惠,小女也是其中之一……” 姜成深吸口气,思索了许久以后点了点头,说道:“可以,顾二小姐我答应你,我会在皇上面前为齐王求情的,但是这一切我并不能做主,所以希望顾二小姐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谢殿下,小女懂的,”顾雎如释重负地笑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倘若齐王真的……小女也能接受……” 姜成心生疑惑,忍不住问道:“顾二小姐……仰慕齐王吗?” “啊?”顾雎脸上浮起两朵红晕,赶紧连连摇头说道,“并没有,殿下,小女的意思是……总之殿下将来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小女之所以这样请求殿下,不是为了齐王,而是为了殿下您啊。” 姜成这下更是摸不清楚头脑了,不过还是说道:“那么,我就谢谢顾二小姐的好意了。” ——唉……姜成你还是太年轻啊…… 顾雎心里暗暗想道。 ——姜平犯了谋反这种大罪,已经没希望继续参与皇位的斗争,能保住条性命就不错了……而现在对姜平落井下石的人……一定会成为楚王姜白的眼中钉的吧……毕竟少了姜平,各个皇子登上皇位的几率又大了一点……你还不是姜白的对手……姜成…… 楚王姜白,六个皇子中就数他最阴险毒辣,姜平之所以谋反,就是因为姜白设计害死了姜平的母妃。 “顾二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姜成站起来,说道。 “殿下不在寒舍留宿一晚吗?”顾雎装模作样地挽留道,“殿下住在军营里,想必是不怎么舒坦的,如果在寒舍留宿的话,会好一点的吧。” “不了不了,”姜成连连推辞,说道,“顾二小姐府上都是姑娘,我一个皇子住在这,于己于彼都没有好处的,再说了,我身为将帅,应该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告辞。” 在门口送走了姜成,顾雎这才擦擦额头上的汗,收好了锦囊,一转身,却发现顾琦躲在柱子后面朝门口这边探头探脑的。 “雎儿!”顾琦见转身了,在柱子后面轻声喊着,“过来!” 顾雎走过去,问道:“姑姑……怎么了?” 顾琦托起顾雎的手,一副嗔怪的样子问道:“老实告诉姑姑,六皇子殿下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没有啊……”顾雎干笑着抽回手说道,“六皇子殿下彬彬有礼,雎儿还怕自己礼数不周呢。” “骗人,”顾琦虚空挥了下手,啐道,“刚刚姑姑都看见了,你和六皇子殿下还没进房间就搂搂抱抱的,这要是进了房间还得了,还好刚刚姑姑掐着时间算了一下,想必六皇子殿下没有欺负得太过分,这时间还不够做那活儿的,六皇子殿下那么英明神武的,总不该是个软脚虾吧——” “姑姑你在说什么啊!”顾雎脸上难得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窘迫和红晕,忍不住说道,“刚刚雎儿那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六皇子殿下扶住了我而已。” “哦。”顾琦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姑姑,我……唉……” 顾雎无奈地叹气,随姑姑心里乱猜吧。 …… 姜成回到驻扎在徐州城里的军营,荀睿见姜成回来了,便上前去说道:“到蕴,徐州城里的防卫工作已经做好了,齐王殿下他……” 姜成眉头一皱,问道:“齐王殿下他怎么了?” “绝食。” …… 姜成一路走进一座戒备森严的营帐,两边的士兵见姜成来了,纷纷挺直了腰板,姜成皱着眉头左右看了一眼,一拂袖子径直走了进去。 姜平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双脚被一根铁链穿过铁球拷了起来,而身前桌上的饭菜却是一点都没动过。 听到有人进来了,姜平这才缓缓睁开眼,见是姜成。 “齐王殿下为何不肯吃饭?嫌弃军中伙食不够可口吗?”姜成面色严肃地在姜平对桌坐下,夹着筷子尝了一口桌上的饭食,说道,“还可以啊,也不是那么难吃。” 姜平笑笑,说道:“六弟,你知道我不是嫌弃饭食难吃,可你还是要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嘲笑我吗?” “对,”姜成自顾自地吃起了原本给姜平准备的饭食,说道,“饿死自己是最愚蠢的,挨饿的那过程简直生不如死,四哥你要绝食,我可以理解。” “为了保全我母妃的名声,”姜平冷冷地说道,“还有为了……不让自己受辱……” “也是,”姜成苦涩地笑笑,说道,“小时候,除了的我的母妃,也就四哥你和恭妃对我最好,如今恭妃含冤而死,而她的儿子又起兵举事,好事者只会往恭妃身上泼更多的脏水,唯有自尽以明志,昭示天下之心。” “所以六弟你不用劝我了,”姜平闭上眼深吸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我既然敢为母妃起兵,就不怕自尽而死,不过我还是希望六弟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为我的母妃平反,拜托了……” “我答应你,”姜成放下筷子,看着姜平,郑重地说道,“如果可以,六弟我将来一定为恭妃平反。” “谢谢……六弟……”姜平欣慰一笑,如释重负,不过好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其实我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六弟会这么快,就到了徐州?” “因为许负,”姜成说道,“是许负通知我的,还拿尚书令一家的性命做担保,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的消息。” “许负……又是他……哈……”姜平苦笑几声,叹道,“这道坎是怎么也过不去了……罢了……六弟,你有见过他吗?” “没有,”姜成摇摇头,撇撇嘴,说道,“我刚刚还专门去尚书令府上找他,可是他已经走了。” “尚书令府上?” “许负不是真正的徐州相,他是自己矫诏自任的,”姜成说道,“为了让我相信四哥预谋起兵的消息,还拿了我赠与顾二小姐的锦囊来作为信物。” “哈哈哈……这家伙还真是……”姜平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说道,“哎呀如此诡计多端还真是他的作风,要是我那时候临时变卦的话,怕是顾二小姐一家性命不保了,许负这厮端的狠毒啊……” “其实……”姜成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刚刚去尚书令府上,顾二小姐专门拜托我一件事,和四哥你有关的。” “和我有关?”姜平指着自己,疑惑道,“我和顾二小姐她只有过一面之缘,她能有什么事情和我有关?” “她拜托我,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希望我能保住你的性命……” 姜成郑重地说道。 “是吗” 姜平若有所思。 “我先走了,四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姜成低着头出了营帐,眼睛微红。而荀睿已经在营帐外边等候了许久,见姜成出来了,便快步上前急切地问道:“怎样?齐王殿下肯吃饭吗?” 姜成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四哥他为了保全恭妃的名声和不让自己受辱,决心以死明志,这决心不是以你我的意志就能转移的。” “是吗……”荀睿“啧”了一声,扶着额头又问道,“那么,许负可曾找到?” “也没有,”姜成无奈地摊开双手,耸耸肩膀,说道,“许负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是吗?哈哈哈!”荀睿突然笑了起来,自信地拍拍胸脯,说道,“到蕴,找到许负这事,尽管交给我吧,许负这人这么有才干,在徐州怎么说也是个人物,稍微打听一下,还怕找不到这个人吗?就算找不到他,找到他的家乡也总归是没问题的。” “也是啊……”姜成笑笑,说道,“不过刚刚看过了徐州守军提交的防务报告,发现许负这几天都作战主要都是以击溃叛军为主,并没有大规模歼灭叛军,这件事很重要,还有,即墨那边,名义上还是叛军的老巢。” “我知道了到蕴,”荀睿嘴角一扬,轻笑着,说道,“我这就去准备招安工作,避免那些败兵落草为寇。再派人修封书信,快马加鞭寄到即墨去。” “嗯,快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人如其名的人 洛阳,三更时分,未央宫。 宫苑的卫队们正来回巡逻,突然,火光闪过,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官径直从外宫门闯入。 “什么人!夜闯皇宫可是死罪!”卫队立马上前包围了这个小官。 那小官按着胸前的衣服,喘着气说道:“夜奏要事……休要阻拦……” 卫队们分散开来,那小官揣着什么,走到内宫门前,将怀里的那东西拿出来,是一封书信,将它塞入内宫门之间的缝隙中。 (PS:所谓夜奏要事,是古代宫廷在最为紧急的情况下使用的联系方法,一旦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发生,必须在夜间惊动皇帝时,上奏人应立即将紧急情况写成文书,由寝宫的门缝中塞入。而守门人则应在接到文书的第一时刻送皇帝亲阅,不得有任何延误,否则格杀勿论!) 那封信掉了进去,小官则站在宫门前侯着。 而内宫的士兵捡起了那封信,立马小跑着到了殿前,将它转交给一个小太监,而那小太监拿了信,立即上前拍门:“陛下,有卿夜奏要事。” 宫殿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滴橙黄色的灯火隔着窗户燃了起来,宫门随之打开,两个太监走了出来。 “将奏疏呈上来。” “嗻。” 那小太监将信封交给那两位公公模样的太监,随后这两个公公拿着信封进去了。 姜望披着衣服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见他俩进来了,说道:“把奏章给朕拿过来。” “嗻。” 信封转交到姜望手中,姜望拆开来一看,心里暗暗一惊,把信合上,沉声说道:“把上奏者带进来!” “嗻。” 内宫门打开了,那小官站在门口,里面的士兵恭敬地对他说道:“陛下要亲自面见你。” “喏。” 小官趋步到了殿内,姜望支开了其他人,拿着那信问那小官道:“你可知道,这信是什么时候寄过来的吗?” “回陛下,三日之前由徐州发出,一炷香之前刚刚寄到驿站。” “呵……”姜望冷笑一声,嘟囔着,“连原(姜平的字)这小子……竟敢……” “奉朕口谕,令兖州,司隶两州军队迅速开拔,赶至琅琊郡国,另外,拿纸墨来,朕要亲自写份文书给那逆子!” …… 顾雎一觉醒来,病已经好了大半,吃过早饭后练了会儿字,便准备逛逛去了。 “雎儿,”顾琦见顾雎披着雪白的狐皮裘要出去的样子,赶紧叫住了她,说道,“雎儿你又要乱跑吗?” “没有乱跑,”顾雎揉着肚子嗔怪道,“只是吃饱了出去走走,不然会长胖的。” “叫几个丫鬟去陪着你,”顾琦说道,“不然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走在外边,遇到危险怎么办?现在刚刚打完仗,还不是很太平呢。” 顾雎眼睛滴溜溜一转,有了主意,拍着心口说道:“姑姑,人家……人家是想去六皇子殿下那里走走的……” “哦?”顾琦一愣,坏笑起来,“那好吧,那雎儿你去吧,不过如果六皇子殿下管不住自己的话,你可要早点脱身回来……” 顾雎听了脸色“唰”地红了,说道:“不……不会的……六皇子殿下怎么会是那种人!”说完便快步跑了出去。 ——今天要去弄清楚齐王殿下的状况…… 顾雎拍拍脸上的红润,嗔骂道:“你呀你……怎么越来越不经逗……” ——不过这样的感觉……也不坏呢…… 天空还是有点昏暗,没什么阳光,双脚踩在软绵的雪里,轻轻张开双臂,顾雎闭上眼睛,在雪地里笔直地走着猫步,走了一段回头睁眼一看,步子早就走歪掉了。 “咯咯咯……” 顾雎捂着嘴轻笑起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顾小姐!” 突然有个声音在喊着顾雎,顾雎循着声音看去,是个瘦小的少年,见顾雎转过身来看他,顿时惊喜起来,快步上前又怕冲撞到顾雎吓到它,又后退几步,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说道:“顾……顾小姐……你没事啊……” 顾雎指着自己:“我?我什么事?”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说道:“就是……就是前几天听说顾小姐你失踪了……尚书令府上出来好多人在城里到处找你,我们自己也有帮忙找,但是一直没找到顾小姐你……直到昨天听说顾小姐你自己回来了……不过我也不是很相信……就一大早来着门口这里等着,希望……希望能亲眼看一下顾小姐你……是否安然无恙……” “啊,”顾雎捂着嘴,笑了起来,“我很好啊,谢谢你。” 这一刻,太阳正好出来了。 ——她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 少年看着顾雎的笑出了神,顾雎愣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咳嗽几声,说道:“不过还是辛苦你了,找了我这么久,劳烦你费心了,还有谢谢你和那些找我的人。” 少年赶紧说道:“顾小姐不用感谢的,倒是我,受了顾小姐资助这么久,却一直都没感谢过你……” “不用的,”顾雎连连摆手,说道,“这都是我自己爱资助的,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的。” ——她简直完美……能看她一眼的话…… 少年眼神低了下去,说道:“既然顾小姐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好啊,再见。” 和那少年道别过后,顾雎这才想起来,当时事发突然,并没有准备好说辞就匆匆去扮成许负夺取兵权去了,现在想想连累那么多人担心我还真是不好呢。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看看齐王殿下的状况吧…… 想到这里顾雎不由得锁紧了眉头,心想,姜平是个有骨气的人,前世兵败就是自尽死的,如今被姜成俘虏了恐怕也不会轻易屈服的吧,也许…… ——得让他活下来……不然姜成就麻烦了…… ——为了报答姜成前世的知遇之恩……必须让他活下去…… …… 前世。 “到蕴,你看这个女孩子怎么办?”荀睿看着顾雎,问姜成道,“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上战场吧?这是欺负我们军中无人吗?还是把她送回去吧,打仗不是一个姑娘做的事……” 顾雎只是低着头站着,不说话。 姜成叹口气,走上前去弯下腰来和顾雎齐平,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 顾雎低着头不说话。 荀睿也是无奈,对姜成说:“到蕴,她既然一个女孩子敢女扮男装来参军肯定有什么隐情的,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吧。” 顾雎抬起头感激地看了荀睿一眼。 ——原来还有人能理解我…… 姜成蹲下来,笑了一下,问道:“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小姑娘,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顾雎摇头,但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顾雎脸色瞬间地红了起来。 荀睿强忍着笑,捂住了脸,姜成低下头去肩膀抽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说:“还真是倔脾气的小姑娘呢,明明已经很饿了,还这么倔强,要是男孩子了还得了,岂不是得翻天。” 顾雎把目光看向别处,看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直勾勾地看着它。 姜成看着营帐外边,说道:“为了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我们一路轻装前进,粮食本来就带的不多,最近士兵们都吃不饱肚子……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还是先来处理一下这个小姑娘的事吧,”荀睿站了起来,走到姜成身边,说道,“先把她喂饱了再说。” ——喂……喂饱……这是什么说辞…… 姜成叹气笑了笑,说:“也对,季尚,你去叫庖官(厨师)拿点好的食材,给这小姑娘做顿饭吧。” “喏。”荀睿走了出去,姜成目送着他走去。 “顾雎……” “啊?” 姜成听到这个饥肠辘辘的少女低声嘀咕了什么,转过身去,弯下腰来,和颜悦色地看着她,温柔地问道:“小姑娘,你刚刚说什么了?” 顾雎不去看他,看着左边的地上,说道:“顾雎……我的名字……” “雎……是一种漂亮的鸟儿呢。”姜成笑了,说道。 “哦……”顾雎不是很开心地应付了一下。 姜成摸了摸顾雎有些散乱的头发,笑着说道: “你啊,一定能成为一个人如其名的人的。” …… ——人如其名的人…… 顾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有些雪花落在上面,甩甩头洒掉,心里不由得暗暗骂了自己一下,怎么走神了。 ——既然我是去打探齐王殿下的状况的,那么就装得像一点吧…… 打定了主意,顾雎摸摸身上的钱袋,跑去了一家酒楼,弄了些热乎乎的饭菜打包了走去姜成的军营。 姜成的军营就设在城里,两万人马各自占据了徐州各个城门口的些许地方驻扎起来。而姜平所在的本营就在徐州的东门。 “什么人?来做什么?” 军营门口,两个卫兵拦住了顾雎,厉声问道。 顾雎只得赔笑道:“不好意思兵大哥,小女想要见见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殿下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回去!”两个卫兵拒绝了顾雎的请求,厉声喝道。 啧……真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劝告 顾雎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恰逢这时,姜成和荀睿巡视军营到了这里,见顾雎在门口和卫兵对峙着。 姜成和荀睿两人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参见六皇子殿下。”两个卫兵见姜成来了,行礼道。 “小女子见过六皇子殿下。”顾雎也一样行礼起来。 “免礼,”姜成打量了一下顾雎,奇怪地问道,“这不是顾二小姐吗?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来面见六皇子殿下,有些事情。”顾雎干笑道。 “哟,这不是顾二小姐吗?”荀睿两手抱胸,笑着看着顾雎问道,“是想到蕴了吗?” 姜成听了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 顾雎内心不由得地升起一股厌恶之感,他前世的所作所为让她直到现在还觉得隐隐作痛。 “其实我是想来看看齐王殿下的,”顾雎揣着篮子说道,“齐王殿下是个有骨气的人,小女想……他可能……现在可能没吃什么东西吧……” “确实……”姜成微呼口气,看向顾雎揣的那个篮子,说道,“他确实不肯吃东西,我昨晚已经把顾二小姐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转告给他了,想必他也想了许久,如果是顾二小姐去劝他的话,也许会有些成效吧……” “也对,可以让顾二小姐试试,”荀睿也是少有的正经,说道,“可能换了个美丽大方的姑娘去劝他或许会比我们两个大男人去劝他要好很多。” ——啧……这个家伙真烦人……找个机会把他杀了吧…… 姜成捏着下巴斟酌一下,说:“那好吧,顾二小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谢六皇子殿下。”顾雎行礼道。 “不用谢我,”姜成笑着说道,“要是顾二小姐你真能劝动他的话,那就是我谢你才对了。” 说着,姜成朝荀睿打了个招呼:“季尚,你替我继续巡查军营,我先带顾二小姐过去了。” “喏。” 顾雎跟着姜成走着,到了军营的深处,这里是关押着姜平的地方。 “顾二小姐,”姜成扭头看向顾雎,问道,“这里就是齐王殿下目前的居所,我就不进去了,希望你能劝得动他。” 顾雎转身面对着姜成微微屈膝行礼,说道:“谢六皇子殿下,小女会尽力的。” “嗯,去吧。” 穿过两边的卫兵,顾雎揣着篮子走进了营帐里。 姜平此时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便睁开眼,见是顾雎,明显地愣了一下。 “小女见过齐王殿下。”顾雎行礼道。 “坐吧,”姜平笑着说道,“没想到顾二小姐会来看我这个阶下囚。” 顾雎坐到姜平对面,把篮子放在桌上,说道:“因为小女觉得,齐王殿下是个好人,就算是叛乱,也应该有自己的理由的。” “哈……”姜平摇着头苦笑起来,举起双手,手上拴着铁链,说道,“看到了吗?没有理由的,因为我,那么多人死去了,虽然我不后悔,可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顾雎低下头良久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没想到我和顾二小姐只见过一次,顾二小姐却还牵挂我。”姜平略带欣慰地笑笑。 “因为小女不想让齐王殿下死去。”顾雎忽地抬头,说道,眼角里含着泪花。 “小女觉得,齐王殿下是个孝顺的人,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殿下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顾雎的眼泪流了下来。 姜平看见顾雎的眼泪,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诶……为了不让你死……这点眼泪憋了好久才弄出来的…… “你……你别哭啊……”姜平有些坐立不安,说道,“我这样……我这是罪有应得……” “小女听六皇子殿下讲,说齐王殿下你正在绝食,”顾雎擦了擦眼泪,说道,“所以小女去外边的酒楼里打包了点吃的东西出来……” 姜平脸一冷,说道:“顾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东西,我真的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顾雎一下子站起来,推得椅子往后吱吱响,说道,“殿下,如果觉得饿了就该吃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寻死!好好活着不好吗?” 姜平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已经被顾雎的眼泪触动了,见顾雎如此激动,便柔声说道:“顾二小姐,还请你坐下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顾雎乖乖地坐下来,坐在椅子上撇着嘴好像在生闷气。 姜平看到她撇嘴的样子忍不住心头一热,捂着嘴笑了一下,说道:“顾二小姐知道我为什么要起兵吗?” 顾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戳着自己的脸问道:“是……是因为殿下的母妃吗?” “是因为她,我的母妃,”姜平笑了一下,说,“我的母妃是个好母亲,可是被姜白……也就是楚王陷害,含冤而死,我多次上书要求皇上惩处姜白,但是皇上他……不闻不问……只是给我加了封邑罢了……” “但是!”姜平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住地大声起来,说道,“要是这样就能抵消我对他的恨的话,大魏和匈奴之间就算不得世仇了,我和姜白之间,就是永远的世仇,他让我失去,我一定要夺回来,所以最后,我选择了我最不愿意的方式,那就是起兵,我要杀到京城,就算会失败,我也要让姜白知道,我姜平,死也不会放过他。” “小女懂的,”顾雎说道,“因为小女知道,殿下是要以死明志,来保全恭妃的名声,还有避免自己受辱……” 姜平默许地点点头,说道:“姜白已经视我为眼中钉,到了洛阳不免要被他羞辱一番……与其那样死去,倒不如现在……” “殿下真是愚蠢!”顾雎忍不住站起来,说道,“虽然小女这番话会冲撞到殿下,但是小女还是要说。” 姜平愣愣的,看着顾雎。 “殿下只想着自己,却从未想到恭妃,殿下以为自尽就能保全名声的话,那么为什么那么多因为贪污受贿而畏罪自杀的官员死后还是要挨骂名?”顾雎大声说道。 “我……”姜平的目光开始游离了,说道,“顾二小姐,我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可是殿下是恭妃的孩子,”顾雎说道,“只要殿下是恭妃的孩子,如果殿下死后挨了骂名,那恭妃还能躲过去吗?恭妃现在已经含冤而死,而殿下还不到皇上面前亲自辩解一番,世人又怎会真正知道恭妃被害的真实情况,殿下不该自尽,而是应该一路喊冤,要将这事传开来,这样百姓们就会知道恭妃是含冤而死,而不是朝廷说的,在宫中下蛊诅咒妃嫔,祸害后宫!” “可是……我的母妃的污名……真的能这样洗刷掉吗?”姜平被顾雎说得愣愣的,问道。 顾雎看向别处,说道:“殿下不是希望能洗刷恭妃的污名吗?现在还有机会,可是要是殿下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既然殿下敢为恭妃而死,就更应该敢为恭妃而活,”顾雎说道,“死是最容易的,活下去才是最难的……所以希望殿下你,能为恭妃勇敢地活下去,直到皇上……下旨的那一天……” ——我知道这样很难熬……我知道这样等着自己是死是活的过程很痛苦……但是为了姜成……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希望你能被我的胡说八道给说服…… 姜成扶着额头,想了许久,开口问道:“只要我活下去,就有机会为我的母妃洗刷污名,对吧?” 顾雎见姜平的决心有松动的迹象,眼底放光,说道:“是啊,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可是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一个死人又能做什么呢?” “对啊……死人什么也做不了……”姜平看着自己被铁链拴着的双手,说道,“看来是之前的兵败……让我万念俱灰了……” “嗯,殿下能想明白最好不过了!”顾雎惊喜地点点头,打开了篮子,里面盛着精致的饭食,说道,“殿下想必有好几顿没吃东西了吧,快吃吧。” “你不恨我吗?”姜平突然抬头,看着顾雎问道,“对于我这种……要攻占你家园的人,不恨吗?如果只是因为我……因为我为你母亲的坟茔拔了草的话……这个理由未免太过肤浅了……” “恨,”顾雎很认真地说道,“但是殿下你已经得到自己的结局了,我只是希望,殿下的结局,能更好一点……” 姜平明显地怔了一下,喃喃道:“唯有你不会对我落井下石……谢谢……” “既然齐王殿下已经想明白了,那么小女就先走了。”顾雎站起来,说道。 “嗯……” 姜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可是眼泪止不住地,不争气地掉下来。 “这个味道……好像我母妃的手艺……我……我好想她……” 姜平扶着额头强忍住眼泪,对顾雎说道:“谢谢你,顾二小姐……虽然我知道你还有出于自己的目的……但是你对我的好意……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不用谢,殿下。” 顾雎轻笑一下,走了出去。 “没想到还这有一手啊顾二小姐,”姜成见顾雎走了出来,上前笑着说道,“我刚刚在外边都听见了,没想到顾二小姐如此聪慧,竟然能成功说服齐王殿下,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请容许我一拜。” 顾雎赶紧假装慌乱地扶起姜成,说道:“殿下不必如此,这小女可受不起!” 姜成挠着脑袋笑着,说道:“顾二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我应该要好好谢谢顾二小姐,这样吧。”说着姜平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说道:“这是我身上能拿出来的最贵重的东西了,请收下吧,顾二小姐。” 顾雎连连摆手,说道:“不行,殿下,这块玉佩恕小女不能收下!” “顾二小姐就拿着吧。” “不行,真的不行,殿下!” “我要你收下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假名 姜成大声起来,突然握住顾雎的手,惊得顾雎浑身一个激灵。 姜成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道歉,说道:“对不起顾二小姐,吓到你了……” 顾雎摸摸自己的手,嗫嚅道:“没事的……既然齐王殿下如此赏赐,小女实在是受宠若惊……”说着从姜成手中郑重地接过玉佩,说道:“殿下赏赐给小女的东西,小女一定会珍惜的。” 顾雎把玉佩收好,郑重地对姜成行了礼,便告辞了。 ——姜成啊姜成……你是六个皇子中唯一一个没有封王的幌子……要把你扶上去可不是件容易事…… …… 顾雎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刚回到府上,顾雎便看见顾琦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哎呀!”顾琦见顾雎回来了,快步上前如释重负地说道,“雎儿,你要是再不回来,姑姑可就要出去找你去了。” “姑姑,刚刚雎儿是去了六皇子殿下那里呢。” “啊?雎儿是去见意中人了吗?” “呀……六皇子殿下才不是雎儿的意中人呢……” “雎儿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啧……每天演一个怀春少女的感觉真烦…… 顾雎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道。 顾雎和顾琦寒暄了几句,顾雎便回自己的院里去了。 走了一早上路的顾雎已经累得不行了,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立马栽倒在床上,自言自语道:“要是放在前世……走一天都不算什么……现在的这副躯体太虚弱了……走几步就喘……” ——那么……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吧…… ——我的亲生父母…… 顾雎闭上眼睛,想道。 ——是时候去查清楚这件事了……前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我是抱来的呢…… …… 一连几天,徐州城里陆续来了许多来接受改编的叛军败兵,他们被顾雎击溃后就一直在徐州周边的区域里游荡,直到姜成发出招安的文书以后才慢慢地到徐州去正式投降。 而叛军本营里的那些军粮和伤兵们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在姜成的监督下,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分不落地发到了他们家属的手中。 而徐州附近州县的援军才刚刚赶到,便发现在这短短的三天里叛乱就已经平定了。这些援军便去接管了徐州附近的一些叛军营寨,一旦即墨拒绝投降,就立马全军出击,攻下即墨。 很快的,荀睿寄去叛军的大本营,即墨的信有了回音,在得知叛军主力被灭后,即墨太守被他的属下刺杀,即墨献城投降。 至此,姜平的叛乱算是彻底平息了。 …… 洛阳。 下过早朝后,姜望正在处理政务,但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旁的太监看在眼里,心想着,陛下是在为齐王殿下的叛乱而发愁吧……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说道:“陛下,殿外有特使求见。” “是吗?快叫他进来。” “喏。” 特使被搜过身后,确认身上没有携带武器,才被放行进姜望的宫殿里,而姜望身边的太监已经被遣走了。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姜望扶着笔头,闭着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 特使跪下来,拿出一封文书,说道:“禀陛下,这是六皇子殿下从徐州寄来的文书,从发出之日起,已经过去了三天。” “六皇子?”姜望有些诧异,忽地睁开眼睛,说道,“把文书呈上来。” “喏。” 特使踏着小碎步将文书双手呈上,姜望接过那文书撕开,细细地查看起来。 文书内容如下: 禀陛下,儿臣在一位名叫许负的隐士的帮助下已经平定了齐王的叛乱,此次叛乱历时两天三夜,而叛军足有十万人之多。 此次叛乱死者不多,无动国本,叛军死一万七千余人,伤两万人。而我方将士阵亡近三千余人,伤两千人。 此次叛乱平定,皆因陛下的真龙之气庇佑,以及隐士许负的鼎力相助,才能如此之快地击破叛军,而齐王已经被儿臣活捉,目前情况良好。 特此,回寄文书,以待陛下指示。 “连原的叛乱……已经被平定了吗……”姜望放下文书,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又把那纸张拿起,看着上面的印章,的确是姜成专用的没错。 “除非到蕴已经兵败被捉,印章落入连原之手,否则这印章就一定是经过到蕴之手印下的……” 姜望摇摇头,似乎觉得姜成兵败被捉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六皇子姜成和二皇子赵王姜恪二人驻守大魏北方疆界,抵御匈奴多年,战功累累,他们的水平就是大魏军事指挥官的最高水平,二人合称被誉为帝国双柱,他们的名字,令匈奴闻风丧胆,曾经有近一年的时间始终不敢靠近里国境线十里的地方。 而六皇子姜成,却不像其他五位皇子,迟迟没有封王,尽管他的战功并不逊于二皇子赵王姜恪,但是却始终难以封王。 因此,姜成也被众多大臣认为是最没有希望夺得储位的皇子。 至于当今的大魏储君姜荣,性格懦弱,才能又不出众,甚至当姜望离开洛阳外出巡游或者劳军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安排过姜荣监国,代理国事。因此许多人都认为,姜荣被挤下储位是迟早的事情。 “看来连原是真的兵败了……”姜望喃喃道,“这个许负……又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姜望立马来了精神,说道:“奉朕口谕,令六皇子姜成立马押送齐王进京,同时,如果可以,把许负也一齐。” …… 徐州。 姜成和荀睿两人正在巡视军营,如今叛乱已经平定,正是等候姜望旨意的时候。 “那样写可以吗?”荀睿有些不放心地问姜成,“只是把许负说成一个隐士,却不把他矫诏的事写进去,真的可以吗?” 姜成摆摆手,笑道:“季尚你多虑了,陛下不会因为这事动怒的,许负的矫诏也是情有可原,若不是他的帮助,徐州恐怕早就陷落了。” “只是这许负,在徐州好像没什么人认识啊,”荀睿有些发愁地说道,“这些天来,我把徐州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个遍,到处都打听过了,别说许负这个人了,就是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我问徐州百姓认不认识许负,他们都说许负是徐州的英雄,可是一问许负这个人,他们一个个又都摇头,说不认识,倒是只有那些校尉和一些士兵曾经见过他的样子。” 姜成听了以后来了兴趣,问道:“哦?那许负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呢?” 荀睿想了想,说道:“听他们讲,许负是个身材矮小,皮肉白净,年龄不大的少年,听许负自称,说是只有十五岁的。” 姜成听了兴趣更浓厚了,笑了一下,说道:“身材矮小的,很常见,但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的,皮肉白净的,徐州城里的那些银枪腊样头一个个不都长那副样子,中看不中用的……等等——” 姜成好似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说道:“会不会……许负这人……不……许负这个名字……他不是真名?” “不是真名?”荀睿皱着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声音忍不住地高了起来,说道,“哦,我明白了,到蕴你的意思是,许负这个人,他的名字不是许负,对吧?” “对,”姜成点点头,说道,“许负只不过是他的假名,他的真名肯定不是这个,不然不会有人不认得他,就我们这种找法,哪怕是只蚂蚁都能找得到,可是就这个许负,偏偏就像泥菩萨过河一样,了无音讯。” “那许负在徐州应该也不是什么很知名的人物吧?”荀睿说道。 “对,”姜成说道,“我之前去尚书令府上找顾二小姐寻找许负的下落的时候,曾经从她口里得知,许负曾经受过她照顾,被顾二小姐资助过,想必家境应该不是很好,所以肯定不是徐州的达官贵人,可是许负偏偏精通兵法,想来是怀才不遇,这才摆足了架子了吧。” “是吗,那看来找到许负好像更难了呢,”荀睿笑道,“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更何况可能他也不是徐州人,可能是别的州县的人,那就更难了……” “有缘自会相见的吧……” ——这样的人才……一旦错过可就可惜了啊…… …… 顾府。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顾雎看着一桌子的人,突然发现少了一个。 顾芸。 此刻正在吃饭的只有顾琦,顾舒,顾清,再加上自己,顾芸去哪里了? 顾雎左右看了一会儿,继续吃着,直到饭吃过半饷,始终没看到顾芸的影子,顾雎才问顾琦道:“姑姑,大姐去哪里了?” “芸儿啊,”顾琦放下碗筷说道,“她说她去咱老家了,带了几个丫鬟今天早上就走了,午饭都不吃呢。” “咱老家……”顾雎看向顾舒顾清,发现顾舒顾清也看着自己,问道,“大姐是去看望杨夫人了吧。” “是啊,”顾琦揉揉太阳穴,说道,“毕竟出了那档子事,真的……换谁都放不下心来……” “而且还是树人院那种地方……”顾雎装作有些难过的样子,说道,“那种地方……怎么能待人呢……” “那是你爹的意思,姑姑也做不得主的……”顾琦也有些无奈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自食苦果 顾彻老家,树人院。 顾芸坐着马车颠簸了许久的路途才来到这里,落魄的大门,破败的院墙,看着毫无生机,毫无活力,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领着两个丫鬟,顾芸揣着盛有饭食的篮子在族人的同意后推开了大门。 刚一推开大门,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便从那昏暗的大宅院里撕破空气直钻顾芸的耳朵来,叫得顾芸浑身发麻。 ——娘亲……就住在这种地方吗……我……我不该的…… 顾芸整理一下情绪,带着两个丫鬟走进了那宅院里。 “啊哈哈哈……” 刚踏进宅子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便大笑着从天井里快跑穿堂而过,而她身后,一个顾家族人正追着她。 “轰!” 身边一个笼子里突然有个人蹲在里面不停地叫着,吓得顾芸和那两个丫鬟连连后退。 顾芸揉揉额头战战兢兢地走着,两个丫鬟也是吓得不轻,互相搀扶着,一起走着。 “不可以……” ——不能让娘亲再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了! 顾芸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朝杨氏住的房间走去。 “娘……” 顾芸推开“嘎吱嘎吱”叫着的房门,喊着杨氏。 “娘……” 无人回应…… “娘!” 顾芸连喊了几声,都听不到杨氏的回应,顿时有些慌了。 “娘!” “娘!” “娘你在哪里!” 只有顾芸的喊叫,在这昏暗的,绝望的房间里空荡荡地转着。 “娘……” “啊——” 房间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顾芸立马认出那是杨氏的声音。 ——为什么娘叫得这么惨……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芸立马跑到房间的角落,看到了那个头发乱蓬蓬的,衣衫褴褛的,浑身颤抖的女人。 “不要!不要过来!你走开!你走开啊!” 杨氏尖叫着拼命推开顾芸。 “娘!我是芸儿啊,你看看我啊!你怎么了!” 顾芸指着自己的脸,焦急地说道。 杨氏忽地看向顾芸的脸,安静下来。 “娘……你总算是认出我来了吗……”顾雎放下心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气道。 ——还好……可能是这里环境太压抑了……娘一时神智有些不清楚吧…… “杜妹妹……”杨氏突然眼里充满了惊恐,眼泪溢了出来,尖叫起来,“你是杜妹妹!杜妹妹是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顾芸懵了。 “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顾芸擦着眼泪,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娘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你不要不认得芸儿……你不要不认得芸儿啊……” 而杨氏还是疯了似地尖叫着,推搡着顾芸,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一丝的疼爱,喊道:“杜妹妹!杜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要你不对我的芸儿下手,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姐……” 顾芸被杨氏推倒在地,两个丫鬟立马上前扶起了顾芸,顾芸哭着,站了起来,而杨氏则是蹲在地上,靠着角落抱着自己,不停地发抖着。 “好冷……好冷……” 杨氏脸色苍白地喃喃着。 顾芸一听,把衣服脱下来,不顾杨氏的尖叫给她披上去,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把杨夫人……带回顾府去!” …… 徐州军营。 姜成走进关押着姜平的营帐,见桌上的饭食已经吃完了。 “看来顾二小姐还真有本事呢。”姜成站在门口笑道。 姜平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感觉怎样?”姜成走进去,问,“我会为四哥求情的。” “求情的话……不用说……”姜平摇摇头,低下头去,说道,“不要因为我牵连你……” “还是要说的……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姜成看向别方,眼神有些黯淡,“说的好像父皇他会听我的话似的……” 姜平沉出口气,说:“也罢,不过这次过后,六弟你应该要被封王了吧。” “封王又能如何,”姜成看似有些落魄,“这么多年了……我在边疆出生入死,身为一个皇子还要替天子守国门……一条烂命都快交代在那边了。” “别这么说,六弟——” 姜平想要劝姜成不要这么消极,但是却被姜成打断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四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姜成解开了绑在姜平手脚上的枷锁,倒也不用担心姜平会逃跑,毕竟他有着身为皇族的自尊。 兄弟两人一路闲逛着,出了军营,一边闲聊,一边看着周围的街景。 “呼……”姜平呼了口气,说,“闷在里面那么久,总算是可以出来逛逛了,说真的,六弟,要是四哥我侥幸保住条命,却是要被关在暗无天日的井里一辈子的话,还不如自裁了呢。” “……应该不会吧……” 姜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两人继续走着,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撞见了正在路边摊买东西的顾雎。 “那不是顾二小姐吗?”姜平看着那个婉约的身影,想起了顾雎对自己说的话,心头不由得一热。 “还真是……” “顾二小姐!”姜成上前去打招呼。 “啊?”顾雎忽地转过头来,见是姜成,便要行礼。 “小女——” “嘘——” 姜成赶紧把食指搁在唇边,示意噤声。 “别太大声,顾二小姐,”姜成上前低声说道,“我难得出来逛逛,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顾雎后知后觉,有些呆呆地点点头,又看到姜成身后的姜平,顿时瞪大了眼睛,揉了揉自己的脸,又看看姜成,看看姜平,好像有些晕了。 姜成看着顾雎这呆呆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问道:“顾二小姐在买什么呢?” “啊?”顾雎说着从袖袋里拿出刚刚买的发簪,双手捧着举到姜成面前,说,“殿……公子,刚刚买的是这个,一个琉璃发簪。” “挺好看的,”姜成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还给了顾雎,说,“原来顾二小姐这么喜欢发簪啊,改日若有机会的话,从洛阳捎点给你。” 姜平看着顾雎,没有说话。 “啊……” 顾雎只是“啊”了一声,并没有拒绝,可是也没有答应。 姜成看出顾雎在纠结,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顾二小姐要不随我们一起逛逛?” 顾雎堪堪反应过来,行了个礼,说道:“荣幸之至。” 三人并行,一路出了城门。 待到他们走后,周围的路人这才交头接耳起来。 “刚刚那个漂亮的姑娘就是顾二小姐吗?” “是啊,不过她身边的那两个帅气的公子又是谁啊?” “不认识啊……看着比咱们徐州的公子好像还体面一点呢……” “就是呢……” …… “啊,原来是这样啊,小女明白了,殿下。” 出了城门后,行人少了许多,姜成便在路上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顾雎。 姜平侧过头去看向顾雎,见顾雎并没有在看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发闷的感觉,抿抿嘴唇,说道:“还真是谢谢顾二小姐你了,开导了我这榆木脑袋。” “殿下不要这么说自己,”顾雎赶紧说道,“殿下说自己是榆木脑袋,那……那皇上又是……是……什么……”说到后面顾雎自己也嗫嚅了。 “哈……”姜成笑了,吸了口气,一想到那事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说道,“顾二小姐,其实我该向你告别了。” “告别?殿下要离开徐州了吗?”顾雎忍不住问道。 姜成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些天一直等着皇上的敕令,估计也快到了,原本想过几天去府上向你告别的,今日既然见到了,就提前说了,省的到时突兀。” “是吗……” 三人沉默一会儿,继续走着,而天色已经渐渐地昏暗了。 “顾二小姐,其实我也该向你告别了。”姜平忽地说道。 ——在不道别,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平捏紧了自己的袖口,胸口里好像灌了沸水一样,说道:“一旦皇上的敕令下来了,我们,我们……我们可能会很久都无法再见面了……” “小女懂的。”顾雎微笑着说道。 姜平深吸口气:“所以……” 顾雎忽地快步走到姜平面前,行礼,说道:“望齐王殿下平安。” 姜平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自从他的母妃死了以后,他的心就一直空了一块,现在,他的心,在慢慢地缝补着。 ——第一次产生……想为一个女孩活下去的想法…… 太阳渐渐地快下去了,金色的光洒在顾雎的脸上,天边飞着野鹤,路上的积雪被铲到两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胸闷的清香。 看着顾雎,姜平只觉得胸闷。 ——看到她的感受……这种让人胸闷的感受……到底是什么呢…… “望日后各自珍重,顾二小姐。”姜平笑着,说道。 姜成也点点头,说道:“顾二小姐,你拜托我的,我一定尽力做到。” “谢六皇子殿下。” 三人说过话后,相视一笑,继续走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遇险 马车摇摇晃晃地,开了快三个时辰才到徐州城外,此时,天都快睡着了。 顾芸面如死灰,坐在车子里任由颠簸晃着自己,而一旁的杨氏已经睡着了。 ——我不该……不该把娘亲送到那种地方……就算要送……我应该也跟过去的……现在她变成了这样……我…… 顾芸扶着额头,后悔不已,只怪当初自己一心想着挽回局面,却忽略了娘亲的处境,才害得她变成现在这样。 一想到这里,顾芸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身边的两个丫鬟见顾芸哭了,便上前劝道:“大小姐不用太难过啦,等回到徐州以后,我们找个好大夫,一定能治好夫人的。” “但愿吧……” “小姐,”赶车的马夫突然喊道,“前面的路北封死了。” “封死了?”顾芸揭开马车的帘布,望了出去,只见原本宽敞的道路中间,突然横过一棵大树的树干,把道路拦腰截断了。 内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咻!” 一支羽箭骤然射了过来,将马车车夫射了个耳对穿。 “啊——” 车上的女人们瞬间都尖叫起来,道路两边顿时冲出来一群穿着叛军盔甲的强盗,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哇哇”乱叫着一拥而上,将那个气息须臾的车夫几刀剁翻,分尸,冲上车去。 “啊——” 原本昏睡着的杨氏被顾芸和两个丫鬟的尖叫给吓醒了,而自己还没搞清楚状况,也吓得跟着尖叫起来,可是这一边叫着,一边还在笑呢。 强盗头子一刀劈开马车的帘布,看见里面是四个女人,顾芸吓得眼泪花花,浑身颤抖着躲在两个丫鬟身后,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扔了过去。 顾芸的声音不住地抖着,求饶道:“对……对不起……我们身上只有这些值钱的东西了……求求大人放过我们吧……” 那强盗头子拿起那些东西,又看看顾芸,忽然脸上挤出一个淫笑来。 “这个女娃子看起来好像很可口的样子……” 看到强盗头子那淫邪的目光,顾芸只觉得仿佛浑身都掉进了冰窖里一般。 “不要……大人不要……” 顾芸一边后退着,一边求饶。 “给我出来!” “啊——” 强盗头子一下子挤进马车里,手直接插到两个丫鬟身体之间,一把抓住了顾芸的脚踝,一发力,将顾芸的脚都捏得发青生疼。 “出来!好好伺候老子!” 强盗头子淫笑着,两手抓住顾芸的脚,将她拖动着,顾芸吓得大哭起来,拼命地拉着身边的两个丫鬟,但是强盗头子的力气太大了,根本没用,而杨氏还坐在车上痴痴傻傻地笑着。 “啊——” 顾芸不停挣扎着,被强盗头子扛到了肩上,顾芸不停地拍打着,色厉内荏地喊着:“放我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尚书令的女儿!你要是敢抓我!有你好看的!” 强盗头子哈哈大笑起来:“尚书令的女儿?哈哈哈哈……那算什么!什么女人没搞过!如果有机会的话,皇后我都想上!” “哈哈哈……” 周围的强盗们都跟着哄笑起来。 “放手!放手!”顾芸还是不肯放弃。 “小的们!把车上的女人都抓出来!带回去!”强盗头子淫笑着喊道。 “是!老大!” 那些强盗们蜂拥而上,挤上马车,争抢着那两个不停哭叫着的小丫鬟。 “这个疯女人什么鬼!滚开!” “啊!” 杨氏的痛叫传了出来,顾芸听到杨氏的痛叫声立马来了力气,挣扎地更剧烈了。 “不要打我娘!”顾芸哭着喊道。 “你娘?”强盗头子听了下来,突然大笑起来,“今晚做活的的时候把那疯女人给我绑起来看着,看着她女儿!” “哈哈哈……” …… 顾雎姜成姜平三人又一起走了一段路,见天色渐晚,姜成便说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再走下去怕是有危险。” 顾雎点点头,说道:“小女听殿下的。” 姜平也同意道:“我也是正有此意啊。” “那回去吧……” “嗯。” 正当三人准备折身返回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好像传来了求救声。 “救命……” 顾雎皱眉看向姜成,说道:“殿下……” “过去看看。”姜成剑眉一撇,按剑说道。 “嗯。” 三人循着求救声走去,见不远处有棵被拦腰截断的大树横在路上,而隔着那棵树,顾雎看见了一辆马车。 ——那是顾府的马车…… 顾雎眼神一滞,忽地想起今天顾芸好像去老家的树人院那里看望杨氏去了…… ——该不会是顾芸吧…… “救命唔……” 微弱的呼救声从道路一边的小树林里传出,顾雎立马认出那是顾芸的声音。 “有位姑娘在呼救……”姜平拔出剑来,一把越过了树干,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 “四哥!小心!”姜成原本也想跟过去的,但是一想到顾雎还在这里,怕丢下她一个人会有危险。 “顾二小姐!跟紧我!”姜成一把拉起了顾雎的手,皱着眉头说道,“不要乱跑……这里恐怕已经被那些歹子给包围了……” “我们快点跟上齐王吧!”顾雎装得很着急的样子,急得直跳脚。 姜成四处望了一下,点头道:“嗯,抓紧我。” 两人爬过树干,姜平并没有跑远,但是天色渐黑了,姜平的身影隐约有些看不见了。 顾雎跑到马车边一看,那个车夫已经被砍死在车轮下,被残忍地分尸了,而马车上也没有人了。 “顾二小姐……”姜成也看见了那具惨烈的尸体,顾雎听到姜成喊她这才反应,立马浑身抖了一下,转身不敢去看那尸体了。 “好……好残忍……为什么……”顾雎忍不住哭了出来。 姜成拉起顾雎的手,说道:“抱歉,顾二小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但是我也不能弃四哥于不顾……” 顾雎点点头,没被姜成牵着的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看着姜成,说道:“小女明白的……殿下……” 姜成背过身去,拉起顾雎就朝姜平那边跑去。 姜平一路追进小树林里,而此时此刻,林中已经寂静无声。 姜平提着剑慢步走着,林间慢慢地黑了。 “唔……” 只听一边的小坡后面传来微弱的一声女声,姜平立马警觉起来,几步蹬上小坡。 姜平只看见,小坡下面,那个强盗头子的刀架在一个姑娘细嫩的脖子上,而那姑娘被那强盗头子从后面捂住了嘴,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姜平。 “怎么?”强盗头子狞笑着,看着姜平,“想英雄救美吗?小子?” 姜平认出了那强盗头子身上穿的是叛军的盔甲,不由得锁紧了眉头,沉声问道:“你……可认得我是谁么?” “呸!”强盗头子吐了口唾沫,说道,“我管你是谁!小的们!砍死他!” “杀啊!”那些小强盗们举着武器冲了上去。 姜平无奈地摇摇头,抬起了剑。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顾芸闭上眼不敢去看。 “呜哇——” 坡上传来一声惨叫,第一个冲上坡的那个强盗被姜平一剑刺穿了心口,发出惨叫的同时被姜平一脚踢下坡去,落地即死。顿时他身后的强盗都畏缩了,举着武器不敢上去。 “杀啊!”强盗头子红着眼睛吼道,“快杀!” 顾芸则是呆呆地看着姜平,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姜平擦了擦剑刃上的血渍,冷冷说道,“哪怕……你们是我曾经的部下……” “他在叽叽歪歪什么?” “搞不懂,砍死他就对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说着,强盗们蜂拥而上,挤上土坡。 两个手持砍刀的蒙面强盗已经冲了进来,举起刀朝姜平面门砍来。 “喝啊——” 姜平眼神一滞,微微转身持剑架住这一刀,却没有完全架住,而是顺着刀砍来的力道一个弓步下压,然后衔接一个扫堂腿将二人扫倒,然后一人一剑,扫过他们的喉咙。 山坡下面围了一圈子人,而姜平大可以退后,但是,他不能退后。 ——被劫的……可是顾二小姐府上的人! 为首的强盗手头子捏紧了顾芸的脖子,顾芸被卡得直咳嗽。强盗头子见又死了两个,不由得惊了一下,冲着姜平喊道:“小子,识相的就快滚!” 姜平径直走下去,强盗们都不敢上前,一一退后。 “杀啊!砍死这家伙!”强盗们再次蜂拥而上,而这次因为姜平主动走下坡来强盗们得以把他完全包围。 姜平拿着剑,手腕一翻,身子一抖,已是冲到一个强盗面前,一剑切开那强盗的脖子,顿时血如泉涌。强盗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无力地跪到地上。 “他杀人了!”一个强盗睁着血红的眼睛喊道。 “上!” 一圈子强盗冲上来。 “杀呀——” 姜平眼神狠厉起来,弓步站定,躲开一记由上而下的劈砍,,然后侧身站定,探出身子,一剑刺出,正中第一个强盗心口,同时左腿蓄力,一个高角度侧踢,放倒了身后一个靠近的强盗。 “继续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脱险 一个胆子大的强盗再度冲上去,姜平猛地半跳起来,空中一记三百六十度高鞭腿,踢在那个胆子大的强盗的面门上,将他放倒。 “杀!” 众匪一拥而上,姜平跳起来,空中一个劈叉双踢,放倒两片,同时空中收腿,夹住一个强盗的脑袋,姜平顺势而下,左手撑在地上,双腿向后用力,将那个被夹住脑袋的强盗翻摔出去,自己则保持倒立状态,一剑向前扫出,将前面几个强盗的双腿横砍二段,痛叫不已。 姜平在地上连滚几下爬起来站定身子,周围的强盗又围上来,姜平一个滑铲突围出去,反身又是一剑,又刺死了一个强盗。 另一个强盗举着斧头砍来,姜平侧身躲过,弓步扎好,右手反手拿剑,左肘在前,右手一拳打在左掌掌心上,一记断肠肘击,土匪口中朱玉迸溅。说时迟那时快,姜平极速转移重心,弓步换了个方向,右手反手一剑向后刺出,将那个意图偷袭的强盗从背后刺穿了。 那个强盗举着砍刀,双目充血,不甘心得看着自己肚子上的那一剑,向后倒去。 众匪吓得浑身颤抖着后退。 “你这么拼命,”强盗头子捏紧了顾芸的脖子,色厉内荏地喝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平没有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低下头,冷声问道:“你……放不放那个姑娘?” 顾芸流着眼泪看向姜平,姜平抬起头和顾芸对视了一眼。 “别怕……” 姜平柔声说道。 “四哥!” 正说间,姜成拉着顾雎已经到了土坡上面,见姜平就在下面,激动地喊道。 “齐王殿下!”顾雎也很是激动地喊着,“危险!齐王殿下!” “齐……齐王殿下……” 那几个强盗都呆了,而顾芸也是一愣,看向姜平。 ——齐……齐王殿下? 顾芸看向站在土坡上的姜成,那是六皇子殿下没错,而齐王殿下是六皇子殿下的四哥……刚刚六皇子殿下汗喊这个救我的人齐王殿下……那……是真的…… “齐王……齐王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们休要骗我!”强盗头子怒吼着,试图掩饰自己的害怕。 “还要来吗?”姜平沉声问道,“没有一百个人……打不过我的……” “哗……” 姜成拉着顾雎的手跑下土坡,站到姜平身边,问道:“四哥,没受伤吧?” “没有,”姜平冷冷盯着那个强盗头子,说道,“我这些不中用的手下还不至于伤到我……” “那就好,”姜成点点头,对着对面的强盗们喊道,“我是六皇子,你们若是识相,就快点放了顾大小姐!” “你放心!姐姐!”顾雎也跟着担忧似地喊道,“我们一定会救出你的!” 强盗头子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可是一看到自己还有那么多人,却被这么几个人给吓跑,实在是没面子,便朝天吼了几声,壮了壮胆子,一把推开顾芸,冲将上来。 强盗头子怒吼着,一刀朝姜平面门砍来:“小子!纳命来!” “唰!” 强盗头子突然感觉肚子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肚子上面插着一把剑。 姜平站在他身后,流着眼泪,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们才会……才会落草为寇……” 巨大的痛楚袭来,强盗头子捂住伤口,姜平慢慢地拔出剑来。 “唔……” 强盗头子在地上趴着,朝土坡上面爬着,而一边的强盗们吓得动都不敢动。 “原来你真的是……齐王殿下……” 强盗头子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轨迹,翻了个身,死去了。 “啊——” 剩下的强盗们顿作鸟兽散,也不管被掳来的,卧倒在地上的顾芸和杨氏,还有两个丫鬟了。 “小姐,你没事吧。” 姜平上前扶起顾芸,关切地问道。 “唔……” 顾芸猛地抱住了姜平,浑身发抖着,肩膀抽动着。 姜平一愣,微微笑着,拍着顾芸的背,说道:“放心吧,小姐,坏人已经被赶跑了……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小姐。” 肩膀上传来一丝湿润,姜平温柔地拍着顾芸的背。 姜成松开顾雎的手,去把两个昏倒的丫鬟扶了起来,说道:“这里还是不太安全……” “啊——” 原本昏倒着杨氏突然醒了过来,手舞足蹈地跳着,口中不停地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娘!”顾芸听到杨氏的疯叫声,立马反应过来,从姜平怀里挣脱出来,跑向杨氏。 “娘!”顾芸上前心疼地抱住杨氏,哭道,“对不起……对不起……芸儿让你受苦了……” 姜平笑着看着顾芸,羡慕地,羡慕的。 ——有母亲的人……真好…… “快回去吧,二位殿下,”顾雎有些害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小心他们待会儿又折回来了。” “嗯,我们快走吧!”姜成弄醒了两个丫鬟,说道。 那两个丫鬟刚刚醒过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马又喊了起来:“救命!救命!” “没事了没事了!”顾雎上前抱着她们,说道,“我们已经安全了。” “二小姐……”两个丫鬟认出了,眼泪夺眶而出,哭了起来,“二小姐!你怎么来了!奴婢……奴婢好害怕啊……” 顾雎抱着她们,温柔地安慰着她们,柔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坏人已经被赶跑了,快点,二小姐带你们回家去。” “嗯……”两个丫鬟擦干了眼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姜成看着顾雎,二人相视一笑。 “我们快走吧,”姜平上前拉起正在瞎囔囔的杨氏,扭头问顾芸,“你还能走吗?” 顾芸尽管双腿打颤,可还是勉力扶住自己,咬咬牙,说道:“可以……快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 “走。” 姜平扶着杨氏走在后头,忽地低头看见了一个小巧的发簪。 ——这…… 姜平抬起头看向扶着丫鬟走着的顾雎。 ——这不是不久前顾二小姐买的那个发簪吗? 姜平把它捡起来,正欲去喊顾雎的名字,却看见顾雎忽地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幸好姜成及时伸出手去托住了顾雎。 ——他和她的手牵在一起…… ——顾二小姐和六弟…… 顾雎脸上羞不胜喜,低下头柔声道:“谢谢六皇子殿下……” ——罢了……这发簪我就收下吧…… 姜平苦笑一下,收起了发簪,没有注意到顾芸,回头看了他一下。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总算是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城里。 刚一进城,顾雎等人便碰上带着一队士兵的荀睿。 而荀睿看上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一看见他们便上前问道:“你们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进城?” 姜成上前打着哈哈,说道:“刚刚出城去散步,遇到了几个土匪,被咱们赶跑了,还顺带救了几个姑娘回来。” 荀睿这才看向顾芸等人,又看见姜平还在,便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正说间,荀睿突然眼神暧昧起来,看向姜成和顾雎的手。 原来姜成和顾雎两人各扶着一个丫鬟回来,姜成怕顾雎一个姑娘家力气不够大,便伸着手去托着她,防止她摔倒,这两人这会儿刚进城,手都还没来得及松开呢。 顾雎面色一红,一甩手,姜成也是抬抬眼皮,一时无言。 姜平无言,沉默着把杨氏扶到一边,让她靠着墙休息一会儿,顾芸立马过去查看杨氏的情况,确认无事以后,才向姜平道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姜平看着眼前这个孝顺的姑娘愣了一下,笑道:“没事,这是应该的。” “既然没事,咱们就快回去吧。”荀睿盯着姜平,说道。 姜成知道荀睿是什么意思,上前对荀睿说道:“季尚,我和齐……和连原先把顾小姐一家送回府上,待会儿回来。” “嗯,”荀睿点头道,“快去快回。”可话这么说,荀睿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姜平。 姜成姜平两个把顾雎等人一路护送回府上。一回到府上,便看见顾琦站在门口焦急地眺望着什么。不用说,一定是在等顾雎和顾芸两个了。 顾琦一看见顾雎几个回来了,立马跑过去惊慌地问道:“雎儿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还有芸儿,你怎么是走路回来的?为什么你们的脸色这么白?” “夫人……”姜成上前恭敬地说道,“刚刚顾大小姐一行人在城外遇到了强盗,正好我和顾二小姐还有这位公子路过那里,救下了她们。” “原来是六皇子殿下……”顾琦行过礼,这才说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六皇子殿下,还有这位公子,一起进来坐坐吧。” “谢夫人好意……”姜成看了看顾雎额头上微冒的汗,顿了一下,说道,“我和这位公子待会儿还有事情,恕不能久留了。” “是吗?”顾琦大大方方地笑道,“那改日妾身再准备点好礼,送到六皇子殿下和这位公子的住处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杀机 “嗯,好。” 姜成和姜平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顾府,而顾芸则是靠在门框上,看着离去的姜平的背影,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安顿好了杨氏和那几个受了惊的丫鬟后,顾雎这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顾琦,顾琦听后连拍数下胸口低声嘀咕:“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但是……”顾雎低下头去,捏紧了盖在膝盖上的裙摆,眼泪止不住地滴下来,“刘叔被那些强盗给杀了……” 刘叔就是那位被强盗杀死并残忍分尸的车夫。 “雎儿乖,不哭……”顾琦轻轻拍着顾雎的背,说道,“生死有命,六皇子殿下一定会替刘叔报仇的。” “嗯……”顾雎擦着红红的鼻子,说道。 顾芸则是几次看向顾雎,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 ——她一直和我不和……会不会……不肯告诉我呢……会不会借此刁难我呢…… 顾芸摇摇脑袋,见杨氏又咿咿呀呀起来,便上前去安抚她。 顾琦见杨氏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便上前问道:“嫂子,是哪里伤到了吗?” “没有,”顾芸一听顾琦这么问便红了眼睛,“我娘她……她一直这样……” 说到这,顾雎这才注意到杨氏,见她这样子,不禁生疑。 ——杨老娘真的……得了疯病吗?她不是装疯吗?看着样子又和她被送走之前的样子不太一样……如果是装疯的话……怕是会对我不利…… ——待会儿找个机会去试探一下顾芸好了…… 见顾雎一直盯着自己的娘亲,顾芸没了好脸色,便有些生硬地说道:“我娘亲可能是累了,我送她回房去休息了,姑姑。” “嗯,去吧芸儿,”顾琦柔声说道,“明天姑姑去给你娘找几个大夫来看看,你爹爹也真是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啊……怎么能送到树人院那种地方去……” 听到这里顾芸泪崩了,扶着杨氏转过身去,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倾泄出来:“是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娘送到那种地方……就算我娘真的……真的……” 顾芸说不下去了,顾雎上前掏出手帕来帮着顾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道:“大姐姐今天也累了,受了惊,就早些休息吧,待会儿小妹我把晚饭给大姐你带过去。” 顾芸愣了神,点点头说道:“谢谢雎儿……” “这样就好了嘛……姑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太晚回来了你们……”顾琦也是知道顾芸经常欺负顾雎的,两个经常吵架的,如今看到顾雎主动做出了让步,心里虽然替顾雎感到委屈,但是既然她们感情能变好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嗯,谢谢姑姑。”顾雎站起来跟着顾琦进了厨房。 到了厨房,顾琦一边准备热饭,一边好奇地问道:“雎儿,你怎么……你怎么会和六皇子殿下他们一起出城啊?” 顾雎帮忙准备碗筷,说道:“刚刚雎儿去摊边买东西,遇到了六皇子殿下,至于那个公子嘛……那是齐王殿下。” 顾琦疑惑道:“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不是已经被抓了吗?为什么又能自由活动呢?” 顾雎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这个雎儿也不懂,不过雎儿在那边遇到六皇子殿下和齐王殿下他们,六皇子殿下约我一起出城去走走……” “约会?”顾琦突然来了精神。 顾雎撩撩额头上的发丝,干笑道:“嘛……不算吧……齐王殿下也在呢……不过就是因为六皇子殿下约雎儿出城走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被强盗袭击的大姐她们,救下了她……” “真是万幸呐……” 准备好饭食后,顾琦叫了丫鬟把其中一份送到顾雎院里去,而顾芸和杨氏的晚饭顾雎则是提出要自己亲自去送。 顾雎端着饭食走到顾芸院里,丫鬟见顾雎来了,赶紧接过饭食端进去,对顾芸说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嗯……我出去看看……” 顾芸一脸憔悴地走出来,身心俱疲地笑笑:“谢谢妹妹了……” “没事,大姐要好好休息啊,我先走了。”顾雎只是打过招呼以后便要走。 “等等!”顾芸没想到顾雎这么快就要走,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说道。 ——上钩了! 顾雎转过头去一脸的疑惑:“大姐还有事吗?” “那个……”顾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位和六皇子殿下在一起的公子是……是谁?” “那是齐王殿下呢,”顾雎说道,“大姐是因为齐王殿下救了你,所以好奇一下,对吧?” 顾芸干笑着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姐我就问问,毕竟是我和夫人的救命恩人……” 顾雎忽地正经说道:“大姐可千万别喜欢上齐王殿下,齐王殿下是叛军的首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应该是……所以大姐一定要想清楚,免得到时候伤心呢。” 顾芸笑道:“一定的……” ——果真是齐王殿下啊…… 顾雎见顾芸好像出了神,便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夫人认得你吗?” “啊?雎儿你刚刚说什么?”顾芸这才反应过来,问道。 “没什么,”顾雎笑笑,说道,“我刚刚问大姐,夫人的病有没有好转。” ——看来刚刚是真的走神了……我那样子问她她表情都没变化…… “没有……”顾芸脸色变了一下,说道。 “对不起……”顾雎低下头去说道,“如果没事的话妹妹我就先回去了,大姐你好好休息吧。” “嗯……慢走……”顾芸看上去很没精神地打着招呼,送走了顾雎。 ——杨氏是不是真疯了…… 顾雎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事。 ——刚刚试探顾芸被她一套打太极搪塞回来……原本还以为趁她落难时候对她好点或许会打开她的心房呢…… ——对了,我可以去问问那两个救回来的丫鬟呢……不成……这样还是不能确保是不是真的…… ——罢了……先回去睡觉吧…… 顾雎感到些许困意,便回去了。 …… 第二天早上起来,顾雎洗漱过后到了大堂里。只见大堂里多了许多白胡子老头,正排着队给杨氏看诊。 顾芸坐立不安,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又坐着,既期盼,又害怕。两手紧紧地掰在一起,看着诊治过程。 “姑姑……”顾雎走向靠在柱子边上的顾琦,问道,“这些都是咱们徐州的名医吗?” 顾琦双手抱胸紧锁着眉头看着杨氏,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不光是名医,哪怕只是乡下的赤脚大夫我都找来了……不过疯病……谁能治好疯病呢……姑且只能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样啊……” “二姐姐!” 顾舒和顾清站在一旁小声喊道:“过来!” 顾雎走了过去,三人使了个眼色,到了一边的厢房里去了。 刚进厢房,顾清便迫不及待地捏着两个小拳头,兴奋地问顾雎:“二姐姐二姐姐!那个杨老娘是真的疯了吗?” “不是很清楚……”顾雎颦眉,说道,“可是搞得这么大阵仗……总感觉……” 顾舒捏紧了衣服的领口,有些不安地说道:“如果她不是真的疯了话,就说明……” 顾雎点点头,看向厢房外面,确认没人后才说道:“如果是装疯就说明她是可以被“治好”的,而她如果被治好了……这府上的一切权力……无疑就回到了她手上……” “啊?那怎么办!”顾清突然喊了起来,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向厢房外面,既着急,又害怕,而顾舒的不安也正是来源于此。 ——的确……如果杨氏只是装疯的话……就说明她可以被“治好”……到时候她拿回了掌管尚书令府的权力的话……前面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无用功了……而现在……顾舒顾清两姐妹已经和顾芸杨氏这对母女彻彻底底地撕破脸皮了…… 想到这里,顾雎心口一紧。 ——怕是到时候顾舒顾清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而我……我答应过杜夫人……杜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让她的一双女儿……落得和我前世一样的下场! ——那就杀了她吧……一个死人能做什么……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顾雎下定了决心,说话也有底气了,“这恐怕是顾芸的计策,既然是装疯,那么只要配合一下大夫的治疗,自然会被“治好”,所以她才会把杨氏接回来,不过……” 顾舒和顾清一起问道:“不过什么?” 顾雎笑笑,说道:“没什么,我自有办法,不过不能和你们说。” 顾舒和顾清心里算是有了点底,可是她们又想不出顾雎能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个难题。 不过她俩转念一想,二姐姐可以轻易地把杨老娘整成这副模样,想必这回她也一定有什么办法吧! 她们不会想到,这个办法只有一个字,杀。 顾雎阴冷的眼神看向了在大堂里坐着咿咿呀呀瞎叫唤的杨氏。 ——只能说……你生了个比你聪明得多的女儿……可惜你女儿……没我心狠手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临摹笔势 顾雎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上看了一会儿,说道:“走吧,我们在这里待太久会被怀疑的,先去大堂里看看那些大夫怎么说吧。” 顾舒和顾清都点点头,同意顾雎的提议。 三人回到大堂,那些大夫已经诊断得差不多了,正在互相讨论,交换意见。 顾芸则是扶着杨氏站在一旁,一脸期待地看着那些白胡子大夫。 过了许久,那些大夫讨论完了,派出他们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个大夫出来,对顾琦说道:“夫人,这位杨夫人的病情还算比较轻,比较稳定,按大小姐的描述来看,推算杨夫人得了疯病也就七八天的事情罢了,这还是治得好的。” “真的!”顾芸忍不住开心得跳了一下,上前问道,“大夫,我娘亲的疯病真的能治好吗?” 那白胡子大夫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道:“因为杨夫人的疯病并不是很严重,所以还是可以治好的,大小姐,你看杨夫人的病情,比那些真正的疯子要好上不少吧?这是可以治的。” “真的!太谢谢你了大夫!”顾芸喜极而泣,说道。 “能治好就好呀……”顾琦也是笑呵呵地说道。 “怎么办……”顾舒和顾清却是开心不起来,“要是真的治好了……我们就……” 顾雎按住了顾舒的手,柔声说道:“放心,有二姐姐在。” ——就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那白胡子大夫四处看了看,问道:“请问府上有笔墨吗?老夫把药方写下来,到时候大小姐拿着着药去抓药,就行了。” “嗯!我这就去拿!”顾芸开心简直是一蹦一跳地跑去拿笔墨了。 顾雎微眯着眼,看着顾芸拿着笔墨跑出来,那大夫拿起毛笔沾了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顾舒和顾清想要过去看,可是又不敢过去,顾雎反而是说道:“不用过去,我们离远一点,省得……” “省得什么?二姐姐?” “没什么……离远一点就行了……” 顾雎靠着墙站得远远的,仔细观察着大夫的笔势,因为常年练习书法的关系,顾雎对笔势的走向很敏感。 ——看那大夫的笔势……大概能看出来他写的什么……一共是八味草药…… 大夫写完了药方,把它交给顾芸,说道:“大小姐拿着着药方去徐州城东的正德药铺去抓药,正德药铺的草药都比较新鲜,而且价格也公道,更主要的是,上面的几味少见的药材只有正德药铺才有。还有就是这药要在饭后喝比较好。” “嗯,”顾芸欣喜地点点头,郑重地收起药方,说道,“谢谢老先生。” 顾舒和顾清见顾雎一直盯着那边,忍不住问道:“二姐姐看出什么了吗?”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能看出什么呢……我……” “咋了?”顾舒和顾清齐声问道。 “回去一下……” 说着,顾雎便上前和顾琦打了个招呼,回自己院里去了。 ——那位大夫写的八味草药……我记得其中的两味草药再加上另一味草药结合在一起熬药的话……会产生剧毒……而且这味草药和那八味草药里面的其中一味草药之间仅有一字之差…… ——而且这个药方是直到我前世当上皇帝以后……宫里有宫女投毒谋杀的时候才被太医调查出来的……放到现在这个时候来用的话……恐怕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个药方的人吧…… 顾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书柜里所有的草药典籍全部搬了出来,什么《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什么的,只要找到那味草药…… ——不过那味草药的名字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其中两个字……只要找到那味药……那么…… ——杨氏必死无疑。 顾雎几乎是废寝忘食地查阅着这些草药典籍,终于在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找到了那味草药。 ——就是这个了…… 顾雎把这草药的名字记下来,然后出去大堂,那些名医们还没走,被顾琦邀请留下来吃午饭。 顾雎坐到顾舒和顾清身边,顾舒左右看看,凑近了顾雎小声问道:“刚刚二姐姐回去干什么去了啊?” 顾雎食指比着唇,说道:“嘘……二姐姐我刚刚是回去睡了一觉。” “睡觉?” “放心吧……我有办法……”顾雎低声道。 ——接下来就是要篡改药方了……可是这谈何容易…… ——一共就八味草药……虽然有不少的生僻字……可是真要记的话也是记得住的……而且恐怕要不了多久顾芸就会拿那药方去抓药了……给药铺的掌柜看见了那药方的话……一定会被记下来的吧…… ——所以得趁现在只有顾芸还没记住所有草药名字的时候就要篡改成功……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那位大夫的笔迹是什么样的……他的书写习惯又是怎样的……他习惯把字之间隔多少距离…… “阿嚏!” 正当这时,顾清忽地打了个喷嚏,所有人都被这喷嚏惊了一下,顾雎忽地灵光一闪。 ——真是天助我也…… 顾舒见顾清打了个喷嚏,心疼地拍拍她的背,有些埋怨地说道:“幺妹你昨晚又踢被子了吧……” 顾清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没有啦,姐姐,我都多大人还踢被子……” 顾舒摇摇头,显然是不相信,说道:“是啊,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晚上睡觉还会踢被子,要是受了风寒,就又要生病了……” 正当这时,顾雎的手在桌底下摸到顾舒的腿上猛地掐了一下,顾舒刚要惊叫,便看到了顾雎使了个眼色。 顾舒微微颔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顾雎看了顾舒一眼,在顾舒的腿上用手指写了起来: 问早上那个为顾芸写药方的大夫,向他讨一个治风寒的药方,快! 顾舒拍拍顾雎的手,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那位大夫身边,说道:“大夫,其实小女有个请求想拜托你。” 那大夫说道:“三小姐尽管说吧,老夫要是能办到的话,会尽力的。” 周围的大夫都看向顾舒,顾芸和顾琦也都看了过去。 “其实小女想要一个治风寒的药方……”顾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刚大夫你也被我那幺妹的喷嚏吓到了吧……” 所有人都忍不住捂着嘴轻笑起来,顾清顿时涨红了脸,喊道:“姐姐!” 顾舒笑道:“所以我想准备个药方,省得她到时候生了病,还得去专门找大夫呢……” 那大夫摸着他那把花白的胡子笑了起来,说道:“这个自然可以。” 顾舒惊喜道:“啊,那我马上去给老先生你拿笔墨来。” 顾舒快步走进了弄堂里面,拿出笔墨来,那纸和早上顾芸拿出来的纸一般大小。 大夫拿起毛笔沾好墨水,便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后交给了顾舒,说道:“一共四味药,三小姐,如果四小姐只是得了打喷嚏这种风寒的话,就把第四味药去掉,如果四小姐有发烧的症状话,就要把第四味药加上去。” “嗯,知道了,谢谢大夫。”顾舒收好了药方,谢道。随后便收好笔墨和药方,重新坐回到顾雎和顾清身边。 “喂!姐姐什么意思啊,说得好像只有我会生病一样!”顾清不满地对顾舒叫道。 “别闹,谁让你老是生病。”正说间,顾舒瞟向顾雎,两人交换了眼色。 顾舒把药方伸到桌子底下交给了顾雎,顾雎收好了揣进袖里。 ——得抓紧时间了……恐怕待会儿午饭吃完……顾芸就会迫不及待地跑去正德药铺那边抓药了吧…… 胡乱地扒了两口饭,顾雎便推说自己饱了有些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顾雎一回到房里便把揣在袖里的那张药方拿出来,放在桌上仔细地观察着,随后拿起笔临摹起来。 这大夫的字并不算多么好看,模仿起来也很容易,很快,顾雎便写了一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药方,而字之间的间隔和与纸张边缘的间隔也几乎一模一样。 ——可以了…… 顾雎重新拿出一张纸,按照记忆把早上记下来的那个治杨氏疯病的药方写了下来,揣进袖里,而桌上的那些废纸则是随手扔进了火盆。 ——只要有机会……把顾芸手里的那张药方掉包成功的话…… 顾雎揣好药方,心里已经有了一部分的对策,虽然还不完整,但是至少这计策的第一步得先跨出去。出了房间到了院里,左右张望一下,见四下无人,便攀着院墙翻了出去。 ——去找姜成……这事只能找姜成帮忙了…… ——或者说是利用他吧…… 顾雎换了身衣服翻墙出了顾府,一路小跑着,跑去姜成驻守的军营。 ——如果没记错的话……姜成的军营就在城东……正德药铺应该就是离军营最近的药铺了…… “喝……喝……” 顾雎一刻也不敢停歇,直至跑得小腹抽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才不得不扶着墙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呼……”顾雎扶着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副躯体……好没用……才几步路就喘成这样……可恶……肚子好疼……” 顾雎猛地捂住肚子,脸色“唰”地苍白,扶着墙走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特权 “原来今天是来月事的日子啊……” 顾雎算了算日期,今天是来月事的日子,本就不应该剧烈运动的。 ——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就在那里吧…… 顾雎扶着墙朝着军营走去,已经离军营不远了。顾雎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走向军营大门,两个卫兵都是认识顾雎,见顾雎这样子地走过来,心底生疑,于是上前问道:“顾二小姐……” 话音未落,顾雎便双腿发软,忽地倒在地上,勉力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女想见……六皇子殿下……” “顾二小姐!”两个卫兵吓了一跳,一时手足无措,正好姜成打那经过,见这两个卫兵不知道在干什么,便快步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了?” 这两卫兵见到姜成来了,赶紧指着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的顾雎说道:“六皇子殿下!顾二小姐!” 姜成已经一把抱起了顾雎,喝道:“快找大夫!快点!找到了去本营找我!” “喏!” 姜成抱着顾雎一路狂奔到自己的本营,路上的士兵们纷纷侧目。姜成一脚撩开帐帘跑了进去,把顾雎放在自己的行军床上。 “顾二小姐!顾二小姐!” 姜成见顾雎双目迷离,生怕她出了什么事,于是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顾雎微微睁大眼睛,正要说话,突然肚子上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猛叹一口气,颦眉捂住了肚子,忍不住侧过身去蜷缩在一起。 姜成看着背对着自己,身子还在不停颤抖着的顾雎顿时惊得手足无措。 在塞外亲身经历过无数惨烈战场的姜成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孩变成这样。看着这样痛苦的顾雎,姜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手放在顾雎柔弱的肩膀上。 手刚放上去的时候,顾雎浑身一抖,转过头来看向姜成。 “殿……殿下……” 顾雎脸上直冒冷汗,一手捂着肚子,却还是要勉强站起来行礼。 “你不要站起来……今日免了……”姜成坐在床边心疼地揽过顾雎柔弱的肩膀,让她的脸靠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以后都免了……这是我许给你的特权……” “殿下……” 顾雎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姜成,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吻他都冲动。 姜成见顾雎嘴唇发白,便伸出手去拿起桌上的一个铁壶,往杯里倒了点热水,端到顾雎的唇边。 “顾二小姐,来喝点水吧……” 顾雎伸出手去正要接,姜成摇摇头,说:“把嘴张开。” 顾雎瞬间明白了姜成的意思,脸上一热,说道:“殿下……这样不行……殿下身为皇子……怎么可以这样低贱自己……” “把嘴张开,”姜成忍不住稍加强硬了点,又觉得不妥,于是柔声道,“顾二小姐,请按照我的吩咐行事。” “既然是殿下的要求……那小女就……”顾雎说到后面,别过头去,不再看姜成了。 “顾二小姐……” 姜成端着热水送到顾雎嘴边,顾雎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热水下去,顾雎脸上渐渐恢复了点血色,腹痛也稍稍缓解了一点。 “还要不要再来点?”姜成见顾雎喝完了一碗,轻声问道。 “不用了……谢谢殿下……”顾雎微红着脸,嗫嚅道。 姜成把碗放回去,低头看着小小个的顾雎蜷在自己怀里,微叹口气,放开了揽着她肩膀的手。 正当这时,姜成突然只觉腰上一紧,低头看去,是顾雎,抱住了他。 “顾二小姐,你……”姜成微微一惊。 “殿下……能否给小女一个特权……让小女……再在你这里待一会儿……”顾雎把脸贴在姜成的心口上,问道。 姜成心头一热,眨巴眨巴眼睛,说道:“顾二小姐尽管吧……我都可以的……” “谢殿下……” 正说着,顾雎的小腹又剧烈地抽痛了一下,尽管要紧了牙关了,可顾雎口中还是忍不住迸出一声悲鸣,抱住姜成的手也忍不住用力了起来。 “唔……” 姜成听到顾雎痛苦的呻吟,又发觉顾雎抱得愈发用力了,于是伸出手去扶着顾雎的脸,温柔又焦急地问道:“顾二小姐,你撑着点,大夫马上就到了。” “小女可以忍住的……”顾雎颤抖着声音说道。 正当这时,外面的卫兵喊道:“六皇子殿下!” “进来!”姜成喝道。 “喏!” 两个卫兵领着一个大夫和两个小伙计进来,两个卫兵和大夫头上都渗满了汗珠,好像跑了很远的路一样,卫兵们带着大夫面见姜成,说道:“殿下,这三位是正德药铺的掌柜和伙计。” 正德药铺的掌柜和两个小伙计见到姜成便行礼道:“小民,见过六皇子殿下。” ——太好了……正德药铺的掌柜应该是把所有的伙计都带过来了吧……看来也是想多带点人好讨赏啊……这样药铺就应该关门了……没人在里面做生意了……顾芸这会儿也该吃了个闭门羹吧…… 顾雎捂着肚子苦笑着想道。 “老先生快来,”姜成扶着顾雎坐起来,恭态度谦地说道,“请老先生快来看看,她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来不及擦汗便走过去扶着顾雎的手腕把起脉来,姜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雎却是抬头看着姜成的眼睛,直至大夫微出口气,放开手,姜成才有些焦虑地问道:“老先生,请问她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六皇子殿下莫要担心,这位姑娘只是来了月事,又剧烈活动过,导致的痛经罢了,说不上大病,但是也不是什么小病,只需注意不要再受了风寒,省得落下病根。” “谢谢老先生。”姜成一听不是什么大病,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说道:“顾二小姐听清楚了吗?以后来……月事……的时候请不要再剧烈活动了……” 顾雎眨巴眨巴眼睛,面色微红,说道:“殿下……小女听得懂的……”正说着,顾雎就全身无力地倒下,靠在了姜成怀里。 “可是还是好痛。”顾雎靠在姜成怀里,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姜成也不顾顾雎这副娇憨的模样有何不妥了,赶紧问道:“老先生,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一下她的疼痛吗?” 大夫看看那顾雎,又看看姜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不好说些什么,答道:“殿下可以用热毛巾敷在这位姑娘的肚子上,再喝点勾兑红糖的热水,可以缓解点。” “嗯,谢谢老先生,”姜成说着把行军床下的一个箱子拖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三块金锭,递给正德药铺的掌柜和两位伙计,说道,“这是给三位的谢礼。” “谢殿下隆恩。”三人跪下谢道,没想到来这一趟竟然会有这么厚重的奖赏,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三位轻起。” “谢殿下。” “殿下……”顾雎感觉好点了就勉力从行军床上站起来,要向姜成行礼,却两腿发软差点摔倒,姜成赶紧扶住她,说道:“顾二小姐尽管休息,这里让我来就好了。” “殿下……”顾雎抬起头看着姜成,柔声道,“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刚刚小女在……在殿下抱着小女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不少士兵受了风寒……小女……小女想让正德药铺的掌柜和伙计帮忙……看下那些生病的士兵们……” 大夫和那两位伙计立马上前说道:“小民自当会为殿下排忧解难。” 姜成看向那三人,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三位不用担心价钱如何,我会付清的,尽管去吧。” “喏。” 三人和卫兵出去,去给军中生病的士兵们看病去了。 ——这样……就能拖住顾芸了……而且除了正德药铺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买齐三种药材了…… 顾雎放下心来,不知不觉地全身都靠在了姜成身上,姜成扶着顾雎坐下来,说道:“顾二小姐如果不嫌弃军中简陋的条件的话,就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不会的……”顾雎躺在姜成睡的行军床上,看着姜成柔声说道,“小女觉得……觉得殿下这里很好……”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去给小姐找块毛巾来……” “不用了殿下……小女感觉好多了……”顾雎微笑着说道。 “真的吗?不用怕麻烦我的。” “是真的,殿下。”顾雎轻声说道。 “那顾二小姐就好好休息吧,我有事先出去了。”姜成说着替顾雎盖上被子,看顾雎脸上已经没有痛苦的表情后,便要起身出去。 “殿下等等……”顾雎忽地伸出手去拉住了姜成的衣袖,说道。 “顾二小姐……”姜成扭头看向顾雎,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顾雎牵着姜成的衣袖,别过头去嗫嚅道:“殿下对小女这么好的话……真是让小女不知所措……要怎样……真是要怎样报答殿下才好呢……” 姜成看着顾雎这娇憨的小女儿态顿时心头一热,说道:“顾二小姐不需要报答我。” “谢殿下……”顾雎松开了姜成的衣袖的,说道。 “如果顾二小姐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小姐休息了。”姜成被顾雎松开了手,不自在,说道。 “小女没事了……殿下……”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两人的等待 姜成走出营帐,对守着营帐左右的卫兵说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准大声喧哗。” “喏。” “到蕴!”荀睿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忧心忡忡地走过来说道,“军营里面已经有一百多人病倒了,我们的军医对治疗风寒不是很在行……” 姜成也是面色凝重,说道:“我已经找了三位本地的大夫去治疗他们了,你注意一下,不要让这病传播开来,等陛下的圣旨到了,我们立马出发,不得延误日期。” “喏,”荀睿左右看看,凑近了脸突然换上一股子调笑的表情,问道,“听说刚刚到蕴你抱着顾二小姐跑进自己营里面去了……办了?” 姜成不由得后退两步,鄙夷道:“你脑子里面怎么净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顾二小姐那是生病了,现在在里面休息呢,不要瞎嚷嚷吵到她。” “生病了就回家去啊,哪有生病了在别人住处养病的道理?”荀睿笑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啊你,”姜成一甩手,咳嗽一声,说道,“总之你不要想歪了,我和她……我和顾二小姐之间是清白的,你不要到处撺掇一些有的没的小道消息,这样对我和她的名声都不好。” “怎么会,”荀睿拍拍姜成的肩膀,说道,“到蕴你是帝国柱石,而顾二小姐是徐州,不,是整个琅琊郡国出了名的才女,而且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和到蕴你不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吗?” 姜成面色忽地凝重起来,严肃又有些忧愁地说道:“我自己都快朝不保夕了……怎能再牵连他人……一切……一切等我封王以后再说吧……” 说完,姜成拍拍荀睿的肩膀,说自己要去慰问一下生病的士兵,便走了。 荀睿看着运去的姜成的背影,不露声色地一笑。 ——封王吗……陛下怎么可能会让你轻易封王…… …… 顾府。!%^* 待到吃过午饭,送走了那几位大夫后不久,顾芸便带上两个丫鬟匆匆出门去了。 顾芸紧紧捏着那张药方,走在路上简直是要飘起来。 ——太好了……只要有这张药方上面的药的话……娘亲就可以……就可以治好了…… 可是等到她走到正德药铺的时候才发现,正德药铺的大门,紧锁着。 “人呢?”顾芸抬头看着那牌匾,是正德药铺不错,可是这会儿已经没人了。(!&^ 这时,正德药铺旁边的一个街坊说道:“顾大小姐,人药铺里的掌柜和伙计刚刚去了军队那里,说是有什么人病倒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是吗……”顾芸微微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打打气,说道,“那我在这里等等一会儿吧。” 那个街坊笑道:“顾大小姐,你知道吗,六皇子殿下的军营里现在正在闹病,刚刚那掌柜的和伙计出去啦,估计一时半会儿时回不来的了。”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吧。”顾芸笑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是顾芸一直等了快两个时辰,正德药铺的掌柜和伙计还是没回来。 “怎么还没回来……”顾芸也是有些等烦了,那几个街坊都回去吃饭了,而正德药铺的掌柜还是不见踪影。 “小姐……”顾芸身边的一个丫鬟实在是忍不住了,双腿直直地发软,问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小姐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顾芸却是摇摇头,尽管站了许久,可还是咬紧牙关,说道:“不用,我还能……还能坚持一下……” “哎哟……” 两个丫鬟已经累得不行了,两手撑着膝盖心想,当名门大小姐也真是辛苦的,明明旁边有个石墩摆在那却不能坐,怕被人说闲话,走路又要摆正姿势,各种条条框框,要是换做普通人家的女儿,直接就坐下了吧。 …… 顾雎缓缓睁开眼睛,阳光从帐帘之间照进来,照得格外温暖。顾雎两手撑着坐起来,腹痛已经缓解许多了,但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顾雎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正要起来的时候,便有人掀开帐帘进来了。 来者是姜成,见顾雎醒了,便上前关切地问道:“怎样?顾二小姐,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顾雎端正仪态,行礼道:“感觉好多了,谢谢殿下。” “那就好,没事就好……”姜成踌躇几步,笑道,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雎看姜成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便不觉有些发笑,虽然姜成镇守边疆五年,可他也只不过是个二十有一的大孩子罢了。他只有十六岁的时候便被姜望派遣到燕地从军,到他十七岁时第一次立下军功。期间一次次地击败匈奴,和他的二哥,赵王姜恪一起被誉为“帝国双柱”。可是常年和战争打交道的他并没有见过多少女孩子,使得他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反而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样下去可不行……只会打仗的话……你是没法被封王的…… 姜成见顾雎看着自己在笑,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顾二小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顾雎轻轻啐了一口,说道:“没有,殿下,小女只是感到开心罢了,不过小女想知道,殿下,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是戌时,顾二小姐大概睡了快三个小时吧。”姜成说道。 顾雎捏了捏自己的脸,问道:“殿下,那正德药铺的掌柜和伙计都回去了吗?” “没有呢,顾二小姐找他们有事吗?” 顾雎摇摇头,说道:“倒也不是,只是想去药铺那里买点药材回去,不过既然他们还没忙完,那小女改日再去吧,这么晚了,小女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送你吧。” …… 顾雎告辞了姜成,走在回去的路上,看着这黄昏时分的街景,和恍若隔世的夕阳。 ——既然他们还没回去,就说明顾芸还没买齐药材,想必还在药铺门口等着吧……这个死脑筋……一定不会放弃的吧…… 顾雎绕开了大路,走到一边的小巷,转了几圈后,果然看见顾芸和她的两个随身丫鬟还等在药铺门口。 “果然是死脑筋……”顾雎低声说道,快步离开了。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顾芸等人才回来,看那副落魄又劳累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没等到正德药铺的掌柜回来。 自从杨氏害了疯病以后,就不再和顾雎等人一起吃饭了,都是专门有个丫鬟去照应她的伙食。这会儿到了饭点,顾芸有些失魂落魄地落座,顾琦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芸儿呐,没买到药材吗?” 顾芸点点头,自顾自地扒拉着饭,说道:“嗯,姑姑,正德药铺的掌柜和伙计都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那就明天再买吧,反正药方就在这里,不会跑丢的嘛……”顾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这买药材的事交给后厨那些人去做就行了,不用芸儿老是大老远地跑出去忙活的。” 顾芸笑着摇摇头,说:“姑姑,这事还是交给芸儿自己做比较好,常言,心诚则灵,如果是芸儿自己买的药材的话,应该效果会更好一点吧。” 坐在顾芸身边的顾雎听了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 ——分明就是不放心交给别人罢了……还说什么心诚则灵……怎么不自己去山上采药呢…… 今天晚饭吃的是稀粥,顾雎特地把顾芸拖到这个时候,就是为了这一刻。 顾雎把手伸到桌子边缘,轻轻朝顾芸的方向按了一下,顿时桌子微微翻转,顾芸面前的那碗稀粥“哗啦”的一下,转了几圈,倾倒在顾芸和顾雎的衣裙上。 “哇!” 顾芸猛地一跳,衣裙上已经沾满了粥粒。而顾雎也是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拍着衣裙上的粥粒。 “怎么回事,”顾琦赶紧拿起旁边的一块桌布上前替顾雎和顾芸两人擦着,“那碗粥怎么突然就翻了。” 顾清面色一红,因为只有她吃饭的时候会踏着桌腿,这会儿赶紧把脚收起来,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有……有没有事……二位姐姐……有没有烫伤什么的……” 顾雎笑笑,摇摇头,说道:“没有呢,只是衣服脏了,待会儿回去换换吧,姑姑,我先回院里去了。” “嗯,芸儿你也赶快去换身衣服吧。”顾琦说道。 “嗯。” 离开了饭厅,顾雎走得比顾芸稍快些,回到了自己院里。 顾雎看看院里没有人,衣服也没换便立马跑到墙根,踏着洗墨池旁边的假山攀上院墙翻了过去。 “中午人多眼杂……不好动手……不然那时候就给你换身衣服了……”顾雎坐在院墙上看着自己的手里的临摹的药方笑道,“把药方放在身上还真是不好动手……又不能让你先去买了药回来炖给你娘亲先喝了,省得药铺的掌柜和伙计把药方抄了下来抓药,出了事两张药方又对不上了。” “只能在你抓药之前就给你掉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毒杀 顾雎自言自语着,翻下了院墙,到了顾芸的院子墙根下,攀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梯子。隔着墙,顾雎看见顾芸房里已经燃起了蜡烛的小小火光。借着映在窗纸上的影子,顾雎明显地看见,顾芸正准备脱衣服。 冬天天黑得早,顾雎知道那是顾芸点的蜡烛,这会儿丫鬟们都在另一个饭堂里面吃饭,所以顾芸房里只有她,和她的娘亲杨氏。 自从杨氏疯了以后,就不住在自己院里了。而顾芸为了方便照顾她,把杨氏接到自己院里的另一个空着的厢房来,和自己住一起。 顾雎扭头看向杨氏住的那间厢房,发现那厢房还是黑的,还没有点蜡烛。 ——如果照顾杨氏的丫鬟还在那的话……蜡烛不可能不点的…… 这么想着,顾雎径直翻下院墙,走到了杨氏住着的厢房。 ——果然……丫鬟们都去吃饭了吗…… 看着空空荡荡的厢房,顾雎不敢太过大意,四下看了几眼确认误入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房里没有点蜡烛,黑漆漆的一片。 顾雎走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了蹲在床上的杨氏。 “你是……杜妹妹吗……”杨氏蹲在床上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顾雎,问道。 “不是呢……”顾雎缓步走上前,说道。 “不要……不要过来……”杨氏趴了下去,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乖……” “啊——”!%^* 正在换衣服的顾芸忽然听到杨氏的尖叫,直接跑了出去。 “娘!” 顾芸惊慌地跑到杨氏住的厢房,刚一进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看见一个影子躲在床上蠕动。 “娘!娘!” 顾芸跑了过去,掀开被子,发现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杨氏。(!&^ “不要!不要过来!杜妹妹!我错了!”杨氏吓得胡乱拍着顾芸,尖叫道。 “是我!娘!是我!是芸儿!”顾芸哭着抱着杨氏,说道。 “不要!不要过来!” 杨氏显然没有认出顾芸,仍然拼了命似地喊着,嗓子都喊哑了。 “娘……” ——还真是母女情深呢…… 顾雎推开了顾芸房间的门,迅速找到了顾芸换下来的衣服,翻开袖袋,找到了那张药方。 顾雎看了看房门,把两张药方打开来借着微弱的烛火细细看着,两张药方几乎一模一样。 顾雎把自己临摹的药方放进去,拿起顾芸的药方揣进袖袋里,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这下应该可以了吧……为了等到这个时候还真是不容易…… 顾雎翻回自己的院里,换了身衣服,便去了饭厅继续吃饭。 过了许久,顾芸才红着眼睛出来,挂满了泪痕的脸上多了几分坚定。 ——我顾芸一定……一定要治好娘亲的病…… …… 第二天早上,顾雎到了大堂里,顾舒和顾清都在着,见了顾雎,便上前忧心忡忡地说道:“二姐姐……大姐已经出去买药去了……你不是说……会有办法的吗……” 顾雎正欲开口,却还是决定不说了。 ——她们都还只是孩子……要是让她们知道我设计下毒……毒死了杨氏的话……一定不敢面对我的吧…… 想到这里,顾雎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有二姐姐在,她们不会欺负你们的。” 顾舒和顾清虽然得到了顾雎的承诺,却还是放不下心来。 不一会儿,兴致冲冲的顾芸便回来了,提着一包药材“呼呼”地喘着气,也顾不上说什么,提着药材就直接跑进厨房里面去了。 接着顾芸又去自己院里把杨氏接出来,到大堂里面坐好,顾琦上前问道:“芸儿,药已经买到了吗?” 顾芸兴冲冲地点点头:“嗯!已经买到了,刚刚拿到后厨那里炖了,很快就能炖好了。” 说完,顾芸就跑进后厨里面蹲着等药炖好了。 顾舒却是好像明白了什么,想起了昨天顾雎要自己去拿到那位给杨氏开药方的大夫的另一张治风寒的药方。 ——这件事只有我和二姐姐两人知道,除此之外没有人知晓。 ——二姐姐,不可能是仅仅是为了预防清儿的风寒吧,不可能吧,那她是要干嘛……那张治风寒的药方二姐姐要拿它做什么? ——一定……一定是有什么预谋在里面的吧…… 顾舒看向顾雎的背影,那婀娜端庄的背影,她看过很多次,今天却突然觉得有些阴森可怖,二姐姐她……一定有什么在瞒着我…… 很快,药就炖好了,后厨的人包着抹布把药壶拿出来,用壶盖隔开药渣和药汤,倒入碗中。 热乎乎的药汤冒着热气,顾芸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端到杨氏面前。 “娘……” “唔……”杨氏闻到了汤药的苦味,嘴里咕噜着别过头去。 “这个……”顾琦干笑着上前说道,“这汤药刚炖好,还太烫了,等凉了一点再喝吧。” “也是……是我太心急了……”顾芸放下汤药,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糖来,在杨氏面前晃了晃,说道,“娘,如果你待会儿好好喝药的话,芸儿就把这个给你吃哦。” 杨氏伸出手去直接抢过糖块,放入口中。 “诶……”顾芸苦笑着撩起额头前的发丝,说道,“但总比前几天好多了呢……” 顾雎和顾舒顾清几个坐在不远处看着书,但是三人都没什么心思读下去。 ——这药的剧毒……这一碗下去……绝对没命…… 顾雎抬起头冷冷地看了那碗汤药一眼。 ——二姐姐她……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她在计划什么…… 顾舒微微喘着气,看着坐在一边的顾雎。 ——要是杨老娘病好了……我和姐姐的苦日子……就到了…… 顾清不安地盯着杨氏。 “呼……” 顾芸小口小口的吹着汤药上的热气,端起来,着手之处已经没那么滚烫了。 顾芸用汤勺勺了口汤药尝了尝,睁大了眼睛惊喜道:“已经没那么烫了,娘,快点喝了吧!” 杨氏不知道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还是只是单纯地怕苦,拼命地摇头,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不喝……不喝……我不喝……不喝的……” 顾芸“啧”了一声,只得从袖袋里拿出糖果来,在杨氏面前晃了晃,说道:“娘,你把这碗药先喝了,我就把这些糖果都给你吃,你只要捏住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就没事了,你的病就会好了。” 杨氏半信半疑地看着顾芸手里的糖果,又看向那碗汤药。 “呃……” 顾芸突然感觉有些头晕,腿脚发软,勉力站直了身子,打起精神来,说道:“娘,快喝了吧。” 杨氏看着顾芸手里的糖,端起了汤药,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进去。 “好样的……呃……” 顾芸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顾琦也发觉顾芸有些不对劲,上前扶住了顾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芸儿?昨天没休息好吗?” “我没事……”顾芸扶着顾琦的肩膀,有些虚弱地说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头晕…… 顾芸晃晃脑袋,而杨氏还在大口大口地喝着汤药,碗里的汤药还剩那么一点。 “太好了……娘……”顾芸夸赞道。 “噗!” 正喝着药的杨氏突然一口把药吐了出来,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充斥着猩红血丝的双目兀地凸出。 “娘!” “夫人!” 顾芸和顾琦都惊叫一声,围了过去,杨氏的鼻孔里不停地流着鼻血,嘴里吐着白沫,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 “肚子疼……肚子疼……”杨氏一边哭,一边捂着肚子叫着。 “快点叫大夫!”顾雎猛地站起来指着一个丫鬟喊道,“快点,叫大夫!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啊!” “是,二小姐!”那个丫鬟慌张地看了倒在地上抽搐的杨氏,快步跑了出去。 顾雎和顾清赶紧上前查看杨氏的情况。顾舒却是忽地呆住了。 ——这……这就是二姐姐的办法吗……不让我和清儿受苦的办法吗…… 顾舒按着自己的脑袋站起来,突然觉得顾雎是那么地可怕。 ——二姐姐……竟然……杀人了…… ——她杀人了……而且……而且现在还那么担心那个……被她杀害的人那个人! 顾舒反应过来,赶紧也挤上前去:“夫人!” 杨氏猛地皱眉,呕出一大口鲜血,混着白沫流淌在地上,一摊猩红的血沫。 “娘!” 顾芸看到那摊血沫,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脑袋突然抽痛了一下,晕了过去。 顾舒慌张地扭头看向同样一脸慌张的顾雎。 ——二姐姐……你到底做了什么…… …… 顾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突然想起来杨氏。 “娘……娘呢……”顾芸想起来了,下了床到了院子里,只听到前面的大堂里一片的哭声。 ——哭声……为什么要哭呢……发生什么了…… 顾芸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慌慌张张地跑去大堂,路上还绊了好几跤,冲进大堂里一看。 一片晃眼的白色。 所有人逗哭着,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头上披着麻巾,柱子上,横梁上也挂着白绫。 大堂中间摆着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穿着寿衣的女人,紧闭着的眼睛上盖着两枚穿了线铜币。 是杨氏。 ——是我的娘亲…… 顾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抓着自己的脸,赤红的眼睛看着那个穿着寿衣的女人,张大了嘴: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守灵 肝肠寸断的哭声。 “娘!” 顾芸爬着过去趴到床边,捏住了杨氏冰冷的手。 “娘!你起来啊!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 顾芸揪着早已冷透的手,撕心裂肺地哭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顾芸趴到床上伏首哭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芸儿……” 顾琦过去心疼地揽住顾芸抽泣着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芸儿……芸儿……” 顾雎顾舒顾清三姐妹也跪在床边,擦着硬挤出来的眼泪。 “有人害死了我娘!” 顾芸突然抬起头,愤恨地说道。 顾雎微微瞟了她一眼。 ——这家伙……虽然只尝了一口药……不过没想到竟然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顾琦低头默然了,早上喝药的那场景很明显,杨氏吐了那么多血,那药绝对是有毒的。!%^* …… 当顾芸晕倒以后不久,被顾雎叫去找大夫的丫鬟也带着一个大夫回来了。 “大夫!快点过来!”顾琦慌乱地站起来对着门口的那位大夫挥手喊道。 那大夫一看到杨氏的症状便立马蹲下来摸了下杨氏鼻息,随后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这人已经不行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那……那她呢!”顾琦扯着大夫的袖子,转向晕倒的顾芸。(!&^ 大夫探了探顾芸的鼻息,拉开她的眼皮,说道:“她还活着,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她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顾琦苦着眉毛说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大夫面色凝重,双手叉腰道:“看来是中毒了,这个小姑娘中毒不深,得赶紧给她催吐一下。”说完便从随身携带的药囊里拿出一包油纸,打开来里面是一堆碎屑状的草叶,轻轻捻了一点,塞到顾芸嘴里,昏迷中的顾芸眉头一皱,立马“呕”的一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再给她灌水,一直灌水。”大夫大声说道,接着去另一边看看杨氏的情况如何了。 “快!灌水!”顾雎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后厨里拿了一大瓢的水跑出来,一路洋洋洒洒地洒了一半出来,顾琦跪在地上把顾芸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喝!快喝!姑姑,把她嘴打开!”顾雎焦急地说道。 “啊?马上!”顾琦说着把顾芸嘴巴捏开,顾雎上前把那一瓢水递到顾芸嘴边,颤抖着的手把水灌进去。顾芸被顾琦托着下巴仰着喉咙,被动地吞咽着,不少水都从她嘴巴滑落下来。 “唔……” 还在昏迷中的顾芸又是一口酸水吐了出来,渗着点点血丝。 “她没事了,”大夫抬眼看了顾芸一眼,说道,“但是这个已经没救了。” 顾雎她们看向躺在地上的杨氏,已经面色发青,气息须臾,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真的……没救了吗……”顾琦颤抖着声音问大夫道,“她这么小……就要失去自己的娘亲了吗……” 大夫摇摇头,说道:“大人是真的没救了,你们准备一下后事,扶那姑娘去休息吧。” 顾舒喘着气看向拿着瓢子的顾雎,一样惊慌的顾雎,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 ——二姐姐……你绝对做了什么吧…… “赶紧报官吧!”大夫看了看桌上那壶汤药一眼,从随身携带的药囊里拔出一枚银针来伸到药壶里搅拌了些许,拔出来时银针被泡过的地方已经发黑。 “这药壶里面有毒,而且,还是剧毒,”大夫扔掉银针面色凝重地说道,“尽快报官吧!夫人!” …… 顾芸揪着顾琦的衣袖,哭着吼道。 “有人害死了我娘亲!快点报官!姑姑!快报官啊!” 顾琦见顾芸哭成这样,自己也止不住地掉下泪来,看向后厨,说道:“官府的人已经来了。” 顾芸立马爬起来跑向后厨,只见一群府吏已经站满了后厨,正在到处翻找着什么。 “有没有找到凶手!”顾芸哭着喊道。 带头的捕快摇摇头,说道:“小姐,我们才来不久,还没什么线索,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药里有毒。” 顾琦追着顾芸过来,扶着顾芸的肩膀看向府吏们。 捕快见顾琦来了!上前抱拳说道:“夫人,后厨里面所有的东西我们都查过了,没有发现毒药的痕迹,初步判断,应该是只有药里有毒了,那壶药我们要带回官府去。” “嗯,你们带吧……”顾琦点点头,稍稍用力,捏住了顾芸的肩膀。 “多谢配合。”说着,捕快便端着药,带着府吏们回去了。 顾芸见府吏们走了,一下子瘫倒在地,愣愣地看向杨氏冰冷的尸体,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顾芸两手捂着哭得红透了的脸,哭着说道。 “芸儿……芸儿……”顾琦抱住了顾芸,也哭了起来。 ——绝对……绝对是有人下毒害死了我娘! 顾芸微微抬头愤恨地看向顾雎顾舒顾清三人。 ——她们……只有她们了……只有她们会对我娘有怨恨了! “肯定是你们!”顾芸“窜”地站起来,怒指顾雎三人吼道,“只有你们会下毒!只有你们会下毒药死我娘!” “芸儿!”顾琦一下子抱住顾芸的腰,喊道,“你冷静点!” “我们没有……”顾雎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摇着头说道,“我们没有下毒……二姐姐……” 顾舒和顾清也吓了一跳,顾清更是吓得一下子钻进顾舒的怀里。 顾芸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着实吓人,饶是已经见过了无数生死的顾雎,也不由得被这一下惊得心惊肉跳。 “你们当然不会承认!”顾芸红着眼睛咬牙道。 “芸儿!你冷静点!”顾琦站起来攥着顾芸的肩膀喊道,“结果还没出来呢!我们等官府的消息,好吗?” 顾芸紧咬着牙,攥紧了拳头,随即松开,指着顾雎三人怒喊道:“今夜全部给我娘亲守灵,一个都不准跑!” 顾雎三人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 府上发生了这事,到了晚饭后厨里面也没有开火,只是煮了点清汤面随便应付一下吃了。 吃了饭后,顾芸就一直跪在杨氏躺着的床边,默默地流着眼泪,看着早已没有了生息的杨氏。 而顾雎顾舒顾清三人稍稍跪远了点,不敢离顾芸太近。 “明天徐州的各个大户人家都会来人的……” 顾琦走近了顾芸,小声说道。 “嗯……” 顾芸轻轻点了点头。 “芸儿呐……”顾琦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要对你妹妹们那么粗暴……结果还没出来,就不要妄下定论。” 顾芸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顾雎顾舒顾清三人,冷冷的目光就像一把矬骨尖刀,刺穿了三人。 “呀!” 顾清被顾芸的眼神吓到,惊叫一声,别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着。 “知道了……姑姑……” 顾芸轻轻点头,看向了杨氏的尸体。 “你放心,娘,芸儿我在此起誓,一定会查出真相,为娘亲你报仇的!” 三人一抖,顾舒看向顾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二姐姐…… …… 前半夜,徐州军营。 姜成正在秉烛处理着公务,招抚叛兵,恢复治安,搬运粮食各种各样的事情非常的多。 “呼……” 姜成放下最后一份公文,用印章压好,整个人朝后压在椅子上,直直地伸着懒腰。 “总算是处理完了……” 姜成吹灭了蜡烛,把蜡烛用一个小铁盖子盖住,防止意外起火,随后便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行军床。 “睡觉吧……累死了……” 姜成在被窝里脱了衣服翻了个身,闻着这床被子的味道,依稀可以闻见一股子清香。 “不应该是只有我的汗味吗……” 姜成自嘲地笑笑,突然想起来,昨天这床被子…… ——她的……味道吗…… 姜成突然面色一红,轻轻拍着自己的脸,低声骂道:“你在想什么呢!”随即低声背起了《大学》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姜成正背着《大学》让自己稍些躁动的心冷静下来,突然听到营帐外面的卫兵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荀公子,六皇子殿下已经休息了。”卫兵说道。 “别,这事他一定会想知道的,让我进去。” 姜成一下子坐起来,听着外面的声音。 ——季尚……他有什么事半夜来找我? “让他进来!”姜成说道,说着起身去桌边重新燃起了蜡烛。 “进去吧,荀公子。” 卫兵的话刚说完,荀睿便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通红的脸,一身的酒气。 姜成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你不会喝醉了吧,”姜成有些不满地说道,“从军之人,喝酒还是少喝些比较好。” 荀睿摇摇头,说道:“我没喝醉!我刚刚去徐州一家酒楼里面喝酒,和徐州一些公子聊天呢。” “哦,那有什么好说的,”姜成披上了衣服,坐到床上,说道,“你该回去睡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识破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荀睿连连摆手,看起来非常精神,说道,“到蕴你知道吗,顾大小姐的娘亲,也就是上次你和齐王殿下护送回来的那个疯女人,下午过世了!” 姜成忽地站起来,走进了荀睿,问道:“怎么会突然过世?” 荀睿砸吧砸吧嘴,说道:“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是那些公子和我说的,据说是被人下毒给药死的。” “顾大小姐的娘亲……也是顾二小姐的娘亲吗?”姜成突然心里一紧,问道。 荀睿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道:“不清楚,我就来和你说一声罢了,明天要不要我们去尚书令府上看看,吊唁一下?” “还是去吧……”姜成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世事无常呐……” 送走了荀睿,姜成吹灭了蜡烛又重新躺到了床上,想着这事。 ——被人下毒吗…… 时间到了后半夜,前半夜睡过一觉的顾雎顾舒顾清三人又来到灵堂里,为杨氏守灵了。 顾芸没有去睡觉,从前半夜开始,就一直跪在那里没挪过窝。 顾雎三人走进灵堂里,顾芸抬眼看了她们一眼,不说话。 顾雎三人离着顾芸远一点的地方,跪了下来,继续守灵。 过了一会儿,顾琦也打着哈欠出来了,见顾芸还跪在那里,眼睛充斥着吓人的红血丝,脸上还挂着斑白的泪痕,心疼地说道:“芸儿,去休息一会儿吧……你都跪这么久了,身子会受不了的……” 顾芸摇摇头,没有回头看顾琦,而是一直看着杨氏,不带着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不用了,我受得了的。” 顾琦也知道自己劝不动顾芸,叹了口气,也在一边守灵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在前半夜睡了一会会儿的顾雎顾琦和顾清都已经东倒西歪,困得不行了。 只剩下顾舒和顾芸两人,还非常地清醒。 顾舒看着一旁已经差不多睡着了的顾雎,心中五味杂陈。 顾芸遭受如此巨变,根本就睡不着,只见她转头看了顾舒一眼,又看了看已经睡着了的顾雎和顾清。 顾舒别过头去,不敢和顾芸对视。(!&^ 时间慢慢地流逝,直到天上掉进天井里的黑暗稍稍明亮了些,听到后院的鸡鸣。 已经快到早上了…… 顾舒扶正了快要睡到地上的顾清,看着睡姿端正的顾雎。 ——二姐姐你为什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事和你没关系吗…… 顾舒正这么想着,只见顾芸阴冷的眼神扫向了自己,顾芸忽地感觉脊背发凉,不敢看了。 一直到了早上,顾雎顾清顾琦几人才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 顾琦见她们跪了这么这么久,守了一晚上的灵,便说道:“你们都去休息一会儿,都跪了一晚上了,我去叫丫鬟给你做点早饭来。” “嗯。”四人低声应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哎……” 顾清膝盖跪麻了差点摔倒,顾舒扶着她,几人撑着酸麻的双腿慢慢地走到桌边坐下。 相互无言。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顾琦这才从后厨出来,说道:“都来吃早饭吧,你们都饿了吧,快吃吧。”说着几个丫鬟便端着刚刚煮好的清汤面放到了桌上。 所有人都看向面色阴沉的顾芸,直到她拿起了筷子,所有人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 姜成和荀睿带着几个侍卫,出了军营,走去尚书令府上。 “今天去吊唁的人应该非常多吧,”荀睿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呢。” 姜成叹气道:“别人的家事,我们就不要过多地猜测了。” “也是,这背后肯定藏着什么复杂的秘密吧。” …… “是你吧。” 顾芸吃到一半,放下了筷子,说道。 “嗯?”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顾芸在说什么? “是你吧!” 顾芸看向顾舒,声音大声了起来,眼神也愤恨地盯着顾舒。 “我……我?” 顾舒疑惑地指着自己,看向顾芸。 “你还装什么。” 顾芸冷笑一声,说道。 “芸儿……” 顾琦试图劝说什么。 “我……我没有……” 顾舒慌了,无力地争辩道。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顾芸紧紧咬着牙,怒问道,“为什么后半夜不管是姑姑还是二妹她们,都睡着了,就只有你和我还醒着!你一定是心里有鬼吧?啊?” 顾舒连连摇头,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的!” “没有什么?没有一起下毒把我也给药死了吗?”顾芸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喝道,旁边的丫鬟都被吓到了,站远了不敢说话。 “芸儿!” 顾琦也站了起来,按着顾芸的肩膀,大声说道:“冷静点!” “姑姑你不要管我!”顾芸一甩肩膀,甩开了顾琦的手,看着顾芸,眼里不住地淌着眼泪,说道,“只有你了,只有你才会想毒死我娘亲,就因为你觉得我娘亲毒死了你的娘亲!” “我……”顾舒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没有!”顾清也站了起来,看着顾芸喊道,“我姐姐不会做那种事的!” “小丫头片子你少说话!”顾芸怒目而视,吓得顾清一下子焉了。 “三妹不会做这种事的,”顾雎站起来,不卑不亢,丝毫不害怕顾芸的气势,说道,“而且三妹也根本没有机会下毒,事实上,大姐你要好好想清楚。” 顾雎说着走到顾芸面前,直直地和顾芸对视,清冷的声音问道: “从大姐你买药到炖药期间,你可曾看到过谁下毒?大姐你可曾看见过我和三妹幺妹中的任何一个到过后厨去过?没有吧?” 顾芸被顾雎堵的语噎,可还是不依不饶道:“那二妹你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的,三妹一直认为她的娘亲是被的娘亲下毒害死的,难道你认为她没有动机去下毒药死我娘吗?” 顾雎看着顾芸,走近了几步,说道: “有动机又如何,要说动机,我也有,你怎么不说是我?” 顾舒稍许感激地看向顾雎的背影。 ——二姐姐……是为了我和清儿吗…… 顾芸语噎了,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攥着衣裙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不管怎样,下毒的一定是你们三个中间的一个,而我就认定了下毒的那个人是顾舒!” “芸儿!你冷静一下,你该去睡一觉了。”顾琦站在顾芸身后不住地劝说道。 顾雎失望地摇摇头: “简直是不可理喻呢,大姐,你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事实上有机会能下毒的,除了后厨里的丫鬟,也就只有大姐你了吧。” “你什么意思?”顾芸看着顾雎,问道,“你是说,是我下毒害死了自己的娘亲吗?” “不,”顾雎轻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大姐你做出错误的判断,去冤枉三妹罢了。” “夫人夫人!”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从门口那跑了进来,见这里气氛剑拔弩张的,趋步到顾琦身边低声附耳道:“夫人,六皇子殿下来了!” “啊?六皇子殿下?”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打焉的顾清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说道:“顾芸你也不要太生气,你娘十年前下毒害死了我的娘亲,现在你娘也被毒死了,只能说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顾芸端得气急,随手拿起桌上还没吃完的面汤,径直朝顾清甩去。 “啊!”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顾清更是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 “砰!” 碗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顾清睁开眼睛,看见了顾雎挡在自己面前。 顾雎不知道什么时候挡住了顾清,而那碗面汤砸在顾雎的脸上,把顾雎的脸砸出了一块红肿,面汤更是洒了顾雎一身。 而这一幕,正好被刚刚进门的姜成一行人给看见了。 而已经在路上组织好了吊唁该说什么话的姜成看见了这一幕。 顾雎,被一碗面汤砸的脸上肿了一块,身上也湿嗒嗒地淋着面汤。 “二姐姐!”顾舒惊叫起来。 “雎儿!”顾琦也惊叫起来,快步走过去拿着手帕擦着顾雎的脸。 顾芸则是一甩手,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顾二小姐!” 姜成快步走过天井,走到顾雎面前。 “小女见过六皇子殿下。”众人皆行礼。 姜成看着顾雎脸上的红肿,不知道打哪来的心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雎却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一样,低下眼帘说道:“是小女自己手脚笨拙,打翻了面汤所致。” “我都看见了,你不用骗我。”姜成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舒展开来。 “是小女做的。”顾芸上前,行礼说道。 “这事待会儿再说吧,我也听说了一点了,”姜成一摆手,说道,“顾二小姐快去处理一下吧。” “走吧,二姐姐,我和你去吧。”顾舒揪住了顾雎的手,说道。 “嗯。”顾雎点点头,看了姜成一眼。 顾舒拉着顾雎走着,走到了后院。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顾舒看着顾雎,想道。 ——可以说了…… “二姐姐……” 顾舒站住了,停了下来。 “怎么了?三妹?” 走在前面的顾雎回头,看着顾舒。 顾舒沉了沉气,揪着自己衣裙的手释然般的松开来,抬起头,看向顾雎。 两人停下脚步,一阵冷风吹过。 “是你做的吧,二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有毒的药方 顾舒看着顾雎的背影,问道。 顾雎转过身来,笑着看着顾舒。 “是你做的吧,二姐姐。” 顾舒有些紧张,重复着话语,继续问道。 “是我。” 顾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顾舒向前几步,逼近了顾雎,不解地问道,“是为了我和清儿,所以才痛下杀手的吗?” “不是为了你和清儿,”顾雎低下眼睑,“是为了……我对杜夫人的承诺……更是为了我自己……” “承诺?对我娘亲的承诺?” “我在杜夫人的墓前已经立下过誓言,只要我顾雎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让你和清儿一生无忧,不为人所图。”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娘亲立下这种誓言?” “因为……” 顾雎抬起眼睛,和顾舒对视,清澈的眸子中仿佛藏着什么。 “杜夫人是顾雎的救命恩人。” 顾舒听了正欲发问,顾雎却是继续说道:!%^* “三妹可知道我的生母是谁么?” 顾舒被顾雎这么一问问得发愣,仔细想想,貌似还真的不知道顾雎的生母是谁,反正不可能是杨氏,也不可能是杜夫人。 “不知道么,”顾雎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上次我们在杜夫人的故居里收拾她的遗物的时候,我找到了杜夫人的一些书信。” “信上写明了,我是被杜夫人的父亲,也就是三妹你的外公,送到这里来的,杜夫人劝说爹爹留下我,把我视作亲生女儿抚养长大。”顾雎说道。 “我外公……”顾舒仿佛想起了什么,扶住额头,说道,“我外公好像……爹爹有说过的……外公家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的外公,在信里称呼我的生父为主公……”顾雎轻轻说道。 “主……主公?”顾舒呆了呆,她不可能不知道主公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要么王侯,要么反贼。 “所以……当我的生父那边发生了变故以后……恐怕没有人敢收留我的吧……”顾雎苦笑起来,“要不是杜夫人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了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所以……” 顾雎收敛了笑容,看着顾舒,一脸的怜爱,说道: “你的娘亲,杜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可惜杜夫人早早地过世了,所以我只能在她的墓前立下誓言,如果我让她的一双女儿受苦了,我顾雎……” “百身莫赎。” 顾舒愣神地看着顾雎,她的城府,她的心机,都是为了报答我的娘亲么? “那!” 顾舒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二姐姐你在齐王殿下围城的那些日子里失踪——” “嘘——” 顾雎伸出食指,按在顾舒的嘴唇上,微笑着,说道:“这事……如果三妹有兴趣的话……今晚来找二姐姐吧,二姐姐会告诉你的,我们在这里说得够多了……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顾舒回头看了看,点点头。 “嗯。” …… 当顾雎换了身衣服和顾舒一起出来的时候,官府的府吏也到了。 府吏们对姜成行了礼,说道:“奉六皇子殿下之命,我们已经略微掌握了线索。” 姜成点点头,看了看顾雎红肿的脸颊,心里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说道:“把你们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喏。” “二姐姐……” 顾清小步站到顾雎身后,轻轻地扯了扯顾雎的衣袖,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二姐姐……都是我不好……” “二姐姐没事的,不要难过了。”顾雎微笑着说道。 顾芸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站在顾雎身旁的顾舒。 “根据我们昨晚的调查来看,这药,是有毒的,而且毒药的剂量非常大,”捕快说道,“杨夫人喝下的汤药里面含有相当于一百两砒霜的剧毒。” “一百两砒霜……这是什么毒?”姜成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捕快沉思了会儿,说道,“这种毒量,恐怕只有……鹤顶红之类的毒药才能比拟。” 姜成扫了那些战战兢兢的丫鬟一眼,说道:“一两鹤顶红要两百两银子才买得到,如果不是富裕人家,根本买不起吧。” “但是殿下,这毒不是鹤顶红,”捕快说道,“是在下从未见过的毒,而就从投毒的时间来看……只有去过后厨的人才有机会投毒的。” “都谁去过后厨?”姜成问道。 “只有顾大小姐,还有两个在后厨做事的丫鬟。” “一定是有人指使那两个丫鬟去下毒的!”顾芸气急了,喊道。 “芸儿!莫要冲撞六皇子殿下!”顾琦吓了一跳,赶紧揽过顾芸的身子,大声说道。 “没事的,夫人,”姜成摆摆手,继续问捕快道,“那那两个丫鬟……” 那两个在后厨做事的丫鬟就站在府吏旁边,吓得脸都白了,纷纷哭着说道:“六皇子殿下,我们没有下毒的,真的没下毒!” “你们不要害怕,”姜成安慰道,“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捕快继续说道:“根据我们昨天的调查来看,昨天尚书令府上的后厨里,只有顾大小姐和这两个丫鬟去过,而顾大小姐曾经短暂地离开过后厨……” 那两个丫鬟再度哭了起来:“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 顾雎看着她们害怕地哭着,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要怕,二小姐我相信你们的。” “相信她们?呵,”顾芸冷笑道,“难道二妹妹你是怀疑我下毒毒死了我的娘亲?” “还真的未必呢……”顾雎清冷的眸子看向顾芸。 “都不要说了!”姜成厉声喝道,“二位小姐,事情的真相还没查清,不要枉自猜测!” “喏……” 捕快皱眉说道:“殿下,我们昨天把药壶拿回去调查的时候倒是发现,那八种药材本身倒是没什么毒性的,所以肯定是有人在药壶里投毒的……” 姜成皱了皱眉,问道:“顾大小姐只离开了一会儿的时间,就算是下毒也未必来得及吧,那八种药材的名字是什么?” 捕快把那八种药材的名字念了出来,只见顾芸先是不解地皱皱眉,随即说道:“不对……我记得有一味药材的名字不是那个的……” “不对吗?顾大小姐?是我念错了吗?”捕快掏出一个小册子来,看了看,说道,“我没念错啊。” “不对!”顾芸忽地喊道,“那八味药材的名字我都看过,那一味药材不是叫那个名字,虽然这两味药材名字特别像,但是它们不是一味药!” “芸儿……”顾琦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见所有人看向顾芸,顾芸把袖袋里的药方拿出来,说道:“这就是那位大夫给我的药方,你们看看,上面的药材和——” 顾芸突然愣了一下,把药方凑近了一看,突然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为什么这个药……为什么会是这个药……” 捕快把那药方拿过来,和自己小册子上面记录的药材名字一对比,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我也没写错吧,”捕快说道,“药方上面这么写的,我也是这么写的啊。” 顾舒看向顾雎,瞬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二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姜成也把那小册子和药方都拿过来看了几眼,确实,两边记录的药方一模一样。 “但是这也未必说明,这八味药材一起熬药就会产生剧毒啊。”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荀睿突然开口了。 姜成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去买回一模一样的药材再来试试吧,季尚,你去买吧。” “喏。”荀睿拿过捕快的小册子,正要出去,顾芸上突然上前说道:“荀先生,只有正德药铺可以买齐这八味药材……” “好,我去正德药铺买。” 荀睿出门去买药材了,姜成看着那药方,说道:“把写这药方的大夫也一起带过来吧,顾大小姐,你可知道那位大夫是谁么?” “回殿下,小女知道。” “那劳烦顾大小姐你告诉我,我再派人去把那位大夫也一起带过来。” “喏。” 从顾芸那里得知了写这药方的大夫的名字和住处后,姜成又立马派了一个随从去找那位大夫去了。 荀睿先行一步回来,买药材的确是快很多,而且荀睿还顺带着把正德药铺的掌柜和账簿也一起带过来了。 “到蕴,”荀睿提着药材过来,说道,“正德药铺的掌柜和账簿也带过来了,我刚刚看了一下,昨天顾大小姐的确是在正德药铺那边买的着八味药材。” “嗯,季尚你把这八味药材拿去炖一下看看吧。”姜成说道。 “喏。” 荀睿去炖药,姜成看向掌柜,问道:“昨天是顾大小姐亲自去买的药材吗?” 掌柜唯唯诺诺地点点头,说道:“是的,顾大小姐老早就等在店门口了,我还做了记录,的确是这八味药材来的。” 顾芸拿过正德药铺的账簿一看,自己昨天的确是买了这八味药材回来,这样看来,自己昨天的确是拿着这张药方去买的药了。 众人等了一会儿,正好那位写这药方的大夫也来了,这个时候药也刚刚炖好,荀睿亲自端着药壶出来,摆在桌上,说道:“药已经炖好了,我们来试试看这药有没有毒吧。” 捕快掏出一枚银针来,伸到药汤里面搅拌了一会儿,拿出来一看,银针被药汤泡过的地方陡然已经变黑。 捕快面色一变,说道:“有毒!这药有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危机化解 “这……这药方有毒……” 顾芸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我记得药方上面不是这么写的……” 那位大夫也是紧张兮兮,昨天听说杨氏被人毒死了以后就一直坐立不安。 “大夫!这药方有毒!”顾芸恍惚中见了给她药方的那个大夫,猛地冲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领。 “芸儿!” 顾琦上前拉开了顾芸。 “这药方不会有毒的!把药方给老夫看看!”大夫踌躇不安地说道,“不会的!这个药方老夫是知道的,是不可能有毒的!” “老人家莫要着急,药方在我这里,”姜成拍拍大夫的肩膀说道,“拿去看看吧。” 大夫见到姜成本人顿时有些慌了神,颤颤悠悠地接过那药方细细看着,突然喊道:“这药方不是我写的!” 顾雎眼神一滞,看向那大夫。 ——难道有什么地方出了差池? 顾舒也不由得揪紧了心,看向顾雎。 “不是你写的?”顾芸来了精神,凑到大夫跟前,问道,“这不是你写的吗?” 大夫眉头紧锁,大声说道:“这药方上面的所有药材名字我都没有写错!我记得清清楚楚!” 顾雎听了轻笑一声,放下心来,什么嘛……你记得有什么用……!%^* “可是不是你写的吗?”顾芸厉声问道,“不就是你交给我的这张药方吗!我也是用你这张药方去找正德药铺抓的药啊!”顾芸说着把药方拿给掌柜看,掌柜看后点点头,说道:“的确,我昨天抓药的时候,看见的也的确是这张药方。” “但是这张药方真的不是老夫写的!”这大夫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不仅仅是责任问题,更是他作为一个医者的名誉问题。 “可这难道不是你的笔迹吗?”顾芸大声说道,忽地滚烫的泪珠就滑落了,“我的娘亲就是喝了你开的药才死的,我自己也差点死掉!” “笔迹是可以伪造的!”那大夫突然喊道,“伪造一个人的笔迹,难道很难吗?” “伪造一个人的笔迹的确很难……”捕快说着看向了顾雎,“但是如果在写字这方面有过修炼的人的话……恐怕就不是很难了吧……”(!&^ 姜成心中一紧,也看向顾雎。 所有人都看着她。 顾雎轻笑一下,说道:“这么说……各位是怀疑小女我了?” 顾舒更是紧张万分,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衣领。 ——二姐姐……现在可该怎么办才好…… 顾雎笑着,她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了。 捕快拱手行礼,说道;“无意冒犯,只是在下认为,以顾二小姐的书法造诣来看,伪造一个人的笔迹的确不算很难吧。” 顾雎一直微笑着,说道:“当然不难,这对小女来说,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情罢了。” 顾芸通红的眼睛看向顾雎:“难道是你……” “不会的,”姜成突然站到顾雎面前,沉下气来说道,“我相信顾二小姐,她心地纯良,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殿下这样反而是在给小女招黑呢,”顾雎从姜成身后转出来,说道,“殿下不应该袒护小女,小女要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着,顾雎拿起了这张药方,说道:“对小女来说,伪造这位大夫的笔迹的确不难,但是,就算小女伪造了笔迹,又得如何才能讲这张药方调包呢?难道小女要把手伸进姐姐的袖袋里把药方拿出来,再换上小女伪造的药方吗?就算是小女晚上偷摸着去调包药方,姐姐房里难道没有守夜的丫鬟吗?” 顾芸心里“咯噔”一声,的确,顾雎要怎样才能把药方调包呢? 顾雎清冷的眸子看向那位脸色煞白的大夫,又看向顾芸,继续说道:“如果妹妹我没有记错的话,貌似姐姐一直把这张药方随身携带吧?这样的话,小女又该怎样调包呢?而且,小女又怎么知道药方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呢?” 顾琦这时候开口说话了:“这个确实,当时这位大夫在写药方的时候,雎儿她们都站得远远的,根本不知道药方上面写的是什么。” 顾芸按着额头,喘着气,说道:“我也没有把药方给妹妹们看过……” 顾雎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说道:“吓死小女了呢,真害怕被冤枉呢。” 姜成稍稍靠近了顾雎一点,柔声道:“我相信你。” “谢殿下。” 这下那大夫浑身都凉透了,说道:“可是我……可是我真的没写错……” 顾雎撇撇嘴,说道:“兴许是大夫一不小心写了错别字了呢?” 顾芸看着那药方细细看着,喃喃道:“可是我也记得那味药材的名字……不是这么写的啊……” 捕快看了看姜成一眼,见姜成从始至终一直都目光柔和地看着顾雎,说道:“说句公道话,这么多字里面,就算看错一个字也是很正常的吧……” 顾芸简直快搞不清楚状况了,这张药方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和她记忆的样子一模一样,就除了那唯一的一个字。 “小女这两天连姐姐的面都很少见呢……”顾雎突然说道,“其实自从杨夫人出事以后……姐姐就和少和妹妹们说话了呢……所以小女哪来的机会去调包药方呢?更何况小女还不知道药方上面写的是什么……怎么伪造呢……” “难道……我真的写错了……”这位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大夫仿佛忽然间老了十岁,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双手,“难道是我写错了……不会吧……我……我这一辈子开过那么多的药方……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次……” “你……你还我娘亲!”顾芸突然疯了似地朝那老大夫扑过去,一下子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掐着大夫的喉咙。 “顾大小姐冷静一点!”姜成上前一把拉开顾芸,顾芸还是不依不饶地拍打着,哭喊着,哭道:“你还我娘亲!你还我娘亲!你还我娘亲啊!” 顾芸哭着坐在地上,像个跌了跤的三岁孩童一样地嚎啕大哭着。 “芸儿……”顾琦见顾芸哭成这样,实在是心痛不已,正要拿出手帕来。 “姐姐……” 顾雎却已经跪在地上抱住了顾芸。 “姐姐辛苦了……” 顾雎轻轻拍着顾芸不断抽泣的背,柔声说道。 “二妹……二妹妹……” 顾芸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顾雎,伏在她的肩头大声哭着,眼泪湿透了顾雎的衣裳。 “姐姐一定受了很多的委屈吧……可是妹妹没能帮到你什么……真是对不起……” 顾雎自责道,两行清泪潸然滑下。 “真的……真的对不起……” 顾雎也抱着顾芸,轻轻地哭着。 “对不起姐姐……没能帮到你的忙……还一直惹你生气……” 顾舒看着同样在抱着顾芸哭的顾雎,心中五味杂陈。 ——二姐姐的哭……二姐姐的道歉……有几分是真的呢……她或许……真的因为害死了杨夫人……而对大姐感到愧疚了吧…… “看来案情已经差不多明了了呢,”捕快说道,“六皇子殿下,那下官也要押那位大夫回官府去了。” “准。”姜成一挥手,说道。 “喏。” 捕快领着府吏们立马押着已经懵了的大夫回去了。 …… 顾雎抱着膝盖坐在天井边上,荀睿和姜成带来的随从正在慰问着顾琦,对杨氏进行吊唁,而姜成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出门去了。顾芸则是在灵堂里趴在杨氏的尸体边继续哭着。顾舒和顾清两姐妹则是在桌边坐着休息。 ——最终……还是杀了她…… 顾雎的眼眸失了神采,看着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愧疚呢……明明我是一个心狠手辣又虚伪奸诈的女人……为什么要对她感到歉疚了…… ——我前世杀的人还不够多吗……偏偏这次感到愧疚了…… ——我真虚伪。 顾雎低下头去,整张脸埋进膝盖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顾雎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坐到了她旁边。 顾雎抬头来看向身边,是姜成。 姜成手里捏着个小药罐子,看着顾雎红肿的脸颊不禁有些心疼,红着脸说道:“这个是治疗脸伤的膏药,顾二小姐快些擦上吧。” “扑哧!” 顾雎看着姜成脸红的模样,笑了。 顾雎这么一笑,姜成更紧张了,结结巴巴道:“顾二小姐笑什么呢……” “没什么殿下,”顾雎接过了药罐放在腿上,笑着说道,“小女很喜欢殿下送给小女的药。” “哈……快点擦吧……”姜成红着脸别过头去。 ——顾二小姐……在我面前也没那么拘谨了么…… ——是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点吗…… 姜成微微用眼角看去,顾雎就坐在他右边,打开了药罐用手指粘了一点涂抹在脸上的红肿部位。 ——反正……有涂就好了吧…… 姜成微微吐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向前蒸腾出一道白雾。 “哈——” 顾雎也向前哈气着,笑着说道:“看,殿下,小女要比殿下远一点呢。” 姜成笑着低下头去,突然感觉撑在地上的右手手背上有些冰凉的感觉。 姜成微微一惊,看过去,是顾雎在往他的手上涂药。 “殿下的手,也有点红肿呢,”顾雎帮姜成涂着药,说道,“是操练士兵的时候受的伤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夜话 “是,是啊,”姜成不敢多看,抬起头来看着门口,说道,“小伤罢了。” “小伤也是伤呢……殿下也不能不在乎啊……小女脸上的伤不也只是小伤么……殿下也还是为小女买了药来了呢……” 顾雎略带责备的软声侬语传到姜成耳里,让姜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印象里,只有他还和他的母妃在一起的时候,有过这种微妙的感觉……心里暖暖的感觉…… 这是在军队里面体验不到的感觉。在军队里面,所有人只想冲着钱爵立功,只想为战死的袍泽报仇,所有士兵都只关心他打胜仗的能力,而不在乎他有多艰辛地支撑着。 而等到他一路走来,已经是伤痕累累,用染血的军功和一身的伤痕换来一个足以和赵王姜恪比肩的称号…… 帝国双柱。 “谢谢……” 姜成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真的谢谢你……” 顾雎帮姜成擦完了药,面色微红着说道:“殿下无需道谢,这是小女应该做的。” 姜成和荀睿吊唁完了以后便告别了顾雎,回军营去了。 顾琦也写好了书信准备寄去洛阳,通知顾彻杨氏过世的事实。 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都没心情吃饭了,只是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自己的院里去了。 稍晚些时候,顾舒站在顾雎院子门口前,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二姐姐……她身上的秘密……我真的想要知道吗…… 正当这时,顾舒看见顾雎闺房的房门打开了,顾雎正拿着毛笔到洗墨池那边去,而她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顾舒正站在门口。 “三妹……” 顾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问道:“是来找二姐姐的吗?” 顾舒紧紧攥着裙摆,点点头。 “那三妹先去我房里等一下吧,我去把毛笔洗一下。”顾雎说道。 “嗯……” …… 顾舒坐在顾雎的房间里等着,环顾着顾雎的房间。顾雎的房间算不上典雅,只能算是简约。没有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的漂亮衣裳,也没有绣到一半的帕巾。好像没有什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二姐姐还真是个兴趣匮乏的女孩子呢…… 而房间书柜里倒是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顾舒过去看着,原本以为都是像《诗经》,《离骚》这种书,结果细细一看,大部分都是像《孙子兵法》,《六韬三略》和《尉缭子》之类的兵法正略之类的书。 顾舒一脸黑线,二姐姐倒是看些女孩子会看的书嘛! 而最让顾舒感到奇怪的是,在顾雎的床头,支着两根棍子,一长一短,长的比她的个头还要长一点,短的就只有刀剑一般的大小。 ——二姐姐这里……实在不像普通的女孩子住的地方…… “三妹?” 正当顾舒胡思乱想的时候,顾雎已经洗完毛笔进来了。 “二……二姐姐……” 顾舒微微一惊,立马乖乖地坐回垫子上。 “三妹这么怕我吗?”顾雎把毛笔放回到笔架上,背对着她叹了口气,说道,“也对,毕竟杀了人……怕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二姐姐不是这样的!”顾舒立马着急着站起来辩解道,“二姐姐是为了我和清儿才……才……” “不是为了你和清儿,”顾雎转过身来,说道,“是为了遵守在下对杜夫人立下的誓言。” 顾舒微微一愣,重新跪回到垫子上,嗫嚅道:“二姐姐说过……今晚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 顾雎点点头,坐到她面前,说道:“是啊……既然已经让你发现了……与其遮遮掩掩的搪塞,倒不如坦诚一点比较好呢。” “那个……”顾舒咽了口唾沫,紧张起来,问道,“那个,二姐姐是不是帮忙把齐王殿下打败了?二姐姐是不是就是那个……许……许负?” 顾雎笑笑,说道:“是我假扮的许负,齐王殿下……也的确是被我设计打败的……” “真的!”顾舒忍不住拍了一下案,随即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重新跪回去,说道,“没想到二姐姐竟然……可是二姐姐为什么没有被人认出来呢?” 顾雎微微一笑,把放在一边的梳妆盒拿出来,照着铜镜仔细打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放下镜子,问道:“三妹可还看得出二姐姐的面目么?” 顾舒看到眼前这个几乎变了张脸的人,简直要吓一跳,眼前的这个脸是个少年模样,五官眉清目秀的,看起来柔弱无比,也就眉宇之间和顾雎有几分神似……而且……连讲话的声音都变了…… “真的……二姐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顾舒忍不住凑近了看,顾雎随即拿起毛巾来擦掉脸上的妆容。 “但是这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认出来啊!”顾舒忍不住问道。 “这个嘛……” 顾雎说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顾舒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好……好贫瘠的身材……感觉……感觉还不如清儿的……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容易被认出来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呢。”顾雎笑着说道。 “二姐姐哪里学会的打仗啊……好厉害……”顾舒忍不住双目放光,有些崇拜又敬畏地问道,“感觉自从二姐姐几个月前病好了以后,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呢……” ——几个月前的病吗? 顾雎知道那是自己刚刚回到十五岁的时候,那几天生了场大病,病好了以后就回来了。 “我也是……觉得奇怪呢……”顾雎皱皱眉头,说道,“自从病好了以后……就感觉自己变聪明了许多……而且性格也比以前稳重了……” “整个我能感觉得出来……否则……我也不会找二姐姐帮忙了……”顾舒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二姐姐你……和六皇子殿下之间……是真心的吗?” 顾雎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顾舒会问这个。 ——我对姜成么…… ——我对他的感情…… “因为二姐姐和六皇子殿下很亲密啊!”顾舒有些激动地问,“而且六皇子殿下也经常来我们家里找二姐姐你,所以不知道二姐姐你对六皇子殿下又是怎样的心态呢?” “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很好奇,”顾舒微红着脸说道,“我怕二姐姐你只是利用六皇子殿下……拉他当靠山罢了……今天捕快替二姐姐你说话,主要还是因为看在六皇子殿下的份上嘛……” “利用吧……” “嗯……”顾舒明显有些失落,“六皇子殿下……其实挺喜欢二姐姐的……希望二姐姐不要辜负他……” ——顾舒这丫头…… “那二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顾舒抬起头来问道,“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对二姐姐不利的人了,以二姐姐的才华和见识,应该不会只是等在家里嫁人吧?” ——问我有什么打算吗…… 顾雎沉思了许久,说道:“我要去……找我的亲生父母……还有报仇……” “报仇?”顾舒一惊,忍不住问道,“什么仇?二姐姐要报什么仇?” ——荀睿……你给我的痛苦……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烈火焚身的疼痛…… “为我的亲生父母报仇……”顾雎自然而然地说道,“我的亲生父母很显然已经遭遇了不测了……我要去调查真相……为他们报仇……” “可是二姐姐如果在家里没法调查真相的吧……” “所以……二姐姐明天就要走了……”顾雎沉了口气,说道。 “走吗?”顾舒并没有多惊讶。 ——是啊……从二姐姐说她要去调查她的亲生父母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二姐姐是不会在家里待很久了……二姐姐的舞台……不应该在这小小的徐州呢…… “二姐姐……打算去哪里?”顾舒有些失落,问道,“二姐姐不在家里……以后要是遇到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去洛阳!只要你写信给二姐姐,二姐姐立马帮你解决!”顾雎立马说道。 “洛阳……去京城吗?”顾舒问道。 “嗯,”顾雎点点头,说道,“我将扮成许负……和六皇子殿下他们一起……去洛阳……” “那……那姑姑怎么办?”顾舒忍不住问道,“姑姑那么疼你,你总不能一走了之吧……” “所以我打算和姑姑说明真相……”顾雎笑笑,说道,“我会和她说的……放心吧……” “可是六皇子殿下怎么办?”顾舒问道,“如果六皇子殿下想二姐姐你了,却又不知道许负就是二姐姐的话……那他来找二姐姐你怎么办?还有……二姐姐如果扮成许负了,论功行赏肯定要得个官职的,如果身份暴露了,又该怎么办才好?” “放心吧……京城虽然是个险恶的地方……但是二姐姐也不可能没有准备就去的……”顾雎轻轻拍着顾舒的手,说道。 “那二姐姐保重……”顾舒眼眶微红,眼泪几乎要滴下来,说道,“二姐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充满荆棘的前路 “你也是……三妹……”顾雎笑道,“等二姐姐把事情做完了……就回徐州来……” “不要回徐州了,”顾舒看着顾雎,认真地说道,“二姐姐和六皇子殿下这么般配……二姐姐你不可能对六皇子殿下只是利用吧……肯定有一些别的什么感情在里面吧?” “说实话还真的没有呢……”顾雎伸手撩撩额前的头发,笑了一下,说道,“我对六皇子殿下……还真的没有别的感情了……” ——绝对不会有的……再也不要那么傻了…… 送走了顾舒,顾雎开始打点起了行囊,准备着明天的行程。 ——如果明天要走……走的时候……要不要去找姜成告别呢…… ——罢了……反正后面装成许负的时候也要见面的嘛…… ——可是他不知道啊……他…… 顾雎吐了口气,不再去想了。 ——反正也没多大影响……明天看着办吧…… ——那姑姑…… 顾雎下了床,走出房间,到了院子里。寒冬的夜里挂着一轮新月,照在洗墨池上熠熠生辉。 洗墨池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顾雎轻轻地把它们戳碎,想着如何应对顾琦挽留的说辞。 “就这么说吧……” 顾雎微微叹口气,回房间里拿了个灯笼提着就来到顾琦住的院前。 刚到门口,院子里一个正在打水的丫鬟就看见了顾雎,连忙上前问道:“二小姐是来找夫人的吗?” “嗯。”顾雎点头应道。 “那二小姐随奴婢进来吧。”丫鬟行礼道。 顾雎跟着丫鬟进去,顾琦见了顾雎着实意外,赶紧上前问道:“雎儿这么晚了,来找姑姑是有什么事吗?” “嗯,”顾雎低着头,应道,“是的姑姑,不过……” “唉……我知道了,”顾琦明白顾雎的意思,随即一甩手,说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是,夫人。” 房间里几个丫鬟纷纷应道,接着便一个接一个的出去了,还带上了房门。 “说吧,雎儿,”顾琦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茶给顾雎,问道,“雎儿是为了今天的事吗?” 顾雎捧着茶杯摇摇头,盯着茶杯里的茶水,细腻的脸庞盈透着跳跃的一滴橘黄色烛火,说道:“其实姑姑……雎儿明天就要走了……” “走?”顾琦一惊,捏紧了茶杯问道,“走去哪里?是准备和六皇子殿下……走吗?” “姑姑你想到哪去了……”顾雎面色一红,嗔道,“不是和六皇子殿下走了啦……” “那是去哪里?”顾琦放不下心来,问道。 “雎儿是要去……找雎儿的亲生父母了……”顾雎微吸口气,把这话说出来,很累。 “亲生父母……” “嗯,”顾雎点点头,说道,“姑姑肯定也知道的,雎儿在这里没有娘亲,既不是杨夫人的孩子,也不是杜夫人的孩子,而且我和爹爹长得一点也不像,肯定——” “傻孩子,”顾琦心疼地握住顾雎的手,说道,“你就是你爹的亲生女儿啊……这有什么——” “姑姑不用说谎了,”顾雎抽回手,紧紧咬牙,说道,“我都知道的……我是杜夫人捡来的孩子……姑姑肯定也清楚的……我在整理杜夫人遗物的时候都知道了……” 顾琦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让雎儿知道了呢……这种事我交给几个下人来做就好了……不用雎儿自己去找的。” “不……”顾雎摇摇头拒绝了,说道,“这事情水很深,我能感觉得出来……交给下人来做我不放心……” “难道让雎儿你来做我就放心了吗?”顾琦突然涨红了脸,大声质问道,“你爹那么疼你,姑姑也这么疼你,雎儿就不能为我们留下来吗?” 和顾琦相反的是,顾雎一点也不激动,而是淡淡说道:“姑姑知道的……从小到大只要雎儿下定决心的事情雎儿从来不会就不会轻易放弃……” “不行,”顾琦摇摇头,攥住了顾雎的手,说道,“姑姑不能放你走,现在刚刚打完仗,外面还不是很太平,让雎儿你自己一个人走姑姑不放心,再说了,天地茫茫,雎儿又要上哪里才能找得到亲生父母?” “洛阳,”顾雎看着顾琦的眼睛,说道,“我要去洛阳,在哪里应该能打听到什么消息,而且……六皇子殿下也会去洛阳的……到时候可以互相照应……” 顾琦苦着脸说道:“那雎儿你直接让六皇子殿下帮你找不就好了。” “不行……姑姑……”顾雎微微别过脸颊,说道,“我的亲生父母……不是普通人……他们如果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大奸大恶……这事不能让六皇子殿下帮忙……雎儿自己去就好了……雎儿不会去很久的……” “不管怎样放你一个人去姑姑就是不放心……” “姑姑可知道……许负这个人?”顾雎突然话锋一转,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顾琦,问道。 “知道啊,怎么了?”顾琦显然不明白顾雎问这个干什么,“许负可是徐州的恩人呐,姑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就是许负,”顾雎说道,“姑姑知道为什么围城的那几天雎儿失踪了吗?而解围之后许负又消失了么?因为……许负就是雎儿我。” 顾琦听了大惊失色,干笑着问道:“雎儿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雎儿没有开玩笑,”顾雎站了起来,说道,“相信我,姑姑,雎儿有办法能解决所有的难题的,所以姑姑就不要为我担心了……” “这不……这不可能……”顾琦简直是糊涂了,断了片,摇着头喃喃道。 顾雎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顾琦相信这个事实,顾琦抹着眼泪说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明天我就说我出家学道去了,”顾雎站了起来,说道,“姑姑不要为我担心了,而且雎儿想走的话,姑姑也拦不住我的,再说了,雎儿又不是一去不回,三年之内,就算没有消息,雎儿也会回来的。” “那雎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顾琦抹着眼泪说道,“家里人都不在身边……不要马虎大意了……还有……雎儿一定要多写信回来啊……” “嗯。”顾雎郑重地承诺了,随即便走了出去。 “恭送二小姐。” 站在门口的丫鬟们说道。 “嗯……” 顾雎轻轻地应了一下,回头深深地看了看这个院子,便出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顾雎收拾完了东西,准备了一些细软便出了院门,一出去,便看见顾舒站在门口。 “这么早走吗?二姐姐,”顾舒站在那里,问道,“二姐姐已经和姑姑说过了吗?” “嗯,”顾雎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和姑姑讲过了……这么早走就是怕她再拦着我罢了……” “那二姐姐还会回来吗?”顾舒走近了一步,问道,“二姐姐……不会一直不回来了吧……” “怎么可能……”顾雎摇摇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多写些信回来的……” “这么赶的话……杨夫人的丧事就错过了……还有”顾舒低下头去,说道,“刚刚听到外面的消息……说昨天被捕快抓走的那个医生……已经在狱中……自尽了……” “是吗……”顾雎尽管早就知道了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可是真的知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说道,“是二姐姐的错……” “不……是我……”顾舒低下头去,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害怕杨夫人东山再起……二姐姐也不会……” “不用说了……他们都是因我而死……”顾雎摇摇头,说道,“二姐姐得走了……趁着姑姑还没起来的时候……” “我来送送二姐姐吧……”顾舒说道。 “嗯……” 顾舒跟着顾雎,一路无言,出了顾府,穿过街道,直到出了城门。 “我就送二姐姐到这里吧……”顾舒站在城门前,说道,“二姐姐……一路多多珍重……” 顾雎一个人一路走出许久,转过身来,只见顾舒还站在门口。顾雎深深地看着站在城门前的顾舒,又看了看周遭的景色。 “嗯……我会的……” ——一旦走出了这里……前方只会更加险恶…… ——但是不走出这里……有的事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顾雎捏紧了拳头,转过身去,踏上了悠久的路途。 “我出家去学道了……帮我照顾好姑姑……” …… 从徐州到洛阳的路线顾雎前世便已经走过许多次了,所以根本就不怕迷路。走了许久,在黄昏时分,顾雎总算是赶到了一家客栈。 “一间房。” 顾雎付过钱后便上楼去了。 “呼……就等在这里吧……” 顾雎推开窗,看着客栈对面,那是一处驿站,只有官府人员才能住的地方。 “估计从洛阳发出的圣旨……就在前面那家驿站里吧……”顾雎看着那家驿站,自言自语道。 “也就是说……如果明天早上传圣旨的人就到了徐州的话,那么明天这个时候左右……姜成他们就会到这里来了吧……” “那么明天就等在这里吧……”顾雎关上窗,躺到了床上,走了一天的路已经快累瘫了。 “等到他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许负 “全营戒严!” 姜成严厉地命令道。 军营里,顿时所有的士兵都站好了军姿,肃穆地看着那个手里拿着圣旨的人。 姜成和姜平两人已经走到了传圣旨的人的面前。 “临洮都护使(姜成的职务),左将军,六皇子姜成,听旨。” “臣在。” 姜成半跪而下,低下头两手举至头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将军姜成,平定齐王叛乱有功,官升三级,至镇北左将军,领临洮,北平,南皮,蓟州四地都护使,即日起领军出发,行至京城,听候封赏,接旨。” “喏。” 姜成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 “齐王姜平,听旨。” “臣在。” 姜成半跪而下,低下头两手举至头顶,眼神落寞地看着地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叛臣齐王姜平,以下犯上,不顾君臣父子之伦常,起兵举事,其罪难赦,故废去齐王之位,即日起,交由镇北左将军姜成关押,行至京城,听候发落,接旨。” “喏。” 姜平接过圣旨,和姜成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没有直接赐死我么…… 姜平低下头,苦笑了一下。 姜成拍拍姜平的肩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过头去对荀睿说道:“季尚,你赶紧去准备一下,立马拔寨,准备出发了。” “喏。”荀睿立马跑去准备了。 “我会为四哥求情的,”姜成突然拉住了准备走的姜平,说道,“我答应过顾二小姐……一定会帮你的。” 姜平笑了一下,抽回了手,反而是问道:“马上就要走了……还不去和她道别吗?” 姜成低下头去,说道:“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再去一次吧……再……多见她一次吧……”姜平看着他,说道。 “我明白了……谢四哥。”姜成点点头,明白了姜平的意思,跑了出去。 …… “顾二小姐!” 姜成一路跑到顾府,站在门口喘着气,喊道。 “六皇子殿下……” 顾琦听到声音走出来,见是姜成,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夫人,顾二小姐在吗?”姜成直起身子,急切地问道。 “雎儿……”一听到这个名字顾琦就眼圈一红,说道,“她……” “她怎么了?”姜成见顾琦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慌,忍不住朝她走了两步,问道,“怎么了?她怎么了?” “她出家去学道了,”顾琦抹着眼泪说道,“怎么劝也劝不动,硬要去学这什么东西……” “出家……学道……” 姜成心里突然好像空了什么,扶着门框。 “这样子……什么也不说地走了吗……” 姜成看向顾府里面,空荡荡的。 ——就这么走了……什么也不说地走了…… ——也不和我说一下么…… 姜成失魂落魄地回到营里,姜平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碰了钉子,上前问道:“六弟,可是发生了什么?” “顾二小姐……出家去学道了……啧……” 姜成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说道:“也不来和我说一声就走了……我和她……难道这是不能对我说的事吗?” “因为怕你挽留吧……”姜平知道后心里也是一惊,拍拍姜成的肩膀,说道,“顾二小姐……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姑娘呢……” “其实想想我也对她了解不多……”姜成突然苦笑了一下,说道,“罢了……有缘自会再见的吧……” “到蕴!”荀睿喊着姜成的字,走了过来,看了姜平一眼,说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姜平知趣地走远了几步。 “出发吧。” “喏。” …… 姜成率领的这支军队一共五千人左右,大部分的士兵都留在了徐州,因为按照魏国律法的规定,除了勤王的军队外,若无特殊情况或者皇帝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率领超过一万人的随从或军队进入京城。 顾雎躺在客房里无所事事,只得看着随身携带的几本书,同时听着客栈对面,驿站的动静。 待到黄昏时分,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顾雎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心知是姜成等人来了,立马来了精神,翻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把窗户纸戳破一个洞,朝外边看去。 (PS:古代皇家人员出行时,附近民居必须关紧门窗,防止行刺。) 顾雎透着窗户纸上的洞细细看着,终于看见了姜成姜平还有荀睿几人。 五千人的队伍太过庞大,驿站根本容不下这么多的士兵居住,所以士兵们大都安营扎寨而下,只有姜成姜平荀睿三人还有几个高级将官可以入住驿站。 “是时候了……” 顾雎下楼去退了房,从客栈的后门出去,到了一个小坡后面,确认附近没有人以后,这才拿出梳妆盒来给自己易容。 “这样就可以了……” 顾雎看着小小铜镜中的自己,确认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之后,这才收起了梳妆盒。 驿站人马嘶鸣,顾雎不以为意,慢悠悠地从客栈边朝驿站走去。 “来者何人?” 警戒驿站的卫兵们立马抄着武器拦在了顾雎面前。 顾雎轻笑一声,看向了驿站里同样看着他的姜成。 “许负。” 顾雎看着胸有成竹似地说道:“在这里等候六皇子殿下多日了。” 站在驿站里边的姜成听到来人自称是许负,又说等了他许久,心中不由得生疑,便走出去招呼着卫兵们退下,问道:“先生为何在此驻足多日?” 顾雎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顾二小姐在走之前吩咐过在下在此等候六皇子殿下,在下便应允了,故特来此等候。” “顾二小姐……” 姜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恰逢这时,姜平也从驿站里走了出来,见周围一副戒严的景象,却又没什么威胁的样子,便问姜成道:“六弟,发生什么了——” 姜平看到那人,便不由得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 “许……许负……” 姜平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雎,喃喃道。 “齐王殿下别来无恙啊,”顾雎同意对姜平行礼道,“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你我也就不用再刀剑相向了。” “真是许负……”姜成见姜平这个样子便知道眼前的人并没有说谎,便上前拉住了顾雎,说道,“先生进来说话。” “谢六皇子殿下。” …… 顾雎和姜成到了楼下的一间厢房,拉上门,两人入座,这才开始谈话。 姜成倒了杯热茶给顾雎,问道:“许先生可让我一顿好找啊,之前在徐州寻找先生多日,哈,什么也没打听到。” 顾雎笑笑,说道:“有劳六皇子殿下费心了,只是顾二小姐在走之前特地找到了在下,要在下一定要在这里等候殿下。” “顾二小姐……”姜成微微叹口气,问道,“顾二小姐可曾说过去哪里学道吗?” 顾雎心里咯噔一声,摇摇头,说道:“顾二小姐虽身为女子,却有侠士之范,她的行动不是在下可以预测的。” “是吗……我以为她会来和我告别的……”姜成有些黯然地低下眼帘,说道,“可是没有呢……” 顾雎见姜成这个样子,心头有些发酸,便说道:“顾二小姐特地让在下转告殿下,如果殿下三年之后……还记得她的话,就去徐州找她吧……那时,也是顾二小姐学道归来的日子。” “是吗……”姜成有些释然地一笑,问道,“许先生和顾二小姐……” “顾二小姐是在下的恩人,”顾雎抱拳, 说道,“在下穷困潦倒之时,顾二小姐多次解囊接济于我,这才活到今天,才能见到殿下。” 姜成稍稍放下心来,问道:“那许先生可有意……投入我的麾下?” “正有此意,”顾雎站起来,朝一边走了几步,接着跪拜道,“我本意不向功名,但是我也不想辜负顾二小姐对我的期望,在下愿投入六皇子殿下麾下,侍奉殿下三年,三年期满之后,便辞官归田,不问政事。” “先生快请起,”姜成赶紧上前扶起顾雎,说道,“纵使只有三年,以先生的才华,也能帮我不少忙了。” “六皇子殿下过赞了。” “哈哈哈……”姜成大笑起来,说道,“先生有些拘谨啊!不知先生能否饮酒,今日想与先生痛饮一番。” “可小酌几杯,”顾雎说道,“在下年纪尚浅,不胜酒力。” “那也不勉强,先生肯帮我,如鱼得水啊。” 姜成说着派了两个随从出去,去对面客栈买了些酒回来,顾雎顺势出去,正好在拐角处遇到了荀睿。 两人擦肩而过,只听到荀睿低吟一句,消散在空气中。 “今夜若有空,可来在下房中一会?十分期待。” 荀睿匆匆地走了,好像没说过这话一样,顾雎也好像没听到这话似的走了。 …… 和姜成小酌几杯后,顾雎便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去休息了,等到子时过后,顾雎跃下床来,推开房门。 顾雎小步走到荀睿房门前,还未及敲门,房门便被打开了。 “先生请进。”荀睿招呼道,把顾雎迎进来,关上了房门。 “荀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和在下见面,可是有什么事吗?”顾雎没有入座,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刺杀(一) 荀睿干笑一声,立马拍了腿,说道:“先生既然这么问了,那么在下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先生可有意……成为在下的门客吗?” “在下已经投入六皇子殿下麾下了,”顾雎走了几步,不敢大意地看着荀睿,说道,“恕在下不能答应。” ——这人……果然不是和姜成一条心的……现在已经开始来拉拢我了…… “这不影响啊,”荀睿笑道,“先生既然目前没有这个意思,那在下也不勉强,只是在下有个请求,希望先生能答应我……” “什么请求?荀先生请尽管说。”顾雎说道。 “在下希望……”荀睿走近了顾雎几步,阴沉着声音说道,“先生到了洛阳以后……不要为齐王殿下求情……” 顾雎眯着眼看着荀睿,明知故问道:“齐王殿下和荀先生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要荀先生如此费心?” 荀睿干笑几声,说道:“先生若愿意帮忙,就帮吧,不帮也是无所谓的。” “不要以为……在下不知道荀先生是为谁卖命的……”顾雎冷冷说道,“荀先生的把戏……还骗不过在下……” 荀睿明显地一愣,浑身一个激灵,笑容也消失了,直勾勾地看着顾雎。 “告辞。” 顾雎抱拳说道,随即便走了出去,还不忘帮忙关上房门。 荀睿死死盯着那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背后全是冷汗。 ——他是怎么知道的……不……他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和我为敌…… …… 顾雎快步回到自己在驿站里的房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便上了床。 ——荀睿……你从一开始就一直是姜白的人……不过只要有我顾雎在……要害他的话……没那么容易…… ——不过从荀睿那一番话来看……姜白是打算把姜平赶尽杀绝了……可能就在这几日……也许会有人刺杀姜平……再栽赃给姜成! …… 第二天早上。 顾雎早早地就起来了,端着热茶走到驿站门口,初晨的阳光有些晃眼,但却并不温暖。 “啊……这时候喝杯热茶还真舒服呢……” 顾雎捧着茶杯坐在驿站的台阶上,看着东边刚刚升起的太阳。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散发着暖暖的红晕。 “许负……” 姜平站在路中央,回头有些发愣地看着顾雎。 ——这个瞬间……好奇怪的感觉…… 顾雎听到有人叫她,这才注意到姜平原来就站在那里。刚刚升起的阳光映着积雪有些晃眼,使得顾雎没有注意到他,于是赶紧放下茶杯站起来行礼道:“小民许负,见过齐王殿下。” “没……免礼……”姜平面对着曾经狠狠击败过自己的对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随便应付几句后便要进去,却一不小心踢到顾雎放在台阶边上的茶杯。顿时茶水洒了一地,茶水渗透了顾雎的衣服。 “不好意思许先生,”姜平赶紧上前把顾雎拉起来,道歉道,“是我太毛手毛脚了。” “是在下冒失了,”顾雎拍拍湿掉的衣服,若无其事地说道,“殿下无需道歉的。” “许先生快去换件衣服吧,”姜平拉着顾雎说道,“天气这么冷,穿着湿衣服担心受了风寒。” ——提醒一下他吧…… “谢殿下关心,”顾雎突然凑近了姜平,低声说道,“殿下最近……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和六皇子殿下不能随时随地地看着您……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你——”姜平听到这番话忽地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顾雎。 “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在下就先走了。”顾雎说完,便进了驿站,上楼去了。 ——注意行刺吗…… 姜平回头看着驿站门口,顾雎早已上楼不见了踪影。 ——谁要害我……姜白吗…… …… 顾雎“蹭蹭蹭”地跑回楼上,进了房间开始找衣服换。 ——那样提醒了姜平他应该能明白吧…… 顾雎脱下了已经湿掉的衣服,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生冷的空气中,直起鸡皮疙瘩。 顾雎找了件衣服正要披上去,正当这时。 “许先生!” 姜成推门而入。 “啊!” 顾雎吓得怪叫一声。 “许先生……怎么了?” 姜成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顾雎,问道。 顾雎现在上身还没穿衣服,如羊脂般润滑的背和堪堪一握的柳腰就这样生生地暴露在姜成的视线里。 “没……没事……”顾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拿起面前的衣服,说道,“殿下……在下正在换衣服……” “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姜成看到顾雎的腰背竟然有种脸红的感觉,随口应付了几句便出去了。 姜成出去后想了想有些异样。 ——为什么都是男人……可是就许负那么…… 顾雎差点给吓出病来,刚刚那下差点身份就暴露了,顾雎赶紧换上衣服,打开了房门。 “有劳殿下就等了。”顾雎见姜成还等在外边,行礼道。 “是在下冲撞了许先生。”姜成赔了个不是,看着顾雎的脸蛋越看越觉得……秀气…… ——真难想象长成这样的一个男孩子竟然打仗那么厉害……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殿下找在下,可有什么事吗?”顾雎问道。 姜成上下打量打量顾雎,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刚刚齐王殿下告诉在下,说许先生被茶水烫到了,怕先生烫伤了特来看一看。” “谢殿下关心,”顾雎心里暗暗骂了骂姜平这个多事的家伙,行礼道,“在下无事。” “那就好,驿站里面的早饭已经做好了,快些下去吃了,准备赶路吧。” “喏。” …… 到了驿站楼下,荀睿和姜平等人已经就座,还有几个高级将官。 顾雎和荀睿稍稍对视了一眼便分开了,姜平看了看顾雎,心里细细品味着顾雎警告自己的那段话。 “末将见过六皇子殿下。”众将官都起身行礼。 “免礼,大家都坐吧,快些吃了。”姜成招呼着说道。 “谢殿下。” 将官们入座,顾雎坐到姜成身边,看着这些将官。 顾雎认识这些将官,他们虽然是姜成的手下,可是都出自一个人的门下。 荀睿。 荀睿的父亲荀康是当朝太尉,而几个哥哥也都在朝里有官职。 荀睿从祖上开始,便一直是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人物。颍川荀家最早发迹是从魏太祖那辈开始,便作为开国功臣飞黄腾达了。而从荀睿爷爷那辈开始,荀府便侍养一些门客,这些门客后来大都入朝为官,而到了荀睿这辈,荀睿不入朝为官,专门侍养门客,天下门生故吏不计其数。荀睿更是侍养了号称“三千门客”,大有战国四公子的风范,荀睿本人也是得到了一个响当当的称号——“颍川君”。 荀家的势力非常庞大,已经难以撼动,朝中不管是什么官员,哪怕只是宫里扫地的,都有可能和荀家有关系。 荀睿自幼便和姜成结交,去年荀睿还特地赶去临洮,姜成所在的防区,去支持他。 看起来荀睿好像是站在姜成这边的,但是顾雎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假象罢了。 荀睿背后的人,就是那个逼得姜平起兵叛乱的楚王,三皇子,姜白。 这些将官虽然是姜成的手下,但是顾雎知道,其实他们和荀睿才是一条心的。荀家势力庞大,抱紧了这条大腿日后升迁不爬麻烦。姜成一直都是个光杆司令。 “这位就是许先生了吗?”一个将官突然看着顾雎,问道,“敢问先生的表字?” 顾雎赶紧说道:“鄙人正是许负,字尽欢。” “好名字,”将官笑道,“许先生的事迹在下也听说过了,着实厉害,在下佩服!” 顾雎一听顿时不妙,应道:“将军过赞了。” ——这家伙……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件事……是在故意践踏姜平的尊严吗? 果然,先前叛乱的时候被顾雎吊起来打的姜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虽然他打仗的确不如顾雎,可是怎么说也是曾经威震江淮的齐王殿下,遭到如此羞辱,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便起身说道:“本王有些不舒服,出去一下。” 姜成点头允许,随即对那个羞辱姜平的将官怒目而视。 那将官也是知趣地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顾雎看着姜平一个人走出去,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姜平……落单了! “六皇子殿下,在下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顾雎侧过身子低声对姜成说道。 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变近了,姜成从顾雎身上嗅到了一种曾经闻过的,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清香,熏得他脑子发蒙,便随口应了几句。 “准。” “谢殿下。” 顾雎快步走了出去,荀睿微微侧过头看着顾雎走出去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些纠结。 ——要不要出去阻止许负这厮……要是让许负这厮救下了姜平怎么办……不过可是许负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偏要和我为敌……如果待会儿动手的时候能一起把他杀了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荀睿纠结着,最后决定赌一把。 ——罢了……或许能一起杀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刺杀(二) 顾雎一出房门便小跑起来,四处找寻着姜平的踪迹,才发现姜平是站在驿站的门口。 “齐王殿下……” 顾雎跑到驿站门口,看着他。 “许先生……” 姜平转过身来,有些黯然地说道:“让本王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顾雎突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朝道路对面的客栈一看,只见客栈楼上的几间窗户已经打开了,依稀可以看到几把弩箭的影子。 “殿下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顾雎从台阶上直接飞扑而下,扑倒了姜平,还没等姜平反应过来,几枚羽箭已经没进了他们背后的雪地里,箭羽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殿下快起来!” 顾雎死命拉着姜平,姜平赶紧爬起来,只见对面客栈的二楼上又是几发箭矢朝他们射了过来。 顾雎一把扯下身上穿着的外衣,往面前挥动了几下,将射来的箭矢卷入衣服中,拉着姜平就往回跑。 “刺客!有刺客!” 顾雎拉着姜平大喊道。 “噗通!” 顾雎和姜平一口气扑进驿站里,两人随即朝两边各自滚了一圈,躲到了门框两边。 “喝……喝……” 顾雎喘着粗气把刚刚脱下的外衣掀开来一看,这衣服还网住了一根羽箭。 顾雎把这直箭矢取下来,一看箭头,便说道:“这箭头淬毒过!” 正在这时,闻讯赶来的姜成等人扶起了顾雎和姜平,姜成朝外边看了一眼,攥着顾雎的肩膀,问道:“许先生,刺客在哪里?” 顾雎一指外边对面的客栈,说道:“就在对面客栈里!箭头已经淬毒过,殿下不要冲动!” 姜成见姜平也没什么事都样子,便说道:“我不冲动的。”说着姜成一口气从驿站一边的窗户那里破窗而出,到了军营里。 “听我号令!包围前面的客栈!” 姜成举着手喊道。 “喏!” 顾雎这才把外衣重新穿上去,剩下的人都不敢露头出去,怕成为刺客的靶子。 “多谢许先生出手相救。”姜平隔着门,对顾雎谢道。 “殿下不用谢,”顾雎整个人靠在墙上喘着气,笑了一下,说道,“以后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客栈对面的羽箭还在“嗖嗖嗖”地射过来,荀睿咬着牙看着顾雎和姜平。 ——该死!让许负这厮给救下来了吗?这帮没用的饭桶干什么吃的!姜平和许负一个都没干掉! 而这个时候,姜成已经指挥着一个营的军队莫约五百人左右已经把对面的客栈围得跟铁桶一般泄不通。 “殿下请不要离开在下身边。”顾雎上前把姜平拉了过来,两人趴在门后,看着对面已经被团团包围住的客栈。 荀睿和几个将官们若有深意地看着这两个人。 ——许负……咱俩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顾雎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目光冷彻的荀睿,不识抬举地笑了一下。 ——这家伙…… 荀睿看着顾雎挑衅似的笑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里面的刺客给我听着!” 姜成站在客栈前,喊道:“你们已经被本部包围了!识相的就快快出来投降!否则休怪本部刀剑相向!” 客栈里面无人做声,姜成使了个眼色,士兵们正要冲进去的时候,只见客栈二楼,突然着起火来。 “不好!这些刺客要毁尸灭迹!快去夺尸!” 姜成立马反应过来,身先士卒地冲进客栈,只见客栈楼下全是住客们的尸体,连客栈老板也未能幸免,连头带肩,被人削去一半,尸体歪歪扭扭地倒在柜台后边。 姜成带着几个士兵冲到二楼,冲进着火的房间里,房间里的刺客已经自裁,连武器也都扔进了火盆里,想要毁灭所有的痕迹。 刺客们的尸体和面部已经着火,姜成来不及多想,直接拉起一具刺客的尸体从窗户扔了下去,栽进雪地里,同时对外面的士兵们喊道:“用雪扑灭尸体上面的火!” 楼下站着的士兵们纷纷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推着刺客的尸体在雪地里翻滚,扑灭上面的火苗,而其他刺客的尸体被扔下楼来的时候也都一一如法炮制。 姜成把火盆也一并从楼上扔了下去,喊道:“把这些火都扑灭了!” “喏!” 见房间里已经没有刺客尸体和行刺的武器后,姜成这才匆匆下了楼。 “刺客们已经死了,”顾雎对姜平说道,“殿下,我们出去吧。” “嗯。” 两人从驿站里走了出去,荀睿和几个将官也一脸阴沉地跟着出去。 刺客一共有六名,尸体已经全部一字摆开来,躺在雪地里。 刺客们的尸体脸部已经面目全非,看来在他们自杀之前,每个刺客都把自己的脸划了个稀烂,防止被人认出来。 而他们使用的武器,弩箭,也有部分保存了下来。 姜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六具尸体,冷笑一声。 “老掉牙的把戏,”姜成冷笑道,“以为这样我就查不出来了吗?” “六皇子殿下,且听我一言,”顾雎上前说道,“这一定是有人指使的刺杀,不是哪个散兵游勇自发组织的,请殿下一定要彻查!” “这个我知道,”姜成转过身来,看着顾雎,关切地问道,“许先生没有受伤吧?” “没有,”顾雎摇摇头,说道,“齐王殿下也安然无恙。” “那就好,”姜成拉着顾雎的手,说道,“多亏了先生出手相救。” “这是在下应该做的。”顾雎赶紧抱拳行礼道。 “到蕴,”荀睿上前说道,“这些刺客,明摆着都是冲着齐王殿下来的,他们肯定不会尚罢甘休!” “这我知道……”姜成叹了口气,看着客栈,说道,“就是连累了那些无辜的住客啊……” “传我命令,”姜成一挥手。说道,“去把客栈里无辜的死者的家属都找来,认领尸体,发放抚恤金。” “喏。” 几个亲兵接过姜成的命令后便去办事了。 “看好这些尸体,还有那些武器,不要出什么差池。”姜成甩下这么一句话后,一挥袖子,便回了驿站。 姜平摇摇头,喃喃道:“姜白……还真是不肯放过我呢……” “齐王殿下……”顾雎戳了戳姜平,低声道,“现在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个……” “我知道……”姜平苦笑一声,说道,“只是这种感觉……这种既痛恨又恐惧,甚至有点期待的感觉……” “齐王殿下……” 顾雎拉着姜平,进了驿站。 …… 一进驿站,顾雎就找到了姜成,严肃地问道:“六皇子殿下可知道是说指使的么?” 姜成苦笑一声,说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殿下不要装傻。” 顾雎严肃地说道:“殿下其实是有怀疑的人吧?对吧?” ——姜成……你前世可是警告过我的……荀睿的狼子野心……你不可能不怀疑吧…… 顾雎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成。 姜成默然不语。 “殿下……” “我知道了,”姜成打断了顾雎的话,说道,“这事……全权交给许先生你来办……务必在五日之内,查清出这桩刺杀案!” “喏!”顾雎抱拳说道,“也请殿下这几日里,务必注意齐王殿下的安全!” “我知道了,”姜成点点头,看着顾雎,说道,“我会保护好齐王殿下的……为了……顾二小姐的承诺……” 顾雎面色一红,转身走了出去。 …… 顾雎从姜成那里得到了全权负责这桩案子的权力,作为许负,这是她为姜成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接下来能否取得姜成信任的重要一步。 顾雎不敢大意,出了驿站到客栈前的雪地里,细细看着这六具刺客的尸体。 这些刺客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单凭相貌是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顾雎决定去看看刺客们用的武器。 那是六把普通的机弩。 ——用弩的么? 顾雎端起机弩的残骸,细细看着。虽然只剩残骸,可是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 ——这些机弩……做工工艺统一……但是工艺手法却并不高明……甚至……有种粗制滥造的感觉…… ——看来不是幕后指使人自家私自制造的机弩……而是……从军队里面拿来的机弩! 顾雎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只有军队的器械所,才会生产工艺统一却又粗制滥造的机弩! 这是古代战争机器的通病,不管什么朝代,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所以历史上任何一个军事改革,都逃不过治军械,即制造可靠的兵器为战争所用。 ——这些机弩……都是出自军匠之手…… 顾雎从火盆里捞起一枚烧得发黑的箭矢仔细查看着。尽管这根箭矢已经烧得发黑,可顾雎还是能看出来,这根箭矢的箭羽,是糊上去的,而不是镶嵌进去的。 ——果然……连箭矢也是出自军匠之手…… 顾雎站起来对周围的士兵们说道:“你们去调查一下,看看哪个营里最近丢了机弩。” “喏!” 几个士兵领了命令,下去调查去了。 而荀睿,就站在不远处,阴冷的眼神看着顾雎。 ——看来……姜成已经怀疑我了……这事也交给一个新来的许负负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刺杀(三) 顾雎又去查看这六具刺客的尸体,尸体所穿的衣服是很平淡无奇的,面部也划了个稀烂,尸体也被火焰灼烧过不少,基本上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 “唉……” 顾雎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却突然发现,眼前的这六具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他们的身高一样高。 ——六个身高一样高的刺客? ——如果不是什么私人训练的刺客的话……基本上不会有谁特意去弄六个身高一样高的人来当刺客吧…… ——是军队! 顾雎瞬间明白了,只有军队,只有军队会把身高一样,籍贯相同,年龄相仿的士兵统一编队! ——这些刺客都是士兵! 顾雎好似明白了什么,回头瞥了一眼一直看着她的荀睿。 荀睿丝毫不在乎地和顾雎对视。 ——荀睿的势力……已经大到渗透军队的基层了吗? 顾雎对身边的几个士兵说道:“赶紧去查查营中都有谁失踪了。” “喏!” 这些士兵得到了顾雎的命令,立刻跑去办事了。 顾雎深深地看了荀睿一眼,转身走进了驿站。 …… “许先生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一见到顾雎急匆匆地进来,姜成便开口问道。 “殿下,”顾雎行礼说道,“初步怀疑,这些刺客的身份,都是士兵。” “士兵?”姜成皱着眉头问道,“何以见得?” 顾雎把自己刚刚的发现和想法都告诉了姜成,说道:“殿下,现在,就等着在下派去的士兵调查回来了。” 姜成听完以后点点头,说道:“听许先生这么说,好像的确是有些道理的样子。” 顾雎颦眉说道:“殿下可不能掉以轻心,敌人不会尚罢甘休……” “许先生继续调查吧,”姜成低声说道,“如果许先生派出去的士兵调查回来的结果的确属实的话……今晚请来在下房间一趟。” “喏。” 顾雎抱拳道。 “传我命令!”姜成突然对着外面的卫兵喊道,“送一封急报去京城,告诉陛下,我们路上遇刺,正在调查案情,期间可能会延误几天赶到京城!” “喏!” 卫兵们得了命令,立马去办事了。 时间到了下午,顾雎派去调查的士兵也都有了结果。 顾雎从调查回来的士兵们口中得知,前些日子里,军械库里的确是丢了六把机弩,不过因为近几年朝廷生产的军械大都不怎么可靠的缘故,所以主管军械库的武库司左仆射(下文简称左仆射)并未在意这批丢失的机弩,而只是当做保管人员认为其损坏后丢弃所致。 至于失踪的士兵,在前日,也就是姜成接到姜望圣旨的前一天,有六个士兵失踪了。而第二天原本是要搜查这些士兵的下落,却因为圣旨抵达徐州,不得延误日期的缘故,使得姜成只得放弃搜寻这些士兵。 ——这场刺杀……目的不在姜平……而是姜成! 顾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秘辛,那就是,一旦查出刺客的身份正是前日失踪的士兵的话,那么所有人无疑都会怀疑,指使这些士兵去刺杀姜平的,正是姜成! 手足相残,虽然古往今来屡见不鲜,可是对于刚刚立下莫大战功的姜成来说,这无疑是会成为他封王的一大阻碍。 而且姜望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喜爱姜成这个儿子。姜成的五个哥哥,姜荣,姜恪,姜白,姜平,姜棠,都早在出阁读书了(古代皇子大都五岁之前出阁读书),而只有姜成,直到现在,已经十九岁了,都快即将行冠礼了,都还没被封王。 姜望为何不喜欢姜成这个儿子的原因无人知晓,倒是宫里有些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姜成面相不像姜望所致…… 而一旦刺客的身份被确定为是姜成的士兵,那无疑是给了姜成的封王之路一个莫大的打击。 不仅如此,甚至以前在北方战场上出生入死取下的战绩也很有可能会被一笔勾销。 好一个荀睿!好一个姜白! ——绝不能让姜白和荀睿得逞! ——那就不能让刺客们的身份被确定为姜成的士兵。 顾雎想到这里,赶紧赶去了临时军营,已经想出了对策。 …… “叫左仆射单独来见我!”顾雎坐在营帐里,一脸阴沉地说道。 “喏!” 站在两边的士兵得了命令,立刻出去通知武库司左仆射去了。 左仆射很快就来了,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顾雎对两边士兵一使眼色,命令道:“都出去。” “喏。” 士兵们都出去了,营帐只剩下顾雎和左仆射两人。 顾雎不说话,左仆射也不敢抬头,空气顿时陷入了沉默。 “大人……叫在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左仆射干咽了一口口水,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问道。 “左仆射大人不要那么紧张嘛,”顾雎笑了一下,说道,“来,坐,坐嘛。” “是……” 左仆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乖乖地坐着。 “左仆射大人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吧?”顾雎笑着看着他,问道。 左仆射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说道:“知道,为了调查……齐王殿下遇刺一事……” “错,”顾雎打断了左仆射的话,摇动着食指说道,“我今天来,是为了调查军械库里机弩丢失一事。” “是……是吗?”左仆射干笑道,“这……在下要负一定责任……” “你当然要负责,”顾雎摇摇头,撇撇嘴,说道,“你是颍川君举荐的吧?” “是的,”左仆射点头,低下头说道,“是荀先生举荐的在下……在下办事不力,辜负了荀先生对在下的厚望……在下十分惭愧。” “机弩丢失一事和齐王殿下遇刺这两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你知道吗?”顾雎问道。 “不知道,在下并不清楚……”左仆射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顾雎笑了一下,说道,“那六个刺客就是用的我们军队的机弩,行刺的齐王殿下,现在,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大人!”左仆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捧着自个儿的双手求饶道,“大人!在下和齐王殿下遇刺一事,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啊!请大人明查!” “我只是说你知道,哎呀……”顾雎赶紧上前扶起左仆射,笑着说道,“又没说你一定参与了,齐王殿下遇刺这事非常复杂,得需要大人你帮忙才行啊。” 左仆射慌慌张张地点点头,说道:“大人要我帮什么忙都可以!纵使是上刀山,下……下火海都没问题!” “没那么严重……”顾雎拍拍左仆射的肩膀,笑着说道,“左仆射大人只需要借我个东西就行了。” “什……什么东西?”左仆射抬起头来,问道。 “借你的脑袋一用。”顾雎笑了一声,说道。 “大人……” 左仆射忽地反应过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大人!大人饶我一命啊!我……我家里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大人你一定要饶我一命啊!” “现在的局势不得不这样,”顾雎拍拍左仆射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放心,你的脑袋借我以后,你的儿子,以后就是我的儿子,你的老妈,以后就是我的老妈,再说了,你的儿子如果在我这里长大的话,不是在你那里长大会更有前途一点吗?哈哈哈,左仆射大人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大人!饶命呐大人!”左仆射吓得脸色煞白,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不停地磕头着。 “哈哈哈……来人呐!” 顾雎笑着站起来,营帐外面应声进来两个士兵。 “把左仆射拖出去斩了。” 顾雎一挥手,说道。 “喏!” “大人饶命呐!大人!” 两个士兵上前架起左仆射就朝营帐外面走去。 “枭首示众。” “喏!” “大人!大人!大人!啊!” 片刻之后,营帐外边的求饶声不见了。 …… “这,就是盗窃军械的下场!” 顾雎站在军营的校场中央的一根杆子下,左仆射还滴着血的脑袋就挂在上面。 而军营里的士兵已经被集中起来,听着顾雎训话。 “武库司左仆射,盗窃军械所的机弩,私自贩卖给不法之徒,致使今天的大祸!这,就是违反军纪,吃里扒外的下场!” 顾雎指着杆子上死不瞑目的左仆射的脑袋,喊道。 “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 “喏!” …… 顾雎训完话,便解散了士兵,回到了驿站。 荀睿靠在驿站的门框边上,看着顾雎。 “许先生不去查刺客,反倒是管起了军队贪污的事情呐。” 荀睿看着顾雎,揶揄道。 “荀先生也是,”顾雎和他擦肩而过,低声道,“不做臣子本分的事,反倒是图谋不轨。” 说完,顾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雎打开姜成的房门,姜成正坐在案前处理公务,抬起头来,见是许负,便问道:“听说刚刚许先生把武库司的左仆射给斩了。” “是的,殿下,”顾雎抱拳说道,“不过武库司还有个右仆射,殿下不用担心没人干活。” “为了抓刺客?” “是的。” 姜成使了个眼色,示意顾雎把门关上,顾雎会意,关上门以后便坐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韩王姜棠 “刺客……是我手下的士兵吧?”姜成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殿下。”顾雎应道。 “果然……”姜成叹了口气,把公文合上,说道,“我一看到他们的身高,就怀疑他们是士兵了,只是没想到……” “这也是在下之所以要杀左仆射的原因,”顾雎凑近了姜成,说道,“殿下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一旦那六个刺客的身份被确认为前些日子失踪的几个士兵的话,肯定有人会拿这个做文章,阻止殿下封王。” “荀睿……和姜白……是吧……”姜成笑了一下,说道,“是这两人吧?” 顾雎点点头,说道:“都是荀睿指使的刺客。” “他的势力太庞大了,”姜成苦笑一声,说道,“军队里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他之所以去年要来我驻防的地方,就是为了监视我,防止我扶植自己的势力,而我的亲信,则全部被荀康化整为零,调往别处。” “那殿下和我说这个……”顾雎坐了回去,说道,“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姜成抬起头,看着顾雎,说道。 “为什么?殿下?” “因为顾二小姐相信你,”姜成说道,“我相信顾二小姐的话。” 顾雎心里暗暗一惊,说道:“顾二小姐也许并不是正确的。” “但是她不会骗我,”姜成笑着说道,“我感觉得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我。” ——你感觉个球啊!谁关心你了!不要自作多情啊! “很感谢殿下对在下的信任,”顾雎跪拜道,“在下愿为殿下竭肱骨之力,尽忠贞之节。” “先生请起,”姜成扶起了顾雎,问道,“那么许先生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殿下,”顾雎后退两步,抱拳说道,“殿下直接公布刺客的身份吧!” “公布刺客的身份?”姜成皱着眉头问道,“那不是反倒帮了他们的忙?” “公布刺客的身份,但是不说他们是刺客,”顾雎说道,“殿下应该知道,殿下找到刺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既然如此,不如就拿刺客的尸体来做文章。” “哦,这文章怎么做?”姜成饶有兴趣地问道,“许先生总是能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啊。” “殿下,我们这样子,”顾雎说道,“真正的刺客已经逃了,这几具尸体是前些日子失踪的士兵的尸体,他们被刺客们挟持,用来栽赃陷害殿下,他们为国捐躯,是真正的英雄,殿下,应该为他们举行隆重的葬礼!” “好!真是让我茅塞顿开啊!”姜成拍着案说道,“许先生,请受在下一拜。” …… 夜晚,木头架子搭起来的火堆上,六具刺客的尸体整齐地放在上面。 “今日,我们失去了六个好弟兄。” 姜成站在火堆前,看着面前行伍整齐的士兵们,说道。 姜成举起手里酒碗,说道:“刺客们挟持了他们,不但残忍地杀死了他们,甚至,还想拿他们的尸体做掩护!用他们的尸体来迷惑我们的视线!” “今天,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姜成灌了一口酒,把酒碗里的酒一排洒下,喊道,“走好!” “走好!” 火堆跳跃着火光照在荀睿的脸上,使得他的脸色看起来更阴沉了。 ——许负这家伙……还真有一手的…… 荀睿阴狠地想着,看向了一边双手抱胸,靠在树干上的顾雎。 顾雎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只要有哪个大臣敢用姜成指使刺客行刺姜平的借口来阻止姜平封王的话,我们便可以用这件事来把脏水泼回去。 ——那就是谁敢说姜成行刺姜平,那那个人就是在诽谤,陷害姜成。 ——有时候,只要有些话早说几句,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 姜成更是写了一封文书,快马寄去京城,把“刺客”挟持“英雄”来掩护行刺的事情报告给姜望,希望姜望能赐给这六位“英雄”一些荣誉。 ——这下可就更好了……只要姜望的敕令下来……谁敢说姜成指使刺客行刺姜平……那就是在否定姜望,否定皇帝的意志。 ——没人敢受这盆开水的烫。 而文书里面则是写,左仆射的死,是因为贪污军械,将机弩贩卖给刺客,被顾雎查了出来处斩了。 荀睿看着脸上一脸轻松的顾雎,心里更是有种忌惮的感觉。 ——一个看似怎么都对姜成不利的局面,竟然被你三两下就破解了……而且甚至连姜平的性命……都被你救下了…… 顾雎注意到荀睿在盯着自己,抬起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等着吧荀睿……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许先生……”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顾雎转过头去,原来是姜平。 “谢谢许先生今日出手相救。”姜平拜道。 “齐王殿下,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顾雎扶着姜平的双手,说道,“殿下今后自己也要多加注意啊。” “许先生和我之前虽然是敌人,但是如今战事已经结束,许先生,”姜平说道,“非常感谢。” “四哥,许先生,”姜成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二位看来已经冰释前嫌了啊。” “六皇子殿下,”顾雎转过身来笑着说道,“立场的不同并不影响个人的关系。” “也是。” …… 给刺客们举行过隆重的葬礼后,士兵便都解散了,而顾雎一行人也都回驿站去睡觉了。 因为白天发生的行刺事件,整个驿站的警戒工作都加强了不少。 顾雎迟迟没有洗脸,等到整个驿站都差不多安静下来的时候,这才打开了门,朝姜成房间走去。 顾雎刚要敲门,门就打开了,姜成站在里边说道:“我等先生很久了。” “抱歉……” “没事,快些进来吧。” 顾雎进去,两人关了门,只见姜成提着壶热茶坐了下来,招呼着顾雎,说道:“先生,坐。” 顾雎并不生疑,和姜成相对坐了下来,问道:“殿下深夜召在下前来,可是为了颍川君一事?” “非也,”姜成笑了一下,倒了杯茶给顾雎,说道,“此等小事,不足为虑。”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顾雎接过了茶,说道。 “哈,”姜成拍拍桌子,笑道,“许先生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呢,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晚了还要找许先生来,是为了……夺嫡……” 顾雎听了心里暗暗一惊,果然,所有的皇子都无法拒绝储君之位的诱惑,哪怕是姜成,这个从来不受姜望待见的小儿子也一样! 顾雎轻轻抿了口茶,说道:“储君之位早有定论,粗鄙之人不敢妄议。” “许先生可是敢矫诏自任徐州相的人啊,”姜成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说道,“怎么……这事偏偏就不敢说呢?” “殿下……真有此意?”顾雎放下茶杯,问道,“而不是试探在下?” 姜成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先生是顾二小姐的挚友,单凭这点,我就足以信任先生。” “殿下要想夺嫡,就要先封王,”顾雎说道,“如果不能封王,就没有资格参与储君之位的竞争,说到底,殿下还是先要处理好颍川君的问题。” 姜成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和季尚,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他为姜白做事,但是我和他的的确确曾经是对挚友,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野心,我和他之间也不会有如此隔阂吧……可是……真要和他翻脸我……” “殿下是不想和颍川君为敌的同时还想当上储君吗?”顾雎心里暗暗嘲讽一声,说道,“那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姜成问道。 “杀掉殿下所有的兄弟,储君之位,自然就是殿下的。” 顾雎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姜成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顾雎的意思,夺嫡之路,注定是要流血的。 “我明白了,许先生,”姜成站起来行礼道,“是我天真了,但是……我不知道先生能否有这种能力,能帮助在下成功夺嫡。” ——试探我的能力吗? 顾雎面不改色地问道:“那么,殿下想从哪里开始知道?” “就看先生能不能助我封王了。”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持杯对饮,温热茶水入胃甚是舒爽。 ……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上路,一路上为了防止刺客继续行刺,姜平的饮食得到了严格的监护,就这样直到几天后到了韩王姜棠的封地。 韩王姜棠在姜望的六个儿子中排行第五,是姜成的五哥,长姜成一岁,为人低调,不好政事,在夺嫡的几个热门人选中也是被诸多大臣认为是和姜成一样的边缘化人物。 至于当今的大魏储君姜荣么…… 姜荣年岁四十二,能力平庸,性格也懦弱怕事,这样的皇子能保住储君之位简直是天方夜谭。更兼姜望对他是极度地不信任,即使姜望外出巡游任命储君姜荣监国的时候,也经常不断地派人送文书回去质问姜荣,并且还叫姜荣把所有处理过的奏章抄写一份寄给他看。 姜成率领的押送姜平的部队刚刚进入姜棠封地边界的关口后不久,就正好遇见了前来迎接的姜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和颍川君的决裂 “六弟!” 姜棠远远地朝姜成挥手,姜成也朝他挥了挥手,两人拍马上前,马头相交。 “我们三年不见了啊,”姜棠一脸笑意地上下打量着姜成,“六弟也不像当年那个小男孩了啊,一身戎装还真有上柱国的风范呐。” “哈……五哥过奖了,”姜成笑着叹了口气,说道,“五哥也是,三年变了很多啊……” “三年能改变很多……”姜棠笑容淡了下来,说道。 ——三年……许负这三年里能不能帮到我……让我得偿所愿…… 想到此处,姜成稍稍偏过头,眼角的余光瞥向顾雎。 顾雎骑着匹小马,注意力完全不在姜成身上,而是仔细打量着姜棠。 姜棠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皮肉虽是白净,却是有些病态之感,眼窝黑黑地深陷,一点也不似姜成般英气,反倒带有些阴翳之感。 “但是,”姜棠突然眼神又亮了起来,略带些调侃似地说道,“六弟你的表妹可是一点都没变呐!” “啊……”姜成扶着额头好像有些头疼,说道,“杨素那丫头啊……” “三年不见,她可是一天天的都更加想你了呢!”姜棠笑道,“前些日子还想从洛阳跑出来,到我的封地来等六弟你,可惜呐,被陛下给撵回去了。” 姜成听了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杨素…… 顾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前世,顾雎劫持了荀睿,率领着三万步骑从已经成为了储君的姜成手下发动了叛变,一举打下了魏国的半壁江山,并且攻下了魏国的京城,洛阳,在此建都。 而前世她和姜成的缘分也到了这里,曲终人散。 而顾雎之所以在姜成和荀睿两人之间最后选择了荀睿,就是因为姜成的表妹杨素的插足。 而顾雎叛变了之后,姜成继魏国正统,登上皇位,而杨素,也如愿以偿,成为了魏国的皇后。 ——如果不是因为杨素的话……前世我就不会…… 顾雎想到这里,有种淡淡的忧伤的感觉,苦笑了一下。 “来,六弟难得来一趟,今日就到五哥这边住一晚,明日再走吧。”姜棠招呼道。 “好,”姜成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棠正欲拨转马头,却在这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五哥!”姜成赶紧拍马上前,伏下身子看着趴在马头上的姜棠,紧张又关切地问道,“你的病……没好吗?” “三年呐……”姜棠惨然一笑,说道,“还能有条命见到六弟你……真是万幸呐……” “五哥……” “不说这个了,”姜棠剧烈地喘了一会儿气以后,拍拍马头,笑着说道,“快走吧。” 说着,姜棠调过马头,背影佝偻得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一般。 一行人到了姜棠的治所陈留城,姜棠安排了姜成姜平顾雎荀睿几人在韩王府里住下,而姜成率领的士兵和将官们则是在城外驻扎下来。 荀睿则是在韩王府里到处乱逛,似乎想要找出什么。 顾雎倒是很明白荀睿的用意,他是姜白的人,姜白是对储君之位非常眼红的,现在荀睿进了姜棠的大本营,自然要多多打探一点消息。 ——如果姜棠真有什么秘密,岂是你随便逛逛就能找出来的? 顾雎不去理会荀睿,而是一个人默默地研究起了韩王府的园艺构造来。 “许先生!” 正当这时,姜成突然找到了顾雎,喊着她。 “有什么事吗?殿下?”顾雎转过身来行礼,毕恭毕敬地问道。 “来,我带许先生去引见一下韩王殿下。”姜成展臂说道。 “谢殿下。” 顾雎跟着姜成,穿过一条条的回廊,在韩王府的后花园见到了姜棠。 姜棠这个时候正蹲在池边逗着池里的鱼,两人站在门口,这个时候一边的侍女小声提醒道:“韩王殿下,六皇子殿下和许先生已经到了。” “啊,”姜棠两手勉力撑着膝盖站起来,转过身来看着姜成,又看看顾雎,问道,“六弟呐……这个就是你说的许负许尽欢先生吧?” “正是。”姜成抱拳说道。 “韩王殿下过赞了,”顾雎同样抱拳回礼道,“先生两字,负,担当不起。” 姜棠这个时候却是走过来,笑着说道:“许先生过谦了啊,八千弱兵破十万强军,先生的名声,在下早有耳闻。” “皆是运气使然,”顾雎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在下也确实有点底子就是了。” “哈哈哈……这才像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呐……咳咳……”姜棠说着咳嗽几声,继续说道,“谦逊又不失傲气……人才呐……我大魏的人才呐……” “韩王殿下……”顾雎见姜棠讲话气若游丝,忍不住说道。 “唉!都是多年的旧疾了……”姜棠咳嗽几声,捶捶胸口,说道,“本王的几个兄弟大都曾经掌兵打过仗,唯有本王生来体弱,母妃怀我时就老是生病,连带着生下来的我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烂柴头,没能金戈铁马,实在是憾事一件呐……” “韩王殿下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顾雎说道,“一定的。” “哈……愿君所言呐……”姜棠说着看向姜成,说道,“六弟呐,咱俩去看看四哥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许这就是咱们哥三最后一次见面了……” 姜成听着姜棠的话,想起了顾雎拜托自己的事,便沉了底气,说道:“不会的……我一定会保住四哥的性命的……” “但愿吧……姜白干的也真不是人事……” 说着,三人便朝着姜平的房间走去。 …… 姜平自己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只得坐在桌边看书,忽地听见外面有人喊他。 “四哥……” 姜平放下书走出去,见是姜棠和姜成顾雎等人。 “四哥好久不见呐……”姜棠上前说道,“没想到……” 姜平释然般地笑笑,说道:“想了很多……” “四哥后悔吗?”姜棠收起了笑容,问道。 “不后悔……”姜平轻轻地摇摇头,看着地面,说道,“不后悔。” “也罢……咱们兄弟三人得有三年没有这样在一起过了,只可惜你们两个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来个痛快吧。”姜棠拉着姜成和姜平两人的肩膀,说道。 “正有此意。” ——真是奇怪的关系呢…… 顾雎看着这三日人,心想道。 ——藩王皇子之间的关系应该很紧张的才对…… 顾雎想起了前世,这三人的关系可没像现在这般好。尤其是姜成和姜平,这两人前世在徐州鏖兵近一个月,最后姜平才被姜成打得大败并被活捉,那时候这两人都是恨不得吃了对方的。 ——战争真的能改变许多…… 到了饭点时分,四人准备去吃饭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荀睿。 “啊,是颍川君呐,”姜棠上前笑吟吟地说道,“本王正想去找君下呢,没想到君下倒是自己出现了。” “承蒙殿下关心,”荀睿行礼道。 “来,去吃饭吧。” …… 吃过饭后,天便黑了许多,姜成姜棠姜平兄弟三人在亭下继续摆开酒宴,而身为外人的顾雎和荀睿自然不好参与进去,便都托辞回自己房间去了。 回廊的路上,荀睿和顾雎两人并排走着,并不说话,直到荀睿主动开口。 “先生虽然坏了在下一次大事……” 荀睿停住了脚步,说道。 “可先生的才华,着实让在下佩服。” 顾雎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两人相对而望。 “先生当真无意加入门下吗?” 荀睿语调真诚地问道。 “无意,在下对当颍川君的门客并没有什么意思可言。”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 “那又为什么要和在下还有楚王殿下为敌呢?” 荀睿面露不爽,又是疑惑地问道:“可是在下记得楚王殿下和在下并无得罪过先生吧?如有,请告知在下。” 顾雎走近了荀睿,一字一句地说道:“楚王殿下冤死了齐王殿下上母妃,逼反了齐王殿下,并且还打压其他皇子,单凭这些,就足以让在下与颍川君还有楚王殿下为敌。” “可以,哈哈哈……”荀睿侧过头笑了几声,忽地转过脸来一副狰狞的面孔,说道,“希望许先生到时候不要后悔,不要求饶……我颍川荀家……不是吃素的!” “那我就……” 顾雎丝毫不惧与荀睿吃人般的眼睛对视。 “把颍川荀家……” “连根拔起……” “斩草除根……” …… “斩草除根……” 荀睿笑了起来。 “你当颍川君是吃素的吗?” 荀睿狰狞地笑道。 “许负……你在洛阳……活不过一年的……” 荀睿说完,便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顾雎若有深意地看着荀睿离去的背影。 ——前世尚且不惧……今日又何足挂齿…… …… 第二天,姜成便率领着部队告别了韩王姜棠,率部离开了陈留。 陈留再往西走,就到了司隶。司隶是属于京城洛阳和关东各个郡国之间的缓冲地带。经过司隶,再越过虎牢关,就能抵达洛阳了。 这支五千人的押送队伍又走了近十天,终于抵达了洛阳,期间没有再发生行刺事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朝堂之上(一) 洛阳,作为大魏的京城,自魏高祖鞭挞宇内,踏平四海之日起,前后共经历了九位皇帝经营建设。城郭坚固,城池宏大,南北长三百里,东西宽二百五十里,城中共有十六个大型市场。作为魏国的京城,皇城位居城池中央靠北处,面朝南方,中间一条玄武大道足足宽两百米,是魏国第一大都市。 ——洛阳啊…… 顾雎骑着马驻足了,看着面前这高大的城门。前世,她曾经从这座城门进进出出过许多次,洛阳曾经赠送给她爱情,赋予给她能力,滋养了她的野心,最后,带给了她背叛,夺走了她的生命。 ——我又来了…… “走吧。” 正当姜成正要带头进城的时候,恰逢这时,一队庄严肃穆的骑士举着旗幡从城门中缓步走来。 “这……” 不当当是姜成,就连顾雎看到这架势也不由得一愣。 “护送六皇子殿下极其随从进城!” 为首的骑士中气十足地喊道。 “喏!” 姜成等人面面相觑,姜成释然了,不由得欢喜地一笑。 ——我姜到蕴,总算是回来了! 景臻十六年三月初九,天空清澈澄明,初春的温暖阳光驱逐了岁末仅剩的一点寒气,沐浴着整座洛阳城。 这一天是大魏臣民的一个盛大节日。 宽阔的玄武大道两侧一大早就已万头攒动,无数的洛阳百姓正在翘首眺望——等待着为大魏帝国守了三年国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又火速平叛班师凯旋的柱国将军,六皇子殿下姜成和他的部下们。 当气宇轩昂的姜成一马当先地出现在明德门的时候,围观的百姓立刻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 六皇子姜成按辔徐行,昂首挺胸地向他们走来。人们不约而同地发现,这个大魏帝国最年轻、最杰出的统帅不但有着一张坚毅而英俊的脸庞,而且身上还有一种不言自威的凛凛霸气。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许多人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无以名状却又摄人心魄的非凡力量。 而在这盛大的光芒之下,顾雎,姜平,荀睿…… 姜平低着头简直要抬不起来,虽然他知道这是难免的,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面对这种情况。 简直就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羞辱…… 不管姜望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可是他如此盛大迎接六皇子姜成归来,就越是对他深深的羞辱。 尊严像狗一样的被践踏。 他只能躲在这光辉背后的阴影中,希望尽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顾雎则是朝着玄武大道两边张望着,这一街一巷。 前世她曾在洛阳待过近十年的时间,可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宫城里面,只有外出作战的时候的时候,才会离开宫城,率领着亲信匆匆地从玄武大道疾驰而过,从未注意过两边的街景。 ——啊……原来洛阳是座这么美丽的城市啊…… 荀睿骑着马走在后头,看着前面不敢抬头的姜平,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今日……要夺你性命的……不是我……也不是楚王殿下……而是你的父皇……许负……我看你这次如何救得了他! 仪仗队护送着姜成等人从玄武大道一路进到皇城,再进到宫城。 这条路对于顾雎来说,虽然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登龙殿外。 从一层层灰白石条铺上去的台阶看上去,庄严的登龙殿不知为何,散发着强烈的震慑和威压感。 姜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是他离开洛阳三年来第一次见到他的父皇。姜成相信,这三年来取得的成绩足以证明,他是有资格,站在这里……甚至……坐在这里! 姜平低着头,微微喘着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 “我和齐王殿下先进去,你们现在先在宫殿外面等着,等到陛下召见的时候再进去。” 姜成整理着衣冠,对顾雎和荀睿说道。 “六皇子殿下知道怎么做吧?”顾雎装作有些揣躇不安的样子,问道。 姜成知道顾雎指的是什么,便说道:“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姜平默然无言。 “好了,四哥,我们进去吧。”姜成拍拍姜平的肩膀,说道。 “嗯……” 姜平还是怕了,冷汗直直地淌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喘了几口气,便和姜成一起进去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荀睿忍不住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顾雎,说道:“许先生这一个月以来可没怎么少照顾齐王殿下啊。”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齐王殿下虽身负大罪,却仍是皇室后裔,在下自然要多加担待,免得遭奸人所害。” “不为小利,必有大谋,想保住齐王殿下的性命是吧?”荀睿冷笑道,“那就要看许先生的手段如何了。” 顾雎不甘示弱,同样嘲讽似地笑道:“今日且教颍川君识我手段。” …… 登龙殿内。 姜望端坐在龙椅上,众卿百官皆在宫殿两边坐了下来。 (PS:秦汉魏晋南北朝期间,大臣上朝的时候是有座位可以坐的,直到唐代之后才有所改变。) 姜成和姜平两人趋步上殿,宫殿两边烛台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姜成和姜平两人走到离姜望七十步远的地方,低着头跪了下来。 姜望只是看着他们两个,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六郎啊……” “儿臣在。” 姜成应道。 “朕有三年没有见你了吧。” 姜望想了想,缓缓开口,问道。 “儿臣为陛下开疆扩土,所经流年,不足为惜。” “六郎这几年着实辛苦了……”姜望说道,“众爱卿觉得……应该给镇北左将军什么奖赏比较好呢?” 姜平微微出着冷汗,低着头喘着气。 姜成稍稍朝姜平那边挪了几步。 大臣公卿们私下讨论了几句后,执金吾韩荜站起来趋步走到姜平身边跪下来,说道:“回禀陛下,臣等经过讨论,一致认为以六皇子殿下的威望和功绩,当以封王。” 姜成心中暗暗一喜,忍不住稍稍抬眼看了看姜望。 “封王?”不成想姜望却是皱皱眉头,说道,“此等大事,稍后再议吧,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 听到这里,姜成暗暗叹了口气,而姜平则是忍不住浑身战栗了起来,立马趴伏在地上。 皇帝毕竟是皇帝,不是老迈昏庸的皇帝,而是杀伐果断,雄才大略的景臻皇帝,姜望。 “四郎啊,”姜望讲话不再慢悠悠了,加快了语速,低头看着伏在地上战栗不已的姜平,说道,“你小子最近过得怎样啊?啊?” “……” 姜平趴在地上,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态,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回答姜望的话。 姜成原本想要替姜平说几句话,可是到了这里,喉咙就像灌了铅一样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会…… 姜成想要掐着自己的喉咙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在塞外待了三年,砍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我会害怕……为什么我……连动都动不了…… 姜成尽力抬高眼皮,看着姜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诸位公卿大臣们也都低着头默然不语。 不是沉默,是被掐住了喉咙都挣扎。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这就是皇帝的威压。 这就是绝对权力的力量。 就像混了蜂蜜的毒药。 “四郎啊四郎。” 姜望拒绝了几个宫女的搀扶,独自走下殿来,走到姜平和姜成两人面前。 而宫殿外面,在发现姜望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以后,宫殿外面的侍卫们纷纷抄着武器冲了进来,围在宫殿大门的两角处。 公卿大臣们吓了一跳,随即也都慢慢平静下来。 “四郎啊……你太让朕失望了……” …… “怎么回事……” 登龙殿外,顾雎看着原本驻守在登龙殿外的侍卫们突然都抄起武器冲进殿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一样。 连带着荀睿也是略微紧张起来,不过细想一下,也就放心了。 ——兴许是陛下盛怒之下,要直接斩了姜平吧……恐怕在这登龙殿外,你许负……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姜平人头落地! 想到此处,荀睿略带戏谑的眼神瞥向了顾雎。 顾雎无心去应付荀睿,而是静下来心来等候着。 她了解姜望,姜望不是嗜杀的皇帝,更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皇帝。眼下虽然貌似出了什么意外,但是顾雎相信,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姜平还是性命无虞的。 果然,两人在殿外等候了一会儿,也不见姜平被拉出来,更没有听见殿内有什么声音。 微风吹来,顾雎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暗自松了口气。 …… “四郎啊……你太让朕失望了……” 姜望睥睨似地低头看着姜平,声音好似有些愠怒又痛心地说着。 “陛下……” 姜平勉力把头抬起来,姜望却突然沉声一喝: “朕没让你抬头。” 姜平只得重新把头低下去。 “四郎,你小子想干什么?啊?” 姜望在姜平面前蹲了下来,粗糙却孔武有力的大手磨砂着姜平的后脑。 “想给……恭妃报仇……” 姜平的脑袋顶着姜望手掌的力气,把头抬起来,一双不甘的眼睛看着姜望,说道。 “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朝堂之上(二) 一声脆响抽得空气生疼。 姜平的脸上,一道血红的巴掌印分外可见。姜平一下子被抽得重新趴伏到地上。 姜望收着手,站了起来,冷冷说道: “恭妃在后宫行巫蛊之事,其罪当诛,何来冤屈!” “陛下!” 姜平重新跪坐起来,愤恨地喊道。 “陛下知道恭妃性情淑娟——” “啪!” 姜望又是一巴掌把姜平抽得趴伏到地上。 姜望甩了甩手,正要再给一巴掌的的时候。 “陛下,”姜成突然拦在姜平身前,抬起头来说道,“陛下……儿臣恳请陛下……重新调查恭妃案……” 姜望低头看着姜成,说道:“四郎犯了谋逆大罪,六郎你还想维护他吗?” “儿臣的意思不是维护,”姜成喉头微微颤抖了一下,说道,“是希望还给恭妃一个清白。” 姜望愣了一下,收起手笑着说道:“朕原本以为六郎你把四郎收拾得这么惨,你俩应该会是死敌才是……罢了,恭妃案暂且再说,休要担心,可是四郎起兵叛乱……是铁板钉钉的事……” 言毕此处,姜平低下头去,喉头微动,不再说话了。 “罢了!” 姜望见他说出这话后群臣并未进谏,便大手一挥,说道:“诸位爱卿,先行论功行赏之事吧。”说完,便回到了龙椅上。 姜望做回到龙椅上,看着下面诸位大臣,扫视一眼后,看向了姜成,说道:“六郎寄来的文书,朕已经过目过了,文书上面说,徐州平叛首功,当属一个叫许负的少年。” “是的陛下,”姜成抱拳说道,“许负现在就在殿外等候。” 姜望也是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朕也想好好看看这个少年郎呐,诏许负上殿!” “诏许负上殿——” 很快,顾雎便趋步走上殿来,宫殿两边的大臣们都注视着这个少年郎。 顾雎双手合十趋步走到姜成身边!跪下来,拜道: “小民许负,拜见陛下。” 公卿大臣好奇地看着顾雎,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顾雎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一边,看见了同样看着自己窃窃私语的尚书令,她的养父,顾彻。 “平身。” 姜望说道。 “谢陛下。” 顾雎抬起头来。 姜望坐在上头,看着下面的这个少年,忽然心中涌起一种心悸的感觉。 准确来说,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眼前这个少年……为什么会让我有种心慌害怕的感觉…… 姜望皱着眉头看着顾雎好一会儿,这才发现在这并不炎热的天气里,自己颈后竟然已经布满了冷汗。 顾雎同意看着姜望,还有,他座下的龙椅。 ——前世我在那个位子做过将近十年……这个位子……这张椅子……不管看多少次……都让我心潮澎湃啊…… 顾雎看着龙椅,几乎就要大喘气起来,按压不住自己对权力的欲望。 皇权就像会让人上瘾的毒药,一旦尝过,就再也不会戒掉。世间很少有人能拒绝皇权的诱惑,能戒掉这甜蜜的毒药。 顾雎也一样,她尝过,没能戒掉。 ——早晚有一天……那个位子会是我的…… 想到此处,顾雎拼命地压抑住心中的欲望,毕恭毕敬地低下头来。 姜望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少年……岂是池中之物…… “少年郎,”姜望斟酌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何方人士呐?” 顾雎毕恭毕敬地答道:“小民姓许名负,字尽欢,北海人士,家中父母已经过世,只余小民一人。” 姜望说道:“你为朕立下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封赏?” “小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陛下能答应小民。”顾雎轻轻地磕了下头,说道。 姜望笑了一下,说道:“什么请求,尽管说吧,无需担心。” 顾雎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小民希望,陛下能彻查恭妃案!” “嚯……”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一片哗然。大臣们互相交头接耳,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都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姜平更是震惊地看向顾雎,心中既是讶异,又是感激。 饶是姜成,也不禁吓了一跳,尽管事先打过招呼,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说出了这话还是很吓人。 顾雎知道,如果要保住姜平的性命,就必须得为恭妃平反才行。 因为姜平是为了他的母妃恭妃才起兵叛乱的,起兵的口号也是为母杀贼。倘若恭妃这位母亲真的是一个在后宫行巫蛊之事的恶毒女人的话,那么无疑会加深姜平身上的罪孽,再加上姜平叛乱的罪过,一定是死罪难逃。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果想要姜平活下来,就必须得为恭妃平反。 “唔……” 姜望脸上神色阴沉,看着台阶下的三人,这三人明明是互相征伐的敌人,眼下却为了一个妃子,竟然联合起来,要求重新调查。 “请陛下明查!” 顾雎说着,重重地磕了下头。 “请陛下明查!” 姜成也磕头道。 “你们……” 姜平热泪盈眶地看向身边的这两个人,明明之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在却为了自己的母妃,不惜以身犯险。 “都安静一下,”姜望招了招手,示意大臣们安静,说道,“许负呐,你可知道,恭妃犯了什么罪吗?” 顾雎抬起头来,答道:“回禀陛下,恭妃无罪!” “那你的意思,就是治她罪的朕,有罪了?”姜望突然沉了语调,不善地说道。 所有人都暗自替顾雎捏了把冷汗,姜平更是想冲过去捂住顾雎的嘴,让她不要再说了。 “陛下无罪,但有错。” 顾雎郑重地磕了下头说道。 “小民听闻,徐州城内有一张公,生得面容俊俏,听闻城南李公的面貌相对于他有过之而不及。某日早上,张公引镜自照,问其妻:“我与城南李公孰美?”其妻答道:“夫君甚美,城南李公的尖嘴猴腮样岂能与夫君你相比?”张公不自信,中午,张公复问府中丫鬟道:“我与城南李公孰美?”丫鬟说:“老爷相对于李公美甚,李公岂能与老爷相比?”张公暗喜,下午,有一宾客来访,张公复问道:“我与城南李公孰美?”宾客答道:“君美甚,城南李公不及张公之伦也。”自此,张公切以为自己美甚。数日之后,张公与李公相遇,张公细细端详李公相貌,心觉自己不如李公,再照镜子,感觉自己和李公的差距更大了,复将此事告知与小民。” “那你想说什么?”姜望听了这个故事后,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问道。 “陛下,小民想说的是,张公之妻说张公比李公美,只因为偏爱他,张公的丫鬟说张公比李公美,只因为丫鬟畏惧他,张公的宾客说张公比李公美,只因为宾客有求与他。放眼天下,后宫妃嫔莫不偏爱陛下,公卿大臣莫不畏惧陛下,黎民百姓莫不有求与陛下,由此可见!陛下之耳目,遭受蒙蔽已久。” 顾雎继续说道:“小民听闻,陛下听信他人之言,冤杀了恭妃,小民虽不知晓其中细节,但是小民认为以齐王殿下的品行,不至于如此,所以小民认为,陛下的耳目遭受蒙蔽已久,希望陛下能广开言路,重新调查恭妃案。” 朝堂上一片寂静,顾雎所言甚是有理,可是这还是得看姜望的意思啊。 只见姜望脸上阴晴不定,皱着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最后说道:“许负所言甚是有理,准奏,即日起重新调查恭妃案,倘若恭妃确实有罪,那就怨不得朕了。” “谢陛下!” 顾雎惊喜地说道,深深地磕了下头。 “谢陛下!” 姜平也热泪盈眶地磕头道。 姜望继续说道:“在此之前,四郎就先由天牢关押,待到恭妃案彻查完毕之后,再做打算。” 顾雎姜成姜平三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姜望又说道:“另外,许负言之有理,即日起,有谁能当面之言,指出朕之过者,受上赏,能以文书说明者,受中赏,能诽谤与闹市,让朕听闻者,受下赏,以此广开言路,天下升平。” “谢陛下!” 三人一起拜道。 “退朝,午后再议!” 姜望站了起来,说道。 (PS: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由来已久,特此加工后引入其中,另外,在魏晋南北朝直到隋唐时期,都有午朝的惯例,即早朝过后,到了下午还有午朝的制度,隋文帝杨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 退了早朝之后,姜成和顾雎还有大臣们一起走出登龙殿,而姜平则是被侍卫们暂且先关押到天牢里边去了。 荀睿远远地看着二人,拂袖而去。 姜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着看着身边的顾雎,说道:“刚刚真的是吓死了,许先生的胆量真是非比寻常呐,没想到许先生三言两语,便能改变陛下的心意。”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陛下本就不是昏庸之主,陛下只是好面子罢了,所以进谏陛下不能面刺直言,这才编了个故事。” “这可是欺君之罪呐。”姜成笑着说道。 顾雎点点头,笑道:“在下相信殿下不会告发在下的,陛下本就知道恭妃无罪,如果陛下真的认为恭妃有罪,那齐王殿下早就被斩于殿外了,只是陛下好面子,不能面刺直言,才给了在下一个给陛下台阶下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恭妃案 姜成听着听着便有了疑问,问道:“陛下早就知道恭妃无罪吗?许先生未曾踏入过京城一步,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顾雎笑了起来,快步地走了几步,走到姜成面前,倒着走笑着说道:“因为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姜成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俏皮的少年,突然有个绮丽的影子在眼前挥之不去。 ——顾二小姐…… 其实顾雎之所以知道姜望知道恭妃无罪,是因为前世,姜望在驾崩之前,下了一道罪己诏,诏书中除了检讨了别的一些过错外,还承认自己一开始就犯了过错,冤杀了恭妃,使得恭妃蒙受不白之冤,导致齐王姜平谋反,使得徐州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否则顾雎也不会有如此把握,敢面刺直言姜望,指出他的过错啊。 姜成晃晃脑袋,把那绮丽的身影晃散,对顾雎说道:“许先生和我一起去见见我的母妃吧,正好现在许先生也没有去处,而我在京城的居所也有三年没有修缮了,暂时不适宜居住。” 顾雎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而且按照姜成和姜平的关系来看,姜平的母妃恭妃和姜成的母妃宁妃两人之间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毕竟楚王姜白和他的走狗荀睿一心想要置姜平于死地,如果重新彻查恭妃案,此二人绝对会插手这起案子。 ——如果跟着姜成去看望他母妃的话,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得到点什么有用的消息…… 打定了注意,顾雎便点头应道:“那在下就跟着六皇子殿下去吧。” “好。” …… 二人进了后宫,姜望的后宫妃嫔并不算多。很快,姜成便带着顾雎走到了宁妃居住的宫阙——长静宫。 “请问二位是?” 站在宫阙门口的宫女看着姜成和顾雎二人,好奇地问道。 姜成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沉了沉气,说道:“我是六皇子姜成,这位是我的朋友,请去通知宁妃娘娘。” “是,殿下。” 门口的宫女立刻小步碎跑进去,不一会儿,就只见一位打扮稍显朴素的女子一路小跑出来,见到姜成,眉毛一弯,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到蕴……” 这位女子便是宁妃了,见到了三年不见的儿子,心情激动无以复加,未语泪先流。 “母妃,”姜成上前托住宁妃的手,眼泪也是在眼眶里打转,说道,“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宁妃哭着伸出手去摸着姜成的脸,继而看向顾雎,问道,“到蕴,这位是?” 姜成伸出手去介绍顾雎,说道:“哦,这位是孩儿的朋友,许尽欢。” “小民许负,见过宁妃娘娘。”顾雎行礼道。 宁妃擦着脸上的眼泪,破涕为笑道:“瞧我这德行……泪眼花花的……这孩子看着也很可爱啊,都进来吧。” 顾雎和姜成跟着宁妃走进长静宫里坐了下来。 宁妃居住的长静宫装缮并不华丽,和宁妃的打扮一样,略显朴素,宫殿里的宫女也不多,足以见宁妃的简朴,能在险恶的后宫生存下来并生下一位皇子,可不是单靠一张脸蛋就能解决的。 三人到桌边坐下来,宁妃笑着摸着姜成的手,说道:“到蕴这几年不见,高了不少啊……瘦了挺多的……以前像个小胖墩似的,多可爱啊。” “扑哧!” 顾雎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从未见过姜成小胖墩的样子,刚才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莫名的喜感。 姜成一脸窘迫地低下头去,说道:“在外面打了三年的仗嘛……” “为国家立功啊,”宁妃一直细细地端详着姜成的脸,说道,“也帅气了不少……更讨姑娘喜欢了……” 姜成挠挠头,笑了一下。 “孩子,你是哪里人啊?”宁妃看向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一边的顾雎,越看越喜欢,便问道。 顾雎答道:“回宁妃娘娘,小民是北海人士,姓许名负,字尽欢。” 宁妃看着顾雎的面容想了想,说道:“尽欢……好名字……可是那个平叛首功的少年郎吗?” “正是,”姜成替顾雎回答道,“母妃,要不是许先生出手相助,恐怕徐州难免要生灵涂炭了。” “是啊……”宁妃有些难过似地说道,“虽然这次叛乱平定得很快,徐州百姓面遭战乱之苦,就是可惜了连原这个孩子啊……” “母妃……”姜成伸出手去摩挲着宁妃的手,安慰道。 “恐怕连原就要……恭妃可该怎么办啊……” 念及此处,宁妃掉着眼泪,说道。 “宁妃娘娘莫要担心,齐王殿下只是暂且被关押进天牢里罢了,”顾雎赶紧说道,“而且恭妃案,陛下也说要重新调查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宁妃捂着心口,脸上的愁容总算是烟消云散,说道,“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连原哪里会是那种孩子,恭妃也不是会一个给人下巫蛊的恶毒女人啊……” 姜成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那是顾雎的手指。 姜成微微侧过脸去,眼角的余光瞥向顾雎。 顾雎脸上毫无神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只有手指,在姜成的背上划拉着。 顾雎在姜成的背上写道: 殿下,这是个机会,向宁妃娘娘打听一下关于恭妃案的一些细节。 姜成轻轻颔首,转过脸去便问宁妃道:“母妃,孩儿长久没有回京城,不知道这恭妃案的具体情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妃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茶杯,说道:“恭妃娘娘本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人下蛊呢?就是恭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怀孕了,恭妃娘娘把这事上报给陛下,那宫女却说她怀的是陛下的孩子,可是陛下却完全记不起自己是否有临幸过这个宫女……” “起居注上也没有过陛下临幸这个宫女的记录,这个宫女也拿不出信物来证明此事……” (PS:古代皇帝身边都随身跟随着一个负责记录皇帝日常起居言行的人,即使是皇帝临幸了某个女子也要在起居注里记录下来,而皇帝临幸了某位女子以后也要留下某件信物(通常是珠宝之类的),用以证明。) “没有信物证明……那这个宫女就是在说谎了喽?”姜成问道。 “的确……陛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宁妃扶着额头说道,“可是陛下认为,既以怀孕,便把孩子生下来找出父亲才好,省得人家受苦,可是待到宫女临盆的那一天……生下来一个……一只……” 宁妃说到这里,脸色煞白起来。 “一只什么?母妃?”姜成感到有些不妙,生下一只孩子,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说法? “一只妖物……”宁妃拍着胸口说道,“一只被剥了皮的狸猫……” “狸猫?” 姜成和顾雎面面相觑。 宁妃一脸很难受的样子,说道:“就在当晚……那个宫女死去了,陛下以为产下一个妖物……便找来法师来作法,法师作法却说……说是有人下蛊……把那宫女的孩子变成了一只去了皮毛的狸猫……” “陛下知道以后震怒……历来以来……在宫中使用巫术给人下蛊都是死罪……” “陛下让法师查下去,结果查到……是恭妃下的蛊术……”宁妃说到这里,禁不住泪如雨下。 “恭妃下蛊?”姜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宁妃点点头,说道:“对,因为恭妃是滇南人士……滇南自古多习蛊术,陛下当年也是心觉恭妃生得好看才召进宫里,本就遭到大臣们的反对……如今查到恭妃下蛊一事……” 宁妃继续说道:“可是我觉得恭妃是不会下蛊的……她虽然是滇南人士……可是她并非心肠歹毒的人……偏偏当时又证据确凿……陛下便下令……绞杀了恭妃……” “可是恭妃死后没过几天,那个法师没过几天便中毒而死,而陛下也有后悔之意,偏偏还有宫女在宫中的枯井里捞到了一张狸猫的皮……” “那就是有人在陷害恭妃了。”姜成拍了下桌子,说道。 “是啊,就是有人陷害她……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好在陛下总算要重新调查恭妃案了……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恭妃也能瞑目了吧……”宁妃说道。 姜成和顾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什么。 宁妃这时候突然问道:“诶,到蕴,尽欢,你俩都还没吃饭对吧?” “是的母妃,”姜成笑笑,说道,“肚子有些饿了呢。” “我马上去叫膳房准备点膳食来……”宁妃说着便站起来出去了。 姜成见宁妃走了,便问顾雎道:“许先生……你可有什么线索了吗?” 顾雎看了看门口,确认没人后才凑近了姜成,低声说道:“很明显……殿下……有人陷害恭妃……不过现在只是知道了一些内幕罢了……调查恭妃案恐怕我们没法插手,只能私下调查,这……就要去调查那个中毒而死的法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杨素 “那么——” 姜成话刚说到一半,只听见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这个少女一手搭着门框,看向里面,宛如一潭秋水的眼睛在不停地找寻着什么,秀气小巧的鼻子抽了抽气,微翘嘴唇微微嘟着,一脸地困惑和期待的样子。 “诶……到蕴哥哥呢……” 少女看着姜成和顾雎,疑惑地自言自语着。 ——杨素! 顾雎眼神一滞,看着这个一脸天真的少女,想道。 就在这个时候,姜成挠着头一脸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道:“呃……素素……我就是……姜到蕴……”说到这里,姜成脸都红了。 ——哼!你见到你表妹很高兴是不是!脸都红了!是不是很高兴! 顾雎心里有些不舒服,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一下姜成。 “你是……到蕴哥哥吗?”杨素有些讶异地看着姜成问道,上前走了几步,走到姜成面前细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到蕴哥哥不是胖乎乎的吗……” “唔……” 姜成脸更红了,窘迫地低下头去。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脸红的啊!话说你以前到底是有多胖啊!为什么三年不见连你表妹都不认识你了! 顾雎只觉得又好奇又好笑,姜成三年前绝对不是宁妃说的胖墩,肯定是头猪! 杨素看了一会儿后,问姜成道:“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啊?我和到蕴哥哥之间的秘密说一个来听听啦?” 姜成微微侧目,看了看顾雎,只见顾雎貌似面色不善,坐在那里喝茶,便说道:“素素,你十二岁的时候在宫里偷吃了一个梨子,然后说是我吃的,害我被陛下说了一顿,还记得吗?” 杨素听了以后眼底突然放出光来,兴奋地喊道:“真的!你真是到蕴哥哥!你——” 杨素微红着脸,凑近了姜成说道:“到蕴哥哥变了好多啊,瘦了好多啊!” “怎么所有人都这么说……”姜成挠挠头,嘟囔道。 “那这位是?”杨素看向顾雎,好奇地问道,“是到蕴哥哥的朋友吗?怎么到蕴哥哥的朋友都这么帅啊。” “这位是许先生,”姜成摊着手给杨素介绍道,“许先生,这位是在下的表妹,宁国公的女儿,杨素。” 顾雎干笑一下,站起来行礼道:“小姐过赞了,在下姓许名负,字尽欢,北海人士,见过郡主大人。” “你好,我是杨素,很高兴认识你!”杨素笑着说道,继而又很好奇地问道,“许先生……你是那个许先生吗?” “哪个?” “就是那个很厉害的许先生啊!”杨素睁圆了眼睛,说道。 “就是他,”姜成微笑着说道,“就是那位在徐州的许先生。” 只见杨素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笑意的姜成,愣了神,忽地反应过来,两手捧着自己的脸,嗫嚅道:“到蕴哥哥好过分啊……变得这么好看……” 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话说你以前肥得跟头猪一样她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啊! 顾雎抽抽鼻子,有些鄙夷地看着姜成。 姜成也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素素过奖了……” ——还一口一个素素……素素……很开心是吧? 顾雎微嘟着嘴,悄悄地瞪了姜成一眼。 “哎呀,这不是素素吗?” 宁妃突然出现在门口,进到杨素,非常惊讶地说道。 “姑姑!”杨素上前亲热地打着招呼。 宁妃是宁国公的妹妹,杨素自然就是姜望的侄女了,而姜望也很喜欢这位侄女,也正因如此,杨素才能自由地出入后宫,不受任何限制。 “素素啊,饭吃了没有?”宁妃托着杨素地手笑着问道。 “还没呢!”杨素摇摇头,说道。 “还好姑姑早有准备,就知道你会来,已经叫后厨多准备一些饭菜了。”宁妃揶揄似地看向姜成,问杨素道:“素素,见过你表哥了吧?” “见过了……”杨素小脸红扑扑地低下去。 ——喂喂喂!什么情况!搞得好像带儿媳妇见父母一样!我倒成了电灯泡似的! 顾雎坐如针跕。 很快,饭菜便端了上来,顾雎等人吃过饭后,便要走了。 “到蕴哥哥赶着去哪里啊?”杨素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啊,我要去参加今天的午朝啊,等午朝散了就回来了。”姜成说道。 “一会儿要再过来啊,到蕴。”宁妃说道。 “嗯。” …… 登龙殿。 早朝的时候因为汇报的缘故,所以使得姜成没有位子坐,而到了午朝,姜望便装门给姜望和顾雎设了位子,坐在姜成这个职务应有的品级的位子上。而顾雎因为是姜成带来的随从,也坐到了姜成的身边。 姜望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诸位公卿,问道:“朕早朝的时候说了,要重新调查恭妃案,诸位爱卿,觉得怎样呢?” “陛下,臣要奏。” 开口的是当今大魏太尉,荀康。原本太尉按理来说只是个虚职,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轮到了这荀康,权力反倒是大了不少。 “是荀太尉啊,你有什么意见吗?”姜望问荀康道。 “陛下,”荀康捋着一把花白的胡子,说道,“恭妃案证据凿凿,岂能因为他人一番胡乱言语,便花费力气,重新调查呢?”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太尉大人,小民可不是胡乱言语啊,试问太尉何曾听到小民说过奥妙不在理的话?劝谏陛下广开耳目,择良言而行难道不在理吗?” “再说了,恭妃案中的确有很多疑点,本来就应该重新调查,而太尉大人却要阻止调查,难道是想掩饰什么吗?”顾雎笑了,说道。 荀康只是笑着摇摇头,有着多年的从政经验的他并没有气急败坏,而是说道:“在下可不是想掩饰什么啊,倒是年轻人你一直咄咄逼人呐。” “恭妃案的确有很多疑点,”姜望阻止了顾雎和荀康继续争辩下去,说道,“当初的确是朕太冲动了,这案子应该要重新调查。” 事情既有定论,顾雎也就不再担心,早朝时候把姜望吹捧了一番,午朝的时候不至于再改了主意,想必姜望自己本身也是对姜平的叛乱有些愧疚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在罪己诏里责备自己妄下定论,逼得姜平起兵叛乱,致使徐州百姓遭受战乱之苦。 更重要的是,恭妃案发生后,姜望并没有写文书责备姜平,反倒是增加了他的食邑,权以安慰之意。 但是没用,该叛的还是叛了。 “那么,恭妃案重新调查,接下来就要给镇北左将军讨论封赏事宜了,”姜望咳嗽几声,说道,“诸位爱卿觉得,要给镇北左将军什么封赏比较好呢?” (PS:镇北左将军是姜成的职务。) 姜成微微紧张起来。 ——这次……能封王了吧…… 公卿们私下讨论过后,便有一位大臣站起来说道:“陛下,镇北左将军功勋卓著,隐隐有柱国之实,按理,应当进封为王。” 封王是一定要封的,只不过是食邑多少的问题罢了。 “这个朕准许。”姜望点点头,说道。 姜成听了以后忍不住兴奋地抖抖身子。 如果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是不能理解姜成的心情的。 本来皇子早在生下来的时候就该进封为王了,可是偏偏姜成偏要拖了这么多年,还要用军功来换一个爵位。姜望不重视姜成这个儿子,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那么诸位爱卿觉得,应该要封多少食邑呢?”姜望又问道。 立马有个大臣站起来说道:“陛下,应该奉祖制,封食邑一万五千户,而且以镇北左将军的功勋来看,应该要再增加五千户。” “两万户的食邑?”姜望皱起了眉头。 姜成一看,心里暗自一紧。 果然,姜望表示不同意了。 “虽然奉祖制来看,我大魏开国以来历来分封亲王都是封一万五千户的食邑,可是大魏开国以来,分封了多少亲王郡王,大肆增加王爵的食邑只会导致国库空虚,怕是朕宾天(归西)之后,朕的继任者只会增加百姓的税收啊。” ——唉……果然还是不重视我这个儿子么…… 姜成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可面上还是得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陛下所言极是,”荀康赞许地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无疑是对镇北左将军的不公平,不如再把镇北左将军的职务再提升一下,陛下觉得如何?” “太尉说到朕心里去了,”姜望笑了一下,说道,“那么六郎,你觉得这样怎样呢?” 姜成只得强颜欢笑道:“陛下隆恩,在下受宠若惊。” “那么就这么定了吧,”姜望说道,“诸位爱卿再说说应该封什么封号呢?” 这时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说道:“镇北左将军军功卓著,且发迹于辽东,应进封为燕王。” “燕王,朕准奏。” …… 午朝退了之后,总算是确定了几件事。 首先就是恭妃案确定要重新调查了,由廷尉全权负责这起案子。而姜成也确定被进封为燕王,食邑一万两千户,同时,姜望还下诏,在洛阳,破土开工建造燕王府。 而下了午朝之后,姜成和顾雎便又去了长清宫看望宁妃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闹鬼吗? 长清宫。 姜成和顾雎又来到这里,宁妃等着姜成已经很久了,一见到姜成,便上前说道:“到蕴,你在洛阳的宅邸已经很久没修缮了吧,晚上有没有地方住呢?而且你这三年都在边疆,也没添置几件衣服吧。” “没事,母妃,”姜成摆摆手,并不在乎衣服问题,说道,“衣服我还是有带几件回来的。” “这可不行,表哥,”杨素双手叉腰走过来,趾高气昂地说道,“你在辽东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待了三年,能有什么好衣服穿?现在难得回了洛阳,和公候之间的应酬肯定是少不了的,肯定得准备一些衣服的。” “是啊,到蕴,好在娘亲帮你存了点你以前穿的衣服,不说好看,起码还能穿不是。”宁妃说着,从厢房里抱来一堆衣服,但是衣服太多,一不小心从堆顶上掉了件下来。 “让在下来吧,宁妃娘娘。”顾雎说着上前捡起地上那件衣服,帮宁妃把剩下的衣服放到桌上来。 “麻烦你了啊,尽欢。”宁妃笑意盎然地看着姜成和顾雎,谢道。 “不用谢,宁妃娘娘,这是在下应该做的,”顾雎随手拿起一件姜成的衣服,摊开来看着它,说道,“不过宁妃娘娘,这件褂衣会不会颜色太单薄了点,全是白色的,样式也不好看呐。” “哎呀,许先生,那个是表哥的那个啦!”杨素脸红红地嗔怪道。 “那个是六皇子殿下的那个?”顾雎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姜成。 只见姜成满脸黑线。 “啊!这个是到蕴的亵裤啦!”宁妃上前拿过顾雎手里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亵裤…… 顾雎忽地脸红,既窘迫又好笑,那条亵裤,裤管大得得有自己的腰身那么粗,单独把裤管剪下来,都可以做条裙子了。 顾雎微微有些惊呆地看向满脸黑线的姜成,简直不敢想象。 ——六皇子殿下你以前到底是有多胖啊!看来去参军还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啊喂!杨素对你真的是真爱啊! 姜成别过脸去,红着脸说道:“母妃的好意我收下了。” 一整个下午姜成都是在长清宫陪着宁妃度过的,顾雎虽然感觉有些无聊,但是好在杨素很会耍宝逗趣,倒也不是那么没意思。 ——毕竟这个时候的杨素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少女啊……还没被爱情冲昏头脑呢…… 顾雎托着腮看着正扯着姜成衣袖嘟着嘴不断撒娇的杨素,而姜成也是无奈地无从招架,不知如何应付。 ——这样看你们还真的挺般配的…… 顾雎这么想着,又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于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舒缓了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宁妃总算是来救场了,而杨素见自己姑姑来了,也重新拿出少女的矜持来,乖乖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来了。 宁妃款步走进来,看着刚刚还在打闹的三人现在一个个正襟危坐,便笑着说道:“你们三个吃完晚饭再走吧,到蕴,你那宅邸三年没有修缮,生火做饭有些不合适,尽欢,你是……” (PS:宫中不能留宿外人) 姜成赶紧说道:“母妃,许先生和我住一起的。” 顾雎点点头。 “那就好,好歹有个容身之处不是。”宁妃说道。 三人在长清宫吃过晚饭后便要走了,宁妃一路送他们到宫城门口,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杨素虽然有自己的马车和卫队,不过小孩子心性耍上来,硬要和姜成还有顾雎挤一辆马车,姜成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应允了。 “诶!表哥!” 杨素扶着马车框,看着坐在一边的姜成,说道:“三年没回洛阳,明天到素素这边来做客吧。” “可以吧……”姜成干笑一声,毕竟杨素的父亲宁国公是自己的舅舅,怎么说肯定都要去看望一趟的,便说道,“不过明天白天应该是没有空的啦,还有早朝和午朝要上,要去估计也只能晚上过去素素那里了。” “晚上……”杨素突然有些脸红,说道,“那待会儿我回去和我爹爹说一声啦……” “素素干嘛脸红啊?”姜成心里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明明自己没说什么逗人的话,杨素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给挑逗了。 “没……” 杨素别过脸去,嗫嚅道。 “郡主大人,”杨素的卫队长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问道,“再走下去就是左将军府了,郡主殿下要去哪里?” “先……先去左将军府!”杨素隔着马车对卫队长说道,“然后去和我爹爹说一声,说我稍晚点回去。” “喏。” 卫队在洛阳宽阔的道路上走着,顾雎揭开马车的帘布朝外看去,洛阳的街道灯火通明,但是路上的行人很少,店家都打烊了。 (PS:唐代之前的封建王朝大都有宵禁的传统,直到宋代才有大规模夜市的兴起,是因为市民阶层的崛起的缘故。) “啊呀……还想带表哥去买几件衣服来的……”杨素看着有些萧条的街景说道,“真是的……” 姜成笑笑,说道:“表哥的衣服都有宗正专门负责的,去的话买反而有些不好呢。” (PS:宗正,九卿之一,负责掌管皇族,宗室事物,包括皇子的衣服自然也包办了,本书背景设在架空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期间先秦时期的三公九卿制逐渐向九品中正制转变,而三省六部制尚未形成。) “也是呢……不过宗正的衣服都挺呆板的呢……”杨素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表哥不在乎那些的。” 很快,左将军府就到了,这是姜成现在居住的宅邸,而燕王府才刚刚开工呢,不过既然封王之事已经定了下来,虽然还没举行分封仪式,不过左将军府的牌匾也已经拆了下来,换成了燕王府。 此刻,王府大门洞开,一群奴仆在府里面忙来忙去的。 三人下了马车,走进府里。府上都出都是湿淋淋的,这些下人们正忙里忙外地打扫着。 这个时候,一个白胡子老头见顾雎三人站在门口张望着,只认得杨素一人,便上前行礼道:“老奴见过宁国郡主,不知此二人是?” 杨素扬起下巴,拍拍姜成的肩膀,说道:“这位是燕王殿下,而这位是燕王殿下的朋友!” “燕王殿下?”白胡子老头仔细看了看姜成的面容,才依稀认出来这不是三年前那个走两步路都要大喘气的六皇子吗? “老奴见过燕王殿下。” 诚惶诚恐间,老头赶紧行礼道,而姜成也认得这个老头,赶紧扶起老头,说道:“赶快请起,林叔不必如此。” “没想到六……不,燕王殿下三年不见变化如此之大啊。”叫林叔的老头一脸欣慰地上下打量着姜成,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怎么每个人见到你都要这么说…… 顾雎看着姜成,暗暗想道。 “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姜成挠着头说道,继而问道,“林叔,你们这是在?” 林叔赶紧答道:“这座宅邸有三年没有修缮了,前几天陛下的命令下来,我们就过来修缮了,这会儿正在打扫呢。” “哦……那我们先进去看看吧……”姜成回头看着顾雎和杨素二人,说道。 “好的,燕王殿下。”顾雎倒是改口改得很快。 三人踩着湿淋淋的地面闲逛了起来。 三年没回到这里,姜成感慨颇丰。他左将军的职务是他在投军之前就被任命的,这座左将军府也只住了一个月,后面便赶至辽东了,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还是非常陌生的。 三人逛到左将军府后院,一边逛着,一边闲聊。 “诶,表哥,你这地方三年没住人了呢!” 杨素突然莫名所以地来了一句。 “啊,是啊,三年呢……”姜成看着小路两边的一草一木,说道。 “你说这里三年没住人了会不会……”杨素突然换了副面孔,阴森森地说道,“闹鬼什么的……”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京城人口众多,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吧。”顾雎说道。 “诶,许先生,连皇宫里都有几座多年没有修缮的旧宫闹鬼呢,更何况这里呢?”杨素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很是认真地说道。 姜成苦笑道:“素素好像很期盼表哥这边闹鬼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哥!”杨素涨红了脸赶紧挥着小手说道,“我只是好奇!好奇嘛——” “嘘——” 顾雎突然皱紧了眉头,把食指搁在唇边,示意噤声。 见顾雎这个样子,杨素和姜成两人都紧张起来。 “怎……怎么了?”杨素左右看看,低声问道。 “郡主大人……请仔细听……”顾雎同意压着声音说道。 三人都安静下来,仔细听着。 空气中依稀传来几声细微的,类似婴儿哭泣的声音。 “啊呀!” 杨素顿时吓得叫了一声。 姜成也是吓了一跳,这哭声也太瘆人了。 顾雎和姜成两人对视一眼,决心循着声音去看看。 “表哥……许先生……” 杨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个,明显地胆小,不敢跟着去。 顾雎回头说道:“只是婴儿的哭声罢了,如果害怕的话,郡主大人可以先回去的,我和燕王殿下去看看就行了。” “那……那可不成!”杨素强忍着心中的惧意,说道。 “吆——” 那哭声陡然大了起来。 “哎呀!” 杨素又被吓得叫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四只猫 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顾雎和姜成两人对视一眼,点了下头,循着声音走去,而杨素左右看看,回前院的小路两边密林丛生,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回去,只能缩着肩膀跟在顾雎和姜成两人的后头。 顾雎和姜成循着声音找去,拐到一座破败的小屋子前。 这间小屋子特别小,四边见方,不过三尺的长度。单从外表来看,估计是用来放一些园林工具用的,而屋子里那婴儿般的哭声早在顾雎和姜成来之前就消散了。 “不要……打开啦……” 杨素吓得小脸煞白,扶着姜成的肩膀说道。 “郡主大人不要害怕,”顾雎笑了一下,说道,“若真是鬼魂的话,这会儿早就出来了。” “沙……” 有什么东西在抠着这小屋子的门。 “听……” 姜成警惕起来,说道。 杨素吓得惊叫一声,躲在姜成身后,姜成窘迫地无所适从,只能稍稍拉开点距离,不让杨素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完全地靠着自己。 顾雎蹲下身去,扒拉着门缝,忽地,一只梅花一样的小爪子从门缝下面伸了出来。 顾雎暗自一惊,伸出手去在那小小的粉红色肉垫上面戳了一下。 “喵……” 小爪子很快就缩回去了。 “原来……是只猫啊……” 杨素放下心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 三人都不禁笑了,这还真是自己吓自己啊。 顾雎打开门来,皎洁的月光照进了小小的屋里。 “喵……” 顾雎学着猫叫,呼唤着小猫。 三人都在门口蹲了下来,看着小屋里面。 “喵……” 很快,三只颜色各异,憨态可掬的小奶猫摇摇晃晃地从黑暗里跑出来,看着眼前的三人,“喵喵”地叫着。 “哇,好可爱的小猫!” 杨素惊喜地叫着,伸出手去正要去抱一只来,突然从黑暗里蹿出来一只大猫,拦在杨素面前“呜呜”地叫着。 “是它们的母亲啊。” 顾雎低声说道。 “不要吓到它们。” 姜成拉回了杨素,说道。 “啊咧……好可爱的小猫……好想抱一抱啊……” 杨素嘟着嘴说道,可是一看到那只凶神恶煞的母猫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郡主大人是想要抱一抱小猫对吧?” 顾雎笑了一下,问道。 ——果然小女孩子就是小女孩子啊……对小猫小狗什么的完全没有抵抗力…… “嗯!”杨素兴奋地点点头,看向顾雎,问道,“许先生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有,”顾雎说道,“用这个。” 说着,顾雎伸出手去,把左手伸进屋子里,不一会儿,那只母猫便溜了出来,嗅着顾雎左臂上的袖口,舔了起来。 “诶!好神奇!” 杨素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拍起手来,惊喜地问道:“许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妖术吗?” 姜成也很是讶异,原本以为得拿个小鱼干或者拿一块新鲜的干肉来才能把这只颜色花白的母猫引出来,可是没成想顾雎只是伸个手就把它弄出来了。 顾雎笑着说道:“郡主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妖术啊,只是在下刚刚在宁妃娘娘那边吃晚饭的时候,在下的袖口不小心淋了点肉汤的汤汁,现在正好可以用来勾引一下这只母猫。” 正说间,那三只小猫闻到了肉汤的香气,也都纷纷跑了出来。 “郡主大人,”顾雎迅速地伸出手去掐住了母猫的后颈,母猫一下子没了抵抗,趴在地上,顾雎赶紧对杨素说道,“郡主大人,现在可以抱了。” “啊咧……” 杨素听了顾雎的话,伸出手去抱起一只小橘猫,小橘猫“喵喵”地叫着,其他两只小猫都吓得躲回黑暗中去了。 “小猫啊小猫……” 杨素微笑着把这只正在不停地“喵喵”叫着的小橘猫托在左手掌心,右手在小橘猫背上不停地抚弄着。 顾雎看见此情此景,不禁莞尔一笑,姜成也是放下了所有的心事,看着杨素抚摸着这只小橘猫。 “不过它好像很害怕呢……” 杨素又有些不乐意了,依依不舍地把小橘猫放到地上,小橘猫重获自由,立马又躲到黑暗里去了。 顾雎也把掐着后颈的母猫放开来,母猫“呜呜”地叫了几声,也躲到黑暗中去了。 姜成见猫们都躲了起来,有些唏嘘地说道:“只是被我们发现了这个地方,估计母猫马上就会带着它的孩子们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了吧。” “诶……” 杨素颇有些难过,说道:“可是我还想再见见它们呢……如果今天过后,它们就走了的话,或许就会在街上流浪了……这样……这样子好难过的呢……” “其实……我觉得养几只猫也挺不错来的……”姜成想了想,对顾雎说道。 顾雎会意,笑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燕王殿下。” 说着,顾雎又重新把左臂伸了进去,这次花了稍久一点的时间,母猫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汤汁的香气,又重新跑了出来,而那三只小奶猫也都重新溜了出来。 “哎!” 顾雎一下子掐住母猫的后颈,将它抱了起来,而杨素和姜成也都各自逮住了三只小奶猫,将它们抱了起来。 “把它们带回去吧。”姜成左右手各逮着一只小黑猫和一只小白猫,说道。 “嗯。” 杨素开心地点点头,托着手里的小橘猫不停地摸着,站了起来。 三人抱着猫朝前院走回去,杨素抱着小猫见姜成好像提着两壶酒一样掐着两只小奶猫的后颈走着,便不满地叫了一声,撒娇道:“表哥~你那样子它们会不舒服的……” 姜成抬起手来,和手里两只惊恐的小奶猫面面相觑,又放了下来,转过头去对杨素说道:“可是像素素你那样子抱着话,它们只会不停地挣扎的。” 的确,杨素抱着的小橘猫非常地不安分,一直在杨素手里扑腾。 “好啦好啦,我们快些回去,找个房间把它们放着就行了。”顾雎抱着同样不安分的母猫,叹了口气,说道。 “嗯。” 三人重新回到前院,林叔见三人手里都逮着猫,便上前问姜成道:“燕王殿下……这……” 姜成提起手里两只小奶猫,问道:“林叔,可否找个房间把这几只猫暂且放着,刚刚我们三个在后院找到这些猫,想把它们给养起来。” “可以,当然可以,燕王殿下请跟我来。”林叔点头说道,三人跟着林叔走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厢房门口。 林叔打开厢房的小木门,抬起手来说道:“这间厢房里挺多耗子的,正好把这几只猫赶进去,可以帮忙逮几只,而且门窗关紧了也不怕它们跑了。” “好的,谢谢林叔。”姜成说道。 三人把手里的猫都放到厢房门口,四只小猫立刻都躲进了厢房的黑暗里。 林叔又拿来几块干肉和几条咸鱼,端来一碗水,放进厢房里边,便把门关上了,转身对姜成顾雎杨素三人说道:“当然了,如果燕王殿下和郡主大人还有许先生想要和这几只小猫熟络的话,就多来看看它们,和它们见见面就好了。” “表哥……” 杨素听了林叔的话,立马抬起头来希冀地看着姜成。 姜成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好啦好啦,你以后想过来就过来就是了……” “谢谢表哥!” 杨素憨憨地笑着,扯着姜成的袖口,姜成无力地摆着手。 ——有些不舒服呢…… 顾雎抽抽鼻子,看了看杨素对姜成使的小动作,便扭过头去了。 林叔又回去忙活了,剩下这三个闲人站在这里。 “诶,既然把它们养起来了,不如给它们起个名字吧。”杨素背着手,兴致盎然地说道。 “不过给它们叫啥名好呢?”杨素苦恼起来,鼓着粉嫩的腮帮子说道。 “不如用颜色来命名吧!”姜成笑着说道,“大猫叫大花,小白猫小橘猫还有小黑猫就叫小白小黄小黑好了。” “那样好没特色啊,大家都是这么起名字的吧,”杨素插着腰给一票否决了,有些不满地说道,“而且表哥,大花这个名字更适合狗子吧?” “呃……”姜成顿时语噎。 “要起可爱一点的名字!”杨素煞有介事地说道,看向了顾雎。 顾雎一愣,顿时也苦恼起来。 ——看我干嘛!起名字这种事情很难的好么! 顾雎涨红了脸,抓耳挠腮地想着。姜成第一次见顾雎这副模样,也是觉得即可爱又感兴趣。 ——从来没见过许先生束手无策的样子呢…… 姜成看着一脸窘迫的顾雎,不禁如此想道。 ——不管是徐州解围,平定叛乱,还是阻止刺杀,朝堂之上从容辩论,都是那么地游刃有余的许先生,如今却因为几只小猫的名字而没了主意,真是奇怪的感觉呢…… 只见顾雎低着头低声嘟囔着,突然抬起头来,一脸的认真。 杨素惊喜地问道:“许先生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吗?” 顾雎一脸认真地说道:“郡主大人,在下觉得燕王殿下的提议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荀家夜话 “唔……” 杨素一下子焉了,于是叫道:“那本郡主我自己想!” 说完,杨素便捏着自己的下巴紧锁着眉头思考起来。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杨素突然干笑道:“其实表哥的提议不错嘛……哈哈哈哈……” 姜成笑笑,敲了敲那小厢房的门,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大花?” “喵……” 紧闭的厢房里传来一声貌似同意的猫叫声。 “时间也不早了,表哥,我先回去啦,”杨素说着跑到厢房门口敲了敲门,说道,“小黄我先回去啦,明天再来看你哦。” 顾雎和姜成送杨素到门口,杨素上了马车后对二人挥了挥手,便走了。 “呼……” 姜成长吁一口气,转身对顾雎说道:“许先生,我先去给你安排一下住处吧。” “好的,殿下。” …… 在洛阳度过的第一个晚上,顾雎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 从她离开徐州到洛阳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 ——等明天写封信寄回去吧…… “等保住齐王殿下的性命之后……在去做我自己的事吧……” …… 洛阳东城,太尉府。 “所以说,父亲你没能阻止陛下重新调查恭妃案吧?” 荀睿和荀康面对面坐着,案上放着个紫砂茶壶。 “陛下老早就对恭妃案有所怀疑了……”荀康叹了口气,说道,“毕竟陛下和恭妃也相识多年,恭妃的秉性,陛下岂能不知,只是当时陛下被冲昏了头脑,这才一怒之下缢杀了恭妃,不过没多久陛下就后悔了……毕竟恭妃案疑点甚多,而且为了安抚齐王,还给他增加了不少的食邑……” “这样只会加速逼反齐王,”荀睿给荀康倒了杯茶,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陛下这么做等于是向齐王变相承认自己的过错……可是齐王知道后之后更抓狂,明明知道恭妃可能是冤屈而死,却还是不给平反,只会让齐王殿下更加愤怒……” 荀康一口饮尽,“啧”了一声,说道:“倒是这回六皇子殿下时隔三年重回京城,不知道要待多久这次……边疆少不了他……对了……季尚,你和六皇子殿下最近……” 荀睿抬起头冷冷道:“父亲,他现在是燕王殿下了。” 荀康干笑一声,拍拍脑袋,说道:“是啊……今天你和他一起回的京城,怎么不见你俩在一起啊?” “我现在已经不是他信任的对象了,”荀睿抬眼看着天花板,好似在缅怀着什么,深吸了口气,继而说道,“现在他身边的红人,就是午朝时候和父亲你辩论的许负,许尽欢呐。” “就是那个用八千老弱残兵击破拥有十万精兵的齐王殿下的许负吗?”荀康啧啧称奇,说道,“真是不得了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 “这种能建功立业的人才如果能拉到我们门下,无疑会成为我们把柄大权的重要政治力量,”荀睿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他不肯加入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对我非常地有敌意……而且……他还知道我和楚王殿下之间的关系……” 荀康不由得呆了呆,说道:“怎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我第一次拉拢他的时候他就直接这么说了,”荀睿说道,“而且他貌似是铁了心的要加入燕王殿下那边,如果这种人才为燕王所用……” 荀睿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荀康只觉得脊背发凉,说道:“八千老弱破十万精兵……有韩,白之奇也,这种人如果成为燕王殿下的手下,那么燕王手里的权力无疑会大上许多!” “只可惜陛下生来不喜欢燕王殿下,许负虽然带兵打仗很有一手,但是,”荀睿笑了,说道,“陛下肯定不会把许负留在燕王殿下身边,而且单看许负的面貌,生得清秀可爱,唇白齿红,腰肢纤细柔软,身材娇小玲珑,更兼能说会道,品性刚正不阿……再加上陛下曾经也有豢养过几个男宠……所以我估计陛下是更想把许负留在京城,作为京师的戎卫力量使用……” (PS:古代帝王有许多喜欢圈养男宠,不乏一些明君,比如开创文景之治的汉文帝等。) “那许负如果成了陛下的近侍,他再给陛下吹吹风,情势不就对我们不利了吗?”荀康摊开手来,说道。 “所以……既不能让许负留在陛下身边,也不能把许负留在燕王殿下身边……”荀睿狠声道,“最好能把他杀了……以许负的才华来看……只要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他或许也能成为柱国级的人物……” “那么这件事我来想办法,”荀康插着腰认真地说道,“季尚你只管把恭妃案搅黄就行。” “这可是陛下的意志啊,”荀睿突然笑出了声,说道,“没几个人能改得了陛下的主意吧?” “那季尚是有办法了吗?”荀康正色道,“不然你不会这么笑的。” “能改变天子意志的……” 荀睿狂妄地笑着。 “只有天啊……” …… 三妹,还好吗。 顾雎坐在窗前写着寄回徐州的信。 二姐姐已经到洛阳了,一切安好,莫要担心。 姑姑的情况怎样?你最近怎样?幺妹的情况怎样?大姐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请一一告知,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二姐姐会尽力帮你的。 写完了信,顾雎长舒一口气,将信封的封口封好,走了出去。 “呼……” 顾雎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走进院里。 “喝!哈!” 一声声清脆有力的喝叫声隔着低矮的灌木丛传来。顾雎循声望去,只见姜成赤裸着上身在院里锻炼。 熹微的初阳照在姜成浸满细密汗珠的的结实肌肉上,姜成微微喘着粗气,拿起放在地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地喝着,豆大的汗珠挂在下巴尖上,像熟透的果实一样颤悠悠地落下。 顾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姜成回过神来也看见了顾雎,便朝他打招呼道:“嘿!许先生也这么早起吗?诶……许先生手里那个……” “是信,”顾雎举起信封说道,“燕王殿下,在下刚到京城,便忍不住把一些所见所闻写下来寄回去给朋友。” “哦,那许先生快去吧。”姜成说道。 “燕王殿下真是努力呢,在下告辞了。”说完,顾雎便拿着信封去门口寄信去了。 将信交给燕王府门口的卫兵后,顾雎便伸着懒腰回后院去了。 ——诶,去逗逗那几只猫吧…… 顾雎这么想着,走去那间小厢房,只见姜成也同意蹲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拉开条缝来,朝厢房里面张望着。 “燕王殿下,”顾雎见姜成这样子就觉得好笑,上前打着招呼,问道,“燕王殿下也是来看这几只小猫的吗?” “是啊。”姜成笑道,顾雎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一阵清风吹过,姜成忽地嗅到了什么清香。 ——好熟悉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过……是在徐州的时候貌似…… 姜成闻着这香味,脑海里努力地回想着,随着风跑远了,味道也没了。 顾雎拉开了门缝,三只小奶猫立马就“喵喵”地叫着从里边跑出来,大猫跟在后头充满了敌意地看着姜成和顾雎两人。 “小黑……” 顾雎娇笑着,抱起那只黑色的小奶猫,小黑在她手里惊慌地叫着,顾雎拍了拍小黑的背,便把它放了回去,大花立马叼起它钻了回去。 姜成也伸手去逗弄着这几只小奶猫,直到大花一只只地把它们都叼回厢房。 “你说……恭妃案里的那只剥了皮的狸猫……”姜成突然问道,“我觉得楚王是不会尚罢甘休的……” “还不知道楚王殿下会用什么手段来阻挠恭妃案的重新调查……”顾雎叹了口气,说道,“这就太被动了吧……只能见招拆招了,对了,燕王殿下,有件事在下想请教殿下。” 姜成说道:“许先生尽管问。” “燕王殿下的册封仪式,是什么时候?”顾雎问道。 “我的册封仪式吗?”姜成想了想,说道,“下个月初六。” “那就好,”顾雎笑道,“这样还有点时间可以练习一下。” “许先生要练习什么?”姜成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是个秘密,殿下,”顾雎站起来笑着说道,“到时候殿下就明白了。” 顾雎说着边走了,又是一阵清风袭来,掺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渗入姜成的鼻息。 ——又是这香味…… ——我好像……在顾二小姐身上闻到过…… 姜成看着顾雎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呆了呆。 顾雎回到自己房里,准备换上正装去参加登龙殿的早朝。 ——燕王殿下……你想要登上储君之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看来我不得不得给你造势了…… …… 今日的早朝和午朝并没有讨论出顾雎应该获得什么封赏,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恭妃案的缘故。如果恭妃案能成功翻案的话,姜平身上的罪行自然会少了许多,而相应的,顾雎获得的封赏也会少一点,所以如何封赏顾雎还是得等到恭妃案彻查结束之后才能真正得出结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龙,龙阳之好? 下了午朝之后,顾雎和姜成一起坐着马车回到了燕王府。 刚到燕王府,姜成和顾雎便透过马车的窗户看见了另一队马车停在燕王府门口。 “是宁国府的马车,”姜成扭头对顾雎说道,“看来是素素来了。” “素素……”顾雎听了心里直发闷,便有些不舒服地揶揄道,“燕王殿下和郡主大人的感情真好呢……郡主大人是要当燕王妃的吗?” “没有……”姜成涨红了脸,结巴道,“我和她只是单纯的表兄妹罢了……” “那殿下为什么要脸红呢,”顾雎捂嘴轻笑道,“好像很窘迫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呢。” 顾雎捂嘴娇笑那一瞬间的风情,姜成简直是要差点叫出声来。 ——好……奇怪的感觉…… 姜成忽地反应过来,有些难堪地问顾雎道:“许先生……为什么你笑的时候要捂嘴呢……” 顾雎忽地一愣,猛地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男儿身,如果笑的时候还要捂嘴的话,那不是太女性化了吗。 顾雎立马找了个借口,说道:“在下的牙口生得不好看,如果开怀大笑的话,怕一口烂牙吓到殿下。” “是吗?”姜成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虽然没见过许先生开怀大笑的样子,可是也没怎么觉得许先生牙口不好啊,让我看看吧。” “呃,殿下的意思是?”顾雎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误。 “我想看看许先生的牙口,因为我觉得许先生的牙口并不是很糟糕啊,可许先生确这样说自己,让我很好奇。”姜成如是说道。 “殿下……这……”顾雎为难道,“这……算了……” 顾雎有些无奈地张开小嘴,“啊”地叫了一声,姜成探头看去,说道:“这不是很好吗?许先生多虑了吧。” 正说间,只觉马车外边好像被什么踩了一下,马车猛地一晃,姜成一下子重心不稳,朝顾雎扑去。 “殿下唔!” “咚!” 顾雎被姜成扑倒的同时,后脑勺朝马车边上撞去,姜成见状也没多想,立马伸出手去及时托住了顾雎的后脑勺,然而…… “唔……” 顾雎被扑倒的时候条件反射般地把眼睛闭上,接着便只觉得好像有什么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堵住了嘴,就像掉进了水了一样,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表哥!” 杨素娇笑着掀开马车的帘布,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眼前的一幕是这样子的。 姜成压在顾雎身上,顾雎斜靠着座椅,后脑勺被姜成托着,双目紧闭,而那两片如朱玉般的红唇则是被姜成狠狠地堵住了。 “表哥……” 杨素呆了呆,看向二人。 顾雎猛地睁开眼睛,和姜成惊恐的双眼对视着。 姜成惊得原地弹起,睁着惊恐的双眼看向杨素,又看向顾雎。 “殿下……” 顾雎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呆呆地伸手摸着自己的嘴唇。 “许先生……我——”姜成正要道歉,又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杨素,又赶紧对杨素说道,“素素,我——” “不用说了表哥……”杨素原本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双目中闪烁着七彩的如同彩虹一般都光芒,兴奋地说道,“没想到表哥这么霸道,这么强势!我原本以为按照常理,娇弱的许先生会强势一点的,没想到表哥真的是从里到外都很强势呢……” “果然打过仗的人就是不一样呢……”杨素掩面邪笑起来,揶揄道,“软绵绵的许先生也是很可爱的呢……许先生本来就生得纤弱玲珑……就根本无力抵抗啊……我在想什么呢……” “郡主!” “素素!” 姜成和顾雎不约而同地交出了声。 “听在下解释!” “听表哥解释!” …… ——反正这种事怎么都解释不清的……因为杨素已经认定了事实就是这样…… 顾雎无奈地想道。 顾雎和姜成都在不停地漱口着,而杨素反而是很鄙夷地看着他们两个,说道:“呵……龙阳之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朝不也有几位圣上也有断袖之癖吗……现在搞得跟什么一样……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正说着,杨素忽地凑近了顾雎,低声道:“许先生这样可是要吃亏的啊,你看表哥这么急着和你撇清关系,他肯定就是玩玩的!花心!” 杨素突然转头瞪着姜成,怒喝道: “花心!” “素素……我没有!”姜成简直是哭笑不得。 “郡主大人……在下也真的和燕王殿下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而已……” 可顾雎口中言之凿凿的事实在杨素耳中却成了苍白无力的掩饰。 “唉……你太傻了许先生……”杨素眼角含泪,一脸心疼地抬手按在顾雎的头上,心疼地摩挲着,直把顾雎摸得一愣一愣的。 “爱情使人盲目……”杨素心疼又无奈地说道,“许先生一心维护表哥,可是表哥又是拿什么回报你的呢?许先生,你总有一天会发现,在这段感情里,你早已遍体鳞伤……” “素素……你不要给我们两个乱设这些线好不好!”姜成无奈地气恼道。 “不要和我说话!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杨素恶狠狠地瞪着姜成,怒喝道。 “唉……” 搞了半天,杨素总算是不骂姜成花心了,但也仅限于此,对于姜成和顾雎之间的关系,杨素就像只鸵鸟一样,根本听不进他俩的解释。 ——毕竟大部分的女子对两个关系亲近的男子之间总是有一些绮丽的幻想…… 想到这里,顾雎也禁不住脸红了,因为自己前世也幻想过姜成和荀睿两人之间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而且和杨素一开始想得一模一样……姜成是那什么…… “呸……” 顾雎轻轻啐了一口,坐在后院的石头上,杨素跑去那间小厢房门口,蹲着逗猫去了。 姜成坐在顾雎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刚真的对不住了……许先生……” “没事,只是意外罢了。”顾雎倒是出奇地冷静,而姜成是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初吻,有些激动和热血沸腾罢了。 姜成斜着眼偷偷瞄着顾雎,只觉得她的侧颜愈发地娇俏,细细回想着刚刚在马车里的那一幕。 ——完全不觉得恶心…… 姜成摸着自己的嘴唇想道。 ——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许先生的嘴唇……总觉得盈漫着什么清香…… ——还觉得挺不错的……有点舒服的感觉…… ——等等! 姜成猛地瞪大了眼睛。 ——我为什么会觉得舒服!难道我……我真的是……龙阳之好…… 姜成这么震惊地想着,忍不住偷偷瞥向顾雎,只觉得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顾雎姣好的面容愈发地惹人怜爱,更兼她娇小玲珑的身材,叫人只想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摩挲着。 姜成忽地察觉到自己心里的想法,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不要啊! ——顾二小姐! ——等等,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顾二小姐…… “表哥!” 杨素突然插着腰站在姜成面前,不满地叫道。 “怎……怎么了……” 姜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刚刚看见表哥你色眯眯地看着许先生哦!”杨素撇着嘴不满地叫道。 顾雎忽地浑身一阵恶寒,忍不住挪开了几步。 “什!什么色眯眯地看!”姜成红着脸抗议道。 顾雎更是讶异地看着姜成,不敢相信。 ——等等……色……色眯眯……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男子啊……姜成你也没看穿我的身份啊……为什么你要色眯眯地看着一个男子……难道你……你真的是……一个断袖…… 姜成看见顾雎用一种第一次吃榴莲的怪异表情看着自己,便知道她也误会了,左右看看,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懊恼地捂住自己的脸,喊道: “你们两个都误会了啊!” …… “放心表哥!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杨素眼里闪烁着七彩光芒,拍拍胸脯说道,“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表哥的癖好的!” “所以说表妹你真的误会了啊……”姜成脸色煞白地无力解释着。 “没关系,表哥现在比较害羞嘛!”杨素看起来很是善解人意的样子,拍拍姜成的肩膀,说道,“表哥只是第一次被人知道自己的癖好,有些不好意思罢了,等以后日子久了,再和许先生做一些没羞没臊的事情的时候估计都不会避开我了,不过表哥你可不能辜负了许先生啊!许先生那么可爱……” 说着,杨素正要去看顾雎,却发现顾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你看,人都给你说跑了!”姜成叫道。 “怎么……”杨素挠挠脑袋,却看见顾雎端着把琵琶走了出来。 “许先生!” 杨素惊喜地朝顾雎挥手喊道,接着瞪向姜成,说道:“你看!人家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姜成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又见顾雎端着把琵琶过来,心觉好奇,便问道:“许先生……难道还通音律吗?” 顾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略懂一点罢了。” “哇!许先生好厉害!”杨素拍着手叫道,“许先生这是要弹什么曲子呢?” “是在下自己谱的曲子,”顾雎端着琵琶坐下来说道,“献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燕王破阵乐 “许先生真是多才多艺呢……”姜成赞叹道。 但他心里还是略感奇怪。 ——琵琶这种乐器……不都是姑娘家学的么……我还以为许先生是学编钟的呢…… “燕王殿下,郡主大人,也请二位不要再叫在下先生了,”顾雎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下的年纪明明都比你们要小许多……直呼在下的字即可了。” “许先生……尽欢几岁啊?”杨素有些好奇地问道,“看尽欢的面貌不怎么大的样子……” “今年过了年就十六了。”顾雎抱着琵琶说道。 “这么年轻?”杨素讶异地叫了起来,说道,“和我同岁呢!尽欢年纪这么小,都能带兵打仗了,真厉害!” 顾雎笑道:“郡主过赞了。” “那么尽欢快开始弹吧,”姜成期待似地笑道,“我还想听听尽欢谱的曲子听起来是什么感觉呢。” “那在下就献丑了。”顾雎如此说着,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手指轻轻地按在了琴弦上。 “铮……” 指尖飞舞之间,琵琶弦急躁地跳跃起来。 琵琶音的节奏轻重缓急,空灵的乐调如泣如诉,听了却又有种从心底涌起的沸腾之感。 姜成细细地听着,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辽东边疆。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种感觉……这种让人满腔热血的感觉…… ——就像气势如虹的秦国军队,东出函谷关,山东六国为之震骇,历时十余载,秦王嬴政奋六世之余威,剑指东方,一统中原! 一曲奏毕,姜成和杨素都出了神地看着顾雎,顾雎皱皱眉头,放下了琵琶,问道:“怎么了……是在下弹得不好听吗?” “不是……”姜成悠悠地抬起手,问道,“尽欢先生,这是什么曲子?” “我自己谱的曲子啊,燕王殿下。”顾雎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首曲子可有名字?”姜成有些激动地问道,“这首曲子太激昂澎湃了,在下虽然不懂音律,可是也觉得这曲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曲子。” 杨素也拍着手,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我也觉得这曲子真是妙极了!” “二位能喜欢在下的拙作真是再欣喜不过了,”顾雎放下琵琶,正襟危坐,说道,“这曲子在下打算命名它为……” “《燕王破阵乐》。” 顾雎说道。 “《燕王破阵乐》?”姜成和眼熟都不约而同地表示疑惑。 “燕王殿下,”顾雎一脸认真地说道,“这首曲子,在下打算在殿下封王大典的那天进行表演,到时候肯定不止琵琶一种乐器的,这首曲子,将会成为燕王殿下的一件利器。” “这……”姜成愣了愣,瞥向杨素。 “这可以说么?”顾雎知道姜成的意思,问道。 “可以,”姜成点点头,说道,“素素也不是外人,可以说。” “你们在说什么啊?”杨素一脸的迷糊,问道,“我怎么听不太懂啊。” 顾雎也不多做解释,说道:“燕王殿下,为政者要善于操纵民意,放眼当今天下。” “当今天下,唯有道家与佛家最能代表民意,但是道家人士大多苦修,清修,没法在政治上为燕王殿下发言,而楚王殿下在荆州,江东等地广建寺庙,已经有了相当的民意。”顾雎分析道。 “许——” 姜成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激动的杨素给打断了。 “我明白了!”杨素挥舞着小手叫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天下太平,百姓们大都爱好烧香拜佛,各地的寺庙大都香火兴盛,如今佛家已经被楚王殿下控制,那表哥就要从别的地方去占据民意!”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顾雎点点头,笑道,“郡主还真是冰雪聪明呢。” “那可不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杨素的小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么这样子就能操控……获得百姓的支持了吗?”姜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如果这曲子真的在封王大典上进行表演的话,以后也只能用作为宫廷乐曲演奏了吧,不能深入民间的话也拍不上大用场了吧。” 杨素听了也是赞同地点点头。 顾雎却是神秘地一笑,说道:“楚王殿下之所以能在目前的夺嫡局势中占据优势,就是因为他有一个专门的谋士班子,全是来自于颍川君的门下,谁能拉拢颍川君,就能拥有最多的人才,只可惜燕王殿下你没能好好利用你和颍川君发小的关系……” “我也想过啊……”姜成叹了口气,说道,“明眼人都知道,陛下生来就不喜欢我,单从难易程度上来看,都不会选择我站队的吧。” “是啊是啊,”杨素也附和道,“表哥身为皇子,他的身份就足以被封王了,可是足足拖到现在……甚至还要表哥亲自去边疆投军,去战场上亲自上阵搏杀,用军功去换一个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这怎么可以。” 顾雎却是神秘地一笑,说道:“那是燕王殿下你没有利用好你和颍川君之间的发小关系罢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如果感情深厚到一定程度的话,我相信颍川君宁可吃亏也要帮助燕王殿下的,只是燕王殿下没有利用好这层关系罢了,使得那么多的颍川君门下的人才,都成为了楚王殿下的手下。” 姜成一听也略感不妙,说道:“夺嫡之争,说到底就是人才之争,没有足够的人才……” “殿下连自己的谋士班子都没有。”顾雎斩钉截铁地指了出来,说道。 “那尽欢可有办法?”姜成皱了皱眉头,问道。 “有我就足够了。” 顾雎自信地一笑,说道。 姜成听了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但是殿下也要得到文人们的支持,”顾雎说道,“在这个时代,文人的声音,就是时代的声音,谁能把握这个声音,谁,就代表了这个时代。” “那尽欢打算怎么做?”姜成眼神一凛,问道。 顾雎轻轻一笑,说道:“在燕王殿下封王大典的当天,邀请天下文人前来写诗作文,祭皇天后土,感陛下恩萌,赞殿下功勋,再者,成立乐府,让这些文人雅士可以在乐府里面自由地吟诗作对,殿下自己也要多多参与,权以麻痹之用,让天下人都认为殿下无心参与夺嫡,文人们自然也会多多创作和殿下在边疆的经历有关的戏剧,去深入民间,获得百姓的支持,至于出谋划策之事,如果殿下信得我的话,就全权交给我负责。” “我信得过你,”姜成托着顾雎的手,说道,“尽欢,全靠你了。” “我也相信尽欢!”杨素说道,“因为我觉得尽欢很聪明,很厉害。” “二位能相信在下最好,”顾雎笑着,继而说道,“论阴谋诡计,在下自信天下无人出尽欢之右。” “那尽欢第一步打算怎么做?”姜成问道。 “在封王大典的当天,我将率先为燕王殿下你作赋一篇,殿下再进谏陛下,让这些文人学士们也参与其中,相信陛下雅兴所致,定当不会拒绝。” “尽欢还会作赋吗?”姜成问道。 “这个难不倒在下,”顾雎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道,“在下拜过不少名师,作赋还是有一手的。” 说着,顾雎便去房中取来纸笔,当即作赋一篇。 《燕王破阵赋》: 北国漫战兮,血肉填君之贪壑,唯闻鸣金兮,从来兵戈何休。一雄纵横兮,怒马踏他之疆土,仅见成将兮,自古功毕堪忧。 长蛇八卦兮几阵开,金甲向日兮盼筑台;功勋利禄兮入囊来,良骏高嘶兮得意斋。 军前戟与刎,朝后谗误贞,淡看马革乱,只说旌旗骋。帐下歌共舞,坟头草怜土,深悯怨鬼哭,但聊枯骨秫。 由来笑得将士轻,未知宝剑不平侪。烟生九天兮云澹澹,雾罩青山兮风翦翦;埋卒若秧兮杀人如麻,焚尸不颦兮吮血如饴;一鼓作气兮连横灰飞,再二三兮一统可酹。 虽叹景之煞兮,更念弑之伟业。枉论沦境之痛兮,宴前有与;卮酒芳兮敲竹高歌,半敛明珠兮荧荧;浅议景臻之法兮,廷后服膺;巍鼎擎兮奉金低颂,一掬娇娥兮卿卿。成王败寇兮俨骖绯之并行,峨冠朱衣兮似蝼蚁之逡巡。 呜呼!王政汤汤寇惶惶,千古成败盖棺谁诤。 哀哉!天道苍苍民惘惘,一夕死生孤冢任论。 (PS:改自《秦王破阵赋》,顾雎所弹奏的曲子,也是《秦王破阵乐》。 《秦王破阵乐》即《秦王破阵舞》,又名《七德舞》,是唐代著名的歌舞大曲,最初乃唐初的军歌,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巩固了刚建立的唐政权。于是,他的将士们遂以旧曲填入新词,为李世民唱赞歌:"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李世民登基后,亲自把这首乐曲编成了舞蹈,再经过宫廷艺术家的加工、整理,成了一个庞大的、富丽堂皇的大型乐舞。在原有的曲调中揉进了龟兹的音调,婉转而动听,高昂而且极富号召力。同时有大型的宫廷乐队伴奏,大鼓震天响,传声上百里,气势雄浑,感天动地。这个歌舞使百官看了都激动不已,兴奋异常。 现在在表演这个舞蹈的时候,连外国的宾客都禁不住跟着手舞足蹈。中华民族鼎盛时期的象征,果然气势不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火 “这赋写得很好啊,”姜成看完了顾雎洋洋洒洒的一篇《燕王破阵赋》,忍不住赞叹道,“非常地有气势,不过尽欢你这样写我……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姜成说着挠了挠头。 “别人夸你你还不乐意了啊?”杨素杵了杵姜成,说道,“再说了,这肯定不是尽欢的真心话,你不好意思个毛线啊。” “的确不是我的真心话,”顾雎笑道,“不过呢,也差不多了。” “话说尽欢的字写得很好看呐……”杨素拿起顾雎写的那篇《燕王破阵赋》,说道,“肯定练过吧。” 姜成却是心底逐渐生疑,因为这字…… ——太像了……为什么……为什么尽欢的字……和顾二小姐的字几乎是一模一样……几乎是如出一辙……说是同一个人写的都不过分…… 姜成想起了顾雎送给他的那篇行书,《涉江采芙蓉》,两者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姜成想到这里,心底仿佛空了一处似的。 ——他们两个的字那么像……估计都是一个先生∠的吧……而且顾二小姐和尽欢还是朋友……顾二小姐甚至……甚至连顾府上下所有人都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尽欢身上……让他来通风报信……他们的关系……肯定很亲密的吧…… “啊……” 姜成捂着心口,有些苦涩地笑道:“是挺好的……” 顾雎注意到了姜成面色的变化,看了看手里的《燕王破阵赋》,这才发现情况不妙。 ——坏了……字迹忘记改了……他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所幸姜成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问顾雎道:“那尽欢,已经两天了,怎么这恭妃案还没有消息?” 顾雎摇摇头,说道:“燕王殿下,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说,楚王殿下和颍川君肯定会在暗地里插手此事,静观其变,以不动应万动。” “确实,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姜成说道。 “喂!我说!”杨素站起来插着腰大声囔着,“咱们不要再讲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点了,现在不如快去我家吧,表哥,我爹爹可是很想你的呢。” “这……”姜成干笑几声,扭头问顾雎道,“许……尽欢也和我一起去吧……留你一个人在府上也不好。” “恭敬不如从命。”顾雎点点头,说道。 “那快走吧,”杨素站了起来,说道,“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 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宁国府。宁国府单看府外的两座石狮,便能看出来宁国府的装潢的奢华了。 至少是远远超过了现在的燕王府。 “到了,嘿!”杨素跳下马车,顾雎和姜成也都下来,走了进去。 宁国府的前庭果然奢华,一座石碑立在了前庭中央。 “上国柱石……宁国侯爵……” 顾雎站在这座石碑面前,念着石碑上的字。 “尽欢知道宁国侯爵的历史吗?”杨素翘着鼻子,插着腰,自豪地问道。 ——我岂会不知…… 不过顾雎还是摇摇头,说道:“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第一世的宁国公是大魏的开国功臣罢了。” “哈!”杨素见顾雎不明白宁国府的历史,达到了目的,便说道,“想当初高祖扫平四海,荡除宇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宁国公,自高祖起兵举事开始,便一直追随着高祖,为大魏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高祖皇帝大赏功臣,封宁国公为侯爵,世袭,直到现在!” “素素又在很谁吹牛呢?” 一个威严又不失宠溺的老者的声音传来。 “爹爹!” 杨素转身朝那老者跑去。 杨素的父亲,杨威,正背着手笑吟吟地看着杨素。 “素素在跟谁吹牛呢?”杨威宠溺地问道。 “在跟他们呢。”杨素又站到了顾雎和姜成身边来,说道。 “哦,这二位是?”杨威看着姜成和顾雎,倒是来了兴趣,问道,“总不会是燕王殿下吧?” “爹爹!”杨素嗔怪道。 姜成颇为不好意思,便行礼道:“在下姜成,见过宁国公。” 顾雎也跟着行礼道:“小生许负,见过宁国公大人。” “哎哟!”杨威大跌眼镜,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姜成,问道,“怎……怎么……变化这么大……当年的燕王殿下可是……可是差点连门都进不去啊!” “扑哧!” 杨素和顾雎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留着姜成一人挠着头红着脸,不知所措都样子。 “舅舅……”姜成挠着头,目光偏移开来,说道,“就别开玩笑了吧……” “哈哈哈……” 宁国公拍拍姜成的肩膀,说道:“好小子,英雄出少年呐,这位小兄弟,该不会就是那位徐州相许负吧?” 杨威看着顾雎,问道。 顾雎再次行礼道:“小生当初只为平叛,宁国公大人不要再取笑小生了。” “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杨威笑道,“我大魏能出现这种人才,何愁不现中兴之世,来来来,都进来吧。” 此时已经接近了傍晚时分,顾雎等人跟着杨威进了内堂。桌上已经摆好了美味的佳肴。 “来来来,都坐吧。”杨威的妻子,杨素的母亲,赵氏热情地招呼着顾雎和姜成。 桌上一番寒暄过后,赵氏一脸欣喜地看着姜成,说道:“外甥现在生得真是俊俏呢。” “舅妈过誉了,”姜成笑道,“一张皮囊而已,生得再好看也不能把匈奴打跑啊……” “外甥现在既然已经要被册封为燕王了……”赵氏看了看杨素,又看了看姜成,说道,“应该很快就要册立燕王妃了吧……你说是不是,素素?” “啊?”杨素小脸通红地低下头去,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说道,“是是是……是啊……很快的……” 姜成也只得挠着头干笑着,三年的军旅生活已经让姜成习惯了下命令和直来直去地讲话,如今重新回归社会,再让他拐弯抹角地去和人交流还真的有点不习惯呢。 “这位可爱的小兄弟就是许尽欢了吧,”赵氏笑吟吟地看着顾雎,问道,“长得真清秀可爱呐……” 顾雎微红着脸点点头,说道:“谢谢宁国夫人夸奖。” “哎哟……还会脸红呢……真是可爱的孩子呐……”赵氏实在按捺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顾雎的小脸蛋。 “诶……” 顾雎小脸熟透了,一双柔荑无力地反抗着。 “夫人!”杨威收敛了笑容,忍不住轻声喝道,“收敛点,这个孩子可是我们的客人!” “哎呀不好意思,”赵氏赶紧给顾雎道歉道,“我这人一看到可爱的孩子就走不动路了,就想去捏捏他的脸,对不起啦小兄弟……” “没……没关系……”顾雎低下头搓着手,嗫嚅道,“小生能接受的……” 姜成看着顾雎这脸红红的小模样,顿时心头一热。 ——坏了……我该不会真的是个断袖吧…… “来来来,外甥三年不见,我这个做舅舅的先干为敬!”杨威说着举起了酒杯,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 廷尉巡司使,陈靖家中。 陈靖拖着一身的疲累回到了家中,陈靖的妻子林氏出来迎接道:“官人,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啊?” “唉……别提了……”陈靖脱下官帽,放在桌上,说道,“陛下下诏重新调查恭妃案,这两天我一直在各地走访,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是吗,官人,虽然皇上的旨意要紧,可是也不能把身子给累坏了啊。”林氏心疼地扶着陈靖,说道。 “诶……总得为这个家死命扒食啊……”陈靖叹了口气,说道。 “爹爹!”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踩着软软的绣花鞋,奶声奶气地朝陈靖跑去。 “哎哟我的小宝贝哟……” 陈靖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 “爹爹辛苦了!”小女孩说道。 “我的女儿最乖了。”陈靖抱着小女孩,一脸幸福地笑道。 林氏也是笑吟吟地说道:“快来吃饭吧,官人。” “嗯。” 吃过饭后,陈靖正坐在房间里看着什么文件,只听见外边一阵敲门声。 “谁呀?” 陈靖抬起疲累的眼皮来,问道。 “老爷,这是茶水。” 外边的人说道。 “进来吧。” “喏。” 一个仆人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把茶放在陈靖面前的案上,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哎,渴死了……”陈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又看了一会儿手里的文书,陈靖只觉得后背突然发痒,便背过手去搔痒,怎奈愈搔愈氧,到了后边,简直是疼痛难忍。 “怎么回事!” 陈靖突然狂躁地骂道,把手从背后的衣服中伸出来,却发现手上突然多了许多的黑点。 “什么东西……” 陈靖正疑惑间,突然只觉得体内好像有一团火,就要喷涌而出。 “热……热啊!热!” 陈靖突然发狂地大叫起来。 “官人!” 林氏在隔壁房间听到了陈靖的喊叫,赶忙跑出来。 只见陈靖所在的房间已经着起了小火,林氏赶忙拉开房门跑了进去,房间里到处都是小火苗,而陈靖脸上则布满了小黑点。 “官人!” 林氏见情势不妙,焦急地喊道。 “娘子……嚯……” 陈靖朝林氏伸出手去,刚刚开口说了“娘子”二字,口中便突然冒出了一团鲜红色的火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比试骑射 酒过半巡,姜成和杨威各自灌了几杯酒入腹,身上也都渐渐热了起来。 而顾雎则是推脱自己年纪小,不胜酒力,只尝了一点点的酒便喝茶去了。 “诶……”杨威微醺着说道,“许小兄弟既然很会打仗,想必也是弓马娴熟之人吧……” “宁国公大人,弓马娴熟还算不上,只是略同皮毛罢了。”顾雎谦逊地一笑,说道。 “其实我也想看看尽欢的骑射之术啊……”姜成有些期待地说道,“毕竟……毕竟尽欢你个子比较玲珑……长得也不凶恶……实在不像是个很会打仗的人啊……”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呢,”杨素也是点点头,附和道,“我也想看看尽欢哥的骑射技术呢。” “不如你俩就在我府上比试一下吧,”杨威突然来了主意,说道,“正好我府上有个校场,而且马厩里也有几匹上等的好马,不如……就在此比试一下吧,如何?” ——比试么…… 顾雎想起了遥远的前世,她和姜成,也曾经一起比试过骑射之术,只不过那次,是自己主动要求姜成和自己比试的,而且姜成最后还输给她了。 ——真怀念呐…… “尽欢意下如何?”姜成满怀期待地问道。 “那……好吧,正好也要找点事做。”顾雎笑笑,说道。 “那二位就先跟老夫来吧。”杨威站了起来,说道。 一行人跟着杨威去了宁国府后边的校场上。 既说姜成和顾雎两人相约比试骑射之术,姜成和顾雎便要先去马厩各自选一匹马出来。 站在马厩里,望着眼前的一整排过去的骏马,姜成笑笑,抬起手对顾雎说道:“尽欢先选吧。” “那尽欢我可就不客气了。”顾雎笑道,随即绕着马厩走了几圈。 顾雎左挑右选,选中一匹乌蹄青驹,姜成看在眼里,暗暗称奇道:马厩里最好的马被她给选了…… “尽欢的相马之术不错嘛,”姜成笑道,“和伯乐有得一拼啊,宁国府最好的马被你给选了。” “出门在外岂能没有两把刷子?”顾雎客气地笑道。 “嗒……” 正当这时,姜成随身携带的锦囊掉到了地上,顾雎定睛看去,不就是之前姜成送给自己的那个锦囊吗?只不过后来被顾雎拿去用作送信的信物,直到徐州之围被解,姜成后来想要还回来的时候,她没有接受罢了。 姜成捡起了香囊,温柔地揣在手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顾雎心底有个地方被触动了,便问道:“燕王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吗?” “没什么……”姜成赶紧揣好香囊,干笑了一声,说道,“香囊掉了而已……” 姜成把香囊揣好,走了几圈,然后选了一匹爪黄飞电出来。 顾雎和姜成各自选了把五十石的弓和十支箭,然后就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儿朝校场走去。 校场边上,杨素和她的母亲林氏已经等候多时了,都翘首以待地看着两人牵着马走来。 校场上一共有五个靶子,比赛的规则就是,谁的箭矢在靶子上越靠近靶心,谁的分数就越高。 “走,马儿。” 顾雎翻身上马,两腿轻轻一夹马腹,胯下的青蹄乌驹便朝前轻轻跑动着。 “我们也走。” 姜成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马儿的鬃毛,也上了马。 “年轻真好呐……” 杨威充当这次比试的判官,看着朝气蓬勃的二人,忍不住欣慰地叹道。 两人各持一张弓,箭袋里各自放着十支箭。 “比试为时一刻钟,现在开始!”校场的判官杨威喊道。 “驾!” 顾雎一挥马鞭,率先扬尘而去,姜成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哇!”杨素忍不住拍着手叫了起来,“好厉害啊!” “是啊……”林氏笑吟吟地看着骑着马儿,意气风发的两人。 即将接近第一个靶子的时候,顾雎放开缰绳。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但是顾雎自信骑术高超,并不在乎。 “喂!尽欢注意安全啊!”姜成在她跟后喊道。 “燕王殿下莫要担心!”顾雎回头笑道,“在下这就射一箭给你看!” “呼……” 说着,顾雎深吸口气,张弓引箭,瞄准了靶心,一箭射出。 “咻!” 箭矢的箭羽微微颤抖着,箭簇已是稳稳当当地射入靶心。 “正中靶心!” 杨威喊道。 杨素和林氏都欢呼起来。 “尽欢好厉害啊!” “好家伙!”姜成笑道,猛地一攥缰绳,“不愧是许尽欢呐。” “燕王殿下过誉了!”顾雎回头笑道,“不过殿下可要加油了呐!” “尽欢莫要看低了我!” 姜成被激起了战意,紧跟在其后,用嘴叼着缰绳,搭开弓箭。 “嚯……” 姜成进入入定状态,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 “就是这里!” 姜成低声喝道,一箭射出。 “正中靶心!” 杨威激动地喊道。 眼熟和林氏哗然起来,顾雎更是难以相信。 ——怎么会……靶心明明已经被我占据了…… 顾雎回头望去,原来姜成那一箭直接射断了自己的箭矢,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而且顾雎的箭矢被姜成的箭矢所击落,所以顾雎第一个靶子是没有分数的。 “姜成没那么水嘛……那前世看来就是让着我嘛……” 顾雎轻笑着自言自语道,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在接近第二个靶子的时候,深吸口气,又是一箭。 “九环!” 杨威喊道。 “啧……失误了一点……”顾雎暗自啐道。 “呼——” 一阵劲风刮来,扬起了不少校场里的沙土,姜成整个人在马背上躺倒,再次进入入定状态。 “这里!” 姜成放开弓弦,箭矢呼啸而去。 “咻!” “九环!” 杨威激动地喊道:“外甥箭术不错啊!真的不错!” 顾雎的箭再次被姜成射落! 顾雎回头看着带着自信的微笑的姜成,禁不住想着。 ——嘛……前世让着我算什么嘛……明明你的水平远在我之上的说……不过你也挺聪明的嘛……能利用我马快的优势让我拿了先手,再好击落我的箭! “嚯——” 杨素和林氏都被姜成刚刚的高难度动作给折服了,纷纷为他欢呼着。 “外甥好厉害!”林氏拍着手喊道。 “哇!这什么动作!”杨素托着自己的脸叫道,“表哥炫技的嫌疑也太明显了吧!” ——不好……这三箭……一定要全中啊…… 顾雎向来不服输。 ——前世我赢你,可不是因为你让着我! 顾雎放慢了马儿的速度,正要瞄准第三个靶子,姜成的爪黄飞电就直接掠过她的身边。 姜成率先赶了上来,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不欺负你了!尽欢!”姜成回头笑道,随即绝尘而去。 姜成很快又是一箭,射入了第四个靶子的靶心。 “拜拜了!” 姜成又是一箭,射入第五个靶子的靶心。 顾雎暗自心急,加快了速度。 “呼——” 又是一阵劲风吹来,带起了一阵沙土,直扑顾雎而来。 “糟了……” 顾雎还没拉开弓弦,胯下的青蹄乌驹已然受惊,朝前奔去。 “尽欢不打算射第三个靶子吗?她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吗?可是这里只有五个靶子啊!” 杨威激动地喊道。 ——该死……错过第三个靶子了…… 顾雎正这么想着,突然马儿颠簸一下,顾雎一下坐立不稳,翻下马鞍。 “喂——” 杨素和林氏都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姜成回头望去,也是吓了一跳。 “尽欢!” 姜成虽然已经射完了靶子,可还是赶紧拨转马头,赶去顾雎身边。 顾雎虽然翻下马鞍,但是另一条腿本能地勾住,倒也不至于完全掉了下去,只是马儿跑得飞快,现在腰身用不上力,也翻不上去了。 “我没事!燕王殿下莫要担心!” 顾雎攥住缰绳,猛地翻上马鞍,两人并驾齐驱。 “没事就好!”姜成放下心来,这才发现额头上满是刚刚流下的冷汗。 顾雎也是笑笑,点点头,可是心里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怎么都不想输给你啊……不能输给你啊…… 顾雎整个人再次倒挂在马鞍上,取来三支箭,全部搭到弓上。 “尽欢你干嘛!”姜成吓了一跳,正要伸出手去拉起她来。 “殿下莫要惊慌!”顾雎喊道,随即三支箭尽数拉开来。 “三箭齐发?”姜成惊道,“这一招可是很难的……” 为了避免顾雎出意外,姜成还是一路跟着她。 “冷静……冷静……” ——前世你教过我……如何进入箭术的入定状态…… 顾雎喃喃着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缓慢了下来。 “找到了!” 顾雎眼神一滞,放开了弓弦。 “咻!” 三支箭从马腹下一齐射出,朝着各自的靶心飞去。 这三支箭,各自击落了第三,第四,第五三个靶子上的靶心上的箭矢,而且都是姜成原来射进的箭矢! 姜成讶异地笑了笑,说道:“厉害厉害,尽欢,在下甘拜下风!” “哇……” 杨素和林氏母女两个简直是被惊得瞠目结舌。 青蹄乌驹慢慢地放缓了速度,顾雎勉力翻身上马,看着那五个靶子。 “尽欢,正中三个靶子的靶心!六分!” “外甥,一个靶心,一个九环,一点九分!” 判官杨威如此喊道。 “殿下,过赞了啊,”顾雎骑着马儿来到姜成身边,笑着说道,“其实这招殿下也会的。” 姜成挠挠头,问道:“是吗?我会这一招吗?不过你刚刚那样子可是太危险了啊,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顾雎怀念似地笑笑,说道:“在下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以身犯险了……不过这一招……殿下是一定会的啊。” ——是啊……因为就是你教我的这一招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自燃 …… “啊——” 陈靖裸露在外的皮肤登时裂开,就像烧裂了的陶器一样,猛地炸开来,顿时变成了一个火人。 “官人!” 林氏尖叫一声,冲了进去。 “爹爹……” 陈靖的女儿一脸疑惑和惊恐地趴在门框上,看着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的陈靖。 “带女儿走!” 陈靖须发尽皆燃烧了起来,眼眶中冒着邪气的火舌,一把把林氏推了出去。 “娘!” 林氏被自己的女儿扶起来,陈靖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登时整个厢房燃起火来。 …… “诶……” 晚宴结束后,姜成和顾雎两人乘着马车离开了宁国府。 “今晚真是尽兴呐,”姜成言语中按捺不住的兴奋,说道,“好久没有那样纵马奔腾了。” “殿下开心就好。”顾雎颔首说道。 正当这时,马车突然听了下来,姜成正疑惑的时候,卫队长在马车外说道:“燕王殿下,前面民居发生了火灾,道路受阻。” 顾雎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对姜成说道:“殿下,这里是皇城地段,着火的民居想必都是朝廷官员的家……” 姜成也明白了顾雎的意思,便赶紧下了车,看着前面着火的方向,问卫队长道:“着火的是谁家?” 卫队长抱拳说道:“回禀殿下,着火的是,廷尉巡司使,陈靖的家。” “廷尉巡司使……”姜成心中大感不妙,和顾雎对视一眼,立马朝陈靖家中跑去。 所谓廷尉巡司使,就是廷尉中专门用来实地调查的官员,对于任何案子,他们都有第一手的资料。 所以廷尉巡司使往往也是最接近案情真相的人之一。 “该死!肯定是楚王他们做的手脚!”姜成一边跑着,一边骂道。 “我们得赶紧过去,殿下!”顾雎一边尽力跟上姜成,一边说道,“要是……要是陈靖大人的性命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就……” 两人冲进陈靖家中,只见陈靖的妻子林氏正一边哭着,一边用水盆接着水往已经烧成了火堆的厢房不断地浇灌着。 “官人!官人!” 而几个仆人和周边的邻居们也都来帮忙灭火。 “爹爹……” 陈靖的女儿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这着火的厢房愣神。 可是这火就好像浇不灭一样,越浇反而火势越大。 “我们也来帮忙!”姜成说着撸起袖子,从井里灌了桶水来上去灭火。 顾雎跟着去,一行人直到半夜,才总算是把火给扑灭了。 而厢房,也化为了一片废墟。 “陈靖大人……” “快点!”姜成命令着自己的卫队道,“进去找到陈靖大人!” “喏!” 而皇城里其他的巡司使也都来,准备调查这起火灾。 众人费劲地挪开了几根梁木,这才在一顿碎柴灰下面发现了陈靖的尸骨。 若不是还剩个黑漆漆的如黑炭一般的人形的头骨,还真看不出那就是陈靖的尸骨。 “啊——官人——” 陈靖的妻子林氏见自己的丈夫成了这副鬼样子,忍不住痛苦失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夫人……节哀顺变……” 陈靖的一位同事痛心道。 “爹爹!爹爹!”陈靖的女儿奶声奶气地呼唤着,却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了。 “爹爹……” 陈靖的女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厢房的废墟走去,却被她的邻居抱了起来。 “乖……不要看……” 邻居把陈靖的小女儿抱到一边去。 “这肯定是人为纵火!” 姜成猛地喝道,双目赤红:“敢在皇城纵火!其罪当诛!” “这火势从头到尾就没有小过……还是这房子烧完了才自己灭的……”一位巡司使在废墟中蹲了下来说道。 顾雎顺势抓了把灰,送到鼻尖一嗅,立马叫道:“硫磺!这灰里面有硫磺的味道!” “硫磺?” 巡司使们听了也都纷纷抓起灰来闻着,随即脸色一变,叫道:“真的是硫磺!” “这厢房里曾经存着大量的硫磺!”顾雎皱眉道,“夫人,在下知道你刚刚失去了丈夫,很痛苦,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你的丈夫可能是被人恶意纵火烧死的,请你回忆一下,当火灾发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 姜成和巡司使们都围了过来。 林氏用袖口擦着眼泪,啜泣道:“当时……我在另一件厢房里哄女儿睡觉,听到我官人在很痛苦地喊叫,我吓坏了……就跑出来一看,厢房已经着火了……火……火烧得很大,屋顶上面也有……但是门口还没着火……我就进去准备救我官人出来……谁知道……谁知道……” “怎么了?陈靖大人怎么了?”顾雎感到一丝不妙,急切地问道。 林氏哭着说道:“我的官人已经烧起来了!他嘴里都是火!他的火,是从肚子里……从身体里烧出来的!” “从身体里烧出来的火……” 众人面面相觑。 一位巡司使想了想,说道:“不过不管怎样……这肯定是有人人为地故意纵火了,火是从屋子的各个角落烧起来的,很明显是有人把火源放在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才会烧得这么严重……至于从身体里烧出来的火……” “这……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另一位巡司使摊开手来,说道,“哪有火会是从身体里烧出来的。” “我的官人真的是这样啊大人,”林氏哭着说道,“他是被身体里的火烧死的……他的嘴里还冒火!” “不管怎么说……从身体里烧出来的火也实在是太……”姜成说着看向了顾雎,却发现顾雎正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尽欢?”姜成伸手在顾雎面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 顾雎忽地反应过来,看了看姜成,说道:“没什么殿下,在下在思考……凶手纵火的目的……为什么杀了陈靖大人……还要把屋子也给烧了……” 巡司使们想了想,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不能在这里说……殿下……”顾雎低声对姜成附耳道。 “陈靖大人的尸骨……我们就先带回去调查了……夫人,还请你节哀顺变。”巡司使们收拢起了陈靖的尸骨,对林氏说道。 “大人,一定要为我……我家官人报仇啊!”林氏跪下来哭着磕头道。 “夫人……”顾雎上前扶起了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承诺道,“一定……一定为陈靖大人报仇……” 说完,便和姜成一起回去了。 回到了燕王府,姜成立马问顾雎道:“尽欢,你有什么见解吗?” “殿下……”顾雎回过身来,问道,“殿下觉得……林夫人有哪句话是不可信的呢?” 姜成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从身体里烧出来的火吧……那个不可信……嗯,就是这样。” “不……”顾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句话,反倒是真的……” “为什么?”姜成正色地问道,“这怎么说都不可能吧……” “事实上我也觉得殿下三年前连宁国府都大门都进不去是开玩笑的呢……”顾雎轻轻地捂嘴娇笑道。 “呃……是呀……”姜成看着顾雎娇笑的风情,挠着头说道,“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吧……” “恭妃案中……那位宫女生下的妖物……一只剥了皮的狸猫……夺去了恭妃的性命……”顾雎说道,“也就是说,这案子……涉及鬼神……涉及鬼神的意志,能改变陛下的意志的事物……恐怕也只有鬼神了吧……” “你……尽欢你的意思是……”姜成有些讶异地说道,“陈靖大人从身体里烧出来的火……是真的?” “正是……”顾雎说道,“这个,是真的,只有这样,才能改变陛下的意志,只要陛下下令不再调查恭妃案,彻底地盖棺定论之后,齐王殿下……命不久矣……” “那这事……”姜成沉了沉气,说道,“我还是难以相信……” “等着吧……燕王殿下……”顾雎冷冷地说道,“明天……肯定还有人……会被烧死的……” …… 第二天早朝,登龙殿。 姜望看完了奏章,问底下的廷尉总司道:“陈靖……被人烧死的……他的夫人说是……自己烧死的自己……对吧?” “是的,陛下。”廷尉总司说道。 顾雎和姜成交换着眼色。 “巡司使大人!前边是登龙殿,请立即下马!” 卫兵拦住了宫门口的一位骑着马的巡司使,喊道。 “好……好的!” 这位巡司使满头的大汗,正欲下马,突然觉得浑身奇痒无比。 “热……痒……啊——” 巡司使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纵马朝前奔去。 “热啊!痒——” 巡司使骑着马,在初阳的照耀下撞开了卫兵的阻拦,浑身冒着黑烟,朝登龙殿上冲去。 “拦住他!” 卫兵们迅速站了出来,排成一个方阵,怎奈根本拦不住巡司使。 “我烧起来了!热啊!痒——” 巡司使痛苦地喊叫着,从皮肤下面烧起火来,座下的马匹已经被卫兵掀倒刺死,而他身上也被捅了好几处,可是根本没用。 拦不住他。 “陛下!” 巡司使从眼底喷出火来,七窍喷火,直冲着登龙殿跑进去,掠过一道黑漆漆的浓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鬼街(一) “保护陛下!” 一群卫兵从殿后冲出来护住了姜望,姜望惊得站了起来,看着浑身着火冲进来的巡司使。 “陛下!” 巡司使冲上殿来,公卿们都吓了一跳,巡司使眼睛里,嘴里,都喷着火,大喊着“陛下”就要扑上去。 “啪!” 只见这时顾雎突然拿起座下的坐垫,直冲上前去,一垫子拍倒了巡司使,而姜成也紧随其后,拿起案来狠狠地拍在倒在地上的巡司使身上。 “陛下!陛下!” 巡司使在地上不断地挣扎着,朝姜望爬去,姜望震惊地看着巡司使冒着火的眼眶,说不出话来。 “啪!” 顾雎直接一脚踢飞了巡司使着火的头骨,那火球一般都头颅在地上滚了数圈,还带着点皮肉毛发,烧得剩一半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姜望。 “死了吗……” 姜望喘了喘气,问道。 “回禀陛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顾雎回过身来抱拳说道。 姜望低头看向顾雎,突然眼中闪过一只火鸟。 一只火鸟的影子,他前几个月一直梦见的那只火鸟的影子。 那只钦天监说的,将会篡夺魏国基业的火鸟。 姜望猛地晃晃脑袋,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浸满了冷汗,摆着手大喘气地说道:“退朝……先退朝吧……朕受惊了……爱卿暂且都先回去了吧……” 姜望说完以后,这才在卫兵的保护下,朝后宫走去。 姜成同样大喘着气,看看地上巡司使那一堆黑炭般的尸骨,又看向了顾雎。 “退朝了,燕王殿下……”顾雎低声说道,这就朝殿外走去。 …… 两人回到燕王府,而这件事已经逐渐地在洛阳传开了。 姜成和顾雎走在后院的林荫小道上,姜成问道:“尽欢……那……” “殿下,你没有看错,”顾雎并没有抬头,而是仍然自顾自地数着地上下路的石板,说道,“早朝时候死去的巡司使,和昨晚死去的巡司使陈靖大人的死法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姜成扶着额头,略微感到有些头疼,问道。 “殿下可知道一个叫鬼街的地方吗?”顾雎走到姜成面前,停了下来,问道。 “鬼街……”姜成仔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听过鬼街这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周开国之后,在河水(PS:黄河,古代黄河称河,长江称江,其他河一律称之为水。)南岸兴建都城,镐京,”顾雎说道,“后来遭遇地动,镐京沉入地下,只余部分废墟……后来不断地有奇人方士聚居于此……至此,镐京就成了一个三教九流,牛鬼蛇神聚居的黑市了……” “周都城镐京?”姜成惊问道,“那不就在洛阳吗?” “就在洛阳城东……”顾雎幽幽地说道,“今天发生的事,鬼街里肯定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顾雎对姜成说道,“只要去鬼街,就一定能得到线索。” “那要怎样才能去鬼街?”姜成急切地问道。 “鬼街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开放对外的大门,”顾雎说道,“我知道怎么去,到时候殿下跟紧我就好了,现在,先去睡个觉吧,晚上还要干活呢。” “鬼街……”姜成疑惑地说道,“我从小在洛阳长大……都没听说过这地方……尽欢你是怎么知道的……” “……” 顾雎被姜成问得愣了一下,当即找了个借口,说道:“因为鬼街……是顾二小姐学道的地方……” “顾二小姐!?” 姜成惊叫一声,喊道。 “是的……顾二小姐就在鬼街学道……”顾雎被姜成的反应吓了一跳,说道,“顾二小姐就在鬼街……” “她……她怎么会在鬼街……怎么会在洛阳……”姜成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地自言自语道,“那地方肯定很危险的……她——” “殿下,”顾雎打断了姜成的话,面色微红着说道,“顾二小姐可没殿下你想得那么柔弱啊,顾二小姐可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是吗……那就好……”姜成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说道。 “对啊……”顾雎如此说着,偏过头去,背着手说道。 “尽欢……” “殿下……怎么了……” “你和顾二小姐……是什么样的朋友……” 姜成看着顾雎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顾雎正要开口,姜成便打断了她。 “请不要骗我。” 顾雎愣愣地看着姜成。 ——你不该和我在一起的……杨素更适合你……不管是个性……还是家世……亦或是品德…… 顾雎叹了口气,说道:“殿下如果不生气的话……我就直说了……” “说吧……我不会生气的……”姜成平静地说道。 “我和顾二小姐……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顾雎看着姜成,说道。 “啊……” 姜成心底一凉,脸不自觉地抖着,强颜欢笑道:“是……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果然……尽欢和顾二小姐之间…… 姜成故作冷静地想着。 “殿下,我喜欢顾二小姐,”顾雎抬起头来继续说道,“但是顾二小姐根本就不是我这种人配得上的,殿下你……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是吗……”姜成稍稍一惊,问道,“为什么……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让给别人……” “因为我喜欢顾二小姐,”顾雎红着脸大声说道,“所以殿下,我要让你当上皇帝,顾二小姐她就是皇后,所以,我才来帮助殿下夺嫡,所以,我才在徐州为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去阻止齐王殿下的野心……” 林间一片寂静。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姜成问道。 “是的……”顾雎低下头去,说道,“因为顾二小姐和殿下的关系很好……只有殿下……才能使她幸福……” “是吗……” 姜成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疼眼前的这个外表清秀实则内心坚毅的家伙。 “你这家伙……”姜成喃喃道。 “所以殿下……可不能让我失望啊……”顾雎攥紧了拳头,说道。 两人之间平静了下来,只有一阵阵的风吹过。 正当这时,姜成的老管家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殿下,殿下,皇上的圣旨到了……” “是吗?我马上过去!”姜成说道,拔腿便走。 “特使说,许先生也要过去啊。”老管家说道。 “嗯。” 顾雎点头应道。 两人赶去前院,皇宫里来的特使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顾雎和姜成两人跪了下来,特使这才拉开圣旨,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左将军姜成与门下门客许负护驾有功,各赏赐蟒袍一件,宝剑一柄,黄金一千两,钦此——” “臣下,叩谢隆恩。” 顾雎和姜成一起磕头道。 “接旨——” 顾雎和姜成上前接过圣旨,特使把赏赐的两千两黄金留在府上后,便走了。 姜成收起了圣旨,说道:“说真的尽欢,早上真的要感谢你啊。” “在下也得感谢殿下的出手相助啊。”顾雎说道。 “那晚上我们便去鬼街一趟吧。”姜成说道。 “嗯。”顾雎点头道。 既已打定了主意,两人便各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期间杨素也曾来过,想要打听打听今天早朝时候的事情。不过老管家告诉杨素二人都在休息便兴致怏怏地回去了。 …… 到了晚上。 洛阳的黑夜蜷缩着,紧抱着大地。城外环抱的群山黑魆魆,大野阴沉沉,夜像猛虎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 这天晚上出奇的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得如同把整座洛阳城扣在锅底下。墨黑的夜粘住了城里的每个角落,还染乌了每一颗心,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慌慌。 天空黑漆漆的,星星全给乌云吞没了。天黑下来,大地森森然,好像回到了还没开化的时代。周围黑沉沉的,夜幕遮天盖地地落下来,夜幕像黑丝绒般浓重了,星星也更像钻石。夜太黑了,眉一样的上弦月很早就沉落下去了,地面上的景物都难以分辨。天上的星斗似乎怕冷,又像是怕风,全都没入黑漆漆的天幕 没有打更的人。天上也没有星月,是闷郁得像要压到头顶上来的黑暗。远处树木和房子的飞檐的黑影动也不动,像什么妖物,摆着阵势。偶或有两三点萤火虫飘起又落下,这不是鬼在跳舞,快活得泛眼么? ——今晚是百鬼夜行的气象…… 顾雎看着窗外,想道。 ——怎么想……都不是个吉利的天气啊……今晚的鬼街……又会发生什么呢…… “咚咚咚……” 有人在门外敲门。 “尽欢,准备好了吗?”姜成站在顾雎门外,问道。 “准备好了,殿下。” 顾雎打开了房门。 两人各背了一把剑,身穿着软猥内甲,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燕王府。 鬼街一次不允许超过五个以上的人进入,一个晚上也只能放不超过一百个人进去,如果不是鬼街里的人的话,天亮之前必须离开,否则就要被杀死在鬼街里。这都是鬼街的规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鬼街(二) 顾雎凭着前世的记忆,带着姜成走到了洛阳城东的一片破败的民居附近。姜成看着这些破败的建筑禁不住叹道:“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 “所以说殿下,”顾雎靠着一堵石灰墙两手抱着胸,说道,“只有多到外边走走,才能知道民间疾苦啊,陛下自幼长在深宫中,也曾在边疆打过仗,可是也没有说来过这种破败贫穷的地方,洛阳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呢?” “是啊……”姜成禁不住叹道,“若不是尽欢带我出来一趟……还真不知道洛阳也有这么阴暗的角落……” “走吧殿下,”顾雎探出脑袋来朝小巷里望了几眼,说道,“鬼街应该开了。” “嗯……” 姜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跟着顾雎朝前走着。 走了几步,顾雎头也不回地问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 姜成低声应着,问道:“我们此行……会不会遇到顾二小姐?” “这我就不懂了,”顾雎摇摇头,说道,“鬼街里的无一例外都是带着面具做事的,可能我们待会儿见到的某个牛头面具就是顾二小姐吧。” “是吗……” “是啊……” 顾雎带着姜成走进一条小巷子里,小巷的两边都是那种已经无人居住的破败房屋,借着微弱的光芒,透过破败的纸窗的洞眼,貌似可以依稀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活动着。 “不要到处乱看,殿下……”顾雎说着扯了扯姜成的衣袖,说道,“我们已经被监视了……” 姜成点点头,跟紧了顾雎,两人绕过几个拐角,来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鬼街……到了……”顾雎看着幽深的胡同,说道。 “这里是有什么机关吧?”姜成看了几圈后,这样问道。 顾雎没有说话,正当这时,一个提着灯笼的阴森人影,出现在胡同尽头。 “那人怎么出现的……”姜成既是警觉,又是诧异地问道,忍不住握住了背上的剑柄。 “不要亮兵器!殿下!”顾雎从背后拉住了姜成的手,紧张地喝道,“等他过来……他说什么就坐什么……” “嗯……”姜成虽然嘴上这么应着,可还是有点不放心。 打着灯笼的这个人看似慢悠悠地走着,实则步伐特别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顾雎和姜成的面前。 “二位都是贵人呐……” 即使打着灯笼,顾雎和姜成两人依然看不清这个人的脸。而单独听声音的话,也无法听出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这是路费,请收好。”顾雎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袋银两,从中选了几块比较大的碎银,递给了灯笼人。 “好的……二位请跟我来吧……” 打着灯笼的这个人说着,转过身去。顾雎和姜成立马跟过去。 当两人走到所谓死胡同的尽头时,眼前的这一堵墙,突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斜向下的漆黑洞窟,里面有一个螺旋的楼梯,直通地下的黑暗。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障眼法,殿下,”顾雎转头对一脸震惊的姜成说道,“刚刚殿下那个动作太危险了……那个打着灯笼的家伙……是鬼街的守门人,武功高强,远在你我之上,我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鬼街……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姜成喃喃道。 “走吧,殿下。” 顾雎带着姜成走进了这个洞窟,根据这个洞窟外边的一些陈旧破败的青灰砖来看,这里曾经是一口井,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这个洞窟以前是镐京的大水井之一,”顾雎一边扶着楼梯边上的青灰砖走着,一边给姜成介绍道,“那时候的周人喝水,都要从这里打水,不过后来镐京陷入地下后,这里反倒成了少数的几个可以进入鬼街的地方之一了。” “还有几个地方是哪里知道吗?尽欢?”姜成一边张望着,一边好奇地问道,“这个鬼街如果可以通向洛阳城外的话,如果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了的话……洛阳可就岌岌可危了啊……” 顾雎听了微微一愣。 前世,她就是从鬼街借道,亲率精兵,突袭洛阳城,致使姜望城破自缢而死,而远在河北的姜成,也顺势继位魏国大统,成为了新的魏国皇帝。 “不会有的,殿下……” 顾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有鬼街内部的人才知道所有的出入口,更何况这些道路都很狭窄,根本无法通行那么多的人。” “那就好,”姜成长舒一口气,说道,“洛阳的防卫,可是重中之重啊。” 两人沿着螺旋楼梯不断向下走着,逐渐的,可以依稀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这里……有一条地下河?”姜望仔细听了一会儿,惊问道。 “是啊,这里可是连着河水(黄河)呢,”顾雎说道。 到了井底下,反倒没有楼梯那么昏暗了,这井底下有个小小的码头,扎着几个木筏。码头边上的竹竿上,挂着一个灯笼,照亮了这个小小的码头。 “我们到了。” 顾雎走到码头边上,说道。 “要坐船的吧,你会摆渡吗?”姜成左右看看,也没有看到什么船夫,便问道,“我是不会了,我们总不能是游过去的吧。” “喏。” 顾雎一摆头,当即便从水底钻出来一个浑身上下缠满了绿色水草的奇特家伙,看起来格外狰狞。 “这——”姜成被惊到了,转头问顾雎道,“尽欢,这就是船夫吗?” “是的,”顾雎说着走上前去,从钱袋里拿出几块碎银来,递给那船夫,说道,“殿下,我们上去吧。” “嗯……” 姜成死死盯着那个水草人,水草人瞪着两个漆黑的瞳孔,和姜成对视这。 两人踏上木筏,木筏微微地晃动着。只听“咚”的一声水响,水花溅起了老高了。水草人跳进水中游着,从后面推着木筏前进。 木筏上边挂着一个灯笼,两人站在不停轻微晃动着的木筏上,听着水草人四肢扑腾的划水声,借着灯火,看着这条地下水道。 这是一条像是溶洞一般都地下水道,滴着冰凉水滴的钟乳石倒挂在洞顶上,稍微一个不小心,便要磕到脑袋。 而水道的两边并不是完全封死了,可以看到一些坍塌的废墟,在林立的钟乳石后边,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 而水道两边的钟乳石后边,一粒粒蓝绿色的萤火在迅速地穿梭着,既诡异,又又一种惊人的美艳。 “这里可真是个埋伏的绝佳地方啊……” 看着这条水道,姜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地方,两边皆是陆地,而中间又是水道,倘若有人在前面截住了水流,然后再两边埋伏精兵……这里简直就是兵家死路啊……” “殿下——” 顾雎正要说什么,只听见“咻咻咻”的几声,从水道两边的钟乳石之间便射出如蝗般的箭矢。 “有埋伏!” 姜成喊了一声,立马抱着顾雎跳入水中。 “咚咚咚!” 箭矢不断地落在木筏上,姜成和顾雎游到了木筏下面,借着木筏阻挡着箭雨的攻击。水中漆黑无比,姜成和顾雎两人伸手抓着木筏,突然间,一团什么东西从后边撞了上来。 “咕……” 顾雎伸手摸了一下,这团东西在水里毛茸茸的,像水草一样,应该便是那个船夫,水草人了。而这个水草人就像稻草人一样,身上已经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死去了。 姜成在水中闻到了血液的腥味,心底暗暗一惊,只心道是顾雎可能被箭矢射中了,受了伤,便赶紧一把揽过顾雎的腰,朝水底游去。 顾雎被姜成拖着游着,拼命地挣扎着,姜成这么做,会极大地消耗他的体力,从而在这冰冷黑暗的水中撑不了多久的。 顾雎心知是姜成误认为她受了伤,心里暖心之余,也挣扎着从姜成怀里离开,谁道姜成只以为是顾雎在水中失去了知觉,心急之余,一把抄起顾雎的腋下,朝前游去。 “咕……” 水底愈发地冰冷,姜成只觉得四肢僵硬,心口发闷,渐渐地,有些使不上力气来了。 “咕……” 顾雎在水中,抱住了姜成的脖子,游到了他面前。 “咕……” 伸出脸去,吻住了姜成的唇,姜成稍稍惊讶之余,顾雎柔软滑腻的舌尖挤开了姜成的嘴唇,吹着气泡,推进了姜成的嘴中。 “唔……” 获得了氧气,姜成渐渐地能使上力气来了,而一股浓郁的清香,在水中散发了开来。 “唔……” ——原来……那不是顾二小姐身上的味道吗…… 两人在水中抱着顺着水流朝前冲去,突然前方水道出现了个急转弯,姜成躲避不及,一头撞在了岩壁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滋……” 姜成翻了个身,悠悠地醒来。 眼前是一堆微微跳动着地篝火,帮着他驱散着身上的冷气。 “唔……” 姜成扶着微痛地额头坐了起来,正要四处看看,突然听见了一丝女子的嘤咛。 姜成猛地一惊,看向了篝火对面。 那是一个未着寸缕的女子,橙黄色的火光在她纤细雪白的腰背上映衬着暧昧的暖色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鬼街(三) 姜成不由得呆了呆,随即脸色一红,立马转过身去,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 ——那个姑娘是谁……尽欢呢……他又去哪儿了…… 姜成背着身正焦头烂额地想着,可是一联想到身边这个浑身赤裸的女子,便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些绮丽的幻想…… “六皇子殿下……” 听到这声音,姜成不由得眼神一滞。 ——这是……顾二小姐的声音! “顾二小姐……” 姜成稍稍斜眼,瞥了那姑娘赤裸白嫩的背一眼,便立马偷偷打了自己一巴掌,问道:“是你吗……” “是我……” 顾雎轻声道。 其实顾雎也不想这样的。当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姜成从水底拽起来的时候,姜成已经昏迷多时了。 而这地下河偏偏又极为冰冷,好在顾雎随身携带了一些火源,才能给姜成生起火来,防止他受冻而死。 可是从水里泡了一会儿以后,顾雎很无奈得发现,自己脸上的易容妆已经被冲散了,而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着易容用具,只得以真面目见人。 好在顾雎之前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在这里,也省得如今再费口舌解释一番。可是这么一来,她作为许负许尽欢这个人的衣服现在就不能穿了。 为了防止姜成起疑心,顾雎便随手把衣服扔了,可是这么一来,身上就没有衣服穿了,正当顾雎苦恼着从哪里搞到衣服来穿的时候,姜成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 “顾二小姐……为什么……没穿衣服……”姜成坐直了身子,堂堂正正地背对着顾雎,倒让顾雎觉得有些可爱了。 “噗嗤……” 顾雎捂着嘴娇笑起来。 “顾二小姐干嘛笑啊……” 背着身的姜成瞬间坐如针毡,不舒服地扭扭身子,有些嗔怪似地问道。 “没……没什么……” 顾雎拍拍自己的脸,一阵冷风灌进这山洞里,顾雎这才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 “嘶——” 姜成也感到有些冷了,毕竟身上湿哒哒的,被冷风这么一吹,真的感到有些冷了。 “嗯……” 顾雎原本极力压着声音,可还是被风吹得有些冷得受不了了。 “顾二小姐!”姜成背着身问道,“是觉得有些冷了吗?” 虽然不知道顾雎为什么浑身赤裸着没有穿衣服,可姜成还是更关心她现在冷不冷。 “是的……六皇子殿下……”顾雎抱着自己的双肩,颤抖着声音说道。 “如果顾二小姐不嫌弃的话……就请顾二小姐委屈一下,暂且先穿我的衣服好了……”姜成说着,脱掉了自己湿哒哒的外衣,头也不回地朝后一扔。谁知道当下没有刻意去看,姜成那外衣竟然是直勾勾地丢到了篝火上,登时把篝火都打得有些散了,洞里也昏暗下来。 “糟了……” 姜成和顾雎同时爬向篝火,卷起了那外衣,原本微弱的火光也重新跳动起来,洞里重新被照亮了。 “喝……” 当篝火重新燃起的那刻,姜成眼中,看见了正低着头拿着衣服的顾雎,未着寸缕的她身前的光景…… “啊!” 顾雎惊叫一声,抱住了衣服捂在胸前,小脸通红通红的。 “对不起顾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姜成的反应比顾雎还大,直接原地弹起,屁股朝后一坐,立马转过身去,叫道。 “没……没事的六皇子殿下……”顾雎抱着姜成都外衣,低着头嗫嚅道。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穿来,姜成听着背后的顾雎正在穿着自己刚刚穿过的衣服,不由得有了一些绮丽的幻想,就好像自己正抱着她,呵护着她似的。 “好了,六皇子殿下……”顾雎穿好了衣服,对姜成说道。 “是……是吗?” 姜成依然背对着顾雎,问道。 “是啊……殿下可以转过来了……” 顾雎红着脸悄声道。 “嗯……嗯……” 姜成连应数声,稍稍回头瞥了几眼后,这才慢腾腾地转过身来。 顾雎虽然穿好了衣服,可是那一双细长的腿依然露在外边,看得姜成心头直跳,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大学之道……在于明德……在于行……” “殿下怎么突然背起《大学》来啦?”顾雎轻声笑着,问道。 姜成挠着头看向一边的洞壁,小声道:“对不起顾二小姐……在下没法做到心如止水……” “噗嗤……” 顾雎捂着嘴轻笑起来,说道:“殿下无需如此,殿下既然来到了鬼街,想必是尽欢带殿下来的吧?” “是……对了,尽欢,尽欢呢?”姜成左右看看,没有看到“顾雎”,不由得心慌起来,问道,“顾二小姐,你可曾看到过尽欢?” “不知道……”顾雎摇摇头,说道,“我在这河里游了一圈,没看到尽欢的影子。” “该不会被河水冲走了吧?”姜成惊问道。 “那倒不至于……”顾雎摇摇头,说道,“这个地方小女清楚得很,再往下的河流是有栅栏闸住的,尽欢还不至于被河水冲走……估计是被那些人给抓起来了吧……” “那些人……”姜成猛地想到了那些伏击他和顾雎的人,便问道,“那顾二小姐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很遗憾,小女不知道……”顾雎摇了摇头,说道。 “那如果尽欢被他们给抓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姜成这下是真的着急了,要知道,“许负”的才华绝对是助他夺嫡的一把重要的利器,如果他死了,那么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不会的,”顾雎倒觉得有些好笑了,说道,“尽欢就算被抓了,也能稳住他们,不至于被杀掉,不过想必尽欢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殿下了吧……” 姜成听了微微一愣,有些落寞地说道:“我还以为如果顾二小姐要走的话……会和在下说的……” “因为小女怕殿下会挽留小女……”顾雎挪了挪身子,稍稍靠近了姜成,拉住了他的衣角,说道,“我怕如果殿下劝我……我就不想走了……” “顾二小姐……” 听了这话,姜成当真是又惊又喜,转过头去便按住了顾雎柔弱的双肩,轻声道:“顾二小姐……” “殿下不要叫小女顾二小姐了……”顾雎低下头去,没有推开姜成,反而是往他怀里靠了靠,说道,“叫小女……雎儿吧……这样好听……” “雎儿……” 姜成紧张地轻声呼唤着。 “嗯……殿下……” 顾雎靠在姜成的怀里,轻轻地搂住了他。 “雎儿……” 姜成一把抱住了顾雎,紧紧地抱着她。 “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在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了……”姜成抱紧了顾雎,在她耳边说道,“我不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跟我回去吧……做我的燕王妃……” 顾雎在姜成怀里轻轻挣扎着,抬起头来,眼里一片水雾,说道:“小女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不过小女会经常来看殿下的……话说殿下已经被册封了吗?” 姜成搂着顾雎的双肩,心里暖洋洋的,点点头,说道:“是的……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但是封号已经定了……顾……雎儿愿意吗?” “我……我不知道啦……” 顾雎捂着脸背过身去,娇声道。 “雎儿……” 姜成从背后抱住了顾雎,唇在顾雎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道:“雎儿……” “殿下……习惯得很快嘛……”顾雎从姜成怀里挣脱出来,转过身来,说道,“不过殿下来这里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的吧?” “是有事情,可是在下更想知道的……”姜成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顾雎,禁不住有了些绮丽的幻想,问道,“为什么刚刚雎儿你……没穿衣服啊……” “这个……” 顾雎红着脸低下头说道:“我在下游看见有人泡在水里,便打着灯笼过去看的时候,发现是殿下你,便赶紧跳进水里去了,可是水里杂物太多,勾住了小女的衣服,来不及了……只好把衣服都脱了……” “是……是吗……谢谢雎儿……救了我……”姜成挠着头说道。 “那现在……轮到殿下了……”顾雎轻声嗫嚅着。 “啊?什么?”姜成问道。 “就是殿下来这里干什么啊……”顾雎白了姜成一眼,嗔怪道。 “哦……这样啊……” 于是姜成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顾雎,虽然顾雎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还是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啧啧称奇。 “那殿下是来鬼街找寻情报的对吧?”顾雎捂着小嘴还没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神来,说道,“这情报或许还真能找到呢……” “可是尽欢不知道去哪儿了……没人可以带路了……”姜成颇有些为难的样子,挠着头说道。“放心吧殿下,这事交给我来就好了,”顾雎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道,“毕竟这里我比较熟嘛,我来给殿下带路好了。” “嗯……”姜成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尽欢现在怎样了……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放心吧殿下,”顾雎笑道,“那家伙没那容易死的,再说了,抓他的人也不会急着弄死他的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鬼街(四) “抓他的人……” 说到这里姜成不由得扶住了额头,叹道:“抓他的人……我们的行踪怎么会暴露了……” 这一点也是顾雎怀疑的地方,因为根据他俩的行踪来看,他们两个去鬼街,应该是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鬼街里,已经混进了荀睿的人…… ——荀睿的能量还真大呢……连鬼街里面都能安排进自己的人……整座洛阳城……都在他的监控范围之内呐…… 大魏京城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荀睿的监视。这里与其说是大魏的心脏,倒不如说是荀睿的后花园。 “只能说殿下的一举一动都在颍川君的监视中,所以殿下的行踪才会暴露吧……鬼街里……恐怕也混进了颍川君的人马吧……”顾雎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说道。 “雎儿怎么会知道颍川君的事……”姜成皱了皱眉头,问道。 “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嘛……”顾雎干笑道,“小女也不傻啊……我也是个明眼人呢……” “那这可就麻烦了……”姜成紧锁眉头,说道,“如果说这里已经混进了荀睿的人的话……那我们打听情报不就——” “这个包在我身上呐!”顾雎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道,“都是小事,只需如此如此……” 说着顾雎扶着岩壁站了起来,两条细嫩修长的腿在姜成面前晃得直愣人。 “用这个,”顾雎从身后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两个面具来,说道,“用这个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们来了。” 姜成接过那面具,左右看看,最后还是戴了上去。 顾雎笑了一下,也戴上了面具。 “走吧,殿下。”顾雎说着,就要走出山洞去。 “等等……” 姜成停下了脚步,拉住了顾雎。 “雎儿……” “怎么了……殿下……” 顾雎转过身来,问道。 “如果待会儿……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先跑……知道吗?我没事的……”姜成说道。 “殿下不用担心,”顾雎抓住了姜成的手腕,放开来,笑着说道,“我也不是吃素的啊,殿下不要觉得我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啊……” “是吗?”姜成还是不放心,认真地对顾雎说道,“总之不要乱来……我叫你跑就跑,知道吗?” “安啦,”顾雎不屑似的摆摆手,说道,“这都是小事情啦,不要担心啦。” “不要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姜成死死攥住了顾雎的手腕,说道,“乖一点……听话好吗……” “嘶……” 顾雎纤细的手腕被姜成攥得直发疼,忍不住倒吸着凉气直直呼痛,姜成一看立马松开手来道歉道:“对不起雎儿……我——” “没事的……”顾雎吹了吹发白的手腕,笑道,“好啦……我会听你话的啦……但是如果殿下有生命危险的话,我还是不能听话的,我是一定要救殿下的。” “我还不用你保护——”姜成正说着,便被顾雎打断了。 “快走啦殿下,”顾雎说道,“鬼街到黎明之前必须得离开的,不然就会被处理掉,我们快走吧。” “嗯。” 既然事情已经至此,姜成也无可奈何,只得跟着顾雎走了。 两人出了山洞,顺着地下河一路往下走,空间越走越大,直到后面,变成了一条地下峡谷。 “我去……” 姜成站在河岸边上,看着头顶的峡谷,峡谷上镶满了一粒粒橙黄色的荧光点,峡谷两边之间连着无数的吊桥。 “这里就是鬼街了,”顾雎指着上头说道,“这里因为曾经发生过地洞,导致这里的城市陷入了地底,那些民居现在大都嵌在了峡谷里,并不是鬼街里的人挖出来的哦,是那些房子被压到石头里面去了。” “嗯……这里真是鬼斧神工……”姜成禁不住地叹道,“没想到就在洛阳下面……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呐……” “我们快走吧,”顾雎指着前方的一座吊桥,说道,“从这里上去。” “嗯。” 两人走上摇摇晃晃吊桥,顾雎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姜成见状赶紧从背后扶住了顾雎。 “真的不要紧吗?” 姜成扶住了顾雎,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要管我啦,”顾雎插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殿下身为一个大男人,就不要老是把心思花在姑娘身上,你还想不想救齐王殿下了?” 说到了姜平,姜成也不知道姜平现在怎么样了,在天牢里过得好不好。而自己也曾想过去看望他,可是这个要求没有被批准。 “雎儿教训的是……”看着顾雎两条白腻生花的修长双腿,姜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移开了视线,说道,“不过雎儿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要老是让我担心……” “安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顾雎轻笑道,拉着姜成的手便往上走了。 “对了殿下,”顾雎回头问道,“殿下有没有带来那些灰?” “什么灰?雎儿?”这一问直问得姜成一头雾水的。 “就是两位自燃的巡司使大人的骨灰啊……”顾雎说道,“如果带来两位大人的部分骨灰的话,可能会更容易得到更多的情报吧。” “那倒有,”姜成拍了拍揣在背后的小包,踌躇了一会儿,问道,“就是刚刚掉水里湿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顾雎笑道,“鬼街的人一个个都神通广大,就算湿了他们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嗯,应该吧。” “对了雎儿,你在这里学什么呢?”姜成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尽欢说雎儿在这里学道……可是这地方总感觉是一个学旁门左道的地方呐……总感觉不是什么好地方的样子……雎儿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学道啊,”顾雎扭头笑道,“学习怎么炼丹之类的,学好了将来去当个算命的神婆!” “你啊……”姜成耸耸肩,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道,“我是不支持你在这里待着的……不过我也尊重雎儿你的意思……只是你在这里待着我很不放心罢了……” “我要是没有两把刷子的话,我敢来这里吗?”顾雎笑着反问道,“就是因为胸有成竹了,才敢来这里啊!” “也对……” 说着,两人走上了吊桥,上了峡谷。 峡谷两边都是各种摊位,而这里的人有的衣着整洁,有的打扮标新立异,有的穿得邋里邋遢的,但是他们都无一例外,戴着面具。 牵着顾雎的手,姜成脸上不禁洋溢着一缕微笑。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姜成喃喃道。 “嗯?” 顾雎听到姜成的话立马回过头来,随即才堪堪反应过来,红着脸低下头去,悄声道:“殿下又取笑雎儿了……” “没有……我们干正事吧……”姜成笑着捏紧了顾雎的手,和她一起紧紧地牵着,说道,“这里不像是买卖情报的地方呢……” “买卖情报的地方还要在往上走几层呢,殿下。”顾雎说道。 两人又往上走了几层,到了这里,就没有摆摊的人了,一切显得萧条了许多。 这边回廊里,一排过去的房子都是闭着门的。 顾雎走到扇门前,上前敲门问道:“请问里面的先生知道关于前几天京城廷尉巡司使自燃的的事情么?” “不知道!” 里面的人态度蛮横地应道。 “嘛……这里的人脾气都不怎么好……”顾雎耸耸肩,说道。 “换我来吧。”姜成拉住了顾雎,心疼地说道。 “这里店家可是很多的呢,”顾雎嗔道,“我们分开来找吧,这样会快一点。” “不了,大不了明天再来嘛……”姜成说道,“我也可以来再见你一次。” “唔……” 顾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背过手去笑着。 “怎样?” 姜成满怀期待地问道。 “不怎样!” 顾雎摇摇头,说道。 “为什么?” “时间不多了,”顾雎突然认真地说道,“殿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是什么节日吗?”姜成一头雾水,问道。 “今天是三月初六,”顾雎认真地说道,“再过十天,会有一封来自泾阳的捷报送到京城,届时过不了多久赵王殿下就会进京……” “你怎么知道?”姜成惊问道。 “这就是学道的成果啊,”顾雎轻笑了一下,说道,“届时赵王殿下立下的大功,足以威胁到当今储君的地位了。” “什么大功?”姜成问道。 “阵斩匈奴的冒顿单于!”顾雎说道。 “阵斩匈奴的冒顿单于?”姜成惊问道。 “是的……估计现在这个时候,赵王殿下的军队已经和匈奴的大军开战了吧……”顾雎轻声说道。 ——没错……前世……就是这个日子的时候……赵王姜恪,立下不世之功,阵斩匈奴的冒顿单于父子二人,从而使得匈奴各部各自为战,分崩离析,也使得后来数十年的魏国边疆无忧……这……也是赵王姜恪和姜成一起,背誉为帝国双柱的原因呐…… “等到赵王殿下再进京的话,形势只会越来越复杂了,”顾雎认真地说道,“所以现在必须得抓紧时间了,殿下。” 姜成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我明白了,雎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泾阳攻防战(一) 与此同时,远在魏国的北部边疆。 泾阳城。 “殿下,泾阳的前哨站已经被夏国的前锋部队拔掉了!”一个魏国斥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 “多少人?” 姜恪背对着他,看着地图,一动也不动的样子。 “不清楚!大概一万人左右!” 姜恪把这个斥候拉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对一个亲信说道:“你赶紧去把泾阳的桥拆了,多备弓弩鱼油,以防万一。” “喏!”亲信领命出去。 “该来的还是要来啊……匈奴这次倾巢而出……势必会是一场恶战呐……”姜恪喃喃道。 “就让我来立下,这不世之功吧!” …… 泾阳城外的群山之中。 匈奴冒顿单于的部将也先带兵连续攻城拔寨,兵贵神速,一夜之间,便越过了长城,攻到了泾阳河边,只见原来的一座大桥已经被拆了,而造桥车因为过于笨重没有带来,而是留在冒顿单于带领的主力那里。 ——奇怪了……为什么姜恪的军队抵抗力这么弱……弱到我甚至可以轻松地攻入他的腹地……就算是诱敌深入……这也太危险了吧…… 也先骑在马上这么想着,看着对岸的泾阳城。 姜恪率领的军队驻扎在泾阳河的左岸,而泾阳城在河的右岸,也先带领军队背靠群山,以河为界。 “将军,怎么办?”一个偏将过来问也先道。 “在这里稍作歇息,造好营寨,等单于的到来,”也先看了看对岸的城,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我们带领的只是前锋,缺少攻城武器和辎重,若造船强行渡河,对岸要是火箭射之,结局就是全军覆没。” “喏。”偏将领命下去。 一个幕僚走过来,对也先说:“将军,我刚刚打听了一个本地人,他说赵王姜恪在邺城,泾阳,多造攻城器械,举止怪异,将军千万要小心。” “什么样的攻城器械?”也先忽地警觉起来。 “回将军,姜恪监军多造井栏床弩之类的,是一个月前开始准备的。”幕僚答道。 “一个月前,井栏,床弩……”也先低头沉思着,突然回头看向背后的大山,正值初春,天高气爽,气候干燥,山中隔了一个冬季的枯枝落叶极多,干草易燃,若是这时山中起火,必定势不可挡,届时自己将会被困在这小小的河滩上,进退无路,而且单于的部队也会和自己分割开来。 也先心中大感不妙,正欲传令下去,赶紧撤退,突然,只见对岸泾阳城的大门打开了。 也先心中大感疑惑,骑着马走到河边一看,只见城里的魏国守军推着四座井栏出来,井栏周身以铁皮包裹防护,顶端装有床弩。 也先看着那四座井栏,心想:井栏造得特别高,而床弩的射程又远,在泾阳城门口,完全可以射到山上…… 匈奴的士兵们都哄笑起来:“魏国真是一群傻子,用攻城器械来守城吗?还用铁皮包着,如果那些铁用来造长枪短剑,不知可以装备多少个营啊!” 一时之间,哄笑声四起。 也先死死盯着井栏,他只希望这些井栏不是是冲着山去的。 井栏上,一支粗长的火箭绑着几罐鱼油,架在床弩上,大魏士兵们咬着牙转动着床弩,弓臂被拉弯,弦已绷紧。 “放!”指挥官一声令下。 “咻——” 火箭被射出去,朝着山中飞去,然后,又有火箭被架上床弩。 匈奴士兵们,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只见粗长的火箭越过匈奴士兵们的头顶,射入他们后边的山坡之中,火焰点燃了草木,箭支上绑着的鱼油罐子碎开来,浇在枯枝落叶上,瞬间又扩大了火势。 匈奴士兵们稍稍反应过来,看着山中的浓烟升了起来,这时,又有几支火箭射入群山。 “将军!我们的退路被截断了!”一个偏将对也先喊道。 “赶紧通知单于!马上变道!”也先惊得眼眶撕裂,大声吼道。 “喏!”偏将领命,拿出一支特制的箭来,拉下导火线,箭矢呼啸着蹿入天空之中,炸开来。 彼时,山的另一边。 冒顿单于看着山的另一头,浓烟滚滚,心中略有疑惑,这时,一朵烟花升入天空之中,炸开来,冒顿单于心知不妙,那是请求迅速支援的信号! “单于大人!不好了!”一个匈奴部将跑过来惊慌失措地喊道。 “发生什么了!?”冒顿单于严厉地喝道。 “前面山中起火,火势凶猛,也先将军的退路和我们的进军路线都被截断了!” “这里还有什么路比较近!?” “向南六里,有条叫南堰谷的峡谷!” “你带一万骑兵,一定要把也先救出来!”冒顿单于严厉地喝道。 “喏!保证完成任务!” “呃,对了,过来,这三支箭收好拿着。”冒顿单于拿出箭来,交给这位将军。 “喏!” 将军拿了箭矢,领命下去,领了一万骑兵,直奔南堰谷而去。 ——也先……对不起了…… “他们回不来了对吧?父亲?”冒顿的儿子唐古拉笑着问道。 冒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最能打仗的这个小儿子。 “南燕谷那边肯定有埋伏……一旦去了,十死无生,但是父亲你又不能背上弃部下于不顾的恶名……否则难以服众……”唐古拉笑道,“单于的位子……也就岌岌可危了……所以父亲只能送那一万人去死了……” 冒顿单于笑笑,走了出去。 “我这个位子,早晚会是你的。” “早该是我的了……” ……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偏将对也先问道,神情十分慌张。 也先看到这种情况,咬咬牙大喊道:“传令下去,如有投降者,斩立决!” 偏将听到这个命令,心中一凉,两滴眼泪掉了下来,然后仰起脖子大喊道: “如有投降者!斩立决!” “如有投降者!斩立决!” 匈奴士兵们都悲壮地重复起来。 也先拔出剑,喊道:“造木筏!渡河!” “渡河——” “呜——”进攻的号角吹响了。 “咚咚咚——”战鼓擂了起来。 山中的大火,彻底断送了这支军队的退路。 泾阳城门里,一队魏国士兵背着方盾扛着拒马跑了出来,来到河边,一个个拒马摆在一起,这样子连成一排,然后再把方盾架到拒马上面。这样,一道简单的路障就设好了,架上方盾以后,这路障还能有效地阻止弓箭的进攻。 “临时的桥头堡吗……”也先看着对岸,喃喃道,“姜恪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死在他手上……值了……” 此时,一大队魏国士兵背着弓弩跑了出来,来到河边,躲在拒马后面。 姜恪骑着马快步奔出城门,拔出剑,剑指前方: “放!” 也先看到河对岸,一排黑色的线升高了,然后变短,又变长,最后,狠狠地落在匈奴军队的阵地上。 “啊!” “呜哇——” 匈奴士兵们暴露在箭雨之下,伤亡惨重。 “传令下去!拿出盾牌!没有盾牌的,躲到同伴尸体或者河边岩石后面!”也先挥着手喊道。 匈奴士兵们纷纷行动起来,组织有序,按部就班地行动起来,并且派出敢死队,在箭雨下面抢建木筏。 …… 南堰谷。 冒顿单于派出去的将军带着一万骑兵在这里奔驰着。 “轰!” 峡谷前方两边的山崖上发出两声巨响,无数碎石瞬间滚落了下来,堵住了谷口。 “呜——” 匈奴的战马们受到了惊吓,顿时人仰马翻。 “将军!前面的出路被挡住了!”一个小兵对将军喊道。 将军看着前面的碎石,心中大喊不妙。 这时,峡谷后面也发出了几声巨响,谷顶碎石落了下来,堵住了谷口。 ——不好!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快去通知单于大人!!”将军焦急地喊道。 “喏!”小兵拿出那冒顿单于亲自给的箭矢,朝天上射了出去,但是,箭矢完全没了反应。 “将军,坏了!”小兵喊道。 “再拉一个!” 小兵一连试了三个全都不行,他们连和冒顿单于取得联系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被卖了! “是埋伏!”将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快撤退!” “杀——” 峡谷上方一声凄厉的怒喝,夏国的战马们纷纷受惊前来,不再行动。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 “大魏狼骑营在此!头留下!命留下!” 声音贯彻整条峡谷,回荡不息…… 峡谷两边迅速冒出两排穿着黑色盔甲,带着面具的士兵,举着石头,拿着弓弩。 “弃马!快撤!”将军焦急地喊道。 士兵们纷纷下马,往后撤退。 “头留下!命留下!” 石头落下来,顿时峡谷之中脑浆血肉横飞,这位匈奴将军直接被一块石头砸得连头带肩,一齐断开。 匈奴士兵们连滚带爬,爬上碎石堆,但马上就被箭雨狠狠钉死在碎石堆上。 山谷之中,马匹的嘶鸣,士兵们的惨叫,响彻了一会儿以后,慢慢地安静下来。 峡谷之中一片死寂…… …… 泾阳河滩之上,匈奴军队开始射箭反击。 匈奴的箭雨也射向对岸,但是纷纷被拒马之上的方盾给挡住了,也先命令,持续射箭,坚决不能停,直到射完所有箭为止。 魏国士兵们躲在拒马后面,被匈奴军队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 匈奴军队得以喘息一会儿,推着刚刚造好简易木筏下水,准备强行渡河。 拒马之后的魏国士兵无法进攻,可是井栏上的士兵可以继续进攻。 几队匈奴士兵在箭雨的掩护之下登上木筏,开始渡河,这时,井栏上的魏国士兵开始行动了,床弩射出来的粗长箭支直接将木筏射得散开来,匈奴士兵们纷纷落水,然后被井栏上的魏国士兵一个个用弓弩点射致死。 也先原本想组织士兵攻击井栏,但是他们的箭矢没法射得那么高,根本够不到井栏上。 也先的渡河计划失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泾阳攻防战(二) “继续射箭!不准停!”也先拍马喊道。 匈奴军队的箭支很快就射完了,还有一些匈奴士兵去捡阵地上的箭支继续射,但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魏国士兵们把拒马上的方盾取下来,上面已经全是匈奴士兵们射过来的箭支,魏国士兵们把方盾上的箭支拔下来,堆在一起。 这期间大概沉寂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时间过后,魏国士兵从拒马后面站起来,举起弓弩,再次射击。 铺天盖地的箭雨落在匈奴军队阵地上,也先肩部中箭落马,这时一个偏将迅速地跑过来,拖着也先往一块岩石后面逃去。 “也先将军!”偏将拖着他,突然“呜”的一声,噗通倒下了,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也先躺在地上,箭支不停地落在他身上,胸腹手脚上全是箭。 也先口吐鲜血,看着对岸,那个骑着马,举着剑的大魏赵王。 ——啊……真是个好对手啊……姜恪…… 一个匈奴士兵挣扎着爬过来,对王黎说: “能和将军一起……战死在这里……是我的荣幸……” …… 过了许久,直到空中盘旋的乌鸦确认安全后,落到了地上开始啃食尸体。 匈奴军队的阵地上一片死寂。 姜恪看着对岸,下令警戒。突然,对岸尸体堆里爬出来一个胸部中了三箭的匈奴士兵。 他脚步踉跄,挣扎着,抓过一支长枪,抵在背后,勉强撑着自己站立着。 姜恪冷笑一声,随即收敛了笑容,满脸的肃杀之气,大手一挥:“放箭!” 唯一幸存的匈奴士兵张开双臂,迎接铺天盖地的箭雨。 …… 冒顿单于下令在山下草创一营,暂作歇息,士兵们三五成群,或者搭着帐篷,或者搭着木栏。 “报——”一声快马急报。 一个匈奴斥候连滚带爬地滚下马鞍,慌慌张张地跑进主营喊道:“单于大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说。”冒顿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斥候半跪下来,双手抱拳道:“也先将军所带前锋……在泾阳河边……全部战死……” 众官愕然! 冒顿虽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笔还是愕然地掉到了桌上。 “有人活下来吗?”冒顿低着头,头也不抬地问道。 “也先将军所带前锋,无一投降,包括也先将军在内一万人,全部战死!” 众将听完后议论纷纷。 “报——”一声快马急报。 另一个匈奴斥候冲进来,道:“单于大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冒顿问道。 斥候半跪下来,双手抱拳道:“前去支援也先将军的部队,在南堰谷中伏,全部战死!” “……”冒顿沉默了,这件事已经在他意料之中。 “怎么会?”一个将军问道,“难道增援部队没用求援吗?” 斥候答道:“回将军,在下不知道,但是,一万人的增援部队,全部身首异处,首级全部被割了下来,不知去向!” 冒顿登时脖子青筋暴起,自己的部下战死沙场,尸体竟然还要遭受如此侮辱,虽然获胜一方自古以来就有割下敌军尸体首级的方式来获得军功,但是由于首级携带不便,早已演变成割下敌人耳朵的方式了。 “……行,孤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冒顿摆摆手,说道。 “喏!”两位斥候领命下去。 两位斥候走后,冒顿再也压抑不住,站起来一脚踢翻了火盆。 “单于大人,火已经灭了。”一个将军上前小声说道。 “今晚是个好时机,姜恪打了胜仗,肯定会大肆庆祝一番,也许今晚是个机会。”另一个将军说道。 “不会的……”冒顿摆摆手,说,“他们在山中放火,又在南堰谷设防,已经说明了这是一群心狠手辣头脑狡猾的人,可以说,今晚若是贸然进攻,还是要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众将沉默。 “对付他们,只能稳扎稳打,把我们的优势,最大的放大!”冒顿说道,“我们在人数上占优,我们有三十万人,而姜恪只有十万!” “明天进军!越过这座山!用箭雨压住他们!造桥车逼上去,渡河!”冒顿大喝道。 “都回去休息吧。” “喏。” 众将走后,冒顿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父亲……” 原先一直冷眼旁观的唐古拉突然开口了,说道:“这很明显,是姜恪的攻心计,我们大可包围姜恪,消灭他的援军,等到把姜恪的援军都消灭之后,他的部下士气肯定土崩瓦解,而他们的粮食,也都吃完了,父亲——” 冒顿单于却是大手一挥,打断了唐古拉的话。 “我这次倾巢而出,足足带了三十万的人马,难道连一座只有十万人的城都打不下来吗?” 冒顿单于说着,便走了出去。 唐古拉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祝我们合作愉快……姜恪…… …… 泾阳河对面的匈奴阵地已经打扫干净,能用的箭支全被拔了下来,军械铠甲辎重粮草也都缴获完毕,匈奴阵地上只剩下衣不遮体的士兵尸体和一些不能再用的箭支。 “你们中有人认识也先吗?”姜恪问士兵们道。 一个大魏士兵站出来道:“将军,我认识。” “带我去把他的尸体找出来。” “喏。” 姜恪带着一队士兵打着灯笼,跟着小兵,在匈奴阵地中找到了也先鲜血淋漓的尸体。 “怎么做?将军?”小兵问道。 “把他扒光了吊起来,鼻子耳朵全割掉。”姜恪冷冷地说。 “喏!” 士兵们都兴奋起来,这样侮辱意图侵犯他们家园的敌人,是他们的荣幸。 也先的尸体被吊起来,吊得高高地,挂在在阵地上,鼻子耳朵都被残忍地割去。 “匈奴狗们明天到了以后一定气死了!”一个士兵兴奋地说道。 姜恪回到泾阳城内,大家虽然都沉默着,可是眼里都藏着兴奋! 今日打了大胜仗,全歼匈奴两万人,杀死匈奴将军两人,而自己这边除了在泾阳河边倒霉地被射伤的士兵以外,无人阵亡。 零比两万。 “大家干得漂亮!”姜恪大声道,“可是明天还有一场!对手是匈奴的单于!冒顿!此人用兵造诣极深,但是,那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虽然他们有三十万人,可是已经有两万人我们没有任何伤亡地干掉了!大家今晚休息好!准备迎接明天的战斗!” “喏!” “很好,大家今天干得漂亮,都回去休息吧。” “喏!” ……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 几只食腐的乌鸦被吓走,叼着肉块。 冒顿单于带着匈奴的主力来到了昨天大战一番的阵地上。 “呜……” 一些匈奴士兵看到自己的战友们死了以后衣不遮体,耳朵都被割掉了,忍不住哭泣起来。 “单于大人!那是什么?”一个将军指着一具吊在大旗上的尸体道。 冒顿单于定睛一看,那不是也先的尸体么?被残忍地割去了鼻子耳朵,衣不遮体,吊在了大旗上。 “是也先将军!” 匈奴士兵们都怒火中烧,冒顿攥紧了马鞭,道:“把他放下来,穿好衣服,运回家乡。” “单于大人!” 正在这时,泾阳河对岸,传来了一声大吼。 姜恪就站在泾阳城的城门上用号角喊道。 “在下给单于大人准备的礼物惊喜吗?” “孤势必要取你首级!”冒顿单于一把夺过号角怒火中烧地喊道。 “我就在泾阳城里,你要的话,来拿便是啊!”姜恪叫嚣道。 “全军分两部!一部打扫战场,一部进攻!”冒顿单于怒喝道。 “杀!” 匈奴士兵一齐喊道。 战鼓擂起,进攻的号角吹响。 根据冒顿单于指定的战略,造桥车直接开到河边,造桥车大部分以铁料制作,可以有效地阻止魏国军队的火箭攻击,而姜恪也自知无法阻止匈奴渡河,所以也没把井栏开出来,弓弩射程不够,只能在城墙上用床弩射之。 姜恪指挥以两架床弩为一组,箭之间绑上坚韧的银丝,箭身上绑上鱼油罐头,点燃的纸贴在罐头的封口处,然后两架床弩一起发射。 “咻!” 两枚长箭直奔匈奴阵地而去,两枚箭之间绑上坚韧的银丝,箭落到阵地上,银丝直接割开处在两箭之间的匈奴士兵。 几个匈奴士兵从胸部整齐地断开,血浆飞溅。 鱼油罐头碎开来,外面的贴纸点燃了它,瞬间,匈奴阵地上再次燃起火来。 “一营,出动!”姜恪指挥道。 泾阳守军一营立马从泾阳城里出来,背着方盾,将方盾搁到拒马上,然后拿着弓弩,瞄准了造桥车。 匈奴军队的造桥车伸展开来,架到对面,匈奴士兵们含着怒火,纷纷涌上刚刚造好的桥。 “放!”姜恪一声令下。 泾阳守军一营士兵立马端起弓弩在拒马后面朝造桥车上射箭。 “啊!” “呜哇!” 匈奴士兵们纷纷中箭落水,但是仍然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泾阳河慢慢地被染红。 大概有三千多的匈奴士兵们渡过河,一共搭起了六座桥,姜恪命令在长箭上涂上硫酸,用床弩射击匈奴的造桥车,同时命令一营自由射击。 匈奴士兵们朝着拒马冲锋,不断地有有人在冲锋过程中中箭倒下,但是没有一个后退。 “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泾阳攻防战(三) 城头上的床弩射中了造桥车,但是造桥车坚固无比,除了掉了几块铁皮以外没有任何破损。 可是这铁皮,却被箭头上的硫酸一点点地腐蚀掉。 “一营点燃拒马后退!二营出战!”姜恪见状立马指挥道。 一营士兵们拿出鱼油,淋在拒马上然后点火,这一排拒马被点燃,纵然匈奴士兵已经接近拒马,也无法将其拔除,这时一营士兵已经后退,二营士兵端着比普通长矛长得多的长矛站到拒马后面,一营前面。 “歘!” 二营士兵长矛无情地刺出,拒马一边的匈奴士兵纷纷被捅了个眼对穿,透心凉。 因为二营士兵的长矛比匈奴士兵的武器长得多,中间又有燃烧着的拒马,所以匈奴士兵在与泾阳守军二营士兵的对攻中占不到任何便宜。 “四营背盾出战!”姜恪站在城头上指挥着。 四营士兵背着长方盾出来,在一营士兵们前面排成一排,长方盾持好。 一营士兵这时朝着桥不停射箭,推缓敌人进攻的速度,不断地有匈奴士兵从桥上落水,掉入泾阳河中。 冒顿单于长刀一挥,匈奴士兵们端着强弩,朝着城门下的魏国军队射击,这种强弩射程很远,完全可以射到拒马那里。 一营士兵蹲下来,躲到四营士兵的长方盾后面。 二营士兵也躲到拒马后面,而此刻进攻的匈奴士兵为避免误伤也开始后退。 匈奴军队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但是魏国早有准备,有拒马和长方盾的保护,泾阳守军士兵几乎没有伤亡。 “呜——” 匈奴阵地上,收兵的号角响起,匈奴士兵们纷纷撤退。 “就算跑,也要留几个下来!”姜恪喝道,指挥着城头上的床弩攻击造桥车,又有数十个匈奴士兵阵亡。 第一番攻防,魏国完全占据上风,而匈奴这边大约阵亡了两千人左右。 冒顿单于心中懊恼不已,中了姜恪的攻心计,用也先的尸体引诱他进攻,结果姜恪早有准备,又白白搭上那么多士兵的性命。 第一轮攻防结束后,匈奴军队的阵地上,也先部队的尸体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冒顿单于下令暂停进攻,全军就地驻扎,开始安营扎寨。 而大魏这边在第一轮攻防中占了上风,而且没有阵亡,只有几个受伤的,全军士气高涨。 姜恪站在城门上,看着匈奴军队的阵地,面色凝重,尽管先手占了上风,可是,匈奴这次倾巢而出,冒顿所带来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 泾阳城只有十万士兵,而冒顿,有三十万。 姜恪看着匈奴军队阵地上,一杆大旗升起,心里暗暗想道: ——唐古拉,看你的了…… …… 匈奴军队稍作歇息,安营扎寨,到了中午,营寨已全部扎好。冒顿掷下一把火,把阵亡士兵的尸体火烧了,尸体烧焦所产生的特殊气味使得匈奴士兵们胸闷不已,而且第一轮对攻占了下风,使得他们士气有些低落。 冒顿单于命令在营寨中建投石机,在河边完全可以打到泾阳城中。 而姜恪则是下令偷偷把井栏运出城外,送往邺城。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用不上井栏了…… 姜恪下令在城墙上抢修工事,木栅栏扎好,尖利的木刺扎在城墙上,并且用黏土加浆糊抹好,以防火攻。 到了子午三刻,匈奴军队派出了几个士兵在城下叫骂一通后,泾阳守军不为所动,那个叫骂的士兵反倒被姜恪一箭射了个眼对穿。 冒顿单于看见了,下令进攻。 进攻的号角再次吹起,投石机投掷石块,姜恪抢修的工事纷纷被砸出缺口,姜恪下令马上用木板堵上,几个泾阳守军的士兵在抢修工事的时候,被匈奴军队的投石机砸成了肉泥。 笨重的攻城车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渡过河,朝着泾阳城城门冲去,一队匈奴士兵围在攻城车周围,用盾牌抵挡着泾阳守军士兵的箭雨。 这一次,姜恪没有下令在拒马周边抵抗,因为在上个回合中,泾阳守军士兵点燃了拒马,这会儿火灭了,拒马也烧得差不多了。 “杀——” 匈奴士兵围着攻城车拔掉拒马,朝着泾阳城城门冲去,大队步兵这时也已经渡过了河。 “呜哇!” 那一队匈奴士兵越过了城门前的一个小土坡,围着攻城车下坡的时候,直接掉进了城门前的陷坑里! 尖利的木刺刺穿了他们。 冒顿单于看见了不禁心中一疼,姜恪接着土坡掩护,在那里偷偷挖了个陷坑,而自己竟然没有派出斥候侦查。 “再派出一队!”冒顿单于喝道。 又是一队攻城车准备出发,这时,一个幕僚过来说:“单于大人,陷坑在城门口,除非把陷坑填平,否则攻城车无法过去啊。” 冒顿单于听完后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命令道:“进攻部队分两部,一部携带沙土石块,接近城门填平陷坑,另一部,云梯攻城!” 于是,匈奴士兵分作两部,一部士兵拿着云梯冲向城墙,不断地有士兵在冲锋过程中中箭倒下,但是冲锋没有停止,一些射手混杂其间,朝城墙上射箭,也有几个泾阳守军中箭,掉下城墙。 “放!” 匈奴士兵们用力投掷铁钩钩上了城墙,拉动绳子,云梯被拉起来,竖着倒向城墙,泾阳守军想要把云梯推倒,但是铁钩再加上云梯的重量使得铁钩钩得特别紧,根本推不动。而在此过程中,又有一些魏国士兵被匈奴射手射中而阵亡。 带头的匈奴士兵举着盾牌爬上云梯,迎着泾阳守军的石块砸击,虽然有一些士兵被石块砸得站立不稳,尖叫着掉下云梯,但是依然无法阻止匈奴士兵们的步伐。 匈奴军队的投石机抛掷石块,朝着城墙还击,阻击泾阳守军的攻势,匈奴士兵们虽然在登梯过程中伤亡惨重,但也是值得的。 而另一部匈奴士兵则是带着沙土石块冲到城门下面,往陷坑里面填土,他们袍泽们的尸体来不及回收,就直接埋在敌军的城下。 泾阳守军在城门上朝着他们射箭,阵亡的匈奴士兵就直接被战友扔进陷坑里就地掩埋。 云梯那边的匈奴军队攻势也很凶猛。 彼时,一个匈奴士兵即将爬上城墙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恶臭。 那个士兵抬起头,只见一个泾阳守军拿着一瓢散发着恶臭的黄色滚烫液体,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啊——” 那个匈奴士兵满脸被烫得起了水泡,惨叫着掉下十几米高的云梯,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后,不动了。 云梯上的匈奴士兵都遭受到这种液体的攻击,纷纷掉下云梯。 冒顿单于定睛一看,那股液体的臭味飘到匈奴军队的阵地上来。城墙上,一些魏国士兵无法忍受恶臭,都吐了。 冒顿单于看清楚了! 那是滚烫的热油加上人畜粪便! 只见泾阳城墙上排着数十个大缸,底部“滋滋”地烧着火,缸中滚烫的热油翻滚着,夹杂着人畜粪便。 姜恪也受不了这恶臭,吐了。 匈奴士兵哪怕被溅到一点点也受不了。滚烫的热油加上人畜粪便烧制而成的液体叫做“金水”,滚烫的热油把人的皮肤烫得裂开,人畜粪便里的细菌进入身体里面,伤口不出一天就会溃烂,而且难以医治!是十分残酷的武器! 城门上,几个戴着面纱的泾阳守军抬着一大缸金水,从城门上直接倒下去,下面正在填土的匈奴士兵们纷纷中招,惨叫起来! 冒顿单于下令马上退兵! 撤退的号角吹响,匈奴士兵们带着受伤的战友们撤退。 “把缸盖上!”姜恪忍着恶臭喊道。 泾阳守军们把大缸盖子盖上,把火熄灭,顿时恶臭少了很多。 匈奴士兵们回到营地,许多匈奴士兵在刚刚的金水攻击中中招,受伤了。 冒顿单于下令军医马上医治,可是其实冒顿单于和军医幕僚都清楚,这些士兵恐怕是凶多吉少,因为金水的攻击会使伤口大规模溃烂,细菌会进入血液散播到全身,不出五天,就要浑身溃烂而死,过程极其痛苦。 但是冒顿单于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了,那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的单于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就会人心涣散。 这次进攻受伤人数众多,金水的攻击哪怕只是手上溅上一点点,只要伤口有破皮,那也是十分严重的伤势。 匈奴士兵伤员增多,这在战争中是十分致命的! 因为伤员不能战斗,却仍要消耗粮草,还要有人专门照顾,一支军队如果伤员超过五分之一,那战斗力起码下降三分之一。 这才是姜恪的战术。 冒顿单于恨恨地盯着城门上已经吐得快要虚脱的姜恪,下令将伤员隔离起来,专门医治。 而趁着这个空档,姜恪下令马上把陷坑里的沙土石块移出。 “单于大人,”一个幕僚建议道,“我们其实完全不用带沙土石块去填平那个陷坑,只需要带上几块长石条,虽然可能没有填土来得坚固,但是胜在速度够快啊。” 冒顿单于眼前一亮,说道:“这个办法可行,可是,你有什么可以阻止泾阳守军金水的攻击吗?” 幕僚答道:“单于大人,原本臣想过从山上找点蚂蜂窝投掷到泾阳城里,可是泾阳守军放火烧山,已经找不到蚂蜂窝了。” “哪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金水的伤害减到最少?”冒顿单于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泾阳攻防战(四) “为今之计,只有放弃以步兵攻击城墙,弓兵用箭雨压制城墙,投石机也加入其中,步兵击中火力,进攻城门。” “好,孤就照你说的办。” …… 一个时辰后,匈奴军队再度展开攻击。 匈奴军队的弓兵用连绵不断的箭雨压制着城墙上的泾阳守军,泾阳守军躲在墙跺后面,虽然还是能还击,但是效果大打折扣,而且还有投石机不停地抛掷石块,城墙上的简易工事已经千疮百孔。 “冲!” 匈奴士兵们搬着长石条,围着攻城车对城门展开冲锋,姜恪指挥泾阳守军用石块砸击他们,但是效果甚微,有的士兵还没把石头扔下去就被匈奴弓兵射死在城门上。 匈奴士兵们不要命地冲到城门下,把长石条铺到陷坑上面,攻城车向前一冲! “轰!” 泾阳城的城门颤抖了一下。 “一二三,冲!” 匈奴士兵推着攻城车再度冲锋。 “轰!” “堵住!”姜恪喊道。 一队泾阳守军士兵堵在城门后面,死命地推着。 “轰!” “拿木头顶住!”姜恪指挥道。 泾阳守军士兵们搬来两条粗木头,在地上挖了两个浅坑,然后把两根木头一头放在浅坑里,一头抵在两扇城门上。 “轰!” 城门稳定了许多,但是破了一个洞,匈奴士兵们拿着长枪往洞后面刺,泾阳守军同样以此还击。 不断的有士兵被刺中阵亡。 一个匈奴士兵端着长枪刺向洞口,一个魏国士兵躲闪不及被刺中心口,他抓住那杆长枪,不让那个匈奴士兵后退,另一个魏国士兵刺上去,刺中那个匈奴士兵的心口。 “杀光他们!” 几个魏国士兵拿着瓢子,舀了一大瓢的金水,透过洞口朝匈奴士兵们满头满脸地浇过去! “啊——” 匈奴士兵们被金水浇了个满头满脸,脸上都被烫得起来水泡,失去了战斗力,魏国士兵们趁机用木板把城门上缺的洞补上,而这时,第二波的匈奴士兵成功地渡过了河,在桥边搭建了几座简易的桥头堡。 第三波匈奴士兵渡过河,趁着魏国士兵被箭雨压得抬不起头的时候爬上云梯,箭雨停下的时候,他们也爬上了城墙。 “杀!” 城墙上,泾阳守军和匈奴士兵厮杀在一起,冒顿单于立马下令,再派出一万人登上城墙。 城门下的攻势没有停下,被金水浇到的匈奴士兵被战友带回营地,新的支援顶上去,云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匈奴的士兵! 泾阳守军虽然英勇无比,但是匈奴士兵人数众多,很快就处于下风,眼看城墙就要易手了。 姜恪一看不行啊,于是吹响了号角。 “呜——” 匈奴军队的营地后面突然出现了两千名穿着黑色铠甲,带着面具的士兵,他们跳入匈奴军队的营地内,直奔着冒顿单于而去! ——是姜恪派出的敢死队!来进行斩首行动! 唐古拉眼神一滞,愤恨地看向了泾阳城的城头。 ——姜恪……想把我一起杀了吗…… “保护单于大人!”唐古拉拔出长刀喊道。 冒顿单于大惊,便要脱离战场逃生。 一个匈奴将军正准备组织士兵迎战,就被一把弯刀切掉了脑袋。 两千名魏国敢死队士兵在匈奴阵地中来往冲杀,直奔冒顿单于而去! “单于大人快上马!”一个马倌牵着马过来,冒顿单于赶紧骑上马,直接纵马逃出营地,一队禁卫军保护着他。 另一队禁卫军则是对上了魏国的敢死队。 与此同时,正在攻城的匈奴士兵见到营地里一阵骚乱,顿时慌了阵脚,姜恪抓住机会,泾阳守军们一鼓作气,将匈奴士兵重新赶下了城墙。 两千名魏国敢死队士兵在匈奴营地中来往冲杀,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普通人,最后,在匈奴营地里血战一番,全军阵亡。 但是,他们给匈奴士兵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这是姜恪手底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组织起这样的军队了。 冒顿单于狼狈地回到营地里,气愤不已,亲自吹响了收兵的号角,正在攻城的匈奴士兵开始撤退。 这一战,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一场激烈的大战过后,冒顿单于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派人骚扰泾阳守军,同时回收尸体,集中处理。 双方都无力再次战斗,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冒顿单于亲自领兵来到城下,发动了进攻,城中百姓大多四散而逃,离开了泾阳城。 冒顿单于决心速战速决,因为他营中的伤兵,实在太多了,大多数都是中了泾阳守军的金水受伤的,泾阳城作为一座承民五十万的城市,人口众多,金水的原料随处可得,若是在被金水攻击几波,那这仗就没法打了,所以冒顿单于决心要速战速决,今日,一定要攻下泾阳城。 姜恪站在城门上,只见城墙已经破损了许多,但是城墙上多了一整排的投石车。 “冒顿单于!我有些东西要送给你!”说着,姜恪一声令下,投石机抛射出去,冒顿单于在军中急忙后退。 那些东西落入到军阵之中,却是没造成伤亡。 因为那些东西,是放了两天的人头。 大多数人头落到地上的时候,都碎开来,顿时溅了那些士兵一身。 “单于大人!是前些日子那些阵亡的增援部队的人头!”一个匈奴士兵悲愤地喊道,手里捧着一个人头,喊道,“他是我哥哥!” “混蛋!”冒顿单于身为匈奴的一国之君,竟然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喊道,“我发誓一个时辰之内!我就要攻下这座鸟城!” “君无戏言啊!”姜恪嚣张地笑道。 泾阳守军们都哄笑起来。 匈奴士兵们同仇敌忾,士气高涨,随时都要豁出去的样子。 冒顿单于愤怒地用马鞭指着姜恪喊道:“姜恪!你敢这样对待孤的部下,等攻下了城!孤定要取你首级!” “单于大人!有胆就来拿啊!我的脑袋就摆在这里!”姜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嘲讽道。 “杀!”冒顿单于拔出剑怒吼道,“全军进攻!大开杀戒!不留活口!” “喏!” “杀!” “杀——” 匈奴士兵们怒喝着朝泾阳城开始冲锋,姜恪领兵到城门口,在城门与匈奴军队对上了。 还有的匈奴士兵爬上云梯,在城墙上与泾阳守军展开了厮杀,由于人数众多,尽管有金水,但是收效甚微,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城墙迅速易手。 匈奴士兵们蜂拥着从城墙上,城门口涌上来,姜恪咬咬牙,喊道:“全军分散!往城里撤退!” 泾阳守军分散开来,往城里撤退,全军化整为零,躲入民居之中,一场极为残酷惨烈的巷战开始了。 到了傍晚。 一条红色的小溪从泾阳城城门口流出,注入城外的泾阳河里,随着水流流向下游。 在下游有几座村庄,看见喝河水被染红了,纷纷惊异起来,找来村里的道士作法驱魔。 道士却是摇摇头,说:“不是天灾,是人祸。” 几只乌鸦站在城墙的城垛上,一个沾满了鲜血的手撑着城垛站起来,乌鸦们被吓到,扇动翅膀慌张地飞走了。 那只手的主人站起来,是一个匈奴士兵,他的周围,全是战友的,和敌人的尸体。 血顺着台阶流下城墙,汇入泾阳城街道两边的排水沟里,流出城外,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房屋里,地窖里,屋顶上,全是尸体和厮杀过的痕迹。 那个匈奴士兵浑身颤悠悠的,拿着一杆旗子,插在城门上,然后倒下了。 泾阳城易手。 姜恪已经带着三万多的残兵败将仓皇逃走。 冒顿单于看着这一切,虽然攻下了泾阳城,可是,这一仗,他失去了爱将也先,和近十万的匈奴士兵,而泾阳守军十万人,也有足足六万多战死。 冒顿单于命令士兵打扫战场,把城里好好打扫一番,然后把伤员从军营中带来,进入城内,好生休息一番。 匈奴士兵们三五成群,在城中埋锅造饭,时值傍晚近夜,北门飞报火起,冒顿单于只当是士兵生火意外所致,接着,东门西门南门皆火起,城中民居火起,冒顿单于自知中计,可火势严重,且城中突发爆炸,浓烟中含有大量毒气,匈奴士兵在城中四散奔逃,死于窒息踩踏毒气爆炸者不计其数,匈奴士兵伤亡惨重。 城外匈奴营中的军队见泾阳城火起,自知冒顿单于已经中计,一个匈奴将军赶忙带兵前往,却不料过桥时造桥车突然断开,桥断了,这位将军落入水中,溺死于此。 时值夜色,天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冒顿单于悲愤之下带兵逃出泾阳城,十万入驻泾阳城的匈奴士兵十不存一,赶至河边,不知桥已断开,士兵们蜂拥而上,河边士兵被挤入泾阳河中,一时之间,死于溺水踩踏者不计其数。 营中幕僚看出端倪,下令剩余的造桥车立马造桥,冒顿单于带兵回到营中,泾阳大火,烧了一夜。 十万进驻泾阳城的士兵,只有三千人活了下来,且大多有伤,而带到泾阳城中原本想要好好养伤的伤兵们由于突发大火,顾不上他们,几乎全部葬身火海。 一时之间,营中哀鸿遍野。 泾阳城攻下来了,不如说是毁灭了,全城的建筑几乎无一幸存。 冒顿单于在主营中状若疯狂,拿着剑对着椅子,桌子乱砍一通,周遭文武官员,无人敢上前。 “姜恪,孤势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原来姜恪早知泾阳城必失,于是特地做好准备,在城中民居之内多布硫磺硝石等易燃易爆之物,并加入了有毒粉末,然后派人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纵火,此计阴毒,连带着匈奴军队和泾阳城毁于一旦。 这一战,匈奴军队阵亡近十五万士兵,受伤不到五千人,泾阳守军阵亡近七万人,可谓是一场大胜。 姜恪带领仅存的三万多人一路撤退到邺城,之前的井栏就是运到这里,在邺城中还有五万魏国守军。 冒顿单于拔寨进军,直扑子午谷而来。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子午谷鏖兵(一) 两天后,连绵不绝的阴山山脉中,子午谷。 子午谷是一条极为纵深狭长的山谷,几百年前原来是一座水坝,据说还是大禹治水的地方。后来这个地方发生地动,山体崩塌导致河流改道,所以形成了山谷。 而原来的水坝就被改造成一座高大的壁垒,在外面又修了一道城墙横将过去,堵住了山谷,子午谷的居民就住在这高墙之下。 时值夜色,姜恪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眺望着,远处的黑暗里,可见清晰地看见一排排的橙黄色荧光。 那是匈奴军队的火把。 远处盔甲甩动的声音依稀可闻,此时,匈奴军队还有足足十五万人,正在接近子午谷。 冒顿单于下令,在谷口驻扎,这一次,要全力准备,部署大量的攻城器械,誓要报火烧泾阳之仇。匈奴军队开始连夜安营扎寨,魏国守军们在城墙上密切注视着,不敢轻举妄动。 局势如此紧张,姜恪顾不上休息,就立马开始检查工事,鼓舞士气。 修筑完工事后,姜恪就在城墙上来回巡逻。正巡逻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关隘两边有两座小丘,于是派出斥候,到小丘上侦查,看看小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斥候领命,前去侦查,姜恪搬来一条椅子,坐到上面小寐一会儿。 过了许久,正坐在椅子上小睡的姜恪便被赶回来的斥候叫醒了,姜恪揉着惺忪的睡眼,赶忙起身问道:“快告诉我,那两座小山丘什么情况?” 斥候半跪下来,抱拳答道:“将军,那两座小丘非常普通,树木稀少,可以说连设伏兵的价值都没有。” “土质如何?” “回将军,松软,易于挖掘。” “是吗?”姜恪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下去吧,我自有办法。” “喏。” 兵者,实者虚也,虚者实也,虚虚实实,此乃诡道也。 姜恪计上心来,连夜派兵驻扎到两座土丘之上,将山顶上的树木落叶扫干净,然后挖起战壕,以树枝草叶掩盖,命军队驻扎到战壕之中,静候战机。 第二天早上,姜恪和一位幕僚站在关隘上,那幕僚注意到关隘前的两座土丘之上,广布大旗,是大魏军队的旗子。 “赵王殿下,那是什么?”幕僚指着其中一个土丘问姜恪道。 “哈,那是本王连夜派人设下的伏兵。”姜恪自信满满地说道。 幕僚呆了呆,有些焦急地说:“赵王殿下,请恕属下直言,那两座土丘树木稀少,山势低矮,叫那伏兵如何藏得住?设伏兵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且,如果我们的伏兵被匈奴人识破了,那伏兵设在山上,匈奴人若放火烧山,如何是好?” “先生,我已经让他们砍去了山顶的树木,扫净了枯枝落叶,不怕火攻。并且我让他们在山上挖好战壕躲进去,同时广布大旗,匈奴人到时候见了,必以为是疑兵之计,反倒不会在乎,却不知虚者实也,届时伏兵杀出,必杀得他措手不及!”姜恪拍拍胸脯,很是自信地说道。 “唔,这倒是有可能,那就试一下吧。”幕僚还是半信半疑。 “报——”一个斥候跑过来喊道,“将军,匈奴人正在逼近,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要抵达了!” “终于来了,准备迎敌!”姜恪一挥手,喊道。 子午谷守军们紧张地运动起来,随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姜恪亲自领了两千骑兵,便出城了。 而姜恪的部将宇文靖则是率领军队驻扎到两座土丘之间,等候着冒顿单于率领的匈奴军队的到来。 姜恪等了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冒顿单于率领着匈奴军队抵达子午谷前的平原,同时派出前锋部队约八千人左右,前去子午谷下挑战试探。 带领这支前锋部队的是冒顿单于手下一个牙门将,投降了匈奴的原来的魏国降将,戴陵。 戴陵领着部队一路前进,看见姜恪率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正守着山口。 戴陵领着部队来到阵前,看着两座土丘之上,树木稀疏,看着并无伏兵的样子。 戴陵又看着看着姜恪的脸,只觉面目生疏,认不出来,于是问旁边一个幕僚道:“这个人是谁,看着好像很是威严的样子,应该是魏国的高官吧。” 幕僚仔细一看,惊讶地说道:“将军,那个就是大魏赵王,帝国双柱之一,姜恪,姜元逊!” “哈?”戴陵兴奋起来,拍着马说道,“没想到堂堂大魏赵王,竟然会亲自领兵出城,而且只带了这么少的军队,要是能把他捉了的话……” “将军,此人不可小看啊,”这个幕僚附耳道,“堂堂赵王,被誉为帝国双柱之一,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将军千万要小心呐!” “知道啦知道啦!”戴陵掩饰不住的兴奋,说道。 而领军站在阵前的姜恪倒是一眼认出了戴陵,笑着拍马上前,大声喊道:“戴陵将军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给匈奴人当狗使,估计天天都有骨头啃吧?兴许匈奴人可怜可怜你,还有屎吃吧?” 姜恪此话一出,立马逗得魏国士兵们哄堂大笑起来,真可谓是笑得人仰马翻了。 戴陵原本极力压着怒火,可是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了,便骂道:“姜恪!你休要猖狂,你也不是,给你爹当打手使吗?你爹还不是随意地使唤你!你得意什么?” 姜恪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那是尽孝,不像你,想尽孝都没得尽,你那老娘已经在洛阳被斩了!” “哇呀呀呀!”戴陵这下当真是怒火中烧,他因为投降匈奴的缘故,母亲已经被押到洛阳,去年秋天就已经被斩首了。 戴陵一马当先,率领着军队向姜恪冲去。 “姜恪!我势必要取你项上人头!” 就在戴陵率领着军队即将冲到关口之下,两丘之间的时候,从关内突然炸起一声炮响。 “那是?”戴陵陡然听见那声炮响,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原本以为没有伏兵的两座小丘之上,突然升起两排密密麻麻地黑点。 戴陵仔细看了一眼,是箭! 箭雨狠狠地落下,匈奴士兵们纷纷惨叫着中箭倒地。 “撤退!”戴陵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立马回头喊道。正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颤抖,抬头朝土丘看去,只见数十个巨大的石球被魏国士兵从山上推下来,滚入军阵之中,许多匈奴士兵纷纷被碾成肉泥。 戴陵回头看去,自知已经中计,恶狠狠地看了姜恪一眼,赶忙拍马准备回去,姜恪立马随手抄起一把百石硬弓,瞄准了戴陵的背心,一箭射出,戴陵立刻回身拨落箭支。 箭雨铺天盖地落下,戴陵整理好军队以后,正准备撤退的时候,突然,这箭雨停了。 戴陵立马朝山上望去,只见魏国士兵们端着长枪,居高临下,冲锋而下,直接冲入军阵之中,和叛乱军士兵们厮杀在一起。 建制被完全打乱,戴陵这时候要再想组织起军队就困难了。 戴陵骑着马,来往冲杀,同时喊道:“集中!撤退!” 姜恪端起一杆方天画戟,只身一人,从关前冲下去,戴陵回头看去,姜恪已经逼近跟前,急忙用斧头挡住那一开天辟地的戟,但是胯下之马却是受不了那冲击的力道,差点把他掀下马去。 戴陵堪堪稳住身子,只觉姜恪那一杆方天画戟在背后舞心弄影,立马回身一斧子横将劈过去,姜恪骑在马上,反手拿着戟弯下腰,躲过那一斧子。 糟了! 戴陵死到临头! 宇文靖弯着腰,反手拿戟搁在背上,将方天画戟旋转一圈,戟刃扫过戴陵的喉咙,一抹猩红的血剑射了出来,也有一些倒流进食道。 “咸咸的……”戴陵捂着脖子说道。 “嗯?”姜恪不解,不过立马扔下方天画戟,拔出腰间短刀,将戴陵枭首。 姜恪一手拿着方天画戟,一手高举戴陵首级,喊道:“敌将戴陵!已被大魏赵王斩尔!” …… “那是……戴陵将军吗?” “是戴陵将军!” “戴陵将军被斩了!” 一时之间,匈奴军中大乱,匈奴军队的士兵们纷纷失去了士气,又缺少指挥,纷纷丢盔弃甲,退阵逃跑。 姜恪回到关前,又带领着那两千名骑兵冲下去。 “抓活的!”姜恪回头大声喊道。 于是姜恪手底下的骑兵们一起喊道:“不要逃了!我们优待俘虏,只要老实点,我们不会杀你们的。” 一些跑得慢的,或者丧失了信心的匈奴士兵听了这话以后,纷纷停下脚步,乖乖地被姜恪带兵俘虏。 这一战,姜恪这边共折损近一千人,匈奴军队被俘两千人,逃跑三千五百人,斩将一人,杀敌两千五百人。 正在此时,戴陵手下的败兵逃回匈奴营中,添油加醋地说戴陵轻敌冒进,被困其中,而自己回来求援。 冒顿单于听了用力拍了下桌子,一下子站起来怒骂道:“这个戴陵!竟然如此轻敌!第一战就打成这样!” 冒顿单于亲自点兵,正欲出发,突然军营门口一阵骚乱,正是剩下的败兵回来了。 “主帅!戴陵将军!”一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戴陵将军怎么了!?”冒顿单于喝道。 “他被斩了!” “啊!?”冒顿单于吃惊不已,戴陵虽然有勇无谋,但好歹也有些蛮力,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斩了。 那败兵心中乐开了花,戴陵死了,死无对证,这样就不怕自己被责罚了。 姜恪大胜而归,属下们都开心不已,但是姜恪却是开心不起来,说:“可还是折损了近一千人。” 一位幕僚语重心长地说:“赵王殿下,这是战争,伤亡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要下定决心,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嗯,我知道,我,我只是有点难受。”姜恪扶着额头说道。 “话说赵王殿下抓了好多俘虏回来呢。”那幕僚看着下面跪成一排的匈奴俘虏,说,“赵王殿下,是攻心计吗?” “这场战争,不管过程如何,都是要消耗不少国力的,而且匈奴军队中,有很多是原先投降到匈奴那边的大魏士兵,倘若能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少点伤亡,我们大魏,也不至于损耗太多实力,”姜恪看着那些俘虏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尽量多抓些俘虏,好生优待他们,希望能起到攻心的作用吧。” “赵王殿下,这个办法着实好。”那位幕僚拍着手说道。 “报——”一个斥候跑上关口来大声喊道。 “什么事?”姜恪立马上前问道。 “匈奴主帅冒顿单于,亲自领兵五万过过来了!预计还有一炷香的时候就到了!” “还敢来!”姜恪立马下去点兵,双方士兵数量对等,倒也没必要守着一个关口,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子午谷鏖兵(二) 两军在土丘之前的平原上展开军阵,剑拔弩张,一副随时都要将对方生剥活吞了的样子。 “冒顿单于!屡屡犯我大魏边境,屡教不改,你的手下都被我打成不知道什么样子了!还是死不悔改!挨打就那么好受吗?”姜恪骑在马上,大声对对面的冒顿单于喊道。 “阴山自古以来便是我匈奴地盘!”冒顿单于站在阵前喊道,“倒是你们魏,统一中原后,便夺了我匈奴世代经营着的阴山,真是不知廉耻!” 姜恪啐了口唾沫,毫不留情地回骂道:“冒顿单于!你有勇无谋!身长八尺!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连阴山到底是谁家的都看不出来,斩你一个,你匈奴也不会可惜丢了个单于!” 魏国士兵都哄笑起来。 “你!可恶的小兔崽子!待会儿我定要你骂不出来!”冒顿单于气急败坏地骂道。 “戴陵首级在此!你要!看看待会儿谁笑不出来!” 姜恪大声说着,将戴陵的首级远远地抛出去,结果落地的时候砸到一块石头上,顿时血肉四溅。 “哇呀呀呀——”冒顿单于见自己的部下的尸体被这样对待,立马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太阳高升,但雾气尚未完全消散,来自匈奴的士兵们,出动了。 双方都投入了足足五万的兵力,这是双方意志的角力战。 大魏赵王姜恪这边,中央步军三万,两翼骑兵各是一万,总共五万的红色战袍大军,便如秋色中的枫林,火红火红地燃烧着。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匈奴军营垒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看阵势仿佛与魏军大体相同。 这是两支实力堪堪抗衡却是风格迥异的大军:且不说匈奴士兵持阔身长剑,魏军士兵则是手持长枪短刀,两翼骑兵更是不同。 骤然之间,魏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魏军两翼骑兵在姜恪爱将宇文靖带领下,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像山岳城墙般地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主攻右翼!随我来!”宇文靖纵马横枪,大喝道。 魏军左翼的骑兵突然变向,奔驰到两军步兵之间,一时之间,黄土飞沙大作。 姜恪一声令下:“左翼骑兵!放箭!” 魏军左翼骑兵纷纷拿出精悍的短弩,无羽弩箭呼啸着刺进匈奴士兵的盔甲里。 左翼骑兵边射边跑,很快就与宇文靖汇合,主攻右翼。 而匈奴军队这里由于魏军左翼骑兵占了先手,阵前大乱,但冒顿单于毕竟乃主帅是也,也不是浪得虚名,马上就稳住了军势。 与此同时,群均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山谷,匈奴军队两翼骑兵呼啸迎击,中央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终于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阔剑与长枪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这是两支世仇般的铁军,最为强大的铁军,匈奴军队的士兵素来有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有三十万控弦之士可吞天下的震撼战斗力。 而姜恪带领军队作战至今未尝败绩,和他的六弟姜成一样,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双方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魏军缺了一翼骑兵,将步军的一面侧翼暴露出来,冒顿单于深知自己另一面骑兵正遭受着双倍敌军的压力,但是对面魏军步兵的侧翼暴露出来,不知该如何抉择,是迂回支援右翼骑兵,还是趁机包抄魏军左翼? 如果包抄敌军左翼,姜恪手下的士兵多备长枪,自己的骑兵恐怕找不到多少便宜。 两军正厮杀在一起,但匈奴军队的左翼骑兵始终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只得在原地尽力保持阵型,对魏军施以弓箭攻击。 一个幕僚看出了冒顿单于的无奈,低声附耳一句,冒顿单于顿时茅塞顿开,下令道:“左翼骑兵!进军到西边两里地,然后对魏军步军左翼展开冲锋!” 左翼骑兵领命,脱离战场,进军到西边两里地的地方,摩拳擦掌,准备对魏军步军左翼展开冲锋,这样的长距离冲锋,就算是长枪兵,也无可奈何! “冲!” 匈奴军队左翼骑兵展开冲锋! 姜恪见状一挥大手,魏军步军左翼迅速变阵,金光闪闪的方盾列成三排,形成一个斜坡,三个士兵为一组,撑着方盾,方盾后面,步军长枪扎定,等着匈奴骑兵的冲锋。 金光闪闪的方盾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马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冲锋一瞬间,匈奴的士兵们被反射的刺眼阳光照得暂时闭上了眼睛。 “踏踏踏!” 战马踩上方盾,方盾下的魏军士兵们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匈奴骑兵们踩过方盾搭起的斜坡,落入数万杆长枪之中,顿时人仰马翻,虽然魏军士兵也有被马匹踩踏压死者,但比起匈奴士兵们的伤亡来说,可谓是微不足道。 少数的匈奴骑们兵避开了长枪,安全落地,但是又马上被长枪从马上拨落,摔倒在地,数杆长枪扎下去,血流满地。 匈奴军队左翼骑兵吃瘪,急欲撤退。 另一边,匈奴军队右翼的骑兵在双倍与自己的压力下,纷纷溃散。姜恪部将宇文靖带领的骑兵成功地完成了对匈奴步军的包抄任务。 “前阵!持盾冲锋!打乱建制!”姜恪大声下令道。 魏军前阵士兵把背上的圆盾取下来,一手长枪,一手圆盾,对匈奴军队展开原地冲锋! 冒顿单于大惊,姜恪不愧是姜恪,百战百胜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真不愧……是河北之虎,魏国之柱石……”冒顿单于不甘心地看了宇文策一眼,下令集中兵力,后退固阵。 但是魏军步兵的冲锋根本挡不住,虽然冒顿单于拼命地想拉开距离,稳定军阵,保持建制,可是魏军们步步紧逼,匈奴士兵们根本无法完成固阵。 这时,姜恪部将宇文靖带着手下的骑兵,后退了。 “嗯?他想冲锋!”冒顿单于大惊道。 宇文靖率领着骑兵,退出一里半的地,然后迅速展开冲锋,原本就几乎不成气候的匈奴军队右翼骑兵纷纷作鸟兽散,露出了脆弱的中央步军右翼! 宇文靖率军身先士卒,径直冲进敌阵,彻底将匈奴军队的建制打乱! 匈奴军队被宇文靖率领的骑兵的冲锋打乱,就像一团稀泥一般。 冒顿单于身处乱军之中,左翼骑兵急速回援,但只是乱上添乱。 宇文靖乱军之中,下令原地冲锋,直接将敌阵冲了个眼对穿。 匈奴军队的建制被打乱,乱军之中,冒顿单于不见身影。姜恪见状便下命令道,尽量多抓俘虏。 这时,只见一支部队突出敌阵,挂着匈奴军队主帅的大旗,朝营寨撤退,匈奴士兵们见自己的单于大人落逃,纷纷放弃抵抗,也逃了。 “穷寇莫追!”姜恪大声喊道,“抓俘虏就好!” 宇文靖整理骑兵建制,稍作歇息,高举长枪,大声喊道:“这一战!是我们胜了!” “嚯!!!” 周军士兵的欢呼,响彻云霄。 姜恪下令,原地休整一番,然后打扫战场。 …… 傍晚时分了,远远望去,中午刚刚大战过的平原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它。 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几个时辰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刀剑砍入肉体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一切都消失了,一切。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 引用诗一首: 血溅烽火摧狼烟, 边城无春又一年。 二十四桥风雨过, 佳人终老郎未归。 …… 这一战,匈奴军队折损两万人,其中多数为骑兵,姜恪折损一万人,骑兵步兵各参一半,姜恪所缴获军械盔甲辎重无数,倚叠如山。 这一战,除了大大扬了姜恪的威名以外,宇文靖的名声,也开始逐渐噪耳起来。 两战两胜,姜恪立马将战报写作书信,派了一队骑兵,带着书信快马赶回京城洛阳,同时为了鼓舞子午谷之后城市的士气与信心,姜恪同时还命令这队骑兵赶至洛阳的途中,在沿途的城市多说胜战之事。 经过白天的惨败,到了晚上匈奴军队已经安营扎寨完毕,驻扎在谷口。 冒顿单于领着军队来到关前,姜恪站在城墙上面,还未等冒顿单于开口,便嘲讽道:“冒顿单于!你还敢来啊,就不怕再被败一次?” 冒顿单于怒骂道:“卑鄙之徒!我誓要杀了你!你会遭天谴的!” “就算我遭天谴,也是你先死在我前面!我头就搁在这里!单于大人有胆,来取便是了!”姜恪说着抹了下自己的脖子,大声喊道。 魏军士兵们个个同仇敌忾,士气高涨。 冒顿单于刚刚想下令进攻,可是又犹豫了。 ——不行,我差点又中计了…… 冒顿单于摇摇脑袋,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泾阳一战全程由自己指挥,结果造成重大伤亡,不能再相信自己了。 “撤退!”冒顿单于下令道。 “喏!”周围的部将接令,领兵撤退回营。 “什么啊?为什么不打?”匈奴军队的士兵们个个怨声载道。 城墙上的魏国守军都欢呼起来。 “滚回你那穷乡僻壤的老家去吧!”大魏士兵叫嚣道。 冒顿单于回到营中,将军队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自己的小儿子——唐古拉。 营帐中,冒顿单于叫来了唐古拉。 “儿子,接下来,孤把军队交给你指挥,希望你不要负了孤的期待。”冒顿单于拍着唐古拉的肩膀,说道。 ——终于……我终于可以领导这支军队了…… 唐古拉内心激动不已,半跪而下,领命道:“一定不负单于大人所托!” “我相信你……”冒顿单于欣慰地拍着唐古拉的肩膀,说道。 但他却是没有看见,唐古拉低头那一刻的邪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子午谷鏖兵(三) “宇文靖……”姜恪找到了宇文靖,说道,“今晚立刻带着一些人马去邺城求援,要他们至少两天之内,必须赶到子午谷,明白吗?” 宇文靖知道这里即将展开一场恶战,点点头,跪下抱拳道:“殿下,末将定不辱使命,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好,去吧!”姜恪欣慰地笑了笑,拍拍宇文靖的肩膀。 宇文靖得了姜恪的命令,带着少数的几个随从连夜脱离了子午谷,朝邺城奔去。 匈奴冒顿单于的少子唐古拉终于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兵权,于是连夜针对大魏赵王姜恪率领的魏军制定了新的战术。 ——姜恪现在已经被困在子午谷了……要是能抓到他的话……对我来说无疑是个重要的政治资本…… 唐古拉看着高耸的子午谷的壁垒,不由得这么想道。 匈奴士兵休息了一日以后,在第二天夜里,大雨滂泼,大军稳步推进。 北燕守军严阵以待,子午谷的居民都躲在自己的家里不敢出去。男人手里拿着锄头镰刀堵着门,女人抱着孩子躲在炕上流泪,城中到处都鸡飞狗跳,某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一条田园犬在乱吠,孩子在哭泣。 城中的治安已经濒临崩溃。 魏军士兵们举着弓箭,盯着城墙下军容严整的匈奴军队,匈奴士兵已经排好了阵型。 姜恪面无表情地盯着城下的匈奴军队们。雨很大,魏军士兵点亮火盆,用盖子挡住雨水,火光反射到魏军士兵的盔甲之上熠熠生辉。 姜恪随手拿起了一把弓,张弓引箭,瞄准了一个匈奴士兵,说:“他们的盔甲有罩门,锁骨,腋下,都是弱点。” “吼!吼!吼!” 匈奴士兵们开始躁怒起来,怒吼着跺起脚,手里的兵器一下一下砸有节奏地砸着地面,整条山谷都为之颤抖。 姜恪瞄准了一个夏军士兵,深吸口气,手一抖,箭脱弦而出,那个匈奴士兵应声倒地,瞬间,匈奴士兵们都安静了。 唐古拉站在战鼓台上目睹了这一幕,亲自擂起战鼓,怒喊道:“进攻!!!” “吼!!!” 匈奴士兵们举着兵器冲上去,云梯床弩一齐上阵,铁骑突出刀枪鸣。 “放!” 姜恪回头一挥剑,魏军士兵的箭雨立马冲天而起,呈抛物线落下,狠狠地扎进城前。匈奴士兵们纷纷应声倒地,但根本无法阻挡如洪流一般涌上来的匈奴军队,那些中箭受伤,倒地未死的匈奴士兵们直接被后面涌上来的同袍踩踏致死。 姜恪站在城墙上,挥手朝城墙后面一声怒吼:“连珠箭!放!” 城墙后面已经摆好军阵的魏军弓箭军阵开始放箭。 匈奴士兵云梯上的抓勾抛射到城墙上,几个魏军士兵被抓勾射中,直接倒飞出去,摔到城墙下面。 唐古拉特地挑了个大雨的时分攻城,这样魏军士兵的金水就派不上用场,因为这大雨天根本就烧不起火来。 城墙上杀声震天,子午谷的居民们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地哭泣着,咒骂着匈奴军队和祈祷城不要被破了。 匈奴士兵接近城墙后,前锋举着盾牌开始爬上云梯,后面的匈奴士兵以弓弩射击掩护,很快,匈奴士兵们就顺利地爬上城墙。 “赶他们下去!干他妈的!”姜恪大声喊道,拔出剑,将一个近身的匈奴士兵的脑袋砍下来。 城墙之上,匈奴士兵和魏军士兵厮杀在一起,唐古拉观察战机后立马下令喊道:“弓弩手!抛射城墙后面!” 匈奴弓弩手们接令,朝着子午谷城墙后面抛射,城墙后面的魏军士兵纷纷中箭,箭支混着雨水一齐落下,好像加大了雨势一样。 少量箭支落到平民住宅的屋顶上,“哒哒哒”的箭矢扎进屋顶瓦片的声音更是加剧了他们的不安。 姜恪身先士卒,英勇作战,鼓舞着魏军士兵的士气,魏军们一鼓作气,将匈奴士兵赶下城墙,几个匈奴士兵尖叫着,被魏军士兵抓住了衣领,直接扔下了城墙。 “再来啊!!!” 姜恪浑身浴血,拿着满是缺口的剑站在城墙之上,对着城下的匈奴士兵吼着。 匈奴士兵们开始后退。 唐古拉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墙,旁边一个幕僚小声说道:“将军,刚刚收到子午谷一个百姓的讯息,城墙的弱点在墙底下的排水口那里,若是能用火药炸开那里,就能在城墙上开出一个口子,届时大军一拥而上,魏军士兵势必抵挡不住。” 唐古拉转过头去,问道:“可真有假?火药是什么东西?” “将军,无假,”这个献策的幕僚说道,“魏国一个叫葛洪的方士在自己的书《抱朴子》里面记载这种叫火药的东西,遇火就会发生爆炸!威力十分巨大!” “那就照你说的办。”唐古拉说道,现在战事也胶着了起来,的确需要尝试下新的办法了。 匈奴士兵们稍作歇息,魏军士兵们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子午谷处在山谷地势较高的地方,天降大雨,地上的积水顺着地势向谷底流去,城墙底下开了几处排水口。 姜恪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墙左边的一处排水口,潺潺雨水,混着涓涓细流,流出城墙外。 “唔……去年那个叫葛洪的方士是不是写了什么东西……好像可以用来开山铺路的?”姜恪好像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起来。 这时候,匈奴军队中好像发出了什么骚动,姜恪猛地转回头,看着匈奴士兵们。 突然,一个人高马大,穿着重甲的匈奴士兵抱着一个黑乎乎的像粪球一样的东西从军阵中跑了出来。 “那是什么!?”姜恪看着那个穿着重甲的匈奴士兵问身边的幕僚道。 那个幕僚仔细看了一会儿以后,也实在得不出结论来,只能说道:“抱歉赵王殿下,属下也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姜恪听了以后猛地冲出去,拿起一把弓箭喊道:“射死他!绝不能让他接近城墙!” 城墙上的魏军士兵们都行动起来,姜恪亲自带头,张弓引箭,箭雨尽数倾泻在那个匈奴士兵身上,箭的力道暂时延缓了那个匈奴士兵前进的步伐,但是无法阻止他停下来。 那个匈奴士兵抱着怀里的那个黑球接近了排水口,身上插满了箭支的他就像一只回巢的刺猬一样,抱着那个黑球跳进排水口里。 唐古拉远远地看着,他还没看见什么,就感觉脚下一阵颤抖。 接着,子午谷左边的城墙抖了几下,被高高地抛到空中,落成一堆碎石瓦砾堆在地上。 城墙,被炸开了一个豁口。 ——那……那是什么东西!那就是火药的威力吗! 唐古拉不由得呆了呆,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杀!!!” 唐古拉一声令下,匈奴士兵全军出动争先恐后地涌向城墙的豁口。 姜恪看见缺了个口子的城墙愣了一会儿,赶紧扔下弓箭急忙跑下城墙,大声喊道:“一营,守住城墙,其他人,随我到豁口去!” “喏!” …… 城中。 “呜哇——” 一个婴儿被刚刚的爆炸声吓哭了,他的母亲抱着他暗自垂泪,男人拿着锄头,战战兢兢地守着门口,突然大吼一声:“他妈的我受不了啦!!!”说着就要拿起锄头冲出去。 婴儿的母亲抱住他,哭着说:“孩子他爹,你可不能出去啊,家里就你一个顶梁柱,你要是没了,要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男人气呼呼压住怒火,说:“原本我们在这里活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帮匈奴人,接着就打仗了,原本和我们没关系的。” 男人咬牙切齿:“如果战事结束,我他妈还活着的话,定要那些匈奴狗,碎尸万段!” 不止这个男人这么想,所有的子午谷居民都是这么想的。 …… 魏军士兵在城墙的豁口和匈奴军队展开了战斗,双方都不肯退后一步,血水混着雨水流到谷底。 雨停了,战斗还在继续,双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两军士兵胶着在一起,不肯妥协,不肯退后。 双方战至天明,匈奴军队始终没有推进一步,于是朝后退去,稍作歇息。 经过一个晚上的战斗,匈奴军队剩下的二十万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和只有十万的魏军士兵厮杀在一起,匈奴军队阵亡近十二万人,而魏军士兵也不好过,几乎是全军覆没,只余四百余人。 姜恪躺在血水之中,勉力站起来,周围只剩下四百人,不由得苦笑一下,说:“失手了吗?为什么突然多了个什么火药啊……邺城的援军今天早上能到吗……” 四百名魏军士兵视死如归,一齐跪下了,说:“愿化身魏国之业火,焚烧匈奴之志!” “好!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魏国的气势!宁死不降!” 姜恪率领着仅剩的四百名魏军士兵走出豁口,在城墙下面摆好阵型。 而这时,冒顿单于和自己的小儿子唐古拉一起,率领士兵来到阵前,双方即将开始最后一战。 冒顿单于啧啧称奇地看着姜恪,敬佩地说道:“大魏赵王殿下,你一共不超过二十万人,竟然造成了孤将近二十万的伤亡,只可惜你我是对手,若不是对手,至少也能是个朋友吧。” “你不是要我的头吗?”姜恪丝毫不留情面地冷笑道,“来拿啊。” “孤待会儿自会取下。”冒顿单于笑了一下,骑在马上,说。 “只可惜,”姜恪抽了抽肩膀,冷笑道,“我的援军始终没有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单于之死 冒顿单于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说:“你撑死不过十五万人,如今已经几乎全部战死,除了还有大约一万人的游击部队,已经没有任何增援了,你还哪来的援军?” 冒顿单于说着骑着马往阵中退去,准备下令进攻,彻底地粉碎眼前的这支悍不畏死的铁军。 唐古拉和姜恪在阵前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之间的交易,也不复存在。 ——我能得到的,全有了,已经不需要你了……姜恪…… 唐古拉狰狞似地笑了一阵,挥了挥手,匈奴军队的箭阵,抬了起来。 “且慢!”冒顿单于阻止了唐古拉的行动,惺惺相惜地看了姜恪一眼,说道,“他好歹也是大魏赵王,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我明白了,父亲,”唐古拉抱拳说道,随即喊道,“前队,进攻!” 匈奴军队的前队接到命令,朝姜恪和他仅剩的四百人逼近。 “弟兄们……” 姜恪转过身来,悲凉地看了他们一眼,怎奈这些魏军士兵却是各个激昂澎湃,眼中闪烁着战意。 “哈哈哈哈……” 姜恪大声笑了起来,说道:“有你们在路上陪着,应该不会太寂寞吧!” 说着,姜恪按剑走到阵前,抬头朝山谷边上看了一眼,没有希冀中的大魏军旗。 ——只是可惜……他们还没来…… 姜恪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果然来不及啊…… 姜恪这么想着,走到阵前,拔出剑来,准备迎接自己的最后一战。 正当这时,山谷边上突然传来一阵集结的号角声。 “呜——” 姜恪和冒顿单于,以及唐古拉还有两方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朝山谷边上看去。 只见有两个人骑着马,奔向谷边的一处斜坡的顶端,太阳在他们对面的山上升起来,阳光照在他们的盔甲上,十分地耀眼。 ——那是…… 姜恪瞳孔猛地睁大。 ——我大魏军旗! 只见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正举着一面旗子,上面赫然写着:魏。 冒顿单于和唐古拉看到那旗子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只见前几日被姜恪派出去的宇文靖此刻正骑着马,手里举着的,正是大魏军旗。 “末将的主公正在孤军奋战,”宇文靖调转马头,对身边的副官说道,“真是为难他了。” 宇文靖身边的副官则是笑了一下,说道:“现在,主公暂且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姜恪看着斜坡上的那两人,禁不住笑了起来,是那种劫后余生一般地笑,忍不住自嘲道:“这些小兔崽子还真会挑时候,要是来早一点就好了嘛……害得老子都快因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当此时,宇文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军容严整的魏军骑兵。 “来得不算晚,单于大人,我来了。”宇文靖大笑起来。 宇文靖一举剑,回头喊道:“听我令!全军冲锋!剿灭匈奴!大开杀戒!一个不留!” “喏!” 数万骑兵的喊声震天动地,整个山谷都为之颤抖。 “冲!” 魏军骑兵一共五万人,气势汹汹地冲下来,瞄准了匈奴军队的军阵。 冒顿单于和唐古拉顿时感到不妙,立马喊道:“变阵!变阵!” 来自邺城的骑兵们朝着匈奴军阵冲锋,厚重的马蹄踩得谷底的尘土都满天飞扬,如同台风来袭,海边的巨浪一般冲向大堤。 “魏军在此!” 五万养精蓄锐的骑兵朝着匈奴士兵展开冲锋,如夏日山谷中的山洪一般,势不可挡,想一把利刃,刺进了匈奴军队的军阵中,将其拦腰截断。 一个魏军骑兵纵马越过一块岩石,跳入军阵之中,手中沉重的马刀狠狠劈下!一个匈奴士兵瞬间被劈做两段。 宇文靖举起枪,中气十足地喊道:“以匈奴主帅大旗为目标!冲锋!” 虽然匈奴目前还有近十万人,但是经过一个晚上的鏖战之后,且不说早已精疲力尽,而且匈奴军队为了攻城方便,并未使用骑兵,骑兵不适用于攻城。而骑兵面对步兵本来就有天然的优势,又是突袭,匈奴士兵们顿时慌了手脚。 “父亲快走!他们的目标是你!”唐古拉骑着马护在冒顿单于身前。喊道。 冒顿单于愤恨地看了一眼魏军骑兵,说沉声说道:“孤知道!” “保护单于大人!”唐古拉急切地喊道,眼角处却是露出了丝丝冷笑。 魏军铁骑突出,直接冲散了匈奴军阵,打乱了建制。 “走!父亲快走!” 乱军之中,唐古拉轻率自己的近卫兵,护送着冒顿单于一路撤退,准备突出战场。 ——是时候了…… 唐古拉邪笑着,看了冒顿单于最后一眼。 在乱军之中,冒顿单于回头瞥见自己的小儿子,唐古拉,搭弓引箭,瞄准了自己。 普通人要想在乱军之中,精确地射中目标,除了神箭手以外,除了运气,否则几乎没有人做得到。 但是,唐古拉可以。 冒顿单于在那一刻与唐古拉对视着,冒顿单于笑着,对唐古拉笑着,用口型比了一句话:“你也活不了多久。” ——你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待了太久了! 唐古拉恶狠狠地想着。 ——但是要名正言顺地杀你,谈何容易。所以……我把你的作战计划,告诉了姜恪,让你连吃败仗,降低你的威望……才能不留后患地在乱军之中……杀死你! “去死吧!老单于!” 唐古拉怒吼着,放开了弓弦,箭矢离弦而去。 “咻!” 唐古拉一箭射出,那支羽箭射进了冒顿单于的右眼,洞穿了他的后脑勺,冒顿单于抽搐一下,翻身落马。 “父亲!” 唐古拉一把扔掉手里的弓箭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他身边的近卫兵们也配合着唐古拉,只道是不知哪来的流矢射中了冒顿单于。 “保护单于大人!” 唐古拉把冒顿单于放到马上,然后纵马带他突围,匈奴士兵们见冒顿单于中箭落马,生死未卜,纷纷失去了士气,顿时原本就混乱的乱军因为群龙无首,更是乱作一团,急切地往后撤退,死于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接着地势!冲下去!”宇文靖率领士气高昂的魏军骑兵,从子午谷城墙下再度展开冲锋,马蹄践踏,马群冲撞,马刀砍杀,自相践踏,匈奴士兵死伤无数。 此战战至太阳高升,匈奴军队在子午谷里留下了数万具尸体以后,仓皇地撤进营内。 而宇文靖所率领的魏军骑兵,此战仅仅损失了三千名骑兵。 “主公,请恕末将来迟!”宇文靖一见到姜恪,便立马翻身下马,抱拳请罪道。 “你小子可真会耍滑头……”姜恪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差点把老子命给搭上……算了,看在你最后好在是来了,就不跟你计较了。” “哈哈哈……”宇文靖挠着头笑着,又说道,“不过刚刚乱军之中,好像依稀听到什么单于大人中箭了什么的……冒顿那家伙该不会真的那么倒霉,被流矢射中了吧?” “啊……应该是真的吧……”姜恪喃喃道。 冒顿死了,他可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啊。 ——唐古拉这人,才能完全不输给他父亲冒顿,而心地狠毒,尤胜于之……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正当这时,一个魏军斥候跑上来道:“报——” “什么事?” “匈奴拔寨退兵,往北边方向去了!不知为何!” 姜恪听了以后,看向了北方,心知唐古拉已经得手,颇有感慨地说:“看来,北方要变天了啊……” …… 一炷香之前。 唐古拉背着中箭的冒顿单于冲进军营里,火急火燎地大声喊道:“军医!军医呢!军医赶紧出来!” 冒顿单于的随军太医急匆匆地出来,问道:“单于大人怎么了?” “单于大人中箭了!”唐古拉把冒顿单于背进营寨里面,喊道,“快给我死进来!” 冒顿单于被唐古拉放到行军床上,说:“快来!” 冒顿单于的脑袋已经被箭矢洞穿,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息着,已经是昏迷不醒。 军医赶紧上前,张开冒顿单于的眼睛,只见冒顿单于的瞳孔,已经散开了。 军医惊叫一声,往后退去,跪了下来。 “怎么了!?他妈的给我起来!”唐古拉揪着军医的衣领喊道。 军医诚然惶恐地说:“将军,单于大人……单于大人他驾崩了……” 唐古拉如晴天霹雳一般,松开了军医,颤悠悠地看过去,冒顿单于已经停止了喘息,一动不动地。 “咚。” 唐古拉直接跪了下来,整张脸埋进地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 姜恪看着远方正在紧密开进的匈奴军队,感慨颇深地说道:“要变天了,匈奴……” 宇文靖在一旁问道:“不追吗?殿下?” “人家肯定早有埋伏了……别追了……”姜恪摇摇头说道,却是一点也不开心起来。 …… 冒顿单于中箭重伤,在营中驾崩,匈奴方面秘而不发,唐古拉代行单于之位,下令赶紧拔寨撤兵。 唐古拉一路封锁消息,因此匈奴国内只知道冒顿单于打了败仗,还受了伤,却并不知道冒顿已经死去的消息。直到唐古拉率领着军队踏上自己的国土的时候,这才一路发丧,回到都城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老妖 “把战胜的消息送回京城去。” 姜恪躺在行军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起来,对站在一旁的近侍说道。 “要快……”姜恪闭上眼,累瘫了,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说道,“绝不能……绝不能让……” 近侍一头雾水地听着,但姜恪已经没了下文,便睡着了。 “唔……” 近侍迷迷糊糊地看着姜恪,无可奈何似地耸耸肩膀,便出去传命令去了。 姜恪在床上翻了个身,喃喃道: “绝不能让姜白那小子……” …… 时间回到三天之前,三月初六,洛阳,地下,鬼街。 姜成回到了和顾雎约定的地方,顾雎也刚刚好到了。 “有找到吗?雎儿?”姜成上前问道。 顾雎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我也没问到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样子呢,好像都对这件事避讳莫深。” “啧……”姜成面露难色,插着腰说道,“荀睿的势力已经大到连这种地方都能渗透了吗?” “那可不是,”顾雎撇了撇嘴,说道,“颍川君的能量还真是大得惊人,估计能动得了他的,只有皇上了吧。” “陛下动他也没那么容易……”姜成无奈地说道。 “再找找吧……”顾雎正说着,姜成也同意了,两人正欲再去找的时候,只见一位老人打着灯笼上来了。 “请问,阁下是燕王殿下吗?” 老者的身子就像风中的枯枝一般,摇摇晃晃的,好像一用力,就要倒掉一样。 “燕王殿下?” 顾雎假装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一样,看向姜成,又问老人家道:“老人家,你是指这位吗?” 姜成伸出手去拦在了顾雎身前,对顾雎笑了一下,继而上前问老者道:“我就是燕王,请问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真的是殿下啊……”老者突然哭了起来,说道。 “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哭啊?”姜成顿时既是不解又是慌了手脚地问道。 顾雎也是不解,悄悄地捅了捅姜成,凑过脸低声问道:“殿下,该不会是殿下以前的什么孽缘吧……这个老人家该不会突然掏出什么武功秘籍来吧?”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雎儿。”姜成嗔道,顾雎笑着吐了吐小舌头,挠了挠头。 “殿下……那位给殿下撑船的人……”老者热泪盈眶道,“就是我的儿子啊……” “啊……” 姜成和顾雎都惊了一下,面面相觑。 “那位是我的儿子……”老者哭着说道,“为殿下撑船的时候遭到伏击……惨死于此……” “老人家……”姜成弯腰道歉道,“很抱歉,你的儿子因为在下而死……在下……百身莫赎……” “错不在殿下……在那些人……”老人家愤恨地说道,“我知道殿下在找什么……我来带殿下去找他……希望殿下……能振作起来,为我儿子报仇!”说着,老者便跪了下来,朝姜成磕头道。 “诶诶诶!”顾雎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老者,说道,“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你说的这些,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我答应你……”姜成郑重地承诺道,“我一定帮你报仇。” “谢谢……谢谢殿下!”老者再次跪了下去,说道,“那么,二位就跟我来吧,我带二位去找他。” “嗯。” 姜成和顾雎跟着老者拐进一个小巷里,小巷的尽头躺着一片破败的门,门后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就是这里了殿下,”老者指着门里边说道,“殿下千万要注意,不要惹怒了他……这位先生脾气可是很古怪的……” “嗯,”姜成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我们快进去吧殿下。”顾雎说道。 姜成点点头,说道;“嗯,走吧,老人家莫要担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说完,两人便走进了那门后中。 两人走了进去,这地方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在岩壁中开凿出来的山洞,而那扇门,只是用来挡风用的罢了。 “请问……先生在吗?” 姜成和顾雎两人逛了几圈,没看见里面有人,顾雎便开口问道。 “嗯?怎么会有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男人突然说道,直把顾雎和姜成两人吓了一跳。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昏暗的山洞深处,亮起了一滴烛火,照亮了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头发和胡子都乱蓬蓬的,像个狮子一样。 “你就是先生吗?”顾雎上前好奇似地问道,“是吗?” 那个男人看见顾雎眼前一亮,不由得上下打量了番顾雎,最后把视线落在了顾雎那双裸露在生冷空气中的一双长腿上,搓了搓下巴,说道:“我不是什么先生,你们叫我老妖即可。” 姜成被老妖看着顾雎的眼神看得非常地不舒服,又不好发作,便上前挡在顾雎身前,语气生硬地说道:“没错,我是找你有事,老妖先生。” “殿下这语气可不是求人的语气啊……”老妖的目光钻过姜成的身子,看向了顾雎,一双牛眼色眯眯地在顾雎身上扫来扫去,扫得顾雎浑身不舒服,不由得趴在姜成背上,大声道:“老妖先生请不要在看着我了!” “是吗?这么好看的美人在这鬼地方可是几乎看不见的啊……”老妖搓着下巴说色眯眯地道,“真是块宝啊……那些家伙要是知道是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来求人的话,肯定不会不开门的啊……” “老妖先生,”姜成愠怒道,“请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若不是找你有事,在下才不会称呼你为先生,希望老妖先生也能端起你的架子来!” “好吧好吧,”老妖挠挠头,揪出几只虱子来捏死掉,说道,“燕王殿下不愧是打过仗的人啊,脾气也不小,说吧,是为了两位廷尉巡司使无故自燃的事情来的吗?” “正是,”姜成压住了怒火,说道,“这两位大人先后无故自燃,朝中官员大都认为是天谴,连陛下都快这么认为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姜成说到这里便打住了,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我知道,”老妖笑了一下,说道,“这事怎么回事,我一清二楚,知道吗?殿下?这是颍川君在搞鬼。” “颍川君的势力已经渗透到鬼街来了,鬼街里的人都对他避讳莫深,我凭什么相信你?”姜成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把老妖刺穿一样,说道。 “是啊,”老妖笑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毛,说道,“殿下凭什么要相信我……因为这个……” 老妖揭开了挂在腿上的布条,下面什么都没有。 老妖,没有腿。 “因为这个殿下!”老妖不禁大声了起来,说道,“就因为这个……我日日夜夜都想生吃他的肉,干喝他的血!殿下!” “你……你该不会是……”姜成看着老妖,极力地回想着他的面容,问道,“两年前的党争案中,被斩去双腿的官员之一吧……” “正是!殿下!”老妖咬咬牙,说道,“两年来,我一直在等着,等着有人出来,等着他露出破绽,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两年了!殿下!” “……” 姜成沉默着,看着老妖,想着两年前那起党争案。 那起党争案,最后以姜白为首的楚王集团全面获胜而告终,而以姜荣为首的太子集团则是在这起党争中一败涂地,连姜荣的老师,都在此案中被斩,而一些低级官员,则是被处以斩去双腿的刑罚。 而眼前的这位老妖,就是当时被斩去双腿的官员之一吧,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姜成和荀睿之间,开始有了隔阂,两人不再那么亲密无间,更多的,则是试探,利用。 “所以,你想怎样?”姜成正色问道。 “我原本以为……我会在这里苟活至死……没想到殿下来了……”老妖笑着说道,“原本呢,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说的话,我是要收至少五十两银子的……不过既然是殿下的话……” 姜成有些疑惑,问道:“什么?你有什么条件吗?” “那是个美人啊……”老妖再度上下打量起顾雎来,说道,“如果我能和这位美人共度良宵的话……” “唰!” 姜成面色冰冷,直接拔出剑来,搁在老妖颈边,冷声道:“你有胆再说一遍,我就让你的肺里流满你的血。” 老妖不说话,举起手来。 “殿下!”顾雎赶紧从背后抱住了姜成,着急地说道,“不要这样,我们还有正事呢,正事要紧啊!” “管他正事!”姜成一耸肩膀,冷声说道,“我就要杀了他!大不了找别人!何必一定要找他!” “殿下!”顾雎紧紧抱着姜成,哀求道,“不要这样……” “呼……” 姜成稍稍出了口气,怒火慢慢地被压了下来,放下了剑。 “殿下还真是个火爆脾气,”老妖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说道,“这样不畏强权的殿下,才能为天下的黎民苍生带来太平啊……我果然没看错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跟我走 “那就来看看这个东西。”姜成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来,是一包灰。 “这个是昨日晚上第一个死去的巡司使的骨灰的一部分,”姜成面色凝重地说道,“先生你来看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妖捻起一指头的灰来,伸到鼻尖闻了起来。 姜成和顾雎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妖不断捻摹的指尖。 “呼!” 老妖吹掉指间的骨灰,拍了拍手,说道:“赤焰金龟。” “赤焰金龟?”姜成和顾雎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道。 “西域特产的毒虫,”老妖说道,“喝下赤焰金龟的毒液泡过的水,遇热就会自燃,从身体里烧出火来。” “这么可怕的东西……”顾雎看着姜成手里那包骨灰,不由得喃喃道。 “我听过赤焰金龟,”姜成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是这虫子貌似已经绝迹了啊。” “在洛阳伽蓝寺,曾经养过这种毒物,”老妖拍了拍手,说道,“我以前在那里做过事,听过这种东西,后来,去年的时候,那些毒虫就全部被盗了。” “去年……”姜成好似想到了什么,便问道,“是去年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吧……”老妖想了一会儿,说道。 姜成看向了顾雎,说道:“那是恭妃案发生的时候……” “恭妃案……”顾雎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齐王殿下的母妃,”姜成对顾雎说道,“齐王殿下的母妃遭人陷害,被陛下赐死的案子,就是在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发生的。” “所以齐王殿下也是因为这个,才起兵叛乱的吧?殿下?”顾雎好奇地问道。 “是啊……”姜成想起了这件事,又想到了还在天牢里身陷囹圄的姜平,禁不住叹道。 “肯定是楚王殿下干的吧!”顾雎听了愤愤不平,挽起袖子说道,“和荀睿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老妖说道,“殿下可以去伽蓝寺好好问问,或许还能再打听到什么消息来。”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妖先生。”姜成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金锭,放在老妖身边。 老妖低眉看了一眼那块金锭,抽笑了一下,把金锭推回到姜成面前,说道:“我不收殿下的钱,还是请殿下把它拿回去吧。” “这是国家对你的补偿,”姜成把金锭推回去,说道,“虽然现在还见不得光,但是将来,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补偿你,老妖先生。” 老妖惨然笑了起来,说道:“殿下还是快走吧……我已经没有将来了……” 姜成眉头一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猛地凑近了身子,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妖先生!” “颍川君的势力已经渗透到鬼街来了……”老妖苦笑道,“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们,我肯定活不过今晚了……你们两个快走吧……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这个地下世界……可是杀人的好地方啊……” “我们走!” 姜成一把揪住顾雎的手腕,就要出去,顾雎立马急急忙忙地喊道:“殿下!我们不管老妖先生了吗?” “带他走太麻烦了!”姜成咬咬牙,半是回头地看了一眼老妖,说道,“来不及了,只能扔下他了。” “可是……”顾雎正要说话,老妖便已经拿出了一瓶什么东西,喝了下去。 “自我了断吗?”姜成看着老妖,面无表情地问道。 老妖笑了,说:“我这条烂命……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能够报仇,现在,我自己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就等着殿下,去继续下去了……” “嗯,我会的。”姜成朝他点了点头,随即立马拉着顾雎走了出去。 老妖看着顾雎被姜成拉着,一步半回头的样子,笑了起来。 ——好像……我的女儿啊……爹爹这就来见你了…… …… 姜成拉着顾雎一路出去,顾雎走到半路,甩开姜成的手,说道:“老妖先生已经说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现在就带殿下去出去的地方吧。” “跟我走。”姜成再度抓住了顾雎的手腕,冷声道。 “啊?跟我走才对啊,”顾雎不解似地说道,“这里还是我比较熟悉,殿下应该跟我走才对。” “跟我走。” 姜成抓住顾雎柔弱的双肩,把她推到墙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直视她的心底,深深地端详着顾雎逐渐熟透的两颊。 “殿……殿下……” 顾雎忽地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被姜成死死地按在墙上,不让她动弹。 “跟我回去,”姜成微喘着气,温热的气息洒在顾雎的颈子上,说道,“我要娶你当燕王妃,我要让你当皇后,我要让你母仪天下。” “殿下……殿下……” 顾雎听了这话,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说道:“不……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姜成猛地激动地喊道,抓着顾雎肩膀的手也不禁使上了些许力气。 “疼……殿下……” 顾雎苦着脸求饶道。 “这里太危险了,”姜成并不怜惜,说道,“我一定要带你走……我不能再让你再待在这种地方了!” “放手殿下!”顾雎拼命地挣扎起来,两只手不断地推搡着姜成的胸口,说道,“我不喜欢这样!殿下!” “我不管!” 姜成红着眼睛,整个人都压了过去,说道:“我不管,就算你讨厌我也好,我都要带你走!” “我不是讨厌你!殿下……”顾雎低下头,嗫嚅道,“我只是不喜欢殿下这样对我……” “那,你想要怎样?” 姜成在顾雎耳边低声问道,纤长的手指勾住了顾雎的下巴,半是强迫地让顾雎抬起头来。 “这样……也不行……” 顾雎被迫地和姜成对视着,喘着气,仰视着的脖颈不断地上下翻动,吞咽着空气。 “那,你想要这样?” 姜成问着,低下头吻住了顾雎微张着的两片柔软湿热的红唇。 “唔……” 顾雎突然被吻,被姜成的唇堵地喘不过气来,两手无力地揪着姜成的耳朵,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姜成霸道地吻正在一点点地抽空她身体的空气和最后一丝抵抗。 “殿下……” 顾雎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两片长长的微翘睫毛颤抖着。 “唔……” 姜成伸手揽住了顾雎的纤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在顾雎的口腔里不断肆虐着。 “殿下……” 顾雎逐渐感到浑身在不断发热,两只手臂也不听使唤似地揽住了姜成的脖子,和他一起,深深地吻着。 直到最后,顾雎真的失了呼吸,被迫吸走姜成嘴里的空气时,姜成才放开了她。 “呼……” “呼……” 两人互相抱着,看着对方的眼睛,两人的嘴唇间还挂着银丝,断开,流畅地落到地上。 红透了的脸颊,姜成伸手轻轻地扶着,柔声道:“你还不跟我走吗?” 顾雎眼眶里噙着眼泪,抱住了姜成。 “我走……我听你的……” 顾雎伏在姜成的胸口上,说道。 “那就跟我走,”姜成的手沿着顾雎的腰线往上游走着,逗得顾雎的身子不断地打着激灵,最后按在顾雎的头上,说道,“听话……不要跟我闹了……” “嗯……”顾雎乖乖地点头应着。 “走吧。” 姜成拽着顾雎就往外走。 两人从鬼街上面几层走了下来,一直走到地下河边,有个小小的渡口。 “就是这了吗?雎儿?”姜成始终紧紧捏着顾雎的手,生怕她再度不声不响地逃走。 “是的,殿下……”顾雎应道。 “那就走吧,”姜成拉着顾雎上了渡口,正好有艘船听着,姜成便喊道,“船家!走吗?” “上来就走。”那个老船夫应道。 “我们走吧雎儿。” 姜成刚刚回过头来跟顾雎说着,突然脖子后面挨了顾雎一记手刀,一脸愕然地晕了过去。 “好好睡一觉吧……殿下……” 顾雎捞起姜成的腿弯,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抱着他往船上走去。 顾雎把姜成放到船舱里,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对不起……到蕴……我只能这样…… “开船。” 顾雎回头冷声道。 “好的。” 船夫撑动船桨,小船往出口游去。船舱里一片漆黑,这是为了不让来者看到鬼街出口的样子而特意设计的。 很快,就到出口了。 顾雎抱着姜成,下了船。这是一个螺旋向上的楼梯,顾雎抱着姜成往上走着,出了鬼街,到了洛阳的一座枯井里。 “轰……” 顾雎身后,两扇石门慢慢地合上。 “呼……” 顾雎把姜成暂且放到枯井边上,靠着枯井让他休息着。 “真累啊……” 顾雎在姜成身边坐了下来,喘着气自言自语道,头一歪,靠在了姜成宽厚的肩膀上。 “好舒服啊……” 顾雎靠着昏过去的姜成,看着泛起鱼肚白的东边,说道。 “也该带你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伽蓝寺(一) “唔……” 姜成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看向一边。 “啊,殿下,你醒了啊。”顾雎见姜成总算是醒了,这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满脸的愁容也为笑意所取代。 “许……尽欢?” 姜成清醒过来,惊声道。 “嗯,是我。” 顾雎微笑道,坐在姜成的床边。 “尽欢……” 姜成按着自己肿痛的太阳穴坐了起来,看向四周。 而顾雎,也换上了许负的衣服,而脸上的妆容,也妆成了许负的样子。 “这里是……我的房间?”姜成还是有点头昏,看着四周的摆设问道。 “是啊,殿下……”顾雎答道。 “我的房间……”姜成扶着额头晃了几下脑袋,猛然想起什么,赶紧扯着顾雎的衣袖,问道,“雎——顾二小姐呢?顾二小姐可曾来过?” 顾雎低头不语。 “顾二小姐……顾二小姐……” 姜成见顾雎这个样子,顿时慌了,立马起身问道:“顾二小姐……顾二小姐去哪里了?” “殿下……” 顾雎站起来,姜成听到顾雎叫他,立马转过身来,问道:“尽欢,你见过顾二小姐吗?” “没有……”顾雎摇了摇头,说道,“我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就躺在燕王府外边的一条街上,我也躺在旁边……看来殿下已经见到顾二小姐了呢……” “顾雎……为什么……” 姜成苦笑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离我而去……” “顾二小姐肯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顾雎安慰姜成道,“放心,顾二小姐不会有危险的,不要担心她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姜成猛然大声喊道,“荀睿的势力已经渗透到鬼街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顾二小姐对我的意义,如果他……他抓了顾二小姐……那我……” 说到这里,姜成一下子颓然倒地,坐在地上,双目空洞地看着地上。 “看看你这样子,殿下……”顾雎并不上前去拉起他,而是冷声讥讽道,“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打过仗,为了一个女人,就如此牵肠挂肚的,以前殿下在辽东打仗的时候比这更艰难的选择难道没有过吗?” 姜成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起来吧!殿下!”顾雎上前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姜成,说道,“反正现在顾二小姐已经也不在这里,那么,就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吧!把荀睿扳倒,顾二小姐自然就安全了。” “你说的对……我……” 姜成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说道:“伽蓝寺,京城的伽蓝寺。” “什么?”顾雎皱眉问道,“什么伽蓝寺?” 姜成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件衣服出来,说道:“我不知道尽欢你落水之后去了哪里,但是应该也是被顾二小姐救了起来吧,我和顾二小姐的确是见面了。” “那她怎么说?”顾雎问道。 姜成脱掉了外衣,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说道:“说起来也是一番奇遇,我和顾二小姐见到了一个……一个两年前在党争案中被处以剜刑的官员,他告诉我们一种叫赤焰金龟的毒虫,产自西域,这种虫子的毒液混水喝入以后,遇到热就会浑身发痒,自燃,最后烧成一堆灰烬。” “这么恐怖?”顾雎皱眉问道,“那这和伽蓝寺有什么关系?” “我们从那个流落鬼街的官员那里得知,伽蓝寺那里曾经有养过这虫子,去年十月,赤焰金龟在伽蓝寺被盗,去年十月,恭妃案发生……” “赤焰金龟……是荀睿他们偷的……对吧?”顾雎沉声问道。 “呵……肯定的……”姜成冷笑一声,披上衣服,说道,“我们待会儿去伽蓝寺找找线索,现在是两起案子一起调查……” “恭妃案和巡司使自燃案……”顾雎低声道。 “对,廷尉现在有两起案子要办,”姜成说着,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骂道,“该死!去年恭妃案那个法师,就是伽蓝寺的!” “也就是说……”顾雎明白了,说道,“如果我们私下里想要调查这起案子的话,不管怎样,都要去伽蓝寺,可是,廷尉那边要调查恭妃案的话,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伽蓝寺。” “所以伽蓝寺现在……已经被封锁了……”姜成转过身来,说道。 “那我们怎么进去……”顾雎说道,“荀睿早有后手……一旦恭妃案要重新调查,他就用赤焰金龟来施压,向陛下施压,改变陛下的意志,这种手法根本无从下手,多半人都会怀疑是天谴的吧……” “所以……就算有人想要私下调查的话……”姜成皱着眉头说道,“即使找到了鬼街,问到了什么,也没法进到伽蓝寺里面去……更没法去得到什么消息……” “哈哈哈……”顾雎笑了起来,摇着头像是无可奈何似地说道,“颍川君还是那个颍川君啊……当爹的在朝廷里获得情报,脏活他来干,父子两个通力合作……还真是妙哉妙哉……” “怎么?”姜成笑了一下,抬眉问道,“害怕了?没有信心?” “要是因为这点破事就失去信心的话……我就不是我了……”顾雎笑道,“殿下……我有办法……” 姜成笑道:“你的点子还挺多嘛……我相信你!” 顾雎点头,说道:“嗯,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换身——” “殿下!” 林叔站在门外,打断了顾雎的话。 “怎么了?” 姜成问道。 “宁国郡主来了。” 林叔在外边应道。 “哦,是素素啊,”姜成面不改色地穿好衣服,低声嘟囔起来,“她怎么来了……” 顾雎笑笑,没有说话。 “郡主!郡主大人!你不能进去啊!” “为什么不能进去!表哥又不是我外人!” 外边传来林叔和杨素争辩的声音,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表哥!” 杨素径直走了进来。 “郡主!” 林叔跟了进来,苦口婆心地劝道。 “表哥!” “靠!” 姜成赶紧急急忙忙地穿起衣服来。 “表哥——” 杨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姜成的那一瞬间。 “表哥?” 杨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姜成,还有顾雎,问道。 “尽欢哥哥怎么会在你房间里?” 杨素干笑着,问道。 “素素……” 姜成同样干笑着,穿好了衣服。 “郡主……听我们解释……” 顾雎摊开双手,说道。 “你们两个……昨晚……一起过夜的啊?” 杨素干笑着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姜成拼命地挥舞着双臂,喊道。 “没有的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表哥?” 杨素两手插着腰,问道。 “我怕你误会!” 姜成大喊道。 “哎……” 顾雎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转过身去。 “怕我误会还喊这么大声!” 杨素同样不甘示弱,大喊道。 “我——” 姜成喊了一声,瞬间没了底气。 “生气了吗?” 顾雎上前,轻声问道。 “没有。” 杨素摇了摇头。 “生气了吗?” 姜成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有!” 杨素抬起头来,喊道。 “为什么?” 姜成摊开手,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想掩饰。” 杨素说道。 “你想掩饰!这样对尽欢不公平!” “哈?” 姜成摊开手来笑道:“素素,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这个,尽欢,走。” “喏。” 姜成说着就要带顾雎出去,杨素上前一把拉住了姜成的手腕,厉声喝道:“不行!你不解释清楚,就别想走!” “素素……”姜成无可奈何地回头道,“我们是真的有事,就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你放屁!你还想欺负尽欢吗?”杨素喝道。 “郡主……姑娘家的用语,还是别如此粗俗比较好……”顾雎微笑着,轻声说道。 杨素面色一红,说道:“反正……表哥他就是想欺负你!” “不,郡主,我们是真的有事……”顾雎笑着,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 …… “嘿!小猫咪!” 燕王府后院里,杨素抱起前几天抓到的小猫咪,和它说着话。 这几日里,三人和这四只猫的关系已经熟络得差不多了。母猫也默许了三人接触小猫,杨素抱着小白猫,回头嗔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早说嘛!” “呃……素素你让我们说话了吗?”姜成无奈地低下头去,说道。 杨素面色一红,放下猫咪,小猫立马跑回到母猫那里。杨素拍拍手,嗫嚅道:“那……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让人误会了嘛……” “怎么还成我的错了……”姜成扶着额头,无奈道。 “那……那还是我的错吗?”杨素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地底气不足。 “唔……” 姜成没了脾气,站了起来,说道:“那好吧……素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喏,是这样的,”杨素站起来,看着地上,撇撇嘴,说道,“其实我今天,是想去伽蓝寺的,但是……一个人去又太无聊了……” “伽蓝寺?”姜成问道。 “是啊,伽蓝寺啊,怎么了?”杨素扭着身子,问道。 “没……没什么……”姜成为难着,看向顾雎。 顾雎也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杨素看着两人,问道。 “有啊……”姜成干笑道,“我们没空……” “那算什么问题!”杨素气鼓鼓道,“没空不会挤出时间来啊!” “呃……” 姜成和顾雎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女装 最后好说歹说,姜成总算是把杨素哄开心了,杨素这才放了姜成和顾雎。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便出了门。 “尽欢,你背的那是什么啊?” 顾雎出门的时候背了个包裹,姜成见了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殿下,这是一会儿要用到的东西……”顾雎神秘地笑笑,说道。 走在洛阳繁华的街上,姜成倒是来了些许兴致,左看看,右瞅瞅,好像很稀罕那些物件似的。 “殿下以前没来过这里吧。”顾雎跟在姜成身后,问道。 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姜成变了脸色回头嘘道:“注意点,在外边不要喊我殿下了。” “哦,不好意思,是在下忘了,”顾雎笑了笑,继而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殿……呃……你呢?” “叫我哥哥便是,”姜成挤开厚实人群,说道,“可以不?” “可以……” 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顾雎渐渐地和姜成之间被挤了开来,等到顾雎想要叫住姜成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知所踪了。 “哥哥……哥哥……” 顾雎有些着急地喊着,小小的身子在人群中本来就不起眼,此刻倒显得有些无助了。 “喂,你跑这里干嘛。” 正喊着,顾雎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牵住了。回头看去,正是姜成。 “真是的……”姜成拉着顾雎,朝前走去,还不忘数落她,说,“一回头你人就没影了,你这小身板该好好锻炼锻炼了,连这种地方都挤不出去,以后要是带兵打仗被包围了,那还得了?” “哦……”顾雎弱弱地应着。 “我说你啊……”姜成回头看着低着头被他像木偶一样牵着的顾雎,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道,“我知道你脑瓜好使,但是啊,打仗是不能只靠脑子的……” “哥哥还是别说这个了……”顾雎嗔道,“小心给周围人听去,又要被注意了……” “哦……” 姜成一愣,挠挠自己的脑袋朝左右望望,这才立马拉着顾雎走开了。 “话说哥哥,”顾雎被姜成紧紧牵着,一时倒也离不开他了,便问道,“要是出来时能多带些人手的话,可能会好一点吧……我们凡事也不能亲力亲为啊……” “我和他们都不熟啊,”姜成的意思是指自己府上的卫兵们,说道,“不太信得过他们。” “等四哥的娘亲的那个案子结束了,哥哥应该就能得到回报了吧,”顾雎指的是恭妃案结束之后,根据恭妃案的情况来确定姜成以及他随从的具体封赏,说道,“我想……让哥哥给我一个……洛阳北部尉的职位干干……” (PS:洛阳北部尉,既京城北部公安局局长的官职。) “洛阳北部尉?”姜成回头不解地看着顾雎,问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洛阳北部尉管的地方大都是达官贵人,你管他们的话,很容易惹麻烦的……” “做事情怎么可以怕麻烦,怕麻烦就不要做事情,”顾雎笑笑,说道,“洛阳北部尉可是个肥差啊……” “好吧好吧,依你,到时候我会说的,”姜成说道,“不过他们一定会大加阻拦的吧……” “这个别怕,有的是办法呢。”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了许久,总算是走到伽蓝寺了。 和别的寺庙不同的是,伽蓝寺并不是坐落于城外,相反的,它就在城里。伽蓝寺坐落于洛阳城东的一座规小小的地上,规模宏大,建筑金碧辉煌,除了洛阳的平民外,很多皇族人士也喜欢到这里来求佛。 平时伽蓝寺的香火非常地兴盛,上山的石板路上挤满了香客。可如今,这里却凄凉清冷,好像一下子就被世人所遗忘了一样。 顾雎和姜成两人走到山下一片密林中,看着对面的山脚处。 “好了,我们到了,”姜成插着腰看着山上,转头问站在一旁的顾雎道,“你说说,我们该怎么进去?伪装成香客吗?” “错了,殿下,”顾雎自信地微笑道,“我们是要伪装,不过不是伪装成香客,而是伪装成……” 顾雎说着,指着山脚处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的一座小房子,说道:“伪装成他们进去。” “他们?” 姜成循着顾雎指的放向看去,山下是一间客栈,而客栈门口,正站着两个正在说话的巡司使。 “伪装成他们?” 姜成恍然大悟道。 “是啊,我们伪装成巡司使,光明正大地进去。”顾雎笑了笑,说道。 “可是我们哪来的官服啊?”姜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行头,问道。 “笨啊,我们去偷两件来不就好了。”顾雎嗔道。 “偷?怎么偷?”姜成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他们总不可能还多带着官服来查案吧,要偷也只能从他们身上扒下来吧?” “就是从他们身上扒下来!”顾雎说道。 “可是他们守着客栈,怎么把他们骗走?”姜成看着那两个巡司使,问道,“客栈人多眼杂,不好动手,倒是我们这里动手的话,要安全得多啊。” “所以啊……我只能这样了呢……” 顾雎说着,把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放了下来。 姜成一脸奇怪地看着顾雎,问道:“尽欢……你干嘛啊?” 顾雎没有应他,而是随手把长发绾起,纤长的葱指拿起发簪,绾了个漂亮的盘发。 “你……” 姜成看得顿时愣了愣,顾雎的五官本就生得精巧可爱,只靠妆容易容的话,也没法妆成一个粗糙猛汉的样子,再加上女孩子的身材普遍比少年要矮小许多,使得顾雎妆成许负模样的时候倒是个精巧可爱的男孩子了。 而眼下顾雎把男子的发式换了成女子的盘发,姣好面容配合柔美的发型,一时竟是分不出男女来了。 “怎样?殿下?” 顾雎换了女声,转过身来,问姜成道。 “还可以吧,一般般吧……” 姜成搓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顾雎,说道:“可是你总不能穿成这样过去吧?” 顾雎身上还是穿着男装,和她现在的面貌非常地不搭。 ——以前就一直觉得……尽欢穿男装有点违和感呢…… 姜成心里默默地想着。 “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顾雎从包裹里面拿出了一件女装来,说道:“没办法,为了能够顺利查案,只能牺牲我自己了……” 说着,顾雎便把男子的外衣脱掉,里面穿的一身褂衣有些贴身,姜成看着顾雎扭转之间的腰身,竟然觉得有些曼妙可人…… ——尽欢这家伙……还好我不是龙阳之好…… 姜成想到这里,不由得红了脸。 “好了!” 顾雎披上了姑娘家的外衣,扎好衣带,转过身来,笑着问姜成道:“殿下,这身可以吗?” “喂……” 姜成一时无法接受这么大的反差,他没想到“许负”女装的样子竟然这么好看,竟然没有一点点的违和感,反倒是平时穿着男装的她,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种莫名的异样感觉。 “你这样……很过分啊……” 姜成不由得脸红了,说道。 顾雎俏皮地笑了起来,在姜成面前转了一圈,裙摆轻轻飞舞着,问道:“好看吗?殿下?” 姜成被顾雎这么一问,顿时涨红了脸,喊道:“我觉得好看还得了了!快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说着姜成就推着顾雎走开了。 “真是的……殿下对姑娘家一点也不温柔……”顾雎被姜成推开来,忍不住如此嗔道。 叹了口气,顾雎迈着步子,朝客栈那边走去。 两个巡司使正在说话呢,突然一个弱弱的声音问道:“两位官爷……” 巡司使们看过去,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 “呃……” 两个巡司使不禁心神荡漾了起来,问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两位官爷,是这样的,小女的包裹刚刚被路边一只黄鼠狼叼去了……”顾雎指着那篇密林,说道,“两位官爷行行好……能不能帮小女把包裹找回来……” 两位巡司使听了以后面面相觑,为难道:“可是这位姑娘,我们两个奉命在这里……” “官爷……” 顾雎噙着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位巡司使。 “好,姑娘,”巡司使拍拍胸脯,说道,“没问题的,肯定给你找回来!”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顾雎感激地连连点头道,便带着巡司使过去密林那里去了。 进了密林,两个巡司使左右看看,看了一会儿才问问道:“姑娘,你的包裹大致在哪个方向呢?” “唰!” 两个巡司使正说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姜成便从树枝上跳了下来,两拳放倒了巡司使。 “呃……” 两个巡司使应声倒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了,”姜成拍拍手,说道,“奉命职守期间,怎么可以被女色诱惑,擅离岗位。” “哦?殿下也承认我是女色了?”顾雎扭过身去,半是回头,两眼迷离地看着姜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天谴 “别开玩笑了,”姜成把两个已经昏过去的巡司使的衣服扒了下来,说道,“快点穿上。” 顾雎接过衣服,背过身去穿了起来。 密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了,”姜成把巡司使的嘴堵上,绑在树干上,说道,“准备好了吗?” “还没……还有点……” 顾雎忘了一件事。 “这衣服有点……大……” 顾雎转过身来,面露难色,说道。 “呃……” 姜成看着顾雎钻在小小的衣服里,的确是不怎么合身,主要还是因为顾雎的个子相对于男子来说显得太过于娇小了,穿上之后自然会显得不合身。 “哈……我也没办法啊……”姜成笑着揉揉顾雎的头,朝山上走去,说道,“暂且先这样吧。” “哎……” 顾雎叹了口气,只得尽量把衣服扎得合身了点,便快步跟了上去。 早春时分的季节,山上还是要比山下要更冷一点。草木的叶子还是略带泛黄,路边的小花也没有开,相对于山下的景色来说,山上要显得萧条不少。 走了许久,走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两人总算是走到伽蓝寺了。 伽蓝寺的门半开着,两个巡司使正坐在门口,百般聊赖地四处张望着,估计和山下的那两个倒霉蛋一样,被派来看门的。 很顺利地,姜成和顾雎两人直接从他们身边走了进去。这两人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放顾雎和姜成两人进去了。 “啧……拿着陛下的俸禄……他们就是这么干活的吗……”姜成不满地低声道,“最起码也得问问进来的人是谁啊……” “殿下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吧,”顾雎微笑道,回头看了那两个上班还在摸鱼的巡司使一眼,说道,“在外面打仗的时候,大家都得卖力干活,不然可能就是要死,可是在这里,除非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否则基本上不会有几个人认真干活的吧……” “等将来一定要好好整治这帮家伙一番……”姜成低声说道。 两人走着,走到了伽蓝寺的前堂里。少了以往的香客,这里显得格外冷清,而大堂中央的一尊金色大佛和两边墙边伫立着的各路神仙的塑像这个时候倒是显得格外阴森。 “那些巡司使呢?”姜成左右看看,没看到巡司使的人影。 “应该在后边吧,我们过去看看。”顾雎指着后面,说道。 两人去了后面的寺堂,只见一群巡司使们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嘿!” 姜成过去打招呼道:“在干嘛呢?有进展了吗?” 那群巡司使们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家伙,一脸的迷茫。 确实,因为姜成刚回京城没几天的缘故,而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的模样反差太大,导致一时竟也没被认出来。 “你这家伙……好的面生……”一位巡司使打量着姜成,嘀咕道,“你是谁啊?” “我新来的!” 和这群死气沉沉的巡司使们相比,姜成倒是显得朝气蓬勃许多,看起来倒有点像愣头青了。 “第一次来干活吧,”巡司使们的带头老大走了过来,一脸的不屑,说道,“去把那边的笔记看一遍。” “喏!”姜成应道,顾雎便跟着姜成过去了。 巡司使们的调查笔记就放在石阶上,这本调查笔记是专门调查恭妃案的。姜成和顾雎走过去,打开来细细看着。 “死者王淳,伽蓝寺还俗弟子,于去年十一月三日暴毙于街边,死因未知。” 王淳,就是之前恭妃案中,来宫中做法事的那个道士,不过没想到的是,王淳这家伙除了是个道士外,以前竟然还是个和尚。 “靠……他们哪里找来的野鸡道士……随随便便就让他进了宫……”姜成一边看,一边骂道。 “再往下看……” 顾雎趴在姜成肩上,手指翻着姜成手里的笔记,说道。 “唔……” 一股子撩人的清香钻进姜成的鼻子里,这种味道他闻过多次,很熟悉。 ——是雎儿身上的味道…… “殿下?” 顾雎扭头看着姜成,一脸的疑惑。 “嗯……喔!马上!” 姜成堪堪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继续向下翻了一页。 “去年三月,陛下于伽蓝寺祭祀历代先帝,四月,宫中妃嫔赴往伽蓝寺拜佛。恭妃乃滇南人士,不熟中原拜佛礼节,而行为有误,致使宫女张氏触动了观音寺里的幡条,犯了佛家大忌。” “这段记载有问题啊……”顾雎指着这一处说道,“恭妃不熟悉拜佛礼节,可为什么是她的宫女犯了错误呢?” “这个是笔法问题,”姜成说道,“有些错误,不能明写,估计是恭妃自己犯的错,让张氏替自己扛了吧……” “张氏就是那个生了狸猫的宫女吧?”顾雎问道。 “不知道,继续往下看吧……”姜成说着,又翻了一页。 “死者张氏,去年四月经太医诊断怀孕,十月生下妖物,难产而死,死时面色发黑,嘴唇青紫,而有排泄之物。” “这是难产死的吗……”顾雎皱眉道,“难产死的会是这样子的吗?这很明显是窒息死的……是在生孩子的时候被人活生生掐死的……或者用枕头给活生生闷死掉的……” “我也不知道……笔记上面这么写的……继续看吧……”姜成愈发感到有些棘手了。 “而后,恭妃代张氏受过,在伽蓝寺罚抄佛经一旬。” “所以说是笔法问题嘛……”姜成说道,“恭妃犯了拜佛礼节的错误,又不好直接写出来,只得如此,否则,张氏犯的错,为什么要恭妃来扛。” “继续……” 两人继续看下去。 “而后,恭妃返回宫中,张氏被太医诊断出怀孕。” “三月至五月,王淳在伽蓝寺出家,六月还俗,而后不知去向,十月二十日,王淳进宫作法,十一月三日,王淳暴毙。” “也就是说,串起来就是……” “去年三月,陛下在伽蓝寺祭祀先帝,四月,妃嫔们出宫来伽蓝寺拜佛,期间恭妃因为不谙礼节犯了错误,被罚在伽蓝寺罚抄佛经一旬日,而后回宫,接着,张氏怀孕,不久,原来在伽蓝寺出家的合和尚王淳还俗,十月,张氏生下妖物,十月二十日,王淳进宫作法,十一月三日,王淳暴毙在洛阳街头……”顾雎喃喃道。 “啧……完全无从下手啊……”姜成感到有些棘手了,说道。 “笔记上面没有提到过关于赤焰金龟的记载……倒是提到了那个幡条……”顾雎说道,“这笔记完全就是用来应付陛下的……” 顾雎说话的时候是趴在姜成的肩膀上,热乎乎,暖洋洋的热气一直不断地喷洒在姜成的脖颈上,挠得他心痒痒,便说道:“我们还是去问问这里的方丈吧……妃嫔来拜佛的话,他是一定有印象的……至于当时的情况的话……可能他会更了解一点吧……” “嗯,”姜成点点头,合上笔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问问这里的方——”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姜成刚说到一半,他的话就被人打断了。 姜成和顾雎两人循声看去,只见是巡司使中的一个大汉,猛跺着脚,大声说道:“什么叫天谴?张氏生了妖物,是因为天谴?这样的话你也信?如果张氏怀的是龙种呢?那也是天谴吗?” 另一个巡司使喊道:“可是张氏确实碰过那幡条,而且她也的确生了个妖物,更别说是什么龙种了!” “那是什么妖物!”大汉不满地喝道,“不就是一只剥了皮的狸猫吗?那也算妖物?很明显是有人在陷害恭妃啊,你们偏要往天谴上面调查,要真是天谴的话,恭妃的死不就是被老天爷惩罚的吗?这样的鬼话,你觉得陛下会信吗?” “可张氏确实动了那幡条,”那个巡司使喊道,“而且前些日子的时候,陈靖大人和杨侗也都动过那幡条,他们后来不是都遭天谴了!都被烧死了!” 姜成和顾雎两人面面相觑,便一起走上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动幡条就会遭天谴?呵!”那个大汉冷笑一声,快步走进观音寺里。 “喂!你要去干嘛!”巡司使们见这大汉冲进了观音寺里,顿时慌了神,便立马也进去了。 “我们也进去看看!” 姜成和顾雎两人也进去了。 “动幡条就会遭天谴?” 大汉手里拽着观音像旁边挂着的一条幡条,冷笑着问道。 “官爷……这位官爷……”旁边两个小和尚都吓坏了,可是也不敢上去劝阻这个大汉。 “喂!你在干什么!快松手!”巡司使们惊慌地大喊着,劝着这个大汉。 “呵……” 大汉冷笑一声,“哗”的一声,把那幡条直接拽了下来。 “官爷!官爷!” 两个小和尚都吓坏了,看到那大汉把幡条拽下来的时候,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 “喂!” 大汉不理睬巡司使们,拽着幡条在地上拖着,走到门口的大香炉前,里面还烧着火。大汉冷笑一声,直接把幡条揉成一团扔了进去。 “你干什么!” 大汉转过身来,喊道:“天谴?天谴呢?如果有天谴的话,现在就该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点火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还天谴……” 大汉啐了一口,不屑道。 姜成转身,看着仅剩的另一条幡条。 “这幡条……” 姜成伸出手去。 “别——” 顾雎一把抓住了姜成的手,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 “嗯……” 姜成轻轻点头,而周围的巡司使们都愣愣地看着大汉,说不出话来。 “看,天谴呢?”大汉说着,觉得右手掌心有点发痒,便搔痒起来,怎奈越搔越痒。 “好痒……怎么回事……”大汉搔着,冷汗流了全身。 “好热……好痒!” 大汉突然发狂了,用力地搔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搔出道道血痕来。 “痒!热!好痒!好热啊!” 大汉大喊大叫着,胡乱地扯着身上的衣服,叫道。 姜成和顾雎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大汉。 “喂!” 几个巡司使们想围上去看看这个大汉的情况,突然大汉发出了有如猫叫一般都尖利叫声,两手插进自己的眼眶里,把两颗鱼丸大的眼球抠了出来。 “你干嘛!”巡司使们来不及按住这个大汉的手,反而被大汉一把推了开来。 “我好热啊!” 大汉痛苦地喊着,眼眶里突然冒起火来。 “啊——” 大汉哭叫着,嘴里,耳朵里,也都冒出火来,身上的皮肤也慢慢地开裂,绽开,鲜红地血肉之间烧着跳动的火焰。 “啊——” 大汉尖叫着朝石阶下面跑去。 “救我——” 大汉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哭叫着,身上卷起浓浓的黑烟,所过之处,掠过一层厚厚的黑幕。 “救我!救我!” 大汉尖叫着,忽地一下,摔倒了,就像烧完了的柴火一样,摔在了地上,直接地摔碎开来。 “天呐……” 姜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是天谴!天谴啊!” 几个巡司使们吓得肝胆俱裂,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 “幡条……” 顾雎自言自语着,猛地转身看着剩下的另一个幡条,那幡条,有些湿了。 “死人了!死人了!” 两个小和尚吓得惊叫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去找伽蓝寺的方丈了。 “尽欢……” 姜成转头,喘着粗气,看着顾雎,看样子也是被吓到了。 顾雎走到那幡条前,细细看了一会儿,便拉着姜成走开了,走到角落里,说道:“幡条是湿的……” “湿的?” 姜成惊声问道。 “是的,湿的……”顾雎低声说道,“有人把赤焰金龟的毒液混入水里淋在幡条上……当有人碰了幡条以后,赤焰金龟的毒素就会渗入到体内,最后发作……” “那个大汉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烧起来的……”姜成皱着眉头思索着,说道,“可是……这几天来,伽蓝寺应该是被封锁了才对……而且看那笔记……貌似前几天就有人动过了幡条……” “对,”顾雎点点头,说道,“而且那幡条才湿了不久的样子……” “你是说……”姜成猛然睁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两个小和尚?” “是的……”顾雎低声说道,“从开始到现在,那两个小和尚一直待在观音寺里,也只有他们两个,有时间和机会,可以往幡条上面涂抹赤焰金龟的毒水……” “那这么说的话……”姜成凑近了顾雎,低声说道,“伽蓝寺……很有可能还在饲养着赤焰金龟……对吧?” “是的……”顾雎点点头,稍稍挪开了几步。 “可是我在鬼街里面得到的消息是……伽蓝寺养着的赤焰金龟去年就被人盗走了……”姜成想起了鬼街中,老妖告诉他的消息。 “赤焰金龟被盗了这个消息是真的……只不过……还养在伽蓝寺里!”顾雎低声道,“伽蓝寺是养这毒虫最好的地方……否则当初也不会在这里养这东西……这种毒虫被偷走以后也没有别的地方比较好养了……” “那我们如果能找到赤焰金龟的话……那天谴自然就不攻自破了吧!”姜成稍稍有些兴奋,捏着拳头问道。 “对……”顾雎微笑着,轻声说道,“如果能找到活着的赤焰金龟,那么巡司使自燃案自然就会告破,而恭妃案么——” “喂!那边的那两个新来的!” 顾雎话才讲到一半,便被那巡司使的头头给打断了。 “怎么了?大人?”姜成立马点头哈腰道。 “你们两个不是干劲十足吗?”巡司使的头子讲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地带着颤音,说道,“现在活已经来了!赶紧去给我验尸!” “喏!” 姜成和顾雎点头道,两人并肩朝那被烧死的大汉的尸体走去。 “坏了……”姜成伸手悄悄捅了捅顾雎,低声道,“验尸……我不会验啊……” 顾雎苦笑着无奈地耸耸肩,低声道:“我也不会……”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巡司使的头子大声喊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敢吗?” “是……是的……大人……”顾雎立马转过身来,有些尴尬地说道。 “诶!”头子一拍脑袋,猛然叹了口气,摇摇手,说道,“算了算了!这事也挺危险的……害怕也是正常的……算了算了!” “施主们……” 正说着,伽蓝寺的方丈已经姗姗来迟。 “方丈……” 巡司使们都看过去。 “阿弥陀佛……”伽蓝寺的方丈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禁摇了摇头。 “就是那里!方丈!” 两个吓坏了的小和尚指着那大汉烧死的地方,说道:“刚刚突然就烧起来了吧,好恐怖啊!” “啧啧啧……” 伽蓝寺方丈看到如此惨状,不禁摇了摇头。 “是天谴!方丈!”巡司使们吓坏了,喊道,“是天谴吧?是天谴吧?” 伽蓝寺方丈叹了口气,说道:“佛爱众生,又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幡条,而降下天谴,来惩罚一个真正的忠君之人呢……” ——这方丈话里有话…… 顾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那这又是什么情况?”巡司使们指着地上那堆骨灰,问道,“方丈,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还不是天谴吗?因为动了幡条,我们当中已经有三个人是这样死去了!” “这——”方丈似乎欲言又止,随即又摇了摇头,只得捻着手里的一串佛珠,念起佛经来。 伽蓝寺方丈嚷寺里的几个和尚把那自燃而死的大汉的尸体收拾了起来,装进用来超度的盒子里。 方丈亲自主持着超度的法事,而巡司使们还有姜成和顾雎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些。 “伽蓝寺的方丈肯定知道些什么……” 顾雎突然捅了捅姜成,凑过脸去低声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他刚刚是在暗示什么把……”姜成想了想,说道。 “那两个小和尚应该是在监视方丈的……” 顾雎又看向那两个寸步不离伽蓝寺方丈的小和尚,低声说道。 “伽蓝寺方丈已经被控制起来了……”顾雎低声说道,环顾着四周,看着那些和尚,“这寺庙里到处都是荀睿的耳目……” “估计要找到方丈单独问他什么不太容易……”顾雎说道。 “那怎么办?”姜成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如何把视线从火堆上面转移开来……”顾雎笑了一下,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旁边再烧一把火!” “怎么做?”姜成低声问道。 “等一下……等法事做完……”顾雎笑着,说道。 过了许久,伽蓝寺方丈才超度完这位被烧死的巡司使,而后,巡司使们也都散开来了。 “现在可以了……” 顾雎说着拉起姜成,朝伽蓝寺的膳房走去。 “喂……干嘛去……” 姜成被顾雎拉着走,不知所措地问道。 “去点火。” “点什么火?” “转移视线的火。” 两人走到伽蓝寺的膳房外面,姜成回身看了几眼,确认没有人跟过来。 毕竟有了前面那几天真正地巡司使的不作为,估计伽蓝寺里,荀睿安排的人手也都不把巡司使们当回事了。 “来……” 顾雎悄悄地拉开膳房外面的一条缝来,发现里边没人,自然膳房外边也是没什么人了,便让姜成从后边托着自己,两人从膳房的窗户钻了进去。 “这里……” 姜成看了看膳房的四周,问道:“尽欢……你的意思是……在这里制造混乱……引发一场火灾是吗?” “是的……” 顾雎说着走到灶台旁边,弯下腰整个人探进灶里。 “还有点火苗……”顾雎钻了出来,说道,“这样倒省事不少……” “那快开始吧。” 说完,两人便把膳房里的柴火堆了起来,扯下膳房边上挂着的帘布,引燃火源,烧了起来。 在顾雎的精心布置下,膳房内外很快就烧起了熊熊大火来。 “走吧。”姜成说道。 “嗯。” 两人打开膳房的门,走了出去,却迎面碰上了一个路过的和尚。 “你们……” 那和尚呆了呆,看了看顾雎和姜成,又看了看后边烧着火的膳房。 “颍川君和你是什么关系!” 顾雎自知已经暴露,便立马上前喝道。 “啧……” 那和尚脸色一变,转身就要逃跑。 “抓住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救火 顾雎撒腿便跑,从后边扑倒了这个和尚。 “嗯……” 和尚被顾雎按到在地上,拼了命地不停挣扎着,手指间全是草叶和泥土。 “老实点!” 顾雎掐住那和尚的腋窝,使得他使不上力气来,随即一个狠狠的肘击,砸在和尚的后脑勺上,把他整张脸砸进泥里,两眼直冒金星。 “唰!” 姜成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短刀,朝那和尚走过去。 那和尚抬起头来,见姜成面色冰冷地提着短刀过来,刀刃上散发着丝丝刺骨的凉气,吓得肝胆俱裂,张口正欲求饶,却被顾雎从后边死命捂住了嘴。 “别用刀,”顾雎抬起头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血会溅到身上!” “那就勒死他。”姜成说着把短刀插回去,解下了腰带,提在手里。 “我来。” 姜成和顾雎换了把手,把腰带往那和尚脖子上一套,姜成手上发力,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和尚从地上拽起来摔在身后,随即一脚踩在和尚背心上,两手扯着腰带,死命地拽着。 “呼哧……呼哧……” 和尚抓着腰带拼命地撕扯着,面色涨得通红,鼻子里拼命地抽着气。 “唔……” 顾雎从地上抓了把土,上前一把捂在这和尚的口鼻间,和尚拼命地抓着顾雎的手腕,想让顾雎松手,怎奈因为缺氧,身体逐渐使不上力气来。 莫约过了一刻钟后,这和尚双目翻白,面色发黑,口鼻中流出殷红的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两腿最后蹬了一下,不动了。 “他死了!” 顾雎松开手,坐在地上,喘着大气说道。 “呵……” 姜成长出一口气,一手提着和尚的衣领,把他头拽起来,另一手把自己的腰带从他脖子上弄下来,绑回到腰间,说道:“看来现在只能把他扔进那膳房里了。” “嗯!” 顾雎点点头,环顾一下四周,见没人过来,便立马站了起来,说道:“事不宜迟!快来吧。” 姜成一把背起这和尚的尸体,顾雎冲上前去一脚踢开膳房的大门,回头喊道:“快点!” 膳房里天花板下的浓烟已经压到顾雎头顶上了,姜成背着这和尚的尸体进去,扔在火源旁边,然后把旁边的柴火拉过来,洒在这和尚死不瞑目的尸体上。 随即,柴火便烧了起来。 “走!” 两人出了膳房,就要离开这里,姜成却突然一把拽住了顾雎。 “干嘛?来人了吗?”顾雎回头问道。 “不是,是那个,”姜成指着之前那和尚挣扎的地方,草地上面一片凌乱,说道,“那块地会暴露的吧?” “说的对。” 说完,顾雎便冲进膳房里面,抱了一堆还在燃烧的柴火出来,扔在那草地上,接着又分了一些柴火,扔到了另一边的草地上。 “这样就能消除痕迹了!”顾雎拍拍手,转身对姜成说道,“快走吧,趁现在还没人!” “嗯!” 两人踏着墙根下的石头,翻了院墙出去,到了伽蓝寺外边。 “呼……” 两人靠着院墙坐了下来。 “尽欢……” “嗯?” “没事……” “呼……” 顾雎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坐了一会儿以后,把耳朵贴到墙上,像听另一边的情况。 “来人了吗?” 姜成凑过身子去,问道。 “没有。” 顾雎摇了摇头,说道:“我把膳房里的门窗都已经堵死了,除非是有人从这里路过,否则只有等到火把屋顶烧穿了,烟冒出来,才会被人看见。” “现在伽蓝寺里的人们都在观音寺那里……”姜成笑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有人路过了……” “伽蓝寺方丈如果懂的话……自然能明白这一切,会来配合我们的……”顾雎说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姜成整个人靠到墙上,说道。 “嗯,殿下休息一会儿吧。” 两人互相依偎着,睡了过去。 …… “救火啊!” 院墙另外一边人声吵杂,吵醒了顾雎和姜成,两人悠悠转醒,立马意识到膳房的火灾已经被发现了。 两人朝头顶看去,只见浓烟像一条巨龙一样从天上探下头来,隔着墙都能感受到院墙另一边的热度。 火星满天飞舞,黑色的碳灰像面粉一样洒在空气中。 “天呐……这火还真大……” 姜成用手挡在额头上,看着头顶说道。 “是啊,我精心布置的火灾,”顾雎扶着院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岂能输给他人。” “走吧。” 院墙另一边热火朝天地救火着,而院墙的这一边,姜成和顾雎沿着墙根走到拐角的地方,踩着墙角下的石头攀上了院墙。 “唔……” 顾雎骑在墙头上,左右看看,不见什么人,便赶紧对墙下站着的姜成压低了声音,说道:“快上来!殿下!没人!” “嗯!” 姜成在墙上踩了几下,登上墙头,两人环视一周,跳下了墙头。 着火的膳房外边围了一圈的人,而草地上的火已经被扑灭了。 巡司使和伽蓝寺的和尚们都光着膀子在救火。 “往那里泼水!快点!” “水用完了!” “去提啊!” 一群人救火救得热火朝天。 “来了来了!” 姜成一边跑着一边脱下外衣冲了过来,甩着衣服跑到膳房前用衣服拍打着火焰。 “你刚刚去哪里了!”巡司使的头子大喊道,“跑哪里偷懒去了!” “刚刚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姜成挠着脑袋陪笑道。 “上班第一天就开始摸鱼!成何体统!”巡司使头子愤怒地喊了一声,抬脚在姜成屁股上踢了一脚。 “哎!” 姜成应了一声,拉着顾雎,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见了伽蓝寺方丈和监视着他的两个小和尚。 “救火啊!救火啊!” 姜成突然大喊起来,周围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伽蓝寺的方丈眼睛突然一亮,对身边的两个小和尚说道:“你们两个也别光站着啊!快去救火啊!” 说着,方丈便脱下了袈裟,颤颤悠悠地上去就要扑火,两个小和尚虽然是在监视伽蓝寺方丈,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拒绝方丈的要求,只得挽起袖子去救火。 “我去打水来……”方丈收起了袈裟,说道。 “方丈让我来吧!”两个小和尚立马说道。 “嗯,那你们去吧。”方丈停下了脚步,说道。 两个小和尚面面相觑。 “快去啊……”方丈指了指水井的方向,说道。 “我们来帮你吧!”姜成和顾雎上前来,对两个小和尚说道。 “嗯……那好吧……”两个小和尚无奈地答应了,众目睽睽之下本来就不好拒绝方丈的请求,再加上还有姜成和顾雎在逼宫,只得应允。 “那两位施主,我们去吧。”两个小和尚说道。 “嗯。” 四人提着水桶朝着水井走去,姜成和顾雎走在后头,两个小和尚走在前头。 走到一半,见四下无人,姜成和顾雎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两个小和尚听到后边的人停住了脚步,便转过身来,问道:“施主——” “咚!” 只见姜成和顾雎两人用手里的水桶狠狠地打在两个小和尚的脑门上,还没等两个小和尚惨叫出声,姜成和顾雎两个便抽出了腰间的短刀,狠狠地划过了两个小和尚的喉咙。 “咕噜咕噜……” 两个小和尚捂着自己的喉咙,血不断地从手指间冒出来,堵都堵不住。 失了力气,两个小和尚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姜成和顾雎,血液倒流进肺里,温热的血充盈了肺里的气囊,堵塞了空气。 “不要……” 两个小和尚求饶道。 “没人来吧……” 顾雎看了看四周,问道。 “没人,快点。” 姜成说道。 “嗯。” 两人各拖着一个小和尚,拖着他们在地上拖行着,拖到旁边的寺堂里,关上了门。 “歘,歘,歘。” 连捅数刀。 两个小和尚睁着惊恐地眼睛死去了。 “嘎……” 姜成悄悄地拉开了寺堂的门,见外面没人后,立马拿着布出去,把台阶上的血迹擦干净了,这才叫顾雎出来。 而那两个小和尚的尸体,就这样被遗弃在这个寺堂的角落。 两人找了些杂物,盖在了两个小和尚的尸体上。 “现在快去找方丈吧!” 顾雎说道。 “嗯。” 两人朝火灾现场走去,只见伽蓝寺的方丈站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心不在焉地用手里的袈裟扑着火。 “方丈!” 姜成和顾雎两人气呼呼地跑回来,喊道。 “怎么了?两位施主?”方丈看见了两人手腕上的血迹,问道。 “那两个家伙发脾气,坐在那里休息,不肯去打水了!”顾雎上前气呼呼地说道。 “是吗?”方丈疑惑地问道。 “是啊,”姜成上前说道,“那两个家伙真是懒到家了!方丈快来教训教训他们两个!” “嗯,两位施主,我马上就来。”方丈披上袈裟,说道。 “方丈跟我们来吧。”姜成说道。 三人看了看后头,见没人跟着自己以后,便快步离开了。 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三人不约而同地走向了院子角落里的一间厢房。 进了厢房,顾雎便立刻关上了门,问方丈道: “方丈,你都知道些什么,快点告诉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破戒的方丈 “恭妃是被冤枉的,”方丈抵着门,朝外面看了几眼,微喘着气,压低了声音,说道,“伽蓝寺已经被渗透了。” “这个在下知道,方丈,”姜成皱着眉头朝方丈走了几步,说道,“关键是谁陷害她……” “是淑妃,是淑妃陷害她的。”方丈立马说道。 “淑妃……姜白的母妃……”姜成眉头紧锁,有些怀疑,说道,“没想到啊……淑妃不是和姜白的关系不好么……” “淑妃和她的亲生儿子姜白的关系不好……”顾雎靠在墙上两手抱胸,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这母子还真会唱双簧……” “因为淑妃当年生姜白的时候难产,淑妃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所以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姜成好似明白了什么,说道,“这几年来,姜白在朝中得势,朝中大臣大都站在姜白这边,偏偏大哥又是太子,他这种做法……无异于引火上身……多年却是一点事情也没有……” “为了维护政局稳定,储君之位一旦定了下来,不会轻易再换,”顾雎笑了一下,说道,“可是姜荣的表现差强人意,皇后又早逝,陛下又没有册立新的皇后,导致姜荣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后宫中的靠山都没了,按理来说,如果淑妃再煽风点火的话……姜白登上储君之位应该不算太难……” “可是这就犯了陛下的大忌……”姜成走到窗边,冷声道,“陛下当年,也不是以一个储君的身份登基的……如果姜白的势力发展得过大,陛下一定容不了他……可是他的母妃在后宫中又从来不帮他说话……看似姜白在朝中和后宫中的势力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母子两个在唱双簧……” “是的,”顾雎冷声说道,“只有这样做才行,陛下会出于稳妥考虑,不会过分地打压姜白,而姜白就能温水煮青蛙一样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等到陛下有一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这几年陛下处理的政事越来越多,”姜成背过身来,在厢房里来回踱步,说道,“除了姜荣能力不足以外,新任的宰相也不行……使得陛下很多事情不得不亲力亲为……食少日烦……” “所以淑妃和楚王姜白早就串通好了……”顾雎搓着下巴说道,“他们是一伙儿的,淑妃从来就没有因为难产的事情而讨厌过姜白,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串通好的……一旦姜白能够成功当上储君,那也就意味着,淑妃就能当上皇太后的位子……” “那方丈,淑妃是怎么陷害恭妃的?”姜成疑惑地问道,“是不是……” 方丈叹了口气,说道:“唉,去年宫里的娘娘们来拜佛的时候,淑妃欺负恭妃不懂得拜佛礼节,收买了恭妃的那个贴身宫女张氏,骗她动了幡条,被陛下看见了,被罚留在庙里罚抄经文十日,期间都没回去过宫里……可是等到恭妃回到宫里以后,淑妃却跟陛下说,是恭妃的那个贴身宫女张氏,因为对恭妃心怀不满,诱骗恭妃动的幡条……所以陛下就下令,要把那宫女张氏处死……可是张氏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怀有身孕,还是陛下的种……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顾雎悠悠说道:“陛下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想法,是想让张氏生下孩子以后,再做决断……可是张氏却难产而死,而孩子也变成了一只妖物……一只剥了皮的狸猫……” “这宫里的事情,方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姜成忍不住问道。 方丈叹了口气,说道:“自从颍川君的势力渗透进来以后,老衲就失去了人身自由……连走几步路都要被人监视……这些……老衲也是从颍川君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小心给我听来的……” “不……”顾雎上前,微笑道,“这一年来……宫里的一个才人一直来伽蓝寺吧?是吧?方丈……” 说着,顾雎的手伸进了伽蓝寺方丈的袈裟里,掏出了一件鲜红色的肚兜,笑了一下,说道:“方丈还真是老当益壮呢……这个肚兜……可是宫里丝纺司专门給宫里的才人们做的呢……啧啧啧……” “唔……” 伽蓝寺方丈瞬间红了脸。 “为什么要脸红呢……” 姜成不屑地笑了笑,说道:“方丈,王淳是什么情况?” “这个……我也不知道……”伽蓝寺方丈低声说道,“他是去年陛下祭天过后,才来的伽蓝寺……后来没几天就还俗去了……” “是吗?”姜成笑着拍了拍伽蓝寺方丈的肩膀,说道,“那么赤焰金龟在伽蓝寺的什么地方,你总知道吧?” “这个知道……”方丈连连点头,说道,“在大雄寺左边的厢房那里……有一个不能动的水缸,把那水缸旋转一圈,会有一道暗门打开,伽蓝寺里养着的赤焰金龟,全在那里面……” “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顾雎上前一把揪住了伽蓝寺方丈袈裟的衣领,厉声喝道,“你身为一个出家人,还是伽蓝寺的方丈,理应要做出表率,可你却暗中和宫中女子私通,破了佛家的大戒,你可知道这是死罪么?” “我知道!我知道大人!” 方丈听了顿时慌了神,一下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想摆脱颍川君的控制而已!我只求大人不要揭发她!所有的罪过,我来担好了!只要不对她动手,要杀要剐!任凭大人处置!” “那么告诉我……”顾雎蹲在地上,捏起了伽蓝寺方丈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问道,“为什么颍川君不把你收买到自己的手下,反而是派人来监视你?” 方丈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是真心爱她的……以前出家的时候……不知道喜欢一个人,那是什么感觉,直到遇到了她……我只想走……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想带她走……所以我才不肯与颍川君为伍……” “那那个才人知道颍川君和你之间的事情吗?”姜成也蹲了下来,冷声问道。 “她……”方丈低下了头,说道,“她知道……是我告诉她的……” “你还真是该死啊……”姜成拍着方丈的脑袋,说道。 “能告诉我你们是谁吗……”方丈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我们是谁你不用管……”姜成和顾雎站了起来,说道,“你只管不要乱说话就行,知道吗?” “知道!知道!”伽蓝寺方丈连连点头。 “走吧。”姜成看了方丈一眼,便拉着顾雎走了。 伽蓝寺方丈看着两人的背影,悄然松了口气。 “等等……殿下……”顾雎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伽蓝寺方丈,略带疑惑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个方丈有点靠不住啊……” “是吗?”姜成看着伽蓝寺方丈,“啧”了一声,说道,“被尽欢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了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齐刷刷地看向了伽蓝寺方丈。 “嗯……” 伽蓝寺方丈被姜成和顾雎两人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浑身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一般,就像被蛇看中的田鼠一样,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杀我……” 伽蓝寺方丈吓得瘫坐到地上,连连往后坐着,伸着正不断剧烈颤抖着的手求饶道:“不要……不要杀我……” “唰!” 顾雎拔出了腰间的短刀,一把朝伽蓝寺方丈的右眼扔去。 “不要……” 伽蓝寺方丈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歘!” 刀刃刺入眼眶的声音。 伽蓝寺方丈躺在地上,三魂未去,七魄已散,正躺在地上不断颤抖着。顾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拔出了插在他右眼眼眶里的短刀,方丈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顾雎别过刀刃,又在方丈的喉咙上划了一刀,彻底地死透了。 “我们快去大雄寺吧。”姜成拉着顾雎说道。 “嗯。” 两人出了厢房,膳房那边还在热火朝天地救火着,顾雎和姜成两人见周围没人,立马朝大雄寺跑去。 到了大雄寺,两人进了左边的厢房,这个厢房倒是无人看守着,两人很是轻易地,就进去了。 找到了伽蓝寺方丈说的那个水缸,两人抱着它合力转了一圈,果然,在这厢房左边的墙上,慢慢地,一扇暗门缓缓地打开来。 姜成和顾雎两人对视一眼,立马走了进去。 暗门后面是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的架子上放着三个罐子。 “小心点……不要砸到身上了……” 看着姜成伸手去抱那罐子,顾雎小声地提醒道。 “知道的……” 姜成小心翼翼地拿下罐子,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蜷缩着数十只暗金色的甲虫。 “这就是赤焰金龟了吧……” 顾雎忍不住惊叹道。 “原来就是这种东西……” 姜成忍不住开始有些激动地喘着气,笑了起来,说道:“总算是找到你了。” “那殿下……”顾雎抱着罐子说道,“就用这些东西……去把那三具尸体……处理一下吧……” “好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风挂客栈 …… 顾雎踏着轻步走出密室,从外边的厢房里取了个竹筒来,接着用筷子夹起几只赤焰金龟,放进竹筒里封好。 “还剩的这些就弄死吧,”姜成说道,“留着也是祸害。” “嗯。”顾雎表示赞同。 姜成拿出打火石来点燃了柴火,扔进了装着赤焰金龟的罐子里,很快,在赤焰金龟毒素的作用下,整个罐子都炸起火来。 “走,快点。”姜成把密室的门关上,打开了厢房的门。已经是黄昏天了,但是膳房那边的火烧得还是那么大,丝毫不见变弱的趋势,把整间伽蓝寺烧得灯火通明。 “快点殿下,”顾雎抱着竹筒说道,“伽蓝寺的火烧得这么大,山下肯定会来人的,到时候这里人多眼杂,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嗯,我知道。” 两人抄着小路去了膳房外边那里,那些人还在救火,并没有发现就在他们附近,死了三个人。 “快来。” 姜成打开了那两个小和尚死的厢房,两人进去,把两个小和尚尸体上的杂物移开,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睁着血红的双眼,看着他们。 “咚。” 顾雎拔开竹筒的塞子,用短刀剔出来一只赤焰金龟,用刀尖刺入它背上的壳以后,再度捅进两具小和尚的尸体里。 很快地,两具小和尚的尸体便起了火,顾雎见事情已成,又和姜成一起出去,把伽蓝寺方丈的尸体也抹上了赤焰金龟的毒素。 三具尸体皆已销毁,姜成和顾雎收好了装在竹筒里的赤焰金龟后,便翻过了院墙,出了伽蓝寺。 两人走着山路下山,避开了大路,而那把带着赤焰金龟毒液的短刀,也被顾雎找了个地方挖了个洞埋了起来。 “话说尽欢你干这事还真熟练呢,”姜成转头笑道,“没有一点点的生疏。” “这……”顾雎干笑了一声,心想,连原有点怀疑我了呢…… “一回生,二回熟嘛。”顾雎笑道。 姜成也只是笑笑,并未再说什么,两人下山的过程中,也顺手把身上巡司使的衣服脱了换上自己的衣服,而衣服也是找了个地方给埋了。 下了山,两人走在洛阳的街头,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分,这个时候如果还在街上走动的话,是会被巡逻队给抓起来的。姜成如今封王在即,可不能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去找这附近最近的客栈了。 “风挂客栈……”姜成站在客栈的门口,抬起头来看着客栈的牌匾,说道,“好奇怪的名字……” “是啊……好奇怪的名字……”顾雎看着这间客栈,笑道。 ——好怀念的名字啊…… …… 前世。 姜成荀睿顾雎三人带着一队士兵巡逻了一天,一行人都已经累的不行了。 “呜哇——”顾雎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骑了一天的马,也该休息一下了。”荀睿伸着舌头喘着气,说道。 “是啊,殿下……”顾雎困得都要从马上翻下来了。 “这里正好有家客栈诶……风挂客栈……好奇怪的名字……算了,那就在这里歇一晚吧……”姜成伸手扶了扶顾雎,顾雎反而是整个人都要往他那边靠去。 一行人把马交给客栈的马厩,进了这家客栈开了几间房。 入夜。 顾雎的困意从她躺到床上就无影无踪了,立马翻身下床。 ——殿下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顾雎悄悄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走廊一片寂静,几个士兵的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熄灭,可是姜成和荀睿的房间里的蜡烛还是亮的。 ——果然!这两个都是不乖乖睡觉的坏孩子! 顾雎把自己房间里的蜡烛吹灭以营造出自己已经睡觉的假象。 ——今天巡逻的时候殿下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真是奇怪…… 带着这个疑问,顾雎决定夜袭姜成! 顾雎猫着腰悄悄前进着,姜成的房间比较边缘,需要经过荀睿的房间才行,顾雎小心翼翼,在经过荀睿房间的时候,决定逗留一会儿。 ——颍川君大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呢? 顾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着。 “够了,该睡觉了,先看看走廊上有什么情况吧。” 刚把耳朵贴到门上,顾雎便听见荀睿自言自语一番,然后就是一阵逼近的脚步声。 ——糟了! 顾雎顿时慌了手脚,为什么心慌她也不知道,就像心里的一点点小秘密被人戳穿了一样的囧迫。 但是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荀睿的房门打开了。 “嗯?顾小姐?你在这儿干嘛?”荀睿朝后退了一步,疑惑地问道。 只见顾雎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着,没有理睬荀睿。 “顾小姐干嘛呢,大晚上的干嘛不睡觉?”荀睿上下打量着顾雎,问道。 顾雎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着,没有理睬荀睿。 荀睿觉得很奇怪,走到顾雎面前,用手在她面前摇了摇,低声喊道:“顾小姐。” 顾雎没有理他。 “难道是梦游了?”荀睿没有办法,只好跟在顾雎身后。 ——我真的是太机智了! 顾雎慢慢地走着,荀睿在后面跟着,怕她出什么意外。顾雎走到一个盆栽旁边摘了一朵花插在头上,闭着眼睛傻笑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晃晃悠悠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荀睿目送着顾雎走回房间然后摔倒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 ——我真的是太机智了! “要是顾小姐今晚再梦游怎么办?” 顾雎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听着荀睿自言自语,接着是一阵慢慢逼近的脚步声,不由得心想,颍川君这是要干嘛? “对了!如果把顾小姐绑起来,就算又梦游也不怕顾小姐出意外了!” ——颍川君!你要干嘛!你想绑我? 荀睿拿着一根绳子,把顾雎的双手绑起来,然后系在床头。 “哈……这样就不用担心了,我也可以放心睡觉了。” 顾雎听着荀睿自言自语,却只能装睡,实在是苦不堪言,现在手还被绑了! 待到荀睿走后,顾雎立马奋力挣扎起来。 “颍川君你个笨蛋!”顾雎低声骂着,挣扎着起来,用牙齿叼着床头上的绳头拉开,松绑。 “不走走廊了……” 顾雎打开窗户,从窗子那里翻出去,到屋檐上。 夜色明媚,月光皎洁。 顾雎弯着身子,贴着墙慢慢地走着。 而荀睿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 ——颍川君在干什么呢……大半夜的,开什么窗户? 顾雎决定继续前进。 顾雎贴在墙上,经过荀睿房间的窗户的时候,听见宇文靖自言自语:“今晚月色还真美呢。” ——是啊……很美……但是颍川君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 正在这时,荀睿突然走到了窗户旁边,吓得顾雎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客栈提供的茶还可以嘛,不过到明天就不能喝了,还是倒掉吧。” ——对啊!喝隔夜茶不怕闹肚子啊!嗯!?头上什么东西?茶叶! 荀睿拿着茶壶把里面的茶叶倒出来,还嫌倒得不干净,把茶壶在窗台上敲了敲,还加了点水,摇了几下,再倒一次。 ——颍川君你真是…… 顾雎只觉得一阵阵的无语,而头发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水还顺着皮肤流到衣服里面去了。 “好了,睡觉吧!”荀睿这么说着,关上了窗户。 “笨蛋!”顾雎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甩甩头,把茶叶甩干净。 顾雎快步走着,走到了姜成的窗户边上。 姜成的窗户还是紧闭着,但里面的蜡烛还是亮着的。 ——大半夜不睡觉,我要听一听殿下你在干嘛。 顾雎这么想着,把耳朵贴到窗户上。 “呼!”一个吹气的声音。 顾雎感到奇怪,再看窗户,蜡烛已经灭了! ——殿下就这么睡了?我问殿下你今天跟我说的是什么呢……殿下你就这么睡了! 顾雎猛地站起来,打开窗户,却看见了一脸懵逼脱了衣服上身赤裸准备睡觉的姜成。 ——天啦噜! 顾雎一下子蹲下去,躲到窗户下面。 ——我看见殿下那肮脏的肉体了! ——等等……殿下的肉体真的很肮脏吗?我要再确认一下! 顾雎抬起头站了起来,却看见姜成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户这里了。 “晚上好啊,殿下。”顾雎挠着脑袋干笑道。 “大晚上不睡觉,扒我的窗户干嘛?”姜成双手抱胸,一脸冷酷地问道。 ——哟呵!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我散步啊!散着散着,就到屋檐上了,于是顺手打开窗户找殿下你聊聊天啊!”顾雎说谎话倒也是不脸红。 姜成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双手抄过顾雎的腋下将她抱进来,说:“你轻功可真好啊。” “够了!人家找殿下你说说话也不行啊!” “要说什么啊?”姜成问道。 顾雎坐到椅子上,姜成把蜡烛重新点亮。 “殿下你今天在巡逻的时候和我说的话啊……” “啊?我今天巡逻的时候跟顾小姐你说的什么话啊?”姜成也是觉得这小妮子真是端得可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欺负她一下。 顾雎忽地脸红了,一下子慌张起来,手足无措地说道:“殿下讲的……就是,就是,那话啊!” “什么话啊?”姜成微笑着看着顾雎,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梦想破灭的才人 …… ——那时候真美好啊…… “喂!尽欢!要回府上吗?”姜成转过身来问道,“怕是会有点不踏实。” “嗯?” 顾雎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那回去吧,殿下。”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姜成说道。 两人决定打道回府,正当这时,街道对面忽地响起一阵马蹄人嘶声。 “是巡逻队!”姜成暗自一惊,回头一看,风挂客栈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快!” 姜成拉着顾雎钻进街边的一条胡同里,躲在一摞竹筐后面。 “京戎军第四营奉命巡逻东街,注意回避!” 一队骑兵举着火把慢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朝街道两边看着。 “你,去那条胡同里面看看!”骑兵队长对手底下一个小兵命令道。 “喏!” 那小兵拨转马头,朝着胡同走来。 “糟了,他要过来了!”顾雎低声叫了一声。 “哗!” 只见说时迟那时快,姜成抱住了顾雎,另一只手迅速地拿起了挡在身前的那摞竹筐,盖在了两人身上。 “殿下……” 顾雎微微一惊。 “嘘……别说话……” 姜成紧紧地搂着顾雎,低声说道。 那骑兵举着火把慢慢地走进小巷里,朝着胡同两边的墙头上看着。而透过竹筐上的小洞,顾雎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骑兵离她有多近。 “唔……” 顾雎被姜成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人的呼吸离得如此之近,让她不由得面红口喘起来。 “嘘……” 竹筐里狭小的空间使得两人不得不紧紧地抱在一起。姜成也明显地察觉到怀里的人好像有点发热。而一股熟悉的清香再度在这小小的竹筐里弥漫开来。 ——这味道…… 姜成不禁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把脸稍稍靠近了顾雎,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温热的呼吸洒在顾雎耳边,让顾雎不由得捏紧了姜成的肩膀。 “嗒……” 那个骑兵在胡同里转了一圈后,便骑着马走了出去,说道:“队长,这里没有异常。” “走。” “喏。” 巡逻队再度出发,去下一条街巡逻去了。 “哗!” 两人立马掀开竹筐,撑着膝盖大喘气起来。 “尽欢……”姜成看着正不断喘气的顾雎,突然问道,“你有用胭脂的习惯吗?” “啊?”顾雎扭过头,一脸的不爽,说道,“殿下,在下虽然长相不够英武,但是殿下这么说在下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成连连道歉,随即才挠着头有点尴尬地说道,“就是尽欢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呃……怎么说好呢……” 谁知道顾雎的脸“噌”的一声,熟透了。 ——我……我身上的味道…… “殿下的比喻……真是太……太下流了!”顾雎涨红了脸,抱着怀里竹筒骂道。 “喂……我怎么就下流了……”姜成简直是哭笑不得,见顾雎这一副娇气的样子,便拍了拍自己的脸,好生讨好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我就是有点好奇……因为我以前在男子身上闻到过的味道都是一股子汗臭和狐臭……还没闻到过哪个男子身上的味道是像尽欢你这么特殊,是香的罢了……” ——我身上的味道…… 顾雎小脾气上来,忍不住上前踢了姜成一脚,说道:“就算在下身上的味道真的是香的,殿下也不能问我有没有用过胭脂啊。” “哦……”姜成堪堪反应过来,摸着被顾雎踢了一脚的地方,问道,“难道尽欢你自己闻不到吗?” “要不是殿下今天说……我还……我还不知道呢……原来我身上还有什么……什么香气什么的……”顾雎红着脸,嗫嚅道。 “是我错了,我道歉,尽欢就不要生气了。”姜成上前来陪笑道。 “嗯。” 顾雎只是应了一声,便抱着装着赤焰金龟的竹筒快步走出了胡同。 姜成快步走了上去,讨好似地说道:“好了好了!尽欢,生什么气嘛……” “没有,殿下,”顾雎抱着竹筒,自顾自地说道,“在下只是觉得有些累了而已。” “那就快点回府吧。”姜成无奈,只能如此说道。 “嗯。” 两人快步走着,避开了巡逻队巡逻的街道,快步回到了燕王府所在的街道。 “来者何人!” 两名燕王府的卫兵迅速抄起手里的武器,朝姜成和顾雎两人逼近过来。 “我是燕王,你们还不认得我了吗?”姜成走上前去,厉声说道。 “唔……请殿下治罪……”两个卫兵放下武器,低着头说道。 “罢了,你们也是恪尽职守,赏黄金五十两……”姜成说道,“明天去找林叔领赏吧。” “谢殿下恩赐。”两个卫兵一起跪下来,说道。 “都起来吧,好好看门哈。”姜成摆摆手,便带着顾雎进去了。 “喏。” 姜成和顾雎进了门,姜成见顾雎还抱着那个竹筒,皱了皱眉,便说道:“尽欢,那东西还是不要一直抱在手里比较好吧……挺危险的……” “放在殿下手里,更危险……”顾雎笑了,说道,“殿下的性命,可比在下的重要多了……” “那也不能忽视你自己的性命,”姜成强硬地抢过竹筒,说道,“就放我这吧……” “嗯……”顾雎轻轻颔首。 “塞子塞得这么紧……它们会不会给憋死……”姜成举起了手里的竹筒,借着月光看着它,如此问道。 “应该不会……我们找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不也是密封的吗……”顾雎说道。 两人不禁齐刷刷地看向了伽蓝寺的方向。 只见伽蓝寺上头已经滚起了厚厚的浓烟,朝着月亮逼近。而熹微的火光,即使在燕王府里,也能稍稍看得见那抹艳丽的橙红。 “这火烧得这么大啊……”姜成不禁如此喃喃道。 “明天可是要有大事件了……殿下……”顾雎说道。 “接下来怎么做?”姜成单手提着竹筒,问道。 “去找伽蓝寺方丈的那个小情人……”顾雎冷笑一声,说道,“那个私通宫外男子的才人……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姜成正欲说什么,只见草丛里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只母花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喵……” 那只大母猫喵喵叫着,从顾雎脚边悠哉悠哉地走过。顾雎立马蹲下身轻轻抚摸它的毛发,母猫温顺地趴在地上,顾雎见它如此乖巧,禁不住玩心大发,便把它抱了起来,搂紧怀里。 “哈,它倒是和你熟络了。”姜成见了这一幕,笑着说道。 “是啊,”顾雎抱着猫,摸着它毛皮,说道,“就是这么可爱的小生灵,还有人剥了它的皮,去陷害一个母亲,掐死了一个产妇……” “那个才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姜成偏了偏头,问道。 “因为方丈他死了……还是被烧死的……”顾雎转过身来,说道,“那个才人一定知道方丈被颍川君监视的事情……所以伽蓝寺失火那个才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颍川君……所以,我们只要表面立场……那个才人就一定会帮我们。” “可是区区一个才人能知道些什么?”姜成皱了皱眉头,问道。 顾雎怀里的猫挣扎起来,从她怀里跳了出去,顾雎拍了拍手,把袖带里那个鲜红色的肚兜拿出来,在姜成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这个颜色可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会穿的……至少殿下的母妃宁妃是不会穿这种颜色的了……这么鲜艳的颜色,肯定是一个妙龄女子才会穿的颜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才人应该是被陛下临幸过一次就忘记了的女人,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屡次向楚王的母妃淑妃申请出宫,去伽蓝寺念经拜佛……说是要去给陛下祈福……” “这个确实……”姜成点点头,说道,“虽然慧端皇后过世后,直到现在,陛下都没有再册立皇后,但是宫中不可一日无后,我母妃生性恬淡,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二哥的母妃又早逝,五哥又没有什么政绩,他的母妃自然没法母凭子贵……所以贵妃那一辈里,也只有淑妃最有话语权,而皇后的权力,也一直是她来代为执行……” “所以这个才人一定是向淑妃提出的申请呢,”顾雎把那鲜红的肚兜揣进袖袋里,说道,“但是这个才人仍然经常出宫,还和伽蓝寺的方丈眉来眼去……行苟且之事,说明什么?” 姜成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就说明,淑妃把她的申请压了下来……没有告诉陛下……” “对了,”顾雎微笑着打了个响指,说道,“但凡陛下有去看她一次,她也不至于会和一个老和尚发生什么关系……她的心被陛下伤了,又没法反抗淑妃,她想要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被淑妃狠狠地踩碎了,险恶的宫中又没法找到安慰……陛下也早早地把她忘了……所以那个老和尚正好就趁机而入,两人你来我往,最后……砰的一声,擦出了不该有的火花……现在……她唯一的寄托死了……她一定怀疑是颍川君干的……我们就有机会……” 姜成笑了笑,说道:“还真有你的……我真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我们明天就入宫,去看看我的母妃,再顺便……去打听打听这个才人的消息……” “可以,殿下。”顾雎笑了一下,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树下 两人就此分开,各自回了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姜成把装着赤焰金龟的竹筒放到一个箱子里锁好,躺到了床上。 “呼……” 姜成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睡着。 可是。 ——那味道……尽欢身上的味道……和雎儿身上的……简直一模一样……为什么…… “啧……” 姜成隐隐觉得有些头疼,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快点睡着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姜成又躺下了。 而另一边,顾雎回到了自己住的厢房里,去庭院里打来了一桶水,把自己脸上的易容妆洗去了。这易容妆是顾雎前世的时候从鬼街里学来的,除非刻意地用水搓洗,否则单纯的流汗或者下雨,是不会暴露妆容的。 “……” 顾雎点燃了蜡烛,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呼……有些累了呢……” 顾雎吹灭了蜡烛,借着月光突然看到了自己藏在床单下的女子的衣裳。 “话说我也是好久没穿女子的衣裳了呢……” 顾雎突然来了兴致,脱了身上的男装,换上了女子的衣裳,便端起了水盆准备去庭院里倒掉那些脏水。 “真的睡不着呢……要是不弄清楚那味道的话……心里根本就舒坦不下来……” 姜成坐了起来,披上衣服下了床,见月光照在地上如积霜一般,便来了兴致,推开门走向庭院。 “哗!” 顾雎把一盆子的水倒到了庭院的花圃里,正欲回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庭院另一头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还是朝着自己这边过来的。 “坏了。” 顾雎赶紧把手里的脸盆扔到花圃里,随即便立马踩着一边大树树干上的褶皱,连踩几步,便轻松地上了树,躲到了树冠茂密的枝叶里。 “嗒……嗒……” 来人逐渐显现出了身影,顾雎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姜成吗? ——到蕴这么晚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顾雎决定不出声,死死地盯着姜成,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姜成走到了顾雎住的厢房门口,好似踌躇了一会儿,接着便举起了手好像好敲门的样子。 顾雎眼神一凛。 ——他是来找我……不……是来找许尽欢的…… ——可是许尽欢现在不在里面……要是给他发现我不在里面……肯定要出事情……不能让他发现了…… “尽——” 姜成正要敲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殿下!”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姜成听到声音的时候顿时一愣,错愕地转过头去看。庭院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嗯?” 姜成扫视了几圈,耸耸肩。 ——兴许是幻觉吧…… “殿下!” 姜成这回可算是听清楚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雎儿……” 姜成立马跑到庭院中央,左顾右盼,想要找到顾雎的身影。 “你在哪里?” 姜成不敢太大声,怕给燕王府的侍卫听到了,阻拦自己和顾雎的见面,只得压低了声音喊着。 “我在这里!殿下!”说着,便是一阵阵的娇笑声。 姜成循着声音看去,声音是从庭院里的一棵树上传来的,姜成走到树下,朝树冠上看去,只见一个娇丽可人的少女,正坐在一株粗壮的枝丫上头,正低着头笑着看着自己。 “雎儿……你……真的是你……” 姜成当真是又惊又喜,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殿下……” 顾雎低头看着姜成,突然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不见了。 “嘿!”姜成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顾雎喊道,“雎儿你快下来,在树上要是栽下来了怎么办!” “我栽下来了殿下难道不会接着我吗?”顾雎笑着问道。 “我当然会接着你了,”姜成一脸的担忧,说道,“但是人总有会失手的时候啊!” “我相信殿下,是不会失手的。”顾雎轻声笑道。 “总之你快点下来!” “不要,我不下来!” “别闹,快点,上面危险!” 姜成有些着急,朝着上头大声喊道。 “那好吧……”顾雎怕姜成引来燕王府的卫兵,只得无奈地耸耸肩,算是从了他的意思,双腿一晃,便从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嘿!” 顾雎伸手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姜成走了过去,一声不响的,突然把她搂进了怀里。 “殿……殿下……” 顾雎微微一惊,被姜成搂进怀里的一瞬间顿时不敢动弹,只得悄声问道。 “雎儿……我好想你……” 姜成紧紧地抱着她,把头搁在她肩上,声音颤抖着说道。 “殿下……你……你怎么了……” 顾雎被姜成抱着,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可姜成越抱越紧,好像要把她的身体揉碎一样。 “你上次走了以后……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我怕你出事……” 姜成稍稍放开了顾雎,仍然搂着她纤细的腰身,伸出一只手来撩拨着她的耳边的头发,指尖划过她嫩嫩的脸颊。 “殿下……” 顾雎“噌”地脸红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从指尖上感受到怀里的可人已经脸上发烫,姜成顿时觉得这小妮子简直是可爱透了,忍不住玩心大发,稍稍用力掐住了她脸颊上的嫩肉。 “嗯……殿下……疼……” 顾雎娇声求饶道。 “上次你打晕我一走了之……我可是头疼了好几天了呢……” 姜成微笑着看着顾雎,柔声说道。 “那……那我给殿下揉揉啊……” 顾雎说着伸出手去伸到姜成后颈处轻轻揉着。 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一张脸不断放大,顾雎因为身高的缘故不得不踮起脚尖去揉着,从她唇间呼出的温热气息不断地洒在姜成的脸上。 姜成心中一动。 “啊!殿下!” 顾雎突然惊叫一声,只因姜成突然搂紧了她的腰身。 “殿下……” 顾雎满面通红地看着姜成,突然发现,姜成的衣服只是简简单单地披在身上,而自己的脸,刚刚就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呀!” 顾雎顿时熟了,赶紧把手伸回来捂在自己的脸上,不敢去看了。 “把手放回来!” 姜成喉咙上下翻滚了一下,沉着声音说道。 “嗯……嗯……” 顾雎低声应着,别过脸去,把刚刚揉着他后颈的手,重新放了回去。 眼看着这小妮子欲拒还迎的小模样,姜成只觉得心头突然冒起火来,嘶哑着声音说道:“乖……把另一只手也放上来……” “嗯……嗯……” 顾雎还是不敢直视姜成的眼神,把另一只手也搭到了姜成的后颈上。 “看我……” 姜成蛊惑似的声音在顾雎耳边响起。 “嗯……嗯……” 顾雎转过脸,看着姜成,好像憋了了很多的话要讲,可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个笑。 姜成低下头去,离顾雎的唇只有一点点的距离,见顾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是微闭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姜成心中一动,搂紧了顾雎的腰,放肆地吻住了顾雎一双柔软的红唇。 “殿……下……” 顾雎紧闭着双眼,嘴唇抗拒着姜成放肆的袭击,和他的打仗风格完全不同的袭击,没有稳扎稳打,只有不顾一切地奔袭。 “唔……呼……” 顾雎有些喘不过气来,稍稍松开了嘴唇,姜成喉咙里发出几声嘲弄似的笑,只让顾雎觉得一股无名火起。 “嗯……” 顾雎领地既失,只能任由着他胡来。 和以往不同的,像是失去了主见,变成了一只温顺小兔的顾雎瞬间让姜成无所适从。 “殿下……” 顾雎忽地推开了姜成,喘着热气,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看着姜成。 “怎么了……不喜欢吗……不喜欢我这样吗……” 姜成伸着手,撩开了顾雎额头前的几缕碎发,在上头轻轻地嘬了一口,柔声问道。 “不……不是……” 顾雎慢慢地平复下来,说道。 “不是那我就继续了……” 姜成这么说着,再度吻上了顾雎的嘴唇。 “殿下……” 顾雎无力地抗拒着。 “雎儿……我的好雎儿……不要再离开我了……” 姜成松开了顾雎的嘴唇在她脸上一路游移着轻轻地吻着,濡湿了她的脸颊。 “殿下……殿下……别……殿够了,够了!我有事啊!” 顾雎顿时失了力气,惊声叫了几声,表明自己的来意,可是姜成像是着了魔一样,根本就不加理会。 “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姜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现在就要说……” 顾雎气得都想动手打他了,想想还是算了,只得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一句。 “一票否决……” 姜成笑了几声,直接不作理会,好像她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那你好歹也听几句啊……” 顾雎死死地抓着姜成的肩膀,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告诉自己不要揍他。 “那和我没关系……我就觉得你只是想逃跑罢了……” 姜成轻笑几声,还是松开了,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微笑着看着她。 “那么,雎儿你突然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要来找我,对吧?”姜成总算是饶了顾雎一次,把她放开来,问道。 “没错殿下,我是找殿下你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再度离开 “这么晚还来找我,是什么事啊?雎儿。”姜成拢了拢顾雎的头发,尽管现在夜深了,可是借着月光,姜成还是能看到,顾雎的脸,红彤彤的,真是可爱极了。 “就是……就是那个!”顾雎伸着手指着伽蓝寺的方向,说道,“那个火!是你干的吧!” “呃……”姜成挠了挠脑袋,看向别处,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干的……” “怎么回事啊……闹得这么大……”顾雎嗔道,“还把伽蓝寺给烧了……你们就不怕被抓啊……” “怎么说呢……赤焰金龟就养在伽蓝寺里……”姜成说道,“可是呢,为了掩盖我们的痕迹……就只能放了把火给烧了……还正好可以推给天谴……” “唔……你们怎么这么这么坏啊……”顾雎嗔道,“把那么大的一座寺庙一把火就给烧了……” “怎么,要叫尽欢出来吗?”姜成留了个心眼,想看看顾雎的反应。 顾雎心里暗暗一惊,扭捏道:“别……别啦……叫他干嘛……”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叫他?”姜成心里暗暗窃喜着,可还是装作不知道什么原因的样子,继续问道。 ——啧……这男人还真是幼稚…… 顾雎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说道:“叫他……没什么用啊……而且人家难得跑出来找殿下你一次……你连……那个……那个……算了!你爱叫就叫吧!”说罢,顾雎便双手抱胸,故意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来,转过身去,不再去理姜成了。 姜成见顾雎这反应,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可是眼下还是得去哄她一把。 “雎儿?” 姜成试着叫了她一声,但是顾雎毫无反应。 “雎儿……” 姜成把手搭在顾雎肩膀上,却被顾雎用力地甩了下来。 “你找他去啊,找我干嘛!” 顾雎背对着姜成,气呼呼地说道。 “我错了……我不该找他的……” 姜成笑着,从后面搂住了顾雎。 “放手,放手啊!” 顾雎挣扎起来,姜成却一点也不在意,说:“是我错了……我和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 顾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意,姜成伸手在她调皮的小鼻子上面弹了一下。 顾雎吃痛捂着鼻子痛呼道:“你干嘛!” “谁让你乱发脾气的。”姜成笑着说道。 “我疼啊!”顾雎鼓着腮帮子叫道。 “嗯嗯嗯……疼归疼……惩罚还是要的唉!” 姜成也捂着自己的鼻子叫了起来,叫道:“你干嘛弹我鼻子!” “我乐意!”顾雎说着就跑开了。 “别走!” 姜成看着顾雎背影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她像上次一样,一走了之。 “怎……怎么了……” 顾雎愣愣地转过身来,姜成突然的惊慌失措让这原本嬉闹的气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 姜成浑身冒着冷汗,上前抱住了顾雎。 “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 “我……还在这里啊……殿下……” 顾雎说着,也轻轻抱住了他。 “殿下很害怕吗?”顾雎趴在他宽厚地肩膀上,柔声问道。 “我很害怕……”姜成把脸埋到顾雎柔顺的发丝里,嗅着她的气味,说道。 …… “殿下……我这次不走了……”顾雎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 “真的?” 姜成有些激动地攥住了顾雎的肩膀,笑了几下,又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太难看,像憋着笑,可是实在是憋不住。 “真的……” 顾雎红着脸说道。 ——是啊……当然是骗你的啦……我要是留下来……许负这个人怎么办……要不是你像条小奶狗一样粘着我……我真是……哎…… 顾雎无奈地这么想着,说:“殿下,我……不走了……我想留下来陪你……” “我……我……”姜成一时激动得无以复加,压住脸上的笑意,看着顾雎的脸认真地说道,“我要娶你,我要娶你当燕王妃!雎儿!我……我还想让你当皇后……我……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顾雎听了不禁愣了神,许久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已经多了两行清泪。 “你……殿下你……” 顾雎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小巧可爱的鼻头也顿时变得红彤彤的。 “你好坏……你干嘛突然说这个……你好烦啊!我不想哭的……不想哭的说……”顾雎抹着眼泪哭道。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姜成抱紧了顾雎,说道,“你休想跑……在我兑现我的承诺之前……” “嗯……嗯……”顾雎埋首在姜成肩头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殿下事情闹得这么大……不会有危险吗?”顾雎突然从姜成怀里挣脱出来,抽着鼻子问道。 姜成看顾雎哭得梨花带雨的,即是心疼又觉得暖心,伸手刮了刮顾雎的小鼻子,笑着说道:“别怕……我不会出事的,你看看你,哭成这样子……” “我……”顾雎止住了哭声,点点头,说道,“那我……我今晚住哪里……” 听到这软绵绵的一句,姜成瞬间就多了一些绮丽的遐想,正当他还在遐想还来不及回答顾雎的时候,顾雎的手刀已经摸到了姜成的后颈处,正要一刀切下去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腕被人攥住了。 “呃……” 顾雎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姜成攥住,死死地捏在掌心里,只见姜成一脸玩味地看着顾雎,说道:“啊……雎儿……你觉得同样的招数对我还有用吗?我可是打了三年的仗,要是同样的诡计我能上当两次,早就死在外边了……你跟我玩……还嫩了点……” “哈哈哈……我只是想帮殿下揉揉……殿下刚刚不是还说很疼的吗……”顾雎干笑着说道。 “我那里不疼了!”姜成故意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道。 “那殿下哪里疼……”顾雎依然干笑着问道。 “我心疼!”姜成拍拍胸口,说道,“我心里疼……雎儿,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为什么你一定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你想学道,我可以立马给你找最好的道士,你想学别的,我也可以给你找,但是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把自己留在鬼街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想要帮陛下啊!”顾雎奋力挣脱着,说道。 顾雎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需要一个女人来帮忙。”说完,便拉着顾雎要走。 “殿下……你……你要带我去哪里!”顾雎顿时慌了手脚,挣扎着想要逃跑,问道。 “带你……去我房间……”姜成喘着粗气说着便把顾雎拦腰抱起,说道,“今天晚上……就住我房间……” “我还有事呢殿下!”顾雎挣扎着,说道。 “我不管,”姜成低头在顾雎唇上轻轻一吻,说道,“你以后休想走了……我现在才明白……陛下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真的,现在感觉真的有用……” “陛下跟殿下说的什么话啊……”顾雎放弃了挣扎,缩在姜成怀里抬起头噙着眼泪可怜巴巴地问道。 “你不要装作一副好像很纯洁无害的样子,雎儿,”姜成不屑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危险的小妖精,但是你的弱点,我已经完全洞悉了……你休想逃了……” 顾雎依然可怜巴巴地问道:“殿下……殿下要对我做什么啊……陛下跟殿下说过什么啊……” 姜成笑了笑,说道:“陛下跟我说,想要留住一个想要离开你的姑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怀上你的孩子,这样孩子就会成为她的枷锁,让她离不开你,我以前对这话嗤之以鼻,但是自从我见识过雎儿你的危险之后,我觉得陛下讲的真有道理。” “殿下……我错了……”顾雎可怜巴巴地说道,抽泣起来。 “唔……”姜成耸耸肩,不作理会。 顾雎的手刀再次摸上了姜成后颈,正准备切下去的时候,姜成腾出一只手来,再度攥住了。 “啧啧啧……”姜成摇摇头,笑道,“雎儿还真是不死心呢……我呃——” 顾雎的另一只手刀打在了姜成后颈处,姜成顿时浑身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空洞的双眼看着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的顾雎。 “雎儿……不要……不要离开我……” 姜成极力保持着清醒,喃喃似地乞求道。 只见顾雎好像若有深意地深深注视了姜成一会儿,低下头来在姜成唇上轻轻一吻,另一记手刀再度打在了姜成后颈上。 “对不起……” 姜成听到了顾雎讲的这最后一句话,便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顾雎蹲在地上,看着已经昏迷过去了的姜成,轻声道:“对不起……” …… “喂,殿下,殿下,殿下醒醒!” 依稀之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姜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觉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棉被。 “唔……” 姜成迷迷糊糊地掀开棉被,迎着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那个打扰了他美梦的人。 “殿下,殿下怎么睡在这里……”来人蹲下身来,好奇地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事在人为 “嗯……是你……” 姜成渐渐地清醒了过来,看清了来者正是许负,也就是顾雎。 只见顾雎用一副很古怪的表情两手撑着膝盖弯腰低着头看着姜成,问道:“殿下,你怎么睡在这里啊?睡床上难道不舒服吗?” 姜成感到隐隐有些头疼,伸手扶着额头,渐渐地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夜丽绮,禁不住苦笑起来。 “真是……真是够了……”姜成有些落魄地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那张被子,苦笑道,“没想到还挺贴心的么……” “殿下在说什么呢?”顾雎故意装做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姜成摆摆手,有些落寞地别过脸去。 “难道……难道是……顾二小姐昨晚来过了?”顾雎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下掌,问道。 “嗯……”姜成颓然地点点头,说道,“可是很快又走了……” “是吗……”顾雎默然不语。 “走吧,”姜成抱着被子朝前边走去,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赶快去吃个早饭,待会儿还要上早朝呢……” “嗯……” 顾雎看着姜成略显落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 “众卿上殿——” 公卿百官们听到后熙熙攘攘地从朱雀门鱼贯而入,朝着殿上走去。 按照礼仪,姜望亲自站在殿外迎接着这些士大夫,随后,皇帝和大臣们一起对拜,这才一起上殿去。 (PS:至少在唐朝之前,公卿们上朝的时候是有专门的位子坐的,而且大臣和皇帝之间的地位还算比较平等,甚至秦汉的皇帝外出见到宰相的时候还要专门行礼。) 公卿们入座,顾雎坐在姜成的身边。而宫殿的另一头,和姜成相对而坐的,太尉荀康和他的儿子荀睿,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荀睿看到姜成后,笑了一下,朝他打了个招呼,而姜成也是笑笑,同样打了个招呼。 虽然这两人私底下已经是差不多撕破了脸皮,可是毕竟没有公开翻脸,所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而尚书令顾彻,则是一直把目光投向姜成身边的顾雎,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一样。 “诸位爱卿,今日可以何事上奏?”姜望扫视了一眼底下的百官们,沉吟了一声,问道。 “禀陛下,臣有事上奏。”讼议大夫走了出来,说道。 “准奏。”姜望抬手示意,说道。 “喏,禀陛下,昨天傍晚的时候,伽蓝寺突发火灾,灭火后在火灾现场发现一具僧人的尸体和三堆骨灰,另外,伽蓝寺方丈和伽蓝寺的两个僧人也失踪了,而就在火灾之前,廷尉又有一位巡司使自燃而死。”讼议大夫说道。 “朕记得廷尉的部分人手就在伽蓝寺,可有什么发现吗?”姜望沉吟一声,问道。 廷尉左仆射走出来,说道:“禀陛下,初步怀疑这三堆骨灰可能就是伽蓝寺的方丈和两位僧人,而另一具尸体,确认是伽蓝寺的僧人无误,至于那位自燃而死的巡司使么……目前属下还没调查出来是何原因。” “嗯,继续。”姜望听着点点头,说道。 廷尉左仆射继续说道:“禀陛下,在调查过程中,属下怀疑,这三堆骨灰的主人可能是和前几日的几位巡司使一样的死法,而另一具尸体虽然烧得焦黑,却还依然保留着人形,因此属下初步怀疑,是有人纵火,烧了伽蓝寺。” “另外,属下在为那具僧人的尸体做尸检的时候发现,这具尸体的肺里没有一点点的烟尘,嘴里也没有烟尘,而且脖颈的骨头有些许骨裂的痕迹,因此初步怀疑,是有人谋杀了这位僧人,然后纵火,来掩饰现场的痕迹。” “那们这三堆骨灰,又是怎么回事?”姜望扫视了一圈公卿们,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廷尉左仆射继续说道:“禀陛下,这三堆骨灰的成分和前几日死去的巡司使的骨灰一模一样,因此属下初步怀疑——” “不要和朕说你怀疑是天谴……”姜望突然打断了廷尉左仆射的话,冷声道,“不要觉得朕现在年老了,就好骗了……” 廷尉左仆射听完不禁在这早春的天气里浑身冒起了冷汗,拱手说道:“禀陛下,属下初步怀疑,是有人谋杀了两位巡司使还有伽蓝寺的方丈和三位僧人,而并非天谴所致。” “另外,属下昨晚还在山下的树林里发现了两位被绑在树上的巡司使,他们声称自己被一个貌美的女子诱骗至树林里,随即便被一个男子打昏,而属下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的官服已经被剥去,而就在昨晚,属下的部下里混入了两位外人,而就在他们来了之后,那位巡司使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燃而死,随后,伽蓝寺便发生了火灾,因此属下初步怀疑,可能就是这两个人,制造的这一切事端。”廷尉左仆射说完,已是汗流浃背。 廷尉左仆射说完后,公卿大臣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讨论着这起自燃案背后的幕后主使是谁。 “可真有你的啊……尽欢……”姜成伸手悄悄捅了捅顾雎,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故意留下线索,三两下,就把天谴的怀疑给否决了……” “在京城做事,陛下的意志就是最好的通行证……”顾雎笑着轻声说道,“只要留下一点点的线索,让陛下知道,这事不是天谴的原因,那么,陛下的意志,在京城,就是天了。” 荀睿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正低着头小声笑着在交谈着什么的顾雎和姜成二人,好像在怀疑着什么。 “廷尉,查清此事,抓到这两人。”姜望大手一挥,命令道。 “喏。” “就不怕暴露咱们了吗?”姜成微微侧过身去,问顾雎道,“要是咱们干的那些破事,被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殿下,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顾雎自信地笑了笑,说道。 …… “嚯,这么自信?”姜成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随即便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荀睿听廷尉左仆射讲完了以后面色冰冷地看向对面,顾雎注意到了他杀人般的目光,没说什么,只是朝他耸耸肩,笑了一下。 退朝之后,荀康和荀睿走在前头。而顾雎和姜成正准备去后宫看望姜成的母妃宁妃的时候,却被顾彻给叫住了。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顾彻从后边叫住了姜成,姜成转过身去,顾雎也停下脚步。 ——是雎儿的父亲啊…… 姜成如是想道。 “有什么事吗?尚书令大人。”姜成行礼,问道。 顾彻同样行礼,看了看顾雎一眼,便问姜成道:“燕王殿下,可否让在下和许先生交谈一会儿。” “这……”姜成侧过脸去看了看顾雎一眼,干笑一声,说道,“这要看他的意思,我做不得主的。” “尚书令大人找在下有事吗?”顾雎走上前去,行了个礼,便问道。 “正是,”顾彻上下打量了一番顾雎,便行礼说道,“感谢许先生拯救了徐州,救了在下一家老小。” “不用谢,尚书令大人,”顾雎笑了一下,说道,“在下当时也恰逢居住在徐州罢了,也不想做齐王殿下的阶下囚,所以才出手的。” “先生长得和在下家的二女儿好像啊,”顾彻啧啧称奇,问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久没有回徐州了,有点想念我那几个女儿,见先生容貌举止和我家二女儿有些相像,所以才来专门问问,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顾雎已经是浑身脊背发凉,在顾彻说自己长得像顾雎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里一般,动弹不得。 “是,是吗?”顾雎干笑几声,说道,“其实尚书令大人……我和顾二小姐认识的……” “是吗……”顾彻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昨日在下收到家书,说我那二女儿突然离家出走,外出学道去了,而在下的内人,也过世了……信里还说燕王殿下在在下内人刚刚过世的那一段时间里,帮了不少忙……”说着顾彻看向了姜成,行了个礼,感谢道:“真是多谢燕王殿下了……” “不不不……”姜成有些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一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将来就是自己的岳父便有些慌了手脚,说道,“这……这都是小婿——在下应该做的!” 顾雎刚刚可是听清楚了,可是姜成及时开口,于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我家那二女儿向来不听话,”顾彻好似苍老了许多,说道,“真是对不住燕王殿下了……” “没没没……”姜成说道,“在下不介意的!” “那就好啊……”顾彻苦笑几声,失了个女儿,又没了妻子,一时百感交集,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行礼,说道,“在下已经请了假,要回徐州操办一些事情了……请容在下先走一步了……” “请……”姜成赶紧跟上去,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姓林的才人 …… 姜成顾雎和顾彻三人在朱雀门前分别,而后,姜成和顾雎便准备去后宫,看望宁妃去了。 “对了,尽欢,”姜成说着突然快步走到了顾雎面前,细细地端详着他,突然赞叹一声,说,“诶,你真的很像诶!” “哪里像了!”顾雎炸毛了,忍不住吼了起来。 “你凶我干嘛……”姜成撇了撇眉毛,笑着说道,“可是尽欢你仔细看看的话,和顾二小姐真的有点像呢……举止和顾二小姐也有点像……而且……” 姜成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 “而且什么?殿下?”顾雎还是有些气呼呼的,有些不满地问道。 “啊……这个嘛……你真的要听吗?”姜成干笑几声,挠了挠头,说道,“还是算了吧……” “说吧,殿下,我不介意的。”顾雎双手抱胸,昂起头,说道。 “就是啊……”姜成往前快步走了几步,说道,“尽欢你身上的味道……和顾二小姐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呃……” 顾雎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抬起手发抖着着指着姜成,结结巴巴地说道:“殿下……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 “所以说你可能会不爱听嘛……”姜成摊开手,很是无奈地说道。 “我……算了……”顾雎用力地一甩手,快步走到前面,说道,“我们快点去找宁妃吧,在殿下的封王大典举行之前,这件事必须得结束。” …… 两人一起去了宁妃的宫中,刚到门口,就突然看见杨素从宁妃的宫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 “表哥!尽欢哥!”杨素见到两人,喜笑颜开,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今天回过来!” “呃……”姜成和顾雎两人明显地愣了一下。 “啊,到蕴,尽欢啊,”宁妃从宫殿里走出来,笑吟吟地朝他们招呼道,“来,进来吧。” 姜成和顾雎两人面面相觑,和杨素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来,上过早朝,都饿了吧,这里有些点心,快点吃了吧。” 宁妃热情地招待着,对于姜成和顾雎的到来很是开心,一边招呼着两人,一边出去了。 “快吃吧,表哥,”杨素坐在桌边把盛着点心的盘子朝姜成那边推了推,说道,“这可是姑姑和我一起做的呢,我们姑侄两个啊,早就知道你们两个今天要来了。” “素素是怎么知道的?”姜成拿起了一个糕点,瞅了瞅,便吞进肚里,问道。 杨素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表哥你们今天上朝的时候,没有带侍卫进宫,说明你们要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可是你们在宫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可以去,所以肯定就是这里啦,你们今天肯定是来看姑姑的啦。” “宁国郡主还真是冰雪聪明呐。”顾雎微笑着夸赞道。 “那可不是!”杨素高兴地一甩头,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哦,对了,表哥,”杨素突然挪了挪位子,靠近了姜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姜成不解地问道。 “伽蓝寺之变……”杨素左右瞅瞅,这才悄声说道。 …… 姜成忍不住笑出声来:“伽蓝寺之变是什么鬼……素素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什么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杨素气呼呼地瞪圆了眼睛,拍了拍桌子,说道,“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来的!表哥你听不听啊!” “我刚刚上朝的时候已经听过了,那才是最真实的,”姜成笑道,“你这小道消息,恐怕……哈……”姜成打了个哈哈,便不再说什么了。 “哼!说不定我打听到的,比表哥你听到的,还要多呢!”杨素撅着小嘴气鼓鼓地说道。 “好了好了,”姜成笑道,“不说这个了,吃东西吧。” “对,快吃,”杨素眼睛突然放起光来,拿起盘子里的一个糕点就往姜成嘴里塞去,“怎样?好吃吗?” 姜成一脸尴尬地接过那糕点,往顾雎那看了一样,只见顾雎一脸淡然地喝着茶,又看向杨素,杨素正冒着星星眼,满脸写着期待二字。 “唔……” 姜成咬了一口,笑了起来,朝杨素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很棒啊,味道不错嘛。” “是吗?嘿嘿……”杨素开心地笑了起来,见顾雎一个人喝着茶,便招呼道:“尽欢哥哥,你也吃一个吧。” “郡主,在下牙口不好,吃不得太多甜食。”顾雎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哦……是吗……”杨素有些失落。 “诶,孩子们。” 恰逢宁妃这个时候进来了,看到三人,立马喜笑颜开,说道:“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嗯,母妃,”姜成笑着点点头,继而说道,“这糕点很好吃啊。” “好吃的话我就多做点,给你带回去。”宁妃慈爱地说道。 “嗯,可以啊。”姜成应道。 宁妃也坐到姜成身边,抚摸着姜成的背,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孩子,在外面打了三年的仗,肯定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外面都说你体恤士卒,估计就算有些好吃的东西,也都分给下属了吧……母妃我其实也没做过什么糕点,只是普通的手艺,你就觉得好吃了……” “母妃做的东西,都好吃。”姜成笑着说道。 “哈哈哈……” 宁妃笑了起来,杨素见状,便立马说道:“是啊,表哥要是敢说姑姑你做的东西不好吃,我立马揍他一顿!” “你这孩子,怎么整天就知道打架!”宁妃点了点杨素的额头,笑着说道,“罢了,你和到蕴,小时候也是一起打闹大的,以前到蕴小时候下手不知道轻重,还经常弄哭你呢……” “是啊,表哥小时候可凶了!”杨素瞪着姜成,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说道。 “是吗……有这回事吗?”姜成挠挠头,一头的雾水。 “有啊,”宁妃嗔道,“小时候只要素素被你打哭了,她就会到我这里来告状,有时候,甚至会跑到陛下那里去哭闹呢……不过虽然小时候你们两个姜成吵架,但是现在长大了感情也依然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啊……” 杨素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嗫嚅道:“姑……姑姑……你在说什么啊……” 宁妃笑着说道:“没什么,姑姑就是希望素素你和到蕴两个,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啊……” 顾雎一边喝着茶看着宁妃和杨素,一边想道。 ——看来宁妃娘娘很喜欢杨素么……的确……杨素出身高贵……又是本家……生得也好看……心地也不坏……反倒是我……在前世的时候……使了那么多歹毒的诡计……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前世宁妃娘娘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么…… 而姜成此刻却是面色冷淡,抿着嘴唇好像有什么要说的样子。 杨素见姜成这个表情,心底一慌,忍不住问道:“表哥……你……你怎么啦?为什么这个表情啊……” 姜成循声看过去,宁妃同样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姜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说道:“其实,我有喜……些事要问一下母妃你……很重要……” 杨素心里的巨石放了下来。 ——杨素还是很喜欢到蕴的么…… 顾雎扫了一眼杨素。 “什么事啊?到蕴?”宁妃见姜成表情这么严肃,也就不开玩笑了,问道。 “母妃可知道,最近宫里有哪位才人经常出宫吗?”姜成问道。 “到蕴你问这个干什么?”宁妃突然皱起了眉头,严肃地问道,“才人……那可是陛下的——” “母妃你想到哪里去了……”姜成哭笑不得,说道,“我这是正事。” “让在下来吧,殿下。”顾雎拍了拍姜成的肩膀,说道。 “嗯,也好。”姜成点了点头。 “是这样子的,宁妃娘娘,”顾雎正色说道,“宫中有个才人,可能与恭妃案有关联,在下和殿下想要私下里调查一下,所以今日才特地来询问宁妃娘娘您。” “这样啊……”宁妃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有这么一个才人……最近半年出宫的确是很频繁……按理来说陛下应该会知道这事的……可是陛下好像并不了解一样……” “母妃!你知道那个才人是谁吗?”姜成忽地挺直了腰板,急切地问道。 “到蕴别急,连原的性命,我也是想救的,”宁妃拍拍姜成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下,说道,“这个才人叫什么名我倒是不知道了,只知道她姓林,冀州九原人,前年入的宫,住在南宫那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那就行了,”姜成欣慰地笑笑,说道,“母妃可真是帮了我俩一个大忙了。” “这都小事啦,”宁妃笑吟吟地说道,“你们两个想救连原的心情我能理解,刚刚听宫里人说,恭妃案最近好像松了一点,到蕴,尽欢,你们两个,或许可以去和陛下请示一下,去天牢里看望一下连原。” “嗯,我们下午就去。”姜成点点头,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小偷 姜成把手里的食物递给姜平,姜平接过后立马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烧鸡和几个馒头。 “我现在真是爱死这东西了……”姜平两眼冒着绿光,说道,“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尝过肉味了……” 说完,姜平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姜成和顾雎坐到一旁,看着他吃。 姜平风卷残云般地吃完这些东西,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问道:“六弟,你说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啊?我倒是听说,最近是不是有几个廷尉巡司使自燃死了?还说什么天谴什么的……” “这就是那个人使的诡计,”顾雎说道,“不过已经被我们识破了。” “恭妃案,有进展了,”姜成靠近了姜平一点,说道,“障碍已经扫除,很快……就能翻案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姜平微笑着低下头默然不语,许久才抬起头来,说道:“麻烦你了……六弟,还有……许负……” 不能让他一家独大……”姜成说道,“我一定会帮四哥你,出去的。” “好了好了,燕王殿下,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你们该走了。”狱卒说着突然进来打开门,说道。 “嗯,知道了,”姜成朝狱卒点点头,继而对姜平说道,“四哥你再熬一段时间……” “你现在是燕王了啊,”姜平笑道,“有你的啊小子。” 姜成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便带着顾雎出去了。 两人离开了天牢,到了朱雀门,只见杨素和她的侍卫们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了。 时值傍晚,夕阳从朱雀门后边照过来,在玄武大道上映衬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一起回家吧,表哥,”杨素见到姜成,立马跑过来满怀期待地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我们今天要走回去啊,”姜成无奈地摊开手,看着杨素身后的侍卫,说道,“素素你还是先回去吧……” “哼!我也走回去!”说着,杨素便转过身去,两手叉腰对那些侍卫说道:“本郡主今天要走着回家,你们在后边跟着就行了!” “喏,郡主。”侍卫们齐声应道。 “唉……” 姜成无奈地看向顾雎,顾雎只是笑着耸耸肩膀,并没有说什么。 “好吧,那我们一起走回去吧……”姜成无奈地说道。 三人沿着玄武大道走着,尽管已经到了快宵禁的时候,可是洛阳街头依然热闹,人来人往。 “不好意思大人……” 一个瘦弱的小乞丐不小心撞到了姜成,看到姜成身后的排场,立马惊慌地连连道歉。 “没事,你走吧。”姜成笑笑,挥挥手就让这小乞丐走了。 “谢谢大人!”小乞丐立马快步走了。 而杨素则是在这附近的摊位边上看来看去,很是好奇的样子。 只见杨素在一个摊位前看中了一个发簪,虽然它只是很普通的样式,和宁国府里的根本没法比,但是杨素还是很中意这个发簪,并不嫌弃。 ——是啊……你当然不嫌弃了……因为这个发簪……将会是姜成送你的…… 顾雎瞥了杨素一眼,便别过脸去了。 “喂!表哥!”杨素突然朝姜成挥手喊道,“这里,快点来付钱啦!” “喔,来了,”姜成立马跑过去,问店家,“多少钱?” “十钱。” “还行,不算贵。”姜成说着摸向腰间的钱袋,却突然脸色一变:“玉?我的玉呢?” “表哥,你的玉丢了吗?”杨素问道。 “怎么回事,我的玉去哪了?”姜成心急如焚地在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到玉的踪迹。 “那个乞丐。”顾雎替杨素付了钱,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提醒姜成道,“那个刚刚撞到你的乞丐……他,是贼。” “可是那个乞丐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杨素收下了发簪,看着它有些不开心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 顾雎想了想,立马说到:“我们可以先去附近的当铺看看,玉对一个贼来说如果不能换钱,那就和一块石头没有分别。” “那先去找找附近的当铺吧,你们几个,现在这里保护郡主,我和许先生先去找一找附近的当铺。”姜成说着已经找了一个路人问附近有什么当铺。 “喂!表哥!” 路人指了一个当铺,姜成和顾雎二人进去寻找。 一进当铺,姜成就迫不及待地压到柜台上问正在擦一个瓷碗的掌柜道:“掌柜的,刚刚有没有人拿了一块玉来当?一个貔貅的玉?” “有啊,客官,怎么了?”掌柜放下瓷碗,问道。 “掌柜的,那块玉其实是我的,刚刚被人偷了拿过来当了,请你还给我好吗?”姜成面色真诚地问道。 “不行,”掌柜的态度相当蛮横,“这块玉,是我花钱收来的,你要的话,花钱来买!” “掌柜的,”姜成也是面色不善,“把它还给我,那块玉对我很重要。” “这位小哥,你这样,我可就做不了生意了。” “你……!” “嘭!”掌柜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很快周围围上来十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的样子。 “大胆!敢对燕王殿下不敬!”杨素喊着,已经带着手下的侍卫们一窝蜂地冲进了当铺里。 “咕咚。”大汉们看着这架势咽了口口水。 掌柜也看出了那些侍卫身上所穿的盔甲,是宁国府的样式,便立马知道自己惹上大人物了。 “大……大人……”掌柜的浑身冒着冷汗,干笑着说道。 “掌柜的,这样,可就做不成生意了,”顾雎淡淡一笑,“那块玉,是多少钱收的?” “一千……一千五……”掌柜颤抖着声音说道。 “一千钱,我再收回去。”姜成说着,拿出一碇银子,拍在桌上,说道。 “可……可以……”掌柜惶恐不安地收下了这些钱。 “燕王殿下,我们走吧。”顾雎拍了拍姜成的肩膀,说道。 “嗯。” 一行人出了当铺,顾雎不禁问道:“燕王殿下,这块玉为何如此对你重要?” “因为它很值钱啊,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是陛下赠与给我的,意义非凡,如果弄丢了可就摊上大ma,烦了。” “啊,陛下也真是家教严格啊。”顾雎笑道。 “是啊……”姜成说着看向街角的一个面粉摊,只见一个乞丐正在买东西,立马认了出来,朝他大喝一声,“就是那个乞丐!” 那个乞丐听见有人大叫,转头一看,不料竟是姜成和顾雎等人,“哇”的大叫一声,手里东西也不要了,随手一扔,撒腿就跑。 “殿下快追!”顾雎说着已经冲出去,姜成也立马跟了上去。 “让开!”乞丐虽然看起来很瘦弱跑得却很快,而且在人群中穿梭根本就不会撞到人。 “那小子真不赖。”姜成一边跑一边对顾雎说道。 “燕王殿下,我先行一步了!”顾雎说着已经加快速度,“你也要跟上。” 顾雎的速度陡然加快,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在人群中快速的地穿梭着。 “表哥!”杨素气喘吁吁地和手下的侍卫们一起追上来,问道,“那个小偷抓到了没?” “许先生他已经先追上去了,趁着现在还看得见许先生,我也要快点了。”姜成考虑到杨素不会武功,身子也弱,继而对士兵们说:“保护好郡主,然后再跟上来。” “是。”侍卫们应道,姜成看了看顾雎的方向,也立马跟上去了。 这一边,乞丐见顾雎这么快就跟了上来心中不由得悄然一惊,抓着一个路人就推开:“让开,都给小爷我让开!” 人群惊慌地朝街道两边退开。 “给我站住!”顾雎边跑边喊。 乞丐丝毫不理会顾雎,一脚踏在一辆推车上在踩在一个小摊上,纵身一跃抓住屋檐爬到上面。 “不错嘛,不过,还是差一点!”顾雎笑了一声,说着,迎面朝一面墙跑去,脚在墙上蜻蜓点水般地蹬了几步便轻轻松松地上了屋顶。 “这都能行?”乞丐见状大惊,撒腿就跑。 “还想跑?”顾雎立刻冲了上去。 “咔咔咔……” 二人的脚步踩在屋顶的瓦片上,快得几乎飞起。 前方出现一个门庭,修筑在两排房子中间,乞丐跑过去侧身一个前空翻翻过去,顾雎也立马跳起来踩在门庭上面跃出去同时捡起一片瓦片朝着那个乞丐的背心抛了过去。 乞丐感觉一道劲风来袭,想也不想就向前一扑,在瓦片上翻滚了一圈就躲过去,同时回头大骂道:“我只是动了一块玉,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 顾雎不说什么,只是立马地加快速度,眼看就要追上乞丐了,乞丐却是一个翻身跳下了屋顶,在地上滚了几下便跑进一条胡同里。 顾雎也翻身跳了下去,而胡同中一片死寂。 胡同的尽头有一扇破旧的门,虚掩着,里面不断传出孩童的嬉笑打闹声。 顾雎把腰间的剑拔出来,摆出横刺击的架势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 身后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顾雎转过头,只见是姜成跑了过来。 “许先生——”姜成正欲说话,但却被顾雎给打断了:“嘘,殿下,噤声。” 见顾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姜成也不敢大意,于是也把腰间的剑拔了出来,摆好了架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拐卖 “表哥,表哥,尽欢哥哥——”杨素迈着小碎步和她身边的几个侍卫一起跑了过来,问道,“那个混蛋小偷抓到了没?” “素素,不注意用词……不是小偷,”姜成咳嗽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乞丐一眼,说,“他是个善人。” “嗯?善人?”杨素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乞丐。 这个乞丐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女孩,不由羞红了脸,说:“少侠们,如果没有事就走吧,请恕在下不送。” 杨素被人夸做“少侠”,心里很是开心,可是脸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连忙摆手故作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 “他不是说你,素素!”姜成笑道。 “呃……”杨素瞬间窘迫地涨红了脸,气鼓鼓地瞪了一下姜成,嗔道,“要你管啊!” 正在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门缝中把头探出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杨素看见四周的院落如此破败,而乞丐和小男孩也都衣着破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默不作声。 众人正欲离开,一个估摸有八岁的小男孩哭着跑过来:“昊哥哥!昊哥哥!” 乞丐急忙蹲下去抱住小男孩:“怎么了小虎?小耳和丫丫这两个她们呢?她们去哪儿了?” “她们……她们……呜哇……”小男孩还没说完就哭起来了。 “她们……她们怎么了?”乞丐十分着急地抓着叫小虎的小男孩的肩膀。 “我们想出去讨点钱……可是……小耳说偷更容易拿到钱……结果……结果被人给抓去了!” “什么!?不是告诉你们这群傻瓜蛋别去讨钱吗?这事我来就好了!”乞丐吓得慌了神,立马大声叫道。 “我们看昊哥哥你赚钱太辛苦了,我们就想出去弄点钱……给你分担点压力……可是……小耳和丫丫她们两个……犯了事,被怡红楼的人给抓去了……说要……要把她们卖了!”小虎一下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怡红楼!”乞丐仿佛晴天霹雳,一下子呆住了。 “她们被发现以后我们就跑……然后我们……我们就跑……我跑回来了……可是她们……呜哇……”小虎又哭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找她们,”乞丐站起来,继而指着门口里面对小虎说道,“你,要带好他们,明白吗?” “嗯,保证完成任务。”小虎用力地点了点头。 说完,乞丐就要出去,而就在这时,杨素却是一把抓住了姜成和顾雎两人的衣袖,一脸乞求地说道:“表哥,尽欢哥哥,我们去帮帮他吧,那两个小女孩要是被怡红楼的人卖了的话,她们这一辈子就毁了。” “少侠……” 乞丐转过身来,愣愣的,眼里噙着眼泪,看着杨素。 “我可是郡主!”杨素插着腰对那乞丐喊道,继而得意地戳了戳姜成,一挑眉毛,说道,“怎样?他说的少侠就是指的是我!白痴表哥!” “罢了罢了,随你吧……”姜成笑笑,说道,“我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这位小兄弟你要是一分钱都不带去的话,恐怕难免要受点皮肉之苦,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只是……”说完,姜成便看向了顾雎,想看看她的意思。 “既然殿下和郡主都说要去,那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顾雎摊开手,好像很无奈似的样子,说道,“嘛……此行也算是积德了。” “既然尽欢都如此仁心了,那在下也不能落下了,我肯定要去的,”姜成走到这乞丐面前,说道,“你放心,她们会没事的。” “诸位大人……”乞丐热泪盈眶,“噗通”一声跪下来,说道,“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今后愿为诸位大人,鞍前马后!” “别这样,小兄弟,快请起。”姜成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 这时,杨素也立马举起手来叫道:“表哥,我也去!” 那乞丐不禁看向活泼开朗的杨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觉得心头一热,突然感到一阵子的无地自容,便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你们六个,留在这里保护好郡主大人,明白吗?要看好她,不要让她到处乱跑,知道吗?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姜成指了指大门口,命令那几个侍卫道。 “喏!”侍卫们神色肃然,应道。 “你们不是我的侍卫吗?干嘛听他的话!”杨素跑到侍卫们面前晃了晃,叫道。 “因为我们觉得燕王殿下说的有道理,所以决定听燕王殿下的,还请郡主大人恕罪!”其中一个侍卫说道。 而站在一边的乞丐听了,也知道这几个都是大人物,于是心底也多了几分信心和底气,可是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也随之扑面而来。 “表哥~”杨素嘟着嘴跺起脚来,朝姜成撒娇道。 “留在这里!素素你就是太任性了!怡红楼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姜成忽地正色道。 “嘁!”杨素很是不服气,啐了一口。 “郡主大人若不嫌弃寒舍的话,还请委屈在这里驻足一会儿吧。”乞丐突然上前拱手说道。 “不会不会,”杨素赶紧连连摆手,说道,“我不嫌弃这里的,我其实哪里都能待的。” “谢谢郡主大人,”乞丐继而对姜成说道,“就快宵禁了,事不宜迟,燕王殿下,我们快走吧。” “小兄弟,洛阳的怡红楼那么多,你知道是哪一家吗?”顾雎突然开口问道。 “我知道那是哪里,我非常清楚……”乞丐很是着急,心急如焚,说道,“我等到宵禁了我们就没法在街上走了,再去救小耳和丫丫她们就麻烦了。” “那我们快走吧。”姜成说着,朝杨素身边的那一队侍卫里挑了四个出来,说道:“你们四个,跟我来,剩下的!保护好郡主大人!” “喏!” 说完,一行人也不顾杨素了,立马跑了出去。 “哼!”杨素一脸的不服,对着已经远去的众人叫道,“姜到蕴你会点功夫了不起啊!牛气什么!”说完,便气呼呼地转身进了院子,而那剩下的一队侍卫们也紧紧地跟着杨素进去了。 杨素一脸不爽地走了进去,看见院子中间都没有小孩了,小孩们都被小虎带到大堂里集中看护,他们看见杨素身边有一队人高马大的士兵护着,而杨素又是一脸的怒容,也是不敢上前去了。 “哼!”杨素觉得无聊,便坐到了石磨上,侍卫们围成一圈包围了石磨。 “喂!你们六个,跟六个石头似的,累不累啊?”杨素双手抱胸,忽地不爽地问道。 “在下不敢累。”一个侍卫出声应道。 “难道你们几个就看不出来你们眼前的这位可爱的宁国郡主觉得很无聊吗?”杨素昂起下巴,问道。 “在下看得出来。”那个侍卫好似有点无奈,应道。 “那你就不会讲个笑话或是表演节目什么的逗郡主开心吗?”杨素嗔道。 “那郡主大人是想要在下表演节目还是讲笑话?”那个侍卫问道。 “还是讲个笑话吧,你们看着也没什么才艺的样子……总不能给我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吧。”杨素坐在石墨上,晃荡着腿,说道。 那个侍卫便说道:“那好,郡主大人听好,从前有个武将打仗,眼看就要被打败了,这时候一个神仙下来把武将的敌人打跑,武将十分感激,问其姓名,神仙说我是草垛子,来报恩的,武将不解,神仙说当年你训练的时候没射中我一箭。” 一阵风吹过院子,带走了几片树叶。 杨素突然面无表情地跳下石磨四处张望着,看见院子角落里的一个房间里有个水缸,便走了过去。 “郡主大人,要去哪里?”那个讲过笑话的士兵问道。 杨素头也不回地说道:“本郡主要去洗脚,难道你还想偷看本郡主的脚吗?” “在下不敢!”那个侍卫急忙应道。 “谅你也不敢!”杨素趾高气昂地走进那个房间后“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 那一队侍卫立刻上前,如临大敌般地守在门前。 过了一刻钟,侍卫们没有听见房间里有什么瓢水的声音,几个侍卫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于头。于是其中一个侍卫便上前敲了敲门,问道:“郡主大人,请问好了吗?” 杨素没有做声,寂静。 “郡主大人如果好了,就请应一声。”那个侍卫又敲了敲门,而且敲得比刚才快了,也用力了。 杨素依然没有做声。 “郡主大人,如果再不做声的话,在下就要冒犯了。”那个侍卫又敲了敲了门,大声喊道。 杨素还是没有做声。 几个侍卫们对视一眼,点点头。 “郡主大人……” “砰!” 说着,这队侍卫们便已经打开门冲了进去,房间里面没有人,可是窗户却是虚掩着的。 “不好!快去找郡主大人!”侍卫们顿时慌了,立刻四散开来去寻找杨素。 而侍卫们却是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以后,有一滴豆大的汗,从横梁上滴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杨素此时此刻正趴在横梁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亲眼看见侍卫们走远了以后这才慢慢地从横梁上爬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御史中丞之子,吴昊 …… “呼~这群傻瓜蛋,真好骗,也不想想我堂堂宁国郡主,也是个智计无双的女子啊。”杨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拍了拍身上在横梁上沾的尘土,忍不住欣喜地自夸一番。 “嘿!”杨素趴在窗户下边探出半个头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后确认没人便立马一溜烟跑了出去。 很快,杨素就追上了姜成和顾雎他们一行人,偷偷地跟着他们到了一片灯红酒绿的地方。 此时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而这最后一个时辰,也是这些洛阳红灯区最繁华的时段,不少前来寻欢作乐的人干脆就不回家了,直接就在这里的某家怡红楼就住下了。 看着周边有些淫糜的环境,杨素这才感到有些怕了。而随着天色渐晚,在转过街边的一个拐角之后,杨素跟丢了姜成等人。 …… “坏了……表哥他们呢……” 杨素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的醉醺醺的,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拥着走着,有的则是左拥右抱,搂着两个小姑娘,一片醉生梦死的景象。 “呜……” 杨素吓得哀鸣一声,躲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表哥……你们去哪里了……” 杨素躲到一桶泔水后边,抱着自己蹲了下来,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一样,蜷缩在墙根下。 …… 姜成和顾雎还有乞丐三人到了一家怡红楼的门口。大门虚掩着,里面各种寻欢作乐,劝酒碰杯的声音传出来。姜成还能看见许多京城官员的儿子们在此出入。 “咯啦……” 顾雎听到了一声捏骨头的声音,朝姜成看去,只见姜成面色冰冷,但是眼底却冒着丝丝怒火。 “这些京城百官的儿子……就是这副德行吗……恐怕他们的老爹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乞丐仰望了这栋怡红楼一会儿,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旮旯……”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原本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里边的人一个个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了过来。 ——这三个家伙是谁?这个点都满客了! 里边的人都这么想着,对于乞丐既破烂又邋遢的衣着,他们也没说什么。这里经常有人为了避免被认出来,都故意打扮地很落魄的样子。 “这里的老板娘呢?”乞丐环顾四周后,没有看到想找的人,便大声问道。 一个扮相眼里妆容诡异的中年女人迈着小碎步从内堂里转了出来,声音尖细无比:“诶!来了来了!这位爷,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看到乞丐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色,嘲讽似地冷笑一声,问道:“原来是你啊,吴昊。” 直呼乞丐的表字,足以可见老板娘的轻蔑之意。 ——吴昊? 顾雎注意到姜成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忽地一变。 那叫吴昊的乞丐步履蹒跚,走上前去,带着一副乞求的表情,说道:“我求求你,能不能把今天你逮到的那两个小女孩还给我……我求你了……” 老板娘别过脸去冷笑一声,打着小扇蒲,说道:“呵……那两个小女贼已经被一个大人看中了,明天就要送去他府上了……” “那个大人出多少钱,我……我再买回来好吗?”吴昊一脸乞求地走上前想要揪老板娘的衣袖,却被老板娘嫌恶地躲开。 老板娘嘲讽道:“呵……买回来?你有那个钱吗?再说啦,就算你有那个钱,可是毕竟是那位大人先付的钱,老娘可不能毁约,不然以后,我还怎么做生意啊……再说了,就算你出一样的钱,我赚到手的,不是一样的钱吗?我还得罪了那大人,你当我傻啊?”说完,便白了吴昊一样, 吴昊回头乞求似地看了姜成一眼,可是姜成却是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吴昊没有办法,只得求道:“我真的……我替她们给你道歉了……她们要是成了那大人的娈童,她们这辈子就毁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吴昊说到激动处,泪如雨下,更是上前一把揪住那老板娘的衣袖。老板娘像是看见蟑螂一样尖叫一声把吴昊一把推倒在地。“噗通”一声,周围的客人们都看了过来,都是一副看热闹和嘲讽的表情。 “快滚!不要打扰我做生意!”老板娘生气地叫道,一挥手,内堂里又走出来几个大汉来。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把她们还给我……”吴昊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哭道,“我求你了……” “滚!你们也滚!”老板娘指着吴昊,对姜成叫道。 姜成面色忽地冰冷了。 “滚啊!不要打扰我做生意!”老板娘怒指姜成,吼道。 吴昊还在磕头。 姜成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吴昊,对他说道:“吴中丞九泉之下若是有灵,要是知道他唯一的一个儿子变得这么没有骨气,一定会气死的吧。” “殿下……” 吴昊的额头上已经是一片红肿,泪眼婆娑地看着姜成。 “你是……” 老板娘陡然听到吴昊对姜成的称呼,心觉不妙。 老板娘仔细看了看姜成,突然大笑道:“吴昊啊吴昊,没想到你还找了个什么人来帮你撑场子,还殿下……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当老娘没见过几个亲王长什么样吗?这是哪个殿下?哪个殿下都不长这样!就是……这小哥长得挺俊的嘛……” 说着,老板娘的语气逐渐轻佻起来,不由得舔舔舌头,伸出手指去想要勾着姜成的下巴,姜成冷眼注视着老板娘的手指朝自己的脸凑过来。 “啪!” 站在一旁的顾雎猛地上前,一把攥住了老板娘的手腕,厉声喝道:“殿下的躯体,岂是你这种下等货色能碰的!” 那老板娘看向顾雎,却是不见生气,语气反而是更加轻佻了,说道:“哎哟……这位小哥脾气真火爆呢……偏偏长得又这么可爱,生气的时候就更可爱了……如此反差……还真是意外地迷人呢……” 顾雎一甩手,甩开了老板娘的手。 老板娘在三人面前踱了几步,拿着小扇蒲掩面说道:“吴昊啊吴昊……没想到你这两个朋友长得都挺俊的嘛……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 “鄙人姓姜,名成,字到蕴。” 姜成突然朝前走了一步,说道。 “辽东都护使,官至从二品镇北左将军。” 姜成走近了老板娘,一字一句地说道。 “真的是燕王殿下!”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突然有个人这么喊道。 “我前些日子在朱雀门外边见过燕王殿下,真的是燕王殿下!” “而且他身上的衣服的规格……也真的是只有亲王才能穿的规格!” “而且他身边的那个人……不就是现在朝堂上的红人,那个只用八千老弱残兵,在徐州击败了齐王十万大军的许负,许尽欢吗?” 说着,那人便跪下了,还拉着旁边的同伴一起跪下。 “参见燕王殿下!” 那人和他同伴喊道。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一起跪下了:“参见燕王殿下!” “燕……燕王殿下?” 那老板娘明显吓了一跳,见周围人都跪下了,于是腿弯一软,“噗通”一声,也跪下了。 “参……参见燕王殿下……” 老板娘汗如雨下,头埋到姜成脚底下,大气也不敢出。 “那两个小女孩呢?”姜成冷声问道。 “回……回殿下……在……在后堂那里……”老板娘颤颤悠悠地抬起头来,接触到姜成冷冰冰的眼神,吓得浑身一缩,立马对着身后的伙计喊道:“还不快把那两个小姑娘带出来!” “是……是!” 那伙计立马跑进后堂,不一会儿,便牵着两个莫约十岁左右,打扮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子跑了出来,说道:“在……在这里!” 那两个小女孩一看见吴昊,“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朝吴昊跑去。 “昊哥哥……昊哥哥……” “小耳,丫丫!” 吴昊蹲下身去把她们一起搂进怀里,三人一起哭了起来。 “告诉本王……” 姜成的脚尖杵了杵老板娘低入尘埃的头顶,问道:“那个想要买这两个小女孩的大人……是谁?” 那老板娘吓得浑身一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黄门侍郎……严贯严大人……” “从四品的小官而已……也敢如此嚣张……”姜成轻轻地踏了踏地板,示意老板娘把头低下,扫了这些跪着的人一眼,说道,“好一个寻欢作乐的时候啊……老板娘,告诉严大人,他看中的两个小女孩子,已经被前御史中丞,吴宽之子,吴昊赎回去了。” “是……是,殿下。” 老板娘头也不敢抬地说道。 “我们走。” 姜成回身,说道。 “走吧,快走吧……” 吴昊小心翼翼地牵着小耳和丫丫的手,走了出去。 见吴昊和顾雎都出去后,姜成这才也走了出去。 而里边的众人见姜成总算是走了,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为什么燕王殿下……会和那个搞党争而被陛下处死的前御史中丞……吴宽的儿子搞在一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鸿沟 …… 走在回去的路上,吴昊好生数落了两个小丫头一番。 “那个……谢……谢谢殿下……”吴昊朝姜成那看了一眼,说道。 “我们快走吧,素素都快等不及了吧……而且现在也快宵禁了。”姜成并没有理会吴昊,而是扭头对顾雎说道。 “嗯。” 顾雎点点头。 吴昊见姜成并没有理自己,不禁有点失落,而身份上的差距造成的无力感也愈发浓厚了。 “吴昊……吴宽的儿子……” 姜成突然说道,看向了吴昊。 “嗯……没错……” 吴昊一愣,轻声应道。 “前御史中丞吴宽,在三年前的党争案中被陛下下诏处死……”姜成说道,“并且抄家没收家产,女子没入教司坊,男子处边疆流刑一年……” “是……是的……”吴昊唯唯诺诺地应道。 “你的父亲吴宽,可是比你有骨气得多了……”姜成冷声道,“他曾经是我老师,三年前的党争案前夕,也是他劝我,去边疆投军避祸,我也是听了他的话,才有的今天。” 顾雎仔仔细细地听在耳里。 “是……是吗……”吴昊失魂落魄地应道。 “昊哥哥……”两个小丫头有些担忧地问道。 “乖,哥哥没事。”吴昊尽力挤出一丝微笑来,宠溺地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头发。 “你妹妹?”姜成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是……”吴昊牵着两个小女孩走着,笑着说道,“她们两个……是我捡来的……” 姜成走到两个小丫头面前,蹲了下来,仔细地端详了她们一会儿,笑着摸了摸她俩的头发,说道:“这两个小女孩子长得挺像的嘛,应该是姐妹吧。” “殿下真有眼力,”吴昊笑道,“她们两个的确是姐妹,长得真的很像。” “是啊,的确……”姜成笑着点点头,说道,“长得和前执金吾孙琳孙大人很像嘛……” 吴昊的脸色变了变。 “不但小耳和丫丫……” 姜成说道。 “殿下……能不能不要在她们面前说这个……” 吴昊乞求道。 “你以为她们没有印象吗?”姜成笑了一下,反问道,“三年前她们都会走路了,又不是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怎么会对三年前的事情没有印象?” 小耳和丫丫两个小姑娘脸色黯淡下来,眼角闪着泪光。 “不单单是她们,还有其他的孩子,都是三年前的党争案中,那些官员的孩子……”姜成说道。 “唔……”吴昊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这个拿去,”姜成从钱袋里拿出一枚绿色的小宝石来,递给吴昊,说道,“这个拿去当铺换的话,应该能换个二十两左右的金子吧,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了,拿去吧。” 吴昊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块绿色的小宝石,就要跪下来谢道:“谢……谢殿下恩赐……” “别跪,”姜成冷声道,“你是我老师的儿子,普通人家尚且要尊师如父,更何况是帝王家,所以你和我之间,地位是平等的,知道吗?” “谢……谢谢殿下……”吴昊收起了宝石,唯唯诺诺地应道。 正当这时,姜成等人对面迎面走来一队慌慌张张,探头探脑地朝着路边看着什么。 “殿下……那不是郡主的侍卫吗?”顾雎指着前方那队人,皱着眉头问姜成道。 “是啊……那不是素素的侍卫吗?”姜成忽然感到大事不妙,便赶紧走上前去。 “殿下!” 那队侍卫已经看见了姜成,赶紧走上前去,喊道。 “不是让你们留在那里保护郡主吗?怎么擅离职守!”姜成厉声喝道。 “殿下……”其中一个侍卫为难道,“郡主她偷偷跑了……怎么……郡主没和殿下在一起吗?” 说着,这侍卫朝姜成身边看了几眼,没看到杨素的影子,不由得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问道:“郡……郡主呢……” 姜成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想问你呢!郡主人呢?” “从那边到我们这里,路途不会很远……”顾雎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是我们没和郡主相遇过……她是一个人偷偷落跑出来的吧?而且很快就跑了,对吧?” “嗯,是的,许先生,”那侍卫说道,“在殿下走了没多久以后,郡主就骗过我们,自己也跑了……我们以为郡主会和殿下们相遇的……” “看来是路上出了什么幺蛾子了……”顾雎挠了挠头发,说道,“郡主一定是偷偷跟着我们,可是又不敢一直跟着,这边小巷众多,郡主应该是走这些小巷偷跟着我们……” “但是这里小巷众多……郡主对这边地形又不太熟悉……”姜成隐隐觉得不妙,说道,“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最好是迷路了,”顾雎冷声道,“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徒何其之多,要是迷路还好,最怕是遇到了什么不法之徒……” “事不宜迟……快点去找郡主!”姜成喊道,“你,你,去那边!吴昊,带这两个丫头回去,你们两个,去这边!我和尽欢一起,快快快!快点!” “喏!” 众人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着杨素的下落。 姜成之所以不让杨素跟着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因为出入这种红灯区,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还是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是堂堂的宁国郡主,那要是给人看见了传出去,名声可就坏了。所以姜成才不让杨素跟着一起来,倒不是怕遇到什么危险。 “郡主!郡主!” 顾雎也不敢喊得太大声,怕被人给听去了,对杨素的名声不好。 姜成和顾雎两人已经分开来去寻找了。顾雎小声呼唤着,突然听见一桶泔水后边,有个女子的呻吟声。 “郡主?” 顾雎小声问道。 “嗯……冷……” 那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顾雎赶紧走过去一看,正是杨素。杨素此刻已经蜷缩在一起,靠着墙壁睡着了。 “郡主……郡主醒醒……” 顾雎推搡着杨素,同时用力吹了个口哨。 “吁——” 姜成听到了顾雎的口哨声,心里的巨石总算是放下了,说道:“素素已经找到了。” “郡主……郡主醒醒……” 顾雎轻轻推搡着杨素,杨素这才悠悠转醒,看见顾雎,恍惚之间问道:“尽……尽欢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在下倒想问问郡主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还在这里睡着了,现在天气还是很冷的啊,郡主。” “阿嚏!” 话音未落,杨素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郡主……” 顾雎伸手拉起了杨素,说道:“快些回去吧……” “嗯……”杨素轻轻点头应道,因为刚刚睡醒,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的缘故,起来后还得靠在顾雎身上一会儿。 “哟……今天这个货色看起来还不错嘛……” 顾雎正要扶着杨素走出这小巷子,突然就听见巷子口那里有人在说话。 顾雎抬头望去,只见是一群凶神恶煞的男子,带头的那个左脸边上有个刀疤,此刻正看着靠在顾雎肩上的杨素,不住地舔着舌头。 “尽欢哥哥……” 杨素有些害怕地抬起头来,声音软绵绵地叫着顾雎。 “哟……这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可真酥啊……啧啧啧……”那刀疤脸言语调戏几句,一行人便堵住了巷子口。 “郡主把头低下来一点点……”顾雎低声说道,“最好不要让人认出你来……” “嗯,嗯。”杨素如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把头低了下去。 顾雎不去理他们,扶着杨素就往后走去,一转身才发现,这是个死胡同。而唯一出去的路已经被刀疤脸给堵住了。 “啧……” “尽欢哥哥……我们怎么办啊……”杨素低声问道,害怕得都快哭出来了。 “郡主……我们不怕……”顾雎说着把外衣脱了下来,披在杨素身上,说道,“把脸遮起来,顺便暖和暖和……” “我最烦你们这种双宿双飞的小情侣了……”刀疤脸朝一边墙上吐了口口水,骂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什么……” “郡主……朝后面退几步……”顾雎扶着杨素的肩膀,低声说道。 杨素满是担忧地看着顾雎,揪着顾雎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害怕地问道:“那尽欢哥哥你……你怎么办啊……” 顾雎冲她笑笑,说道:“别怕,郡主,在下不会有事的。” “嗯……” 看着顾雎的微笑,杨素也莫名有些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沉溺其中。 杨素朝后边走了几步,顾雎转身抄起搁在墙边的一根竹竿,摆好了枪术的架势,拦住了刀疤脸他们。 “哟呵!”刀疤脸倒是有些诧异地笑了起来,说道,“小子!也不看看你这小身板,还想英雄救美?省省吧你!” 顾雎丝毫不惧,反而是沉声道:“我,就是你们无法跨越的鸿沟!” 杨素看着顾雎并不高大的背影,听着她毅然的话语,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尽欢哥哥…… 那刀疤脸愣了愣,随即收敛了笑容咬着牙说道:“小子,想和我斗狠是吧?你那漂亮的小脸蛋今天算是保不住了,我今天就要刮花它,给我上!” “是!老大!”刀疤脸的手下们一起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回家 …… “尽欢哥哥!” 随着刀疤脸等人的慢慢逼近,杨素忍不住惊叫出声。 “妈的……”刀疤脸啐了口唾沫,骂道,“连名字都比我的好听,你这家伙还真是讨人厌啊……” 说着,刀疤脸等人便一拥而上。 “不要——” 杨素惊叫着闭上眼睛。 “啪!” 说时迟那时快,在刀疤脸等人围上来的时候,顾雎侧过身去率先一棍子抽在跑得最快的那个小混子的左脸上,瞬间抽掉他两颗黑黄带血的后槽牙。那小混子惨叫着捂住脸,那左脸瞬间肿了打扮,使得他整个脑袋看起来像个横放的鸭梨一样。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惨叫声,杨素悄咪咪地抬起眼皮瞅了瞅,却意外地发现顾雎轻描淡写的一棍子,就打倒了一个混子。 ——好……好厉害…… “上!” 刀疤脸见这么快就倒了一个,有些诧异但还是不放在眼里,大声喝道。 顾雎一个后弓步,那长棍捅进人群中间,左右横扫,又打中了两个小混混的太阳穴上,打得他们眼冒金星,头皮发麻。 “妈的!干死你!”刀疤脸挥舞着拳头冲将上来,一拳朝顾雎脸上打去。顾雎持枪竖着架住那一拳,一脚踢在刀疤脸左腿膝盖上面一点点的地方,刀疤脸痛呼一声,两腿瞬间麻了。顾雎便趁机抬脚上踹,狠狠地踢在那刀疤脸的胯下。 “哦——” 刀疤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浑身拱成虾米状捂着裆部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抽搐着,脸涨成紫红色。 “干!” 小混子们见老大裆部被踢,很是鄙视这种打法,一群人冲上来。顾雎见状便抛出棍子,凌空跃起,踢在那在空中横着的棍子上,棍子便推着小混混们一起倒下,小小的巷子里叫声此起彼伏。 “哇……” 杨素睁大了眼睛,捂着嘴呆呆地看着顾雎的身姿。 最后边的那个小混子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转身就要逃跑。顾雎接住棍子,追了过去,在倒地小混混裆部上各自如蜻蜓点水般地踏了一下,把他们踩成虾米状。 “喝啊——”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一股劲风,那小混子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顾雎高高挑跳起,一棍子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甩在了他额头上。 “啪”的一声,棍子应声而断。 “啊——” 那混子捂住额头,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里冒出来,倒在地上,匍匐着朝巷子口爬去。 正当这时,从倒下的人群里突然站出一个混子来,挥着拳头朝背对着他的顾雎打去。 “尽欢哥哥小心!” 杨素见状惊叫出声。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雎迅速弯下腰捡起了那根断掉的棍子,左右两手各持一根断棍,回身就交叉着双手朝着这混子的左右两边太阳穴打去。 “啪!” 两根断棍再度应声而断。 那混子原地晃了几步,倒下了。 “铛……” 顾雎随手扔掉了手里的棍子,朝着杨素直直地走去,就算是刀疤脸躺在她身前,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脚踩在他肚子上走了过去。 ——好……好帅啊…… 杨素披着顾雎的衣服,捂着嘴呆呆地看着顾雎。 顾雎半跪而下,低头道:“在下让郡主受惊了,请郡主恕罪。” “啊,不会不会!”杨素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弯下腰赶紧扶起了顾雎,说道,“是我要好好谢谢尽欢哥哥啊。” “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事不宜迟,郡主快些走吧,马上就要宵禁了。”顾雎说道。 “嗯!”杨素微笑着点点头,上前两手挽住顾雎的手臂。 “郡……郡主?”顾雎微微一惊,转过脸去。 “快走啦……”杨素没有看她,而是低下头,悄声道。 “哦……嗯……” 顾雎愣了愣,点点头,便朝前走去。 “哒哒哒……” 巷子口那里又跑过来一群人,正是姜成和那些侍卫们。 “是这里!” 姜成看了看这边的情况,说道。 “殿下!” 顾雎朝他喊道:“已经没事了,郡……她很安全。” “这些混蛋小子……是想干什么吗……”姜成说着把那个在地上匍匐爬行着的小混子原地揪起,又补了一拳,放倒。 “小心点……” 顾雎扶着杨素,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混子们。 “嗯……嗯……” 杨素微红着脸,点着头。 姜成见杨素身上披着顾雎的外衣,皱了皱眉头,便走上前去,悄声问道:“素素……他们……” 杨素转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发现她还披着顾雎的外衣呢,一下子红了脸,伸手推了姜成一下,嗔道:“没有啦表哥……是我说冷……尽欢哥哥才给我的……而且怕我被认出来,叫我蒙住头呢……”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姜成笑了笑,总算是放下心来。 “嗯……”杨素微微斜眼,悄悄地看了一下顾雎,偷偷地笑着。 “谢谢尽欢。”姜成朝顾雎拱手作辑道。 “不用谢,殿下。”顾雎同样回礼道,接着便从杨素双肩上取下了自己的衣服,穿了回去。 “我……我冷啊……”杨素有些不满,伸手戳了戳顾雎的肚子,嗔道。 “咯咯……别戳……”顾雎突然被戳到肚子,笑了几声,说道。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杨素见顾雎已经穿好了衣服,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冷的话,就多穿点,郡主,”顾雎突然对杨素说道,“还有,郡主今天在墙根下睡了一会儿,受了点寒,回宁国府以后可以叫膳房炖点姜汤来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嗯……我知道啦……”杨素低下头,态度突然变得软绵绵的。 ——尽欢他……他好心细啊……比表哥温柔多了…… “好了好,我们快点回去吧,”姜成笑着说道,“没事就好啊。” 而顾雎,反而倒是有点奇怪杨素的反应了。 ——这小妮子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怪怪的…… 一行人走出了小巷,准备回去。 “话说,尽欢你是怎么找到的素素啊?”姜成问道。 “当时在下在那条小巷子里,看到了蹲在墙根下睡着了的郡主,”顾雎指了指那条巷子,说道,“就叫醒郡主了。” “你啊你!”姜成有些生气地伸手戳了戳杨素的额头,说道,“都叫你不要乱跑等我们回来了,就是不听话!” “我……我知道错了啦!”杨素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说道,但是看起来又好像有点不服。 “怎么,难道还不知道错啦?”姜成反问道,“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殿下,郡主也只是好奇而已啦,”顾雎忙上前帮着打圆场,说道,“郡主也是无心的……” “就是!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哼!”见有人撑腰,杨素立马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地喊道。 姜成回头,对顾雎说道:“尽欢……你是她的人吗?” 这话听起来倒是会有些令人绮丽的联想,杨素细想一会儿,不禁脸红。 “殿下……我……”顾雎爱莫能助。 “我可是听说,素素可是你厉害得很啊,”姜成说道,“那么多个侍卫都被你骗过去了,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唔……嗯?”杨素这才堪堪反应过来,立马不解地问道,“表哥你刚刚说了什么?” “还装傻……”姜成嘟囔一声,挥挥手,说道,“没,就是叫素素你以后别乱跑,洛阳可没你想得那么祥和……” “嗯……”杨素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戳了戳顾雎,低声嗫嚅道,“谢……谢谢尽欢哥哥……” “啊?郡主刚刚说什么?”顾雎正想着事情,忽然被杨素戳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没听清楚杨素到底说了什么。 “你!哼!” 杨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炸毛,气呼呼地走到前面去了。 “郡……郡主?”顾雎倒是不明白了,杨素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白痴!”杨素气呼呼地快步走在前头,用力地踢飞了路边的一块小石子。那小石子在地上弹了几下,惨叫几声,便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嗯?” 杨素定睛看去,这不是之前那个乞丐吴昊吗? 吴昊站在路边,愣愣地看着杨素,杨素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即便避开了。 “怎么是你?” 姜成走上前去,问道。 “我……”吴昊这才把视线从杨素身上移开,说道,“我担心殿下还有郡主……所以过来看看……” “哦,谢谢啊,”姜成笑了一下,说道,“郡主已经找到了,她没事,你也快回去吧。” “嗯,嗯……” 吴昊应了几声,便和众人一起走着,杨素也放慢了速度,走到了后头。 吴昊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杨素,却发现杨素的目光一直在顾雎和姜成身上游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而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 吴昊低下头,看着路面,看着自己正在行走的脚。 “吴兄弟,到这里我们就此别过吧。” 来到了吴昊住所的路口,姜成拱手对吴昊说道。 “嗯,殿下再见……郡主再见……”吴昊同样行礼道,目光躲闪似地在杨素身上扫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三年前的党争案 …… “那家伙的眼神……让我好不爽……” 待到吴昊走后,杨素这才浑身抖了一下,一阵恶寒,说道:“好恶心的感觉……” “素素……啊……”姜成听了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可能只是没见过郡主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吧……”顾雎说道。 “嘁!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开心的!”杨素叫道,不过嘴角处还是掩耳盗铃般地扬起。 一行人在一处岔路分别,此时,距离宵禁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要常来玩哦,表哥!”杨素站在街口,对着姜成和顾雎两人挥手大声喊道,“还有……尽欢哥哥!谢谢你!”说完,杨素就面色一红,像只兔子一样逃走了。 “哈……”姜成微微一愣,随即便拍拍顾雎的肩膀,笑道,“可真有你的尽欢……” 顾雎也总算是明白了杨素的那点小心思,这下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杨素要是知道了我其实是女儿身的话……哈……还是少和她接触吧…… 顾雎心里暗暗想道,便和姜成两人一起走回去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随从,一起走在街上。 “吴宽……前御史中丞……”顾雎问道,“殿下……三年前的那起党争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成苦笑一声,说道:“三年前……姜白的势力逐步壮大,我大哥姜荣,为了打压他,便拉拢了荀睿一家,可是荀睿早就被姜白给拉拢了……” 姜成继续说道:“荀睿打进太子党势力内部,当时姜白通过在长沙剿匪的缘故,拥有了相当数量的军队,虽然后来大多数都被朝廷收回,可是毕竟有了些军队势力的支持,他的势力虽然逐步壮大了,可是朝廷内部包括大将军,大司马在内的一大批朝廷重臣,都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荀睿假意投诚,打入太子党内部,获得了不少信息,接着,大肆打压姜白的势力……徇私枉法,栽赃陷害,太子党把朝廷上面几乎所有的楚王党的官员都打压了个遍……” “所以陛下看不下去了……”顾雎说道。 姜成笑了一下,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荀睿他借太子党的刀,在洛阳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少楚王党的官员纷纷背弃楚王而去,只有少数的一些聪明人和死忠之徒还站在楚王这边……” “陛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顾雎说道,“陛下知道的,但是陛下并不知道的是,荀睿其实是姜白的人……” “是啊,”姜成说道,“后来,一群流民到洛阳上访,告御状,诬陷大司马和司空低价强买他们的土地,就是这起案子为导火索,陛下下令彻查,荀睿突然叛变,提供了大批证据,控制了廷尉,无数太子党官员锒铛入狱,被屈打成招,惨死狱中。陛下这才发现,荀睿原来一直是姜白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荀睿提供的证据,虚中带实,实中夹虚,调查起来非常地麻烦。像御史中丞,吴宽,只是因为收了同僚送的一条镶玉的腰带,便被诬陷成腰带里藏有洛阳城外一百亩地的地契,吴宽宁死不屈,在狱中自尽……” 姜成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他也是我的老师……早就看出了荀睿的狼子野心……但是那个时候太子并没有发现这个情况,还故意冷落了吴宽……等到太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他就劝我离开洛阳,等到有立足的资本的时候,再回来……我就去辽东参军了……从一个校尉做起,和乌丸打,和匈奴打……” “但是我在朝堂上听说,荀睿和楚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顾雎问道。 “那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他俩好着呢……这事骗过了很多人……毕竟明面上荀睿还是我的发小,”姜成笑了一下,说道,“说起来三年前还有个小插曲呢……我当时是太子党的一员……可是荀睿在搜集编造证据的时候对我只字未提……” “如果敢对皇子出手……哪怕是陛下不喜欢的……荀睿也别想活了……”顾雎说道。 “啊……是啊……”姜成笑道,“陛下也是有脾气的啊……虽然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母妃……但他毕竟是我父亲……可是后来楚王并不死心,一心想要弄死我……结果荀睿突然拿出了一大堆证据去指证楚王徇私枉法,打压大臣,陛下责令楚王立马进京,结果……姜白这家伙……真的来了……毫不畏惧……大摇大摆地来了,来了太子党的老巢……最后,荀睿提供的证据里有几处明显的纰漏,荀睿反而差点被处死,还是荀康拼死才保住了他的命,其实……这都是演戏……为了就是避免陛下觉得太子党覆灭后,楚王党一家独大……进而亲自打压楚王……所以荀睿才装作和我关系很好的样子一样,骗过了陛下,让陛下以为,在朝堂上,至少还有个六皇子……可以制衡姜白……接着,党争案过后不久,陛下又拨下大量军费,让我二哥,赵王姜恪,率军出塞,北击匈奴两百里,打出了大魏的军威,也是为了制衡姜白……” “所以……齐王姜平被逼反……”顾雎说道,“就是为了慢慢地除掉这些能和楚王殿下制衡的势力……荀睿和楚王……深知每个皇子的弱点……那燕王殿下你——” 顾雎走到姜成面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姜成的眼睛,正色问道:“殿下,你的弱点……” “是什么……” 姜成只是微笑着。 “很多……很多弱点……” “比如呢……” 顾雎问道。 “我母妃……还有……哈……” 姜成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顾二小姐……” …… 第二天,朱雀门。 姜成昨天晚上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受了风寒,让太医院检查一番并开了服药,就让姜成在府上好好休息了。 (PS:给皇帝和一些亲密的眷侣看病的,叫御医,其他的,都叫太医。) 而这会儿,姜成和顾雎两人,却是乔装打扮了一番,蹲在朱雀门外的路边,搓着手看着朱雀门。 “真是……阿嚏!”姜成猛地打了个喷嚏,说道,“这风寒病……可真难受……” “陛下现在是都不怎么管理后宫的吗……”顾雎蹲在路边,问道。 “那是皇后该干的事……自从皇后过世后,陛下一直没立后,所以都是交给淑妃管的……”姜成说道。 “我估计楚王殿下接下来的行动就是……把是淑妃捧上皇后的位子……毕竟……”顾雎说道,“传闻里都说淑妃和楚王殿下母子二人关系并不好,或许陛下也想着这样,立淑妃为后,借此打压楚王殿下也说不定,毕竟淑妃如果没有当上皇后的话,以后她也当不了皇太后,只能当个太贵妃了……” “可能吧……”姜成搓着手,呵着气,说道,“现在先干正事要紧……” 两人现在蹲在路边,穿得也不是很好,看起来颇为落魄的样子。 “对了殿下……郡主那边……”顾雎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要是郡主知道殿下生病了,会不会突然到府上来拜访,然后……” 姜成笑着摇摇头,说道:“素素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她今天不会过来的……其他人么……一律不见。” “哈……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呢……”顾雎笑道。 “来了来了!”姜成低声叫道,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朱雀门。 顾雎立马不说话了,和姜成一起,盯住了朱雀门。 “怎么感觉我们像是在做贼一样……” “嘘……小点声……” 顾雎盯住了朱雀门,只见四个宫女模样的人,还有一个才人,各提着一个篮子,从朱雀门走了出来。期间被朱雀门的卫兵拦下来过,那才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又给了那卫兵什么文件看了一下,那卫兵嘟囔了几句,便放这队宫女和才人出去了。 “那是林才人吗……”顾雎低声问道。 “不知道……不清楚……”姜成盯着那才人,说道,“我们跟着她们吧……林才人刚刚死了情夫……而现在伽蓝寺也都是廷尉的人在调查,她们应该不是去伽蓝寺的……但是看她们穿的衣服和带的东西来看……应该也是去什么寺院之类的吧……” 因为宫人出行,两边行人必须回避,所以顾雎和姜成两人只得立马跑到附近的酒家里,靠着门框看着外面。 “看清了吗……”姜成两手抱胸,看着那才人,低声问着顾雎。 “那个才人……脸上有泪痕……”顾雎仔细看着才人的脸,低声说道。 那才人一脸的哀容,仔细看的话,脸上的确挂着泪痕,好像不久前才刚刚哭过的样子,而且身着一袭素衣,更添悲容。 “应该就是她了,那个林才人……伽蓝寺方丈的情妇……”姜成低声道。 “殿下怎么说得那么难听……”顾雎笑道,“伽蓝寺方丈说了……他俩是真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行色匆匆的宫女 “他俩是真爱……”姜成一脸的不可名状的表情,似笑非笑,“什么……真爱……” “是啊,真爱啊。”顾雎点点头,一脸正经地说道。 两人对视着,“噗嗤”一声,笑了。 “好了好了,不玩了,干正事。”姜成笑着摆摆手,说道。 顾雎也认真起来,看着那个才人,蹙眉说道:“嗯,看她们的方向……好像是要去……崇恩寺?” “走,跟上去看看。” “嗯。” 姜成在酒家里买了包芥子糖,和顾雎边走边吃着,装作出来游荡的哥哥和弟弟一样,悄悄地跟着宫人。 两人跟着宫人左拐右拐,早就出了崇恩寺的方向,可是那群宫人却还在走着,而且,步履之间有些匆忙。 “她们不是去崇恩寺的……” 姜成从一堵矮墙后边探出脑袋,看着那群宫人,说道。 “而且她们好像有些累了……看她们走路的时候好像有点喘……”顾雎也是觉得很奇怪,说道,“她们手里的篮子里如果只是装着一些祭品,贡果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喘吧……” “而且步履匆忙,还会时不时回头看几眼……眼神慌张……”姜成从矮墙后边把头缩回来,说道,“差点给她们看见了……她们不像是去寺院拜佛的样子……” “继续跟着吧,殿下。”顾雎说道。 “嗯。” 两人一路跟着宫人,出了皇城,绕过东街,一直到了洛阳的东门,德胜门前。 “殿下……她们好像是要出城的样子……” 顾雎抓了颗芥子糖扔进嘴里嚼着,说道。 “糟了……我们没有出城的文谍……”姜成皱着眉头干嚼了几下,说道,“怎么出城……” 那队宫人到了德胜门那边,设卡的官兵们拦住了她们,要她们出示出城的文谍。 “宫人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的话,是不得擅自出城的……”姜成紧盯着她们,说道,“可是如果拿到了陛下的旨意,出城去的话,出城的宫人队伍不可能这么少……” “等等殿下!”顾雎好似发现了什么,揪着姜成的肩膀指着宫人的篮子,说道,“殿下……看……” 姜成顺着顾雎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宫女从篮子里拿出了一碇金子,悄悄地塞到了卫兵长的手里,那卫兵长左右看看,收了下来,随即挥挥大手,放这群宫女出城去了。 “她们没有陛下的旨意!”姜成低声惊道。 “现在明白了……”顾雎说道,“怪不得呢……她们走路这么慌张,眼神飘忽不定,而且还喘气,就是因为她们没有陛下的旨意啊……而且……她们的篮子里,恐怕她们这次出城后,就不打算回来了……” “不管她们是不是那个姓林的才人,我都要去弄清楚……”姜成整个人贴在墙上,从边上探出头去,说道,“她们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 “但是我们没法出城……殿下……”顾雎摊开手无奈地说道。 姜成回头看了顾雎一眼,蹙眉问道:“尽欢,你身上有带钱吗?” 顾雎嚼着嘴里的芥子糖,看着天上的云朵,没有说话。 “那就太不幸了。”说着,姜成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出一辆银子。 两人面面相觑,顾雎捏着这枚有点发霉的银子,问道:“殿下,京城卫兵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 “呃……大概五十两吧……”姜成挠着脑袋说道。 “这个……”顾雎干笑一声,说道,“好像只能买十包芥子糖呢……” “那怎么办!”姜成扔掉了那银子,说道,“总不能看着她们就这样跑掉吧。” “这个……”顾雎也是很苦恼。 “直接冲吧……”姜成说道,“只要我们跑得足够快,卫兵就追不上我们。” “那我们也回不来了,殿下。”顾雎说道。 正说着,两人身边缓缓开过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尽欢哥哥?” 一个惊喜的女声突然喊道。 “啊?”顾雎茫然地应了一声,才刚刚转过身去,就被姜成从背后按住脑袋,两人一起蹲了下来。 顾雎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可是再跟踪人,可不能暴露了身份。 于是姜成和顾雎两人便蹲在路边,吃着芥子糖,数着地上的石块。 “嗒……嗒……嗒……” 感觉到有人在朝着自己走来,姜成忍不住稍稍抬起眼皮来看了看,这才发现来者是谁。 “素……素素?” 姜成惊叫出声。 “郡主?” 顾雎也抬起头来。 此时的杨素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手里拿着包芥子糖,一边吃着,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们。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杨素嚼着糖,腮帮子鼓鼓的,好奇地问道,“你不是生病了——” “没事!我什么都不是!”姜成立马示意噤声,低声道,“小声点,素素……我们在做正事……” “正事?我看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好像恨我差不多啊,”杨素拿了颗芥子糖抛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都是在吃糖,这好像不是什么正事吧?” 姜成朝德胜门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队宫女已经快出城了,便赶紧上前一步,低声问道:“素素,先不说别的,你有出城文谍吗?” “我?我就是打算出城去的……”杨素嚼着糖,说道,“听说城外来了一队西域来的商人,他们的头儿今天才到洛阳准备申请让商队进城,所以今天他们就在城外呢……我准备过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东西。” “是吗?那太好了!”姜成如释重负地笑道。 杨素仍然自顾自地掰着手指说着:“听说那队西域商人带了一些很奇特的水果,还有一些果干啊,衣服收拾什么的……我记得好像有个叫葡萄的东西……” “素素,你这马车我们能上去吗?”姜成走到马车边上,敲了敲马车的车辇,问道。 “可以啊。”杨素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郡主。”顾雎笑道,对杨素行了个礼。 杨素立马脸红了,连连摆手说道:“没没没……不用谢我的……尽欢哥哥……” “郡主小心……” “啊?小心什么?”杨素问道。 “糖。”顾雎帮杨素捏住了装着芥子糖的纸袋口子,说道。 “啊!”杨素微微脸红,赶紧拿正了袋子,嗫嚅道,“谢……谢谢啊……” “不用谢,郡主。”顾雎笑道。 “我……我们快走吧!”杨素有些机械状地转过身去,说道,“要去哪里?表哥?” “上车再说,”姜成看着德胜门那边,说道,“快!素素!” “嗯!” 见姜成这么着急,杨素也不敢怠慢了,便赶紧上了马车,三人一起挤了进去。 “出城,素素。”姜成拉过马车的帘布,说道。 “嗯,出城。”杨素对车夫说道。 “是,郡主。”车夫应道,马车缓缓开动。 马车里,三人正襟危坐,姜成和顾雎两人分别坐在杨素的两边。 杨素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身子,问道:“那,表哥你是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着出城,而且……穿得这么寒酸……蹲在路边吃糖……” “跟上前面的那队宫女,”姜成掀开马车的帘布,说道,“快,很重要,什么事待会儿路上跟你说。” “嗯,”杨素点点头,又说道,“可是好刺激啊。” 顾雎说道:“郡主,那队宫人,没有陛下的旨意,就擅自离开了京城,殿下和在下怀疑,那队宫人里的一个才人,可能和恭妃案有关系,她们现在假传旨意离开了京城,还携带了大量的细软金银,很有可能这次离开后从此就消失了……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要追上她们。” “是吗?好……好刺激的感觉啊……”杨素小脸涨得通红,两手捧着自己的脸,说道,“我们会不会遇到一群坏人,然后和他们打一架,最后——” “够了,素素,就此打住,”姜成终止了杨素的幻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就这样……快到卡点了,素素。” “哦,嗯……”杨素立马拿出了出城的文谍,捏在手里等着。 “停下停下!” 马车停止前进,被守门卫兵拦了下来。 杨素掀开帘布,下了马车。 卫兵立刻行礼道:“宁国郡主贵安,请问有出城文谍吗?” 杨素出示了出城文谍,说道:“有,在这里,喏。” 卫兵查看了出城文谍,确认无误后,还给了杨素,说道:“确认文谍无误,请宁国郡主出行注意安全。” “嗯,谢谢了。”杨素收回了文谍。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姜成忍不住对杨素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素素。”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杨素一甩头,颇为自满地说道,“我可是智计无双的宁国郡主啊。” “今天还真是多亏了郡主呢,”顾雎微笑道,“不然在下和殿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尽欢哥哥不用谢我的……”杨素微红着脸,说道,“要不是尽欢哥哥,我那时候就要被那些坏人欺负了呢……今天帮尽欢哥哥也是应该的啊……” 马车出了城门,又行了一里路后,姜成掀开了马车的帘布,朝外边看去,那队宫人就在前面,手里提着个篮子,看上去行色匆匆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意图逃跑 “老先生,请麻烦你驾着马车跟着她们……”姜成指着那队宫人,对车夫说道。 “可是燕王殿下……”车夫转过头来,一脸为难地说道,“马车走得比人还慢,怎么可能嘛……会被她们看出来的……” “啧……尽欢,那我们下车吧。”姜成说道,便起身就要下去。 “嗯。”顾雎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去!表哥。”杨素一把拉住了姜成的衣袖的,说道。 “你不是要去西域商人开的跳蚤市场那里买东西吗?”姜成问道。 “我现在不想去了!”杨素一脸的期待,说道,“我觉得去跟踪那些宫人,可能会很有意思!” “这一点也不有意思,”姜成拍拍杨素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说道,“搞不好还很危险,素素你还是去跳蚤市场那里买点什么呃……普罗吃吧。” “那个叫葡萄,殿下。”顾雎微笑着提醒道。 “那不是重点,尽欢,”姜成挥挥手,说道,“总之,素素,不管你是吃普罗还是吃葡萄,都要比跟着我们要安全得多了,我不能拿你去冒险。” “怎……怎么就冒险了啊……”杨素蹙眉有些不满地说道,“说得好像我很一无是处只会添乱似的……” “郡主,殿下可不是那个意思啊,”顾雎赶忙打着圆场,说道,“殿下只是太关心郡主你了,不想让郡主遇到危险罢了。” “是……是吗?表哥……”杨素撇着眉毛委屈巴巴地问道。 “啊,对,我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为素素你的安全着想啊。”姜成干笑几声,说道。 杨素可怜巴巴地坐在位子上捏着裙摆上的布料,嗫嚅道:“那……那好吧……我知道表哥你们有正事要做……我也不懂……你们说有危险的话……我去了也只会影响你们……碍手碍脚的……只是……那个,表哥……尽欢,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嗯,一定的,郡主。”顾雎点点头,微笑道。 “你放心吧,素素,”姜成已经下了马车,这个时候又揭开帘布来,笑着说道,“表哥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尽欢哥哥的,你就放心吧!素素。” 杨素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手舞足蹈结结巴巴地叫道:“我……我才没有担心你们呢!你……你们爱死哪死哪里去,不要来烦我!快点,走!走啊!”说完便推着顾雎下车。 顾雎无奈地笑着,揭开了帘布坐到车辇上,准备下车去。只见前面道路的不远处,那队宫人在一辆马车旁边停了下来,围作一圈,不知道在说什么。 姜成装作路人模样,手里拿着芥子糖,一边吃,一边走了过去。 那队宫人还在说什么,同时目光不断地朝姜成身上扫去。 顾雎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瞬间收回了脚步,暂时没有下车。 姜成一边吃着糖,一边朝宫人她们走过去,突然有个宫人冲着这边喊道:“燕王殿下!” “啊?” 脱口的那一瞬间,姜成就反应过来了,一把扔掉手里的芥子糖,朝杨素的马车奔来。 …… “尽欢!她们要走!快!” 姜成拼了命地嘶吼道。 那队宫女立马簇拥着中间那个才人上了马车,马车立刻奔驰起来。 “老先生让我来!”顾雎立马不由分说地把杨素马车的车夫从车辇上拉下来,回头对杨素吼道:“郡主!快下车!” 杨素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给搞得蒙圈了,支支吾吾地问道:“怎……怎么回事……” “快追!”姜成朝着杨素的马车这边拼命地跑着,吼道,“快点!尽欢!” 前面那队宫女坐的马车已经扬起浓浓的尘土,绝尘而去。 “可恶……” 顾雎咬咬牙,一挥马鞭,喝道:“驾!” 两匹拉车的驽马嘶鸣一声,扬起马蹄,撅开尘土,一下子朝前奔去。 杨素才刚刚起身,马车就如离弦之箭奔了出去,整个身子一下子坐不住,跌倒在马车里,惊叫道:“尽欢哥哥!” “郡主!郡主!”车夫见马车开走了,一下子慌了神,跟在后边追着,喊道。 顾雎咬着牙,回头看了杨素一眼,一边大力地挥了马鞭,说道:“郡主莫怕!在下一定包你周全!” “尽欢哥哥……怎么回事啊!”杨素跌坐在车座上,害怕地问道。 “尽欢!腾个位子!” 姜成喊着,顾雎立马朝车辇旁边让了位子。 “殿下!” 姜成迎着疾驰的马车奔来,顾雎忍不住惊叫一声,姜成侧过身去,一把拉住了车辇,脚蹬了几步,上了马车。 “快点!”姜成伸手指着前面那辆马车喊道。 驾驶马车可是个体力活,顾雎本就是个女儿身,而且现在的这副身子也没怎么锻炼过,体力就更不如男子了。驾着马车没一会儿,顾雎便有些吃力地气喘吁吁起来。 “尽欢……我来驾车吧。”姜成见顾雎小巧的鼻尖上已经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便凑过去一把拉过顾雎的手里的缰绳,说道。 “嗯。”顾雎把缰绳交给了姜成,自己则是朝后面一坐,看了看杨素。 杨素立马趴过去,紧张地问道:“尽欢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那队宫人肯定有什么秘密,单是她们篮子里的那些金银,就不是她们能拥有的财产了,”顾雎说道,“不过郡主别怕,在下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嗯……尽欢哥哥一定……”杨素点点头说着,吓得浑身一软,趴到顾雎背上,低声道,“一定要保护好我……” “放心吧,郡主。”顾雎觉得有些不适应,同样是女子,却被另一个女子这样依赖着,扭动了几下身子,却惹来了杨素的一记白眼。 “别……别动……”杨素红着脸,戳了一下顾雎的肚子,悄声说道。 “唔……” 顾雎也红了脸,总算是这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而杨素此刻就趴在自己肩上,她的胸部自然也是压在自己背上的,而自己刚刚却扭了几下身子…… ——可恶……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真是…… ——算了……如果她趴在那个家伙背上的话我估计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吧…… 顾雎只得微红着脸,咬着牙闭上眼有些懊恼地低下头去,可是在杨素眼中,却变成了顾雎是爽成这样的。 “尽欢……真是一只色狼……”杨素红着脸,低声骂道,而一双纤细的双臂,却是朝前一伸,直接揽住了顾雎。 顾雎被杨素抱得立马浑身一个激灵,身体僵直,颤抖着声音说道:“郡主!我——” “后面的两个,别打情骂俏啊!” 姜成回头看了一眼,打断了顾雎的话。 正说着,前面那辆马车的后窗突然打开来,只见一把漆黑的弓弩从后窗那伸了出来,瞄准了姜成他们。 “咻!” 弩箭脱弦而出。 “殿下!小心!”顾雎已经看出了情况,从后边一把揪住了姜成的衣领,朝后一躺,一边手拦住了杨素,三人一起倒在马车的车厢里。 “咚咚咚!” 三支弩箭掀开了马车的帘布,径直射在了马车车厢的后壁。 “是三连弩!该死,”姜成立马原地坐起,挥着缰绳说道,“这样下去,我们总会被射中的!” “表……表哥!”杨素害怕地叫了一声。 姜成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懊恼道:“素素……素素怎么办……” “殿下!”顾雎指着道路边上的一处军营,喊道,“那不是殿下你从徐州带来的军队吗?” 姜成顺着顾雎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是那座军营。他从徐州带了五千人过来,因为封赏尚未开始的关系,所以只能让他们在洛阳城外安营扎寨。 “如果能调度里面的军队的话……就能抓住她们了……”姜成一直看着那军营说道。 “殿下!”顾雎指着路边的一堆干草垛,说道,“快!带着郡主下车去!” 姜成看了顾雎一眼,点点头,说道:“注意安全。” “嗯!”顾雎从姜成那边接过缰绳。姜成坐到后车厢去,杨素看看顾雎,又看看姜成,害怕地叫道:“表哥……尽欢怎么办……” “他不会有事的……”说着,姜成便拦腰抱起了杨素,从马车的车辇上跳了下去。 “呀!” 杨素吓得闭上眼睛惊叫一声。 “滋!” 姜成抱着杨素一下子栽进了草垛里,在上边翻滚了几圈,滚到了路边。 “表哥……”杨素被姜成护着,躺在他身上,没受一丁点的伤。 杨素撑着姜成的胸膛坐了起来,姜成此刻却是咬着牙紧闭着双眼,好似很痛苦的样子。 “表哥?表哥?”杨素慌了,连着推搡了姜成几下,姜成这才咬着牙用肘子撑着坐了起来,一言不发,手伸到背后,拔出了一根带血的树枝来。 “啧……” 姜成看了一眼,一把扔掉了树枝,拉着杨素站了起来,喘着气问道:“素素……你没受伤吧?” “表……表哥……表哥!”杨素摸到了姜成背后,着手之处尽是温热殷红地鲜血,忍不住惊叫了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她,到底是谁? ………… 姜成见杨素这个样子,便放心地笑了,说道:“看来是没受伤了……” “表哥!表哥!你……你流血了!”杨素噙着眼泪惊叫道。 姜成回头看了一眼那两辆已经绝尘而去的马车,咬着牙说道:“我没事!现在得赶紧追上她们!” 说着,姜成便拉着杨素,朝着那军营跑去。 “表哥!你在流血啊!快包扎一下啊!”杨素被姜成拉着,一路踉跄着跑着,叫道。 “小伤!不碍事!”姜成说道。 可是杨素眼中看见的却是姜成背上的血迹越渗越多。 姜成拉着杨素正要跑进军营,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来者是谁!” 姜成停住了脚步,大声喝道:“镇北左将军,辽东都护使姜成!” 卫兵鄙夷地看了姜成一眼,上下打量着姜成,问道:“你这家伙……是镇北左将军?” “我是镇北左将军姜成!”姜成看着那两辆马车越跑越远,忍不住怒火中烧,却还是强行压住了。 “殿下?” 一路一个正好从军营门口路过的将官认出了姜成,惊声问道。 “殿下?”门口的卫兵们面面相觑。 “这位是燕王殿下!”将官喊道。 “殿下!”那将官立马跑了过来,见姜成好像受伤了的样子,便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没事……”姜成喘着气摇摇头,在杨素的搀扶下走进了军营,喝道,“所有的骑兵,立刻集结!” “喏!”将官得令,立马跑去校场那边,去准备集结士兵了。 姜成把杨素拉到一张椅子前,让她坐下来,对身边的一个将官说道:“这位……是宁国郡主……保护好她的周全,知道吗?” “喏!” “表哥……你就不要去了吧……”杨素一脸担忧地拉住了姜成,撇着眉毛问道。 “我没事……”姜成摇摇头,扯开了杨素的手,便立刻走到军营的校场上了。 校场上,所有的骑兵都已经集结完毕。 “殿下!骑兵已经集结完毕!”那个将官喊道。 姜成跨上了一匹战马,扫视了这些骑兵一圈,凛然喝道:“所有人,随我来!” “喏!” 姜成率先挥马而去,所有的骑兵都立马跟着姜成追了出去。 …… 而另一边,顾雎正独自驾着马车追着那辆马车。 前面的那辆马车因为载了太多人的缘故,速度不见变快,但是它所用的马匹要远远好过顾雎所驾马车的马匹,所以顾雎要追上它也不容易。 “咻!” 那马车又射出了三枚弩箭,顾雎赶紧避开,三支弩箭并排插在车辇上。 “可恶……” 顾雎一手驾着马车,另一手拔出车辇上插着的一枚弩箭,朝前面的马车扔了过去,结果自然是抛不中的。 “尽欢!” 突然间,顾雎听到后边有人在叫她,立马回头看去,只见是姜成,已经率领着数百个骑兵追了上来。 而前面那辆载着宫人是马车也发现了后头来了一队骑兵,速度也是陡然加快,更加卖力地朝前面奔去。 ——看来是里应外合……她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咻!” 前方又射来几支弩箭,顾雎赶忙卧倒在车辇上准备躲避,却不料拉车的驽马突然哀鸣一声。顾雎定睛看去,只见那几支弩箭全射在了驽马的脖颈上。 “驾!” 顾雎大力挥了下马鞭,怎料两匹拉车的马儿突然口吐白沫。 ——糟了!弩箭被淬毒了! 顾雎刚刚反应过来,两匹驽马就已经马前失蹄,栽倒在地。而车厢,则是直直地翻转了过来,砸在了地上。 “轰!” 马车被重重地甩了出去,车厢在路上剧烈摩擦翻滚了数下,才停了下来。 “尽欢!!!” 姜成大吼一声,眼眶几欲撕裂,咬着牙回头喝道:“你们给我继续追!不得放过她们!一个都不准!” “喏!” 姜成的骑兵们纷纷加快脚步,绕开了顾雎那车厢的残骸,朝前面的马车追去。 “尽欢!尽欢!” 姜成来不及拉紧缰绳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跑到车厢旁边一看,整个车厢已经是面目全非,很难让人怀疑这样的情况还有人会活下来吗? “天……尽欢……尽欢!” 姜成连着叫了几声,扑了过去,扒开几块碎木板,发现了躺在车厢角落里,紧闭着双眼的顾雎。 “尽欢……” 姜成抓住顾雎的脚踝,把她拉了出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伸出颤抖着的食指探了探顾雎的鼻息。微热的气流有规律地洒到食指指尖上,告诉姜成她还活着。 “啊……太好了……” 确认顾雎还活着以后,姜成这才查看顾雎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顾雎的脸上有些细细的血痕,但是不影响她的容貌,也不会留下疤痕。很明显顾雎现在已经昏死过去了。姜成抱着她,低着头看着她昏睡的容颜,突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尽欢这家伙……怎么长得这么……这么婉约呢…… 姜成狠狠地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 的确,顾雎现在安安静静睡着的模样,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单是她清醒的时候,在姜成面前一蹦一跳,一言一语,一颦一簇之间,就有种莫名的柔美之感,而如今昏迷过去,紧闭着双眼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让人不禁怀疑,这个只有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究竟是不是个少年呢? 姜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顾雎的身子翻了过来,看看她背上有什么伤口。可当姜成把顾雎的身子放平,让她趴在自己腿上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唔!” 顾雎趴在姜成腿上的时候,她胸前正好抵着姜成的膝盖。 尽管顾雎的身材有些可怜,但毕竟还是有点料的,所以当她趴在姜成腿上的时候,姜成很容易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这什么东西……” 姜成察觉到了覆压在膝盖上的那两团柔软之后,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浑身泛红。 “这……这什么鬼……” 姜成伸出颤抖着的双手,把顾雎的身子翻了过来。顾雎仰面躺在姜成的双腿上,脖子处没有枕着东西,脑袋向后翻去,使得胸前挺了起来。 姜成这下算是看得明明白白了,尽管顾雎有束胸,可是还是不能把有的变成没的。那两团像个小面饼一样的东西藏在顾雎的衣服下面,无疑不是在说明着什么。 ——或许……只是尽欢那里长胖了不是…… 姜成咽了口口水,朝顾雎下巴那看去。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没有凸起的喉结。而且下巴处也没有想象中的胡渣的根。 “我的天爷了……” 姜成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顾雎的胸前,随即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 姜成惊叫一声,愣愣地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随即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甩着它。 “干!我刚刚干了什么!我玷污了一个女孩子的清白!我……我对不起雎儿!” 姜成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叫着,喊着,揉着自己的头发。 “咳!咳!咳!” 顾雎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脓血来,幽幽转醒。 姜成见顾雎吐血了,整个人都吓坏了,立马摇着顾雎的肩膀,紧张无比地问道:“尽欢!尽欢你怎么了?” 顾雎按住了姜成不断摇晃着自己肩膀的双手,深吸着新鲜的空气,第一件事就是问道:“殿下!那……那队宫女有没有抓到?该不会让她们逃跑了吧!” 姜成见顾雎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这个,这个和自己前途有关系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地绞痛,说道:“那个先不去管,尽欢……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的地方?有没有?你刚刚……都吐血了……” 顾雎听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的确,指尖上沾染了一些血渍。顾雎立马摇摇头,说道:“那只是刚刚翻车的时候胸里有一口气上不来,被车厢撞了一下弄出来的淤血罢了……吐出来就好了……我没事的……殿下,那些宫女呢?有没有跑掉?” 姜成看着一脸急切的顾雎,不禁有些心疼,说道:“那些宫女我已经派骑兵出去追了……她们跑不掉的,很快就能抓回来了……你放心吧……” “喝……喝……是吗……”顾雎这才放下心来,疲惫地笑了笑,安心地靠在了姜成的肩上。 但是姜成却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自从他刚刚发现了顾雎是个女儿身的事实之后……他便无所适从了。 ——要不要推开她呢……这样对雎儿不好吧……可是她刚刚才为了我受伤了……要是这个时候把她推开……不好吧…… ——而且……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接近我呢……为什么要为我做事……她隐藏自己身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姜成便皱紧了眉头,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顾雎。而顾雎此刻正安心地把头搁在姜成的肩膀上,微微地喘着气,一副完全不设防的样子。 ——她……到底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自刎的车夫 …… “殿下……” 顾雎趴在姜成肩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地推开了姜成。因为浑身上下没有力气的缘故,使得她声音听起来既酥软又柔孺。 “怎么了?”姜成立刻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拉开了和顾雎的距离。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总之肯定不叫许负……还有……我要不要直接揭穿她的身份呢…… “噗嗤……” 顾雎见姜成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道:“没什么……殿下,我们还是快点去看看那队宫女抓到了没吧。” “嗯……嗯……”姜成点点头,站了起来,刻意和顾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顾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心里隐隐有一种好像有什么秘密被人窥探完了的感觉。 姜成走到自己骑来的马旁边,扶正了马鞍,看向道路前方,已经扬起了一幕黄土。 “我们快追上去吧,殿下。”顾雎也站了起来,说道。 “嗯。” 姜成翻身上马,顾雎踩着马镫也上去了,骑到姜成背后,突然惊叫一声:“殿下!你受伤了!衣服上都是血!” “小伤而已,”姜成笑道,“没事的,一点也不痛。” “可是殿下……”顾雎撇着眉毛,吐着气,说道。 姜成回头看了一下,摇摇头笑道:“真的没事!我们快走吧,尽欢。” “嗯……” 顾雎应了一声,从后边抱住了姜成的腰身。 “唔……” 姜成感受到了背上的不对劲,低声道:“尽欢……可否坐稳点?” “嗯。”顾雎点点头,应道,然后从后边抱住了姜成的腰。 “不是这样……”姜成愈发地感到不对劲了,低下头忍着,忍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往后坐一点,这样马儿它受力比较均匀……你……你懂我意思吧?” “真是奇怪……” 顾雎低声嘟囔了一句,姜成也听见了,耸耸肩不再说什么。顾雎应了姜成,还是朝后挪了挪。 “行了……走了……” “嗯。” 顾雎轻轻点着头。 “走。” 姜成伸手拍了拍座下马儿的脖颈,马儿嘶鸣一声,朝前奔去。 马儿的颠簸让顾雎再度抱住了姜成的腰,姜成感受着背上那诡异又心动的感觉,不禁问道:“尽……尽欢……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不对劲的地方?”顾雎蹙眉想了想,说道,“有吧……单以几个宫女的势力能出城去就已经难得了……而且竟然还有马车坐……这就更奇怪了……虽然不知道那个才人是谁,但是如果是什么很有背景的家族出来的话,应该说不至于进宫就是个才人才对啊……所以我觉得是有人在帮她们……” 姜成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因为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尽……尽欢啊……我觉得呢……”姜成没有再说下去了。 顾雎轻笑几声,说道:“殿下驯马很有一套嘛,拍拍脖子就让马儿乖乖听话了。” 姜成干笑一声,说道:“那是……这都是练出来的……等等……” 姜成已经看见了前方道路的骑兵们,而宫女们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也已经被骑兵们逼停了。此刻,骑兵们已经包围了这辆马车,将它围得水泄不通。 “燕王殿下,”领头的骑兵将官骑着马一路奔过来,下马半跪而下,抱拳说道,“回禀燕王殿下,马车已经被逼停了,共抓住四个宫女,一个才人,还有一个车夫,一共六人。” 姜成和顾雎两人翻身下马,姜成上前扶起将官,说道:“辛苦了,兄弟们,这六人都还活着吧?” “这……”那骑兵将官面露难色,说道,“请燕王殿下恕罪,车夫已经自刎而死,而那几个宫人里,那个才人受了伤,是被车夫刺伤的。” “哦?带我去看看。”姜成一挥衣袖,说道。 “喏。” 将官带着顾雎和姜成到了马车边上,拉车的两匹驽马此刻已经是体力不支趴伏在地上,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而两个骑兵已经下马,拿着水袋给它们喂水喝。 车辇上鲜血流得到处都是。而车夫就死在车辇上,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怒目圆睁,青筋凸起的粗手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把短剑。整个脖子几乎被切开来,说是自刎有些过分了,这几乎是把自己给斩首了。 姜成叹了口气,走上车辇,把车夫的眼睛合上了,朝车厢里边看去。 马车的帘布已经被掀开来,两个骑兵手持长矛控制了马车。车厢里的宫人们看见姜成都吓得惊叫一声,抱在一起。 “那个受伤的才人呢?全都出来。”姜成低声喝道。 “是……燕王殿下……” 里边的宫人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声,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经过车辇的时候都不禁被那车夫的尸体给吓了一跳。 宫人们下车,一个个站好了。那个才人则是用左手捂着右臂,整个右边的衣袖都给鲜血濡湿了。很明显,当马车被逼停,逃脱无望的时候,车夫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个才人,这也说明这个才人知道的东西,肯定比这四个宫女所知道的,要多得多了。 那个才人脸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地看着姜成,姜成扫视了这些宫人一圈,对顾雎说道:“尽欢,给那个才人包扎一下伤口。” “喏。” 顾雎应了一声,走上前一把扯下马车的帘布,撕了一点下来,走到那才人的面前。 “许先生是吗……”那才人捂着右臂,有些虚弱地问道。 “嗯。”顾雎点头应了一下,走上前去,手摸到那才人背后,揪出一把匕首来,插到自己腰后,冷声道:“把右臂伸出来。” “是……” 那才人缓缓抬起右臂,准备拉起袖子。顾雎却上前一把撸起她的衣袖。布料擦过伤口的时候剧烈的疼痛让才人痛叫几声,眼泪几欲落下。 顾雎拉开手里的帘布,给才人包扎起伤口来。 姜成看了看顾雎和那才人一眼,背着手问骑兵将官道:“你们追上马车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将官抱拳应道:“回禀燕王殿下,我们追上马车的时候,那车夫已经刺了这个才人一剑,见我们追上来后,这个车夫就自刎了。” “是吗?”姜成笑了一声,说道,“看来这个车夫可不止是个车夫这么简单啊……” ——这个车夫背后……一定有人……而且这个车夫还对他忠心耿耿,甘愿为了他而死……就像……一个死士那样…… 顾雎听了也笑了一声,一边给才人包扎伤口,一边说道:“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个案子一定不简单,殿下。” 姜成喝道:“非得妄议,全部押到正德门!” “喏!” 顾雎给才人包扎好了伤口,骑兵们准备上前把宫女们都绑起来,押回到正德门去。 才人面如死灰,准备走过去束手就擒的时候,顾雎突然在她耳边低声来了一句:“前些日子死去的伽蓝寺方丈……其实一直和宫中的一个才人淫乱呢……你可知道是谁么……” 只见那才人听了以后浑身战栗,瞳孔猛地放大,脑袋呈机械状地转过去,愣愣地看着顾雎。 顾雎推了她一下,轻声喝道:“看我做什么!还不快点过去引缚,给你留点面子了!” “是……是……” 那才人浑身颤栗着,一愣一愣地朝骑兵走去。双手被绑了起来,押送到马车上。而车辇上,那个车夫的尸体,也被搬进了车厢里。 宫女们被重新赶回到马车上,两匹拉车的驽马这个时候体力也都恢复了过来,站了起来嘶鸣着。两个骑兵又上了马,一个坐在车辇上赶车,一个看着车厢里的宫人们。 “走!”姜成喝道。 “喏!” 骑兵们纷纷上马,马车也调转方向,准备回去。 “尽欢,走了。”姜成翻身上马,说道。 “嗯……” 顾雎走了几步,突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姜成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跳下马鞍,上前扶着顾雎,焦急地问道:“尽欢,你怎么了?刚刚受的伤……” “我没事……殿下……只是胸闷头晕罢了……休息一下就好了……”顾雎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双手紧紧地揪着姜成的衣袖,喘着气说道。 “待会儿回城里的时候,还是去看看吧……”姜成有些心疼地说道。 “嗯。”顾雎点了点头。 “来,上去。”姜成扶着顾雎上了马,让她坐在前头,而自己则是骑在后头。防止她待会儿突然头晕,栽下马去。 顾雎刚刚抓起缰绳,就被姜成从后边握住了,说道:“你现在受了伤,还是不要驭马了,让我来吧。” 顾雎无力地笑了笑,点点头。 “嗯。” 姜成抓起缰绳,伸手去拍了拍座下马儿的脖颈,两腿轻轻夹了马腹一下,轻声喝道:“走!” 马儿甩着鬃毛叫了一声,朝前小步跑去。 “殿下……真温柔呢……” 顾雎轻声笑道。 “不要这么夸我,”姜成反倒是一点也不领情,说道,“只是我应该做的罢了,你现在受伤我才——” “殿下还真是一点也不坦诚呢……”顾雎打断了姜成的话,轻声笑道。 “唔……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刑讯之前的审问 …… 部队经过那坏掉的马车边上的时候,留了几个人在此地看守着。 “你们几个,赶紧回去禀报陛下,”姜成对几个骑兵说道,“快点。” “喏。”那几个得令的骑兵接到命令后扬起马鞭,朝前奔去。 “表哥!” 正当这时,前方道路上来了一辆马车。准确来说是战车,杨素就坐在上面朝着姜成这边挥手着,而驾车的士兵看起来则是一脸的无奈。 姜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骑着马过去。而杨素看到这一幕却是眼睛发亮,喊道:“表哥!你和尽欢哥哥在干什么!这么多人诶!” “你别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姜成呵斥道,“不是叫你在军营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吗?又使了什么诡计让他们带你出来的?” 杨素腮帮子鼓得涨涨的,撇着眉毛委屈地叫道:“我……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们嘛……你,你凶什么啊!” “好啦好啦,殿下,”顾雎嗔道,“郡主也是殿下咱们嘛。” “就是!” 见有人撑腰,杨素立马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不过随即就鄙夷似地打量了姜成和顾雎两人,突然来了一句:“话说……你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呃……真是……太……” 姜成当即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唔……算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嗯。” 杨素坏笑一声,偷偷地看着他们。 “郡主!郡主!” 正准备走的时候,道路前方又来了一个人,一路踉踉跄跄地跑着,一边跑,一边正喊着杨素。众人循声定睛一看,这不是之前杨素的车夫吗? “吴叔……”杨素惊喜地叫道。 “郡主……”吴叔见杨素平安无事,总算是放在心来,站在原地两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喘气,说道:“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郡主……” 顾雎轻轻颔首道歉道:“抱歉……之前为了追上那些人,夺了你的马车,还让你跑了这么久……” “没事……都是为了陛下出力嘛……”吴叔说道,笑着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我也有责任,是我太冲动了……”姜成道歉道,“我应该叫人回去通知你一声的,是我疏忽了,害得你跑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燕王殿下如此,在下真是百宠莫惊……”吴叔行礼道。 “好啦好啦,我们还是快回正德门那里吧,”杨素说道,“又不是搞什么道歉大会!” 众人笑矣,姜成便给吴叔安排了车马,众人来到了正德门前。 而这个时候的正德门已经驻扎了大量的京城卫戎军,早已严阵以待多时,搞得他们好像不是来抓人,而是来打仗的。 那几个宫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早已吓破了胆,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就像掉进了严冬的冰窖里一般,却又像站在三伏天的烈日下一样,汗如雨下。 姜成先行派出去的骑兵早已到了,已经到了宫里去给姜望通知了。 那个才人面如死灰地转过头来,惊恐的眼神看向了顾雎。 顾雎轻轻颔首,示意放松,不要怕。 在距离正德门只有一里地的时候,姜成抬起手来,示意停止。 “所有人,退后一里地!” 姜成下马,喝道。 “喏!” 所有的骑兵皆下马,朝后退去,包括杨素在内,而原地,就只剩下了顾雎和姜成,还有五个被抓到的宫人。 这是大魏律法的规定,除了京城卫戎军以外,超过十万人的军队不得进入京城二十里地的位置。五万至十万之间不得进入京城十五里地,而少于五万,多于三万的,不得进入京城附近十里地。少于三万多于一万的军队,不得进入京城附近五里地。 而即使是像姜成目前所带领的这些区区不过一两百人的军队,也不得进入京城附近二里地的地方,否则就是死罪。 姜成和顾雎站在五个宫人身后,而京城卫戎军们都驻扎在城门口,看着姜成和顾雎他们。 距离一里地时候,只能看得见人影和一些比较大的动作,而说话,搞些小动作什么的,都已经看不见了。 “救我……许先生……” 才人背对着顾雎,浑身战栗着问道。 “嗯?” 姜成倒是来了兴趣,问道:“那么……你是谁呢?费了我这么大的劲,才抓到的你……到底是谁呢?” 才人诚惶诚恐地答道:“我姓林……是宫里的才人……”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和伽蓝寺方丈的关系,我和燕王殿下也一清二楚,”顾雎冷声道,“你要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现在,立刻告诉我们。” “我……我真的能活命吗?”林才人害怕地问道。 “宫人擅自出宫离京,处流刑三年五百里,罚一千两银子,”顾雎说道,“鉴于你是才人,可能量刑会重一点……再加上你好像贪了不少的财物……唔……反正是死不了,不过你要是敢骗我和燕王殿下的话,我就说你在逃跑路上伤到了燕王殿下……这下……可就真的是死罪了……” “啊!”林才人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软倒在地。 “不想死的话,就直说,知道吗。”顾雎冷声道。 “是……是……”林才人惶恐地连连点头。 “殿下,你来问吧。”顾雎杵了杵姜成,说道。 “嗯。” 姜成点点头,随即便背着手站在原地,目视前方,说道:“不要转过头看我们,前面人都在看着呢,先告诉我,你……和这四个宫女,是什么情况。” 林才人和这四个宫女随即面面相觑,眼神里透露着恐惧。 “快说,不然等陛下派来的人来了,我也帮不了你们了,”姜成冷声道,“快说。” “是,燕王殿下……” 林才人吓得浑身发抖,佝偻着身子像个老妇人一样,说道:“小女在知道方丈他在伽蓝寺被烧死之后……就吓破了胆……怕他也会杀我灭口……于是就想逃跑,前几天……有个宫外来的一个人,告诉我……说他可以安排马车……帮助我脱身……正好我还认识她们四个……都犯了事,便合计着一起逃了……结果,遇到了殿下……” “宫外来的人?你怕谁要杀你?说。”姜成略带疑惑,冷声问道。 “颍……颍川君……”林才人说着,便掩面哭了起来,说道,“我和方丈的关系……有一次被他给撞破了……他便拿这个来要挟我,要我帮他做事……可是方丈他……知道颍川君在伽蓝寺里有养什么毒虫……叫什么赤焰金龟的什么……方丈把这个告诉我……说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杀我……他会怕我告发他……因为赤焰金龟……就是用来——” 顾雎打断了她,喝道:“这个我们知道,不用说了。” 姜成反倒是笑了起来,说道:“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颍川君就不会杀你,可是你偏偏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嗯……”林才人畏畏缩缩地点点头,说道,“所以……所以当我知道方丈他……他烧死了……还被烧成灰的时候……我就知道……就知道颍川君已经把他杀了……可能是方丈他趁着廷尉的人去伽蓝寺调查的时候说了什么……被颍川君派去的卧底给灭口了……” “唔……” 姜成和顾雎两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颍川君叫你干什么,说。”姜成冷声问道。 林才人一阵东张西望,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会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样,说道:“颍川君他……他叫我杀掉当初给张氏接生的产婆……一个老宫女……” “张氏?产婆?你是指……恭妃案?”姜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是……是的……”林才人点点头,应道。 姜成和顾雎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次抓到大鱼了。 “那你杀了吗?”姜成问道。 “没……没有……”林才人摇摇头,说道。 “颍川君在宫里只有你这一个势力吗?”姜成问道。 林才人一回头,说道:“还有……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她为什么不动手,而要你来?” “不知道……”林才人摇摇头,说道。 “此事如果败露……淑妃娘娘就遭殃了……”顾雎低声说道,“那样的话……楚王殿下就饶不了他了……” “张氏难产的当天,你也在场吗?”姜成问道。 “嗯……我当时是……一边的小宫女……四个月前……陛下临幸了我……我才晋升为才人……”林才人觉得有些羞耻,掩面说道。 “你和伽蓝寺方丈通奸……要是被告发了肯定是死罪……”姜成说着,林才人听了浑身一阵颤抖,姜成继续说道,“可是我……嗯……怎么说呢?你要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你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把方丈杀了……呢?” “殿下!燕王殿下!”林才人顿时慌了手脚,转过身来就要跪下,却被顾雎从后面一脚踢了回去,冷声道:“别转身,不然我告诉陛下,是因为你,想要行刺燕王殿下,以借机逃跑,然后我不得已,才……勒断了你的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恭妃案的真相(一) “我……” 林才人浑身一软,斜靠到一边的宫女身上,说道:“殿下……殿下一定要相信我……我只是……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姜成看了看顾雎一眼,顾雎点点头,姜成便说道:“好,那本王暂且相信你一回,告诉我,恭妃案的始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是……是……”林才人连连点头,说道。 …… “事情是这样的……”林才人说道,“当时祭天的时候,宫中的妃嫔都要去伽蓝寺拜佛……恭妃娘娘的儿子,齐王殿下因为向陛下进献了一只白龟,被认为是天降祥瑞,所以陛下日渐恩宠恭妃娘娘……淑妃娘娘对此不满……便在拜佛的时候让恭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张氏……欺骗了恭妃娘娘,害得她触碰了佛像前的幡条,被陛下看见了……陛下大发雷霆……让恭妃娘娘留在伽蓝寺抄一旬日的佛家才能回宫……” “张氏作为恭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收买了吧?”姜成反倒是冷声问道,“而且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哈……你说你四个月前被陛下临幸过,恐怕……就是那个时候吧?” 林才人觉得无比羞耻,掩面泣道:“我当时和张氏一样……就是恭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恭妃娘娘对我俩那么好……我却……我却……” “现在后悔有用吗?”顾雎冷笑一声,嘲讽道,“恭妃含冤而死,她的儿子,齐王殿下也被逼反……” 林才人哭道:“淑妃娘娘当时和我们说……说她和恭妃娘娘已经年老色衰……不复当年的风采……恭妃娘娘虽然贤淑……而且齐王殿下不久前才刚刚进献过一只白龟,所以……所以陛下最近才恩宠恭妃,可是毕竟恭妃娘娘毕竟没有当年那么年轻漂亮了……所以陛下也许……” 林才人哽咽了一会儿,说道:“淑妃娘娘说……陛下只是一时生气才惩罚的恭妃娘娘……所以回宫之后……陛下肯定会后悔……但是陛下生来好面子,肯定不会收回成命,所以他只会来恭妃娘娘的宫中转转……这样的话……我和张氏……可能就有机会……被陛下临幸……或许就能……” “张氏比我貌美……”林才人继续说道,“果不其然……回宫的那天晚上……陛下果然来恭妃娘娘的宫里了……睹物思人……见我和张氏都在……便想要临幸张氏……毕竟张氏比我貌美得多……可是张氏告诉陛下自己今天来了月食……没法承欢,把机会让给了我……” “这种机会她会让给别人?”顾雎啐道,“恐怕没几个愿意让吧……” 林才人害怕似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当时非常感激她……所以……那天晚上我和陛下有了鱼水之欢……陛下见我还是处子……龙颜大悦……当即封我为才人……还给了我一个镯子……我……我还以为我的好日子马上就到了……” (PS:古代天子临幸了宫中的女子后,都要赏赐这个女子一些财物作为信物,以方便日后女子怀上龙种,不好相认,同时,天子的随行太监还会把天子的临幸记录专门记录起来。(不是记录到起居注里。)) “可是我毕竟样貌没那么好看……”林才人颇有些黯然地说道,“陛下临幸我……也只是图一时新鲜……封我为才人也只是因为我还是个处子……日后就忘了……而我……也没有怀上……所以……我就想让陛下再来找我……我就经常去找淑妃娘娘……申请出宫去,去伽蓝寺为陛下念经诵佛,因为淑妃娘娘暂行皇后职权……我以为我的申请……淑妃娘娘会拿去给陛下看的……可是谁知道……淑妃娘娘她把记录扣了下来,陛下根本毫不知情……还说我想出家当尼姑……” “所以……你就和伽蓝寺的方丈搞到一起去了?”姜成冷声道,“你可是陛下的所有物!你的身子……只能属于陛下!可是你……却背叛了陛下……这可是死罪你知道吗?” 林才人哭道:“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可是伽蓝寺的方丈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然后我就……我就……” 顾雎听完后惊叹一声,说道:“嚯!原来还是那个老东西主动的……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老和尚呢……这老和尚还真是出人意料地老当益壮啊……” “继续,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姜成低声喝道。 “是……燕王殿下,”林才人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张氏早就和宫中的一个侍卫有染……并且怀了孩子……而且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所以她怕陛下临幸她的话,不但会被陛下发现她不是处子之身,而且日后孩子生下来……只有八个月怀胎的时间,陛下肯定不会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到时候……难逃一死……” “随后过了几天,恭妃娘娘回来……自然看张氏不顺眼……因为张氏害得她被陛下责罚……所以找了个借口把张氏调走了……而我……也被陛下临幸之后,升为才人,离开了恭妃的宫里……”林才人继续说道,“后来……又过了一个月……齐王殿下又进献了一只白鹿……陛下龙颜大悦……” 姜成听着点点头,说道:“这事我有印象,虽然我当时远在辽东,但是天将降瑞这件事我还是有听说的……” “是的……”林才人诚惶诚恐地说道,“所以陛下赏赐了齐王殿下不少食邑,风头几欲压过楚王殿下……对恭妃娘娘也日渐恩宠……后来……张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被宫中的太医发现了禀报给陛下,陛下知道后极为震怒,几乎就要处死张氏,张氏却说自己怀的是陛下的孩子……可是却没有陛下给的信物,也没有太监那边的记录……所以……陛下也不相信她……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恭妃站了出来,说最近连下祥瑞,是要天下升平的征兆,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这个时候在宫中行杀戮之事,可能有些不合适……陛下听了以后也觉得很有道理,还夸了恭妃娘娘一番……就说让张氏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然后呢?”姜成问道。 林才人突然浑身一阵颤抖,说道:“后来……过了几个月……张氏即将临盆的那天晚上……淑妃娘娘把我叫去张氏的房间里……” “淑妃娘娘叫你过去做什么?”姜成低声问道。 林才人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似的脊背发凉,说道:“淑妃娘娘说……张氏想要见我……可是等我去了以后才发现……那房间里只有淑妃娘娘,还有一个宫里的老产婆……躺在床上的张氏……再加上我……只有四个人……张氏当时已经快生了……要产婆帮她……可是淑妃娘娘却让产婆不要为她接生……淑妃娘娘把我叫来,要我帮她杀了张氏,不然她就要把我的出宫记录给抹去……再去跟陛下告发我说我擅自出宫……我没有办法……我……只能……” “你帮淑妃娘娘杀人了?”姜成抬眉问道。 “没!我没有!”林才人连连摇头,哭道,“我……我不敢的……产婆说只能捂死她……淑妃却说那样容易被看出来,说……用……用水银给张氏灌进去……让她看起来像是巫蛊发作了一样地死去……所以淑妃娘娘就让我去偷了一斤水银回来……” “偷?去哪儿偷的?”姜成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厉声问道。顾雎也是这么想着。 林才人吓得浑身一缩,说道:“当时……楚王殿下向陛下进献了一匹骏马,陛下非常喜欢这匹骏马,还说这匹马,和陛下当年骑过的第一匹马长得非常像,便养在宫中……可是没养几天就死了……陛下很难过,便要把这匹马的尸体保存起来……就要用到水银来保存……我就是那个时候偷的……” “哈……看来淑妃娘娘早就想好了嘛……”顾雎笑道,“一匹强壮的骏马……怎么会几天里就突然毫无征兆地死掉……毫无疑问,就是被人杀死的……陛下年纪渐长,愈发地怀念过往,舍不得这匹和陛下骑过的第一匹马非常像的这匹马,便想把它尸体保存下来……自然就要用到水晶……偏偏这马儿死的时候,和张氏临盆的日子差不了几天呢……” “所以……楚王殿下早就知道了……”姜成冷声说道,“他们母子两个……演了出双簧,楚王殿下进献骏马,陛下养在宫中,淑妃再杀了这匹马,宫中就有了水银……然后……再派你去偷水银,回来……弄死了张氏……” “是的……”林才人吓得浑身发抖,说道,“燕王殿下……我当时偷来水银后,就交给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便要产婆喂张氏吃下去……张氏不肯吃……向我求救……我……我……我当时……我……” 林才人说不下去了,掩面哭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被动的行刺 …… “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张氏死在你眼前……对吧?”顾雎冷声问道。 “是……”林才人抽噎着点点头,说道,“她一直在求我……她求我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可是我……可是我……我不敢……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淑妃娘娘和产婆强行喂下了一斤水银……” “那孩子呢?”姜成问道,“既然后面产婆拿出去的……是一只剥了皮的狸猫,那孩子去哪里了?” “淑妃娘娘叫我拿去埋了……”林才人小声说道。 其实按照很多民间戏剧或者说传奇演绎的什么来看的话,这个孩子多半是会在最后关头因为某个坏人临时动了恻隐之心而活下来的。 顾雎也是这么想的,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便问道:“那你最后,有没有杀了那个孩子?” “我……” 林才人颤抖着抬起头,嘴唇发青,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把他……埋到冷宫的假山后面了……” 这不是传奇戏剧,没有那种好事发生。林才人虽然想过不埋这个孩子,心地也不算很坏,但是这个孩子最后还是被埋了。 姜成笑了,便问道:“那你说,是谁?是谁要救你们五个出去?” 其他四个宫女纷纷吓得浑身发抖,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林才人哭道:“燕王殿下……我……我也不知道……” 顾雎看了一眼正德门,只见笔直的大道上两边的百姓已经开始回避,而一队从宫里来的骑兵正在奔驰的路上,便厉声喊道: “殿下!来人了!” “是谁安排你的,说!”姜成自知时间不多了,狠声道,“快,告诉我!” 林才人反倒是拼死地摇摇头,哭道:“燕王殿下……这个我不能说……说了……你就会杀了我……因为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肯定不会留我……至少不会帮我了……” “你以为我现在就不敢杀你吗?”顾雎狠声道,说着,便一手揪着林才人背后的衣领,另一手抓住了姜成的手腕,抓着林才人和她一起撞向姜成。姜成猝不及防,被撞到在地,而林才人就压在顾雎的背上,顾雎则是整个趴在姜成的胸前,看起来好像是在保护他一样。 两边的人顿时都吓了一跳,立马出动开来,两边的骑兵纷纷朝姜成这边开过来。 “表哥!”杨素吓得惊叫一声。 “呀!” 四个宫女吓得立马四散奔逃开来。 林才人一瞬间还不知所措,姜成也是睁圆了眼睛看着身上的两人。 而这个时候,顾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来,塞到林才人的手里,随即便一手扣住了她的脉门,把她握着匕首的那只手高高地举起来。匕首的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 “有人行刺!” 顾雎像是撕破了喉咙一样地大喊道。 “我——我没有……”林才人听了登时慌了,连连摇头,“我没有!” 顾雎握住了她手腕上的脉门,使得她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厉声喝道:“那你现在就说……是谁安排的马车?那个车夫总不可能进宫里和你说吧?宫里还有另一个内线的……对吧?啊?” 林才人已经是吓得脑袋发蒙了,对顾雎的问题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哒哒哒……” 骑兵的马蹄声已经充耳可闻,顾雎从背后擒住林才人,抱着她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手也紧紧地抓住了她握着匕首的手腕,慢慢地逼近到她的脖子下,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地看着她,狠声道:“快点!说!是谁!不然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咙!”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林才人已经吓得大哭起来,拼命地摇着头,脖子上的肌肤已经在匕首的刀刃上蹭破了几道细细的口子。 “那就快点说!”顾雎两臂发力得剧烈颤抖,好像在使很大的力气一样,在和林才人作斗争似的,但其实是林才人手腕上的脉门早已被顾雎扣住,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李源……是李源!”林才人哭道。 “李源是谁?说!”顾雎厉声道,突然抱着林才人翻了个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同时另一只手也死死地揪着她握着匕首的手,逼近了自己的脖子,让旁边看起来好像是林才人占了上风,要杀顾雎一样。 林才人尖声哭道:“是张氏的情人……那个被我埋掉的孩子的父亲!那个和张氏有染的侍卫!” “哒哒哒……” 骑兵已经逼近到跟前,抄起了手里的长矛。 “啊!” “呀!” 那四个奔逃的宫女立刻被骑兵们数矛刺死,骑兵们端着长矛逼近着。林才人坐在顾雎身上回头惊恐地看了一眼,眼眶发红,刚刚转过身来说道:“救我——” “呲!” 喉咙被切开的声音。 “嗤——” 喉咙里的血喷出来的声音。 姜成坐在地上,皱着眉头瞪着眼睛错愕地看着。 林才人那时候只觉得,脖子好像有风灌进来,嗓子甜甜的,浓浓的,想要咳嗽,可是气全都从脖子那里跑出去了。 “咳!咳!”林才人咳嗽着,越咳嗽,血从脖子那里喷出来的,就越多。点点血花,滴溅在顾雎的脸上。 “你……” 林才人的手按到了顾雎的胸前,渐渐失去神采的迷离的双眼突然有了一丝错愕。 “是女……” 顾雎猛地翻过身来,按住林才人的手腕把林才人压在身下,接着举起手里的匕首,林才人正要举起手挡着,顾雎便刺了下来,一刀,一刀地捅着。 “嗤!嗤!嗤!” 连捅五刀,直到林才人的身体,只能躺在地上,没有聚焦的瞳孔看着天上的太阳,全身只剩下手指,还在抽搐地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咣当……” 顾雎把匕首一扔,丢在路上。脸上,袖口上,全是鲜血。 “呼……” 顾雎忽地朝一边倒去,躺在路上喘着气,看着错愕的姜成,好像如释重负,又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一样,使得体力不支。 骑兵们冲了过来,纷纷下马,端着长矛又在林才人的尸体上连刺数下,确认已经死了。 “燕王殿下!恕下官救驾来迟!” 骑兵将官对着瘫坐在地上的姜成,半跪而下,抱拳说道。 “没……没事……” 姜成喘着气摇摇头,这种局面,他以前只在战场上见过。 “燕王殿下可有受伤?”将官焦急地问道。 “没有。”姜成立马摇摇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顾雎,正准备推搡她让她起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人惊慌地喊道:“表哥!” 姜成转过头去,只见是杨素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蹲下来扶着姜成的肩膀,问道:“表哥,你没事吧!” 姜成摇摇头,叹道:“我……我没事……” “尽欢哥哥……” 杨素看见躺在地上的顾雎,浑身都是血,瘫软在地上,喃喃道。 “尽欢哥哥……尽欢哥哥!” 杨素登时慌了神,赶紧上前推搡着顾雎,哭道:“尽欢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郡主……”顾雎突然轻轻地抓住了杨素的一双小手,让她不要再动了,说道,“在下……只是有些累了罢……不要……推了……” “嗯?尽欢哥哥你没事啊!太好了!太好了!” 杨素喜笑颜开,惊喜地叫道,更加开心地摇了起来。 “我说郡主啊……” 顾雎脑袋被杨素推得摇来晃去,眼睛无神地看着天上的太阳,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 西城,荀府。 “颍川君……我们还是没查到……是谁……” 两个青年男子跪在带着一脸和善的微笑,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的荀睿面前。 “我说……赤焰金龟去哪里了?”荀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笑着问道,“不是叫你们去查是谁拿走的……我是要你们找到失踪的赤焰金龟……知道吗?” “知道……知道……”两人害怕地点点头。 “我给过你们机会……”荀睿突然收起了笑容,说道,“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去找失踪的赤焰金龟,你们却跑去查是谁混入到廷尉里面去的……” “因为在下觉得……觉得可能就是那两个混进廷尉里的人,偷走的赤焰金龟……” “哦?是吗?” 荀睿从一边侍卫的腰间一把把刀拔出来,说道:“我让你们找赤焰金龟……两天……没找到?不要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说着,荀睿便把刀递给了那个侍卫,那个侍卫面无表情地走到两人面前,还没等他们出声,便斩落了他们的脑袋,血流了一地。 “啧……真恶心……” 荀睿捏着鼻子,不想闻到那浓烈的腥味,骂道:“我滴天爷……你能不能每次下手都不要这么狠?好恶心……啧啧啧……” “对不起,阁主。”那侍卫收起了刀,道歉道。 荀睿捏着鼻子皱着眉头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再去给我安排些人手来,一定要把失踪的赤焰金龟给我找回来!” “是,阁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身份败露 …… 皇城,天守阁。 天守阁,是洛阳皇城里专门观测星象的地方。为了方便观测,方圆五里之内,就数天守阁最高。 天守阁门口,此刻正停着一列皇家车队。 天守阁内,二楼。 “如何?” 姜望问道。 钦天监跪在地上答道:“陛下,如果在下没有观测错误的话,火凤……恐怕已经身处在京城之内了……” “有没有办法可以把火凤找出来?”姜望问道。 如今,火凤已经成了姜望的一块心病。 不论何时,他闭上眼睛,睡着后,总能梦见,那一只火鸟。 还有那化为一片火海的登龙殿,他仿佛看见,曾经有个女人,在这里登基,在这里称帝,在这里统治,在这里背叛,在这里死去。 “但是朕最近一个月来……总是睡不好觉……不知道为什么……”姜望一手撑着椅座,有些心烦地说道。 钦天监说道:“京城宫殿大都使用了超过百年之久,陛下虽然体恤民力,但是旧殿多鬼,如果可以,陛下可以尝试修缮一下。” “不……不是因为什么闹鬼……”姜望摇摇头,沙哑着声音,说道,“是因为火凤……这个火凤……让朕……不得安眠……” 钦天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陛下,火凤……也许是个女子……” ——果然……这和我梦见的……差不多…… “这是否预示着后宫将乱?”姜望沉吟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恭妃案……” “陛下……好像和后宫有点关系……”钦天监说道,“但是……那是陛下宾天之后的事了……”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阻止火凤了吗?”姜望皱着眉头问道,“难道大魏的百年基业,在朕宾天之后,就这么结束了吗?那这让朕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钦天监赶紧说道:“陛下……根据臣下这一个月的观察来看……火凤有两条命格……一条是称帝……但是火凤属火,没了属木的姜,她称帝也不会长久……很快就会败亡……但是大魏也将元气大伤……北方蛮夷乘虚而入,大魏丢掉北方大片江山,退守东南巴蜀……另一条命格是……火凤将会成为某个王妃,最后母仪天下……开创大魏中兴之治。” “是吗?”姜望瞅瞅周边,问道。 “还有一件事,陛下,”钦天监说道,“非常重要。” “准奏。”姜望说道。 钦天监抱拳说道:“陛下,臣下数日前夜观星象,见一斗大的流星划过了太虚星,落到了北方的大漠里……而一颗将星,取代了它原来的位置……” “这说明什么?”姜望问道。 钦天监答道:“禀陛下,如果臣下没有猜错的话……就在这几天里,北方将有捷报传来……乌丸……或者匈奴……又或者是羌族……他们三个中的某个单于,将会在和我大魏的战斗中死于非命……” 姜望听了以后紧锁着眉头半信半疑,随即想明白了,也就舒展开来,说道:“既然如此,朕再怎么心烦也没有用,还是等着北方的捷报吧……如果有的话……” 正当这时,天守阁外一个太监突然说道: “陛下,有要事奏报。” 姜望沉吟一会儿,说道:“准奏。” “嗻。” 随即,房门打开来,进来一个士兵,见到姜望便半跪而下,抱拳说道:“禀陛下,那五个意图出逃的宫人试图行刺燕王殿下,已经被我们全部诛杀。” 姜望听了浑身一颤,大声问道:“那燕王呢?燕王有没有事情?” 那士兵答道:“禀陛下,燕王殿下并无大碍,是燕王殿下的随从,许负,拼死救下了燕王。” “是吗……好啊……燕王没事就好啊……”姜望总算是放下心来,便赶紧说道,“赶紧叫燕王和许负来……我要重赏许负。” “禀陛下,许负受了伤,已经昏迷过去了。”士兵答道。 姜望问道:“许负可有生命危险?” 士兵答道:“没有,陛下,许负只是过度劳累而昏倒了而已,并无大碍。” “来人啊!给朕……不……给许负赏黄金一千两!”姜望说道。 “嗻!”一旁的小太监记了下来。 “陛下!”钦天监突然脸上一变,也不顾君威,突然拿出罗盘来算了算,大惊失色,说道,“陛下……火凤现在……已经在皇城了……” “皇城?那很快就到宫城了吧。”姜望皱着眉头说道。 那小兵突然抱拳说道:“禀陛下,那五具出逃的宫人的尸体,目前已经送达到皇城了。” “会不会……火凤就在这其中?”姜望沉思一会儿,问道。 “火凤的命格应该不会如此之短……陛下。”钦天监说道。 “马上去彻查此事,”姜望喝道,“后宫真是反了,一段日子不管,就敢偷摸出城!” “喏!” …… 燕王府。 顾雎在睡梦中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子,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不太熟悉却又有点眼熟的房间,比自己住的那间小厢房要大上许多。 “这里是……” 顾雎还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就像灌了铅一样。 “喵……” 一声猫咪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顾雎循声看去,是那只小黑猫,正蹲在门口好奇地张望着她。 “去……小家伙……到外面去。” 门口来个人,轻轻地用脚蹭着小黑猫,小黑猫不满地叫了一声,翘着小尾巴跑了出去。 来者是姜成,端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放着一碗粥和两碟小菜,还是刚刚烧出来的,还冒着热气。 “殿下?” 顾雎疑惑地问道。 “殿下怎么可以为在下做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说着,顾雎急忙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来,姜成却立马严肃地说道:“坐回去!把被子盖上!” “哦……好的……”顾雎弱弱地应了一声,躺了回去,乖乖地盖好了被子。 姜成搬来一张椅子,又用脚拖来一只,把盘子放到那张椅子上,随后坐了下来,坐在顾雎的床边,看着她。 顾雎见姜成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便开口道:“谢谢殿下……在下……不胜惶恐……” “你到底是谁?”姜成冷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殿下?”顾雎心里暗暗一惊,自知姜成已经发现了什么。 ——看他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我就是顾雎本人吧……也许是我的性别已经暴露了…… “唔……你,”姜成微微低头,好像在斟酌这什么,随即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一个女孩家来的吧?” 尽管早就已经猜到了,但是真的听到姜成这么问的时候,顾雎还是不由得心底一慌,迟疑一会儿,微微点头,说道:“对……殿下……” 而声音,也换成了女子的声音,只不过还不是顾雎原来的声音罢了。 “真是没想到啊……”姜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是个女儿家来的……” “殿下……” 顾雎现在更担心的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自己的性别暴露了。 顾雎坐了起来,问道:“除了殿下之外,还有什么人已经知道了我的……女儿身呢?” “只有我,”姜成答道,“我没有和其他人说,所以你放心吧。” 顾雎笑了一声,问道:“殿下为何会放心?小女毕竟可是欺骗了殿下呢。” 姜成笑道:“没为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是不相信你,早把你打发走了。” 顾雎微笑着轻轻颔首,说道:“嗯……谢谢殿下对小女的信任。” “你先吃吧,”姜成把盘子端到顾雎面前,说道,“今天也真是难为你了……辛苦了。” “嗯哼……”顾雎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饭食,却并不伸手去接,而是说道,“殿下还真是温柔呢。” 姜成的脸抽搐着,有些生硬地把盘子端到顾雎面前,说道:“快吃。” 顾雎看着姜成那一副正经无比的模样便觉得好笑,心里更是想调戏他一下,便开口道:“啊——” “嗯?” 姜成不解。 顾雎乖乖地张大了嘴: “啊——” “你在干嘛?”姜成的眉毛抽搐着,问道。 “殿下不是要喂小女么……”顾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还一脸纯真无辜的样子看着他。 “啧……”姜成的脸微微抽搐着,咬着牙说道,“你这厮……故意装傻是吧?” “噗嗤!” 顾雎捂着嘴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摆着手说道:“没有……殿下,小女只是……想逗逗殿下而已……” “快吃!”姜成低声喝道。 “凶什么嘛……真是的……”顾雎嘟着嘴拿起碗筷来,嘟囔道,“以后殿下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姜成没好气地问道。 “没什么,反正后悔就对了……”顾雎已经开动了,含糊不清地说道。 “吃慢点。”姜成见顾雎吃得有些快,出声提醒道。 “嗯。”顾雎的腮帮子鼓鼓的,点点头。 姜成耸耸肩,叹了口气,说道:“好了,那你吃吧,对了,许负……不是你的真名吧?” “不是,”顾雎摇摇头,说道,“是我的真名。” “嗯?”姜成不解地看着她。 “小女的真名,就是许负。”顾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反贼的女儿 …… “许负?”姜成听后点点头,说道,“这个名字……对了!你和顾二小姐……是真的认识么?” “我和顾二小姐……” 顾雎面露难色。 ——啧……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这个……不能说吗?”姜成疑惑地问道,还隐隐地带有一丝关心。 然而顾雎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便有了主意,立马在心里头胡乱编了个故事出来。 ——对不住了……爹爹……为了不让姜成怀疑女儿……女儿只能这样编排你了…… 顾雎面露难色,有些迟疑的样子。 姜成见了便说道:“如果为难的话还是算了吧……” “不……殿下……” 顾雎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殿下……其实……我和顾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姐妹?”姜成惊问道,“姐……姐妹?怪不得……” 顾雎扬起秀气的眉毛,问道:“怪不得什么?殿下?” 姜成干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是说,怪不得你俩会长得那么像呢……话说……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呢……”说完,便是一声叹气,苦笑起来。 顾雎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心疼,便说道:“如果姐姐在这里的话……她肯定不想看见殿下你这样……” “别笑话我了……”姜成摆着手笑道,“不过……你为什么会是……和顾二小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呢?” 顾雎立马红了眼眶,说道:“我的娘亲……以前是顾府上的一个丫鬟……我的娘亲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尚书令大人喝醉了……拉着我的娘亲……强行地就……就……然后就有了我……” 姜成见顾雎哭了,便递过手帕,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尚书令大人后来……怎么做的?” 顾雎用手帕擦着眼泪,说道:“后来……尚书令大人给了我娘亲一笔钱……要她回乡下去……” “为什么?尚书令大人就这样不管你娘亲了吗?”姜成心底有些愤怒,倒不是因为不成熟,而是因为眼前的她,是顾雎的妹妹。 “因为杨夫人害怕……害怕我娘亲生下我……会是一个男孩……”顾雎擦着眼泪,哽咽道,“她怕尚书令大人会分外疼爱这个儿子……这样她的女儿就……” “所以尚书令大人就把你娘亲赶走了?”姜成问道。 “嗯,”顾雎点点头,说道,“我娘亲在徐州的乡下,生下我的时候,尚书令大人只是匆匆地来看了一眼……见我是个女孩以后……丢了笔钱就走了……最后是我娘亲和我外婆把我拉扯大的……” “还真是难为你了……”姜成刚想摸摸她的头安慰一下她,却发现眼前这个和顾雎分外相似的人,并不是她,也就打住了。 顾雎苦笑一声,说道:“但是二姐姐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她好像很聪明,从小就机灵,很多人好多事情都骗不过她的眼睛……” “顾雎这么聪明的吗?”姜成笑道。 “是啊……二姐姐还是很厉害的呢……”顾雎也不害臊,说道,“小时候……我生病了,都是二姐姐送药来。外面的孩子骂我是没有爹爹的孩子,我只能蹲在路边哭,我娘亲也只能哭,但是二姐姐她会让她的仆人装作我爹爹……帮我挺直腰杆……” 姜成听了点点头。 顾雎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继续笑着说道:“后来……我稍微长大一点了……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吧……我还不怎么认得字,也是二姐姐说服了尚书令大人,尚书令大人才给我找了个私塾来读……那个时候,私塾里面都是男孩子……我不敢去……怕被欺负,被笑话,二姐姐就教我穿男孩子的衣服去……这样,那些男孩子就不会欺负我了……” “所以你前面一段时间的男装……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了……”姜成笑道,“完全看不出来……” 顾雎抹着眼泪笑道:“是啊……我穿男装的时候,才不会被人欺负……后来,我外婆去世了……我娘亲独自操办外婆的丧事……有一天晚上……娘亲喝醉了……她从不喝醉的……她跟我说,她现在是没有爹娘的人了,只有我一个了……要我将来嫁个好人家……不要像她这样……”说完,顾雎再也忍不住了,掩面哭了起来。 “我听了真的很难受……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顾雎掩面哭着,声音渐渐大声起来,肩膀也一抽一抽的。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姜成安慰道。 “呲——” 顾雎用姜成的手帕擦了鼻涕,缓过神来抽噎道:“二姐姐小时候一直来看我……还教我读书写字……我小时候没有玩具,都是二姐姐从家里给我带书出来看,看都是些兵法策论什么的……” 姜成笑道:“好在你不是纸上谈兵呐……不然那时候徐州可就危险了,不过话说……你为什么会武功呢?而且你的骑术也不错的样子……” 顾雎心里咯噔一声,便说道:“二姐姐教我的,我也不知道二姐姐为什么会……” “雎儿她……还真是有意思呢……”姜成神往道,“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顾雎继续说道:“后来……我的娘亲也过世了……还是二姐姐帮我娘操办的丧事……” “嗯……”姜成继而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和二姐姐是一起来的洛阳,”顾雎突然眼里宛如盛了一波秋水,深溺地看着姜成,说道,“二姐姐说,她喜欢殿下,想让殿下平安无事……可是颍川君已经知道了二姐姐和殿下之间……这样的话,二姐姐直接出现在洛阳,怕是会被颍川君暗算……所以二姐姐就让我来,明面上来保护殿下,而暗地里,她来帮助殿下……” 姜成听了心里一阵感动,说道:“真是难为她了……” ——是啊……啧……编个故事怎么这么麻烦…… “那……你的名字,为什么叫许负呢?”姜成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的娘亲姓许,”顾雎答道,“起名负,是因为我的娘亲觉得……尚书令大人辜负了她……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姜成默然良久,缓缓问道:“那你的字……”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这个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渊源呢……以前我要上私塾的时候,不是要装作男孩子嘛……男孩子不像女儿家,都是有字的,所以二姐姐就给我起了个字,叫尽欢,希望我以后能过得快乐。” “挺好听的……”姜成笑道,“你们这对姐妹还真有意思,一个个都古灵精怪都……长得也很相像……” 顾雎迟疑了会儿,心里暗自斟酌起来,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也许……可以让他来帮我这个忙…… 姜成见顾雎紧锁眉头,好像心事重重都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尽欢?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雎咬咬牙,面露难色地说道:“其实殿下……你知道吗?二姐姐她……是抱来的……” 姜成听了微微一愣,问道:“抱……抱来的?” “嗯,”顾雎点点头,说道,“二姐姐是杜夫人……也就是顾清和顾舒两姐妹的娘亲抱来的……” “那……那她的生父生母是谁呢?”姜成急切地问道,“为什么要把她扔掉……” 顾雎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二姐姐的生父生母到底是谁……尚书令大人貌似也不怎么知道,但是杜夫人好像知道一点……不过杜夫人已经也已经去世了……” 姜成问道:“那……关于雎儿的生父生母……可有什么线索吗?” 顾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有一点……不过就是那一点点的线索……也能看出来……” 姜成皱了皱眉头,问道:“看出来什么?” 顾雎叹了口气,问道:“殿下……什么样的人……手下人才会称他为主公呢?” “主……公?”姜成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眉头一皱,眼神,也锐利了起来。 顾雎叹了口气,说道:“二姐姐在整理杜夫人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杜夫人以前的书信,信中提到了二姐姐,那个人把二姐姐叫做……主公的孩子……” “什么样的身份……才会称作主公呢?”顾雎苦笑道,“如果是一个亲王,或者郡王的话……肯定是用殿下这个称呼了,可是信里却是称为主公……这……恐怕只有起事的人才会……这样称呼吧……” 姜成闭上眼睛,缓缓地沉声道: “反贼……” 顾雎心里“咯噔”一声。 姜成睁开眼睛,严肃地说道: “只有反贼……才会这样称呼……才会被手下人称为主公……” “反……贼吗?”顾雎苦笑道。 姜成皱着眉头低下头,不说话了。 顾雎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如果二姐姐是反贼的女儿……殿下……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我……” 姜成沉吟了一会儿,好像在纠结着什么。 “爱她。” 姜成抬起头来,眼底一片的纯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闹腾的一天 …… 顾雎愣了一会儿,怔怔地问道:“二姐姐……很可能是以前什么反贼的女儿……殿下……” 顾雎捏紧了袖口,稍稍大声起来,问道:“就算是这样……殿下也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姜成微笑道:“我认识的雎儿,她很乖巧,又聪明,性格温柔又勇敢,她是尚书令大人的女儿,我只认识这么一个,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是……可是……” 顾雎低着头纠结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道: “如果二姐姐她恨你……恨陛下……殿下你……你会怎么做?” 姜成稍稍吸了口气,说道:“雎儿的父母如果真的是……真的背叛过陛下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是不在了……所以……就算她恨我也好,恨陛下也罢……她依然是我所深爱的女人啊……” 顾雎的眼泪不知为何滑落了下来。 ——前世……就算我背叛了你……夺走了你的江山……背弃了你的感情……你依然不肯与我为敌……我欠你的……太多了…… “尽欢?” 姜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顾雎连忙擦着眼泪笑道:“没有……没有……我是为二姐姐高兴……二姐姐一定会理解殿下的……” 姜成挠了挠脑袋,和煦地笑道:“她理解我做什么,我倒是一点也猜不透她呢……你快些吃吧……” “嗯。”顾雎点了点头,吃了起来。 “唉。” 姜成看着顾雎吃饭,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殿下?”顾雎的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一只松鼠一样。 姜成看着她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问道:“你吃饭怎么急啊?” 顾雎稍稍脸红起来,吃饭吃得快是她前世的习惯了。 前世的她,是个不敢轻易放权的人,政务繁杂,容不得她细嚼慢咽,而且征战沙场多年,时间就是生命,早就习惯了大快朵颐地吃饭。 “我这样……是不是……很不文雅啊?殿下?”顾雎端着碗低下了头,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姜成赶紧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子……很可爱……真的……” 顾雎捏紧了碗,面色红红的,说道:“可爱什么的……这种可爱……哼!” 不明所以地说了几句后,顾雎彻彻底底地扔掉了包袱,继续风卷残云起来。 “哈……”姜成笑了,等顾雎吃完后,准备下床的时候,姜成立马拦住了她,说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以后呢,也不用跟着我去上朝了。” 顾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殿下?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上朝了?” 姜成笑道:“这样的话,太辛苦你了,而且万一哪天上朝之前要搜身的话……我怕你会……” 顾雎面色一红,说道:“不会的……我有办法的……” “啊?什么办法?”姜成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顾雎别过头去,不理姜成了。 姜成隔着被子,看向了顾雎盘起的双腿之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 姜成错愕地抬起手指,问道:“你……你该不会……” 顾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小手打着被子,叫道:“我——我那也是没有办法啊!不然要是搜身的话……给人看出来了……怎么办啊……所以……所以……” 姜成扶着额头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说道:“真是服了你了……怪不得你……你敢用八千人对付十万人……这种事你都敢做……我真的是服……” “那有什么办法嘛!”顾雎面色通红地叫道,“我又不是男儿身,你要我怎么变出那东西来嘛!只能……只能那样了嘛!” “唉……”姜成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这才喘过气来,说道,“罢了罢了……你如果要跟着我去就去吧……我也不拦着你……你和雎儿两个还真是……鬼点子真多……真的太像了……” “嗯?”顾雎疑惑着。 姜成转过头来,说道:“你和雎儿长得太像了……就连身上的味道都——” 姜成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子,不再说了,可是顾雎已经完完全全地听到了,立马拿起枕头挥向姜成,一边挥一边叫道:“殿下!你真是个!流氓!” “我不是故意的!”姜成急忙用手护住脑袋叫道,“你肯定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啊!” 顾雎羞着脸拼命地用枕头拍打着姜成,叫道:“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啊!” “好了!我道歉!我道歉!”姜成赶紧站了起来,躲开顾雎的攻击范围,叫道。 “哼!” 顾雎把枕头朝姜成一扔,姜成随手接了下来。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姜成说道。 “哼!” 顾雎面色微红地掀开被子,走下了床。单薄又修身的褂衣衬托着她玲珑的曲线,让姜成看得不由得面色微红,说道:“你……你也稍微注意一下啊……” 顾雎却是不说话,径直走到她的衣服旁边,盘起了一头散发,解开了褂衣扔在地上,半是回头地问道:“殿下……想看小女换衣服吗?” 姜成看着顾雎那纤弱的腰身,和白皙的背,脸色一下子涨得跟猪肝似的。忽地想起了一个月之前,他们还在押送姜平的时候,发生的那事。 …… 一个月前,驿站,姜平遇刺前半个时辰。 姜成刚刚走出房间,忽地看见顾雎飞快地转过走廊,“蹭蹭噌”地跑上楼梯去了。 “许先生?” 姜成问了一句,顾雎却好像是没听见的样子,直接上楼去了。 ——许负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干嘛去? 姜成皱着眉头想着,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上楼去。 此时,顾雎脱下了已经湿掉的衣服,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生冷的空气中,直起鸡皮疙瘩。 姜成站在虚掩着的顾雎的房门前,深吸了口气。 顾雎找了件衣服正要披上去,正当这时。 “许先生!” 姜成推门而入。 “啊!” 顾雎吓得怪叫一声。 “许先生……怎么了?” 姜成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顾雎,问道。 顾雎现在上身还没穿衣服,如羊脂般润滑的背和堪堪一握的柳腰就这样生生地暴露在姜成的视线里。 “没……没事……”顾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拿起面前的衣服,说道,“殿下……在下正在换衣服……” “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姜成看到顾雎的腰背竟然有种脸红的感觉,随口应付了几句便出去了。 姜成出去后想了想有些异样。 ——为什么都是男人……可是就许负那么…… 顾雎差点给吓出病来,刚刚那下差点身份就暴露了,顾雎赶紧换上衣服,打开了房门。 “有劳殿下就等了。”顾雎见姜成还等在外边,行礼道。 “是在下冲撞了许先生。”姜成赔了个不是,看着顾雎的脸蛋越看越觉得……秀气…… ——真难想象长成这样的一个男孩子竟然打仗那么厉害……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殿下找在下,可有什么事吗?”顾雎问道。 姜成上下打量打量顾雎,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刚刚齐王殿下告诉在下,说许先生被茶水烫到了,怕先生烫伤了特来看一看。” “谢殿下关心,”顾雎心里暗暗骂了骂姜平这个多事的家伙,行礼道,“在下无事。” “那就好,驿站里面的早饭已经做好了,快些下去吃了,准备赶路吧。” “喏。” …… ——简直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姜成红着脸有些懊恼地想道。 ——我真蠢……我早该在那时候就该想到的……一个男人的腰身……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竟然到现在才看出来…… 正当这时,顾雎转过头来,红着脸叫道:“殿下!你是看不够吗!小心我和二姐姐告状去!” “我错了!我刚刚只是愣了一下!”说着,姜成便连滚带爬似地跑了出去,还不忘了关上房门。 顾雎看着姜成的模样笑了一下,束好胸穿上男子的衣服,再把发式梳成男子的样式,戴好发冠,走了出去。 姜成这个时候正蹲在地上逗弄着小猫,顾雎走了过去,蹲了下来,伸手摸着小猫,笑道:“殿下还真有兴致呢……” 姜成撇撇嘴,别过脸去微红着脸,说道:“你以后……可别那样子了……知道吗?” 顾雎不满地推了他一下,说道:“明明是殿下你占了便宜……怎么还一副好像受了不少委屈的样子啊?” “总之!别再那样了!”姜成站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说道。 “好吧……我答应殿下……”顾雎也站了起来,小跑着到姜成面前,笑道。 姜成看着顾雎的笑容,不知为何,觉得莫名的开心,也笑了起来。 正当这时,一个卫兵突然跑了过来,半跪而下,说道:“燕王殿下!圣旨到了!” 与此同时,一个宫里来的太监走了进来,叫道:“圣旨到,燕王殿下,许负,速速迎旨!” 姜成和顾雎两人急忙跑了过去,跪了下来,举起双手直至齐眉,说道:“臣,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司空大人的邀请 …… 太监打开圣旨,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门客许负,护驾有功,特赏黄金一千两,封为关内候,黄门侍郎,钦此。” 太监合起圣旨,看向顾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尊重,说道:“接旨——” “谢陛下隆恩!” 顾雎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圣旨,举至齐眉,巍然不动。 (PS:所谓关内候,即是一种有食邑,没封地的爵位,可以享受相当于几个县的税收收入,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地,而且不能世袭。) 姜成看向顾雎,也不禁为她高兴着。 “好了,燕王殿下,关内候大人,都请起吧。”太监笑着说道。 “谢公公。”两人站了起来,谢道。 太监笑了一下,说道:“陛下要召见二位,燕王殿下,关内候大人,快些准备去吧。” “喏。” 送走了太监,姜成便笑着说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关内候大人……” 顾雎推了姜成一下,笑道:“殿下就不要取笑小女了……” 姜成拍拍自己的衣服,说道:“好了,我也得去换身衣服了,你在外边等我吧。” “嗯。”顾雎乖巧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圣旨拿给了姜成。 “干嘛?”姜成瞅了瞅顾雎,不解地问道。 “这个,给你。”顾雎说道。 “为什么?”姜成问道。 “嗯……”顾雎想了想,笑了,说道,“不知道……就是想给殿下!” 姜成无奈,只好接过圣旨,看着顾雎的笑容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这种感觉…… ——就像写了一篇文章被教书先生夸了所以想要迫不及待地拿回家里给爹娘看以求表扬的感觉! 姜成心里暗想道,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小妮子真是端得可爱,不过转念一想,想到她之前威逼林才人和宫女时候的心狠手辣的时候……这种感觉便烟消云散了。 “表现得不错,”姜成干笑着收起了圣旨,说道,“真棒!” 顾雎有些无奈地笑笑,背着手扭着身子,眼神有些黯然地看着地面,说道:“殿下今天……一定是被小女给吓到了吧……” “没……”姜成看出了顾雎的失落,赶紧说道,“不……其实……是有一点的……但是我知道的,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我好……所以,是我……是我要向你道歉才是。” 顾雎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姜成。 姜成走到顾雎面前,高大得让顾雎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他。 “真是的……”姜成笑着抬手摸了摸顾雎的头,笑道,“不就是想要个表扬嘛……” 顾雎面色一红,看向别处,脚尖不安地搓着地面,嗫嚅道:“头……头发都给殿下弄乱了啦……还有……我才不是求表扬呢……哼……” 姜成伸回手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冷酷无情的许先生啦。” “快去换衣服啦殿下!”顾雎突然跺着脚,叫道。 “好的好的……凶什么嘛……”姜成摇摇头,拿着圣旨进去了。 估顾雎在外边等了一会儿,姜成已经换好了一身正装,说道:“走吧。” 顾雎不由得多了他几眼,问道:“殿下……殿下你更衣好像从来没有人服侍呢……” 姜成摆摆手笑道:“我又不是断手断脚的,自己能换衣服的,而且我每月的俸禄和食邑,都是民脂民膏搜刮而来的,不想养太多闲人,这是对民生,最基本的尊重吧。” 顾雎笑了,说道:“殿下还真是仁义呢,若是将来当了陛下,肯定会是个好皇帝。” 姜成笑道:“承你吉言。” 说着,两人便出了府门,而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上吧。” “嗯。” 两人踩着车辇一起上了马车,坐进车厢里,把帘布盖过去后,不知为何,顾雎突然有些脸红起来。 马车缓缓开动起来,姜成带着颠簸,看向了顾雎,顾雎因为脸红,呼吸也不由自主地逐渐粗重起来,姜成忽地想起,好像以前……自己和她曾经在车上……意外接吻过…… “唔!” 姜成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怔怔地想着。 ——那天……我和尽欢是去宫里看我母妃的……—— 然后 ——该死! 姜成不由得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道。 ——没错,而且那次意外接吻,还不小心被素素给看见了,还被她误会我俩是龙阳之好……好像直到现在,素素也是那么认为的吧…… 姜成想着,不由得悄悄地看向顾雎,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心想。 ——她现在在脸红……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姜成暗自点点头,心想,还是暂时不要去刺激她好了…… ——早该想到的……男子的嘴里……怎么可能会有香气嘛……我真是……真是愚钝! 可是这么想着,姜成心里突然有了写不好的想法,便赶紧压抑住,可是那想法却像是石头缝里的细株,硬要挤出来,要和姜成硬碰硬似的。 一时无奈,姜成便赶紧背起了《大学》,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正在发呆的顾雎突然听到姜成背起了《大学》,便伸手在姜成面前晃了晃,笑着问道:“殿下?怎么了吗?” …… 姜成止住了背诵,眼光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说道:“没啥……只是突然想背一背……” “凡事出必有因,”顾雎说道,“殿下肯定是原因的吧!” “和你没关系……”姜成低声说道。 “哼!” 顾雎悻悻地坐回去,瞪了姜成一眼,嘟囔道:“亏我还去关心你……” 忽地,顾雎好像明白了什么,小脸立马涨得通红,呼吸也不自然起来,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马车一路开进了玄武门,在登龙殿前停了下来。 此时,午朝已过,朝中的大臣们都早已三三两两地回去了,登龙殿前就显得格外冷清了。 马车停住了,外边的太监上前来扶住了车辇,对着里边的人说道:“陛下正在养心殿批阅公文,燕王殿下,关内侯大人,若无事的话,请速速过去吧。” “好的,知道了。”姜成说道。 顾雎和姜成从马车上下来,正欲去养心殿,突然有个人站在登龙殿的台阶下面喊道:“燕王殿下,关内候大人!” 姜成和顾雎两人循声望去,是当朝的大司空,刘昱,刘大人,正一品大员。 “见过司空大人。”姜成和顾雎两人上前行礼道。 大司空刘昱却是看着他们摸着一把胡子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呐,没想到才过了几年,如今大魏的顶梁柱就已经是燕王殿下和关内候大人这些个年轻人了呐……” 姜成笑了一下,谦逊地说道:“哈,司空大人过誉了,在下还有很多,要和司空大人学习呢。” “是老夫要和二位讨教讨教才是呐……”刘昱看着两个年轻人和煦地笑道,“二位都是国之柱石啊,虽然关内候大人还年纪尚轻,才刚刚步入仕途,可是老夫已经能看出来,关内候大人未来可真的是前途无量啊……” 顾雎也立马回礼道:“哈哈哈,那在下就承司空大人吉言了啊。” 刘昱笑着,对姜成说道:“关内候大人年纪轻轻,就被封侯了,当真是人中龙凤啊,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今有许侯十五岁封侯,大魏未来的担子……可都压在你们身上了啊……” 听了刘昱的最后一句,姜成和顾雎立马都明白了,姜成立马上前笑着问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有和司空大人进一步探讨的意思,只不过现在在下和许侯要去觐见陛下,不如司空大人约个时间吧?我们三个好小酌一杯。” 刘昱也放心地笑道:“老夫也有和二位结为忘年交的意思,不如就今天晚上吧,二位来我的府上,我来好好招待燕王殿下,还有关内候大人。” 姜成笑道:“好,那就今晚吧。” 三人互相拱手作辑,行礼过后,便分开来了。 刘昱乘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去了。姜成和顾雎两人目送着他离开。 顾雎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禁扭头问姜成道:“殿下,殿下觉得……司空大人的意图……是什么呢?” 姜成微眯着眼,说道:“拉拢,他在和我们套近乎。” 顾雎微笑着说道:“现在楚王殿下在朝堂里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啊,像司空,司徒,卫将军这种朝中大员,一个个巴结都还来不及呢……可是为什么司空突然……要拉拢我们呢?” 姜成自信地笑了笑,说道:“要么有诈,要么……就是司空大人他,有先见之明。” “殿下何来的自信?”顾雎扭头,问道。 姜成看着马车离开在视线里,微笑一声。说道:“因为我……是魏武帝的子嗣,魏武帝在官渡对上袁本初,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硬是能够翻身,我作为他的子嗣,自然也能在这场夺嫡大战中……取胜……” “殿下有自信是最好的,”顾雎说道,“殿下知道吗,其实我有个办法,直接就能赢。” 姜成好似猜到了什么,转头问道:“你想说的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姜望的发难 顾雎看向姜成,两人对视了一眼,顾雎微眯着凤眸,轻轻摇着头冷声说道:“把他们杀了不就好了?如果殿下敢的话……” 姜成凑近了顾雎,轻轻皱着眉头,说道:“那可是逼宫啊……这是在对陛下逼宫啊……” 顾雎笑着点点头,低头轻抿着嘴唇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说道:“司空大人……是想杀我们啊……” 姜成微微一惊,这才堪堪反应过来,最近一段时间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放松了警惕。 顾雎伸手拍了拍姜成的肩膀,笑道:“殿下,司空大人很明显是和颍川君是一伙儿的,他现在来拉拢我们……” 姜成皱眉道:“就会让我们觉得……楚王的内部……发生了分裂,以至于有大臣出走,要转头新的势力……” “这和颍川君当年的伎俩何其相似……”顾雎凤眸微眯,看着姜成说道,“东宫势力当年,不就是这么覆灭的么?以至于太子殿下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姜成咬咬牙,说道:“现在我们处于弱势……他反倒来主动拉拢我们……我们没有自己的势力,要是真的就这么去了司空府,那无疑是去了狼窝虎穴……” “要分外小心啊,殿下,”顾雎提醒道,“我们在洛阳,没有自己的根基……我到现在更是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如果以后可以的话,我希望殿下能帮我争取到一个洛阳北部尉的位置……” “我尽力……”姜成点点头,说道。 “我们也得暗中培养一些势力了……殿下……”顾雎低声说道,“帮我们……干一些脏活……” 姜成眼神一滞,反问道:“尽欢……你的意思是……” 顾雎轻笑道:“前御史大夫吴宽的儿子……吴昊……” 姜成瞬间明白了顾雎的意思,说道:“联弱抗强……” 顾雎笑着点点头,说道:“东宫势力和楚王势力有着天然的仇恨,那些落难的东宫官员,还有他们的后代,和颍川君更是恨不得生舕其肉……这是我们可以联合的对象……” 顾雎说着,继续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在下听闻陛下最近患有心悸,如今待在洛阳的皇子们,除了燕王殿下你,还有在天牢里面吹风的齐王殿下,就只剩下太子殿下了,想必这会儿陛下在养心殿,太子殿下肯定也在养心殿侍奉陛下,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姜成倒是对他的大哥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他生来不受姜望喜欢,更是和姜荣这种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的皇子有着天然的隔阂,倒和姜荣并不亲近。 “小心点啊……殿下……” 顾雎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眼神锐利地刺穿了姜成,说道:“颍川君……可是非常地心狠手辣的……他觉得可以杀地话……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就像一个月前他想要杀掉齐王殿下那样!” 姜成不禁想起了一个半月前,在徐州的驿站,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 “都是因为我们没有培养起我们自己的势力,才会让楚王殿下如此猖狂,殿下.” “那次的事情还没完……殿下……”顾雎说道,“关进天牢里,反而是齐王殿下最安全的时候……” 姜成默然不语,走了一段,在一群小太监的带领下,两人到了养心殿前。 两人打住,姜望的御前侍卫便迎了上来,问道:“二位可是燕王殿下,还有许侯大人?” 姜成答道:“正是,陛下要找见我们,还请去通报陛下。” “喏。” …… 侍卫走进养心殿里,见到了姜望,上前抱拳行礼,说道:“陛下,燕王殿下,许侯先生已经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喏。” 侍卫转身走了出去。 姜望这才低头,看着那个跪在台阶下边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大儿子,魏国的当朝储君,姜荣。 “大郎啊,你的六弟,已经到了。” 姜望抬抬眉毛,说道。 “知道了,陛下。” 姜荣没有抬头,而是继续跪着,背佝偻着,像是一座大山,压住了他。 …… 那侍卫走出殿外,对站在殿外等候的姜成和顾雎两人说道:“陛下要觐见二位,快些进去吧。” “嗯。” 两人走进了宫殿,在殿外,看见了太子的车驾。 “太子已经来了。” 顾雎瞟了一眼车驾,低声说道。 “嗯,我会注意的。” 姜成轻轻低头,说道。 两人走进养心殿里,见到了姜望,还有跪在地上的姜荣,同样上前跪了下来,拜道:“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 姜望一挥手,说道。 “谢陛下。” 三人一起站了起来。 “赐座。” “嗻。” 周围侍奉姜望的太监们得令,搬来了三张小椅子,三人入座。 顾雎这才看清了姜荣的面容,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眉宇之间充满了颓废之气,眼神浑浊黯淡,而且还略带驼背。毫无储君的样子,而且面色蜡黄,一看就知道沉迷酒色很久了。 ——曾经的太子姜荣……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储君呢…… 顾雎暗想道。 “这位,便是许侯了吧。”姜望看着顾雎,笑着问道。 “正是,陛下。”顾雎轻轻颔首,说道。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姜望突然好想看到了一团火,朝他扑了过来,就在他看到顾雎眼睛的那一刻。 “唔……” 姜望有些眼花地甩甩脑袋,姜成赶忙问道:“陛下……可是身体抱恙?”说着,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过去侍奉。 姜望扶着额头抬手阻止了,姜成打住脚步,坐了回去,姜望稍稍缓过气来,这才有些疲累地说道:“略有微疾,无妨大体。” 姜望看向顾雎,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可还是笑问道:“朕大体了解了一下许侯的生平,许侯今日救下了朕的六郎,让朕很高兴,这里,朕要好好谢谢许侯呐。” 顾雎赶紧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在下只是竭尽所能,做了在下应该做的事罢了。” “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谦逊的么……” 姜望笑着,眼前逐渐模糊起来,顾雎的身影在幻化着,慢慢地,变成了一只火鸟,冲天而起,而养心殿,也各处起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啧……” 姜望的心里动了一分杀机。 ——这个许负……为什么会让朕……有种害怕的感觉…… 姜望看向姜成,笑着问道:“六郎身体抱恙,为何不在府上好好休息,反而是去街头游荡呢?” ——开始责问了吗…… 姜成心里暗暗想着,他是真的感冒了,可是他去洛阳的街头跟踪林才人,也是确确实实的。 顾雎和姜成交换了一下眼神。 ——殿下……按我之前在马车上和你说的……回答…… 姜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陛下,我很久没有回洛阳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来得及好好逛逛。正好闲了下来,便和许侯大人约好了一起出去走走了。” 姜望笑了笑,问道:“有这么巧吗?刚好能遇见一队私自出宫的宫女?” ——啧……果然……责备我…… 姜成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和许侯大人一出门,就看见了那队宫人,偏偏她们行色匆匆,便本着好奇,前去跟踪了,那队宫人出城的时候,我俩正好遇到了宁国郡主,便乘坐她的马车,追了上去。” 姜望微眯着眼,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宁国郡主她有自己的出城文谍,可你……六郎……你有吗?” 顾雎悄悄斜视了姜成一眼,姜成咬咬牙,说道:“陛下,我有。” 姜望突然拍了下案,大声责问道:“既然你有,那为何还要乘坐宁国郡主的马车出城!” 一股帝王的威压,弥漫开来。 姜成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里好似压着块巨石,在这气场中简直是要窒息。 ——顶住啊……到蕴……不要在这里就输了…… 顾雎暗暗想道。 “我有出城文谍,陛下。” 姜成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姜望不说话,只是盯着姜成,发现姜成虽然身体有些颤抖,而且眼神也有些飘忽,但是始终没有在逃避自己。而反观一边的姜荣,明明不是在责问他,却已经吓得低下了头,浑身发抖了。 姜望突然笑了,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说道:“那朕暂且相信六郎你一回,六郎啊。” 姜成赶紧应道:“儿臣在。” 姜望说道:“你在边疆,也待了有四五年了,这些年辛苦你了,让你替朕分担了不少……” 姜成说道:“为陛下排忧解难,是儿臣应该坐的。” 姜望笑了笑,说道:“六郎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嘛……人也帅气了不少,总算是有个皇子的样子了,你好些年才回来一次,朕也不打算再派你去辽东喝风了,许侯年纪轻轻,却通晓兵法,八千老弱破了四郎的十万精锐丹阳兵,可谓是是超世英杰,朕打算……让许侯,代替你,去接替辽东都护使的位置,六郎,你觉得如何啊?” 姜成眼神一滞,抬起头来看向姜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经略辽东 ——陛下……要夺我的兵权吗……还要剪除我的羽翼……把尽欢调离洛阳…… 顾雎也是微微一惊。 ——看来到蕴这些年打下来的战绩……并没有让姜望对他改观不少啊……反而是想把他国之柱石的地位……给抹消掉呢…… …… 顾雎眼角的余光瞥向姜成,姜成和她对视了一眼。 ——殿下……你知道怎么做的……你要是做陛下的人…… “陛下,”姜成看向姜望,正色道,“我……为何不能继续担任辽东都护使?” 姜望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姜荣也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 姜成站了起来,指着自己,说道:“陛下,我离开洛阳,得有三年了,这三年里,我为陛下的边疆,出生入死,杀死乌丸两个亲王,匈奴一个亲王,保护收编流民三十万人,抢夺牛羊马匹一百万头,在辽东平原发展生产,一共歼灭了十万乌丸士兵,七万匈奴士兵,开拓疆土百余里,让乌丸人闻风丧胆,而我自己……” 姜成说着,撕开自己的衣服,指着右肩上的一处伤疤,说道:“陛下,这是我第一次在战场上受的伤,还有这里……”姜成指着肋骨下的一处,说道:“曾经有个箭头卡在这里,我为了追击敌人,三天没有取出来……得了破伤风……在军营里躺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敌人来犯……我还要披甲迎敌……” “还有这……”姜成指着心脏处,说道,“陛下,我这里中过一枪,那是在我去年击退匈奴和乌丸联军的时候,我的部下只剩下了两千多人,被五万匈奴乌丸联军包围……我为什么被包围……因为我甘愿去当诱饵,把乌丸和匈奴的军队引进包围圈,一并歼之!” “陛下!”姜成微微发抖着,噙着眼泪,说道,“我为了陛下的江山付出了这么多,陛下……大哥是你的儿子……我就不是了吗?” 姜望看着姜成,喘着气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儿子,他不再那么地唯唯诺诺,他比以前强硬了许多,而且……他也是自己的儿子…… 姜成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半跪在地上行了个军礼,低头说道:“如果陛下觉得……许侯大人能做得比我好的话,那就请陛下将辽东都护使的职务交给许侯大人吧……从此……六郎不再过问辽东军务!” 姜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四人沉默着,而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姜望不知道对谁点点头,说道:“六郎,坐回去吧,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真不该让你寒心……” “喏……” 姜成穿好衣服,坐回到位子上。 姜望叹了口气,手指敲打着扶手,说道:“今日发现宫里的五个宫人私自出奔……虽然这五个宫人都已经伏法了,但是朕也觉得,朕有好些日子没有怎么管理过后宫了……” 姜望笑了笑,继续说道:“哈哈哈……这事暂且不说了,朕今日叫六郎,还有许侯来,只是想单纯地见见你们,你们都还年轻,等到朕宾天之后,你们两个,可就是大魏的顶梁柱了……” 姜荣听着这话,颇有些黯然。 姜望瞟了一眼姜荣,好像很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后,你们两个,可要好好地辅佐太子,知道吗?” 姜荣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姜望。 姜成和顾雎,也微微一惊,明白里姜望的意思, ——姜望是要……已经日薄西山的太子党和新生的燕王党联合!去对抗如日中天的楚王党! 顾雎悄悄地看向姜成,姜成和顾雎对视着,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三年前的党争案……该翻案了…… 姜成和顾雎两人跪了下来,抱拳说道: “臣等,定不负陛下重望!” 姜望抬手说道:“都请起吧。” “谢陛下。” 姜成和顾雎两人站了起来。 姜荣也是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看向姜成和顾雎,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望笑道:“太子虽年长,却不才,以后劳烦二位多多费心了。” 姜荣也是有些激动地对姜成说道:“六弟……大哥不德……以后多多担待了……” “臣等,必竭肱骨之力,尽忠贞之节。” …… 出了养心殿,太子让自己的车驾先行回东宫了,和姜成顾雎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姜荣恍若隔世般,看着天上的太阳,说道:“六弟啊……这没想到……” “想到什么?大哥?”姜成问道。 “你变了这么多……”姜荣看向姜成,轻轻笑道,“不单单是样貌,还有脾气……以前你可不敢……那样子和陛下说话的。” “哈……”姜成看向地面,苦涩地笑笑,说道,“陛下生来不喜欢我……还把封我喂燕王,当做是对我莫大的奖赏……眼下陛下虽然不想夺我兵权了……可是还是想分裂我……” 说着,姜成停下了脚步,姜荣和顾雎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他。 “大哥……” 姜成像是在吃东西一样,砸吧砸吧嘴,说道:“我也是皇子,你要说我,对储君之位没有任何窥伺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大哥你也不想失去这个位子,可是陛下一直不喜欢我……下个月初六,就是封王大典了……大典过后……恐怕我就要回辽东了,陛下明明知道我们兄弟两个……根本就不可能诚心竭力地合作……却还是要如此安排……就是想让许侯大人留在洛阳,辅佐大哥你……陛下还是在打压我……壮大你……” 姜荣看着他,没了笑容,说道:“六弟,你说得没错……我不想丢掉这个位子,为了保住它……我不得不自污……故意不问政事……寻欢作乐……只有这样……陛下才会保我……” (PS:自污,不是自宫,即为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来保全自己的,例如萧何晚年故意贪污,才保住了身家性命和功臣的地位。) 姜荣继续说道:“我突然沉迷酒色,喜欢飞禽走兽,就是为了告诉陛下,我不傻,我只是没三弟那么心狠……我不想丢掉这个位子……” 姜成正色道:“可我……也想这个位子!我们可以暂时合作……但是……等到楚王党扳倒之后……大哥……不要怪我……我们都想这个位子……所以……各安天命吧……” 姜荣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成,点点头,说道:“好……那就等到扳倒姜白后……你我再一决雌雄!” 说完,三人就此别过。 “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殿下?”顾雎跟着姜成走着,问道。 姜成扭头看向顾雎,释然般地笑了一下,问道:“尽欢,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和太子坦白呢?” 顾雎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说道:“燕王殿下你,追求的胸怀仁义,坦坦荡荡的帝王之道,而并不是追求像武帝那样尔虞我诈的帝王心术,朝中大臣都说,楚王殿下姜白,为人聪明伶俐,做事果断坚毅,有武帝之风,可是……武帝晚年的时候,最后不也是被几个大臣耍得团团转吗?” 说着,顾雎停下了脚步,看向姜成,笑道:“燕王殿下你对于治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我听闻,殿下在辽东招抚流民的时候,并不是像赵王殿下那样,简单地划一块地,发了点种子,农具,耕牛,再找一些士兵,就放他们自己活下去了。” 姜成笑了笑,说道:“那种办法……治标不治本,虽然说边疆大片都是无人的荒地……但是,北疆天寒,种作庄稼,收成又差,而且除了普通的税收外,还要交军需储备的粮食……虽说会有一些牛羊作为补助,可是一旦胡人来犯,稍稍怠慢了一下,就全完了,而我们军队呢,还要疲于奔命……” 姜成苦笑一声,说道:“而且,胡人再来犯几次,流民至少有一半的人,他们都不愿意再待在边疆了,纷纷弃地而逃……毕竟,边疆那么危险,在哪里不是交税呢?命比庄稼重要多了不是吗……而这些逃离民屯的流民,进了中原内地后,又没有地,没有收入,还没有户籍,连工匠,商户都做不了,只能落草为寇,最后又被官府剿灭……到头来,兜兜转转……还是一场空……” “是啊,”顾雎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赵王在九原,泾阳开辟的几处民屯,还剩下多少人呢?” 姜成笑了笑,说道:“还好我两年前升到了临洮都护使,就相当于一方太守了,终于不用只顾着打仗了。” 说起这个,姜成还颇为得意,说道:“招抚了流民以后,我颁布了新的政策,摊丁入亩。” 姜成说道:“从高祖开国以来,百姓一直就是交的是人头税,可是呢……大魏开国快有两百年了,多少百姓没了土地,这两百年里,又多了多少的地主?尽欢……这个天下,只能有一个地主,那就是皇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反将一军 说着姜成看向了顾雎,说道:“以后,我就是这个地主,但是,贫苦百姓要交税,交佃租,只能多种地,多生孩子,再去种地……孩子越来越多,税也越来越多……要是遇到灾年收成不好,恐怕全家都要饿死……偏偏辽东那地方又不像中原,江南这些地方,盛产粮食,自然那些流民门就会纷纷逃离民屯了……” 姜成说道:“我想了很久……最后发现……为什么不能把人头税都摊到田税里面去呢,根据收成来征收粮食……” 顾雎问道:“可是辽东那地方不适合种庄稼啊,如果根据收成来征税的话,那军粮怎么办呢?” 姜成笑道:“尽欢,我的母妃在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亲自下厨给我做了顿饭吃,吃完后,给了我一本书,老子先生的《道德经》,希望我不要勉强自己……同样的,辽东那么多荒地,既然荒着,就肯定有它的理由,干脆放牧好了,每年我也能从乌丸人,匈奴人那里抢来不少牛羊马匹,干脆给那些流民好了,他们交税,就交牛羊和草料,同时帮军队养马,然后再开辟些许军屯,一并解决军粮问题,再加上朝廷运来的,基本上每年还能余下不少。” 顾雎拱手拜道:“学到了,尽欢……深受殿下教诲。” 姜成同样拜道:“哪里哪里,在下以后,还要尽欢多担待着呢……” “那么,殿下接下来想去哪里呢?”顾雎问道。 姜成笑道:“现在已经是申时了,(PS:相当于下午三点至五点),原本是想去看看我母妃的,既然都这个时候了,那还是算了吧。” “殿下是想去找宁妃娘娘,问问宫里的风声吗?”顾雎问道,“毕竟今天,出逃了五个宫人……” 姜成点点头,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是啊,我原本是本着这个意思去了,想想也不急,不过你觉得呢?尽欢?” 姜成问道:“你觉得,那马车夫侍奉的人……是谁?” 顾雎微眯着眼笑着四处张望了下,见四下无人,这才说道:“太子殿下。” 姜成同样笑了,说道:“正合我意……” 顾雎说道:“太子殿下深居东宫,可是宫里大小事务,却是楚王殿下的母妃淑妃在把持着,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否则,凭他储君的地位,即使失势了,也不至于通过自污,来保全自己。” 估计继续说道:“宫人出逃,直面上看,首冲者无疑是淑妃娘娘管理不善的后果,而淑妃娘娘如果失了势,那么至少宫里,就成了太子殿下的地盘,虽然宫外还是楚王殿下和颍川君的就是啦……” “那马车夫对他的主人忠心耿耿,只有利用仇恨……才能拥有最忠诚的部下,”姜成说道,“等有空了去查查那马车夫的身份,也许是哪个太子党的落马官员呢。” “哈……” 顾雎走到姜成面前,拍拍他的胸口,说道:“殿下,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姜成舒了口气,问道:“尽欢,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顾雎眨巴眨巴眼睛,笑道:“那当然了殿下,入虎穴……不携虎子……焉能成行?” …… 司空府。 燕王府的马车停住了,一身闲装的姜成和顾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司空刘昱亲自站在大门口迎接着,看到姜成,立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说道:“燕王殿下,你可总算来了啊。” 姜成笑道:“怎么劳烦司空大人亲自出来迎接呢?刚刚我和许侯大人回去换了身衣服,毕竟,是来吃饭的嘛。” “对对对,吃饭吃饭!”刘昱连连点头,笑着说道。 顾雎缓步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司空大人,在下,多多叨扰了。” “哪有的事!”刘昱说道,“是老夫,要多多担待,招待不周啊。” “哈,哪有……” 姜成和刘昱说这话的时候,刘昱左右看看,见燕王府只来了一辆马车,便问道:“燕王殿下的侍卫们呢?正好老夫府上有多准备的饭食,拿来给弟兄们填填肚子也好啊。” “哦!”姜成一拍脑袋,干笑道,“我府上到司空府才几步路啊,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呢?就没带啦,不过,喏。” 姜成拉过自己的车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司空大人,也可以给在下的车夫准备一点饭食,但是不要给他喝酒哦。” 那车夫茫然若失,不知所措的模样。 “好的好的!一定!”刘昱笑道。 刘昱看着那车夫,眼里射出道冰冷的光。 ——呵……燕王和许侯都没发现么……还一个侍卫都不带地就来了…… “走走走!吃饭了!”姜成也是自来熟,大步迈进了院里。 姜成和顾雎还有刘昱三人走进了院里,在大堂里,司空府里已经摆好了宴席,就等着宾客们入座了。 刘昱和姜成还有顾雎三人走到桌子边上,笑道:“坐坐坐,燕王殿下,许侯大人。” 姜成已经拿起了筷子看着桌上的菜品笑道:“哎呀……这些菜色看着还真不错呢……” 顾雎也是笑吟吟的样子。 “是啊,真不错啊……”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姜成姜成和顾雎看去。只见一白衣的翩翩公子,迈着流云般的步子,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正是颍川君,荀睿。 “季尚?” 姜成的眉头抽搐了几下,问道。 “是啊,到蕴,回洛阳这么久,也不出来聚聚吗?” 荀睿似笑非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颍川君今日怎么会在司空府上呢?”顾雎问道。 “来吃饭啊,”荀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一边嚼,一边说道,“看我干嘛……怎么,不给面子啊……” 姜成笑着看了姜成一会儿,连连说道:“吃饭吃饭!” “来来来!我敬二位大人一杯。”刘昱站起来,敬酒道。 “来来来,喝酒喝酒!”姜成也拿着酒杯站了起来,笑道,“季尚,来,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来,到蕴。”荀睿也和姜成碰了杯,笑着说道。 “对了,前几天伽蓝寺的火灾……各位都有听说过吧?”荀睿放下了酒杯,说道。 四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挂着虚假的笑。 “那场火灾烧得可是很严重呢……”荀睿笑道。 刘昱也是叹道:“确实……伽蓝寺的方丈都给烧死了呢……那么德高望重的老僧啊……”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成和顾雎两人。 姜成和顾雎两人挂着假笑,喝着酒。 荀睿继续说道:“很不幸的,我在伽蓝寺留了点东西……也在那场火灾中丢了呢……” 顾雎突然恍然大悟般地一拍桌子,从袖带里拿了个罐子出来,放在桌上,好像很稀罕似地探过身子,问道:“颍川君指的……莫非是……这个?” 荀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眉头抽搐了几下,他清清楚楚认得那个罐子,就是他在那密室里装赤焰金龟用的罐子。 “是这个吧?季尚?”姜成笑着问道。 荀睿的笑容抽搐了几下,点了点头,说道:“到蕴你还别说,还挺像的呢。” “但是,这个是我从街上捡来的呢……颍川君……”顾雎说着,把罐子收了回去,问道,“很贵重吗?不贵重的话……就请让在下收下它吧……” 荀睿笑着摇摇头,说道:“不会,街上捡的,未必就是我的嘛,许侯大人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那就叨扰了。”顾雎笑着,把装有赤焰金龟的罐子,收了回去。 荀睿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方便一下,司空大人,请问……” 刘昱赶忙站起来,说道:“颍川君先生,请跟老夫来吧。” “嗯。” 两人离席,转过了屏风。 姜成和顾雎相视一笑,继续吃饭。 “颍川君……怎么不动手啊?”刘昱疑惑地问道,屏风的另一头,大堂周边,已经埋伏好了众多刀斧手。 荀睿皱着眉头看向了刘昱,恶狠狠地低声道:“那是什么你知道吗?那个东西足以要了我的命!他们肯定没有全部带来……只要他们一死,立马就有人入宫报告陛下,到时候我们全都得完蛋!” 刘昱焦急地说道:“可是现在席位上面只有他们两个人,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下次了……动手吧!颍川君!” “不。” 荀睿拒绝了,略带着些许不甘地看向屏风,好像能看到屏风的另一边似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给他们反将一军……是我失算了……” 荀睿摇摇头,说道:“就这样吧,把刀斧手都撤了。” “可是颍川君——” 刘昱正欲劝说,却猛然对上了荀睿冰冷如刃的目光: “都给我撤了。” “啧……好吧……” 刘昱应了一声,一挥手,撤掉了刀斧手。 两人重新回到席位上,姜成举起酒杯,笑着对荀睿说道:“来来来,你说你,喝得好好,怎么突然跑去和那么多人说话去了啊?” 荀睿笑笑,和姜成碰了杯,说道:“意外意外,以后不会了。” “希望吧,来,喝!”姜成举起酒杯说道。 “喝!” “都喝了都喝了!” 四人一起站了起来,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 晚宴过后,姜成和顾雎两人面色陀红,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在司空府卫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下次一起……继续啊!” 姜成突然拉开马车的帘布,口齿不清地招呼道。 荀睿笑着喊道:“你可快点回去吧!都喝醉了!” “好!” 姜成喊着,拉过了帘布。马车缓缓开动,朝着燕王府的方向走去。 “颍川君……” 荀睿一路目送着马车远去。 “颍川君……” 刘昱走上前去,问道。 “没事……” 荀睿慢慢地转过身来,朝府里走去,却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颍川君!你怎么了?” 刘昱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着,却被荀睿一把推开,喝道:“我没事!” 荀睿喘着气走了几步,突然咳嗽起来,随即呕出一大滩鲜血来。 刘昱惊声叫道:“颍川君!你怎么了!” 荀睿错愕地转过身,看向已经消失在夜幕里的姜成马车的方向,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他娘的……酒里有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燕王醉酒 …… “哎呀……今晚吃得真饱啊……” 顾雎心满意足地躺在位子上,拍了拍已经鼓起来了的小肚皮,说道。 姜成已经酒醒了,坐在那里,像个雕塑一样地默然不语。 顾雎看出了姜成心不在焉,便伸手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怎么了?殿下,舍不得颍川君吗?” “嗯……” 姜成呆若木鸡般地点点头,说道:“毕竟……他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啊……” “可是你没舍得杀他,不是吗?”顾雎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在下给殿下的药,殿下只放了一半……今晚是个好机会,不是吗?就这样放过他了?那以后呢?他会放过我们吗?” 姜成没有应她,而是拿起了他从府里带出来的那小半壶酒,举了起来。 “我会永远记住今天。” 姜成伸手拭掉了眼睛下的那一抹眼泪,将其一饮而尽。 “不过这就是殿下啊……” 顾雎嫣然一笑,伸手拉开了马车边上的帘布,看着外面洛阳街道的夜景,说道:“如果殿下真的选择,把整包药都放进去的话,我倒要怀疑,殿下究竟……是不是武帝那一类人了……” 姜成放下酒壶,释然般地笑了,说道:“我的王道,不是像武帝那样的霸道……以阴谋诡计,帝王心术,去驾驭臣子,不但使得朝堂上人人自危。而且也会消耗我的精力……君子坦荡荡,我虽不是圣人,可是我也希望,以后能光明正大一点地,去继承这个皇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雎转过身来,莞尔一笑,说道:“看来以后我有得忙了……” …… “唔……” 荀睿浑身颤抖着倒在地上,在地上抽搐着,口中血沫涌了一滩。 “颍川君!颍川君!” 刘昱吓得是手足无措,原地转转,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喊道:“快点,把颍川君抬进去!” “不……” 荀睿在地上缩成一团,像条虾一样弓着身子,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眼前的石子,呻吟道:“好冷……冷……” “快!”刘昱冲着侍卫们喊道。 “别!” 荀睿躺在地上,拼了命地喊道:“带我去颍川堂……快点……我的门客里面……有几个小有名气的江湖游医……快点……” 刘昱连连点头,扶起了荀睿喊道:“好!快!送颍川君去颍川堂!” …… 燕王府。 “这个拿去!” 顾雎把罐子扔过去,说道。 姜成单手接住了,哑然失笑道:“我要是没接住,让里边的东西洒了出来,我就完蛋了!” 顾雎笑笑,说道:“你这不是接住了吗?”说着,顾雎便往后院走去。 “回去睡觉了吗?”姜成问道。 “是啊!”顾雎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便走了。 …… 回到自己的厢房以后,顾雎便拿出纸笔来,研好墨水,写道: ——司空刘昱,三年前,官居二品,卫尉。 三年前的党争案中,原来的司空大人杨威倒台,刘昱得以提拔…… ——但是朝中大臣基本上不知道荀睿和姜白之间的关系……明面上看,荀睿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三年前的党争案中,为了保住姜成,差点被处死……可是……大部分的公卿都不知道,荀睿这么做,是怕姜白势头太过火,被陛下打压,所以才装作好像姜白的内部势力分裂了一样……这件事也只有姜白内部的少数人知道……大部分投靠姜白的大臣们都不知道这回事……所以,司空刘昱,就是姜白的内部骨干成员……他的脑中……肯定藏着不少的秘密…… ——得想个办法把它挖出来…… 顾雎写完后,理了理思路,脑海里的千头万绪顿时轻松了不少,随手把纸扔进了火盆里。 “好累……去洗个澡吧……” 顾雎伸着懒腰,去膳房里一桶桶地接着热水回来,因为怕给人看穿了自己的性别,只得自己去打水了。 浴桶里放满了大半的热水,冒着蒸腾的。顾雎取来浴盐放在桶变,撒上花瓣,桶里的热水些许透着温热的红色。 “唔……好久没泡澡了啊……” 顾雎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这才把门闩好。盘好头发,顾雎脚踩着还带着体温的衣服迈进了浴桶里。 “哇……好舒服啊……” 顾雎沉在热热的水里,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愉悦地舒展着。 “呼……” 顾雎抬起藕臂,吹掉上面的花瓣,捻起一小撮的浴盐抹到手臂上,细细地搓洗着。 顾雎洗了好一阵,刚刚洗完不久,脸上的易容妆也洗掉了,正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的时候,突然外边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急促,又慌乱,还有点神志不清。 “谁……谁啊!” 顾雎换了男声,披上了衣服,有些恼怒地问道。 “咚咚咚。”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 “真是的……” 顾雎刚刚拿起梳妆盒,准备化上许负的妆容的时候,突然听见窗户那边被打开了。 ——刺客! 顾雎心底一凉,一把拔下墙上挂着的剑,冲了过去。 顾雎无言,看见了窗边的那个人影,端起剑,就刺了过去。 “歘!” 剑刃,被握住了。 “燕王殿下?” 顾雎松开了剑,惊声问道。 姜成手里的血,顺着剑身,慢慢地滴到了地上。 “殿下……” 顾雎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心底一沉,意识到自己的真面目,已经被他给看见了。 “你说……” 姜成突然松开了剑,让它掉在了地上,摇摇晃晃地朝顾雎走了过来。 “顾二小姐……会不会有危险呢……” 姜成双目迷离地看着顾雎,精神恍惚,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 ——喝醉了? 顾雎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我刚刚出去了……尽欢……” 姜成一步一顿地走着,顾雎这才发现,姜成的衣服上,沾满了草土。 “我想去鬼街……可是根本找不到它……我想去鬼街把顾二小姐接出来……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姜成突然声泪俱下,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哭了。 “我好没用……我就想着我要光明正大地拿下皇位……可是……可是如果荀睿他……他对顾二小姐下手了怎么办?我好自私……我就想着怎么坦荡地继承皇位……却忘记了顾二小姐的处境……忘记了她的安危……” 姜成懊恼又迷糊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就算让我得到了江山,那又怎样!” 姜成吼完,突然腿脚一软,靠着墙坐了下来。 “殿下……殿下你喝醉了……” 顾雎赶紧上前去扶着姜成,惊慌失措地说道:“殿下,殿下!” 姜成瘫坐在地上,好像喝了不少酒,顾雎也没想到,姜成会这样,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懊悔。 顾雎从一旁的柜子里取来纱布和药水,给姜成包扎着手上的伤口。 “不要怕了……二姐姐一定会没事的……殿下……”顾雎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好生安慰着姜成。 姜成恍惚间,抬起头来,看向顾雎的脸,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清亮。 “雎儿……” 姜成抬起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手,向顾雎伸去。 “殿下?” 顾雎一慌,看向姜成的眼睛,发现他眼里还是迷糊多一点,确认他还是喝醉了的状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雎儿!” 姜成揪住了顾雎的手腕,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雎儿……” 姜成紧紧地抱着顾雎,顾雎错愕地趴在姜成地怀里,而姜成的下巴,就顶在她的额头上,不断地摩挲着。 “好香……” 姜成抱着顾雎,就像一个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嗅了嗅顾雎的头发,说道。 “唔……” 顾雎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姜成一眼,却发现姜成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殿下?” 顾雎小声呼唤了几句,见姜成没什么反应,便要悄悄地站起来。 “别走……” 姜成睡梦中把顾雎拉了回来,紧紧地搂进怀里。 “留下来……陪我……” 顾雎面色红红的,白了姜成一眼。 “算了……像个小孩一样……今晚就便宜你了……” …… 洛阳,颍川堂。 荀睿躺在床上,情况已经好转许多了,可是仍然还是时不时地剧烈咳嗽了几声。每当咳嗽的时候,擦唾沫的手帕上,总能擦下道道血丝。 “唔……情况好了不少了……” 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检查了荀睿的病情之后,说道。 “怎样?颍川君的情况怎样了?”刘昱慌手慌脚地问道。 大夫转过身来,说道:“颍川君是中毒了,是鹤顶红……不过毒不至死,不知道为什么,这毒的量,少了至少一半,好像下毒的人并不想置颍川君于死地一样。” “是吗……没事就好啊……”刘昱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吗……” 躺在床上的荀睿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咬着牙,说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中毒之后 “颍川君你就好好休息吧!”刘昱赶紧上前手忙脚乱地要把荀睿按回到床上,却被荀睿一把推倒在地。 “妈的……” 荀睿坐了起来,作势就要下床,周围的人见状就要上前阻止他,让他好好休息。 “都给我滚!” 荀睿红着眼睛一把推开他们,失去了以往温文尔雅,状若疯狂。虽然因为中毒使得他身体虚弱了不少,可是气势不见丝毫地变弱,反而有种垂死之虎的震慑之感。 周围人都不敢上前了,荀睿试图站起来,可是如今他虚弱得很,两腿打着颤,站都站不动了。 做了几次无用功后,荀睿不在盲目地尝试,而是颓然坐在床上,抬起头来眼里射出道精光,对身边人说道:“去给我写封信……寄到江陵去,要快,赶紧……通知楚王殿下,让他赶紧进京,燕王要反了!” “喏!” …… “唔……” 姜成迷迷糊糊地醒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周围,一片陌生的环境。 “这里……啧……” 刚要发问,突然脑壳一阵疼痛,姜成捂着头坐了起来。 “昨晚喝太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姜成坐在床上正打量着房间,突然感到身上一阵凉意袭来,而被子,竟然被拖走了。 “唔……” 姜成还以为大早上的见鬼了,顺着被子移动的方向看去,这才看见,顾雎正蜷缩在床的角落里,默默地扯着被子,裹到身上。 “尽……尽欢?” 姜成瞠目结舌,而顾雎此刻已经换上了许负的易容妆,稍稍侧过身去,露出小半个圆润白皙的肩头,一双小手捏着被子指尖发白,无神的眸子空洞地看着床。 “尽欢……” 姜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就穿着一条褂裤,上半身什么都没穿。 “该不会……” 姜成脑袋里一片空白,看向顾雎,只见顾雎的眸子,看起来既哀怨,又仇恨,鼻头一酸,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姜成突然感到右手的一阵疼痛,低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受了伤,现在已经被包扎地好好的了。 “尽欢……” 姜成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顾雎,而顾雎已经用被子把自己全身都裹了起来,只露一个头在外边。 “不要再碰我了……燕王殿下……” 顾雎鼻头红红的,蜷缩在角落里抽噎道。 “我们……我昨晚……喝醉了以后……把你给……” 姜成按着自己的额头,简直是要炸了,看向顾雎,不知所措,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说道:“对不起……尽欢……我——” “噗嗤!” 只见顾雎哭着哭着,突然破涕为笑,用被子擦着眼泪,笑了起来。 姜成吓了一跳,赶忙问道:“尽欢!尽欢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殿下……哈哈哈……” 顾雎裹着被子笑成一个团子,姜成不明所以,茫然若失地问道:“怎么了?尽欢?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我没事殿下……”顾雎止住了笑,说道“我们都没事。” 这下姜成可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不知所措地问道:“我们……昨晚……”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殿下!” 顾雎笑着说道。 …… “那为什么……我……”姜成低头看了看自己,立马像个小媳妇一样抱住自己缩到角落去,问道,“尽欢!你把我怎么了!” “殿下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顾雎捂着嘴调笑道:“吓得像个皮皮虾一样。” 说着顾雎便掀开了被子,姜成吓得惊叫一声,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 顾雎看着姜成那样子就觉得好笑,怎么感觉是自己把他给怎么了一样,便伸手去扒着姜成捂着脸的手。 “你干嘛!” 姜成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声喊道。 顾雎伸手戳了一下姜成的肚子,姜成浑身一抖,手也被顾雎扒拉开来,说道:“放心啦殿下,我刚刚已经在被子里面把衣服穿好了。” 姜成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见顾雎确实已经穿好了衣服,又转头看着自己那两只被顾雎按在枕头上的手。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姜成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乱动。 顾雎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成的脸,突然有种好想吻他的冲动,想了想,还是算了。 “没什么,殿下。” 顾雎放开了姜成,翻身下床,姜成立马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被子裹到身上去了。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轮到姜成把自己包得像个雪人一样了,在被子里伸出个头来,对于自己被戏耍这件事还是有些恼怒的,没好气地问道。 顾雎下了床,从一边的架子上取来姜成的衣服,扔到床上,说道:“昨天晚上,殿下你喝醉了,来找我……然后就在这里睡着了……我原本是想在旁边打个地铺将就一晚的,可是殿下你昨天晚上又黏又缠,一定要抱着我……没办法……只好就……” 说着,顾雎突然微眯凤眸,看向姜成,说道:“昨晚殿下要是敢对我做什么的话……早就被我杀了。” 姜成感到脊背上一阵的凉意,伸出手去把衣服拿过来,藏到被子里,这才道歉道:“昨晚……是我失态了……对不起……如果我昨晚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的话……我……你打我吧……” “没事,殿下,”顾雎坐到镜子前,扎着头发,说道,“殿下也是事出有因嘛……不用担心二姐姐,她没事的。” 姜成哑然失笑,只得苦笑着,说不出话来,在被子里默默地把衣服穿好了,这才下了床。 顾雎从镜子看到姜成走到自己背后,便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 姜成说道。 “我不是说了没事吗?”顾雎转过身来,嗔道。 “可我……我心里难受……”姜成咬着嘴唇摇摇头,说道,“不但对不起你……我还对不起你二姐姐……” “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殿下,你以后肯定就觉得没事了!”顾雎若有深意地笑笑,说道。 “你今天……要去上早朝吗?”姜成问道。 “不去啊!”顾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 “我想去朝廷上看看……”姜成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不不不……” 顾雎站了起来,和姜成面对面地站着,说道:“殿下今天也不用去。” “为什么?”姜成不解地问道。 “因为殿下……中毒了……” …… 洛阳,颍川堂。 荀睿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血慢慢地滴到碗里,滴了整整一大碗。 “啧……” 荀睿呻吟一声,一边的刘昱赶紧问道:“怎么样了?颍川君?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荀睿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站在一边的大夫说道:“颍川君身体里的鹤顶红毒素已经差不多地被压住了,把这些血放出来,可以分担点身体的重荷,接下来颍川君只要在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左右就好得差不多了。” “好啊……多谢了……”荀睿重新躺到床上,精疲力尽地说道。 大夫赶紧上前去,给荀睿包扎着手心里的伤口。 “你说……姜成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荀睿躺在床上,突然问刘昱道。 刘昱一愣,立马思索了一阵,可是毫无用处,只得说道:“我……颍川君……我……我不知道……” 荀睿经过一个晚上的治疗,情况已经好转许多了,这会儿脑袋也不昏昏沉沉的了。略加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揪住刘昱的衣领问道:“司空大人!你是不是在我这里待了一晚上?” 刘昱的眼皮子底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已经很是疲累了,打着哈欠点点头,答道:“是啊,老夫不放心颍川君的安危……” 荀睿听了顿时有些慌了神,又问道:“那你府上的残羹冷饭……有没有收拾掉?” 刘昱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没有,我没让他们收拾的话,就不会收拾的——” “那快点回去收拾啊!”荀睿突然吼道,“快点!快点!来不及了!” 刘昱很是不解,又突然遭了荀睿一顿吼叫,便有些不爽地叫道:“不就是些剩饭吗?至于这样吗?颍川君?” 荀睿一口气跳下床,无力地推着刘昱往外走,眼醫几欲撕裂,吼道:“燕王要谋你啊!他要整你!” 刘昱一听,虽然不明所以,可是荀睿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姜成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荀睿都说姜成要搞自己,那多半是不会错了。 刘昱二话不说,立马朝颍川堂外边跑去。急急忙忙地上了马车,对车夫喊道:“快点!送我回去!” “喏。” …… 刘昱刚走不久,颍川堂外边就来了一队宫里来的御林军。 “请问颍川君在吗?” 带领着这队御林军的队长径直走进了正堂里,问道。 荀睿在别人的搀扶下从后堂走了出来,见来者是御林军,心顿时凉了一半。 ——完了…… 队长上前问道: “请问司空刘大人去哪里了?你知道吗?颍川君?” …… 马车堪堪在司空府门口打住,刘昱掀开帘布一看,司空府门口已经堵满了宫里来的御林军。 “踏踏踏……” 堵在门口的御林军立刻包围了马车,端着长枪抵着马车吼道:“里面的人是谁?赶紧出来!” 马车夫早已吓傻了,刘昱颤颤悠悠地从马车的车辇上走了下来,说道:“是我,司空刘昱。” 为首的队长走了过来,说道:“司空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朝堂之变 …… 刘昱被御林军从玄武门直接押送进去,上了登龙殿里。 尽管姜望说了,今天的早朝已经中止了,可是公卿大臣们依然来了。 御林军押着刘昱进来,直接押到殿内中央,两人按着刘昱的肩膀,踩着他的腿弯,让他跪了下来。 “跪下!” 刘昱“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卸在了地上。 宫殿里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那是因为一个人,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他不说话,谁都不敢说话。 刘昱自知大祸临头了,可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姜望面若冰霜,看着刘昱,刘昱稍稍抬起头来,姜望声若洪钟:“朕让你抬头了吗?跪下。” 刘昱趴伏在地,面呈土色,汗如雨下,战栗不已。 正在这时,从宫殿后面来了个小太监,朝着姜望走去。顿时,大臣们的目光,都射在了这个小太监的身上。 “陛下。” 小太监走到姜望身边,说道:“启禀陛下,燕王殿下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了。” 姜望冷冷地看着刘昱,一挥手,说道:“嗯,朕知道了,退下吧。” “嗻。” 小太监应允,退了出去。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从外边进来,跪了下来,说道:“陛下,太尉次子,荀睿,已经来了。” 姜望处之泰然,说道:“带他去后殿,医治一番。” “喏。” 侍卫走了出去,随即,荀睿便被御林军搀扶着走了进来,先是带到殿中央,跪了下来,对姜望行了个礼。 荀睿跪在刘昱身边,刘昱一直看着他,两人眼神交错了一番。 ——保不住你了……司空大人…… 荀睿的眼中流露出了绝望的表情,随即,便被御林军搀扶到后殿去了。 “刘昱……” 姜望开口了,跪在地上的刘昱顿时浑身一抖。 姜望冷声问道:“昨晚……你邀请了燕王,还有太尉的儿子荀睿……去你府上吃饭了,是吧?” “是的……陛下……” 刘昱大气也不敢出地应道。 姜望冷声说道:“今天早上……寅时的时候,登龙殿前面的玄武门还没开,却有一封文书从门缝里面伸了进来……送到朕的面前……朕才知道……朕的六郎中毒了!” 姜望猛地一拍龙椅,龙椅竟然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姜望龙颜震怒,大臣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请陛下明查!” 刘昱连连磕头,哀求道:“请陛下明查啊!” 姜望冷哼一声,说道:“带许负上来。” 立马就有个小太监喊道:“宣许负上殿——” 刘昱浑身一抖,半回头地看向身后,只见顾雎趋步上殿,行礼道:“黄门侍郎许负,参见陛下。” 行礼过后,刘昱便跪在了刘昱身边。 姜望稍稍点头,说道:“许负,你说说,昨晚在司空府上是什么情况。” 刘昱微微侧头,看向顾雎,浑身发冷不敢动弹。 “是,陛下。” 许负端正地跪坐起来,说道:“启禀陛下,昨日,燕王殿下和在下得知陛下要觐见我们,便来了宫城,在玄武门边遇到了司空大人,司空大人邀请在下和燕王殿下晚上去司空府上一聚。燕王殿下和在下并未多想,便应允了。” 姜望面若冰霜地点点头,说道:“嗯,继续。” 顾雎继续说道:“后来,等到燕王殿下和在下都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司空大人也邀请了颍川君,燕王殿下和颍川君自从回到洛阳后许久未见,便饮酒作乐起来。期间,燕王殿下和颍川君喝吐过,在下便询问司空大人茅房在哪儿,在下好方便带他们过去——” “你——你胡说!”刘昱听了吓得浑身发抖,又是气急败坏地叫道,“哪里有的事!你和燕王殿下从来没离开过席位的!” “给朕安静下来!” 姜望怒吼道,刘昱顿时浑身一缩,像阉掉的菜叶一样,耷拉着不动了。 顾雎继续说道:“后来,燕王殿下喝醉了,在下和颍川君都只是微醺,有些不清醒了,在下便带燕王殿下回去了。把燕王殿下送到他房间里后,在下便去睡觉了,醒来以后……才发现,燕王殿下气息须臾……病重将死……便赶紧找来大夫,大夫说是中毒了,便放了燕王殿下的血来缓解病情……” 刘昱恼羞成怒,但是顾雎说的这一段是在燕王府里发生的,他根本无法去反驳什么。 顾雎继续说道:“然后,在下便想到昨晚在司空府的宴席上,燕王殿下,我,还有颍川君,都曾经离席过,便派人去打听了一下颍川君的情况,得知颍川君也中毒了,不过情况好了许多,便怀疑……可能是司空大人的酒宴里有毒……” 刘昱愤恨地看着顾雎,反问道:“你……你说!我……我怎么敢在天子脚下,干这种事情!” 姜望冷声问道:“闭嘴,朕让你说话了吗?” “唔……”刘昱只得乖乖闭嘴。 顾雎继续说道:“随即,我便立马写了封文书,派人送到宫里,因为辰时之前,玄武门不会开门,便让人从门缝里送进去……陛下也知道,一旦文书要这样送进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PS:古代夜里若有大事发生必须得影响到皇帝休息的时候,便是用这种方法,把文书从宫门中送进去。) “随后,就是这样了……”顾雎说完了,端正地跪坐在地上,不卑不亢。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司空?”姜望抬眉,冷声问道。 刘昱咬咬牙,说道:“陛下,我没有下毒谋害燕王殿下和颍川君!” 姜望说道:“有没有下毒,等到廷尉检查出来之后,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便有侍卫在殿外说道:“殿下,廷尉左仆射,右仆射求见!” 姜望喊道:“宣他们上殿!” “喏。” 随即,廷尉的左右仆射便趋步上殿,跪到了刘昱身边。 “查出来什么情况了吗?”姜望问道。 廷尉的左仆射和右仆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左仆射便说道:“启禀陛下,属下和部下们检查过了司空府上的残羹冷饭,发现了鹤顶红的痕迹……”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公卿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姜望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捏得椅背发白。 “鹤顶红?” 刘昱浑然不知,错愕地看着廷尉左仆射。 “鹤顶红……”姜望目露凶光,俨然是要杀人的模样,“燕王的封王大典在即……朕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杀人杀人的……” “陛下!陛下我是冤枉的啊!”刘昱哀求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啪!” 姜望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红着眼睛厉声喝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早就看燕王不顺眼了……以前就一直想让朕杀掉他……朕不动手,你们竟然敢自己来了是吗!” “陛下……” 刘昱已经吓得动弹不得,半张着嘴看着姜望,脸色煞白。 顾雎听了姜望的话,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陛下,”这个时候,太乐令突然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此事还请明查,虽然司空大人和燕王曾有矛盾,可是司空大人断然不敢毒杀亲王,这桩案子里,漏洞太多了,请陛下明查!” 姜望还没有说话,长史便走了出来,说道:“陛下,司空大人绝不会行如此糊涂之事,这定然是有人在其中陷害啊!陛下!” 接着,接二连三的,陆陆续续地有七八个大臣站了出来,替刘昱说话,为刘昱求情。 “请陛下明查!” 大臣们齐声说道,刘昱左右看了一圈,见有这么多人在帮自己,心里也稍稍吃了粒定心丸来。 “你们……” 姜望简直是要气昏过去。 顾雎低着头看着他们不说话,心里却是暗自冷笑一声。 ——堂堂大魏亲王被人下毒谋害,而且还是立下过大功的亲王,又岂是十来个大臣求情就能抵消掉的? “陛下!” 殿外的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喊道:“陛下!” 姜望稍稍皱起了眉头,而众卿们见这个侍卫慌张成这样,也都不明所以,纷纷看向那个侍卫。 姜望轻声喝道:“什么事,说!” 那侍卫半跪在地,抱拳道:“陛下,在司空府上搜出兵器盔甲一百余件!” “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众官愕然。 刘昱顿时就像掉到了冰窖里一般,登时愣了。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姜望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昱,也不说话。朝堂上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静,噤若寒蝉。 顾雎也是没想到会这样,心里暗自惊喜起来。 ——原来是昨晚的刀斧手……司空真是个白痴……刀斧手撤掉以后,那些兵器盔甲也不藏好点…… 《大魏律法》有令,除亲王郡王及皇帝特许的人之外,家中私藏兵器盔甲超过一百件者,满门抄斩,流放三族一千里;超过三百件者,诛三族,流放九族一千里;超过一千件者,诛九族,皇帝下罪己诏。 (PS:古代私藏兵器盔甲都是死罪,是天子的大忌,比如说李世民和李建成夺嫡的时候,李建成就因为私自运送三百件兵器盔甲而差点被李渊废掉。)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原本刚刚还在为刘昱说话的长史立马磕头道:“陛下!刘昱此子狼子野心,人神共愤!请陛下严惩!” 太乐令也磕头道:“刘昱包藏祸心,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严惩!” 原本还在为刘昱说话的公卿们纷纷改口,要求姜望严惩刘昱。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姜望冷声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司空谋反 …… “陛下……” 刘昱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向姜望。 “斩。” 姜望冷冷道。 于是宫殿里的侍卫快步走了过来,倒拖着刘昱朝外面走去。刘昱愣愣地看着姜望,又看向顾雎,一路被倒拖着,双目空洞又无神地看着,最后,脑袋朝后垂下,脖子就那样仰着,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喉结上下翻滚,吞咽着空气。 被拖着出了宫殿,没了屋檐的遮蔽,刺眼的阳光直直地刺入了刘昱的眼睛,刘昱感觉很不舒服,便闭上了。 被拖到玄武门前,刘昱睁开眼睛,明晃晃的大刀反射着阳光照着他。 “跪下,低头。” 两个侍卫喝着,把刘昱的身子翻过来,让他看着高大的玄武门。 “嘶……” 冰冷地刀刃和后颈处的皮肤相碰的时候,那渗人的寒气让刘昱不住一阵地哆嗦。 “别……别杀我……” 刘昱哭道。 “歘!” “咚。” 人头落地。 …… 侍卫走进殿里,说道:“陛下,刘昱已经斩了。” 姜望轻轻点头,深吸口气,说道:“退下吧。” “喏。” 侍卫退了出去,姜望看着之前为刘昱求情的公卿们,说不出话来。 姜望哀怒般地狠狠叹了口气,喝道:“传令下去,立刻捕杀刘昱三族!” “喏!” 御林军们出动了,直奔司空府而去。 顾雎心中暗喜,想道。 ——陛下肯定会怀疑……是谁给的刘昱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藏这么多的兵器盔甲……偏偏荀睿肯定已经写信叫姜白找个机会进京来……等到姜白申请进京的文书送到洛阳的时候……陛下肯定认为姜白想上京城是为了预谋叛变……那么……他就完蛋了…… ——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刘昱大人……没想到你竟然蠢到刀斧手解散后连兵器都藏不好的地步…… …… 御林军骑着马带着刘昱的人头,从玄武门直奔司空府而去。 刘昱的儿子刘晋,年十七,好勇力,如今护着自己的老母亲看着司空府府上来来去去的御林军搜查着什么。 “哒哒哒……” 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儿啊……这是怎么了啊……” 刘晋的老母亲已经六十好几了,和她依旧在仕途打拼的丈夫不同,她已经痴傻了有大概两三年了。 “没事……没事的妈……”刘晋护着他的母亲,尽可能温柔地说道。 “咚!” 御林军队长带着一队御林军进来,手里提着刘昱的人头,厉声喝道:“陛下有令!将刘昱三族全部诛杀,司空府上的家丁奴婢们,给我速速遣散!” 那些被御林军们拘谨在大堂里的司空府上的家丁和奴婢们听了以后都不由尖叫起来,疯了似地朝门口涌去,唯恐跑得慢了,连门都要挤破似的。 “儿啊……那是不是你爹的头啊?” 刘晋的母亲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清亮,看着刘昱的头不住地流着眼泪。 “不是……那不是的娘……” 刘晋咬着牙,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五十几个昨晚的刀斧手。 刘晋看向他们,对视了一番以后,点点头。 御林军们,提着刀朝他们走过来。 刘晋等人挥起拳头,朝着御林军奔了过去,刘晋吼道:“我今生不得为一朝天子,来世必杀尽一切姜姓之人!” “杀啊!” “果然造反了!” 御林军队长怒吼道:“上弩箭!” “喏!” 御林军们端起弩箭,朝着刘晋等人射去,顿时一排弩箭过去,直接掀翻了数人。随即,后排的御林军扎起长枪,朝前扑去。 “啊!” “唔!” 数声惨叫过后,刘晋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血浸透了他的脸。 “儿子……儿子你怎么啦?” 刘晋的母亲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过来,蹲下身去想去看刘晋的情况。 “哇!” 刘晋的母亲惊叫一声,被一个御林军从后边抓住了头发,强行让她站起来,接着,从背后就是一刀,捅进了刘母的背心。 “歘!” 又是一刀。 拔出。 血喷了出来,刘母无力地倒下,趴到了刘晋尚有温热的尸体上,眼睛里满是清醒。 “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刘母哭着,颤抖着的手合上了刘晋死不瞑目的双眼。 “唔……” 刘母口中吐出一大滩的血,猛地长舒了一口气,不动了。 御林军的队长把插回腰间,冷声道:“割下他们的头,送去宫里,其他人,随我来!” “喏!” …… 登龙殿,后殿处。 姜成躺在床榻上,看向另一头的床榻,荀睿,就躺在上面。 他们的手心,同样的,都有着伤口。 荀睿微微侧过头,冷冷地看向姜成。 姜成面无表情,自知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 七岁的时候,姜望在前殿上朝,他和荀睿就在此玩耍。荀睿摔倒了,手在炉鼎的边上擦了道口子,流了不少血。 荀睿张口就要哭,那时候还是胖乎乎的姜成突然也把手伸到炉鼎上划了一道,也流了血。 姜成强忍着,举起手朝荀睿傻笑道: “没事,你看季尚,这一点都不疼!” 十三岁的时候。 洛阳天地庙前,有张桌子,摆着一鼎小香炉,桌子的前面,放着两个软垫,两个少年模样的人,正两手齐眉,举着线香。 荀睿说道:“我荀季尚。” 姜成说道:“我姜到蕴。” 两人齐声道:“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从今日起,愿与荀季尚结为异姓兄弟。” “从今日起,愿与姜到蕴结为异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如有背弃兄弟而置其不顾者,人神共击之!” 说完,两人割开了自己的手心,将各自的血滴入酒碗中,随即,一饮而尽。 …… ——你我……终究会是敌人…… 姜成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了。 ——从此……再无怜悯…… ——你也不用对我手下留情…… ——别啦……荀睿……别啦……荀季尚…… …… 登龙殿,前殿。 过了许久,大概快有半个时辰之后,御林军们陆陆续续地提着数个大箱子,摆到了登龙殿门口处。 队长走了进来,半跪而下,行礼道:“启禀陛下,刘昱在京城的三族已经诛杀殆尽,唯有洛阳之外的,还在路上,另外,刘昱其他在京城的九族也已经抓捕完毕。” “嗯,朕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姜望说道。 队长迟疑一会儿,还是说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上报。” 姜望皱皱眉头,说道:“说。” “启禀陛下,”队长低着头咬咬牙,还是决定说出来,于是猛地抱拳说道,“刘昱之子刘晋,已经早有反心,今日臣等要诛杀他之时,他说,他今生不能为一朝天子,来世必杀尽一切姜姓之人,说完,便对臣等发起了攻击,如今皆已伏法。” 大臣们听了以后都窃窃私语起来,姜望脸上的肉稍稍抽搐了几下,一挥手,说道:“诛九族。” “喏。” 队长应允,接了姜望的命令,走了出去。而那些大臣们,如今则是一个也不敢出言劝阻了。 顾雎稍稍有些失望。 ——这个刘晋还真是个聪明人……不但聪明,还是姜白的死忠……大包大揽地把造反了罪名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还不惜搭上自己九族的性命……就是为了保住姜白…… 顾雎低声叹了口气,心想道。 ——果然还是没法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啊……算了,除掉姜白还是慢慢来好了…… …… 御林军队长带着御林军来到玄武门下,刘昱在洛阳的九族,一共一百多口人,都被抓了起来暂且在玄武门下聚着。 这些人无不惶恐地看着御林军队长手里明晃晃的大刀,不知所措地互相挤在一起。 队长走了几步,听了下来,说道:“陛下有令,诛刘昱九族!” “喏!” 御林军们齐声喝道,拔出了长刀,架起了长枪。 “不要!不!” “哇!” “救命!” 御林军们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挥起了冷血的屠刀,一个都不留,丝毫不留情,尽情地大开杀戒,连那几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孩,都不曾放过。 殿外那些无辜的人们的惨叫不断地飘进殿里,听得这些大臣们一个个是心惊肉跳,眼皮直颤,大气也不敢出。 “这……就是造反的下场……” 姜望冷声道,环顾了殿内一圈,那些大臣们都低下了头。 “朕不希望——” 姜望讲到一半,突然有些头疼,在他看到跪着的顾雎的那一瞬间。顾雎就好像一条噬身之蛇,朝他扑了过来。 姜望摇摇脑袋,顿了顿,继续说道:“朕不希望……以后也看到你们中的哪一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愿誓死效忠陛下。” 不知道哪个大臣先开的头,于是所有大臣都立马跟上,齐声说道: “愿誓死效忠陛下。” 姜望闭上眼睛,良久没有说话。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后殿里走了出来,走到姜望身边,说道:“陛下,燕王殿下已经醒了。” 姜望听了瞬间睁开眼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挥衣袖,说道:“退朝。” 大臣们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万万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政治地震 …… 退朝之后,顾雎先行回去了,而姜成和荀睿还留在宫里。 大臣们一路窃窃私语着,走到玄武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逼得停了下来。 玄武门的大门一反常态地关了,大门口遍地都是鲜血,满目疮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一群御林军们堵在这里。大臣们莫不敢言,畏畏缩缩地看着这些御林军们。 “不好意思各位大人。” 御林军队长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还没有打扫干净,刚刚已经派人去通知内务监了,请稍等片刻,各位大人。” “嗯……好……好的……” 大臣们稍稍往后推了几步,顾雎也站在人群里,收起手冷眼旁观着。 这种情形,这些大臣们虽说不是见多不怪了,但是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便不足为奇了。 大臣们出人意料地缄默着,也不去讨论什么,窃窃私语什么。刘昱的“造反”出乎意料,大臣们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捏了把汗。 内务监的人很快就来了。数百个小太监井然有序地搬运尸体,往地面上洒上盐水,扫地,再简单地擦干。一点也不生疏的样子。 玄武门很快就被打扫干净了,内务监们搬着尸体回去了。湿漉漉的地面上空余着一点点潮湿的,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御林军们纷纷往两边站开,队长上前和煦地微笑道:“各位大人,麻烦耽搁了一会儿,还请多多见谅。” 大门打开了。 大臣们一路沉默地走了出去。 他们都意识到,一场来自京城的政治地震,已经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 乾清宫, “已经差不多了,陛下。” 太医对姜望说道:“荀公子现在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稍加静养几天就行了。” 姜望点点头,说道:“好的,去看看燕王情况怎样吧。” “喏。” 太医转身走了出去。 姜望也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荀睿勉力地坐起来,突然虚弱地说道:“陛下……天色已经晚了,在下想先行一步……回去了。” “嗯,好吧。” 姜望并不在意,挥挥手,便让荀睿回去了。 “唔……” 荀睿迈着沉重的脚步,在太监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了乾清宫,外边有专门的马车,送他到太尉府里去。 “荀公子,请。” 小太监们搀扶着荀睿爬上了车辇,刚刚爬上去,荀睿便大喘着气趴倒在车辇上。 “荀公子?” 小太监们刚想爬上去看看荀睿的情况,却被荀睿一口回绝了:“不要管我……我能动,我还没死!”说着,荀睿便在车辇上翻滚了几圈,翻进了车厢里。 荀睿躺在车厢里,拉上了帘布,有气无力地对车夫说道:“开车……” “喏。” 车夫轻轻地挥了一下马鞭,马匹嘶鸣一声,朝前走去。 …… “怎样?有没有感觉好点?” 宁妃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姜成躺在床上,虚弱地点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感觉好多了……母妃……” “真是的……为什么司空大人要下毒害你呀……”宁妃念及此处,不禁潸然泪下,既担心,又后怕。 姜望此刻也走了进来,宁妃见状赶紧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行礼道:“参见陛下。” “爱妃免礼。”姜望说道。 “谢陛下。” “儿臣……参见陛下……”姜成咬着牙就要从床上下来行礼,姜望立马阻止了他,说道:“没事,你不用给朕行礼了……躺下吧……” “谢陛下……”姜成惨然笑着,一下子瘫到床上。 姜望很少出于这种情形之下,父亲,儿子,妻子,臣子,君王,共处一室的情形。咳嗽几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问太医道:“给燕王检查的情况何如?” 太医跪了下来,说道:“启禀陛下,燕王的身子也没什么大碍了,只需静养几天,就差不多了。” 姜望点点头,一挥手,说道:“嗯,好的,朕知道了,你暂且先退下吧。” “喏。” 太医一路退了出去。 姜望叫身边的小太监搬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问躺在床上的姜成道:“六郎,你明知道司空和你素来不和,为何昨晚还要答应他的邀请?” 姜成苦笑一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我原以为,司空大人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敢在京城行刺我……” 姜望叹了口气,说道:“你太疏忽了……” 姜成勉力问道:“陛下……那个……司空大人……是造反了吗?” 姜望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今天,朕派人去把刘昱一家老小抓起来的时候,他的儿子刘晋突然对朕派出的御林军发动了攻击,全被杀了……” “是吗……”姜成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笑,说道,“怪不得呢……怪不得司空大人想要杀我呢……如果司空大人真的起兵造反了,第一个要攻打的……就是皇宫……而儿臣正好不在宫里……怕事端另发,儿臣在外边策应……这才来下毒谋我……” 姜望点点头,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朕也怀疑过三郎(姜白),但是他远在襄阳,如果他的心腹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就擅自发动了兵变,其结局必定是失败了……所以……这么想的话,也只能是刘昱他自己……另有想法了……” “陛下英明……” 姜成说道。 宁妃只是温顺地站在一边听着,看着姜成的眼里满是心疼,这也是姜望喜欢她的一个原因之一,那就是从来不过问政事。 ——这……也许就是天伦之乐吧…… 眼下这一刻,姜望突然在心底产生了一丝丝温馨的感觉,好像在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的身份和担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罢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说道:“陛下……已经到了闭宫的时分了……” 姜望稍稍皱眉,看向那人,那是姜望的随身小太监,见到姜望皱眉的时候吓得浑身一缩,不敢说话了。 听了这话,姜成立马撑着床就要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来,说道:“陛下……儿臣……儿臣应该要回去了……” (PS:闭宫,古代皇宫里,除了皇帝以外,不能有任何男子留宿宫中,当然,太监除外,这,其实也是太监必须要被阉割地原因之一。) 姜望心里那丝温馨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点点头,说道:“嗯,好的,朕在外面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回去的车驾了……” “谢陛下。” 在太监们的搀扶下,姜成颤颤悠悠地走了出去。而姜望一路目送着,连宁妃跟他告退的声音都没听见。 宁妃正要出去的时候,姜望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突然伸手说道:“爱妃莫走。” 宁妃听了愣了愣,问道:“陛下,还有什么事吗?” 姜望笑笑,说道:“爱妃……今晚不用走了。” 宁妃听了有些惊讶,自己已经年过四十,可以说早就是人老珠黄了,说是半老徐娘也不为过。宁妃不禁伸手摸着自己眼角那早已经松弛的肌肤,它也曾经那样地紧致过。而没想到……原本以为只属于年轻妃子的侍寝工作,今日竟然还会轮到她。 “嗯……知道了,陛下。” …… 来自宫里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太尉府门口,而太尉荀康,早已经是急得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了。 荀睿费力地撑着扶手,走出了马车,咬着牙看向荀康。门口的家丁见了,便赶紧上去扶着,说道:“少爷……少爷!小心点。” 家丁把荀睿扶下了马车,荀康上前给了车夫几两黄金,那车夫笑着掂量掂量,便揣进兜里,轻轻地挥了下马鞭,喝道:“驾!” 马儿嘶鸣一声,拨转了方向,朝宫里走去。 荀睿被一路扶着,走向府里,荀康在一边跟着,一边走,一边焦急地问道:“怎样?季尚?不影响吧?” “不影响……”荀睿咬着牙说道,尽管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爹……告诉我……司空大人一家怎么样了?我刚刚在宫里,可是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司空大人府上搜出了一百多件盔甲和武器……这可是死罪啊!” 荀康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司空大人一家……被诛九族了……” 荀睿听了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愣了愣,随即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说道:“还好是被诛九族了……不然楚王殿下的麻烦……可就大了……” “何出此言?”荀康不解地问道。 荀睿费力地笑笑,问道:“司空大人家里……应该是有人造反了吧今天?” 荀康微微一愣,点点头,说道:“没错,司空大人的儿子,刘晋……今天造反了……” 荀睿笑道:“那不是造反……爹,那是为了替楚王殿下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只有这样,楚王殿下才不会被陛下问罪……” “是吗?季尚还真是高见……”荀康说道。 “诶……” 家丁帮着荀睿扶进屋里,荀康把屋里的人都大发出去,关上了门,这才问道:“季尚,那你昨天给楚王殿下送出去的信,要不要去追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指引线索 …… “关内候大人贵安。” 燕王府门口的守卫们,看见顾雎回来以后,说道。 “嗯,辛苦了大家。” 顾雎笑笑,便径直走了进去,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喵~” 一只小黄猫从树上跳了下来,在顾雎的脚边蹭着,求抚摸。 “嘿,小家伙!” 顾雎弯腰把它抱了起来,摸着它的脑袋,笑着问道:“猫仔,今天有抓到老鼠吗?” “喵~” 小黄猫好像很生气地叫了一声,便从顾雎的怀里挣脱出去,跳走了。 顾雎见小猫跑走了,也不再多管,便走去了后院的厢房。 顾雎走进厢房里,把女子的衣服拿出来铺在床上准备好了。 顾雎先是换上女子的衣裳,再把男子的外衣穿在外头,脚上从穿上绣花鞋,再套上厚重的靴子。伸手从柜子里找了把匕首出来放在身上,拿了一个发簪揣在身上,再把一盒易容妆带着,随即便走了出去。 ——在他回来之前……必须得把事情做完……还有宫里那个,张氏宫女的姘头……那个侍卫,他到底谁的人?应该不会是姜白的宫人出逃这是对他的母妃淑妃没有好处。 顾雎从厢房后面的树林里绕出去,绕到膳房,又从膳房的屋顶上跳到了仓库的二楼,再从仓库的二楼下去,绕到了姜成所居住的屋子的后头。 这边附近没什么人,同样的,也没什么人能看到顾雎进去。 顾雎悄悄地打开窗户,翻了进去,在姜成床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了那罐赤焰金龟。 顾雎打开来看了一眼,一股浓郁的,类似硫磺的气味从里边飘了出来。 “还活着……”顾雎捂着鼻子自言自语道。 里面的甲虫伸展着肢体,到处爬动着。 “真是可怕的虫子……” 顾雎合上塞子,把罐子揣在怀里,走了出去。 顾雎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出了门,门口的卫兵说道:“待会儿燕王殿下回来的时候,麻烦告诉他,就说我已经出去了,可能会晚些时候回来。” “喏。” 卫兵应道。 顾雎走了出去,卫兵见状便问道:“关内候大人,要叫马车吗?” 顾雎拒绝道:“没事,很近的。” “好的,大人平安。” 顾雎快步走了出去,趁着天色逐渐昏暗,顾雎走到一条小巷子里,脱掉了外衣把它反过来穿上,这是顾雎特意自制的一件便于换装的衣服,再拿出易容妆来,对着小铜镜换掉了脸上的妆容。 “好了。” 顾雎揣着装有赤焰金龟的罐子走了出去。 顾雎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清秀的少年,和之前的许负是一样的风格,但是换了一张面孔,而气质,也变得冷峻神秘起来,对于顾雎来说,去扮演另一个人,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一件事了。 一路走着,顾雎来到了廷尉办公的地方,在内城的西边。内城里许多的机构部门都设置在那边,而许多只有食邑没有封地的侯爵,比如像顾雎前不久刚刚被封的关内侯就是这种情况。 和外城不同,内城到皇城是没有设卡检查的,因为京城里,许多皇城中居住的侯爵,比如说像关内候这种爵位的人,一般在京城都有职位,所以从皇城到内城再设卡检查的话就会非常麻烦。 而顾雎之前的职位黄门侍郎完全就是个虚职(在本文中),所以也没办公的必要。 顾雎左右看看,路上行人渐少,自己作为少数在路上还在走的人,实在是有些引人注目了。 ——一会儿得防止有人追我…… 顾雎这么想着,走到了廷尉办公的地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顾雎在附近转了转,转了有大概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设计好了一会儿要走的路线,确认无误后,便走向了廷尉办公的地方。 门口两个卫兵立马拦住了顾雎,厉声问道:“廷尉办公重地!来者何人?可有陛下批示的出入文谍?” 顾雎笑了一下,从怀里把装着赤焰金龟的罐子拿了出来,说道:“我有廷尉巡司使自燃案的线索。” “自燃案的线索?” 两个卫兵面面相觑,相视一眼点点头,其中一个便跑了进去,而另一个卫兵则留在这里看着顾雎。 过了一会儿,那卫兵带着两个巡司使走了出来。那两个巡司使见到顾雎便目露凶光,伸手就要来揪顾雎。 “我劝你最好别动我。” 顾雎侧过身,双手抱胸,微微别过头来冷声说道。 “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那巡司使叫道:“你当我是吓大的啊!”说完,不顾顾雎的警告就要来抓她。 “啪!” 顾雎极其迅猛的一拳狠狠地打在那巡司使的下巴上,那巡司使立马两眼翻白,原地晃了几下,仰面倒下,晕了过去。 “啊?” 周围的卫兵见状,立马目露凶光地就要来抓顾雎,顾雎反倒是厉声喝道:“陛下说过!一旬日之内不能破案的话,廷尉就要换人!现在……已经过了七天了吧?” 还醒着的那个巡司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极其难看。顾雎便嘲讽道:“怎么?不服气啊?我有线索……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吃皇粮的话,最好别碰我。” 卫兵们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巡司使,那巡司使咳嗽一声,说道:“这位先生,里边请。” “不用了大人,你那什么伎俩,我还不清楚吗?”顾雎笑了一下,说道,“在这里,我就直接说了吧。” 这条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并没有人注意到廷尉门口这边的骚动。 那巡司使见自己的小花招被拆穿了,不禁尴尬一阵,便说道:“那好吧,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顾雎把罐子递过去,交给了巡司使,巡司使打开一看,里面是数十只赤金色的甲虫,密密麻麻地爬着,同时一股子浓烈的硫磺味道散发开来。 巡司使不禁捏住了鼻子,皱着眉头疑惑地看向顾雎。 “那就是你同僚自燃的原因,”顾雎说道,“去好好查查你的同僚们以前喝过的水杯,碰过的东西,肯定能找到和这虫子一样的毒素……” 巡司使听了瞬间手一抖,差点就要把手里的罐子甩出去,不禁问道:“那这东西……到底叫什么?” 顾雎说道:“赤焰金龟,西域商人带来的毒虫,以前养在伽蓝寺里,用于治疗先帝的风寒,后来发现含有剧毒,便全都销毁了,只剩下这么几只……” “不要直接碰它,”顾雎见巡司使想要用手指戳那些赤焰金龟,便出声提醒道,“要是不小心被它咬到了的话,你立马就会变成一个火人。” “嗯……” 巡司使吓了一跳,立马收回手来,赶忙把盖子盖上了。 “小心点,知道吗。”顾雎说道。 “那么先生……” 巡司使收起了罐子,问道:“你还有什么线索吗?” 顾雎笑笑,突然拔腿就跑。 “给我追!” 巡司使喝道。 卫兵们立马追了上去,可是顾雎身法灵活得很,一会儿就翻进了一个小院子里,这是顾雎之前设计好的逃跑路线。顾雎翻进院里,随手从水缸里打了瓢水来,把脸洗了一遍,洗掉了脸上易容的妆容。 “两人一组,翻进去!” 顾雎已经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卫兵正互相配合着,准备翻进院子里。顾雎脱了外衣,用它胡乱地擦了把脸,便跑进了院子里的一间厢房里,散开头发打开窗户跑了出去。 顾雎一边跑,一边扎头发,换了女子的发式后插上发簪,又脱了脚上的靴子。露出了里边小巧的绣花鞋。 很快,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便展露无疑了。 顾雎迈着轻柔的步子在街上走着,突然,从旁边的胡同里跑出来一队士兵,把顾雎吓了一跳。 “啊!官爷!” 顾雎往后缩了几步,吓得小脸煞白的。 那士兵们没看见之前的顾雎,便问道:“姑娘!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少年在这附近?” “少年?”顾雎左右张望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官爷,什么样的少年呀?” 士兵们急了,问道:“那是一个长相清秀,身材不怎么高大的少年!怎样?有没有见过?” “在……那边……” 顾雎伸手指向一个街边的拐角处,弱弱地说道。 “好的,谢谢姑娘!快点回家吧,一会儿就要宵禁了!” 说完,士兵们便朝着顾雎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哈……真傻……没发现那个少年和我一样高吗……” 顾雎笑了几声,便慢悠悠地朝着皇城走去。 …… 燕王府。 宫里的马车听在了燕王府门口,姜成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马车便开走了。 卫兵说道:“燕王殿下,许侯大人之前吩咐在下,让在下告诉殿下,说他出去办事,可能会稍晚一些回来,让殿下不用担心。” “哦……知道了……” 姜成点点头,迈着软绵绵的步子走了进去。 姜成的管家林叔看见姜成这副模样,赶紧上去关切地问道:“殿下感觉怎样?要不要吃点什么?” “让膳房给我煮碗粥吧林叔……今天没什么胃口……”姜成虚弱地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夜旖旎 …… “好的!林叔马上去给殿下做!” 林叔跑去给姜成弄饭了,姜成回到自己房间里,如释重负般地躺到床上,手臂压着脸喘着粗气,好像累瘫了似的。 两个随从还站在床边看着姜成,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姜成睁开眼看向他们,别过头去,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的,有事再叫你们。” “喏。” 两个随从转身走了出去。 “把门带上。” “喏。” 门关上了。 姜成立马原地弹了起来,伸着懒腰,今天瘫了一整天,骨头都酥了。 “啊……没想到装病也这么累啊……” 姜成下床做着伸展运动,自言自语道。 姜成说着,把床底下的箱子拖了出来,打开来一看,里边的罐子已经不在了。 “看来尽欢已经拿走了……” 姜成叹了口气,把箱子关上,推了回去。 按照之前他和顾雎计划好的。 早上,姜成假装中毒,把这个消息送到宫里让姜望知道。接着,引出真正中毒的荀睿和昨晚大摆宴席的司空刘昱。 顾雎和姜成昨晚两人在刘昱和荀睿离席的时候,偷偷地把毒药鹤顶红和解药一起放到了菜里,这样一会儿众人吃菜的时候就不会中毒了。而荀睿的酒杯里则是被抹上了毒药。 然后,顾雎推断,刘昱作为楚王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在荀睿中毒后,必然顾不上家里的事情。这样昨晚遗留的菜品很有可能不会被处理掉,即使被处理了,扔进泔水桶里或者是喂狗了,那也能检测出来,就是过程要麻烦一点罢了。 这样,就能扳倒刘昱,打击楚王集团。 可是让姜成和顾雎没想到的是,刘昱竟然在家里私藏了一百多件盔甲和兵器,直接按照谋反罪来处理,原本这事发展下去,姜白很有可能会引火烧身,可是刘昱的儿子刘晋见大势已去,竟然不惜把火往自己身上引。所以这桩案子,也只能是定性为司空刘昱刘晋父子谋反案了。 “殿下,粥已经做好了。” 林叔在外边说道。 “哦,进来吧林叔。” 姜成应道。 “喏。” 林叔端着粥和几碟小菜走了进来,放在了桌上。 “殿下,老身先出去了。”林叔说道。 “好的林叔,辛苦你了。”姜成和煦地笑道。 “谢殿下。” 林叔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姜成看着眼前的粥和小菜,不禁哀叹一声。 ——这东西……真心不想吃啊……好想吃肉啊…… ——装病真累…… 吃完后,姜成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让外边人进来后便关上门,像个病人一样早早地睡去了。 外边起风了,吹得窗户上呼呼作响。姜成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昏暗的景象,渐渐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过去了。 突然,风声陡然加大,姜成立马睁开眼睛。 ——有人从窗户进来了! ——刺客! 姜成立马起床,看到窗户那边的确是有个人影,看起来有些纤弱,像是一个女子的。 姜成正要喊人,突然那人影惊喜地问道: “殿下?” 姜成的瞳孔猛地放大! ——是雎儿! 姜成硬生生地把喊叫堵回喉咙里,那人影走进了,突然扑进姜成的怀里。 “殿下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便哭了起来。 “雎儿……是你吗?” 姜成明明知道是谁,可是还是想问。 “是我……” 怀里的泪人抽噎道。 “太好了……” 就是亲耳听见她承认。 姜成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殿下!” “嘘!” 姜成示意噤声,把顾雎的脸埋到自己的胸口上。 门外的侍卫突然敲门,问道:“在下刚刚听见殿下房间的窗户打开了,殿下可有什么事吗?” 姜成咳嗽了几声,说道:“窗户不结实,被风给吹开了,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关上!” “喏。” 外边的侍卫走开了。 姜成放开顾雎,正要过去关窗,顾雎却一下子跳了起来,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房间里一片昏暗。 “殿下现在身体不好,这种小事还是让我来吧。” 黑暗中看不清顾雎的脸,姜成抹黑走了过去,把顾雎抱进怀里。 “殿下!殿下!” 顾雎突然惊声叫道:“殿下还是去床上吧……别累坏了……” “床上?” 姜成突然揶揄道。 “唔……” 看不起她的脸,但是姜成知道,怀里的可人脸上一定一片红晕。 “不要误会……殿下……” 怀里的小人嗫嚅道,伸手轻轻地推搡着姜成,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只是为了面子才推的。 “没事。” 顾雎突然感到自己被姜成拦腰抱起,就要朝她唇上吻去。 “等等!殿下!” “唔……” 话还没说完,顾雎的嘴唇就被姜成堵住了,顾雎伸手在姜成肚子上戳了一下。 “哦!” 姜成浑身一弹,惨叫一声。 “殿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侍卫敲着门问道。 “没事!” 姜成清了清嗓子,喊道。 “哈!” 顾雎听到外边有人,吓得立马躲进了姜成的被窝里。 “你走吧!有事我再叫你!” 姜成喊道。 “喏。” 门外的侍卫应了一声,便走了。 确认外边的人走了以后,姜成这才捂着肚子坐到了床上,低声呻吟着。 “殿下?你怎么了?” 顾雎突然把头从被窝里探了出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哎哟……” 姜成没有回答,只是捂着肚子呻吟着。 “真的很疼吗?” 顾雎立马趴到姜成肩上,有些无助害怕地问道。 姜成突然笑道:“骗你的!” “坏蛋!” 顾雎伸手拿了枕头拍在姜成的脸上。 “哈哈哈……” 姜成拨开脸上的枕头笑了起来。 “对不起……” 黑暗中,顾雎突然道歉道。 姜成立马坐了起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雎儿?为什么要道歉?” “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顾雎突然低声地啜泣起来,姜成一下子慌了,赶忙轻轻地抱着她,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温柔着呢……” “我听说殿下中毒了……就来找殿下了……”顾雎哭道,用姜成的衣领擦着眼泪,说道,“可是来了我还发脾气……还打殿下!都没有想过殿下现在可能很累了……我……我……” “我没中毒,”姜成说道,“那是尽欢的计策。” 怀里的人突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看向姜成。 “是尽欢的计策……”姜成哭笑不得地说道,“昨天晚上,司空刘昱想要除掉我和尽欢,被我们反制了,还顺带给荀睿下了毒……今天早上,尽欢让我装作被刘昱给下毒了……” “怪不得呢……” 顾雎低声呢喃道。 “怪不得什么?雎儿?”姜成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嘬了一下。 “怪不得我今天看见好多御林军从皇宫里面跑出来呢……”顾雎在姜成鼻尖上弹了一下,嗔道,“他们看起来好像要杀人一样……往司空府的方向去了……我原本还想去偷偷跑去那边看看的……结果司空府附近的居民都被赶了出去……” “雎儿……” 姜成突然抱紧了顾雎,问道:“你不是一直在鬼街里待着么?” 顾雎摇摇头,说道:“鬼街那么下面的地方,空气差劲地要死……就算是地鼠,偶尔也要上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啊。” “是吗……” “怎么了?殿下?” 顾雎察觉到姜成的不对劲,便问道。 姜成笑了一下,说道:“今晚……就别走了吧……留下来……以后……都留在我身边……” “但是这样的话……我会给殿下添麻烦的……”顾雎弱弱地说道,“殿下……也会一直牵挂我,怕我出事……” “你不在我身边……我更担心……”姜成轻轻地抚着顾雎耳边的头发,说道。 “殿下……你知道我要走的话……你是拦不住我的……” 顾雎撑着姜成的胸口,坐了起来,说道。 “知道殿下没事,我已经很开心了……以后……等到这边没事了,我会回来……陪殿下的。” “你要走了吗?”姜成坐了起来,问道。 “嗯……” 顾雎轻轻地点点头。 “我……” 姜成刚要说话,就被顾雎给打断了:“殿下不用挽留我的。” “不,每次都被你打晕,我也受够了……”姜成苦涩地笑着,说道,“你走吧……我想看着你走……” “好的……” 顾雎不说话,点点头,摸到姜成脖子后面,捏了一下。 “又……骗我……” 姜成昏迷之前,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做个好梦。” 顾雎在姜成唇上轻轻一吻,替他盖上了被子。 “哗!” 顾雎打开窗户,翻了出去,躲到了树林里,回头看着。 “殿下?” 门外的侍卫又敲着姜成的房门了。 “殿下?房间里的窗户好像又打开了,要在下进来帮忙关上吗?” 门外的侍卫一边敲门,一边问道。 “殿下?” 无人应答。 侍卫打开门,走了进来。 房间里没点蜡烛,一片昏暗。 只有窗户打开着,“呼哧呼哧”地吹着风。 “殿下?” 侍卫看不到人,慢慢地往姜成的床走去。走近了,才看见姜成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在睡觉。 侍卫立马蹑手蹑脚起来,轻轻地走到窗户边,拉上了窗户。 “晚安……到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捷报传来 …… 顾雎避开了在府上巡逻的卫兵,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睡下了。 ……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顾雎一大早打开门,就看见姜成站在门口,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没什么……”姜成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朝气蓬勃的面孔,说道,“我们去上早朝吧。” “好的,殿下,”顾雎关上门,走了出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便问道,“殿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姜成说道:“十七,怎么了吗?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这个时候……泾阳赵王姜恪那边……战事已经结束了有五天了吧……估计就在这几天……捷报就能送到京城了…… 姜成见顾雎好像在想什么入了迷,便伸手在顾雎面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吗?在想什么?” 顾雎反应过来,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小女只是在想,距离殿下的封王大典,现在也只剩下了十九天了呢。” “嗯……是啊……”姜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什么话想说,但想想还是堵了回去。 顾雎伸手推着姜成往前走,说道:“好啦,走吧,殿下,今天要把戏做足一点。” “嗯。” …… 洛阳,养心殿。 由于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姜望都没怎么看过这述职表,今天早上难得闲了下来,趁着食用早膳的时候抽空看了看,这才翻到了顾彻的那篇述职表。 “唔……尚书令的二女儿不错啊……” 姜望饶有兴趣地看完顾彻的述职表,对顾彻表中叙述的二女儿顾雎的表现很是赞赏。 “可以为良家女。” 姜望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正在这时,一边的小太监走了过来,提醒道:“殿下,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分了。” “朕知道了,退下吧。” “嗻。” 一般来说,在食用早膳之前,皇帝和皇后是要去太上皇和太后那边请安的,不过姜望年纪已老,太后也已经过世了,至于太上皇么……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太上皇的。 少了请安的环节,姜望自然也省下了不少时间,才有空看这些公文。 …… 淑妃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先是早已结案的恭妃案被姜望下令重新调查,让她惶惶不安,再后来是宫人出逃,姜望怪罪到她的头上,责怪她监管不力,还罚了她这个月的禄银。 不过让她松一口气的是,当初那个参与陷害恭妃的那个林才人,已经死了。 ——这真是太好了……这下林才人…她也死了……只要再找个机会……把当时的那个产婆给除掉……那么这件事……就谁也不知道了…… …… 等到姜望了登龙殿,大臣们早已在玄武门外等候多时了。 姜成有些无精打采地站在队列中,顾雎站在他的身后,姜成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一个大臣见姜成这么虚弱,便劝道:“燕王殿下,身体不好可以不用来的,要多注意休息啊。” 姜成无力地笑笑,说道:“谢谢大人关心,在下没事的,扛得住,国家大事要紧嘛。” 这个规劝姜成的大臣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呐……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姜成看向另一边的行伍,发现廷尉的左仆射和右仆射今天也来了,而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姜成回头看了顾雎一眼,顾雎冲他眨眨眼,坏笑一声。 “效率挺高的啊……一晚上就搞定了……”姜成笑着低声说道。 这时大臣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昨天晚上有个神秘兮兮的家伙去给廷尉提供线索了……” “是啊……而且廷尉还派人到处抓他……不过没抓到就是了……”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听说昨晚搞得整个城东鸡飞狗跳的……” 正在这时,玄武门的大门打开了,大臣们立马住了嘴,排好行伍,鱼贯而入,井然有序。 进了登龙殿,入座以后,早朝就开始了。 姜望扫视了座下一圈,问道:“诸位爱卿,今日有什么事要上奏吗?” 廷尉左仆射和右仆射从席位上走了出来,趋步上殿,跪了下来,说道:“启禀陛下,臣等,有事上奏。” 姜望皱了皱眉头,说道:“说。” 左仆射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启禀陛下,臣等,在廷尉巡司使自燃案取得了重大突破。” 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姜望说道:“说。” 左仆射说道:“启禀陛下,昨日傍晚……有个少年来廷尉,给了臣等线索……臣这才了解了案件的经过……经过一晚上的调查,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案件的发生经过,那是因为一种毒虫,一种名叫赤焰金龟的毒虫。” 姜望皱了皱眉头,斟酌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廷尉左仆射和右仆射不知道姜望的反应,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阵,姜望才问道:“那个少年……知道是谁吗?还有这个叫赤焰金龟的毒虫……又是什么来头?” 左仆射说道:“启禀陛下,那少年灵活得很,臣等没有抓到他……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替谁做事……至于赤焰金龟,曾经是西域的商人进献给先帝,用于治疗先帝的头风,先是养在伽蓝寺里,后来太医发现赤焰金龟有剧毒,就弃之不用了,之后就一直饲养在伽蓝寺中……去年失窃。” 左仆射继续说道:“赤焰金龟的毒素极其剧烈,泡水之后,无色无味,引用之后,遇热人体就会自燃……即使抹在体表,过一阵后,也会皮肤发痒,最后自燃而死。” 姜望问道:“那之前的几起自燃案,都是这么来的吗?都是因为这个赤焰金龟吗?” 左仆射点点头,说道:“是的殿下,巡司使陈靖,在家中引用了泡水的金龟毒,而伽蓝寺的几起自燃案和火灾,也都是因为这个赤焰金龟……至于是谁下毒谋害的他们……臣等目前也还不清楚,正在努力调查当中。” …… “嗯……” 姜望没有说话,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有时候真相无需完全调查出来,仅仅需要一些细节,一部分的事实,就能推断出来。 ——是我那几个儿子干的吧…… 姜望如此想道,知道自燃案不是天谴后,他也就放心了。 姜望说道:“把所有的赤焰金龟都销毁掉……这种毒虫,留着也是祸害。” “喏!” 玄武门外。 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高举着前线染血的战旗一路奔来。 “什么人!” 驻守玄武门的御林军门立刻拦住了他,厉声喝道。 “我是赵王殿下派来的信使!” 带头的骑兵喊道:“为陛下送来前线的捷报!” 御林军队长半信半疑,对手下一个小兵说道:“进去通报陛下。” “喏。” 小兵立刻转身就跑,一路跑进登龙殿里。 小兵刚刚跨进宫门,便跪下来,抱拳说道:“启禀陛下,赵王殿下的前线战报已经送达。” 大臣们纷纷侧目,姜望说道:“让信使进来吧。” “喏!” 小兵转身跑了出去。 顾雎朝着坐在旁边的姜成微微侧过身子,说道:“燕王殿下,这是个大捷报……” 姜成微微皱眉,问道:“何以见得?” 顾雎故作神秘地笑笑,说道:“七天之前,小女夜观星象,见一天狼星落于大漠之中,不出意外的话,匈奴的冒顿单于必定已经死于疆场之上。” “哈,还夜观星象呢。”姜成满脸写着不信,伸手在顾雎额头上点了一下。 “真的!”顾雎撅着嘴巴,有些委屈地低声叫道。 姜成笑道:“好好好,等二哥的信使进来了,再看他怎么说吧。” 正当这时,信使已经到了登龙殿。姜望身边的小太监立马上去,接过信使手中的战报,送到姜望面前。 姜望拿过战报,并没有打开来看,而是问跪在下头的信使道:“前线送来了什么战报?” 信使抱拳说道:“启禀陛下,匈奴冒顿单于倾国而来,出动三十万大军进犯我大魏泾阳,壶关,子午谷一带,河西都护使,征北将军,大魏赵王殿下,亲率二十万大魏将士,于泾阳,子午谷两地展开决战,阵斩冒顿单于!”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姜望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信使说道:“启禀陛下,赵王殿下于子午谷阵斩匈奴冒顿单于!” 姜成一脸诧异地看向坐在一边的顾雎,顾雎眨了眨眼睛,一脸坏笑。 大臣们都惊呆了,姜望更是当即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下去问道:“匈奴单于……真的死了?” 信使说道:“启禀陛下,赵王殿下已经确认无误,还送来了新任匈奴单于唐古拉的亲笔信。” 姜望一听,立马走回到龙椅上,拿起面前案上放着的战报,打开来一看,的确有一封匈奴单于的亲笔信。 姜望赶紧打开来,粗略地看了一眼,随即递给身边的近侍,有些焦急地说道:“快点,快读一遍来。” 近侍接过文书:“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温柔论 …… 近侍拿起唐古拉的亲笔信,念道:“大魏皇帝贵安,吾乃单于唐古拉,如陛下所闻,先帝冒顿战死疆场,魂归漠北,先帝戎马一生,战死沙场,不负其志,但魏匈世仇,来日战场再见分晓。” 接着,近侍又拿起了赵王姜恪寄来的文书,念道:“承蒙陛下恩泽,三月初七,匈奴单于冒顿率贼寇三十余万,进犯壶关,十三日晨,臣于子午谷阵斩冒顿单于,匈奴一溃千里,本部趁胜追击,杀死匈奴士兵十五余万,阵斩匈奴上将三人,俘虏一千余人,缴获牛羊马匹三十万头,军械军资无数,大魏将士阵亡十万余人,上将一人,臣亦负数疮,战况着实惨烈,兹特以抚恤金以慰英烈亡魂,愿陛下长治久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姜望很是舒心地连连点头,拍着龙椅站了起来,喊道:“冒顿死了!大魏长治久安!数代先帝未竟之功,今日于朕,几近功成!” 大臣们也都是欣喜若狂,都把平日里彼此互相之间的成见放下,欢呼起来。 “冒顿死了!冒顿死了!” 姜成攥着顾雎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喊道。 顾雎尴尬地笑着,说道:“殿下驰骋疆场三年有余,今日,总算是取得了重大突破,但是匈奴未灭,还是得努力啊,殿下。” “嗯!” 姜成点点头,兴奋地说道:“我已经快等不及了,我好想现在就去泾阳,哪怕只是给二哥当个百夫长也好,只想快点北伐!天呐……” 顾雎笑道:“阵斩了冒顿单于,陛下肯定会大赦天下,正好,这几日里,我们赶紧去把剩下的恭妃案给解决了,把齐王殿下救出来,如何?” 姜成连连点头,说道:“正好!” 姜望欣慰地看着宫殿里欣喜若狂的大臣们,魏匈乃世仇,匈奴自从五百年前的秦晋时期开始,就屡屡南下,进犯中原,中原百姓深受其苦,无数的热血男儿血洒沙场,如今,终于有了一个重大的成果,阵斩了匈奴单于。 姜望更是开心,单是凭这一项功绩,姜望就足以在宾天之后,宗庙里有个响当当的谥号了。 取得了如此功绩,姜望自然是要慷慨一番,自古以来,基本上来说,都是大赦天下这一出,但是话到嘴边又给姜望生生地憋回去了。 ——四郎……他……他不像是会因为野心而造反的人……知子莫如父……四郎的品性我还是很了解的……大赦天下……还是再等等吧…… 想了想,姜望暂且搁置了这个想法,说道:“诸位爱卿先行回家吧,明日再来讨论其他事宜。” 姜望一挥大袖,站了起来,说道:“退朝。” 大臣们一齐跪下,毕恭毕敬地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 退朝之后,大臣三两成群地走在台阶上,兴奋又激动地说着这件事。 “殿下,”顾雎说道,“我们去宁妃娘娘那边吧,前天殿下中毒了,宁妃娘娘应该担心坏了。” 姜成点点头,说道:“嗯,虽然不是真的中毒,但是母妃毕竟不知道,还是过去让她放个心好了。” “嗯。” 于是两人便拐了个弯,去了乾清宫,宁妃的宫邸。 两人走到乾清宫的院门口,顾雎主动过去靠着姜成,说道:“演戏演像一点……” 姜成有些不适应地轻轻推开了顾雎,点点头,说道:“嗯……” 顾雎见姜成这紧张的小模样就捂着嘴轻轻调笑起来,说道:“这么害羞的吗?纯情小殿下?” 姜成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别说这个了……” “但是我总要扶着你啊。”顾雎倒是很自然地说道。 “好吧……”姜成伸出手去让顾雎扶着。 “别碰我手腕以上的地方。”姜成低声道。 顾雎听了不满地嗔道:“嚯,殿下你当你手是金子做的啊?这么金贵!” 姜成“啧”了一声,轻轻皱眉道:“不是……这样的……你那样碰我的手不好吧……而且虽然你二姐姐不在这里……但是我也应该要自觉一点啊……你说是不是?小姨子?” “好吧,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顾雎也不跟他无理取闹,于是攥着他的肘子扶着他,慢悠悠地走着。 两人走到乾清宫,只见门口一个宫女看见了姜成,惊喜地问道:“是燕王殿下吗?” 姜成笑着点点头,顾雎在他背上一掐,低声道:“精神头不错啊?哪像中毒了?简直就是中奖了!” 姜成立刻明白了顾雎的意思,立马捂着肚子微微弯下腰去,喘着气说道:“是……是的……” 那小宫女一慌,立马说道:“我马上进去通知娘娘!殿下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啊!” “嗯……”姜成无力地笑道。 小宫女转身跑了进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娘娘!娘娘娘娘!燕王殿下来了!” “是你的小迷妹呢……殿下……”顾雎轻轻地戳了戳姜成,笑着说道。 姜成现在已经非常入戏了,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是吗……哈哈哈……都是小事……” 没一会儿,宁妃娘娘就激动地跑了出来,一看到姜成,就哭了起来,说道:“到蕴,自从你上次回去以后,母妃就一直在担心你……你看你……才几步路就走得满头大汗的……” 说着伸出手去,心得地摸着姜成湿漉漉的额头,说道。 其实那是刚刚顾雎从旁边的草丛里接出来的一点还没蒸发的露水…… 杨素也快步跑了出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长相倒是和杨素颇有几分相似。 “表哥!” 杨素噙着眼泪叫道,松开了那个小姑娘的手就想抱上去,姜成立马捂着嘴咳嗽一声,正好把手挡在身前。 杨素抱不得姜成,便噙着眼泪叫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我……我中毒了啊……”姜成倒是颇为委屈地说道。 “不是……我……”杨素的脑袋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想去看你……可是你一直不在……给你的信……你也没回我……” 姜成挠着脑袋有些尴尬的样子,说道:“这个嘛……啊哈……没那个时间啊……” 宁妃有些心疼地说道:“好了素素,别让你表哥站久了,对他身体不好。快让他进来吧。” “嗯。”杨素连连点头。 姜成虚弱地笑了一下,迈着沉重又软绵的步子走了进来,在顾雎的搀扶下。 杨素见顾雎扶着姜成的右手,而左手还是空着的,便想要上去挽着他左手,姜成看穿了杨素的小心思,立马用左手捂着嘴咳嗽起来,咳了一路。 而那个小姑娘,则是扑闪着大眼睛,有些难过地看着姜成,顾雎倒是不认得她是谁了。 “到蕴……你慢点走啊……别累着了……”宁妃回头心疼地说道。 “嗯……” 一行人进了宫里,顾雎扶着姜成坐下。宁妃立马关切地问道:“到蕴,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什么东西?” 姜成有气无力地笑道:“我想吃梨花糕……母妃……” “好,我马上去让膳房去做。”说着,宁妃又很快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怎样啊表哥?”杨素含着眼泪看着姜成,说道,“怎么会中毒呢……好端端的……刘昱为什么那么心狠,要害你啊……” 姜成笑道:“没事的啦……刘昱不是也被陛下收拾了吗?诶,今天小雪儿也在啊。” 那长得和杨素有几分相像的小姑娘立马结结巴巴地说道:“殿……殿下贵安!” 顾雎有几分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 杨素笑了一下,立马给顾雎介绍道:“来,尽欢哥哥,这个小姑娘是杨雪,我的堂妹,她可是你的小迷妹哦!知道你的故事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让我带她来看你呢!” 顾雎笑道:“是吗?”说着,看向了杨雪,朝她打了个招呼,说道:“杨姑娘好。” “好、好啊……”杨雪面色泛红,低下头低声说道。 杨素看出了姜成的精气神,便悄悄地走到顾雎身边,问道:“尽欢哥哥……表哥其实是假中毒吧?” 顾雎暗暗一惊,说道:“没错,这是殿下的计策。” “好啊你,敢骗我!” 得到了正确的答案,杨素立马从后头推了姜成的脑袋一下,叫道。 姜成也知道穿帮了,捂着后脑勺叫道:“你也太粗鲁了吧!素素!” 杨雪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一愣一愣,才反应过来,叫道:“堂姐……殿下身体还虚弱着呢……你不要这样打他头啊!” “郡主要是像杨姑娘一样温柔就好了。”顾雎笑道。 “是啊……” 姜成趴在桌上,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 “哪……哪有……” 杨雪害羞地低下头嗫嚅道。 “哦,你说这样吗?” “表哥……注意身体啊……”杨素立马换了副面孔,温柔地说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素素你别这样,这样子……我心里毛毛的……”姜成感觉浑身好像起了鸡皮疙瘩了一样,有些尴尬地说。 “你也真是犯贱,非要我骂你才舒坦吗?”杨素插着腰,一副泼辣的样子。 “其实还是温柔点好,”姜成笑了笑,说,“我会尽力习惯的。” 杨素扑闪着大眼睛,问:“真的吗?” 顾雎点点头,笑道:“嗯,郡主,女孩子还是温柔点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果树 …… “来了,孩子们。” 宁妃笑吟吟地亲自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桌上,说道:“快吃吧。” 杨素邀功似地叫道:“看见没有表哥!这个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爱心康复点心!” 姜成笑了笑,没说什么。 “来!表哥!” 杨素眼疾手快地捡了一块点心,伸到姜成面前。 姜成轻轻皱着眉头,顾雎从杨素手里稍稍用了点力,把那块点心扯了下来,伸到姜成面前,说道:“殿下,吃吧。” 所有人都愣了愣。 杨雪忽地捂住办张的小嘴,呆呆的,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宁妃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的,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微微抽搐。 姜成不明所以地四处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杨素脸上泛起了红晕,丝毫不为自己给姜成准备的“爱心康复点心”被顾雎抢去而气恼,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天哪!表哥……”杨素捂着嘴惊声叫道,“你要节制一点啊!” 顾雎微微一笑,把那块点心放入自己口中,嚼了几口,咽了下去,点点头,说道:“无毒,殿下。” 看着宁妃那错愕的表情,姜成赶紧说道:“母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尽欢……只是朋友!” 宁妃反应过来,干笑几声,连连点头,说道:“朋友……朋友……” 宁妃不再说什么,一行人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很快,姜成的梨花糕就做好了,乾清宫的宫女把它端了进来,放在桌上。 “快吃吧。”宁妃满是期待地看着姜成,到了这个年纪,一个母亲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吃饭了。 “嗯。” 姜成笑了一下,拿起一块梨花糕来,咬了一口,说道:“还真不错呢!母妃,你也尝尝。” 宁妃摇摇头,笑着拒绝道:“不了,你吃吧。” 顾雎看着她们站了起来,说道:“殿下,宁妃娘娘,郡主,在下有事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嗯。”姜成应道。 宁妃赶紧提醒道:“不要乱跑啊,尽欢,跑到别的宫那里,可是死罪啊。”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知道了。” “那……那个……”杨雪突然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想和许先生一起出去走走!” 杨素听了竖起了大拇指,比着口型说道:“加油!堂妹!”。 顾雎愣了愣,又看那小姑娘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一样,笑一笑,说道:“那走吧,杨姑娘。” 杨雪欣喜地点点头,又低下去,立马跟上去了。 两人一起走出了乾清宫,因为不能去别的宫,也不能到处乱走,只能在这附近走动。 这附近正好有个宫廷果园,顾雎来了兴致,便走了进去。 杨雪在顾雎背后怯生生地跟着,顾雎原本是想出来以后,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溜去冷宫把林才人说的那个,她埋掉的那个婴儿尸骨挖出来的,可是如今事情有变,因为杨雪也跟了出来,顾雎便暂且打消了这个主意。 顾雎转过身来,和煦地笑着,问道:“杨姑娘,请问找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杨雪惊得一缩,比着手指头说道:“那个……我想谢谢许先生……” “谢我?”顾雎哑然失笑道,“为什么谢我?我们之前……没见过面吧?” “不是不是,”杨雪赶紧抬起头来解释道,“是因为,那个,我的娘亲的娘家就在徐州,我外婆也在那里……我外婆很疼我的,小时候还经常给我买吃的……” 眼看着杨雪越说越偏,顾雎赶紧说道:“都是小事,在下不是恰逢也住在徐州么,在下自然要出点力,去为徐州解围了。” “嗯……” 杨雪把目光投向别处,低声说道:“好几天之前,小女在街上看见过先生和燕王殿下一起在逛街……小女那时候就想和先生道谢的,但是……嗯……就是这样啦……” 顾雎挠挠脑袋,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告诉她我其实和她一样……是个女儿身的话不好吧……而且她也不会相信的吧…… “咚!” 正当顾雎苦恼的时候,一个果子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在顾雎的头上,滚到了地里。 “噗嗤。” 杨雪忍不住被这滑稽的一幕给逗笑了,顾雎捂着头顶抬起头来看向树杈,上面已经结满了果子。 “这个季节的果子也能熟吗?”顾雎疑惑又有些气恼地说道。 杨雪笑道:“先生有所不知,那是西域商人进献的果树,一年可以熟两季的,这是第一季果子,下一季是晚秋的时候。” 顾雎来了兴致,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去摘几颗来,带回去给燕王殿下他们尝尝。” “嗯。”杨雪点头道。 “嘿!” 顾雎猛地小跑几步,在树干上连蹬数步,跃上了果实累累的枝头。 “哇!”杨雪拍着手叫道,“许先生还会轻功啊?” “没有轻功这一说的,”顾雎笑着摘下一个果子,扔给杨雪,说道,“接着,杨姑娘,这只是最普通的身法罢了。” “哦。”杨雪似懂非懂地接住果子,顾雎又摘了几个下来扔过去。 “哎!” 杨雪接了几个以后,后退的时候突然踩到了之前那个砸在顾雎头上的果子,立马跌了一跤,怀里的果子也都散了开来。 “杨姑娘!” 顾雎见状,立马从树上跳了下来,扶起杨雪,问道:“怎么?有受伤吗?” 杨雪皱着眉头踮了踮脚,说道:“好像……脚扭伤了……” “那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顾雎扶着杨雪到树下坐了下来,然后回身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果子。 杨雪此时正坐在地上低着头揉脚,顾雎抱着果子回来,在她面前蹲下来,问道:“杨姑娘?请问是哪只脚?” 杨雪哈着气委屈地抬起头说道:“右脚……” 抬头和顾雎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杨雪只觉得,心口一窒,这个“许先生”柳眉杏眼,目若水波,面若朱玉,红润的嘴唇看着简直不像个男子,鼻子小巧挺翘,半长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好,更是透着一股和她柔美的面貌不相称的严肃的气息。 “杨姑娘,是右脚吗?”顾雎说着,然后从袖带里拿出了一瓶药来,这是顾雎专门准备的,为了防止在外边受了什么跌打伤后无药可医的局面而准备的。 顾雎把药打开来,抓了两粒后磨碎,伸到杨雪面前,自己则背过身去,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男儿身”,女孩家的脚可不能乱看。 “杨姑娘含着这两粒药,吐到扭伤的地方就好了。” 顾雎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谢谢许先生。” 杨雪把鞋子和袜子脱掉,一只赤足纤小可爱,不过顾雎当然是看不见的。 杨雪把药丸嚼碎吐在自己脚上受伤的地方,登时立马就觉得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好神奇啊……这个药……” 杨雪惊叹道:“许先生,我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嗯,那就好。”顾雎笑道。 “吃吧。”顾雎拿了一个果子,背着身递到后面,说道:“杨姑娘用受伤的代价换来的果子,可不能浪费了啊。” 杨雪接过那果子,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浓郁的果香渗人心禆。 “好香啊。”杨雪说道。 “是吗?”顾雎也咬了一口。 杨雪边吃边问道:“许先生,你刚刚用的那个步法是不是叫梯云纵啊?” “咳咳……”顾雎差点噎死,心中大惊,这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个步法?眼下斟酌几分过后,便很快就有了对策,笑着答道:“是啊,杨姑娘,你眼力不错。” 杨雪笑道:“嘿嘿,谢谢夸奖,小女家里也是武将世家……对这些武功步法什么的,也懂一点,家里也有一些家传的武功,只不过到了小女这一辈,家里生的都是女孩子……女孩子又不能习武……” “那失传了不是很可惜吗?”顾雎问道。 “对啊……所以许先生你能不能教教我武功啊?”杨雪从背后凑近了顾雎,身上的香味更是让顾雎一阵的不适应。 ——啧……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主动的吗? 顾雎朝前面移了几步,说道:“杨姑娘,武功不是一天就可以练成的,我看杨姑娘你脚步虚浮,扎马步可能连一炷香都撑不到,何谈习武。” “基本功不扎实就不能习武吗?”杨雪很是失望地问道。 顾雎笑道:“我觉得吧,姑娘家还是学点女红好,习武对女孩子来说还是不大合适。” “切,许先生你跟我一个德行!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习武了?”杨雪撇撇嘴,很是不服气地说道。 顾雎笑着问道:“这在下听得出来,杨姑娘曾经叫令尊教你学武功……不过被拒绝了吧?” “是啊,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整天就知道叫我学那些虚伪的礼仪和无聊的女红,要我说,女孩子只要武功高,也可以行走江湖成为一代大侠!”杨雪说到激动处还把手举起来用吃剩的半个果子指着天,到真有一番顶天立地的武者的气概了。 “可是你的武功一点也不高。”顾雎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突如其来的火灾 …… 姜成和顾雎坐着马车来到了城西,准备去城西的一家酒楼里吃点什么再回去。 两人下了马车,发现不远处的街角人头攒动,好像在围观着什么,与此同时,空气中漂浮着一些烤焦的味道。 “这附近起火了吗?” 顾雎看向姜成,问道。 姜成和顾雎走进人群里,果然,傍晚夕阳的余晖下,可以依稀看清,不远处有株浓烟,正不断地蒸腾着。 “那是什么地方?”顾雎扶着额头微皱着眉头看着。 姜成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叫道:“不好,吴宽!” 顾雎还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吴宽?是说那个前御史中丞吴宽吗?殿下?” 姜成指着那条浓烟说道:“那个是吴宽的儿子,吴昊住的地方!” 听姜成这么一说,顾雎也微微皱着眉头,说道:“那不是吴昊收养那些孩子的地方吗?” …… 半个时辰前。 吴昊现在是非常开心,拿着前些天姜成和顾雎给的钱,先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市场,大肆采购一番,然后去给自己买了件衣服,剪了个头发,他的尾巴现在能翘到天上去。 “家里的食物又吃完了呢……” 吴昊苦恼了一番,想了想,还是拿着剩下的钱出去了,买了许多吃的回来。 吴昊拉着一板车的粮食回来,踢开大门大喊一声:“小兔崽子们!到饭点了!都给我出来吃饭了!” 小孩子们听见了都光着脚跑出来迎接吴昊。 “昊哥哥!” 吴昊笑着把食物放下,洋洋得意地说道:“都吃吧!” “昊哥哥,这些是哪里来的?” “用前些天那位殿下给的钱买的!”吴昊非常得意地说道,“都吃吧都吃吧,吃完我一会儿回来再叫你们认些字,你们啊,最后还是要读书才能立足啊。” 然而小孩子们并不懂吴昊的这些道理,只顾着一哄而上,抢夺着各自喜欢的食物了。 吴昊笑着摇摇头退到一边,正欲坐下,这个时候,门响了。 吴昊愣了一下,过去拉开一条门缝,露出半张脸来,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是谁啊?” 门外是两个不知谁家府上来的家丁。 “我家少爷看中了这块地,识相点就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你算个葱啊!傻蛋!”吴昊一把打开门,愤怒地吼道,“怎么?想搞事啊?看我穷想搞我啊?” 小孩子们都被这一幕吓到了,手里拿着自己的食物,呆呆地看着他们。 吴昊转头看到这一场景,想了想,还是走出去把门带上。 “呦呵,想打架啊?”一个家丁嘲讽道。 吴昊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巴掌甩过去。 那个家丁捂着被打的脸,难以置信地喊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家少——” “啪!”吴昊冷着脸,又是一巴掌过去。 “你有种再打一遍!” 吴昊往掌心哈了哈气,鼓足了劲一巴掌抡圆了这个家丁原地旋转一圈,摇摇晃晃晕乎乎的。 另一个家丁见状立马扑上去却是被吴昊一脚踢中下体,“啊”的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被打巴掌的家丁回过神来,正想反击却被吴昊一拳打飞了牙,然后抱住双腿掀倒了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那个家丁丝毫不得还手,只得连连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大哥,我知道错了……” “现在才知道错,已经晚了!”吴昊吼着又补了几拳,这才停下手。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叫他回家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蠢脸再来吧。” 吴昊骂骂咧咧地起身拍拍手,凶神恶煞地对两个家丁说道。 “是是是!”两个家丁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切,孬种。”吴昊骂了一句,打开门走了进去,看着小孩们惊恐的眼神,说:“没事了,吃!” 小孩们这才安心下来。 吴昊坐在椅子上,刚刚的一顿打消耗了不少体力,而吴昊本就身体不好,于是决定出去吃点什么。 “好好看家啊你们。” 吴昊说道。 “知道了,昊哥哥。” 小孩子们应道。 而吴昊没有想到,这声叮嘱,竟然成了最后的诀别。 …… 吴昊抱着后脑勺吊儿郎当地走在街上,最后去了一家经常赊账的摊子。 “大叔!”吴昊笑嘻嘻地喊道,一个胡子拉茬穿着围裙的大叔听见了转过头来,随即皱着眉头又转回去了。 “大叔我又来了!”吴昊张开双臂做拥抱状,一副讨打的样子。 “怎么?又来赊账啊?”这个油腻大叔躲开了吴昊同意油腻的拥抱,用抹布擦了擦手。 “我今天是带着钱过来的!”吴昊拍着腰包理直气壮地说道。 大叔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从哪里偷的,就从哪里还回去。” “诶,大叔你这话就有点难听了,什么叫偷啊?我这是遇到了贵人!”吴昊有些不服地拿出一袋钱来,按在桌上。 “哼!”大叔嘲讽地冷哼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吴昊赶紧解释道:“大叔你别不信啊,我真遇到贵人了。” 大叔用抹布擦着桌子,说:“好好好,我信,我信你好吧?” 吴昊还是很不服气地说道:“切,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的钱是合法的就行了。” 说着,吴昊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下,说道:“老样子大叔,一碗捞肠面!” 大叔从桶里直接勺出一碗,放在吴昊面前的桌上。吴昊笑着拿起筷子,正要吃呢,突然看见了什么,皱着眉头把一块肠子挑出来。 吴昊叫道:“大叔,你这肠子上面还有屎呢!”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在乎是不是屎啊?”大叔头也不回地说道。 “可是这是屎啊!”吴昊叫道。 大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洗一洗不就好了吗?” 吴昊不满地叫道:“诶,大叔你不能这样做生意啊!” “那你来教我啊?”大叔拧干抹布,回头来,凶神恶煞地问道。 “呃……算了,屎就屎吧。”吴昊服软了,正要吃呢,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骚乱,人群互相奔走着,惊慌失措地喊道:“着火啦着火啦!” 吴昊原本是打算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看的,结果发现却那火灾的烟冒起来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对劲。 “那不是……我家那边的方向吗?”吴昊看到此情此景,直接吓出一身冷汗,钱也没来得及拿,赶紧往回跑。 “喂!面不吃了啊?”大叔喊道。 吴昊跑回了自己家外边,门口外面已经挤满了人,吴昊赶紧挤了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吴昊着急地衣边挤一边喊道。 人群被他挤开来,吴昊跑到人群前,破败的院落已经被大火所吞没。 吴昊回身抓着一个围观群众的衣领,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人逃出来?” “不知道啊……我……我刚到啊……” “你呢?有没有人逃出来?”吴昊又红着眼睛问另一个。 “没有——” “啊——”吴昊突然崩溃了,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脱下身上的衣服不停地扑打着火焰,“啊——快来救火啊!快拿水来啊!” 一个围观群众上前拉开吴昊来,劝说道:“没用的!小伙子!根本就没人从那里面逃出来!” “滚开!”吴昊挣脱了那个人,继续用衣服扑打火焰直到最后衣服也烧没了,只能无力地坐在地上大哭。 “天呐——为什么——” 吴昊坐在地上,直到火焰慢慢熄灭。 “这场火,怎么发生的?”吴昊站了起来,问一个群众道。 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倒是有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火把,鬼鬼祟祟不知道搞什么……” “那个人在哪!?”吴昊一下子嘶吼了出来。 那个群众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知道啊……你可以去……报官啊……” “报官……”吴昊松开了手,往衙门走去,“报官……” 不远处,之前被吴昊暴打一顿的家丁站在一辆马车前。 “少爷,”其中一个家丁问马车里的人,“要不要……” 里面的人冷声说道:“到人少的地方,直接打死。” “行,知道了。” 两个家丁邪笑起来。 …… 吴昊一脸杀气,快步走向衙门。 他转个弯,进一条小巷抄近路。他丝毫没有发现,他头上屋檐的瓦片正在踏踏作响。 吴昊走到小巷的中段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屋檐上跳下来,堵住了吴昊的去路。 吴昊赶紧转身,而另一个黑衣人堵住了来路。 吴昊又转过身,这时候,他头顶上,一个黑衣人拿着麻袋从天而降,套住了吴昊的身子。 “你们是谁!?”吴昊在麻袋里不停挣扎着喊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木棍来,一下下地打着麻袋,往死里打着。 麻袋一开始挣扎地厉害,可是当麻袋表面渗出血以后,麻袋渐渐地不挣扎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拉开麻袋一看,吴昊已经是浑身是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用脚踢了踢吴昊,吴昊一点反应也没有。 “差不多了,就丢在这吧,让野猫野狗把他吃了也好。” 随即,三名黑衣人拍拍手扔下棍子,便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膳房夜话 …… “我们得找到吴昊,”姜成转过头来,对顾雎说道,“他肯定发生什么了,我不能看着我先生的儿子遭受不幸!” 顾雎点点头,说道:“可能有人意识到……三年前的党争案可能要翻案了,所以才急着动手吧,殿下,我们去找吴昊吧!” “嗯!” 两人点点头,便动身了。 …… 太阳渐渐地落下了。 一个拾荒者从他身边路过,看了几眼,若无其事,捡走了麻袋。 月亮开始慢慢地升起来了。 一条流浪狗嗅了嗅他,抬起一条后腿,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气味。 月亮升高了。 顾雎和姜成顺着附近群众的指示,路过小巷,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吴昊。 顾雎走到吴昊身边,叹了口气,蹲下来,说道:“你还真是命苦。” “那些孩子们全死了……”姜成也蹲下来说道。 “看看他死了没。”顾雎说着用手指探了探吴昊的呼吸。 “还有气吗?尽欢?”姜成看向顾雎,问道。 顾雎点点头,说道:“还有气,把他弄回去吧,殿下。” “好。” 姜成把已经没了意识的吴昊扛在肩上,转身就要走。 “撑得住吗?殿下?”顾雎问道。 姜成笑了笑,说道:“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撑不住。” “要不小女来吧。”顾雎说着就要去扒拉姜成肩上的吴昊。 “干嘛呢!”姜成说道,“你是我的小姨子,我怎么可以让你受苦受累,不然,怎么和你二姐姐交代?” “可小女是殿下的仆从啊,”顾雎不以为然地说道,“为殿下干点活,是小女应该做的。” “是吗?”姜成笑了笑,说道,“谢谢了,不过我不允许。” 街上人已经少了许多,但是这不代表就没人了,姜成扛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街上游荡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顾雎让姜成在一个胡同里待了一会儿,出去叫车夫开着马车过来。姜成扛着吴昊放到车厢里。 “回府上。” 姜成拉上帘布对马车夫说道。 “喏。” 马车开回到府上,顾雎一下子跳下马车,林叔出来迎接道:“是关内候大人回来了啊。” “林叔,快去把府上的大夫叫来,”顾雎说道,“有个人,在下和殿下在外边捡了个人回来,快死了。” 林叔愣了愣,连连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就去叫。” 说着,林叔就去叫大夫了。姜成这个时候也扛着吴昊进来了,一边的仆人想要上去帮忙,都被姜成拒绝了。 “弄他去个空的厢房。”姜成说道。 “好的。” 两人到了一间空着的厢房,虽然没人住,可还是被府上的仆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姜成把已经昏死过去的吴昊放到床上,血立刻渗透了床单,在床单上慢慢地蔓延开来。 姜成身上的衣服也被吴昊的血给弄脏了,顾雎帮着姜成擦了擦,这个时候,林叔找来的大夫也到了。 “参见燕王殿下。”大夫提着个药箱,跪了下来,说道。 姜成赶紧过去拉起大夫,走到床边,问道:“大夫,快来看看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把吴昊的眼皮拉开来,发现瞳孔还没有散开,便说道:“还好殿下,他还有救,在下先把他身子擦一遍,再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嗯。”姜成点头道。 说着,大夫就开始脱起吴昊身上破烂的衣服来。顾雎小脸一红,没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大夫把吴昊放到床上,用热毛巾擦了擦身上的血,然后用手在吴昊身上摸了一遍。 姜成紧张地问道:“怎么样?大夫?” “嗯……不怎么样……殿下……” 大夫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情况?”姜成问道。 大夫说道:“这个小伙子。肋骨断了一根,身上的矬伤钝伤更是无数,而且身上的五脏六腑也都伤了一遍,可能是在外边惹到什么人了,被人往死里打,才会打成这样。” “是吗……那还有救吗?大夫?”姜成眼神黯淡下来,有些失望地问道。 “有救,殿下,”大夫笑着说道,“就是有些麻烦。” “不怕,不怕麻烦!”姜成惊喜道。 于是按照大夫的吩咐,仆人们搬来一个浴桶,里面灌满热水,大夫找了些药材,放进浴桶泡开来,浴桶里面的水登时变成了棕黑色。 大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殿下,这是专门治内伤的药浴,至于他身上的外伤嘛,泡完药浴后擦点跌打酒休息好就行了。” “好的,谢谢大夫。”姜成点点头,又去嘱咐了一番照顾吴昊的仆人后,便走了出去。 顾雎此刻正蹲在地上逗弄着小猫,姜成见了笑了一下,也过去逗弄起来。 顾雎发现身边突然来了个人,转头一看,原来事姜成,便问道:“殿下,里面什么情况啊?刚刚看见好多人进进出出的,搬了好多东西呢。” “那是药浴,”姜成摸着小猫,笑道,“吴昊还有救,死不了。” “那就好,殿下,”顾雎一边逗弄着小猫,一边说道,“吴昊可以说是现在太子党中为数不多的还存活的人了,可以说是太子党的代表人物之一了……他能活下来,对以后翻案,制衡姜白,都是有好处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还救了他一命,”姜成说道,“如果能拉过到我们这边来的话,对我们是很有好处的,而且他对太子也不见得有多忠诚……” 顾雎摇着头笑道:“吴昊只是个普通人,对势力派别什么的根本没有概念……他从来就不是太子的人,却是目前最能代表太子党的人了……控制住了吴昊,无疑就控制住了太子的一条手臂……” “咕噜……” 正说着,顾雎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顾雎面色一红,姜成调笑道:“都饿了吧,我也饿了,走吧,去膳房吃点东西吧,尽欢。” “嗯……” 顾雎面色微红,放下了小猫就跟着姜成走着,去了膳房。 “要吃什么?”姜成问道。 “随便吧。”顾雎环视着燕王府的膳房,膳房里没有多少名贵的食材,甚至连鹿肉都没有。 鹿肉,可是地位的象征,只有拥有爵位的人才能食用。而皇家林苑里猎来的鹿肉,更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可是没想到的是,姜成的燕王府里,竟然连鹿肉都没有。 顾雎深感好奇,姜成在一边的灶台下生了火热起饭来,而顾雎则是在膳房的大大小小的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尽欢你想多了,我喜欢吃羊肉,”姜成看出了顾雎的好奇,笑道,“在辽东待久了,一年看不到一头鹿,每年倒是能从乌丸人那里弄来不少羊,习惯吃羊肉了。” “说起来,这里我也有将近四年没回来了,一切都是物是人非了啊……”姜成感叹道。 “辽东现在的防务,没有问题吗?”顾雎问道,“毕竟殿下不在辽东了。” 姜成想了想,说道:“匈奴最近刚刚死了单于,内部局势不稳……我猜,乌丸肯定想趁机对匈奴人发难……” “匈奴和大魏世仇,”顾雎说道,“乌丸人,也许想联合我们,一起对付匈奴……不对……如果匈奴完蛋了,乌丸它自己也是唇亡齿寒了……殿下,我觉得也许,乌丸会派人到洛阳来,对大魏示好,然后自己出兵匈奴,掠夺土地……” “这个太远了,尽欢,别想了,”姜成舀了两碗饭,放到桌上来,笑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解决吃饭的问题。” 姜成和顾雎入座,饭菜并不丰盛,姜成突然说道:“对不起……一个人随便惯了……府上都没什么好吃的……” “没事……殿下,”顾雎摇摇头,说道,“小女小时候也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这些食物,对小女来说,已经很美味了,谢谢殿下的款待。” 姜成笑道:“你现在封了关内候,在洛阳,朝廷就会给你分配一个自己的宅邸了……” 顾雎摇了摇头,说道:“对于这些华丽的宅邸,小女并不想要,小女只想辅佐殿下,登上帝位,完成二姐姐拜托我的任务……” “那你呢?你打算以后怎么做?”姜成问道,“如果我成功地登上帝位了,你要去哪儿?” 顾雎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听说西出函谷关以后,在渭河南岸,有座终南山……我也许……可以去哪里隐居吧……” “这样吗?”姜成欲言又止,不再说什么了。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成一边吃着饭一边想道。 顾雎看出姜成有话要说,便调笑着问道:“难道殿下以后还想杀我这个功臣吗?” “咳咳咳……” 姜成差点给饭噎到,说道:“你瞎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 “以后可不能杀我啊!殿下。”顾雎笑道。 “我发誓!好吧?”姜成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姜到蕴,不杀功臣。” 顾雎掩面笑道:“那小女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寄托在殿下身上了啊。” “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姜成说道。 “嗯,我相信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洛阳欢庆 …… 两人吃完饭后,到院子里散步小歇一阵,忽然听见燕王府外边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就像是谁家婚庆去迎亲了一样。 但是除了敲锣打鼓外,外边还人声嘈杂,人来人往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不热闹! 姜成正感奇怪,顾雎便去问在一边给花圃浇水的林叔,问道:“林叔,这外边是怎么回事啊?” 林叔放下了手里浇水的水壶,笑道:“今天陛下说了,今晚直到后面连着三个晚上,破例没有宵禁,所以大家啊,都出来庆祝冒顿死了!” 顾雎听了莞尔一笑,回头对姜成说道:“殿下,这也有你的功劳啊。” 姜成摇摇头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二哥奋战的结果啊,我已经派人带了几套全新的盔甲给泾阳那边送过去,算是给二哥的谢礼吧。” 顾雎听着外面人们庆祝的声音,不禁有感而发地说道:“殿下你听,这一天,大家都放下了所有的成见,为了同一件事而庆祝着,好热闹啊,要是我们大魏……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啊……” 姜成笑道:“我会努力的,不管将来能不能……哈,我都会努力,把今天晚上的这个样子,维持下去的。” 林叔走过来说道:“殿下,府上有不少仆人都请了假,想去外边闹腾……殿下您看……” “爱去就去吧,”姜成笑道,“这样的日子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啊,大家都散了吧,谁想去外边庆祝就庆祝吧!” 看着顾雎的眼睛,姜成看得出她有点向往外边的盛况,便问道:“你想去吗?许候大人?” 顾雎愣了愣,转过头来,看向姜成,没有说话。 姜成笑道:“你要去的话,我陪你好了,就是不知道愿意赏个脸吗?许侯大人?” 顾雎点点头,说道:“那……殿下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姜成说道:“好的,我等你。” 顾雎便去了自己的厢房,过了大概莫约半柱香的时间,顾雎才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头上戴了顶草帽。 “哇……你搞什么啊?”姜成伸手去挑了挑顾雎头上草帽的帽檐,笑道,“戴顶草帽是要干什么啊?” 顾雎没有说话,而是赶紧按住自己头顶的草帽,抬起头来,有些哀怨地看着姜成。 姜成看向顾雎那委屈巴巴的眼神,这才发现顾雎的脸看起来比之前要柔美漂亮了不少。 顾雎的脸上略施粉黛,轻抹朱唇,看起来完完全全的就是个犹如花苞般待放的少女了。 姜成这才明白顾雎为什么要戴着一顶草帽了,那是怕给府上人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啊。 姜成笑了笑,摸了摸草帽的顶,低声温柔地说道:“辛苦你了……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很累的吧。” 草帽的帽檐上下翻动了一下,顾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姜成笑道:“走吧,一起出去玩吧。” 顾雎应道:“嗯。” 两人一起走出了府门,徒步到了外边的街上,街上人来人往,花灯锦蔟。 “哇,就跟过年时候的庙会一样……真热闹啊……”姜成探着脑袋看着街景忍不住感叹道。 “殿下,请在这里等小女一下。”顾雎突然说道,接着便往一边的小巷子里走去。 “干嘛去啊?”姜成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顾雎进了小巷子里,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小巷子里没有人,只有几只野猫,正趴在屋檐上打着哈欠。顾雎放下心来,便把草帽拿了下来,脱掉了外衣,里面穿得是女子正常的衣裙。 顾雎回头看向姜成,嫣然一笑,说道:“殿下过来一下。” 姜成看着换上现在姑娘家衣服的顾雎,颇有些不适应,愣了愣神,听到顾雎叫他,这才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尽欢?” 顾雎没有说话,而是一手撑在姜成的肩膀上,一只脚抬起来,另一只手伸下去,把那只抬起来的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绣花小鞋。有些俏皮的小动作将她少女的本性展露无疑。 “嘿!” 顾雎又如法炮制,把另一只脚上穿的靴子也脱了下来,把它们和外衣还有草帽,一起藏到了小巷子里的一堆柴火下面。 顾雎现在的发式也是很正常的女子的发式,把头发挽起来,盘在后头,插上了一株漂亮的象牙发簪。 “走吧,殿下。”顾雎站在姜成面前,有些洋洋自得地抬起头来看着姜成,说道。 “嗯,走吧。”姜成点点头,笑道。 两人走出了小巷,外边的街道两边已经摆起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些西域商人的摊位,上面卖着各式各样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顾雎看着这些摊位上的小东西,眼中满是好奇的神色。 姜成走到顾雎身边,顾雎此刻正站在一个卖面具的西域商人的摊位前。 “要买面具的话……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可全都浪费了啊……”姜成调笑道。 “不是……” 顾雎抬起头来看向姜成,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家西域商人的摊位说道:“看那边,殿下。” 姜成顺着顾雎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摊位是卖水果的,上面有许多是姜成没有见过的水果,其中有一种紫色的,也有嫩绿色的,圆圆的,就像珍珠一样的果实。 而那个摊位面前,有个少女正品尝着那种果实,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那不是素素吗?”姜成有些诧异地问道。 “所以啊殿下……”顾雎笑着从摊位上取下一个挂着的紫色蝴蝶状的面具,比到姜成面前,说道,“如果给郡主大人看见她亲爱的表哥和另一个少女在这里逛摊位的话……肯定是要大发脾气的吧?” 姜成一笑,说道:“也是啊。”说着就把面具戴上去了,问那个大胡子的西域商人道:“店家,多少钱?” 大胡子说道:“五文钱。” 姜成付过了钱,扶正了面具,看向顾雎,问道:“这位美丽的姑娘,请问你知道燕王殿下哪里去了吗?” 顾雎捂着嘴轻笑起来,在姜成胸口上打了一下,说道:“走了啦,要是给二姐姐看到了,肯定会说你犯傻的!” 说起这个“二姐姐”,姜成便有些惆怅起来,看向人头攒动的街流,喃喃道:“这个时候……她会不会也在这里逛街呢?” “如果有缘的话,一定能看见二姐姐的!”顾雎说道。 姜成释然般地笑笑,说道:“也是,难得陪尽欢你出来一趟,我也该收收我那单相思了……” 姜成和顾雎继续逛着,和杨素等人擦肩而过。 “诶……” 杨雪回过头去,看向一个戴着蝴蝶面具的男子身边的那个女子。 “怎么了?堂妹?”杨素嚼着西域烤饼,问杨雪道。 “没什么……” 杨雪回过头来,笑道:“刚刚把一个姑娘看成许先生了……” 杨素大大咧咧地一笑,说道:“也是!尽欢刚刚的确长得实在是太……太委婉了……可惜是个男儿身啊,不然做个女孩子,那该有多好看啊……一个男孩子竟然长得那么可爱……我怕表哥他把持不住啊!” 杨雪嗔道:“怎么会呢,堂姐,燕王殿下可是堂堂正正的将军,怎么会是龙阳之好呢?” 杨素摇摇头,立马用她新学来的大秦话说道:“漏漏漏……” 大秦,即为古罗马帝国,讲拉丁文,和英语相近。在汉代曾经通过西域和中国有所来往。 “嗯?你在说什么啊堂姐?”杨雪被杨素那大秦话给搞得晕头转向的。 “这是今天刚刚和一个西域商人学来的大秦话,就是不不不的意思!”杨素颇为自得地卖弄道,“表哥他最冲动年纪却是在军队里面度过的……有点奇奇怪怪的爱好不是……哈哈哈……” 杨雪有些异样地看向杨素,问道:“怎么感觉堂姐你好像对龙阳之好很有兴趣似的……” …… 此时姜成和顾雎正站在杨素和杨雪之前驻足停留的摊位前,看着那些奇奇怪怪但是看起来又很好吃的水果。 “这个……” 姜成捏起一颗紫色的珍珠状的果实,说道:“这个……我听素素讲过……好像叫什么普罗来的……” “这个是葡萄!很好吃的,”西域商人赶忙推销自己的商品,说道,“是西域来的水果,大人可以尝尝。” 姜成捏起一颗葡萄,放入嘴中,咬下去,浓郁的果汁包裹着鲜嫩的果肉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唔——” 姜成点点头,对顾雎竖起大拇指,说道:“可以尝尝,就是皮不太好吃,里面还有核。” 西域商人说道:“着个皮和果核是要吐出来的,大人。” “哦?是吗?”姜成笑了笑,说道,“我以前没吃过这东西……不知道怎么吃,尽欢,要买吗?” 顾雎也在尝着这葡萄,其实她前世吃过这东西,酸酸甜甜的感觉总是让她回忆起她还没有当上皇帝时候的日子,所以并不怎么常吃。 “买一串吧,殿……姐夫,小女挺喜欢吃的。”顾雎看向姜成,说道。 “那就买一串吧。”姜成付过了钱,便和顾雎两人各提着一串继续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洛阳夜色 …… 二人继续逛着,逛完这片街区,又去了下一片。二人都没有带随从,慢慢地,也走了有快半个时辰了。 “前面有座石拱桥,殿下。”顾雎指着前方,说道。 “我们去那里歇一会儿吧,”姜成说道,“这街道两边的石墩都坐满人了。” “嗯。” 整片城区都是人来人往,奔走相告着赵王姜恪阵斩冒顿单于的事迹,有的勾栏那边,甚至已经开始表演起了自导自演赵王斩冒顿的皮影戏来了。明明还不知道战事的经过,却也能编得有模有样的。 两人漫步走上石拱桥,看着桥头两边的景色。石拱桥的两边,全是沿街叫卖的小贩,河的两岸还有桥上,全是人,就连两阿岸房子二楼的走廊上,也都是人,欢乐的气氛在夜景里点缀着。 二人挤到桥上,顾雎到桥的石栏边站着,闭上眼睛,似乎在听着什么,姜成站在她旁边,看着桥底下一艘小船游过,一个莫约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捧着一盏河灯,轻轻地放入水中。河里已经漂满了荧荧的莲花状的河灯。 顾雎忽地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着,在一阵嘈杂的声音中,依稀能听见一阵悠扬空灵的琴音传来。 “尽欢,在听什么呢?”姜成见顾雎好像在听什么,很入迷的样子。 “殿下你听……” 顾雎突然睁眼,平静地说道。 姜成也闭上眼睛仔细听着,只觉得祥和欢乐的空气中突然飘来了一阵琴音。 “这是……” 姜成有些诧异地问道。 “跟我来吧,殿下。” 顾雎循着琴音走去,姜成便跟着她走着,两人一路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另一片街区那里。 循着悠扬的琴音,顾雎来到了一座临时戏台的前,面她站在人群的最边缘,努力地绷直了脚尖,只能勉强地看着戏台中间的女子在弹琴,旁边一位女子正在合着琴音跳舞。 姜成站在后头,看着个子娇小的顾雎要在一群大男人后面努力地绷直脚尖就觉得既可爱又好笑,正好看到一边有个木箱,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 顾雎很勉强地看着,突然感到脚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靠了上来。 顾雎低头看去,脚跟后头,是一个木箱。 姜成站起来拍拍手笑道:“站上去吧,踮着脚很累的。” “谢谢殿下。”顾雎莞尔一笑,踩了上去,看向戏台。 弹琴的女子时不时地与跳舞的女子交换眼神,相视一笑。 “是《春草堂琴谱》的《佩兰》,对吗?尽欢?”姜成站在顾雎身边,看着戏台问道。 顾雎看着戏台中央弹琴的女子,那个女子不知为何,突然目光濯濯,隐约含泪,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哀愁的事情,忽地叹气一声,连带着琴音也跟着一阵伤感的颤抖,围观的人们无一不被这气氛所感染。 “我们走吧……殿下……”顾雎也被这琴音所感染,背过身去,离开了。 姜成不知道顾雎发生了什么,不放心她,便赶紧跟了上去。 顾雎走到了一座无人的桥上,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姜成走了过去,在她对面的栏杆上靠着,看向顾雎,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吗?尽欢?” 顾雎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苦笑一声,说道:“想起了小女喜欢的一个男子……以前我不懂他的心……现在,他却不能懂我的心了……” 姜成笑了一下,安慰道:“没事的……尽欢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肯定能让他懂你的心意的……” 顾雎笑着摇摇头,说道:“他在这方面有点笨……但是我比他更笨……好久以前……我不懂他的心思,还伤害了他……现在……再在一起的话……也许会有更多的阻碍了吧……” “尽欢你放心,”姜成说道,“我会帮你的。” 顾雎笑而不语。 二人在桥上待了一会儿,顾雎数着河里的河灯,忽地柔声说道:“殿下,小女的故事已经完了,想去的地方,也都逛完了,接下来,就让殿下来带路吧,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那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走!” 姜成笑了一声,立马走掉了,顾雎也快步跟了上去。 姜成带着顾雎到了一处卖艺玩耍的勾栏那里,这里有个玩套圈的地方。 小贩在街边划了一块空地,空地中间摆着许多的小玩意,而在空地外边,又画了一条线,用来阻隔人群。 一个小孩拿着圈子,站在线的外面,朝勾栏里面扔圈子,付了钱以后,套到什么东西,那东西就是你的了。 “尽欢,我们玩这个吧。”姜成指着那些小玩意,说道。 顾雎有些迟疑,抬起头有些难堪地看向姜成,说:“殿……姐夫,我……我不会……” “别怕尽欢,这东西纯粹是靠运气的。”姜成笑着说道,“不信,我玩一次给你看。” 说着,姜成就去找摆摊的小贩了。 “店家,这个怎么算钱的?”姜成问道。 “一文两个圈子。”小贩说道。 “那来十个圈子吧。”姜成说道。 二人付了钱以后,顾雎先来,拿着五个圈子,看中了离她最近的那一排的一只云雀的雕像。 顾雎有些手足无措地捧着这些圈子,在姜成鼓励的眼神下,顾雎小心翼翼地抛出了一个圈子。那圈子是竖着的落地的,像个轮子一般滚动着前进,完美避开了所有的东西,最后,撞到了栏杆上,在地上弹了几下,停了下来。 围观的人们都笑了起来,顾雎捂着自己的脸,很是难堪地说道:“不行啊姐夫,我真的不会啊。” “才一个呢,再来嘛。”姜成笑道。 顾雎只好再拋一个,这一下虽然没有套到那只云雀的雕像,不过却是套到了一支毛笔呢。 顾雎拿着这把毛笔,尽管它做工非常地粗糙,不过还是很开心,毕竟是自己套到的啊。 套到了东西,顾雎便把剩下的三个圈子都朝着那只云雀雕像拋过去,可是一个都没套到。 顾雎有些失望地退开了,姜成走上前去,拿手里着五个圈子,问顾雎道:“尽欢,想要什么?我套给你。” “帮小女把那只云雀套住就行了。”顾雎看着那只云雀,只觉得那只云雀的眼睛被雕刻得异常嘲讽。 姜成拿着圈子,屏息凝神,忽地朝那只云雀抛去,好像是想趁着云雀不注意的时候,抓住它似的,结果第一个,没拋中。 顾雎轻笑一声,把脸转到别处。 姜成自知窘迫不已,拿着第二个圈子,抛出去,姜成毕竟出身行伍,弓术什么的虽谈不上百步穿杨,但也算是很精湛了,这不,第二个圈子就套到云雀的尾巴上了。 “店家,这个怎么算?”姜成看向小贩,问道。 小贩说道:“算一半,大人,你要再套一个圈子到它身上,那只小鸟,就算你的了。” 于是姜成拿着第三个圈子,瞄准了,稳稳当当地套进那只云雀的脚下。 “好耶!尽欢!我帮你拿下来了!”姜成转过头来很是开心地说道。 顾雎也很开心,捧着这个云雀,虽然雕刻得也很粗糙就是啦。 姜成便拿着剩下的两个圈子,第四个没中什么东西,第五个套中了一个砚台。 小贩立马笑道:“哈哈哈,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还真是天生一对啊,一个套中了毛笔,一个套中了砚台,真是天赐良缘啊!” 二人被说得面红不已,顾雎虽然性情冷静,可是也从来没见过,哪有见过这种阵仗?被店家的伶牙俐齿说得是面红耳赤。又羞又喜,悄悄地抬起头看向姜成,去意外地看见姜成并不怎么开心,看向小贩的眼里反而是多了几分厌恶和嫌弃。 ——殿下还真是个痴情的男孩子呢…… 顾雎这么想道,伸手扯了扯姜成的衣袖,说道:“我们走吧,殿下……” “嗯。”姜成低声应道。 顾雎和姜成离开了勾栏,到了桥边,吹着风。 “好玩吗?尽欢?”姜成一边吹着风,一边问道。 “嗯,和殿下一起……今晚很开心。”顾雎抱着那只云雀,低着头嗫嚅道。 姜成微微一愣,顾雎赶紧说道:“殿下不要误会了……我不会……我不会介入你和二姐姐之间的……” 姜成笑了笑,说道:“没有误会……是你误会了。” 二人相顾无言,走到河边,小贩们沿街叫卖着。 “殿下,这条锦绣缎,很适合你啊。”顾雎站在一个摊位前,指着一条锦绣缎,看向姜成,说道。 姜成看着那条锦绣缎,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雎知道姜成想起了那个“二姐姐”,心里偷偷地笑了一阵后,便说道:“殿下若是喜欢的话,小女便买一条赠与殿下吧。” 姜成赶紧连连摆手,说道:“尽欢,不用不用!” 顾雎笑了笑,撩了撩头发,对小贩说道:“店家,就那一条吧。” “好嘞,姑娘。”小贩立马取下那条锦绣缎,包装好了递给顾雎。 顾雎拿着已经包装好的锦绣缎,说:“殿下,这个送给你。” 既然已经买了,姜成也拒绝不得了。只好收了下来。 两人继续逛着,走到一家卖首饰的小摊位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梁王妃 …… “这个……” 顾雎站在摊位前,看向姜成,满脸的疑惑。 “买吧,”姜成笑着说道,“这些首饰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是你京城这么久了,我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挑吧。” 顾雎听了欣喜一笑,点点头说道:“谢谢。” 小贩打趣道:“二位想必一定是情侣吧?那就来试试这个东西。”说着,小贩便取下挂在摊位架子上面的一串手链,说道:“这个手链,男子戴左手,女子戴右手,戴上去以后,当二位手牵着手的时候,你看。”小贩引以为傲地展示着这串小手链的精巧之处,,说道:“看,可以扣在一起呢。” 顾雎被这个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吸引住了,转头看向姜成,却陡然看见姜成面若冰霜的脸。 虽然姜成现在戴着一张蝴蝶面具,但是顾雎还是能看得出来,姜成并不怎么开心。 “买了。” 很是出乎意料的,姜成把这两串手链买了下来。 顾雎正奇怪呢,姜成把两串情侣手链买下来以后,又从小摊上取了一串项链下来,问道:“这个多少?店家?” 小贩说道:“十文。” “好的。”姜成付过了这十文便拉着顾雎走了。 走了一阵后,姜成才把那串项链放入顾雎的手中。 “殿下?”顾雎不解地问道。 姜成干笑一声,说道:“这个东西……送给你了……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是希望你不要嫌弃……” 顾雎赶紧摇头说道:“殿下送小女的东西,小女是不会嫌弃的,小女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姜成怀里揣着那串手链,说道:“这两串手链,我就自己先留着了,等到以后,再和你二姐姐一起戴上它。” “嗯……” 顾雎没有说什么,继续和姜成逛着。 两人走着走着,困意渐起,正打着哈欠的时候,突然有个老者从顾雎身边经过,诧异地回过头来,问道:“梁……梁王妃?” 姜成和顾雎转过头去看向那个老者,那个仔细地瞅了顾雎几眼,便加快脚步,就要走了。 “梁王妃……是说小女吗……”顾雎喃喃道,看向姜成,却猛然发现姜成的表情是如此的愕然。 “殿下?”顾雎低声问道。 还没等姜成回答,他便箭步冲了上去,那老者猛地回头,见姜成冲了过来,一时不管不顾,也拼命地跑了起来。 “老先生!等等!” 姜成喊道。 老者不说话,只是拼命地跑着,一时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顾雎也顾不上什么端庄仪容了,也冲了上去。 老者毕竟年纪大了,没一会儿就脚步虚浮,气喘吁吁起来,跑进一条小巷子里,很快就被姜成追了上去。 “老先生!” 姜成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老者的衣袖。 “啊……还是被抓到了吗……” 老者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殿下!” 顾雎也赶了过来,站到了姜成身边。 姜成揪着老者的衣领,厉声问道:“老先生,你刚刚说什么梁王妃?”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顾雎的脸,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不过还是有点差别……” “什么?老先生你在说什么?”姜成厉声问道,“梁王妃都已经死了快十六年了!” 顾雎猛然感到,这个老者,可能知道什么。 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没什么,我认错人了……”老者说道。 顾雎上前一步,问道:“老先生,你看我……我真的很像……那个梁王妃吗?” “一点也不像!”老者挣扎起来,就要跑掉。 姜成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领,猛声喝道:“梁王是反贼!” “主公不是反贼!”老者突然转过头来吼道。 顾雎愣愣的,看着他们。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顾雎突然说道:“其实……老先生……我是捡来的……我……我就是十六年前……被人送到了徐州……尚书令顾彻的家中……” 姜成脸色猛地一变,诧异地看向顾雎。 老者突然热泪盈眶,颤抖着声音说道:“捡到你的人……可是杜媛?” 杜媛,是顾清和顾舒的生母,杜夫人的名字。 顾雎轻轻颔首。 “那……那就不会错了……” 老者喃喃道,突然一把推开二人,朝着街道跑去,姜成赶紧追了过去,老者却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中。 “殿下……” 顾雎轻轻地走到姜成身后,问道。 姜成回头,看向顾雎,眼里甚是复杂的神色。 “殿下……”顾雎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个梁王……” “唔……” 顾雎突然被姜成拉着,扯进小巷子里,把她按到墙上,厉声问道:“你不是说……你是尚书令和丫鬟生出来的吗?那你现在说……你是被人抱来的……又是怎么回事?” “殿下……” 顾雎有些慌了,弱弱地呻吟着。 “说啊!怎么回事啊!” 姜成揪紧顾雎的肩膀,厉声喝道。 “殿下……疼……” 顾雎突然按着姜成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挣扎起来,眼里的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见顾雎哭了,姜成稍稍冷静了下来,放开了顾雎。 “殿下……” 顾雎问姜成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姜成摇摇头,说道:“是我冲动了……你……你未必……对不起,我没搞清楚状况我就……”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殿下?那个梁王妃……”顾雎不解地问道。 姜成沉了沉气,说道:“梁王……是十六年前……被陛下诛三族的反贼……” 姜成继续说道:“梁王也是大魏唯一一位异姓亲王……自从他死了以后……大魏就再也没有异姓亲王了……” 顾雎脸色一变,继续听着。 姜成看向顾雎,说道:“梁王死的时候……邺城百姓为之喊冤送终者……无数……” 顾雎浑身发抖着。 姜成继续说道:“梁王妃……在梁王被诛杀当晚……疑似将梁王唯一的一个女儿……送走了……而后……从容赴死……” …… 直到很多年后,那湍急的水流拍打鹅卵石滩的声音还在顾雎耳边萦绕。 还有一个女人如鬼魅般凄厉的哭声。 “孩子,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娘一定对你好!” …… 深夜,邺城城郊月明星稀,一片安静祥和之景。 但是一阵马蹄奔腾撕开了这寂静。 “快点!抓住那个女人!” 一群黑衣黑甲的士兵正在邺城外的一片森林里追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 “妈的,真能跑!才坐月子不到一旬日,居然还能跑这么快!”一个士兵骂骂咧咧地说道。 进入森林愈深,林木就愈加枝繁叶茂,不利于骑兵追击。于是这些士兵纷纷翻身下马,留下少数人看着马匹,脱去盔甲轻装追击。 一路追到河边。 这两个女人已经无路可走。 一个打扮稍微朴素一点的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焦急地喊道:“夫人!他们快追来了!快点把小姐送走吧!” 夫人颔首垂泪,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儿,她没有睡着,明晃晃的大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地看着她的娘亲,一咧嘴,反而是笑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正遭受着灭顶之灾。 夫人紧紧抱着她,在这个婴孩额头上一吻,将一封书信放到襁褓之中,随后将她放到一个篮子里,送入河中。 河水拍打着鹅卵石沙滩,夫人看着渐渐漂着河水远离她的篮子哭泣道:“孩子,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娘一定对你好!” 目送着篮子远去,夫人和她的侍女转身看着从森林中走出来的士兵们,为首的头目,叫张让,字伯谦。 “夫人啊夫人,你果真是巾帼英雄啊,”张让拔出剑,一脸狞笑着地走过来说道,“前几日才刚刚生下孩子,现在居然这么能跑,我就奇了怪了……这孩子,是不是你生的呢?” 夫人突然张开双臂,把丫鬟护在身后,厉声道:“张让!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吧!我愿意追随我夫君而去!” “你孩子去哪里了?”张让摸着冷冷剑锋森然笑问道,“我们一路就只追你和你侍女两个人,再加一个小拖油瓶,如今追到河边来,那小拖油瓶却不见了,怕是有人接应,还是破釜沉舟……给丢入河中去了?” 一个亲信走过去对张让附耳道:“将军,部陛下有命,格杀勿论!” 张让听了点点头,厉声喝道:“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那个小拖油瓶哪里去了!?” 夫人拔出短刀,转过身对侍女悲愤地说道道:“求求你!不要把我儿子的下落告诉他!”随后,挥刀自刎。 香消玉殒。 侍女捡起短刀,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夫人,喃喃道:“夫人,您一直是奴婢的榜样……” 侍女忽然抬头对张让愤然道:“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关于我家公子的讯息!”言毕,亦自刎而死。 张让看着两具倒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沙滩上已经香消玉殒的尸体,摇摇头,低声道:“儿子……呵……想掩我耳目么……”张让转身对士兵们大声命令道:“回城!今夜把邺城中所有女婴,全部杀光!” “喏!” “等等!宁可杀错,不肯放过!”张让思索一会儿,感觉还是稳妥点好,说,“把城中所有婴儿,一并溺死!” “喏!” 魏历黄初十六年,梁王慕容建因陷入夺嫡王储之争,于八月十六日全族上下两百三十六口人被诛杀于邺城。当夜,邺城所有出生不到一旬的女婴男婴被溺死,共八百一十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悔意 …… 顾雎靠着墙,蹲了下来,没有说话。 姜成背过身去,两人沉默着。过了一阵,姜成才稍稍回头说道:“累了吗?我们回去吧。” “嗯。” 顾雎站了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姜成走在前头,顾雎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两人不再像刚出来的时候那般亲密了,形同陌路一般。 走了一阵,姜成突然停下了脚步,顾雎还低着头朝前走着,一时没注意到,头直接顶到了姜成背上。 “诶!” 顾雎抱着脑袋被顶得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看向姜成。 “殿下?” 姜成回过身来,原本复杂的神色变成了关怀,问道:“还疼吗?” “什么?”顾雎问道。 “你的肩膀……”姜成有些愧疚的说道,“我下手没个轻重的……你都疼哭了……” 顾雎稍稍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的,殿下……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你不必帮我说话……”姜成有些懊恼的说道,“我……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顾雎赶紧连连摇头拒绝道:“殿下不用补偿我的!我答应了二姐姐,一定会把答应她的事情做到的,如果我没做到的话,我就没脸见二姐姐了。” 姜成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顾雎的脑袋,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是雎儿的妹妹,我一定会相信你的,你放心,刚刚只是我……只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你……” 顾雎想了想,看向一边的酒楼,突然坏笑一声,说道:“那……我要殿下亲我……” “亲……亲你?”姜成错愕一下,浑然间不知所措。 “嗯!”顾雎点了点头,笑道,“请我吃夜宵!” “哦……哦!”姜成这才反应过来,老脸一红,挠着脑袋干笑道,“那……那去吃吧,这里正好有一家酒楼……就去这家吧。” “好的。”顾雎应道。 于是姜成就带着顾雎进了这家酒楼找了个空位坐下,没一会儿,店小二就上来殷勤地问道:“二位客官,请问吃啥呢?” “尽欢,你要什么呢?”宇文靖摘下面具,放在桌上,转身问道。 顾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唔……就来拍黄瓜和清蒸鲈鱼吧。” 姜成点点头,又对店小二说道:“小二,拍黄瓜,清蒸鲈鱼,还有卤鸭掌,和红烧茄子。” “行,客官稍等片刻。”店小二吆喝着,又进了后厨。 姜成和顾雎入座,这家酒楼的装潢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是在洛阳的皇城区,面对的客人主要也都是一些达官贵人。 坐着等菜的时候,姜成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尽欢,来洛阳也有半个多月了。有没有见过你二姐姐啊?” “没有……”顾雎的眼神有些落寞,苦笑一声,说道,“没有机会见到二姐姐……而且二姐姐其实更想见的,应该是殿下吧?” 姜成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出来见个面……” 顾雎正要说什么,突然店小二的到来打断了她的话。 “客官,菜来了!”店小二招呼道,端着菜盘放到桌上,一盘盘菜色看起来真是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不再说话,老实说……这里的菜品比姜成的燕王府府上的菜色,要好上不少…… 然而姜成很快就后悔了。 ——为什么我要点卤鸭掌?为什么? 姜成盯着那一盘卤鸭掌,这么想道。 ——鸭掌啃起来,非常非常地不文雅,这个样子……在尽欢面前展现出来……不好吧…… 顾雎吃着菜,不解地看着拿着筷子迟疑不定的姜成,问道:“怎么了殿下?这些菜……不合殿下胃口吗?” “啊?”姜成干笑一声,说道,“没有的……我不挑食的,这个……” 顾雎饶有兴致地看着姜成。 “小二!”姜成咬咬牙,突然喊道。 正在用抹布擦着手的小二立马应声而来,问道:“有什么吩咐吗?客官?” 姜成指着那盘卤鸭掌,说道:“帮我把这盘卤鸭掌打包了。” “好嘞。” 店小二立马端走了卤鸭掌,回后厨去打包了。顾雎正欲开口问为什么,不过很快也马上明白了这是为什么,轻轻地笑着,倒也不说话了。 姜成见顾雎在笑,而且笑而不语,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登时窘迫不已。 没一会儿,小二便提着个包裹走了出来,说道:“客官,卤鸭掌给您打包好了。” “谢谢。” 姜成把打包的卤鸭掌放在桌子上,对顾雎说道:“其实……是林叔比较喜欢吃这个。” …… 此时,林叔正在燕王府里一边看书,一边啃鸡翅膀,书页上全是油。 …… 顾雎笑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殿下还真是个体贴的好亲王啊。” “这也没啥……”姜成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 “阿嚏!” 林叔猛地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谁在说我坏话吗?不过都这个点了……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啊?” …… 这家酒楼楼上是卖艺的,不少艺伎在这里谋生,姜成和顾雎在楼下吃着夜宵,偶尔也能听到楼上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和寻欢作乐的醉生梦死的声音。 姜成皱着眉头,他最见不得这种事情。尤其是在京城,可是这里的人却只对享乐有兴趣。 “吃完就回去吧。”姜成低声说道。 顾雎轻轻点头应道:“嗯。” 突然,两人正吃着,外边忽地传来了一阵骚动。 两人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哈!那个绿珠竟然这么大排场!本少爷想她的曲子,竟然敢拒绝我!” 门外,一个纨绔子弟带着他的狗腿子不顾门口那些护卫的阻拦,强行冲了进来。这些人个个都是金主,这些护卫哪里敢惹他们。 楼上立马走下一位侍女,行色匆匆地走到这位少爷的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这位公子,绿珠小姐今日真的啊!” “啪!” 那位纨绔子弟不由分说地就是一巴掌打在那位侍女的脸上,侍女忽地被打得扑倒在地,捂着被打过的那张脸低声哭泣。 顾雎微皱眉头,放下了筷子看着那个纨绔子弟。 姜成见状,也见不得这种人撒野,霸凌弱小,便低声对顾雎说道:“尽欢,你先吃,我过去看看。”说完就起来了。 “绿珠!快出来!本少爷想你了!今晚赶紧去我府上!不然……我就把这里给拆了!”那个纨绔子弟仿佛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喊道。 姜成径直走到了这位纨绔子弟的面前,冷着脸,没有说话。 那位纨绔子弟见到姜成过来,而且脸上毫无惧色,便大声骂道:“你谁啊?怎么?想当出头鸟啊?看你这长得一副讨女人喜欢的样子我他妈一拳就是——”然而纨绔子弟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语噎了。 “原来是燕……燕王殿下啊……” 纨绔子弟干笑着战战兢兢地打着招呼,这才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原来是杨明杨大少爷呀,要不是见到真人,还以为是条狗在乱叫呢。”姜成冷笑一声,说道。 杨明脸上有些难堪,说:“我哪里知道,原来燕王殿下在这里吃饭啊……” 说着,杨明悄悄地瞥向姜成之前坐的那一桌,只见那桌上还有个女子,长得十分娇俏可人,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展露出来的气质和涵养,都是杨明之前没见过的。 ——那个女子……是燕王殿下的姘头吗?谁家的姑娘啊……看起来还真不赖啊…… 姜成走过去扶起了那位被打脸的侍女,说:“她只是尽职尽责而已,你就打了她?” 杨明登时慌了,赶忙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我只是……太生气了……燕王殿下……你知道的……我这个贱人我就是……就是管不住我这暴脾气……” 姜成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你就打了她?那她……是不是……该打回来呢?” “不是……燕王殿下……我怎么……怎么能和这种下人计较呢?”杨明赶紧辩解道。 “所以她就是该打喽?”姜成扬起眉毛,气势逼人地反问道。 杨明赶紧说道:“她……她当然不是该打……” 姜成冷笑一声,说道:“你爹要是每年纳给陛下的五铢钱能有十万枚,那么她就是该打,可是,你爹每年撑死只能纳六万枚,那么,她就该打回来,现在,你那一巴掌打完了,她现在再打回去,快。” “姜成!你!”杨明登时怒目圆睁,看向姜成。 姜超朝杨明逼近了几步,冷声问道:“怎么?你想打我??你想打一个皇子?你想打一个亲王?你想打我?” 杨明敢怒不敢言,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几个中看不中用的手下,他们一个个都是吓得往后走了几步,明显是不想和杨明一起掉进火坑里。 “啪!” 杨明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咬着牙说道:“燕王殿下……请给我留个面子……” “太轻了。”姜成冷声说道。 杨明咬咬牙,抬起手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抽得空气生疼,脸也红肿起来。 “走吧。”姜成笑了一下,说道。 杨明低着头,一声不吭,带着手下人就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匈奴练兵 …… “谢……谢谢燕王殿下……出手相救……” 待到杨明等人走后,侍女才捂着备打过的红肿脸颊,站起来委屈地说道。 姜成笑笑,说道:“没事的,你快让掌柜的去给你弄些药来擦吧。” “嗯。” 侍女捂着脸快步地去了后院,而没一会儿,酒楼的掌柜就匆匆忙忙地从后院走了过来,而楼上的人也都纷纷下楼来了。 掌柜一见到姜成,便毕恭毕敬地行礼道:“真没想到燕王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临呐,望殿下恕罪。” “没事,我只是来吃个夜宵的。”姜成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楼上专门下来的人。他们中有的姜成也认识,都是朝廷里面一些大员的儿子,无一不是左拥右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而这些人也是立马下楼来,给姜成跪下行礼道:“参见燕王殿下。” “都起来吧,”姜成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是来吃饭的,接下来没事别来打扰我。” “是,殿下。” 这些纨绔子弟又悻悻地上楼去了,哪里还敢招惹这个大主子。 而掌柜也被姜成勒令没事不准烦他,也回了后院。 姜成重新回到座位上,顾雎笑道:“殿下,还真是个好人呢……” 姜成笑笑,说道:“杨明那家伙……哎,明明他老爹那么有本事,就偏偏生了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姜成和顾雎两人继续吃着,没一会儿,之前那个店小二就端着个菜盘子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跪在姜成面前,头也不敢抬地说道:“燕王殿下……这是……这是掌柜赠与殿下的新菜色……希望……希望殿下能够中意!” 姜成也不愿意多去为难他,便说道:“放在桌上吧。” “喏!” 店小二立马把菜端到桌上,随即便拿着菜盘子逃走了。 “燕王殿下好吓人啊……”顾雎捂着嘴轻轻调笑道。 “可能是因为我刚刚太凶了吧……”姜成挠着脑袋干笑道。 …… 匈奴,长城以北三百里处。 深夜了。 匈奴新任单于唐古拉坐在一条毡椅上,夹着筷子将几片削得薄薄的羊肉放入烧得翻滚的高汤中涮了几下,然后丢入喷香的酱汁中蘸了几下,舔着舌头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唔……” 唐古拉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向后一躺,毡椅前后摇晃着。 营帐外面,一个使者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说道:“启禀单于大人,单于大人的亲笔信,已于今天早上,抵达了洛阳。” “唔……” 唐古拉依然闭着眼,问道:“洛阳那边的反应还要再等等……现在乌丸人,魏国人,都在互相看其他人的反应……我们需要一场胜利……重新建立起我们的权威。” “单于大人,”使者抱拳说道,“根据东方的斥候来报,乌丸人已经派使臣出使洛阳了,也许是想和魏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唐古拉自信地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们不用去管……如果不能确立我的威信的话,他们不用联合,我们都会不攻自破。” “可是……力满和求罗他们……”使者看了看唐古拉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才继续说道,“他们好像有些不服单于大人啊……” “哼……这两个家伙身为我的兄长,却一点本事也没有,连出去打仗,先帝都不想带着他们,由此可见,这两个废物根本不足为惧!” 说着,唐古拉睁开眼睛,端着碗筷走出了营帐,来到树下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几缕透过树叉的皎洁月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个身穿盔甲的裨将走过来半跪而下,抱拳说道:“回禀单于大人,现在是辰时了。” 唐古拉站起来,一脚将营地里的火堆踢灭,厉声喊道:“众将听令!” 众将应道:“在!” 唐古拉严肃地说道:“叫你们手下把箭头都去掉,待会儿射的时候别射眼睛,军械都换成木质的,没问题吧?” “喏!” 唐古拉开始排兵布阵,说道:“三刻之后,一营二营三营各抽一部并入四营建制,一营躲进树林里,对营寨东面发射响箭,广布笙旗,疑兵之计。” “喏!”一营将军接令,然后离开。 唐古拉继续说道:“二营,在一营发射响箭后,从西面破开营门,不要冲进去,朝西门射箭,压制火力。” “喏!” “三营,多备床弩,在一营响箭射出后一刻钟,从北门以破坏营门和栈墙为目标,不要和敌人正面接触,同时,抽出一部骑兵,马尾上绑上树枝,绕营寨三刻钟,虚张声势。” “喏!” 唐古拉看了看众将,自信地笑了笑,舔了舔舌头,仿佛嗜血的野狼般说道:“四营随我,在敌人往南面逃窜时,拉长其战线,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喏!” …… 三刻之后,河邑外一片小小的荒原。 一座临时营寨坐立其中,一个打着火把的士兵在栈墙上来回巡逻着。 “咻——” 一声响箭划破了夜空中的宁静。 那个士兵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敲响警铃,同时大声喊道:“敌军来袭!” “咻——” “咻——” “咻——” 数百支响箭飞过营寨上空,凄厉刺耳的声音十分令人难受,更别说那些战马了。 营中士兵纷纷奔走相告。 “报——”一个小兵冲进营寨里面,喊道,“将军!营中战马不受控制,到处乱窜!造成混乱!” 唐古拉这次的对手,他的亲信爱将阿古提头也不回地说道:“用麻醉针!” “喏!”小兵接令,赶紧退出营寨,把命令传下去。 送走小兵之后,阿古提将军在营中来回踱步,思考起来。 ——现在战马已经废了,骑兵是不能用了,只能步战,若是步战,离开营寨无异于自寻死路…… 阿古提想了一会儿后,突然来了主意,赶紧吩咐道:“传令下去,把营中所有火把火盆一切可以照明的东西熄灭!” “喏!”营中一个幕僚接过命令,赶紧出去执行。 二营在听到响箭后,从西面接近营寨,四座床弩上巨大的弩箭绑上麻绳,抛射出去,钉入营门之中,麻绳另一边绑着长长的木头,几百匹马套在上面。 “破!” 二营营将命令道。 士兵们赶着马匹,数百匹马奔跑的力量牵动着麻绳,将营门生生拉开。 “所有人!下马步战!朝营门射箭!” 西面营门破开后立马有一些士兵想要冲出来,但很快就被箭雨赶了回去。 “三刻到了,下令!床弩抛射!” 三营在听到响箭之后,立刻用床弩对营门和栈墙展开破坏行动,同时一部骑兵绑上树枝开始绕着营寨绕圈。 “报——”一个小兵冲进营寨里对阿古提喊道,“西门遭遇敌军,箭势凶猛!北门遭遇敌军攻城部队!北门营门和栈墙遭到破坏!同时,营外疑有大量敌军骑兵,正绕着营寨绕圈,意图进攻!” “只有南面和东面没有动静……”阿古提思考着,一个幕僚上前说:“将军,东面树林里广布笙旗,可能是疑兵之计,也有可能是单于大人的主力。” 阿古提喃喃自语道:“唯有南面比较安全,可是现在营中战马大都中了麻醉针昏睡过去,唯有步战,但是如果从南面突围,一旦对上皇上的骑兵,无异于自寻死路……” 幕僚说道:“为今之计,只有……” 阿古提一拍大腿,说道:“对,传令下去!所有人停止抵抗,所有火把火盆什么的,这些光源全部弄掉,躲入黑暗之中!” “喏!” 一个小兵接过命令,退出营寨。 唐古拉带着手下的骑兵躲在南面的一片树林里,正等着敌兵逃过来,不料一支支响箭朝着唐古拉这边的树林里射了过来。 唐古拉听见响箭的声音以后,神色猛地一滞,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情况有变,回去!” 唐古拉带着骑兵一路奔袭至营寨,发现周围自己的士兵已经将营寨包围了起来,但是营寨内却没有任何动静,一片黑漆漆,死寂死寂的。 唐古拉对旁边的裨将使了个眼色,裨将领会,带着三十个骑兵杀入营寨中。 这时候从帐篷里杀出数十个士兵,拿着绳套和长枪,配合有序,立刻将三十个士兵和裨将掀倒刺杀。 唐古拉对躺在营寨里的裨将喊道:“死了没?” 裨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嘴巴张着:“回单于大人,末将已经战死。” 唐古拉骑在马上,绕着营寨几圈,突然笑着说道:“事到如今,唯有火攻,但只是徒增风险罢了,阿古提真是个将才,丝毫不属于也先,能把包围变成反包围,将劣势生生地扭转过来,真是不错。” 继而唐古拉又问身边的幕僚道:“有什么好办法吗?” 幕僚摇了摇头,说:“回单于大人,阿古提将军能把一场包围战变成巷战,成功地瓦解了我们围三阙一的战术,唯有火攻才有机会击败他,否则只会徒增伤亡。” 唐古拉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哈,看来是真没办法了,这次练兵,就这么结束吧!” 一声响箭飞入夜空之中,宣告着这次练兵的结束。 阿古提带着手下的士兵从营地里走了出来,接受觐见。 唐古拉当即下马,把阿古提扶起来,笑着说道:“将军还真是个将才啊!” 阿古提谦逊地说道:“陛下过奖了。” “没有过奖,没有过奖,”唐古拉拍着阿古提的肩膀说道,“来人!赐阿古提将军斧戎一对!” 阿古提立刻跪下谢恩道:“谢单于大人恩赐!” 唐古拉把阿古提扶起来,然后对幕僚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幕僚答道:“回禀陛下,有三位士兵受轻伤。” “把他们带过来。” “喏。” 三个士兵过来,唐古拉亲自上前为其涂药。 “陛下!我……”三个士兵说不出话来。 唐古拉反倒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什么,你们是人,我也是人,你们为我卖命,我自然得对你们好一点。” “谢陛下隆恩!”三名士兵一起跪下。 “谢陛下隆恩!”周围的部下也一起跪下。 唐古拉环视一圈,豪情万丈地说道:“好啊!都起来吧!” 周围的部下都起来了,唐古拉骑上马,拍着胸脯说道:“我有如此忠心耿耿骁勇善战之师,何愁北平泾阳不得!?两年之内,誓要报先帝被杀之仇!” 众人齐跪喊道:“愿为单于大人出生入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许尽欢的心意 …… 姜成和顾雎两人在吃过夜宵后,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 走了一阵,姜成叹了口气,坦白道:“之前那个老人家……虽然说你长得像梁王妃……可毕竟也只是长得像嘛,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不是吗?” “嗯。”顾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是啊……长得像的人那么多……我不该……”姜成干笑一声,说道,“我不该……我……我不知道……” 顾雎轻轻笑道:“没事的……殿下……我知道的,答应过我……不会杀我的,不是吗?” 姜成赶紧说道:“尽欢!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顾雎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殿下。”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相顾无言。 “是我冲动了……”姜成愧疚地说道,“明明你都在帮我……我却怀疑你……我……” 顾雎快步走到了姜成前头,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个没事的殿下,不说了,我们快回去吧。” 姜成咬着嘴唇看着快步走去的顾雎,心里甚不是滋味。 ——我真是个混球! 姜成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自己,随即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去了燕王府外面的小巷子里,顾雎之前换下来的衣服还在这里。两人见巷子里面没人后便走了进去。 姜成把守在小巷子口守住,防止有人突然进来。 姜成正背着身看着巷子外边,身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殿下……” 顾雎突然开口道,姜成猛地浑身一个激灵,没有回头,问道:“什么事?” “殿下……” 姜成听到了背后,顾雎朝他走来的声音。 “怎么了?说啊。”姜成依然没有回头地问道。 顾雎在他背后站住了,姜成依稀能感觉到她呼吸时候的气息洒在背上,和她微微喘气的声音。 “怎么了?尽欢?” 姜成正感奇怪,准备回过头的时候突然从背后被抱住了。 顾雎已经穿好了男子的衣服,从背后抱住了姜成,脸个轻轻地靠在了姜成的肩上。 姜成浑身错愕地一抖,背心是一个女子温热的体温,一双纤细的手臂全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尽欢……” 姜成诧异地问道,顾雎却没有说话,而是把脸搁在姜成的肩上,不停地摩挲着。 姜成转过身来,顾雎也松开了手,抬起头,看着姜成。 姜成满脸地不可置信,微张着嘴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看着顾雎的眼睛,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春暖花开。 “殿下……” 顾雎深深地看着姜成,好像要把他永远地留在自己的眼里一样。 “我和二姐姐对殿下……都是一样的……” 顾雎轻轻地说道,姜成的心忽地停滞了一下。 “我可遇不可求的男子……就是殿下您……” 顾雎伸手,揽住了姜成的脖子,姜成赶紧拿住顾雎的手,准备把它扯开。 “只有今天晚上……我会对殿下这么说……以后……永远不会了……” 说着,顾雎踮起脚尖,在姜成的嘴角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只有今天晚上……” “我喜欢你……” 顾雎在姜成耳边,轻轻地呢喃道。 “尽……尽欢……你……” 姜成愣了神,看着顾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殿下……我们回去吧……” 说着,顾雎便从姜成的身边走了过去,朝着燕王府府门走去。 “尽欢……” 姜成叫了顾雎一声,却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走着,纤弱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清冷。 姜成默默地,没说什么,也慢慢地跟了上去,两人一路无言。 “燕王殿下,许侯大人贵安。” 门口的卫兵说道。 “嗯,辛苦了。”顾雎若无其事般地笑道,走进了院里。 林叔赶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说道:“燕王殿下,许侯大人,可总算是回来了啊,诶,许侯大人为什么戴着个草帽啊?” 姜成干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了之前买的那个蝴蝶面具,挡在眼睛前跟林叔比了一下,说道:“我们怕出去玩的时候给人认出来了,喏,林叔,这个是打包回来给你的夜宵。”说着,姜成把手里提着的那袋卤鸭掌递给了林叔。 林叔受宠若惊地接过姜成手里的卤鸭掌,说道:“这个……我……殿下……我……” 姜成见林叔如此支支吾吾地,便笑了笑,说道:“拿去吧,林叔,特意买回来给你的。” 林叔赶紧跪下来说道:“谢殿下恩赐。” “林叔你干嘛!”姜成赶紧把他扶起来,说道,“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何必如此!” 林叔欣慰地笑着点点头,说道:“谢谢殿下。”说着便告退了。 姜成送走了林叔,而顾雎还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明天见,殿下。” 顾雎说道,看了姜成一眼,便快步离开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留下姜成,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尽欢……” …… 颍川门。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荀睿躺在榻上,凑近了杨明手下的一个侍卫跟前,问道。 那侍卫点点头,说道:“门主叫我监视杨员外一家,今天晚上,杨明出去惹事,正好遇到了燕王殿下也在那边吃夜宵,还被燕王殿下教训了一顿,我就看见,燕王殿下之前坐的那张桌子边上,还有一个女的,所以今天晚上,我就骗杨明那傻小子说我有病,要回去治一下……这就赶来门主这边了……” 荀睿意外地兴奋起来,喘着气问道:“当真如此?” 那侍卫点点头,说道:“属下看得千真万确……的确是一个女子,长得还不赖,很好看,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气质,虽然衣服起来不是很贵重,甚至可以说是朴素,可是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普通女子……” “那你可认得那女子是谁吗?”荀睿问道。 “不认识……门主……”侍卫摇摇头,说道,“也不认得她是谁家的小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荀睿仰天狂笑起来,喊道:“姜成啊姜成!你总算是漏出弱点来了!” 荀睿笑完,便抬抬手叫来一个近侍,说道:“给他。” “喏。” 近侍应道,便从后堂端来了一盘金子,一辆辆装入袋中交给了侍卫。 那侍卫兴奋地接过这袋金子,哈着气瞪大了眼睛,赶紧跪下来连连磕头道:“谢谢门主!谢谢门主!” “走吧,回去吧!” 荀睿打发走了侍卫,又重新躺了下来,他现在身体还是很虚弱。 “哈哈哈……姜成,等我找到那个女子是谁……就有你好受的了……” …… 夜深了,姜成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均匀下来。 外面风很大,大风吹着树枝,树影摇曳着,就像有人在外面跑动一样。 “呲——” 一杆长枪突然捅破窗户耍着枪花朝床上刺去,却是刺穿了一床堆起来的被子。 那个拿枪的人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时候一个白色人影从床底下一个滑铲滑出来,踢中了那个刺客的小腿,然后双手撑地,整个人下腰,两腿向后一翻,衔接一个后手翻,脚尖踢中刺客的下巴,这个刺客倒飞了出去,呻吟了几声,晕了过去。 “砰!” “哗——” 屋顶破了一个洞,这个大洞的边缘瓦片不断地落下,又是一个拿枪的刺客从天而降,拿着长枪朝站在地上的刺客刺去。 “喝呀——” 刺客恐吓般地喊叫着。 姜成赶紧侧滚躲开,半跪在地,在刺客落地的瞬间接上一个扫堂腿,刺客被姜成一脚扫倒在地,手里的枪也滚落到地上,姜成不敢迟疑,赶紧在那个此刻的胸口上狠狠踩了一脚,直踩得这个刺客口中血玉迸做一团,血沫横流。 “刷——” 正在这时,姜成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劲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姜成迅速回身,赶紧拔出挂在墙上的剑抵在背后,挡住了那个偷偷摸进来的刺客的长枪突刺,同时极速转身,剑在手中不停地旋转着,把那个刺客的力道牵引到一边,刺客慌张起来,被自己突刺的力道带了出去,身不由己地从姜成身边跑过去,姜成还伸出左脚绊了一下,刺客一下子摔倒在地,趴在地上,回头看见的最后画面是姜成一剑朝他脖颈后面刺来。 这个刺客死去了。 “砰!” 从屋顶上,客房的左边,客房的右边,再次冲进来三个手持长枪的刺客,皆拿着长枪,朝姜成冲刺过来。 姜成赶紧一个箭步冲到床上,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球,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整个房间里漫起了白色的迷雾,什么也看不见了。 “咳咳咳……” “唔……唔……” 三个刺客失去了目标,只能暂时聚拢在一起。 姜成在茫茫白雾中猫着腰悄悄地接近了他们。 忽地,姜成勒住了一个刺客的脖子,将他勒晕,其他两个刺客听见那个刺客被勒住,迅速被靠背护在一起。 迷雾中,姜成猫着腰悄悄靠近他们,然后一招犀利狠辣的鞭腿,将两个刺客一起踢出去。 “呜哇——” 两个刺客顿时惨叫了一声,倒飞出去,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行刺之人 …… “殿下!” 府里的卫兵听到了姜成房里的搏杀声,立马抄着家伙冲进房里。房里的白雾已经散去,这六个刺客中已经有两个死去了。 “殿下没事吧?” 卫兵们慌慌张张地问道。 “没事……”姜成抬起手阻止了卫兵靠过来,慢慢地蹲了下来。 “哪来的刺客……” 姜成看了这些刺客一眼,伸手摘下了一个刺客的面罩,很意外,这些刺客的容貌竟然清晰可辨。 “怎么回事……刺客的真面容……” 姜成深感意外,而一口气来了六个刺客也让姜成着实有些讶异,派出六个刺客,被发现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啊,而且武器不是选匕首短刀之类的便于携带的武器,而是选择长枪这种比较长的不容易带的武器,好像不是来行刺,而是来打仗的。 “殿下!”林叔也听到了消息,半夜被卫兵晃起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姜成站起来,说道:“我没事,林叔,快去派人通知陛下。” “喏。” 林叔得令,立马出去派人去宫里送消息去了。 ——这些刺客……不但脸部的面容清晰可见,没有易容的迹象,而且就连武器……都是长枪这种不易携带的武器……分工也不明确,身手也不算上乘……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失败的刺杀。 “啐!回个洛阳……天天都有人想我死!” 姜成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卫兵们吓了一跳,姜成看向默然不语的卫兵等人,这次,是他们的失职。 “快去给我搜!” 姜成怒喝道:“这些刺客身手不算上乘,要么是府上防卫疏漏了,要么,就是府里有内应!” “喏!” 卫兵们立刻准备动身,出去搜寻踪迹,姜成突然又喝道:“回来!” “喏!” 卫兵们再度回来,在姜成面前站成一排。 姜成冷着脸,在卫兵面前来回踱步,猛然喝道:“把所有府上所有人都集结起来,在我房门前集合!去!” “喏!” 卫兵们立刻跑了出去,姜成这才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刺客们。 还有四个刺客还活着,不过已经晕了过去,姜成看着他们,思索着是谁派来的,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急匆匆的奔跑声。 姜成回头望去,正是顾雎。 顾雎喘着粗气扶着门框看向姜成,见姜成也转过头来,立刻朝姜成跑来。 姜成站了起来,问道:“尽欢——” “殿下!” 顾雎直接扑进姜成的怀里,抱住了他。 “殿下……” 顾雎紧紧地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像筛糠一样不断地抖动着,整张脸伏在他的肩头。 “我没事……尽欢……” 姜成没有动作,任由顾雎抱着,肩膀上已经感到了些许湿润。 “我没事……” 顾雎赶忙跳开一步,抹着眼泪说道:“对不起殿下……我不该……” 姜成笑了一下,指着躺在地上的这些刺客,说道:“尽欢,你看看他们,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 顾雎蹲下来细细查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这些家伙……不是专业的刺客啊。” “嗯。”姜成点了点头。 顾雎说道:“他们的装备,也是不便行刺的……而且就连身份也没做好保密措施,竟然连妆也不化一个,好像就抱着行刺一定会成功,并且还能全身而退的心思来的一样。” “是啊……”姜成说道,“我也是这么看的,这些……到底算刺客吗?” “至少不会是荀睿干的。”顾雎说道。 “哦?何以见得?”姜成问道。 “颍川君不是这种粗枝大叶的人,”顾雎说道,“相反……他很小心,就像毒蛇一样,如果他要刺杀殿下的话,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不会像这样,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么随便的刺杀……” 姜成点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任何有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事吧?” 顾雎想了想,忽地问道:“杨明?” 姜成神色一滞。 “杨明?” 顾雎点点头,说道:“他算是个没脑子的人吧……” 正在这时,外边的一个卫兵进来,说道:“启禀殿下!府上所有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了。” 姜成说道:“把这几个刺客给我拖出去!” “喏!” 卫兵应道,随即又叫来几个卫兵,一起把躺在姜成房间里的这几个刺客给拖了出去。 …… 泾阳,城外军营。 已经是深夜了,姜恪还在军营里看着地图,研究着作战计划,对旁边的一位副官模样的人问道:“最近……壶关那边有什么事发生吗?” 副官答道:“启禀将军,今天晚上,匈奴单于唐古拉正在大肆操练。” “唔……还有什么别的动作吗?”姜恪仍然看着地图,问道。 副官答道:“没有了殿下,还在等最新的消息。” 正在这时,姜恪听到了外边传来了一阵喧闹。 “嗯……等等,外面什么动静这么大?”姜恪皱着眉头问道。 “好像是他们抓了个小偷,殿下。”副官仔细地听了一会儿,说道。 “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姜恪按剑走了出去。 “喏。” 姜恪和副官一起出去,只见操场上黄土飞扬,一群士兵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矮小瘦弱的男人踢打着。 “干嘛呢?快住手!”姜恪赶忙厉声喝道。 “殿下!”众士兵立刻停住手,指着那个瘦小的男人气呼呼地说道,“他偷我们的粮食。” 姜恪皱着眉头问道:“偷谁的?” 士兵们气呼呼地说道:“偷我们军队的军粮!” 姜恪大手一挥,说道:“又不是偷老百姓的,放了!” “殿下!”士兵们纷纷叫唤起来。 姜恪厉声喝道:“还记得陛下怎么教育我们的吗?要爱护百姓!爱民如子!给我放了!” “殿下,可是……”士兵们急于争辩,却被姜成一口回绝,说道: “偷?偷又怎么了?饿急了我还抢呢。放了。” 士兵们只能应道:“喏!” “谢……谢谢殿下!” 那个瘦小的男人赶紧连连谢道。 姜恪和副官回到营中,副官说道:“殿下还真是的爱护百姓呢。” “陛下的教诲,不敢不记,”姜恪对副官摆摆手,说,“我……睡一会儿,你去把那小偷好生招待一下,放回去吧。” “喏。” 副官领命出去,姜恪按按太阳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一个空杯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对着空气说道:“冒顿啊冒顿……你死了……是解脱了……我还要在这里……继续挣扎吗?” …… 数个时辰之前。 老者连着跑出去好远,确认姜成和顾雎没有追来后,赶紧回到了自己家中。 “呼……真险啊……” 老者叹道。 ——那个小姑娘……该不会真的是……梁王的女儿吧……长得和梁王妃……简直是一模一样…… 老者不禁想起了十六年前,那个下午,他第一次见到梁王的女儿的时候。 …… 魏历太康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河北郡,白马城。 “啊!” 杜峰惊叫一声,从原来趴着的桌子上拍案而起,按着自己的额头直喘气。 “下一个!杜连山!”一个仆人模样的人站在杜峰的案边大声喊道,目光不屑地在杜峰身上一譬。 “啊?到我了吗?”杜峰揉揉脑袋问道,连日的赶路让杜峰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只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是啊!许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仆人答道。 “好,谢谢先生提醒我,我知道了。”杜峰恭敬有礼,并不因为仆人之前粗暴地叫醒他而羞恼。 杜峰腿上睡着的女婴,这时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少主……女儿……不怕,不怕啊。” 杜峰赶紧把女婴抱起来,好生安慰着,轻轻地拍着女婴的襁褓,动作并不熟练,却十分小心。 这一口“先生”让仆人十分受用,仆人虽心中大喜但仍面不改色地说道:“连山先生,沿走廊右转直走就是许先生的房间了。” 杜峰赶紧道谢,抱着女婴离开了这个房间。 杜峰抱着女婴走在这小院的走廊上,这条走廊优雅别致,别有一番风味。 许先生,也就是许临,是大魏最有名气的相师。 可是这个许临不相金石不相字画,他,相人。 说白了,就是对一个人给予评价,对这个人的品性和能力进行评价,拿到这个评语,才能举孝廉,才能做官,才能进入上层社会。 约见最顶级的相人师的费用极其昂贵,所以只有富家子弟或者朝堂中人才能约见像许临这种最顶级的相人师。或者像顾礼这样,拿到一张有分量的推荐信。 一介平民,要想出头,要想摆脱散发着铜臭的举孝廉,那就只能拿到一张有分量的推荐信了。 杜峰抱着女婴站在许临房间的门前,整理一下衣冠,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调子颇有几分清冷,好像有些不以为然地招呼道:“连山先生吗?请进来吧。” “是,先生。” 杜峰抱着女婴唯唯诺诺地应着,推门进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坐到了许临案前。 “连山先生是要相面吗?”许临看了杜峰怀里的女婴一眼,笑了一下,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追回信使 …… “不是,是我女儿,”杜峰干笑着说道,“她来相面。” 许临眉头一扬,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小女婴,便笑道:“阁下这个女儿倒是和阁下长得不是很像呐……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啊,都说美人看骨不看皮,你这女儿,单靠她这张小脸,就可以过个好日子啦!” 杜峰听了只觉得背脊冷汗直流。 ——许临是发现什么了吗…… 杜峰赶忙拱手笑道:“先生过赞了,皮囊只是皮囊,能算什么,还是请许先生帮忙看看她的面相吧。” “哈哈哈!阁下说的对。”许临笑道,接着便开始认真地相起杜峰怀里这个小女儿的面相来了。 杜峰看着许临的脸色,许临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可是眼中不时闪过惊讶忧惧之色。 许久,直至半个时辰,许临始终一言不发。不论杜峰如何发问,始终不露半点风声。 直到深夜,许临绕着房间踱步一圈,杜峰坚持不肯离开,许临踱步,末了颓然道:“罢了罢了,告诉阁下也无妨,只是这评价,不要乱说,怕是不为当今圣上所容啊。” 杜峰心中一凉,还是拱手道:“先生但说无妨。” 许临说道:“你这女儿,乃文和之主,乱武之雄,魏国国祚,必将毁在她的手里!” “她的命格,是火凤!” 许临面色凝重地说道:“生来就是克制魏国的国祚的……她是梁王殿下的女儿对吧?” 杜峰已经把腰间的短刀抽了出来,怀抱着女婴面色冰冷,神色肃杀地看着许临。 许临却是面不改色,转身从柜子里拿了点银子出来,放在案上。 杜峰低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临叹了口气,说道:“你从邺城一路奔波到白马这里,肯定没带多少盘缠吧,别委屈了郡主。”言毕,看向那个还在睡觉,砸吧砸吧嘴的小女婴。 杜峰还是不敢相信许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手持短刀护在身前。 “梁王殿下曾经救过我,还有我的娘亲,”许临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如今,我也是时候报答他了……梁王殿下在邺城已经身死,梁王妃也随他而去,可怜梁王殿下只剩这点骨血,所以一定要保住她!” 杜峰迟疑了一会儿,脸上的肉也在抖着,心里不断地纠结着,最后决定豁出去了。 杜峰抱着女婴跪了下来,朝许临磕头道:“许先生今日的大恩大德,连山无以为报。”说完,便拿起了案上的银子就要走。 许临赶忙叫住了他,说道:“尽管白马城里没有宵禁,可我也要为郡主的安全着想,我给你安排一辆马车和渡船,还有一个乳娘,不要饿到郡主了,杜先生你现在出发,赶到白马渡口,天亮之前渡过黄河。” “不了……”杜峰看着怀里的女婴,缓缓开口道。 许临微皱着眉头,问道:“那杜先生有什么打算?” 杜峰说道:“现在邺城里的那帮人都知道,梁王殿下的部将里,就我一个跑掉了,我怕他们到时候查过来,会威胁到郡主……我要北上去邺城。” “那郡主怎么办?”许临问道。 杜峰看着怀里的女婴,长叹口气,跪了下来,把女婴递给许临,近乎是哀求地说道:“许先生,请把郡主托付给琅琊郡国,徐州城,长史顾彻的二夫人,杜媛那里……” 许临接过女婴,问道:“那你怎么办?” 杜峰摇了摇头。说道:“我给许先生一封信,请把信和郡主一起送到徐州那里……杜媛是我在外面的小女儿……没有人知道我和她的父女关系……我要回邺城……去引开他们……” 许临看着杜峰良久没有说话,末了,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许临便郑重地把女婴交给了一个亲信,还有那封亲笔信,再花了点钱,雇了一个乳娘,让他俩带着女婴,乘着马车,一路前往渡口,渡过了黄河,一路赶往徐州。 而天亮之后,杜峰离开了白马城,一路北上,去了邺城。但最后梁王的一干部将,无一不是被处死或流放,唯有杜峰,不知所踪…… 许临,也在一年后突然变卖家产,从此隐退江湖,不再面相,了无音信…… …… 燕王府上的人已经全部集结了,战战兢兢地站在姜成房间前的空地上,低着头,默然不语。 顾雎上去清点了一下人数,除去被林叔派去宫里报信的人以外,剩下的,一个都不少,全在这里了。 “这几个刺客……怎么进来的,知道吗?” 姜成问道,众人都沉默着。姜成一脚踩在一个刺客的脑袋上,跨了过去,走近一个卫兵的面前,突然冷声说道:“六个人……你们一个都没看见吗?嗯?” 那卫兵已经吓破了胆,浑身战栗着,害怕地说道:“殿下……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进来的……我……” 姜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几个刺客,已经有几个刺客隐隐有醒来的趋势,姜成踢了其中一个刺客一脚,不屑地说道:“你们……去把几个家伙带去审问一下……死掉的家伙也一起带过去,别浪费了……” “喏。” 卫兵们上前拖着刺客们去了膳房,姜成在原地来回踱步着,思索着会是谁要刺杀他…… ——荀睿和姜白,不可能……他们要杀我的话不至于会安排得如此差劲……五哥?他还想要我的情报呢……二哥在洛阳没有势力,大哥刚刚和我合作,还需要我的帮忙……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杨明?那小子太怂……要是有杀我的胆子,今晚在酒楼的时候就会动手了…… ——那么…… 姜成猛地想到了一个人,血液几乎冻结。 ——今天在街上遇到的老人家!他……很明显是忠诚于梁王的,而且他说尽欢长得很像梁王妃……也许形势紧急的情况下……他没来得及顾上那么多,就急匆匆地要杀我……是因为知道尽欢身份……有我这个……她杀父仇人的儿子! 姜成想到此处,看向顾雎,而顾雎也是紧锁着眉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来不及了! 姜成顾不上说话,立刻撒腿就跑。 “诶!殿下!” 顾雎赶忙去喊,姜成却根本来不及解释,跑到了马厩里骑了匹马,就往外边跑去。 ——一定要追上…… “驾!” 姜成一挥马鞭,马匹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朝外面跑去。 “喂!殿下!你去哪里!”顾雎跑出去,站在门口问道。 然而姜成头也没回,没一会儿,就骑着马跑没影了。 “真是的……”顾雎不明所以地摇摇头,突然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驾!” 姜成骑着马一路奔向玄武门,在离玄武门只有两里路的时候,总算是追上了那个信使。 “停下!” 姜成猛地喝道。 “殿下?” 信使回过头来,见是姜成叫他,便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姜成一甩手,说道:“快点给我回去!已经没事了!” 信使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个可是刺杀啊殿下……” 姜成说道:“误会一场,快给我回去!” “哦……好的殿下。” 那信使也不知道姜成是怎么回事,连遇刺这事,都不向陛下禀报。 信使回去了,姜成骑着马跟在后面慢慢地走着,一起回到了府上。 ——总算是赶上了……还好没有上报到宫里去…… 姜成松了口气,让手下人把马牵回到马厩里边去。 “殿下……”顾雎走了过来。 “我们去膳房看看那些刺客的情况吧……”姜成干笑一声,说道,便要往膳房走去。 顾雎站在原地,对着背对着自己的姜成说道:“殿下甘愿为了我,以身犯险吗?” 姜成愣了愣,说道:“我乐意,走吧。” 顾雎点点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走向膳房,站在膳房外面,就能听见里面鞭子撕开空气,抽在皮肉上那火辣辣的声音。姜成和顾雎两人走了进去,只见卫兵们把刺客们都绑在椅子上,拿着鞭子狠狠地抽着,这些刺客身上已经是被抽出了道道血痕。 而死掉的那两个刺客倒是免遭了这些活罪,冰冷的尸体躺在同样冰冷的地上。 这些刺客咬着牙,一言不发。 “殿下……” 卫兵们见姜成进来了,纷纷停手站到了一边,行礼道。 “嗯。”姜成应了一句,朝着一个浑身是伤刺客走去。 “我是不会说的……”那个刺客惨然笑了一下,说道。 姜成笑了笑,拍拍这个刺客的肩膀,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又转过身去,对顾雎说道:“尽欢,杀了他们。” “喏。” 顾雎从卫兵腰间拔出剑来,上去一剑一个,给这些刺客抹了脖子,不带任何的迟疑和犹豫。 这四个刺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都回去睡觉吧,误会一场而已。”姜成说道。 “喏。”卫兵们虽然疑惑,可还是遵守了姜成的命令。 正在这时,林叔走了过来,姜成笑道:“林叔,帮我把那六个刺客的尸体处理一下,我去休息一下,麻烦你了。” 林叔有些不解地问道:“殿下,我刚刚听信使说,说殿下您刚刚骑马追了出去,把他追回来,没有去向陛下禀报这些事……而抓到了活的刺客,殿下你也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苏醒 …… 姜成摇摇头,说道:“这事就这样到此为止了……都是误会而已,我不想在封王大典前看到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就这么算了吧……林叔,弄干净点,不要给人发现了。” “喏,那殿下快去休息吧。”林叔说道。 “知道了。” 姜成朝自己房间走了几步,忽然哑然失笑道:“我房间的天花板上面还破了个洞呢,林叔,府上还有什么空着的厢房吗?” 林叔说道:“跟我来,殿下。” 顾雎跟着姜成,跟着林叔去了一间厢房,林叔打开门,说道:“就这里了,委屈一晚上吧,殿下。” “不委屈的。”姜成笑道。 “殿下,那在下去做事了。”林叔说道,便走了。 姜成伸着懒腰走了进去,顾雎跟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我没有让女人侍寝的习惯……”姜成背对着顾雎,说道。 “殿下为什么……”顾雎问道,“殿下……你刚刚差点就死了!” “但你不是梁王的女儿,不是吗?”姜成回过头来,说道,“你不是梁王的女儿,你只是一个人小鬼大的姑娘,我累了,你回去吧……明天还有事呢。” “殿下不怕还有第二次吗?”顾雎反问道,忧心地捏紧了袖口。 姜成笑道:“我没有告诉陛下这件事,那个老人家自然就会知道,我不想取他性命,也不想与他为敌……他也不傻,知道我没有告诉陛下后,他也就明白了我对梁王的的女儿没有敌意……自然不会再动手,再说了,尽欢你也未必就是梁王的的女儿不是吗?就是这六个刺客的性命嘛……毕竟刚刚差点杀了我……死了也活该。” 顾雎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姜成,姜成却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尽欢……只要你不把我视作敌人,我就不会与你为敌……如果你觉得继续待在我手下做事会感到为难的话……可以回去的……” “殿下是不信任我了吗?”顾雎向前一步,抬起头来,问道,“殿下是要赶我走了吗?” 姜成微笑着摇摇头,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武帝的方法,我并不赞同,我要用人,就绝对地信任他,所以,我相信你……” “我不会离开你的,殿下,”顾雎上前揪住了姜成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说道,“你听……前天,我心里装着小鹿,昨天,我心里装着蓝天,今天,我心里只有你……殿下……” 姜成抽回手,那温热的触感还遗留在指间,踌躇了一阵,没有说话,笑着在顾雎头上揉了揉,说道:“你是雎儿的妹妹……那也是我的妹妹,我对你,是和对雎儿一样,她说我可以相信你,我就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 顾雎面色微红,低下头去,说道:“我以为殿下会……会兽性大发……” 姜成哑然失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还引诱不了我,回去睡觉吧。” “但是殿下可以不止有一个女人……”顾雎心里突然想试探一下。 “我的女人只有一个,就像我只能活一次一样,”姜成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这个想法,不能保证,但是我会尽力,尽力保持,对雎儿,对你二姐姐的爱。” 顾雎笑道:“我明白了,殿下。”说完,便转身就要出去。 “我送送你吧。”姜成跟在顾雎后头,打开了房门。 “我说过的,过了今晚,我就什么都忘了。”顾雎没有回头,而是静静地看着寂寥的庭院,说道。 “我也会……什么都忘了……” 庭院里已经升起了火,姜成和顾雎两人顺着火光看去,只见林叔挥挥手,叫了几个下人过来,拖着六个刺客的尸体往火堆里面扔去。 林叔还搬来几箱纸钱,和一些白事用到的东西,一起扔进了火堆里面。 “林叔,是我乳娘的丈夫,”姜成笑道,“他是个好人,我刚出生的时候,我母妃没有奶水,陛下就从宫外找了个乳娘到宫里来,我乳娘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十四岁的时候,我把他招到我府上来当管家,十五岁的时候,我离开京城,去辽东参军,到今年我十九岁的时候回来,这里的一切,几乎都和四年前一模一样,除了院子里的树长得更高了以外……林叔是有用心在搭理着这里的。” 顾雎点点头,说道:“至少殿下还有一些忠心的部下……” “我回去了,殿下。”顾雎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 “晚安,早点休息。”姜成同样报以微笑道。 “嗯……” 顾雎转身回去了,姜成目送着她离开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厢房,睡下了。 …… 第二天早上。 因为半夜的刺客事件折腾了一会儿,姜成起得比以往有些迟了。 姜成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便走出了房门,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肉臭味,庭院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只能看到一些遗留下的烧火的痕迹了。 几个工匠正在姜成原来的房间的屋顶上修补着屋顶的破洞,一切都是那么地井然有序,这就是有管家的好处啊,不然这些琐事都要自己去安排。 顾雎早早地就起来了,正在庭院的一边逗着小猫。 顾雎抱着小猫站了起来,还是穿着男装,脸上虽然不着水粉,却是比染了粉黛还要好看几分,看见姜成站在门口,朝着他甜甜一笑,捏着怀里小猫的小爪子挥了挥,打着招呼道:“早上好!殿下!” 姜成微笑着挥挥手,说道:“早上好,小猫咪!” “喵~”小猫不满地叫了一声,从顾雎的怀里挣脱了出去。 姜成走进庭院里,问顾雎道:“今天没有早朝吗?” 顾雎笑道:“大家都在庆祝冒顿的死呢,陛下早上来了命令,说罢朝三天,免除了百姓今年的赋税呢。” “外面还在敲锣打鼓呢……真热闹啊……”姜成听着外面人们庆祝的声音,颇有几分感慨地说道。 ——是啊……昨晚的一切……就像梦一样…… 顾雎抬头看向姜成,眼中不缠着任何东西,若无其事般地笑了笑,说道:“我去吃早饭了,殿下。” “我先去看看吴昊那小子的情况,”姜成指着厢房说道,“尽欢你帮我盛一碗放桌上好吗,我待会儿过去吃。” “嗯。”顾雎笑着点点头,便朝着膳房走去了。 姜成朝着吴昊待的厢房走去。如今这药液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也泡了有好几个时辰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转。 姜成走到厢房门口,正要进去的时候,,突然听见厢房里好像有些异动。 姜成心中生疑,跑到厢房一把推开房门,发现已经苏醒过来的吴昊未着寸缕地趴在地上像海豹一般匍匐前进着。 “嘿!臭小子!”姜成赶紧上前去把吴昊扶起来,喝道,“别乱动,你手脚上的伤还没好呢。” “我……我要去……报官……”吴昊紧紧咬着牙,愤恨地说道。手抓着姜成的衣服努力挣扎着要站直身子。 “报什么官!光着腚去报官啊?看到你这副德行,赤身裸体,像个失心疯一样,人家还不把你直接一顿乱棍给打出去!”姜成说着从旁边的衣架上拿来一件衣服给吴昊披上。 吴昊抓紧了衣服,狠声说道:“不行,我要去报官,殿下不要拦我。” 姜成猛地抓住了吴昊的肩膀,使他正视着自己,厉声说道:“臭小子!面对现实吧!那些孩子已经死了!” 吴昊突然愣了一会儿,然后抓狂般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暴怒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什么要这样对我!” 姜成指着吴昊,毫不留情地说道:“现实就是,那些孩子都死了。” 吴昊浑身一软,坐倒在地,看着地板沉默着。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吴昊愤恨地喊道。 姜成看着吴昊,一声不吭。 吴昊突然眼前一亮,抓着姜成的裤腿,睁大了眼睛说道:“殿下,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有钱,你帮我把那些混蛋杀了好不好?” 姜成把吴昊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不是杀手,我只是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夫罢了,只会为了国家去杀人,不会为了钱去杀人……而且再说了,你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吗?” 吴昊听了双目无神,茫然地看着厢房的门口,喃喃道:“不知道……” 说着,突然浑身一软,朝后倒去。 “喂!” 姜成赶紧上去扶起了他,却发现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外边的下人这个时候也听见了厢房里面的异动,走了进来,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了吗?” 姜成扶着吴昊回头说道:“快点把昨天下午那个大夫叫来!” “喏!” 下人赶紧走了,姜成把昏死过去的吴昊放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林叔这个时候也进来了,问道:“殿下,是昨天那个小伙子醒了吗?” “是的,”姜成点点头,突然说道,“林叔,帮我个忙。” 林叔向前一步,说道:“殿下尽管吩咐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接头 …… 姜成说道:“去城西,把昨天傍晚烧毁掉的房子里,把里面孩子的尸体收殓一下。” 林叔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殿下。” 林叔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昨天那个大夫也来了,给吴昊检查了一番以后,说道:“殿下,这个小伙子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尤其是骨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呐,像他这么沉重的伤势,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复正常……” “没事,能恢复就好。”姜成笑道。 “药液至少还要再泡一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大夫说道,“这些日子里,殿下可药管好他啊。” “嗯,一定的。”姜成保证道。 “殿下?是吴昊醒了吗?”顾雎突然出现在门口,问道。 姜成回过头去,说道:“是啊,现在已经睡下了。” 姜成和顾雎两人吃过早饭,今天没有早朝,也没有午朝,玄武门正紧紧地关闭着。 “这几天韩王殿下在宫里的线人,李源应该会来找我们的,”姜成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侍卫除非是有特殊情况,否则是不能出宫的,可是这几天偏偏又没有早朝,我们没法进宫……” 顾雎笑道:“放心殿下,韩王殿下在洛阳不会只有李源一个手下的,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毕竟那个位子,谁都想坐呢……” “但是坐在家里……是不会见到那个人的吧……”姜成恍然大悟般地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人家也不可能闯进府里来找咱们吧。” “嗯。”顾雎点点头,表示同意。 姜成和顾雎两人便出了燕王府,徒步在街上走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刺客动手的绝佳场所之一,但是姜成丝毫不惧。 “还是小心点好,殿下,毕竟昨晚才刚刚发生了那事……”顾雎低声说道。 “哈,不怕……”姜成耸耸肩膀,说道,“他不会杀我的……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 “嗯。”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见街角有个地方挤满了人,门可罗雀的样子,好像在卖什么东西。 姜成和顾雎颇感好奇,便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家戏院。 “今天是出什么新戏了吗?”顾雎站在人群外面,踮着脚尖想要看到墙上挂的牌子上面写着什么。 姜成笑道:“尽欢,今天的新戏叫《赵王斩冒顿》,要看吗?” “看啊,”顾雎说道,“好久没看戏剧了呢。” “那就看吧。”说着,姜成拉着顾雎挤了进去,挤到卖票的地方。 “店家,这个怎么卖啊?”姜成护着顾雎,不让她被挤到,问道。 店家说道:“普通座二十文一位,次等座五十文一位,上等座一百文一位,单间一间十两银子!” “一个单间!”姜成扔下了十两银子,店家欣喜若狂地收了起来,对旁边一个伙计说道,“你,带这两位贵客进去,二楼左手边第三间!” “是!”伙计走了过去,对姜成说道,“大人请跟我来。” “请。” 姜成和顾雎两人进去了,店家喊道:“还有一炷香就开场了哈!各位要买的速度了!” 伙计领着姜成和顾雎两人上了二楼,和外面的喧闹不同的是,二楼的环境极其地安静。 “这边,大人。”伙计给姜成开了单间的房门,姜成点头致谢后和顾雎两人一起坐了进去。 包间的装潢非常地雅致,里面茶水点心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应急的厕所可供使用。 而坐在单间里面,就看到下面的戏台了,视野刚刚好。 “这边还真不错呢,殿下。”顾雎环顾了这个单间一周以后,笑道。 “坐吧,”姜成拍拍椅子,说道,“难得出来看个戏呢,哈哈哈,不知道他们这帮家伙,根本就不了解战役的经过,不知道会改成什么样子……” “应该会很有趣吧?”顾雎笑道,“中午回去以后,就可以准备了。” “准备什么?”姜成不解地问道。 顾雎嗔道:“殿下忘了吗?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去给殿下谱的曲子啊,《燕王破阵乐》啊!” “哦?”姜成挠着脑袋笑道,“不好意思,我完全给忘了呢!” 顾雎气急了,小脸气得鼓鼓的,伸手在姜成脑袋上敲了一下,叫道:“那可是小女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给殿下谱好的曲子呢!殿下怎么就这么忘记了!那可是小女的心血啊!” 姜成捂着脑袋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忘了嘛……” “哼!看来有必要好好教育殿下你一下了!用小女的毕生所学!” 顾雎正襟危坐道:“燕王殿下,离戏剧开场还有一些时间,小女就要好好教一教殿下为君之道!为政者要善于操纵民意,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姜成认真地点点头,像个刚进私塾的学童一样。 顾雎说道:“放眼当今天下,最能代表民意的,就是道士,还有和尚!但是道家人士大多坚持苦修,清修,仅有的一些方士也会被人骂成是妖言惑众!更何况,道士干预政事,可是非常恶劣的行为,殿下不能开这个先河!所以,道家这条路,我们是走不通的!” 姜成连连点头,继而问道:“那和尚呢?和尚能不能帮我们?” 顾雎说道:“楚王殿下早就在荆州,南越等地等地广建寺庙,已经积累了不少民意了……所以殿下只剩下一条路!” “什……什么路?”姜成不解地问道。 顾雎敲了敲姜成的额头,说道:“殿下要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人才班子,在朝廷里安插自己的势力,拉拢别方势力里的墙头草,毕竟殿下只有我是远远不够的,很多事情,不是小女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所以殿下需要招揽人才!” 姜成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说道:“夺嫡之争,说到底就是人才之争,可是这和民意有什么关系呢?” “儒家的声音,戏剧的声音,评书的声音,这些,不都是民意吗?”顾雎摊开手,反问道,“就像今天这场《赵王斩冒顿》这出戏一样,百姓们明明都不知道赵王殿下这场战役的经过,也不知道这戏会是怎么演,却仍然抢着为这出戏去买单,这就是民意殿下!” 姜成点点头。 顾雎继续说道:“殿下,这几天小女打算从教司坊里弄来几个乐师,去排练这首《燕王破阵乐》,正好,教司坊里有不少女子都是当年那起党争案中被没入教司坊的,如果能顺便把她们救出来的话,那些还活着的太子党官员一定会对殿下感恩戴德的,殿下对太子也更有了几分底气了。” “那尽欢打算怎么做?”姜成问道。 顾雎笑了笑,说道:“殿下,不论在哪个时代,文人的声音,就是时代的声音,谁能把握这个声音,谁,就代表了这个时代。” 顾雎继续说道:“在燕王殿下封王大典的当天,小女会在大典开始的前几天,就邀请洛阳的一些文人前来写诗作文,祭皇天后土,感陛下恩萌,赞殿下功勋,然后过几天,殿下向陛下上奏,希望成立乐府,让这些文人雅士可以在乐府里面自由地吟诗作对,相信陛下不会拒绝殿下的,而殿下自己也要多多参与,权以麻痹之用,和这些文人墨客打好关系,文人们自然也会多多创作和殿下在边疆的经历有关的戏剧,这些戏剧,评书,最后会深入民间,获得百姓的支持,这……就是民意……这……就是时代的声音,殿下。” 姜成点点头,说道:“尽欢所言极是,听尽欢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只是区区一个武夫……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 “那可不是!”顾雎叫道,“所以殿下还要多多学习啊!” “嗯。” 此时距离戏剧开场只剩下一刻了,楼下早已是座无虚席。 顾雎也不再说话,而是坐到了椅子上,准备看戏。 戏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 “咦——” 伴随着一声长吟,戏剧开场了。 “呔!” “匈奴小儿何足论?我一剑能当百万兵!” 接着便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戏台帷幕两边后面钻出来两队“士兵”,分别是匈奴士兵和大魏士兵,两军对垒着。 “好像有点意思……” 姜成笑道。 接着,便是“赵王姜恪”和“冒顿单于”出场了,两人在阵前叫嚣,“冒顿单于”很快就在“赵王姜恪”的伶牙俐齿下败下阵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人们都发出了哄堂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声音。 “好!” “好!” 看客们纷纷欢呼鼓掌起来,连连叫好。 姜成和顾雎也觉得颇有几分意思,便继续看了下去。 然而,就在戏剧即将到高潮,“赵王姜恪”单骑突入匈奴本阵,一枪刺“冒顿单于”于马下的时候,姜成这边单间的房门却被敲响了。 姜成微微皱眉,问道:“谁?” 楼下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压过了门外人的声音。 “谁?”姜成问道。 外边是之前那个伙计的声音,说道:“大人,东边单间有位客人想要和大人见一面。” 姜成和顾雎听了以后面面相觑。 ——难道是……韩王姜棠的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骸骨 …… “嗯,请带路吧。”姜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叨扰了大人。”伙计说道。 在伙计的带领下,姜成和顾雎来到了伙计所说的东边单间门口前。 伙计上前敲了敲门,说道:“大人,您要见的客人已经到了。” 里面的人说道:“知道了,你先走吧。”声音听起来像是个老者的声音。 “嗯。” 伙计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门被打了开来,的确是一个老者。 顾雎不认识这个老者,但是姜成却是大感意外,诧异道:“杨员外?” 东边的单间里只有杨员外一人。只见他笑呵呵地说道:“麻烦你走一趟了,燕王殿下,许侯大人,坐。” 姜成和顾雎一起入座,三人坐在椅子上,一起看着下面戏台上的表演。 姜成笑道:“没想到杨员外竟然是站在韩王殿下这边的。” 杨员外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树大招风的道理,老夫又不是不懂,楚王殿下势力太大了,现在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可是他毕竟还不是储君,就有可能会被陛下一夜之间就给废掉,而我区区一个员外,在朝廷里又没有官职,只是有些钱财,楚王殿下又不缺钱,老夫哪里还能给他的事业添砖加瓦啊,只能跟着韩王殿下了。” “那令郎他……”姜成表示疑问道。 “你们要注意点了……”杨员外突然语重心长地说道。 “注意什么?”姜成不解地问道。 顾雎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认真地听着。 杨员外说道:“犬子昨天晚上在外面的酒楼见到了燕王殿下,原本打算进去和燕王殿下认识认识,讨论一下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从林才人那里拷问来的信息,结果不小心用错了方法,还被燕王殿下一顿教训……而他身边的一个手下,昨天子时以后,偷偷地溜了出去,去给颍川君通风报信去了。” 姜成微微蹙眉,问道:“去给颍川君通风报信?他去报什么信?” 杨员外说道:“昨天晚上,犬子看到燕王殿下桌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犬子说,那个姑娘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姑娘,端庄,美丽,从容,还有点俏皮的可爱,想必那位姑娘一定是燕王殿下的爱侣了吧……” 顾雎小脸浮起两朵红晕,把头微微一低,姜成也是会心一笑,点点头感谢道:“谢谢杨员外了,在下以后一定会多注意点了。” ——注意什么啊……荀睿一辈子也找不出那天晚上坐在我身边的女子的…… 姜成在心里暗暗笑道,偷偷地对顾雎竖起了大拇指,顾雎却是悄悄地瞪了他一眼。 杨员外抿了口茶,继续说道:“虽然殿下上次不小心害得韩王殿下的一个手下死了,但是韩王殿下和燕王殿下您,应该还是可以暂时合作的吧?” “但是我什么好处都没有……怎么合作?”姜成笑道,“你们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我,我就把我拼了老命才搞到的东西交出来吧?我上次背上可是被捅了一下,流了好多血呢。” 杨员外呵呵笑道:“作为交换,韩王殿下会把燕王殿下离京四年来,淑妃娘娘在宫里做过的坏事的证据,全部交给陛下……然后扶持宁妃娘娘上位……毕竟现在宫里没有比宁妃娘娘更好的人选了……” “那这样对韩王殿下有什么好处?”姜成反问道,“淑妃娘娘下台了,收益的却是我,你们韩王殿下四年来辛辛苦苦收集来的成果就这样甘心为别人做了嫁衣?换做杨员外你,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了。” 杨员外摸着胡子笑道:“燕王殿下所言极是,但是韩王殿下的母妃两年前已经过世了,如今在宫里已经是彻底地丧失了培养自己势力的可能……楚王殿下一家独大,也不是韩王殿下所愿意看到的,齐王殿下的母妃恭妃娘娘去年也去世了,现在宫里德高望重的贵妃中,就只剩下淑妃娘娘和宁妃娘娘,那么选择宁妃娘娘,也是韩王殿下的无奈之举了……” “哦?”姜成笑而不语。 顾雎心里暗暗想道。 ——分明是为了激化燕王和太子之间的矛盾,你韩王好坐山观虎斗! 想到这里,原本一言不发的顾雎突然说道:“韩王殿下的良苦用心,在下和燕王殿下都已经领会了,韩王殿下还真是陛下的好臣子啊。” 杨员外叹了口气,笑道:“话呢,老夫就已经放在这了,燕王殿下,许侯大人,愿不愿意合作,就看你们的了。” 姜成笑了笑,说道:“毕竟我也有好处不是……我的母妃还能当上后宫的一把手,多好,合作吧。” 杨员外点点头,笑道:“很高兴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能理解我们,那么,就请告诉老夫,二位从林才人那里知道了什么吧。” “还记得去年恭妃案中因为难产死掉的宫女张氏吗?”姜成问道。 杨员外点点头,说道:“当然记得。” 姜成说道:“那是淑妃娘娘和产婆亲手毒死的,她们先是毒死了陛下的爱马,陛下想把爱马的尸体保存下来,便叫人从宫外带进水银十数斤来,被林才人拿走了一斤,拿去毒死了张氏,而张氏生下来的孩子,则是被掉包成了一只剥了皮的狸猫,孩子则是埋在了冷宫东北的假山里,如果林才人没有骗我的话。现在去那里挖,应该能挖到一具婴孩的骸骨的。” 杨员外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若事情真是这样的话……淑妃娘娘极有可能是死罪啊……” “哈哈哈……”姜成笑道,“谋害妃嫔,当然是死罪,更何况还有韩王殿下这四年来收集的种种证据……” “但是淑妃娘娘完全可以把这些都推卸掉……毕竟只是一家之辞罢了……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淑妃娘娘参与了其中……”杨员外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放心吧,杨员外,”姜成笑着拍了拍杨员外的肩膀,说道,“此事必成……只要韩王殿下在宫里的内应敢添点柴火……就行了……毕竟让淑妃娘娘她下台……才是韩王殿下的目的不是吗?” 杨员外微眯着眼,微笑着问道:“那老夫想知道……燕王殿下的目的……是什么?” 姜成突然正经地说道:“保住我四哥的性命……他罪不该死。” 杨员外恍然大悟地笑了,说道:“那老夫就替韩王殿下……多谢燕王殿下了……” “祝韩王殿下官运亨通!” 姜成举起茶杯来,说道。 杨员外笑了笑,没说什么,也和姜成碰了杯。 三人于是继续看戏。 …… 当天夜里。 宫里,华阳宫。 淑妃猛地从梦中惊醒,总觉得隐隐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怎么回事……” 淑妃最近几天总是做噩梦,关于……林才人的噩梦。 在梦里,她总是能看见,浑身血污的林才人伸着长长的舌头,朝她索命。 林才人死的那天,尸体被运进过宫里给姜望过目过,而淑妃当时为了确定林才人已经死了,也曾去偷偷看过,确认了那五具宫人的尸体里有一具,的确是林才人的尸体。 淑妃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总算是放下了,她以为从此以后就高枕无忧了,但是不曾想,从那以后,这个噩梦就一直伴随着她入眠。 淑妃满头都是冷汗,扶着额头,叫身边守夜的宫女端来水杯喝水。 淑妃喝着水,想道。 ——为了知道林才人把张氏的孩子埋在宫里哪个地方了我才一直留着她的性命……虽然直接杀了她会更好点……可是毕竟还是不知道张氏的崽子到底埋在哪里了……要是哪天给人挖出来了……那可就糟了…… ——可是林才人一直不说,我也没什么办法……没想到她竟然胆子大到敢私自从宫里出逃,还被燕王殿下给逮到了……身死正德门前…… ——也许……我可以先把那个产婆杀了……这样天天做噩梦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这件事情……只要有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 冷宫。 下起了大雨。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一个侍卫趁人不注意,偷偷地翻进了冷宫的墙里。 雨中的冷宫阴森无比,破烂又漆黑的窗檐后面,仿佛还能看见一个个在这里默默死去的冷妃的影子,在哀怨地,愤怒地,伤心地,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按照他今天从杨员外那里得到的指示和信息,侍卫李源走到了冷宫假山里的东北角。 ——今晚真的下雨了……那个许侯大人还真是神人……真的被他说中了……该不会是什么道法高深的道士吧…… 李源暗暗想道,手里的活也没有停下,挖开了这边的土,挖了一阵以后,果然挖出了一具婴孩的尸骨。 ——这就是……我的……孩子吗…… 李源心里暗自伤心了一阵,便放开了情绪,继续做事了。 ——我刚出世就死去的孩子啊……爹一定为你报仇…… 他把怀里的一个发簪,放到了这个婴孩骸骨的旁边,然后和泥土一起重新埋了过去。倾盆的大雨很快就把泥土浇得一片湿渌,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被挖掘过的痕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华阳宫的宫女 ……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李源埋好土后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悄悄地翻出了冷宫。 …… 五个时辰前,戏院,二楼,东侧单间内。 “所以具体步骤应该怎么策划,燕王殿下?”杨员外问道。 姜成笑了笑,说道:“这事许侯大人比较擅长,你问她吧。” 杨员外一脸疑惑地看向顾雎,顾雎说道:“杨员外,在下从林才人口中得知,被淑妃娘娘和产婆杀死的宫女张氏在宫里的相好叫李源,也是韩王殿下的线人,张氏和李源两人偷尝禁果,致使张氏染有身孕,无奈只能是声称是怀了陛下的孩子。” 顾雎继续说道:“张氏和林才人曾经被淑妃娘娘收买,一起陷害了恭妃娘娘,致使恭妃娘娘在去年三月份祭拜的时候触碰了大佛前的幡条,被陛下责罚,离宫一旬日之久,作为保证,在下相信张氏和林才人都曾经从淑妃娘娘那里得到过什么财物,也许是一支发簪,也许是一条项链,但是事实上张氏最后被太医诊断发现怀有身孕,被陛下关押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张氏有什么信物和奢侈品,那么,那个信物肯定就是在李源手里了。” 顾雎笑道:“所以今晚,就让李源大人出马,去冷宫东北处的假山那里,挖出他孩子的尸骨,再把信物和孩子的尸骨一起重新埋葬,然后离开冷宫就行,在下和燕王殿下也从宁妃娘娘那里得知,最近几天宫里并没有什么老宫女返乡或者死去的事情发生,这说明去年给张氏接生的产婆还活着。” “林才人的死对淑妃娘娘来说,绝对是个导火索,淑妃娘娘现在肯定希望知道事情经过的人越少越好,只要人都死了,即使将来哪一天在宫里发现了孩子的尸骨,那也是死无对证了,所以,这几天,无比煎熬的淑妃娘娘应该会对产婆下手了……那么就让李源大人这几天看好产婆……最好能抓个现行的……” 杨员外皱着眉头问道:“可是挖坑是会留下痕迹的,把淑妃娘娘的信物重新埋进去,那痕迹也太明显了吧?” “只要下一场大雨就不明显了,”顾雎笑道,“今晚子时过后,必有大雨……” 杨员外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何以见得?” 顾雎看了看姜成,笑道:“为将者,不知天文,不通地理,庸才也。” …… “这雨真的下得太大了……” 李源一边走回到侍卫们住的宫苑,一边说道。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砸出了一圈圈的水花。 “嘿!李源!到你巡逻了!” 李源刚刚把湿衣服换下来,外边就有人拍门喊道。 “哦!知道了!” 李源赶紧换好衣服,披上蓑衣,出去巡逻去了。 …… 华阳宫。 淑妃扶着额头有些头疼,旁边的侍女过来关切地问道:“是在为什么事情心烦吗?娘娘?” “嗯……”淑妃缓缓地点点头,说道,“去储秀宫,把李氏杀了。” “现在吗?娘娘?”宫女问道。 “是的,快去快回。”淑妃说道。 “喏。” 宫女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 储秀宫,是宫女们集体住宿的地方,大部分的宫女和一些低级的妃嫔一般都住在这里。 妃嫔是不用说的,都是单间,新来的宫女都是一起住的,但是一些老宫女也是有权利住单间。 李源披着蓑衣,巡逻到储秀宫的位置。 “今晚就在这里多待儿一会儿吧……杨员外说这几天那个李氏可能会被淑妃娘娘谋杀……” 李源便在储秀宫外巡逻起来。 就在这时,李源敏锐地听到身后宫墙的拐角处外,有踩水的声音。 他毕竟也是宫里的侍卫,五感还是很敏锐的,拐角那边有人踩水,他只一听便知。 ——那边有个人躲在墙后面…… ——会是来谋害李氏的人吗…… 李源假装继续巡逻,离开了储秀宫门口,到了下一个路口,在拐角后面躲好了。 李源悄悄地从拐角后面探出头去,看向储秀宫的宫墙那边,淅淅沥沥的雨幕给李源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使得他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只见储秀宫那边的墙根处,有个人影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以后,用绳索攀着,爬进了宫墙里面。 ——一定是冲着李氏去的! 想到这里,李源赶紧快步追到了墙根下,绳索早已被那个人收了进去,防止有人看见这边挂着绳索而生疑。 “哔——” 李源赶紧吹响了应急的口哨,很快,宫苑里四处都响起了口哨声。 “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李源大喊道。 “小偷在哪儿?” 一队侍卫已经闻讯赶来,火急火燎地问道。 “翻进储秀宫里面去了!”李源喊道。 “快开门!” 负责今晚巡逻的卫队长已经赶到了,上前拍着储秀宫的宫门。 越来越多的侍卫已经赶至这里,宫门也已经打开,但是侍卫们都只是挤在门口,把储秀宫围得水泄不通,而没有进去。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骑着马赶了过来,侍卫们纷纷朝两边避开。 骑着马的侍卫手里举着一面皇旗,喊道:“陛下有令,抓出窃贼!” “喏!” 瓢泼的大雨中,侍卫们先是包围了储秀宫,防止小偷出逃。接着,一队侍卫冲进了宫门。 储秀宫里的宫女们都聚集到外边的走廊上来,惊恐万状地看着这群侍卫。 “陛下有令,抓出窃贼!” 卫队长喝道。 “所有人,全部出来站好!” 宫女们都被赶了出来,侍卫们冲进储秀宫里,挨间搜寻着。而另一队侍卫,则是开始对宫女们进行盘问。 李源在一排宫女后面来回踱步着,仔细地观察着她们,这些宫女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出。 ——不在这些宫女里面……那会去哪里了? “进去搜!”李源说道。 李源带着几个侍卫进到了储秀宫里面, 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对面几个侍卫正扶着一个老宫女走了出来。 李源暗自感到不妙,便上去问道:“这位宫女怎么了?死了吗?” 一个侍卫答道:“她被人袭击了,凶手不知道去了哪里,虽然没死,但是人已经被吓瘫掉了。” 李源看了这个老宫女一眼,他见过这个老宫女确认是产婆李氏无疑。 李氏已经是吓得浑身发抖了,颤颤悠悠地走着,脖子上有几道相当明显的血痕。 “知道袭击你的人往哪里去了吗?”李源问李氏道。 李氏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大概是往南殿那边去了。”一个侍卫指着南殿的方向说道,“现在储秀宫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是只蚊子,也休想逃出去,那个凶手肯定还在储秀宫里。” “知道了。”李源谢道,随即便对手下人说道:“随我来!” “喏!” 李源带着几个侍卫投南殿去了,南殿这边,宫女也全到集中到了外边的走廊上。 “进去!” 李源带着侍卫从宫女们中穿过去,走进南殿里。 南殿里静悄悄的。 李源带着侍卫们在殿里慢悠悠地走着,来回走了几圈后,突然指向一堵睨墙,猛地喝道:“把她给我揪出来!” 侍卫们得令上前,睨墙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着。 侍卫们走到睨墙一边一看,只见有个宫女躲在睨墙的夹层里,惊恐万状地看着他们。 “把她抓出来!”李源喝道。 南殿外面的侍卫们听见了里面的呼喊,纷纷跑了进来,在李源的指挥下,一群侍卫上前,撕开了睨墙,把那个躲在里面的宫女揪着头发拖了出来。 “轰——” 夜空中忽然暴起一声惊雷。 被揪着头发的宫女不断地挣扎哭叫着,然而这些侍卫毫不留情地继续拖着她,强行把她拖出南殿外,宫女们纷纷侧目,看向这个宫女。 “把她拉到那个老宫女那里看看,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李源喝道。 侍卫们揪着宫女往李氏那边走去,把她往李氏那边一推,问道:“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是不是这个人要杀你?” 李氏见了这个宫女便吓得连连往后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错……是……是她……” 卫队长冷笑一声,说道:“去查查这个宫女是哪个宫的!” “不……我认识她……”李氏畏畏缩缩地说道,那个宫女猛地抬起头来,睁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李氏。 李氏咬咬牙,说道:“这个宫女……是华阳宫的……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卫队长听了顿时一愣,看向李源,摇摇头,对身边一个侍卫说道:“这事我们管不了了,快去通知陛下!让陛下来做定夺!” “喏!” 那个侍卫立马跑了出去。 “你看着他们!”卫队长对李源说道。 “喏!” 卫队长便带着其他侍卫走了出去。 李源站到李氏后面,悄悄地说道:“淑妃娘娘要杀你……想活下去……就按我说的做……” 李氏一愣,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氏的孩子的尸骨……埋在冷宫东北的假山后面……等到时候陛下来了……你就这么说,知道吗?”李源悄悄地说道。 “嗯……” 李氏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潜入 …… 泾阳城,赵王府。 赵王妃挺着大肚子走到了正伏案疾书的姜恪后面,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 姜恪放下笔回头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赵王妃温柔地笑道:“殿下这么辛苦,想来看看殿下。” “可别把身子累坏了,还有里面的小家伙。”姜恪笑着站起来,蹲到赵王妃跟前,侧过头去,把脑袋贴到赵王妃的肚子上,说道,“让我听听咱们儿子!” 赵王妃温柔地摩挲着姜恪的头发,姜恪微笑着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以后,突然笑道:“他在敲我呢!” 赵王妃摇摇头,说道:“殿下,有人敲门。” 姜恪站了起来,看向门口。 “咚咚咚。” 的确是一阵敲门的声音。 姜恪心底生疑,这么晚了,会是谁有事来找他啊? 姜恪走过去,开了门,是一个他的亲信。 亲信一见到姜恪,便欲开口。姜恪赶紧“嘘”了一声,示意噤声,回头看了赵王妃一眼。 赵王妃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姜恪。 姜恪笑了笑,对赵王妃说道:“你先去睡觉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赵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走了。 姜恪把门关上,走了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晚来找我?” 亲信说道:“赵王殿下,据可靠情报,匈奴的刺客,已经潜入到泾阳城里了!准备对城门展开袭击!” 姜恪听了大惊道:“那可知道刺客在哪儿吗?” 亲信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我们只在城里发现了几个巡逻兵的尸体……没有发现匈奴刺客的踪迹!” 姜恪“啧”了一声,说道:“去找魏青!叫他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亲信点了点头,说道:“喏。” …… 泾阳城,城门口。 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一条小巷,一具死胡同里的尸体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尸体吧?”火把兵指着胡同说。 “好像……还是我们营里的!队长!”另一个士兵看向巡逻队队长,说道。 “过去看看。” 巡逻队上前定睛一看,正是他营里一具士兵的尸体,身上被人捅了二十多刀,血流了满满一地。 “是张岩!”一个士兵马上上前查看一番后,大声说道,“有人谋杀了他!” 那个士兵准备把尸体抱起来,巡逻队长赶紧喊:“别动!” 士兵转过头,愣愣地看着队长。 队长上前,用脚翻动了一下旁边的草丛,里面还有两具尸体。 “奇怪,明明这个草丛三具尸体可以藏的下的,除非……”队长说着猛地回头,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叼着个狗尾巴草,扛着把朴刀,一脸奸笑地看着他们。 “是匈奴人!”一个士兵怒喊道。 “抓住他!”队长朝他一指,喝道。 小巷两边屋顶上的瓦片响了几声,几个士兵抬头一望,十几个匈奴刺客已经拿着弓箭已经瞄准了他们。 “快——”队长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就射穿了他的左耳,从右边的脖子穿出,队长倒地,三魂未去,七魄已散,挣扎着说,“跑……” 那些巡逻兵还没来得及撒开脚步,就被利箭射穿。 “哇!” “啊!” 惨叫几声后,小巷归于平静。 扛着刀的匈奴人奸笑地走到尚未死去的队长面前,说:“我叫木吉,以后如果在阴曹地府相见,记得请我喝酒啊,小伙子。” 队长看到的最后影像就是狂刀一刀斩下来,然后感觉脖子轻飘飘的…… “小伙子们,把他们衣服都扒下来,穿上!” 匈奴人们一拥而上,开始扒死去士兵的衣服。 “这样,就能骗过那群家伙了吧……” …… 魏青在泾阳城里乱晃着,嘟囔道:“真是的……半夜把人叫起来出去干活……明天不用上班啊!” “唉……算了……就这么在城里乱逛肯定是不行的,得找个制高点去俯瞰才行。”魏青这么说着,把目光撇向城里的烽火台。 “那地方可以。” 魏青跑到烽火台下面,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早知道带个开锁器来了,哪怕有根铁丝也好。” 魏青抱怨着,双脚在墙上一蹬,双手一抓一拉,然后再蹬,抓住了一个突出的砖块。 “呼~”魏青左手扣在砖块上,腰腹用力,右手抓到上面的另一个砖块,双脚再一蹬,跳起来抓住烽火台的一个小小的遮雨檐。 “这才两层楼高,还要再爬五层楼才行……”魏青手指扣在遮雨檐上,他的位置上面找不到突出的砖块了,魏青抓着遮雨檐横向爬了几米,找到一条两米长由上至下的裂缝。 “好呀。”魏青两只手掌伸进去,两只手掌似乎尽力想把裂缝撑开,但其实并没有,魏青把手掌伸进去后,脚也马上跟上,扣进裂缝里,然后手脚并用,撑在裂缝了往上爬,找到一个窗台,马上爬上去。 “可恶。”魏青用脚踢了踢窗户,紧紧地闭着。 “算了。”魏青蹲在窗台上,向上一跃,抓住窗台上方,然后在抓住一块突出的砖块,然后手脚并用,蹬墙跳跃,抓住一块较高的砖块,一路往上爬,终于爬到烽火台的围栏下,魏青一个蹬墙跳跃,反手翻身跃入烽火台里。 烽火台上没有士兵执勤,魏青本想点燃烽火来提醒那些士兵,可是别说狼粪了,连干草都没有,根本无法生火。 “福有。” 魏青低声骂了一句,从烽火台翻出去,踩在一根突出的木橼,慢慢地走出去。 魏青蹲在上面,屏息凝神,看着城里的一切目所能及的地方。 “那条小巷……”魏青定睛一看,有条小巷那里,躺满了巡逻士兵的尸体,魏青又看向其它地方,发现在军营的围墙下面,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魏青注视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知道那家伙干啥的,先注意着吧。” 魏青现在能够看到那个像做贼一样的家伙,他决定先去那条小巷看看。 魏青慢慢地站起来,踩在木头上,下面是一辆装着稻草的车。 “诸行皆可。” 魏青突然站直了,展开双臂,一跃而下。 “噗!” 魏青准确无误地掉进稻草车中,缓缓神,然后跳出来。 这个点城内的居民都睡觉了,除了屋顶上的几只野猫。 魏青三步上墙,爬上一个一层楼高的小屋,然后继续爬,爬到一个两层楼高的房子,然后踏着瓦片,一边注意着那个身影的方向,一边朝小巷前进。 “等等。” 魏青招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人,站在军营西侧的一扇小门后面东张西望一会儿后,拿出一根铁丝,撬开了小门。 军营里的巡逻队正在换班,那个人就趁着这个空当偷偷溜了进去。 “多半是和那群匈奴人一伙儿的,恐怕溜进去不是什么好事。”魏青调转方向,从屋顶上跳下去,在地上一个翻滚受身,然后贴在墙根的阴影里,迅速地靠近军营。 从魏青的视角可以看到,那个人现在猫着腰似乎躲在什么障碍物后面以此来隐藏自己。 魏青躲在墙根后面,探出头看着军营外的大道,军营大门的两边有两个哨所,现在换完班已经有人在执勤了。 魏青从腰带上取下一个凤鸣弹,这是一个弹珠大小的黑色小球,扔出去后可以发出声音,魏青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凤鸣弹,瞄准哨所旁边的一个草丛,扔进去。 “啾——” 躺在草丛里的凤鸣弹发出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使哨所上的两个守卫听见,一个守卫对另一个守卫使了个眼色,那个守卫下去,到草丛里。 魏青找准机会,一个鱼跃跳出去,趴到草丛里,匍匐前进,那个在草丛里翻找着凤鸣弹的守卫没发现什么,于是爬上梯子准备爬上去,而另一边,魏青加快速度,前进到梯子下面,站起来,趁着那个守卫还在爬梯子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后腰,将他背朝地掀下来,然后趁守卫躺在地上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除大拇指以外的指头,全部并直,然后弯曲指关节,打在守卫的喉结处,力道刚刚好,守卫喉咙遭到攻击,晕了过去。 而那个站在上面的守卫见下去的守卫这么久还没上来,于是把头探下去看,却发现那个守卫躺在草丛里。 “糟糕!” 那个守卫刚刚反应过来,想要下去看看情况,于是走到梯子旁边。 魏青趁着他转身,反手翻身越过哨所的护栏,出现在守卫的背后。 魏青伸出右臂,悄悄地套在守卫的脖子上,守卫刚刚反应过来,魏青立马发力,钳住他,背过身,猛地半跪而下,守卫就这样摔倒在魏青的背上,强大的力道冲击守卫的脖子,使他晕了过去。 “呼。” 魏青拍拍手,翻过围栏,爬到哨所顶端的屋顶上,看着军营里的情况。 那个发着红光的身影蜷缩在兵舍窗户的旁边,正好有一队巡逻队经过,所以那个身影不敢有什么动作。 魏青小跑几步,一脚踩在屋顶的边缘,跳出去,在空中一个前空翻,飞过军营的护墙,然后落地翻滚受身,趁着一个士兵转身的视野死角,猫着腰迅速地躲到一堆军用物资的后面。 “今晚真是安静啊。”两个站在物资另一边的士兵交谈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匈奴人的计划 “是啊,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 “乌鸦嘴!净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最近可不太平呢,先是徐州那边齐王叛乱才平定不久……现在赵王殿下又刚刚杀了唐古拉他老子,恐怕一年之内……唐古拉是必定要来找回场子喽……” “是吗……好像有点道理……” 两个士兵继续交谈着,魏青趁着这个机会,小心翼翼地在物资后面潜行,他得赶紧抓到那个偷偷溜进来的人。 魏青潜行到阴影下面,然后屏息凝神,借着阴影迅速移动着。 魏青看着道路的另一边,那边就是兵舍了,而巡逻队走远后不久,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也开始有些动作了。 “糟了!来不及了。”魏青赶紧再拿出一个凤鸣弹,扔到那个人的左边,那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看向他的左边,发现没什么东西,而魏青就趁他转头的那一刻疾跑到兵舍的墙根下,和这个家伙不到五米的距离,但是,他就像消失在影子里一样,竟然悄无声息地,近乎是和阴影融为一体了。 那个家伙见到没有人发现他,于是继续手里的动作,他拿出一把刀,割开窗户上的窗纸,可以看到里面大部分的士兵都在睡觉,这些可以说是整个泾阳城的主力部队了,那个人又拿出一个吹管,放入一个黄色小球,然后想要把那个黄色小球吹进去。 魏青左右看看,见附近没有人,便快步从兵舍墙角的阴影里走出去,走到那个人的背后。 “谁!” 那个家伙堪堪反应过来背后多了个人,魏青就已经用右手勒住那个人的脖子,这个家伙刚想挣扎,魏青左手已经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冰冷的刀刃搁在那个人的脖子上。这家伙浑身的肌肤都不由得抖了抖。 “说!你是谁?” 魏青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问。 “……要你管!” 匕首一划,割破皮肤。 “啊!啊!别……唔……唔唔……” “别叫!再叫真杀了你,”魏青注意了下周围环境,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匈奴人一伙儿的?你偷偷摸摸来这里干嘛?” “是!我是和匈奴人一伙儿的,我来这里,是来下迷药的,把那些大头兵全部迷倒。” 魏青勒紧了那人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 “说!” 匕首慢慢刺入,那人的脖子上慢慢地渗出点血。 “我说!我说!”那人体验到死亡的恐惧,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的计划,是,他们去抢一些卫兵的衣服,然后伪装成卫兵,去骗开城门,用一支响箭来放出信号,让将军他们率兵进来,我来这里给士兵们下迷药……然……然后再迷倒这些士兵,我们再来军营里把他们杀光,最后掠夺全城!这座城……就是我们的了!” 匈奴人越说越激动,这个计划完全使他暴露了身上的嗜血气息,哪怕他的性命捏在别人手上。 “这种迷药的效果是不是很强?” “是——” 匈奴人话还没说完,魏青就捂住他的嘴,匕首刺入他的左耳下方,刺入颅腔,然后不停地扭转,匈奴人抓着他的手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后,睁着布满血丝的惊恐眼神死去了。 “妈的,得赶紧找到那群已经混进城里的匈奴人……不过在这之前,得赶紧把这群大头兵叫醒。”魏青捡起那个吹管和黄色小球,看到操场旁边的旗帜下有个警铃。 …… 泾阳城门。 木吉提着几壶酒和两只烧鸡,带着几个手下,来到城门上面。 “嘿!兄弟!你拿的那是什么?”一个执勤的士兵问道。 “哦,夜宵啊。”木吉笑着说道,带着手下走上城门。 “大家站岗都辛苦了,守阀门的几个兄弟叫我买的。”木吉说着给了那个士兵一只烧鸡和一壶酒,说,“和其他兄弟分一分吧。” 城头上其他士兵都迎上来。 那个士兵咽了口口水,说:“真香啊……那就叨扰了。” “没什么,诶,”木吉套近乎地把手搭在那个士兵的肩膀上,问,“我刚刚喝多了,有点晕,守阀门的兄弟在哪里啊?” “那里。”士兵指了个方向。 “谢谢啊!” 木吉拿着剩下的一只烧鸡和酒,带着手下朝阀门的方向走去,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处把烧鸡和酒扔掉,走到阀门处。 “你们是谁?”两个守着阀门的士兵问道,他们站在一个屋子前,控制城门开关的阀门就在屋子里。 “我们啊,是来检查阀门的安全的。”木吉说着就要进去。 “没有赵王殿下的手谕,不能进去。”两个士兵拦了上来,两杆长枪搭在一起,阻拦了去路。 “兄弟,让我进去嘛!”木吉讨好似赔者笑脸地说道。 “不行!除非有赵王殿下的手谕!” “给点面子嘛!” “不行!” …… “那里有个警铃……” 魏青看向校场中央的台子下面,有个警铃,而且旁边无人看守。 “就用那个了!” 魏青看了看校场,之前那支巡逻队巡逻回来了,魏青赶紧把尸体拖到草丛里藏好,然后爬上兵舍的墙,爬到一个小台子上,一个登月步,背身连续两空翻,跳上兵舍的屋顶,看着下面那支巡逻队,见到那支巡逻队走到视野的盲区以后,魏青走到屋顶的边缘,下面有个稻草堆,魏青轻轻踮脚跳了下去,悄无声息地掉入稻草堆里。 魏青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爬出稻草堆,猫着腰潜行到警铃旁边准备敲响警铃。 警铃的柱子上钉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一些字,魏青读着: “两长两短——起床。 一长一短——集合 一长三短——军营门口集结 …… 三长三短——城门集结。” 魏青抓着警铃的绳子,三长三短地敲了几下。 兵舍骚乱起来——准确地说,是整个军营都骚乱起来。 “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发生什么了?” “城门集合?怎么了?” 军营里骚乱着,魏青也不必担心士兵们不会去城门集结,魏国军令严明,只要发出命令,就必须执行。 校场上的巡逻队已经朝警铃跑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魏青赶紧离开警铃处,往军营的后门跑去。 魏青跑过去,军营后门的下面有个小门,是给军犬用的。 “没想到我堂堂一个大男子,竟然也有钻狗洞的一天。” 不过说归说,魏青行动起来可是毫不含糊,趁着哨所上的两个士兵正在看操场上的骚乱的时候,魏青加速疾跑,在快撞上大门的时候一个滑铲踢开狗洞的小门,就这样跑了出去,离开了军营。 魏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接下来,就是得赶到城门的阀门那里了。” …… 姜恪也听到了军营里的城门集结的警铃声,已经穿好战甲的他立马按剑走了出去。两个卫兵见他要走,便跟了上来,姜恪回头说道:“你们留下,保护好赵王妃。” “喏!” 卫兵们停住了脚步。 姜恪看着自己的爱妃房间里的烛火尚未熄灭,窗户后面依稀有个人影可以看到。 姜恪叹了口气,快步离开了。 赵王妃站在窗户后面,看着姜恪离去,不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孩子……希望你的父亲可以一直……平安无事……” …… 木吉还在和两个士兵僵持着,突然听到军营的警铃声,心里一慌,便上前亲热似地说道:“算了算了,这么不给面子,兄弟们,我们走。”说完,木吉就转身了,守着阀门的两个士兵也放松了警惕。 木吉走了几步,突然转身! 两个士兵肌肉刚刚绷紧,准备反应的时候,突然只见一道寒光斜下着向他们砍来! 干净利落! 两个士兵断成两节,一滩尹红的浓血泼到身后的门上。 “赶紧进去!抓紧时间!”木吉指了指两个匈奴士兵,命令道,“你们两个,守着门口望风!” “是!” 木吉则带着剩下的手下进去,准备开启阀门。 “喝,喝。”魏青轻轻地喘着气,看着城门低声骂道:“妈的这群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魏青走上城头,城头上几个士兵吃了木吉带的酒和烧鸡,已经毒发身亡。 “唉,你们这些家伙啊……这是祸从口入啊。” 不过魏青已经没有时间去管那些尸体了,他爬上城楼,在城楼和阀门的驻地之间,有条绳子连着两处的屋檐。 魏青半蹲着走到绳子上,微微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然后逼近阀门所在地。 那两个匈奴士兵站在门口,丝毫没有发现,在他们上方,有一个黑衣人在他们头上。 “就你们俩了。” 魏青从绳子上弹起跳下,左右手各持一把匕首,两道血光闪过,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 “唔……” 两个匈奴士兵睁着不甘的眼神死去了。 “什么声音?”木吉猛地转身,却看见他的两个手下躺在地上,而一个带着面罩的黑衣人,则是站在门口。 “你——” 魏青没有说话,把之前在军营里拿到的黄色小球扔进去,黄色小球落地,冒出黄色的迷烟,魏青把门关上,从外面闩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东窗事发 …… “咳咳咳……” 屋子里面咳嗽几声,然后是拍打门的声音,不过丝毫没有用处,拍打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可以了吧。” 魏青开门,木吉和他的手下们都已经躺在地上。 拔出匕首,魏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突然,木吉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而起,反手一刀劈下,魏青侧身躲过,木吉架起左臂,右手一掌打在左臂上让左臂弹起来,接着刀口调转方向,横着扫过去,魏青见状,立马右手撑到了刀身上,一个撑手翻,左脚顺时针踢过去,鞋子上的足刃弹出扫过木吉的咽喉。 “噗——” 一道鲜红的血剑从木吉的脖子上喷出,木吉不甘地捂着脖子,血渗透指缝涌出来,瞪着牛眼顶着眼前的黑衣人。 “真要让他请我喝酒了……” 木吉吐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 魏青不明所以,确认狂刀死了以后,上前摸索着,摸到了一支造型奇特的箭,还有一把重弩。 “这就是那个家伙说的响了吧。” 魏青拿着响箭出去,此时,泾阳城军营里的士兵已经集结到城门了。 姜恪也是一身戎装,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看着城门下。 魏青装好响箭,朝天上射去。 “咻——” 响箭的声音非常刺耳。 “那是什么声音?”士兵们不明所以,纷纷朝夜空中看去。 姜恪也听到了响箭的声音,知道这是匈奴人发动进攻时才会发出的信号,立马喊道:“全军戒备!进入战斗姿态!”弓箭手!准备!” ——可恶……魏青没有得手吗…… 姜恪暗暗想道。 …… 泾阳城外,一片树林中。 “乌维将军!你听!那是木吉大人的信号!”一个匈奴士兵兴奋地指着泾阳城的城门,说道。 乌维兴奋地吐掉口中的草根,刀往肩膀上一架,跨上战马,朝身后喊道:“全军听令!今晚大开杀戒!血洗泾阳!毫不留情!” “杀!”数千名匈奴士兵们喊道。 “冲!”乌维兴奋地大喊道,提着刀骑着马往城门冲去,而身后同样是几千名匈奴骑兵。 “匈奴!是匈奴人来了!”城头上一个士兵指着城门前方惊恐地喊道。 “慌什么!”姜恪喝道,“你手里的剑还没钝!就给我打!” 接着,姜恪便看清了这些匈奴人的来路,全部都是轻骑,而且没有攻城设备,数量也只有区区数千人而已心中一喜,自知魏青已经得手,便抬起手指挥道:“弓箭准备!” 乌维带着手下的匈奴骑兵们冲到了城门下。 “将军!门没开!” 乌维猛地心口一凉,马上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都往回跑!” 姜恪狠狠地甩下手,喝道:“放!” 数千支箭矢狠狠地从天而降,朝着地面扎了下去! “啊!” “哇!” 匈奴士兵们惨叫着。 “放!” 匈奴人们想往回跑,但已来不及,这些骑兵们纷纷坠马,而死于自己人的马蹄下,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啊!” “我不想死——” “噗!” “自由射箭!” “啊!” 最后几个身中数箭的匈奴士兵在地上挣扎着爬了几步,留下一道尹红的血迹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快走!”乌维带着余下仅存的一千多个手下逃走,数千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躺在城门口。 “殿下要不要追?”一个副官朝姜恪问道,眼中充满了热切与杀心。 姜恪迟疑了一会儿,想起了府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便说道:“不追,他们可能是假装败逃,来赚我城门,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了,再出去打扫战场吧。” “可是——” 姜恪打断了副官的话,说:“不管他是真败也好徉败也好,真败,匈奴人们也成不了气候,而他们徉败诱敌的话,城池反而有沦陷的危险。” 副官这才拜服。 姜恪心心念念着府里的那个小人,便吩咐道:“继续警戒,不要掉以轻心,再派一队人,去把城里的尸体都收俭安葬了。” “喏。” 姜恪放下心来,快步走下城楼,往赵王府走去。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旁边的胡同里走了出来,和他并排走着。 “今晚真是谢谢你了。”姜恪一边走,一边说道。 黑衣人正是魏青,只见他满不在乎地笑笑,说道:“我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啊。” “哈,什么恨铁不成钢。”姜恪摇摇头,笑道。 魏青说道:“我这身本事,要是在京城使出来,绝对能帮你夺嫡的。” 姜恪耸耸肩膀,笑道:“得了吧,我对夺嫡可没兴趣,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再把匈奴人给赶跑,就这样,挺好的,什么国家大事,什么夺嫡的勾心斗角,一点也不合我胃口,还是省省吧。” 魏青笑着摇摇头,又窜进路边的另一个胡同里了。 姜恪看着他走掉,笑了笑,便快步往府里走去。 …… 雨夜,华阳宫。 淑妃不安地坐在床上,手里紧紧地揪着一条金丝绣帕,几乎要将它扯断。 她已经知道,她派出的自己的贴身宫女,已经被逮到了,原本她已经和宫里的侍卫通过气了,叫他们不要在储秀宫附近巡逻,可是没想到的是,还是被抓到了。 ——这下可该怎么办啊……那是我的贴身宫女……她出了事情……我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这时,殿外来了个小太监喊道:“淑妃娘娘,快快移步,奉圣谕!” 淑妃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带着身边的几个宫女走了出去,跪在了地上。 小太监说道:“淑妃娘娘,奉陛下口谕,即刻前往储秀宫,不得怠慢!” “喏。”淑妃心底一凉,说道。 淑妃和几个宫女赶紧赶到了储秀宫,没有坐轿子,马车,也没有打伞,就这么一路淋着雨过去。 等到淑妃到达储秀宫的时候,已经浑身湿哒哒的像个落汤鸡一样狼狈。 “淑妃娘娘,圣上在北殿。”宫门一边的一个侍卫说道。 “知道了。” 淑妃应道,带着宫女们前往北殿。 进了北殿,只见殿内的宫女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而侍卫们,则是站在宫殿的两边,还有门口处。 一个小太监见淑妃来了,立马扯着嗓子喊道:“圣上,淑妃到——” 淑妃头也不敢抬地进了殿,趋步上殿,跪了下来,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望就坐在殿上的一个案上,看见淑妃来了,也行礼了,只是鼻子里通了通气,长久没有说话。 宫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殿内的宫女和侍卫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淑妃更是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过了许久,姜望才说道:“爱妃既不打伞,也不做轿子和马车,就这么下着雨的过来,搞得浑身湿淋淋的,像个贵妃的样子吗?” 淑妃咽了口空气,刚要抬起头回答的时候,姜望便继续说道:“还是说……爱妃心虚了呢?” 恰逢其时的,殿外猛地炸起一声惊雷。 淑妃干笑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请恕妾身愚钝……未能参透……” 姜望笑了一声,说道:“储秀宫遭贼了,爱妃不会不知道吧?” 淑妃点了点头,说道:“妾身清楚……” 姜望挥了挥手,示意带人上来,说道:“那么爱妃你来看看,看看这个毛贼像不像你宫里的宫女……” 说着,便有两个侍卫搀着一个宫女从侧殿走了过来,带到殿中央,让那个宫女跪了下来。 淑妃和那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淑妃转过头,看向姜望。 姜望说道:“喏,爱妃不会不认得她吧?” 那个宫女害怕地叫道:“娘娘!” 淑妃心里一紧,赶紧磕头说道:“陛下恕罪,是妾身管教不力,竟让华阳宫里出了个毛贼,让陛下蒙羞!” 姜望摇摇头,说道:“你这个宫女,不是来偷东西的,而是来杀人的,还是爱妃你派来的……哦,当然了,是她这么说的,朕并不清楚孰真孰假。” 淑妃看向宫女,那宫女低下了头。 姜望说道:“因为朕说了,只要她说出是谁派她来杀人的,朕就饶她不死,她便说了爱妃你派来的。” 淑妃摇了摇头,哭道:“陛下冤枉啊!妾身……妾身没有派她杀人!” “杀没杀人暂且不说,”姜望说着,手里拿起了一个小本本,说道,“不过朕倒是拿到了一个东西,上面记录了爱妃掌管后宫大小事务这几年来,一共私吞的妃嫔的月银,首饰,赏赐的数目……朕刚刚让人拿着这个本子去查了,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地……爱妃你竟然真的吞了……” 淑妃磕头求饶道:“陛下,是妾身财迷心窍,妾身甘愿受罚!” 淑妃也不狡辩,因为这事,的确是真的,只不过到底是谁偷偷记下来的,她就不知道了。而姜望既然说他知晓这些事情,那就没得狡辩了,兴许果断承认了还会好些。 “爱妃很坦诚嘛……”姜望呵呵笑道,但是在淑妃听来却是无比可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无可挽回 …… 姜望把本子放到案边,说道:“这个记录了爱妃这些年来贪污钱物证据的本子……是一个宫女交给朕的,这个宫女和爱妃的关系不是很好嘛。” 淑妃被姜成这番话简直是吓得要死,浑身战栗着趴伏在地上,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 “但是这些朕一点都不在乎!”姜望重重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案,拳头砸碎了一个酒杯,破碎的尖利瓷片刺入了姜望的手掌,顿时鲜血直流。 殿里的人都不禁被姜望的怒火吓得浑身一抖,姜望抬起手,把掌心里的瓷片拔出来,扔到了地上,说道:“因为朕……刚刚知道……你设计,陷害了恭妃!”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淑妃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一下子吓得面如菜色,颤栗着抬起头,却对上了姜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 淑妃慌了一阵神后,立马磕头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只有这件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姜望没有说话,而是让一边的太医过来,给自己受伤的手掌包扎了一下。 “陛下!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淑妃额头磕得青肿一片,那沉闷的“咚咚”的声音,更是听得让人瘆得慌。 淑妃还是分得清楚的,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认,什么事情是打死也不能认的,眼下谋害恭妃这件事,就是打死也不能认的。 姜望一扬眉毛,说道:“那好,把产婆李氏带上来!” 淑妃心底一凉,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没有证据,只要自己死不承认,那最后鹿死谁手,还得见分晓! ——可恶……到底是谁把这些东西记下来的…… 淑妃看着案上的记录者自己贪污证据的本子,恶狠狠地想道。 ——一定是太子!肯定就是太子无疑了! 淑妃如此想道,毕竟只有太子姜荣,是住在宫里的,而且对淑妃也有敌意,他的储君地位,也是因为姜白而动摇的。要说谁最恨姜白,那肯定是姜荣无疑。而且淑妃掌权后宫这些年来,她也不断地去利用手中的权势去给东宫施加压力,让太子姜荣的这些年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过了一会儿,产婆李氏被带了上来,跪到了淑妃的旁边。 姜望说道:“李氏,你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 李氏和淑妃对视了一眼,淑妃赤红着双眼,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李氏吓得浑身一抖。 站在殿外的李源仔细地听着殿内的情况。 李氏说道:“喏,陛下。” “事情一开始是在去年的二月份的时候……那时候,后宫的娘娘们,都要去伽蓝寺那边去祭祀先皇后土,在恭妃娘娘拜佛的时候,淑妃娘娘买通了恭妃娘娘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女,张氏和林氏,让恭妃娘娘犯了大忌,触碰了大佛前的幡条,还让陛下给看见了,陛下一怒之下,让恭妃娘娘留在伽蓝寺一旬日之久……去抄写佛经——” 淑妃越听越心虚,心理防线已经崩溃,沉默了一阵后,猛地朝李氏吼道:“你胡说!我根本没有这样做!” “给朕安静下来!”姜望吼道。 淑妃瞬间焉了,李氏也是吓得不轻,抹了抹脸上的唾沫,说道:“喏,陛下,后来,林氏被提拔为才人,张氏怀了身孕,却一口咬定是怀了陛下的龙种,陛下好生之德,便让张氏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后来……” 李氏不敢继续说了,悄悄地看向淑妃。 姜望说道:“你不用怕,尽管说,朕就在这里。” “喏。” 李氏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继续说道:“在张氏临盆的那一天,淑妃娘娘和奴婢,还有张氏的朋友,林才人三人一起,去了张氏的产房,在我把张氏的孩子生下来后,淑妃娘娘把孩子交给林才人,叫林才人把孩子抱出去弄死,林才人迫于压力,便抱着孩子走了,而后,淑妃娘娘便逼迫奴婢,和她一起,给张氏灌了整整一斤的水银,毒死了她……还拿一只剥了皮的狸猫来,说是张氏生的妖物……” “我……我没有……臣妾没有……臣妾没有这么做,陛下!”淑妃已经失了神,只能木然地摇着头,说道。 姜望猛地喝道:“朕没让你说话,谁让你应了?”接着便对李氏说道:“你继续说。” 李氏点了点头,说道:“后来,陛下便找了一个道士来作法……道士收了淑妃娘娘的钱,道士就诬陷恭妃娘娘,说是恭妃娘娘是滇南人,精通蛊术,是恭妃娘娘在宫里下蛊,让张氏产下的妖物……” “而早在恭妃娘娘离宫的那一旬日里,淑妃娘娘就让人把下蛊用的工具,偷偷地藏到了恭妃娘娘的宫里!”李氏突然大声说道,好像把一切都吐露出来了。 而淑妃,则是跪在地上,呆若木鸡,面如土色,十分狼狈和落魄的样子。 姜望便问道:“李氏,朕知道,宫里若非没有特殊情况,否则是不会有水银的,那么毒死张氏的这水银……是从哪里弄来的?” 淑妃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清亮,或许……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了呢……那样我就还有希望…… 然而李氏很快就打破了她的妄想,李氏说道:“去年楚王殿下给陛下进献了一匹宝马,陛下十分喜爱这匹宝马,觉得它很像陛下当年骑过的第一匹马,便让人养在宫里,好好地喂养它……淑妃娘娘便让人把马养死了,陛下觉得很难过,想把爱马的尸体保存下来,需要用到水银,于是负责这事的官员就从宫外运来了水银,来给宝马准备保存尸体……而淑妃娘娘……就是从这里弄来的水银……” 淑妃一下子颓然了,姜望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自己的爱马,竟然是这样死去的…… 姜望摇了摇头,问道:“那既然事情如此……张氏产下的孩子,又在哪里呢?” 淑妃听了心底暗自开心舒坦了起来,这件事,孩子的尸骨在哪里……在宫里哪个角落,只有林才人知道!而且,林才人已经死了!这事已经是死无对证了!只要没有证据,找不到孩子的尸骨,我就没有事情! 然而让淑妃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氏却说道:“张氏产下的孩子的尸骨……就埋在冷宫东北角的假山后面!请陛下明察!” 淑妃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愣愣地看向李氏,李氏悄悄地看了淑妃一眼,吓得叫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李源站在殿外,听到李氏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便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除非姜望实在太过喜爱淑妃,否则,事情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姜望一挥手,说道:“派几个人过去冷宫,把那个孩子挖出来!” “喏!”几个侍卫应道,便出去了。 淑妃心里没有底,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只是愣愣地跪在地上。 一时之间,殿内陷入了如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殿外才进来几个浑身湿淋淋的,手里沾满了黄土的侍卫。 带头的侍卫手里捧着一具婴儿的骸骨,跪了下来,说道:“启禀陛下,臣下在产婆李氏所说的地方,却是找到了一具婴儿的尸骨,还有这个发簪。” 说完,侍卫便把婴儿的骸骨和挖出来的发簪一起,放到了地上。 淑妃看着那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婴儿尸体,瞬间失了神,心里不由自主地慌张起来。 姜望看了看身边的太医,说道:“去检查一下那具婴儿的尸骨。” 太医应道:“喏。”说完,便下去去检查婴儿的尸骨了。 姜望随即又叫一个小太监下去,把发簪拿了上来。 姜望捏着这个发簪,仔细地查看着,脸上的表情也不时地有些微妙的变化,淑妃心里更是如同暴风雨中的海上浮舟一般,没有方向,没有安心的感觉。 姜望把这份发簪递给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去给朕查一查,这个发簪是什么来历。” 小太监接过发簪,应道:“嗻——”随即便拿着发簪出去了。 又过了一阵,太医才收了手站起来说道:“启禀陛下。” 姜望应道:“说。” 太医跪下来,说道:“陛下,这具孩子的尸骨,刚刚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就连腹部的脐带都还没有完全成型,大概死了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如果没出意外的话……的确是和半年前张氏产下孩子的时间一致……” 姜望听了默然不语,而是冷冷地看向淑妃,淑妃更是紧紧地咬着牙关,不敢说话。 过了一阵,那个被姜望派出去的小太监也回来了,说道:“启禀陛下,小的刚刚去查过了,这个发簪,是去年祭祀先皇后土时,陛下赏赐给恭妃娘娘,淑妃娘娘,还有宁妃娘娘三人的,恭妃娘娘的这支一模一样的发簪已经被没入国库,而宁妃娘娘的发簪还尚在……” “那就是说,这个发簪……是淑妃的喽?”姜望冷声问道。 小太监赶紧跪下来低着头说道:“陛下,小的万万不敢妄言!” 淑妃已经绝望了,呆呆地看向坐在上头的姜望。 姜望哼了一声,冷声问道:“淑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淑妃之死 …… 淑妃缓缓地抬起头,噙着眼泪说道:“陛下……臣妾……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望神色复杂地看着淑妃,咬咬嘴唇,说道:“这个发簪……不是你的吗?那又是谁的?朕只赠与过三个妃子,偏偏有一个,却和张氏的孩子的尸骨埋在一起!” 淑妃沉重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看来……这回是真的翻了…… 姜望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的时候,不料淑妃猛地抬起头来,喊道:“对!都是我做的陛下!我不服,为什么……为什么太子殿下如此贤明,陛下却要偏偏要袒于楚王殿下!陛下!” 淑妃磕头泣道:“陛下,古人有云,立嫡乃国本也,而陛下现在近乎废长立幼的做法,不就是动摇国本吗?如此一来,国不将国啊陛下!” “但是东宫这些年来的日子并不好过不是吗淑妃……”姜望冷声说道,“朕已经老了……所以才让你掌管后宫……才由着你打压东宫……也许,朕是有些老来昏顰了,但是,朕也没有眼瞎……你是真真切切地谋害了恭妃!你胆敢欺瞒了朕!你害死了她!你逼反了朕的四郎!你就要偿命!” 淑妃听到“偿命”二字地时候,浑身瘫软,坐倒在地,可还是咬咬牙嘴硬道:“陛下!楚王殿下万万不可立为储君啊!陛下!” “就因为你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了吗?”姜望猛地一声暴喝,反问道。 淑妃已经心如死灰,点了点头。 姜望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冷冷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下手害死了恭妃……朕没想到……” 淑妃抬起头来,有些不甘地看向姜望,说道:“因为恭妃……想要帮齐王殿下上位……臣妾不能坐视不管……” “还嘴硬……”姜望冷声说道,“你打压东宫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淑妃无言,低下了头。 姜望一挥袖子,走回台阶上,背过身,说道:“淑妃……打入冷宫。” 众人皆默然。 淑妃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喏……”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两个侍卫缓缓应道,上前就要拉起淑妃。 “淑妃娘娘……请起来吧……” 两个侍卫就要上前搀扶着淑妃起来。 淑妃面如死灰,被侍卫架起来,空洞的双眼无神地看向神色复杂的姜望。 淑妃一直看着姜望,想着过往,突然,笑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她看到自己二十年前刚进宫的时候,她是多么地青春靓丽,娇柔可人。 入宫后的第五个晚上,姜望就粗暴又熟练地夺走了她最宝贵的东西,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怀上了姜白,为他生下了一位龙子。 她难产的时候,姜望也曾在宫外焦急地徘徊过。 她生病的时候,姜望也曾经端过药汤亲自照顾过她。 陛下……爱过臣妾吗? 应该是有的吧…… 既然曾经得到过一个帝王的爱……今生又有何遗憾了呢…… 淑妃释然地笑了,留下了两行欣喜的泪水。 姜望看她笑了,脸上闪过了几分不忍。 “陛下……” 淑妃突然拔出了旁边侍卫的配剑,然后推开了他们,把剑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顿时满堂皆惊。 姜望也是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 而旁边的侍卫们更是直接过来护在了姜望身前。 李源也冲了进去,看着殿内的这一切,局势似乎都反转了过来。 淑妃凄然地笑了,说道:“愿天佑陛下,保我大魏江山千秋万代!” 言毕,颤抖着的手紧紧地握着剑,身子原地一转。 “咣当……” 淑妃无力地抽了几下,手里的剑也掉到了地上,整个身子也是摇摇欲坠的,就要倒下。 周围的宫女侍卫包括李源李氏在内,都看呆了。 “淑妃!” 姜望不顾侍卫们的阻拦,冲开了侍卫们的保护,箭步冲了上去,抱住将要倒下的淑妃。 “淑妃……” 姜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女人,她也和自己一起度过了整整二十年的光阴。 “淑妃……” 姜望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重复着。 “陛下……”淑妃脖颈已经是染满了鲜血,生命正在不断地顺着涌出的血液流逝着。 “能叫臣妾的名字吗……陛下……” 淑妃无力地,近乎是口齿不清地问道。 姜望突然鼻子一酸,点了点头,说道:“朱颜……” 淑妃满足地笑了,咳嗽了几声,用尽里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问道:“陛下……陛下到底爱过臣妾吗……” 姜望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说道:“爱……一直都爱……一直爱你……” 淑妃眼底突然清亮了几分,然后凝固了。 “淑妃……阿颜……阿颜!” 姜望抱着怀里的人,晃了晃。 怀里的人已经没法再回应他了。 姜望抱紧了她,紧紧地闭上眼,挤出的两行泪,洒在她的脸上。 …… 早上,阴雨连绵的洛阳城上头似乎笼罩着一股不详的气息。这场春雨,浇灭了不少昨日还尚且欢庆的气氛。 姜成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抬头看着屋檐下的一个燕子窝,久违的小泥窝如今迎来了半年未见的主人。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屋檐边绘成一幕珠帘,啪嗒啪嗒地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场雨下完天气就暖和了。” 顾雎走了过来,说道。 “是啊……春天要来了……”姜成仰着头看着燕子窝里的小燕子,喃喃道。 顾雎坐到姜成身边,伸手抱起在她腿边磨蹭的小猫咪逗弄着,说道:“刚刚得到消息,淑妃昨天半夜,已经身死储秀宫。” 姜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说道:“有点出乎意料了……” 顾雎说道:“淑妃她是自尽而死的……陛下……生病了……” 姜成转过头去,问道:“因为淑妃吗?” 顾雎点点头,说道:“据说……陛下很难过……” “是吗?”姜成叹了口气说道,“府上有一颗六斤重的人参……是从乌丸人那边缴来的,今天带去宫里进献给陛下吧。” “喏。” 顾雎就要站起来,姜成愣了愣,叫住了她:“尽欢……” 顾雎转过身来,应道:“还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姜成问道:“你说……太子党当年为什么会覆灭得如此之快呢……明明当时就属他如日中天的……结果竟然让姜白异军突起了……” 顾雎笑道:“楚王殿下当年应该也有和谁结盟吧……但是现在这层关系应该已经破裂了……” 姜成说道:“宫女向陛下提供了淑妃这些年来的贪污证据……这些证据对于事实凿凿的淑妃谋死陷害恭妃一案来说,甚至连火上浇油都算不上……” 顾雎说道:“那不是油,殿下。” “那是一个导火索……” “从今天起,太子殿下将会遭到楚王殿下疯狂的报复……” 姜成皱了皱眉头,问道:“有人在帮我吸引了姜白的注意力?” “是的,殿下,”顾雎说道,“毕竟这事,也只有太子殿下是最容易办到的,毕竟太子殿下就住在宫里……” “没想到五哥竟然……”姜成有点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韩王殿下身子羸弱,不适合处理繁杂的政事,而且诸位皇子中,他的威望也不高……”顾雎说道,“在下知道,韩王,齐王殿下,还有燕王殿下您,兄弟三人的感情是最好不过的了……当然,殿下仍需警惕。” “我知道了……”姜成说道。 顾雎说道:“但是在党争案翻案之前,我们必须要保住太子殿下。” “嗯……” …… 洛阳,颍川门。 荀睿就坐在床上,面色阴沉无比。 一个侍女端着汤药走了过来,轻声说道:“门主,该吃药了。” 荀睿斜眼,瞥向那碗汤药,心里很想直接把它掀翻,但是,这一点用处也没有,药还是要吃的。 荀睿笑了笑,接过汤药“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把碗递给侍女。 侍女乖巧无比,正要接过碗的时候,手腕却被荀睿揪住了。 “门主!” 侍女惊呼道,碗脱手了,在地上摔成几半。 荀睿把侍女拉到床上来,手忙脚乱地,就要去解她的衣服。 事后,侍女抱着衣衫不整的自己,蜷缩在床上,脸上满是泪痕。 荀睿系好裤腰带,走下了床。 荀睿走了出去,来到正堂前,坐下,看着底下的门客们,冷声问道:“淑妃死了,谁干的?” 门客皆静,无人应答。 “我倒是听说昨晚……恭妃案东窗事发了……”荀睿冷冷地说道,“我只不过生了几天的病,你们就把事情搞得这种地步……你们是饭桶吗?” 门客们都低着头,不敢回答。 荀睿叹了口气,拍了拍椅子,说道:“骂你们也没用……楚王殿下知道后肯定要气疯了……” “只有太子……”荀睿狠声道,“或者就是燕王!只有这两个人!” 门客们都没有搭话。 “你们准备一下……”荀睿站了起来,说道,“陛下生病了,去库房里拿点名贵的药材来,进献到宫里去。” “是,门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晓之以情,动之亦以情 …… 今天的早朝停了,还是没有上朝。 “略有微疾……吗?” 姜成听了顾雎的禀报后,喃喃道。 “没错殿下,陛下就是这么说的。”顾雎说道。 “那还是要进宫看一看啊……不是吗?”姜成说道。 “顺便去看看宁妃娘娘的情况,如何?殿下?”顾雎问道。 “今日就进宫的话……会不会被陛下怀疑是来打探情况的?”姜成蹙眉问道,“或许可以再缓一缓……” 顾雎提起手里的六斤重的大人参,笑道:“我们只是进去看望一下陛下的病情的嘛,作为臣子,关心一下陛下的龙体怎么了?”说完,便把人参塞进了姜成的怀里。 “呃?”姜成抱着人参微微一愣。 “殿下带着我进去才是去打探情报的呢,”顾雎笑道,“陛下生病了,皇子去病榻前探望就足够了,我一个外人进去,跟着殿下瞎掺和什么呢?” “那尽欢……”姜成问道。 顾雎摊开双手,看了看周围,笑了一下,说道:“我今天休息啊,殿下。” 姜成笑了笑,说道:“也是……毕竟你一个姑娘家的,跟着我一个大男人老是连轴工作,可不好啊。” “那殿下快去快回吧,”顾雎说道,“我今天,就在这里,等殿下回来了。” “嗯。” 姜成提着人参,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 养心殿。 姜望躺在床榻上,正在闭目养神,周边的太监宫女们都静默着,不敢打扰他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进来了一个侍卫,竟然不知好歹地吵到了姜望,说道:“陛下,燕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吓得浑身一缩,因为刚刚不久之前,太子姜荣刚刚被姜望狠狠地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姜望缓缓地睁开眼,眼中满是疲倦,有些无力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喏。”侍卫应道,便出去了。 姜成站在殿外,手里提着人参,心里默默地想着顾雎在他走之前跟他说的话。 ——晓之以情,动之亦以情。 姜成低着头,默默地等着。 “宣——燕王上殿——” 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姜成提着人参走了进去,侍卫搜了他的身,没有发现什么利器,然后拿起了姜成手中的人参,提起来晃了晃,问道:“殿下,这个……” 姜成笑了笑,说道:“这是进献给陛下的人参,拿去给太医吧。” “先给陛下过目吧,燕王殿下。”侍卫说道。 “多谢。” 姜成提着人参走了进去,和姜望隔着一幕珠帘,姜成跪在下面。 “六郎啊……你来了吗?” 姜望问道,毫无意义的一句话,但是声音听着却是苍老了许多。 姜成双手举起人参,说道:“儿臣,前来看望陛下,这是儿臣进献给陛下的人参。” “嗯……”姜望应道,一边的太医下去,接过了姜成的人参,检查了一番以后,说道:“陛下,这是上好乌丸人参,六斤重,虽然算不上世所罕有,但也是非常名贵了。” “嗯……”姜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原本很兴奋的太医了沉默了下来。 “进来……六郎……”姜望躺在床上,朝姜成招了招手。 “喏。” 姜成走上前去,两边的侍女拉开珠帘。 姜成跪到床下,姜望又朝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姜成应道:“喏。” 姜成走上前去,跪在床榻前。 “六郎啊……” 姜望眼里的光突然清亮了几分,姜成猛地瞪大了双眼。 “陛下!”姜成惊道。 一旁的太医见状,迅速趴到姜望床前一看,姜望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朕没事……微疾而已……”姜望伸手推开了太医,叹了口气,说道,“朕不服老……奈何岁月不饶人呐……” “陛下……”姜成神色复杂地看着姜望,这个老者,虽然是他的父亲,却更是他的上司,他和眼前的这个病人之间的关系,天然地有着一道阻隔。 “陛下还年轻得很。”姜成说道。 “六郎不必恭维朕……”姜望笑了一下,说道,“你啊,也累了吧……这些年来,你一定也受了不少委屈吧?你不要怪朕……” 姜成抱拳说道:“儿臣为国效力,每日都很愉快。” 姜望无力地笑了一下,说道:“昨天夜里,淑妃死了……朕觉得……朕想让你母妃宁妃来掌管后宫事宜……你觉得如何啊,六郎?” 姜成赶紧抱拳说道:“如今储君已立,请陛下废黜儿臣吧!” 姜望皱了皱眉头,问道:“六郎何出此言?” 姜成匍匐在地上,说道:“陛下!储君已立,却让儿臣的母妃来掌管后宫,这是把儿臣,放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上啊,如此一来,朝中大臣必定揣测不安,儿臣觉得,陛下应该把太子殿下过继给宁妃娘娘,再把儿臣废黜,如此一来,才能稳定局势啊。” 姜望笑了笑,说道:“六郎不必担心咳咳——” “陛下!”姜成被姜望的几声咳嗽吓到了,赶紧问道。 “朕没事……”姜望捋了捋胸前的衣服,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六郎也不必担心……六郎觉得,四郎……应该怎么办呢?” 姜成赶紧说道:“儿臣不敢妄议!” 姜望笑道:“你也是想抱住他的性命……对吧?恭妃……是朕对不起她……朕不能再对不起四郎了……朕想……给他一条生路……如何?” 姜成说道:“陛下有好生之德,善莫大焉。” 这时,外面的侍卫进来说道:“启禀陛下,太尉荀康之子,荀睿,进献三斤重人参六支,两斤重鹿茸八只,愿陛下早日康复。” 姜望沉吟一声,说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喏。”侍卫走了出去。 “还有三天……就是你封王大典的日子了……”姜望伸手拉姜成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可是却和淑妃的葬礼冲突到一块了……” 姜成说道:“可以延后,陛下。” 姜望笑了笑,说道:“朕……想以皇后的礼仪,同时下葬恭妃,宁妃,你觉得如何?” 姜成皱了皱眉头,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后,亦不可一日双后……” “那六郎觉得应该怎么做呢?”姜望问道。 姜成说道:“恭妃娘娘生前性情淑娟,乐善好施,博学多艺,且从不扶植自家兄弟姐妹,其德,其质,其才,其貌,当立为后。” 姜望有些失望,却也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淑妃是有错在先不假……那就让淑妃……以贵妃礼仪下葬吧……” 姜成答道:“甚善。” 姜望叹了口气,说道:“往后再延十日吧……你的封王大典……等到恭妃和淑妃的丧事办完了……” “甚善。”姜成应道。 姜望笑了笑,说道:“如果没有事的话,六郎就可以先回去了……想要去看你母妃的话,自行前去吧……朕要……休息了……” 姜成站了起来,想起了顾雎对他说的那句话,“晓之以情,动之亦以情。”,便抱拳说道:“喏,爹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话一出口,姜望愣了愣,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愣住了。 姜成赶紧跪下来,诚惶诚恐地说道:“儿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姜望笑了笑,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说道:“好久……不……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们又吓了一跳,姜成也是,抱拳说道:“陛下,亦失言矣。” 姜望笑着摇了摇头,就像全天下最普通的一位老父亲一样普通,笑着说道:“没有……朕没有失言……六郎先回去吧……” “喏,儿臣告退。” 姜成退了出去。 …… 燕王府。 顾雎算好了时间,便起身到了后花园找到了林叔,说道:“林叔,在下有事要出去几天,请帮在下转告一下燕王殿下。” 林叔放下手里的活儿,问道:“许侯大人不带随从吗?” 顾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点小事而已,不必了。” “那好吧,许侯大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林叔不忘叮嘱道。 “嗯,谢谢林叔的关心。” …… 今天其实是后宫治丧的日子,姜望一时疏忽,忘了这事。姜成其实进不到后宫去看望他的母妃的。 “陛下……是真的老了……” 姜成走在去玄武门的路上,独自一人喃喃道。 姜成坐上了停在玄武门外面的马车,对车夫说道:“好了,去燕王府。” “喏。”车夫应道。 马车一路颠簸,碾过路上的水坑,回到了燕王府。 “听说昨晚淑妃问陛下,有没有爱过他呢,陛下还为此而流下了眼泪。” 一个时辰之前,顾雎坐在屋檐,对同样坐在屋檐下的姜成说道。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尽欢?”姜成问道。 “陛下已经老了……”顾雎叹了口气,说道,“人……但凡老了,唯一能让他们还能有点乐趣的,便是回忆了,越是依靠回忆,就越是看重感情……”尤其是帝王这种人……知道为什么帝王大都老来昏顰,宠幸奸佞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洛水 …… 姜成想了想,说道:“按照尽欢你的说法来看的话,也许是因为人老了,就愈发地怀念过去,所以就容易动感情吧……” 顾雎叹道:“是啊……昨晚陛下为淑妃流泪了……换做五年前,陛下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妃子的死而流泪的……陛下已经老了……” …… 姜成回到了府上,下了马车,走进府里,林叔便上前来说道:“燕王殿下,许侯大人刚刚吩咐在下告诉殿下您,说他有点事情,要出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姜成听了以后皱了皱眉头,问道:“那许侯大人有说他去哪里吗?””林叔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许侯大人没说……不过他留了一封信在殿下的房间里,说殿下回来后去房间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好的,我知道了。”姜成点点头,应道,便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唉……真是的……尽欢又去干什么去了…… 姜成一边想着,一边推开房门,走到桌前,桌上放着一封信。 姜成把信封捡起来拆开来一看,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谨启燕王殿下,鬼街有事,在下要去替代二姐姐一下,二姐姐现在已经去燕王府找殿下了,为期三天。 尽欢,留。 姜成正感意外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想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接着眼睛就被人从后背蒙住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捉弄似地在他耳边问道:“猜猜我是谁?燕王殿下?” 姜成笑了,放下信,说道:“是你啊,雎儿。” 背后的可人把手放了开来,姜成转过身来,看见了笑吟吟的顾雎。 顾雎背着手笑着看着他。 两人相视无言,沉默良久,姜成才轻轻伸出手去保住了她,吻住了她的唇。 顾雎微笑着闭上眼睛,和他亲吻着。 过了许久,姜成才松开顾雎,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嘴唇禁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抱歉,把你弄成这样。” 顾雎擦了擦嘴摇摇头,红着脸嗫嚅道:“没事的……” 姜成温柔地微笑着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顾雎又低头说道:“其实……也挺好的……” 姜成听了忍不住调笑她一下,捏着她的脸柔声问道:“什么挺好的啊?” 顾雎扯开他的手,红着脸别过头去,说道:“没什么!就这样!哼!” 姜成忍着笑不再去逗这个小家伙,而是问道:“雎儿今天怎么来了?” 顾雎瞪了姜成一眼,双手抱胸说道:“听说昨晚淑妃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姜成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差不多吧……” 顾雎伸手在姜成耳朵上捏了一下,说道:“你要是暴露了怎么办?姜白知道了肯定要弄死你的!” “他不会知道的……”姜成说道。 顾雎愣了一下,问道:“是和谁合作了吧?” 姜成点点头,说道:“韩王……” “好吧……”顾雎沉默了一阵,笑道,“不过既然淑妃死了,那么想必殿下的封王大典也会延后吧?” 姜成点点头,说道:“没错……延后十天了……” “既然淑妃死了,殿下你也少了一个劲敌呐!”顾雎说道。 姜成笑了一下,说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没什么好高兴的。” 顾雎面色红红的,突然低下头去说道:“其实……小女想……唔……想……” 姜成睁大眼疑惑道:“想什么?雎儿?” 顾雎红着脸说道:“你都没约过我出去游玩呐……别的姑娘家都会被中意的男子约出去采莲的说……连这个都要我教你……真是的,你只会亲个嘴是吧?” 姜成挠挠脑袋,颇为不好意思地干笑道:“那雎儿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吗?” “不然呢!”顾雎插着腰叫道,“天天在那鬼地方待着!我都快发霉了!所以……就叫尽欢帮我出去看看鬼街里的事情,我就来找你了嘛……”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吧!”姜成拉着顾雎的手就要走。 “喂!等等!”顾雎赶忙扯开姜成的手,嗔道,“怎么又这么急啊?我这样怎么出去啊?” 姜成看了看顾雎,突然问道:“那雎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雎指了指窗户,说道:“喏……就是那里……你府上的防卫也太差了吧……还有,你的房间的屋顶上面怎么破了这么大个洞啊?”顾雎指着天花板奇怪地问道。 姜成不想让顾雎知道自己前些日子遇刺的事情,便说道:“前些日子下大雨,这房子又年久失修,给浇塌了。” “哦……这样嘛?”顾雎满腹狐疑地看着姜成,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姜成赶紧干笑着解释道:“真的是这样!” 顾雎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的话……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姜成点点头,暖暖地笑道:“一定的,既然雎儿你这么想出去采莲的话,那我们就出去吧。” 顾雎笑了笑,说道:“那把你衣服给我一件呐,我穿你的衣服出去吧,再帮我找个帽子来。” “嗯。” 没一会儿,顾雎就换好了装,戴上了一顶小草帽,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即是滑稽又有点可爱。 “好了,我们出去吧殿下。”顾雎拍拍姜成的肩膀,笑道。 姜成戳了戳顾雎头顶的小草帽,笑道:“那走吧,不过这个天气也没有莲花采啊……” 顾雎拉低了帽檐,遮住了脸,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无所谓采不采莲的……” 姜成微笑着低声道:“我也是……” “一会儿……机灵点啊……”顾雎低声道。 “嗯?什么?”姜成不解道。 顾雎扭了姜成的腰上的嫩肉一下,嗔道:“不想回来了……我们出去玩几天嘛……” 姜成心头一热,问道:“这样……好吗?” 顾雎突然鄙夷道:“怎么……还想对我动手动脚啊……” “没有没有!”姜成赶紧解释道,“只是这样……我觉得……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这样吧!”说完,姜成便挠着脑袋干笑起来。 顾雎抬脚轻轻地踢了姜成一下,不说话了。 ——啧……还不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了……你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必须得带你出去避避风头了…… …… 姜成和顾雎两人走出房间,准备往府门走去,林叔见了便上前问道:“殿下,是要出去吗?这位是?” 姜成笑了一下,说道:“林叔,这是府上的丫鬟,脸上生了疮,带出去看一看,还有,我接下来这几天要在城外的军营里练兵,可能不回来了。” 林叔疑惑道:“可是丫鬟生病的话,需要劳烦殿下您亲自带出去就医吗?” 姜成朝林叔眨巴眨巴眼睛,故作神秘地笑笑,林叔立马心领神会,便干笑道:“那老身就不碍着殿下了。” 姜成和乔装打扮的顾雎随便糊弄了几下林叔他们,便出了城。 在城外的小树林里,顾雎换下了姜成的衣服,放进包裹里便走了。 顾雎和姜成走在城外的小路上,看着城外道路两边的风景。 “想要去哪里啊?雎儿?”姜成问道。 顾雎嗔道:“当然是去划船啦笨蛋!” “既然是划船的话,那去洛水那边看看吧,”姜成笑道,“那边有挺多渡口的,其实华清池那边也可以去,就是……怕被人给认出来。” “嗯,被人认出来也不好。”顾雎说道。 两人便去了渡口,准备去租艘船来。 渡口的船佬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小年轻,知道他俩之间的关系,便神秘地笑了一下,问道:“请问二位是来过河还是来租船的啊?” 姜成看了顾雎一下,说道:“租船,船家。” “租多久啊?”船佬问道。 “呃……三个时辰吧。”姜成想了想,这么说道。 船佬看了微红着脸的顾雎一眼,笑了一下,说道:“三个时辰六十文,这洛水两岸你们都可以随便停船,不用再撑回来,我自己会去撑回来的。” 姜成点点头,说道:“谢谢船家。” 船佬伸手指了指洛水的西岸,笑了一下。说道:“那边比较安静,过河的人也少,比较适合二位啊!” 顾雎听了以后低下头去,姜成顿时只觉得自己被顾雎牵着的手突然被她捏紧了,便知道这小家伙已经羞极了。 “谢谢啊船家,我知道了。”姜成笑道,便拉着顾雎上了船。 “来,小心点。” 姜成先行一步,跳上了船,回头伸手扶着站在渡口上的顾雎。 顾雎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跳上小船,小船猛地左右晃了几下,顾雎差点跌到姜成怀里。 “诶,小心点!”姜成托住了顾雎,紧张地说道。 顾雎捋了捋额头前的几缕碎发,说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来,拿着。”船佬帮姜成把船桨拿了过来,递给姜成,说道。 姜成接过船桨,笑着说道:“谢谢啊,船家。” 小船在洛水上慢慢地游着,姜成在船尾撑船,顾雎就趴在船头上,红润的小手伸入水中跟着游动的小船轻轻地拨开了水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里投宿 …… “可惜就是没有莲花采啊。”姜成坐在船尾撑着船桨说道。 顾雎两手软软地捧起一碗水来,笑着泼向姜成,说道:“但是这些水也很漂亮啊,殿下。” 姜成被顾雎冷不丁地泼了一把水,也不生气,而是笑了一阵,说道:“等到夏天的时候……唔……” 顾雎坐在船头笑了笑,神色黯然地说道:“等到夏天的时候殿下就要去辽东了啊……”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姜成说道,“算了……辽东那边太危险了……而且……而且我带个姑娘过去,只会刺激到士兵们思乡的感情……算了……” “我没说我不愿意啊……殿下……”顾雎侧头看向洛水中自己的倒影,蚊声道。 姜成笑了,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顾雎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船身轻轻地晃动着,姜成见了说道:“小心点。” “知道了。” 顾雎慢慢地走向船舱,船舱里面铺着一张小席子,她擦了擦席子,抱着双腿坐到上面,笑吟吟地看着姜成。 姜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姑娘给弄得如此娇羞。 姜成笑着看向顾雎,问道:“雎儿干嘛老是看着我笑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顾雎脸上浮起两朵红晕来,轻声说道。 姜成点点头,笑道:“我也是。” 顾雎打了个哈欠,在席子上面躺了下来,软声道:“好困啊殿下,我先去睡一会儿……” “嗯,你睡吧,我看着这边。”姜成站起来脱下衣服,走过去给顾雎盖上了,说道。 顾雎披着姜成的衣服翻了个身,问道:“这边是不太平吗?殿下你就像个哨兵一样,紧张兮兮的。” 姜成坐回船尾笑了一下,说道:“到也不是不太平,洛水上头有座小城,叫河内城,经常闹水灾,所以这边偶尔会有些水贼什么的,不过这边靠近京城,他们也不敢太嚣张,只敢晚上的时候出来,但小心一点总归不是坏事吧。” 顾雎笑了一下,闭上眼睛说道:“那殿下一定要保护好我哦。” “嗯,你放心吧。” 姜成点点头,说道。 ——我会保护好你一辈子的…… 没一会儿,顾雎就轻轻地呼起气来,裹着姜成的衣服,已经睡熟了。 姜成看着她的睡颜,放下了船桨,就坐在船尾一直看着她。 过了快半个时辰,顾雎才悠悠转醒,擦了擦嘴巴边上的涎水,看向坐在船尾的姜成。 姜成这个时候正摆着一个思想者的造型,手肘扶着脑袋已经睡着了,顾雎翻了个身,船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姜成醒了过来,看见顾雎现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雎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笑什么,我口水都擦干净了。” 姜成笑道:“雎儿,你现在的头发,真的可以说是鸡窝头了。” 顾雎赶紧把头伸到船边,看着水中的自己,的确现在头发乱乱的,可能是因为睡觉的时候乱动的缘故吧。 “帮我梳头发!”顾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梳子来,递给姜成,叫道。 “啊?”姜成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我……我不会啊……” 顾雎这个时候已经把头发披散了开来,这个时候正甩着如瀑长发说道:“不要,我就要你给我梳头发!” “你这是撒娇吗?”姜成问道。 顾雎面色一红,叫道:“是,是又怎样!我还能对谁撒娇!” “我不会梳头发,怕给你弄丑了。”姜成自顾自地撑着船,看向水里,说道。 “快帮我梳一个。” “不行。” “快点!” “会很难看的。” “我不在乎!” …… 闹了好一阵,姜成才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道:“真是的……那我给你随便弄个好了……” “不要!”顾雎甩着如瀑长发,说,“你要随便给我弄个丸子头的话,我才不要!” “不会的,雎儿。” “那……你来好了。”顾雎背过身去,靠到姜成怀里,等着姜成给她扎头发。 姜成拿着顾雎给他的琉璃梳子,帮她梳头发,然后帮顾雎扎了一个好看而不失庄重的发型。 “行了,雎儿你看看。”姜成把梳子还给顾雎,说道。 顾雎把头伸到船外边去,看着江水中倒映的自己,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以后,说:“看不出来,殿下还有这一手啊。” 姜成笑道:“呐,这可是大魏的皇室发型,当然好看了!” “皇室?”顾雎狐疑地念叨了一句,问道,“该不会这是宫女的发型吧?” 姜成赶紧解释道:“当然不是!我母妃也是留这个发型。” “嗯,好吧,谢谢殿下。”顾雎站起来在姜成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趁着姜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快逃到船头上面去了。 姜成愣了好一会儿的神,摸着顾雎亲过的地方皱着眉头又笑了出来。 “真是的。” 由于姜成糟糕的划船技术,他花了比老练渔夫多了整整一倍多的时间才到岸上。 顾雎依然坐在船头上,现在太阳已经渐渐地西斜了。 姜成背起防身的剑跳到了岸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对还在船上的顾雎说道:“雎儿,下来了,我们去找家客栈投宿一下吧,雎儿——”正说着呢,姜成突然就感到背上一沉,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 原来是顾雎居高临下,看见姜成宽厚的肩膀,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微微弓起身子,然后轻轻一跃,跳到了姜成的背上。 “喂!雎儿,你干嘛啊!小心点!”姜成回头去看向顾雎,说道,“差点把你摔出去了!” 顾雎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突然委屈地嘟起嘴,说道:“燕王殿下……我累了……你背一下我嘛!” “你不是武功很高强吗?”姜成笑了一下,忍不住揶揄道,“好几次都把我打晕过去,怎么坐了个船就累了呢?” “可是,我得先是个女孩子,然后才是个武林高手嘛~” “下来!” “不下!” “下来!” “不下!” …… 姜成背着顾雎走在田埂上,天边黑,蓝,橙三色相互交织,繁星点点。 姜成最后终究还是拗不过顾雎,只能幸福又无奈地背着她往前走了。 姜成背着顾雎,一边走,一边微笑着说道: “自从遇见你啊,” “我就没怎么省心过,” “你很重的知不知道,” “下来啊雎儿,” “喂,” “你怎么不说话,” “唉~” “就是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 “才让我这么累,”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姜成见顾雎始终没有说话,于是便转过头去看顾雎,却看见顾雎的小脸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面色潮红,双目紧紧地闭合着,明显是一副已经睡死了的样子。 姜成哭笑不得,摇摇头,这边他已经逛了个遍,根本找不到什么客栈,只能朝着附近的村落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农家可以投宿一下的。 现在这个时候,洛阳城里都已经宵禁了,唯有一些没有城墙的小村落没有宵禁这一说法,姜成背着顾雎走在一边田埂上,这里的田地里还种有庄稼,说明这周围是有村落的,而姜成则凭着傍晚天边的炊烟确定了村落的方向,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待到姜成走到村落里面,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吹灭蜡烛了,农家人都秉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性,睡得早,起得也很早。姜成背着已经睡死过去的顾雎,走到了村子里的一个小土丘上,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火的人家,叫醒了顾雎。 顾雎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我总要腾出手来敲门吧?”姜成笑着捏了一下顾雎的脸蛋,说完就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老汉端着一盏蜡烛迷惑地看着姜成,问道:“请问你是?” “哦,我们是附近的行者,天色已晚,无处栖身,所以想在这里投宿一晚,嗯,我会给钱的。”姜成说着拿出一袋钱来,递给老汉。 老汉打开钱袋,里面是满满的五铢钱,顿时喜笑颜开,说道:“那二位有什么吩咐的话,就尽管说吧。” 顾雎说道:“谢谢你老人家,我们只要晚上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好了。”谁知道话音刚落,顾雎的肚子就打脸般的叫了一声。 顾雎立马鼓起脸涨得通红,姜成和老汉都笑了起来,老汉说道:“二位都饿了吧,正好家里还有点饭食,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 姜成赶紧说道:“当然不嫌弃了,老人家,求之不得呢。” “那二位就进来吧。”老汉说道。 屋里还有一个老妇人,正在纺线,见老汉进来了便问道:“是谁啊,这么晚了?” 老汉把钱袋交给老妇人,笑着说道:“是两位来借宿的路人。” 老妇人打开钱袋一看,也是喜笑颜开,姜成和顾雎说道:“多有叨扰了。” 老汉赶紧说道:“快点去给二位盛点饭来!” 老妇人连连点头,赶紧去盛饭去了。姜成和顾雎在破破的方桌边坐下来,看着这小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洗脚而已 ……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农家小屋,一根长长的木梁,上面是穹顶,裂开的夯土墙上钉着各种小架子,上面摆着不少小玩意儿,而墙根摆放的农具上还沾染着新鲜的泥土。 姜成见了便问道:“老人家这么勤劳的吗?刚刚才从地里回来。” 老汉笑道:“要交税啊,春天祈祷着春雨如期而至,播种,夏天除草除虫,秋天收获,交税,只要有一个季节偷懒了,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姜成有些心酸地笑了笑,问道:“那既然如此,冬天就能休息了吧?” 老汉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道:“等到冬天,朝廷上面的徭役就下来了,我们还要去给官府干活呢。” 姜成低下头,默然无言,顾雎知道他心里很难受,便伸手去抚摸着他的背。 老汉笑了一声,说道:“日子就是这样,再苦再累也得过下去,再说了,现在不也是挺太平的吗?我猜二位这对小夫妻,应该是京城里面来的吧?” 姜成挠挠后脑勺,笑了一下,说道:“是啊。”顾雎则是咬着指甲没什么反应。 老汉说道:“二位的气质就是如此出众,看着就不像我们这种平头小百姓,看起来这位先生很是关心民生呐……真好啊,要是先生这种人能越来越多就好了。” 姜成谦虚地笑笑,说道:“老人家过赞了。” “来了来了,让二位久等了。” 正说着,那个老妇人就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还有几碟小菜和一摞碗,一起放在桌上。 “我们这边饭糙,希望二位不要嫌弃啊。”老妇人搓着手站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顾雎赶忙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我们不挑食的。” “那就好啊。”老妇人笑着解下围裙,重又重新坐到织布机面前开始织布了。 老汉则是坐在一旁,面前摆着一个箩筐,里面慢慢的都是种子,正挑着那些生了虫眼的坏种。 姜成先给顾雎盛了一碗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这是很普通的粟米粥,看起来热气腾腾的。 “吃吧,雎儿。”姜成笑了一下,拿起筷子来。 顾雎伸手摸着姜成的肩膀,柔声道:“殿……夫君不要难过,你以后,一定能为天下的黎民百姓做点事的。” 姜成笑着轻轻按住了顾雎的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先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简简单单地吃过饭后,老汉便问道:“二位现在要就寝了吗?” “嗯。” “那二位跟我来吧。” 姜成和顾雎两人跟着老汉来到院子里的柴房,柴房里堆着一些柴火,还有一个水缸,不过是空的。老汉把炕上收拾一下,抱来几床棉被铺在上面,然后把炕旁边的炉灶里生起火来,说:“一会儿就热乎了,这里不比京城,条件简陋,二位就先这么将就着歇着吧,有事就叫我。” 姜成看着那炕,又看看面色红红的顾雎,有些为难地问道:“老人家,这……没有多余的床了么?” “没有啊?怎么了?二位不满意吗?”老汉问道。 姜成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满意,只是……” “没有不满意老人家!”顾雎突然打断了姜成的话,说道,“老人家,我夫君只是和我闹了点矛盾而已,但是你知道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不用理他!” “不是,老人家——”姜成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顾雎。 老汉摸着一把胡子,笑呵呵地说:“公子你可没有这位小娘子来得大度啊,行,二位先歇着吧,灶台那边正在烧水,二位要是想要洗个脚的话,待会儿可以过来。”说完就走出去了,顺带着把门关上了。 “老人……”姜成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又看向顾雎,诧异地问道,“你干嘛?” 顾雎若无其事地坐到炕上,媚眼如丝地说道:“我来侍寝啊,夫君。” “侍……侍寝……”姜成愣了愣,竟然是脸红了,看着坐在床上的顾雎,随即便鼓起勇气朝她走去。 顾雎抬起一只脚来抵在姜成胸前,红着脸娇声喝道:“你想干什么!警告你,不要对我有幻想!” 姜成一把推开顾雎的脚,没好气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 顾雎突然撇这眉毛,委屈地说道:“可是夫君……这里肯定没有别的床了啊……如果真要分床睡的话,那肯定是我和老妇人一起睡,你和老汉一起睡了,我不想和她一起睡,我想和你睡嘛……” 姜成瞬间脸红到脖子处,赶紧背过身去颤声道:“你……你这个小妖精……不要刺激我!我去打水!你给我等着!” 说完,姜成便“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走了出去,打水去了。 还不忘关上门省得冷风吹进来冻着这个小妖精。 过了一阵,姜成端着一盆热水站在房门外头,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于是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问道:“那个……雎儿……我……我打水打好了……你……呃……就是……” 没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顾雎站在里头,娇喝道:“站在外面吹风不冷啊?还不快给我进来!” “是……”姜成笑着端着水走了进来,顾雎关上房门,突然心跳加速起来。姜成把水放到炉灶边上,二人相顾无言。 顾雎摸了摸自己已经发烫的脸颊,嗫嚅道:“那个……你快点洗脚啦!你洗完我再洗!” 姜成没有去洗脚,反而是看着顾雎朝她走过去,顾雎被姜成逼近地朝后连连退去,后面就是床了,顾雎直接仰面跌倒在床上,姜成低下头,凑近了她的耳边,顾雎只觉得脸旁边热热的,便紧紧地闭上眼。 “你嘴角这里有点渣。”姜成帮她轻轻地抹去了。 顾雎忽地睁开眼,看见姜成已经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向水盆了。 顾雎坐了起来,红着脸叫道:“你什么意思嘛!嘴角那边有渣不会直接跟我说啊!非要那样,存心逗我是不是!哼!”说完便两手抱着胸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姜成笑着端起水盆过来,说道:“你刚刚不也在逗我吗?” “走啊!莫挨我!”顾雎气道。 姜成端着水盆在顾雎面前半跪下来,抬起头来说道:“好了乖,别闹脾气了,洗脚!” 顾雎轻轻扭头看着姜成,突然脸红起来,问道:“你……干嘛……” 姜成的脸也稍稍地红了起来,悄声道:“我……我给你洗脚……我的……燕王妃……” 顾雎低下头有一阵子没有说话,姜成笑了笑,说道:“也是……又不是像我这种大男人,脚对姑娘家来说,是很隐私的部位吧……我……是我……我太着急了……”说着,就要起身的时候,顾雎突然把脚伸到他面前,红着脸别过头去,嗫嚅道:“你……可要好好洗……知道吗……洗不干净的话……我……我就打死你……” 姜成愣了愣,笑了笑,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顾雎的小脚。 “吁——” 顾雎别着头,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来。 姜成慢慢地脱下顾雎的绣花小鞋,顾雎的脚踝明显地抖了一下。 姜成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把顾雎的鞋子放到一旁,姜成便轻轻地把顾雎的袜子拉了下来,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丫。 “看……看什么啊!不就是一双脚吗?你不是也有……总之……快……快洗啦!”顾雎不安地扭了一下脚,红着脸嗔道。 姜成冷静下来,是啊,不就是一双脚吗? 姜成先试了试水温,确认这个温度刚刚好以后,便轻轻地捏着顾雎的脚,把她的脚放了进去。 温热的水润湿了她的脚,姜成认真地帮顾雎搓洗着,顾雎低头看他这么认真的模样,心里也是暖暖的,不也怎么害羞了,而是面带微笑着看着他。 姜成抬起头来,顾雎立马收敛了笑容转过脸去了。 “喂……雎儿……”姜成轻轻地喊道,顾雎转过头来,没好气地问道:“干嘛啦?” 姜成拍了拍顾雎已经热起来的脚丫子,问道:“这样……你觉得干净了吗?” “我觉得非常好!” 顾雎脚也不擦,立马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躺到床上去了,看起来就像个虫蛹一样。 姜成见她这个模样便笑了笑,也脱下鞋子自己洗了洗,便出去倒掉了水,回来的时候顾雎正抱着被子缩在床的角落里,一脸戒备但是又带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姜成笑了笑,上前从柜子上面拿下两床被子,一床铺在地上当床单用一床当被子用。 顾雎伸出头去看着姜成打着地铺,便有些犹豫地喊道:“殿下你……你干嘛?为什么要睡地上?” “错了,是你睡地上。”姜成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 “去你的!”顾雎跳下床一脚踢在姜成的身上,叫道,“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这可是你说的,”姜成知道顾雎怕羞,也不想这么快就和她共赴巫山,便把顾雎推回到床上,自己则是钻进地铺里面赶紧躺下,把自己也包得像蝉蛹一样,伸出头说道,“你可别反悔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可爱的她 …… “我才不会反悔呢!” 顾雎叫了一声,便躺下了,两人不在说话。 过了一阵,顾雎突然睁开眼说道:“蜡烛还没吹呢。” 姜成点点头,说道:“好像的确是忘了吹蜡烛呢……我去吹一下。” “不了,我去吧,老是你来为我做事不好。”顾雎说着就掀开被子下床来,就要去吹蜡烛。 可是当她刚刚踩出去的时候,脚就被冰冷的地板给冷得缩了一下。 顾雎快步走到桌子旁边吹灭了蜡烛然后走到了姜成的地铺边上,脚踩着姜成铺在地上的床单,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脚被冷到了是吗?”姜成翻了个身,把被子掀开来包住了顾雎的脚,问道,“还冷吗?” “你冷吗?”顾雎蹲下来,有些心疼都问道。 “啊?什么?”姜成倒是很诧异地笑了笑,说道,“不冷啊,刚刚好。” 的确,在辽东的战场上待久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没有一百天是睡在暖和舒适的床上的呢?大部分都是在冰冷窄小的行军床上度过的吧,甚至……还要席地而睡,星月为被,更糟糕的,可能连睡觉都没得睡呢…… 顾雎知道他不是不冷,而是已经习惯了这么冷,她虽然前世也经常打仗,也经常这样在野外露宿过,可是一想到自己爱着的男人也是如此,便心疼不已。 顾雎噙着眼泪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习惯了吧……明明有床的说……” 姜成伸手去擦顾雎的眼泪,有些慌张地说道:“哭什么,你快去睡觉吧。” “你起来。”顾雎擦干了眼泪,说道。 “呃……什么?”姜成有些错愕地问道。 “啧……” 顾雎懒得和这个木讷的男人废话了,直接上前一把把他盖着的被子抱起来,扔到床上去,这个男人立马冷得叫了一声:“有点……冷……” “床上暖和……”顾雎爬到床上去,钻进自己都被子里,背过身去,说道,“上来……我旁边还有空位……” 姜成顿时心头一热,问道:“你……你……” “我不想让你冻着而已,不要乱想。”顾雎躲在自己的小被子里说道。 姜成笑了笑,便把地上都被子收好,放回到柜子里。还不忘再问一句:“不再考虑一下吗?” “上来!”那个躲在被子里的小家伙没好气地叫道。 “呼……” 姜成钻进被子里,真的暖和了不少,床上确实要比地上舒服许多。 姜成在被窝里一阵窸窸窣窣的,顾雎听到了裹着自己的小被子转过身去,像个虫蛹一样地看向姜成,问道:“你在干嘛呢?” “穿着衣服……没法睡觉……”姜成低声说道,接着便把几件衣服从被窝里面伸出来,扔到了桌子上。 “哦……”顾雎面色红红的,这个时候她的头发也已经散开来,身上的饰品也都取了下来,但是衣服还是穿得好好的。 “睡觉!” 姜成闭上眼睛,元气满满又淡然地说道。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过了大概快半个时辰的时间,顾雎实在是睡不着,毕竟穿着衣服。 顾雎看了看姜成,他正闭着双眼,呼吸均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应该睡着了吧…… 顾雎开始在被窝里脱着衣服,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姜成翻了个身,说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顾雎一听,立马浑身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是睡着了么?” 姜成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道:“第一次……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怎么可能睡得着嘛……” 顾雎红着脸,说道:“那我不管!我要睡了!” 说着便把自己的衣服从被窝里面拿出来,叠好了放在枕头旁边。身上这时候就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褂衣,映衬着玲珑的身段。 “睡觉睡觉!” 姜成又喊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向顾雎,顾雎轻轻地啐了一口,转身面向了墙壁。 两人明明都醒着,可是偏偏都要装作睡着了一样。 “那个……”顾雎突然开口问道。 “嗯?什么?雎儿?”姜成问道。 顾雎翻过身来,面向姜成,两人侧躺着看向对方,问道:“那个……我的脚……” 姜成顿时红了脸,低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顾雎把脸扎进被窝里,悄声道:“其实……你洗得很干净……但那个不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嗯……就是……我们……唔……这样……” 姜成伸手摸了摸顾雎的脸,笑着说道:“你就是我的燕王妃啊,傻丫头。” “嗯……我知道……”顾雎嗫嚅道,“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夫妻了吧……但是……尽欢那个……尽欢其实女孩子你知道吗?” 姜成哑然失笑,这个小家伙怎么突然又说起许负来了,便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是吗……”顾雎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来的嘛。 当时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以真实身份进入洛阳,从而成为荀睿威胁姜成的一个棋子,顾雎才决定以男子的身份进入洛阳。 “她跟我说了……”姜成笑道,“她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吧,那也是我的小姨子了。” 顾雎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雎儿,你愿意嫁给我吗?”姜成突然问道。 顾雎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诶!我真笨!”姜成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接着便一下子跳下床,跑到桌子旁边在自己的衣服里找着什么。 顾雎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你找什么啊?” “啊,找到了!” 姜成手里捏着什么,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即又踮着脚跳回到床上,黑暗中顾雎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姜成把那东西伸到顾雎面前,说道:“就是这个。” 借着熹微的月光,顾雎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白玉青莲镯。 “这是……”顾雎疑惑地看向姜成。 “这个送给你了,”姜成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是我母妃给我的,是她娘亲,也就是我外婆给她的,现在……我把这个给你……” 顾雎伸出手去,接过了这个晶莹剔透的镯子,姜成略带着点傻气地笑道:“这样……你就真的是我的燕王妃了……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行了……” 顾雎鼻头一酸,紧紧地捏着那个镯子,噙着眼泪看向姜成,黑暗中。姜成根本看不清顾雎流了眼泪。 顾雎攥着镯子,突然凑过脸去,吻住了姜成。 “唔……” 姜成错愕地被顾雎的唇堵住了,顺其自然地搂住她,揽着她的肩膀回吻着。 吻了一阵,顾雎才轻轻地推开姜成,喘着气说道:“我……那我收下了……” 尽管知道她肯定会答应,但是当他真的听到她甜蜜又娇羞的回应的时候真的很高兴,被子一掀把自己蒙在里面,整个被窝都激动地翻起被浪来。 顾雎看着自己眼前这一团被浪翻滚,觉得既可爱又好笑,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姜成,轻声道:“再抖的话,你整个人都快掉下去了。” “嗯。” 姜成把头从被子里面探出来,笑着说道:“我真的很高兴,在听到你愿意的时候……我想……我想以后也能一直爱你……” 顾雎把镯子放到自己衣服的袋子里好好地收好,柔声道:“可是我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出来……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姜成笑道:“没关系,只要把你这个人给我就行啦。” 顾雎脸上顿时泛起两朵红晕,姜成脱口的那一瞬间也发现自己的这番话里面有歧义,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只要你愿意以后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嗯……” 顾雎轻轻颔首道。 “你说什么?” 姜成不解地问道。 “诶……”顾雎轻轻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叹道,“你可以的……但是我觉得你真的好笨啊……” 姜成刚刚反应过来,突然就感到有只手伸进自己都被窝里,拉住了自己的手,把它往眼前的这个可人那边拉去。 “有点冷……”顾雎面对着墙轻声说道,使得姜成看不清她的脸。 顾雎轻轻地叹了口气,嗫嚅道:“你抱我一下吧……你……你这个傻瓜……” 姜成释然地笑了,伸手连着被子把顾雎一起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还冷吗?” 顾雎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姜成掀开她的被子,挪了位子抱住了她,把自己的被子往旁边一踢。 “诶……” 顾雎暖暖地叹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着姜成的眸子,近乎是哀求般地说道:“你……你以后可要对我好……知道吗……” 姜成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嗯,我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顾雎微笑着闭上眼睛,往姜成怀里一靠。两人身上都是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褂衣,这会儿都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体温和不断加速的心跳。 但是姜成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却没有什么动作,顾雎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顾雎睁开眼睛,看向姜成,却发现姜成正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顾雎红着脸低声问道,“我……我都这样了……你难道还要我……我来吗……” 姜成伸手撩开顾雎额头前的头发,在上面轻轻地嘬了一口,微笑着说道:“你误会啦,这是在别人的家里,我想以后在我们自己的家里的时候……那时候你就跑不掉啦……你以后可就要小心一点啦……” “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逃亡(一) …… 顾雎软软地应了一声,在姜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 “快走啊!” 正在睡梦中的姜成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当即惊醒。而蜷缩在一旁的顾雎也醒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听了一阵。 “救命啊!” 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和求救声。 “是羌人?”顾雎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不是……”姜成仔细听了一会儿以后,说道,“没有听到马匹的嘶鸣声,如果是羌人入寇,肯定有大批的马,应该是强盗。”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殿下,”顾雎赶紧把放在枕头边的衣服捡起来穿上了,说道,“快点殿下,至少得把收留我们的那对老夫妇救下来。” 姜成也穿好了衣服,拿起剑来,拦在就要跑出去的顾雎身前,说道:“先等等,我们先看看情况。” “什么情况?”顾雎皱着问道,“我们每耽搁一会儿,外面就有可能再多一条人命……” “你没有武器,太危险了……”姜成说道,“你先待在里面,我先出去看看,如果强盗人太多的话……那我们只能先走了……” 顾雎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知道吗?”姜成叮嘱道。 “嗯。”顾雎点点头,应道。 “好……” 外面的喊杀声还在喧闹,姜成上前,深吸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门。 只见破败的小院子里火光冲天,院子角落里的牛棚已经被点着了火,一帮强盗们正挑着抢来的鸡鸭,赶着牛羊准备走,而另一帮人正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整个村庄里到处都是哭声和火光。 而姜成看到,之前那对收留他们的老汉和老妇人的尸首已经趴伏在地上,背上满是刀痕,血流了一地都是。 姜成看到此情此景,已经是怒火中烧,拔出剑来嘶吼道:“都给我住手!” 院里的强盗们顿时都吓了一跳,纷纷放下手里的活,看向姜成,却发现这个家伙原来只有一个人。 这时一个强盗头子扛着刀嘴里叼着一个鸡腿走了过来,瞅了瞅姜成一眼,这才恍然大悟道:“弟兄们,咱们把那间屋子给落下了,把它给我也搜一遍喽,还有,那个小崽子长得那么帅真让我不爽,砍他脸上知道吗?” “嘿嘿嘿……”强盗们扛着刀狰狞地笑着,朝姜成走去。 ——糟了……人太多了…… 姜成捏紧了剑,想道。 ——不行……得让雎儿先走…… 姜成正准备回身就让顾雎走的时候,突然身后地门也打开了。 强盗们顿时停下了脚步。 顾雎走到姜成身边,看到了那对老夫妇的尸首,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人好像有点多呢……” “快走……”姜成低声道,上前把顾雎护在了身后。 那个叼着鸡腿的强盗头子看到顾雎的时候嘴巴不禁张大了点,鸡腿也掉到了地上,狞笑道:“这个小妞不错,给大当家肯定喜欢!但是……我们先来用用如何?” 强盗们都狞笑着点点头,朝着姜成包围过来。 姜成怒喝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必死无疑了……” 强盗头子嘲讽道:“哎哟……我好怕啊!我今天就要当着你的面,把这个小妞给办了!弟兄们,给我上!” 姜成正准备架起剑来,突然脖子后面的衣领被人扯住了,往屋里拖着。 “上啊!” 强盗们扑了过来,顾雎拖着姜成回到屋子里,伸手把门闩上了,强盗们只能在外面拼命地撞门。 “哈哈哈……他们怕了!” 外面的强盗一边砍着门,一边狞笑道。 “雎儿!” 姜成赶紧拉着顾雎往屋子后头的窗户那里走,说道:“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跟上来,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个窗户。快点!” 顾雎摇摇头,说道:“你不会跟上来的,我知道。” 姜成吼道:“我会的!” “少废话!”顾雎如闪电般迅速地在姜成后颈上切了一下,姜成顿时头晕眼花起来,几乎就要站不稳,赶紧扶住了墙,像是喝醉了般地说道:“雎儿……快走……” “里面的小娘子啊!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那个强盗头子还在外面淫笑着吼着,门上面也被砍了几个大洞出来。 顾雎回头看了那个洞一眼,心想道。 ——得马上走了…… 顾雎又在姜成后颈处拍了一下,姜成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顾雎把窗户打开来,朝外面看了几眼,这边的确还没有强盗过来。顾雎先把姜成从窗户那边抱出去,然后赶紧背着姜成往山里跑去,村庄里已经到处都是强盗了。 “咚!” 门被撞了开来,门扇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嘿嘿嘿……小娘子……” 强盗头子扛着刀奸笑着走了进来,寻着顾雎的踪迹。 “小娘子!” 强盗头子猛地扑到床上,掀开被子,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奇了怪了……这两个家伙去哪里了……”强盗头子嘀咕道。 “老大!” 一个强盗用刀指着窗户说道:“他们跑了!” 强盗头子看了那窗户一眼,顿时吼道:“给我找!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 …… 顾雎猛地睁开眼睛,朝四周看了看。 这是一片生长在山上背风坡里的山坳里的树林,昨晚顾雎背着被她打昏过去的姜成一路逃到了这里。 顾雎把脸上的几片微黄的树叶拍开,昨晚突然就降温了,林间落了许多树叶,天气也比昨天冷了许多。 顾雎坐了起来,此时林中依然昏暗,但是有了些许亮光,太阳在天边只能看见点点弧线。 突然,山坳后边传来了一点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把她给吵醒的,顾雎现在非常警觉,完全进入战争状态。而姜成,昨晚好像她下手重了些,现在还在昏迷着。 顾雎把姜成拖到山坳里藏好,然后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如临大敌般,仔细地听着。 “到前面去看看。” “他们能跑到哪儿去?” 顾雎听到那些土匪的声音! ——糟了……他们找到这边来了…… 顾雎赶紧转过身去推搡着姜成,压低了声音呼唤道:“殿下!殿下!” 姜成躺着,眉头紧锁,但是仍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到蕴!” 顾雎伸手在姜成脸上拍了一下。 姜成依旧昏迷不醒。 “看来昨晚那几下真的太重了……以后不打你脑袋了。” 顾雎没有办法,只得拿起剑,把姜成驮到背上,差点没背起来。 “呀!” 顾雎低喝一声,把姜成背起来,姜成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顾雎背上,顾雎的腰背几乎要被压折了。 “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的,就算我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保护你。” 顾雎下定决心地自言自语道,背着姜成,吃力地小跑起来。 但是顾雎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没有怎么锻炼过,所以背着姜成这个大男人,体力很快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 “还没吃早饭,我要有吃早饭就不会这样。” 顾雎感到微微腹痛,额头上挂着冷汗,而姜成的脸搁在顾雎柔弱的肩膀上。 顾雎别过脸去,看见慕容睿的脸,立马就有了动力。 “等我们逃出去了,我就要把我怎么照顾你的过程告诉你,再添油加醋一下,我就不信你以后不对我好!” 顾雎说着,再度背着姜成,顶着自己的体能极限,再次小跑起来。 由于背着姜成,顾雎的速度根本无法和土匪们拉开距离,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 顾雎头上的汗如大豆般落下,她吃力地喘着粗气,发丝散乱,甩甩头,强行撑着自己的体能极限。而自己已经是腹痛如刀绞,脑袋也晕乎乎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着直觉走。 “自从遇见你啊……” “我就没怎么省心过……” “你很重的知不知道……” “下来啊殿下……” “喂……” “你怎么不说话……” “唉……” “就是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 “才让我这么累……”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顾雎晕乎乎地,开始跟姜成说话,为的是不让自己体力不支晕过去。 “他们好像来过这里!” 顾雎身后不远处传来那群土匪的声音,她那双因体力不支而变得迷离的眼睛朝后面看了一眼,咬咬牙,又逼着自己加快速度。 “呀!” 顾雎惊叫一声,一脚踩空,背着姜成从小坡上摔了下去,一路滚下去,最后在一片稍微平缓的地上停了下来,躺在厚厚的落叶上。 顾雎躺在厚厚的落叶上喘着气,而姜成就躺在身边。 顾雎扶着额头看着天上,熹微的阳光透过枝桠,照在他们躺着的这片林间空地上。 姜成和顾雎,就躺在阳光的怀抱里。 “他们应该就在前面!” 土坡上面又传来土匪们的声音。 顾雎费力地爬起来,抱起一堆厚厚的落叶,盖在姜成身上,然后躺下来,抱着姜成在地上翻滚几下,然后把落叶卷到自己和姜成的身上,落叶将他们完全盖住了。 顾雎躲在落叶下面,意识清醒过来,揭开眼前的几片落叶,悄悄地看着土坡上面。 一群土匪跑到土坡上面,四处张望。 “奇怪?他们跑到哪儿了?” “会不会躲在落叶下面?” 一个土匪说着,慢慢地走下土坡。 顾雎听见了顿时瞪大了双眼,心中如刀割一般,透心一凉,躲在落叶下面大气也不敢出,手悄悄地抓住了剑柄。 “嘿!那边好像有情况!” 另一个土匪指着另一个方向,喊道。 “是吗?” 土匪们立刻奔着那个方向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逃亡(二) ——顾雎如释重负般地闭上眼睛,趴了下来,喘着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一股疲惫涌上心头。 顾雎的手在落叶中摸索着,抓住姜成的手,随即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 “呼!” 姜成猛然醒来,一下子坐了起来,落叶堆散开来。姜成四处看看,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且土匪们已经走远了。透过枝丫密布昏暗的林间看着太阳,似乎已经是中午了。 “唔……” 姜成感到脖颈后面一阵的疼痛,伸手一摸,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啧……” 姜成皱着眉头,想着。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姜成突然茅塞顿开,一下子慌了,赶紧站了起来看向四周,没看见那个人。 “雎儿……雎儿呢……” 姜成慌了,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正在这时,他脚边的落叶堆突然动了一下,姜成吓了一跳,看向那堆落叶。 “殿下!我的脚抽筋了!快点来拉我一把!” 落叶堆里面一个微弱的女声轻声呼喊道。 ——是雎儿的声音! 姜成惊喜地把落叶堆扒拉开来,真的是顾雎,这时候正抱着自己的脚踝不断地呻吟着。 “我抽筋了……”顾雎弱弱地说道,“好疼啊!” “那里?那里抽了?”姜成赶紧蹲下来关切又紧张地问道。 顾雎突然面色一红,伸出手去叫道:“你拉我起来啦!” “哦,好的。”姜成赶忙把顾雎拉起来,顾雎踮着脚走到一棵树旁边靠着,揉着腿根喘着气,姜成见了也明白了,顿时老脸一红。 过了一会儿,顾雎甩甩头上的叶子,说道:“殿下,你醒了多久了?” “没多久,才一会儿。”姜成说道。 顾雎叹了口气,说道:“那些家伙还没发现这边……” 姜成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是雎儿你把我弄到这里的吗?” “是啊,累死我了……”顾雎靠着树坐了下来,揉着自己的后腰,说道,“把你从村子里面背到山里面来……差点歇菜……” 姜成坐在顾雎身边,看着顾雎额头上密布的细密汗珠,忍不住心疼地替她擦拭了一下汗水,深情道:“谢谢你……雎儿……” “喏。”顾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撅了起来,凑向姜成。 姜成哑然失笑,沉吟了一会儿,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去。 良久,唇分。 姜成松开顾雎的嘴唇,顾雎眼带笑意,又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靠到了他的怀里。 “真的……好疼……”姜成也轻轻地抱住顾雎,笑着抱怨道。 顾雎眨巴眨巴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知道姜成抱怨的是什么,便说道:“昨晚不想和你废话嘛……就下手重了点……那个……你疼吗?” “超疼的!”姜成说道,“现在还在疼呢,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走吧。” “嗯。” 顾雎点点头,躲在树干后面探出头看向山坡上面,见上面没有人,便放下心来…… “咕~” 正在这时,顾雎的肚子叫了一声。 “从昨天背你出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呢……” 顾雎站了起来对姜成说道,之前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又没有吃东西,站着都发软。 “辛苦你了……我们得找点吃的,这附近有什么吃的吗?”姜成四处张望着问道。 “山里应该有很多野果什么的吧……可能还有一些毒蘑菇……”顾雎想了想,说道。 “最好是什么果子之类的,如果是野味的话,现在没法弄熟啊。”姜成背起剑来伸手拉起顾雎,说道。 顾雎拍拍身上的叶子,说道:“而且就算生火了,烟还有可能会引来那些强盗,暴露了我们的踪迹。” “上来吧。”姜成在顾雎面前蹲了下来,背对着她,说道。 “干嘛啊?”顾雎不不解地问道。 “昨天你背着我……一定很辛苦吧?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你了。”姜成说道。 顾雎笑了笑,说道:“那我可是很重的呢,你受得了吗?” “昨天不是才背过你吗?”姜成笑道。 顾雎笑着便爬上姜成的背,姜成捞起顾雎的腿弯,顾雎从背后揽住他的脖子,站了起来。 “哎哟!”姜成突然怪叫一声,叫道,“你好重啊!” 顾雎抱紧了姜成的脖子,笑道:“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哦,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很重啦。” “你下来啊!” “我不下!” “你下来啊!” “我就不下!哈哈哈……” …… 很快,他们两个就找到了一株果树,和专门种植果树为生的果农种的果树不一样,野生的果树通常比较高大,而且果子偏小还不怎么好吃,不过这时候谁还在乎这个啊。 姜成发现的这棵果树的果子都快熟烂了,不过比较高,姜成现在的身高还是摘不到的。 顾雎从姜成背上下来,站在树下,眯着眼抬起头看着树冠,以人类的躯体是绝对无法爬上这棵果树的。 “把果子摇下来吧。”顾雎看了看,说道。 “好主意。”姜成表示赞同。 于是两人就站在树下,开始摇起果树来,可是人的力气太小,简直可以说是蜉蝣撼大树了,结果除了叶子以外什么都没摇下来。 “哼!” 顾雎愤怒地叫了一声,拔出姜成的剑来,喝道:“真傻,直接把它砍断了不久好了?” 说着,便一剑朝树干上面劈去,一击即断。 “雎儿……”姜成干笑道,“雎儿还真是女中豪杰呢……” “快来捡果子啦!”顾雎把剑还给姜成,不满地叫道。 “知道了。” 姜成和顾雎赶紧上前捡拾果子,然后全部装进包裹里里,两人不敢待得太久,四处看了看有没有人循声而来后,立马走了。 “诶!殿下你看!” 顾雎突然伸手指着头顶的林间,惊异地叫道。 “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姜成顺着顾雎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 “不……是这个……” 顾雎的手指在空中捏住了什么东西,伸到了姜成面前,松开来。 那是一片雪花。 “这个时候怎么会下雪?”姜成诧异道。 顾雎突然打了个寒颤,说道:“好像……是有点冷了呢……” “那快点找个避风的地方吧。”姜成说道。 “嗯……” 说着,两人转过一片山坳,突然看见了一个山洞。 “那里有个山洞!” 顾雎指着山洞惊喜地叫道。 “快点进去吧。” “嗯!” 两人进了山洞,只见山洞里边非常地空旷,也没有什么动物的粪便,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动物的巢穴,完全就是个天然的洞穴的样子。 “这里边好像暖和了点。”顾雎说道。 “的确,毕竟是背风的地方嘛……”姜成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说道。 “快吃吧。” 两人打开包裹,把里面的果子擦了擦,便吃了起来。 吃完果子后,顾雎突然感到洞口有股冷风倒灌进来,便看了过去,突然有些担忧地指着洞口外边说道:“殿下你看,外边下暴雪了……” 姜成朝着洞口定睛一看,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雪雾了。 “这么大的雪已经没法赶路了……”姜成说道,“看来今晚得在这里过夜了……对不起雎儿……又要委屈你了……” 顾雎摇摇头笑道:“没关系,只要和殿下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的。” 姜成说道:“那我们去找点东西把这洞口封住吧。” “嗯。” 两人便冒着风雪离开了山洞,在外面捡了许多树枝干柴回来,还有一些石块和干草,而这些东西堆积在山洞里,叠了有一摞小山那么高。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啊……”顾雎有些为难地挠挠下巴,问道,“这些东西根本没法堵住风眼啊。” 姜成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接下来雎儿你就尽管看我的吧。” “怎么弄?”顾雎奇异地问道。 姜成走向洞口,一边走一边回头笑道:“你待会儿看了就知道了。” 姜成先是去洞口外面铲了点雪回来。然后树枝,石块搭起一个框架,每搭一点,就用雪压住,很快,一堵由落雪,树枝,还有石块组成的墙就这么砌好了。 “这还是我在辽东学到的呢,”姜成看着眼前的这堵墙,已经完全地堵住了风眼,而且非常地结实,满意地说道,“记得两年前有一次带着几个随从出去侦查乌丸人的动向的时候,夜里不甚在山里迷了路,那时候也像今天一样,突然就下起了大雪,那时候我们就是这样找了个山洞,然后用雪砌了一堵墙,这才熬过了那个晚上。” 顾雎心疼地说道:“殿下那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姜成笑道:“都过去了,怎么样雎儿?我砌的墙怎么样?” “真的很棒呐……”顾雎禁不住叹道,“我就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子呢……” “但是这里还是有些冷……我们还得生火……”姜成说道,“还好我带了打火石出来……” 说着,姜成就用打火石点燃了一些干草,用这些干草把那些干柴烧了起来,温暖了整个洞穴。 原本漆黑一片的洞穴瞬间明亮了起来,跳跃的火光映衬着两人的影子在洞壁上不断地摇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挚爱 …… “看来今天只能这样过了……”姜成苦笑道,“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雪……” “是啊,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连我都没算出来呢。”顾雎叹了一声,有些懊恼地说道。 “算天时?”姜成问道,“尽欢也会……” 顾雎干笑一声,赶紧说道:“她那啊,都是我教她的。” “你这都是哪儿学的啊?”姜成笑着问道,“这都是和行军打仗有关的东西啊。” “种田不是也要懂天时吗?”顾雎嗔道。 姜成调笑道:“哈哈哈,,那雎儿一定也是种田的好把式吧?” 顾雎白了姜成一眼,突然站起来,站到小小的篝火前,轻轻地拉起裙角,柔美的身影被火光映衬到凹凸不平的洞壁上。 姜成微笑着看着她,点点头。 顾雎微微屈膝行礼,橙黄的火光滴在她的脸上,更映出她的姣好,轻声道:“让小女来为殿下,跳一支舞吧。” 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面庞淡淡然笑。 她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肤白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顾雎行礼过后,站在原地突然不动了,好似在酝酿着什么。 忽如间,顾雎的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使姜成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姜成被顾雎的舞姿迷得如痴如醉,突然念起诗来:“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顾雎报以甜甜一笑,以右足为轴,轻舒云袖,娇躯随之旋转起来。罗袖阵动,香香不已。 姜成不禁闭上眼,仿佛在月下的燕王府里,看见了眼前的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而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殿下……” 顾雎站到了姜成面前,轻声呼唤道。 姜成听到了顾雎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来,眼里不知为何,噙着泪水。 “雎儿……” “殿下……”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顾雎轻轻地在姜成的耳边叹道:“殿下……你……你能不能吻我啦……” 姜成只得报以痛吻,吻着,吻着,把她轻柔缓缓地放倒在旁边的干草堆上。 “殿下……” 顾雎忽地按住了姜成扯着自己前襟的手,喘着气却是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这里……是我们的家吗?”顾雎水汪汪的眼睛中罩起一层朦胧的雾气来,不知所措地问道。 姜成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指,微微笑道:“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啊。” “那殿下……”顾雎红了脸,不再说话了。 “爱你……” 颤抖着的嘴唇慢慢地压到那滚烫的朱唇上,顾雎的紧张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抓起了一把干草,紧紧地揪着。 “不要抓那些草……抱我就好……”姜成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哑的喉音,抓着顾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顾雎软软地照做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失去了自己的主见,明明不想和他好的,却掉进了他的网里,明明一开始只是想给自己的前世报仇的,却不禁把他的前途和自己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纤弱无力的双臂紧紧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溺水般地被堵住嘴唇激动又略带羞意地回吻着。 被他压倒在这里,不想逃离了,真的好想告诉他,许负,许尽欢,就是她自己啊,就是他眼前的这个人,他正在热烈吻着的这个人。 可是她不能说,如果说了,荀睿可能就会知道,就会以她为威胁,去要挟他。 “对不起……殿下……” 顾雎的眼角突然滑落了两行清泪,哭着说道。 姜成吻着她的泪水,翻了个身从她身上下来,问道:“怎么哭了?不愿意的话……今天就算了吧……我只是有点……急色了……” “不……我并不讨厌你这样……”顾雎揽住姜成的脖子,牵着他的大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前襟上,柔声道,“我让你等了太久了……以后可能还要再让你等我……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爱你……” 姜成愣了愣,微笑着低下头吻着她的嘴唇,手指游离到她的衣领处,勾住了她的衣领内侧,轻轻地把尚有温热体温的衣襟拉下了她的肩头。晶润的香肩暴露在生冷的空气中,顾雎感受那刺骨的冷意,忍不住浑身一抖。 “你冷吗?”姜成停下的手上的动作,问道。 顾雎两手捂着脸摇摇头,既害羞又可爱的样子让姜成忍不住噗嗤一笑,帮她把衣服拉上去,说道:“明明就是冷了,还说谎。”说完便躺到一边,紧紧地把顾雎搂进自己的怀里温暖着她。 “我不冷的……”顾雎捂着脸嗫嚅道,“真的……”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姜成轻轻笑道,点着她的鼻头。 “我……我哪里着急了……我怕你生气啊……或者受不了什么的……”顾雎躲进姜成的怀里低声嗔道。 “那你就受得了冷吗?”姜成低头在顾雎嫩嫩的脸蛋上轻轻地啄吻了一下,说道,“我可不忍心让你受冷了……就这样吧……这边,太随便了……以后……以后再说吧……” “好吧……”顾雎闭上眼睛,说道,“那就睡觉吧……” “嗯……”姜成微笑着应道。 两人轻轻地相拥着,很快便睡着了。 …… 睡到上半夜,姜成突然听到有什么呻吟声。 姜成慢慢地睁开眼,篝火已经有些微弱了,姜成随手添了点柴,低头看向怀里的顾雎。 顾雎眉头紧锁,嘴唇发青,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轻轻地抖着,这边,的确是有些冷了。 “雎儿……” 姜成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顾雎的脸蛋,已经是一片冰凉。 “被冻着了吗……” 姜成皱着眉头,脱下了自己外衣,罩在了顾雎的身上,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这样就不冷了吧?”姜成看着顾雎慢慢舒展开来的眉头,轻轻笑道,尽管自己也体会到了那刺骨的冰冷。 “诶……” 姜成在顾雎秀气的小鼻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便睡着了。 …… 下半夜,顾雎被冻醒了。 更准确地说,是被姜成给冻醒了。 顾雎睁开眼,只见抱着自己的姜成浑身发抖,嘴唇打颤,牙齿冻得咯吱作响,顾雎吓得立马清醒过来,焦急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姜成慢慢地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已经是有点神志不清了,嘴里不停地说着:“冷……好冷……” “别怕,有我在呢。”顾雎轻声说道,却发现他的外衣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怎么这么傻啊……”顾雎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顾雎赶紧抓着姜成的大手搓了起来,但是顾雎的手都搓抽筋了,姜成的手都还没暖和起来,顾雎赶紧把姜成给摆正了,不断地按摩着他的胸膛,可是一碰触到姜成的胸口手就如掉入冰窖一般寒冷。 “怎么会这样……” 顾雎已经吓坏了,十分担心地看着姜成,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低温了,这样下去,肯定要死人的。顾雎开始给姜成冰冷的身上呵气,暖暖的呵气洒到姜成的身上,立刻被低温凝结成水珠。 “怎么办啊……到蕴,你千万不要有事!” 顾雎紧紧地抓住姜成的手,姜成本能地抱住她的手臂,浑身哆嗦成一团。 想了想,顾雎最后冷静下来,咬咬牙骑到了姜成身上,郑重地对他说道: “到蕴……我真的希望你能活下来,不要出事……可是你如果最后还是死了的话,我就在这里,在这里陪你,一起死。” 说完,顾雎把姜成身上的衣服解下来,露出壮硕的胸肌,顾雎微微喘着气,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最后,只剩一件裹胸。 顾雎骑在了姜成的肚子上,双臂微微抱胸,低头看着姜成。 “如果你死了,我绝不苟活。” 顾雎右手伸到左臂腋下,将裹胸解开,一圈一圈的布条被脱下来,扔在一边,顾雎解开了裹胸,迎面倒了下去,压在了姜成的身上,双手在一边摸索着,将那些衣服盖到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夜的雪 …… “所以……” “千万别死啊……” 顾雎紧紧地抱着姜成,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 到了早上。 一滴冰冷的水珠,被拉扯着从洞顶掉下来,滴到了姜成的鼻头。 “唔……” 姜成缓缓地睁开眼,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胸口上好似被什么紧紧地压迫着,却又有些软实的感觉。 “好暖和……” 姜成感到有些头疼,昨晚坐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一个满是冰水的冰洞里面,快要被冻死了,可是后来,他又觉得这边却又越来越温暖了起来,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有个像是女子的身影,把他从水里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呼……呼……呼……” 一团温暖湿热的气息不断地洒在他的脖颈和下巴处,姜成低头看去,是她,她正趴在自己的胸口上安心地睡着,耳朵贴在他的肩膀上,口鼻中不断吐出的温热气息不断地喷洒在他的颈下。 “雎儿……” 姜成伸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顾雎呻吟了一声,慢慢地醒了过来。 “雎儿……早上好……”姜成轻轻地在她唇上一吻。 顾雎微微一笑,睡眼仍然惺忪,无力地笑道:“啊……被你吻了呢……” 姜成点点头,笑道:“嗯……被我吻了呢……”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顾雎闭上眼,轻轻说道。 “昨晚……” 姜成慢慢地想起了一些事情来,昨晚。睡到后半夜的时候,自己好像是被冻着了,而且冻得不轻,尽管那时候有点神志不清了,可是还是依稀想起点什么来。 “是你救了我……”姜成说道。 “是你太傻了……”顾雎趴在姜成的胸口上,鼓着脸气呼呼地说道,“把你的衣服盖在我身上,那你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啊,如果你死了,我也会跟你去的。” “别……你这个傻瓜……”姜成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为我……为我寻死……知道吗?你要好好活下去……” 顾雎咬了咬姜成的耳朵,叹道:“可是你才是最重要的啊……你……你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嗯……”姜成伸手轻轻地抱住顾雎,却突然感觉触手之处有些一样,不再是那糙糙的布料,而是细腻柔软的肌肤。 姜成心头一热,这家伙……没穿衣服吗…… 顾雎浑身一抖,紧紧的抱住姜成,埋头在他的肩上,嗫嚅道:“殿下不要……不要这样……” 姜成诧异道:“雎儿……你怎么……没穿衣服啊……” 顾雎羞红了脸,没有说话,姜成感受到她不断升温的体温,突然发现,自己也是没穿衣服的。 “怎……怎么回事……”姜成吓了一跳,问道,“难道我们……我们昨晚……可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因为那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顾雎涨红了脸,叫道,“你昨晚被冻得半死,所以我才那啥……那啥……用我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你嘛……” 姜成喃喃道:“真棒……” 顾雎瞪向姜成,嗔道:“什么?” 姜成反应过来,笑着说道:“我说……唔……谢谢你……”言毕,紧紧地抱住了顾雎。 “真的谢谢你……你救了我……”姜成抱着顾雎,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道。 顾雎红着脸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不断摩挲着的那一双作怪的大手,便说道:“我想你只是想吃我的豆腐吧……” 姜成老脸一红,低声道:“你真的很美……” “呸……”顾雎红着脸,说道,“那你怎么表现啊?” “我想……先亲你一下……” 姜成在顾雎唇上轻轻吻着,说道。 顾雎微笑着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问道:“唔……然后呢……” 姜成揽住顾雎的肩头,发出低低的喉音,说道:“然后……我想再抱着你……” “嗯……”顾雎被他抱紧了,两手轻轻地推搡着他,却是使不出半点力气来,只得求饶道,“那你……接下来还想怎么样啊?” 姜成低声嘶哑着,抱着她轻轻地翻了个身,温柔地把她头下的几根杂草抹去,埋首在她的清秀的头发间,语齿不清地呢喃道:“唔……所以我接下来还想这样……” “你好重啊……死开啦……”顾雎红着脸伸手推着姜成,姜成却是抓住顾雎的两只纤纤小手的手腕,按在她的头的两侧,然后慢慢地撑起身子,红着眼睛,喉头间不断地翻滚着,默默地低头看去。 “你……你在看什么啊!”顾雎注意到姜成的目光所看的地方,顿时羞红了脸,紧紧地闭着眼叫道,“你要是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姜成丝毫不在乎,反而是大喇喇地看着,笑道:“你真好看……” 顾雎羞极了,闭着眼骂道:“死变态……色狼……你这个笨蛋……猪头……普罗……” 姜成微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睑,笑着松开她的手,顾雎赶紧抱住自己的胸口翻了个身,背过身去了。 姜成轻轻地戳了戳顾雎的肩膀,却换来了一声顾雎没好气地喝道:“你碰我干嘛!” 姜成被顾雎吼得缩了缩手,弱弱地说道:“你昨晚还拉着我的手去碰你来着……” 顾雎捡起自己的裹胸,背着姜成坐了起来穿着,低声骂道:“怎么感觉你好像被我欺负了似的……明明是我被你给占了便宜来的……” 姜成看着顾雎纤弱的背和不盈一握的柳腰,笑道:“你的后面……也很好看……” “你给我闭嘴!”顾雎红了红脸,骂道,“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到时候要是着凉了我可不管你!” “好好好……” 姜成起来穿着衣服,那堆篝火早已熄灭,只有一些从洞顶照进来的阳光,使得洞里依稀可见。 “你说过下次在家里的时候……可以……” 顾雎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姜成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哑然失笑道:“不必的……只要你愿意就好……我又不是那么急色……” “嗯……我……最爱你了……” 顾雎蚊声道,但还是给姜成听见了。 姜成顿时浑身抖了抖,被心爱地女人这样甜腻地告白,几乎要把他的心像热火旁边的冰块般融化,紧紧地从后面抱住她,说道:“我也是……” “所以说给我起来啦!” 顾雎红着脸说道,立马挣扎起来,挣脱了姜成的怀抱朝洞口跑去。 “等等我!”姜成叫道,赶紧也站了起来,朝洞口跑去。 “嘿!” 顾雎笑着推开姜成昨晚辛辛苦苦垒起来的雪墙,顿时外边的阳光就照了进来。 亮! 真的很亮! “哇!好亮啊!”顾雎赶紧捂住眼睛说道。 “确实……”姜成上前把雪墙扒拉开来,看了出去,说道。 山洞的外面已经是堆起了皑皑白雪,一夜之间忽如春风而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阳光照在晶莹的雪地上,反射着灿烂的阳光照向他们的眼睛,眯得他们的脑袋明晃晃的。 半空中,洁白的雪花静静地飘着,纷纷扬扬,像一片片羽毛,像一团团丝绒,像棉絮,像蒲公英的种子。 而山上的石头却覆盖着白雪,一块白一块黑地呈现着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像狮子在冬眠,有的像水牛在卧着,有的像小黑狗吐着舌头。 这个时候天上明明已经没有下雪了。可是却不适时宜地挂起小小的阵风来,把树冠间压着的积雪一朵朵地吹下来。就好像真的下雪了一样。只见这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雪花飘下来,天空像挂起了一块帷幔,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多,树枝被压弯了,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身处在这样一个精灵般的迷失世界里,姜成和顾雎已经完全辨不清各个东西南北了。 而这会儿天上的太阳已经出来了,橙色的光芒照在雪地上,树枝上一串串亮晶晶的银条儿抹上了淡淡的粉色,松树上一团团蓬松松的绒球,映着娇美的太阳,呈现着一幅美丽的画面。 这时一股清新而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顿时一亮,一个白雪皑皑的世界映入眼帘,洞口那几棵光秃秃的树木积满了雪花,宛若一片洁白的花海。 山岭上刚刚卷来一片云层,山脚下已是雪片纷飞,千片万片一齐落下来,在地面上覆盖着,在树枝上堆积着,像是扣了一顶帽子似的。 “好美啊……” 顾雎迷失在这里,禁不住叹道。 这一片片的雪花像一群调皮的精灵,在空中飞舞着,你追我赶地洒向大地。 “真的……好美啊……” 姜成却是看向身边这个心爱的人,也是禁不住叹道。 “是啊,你看!殿下!”顾雎伸手捏住了半空中的一片雪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递给姜成看,就像那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略带点孩子气地说道:“你看,它真美啊……” 姜成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微笑道:“你和它,都很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四哥 …… “呸呸呸……不害臊……”顾雎红着脸笑着朝一边跑去,姜成跑过去轻轻地拉住顾雎,顾雎转过身来,说道:“殿下,你看这场雪……会不会是因为恭妃娘娘的委屈终于沉冤昭雪了,所以才下的吧……” 姜成点点头,微笑道:“也许是天意呢……” “是吗……”顾雎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其实我很奇怪一点……殿下……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 “你问吧。”姜成说道。 “就是……”顾雎犹豫着说道,“你和齐王殿下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好啊,皇子和皇子之间不是一般都……都是视同水火的吗……” 姜成笑了笑,说道:“雎儿……你知道吗,五年前的洛阳……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呢……” …… 五年前,洛阳,华清池北岸的山上。 姜成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手里的牛筋弓弦已经拉到了极限,整个犀角弓身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箭镞对准了前方二十丈开外的一头鹿。 那头鹿正藏身在一片白桦林中,安详地嚼着一蓬枯黄的树叶,浑然不觉即将降临的灾难。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稀疏的树林并不能提供什么像样的遮护,光秃秃的枝干和灌木丛在它身前交错伸展,宛如一个天然的囚笼,把它巨大的身躯笼罩其中。 姜成现在需要做的,是轻轻松开钩住弓弦的食指与中指,然后锋利的箭镞会在一瞬间穿过枝条的间隙,刺穿棕黄色毛皮,割开热气腾腾的血肉,把它的心脏击得粉碎。 ——只要这么做就行了…… ——等等……这头鹿…… 时间过去了一瞬,抑或是一阵子,姜成的手指动了。 “咻!” 一支翠翎箭应弦而射,牢牢地钉在了距麋鹿只有数寸距离的白桦树干上。受了惊的麋鹿猝然一跳,撞得身旁的树木一阵摇动,然后它四蹄飞扬,胡乱地踩着雪,慌张地朝着树林深处逃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姜成站起身来,抬眼望了望空荡荡的林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苦笑。他把犀角弓插在泥土上,走到树林中将钉在树干上的箭杆用力拔了下来,随手捋了捋有些歪斜的尾翎,插回到箭壶里去。 一个和他年纪看起来比他大那么三四岁的少年从雪堆里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积雪。姜成走出树林,苦笑着摇摇头,比画了一个遗憾的手势。那少年盯着白桦树干上的箭痕,眼神闪过一丝不满:“六弟,以你的准头,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失手?” “那可是一头母鹿,四哥,”姜成试图辩解,比划着手势说道,“你看它肚子大大的,也许很快就临盆了。” “你心肠这么仁厚,还是把箭还给我吧!”姜平愤愤地说道,把姜成箭壶里的箭一把拿出来,全部重重地扔进自己的箭壶里。 “跟箭簇发脾气有什么用呢,四哥?”姜成赔笑道。 “真是的……”姜平摇摇头,叹着气。 姜成讪讪赔笑道:“一想到那头母鹿马上就有幼鹿降生,嗷嗷待哺,我哪里还能下得了手啊。现在打仗尚且不杀黄口,不获二毛呢,何况一头怀孕的麋鹿。” 姜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麋鹿临盆,你说不忍下手,野雉护家,你要成全其义,鸿雁当头,你又说仁者不阻归家之禽——我说你这是打猎还是讲学啊?咱们在这儿趴了一整天了,可还是两手空空哪!到时候,姜白那小子又在陛下面前扯皮,你甘心吗?”说完他摊开双手,重重甩了几下。 姜成赶紧解释道:“四哥你不要发怒,我等一下再去林子里转转,也许还能猎到野兔、狍子什么的。” 姜平两条淡眉一耸,一脸怨愤瞬间收起,淡淡道:“算了……天色已经不早,咱们早点下山吧,否则陛下会担心我们的。” “不……只有我……是不会被他关心的……” 姜成站在原地,默默地说道。 姜平愣了愣,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留给姜成一个背影。姜成知道他的脾气,也不辩解,默默地把弓箭挎在背上,裹上麻巾,尾随他而去。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走出山林。树林外边有几个侍卫正围着火堆取暖,旁边树上还拴着两匹西凉骏马。看到两人下山,侍卫们纷纷喊道:“齐王殿下,六皇子殿下回来啦。”一群人赶紧踩火的踩火,牵马的牵马,还有人把烫好的酒倒进皮囊里,递给他们。 姜平随意地接过皮囊灌了一口,然后随手扔给姜成,然后摇摇晃晃地自顾跨上一匹坐骑。 姜成拿着这个装酒的皮囊,说不出话来。 姜平挠挠脑袋,笑道:“怎么?嫌弃我的涎水吗?” 姜成摇摇头,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只是……不善饮酒……” 说完,姜成尴尬地啜了一口酒,交给侍卫,跨上另外一匹马。那些侍卫见他们两个都两手空空,知道今天又没有收成,都不敢相问。姜平左右环顾一圈,一挥手,说道:“下山吧!” 侍卫们各自收拾起帐篷器械,跟在两人马后。姜平与姜成并辔而行,却故意不理他,抓着缰绳四下张望。他扭动脖子的姿势与寻常人不同,双肩不动,动作幅度极小,速度却很快,一瞬间就能从一侧转到另外一侧,如同一头极度警觉的野狼。 “其实我平时射马蹄靶射得挺准的,只不过一想到要射活物,总是不由自主心生怜悯。我听说君子……” 听到姜成自己在哪儿絮絮叨叨,姜平忽然勒住坐骑,长长叹息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义和,你这个人哪,性子太柔弱。现在是什么世道了,你还这么迂腐?宋襄公的故事,难道你没读过?你这是妇人之仁!” 姜成笑道:“我和四哥你不一样。你有鸿鹄之志,经天纬地之才,坐镇即墨,威震江淮,我最多不过是个百里之才,将来能做个太守什么的,抚民生养,安心民生,就很满足了。” 姜平冷笑道:“死扯!你对《尉缭子》,《孙子兵法》,《六韬三略》》的理解丝毫不在赵王殿下之下,比我还略胜一筹,你是天生的打仗苗子,如果从军,早晚能当上征西将军!可是你就是太怀着一颗仁义之心了。这虚伪的仁义……早晚会害了你!” 说完,姜平便一挥鞭子,在马屁股上响亮地抽了一记。坐骑发出一声嘶鸣,奋蹄狂奔,自顾朝前跑去,把后面的人甩开数十步远。姜成只能苦笑着扬鞭追赶,一群侍卫紧紧地跟在后面,连呼带喘地追着。 这一队人不一时就找到了来时的山路,沿着山路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便能隐约看到远处京城洛阳外郭的起伏轮廓。姜平马蹄不停,已经只剩远方一个小小的背影,似乎打算直接冲到山下。姜成看到身后的侍卫们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不忍,便索性放慢了速度,让坐骑慢慢溜达过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远方青灰色城堞上的雪痕依稀可见,城郭上空袅袅升起几道青烟。 很快,一行人便赶到了山下,山下扎着一个偌大的营寨,旁边还连着许多小营。 姜平早已奔入大营,姜成这才姗姗来迟。 而姜望,就坐在一座大营帐前,两边各摆着一盆火,御林军们护卫着这里。 姜平已经去觐见姜望了,姜成也不敢迟疑,赶紧奔上去。 “儿臣,给陛下请安了。” 姜成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说道。 姜望冷哼一声,问道:“你四哥早就回来了,可为何你偏偏晚了这么久!” 姜成趴伏在地上浑身一抖,说道:“陛下……” 然而,这时姜平却接过了姜成的话头,说道:“启禀陛下,儿臣和六弟在山里狩猎,但是丝毫无获,儿臣便有些气恼,独自先行下山了,六弟说他还要再猎一点……” “那六郎你猎了什么回来啊?”姜望呵斥道。 姜成哪里知道自己猎了什么回来,两人都是两手空空地回来,哪有什么猎物? 然而就在这时,姜成却陡然听见身旁的姜平用极其微弱的腹语说道:“灰色野兔,十三斤。” 姜成迟疑了一会儿,姜平更是轻轻地捅了他一下,姜成咬咬牙,知道姜平的良苦用心,便说道:“启禀陛下……儿臣……猎了一只十三斤重的灰色野兔回来……” 姜望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一边的空地上,那些是姜白的战利品。两只狍子一头鹿,野兔什么的,更是常见。 “在哪里?”姜望问道,“呈上来看看。” “喏。”姜成退下,去了自己放猎物的地方,果然,和旁边的姜白比起来,十分寒酸的一只肥野兔。 ——所以四哥那么快地下山……就是为了方便在路上给我猎点什么好交差吗…… 姜成笑着看向姜平的战利品。 ——呃……一只狍子……一只野兔…… ——好吧……四哥总归是帮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剿匪 …… 姜成提着野兔呈到姜望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请陛下过目。” 姜望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真是寒酸!” 姜成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姜望走后,姜平才上前去拍拍姜成的肩膀,说道:“没事的,都是小事……至少陛下没有怎么说你不是吗?” 姜成摇摇头,笑提着兔子道:“谢谢四哥了……还专门为我猎了只兔子回来给我交差……” “哦,你说这个啊?”姜平挠挠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啥,就是这兔子被我的马给吓到了,直接一头撞死在树上……我一看还有这种好事,就顺便给你捡回来了嘛。” 姜成笑道:“我虽然没有读过宋襄公的故事,但是守株待兔的故事还是有看过的。” “是吗?”姜平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姜成,说道,“说真的……你应该去投军,你在洛阳是没有大作为的……姜白把你视作眼中钉,荀睿也不是什么好鸟……” 姜成摇摇头,淡淡道:“季尚他,他是我朋友啊。” 姜平长长叹了一声,说道:“总之你留个心眼就对了,等这个冬天过去了,去投军是个好时机啊……” “嗯,知道了。”姜成应道。 …… “那时候齐王殿下还为燕王殿下专门猎了只兔子来交差啊……”顾雎哼哼一声,说道。 “是啊……”姜成的表情看起来无比怀念,说道,“他是真把我当做弟弟来看待的……” “现在洛阳在为恭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举行葬礼,我想……这就是放出可以让齐王殿下活下来的讯号的意思吧。”顾雎说道,“我们该回京城了,殿下……而且现在我们衣裳单薄,在这野外还是别待太久比较好。” “回去吗……”姜成捏紧了拳头,略带着些情绪,说道,“那个村庄……已经被那些匪徒给摧毁了……在回去洛阳之前……我要先把他们给全杀了……” 顾雎上前轻轻地抱住姜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我知道的……殿下不要自责了……” 姜成听着顾雎的心跳,轻轻地在她脸上嘬了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到时候要去城外的军营里一趟,我可以调动不多于三千人的城外军队,再回去之前,我要给那个村庄里的村民们报仇……” “嗯……”顾雎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下山吧,他们应该没在找我们了。” 姜成说道:“嗯……我先送你回去……你去把尽欢叫来,我和尽欢一起去把那伙匪徒给剿灭干净了,顺便看看我和她的合作怎么样,还没有和她一起打过仗呢。” “嗯。”顾雎点点头。 两人迈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山下走去,一边走着,姜成一边笑道:“雎儿你知道吗……这地方是哪里吗?” 顾雎吓了一跳,问道:“我们该不会跑进皇家林苑了吧?那群强盗有这么大胆的吗?” “不不不……”姜成笑着解释道,“这边以前差点就变成皇家林苑了,那群强盗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去劫掠一个村庄……我想,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 “是啊……” …… 姜成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在前面铲雪,顾雎在他身后跟着,两人来到了这座山的山麓处。 站在山麓朝着村庄的方向看去,村庄那边已经汇集了许多的官军,正在调查搜集着那座不幸的村庄。 两人都默然不语,姜成看着村庄的方向。而事实上眼睛却是迈过了群山,投向遥远的北方。 顾雎心里清楚姜成在想什么,便说道:“殿下,这场大雪估计匈奴人那边也是够呛……” 姜成紧锁眉头,面色凝重地说道:“今年匈奴人,恐怕会来得会比往年更早一点……” 顾雎淡淡道:“赵王殿下新胜,匈奴新败,匈奴人现在急需一场大胜……来挽回士气……” “我知道……不知道赵王殿下能不能挨得住……”姜成摇摇头,说道,“冒顿也是打仗的老手了,我前些天收到的战报是,冒顿在进犯泾阳,壶关直到战死子午谷的时候,一直是被动挨打的状态,和往年的和赵王殿下的你来我往,不分胜负不同……很明显,有人把冒顿的作战计划给出卖了,再加上新任单于是冒顿的小儿子唐古拉……” “唐古拉出卖了自己的父亲……”顾雎笑了一声,说道,“皇位当前,兄弟睨墙,父子相残……” “走吧,下山吧。”姜成说道。 “嗯。” ……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姜成把顾雎送到城里,洛阳城里这个时候尽管已经接近中午了,可是街上却没有什么行人。这几天是恭妃和淑妃出殡的日子,洛阳城里其他的红白喜事都要停了,更何况是出来赶集做生意呢。 “嗯,殿下,保重好身子啊……”顾雎托着姜成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道。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这次出来游玩,你会很开心吗?”姜成对他们遭遇强盗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顾雎报以甜甜的微笑,说道:“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我一直都很开心。” “雎儿……”姜成的眸子抖了抖,顾雎轻笑一声,说道:“好啦殿下,我该走啦……我马上去叫尽欢回去呐。” “嗯。”姜成轻轻地点点头,两人就此别过。 姜成回到了府上,而顾雎却是绕了个道准备从另一个方向回到燕王府。 姜成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徒步走到了燕王府门口,门口的卫兵们见了,立马恭敬地喊道:“恭迎燕王殿下。” 姜成迈着疲累的缓步,轻轻抬手道:“免礼。” “谢燕王殿下。” 姜成走进府里,管家林叔便走过来,说道:“燕王殿下您回来了啊,许侯大人尚且未归。” “嗯,我知道了,”姜成笑笑,说道,“林叔,让下人去帮我准备点吃的,还有热水来……送到我房间里来。” “喏。”林叔去准备了去了,姜成推开房门,屋顶已经修缮地差不多了,姜成走到床边,仰面重重地躺倒在床上,犹如瘫了一般,一手搭在眼睛上,独自小歇一阵。 没一会儿,热水和饭食就已经送到了姜成的房间里,姜成洗了脸。吃了点东西以后,体力才恢复许多,缓过神来,有了些精气神,不料林叔却来了,轻轻地敲着门。 “殿下!陛下的圣旨送到了!” 林叔站在姜成的房门外喊道。 “我知道了。” 姜成赶紧走了出去,去迎接圣旨。 姜成跪在地上,迎接圣旨,府上的包括侍卫仆人在内的其他人也都跪了下来,恭迎圣旨,宫里来的公公打开圣旨,念道:“镇北左将军,姜成听旨——” “臣,在!” 公公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早收到京戎军来报,有一干贼兵洗掠了华清池以西十里地的若干座村庄,特派镇北左将军,姜成,及门下侍郎荀睿,率三千京戎军,前去剿灭贼兵,钦此——” 姜成听了心底暗自一惊,荀睿怎么……怎么会和我一起来的…… “燕王殿下,请接旨吧。”公公掬着笑,把圣旨双手奉上。 “多谢公公。” 姜成两手接过圣旨,举至齐眉,恭送着公公离开。 待到公公走后,姜成这才把圣旨拿给林叔让他收好,同时让仆人给自己备好马,穿上铠甲,在府里等着。 而另一边,顾雎早已翻墙进了燕王府,她对燕王府的的构造了如指掌,对府上的侍卫巡逻的时间节点也都是一清二楚。所以能很轻易地避开那些侍卫的巡逻。 姜成等了一阵,也知道“许负”和顾雎一样,是不走寻常路的,可是事态紧急。姜成等了一阵,还是决定去后院那边看看,看看“许负”回来了没有。 而顾雎这会儿才刚刚躲进房间里面,洗过澡以后刚刚化好了易容妆,姜成就已经到了顾雎住的厢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问道:“请问……尽欢在吗?” 顾雎吓了一跳,听见是姜成,便问道:“殿下,是你一个人吗?” 姜成点点头,隔着门说道;“是只有我,你已经回来了啊,这么快。” “二姐姐说了,城外来了一群强盗,殿下你和二姐姐差点就出了事情,这场子,我许尽欢一定要给你们找回来。”说着,顾雎便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和姜成相见。 顾雎这会儿刚刚洗过澡,身上的衣服不甚严密,一头漫瀑青丝犹自滴水,细腻的肌肤白里透红,浑身散发着一股软绵绵的温热香气。 姜成面色红了一阵,嗔道:“你怎么穿得……有点少啊……” “我刚刚洗过澡,殿下,”顾雎倒是满不在乎,一边找着衣服,一边说道,“事态紧急,我们快出发吧。” “你不穿铠甲吗?”姜成问道。 “不穿了,麻烦。”顾雎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把毛巾扔向姜成,说道,“殿下,帮我把头发擦一擦。” 姜成啧了一声,面露难色,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正是赶时间的时候,不是拘泥于小节的时候,便有些不情不愿地喂顾雎擦起头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不同寻常的贼兵 ——顾雎穿好衣服,和姜成两人一起骑马出了燕王府,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正扶着马鞍,在门口等候许久了。 一见到姜成和顾雎,那将官便上前来抱拳行礼,礼数周到:“末将等候燕王殿下,许侯大人多时了。” “免礼,”姜成摆摆手,左右看了几眼,问道,“颍川君呢?他没来吗?” 那将官面露难色,答道:“颍川君前些日子中了毒,几乎性命垂危,如今毒伤尚未痊愈,不能行军,便派了一干门客带他前往。” 顾雎看了几眼,并未见到半个门客的影子,便问道:“那那些门客呢?” 这些门客根本就不见踪影。 将官略带些尴尬神情,应道:“颍川君的门客说,战事要紧,所以要先行一步了……” “这也太不把燕王殿下您放在眼里了吧。”顾雎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说道。“这些门客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还是靠寄人篱下来吃饭的?” “尽欢莫气,难道他们还能越过我来指挥吗?”姜成冷笑一声,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尽快跟上便是了。” “喏。”将官应道。 三人一齐上马,并辔前行,边走边说。 姜成问道:“那些门客说战事紧急,先行一了,那是个什么紧急法?” 将官答道:“回殿下,昨天夜里,一伙贼兵纠集了一支至少两千人的队伍,对华清池以西的十余座村庄展开洗掠,今早消息送到宫里,陛下知道后大为震怒,陛下本就龙体抱恙,如今知道消息后更是气得不轻。” 顾雎蹙眉,一抹薄唇轻启,问道:“那这支贼兵现在是去往何方了?” 将官答道:“许侯大人,燕王殿下,这支贼兵昨天夜里,竟然从虎牢关南部的山区穿了出去,抵达了长社,成郜两座县城,并劫掠了城外的村庄,但是并未攻打县城……如今也是不知所踪,还在等候情报。” 姜成听了也是稍稍惊了一下,说道:“虎牢关,周武王牧野之战中囚禁豺狼虎豹等猛兽所在的地方,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关,这伙贼兵竟然能从虎牢关南部的山区穿过去而没有被发现……” 顾雎面色凝重起来,说道:“是夜行阵法,殿下,这伙贼兵不简单呐……他们的头领或者头领的什么亲信,很有可能是一个兵家奇才。” 姜成也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说道:“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雪,这群贼兵能在雪夜里从华清池急行军一夜就赶到了长社,成郜两县,中间还翻越了险峻的山区,避开了京戎军的侦查和巡逻……这伙贼兵可都是已经是身经百战了啊……” 将官惊道:“燕王殿下,许侯大人,末将并未想这么多……难道这伙贼兵……还是什么武林高手吗?” “不……”姜成笑道,“只是一群运气好的贼兵罢了,不必惊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长社和成郜,去拱卫这两座县城,务必在恭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出殡之前,剿灭他们!” “喏。” 三人赶至城门口,出示了姜望给的出城文谍和调兵虎符后,这才赶往城外的军营。 将官看了一眼正悠哉悠哉骑着马的顾雎,有些疑惑地问道:“许侯大人也是打过仗的人了,为何这回没穿铠甲呢?要知道,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呐。” 顾雎满不在乎地笑笑,摆摆手,说道:“两个月之前,我敢用八千老弱对上齐王殿下的十万精兵良将,期间也曾亲临战场过数次,又岂会不知这种道理?在下只是不甚喜欢穿这种东西,硌得慌,就没法想事情了。” 姜成听了顾雎的话皱皱眉头,看向顾雎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说道:“我们快些赶去军营吧,陛下给我的虎符,只能调动五千人的军队,颍川君的门客调了多少去?” 将官看着姜成,答道:“颍川君的门客只带些苍头过去,并没有调兵的全力,他们说要先赶过去协助长社和成郜两县的兵力去布防了。” 苍头,是类似于雇佣兵这种人都存在,给钱即可办事,如果给的钱够多,即使对雇主也亦可反水。 顾雎摇摇头,长长叹气一声,无可奈何地笑道:“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们分明是想用两县的兵力直接打败这伙贼兵,好回来邀功的。” “哈,只带着几十个苍头过去,如此轻便,看来他们的速度要比我们快的多玛……”姜成哈哈笑道,“这么赶着邀功,都不把贼兵放在眼里吗?”停了一阵,这才冷声道:“殊不知骄兵必败,四个时辰之内,必有战败的来报!” 顾雎打趣道:“燕王殿下,新败也好,哀兵必胜。” “哀兵必胜?”姜成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嘛。” 三人赶到了城外的军营,军营这边所有的士兵已经是整装待发了。 三人直奔入营,确认过身份后,军营的将官才把指挥权交给了姜成。 “殿下,我们出发吧。” 顾雎骑着高头大马,甚是意气风发地说道。 姜成看着顾雎那不甚保暖的衣服,说道:“你先下马来。” “嗯?怎么了?”顾雎疑惑地问道。 “这是命令,快点下来。”姜成已经下马了,说道,旁边的将官们也不知道姜成是要搞什么名堂。 既然是命令,那顾雎只得乖乖下马,姜成拉着顾雎,说道:“跟我来。”说完。便拉着顾雎的手往旁边的营帐走去。 “诶诶诶,殿下这是怎么了啊?”顾雎不解地问道。被姜成一路拉着手,进了营帐。 进了营帐,姜成才甩开顾雎的手,说道:“你在这里别乱走,我去给你找件合身的铠甲来。” 顾雎赔着笑脸说道:“殿下,小女不需要铠甲。” 姜成上下打量了一番顾雎,说道:“你可是我的小姨子,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把伤着了,我拿什么脸去面对你的二姐姐?” 顾雎撇着眉毛带着几分委屈,说道:“那好吧……可是我一个没法穿铠甲的……这个道理我又不是不懂……” “那可未必,”姜成笑了一声说道,“真没办法,那我帮你穿一下好了……” “恩,谢谢殿下。”顾雎行礼谢道。 姜成走了出去,去给顾雎找了一件较为合身的铠甲来。盔甲有很多的罩门,自己穿盔甲是很难把那些罩门全部扣住的,除非是穿普通士兵的那种片甲,随便往身上一套,就好了。 “来,穿吧。”姜成找的这件盔甲还是比较合身轻便的,考虑到顾雎其实是女儿身的因素,姜成也没打算让她亲临战场一线,待在后头坐镇指挥就好了,体力还不会消耗太大。 但是这些罩门有的是在腋下和脊背处,这样不可避免地要触碰到一些部位,但是尽管如此,却不能让外人来帮她穿。否则身份就要暴露出去。 顾雎收拢了额前的头发,脸上的红晕暂未散去,姜成倒是也颇为不好意思的。两人没有多说,便离开了营帐。 “出发!” “喏!” 姜成一声令下,军队开拔,沿着官道走了两个半时辰,赶到了虎牢关,这边的关隘已经准备好了饭食,前来接应这支军队。士兵们走了两个半时辰,早已是累得前胸贴后背了,拿着自己的饭食,纷纷席地而坐,就地休息起来。 “尽欢?” 姜成看到顾雎一个人拿着自己的午饭上了城楼,便赶紧跟了上去,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在下面吃?” 顾雎回眸一笑,说道:“殿下莫要担心,我只是上来观察虎牢关附近的地势,来判断那群贼兵所用的的是什么夜行阵法。” 许多专门讲阵法的兵书都有提到过夜行阵法,这些奇特的阵法能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行军,暗中到达目的地,辅以地形的优势,达到偷袭的效果。 “夜行阵法……”姜成斟酌了一阵,说道,“这种阵法需要极强的兵员素质,总感觉和我昨天晚上遇到的那群乌合之众有点不太一样……我昨晚遇到的,的的确确只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而已……而今天早上竟然就纠集了一支上千人的贼兵部队……” “我不懂昨晚发生了什么,殿下,”顾雎端着碗走到姜成面前,看着他,说道,“但是昨晚殿下遇到的肯定不是普通贼兵……也许殿下遇到的那伙强盗只是路过,是然后顺便进去打家劫舍的呢……” “不清楚,”姜成笑了笑,说道,“总之没事就好了。来对一下暗语吧。可能会用到。” 顾雎点点头,应道:“嗯。” 两人对过了暗语,顾雎坐在城垛上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虎牢关南部的山势走向,姜成也同样观察着。 “在那边,”看了一阵后,顾雎指向南边的一个马鞍形山谷,说道,“那边有条河,他们是从那条河里涉水走的,在昨天那么大的雪夜里……” 姜成笑了笑,摇摇头叹气一声,说道:“虽然刚刚我有这么想过……但是这种天气竟然还敢涉水行军……真没想到这伙贼兵的意志力……也太过顽强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疑书伪计 ……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考虑过这么一个情况。”顾雎问道。 姜成微皱眉头,不知道顾雎打的是什么心思,便问道:“什么情况。” 顾雎比划着手势,说道:“有这么一座堡垒,位于交通要道上,不打不行,它城池坚固,军民上下一心,士气高涨,物资充足,兵员雄厚,位于高地之上,这高地底下是坚硬的岩石,而且堡垒周围有护城河,城里有用十年也不会干涸的水井,敢问这种情况下,殿下该如何攻下这座堡垒呢?” 姜成想了想,说道:“物资充足,所以无法围困他们,军民上下一心,无法买通奸细,兵员雄厚,强攻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位于高地之上,无法水攻,岩石坚硬,无法遁地而攻,堡垒有护城河,城里有充足的水源,所以火攻也不行……但是,只要派一小队士兵渗透进去,趁他们不备,开启城门迎接我们即可……” 顾雎点点头,说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支贼兵的军事素养,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山贼,他们……” 姜成微皱眉头,说道:“匈奴人?” 顾雎点点头,笑道:“匈奴人来找回场子了。” 正当这时,城楼下一个斥候跑了上来,跪地喊道:“报——燕王殿下,许侯大人,长社,成郜传来前线战报,两县县尉组织了三千人前去迎战贼兵,溃败,两县县尉均被斩尔,请求殿下火速支援。” 姜成听了顿时没了心情,冷声道:“你去让他们固守城池,我马上就到。” “喏!”斥候得令,转身便跑下城楼送信去了。 顾雎笑道:“看来殿下要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 于是姜成和顾雎这支军队吃完饭后立马出发,朝发虎牢关而暮到长社。 长社城外一片肃静,城楼上一个个打怏鸡一样的士兵们个个人人自危,士气低迷。 姜成之前已经派过使者前来送信了,所以这个时候城楼上的士兵见到姜成的旗帜,立马就打开了城门迎接姜成等人进来。 长社两边的街道一片萧条,没有一丝活力,几乎失去了生机,变做一座鬼城。两边小巷不少的民房里面哭声一片,披麻戴孝,这都是不久之前,阵亡的士兵的家吧。 “我去城楼上召集将官们开会,”姜成骑着马转头对顾雎说道,“尽欢,你去看看荀睿派来的那群家伙在干什么。” “喏。” 两人分开来,顾雎撇开了自己的几个随从,独自去找那些门客,经过一番打听,才在县衙里找到那群门客。 顾雎把马拴在县衙门口,对县衙的卫兵们出示了身份后,走了进去。 这些门客大都没见过顾雎,所以顾雎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正当顾雎已经看见他们的时候,突然发现颍川君府上的门客们,都围着一张布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顾雎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这块布等长等宽,足有双臂展开那么长。这布非常污秽,上面沾满了油污黒渍。布上面写满了汉文,仔细一看,全是佛经内容,此刻荀睿门下派来的这群门客为着这块布,好像很犯难的样子。 顾雎拍拍一个门客的肩膀,问道:“诶,先生可知道这块布是这怎么一回事吗?为什么大家都围着它?” 那人见顾礼是新面孔,便答道:“君不知道,今天早上来了一伙山贼,就屯扎在二十里外的长社山上,昨天晚上才在华清池外边劫掠了十几座村庄,实为一大民患!” “何不出兵围剿呢?”顾雎假装不解,摊手问道,“倘若只是一群普通山贼,派一个县尉就足以讨伐了吧?” “可是重点就在于这伙山贼不是普通山贼啊!”这个门客啧了一声,答道,“长社和成郜两县今天中午已经联合派兵围剿过他们一次,大败而归,连两个县尉都战死了,就是可惜了我们的计划,而这伙山贼反而大有愈做愈大之势,如今山贼分兵两部,一路占据城外的一个村庄,一路占据长社山,好像是要占山为王了!” “那么这张布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顾雎不解地问道。 “半个时辰之前,长社县在外面的巡逻队抓到了一队贼兵的传信兵,从他们那里拿到的这块布。布后面有一块讯息,说是明天将有驻扎在城外的山贼进攻长社,可是山贼攻城……这事怎么可能呢?他们又没有攻城设备。所以这事有可疑,大家都觉得这布上面一定还有别的讯息!只是现在还没法解出来罢了,,诶,你要不也想想吧?” 这布倒是让顾雎饶有兴致起来,不过这里人群熙熙攘攘,倒是不见长社县的县令在什么地方。 不过这些家伙也没认出来顾雎,顾雎也不打算表明身份了。 ——不然这些家伙肯定会隐瞒一些情报…… 顾雎挤开人群钻了进去,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那块写有佛经的脏布。 正当这时,一个门客突然喊道:“佛经一般用梵文书写!而这块布却反其道而行之,用汉文写,想必那伙山贼是怕自己人看不懂吧……所以讯息一定在这些汉文上面!这些汉文中一定有排列规律!” “有酸味……”一个门客上前嗅了嗅,去膳房拿了一碗米酒出来含住一口,吐到布上。果然一排小小的字慢慢在湿渍上面显现出来。 “好计谋!”众人夸道。 “我们先来看看这字吧!”想出这个办法的门客说道。 “上面写的什么?” “城外一部挑衅长社守军,倘若长社守军出城迎战,则分兵伪装成长社败兵混入城中,纵火烧粮。”一个门客如此念道。 “兵粮若失,军心动摇啊!”另一个门客忧惧道。 “可是倘若荀公子领兵避战不出呢?”另一个门客问道。 “也是,这伙山贼也非等闲之辈,我们继续破解!” 顾雎默默不语,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这块写满了佛经的布,这块布的四周绣有锦绣图案,不过这些图案好像有断层,不连贯啊…… 顾雎直接挤进人群中,一把将挂在墙上的疑书摘下来,这个举动引来了人群阵阵惊呼。 “诶!你这毛头小子!干嘛呢你!”一个大胡子门客呵斥道。 “静!”顾雎回头瞪了一眼,喝道,“我想到另一个破解方法了!” “什么?什么方法?”众门客皆惊愕出声,不知道这个小个子卖的是什么名堂。 顾雎拿着这块布,将这布沿着锦绣图案的断层折叠起来,这些图案慢慢地聚拢在一起。 “折叠法!”顾雎指着布上一块被折叠起来的地方,上面写着:“斩首行动,等到燕王率军进驻长社后,若长社守军避战不出,则大肆劫掠村庄,制造民怨,料定燕王此人重情重义,爱民如子,必将出城!将其引至北龙山,纵火断其归路,另分兵详装长社败兵混入城中,焚其粮草,乱其军心。” “这……这计策要是成功,燕王殿下可能就回不来了!”一个门客假装着大惊失色道。 “好在这位小兄弟成功破解了疑书,这才救了燕王殿下一命!”另一个门客拍着顾雎的肩膀假惺惺地夸赞道。顾雎一把甩开他的手,差点没忍住就要把他打一顿。 “那我们快去将此事禀报燕王殿下吧,听说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已经赶到长社县城了……虽然比我们晚了半天,但是也没差嘛,不过就是没想到区区一群山贼,竟然能想出如此厉害的计谋来!”一个门客提议的话语里还不忘嘲笑一下姜成和顾雎,说道。 顾雎看着这些门客直直摇摇头,心里暗暗想道。 ——看来果真没人能破解这疑书上面第三个密码吗?一群饭桶,只会耍嘴皮子么? 众门客皆表示同意,顾雎也做好打算私下找姜成正要告知这第三个密码,而正当众人打算去拿着这疑书去找燕王殿下姜成时,只见另一个门客拄着一根棍子慢慢走进院子里。 “且慢!”这个门客棍子一横,横在门前,拦住了众门客去路。 “你干什么?为何要拦我们去找燕王殿下?”众门客不满地问道,顾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根棍子,这家伙又没有跛脚,心里暗想,看来只有这个人是我想到一块去了…… “你们真的破解了这疑书了吗?”这个门客一挑眉毛,盛气凌人地问道。 “啧……这家伙讲话真讨厌……”顾雎身边一个门客不满地低声嘟囔道。 顾雎伸手杵了杵那个低声吐槽的门客,问道:“请问此人是?” “这个家伙姓袁名棣,字仲简,讲话很讨人厌,可是颇有些本事,不过也因此有点恃才傲物了。”这位门客说道。 一个门客答道:“破解了!这个疑书上面,第一条讯息是,城外贼兵分兵两路,一路挑衅燕王殿下出城作战,然后一路详装败兵混入城中纵火烧粮,乱我军心。” “哦?那还可以嘛……第二条呢?”袁棣扬起眉毛,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城下一聚 …… “第二条是,若燕王殿下避战不出,则在附近村庄大肆劫掠,制造民怨,料定燕王殿下重情重义,爱民如子,必将出城迎战。届时贼兵将燕王殿下引至北龙山,纵火断燕王殿下归路,贼兵则分兵一路,装作长社败兵混入城中,引火烧粮。”另一个门客如是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袁棣突然拄着棍子仰天长笑起来,笑得涎水流下脖子,这才抹抹嘴巴,拄着棍子在地上一敲,大声说道,“你们啊!都中了贼兵的奸计了!” “什么?”众门客皆愕然道。 ——这家伙倒颇有意思嘛…… 顾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袁棣放浪形骸的样子,心想。 ——不知道这家伙能否看穿……这疑书上面第四个讯息!如果真能看穿……那可就是我真正的对手了…… “燕王殿下虽然重情重义爱民如子,”袁棣声如洪钟,用棍子敲着地上说道,“可是燕王殿下也是个谨小慎微之人,否则也不会成为和赵王殿下比肩的国之柱石!倘若燕王殿下真要领兵出城迎战贼兵,必定会留下回城口令以防贼兵混入城中,这口令肯定只有燕王殿下和守城之人才会晓得,贼兵若无内应,如何假装败兵混入城中!这两条讯息,都是迷惑你们视线用的!真正的讯息,在这根棍子上!” 袁棣喝道,棍子一下下地敲打在地上,好像是在敲打着这些门客们的榆木脑袋。 ——看来这人……果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顾雎微眯着眼,看着袁棣这放浪形骸的举动,并未出声。 袁棣走进人群中将疑书一把夺了过来,扔在地上,说道:“破解这讯息的方法,还要从这布上的污垢入手。” 顾雎看着袁棣,到想要看看这家伙如何手段! 众门客虽然讨厌袁棣这种恃才傲物的人,可是眼下事关重大,只得看袁棣如何来做。 袁棣拔出短刀来,开始削起棍子来。 “十二减三……十进一……八加二……”袁棣一边削棍子一边在算着什么,众门客看不懂他的手段,只得愣愣地看着。 ——还真的能和我想到一块去…… 顾雎看着袁棣那双削着棍子的手,想道。 ——可是,你也只能到这里了! 时间足足过去一炷香那么久,就在众人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袁棣放下了短刀将棍子杵在地上,说道:“好了!这根棍子可比你们有用多了,至少可以助我破解这疑书!” “啧……” 众门客皆表示不爽。 这棍子被袁棣削成一个类似圆锥体的模样,袁棣捡起疑书,包在这圆锥木棍上面,写有疑书的布缠着圆锥体,一圈又一圈,渐渐地,随着布被完全缠上去,原来布上面看似杂乱无章的污垢也渐渐地组合在一起,待到布完全包住圆锥木棍之时,六个小字也显现出来: ——成郜城外一聚。 “成郜城外一聚……这是什么意思?”一个门客问道。 袁棣听了面露得意之色,说道:“兵法有云,避实就虚,长社与成郜两县之中,犹以成郜最易攻取!” 袁棣继续说道:“前两个讯息还不算太难破解,倘若燕王殿下只是得到了第一个或者第二个讯息的话,必将坚守不出,或者留下回城口令再出城,那么贼兵这纵火烧粮的计策就失败了!” “成郜和长社两县共有官兵一千五百人,今天中午时分,战死一千人,,而受了伤无法作战者有两百人,被俘五十人,如今唯一能打的,加上燕王殿下带来的五千人,一共就只有只有五千两百五十人,其中长社县城占有三千人,燕王殿下的本阵也设在长社,而成郜据有两千人,贼兵不知数目,但是至少也有两千人以上,而且分兵两路,一路在长社城外,一路屯扎在长社山上,倘若这千余人攻打长社,会是什么情况?”袁棣说道。 众门客默然不答。 “是败走!”袁棣大声道,“长社县城已经得到了支援,而且明明燕王殿下准备进城的时候就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可是这些贼兵却并没有采取攻势,而是静默旁观,更何况燕王殿下守城还占有优势,更兼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皆是通晓兵法之人,教这群贼兵如何取得了长社?” “反观成郜,守军唯有两千人,且无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坐镇。两县县令皆为刚愎自用之徒,若不是因为他们,今天中午,我们就不会遭遇如此惨败。”袁棣说道。 “如今成郜县令独自率领两千守着成郜县城,防守力量远不如长社,兵法有云,避实就虚,你说贼兵是要攻打长社还是攻打成郜?”袁棣大声质问道。 “是攻打成郜……”一个门客弱弱地应道。 “对!就是攻打成郜!”袁棣提高了音调,颇为自满地喊道。 ——果然你也就这种程度罢了…… 顾雎面不改色,心里如是想道。 袁棣继续说道:“攻打成郜对贼兵来说绝对更有利,当燕王殿下得到前面那两条讯息后,必然会对长社附近的贼兵采取守势,倘若贼兵不对长社附近的村庄进行劫掠的话,在我们得到前面两条讯息的情况下必定会坚守不出,这个时候,屯扎在城外和山上的贼兵就会去成郜城下汇合,一齐攻打成郜!这就是——” 袁棣眼翳撕裂,怒吼道:“成郜城下一聚!!!” “天哪……”众门客皆骇然失色,这个计策要是成功,那成郜城可就危险了。 袁棣喝道:“贼兵声势浩大,中午更是取得了一场大胜,而燕王殿下已经带领着五千援军从洛阳赶至虎牢关,想必贼兵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攻下成郜,或许是为了劫掠城中财务物之后逃跑,另做它图,或许是为了占领成郜,据险而守,抵抗即将到来的围剿!” “这件事,还请立马禀报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另做它图!”一个门客拱手说道。 “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就在城门上据守,我们快点过去吧!”另一个门客说道。 “嗯!”众门客拿着这疑书皆去城楼找颍川君荀睿去了。众门客现在可是对袁棣心服口服,这人虽然行为粗鄙,放浪形骸,恃才傲物,可是这本事真的是大大的。 顾雎混在众门客中间,看着大头的走得好不得意的袁棣,心里颇为惋惜地想道。 ——可惜了仲简君……你还是没能看穿……这疑书上的第四个计谋! …… 众门客到了长社城楼,因为人数太多,只有五十人上城楼去禀报,顾雎也在其中。 众人上到城楼去,顾雎只见一翩翩贵公子,内着白袍外着鳞甲,面若冠玉,生得极好,器宇不凡,此刻正按剑端坐于城楼之上。而这位气宇轩昂的公子,无疑就是姜成了。 “燕王殿下!我有一事相报!”袁棣正欲拱手说道。不料姜成却对顾雎笑道:“尽欢,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啊?” “尽欢……” 一起上来的门客们都面面相觑,直到顾雎笑了一声,缓步上前,迈着鹤步,说道:“刚刚和颍川君门下的英才们一起探讨了一些问题,所以才耽搁了许久,望燕王殿下恕罪。” 姜成摆手笑道:“都是小事,那么,请问诸位有什么事呢?”姜成看向门客们,笑吟吟地问道。 ——这家伙原来是就是许负!许尽欢! 众门客包括袁棣在内,皆愕然地看向顾雎。 姜成转过头来,又问了一声:“诸君请尽管说。” 袁棣这才缓过神来作为代表,将这疑书之事一一讲给姜成听,并将这疑书交于姜成看。 姜成听了以后点点头,说道:“这贼兵果然不是普通贼兵,前两个计策其实真让他们得逞了损害也不大。” 姜成站起来,以手抚袁棣掌,说道:“我此行带来有钱五万余,纵使贼兵纵火烧粮之计得逞,我也大可拿着这五万钱去向城中百姓购进口粮。且若我设下口令,他们也进城不得。不过这伙贼兵真正的目的,是去攻打成郜啊。不过今日若不是袁君在此,恐怕成郜已是不保了啊!” “谢燕王殿下夸奖!”袁棣激动地说道,尽管姜成是他门主的敌人,可是毕竟也是一国之亲王,更是和赵王姜恪比肩存在的国之柱石,能得到这种人的夸奖,无外乎立场,都是十分开心激动的。 姜成转身立于城楼之上,目极远眺,叹道:“不过这伙贼兵能想出这种计谋来,果真是厉害!他们的头领若是能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的话,我倒真想向朝廷禀报求情,为国所用尔。” 顾雎这时上前拱手说道:“燕王殿下惜才,即使是这种犯恶的贼兵之首,也想纳入门下,只是这伙贼兵作恶多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姜成转过头来,笑道:“许侯言之有理啊……” “谢公子夸奖。”顾雎谢道。而众门客见事情已经禀报完毕,便要请辞。 姜成这时说道:“不过今日还有要事相议,诸君大可不必离开,我们就在这里,商讨这贼兵之事吧!来人!赐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反制设伏 …… 姜成一挥手,两边的随行仆人随即搬来了椅子,端来茶水,就在这城楼之上,商讨这贼兵攻城一事。 顾雎坐在姜成右手边上。 “那么这种情况之下,诸君可有什么好办法吗?”姜成开口问道。 “公子!我有一计!”袁棣立马说道。 “哦?看看这位先生有何高见吧,且说。”姜成点点头,说道。 “将计就计!”袁棣说道。 “为之奈何?”姜成问道。 袁棣拱手说道:“长社县衙里有一匹西域大宛良马,而和我们一起来来的同伴们里面,还有一位通晓骑术的刘君(全名刘丰),可以让刘君骑这大宛良马前去成郜通风报信,做好准备。我们也尽早领兵出发,想必以刘君精湛的骑术,到达成郜不过三四个时辰的事,必能赶在贼兵到达之前抢先到达成郜。” 袁棣继续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届时成郜守军早有准备,贼兵攻城必然不顺,耗时更长,我们这时赶到城下,与成郜城中里应外合,夹击这伙贼兵,贼兵必定惊惧奔走!” 姜成听了以后连连点头,又问道:“可是如果我们走径直去成郜的话,倘若在路上和贼兵遭遇了怎么办?我们的这些军队的素质恐怕和贼兵他们不相上下,还得留下至少三又之一的人来守城,所以数量上又不占优,质量上恐怕也只是和贼兵伯仲之间,如何破敌?而且我看能想出这种计谋的人,如果和我们遭遇的话,他一定能看穿我们要干什么,必定放弃攻打成郜而逃走,一旦让这种人逃脱,无异于放虎归山,这可如何是好?” 这下袁棣也犯了难,说不出话来,而顾雎只是听着,心里默默打算着什么,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名叫杨彻,人称“活地图”的门客说道:“燕王殿下,走阳谷可以足以避开贼兵。” 一个门客拍着椅子说道:“对啊,阳谷只有长社和成郜的当地人才认得怎么走,那群贼兵是外来人,必定不知道怎么走出阳谷,我们走阳谷可以不用径直去成郜,而且在路途上也不会耽搁太久!” 姜成站起来,说道:“那就依计行事,来人,去禀报县令,就说本公子我将点兵四百,走阳谷前去成郜,且叫刘君骑我那大宛马快马加鞭,前去成郜报信,诸君大可去城楼下等候,与我随行。” “喏!” 袁棣和其他门客们都一一下到城楼去,唯有顾雎走在最后,最后还是没有下去。 姜成笑了笑,走过去问道:“刚刚尽欢你一言不发,我看其实是有要事相谈吧?” 顾雎转过身来,点点头,答道:“是的殿下,我有要事要说,事关燕王殿下的安危!” 姜成听了以后倒是饶有兴致起来,剑眉一挑,说道:“但说无妨。” …… 天色已晚,姜成领着一队人马进入了阳谷。姜成所领这队人马大概一千五百人左右,每人各领两只火把,这阵势,着实是有点过头了。 今晚风特别大,吹的火把上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姜成下令各部必须保护好火把,不要让它灭了。 阳谷的两边是两个陡坡,枝繁叶茂,此刻天色昏暗,倘若此地设有伏兵,必定兵败。 赶路要紧,而这个时候队伍却偏偏突然不向前进了。 只见前队一阵子的骚乱,姜成拍马上前,只见一棵大树被伐倒倒在路边,队伍前面的士兵们正看着那棵树的树干,上面刻有一行字。 姜成拍马打着火把上前查看,只见树干上刻着: 大魏燕王殿下,必在此地被擒。 ——呵…… ——够狂! 姜成轻蔑一笑。 “轰!” 只听阳谷两边坡上突然一声炮响,喊杀之声响彻于野! 阳谷两边坡上设有一队伏兵,此地早有埋伏! “顾君,是伏兵啊!”随行一名门客惊慌道。 只见眼前这姜成,原来不是姜成,而是顾雎,换上了姜成的衣服和盔甲,打扮成他的样子! 顾雎沉着冷静地命令道:“我不是事先叫你们每人带两支火把吗?全给我扔到两边的坡上去!” “喏!” 顾雎所带人马立刻将手中所有的火把奋力扔到两边坡上去,时值早春,林中隔了一个冬季所留下的枯枝落叶极多,虽然前不久刚刚下过雪,可是毕竟还是天气干燥,而这下子阳谷两边坡上迅速火起,火烈烈地烧起两道火墙来,又恰逢今晚风大,得以火势凶猛,贼兵们不得而过。 因为在密林之中,贼兵事先设好的弓箭手和弩兵是不能进行远距离抛射的,因为会被树枝挡住。只能进行近距离的平射,所以顾雎下令将火把奋力扔到山上,距离和弓弩的射程差不多,立刻火起,贼兵的弓箭手和弩兵纷纷溃走。 贼兵见势大乱,一贼兵飞报贼兵之首杨靖,字复康,说是火势凶猛,伏兵不得过,又值风大,火趁这风正往山上烧,趁这时火势还不算太大,请求下令撤退。 杨靖大惊,看下山去,只见坡上两道火墙已经隐隐有往山上烧的趋势,伏兵作战已经失败! ——竟有人能识破杜先生的这出杀局之计! ——竟有人能知道“成郜城下一聚”的真正用意! ——此人必须要除! 杨靖正欲下令撤退之时,突然见阳谷谷口一声炮响,谷口处竟然是抛射射出数百支火箭! 这数百支火箭分两个方向,分别抛射到阳谷两边坡上,火箭落到林间地上的枯枝落叶中,又逢大风,火起,贼兵瞬间被火海包围! 杨靖大惊,这个时候伏兵大队已经深陷火海之中,建制已经被打乱,无法进行有效的指挥,无奈下令分散突围,各自逃生。 且说谷口之兵,正是姜成本部所领人马,以火箭抛射至山上,彻底地扭转了战局。 顾雎骑马领兵退回谷口,姜成拍马上前,两马相交,姜成笑着骑马谢道:“今晚若不是尽欢你在,恐怕我是要被这伙贼兵给抓去了!” 顾雎亦谢道:“还是燕王殿下决策英明,肯纳我计。” “哈哈哈呃——”姜成正哈哈大笑呢,突然一片落叶被这大风不适时宜地吹到他嘴里去了。 姜成把口中树叶吐出来,笑道:“尽欢啊,今晚的风可是略大点了啊!” 一旁的袁棣不忿道:“是啊,风太大了!火势如何止得住,恐怕这阳谷是要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顾雎和姜成相视一笑,姜成大笑道:“袁君可曾听过,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话吗?” “山雨欲来……风满楼……”袁棣突然骇然道,“难道说……今晚会下雨!” 正这么说着呢,忽然袁棣觉得有水滴打在脸上生疼,也是被顾雎这计打得生疼,抬头望去,夜无月。 “哗——” 天上下起瓢泼大雨,顾雎在雨中和姜成说道:“燕王殿下,这火烧掉的枯枝落叶的灰烬为雨所浇,来年夏天,阳谷这边的林木只会生长得更加旺盛!” “哈哈哈!我倒是想给这片林木起个名字啊,就叫……顾林吧!”姜成笑道。 顾雎于马上拱手谢道:“谢燕王殿下赐名!不过今晚雨大,我们暂且先回城去,省得燕王殿下贵体抱恙,明日再来安葬那些死在林中的贼兵吧!” 在这瓢泼大雨中,姜成和顾雎相视大笑起来。 袁棣眼中闪过妒色,拍马去队伍后边去了。 姜成收兵回城,今夜阳谷大捷,无疑是极大地挫了贼兵锐气,扬了自己威风。 据《长社县志》记载,魏历景臻十六年三月二十七日,晚,大魏亲王燕王殿下姜成纳关内候许负之计,火烧阳谷大败贼兵,共歼灭贼兵一千一百余人。 不过此是后话,暂且点到为止。 …… 且说在姜成出发之前,顾雎正好有话要对姜成私下里说。 姜成见顾雎满面愁容,便问道:“刚刚尽欢你一言不发,我看是有要事相谈吧?” 顾雎答道:“是,我有要事要说,事关燕王殿下的安危!” 姜成倒是听了饶有兴致起来,剑眉一挑,说道:“但说无妨。” “贼兵还有一计,殿下请听我慢慢道来。”顾雎说道。 顾雎说道:“这疑书上的讯息,其实并不难破解,只是需要的时间极长,我观这疑书,一共藏了三段讯息在上面,前两个是伪计,第三段我们都以为是真计,其实非也,这也是伪计。” 姜成饶有兴致,问道:“何以见得?” “这三段讯息破解出来最后的目的是要攻打成郜,可是我们要想破解这讯息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我得知这疑书是长社的巡逻队从城外截取贼兵的传信兵得到的,可是若是能想出这种计策的人,一定是会事先安排好如何去做,根本无需再传令去给另一部贼兵。这疑书,就是故意要给我们截取到的。” “而在我们想办法破解疑书的时候,城外贼兵恐怕早已拔寨而走,抓了几个长社本地人,前去阳谷设伏去了,我们破解疑书所花的时间越久,他们准备地就愈充分,其实他们的目的,是燕王殿下你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长社夜话(一) …… “哦?为什么这么说?”姜成问道。 “贼兵今天中午刚刚大胜一场,杀了长社和成郜两县县尉,士气正锐,两县士兵士气低落,已经被杀破了胆。本可以趁势一举攻下其中一城,可是他们没有,反而去山上和城外驻扎了,直到燕王殿下您出发赶到这里前不久,才有疑书被截一事发生,继而被袁君推断他们是要攻打成郜,如此想来,贼兵无疑是冲着燕王殿下来的了!” 姜成问道:“贼兵图我,意欲何为?” “这就说不清了,也许是匈奴人为了以后入侵扫清障碍,也有可能是……”顾雎欲言又止。 姜成说道:“尽欢你但说无妨。” “也有可能是燕王殿下的政敌所指使,和匈奴人狼狈为奸,想用这个办法,来铲除殿下!”顾雎正色说道。 姜成想了想,斟酌道:“我掌管辽东军中大权,位极人臣,振臂一呼,辽东军民千呼百应,所以由此可见,政敌也确实很多,这伙山贼能想出如此毒计,已经不是普通山贼,我看呐……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呢……” “既然如此,燕王殿下还需早点做好准备。”顾雎拱手说道。 姜成一挑眉,似笑非笑道:“尽欢可有计?” 顾雎点点头,笑道:“我当然有计。” 姜成立马摆手道:“尽欢先别说,我也有一计,不如我们两人各自执笔写在纸上,再看如何?” 顾雎答道:“好。” 两人各自执笔写计,写完,拿出纸来一看。 顾雎写:“火。” 姜成写:“火。” 两人相视一笑。 此计已定,既然贼兵是冲着姜成来的,顾雎便自告奋勇,换上了姜成的衣服,分兵一路打头阵去了,接着就有了上文一幕。 …… 且说姜成采纳顾雎之计,火烧阳谷大败贼兵。时值天色已晚,顾雎恐贼兵收拢败兵出其不意杀个回马枪回来,于是建议姜成带领人马先行回城。 当夜,长社县令安排顾雎住在县衙的东边厢房。姜成住在县衙的南边厢房。顾雎被雨浇了个满头满脸,于是换洗衣物泡了热水澡祛除寒气。 顾礼正欲睡下之时,只听门外有人敲门。 “请问尽欢你睡了吗?” 来人是姜成。 顾雎心中生疑,都这么晚了,姜成还有什么事还要再来找她呢。 “尚未就寝,殿下。” 顾雎应道,换上常服,上去开门。只见姜成笑吟吟的,也穿着常服,左手提着一壶桂花茶,右手拿着两盏杯子。 “殿下这么晚来,所为何事?”顾雎疑惑道。 姜成走进顾雎厢房,笑着说道:“我本欲明日晚上举办个庆功宴,不过今晚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不得而眠,心有疑惑忧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尽欢你呢,所以呢,我想让尽欢,为我传道解惑。”顾雎一听,肃然正襟危坐道:“殿下,我本粗鄙之人,粗通几本兵书,殿下若真有疑惑,还请直说,只是妄屈之言,还请殿下自行斟酌,明辨是非。” “尽欢,那我们进去说话吧。”姜成脱鞋踏入门中,说道。 “还请殿下就座。”顾雎说道。 两人入座,案前相对而坐,姜成亲自为顾雎倒茶,说道:“尽欢你本是女子,又年纪尚浅,酒力怕是不行,而且今夜所为之事,是为了解惑解忧解虑,不是叙情,杯中之物只会误事,樽盏大可明晚再持,今夜还请用这瓷杯,故以茶代酒尔。” 顾雎捧杯笑道:“的确,殿下所言极是,我这人是喝不得酒的。” 两人持杯对饮,桂花茶水入胃,甚是清舒身爽,顾雎问道:“殿下所惑所忧所虑之事,是为何事?” 姜成问道:“廷卿君可知关东十一国?” 顾雎当然晓得这关东十一国。这关东十一国,指的是函谷关以东,长江以北,长城以南,大魏册封的十一个王公所建立的附属国,魏是宗主国。其中王国四个,郡国七个。 顾雎想了想,答道:“公子是指,齐国,赵国,燕国,韩国,琅琊郡国,寿春郡国,河内郡国,江东郡国,渤海郡国,辽东郡国,和交州郡国吗?” 姜成点点头,答道:“没错,我所说的,正是这关东十一国。” 顾雎整理了一下思绪,答道:“自两百四十年前,魏高祖起兵举事,荡平宇内,四海归一以来,已历经十三世。魏高祖建国实行郡县分封并行制,将关东的豫州,徐州,青州,并州,幽州,冀州,兖州等七州分为齐,梁,韩,燕等四国。其中韩占据兖州,豫州,齐国占据青州,徐州,梁国占据冀州,并州,燕国占据幽州。一共四国。” 顾雎观察姜成面色,并无二异,便继续说道:“而洛阳以东部分郡县则划为司隶省,作为和四国之间的缓冲地带。长社和成郜所属的陈留郡,正属于司隶省。” “后来历经十三世皇帝削藩,将齐国的青州,徐州两州中的徐州划分出来,设为琅琊郡国,韩国的豫州划分出来,和江淮等地并为寿春郡国。又派兵远征辽东,将辽东划为渤海,辽东两个郡国。燕国独据幽州一州。将扬州划为江东郡国。又远征岭南,将鄱阳湖,洞庭湖以南划为交州郡国。” “以上,便是关东十一国的由来。” 顾雎说完这一大段话,早已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喝了口桂花茶。 “那我们宗主国魏国,占据哪些地方呢?”姜成继续发问道。 顾雎答道:“回殿下,大魏则自领管辖洛阳,关西的凉州,雍州,益州,荆州等地。又打通河西走廊,出使西域,设立西域都护府,管辖西域诸国。” “不过恐怕燕王殿下您所惑之事,该不会就只是这些事吧?这些事情殿下应该很清楚才是。”顾雎问道。 “确实,大魏开国至今,已经两百四十年,历经十三世,按照王朝兴衰的规律来看,大魏……”姜成讲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说道,“大魏恐怕……” “殿下所忧虑之事,是关于大魏国运,对吧?”顾雎问道。 “正是,”姜成答道,“我一直也对《易经》这些东西颇感兴趣,知道世间万物兴衰的道理,,这事,朝堂之上说不得,当今圣上听不得,故只能请教于尽欢你了。” 顾雎赶紧说道:“粗鄙之人,不敢妄议!” 姜成笑着说道:“尽欢你不是说过吗?‘必竭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精忠报国,继死后已,’这话,我可听得真切呢,我所惑所忧所虑,正是大魏国运一事,尽欢无需忧惧,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隔阂吗?请尽管直说。” 顾雎心里只叫苦不迭,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顾雎拱手道:“那殿下听好了,我就直说了。” “洗耳恭听呐,尽欢。”姜成点点头,说道。 顾雎说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亲贤臣远小人,诸位嫡子皆已成年,且大都已生子,而圣上又早立嫡长子为储君,党羽之争还算平和,不像乱世之兆,依我看,大魏江山,可再保五十年。” “那么国祚将毁的征兆,是什么样的呢?”姜成话锋一转,问道。 “国祚将毁,必先有天灾,再有人祸,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出自君主自身身上!”顾雎说道。 “君主亲小人远贤臣,先帝早崩,君主年幼,嫡子不和,党争激烈,削藩不利,天灾连年。此皆为国祚将毁之兆!”顾雎如此答道,可是她有一条没说偏偏给,隐去了。 “哈哈哈!尽欢你有所不言,但我可晓得!”姜成笑道,“还有一条,那就是外戚夺权,阉竖弄权!” “公子,大魏如今,并无以上征兆,”顾雎说道,“圣上龙体安康,嫡子皆已成年,储君早立,故夺嫡之争并不激烈,而党羽之争也因储君早立而缓和许多,更兼近年来年年丰收,粮仓谷粒溢流。削藩一事,历经十三世,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而外戚夺权,阉竖弄权这一条,”顾雎答道,“以后也不足为虑。” “何以见得?”姜成微笑着问道。 顾雎答道:“凡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三职皆为虚职,而圣上即为以来,太尉一职变为实职,反倒是大将军一职,变为虚职,而大将军之位,正是皇后长兄所得,外戚权力已经架空,所以,不足为虑,只需注意外戚动向即可。” 姜成举杯说道:“凡外戚夺权,阉竖弄权,无非圣上年幼,太后懦弱,贤臣或身在朝堂不得而用,或处于江湖不得而知,如今当世,朝廷宫中,并无此迹象,所以外戚阉竖,不足为虑。尽欢所见所言,甚是高明!” 两人对饮。 “可是我看燕王殿下你,其实还有一虑吧?”顾雎问道。 “正是,那尽欢你觉得,我所虑之事,是何事?”姜成问道。 “燕王殿下所虑,乃三字而已。”顾雎答道。 “哪三字?”姜成笑问道。 “清君侧。”顾雎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长社夜话(二) …… 姜成哈哈大笑,伸手拍着桌子,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谓我心忧,唯有尽欢呐!” 顾雎进而问道:“殿下想问的是,当关东十一国联合起来,犯上作乱时候,该如何应对吗?” “正是。”姜成点点头,说道,“我和你结识许久,你的才学我也是相当佩服的,直到现在,才有空找尽欢你谈点这方面的事情。” “殿下若是真想知道的话,那就这样,倘若十一国犯上作乱,其中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司隶以东的地区不足为惧。(此地简称中原)”顾雎如此说道。 “为何?”姜成微微皱眉,问道。 “回公子,这个地区多数为平原,且自太祖四海归一以来,已经两百年没有经历过战乱,这里的士兵缺少胆魄。若要攻击此地的叛军,可以抽调凉雍两州的骑兵,即西凉军前来作战,”顾雎找出一份地图,把它摊开在桌子上,说道,“西凉军在凉雍两州抗击抵御羌族多年,他们的士兵的胆魄雄气,根本不是羸弱的中原士兵能比的。并且中原多平原,西凉军的战马经过西域马和羌族马的培育,根本不是中原的普通骡马所能比的。倘若关东十一国联合叛乱,可抽调十万西凉军,由司隶省出发,朝东进攻,一路攻城拔寨,百日即可抵达东海海滨,中原定矣。” “只需百日?怎么会这么快?”姜成摇摇头,问道,“我虽也觉得中原军不足为惧,可是我觉得至少也要一年,毕竟中原士兵战斗力再差,那也是提的动刀的。” “此乃在下一家之言,殿下也要自明耳目,不过中原地区少经战乱,士兵战力不足,这一点,我想燕王殿应该深有体会吧。”顾雎抿了口清香的桂花茶,说道。 姜成的体会可是深了去了,两的县兵力竟然不敌一干贼兵,就这种战力,如何能保家卫国。 顾雎继续说道:“世间万物,阴阳交替,文武就像这阴阳,中原地区虽然武不行,可是文却是天下一流。中原人士好文,好文之人,多数忠君爱国,而中原少经战乱,有武勇之人难当大任,高级官职全为文人所占。倘若中原诸国叛乱,这些文人以后将会助我大魏一臂之力。” “正所谓鸟死良弓藏,兔死而狗烹,中原少经战乱,所以武官较少,高级武官更少,更兼重文轻武,而文人向来多有忠君爱国之人,内部必定不和,如此一来,便不是我大魏凉雍两州西凉铁骑的对手,尽欢此见,甚是高明!”姜成举杯说道。 两人对饮。 “其实,高祖将关东之地作为分封诸侯国之地,非常高明。”顾雎想了想,说道。 姜成饮完同样想了想,说道:“高祖乃大魏开国皇帝,文治武功,自不用多说,可是西凉军常年在凉雍两州抵御羌族,如果抽调十万西凉军东征,倘若羌族人越过渭河,袭扰长安,如何是好?” “大魏北方,唯有羌,匈奴,乌丸三蛮常年袭扰边境,羌族在渭河以北,太行山以西,匈奴在长城以北,乌丸在辽东,其中犹以匈奴最强,羌族最弱,可派遣使者对匈奴王许以钱财,或者和亲,让匈奴对羌族出兵,无需真打,只需震慑,羌族必然不敢轻举妄动。”顾雎如此答道。 “倘若匈奴不许,如何是好?”姜成复而问道。 顾雎凤眸微眯,说道:“匈奴必许。” 姜成微微皱眉,笑问道:“何以见得?” 顾雎说道:“匈奴自知与我大魏虽有一战之力,可无灭我大魏之能,所以常年袭扰跨越长城袭扰燕国,赵国等河北郡国,只为财。我大魏许以重金,必然应允,不然和亲,也会应允。” 姜成又问道:“倘若两国联合起来?何解?” “匈奴与河北诸郡国世代交战,双方死于敌手者不在少数,乃世仇,即使联合,也不牢固,可以轻松离间之。外交,已胜河北一筹。”顾雎说道。 姜成复问道:“政治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倘若匈奴和河北达成一致,何解?” “那么殿下,我也可以这么说,既然政治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河北和匈奴世仇,我们就可以和羌族,乌丸联合,震慑匈奴,匈奴不免三线作战,必定失败。”顾雎说道。 姜成又问道:“河北诸郡国与匈奴作战已久,士兵胆魄战力,武官数量素质,皆不输西凉,何解?” 顾雎笑道:“殿下,这就是高祖高明的地方啊,在河北之地,高祖分封的诸侯国郡国最多。河北部与匈奴常年作战,军事力量得到培养,已经不输西凉军。所以,要在一开始,就分散他们的力量,高祖就因此在河北分封了最多的郡国。虽说一根筷子堪需折,一把筷子折不断,但是在国事上面,一个大国比十个小国的力量,要大得多啊,河北诸国,因为封地均匀,开发均匀的缘故,没有一个郡国有能力能够统一河北。所以河北只是一帮小国而已,根本只能联合,无法这统一,力量无法全部发挥,人有脑子,可是人们,就没有脑子了,小国联合,必为蝇头小利明争暗斗。” 姜成笑问道:“兄弟齐心,尚且其利断金,小国联合,为何不能断金呢?” 顾雎拍案而起,说道:“殿下!殊不知匈奴曾经也分为东匈奴,西匈奴,和南匈奴三部吗?那个时候匈奴何曾是长城以南的王朝的对手!可是当它们统一了以后,却有了我大魏一战的能力,所以!高祖在一开始,就没有把河北划为一个完整的诸侯国郡国,历代削藩,也以河北郡国削得最为严重,在一开始就分散他们的力量!这是高祖最为高明的地方!” 姜成听了顾雎的话以后点点头,说道:“关东十一国,犹以河北郡国最多,联合的势力越多,越容易勾心斗角,同床异梦,明争暗斗。有云,患寡而患不均,河北诸国所获的利益永远不会均等,时间一久,必定自相残杀,联盟瓦解,匈奴深明这点,不会轻易联合。且叛乱乃犯上作乱,即使打着清君侧的口号,可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叛乱,是战乱,百姓厌恶战乱,民所不欲,亦天不欲也,政治天时上,我大魏又胜河北一筹。” “正是!”姜成举杯说道。 两人对饮。 “高明!那么尽欢,军事上该如何胜之?”姜成复而问道。 “只需如此,一碗水,我们不给他端平。”顾雎说道。 姜成问道:“如何一碗水不给它端平?” “挑一个打,一个抱,”顾雎点点头,说道,“河北联军进攻时,我们只挑其中一个国,对其进行最猛烈的打击,最强硬的政治手段,使他的损失最大化,再挑一个国,我们施以最温和的打击,最怀柔的政治手段,使他的损失最小化,这样,就已经达到了患寡而患不均的目的,对于这种本就不牢固的联盟来说,这种手段最为致命,不出一年,联盟必定土崩瓦解。” “诸国叛乱,每个国家都以一统天下为最高目的,没有哪个国愿意在战争初期就损失太多力量,所以当他们损失相差太多时,就是患寡而患不均的局面了!廷卿君,高明!”姜成举杯说道。 两人对饮。 姜成问道:“河北,中原皆平,那么,江东呢?交州呢?” 顾雎说道:“交州郡国地虽大,但人寡且落后,不足为虑。” 姜成问道:“江东呢?江东可是已经分封为一个大郡国了,何解?” 顾雎答道:“江东军倘若北上,则面对的就是驰骋在中原沃野千里上的西凉骑兵,江东人不善马战,倘若江东军北伐,不足为虑。” 姜成又问道:“西征呢?何解?” 顾雎说道:“江东水军虽然善战,可是大魏在荆州也是有自己的水军的,两支水军力量在伯仲之间,西征必定相持不下,大魏再由中原南下,江东可定。” “精彩!高明!与尽欢你的一席话,胜读二十年书!”姜成大喜道,“来,喝一杯!” 两人对饮。 “殿下,须知万物皆有兴替之理,大魏总有一天,也会亡的。”顾雎如是说道。 “我自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呢,我不想在我活着的时候,看到这个局面罢了。”姜成说道。 顾雎默然不答,许久,说道:“明日还得去阳谷敛葬那些贼兵,贼兵尚未全部出动,一定会找个时机反扑的,殿下,还需小心啊。” 姜成只是看着顾雎,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是说道:“我看尽欢你啊,现在就可以出将入相了。” 顾雎赶紧说道:“我尚未行冠礼,运气好蒙了陛下恩泽,封了个关内候,这几年只得待在殿下门下学习,好好辅佐殿下吧。” 姜成笑道:“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廷卿君十六,为何不能出将入相呢?” 顾雎说道:“甘罗为秦立下不世之功,我只有献计平叛讨贼之功,何以出将入相?” 姜成说道:“所以我必定为你争取机会,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尽欢你也早点休息吧!” “谢殿下!”顾雎送别了姜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顾雎的打算 …… 翌日,姜成再次点兵,领兵一千,亲自前去阳谷敛葬那些昨晚被烧死的贼兵,带了个风水先生,准备把他们就地掩埋的阳谷的一处风水上佳的地方。 另一方面,姜成又派顾雎去通知长社县令,告知其昨天夜里阳谷大捷,同时在长社县城中广布战报,告知全城百姓昨天夜里火烧阳谷大捷一事。同时又派信使快马加鞭,前去成郜,告知成郜县令这事。 随后,姜成带上顾雎,和厚着脸皮硬要跟去的袁棣两个人,领兵一千出城前去阳谷敛葬那些被烧死的贼兵。 昨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雨,道路颇有些泥泞,顾雎骑着一匹四爪踏雪马。刚刚下过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特有的腥味。这一千人人浩浩汤汤,一路不停,抵达了阳谷。 阳谷两边的坡上的树林已经被烧得黝黑,林中的枯枝败叶已经被昨晚那场大火烧得精光,烧作一捧抷土,来年将滋润这些树林生长地更茂盛。 众人在谷口停下,袁棣偷偷地瞟了顾雎一眼,心中不由得愈发地发闷憋屈起来。 ——我的才学……我数十年的毕生所学……难道还会不如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黄毛小儿吗?……不……这不可能……我一定要超过他……我只是失手了……失手了…… 顾雎早就已经注意到袁棣那不甘心的眼神,转过头对他笑了笑,却并不说话,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见顾雎这么一笑,袁棣心中愈加不爽,想道 ——啧……这小子在打量什么? ——算了,不想了,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袁棣骑着马,目光投向阳谷上空,若有所思。 ——等等……空中有惊鸟…… 姜成正要领兵进去,袁棣立即拍马上前,叫住了姜成,说道:“等等,燕王殿下,小心此地有埋伏。” 姜成一听明白了,同样抬头看着天空,似笑非笑,其实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袁君,是我疏忽了。” “这干贼兵虽然昨夜在阳谷设伏失败,但是难保不会趁我们胜了一仗疏忽之时再次设伏,殿下还是需小要心为上啊。”袁棣瞥了一眼顾雎,自以为胜了一筹,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地说道。 “以败兵在同一个地点再次设伏,讲真,一个人是会掉进一个坑里两次的,不能说第一次没掉进坑里第二次就不会了,”姜成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附和着袁棣,笑着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出其不意啊。” “此地无伏,燕王殿下大可放心。”顾雎淡然一笑,说道。 “你怎敢如此确定?许侯大人?”袁棣冷笑一声,不禁揶揄道,“我刚刚抬头看着天上,空中有惊鸟,此地多半有设伏。” 顾雎轻笑着摇摇头,嘲讽之意言行于表,笑道:“空中有鸟儿就是袁君认为这里没有埋伏的理由吗?只要人不去故意惊扰,哪怕是胆小如麻雀,也会放下心来安心啄食,若真有埋伏,那些贼兵如果在这里一直趴着,也不会惊动那些鸟儿的。” 袁棣被他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更被他那颇有嘲讽意味的摇头动作气到,又不能当众发作,只得干瞪眼。 顾雎继续说道:“更何况昨天夜里那一把火把这里烧得干干净净,这些雀鸟的家都被咱们那一把无情的火给烧完了,无处可去,自然只能在这里盘旋哀鸣,所以……此地无伏,燕王殿下大可放心。”顾雎看向姜成,轻轻笑道。 ——这两人怎么杠上了…… 姜成不禁想道。 ——袁棣这家伙有些恃才傲物了,对尽欢的才干自然是嫉妒的,诶……说起来尽欢终究也只不过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而已……有点年轻气盛了…… ——这一碗水得端平啊…… 这么想着,姜成笑了一声,说道:“两位说得都有道理,这样吧,我折中,派出一队前锋,前去探路。” “啧……” 袁棣颇为不满,闷哼一声,暗地里咬着牙,瞪着顾雎。 姜成身边的人自然都注意到他这一声闷哼了,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不会像他这样表现得这么明显。 姜成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不满,不由得瞟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摇摇头,想道。 ——袁棣你都多大人了,还和一个尚未行冠礼的小孩子过不去……不害臊吗……这未免有些太过幼稚了…… ——计策奏效! 顾雎一直在注意着姜成和袁棣,当姜成在袁棣表达了他的不满之后,瞟了袁棣一眼的时候,顾雎就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 顾雎心里暗暗想道。 ——袁棣虽然年长于我,已行冠礼,可是却仍然和我这个小孩子过不去,未免有些幼稚了。一个成人行事幼稚,自然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可理喻,难堪大任,可是对我这个尚未成人的少年来说,我和他杠上的这分幼稚,确是情有可原呢……因为……我还没长大啊…… ——就像一个小孩无缘无故地去打一个人,别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果一个成人无缘无故地去打一个人,那别人看见了肯定就有意见了…… ——更何况昨夜和到蕴的夜谈暴露太多……见识不似一个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该有的模样…… ——即便我自幼熟读兵书策论……也不至于如此……所以到蕴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顾雎想道。 ——就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军刀,虽然锋利,可是只有上阵杀敌时才会用它。昨天暴露太多,到蕴必定有所顾忌,今天稍显一些年轻气盛,他便会觉得我还是没那么锋利,还是可以掌握得住我……我对他来说,是一把好用的菜刀而不是军刀,每天都可以用到……这样就不会顾忌我了…… ——当我不被顾忌的时候,他就可以放心地为我争取一个好的位置……去达成我的目的了…… 且说姜成派出一队前锋前去探路,不一会儿,前锋便回来报到,说是阳谷两边坡上只有昨晚被烧死的死尸,并没有半点伏兵的影子。 袁棣听了只觉心里江海翻波浪,顾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拍马上前,对姜成说道:“殿下,走吧。” 姜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个时候安抚袁棣只会是起到反作用。 姜成指挥那些士兵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这里的贼兵尸体掩埋干净,这些不幸被烧死或者被烟灰呛死的贼兵尸体死相着实很惨,姜成于心不忍,虽然对于魏来说,这些贼兵是犯上作乱,按律当诛。可是姜成还是下令好好敛葬这些贼兵。 敛葬这些贼兵尸体后,姜成就带着一干士兵回去了。 一回到长社城,姜成,顾雎和袁棣还有那些一千名士兵就受到了来自长社县城百姓的夹道欢迎。早上姜成令顾雎在城里发布的捷报现在已经传开了,百姓们都念着姜成的好呢。 “谢谢燕王殿下了,谢谢啊。” “多亏了燕王殿下赶走了那些坏人!”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怀春少女的娇呼。 “哇,燕王殿下好帅啊,他旁边的那个……是许侯大人吗?也好帅!好可爱的样子!” “天呐,许侯大人朝我看了一眼呢!” 姜成见到这些百姓如此欢迎他,心头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感觉为了这些百姓,苦点累点也是值得的。 “各位乡亲们!”姜成打住马步,大声说道,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了。 姜成骑着高头大马,大声说道:“贼兵尚未完全歼灭,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乡亲们不要掉以轻心,接下来直到完全消灭贼兵的这一段时间里,出入城门还是要排查身份以防万一,不过我有信心,我们会在接下来十天之内,完全消灭那些贼兵!” “只要有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在,我们就放心了啊!” “是啊!只要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在长社,就不怕那些贼兵了!” ——啧……许侯许侯……一只就是那个许侯! 袁棣眼里暗暗隐着妒火,狠狠地瞪向顾雎,顾雎却是假装没看见,笑着和周围的百姓们打着招呼。 姜成带着顾雎和袁棣回到了县衙,把那一千个士兵大发去站岗了。一回到府上,姜成就开始处理那些逃难进城的难民问题了。 这些难民都是长社外面的居民,这些居民是那一干贼兵在城外烧杀劫掠的时候逃进城中的,安排住宿,食物,维持治安,调节和附近原住民的关系,因为县令失职的缘故,所以这些工作都是由姜成来做的。 正当姜成在处理这些政务的时候,门外有人来报:“燕王殿下,门外长社县令求见。” ——县令……他来干什么? “好,叫他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县令进来了,进到了姜成的书房。 姜成赶紧站起来迎接道:“县令大人,今日来访,所谓何事?” 县令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颤抖着声音说道:“燕王殿下,大事不好了,那些贼兵又打回来了!现在正在城门外面叫嚣呢。” “什么?他们又打回来了?”姜成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贼心不死 …… 姜成赶紧带着一干门客在县令带领下来到城楼上面。从城楼上看下去,只见一个武夫模样的人正骑着匹黑马,右手拿着一杆长刀,正冲着城楼上面大声叫骂着。 那莽夫模样的家伙留着一圈络腮胡,大骂道:“大爷我乃你爷爷王平王定军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姜成站在城楼上看下去,皱着眉头中气十足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你王爷爷是也!”这个叫王平,字定军的莽汉骑着一匹黑色烈马,怒骂道。 “哈哈哈!”王平所带的那些贼兵全部都轰然大笑起来。 姜成倒也不气,而是扭头低声问身边一个精通数算的门客,问道:“你数了数,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这个擅长数算的门客细数几遍,仅须臾的功夫,便得出了结果,答道:“回燕王殿下,一共一千七百零四人。” 姜成点点头,说道:“算上昨天夜里死在阳谷的那些贼兵,一共是一千三百人左右,和之前得到的贼兵一共三千余人的情报出入不大,看来这一千七百人,就是这些贼兵仅剩的所有人了。” “正是。”那门客点点头,应道。 “哼!”姜成冷笑一声,冷哼道,“一群贼心不死的家伙,区区一千七百人而已,也敢来攻城?” ——但是若贸然出城迎战……人数差不多……恐怕伤亡也不少了…… 这样想了一会儿后,姜成便得出了答案。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姜成一挥手,大喝道。 “你个龟孙,是要死守了吗?”王平举起长刀一指城楼之上,大声喝道。 一个精通射术的门客已经张弓引箭,瞄准了王平一箭射出,王平见状一下子跳下马去,那箭掠过马背,直直地插进土里。 王平从地上爬起来,吃了满嘴泥,城楼上姜成和一干门客等人看见了也是竭尽所能地大笑。 “哇呀呀呀!我今天一定要拿下此城!”王平扛着长刀怒指城楼骂道。 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赶紧从行伍中骑着马出来,把王平给拉回去了,拉到了弓箭射不到的安全距离。 “呵,一介莽夫罢了。”袁棣冷笑一声,说道。 顾雎伫立在城楼之上,目光投向远方,远方的风一缕缕地吹过来。 …… 贼兵卷土重来的消息在这小小的县城炸开了锅,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姜成赶紧派人传令下去,安抚百姓。 “只要燕王殿下在,我们就不用担心城破!” “是啊!燕王殿下就是我们长社的保护神啊!” 且说那伙贼兵退至城外两里地屯扎下来,贼兵的二当家杨靖拍拍胸口仍然心有余悸地说道:“刚刚可吓死我了,要是你被那一枚冷箭射中,我可不知道如何是好!” “哼!这不没射中吗?”王平一拍脑袋,骂道,“怕他奶奶个锤。” …… 姜成亲自点兵驻守城楼,身边门客留下几个,其余的则是到其他城楼上帮忙驻守去了。 姜成令人搬来椅子,自己和一干门客坐下,顾雎袁棣也在其中。原本姜成是想把袁棣调去驻守其他城楼的,省得他和顾雎两个人产生什么不良好的化学反应。可是又怕这小心眼的人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呢,把顾雎调走又不合适,于是干脆索性都留在这里好了。 姜成坐定,便问道:“诸位觉得,守得住吗?” “回公子,当然守得住!”众门客齐声道。 “我也知道守得住,只是……”姜成故作愁容满面,说道,“人数差得不是太多……倘若正面迎敌……可能伤亡不小……” “贼兵倘若强攻,伤亡肯定不少,燕王殿下,我建议现在赶紧抢修工事,省得到时仓促备战!”袁棣赶紧说道。 “只是恐怕这伙贼兵不会轻易攻城啊,”另一个门客说道,“明眼人都知道,这区区一千七百人强攻长社县城,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攻不下来,只会白白丢了手下人的性命!” 另一个门客接着说道:“而且贼兵之中,有一个精通智谋之人尚未现身,虽说昨天夜里反将了此人一军,可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姜成也想见见那个人,那个设下了如此杀局之人。 “诸君,正因如此,抢修工事反而没有必要了,贼兵倘若要强攻,那么付出的伤亡一定非常大,即使能攻下来又怎样?攻下来也守不住。贼兵之中那个通晓智谋的人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所以他一定会有办法,赚我们出城!”姜成站起来,一挥云袖,说道。 “而且恐怕还不得不出城的那种!”姜成继续说道。 袁棣进言道:“公子,前去洛阳请求支援的三千重兵估计三天之内就会抵达城下,我们只需避战三天不出,即可破敌。” “三天?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情,避战不出不能作为唯一的方案,诸君开动一下脑筋,好好想想办法吧。”姜成又坐下来,说道。 于是一时之间七嘴八舌,各种各样的办法都有,但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 而只有顾雎,坐在姜成旁边,一言不发。 姜成知道他有话要说,可是故作矜持,端着架子要自己去请他呢,内心真是哭笑不得。 ——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 姜成内心哭笑不得地想道。 顾雎看了姜成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姜成只得问顾雎道:“尽欢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可是有什么高见吗?” 顾雎拱手说道:“回燕王殿下,刚刚我只是想起了我曾经看过的一本书。” 姜成问道:“什么书?说来听听。” 顾雎笑了一声,说道:“此乃,《六韬》中,被剔去的一篇!众人皆以为是谬论!” “哦?尽欢你是指,《六韬》中那篇关于诈敌的谬论吗?”姜成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如此。”顾雎点点头,说道。 姜成这么一想,恍然大悟,拍案而起,说道:“原来是这样!” “燕王殿下,这样是哪样?”袁棣急问道,他猜不透姜成和顾雎到底在说什么了。 “那么,尽欢,你可有破敌方法吗?”姜成明明已经明白了顾雎的意思,却还是故作不知,又问顾雎道。 袁棣听了瞳孔一缩,心里暗暗想道。 ——什么?刚刚顾雎小子和燕王殿下,说的不是破敌之计吗?那他们刚刚在说什么? 顾雎答拱手道:“回燕王殿下,老实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办法,我们和贼兵现在实力相当,倘若出城一战,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倘若避战不出,又恐节外生枝,另生变数。” 姜成点点头,说道:“确实,贼兵倘若要赚我出城,肯定是会去附近的村庄劫掠一番并大肆宣扬,那些逃难进城的百姓如果知道自己家园被那一伙贼人劫掠,一定内乱。可是我大可散点钱财稳住局势,安抚百姓。所以,此计无甚作用。那么敌人会有什么办法?” 顾雎拱手说道:“燕王殿下,我们在这里担心他们会使什么诡计,他们自己也在担心我们会出什么诡计呢?毕竟昨天破了他杀局,他们现在行事肯定小心翼翼,轻易不会露出破绽。不过,他们有一个绝对无法忽视的破绽,他们,等不起。” 姜成点点头,说道:“等不起。” “对,我们守着这城,大可守上他十天半个月也不怕城破,可是三天之内,那三千重兵必到,这贼兵是等不起三天的。所以,他们比我们还要紧张呢。”顾雎说道。 “那么尽欢君,也是觉得固守最好了?”袁棣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雎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在贼兵自己生乱之前,只得如此。” 袁棣忍不住面露得意之色。 顾雎转身对姜成笑着说道:“燕王殿下昨晚不是说要摆庆功宴吗?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就在这城楼之上,大摆宴席,如何?” 姜成哈哈大笑道:“正合我意!” 众门客这时候也都明白了,与其等贼兵自乱,倒不如我们给他加点料,催化一下。 …… 且说王平和杨靖带着一干一千七百名贼兵在离长社两里远的地方屯扎下来,正欲埋锅造饭的时候,王平嗅到一丝香味,浑身打了个激灵,激动道:“什么?我手下竟然有手艺如此之好的家伙?把他叫过来我认识认识!” 众士兵懵逼,这饭都还没熟呢,他们的老大在说什么呢? 杨靖低声附耳道:“是长社城楼上面飘过来的!” “啊?什么?”王平顺着杨靖所指方向看过去,只见长社城楼之上莺歌燕舞,载歌载舞,大摆宴席,山珍海味,胡吃海塞。 城楼上大摆庆功宴,姜成花了大价来款待众门客。 姜成举杯笑道:“诸君,有言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愿长醉不复醒!” 顾雎也举杯对众门客说道:“我年纪尚小,喝不得酒,所以以茶代酒,望诸君不要介意啊!” “十五岁怎么就喝不了酒了!满上满上!”众门客起哄道。 一时之间玩得好不快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阵前单挑 …… 王平气得牙痒痒,骂道:“娘希匹!竟然如此戏弄我!” 贼兵们都气得对那城楼上怒目而视,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那城楼上面早就一片尸山血海了。 杨靖也是气得牙痒痒,骂道:“大当家,要不我们强攻上去吧?” 王平虽然恼怒,可是还没有失了心智,说道:“强攻只是送人头过去!这个办法行不得!” “那怎么办?”杨靖问道。 王平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士气已经是非常高涨了,一扫昨晚吃了败仗的阴霾,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要杀他个七八十回! “哈哈哈!这些腐儒!一定没想到,想乱我军心?却让我们士气高涨至此!”王平大声笑道。 “趁着我们士气高涨,强攻吧!”杨靖说道。 “不!还不够!还要再炒高一点,把我们的怒,都给勾出来!”王平喝道。 “怎么做?” “下战书!” …… “报——” 正当城楼上宴会举行正酣的时候,一个小兵不适时宜地跑了上来,跪地喊抱拳道:“启禀燕王殿下,城下有贼兵一个信使!” “把那信拿上来!”姜成放下酒杯回头说道。 “喏!” 小兵用篮子将贼兵信使的来信装进去,然后吊上城楼。 宴会暂时终止,众人接信一看,原来是下战书! 也就是单挑! 姜成接信一看,禁不住哈哈大笑,对顾雎说道:“尽欢,你的计策已经奏效了,接下来就是要擒贼先擒王了吧?” “不,燕王殿下,”顾雎虽然被灌了点酒,可是脑子还是很清醒的,说道,“他们将计就计,利用我们的攻心计来使他们士气高涨,两军实力对等的时候,胜败往往取决于士气高低。这王平对自己的武功颇有自信,恐怕也不是等闲之辈,从他躲开那冷箭便可看出,此人武功至少属于上乘。” 顾雎站了起来,说道:“他利用我们的攻心计将计就计,使得他的手下一个个怒火攻心,他自己也想再炒高一下士气,可是他忘了,玩火自焚这四个字!” 姜成故意皱眉问道:“哦?这该怎么做?尽欢?” 顾雎凤眸微眯,说道:“应战!挑选十个劲卒,和他单挑!” ——单挑这办法,即可减少士兵损耗,胜利了又可炒高己方士气……两军实力差不多的时候,这办法还是可以一用的…… 于是这样,长社军和贼兵约定,双方在距离长社一里远的地方单挑。 王平提刀上马,而长社军这边也精心挑选出了十个劲卒,备好马鞍,与其一战。 规则如下,两军需离两里远。所以姜成自己驻兵城门口,贼兵驻军地点不变。双方就在中间地段单挑,各自离地一里远。 第一个劲卒提枪上马,姜成上前赐酒说道:“祝你马到成功,得胜归来!” 劲卒激动地饮下这杯酒,说道:“燕王殿下,你就看我的吧!我一定提他头来见你!” 战鼓擂起。 “杀——” 劲卒怒喝着,纵枪朝着王平冲过去,两马相交,仅一合! 王平一刀连人带马,将这个劲卒从中间劈开! “吼——” 王平得胜,贼兵怒吼起来。 “仅一合……” 姜成这边也是被惊住了。 顾雎看着那王平,颇有兴致,利用这单挑,炒高己方士气,灭敌方威风! “燕王殿下,让第二个上!”顾雎笑着说道,姜成点点头应允。 很快…… 两合! 第二个劲卒也在王平的刀下饮恨! …… “还有谁!!!”王平接连连斩了两个劲卒,逐渐意气风发起来。而姜成这边虽未说诸军丧胆,但是已经有一些士兵萌生退意,恐怕只要这个时候,王平挥手一攻!这些懦卒便要立刻弃阵而去。 而反观贼兵那边,已经逐渐士气高涨起来,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好不嚣张的样子! 王平眼醫几欲撕裂,刀口舔血,怒吼道:“还有谁!” 姜成这边的阵前士兵皆惊惧不已。 姜成笑道:“我们这边已经被接连斩了两个士兵了。士兵们都不愿上场了吧?恐怕接下来得叫一些校尉上阵了……尽欢?尽欢?” 姜成连叫数遍顾雎,却不见应答,转头看去,顾雎已经不知所踪。 姜成愣了愣。这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不好! …… 王平大笑着看向对面的阵中,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做他的对手,便欲要下令贼兵进攻。 而正当这时,对面阵中突然跃出一名骑着白马的白袍小将,手持一杆亮银枪,身上竟然不着片甲,甚至连头盔也没带,一身无甚保护的白袍轻装便冲了出来。 而这名小将身材娇小可人,面貌清秀淡雅,一对杏眼深邃明亮,一双柳叶眉淡抹点缀,肌肤白皙娇嫩,粉唇薷色,小鼻精巧,活脱脱一个男色面貌! ——这是什么家伙!看着好像很弱的样子啊! 王平看着这个白袍小将,虽有些面熟,但他又确实从未见过此人…… 王平便拍马出阵,喊道:“对阵小将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斩无名之人!” 那白袍小将大笑一声,应道:“你这厮好大的口气,鄙人乃关内候许尽欢!特此前来讨教讨教你的功夫!” 姜成着实为顾雎捏了把汗,毕竟他不知道“许负”的功夫到底如何,而且她毕竟是个女儿身,论力气,体力,技巧,应该都逊于男子的。姜成本欲挥军上去作战,可又怕顾雎到时候迷失在乱军之中,于是只得也骑上马,手里抓着一把百石劲弓,只要顾雎一有危险,便立刻上去营救。 “哈哈哈!看来我刀下最有价值的人头,是你这个关内候的了!”王平挥刀便冲了上去,张狂地笑道。 顾雎并不应答,而是沉着冷静地迎了上去,纵马挺枪,朝王平心口刺去。王平一惊,挥刀拨开,不料顾雎调转枪口,朝王平喉头扫去,王平立马仰面躺倒在马背上,这才躲过这一枪。两马错身而过,王平躺在马背上看起来几乎就像死了一样,贼兵们屏息凝神,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而姜成这边则是瞠目结舌,差点就要欢呼起来。 ——尽欢的功夫不奈啊…… 姜成看着顾雎的背影,如此想道。 顾雎拍马转身,看着原地坐起的王平,脸上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感觉如何?” 王平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看向顾雎。 ——为什么这小子的枪法……甚有梁王殿下的风格? “继续!” 顾雎突然变色,又是一枪朝王平刺去,王平挥刀来战,顷刻间便交手了数十个回合。 两边的士兵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在两军阵前打得不可开交。 姜成同样不敢大意,甚至比亲临其中还要紧张万分,看着顾雎和王平有来有回地打着,心想道。 ——看来刚刚两个劲卒在和王平交手的时候……尽欢是在观察王平的招数套路…… 顾雎知道自己的弱点,那就是这副躯体没经过多少锻炼,论体力,耐力,气力,都不是王平的对手,利在速战,只能以巧取胜。 而王平则是逐渐讶异起来,被这小子的路数给渐渐吓到了。 ——为什么这家伙的枪法……这么像梁王殿下的! ——而且单看这小子的面容,隐隐之中,竟然和梁王妃有几分相像! 王平心中讶异起来,问道:“小子!你是哪里人!” 听到这番话,顾雎下意识地便以为王平要使暗器,便赶紧挥枪乱舞几番,王平退开一步,说道:“没有暗器!小子!我问你,你是哪里人!” 顾雎见确实没有暗器,而且那番话也不是什么进攻的暗号,贼兵那边军阵也没有什么变化,便应道:“鄙人乃琅琊郡国徐州人!你问这个作甚!” 王平心中暗暗一惊,不禁想道。 ——梁王殿下的唯一一个亲女儿……不是送到徐州了吗? 王平想了想,便问道:“小子!那你可识得顾彻?” 顾雎微微一惊,不知道这家伙问这个做什么,便答道:“当今大魏堂堂尚书令,如何不认得!战场上厮杀,何须多言!再来!” 言毕,顾雎便又立刻挺枪,纵马朝王平奔来,王平格挡数阵,渐渐不忍下杀手,更见对面的白袍小将额头逐渐冒出点汗珠,嘴唇微喘,有些气力不支的迹象,而那肃杀倔强的眼神,更有梁王殿下和梁王妃的几分神色蕴含其中。 ——这小子……到底是男是女!为什么会长得如此婉约! 王平逐渐怀疑起眼前人的性别来,不是因为顾雎暴露了什么,而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像梁王妃了。 “小子!你今年几岁了?”王平不安地问道。 ——如果连年龄都对上了……那就更有可能了…… 顾雎喝道:“关你何事!”言毕,继续来战,王平觉得此人身上必定有什么秘密,很有可能是梁王殿下的骨血,便不忍伤她,于是故意卖了个破绽给顾雎轻轻地刺中了肩膀。 “好耶!” 姜成这边的军阵里的士兵纷纷叫好起来,然而和他们不同的是,姜成却能轻易地看出来。 王平肩上挨了顾雎一枪,骂道:“小子!你给我等着!”说完,拍马便走,贼兵纷纷惊惧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贼酋的疑虑 …… 顾雎愣了愣神,调转马头退开几步。 ——刚刚王平那家伙……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尽欢!到底是什么名堂!想对我使离间计吗? ——还是说……故意败走……然后设伏?这其中必定有诈! 姜成曲解了王平的意思,以为王平想使离间计,或者是想设伏兵暗算他们,便喊道:“尽欢!穷寇莫追!回来!” “喏!” 顾雎赶紧回马退走,已经胜了一筹。 贼兵们纷纷退去,姜成恐怕中伏,便也收兵回城。 这一仗,沉重地打击了贼兵们的士气,王平败走后,姜成派出了几个斥候前去跟踪,目前还没有消息回来。 …… 琅琊郡国,徐州,顾府。 顾雎的姑姑顾琦站在大门口翘首以待着,顾彻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回来。 一辆马车缓缓地开了过来,停在了顾府门口,顾琦赶紧迎上去,焦急又期待地问道:“先生,有没有洛阳的信?” 那赶马车的信差从车厢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顾琦,说道:“只有一封是洛阳的,夫人你看看吧。” “哦,好的。”顾琦付过钱后,还没等走进府里,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来看着。 “姑姑!是二姐姐的信吗?”顾清跑了出来,眼里放光地问道。 顾琦点点头,说道:“是啊,是雎儿的信。” 顾清欢喜起来,立马朝府里面喊道:“姐姐!快点出来啊!二姐姐来信啦!” “我马上!”顾舒应着,便从弄堂里面走了出来,身后是一脸冷漠的顾芸,眼神中带着几分淡漠,好似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顾琦一看见顾芸的那副模样就心疼,可是自己也跟她劝过好几回了,但是丧母之痛又岂是区区数月就能消除的呢? 顾琦叹了一声,便拆开信来和顾舒顾清两姐妹一起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如下: 姑姑,姐姐妹妹们可好? 今日是二月十二日,我已经身在洛阳。等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要等到三月底,届时必定已经草长莺飞了吧?劳烦大家费心了,我在洛阳过得很好,现在燕王殿下留京,偶尔也能和他碰见,寒暄几句,甚是不错。 姑姑的腰病可好了些?我在洛阳找了些药方,不知有没有用处,附在信的背面,一会儿可以去看一下。 我在洛阳也给姑姑和姐姐妹妹们买了一些首饰,虽然不甚贵重,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我在洛阳学道,拜访了许多名师,收获颇丰。 或许等到重阳节或者更早一点的端午节地时候,我会回去一下。 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 恕不一一。不宣。不悉。 不具。不备。不赘。 书不尽意。不尽欲言。临颖不尽。 余客后叙。余容续陈。客后更谭。 盼即赐复。翘企示复。伫候明教。时候教言。盼祷拔冗见告。万望不吝赐教。 敬祈不时指正。敢请便示一二。尚祈便中见告。如何之处,恭候卓裁。至盼及时示下,以匡不逮,无任感祷。 …… 顾琦已经压抑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翻到的信的表面,果然附着几张药方,而装着信的袋子里也的确鼓鼓囊囊的,装着些东西。里面是一些做工精巧的发簪。 顾琦把信收好,破涕为笑道:“真是丢人……好了,清儿舒儿,把二姐姐送来的这些发簪分一下吧,给你们的大姐带一支过去。” 顾清撇撇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我不需要。”顾芸冷冷地说道。转身便走了。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拿着发簪站在门口。 …… 且说姜成等人收兵回城后,顾雎去城楼上小歇一会儿,姜成也上去了。 顾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走了过来,便睁开眼睛,见是姜成,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反倒是姜成,一脸脸黑地看着顾雎,同样也没有说话。 顾雎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姜成说话,便睁开眼睛来笑道:“殿下该不会是中计了吧?” 姜成黑着脸摇摇头,说道:“这种伎俩还骗不了我……我是说……” 顾雎一挑眉毛,问道:“什么?” “为什么你今天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就擅自出阵?”姜成冷声问道,“而且还没穿盔甲,连头盔都摘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见你姐姐?” 顾雎撇撇嘴,说道:“看来你只是担心没脸见我姐姐罢了……都不担心我……” “哪有的事!”姜成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一样也很关心你啊!只是我怕你受伤啊!你知不知道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啊!” “我知道啊……”顾雎说道,“但是我是女孩子嘛……穿着盔甲很累的,而且会影响我的体力……这样轻装上阵,才比较适合我嘛,而且这样每次都是生死之战,我的武艺也能很快得到磨炼呀!殿下不会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吧?” 姜成见顾雎连盔甲都不穿就去上阵和一位强敌厮杀,末了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来教训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叫道:“你懂什么!你这是不把你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以后再敢这样,我就把你派到内部,让你天天种田,看你怎么打仗!” “好啦好啦……”顾雎站了起来,轻轻地拉着姜成的手服软撒娇道,“我也是想赢嘛……姐夫就不要”生我的气啦……我给姐夫道歉,好不好呀?” 姜成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要是道歉有用,妲己就不用死了!” 顾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两臂一下子抱住自己的肩膀退开几步来,委屈地说道:“殿下……殿下难道要我……要我用……用我的身子来道歉吗?” 姜成差点惊得吐血,看着顾雎的眼睛,知道她在开玩笑,突然萌生了一股捉弄她的念头来,说道:“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怎么了?” “诶?”顾雎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跟我来这招!”姜成叫道,“不许撒娇,知道吗?就算我是你……你姐夫也不行!下次不准再犯了,知道吗?” 顾雎弱弱地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殿下……” 姜成挥挥手,说道:“这事暂且先这么算了,你今天打得不错,挫了敌军的锐气,应当受到奖赏。” 顾雎挠挠脑袋,干笑道:“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吗?” …… 姜成转头不解地问道:“嗯?看不出来什么?” 顾雎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今天那个贼兵的头子,故意放水,让我戳了他一枪,以殿下的水平的,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吧,为何不问呢?” “那只是那小子的诱敌之策罢了,”姜成耸耸肩膀,笑着说道,“假装败退,诱我们进攻,然后在前路设伏,这都是老生常谈的把戏了,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的吗?” 然而顾雎却感到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今天那贼兵的头子问了自己许多问题,而且有些问题还是相当敏感的。 ——为什么他会对我的身世感到如此好奇…… ——难道他和梁王…… 想到这里,顾雎便摇了摇头,心想道。 ——不……应该不至于如此…… ——等等……如果杜夫人的父亲还活着的话……年纪……应该也有他那么大了吧…… 顾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姜成回头看去,见顾雎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便走了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发呆啊?” “啊?”顾雎堪堪反应过来,说道,“没……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罢了……不打紧,不打紧。” 姜成耸耸肩,说道:“你也累了吧,那我们去吃饭吧。” “嗯……”顾雎站了起来,跟着姜成下了城楼。 一路上姜成总感觉顾雎好似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故意逗了她几句,她也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尽欢今天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是因为今天那家伙故意放水吗……尽欢在忧虑着什么…… …… 洛阳,养心殿。 姜望的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今天特地找点空出来,把前些日子一些比较重要的政务给处理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斜阳西山时分,姜望感到有些累了。站在一边服侍姜望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们也都是双眼迷离,一副无比困倦的样子。 “哈哈哈……” 姜望突然大笑起来,喝了口茶,旁边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被姜望这一声笑给吓了一跳,纷纷强打起精神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和怠慢。 姜望笑道:“朕不服老,朕抱有微疾,抽空在这里处理了一下午的公务,才觉得有些口渴而已,你们这些年轻人呐,都累得快睡过去了。” 这些小太监小宫女们立马跪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小的处事怠慢,请陛下恕罪!” 姜望摇摇头,对自己依然充沛的体力感到无比自豪,说道:“你们呐,不用紧张,朕允许你们现在累了就去歇一会儿吧,朕也要去小寐一阵了。” 说完,姜望便站了起来,不用身边的近侍搀扶,自己走到了龙榻边睡下了。 看着逐渐进入梦乡,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的姜望,这些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立马小歇一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皇帝的梦 …… 周围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没有阳光,没有活力,没有生机的一片迷雾。 而这片迷雾中,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龙袍,看起来应该是个皇帝。 而这个中年男子就站在雾中,闭着眼睛,仿佛没有了呼吸一般。 “喝!” 中年男子猛地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迷茫地看向周围。 ——这是哪儿? 中年男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开始在浓雾中缓缓踱步起来。 ——等等…… 中年男子看向自己的手,它好像,变得年轻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整只手像个枯树皮一样。 ——朕竟然……变年轻了…… 此人便是姜望了,他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朕……不……我之前是在睡觉来着……那么这个便是梦了吧…… 姜望这么想着,朝着四周望去。 而就在不远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枯树。 ——这树看起来这么大……应该已经通灵了吧…… 而树下有条像狗的东西,正背对着他。 姜望心生疑惑,心想既然这只是个梦,不如走过去看看也无妨。不成想,姜望刚刚走过去,那条狗就立刻跳了起来,转过身来扑腾着翅膀冲着他尖锐地嘶鸣着。 ——不是狗!是一只大鸟! “是一只猛禽!”姜望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正欲拔出身边的佩剑,但是却突然发现身上没有武器,无奈之下,姜望只能摆出格斗的架势,脑海里努力回忆着以前学过的一些武术。 ——为什么这只是个梦而已…… 姜望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即使是在梦里,他也要掌控一切。 所以姜望十分警惕,毕竟,在梦里,这是只猛禽。 说时迟那时快,这头大鸟猛地扑过来,姜望尚未反应过来——可以说,在姜望还没有意识到大鸟扑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扑到了。 待到姜望被大鸟扑倒在地,姜望背上吃疼了,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条件反射之下立马双腿缠住狼的腰,左臂护住自己的脖子防止被大鸟啄伤了脖子,右手迅速掏向大鸟的爪子。 大鸟钳住慕容睿的右手,姜望嘶吼着极力反抗着,整条右臂上的肌肉都抖动起来,但大鸟看起来也不赖的样子,一点点的,用爪子把姜望的右臂按在地上,而姜望的左臂也被大鸟抓住,用爪子按在地上,登时无法动弹了。 大鸟砸吧砸吧自己的喙,正准备啄下去的时候,姜望说时迟那时快,立马一个头槌砸上去,砸向大鸟那尖利的喙却是对大鸟一点用处都没有,自己反到是撞了个头昏眼花,额头破了点皮,流了些血出来。 “该死!”姜望挣扎着看向这只大鸟,却猛地呆住了。 大鸟身上,慢慢地戳出一些火苗来,不一会儿,整只大鸟就被火焰所笼罩起来。但大鸟并没有感到痛苦,也没有冒出诱人使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来,好像身上着起来的火,只是理所应当的。 姜望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只火鸟。 姜望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火鸟,他一直摆脱不掉的梦魇!。 “是你!”姜望吼道,丝毫不惧,毕竟自己也是一国之君了,吼道,“你想要夺走朕的江山吗?” 火鸟叫了一声,姜望不通意思。火鸟随即一口咬下,姜望双腿往上一抬,将火鸟顶开,火鸟扑腾着翅膀跳到了一边。 姜望在地上翻滚几下,立马站了起来,摆出格斗的架式来。 火鸟绕着姜望不断地转圈,想要寻找着姜望的破绽,这只火鸟很明显是通人性的,否则也不会有如此的动作。所以姜望十分警觉,绝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罩门。 僵持了一阵,姜望决定主动进攻,于是先朝着火鸟打了一个试探性的左直拳,火鸟一下子避开,跳到一边。 姜望追上去,火鸟又跳了起来,却没有飞走,姜望一拳打上去,打在火鸟的肚子上,火鸟吃了姜望如此一记凶狠的上勾拳,哀鸣一声,不要命地扑上去。 姜望双臂屈伸,护住头和脖子,火鸟将其扑到,但是姜望除了自幼学习的皇家宫廷格斗术非常扎实外,地板功也是非常凌厉的。 姜望双腿缠住火鸟的左前爪,夹在两腿中间,双手也抓住左前爪,而火鸟由于自身身体构造的原因,咬不到姜望的腿,而火鸟的爪子又没有多少杀伤力,于是很快就被姜望抱着,原地翻了个身,姜望便把将火鸟压在身下,对火鸟使出一招翻转断骨的反关节技,和普通切磋不同,实战是没有锁技这种说法的,锁技在实战中被刻意强化,演变成反关节技和绞杀技这种杀人之术。 “咯啦”一声,火鸟的左爪被姜望应声折断。火鸟十分痛苦地哀鸣一声,剧烈挣扎起来,姜望双手从背后勒住火鸟的脖子,骑到火鸟的背上。火鸟勉力站起来,姜望双腿用力地缠住火鸟的腰,双臂愈发用力,对火鸟使出断颈绞杀技来。 火鸟拼命地甩头,姜望忍受着那火焰灼烧的高温,拼了命地忍耐着。火鸟咬不到姜成,上蹿下跳起来,但是根本无法讲姜望从自己的背上摇下来,姜望使出浑身力道,双臂肌肉抖动起来,火鸟的身体开始变软,渐渐地失了力气,最后哀鸣一声,倒地不起了。 姜望从火鸟身上翻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灭掉了身上的火苗,转头看向火鸟,火鸟就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姜望拍拍衣服意图要走,不料,刚转身,就感觉身后有异样,感到身后突然卷起一股热浪来,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姜望回头一看,那只已经快死掉的火鸟竟然又重新站起来了! …… 这头火鸟不仅重新站起来了,而且看起来身形变得更加壮硕了。 只见火鸟的的身体就像一团热火似的猛烈地膨胀起来,健壮的肌肉撑破毛皮,露了出来,猩红的颜色,冒着火焰的绿色铜铃般的眼睛,稀少而长长的毛发,尖利的,打了铁环的喙,丝毫没有凤凰这种神鸟的样子,看起来反倒像一头噬人为生的恶鸟。 姜望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这是什么妖物! “吼——” 恶鸟怒吼一声,一旁的枯木瞬间被点燃,顿时地上岩浆横流,冒着“滋滋”的刺激性气体,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味。 而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去,姜望诧异又惊恐地发现,浓雾散去后的,是笼罩在一片火海里的洛阳城! “救命啊!” “救命啊!” 化为一片火海的洛阳城中,洛阳的军民们惊恐地四散奔走,逃跑着。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支军容严整的军队正残忍地杀戮着他们。洪流般的铁骑无情地碾过他们的身体,无数的哀嚎在洛阳漆黑的夜空中合着蒸腾的烟灰和热浪中飘散。 ——这……这是洛阳的未来吗…… “给我住手!”姜望怒吼道,即使是在梦里,他也要守护自己的子民。 指挥这支军队的,是一个看起来身形娇小的将军,骑着一匹白马,越过一道火墙,身后跟着数十位骑兵,迈着整齐的队列,指挥着军队屠杀着洛阳的军民们。 听到姜望的吼声,那个将军缓缓地转过头来,冷冷地瞥向姜望。 ——怎……怎么回事! 姜望在和将军对视的那一刻,一下子呆住了。 ——这不是……梁王妃吗! 姜望惊得后退了几步,梁王妃拨转马头,只见她右手拽着缰绳,左手捧着一个人头。 ——那是……梁王的人头! 姜望惊得面无人色,而梁王妃看见姜望的那一刻,眼中冒出了冲天怒火。一把甩开缰绳,指向姜望,冷声道。 “杀了他。” 姜望听到此言,赶紧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木来,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无数的士兵朝自己涌来的场景。 “咕……” 火鸟的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姜望猛地回头望去,那只火鸟从天而降,扑腾着巨大的翅膀扑向姜望。 火鸟戏谑般地看着姜望,姜望扔掉断木拔腿就跑。 “噶——” 火鸟怒吼一声,登时天上降下无数火雨,迷雾再次聚拢起来,洛阳城随之消失在了迷雾里,不见踪影了。 姜望跑得很快,火鸟就像在玩弄自己的猎物一般在姜望身后紧追不舍,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追上去。跑了许久,姜望开始出汗,按理来说这是会感到热的,可是姜望却感到冷,越跑越冷。 …… 直到最后,姜望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刺骨的寒冷使他关节几乎无法动弹,明明是身处一片火海,却感到无比寒冷。 姜望仰躺在地上,火鸟飞了下来,一爪子按在了姜望的胸口上,把姜望的身体钳在地上,滴着涎水的喙慢慢地靠近姜望。 “你……你想杀了我吗……” 姜望躺在地上目视着大鸟,喘着大气虚弱地问道。 火鸟猛地冲到姜望跟前,椭圆形的头锤一下子将他拱到天上,倒飞出去,又随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姜望在地上滚了几圈,勉力撑起身子咳了几声,而这时火鸟又冲了过来,尖利的喙一下子啄开了他的胸口,顿时一眼热血喷涌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火凤的身份 …… “陛下这是怎么了……” 瞧见睡梦中的姜望,突然呼吸变得如此急促起来。在两边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们都不由得慌了。 睡梦中的姜望突然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被子都被姜望扯到了地上。其中一个太监慌了神,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去,战战兢兢地准备帮姜望把被子盖好。 不料这个小太监才刚刚帮姜望把被子捡起来,姜望就“噌”地一下跳下床来,“刷”的一声,拔出挂在床头的一剑,睁着血红的眼睛,在这个小太监惊恐的眼神和求饶声中,一剑砍了下去。 “哗!” 瞬间血溅三尺。 “啊——” 周围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被姜望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给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而杀完人的姜望,随手丢掉了剑,原地晃了几下,便仰面重重地躺到了床上。床上一滩血迹,而姜望身上,也染了不少的血渍,一眼瞅过去血迹斑斑,好像这血,就是从他身上溅出来的一样。 “陛下!” 宫外的侍卫们听见了里面的异响,立马冲了进来,见到姜望躺在床上,周围都是血,便以为是姜望遇刺了,而地上正好躺着一个死掉的太监。 侍卫们拔出刀来,把姜望的床围起来。其中一个侍卫背起姜望就要出去,其他的侍卫们不由分说,拔出刀就朝着这些太监宫女们砍去。 “不要!” “救命!” “啊!” 顿时,养心殿里,宫女和太监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起来。 还在睡梦中的姜望听到了这些惨叫声,猛地惊醒过来,转头看向身后,见到那些不久之前还在服侍自己的宫女和太监们纷纷倒在了血泊里,便赶紧喊道:“住手!” 侍卫们立刻停下了杀戮,重新聚拢到姜望身边来。 姜望从那个背着他的侍卫的背上跳下来,愤怒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启禀陛下,臣等误以为他们将欲行刺陛下!”侍卫们答道。 “谁说他们要行刺的!”姜望吼道,“谁说的!” 登时整个养心殿里噤若寒蝉,无人敢应答姜望的话。 姜望转头看见一个小宫女躲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幸免于难,便指着她问道:“你!给朕过来!” “喏……陛……陛下……” 那个小宫女连滚带爬地走过来,跪在地上,说道:“启禀陛下……刚刚陛下在小寐的时候,突然不受控制地大喘气起来,奴婢等见到陛下突然出了这种状况,便准备去叫太医来。不料陛下的被子突然掉到了地上,而刚刚刘公公,去给陛下捡被子的时候……” 宫女止住了话语,不再往下说了。 姜望皱着眉头,说道:“发生了什么,继续说啊。”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看了姜望一眼,吞了口唾沫,说道:“后来,陛下不知为何……突然跳了起来,拔出剑……把刘公公给砍死了!然后陛下……陛下就又睡着了……” 说到这里,小宫女潸然泪下,说道:“然后陛下的侍卫们就冲了进来,见到陛下身上都是刘公公的血,以为是奴婢等几个行刺陛下,就要把奴婢们……都杀了……” 姜望愣住了。 ——什么…… ——我……我竟然…… ——梦中杀人了吗…… 姜望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道:“这是朕的错……去告诉宁妃娘娘,把这个宫女带下去,以后不用来服侍朕了……她刚刚目睹了这一切……恐怕以后再服侍朕也不能尽心尽力了……给她安排个清闲的差事吧……让她以后不用服侍朕了……” “喏!”侍卫梦们得令,正要带宫女离开,去见宁妃,姜望突然又叫住了他们:“等等!” “请陛下吩咐。”侍卫们说道,而那个小宫女则是吓得面如土色,以为姜望要杀人灭口,省得把这事给透露出去了。 姜望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叫宁妃娘娘再给这个小宫女赏赐点金银首饰……算是朕对不起她了……” “喏。” 侍卫们应道,小宫女也放下心来,跟着侍卫们出去了。 …… “请陛下移驾,殿内犯了人命,不宜陛下休养。”一边的侍卫总长跪了下来抱拳说道。 姜望看着床边满殿的尸体,皱着眉头沉吟了一阵,点点头,说道:“备好马车,移驾乾清殿。” “喏。”侍卫们应道。 姜望转身正欲走出殿外,走了几步,突然眼前又闪过那只火鸟。扶着额头站在原地,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一边的侍卫见了。便上去问道:“陛下是有什么不适吗?要叫太医吗?” “不用……”姜望睁开眼睛来,喘了喘气。说道,“去通知一下钦天监,叫他到乾清殿来见我!” “喏!” …… 姜望移驾乾清宫,钦天监随即也赶到了。 “敢问陛下有何吩咐。”钦天监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问道。 姜望一挥手,说道:“赐坐。” 两边的近侍应道:“喏。”随即便为钦天监搬来一条椅子来。 钦天监正襟危坐,姜望看了一眼其他人,一挥手,说道:“都先出去吧。” “喏。” 殿内的近侍们纷纷退了出去,顿时殿里就只剩下了姜望和钦天监两人。 “请问陛下有何要事?”钦天监问道。 姜望把自己前不久刚刚做的梦讲述给钦天监听,还把自己刚刚梦中杀人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钦天监微皱着眉头,问道:“陛下是说……陛下在梦中,遇见了梁王妃,还她统领军队,毁灭了京城,为梁王报仇吗?” 姜望面露难色,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钦天监“啧”了一声,说道:“那只火鸟,还袭击了陛下吗?” 姜望同样点点头,说道:“没错,那只大鸟袭击了朕,而且,是梁王妃吩咐的……” “可是梁王和梁王妃确确实实的是已经死了……”钦天监微微皱着眉头,“嘶”了一声,说道,“所以……还是火凤……” “磅!” 姜望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钦天监被吓了一跳,殿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响声,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就是这个火凤!”姜望吼道,“总是让朕不得安眠!朕恨不得立刻把它找出来杀了!” 钦天监赶紧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既然陛下曾经梦见过梁王妃,那么火凤,就应该和梁王妃有关系才是……” 姜望猛地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朕依稀记得……梁王的女儿……貌似流落民间……大概已经有十六个年头了……” …… 钦天监一惊,说道:“火凤必定是和梁王有关的人!陛下,请容臣下小算一阵!” 姜望淡淡道:“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是心中实际上并不平静,反而是紧张得要死。 钦天监拿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来,仔细算了算,一遍算,一边啧啧出声。 而看着他算的姜望,一颗本就不安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上,简直是比钦天监他自己还要紧张一些。 算了一阵,姜望终于憋不住了,问道:“算出来了什么了吗?爱卿?” 钦天监放下罗盘来,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解的疑惑,说道:“启禀陛下,臣算出来……火凤……当是梁王和梁王妃的女儿……或者侄女……总之,当是一个女儿身无疑……” 姜望隐隐有些慌了,问道:“那……那火凤现在在什么地方?” 钦天监摇摇头,说道:“启禀陛下,火凤现在已经离开了京城……和一条蛟龙在一起……前些日子……火凤和蛟龙曾经多次出入过京城……因此看来……蛟龙和火凤……应该是一对夫妻或者爱侣……” “那谁会是蛟龙?”姜望惊问道。 钦天监摇摇头,说道:“启禀陛下……这……臣下就不甚清楚了……因为……蛟龙……必定是皇室宗亲其中的一人!” 姜望一下子就惊呆了。 ——皇室宗亲…… 过了一阵,姜望才扶着额头微微皱着眉头,对钦天监说道:“你先出去吧……让朕……让朕好好想一会儿……” …… 荆州,襄阳城。 一队马车刚刚开出城门口,前方就来了一队骑兵。 “是京城来的御林军……” 走在车队前头的侍卫队长看了一眼那队骑兵,对自己右手边一个侍卫说道:“快停下马车,去通知楚王殿下!” “喏。” 那侍卫立刻拨转马头,回头到了中间那辆最大最华丽的马车边上,翻身下马,半跪抱拳道:“楚王殿下,陛下派来的使者到了。” 此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听见马车里边的人语调颇为清冷,却又不失优雅地说道:“知晓了,在下自当出去亲自迎接。” 不一会儿,马车的帘布便被掀开来,里边的人穿着一件淡紫色锦袍,腰系玉带,腰带上点缀着淡青色的流苏。容颜清隽,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漆黑深邃,犹如两颗墨色的宝石一般,散发着清幽的光。 阳光还有些亮眼,这人微微蹙眉,一手扶着额头,些许掩盖了面容,省得阳光刺眼。另一手则是扶着车辇,缓缓地走下车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楚王姜白 金辉穿过繁华如玉的树枝洒在他上,颀长的身材如同一抹生长在林中的松柏,一袭轻紫色的长袍裹在清隽的长身之上,流水般的线条勾勒此处极好的身姿,一看便知那布料清贵难得。 ?斑驳的阳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轻纱披在他的身周,全身散发着淡淡耀眼的光华。 在全身高贵的气质之下,那眉宇却依旧惊艳了众生。修眉斜挑往上,飞出如惊鸿的一笔,?如同一副陌人如玉的绝美画卷,?看到那眉,就忍不住想看眼,唇,每一处都舍不得移开光。 额间饰着的极品雪月白玉,更是将肌肤映的透明,仿佛看尽历经人间百色,依旧华妍的一副美人卷,绝难描绘。 ?轻紫的衣袂翩翩如蝶,漫步时候清润,衣袂上绣着大朵的深紫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将男子气质优雅中透出的,与生俱来的轻贵和高雅渲染得越发的卓然。 ?翩跹若高天之白云雅致,花艳如牡丹之雍容光华。 侍卫答道:“楚王殿下,陛下的使者,就在前面。” 这人,便是姜白了,只因他肌肤白皙地出奇,小名便叫小白,后来五岁出阁读书的时候,干脆便取名白,而声音又如清籁般动人婉约,便取字为白歌。 “好的。”姜白淡淡应道,心里却是泛起丝丝波澜。 ——这洛阳里面是又出了什么事吗?前些日子才听说姜成和那个把姜平摆平的小手下许负把荀睿整得不清,还差点害了荀睿的性命……这会儿京城里面又派了一队骑兵来……是要通知什么事情吗…… 姜白一路迈着鹤步缓缓向前,两边的侍卫们都已经原地半跪而下,等着命令。 姜白走到队列前面,正欲跪下的时候,使者却说道:“不用跪,楚王殿下,这不是圣旨。” 姜白淡淡一笑,说道:“那,是在下误会了。” 那使者一阵踌躇,拿出一封文书来。递给姜白,说道:“这是陛下吩咐臣等,送来给楚王殿下的。” “这是陛下下的文书吗?”姜白两手郑重地接过,问道。 “嗯,楚王殿下,”那使者低下头,有些踌躇,说道,“陛下让臣等,互送楚王殿下进京。” 姜白见使者这样子,便笑道:“先生为何如此生分了?” 使者干笑一声,说道:“并非如此……楚王殿下还是赶紧拆开来看看吧,别怠慢了。” “好的。”姜白轻轻笑道,把文书拆开来,瞬间变了脸色。 只见文书的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楚王生母,母妃,皇贵妃淑妃,与三月十七日,病重,不治而甍。特此告知楚王,与三月二十八日前赶至洛阳。 姜白一下子捏紧了文书,抬起头,看向使者,原本清籁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沙哑和颤抖,问道:“这封文书……可是真的?” 使者点点头,答道:“确实如此……淑妃娘娘……已经仙逝了……” 姜白猛地咳嗽几声,拼命地挤出丝微笑来,惨然道:“这人……本来就不是很喜爱我……当我一直把她当做我娘亲看待……我……我……” 话未说完,姜白便突然两眼翻白,呕出一口脓血,晕了过去。 “楚王殿下!楚王殿下!” …… 洛阳,夜晚的洛阳。 这座城市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监牢深处,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独自走在阴森的小径上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夜黑风高月黑风高杀人夜天上亮,地上黑,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夜雾袭来,仲夏的夜晚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这里是是洛阳,洛阳关押整个大魏,最危险,最穷凶极恶的犯人的地方。 天牢的外边道路两边种着两排郁郁森森的树,天上挂着淡黄色的月亮,斑驳的树影在夜晚的清瑟微风中不安地摇曳着。 惨白月光穿过重重树影,在黑墨无边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个浅白的斑点。 路边萧瑟的树林,一棵棵屹立着,透着露水的湿痕,反射出月色的银白光。 幽静无人的道路,默默流露出孤寂的味道,打更的人打着大大的哈欠,提着一盏小破灯笼,从黄旧的灯罩中时不时闪出微弱的光,那光有些奇异,一会儿白,一会儿黄,总是黯淡哑光。 原来是一只蛾子在追逐灯源,不断拍打在灯罩上,弱小的翅膀有永不放弃的毅力,追随那可能令它死去的光,它无法放弃的光亮。 露水渐渐加重,湿冷风息从路面上逐渐铺开,带着孤冷与冰凉好不留情的裹走仅存不多的体温。 洛阳,阴冷的天牢中。 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原来,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而姜平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 两个月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齐王殿下,如今,却已然成了一名阶下囚。 姜平戴着沉重的脚铐和脚镣,躺在一堆潮湿的干草上。一个月没有修剪胡子,整理发须,如今的他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丝毫没有半分齐王的样子。 “嘶……” 姜平从自己那一头乱发中捏出了一只虱子,用沾满了黑泥的指甲捏死了它,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向天井。 姜望为恭妃举行隆重国葬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一个政治讯号,说明他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所以这些天里,天牢的狱卒们对他的待遇明显好了不少。 “多谢了……六弟……” 姜平看着天井里照进来的月光,微微笑道。 ——母妃……您的在天之灵……都看到了吗…… ——我为你做的努力…… 正在这时,他的牢房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姜平皱了皱眉头,心想道。 ——难道是姜白派来杀我的人吗…… 想到这里。姜平赶紧从稻草堆里抽出一根短棍来,藏在身下严阵以待着。 …… 牢房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乏人声嘈杂之声,姜平渐渐疑惑起来。 ——若真是刺客……动静怎么会这么大…… 正当姜平疑惑之间的时候,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打开牢房的人提着一盏灯笼,姜平勉强看清了来人,是监狱里的狱卒。 接着,外面又走进来几个狱卒,走了进来,围在姜平身边。 姜平丝毫不敢大意,紧紧地盯着他们,手已经摸到了身下藏着的短棍。 “四皇子殿下,请跟我们来一趟吧,”打着灯笼的狱卒说道,“陛下说要见您。” 姜平紧锁着眉头,不敢相信,冷声问道:“可有陛下的手谕?” “请四皇子殿下过目。”狱卒拿出一份手谕,递给姜平。 姜平接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通后,确认了这是姜望的笔迹,便放下心来,可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陛下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来见我…… “如果确认无误的话,四皇子殿下能否和臣下一起走呢?”打着灯笼的狱卒问道。 “嗯……可以……”姜平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短棍,站了起来。两边的狱卒想要上前搀扶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了:“我能自己走……无需搀扶。” “喏。” 狱卒们把姜平护在中间,走出了这间牢房。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间牢房以来,时隔一个月,再度走了出去。 他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多谢了……许负……六弟…… 戴着沉重的脚镣,在地上拖出一阵阴冷的金属碰撞声,姜平在长长的天牢走廊里朝外走着。 “这么晚还要处决吗?” “真可怜……齐王好像都没吃什么好的……就要被杀掉了吗……” 两边牢房里的人都从门缝里面探出头来,看着被带走的姜平,都不禁摇摇头,感叹着命运多舛,同时忍不住考虑起自己还能活多久来。 这条走廊好像永远也走不完,还是说他已经虚弱得很了呢?姜平喘着气,走穿了这条走廊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在这种阴冷阴森的地方待上一个月,难怪如此。 带出了这条走廊,姜平来到外边的的处刑间里。房间里站满了侍卫,而他的父亲,姜望,就坐在一张长桌的后面。 姜平微微喘着气,正要跪下来行礼:“罪臣……参见陛下。” “免礼。”姜望赶紧说道,看到姜平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心中有些于心不忍,稍稍撇过头去,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狱志 …… “谢陛下……”姜平低着头,看着污渍斑驳的地面,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久没喝水了一样,哪里有个年轻人的样子,简直像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和姜望年纪差不多大了。 “都退下吧。”姜望环视了一下房间,一挥手,说道。 “喏。” 得到命令,那些侍卫和狱卒们纷纷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姜望和姜平两人留在房间里。 “坐吧,四郎。”姜望指了指他对面的位子,淡然说道。 “喏……” 姜平犹豫一阵,点点头,动作有些迟缓,脚镣的铁链在地上磨出一阵“咯啦咯啦”的声音,走到位子上慢慢地坐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拘谨。 “在这边待了一个月,感觉怎么样?”姜望问姜平道。 姜平笑了一下,说道:“还可以,陛下,罪臣……受得了。” 姜望摇摇头,叹了口气,问道:“四郎……想你母妃吗?”” 姜平愣了一下,咳嗽一声,强行忍住泪水,噙着眼泪,说道:“回陛下……罪臣……很想……” 姜望闭着眼睛深吸口气,摇摇头,说道:“朕……也很想……恭妃……” 姜平抬起头来,看向姜望,神色十分复杂,问道:“陛下……罪臣有个问题想问陛下……” 姜望愣了一下,说道:“尽管问吧。” 姜平红着眼睛,咬咬牙又松开,问道:“罪臣想问陛下……陛下知道恭妃娘娘……为什么会死吗……” 姜望闭上眼睛,小歇一阵,睁开眼来,说道:“朕……知道……是因为恭妃……被人陷害了……” 姜平摇摇头,说道:“不……罪臣认为……是因为陛下……听信谗言……刚愎自用……才导致恭妃娘娘枉死……” 门外的侍卫和狱卒们听到这话,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忍不住想道。 ——四皇子殿下……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敢这么和陛下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 …… 听到此言,姜望脸上的肉明显抖了几下,愠怒之色隐约可见,拳头也不自觉地攥紧了,目视姜平,而姜平丝毫不惧,目光平静地和姜望对视着。 过了好一阵子,姜望才舒展开眉头,拳头也放开了,目光看向桌面,苦笑一声,说道:“四郎说得对啊……毕竟下令处死恭妃的人,是朕……是朕犯的错……” 外面的侍卫和狱卒听到了里面的声音,都不禁啧啧称奇起来,心想道。 ——四皇子殿下这样和陛下说话,陛下竟然没有发怒?简直是奇迹啊…… ……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姜平却是断然摇头,说道:“而且不仅仅如此……陛下……” 姜望看向姜平,眼神之中透着几分疑惑,问道:“四郎还有什么意见要提的吗?” 姜平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姜望,说道:“陛下……罪臣虽然不喜读书……可是也知道古人都说……立长不立贤……废长立幼……乃家国不幸也……可是陛下想想三年前……那起党争案……储君几乎被废……一干朝中大臣或死……或者流放……” 姜望脸色变了,变得面无表情,稍稍低下头去,默默地听着。姜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因此,六郎更是被逼得远走辽东三年,从一个最低微的牙门将做起,一直到现在可以和二哥比肩的帝国双柱……这期间,六郎吃的多少苦头,受过的多少伤,流过的多少血和汗。陛下知道吗?” 姜望点点头,沉吟一声,说道:“朕……知道……” “不……”姜平断然打断了姜望的话语,冷声道,“陛下并不知道……六郎也不用等到罪臣被讨伐了……才能被封王……” 姜望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四郎所言极是……朕是犯了很多错……” 姜平默然不语,姜望进而说道:“可是……四郎啊……你错就错在……你不能起兵反朕啊!”姜望突然大声起来,话语之中愠怒之色清晰可见。 …… ——完了完了……陛下果然对叛臣不能容忍……看来四皇子殿下今天晚上……就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外面的狱卒和侍卫们听见了里边的声音,都不禁为姜平暗自捏了把汗。 …… 姜平浑身一抖,没有说话。 “不过……朕想饶你一命……”姜望冷声道,“朕知道你并不是贪图皇位,而是想要为你母妃正名……你的目的,朕已经帮你达到了,再过三天,你的母妃就会以皇贵妃的礼仪下葬……还有淑妃,也是同样的规格……朕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三郎即将回京,你若是还想保住条性命的话……也只得如此了……” 姜平点点头,没有说话。 姜望闭上眼睛,好似在酝酿着什么,末了,睁开眼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三天以后,朕准许四郎你最后一次以亲王之礼去给你母妃送行,送行之后,离开京城,不得靠近京城周围八百里地的地方,从此以后贬为庶人,不得为官,不得从军,不得经商,对这个结果,你,愿意吗?” 姜平听完以后,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后退几步,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个头,说道:“谢陛下隆恩,,宽怀仁心,肯饶恕罪臣一条性命,从此山高水远,远离朝堂,漂泊江湖,罪臣愿陛下龙体安康,愿我大魏江山千秋万世,亘古长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望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一时间不禁老泪纵横,强狠下心,说道:“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去好好打理一番,斋戒三天,从此以后,四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姜望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扶着桌子,墙壁,摇摇晃晃地走着,姜平在地上长跪不起。姜望回头深深地看了姜平一眼,打开门来,走了出去。 “愿大魏江山……长治久安……” …… 洛阳虎牢关关外以东南三十里地,长社县城。 东边天际里一缕阳光斜刺里射了过来,晨雾似乎有些疏松,有些缥缈,渐渐的在移动,夜色积聚的雾,寒冷积聚的霾,在阳光的催促下,极不情愿的渐次的轻轻隐去。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一切显得明朗起来,那山,那树,那林,那矗立在天地间高高的塔架,那空旷的原野,眼看着就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黄。 清晨,太阳在鸡鸣的催促声下,慵懒的伸伸胳膊,微笑着射出第一缕光辉。 那道金灿灿的线,暖暖的照进顾雎的房间里,把整个房间映成金色。那是一片让人眼前一亮的颜色,清晨的精神振奋,也由此而来。 “嗒……” 窗户被微风轻轻地推了开来,清新的清晨,风淡淡掠过顾雎耳畔留下一片沁心的清凉在心间。 顾雎缓缓地睁开眼,还带着些许慵懒的睡意坐了起来,金黄色的光线照在了她的脸上,凤眸微眯,阳光暖而不烈,浅浅的光线穿过窗户透落一份温馨的美丽。 “昨晚做了个好奇怪的梦呢……” 顾雎扶着额头,有些迷糊地自言自语道。 想了一阵,顾雎也没想起是什么梦来,笑了一阵,想道。 ——某些记忆总会因遗失而不完整,而此刻人生因拥有而美好,在这美丽的季节,走过晨曦,赏过暖日。一个人孤独走前路不可怕,慢慢适应便好,若此,比邻各自安好,各叹各自年华容颜。 顾雎穿好衣服,洗漱完后,化上了易容妆便走了出去。 一出门,顾雎便听见一边的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响声。顾雎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姜成正背着一个麻袋正在跑步,汗珠不断地从他额前低落,薄薄的衣裳浸满了汗水,紧紧地贴在身上,并不能阻隔他那一身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而身上的汗水也是浸湿了麻袋,让那一圈圈的深色汗渍不断地扩张起来。 “殿下。”顾雎笑着朝姜成打着招呼。姜成回过头来,见是顾雎,便笑道:“早上好,尽欢。” “早上好,殿下。”顾雎笑着挥着手。 “在锻炼啊,殿下。”顾雎朝姜成那边走过去,目光在姜成身上不断地扫射着,笑着说道。 “是啊,”注意到顾雎那有些色气的目光,姜成不禁护住了衣服,说道,“尽欢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顾雎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强作镇定地笑道:“小女我都没有不好意思呢,殿下自己倒是在害羞什么劲儿啊?” “没……只是你这样看,感觉很奇怪罢了……”姜成背过身去,从一边的树上取下了挂在上头的衣服,披到了身上,说道,“男女有别……尽欢你还是别看比较好。” 顾雎听了以后突然坏笑一声,悄悄地从背后靠近了姜成,突然爬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老实告诉我,殿下……二姐姐……有没有看过殿下的身子呢?” 姜成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赶紧把顾雎从肩上甩了下来,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尽欢你问这个干嘛!” 顾雎轻轻地踮着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低下头羞笑道:“那个……殿下不是和二姐姐一起出去过三天两夜吗……唔……我想……我想二姐姐和殿下……应该……应该……嗯……应该都做过了吧……是吧……殿下?” 姜成简直是要窘迫到极点了,赶紧说道:“没……没有……” “嗯?”顾雎红着脸轻笑道,“二姐姐那么漂亮动人,又温婉可爱,还一心恋着殿下,殿下竟然没有动心?我可不信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长社的早市 …… 姜成简直是窘迫到极点了,说道:“唔……反正就是没有了……在外面不合适……” “那就是差点就……那什么了喽?”顾雎轻笑一声,调笑道。 姜成红着脸,没有说话。 “那……”顾雎突然凑近了姜成的胸口,轻轻呵气道,“二姐姐的身子……殿下看过了吗……” 姜成的脑袋瞬间“嗡了一声,伸手就要推开顾雎,顾雎却是一下子凑上前去,强忍着羞意,轻声问道:“殿下可不要说谎哦……” 姜成别过头去,红着脸嗫嚅道:“看……看过一半……” “好看吗……”顾雎凑上前去,强忍着羞意低声问道。 姜成眼角的余光慢慢地瞥向顾雎平坦的胸前,顾雎注意到他游离的目光,瞬间红了脸,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姜成,娇喝道:“殿下!你的眼睛在看什么啊!” 姜成挠挠脑袋转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就……就看过那里……挺……挺好看的……嗯……很……很可爱……” “是吗……”顾雎叫了一声,又踢了姜成一脚,叫道,“走了!吃早饭去了。” “等等……!喂!尽欢!”姜成在后边喊道。然而顾雎根本就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 然而最后顾雎还是等住了姜成,姜成换好了衣服擦了擦身子,跟了上去。 “尽欢,去哪里吃早饭啊?”姜成跟了上去,问道,“县衙里面不是有吗?你干嘛要出去啊?” “殿下难道不想换换口味吗?”顾雎笑着说道,“官家的东西吃多了,不想吃点民间的东西换一换吗?” “嗯……也好吧,”姜成笑道,“可以,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两人结伴出行,到了长社县城的早市,果真是十分热闹了。 长社的早市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一点也没有兵临城下的感觉。可以说是江干上下十余里间,珠翠罗绮溢目,四马塞途,饮食百物皆倍穹常时,而僦赁看幕,虽席地不容间也。 长社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初升的朝阳余晖淡淡地铺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长社县城的景色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唐人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姜成和顾雎两人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 顾雎拉着顾雎站在一个又一个的摊位前,流连忘返,驻足观望,咬着食指问道:“殿下,你说吃点啥好呢?” 姜成看着这些东西一下子发了呆。 ——该!在辽东待了那么多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真不知道吃点啥。 “姑娘,要推荐点什么吗?”这边的店家用抹布搓搓手,满脸堆笑地问道。 “啊!店家,你这里什么最好吃呢?”顾雎有些好奇地看着这摊位上的东西,问道。 店家立马来了兴致,兴奋地说道:“哈!姑娘,我这摊儿的韭菜馅大包子可是整个长陵城最有名的!” ——韭菜馅大包子……我一顿能吃八个! 姜成看着那些韭菜馅大包子,心里暗暗想道。 “韭菜馅的啊……吃了会口臭呢……”顾雎有点为难的样子,又问道,“有没有别的包子呢?” “有哇!先生,还有这个呢。”店家打开一叠蒸笼,自夸道,“我这儿的小笼包,也是很有名的!” “殿……哥哥!你呢?”顾雎换了称呼,不想被长社的百姓们认出来,转过头去,问姜成道。 “我啊……”姜成心里一直想着八个韭菜馅大包子,说,“我要八个韭菜馅大包子……” ——口臭! 顾雎心里一阵恶寒。 “哥哥,你看,小笼包多好啊!”宇文柔眨巴着大眼睛对指着小笼包,对姜成说道。 姜成点点头,笑道:“也对,再来两笼小笼包吧。” 顾雎睁着期待的大眼睛,问道:“那韭菜馅大包子可不可以不要呢?” 姜成有些奇怪地反问道:“这两者……这会冲突吗?” 顾雎一下子语噎了。 “呃……” ——口臭口臭口臭口臭口臭!!! 顾雎在心里大喊几声,然后干笑一声,勉强地说道:“这一点也不冲突……” 店家继续招呼道:“好咧!二位要不要一些喝的呢?” ——什么?喝的!? 顾雎反应过来,赶紧连说几句:“要要要!店家这里有什么喝的?” “羊奶豆浆面汤——”店家正介绍呢,就被顾雎打断了:“有没有热水之类的,最好可以去口臭的!” 店家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嗯?热水啊,当然有!” 顾雎有些焦急地说道:“那待会儿来点热水和豆浆!” 店家招呼道:“那二位请先坐,马上就上。”说完便去干活了。 “嗯,好。” 姜成和顾雎在这附近找了张桌子坐下,顾雎一脸哀怨地看向姜成,心里暗想到道。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口臭懂不懂!口臭有多恐怖知道吗? 然而姜成丝毫不知道顾雎这会儿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在那里掰筷子。筷子越掰越弯,差点就要断掉了。 两人正等着呢,过了一会儿,店家把早饭送上来,两人拿起筷子正准备吃的时候,突然看到街角那里一干荀睿手下的门客走了过来。看到姜成和顾雎两人。正要去行礼的时候。姜成赶紧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过来行礼。 袁棣和一干门客看着他们,对姜成轻轻颔首,便转身走了。 一个门客问道:“袁君,既然殿下不想让我们认出他们来,那我们该去哪里吃早饭呢?” “韭菜馅大包子!口臭!不吃!去吃馄饨面!”袁棣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吃早饭的顾雎,说道。顾雎被热热的包子烫到了一点,此刻正用手轻轻地扇着嘴唇。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乍一看……许负这小子看起来唇红齿白的……一张小脸生得也是格外地清秀可爱……个子又娇小玲珑……看着着实可爱…… “喂,袁君你在看什么呢?”一个门客伸手在袁棣面前晃了晃,问道,“是在看许侯大人吗?” 袁棣堪堪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不不不……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那几个门客也看向顾雎,都笑道:“说真的……许侯大人长成这样真的很难让人讨厌啊……倒是想让人好好怜爱他一番呢,就算是说他是个女子,恐怕也不为过吧……” “哟,你思春呐!” 一行门客们开着玩笑,于是这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到隔壁摊坐下。周围的食客们见到了,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来收保护费或者是来搞事情的,都背吓跑了。 店家看到这十几个人把别的食客都吓跑了,颇有怨气,上去搓着手说道:“诸位客官,你们可是把我的客人都给吓跑了啊。” “不差,我们这一行人给你的生意,绝对顶你三天的生意,别的话不说,先来一盆馄饨面。”袁棣坐了下来,说道。 “好的!”顶个肺啊!店家心中大喊,“一碗馄饨面——” “盆,”袁棣打断了他的话,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盆,你懂吗?”袁棣手比划了一下。 店家这才反应过来,想道。 ——盆……这下真赚了! 袁棣和其他几个门客分成两桌坐下,而姜成和顾雎那边呢…… 顾雎颇有些哀怨地看着姜成。 “怎么了?”姜成看向顾雎,有些疑惑地问道,“是不好吃吗?不是你说要来这里的吗?怎么不吃了啊。” “唉呀……唉呀……”顾雎闻到了姜成那边飘过来的几分臭气,实在是忍不住,别过头去。连叹了几声气。 “为什么叹气啊,尽欢?”姜成十分不解地问顾雎道。 “我啊……我觉得我以后可能不想吃素了吧……”顾雎轻轻捏着鼻子说道。 姜成还是不明白。 被姜成的韭菜馅大包子熏到以后,顾雎也没有了吃早饭的胃口,拿着筷子敲着桌子,无聊地敲着桌子。时不时地偷瞄一下姜成,又把目光转回去。姜成故意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也不去拆穿她了。 “二位,来了。”热情的店家招呼着姜成和顾雎,笑道。 顾雎赶紧摆正了眼神,不再偷瞄,而姜成则是拿起一个韭菜馅大包子,咬了一大口。 “唔——”姜成满足地呻吟起来。 顾雎闻着韭菜的味道,心中简直要炸了。 ——口臭啊!!! 顾雎没精打采地吃着小笼包,看着姜成一脸满足,大口大口地咬着韭菜馅大包子,心中欲哭无泪。 而袁棣和那群门客那边,每人一盆馄饨面,袁棣拿起一瓶醋,“咕咚咕咚”地往盆里倒进去半瓶,然后众人便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吃饱喝足了,虽然热水依然无法挽姜成的口臭。 “殿下……” 吃完早饭后,两边人碰头了,一起往城楼的方向走去。 “燕王殿下今天的兴致不错啊,”袁棣上前打招呼道,而目光却是在顾雎身上游移了一番。说道,“怎么样,殿下,这边的东西吃得还习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卷土重来 …… 姜成笑道:“还不错。挺喜欢的。” 顾雎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讲话,一边闻着从姜成口中飘出来的韭菜味,她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嫌弃姜成。 “受不了了。”顾雎嘀咕一声,跑到一边去了,不再里姜成他们了。 “尽欢,你怎么了。” 姜成上前问道,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韭菜味飘了过来。 顾雎问到那味道差点就晕过去了,赶紧捏着鼻子说道::“没什么!”说完就加快马鞭,到队伍的前面去了。 “嗯?怎么了。”姜成和袁棣面面相觑,互相问着对方,然后同时心里都在嫌弃对方的口臭。 …… 正当一行人正准备赶到城楼上的时候,对面街道那边便跑过来一队斥候,高举着令旗跑了过来,两边的人们见了纷纷朝街道两边规避开来。姜成见状便知道来了敌情,赶紧走上前去,问道:“什么情况?敌人现在在什么位置?” 斥候半跪而下,说道:“启禀殿下,那贼兵头子今天又来叫嚣了!说是昨天大意了,才会败走,今天就算带着伤,也要赢一回!” 姜成笑了,摇摇头说道:“这家伙还真是自大,走,我们去会会他们!看看这老匹夫有什么手段!” ——同样的伎俩又来了一次……看来这贼酋今天的来意并非是为了打仗…… 顾雎心里暗暗想着,跟上了姜成的步伐。 姜成带着一干门客在斥候的带领下来到长社的城楼上面。站在上面从城楼上看下去,只见又是昨天那个被顾雎刺了一枪的武夫王平,和昨天一样骑着一匹黑马,右手拿着一杆长刀,而左肩则是缠了一圈纱布。此刻正冲着城楼上面大声叫骂着,看来伤情并没有影响他的口才,骂的话语依然是如此的肮脏犀利。 姜成见了王平这副模样,便大笑起来,喊道:“你昨晚挨了一枪,侥幸没死,今天竟然还敢来,就这么想不开吗?”说完便大小起来。 “你爷爷我王定军从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你要是有种,就继续和昨天一样,来单挑啊!昨天那个刺了我一枪的家伙呢?给我出来!爷爷我要见你!”王平已经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对着城楼上面怒骂道。 “老匹夫看过来,你祖宗在此!”顾雎跳上城垛,大喊道。 “臭小子!你说什么!”王平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城楼怒骂道。 “哈哈哈!”一干门客全都笑了起来。 王平气得面红耳赤的同时,却是细细地看了一番顾雎,越看越觉得像梁王妃。 ——待会儿一定要引他出战……搞清楚这其中的秘辛! 王平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顾雎,内心暗暗想道。 ——今天的贼兵来得好像有点少啊…… 姜成注意到贼兵的数量好像少了一些,便扭头低声问身边一个精通数算的门客,昨天便是此人算出了贼兵的准确数目,问道:“我觉得他们人数好像比昨天少了点,你数了数,他们今天一共来了多少人?” 这个擅长数算的门客细数几遍,仅须臾的功夫,便得出了结果,赶紧答道:“回燕王殿下,一共是一千两百人,比昨天少了五百人。” “五百人?”姜成疑惑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放心,想道。 ——五百人……这五百人去哪里了……是准备奇袭吗?还是临阵脱逃了……亦或者是设伏…… …… “哈哈哈哈……”姜成冷笑一声,转身对门客们说道,“这群猖狂妄为的家伙,我还没去找它们,他们自己反倒送上门来了,区区一千两百人而已,比昨天还少了五百人,竟然也敢来攻城?” “燕王殿下,我们直接出城迎战吧!”门客们说道。 姜成没有应答,而是转头看向顾雎,想听听顾雎的意见。然而顾雎却是一手扶着城垛,看着城下出了神。 “尽欢?尽欢?”姜成连叫数遍,顾雎这才回过神来,转头问道:“怎……怎么了?殿下?”眼神之中还是有几分迷茫蕴含在其中。 姜成看了一眼城下,那些贼兵已经后退一里地左右,便看向顾雎,说道:“依我看……那个贼兵的头子还是想使和昨天一样的把戏……用单挑来炒高他们的士气,然后一举攻城……” 顾雎点点头,说道:“殿下,既然如此,那我们应该故技重施,这贼酋负了伤,我们战他,反倒还有优势。” “那好,”姜成转过身来,说道,“那就应战!” …… “咚!咚!咚!” 长社县城的城楼上已经擂起了战鼓,沉重而肃杀的气氛瞬间点燃了整个战场。 整个长社县城的百姓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原地驻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那一刻就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人们都一动不动的,几乎静止一般,而这如死一般的寂静的背后,却又隐藏着巨大的动能,就像一堆浸油的干草,只需要一点点火星,便能烧起熊熊烈火来。 “全部回自己家里去!今天停业!全部回去!” “快点!快点!回自己家里去了!” “别在外面晃悠了,全都回家去!” 街道来了一队骑兵,挥舞着旗子驱赶着街上的行人。两边行人纷纷惊慌地避让开来,赶着跑回自己家里。集市,店铺,也全都歇业了。顿时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瞬间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垃圾和翻着垃圾的猫狗。 原本热闹的早市一下子变成了鬼城一般,空寂无人。 …… 长社城门口,姜成领着军队摆开阵型来。和昨天一样,两军各离着一里地,总共两里,进行单挑。 姜成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军阵,严密,滴水不漏。这是姜成看过去的第一印象。 —能摆下这个阵法的人……至少也算个老将了…… 姜成心里暗暗想道,转头对顾雎说道:“我一直很想知道……对面贼兵里的智者……到底是谁……能摆下这种阵法……” 顾雎轻笑一声,说道:“殿下,我稍稍有了点眉目,但是还要在等一会儿,才能知道。” “嗯。”姜成点点头。 而对面的王平尽管左肩缠着绷带,可是丝毫不能掩盖他嚣张嗜血的气势。看过去就跟个莽夫似的,嘴里气喘如牛,好像随时都要冲过来一样。 “和昨天一样,殿下,”顾雎站在姜成身后轻轻说道,“先派几个劲卒去和他对战,炒高他们的士气。逼得他无法脱身。” “好的。”姜成点点头,应道,随即便站了起来,回头看着自己的军阵,大声问道:“有谁自愿出战者!本王亲自赏白银两百两!” “殿下,我愿出战!”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跳了出来,拍着胸脯大声喊道。 “我也愿意!”另一个高高壮壮的士兵也站了出来,喊道。 “你别跟我抢!”第一个站出来的士兵冲着那第二个士兵大声喊道,“是我先来的!” 那第二个士兵同样不甘示弱,针锋相对道:“指不定你待会儿就被砍了,还要我来替你呢!” “臭小子!你说什么!” 两个士兵之间瞬间燃满了火药味,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 “好了好了,二位壮士,”姜成赶紧出来笑着打起了圆场,说道,“二位都是勇于为国家献身的勇士,理应都受到重赏,不过正所谓得有个先来后到,那么理应这位壮士先来。”姜成转身摊手指向第一个站出来的士兵。 那第一个士兵得意地看了和他争吵的那个第二个士兵一眼,姜成问道:“不知二位壮士尊姓何名啊?” 那第一个士兵答道:“殿下,我叫王铁柱,是成郜县莲花村人。” 那第二个士兵轻蔑地瞥了王铁柱一眼,说道:“启禀殿下,在下叫张良,乃长社县莱营庄人。” 正说着,又有七八个士兵站了出来,要和王平决一死战。 姜成笑道:“好的,王铁柱,张良二位壮士,今日若能成功斩下对面那贼酋的人头,本王重重有赏!” “好!” 王铁柱是第一个上场的,骑着一匹上好的爪黄飞电,换上了质量上乘的盔甲和头盔,两手各持一把大斧,骑着马慢慢走来,再加上那壮硕的身形,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此人不简单。 姜成见了也不禁叹道:“此乃真猛士!古之恶来也!” 王铁柱喊道:“燕王殿下,且看小的为殿下取下他的人头来!” “好!” 姜成这边的军阵里爆出了连连叫好的声音,张良心里暗暗一想。 ——王铁柱这家伙看起来也真的是生猛……和对面的匹夫比起来至少气势上不输给人家了…… 而对面的贼兵看起来好像也有点紧张,毕竟王平昨天才刚刚负伤,还是被那么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小娃娃给刺伤的,今天又来了这么一个猛汉,贼兵们都不禁暗自为王平悄悄地捏了把汗。 “咚!咚!咚!” 战鼓擂了起来,长社守军们纷纷开始为王铁柱呐喊助威起来。 “好!” “杀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连败 …… 王铁柱怒视王平,正要脱缰而去的时候,姜成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盏酒,扶住了王铁柱的马鞍,说道:“来,壮士,把这盏酒喝了!” 王铁柱一饮而下,喝道:“定将为殿下取下他的人头!” 说完,便拍马冲了出去。 ——这家伙只有一只手能用了……杀了他就跟吃饭一样容易! 王平心里兴奋地想道。 “喝啊——” 王铁柱怒吼着挥舞着双斧朝王平劈去。 王平冷冷地看着他。 “我都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王平举起刀来,喝道。 “纳命来!” 王铁柱赤红着双目,吼道。 ——只要能杀了他……我就是大魏第一勇士了! 王铁柱举起斧头,怒吼着。 “喝啊——” 王平刹那间如疾风般地举起刀来,刀刃在阳光下闪着锐利的杀意。 王铁柱忍不住看向那刀。 ——原来这世上有的人……就算只有一只手……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杀人吗…… “歘!” 一道寒光闪过,血溅三尺,王铁柱连人带马,登时被劈作两段。 一时间,全场寂静。 原本还在为王铁柱呐喊助威的长社守军们,突然发现自己喝彩的对象已经变作了两滩烂肉。顿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而反观对面贼兵那边,在经历了片刻的震惊与沉默后,一下子爆发出了如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好啊!” “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张良背着手连连啧声道。 顾雎看向他,张良连叹数声,说道:“可惜了那匹上好的爪黄飞电了……” 顾雎耸耸肩,说道:“到你了,张良壮士。” 张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经过顾雎身边的时候轻声说道:“许侯大人,我可是也读过《六韬》的人的,关于“士气论”,我也是稍懂一点的……” 顾雎看向对面的王平,并未理睬张良,而是冷声道:“不用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小聪明。” “我这可不是小聪明呢,许侯大人。”张良笑道,说完,便走了过去。 张良骑了一匹乌蹄青,手里持着一杆画戟,迈出阵去。 “可得小心了,壮士。”姜成拿着一盏酒递给张良,说道,“刚刚王铁柱壮士就是因为太鲁莽大意了,这才会命丧沙场……” 张良心里轻蔑地笑了一声,心里暗想道。 ——燕王殿下……《六韬》中的那篇谬论的第一条……就是…… ——敌将初胜者……则贬己方鲁莽大意…… 张良轻轻颔首道:“我会注意的,燕王殿下,至于酒,我就不喝了,等回来再喝。” 姜成哈哈大笑道:“好啊,张良壮士,那本王就且在此等候壮士归来了!” “喏!” 张良应道。 “咚!咚!咚!” 战鼓在此擂了起来,长社守军们纷纷喝彩呐喊起来。 “好啊!” “加油啊!” 王平用布擦了擦刀上的血渍,继续等候着。 张良举起画戟,用力一挥缰绳,朝王平冲去。 ——杀了这个贼酋……我就能当上一个牙门将……然后我就能发挥我的智谋……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平步青云……出人头地! ——我这可不是小聪明啊……许负! 王平冷笑一声,说道:“又是一个我不想知道名字的家伙……” “受死吧!” 张良眼醫撕裂,举起画戟朝王平冲去,王平抬起刀来,朝张良劈去。 “铛……” 张良的画戟应声而断,错愕地看向王平。 ——原来如此……我是被许负利用了吗…… ——怪不得刚才他说我是在耍小聪明呢……可是已经太晚了…… 张良流了了后悔而害怕的泪水。 张良哭道:“我不想死……” 王平没有说话,一刀横将斩了过去。 “歘!” 张良人头落地。 两边再次全场寂静。 …… 一连七个劲卒,全部在三合之内,被王平一一斩于马下。 “下一个下一个!” 王平单臂挥着刀怒喝道。 “风!” 贼兵一个个都伫立着,拿着武器,敲着地,怒吼着。 “风!” “大风!” 王平七战七捷,已经是将自己这边的贼兵士气鼓动得非常高了,这一千两百名贼兵一个个都是士气高涨,随时准备要拼命的样子。 反观姜成这边,七战七败,第八个劲卒已经跑掉了,全军的士气已经是低落无比。 袁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顾雎,心想道。 ——这下好了……我军的士气全给你整没了……待会儿打起来看你怎么办…… 姜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个叫王平的家伙武功这么厉害,我们是车轮战去战他,竟然讨不到丝毫便宜。” 门客们也都是议论纷纷,私底下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顾雎这次的失算。 顾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窘迫,反而是带着一丝轻笑,指着王平,转头问姜成道:“燕王殿下觉得,此人如何?” “虎将!”姜成赞许地说道。 “那些贼兵呢?”顾雎轻笑一声,指着对面的军阵问道。 姜成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虎贲之师!” 顾雎摇摇头,笑道:“哈哈哈,那些贼兵之前也不过是鼠辈而已,前天晚上还被我们烧得像田鼠一样乱跑,今天就变成老虎了,燕王殿下,这就是一个武将该做的事啊!这就是武将他个人武勇的用处啊!” 姜成看着对面意气风发的王平,尽管伤了一只臂膀,但是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地威猛,便赞许地点点头。 顾雎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便问姜成道:“燕王殿下看看我们现在的士气如何?” 姜成抬起眉毛,转头看着周遭士兵,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被吓破了胆,个个畏手畏脚,战战兢兢,已经是被王平给杀破了胆。 “殿下觉得,我们现在像什么?”顾雎轻笑一声,问道。 姜成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说道:“羊。” 顾雎笑道:“哈哈哈!原本我们的士气和对面的贼兵是差不多的,现在七战七败,我们反倒成了羊,对面成了虎,待会儿如果开战,我们必败无疑!” 袁棣冷哼一声,说道道:“那许侯大人你还笑得出来!” 姜成也笑了,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袁棣顿时只觉脸上被呼得生疼。 “此乃骄兵之计,”顾雎摇着食指说道,“现在贼酋他七战七捷,虽然成功地将贼兵们的士气拔高上去了,可这只是拔苗助长,只要他一输,对面的贼兵立马土崩瓦解!” 顾雎继续说道:“偏偏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不管接下来我们派出去的是什么人,他都只能一一接下!否则对他的士气就是一个打击,反而会使我们的士气高涨一段。” 姜成回头看着准备出战的那几个劲卒,第八个劲卒已经跑了,按理,现在应该是第九个劲卒顶上去才是。 “我们的第八个出阵者已经临阵逃跑了。”姜成耸耸肩,说道。 “那就由在下来顶上吧,殿下。”顾雎拍拍胸脯,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上前说道。“毕竟昨天是在下把他刺伤的,那么就由在下来顶上吧!” “回去!”姜成板起了脸,一下子没了好脸色,说道。 “啊?殿下?”顾雎愣了愣,问道。 “回去!”姜成轻声喝道,“你昨天把他刺伤了。他现在肯定恨你入骨,而且你也看见了,此人功夫甚高,你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 “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吧?殿下!”顾雎摊开手来,说道,“下一回合必须得分出胜负了殿下!” 姜成冷笑一声,说道:“此等鼠辈,就让本王亲自来了结他!” “殿下!” …… 此时,对阵的王平已经看到了姜成阵中的争执,王平仔细看了一会儿,便得出了判断。 ——看来燕王是害怕我对许负那小子下狠手……怕我出全力对付他……那么我就必须得逼他出阵了…… “许负!”王平长刀一指,吼道,“你这鳖孙,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顾雎见王平如此嚣张,恐怕影响士气,便顾不得姜成了,喊道:“你这老匹夫休要猖狂!爷爷我马上来会会你!” 随即,顾雎便赶紧杵了姜成一下,说道:“殿下,你看到了吗,如果我不出阵的话,对我军的士气,那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啊!殿下!” 姜成一甩手,头也不回,便说道:“回去!你今天不能上!” “啧……”顾雎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便退了回去,不再理姜成了。 顾雎离开了军阵,不知道去了哪里,姜成看了王平一眼,对身边一个近侍说道:“去把我战甲取来,还有马。” “喏。” …… “喂!鳖孙们,一个个都被吓傻了吗?”王平的战意已经是高得飞扬跋扈了,长刀一指姜成的阵营,极其嚣张地喊道,“下个呢?来啊!我手都快举酸了!” “风!” 贼兵众们怒吼着。 “大风!” “大风!” 王平心里也打量着主意。 ——待会儿再赢一阵,就差不多了……直接趁势进攻,敌兵已经被我杀破了胆,士气萎靡,只要我这边一冲锋,敌兵必定一哄而散,无人守城! “战鼓擂起来!没吃饭吗?”姜成对那些鼓兵喝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我就是自己的军师 …… 长社城下,战鼓有气无力地擂着,可见士气已经十分低迷了。 “殿下!”姜成的近侍突然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喊着。 “怎么了?”姜成不耐烦地应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王平。 “不好了殿下,殿下的铠甲和马,不见了!”那近侍跪了下来,说道。 “什么?”姜成惊站起来,正当这时,一个黑甲骑士突然掠过阵中,直冲两军阵前而去。 第八个出阵者,顾礼! “是尽欢!”姜成错愕地看着顾雎,吓了一跳,正要挥手准备进攻的时候,却又转念一想。 ——要是这时候进攻的话……我军士气低迷……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还会把尽欢处在更危险的境地…… ——啧……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待会儿回来的话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顾雎一身黑甲黑袍,手持一杆亮银枪,胯下一匹西域大宛马,如猛虎下山般地出阵。 姜成紧紧地捏着酒杯,走到阵前,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尽欢啊……你可千万要平安无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见你姐姐……我怎么和你姐姐交代……” 末了,姜成又轻轻摇了摇头,低头颔首喃喃道:“我应该要对她有点信心才是……”说完,便拿起了一把硬弩,紧紧地抓在手里,随时准备出手相救。 袁棣在一边揶揄道:“刚刚第一个壮士也是这么说的,许侯大人虽然昨天占了便宜,捅了那家伙一枪,但是今天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姜成回头怒视道:“那么仲简君,倘若许侯大人斩了此人,你将如何呢?” 袁棣愣了愣,他现在可是代表着荀睿,便有了几分底气,敢和姜成叫板,便一拍椅子,说道:“燕王殿下,若果真如此,在下就把这椅子给吃了!” 姜成拍拍手中的硬弩,笑了笑,说道:“仲简君胃口真好,那好,我一定让你吃到这椅子!” 袁棣只是冷笑一声,心里巴不得待会儿顾雎直接被王平一刀斩于马下呢。 顾雎纵马,出阵应战! 姜成这边的门客都默默地为顾雎在心里挨上了王平数千刀。 姜成看出了荀睿这些众门客们的诅咒,便冷声说道:“放宽心吧,许侯大人若没有十足的准备,他是不会轻易出战的。” 一个通晓武艺的门客说道:“燕王殿下,刚刚许侯大人其实,一直在观察那贼兵头子的刀法。” 姜成默默地点点头,直直地注视着顾雎,注意力完全在她的身上。 顾雎骑着马,持枪来到王平面前,目视着他,没有说话。 王平用还滴着血的长刀朝顾雎一指,喝道:“好小子,你终于来了!今天,老子便要讨教讨教你的功夫,给我昨天找回场子!” “废话少说,要打便打!何须多言!”顾雎冷笑一声,答道。 王平若有深意地看了顾雎一眼,笑道:“小伙子好胆识,不过,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准备……变得和他们七个一样!”说着,王平朝地上一指,是那七个败亡被斩的劲卒的尸体。 顾雎丝毫不惧,冷声说道:“恐怕要做好心理准备的,是你吧?” 王平随即便怒喝道:“小伙子,你可给我看好了!”说着,便一刀劈下!却不是下的死手。 姜成也看出来了。 ——连续两天……都不下死手……他到底是想干嘛…… ——难道是那消失的五百人? ——想用单挑拖时间,最后达到奇袭的目的? 姜成心底暗暗一惊,对身边近侍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各城门加强守备,城墙巡逻紧密一点!” 那近侍应道:“喏!”随即,便赶紧去办事了。 …… 且说顾雎这边也看出了王平的放水,心里暗暗想道。 ——看来这家伙真的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那我也不要下死手好了…… 随即,顾雎一枪拨开王平那劈来的一刀,一合! 两边士兵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好小子,有一手!”王平继续,回身又是一刀横将砍过来。顾雎见状,赶紧一枪抵住,拍马上前,借力将枪松开,同时整个人朝后倒去,王平一刀劈了个空,顾雎一枪朝上刺去,正中王平那受伤的左边肩膀! 两合! 贼兵们都呆住了。 两合伤敌! “好!” 长社守军都欢呼起来!战鼓擂得也更有劲了。 王平错愕地看向顾雎,那一枪,丝毫没有捅进去半分,但是王平还是装作受了伤的样子,大叫一声。朝后退去。 ——看来……这小子也明白我对他的放水了…… 王平和顾雎拉开了距离。看着顾雎两人拨马转着圈圈,想道。 ——话说……这小子真的是越看越像梁王妃啊…… …… 姜成此刻朝周遭一看,长社守军们一个个都神采飞扬的样子,便笑道:“我们的士气正在上涨,这都是许侯大人的功劳啊。” 众门客皆惊道:“没想到许侯大人竟然如此文武全才!” 姜成不答,反而轻轻笑道:“你们看过《六韬》中被剔去的那一篇吗?” “有,”一个门客上前说道,“那篇的内容是……” …… 王平一摸自己肩膀,尽管顾雎放了水,可是毕竟还是被枪尖捅了一下,顿时殷殷血红。 “哈哈哈!”王平突然笑了起来。 顾雎面无表情地问道:“痛吗?” 王平长刀一横,怒目而视,吼道:“痛,不重要,痛快,才最重要!” 顾雎点点头,微笑着问道:“《六韬》中被剔去的一篇,讲到过诈己之术,你可听过?” 王平一愣。随即笑道:“此等诈己之术,我当然听过!” 顾雎说道:“《六韬》有云,诈己之术有三,其一,敌将初胜者,贬己方武将鲁莽,其二,敌将多胜者,贬己方军师谋士无能,其三,敌将常胜者,则贬此将……” 顾雎神色一凝,看向王平的眉间,冷声喝道: “有勇无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王平大笑着,笑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邪笑一声,说道:“不错,你猜对了!我就是设下那杀局之人!我就是!我自己的军师!” “但你今日必死!”顾雎大喝道,拍马冲将上去,一枪刺向王平面门,王平怒喝一声,挥刀拍开那一枪,顾雎两手拿住枪,手腕灵活地颤抖,瞬间连刺了十一下! 王平一一挡开,顿时火星四溅!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不知不觉斗了二十合! 两边的士兵都看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而长社士兵们原本低迷的士气正在慢慢回升,而贼兵那边,原本高涨的士气却渐渐地冷却下来了。 “你就是破了我计策的人吧?”王平趁隙问道。 顾雎躲开一刀,冷笑一声,答道:“是我又如何?” “何苦为虎作伥!”王平一刀劈下却是收了力,说道,“为何要为魏卖命?” 顾雎一枪刺出,却是刺了个空,犹豫一阵,说道:“因为……我要报仇!” “你长得颇像我的主公的妻子!我的主母!!”王平点点头,说道,挥刀朝顾雎劈去。 “是谁?”顾雎躲开那一刀,说道,“梁王妃吗?” “你怎会知道?”王平惊问道,恍惚之间腿上又被顾雎刺了一枪。 王平捂住腿上伤处退开,顾雎一招枪法使出去,说道:“我之前在洛阳,遇到过一个奇奇怪怪的老头,也说我像梁王妃……而我,的的确确是捡来的。” “一个老头……莫非是许临?”王平讶异道,“不对……这不可能!你只是长得像……”说完,瞅向顾雎的胸部,突然一手抓去! 顾雎冷喝一声,顿时阵势慌乱起来。赶紧拨马便走。 “你是女儿身!”王平惊问道,“只有女子才会有如此反应!你到底是谁!” 顾雎把捂着胸口的手松开来,摆开阵势,羞怒道:“你若真知道了……今日必死无疑!” “你长得这么像梁王妃,这么像我的主母……”王平又是一刀挥去,却是故意挥了个空。 顾雎没有说话,而是虚晃一枪。 “顾雎!”王平突然喝道。 顾雎心中暗暗一凉,惊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我的真名!” 王平喝道:“我是你家府上杜夫人杜媛的父亲!杜峰!” “杜峰……” 顾雎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愣了愣神,想道。 ——杜夫人的那叠书信里面……提到过……我是杜夫人的父亲送来的…… ——难道说…… “我尚在襁褓之中时你曾见过我!”顾雎收枪,换回了女子的声音,说道,“杜夫人……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而你……就是在下救命恩人的父亲!” “杜夫人还好吗?”杜峰再次砍空,有些挂念地问道。 顾雎虚晃一枪,有些低落地说道:“杜夫人十年前就被人谋死了……” 杜峰顿时脸色煞白,问道:“怎么回事?” 顾雎摇摇头,答道:“先生……在下已经为杜夫人雪恨了……” “是吗……”杜峰闭上眼叹道,“漂泊江湖……身不由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得胜 …… 须臾,杜峰睁开眼,说道:“少主,接下来一段时间,千万要小心匈奴人啊……” 顾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和匈奴人之间的关系……匈奴人的目的……我从杜夫人当年和你来往的书信中已经知道了……你之后将一路北上……北上的话……自然是去匈奴了……” 杜峰点点头,说道:“虽是如此……我也无奈……” 顾雎再度虚晃一枪,说道:“不过你是在下救命恩人的父亲,在下不杀你,快走吧!” 杜峰却是摇摇头,说道:“我在世上已经无牵无挂了……不过少主……你为什么要报仇?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了吗?” 顾礼一枪刺出,说道:“真相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梁王和梁王妃,都是姜望杀的!” …… 姜成这边已经是士气高涨,顾礼已经伤了杜峰两处,反观贼兵那边,士气渐渐开始萎靡了。 而杜峰和顾雎两人互搏的同时,却是在互相放水,同时好像又在交流着什么的样子。 姜成微微皱眉,想道。 ——尽欢和那个贼酋……到底在干什么…… …… “我明白了……”杜峰惨然笑道,已经身披数创,“少主原来是这种打算!我本打算劝少主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好了……但是如今看来……以少主之才,必能成功!” 顾雎咬着牙,又是一枪刺出,说道:“是吗……吾父吾母之仇……我必报之……” “顾雎……”杜峰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主公啊!主母啊!你们的血肉尚在!哈哈哈!” 顾雎又轻轻地刺了杜峰一枪,背过头去,说道:“我不想杀你,你快点走吧……” “可是我,现在是你的绊脚石!”杜峰喘着气,血已经流了非常多了。说道。 “你快走吧!”顾雎怒目而视,喝道。 杜峰吃力地摇摇头,拼命地喘着气,身负数伤的他已经非常虚弱了。说道:“不……你放走我……只会让姜成他怀疑少主……而且……少主现在放走了我……姜成难道就不会继续追杀我了吗……只要知道你还活着……而且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我已经无牵无挂了……” 顾雎咬着牙闭上眼,说道:“那我……成全你……对不起……” 杜峰被顾雎刺了三枪,气血渐虚,刀法散乱,问道:“那么少主,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说过……你活着是我的绊脚石,死了……便是我的登云梯!” 顾雎突然睁开眼,双目赤红,仿佛要冒出火光来,使出自己的杀招,百鸟朝凤,杜峰身上瞬间被刺了十几个血洞! …… ——那是什么! 姜成被顾雎惊住了,不是因为顾雎那诡异的枪法,而是在刚刚那一瞬间,姜成仿佛看到了一只……一只涅槃重生的火凤! 杜峰一口浓血涌出,贼兵见状已经阵势大乱,姜成立马翻身上马,袁棣都看呆掉了。 姜成不着盔甲,举枪喝道:“全军听令!向前冲锋!后退者斩!杀敌一个,赏一百钱!” “吼——” 长社守军怒吼起来,战鼓也是擂得更带劲了。而贼兵这边已经是阵势不稳,士气萎靡! 而贼兵的二当家杨靖见杜峰重伤,立即纵马上前,准备救回杜峰。 杜峰摸了一下身上的伤处,温热的鲜血濡湿了手指,顾雎流着泪冷声问道:“痛吗?” “痛,不重要……痛快!才最重要!” 杜峰惨然吼道:“杀了我!少主!让我做你的登云梯!” 顾雎暴喝道:“你给我去死吧!” 杜峰拨马转身欲走,顾雎拍马追了上去,一枪洞穿了杜峰的心脏! “喝啊——”杜峰大声地喊叫起来,表情痛苦万状。 “你给我放心地去吧!” 顾雎流下两行清泪。 “你和吾父吾母,见面去吧!” “你的仇,我的仇,我必报之!” “我!” “必将!” “夺魏!” 杜峰惨然笑道:“有少主的这句话,在下死也甘心!” 顾雎一枪抽出,血剑暴溅,杜峰看着追来愣住了的杨靖,用口型说道:“别管我……快走。” “喝啊!” 顾雎又是一枪抽打在杜峰盔上一击,杜峰顿时只觉一阵头昏眼花,直不起身子。顾雎又一枪将王平从马上扫下去。 杜峰翻身落马,颤颤悠悠地爬起来,看向顾雎背后,姜成已经领兵冲锋过来。 而自己手下那些贼兵,已经顿做鸟兽散。 杜峰抬头看着顾雎,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脸上全是血污。 顾雎纵马挺枪,一枪刺穿了杜峰的脖子,杜峰两手抓住顾雎那杆捅穿了他脖子的枪,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顾雎。 “杜将军,你尽忠了。”顾雎冷冷地将枪拔出来,杜峰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带着笑仰面躺倒在地。 “敌酋王平,已经伏法!” 顾雎骑在马上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枪投掷下去,扎在杜峰胸口上。 “杀啊——” 姜成这时候也已经领兵冲锋过去,贼兵一个个都是四散奔逃,溃不成军。姜成领兵一直追出去足足有十里地,杀死贼兵一千三百多人,俘虏了两百多人,逃跑了近一百五十人。 至此,这几日袭扰长社成郜两地的一干贼兵,被消灭殆尽了。 …… 顾雎骑着马,在杜峰尸首边停留许久,才下马来,把他还睁着的双眼合上去,直到姜成领兵回来。 这一仗,可谓是大胜而归。 一见到姜成回来,顾雎便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恭贺燕王殿下凯旋归来。” 荀睿摇摇头,笑着说道:“全赖廷卿之谋。” 顾雎双手抱拳,低下头,说道:“敌酋已经伏法!望燕王殿下处置!” 姜成看向顾雎,隐隐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对劲,而且,在她低头的那一刻,姜成突然觉得背上闪过一丝凉意。 就像……被猛虎盯住了的小鹿那种感觉…… ——是杀气…… 姜成上前摸了摸顾雎的头,笑道:“尽欢今天辛苦了。” 顾雎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依然低着头摇头,说道:“不……不辛苦……” 姜成低下头去,看着杜峰的尸首,顾雎那一杆枪,还直挺挺地插在杜峰尸首的胸口上。姜成叹了口气,说道:“按大魏律法,聚众叛乱,袭扰百姓,诛杀县官者,当枭首三天示众,而后尸首剁碎喂狗……不过此人……我……去阳谷那边……把他的尸首和他的部下一起埋在阳谷吧……” 顾雎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向姜成,心里也察觉到姜成可能已经猜到什么了,便问道:“殿下……殿下这样做……不怕陛下发怒吗?” “就说贼酋死在乱军之中了,脸也被刮烂了,实在无法分辨了,就这样吧,我累了……” 姜成说着便上了马,慢慢地走进城去。 “喏!”顾雎抱拳应道,随后上马,和姜成一起返回长社县城。 袁棣站在城门口,看着顾雎骑着马和姜成一起回来,一下子无地自容起来,恨不得立马找个缝钻进去。 “燕王殿下,”顾雎转身对姜成说道,“今虽贼兵已除,但是仍然不可掉以轻心,还有少量贼兵脱走逃生,接下来这几天我们还是要加强两县城外的巡逻,以防流寇。” 姜成点头应允,两人拍马进城,而并不去搭理袁棣。 袁棣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才学,自己的见识,自己的计谋,是彻彻底底地被顾雎给比下去了,甚至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想到此处,袁棣不由一阵心酸,看到那椅子,想起之前的赌约,发了疯似的便扑上去死命地啃咬着。 “诶,仲简,仲简算了吧。”众门客上去劝阻袁棣,但是袁棣丝毫不应,直到牙齿磨出丝丝血迹。 “我不甘心啊……” 众门客形容自惭。 “我真的不甘心啊……” “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许侯大人,那是真有本事的。” “是啊,算无遗策,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而且枪法又好,感觉将来他一定是会飞黄腾达的啊。” “现在搞好关系,以后办事也有门路。” …… 贼兵被剿灭的捷报已经传回城内,一时之间诸多百姓拿着鸡蛋和米面,来到县衙上面,要报答他。 姜成一边笑着接待这些百姓,一边叫人把两日来讨贼经过写成战报,颁布两县,一路送达京城,而后,明天他就要回京城了。 姜成将讨贼经过告知诸位上门感谢的百姓,这些百姓皆对顾雎是佩服不已,更知顾雎只有十六岁时,便有不少老大娘表示自己家中的闺女也是待嫁闺中,一番明示暗示下来,搞得顾雎也是尴尬不已。 姜成和顾雎还有以及几位门客一起接待这些百姓,突然人群中钻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大声说道:“多亏了许侯大人和燕王殿下合力拯救了长社和成郜两县,所以希望两位大人能赏个脸,明日且到我酒楼上小酌几杯,我请客!” 其他人一听,便明白了,那些媒婆似的老大娘要给顾雎说媒,这家伙打得也是差不多的主意,只不过是要和他交个忘年交,将来顾雎飞黄腾达之时,也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顾雎见状赶紧推脱道:“我年纪尚浅,不胜酒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姜成与姜白的见面 于是见状立马便有另一个人得意忘形地喊道:“哈哈哈,老张,人家许侯大人年纪还小呢,哪能喝酒,许侯大人,明日且到我店上去,我在城西开有一家古董店,前些日子刚从成郜那里收了不少古玩,你随便挑几样,算是我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 一时之间许多男人女人要和顾雎套近乎,顾雎简直成了香饽饽,被一群人争来抢去的。 直到入夜,这些百姓才一一退去。 顾雎刚刚接待的时候也喝了不少酒,颤颤悠悠地走着,姜成叫人给他煮了碗醒酒汤,顾雎才回过神来。 “燕王殿下……”顾雎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长社城真的是民风淳朴……太热情了……” “哈哈哈!”姜成坐到顾雎身边,笑道,“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淳朴之人啊,他们是想和你套近乎,将来你飞黄腾达了,也少不了他们好处!” “是吗?这样啊……”顾雎脑袋也是昏昏涨涨的,恍然大悟道。 “不过长社的民风淳朴,你明日上街上去就会知道了。”姜成说道。 “可是,接下来这几天也不能闲着呀公子,”顾雎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最近要做好两县的巡逻工作,以防流寇。” “明日之事明日再提,今夜大摆庆功宴!”姜成站起来揉了揉顾雎的头,说道,“休息一下,待会儿还有宴席呢。” 顾雎无力地点了点头。 姜成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顾雎微笑着。 顾雎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怎么了?殿下?” 姜成笑了一下,说道:“尽欢,我会相信你的。” 顾雎愣了愣,随即笑了笑,脸上的神色复杂无比。 姜成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会相信你的。” …… 庆功宴结束后,顾雎端着一壶酒,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厢房。 顾雎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缓缓地洒在地上,喃喃道:“杜将军啊……杜将军……今日一别,不再相见了。” “你对吾父的忠诚,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喝酒,今日临别,我也不说别的话,愿路上珍重,今日的事,甚是抱歉,以后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你也别太担心了。” 说完,顾雎将这一壶清酒,满满地洒在地上。 …… 且说第二天顾雎一大早便自己驾着马车出门去赴她昨天接下的几桩约,当然不包括相亲了。 这马车是无顶的,未行冠礼之人,出行乘车必须无顶,否则就是违反礼数。所以顾雎驾车出去的时候,没有顶的马车使得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来。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角落里大喊一声:“那不是我们长社的恩人!许侯大人吗?” 顾雎顿时背脊发凉,赶紧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斗笠一把戴到头上去,紧紧地低下头默不作声。两边的妇人姑娘们都紧紧围着马车转着,围得是水泄不通。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把她的斗笠抢走了,这些妇人姑娘见到顾雎的女扮男装的面容皆惊呼道:“哇!许侯大人好生帅气!” 顾雎无奈,只得慢慢驾车,生怕撞到了那些围着车的妇人和姑娘。 直到傍晚的时候,顾雎才回来,车上全是各种果子和米面。 “投车果盈啊,”姜成见到顾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怎样?长社民风淳朴不?” 顾雎如一直木鸢般机械似地看向姜成,微微张开嘴,嘴里冒着青烟,生无可恋道:“不……殿下……长社太险恶了……我……我刚刚差点被几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拉到巷子里去了……还好我跑得快……” “真给扒了衣服还得了!你不就暴露了,”姜成大笑着走到顾雎的车子边上,拿起她车上的一个梨子擦了擦,吃了起来,说道,“真是危险啊,还好你最后跑出来了。” “全是二姐姐当年教我的腿脚功夫好啊”顾雎叹了一声,说道。 “对了殿下,”顾雎看向姜成,说道,“小心一点……匈奴人……” 姜成点点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姜成开口问道:“那个……尽欢啊……” 顾雎转过头去,问道:“怎么了?殿下?” 姜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那个……那个贼酋之前和尽欢说了什么……” 顾雎一愣,脸色一变,正想应付几句,突然这时门口那里来了一队士兵,领头的将军问道:“请问燕王殿下现在在哪里?” 姜成赶紧上去迎接,说道:“正是本王。” 那将领抱拳说道:“禀告燕王殿下,本部所率三千重兵已到,只不过贼兵已经驱除殆尽了。” “没关系,将军此次前来,也是要驻守着两县吧?”姜成上前问道。 那将领答道:“正是,燕王殿下。” 姜成放心地笑了笑,说道:“你们来了正好,这几天正要出城巡逻,正缺人手呢。” “喏!” …… 因为两县县尉均被贼兵所杀的缘故,故姜成暂领长社县尉一职,直到新的县尉上任。 姜成一上任便开始对长社周围的村庄展开巡逻,并保护那些难民回到家园,帮助难民们重建家园。 一整天下来,又抓获了不少之前逃掉的贼兵,长社县的治安慢慢地回到了骚乱之前的水平。 而很快,姜成和顾雎的剿匪任务也已经完成,收拾人马以后,准备回京城复命了。 …… 一天之前。 长社县城,两军对垒阵中。 “梁王殿下……是姜望杀的……”杜峰躲过顾雎的那一枪,说道。 顾雎摆好架势,问道:“是因为吾父当年,站错队了吗?” 杜峰啐了一口,挥空了一刀,说道:“不……少主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姜成不受姜望待见吗……” “为什么?”顾雎皱眉问道。 杜峰挥空了一刀,说道:“因为……姜望最爱的女人,是梁王妃……而梁王妃之所以会嫁给梁王殿下……全是因为经常的母妃宁妃……从中作梗的结果……” 顾雎虚晃一枪,蹙眉问道:“继续。” 杜峰拍马推开几步,说道:“十六年前得到旨意,连夜赶去邺城去杀梁王殿下的人,叫张让……如今是洛阳京戎军副教头,是和姜白一伙儿的……” 顾雎主动进攻,凑近了杜峰,两人对视一阵,顾雎说道:“姜白我知道……他的母妃……是我设局谋死的……” “是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 剿匪得胜归来的军队皆披白袍,臂上缠着白布。 军队停在洛阳城外,军容森严。 明天,就是恭妃和淑妃出殡的日子。 除了御林军以外的军队不能进入京城,姜成和顾雎两人骑着马打马入城。但是在外城门,他们遇到了一队不速之客。 那是楚王姜白。 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俊美男子,身着白色锦袍,肩披素锦,神情落寞,骑着一匹大宛马,走在队伍的中间。 队伍后端的侍卫们迎了上来,拦住了姜成和顾雎,态度十分高傲地说道:“汝是何人?亲王入城,闲杂人等,迅速退开!” 那侍卫这么一喊的功夫,登时,这支队伍里的人都纷纷向后侧目。看着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柔美男子也转过头来。看向队伍的后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料看见了他。 姜成。 姜成也认出了他,冲他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便打马上前,对那高傲的侍卫出示了自己的令牌,说道:“不好意思冲撞先生了,在下是镇北左将军,六皇子姜成。” 顾雎也上去前轻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是门下侍郎,关内候许负。” …… “呃……” 那侍卫被两人堵得语噎,不知所措地看向姜白。 姜白拨马回头,后队的侍卫自动朝道路两边散开,只剩下姜成和顾雎两人,面带微笑看着他。 姜白骑马走来,姜成两腿也轻轻一夹马腹,朝前走去。两人两马相交。 姜成始终面带微笑,姜白则是冷着脸,微皱着眉头,看向姜成。 两人对视许久,风声萧瑟,道路两边的侍卫们都不敢说话,只能悄悄地看着他们。 须臾,姜白微眯起清澈的眸子,轻轻地撇起了秀气的剑眉,几乎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你笑什么?” 姜成撇撇嘴,把目光看向别处,轻声说道:“我怕三哥你难过嘛。” 姜白冷笑一声,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刺穿姜成,冷声问道:“哦?我为什么要难过?” 姜成看向姜白,直接对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说道:“毕竟你刚刚死了母妃嘛……要不要我这个弟弟安慰你几句啊?” 姜白难以置信般歪过头去,微张着嘴,皱着眉头看了姜成好一会儿,姜成始终报以微笑。 最后,姜白笑了,轻轻地摇摇头,凑近了姜成,邪声问道:“要不要我也安慰你几句?” “不要伤心,三哥,”姜成微笑道,“节哀顺变。”末了,还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姜白的肩膀。 姜白低头看向姜成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猛地一甩,冷声说道:“不需要。”说完,便看向顾雎,冷笑一声,说道:“许侯大人生得真是可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蠢蠢欲动的火凤 …… 顾雎听了便打马上前,笑着说道:“多谢楚王殿下夸奖。” “拿来祭天,正好合适。” 姜白阴森地笑了一声,看向顾雎,就像蛇盯住了田鼠一样。 “我属龙的,楚王殿下,”顾雎笑道,“哪有拿龙来祭天的道理?倒是淑妃娘娘属羊……楚王殿下属鸡……这样看来,甚是不错呢。” 姜白笑了,说道:“二位还真是开心呐……我们明天见。” “好的。再见三哥!”姜成笑道。 “后会有期,楚王殿下。”顾雎拱手道。 姜白冷笑了一声,便拨马转身离去。 队伍继续开进,缓缓地走进了洛阳城。 …… 姜成和顾雎两人骑着马回到了燕王府。原本顾雎的爵位属于关内候,在洛阳是有自己的宅邸的,但是顾雎却推脱掉了姜望赏赐给自己的宅邸。目前仍然是住在姜成府上。 姜成和顾雎并行走进府里,迎面便是吴昊走来,过来对姜成行礼道:“多谢燕王殿下出手相救。” 姜成笑道:“你想了数日,总算是想通了吗?” “嗯,”吴昊点点头。说道,“没错……想了数日,总算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就好啊……”姜成笑道,“你那个案子……总有一天会翻案的,别怕。” 吴昊轻轻地笑了,摇摇头。说道:“不用强求殿下,我现在能活下来,就已经很感激了,殿下府上有什么活,我也尽量帮点忙。” 姜成赶紧说道:“不不不。你身子才刚刚好点,还是不要太劳累的好……” 顾雎上前问道:“小哥,可知道当日,是谁要谋害你的吗?” 吴昊紧锁着眉头想了一阵,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并不清楚,只知道那害我的人的几个家丁曾说过……他家少爷看中了我那块地……要我赶紧搬出去……” 姜成说道:“那目前就先静观其变,等过一阵子再看看。到底是谁。动了你家的府邸。” 吴昊淡然地笑了笑,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正说着,林叔也走了过来,说道:“殿下,许侯大人,你们回来啦。” 姜成报以微笑,点点头,说道:“是啊林叔。” 林叔走上前,说道:“这几日是淑妃和恭妃殡仪的日子,明日就是她们出殡的时候了。整个洛阳城里都不能明火造饭,所以今晚准备的饭食,就略有些清淡了,希望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不要见怪了。” “不会的,林叔,”姜成摇头轻笑。说道,“清淡也好,鲜香也罢,我都可以接受的。” “那就好啊,殿下……”林叔说着,便去准备饭食去了,吴昊现在的身子也不能久站,也便回去了。 于是只剩下了顾雎和姜成两人,站在空空的庭院里,时不时有几个佣人过来行礼,便离去了。 顾雎等了一阵,姜成始终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顾雎转过头去。对姜成说道:“殿下……” 姜成看了过来,笑问道:“咋了?” 顾雎犹豫了一阵,说道:“殿下不想知道王平和我说了什么吗……” 姜成摇摇头,笑道:“我不想知道,只要你好好的,就可以了。” 顾雎低下头去,说道:“可是我好纠结……” “放心吧……”姜成把手放到了顾雎的头上,轻轻地摩挲着,柔声说道,“你觉得累的话,就去休息吧,你觉得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不要做了。” ——姜望……这个人杀了我的生父生母…… 顾雎抬起头来,看向姜成,泪眼汪汪,轻轻地扑进了姜成的怀里。 ——我一定要杀了他…… 姜成轻轻地推开了顾雎,看着她。说道:“你什么时候觉得累了,都可以走,我不会拦你的。” 顾雎摇摇头,说道:“殿下,我不会走的,在我完成我的事情之前……” 正说着,突然庭院门口那边窜进来两个姑娘,一看见姜成和顾雎,便兴奋地挥起手来,喊道:“表哥!尽欢哥哥!” 正是姜成的表妹杨素,还有杨素的堂妹杨雪两人。 “素素?”姜成见杨素这么欢脱的模样简直是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死啊,现在洛阳城一片哀荣,你这么高兴是要闹哪样?” 杨素撇撇嘴,说道:“关我什么事……和我又没关系……” 姜成“啧”了一声,说道:“那啥,那你也不能如此张扬啊。” “是啊堂姐,”杨雪在一旁小声附议道,“毕竟这是国葬……堂姐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啊……” “啐……” 杨素嘟嘟嘴,也没说什么,杨雪悄悄地看向顾雎,顾雎注意到杨雪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她立马一阵脸红,把目光撇开了。 “郡主还是有点孩子气呢。”顾雎走过来轻笑道。 “尽欢哥哥好!”杨素一蹦一跳的,跳到顾雎面前,元气满满地叫道。 “许侯大人好……”杨雪也跟着杨素走了过来,嗫嚅道。 “叫什么许侯大人啊!”杨素推了杨雪一把,差点把杨雪推到顾雎怀里,坏笑一声,说道,“多生分啊!学我,叫他尽欢哥哥就好了!这样不久熟络起来了么?” 姜成摇摇头,哭笑不得地看向顾雎,那眼神仿佛再说:“好了,这下摊上事了吧?” 杨雪那一张脸简直要羞得滴下水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尽……尽欢哥哥好……” “雪儿妹妹好……”顾雎也轻笑一声,打着招呼。 杨雪脸上浮起两朵难以名状的红晕,抬起头看了顾雎一眼,那眼神简直是要滴出水来。 杨素见了,便从后面推了一把杨雪,杨雪一个咧距,差点就跌进了顾雎的怀里。杨雪羞得朝后叫道:“堂姐!你干嘛啊!” “没干嘛,我手痒……”杨素憨憨地笑着,姜成突然“呔”的一声,从杨素背后给她来了一记爆栗,说道:“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哎哟!”杨素抱着脑袋抱头蹲防下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叫道,“我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吗?” 姜成哭笑不得地插着腰。看向顾雎,又看向杨雪,最后低头看向杨素,说道:“好……好个球……” “哇……” 杨雪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看向天边。 四人都不由自主地顺着杨雪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抹鲜艳的火烧云,燃尽了天边。 此时正值黄昏,顾雎看着那美丽的火烧云,那火烧云就像一只凤凰一般,坐落在天空的边际,看向洛阳城。 “应是行云未拟归,变成春态媚晴晖。 深如绮色斜分阁,碎似花光散满衣。 天际欲销重惨淡,镜中闲照正依稀。 晓来何处低临水,无限鸳鸯妒不飞。” 顾雎禁不住吟起诗来,杨雪悄悄地看了顾雎一眼,心想道。 ——许侯大人……还真是多才呢……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吧…… “表哥是刚刚打完仗回来吗?”杨素突然跳到姜成面前,插着腰问道,“是吗?听说是去剿匪了。” 姜成点点头,看了顾雎一眼,笑道:“是啊,是去打仗了,不过都是你尽欢哥哥在出力啊,我啊,只不过是在打下手罢了。” 顾雎赶紧说道:“在下只是献了点计策而已,真正的指挥统帅,还是靠的燕王殿下啊。” “听说齐王殿下被放出来了呢……”杨素撇撇嘴,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也没有下旨剥夺了齐王殿下的爵位……还让他住进他在洛阳的宅邸里面去了。” 姜成看了顾雎一眼,诧异道:“此事当真?素素?” 杨素点点头,说道:“是啊,不过也有人说是,让齐王殿下给恭妃送葬完后,就要被削为平民,永远不能进入京城,也不能当兵,读书。做官,还有经商呢,看起来好像只能去乡下当个小农了……” …… “齐王殿下……”顾雎看向姜成,问道,“今晚要不要去看看他?” “那样只会引火烧身,”姜成说道,“姜白刚刚回来,肯定要调查淑妃的真正死因,姜白知道她不可能是病逝,肯定是给人谋死的,至于是谁……” “太子?”顾雎皱了皱眉头,说道,“姜白首先怀疑的,肯定就是太子……太子毕竟住在宫里,虽然如今失了势,但是毕竟要做什么还是比较方便的。” …… “是啊……首先怀疑的肯定都是储君了……”顾雎说道。 “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你们再说什么啊……”杨雪明显被吓坏了,不知所措地问道。 顾雎看向杨雪,又看看姜成,最后对杨雪笑笑,说道:“一些不能上台面的话而已,你听了就忘记掉吧。” “嗯……嗯……”杨雪弱弱地点点头。 杨素嗔道:“你们两个真是的,都把我堂妹给吓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成摆摆手,笑道,“不过素素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呢?” “我们已经有五六天没见面了啊表哥,”杨素背着手别过脸去悄声道,“难道表哥不想见到我吗?” “那没有的事,”姜成笑了一下,说道,“只是今天如此特殊的……情况,素素还过来,总觉得有些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太学博士 …… “哇!是小猫咪啊!”杨雪惊喜地抱起一只在她脚边打转的小猫,叫道,,“快看啊,它好乖啊。” “那可不是,”杨素叫道,“你最喜欢的许侯大人,尽欢哥哥调教出来的小猫咪,能不乖吗?” “堂姐你在说什么啊!”杨雪羞叫一声,怀里的小猫也挣脱杨雪的怀抱,逃之夭夭了。悄悄地看向顾雎,顾雎无奈地看向姜成。 “话说素素今天来所为何事啊?”姜成赶紧来帮顾雎脱身,便上去打哈哈道,“总不是来欺负你堂妹的吧?” 杨素这才正经起来,正色说道:“其实是这样的表哥,我需要你。” “哈?”姜成懵了。顾雎也轻轻皱着眉头看向杨素。 杨雪则是悄悄地站到一边去,离顾雎稍微近了一点。 杨素看着姜成,正色道:“的身份。” “什……什么身份?”姜成心里暗自松口了气,问道,“什么事啊?” “事情是这样的,”杨素撇撇嘴,说道,“我堂妹她是离家出走的……到我这里来躲了几天,现在她老爹气急了,要她回去……我怕我压不住,所以来找表哥你了……” “蛤?” 姜成和顾雎两人听了以后都大跌眼镜,不可置信地看向杨雪。只见杨雪的的确确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这才问道:“她竟然……” 这么一问,杨雪的头就更低了。 简直难以置信,看起来如此乖巧懂事的杨雪,竟然会离家出走。 “对啊,”杨素插着腰说道,“你们啊,别看她现在乖乖的。在她老爹面前可会撒娇了。她爹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也格外宠她。但是她老爹,也就是我叔叔,该生气还是会生气的嘛……我已经压不住了,所以才拜托表哥和尽欢哥哥来帮忙嘛……” “好吧……怎么帮啊?”姜成看着满脸羞红的杨雪,笑了笑,问杨素道。 “就是表哥你和尽欢哥哥一起去一下我堂妹家里,吓吓她爹。让我叔叔不敢发作就行了!”杨素轻而易举地说道。 顾雎看了看杨雪,杨雪却是脸一红,立马低下头去。 ——这小妮子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顾雎暗暗想道,却突然听见姜成哭笑不得的声音:素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什么流氓,还上门去吓唬人啊。而且那人还是你的叔叔。” “不是吓唬,”杨素赶紧说道,“就是拿你的身份去压压他而已,让他没法发作。” “唔……”姜成看向顾雎,问道,“尽欢觉得怎样?” 顾雎还没说话,杨雪便开口了,说道:“还是算了吧堂姐……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刚刚剿匪回来,一定都累了,还要来帮我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呀……”说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便可怜巴巴地看了顾雎一眼。 ——还说过意不去!这不就是在暗示我吗! 顾雎看向姜成,无奈地笑了笑。便说道:“燕王殿下,在下觉得去杨姑娘府上待一待也不失为一种消遣,殿下觉得如何。” 姜成耸耸肩,说道:“那好吧,那我们便去杨姑娘府上逛逛吧。” “嗯。” 杨雪赶紧推辞道:“不用的,燕王殿下,许侯大人。不用如此的。” 姜成笑道:“在下也想去看看,太学博士的府上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书呢。” 顾雎转过头去,问道:“杨姑娘的父亲是太学博士吗?真好啊。” “嗯,”杨素介绍道,“我叔叔,杨拓,当朝的太学博士。” 顾雎点点头,便说道:“既然如此,燕王殿下。郡主大人。我们便是快点动身吧,省得给人碰见,还落人口舌。” 姜成应道:“甚好。” …… 很快这一伙人就上路了。杨素和杨雪坐着马车姜成和顾雎骑马。杨雪躲在马车里面,时不时地偷偷探出头去悄悄地看一下顾雎,偶尔顾雎也会发现她的小动作,也不时冲她笑一下。 坐在马车里边,杨雪旁边的杨素见了,便怪笑一声,悄咪咪地凑到杨雪耳边低声调侃道:“堂妹啊……你在看什么啊?是在看……尽欢哥哥吗?” “没什么啊!”杨雪浑身一个激灵,说道,“我……我随便看看而已……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杨素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深意地看着杨雪笑。 ——还不是因为表哥离京四年……终于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正德门那边看了他几眼……你这小家伙就一眼看中了他身后那位许侯大人……一下子就给尽欢哥哥迷了心窍……还拼命地暗示我……明示我去搞到他的名字……身份……哼哼,你这家伙想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上次还死皮赖脸地非要跟我进宫去……就为了和这位大人见面…… ——哎呀哎呀,没想到堂妹这次离家出走,竟然还捡了个妹夫回来,也不知道叔叔怎么想的,安排了那么多相亲都没用,出去一趟就捡了个这么高档的货色回来,话说还不知道尽欢哥哥是哪里人呢……家里有几口人呢…… “嘿,尽欢,”姜成拨马过去,靠近了顾雎那边,看了看马车,低声笑道,“这下你可摊上事了啊……打算咋整啊,尽欢?” 顾雎叹了口气,摇摇头,耸耸肩膀,说道:“不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吧,慢慢来嘛……” 姜成悄悄地看了一眼马车,只见那小小的帘布又被掀开了一点点,那杨雪探出头来,正好和姜成的眼神对上了,顿时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帘布被掀了过去。轻轻地晃着。 “尽欢,你总不能走一步看一步,就成了磨镜吧……”姜成低声调笑道。 “说什么呢!”顾雎伸手拍了姜成一下。 …… 行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一行人终于到了太学博士府。 所谓太学博士,是朝廷设立的京城太学的祭酒,相当于私塾先生,也就是校长那样。虽然这个职位本身权力不大,但是朝廷凡是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从京城太学出来的。所以太学博士门生故吏极广,关系网极其复杂,是很多势力追求的对象。 然而这是三年前的情况,四年前姜成在前任尚书令吴宽的建议下,离京远去辽东参军。仅仅过了一年,党争案就爆发了,一大批太子党官员下狱。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还有不知道多少太子党官员在监狱里被活生生地打死。连屈打成招的机会都不给。而杨拓作为三年前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太子党官员,竟然一直保持着原来的职务也实属万幸。只不过后来的朝廷大员,大都出自颍川君荀睿的颍川门门下,和京城太学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 所以现在的杨拓仕途可以说是基本上已经终结了,就等着过几年年纪到了乞骸骨了。不过尽管杨拓他在仕途上郁郁不得志,但是老来得子,年纪大了得了一个女儿,甚是宠爱。 …… “这里就是太学博士府了吧,”姜成骑着马在一座情意谙然的门庭前停下,说,“哈,看起来还真不错呢,对得起太学博士的身份呐。” 一行人下了车,下了马,顾雎在石板路上缓缓走着。这石板路上有两道长长的,很明显的光滑磨损过的痕迹。 “这是车辙……” 顾雎轻声说道。 曾经,无数的马车曾在这条石板路上开过,驻足过,停留过。如今物是人非,人走茶凉,除了回家的人。已经没有什么马车会在这里停留了。 “曾经这里很热闹……” 顾雎低声说道。 “许侯大人,在看什么呢?”杨雪走到顾雎身后,鼓足了勇气,悄声问道。 顾雎正欲搪塞过去,只见杨素便看着杨雪,摇摇头,说道:“堂妹,你还是想好一会儿怎么应付叔叔的说辞吧!” 杨雪便是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说道:“不怕!这有什么?不就离家出走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被惯坏的本性暴露无疑了啊…… 顾雎暗暗想道。 而姜成倒是有些替顾雎担心起来了,毕竟这如果搞不好的话,就算是变相的提前见岳父了! “走吧,我们进去吧。”姜成说道,众人皆应允。 石板路离太学博士府还有些距离。中间还有路段,但是因为人马谙少的关系,已经很是萧条了,道路坑坑洼洼,马车极易颠簸,而这种路段骑马也对马匹的蹄子不好。 所以一行人直接下马,一行人直奔太学博士府而去。 “哈!大小姐回来了!” 太学博士府门口,眼尖的家丁在门口大老远就看见了姜成等人,欣喜地喊叫起来又对旁边的家丁喊道,“快进去禀报老爷!” 那个家丁看了杨雪一眼,一拍脑袋,赶紧进去。 “你看,堂妹,”杨素轻轻地捅了捅杨雪,笑了一声,揶揄道,“几天没回来,他们都高兴成那样!” 姜成等人在太学博士府门口停了下来,家丁牵着姜成顾雎的马还有杨雪和杨素的马车到马厩里放好,便由着杨雪和杨素带着姜成和顾雎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意欲翻案 太学博士府的装潢和顾雎想得不太一样,府上的装潢并没有特别华丽,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朴素的,由此可见,当朝太学博士杨拓并不是一个穷奢极欲的人。 ——也有可能是不敢穷奢极欲吧…… 顾雎暗暗想道。 “雄思机变,墨藏于胸。” 顾雎对着院子里的一个石柱念道。 “这个啊!”杨雪上前对顾雎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许侯大人,我爹爹以前可是单枪匹马雄辩二十个匈奴使者呢!把那二十个匈奴使者辩的是百口莫辩,屁滚尿流,我爹爹雄才大辩,二十余年未尝败绩,这个柱石,就是陛下对爹爹重视的证明!”杨雪的口气听起来不无自豪,很是骄傲。 姜成轻轻地摸着石柱,笑道:“的确呢……太学博士若非当世大家,否则是没人当得上这个位子的……” “雪儿!” 只听见大院后边突然暴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而其中的愤怒听起来是非常明显的。 而杨雪吓得浑身汗毛抖了一下,呆若木鸡般地看向厅堂。 只见厅堂里面,一个符合绝大多数古装剧父亲形象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戒尺正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毫无疑问,这就是杨雪的父亲,杨素的叔叔,当朝太学博士,杨拓了。 “雪儿!你怎么又离家出走了?”杨拓拿着戒尺愤怒地走着。 “爹爹~”杨雪顿时委屈地叫了一声。 杨拓扔掉手中的戒尺,继续边走边严厉地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让爹爹这么担心!” “爹爹~~”!%^* “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爹爹~~~” “乖女儿~回来就好~” 待到杨拓走到杨雪面前,杨拓的眼泪已经是快流下来了。 “你知道爹爹有多担心吗?”杨拓抹着眼睛哭着说道。(!&^ “爹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杨雪说着很是乖巧地递上一块手帕。 杨拓接过手帕擦着眼睛,姜成和顾雎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摇头。 过了一阵,杨拓才放下手帕,看了看杨素,正要说话,却又猛然瞅见了这两位男子。 姜成和顾雎。 “诶诶……”杨拓猛然吓了一跳,叫道,“这……这不是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吗?” 顾雎上前行礼道:“小生许负,见过太学博士大人。” 姜成也上前行礼道:“在下见过太学博士大人。” 杨拓仅仅只是惊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得体地笑道:“老生,见过燕王殿下,许侯大人。” “杨大人看起来很精神啊。”姜成笑道。 “哈哈哈,燕王殿下过赞了,”杨拓说道,“不知二位大人今天所来,意欲何为啊?” 顾雎暗自笑了一声,想道。 ——看来杨拓还误会了……不过既然他身为三年前那起党争案中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太子党元老……日后翻案的时候,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杨雪在一旁说道:“爹,我们进去说吧。” 杨拓摸着那一把胡子笑道:“哈哈哈,既然小女都这么说了,那二位大人里边请吧。” “多有叨扰了。” 一行人进到太学博士府里的厅堂坐下,姜成坐。 杨拓抿了口茶,见顾雎底盘稳重。便说道:“老生见许侯大人步伐沉稳,进可攻退可守,相必也是习武之人吧。” 顾雎回礼地笑了笑,说道:“在下这只是三脚猫功夫,难撑台面。” 姜成摇摇头笑道:“许侯的功夫可强着呢。” “哈哈哈哈,看得出来许侯大人只是谦虚而已,”杨拓哈哈大笑道,“如今京城一片哀荣,全城不得生火,燕王殿下不在自己府上待着,却来老生这边,不怕被人看见,落得别人口舌之快吗?” “爹爹……”杨雪不满地戳了杨拓一下,说道,“燕王殿下大驾光临,爹爹却说这种话……太过分了……” “这种朝中大事,你懂什么,”杨拓严肃地教育了一下杨雪,说道。 姜成笑了,说道:“杨大人莫要担心,本王和许侯只是被宁国郡主给骗来的,并没有其他的打算,莫要惊慌。” 杨拓半信半疑,问道:“老生这个侄女何德何能,能叫得动二位大人?” 顾雎笑了,说道:“宁国郡主就是有如此能耐呐……” 杨拓也笑了,说道:“来,喝茶!” 于是众人对饮。 “但是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肯定也知道老生身份的特殊性……”杨拓抿了口茶,说道,“所以……老生有点疑心也是正常的……” “放心吧杨大人,”姜成摆摆手。轻笑一声。说道,“本王知道杨大人的顾虑,所以和许侯大人是骑马来的,并未太过招摇地过来,所以杨大人不必担心什么。” 杨拓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说道:“这样老生也就放心了……” “话虽如此,但是杨大人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呐……”顾雎浅笑安然,说道,“楚王殿下刚刚回京,想必要对他母妃,淑妃的猝然离世要有所调查……首先要针对的,便是储君,杨大人作为三年前为数不多硕果仅存的朝廷元老,想必也难逃干系……” 杨雪听了有些害怕起来,弱弱地看向杨拓,低低地叫了一声:“爹爹……” 杨拓赶紧安慰道:“雪儿乖,莫怕啊,去和素素堂姐一起到后院去玩一会儿吧……” “嗯……”杨雪应了一声,便和杨素一起起来,转过后堂。到后院去了。 见杨素和杨雪走了,杨拓这才问道:“老生不是很明白……许侯大人的意思……” “唇亡齿寒的道理总懂吧?杨大人?”顾雎笑了一声。说道,“太子党里,除了储君姜荣,还有太学博士杨拓两人以外,还有几个人还安然无恙的?如今楚王殿下回京,势必要调查清楚他母妃死去的真相,若是如此,必定怀疑储君姜荣。倘若楚王殿下若是要给储君一点颜色看看,杀鸡儆猴……杨大人自己说说……楚王殿下会动谁?” 杨拓听了顾雎这么一番话,仔细琢磨琢磨,不由得一阵背脊发凉,看向姜成,又看看顾雎,惊声问道:“那……那怎么办啊许侯大人?燕王殿下?” 姜成赶紧安慰道:“杨大人莫慌,,本王必定护得大人周全。” 杨拓惶恐不安地拍了拍腿,唉声叹气道:“唉!这朝中大员几乎都是站在楚王殿下那边的……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根基不深……如何护得了老生周全?只是老生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女儿……倘若老生将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女儿……就托付给二位了……”言毕,潸然泪下。 姜成看向顾雎,顾雎耸耸肩,赶紧走过去,说道:“你放心吧,杨大人,在下和燕王殿下一定会尽力的,若不能如此。也必定保住令女安全无忧。” “谢谢……谢谢许侯大人了……”杨拓流着泪谢道。 须臾。杨拓又叹气道:“老生三年前苟活下来,已经实属万幸……如今若是东窗事发……也是躲不过了……” 姜成摇摇头,说道:“杨大人,本王保住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莫要担心。” …… 杨拓闭上眼,摇摇头,叹道:“不行啊……燕王殿下还记得吴宽吗?” 姜成心里暗暗一惊,和顾雎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说道:“记得,前御史大夫,吴宽,兼任太子太师,三年前下狱,被判处斩刑。” “他的儿子吴昊收养了不少老生同僚的孩子,”杨拓叹气道,“前些日子我听说……吴昊……吴宽的老宅失火,里面的孩子,全都被烧死了……这是谋害啊殿下,怎么可能全都被烧死……偏偏又没人报官,所以朝廷也不管这事,吴昊他自己……也生死未卜……” “朝廷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顾雎说道,“陛下一清二楚,否则吴昊在京城收养了这么多孩子,单是陛下的孝龙尉就不止禀报了一次。” 孝龙尉,是直属于皇帝的特务组织,虽然有御史大夫辅助丞相监察百官,但是明显皇帝是不信任这个职位的,毕竟御史大夫是辅助丞相监察百官,所以便有了直属于皇帝的特务组织,也就是孝龙尉。 “而且吴昊还活着,”姜成轻笑道,“所以杨大人不要担心。” 杨拓微微皱眉,问道:“吴昊还活着?吴昊在哪里?燕王殿下?” “就在本王府上,”姜成笑道,“把他救活可真不容易啊……” 杨拓神色一滞,斟酌一阵,问道:“燕王殿下你是想……翻案?” 姜成闭上眼轻轻颔首,微笑无言。 “还真是如此……”杨拓惊声问道,“燕王殿下,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局势非常地不容乐观吗?” 姜成笑道:“这三年来……本王好几次就命丧沙场,却又一次次死里逃生,这是上天对本王的眷顾,若是如此,本王自当翻案,这朝堂凶险,又比无眼刀剑险恶多少?” “燕王殿下……”杨拓欲言又止。 顾雎看出了杨拓的顾虑,便笑道:“杨大人尽管放心,在下和燕王殿下此行并不是为了拉拢杨大人,只是单纯地被宁国郡主给骗来了,只是看到杨大人好像对于楚王殿下回京这件事情并不敏感,所以特地提醒一下。” “多谢许侯大人提醒,”杨拓应道,看起来仍然是有点不放心。 “时间不早了,杨大人,”姜成站了起来,笑道,“本王和许侯大人也该回去了,希望杨大人能多多注意一下。” 言毕,顾雎也站了起来,杨拓便迎了上去,说道:“如今京城全城吊丧,不便盛情款待两位大人,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无事,此等小事,不足挂齿。”姜成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中生有 …… 说着,三人便起身走了出去,送到门口,杨拓便停住了脚步,拱手说道:“燕王殿下,许侯大人,老生远离朝廷纷争已久,不便露面,按照武侯的话来说,就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自保,不求飞黄腾达,若是老生将来有一天……有一天有愧于陛下,还希望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能拉老生小女一把,老生这些多谢了……” “嗯,本王答应你。”姜成点点头,应道。 “杨大人在这边就可以回去了,”顾雎笑道,“在下和燕王殿下乘马回去,不用来送。” “老生知晓了。”杨拓拱手应道。 “还请杨大人一会儿记得叫宁国郡主早点回家啊,”姜成笑着打招呼道,“不然宁国公会发火的,叫她注意点。” “老生知道了,燕王殿下尽管放心。”杨拓应道。 说完,姜成和顾雎行礼,太学博士府的家丁牵来了他们的马匹。姜成和顾雎两人翻身上马,侍卫们赶紧跟上,互送着他们回去。 …… 正在府上后院玩乐的杨素瞥见了心不在焉的杨雪一眼。杨雪这时候正坐在树下的石桌边上,不知为何,出神地发呆着。杨素见了,坏笑一声,悄悄地走到她背后,杨雪轻微地叹着气,肩膀轻轻地一上一下的,单看她呼吸的韵律,就能感觉到她的少女甜蜜的忧愁。 “雪儿……” 杨素的双手突然从杨雪腋下抄了过去,在她前面摸了一下,杨雪惊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而始作俑者杨素已经大笑着跳开了。 “堂姐!” 杨雪又羞又气,跺了跺脚,羞极地叫了一声。 “你干嘛啊!”!%^* “思春哪?堂妹?”杨素一下子就看穿了杨雪的心思,坏笑着问道。 “才!才没有……”杨雪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道,“我……我着凉了而已……” “难道你不想许侯大人么?”杨素轻手轻脚地跑到杨雪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我……我没有……想他……”杨雪挪了个位子,看着地上的落叶,羞笑一声,说道。 “还说没有!”(!&^ 杨素坏笑着叫道,“你明明想他想得要死,还把他骗来府上,和你老爹见面!堂妹……你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说完,杨素便咳嗽一声,佝偻了点身子,老态龙钟般地走了几步,眼睛也微微眯起来,探着手,说道:“许侯大人真是一表人才呐……生得俊美,又有才华,深得陛下赏识,此等人中龙凤,若不嫌弃吾家小女的话,当为吾家乘龙快婿啊……咳咳咳哈哈哈哈……” 杨素扮了一会儿杨拓,还没有演完,就已经忍不住笑场了。杨雪羞极了,追上去轻轻打了杨素一下,叫道:“不要这样!堂姐!臊死了!” “哈哈哈……我肚子好痛……”杨素捂着肚子笑了一阵,回过身来,说道,“那么……堂妹你这么想许侯大人……不如我们……去找他吧?” “怎……怎么找啊……”杨雪心口一紧,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个……爹爹在和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说那么可怕的事情……我……我哪里敢插话啊……” “笨啊!”杨素弹了一下杨雪的小额头,指了指院落里的膳房,轻笑一声,说道,“我们去给他们送点点心,你趁机看你心心念念的尽欢哥哥几眼,以缓解你那蠢蠢欲动的春心,不好吗?” 杨雪扭了一下身子,嗫嚅道:“什……什么叫蠢蠢欲动的春心呐……” “真烦!你去不去!”杨素站了起来,气呼呼地插着腰,问道,“你不去的话,我去了!我自己去!你不要后悔!”说完,便径直朝膳房走去。 “诶诶诶!”杨雪登时慌了,赶紧上前拉住杨素的衣角,弱弱地说道,“堂姐……我……我和你还不好吗……” 杨素又气又笑,点了点杨雪的额头,笑道:“你啊你……胆子这么小,那么喜欢尽欢哥哥,直接和他说不久好了……” 杨雪撇开眼,没有说话,眼里那带有丝丝甜味的笑意却已经按捺不住了。 “好了,我们走吧!” 杨素拉着杨雪去膳房里拿了点点心来。端着盘子朝厅堂走去,可是才走到厅堂,却发现姜成和顾雎早就走了。 “诶,表哥他们人呢?”杨素挠挠脑袋,,不解地问道。 “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为了避嫌,已经走了。” 这时,杨拓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喝着茶,说道。 “啊?走了?”杨素惊声问道,“叔叔,什么时候走的啊。” 杨拓沉吟道:“刚走。” 杨雪撇撇秀气的柳叶眉,颦蹙的神色夹杂着几丝哀怨,接过杨素手里的那一盘点心,放到了桌上,说道:“那爹爹,你来吃一点吧。” 杨拓叹了口气,说道:“唉……雪儿,你以后,不要和燕王殿下还有许侯大人他们两个来往了……” 杨雪顿时一愣,吓了一跳,便撇着眉毛委屈地问道:“为什么?” 杨拓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喝道:“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他们是要和楚王殿下为敌的,如今朝堂之上,有几人秉持忠贞,对储君忠心不二的?全是荀康一家培养出来的人!而且,燕王殿下回京了,没有兵权,倘若真的……真的……没有兵权还好,若有兵权,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整个洛阳,都会化为一片尸山火海!” “不会的……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那么稳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杨雪摇摇头,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总之你以后少出门了,”杨拓站了起来,对门口的卫兵和家丁说道,“你们以后看好她,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准放她出门,知道吗!” “喏!”侍卫们应道。 “爹爹!”杨雪委屈地叫了一声。 “你太任性了!”杨拓严厉地说道,“在局势明朗之前,你不准出门!” “爹……” 杨雪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两手捏着裙角,捏得指尖发白,委屈地叫着。 “总之……就这样了……”杨拓背着手,摇摇头叹气一声,说道。 “叔叔……” 杨素站在那边,不知所措的样子。 杨拓看向她,叹了口气,说道:“素素……燕王殿下刚刚嘱托我,叫你早点回去……现在京城吊丧,在外边待太久不好的。” “嗯……我……我现在就回去……”杨素低着头说道,便快步从杨拓身边走了出去。 “唉……” 杨拓背着手,从天井里看向天空中不断幻化的云龙。 “京城……要变天了啊……” …… 太学博士府外的石板路上,姜成和顾雎骑着马,并鞍前行。 “楚王殿下回京了,”顾雎说道,“燕王殿下有没有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巩固联盟,做到情报畅通。”姜成说道。 “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顾雎说道,“我们和太子殿下的联盟已经形成,而且宁妃娘娘也已经掌管后宫大权,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燕王殿下都能比楚王殿下早知道,楚王殿下比我们优势的地方,就在于,朝中大臣,几乎都是楚王党成员,能在相当程度上左右陛下的意志,但是,陛下就是陛下,陛下的意志,仍然属于陛下自己……所以……若是发生了什么让陛下忍无可忍的事情,那么……人再多,也劝不住陛下的……” 姜成神色一滞,似笑非笑地看向顾雎,微眯着眼,问道:“尽欢是想……无中生有?” 顾雎微笑道:“有何不可?” …… 洛阳,齐王府。 到了明天,这座王府,就不复存在了。 府上的仆人卫兵已经被姜平全部遣散,只留下姜平一人。 “齐王殿下……” 跳着微弱烛火的房间里,姜平,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一个白衣剑客正坐在床下,说道。 姜平轻轻颔首,说道:“本王知道了,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嗯……” 剑客点点头,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手持亮银枪的枪客。 “人手都到齐了吗?”剑客问道。 “到齐了。”枪客轻轻颔首,说道。 “那就开始吧……” 剑客轻声道。 “嗯……” 两人沉默了一阵,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武器。 须臾,天降大雨。 “喝呀——” 两人同时吼叫起来,一个耍着剑舞,一个舞着枪花,逼近对方。 “噌噌噌!” 长枪对剑,交锋的气浪卷起雨点,使得二人周围雨点无法落下,仿佛时间静止了般,只有二人超脱时间之外,继续交手着。 “哗!” 蓄积已久的一滴倾盆落下,只因剑与枪拼在一起。 剑与枪紧紧相抵着,这是两人意志的交锋。 二人各退一步分开。 枪客迅速转身并蹲下,亮银枪扫向剑客的下盘,剑客迅速跳起,踩在枪杆上面,同时手里的剑抖着雨珠刺向枪客,枪客侧身躲过,手腕一翻,枪杆转动,剑客站不住了,立马从亮银枪上跳下来,枪客立马跟上去,亮银枪狂刺,瞬发十三朵枪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雨夜争锋 …… 戌时,原本一片死寂的洛阳城突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雨幕,接着,又是一阵大风,墨云滚似地遮黑了半边天。 傍晚地上的仅存的一丝丝温柔的空气跟着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的干土,似凉又热。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一切都惊慌失措。车夫急着上油纸布,铺户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手忙脚地收拾摊子,行路的加紧往前奔。又一阵风。风过去,街上的幌子,小摊,行人,仿佛都被风卷走了,全不见了,只剩下洛阳朱雀大道两旁的柳枝随着风狂舞。 随即,几阵隐隐的阵雷过后,下起了前些天司隶地区突如其来降雪的以来的第一场雨。微明的天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条条雨丝。不一会儿,远近的景物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了。晚食过后,雨虽然没有停,却也没有再下大,仍然淅淅沥地滴着,齐王府……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雨幕之中。 然而不久,随着一阵“滴滴哒哒”的声音,稀稀疏疏的大块大块的雨点落了下来。雨点落在泥地上,溅起一团团灰尘。落在石板路上摔得粉碎,石板路之间的坑坑小洼上宛若突然绽放了一朵朵小花。还没等人看清,“唰唰,唰唰……”的声音随之而来,像一个在天上的巨大的花洒突然洒开了一样,密集的大雨降临了。石板路间绮丽的“绽放的小花”顷刻间无影无踪了。不一会儿,地面便积水了。雨点打在积水里,溅起一朵朵水花。齐王府那破败的马厩里,两匹骏马受惊般地嘶鸣起来,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雨越下越大,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地上,溅起水花,那水花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喷泉。 远处,风雨无情地席卷着烟雨洛阳,只见大雨一会儿向东,一会儿飘向西,一会儿又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就在这小小又巨大的齐王府里! 暗藏杀机! 而此刻,唯有齐王姜平房间庭院里的那株桂花树,青幽幽的树叶间绽放着精巧的小花,这飘香的花,是这死气沉沉的齐王府雨里生命激情的唯一象征。 几个拳头大的雨点掉了下来,发出“啪啪”的声音。雨越下越大,汇成一条条细流,雨点砸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霎时间,雨大的像是天上的银河泛滥了一般,从天边狂泻而下! 狂风咆哮着,猛地把姜平的房门撞开来,摔在墙上。烟囱发出低声的呜鸣,犹如在黑夜中抽咽。 姜平静坐在房间里,一言不发,听着外面的打斗声。 “六郎……许负……” 姜平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烛火,喃喃道。!%^* “加油吧……这是我最后能帮到你们的了……” “不要让姜白……得逞……” 滂沱大雨开始在洛阳城中肆虐起来。雨柱漫天飞舞,像攻城一般,成千上万支利箭飞速射向屋檐,瓦片,城墙,势不可挡,威力无穷。植物在挣扎,拼命抓住大地,做最后的努力;动物在雨中飞奔,逃离大雨的侵袭。雨像是无止尽的,不知疲倦地下着,在平地上汇成积水,迅速扩大;在屋檐间架起瀑布,飞流直下。 瓢泼大雨下个不停,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在街道上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暴雨在疯狂地下着,明亮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空中穿梭着,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个屋子,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好像可以把任何东西震碎。(!&^ 现在,姜平屋里的两人可以清楚地听到雨水落地的“哒哒”声和大雨的“哗哗”声。 狂风咆哮着,猛地把门打开摔在墙墙上,风吹在窗栏上上发出“呜——呜——”的惨叫声,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气氛惊恐万分。 …… 院中。 白衣剑客轻轻地掂着剑,剑锋在指间旋转着,在身前旋转着,形成一道剑风屏障,成功地瓦解了枪客的攻势,并用一种奇妙的力道牵引着枪客过来,枪客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道牵引着往剑客那边跑去,便赶紧把亮银枪往地上一插,同时双脚在地上一蹬,一个撑杆后空翻,同时亮银枪破开泥土,由下至上扫向剑客的下巴,剑客见状赶紧往右站定一步,同时左臂腋下夹住亮银枪,顺着亮银枪的力道跳起来,高高跃至空中,待到枪客落地时,剑客已经跃至他头顶,手腕一翻,剑尖朝下,整个人旋转向下,剑锋抖着水珠,直直地朝枪客刺去。 这个枪客丝毫不敢大意,扔开亮银枪就朝旁边一扑,剑客那凌厉的剑势就这么刺在了地上。 白衣剑客左手拿起亮银枪,枪剑并用,朝枪客刺来,枪客并没有躲开,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身法,趁着亮银枪与那利剑之间的间隙挤进去,一拳打在白衣剑客右小臂上,逼开了剑刃的刺击,然后两只手抓住亮银枪,强行将其从白衣剑客手中拔回来。 白衣剑客登时只觉左手手心火辣辣的,而枪客在抢回亮银枪后,抓住亮银枪居中部分,迅速原地旋转起来,枪杆子打向白衣剑客腰间! ——机会! 面对着这攻势,白衣剑客竟然没有躲开,而是往枪杆子上一躺,却不是翻过枪杆子,而是左手撑住枪杆,右脚轻轻一踮,踢向枪客的脑袋。 枪客低头躲过,正欲突击,剑客这才翻过枪身,堪堪落地,,极为巧妙地躲开了这一杆子,正好落在亮银枪攻势的空当里,剑客横将一剑,砍了过去! ——被瓦解了! 枪客咬咬牙,立马加快了旋转的速度,由于亮银枪是长武器,所以亮银枪的另一边马上扫过来,剑客见状立马一个后空翻躲开,落在亮银枪的攻势外,而枪客收枪,背对着剑客。 ——好机会! 剑客抓住着个大好机会,小跑几步后轻轻一跃,一剑刺向枪客! …… 没想到枪客则是立刻转身。 一个回马枪! 那一刻,剑客瞳孔都瞪大了,脚也生生地不顾有扭伤的危险,硬是落地踩进土里。 这时候,枪客的枪尖已经逼近剑客的胸前了,还差一点,就要刺进去了。 剑客立马侧身躲开,枪客心知不妙,想抽回亮银枪,剑客那里肯放过,于是左肩腋下一夹,左左臂在亮银枪上一缠,愣是抓住了亮银枪,同时手里的剑用力地抵在亮银枪下方,狠狠地由下至上,将亮银枪挑成两段! ——糟了! 枪客拿的正是没有枪尖的那端,赶紧连上两个后空翻远离剑客,那剑客直接原地跳了起来,将他抢到的手里另一半亮银枪踢出去,亮银枪的枪尖朝着枪客飞去! 枪客后空翻堪堪落地,亮银枪就飞过来,赶紧是一招铁板桥躲开! 亮银枪擦着枪客的下巴飞过去,钉在了他们身后的柱子上,带着雨珠,轻轻颤抖着。 而枪客刚刚起身,就看见白衣剑客面对着他就是一个侧空翻,枪客无奈,只得用手中的断枪抵挡。 剑客侧空翻逼近宇文靖,两脚夹住断枪,同时空中变向,身体往地上倾,右手拿剑,左手撑在地上,两脚夹着断枪,腰腹用力,一招侧手翻! 而枪客则是因为一直抓着断枪,连带着被剑客直接翻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几圈。而那杆断枪也被剑客两脚夹住抢了过来,扔在地上。 枪客堪堪半跪起身,刚想站起来,白衣剑客的那把利剑,就抵在了枪客的喉颈旁。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 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 鸭头春水浓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脸。 桃蹊李径年虽古,栀子红椒艳复殊。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 …… 枪客轻轻颔首,笑道:“是我输了……你的剑法,和枪法一样出色……” …… “够了……” 姜平从房里走了出来,说道。 登时,院子外边立马冲进来一队黑甲士兵,围住了剑客和枪客。 剑客和枪客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原来,这两人便是姜成,还有顾雎。 自不久之前,顾雎和姜成讲述了一番无中生有之后,便有了主意,自导自演,上演一出齐王遇刺的好戏。如此一来,姜望必定是认为姜白心所不忿,便欲将姜平赶尽杀绝所致。从而疏远,甚至责罚,惩罚姜白。 而事实上,只要演得好,确实能达到这个目的。姜成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对于泼别人脏水这种事情,只要有利,他也是不拒绝的,尤其是姜白。 这个害得他离京四年,未得回来的人…… 这失去的四年里失去的一切,,姜成要一并夺回。 “做戏就做全套……”半跪在地上的姜成低声说道。 而这,也是姜成对顾雎的考验。 顾雎微眯凤眸,一把把姜成从地上拽了起来,把他扣在身前,剑刃一横,抵在了他的喉颈前。 剑刃,在不断颤抖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赵王的刺客 …… “啪!” 就在这个时候,一枚飞镖射了过来,打掉了顾雎手里的剑。 “咣当……” 剑,掉在了地上。 “是谁!” 姜成赶紧一个箭步站了起来,把顾雎护在身后。 众人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是两个一高一矮蒙面的黑衣人,正蹲在院墙上面在对着他们笑。 “你们好啊。” 其中一个高个子打了个招呼,问道:“晚饭吃了没啊?” “在下托赵王殿下,来为齐王殿下保驾护航。” 那个矮个子的黑衣人说道。 “赵王……” “殿下?” ……!%^* 三个时辰前。 “我去!是洛阳啊大叔!” 杨洛骑着高头大马,在洛阳外城高大的城墙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雄伟都城楼禁不住地叹道,然后转过头去,对魏青喊道。 “大惊小怪,真不愧是穷乡下出来的小子。”魏青冷笑着嘲讽道。 “喂!大叔!这一路上的路费,还有伙食费,都是我出的!我是穷小子?那你是什么?躺在路边的废柴大叔吗?”杨洛丝毫不留情地反讽道。(!&^ 魏青微微皱眉,笑道:“嘿!你个臭小子!敢不敢再说一遍。” 杨洛叫道:“我说大叔,你就是个躺在路边的嗷!” 魏青骑在马上,抬起脚在杨洛腰上踢了一脚。 “搞什么?疼死了!”杨洛揉揉后腰,痛叫道。 “谁让你一天到晚没个正形……”魏青嘟囔着,便打马上前,两人准备入城。 入城之后,他们按照之前约好的地点,到了一家青楼。 “唔……这里……好……” 杨洛这个初哥腼腆地跟着魏青这个老手进去,看着熙熙攘攘,不断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们,杨洛简直要头晕眼花了。 正在这时,魏青转头对杨洛说道:“臭小子,你在这里随便转转,别随随便便就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走了,我去上个厕所。” “哦……好的大叔……” 杨洛已经被眼前的景象给弄晕了,留在青楼里,周围都是几个青楼女子围着几个纨绔子弟说笑喝酒打闹。 一个轻佻女子走过来,悠悠地围着杨洛了一圈,媚眼如丝,轻轻地朝他吹了口气,妩媚地说道:“小公子,放开点,来玩玩嘛~” 杨洛登时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呵呵,真可爱呢~”轻佻女子掩面笑道。 …… 魏青来到厕所,解开裤腰带,这时,他身后,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在魏青身后低声说道:“赵王殿下说,今晚任务提前开始,楚王殿下回京速度太快了,已经来不及准备了,今晚可能会有点危险,总之……小心点,一定要保护好齐王殿下……还有燕王殿下。” 魏青低着头,问道:“楚王殿下这么嚣张,刚回京就要……杀人吗?” “楚王殿下……刚刚死了母妃,而且听说,他今天刚刚回京的时候,还和燕王殿下还有许负他们,有了语言上都冲突……总之,千万要注意了。”男人低声说道。 魏青点点头,穿上裤子,说道:“行,记住了,我待会儿过去踩点。” “行。” …… 魏青上完厕所刚刚出去,准备去找杨洛的时候,才一眼,就看到杨洛已经被那个轻佻女子给搞得迷迷糊糊的,魏青上前塞给那女子一袋钱,抛了个媚眼,说道:“去去去,找别人玩去。” “大爷出手还真大方呢~”女子轻笑着,拿着钱袋扭着柳腰走了。 赵旻昊愣愣地看着魏青。 “干什么小子?舍不得那女的啊?瞧你这点出息。”魏青伸手推了杨洛的额头一下。 “你原来有钱的!那你一路上还吃我的喝我的?”杨洛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喊道。 魏青挠挠脑袋,说道:“那啥,钱还是别人的好用。” “什么!?” …… 杨拓,太学博士府上。 在送走了姜成喝顾雎以后,杨拓,早早地便睡下了。 但他却不知道的是,今晚,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 杨洛和魏青来到杨拓在洛阳的宅邸,太学博士府外。躲在树丛里,魏青指着太学博士府的大门对赵旻昊说道:“知道吗?这个人可是你的本家啊,好好保护他,楚王殿下,估计是要对他下手的,准确来说,楚王殿下此次回京,就是来清洗整个洛阳的皇子。” 杨洛撇撇嘴,摩拳擦掌道:“那可不是,大叔。” 魏青低声问道:“这一路上我教你的,都还记得吧?” 杨洛轻轻地点点头,说道:“记得,当然记得。” 魏青低沉地喝了一声:“那就准备好进去了。” 说着,魏青和杨洛两人一个箭步冲出树丛,蹬步上墙,翻进院墙,翻滚落地,跳到一片灌木丛里。 “嗷!” “嗷!” 两人同时惨叫出声,咬着牙拔掉了身上扎的刺。 魏青低声骂道:“擦,哪来的刺啊!” 接着,魏青又伸手捅了捅杨洛,说道:“小子,找找杨拓现在在哪里。” “嗯,大叔。” 杨洛钻出树丛去,一会儿就没影了。不一会儿,又钻了回来,低声说道:“刚刚区溜达了一圈,杨拓他今天没有睡在自己卧室,而是去了另外一间厢房睡觉。” “嗯,看来他在我们前面的那间屋子里。”魏青点点头,说道。 院子里没什么守卫,所以他们在这里讲话倒也没人听得见,不过为了隐秘起见,他们还是要小心一点。杨洛和魏青躲在院墙阴影下,魏青低声说道:“小心点,走。” 此时,正值月黑风高的夜晚,本就漆黑,又躲在阴影之下,还穿着夜行服,所以正常人很难能发现他们。 “嗯?那是什么?”一个守卫远远看着好像有两个黑影在院墙下面慢慢地爬过去。 “喝……” 杨洛差点被吓死,魏青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低声说道:“怕什么!走快点就没事了!” 两人赶紧加快了脚步。 而这时,另一个守卫顺着那个守卫看的方向看过去,看过去,那两团黑影已经爬走了,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眼花了吧,什么都没有。” 那个守卫揉揉眼睛,院墙下面的确什么都没有,便干笑一声,说道:“还真是,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吧。” …… 而这边,魏青和杨洛爬上了杨拓所睡厢房的屋顶,轻轻地揭开几个瓦片,施展着缩骨功,竟然是像猫一样的,钻进了这小小的洞里,身体就像是直接穿过了屋顶,进入屋内。 杨洛和魏青蹲在横梁上,杨拓就在他们下面,坐在椅子慢悠悠地喝茶,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他头顶上,多了两个人来。 “这家伙就是变相地在等死啊。”杨洛低声对魏青说。 “我们只要保护好它就行了……然后顺藤摸瓜就好……”魏青低声说道。 随即,魏青和杨洛便各喝下一瓶药,这种药可以把各种体征降到最低,而不影响人的行动,这样就可以避免呼吸声被下面的人给听到了。 杨洛和魏青便躺在了横梁上,魏青抬脚轻轻地踢了踢杨洛一脚,低声说道:“小子,你去看着他。” 杨洛问道:“那你呢?” 魏青打了个哈欠,两手枕在脑后,缓缓地闭上眼,慢悠悠地说道:“我……去睡一会儿……” “靠……” 突然间,杨拓坐立不安起来,冷汗直流,想起了以前的同好们。 ——三年前背杀掉的大员们……在牢里基本上都是中毒而死……张大人林大人陈大人…… 想到这里,杨拓就丝毫不敢吃喝任何东西,心里被三年前的那场灾难束缚得死死的。 “算了……不管了……还是去睡一会儿吧……” 杨拓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自言自语,说着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开始睡觉。 过了莫约一个时辰,躺在横梁上的魏青醒了过来,用脚踢了一下杨洛。 “怎么了?大叔?”杨洛摸了摸自己被魏青踢过的地方,不满地问道。 “来了。”魏青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 言及如此,杨洛也正经了起来,两人屏息凝神,蹲在了横梁上。 房门被悄悄推开了,一个带着面罩,背着剑的人走了进来,脚步不算轻,可就是发不出声音,这个人进来,把门关上。 魏青拿出一个吹管,吹了起来,一团白色烟雾混入空气中,躺在床上的杨拓的呼吸瞬间缓慢沉重了许多,开始打起鼾来,明显睡死了。 那个人感觉到不对劲,微微有些困意。 正当此时,短剑出鞘,魏青和杨洛同时从横梁上跳下来,双重空中刺杀! 那个人虽然有些困意,可是毕竟还是醒着的状态,而且功夫深厚,感官敏锐,很快就发现了头顶的一举一动。此人赶紧极速侧闪,躲开了这一记刺杀,见状如此,魏青原地弯下腰来,杨洛单手撑着魏青的腰背一记双脚高踢,靴刃刺出。 那人一拳打出,杨洛半空中微微张开双腿,夹住那人的手,拖慢他的移动速度,魏青踩着旁边的椅子跳了起来,举着短剑朝那人刺去,半空中的一记空中突刺! 那人被杨洛刚刚那一下给拖慢了速度,已是躲不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御史夏贤 ……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的脖颈竟然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折开来。就像活生生被掰断了一样。而魏青一记短剑刺击,竟是没有刺中那人的脖子,而只是刮破了点皮。 但是,短剑的剑刃也拨开了这人的面罩。 那人的面罩掉了下来。 “是你!”魏青既有些意外又有些情理之中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洛阳都护府御史夏贤?” 此人明显一愣,随即便笑道:“没想到你功课做得很足嘛……把洛阳百官的名字和面容还有官位都记得一清二楚……” “夏贤……洛阳都护府……御史……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嘛……”杨洛瞅瞅夏贤,说道。 “鄙人奉楚王殿下之命,来杀掉所有阻碍的人,当然也包括你们!”夏贤狠声道。 “你的样子我已经看到了。”杨洛说道,“信不信我去陛下那边检举你!”。 夏贤冷笑一声,说道:“看到又怎样?就是因为你们看到了,所以你们就一个都活不了!” 魏青见状拔出钢剑,杨洛也拔出了自己的蝴蝶刀,夏贤则是拔出了背上背的长剑来…… “鱼肠剑?原来你还是堂堂孝龙尉的督上,身为陛下的近臣,没想到竟然会为楚王为虎作伥!”魏青冷声说着,便是一剑刺出,夏贤箭步侧身,鱼肠剑挡在胸前,将魏青的剑势引开,而杨洛则是拿着蝴蝶刀扑了过来,蝴蝶刀在手指间旋转,眼花缭乱。 “哼!这种小花招,在我面前简直是就是班门弄斧,雕虫小技!”夏贤冷笑一声,一脚踢向杨洛,杨洛赶紧跳起来,反手拿住蝴蝶刀,一刀刺下。 魏青这时候紧急收回剑,一记鞭腿踢向夏贤左腿腿弯处,夏贤吃了这一脚,左腿吃痛,不由得踉跄起来,杨洛趁机一刀刺下,而这时,夏贤却是一剑朝空中刺出! “妈的,小心!”魏青钢剑拨开夏贤这一剑,杨洛空中收刀,一个三百六十度空中翻滚,落到夏贤背后,魏青上前就是一记左勾拳重重地打在夏贤的面门上,夏贤闷哼一声,魏青一拳将夏贤打得转了个弯,正好对着杨洛,而杨洛已经是拿着蝴蝶刀一刀逼近夏贤的喉咙,蝴蝶刀在指间旋转!!%^* 夏贤浑身汗毛竖起,立马向后仰头,杨洛指间旋转着的蝴蝶刀就那么割断了夏贤的胡子。 “干!我的胡子!”夏贤突然大叫一声,好像很疼一样,立马一个铁板桥后躺,右脚尖朝上抬起,脚尖正中杨洛下巴,杨洛下巴陡然被踢中,随即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妈的菜鸡!死了没?”魏青一边招架着夏贤的攻势,一边踢了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杨洛一脚,骂道。 杨洛躺在地上翻了个身,晃晃脑袋,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而这时夏贤一记掌底打推向魏青胸口,魏青一剑刺向夏贤掌心,夏贤不得不避开,魏青追上去,跟着一记掌底打,却是被夏贤用鱼肠剑挡住,震得魏青虎口直直地发麻,夏贤紧接着一记膝击,魏青弯着腰向后跳起躲开,夏贤也跳起来,一记肘击击向魏青后颈,魏青却是空中半翻过来,抓住夏贤的肘弯处,一记单臂翻摔。(!&^ 夏贤被翻摔出去,半空中急速变招,稳住身子,而落地翻滚时却是一不小心撞到了椅子,登时发出了巨大声响。 而这时,躺在床上的杨拓呻吟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三人愣愣地看向杨拓。 过了一会儿,杨洛首先犯难,一记高角度侧踢,踢向夏贤的下巴,誓要报刚刚被夏贤一脚踹中下巴的一脚之仇,夏贤低下头,杨洛一脚扫过夏贤的头顶,夏贤抬头,左臂直接抓住杨洛的腿,原地旋转一圈,魏青急忙躲开即将撞向自己的杨洛,杨洛被甩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地上连续滚了好几圈。 “靠!刚刚你还那么担心我!”杨洛躺在地上勉力抬起头来说道。 “妈的菜鸡快爬起来!”魏青吼道。 夏贤意图拉开与魏青的距离来,可是怎奈魏青步步紧逼,夏贤拉不开距离,这里空间又狭小,他的招式的优势荡然无存。 杨洛这时候爬起来,小跑几步一个滑铲滑到夏贤身后,两腿夹住夏贤的左小腿,在地上一个翻身,夏贤被迫半跪在地,魏青跳起来,一记短剑刺击,夏贤用鱼肠剑在身前旋转,魏青无从下手,大喊一声:“小子!掏他下盘!” “知道了!” 杨洛立马坐起来,在夏贤身后,从背后一拳打向夏贤胯间! “咚!” 然而这一拳下去,夏贤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洛和魏青同时惊叫出声:“妈的!原来是个死太监!” 夏贤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怒火中烧,怒吼一声,全身的力道都爆发出来,一脚朝他们踹去。魏青和杨洛被这一脚给吓到,赶紧躲开。却是一脚踢到了杨拓睡觉的床铺,直接一脚踢坏了床。 “发生什么了?”杨拓猛地惊醒,夏贤赶紧背背过身去背对着杨拓,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新的面罩带上,杨洛和魏青也赶紧戴上自己的面具。 “什么?杀我的人吗……”杨拓反应过来,赶紧下床试图逃跑,可是根本没有人去追他,因为夏贤的目标是暗杀杨拓,而不是这样追杀杨拓,所以自他和魏青还有杨洛在这里缠斗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任务就失败了。 “他妈的,你们有种再说一遍!”夏贤愤怒地吼道。 “妈的死太监还真有脾气!”魏青回骂道,反手拿剑扫过腋下,连扫三次,冲向夏贤。 夏贤长长地怒吼着,魏青的三发剑招被夏贤一一化解,夏贤的实力被爆发出来,一剑朝杨洛刺去,杨洛一个后空翻,跳出窗外。 “来人啊!抓刺客!” 杨拓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院子里的侍卫们都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和杨拓的呼喊声,纷纷冲了进来。 “抓刺客!”侍卫们端着武器喊道。 ——糟了……得赶紧走掉! 夏贤见势不妙,赶紧蹬步上墙,几步就上了墙头,跃了出去。 “快追!” 魏青推了一把杨洛,喊道。 “知道了!” 杨洛应道,两人也追了上去。 “快抓住他们!”杨拓指着墙头对侍卫家丁们喊道。 “喏!” 家丁们喊道,就要端着武器冲出去。 “爹爹!” 正在这时,杨雪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头发散乱,一脸惊恐地看着杨拓。 “回来!” 杨拓一看到杨雪,就慌了,立马大声吼了起来。 “保护小姐!” 杨拓吼道。 “喏!” 于是家丁和侍卫们又跑了回来,护在杨雪身边。杨雪走到杨拓身边,惊慌地问道:“爹爹……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别怕别怕……” 杨拓心里也是慌极了,可是不能在自己女儿面前展露出来,只能强行压了下去。 杨雪看着刺客离开的方向,紧紧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她紧紧地闭住眼睛,不敢再想下去了。 杨拓看向刺客们离开的方向,不禁想道。 ——燕王殿下……你的预言……这么快就来了吗…… …… 洛阳,皇城区。 月明星稀的夜晚,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一轮圆圆的月亮冉冉地升起来了。金黄金黄的,徐徐地穿过一缕缕轻烟似的白云,向上升着,升着。突然,就在一刹那间,月亮的颜色变浅了,浅了,白了。 这月光把半边天都照亮了,行人就算不用打灯笼,也能看见地上的一切了。而只有在远际的天空中才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两颗星星,闪着淡淡的光,慢慢地隐去,奔腾了一整天的街道平息了,静静地荡漾着。一轮圆月倒映在皇城区护城河的水面上,晚风一吹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亮起来了,整个宽阔的河面就像一面明镜,又像一条缀满宝石的绸带;地上也亮起来了,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盖上了一层霜。 一片白云飘了过来,掩住了月亮秀丽的面容.月亮竭力地把清辉从白云边上绽放出来,在白云四周镶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环。此刻,星星也就趁机争着放射出淡淡的光…… 夏贤跑着,听着鞋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感觉细细密密的汗珠一点点沁满他的额头,然后放任汗水在背上静静的流淌。有时抬头看见天幕上几颗星零落的挂着,有时月亮很圆,有时却只露出一小半张脸,有时夜空笼罩着沉沉暮霭,有时天空很清楚,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洛阳城那映照的黄晕的灯光。 夏贤越跑越觉得喘不过气,呼吸苦难,腿很难才能抬起来,就像腿下挂着十斤铁一样,喉咙干得像要着火一样,简直就是痛不欲生。 这是他自幼被送入宫去,当了太监以后的后遗症,体力严重不足。跑几步就累了,可是他自幼坚持锻炼,干的也都是苦活累活,而且功夫深厚,所以尽管底子不行,可还是备姜白和荀睿看上了,纳入门下,作为工具使用,还给他谋了一个洛阳都护府御史的职务。 夏贤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又好像越来越轻,根本不属于自己,四肢没了感觉,只听得到双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道路上的声音。月光很亮,路很长,几乎看不到终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魏青的往事 …… “喝……喝……” 跑了一路的夏贤回头望了几眼,见没人跟来,便稍稍松了口气,转过一个街角,进了一条小巷。 夏贤扶着墙壁慢慢地走着,找到一个破旧水缸,靠着它坐了下来。 “呼……呼……” 夏贤微微喘着气,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 “呦呵……这就跑不动啦?” 正当这时,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夏贤登时吓得冷汗直流,抬头望去,只见正是魏青和杨洛两人。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魏青轻轻地摇着头,嘲讽似地笑道。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还记得呢……你可别忘了啊……” 魏青眼里射出阴冷的光芒,就像一匹野狼一样。 “啊……” 夏贤认出了这个眼神。 “你……你是……”!%^* …… …… 十年前。 泾阳城。 赵王姜恪带着未来的赵王妃宇文柔慕名来到了泾阳城里的听雨阁。(!&^ 而他们的贴身护卫魏青,也一路护送着他们。 “赵王殿下,这听雨阁是个怎样的地方?”魏青跟着姜恪,好奇地问道。 “魏兄弟,这听雨阁在泾阳……不,在整个河北郡都是赫赫有名的,是由一个叫唐雨柔的乐师创建的,她的音乐,潜江河之蛟龙,泣孤舟之敖妇,泄高山之流水,生日照之紫烟,每天都有许多人从河北郡各地慕名而来,而关于唐雨柔本人,据说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呢,追求她的人在整个泾阳城里也是排第二呢!”姜恪的口气无不赞赏地说道。 “第二?那第一是谁?赵王殿下?”魏青好奇地问。 “是我啦!”宇文柔跳到魏青面前,兴奋地说道,“本姑娘我可是泾阳一枝花呢!” 魏笑了笑,又问姜恪:“赵王殿下也说了,是据说她是一个大美女,也就是说没有多少人见过真容了?” “唐阁主演奏都是在楼上,并且用屏风隔开,听客们只能在楼下才能欣赏音乐。”姜恪说道,无奈地耸耸肩。 魏青倒是有些好奇了,说道:“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那当然!” 众人来到听雨阁,听雨阁门口已经堵了一群人。 魏青看了这些人有些发愁地问道:“赵王殿下,人这么多,我们进的去吗?” “我早就叫人预订好位子了。”姜恪笑了一下,说,“我们只管进去就好了。” 姜恪带着魏青和宇文柔挤进去,找到预先定好的位子坐下,现在可以听得见几声古琴的声音,唐阁主弹了几下后停下来,又弹了几下,像是在调音。 “今天是古琴啊……”姜恪喃喃道。 “好了诸位,已经客满了,诸位请下次再来。”两个佩剑的侍女说着,在一片抱怨声中把听雨阁的大门关上。 尽管门外有嘈杂的抱怨声,哀求声,但屋内鸦雀无声,古琴声断断续续几下后,停了下来。 “要开始了……” 寂静了一会儿后,古琴声再次响起来,是《玉鹤轩琴谱》里的石上流泉,果然唐乐师的技艺非同凡响,魏青直觉好像在一片竹林中看见一条小溪,如犬牙交错,明灭可见。顺着小溪走,一口小方塘跃入眼中,潺潺的流水,三缕阳光透过枝桠照在两尾小鱼上,湖底是一块大石,水草纠缠不休,真是美极了。 一曲毕,大家竞相鼓掌。 这时候,二楼的一个侍女走到围栏前,问:“我家阁主问大家,想听哪首曲子。” “碣石调幽兰!”一个人喊道。 “好!”接着侍女走回去,不一会儿,《古逸丛书》的碣石调幽兰就响起来,魏青只觉得好像在蓬莱崖边上,悬崖下就是渤海,一块巨石就耸立在悬崖之上,风浪澎湃,巨浪拍打这悬崖下的岩石,狂风吹动着巨石摇摇晃晃,而在巨石下却有一朵小小的兰花,籍由着巨石,躲避着狂风,在风弧中摇曳,顽强地抗争着命运。 曲毕,掌声再次响起,这次不等侍女提问,就有一个人喊道:“唐阁主,能否来一首《五知斋琴谱》的胡笳十八拍?” 安静片刻后,胡笳十八拍响起。 不过这次,音乐没有给魏青带来享受,呼吸急促着,冷汗直流,眼前黄沙飞舞…… 十年前。 雁门关陷落第二天。 十七岁的魏青背着一把普通的钢剑,跌跌撞撞地往沙漠深处走去。 一座沙丘后面,有一匹野狼。 “嗷呜——” 魏青一惊,双手颤抖着从背后拔出剑。 野狼走上沙丘的顶,嘴巴抽动着,时不时露出阴森森的犬齿。 “喝啊——”年幼的魏青兢惧无比。 野狼看向魏青,目露凶光,四爪一刨,朝魏青冲来。 魏青举剑欲劈,野狼冲过来,身子一拱,撞开魏青的剑势,钢剑脱手,野狼把魏青扑倒在身下,魏青惊恐万状,左臂手肘本能一撞,将野狼的血盆大口撞开,然后翻身爬行,意欲逃跑。 野狼甩甩头,愤怒地叫了一声,扑上去,按住魏青的背。 “放开我……”魏青无力地挣扎着。 野狼抬起右爪,扣进魏青的右肩的肉,狠狠一划,在魏青背上留下三道斜向下的血痕。 “啊——”魏青惨叫着,挣扎得更厉害了。 但是野狼这时候也惨叫起来,魏青感到背上压力减轻,翻身起来踢了野狼一脚,野狼跳开,舔舐着受伤的右爪,魏青这才看见,野狼右爪上一根爪子不见了。 魏青感到奇怪,这时候他感觉到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魏青明白,那是因为野狼用力过大将爪子弄断了,留在魏青的肉里。 魏青和野狼对峙着,魏青左脚踢起沙子,野狼本能地闭上眼,而魏青趁着这个空档,右手抓着一把沙子打到野狼脸上,部分沙子渗进眼睛,野狼叫了一声,眼前一片模糊,魏青趁机捡起钢剑,一个鱼跃飞扑,剑刃刺穿野狼,将其插在地上,野狼挣扎了几下后死去了,魏青躺在野狼的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家没了……连狼也要欺负我……” 不过魏青是个顽强的人,他还是得努力活下去。 雁门关昨晚遭到匈奴人入侵,守关大将魏康,魏青的父亲,奋勇作战,力竭而死。 死前,他嘱托魏青,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到关内,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一定要活下去……”魏青撑着钢剑起来,用钢剑划开野狼的皮,然后转一圈,割下一块狼皮。魏青原本想把那枚扣在自己肉里的狼爪取出来,无奈陷得太深,魏青只得无视它,然后脱下衣服,把狼皮盖在背上,黏稠的血液在失去了温度后很快就凝固了,狼皮粘在背上,隔绝了空气,从而有效地阻止伤口感染。 年幼的魏青站起来,重新背上钢剑…… …… 魏青神志不清,冷汗直流,这时,一只手牵住了他。 “怎么了?魏青?”宇文柔关切地问。 “没什么……”魏青感到背上有些疼痛,心情有些烦躁,也牵住了宇文柔的手。 “嘿——这首曲子不错啊!”一个莫约三十岁的男人站起来,说,“很有塞外的感觉,十年前我参军的时候,第一战打得就是雁门关,那时候晚上匈奴人杀了进来,我们打得半死。” “原来是个老兵啊!来来来,讲讲你的故事。”一个听客起哄道。 那个男人抓了抓后脑勺,说:“哪有什么故事,就是和军队一起冲进去,只管杀,威风死了!就是守关大将魏康太怂了,好几次都想逃跑!” 魏青听着这话,慢慢地低下头,神情越来越狠,背上越来越痛。 宇文柔感觉到魏青有些变化,问:“魏青——” 魏青猛地抬起头,两只瞳仁渗着血色,抄起坐的椅子扔出去,椅子在地上滑行,魏青跳起来,踩到椅背上,高高跳起,在空中拔出钢剑,砍向那个男人。 “搞什么!?”男人从椅子上扑出去,趴在地上。 魏青的那一剑砍碎了椅子。 “魏青!” “杨兄弟!” 听客们都惊慌起来。 “你搞什么?”那个男人愤怒地问。 魏青背身虚空砍出去,虽然男人知道砍不到他,但还是本能地一躲,魏青的剑势旋起的气浪摇曳着男人身后的盆栽。 “外家功夫,竟然能练到这种程度……”姜恪惊呆了。 魏青转过身,面对着男人,双手持剑,剑指着这个出言不逊的男人。 “兄弟!你是不是疯了?”男人又害怕又愤怒地喊道。 “魏青!冷静下来!”宇文柔担心地喊道。 魏青抬起头,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邪魅的眼睛闪着血腥光芒,下颚颤抖着,狂暴地邪笑着: “你……竟然敢说我的父亲……” “说什么?”男人不解地问道,已经吓得是两腿打颤了。 魏青耍个剑花,一个前冲突刺过去,掠过一道残影,剑已经是直逼男人的心口而来。 《五知斋琴谱》的潇湘水云响起。 魏青的剑势生生地停下来。 那个男人大气也不敢出,魏青的剑已经刺破衣服,紧紧地抵在心口的皮肤上。 魏青眼中的血气慢慢消散,剑也脱手落地,魏青随即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 那个男人见魏青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自己也吓软了,瘫坐在地上,两腿之间流出一滩腥臭的液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唐雨柔 …… “呜……”男人直接被吓哭了,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缓解着刚刚的惊恐万状。 “魏青!”姜恪冲上去把魏青抱起来,坐在地上,焦急地摇着他,喊道,“快点醒醒!” 那个男人这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站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上去想要给魏青来一脚,这时候宇文柔赶忙上前拦住了他。 “你干嘛!他刚刚想杀了我!”男人冲宇文柔怒吼道。 “我知道,先生,这些钱,算是补偿吧。”宇文柔说着拿出一袋钱来。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拿过钱袋,打开一看,立刻喜笑颜开,说:“没事了没事了。” 那个男人站起来,虽然被吓尿了显得很怂,但是宇文柔给他的钱绝对比他的尊严值钱得多。 “魏青……”姜恪抱着昏迷不醒的魏青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宇文柔,说道,“得找个大夫来……” 宇文柔上前帮姜恪把魏青扶起来,把魏青刚刚丢掉的钢剑捡回来。尽管魏青已经昏迷,但周围围观的人群还是不敢上前来。 这时候唐雨柔的侍女从楼上款款走了走下来,举止大方得体,让人不由得遐想调教出如此侍女的唐雨柔,究竟是何等人物。 侍女面带微笑地说道:“宇文小姐,赵王殿下,唐乐师邀请你们,哦,还有这位昏迷的公子上楼,希望能见一面。” “这……”宇文柔迟疑了,说道“可是我们要带他去看大夫……” 侍女轻笑道:“不要紧的,我家阁主的医术也是相当高明,也许能够为这位小公子提供治疗。” 宇文柔看向姜恪,祈求意见,问道:“殿下,可以么?”!%^* 姜恪看着昏迷不醒的魏青若有所思,道说:“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吧。” “赵王殿下,这边请。”侍女行礼道。 姜恪背起魏青上楼,宇文柔在一旁护着。 待到姜恪等人上楼后,侍女上前对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说:“诸位,今天发生这等事真是抱歉,我家阁主收到了惊吓,已经无法正常演奏,现在把钱退还给大家,还请回吧。” 尽管有些不愿意,但围观群众们最后还是拿回了钱,离开了。(!&^ …… 听雨阁二楼装修得很是典雅,一面屏风隔开走廊和房间,隔着屏风,一缕青烟娇柔无力。 姜恪背着昏迷的魏青走进屏风里,宇文柔跟进去,一个一袭淡黄色长衣的古典女子跪坐在椅垫上,气质出众,长相虽不及宇文柔,但胜在典雅,长发一半梳成马尾,简单地披着,一绾秀发乌黑亮丽,毫无疑问,这就是唐雨柔了。唐雨柔面前是一方小桌,上面放着一盏茶,墙角处放着一个香炉,燃烧着香饼祛除着室内的蚊虫和异味。 “坐吧。”唐雨柔语调轻柔地说道。 姜恪把魏青放下,和宇文柔一起坐到椅垫上。 “想必您就是唐雨柔唐阁主了吧。”姜恪问道。 “是的。”唐雨柔轻轻颔首道。 宇文柔看了看姜恪,有些做不住了,问道:“那唐阁主有什么事直说吧,阁主不是会医术吗?还请快些给他看看啊。” “宇文小姐,莫要担心。”唐雨柔说着,拿起古琴推开桌上的一些杂物,放上去,说,“赵王殿下,请把这位昏迷的公子扶正。” 宇文柔立马把魏青扶起来,姜恪上前把魏青抱到怀里,勉力支撑着。 唐雨柔看见了淡淡一笑,弹了几个清脆的音,魏青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宇文柔惊道:“怎么——” “莫慌,宇文小姐,这是他有反应的表现,这说明他的意识还在。” 唐雨柔说着,准备继续弹奏,抬头却看见姜恪看着自己,姜恪看到唐雨柔看向自己,立马装作没事一样撇开视线。 唐雨柔低下头,开始弹奏《列子御风》。 魏青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想缺氧垂死的鱼一般,看得宇文柔惊惧不已,魏青脸上逐渐冒出点点冷汗来。 唐雨柔闭着眼睛,绣眉颦起,渐渐地冒起了冷汗,魏青眼皮眨了几下,接着就突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猛地咳嗽几声呕出一口鲜血。 “唐阁主,怎么了?”宇文柔和姜恪焦急地问道。 “没什么,那些血,是这位昏迷的公子……体内的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唐雨柔轻笑一声。说道。 “那他有救吗?”宇文柔担心地问道。 唐雨柔笑笑,摆摆手,说道:“赵王殿下,宇文小姐,莫要担心,这位公子只是小病而已,一些积郁在胸口的淤血,吐出来就行了,只要接下来再好好调养几天,就能好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唐阁主!”宇文柔感激地说道。 “没什么,”唐雨柔说着想要拿起一块手帕擦掉嘴边的血迹,姜恪看了赶忙递上自己的手帕,说:“唐阁主的恩情,无以为报。” “这……”唐雨柔迟疑了。 宇文柔赶紧捅了姜恪一下,姜恪马上反应过来,窘迫地说:“对不起,唐阁主,我无意冒犯!只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唐乐师您……” 唐雨柔轻轻笑道:“不用感谢的……只是这位昏迷的公子昏迷之前的举动引起了我的兴趣,这位公子所展露的那些功夫……很强……” “唐阁主能看出他的招式路数吗?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宇文柔好奇地问道。 唐雨柔把古琴放下,给众人各倒了一杯茶,边倒边说:“我一个弱女子,空有一身才艺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遇到一些不讲理的人,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姜恪夸赞道:“唐阁主真是文武双全,没想到唐乐师竟然也是武林高手。” 唐雨柔抿了一口茶,说:“这位昏迷的公子醒了。” 姜恪低头看下去,魏青正睁着迷糊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四周。 “魏青!你醒了?”宇文柔惊喜地叫出声来。 “魏青!”姜恪也欣喜地叫了出来。 魏青从姜恪膝盖上起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头问道:“我……我刚刚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对一个男的大打出手,差点就把他杀了,好吓人啊。”宇文柔捂着心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为什么?魏青?那个男人讲的话刺激到你了吗?”姜恪略带警觉地问道,毕竟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大家都清楚,而魏青因为这个而失去自我,或许是对已经死去多年的魏康…… 魏青意识到什么,说:“我自小在沙漠长大,孤身一人,经常遇到危险,所以对《胡笳十八拍》这种塞外的曲子比较敏感,而我小时候曾受过边防将士的恩惠,所以对那个男人的话比较愤怒,最后……就忘记了……” 唐雨柔这时候开口了,问道:“魏公子经历过什么呢?为何昏迷了还会如此强大的功夫呢?可是魏青看起来不会内家功夫……能否满足下我的好奇心?” 魏青看着自己的手心,说:“我……曾经……几乎死过一次……” 唐雨柔来了兴致,问道:“几乎死过一次?魏公子,这是?” “我小时候曾经被困在沙漠中无法脱身,又被野狼所袭击,最后……失去了意识……应该是死了……”魏青说着,决定不把实话说出来,说,“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关内了,那时候我昏迷的时候,距离关内足足有两百余里远……这期间的路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跨过去的……可能有什么仙人帮助吧……” 魏青说这话的时候,宇文柔满脸疑惑,奇异地看着魏青,而姜恪若有所思,心中纠结着什么。 唐雨柔一边倒茶一边说道:“若真是这样,那那位仙人可真是慷慨呢……有点多啊……” “都流出来了……”唐雨柔把茶推到魏青面前,说。 魏青迟疑了一下,看向唐雨柔似笑非笑的眼睛,说:“茶……是有点多……” 姜恪看着那杯溢出来的茶,心想:魏青……到底是什么来头…… 宇文柔心思单纯,说:“谢谢你,唐阁主,唐阁主你好厉害啊,琴弹得那么好,还是练功夫的,医术也会!” 唐雨柔轻笑道:“不算什么,诸位今天付了钱,却没有听完整场,实在过意不去,若有时间的话,请允许我补上。” “当然可以!我可是唐阁主您的粉丝呢!”宇文柔激动地说。 “粉丝?”姜恪揶揄道,“柔柔你貌似是今天才来听的吧?” “只一曲,唐阁主就成功地俘虏了我!”宇文柔撇撇嘴,说道。 魏青轻轻颔首,说道:“今天给唐阁主添了麻烦,唐乐师不计前嫌,已是十分荣幸了。” 唐雨柔轻笑道:“能给几位演奏,也是我的荣幸。” 说完,唐雨柔就拿起古琴,放到腿上,问:“诸位,想听什么曲子呢?” “唐阁主有没有一些自己写的曲子呢?”姜恪好奇地问道。 唐雨柔掩面轻笑道:“有一些的,赵王殿下比如《听雨阁琴谱》的醉渔唱晚。” “就这首,可以么?”姜恪问道。 “那,就献丑了。”唐雨柔说着,调了几下音,弹起了原创的《醉渔唱晚》。 魏青几个听得如痴如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刺客们 …… “我可还是记得你呢……” 魏青舔了舔剑刃,目光阴冷地说道。 “二十年前,夏贤,雁门关牙门将,九月十五日晚,匈奴突袭雁门关,牙门将夏贤临阵脱逃,并诬陷守关将领魏康暗中通敌,致使其战死三年后,才得以平反,而后,夏贤没入隐宫,收为宦官……八年前,被楚王殿下和颍川君荀公子联名举荐,当上虎牢关御史,去年迁位致洛阳都护府御史……” 魏青跳了下来。站在夏贤面前,冷声说道。 “你是魏康的儿子……” 夏贤惊声问道,在月色朦胧之下,他似乎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站在雁门关关顶,面对着关下匈奴的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守关大将,魏康。 “不错,正是在下……”魏青目露凶光,眼里闪着复仇的热火。 “你……” 夏贤扶着墙站了起来,左右看看,这边已经无路可走了。 “大叔……” 杨洛也从墙顶上跳了下来,看着夏贤,说道:“要不我们把他杀了……” “御史是朝廷命官……杀了他,必定全城戒严,我们到时候就无法脱身了……”魏青看向夏贤,咬咬牙,愤恨地冷声说道。 听到此言,已经没有了体力的夏贤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那怎么办……”杨洛看了看夏贤,耸耸肩,说道,“总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吧,大叔?”!%^* 夏贤心里逐渐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来,慢慢地缩向墙角,看着他们。 魏青看向夏贤,冷声道:“把他武功废了……” “好嘞,大叔!”杨洛表示赞同。 夏贤听明白了他们的话,缩到了墙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哭道:“求你们不要……我这武功……我练了十年……我……” “你觉得可能么?”魏青冷声问道。(!&^ “不要!不要!这是我吃饭地本事……我……”夏贤跪地求饶,双手合十地不停哭着,做着祈祷的动作。 “二十年了……你这懦夫的本性从来没改过……”魏青冷声说道。 “求求你……” 夏贤依然在磕头求饶。 “和他废话那么干嘛,大叔,”杨洛嘲讽道,“直接把他杀了不就好了?” “嗯。”魏青点点头,两人缓步走向夏贤。 “不……” 夏贤低下头去,佝偻着身子,在魏青和杨洛两人即将靠近他的时候。夏贤忽地从袖口里伸出两把钢刺,猛地刺向魏青和杨洛两人的腹部。 然而,已经耗尽了体力的夏贤这个动作在魏青和杨洛眼中简直慢如乌龟。只见两人随手一抓,便把夏贤还握着钢刺的两只手紧紧地抓在手里。 “我……” 夏贤抬起头来,面对着两人阴冷的目光,不知所措。 “还真是不知死活……” 魏青摇摇头,啧啧出声,和杨洛对视一眼,点点头,随即,一掌拍向夏贤的肩膀。 “格拉!” 一阵骨头扭动的声音。 “啊——” 夏贤惨叫出声,跪倒在地,像条虾米一样浑身抽搐。 夏贤脸色苍白,嘴角抽搐,全身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 “没有受伤,只是武功废了……”魏青看向夏贤,冷冷说道,“你以后,就是个废人了……不能使用武功的废人了……” 夏贤捂着肩膀眉头紧皱,头疼的像要炸开一样。他就枯坐着,头深深的扎下去。许久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形如空气把他鄙视得体无完肤,把他讨厌得身首异处,把他虚化得如同浮云。 “大叔,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杨洛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夏贤一眼,问魏青道。 “去齐王府,今晚要出事情了。”魏青最后看了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夏贤一眼,转身便走了。 …… 过了许久,才有打更的巡逻队路过此地,看见了从巷子口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夏贤。 “前者乃是何人?” 巡逻队的队长打住马步,上前问道。 “是我……洛阳都护府御史……夏贤……”夏贤扶着肩膀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走到队长马前,停了下来。 “原来是夏大人……”队长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来,停住脚步,问道,“夏大人怎么回事?要不要找大夫?” 夏贤忽地抬起头来,愤恨地说道:“不用!快去齐王府!有刺客!” “刺客?”队长诧异地问道。 “就是刺客!快去!”夏贤冷声喝道。 “收到,快去齐王府!” 队长转身大声喊道。 “喏!” 众骑士们接令,立马奔向齐王府。 夏贤赤红着双目看向远去的骑士们,心中愤恨地想道。 ——魏青……你这次完蛋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地羞辱羞辱你! …… 走在去齐王府的路上,杨洛悄悄地看向魏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问道:“你……大叔你还好吗?” “我很好,小子,不要担心我。”魏青低声笑了一下,说道。 “唉,还真是多谢大叔了……虽然这样的日子很辛苦……不过也算是有条命活着不是……”杨洛苦笑一声,说道。 …… 两年前。 眼睛,慢慢睁开了。 鼻子,嗅到马身上的臭味和树林的幽香。 耳朵,听到马蹄踏在石板上和马打响鼻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鸟叫。 杨洛清醒过来,正坐在一辆露天马车上,想要活动活动,手却被反绑在背后,无法动弹。 一个魏国士兵正坐在前面赶马车,前后还有几辆马车,车队两边各有一队魏国骑兵。 车上还有另一个人,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一脸的嬉笑,正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杨洛。 这个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杨洛,这个少年虽然衣着破烂不堪,但是长得是那叫一个剑眉星目,目若朗星,绝对是女人看了会走不动路的那种,光看长相就知道不是一个普通家伙。 “嘿,帅小伙,你终于醒了。”中年男子看着杨洛,说道。 “嗯。”杨洛轻轻地点点头。 “你怎么会和我一起被抓的?”中年男子问道。 “我从塞外的漠北回来,进入壶关的时候,误入了战场,被抓了。”杨洛耸耸肩,看起来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 “啊,这个时候还敢回来,匈奴正在和大魏干仗呢,你也挑个好时候回来啊,这么倒霉!”中年男子笑道。 杨洛笑笑,好像很无所谓地说道:“也好,至少被抓了,当做俘虏还会给我饭吃,不像在漠北,只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唉,怕是接下来没的吃喽。”中年男子摇摇头,但又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车队继续前进,慢慢地,一座戒备森严的要塞出现在面前。 “海牙要塞,大魏最臭名昭著的刑场,姜……陛下和……和那个谁当年争位子的时候,杀了不少人呢。”中年男子淡淡地说。 马车开到刑场,车队们一字排开,一队队死囚下车,几个大周军官正在叫名确认。 “魏青!” “在。”中年男子带着傲气看了看军官,军官则是冷笑地看着他,之后也走向刑场。 慕容睿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鼎鼎有名地刺客,魏青。 “等等!你们绝对是弄错了,我只是偷了几头牛,罪不至死啊!” 突然,另一队囚犯里面,一个麻布衫哭着喊道,喊着就撞开人群,往来路跑去。 “弩手!自由射击。”络腮军官指挥道。 十几个弩手瞄准了麻布衫,弩箭激射而出。 “啊——”麻布衫惨叫一声,背上插了十几支弩箭,向前扑倒,抽搐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络腮军官看到麻布衫已经死了以后,又回过头来继续叫名。 “杨洛!” “在。”杨洛一副无所谓地应道。 络腮军官在名册上涂了几笔后,说:“过去。” 慕容睿走到刑场,看见主官已经骑着马带着禁卫军出现在刑场另一边,已经有一个匈奴士兵正跪在刑场上准备受刑,一个刽子手赤裸上身,手拿一把屠刀,正在喝酒。 “嘿,胖子,别喝了,给大爷我来个痛快的。”说着,那个匈奴士兵已经自己跪在断头台前,把头搁上去。刽子手把酒吐在刀上,举起来。 “我要去找我的爹妈了,胖子,你有爹妈吗?”话音刚落,人头落地。 “他生前无所畏惧,身后也一样。”魏青看着杨洛,有些惋惜地说。 “下一个,杨洛。”行刑官喊道。 “吼——”远处的云层里传来一声号角声,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于是行刑官继续喊道:“杨洛!”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杨洛心里这么想着,但脚已经走向断头台。 杨洛抬起头,看着北方的云,云层里,似乎有一道光。 刽子手举起了刀,即将砍下。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杨洛心中悔恨不已。 ——妈的,还没报仇就要死在这里了么?要是我足够强,现在就能挣脱这该死的绳子,跑到洛阳去……去报仇……去报仇…… 侩子手举起了刀,杨洛低下头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地动 …… 魏青摇摇头,嘴巴在默念着什么。 正在这时,大地突然晃了一下,众人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啊——” 正在这时,杨洛突然暴起,原本被拷住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趁手直接夺过还在懵逼状态的侩子手手里的屠刀,反手一刀将其剁翻,接着一顿猛砍,血肉横飞,残忍无比。 刑场登时大乱,就在这时,大地再度猛地晃动起来。 ——地动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如此想道。 “这都地动了!还愣着干嘛!大家快逃命啊!” 魏青立马站了起来,手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解开了,冲着被绑起来的死囚们大声喊道。 死囚们愣了一会儿,立马四散奔逃起来,而周围的魏军士兵们正想围上去堵截这些死囚,可是怎奈地动山摇,站都站不稳,更何况还要拿着兵器去堵截一群悍不畏死的死囚呢。 而这时魏青见见杨洛竟然还在发愣,便一声暴喝道:“小子!还愣着干什么!他妈的快逃命啊!” 杨洛这才清醒过来,愣愣地丢掉手里的屠刀,迷茫得看着周围,周围魏军士兵和这群急于逃生的死囚们已经厮杀在一块,场面极度混乱,甚至根本就顾不上他,一个小小的愣神的死囚。 “小子!” 正在这时,魏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夺了一匹马来,冲着杨洛喊道:“小子!我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如果你想要翻案报仇的话,就去泾阳城找我!”说完,就趁着这一阵地动的混乱趁机骑马逃走了。!%^* 杨洛见状赶紧从地上捡了把剑,魏青早已绝尘而去,顾不得他了。 ——只剩我了……那个大叔究竟是什么人……泾阳城……那不是赵王殿下的驻地吗…… 杨洛这时看见不远处一个堡垒,此时魏军士兵倾巢而出,全出来和这些死囚们厮杀在一起。 ——如果自己现在趁他们不注意跑进那个堡垒里面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杨洛拿着剑,猫着腰,钻过正在厮杀的军队和死囚们,就在这时,太阳突然暗了下去。(!&^ 原本还在厮杀的士兵们瞬间寂静下来。 只见天空之中的云流慢慢的旋转起来,汇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间,一团黑气慢慢散开来,混入云流漩涡之中,闪着黑色闪电的漩涡,慢慢地吞噬了整个天空。 刑场突然间飞沙走石,杨洛抬起头看去,只见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而随之而来的,地动也是更加猛烈起来,远处的山头甚至已经被崩裂,整个山头崩碎开来,登时飞沙走石。 碎开的巨石被强大的地动的震力震到天空,朝着四周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开来,而有一些巨石,就朝着这正在厮杀的刑场飞了过来。 巨石朝着刑场砸来,由于剧烈的摩擦而着起火来,看着就像一场陨石雨!在袭击刑场! “轰!” 第一块巨石砸下来,砸到人群之中,瞬间人仰马翻! 大地在颤抖! “快逃啊!” “逃命啊!” 两方人马一下子也顾不上厮杀了,直接四散奔逃开来! ——什么鬼!? 杨洛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那山头还不断地吐出巨石,在天空中摩擦起火,朝着刑场砸来! 杨洛看了一眼魏青离开的方向,心中疑惑地想道。 ——先逃命再说吧,然后再去泾阳城找那个大叔……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洛趁机已经跑进堡垒,回身立马把门关上,靠在门板上,深吸几口气,立刻沿楼梯便向上爬。 “轰——”外面传来巨石落地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各种厮杀声音,爆炸声音。 杨洛才跑到一半,一块巨石就砸到了他所在的楼梯,打出一个大洞,杨洛向下一滚,躲过了四散的石块。 杨洛慢慢地爬到那个大洞前,一场落石混着瓢泼大雨正在袭击这座臭名昭著的刑场,天空中数百颗巨石拖着火焰划过天空,再加上天空中那诡异邪恶的密布乌云,真的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杨洛登高看到绝大部分的死囚正往北走,那边是刑场大门打开的方向。而魏军士兵则由于缺少指挥,有部分向堡垒内部跑,有一半士兵则是追着死囚往北边跑去,势必要把这些死囚给追回来继续受刑。 而大洞的下面,是一座茅屋,屋顶已经着火,杨洛深吸一口气,往下跳穿过屋顶,直接掉在了楼板上,杨洛迅速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把身上的火苗扑灭了。 楼板中间有个洞,杨洛从那边跳下去,往另一个堡垒跑过去。 杨洛跑进这堡垒里边去以后,立刻把门从里面闩上。 “喝……喝……” 杨洛急得大喘气,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一共有两个门,一个门已经被他闩上,另一个门不知通向哪里。 大地在不断震动,天花板上不断有石灰落下,由于不断震动,那些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都掉了下来,灯上的蜡烛都已经熄灭了,只剩另一个门旁边还有一支蜡烛亮着,但没什么卵用,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 杨洛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地板时不时地颤抖,外面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杨洛向蜡烛走去,这时黑暗中猛的有一阵咳嗽的声音。 “是谁?” 杨洛警觉地问道。拔出剑来。 “咳……咳……” 杨洛拔出剑,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源头走去,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个魏国士兵,腹部受了重伤,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魏军士兵看着他,浑身抽搐,手按在腹部的伤口上。 杨洛看着他,轻轻地颔首示意,以表尊敬,然后把他腰间的剑抽出,刺穿了他的心脏。 魏军士兵死了,杨洛慢慢地蹲下去,把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 “安息吧。”说完,杨洛站了起来,拿着剑便要往蜡烛的方向走去。 杨洛走到蜡烛旁边,待欲开门,却听见门后有几个士兵走过来的声音,杨洛一惊,立刻回身把蜡烛扑灭,然后蹲在门的旁边,静观其变。 “快!我们得赶紧去和将军回合!”说着门已经打开来,正巧是那个络腮军官带着两个魏军士兵进来,各打一个火把,杨洛蹲在门后,正好倒也没被发现。 杨洛拿着剑,蹲行到最末的士兵背后,猛的上前左手捂住他的口鼻,右手持剑在他喉间一抹,一道血光猛地激射而出。 那个士兵立马倒地,就像离开了水的鱼,嘴巴一张一合,不停挣扎,手中的火把掉在地面的草堆上,立刻着起火来。 “嗯?!”前面二人迅速回头,只见杨洛左臂屈伸,横在胸前,右手持剑,剑刃搁在左手小臂上,向前突刺,剑刃横着刺进第二个士兵的肺里。 这种刺击方法名叫横刺击,可以让剑横着刺入敌人的身体,从而不让剑卡在敌人的肋骨内。 现在就只剩络腮军官一个了。 络腮军官见到瞬间折了两个,面无表情但怒目圆睁:“我的两铁磁啊——。”说完一剑拔出,举过头顶朝着杨洛砍去。 杨洛赶紧双手持剑举过头顶格挡,但络腮军官力气大,将他震得虎口发麻,后退几步站立。 “啊——”络腮军官大喊着,斜劈过来,杨洛立马低身翻滚躲过。 “小子,有种别躲!”络腮军官赤红着双眼冲着杨洛吼道。 杨洛突然站定身子,看似放弃了抵抗,说道:“好,那我不躲便是了。” “喝呀!” 络腮军官双手持剑,举过头顶,一招力劈华山! 只见杨洛马步站定,右手单手持剑举过头顶格挡,左手自然下垂。 络腮军官的剑一接触到杨洛的剑,杨洛右手位置不变,但身体却是向左疾走两步! 络腮军官的这一招力劈华山直接将杨洛的剑斩到地上的同时,杨洛趁势一脚踏在络腮军官的剑上,络腮军官大感不妙,急欲把剑拔回来。 杨洛这时却是右手松开,左手反手拿剑,剑刃摩擦着络腮军官的剑,擦着一路火花,斜刺向上,刺穿了络腮军官的下巴,剑刃由后脑穿出。 这招名叫“欲擒故纵”,面对敌人由上而下的攻势时,右手持剑假意格挡,在攻势来临的同时,身体向任意一侧躲闪,任由剑被斩到地上,然后一脚踏在敌人的武器上,左手迅速反手抓住剑,顺着敌人的武器斜刺向上,攻击敌人,往往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络腮军官三魂未去,七魄已散,手捂住下巴,血不停地喷射而出,空洞的双眼盯着杨洛,直到躯体倒在地上。 “你……你是……杨……杨……杨……的儿子……” 这是络腮军官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洛并未做停留,立刻拿着剑顺着络腮军官来时的路走去,走到一个走廊,这时天花板剧烈摇晃了几下,一块巨石砸破了天花板,瓦砾四射,激起一阵石灰雾。杨洛的身体被冲击波波及,登时向后飞去,掉在一张桌子后面。 杨洛勉力爬起来,阳光透过碎洞照进来,透过石灰雾,倒是有一种异样的美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魏青与杨洛 ——待到杨洛爬起来时,手中的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晃了晃脑袋,看见走廊的一边墙上被石块撞破了一个大洞,洞的后面长满了草,杨洛很是好奇。 ——这墙当初怎么修建的,别有洞天啊…… 这时走廊的一端传来魏军士兵的声音:“快!穿过这个走廊!赶紧去和将军他们回合!快!” 这时又传来几声爆炸声,整条走廊摇晃了几下。杨洛没了武器,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一把铲子,立刻躲进那个洞里,他向后看了一眼,只见石块瓦砾纷纷落下,整条走廊都塌了。 “啊——” “啊——” 杨洛听见几声魏军士兵的惨叫,他来不及怜悯,继续往前跑,跑了几步,脚下一空,就掉下去了。 “擦!”杨洛骂了一声,掉了下去,下面是一条隧道,还好长满了草,否则就得刮得遍体鳞伤。 …… 杨洛一边朝下滚落,一边不断地伸手去抓洞里的草,试图能稳住身子,然而这些草实在太滑,而且洞里也布满了黏糊滑腻的青苔,更是无法停下。 ——可恶……这个洞到底是通向哪里的……而且刚刚地动了……该不会……这洞……是个无底洞吧…… “哗……” 滑了一阵,正在胡思乱想的杨洛忽地听见洞底传来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底下有河! 杨洛神色一滞。!%^* ——是地下河! ——不好!得赶紧离开这里! 杨洛生怕掉进地下河会被活生生地困在地底下被淹死,立马拼了命地挣扎起来,可是根本无用n,他还是掉了下去。就这么“噗通”的一声,激起一片水花,掉进了黑漆漆的水中。 他掉了下去。 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 下一秒,理智告诉他要活着。 杨洛不停的在水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溅起的水花,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他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 窒息,还是窒息。 仿佛感受到了死神正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缓缓用力。 “睡吧睡吧” 杨洛听到那个让他无法回避的声音,轻轻地透支着他的意志。 终于,他不再挣扎,随着水流,缓缓下沉…… …… “呼!” 杨洛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刺眼的阳光在他眼前有些晃眼,杨洛咳嗽着,翻了个身,稍稍避开刺眼的阳光,神志慢慢地恢复过来。 “这里是……” 杨洛的视力慢慢恢复过来,刚刚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有些发黑,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状况,如今神志稍微恢复一点,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浅滩上。 这里是河流拐弯的地方,因此在这里,河流地流速会变慢,杨洛也因此得以漂到了浅滩上。 “呼……” 杨洛扶着胀痛的额头慢慢地站了起来,河水看起来很浑浊,是因为前不久地动的缘故,所以使得河水变得污浊不清。 “这里是哪里?” 肚子鼓鼓胀胀的,杨洛只觉得胃里一团酸水翻滚,十分难受。 杨洛撑着肚子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峰,依稀能看见刑场堡垒所在的山头,那边已经是一片狼藉。 “我……刚刚……掉进了一条地下河里……” 杨洛的记忆也慢慢恢复过来,想起之前自己是掉进了一条地下河里,挣扎了不久便失去了意识。 现在看来这条地下河应该是和地面的河流有连通的,应该是这条河流地地下支流也有可能。 “哈……看来我还是命挺硬的嘛……这样都没死……” 杨洛自嘲般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这才把目光慢慢放远,投向了西北方。 ——泾阳城……魏青…… 杨洛微微皱眉。 “看来他也对姜白有所不满……那我必须得去找他……为我爹报仇雪恨!” 言辞此处,杨洛站了起来,尽管浑身都衣服都已经湿透,但是杨洛丝毫不惧,迈着缓慢而又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向西北方。 …… 在疏林薄雾中,杨洛乘着进城赶集的牛车,慢慢地到了泾阳城郊外。 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和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一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使人感到虽是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路上一顶轿子,内坐一位妇人。轿顶装饰着杨柳杂花,轿后跟随着骑马的、挑担的,从京郊外归来。 泾阳城,是大魏北疆抵御匈奴外敌威胁的指挥枢纽,亦是赵王姜恪封地的首府,也是重要的商业交通要道。 虽然泾阳城靠近北疆,常年受匈奴骚扰,但是因为赵王姜恪防守有方,所以泾阳城自从姜恪管辖以后,就从来没有被匈奴的铁骑威胁过,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泾阳城人烟稠密,粮船云集,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泾阳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横跨泾阳河上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它结构精巧,形式优美。宛如飞虹,故名虹桥。有一只大船正待过桥。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还有几人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船只通过。邻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地象在大声吆喝着什么。船里船外都在为此船过桥而忙碌着。桥上的人,也伸头探脑地在为过船的紧张情景捏了一把汗。这里是名闻遐迩的虹桥码头区,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名副其实地是一个水陆交通的会合点。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交通运载工具:有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而到了泾阳城,杨洛顺着魏青之前给他的指示,和魏青见过面后,才得知,赵王殿下姜恪已经暗中收留了许多党争案中幸存下来的官员及其子女,为日后翻案,匡正朝纲积蓄力量,暗中做好准备。 酒楼二楼,靠着沿街的酒桌旁,杨洛和魏青两人正在对饮。 魏青放下酒杯,叹道:“小子,如今太子殿下势危,太子太师。尚书令吴宽三日之前杀身成仁,半年前六皇子殿下已经主动离京,远赴辽东郡参军,整个偌大的洛阳城,除太子殿下以外的皇子竟然只剩下楚王姜白一人……恐怕他在洛阳也待不了多久,就要回他的长沙去了……” 杨洛轻叹一声道:“唉……为何会这样……为何好好的……突然就……” 魏青笑了一声,说道:“放宽心,小子,世事无常,你爹现在的污名,将来总有一天会洗刷干净的,邪不胜正,这是必然的真理。” “嗯……”杨洛轻轻地点点头,两人对饮。 “那我……我来泾阳城,是来做什么的?”杨洛“啧”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只是躲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等着朝廷洗刷冤案的话……又何日才是尽头啊……” “小子,”魏青笑了,上下打量着杨洛,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之前在车上一直看着你吗?” 杨洛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沉默了一阵,突然恶寒起来,缩着肩膀抱着自己,一脸鄙夷又害怕的样子看向魏青。 魏青一脸黑线,扶着额头,说道:“臭小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看你骨骼惊奇,才想着挖掘挖掘你!” “是……是这样吗?” 杨洛看起来依然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真的就是这样!你还想怎样!”魏青无缘无故被人怀疑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自然火大,突然心中有了整蛊这小子的意思,便邪笑一声,舔了舔舌头,看着杨洛阴森笑道,“不过我男女通吃就是了……” 杨洛也是笑了,知道魏青并不是那种人,而是自己误会了,便说道:“那好,我也想拜入天下第一刺客魏青的门下,好好学习他的功夫。” “嗯,那这几年你就跟着我好好学吧。”魏青笑道。 …… 回到今晚,在顾雎手里的剑被突然打落之后,姜成箭步起身,护住顾雎,看向那飞镖射来的方向,才看到,原来是两个黑衣人。 “你们是何方来者?”姜平冷声问道。 而齐王府里的少量仅存的卫兵,也迅速地拦在了姜平身前。抵着这两个黑衣人。 “莫要惊慌,齐王殿下,”魏青轻笑一声,蹲在墙头上,说道,“我是赵王殿下的人,这个小子是我的跟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假调虎离山 …… “赵王殿下的人!”姜平疑惑地问道。 “大事已成!”顾雎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燕王殿下,齐王殿下,大事已成,齐王殿下你已经性命无忧了。” 姜成有些疑惑地看向顾雎,姜平更是一头雾水。 顾雎并不作解释,而是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宵禁的巡逻队应该正在来齐王府的路上吧?” 魏青轻轻地点点头,笑道:“许先生果然神机妙算,的确如此,确实有一队巡逻队正在赶来齐王府的路上,诸位快些做好准备吧!”说完,两人便欲离开。 “等等!”顾雎叫住魏青和杨洛两人。 “还有什么事吗?”魏青和杨洛两人回过头来,面露疑惑地问道。 “这个!” 顾雎扔过去一个钱袋,笑道:“拿去花吧,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了。” “好嘞!”魏青见钱眼开,接过钱袋,道谢一声,便和杨洛一起跳下墙头跑了。 见到这两个黑衣人走了,姜平这才上前去问顾雎道:“许先生……那两个黑衣人是什么情况?” “这个不是重点,齐王殿下,”顾雎抬手说道,“我们要做的是,准备好,迎接一群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姜平更加疑惑了。 “嗯,不速之客啊四哥……”姜成轻声道。!%^* 果然,过了不久,齐王府门口仅存的的一个家丁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喊道:“齐……齐王殿下!外面突然来了一队巡逻队,说是要来抓刺客的!” “抓刺客?”姜平心底暗暗一惊,以为是姜成和顾雎的计划被发现了。顾雎却不以为意道:“齐王殿下,尽管让他们进来便是。” “可是……”姜平正要说什么,顾雎轻轻笑道:“没事,齐王殿下,莫要担心,自有办法解决的。” “唔……那好吧……”姜平沉吟一声,还是决定相信顾雎。便按照顾雎的吩咐,叫人去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巡逻队的队长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姜平行了个礼,丝毫没有因为姜平明天就要被剥夺了亲王的爵位而有任何逾越礼教的举动,让姜平不禁对此人有了几分好感。(!&^ 队长给姜平行礼后,正欲开口问道,突然看见姜成和顾雎也在这里,惊声问道:“燕王殿下,许侯大人,怎么也会在这里?” …… “本王过来和齐王殿下叙叙旧,有何不可?”姜成走至前头,笑着问道。 “不不不……燕王殿下误会了,在下无意冒犯,只是……”队长连连摆手道歉道,眼神却不断地朝齐王府的后院瞄去。 “只是什么?说。”姜平上前说道。 队长赶紧行了个礼,抱拳说道:“不知齐王殿下和燕王殿下相聚之时是否见过什么可疑人士?” “有啊。”姜成盯着队长,若有深意地说道。 队长微微一惊,本以为姜成和姜平还有顾雎三人如此从容,应该是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士,便赶紧问道:“燕王殿下,那人是谁?” “是你。” 姜成走至队长跟前,比队长个头高出不少的他,使得队长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队长听到此言,有些紧张起来,便问道:“燕……燕王……殿下……何出此言……” 姜成冷声道:“本王与齐王殿下相聚叙旧,正酣之时,你这家伙突然带着大队人马上齐王府来,意欲何为?” “我……卑职……”队长登时语噎,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而这时站在一旁原本一直一言不发的顾雎开口了,上前来说道:“御林军护卫皇城事宜,此时本应在外巡逻才是,齐王府一无明火,二无喧闹,为何突然上门?” 队长被顾雎这串连珠炮怼得连连语噎,不知如何应答才好,顾雎继续问道:“告诉本候,你是御林军那个营的?” 队长已经汗湿两襟,赶紧答道:“回许侯大人,卑职隶属于御林军三营七队乙伍!” “三营七队乙伍?呵,”顾雎冷声笑道,“三营七队乙伍这时应该在西林苑巡逻才是,而你,却带着你的一干手下来了齐王府,擅离职守……” “不!不是这样的!”队长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是这样!卑职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才过来的!” “哦?什么消息?说来听听。”姜平听了,便问道。 队长说道:“是这样的齐王殿下,卑职刚刚在西林苑巡逻的时候,遇到了都护府御史,夏大人,夏大人他说,有刺客正往齐王府赶来!” “刺客?”姜平笑了,环顾一下四周,笑得更欢了,说道,“那你看到刺客了吗?” “这……” 队长低下头去,有些为难地应道:“卑职没有……卑职没有看到刺客。” “没有看到刺客?”姜成笑道,“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燕王殿下和齐王殿下还有许侯大人一起……叙旧……”队长艰难地应道。 “不,你应该看到的是,夏御史他骗了你!”顾雎冷声说道,这一语便惊醒了队长。 “夏御史现在在什么地方?”姜成走上前去,冷声喝道。 队长支支吾吾的,说道:“夏大人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卑职就让几个士兵守着夏大人……” 正在这时,齐王府外边又来了一队巡逻队,快马奔了过来,看起来很急的样子,一看便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是李达!”这个巡逻队的队长见面便下马来了,说道,“西林苑太学博士府遇袭!你在做什么!那不是你的巡逻范围吗?你在做什么!” “我……李大人,卑职……”队长一下子慌了手脚,赶紧答道,“卑职接到了齐王府可能有刺客袭击的消息,便赶紧赶来了!” “你赶来做什么!刺客呢?有抓到刺客吗?”李达厉声问道。 “没……没有!”队长喊道。 “燕王殿下?齐王殿下?许侯大人?”李达这才看见这三人,赶紧行礼,说道,“有所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现在当误之急是赶紧去把夏御史给控制起来!”顾雎说道,“快点!” “喏!”队长应道,转身便要走。 “我们也去,”姜成上前说道,看了顾雎一眼,说,“太学博士杨大人,本王也有所来往,希望也能跟过去探望一下情况。” “喏。”李达应道。 “我就不去了……”姜平淡淡一笑,说道,“我明天还有事情……” 姜成看向姜平,一脸担忧的神色,问道:“你还好吗?齐王殿下?” “我很好……”姜平笑了一下,说道。 在场人都默然不语,不敢随便搭话,顾雎看了他们一眼,便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留下来吧,正好也可以陪陪齐王殿下。” “甚好。”姜成点点头,说道。 “那你们去吧,”姜平笑道,“莫要当心我。” “嗯。”姜成点点头,便上了一匹马,跟着巡逻队们走了。 “我们进去吧,许侯大人……”姜平看着顾雎轻轻笑了一声。说道。 “嗯,齐王殿下。”顾雎点头应道,两人一起走进了齐王府的后院里。 …… 这齐王府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的四字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沁芳溪在这里汇合流出大观园,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对岸。 只见后院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忽然间的豁然开朗,在密林掩饰后的是一座典雅气派的殿宇。阳光柔抚着大地万物,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宫殿的四角是由灰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在徐风中沉稳静谧。大理石柱之间的石阶上垂着朦胧的纱幔,任清风拂过,那薄纱婆娑扬起,银色的纱与太阳的光华交相辉映,显出五彩的斑斓。不远处的清泉汩汩涌出,化成碧绿的带子围绕宫殿一周后流向树林的深处。那泉水中泛出的星星点点光彩让人感到惊喜美丽,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 走进正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背后是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仰望殿顶,中央藻井上有一条巨大的雕龙蟠龙,从龙口里垂下一颗银白色的大圆珠,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龙头、宝珠正对着下面的金銮宝座,梁材间彩画绚丽,鲜艳悦目,红黄两色金龙纹图案,有双龙戏珠,单龙飞舞;有行龙、坐龙、飞龙、降龙,多姿多彩,龙的周围还衬着流云火焰。 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月下 …… 月牙儿,像把梳子挂在夜空中。她总是怜悯地注视着大地,却又怕羞似地掩住半个脸。但她那朦胧的淡光,还是同情地从窗户棂间射进来。黑暗的屋子,也变得灰白起来。 半圈明晃晃的月丝,发着白金一样的光辉,静静地,几乎不为人察觉地嵌在暗蓝色的天空。从来不曾想到宇宙间还有这样清新娴静的景致,还有这样细如丝线、亮若白金的玉华。蓝天,银辉;月圈儿弯弯,天幕儿垂垂……多美丽的意境,多飘逸的月景。这月圈儿是这样细,又是这样柔,然而却明亮耀眼得令你不敢相信,几疑它是出现在头顶上的幻影。 顾雎抬头看着月亮,姜平则是轻轻笑着看着顾雎。 “齐王府的装潢还真是雅致呢……”顾雎又低头来看着这齐王府的庭院,轻声叹道。 姜平笑了。说道:“明天就不属于我了……” “陛下是怎么处置殿下的?”顾雎看着姜平问道。 姜平脸上倒是挂着几分轻松的神色,说道:“陛下告诉我,叫我明天为我母妃送葬之后。就离开京城,剥夺了齐王的爵位,我就是一介平民了……从此远离朝堂,处江湖之悠,再无丝竹之乱耳……” “殿下是怎么看在下的呢?”顾雎轻笑着问道,“毕竟是在下害得殿下给落到如此境地的……” 姜平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怪任何人……除了姜白,相反,我还很感激你,许尽欢先生。” 姜平止住了脚步,停了下来,看向顾雎,顾雎也打住脚步,两人就在这流萤夜火下驻足。 姜平笑了,说道:“若不是许先生你击败了我,恐怕这个时候,徐州城已经是流民遍地,生灵涂炭了,许先生拯救了徐州城,我很感激。” “是吗……”顾雎摇摇头,说道,“但是我毕竟使得殿下……” 姜平笑道:“倘若我当时继续打下去,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现在还能有条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不知道以后天地茫茫,何处才是我容身之地啊……” “殿下为何有如此感叹?”顾雎蹙眉问道。!%^* 姜平苦笑一声,说道:“没了齐王这个爵位,又不能经商,为官更不可能,也不能读书,参军,不得为僧,出家,做道士,只能当一个佃户,可是我又没有田地……如今看来,貌似只能当一介种田的小民……或者去别的人家里当仆人……可是我生来就是被人伺候……又哪里伺候得来别人……” 顾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殿下莫要担心,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可以给殿下安排一下……” “哪里?”姜平问道。 “徐州城,尚书令府。”顾雎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地方?”姜平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和那边的小姐们关系不错。”顾雎笑了笑,说道,“明天我给殿下写一封亲笔信,殿下可得保管好了,然后就去尚书令府上吧。” “这……”姜平有些懵,问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我可以去那里?许先生,你和尚书令的几个女儿又是什么关系啊?” 正说着,顾雎并没有去理会姜平,而走到了院子里的水缸旁边。水面映衬着皎洁的月光,光照在波纹细碎水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碎银,又像被揉皱了的绿锻。 “许先生?”姜平见顾雎不回答,便又问了一声。 “啊……” 顾雎伸手到脑后,把扎起来的头发散开来,轻轻的甩着。如瀑布一般的青丝倾泻而下,顾雎仰头轻轻地甩着头发,让它蓬松一点,而姜平则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绝对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模样…… 顾雎面带浅笑,把头发拢到一边,俯身在水缸前,两手轻轻地捧起一抔水,脸低下去,没入水中,搓洗着那一张秀气外分的脸。 末了,顾雎抬起头来,看向姜平,脸上还带着滴滴水珠,如美人出浴般地清秀又富有朝气。额前几缕调皮的发丝被沾了湿,垂了下来,挂在脸前,看起来既慵懒又分外迷人。 月色初上,穿过这院中刚刚绽放的四月桃花,多情地映照着如刚刚出浴般的美人。顾雎那蓬松的发髻、红润的肌肤。她脸上自然而然地泛着潮红,刚刚洗去妆容,没有任何的梳妆,却是分外清秀可人,娇惰慵懒的享受拂面的清风。 月色清冷,夜阑人静,顾雎轻轻地别过脸去,像是怕怕被情郎窥见一般,悄悄移着明镜。她莲步轻移,步履轻盈,衣着虽不单薄,但身子骨看起来却是弱不禁风,又怎能耐得住这夜晚的寒冷呢? “你……你……”姜平看到此情此景,禁不住连连语噎,忍不住把手抬起来指向顾雎,可以说是瞠目结舌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许先生……许姑娘!不对……你是……有点眼熟……” “是尚书令二女儿,顾雎,顾二是也,齐王殿下,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顾雎微微低头,漂亮的吊坠从额前划过,双膝跪下,绣花长裙拖在了地上,丝绸水袖一甩,双膝微微一屈,便是行了个礼来。 “顾二小姐!”姜平真的是被惊到了,连声问道,“你……你是顾二小姐?” “嗯……”顾雎转过身来看向姜平,葱指轻轻地撩起耳边的头发浅浅地笑着,说道。 顾雎这一转身,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这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或许,这就是仙女的微笑,它赶走了所有的阴霾,姜平竟然感到天竟然如此的明亮,没有意思瑕疵。 她嘴角上扬的美丽的弧度,她的嘴角有太多的读不懂。 姜平的脑海里瞬间想到了一首诗,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 顾雎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陷得很举动的酒窝也在笑。清秀的脸蛋上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慑魄;若是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 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就是这么一笑,姜平便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了几下,单说这外貌,真的是太勾人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二小姐……小姐?”姜平结结巴巴地问道,见顾雎在看自己,也一下子失掉了一贯的冷静,竟然有些失态和羞涩地不敢看她。 “我……”顾雎笑着,声音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说道,“说来话长,齐王殿下……因为种种阴差阳错……小女不得不女扮男装……才……如此……” “燕王他知道你的身份吗?”姜平突然问道,毕竟顾雎一直待在姜成身边,可能姜成也早就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 顾雎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那一抹浅笑的风情,简直要把姜平给看呆了。 顾雎轻笑道:“不不不……燕王殿下并不知道小女的身份……他只是知道小女是女扮男装的而已,却把小女误认为是小女的妹妹了……” “这样吗……”姜平不知为何,竟然稍稍松了口气,正当这时,姜平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那……那之前再徐州……和我……和我作战的人……也是你吗?” 顾雎闭上眼睛轻轻笑着点点头,说道:“回齐王殿下,正是小女,先前多有冒犯,还请齐王殿下勿怪。” “不不不……不怪……不怪……”姜平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顾雎来,叹道,“顾二小姐还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呐……” “噗嗤……齐王殿下过奖了……小女只是在关键时刻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顾雎轻笑道。 “顾二小姐的功夫……也真的是很棒……”姜平赞道,“真没想到……顾二小姐竟然就是许侯……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现在想想也确实有些难以想象……”顾雎轻声说道,“小女原本……原本只是……唉,难说呐……” “虽然不知道顾二小姐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是想来顾二小姐一定也有自己的理由吧……”姜平有些疑惑地说道,斟酌片刻,便立马又有些担忧起来,说道,“只是顾二小姐现如今已经入朝为官,要是哪天身份突然暴露……只怕这欺君之罪……顾二小姐你承受不起啊……” “小女不怕……小女有立功在先,想必即使暴露了,陛下也不会太为难小女的……”顾雎笑道,“而且小女若是没有万全之策的话,又怎敢轻易地伪装成一介男子,来参与政事呢?” “在下真的是没想到……顾二小姐的才智……在下真的佩服不已……”姜平再次夸道。 顾雎笑着摆摆手,说道:“所以说……齐王殿下,小女能帮助齐王殿下在徐州落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西林苑 …… “顾二小姐来洛阳,是为了什么?能方便告诉在下吗?”姜平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顾雎收敛了笑容,眼前看到了那洛阳熊熊燃烧的业火。 姜平看到顾雎的表情变化,以为顾雎不想告诉他,笑了笑,便说道:“如果不想的告诉在下的话……那就算了吧,顾二小姐……也有自己的难处吧……” “为了报仇……” 顾雎看向远方,冷声说道。 “什么?”姜平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为了报仇……” 顾雎又重复了一遍。 “报仇……”姜平感到有些隐隐不安,问道,“报什么仇?” “这个齐王殿下就不需要知道了……”顾雎脸上再次露出笑容来。说道,“反正对齐王殿下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那好吧……”姜平点点头,心想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仇要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殿下?”顾雎转过头来,问道,“殿下以后的日子打算怎么办?” 姜平苦笑了一声,说道:“也没什么打算了……除非燕王他登基……否则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其实……” “其实什么?齐王殿下?”顾雎问道。!%^* 姜平笑了笑,说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了……那个……我其实不想去顾二小姐府上……” “为什么?”顾雎蹙眉问道。 “姜白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姜平苦笑一声,说道,“去了尚书令府,反而会给顾二小姐的家人带来危险,还是算了吧……” “怎么会……”顾雎轻笑着摇摇头,说道,“齐王殿下以为……赵王殿下派来的两位手下是来干嘛的呢?” 姜平愣了愣,问道:“难道是……是来保护我的吗?”(!&^ “当然了,”顾雎笑道,“燕王殿下在洛阳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关于他是燕王这件事情,也就只有京城里的人才知道,而燕王殿下虽然和太子殿下已经结成联盟,可是太子殿下本就势危,眼下也只能暗地里发展,根本不能提供什么帮助……赵王殿下一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派出两位手下来保护齐王殿下您的……” 顾雎笑了笑,继续说道:“齐王殿下可不要小看那两位黑衣人呐,其中一个矮个的小女不知道是谁,但是那个高个的,可是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刺客,魏青呐。” “是吗……”姜平笑了,摇摇头,欣慰地笑了,说道,“真没想到呐……姜白竟然有那么多人和他为敌……他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呢……” “估计等到赵王殿下派来的两位护卫护送齐王殿下您到兖州后,韩王殿下就会派人来接应齐王殿下了……”顾雎说道,“这样,齐王殿下一路就可以安全无忧了……” “若真是这样,那太好不过了……”姜平说着,脸上又有些疑惑的神色,问道,“其实在下很好奇的一点是。为什么顾二小姐你……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都在小姐你的掌握之中呢?” “啊……这个……”顾雎笑了笑,说道,“多读点书,就知道了嘛……” …… 夏贤走出躲着的小巷子,和巡逻队的人暂且分开来,先行回到了暂住的客栈的客房里,脱下裤子,一把把自己的假胡子撕了下来。 “只有一点点。” 夏贤拿着铜镜仔细观察着,然后颇为自卑地放下铜镜,自卑在心中燃烧着,一股寒气慢慢地爬上铜镜。 “啊——” “砰!” 铜镜碎裂。 夏贤披头散发,尖利地嘶吼着,声音慢慢变得尖细阴柔: “姜望!我的净身之痛,定要你断子绝孙!” …… 而与此同时,姜成也带着另一支巡逻队赶到了这里。 “燕王殿下!”队长见到姜成,赶紧行礼道。 姜成并没有应答,而是皱着眉头扫视了这些巡逻队一眼,咳嗽一声,问道:“我听说,御史夏贤和你们在一起,有这回事吗?” “回燕王殿下,确有此事。”队长答道。 姜成又看了看他们队伍后面一眼,问道:“那夏御史人呢?” “这……”队长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夏御史他已经回去了。” 姜成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头一挥手,说道:“去抓他!快!” “喏!” 姜成带着巡逻队立马开进,只剩下一脸茫然的队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连声问道:“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姜成拨马转了回来,指着队长,喝道:“你们!跟我去西林苑,太学博士府!” “喏!” …… 洛阳,皇城区,楚王府。 “姜成……许负……” 今晚的姜白,很晚才吃饭。 此时姜白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一副妇人的画像,画中女子衣着华贵,穿着大魏贵妃的服饰。 ——母妃……孩儿定会为您报仇……不管是姜荣……还是姜成……许负……统统…… 姜白在心中狠狠地默念着。 这时,一个仆人在门外低声恭敬地说道:“楚王殿下,用膳的时间到了。” 姜白愣了愣,冷声应道:“嗯,进来吧。” “喏。” 房门打开来,一队侍女端着盘子进来,将食物摆在桌上。 姜白看着这一桌精美的佳肴坐了下来,掂起筷子,侍女排成两列准备离开。 姜白正吃着,突然一位侍女引起他的注意。 姜白眼神一滞,立马喊道:“等等!” 侍女停了下来,转过身,齐声问道:“楚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姜白指着其中一个侍女,说道:“你,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那个侍女战战兢兢的,等到其他侍女走了以后才“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楚王殿下,小女子并没有做错什么,请楚王殿下饶了我一命吧!” 姜白没有应答,而是指着她说道:“你,起来。” 侍女浑身颤抖着直起身子,姜白赶紧快步上前捏住侍女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侍女的面容。 侍女大气也不敢出,眼泪无声地流着。 “别怕,你叫什么名字?”姜白放慢了语调,语气柔和地问道。 “我叫……叫……王茹。” “好名字,坐吧。”姜白把王茹扶起来,坐到椅子上。 “来,吃吧。”姜白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王茹碗中。 王茹拿着筷子迟疑着。 姜白拿着筷子甩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尽管吃啊,别怕。” 王茹试着吃了一口。 姜白这才微笑起来,说道:“这就对了嘛,来,快吃。”说着夹了更多菜放到王茹碗中。 王茹赶紧说道:“楚王殿下,小女我自己会吃的……” 姜白听了这才罢手,问道:“怎样?味道怎样?” 王茹目光里只有这些菜品,连连点头,应道:“很好吃。” 姜白笑了,说道:“好吃就好,今晚别回去了,留在这里。” 王茹心中“咯噔”一声,应道:“知……知道了……” …… 王茹按照姜白的命令洗了澡,坐在床上,心中忐忑不安。 ——难道……今晚……要给楚王殿下……侍寝了么…… 王茹心中惆怅不已。 正在这时,姜白走了进来,王茹不自然地抖了一下,赶紧站了起来说了句:“楚王殿下……” 姜白红着扑了上去,趴在王茹大腿上。 王茹心中吃惊不因为以为姜白已经开始了,可是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什么其他的动作,便悄悄地睁开眼睛,看着姜白只是趴在自己腿上,并无动作,便轻声问道:“楚……楚王殿下?” “别叫我楚王殿下,叫我小白。”姜白趴在王茹腿上,闭着眼睛说道。 “小……小白……”王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姜白一下子抱住王茹的腰,说道:“母妃。” 王茹心中震惊不已。 ——淑……淑妃娘娘? “摸我头,快。” 姜白沙哑着声音说道。 “哦……” 王茹不敢怠慢,轻轻地摸着姜白的头。 “母妃……母妃……母妃……” 姜白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 王茹目光落到墙上的一副画像上,自己的面容与画中的妇人出奇地相像。 那是淑妃的画像。 …… 洛阳,皇城区,西林苑,太学博士府。 姜成带着巡逻队赶到了这里,不久之前他才刚刚来过。 此时太学博士府已经戒备森严,时刻护卫。 姜成下了马,带着御林军士兵们进去,一进门,杨拓便迎了上来,问道:“是……是燕王殿下啊……” “嗯,”姜成点点头,关切地问道,“杨大人没有受伤吧?” “老生并没有什么受伤……”杨拓摇摇头,叹道,“只是被吓到了……并无大碍……” 姜成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杨雪的影子,便赶紧问道:“杨大人,令女……怎么……不在呢?” 杨拓叹了口气,说道:“她……她被吓到了……现在已经去休息了,老生我已经派人护着她了……并无大碍,劳烦燕王殿下您费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姜成轻轻地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先进去吧……” “嗯!燕王殿下,里边请。”杨拓赶紧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西林苑之火 …… 姜成带着士兵们走了进去,来到了杨拓当时睡觉着的厢房。 “就是这里,燕王殿下……”杨拓看起来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道,“当时老生在这个房间里小睡一会儿,没想到后来突然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醒来以后就看到——” “等等,杨大人,”姜成突然打断了杨拓的话,笑了笑,说道,“我们进去说吧,杨大人。” “呃……可以,好的,燕王殿下。”杨拓虽然不知道姜成为什么要打断他,但是既然姜成如此要求了,那也就这样做吧。 两人正准备走进厢房里面去,而身后的卫兵们也准备跟进去,姜成回头摆摆手,说道:“本王和杨大人进去即可,你们不用跟来。” “喏。” 走进厢房里,姜成和杨拓两人相顾无言。 “燕王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老生说吗?”杨拓先开口了,问道。 “嗯……”顾雎轻轻地点了点头。 …… 齐王府。 顾雎坐在青石台阶上,看着姜平,说道:“齐王殿下……接下来有件事情……要委屈您一下了……” 姜平点点头,说道:“顾二小姐尽管吩咐吧……” “那么……去找些火种来吧……”!%^* 顾雎冷笑起来。 …… 洛阳,宫城,东宫。 从昨天开始,姜荣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尚书台。 因为顾彻的妻子亡故的缘故,所以尚书台的事情无人打理,姜荣作为储君,自然是继姜望之后名义上更有资格打理这些奏折文书的人了。(!&^ 而全国各地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入这小小的尚书台,几乎每一份都加盖着“批示”的符印,东南的水灾,西北的牧马情况,北疆的防卫工作,南边的蛮族骚乱等等等等,都要他代替姜望来做出决断——这不是信任,这只是沉重的责任。 而且姜望最近又身体抱恙,早已传诏不见外臣,只见内臣,许多朝请奏议也得由姜荣来批转。 “大魏中兴,国事未靖……” 姜荣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尽管有些累了,可是他却感到无比开心,因为他这几天真真正正地尝到做储君的感觉,也第一次体会到皇权的魅力所在。 ——全天下所有的事情……都要我来决定…… 姜荣打了个哈欠,将油灯剔亮一些,把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紧了紧。连续数天的熬夜,让这位面如温玉的谦谦君子也显得憔悴起来,细微的皱纹在眼角额间悄然滋生,那一缕黑亮的长髯垂在颌下,已略有卷曲。 姜荣现在已经是姜望的代言人了,尽管楚王姜白刚刚回来,可是,他并没有入宫探望姜望,按理来说有荀睿在,姜白不至于犯如此错误…… 而且姜荣现在还是朝廷的尚书令。这双重身份让他变得极为忙碌,既要为姜望分忧,也要保证朝廷的尊严。 一位仆役将竹炉里残留的灰烬捅了捅,几点有气无力的火星闪了闪,随即熄灭。他无奈地把目光投向姜荣,姜荣看了眼快被冻住的砚台墨池,叹了口气,挥动手掌。仆役连忙取来几截炭棍丢入炉中,趴在地上拼命吹气。 姜荣一直不肯使用雒阳山中产的精炭,那种炭火力很足,产量却很低,有限的几百斤都被姜荣转送去了皇宫和司空府。普通的柴炭容易生烟,影响批阅公文,所以姜荣只在屋里实在太冷的时候才添上几根。 并不是因为姜荣多么节俭的缘故,只是因为他觉得既然自己现在既然代理尚书令的职务,就该为百官做出表率,谋得更好的名声。 火苗“腾”地从炉中又冒了出来,屋子里的温度略微上升了一些。姜荣搓搓手,伸手又取来一卷文书,熟练地扯开外束的丝绳。就在这时,从窗外隐隐地传来一阵呼喊声。姜荣微微皱了皱眉毛,侧耳去听,他是个谨慎的人,这是在皇宫之内,如此大声喧哗可不怎么成体统。 “起火了!” 更清晰的呼喊声从外面传来,姜荣手中的毛笔一颤,险些把墨汁滴到铺好的竹简之上。刚刚入春,还是风干物燥,皇宫内又多是木质建筑,最怕火灾。如果烧起来,那可是会连绵一片,无休无止的程度。 姜荣迅速站起身来,推开门快步走出去。大门一开,门外的寒风趁机呼地吹进来。 姜荣往禁中寝殿的方向看去,那边并未起火,可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 姜荣朝着宫城外边看去,只见在西林苑的方向,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天幕。 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宿卫的戍卒、卫官们跑来跑去,吵吵嚷嚷,到处都是叫喊声,有朝宫外跑的,有朝宫内跑的,像一群没头苍蝇。他们多是来服徭役的乡兵和村民,根本没受过任何训练,碰到这种事完全不知所措。 只有一个小小的牙门将站在高处,大喊大叫,试图控制这种混乱局面,可惜根本没人听他的。牙门将跳下高台,朝外面狂奔,与匆匆赶来的姜荣几乎是迎头撞上。 “你知道是什么地方起的火吗?”姜荣抓住那个牙门将,大声问道。牙门将连忙回答:“回太子殿下,是西林苑的齐王府着火了!可是守着玄武门的将军不让开门,说是和我们无关!” 这让姜荣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姜荣环顾四周,高声喝道:“今日西林苑是谁巡逻?” 牙门将答道:“李达校尉。” 姜荣问道:“他在哪里?” 牙门将还未回答,一位身披甲胄的将军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姜荣认得此人,并不是李达,便冷冷地问道:“你的人呢?” 这小将刚从睡梦中被人叫醒,脑子还有些糊涂,听姜荣这么一问,这才攥着头盔的冠缨喘息道:“他们都在宫外,宫门司马无诏不敢擅开。” “荒唐!这都起火了!”姜荣大怒,说道,“传我的命令,打开玄武门,让他们立刻出去救火!” 长水校尉本属御林军,执掌京城治安,早已是个不领兵的荣衔,已经是和洛阳北部尉平级的职位。 小将连忙领命而去,姜荣又抓到了几个郎官,让他们赶紧去收拢自己的部属,到玄武门门前集合。有了姜荣这个代理尚书令做主事之人,那些慌乱的人逐渐恢复了秩序。 从尚书台到玄武门非常近,姜荣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看到两扇黄框大门仍旧紧紧闭着。此时火势越发大了起来,他甚至在宫门之内都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热浪。 姜荣心急如焚,仰头喊道:“我是太子姜荣,门上是谁?” 不久,半扇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惊慌的老脸,他是守门将领张宇。 “是太子殿下吗我?”张宇惊慌失措地问道。 “是我!快开门!你想让整个西林苑烧成白地吗?”姜荣瞪着眼睛大喝道。 “是您就好,是您就好……”张宇如释重负,连忙吩咐人把门打开,嘴里还絮叨着,“我是怕有人趁乱对陛下不利,楚王殿下刚刚回来……这地方,可不是所有人都和您一样……” 姜荣知道这个老头子一向牢骚满腹,此时也不便深究,一脚踏进门去,问道:“你的手下此时在何处?” “都已经在玄武门前集合了,就等着太子殿下您坐镇指挥了。”张宇颤颤悠悠地说道。 姜荣心中稍安,站在玄武门上朝西林苑的方向望去。果然起火的是齐王府,整栋建筑已经完全被火龙笼罩,烟火缭绕,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隐隐约约能一群士兵惊慌地拿着扫帚与湿麻被拼命扑打。 ——可恶……不知道四郎有没有出事…… 姜荣立马带着人赶到了齐王府,扫视一圈,不见姜平的踪影,眼下齐王府已经是火光一片,姜荣心急如焚之下,瞥了几眼,忽然问道:“缸中为何无水?” 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排大缸,那里本该盛满了水,以备火警之需。身边一个小奴轻声说道:“因为齐王殿下明日……明日就……所以今天他就把我们全部遣散了,发放了路费,只剩下这么几个人……根本来不及补水啊太子殿下……” 这时候姜成已经率着一队士兵急急忙忙赶过来,姜荣看到姜成,便稍稍放下心来,说道:“燕王殿下,你来了就好了,我就放心多了。” 然而姜成却是一点也不放心的样子。指着正在熊熊燃烧的齐王府说道:“许负还在里面!不是……他和齐王殿下在一起!太子殿下!” “马上救火。”姜荣一听,沉着脸发出指示。于是所有士兵立刻分成三队,一队去打水,尽力不让火头蔓延到周边的屋舍,一队去疏散附近的人群,还有一队紧跟着姜成去救火。 “殿下!燕王殿下!” 正在这时,姜成突然听到了附近传来顾雎的声音,一时惊喜之下,赶忙张望起来,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顾雎和姜平他们。 姜成看到姜平裹着一匹锦被,坐在附近的石阶上,直愣愣地望着齐王府的火光发呆。旁边顾雎与一个小奴仆分侍两侧,两个人都是云鬓散乱,衣襟不整,一望便知跑得极其仓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灭火 …… 姜成顾不得礼数,走上前立马半跪在地,低头说道:“四哥,六郎救护来迟,实属不该。” 说完,姜成抬起头来,看到姜平面色苍白,脸上还有几道灰痕,狼狈不堪,心中微微一酸。回想起当初姜平来到洛阳之时,被打入天牢,也是这么一番落难的神情,姜成自责之心大起。 这时站在一旁的顾雎问道:“燕王殿下,这四周可还安全?” “尽欢,你也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姜成见顾雎也是完好无缺的,便放下心来,答道:“这附近来了许多救火的御林军……当然安全。” 姜成见姜平并不急于离开这里,先问四周安宁,正是持重之举。姜成颇为赞许,垂首答道:“齐王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带着御林军们赶到了,也在这里,有他们护卫,可资万全。还请齐王殿下移驾安全之处,以防不测。” “那好吧,就应燕王殿下所言。”姜平咳嗽了几声,吸入了不少浓烟,使得他的声音有些细弱变得不可闻。姜成觉得这声音有些嘶哑,便说道:“齐王殿下好好修养,明日还要事情要做,希望别耽搁了。” 顾雎这时问道:“陛下圣体未安,略有微疾,不应叨扰以影响陛下休息,如今齐王殿下也安然无恙,此事,明日再入宫通知陛下吧。” “甚好。”姜平点点头,说道。 姜成又看了姜平和顾雎一眼,走过去低声问顾雎道:“尽欢,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顾雎笑了笑,说道:“谢燕王殿下关心,在下并没有什么受伤,但是齐王殿下受了惊扰,明日又有事情要办,还须妥善安置。” 姜成知道姜望染病已久,姜平明日也要为恭妃送葬,所以此时也并非追究之时,便让副官前头带路,顾雎率部护住左右,一行人匆匆撤出了齐王府附近,避开了火势。 一行人刚一出去,姜成便发现齐王府外围早被一支部队围得水泄不通。那些士兵对大火无动于衷,只是把手中长枪横置,对齐王府附近展开警戒,防止有无关人士出入。 “齐王殿下,末将救驾来迟。” 正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姜成听出这声音来,这是扬武中郎将曹元。他本来驻扎在皇城南部,负责皇城南区的警戒,后来搭上了荀睿和姜白的大船,便一下子飞黄腾达了,上级就把他调来卫戍西林苑。!%^* 西林苑是许多王公贵族居住的地方,因此负责西林苑的御林军是洛阳皇城里最强大的一支武力。姜成计算了一下,从火起到曹元的部队赶到,前后不到三炷香的时间。 ——而连曹他元都知道了齐王府起火了……那么想必姜白和荀睿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姜成回身向姜平略作解释,然后走过去,对曹元道:“曹将军来得好快。” 曹元咧开嘴笑了笑,说道:“齐王殿下有事,岂敢不快。”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瞟了一眼姜成身后的皇帝,那眼神绝算不上是忠勤或者友善。 姜成似乎没注意到曹元的眼神变化,他指了指卫戍部队,笑了一下,像是在打圆场一般,说道::“齐王殿下受惊,不利刀兵,劳烦将军了。”(!&^ 曹元听了以后点点头,便挥了挥手里的马鞭,朝身后一摆头,说道:“全部收鞘。” “喏!” 曹元身后千余名身穿黑甲的士兵同时“唰”地把佩刀收入鞘中,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训练有素。 军阵无声地裂成两半,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这种场面,让姜成的脸色不算太好看。他让部下围住姜平,在两侧曹元率领的士兵们的注目下徐徐前行。一直到姜平顺利离开,到了附近的园林休息,姜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顾雎难得看到他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觉得实在有些滑稽。 曹元并没有待太久,这么多兵甲环伺在姜平四周,就算他明天不再是齐王殿下了,也难免会有谋逆之嫌。等到姜成的宿卫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曹元便告辞姜成,率军回营。黑甲如潮,很快便退得干干净净。 在这园林内,等到姜平被安顿好了以后,姜成便向顾雎问起究竟,问道:“尽欢,这齐王府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起火?” 顾雎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便说道:“齐王府上的仆人大都被齐王殿下遣散了,所以可能有什么遗漏的火源在什么角落里……然后烧起来了吧……” 姜成听了心中自然有疑惑,看了看顾雎的神色,顾雎对他眨了眨眼睛,姜成这才明白顾雎的意思,又看了姜平一眼,没说什么。 姜成表面上对这个说法没表现出任何疑问,他让姜平与顾雎在这园林里暂且安歇,然后匆匆离开,指挥御林军们继续灭火。而其他宿卫们则是到了园林附近围了一圈,拱卫起来,仅有的几个贴身宿卫也被姜平支走,只得先行告退,因此只留下姜平与顾雎。没人接近他们,只有玄武门守关将领张宇守在园林的入口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发着牢骚。 齐王府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了足足一宿才被扑灭,主殿和周围的一座偏殿几乎被烧成了白地。在齐王府主殿的废墟里,人们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目前还不能确定身份。 等到天稍稍有些清明之后,姜平在一名宿卫的搀扶下走出园林,朝着已化为废墟的齐王府方向望去,默不作声。 “不要伤心……齐王殿下……”顾雎走在姜平身边,轻声安慰道。 姜平笑了笑,收回眸子,说道:“谢谢许侯大人的关心……本王还好……并不是特别难过……侥幸逃了出来,已经是很知足了……” …… 与此同时,姜成正站在齐王府主殿的废墟之上,指挥着一群御林军们搬开瓦砾,搜寻物品。按说这不该是一个亲王,一个镇北左将军要做的事情,但是姜成认为齐王府起火,干系重大,必须要亲临才能放心。 而姜荣则拿着一本簿子,清点着齐王府仆人,包括已经遣散走的仆人的人数,这也不该是他该干的事情,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那个不知名的遗骸就摆在旁边,被一块白布覆盖着。 这时,一个人踏着瓦砾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稳很轻,如同一条草蛇游过残垣断壁,窸窸窣窣。当他快接近的时候,姜荣才骤然发觉,面色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抬起脸,笑意盈盈。 “张大人,怎么您也来了?” 来的人瘦瘦高高,面色蜡黄,一脸的皱纹层层叠叠,几乎把五官都淹没。他叫张让,现任御林军禁军总教头,同时还掌管着洛阳城内的重大案件调查。 如今硕果仅存的几位太子党官员们并不畏惧在朝堂上与楚王党抗争,却偏偏对这个男子噤若寒蝉。三年以来,他就像是盘旋在洛阳上空的一只夜枭,这座城市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的双眼,让太子党官员们在暗中吃尽了苦头。 张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姜荣的表情变化,他拱了拱手,把视线投到那具不知名的尸体上。 张让掀开白布来看了几眼,笑了笑,问道:“太子殿下,这就是那个不知名的尸体吗?” “是的。”姜荣还是心有余悸,尽量简短地回答。 张让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子去,掀开白布的一角,里面露出一截已经焦黑的胳膊。姜荣周围的仆人们纷纷把头偏过去,张让却面不改色,用力一拽,把白布全扯下来,从尸体上刮起一片纷纷扬扬的灰黑尸粉。 整具焦炭般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出来,安静地躺在地上,两个空洞的眼窝望着天空,紧闭的下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张让伸出右手去,在死者的躯体上缓缓摩挲,还不时捏起一些粉末送到鼻下嗅嗅。 姜荣忍不住说道:“张将军,死者为大,你又何必如此?” 姜荣并不知道昨晚齐王府起火的情形,但他直觉地意识到火灾背后必然隐藏着什么,这具不知名的尸体绝对也是什么重要的线索……绝对不能让张让和这具尸体接触太多。 张让没有回答姜荣的问题,反而问道:“太子殿下,您知道昨晚具体情形是如何的吗?” 西林苑虽不是张让的职责范围,但他有权过问。姜荣为了把他的注意力从尸体上挪开,只得开口把起火的过程讲述了一遍。他的描述,是从顾雎那里听来的,与姜成所知并无二致。张让对这个故事听得很仔细,还问了几个问题,甚至没有放过任何小细节。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太子殿下一直到火灾发生,才率领宫里的御林军赶来,又见到燕王殿下,然后,匆忙来救火的是吧?” 姜荣有些紧张地应道:“是的。” “可燕王殿下为何动作会这么快?甚至比太子殿下,曹元将军,都要快……燕王殿下昨天晚上不是应该待在自己府里吗?” 张让的疑问让姜荣停顿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张让 …… 事实上,姜荣自从和姜成结为联盟以后,很多情报都是共享的,所以姜成平时的一举一动,姜荣自然也是知晓的。今日晚上姜成是在姜平这里过的他也知道。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想想应该也是这样的,明日齐王殿下即将离开京城去打猎,所以今晚分别之日,燕王殿下和许侯大人过来和齐王殿下叙叙旧吧……” 姜荣如此解释道,然后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看是否有什么漏洞。 好在张让没有对这个细节穷追猛打,道了声“那太子殿下真是辛苦了”,然后直起身子,朝着姜成的方向走去。姜荣望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连忙命令那些仆人们把这具无名尸体赶紧抬走,以免又横生什么枝节。 姜成正在废墟上走来走去,脸上沾着点点黑迹与灰絮,眼角还带着疲惫之色。不时有人呈上从瓦砾里翻出来的纸片、竹简,这些东西都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但只有姜成亲自过目确认没用后,才能扔掉。昨晚的大火,让很多文书藏卷都化成了灰烬,其中包括不少千辛万苦从徐州转运来的各种民生文书,这让姜成感到很是痛心。 张让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旁,躬身道:“燕王殿下贵安。” “张教头,你来了。”姜成点点头,对于张让这个人,他很尊重,但谈不上喜欢。两个人并肩而立,面对着废墟沉默不语。 “张教头怎么看这场火?”姜成问道,随手揉了揉太阳穴。 “燕王殿下,下官,的确从那具无名尸体上,发现了不少可疑的踪迹……”张让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到张让的话,姜成并未露出什么惊异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挥动一下袍袖,让周围的侍从都站开。 张让没有啰唆,直接切入了主题,说道:“若这个可怜倒霉都家伙是被活活烧死的,那么死前必然被浓烟所迫,大口大口地喘息,尸体的嘴应该是张开的。何况他四肢摊开,与被烧死的活人四肢蜷缩大不相同。这只有一种可能:死者是死后才被放置在大殿内的。” 姜成慢慢捋着头发,轻笑一声。说道:“张教头你倒真是观察入微。” “实不相瞒,燕王殿下,下官我曾经亲自试过。”张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知道姜成不喜欢这个话题,很快就回到正题,“下官刚才还检查了死者的胯下,什么都没有摸到,切得干干净净——事实上,依宫里的规矩,宦官只需除去阳锋,却不必连两枚肾囊也切掉。” 听到这里,姜成终于有些动容。!%^* “死者绝不是齐王殿下的侍从,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燕王殿下喝下官都应该很熟悉的人。所以……有人才会不惜在大殿内点起一把火,毁尸灭迹——虽然下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他弄进齐王府后弄死的用意为何。” 张让难得地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总之,这场火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燕王殿下。” 姜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张让的话很正确,他自己也有类似的疑问,可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作为北疆的临洮都护使和朝廷的镇北左将军,他始终被这种矛盾困扰着。 “燕王殿下,下官需要觐见齐王殿下,为齐王府失火请罪。”张让如是说道。 姜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的目的绝非如此。他双肩微微沉了沉,喟叹一声,说道:“好吧,张教头你随本王一起去,别乱说话。”(!&^ 按照仪制,张让的品级只有秩千石,比一个小小县令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无诏见,是不能单独觐见亲王的。须有侍郎至少这种等级的官员带领,方才名正言顺。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这个特殊情况,即使明天姜平不再是大魏的齐王殿下了。然而这些规矩还是被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仿佛是姜平最后一块维持尊严的帷幕。 如此,他们两个人告别了姜荣,朝着园林走去。一路上,他们看到许多朝廷官员远远地被御林军挡在外围,却不敢离开,一个个肃立在原地,交头接耳。禁中起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这些官员都惶恐地赶到西林苑前,来表达自己或真或假的惋惜与安慰。 唯一穿过禁军警戒线的,是一位身穿葛袍的老者和一个年纪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老者搀扶着少女,正焦虑而缓慢地走过园林前的广场。 “太学博士大人。” 姜成快走几步,追上前去。来的是太学博士杨拓,在吴宽死了之后,他俨然已成为太子党一系的第二领袖,起码在名义上已与荀睿不分轩轾。而这个少女。自然而然的便是杨雪了。他们一直到早上才听说皇宫起火的消息,于是立刻赶了过来。 听到姜成的呼唤,杨拓转过头来,很有分寸地露出一丝微笑,既表达了善意,又不会冲淡对齐王殿下安危的关心。姜成看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被父亲搀着的杨雪,皱了皱眉头,问道:“杨大人,令爱这是怎么了?” 杨拓叹了口气,说道:“燕王殿下,雪儿她来了月事,又经一阵奔跑,所以忍不住腹痛罢了。” 杨雪额头上冒出一滴滴的冷汗,脸色苍白地说道:“不……爹爹……女儿不是很难受……” “先派人送她回去休息吧……杨大人?”姜成见杨雪明显虚弱了不少,便提议道。 杨雪扶住杨拓的右臂,咬着牙摇摇头,淡淡道:“谢谢燕王殿下的好意,可是小女……小女还牵挂着许侯大人和齐王殿下的安危,这可远比小女更重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能顾小而失大。” “小女有些迷糊,说了胡话罢了……” 杨拓说话一向皮里阳秋,姜成也不跟他计较,笑道:“杨小姐莫要担心,许侯大人昨晚并无大碍,如今暂时在园林里休息。杨大人不妨与我们同去。本王叫他们拿个便轿来给杨小姐,免得过度劳累受了宫寒,对以后的身子不好。” “许侯大人呢?他在哪里?”杨雪的声音突然听起来很是尖利,过度的腹痛让她的脸有些浮肿,很是虚弱地问道,“无缘无故的,燕王殿下,为何齐王府会起火?是不是有奸人要害许侯……齐王殿下?” ——皇城之内岂能如此口无顾忌! 姜成心里如此心想着,口中却劝道:“杨小姐过虑了,本王已经和许侯大人见过面了,许侯大人说只是齐王府人手不够,遗落了火源,引火不慎,并无其他的缘故。” 杨雪一听到顾雎和姜成见过面了,而且安然无恙的样子,便放下心来,随即便说道:“燕王殿下一定要查查此事啊……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堂堂齐王殿下的宅邸居然被烧成一片白地,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让人误会的啊燕王殿下!” 她句句都扣着什么阴谋,听了有些让人误会。杨拓大概是觉得女儿说得有点过火了,捏了捏她的胳膊,杨雪这才后知后觉地闭上嘴。 杨拓的视线越过姜成的肩膀,看到站在身后的张让,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干笑一声,笑道:“张教头,原来你也来了?”面对杨拓的无礼与惊慌,张让只是谦恭地鞠了一躬,保持着沉默,他可没兴趣跟这个老头逞无谓的口舌之快。 其实杨拓也颇为忌惮张让在许都暗处的力量,可太学博士的品秩之差又让他拥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让他每次看到满张让,都有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一块路边的石头,可以轻易踩在脚下,但总不免把脚硌得生疼。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再说什么。很快有两位仆人抬着一顶便轿赶来,把杨雪扶上轿子。姜成与杨拓随轿一路来到园林里,张让一路沉默地跟在后面。 园林一旁的厢房内,上好的精炭在炉子里熊熊地燃烧着,屋里一片融融暖意。齐王姜平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顾雎守在一旁,眼角显出细微的疲惫。 杨雪一进门,便提起裙角,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看向顾雎,泣道:“许侯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可说到一半,顾雎突然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注意顺序!” 杨雪心中一阵慌乱,毕竟齐王的品秩要高于关内候的品秩,所以杨雪要问候也应该是先问候齐王姜平才是!可是杨雪心心念念的只有顾雎,完全把姜平抛在脑后了。 而即将进来的其他人们,也必然会有所不满吧…… 突然,毫无征兆地,姜平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旁边的顾雎赶紧递来一杯热茶,让他啜了一口。姜平润了润喉咙,用十分沙哑的声音笑道:“辛苦你了……许侯大人……杨小姐,去和许侯大人说几句话吧……” 杨雪听到姜平让自己去和顾雎说几句话,脸上便露出几分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太子的提议 …… “许侯大人……” 杨雪怯生生地走到顾雎面前,又有些满怀期待的样子,问道。 “多谢杨姑娘的关心,在下感觉很好……”顾雎轻轻颔首说道。看起来拘谨了不少。 “许侯大人……”杨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躺在床上的姜平听见了,忽然想起顾雎其实是个女儿身来的,突然觉得莫名好笑,可是又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来,于是立马暴发出一阵咳嗽。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剧烈,直咳到面色惨白,他不得不用锦帕掩住口鼻。 站在一旁的顾雎见了,立马迈出了脚步,伏下身子按住姜平的胸口,一边抚弄一边说道:“齐王殿下昨夜受了风寒,杨姑娘可别说太多话。” 杨雪听了这话,禁不住蛾眉一竖,低声道:“冲撞了齐王殿下休息……是我的不对……许侯大人不要介意……” “没事,”顾雎笑了笑,看见杨拓,便笑道,“太学博士大人也在这里啊?” 姜平心中暗暗佩服,顾雎轻飘飘两句话,就成功地把杨雪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来,不再来纠缠其他事情,省心了不少。姜平暗自松了一口气,未待将额头冷汗擦去,忽然感觉到屋内还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这道视线阴冷锐利,让人悚然。 那是跟在姜成身后的一个人,他虽然恭敬地垂着头,可是姜平清清楚楚地知道,刚才他一定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就已经让姜平背心发凉。 姜平笑道:“几位大人,大老远的还来看望本王,足见忠勤。” 这时原本站在姜成身后的张让立马走上前来。连忙叩拜于地,说道道:“齐王殿下受惊,实乃罪臣之过,特来请罪。” 姜平大度地摆了摆手:“主殿之失,无关人事,也许是天有所警,故有此兆。也许是老天爷要惩罚我吧……” 登时在场的其他小官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姜平把这件事归结为意外,那么许多事情都好做了。 这时候姜成说道:“齐王殿下,西林苑乃是亲王们平居燕处之所,不可不慎。臣弟以为应当彻查此事,方为惩前毖后之道。” 跪在他旁边的张让瞟了他一眼,心中忽生警兆。明明齐王殿下已经为此事定了性,这位镇北左将军,燕王殿下却横生枝节,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听到姜成的话,姜平心中也是一突,齐王府主殿大火后的秘密,岂能经得起彻查。他看了一眼顾雎,顾雎不动声色,只是用右手在他肩上微微点了一下。姜平心中稍定,便道:“哦?燕王殿下何出此言?” 因为事先没有和姜成通过气。所以姜成浑然不知顾雎的想法,不过这也是顾雎的计划之一。姜成抱拳说道:“主殿被焚,非同小可,应该上报陛下。当择朝廷重臣二三,督察宫禁,整顿宿卫,方杜后患。” 顾雎明白了姜成的意思。心想道。 ——姜成这是要借大火之事,对整个皇城的禁卫系统开刀了。可禁卫一向是把持在姜白为首的楚王党手中手中,他这么做,姜白如何能答应得了? 想到这里,顾雎不免多看了一眼姜成,这位燕王殿下一脸忠直,看不出有什么异色。 “不知太子殿下可有成议?”姜成不急于表明态度,而是以退为进,想看看姜荣到底揣的什么心思。 姜荣略作思忖,答道:“太常徐华、御史中丞杨康、光禄勋桓典三人,皆系上上之选。” 听到这三个名字,顾雎与姜平不约而同地动了动嘴角。太常掌宗庙朝仪,御史中丞主查纠百官疏漏,光禄勋掌宫城宿卫,选择这三名官员整顿皇城,无可指摘。可在熟知内情的人眼中,这其中大有深意可挖:徐华与桓典都是太子党老人,自不待言;那个御史中丞,则是杨素的父亲,宁国公杨康,原是惠帝朝的名臣,后来生了个女儿嫁给了姜望,便是姜成的母妃宁妃,如今宁妃已经掌管后宫大事,若是宁国公杨康再参与进来,那么整座皇城。至少有一半是属于姜成与姜荣的了。只是杨康此人从来淡泊名利,也不喜欢参与政事,给个御史中丞的职务,也只是一个名头虚衔而已,毕竟是姜望的岳父,所以今晚才照顾他,给了这么一个职务罢了。 而且,杨康还曾经是姜白的老师,民间向来尊师重道,帝王家更是如此,所以姜白必然不敢对杨康下手,是以杨康在太子党与楚王党之间左右逢源,关系都处得不错。有他在,能淡化太子党的色彩,让楚王党无可指摘,同时又可以充分确保太子党的影响力。 ——不得不说,请出杨康这一步棋,下得颇妙。 顾雎忍不住想道。, ——姜成和姜荣……一定是在出发前,就拟好了腹稿。昨夜火起,今晨他就抛出这么一份名单来,反应之快,实在耐人寻味。 这其中的曲折,姜平茫然不知,顾雎又无法当面提示,他只得装作沉思状,生怕说错一句。这时姜成回过头去看了看张让,笑道:“古人有言:宫城郭野,外不靖则内不宁。我看,索性请张教头也参与进来,把皇城内外都梳理一遍,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啊。” 顾雎闻言,微微一笑,绕了一圈,现在终于图穷匕见了,他的用心,到底还是在这里。 张让与前面三位大臣相比,品秩所差太远,四人同议,他必居下位。如此一来,除了宫城禁卫,就连洛阳警备都要纳入整顿之列,太子党便可把手伸进许都卫,借此作些文章出来。 面对姜成的“好意”邀请,张让面不改色,从从容容道:“听凭陛下圣意,我等臣子,做不了主。” 张让直接把球从容踢给了姜望,而姜望此时还不知道此事,可能才刚刚起床,姜平顿时有些为难,只得看向顾雎,有些为难地问道:“许侯大人,你对此有何看法?” 顾雎微微一笑,说道:“燕王殿下所言,并无不妥。只是兹事体大,还须慎重才是,不如把这事告诉陛下,再行定夺,如何。” 顾雎心想,这话已经挑得够明显了,你们适可而止吧。 自三年前党争案以姜荣全面败退的局势以来,权柄政令全出荀睿的颍川门门下,朝廷几被架空。仅存的一些太子党的旧臣无可奈何,便喜欢把朝职视作手中唯一的筹码,热衷于锱铢必争。可洛阳是楚王党的中枢,从上到下铁板一块,难道他们真以为几个朝廷虚衔就能与姜白荀睿等人分庭抗礼? 顾雎一直在试图阻止这些“聪明”的忠臣们不要做傻事,可他们总是不明白这些事情。 面对姜成和姜荣的提议,姜平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妥当,只得悄悄看了眼顾雎。顾雎摇摇头,姜平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不要答应,还是不要拒绝,不由得面露迟疑之色。姜成又道:“楚王殿下长途跋涉而来,想必也是累了,不如等到我们把此事上报陛下,再做定夺,如何呢?许侯大人?” 这话中带着几分讥诮,顾雎听了,眉宇间透出几丝怜悯般的苦笑。姜荣的提议虽然荒谬,却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时间倒不易驳回。 ——不是姜成的提议……是姜荣这么想的……他的格局……始终要小上那么一点……怪不得会被姜白打败…… 而姜平不懂得这个道路,心想,既然太子姜荣是太子党的首领,姜成又是自己关系很好的亲兄弟,自然得帮自己人,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依燕王殿下和太子殿下的意思办吧。,许侯大人,麻烦你辛苦点。去拟一份文书。送进宫里吧。” “喏。”顾雎被姜平点了名,只得也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姜平还想勉励姜成身后的张让几句,但一看到他那张阴冷的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目的达到以后,姜荣颇有些得意,他转动几下脖子,仿佛刚刚打了一个胜仗。 张让饶有兴趣地从背后望着姜平的身影,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打算着什么主意。 姜成想和顾雎通通气,问问她的想法,然而顾雎还在写文书,慢悠悠的,根本没有出来。姜成只得提议兄弟三人聊一会儿天,等着顾雎出来。 姜平和姜荣姜成三人之间又寒暄了几句,会面便结束了。顾雎始终没有等出来。等到这些姜荣和姜成离开厢房以后,顾雎才慢慢悠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对姜平说道:“齐王殿下,你犯了一个错误,你刚才不该那么快就表达出对太子殿下的支持。” 姜平有些不解地说道:“太子殿下,是太子党的首领,又和楚王姜白有仇,而张让明显是姜白的手下,我自然要帮太子殿下,有何不妥?” 顾雎摇摇头,说道:“朝廷之事,可远不能用党派来区分。你身为亲王的态度,不可轻易流露出来。否则在有心人眼中,会判断出许多东西。” “难道说,我对太子殿下说的那句话,还隐藏着什么内情?”姜平奇异地问道。 “你会知道的。”顾雎回答,然后看看左右,“不过……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姜平有些不悦地问道:“既然顾二小姐拜托了如此做事,我难道还有什么事该被隐瞒吗?” 顾雎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产生不了好的效果,我都没告诉燕王殿下呢,齐王殿下您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听到这里,姜平倒是有些莫名开心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密会 …… 目送着杨拓和杨雪的马车离开了园林,姜成收回视线,转头问张让道:“张教头,你觉得如何?” 张让微微偏了下头,像是一条冬眠刚醒的蛇,说道:“新的收获没有,只是意外地证实了一个猜想。” 姜成没有问他这个猜想是什么,只是背着手,平视前方,忧心忡忡地叮嘱道:“齐王府起火这件事要尽快解决,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不要去搞什么小动作……” 听到姜成的嘱托,张让恭敬地鞠了一躬,回答道:“在下临行前已经有了指示,无须燕王殿下费心。” 姜成皱了皱眉头。这个给张让下达命令的人,让他既觉得熟悉,又有些不安。尽管那个人如今身体抱恙,正在修养,可那种强大的影响力却依然存在。 “陛下他说了什么?”姜成问道。 “洛阳需要一场大乱。” …… 姜荣在宫城外的府邸位于洛阳的东南方,原本是一处河内富商的宅子,两进四通,十分豪阔。此时在正厅之内,仆役们正忙着打扫杯盘狼藉的宴会,几张小桌上还剩着许多吃食,看起来客人们漫不经心,并没太大食欲。 正厅后转过一条走廊和一处小花园,几名黑衣仆从在庭院里或隐或现,再往里便是当朝大魏储君的内宅。内宅之中,除了姜荣之外,还有三个人。他们并没有像平时议事一样跪在茵毯上,而是不约而同地围在姜荣身旁,表情颇为凝重。 姜荣的手里,还捏着一条款式华美的玉带,玉带似是被利物割开,边缘露出白花花的衬里。其他三个人看玉带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敬畏。 “……就是说,昨晚齐王府大火之前,许侯大人就已经安排了你去太学博士府上吗?”姜荣微皱眉头,问道。 李达点点头。他是接到了消息才从齐王府起火的现场赶过来的,身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味道。按道理齐王府失火,他的罪责不小。可奇妙的是,无论是陛下还是齐王姜平,似乎都不急于追究责任,暂时也就没人拘押他。 姜望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毕竟是皇帝,在洛阳里不可能没有一点点耳目,就算是张让,那也是他安排进楚王党里的人。就是为了方便监视姜白荀睿几个家伙。 李达把昨晚的大火详细地讲了一遍,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听起来这明显是一起预谋的事件,但姜平为何要这么做?他明明今天就要收拾收拾包袱滚蛋了,为何要这样? 姜荣几个自命都是清白人,可对姜平的想法有时还是摸不着头脑。 “每个人做事做事,从来都有他的道理吧……”姜荣沉思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场火,烧得好啊!” 其他三个人惊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姜荣将手里的衣带抖了抖,说道:“昨夜的大火,是齐王殿下送给咱们的最后一份的助力。” “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李达瞪大了眼睛,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姜荣竖起了一根指头,说道:“姜白在洛阳经营了这么多年,实力根深蒂固,不是等闲可以撼动。这一场火,在这铁桶上劈开了一道缝隙,让我等有腾挪辗转之机。” 他看几个人面露未解之色,又解释道:“刚刚收到消息,虽然还没有上朝,可是我已经听说,今天陛下已经应允,以杨康为首,徐华、桓典为副,三位大臣合议整顿皇城宿卫与洛阳卫。我们的机会,已经来了。” “可张让会甘心接受吗?”李达担心地问道,张让和他手底下的洛阳是什么样,他可再清楚不过了。明争暗斗了四年,太子党一系很少处于上风。 姜荣眯起眼睛,笑道:“他答不答应,都不打紧,乱起来才好。而且……张让根本就是陛下的人!张让三十年前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他是陛下最信赖的人,从未涉及过任何党争!他就是陛下安排在姜白那里的棋子!所以一定要把许都搅得天翻地覆,咱们才有机可乘。齐王府大火,就是齐王要撬动这局势的第一招手段,所以咱们现在就要下出第二招。” 他转向另外一位客人,这人身材魁梧,虽然穿着布袍,却遮掩不住他锐利的气息,问道:“王离将军,现在军中动静如何?” 王离正在沉思,听到姜荣发问,连忙将身体挺直,答道:“昨日洛阳附近出现盗匪,还劫杀了一位路过的官员。现在城中驻屯的部队,一半都被陛下撒出去围捕了,还有一半如今散在城里各处戒严。而张让将军的部队,驻在南边未动。” 李达插嘴道:“倘若许都有变,张让的军队三炷柱香内就可以赶到城内。” 昨天晚上卫戍部队带来的沉重压力,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姜荣“嗯”了一声,淡淡道:“张让虽然不是我们的人,只是居中调和!防止失态恶化用的,不是问题,但也不得不防。” 他又向王离问道:“如果需要的话,咱们一夜时间能集结多少人?” 王离说道:“三百之数。” 姜荣闭起眼睛,略算了算,睁开眼来,说道:“还是有点少……” 王离有些尴尬,辩解道:“这三百都是我的亲兵与弟子,再多别人就会起疑心。” “倘若洛阳真乱起来,这三百人撒出去,只怕连个响动都听不到。你得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在城中保证有五百人掌握在手里。此事关系到我大魏江山,王将军你得再用心些。” 姜荣说得轻描淡写,王离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应诺。教训完王离,姜荣倏然把眼睛睁开,转向第三人,问道:“林休,刘琦现在到哪里了?” 第三人一直站在屋子的阴影里,听到姜荣叫自己的名字,才向前一步,从怀里取出半截木片,递给姜荣,说道:“刘琦已过东阿郡,后日当入樊城,十日之内,便可抵达长沙。” 一提到这个名字,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颇为古怪。姜荣翘了翘嘴角,半带嘲讽道:“他跑得倒是一如既往地快。也罢,只要他在长沙搞些动静出来,把姜白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咱们在洛阳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李达迟疑一下,问道:“太子殿下,刘琦这个人,真的可以信任吗?倘若他中途变卦,转身去了襄阳,咱们可就全盘皆输了。” 姜荣冷笑道:“对这种人,我们不必晓以大义,只要让他知道有利可图就行了。长沙那么大块肥肉搁在那儿,我不信他会不动心。” 他抚了抚自己的犀牛皮腰带,慨然道,“天下之大,忠臣何稀。对陛下……对我这个储君尽忠的,只要我们就够了,其他人不过是棋子而已。” 这三个人一齐跪了下去,对着姜荣行君臣之礼。然后姜荣起身把衣带小心地揣入怀中,转身从书台上取了一枚私符,说道:“今日张教头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所以这几日我不能轻举妄动。朝堂上的事情,自有我与徐华、桓典两位大人周旋;而咱们暗地里的计划,需要另外有人替我主持。” 几个人面面相觑,姜荣是太子党的领袖,他若撒手,究竟谁还有资格能统筹全局。 众人还未及发问,忽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小少年闯了进来。他环顾四周,轻笑道:“几位在这里推骰摇盅,密谋占楚王殿下一个大便宜。这等好事,怎么不叫上我呢?” 屋里的人无不大惊,这里是储君的府邸,附近明暗的高手少说十几个人,怎么这人就大刺刺地闯进来了?王离反应最快,一道寒光闪过,他已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顶住了来人的咽喉。那小少年夷然不惧,只是赞道:“京师传闻‘王快张慢,东方不凡’,王将军的快刀,果然快如闪电。” 这时候林休与李达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一齐叫出来:“你是……许侯大人?” 王离一愣问道:“许尽欢?是那个八千老弱破十万精兵的许侯,许尽欢吗?”说着,手中匕首不禁一松。 顾雎一脸满不在乎,双手一拱,说道:“哈哈哈……王离将军过奖了啊,正是在下。” 姜荣把手中私符抛给顾雎,有些不满地说道:“许侯大人你太冒失了,也不通报就直闯进来。若不是王将军谨慎,你岂不枉死?” 顾雎接过私符,随手系在腰间,拍了拍,说道:“我便赌王将军出手有度,看来赌对了。” 王离盯着这胆大妄为的少年郎,一时无语,只得把匕首收起来,回归原位。 姜荣搀起顾雎的手,顾雎却轻轻甩开,姜荣只得干笑着一一介绍给其他人。三人一一还礼,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既然是同盟燕王姜成的死党,那么自然信得过,只是这少年郎行事轻佻,满嘴都是赌经,让他居中主持,实在不大放心。林休自负是姜荣之下智谋第一人,看到顾雎如此轻佻,眉头不禁皱起来。 顾雎环顾四周,笑嘻嘻的,面色突然一敛,笑道:“几位先生忠国之心是有的,只是细处有失计较。” 众人见他突发诘难,都有些讶异。顾雎拿指头点了点桌面,正色道:“这宅子周围,不知有多少姜白荀睿派来的探子,你们轻身来此,若是被张教头查知了身份,如之奈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阳谋夺权 …… 林休听了自然是不服气,便冷哼一声,说道:“许侯大人自然是过虑了。这里语不传六耳,外人只知道我等今日是来赴和太子殿下小聚一餐的。无凭无据,他能抓到什么?” 顾雎微微微一笑,说道:“孝龙尉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凭据了?若我是姜太白,就趁你们夜里回府路上痛下杀手,一盘大注,自然消弭于无形。” 林休不服道:“刺杀朝廷大臣?他也得有这胆子!” “比起洛阳大乱来,这点代价他们还付得起。”顾雎笑了笑,说道。 顾雎冷冷地点出了关键,其他三人都沉默不语。顾雎把私符拿在手里轻轻把玩,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如同在玩着一枚骰子。 截至目前,姜白的楚王党与姜荣的太子党官员的斗争都发生在水下。前者独揽朝廷军政大权,后者坐拥天下声望,皇室正统,彼此都十分忌惮,因此高层暂时相安无事,所以斗争都局限在朝廷之上。 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如果有切实的威胁——比如他们正在筹谋的计划——危及姜白他们的根本,那么那个人不会吝惜用极端的暴力去解决问题。想到这里,三个人背心都冷汗涔涔。 “那么依许候大人的意思,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林休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注意到姜荣一直没有作声,知道一定有下文。 顾雎笑眯眯地从怀里取出五样东西,一一摆在桌上,屋里立刻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王离皱了皱眉头,他对这种味道很熟悉。 那是五个人的拇指,从断口处的血迹看,是刚刚被砍下来的。 “这一次,我已替各位解决了,一共五个探子。太子殿下啊,楚王殿下果然很重视您的私下小聚。” 这个白皙到有些瘦弱的年轻人,淡淡地叙说着,似乎在说一件寻常之事。在场的人不约而同一阵悚然,那五枚拇指的主人,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今天赴太子殿下私下小聚的共有二十多人,这五个探子一直候在外面的几个出口,暗中点数,看哪几个人最后出来。”顾雎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李达、林休和王离,让他们几个人心里有些发毛。 顾雎笑了笑,继续说道:“幸亏他们还未回报,就被我截下,所以楚王殿下暂时不会知道赴宴官员中是谁参与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说到这里,顾雎摇了摇头,面露遗憾之色,说道:“可惜此举是饮鸩止渴。我们今天会很安全,但最迟到明天早上,楚王殿下就会知道。五个探子的意外身亡,会让他对太子殿下外宅里的事情更有兴趣。如果孝龙尉想查的话,就一定查得出来。”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顾雎绝非夸大其词。 顾雎手指收拢,把私符牢牢捏住,目光一凛,说道:“所以在刘琦大人抵达长沙之前之前,请诸位大人按照我的指示来行动,不要有半点折扣。” 接下来顾雎开始安排,一条一条明晰细致,有条不紊,甚至连他们一会儿离开姜荣的宅邸如何避开耳目都考虑到了。众人无不叹服,都说燕王姜成手底下的许负是个难得的奇才,如今亲见,果不其然。 半个时辰之后,顾雎交代完了最后一点细节。此时已经是曦日初升,于是其他人纷纷拜别,各自怀着心思离开了姜荣的府邸。等到人走光了,姜荣吩咐仆役端来一壶煮好的茶水和两个竹节杯,让顾雎在对首坐下。 “宁国公大人他还好吧?”姜荣拿铜勺舀了一勺,倒在顾雎的杯子里。 顾雎笑了笑,说道:“在下刚刚从宁国府回来,宁国公前两天外出散心,昨日才回来。他老人家现在散淡得很,人也看开了,每天游山玩水。” 姜荣闻言,忍不住叹息道:“宁国公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苦海,我们却还要把他拉进来……留在这里一起惨淡经营吗……” “能者多劳。再说,在下这不是也来陪您赌这一把了嘛。”顾雎啜了一口热茶,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笑嘻嘻地抹了抹嘴,说道“倘若再有些黄酒,再加一副骰博,就再好不过了。” 姜荣大笑道:“你这小子总不忘酒、赌二字,真不知行止端方的燕王殿下,怎么会和你这种家伙混到一块去。” 两人随意闲谈了几句,壶中的茶慢慢去了一半多。姜荣忽然问道:“尽欢,你觉得这一次出手,胜算几何?” 顾雎想也不想,随口应道:“以如今之势,多半是飞蛾扑火。” “哦?为何?”姜荣的眼皮只是略抬了抬。 “刘琦大人的手段虽然很阴险狠毒,但是却也很拙劣,容易留下把柄。靠他吸引姜白的注意力,恐怕大事难成……”顾雎放慢了语速,修长的指头朝着南方指了一指,唇边流出一丝洞悉的笑意,“以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的谨慎,断不会将这注全押在刘琦大人身上,想必别有成算吧。” 姜荣大笑,不再说什么,双手捧起杯子,热气腾腾的茶雾让他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 …… 王离从姜荣府上离开以后,心里十分烦闷,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做事不力而被姜荣批评;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计划本身就让他忐忑不安。 匡正朝纲,这四个字实行起来,可绝非写成隶书那么简单。王离自问对储君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忠诚,他只是个单纯的武者,在军中混一口饭吃罢了,为什么会卷进如此复杂、险恶的旋涡里来呢……他自己也难以索解,可现在已不能回头。 王离挥了挥手,试图把这些烦扰的念头都赶走。他轻轻握着缰绳,让坐骑慢慢地走过一条与姜荣的宅邸相邻的狭窄小街。这里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屋檐下黑漆漆的一片,几乎可以碰到他的头。此时才刚刚天明,寻常百姓都各自待在家里,周围一片寂静。这是顾雎的安排,可以最大限度地掩人耳目。既然顾雎说这条路很“干净”,那么应该是真的。 当这一人一马走到小街中间的时候,王离突然感觉到背后陡然升起一道凌厉的杀气,稍现即逝。王离反应极快,在回头的瞬间,手里的匕首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朝着民房的某一个角落飞去。“铛”的一声金属相撞,匕首不知似乎又变换了一个方位:“在下久闻王氏快剑之名,与张教头的慢刀并称于世。看到将军,偶起了争胜之心。想不到被将军立时觉察,佩服佩服。” 王离微皱眉头,断然喝道:“在下剑技粗劣,比吾兄王越差之远矣——朋友何不现身一叙?” 那人沉默了一阵,声音再度响起,却答非所问,说道:“请将军速速回府,免生枝节。” 王离还要说些什么,可声音已经消失。一阵萧索的冷风吹过耳边,只留下王离一人在这条狭窄而黑暗的小街之中。这一次他确信那鬼魅般的身影,是真的离开了。 此时此刻,王离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不相信一个顶尖的刺客会这么“偶然”地暴露行踪。所以这不是一次意外邂逅,而是一种威慑……一个极其露骨的暗示。 王离相信,林休和李达在离开时也以不同方式“发现”了那位杀手的存在。一想到那个许负……许尽欢带着微笑摆出五枚血淋淋的断指,王离就觉得背心发寒。这种人,永远不可能真正信任别人,而自己正在跟他参与同一个阴谋,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也许刚才在内宅的时候,就被他看出心中的动摇了吧,王服不无自嘲地想,发觉自己陷得比想象中更深。 三月的洛阳是寒冷的,冰冷的北风像是庖丁手中紧握的屠刀,以无厚入有间,顽强而坚定地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理。王离用布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路信马由缰,心烦意乱地沉思着,浑然不觉脚下的路途。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一抬头,发觉自己竟被坐骑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屋前。 这是一栋素雅的木屋,独门独户,门前还斜插着一枝剪下来的梅花,枝头细碎的小花在寒风里兀自绽放。此时屋子里火烛早熄,想必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王离朝着木屋望去,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温暖。 …… 顾雎和姜荣两人喝过茶后,算了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到了要上朝的时候了,便一起出了宅邸,而燕王姜成,早已等候多时。 今天的早朝要早一点结束…… 因为……今天是淑妃和恭妃出殡的日子…… 三人已经换上了黑色的素服,因为尊长有序的区别,姜荣只得先行一步,姜成和顾雎一起同行。 “尽欢,你都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姜成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已经感觉得到,齐王府的大火,多多少少是和顾雎有些关系的。 顾雎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帮燕王殿下您……夺来了匡正朝纲的机会而已……太子殿下委托我……主持太子党的大小事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朝会 …… “这……”姜成愣了愣,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怎么可以……那是人家储君的大事,怎么就成你管了?为什么……你,尽欢!” “啊?咋了?”顾雎转过头去,似笑非笑似地问道。 “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太子!”姜成惊声说道。 “嗯……这样有个盾牌替我们挡着……不是挺好的吗?”顾雎捂着嘴轻笑一声,说道。 “这样姜白就会以为是储君对他们下的手……”姜成斟酌道,“而我们则可以用储君的势力,去和姜白博弈……而储君,则要替我们抗下来自姜白荀睿的攻击……” “人性的弱点,殿下,”顾雎笑道,“太子殿下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说好听点,那是坦诚,一片赤子之心,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不知道留个后手,他现在把安排的权力交给我,等到哪天他死了,太子党的势力,我们就可以整队收编过来了……” 姜成皱了皱眉头,四下看了看,凑近顾雎低声说道:“嘘!注意点!你说什么呢尽欢!什么叫突然哪一天就死了!太子殿下正值壮年,好端端怎么会死?你可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顾雎笑了笑,并未作任何解释。 ——因为我在前世的时候……太子殿下……就是早死啊…… 容易轻信的人,往往能给人一种有品格有修养的错觉,其实轻信是他的人性弱点。 比如轻信朋友,轻信下属,轻信自己的同盟,包括轻信自己的智慧,或轻信知识,或轻信实力,或轻信权力,或轻信判断,或轻信机遇,或轻信学历,或轻信经验……甚至轻信一些虚无的巧合…… 要知道,夺嫡……或者说夺得储君这个位子……是一种个人目的非常明确的事,也是一种以利益为根本的事,同时又是冒风险的事。所以,轻信的性格最容易把利益拱手让给他人,或把成功交给失误。 “哈哈哈……太子殿下容易相信别人,还不是因为他从小就被陛下立为储君的结果?”顾雎笑道,“从小就被立为储君,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大魏的未来,有什么话,谁敢骗他?他的地位从小就比殿下,比其他皇子高上一筹,所以自然处境尊贵,没有人敢骗他,他自然就容易相信别人……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弱点啊燕王殿下,颍川君和在下一样,也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这个弱点,所以他才会成功地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最后太子党后院失火……才沦为今天这个局面……” 姜成点点头,叹道:“的确如此啊……年纪尚浅的时候……就被早早地立为储君……也难怪会这样……” “燕王殿下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顾雎看着姜成,似笑非笑地说道。 “……” 姜成笑了笑,说道:“没想出来,尽欢给我说说吧?” 顾雎笑道:“殿下的弱点……就是为情所困啊。” 姜成笑了笑。说道:“尽欢此言差矣,我这人甚是铁石心肠,慈不掌兵,这个道理,尽欢应该很清楚吧?” 顾雎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姜成疑惑起来,问道:“哦?那是为什么?” 顾雎伸出食指来。说道:“在下听说呢,燕王殿下在辽东从军的时候,如果有士兵受伤了,殿下一定会一个个亲自问候过去,甚至委身照顾他们,这种做法会极大的激励士兵们的士气……会让士兵们甘愿为殿下而死,所以殿下您每次作战,必定身先士卒,以此来激励士兵们的士气,但是这样也只是让士兵们对殿下您一人忠诚,所以一旦殿下离开了那里,那么新来的将军如果不能让他们信服的话,怕是无法服众啊,而这样必定生乱……” “所谓为情所困……在下指的就是这个,”顾雎轻轻笑道,“燕王殿下您的个人魅力,是很强的,但是呢,您缺少的是统御下属的手段,您只能被动地去感染下属,用情去感染他们……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用情只能一时,用利,才是统御下属的关键呐……” 姜成听了顾雎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如此,便说道:“还真如尽欢所言,我还真有这样的毛病呢……” “就是如此,殿下,”顾雎笑道,“在战场上,这种情义可以说是无往不利,百战不殆,但是到了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多了一个心眼,因为情义而甘愿去死的人,已经很少了,为了道统而甘愿牺牲的人,倒是挺多的,比如说……前御史中丞,吴宽……” 姜成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些许,毕竟吴宽和他私交甚好,对于吴宽的死,姜成也时常会感到难受。 “要是哪天我遭遇了不测,就怕燕王殿下你这个实心眼的,无法驾驭住现在的这个局面啊……”顾雎忧心忡忡地说道。 姜成赶紧伸手去轻轻地捏了捏顾雎的脸,一脸严肃地说道:“尽欢!你瞎说什么胡话呢!快点呸掉!” 顾雎有些扭捏地把姜成的手打掉,笑道:“都什么年代了,殿下怎么还信这个啊?” 姜成严肃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盲目相信的东西,这个可是有根据的,我们打仗,奠基,甚至是成亲,都要选个黄道吉日,再不济,也要选个天气好的那一天,不就是为了图个吉利吗?” 顾雎笑了,低下头连声吐道:“呸呸呸……”随即抬起头来,看向姜成,笑道:“好了,已经呸掉了,殿下。” 姜成这才满意,放开了顾雎,说道:“以后可别这样了,知道吗?” “嗯。”顾雎稍稍点了点头,应道。 “已经到了玄武门了。噤声。”姜成指了指前方,说道。 “嗯。” …… 今天的朝会,姜望并未出席,由尚书令姜荣代为主持。他先向百官通报了昨晚齐王府大火的相关情况,还有中午恭妃淑妃出殡的相关事宜,然后宣布了一个决定,由太常徐华、宁国公杨康、光禄勋桓典三卿会审,整顿禁宫和皇城宿卫。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定是太子党的那几个冥王不化的老头子推动的结果。可三位大臣的决议,却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长水校尉李达疏虞职守,卫驾迟缓,削爵两级,闭门自省,不复领内兵;玄武门守关将领张宇未能消弭火患,绝门坐守,以致中外不通,救援拖沓,夺职,陛下念其多年辛劳,准其回乡自守。 决议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哗然。李达和张宇,那可都是深深打着姜望烙印的人,也是储君姜荣的外皮,一外一中拱卫着皇帝姜望和储君姜荣的尊严。这一次两人如此干脆地被去职,岂不是意味着当今圣上,当今储君身侧洞开,再无近侍可用? 更古怪的是,面对这割肉剔骨般的打击,太子党的中流砥柱、太学博士杨拓未置一词;而曹司空麾下几位有朝职的臣子,从姜荣以降,个个面沉如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平时针锋相对的两边,此时都难得地保持着沉默。 事有反常必为妖,可究竟妖在何处,该如何反应,后果又是如何,这让群臣们可伤透了脑筋。 在洛阳朝中,并非只有泾渭分明的太子党和楚王党,还有许多介于两者之间的官员。他们有些人是向大魏尽为臣之义的;有些则希望借此获得楚王姜白的青睐;还有些人摇摆于两派之间,态度暧昧。他们身不在权位,却逐机而存,希望能在争斗中获得进身之阶。此时两大派系同时沉默,这让大臣们颇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窃窃私语,努力捉摸那些大人物的心思。 一时间,正殿上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这个时候,当朝少府孔逑站了出来。孔逑不属太子党,也一向看不起那些人。他千里迢迢从北海被征召到洛阳来,不是为了高官厚禄,而是为了复兴大魏威仪,为了振兴整个大魏的朝纲……然而,在他的心里面,储君姜荣可不是一个好人选,而楚王姜白则更算不上什么了。 孔逑实在不明白,三卿怎么会做出这等授柄于人的愚蠢决定。更令他愤怒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少府居然毫不知情。在意识到太子党的“背叛”之后,一种孤臣之感在孔逑的胸中油然而生。 “徐华和桓典这两个糊涂虫,根本就是自毁长城!” 孔逑站在正殿前,毫不避讳地叱骂着徐华与桓典两位大臣。他身旁的大臣都默默地往两边闪开,唯恐被这位名士的锋芒伤到。就连负责纠弹朝仪的御史中丞都躲得远远的,装作没听见。他知道,如果自己胆敢去弹劾他,会被孔逑引经据典的口水活活淹死。 “来……殿下……看戏了……”顾雎侧过头去。低声对姜成笑道。 姜成笑了笑,没说什么,这种敢于面刺直言的臣子,才是好臣子呐。 这时候,议郎赵彦穿过人群,悄悄扯了扯孔逑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少府大人,您少安毋躁,这里头没那么简单。” “事情还不够清楚吗?这是作茧自缚哪!”孔逑怒气冲冲地抖动着胡须,大声说道。 赵彦悄悄指了指另外一侧,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一直没说话,一定还有后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整顿宿卫 …… 孔逑瞥了太子姜荣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自从陛下龙体抱恙,不能理事,委托太子殿下监国以来,太子殿下可是越发地独断专行了。兄弟阋墙之祸,殷鉴不远哪。” 赵彦听出了孔逑话里的怨恨。孔逑并没质疑姜荣是否留还有后手,而是在抱怨如此重大的决策自己却并未参与其中。赵彦想到这里,叹了口气,闭口不语。他能在朝廷里做议郎,是靠孔逑一力推荐,他不想忤逆这位恩人,可有些话说出来不中听,所以还是保持缄默的好,省得闹得不愉快。 对于整顿宿卫这事,赵彦从一开始就敏锐地嗅出了其中的几分味道。 单就朝中而言,姜荣的势力并不占什么优势。他的主要班底基本都集中在一些闲散职务,要么随军出征,要么镇抚各地,都忙于各类庶务,即便是挂有朝职的,也很少有空参加。 就是那种干得活多,但是权力又小的职务。 可朝廷如今,根本就不算什么东西。洛阳的大小事务,都牢牢捏在姜荣手里,毕竟姜望生了病,不能理政,而姜荣又还是储君,所以监国一事,只能交给他。现如今朝廷一个秩比千石的谒者仆射,还不如姜荣手里的一个黄门议郎来得值钱。 所以这朝会,不过是个给天下人看的仪式过场,除了姜成、杨康、杨拓几位大臣以外,并没多少人认真对待——比如这一次太尉荀康和荀睿父子两个就公然没来,他们的头子楚王姜白,也没来。想要搞掉皇帝身边的宿卫,姜白他们有一万种手段,没有必要在一个形式大过实质的朝会上煞有介事地搞什么三卿会审。 如果是太子党想借朝廷的这么一点余威搞点事出来,这招“以退为进”幅度似乎有点大得过分。赵彦脑筋在飞快转动,希望能从这些大臣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什么。他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和孔大人在朝中扩大影响力的机会。但是他必须谨慎,以免在抓住机会前先被政治风暴所吞噬,洛阳从来就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不出赵彦所料,很快三卿又发出一条决议:为策完全,这一次除了宿卫之外,御林军也被纳入整顿之列。整顿宿卫的职责,交由监国太子,代理尚书令姜荣亲自督改;而前往整顿御林军的使者,是赵彦的同事——议郎林休。 大臣们又一次发出喧哗,不过这一次声音小了许多。御林军的名字,每一个人都很忌惮,一想到张让那死蛇一样的表情,他们就对林休充满了同情。林休本人倒是毫不胆怯,他从姜荣手里接过诏令,立刻转身离开正殿。跟随他去的,还有二十名金钺卫士,他们的身份表明这是一次以皇帝的名义来执行的命令——至少也是监国太子的命令。 孔逑觉得实在有些荒谬,他不满道:“你看到了?这就是董承的后手!千钧之弩,竟为鼷鼠而发机,他可真不知轻重!” 他一向看不起御林军那些卑鄙龌龊、浑身都滴着毒液的小人,甚至觉得多谈论一句都会玷污自己的清白。 孔逑至今还记得,自己的老友吴宽,就是被拖入御林军的大牢,然后被张让折磨得遍体鳞伤。若不是他亲自跑到大牢里找张让抗议,说不定吴宽就会死在里面,虽说后来还是秋后问斩了。 站在他身旁的赵彦一脸迷惑地挪动脚步,他也有些糊涂:牺牲了两位近侍,只为了伸一只脚进御林军?这未免太得不偿失了。赵彦是一位法家信徒,他深信任何政治行为都有隐含的利益在里面,姜荣这么做,难道说御林军里隐藏着比宿卫班直更重要的东西…… 赵彦似乎想到些什么,又觉得有些缥缈。还未等他想明白,孔逑已经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奏折,大声对姜荣和那个空着的龙椅道:“太子殿下,我这里还有奏本。” 姜荣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让小太监呈上来。 每次朝会,孔逑总会准备一两个奏本,内容从经学到农桑不一而足,甚至还有关于饮酒的法令。这些奏本不会有什么机会得到执行,但可以让整个朝会显得不那么空洞。孔逑的文章写得极好,从个人角度来说姜荣还是挺欣赏这人的,有时候还会抄录下一些精彩片段保存下来以便阅读。 趁着小太监取走奏本当众宣读的空当,孔逑背着手,目视前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赵彦说道:“一会儿退朝之后,我去找那个许负说说话,你去看看张宇。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就这么像狗一样被踢出去了,实在说不过去。” 赵彦连忙应诺,孔这是暗示他去打听一下宫中内情,只不过碍于名士的面子不好直说。这位北海孔逑,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迂腐。有时候赵彦甚至怀疑,他在朝堂上的大吵大闹,未必不是精心设计好的,有时候你摆足了姿态,别人反而不会对你有所戒心。 望着孔逑器宇轩昂的背影,赵彦开始琢磨等下该如何从张宇嘴里套出东西来。他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朝堂,看到姜荣和身边的几个人心思都没放在孔逑的奏本上,而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不时朝着外面望去。 “看来林休的这次使命,很不简单哪。”他摸摸下巴,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就在朝堂上的话题转为不咸不淡的议题时,林休率领着金钺卫士已经抵达了许都卫的驻所。 林休是个颇为自负之人,一向以太子智囊自居。对于姜荣委任于顾雎这件事,他很不甘心,认为顾雎不过是个仗着燕王余荫的轻狂少年罢了。林休主动承担这份最艰巨的任务,就是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林休虽然出身寒门,却不输于那些士族子弟。 御林军的驻所原本是洛阳的牢狱所在。不过自从皇城扩建以来,城内房屋一下子紧张起来,御林军教头这种级别的官员,只能因陋就简,在牢狱前头起了一片砖木屋子。在这里办公的人,经常可以听到隔壁囚犯的哭喊与号叫。 不知是否是错觉,林休一踏进这屋子,就觉得遍体生寒,仿佛四周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自己。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林议郎,别来无恙?” 随即林休便看到张让那张不祥的面孔,还有他背后那一排御林军的官吏。这些人早已接到通知,在此迎候天子使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官吏无不年老体衰、暮气沉沉,那些在黑夜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干员们却一个都没出现。 不知道这算是示弱,还是示威。林休跟张让打过好几次交道,深知这个家伙的手腕,于是也不寒暄客套,捧起手里的诏书,说道:“我奉天子之命,前来整饬京都警卫。希望满大人能配合。” 张让俯首恭顺道:“朝廷钧令,自当遵从。”他缓缓抬起眼,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洛阳的朝廷处于一个微妙的尴尬地位:姜荣颁布的命令没有人会重视,但也没有人会公开拒绝执行。究竟如何应对朝廷的诏命,完全取决于各股势力政治上的取舍与角力。 现在太子党主动撤掉了两名关键要员,然后提出整顿御林军,其实就是向姜白的楚王党提出了条件。尚书台既然默许了这种交换,张让也就无须抗命——但也不意味着乖乖听命。这其中的分寸,颇有讲究。 林休还未开口,张让已从怀里拿出一本名册递给他。 “孝龙尉如今有刺奸二十六人,城卫二百人,讼狱十二人。不知林议郎打算如何入手?”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啊,林休暗自感叹,却没接过册子,而是笑眯眯地一推,说道:“自从张大人做御林军总教头以来,成绩斐然,对麾下健儿如臂使指,自有法度,我又怎么好妄自置喙。” 两个人在不动声色中交手了一回合,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与胆量。 孝龙尉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张让,而不是“孝龙尉”三个字。倘若林休想拿皇权压人,张让只消飘然抽身,孝龙尉立刻会变成一具毫无价值的空壳。林休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不接那名册,含糊地表明自己无意染指。 张让收回名册,把它交给身旁的老吏,望着林休不再说话。他没必要奉承这位议郎,也没义务不让场面冷下来。冷淡是一种自信,更是一种表态:我把名册拿给你,你都不敢接,怪不得我。 屋子里的温度越发冷了,林休开始忍不住想,难道他们平时办公从来不生火,就在这么一个大冰窖里待着吗? 林休吩咐那二十名金钺卫士离开房间,在门口候着,然后笑道:“其实御林军有张大人你在,何须整顿。反倒是宿宫城卫那一班不成材的废物,这次火灾表现实在拙劣。” 他拽住张让的衣袖,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整饬御林军只是做个样子,其实是想借助张教头你的手段,去锤炼锤炼宫城宿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宁国郡主的插手 …… 林休说道:“不是宿卫诸班直调入孝龙尉,而是孝龙尉充入宿卫诸班直。不用全调,一部分就行。宿卫的人需要高手带一带,方有练兵之效。” 张让皱皱眉头,说道:“你们何不从镇北左将军将军那里借人?孝龙尉的人手最近可有些吃紧。昨天我的几位手下还丢了性命。” 外人听来,张让的回答似乎在找借口推脱,可这句话听在林休耳里,更像是一种试探。他心中陡然想起顾雎和那五枚血淋淋的手指,还有黑暗中的那名可怕的高手。好在他长于掩饰,表情一瞬的抖动都没有,直接把话题接了过去,说道:“哈哈哈,张教头有所不知。燕王殿下的部队善于排兵布阵,巡卫警戒恐怕非其所长。” 说着,林休摆出一个为难的手势,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张教头你看这样如何?孝龙尉调多少人入宿卫,我去向陛下请旨,让燕王殿下补双倍的人来孝龙尉。” 张让垂头思考了一阵,似乎是在考虑林休这个提议的用意。林休看他半天没有反应,有些坐不住,又加了一句,说道:“太子殿下一向对孝龙尉十分看重,他说以前虽有误会,但陛下终究会明白张教头的苦心。” 这句话说得颇为露骨,其中的意义却又有些晦涩。张让轻轻吐了一口白气,似笑非笑,手掌略拍了一下,说道:“也好。不过调兵之事,你们自去与镇北左将军商议吧。” “这是自然。”林休忙不迭地点头。这时,屋外忽然有一名小吏来报,说道:“大人,邓将军已经返回,目前正在廊下恭候。” “张教头,那我就不打扰阁下公务了。”林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听到通报便不再久留,起身向张让辞行。他离开的时候,与邓展恰好擦肩而过。林休知道这人是御林军里遴选出来的高手,在京戎军主力驻屯于外的时候,他与麾下的骑兵算是孝龙尉与御林军之外第三股震慑京师的力量,不免多看了一眼。 邓展身披轻甲,肩上和披风尚有落雪,行走之间带着一丝寒气,一望便知刚从城外返回。 ——洛阳附近能有什么事如此要紧,要邓展亲自出马? 林休的心里闪过一丝疑问,不过很快便消失了。接下来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去理会一个老兵。 邓展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林休的背影,径直走到张让跟前。他虽非张让统属,但两人一内一外配合得很好。这一次的事件,他需要张让的意见。 “杨俊杨大人的命保住了,但是被斩断了一臂。他儿子杨平与车夫被杀。”邓展冷冰冰地说道,单刀直入。 他接到杨俊遭遇山贼袭击的消息是在两天前,司空府特意下令征辟的官员被袭击,这可以算是大案了。邓展不敢怠慢,亲自率队前往接应。结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山贼们已经逃得无影无踪,现场的幸存者只剩下杨俊一个人。 杨俊受伤过重,又是在严冬季节,身体经不起颠簸。邓展只得从附近军屯所调来一辆牛车,慢慢把杨俊运来许都,两具尸首经过检查之后,就地掩埋。他在这两天里把事发附近方圆几十里都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只好悻悻返回许都。 “杨俊从曲梁过来,为何要绕行那条路?”张让问道。 邓展说道:“他儿子杨平一直寄养在温县刘家,他这次被征入许,顺便把儿子也接过来了。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温县刘家的证明。” “伤情如何?”张让皱着眉头。问道。 “车夫是一刀毙命,匕首直插心窝;杨平身上有挣扎的痕迹,脸被砍得面目全非;杨俊一臂被砍断,断口很平整,对方拿的是把利刃,而且功夫很高。”邓展把现场勘察得很仔细,全记在了脑子里,说道“看起来,那些山贼应该不是有预谋的伏击,而是临时起意。” “最近面目全非的尸首,可是有些多了呢。”张让忽然想起在寝宫废墟里的那一具古怪的尸体,不由得歪了歪头,像蛇一样地沉思起来。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跟邓展说。 张让背着手,慢慢地在冰冷的房屋里踱步,说道:“虽说这年头盗匪如蚁,可天气这么冷,盗匪为何要袭击这种既没油水又会引来大军围剿的车仗呢?而且,盗匪既然肯花力气在杨平的脸上乱剁,为何还留了杨俊一个活口?明明他已经失去一臂,对方还有高手,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据杨俊说,当时他诈称有军队在附近,大声呼叫。山贼们唯恐被包围,不敢久留,匆忙离去。”邓展说道。 “这种事,实在无可查证。”张让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附近可还有别的什么车辙印或马蹄痕迹?” 邓展说道:“天气太冷,就算有别的马车路过,也留不下来。”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说道,“哦,对了,杨大人提到过一个细节。他说那些盗匪言谈之间,似乎提到要赶去宛城。” “宛城……” 张让仔细咀嚼着这个地名,宛城离洛阳并不算远,就在洛阳南边,南临汉水,是沟通南北的关键枢纽,此时正是建功侯李通在镇守。凭借着直觉张让隐约想到了一丝不安,他不太喜欢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却又很享受这种抽丝剥茧的过程。邓展尽管心志坚定,看到这人脸上的皱纹几度舒展起伏,犹如一条在蜕皮蠕动的毒蛇,忍不住后背有些发麻。 张让问道:“杨俊现在在哪里?” 邓展答道:“杨大人暂时在客馆休养,燕王殿下已经赶去慰问了。” 张让吩咐手下端来一盏热茶给邓展,邓展一饮而尽。张让拍拍他的肩膀:“邓将军,还得麻烦你再出城一次,我要看看他儿子杨平的尸首。” “喏。” …… 退朝之后,赵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守在宫城附近的左掖门。张宇是玄武门守门将领,长年居于宫中。以他的议郎身份,不便入内,只能等在外头。 过不多时,他看到左掖门被打开,然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老头子走出来,他的身上只背着一个小包裹,动作缓慢。守门的小宦官毫不客气地推推搡搡,呵斥他快些。老人一个踉跄,手里紧紧抱住包裹,差点没摔倒在地。 赵彦一下子怒从心头起,这些宦官未免欺人太甚。张宇虽受惩处,那也是两朝老臣,却被这些人欺辱。这些新人都是姜白荀睿为皇帝安排的,丝毫不懂规矩,平日里没少被张宇训斥。如今张宇落魄,他们小人得志,自然要踏上一只脚。 他正要出言呵斥,忽然看到从门里走出一位女子,对着那小宦官扇了三记又狠又快的耳光。小宦官一屁股坐到地上,彻底蒙掉了。 “拖出去,打死。”女子冷冷道,她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不顾小宦官惊慌失措地告饶,直接拖走。女子快走两步,扶住老人,然后按住自己的肚子,眉头略皱。 “杨……呃,宁国郡主?”赵彦惊诧叫道。杨素看到他,眉头一挑,问道:“赵议郎,你好有闲情,居然跑来这里。”赵彦一阵苦笑,连忙解释了几句。 杨素一贯心直口快,见了朝廷的官员,也不避让。她朝着远处传来阵阵惨呼的拐角处轻蔑一瞥,从容道:“此等宫闱不治,让外臣看到这等笑话,真是有失体面。” 这句话看似自谦,其实是在嘲讽。赵彦听得出来,哪里敢接这个话头,赶紧转移话题道:“陛下如今在内宫中静养,您跑来皇城做什么?”他知道杨素如今在宁国府里待着,很少来到宫城。 “我来送送张老公公。”杨素的声音很大,杏眼圆瞪,喝道,“送走了我就去问问陛下,为何要赶走张老公公。人家都说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满地都是豺狼狐狸,他反倒先开始藏弓箭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门后似乎有几个脑袋伸出来,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赵彦觉得自己真是命犯君子,先有叱辱朝仪的孔北海,又来了一个指斥乘舆的宁国郡主。 他只得转身朝向张宇,郑重其事地深施一揖,说道:“张老公公,少府大人托我向您问候。” 张宇淡然回礼道:“多谢,有劳少府大人费心了。” 赵彦尴尬一笑,说道:“张老公公不如去敝处暂歇。寝殿大火一事,少府大人以为三卿所判,实有冤屈。他已经前往内宫觐见陛下,为您陈说辩白。” 张宇却回答道:“少府大人不必如此。能给小老一条活路回乡,已是历代宦官中难得的善终。” 赵彦见他毫不动心,面色平静,便试探道:“陛下以仁德行布天下,我想定会采纳少府大人之议,您何必黯然离京呢?” 听到“陛下”二字,张宇不由得把包裹抱得更紧了些,唇边露出一丝苦涩,说道:“陛下春秋正盛,不该被我这老朽拖累。”赵彦心中一动,看来张宇跟陛下之间,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他欲再旁敲侧击一番,张宇却闭上嘴不再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玄武门下 …… 这时,顾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玄武门这边,笑道:“宁国郡主,贵安。” 赵彦见状,赶紧拱手说道:“许侯大人,贵安。” “赵议郎,贵安啊。”顾雎同样拱手回礼道。 “尽欢哥哥!”杨素惊喜地向顾雎叫道,“你怎么来了啊?” “我来送送张公公。”顾雎笑道。 赵彦先行告退。 张宇奇异道:“许侯大人,在下和您素不相识,为何……” “没事!应该的!你也为陛下效力了这么多年,不是吗?”顾雎笑道。 顾雎说着,从怀里取出三枚马蹄金饼,递给张宇,说道::“如今兵荒马乱,前途多险,少府大人特备了一点盘川,请张老公公笑纳。” 张宇笑了笑也不推辞,接过金饼揣入怀中。杨素瞪了顾雎一眼,仿佛嫌她故意显富。她虽未施粉黛,气鼓鼓的面孔却别有一番韵味。顾雎被她一眼瞪得心中一漾,登时收束,不敢继续多想。 杨素看向张宇,轻声说道:“张老公公,我给你叫了一辆轻车,虽然有点旧,是我父亲府上的。” 她玉指轻摇,一辆在一旁恭候多时的马车轰隆隆地驶过来。顾雎搀住张宇,欲替他解下包裹放到车上,孰料张宇目光突变,断然拨开他的手,喝道:“许侯大人别动!” 顾雎登时愣在那里。 张宇意识到自己的神情有些凶,便解释道:“这包裹里装的,乃是寝殿大火中烧死的一个小宦官。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他母亲托我照顾他,我既不能保全他的性命,起码也该把他的骨殖送归故里,体面入土才是。” 说到最后一句,张宇双目隐有泪光,整个人萎靡下去。顾雎知道宦官无后,所以对同族子弟都多加照顾,便安慰了几句。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转头看去,却看到一队骑士气势汹汹地沿大街跑过来,登时把那辆轻车团团围住。为首的骑士大声道:“奉孝龙尉,递解张宇出京。” 杨素登时大怒,她身为宁国郡主,国字号的,如假包换的郡主,这个骑士非但不下马拜见,反而视若无睹,简直无礼至极。陛下只是暂时地身体略有微疾,但什么时候轮到孝龙尉来飞扬跋扈了? 她指着骑士高声喝道:“你是何人,敢在宫城之下驰马?” 马上的骑士稍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前锋营王离。” “前锋营?前锋营何时被孝龙尉所管辖了?这是何时的事情?” 杨素的嘴锋利无比,正要继续斥责,却被张宇拦住。张宇缓缓道:“宁国郡主莫要动怒,生气对郡主的身体也不好……”然后拍了拍她的手,叮嘱道,“老臣走了以后,你可不要总使性子。陛下孤苦,朝政不稳,你与楚王殿下莫要起了龃龉,让外人得利。” “又不是我故意跟他作对,分明是……”杨素的声音又变得尖利,但她看到张宇那双哀伤的眼睛,便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垂头道,“我最多让着楚王殿下就是了。” 她从小就跟张宇熟悉,比跟自己父亲还亲,却从未看到老人如此悲哀而平静的表情。杨素觉得张宇一定知道一些事情,瞒着自己,可她猜不出是什么。 “来,帮我拿着包裹。”老人把包袱递给她,转身上了轻车。杨素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一想到自己身为一个郡主居然要抱着一个小太监的骨灰,心里就有些厌憎。她双手托着包袱,尽量离身体远些。 王离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杨素与前中黄门张宇的诀别,心里却琢磨着其他事。 根据张让和林休商议的结果,孝龙尉将抽调一批人补充进宿卫队伍,然后由姜成调拨麾下双倍人马支援孝龙尉。问题是,姜成手下的那些刚从辽东前线回来的职业军人们,宁可去面对北地匈奴铁骑的锋锐,也不愿意与张让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共事。姜成本人也对拿野战部队补充地方守备表示不满。 经过一番推三阻四,王离被推选出来承担了这份差事。王离是有名的游侠,当初在辽东自带着一批人投奔姜成,所以编制上归姜成统属,实际却并非姜成的部曲。他手下的人多是剑法弟子或江湖朋友,自成格局,平时跟姜成麾下诸将多少有些隔阂。 既然王离肯站出来,各方面自然皆大欢喜。于是王离和他麾下的三百子弟进驻洛阳,换上了孝龙尉的号服。姜成还慷慨地额外多拨了一百人给王离,感谢他背起这么大一个黑锅。 当然……这其中蕴含的一些密辛……不必言语…… 王离来到孝龙尉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押送张宇出京。他看到宁国公杨康的女儿杨素居然也在,便没有上前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在旁边。望着杨素,他就想起陛下……想到陛下,就想到了韩王姜棠……想到韩王姜棠,就不可避免地想到…… 现在他的队伍已经勉强达到了姜成要求的人数,而且堂而皇之地进驻了洛阳。姜成的手段确实高妙。整饬宿卫这件事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大家都在猜测太子党和楚王党争斗,谁也不会想到真正的一步棋落在了洛阳城外的军营里。 顾雎不仅算准了张让对整饬孝龙尉的反应,而且还料定王离在姜成麾下的尴尬地位,一定会被选出来背黑锅。就这样,顾雎和姜荣的计划看似每一步都是被动的,其实步步都是主动为之。太子党表面上偷鸡不成蚀把米,实际上成功地声东击西,在洛阳城内掌握了至少一千人的武装,这可要比抛出去那两枚弃子有价值得多。棋子的价值,完全是由棋手的动机决定的。当棋手着眼于政治斗争时,一位天子近侍与一位禁军将领无疑是极重要的筹码;但当棋手打算发动变动时,一支可靠的武装力量才是最珍贵的。 他现在最烦恼的,只有一件事:多疑的张让并没让这些前锋营的士卒加入刺奸工作中来,而是把他们派到城中诸街道各坊去。这四百人就像撒进了洛阳城里的黄沙,四处分散,这无疑将会增大起事的难度。 顾雎的计划很明显……要血洗洛阳……直接杀掉姜白和荀睿……最后让姜荣和他们……两败俱伤…… 甚至有可能,姜望也是可以提前……驾崩的…… ——在计划发动之前,暂且忍一忍吧…… 王离想道。 张宇坐到车上,探头对王服道:“将军,我可以走了吗?”王服这才从深思中醒过神来,冲杨素微一施礼,和顾雎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驱马走到了前头。 杨素和顾雎目送着老人在前头的街道消失,两人相对,一时无言。顾雎吩咐身边唯一的一位侍婢去叫车过来。等到侍婢离开,杨素忽然丽容一敛,低声对顾雎说道:“尽欢,我有点害怕。” 顾雎有些惊讶,他不知杨素为何会忽然发出这种感慨,连忙回答:“京师名医甚多,宁国郡主不必如此担心。” “浑蛋!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杨素狠狠地踹了赵彦一脚,就像非常亲密的朋友……恋人那样,她可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郡主身份而韬光养晦。顾雎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如今四下无人啊,若是寻常,杨素这个暧昧举动可能导致宁国公一府满门抄斩。 顾雎心思玲珑,捉摸女子的心思也是非常在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杨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没容她再问,自顾说了起来:“我爹爹最近非常忙,不停地会见各种宾客,要么开设大宴,要么躲在书房里密谈。他甚至连晚上看看我的时间都没有……可我总觉得心惊肉跳,经常莫名地心慌起来。” 顾雎暗自感叹,杨素这个人脾气直,心思却浅得很,至少现在还是非常浅的……没有前世那么狠辣…… 杨素根本不了解她父亲杨康的处境和政治斗争的险恶程度。对她来说,生活始终停留在洛阳的童年美好记忆,人人都宠着她哄着她。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直觉往往很灵验。 看来杨康果然是在策划什么大事。 顾雎拱手说道:“宁国郡主过虑了。宁国公身负汉室重托,自然日理万机。陛下唯一能倚重的,唯有宁国公啊。” 听到“陛下”二字,杨素又有些气恼,她用手托着下巴,皱起眉头,说道:“陛下也变了,似乎换了一个人。以前的陛下光芒四射,可现在的他,总觉得生病以后……好像少了不少主见……也没有以前那么锐利了……” “陛下久病未愈,精力有所清减也属正常。”顾雎劝道。杨素启齿欲言,很快又摇摇头放弃了。 “张老公公走了,陛下变了,父亲也看不到了……尽欢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杨素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靠着左掖门的墙壁,就像一个不愿意搬家面对新环境的小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举荐顾雎 ——顾雎心中一阵怜惜,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着实有限,目前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对于杨素前世对她的所作所为,经过今世有缘相处,她也不在那么在意了,只是因为爱而已……然而现在还有比爱更重要的事情,藏在那深宫里…… 顾雎灵机一动,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三折两折,折成一只草蟋蟀。 “草蟋蟀,披黄带,日头东升,郡主西来。”他念的是洛阳这边小时候的童谣,那时候杨素最喜欢拿着草蟋蟀,骑在围墙上跷着脚,边唱着歌谣边等杨康来接她。杨素接过这只简陋的草蟋蟀,似笑似嗔,又轻轻踹了他一脚,面上的苦闷稍微消散了一些。 侍婢这时候带着马车赶过来了,两个人默契地闭上了嘴。 杨素被搀扶上车,很快离开。随着马车的远去,顾雎那点淡淡的怀旧情怀也逐渐散去,笑了笑,便走回到了登龙殿里,不说什么了。 …… 赵彦开始头疼如何向孔大人交代,他本是来打探消息,如今却变得比刚才更加迷茫。 与此同时,洛阳一切暗流涌动的旋涡核心正坐在洛阳深宫禁宫的正厅里,身上盖着绒毯。他面前跪伏着几位大臣,絮絮叨叨地说着陈腐的话题。 “卿等所奏甚当,朕会下诏,着尚书台加以旌表。”姜望机械地张合着嘴唇,有些无聊,确确实实是有些老了,已经对政事失去了兴趣…… 倒不如说说是,对权力失去了兴趣……身体的衰老让姜望愈发地不耐烦起来…… ——朕……不服老…… 大臣们跪谢,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一旁的恭妃拿起一块热水敷好的绢巾,蘸了点龙涎香,给姜望擦了擦额头。这是恭妃之前特意吩咐宫人们准备的。门口的小太监们拿着朝奏名刺刚要往下唱,恭妃指示道:“陛下疲倦了,让外面的人稍等一下。”小太监领命而出。 恭妃见屋里没人了,对姜望说道:“陛下,您刚才可有点走神了。” 姜望揉揉眼睛,半是歉意半是抱怨似地说道:“这一天朕已见了七八拨大臣,他们都说几乎一样的话,朕都差点睡着了。” 恭妃就像是一个谆谆教导弟子的五经博士,说道:“陛下,你现在要多接触这些臣僚,否则他们若是事事都向储君禀报……储君难免会有些心思……现在还不是储君上位的时候……楚王也是在洛阳……这都不是个好时机啊……陛下……” “好吧好吧……接下来要觐见的是谁?”姜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皇帝越来越难做难了。他宁可在冰天雪地里打一天猎,也不愿意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接见一天大臣,至少打猎的时候,他还能体会到身体的活力,看不到自己身上那松弛的皮肤。他现在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红色,这是恭妃用生姜擦出来的。这几天姜望每天的事情,就是逐渐增加接见臣僚的次数,让他们习惯于皇帝的一些态度。 恭妃帮姜望擦了擦脸,轻声说道:“接下来的两个人很重要。一位是太子殿下,陛下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位是少府大人,孔逑。” “孔逑,北海孔逑?”姜望揉穴的动作停住了,孔逑是当今名士,他在河内也多有耳闻。许多国子监的学生们一直很仰慕他,只有姜望看不起他,说他是个大言炎炎的腐儒。 “没错,这个人心高气傲,连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文武百官里只有他才敢不拘礼法,当众喝骂,对楚王殿下来说是个不错的制衡。”恭妃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说道,“这人对大魏的忠心毋庸置疑,可惜刚愎自用,不通权术。陛下曾说此人可亲而不可用。” “这个人精通经学,嗜酒如命。等会儿陛下见了,不妨与他谈谈酒道经学。只是莫提国家大事,他知道了也无甚用处,反惹来大把牢骚。”恭妃抿起嘴来,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姜望点点头,把这些都默记在心里。他扯过绢巾用力擦了擦眼睛,大声道:“宣!” 姜荣和孔逑联袂穿过长廊,进到正厅。这两人一个垂头沉思,一个昂首直行,对比十分强烈。他们两个原本是打算单独奏事,结果却在禁宫门前撞了个正着。两个人互不相让,谁都不肯排在后面,最后只能两个人一起觐见。 两人见了皇帝,先按规矩叩拜。姜荣刚要开口,孔逑却抢在了他前头。 “陛下,臣有本上奏。” 姜望颔首示意,记性不佳的他,早就忘记了这个家伙,几年前就把他打发回了老家,今年京察他倒是又被召见回来了。 姜望对这个人颇为好奇,挥手让他奏来。孔逑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卷奏章,念了起来。姜望初听还饶有兴趣,后来发现空有华丽辞藻,却无一语涉及政事,便有些不耐烦。他把目光投向恭妃,恭妃却把头转过去,一副“活该你不听劝”的表情。 孔逑见姜望稍有烦躁,便不满道:“紫微岿然于星垣,万世不易,方有允执厥中,群星拱卫。臣下奏事,天子亦当端坐如仪,为天下范!”姜望只得重新振作精神,挺直腰板。 又听了好长一段时间,昏昏欲睡的姜望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迂腐到不能再迂腐的人,他也不可能给皇帝上这么长的奏章。他故意拖得这么久,是不想让另外一个人说话。姜望看了眼安静等候一旁的姜荣,发现姜荣一脸坦然,似乎对孔逑浑不在意。 恭妃趁着孔逑停顿的间隔,挥袖劝道:“陛下大病未愈,不宜闻奏过长,孔先生可留下奏章,容后细观。”孔逑却板起脸来道:“司晨之事,何用牝鸡!” 斥退了一帝一后,孔逑士气大振,又继续读起来。好在再长的奏章,也有念完的时候。孔逑读完最后几个字,伏在地上道:“臣奏中所叙,俱是前朝故事。请陛下鉴之悟之,攘奸用贤,则大魏中兴,计日可待。” 绕了一大圈子,说了十几个典故,其实只是为了骂姜荣是开门揖盗的阴险小人,讽刺他把张宇给赶走了。 姜望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孔逑和姜荣,心想,姜荣可是堂堂大魏储君啊……你如此嘲讽一个储君……也不怕他将来若是登基了,想起今天的事情来……到时候怎么整你! 臣子以讽喻故事陈说实事,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方式,近世已不多见。也只有孔逑这种人,才会搬出这种手法,姜望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得挥挥手,问道:“孔先生金玉良言,朕知道了。”他怕孔逑又要啰唆,便对姜荣说道:“监国,你今日有何奏事?” 姜荣从容说道:“孔先生说史,大有章法。臣虽鲁钝,也愿为陛下讲古一二。” 姜望苦笑起来,怎么今天这些大臣都争先恐后地开始说起旧事。他懒洋洋地问道:“卿说的哪段?” 姜荣缓缓说道:“穆宗朝郑众窦宪事。” 八字一出,屋内气氛为之一凝。姜望于国史颇有涉猎,对于这段历史,知之甚详。穆宗孝和帝姜肇之时,权臣窦宪权倾朝野,手握兵权。穆宗任用中常侍钩盾令郑众,阴诱窦宪入城,紧闭四门,收其印绶,诛其朋党。窦氏遂土崩瓦解,皇权复振。 姜荣沉声道:“齐王府寝殿失火,四周不宁。臣等领命整顿宿卫,不日便会有成效。请陛下安坐宫中,静候佳音即可。” 姜荣又道:“李达去职。臣举荐一人,代李达主持宿卫。”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姜望还不知道姜荣的心思,计划发动之时,阖城大乱,皇帝身边若无武装保卫,难保不生变故,因此宿卫须得掌握在可靠之人手里。李达届时另有重任,必须另有忠臣带领这支队伍。还未等姜望有什么表示,孔逑却在旁边插嘴道:“臣亦有一人举荐,此人是人中龙凤,有经天纬地之才,如陛下能听之任之,朝内奸邪不足为惧!”姜荣、孔逑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对方有些碍事。姜望有些气急,心想: 太子监国,已礼让你这个腐儒许多,你这个腐儒还在这里摇舌鼓唇,实在讨厌。 他慢慢也找到了些当年夺嫡的感觉,面色一板,正要出言斥责,不料恭妃笑意盈盈,先开口道:“不知两位推荐的,可是陛下心中所想的那位?” “关内候,门下侍郎,镇北左将军姜成麾下之人,许负,许尽欢。”三个人异口同声,然后姜荣和孔逑相对愕然。 姜望笑了,果然是此人。 姜望笑道“许负这人甚是年轻,又有才学,只是朕观他有些心浮气躁,毕竟还是个少年郎,又年少成名,难免有些年轻气盛之感,李达去了洛阳北部尉一职,正好可以由此人顶上,稍加历练,将来也不失为大魏的国柱。” 恭妃笑道:“甚是美谈。” 姜荣点点头,说道:“陛下,儿臣,正是举荐此人。” 姜望虽然表面上笑得欣喜,然而心里却是有些失望,姜荣折了自己两个手下,竟然只是为了让许负这个不是自己嫡系的人上位……这让太子党里的其他人……见了,该是有多么寒心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雁门关之变 …… 四天之前。 雁门关,雪夜。 郑周提枪跨马,走出城门。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遮天蔽月,让身上披的铁甲变得沉重而冰寒。坐骑鼻子里喷着白气,不时焦躁地踢两下蹄子,这畜生今天不知怎么了,有些心神不安。 他看到远处影影绰绰有三骑身影逐渐靠近,勒住缰绳,大声道:“来的可是赵王殿下的使者吗?” 一个声音从远处缥缥缈渺地传来,风雪中听得不太真切。郑周早在数天前就接到了驿报,说赵王姜恪的使者将要率军路过雁门关,刚才也有斥候来报。此时他亲自出城相询,不过是尽一下雁门关镇守的义务罢了。 郑周把长枪挂在得胜钩上,腾出双手准备抱拳相迎。这时,那三骑中的一骑突然朝他快速移动。郑周眯起眼睛,注意到在那一骑的右侧还带着一条细长的黑影,只是看得不十分真切。 那一骑的速度相当快,马蹄频繁地敲击着青石路面,清脆如进击鼙鼓,很快便迫近城门。马上的人影忽然俯低了身体,这是要发力的征兆。 郑周终于看清了——拖在马右侧的,是一柄长刀,刀如冷月。月光一闪。郑周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映入眼帘的先是夜空,然后是大地,最后是自己失去了头颅的身躯,耳边听到坐骑的悲鸣,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 “某流贼据雁门关自立!” 这个消息传到洛阳以后,朝野立刻就炸开了锅。许多人对前些年流贼遍布,到处剿匪的时候记忆犹新,带着疑惑问旁边的同僚,问道:“莫不是剿匪最得力的齐王殿下将走……所以他们才趁势自立了?” 每个人都在议论,但每个人都不敢大声议论。疑惑、激愤、窃喜和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严的眼神让每一个触及的人都心头一凛,他们很少看到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姜荣这么严肃。 “赵王殿下留下了钟健、王毅、丁磊三位将军与匈奴相持,大军即刻开拔东移,攻打雁门关。”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林休忍不住问道:“钟健、王毅、丁磊三人都是良将,可匈奴的唐古拉兵势雄厚,赵王殿下亲征尚不能克,他们能顶得住吗?” “北方之事,赵王殿下自有成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赵王殿下免有后顾之忧,不容有失!” 姜荣把书信扣在桌子上,俊朗的面容显出几分硬朗。姜望生病,不能理事,他就是整个洛阳最高的守护者,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威胁到它。 自从雁门关流贼自立的消息传来,姜荣意识到洛阳诸臣很可能会有动摇,他决定先把尚书台内的不安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有了此次聚议。现在看来,大家的士气还算高涨,至于能够维持多久,就要看军队在前线能取得多大战果了。 姜荣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当年乌丸,匈奴联合入侵,长城内外皆失,只剩三城,赵王殿下与燕王殿下尚能反败为胜;今日之局,犹胜从前,何愁大事不济。希望诸位能不负陛下所托,尽才尽忠,以报大魏。” 众人一齐躬身起誓,纷纷表示愿追随尚书,尽忠报国。陛下知遇之恩是一定要报答的,至于大魏嘛,喊喊就算了。 接下来就是督粮征丁等一系列任务的安排,大战的气息通过姜荣的一条条训令扑面而来,每位官员心里都沉甸甸的,但没有人抱怨。大家都默默地接过手令,然后奔赴自己该在的地方。 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才散,当大部分官员告辞之后,姜荣注意到张让跪坐在最后一排,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签发完最后一份文牍,抬头问道:“张教头,你还有事吗?” “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您。”张让的语气永远都是不疾不徐。“讲。”姜荣说道,拿起毛笔甩了甩手腕,对他这种卖关子的口气有些不满。 “我觉得,雁门关只是个开始。” 姜荣把毛笔搁下,眉头皱了起来。张让这句话很不寻常,他是洛阳御林军禁军总教头,按说只要负责洛阳御林军的治安与训练就可以了。张让是个谨慎的人,若没有特别理由,不会越权擅发议论。他示意张让说得再详细些。张让走上前来,点了点姜荣身后的牛皮地图,他的手指压在了虎牢关。 姜荣皱皱眉头,说道:“虎牢关会是下一个?” “是的,”张让说道,“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还记得杨俊?他在赶赴洛阳途中遇袭,据他说袭击的盗匪是路过的,正要赶去淮南。淮南是当年流贼最盛之地,又是齐王殿下的故里,倘若有变,非同小可。” 姜荣陷入了沉思,半晌方道:“杨俊之言,有几分可信?” 张让答道:“八成是假的,所以这件事是真的。”姜荣一怔,不太明白张让的用意。 张让说道:“杨俊之子杨平的尸体如今正摆在孝龙尉的地窖里,幸亏是天气还比较寒冷,它保存得很完好,还告诉了我许多事情。” 姜荣手指凝重地敲击着几案,示意张让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杨俊在遇袭这件事上说了谎。”张让扁平的双眼,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毒蛇蓄势吐信般,说道“杨平的脸被砍碎,躯干却几乎没有伤痕,很难想象,在激烈格斗中会留下如此奇怪的伤口。还有,他的手腕和颈椎都有被折断的痕迹,却比脸部的刀伤要旧。一个脖子和手腕几乎折断的人,却还能反抗盗匪,这也是不可思议的事。” “你认为杨平不是反抗盗匪而死,而是事先被杀死再摆放到那里?”姜荣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张让点点头,说道:“是的。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杨平……他的脸被砍碎了,说明有人不希望杨平的容貌被认出来。” 姜荣有些不解地问道:“可这一切跟汝南有什么关系?” 张让说道:“既然杨俊的遇袭是一个骗局,那么他刻意提起虎牢关和淮南,就是希望我们对那里格外留意。为了印证杨俊的话,虎牢关今日内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他说这个便毫无意义。” 姜荣的眉头几乎绞在一起,喃喃道:“虎牢关……虎牢关……可杨俊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清楚,”张让摇摇头,说道,“但他的背后,肯定还站着什么大人物。现在楚王殿下刚刚回京,洛阳有些人可是耐不住寂寞了,我们可以等他们一个个都跳出来……” 姜荣听了有些不满,问道:“那张教头你的意思是放虎归山?” 张让点点头,抱拳说道:“令君明鉴。在下并不介意把他抓来拷问,可一个甘愿牺牲自己一臂来制造骗局的人,严刑拷打对他来说没用。燕王殿下常说,放鸟归巢,才能获其雏卵。” 姜荣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阵,方才缓缓道:“虎牢关我会有安排,至于杨俊之事,分寸你自己把握。” “在下明白。” 张让咧开嘴,似乎笑了笑。姜荣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重新提起毛笔,用嘴呵了呵冻硬的狼毫笔须,继续伏案处理政务——他知道张让最擅长的不是把握分寸,而是寻找七寸。张让就像是一条毒蛇,总是以最凌厉的角度咬住对方的要害,然后将致死的毒液注射进去。他已经见识了不止一次,但从来没喜欢过。 张让默默地退出尚书台,有些推测姜荣没有追问,于是他就没有提,两个人都默契地把话题集中在虎牢关,没有进一步探讨和剖析。姜荣的忠诚,并非完全在姜望身上,因此他不希望有些事情追究得太细,而他张让则不同。 不久之后,也就是恭妃淑妃出殡的当天下午。镇守虎牢关的李通将军接到了的一封书信,叮嘱他要留神郡内局势。李通立即征集乡兵,把精锐都集中到了虎牢关附近。 他的部署尚未完成,变乱就发生了。 众多的流贼贼兵纠集了数万旧党,在虎牢关附近突然发动了大规模的叛乱。好在李通准备得及时,牢牢守住虎牢关,但也不敢轻易出击。双方展开了对峙,叛军趁机在虎牢关附近大肆抢掠。 消息传到洛阳后,一道难题摆在了姜荣面前。 赵王姜恪的主力在赶往雁门关的路上,王毅、丁磊守在壶关,钟健代替姜恪坐镇泾阳,唯一能去解救虎牢关的机动兵团,就只有在洛阳的燕王姜成所部。 不救,则虎牢关势危;救,则洛阳空虚。救与不救,成为争论的焦点。 就在出兵尚未定案之时,洛阳城内突然出现了一则诡异的流言,让原本就十分复杂的局势雪上加霜:“羌族首领元昊意欲袭许!” 从远在陇西的银川袭击洛阳,路途千里,乍听起来是个极其荒谬的想法。但一想到策划者是元昊,便没人会笑得出来。这几年,那个羌族的疯子给大魏带来太多惊奇,没有人敢保证他绝对不会这么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赵王的忧愁 …… 更何况这则流言还有鼻子有眼地指出,元昊是为了配合匈奴单于唐古拉而出兵。一西一北联手而动,袭击洛阳为佯,实为策应河北。 …… “今天本来应该是恭妃和淑妃出殡的日子,本来应该是安安静静地就能过去了,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的事情?” 尚书台里,一身素服的姜荣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气恼地说道。 “太子殿下可以休息一下嘛,那么拼命干嘛……” 笑。 屋子里另一个角落,顾雎坐在香炉旁边,躲在帷幕后面笑道。 “这些都是加急文书,哪能拖延!”姜荣没好气地说道。 “今天可是恭妃喝淑妃的葬礼,两位贵妃都是以皇后的礼仪下葬……真是奇怪……”顾雎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说道,“国无二后,正如同国无二帝一般……哪能如此胡来?” 姜荣往毛笔上呵了口气,一边写一边说道:“陛下当年夺嫡成功的时候……还有一个皇帝躺在后宫里,半死不活……直到陛下登基以后过了整整一旬日,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来……这才赶紧把那位皇帝给废了……史官没有记下这事……呃,算事春秋笔法吧,比较隐晦……夺嫡可以记下来,但是一国双帝这件事的确是有点贻笑大方了……” “今天一整天都不能见明火,灶台里面也不能生火,只能吃寒食,”顾雎躲在香炉后面,悄悄地拿出一块烙饼来啃着,说道,“所以太子殿下还是要注意一下补充体力啊……” 姜荣看着像偷鸡一般的顾雎,就笑了,说道:“吃个饼还偷偷摸摸的……” 顾雎塞着面饼叫道:“可不得支支吾吾的么,这要是被逮到了,我可是要被杀头的殿下!” “哈……你倒是吃得开心了……还不知道赵王他们现在有没有得吃呢……”姜荣摇摇头,笑道。 顾雎有些不满地说道:“殿下不要以为在下不知道人间疾苦……在下也是有在徐州打过仗的……” 姜荣笑了笑,看向窗外,叹道:“唉……不知道赵王现在怎么样了……” …… 这场可怕的战争灾难是从大魏立国以来就一直开始的。 暮春时节,关陇地区的冰雪大都融化,百姓们开始播种,挥舞着锄头,汗水滴洒在翻开的土壤里,种下今年的庄稼。而到了炎夏季节,北边的草场水草丰美,马儿牛羊膘肥体壮,而到了秋季,草场萎缩,马儿和牛羊少了大半的食物来源,羌人也需要储备粮食开始准备过冬……而关陇地区的庄稼也都收成了,于是羌人们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劫掠…… 羌人入寇,往往会抢走大量的粮食,即便是提前预警有所准备,也只不过是减少了损失而已。后来姜恪在关陇地区设立军屯,情况才有所好转,可是自从前几年,羌族的首领元昊掌权之后,情况再度变本加厉起来。 四天之前,雁门关内。 已经是暮春时分了,云阳古城的百姓们纷纷开始耕种,他们挥舞着镰刀、牵着耕牛在田间劳作。因为天气渐渐转暖,孩子们也跑到这儿来玩耍嬉戏。大家都期盼着有个好年景,就连阳光似乎也有意眷顾着这片充满祥和的土地。这里没有朝廷的纷争、没有世俗的尔虞我诈,简直就是一片人间乐土。 突然,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奔驰而过,打破了田间的祥和气氛。 大多数老百姓并没在意,还以为他们只是外出游猎的人;但有几位老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他们分明看见这些骑着马的人都是披发左衽——羌人! 紧接着云阳城就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先是城门晚开早闭盘查严密,接着城楼上驻防的官兵成倍增加,他们的神色都严肃凝重。街头巷尾所有的人都在传言流贼攻占了雁门关,大开关门迎羌人入寇,马上就要来袭击这里了。 第二天午后,云阳城驻防的士兵发现远处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隐约出现许多小黑点,不多时一片骑兵的轮廓逐渐分明,士兵立刻向守城将官禀报了这一情况。当守城将官急匆匆登上城楼时,眼前的情形把他吓呆了:黑压压的兵马如潮水般已经涌到了城边! 人上一千无边无沿,人上一万彻地连天!而这些士兵都是一样的装束——不着兜鍪、裘皮为铠、坐骑骣马、披发左衽! 虽说姜恪已有所准备,但那准备是准备对付一伙流民的,率领的军队数量根本不多,只有区区五千人,但羌兵围攻云阳的兵力竟有三万,这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 而云阳守军更是只有八百人,尽管守军拼命阻击,但寡众悬殊,八百个战战兢兢的官兵怎么抗击得了三万多勇猛好战的羌人呢?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之后,云阳城被攻破,守城将官与县令战死,八百士兵全部被杀,紧接着羌人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屠杀。他们疯狂地抢夺粮食、钱财和妇女,百姓的房屋多半也被他们一把火烧掉,只要有人稍加反抗就被他们一脚踢倒在火里,再恶狠狠补上一刀……城里的哭喊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灰烟弥漫中烧焦皮肉的煳味浓烈得呛人,这座古城霎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烧杀掠夺之后羌人并没有退出云阳,而是留下一半士兵驻守,另一半又开始向其他地方进发。只可怜老百姓没了活路,年轻的奔走逃亡,老弱病残只能眼巴巴等死,那种日子根本没法提起。盼啊盼啊,魏家的兵马和旗帜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终于到了两天,大魏赵王,征西将军姜恪率领兵马从泾阳转战而来,只一仗就大破羌兵,收复失地,斩杀羌族首领十余人,俘获歼灭千余众。仗打得虽然漂亮,可当魏军大旗重新竖立在城楼上时,云阳县城,已经是一片死寂寂的废墟了。 没过几个时辰又开始下雪,魏军大营却紧张有序,根本不像大战告捷的样子。透过辕门望去,在层层军帐、片片枪戈之间有一顶庞大的青幕军帐,帐篷上虽已有不少积雪,但帐外却甲士林立毫不懈怠,帐前高竖魏军大旗——那便是姜恪的中军大帐了。此时此刻,大帐里虽然众将列座,却是一片沉默,唯有几个炭火盆噼噼啪啪地作响。 姜恪身披铠甲,外罩青色战袍,怀抱着帅盔,一脸的倦容。此次出兵,他是两天前才刚刚得到的消息,就预先领了旨的。以征西将军之职转任为河西大都督,总督幽、并、凉三州军事,兼管度辽、乌桓二营人马,并有权监察三州刺史及京畿官员,可称得起千斤重担挑在肩上,也足见其圣眷不轻。 而姜恪果真不负所托,先是在壶关,河西港击败了羌人的主力部队,之后兵入雁门关,惊得乌桓人不战而逃,接着又马不停蹄赶至云阳杀败羌人,一日之内三战三捷可谓功勋卓著。但现在他却一改平日雷厉风行的作风,坐在帅案边一言不发,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盆子里的炭火,两眼直勾勾望着一块燃烧将尽的木炭发愣;众将官也是一动不动眼巴巴瞅着赵王姜恪,仿佛一尊尊泥胎偶像。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姜恪才抛下那小木棍儿,环顾满营将官叹息道:“诸位不知……本王心里难受啊……当年秦始皇筑长城,恐匈奴绕道入侵,特意从五原郡迁徙百姓建造了这座云阳城。今日它却被羌人摧毁,无数百姓死于非命。本王实在是罪责难逃!要是能早一步从壶关转移过来就好了。唉……尹司马,可有羌人余部逃窜的消息?” 军司马尹端赶忙回答:“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羌人部落之一的先零羌一部死伤殆尽,余众绕过高平退入逢义山驻扎。赵王殿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起兵追击呢?” 原本尹端因为,自己的这个提议,姜恪一定会同意的,可是不料一向激进悍不畏死的姜恪却摇了摇头。 “您决意招安羌人?”尹端反而问道。 姜恪点了点头,应道:“嗯。” “陛下天恩无尽,赵王殿下仁心宽宏,实在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尹端话锋一转,说道“只是羌人素来不讲信义,自我魏武皇帝开拓六海以来,数征数抚却皆是旋而复叛。孝安皇帝时虞诩在武都大败羌贼,其余众流入益州,这将将几年的工夫小疾便养成大患,竟又攻城掠地大肆作乱。如今您一统三州兵马,若能乘得胜之师一鼓作气扫尽余贼,实是为朝廷除一心头大患。将军若因一时之仁放去此患,难免日后他们还要卷土重来再动干戈。您可得万万要三思呀!” 姜恪听了他的话,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说道:“我何尝不知这些?羌人的确是我朝大患,今天这个战局难得确也不假,但我当过几年幽州都护使,咱的家底儿我心里有数!这一回征匈奴、退乌桓、败羌人,耗费无法估量,朝廷还能再掏几个钱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按兵不动 …… 说着,姜恪故意扫视了一下众将,厉声喝道:“打仗打的是钱粮!如今这里十万大军每行一步都得金银铺地、粮草开路,兵发逢义山谈何容易?更何况……” ——这些家伙……分明只是为了邀功而已!丝毫不在乎军费钱粮的问题! 姜恪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本想引孔圣人那句“吾恐季氏之忧,在萧墙之内”,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他虽身在军旅,但朝廷里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儿。 当今陛下自从淑妃死后,便一病不起,又太子姜荣代为监国理政,可是朝廷大员又都是姜白的手下,所以姜荣的命令常常无法得到有效的落彻惯实……互相扯皮的事情常有发生……而这种情况下难免朝纲腐败,无数大员到处索要贿赂、排斥异己…… 姜白荀睿一党日益强盛,已掌京中兵务,而朝廷资历最老的中间派人士宁国公杨康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好人”,正经事一点儿办不来,就知道到处抹稀泥,还有个护羌校尉段颎处处与自己争功斗势,此番作战他竟按兵不动暗中拉自己的后腿,现在又一猛子兵进彭阳,明摆着要来抢功劳。 除了这些烦人的琐事以外,司隶校尉杨松才是最令人头痛的角色!杨松既依附姜白又和段颎穿一条裤子,自己的大军就身处他管辖的三辅地面,他还兼着供给军粮的差事。听闻陛下如今身染重病不能理事,自己要是下令兵发逢义山,万一那杨松背后捅刀子,故意来个“兵粮不济”,莫说这仗打不赢,自己这条老命恐怕都得赔进去!想到这儿姜恪不禁打了个寒战,可面对派系林立、良莠不齐的满营众将,纵有一肚子的苦水又怎么好推心置腹呢? “赵王殿下万万不可草草收兵!若嫌大军行动不便,末将愿讨一支轻兵日夜兼程直至高平,誓要扫平逢义山!”这一嗓子好似炸雷,把满营众将都吓了一跳,姜恪扭头一看,叫嚷讨令的是军中虎贲前锋将胡靖。 那胡靖生得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肥头大耳,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横肉,再加上那打着卷的大胡子显得十分凶悍。别看他才三十岁,但跟随姜恪带兵放马的年头却不短了,是一员少有的勇将,只不过脾气躁、性子野、缺少涵养。 姜恪并不在意他的讨令,揶揄道:“仲颖你怎么又犯老毛病了?如今那些羌人差不多已经无所依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你此番到雁门关要是一战不成,反丧军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胡靖听了不满地嚷嚷起来,喊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又是从长计议!赵王殿下若不信我能得胜,我甘愿立下军令状!” 姜恪眯着眼冷笑一声,说道:“这军令状你可万不能立!就算我派你前去,这一仗也未必轮得到你打!” “赵王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胡靖瞪圆了眼睛瞅着他。 姜恪没在乎他的失礼,接着说:“你不知道,就在两天以前,咱们和羌人玩命的时候,段颎已经率领度辽营,边防屯驻的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驻彭阳了,那里就守着羌人的老巢逢义山。那段纪明素爱争功,前番羌人溃败他是不明底细未敢拦截,过了这些天他应该也揣摩得八九不离十了。咱们要是大军出动他碍于面子不好下手争功,顶多是协助一下。若是你轻兵去打逢义山,他可就不让了,岂会把嘴边的肥肉让给你吃?所以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尹端也附和道:“赵王殿下所言不假!那段颎已在太子殿下那儿讨了旨意专候咱们打败羌人,他再去一扫贼巢,还口口声声要对羌人‘长矛挟胁,白刃加颈’。看来他是要定这一功了。赵王殿下东征西讨,到头来功劳反被他人抢夺,我等心里实在不平。”!%^* 姜恪心里自然更是不平,但面对诸将,这样的情绪是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他故意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你们以为我怕段纪明抢我的功劳吗?我已经身为大魏柱国,还不至于和一个后生计较。我们俩只是在征讨策略上见解不同罢了。” 他站起身来向前踱了几步来到尹端身边,说道:“段纪明深谙用兵之道,称得起是一员良将,但他急功近利,杀戮之心太重啦!” “羌人毁我城关、害我百姓,咱多宰他几个也不为过。”尹端愤愤不平道。 “不为过?你还能把他们杀尽了不成?说得倒是轻巧,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方今正逢多事之秋,又赶上灾害连连,中原渐有反民作乱,朝廷里奸臣擅权无人不知。要是和这些边族结怨,只怕将来中原稍有动荡,羌人携恨,连同匈奴、鲜卑、乌桓大举侵入,还有那些一直就不服化的南蛮也会趁乱裂土分疆。到那时,这些胡人就能乱了中原!”他边说边来回踱着步子,说道,“所以,多年来我秉承皇甫规的策略,安抚招降为上、攻战杀戮为下。为的就是不与边族结恨,使他们诚心归附。这个策略进行了这么久,万万不可前功尽弃。” “赵王殿下言之有理,我等思虑不及。”尹端点点头,说道,“不过既然赵王殿下有此良苦用心,何不修书一封规劝段颎,使他切勿杀戮过甚呢?”(!&^ 姜恪摇摇头,说道:“没有用!段纪明心高气傲,又立功心切。不杀人哪儿来的功劳?况且他心中一直忌妒我位在他之上,我要是写信相劝,他只会认为我阻拦他立功,岂会听得进去?” 胡靖听罢又扯开嗓子粗声嚷起来,喊道:“他段颎算个什么东西?要真有本事就正正经经打两仗让老子瞧瞧!在咱们鼻子底下抢功劳,算他妈什么好汉?” “胡靖!不可口出乱言!”姜恪生怕这个直肠子道出几句不入耳的话招惹是非,赶忙喝道,“平心而论,纪明他求胜之心在我之上。你们可还记得,景臻三年他带兵出塞两千里追击得胜,还有前年在湟中反败为胜的那一仗,当今朝廷众将中除了本王和燕王,还有那个新秀许负,还有谁有这等本事?让人不得不服呀!昔日是皇甫规向陛下推荐我,我才能侥幸位居纪明之上……就算到了今日,每当想起这件事来,本王还觉得于心有愧呢。”姜恪显得十分谦逊,缓缓坐下,说道,“纪明这个年纪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我也有意效仿皇甫公让位于我的旧事,上疏朝廷让位给纪明……我也好退居幕后……好好修养身子了……”说着他托起自己的佩剑,看着它喃喃道,“我已经三十有六……却也一身的伤病了……也该退一步,让年轻人也抖抖威风了。” 这几句话真犹如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一样清亮,使得满营将官心悦诚服,有的连声赞叹、有的不住点头、有的不胜感慨。 “赵王殿下!” 胡靖猛然一声呐喊打破了众人的议论,只见他腾地站了起来,拧眉瞪眼,脸上凶悍的横肉一个劲儿乱颤,喊道:“赵王殿下让位于段颎,怎么不让位于我?只管叫他人高官得坐骏马得骑,我胡靖何日才能抖抖威风?” “放肆!”姜恪顿时大怒,怒喝道,“匹夫安敢如此无礼!来人!” 两个士兵应声而入。 姜恪怒而指之,喝道:“把这厮拉出去,先打四十军棍再说!” 尹端连忙跪倒求情,说道:“大人息怒!前锋将立功心切才口无遮拦,实在是别无他意!况他久在军中,广有功劳,望将军饶他这一遭吧!”紧接着,满营将官乱哄哄跪倒一大片。 姜恪憋了许久的火气全被胡靖勾了出来,哪里听得进劝阻,随手自帅案上拿起一支大令,喊道:“朝廷用人自有章法,岂可擅论是非大放厥词?若有为他求情者,与他同罪论处……绝不姑息……” “报!”帐外一声报事声打断了姜恪的虎威。 姜恪喝道:“进来。” 外面小兵进来,半跪在地,说道:“禀报赵王殿下,王妃已经生产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姜恪登时头脑一阵嗡嗡的声音,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兵说道:“王妃今日早些,寅时,在泾阳王府中生下一位郡主,重五斤六两。” “诶!” 姜望一下子开心地跳起来,喊道:“终于……终于,本王终于当爹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恭贺赵王殿下!” 营中众将纷纷贺喜道。 传话的小兵继续说道:“王妃派在下来询问赵王殿下,请赵王殿下取名,并向陛下告知此事,讨要封名。” “可以可以!马上!”姜恪欣喜若狂,连连应道。 “取什么名字好呢……”姜恪赶紧去翻《诗经》和《楚辞》起来,翻了许久,才说道,“请告知王妃,郡主取名笙,字簌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章邺城之变(一) 十六年前,邺城,夜间。 “杨大人来访。” “哦?”张温正在看书,听见家丁的禀报感到很意外,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杨大人?” 那家丁答道:“司隶校尉杨志。” 张温冷哼一声,说道:“哼!无缘无故的,他来做什么?” 家丁答道:“回老爷的话,咱家侄少爷跑到杨府里去玩,杨大人发现后怕孩子小有危险,亲自把侄少爷送回来了。” “哦。”张温皱起了眉头。他极厌恶杨志的为人,私下根本不与其来往。可今天这老狐狸竟亲自送内侄过府,怎不叫人猜疑?有心不见,可又一琢磨,自己当初是因为其养父宦官杨腾向先帝举荐才有机会来京师做官的,不管怎样杨家对自己有恩,也不好驳杨志的面子想至此他就不大情愿地嘀咕了一声:“有请!” 不多时杨志便款款而来,只见他头戴通天冠、身穿青色深衣、腰系锦带、足蹬云履,装扮得一丝不苟,离得大老远就躬身一揖,说道:“张大人!别来无恙啊?” “内侄顽皮,有劳杨大人挂怀……坐!坐!”张温见他不亲假亲不近假近,也少不得随之客套。二人招呼打得响亮,可坐下来并没有什么志同道合的话,杨志只是问他身体如何啦、最近有没有和人饮酒聚会啦、家中内眷可安好啦之类的话,弄得张温满腹狐疑,只好有一搭无一搭地搪塞着。殊不知杨志是揣着一肚子心事来的,抱定了韩信乱点兵迟早寻得着话茬的主意,东拉西扯海阔天空地瞎侃。 杨志笑道:“人各有一好,有的爱文章,有的爱射猎,有的爱投壶,有的爱蹴鞠,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就只能睡大觉了……伯慎兄,您有什么爱好吗?” 张温揶揄道:“没什么,我等都是公务繁忙之人,闲来观观书籍、写写文章也就算是消遣了。” 杨志恭维道:“有一技之长就是好,伯慎兄诗赋文章我也有幸瞻仰过,神采奕奕啊!我这辈子都比不上了……但人家说美食不如美器,好文章也得要好字配……要说书法现在当属梁鹄,那一手好字,我听说和李斯的字差不多,都跟那传国御玺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么周正。但若论草书,那首推咱们孝章皇帝的御笔,章草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是……”张温越听心里越糊涂,难道大中午他跑我这儿聊天解闷来了,说道,“哈哈哈……杨大人过奖啦,我这两笔字再练八十年恐也赶不上梁孟皇,不过文章还是自认为可以的。” ——上道了! 杨志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看似信口道:“要说文章,我倒是颇为仰慕当今梁王殿下顾建的文章。” 张温赞道:“杨大人慧眼!梁王殿下气概过人文笔犀利,更得益于为人正直刚毅——这也是文随其人。” “没错!当年党锢一案,他为保李膺等人所上的奏章真是妙极!我还记得几句,‘天之于魏,悢悢无已,故殷勤示变,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实在修德。臣位列台司,忧责深重,不敢尸禄惜生,坐观成败。如蒙采录,使身首分裂,异门而出,所不恨也。’哈哈哈……这几句非寻常人敢言啊!”杨志笑了。 张温夸道:“一字不错!杨大人真是好记性。” 杨志笑道:“承蒙夸奖……我觉得这几句妙就妙在‘除妖去孽’四个字上。” “哦?”张温恍惚意识到他的来意了。 “自太子殿下因为郑王殿下姜望受诛以来,宦官日益得宠,内横行于朝堂,外索贿于州郡,以至阻塞圣听、禁锢善类、谗害忠良、欺压黎庶。这些阉人竖子称为‘妖孽’难道还不恰当吗?” 张温直勾勾看着杨志,仿佛眼前这个人他从来不认识一样。跟姜望这帮家伙混得烂熟的人今天怎么也骂起宦官来了?莫非要洗心革面辅佐新君……不会吧?他本身是宦官养子,能当上司隶校尉也赖姜望暗中相助,这些年来真不晓得他塞给阉人多少好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反戈呢?想至此张温憨然一笑,说道:“杨大人怎么和我这等愚人谈起国家大事来了?我不过是得清闲且清闲,只管自己的差事罢了。” “哈哈……”杨志干笑了两声,说道,“张大人,您是囊中之锥深藏不露呀!如今郑王殿下姜望已经掌握了大把朝政,大胆起用党人,李膺、杜密位列九卿,看来真是要对阉人下手了。您岂会全然不知呢?” 张温似乎明白了。 ——好个老滑头,果然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是眼瞅着阉人有难,跑到我这儿来借面子向梁王殿下投诚来啦! 张温恨不得把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一脚踹出去,嘴里却还得打圆场,说道::“我不过是一介愚生,远不及杨大人能察人之未察,见人之未见。” 杨志已听出他的生分之意,说:“张大人过誉了!我不过是想竭力为陛下分忧罢了。” “是吗?难得杨大人的苦心呀!”张温的语气有些像在挖苦。 杨志皱了皱眉头,问道:“张大人取笑我?” “不敢。”张温冷冷地说。 杨志见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心里正没成算,一低头看见他的书案上放着一卷绢套的《论语》,猛然想到孔夫子“君子喻于义”的话,眼珠一转赶忙起身对张温施以大礼。 张温惊道:“你这是……” 杨志低头郑重地说道:“张大人,在下求你指点迷津!” “这……快起来,同殿称臣我怎么担得起!”张温连忙伸手相搀。 杨志说道:“我不瞒你!我自知往日与阉人牵扯不清,但此实非本心。说到底我只是想保住这顶官帽,不负养父之恩,给子孙族人留个好前程罢了。自入仕途以来,人人皆道我是宦竖遗丑,对我冷眼相加,二十多年如履薄冰,虽不免吮痔之举但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也想坦然做事、公正为官,可……可世风之下谁能奈何?张大人通晓经籍,试想一番,洋洋洒洒之《中庸》说的不就是‘不得已’三个字吗?张大人,千不念万不念,权且念在先人的分上为我指条明路吧……” 张温动摇了,心中暗想: ——此人从小给阉人做了儿子,大半辈子受人冷眼,提心吊胆才练出一身滑得溜手的本事,平心而论又何尝不值得可怜?我当初不过是寒族子弟、一介落魄书生,要不是他养父杨腾提携,哪有今日九卿之贵? 想着想着不禁百感交集,张温便点了点头道:“你这又何必呢……以你之才游刃有余,何况是这小风小浪。好吧!请杨大人详思,我朝自定天下以来,宦官横行乱政,但所为可有窃国之举?” 杨志想了想,说道:“未有。” 张温复而问道:“然外戚可有此心呢?” “这?”杨志一咬牙,说道,“我姑妄言之,先前有刘氓,近有窦、邓、阎、梁……” 张温点点头,又问道:“好!乱政窃国两者孰重?” 杨志当即喝道:“窃国为大逆!” 张温点点头,说道:“你这不是很明白嘛!宦官刑余之人篡不了国……你再想想,刚才例数窦宪、邓骘、阎显、梁冀都是宦官扳倒的,他们当中除了梁冀专横跋扈,其他几个就真的十恶不赦吗?” 杨志无解了,便问道:“这……以您之见呢?” 张温说道:“他们未必就是恶人,但子弟跋扈、门生仗势,难免就会引皇上猜疑。而宦官近于君前,就好比是皇帝身上的虱子,阴风点火,趁除外戚之际邀取富贵,但谁又能直截了当去捉皇上的御虱呢?所以扫灭宦官非一朝一夕之事,只可就事论事、个案个办,绝没有斩尽杀绝的办法。” “噢?”杨志眼睛一亮。 “水至清而无鱼……”张温沉吟着,说道,“何况现在是一潭浑水!想清就能清得了吗?这些外戚大将军,哪个不是阉人帮忙才能掌握大权的?宦官外戚本为一体,都是日久变心反目为仇罢了!” 杨志听了这话真如大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说道:“高见!远的不论,此番郑王殿下姜望得以主持大局实有王甫等阉人的相助。说句不好听的,也有卸磨杀驴之嫌。” 张温点点头,说道:“没错!所以他现在起用党锢之人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细论起来这些人根本就算不上郑王殿下的心腹,就连一直声援他的梁王殿下顾建也不是。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借梁王之势向宦官发难,而郑王真正的实力根本没多大!” 杨志皱着眉头问道:“这么说,姜望是扳不倒宦官的了?” “不好说,万事没有一定的道理。他若是能事事谨慎周密,虚心向梁王殿下求教,借党人之声势、少主之懵懂,还是有胜算的,未必不能将这浑水暂时滤一滤。不过姜望其人,性情过直,急功近利……我可不太看好呀!”张温冷笑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一章邺城之变(二) …… 杨志瞅了瞅外边,凑近了张温低声问道:“依张大人之见,若要做成此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温斩钉截铁地说道:“文事虽重要,武备更关键!” 杨志问道:“武备?!什么武备?张大人的意思是……北军五营?” 张温点点头,说道:“对!洛阳京戎军北军五营的兵权才是关键!”此话一出口张温顿觉失口。 ——不该说这个的!若是他与姜望串通一气,弄得太子党和梁王殿下失败,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杨志见他脸色大变已明白他的顾虑,便赶紧说道::“张大人不必多疑,小弟我现在只想避祸,岂敢多求?” “但愿杨大人能心口如一吧。”张温叹了口气,说道,“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不留神讲了……总之,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多谢张大人的点拨,在下告辞。” 言毕,杨志也自知此时不是久留的时候,便赶紧请辞回府,张温也不留他。杨志带着儿子杨洛赶紧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杨洛搂着父亲的脖子一直念叨个没完,说隔壁府的小少爷养了一只名叫“车骑大将军”的大公鸡,可好斗了,邺城各府公子的斗鸡没有一只敌得过它。 杨志只是看着儿子笑,也不说什么。他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张温的话——北军五营的兵权才是关键! 如果太子党发难,姜望最佳的应对之策就是劫持皇帝发号施令,这样兵权就很重要了。而洛阳城最主要的部队就是京师京戎军北军五营:屯骑校尉营、越骑校尉营、步兵校尉营、长水校尉营、射声校尉营。这五营负责京师防务,可以说谁掌握他们就掌握洛阳城内的生杀大权。现在这五营中太子姜期之侄窦绍任步兵校尉、其心腹冯述任屯骑校尉。两营抵不过三营,若是姜望再劫持皇上登高一呼,只怕他手中那两个营也靠不住。 ——而且就算……就算太子党来找梁王殿下的话……恐怕也无济于事吧…… “洛儿,听爹爹话,这几天京师和邺城可能会有些事情发生,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随便跑出去玩,会很危险的,知道吗?”杨志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哈哈……你今天可给爹爹帮了个大忙呀!” 杨洛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实在不明白自己帮了什么忙。 直到深夜那场惊变…… 不过杨洛才不会关心他的爹爹忙些什么呢,在他看来不让自己出去玩才是最头疼的事。这人世间花花世界这么好,邺城更是其中毫不逊色的一处,有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的金市马市,还有隔壁小少爷那帮整日厮混的玩伴……不许出门那多残酷呀!在家憋了半个月,杨洛实在是百无聊赖,要是再不出去玩,脑袋上就要顶出长犄角来了。 这天夜里,杨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而眠,实在是睡不着觉,随后还是摇醒了睡在身旁的弟弟杨德低声,说道:“德儿,咱们出去玩吧。” 杨德可不似杨洛,是个老实孩子。听哥哥这样说,小脑袋马上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赶忙拒绝道:“这可不行,深更半夜私开门户,岂是我等大户人家子弟所为之事?” 杨志狠狠戳了一下弟弟的头,说道:“傻小子,偷偷溜出去哪儿能走门呢?后院庖人房边有一大堆柴火,爬上去不就能翻墙了?” “哦,原来哥哥你就是……就是从那儿进出的,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像刺客那样飞檐走壁来的呢。”杨德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 杨洛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问道:“总之你去不去?” “不去。”杨德一撇嘴,说道,“行必告、归必面才是正理。” 杨志见他跟自己讲大道理,又好气又好笑,便说道:“你不去,我可自己出去了,到时候别后悔知道吗。” “别!哥哥!”杨德赶紧一把拉住了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道,“君子之人是没有夜半出门的。” 杨洛听了便笑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哪本书上有这样的话?” 杨德挠了挠头,想了想,便说道:“孔子看见宰予白天睡觉,很是生气,说他‘朽木不可雕也’。宰予白天睡觉,想必夜里一定是出去玩了,所以孔子才批评他。” 杨洛听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亏你想得出来……我得赶紧走了。”说着爬起来就穿衣服。 杨德惊慌地问道:“哥哥你去哪儿呀!”杨洛回头笑道:“抱上咱的‘骠骑大将军’,斗斗隔壁小少爷的‘车骑大将军’去!” “将军会将军,这倒是不错。”杨德听了打了个哈欠,问道,“可人家小少爷不睡觉吗?” “谁像你这么听话,天天除了读书就是睡觉。”说话间杨洛已将衣服穿好,说道,“我走了……你可不许告诉爹爹呀!” 杨德点点头,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说道:“那是当然。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你就放心吧。” 杨洛嗔道:“谁跟你背《论语》呀?快睡吧,书呆子!” 杨洛偷偷摸摸出了房门。夜半三更的邺城可真安静呀,各屋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所幸还有朦胧的月色,他蹑手蹑脚跑到后院的鸡窝。这会儿鸡也已经睡觉了,安安静静卧在草堆上,活像一个个大毛球。杨洛偷偷摸摸地钻进鸡栏里三摸两摸找到他的‘骠骑大将军’,一把揣到怀里。 那只鸡被惊醒,在他怀里又叫又扑腾。杨洛生怕惊动家人,赶忙用衣襟把它裹了个严严实实,掐着鸡脖子不让它叫出声来,压低了声音对着领口处的鸡头说道:“骠骑大将军,你乖乖地听话,我带你出去会个朋友,天不亮咱就回来,不会误了你打鸣的。” 可能是整日厮混的缘故,那鸡听他这么一说还真就不扑腾了,规规矩矩缩在他怀里。杨洛见它总算是安静了,赶忙爬上木柴堆,小心翼翼地翻过了墙头。 夜幕下的邺城街市如此的寂静,也不知白日里那喧闹的车水马龙都躲到哪儿去了。杨洛这是第一次自己半夜出门,霎时间像投入了另一个安静凉爽的世界,仿佛有无尽的新奇等着他去探索。他迈开步子,连蹦带跳地在空旷的大街上跑了起来。大公鸡在怀里突突动着,就像他自己那颗懵懂快乐的心一样。 跑了一阵子,杨洛突然收住脚步,为难起来。 ——深更半夜的,怎么叫隔壁的小少爷出来呢? 杨洛脑子一热就翻墙出来了,这会儿回过神儿来才明白自己想法多愚蠢。他放慢了脚步,思考着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北面的方向突然闪起一大片火光,在幽暗的夜里竟映亮了半边天,这得有多少火把呀!紧接着嘈杂的叫喊声便响了起来,那声音此起彼伏传来,虽然离得很远,却隐约能够听见。 ——城里出了强盗吗?梁王殿下的脚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杨洛登时吓坏了,这恐怖的夜晚是什么人在作怪啊?孩子毕竟只是孩子,杨洛早把斗鸡的事情抛到夜郎国去了,抱着大公鸡哆哆嗦嗦就往回跑。 跑过几条街,眼见着已经到了家门口了。突然,从墙角处蹿出一道黑影,还没等杨洛反应过来,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杨洛简直快被吓死了,只感觉身上的血液都不动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怪人。手里一哆嗦,鸡也落在了地上,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别叫!”那人开了口,低声说道,“小兄弟,我不是坏人。郑王作乱,派人追杀我,还假传圣旨,要诛杀梁王全府,你能找个地方叫我暂时躲避吗?” 杨洛定了定心神,借着月色才发觉这个人头戴皮帽,身上的袍子染着不少血迹,手里攥着一把泛着绿光的宝剑,说话间一个劲儿地喘息,脸上还带着惊魂甫定的神色。这会儿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那人便叹息一声,说道:“生有时死有份!看来我今天在劫难逃,又何必再累他人。” 说罢,便松开杨洛,一横手中的宝剑就要自刎。 “别!”杨洛顿时从心里生起一阵仗义感,一把拉住那人将要自刎的手。说道,“快跟我来吧!”说罢引着那人就奔自家的后院西墙。 杨洛淘气,常常从这里爬进爬出,墙上早有了可以蹬踏的大砖缝。两个人没费吹灰之力就翻进了院子,倚在柴禾堆上不敢再出声。少时间只听得人声鼎沸,窸窸窣窣的铠甲声和马蹄声自墙外传来。还有人喊了声“追!别叫梁王的余党跑了!”聒噪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杨洛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随他躲藏的这个人差不多三十岁的年纪,一张宽额大脸,两只眼睛透着一抹感伤。 “你是逃犯吗?”杨洛眨么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问道。 那人断然喝道:“不是!” 杨洛便好奇地问道:“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人犹豫了片刻,拄着剑低声答道:“我叫杜峰。” 杨洛一下子惊喜地叫了起来,说道:“我听爹爹提起过你,你是梁王殿下的部将,在邺城的名气可大了!” 杜峰苦笑一声,说道:“名气何用?如今我已成了待罪之人。” 杨洛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郑王姜望劫持了皇上和太后,假传诏命诛杀梁王殿下全府上下……北军五营的官兵全出动了。我一急之下,带着我们两百多个弟兄杀入府里想要解救梁王殿下……不想被张让那歹毒的东西带兵劫杀。”杜峰说着说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说道,“一共两百多人啊……大家都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弟弟……我弟弟他才十五岁……竟被那帮歹人活生生地毒打致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二章 邺城之变(三) 杨洛也不是很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看见这么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涕泪纵横,心里也怪难受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哭!当初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也哭了,但是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爹爹说过,凡事还得向前看。” 杜峰似乎真被他这几句话劝住了,擦了擦眼泪,眼里闪着复仇的火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报仇,要把歹人刀刀斩尽刃刃诛绝!”说着他又爬上了柴堆。 杨洛赶忙拉住他,问道:“等等!你要去哪儿?” 杜峰回头说道:“我得赶紧逃出邺城,我还有要事要办。” 杨洛一拍脑袋。说道:“你一身血迹,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暂且留一步……”说着杨洛便跑向柴房了。 杜峰一愣,自己真是急糊涂了,还不及一个小孩考虑得周全。转眼间就见杨洛捧着一件仆人的破衣服跑了回来,说道:“来,快把这个换上。” 穿下人的衣服逃跑,这真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好办法。杜峰连忙脱下血衣,三两下就换好了破衣服。 杨洛见杜峰的帽子还戴的好好的,和他身上这身破烂衣服比起来实在是不相称,便说道:“你……你倒是把帽子除了呀!” 杜峰一梗脖子,大义凛然地说道:“君子死不免冠,这可不能摘。” “你跟我弟弟一样,也是个书呆子!”杨洛呵呵笑了,嘲讽道,“你口口声声说要给你弟兄们报仇,可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还给谁报仇呀?” 杜峰听闻便叹了口气,说道:“唉……我自负甚高,想不到危难临头尚不及一个孩子。”说着除下了头戴的皮帽。 “哎呀!”杨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骠骑大将军”丢了,咧开嗓子,委屈地叫道。“我的骠骑大将军呀……我拿什么去斗车骑大将军呀……呜呜……” 这可把杜峰弄蒙了,这孩子刚才还指挥若定劝慰自己,这会儿他倒哭起来了。而且什么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的,这孩子怎么还哭出两位一品大员来了呢?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的斗鸡丢啦!”杨洛捶打着他的肩膀,哭道,“我的骠骑大将军可是从来没斗输过的鸡呀!” 杜峰这才明白杨洛说的是什么,便说道::“不妨事的,这个送你了。”说着从腰上解下佩剑交到杨洛手上。 杨洛拔出剑来一看,这家伙青铜打造,边刃锋利,在月光之下幽幽泛着青绿色的光芒,父亲和叔父也有不少佩剑,竟没有一把比这个漂亮,一定是价值不菲。杨洛忙止住了悲声,问道:“你没有剑怎么行?” 杜峰说道:“我现在一身下人打扮,带着这剑只会更惹眼。宝剑赠义士,你今天救我一命,这剑就送你了。”说着,杜峰已经爬上了墙头,又回过头来,“小恩公,我倒孟浪了,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呢。” 杨洛答道:“我叫杨洛。” 杜峰斟酌了一会儿,问道:“我看这府邸殷实宽阔,想必也是官宦之家,能否告知令尊官居何职吗?” 杨洛呵呵一笑,说道:“我爹是司隶校尉。” “杨志!?”杜峰仿佛被锥子刺了一下,木讷了好久,竟骑在墙上仰天大笑起来,说道,“你是杨大人的儿子?哈哈哈……你竟然会是杨大人的儿子!哈哈……天意!这真是天意……”说着他身形一晃,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杨洛不得而解,回过神来,那人已经不见了,随即便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赶紧便逃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去,啥也不说了。 一夜之间邺城天翻地覆,权倾朝野的梁王顾建因为郑王姜望逼宫而被逼自杀,梁王府上鸡犬不留,整座邺城里翻了个底朝天,把全城的不到一周的男婴女婴全部溺死。他的心腹党羽被斩尽杀绝,那些被他破格提拔的忠良之士也纷纷锒铛入狱,刚刚摆脱囹圄的党人又重新被禁锢起来。七十岁高龄的老太傅陈蕃被宦官毒打致死,皇宫中太学生和羽林兵的尸体堆成了山,汩汩的鲜血把大地都染成了红色。 杨志的族弟杨秋,官拜长水营司马,亲自参与了行动。待将顾建、陈蕃余党全部诛杀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杨秋忙中偷闲,得空便往兄长府中探望。 一进府门,就见杨洛直挺挺跪在当院中。这小子淘气惹祸罚跪是常有的事儿。 杨秋笑着问杨洛道:“你又怎么了?” “孩儿昨夜私自跑出去玩了。”杨洛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道。 “你还真有出息,昨夜兵荒马乱的,亏你有胆子!”杨秋摸摸他的头,笑着问道,“怎么样?你那些鬼主意都哪儿去了?接着跟你爹装抽风呀!” “用得太多,不灵了。”杨洛小嘴一撅,说道。 杨秋抿嘴一笑,低头道:“起来吧!今日咱家中有喜,免了你的家法!玩去吧!” “不准饶他!”杨志披着衣服拿着一口剑走了出来,冷冷地说道,“平日骄纵惯了,什么事儿都敢干!昨儿要是叫那群不长眼的官兵伤了什么地方,我可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娘?” 杨秋上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兄长不必动肝火,顾建这一死,咱们兄弟又要交好运了。” 杨志微微眯眼,问道:“顾建的余党可斩尽杀绝了?” “该杀的不该杀的全杀了,梁王府上下鸡犬未留。太后也已经软禁起来了,现在一切都是郑王殿下姜望说的算。昨天我带兵去的司徒府,胡广老儿看见我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我说‘您老是老好人,没有您老的事儿,麻烦您给顾建、陈蕃定个罪。’他拿起笔来手都哆嗦了。”杨秋说着说着笑了,说道,“等完了事,他说我平叛有功,要给我官升一级,我要当长水校尉了!” “你还真是有福气,又逞威风又升官的。”杨志酸溜溜道。 杨秋赶紧笑道:“兄长不要急,您临危献策,郑王殿下绝亏待不了您!” “不知死之悲,焉知生之欢……”杨志叹了口气,说道,“梁王这些人何必要与宦官……郑王殿下为敌呢?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岂能得此下场?咱们恐怕又要遭人唾骂了。” “这年月谁挨骂谁过好日子。”杨秋见他无病呻吟,便笑道:“兄长何必想这么多,这种你死我活的事哪朝哪代少了?你只管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将来杨洛他们还指着你发迹呢!” “呸!指望这小畜生发迹,等太阳打西边出来吧!”杨志又想起了杨洛调皮的事儿来,便说道,“你看看,兵荒马乱往外跑,还捡回一把剑来,多危险呐!想起来我都后怕。”说着把剑交到杨秋手里。 杨秋只瞅了这把剑一眼便惊呆了,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不是……青虹剑吗!” 杨志微微皱眉,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便问道:“弟弟你认得这把剑?” 杨秋指着这把剑说道:“这可是梁王的部将,杜峰的佩剑……当年杜峰为朋友虞伟高报杀父之仇,手刃贼子用的就是这把剑。这把剑还背着昨晚好几条人命呢!” “什么?”杨志脸都吓白了,问道,“这是杜峰那家伙的佩剑……” 杨秋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说道:“昨夜……追杀那些梁兵,唯独跑了杜峰。有百姓传言,他昨晚已经乔装逃出邺城了……” 霎时间,一种恐怖的气氛萦绕在兄弟之间。杨志登时一把抓住杨洛的衣领,大声吼道:“这把剑究竟是哪儿来的?” 杨洛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昨晚在外面捡的。” “胡说!”杨秋一声断喝,说道,“这么名贵的青虹剑怎么会随便捡到?我怎么就捡不到呢?” 杨洛说道:“那是您没赶上,我赶上我就捡到了。” “少贫嘴!你说实话!”杨志的大巴掌已经举起来。 爹爹和叔父四只眼睛恶狠狠盯着杨洛,他心头泛起一阵寒意,再也不能隐瞒,就跪在那里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没想到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就挨了父亲一巴掌。 杨洛从生下来到今天虽然淘气惹祸,但从来没挨过打。他噙着泪、捂着脸,哆嗦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你这个小畜生!因你一人险些害死全家!”杨志不依不饶,抡起大巴掌还要打。 “算啦!算啦!”杨秋拉住他,劝道,“孩子小,哪儿懂得这些事儿。” “我没错!”杨洛也不知从哪儿鼓起了勇气,冲着父亲嚷道,“杜峰他又不是坏人!弟弟常说‘见义不为无勇也’,我怎么就不能帮他?那些人把他的弟兄们都杀光啦,两百多个人呀,十五岁的小少年都活活打死,这样看来。他们才是坏人呢!” 杨洛发现,随着这声歇斯底里的喊叫,爹爹的目光改变了,再不是那个和蔼的眼神,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失望、一种怜悯,一种看待异类的眼神!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比挨打更难受、更虐心。 “好好好,你真有出息。”杨志嘟嘟囔囔道,“叫那些人把宦官杀了,把咱们一家老小都逼死就趁了你的愿了。都怪我管教不严,一直就纵容你……你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了,你给我还乡,明天就走!回去叫老七好好管教你!永远不准再到邺城来!” 说罢瞧都不再瞧他一眼,气哼哼转身去了。 “二叔!我爹不要我啦,您给侄儿求求情呀!”杨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把抱住杨秋的大腿。杨秋摇摇头,扳开他的手,把青虹剑又塞回到他的怀里,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爹怎么会不要你呢?他是恨你不知改悔,你回到家乡跟着你七叔好好念书,不要再招惹是非了。你爹会让你回来的。傻小子,你好自为之吧!” 杨洛瞧着叔父远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们都怎么了,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三章 杨洛一族 杨志一族的家乡在青州平原县,隔着黄河临近北海。令杨家族人颇为自豪的是,在他们族里曾经出现过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魏丞相杨升。但自魏高祖时代之后,杨氏便逐渐走向没落,另一支杨氏逐渐崛起,那边是宁国公杨康这一支。直到杨洛的爷爷大宦官杨腾崛起,才使这个江河日下的家族又焕发了一线生机。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腾的子侄一辈许多人都跻身仕途,大到位列九卿,小到衙役书吏。也正因为如此,与宦官势力保持一致成了杨家人坚守的信条。 杨洛本是出生在平原县老家的,但是屈指算来在这里度过的岁月却不多。只因母亲邹氏早丧,杨洛兄弟一直跟随父亲在邺城生活。梁王封地的首府邺城无疑是那个时代除了洛阳以外最繁华的地方,得益于梁王顾建的有力治理,杨洛也在那里找到了快乐。但如今不同了,他在肃杀之夜偷偷帮助梁王部将杜峰出逃。这种对家族的背叛是不能原谅的,于是杨洛被遣送回乡,从蜜罐子中捞出来扔进了冰窖里。因为是杨腾的唯一养子,杨志这一支的人口很少,基本上家眷又都在邺城安置,所以平原县的宅院、地产实际上只有一帮老仆人照管。杨洛年纪还小,就被送到了本家兄弟杨胤的家里。 第一眼瞅见这位素未谋面的本家七叔时,杨洛就觉得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了。杨胤的年龄不太大,还不到三十岁,是杨志一辈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但是他性格拘谨苛刻,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严厉和傲气。特别是那张白净的容长脸,极少有笑模样。 环境改变了,生活也就不一样了。过去在邺城那种大少爷的态势没有了,短了一帮家奴小厮的萦绕,再不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劳烦。可杨胤却还是处处挑他的毛病,连吃顿饭都得挨半天训,什么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掉饭粒、不能吃出声来、不能左顾右盼……一动一静、一走一立,都要规规矩矩从头学起。 最要命的就是念书。杨洛不像弟弟杨德那样敏而好学,他生来最讨厌接触书卷,七岁了连一卷《论语》都没念下来,每读上两三行就困意大发,上下眼皮发黏。如今却也不敢了,杨胤手里拿着戒尺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只要稍有松懈就会打下来。 “小洛,你游手好闲惯了,功课都耽误了。要知道时不我待,现在必须从头开始学起。”杨胤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竹简,说道,“你背着长辈私交罪人,事后又顶撞父亲、叔父,是为大不孝,那我就要你从最基本的《孝经》学起。” 杨洛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别扭,在他看来杜峰不是罪人,遇事讲理不算顶撞,而《孝经》更是小孩子开蒙的书,自己虽然不爱学习,但也早就马马虎虎看过了。 杨胤瞧出他眼里有一丝不屑,把戒尺在杨洛案前敲了敲,冷森森地问道:“你自以为读懂《孝经》了?嫌我讲的书浅了是不是?那好,你把书里孔子说的第一句话背给我听听。” 杨洛听了登时就傻了眼,低头思索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答道:“夫孝,德之……之本也,教之……之所由……所由生也……” “哼!不对!”杨胤冷笑一声,说道,“才一句话就糊里糊涂背成这样,可见你根本没用心读过书,还有脸耻笑《孝经》肤浅?”说罢他抓起杨洛的手,抬起戒尺啪啪啪就是三下。任杨洛在那里龇牙咧嘴,接着讲道:“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这才是孔子说的第一句话。你记住没有?” “哦。”杨洛搓着手敷衍道。 杨胤见他这样,便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么我问你,孔子所说的至德要道是什么吗?汝知之乎?” “就是孝。”杨洛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孝经》讲的至德自然是孝道。 杨胤却冷笑一声,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孝道就不会顶撞你爹爹,就不会被他打发到这里来。所以你必须好好给我读书,学学什么才是真正的孝。”!%^* 杨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不对,你强词夺理!我没有不孝,救人怎么能算错事?” 杨胤没想到侄子会这么嘴硬,竟然会说自己强词夺理,到今天还争辩这件事情,他气哼哼道:“你没错,难道是你爹错了?身为儿子动不动言父之过,本身就是不晓事理。今天的书不要念了,给我跪到一边好好反省去!” 杨洛瞥了他一眼,知道再怎么辩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起身出门,跪到了院子当中。 火辣辣的太阳是何等煎熬人,杨洛就这么顶着日头憋着一肚子的郁闷直挺挺跪在那里,摆弄着肋下的青釭剑。 ——宝剑呀宝剑,全族的人眼睛都瞎了,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心,只有你才明白是非善恶……(!&^ “不准乱动!”杨胤断喝一声走到他身前,伸出手去喝道,“把那把剑摘下来给我!” 杨洛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杨胤喝道:“摘下来!” 杨洛抬头看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这个毫无感情的叔叔竟然要夺走他的剑,连最后一点儿安慰都不给他。 “你摘不摘?”杨胤提高了声音。 “不摘!”杨洛咬紧牙关索性站了起来,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还没等他说完,戒尺已经打在了脸上,一条红印子霎时出现在白净的脸上。杨洛感到的不是疼,而是一阵茫然,就听到杨胤嚷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到头来只会丢人现眼败坏门风。” ——凭什么断言我就会败坏门庭? 这句话可真触了杨洛的伤心处。莫看他小小年纪,火气却不逊成人,一伸手把青釭剑拔了出来,不由分说朝着七叔的胸口便刺! 杨胤做梦也想不到,年仅才七岁的族侄竟会对自己兵戎相见,还在侃侃教训着孩子,猛然间青光一闪剑锋迎面而来,他身子一歪慌忙闪过。杨洛不饶,又是一剑。杨胤已经是一个踉跄,实在躲不过这第二遭了,匆忙攥住那柄剑身,立时间手被割破,鲜血跟着涌出,伤口疼得一阵阵直跳。但是他不敢松手,牢牢抓住那柄剑,只是喝问道:“大胆!你要干什么?” 杨洛被这一声断喝唤醒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哆哆嗦嗦松开手,把剑鞘一扔,慌里慌张就往外跑。任杨胤在后面扯着嗓子呼唤,他理也不理冲出院门,一猛子跑了下去。已经顾不得东西南北,他一直这样失魂落魄地跑下去,穿过乡间的小路,扎进无尽的田野,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跑啊跑,玩命地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迈不开步子了,才缓缓停了下来。刺眼的骄阳挂在苍穹之上,将大地炙烤得焦烫,把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热气之中。 杨洛汗流浃背喘着粗气,蹲在那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却是一阵阵茫然。父亲不要他了,如今又刺伤了七叔,还能跑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容身之所,谁还能听到自己的倾诉呢? 恍恍惚惚间,阿瞒看到了自家的坟地。 ——娘! 杨洛想到了娘亲,只有在梦里才会来安慰他陪伴他的娘亲。他踉踉跄跄跑进坟地,一头扑在邹氏夫人的坟前。 “娘!孩儿来了……我好想您啊娘……爹爹不要孩儿了……所有人都不要孩儿了……您看看我呀……呜呜呜……”这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杨家小子终于哭了。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凄惨、那么肝肠寸断。他抱着母亲的坟头,倾诉着自己的痛苦,似乎想要用尽力气把坟头推开。仿佛推开这座冰冷无情的土丘,就能投入母亲的怀抱……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都只是一厢情愿,谁又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不知不觉间,阴沉沉的乌云渐渐遮掩了烈日,轰隆隆一声炸雷,冰冷的滂沱大雨倾泻下来,无情地打在杨洛的身上。他哭得昏天黑地,累得精疲力竭,就昏昏沉沉趴在坟丘上睡去,被雨水打醒就接着哭。 迷迷糊糊哭一阵睡一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哭到眼泪流干,再也哭不出来了,他才明白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现状,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他无可奈何爬起来,衣襟早已经淋透了,发髻也湿漉漉披散在肩上,浑身上下都是污泥。这就是那位骄纵受宠的杨家少爷,如今脏兮兮湿淋淋就像一条落水狗!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杨胤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杨洛抬起红肿的眼睛,这才发现杨胤正孤零零站在坟圈外面。他脸色苍白,没有穿蓑衣,身上也已经湿透,双手都裹着布,渗出斑斑血迹。 杨洛怵生生望了他一会儿,起身还要跑,却脚底一滑栽倒在地。杨胤缓缓来到他跟前,却没有再打他,伸过血淋淋的手把他搀扶起来,说道:“傻小子!你真是固执。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即便你做的都对,他都屈了你,那你低头向你爹认个错又能如何呀?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固执而遭难的呀!你若是当时肯说一句软话,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杨洛长出了一口气,他总算肯承认自己没有做错了。 “宁死当官的爹,不死叫花子娘。孩儿啊孩儿,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若是无情无知之人,你爹岂肯把你托付于我?你要是肯读书勤学,叔叔我又怎么舍得打你?”杨胤叹了口气,摩挲着阿瞒的头,说道,“以后要听话,好好念书,做出个样儿来给你爹好好瞧瞧!”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对杨洛的父亲杨志流露出一丝不满。 杨洛见他语音柔和,与半日前判若两人,不禁生出愧疚之意,抓住杨胤裹着伤口的手,问道:“七叔……我错了……您的手没关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四章孩童的争执 “好厉害的宝剑,恐怕半月之内手是提不起笔来了。”杨胤无奈地苦笑一声,也不待杨洛再说什么道歉话,便拉住他的小手,说道,“走!咱们回家去,被雨淋了,让你婶子给咱们煮热汤喝。” 叔侄二人就这样大手牵小手,在雨中蹒跚而去…… 孩子难免一时执拗,不过都是好了伤疤便忘了疼的。 杨洛虽然与七叔在感情上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但是杨胤对侄子的要求却是愈加严格了。天下的孩子皆是贪玩的,更何况他从前放纵惯了的。杨胤自那次事情之后便不忍心再打他了。每当杨洛将书背得驴唇不对马嘴的时候,杨胤气得把戒尺在空中举起来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来,比划半天还是下不了手,万般无奈最后只得来一句:“院里罚跪去!” 杨胤不忍再打,所以就罚跪。而这罚跪偏偏是杨洛最不在乎的事情。从前在邺城,只要犯了错误父亲便叫他跪在当院里反省。杨洛从小惹的大祸小祸足有一箩筐,罚跪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最频繁的时候一天能罚四次,跪下没一会儿的工夫想个法子哄父亲一笑就又起来,没事儿一般继续我行我素。如今杨胤罚他是为了让他用心念书,杨洛却是抱着竹简跪在那儿装模作样,看似摇头晃脑读得津津有味,其实心思早跑到夜郎国去了。 这一日午后,杨洛又被罚跪了,依旧是抱着书在院里出工不出力地耗时辰。这副德行,杨胤俩月来见得多了,也懒得与他置气了,干脆卧在书房里小憩,看谁耗得过谁。杨洛原指望跪一小会儿,寻个机会逗七叔一乐就起来了。可是将近半个时辰了都没有动静,抻着脖子往堂屋里瞅,才发现七叔睡着了,便也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歇着。百无聊赖之际,越坐越困,眼皮一阵阵发黏,索性把书简往边上一扔,歪在墙角阴凉下迷迷糊糊也打了盹。 就在他似睡非睡之时,只感到脑门上一疼。杨洛一惊,料是七叔动戒尺了,睁眼却见身边无人,一颗小石子兀自在地上打着转。再瞧,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正扒在对面的院墙上朝他吹口哨呢。杨洛认得,是杨炽的儿子,本家的族兄弟杨仁。 “嘿!你过来呀!”杨仁冲他喊道。 杨洛见他开嚷,忙抹脖子示意他放低声音,蹑手蹑脚蹿到墙根下面,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叫,七叔睡着了。” “找你有事儿!快跟我走。”杨仁扒着墙头。 杨洛低声问道:“什么事儿?” “军国大事。”杨仁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 杨洛摇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这儿罚跪呢,离不开。要是跟你出去,又要挨打了,你先回家,一会儿我找你去就是了。” 杨仁撇撇嘴,揶揄道:“没工夫跟你废嘴皮子了,快跟我走吧。宇文家那帮崽子们要抢咱的那块宝地,有道是打架亲兄弟,你也算一个,不去可不行!” “原来是叫我去帮忙拉偏架呀?”杨洛白了他一眼,说道,“这种事儿想起我来了。我跟他们又不熟,我还是不去了。” “别废话了,快点儿吧!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动手了。”言罢,杨仁也不由杨洛分说拉着他的膀子就往墙上拽,说道,“你再不走,我可大声喊了。”杨洛没办法,不好惊动七叔,只得随他翻过墙,踉踉跄跄跟着他奔跑着去了。 杨仁所说的“宝地”其实就是他家院子西面的一个小土坡,隔一条小河则是宇文家的田产,开荒太麻烦、房子又盖不下,所以那个土坡实际上是一块两家都不管的荒地。只因为坡上有三棵古槐,孩子们总喜欢攀到树上玩,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杨家小子们的地盘。可如今,河对岸宇文家的孩子们却要杀过来了。 杨洛随着杨仁跑到地方一看,可真热闹:大的十三四,小的七八岁,族里各家各户的孩子全来了,手里还拿着石头、木棍、顶门杠,一个个守着土坡满脸严肃。再往河那边看,宇文家的兄弟们也都到了,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眼瞅着已然是“两阵对圆”,一场“大仗”一触即发了。 宇文家的孩子以宇文靖、宇文拓为首。那宇文靖虽不过十一岁,却高人一头、乍人一背,从小在外面厮混玩耍,晒得黑黝黝的,在人堆里一站,特别显眼。宇文拓却是最矮的,莫看年纪小,嘴上可不饶人,在河那边扯着嗓子大呼小叫:“你们说是你家的地,你开口叫那大槐树,看它可会应你?我还说是我们家地呢!反正土坡那一片荒着又没有地契,谁能占到就算谁的。你们杨家小子马上退出去,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河这边的孩子要数杨洪这小子最不省事了。他父亲早丧,原是跟着伯父杨鼎一处生活。杨鼎本性粗疏,对杨洪不怎么加以管教,后来又到扬州为官,这小子也就没人管教放了羊。他听宇文拓这么说,怎肯罢休,开口便骂道:“滚你娘个蛋!小爷我从落草就在这儿玩,有尿都撒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这早已经算是我杨家的啦!你小王八羔子要是有种,过来咱俩单比划,看看谁的胳膊根子粗!”说着还把小拳头一举。他俩这么一嚷,两边的孩子都跟着起哄,到后来就变成隔河对骂了。 杨洛原本是主张息事宁人的,听这些乡下孩子满口爹娘祖奶奶的胡喊滥叫,实在觉得不像话。有意请宇文家的孩子们过来,今后大伙一起玩。可是他才回乡几天,杨家孩子们都以杨仁、杨洪为首,谁肯听他插嘴讲话。两边的孩子越骂越僵,到最后宇文靖放开嗓门一声断喝,嚷道:“别废话啦!拌嘴算什么本事?不管是谁家的地,反正我们要了,不服气咱们就动手!”莫看嚷得厉害,真说到打架杨家孩子们还是不成,多少有点儿怯阵,都不置可否眼望杨仁。杨仁咬牙道:“呸!大丈夫能死阵前不死阵后,宁叫打死不能叫他们吓死。” “对!”杨洪接过话头,喊道,“咱们的地方凭什么让给这帮小王八羔子?跟我上!打他娘的!” 这一嗓子可惹了祸,霎时间小河两岸就开了锅,什么杀七个、宰八个、门后戳九十九个的一通乱嚷,哪个叫石头、瓦块、枣木棍,形形色色的“兵刃”举起来就往前冲。有的抡着棒子不问青红只管打,有的专捡平日看着不顺眼的单练,有的窜来窜去找便宜专打太平拳,有的见势不好想退却绊一个跟头。刚开始还有模有样,后来就全滚到了河里,挤挤插插的人堆里有家伙也不管用,全都撒了手,使绊子的使绊子,背口袋的背口袋,用嘴咬的用嘴咬。河里石头本来就滑,这群孩子你揪着我,我拽着他,稀里哗啦翻一倒就是一大片,也顾不得滚了一身泥、呛了几口水,勉强爬起来接着瞎比划。 毕竟杨氏是官宦人家,子弟里有小一半是念书的,自比不了宇文家是庄户出身,工夫一长就渐渐招架不住了。宇文家的孩子则越打越来精神,尤其是宇文靖,横冲直闯挥着小锤子般的拳头,挨上就是一溜跟头。不多时杨家孩子大多被赶上东岸,只剩下杨仁、杨洪几个还在河里翻腾。 最后杨仁见大伙都打散了,只得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上岸来。宇文拓自鸣得意,第一个蹿到大槐树上喊道:“我们赢啦!以后这块地方是我们宇文家的啦!杨家小子,以后不准你们再来!” 杨家孩子们扫眉吊眼、垂头丧气、拖泥带水地又聚拢起来,有的额头青肿、有的衣服扯破了、有的滚了一身泥、真有年纪小眼窝浅的一个劲抹眼泪。杨洪还不服不忿地说道:“你们这帮废物,怎么都不肯卖力气呢?照这样下去,他们这帮小王八羔子还不得跑到咱墙根底下撒尿?这还了得!” “还没出力,我揍倒了俩!” “他们仨人打我一个呀……” “我牙都打活动了。”“我腮帮子都打肿了。” “过了今儿还有明儿呢,咱们走着瞧……” 众孩童歪歪唧唧正抱怨着,却见杨洛站在一旁捂着嘴乐,衣服干干净净连道褶子都没有。 杨洪憋着一肚子火正没处撒,瞧他如此嘲笑,抢步上前喝问道:“杨洛你还笑,方才你跑哪儿去了?” “我在树后面蹲着呢。”杨洛笑呵呵道。 “你……”杨洪挥起拳头就要打。杨仁一把就拦住了,他是有心眼的,杨洛是杨家顶梁柱杨腾的长孙,而且他爹杨志是养子,所以这里面有三分客情,说道:“洪儿,不准跟哥哥动手,有能耐跟宇文家的小子们玩命去,别在这儿窝里斗……杨洛,叫我怎么说你好呀?论岁数你比我们都大,论见识你比我们都多。虽说咱不是一块儿光屁股长起来的,那你也不能看着兄弟们挨揍呀?哪怕你伸过一拳踢过一腿也不算白了咱们兄弟呀。” 杨洛却是不以为意道:“为了一块地,值得这么闹吗?” 杨仁却一脸认真地说道:“一块荒地虽算不了什么,可咱家多少辈的人却是攀在大槐树上玩大的!你爹不也一样吗?这要是叫宇文家的小子们抢去了,咱还有脸吗?” 杨洛一怔,他可没想到这小小的玩耍之地还有这么大的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五章所谓兵法 “杨洛,你要是有种,明儿带着兄弟们把他们臭揍一顿,咱把咱们的地盘抢回来!”杨洪不得劲,又扯开了嗓门瞎喊道。 哪知杨洛不气不恼晃悠着小脑袋说道:“你看那宇文靖人高马大的,胳膊大腿比我们粗好几圈,能打得过吗?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不去做的。” “你这软骨头,呸!”杨洪啐了一口,狠狠白了他一眼。 杨洛却笑道:“有力使力,无力咱们使智。你们别着急,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想出办法把这块地方再夺回来。”说罢,便丢下面面相觑的自家兄弟们,赶忙往家跑。 可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杨胤早就醒了,攥着戒尺正溜溜达达在院门口等他呢。宇文家兄弟那顿打他藏了,可眼前七叔这顿打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杨洛只好腆着脸蹭到曹胤跟前,嘴里故意转移话题,结结巴巴地说道:“七叔,您醒了……我瞧您睡着了,应该给您披件衣服的,仁儿来找我,一着急就给忘啦!” 杨胤冷哼一声,说道::“少废话,大热天披的什么衣裳?”说罢抓住杨洛的手就打。 他每打一下,杨洛就叫一声,越叫声音越大,最可气的是他还要叫出上下句高矮音,听起来抑扬顿挫的,又阴阳怪气的,就像母鸡打鸣一样,叫道:“哎呦……啊……哎哟……啊……哎呦……” “你这是什么毛病呀?不准叫!”杨胤也觉得可笑,不知不觉气已然消了一半,只强板着脸。 杨洛委屈道:“您打得侄儿疼,侄儿能不叫吗?” 杨胤说道:“疼也不许叫。” 杨洛噘着嘴,说道:“您这么下手就不心疼侄儿吗?您要是把侄儿打坏了,可怎么跟我爹爹交代呀?” “少跟我贫嘴呱舌!”杨胤没滋没味又打了两下,瞧阿瞒嬉皮笑脸的打也不管用,遂将戒尺一扔,喝道,“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赶快给我回屋念书去。” 杨洛一听,如逢大赦,蹦蹦跳跳便进了院,拿起书简来不过依旧是摆样子,满脑子都是石头、棒子、枣木棍。心不在焉耗到吃饭,糊里糊涂扒拉了几口便到自己房里一躺,寻思着抢回地盘的事儿。 ——有力使力无力使智,说起来简单,可究竟该怎么办呢? 杨胤看出这小子有心事,若是平日,吃过了晚饭早不知跑到哪里钻沙去了。待闲暇无事来到他榻前,问道:“小鬼,你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杨洛翻过身来,答道。他们一干兄弟打架的事情,怎么能跟大人说呢?盘算了一会儿,才低着脑袋问道,“七叔,您懂得怎么打仗吗?” “打仗?”杨胤有些诧异,说道,“我又没上过战场,不过可以读读兵法,《三略》、《六韬》、《司马法》,孙武子的十三篇。” ——兵法! 杨洛眼睛一亮,坐了起来,眼里闪着亮光,问道:“七叔,您有兵法书吗?” 杨胤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个小鬼头再打什么主意,可还是点点头,说道:“我书房里正好有一套孙武子十三篇。” “给我看看吧。”杨洛憨笑道。 “不给!”杨胤是何等聪慧之人,料他出去半日,这会儿又无缘无故要兵法看,必是有藏着掖着的事儿,冷笑着问道:“你午后跟杨仁上哪儿去了?” 杨洛面不改色地答道:“没去哪儿,就是玩了一会儿。” 杨胤微微眯眼,问道:“跟人打架了?” 杨洛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问道:“兵法里面有没有说,如果自己的人打不过人家应该怎么办呢?” 杨胤打定主意,故意卖弄关子,说道:“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兵法里面都有,用心学就会懂,以弱胜强又岂是难事?” 杨洛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讨好似地说道:“那您给侄儿看看吧。” “那可不行!兵法这类的书我是从不给别人看的,除非……”杨胤眼珠一转,说道。 杨洛登时坐直了,问道:“除非什么?” 杨胤说道:“除非你先把我教你的书学好,我就给你看。” 杨洛的眼睛都红了,说道:“七叔,您不对!您这是要挟。” “随你怎么说,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杨胤心中窃笑,总算是攥到了杨洛的小尾巴,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连《论语》都背不熟,哪里有资格看兵法?那可是凶险之书,可导人学好,也可诱人学坏,这么给你看可不行。再说谁知道你学那些东西要干什么,要是就为了打架我可不能给你看。” 杨洛赶忙换了一张笑脸,说道:“七叔,侄儿从明天起好好念书,您就先给侄儿看看吧。” “想都不要想!”杨胤踱到门口扭头又重复了一遍,说道,“除非你先把我教你的书学好。”说完便走了。 杨洛知道再求他也没有用,于是灵机一动,躺下来合了眼假寐。他装模作样还时不时发出点儿鼾声,任外面有什么响动也不理,让家里人都以为他睡着了。就这样耗了将近两个时辰。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天色大黑、院子里再没有丝毫动静了,他才爬起来寻了一盏油灯,蹑手蹑脚奔了七叔的书房。他想这会儿七叔一定也睡下了,趁着书房没人把孙武子十三篇偷过来看。哪知刚把门推开条缝,瞧屋里漆黑一片还没来得及迈腿,就感到后脑勺被人拍了一巴掌。 杨胤喝道:“小子,睡醒了?” “七叔,您还没歇着?”杨洛憨皮赖脸地笑着问道。 “我歇着好让你来偷书?”杨胤笑嘻嘻道,“你这点儿小把戏岂能瞒我?明白告诉你,孙武子十三篇我已经锁起来了,你不要再惦记了,回去睡觉。” 杨洛算是死心了,往门槛上一坐,叹了口气,说道:“哎……您何必跟侄儿我这样认真呢。” 杨胤倒背着手乐呵呵道:“我没说兵法不能给你看呀,我说只要你把我教你的书念好,我就让你看,而且我还愿意讲解给你听。”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杨洛苦着脸叹气道。 杨胤见把他挤对得够瞧了,略一思量又说道:“这样吧,只要你用心背书,我每天就给你讲解一段,这样咱们两不耽误。你看如何?” 杨洛惊喜地问道:“真的?” 杨胤点点头,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洛蹦起来,说道,“您说了可不能不算。” 杨胤点点头,说道:“当然说话算数。你先把《论语》的《子罕篇》背下来,我就让你看上一卷。” 杨洛惊喜得连连点头,说道:“行!不过您可得跟侄儿我击掌为誓!” 杨胤笑道:“那有何难?” 啪!啪!啪! 漆黑的院子里猛然传出叔侄俩清脆的击掌声,搅了其他人的好梦…… 杨胤这一晚可睡了个好觉,总算是找到让杨洛用心读书的办法了。他觉得这小子如果用心,三天内定可以把《子罕篇》搞定。哪知第二天太阳还没高升,阿瞒就将他从睡榻上拉起来,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杨胤着实惊愕不浅,看看他略带惺忪的眼睛。 ——原来这小子半宿不睡强记了下来,不过这也太快了吧! 杨洛把手一张!笑嘻嘻道:“背完了。您把《孙武子》拿来吧。” “你……”杨胤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洛叫道:“您可和我击掌为誓了,不能食言啊!” 杨胤摇摇头,笑道:“为了一卷兵法,你竟然如此用心。” 杨洛摇晃着小脑袋笑道:“那是自然!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 杨胤越发吃惊。 ——这几句话是《子罕篇》里颜渊说的,这小子记性好也就罢了,竟然还可以现学现卖恰当使用。 想至此他不禁也随口引了一句《子罕篇》中孔子的原话,揉了揉睡眼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杨洛已将孙武子十三篇全部浏览了一遍。当然,顺便他也把整部《论语》背得滚瓜烂熟了。杨胤发现这小子同时学两本书,竟然可以并行不悖,着实非同一般,便索性将自己理解的兵法深义统统讲解与他。 终于这一日,杨洛把竹简往书案上一摔,笑道:“七叔,《孙武子》我算是马马虎虎学完了,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学了不用怎么行?我已经和仁儿、洪儿他们约好了,今天可就要去试试了!” 杨胤虽不甚清楚他学了要对付谁,但大体上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弯下腰看着这个机灵鬼,说道:“你们可不能乱来,究竟为了什么事儿可以告诉我吗?”他毕竟是书生气质,不会强迫一个孩子。 杨洛摇摇头说道:“这可不行!这事儿需得瞒着大人。七叔您只管放心,侄儿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杨胤问道:“哦?既然不过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七叔!”杨洛眨了眨眼睛,问道,“您小时候有没有瞒着长辈的秘密呢?比如偷着跑出去玩什么的。” “我也是有的。”杨胤尴尬地答复道。 杨洛问道:“那我叔爷就不清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六章宇文护 “这……” 杨胤没想到杨洛会这么问,沉默片刻不禁感叹道:“为孩童的有时哄弄长辈,为长辈的又岂能不知?现在自己成了长辈,也当学会被孩童哄弄呀……罢了!你去吧,别惹出祸来就是了。” 杨洛一听大喜,赶忙躬身一揖辞别了叔父。待出了门赶忙招来族里各家的顽童,把自己早已想好的计策一一吩咐下去。众孩童纷纷称妙各去准备,阿瞒却只带了杨仁、杨洪等七个人往大槐树下面赶去寻衅挑事。 在杨家孩子原本的地盘上,宇文拓恰带着几个兄弟捉迷藏,玩得正起劲,突然一颗石子砸到他头上。他哎哟了一声,闪目观瞧,就见杨家几个最凶悍的小子走了过来。 “嘿!臭小子,你们是不是该让地方了?”杨洪一咧嘴,阴森森地笑道。 宇文拓知道单凭自己惹不起,但依旧不肯嘴软,咬咬牙,说道:“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动我一下试试,你敢动我一下,我叫靖儿哥哥把你们全揍趴下,到时候你们就……哎哟!”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洪弹了一下脑壳。 杨洪叫嚣道:“有本事去叫大个子来呀!告诉你,这地方借你们玩了半个多月,如今我们不想借了。有种去叫宇文靖他们来,咱们再打一架试试,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哼!姓杨的,你们等着瞧!”宇文拓捂着脑袋就走,一旁的杨仁也真对得起他,赶上去一伸腿,又将他绊了个跟头。宇文拓玩了个嘴啃泥,回头看看诸人,哇地一下子哭出来,揉着眼睛奔过河去,其他的几个孩子见势不妙也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宇文拓才十岁,根本打不过杨家的大孩子们,平日里有厉害的兄长宇文靖护着,自然没人敢惹。今天无缘无故他被杨洪弹了脑壳,又被杨仁绊了个跟头,大的欺负小的,人多欺负人少,怎能不委屈?回到自家的庄园上又哭又喊,挨家挨户地喊人,又特意跑到宇文靖那处添油加醋地述说一遍。那帮小子们平日里一听打架比吃了蜜蜂屎都甜,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凑了二十来个,风风火火杀向了河边。 等到这群人气势汹汹火急火燎地赶了地方,却见只有杨洛一个人。宇文靖早就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推杨洛的肩膀,只把他推得踉跄,问道:“是你小子打了我们拓儿兄弟吗?” 杨洛站直了身子指指自己鼻子嚷道:“就是我!怎么了?” 宇文靖笑了,问道:“我瞧你眼生得很,叫什么名字?” 杨洛一拍胸脯,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我叫杨洛。” “呸!看我们不把你揍扁了!”宇文靖说着便挥手叫大伙上。 “慢着!”杨洛摆摆手,赶忙喊道,“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可不行!大个子,你叫宇文靖是不是,咱俩一对一见个高下如何?” 宇文靖见他个子矮小,胳膊也不怎么粗壮,咧着嘴笑道:“行啊!你小子自找苦吃可怨不得我。”说罢拦住众兄弟,一个人趟到河中央。瞧杨洛缓缓走到自己近前,运足力气刚挥起拳头,却见杨洛立马抱着脑袋转身就跑。这一逃可惹得宇文家的兄弟们哈哈大笑。宇文靖一阵诧异后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只觉眼前黏糊糊一黑,用手摩挲——原来被杨洛扔了一脸泥巴。逃了也就罢了,竟然偷施暗算,岂不叫人恼火?宇文靖气得大叫一声:“浑小子你别跑!”跟着就追过去了。眼瞅着这个杨洛逃到了树下,宇文靖赶上去,还未及动手,只感到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张大渔网已经罩在了身上。 原来杨洛是故意诱他到树下,早有杨仁、杨洪拿着大网藏在稠密的枝叶间。待宇文靖赶来,兄弟俩跳下来以大网罩住他,紧接着其他几个藏在树上的孩子也叼着绳子爬下来。宇文靖虽力气不小,但身在网中手脚伸展不开,四五个对手一拥而上,没费劲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宇文家其他几个兄弟刚才还笑得喘不过气,这会儿眼见突变,赶紧跑过来救人。他们刚踏到河里,就见槐树后面、草丛中间呼呼啦啦窜出一大堆杨家的孩子,未及动手眼前便一片模糊。原来杨洛事前有分教,埋伏的兄弟每人攥两把细沙土。专等宇文家小子冲到河中央,就把沙土扬出去迷他们眼睛。这手真见效,宇文家的小子们纷纷迷眼,不能再战,慌慌张张站住揉眼。哪知你这边越揉,他那边越撒,什么都看不见,只得弯腰护住头,捞脚下的河水去洗。 这下子可吃大亏啦! 杨洛早算计好这一点了,待到他们弯下腰,杨洛大叫一声:“冲啊!”杨家孩子们成群结队往河里涌,抓住他们的发髻使劲往水里按。 宇文小子们虽厉害,但是眼睛睁不开,就感到脑后一沉,方要呼喊就被摁着喝了一大口水。猛抬脑袋,刚咳嗽出来,紧接着第二口又灌进去了! 眼见得杨家孩子们骑着他们脖子、按着他们脑袋折腾了一阵子,杨洛也怕闹出事儿来,忙喊道:“我看他们喝得差不多了,松手吧!”杨家孩子们收了手一片欢呼,那些倒霉蛋这才东倒西歪爬到岸边,一个个都被灌得小肚溜圆,伏在地上大口呕吐,再也挥不动拳头了。 杨洪回手弹了一下宇文靖的脑门,笑道:“大个子,服不服?” 宇文靖的脸都气紫了,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小人!混蛋……”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恶劣词语全说了一遍。 杨洛拍着他的脑门笑道:“兵者,诡道也!孙武子《地形篇》有云‘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你们焉能不败?” “什么鬼不鬼的?打架不准捣鬼!”宇文靖没念过什么书,自然不懂他的话。 杨仁、杨洪等人双伸大拇指赞道:“阿瞒,你真了不起!” 杨洛笑着拍了拍杨洪的肩膀,问道:“洪儿兄弟,我还是不是软骨头了?” “今后哪个敢小觑你,我第一个不答应!”杨洪拍了拍胸口。 杨洛则不紧不慢晃悠着小脑袋背着兵法。说道:“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宇文家的小子们听着!”杨仁得意地叫道,“我们逮到了宇文靖!只要你们答应把这地方还给我们,我就放了他。要是不还……我们就……我们就……”他们要是不还也没办法,但还是得吓唬吓唬他们。 杨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想想道,“要是不还,哼!我们可就开膛摘心了!” 他本以为谁都听得出这是大瞎话,可偏偏就有信以为真的!宇文拓年纪小,刚才叫了一帮哥哥来报仇,他自己可始终站在对岸没动地方。看到众位哥哥都被灌了一肚子水,早傻了眼,又听说要摘渊儿哥哥的心,吓得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脑袋就跑了。 杨洛本意是要试试计策,觉得闹得差不多了。杨仁等人吃过宇文靖的亏自然不干,众兄弟绕着动不了身子的宇文靖又唱又跳,时而弹弹他的脑壳。宇文靖憋了一肚子气,可这会儿他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咬牙切齿怒视他们。杨家孩子们也是越闹越厉害,也不知哪个淘气包又给他抹了一脸污泥。 “住手!”这时就听一声呐喊,河对面远远跑来一骑白马。马上载着两个人,前面哭得满脸花的正是宇文拓,后面手拉缰绳的还有一少年。那人年纪大概十三四岁,与杨洛相仿,白净脸庞,浓眉大眼,稍有些塌鼻梁,身穿的虽是布衣却严谨规矩干干净净,与宇文家其他那些兄弟们迥然不同。 杨洛心下正诧异,突然感到身边所有的兄弟全都不说话了,变得寂静无声。回头一看,大家颜色已变一个劲往后退,就连一向谁都不服的杨洪竟然也面露惧意。 “不好,咱们惹祸了!”杨仁皱起了眉头,说道。 杨洛一听,也登时觉得不妙,问道:“他是谁?” 杨仁说道:“宇文家唯一念书的,叫宇文护,是宇文拓那小子的亲哥哥。” 杨洛微皱眉头,问道:“很厉害吗?” “他、他……他杀过人!”不知道是谁结结巴巴道。 杨洛也吃了一惊,忙问杨仁道:“杀人?难道没王法了吗?由得他胡来吗?” 杨仁脸上止不住的惊惧,说道:“你不知道,这个宇文护在县里拜了一个穷酸先生念书。有人出言侮辱他老师,他一气之下竟然将那厮杀了。郡将老爷爱惜他的忠烈义气,所以没有加罪。他平常都是规规矩矩念书,根本不到这儿来厮混,今天怎么被搬来了?” 杨洛经杨仁这么一说,惧意大减反生了敬重之情。眼见得宇文护虽然年纪大不,马术却精湛了得,载着弟弟疾驰而来,至河边猛一勒缰绳。那大白马嘘溜溜一声长鸣,前蹄扬起六尺来高,摇三摇晃三晃竟不偏不倚定住身形。他未开言仅这一个动作,已把杨家许多兄弟吓退了四五步。那些被赶散的宇文家的孩子们眼见有恃无恐,三三两两又聚了过来。 任谁都看得出,宇文护是挂着火来的,但他毕竟读书明理没有发作,在马上将手一拱道:“诸位同乡高邻,在下有礼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下马,而是夹着马镫,攥着马鞭。很明显,他心存戒备,一言不合他就要纵马过来打人。此一语道出,却见小河两岸鸦雀无声,这等桀骜又庄重的气魄震慑了众孩童,以至竟无人敢应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七章官场险恶 杨洛自还乡以来头一遭见这等阵仗,心里也有点儿打鼓。但又一琢磨,冤有头债有主事到如今不出头叫人小瞧,又料愿为老师洗耻之人想必不是刁蛮之徒,遂往前走了两步也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方才我领着众兄弟们戏耍,多有得罪!还望宇文护兄弟多多海涵了,我给弟弟,赔个不是了。” 宇文护也是一愣,不知这些杨家小子里何时多了这样一个谈吐不俗的人物,冷笑道:“好说,好说……不知道我那静儿兄弟哪里得罪了你们,竟然将他捆绑羞辱,听说还扬言开膛摘心?” 杨洛一听这话不对,心知必是宇文拓添油加醋搬弄是非,料是一言不合准得动手,倒不如实话实说推心置腹。想至此他下了土坡,蹚过小河径直走到了宇文护马前,丝毫不惧。杨家兄弟们先前见杨洛肯出来承当,皆松了口气;这会儿瞧他以身犯怒,又都不禁为他暗自捏了把汗。 杨洛却是不露惧色,一五一十讲述事情经过。自半月前宇文兄弟来争地盘,一直说到自己如何定计捉了宇文靖,如何制服众人。哪知宇文护听得和颜悦色,到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好!果真如此倒也有趣,我这帮兄弟也真该好好教训一顿。亏你想得出这样的办法,佩服!佩服!”说着便下了马,又抱弟弟宇文拓下来,说道,“刚才我弟弟哭着找我,话也没讲明白,说什么靖儿兄弟被绑了,要开膛摘心的,吓了我一跳,这才冒冒失失赶来,杨兄见笑了。” 杨洛总算松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宇文拓脸上的泪水,笑道:“傻兄弟,开玩笑的话岂能当真?” “还没请教杨兄名讳。”宇文护又一拱手,问道。 杨洛拱手说道:“我叫杨洛。” “杨洛?哦……”宇文护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你是那个……”话说了一半,想想太过唐突,便赶紧把后半截咽了回去。 “你说什么?”杨洛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宇文护尴尬地一笑,说道,“我是说这块地方是无主的荒地,何必将你我分得这样明白呢?咱们两家世代为邻,从今以后叫两家的兄弟们在一处玩如何?” “正合我意!”杨洛一拍手,说道。 于是,小河边顿时响起了欢呼声。刚才还打打闹闹的杨氏、宇文两家的孩子们,这会儿都挎着胳膊蹦蹦跳跳闹到了一处。茂盛的大槐树下,环绕着愉快的歌声…… 而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杨胤伏在田野间望着那里。他还是不放心侄子们,偷偷摸摸跟了过来。方才见杨洛用计打败宇文家众兄弟,不禁拍手赞叹,暗暗想道: ——我杨家日后的前途说不定就指望这小子了。 后来他又见宇文护纵马而来,杨洛与他愉快交谈,心下又是一阵辛酸感慨——该见面的终归躲不过,傻小子你哪里知道,你……!%^* 四个月多过去了,杨洛依然寄居在他本家七叔杨胤的家中,只不过当初白嫩嫩的机灵鬼如今已经是晒得黑不溜秋的机灵鬼了。平原县乡间自比不得邺城的花花世界,但却使杨洛形成了颇为两面化的性格。在家时他是用心习学的好孩子,在杨胤的指导下读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而迈出家门他却任侠放荡、声色犬马,渐渐将宇文兄弟、杨仁、杨洪等一干不拘小节的乡里少年吸引到身边,诸人畅游走马好不快活。 五月初,杨鼎回到了谯县家乡。他是杨洛的族叔、杨洪的亲伯父,虽说小有名望,但才学甚是平平。宦海十余年,杨洛的父亲杨志已身居高位,可杨鼎却还在郡守一级的官位上原地踏步,丝毫不见起色。 但世事无常,不知哪块云彩有雨,在半年前的梁王案中,杨志成功地站对了队伍,成功地傍上了姜望,也就是如今的大魏储君,一时得势,连升三级。而兄弟得势,鸡犬都能跟着升天,他的兄弟自然也跟着沾光,杨鼎再不用当他的吴郡太守了,立刻被升入京师担任侍中、兼任洛阳尚书。西楚霸王项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杨鼎在官场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也可以趁着谢任的空当在乡人面前炫耀一番了。 富在深山有远亲,更何况贵人回乡。侍中倒不足为奇,只要有些才干、或是资历深厚、抑或沾点皇亲都可以担任。难得的是尚书一职,虽是一年六百石的位子,却可以天天跟皇上打交道,想要举荐或诋毁一个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有这样离天三尺的好亲戚,岂能不去巴结?杨鼎这一回来,整个杨氏家族都轰动了,只见他所携家资殷实,金银财宝大车小车往回拉。父老们瞧这等阵势,更是抢着奉承这位青云直上的亲戚。老子带着儿子、哥哥领着兄弟,一时间杨鼎家门庭若市高朋满座,长年不走动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都赶着来赔笑脸。 杨洛本没把这当回事儿,仍是整天游山逛水忙自己的。直到杨洪捧着他伯父捎来的蜀郡好绢跑来,才有些动心了。(!&^ “走走走,好东西还有的是呢!我大伯可发了善心了,族里人来者有份,不要白不要,你也去见个礼,挣上几匹好绢咱们做箭囊,再出去射猎背着多体面!”杨洪拉着杨洛就要走。 “不许去!”杨胤握着一卷书满脸严肃从后堂走了出来。 杨洛赶紧问道:“七叔,为什么不许我去啊?” “不为什么!”杨胤把书往书案上一摔,喝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杨洪早听说过他们老兄弟脾气不和,昔年有些芥蒂,笑道:“七叔您莫要生气,都是亲戚里道的,论情论理你们都该走动走动。不是我偏向我大伯说话,见个礼不过人之常情,小不了您大不了他。方才他还念叨您呢,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哪知这几句人情话说完,杨胤却火了,怒指着门外喝道:“你给我出去!” 杨洪头一遭见温文尔雅的七叔这么不讲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道:“七叔……您这是……” “抱着你的绢快走!”杨胤不听他再说什么,说道,“他是你亲伯父,你见不见他我管不着。杨洛是他爹把他托付给我的,那就得听我的话!你赶快给我出去!” 杨洛也不明其中就里,待杨洪嘟嘟囔囔一脸不服地走了才试探地问道:“七叔,您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准我去拜谒四叔?”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你好。唉……”杨胤叹了口气,说道,“那是非之处岂能踏足?” 杨洛不解地问道:“是非之处?” 杨胤叹了口气,说道:“从来富贵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想他杨鼎这么多年终归是二千石的郡守,无功无侯,何以大车小车往回拉家资?这些财物显而易见乃纳贿搜刮而得,皆是受人唾骂的脏钱!” 杨洛心头一悸,想道: ——四叔那等资财尚不足我父亲和二叔的九牛一毛,莫非我们所吃所用也是这等受人唾骂的脏钱? 却听杨胤兀自发着牢骚:“自你祖父以宦官得侯,世人对咱们家本就有些微词,更不该贪污纳贿、搜刮民财,他败坏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咱们一家子的名声。自吴郡带着这么多的财物招摇过市,一路上定被人指指点点,我杨家的脸还要不要了?族里那些人也真不长志气,争先恐后去巴结这等卑劣小人,这世道真是无可救药了!咳咳咳……”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勾起咳嗽来。 杨胤实乃杨家那一辈人中才学和人品最出众的,远比杨志、杨鼎那一干靠“恩荫”起家的兄弟强得多了去了,这也是杨志为什么肯以子相托的原因。可不知为什么,杨胤却有一种避世的思想,认为官场污秽不堪,以至于闭门读书不问世事,甘愿过清苦的日子。虽然他闭门不出,但风闻不入耳的事情总要发发牢骚,上到公侯列卿、下到县佐书吏,竟没有一个他骂不到的。近两年来,这样的发作越来越频繁,杨洛见得多也已经习惯,不再徒劳地解劝,而是默默替他捶着背。 杨胤依旧愤愤不平,将族里上下的人数落个遍。杨洛只管捶背,直等到他渐渐骂不动了,才笑道:“七叔,您这样坐在家里干骂又有何用?有话何不当面锣对面鼓跟他们说?” 听侄子这么一问,杨胤却不言语了。他虽有许多事情看不惯,但终不敢对人发火,只能独善其身闭门生气罢了。 杨洛同他生活了四个多月,早将他的脾气摸透了,捶着他的背恭恭敬敬地说道:“您最近咳嗽很厉害,不要生这等无用的气啦。您要是真觉得世风不正,就出去做一任官,哪怕是区区县尉,做一番事业也是好的。若是闭门而居,就莫操心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咱们夏听雨声冬观落雪岂不是更好?” 杨胤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小子说得对,不生这等干气!子曰六十耳顺,我才三十就这副德行,看来还差得远。毕竟他是洪儿的伯父,不看大人的面子,还需看孩子的面上。”他就是这样自我解嘲。 杨洛见他消气了,这才敢一边捶背一边轻声问道:“七叔,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八章 杨家的后路 杨胤正享受着杨洛的揉肩捶背伺候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说。” 杨洛鼓足了勇气,问道:“梁王殿下的死……是不是和我父亲有关?” 杨胤愣了愣神,冷不丁地被杨洛这么一问,脸色一黯,没有说话。 杨洛继续说道:“我虽然年纪小,不懂得朝堂的那些风风雨雨,也不知道梁王殿下所管辖的河北郡到底如何,他有什么野心,可是我也知道,我住在梁王殿下治理的邺城里,非常地快乐,市井街头,都是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生活在邺城的百姓们都很快乐,包括我也是……我觉得……单从这里来看……梁王殿下他应该不是个坏人……” 住在青州平原县老家也有快半年了,邺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洛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了点。 梁王顾建,被朝廷定罪,扰乱朝纲,拉帮结派,陷害忠良,被剥夺了王爵之位。孝龙尉门下令张让连夜带人赶到邺城,以鸠酒鸠杀了梁王顾建。而且张让还要杀掉梁王一家老小。而爱戴梁王顾建的邺城兵士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朝梁王府进攻,梁王妃趁乱逃走,而后在邺城外的河边自尽而死。 而邺城那些兵士们,则是一一战死,无人投降,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便是如此了吧。 事情传开后,在黄河边上的白马城,有一个乞丐听说了梁王被朝廷定罪处死的消息,号哭三天,气绝而死。 而吴郡有个樵夫,勤勤恳恳地砍柴,挑到建业城里去卖,有一天,在太湖边上听路人说了梁王被处死的消息后,把柴一扔,当即投湖自尽而死。 还有一个贩丝商人,来往与雁门关和壶关之间,在客栈听边关商人和士兵们说了这事后,丢下了自己的货物,离开了客栈,消失在了茫茫大漠里…… 单是濮阳城,就有五人追随梁王顾建而死,濮阳城的一个教书先生知道后,为这五人写了《五人墓碑记》,被检举到孝龙尉里,当即被投入大狱,鞭打三天三夜,犹不肯说一句梁王的不是,被活生生打死在狱中。 朝廷知道后震怒,下令民间任何地方不得再提起梁王,违者诛三族。 而梁王死的那天晚上,据说梁王顾建刚刚出生了不到两个月的小女儿失踪了…… 当天晚上,邺城里所有不到一岁的男婴女婴,被孝龙尉活活溺死在水里……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梁王的女儿,谁也不知道…… 但是杨洛虽然不知道梁王的女儿去了哪里,但是他是知道的,他的父亲杨志,这半年来的官位升迁,就跟窜天猴一样,直直地往上拔,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也不过分。 这种情况,这种官场里的边缘人物,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杨志,突然被提拔得这么高,这么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在邺城之变中,他不单单是站对了队伍,而且还出了不少力…… 也就是说,杨志,帮助朝廷,处死了梁王顾建。 而只见杨胤面色铁青,过了好久,才说道:“我不懂你爹怎么想的,梁王曾经和咱们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曾经有过间隙,说起来也是他老人家先挑事的……梁王也没有怎么为难他,倒是我们家……一直念念不忘……” “你的父亲,我不知道他什么情况,但是也应该猜的出来,”杨胤好似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难堪地说道,“他……多半是孝龙尉的帮凶……” 杨洛沉默了,他也知道自己家世名声不好……为官之道,要做到一身上下清清白白,两袖清风实在太难,所以杨洛也知道他的父亲杨志贪污受贿的事情……毕竟在他眼里,数额不大,而且和郡守比起来,算是芝麻见了西瓜了……可是,帮助孝龙尉陷害梁王这件事…… 好吧,虽然杨洛不甚清楚,可是他也觉得,梁王是个好人。 ——帮助孝龙尉……残害忠良……原来……这就是我的父亲吗…… 杨洛简直不敢相信,他虽然有过预感,有过想象,可也只是认为他的父亲在邺城之变那天晚上选对了队伍……所以才…… 而那个张温……早已死在了那天晚上的动乱里…… 正在这时,杨洛突然感到肩膀上被人搭住了一只手,吓了一跳,看过去,原来是杨胤。只见杨胤深深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那天晚上帮助了梁王殿下的一个部将出逃……是正确的,但是你不该把这把剑带回家里,这把剑太危险了……” “这……”杨洛看向那把青虹剑,这把宝剑散发着一股幽色的青光,冒着思思杀气。 “这把剑,非常地名贵。”杨胤看着青虹剑一字一句地说道。 “绝对不是一个区区的校尉可以拥有的!”杨胤冷声喝道。 ——我! 杨洛登时一惊,瞬间脊背发凉。 ——原来是这样…… 杨洛看着那把青虹剑。 ——这把剑,不是杜峰的佩剑……而是梁王的遗物! 杨洛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爹爹看到这把剑。会如此震怒……怪不得,怪不得二叔看到这把剑,会如此害怕…… ——私藏梁王遗物……绝对是诛三族的大罪啊! 杨胤看出了杨洛的惊慌失措,伸手拍拍杨洛的肩膀,安慰道:“好在这是在乡间小地,落得僻静,也无人识得此剑,所以你也不用太害怕……” “七叔!”杨洛缓过神来,惊恐地叫了一声,说道,“我们快点把这把剑扔了吧!快点!这把剑太危险了!我们不要留着他了!” 杨胤摇摇头,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你父亲之所以冒着这么大力气。让你带着这把剑到乡下老家来,就是为了留一条后路的。” “后路?” 这下就轮到杨洛疑惑不解了。他晃着小脑袋瓜,扯着杨胤的袖子问道:“这把剑不是要把我们家逼到死路吗?” 杨胤摇摇头,笑道:“我们这种乡野地方,又有几人识得此剑?梁王殿下沉冤昭雪,那是五十年内,必定发生的事情,到时候留着这把剑,等到梁王殿下沉冤昭雪那天,我们就可以拿出这把剑来,来躲过那些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不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甚至,甚至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那……”杨洛还是心悸不已,看着那把青虹剑,说道,“可是这把剑看着还是怪吓人的二叔……我们……我们……还是把它埋起来吧……” “把什么埋起来啊?”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叔侄俩的沉思与讨论。杨洛赶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揣着手走了进来。他相貌伟岸,身材高大,衣着也十分华贵得体,微有些皱纹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颇具亲和力。杨洛幼时见过,这正是本家四叔杨鼎。也亏他保养有加,这么多年相貌未变,丝毫不见老,与杨胤这个弟弟相比反倒更显年轻,更富态一些。杨洛不知为何,看见他心里特是变扭,不过心里再别扭,礼数是不能缺的,赶紧施礼道:“侄儿给四叔问安!您老回来,侄儿没去拜谒,还请您见谅。” 杨鼎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着对杨胤笑着说道:“老七,你好硬的心肠!我辛辛苦苦大老远回来一趟,你也不来看看我。真的不认我这个堂哥了吗?” 杨胤瞅都不瞅他一眼,把头转了过去,不理他。 杨鼎咽了口唾沫,接着道:“何必呢?梁王殿下都已经故去了,过去的事儿也就一风吹了,咱们兄弟犯不着赌气。哥哥知道你有风骨有志气,但你还在这里没完没了地自伤自怜,又有什么意思呢?凭你的才学,出来当个一官半职岂不比我强?只要你愿意,我出头去办。什么孝廉、茂才、有道、明经任你挑!论举哪一科你不够资格?咱们杨家如今就要兴旺了,要不哥哥替你谋个官吧?” “我可不敢奢望!”杨胤挥了挥衣袖,冷声喝道,还是不看他。 当着侄子的面,杨鼎有点儿下不来台,却强忍着没有发作,说道:“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固执。是啊!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非是你所期望之世。不愿做官也罢了,你日子过得清苦,哥哥多送你些田产,你也不要苦了自……” 他话未讲完,杨胤一拍桌案嚷了起来,怒目圆睁地喝道:“谁要你的脏钱?” 杨鼎毕竟是好心好意来的,岂受得了这般挤对?连杨洛都觉得七叔这次闹得没道理。果然,杨鼎忍耐不住咆哮起来:“老七!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哪里得罪你了?凭什么这样发作我?嫌脏?你爱要不要,饿死活该!” “你贪污纳贿搜刮民财,还有脸恬不知耻在这里炫耀?呸!”杨胤转过脸来针锋相对。 杨鼎丝毫不心虚,说道:“谁贪污纳贿了?谁搜刮民财了?这些财物都是一路上同僚所赠,样样都是人家的情分。我不吝啬拿出来分给大家,还落了一身不是了,岂有此理!” 杨胤怒指杨胤,喝道:“杨鼎,你这家伙巧言令色!别在这里跟我假惺惺装好人。” 杨鼎一挥手,摇摇头,说道:“我真是晕头了,热脸贴冷屁股,跑这儿来舔你这块嚼不烂的硬骨头。呸!” 杨洛这会儿真有点儿晕头涨脑了,两个叔父吵得声嘶力竭,根子却是陈年旧事,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杨鼎悻悻道:“老七,你睁开眼睛瞧瞧,现在是什么样的世道?想干净就能干净得了吗?空讲那套仁义道德有屁用!你就在这儿抱着你那些书待着吧!我有什么都是我的,再也不管你!” “少在这里跟我炫耀,”杨胤咄咄不让,说道,“你若不是站对了队伍,谁肯白送你东西?别忘了善财难舍呀,你就抱着人家的粗腿吧!莫看你现在显赫一时趾高气扬,咱们走着瞧,伴君如伴虎,万一杨志有个一差二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自孝安皇帝以来,哪家子这种起家的有好下场?你趁早离了这里,少给我添晦气,省得将来你倒霉也牵连到我头上!” “你、你……” 刀怕对了鞘,杨氏无大功而为尚书,位置甚是不稳,这是杨鼎最担心的事,杨胤饱读诗书见地深远,就这样轻而易举一语道破。杨鼎支吾半晌,才说道:“你干净!就你干净!有本事你别姓杨呀!没工夫与你计较,你就关着门在这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昏聩!你快走吧!”杨胤逐客了,丝毫不顾及兄弟情面,说道,“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别逼我说难听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零九章兄弟情谊 “呸!假清高!”杨鼎回敬了一句,扭头便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回头瞅了一眼杨洛,便朝他伸出手去,说道,“小子!你随我走,跟着四叔我享富贵去,别在这里陪这个老顽固。” “不行!”杨胤站了起来,义正言辞地说道,“杨洛他不能跟你走。”说罢便扯住杨洛的衣袖。杨鼎却毫不示弱,拉住杨洛另一只手嚷道:“凭什么不能?他也是我侄子!”这下子可苦了杨洛,被两个叔父东拉西扯的,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 一阵扯皮,杨鼎一个趔趄,撒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卷书信,摊开来在杨胤面前抖了抖,说道:“老七你不要搅闹!洛儿他老爹有书信给我,嘱咐我上任之际带他入京。这孩子大了,早该由他父亲开导开导见见世面了。说到底,咱俩都不是他爹,他爹现在已经发话了,你也管他不着!撒手!” 把杨洛他老爹杨志给搬了出来,杨胤算是彻底没话说了,一阵踌躇过后,不由得杨胤不松手了。他放开杨洛的衣袖,突然仰天嚎哭道:“大哥你真的好无情!既如此打算,当初就不该把孩子送来……走!都走!你们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 他这一哭,弄得杨洛心里很难受。杨洛身体孱弱没有子嗣,真把他当做亲生一般,且不论满腹的学问倾囊而授,单这半年来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如何能弃?他眼圈也有些湿润,扭头对杨鼎道:“四叔,您还要在这里住些日子,这几天我还住在七叔家好不好?” “也罢……”杨鼎叹了口气,说道,“孩儿啊孩儿啊,这也是你的孝心呀!”说罢拂袖而去。 杨洛不敢失礼,搀扶杨胤坐下,便忙着跟出来送四叔。一出门才发现乡里乡亲许多外姓人守在院门口。原来刚才他们老兄弟歇斯底里一阵嚷,又没关大门二门,早把旁人惊动了,都跑到外面伸着脖子看。家丑外扬,杨洛见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自己的家事,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胤本就身体孱弱,那日与杨鼎争吵半晌,当晚就病倒了。他以往虽有过心口痛的毛病,却从未这样严重过。只觉得胸前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有时连喘气都困难,躺在榻上身子动不了。这可苦了杨洛他了,他和七婶又是请医看病,又是伺候汤药,整日在病榻边忙得团团转。好在调理得当,半个月后他的病情总算是有些好转。 这两天,杨胤一直在想杨鼎训斥他的话。 ——是啊,这样自伤自怜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世风之下谁又能奈何?孩子们的前程还长远着呢,何必把洛儿拴在自己身边呢…… 他躺在那里微微低头,却见刚刚服侍他喝药的侄子歪在案前睡着了,孩子这些日子太累了。 “洛儿……洛儿……” 杨洛听到了叔父的轻声呼唤,赶忙一猛子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七叔?您胸口又疼了吗?”?” 杨胤笑了笑,虚弱地说道:“快九月初七了。” “什……什么?”杨洛不甚明白杨胤的意思。 “初七……后天你就该走了,去收拾东西吧。”杨胤笑道。 杨洛摇摇头,说道:“七叔,且不忙在一时。不妨叫四叔先走,禀告爹爹一声,就说您有病在身我多服侍您几天,没关系的。” 杨胤摇摇头,说道:“我这病已无大碍了。你留在这里陪我又有什么意思,我还能留你一辈子吗?终归你不是我儿子,我也管你不着。你走吧,我也想开了,人活着就得出去闯闯,像我这样自伤自怜了半辈子,终究一事无成啊!唉……” 杨洛说道:“您不要这么说,侄儿绝不会忘了您这半年的养育之恩。” “一会儿你就到你四叔那边去,不要让他挑眼。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现在正在春风得意之际。你到了他身边需学他的处事开朗,但万不可像他一样不拘小节不近仁义。明白了吗?”杨胤闭上眼睛养神,说道,“我杨家今靠陷害忠良而一时兴旺,一定要时时留心如履薄冰,才能长保平安。我最担心的还是老四……” 他虽然愤世嫉俗大骂杨鼎,但还是对他的命运牵肠挂肚,对家族的前途更是忧心忡忡。 杨洛说道:“七叔,您就是这个样子。明明一片好心,却始终不肯让人知道,也不给别人好脸色看,难怪四叔会误解你。” 杨胤说道:“莫说你四叔那样的人,你小子何尝不曾误解我?我管教你读书,你还拿剑刺过我呢!” 杨洛惭愧一笑:“快别提这事儿了,侄儿至今悔恨不已。” 杨胤摆摆手,说道:“知道悔恨就好。那把青釭剑就挂在我房中,你把它摘走吧。” 杨洛问道:“您把它给我了?” 杨胤摇摇头,说道:“本来就是你的,当初你年纪小不谙是非,带着剑容易招灾惹祸。如今你也大了,也该物归原主了。实在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能得到这么一把宝刃。” 杨洛犹豫了一阵,说道:“侄儿还想向您要一样东西。” 杨胤睁开眼,问道:“什么东西?” 杨洛憨憨一笑,挠着脑袋说道:“呵呵,那套孙武子十三篇,上面颇有侄儿的笔迹批注,可以让我带走吗?” “想要就拿着吧,你读得比我好。”杨胤又看了他一眼,说道,“兵者,诡道也……诡诈之术,用于兵战则可,用于待人则凶。当慎之,切记!切记!” 杨洛诺诺应承七叔的话,才动手归拢自己的东西,将青釭剑配在腰间,又寻了包袱裹了十三卷兵书,再次给七叔、七婶磕了头,才怅然出了大门。哪知未行五步便发觉外面天翻地覆,大伙正热火朝天的垒院墙呢! 原来那杨鼎在家乡刚稳住脚就开始折腾。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置备房产地业,他分派手下将附近小户人家的田地尽皆买下,要修一座庄园。这在当时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各地豪族纷纷崛起,往往大建庄园。有些庄园不仅占地广阔,还高垒院墙招募家兵,院内规设街道、自耕自种、牧牛养羊,不亚于一座小城池。又因朝廷与羌人征战不息,百姓赋税繁多加之土地兼并,有不少穷苦人干脆把田卖给豪族地主,心甘情愿当佃农,依附大户人家耕作生活。所以凭杨家如今的财力,修这么一座庄园倒也没什么出奇。 杨鼎要修的这个庄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不及汝南袁氏、弘农张氏的城堡,却也与同郡丁家、许家、桓家的庄园在伯仲之间。那些穷人哪个敢惹?虽有些心有不甘的,还是得赔着笑脸把地交出来,收下钱财从此做佃户。刚刚划完了地,就开始垒一丈有余的大院墙。族里的人就好像着了魔,老老少少都忙着参与施工。 杨洛一路走一路看,真好像置身异世。前不久还错落的农舍,竟被拆得干干净净,地旁的枯树全被连根拔了,推车扛担的人来来往往,真好像他们要把整个村子搬走一样。他晕头涨脑走了半天,才遇到一个监工的本家哥哥。 那本家哥哥一看到杨洛,便叫了起来:“阿洛兄弟!四叔这两天常问起你,他和兄弟们在西陇大槐树那儿,你赶紧去吧。” 杨洛连声道谢,便径直奔向河边。方转过杨仁家院子西墙,就听得人声喧哗,只见河边的空地上,一帮人正在热热闹闹蹴鞠。杨仁、杨洪、宇文靖、宇文护、皆在其列,为首一人却正是自己的四叔杨鼎。莫看杨鼎年近不惑,腰腿却依然灵便,根本不让少年。杨仁他们都剥去上衣,嘘嘘带喘;他却穿一袭湛蓝的深服,衣襟解开敞胸露怀,白净脸膛稍带红晕,黄杨木簪子别顶,三绺细长的胡须随风飘逸,一动一静仙风道骨,宛若天人。只见他轻抬右足,以脚踝勾起皮球高高踢起,待球落下,他向后抬起左腿、将身俯下,用后颈去接。那球儿顺着脊背滚下,待至左足,他猛然一个后蹬,又把它踢起来,顺势一蹿,用脑门将球顶了出去。他一把年纪却把球玩得上下纷飞,如穿花蝴蝶一般,把四下的少年忙得团团转,真真是老叟戏顽童!老师傅逗趣小徒弟! 杨鼎踢着球猛一眼瞧见杨洛来了,便将球踏定,狠给一脚。杨洛看得正起劲,冷不防那皮球直愣愣迎面飞来,眼见躲闪不及,忙撒手抛了宝剑包袱,翻身躺倒,一个“倒踢紫金冠”,把球封了出去。恰巧那旁站着丁冲。这丁冲乃是谯县望族丁氏的人,家里出了不少大官,他与杨洛也是莫逆之交,虽说年纪不大,却酒瘾不小,是出了名的酒鬼。人家蹴鞠时水袋里面是水,偏他弄一袋子酒。这会儿他正举着袋子牛饮,哪想到球黑压压直奔面门。丁冲也真是好酒如命,一不躲二不接,先忙着把酒袋护到怀里。如此一来可就慢了,那球正磕到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惹得在场的人一阵狂笑。 杨鼎抹了把脸,得意地叫道:“不玩了!不玩了!都是一群废物,就这两下子还敢说是沛国人,想当年高祖爷为博太公一笑,在沛丰修城专为蹴鞠,你们这点儿手段真给咱沛国爷们儿丢脸!当初我们老哥们里最不济的都比你们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说着啐了口痰,顺手接过杨洪为他捧来的水袋,饮了一口又道:“洛儿,你倒还行,这个倒挂金钩踢得漂亮,到底是洛阳市井长起来的娃娃。” 杨洛这才拍拍身上的土,过来躬身请安。 杨鼎牛饮一阵,这才擦了擦嘴,问道:“听说老七病得利害?” 杨洛点点头,说道:“七叔已经无大碍了。” “哼!他那个臭脾气啊,你越迁就他就越放肆。总以为天底下除了他就没好人似的。”说着,杨鼎回头叫过杨洪,一扭头,说道,“洪儿,辽西太守赠我两棵上等人参,回去拿了给你七婶子送去!” “诺。”杨洪应声要去。 “且住!”杨鼎叫住他,说道,“以后洛儿走了,你们得好好孝敬老七,他无儿无女的不容易。谁要是敢无故招惹,我剥了他的皮!”杨洛听得哭笑不得。一见面就打,私下里却是相互挂念,天底下却真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兄弟。 杨鼎瞧他笑了,误会道:“你晓得什么?体弱之人当需人参补气。南阳张仲景精通医术,谓人参为神草。好好学去吧!” 杨洛实在是惊诧,这个四叔虽说为官不正,却多才多艺,见识广博,不由称赞:“四叔您真是多知多懂。” “哼!学可以无术,但不可以不博。官场上的来往,难免靠一点儿爱好癖性。不会蹴鞠,唱不得曲,不通药性,下不好棋,再做不出文章来,那朋友还交个屁呀?我瞧你踢球还行,待会儿取一卷《诗经》给你,回去读读,大有用处哩!” “多谢四叔,侄儿一定多下工夫。” “说点儿正经的吧!”杨鼎系好了衣服,“你也不小了,这次你爹叫你回邺城是想看看长进没有,好给你谋个前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章霸占地产 “入……入仕?”杨洛吃了一惊,小小年纪的他从没想过未来的日子。 杨鼎拍拍肚皮,说道:“当然喽!我杨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世家,现在也发达了,大丞相杨参之后,你不当官怎么行?甭学你七叔,比驴都倔……还有,我替你定了一门亲事。” “啊!?”这个把杨洛可吓坏了,急忙问道,“四叔!这等大事您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声?” 杨鼎摆摆手,说道:“我跟你爹提了,他挺满意。” 杨洛不满地叫道:“他老娶妻还是我娶妻啊?这样的终身大事你们也先斩后奏。” 杨鼎嘿嘿一笑,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德行!我还能坑了你不成?实话告诉你,就是他们丁家的姑娘。门当户对,你敢不答应吗?” 杨洛一听是丁家的姑娘,瞬间映入脑海的就是丁家大小姐那婀娜多姿的身段,立马没了脾气,赶忙改口道:“我没说不答应,丁家倒是不错,只是……只是那个……” 杨洛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喘着气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杨鼎一听,立马变了脸色,扬手便给他一个嘴巴,骂道:“谁他妈不好了?你把嘴里的柴胡吐了再说话!” 那厮捂着腮帮子哭丧道:“有个大个子,不肯交田纳契,还提着根棍子打过来了。” 杨鼎一把喝道:“废物,这样放肆的人何不给我打死?” 杨洛忙插嘴道:“四叔您问明了才好,草菅人命岂是儿戏?” 杨鼎啐了一口,骂道:“放他娘的屁!穷种地的一条贱命算得了什么?弄死他!” 杨洛心中一凛,方才还见他谈笑风生,眨眼间一翻脸竟如此凶残跋扈。方要再劝,却见一人手舞枣木棍冲到了这边。那汉子身高七尺,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穿一条破裤子,赤着脚。那条大棍子足有碗口粗细,在他手中竟举重若轻舞得呼呼带风。四个杨氏的家丁拿着家伙围着他交手,却谁也不能近身。 “给我上!”杨鼎一声喊,一旁又有六个家丁、苍头扑了过去。那汉子不敢怠慢,迎面举棍就打趴下一个,回身一扫又是俩。眼瞅着十个人都敌他不过,在场诸人尽皆骇然。唯恼了宇文靖,他听说打架后脑勺都能乐开花,送到跟前的架岂能不打?挽袖子就要伸手,杨洛赶忙拦住:“大个子别莽撞,问清楚了再说……都住手!住手!” 众家丁顺坡下驴都停了手,喘的喘歇的歇哼唧的哼唧。那汉子将棍子一拄,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嚷道:“你们这些姓杨的东西,凭什么你家划院墙占我的地?” “占了又能如何?”杨鼎开口就是仗势欺人的口气,叫嚣道,“有本事你去告呀!” 大个子骂道:“呸!你们官官相护有什么王法?” “我们收你的地可给钱了。”也不知谁斗胆嚷了一句。 大个子骂道:“任你花得千金万金,穷爷我不愿意卖,今天我拼了这性命不要,打你们这一门欺压乡里的害民贼!”说罢举棍又要打。 “打就打!有本事咱两个单练!”杨洛终是拦不住宇文靖,叫他一猛子蹿到了前面,喝道,“你报上名来!” 那汉子身量已然不小,可跟宇文靖比起来还是差一截,把棍子往身前一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秦邵秦伯南,你又是谁?” 宇文靖拍拍胸脯说道:“你就没打听打听,我宇文靖的名字乡里哪个乡亲不晓得?” “我耳朵里面有你,可没见过。”秦邵又把棍子按下了,说道,“可你不是姓曹的,我不与你打。” 宇文靖喝道:“哼!反正你今天是来打架的,管那么多干嘛?” 大个子别过头去,说道:“我与杨家有怨,与你无仇。” 宇文靖蹭了蹭鼻子,笑道:“我打架不管有没有仇,动手吧。” “不打不打!”秦邵一皱眉,问道,“与你动手有什么好处?” “要是打赢了,地他们就不要了。”宇文靖拍拍胸口。他还真不见外,擅自就夸下海口管了杨家的事儿,弄得杨鼎一脸的不自在,可是又拿这两个浑人没办法,只能生闷气。 大个子问道:“你说话算话?” 宇文靖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可你要打输了呢?” “打输了任你们处置。”秦邵将大棍在地上一跺,“动手吧!” 宇文靖说道:“我可不欺负人,你打了半天了,先歇歇,省得输了抵赖。” 秦邵喝道:“呸!我说什么是什么,吐口唾沫钉个钉,从来不抵赖,也用不着歇息!” “是条汉子!”一旁的丁冲插了话,他浑身酒气,晕晕乎乎喝道,“壮士,赐之卮酒!”说着把一袋子酒抛了过去。 秦邵今天是玩命来的,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接住便饮。 “好好好……”丁冲醉醺醺拍着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漆皮水壶,“壮士!能复饮乎?” 杨洛暗自诧异。 ——这醉猫身上到底带着多少酒呀?怎么这么多…… 秦邵大步蹿到丁冲身边,夺过水壶道:“死都不怕,喝酒算什么!”说罢仰头就灌。诸人都是多少读过史书的,丁冲此番举动十分诙谐,分明是效仿鸿门宴项羽试樊哙的办法取笑他,见那汉子浑然不觉,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秦邵把水壶一扔,喝道,“大个子,打了吧!”说罢把棍子一扔,向宇文靖扑了过去。 这一动手谁都看得出,秦邵明显不是对手。虽然他蛮力不弱,但毕竟是庄稼汉的笨把式,可宇文家的人却是习过武的。果然,没比划两下宇文靖一脚将他绊倒,五把钢构一般的手指头掐住了秦邵的脖子。杨氏众家丁见状一哄而上,将他捆了起来。 杨鼎这才松了口气,走到秦邵面前来,问道:“姓秦的小子,服不服气?你还有何话讲啊?” “我服的是宇文老弟的手段,却不服你这害民贼!”秦邵被众家丁摁着跪在地上,一边骂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杨鼎上前,一脚把他踢倒,嚷道:“拿鞭子来,我亲手收拾这厮!” 杨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四叔所作所为过分,这等跋扈无理的举动哪还像个当朝尚书,料劝他不动,忙向秦邵道:“秦兄你少说两句,地我们收了,多给银钱便是,不要再自寻皮肉之苦。” 哪知秦邵坐了起来喝道:“你是杨家的小子?” 杨洛点点头,说道:“不才,在下杨洛是也。” 秦邵嘟囔道:“嗯……我也知道你。听说你读书明理,为什么也这样糊涂?” “我糊涂?”杨洛一愣,问道。 秦邵反问道:“你以为你多给些钱财买了我们的地,我们就能安生了吗?” 杨洛问道:“此话怎讲?” 秦邵骂道:“我秦邵家里辈辈种地、辈辈穷人,却逍遥自在、安贫乐道,靠的就是祖上所留那小小的一片地。而你们买去我的田,逼我们当了佃户,从今往后就只能跟着你们杨家混饭吃。所给的钱财再多,或是十年,或是二十载,也有花完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儿我孙终究看你们的眼色、挨你们的打、受你们的骂!俗话说庄稼钱万万年,你们虽是以钱财受田又与霸占何异?岂不是逼迫我们这些穷人将儿孙后代,都卖与你们吗?” 他这一席话有理有据,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捆绑他的那些家丁,联想到自己的身世皆黯然神伤,都不由得松开了手。 “想你们杨家,口口声声说什么名门之后,那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们靠一个宦官起家,四代以上也是耕种锄刨的农民。可如今你们发迹了,就要扩田占地欺压穷人,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秦邵见摁压他的人松了手,就势站了起来,说道,“姓杨的,你枉自读书明理,我倒要问问你。听老人家念叨,你太爷爷杨萌老实忠厚为人和善,而今子孙如此张扬跋扈、欺压黎民。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忤逆不孝忘了本呀?” 杨鼎一听,勃然大怒,眼看杨洛腰间挎着的青虹剑剑,也不言语,顺手抽出,就要杀人。杨洛见势立马狠狠攥住他的手腕,喊道:“四叔!够了……他哪句话说错了?您杀了他,还想叫更多人骂咱们吗?”众少年搂的搂抱的抱,把剑抢了下来。 杨洛将捆绑秦邵的绳子解开,行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子惭愧,得罪了。” 秦邵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杨洛竟把他放了,抱拳道:“我是莽撞粗人,打了这么多人,多见谅!只不过我们的地……” 杨洛低头想了想,转身给曹鼎跪了下来:“四叔,孩儿恳请您收回成命,把地还给他们吧。” 杨鼎气哼哼斜了他一眼:“呸!没出息!天底下人都似你这般心软,那还有王侯将相吗?跟老七一样的无用。” 杨洛劝道:“四叔,话不是这样讲的。我杨家本不以德行著称,因宦官提携才有今日之势。而您更因姻亲得封高位,就不应当再张扬行事招人怨恨。倘有一差二错,被刺史言官上奏朝廷,岂不是要连累一族人受难?” 他这样讲,杨鼎便无言答对了,愤愤道:“罢罢罢,地我不要了,庄园我也不修了。小小年纪轮到你教训我了吗?我不与你理论,等回京见了你爹再说!”说罢扭头便走,行出去几步又回头道,“在外面想回家,回了家还不够受气的呢!不等后天,明天就走!早把你交给你爹,我也算了一桩心事,图一个耳根清净!哼!” 杨洛见四叔负气走远,才垂头丧气地站起来。 丁冲拍了他肩膀一下,打个酒嗝说道:“你小子好厉害,我丁家姑娘就得嫁你这样的……别苦着个脸,明天出发进京,一路上把你日常哄七叔的本事都拿出来,好好哄哄他也就罢了……走!为你饯行,咱喝酒去。秦大哥也一块儿去吧!” 杨洛无奈地点点头,又见秦邵高兴地向众人连连施礼,也勉强挤出一点儿笑意。 第二天回京的路上,杨洛可没少在四叔跟前费工夫,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腿揉背,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让他消了气。杨鼎消了气,杨洛也就松了口气,总不至于见到父亲就被告一状了。 待到行至邺城,车入开阳门,杨洛便觉得一阵暖流涌了上来。这是他幼年嬉戏的地方,车水马龙的开阳门大街、繁华喧闹的洛阳金市、庄严华贵的永福巷,离杨府越来越近…… 这一切都承载着半年来的思念,如此的魂牵梦绕…… ——回家了……回家了……不知道自己的“骠骑大将军”钻到哪儿去了……不知道那些幼时的玩伴还在不在……不知道弟弟长高了没有……不知道父亲他老人家还恨不恨我这个不肖孩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一章本朝故事 等到了杨府门前,杨洛一切的憧憬几乎都破灭了。虽然眼前还是那条街、那个宅院,但已经面目全非了。狭窄的院门变成了青漆的光亮大门,杨志已经官居大鸿胪,位列九卿了。走院子,所有的布置都变了,原先院子的围墙已经换成了青砖,那些低矮的枣树也已经换成了梧桐,房舍修缮一新,再也找不到当年的亲切感了。仆妇家人看见他们的大少爷回来了,纷纷跑来请安,几位曾经抱过他的婆子甚至拉着他的手落泪。杨洛没有叫大家禀告父亲,跟着杨鼎径自赴了书房。 果然如杨洛所料,父亲正在书房里翻阅竹简。杨志还是老样子,没有发福也没有瘦弱,脸上的皱纹也没有多一道,就像半年前一样在那里筹划着他的仕途。那一刻,杨洛产生了幻觉,仿佛被他责骂驱赶是昨天的事情。 “进去啊!”杨鼎推了他一把。杨洛咽了口唾沫,亦步亦趋到案前跪倒,磕头道:“父亲大人,不肖儿回来了。” 杨志的注意力一直在文书上,猛然见一个大小伙子口称“不肖儿”,也是一愣。他用力抿了一下嘴角,左半边脸微微抖动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唉……起来吧!” 随着杨洛站起,杨志仔细打量着半年未见的儿子:身高在同龄人中算中等的,身材倒是匀称,白净脸膛,元宝耳,浓眉大眼透出一丝精明,左眉有一颗朱砂痣,那是从小就有的!高挺的鼻梁把他的相拔高了不少,再加上一双红润的嘴唇,实在是英俊非凡。 “父子重逢当庆贺一番啊!”杨鼎也笑盈盈跟了进来附和道。 杨志没搭茬,只是说道:“四弟啊,有劳你了。” “自家兄弟,莫说生分话。”杨鼎也不客气,寻了墙边一个坐榻歇着。杨志没有再理睬久别重逢的儿子,向杨鼎问道:“老七如何?” 杨鼎嘿嘿一笑,摆摆手,说道:“还是老样子,倔得像头驴。” “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杨志沉寂了半晌,又微笑起来,说道,“四弟啊,你现在是平地一声雷,陡然显贵啊。” “那还不是托了大哥的福气啊,比起大哥您还差得远呢。这次还乡我本想修一座庄园,可是……”说到这儿杨鼎似乎无意般扫了杨洛一眼,说道,“可是让一个坏小子给搅了。” 杨洛这时候正低着头,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急得汗都出来了,却听他父亲冷笑道:“依我看搅得好,你要是修了庄园可就惹祸了。” 杨鼎问道:“哦?惹什么祸?” “你快要遭难了,还不知道吧?”杨志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串钥匙把玩着。杨鼎一愣,随即笑了:“还没上任就要倒霉?大哥,你是拿我耍笑吧?” “你不信?”杨志也笑了,起身从身后拉出两只上锁的黑漆大箱子来,用那串钥匙开了锁。!%^* 霎时间,珠光宝气自箱中迸出,杨洛和杨鼎都大吃一惊。什么瑾、瑜、璋、璜、琮、璧、琼、玦,各式华丽的玉器堆了整整一箱。另一个稍大的箱子更了不得,翡翠弹棋、犀角酒杯、胡人陶俑、藤黄石雕、导引金人、马踏飞燕、大棵的鸡舌香,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这是……哪来的?”杨鼎虽在吴郡敛财有术,又于赴任的路上得了不少馈赠,却从未一次见到过如此多的珍宝器物。 杨志呵呵一笑,说道:“这都是在京各署台掾属送给你的东西。你还没来,就由我代为收纳了。” “哎呀……还是京官肥呀……”杨鼎笑吟吟地从箱中捡出一只孔雀投壶来,把玩着道:“真想不到,我一个尚书竟然能受此礼遇。” “你错了,受此礼遇不是因为你加官晋爵,而是因为你和我……现在的处境……”杨志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孝敬,可就离倒霉不远了。”(!&^ 杨鼎听他这么说,便把投壶一丢,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道:“请兄长指教,弟愿闻其详。” 杨志郑重地说道:“考我朝故事,自从高祖皇帝以来,外戚、宦官多有争执。当今皇上赖张让、我们等铲除梁王顾建才得正位,阉人之势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想我们河北杨氏虽门第高贵,却几乎无功而得宠,自身不固,只有大举提拔保举亲信,所以似你这等资历的人物才得以入省中供职。可是你尚未上任就先得此等馈赠,还想在家乡修建田庄,这不是正触在张让这些人他们的霉头上吗?” 杨鼎茅塞顿开,又觉得不对,皱着眉头问道:“既然如此,兄长就不该代我收受这么多东西。” 杨志摇摇头,笑道:“你啊……你又见识短了。不收这些东西,那些巴结你的官员怎么好安心呢?他们反过来还会咬你。” 杨鼎有些糊涂了,问道:“那您说我现在该如何?” 杨志将两个箱子盖上,又挂上锁头锁好,才说道:“依我之见,这两箱子东西你一件都不要动,索性连东西带箱子都赠与张让。只有买通这个为高权重的孝龙尉一把手才可保平安啊。” 杨鼎面有难色,他实在有些舍不得这两箱顶盖肥的宝物,忍不住喃喃道:“可惜了……” 杨志喝道:“可惜?可惜什么?不舍这笔横财,你就得不了平安,弄不好还会连累到我。如今什么年月,不给张让,还有太尉送钱,官能坐得稳吗?看长远一点,以后来钱的道道还多着呢,不要因为这些流水钱财坏了前程。” 杨鼎狠狠一咬牙,点点头,说道:“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杨志拉起杨鼎的手,把钥匙塞到他手里,郑重地说道,“从今往后,我与张让孝龙尉周旋,你和扶风宋氏虚与委蛇,宦官和外戚都要顾及。咱们脚踏两只船!” 杨洛瞧他们聊得投机,不声不响起身出了书房。他觉得这半年里父亲一点儿都没变,关心的仅仅是家族前程和仕途走向。如今身为大鸿胪,位列九卿却还是只想着职责以外的事情。加之方才他对自己爱答不理,更添了一分寒意,便不再听他们说话,慢慢踱进了后院。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一阵悠扬的吟诵声传来,是屈原的《离骚》。杨洛驻足倾听,那华丽的辞藻加之抑扬顿挫的声音实在是美,一定是弟弟!他顺着声音去寻,果然到了弟弟房前,还是当时兄弟俩共住的那间房。 他探手扬起纱帘观看。杨德正背对着他摇头晃脑读书,似乎听见些动静,把书一撂,头也不回抱怨道:“怎么连老规矩都忘了?我读书的时候任何人不许进来干扰!有事一会儿再讲。” 杨洛一笑,心道。 ——还是这等怪脾气,准是把我当成下人了。 他也不说话,迈步走了进去,接着弟弟的词句继续吟道:“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杨德诧异地回过头来。杨洛发觉他长大了,半年的光景这个小胖子已经出落得一表人才了,相貌实比自己俊美得多。见他未认出自己,又说:“德儿,四年不见,你好比那屈原,可谓内美修能啊!” 杨德手中的书砰的一声落地,眼里顿时闪出了泪光,喜出望外地道:“你是……哥哥?” 杨洛点点头,笑道:“嗯。” 杨德一头扑在他怀里:“哥哥啊……你可回来了……德儿做梦都想你。爹爹他好狠心啊……你总算回来了……”说罢便泣不成声了。 杨洛拍着弟弟的背,也流下了眼泪。这一刻他总算是确定:到家了,真的到家了…… 当杨鼎一把掀开被子的时候,杨洛还呼噜阵阵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杨鼎可管不了许多,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使劲儿一拧。 “哎哟哟……”杨洛立刻睁开了眼睛,疼得差点儿蹦起来,连连痛呼道,“松手,快松手!” 杨鼎啐道:“呸!什么时辰啦?太阳早他妈晒屁股了,德儿都念过书了,你还在这儿欣赏枕头呢!真等着你爹赏你俩嘴巴吗?快穿衣服!” 杨洛喊道:“我起啦我起啦!松手!松手!” 杨鼎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憋着笑道:“快起!今天有事儿交代你去办。” 杨洛喊道:“松手!只要您松手,您说什么我办什么……我服啦,服啦!四叔您快松手吧。” 杨鼎这才撒开手,捂着肚子笑出声来:“哈哈哈……瞧你那狼狈样儿,哪儿还像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快穿衣服,别不嫌害臊了。” “还说我不像官宦子弟,您也没个长辈的样儿……”杨洛哼哼唧唧地咕哝了一阵,打了个哈欠,眯着眼信手在榻边摸索衣裳。这会儿他脑子里乱着呢,想的还是昨晚和弟弟对弈的棋局。就算早起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眯着眼睛抓来抓去,好不容易抓过衣裳就往身上套。 杨鼎立马叫了起来:“嘿!你干嘛呢?吊孝穿锦绣的衣服?想叫人家打出来啊?” “吊孝?给谁吊孝啊?”杨洛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 杨鼎喊道:“宰相胡广那老头子昨晚上薨了,现在满朝文武都忙活着发丧吊孝呢!” 杨洛磨磨蹭蹭又把锦绣衣裳脱下来,嘴里吭唧着:“什么老杀才?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儿,我又不认识他,非得叫我去吊孝,搅了好梦……爹不想去,四叔您辛苦一趟不就成了吗?” “我是我,你们爷们是你们爷们,不在一条船上,别往一块儿掺和。”杨鼎看他别别扭扭怪有意思的,说道,“你还不着急,你爹可在前堂等着你呢。可是他吩咐叫你去的!” “真的?”杨洛一愣。 杨鼎说道:“这还有假?他嗔怪你还不动身,让我来催你。” 这句话一出口可热闹了。爹爹生气那还了得?只见杨洛吓得一猛子蹦起来,好歹把稀松的发髻拢了拢,慌里慌张拿衣穿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裾的中衣拿过来,慌得两条腿就往一个裤筒里伸——咣当!摔了个大马趴。 “哈哈哈……”杨鼎笑得肚子疼,心中却想。 ——大哥做事也太过分了,生生把儿子扔给别人半年……这心肠实在是硬得可怕…… 杨洛也顾不得摔疼了没有,趴在那里又蹬又踹把中衣套好,又叫小厮帮他梳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小厮这会儿也慌神了,木梳拿在手里颤颤悠悠怎么拢也拢不顺溜。他也管不得许多了,匆匆忙忙就把簪子别上了,跻上履,也没净面,横起袖子往脸上抹上一把,拉着杨鼎就往前堂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二章各怀鬼胎 杨志在邺城的府邸原来是宫廷老内官马腾的休沐用的宅邸。从那时候起该府邸就承载着特别的任务——宦官与部分外臣互通消息的场所。后来马腾过世,杨志的老爹杨嵩为官又延续了这种做法。今早在座的侍中樊陵、议郎许相便是这里的常客,虽然几年前他们的聚会因为梁王顾建的干扰停滞了一段时间,但现在顾建已经身首异处,尸骨都烂了,邺城早已经风平浪静。 “听闻杨鼎兄弟入京师为官,是得杨大人提携,想必您此番一定也得了不少实惠吧?”樊陵胖墩墩的,一脸红润,说话的时候总带着颇为自然的微笑,所以这厮的官场诨号叫“笑面虎”。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身边的许相。那个人修眉长须相貌不俗,但素来不多说话,只静观别人言语,他的诨号叫“不开口”。 “笑面虎,你少提这些没用的。”杨志对樊陵十分熟稔,说话颇为随便,说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瞎耽误工夫了,胡广老头还躺着呢,再磨磨蹭蹭的都要臭了。” “杨兄好直率!”樊陵还是不忘奉承一句,说道,“我想到一件好事不敢自专,特意来请你们二位出头。” “哦?好事?”杨志一听,来了精神儿,不禁坐直了身子,问道。 “如今皇上的位子已经稳了,原来的太子和梁王都已经死了,所以我想上疏请皇上的生母入宫再掌中事。”樊陵得意地说,“怎么样?两位一同和我上这个奏章吗?” 杨志听了微然一笑。 ——好个滑头的笑面虎,这献媚取宠的办法都想绝了!皇上刚刚登基,坐镇洛阳,无依无靠自然想亲娘,见着了娘能不念他笑面虎的好吗?而且皇上的生母慎园贵人董氏一旦入主禁宫也要感激他——这就叫两头儿买好!将来皇上、太后做后盾,他樊某人能不升官吗?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这件事还差点…… “不好!”不开口的许相却突然变了脸,开口了。 “为什么?”樊陵不解地问道。 许相却不肯讲出理由,说道:“要干你自己干,我等着给你买棺材。” 樊陵一脸迷惑。 “你这人也是!多说一句能害死你?告诉他又怎么了?”杨志明白了许相的想法,说道,“笑面虎你想岔了,这事儿咱们绝对不能干。张让扳倒梁王才几个月的光景,抱着皇上还没热乎呢,你公然倡议再弄一个太后来,这不是要给他们找婆家吗?这事儿要办也得张让和孝龙尉自己办,这个好得他们自己买。别忘了隐太子的老娘窦太后还活着呢,皇上又没有明诏废后,你光想着升官,惹恼了张让他们,他扣你个‘讪谤太后,妄尊藩妃’,你满门的脑袋就都搬家啦!” “哈哈……可能是我脖子痒痒了吧!算了,这事就当我没说。”这就是樊陵的过人之处,无论心里怎么想,脸上的笑是始终不变的,说道,“咱还说眼前的吧。如今胡广那老滑头这一死,可就再没有人为张让和丞相曹节他们抹稀泥了。我看张让和曹节貌合神离,早晚要生分。到时候咱们是……保张好……还是保曹好?” 杨志正要说道:“保王也好,保曹也好,总得走着看,看谁能给咱们……” 话说到这儿,只见杨洛慌里慌张跑了进来。不知是被门槛绊了一跤还是没站稳,一蹩进屋就摔了个大马趴,他灵机一动顺势跪好,忍着痛强笑道:“孩儿拜见父亲。” 杨志见儿子慌慌张张一副狼狈相,而且旁边还有两个同僚瞧了个满眼,心里很是光火,又不好当众发作,只训斥道:“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眼睛里面没人吗?还不快给两位大人见礼?” 杨洛这才发觉樊陵、许相一脸尴尬地坐在客位上,忙施礼道:“侄儿给二位大人见礼。” 杨志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樊陵插了话:“贤侄,你抬起头来。” “啊?”杨洛莫名其妙抬起了头。 樊陵憋不住“扑哧”一声笑,说道:“我的侄儿呀!你天天就这么梳头吗?还不打盆水照照去!” 杨洛这才发觉,一大绺头发根本没梳起来,松松垮垮在耳朵边上耷拉着。杨志的脸早臊得跟大红布一样:“不成器的东西!滚滚滚!到院子里跪着去!” “杨大人何必生气呢?”许相赶忙打圆场,说道,“贤侄匆忙跑来必定有急事,你当着我们的面管教儿子,我们脸上也不好看啊。” “是是是。”樊陵也收住了笑。 杨志也斜了儿子一眼。 ——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儿!小时候虽固执顽劣,但相貌可爱,骨子里还透着些灵气,如今大了,他脑袋里那点子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老七这半年究竟怎么替我管教的,散漫无状,脑袋瓜子也越来越平庸。人皆言少年俊秀的人长大了便不如意,想来此言非虚…… 想到这里,他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不痛快,又不好驳樊陵、许相的面子,悻悻道:“若不看二位大人的面子,今天非教训你不可。” “诺。多谢二位大人。”杨洛说完后,连忙把那绺子头发掖到耳朵后面。 杨志没好气地问道:“你大早晨无缘无故跑到客堂来干什么?” 听爹爹这一问,杨洛跪在那里可懵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忙顺着腋下回头瞅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四叔,见杨鼎这会儿捂着肚子乐得跟个弯腰大虾似的,才明白自己又被他戏耍了。 “我问你话了,东张西望什么?”杨志气哼哼拍了一下桌案。 杨洛答道:“孩儿……孩儿刚刚听四叔说……” ——这事儿可怎么学舌呢?当这俩外人的面把这等玩笑的事情道出来,不但失面子,还照旧逃不了一顿罚跪。 “快说!别吞吞吐吐的,碍了我们的大事。”杨志不耐烦了。 杨洛眼珠一转已然打定主意:“刚才听四叔说当朝太傅胡公病逝,我朝少一忠厚老臣,孩儿不胜……不胜悲痛……”这违心话真牙碜,“所以赶来向父亲请命,孩儿要去胡府吊丧问候。” “哎呀,这孩子有心呀!”樊陵一拍大腿。 杨志的火气慢慢消了,点点头,说道:“嗯……这还像句人话。胡公乃我朝干国栋梁,论情论理你是该去见个礼。不过胡公府上是颇讲礼数的,你到那里要言行得体,即便遇见朋友也不可胡乱聒噪。不早了,要去就趁早准备吧!” “诺。”杨洛起身规规矩矩打了个躬,“小侄向二位大人告假。” “嗯,懂规矩。”许相连连称赞,说道“杨大人果然教子有方。” 杨志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没给我丢脸。 杨洛也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对付过来了。 他谨谨慎慎退出客堂,出去老远,直走到听不见客堂里说话声,才一把揪住跟在后面兀自大笑的杨鼎说道:“四叔啊!没有您这样开玩笑的,耍出我一身汗来!” “挺好,挺好……”杨鼎双挑大拇指,说道,“你小子脑子还真快!快准备东西往胡府去吧。” “我还真去给胡广那厮吊孝?!”杨洛满心不痛快。 杨鼎说道:“令你都请下来了,不去成吗?” 杨洛叹气道:“四叔啊……您算是把我算计苦了。” “谁算计你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自己要去的。”杨鼎讪笑道。 “我不那么说行吗?”杨洛白了他一眼,说道。 杨鼎毫不在乎地说道:“瞧你那一脸倒霉相,还跟我抻脖子瞪眼!我如此行事也是为你好呀,成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个什么劲儿?你也多走动走动官宦人家,今儿要是碰上别家的子弟,多与其盘桓盘桓,也套套交情。以后出仕做官有用的哩!” 杨洛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内心却不苟同杨鼎的想法。 ——出仕做官? 在杨洛脑子里那还是八百年后的事儿呢! ——如今四五十岁举孝廉的有的是,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这么早往官场钻,有什么意思呢?再说这等家世为官又岂能有什么好名声?做个潇洒公子畅游吟诗岂不更美? 杨洛问道:“四叔,我要是回来得早,咱找几个小厮蹴鞠如何?” 杨鼎说道:“你这脑子里就知道玩呀!德儿这会儿都能做长篇大赋了,你也多留心些功课吧!” 杨洛悻悻道:“我现在正读孙武子十三篇呢。” 杨鼎说道:“读了多少遍了,还能有什么长进?想上战场也得轮得到你呀!兵法倒也是门学问,不过这经籍诗书……” “行啦行啦!”杨洛一摆手不叫他说了,说道,“侄儿记着用功就是了,哪个叔叔见了都说,耳根子都磨出泡来了。” 杨鼎也没计较,拍了他一下,说道:“行,孩子大了有主见,我不说了。你去准备东西吧,我跟樊陵、许相他们还有事情要谈。” 杨洛笑道:“一个‘笑面虎’,一个‘不开口’,再加上您,这名声好的官儿都凑一块儿了。” 杨鼎听他这样戏谑,无奈地笑了笑,却瞧他怏怏往后宅去,问:“嘿!你倒是置备吊丧之物呀,还干什么去?” 杨洛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干什么去?穿袜子去!大早晨就诓骗我一顿,急急忙忙的,我连袜子都还没穿呢!” 中午,胡府。 杨洛面对满桌爽眼的菜肴却还是提不起兴致来。一大早就被叔父搅了好梦打发出来往胡府吊丧。到了胡府人又多气氛又乱,官员、士大夫还有那些百无聊赖的各府掾属们打着官腔、说着空话,他从心底感到厌恶,只想把这顿饭快快打发了,趁早回去和四叔蹴鞠。 胡广字伯始,身经安、顺、元、质、桓、惠六朝,只因在孝顺皇帝议立梁皇后的事情上有功,受到梁氏青睐而飞黄腾达,染指公台三十余年,把太尉、司徒、司空当了个遍,还在陈蕃死后被尊为太傅,终年八十二岁,屈指算来纵横官场五十五载,宦海沉浮之间唯他岿然不动。但这个人也是官场滑头的典型,素无刚性、秉性圆滑,一直在皇帝、外戚、宦官、党人各方势力之间抹稀泥,施展他的中庸之道。民间有谚“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可窥一斑。如今他死了,谥封为文恭候,并赐葬原陵,满朝官员都碍于他圣眷极高前来吊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三章 陷害 他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但坐下后就有点儿后悔了——附近没有一个熟人,那些陌生的公侯子弟又怎么会主动张口向他这个宦竖遗丑打招呼呢?现在算是体会到父亲当年的尴尬了。 ——这边坐的这些人的家世……都是很不得了的啊…… 杨洛摇头晃脑地这边瞅瞅,那边瞥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 ——太尉之子荀睿……尚书令之子刘勇……国子监祭酒之子钱明……都是邺城现在响当当的二世祖啊…… 杨洛撇撇嘴,低声嘟囔着什么:“想当年,我也是邺城的地头蛇呢……” 杨府。 三人的会谈并没有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果来,杨志也不留这两人吃午饭,顺着台阶就把他们送走了。 樊陵和许相两人并行在杨府的院儿里,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 “看来他没有上当……”樊陵左右瞅瞅,低声说了一句。 许相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老狐狸一个,看来骗不过他……只能看看他有什么把柄了……” 樊陵笑了笑,笑面虎的脸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表情,说道:“只能找找看他有什么把柄了……” “杨志这人做事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要想阴他……不太容易啊……” 樊陵嘿嘿一笑,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许兄,不如待会儿我们去喝一杯吧,不想这事了。” “嗯。”许相应了一声,两人结伴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却突然瞥见一个身形圆润的中年男子,鬼鬼祟祟地溜进一间厢房里。 “那是……” 樊陵奇异地看向那边,说道。 “嘘!” 许相低声道:“有情况!那个人是杨志的四弟,杨鼎!” “杨鼎啊,我知道,刚刚才见过面呢,”樊陵脸上的惊异之色很快又荡然无存了,笑道,“这家伙,没个正形,刚刚那小动作看过去就跟做贼一样。” 说着,樊陵正欲走掉,许相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说道:“不!我们过去看看!” 樊陵神色一滞,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了过去,正准备去往屋里偷瞄几眼,然而正当这时,杨鼎却是抱着一把什么东西,直接一头撞了出来,三人冷不丁的,直接撞了个满怀,顿时一起跌坐在地上。 “哎哟……” 杨鼎捂着后腰痛呼起来,咧开嘴就要骂:“是哪厮不长眼的,竟然把老子给撞倒了!” 十分跋扈。 樊陵笑了,说道:“是我啊,杨鼎小老弟。” “诶!” 杨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原本能言善辩的他这个时候舌头却是像打了解一样,捋不直舌头了,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鬼! 一向如毒蛇似的许相迅速捕捉到了杨鼎的那一抹惊慌之色,而眼睛则是迅速地看向地面。 那个从杨鼎怀里掉出来的东西。 ——是一把剑! 许相看到那把剑的时候瞬间眼神一凝。 ——那是梁王顾建的剑! 樊陵也看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立马有了默契。 樊陵赶紧拉着许相起来,杨鼎则是迅速地把剑捡起来,一把扔进了房间里,随即才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三人脸上都挂着尴尬的笑,樊陵则是探着脑袋往厢房里看,杨鼎走过去撑在厢房门口,笑呵呵道:“还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弟我走路不长眼,冲撞了两位大人,还请见谅!” 樊陵哈哈一笑,说道:“不在意,老弟。刚刚丢进去的是什么东西啊?” 为了不让杨鼎起疑心,樊陵装模作样地问道。 杨鼎听了心口一紧,可是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带着一脸尴尬的笑,说道:“没什么,一些杂物罢了,小时候的玩具,还有点怀念。” “可要看好了啊!”樊陵笑道,“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嗯,大人慢走!”杨鼎热情地打着招呼,送别两人。 走出杨府以后,许相立马扯住樊陵的衣袖,问道:“看见了吗?” 樊陵点点头,说道:“看见了,那不是梁王的佩剑吗?怎么会在他们杨家人的手上?” 许相露出阴险的笑来:“哪有什么为什么……既然梁王的剑会在他们杨家人手里,那就完蛋了……” “朝廷禁令,私藏隐梁王遗物,供奉隐梁王者,诛三族!”樊陵也是笑了。说道。 “那快些去禀报孝龙尉吧……” “杨志……你这次死定了……” 胡府。 杨洛正百般聊赖地独自一人坐在位子上的时候,这时正好有几个仆人伺候着一位衣着不凡的青年公子走了过来。杨洛抬头一看:此人生得身高八尺、肩宽体壮,头戴黑色通天冠,身穿青色蜀锦深服,腰系嵌玉绣边的金线丝带,足蹬厚底黑色云履,一身装扮颇显庄重素雅;细往脸上观看,其人生得宽额白面,一对又粗又浓的眉毛直入鬓角,双目炯炯大而有神,鼻直口阔,大耳朝怀,齿白唇红,微微三绺细须——好一位英俊秀丽人物!杨洛一愣:这不是袁棣吗?他怎么也被让到次席来了? 这汝南袁氏可非同寻常,乃代代研习《孟氏易》的经学世家。袁棣的高祖父袁安是章帝时期的司徒;曾祖父袁京为蜀郡太守,袁敞得梁冀信服曾任司空;他祖父袁汤又担任过太尉——算起来袁家已经连续三代位列三公了。袁绍之父袁成英年早逝,他现随叔父生活。如今两个叔父袁逢、袁隗在朝中也炙手可热。 按理说袁氏乃经学世家,又属三公之后,应当居于头等席位,袁棣怎么会坐到他身边呢? “能与袁棣兄为邻,小弟三生有幸!你近来可好啊?”杨洛与他本不熟,仅是点头之交,但今天既然坐到身边就难免得客气一番。 “是杨洛呀!好好,不过我这人生来运道就差一些。”杨鼎阴沉着脸不冷不热地说。杨洛听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一头雾水不知他是怎么了。莫非耻于与自己坐在一处?但又一琢磨,袁氏为人甚是和善讲究礼仪,断然不会公然取笑他人,因而问道:“怎么了袁兄,你心情不好吗?” “怎么会呢?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啦!我又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袁氏后人,怎么配闹情绪?”袁棣越说越叫人不明白。 杨洛听这话头不对,便不好再和他说话了,只管拿起筷子吃自己的菜。没滋没味地挟了两筷子,却见袁棣干坐在那里菜都不碰一下,只是怒气冲冲望着那边的头等席位。杨洛觉得好笑:这袁本初平日为人倒也大度,没想到今天却为没坐到头等席位生气,可见也是小心眼儿的人! “杨洛!”袁棣突然开口了,问道,“你认识我那个兄弟吗?” “哦?”杨洛从没听说过他有兄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头等席位中有一案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袁逢的长子,现任议郎的袁基,另一位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消瘦的年轻人。 “就是那个瘦得像骷髅的小子。”袁棣竟然这样形容自己的堂弟。 “不知令弟怎么称呼?” “袁琪袁公路,他可与我不同,乃是地地道道的袁门后人!”袁棣这话阴阳怪气夹带讽刺。 杨洛这才意识到:袁棣的堂兄和堂弟都坐在头等席位,偏偏只有他一人坐在这儿。 “你……你怎么不和他们坐在一起呢?” “坐在一起?”袁棣冷笑一声,反问道,“我配吗?” “怎么了?” “刚才胡府家人招呼我们就座,就剩下那一席的两个位子了。我刚要坐,我那好兄弟竟把我推到一旁,当着仆人的面儿说‘人家要招待三公子弟。你不过是袁家小妾所养,又是过继之人,算什么正正经经的袁氏后人?’你听听,这还是人话吗?我那大哥也不管教他,还劝我息事宁人坐到这儿来,真是欺侮我这个死了爹的!”说着袁棣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杨洛见他动了心事忙解劝道:“袁棣兄莫难过,公路兄弟也许是句戏言而已。” 袁棣委屈道:“戏言?平日里不知挤对了我多少,住在他家里,连多吃一口饭他都要计较!真是一点儿情面都没有,我爹爹要是活着他敢这么作践人吗?” 杨洛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情:他没爹我没娘,都是一样的苦。又望了一眼坐在上面的袁琪,那袁琪天生面黄肌瘦,又长着一副容长脸,细眉、塌鼻、尖嘴、猴腮,虽然服色穿戴与袁基、袁绍一样,却一点儿名门之后的风度也没有,坐在那儿嬉戏说笑,叫人看着不喜。同是一家人竟有这样的天渊之别。料他们是叔伯兄弟,也不好说什么亲疏远近的话,干脆笑了起来:“袁棣呀袁棣!人都说你机灵,我今儿才看出所言非虚。” 袁棣问道:“此话怎讲?” 杨洛说道:“你连哭都会找地方呀!这吊唁的席上落泪,知情的明白你是哭家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的是胡广老头呢!” “嗐!”袁棣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说道,“我才不哭他呢!” 杨洛说道:“哭谁不是哭?好歹他也是位列公台、荣加太傅的人。” “荣加太傅?论才干不及桥玄,论名望不及我祖父,论人品更跟陈蕃差之千里!他这个太傅说着都牙碜。”经刚才的一番说笑,袁棣的语气亲近了不少,“杨洛兄弟,有时我在想,世风之下官员明哲保身,现在的士大夫以何为要呢?” “这个……”杨洛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太深奥了,即便自己再闲也不会去想,随口道,“事君以忠,待民以仁。” 袁棣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文武相较,哪个更重要呢?” 杨洛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问道:“小弟愚钝,袁棣兄有何见解呢?” 袁棣放下筷子:“我朝自光武帝中兴以来经籍盛极,虽武人也多近儒术。仅论云台众将:邓禹善诵《诗经》,受业长安;寇恂修乡学,教授《左氏春秋》;大树将军冯异通《左传》《孙子》;胶东侯贾复熟读《尚书》;耿弇知《老子》之道;祭遵乞资学经、投壶为乐;李忠好礼易俗;刘隆游学长安……” 杨洛听他如数家珍地列举着燕云十八将的事迹,心里已经叹服。 ——这人如此精通本朝名将史事,莫非有意效力疆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四章杨家的覆灭(一) 杨洛也对这些军史兵法颇感兴趣,便和袁棣交谈起来。 邺城,孝龙尉下司。 樊陵和许相匆忙赶到此处,门口的卫兵赶忙上前拦住了他们,问道:“二位是什么人,来孝龙尉有何要事?” 樊陵没了那笑嘻嘻的面容,而是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说道:“我要见张让大人!我有要事向报!” “什么事啊?樊大人?”正说着,张让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声音,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嚼着什么。 “是关于大鸿胪杨大人的!”许相说道,“他和隐梁王有染!” 张让一下子变了脸色,吐掉了嘴里嚼的零食,上前问道:“如何有染?什么形式?” 樊陵上前说道:“张大人,我和许相大人刚刚在杨府里看见了……看见了隐梁王的佩剑!” “当真如此?”张让凝着眼神,问道。 “确定无疑!”樊陵说道。 “孝龙尉!随我来!” “喏!” 张让二话不说,跨上战马便带着一拨士兵朝杨府赶去。 杨府。 杨鼎见樊陵和许相两人走了以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回头赶紧钻进那厢房里面,把剑捡起来。 之前杨鼎见那么多宝物自己一个都不能碰,实在是有些心痒难耐,要说真的这么多好东西从自己手里过出去,而自己连一点点油水都不捞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但是那是给张让和宰相曹节的东西,是拿来保命用的。杨志说的真真切切,确有几分道理,可是宝物这东西就像猪肉一样,偷偷蹭一下,肉还在,手上多了点油水而已,不拿实在可惜了。 但是杨鼎终究是没有那个胆子,可是一来二去心痒难耐,最后盯上了杨洛捡来的那把青虹剑,隐梁王的佩剑。 ——反正这东西他们也没法脱手,更不能拿出去声张,我还不如……拿过来……放谁那里不是放呢……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罢了…… 于是这么麻痹自己一番后,杨鼎最后还是出手了。 如今杨鼎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把青虹剑,止不住一阵战栗。 ——刚刚实在是太险了……还好他们没有看见,这东西,还是不要留着了,赶紧处理掉吧…… 正这么想着,杨鼎把剑先放回房间里,把门关好走了出去。 这才刚刚走出去,就迎面遇见了杨志,杨志见杨鼎脸色苍白,便问道:“怎么了四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杨鼎也不敢说自己刚刚偷拿了青虹剑,差点被樊陵和许相两人看见的事情,便打着哈哈说道:“还好啦,我哪有脸色惨白?” 杨志也不在乎,而是说道:“刚刚樊陵和许相两个人来了。” 杨鼎点点头,应道:“我知道啊大哥,刚刚还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嗯,你以后不要和他们离得太近,”杨志低声说道,“他们两人,貌似对我们家族好像有些忌惮……” 杨鼎哈哈笑道:“大哥的话,我会听的就是了,莫要担心!” “嗯,那样最好。”杨志应道。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队气势汹汹的人马,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杨志和杨鼎正要发问,只见外边走进来一个眼神阴翳,身形消瘦的男子。 杨志认得此人,这人便是半年前抄了梁王府的张让,孝龙尉的一把手。 杨志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人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可还是强打着笑脸上去恭恭敬敬地问道:“原来是孝龙尉的张大人啊,下官步履蹒跚,有失远迎,还请张大人见谅。” 张让鼻孔里出气一声,说道:“哼。客套的话就免了,给我搜!”说罢,回头对身后的士兵们喝道。 杨志自知事情不妙,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而是上前去问道:“张大人,可否告诉在下发生了什么?” 张让冷着脸,并没有回答,而杨鼎已经是吓得脸色苍白了。 ——完了……樊陵和许相他们两个果然看到了! 杨志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串玉石手链来,问道:“张大人,能否收下这个?请帮在下这个忙吧!” 张让冷哼一声,说道:“万万不敢!有人检举你大鸿胪,说你私藏隐梁王的遗物!” 杨志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杨洛那臭小子带着青虹剑去胡府吊丧了吧! 张让低下头,拿起杨志手里的玉石手链,揣进兜里,一挥手,喝道:“把杨府里的人都给我抓起来,然后一个个房间给我搜过去!” “喏!” 兵士们一个个应道,随即便分人,一拨人去抓人,另一拨人去搜杨府。 杨志和杨鼎被兵士拿武器抵在墙角,两人都是惊恐万分,只有杨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能连累他们…… ——要把家族的损失降到最小…… 想到这里,杨鼎突然暴喝一声:“是我做的!和大鸿胪没有关系!” 这一声怒喝,着实把杨志和张让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杨鼎红着眼睛,怒喝道:“这一切都和大鸿胪没有关系,是我私藏了隐梁王的遗物,并且藏到了大鸿胪府里!都是我一人做的!” 杨志看向杨鼎,怒目圆睁,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张让嘿嘿一笑,挥挥手,让手下人继续搜捕,说道:“可是,这和我要抓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半年前梁王妃还说她生的是儿子,可是有什么用呢?全邺城的婴儿都叫我溺死了,你觉得你一个人出来顶罪,有用么?” 杨鼎哑口无言,杨志自知自己做事滴水不漏,肯定没有露出马脚,而府上私藏隐梁王遗物,那也只有那一把青虹剑……如果不是杨洛拿出去耍的话……那也就只有……杨鼎暴露了! 想到这里,杨志不禁哀叹一声,说道:“四弟!你……” 杨鼎奔溃大哭,喊道:“是我!是我对不起大哥!” 很快,兵士们就在杨鼎之前偷溜进去的厢房里,搜出了青虹剑来。 一个兵士小心翼翼地捧着青虹剑走到张让面前,说道:“大人,已经搜到了,是隐梁王的佩剑,青虹剑!” 张让接过此剑,一把抽出,忍不住啧啧叹道:“还真是一把好剑啊……”言毕,把剑插回去,挂着一脸阴森的笑,看向杨志和杨鼎两人,问道:“这把剑怎么来的?为何会在你大鸿胪的府上?” 杨志咬着牙摇摇头,说道:张大人,“我不知道!” 张让笑了,就像一条毒蛇,说道:“刚刚杨尚书奔溃大哭,看来好像知道不少隐情呐……怎么,真不知道吗?还是想诓我?嗯?” “在下真的不知道!”杨志咬定了不知道,说道,“在下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这是隐梁王的遗物!张大人何不去问问检举我的人呢?” “可是你的四弟刚刚都招了啊?”张让说道,“所以,不用狡辩了……” 正在这时,一脸惊恐的杨德怯生生地从后堂走了出来,害怕地问道:“爹爹……这……发生什么了啊?” “德儿!”杨志慌了,喊道。 “爹爹!”杨德被吓坏了,只能干叫着杨志,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张让微皱眉头,说道:“把这小鬼带过来!” “张让!”杨志吼了起来,奋力就要挣脱出去,却被兵士们拦了回去。 “张让!张让!”杨志无法反抗,只能干瞪眼。 “啊!” 杨德被扯着拽到张让面前,已经是吓得小脸煞白了。 “告诉我,小鬼……”张让躬下身来,问道,“你知道这把剑怎么来的吗?” “我……我不知道!”杨德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让!” “张让!” 杨志和杨鼎两人都红着眼睛喊了起来。 张让冷着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唰”的一声,抽出剑来,搁在杨德的脖子上。 杨德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动弹。 “张让!” 杨志红着眼睛流着泪怒吼道,张让摆摆手,让身边的士兵们走开,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杨德的头,低声说道:“不怕,孩子。”随即看着杨志和杨鼎。 “告诉我,到底是谁?”张让冷着脸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杨鼎看向杨志,眼里满是悔恨的泪水,杨志浑身颤抖着,声音嘶哑着说道:“不知道……” “哈!” 张让喉头动了动,没说什么,而是牛头看向杨德。 杨德眼里满是害怕的神色,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支支吾吾地求饶着:“张……张大人……饶了我吧……” “不怕,孩子,”张让笑了笑,把剑拿开,杨志和杨鼎稍稍松了口气,杨德也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傻笑。 然而只听见张让笑了笑,说道,“又不疼。” 随即“呼”的一声,一道剑风甩过,鲜血泉涌。 杨德的脸上还带着傻笑,这么毫无意识的,脑袋就掉到了地上。 杨志和杨鼎都愣了,眼眶几欲撕裂。 张让一脚踢翻杨德已经没有头颅的,还在犹自站立的躯体,擦了擦脸上的血,把剑插回去。 胡府。 “所以武者亦文,所为守业,这样息兵事也可治理民政、宣扬教化。所以武者修文至关重要,上系国之安危,下关身之荣辱。反之文人也应通武事。”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戛然而止,至于通武的用处他却绝口不提了。 “听袁棣兄一论受益匪浅。”杨洛原本只是觉得袁棣风度潇洒,这会儿才意识到此人见识非凡,补充道,“马援弃学随军、班超投笔从戎,最后皆成一代俊杰!” 袁棣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最近在研习兵法,以备不时之需。” “哦?”杨洛对他真有点儿知己的感觉了,他已经于兵法一道谙熟于心了。但与袁棣不同,他当年学兵法为的是淘气打群架,现在再读不过是图个消遣罢了。 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许多,说话也不那么客套了。他们从兵法聊到西北的战事,从游猎骑术谈到朝中好武之人,从家族琐事说到世态炎凉。一个本宦竖遗丑遭人冷眼,一个乃侯门孤子饱受欺凌,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彼此间皆有了点儿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来干脆以兄弟相称了。 等宴席已毕,袁棣也不愿去寻袁基他们,拉着杨洛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杨洛老弟见识非凡!人不可貌相呀!日后请常到我家里来聊聊,我那里常有几位朋友,可以介绍给你认识。”杨洛连连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五章杨家的覆灭(二) 他们俩边说边走,就迈出了胡府的大门,只见外面车水马龙,大大小小的官员各自散去。他二人的家丁小厮皆在远处,在拥挤的人群里堵了半天才寻到为袁棣牵马的家人。 袁棣来至近前翻上马身,又拱手道:“今日还另有他事,暂且别过,杨洛兄弟,改日有空一定来舍下盘桓。”说罢打马要走。 杨府。 “我下手快点就不疼了嘛。” 张让若无其事地说着,把剑插回剑鞘里,说道。 “啊!啊!德儿!” 杨志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不顾兵士的刀锋,就要扑上去。一个士兵上去一脚把杨志踢回到角落里去,杨鼎赶忙从后面托住他,喊道:“大哥!” “啊!我的儿子啊!”杨志哭了起来,看着杨德的尸体哭得气绝。 “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张让笑了笑,说道,“留着也没用,对了,大鸿胪,你还有一个儿子对吧?” ——杨洛! 杨鼎清楚张让要做什么,而杨志已经崩溃了,指望他已经不行了。 ——不能让杨家人绝后……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的儿子一个个……都杀了……”张让阴森地笑道。 “这让我怎么去见他娘啊……啊!”杨志跪在地上哭着,根本就没听见张让再说什么。 ——不能让洛儿也落到他手里!!%^* 这么想着,杨鼎突然暴喝一声,竟然是像一只壁虎一样贴墙而起,张让呆了呆,没想到这死胖子竟然这么能跳。杨鼎直接从墙上跳了下来,扑向张让,张让没想到他竟然会有如此动作,其他的兵士们也没想到,而杨鼎扑倒了张让,随即大喝一声,连续几拳打在他眼睛上,打得张让连连痛呼。这些士兵们刚刚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就只见杨鼎直接撒腿朝外边跑去。 “抓住他!”张让捂着眼睛站了起来,脸上的筋都在抽搐着,怒吼道。 “喏!” 士兵应道,紧追着杨鼎跑了出去。 然而杨鼎早就不见了踪影,就这么几息的时间,便不见了。(!&^ “人呢……” 士兵们面面相觑。 “呼……呼……呼……” 杨鼎实在是跑的飞快,原本一脸红润的富态也跑成了一脸的白茫茫。 杨鼎急匆匆地跑到了胡府,正好在门口看见了杨洛。 “洛儿!” 杨鼎大声喊道,杨洛猛然听见四叔的声音,赶紧望过去,只见杨鼎跑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杨洛见状便对袁棣说道:“袁兄先等等。这是我的四叔,让我问候下。” 袁棣点点头,应道:“嗯。” 杨洛上前去拍拍杨鼎的背,问道:“四叔,怎么了,为什么跑得这么急?” 而原本躬着身子喘着气的杨鼎突然抬起头来,一把扯住杨洛的衣袖,说道:“快跑!快跑洛儿!” 杨洛见势不妙,赶紧嘘道:“怎么了?四叔?” 杨鼎摇摇头。喘着气。袁棣皱着眉头看着他,杨鼎说道:“你别管了,你快点出城,离开邺城,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了!” 杨洛心底一凉,知道是家里出事了,不过出的什么事还不知道。赶紧问道:“为什么,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了。再耽搁就来不及了!”杨鼎说着就要推着杨洛走。 袁棣这时候站了出来,拦在杨鼎面前。说道:“请把他交给我吧。” “你?”杨鼎这才注意到袁棣,问道。 “嗯。”袁棣点了点头,应道。 “滚开!你分明是想拿着我家小子去邀功!”杨鼎喝道。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去邀功!”袁棣喝道。 “诶!你们!”杨洛见两人吵了起来,赶紧劝阻起来,就在这时,只见后街突然转出来一队骑兵,指向杨鼎,喝道:“杨鼎在那里,抓住他!” “唉!” 杨鼎哀叹一声,直接朝胡府里面跑去,士兵们见状,也赶紧追了进去。 “诶!”胡府里的宾客正在吊唁胡广呢。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胖子,冲进院里。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而且这胖子身后还紧跟着一队士兵。 胡府里面惊叫连连,杨洛在意自己的四叔,正要进去,袁棣却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大鸿胪肯定出事了,不要进去了!快点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我!我……”杨洛慌了神,根本就不知道躲哪里去。 袁棣拉着他到马边来,低声说道:“去我家里躲躲吧。” 杨洛一愣,问道:“袁兄是要拿我去邀功吗?” 袁棣怒喝道:“我岂会是那种人?你要信得过我,就听我的!” “我……”杨洛咬咬牙,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袁棣赶紧让杨洛穿上自己小厮的衣服,伪装成袁府的下人,带到了府里藏了起来。 而就在当天晚上,袁棣也从家里人那边得知,大鸿胪杨志被人检举家中藏有隐梁王的遗物,杨鼎已经在胡府的葬礼上被杀,杨洛的弟弟杨德也被杀了,就剩杨志被抓住关了起来。而后,孝龙尉首领张让则是下令全城封锁,在城里逐家逐户地搜索过去,一定找出杨洛的下落。 而杨洛一直在问袁棣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袁棣也不敢告诉他实话,只是说杨志贪污受贿被抓,杨府被抄家了而已,而杨志和杨德都还活着。 城里的搜查越来越严密,袁棣急得团团转,准备找个机会把杨洛送出城去,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袁棣的叔父袁隗又不准他出门。 “为什么?”袁棣不解地问道。 “现在城中正在严厉缉拿杨家的逃犯杨洛,你若是出去难免招惹是非。”袁隗的口气不容更改,说道,“虽然此案与咱们毫无瓜葛,但这年头盯着咱们爷们的人有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节骨眼上,不准你和任何外人见面。万一你那些朋友中有哪个牵涉其中,火就会烧到咱家头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什么时候此事风平浪静,什么时候准你出门。”说罢转回书房接着和自家兄弟议论着未来官途的计划。 袁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恨不得撞开邺城的城门直接把杨洛送走。但如果那样做,势必要引起父亲的怀疑,只好在花园里踱来踱去想对策。 就在这时,只听有仆人大呼:“有官兵进府来了!” 袁棣身上的血都快凝固了, ——完了!一定是我今天被人看到了,招出我了。私藏隐梁王遗物,诛三族……而包庇者同罪……不但我死定了,整个袁家都被我毁了,全完了……完了…… 他痴呆呆瘫坐在树荫下的青石上,脑子里渐渐地变成一片空白。 “大少爷!大少爷!您在这儿呀,怎么也不应我一声呀?”一个小厮颠颠跑了过来,说道,“老爷叫您速速到前堂去,来了个大官,还带着许多兵,想要见见您。大家找您有会儿工夫了,您快去吧!” ——这还能有错吗?一定是来拿人的,这是无常迫命啊! 袁棣心灰意冷,但又一想,到了这会儿万事皆空,还在乎什么?他挺了挺胸膛又提了提气,把拳头紧紧攥在手里,昂首阔步往前堂走去。 从花园到前堂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距离,可袁棣却第一回觉得漫长无尽。眼瞅着小径两边渐渐站满了军兵,一个个盔甲鲜明,兵刃闪亮。袁棣恍恍惚惚往前走,一步一思量,思量着自己死后会不会有人替他收尸,会不会有正义之士为他写诗作赋,会不会有一干太学士给他斟酌墓志铭…… “啪!”正在袁棣顺便酝酿自己墓志铭的时候,后脑勺被人狠狠打了一下。 “你个小兔崽子!”叔叔袁启出现在他面前,喝道,“叫你到前堂会客,怎么还在这儿不紧不慢迈四方步呀?” 袁棣惊喜出声:“会客!?” 袁启点点头,说道:“是啊!段颎现在正得宠,好不容易到你家来一趟,你叔叔想叫你见见他。这是为你的前程着想,将来有机会好托他提携提携你,瞧你这不紧不慢的!” “哎哟我的妈呀!”袁棣不由自主叫出声来,随即抱住杨鼎大笑起来,“哈哈……好!好!” 袁启不解地问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毛病啊?是不是魔障了?” 袁棣也顾不得一脸诧异的袁启了,连蹦带跳奔到前堂。到堂口一个箭步就跳了进去,还顺势打了一个飞脚。 屋里还坐着客人呢!他的叔叔袁隗正陪着段颎其乐融融聊着家常,猛然间见袁棣连蹿带蹦进了屋,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袁隗气得脸跟大红布一样,骂道:“小畜生!你怎么回事呀?怎么这般失礼呀!也不怕惊吓到段大人。出去出去,到当院给我跪着去!” 段颎却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说道:“算啦!算啦!我打了半辈子仗了,还能叫这点儿小伎俩吓到?” “愣着干什么,快行礼呀。”袁隗见状,赶紧训斥道。 袁棣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诺……不知段大人驾到有失礼数,小侄给您赔罪了。” “不必客套啦!”段颎亲自起身搀起了袁棣。 袁棣这才注意打量,原来这个名震羌人的段颎生就一张细长脸。白净脸庞,细眉小眼,还有俩酒窝!真无法想象,这么个乐呵呵的人物,怎么能出塞千里大破敌军呢? 袁隗笑道:“犬子不才,叫段兄见笑了。” “贤侄活泼好动,这也是好的……好的……”段颎脸上一直绽放着笑意。 袁隗气哼哼地盯着侄子,直到他规规矩矩站到一边,才扭过脸来对段颎客气道:“纪明兄,你今天为何带了这么多兵丁来至我府?” 段颎说道:“刚刚请了圣谕,准我在京师大小官员宅中搜捕。现已在大鸿胪府里已经搜出来不少他和内官们往来的书简,想必他儿子杨洛就在洛阳城中,因此要搜检所有官员府邸。” ——糟了!已经查出杨洛兄弟了! 袁棣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可袁隗考虑的却是另一回事。 ——好个段纪明,你不过一个兵痞出身,要不是我掐着耳朵提携,哪儿有今天的位子?当年对我何等恭敬,如今王甫的大腿还没抱热乎,就不把我放到眼里了。我们兄弟还给你出主意想办法,奉旨搜府竟然第一个先来我家,这不是吃里爬外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六章 杨家的覆灭(三) 想至此,袁隗换了一张冰冷的面孔,讪笑着问道:“那想必段兄你是来搜查我府的了?对吗?” “不敢不敢!兄弟我哪里敢啊……袁兄家我一万个放心……不过……”段颎口风一转,讪笑道,“我既然奉了皇上旨意,也不好玩忽职守……袁兄莫要担心,我叫士兵随便看看就走。袁兄若肯开这个头,日后我的差事也就好办了,不是吗?” 所有人都明白,他这不过是两句场面话。段颎请王命而来,说破大天也还是要搜的,其实袁隗自认为门户严谨,也自信不会容纳什么罪人。但是做事同样滴水不漏的大鸿胪杨志今天也翻船了,所以袁隗难免也会担心一点,再加上他袁隗心里气不过,天底下任何人都能奉命搜查他的府邸,唯独段颎不能,想当年若不是他压制段颎的死对头魏延暗中支持,段颎这会儿恐怕还是个普通边将呢!他也不理论,反对着儿子说道:“袁棣,你颇喜兵书,所以我才叫你来见见段大人。怎么样?受教颇多吧,段大人这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够你学一阵子的吧?” 这话实是不折不扣的挖苦,臊得段颎脸上热辣辣的。但毕竟袁家对他有恩,也不会发作,便只好强颜欢笑着说道:“卑职可担不起您这样的夸奖。”段颎身为司隶校尉,对袁隗自谦为“卑职”,这已经是客气至极了。 哪知袁隗仍不理睬,继续教训儿子,极尽挖苦之能,说道:“今日你受了段大人的教诲,日后记得要好好报答。莫要做那以怨报德的小人,叫天下人笑话!说你没肝没肺没良心。” 莫看段颎一张和气脸,却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虽讨下彻查京师官邸的圣谕,也明白洛阳城天字一号的人物太多,必要先拿一个厉害的作法。寻思自己初来乍到,在京师唯独与袁隗熟稔,所以才先至袁府做做样子实际上是装给别人看的。这会儿见袁隗如此指桑骂槐,当着晚辈的面子实在无地自容,他恼羞成怒,腾地攥起了拳头,但是强压怒火,冷笑道:“袁兄,您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吧!” 袁隗一点都不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教训我儿子,轮得到你管吗?” “你这是指桑骂槐!”段颎憋不住了,怒骂道。 袁隗丝毫不给面子,冷笑着嘲讽道:“哼!您可真够行的啊!天底下的人,有拾金的、拾银的,没想到还有拾骂的,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段颎一介武夫出身,论斗嘴十个绑一起也抵不过袁隗。气得在屋里绕了三个圈,依旧无可奈何。袁棣的心眼比袁隗多,忙赔笑着说道:“我父亲与段大人您玩笑呢,您不要当真……父亲,段大人既然来我们府上,那是信得过咱们。搜就搜呗,你少说两句。” 袁隗也真是得寸进尺,根本不理睬儿子袁棣的话,继续挖苦道:“我说段大人呀,您这练的又是什么?不带着兵搜查,在这儿推开磨了。你不打谷草改磨粮了是不是?” 袁隗也是口不择言,这句话万不该提起。段颎平生治军之所以能得到官兵拥戴,所靠的皆是打谷草的诀窍。他出身凉州寒族,本是极受官场排挤的,想混出一番天地比他人难得多。所以段颎在竭力巴结宦官之余,发疯般地设法积累军功,其方法很是卑劣。当时与汉人战争最频繁的就是羌族,段颎便纵容士兵打谷草,叫他们劫掠羌人部落,所获牲口财物尽皆归士兵所有。一来给士卒些油水收买了人心,二来劫掠久了就会把那些羌人逼反。等羌人反了,他再领兵堂而皇之去平叛,打赢了就算做是自己为大魏朝靖边立下的功劳! 段颎本已经气愤到了极点,听到袁隗用他最在意的事情剜他的心,再也忍耐不住了,兽性大发拉出佩剑,怒声骂道:“老子他娘的宰了你!”照准袁隗胸膛便刺。 这可把袁隗吓坏了,眼看剑芒子已到身前。情知自己必死无疑,把眼一闭。耳轮中却听铛地一声响,睁眼再瞧,段颎掌中佩剑断为两截。 原来袁棣就站在父亲身边,恍惚见段颎抽剑在手,不及多想马上也出剑隔架。剑刃碰剑刃,可袁棣的宝剑是万里挑一的好家伙,两刃相搏,竟把段颎的剑折为了两截。饶是如此也震得袁棣手腕发麻。 段颎手里攥着半截断剑,脑子顷刻间清醒了下来;袁隗若无儿子相救,早丧命于他剑下了,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两个人尴尬地对视着,谁都没有再动。 “好个大胆的段纪明!”随着一声断喝,袁启迈大步走了进来。 袁隗宝剑还匣,长出一口气,想道。 ——最不省事的来啦,这回好办了。 “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九卿府中拿刀动杖!你是不是要造反呀?”袁启可不管谁是谁非,开口便骂,毫不留情面,“你手里还攥着凶器,在场的大伙们可都看见啦!” “当啷啷!” 段颎听他搬出谋反大罪,赶紧把那半截宝剑扔了。 袁启兀自不饶,继续说道:“你拍着胸脯想一想,我袁家哪点对不起你?你不过是朝廷的一条狗,别忘了你当的谁家的官儿!我跟皇上是什么关系?要你的命就跟碾死个臭虫一样!” 段颎情知今天时运不好,先被袁隗挖苦被袁启骂,连剑都叫人家毁了,再在这里待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赶忙传令收兵,恶狠狠扫视一眼这屋里的老老小小,灰头土脸地去了。 “这次可把段颎给得罪苦了!”沉默许久的袁棣这才说话。 “早晚也得跟他翻脸。”袁隗没好气地说道。 “非也非也。”袁棣摇摇头,“虽说以利相交者,利尽则散。但叔叔父亲你们做得实在有些过了,让他搜一搜又能如何?” “事都行出来了,再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什么手段,我替大哥接着他的!”袁启仍旧不服不忿地说道。 “你拿皇上压他,他未必会服。”袁隗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狠声说道,“到时候找曹节收拾这条狗。 袁棣是没有闲心再看这仨老家伙斗嘴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通知杨洛赶紧转移。瞧他们三个还在各执一词,便蹑手蹑脚溜了出去。父亲不允许他出府门,家院小厮紧紧把着,那怎样才能通知到袁绍他们呢?杨洛绞尽脑汁,终于有了一个险招! 杨洛被袁隗安排在袁府对面的旧屋里,眼下还在里面带着。 他匆忙钻进弟弟袁珂屋里,急匆匆地说道:“珂儿,哥哥有事求你,你管不管?” 袁珂一愣,问道:“什么事呀?这么认真。” 袁棣催了一口,问道:“你不要多问,就答复我一句话,你信任不信任你哥哥?” 袁珂点点头,说道:“当然信任啦。” 袁棣喜出望外,说道:“好,你帮哥哥办件事情,哥哥感念你一辈子。” 袁隗被他的一脸严肃逗乐了,问道:“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说呗!” 袁棣凑近了袁珂,低声说道:“我要出去一趟。” 袁珂惊问道:“什么?可是爹爹不准咱们出去呀。” 袁棣急了,说道:“可是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办,必须得出去。而且绝不能叫爹爹知道。”袁珂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行!你只管去吧。” 袁棣见弟弟答应了,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说道:“你一会儿告诉家人们,就说你要在房里读书,你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谁也不会去扰你。然后你就偷偷到我屋里,把被子蒙上假装睡觉,这样谁都会以为咱俩都在家呢。” 袁珂问道:“那你怎么出去?” 袁棣说道:“小时候的办法!” “又翻墙呀?”袁珂白了他一眼,说道。 “五年多没翻咱家的墙了,今儿我也找找旧日的感觉!这边的事就交给你打发啦!”说罢,袁棣便解下佩剑闯出门去。他躲躲闪闪又来到后院柴垛,趁仆人不注意,爬上柴堆利索地翻了出去。 待至街上,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把衣襟一兜,撒腿就往街对面跑。汉人颇讲求礼仪庄重,可今天洛阳城大街上,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公子,不骑马不坐车,撒开脚丫子奔跑而过,这也算是一景了! 袁棣也真了得,拐弯抹角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街对面的自家旧屋。只见门厅广阔,仪门高出普通官员家一倍,绛紫色大门半开半掩,门口是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看门人的家丁衣着考究垂手而立。袁隗前几日刚刚升为司空了,这四世三公家族的气派规矩自非寻常可比。 袁棣也顾不得许多,迈步就往里闯。看门的家丁一把拦住:“什么人?敢擅闯公府!” 袁棣眼睛都红了,急中生智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瞎眼的畜生!你他妈连我都不认识了!”把看门的打了一个趔趄,理都不理就往里跑。看门的见开口就挨了一巴掌,料是亲眷不敢再问了。他便堂而皇之闯到院中,二门上的也瞅见来者不善,但大门上不管,他又何必出头?就这样糊里糊涂竟被他唬进了内宅! 穿房过院间,丫鬟、婆子端汤送水正忙,眼见一个年轻人紧锁眉头横冲直闯过来,吓得手里东西都扔了,杯盘盏爵摔了个稀烂。 袁棣一概不理,急冲冲就跑到了杨洛待着的内房,把门一踹。杨洛正在屋里急得来回踱步呢,见袁棣突然踹门进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袁棣把门一关,顾不上缓口气儿,说道:“段颎刚刚去我家里查了!” 杨洛惊声问道:“什么?” 袁棣急道:“他已经开始带兵搜府啦!第一个先去了我家正屋,只怕过不久就要搜到我家旧屋这里了,杨洛兄弟你快点速速转移!” 杨洛也吓坏了,可还是急匆匆地问道:“那我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情急之下,声音不免大了些。 袁棣赶紧“嘘”了“一声,说道:“你小些声,你在这儿的身份是马夫头何大,除了我合府上下没人知道。你冷静点儿随我来。”说着出了门溜溜达达似闲逛一般往马厩去,杨洛擦着满头大汗紧随着。 其实俩人都有心事,杨洛心想。 ——固然袁家是待不下去了,可是出了这个大门他还能躲到哪儿去呢?正屋虽是勉强搜过了,可袁家门户极严,张让又一心要抓到杨洛满门,随袁棣过去岂不是与虎谋皮? ——而且……还不知道……父亲和弟弟……还有四叔他们……到底怎么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七章出逃邺城 袁棣拉着杨洛走到马厩里,里边有一辆马车,袁棣说道:“杨洛兄弟,天地茫茫,你我相识虽不过半日,可你也算是我的一位难得的知己了……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我今日所冒之风险,希望你以后还能记得。” 杨洛点点头,郑重地说道:“袁兄的大恩大德,我此生不忘,永心铭记。” 袁棣笑了笑,拍拍杨洛的肩膀。说道:“保重啊,这里有些盘缠,你拿着路上用吧。”说着,袁棣从兜里拿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钱袋来,放到杨洛的手心里,说道:“这些银子,应该够你用了,以后可要多多保重啊。” 杨洛郑重地点点头,接过了钱袋,正欲开口,袁棣便打断了他,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先走,我留了一封信,在马车里面,等你出了城以后,再打开来。知道吗。” 杨洛心里渐渐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来,已经过去半天了,四叔没有来找自己,父亲也没有消息,而袁棣还对他处处隐瞒,杨洛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妙的想法了,可是毕竟没有确凿的消息。所以杨洛暂且还是有些侥幸之心的。 但是现在……连这点侥幸的心理都……都荡然无存了。 杨洛讪笑一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 袁棣也是苦笑,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袁棣才缓缓开口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嗯……” 时间不等人,杨洛赶紧拿了些灰泥抹在脸上,然后换上一身车夫的衣服,口里塞上木炭,便赶着马车出城去了。 一路上有惊无险,邺城城门层层设卡,检查十分严密仔细,然而杨洛还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关卡。 直至出了城门,走了好远以后,杨洛才敢拿出那封信来。掂着信的手一直在颤抖,杨洛手心发颤着打开信来,信是袁棣写的。 “杨洛兄弟,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你的四叔杨鼎和弟弟杨德已经不在人世了。樊陵和许相向孝龙尉检举了你的父亲,大鸿胪杨志,说大鸿胪府上私藏隐梁王的遗物,孝龙尉首领张让得知后,便带人赶往你家搜查。结果真的搜了出来,随即,你的弟弟杨德便被张让杀死。你的四叔杨鼎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给你通风报信。却被孝龙尉杀死在胡广的葬礼上,在胡广的家里。大鸿胪杨志被抓,已经送往京城,而现在全邺城到处都在找你,你要走得远远的,家乡如果还有亲人的话,可以托人通风报信,赶紧走掉。” 杨志信已看完,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眼泪也随之滴落。 “父亲……四叔……弟弟……” “啊——” 杨洛的哭声响彻于野。 袁府。 袁棣脚底抹油般地跑回到家里,不知为什么,袁隗正独自坐在厅堂里生闷气,看来还在为段颎那件事情耿耿于怀。放不下心来。 他见儿子袁棣小跑着跑过庭院,心中不免有些不满,便喊道:“过来!” 袁棣心底一凉,父亲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袁棣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不敢抬头看袁隗,只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问道:“父亲,怎么了。” “孔子有云,趋步过庭,乃不敬也,”袁隗也是从小念这些四书五经长大的,对孔子和孔子儿子孔鲤之间的典故还是很了然于胸的,说道,“《大学》读了吗?” 袁棣心里暗自送了口气,想道,原来父亲没有发现。可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难堪的样子,答道:“我……我读了……只是有些不通透……” 袁隗笑了,有心要考他的学问,便命他诵《礼记》、《中庸》,哪知袁棣却不以为然。 袁棣理直气壮地说道:“孩儿如今很少读这些书。” 袁隗错愕地问道:“为什么?” 袁棣撇撇嘴,说道:“不喜欢。” “你好大的口气!”袁隗一听就来气,说道,“亏你还是在国子监蹭学念书念出来的,竟这样轻狂。你以为学通孙武子十三篇就了不起了,是不是?” “不敢。”袁棣仗着胆子说道:“儿子读的是真正有用的书。” “哼!自负聪明,刚愎自用!”袁隗冷笑道,“那我倒要问问,什么才是有用的书?” 袁棣振振有词道:“孙武子十三篇、桓宽之《盐铁论》、扬雄之《法言》、桓谭之《新论》、王符之《潜夫论》、王充之《论衡》、班孟坚的《白虎通》等等,这些才是有用的书。” 袁隗不禁一愣,却问道:“君子不器的道理你可知道?” 袁棣说道:“君子虽不器,亦当有一技之长。” “哼!狡辩!”袁隗似乎真的发火了,指着袁棣骂道:“我不问你了,你给我出去!” 话说虱子多了不挨咬,挨骂挨多了袁棣也不当什么事儿了。只苦于不能出门,便像往常一样在花园中与小厮们蹴鞠。刚玩了一会儿,便见二叔袁启跑来“应卯”,忙叫住他一处玩。袁启满腹牢骚:“去去去!被你爹训斥了一通,谁有闲心哄你?我还烦呢!” 袁棣苦道:“侄儿实在是闷得慌,弟弟哲儿天天就知道看书看书看书,爹爹又不叫侄儿出门。” 袁启突然眼珠子一转,坏笑一声,问道:“你想出门吗?” 袁棣点点头,问道:“当然想。”其实他主要是想出去打探打探消息而已。 袁启便说道:“那跟我走吧!你烦我也烦,陪我一处解解闷儿吧!” 袁棣自不明白袁启叫他如何陪,便随他去了。哪知袁启带他回府,摆下酒席,叫来两个歌姬。一边饮酒一边听她们唱曲。刚开始还好好的,唱到一半袁启竟拉过一个歌姬,抱在怀里就亲嘴。袁棣哪里见过这阵仗?汗都下来了。袁启却不以为然,硬将另一个歌姬推到他怀里。 袁棣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觉得被那女子摸得心头暗颤,热血沸腾,痒痒的实在难受。最后实在受不了,推开歌姬,也不顾曹鼎了,跑出门骑马便跑回了家。待回到府中,心头仍在怦怦乱跳,索性找弟弟读书稳稳心神。 “哥哥你可回来了……”弟弟袁哲瞅他进来还挺高兴,说道,“正有事有劳兄长指定迷津。” “干嘛这么攥文假醋的?有事儿就说!”袁棣瞧他文绉绉怪可乐的,暂把自己那点儿荒唐事放下了。 “我虽学不及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然四书五经也是了然于胸的。”袁哲口气颇为自傲,晃了晃手里的竹简,说道,“唯这兵法怎么也看不透!” “哦?还有你小子看不懂的书?竟然开口问我了,说说吧。”袁棣撩衣坐下,颇为自信地说道。 袁哲随意举起一卷说:“就拿这《孙武子》第一卷的《计篇》来说吧!‘兵者,诡道也。’你听听,诡诈欺人岂不有违君子之道?而且‘亲而离之’明明就是小人所为!孙武何以教人诡道?你还在一旁批什么‘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这都是什么用心嘛!” 袁棣瞧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真是从心里觉得弟弟既可气又可笑,说道:“哲儿,你的《论语》、《中庸》是不是读得太多了呀?两军交战是你死我活的拼杀,怎么能讲什么君子小人呢?” “不对呀!君子以仁德取信于天下,所以不欺君、不欺民、不欺心,亦不欺敌!仁德所在恶者望风而靡,何用诡诈之术取胜?昔日周武王会诸侯于孟津,牧野一战殷商兵卒望风倒戈,不正是这样的道理吗?”袁哲倒是越发认真起来了。 “哲儿,你为什么不说孟子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呢?依他的话讲,武王连兵都没用商人就降了!”袁棣不屑地说道,“仁德的话断不可全信!孟子说‘无道齐桓晋文之事’,可他推崇的周武王却是以杀戮夺取天下的。难道不是吗?” 袁哲一时无语了,孟子确实有失语之处,这是无可争辩的。 袁棣继续说道:“你还没想明白吗?打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必要速战速决,才能使国家少受损失。以诡计取胜、用智谋对敌,可以很快战胜敌人,使百姓安定,你想想,这就不算仁德吗?而且当初周武王会师孟津合诸侯之兵也是以多攻少、以强取弱,还不单单是仁德的原因。” 袁哲摇摇头又说:“虽说是这样,但古人用兵纷纷约定时辰、地点,攻杀战守皆有定制,互不相欺,那不也是君子之战吗?” 袁棣反问道:“哲儿,你为什么句句不离‘君子’二字呢?” 袁哲问道:“难道君子不好吗?” “并非不好,我不是说了嘛,两军争斗之时不能分什么君子、小人,也不能刻意追求信义。宋襄公就是因为在战场上讲君子信义,不肯偷袭渡河的楚军,才在泓水战败祸国殃民的。”袁棣不知不觉也认真起来了。 袁哲说道:“话虽如此,但宋襄公不也名列春秋五霸之中了吗?正因为他讲求信义、宽而待人呀!” 袁棣反被他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宁学宋襄公之仁,也不以诡诈之术待人。”袁哲一脸严肃地说道。 袁棣哑口无言,只得说道:“你可真是读书读呆了!” “另外还有这一段……”袁哲又拿起《九变篇》,说道,“这里说‘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你听听,‘必生’‘必死’‘忿速’倒还罢了,怎么连廉洁爱民……这些事情也成了危险之事呢?” “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袁棣款款而谈道,“将帅廉洁爱民原是美德,但过于看重名节或一味注重百姓,就会被敌人利用。孙武的意思是要将帅明晰利害,放宽眼光,方能在战场上随机应变。” 袁哲问道:“你能举个例子吗?” 袁棣想了想,接过竹简放在桌案上,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爱民,可烦也”的原文旁写道:“出其所必趋,爱民者,则必倍道兼行以救之,救之则烦劳也。” 袁哲点点头,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说道:“你写了这么多,都快成注解了!” 袁棣笑道:“咱们生在太平年间,自然不必非学这等兵书战策,我也不过是消遣消遣罢了。你若有兴趣,我房里还有《司马法》、《尉缭子》只管取来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八章 袁棣的家世 “我可读不透,还是算了吧!”袁启摆摆手,说道。 袁棣倒是颇为自满地说道:“嗯。我看你这辈子也当不成将军了!” 袁启也笑了,说道::“我虽不成,但你认识那么多朋友,把你所批注的这套兵法拿去给他们看看,一起讨论为将用兵之道,纵然没什么裨益,博众人一笑又有何不可呢?” 这倒是提醒了袁棣,杨洛也是很喜欢探讨兵法,何不拿去给他看看?只是物是人非…… 袁棣有些黯然,可是立马又换了心情,说道:“你说得对呀!可惜咱身在城里最多是纸上谈兵,若在家乡倒可以模仿一下战场。” 袁启瞪大了眼睛,问道:“模仿战场?” 袁棣点点头,说道:“是呀!在谯县老家时总看见堂哥堂弟他们这么玩。把大家分为几队,就用木棒石块当兵器,打得还很热闹。”袁棣暗想,自己当年就是因为沉迷于打群架,所以才迷上政论兵法的。袁启听了似乎颇为神往,喃喃道:“谯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上次回去我还太小,只记得那时娘很年轻、很漂亮……” 袁棣与袁启并非一母所生。袁启之母是袁隗的正室夫人,袁棣却是小妾所生。但他俩母亲都已过世,袁隗连丧三子又失妻妾,就只剩袁启、袁棣相伴,所以对两人不分嫡庶一样看待。 袁棣见弟弟忆起伤心事,慌忙说道:“咱的娘亲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婶娘,她很想你呢!还有堂哥堂弟,堂姐堂妹他们呢。” 袁启点点头,说道:“等再过两年,我也要自己回乡看看……像你一样!” “傻小子!”袁棣抚摸着弟弟的头,说道“那以后我们一起去吧……最近邺城也不太平……大鸿胪杨志也没了。” 袁启眨着眼睛,追问道:“你前些日子偷偷翻墙出去,应该就是为了救大鸿胪的儿子杨洛吧?” 袁棣一听大吃一惊,连声问道:“你、你……” 袁启颇为自满地说道:“你真以为我是个书呆子吗?自段颎那日搜府,你动不动就藏在父亲书房窗下,为的什么还不清楚吗?” 袁棣听得目瞪口呆了,他从来只把弟弟当成书呆子或者大儒那等人物,从没想过这老实孩子也有心计。 袁棣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我帮助杨洛兄弟对吗?” “当然对啦!既然读书就当明是非。党人宦官谁是谁非我心里能不清楚吗?”袁启冷笑道。 “你千万不可告诉爹爹,不然我就惨了!”袁棣一咧嘴,说道。 “那是自然。”袁启坏笑一阵,说道“不过……” 袁棣忙问道:“不过什么?” 袁启说道:“哥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可不能乱出主意呀!”袁棣开始对弟弟小心了。 “你陪我去见爹爹。”袁启说着拿起竹简。“见爹爹?你这还是要告诉他啊?”袁棣急得都要给弟弟跪下了。 袁启叫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呀?我叫你陪我见爹爹是想回禀兵法的事情。今天他让我诵读你平日看的兵法。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我读得乱七八糟,一准得挨骂。有你在我身边,我好应对啊!走吧。” 袁棣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下疑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爹爹今天让我诵读的却也是启儿平日看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我们换着来念呢? 兄弟两个乖乖来到袁隗房中,袁启战战兢兢地将兵书举给父亲。 袁隗头也不抬地问道:“读得怎样?” “孩儿愚钝,不能领悟。”袁启低着脑袋实话实说。 不料袁隗没有发脾气,只是凝视小儿子,好半天才长叹一声道:“启儿呀,你叫为父我失望了。唉……读不懂就无须再看下去了。”说着接过竹简。 袁棣忙打圆场,说道:“启儿年纪尚小,读这等法或许早了一点儿。” “非也,非也……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袁隗连连摇头。 袁启听他这样说,反倒笑了,说道:“这倒也是,哥哥就对此道精通。三叔给他那套兵书被他批批改改,好像那郑康成注经书一般。” “哼!你还真抬举他,”袁隗瞥了眼大儿子,说道,“郑玄乃一代大儒,他算个什么东西?”袁棣咽了口唾沫,禁不住问道:“爹爹为什么要叫我们看对方的书?” “为什么?我的傻孩子们,我倒想看看你们谁能融通文武,谁能承继好我袁家的家业。结果呢?两个都不中用!”袁隗似乎很生气,一摆袖子,喝道,“都出去吧,别在这里烦我了。” 天色渐晚,袁棣回到自己静悄悄的房里,心不在焉翻着自己注解的兵书,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我能成为一名将军吗?就像卫青、霍去病一样,还有皇甫规、张奂不也很杰出吗?统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为国效力是什么样的感觉?父亲不是和段颎很熟嘛,我可以向他请教……不行!段颎不是个好东西,党附曹节、贿赂宦官,为了战功纵容手下劫掠羌人……致使战火连连,血债累累将来一定没好下场……可是父亲不也和宦官交好吗?不过他一心为了振兴袁氏家业,或许世人都误解了他,他绝对不是向宦官献媚的小人!光读兵书不行,要想成为真正合格的将帅还是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多在经史上用功才行。不过,像启儿那样读成书呆子就不好了。怎样才能算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是造福一方百姓,还是奋勇于行阵间为震慑一方的将军?卫青、霍去病、虞诩、班超,他们算得上英雄吗?” 从来不考虑明天该如何的袁棣,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憧憬。他合上竹简,信步来到窗前望着天空:漆黑寂静的天空阆阆无垠,缥缈的云间隐约露出月亮和点点星辰。袁棣突然想今天被歌姬抚摸的感觉,真是怪怪的。不知为何又记起四叔给他相中的那位林家姑娘,她长得好看吗?还有那位杨洛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袁棣转身和衣躺在床榻上。一会儿想父亲、一会儿想段颎、一会儿想四叔、一会儿想七叔一会儿想不知踪迹的何伯求、一会儿想未来的新娘,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棣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睁开眼才发现天早就亮了,他就这样睡了一夜。伸了懒腰后,袁棣赶忙爬起来唤小厮伺候洗漱。 袁棣怪罪小厮道:“昨儿就这么睡了,你也不叫醒我。” “大少爷!老爷说您累了,没让叫。”那小厮答道。 “父亲昨晚来过?”袁棣一愣,问道。 “是呀!老爷在您房里待了半天,还看了会儿您那些书呢!”小厮指了指桌案上的《孙武子》,说道,“老爷昨晚可高兴呢,看了您那些书回去又喝了点儿酒。笑到半夜,这半年多头回见老爷那么高兴。” 袁棣听了心中欢喜,只矜持着不露笑意,说道:“行了!少要啰唣,你忙你的去吧!” 用过早饭,他匆忙跑去向袁隗问安。哪知袁隗还是板着那张苦瓜脸,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看一样,只问道:“昨儿你二叔叫你干吗去了?”袁棣脸都红到耳根子了,赶忙说道:“没……没什么……” “哼!我也管不了你,不愿说就算啦!”袁隗狠狠瞪着他,说道,“我算是瞧透了。你在外面待得心野了,也关不住你了。谤书的案子也差不多了,愿意出去就出去吧!少在家里沉着这张脸。” 话虽然是横着过来的,但袁棣大喜过望,总算是能出去到处玩了。 他把十三卷兵法仔细卷好、捆牢,放进布袋子里。都整理好了,唤家人备好马,把布袋子往鞍上一搭,也不叫从人跟着,单人独骑往五叔袁逢府上去了。 袁府门前车水马龙,京官、门生、故吏纷纷来拜谒,递名刺各自等候。见此情景,袁棣正发愁怎么进去,一个守门人竟恭恭敬敬迎了过来,说道:“您快请进!” “我!?”袁棣没想到这么多有身份的人都要等待,守门人却单迎他,说道,“你认识我吗?”只见守门人猛地捂住脑袋:“又问这个!别打我,大爷您尽快请进吧!” 原来正是昨天袁棣闯府门时打的那个家丁。袁棣当时心急如焚自然不记得,可那家丁恐这辈子忘不了他!这次到了二门,忙说明来意,有家丁报知。袁棣的堂哥袁丘听说后亲自迎出二门,见他没带一个从人,腋下还夹着十几卷书,忙上前接过书来往侧院自己书房让。 “五哥问也不问就把书接过去了,莫非算定这书是给你看的?”袁棣笑道。 “堂弟还是那么爱开玩笑啊。”袁丘笑道。 “河伯娶妻,西门豹除巫,此事载于《战国策》。该书甚是诡道,贤弟还是少看为妙。”袁丘说道。 袁棣应了一声,见屋里已经坐着两位客人了。“孟德不认得吗?”袁丘说着话指向其中穿大红衣服的人说,“这位贤兄乃廷尉崔大人之子崔钧。” 袁棣听是与父亲颇有交情的廷尉崔烈之子,已有亲近之感。又见他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面红耳赤,目若朗星,有从头到脚一身大红,带着一股尚武之气,更起了爱慕,遂拱手行礼道:“家父现任卫尉之职,与令尊甚是交好。我也久闻兄长大名,只恨无缘相见。棣有礼了。” 崔烈忙还礼道:“原来是袁棣呀!这也算得父一辈子一辈的老世交了,咱们多亲多近。”说罢四个人都笑了。 袁丘又拉过另一位介绍道:“这位贤弟姓许,名攸,字子远,与我是同乡。他可是桥公的门生。” 袁棣不禁举目细看:许子远身高不足七尺,挽着发髻外包方巾,身穿白粗麻长衣,腰系玄布带子,外罩白中透黄的氅衣,毫不出奇的装扮;脸上看,一对稀稀疏疏的肉梗子眉毛,小巧玲珑的元宝耳朵,瘪鼻子大厚嘴唇真是丑得出了奇,但生就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灵光秀气。 许攸开口便道:“兄台可是当年司隶校尉府里壁上留妙笔、堂中溺琼浆、房上挑青瓦的袁棣?” 袁棣一愣,心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这也罢了,可连我小时候墙上画画、堂上尿尿、上房揭瓦的荒唐事都晓得,也真是奇了!而且这小子好厉害的口舌,桥玄的门生果然与众不同。” “正是在下,子远好厉害的口舌!” 四人入座,说话投机,没多久已混得烂熟了。 崔钧也是个好武的,年龄也最长:“列位兄弟可知道,会稽郡有人造反了。会稽郡出了个叫许韶的土豹子,在鄞县附近拉了一支队伍,现在都自称‘阳明皇帝’了!” “哼!白日做梦。”袁丘冷笑道,“这些土豹子都是痴心妄想,什么样的出身就想当皇上。人命天定,好好种地才是!发的什么狂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一十九章兜兜转转 不知为何,他们这两句话极不入袁棣的耳朵。他过去在谯县家乡多见穷人被欺,早有同情之意。更兼与落魄天涯的杨洛交了朋友,早就没了门第之见。可毕竟自己是客,又与堂哥袁丘相交甚厚,不好说什么。 崔钧笑道:“你们可别小看这个许韶,还确实有两下子。” “怎么了?”许攸问道。 崔钧两眼放光道:“他带着乌合之众竟然打败了官军。你们想想那扬州刺史是谁?尹端!在西北一辈子带兵放马的老将,竟然败在他手里,这还了得?” 袁棣却是不禁感叹道:“虽然战败,恐罪不在尹老前辈身上。” “此话怎讲?”崔钧面露疑惑之情。 袁棣说道:“尹端乃是西北名将,辅佐老将军张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毕竟只是打羌人的好手,要斗南人就不一定了。再说扬州多少年没有过战争了,武备早已经松懈了。” 袁丘又补充道:“最要紧的实际不在战场上。段颎与宦官勾结陷害张奂,尹端也跟着倒霉,表面上看是当了扬州刺史,实际上是被从原来的军队调离了。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哼!说到底还是宦官可恨,天下竟没有一件坏事跟他们没关系。”袁棣咬咬牙,继而问道,“尹老将军兵败,朝廷可有斥责?” 袁丘说道:“被革职了。要不是他手下功曹朱军贿赂宦官买了他一条活命,就被段颎整死了!” 崔钧说道:“现在朝廷又派臧旻去打许韶,还未知胜负呢!听说臧旻得了个乡导叫做宇文护,是战国名将之后。” “什么战国名将之后呀?说得神乎其神的,我看也是平平,未必有什么真本事。”袁棣笑笑,当时并没把宇文护放在眼里。 袁棣所考虑的一直是朝里的事情,不知道大鸿胪杨志怎么样了,所以对打仗并不甚关心,转移话题道:“刚才你们说段颎,那样的人哪里配当太尉呀!太学如今都被他搜刮一空了。太学生以后都是朝廷的官员,这样被抓了、杀了,以后朝廷依仗什么人?” “依仗咱们呀!”崔钧倒是很自负。 “嘿嘿!你想得倒是美,当今皇上有自己的人要用。听叔父说,他正盘算着让以前陪他玩的那些人都当官。什么唱曲的、写字的、画画的、博弈的,甚至斗鸡走狗之徒,如今都要做官了。还美其名曰叫什么鸿都门学,要任芝、贾护、乐松那等宵小之人管辖。真是……”袁丘还是嘴下留情,没那胆子敢乱说皇上坏话。!%^* “难道数年寒窗、连年战功,还不及画工的一幅画吗?”袁棣有些不信地问道。 “你别当笑话,鸿都门的画工江览,皇上要让他当侍中。”袁丘苦笑道,“叔父为了这事儿跟皇上谏了好几次,不管用呀!人家江览跟张让的关系硬着呢,谁也扳不动。” 三公之贵竟然扳不倒一个画工,这也真是奇闻了。袁棣不禁思量,我当初还想着以后入京时还打算联系官员上书感动皇上,放过大鸿胪,现在看来当今万岁行事还不及先帝呢!先帝虽不理政务,但总不至于乱施政令,而当今天子却是馊主意一大堆。当然,这样不满的话是不能明说的。 “袁棣!袁棣!袁先生!” “唔。”听到有人喊他。袁棣慌忙回头来,见许攸正手捧着他的兵书,怪不得这半天不见他说话。(!&^ 许攸啧啧称奇地问道:“这套《孙武子》批注斑斑,可是你所为?” 袁棣点点头,说道:“是。” “小弟大开眼界啊!”许攸拱了拱手,夸道。 袁棣笑道:“不敢不敢。” 许攸问道:“你是想让袁丘兄过过目吧。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先借我观览几日?” “这……子远若不嫌弃拿去看就是。”袁棣虽这么说,但心里不太高兴,毕竟初次见面,拿给自家堂哥看的东西他先要走,真是不见外。 聊了一阵,袁棣先行告辞,才刚刚回到家里,正在后花园练剑,正练到兴起之处,弟弟袁启跑过来说:“哥哥,父亲叫你去前堂会客。” 袁棣擦了把汗,不屑道:“又是什么劳什子的人物,难道又是徐林那种老货?我都快看吐了。” 只听袁启说道:“王甫来了。” “他来做什么?”袁棣耳朵里已经灌满了王甫的劣迹,但从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袁启说道:“这些天你只顾着读书这里不晓得。王甫时常来咱家,每次都是乘坐小车,偷偷摸摸的。” 袁棣冷哼一声,问道:“背人没好事儿——那他见我做什么?” 袁启说道:“依我看你要交好运了。当初他在咱府里见了樊陵,没几天的工夫樊陵就从一个散秩郎官升到京兆尹了;许相也是一样。今天他要见你,必定是福不是祸。” “是祸可躲不过。”袁棣立刻想到了杨洛一家的事,说道。 袁启笑道:“你只管大大方方去见,叫老阉人见识一下咱袁家后生的风度。” 袁棣笑道:“那是自然。” 话虽这样说,但真见到王甫时,袁棣却怎么也潇洒不起来。阉人作为不完整的男人,过了三十岁便衰老得很快。王甫已经年近六旬,一张白净的面皮皱纹堆垒,但却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白发苍苍,就像一位和气的老太太。袁棣甚至有点儿怀疑: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人,真的会是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大奸臣吗? “袁家小子出落得越发体面了。”王甫越笑皱纹就越多,说道,“当年你过周岁,我还来抱过你哩!” 袁棣真不晓得这样的话该怎样回复,只得说道:“小可依稀记得,对……依稀记得。” “你还真会顺藤爬。那时才一岁,能记得什么呀?”袁隗打趣道。 王甫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尖厉高亢、阴阳怪气,好像夜猫子的叫声:“今天是我休沐的日子,特意来看看袁兄弟。您真是客气,还叫令郎公子来拜见我。老朽深感荣幸呀……” 他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咱们都是老交情了,有什么事儿老弟你可以直说。” 袁隗摸了一把儿子的肩膀,说道:“我这小儿今年一十有九了,自幼研读诗书,还略通兵法,有志为朝廷效力。您老看看,可不可以稍做疏通,让他早早入仕呢?” 袁棣这会儿明白了,为什么在自己府里见到王甫的人都交了好运,原来父亲一直是以这种方式向他“推举”人才。其实他本心并不急着为官,因为本家五叔的影响甚至还有一点儿抵触的情绪,但这会儿可由不得自己了。 王甫点点头,却说道:“俗话说子孙自有子孙福,莫为子孙做罪人。现如今五十岁的明经、孝廉车载斗量,贤侄还不到二十,你就忙着为他的仕途操劳,是不是太心急了?” “这可不算心急,孩子现在虽小,一晃可就大了。趁着我们老兄弟们都在,好好扶持一下他,不为了他,还为了我袁家祖上留下来的名声呢!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袁隗赔着笑脸,说道,“我也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望他早日当个孝廉,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王甫却不理他的茬,兀自感叹道:“依我说,近些年这察举之事也太过草草了。甭管有没有本事,只要攀上关系,什么人都能当官,这也太失朝廷的体面了。你知道老百姓街头巷尾都是怎么说的吗?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洁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你听听,这都是好话吗?处在我们这等位置上,到处都是人情,管不管都不合适,难啊……” 朝廷用人不明,根子不就在你身上吗?袁棣听他打官腔,情知父亲是要白费心机了。 “袁老弟,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说袁棣这孩子不好。咱只是就事论事,谈谈这些年的弊政。”王甫不动声色,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袁棣一番,突然道:“贤侄,你肋下佩戴的那柄宝剑看起来不错呀。” 一句话出口,袁棣差点儿没趴在地上。他只知自己的叔父袁康的心思缜密,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难道王甫也识得此剑? 却听王甫笑道:“想必那就是隔断段纪明兵刃的那把剑吧?”说着似乎毫不在意瞄了一眼袁隗。 袁隗这会儿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如今段颎比自己炙手可热得多,又更敢不顾脸面为王甫办事。前番令段颎受辱,他必定到王甫跟前添油加醋诋毁了自己一通,所以王甫才会故意不管儿子的事。想至此心中暗骂段颎,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无故结仇。眼见得不拿出点儿真东西撼不动王甫了,便笑道:“王大人您说得对,我们袁棣就是孝顺。那次要是没有他相救,我这条老命可就断送在段颎之手了。这样的孩子要是当不了孝廉,岂不委屈死了?慢说是赔上几句好话,就是叫我破费万千家财又有何妨?” 王甫之所以推三阻四,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袁棣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贿赂这种行为。只见这个刚才还信誓旦旦冠冕堂皇的老阉人,倏然止住了笑颜,一脸严肃道:“哦?听你这么一说,这孩子还真够得上当个孝廉的,老夫也爱惜他这点孝心。了不起,了不起……这事儿我就试着替你办办吧。” 跟宦官办事,只要钱一出手,立刻水到渠成。袁棣还在诧异,这个人怎么能变脸这么快,却忽然听见袁隗却连忙催促道:“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谢谢王大人?” 袁棣赶紧跪下,违心拜道:“多谢王大人栽培!” “你们太过客套了,咱们是什么交情呀?”王甫讪笑着。什么交情?钱的交情呗!若不是老袁家祖上富可敌国,留下这片花之不尽的家财,他王甫岂能好心好意提携他袁家?袁棣这会儿算是把官场上的事态人心瞧明白了。不过还没当官,就先要靠王甫这等臭名昭著的阉贼提携,这滋味实在是酸酸的。 袁隗是多少年摸爬滚打出来的,可不像儿子那么脸皮薄,说道:“交情归交情,辛苦归辛苦。您既帮了我们小子,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以后我家小子有出息了,也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恩典。有什么不顺之处,我们父子自当效劳。” 王甫点点头:“这也是你们父子厚道呀……贤侄想必还有些功课,就先忙你的去吧!” 袁棣知道他们要谈钱了,赶紧再拜而出,却寻自己的老地方,蹲下来偷听他们说话。 只听父亲娓娓道:“如今梁王也死了,碍眼的大鸿胪我也搞定了。您老人家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袁棣听了,不禁心头一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章 报复 “唉……话虽如此,但我这边还是很难呀。”王甫的口气似乎比刚才放松了不少,说道,“你不知道,如今宫里那帮小崽子们不安分打着我和丞相曹节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受人钱财,可没少给我添麻烦。就说前几天吧,几个小子偷了宫里几件宝贝,跑到河南地面去卖,结果犯了案,叫人家锁拿在监。这几个小人也太不厚道,硬说是我支使他们偷的,还说卖了的钱还要孝敬给我。这不是不白之冤吗?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就是就是,您老人家是国之栋梁,怎么会行那等下作之事。”袁隗顺着他的话说道,“还不叫人赶紧杀掉这几个小人?” “唉,袁兄怎么这样说?那些小子毕竟刚入宫,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好歹叫我一声爷爷,我能忍心弄死他们?”王甫假模假式慈悲道,“所以,我想还是把他们保出来,多少破费点儿钱有什么要紧的。” 袁棣在窗下听得明白,心道:“想必那帮小宦官定是受他唆使,不然他岂会发这等善心?身为宫中主事,竟私自贩卖国宝,这老东西也真是贪婪至极。”然而出乎袁棣意料的是,袁隗却是诚惶诚恐,说道:“您老人家真是好心肠,以德报怨,佩服佩服!” 王甫笑呵呵道:“别佩服我,我虽是这样想,却是有心无力啊。老弟想想,这里面牵涉国宝,岂是寻常?我至少也得跟京兆的官员破费一番,不能叫人家说我仗势欺人私纵囚犯。再说了,上上下下那么多办案的人,人家受了苦担了责任,又是为朝廷办事。怎么也得一人混双鞋穿吧?可这全都算下来,少说也得花几千万钱吧?” 袁隗当然明白这是给自己“开方子”,接过话茬!说道:“您不用说了,就冲着您这点儿善心,我掏三千万给您,咱得把这件好事办成。” “哟、哟、哟,”王甫假意推辞,问道,“拿您的钱,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能为您老人家解忧,岂不是我的福分?这不是今天您老提到这儿了嘛,若换做平日,想为您办点事儿岂轮得到我?”袁隗颇爽快,拍拍胸口说道,“再说您老人家为我们仲简操这么大的心,我帮帮您也是应该的。” 袁棣听了心中一阵阵的不满。 ——父亲也是位列九卿的人了,对这老阉人王甫也太过屈媚,有失大臣的威严。这时又听王甫说道:“也难为老弟一片赤诚,那老朽我就笑纳了。咱还按照老规矩,你差人送到我休沐宅子去就成。” “您老放心吧!”袁隗赶忙应承,举孝廉这段事儿才算完,又问道,“王大人,最近宫中可有什么见闻?” 只听王甫叹气道:“别提了,董太后正在生气呢!” 袁隗忙问道:“怎么了?” “都是陈方那个老东西招惹的,董太后的兄长董宠贪了点儿小钱,就被陈方弹劾了。其实人家好歹是皇帝亲舅舅,何必这么严苛呢?董太后本就是藩妃,名分原有些不正,他这么一搅,太后的脸往哪里放?”王甫哼了一声,说道,“咱们这点儿事,切不可走漏风声让陈方知道,不然又要惹出麻烦来了。” “您还怕他不成?”袁隗笑道。 “自然是不怕,不过当今万岁很倚重这老儿。他年岁高、功劳大、资历又深,倚老卖老的,满朝文武却都得给他面子。就连我和曹节也是撼不动他的。别的且不论,单说段颎搜拿大鸿胪杨志他儿子杨洛,整个邺城里外哪个官员敢不让搜?就连你袁家、还有那张家不也搜了吗?哪知到了陈府,那老家伙站在门口把眼一瞪,硬是没人敢往里面迈一步。” 袁隗暗地里叫声好道:“好一个厉害的老臣,对付宦官和段颎那等小人,就该有这等气魄!” “这等乖张之人目前还不少呢。”袁隗借题发挥,说道,“就比方现任的沛相师迁,这个人骨头就硬得很。如今我家仲简要举孝廉了,郡里的事情若无此人点头很是难办。” “师迁算个什么东西?我治不了陈方还治不了他?”王甫一阵冷笑,说道,“你只管派人给他递句话,贤侄的事情他若管便罢,若是不管,就要他留神他项上人头!” 袁隗笑道:“好!有您老这句话,我就心安了。” 袁棣实在是觉得此事不光彩,自己这个孝廉是拿钱换来的,还要仗势压人。等到自己当了官,还不知道要挨多少骂呢!听他们又说起别人的是是非非,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索性不再听下去,起身蹑手蹑脚回了房。 袁启笑嘻嘻地等候着兄长,问道:“怎么样?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要交好运呢?” 袁隗摇了摇头,说道:“唉……好运是有的,但来得却不甚光彩。” “怎么了?”袁启察觉到袁棣的不对劲,赶忙问道。 袁棣叹了口气,问道:“弟弟……如果说,爹爹他……他害死了梁王……” “嘘!”袁启赶忙堵住了袁棣的嘴,左右看了看,慌忙道,“爹爹饱读经书,怎么会是那种人?” “是吗……”袁棣笑了笑,不再说话,知道这个榆木脑袋都弟弟根本就不懂。 邺城,城郊。 杨志始终没有吐露半个字,张让一番拷打之后,把杨志塞到囚车里,运往京城洛阳。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杨志虽然被关在囚车里,可还是趾高气昂地抬着头,迎着阳光。 再过几天,他可能就永远也看不到着阳光了。 ——洛儿……但愿你平安无事…… 阳光焦灼,道路两边行人带着斗笠草帽纷纷侧目,看着那站在囚车里的大鸿胪大人,他虽然发鬓散乱,可仍然硬气。这也是杨志故意的,既然自己将死,倒不如搏个好名声,这样也可以为自己的儿子积点善缘。 阳光实在是辣眼,杨志稍稍低下头来,一双藏在斗笠下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下。 ——洛……洛儿…… 杨志瞬间露出了既惊喜又苦涩的笑容,看着那张藏在斗笠下面的脸。 ——一别两宽……保重…… 杨洛最后看了一眼杨志,然后拉低了帽檐,匆匆走开了。 这是父子两的最后一次见面。 而后,杨志被斩首于洛阳东门。 三个月后。 邺城,夜间的怡红楼。 杨洛蹲在怡红楼对面的屋顶上,像烟囱那般,没有人注意到他。 而他则是解着夜色的掩护,直直地盯着下面,看着下面的街道。 樊陵刚刚升了官,志得意满,兴冲冲地走进这烟花柳巷之地,进门便喊道:“给我来瓶女儿红,二十年的不要,要二十一年的,翠花呢?” 一个老鸨赶紧过来笑呵呵道:“樊大人,翠花已经在二楼了,专门等您呢。” 樊陵大咧咧道:“对了,许相那二流子有来吗?” “没有,樊陵大人。”老鸨赶紧应道。 樊陵笑了一声,说道:“嘿,那那个老小子去哪儿了?” 樊陵说着,拿出两个钱袋给自己的左右随从,说道:“这点钱你们自己去耍吧,没事别来打扰我!” 这两个侍从喜滋滋地接过钱袋,朝樊陵打了招呼,就去找自己中意的姑娘去了。 樊陵提了提膀大腰圆的身躯,踩着迟缓的步伐,慢慢地走上楼梯。 “女儿红,是个下手的机会。”杨洛听着,走向屋檐边上。 屋顶下面有个推车,车上驮着一堆稻草,赵旻昊站起来,张开双臂,一跃而下,直接跳进稻草堆里,然后趁人不注意,爬了出来。 杨洛直接走进了怡红楼,虽然他穿的很破烂,但是混在人群里倒也不引人注目,因为很多来这里的人,都不愿意被人认出来。会故意打扮得很破烂。 杨洛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没有发现拿着女儿红的侍者,于是挤进人群里面四处张望起来,寻找着那个端酒的侍者。 “呼……”杨洛轻轻地呼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人到底去哪里了。” “嘿嘿嘿,翠花我来了。” 樊陵那猥琐的声音被杨洛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杨洛皱着眉头自动屏蔽掉了樊陵那极其猥琐的声音。 “这瓶女儿红,快给樊陵大人拿去!” “是!” 正在这时,那老鸨的声音跃入杨洛的耳朵,杨洛赶紧循着声音跟过去,只见一个跑堂的正托着盘子,上面就放着一瓶女儿红。 “卖相好点儿。”主厨拿着一瓶水稍稍地喷洒在女儿红上面。 跑堂的拿着它出来,杨洛就跟在身后,到了没人的拐角处,猛地右手上前勾住他脖子,左手抢过女儿红,背过身半蹲而下,跑堂整个人仰躺在杨洛背上,脖子被死死锁住,无法挣脱,晕了过去,杨洛赶紧四处张望一下,确认没人看到以后,把跑堂拖到角落,用盆栽挡好,然后拿着女儿红上楼。 来到樊陵的房前。杨洛轻轻地敲着门。 “砰砰砰。” “谁啊?”樊陵那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杨洛捏着声线端着女儿红说道:“樊陵大人,你要的女儿红来了。” 樊陵冷哼一声,喝道:“翠花,去开门。” “是。”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来,一个衣衫不整的风尘女子站在门口。 “你!”翠花看见杨洛身上那破烂的打扮,认出他不是那个跑堂的,正欲喊叫,却被杨洛捂住了嘴,然后从腰包里取出一粒药给她喂下去,翠花马上就昏厥过去了。 “什么?怎么搞了这么久。”屏风后面的樊陵见翠花还没回来,便打算亲自过去查看,樊陵赶紧关上房门赶紧躲到屏风另一边站好。 “嗯?翠花你怎么躺在地上?”樊陵突然慌了起来。 樊陵正觉不妙,突然眼前闪过一道人影,然后眼前变得一片血红,身体也无力地躺下。 樊陵捂着流着涌泉般乌血的喉咙,浑身颤抖着,抬头看着杨洛。 杨洛摘下了自己兜帽,蹲在樊陵的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杨洛,还活着。” 樊陵的瞳孔陡然放大,但气管被割断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杨洛的手按到林动眼睛上,樊陵挣扎着不想闭上眼,但还是被赵旻昊合上了。 樊陵的身体最后不甘心地抖了几下,不动了。 解决了樊陵,还差许相,还有樊陵的两个侍从。杨洛下了楼。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他们没有单独地找一个姑娘来陪,而是在楼下混在人群中看一个姑娘卖艺。 “正好两人站在一起。”杨洛踩上栏杆,算好位置,拿出一颗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烟雾弹扔下去,烟雾在人群中炸开,白雾弥漫。 “呼——” 衣袖极速掠过空气,杨洛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跳进烟雾中,左臂拿着匕首在落地的一刻刺穿了一个侍从的后颈,顺着下落的力道将他的脑袋钉在了地板上,而另一个侍从还没反应过来,杨洛就从背后锁住他的脖子,匕首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侍从只觉心口一凉,感觉就像是冬天掉进冰窖里了一样,火辣辣的凉。 这个侍从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杨洛从后面托住他帮着他躺下。 事毕。 杨洛趁着烟雾还没消散,离开人群,往门口走去。 “来,兄弟,喝杯茶吧。”门口的一个侍者端着一壶茶对杨洛招呼道。 杨洛礼貌地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不了,谢谢。” 杨洛走出怡红楼,楼里传来惊悚地喊叫声,怡红楼里一片混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一章袁家的陨落(一) “父亲……我想回乡下了……” 袁棣对袁隗说道。 袁隗放下了手里的文书,没有直接应答,而是揉了揉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才刚刚帮你举了孝廉,你这个时候回家,不是让我白费力气了吗?” “不,我只是想回去看看,”袁棣有些神色黯然地说道,“以后入了仕途,可能就没法经常回去了……所以想趁着这个时候能多回去看看……” “好吧,那就准你回去,半年之内,必须给我回来。”袁隗沉默了一阵,也是有些不禁思乡之情了,说道。 “谢父亲。”袁棣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当天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回到谯县老家。 魏历景臻二年,对大魏王朝来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对于大魏王朝而言,这一年从一开始就预示着衰败。 三月一开始,在洞庭湖以南的交州郡就爆发了大规模的起义。刚开始仅是合浦、交阯两郡的蛮族不满朝廷迫害发动的叛乱,不想这一举动却引发了穷苦百姓的共鸣,不到半个月的工夫,战火竟蔓延了整个交州之地。官军久未操练,被义军打得狼狈不堪四外逃窜,逃兵掠夺他郡,反造成了更大损失。平叛尚未理出头绪,时至四月,京师洛阳又爆发了大地震。民房损毁无数,就连宫中许多楼台殿阁都未能幸免。 五月丙辰日,洛阳又发生了余震,虽然这次宫殿没有受损,但事后宫人在检修时发现侍中寺舍中有一只母鸡变了样子。这只母鸡竟长出了大公鸡的翎毛,还翘起了五颜六色的大长尾巴,而这还仅仅是一系列怪异事件的开始。五月壬子日凌晨,天蒙蒙亮,宫中的人还在沉睡之中。谁也不曾想到,有一个身着白衣的神秘人物不声不响地走入了皇宫,他穿仪门、过复道,当守宫宦官和黄门令发现时,他已经走到了云龙门前。黄门令大吃一惊,恫吓一声:“什么人?”那个一身雪白犹如鬼魂的家伙朗朗答道:“某乃梁伯夏,上殿为天子!”在场的人真是受惊匪浅,黄门令缓过神儿来下令羽林兵士擒拿,可这个白衣人走到殿角处转眼间便不见了。黄门令、掖庭令、五官中朗将、光禄大夫、执金吾各带人马将皇宫内外搜了个底儿朝天,终究没有再看见这个神秘白衣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六月丁丑日,北宫温明殿腾起一股十余丈的黑气,其形状好似一条黑龙盘旋空中,许久才缓缓散去。这件事令人惶恐不已,按照惯例,太尉孟郁、司空陈耽都以灾异被罢免。而袁隗得以升职至司空。然而怪事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刚入七月,南宫的平城门、武库的外墙以及东垣前后墙无缘无故就倒塌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地震后检修时,这些墙还结结实实的。 这一系列的妖异事件,引起了姜望的恐惧,经过和太后一番商议,他下诏将光禄大夫,宁国公杨康、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召进皇宫询问种种妖异的含义。蔡邕借此机会递上密折,趁阐述妖异弹劾宦官,结果却是王甫、丞相曹节安然无恙,蔡邕反而获罪流放朔方,朝廷上下一片唏嘘,实在是对皇上太过失望! 然而失望归失望,更耸人听闻的事件还是接着发生了。十月里,宦官竟从皇后的宫中搜出了巫蛊。姜望勃然大怒,立刻将宋后一族打入大牢,没过几日就以谋反之罪将宋氏一族全部处死。 随着宋氏的覆灭,不知道为何。袁家竟然被人查出来和宋氏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于是连带着袁家也开始跟着大倒其霉。最先受到波及的是袁棣的二叔袁启,袁家出事就是从他身上查出来的,他马上就被姜望罢免了职务,被孝龙尉羁押。紧接着,以往贪污受贿、欺压同僚种种恶行都被揭发出来,又勾起当年勃海王一案的亲属关系,袁启最终也被关进了天牢。袁家一族自司空袁隗以下,上到位列三公九卿、下至九品县衙小吏,全部被罢免官职,无一幸免。 袁棣知道消息的时候,孝龙尉的檄文已经送到了谯县老家,一番抄家过后,只给袁棣的租宅留下几张破船破桌。还有几只破碗。 而袁隗,则是被孝龙尉羁押在洛阳,不过不久之后,也被放了回来,留在洛阳为保袁启出来而到处奔走着。而袁棣,也遣散了老家的小厮们,准备了马车准备搬到谯县乡下去了。 没几日过后,这天早上,袁棣正要坐马车离开,便听送信的人说道,他的弟弟袁哲正在快马赶回的路上。于是袁棣便早早地在村口等着了。 家族遭难本就沉闷,如今又多了一份悲伤。袁棣亲自赶着不言不语,等了近三个时辰,不见袁哲赶来,便准备先回去了。 眼看着车过谯县城西三十里,隐隐约约看见是到了自家村门口,袁棣松了口气。哪知还没进村子,忽听见有人自后面大声呼叫:“停车!停车!” 袁棣自马上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弟弟!只见袁哲骑着马疾奔而来,风尘仆仆,眼里布满血丝,到了近前简直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想必他从洛阳出发一定是昼夜赶路没有休息。 “你去哪里了?”袁哲刚打个照面,便喊道。 袁棣黯然一笑,说道:“我刚刚从租宅里出来,准备去村子里呢。” 袁哲喊道:“我和爹爹已经回村子里有两个时辰了!” 袁棣知道袁哲是有话要说,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消息?” “哇……”忍了一阵,袁哲咧开大嘴便哭。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袁棣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莫不是父亲他…… 袁哲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他脸上都是土,简直和了泥,抽噎道:“二叔他……殁在牢里了……” 顿时袁棣的脑子里轰地一声——二叔死了!二话不说。赶紧搁下死的先顾活的。急忙问道:“爹爹和三叔他们怎样了?” 袁哲支撑着腿站起来,他一路打马狂奔,连大腿都磨破了,忍着疼抽泣道:“爹爹倒无妨,可是三叔他却病得不成样子了,我一人照应不过来。洛阳的宅子被朝廷收了,他们用仅剩的一点钱赁了城西一座小宅子,二叔的尸体没地方停,还在牢里呢!得赶紧奔丧,把四老爷拉回来呀。” 袁棣这会儿脑子里都乱了。 二叔袁启就一儿一女,女儿嫁给宋皇后的弟弟,早跟着宋家人一同丧命了。独生子在他当太守的时候就死了,留下一个遗腹子,孩子太小还在怀抱,孙子是指望不上了。 倒是袁哲一句话提醒了他,说道:“得叫袁丘哥哥奔丧,他是二叔亲侄子,必须得他去。”论关系也只有让堂哥袁丘去了。 “对对对……我不进村子了,有劳贤弟去一趟,告诉堂哥一声。”袁棣眼望着前方茫然道。 袁哲把头一摇,说道:“哥哥您真是懵了?我只听您说过,可和他不熟呀!我找他说这些,算是怎么回事儿?还得您亲自去。” “这可叫我怎么去呀?”袁棣的眼泪这才簌簌流下来,说道,“我一进村,大家就全都知道了,二叔没了,我怎么跟四叔交代啊?他老人家还病着呢!” “那还是我去吧。”袁哲便不多说,连忙跨马便进了村子。 这一刻兄弟两人都沉默了,就连风儿都不发一言,愣痴痴各自立在寒风中。谁都明白,袁家的命运不容乐观。少时间,袁哲便带着堂哥袁丘出来了,还有袁丘的几个兄弟也跟了出来。明明是多时未见,这时候却都没有心情叙谈。袁丘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牵着马、背着小包袱。 袁棣森然道:“堂哥,咱们得把爹爹和二叔也接回来才行。五叔在淮南,一两天之内还回不来呢。”五叔袁布举孝廉后到淮南为吏,虽然罢官但路途较远,还是要些时日的。 袁丘惨然笑道:“你一定累了吧?我跟袁哲去吧。” “不累!这件事还得我去,你得照顾这边家乡的一些琐事儿,慢慢地跟他讲。”袁棣说道。 袁丘点点头,说道“我对你绝对放心……我马上带着车启程,准备拉老人家回来。我和袁哲现在就走,早到一天踏实一天!” “等等!”袁棣忽然叫住他,说道,“袁哲太累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此刻无声胜有声,袁哲,袁棣,袁丘各自上马,连连加鞭又赶往洛阳。 没进家门又要去奔丧,袁棣觉得很累,但是现在一股心火支撑着他。纵有千般芥蒂,父子连心啊…… 二叔袁启给袁棣的第一印象是潇洒倜傥,当年他在谯县家乡蹴鞠的那一幕永远印在袁棣脑子里。他一动一静透着洒脱,似乎张扬的活力从未因为年龄的增长而磨灭。当然,除了这种气派之外他还是一个贪婪跋扈的人。在袁棣的记忆里,从未有人像他那样,贪得光明正大,跋扈得毫无忌惮。 可是现在呢……袁启就一动不动停在当院中。刚刚从洛阳天牢运出来的尸体,衣服破烂得像个街头乞丐。原本富态雍容的宽额大脸已经蒙上了一层惨灰,稀疏焦黄的头发如枯草般松散开着,嘴唇几乎成了迸裂的白纸……他再不能对别人大呼小叫了,再不能把手伸向金钱和女人了,当然也不能和侄子们一起说笑蹴鞠了。 袁丘亲手为他的伯父脱下囚衣。袁启身上伤痕累累,有些是擦伤,有些是磕伤,还有一些明显是皮鞭抽的,令人发指的是他右手的指甲竟然全部脱落! “混蛋!”袁哲一拳打在停尸的板子上,痛骂道,“这绝不是抱病而亡,是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 袁棣瞥了一眼那只布满血痂形态扭曲的手后,觉得一阵眩晕,赶紧把脸转开了,说道:“太过分了……即便他老人家有罪,也不能这样对待他呀。刑不上大夫,他们不懂吗?” 袁隗此刻就坐在堂屋里,惆怅地闭眼倚着桌案,听到儿子问话,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不是朝廷的法度,恐怕是段颎吩咐人干的。” “那老贼落井下石?”袁棣怒火中烧地骂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一章袁家的覆灭 袁隗睁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没办法,他们说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对罪人而言,哪还有什么天理?当年陈蕃被宦官乱拳打死,记得官簿也只不过是‘下狱死’三个字。段颎如今炙手可热,谁也奈何不了他。要怪只怪我们当初不该与他翻脸,最后还招惹了这条恶狼。” 他看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袁基,继续说道:“我糊涂啊……要是当初听你一句劝,老二何至于有今天呢?” 袁棣的四叔袁基对他这句话没有什么反应。更确切地讲,这些天他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他发髻蓬松呆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像一对铃铛,神色充满了恐惧,大家的话一句都没能钻进他的脑子里。他就始终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恰似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袁棣突然觉得这座破房子里的气氛十分恐怖:堂外躺着一具尸体,堂内坐着一个活死人!父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熬过这几天的。 袁丘擦拭着曹鼎的尸体,用一块湿布抹去血迹和污痕。擦着擦着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我受不了……这帮禽兽!”随着喊叫,他竟从袁启肋下抽出一支两寸多的钢针来! “妈的!决不能便宜姓段的。”袁丘叫嚣着拔出佩剑,骂道,“我要将王甫、段颎这两个老贼千刀万剐!”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袁棣见状,赶忙起身夺过他的剑,抚着他的背安慰。袁哲再也看不下去了,说道:“爹爹,咱们回乡吧!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回去给四叔看病。” 袁隗摇摇头,说道:“我不能走。” 袁哲劝道:“走吧,再这样下去,孩儿怕您受不了。天也越来越冷了。” “我没事。”袁隗喘了口大气,勉强说道。 袁哲叫道:“您这又何苦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不是放不开,是没有退路了。咱们袁家好不容易混到今天,绝不能因为宋家的牵连一个跟头栽下去。真要是不能官复原职,后辈还指望谁?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儿孙呀!”袁隗一咬牙,说道,“我不能走,绝对不能走,我要把咱们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袁棣皱眉问道:“您有什么办法吗?” 袁隗喃喃道:“曹节……现在只有靠曹节了,我得设法买通曹节,让他帮咱们洗脱罪名官复原职。” 袁棣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父亲原指望脚踏两只船,一边和宋氏结亲,一边党附王甫。谁料到最后宋氏覆灭、王甫反目,落得个双脚踩空。可被王甫害了还不算完,他又要去巴结另一个大奸臣曹节,二次吮痔献媚,再受屈辱。虽说是为了后辈儿孙,但这样不顾廉耻的出卖脸面,真的值得吗? 这时袁丘派出去的两个小厮也回来了,袁启的棺椁已经置备妥当。袁隗点点头道:“袁棣,明天你们仨还有袁丘带着尸体走,把那个小家伙给我留下。这小子能说会道脑子快,我各处走动还用得着他。” 袁棣见他如此坚定,也知道阻止不了,看看痴呆的袁基,说道:“四叔也随我们回去吧,他这个样子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回到家见见儿子,他可能还能恢复。” 不知道为什么,袁隗用一种厌恶的眼光瞅着袁基,好半天才冷笑道:“如此也还好……你二叔一辈子谨慎小心,到头来却还是获罪罢官九死一生,他这是吓傻了!这病治不了。”他说这话的口气不是同情,而是挖苦。 袁棣浑然不觉,仅仅安慰道:“没关系,咱们死马权作活马医,治好了对子孝、纯儿他们有个交代,治不好也算尽心尽力了。我最担心的还是爹爹您,您千万别苦了自己……” 袁隗甚感宽慰,想道。 ——不管怎样,父子天性,儿子终归还是对我牵肠挂肚的。 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我才不会像你四叔这么没出息。谁叫我指望不上别人呢!”他又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呆傻的袁基,徐徐说道:“只有我自己活得好好的,这样才能横下心来救大家。” 袁棣没那么多心眼,只觉得老爹挑自己的不是,赶紧许下承诺,说道:“待孩子回去将二叔安葬好了,马上回洛阳来陪您。” “不必了……”袁隗说到这儿,突然道出了一句谁都想象不到的话,说道,“从今起你是你我是我。如今我又要舍着脸去钻营,你要是陪着我连你的名声也坏了。” “爹爹,您这样讲话叫孩儿如何为人呀?”袁棣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挖苦。 “哼!莫看你是我儿子,事到临头才知道,你面子比我大得多呀!”袁棣说着站起身,“好了好了,赶紧出发吧,我累了,歇会儿。” “哦?那我还是走了……”袁棣心中一阵失落。 虎牢关外,接近陈留地界。 袁棣坐在马车上比较郁闷,虽说这次比来洛阳那一回的车马脚力强得多,但是载着尸体,又带着痴呆的四叔,这一路的行程实在是令人压抑。 袁基呆傻傻地坐在车里,不知饥渴困睡,任凭袁棣、袁哲、还有袁丘这帮人怎么呼唤就是不理。后来大家也都放弃了,各自上马,低头各自去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哪知车马离了河南之地以后,袁基突然说话了! “得脱虎狼之地,终于可以回家了。” 袁棣正骑着马在前面引路,听得清清楚楚,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他立刻下马,跨在车沿上,掀开帘子一看:袁基早就不呆坐着了,优哉游哉翘着腿躺在车里。 袁棣惊道:“二叔,您、您……” “我什么事都没有!”袁基的神色已经恢复,说道,“我那是装的!” 袁棣问道:“您为什么疯?” “为了回家,我不想再跟着你爹蹚浑水了。”袁基说道。 袁棣恍然大悟:若是他不装病,爹爹岂能轻易放他回乡?不过他故意装疯卖傻,这样的心计却也叫人觉得可怕。 “我累了,真的累了。”袁基打了个哈欠!说道。 袁棣想明白了,不由得冷笑道:“是啊,您为了骗我爹,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能不累吗?” “你小子也不要怪我,我是真累了。”袁棣听出他话里有责备之意,说道,“我装疯卖傻又何止这几天?自入宦途,二十年来如履薄冰,早就有意弃官还乡,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袁棣打小就对袁基十分忌惮,可今天却觉得他格外丑恶。索性进了车子,坐到他身边,挖苦道:“您以为我爹是瞎子吗?我这会儿才想明白,他旁敲侧击说了那么多闲话,原来都是冲着你说的。他早就看出你装疯卖傻了!” “那又如何,我不还是走了嘛。”袁基憨皮赖脸满不在乎。 袁棣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发感到厌恶,所有往事涌上心头:他数年来积累资财一毛不拔,论起对族人的情义远不及父亲和二叔袁启……想至此,袁棣忽然喝问道:“您也真的放得开手?!” 袁基笑道:“那是自然。” “侄儿倒要问一声,当年是谁最先去洛阳行贿钻营为官的?又是谁第一个跑去向王甫献媚的?”袁棣怒声问道。 这句话可正打在袁基的软肋上,他把脸转开,看着窗外,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袁棣说道:“我爹早就告诉我了。” “是啊,我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祸首!可是我……我怎么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但转瞬即逝,说道,“罢官也好,大家干干净净。我袁基已经怕了,这辈子再也不离开谯县了。我可不想再这么下去,官复原职又如何,王甫能跟咱们翻脸,曹节也能。我要逃活命!实在不行就躲到深山老林里,别人的死活我管不着!反正我现在是族中首富,有的钱怎么花不行?” 袁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没想到二叔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人的本性原来可以这样深藏丑恶!猛然间,这几个月的郁闷、积愤、悲苦都涌了上来,他喝骂道:“呸!你……你太叫侄儿失望了。你以为一走了之就完了吗?你当年搜刮民脂民膏,四处行贿钻营,败坏了家族的名声,你如何对得起我祖父?你搞得家族声名狼藉,毁了无数亲戚的前程,你对得起二叔吗?二叔当时还年轻不晓事,你带着他四处巴结钻营,现如今他落得惨死,你就没有责任吗?对得起他吗?我父亲乃恩荫出身,提携你做到长水校尉,如今遇到事情,你却弃他而去,对得起我爹吗?你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二叔、见乡亲,有什么脸面见你两个儿子!亏你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这个人就不知道害臊吗?” “噗!”一股鲜血像箭打的一般从袁基口中喷出! 袁棣也吓呆了,忙说道:“四叔……四叔……” “你骂得好!”说完这句话,袁基的气就缓不上来了,心有不甘地瞪着他,“可是……我……对得起……你小子!” 袁棣脑子里轰地一声:是啊,谁都对不起,他对得起我。当初若不是他为我钻营上下,我岂能入仕为官?想至此他赶紧抱住袁基,说道:“二叔,侄儿说话过了,您……” 袁基想推开他的手,但是已经使不上力气,终于软下来道:“不怪你,我这病……许多年了……” “侄儿不知您真的有病。”袁棣后悔不已,说道,“侄儿错了!” “我要回家……回家……”袁基一边说,口中的鲜血一边流,早把衣衫染红了一大片,“仁儿……纯儿……我不能死在这儿……快……”他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已经老泪纵横。 袁棣抱着叔父,感觉袁基的身子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模糊,情知不好。他一掀车帘,从行进的马车里跳了出来,摔了个大跟头。 “大爷,您怎么了?”赶车的车夫吓了一跳,赶忙停车。袁丘、袁哲也赶紧纵马过来了。 袁棣顾不得解释,抢过自己的缰绳上了马,说道:“四叔不好了,恐怕……快走!快走!” 一行人用力加鞭,急匆匆往谯县赶。马不停蹄直赶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到了家…… 可惜,袁基还是没能完成他的夙愿,这个精明一世的家伙昏昏沉沉地死在了马车里。袁棣、袁哲抱他的尸体下车时,他身上还是温热的。就差一步,就能见到两个儿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三章转机 袁棣袁丘袁哲三兄弟用所剩不多的钱,给袁基和袁启两位叔叔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大操大办了三天。这天晚上,这会儿客堂里分外热闹,袁哲袁启袁棣,这三个一同遭遇了家族落难的的三兄弟们又凑到了一起,两位叔父的大丧忙完,大家总算可以坐下来推杯换盏了,有谈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不管怎样,现在也算是风平浪静。两位叔父的丧事期间,服孝不能饮酒,今天就咱们三个吧。看了父亲新来的书信,他跟曹节接洽得不错,咱们袁家有东山再起大有希望。大家该缓口气了吧。”袁棣边说边思量,他大致也猜得出父亲又破费了多少。 “兄长,你还没从洛阳回来那会儿,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了吗?皇后被废,宋国公被下狱的时候,家里就已经人心惶惶了,诏书一下来全族的官都给罢了,这还了得?七叔私底下把毒药都预备好了,要真到了事不可解的地步,就一家老小凑在一块自杀算了。”袁哲说到这儿大伙都笑了。 说到袁胤,袁棣一皱眉,说道:“七叔的病越来越厉害了。大家可要留心点儿……不要再出什么事端了。” 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沉重:袁家虽然地位显赫,但毕竟是靠宦官起的家,袁隗,袁启,袁基虽然都曾身居高位,却未见得有什么才学德行,唯有七叔袁胤是这个家族中的奇葩。他德才兼备为人和善,在乡里有良好的口碑。但就是这样一块无瑕的美玉,却因为顾及家世一辈子都没有为官。如今两个兄长的死,又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卧病在床几乎不能走动,这对于袁家无疑是一个遗憾。 袁棣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道:“阿哲,你多预备些东西,另外我从洛阳哪里带来些驴胶,明天咱们去看看他。” “成!”袁哲忙着给大家满上酒,说道,“先不提七叔的事,兄长前不久把我害得好苦呀!” “怎么了?”袁棣莫名其妙地问道。 袁哲嘿嘿一笑,问道:“还怎么了?我问你,我那帮你瞒着送走杨洛兄弟的事儿是如何被爹爹知道的?连累得我跟着倒霉,爹爹一连来了两封信,骂得我狗血淋头,说我不诚实不孝顺,不忠不孝,和你一块骗他,还说我人小鬼大窝藏罪人。” 袁棣叫道:“好兄弟,这事儿我也不知情,我前脚才刚刚送走他,后脚爹爹就知道了,多少有点儿邪!” 袁哲说道:“邪什么?爹爹的眼线到处都是,过去在洛阳你一言一行他全能知道,我早就说过这样的事儿瞒不过他,不如实话实说。你就是不信,怎么样?把我也搭进去啦!你正正经经纳人家当妾也不要紧,来信告诉我一声呀!你那儿都没事儿了,爹爹来信问我。我这儿还帮你编瞎话呢!全都露馅了,他能不火吗?”袁哲啧啧连声,“依我看,你派去的那个小厮本身就有问题,那小子精得眼毛都会说话,到了爹爹那儿还不知道说什么了呢?” “不会吧……他有这么大的胆子?”袁棣还是对自己曾经的贴身奴仆坚信不疑。 大伙闻此言全乐了。袁棣猛然想起连累自己的袁丘堂哥被关了那么久的禁闭,经过这两场丧事都忘了,忙端起酒道:“堂哥呀,你为我受苦啦!” 袁丘立马端起酒来一口灌下去,抹抹嘴笑道:“受苦倒谈不到,就是闷得慌!整天跟奴仆小厮们吃肉喝酒,连院门都不锁,想出来就出来,晚上回去睡觉就成了。说是禁闭,一年半下来长了一身肉!哈哈……要说王吉那是鼎鼎大名的酷吏,对咱们家可算是天大的面子了。”说到酷吏王吉,袁棣不禁后怕。生死原只悬于一线,要是王甫彻底翻脸,真要让袁家满门下狱的话,恐怕都等不到朝廷处置,就得被王吉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祸害死。 众人不禁哄然大笑,袁棣灵机一动,也笑道:“袁丘堂哥,我可得好好报答报答你。”!%^* “堂弟你莫要提报答的话,”袁丘插了嘴,说道,“今晚只管喝酒,那些过去的事情,咱不提了!” “好嘞!” 当晚袁棣喝了不少,但他已经跟袁基袁启这些酒鬼叔父练得一身好酒量,并没有什么醉意。夜已经深了,他也就赶紧睡下了,却不知道着看似平静的背后,正有一件大事发生。 洛阳。 养心殿。(!&^ 年轻的魏帝姜望,还没有就寝。 ——我……是要中兴大魏的皇帝!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家的事情是不能够轻易插手的。 权势已达到顶点的王甫始终不明白:自有帝王的那一天起,凡是戕害皇后之人,哪怕是受皇上授意而为,必定不容于同僚,不容于世人,到头来也必将不容于皇上! 景臻二年九月,也就是袁家被牵连弹劾后不到半年的世界,年轻气盛的姜望就再也不能容忍王甫的跋扈了。在他的授意下,一时间弹劾表章如雪片般飞入省中。索要贿赂、盗窃国宝、戕害宗室、屠杀士人、结党营私、挑起战乱、荼毒皇后……无数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张让,曹节等素来仇视他的大臣也从旁鼓动,姜望于是便顺水推舟,将王甫和他的义子王吉、王萌打入天牢。 恶人自有恶人磨,王甫在狱中遇到了他的克星,早就恨他恨得入骨的酷吏阳球。阳球哪管什么王法律条,不待诏命就将王甫父子以乱棍活活打死,曝尸街头。 于是随着这爷俩的死,原先攀附王甫的人开始大倒其霉,于是段颎也被糊里糊涂地提着耳朵灌下了一碗鸩酒,结束了毁誉参半的一生。王甫这个曾经左右着朝廷命运和无数人生命的大宦官终于完了。直到他死后的多少年里,他的残忍和奸诈还隐约出现在不少人的噩梦里! 不过当时受益最大的人却是皇帝姜望,谁也没料到,他在处死王甫之后转手就将刘郃、陈球、阳球等强硬派大臣也处死了。谁也不知道,原来那个看似昏庸无道的小皇帝,打的却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打算。此刻的刘宏再不是那个懦弱的小皇帝了,通过一系列的政争,他已经把宗室、党人、外戚、宦官、权臣这几支势力全都踩到了脚底下,以后再无人敢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了!他开始乾纲独断,将亲信自己的孝龙尉一把手府张让、赵忠以及苦心培养的鸿都门心腹推到了前台,一轮政治清洗已经无声无息地完成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命运真是和袁家人开了一个玩笑。本来袁隗是王甫的死党,是理所当然地被处置者,却因为宋后一案成了受害者、成了被王甫迫害的对象。加之袁隗贿赂新的宦官势力,袁家竟因此戏剧般地躲过了这场政治清算。 袁胤家的房子是袁氏一族中最寒酸的,远比不上袁隗,袁启,袁基这些兄弟家的产业阔绰。袁胤虽然有着优于几位本家兄长的声望,但是毕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间隐士,离开了谯县便无人知晓。他自小失去父母,又身体羸弱,是仰仗着祖业才成家的。由于自身不富裕,婚姻情况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位夫人,也还不曾生养过。即便他的生活如此不幸,袁胤平日里的花销也没怎么节制过,他风雅气派自然少不得用钱的地方,当年抚养袁棣半年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但凡族里比他更潦倒的亲戚张了口,也绝对全心周济,那真是钱在前面人在后头。天长日久这样外场地接济老小亲戚,加之自己心疼的毛病费钱费药,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拮据。最后家里连一个佣人都没有了,里里外外全是他夫人亲手张罗。 如今袁启、袁基相继离世,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使得他那心疼的毛病越发不可收拾了,病来的时候疼得打滚儿,过去了就把人累得筋疲力尽。茶饭难下,入夜难眠,几个月下来整人瘦了一大圈。 这段日子里袁棣袁哲,还有袁丘是经常来看他的。袁胤没有生养,本性却爱孩子,本族的后辈以及街坊邻居的孩子们常来看他。有时赶上他精神好,就给大家讲个故事,精神不好就抓一把糖饴或者乳酥什么的,总之不叫大家空着手回去。 转眼间一个冬天熬过,袁隗打发人送来了喜讯——他官复原职了。袁棣急急渴渴跑到七叔的跟前儿念信,告诉他王甫已经死了,袁家又可以高枕无忧了。袁胤躺在榻上听着这些事情,有一搭无一搭地插上两句“哦?是吗?”“原来如此!”“这不就行了嘛。”总之都是这类无关痛痒的话——官场原本就离他太远了,富贵也不是他一生所欲所求的。他的心境就像一潭清水,任何风浪都不会使这潭清水泛起漪涟。 袁棣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将父亲这卷长得赶上半部《左传》的家信念完,低头发觉七叔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俯下身给他掖好被角,刚要轻轻离去就听院子里热闹起来了。“哟!你们也来了!”这是七婶的声音。 “婶娘!快瞧瞧我们袁丘兄弟,今儿穿得跟个傻姑爷似的!”这没大没小的,一听就是袁哲,自他长大了一点,而小时候身上那点书呆子习气,也早已荡然无存了。 “哈哈哈!”七婶倒是笑了,说道,“嗯,还真是一身好打扮。” “您别听他小子胡说!”袁丘的声音粗声粗气,喊道“我七叔呢?” 七婶笑吟吟地说道:“在里面躺着呢。袁棣也在,给他念信呢!快进去吧!” 而这个时候袁棣却迎了出来,沉着脸说道:“你们俩小点儿声,七叔睡着了。”说罢才看见袁丘穿了一袭大红衣服,红袍、红裤、红腰带,大红布的包头。他打小就身宽体胖可个子不高、汗毛粗重又是一张大黑脸,这打扮出来活似从灶膛里面蹿出来一块炭火球。 袁棣一看就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这是干嘛?” “神气不神气?我要当孝廉公啦!”袁丘得意扬扬地说道。 “哈哈哈……”袁棣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快给我脱了去吧!这打扮是上任还是娶亲呀?你见过谁家的孝廉茂才这副模样,这样子非得把使君、郡将老爷们都气死呀!当官的脸还不都叫你丢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四章家族兴衰 袁启还一脸懵懂,指着袁哲说道:“我也琢磨不妥当,这都是你那弟弟出的主意!” 袁棣早见袁哲捂着嘴在后面笑得跟弯腰大虾似的,便指着他道:“你听他的?他故意拿你开心呢。” “嚯!我不知道,这都串了好几家啦!”袁丘一拍脑袋,叫道。 袁棣把头一摇,想道:这么个生瓜蛋子拿他怎么弄!甩脸对袁哲说道:“你这小子越发没个样子,以为自己还是刚落草的孩子不成?成天游手好闲哄着这方圆十七八个孩子玩也就罢了,弄支笛子缠着环儿我也没说过你什么,怎么连他这等大事也戏耍上了?他真要是这身行头奔了郡里那是什么结果?” “哥哥!瞧你说的!”袁哲不笑了,说道,“当初我就说不跟你回来,跟爹爹留在洛阳里捯饬,可是你硬拉我来的。再说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得多少孩子我哄着,你以为这是容易差事?四叔他老人家病着,心情必定不好,我给堂哥这么打扮打扮往他眼前一推,四叔看了哈哈一笑,这不比吃什么药都灵便?” “你小子还一套一套……”袁棣有点儿挂火了。 “好了好了。袁棣别说了,”四婶插话了,说道。“阿哲也是好意,再说左右都是一家子人,开点玩笑算不得什么不是。阿哲常来给你叔讲故事,又想主意哄他高兴,我还得好好谢他呢!” 四婶这么讲,袁棣便不好再说他什么了,只说道:“算了,咱们几个先走。七叔睡着呢,过了晌午再来。” “别走呀!都进来!都进来!”不知道袁胤什么时候醒了,掀着门帘子朝他们招手。 “嘿!四叔您怎么起来啦?我们吵着您了吧!”他们三个人念念叨叨又一起进了屋。 袁胤坐下来,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打量着袁丘,半天才道:“你这是要当新郎官儿呀还是要过八十大寿!”指了指墙角的炭盆子,“哈哈……我看跟那刚拣出来的熟炭一样。” 还是袁棣嘴快:“您老人家上眼,这是咱们新任孝廉公!” “孝廉?哈哈……哈哈哈……”袁胤笑得前仰后合的,说道,“罢罢罢!这样的孝廉怕是要把郡将老爷鼻子气歪了的!” “我就说不干这等营生的,可是我大伯生前有这个愿望。可这要是放我个县令,那差事我怎做得来,万一再碰上袁哲这号的二百五师爷,我还不知道出什么丑呢!依我说,趁早把这个缺让给别人,我去投军或者学隔壁宇文护那小子就在衙门混个差事不更合适吗?抡板子打人我可最在行哩!”袁丘说着拍了拍胸脯,一席话把大家全逗乐了。 袁胤捋髯叹气道:“你们这哥几个都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一郡才出一个孝廉,寒门家的公子有天大才学都摸不着边,似你这等人得了这个彩头谢皇天祖宗还来不及呢!还说风凉话。” “可是我做不来呀!”袁丘满不在乎,咧着大嘴道。 “做不来可以学嘛,谁天生下来就会当官?”袁胤一点都不着急,说道,“你先把心静下来,好好想想,你是要别人说你好还是要别人指着脊梁骨骂你?” 袁丘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想别人说我好了。” “那你就要豁出辛苦,差事办不好不要紧、不会办也没关系。找老刑名去问,态度要和蔼,嘴要甜,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用你的话讲得讲义气,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有好的声望。关键是要敢做!往死里打人你都敢,当个官怎么就这么难呢?”说着袁胤指了一下袁棣,说道,“阿棣在那之前又何尝学过?把心摆正了,一心想着把差事办好,给百姓出力,自然而然就行了。成天琢磨官职不适合,俸禄少,差事难办,一辈子也长进不了。” “您说的都是什么呀!”袁丘一跺脚,说道。 “不明白回去自己琢磨去……前些日子听说你挺露脸,五个人打了二十九个,有这回事儿吧?这个节骨眼儿还捅娄子。”袁胤笑道。 “嘿!他娘了个蛋的!”这是袁丘的口头语,说道,“您老不知道,又是那刘家的人!他府里马夫领着人抢村头秦大哥的马,秦大哥可真急了……秦邵、我、袁棣还有袁哲和几个小厮们,我们五个登门要去了,那帮家奴一个个跟爷似的。也不扫听扫听秦大哥跟我们是什么交情,没说两句就动了手,就那帮人把式,上不得席面!三下五除二,袁哲小子最不济的,还撂倒了仨呢!秦大哥伸手那个利索呀!他们还叫人呢,呼啦啦出来二十多口子,我就说了‘抢了马还敢这么横,这是土匪明火呀!’我们都动开棍子了,噼里啪啦这通打,打得他们马夫抱着个丫鬟直叫娘。后来刘家那老龟蛋出来了,他吃过袁棣的亏,还认得妙才呢!当时就服软啦!马也拉出来还给秦大哥了,还把家奴教训一顿,一个劲儿作揖的……哈哈……真是痛快!他娘了个蛋的!”袁丘一提打架上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横飞。 “你们听见了吧,就这个有能耐。”袁胤一笑,说道,“我说咱这跟刘家闹了多少次了?刘家老爷如今在郡里,袁丘你举孝廉他难免又憋了口气,这是非咱们躲都来不及呢,还去找寻他家。” “这不是我们找寻,他家恶奴不讲理呀!”袁丘一拍大腿,叫道。 “那刘大老爷我也见过,厚厚道道一个老头儿。就是年岁大了,家里又没有别人,他当了一辈子老好人,弄得底下的人骄纵惯了也是有的。你们把那些恶奴诓出来教训教训也就算了,非堵着人家门口闹事,仿佛咱们姓袁的成心跟他过不去似的,搞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了,他那老脸往哪儿搁?段颎之事不足以为鉴吗?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家人落井下石怎么办?”袁胤说这话是想规劝侄子听话。 袁丘低着个脑袋听着,不敢再言语了。 “行了!别在我跟前儿扫眉耷脸的,我不爱看这个!”袁胤一摆手,说道,“你就要走了,没什么给你的!我已经叫你婶子预备些好酒,你拿去和你那些哥们弟兄喝会子,出门别忘了老交情就是了。” “诶!”袁胤一听有酒又乐了,说道,“四叔!还是您疼侄儿!” “哈哈……”大伙全笑了。 “去去去!哄你婶子去吧!她准备着呢。”袁胤又摆了摆手。 “嗯。”袁丘应了一声,施个礼美滋滋去了。袁哲见了也要一同去,却被袁胤叫住。 袁胤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哲呀,有件事叫你办。昨天你表弟来看我,说要立个家学。我琢磨着大哥不是给我两间好房子嘛?离得远,我这样儿的身子也懒得搬。你到你哥哥那儿寻几个家人,把袁棣他们全叫上,将那西陇上的那两间房好好收拾收拾,腾出来当个书房。你这孩子头把族里的孩子们都聚起来,以后到那里去念书,那儿就当个家学的学堂。你的书经念得好,他现在肯教是好事,别管是穷的富的远的近的都叫他们学,街坊家的孩子要愿意去你也别拦着。这事儿就交你办了,现在就去,别耽误工夫。” “诺!您老放心,这事儿交我您就听好吧!”袁哲嬉皮笑脸道。 袁胤喝道:“少耍贫嘴,快去!” “诺!” 袁丘、袁哲都走了,屋里又只剩下袁胤和袁棣叔侄两人。袁棣看他脸色泛白脑门上见了几滴汗,料是毛病犯了,忙道:“叔!您还是躺一会儿吧!” 袁胤说道:“我不躺,吃饱了就躺这人就废啦!哲儿办家学,这是正正经经的好事,得支持。还是你们大房家出来的人有出息,大哥多年的心血没白费。我是不成了……” “七叔说的哪里话来?常言道枯竹林内生嫩笋,老牛也能产麒麟。那桥玄老来得了二女、崔烈得了小儿崔州平,哪知您到老不会给我们添个堂弟呢?”袁棣劝道。 袁胤叹气道:“唉……算了吧!我都是见了侄孙的人了,不指望那个啦。” 袁棣说道:“您不要这么想,大户人家四五代同堂不算什么,你给我们添个兄弟还新鲜?” “但愿吧!到时候你儿子也得叫我儿子小叔……”袁胤干笑了两声,叔侄俩一时间又沉默了。 “四叔!酒我抱走啦,明儿再来看您!”这时外面传来袁丘又粗又亮的喊声。袁棣心里一阵感慨:爹爹刚一恢复官职,堂哥马上就被举为孝廉,势力钱财又都回来了,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棣儿,你在想什么?”袁胤见他好像有心事,便去问他。 袁棣反应过来,笑着答道:“哦?哦。没什么,我在想袁丘他啊,会不会当好差事。” 袁胤笑道:“如果是几年前你这样问我,我一定会说他当不好官。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哦?”袁棣就地坐了下来,说道,“请四叔赐教。” 袁胤说道:“人无论贤愚总有自己的机会,不管出身如何、能力大小,只要抓住时机就会成功。可要是像我这样……自伤自怜一辈子,就永远不会出人头地。” 袁棣说道:“四叔……” “我真是愚钝,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太晚了,我的身体也不允许了,真想从头活一遍。”袁胤笑了,笑得非常遗憾,说道,“所以啊,袁棣啊,千万记住我的教训。” 西陇上的那两间闲房已经被袁哲和几个小厮他们改成了学堂。每天早上袁哲都在这里为族里的孩子讲书。袁棣因研习《诗经》《孙子兵法》什么的也时常到这里凑个热闹,看着满堂的孩子们念书,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 袁哲小时候被人叫做“书呆子”,可谓读遍诸子百家,是袁棣这一辈人中学识最高的,可他偏偏不通仕途又不思为官,只把那满屋子的书当作消遣。袁家产业宏大,年长一辈都在外地做官,袁哲就当了这一族的大管家。现在有了家塾,他又天天为孩子们讲书,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服,扎着粗布方巾,手里握着一卷书,俨然成了一位朴素的私塾先生。袁哲的人品是一等一厚道的,不但不纳“束脩”,还贴钱给族里的穷孩子,甚至连十里八村各家的孩子都照顾到了。 有了这么一位好老师,乡里人自然愿意把孩子送来。日子久了大大小小的孩子挤满了学堂,有兄弟一辈的,有子侄一辈的,有邻里街坊家的,还有亲戚朋友家的,大到十几岁的,小到刚五六岁的,都在这里一块念书。 袁哲费了一番心思,把稍大一些的安置在后排,教他们读《论语》、《诗经》,甚至还念一点《孟子》;而前面就把年纪小的组织起来学《孝经》,暂由袁丘看着他们,袁棣也时不时照顾一下。这样一来,小小的学堂读起书来就热闹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五章鹰视之相 袁棣举着他的《诗经》默念了几行,无可奈何地放下,看着这群小孩子们一个个兀自摇头晃脑各念各的,他咽了一口唾沫——脑子全叫他们搅乱子!这帮孩子却都互不干扰,仿佛一心钻进书里去了,特别是坐在最后面的村头小明和小德,读的声音最大。 这时,袁充站起来招呼袁棣,喊道:“堂哥!堂哥!” “啊?干什么?”靠在窗前的袁棣打了个哈欠。 “什么叫‘立身行道’呀?”袁充拿着书问他道。 这时袁丘反而凑热闹凑了过来,他是从来没念过书的,打小就在乡间厮混,后来凭一身蛮力在洛阳吃饭,虽说当了几年他老爹的跟班,但都是行差办案,也没沾上什么墨水。一卷《孝经》捧过来,偌大的字摆在眼前,就认识一个“立”字,其他的统统是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他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结巴道:“这个……这个这个……立身……啊立身行道。就是说呀,你走路的时候呀,一定要挺直了腰板,不然时间长了你就罗锅了……你看朱赞他爷爷就是罗锅。为什么呢?就是走路不挺胸,他老窝着,那哪儿成呀?是不是这个道理呀……对不对?你再好好想想。” “哈哈……”袁棣笑得前仰后合,笑道,“哎呀堂哥啊堂哥,你天天在这儿,也跟着念念书好不好?把孩子们全教错了。”袁充一歪小脑袋,对袁丘叫道:“堂哥你说得不对!”回过头来又叫袁哲去了。 袁哲见前面的孩子叫他,便喊道:“大家都安静……袁充小弟,你要问什么啊?” “老师,学生想问‘立身行道’是什么含义?”袁充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些许稚气。 “好!”袁哲点点头,看了一眼身边袁纯说道,“纯儿!你已经背过全本的《孝经》了,你来背一下这一段。” “诺!” 袁纯规规矩矩地深施一礼,站起来背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很好,那你再给几位弟弟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吧!”袁哲又说道。 “诺!”袁纯又向袁哲施了一礼才开始讲,说道,“这段话的意思是孔子告诉曾子,孝是一切德行的根本,也是教化产生的根源。我们的身体四肢、毛发、皮肤都是父母给予我们的,所以不能轻易损毁伤残,这就是孝的开始。人活在世上一定要遵循仁义道德,争取有所建树,这样才能扬名后世,从而也使父母显赫荣耀,这是孝的最终目的。所谓孝,最初是从侍奉父母开始,然后就要为国君效力,就是忠孝一体,最终还要建功立业功成名就。《文王》里面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就是指要懂得孝,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洪亮,解释得又清楚,所有的孩子都聚精会神听他说。连袁棣也放下了书暗自嗟叹:二叔虽死,有这孩子与大哥为继子,也算无憾了! 但袁充偏偏是爱钻牛角尖的孩子,挠着胖乎乎的小脑袋问道:“袁纯叔叔,什么是《文王》啊?”他是袁启的长子,而袁纯是袁基的幼子、袁丘的弟弟,别看同堂念书,却有大小辈儿之分。 袁纯便解释道:“《文王》是《诗经·大雅》中的第一篇。” “那它讲的是什么意思呢?”袁充还要继续发问。这次把袁纯难住了,说道:“我刚刚学到《邶风》,离《大雅》还远着呢!” “那《邶风》和《大雅》又是什么意思呢?”袁充脑袋里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 袁纯脑袋上也见汗了,憋了一阵才说道:“等你读到那里就明白了。”说完就坐下了。 “我来告诉大家吧!”袁棣腾地站了起来,他如今熟读伏氏诗三百,又常和一干风庸小厮切磋此中技艺。这会儿见孩子问,朗朗将《文王》背了出来: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 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 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 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裸将于京。 厥作裸将,常服黼冔。王之荩臣,无念尔祖。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一段《文王》诵罢,他一甩衣袖说道:“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全心事殷商,不愧一代圣人也!” 袁棣完全投入到自己的吟诵中,说完这话扭头一看,发现满屋子的孩子都瞪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莫名其妙——不到十岁的孩子谁懂得听这个呀! “嗯……”袁哲干咳了一声,说道,“兄长,这些孩子们还有功课,你看你是不是先……出去回避一下?” 袁棣见弟弟“请”他出去,脸一红没吱声,踢了捂着嘴笑他的袁丘一脚,举着书转身走了。 出了学堂,伸了一个懒腰,阳春时节的天气可真好呀!低头一看——四叔袁胤正笑吟吟地倚在一棵大槐树下。因为病重,袁胤现在已经完全脱相了,两只眼睛凹陷进去,不过他一向重视修饰,还是将胡须修得整整齐齐。 袁棣忙走过去问道:“七叔,您怎么出来啦?” “闲着没事儿,在这儿听听孩子们念书。”袁胤的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注意点四叔,别着凉!”袁棣提醒道。 “诶!我披着衣服呢……你看这景色多美呀!”袁胤微笑道。 袁棣转过身眺望着远景:春天到了,远去的燕子北归了,它们轻声啼叫,在天上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倾诉着自己的欢悦,那歌声中有理想有爱情有渴望……春天到了,田野里的花儿绽开了,五颜六色装点着绿茸茸的大地,仿佛是一群美丽的小姑娘在那里嬉戏玩耍……春天到了,阳光是那么的和煦温暖,它给万物带来生机和希望,把一缕缕光明撒向人间,让大家都感到幸福就在身边……春天到了,远处的农民又开始了耕种,他们忙忙碌碌却又有说有笑,他们在耕种庄稼,但也在耕种自己的明天,他们理想中的明天…… “阿棣诶……”袁胤对他说道,“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就是在这片地上玩耍,那时没有这两间房子,你爹、你二叔、三叔、还有我……我做梦总是梦见。少年时谁都没有烦恼,我们玩得那么快活……”袁胤缓了口气,继续叹道,“如今老二、老三都不在了,我真想他们,我也要去找他们了。” “三叔您别这么说,这一冬天都熬过来了,入了夏好好将养,这病不是没有治的。”袁棣劝慰道。 袁胤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你看袁丘媳妇,还有宇文家的媳妇,如今身怀有孕了吧,这就是一代新人替旧人,我真想抱抱两个侄孙呀……” 袁棣赶忙说道:“您放心,孩子一落生,我们先抱过来给您看!” 袁胤点点头笑了。这时一片喧闹,孩子们从学堂里跑了出来,一个个奔向草地在那里玩耍,袁哲和袁丘紧随其后也出来了。 “怎么不念啦?”袁棣问道。 “大好的天儿,叫小不点们玩会儿……哟!四叔也在这儿呢!”袁丘赶紧见礼,袁哲也赶忙过来打躬。 袁胤倚着树微笑,却没说话。 “哥,他们这样的年纪怎么听得懂《文王》呢?看看我教他们的。”说罢袁哲对着嬉戏的孩子们喊道:“大家把我刚教你们的唱给四爷爷和大伯听听!这一声令下,所有的孩子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大圆圈,由袁纯和袁充两个孩子带着头儿齐声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宾客之心。 “真有你的!这是《小雅·鹿鸣》呀!袁丘小妻卞氏最善歌这一段。”袁棣赞叹道。 袁胤却无心赞叹,他舒舒坦坦地倚着大槐树,眼前的情景愈加使他回忆起童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那么安详。他微微抬起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在洁白的云朵间,袁启和袁基就在那里朝他招手。往昔的恩怨因为生死之隔都已经释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孩子,插上翅膀,伴着徐徐春风,悠然飞向天空。 就在这片幸福安详之中,袁胤的瞳孔渐渐散开了……” 大魏景臻十七年四月,洛阳。 晚春时节,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本是应该生机盎然的时分,然而洛阳城里却毫无生机。 “铛……” “铛……” “铛……” 午后,辰时时分整时时候,洛阳的皇宫里传出三声沉闷的钟声。这钟声,本来都意思是宣布闭宫的意思,然而今日却不一样,这个时候,原本庄严肃穆的宫门却打开了。 一支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从玄武门中走了出来。 这支队伍披麻戴孝,两边护卫的兵士的左臂上也都缠着白练。 走在队伍前头的,是大魏的两位皇子,齐王姜平,和楚王姜白。他们两个都抱着自己母妃的灵牌,脸上挂着沉重的表情,目视前方。 笔直的朱雀大街直通着城外,这支队伍要去的地方,是姜望的陵墓,景陵。 而姜成姜平两人同样作为皇子,则是站在他们的两边,手持白幡轻轻地晃动着。 而后面跟着的,则是内廷的文武百官,这内廷,大多都是侍中,侍郎,议郎这种整日和皇帝打交道的官员。他们也都是披着麻衣,手上缠着白练,跟着队伍沉重而缓慢地走着。 顾雎也在队伍之中,身形娇小的她混在队伍中并不起眼,甚至有种要淹没在人群中的感觉。 然而,当顾雎隐藏在人群中,稍稍抬起头的时候,却能明显地察觉到,她那锐利的眼神。 就像一条毒蛇,一只猛禽,随时准备出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六章 皇后大丧 而队伍的中间,则是并排并行地两座黑漆漆的沉香木棺椁。每个棺椁各有四十九人抬着。这是两位大魏贵妃的棺椁,她们以皇后的礼仪下葬,恭妃封慈宁皇后,而淑妃封慈庆皇后。两位皇后将陪葬姜望的景陵,陪伴左右。 而姜望的轿子则是在队伍中间,黑白相间的帷幕把轿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使人根本望不到里面去。 “哗!” 这支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洒起了纸钱,庄严肃穆,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一种悲痛之情。 走完了长长的朱雀大道,一直出了正德门,送葬队伍便一路往北走去。在洛阳东北的齐云山上,便是姜望为自己修建的陵墓,景陵。 一直走到午后,队伍才走到了齐云山。从齐云山上望下去,可以直接俯瞰整座洛阳城,尽收眼底这大好河山。 在齐云山上,大部分的人都在山下等着,只有少数大员,三公,葬礼司仪,还有皇帝姜望,太子姜荣,齐王姜平,楚王姜白,次燕王姜成,还有他们的随身几位随从,包括顾雎在内的少数人,在这陵墓前。还有负责护卫的孝龙尉等人,张让那双阴翳的眼睛一直在这人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顾雎身上。 ——有点眼熟……好像梁王妃啊…… 张让这么琢磨着,突然瞥见顾雎不经意地望了山顶的树林一眼。 ——鹰视之相! 张让看了顾雎几眼,顾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朝张让看了过去。 张让冲她点点头,笑了一下,便走开了。 ——刚刚那个人……是孝龙尉的一把手张让……跟随陛下有将近三十年了…… “起——” 司仪长声呦呵着,两座棺椁由抬棺士兵们分别抬进景陵的左右两口墓穴中。而后,把墓穴的门堵死。这些士兵才刚刚走出来,便被孝龙尉的士兵们一一格杀。 血洒当场。 姜望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最后墓门被彻底堵死以后,才微微开口。嘴巴动了动,那一瞬间。似乎苍老了不少。 到了未时,姜望才下令回宫。队伍重新开拔,回到洛阳。而姜平,则必须在洛阳城宵禁之前离开洛阳。 没有随从,没有一个人来为他送行,姜平一身简装,背着简简单单的行囊,站在正德门前,回头深深凝望了这扇门一眼。 他此生,几乎已经不可能再踏进这片土地,这座城市了。 凄然一笑,姜平耸耸肩,却是久久伫立,不肯离去,因为他知道,会有人来送他的。 果然,姜平望见街角处那边转出来两个人,一高一矮,正是姜成和顾雎两人。 因为是皇后大丧的缘故,城中不能骑马,所以姜成和顾雎两人只能步行前来送行。 “齐王殿下……” 顾雎开口道,姜平却是淡然一笑,说道:“我已经没了王爵地身份,我现在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四哥,”姜成把身上的行囊解了下来,交给姜平,笑道,“可不要嫌重啊,这里面都是有用的东西呐。” 姜平点点头,说道:“六弟的心意,我领了。” 顾雎指着前面,说道:“齐王殿下一路往前面走,走到快到虎牢关地界的时候,便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就是韩王殿下来接应齐王殿下您的,接着齐王殿下便可以去徐州。去那里安定下来吧。” 姜平拱手郑重地谢道:“二位的救命之恩,为我娘亲正名的恩情,在下永世难忘。” 姜成推了一下姜平的肩,笑道:“说什么话呢四哥,都是一家人,你快些去吧。不要耽搁了。” “多谢。” 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姜平说道:“你们两个快点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走就行了,不要耽搁时间了。” “没事,多走走吧。”姜成说道。 “甚好。”顾雎附道。 “也罢。”姜平笑了笑,便和两人一起走去。 走了一段,顾雎在路边发现了一个被遗弃掉的蹴鞠。 “好久没蹴鞠了啊。四哥……”姜成像是想起了小时候的往事,有些缅怀地笑着。 “不如,我们便在此蹴鞠一回吧。”姜平说道,“恐怕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然可以,只是尽欢她……”姜成说着。看向了顾雎。 顾雎笑道:“在下不擅蹴鞠。不过也可以试试。” “甚好。” 三人便捡起了蹴鞠,在这路边踢了起来。 “我这次前往徐州,什么时候再回来可就说不准啦,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回来了,来来来,咱们尽兴踢一会儿!” 此时尽管正值晚春时节,但三人奔来跑去,半个时辰后三人已是汗流浃背,浑身酸痛。眼见绣球好像箭似地划过天际,姜成瞅准机会,又来了一个“倒踢紫金冠”。 顾雎担任“定门”的位置,姜成这一脚可让她可慌了神,迈着小碎步追出去老远还是没接住,球一股脑儿翻进林子里不见了。 顾雎笑着喘息着摇摇头,有些惭愧地说道:“真是献丑了,在下的蹴鞠技术,真的是有点稀烂了。” 姜成其实也有些喘,却兀自挺着腰杆道:“别说丧气话……子曰‘三十而立’,那还是建功立业的年纪,现在正是做事业的时候,什么事情还是这个年纪学不会的。” 顾雎才刚刚把球捡回来,又把绣球踢丢了,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想去捡,姜平便信步来到他们身边说道:“热死了……哎呀!你们这帮家伙不行呀!”姜成耷拉着眼睛说道:“许候人家根本就不会蹴鞠,出来就是为了陪你解闷的,你还挑三拣四的。” 一旁的顾雎反倒是不放在心上,盈盈笑道:“燕王殿下,齐王殿下都要狩猎去了了,你就饶了他,少说几句吧。”给被贬的人一个面子,驱逐出京师的,都叫做打猎。 姜平笑笑,撩起衣角擦擦头上的汗姜成见了又道:“四哥你也太不知道疼人了,都是立冠的人了,一点儿正经都没有,衣服是叫你擦汗使的吗?” “好好好……”姜平也没了脾气,拱手笑道,“那么就到此为止吧,已经够了,六弟,还有……尽欢,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后会有期。” 三人行礼拜别。 燕王府。 “‘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这句话说的乃是伊尹为臣之道,应当上辅天子,下济黎庶。群臣当一心以事君,如此政事方能为善。这里的一心,就是一德的意思。” 顾雎耐心地讲述着,她的声音醇厚而温润,丝毫没因为长篇大论而变得枯涩。这一刻,她忘掉了政治的纷扰,像一位认真严谨的学者,全身心地投入解经治典中来。 “所以这一句为上为下,便是《咸有一德》的要旨精粹所在。殿下,您可明白了?”顾雎问道。 燕王姜成默默地点了下头,他对这段话并不陌生。当年在辽东的时候,他的军中曾经收留了一位落魄的五经博士,给自己军中一些将官讲解《尚书》。可现在听起来,这段话格外讽刺,群臣一心事君?也不知道顾雎是无心说的,还是有意为之。 ——至少现在朝廷里面党派林立……根本没有忠君事主的迹象呐…… 姜成有些心神不宁地支着下巴,凝神朝窗外望去。这些都是做做样子,做出姜成和顾雎正在研究经书的样子,如今燕王府上的仆人小厮比不都是自己的人,难免会有些耳目混在其中,所以故意做点样子,当然次要顺便学习一下《尚书》也是可以的。 一位正安详地跪在离顾雎、姜成十步远的殿角,专心致志地拿竹签拨动着香炉里的灰,让香气弥散得更加持久。 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声音。 那是骏马踏地的声音,姜成十分喜欢马,因此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他很快判断出,不是一匹,而是数十匹,甚至几十匹马在燕王府附近跑动。 顾雎拿起一片竹简,磕了磕几案的边角,说道:“燕王殿下,学问之道,唯在专一。”姜成这才把思绪收回来,在心里暗想,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燕王府附近驰马?而且还是在皇后大丧之时? “不对。有情况,”姜成站了起来,面色严肃地说道,“外面有人驰马奔过!” 顾雎放下手里的书仔细一听,果然,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一阵马蹄声,便也站了起来,问道:“何人竟然敢如此大胆?这个时候还敢在城里驰马?” 说着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出去一看。却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正当这时,那阵马蹄声又响了起来。 ——阴兵! 顾雎神色一凝,赶紧拉着姜成回去。喝道:“不是阳间的马,是阴间的马,殿下快回去!” “知道了!” 两人赶紧回到了府里,门口的卫兵也都撤了回去。而马厩里,府里上好的汗血马也都不安地嘶鸣起来。 “好端端的洛阳城……哪来的阴兵?”顾雎心有余悸地问道。 “洛阳从来就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尤其是皇城。死的人太多了。尽欢。一切都要小心呐。”姜成低声说道。 顾雎不安地说道:“这件事……陛下肯定会知道的。” 姜成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阴兵为二位皇后送行。” 顾雎看了看手里的书,笑道:“还好我们不像屈原,只有一干抱负,却无地施展呐……”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姜成突然吟了《国殇》一首。随即叹道:“有点莫名怀念辽东日子了……只可惜了外面的这些士兵,不是为国事而死啊……” 顾雎知道姜成对现在的情况不满。便上去宽慰道:“殿下,有时候,内廷不比边疆轻松。在朝廷里,一样可以决定国家兴衰啊……” “嗯,尽欢所言有理。”姜成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不过……” 顾雎突然邪笑了一声。说道:“这股阴兵……简直是天赐良机……倒是可以做一番文章了啊……” 洛阳,养心殿。 姜望如今消瘦了许多,着实为妃子们的早逝痛苦了一场。他如今已经几乎形单影只,可还得为新的事情发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七章议郎许负 “最近内廷人手不够……要不调几个新人来吧……”姜望扶着额头自言自语着,说道。 “现在内廷的议郎都只是一群夸夸其谈的腐儒,那个许负不错……要不把他调进来好了……” 第二天。 洛阳晚春燥热的天气搞得人心情也格外烦闷,尤其对于京师的官员而言更是难耐。汉人官员最注重仪表,不管多热的天气一定得穿戴严实整齐,还要迈四平八稳的步子,在这样的热天岂能不遭罪? 议郎刘挺与陈温并肩走到东观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昼也思夜也想,如今终于是调到京师做官了,但是朝中的议郎多得成把抓,真正有事情可做的还不到十个人,大多数不过是坐冷板凳,研究一下经书什么的,基本上什么差事也没有。 刘挺与陈温虽是荀睿举荐、皇帝亲自下诏征召的,可同样是没有职分形同备选官员,名义上说他们是负责应对圣言,但是皇上天天在养心殿养病,连他的面也见不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也只好设法自己给自己找事做解闷。正好皇宫东观学士在修国史《魏纪》,他们便跟着抄抄写写翻翻卷宗。总之,看上去整日里忙忙碌碌,实际不过消磨时光罢了。 阳光散漫地铺在大地上,四下里无风,庭院里桐树的叶儿连动都不动一下。东观大堂里静悄悄的,这会儿主笔马远博正在后面的小阁里休息,只有几个书吏还在整理卷宗。细说起来,这部《东观魏纪》的修编还要追溯到班鼎撰写的私史。当时孝明皇帝看后大加赞赏,对此格外重视,便下令将其列为本朝国史不停地写下去,于是大儒陈宗、尹敏等纷纷加入,后来又有刘珍、伏无忌、崔寔、曹寿等大手笔继承了老一辈接着修。自姜望继位以来,马元博、堂谿典、蔡志忠、卢植、杨彪也都纷纷为这部书辛勤忙碌过。可现在堂谿典病重告老,蔡志忠逃官隐居不知下落,卢植又被调任尚书,杨彪也总有别的职分,偌大的修史工作全都压在了马元博这个总编修一人身上。 马公上了年纪,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可皇上还总是时不时派人来过问修史的进展,弄得老人家片刻都闲不下来。其实老人家心里跟明镜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是姜白那杆子楚王党的头头动的歪主意,存心要把他这把老骨头累死在东观。但他还是放不下这项工作,《东观魏纪》是多少名儒文士一百多年间的心血,他宁可累死也不想将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再说朝廷腐败已经如此,一个糟老头子无力回天,又有什么能比得了把精力放到历史上呢?不管是对于马远博,还是对于刘挺陈温他们,忙碌是一种幸福,因为忙起来也就没工夫感叹现实的痛苦了。 刘挺、陈温迈进大门,见四下无人赶紧把官帽摘了下来,东观里高大空旷,也凉爽了不少。二人感觉今天来早了,便擦擦汗,在冗杂的卷宗间寻个地方坐下,信手抽来两卷刚刚誊好的传记看。 说来也巧,刘挺所翻看的正是世祖宣统皇帝姜明的本纪,还恰好是写昆阳之战那一段,班鼎的大手笔,倒是很合他的胃口。读到“初,莽遣二公,欲盛威武,以振山东,甲衝輣,干戈旌旗,战攻之具甚盛。至驱虎豹犀象,奇伟猛兽,以长人巨无霸为垒尉,自秦、汉以来师出未曾有也。” 刘挺合上书,咂摸着滋味对陈温言道:“昔日昆阳之战如今想来还觉不可思议,我世祖皇帝仅以数千精锐破敌近百万,真天神也!虽调度有方,士卒奋勇,也属天意呀!” 哪知陈温还不曾答言,却听中门处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哈哈哈……笑话!昆阳之战乃人力所为,何干天意?” 刘挺一愣,闪目观瞧,见中门外还站着一位官员。此人十五六岁上下的样子,也是议郎大夫一般的服色,个子矮矮的,长相倒是颇为清秀婉约,倒显得有些可爱了。此刻正背着手翘着两寸来长的小胡子,那小胡子一看就知道是贴上去的小胡子,看起来颇为俏皮可爱。那人打量门口影壁上前司空大人胡广的画像。听这人故意驳他,又见是一个相貌没什么气概、比自己还矮的人,心里一阵不喜;他放下手里的书卷,故意向陈温牵三挂四道:“如今书生久不知战场之险,言语也多光怪啦……”!%^* 那人听出这话是故意冲他来的,笑着捏了捏上翘的假老鼠胡子道:“光怪?说什么天意使然才是真真的光怪!自古用兵不拘于法,无事在练,有事在调动士气。” 那人继续说道:“千人一心可破百万乌合,昆阳一战世祖皇帝陈说利害在前、奋勇搏杀在后,王莽之众依仗兵多刃利,惰于干戈,魏军一到皆成靡兵。兵法有云‘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此不过常理也。” “常理?”刘挺是闲读兵书注过《孙子》的,对他的话不屑一顾,说道,“只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不通战事不过枉论古人而已。” 那人却不再与他争辩,笑嘻嘻摇了摇头,仍旧望着胡广的画像出神。这更引起刘挺的好奇,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在想什么?” 那小个子撵着胡子沉吟半晌,这才笑道:“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画得确实好,试想胡公当年是何等英姿啊!”(!&^ 刘挺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个人可真是古怪,竟说些不合众议的话。世人皆知胡广老奸油滑,不过是善于顺从圣意,游走宦官外戚罢了,这人却道胡广有英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刘挺起身走到影壁前,也看了看画像。这是六年前皇上特意下令画的功臣图,左边是黄琼,右边是胡广,好似一对门神。当年这两个人在“跋扈将军”梁冀当政时一刚一柔,在皇权最衰微之时支撑起朝局。把他们画在这里一来是表彰功绩,二来也是告诫后人要学习为官事君的刚柔之道。他打量着的这一幅,明显画的是老年时的胡广,一身公侯的打扮,手里拄着长寿杖,虽然须发皆白可一脸的微笑透着圆滑,跟左边那一身浩然正气、老而弥辣的黄琼形成鲜明对比。刘挺小时候没少见胡广,隐约记得就是这个模样——实在谈不上什么英姿。 刘挺抱着一肚子抬杠长能耐的心理转脸笑道:“恕小生直言,胡公中庸可见,英姿却未见得,大人可愿略微赐教一二?” “哦?”那人这会儿才好奇地看了刘挺一眼,不知什么原因话竟多了起来,“你不知道,此中有个缘故。这画的是胡公晚年,他年轻之时确是相貌堂堂英气非凡。你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为官的吗?你若感兴趣咱们进去坐坐,小生不才早生了几年,讲给你听听。” 刘挺拱拱手,礼让他进去,陈温见状也赶忙让出上座。那人一坐下就打开了话匣子:“唉!这胡广能够举孝廉为官,话还要从前朝的大臣法雄说起。” “法雄?名吏法文疆?”陈温知道此人。 那小少年点点头,应道:“嗯。当年他曾为南郡太守,有一年岁末举才,可难坏了法雄。你们一定也听说过,法雄秉性耿直,以执法严厉著称,对手下散吏要求十分苛刻,所有的人都是奉命行事不敢有违他一点儿。到了选拔人才的时候,法雄自己也为难,平时他们在自己面前都谨小慎微一模一样的,可是真要选出才德过人之辈却不容易。法雄左思右想也拿不定主意,关键时刻他的儿子法真来了。” 刘挺点点头,对于法真的事迹他是清楚的。法真乃法雄之子、西川隐士,好黄老之术,被人称为“玄德先生”。据说这个人不光学识出众而且相貌伟岸,可就是不愿出来做官,朝廷征召时他宁可躲进深山老林都不肯见公差。不过法真的儿子法衍却早早爬进洛阳当了官,如今也是闲职议郎,与刘挺不过点头之交,除了相貌好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取之才。洛阳之人皆知,法衍与宗正刘焉、议郎董扶、太仓令赵韪、凉州刺史孟佗等人过从甚密。 “法真来得正是时候。”那小个子继续说,“法雄知道儿子眼光比自己尖锐,于是叫法真挨个儿见见这些散吏,替他从中选优举荐一位孝廉。法真尊了父命,却不肯面见这些人,他不声不响换了仆役的衣服,连着三天扒着衙门窗口偷看这些散吏的言行举止。三天以后法真带着挑中的人来见父亲,法雄一看竟然是平日里最唯唯诺诺的胡广。” “原来胡广办事果断、举止出众,只是在长吏面前恭顺严谨,法雄一直没发觉而已。”那人说到这儿也乐了,继续说道,“想来人之性情日益改变,胡公虽然中庸半世,却也属无奈之举呀……”这话里似乎透着些惋惜,甚至有些自伤自怜的感觉。 刘挺虽不开口否认他的话,但心里却大不赞同他的论调。评论昆阳之役的话不赞同,评论胡广的话也不赞同,在他眼里这个相貌可爱的小个子除了好看一点也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左不过是个耍嘴皮子哗众取宠的低微人物,甚至说了半天的话,刘挺都没有兴趣问他的名姓。 这时一个书吏慌里慌张跑过来,对那个小个子施礼道:“您是许候大人吧?大热的天儿叫您久等了,千万别见怪。马大人今儿不舒服贪睡了一会儿,听说您到了赶忙就起来啦!您快里面请吧!”说着毕恭毕敬伺候着那人转到后面去了。 “他还抢了个先!”刘挺望着他的背影,对陈温道,“这人也真是滑稽。” 陈温反而摇摇头,笑道:“滑稽什么?我看你上了年纪也是胡广这副尊荣……那胡子……那个头儿……哈哈哈!细想想,你们俩还真像。” “谁跟你玩笑?”刘挺也乐了,自己相貌不济也没有办法啊。 “可是那人叫他许候大人……究竟哪个许候大人呢……”陈温低头想了想,说道,“平日没见过他呀!是谁呢?” “左不过跟咱一样是个闲人罢了。”刘挺起身,伸着懒腰说道,“咱们到别的屋里走动走动,这边儿书堆得成山成垛,碍手碍脚的。” “我知道他是谁啦!”陈温突然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说道,“刘挺呀,咱们冒失啦!” 刘挺满不在乎地问道:“他是谁呀?这么大惊小怪的。” 陈温说道:“那是陛下昨晚亲自下令召进宫里的门下侍郎,关内候许负呀!” 刘挺惊声问道:“是他?” “一准儿是他,能值得马公这么高迎的,这东观里还有谁?”陈温十分肯定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调任议郎 刘挺听了以后不禁老脸一红,真觉得自己后脊梁都有些发烫。那许负以八千门吏杂兵在短短十天之内间就平定了许州二十万万叛军,自己竟然有眼不识泰山,说人家书生不知战场之险,可真瞎了眼啦!他憨然一笑,遮羞道:“咳!这是怎么说的……又没见过,谁知道此人这等清秀容貌,竟然还是个铁血将军呢。”他喜好兵法,最爱行伍之事,若知道是许负本人,早就大礼相见问长问短了。 “人不可貌相啊!咱俩也真够瞧的,聊了半天连人家是谁都没弄清楚。徐州齐王造反,北海太守孔芝几乎是望风而降,而且在泰山还有山贼策应,足足二十万的叛军许负他一个人不到十天的时间就给平了。上个月朝廷刚下令,许负加封关内侯,赐黄金五十斤,他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我看他这个人也真是平易近人,你那么讥讽他都没说什么,还跟咱讲了那么多话……惭愧呀惭愧……”陈温说着拍了拍脑门。 刘挺还是死撑面子不肯改口,说道:“这个人虽然精于用兵,但也未必所言皆对。说什么昆阳之战天意人力之辩,反正我是不会拥数十万大军反被人夺气,败在小敌之手的!” “我看也未必呀……你就别瞎琢磨啦,还数十万大军呢,如今连个正式差事还没有呢!”陈温笑着把卷宗放回到竹简堆里。 刘挺也跟着他忙活起来,将已经校对好的《魏纪》按年代、人物分门别类。陈温素来敬重马远博,所以为他办事很认真,把所抄传记与目录一一核对,忙得头都不抬。可刘挺却是人在心不在,脑子里一直琢磨刚才许负说的话,甚至还放下书,特意又步到影壁前看胡广的画像:怪呀……现在再看画上那眼神……似乎这张老好人脸下面却曾有过桀骜不驯和雄心壮志……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笃笃的拐杖声响。白发苍苍的马远博自将许负送了出来。 “您老人家留步吧!折杀我也。我说闲着没事儿来看看您,反倒给您添麻烦了。”许负对马公也很恭敬。 “许候大人,你何必这么见外,你也是对咱们大魏有功的人,将来,也是朝廷的顶梁柱啊,若不嫌我这老头子麻烦,以后常来走动。我愿意听你聊天,从来不引经据典,听着一点儿都不拘束。”看得出,马远博今天很高兴。 顾雎同样报以微笑,说道:“看到您身体安康,我也就放心了。” “我好着呢!”马远博拿拐杖敲了敲地,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要是有御酒自己还能喝两壶多呢……你瞧瞧这东观,现在门可罗雀喽!也就早上热闹,闲人都来聊天,明儿我跟皇上申请,咱弄个幌子,这儿改酒肆吧!” “哈哈哈……”顾雎一笑,那贴上去的小胡子翘得老高,看起来甚是俏皮可爱,说道,“没想到马公您竟然这么诙谐呀。” “自己哄自己开心呗。”马远博苦笑一阵,说道,“年头是改喽!如今莫说上疏言事,连皇上的面都难见,整天弄一帮宦官应付差事。说实话,我也算不得什么耿直之臣,我们马家又不是清流出身,外戚侯门子孙嘛!总想着凡事过得去就行……可是眼下有些事儿实在是过不去啦!我一辈子老老实实没说过牢骚话,可眼见这朝里朝外……唉……孔子道六十岁耳顺,可我怎么就事事都看不惯听不惯呢?” “老爷子,为社稷操了半辈子心,如今您得保重身体。”顾雎握了握他的手,似乎示意他不要言多语失。 “保重……我保重干什么呀?”马远博显得很悲观。 顾雎笑道:“修您的史书呀,反正我也是一介武夫出身,粗通一些文墨,干脆我给您打杂算了!” 马远博笑道;“休要拿我取笑,我怎么敢用你这国家功将?” “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顾雎倒满不在乎。 “来不来的有你这句话我就领情了,洛阳里面的贵人也不少,这几天好好串串吧。其实有几个年轻人帮忙就够了。”马远博说着一抬头,正瞧见刘挺站在门口看画像,忙招呼道,“刘挺,你小子过来!” 刘挺也知道马公好诙谐,忙笑呵呵跑过来跪倒见礼。 马远博笑道:“许候大人!这小子是如今廷尉刘琦之子,颇有些见识。” “难怪难怪!”顾雎见是刚才取笑自己之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马远博笑道:“许候大人你可不知道,他出任议郎乃是荀太尉举荐。这小子还精通《诗经》、注过孙武子十三篇,后生可畏呀!” 殊不知刘挺方才与顾雎有一番争辩,马远博越夸他,他越觉得害臊,平日里最为得意的兵法之学,这会儿却成了莫大的耻辱,忙憨笑道:“马公,您过誉了。小可不过是记问之学……” 马远博说道:“你小子今天交了好运,我老人家亲自替你引荐。这位就是平灭徐州叛乱的许负许大人!” 刘挺慌张道:“方才晚生不知是许候大人,多有得罪。” “哎哟!你可折煞我也,你年纪可比我大的多了。自称晚生让我如何下的来台呀!”顾雎毫无架子,说道,“再说了,这是哪儿的话?讨论战事见仁见智嘛!好好干,你既然通晓兵法,将来要是有战事,给我当个副手,咱们一同出去领兵放马杀敌建功如何呀?” 刘挺赶紧说道:“蒙许候大人提携。” “哈哈……马公,咱们再会再会!”顾雎又拱了拱手,捏着七根朝上八根朝下的假老鼠胡子,笑呵呵地离了东观。 “刘挺,他怎么这样讲?你小子跟他讨论什么了?”马远博很好奇。可是刘挺却根本没注意到老人家的问话,他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远去的顾雎,他就是想不明白:像这么一个清秀娇小、白白净净的人,是如何威震三军建立功名的呢? 顾雎刚从皇宫里出来,早上刚刚接到圣旨,说是被姜望征召进宫里去担任议郎。所以方才才去东观那边通通气,如今直到中午了才回来。 而刚刚回到燕王府上,一个小厮便走了过来,说道:“许候大人,小的等候多时了。” “嗯?有什么事情吗?”顾雎问道。 “燕王殿下吩咐小的若是等到许候大人归来,就让许候大人到正堂去找他,”小厮说道。“就说是国舅来了。” “国舅?哪个国舅?” 顾雎倒是来了兴致,自从淑妃死后,宫里的一把手俨然就成了姜成的母妃宁妃了,俨然已经是皇后之实。当今宁妃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亲哥哥杨进,另一个则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杨苗。 那小厮说道:“是大国舅爷,将作大匠杨遂高。” “杨进?他到燕王府来干什么……”顾雎也不敢怠慢了,边思索边往客堂走,但还是晚了,只见姜成正笑嘻嘻地正送一位官员从堂屋出来。 顾雎猛一眼瞅见,这个杨进身高足有九尺挂零,生得膀阔肩宽肚大腰圆,头戴镶碧玉的硬介帻,身着绛紫色绣黑边的开襟深服,没有披袍,内衬白缎衫襦,腰间青绶囊革鼓鼓胀胀,二尺二的大宽袖露着黑黪黪卷着汗毛的大粗手腕,下穿肥大的皂色直裾中衣,足蹬加宽加大的厚底锻带锦履。面上观:一张浅褐色宽额大面,鼓脸膛,肥头大耳浓眉毛,却是小眯缝眼,偌大的蒜头鼻子占了小半张脸,鼻头油汪汪亮锃锃泛着光,下面一张厚唇大口乐呵呵,露出雪白的大门牙,一嘴的牙倒是蛮齐整,可一副胡须却七楞八叉黄焦焦散满胸膛。 打老远这么一瞧,这个国舅爷杨进高人一头、乍人一背、肥人一圈,大身段大脸庞儿,大胸脯大肚囊儿,大鼻子大胡茬儿、大手大脚大屁股蛋儿! “这位国舅可够瞧的……穿得再讲究也还是屠户的架势。”顾雎自言自语没嘀咕完,就见杨进抢先迎了过来。他个子高,大步流星,慌得姜成在后面小跑,介绍道:“舅舅,这位就是刚刚我说的那个许负,许尽欢了,尽欢……还不快过来给国舅爷见礼。”按说杨进身居列卿又是当朝国舅,受散秩郎官一拜是理所应当的。但这人憨厚随便,也不晓得太多礼数,两步迎过来与顾雎生生作了个对揖。这下可出笑话了!两人离得也就二尺远,杨进高顾雎矮,杨进一直身子顾雎方才低头,腰里装印的囊革硬邦邦正磕在顾雎面门上。磕得顾雎眼前金花四迸,疼得捂着脑袋当时就蹲下了。闹得姜成脸跟大红布似得,也不好嗔怪人家国舅,只能赶紧上前扶着顾雎起来,关切地问道:“尽欢!你、你……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不像话!有没有受伤?” 这下子倒搞得杨进倒不好意思了,连忙也搀扶道:“怨我怨我!磕疼了吧?我给你吹吹……不要紧吧,大兄弟。” 哪儿就出了“大兄弟”了?国舅之尊怎么可以随便开口呢?这杨进根本不晓得官场上那一套,他嗓音厚重还带着很浓的南阳口音,越着急越说话,越说话就越没身份了。顾雎忙道不妨,忍着不敢笑,还得客客气气地客套道:“国舅您事务繁忙,今日能来燕王府,真是颇感荣光啊。” “你真抬举我!”杨进龇牙咧嘴笑了,说道,“我这个将作大匠不过是块糠包菜,没用的闲人一个,皇上和荀太尉他们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干。” 他倒是好意思实话实说。原本姜成还想再谈论些朝廷大事,经这么一闹也没那心情了。于是二人一起把杨进送出府门连连作揖,直等他上了马车行出去老远才回转书房。 姜成忙问道:“你没磕坏吧?” “不碍事。”话虽这样讲,可顾雎看姜成还有重影呢。 “我这个大舅舅呀……哎!”姜成叹了口气,说道,“憨傻心直不通礼数,当屠夫合适,可根本不是个做官的材料,比起我那小舅舅杨苗来,可差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二十九章国舅背后的人 “哈哈哈……”顾雎听了以后这会儿才笑出声来,说道,“不过燕王殿下呀,正所谓傻人有傻福,说不好他凭着这股憨劲还有一步好运。” 姜成听了以后倒来了兴致,问道:“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雎笑道:“殿下,大魏自开国以来,就少的就是这样憨厚的外戚,要是都像他这般单纯哪儿还有什么外戚干政?再说了,太子党要是推这样一个好掌控的人对付楚王党,不是正合适嘛?”顾雎说完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姜成。 这句话仿佛一个响雷正霹到姜成头上,他摇摇头,颇为赞赏地看着顾雎,说道:“你还真是出息啦!我以为你来晚了错过了好戏,不过他毕竟是我亲舅舅,让他帮忙办点事情还好,可是把他推到台前来……怕是要除出事情啊,所以……我正为难怎么揣摩这个情况。” 顾雎笑道:“殿下,这有什么难揣摩的,他还能闲着没事串门子?淑妃的事洛阳城里都传遍了,如今宁国公身为外戚之首,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呀,难得国舅爷来访,可不得好生接待着吗!”说着话,顾雎和姜成二人进屋落座。 姜成擦擦汗缓了口气,说道:“方才我叫你过来,一是想借此机会引荐一下你,二是他跟我提了点儿事,想叫你来参详参详。” 自从淑妃死后,楚王党和太子党,还有姜成和顾雎之间,已经算是彻彻底底地撕破了脸皮,往常姜成和顾雎还会惺惺作态互相串门拜访,现如今早已不来找我。如今姜成有什么事情也会都与顾雎商议一番。 顾雎点点头,应道:“嗯。殿下您尽管说。” 姜成说道:“确确实实就像你刚才提到的,我那大舅舅的确是个直性子,一进门就问我当年尚书令吴宽,太子太师刘果谋反,合谋玄武门门将联合兵变之事。” 顾雎问道:“殿下您给他讲了吗?” 姜成答道:“讲了。” 顾雎便问道:“殿下是怎么讲的,向着太子党还是向着楚王党?” 姜成笑道:“我还能怎么说,哪边我都不能站,好在他们都作古了,各打五十大板呗!这是当今皇上最忌讳提的事情,我也只能大体上说说事情经过,讲讲刘果当年的行径,至于别人……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敢提。” “这样也好。”顾雎暗自冷笑,说道:“是不能提,当初是楚王党不轨在先,可是毕竟先动手的是太子党,行为不过端正,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 姜成见顾雎这么说,又说道:“是疙瘩就有解开的一天,时隔这么多年了,看来这事还是躲不过去,弄不好又得折腾出来。” “不错,这案子是早晚得折腾出来,但断不应该是殿下的舅舅折腾出来。”顾雎摸了摸早上刚刚贴上去的假胡须,说道,“国舅爷他本人是什么口风?” 姜成说道:“呃……这不好讲,我大舅舅这个人说话支支吾吾的,一会儿讲什么不了解过去的事,想为朝廷做点儿实事,不能枉吃了俸禄的,一会儿又说什么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什么张让对他不错之类的。反正都是大白话,颠来倒去啰唆得很!看来是想出头为党人翻案又不敢做,话里话外简直自相矛盾。” “矛盾就对啦……”顾雎点点头,说道,“国舅爷现在就是矛盾。淑妃自尽的事儿是明摆着的,凡是皇城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国舅爷怕陛下心里恨着宁妃呢!说句不好听的,国舅爷他虽然出身高贵却又没本事,怕皇上发作他就得拉拢士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想拉拢士人就得出头为党争案翻案,而为党争案翻案就等于得罪楚王党,楚王让一些大臣进谗言反过来又是要触怒皇上。所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又懦弱无能,这不就是自相矛盾吗?”几句话声音不大却有醍醐灌顶之效,姜成赞同地点点头,问道,“那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这事儿全碍不着咱们,国舅爷来咱们这里远接高迎说点儿不疼不痒的话,他不来咱更省心。说句不好听的,这是皇上家的私事,外人插手不得,招灾惹祸呀!”顾雎说道。 姜成点点头,说道:“是啊……不过你说我舅舅这个憨傻人,怎么会突然萌生替党争案翻案的念头呢?我们都还没实施,他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殿下,依在下看,国舅爷没这脑子,八成这是背后有人出主意。”顾雎说到这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目前还在洛阳厮混的魏青和杨洛来,大国舅这种态度会不会与他们有关呢? 姜成微微一惊,说道:“那你说说,我舅舅能不能为太子党翻案呢?这和我们利害相干呢!” “一定不会的。”顾雎见姜成一脸讶异,便忍不住想笑。 姜成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能断定?” “那是当然。”顾雎亲自倒了一碗水端给姜成,说道,“这么一个犹豫的人怎么做得了如此大事?国舅爷他里里外外有多少羁绊,哪一处搞不好就出乱子,可他自己又没点儿快刀斩乱麻的气魄。若是一着不慎,只怕将来国舅爷这份罪受得也不比当初的太子党一党来得轻呢。” 姜成喝着顾雎递过来的水,听着他这番高谈阔论,心里一阵阵欣慰。原先他并不看好顾雎,也就是眼前的这个“许负”,只因为这个“许负”年轻气盛,但确实有功,而且自己去了洛阳又缺少帮手,所以不得不让他出仕为官。没想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历练,顾雎不但得陛下厚爱,得以议郎正道升迁,而且还颇有城府,推断事情的眼光远远高过混了半辈子官场的部分大员。有这样一个谋略过人的下属,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姜成淡淡一笑,说道:“尽欢你说得对,我舅舅的事情咱们大可不必干涉。另外还有一宗事,我想了很久了……” 顾雎见姜成突然脸色发红,似乎此事有些难以启齿,忙道:“殿下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姜成捋了捋头发,有些头疼地说道:“我舅舅他身跻列卿已有十余载,按理说离着三公之位不过咫尺之遥,但是这半步就是迈不上去。似段颎、许戫都比我舅舅资历浅,他们都担任过三公了。所以我舅舅想……” 顾雎问道:“殿下您想怎样?” 姜成笑道:“现在皇上准许西园卖官,宦官司称童叟无欺,据说买一个列卿五百万,三公是一千万钱。我舅舅他的家财豪富,这千万开销算不得什么,我想买个司空当当。” 这个话可把顾雎给噎住了。他实在是拿这件事没有办法,虽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是杨进那老大爷钻营炫耀的品行就是改不了。这老大爷这大半辈子依附宦官亲戚,从王甫到曹节,又从曹节到宁国公,宁妃兄妹,一路抱着粗腿,已经够叫人鄙视的了,还要花钱买三公作威作福,实在是寡廉少耻。 但当外甥的又能说爹什么呢?皇上也真是荒唐,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不仅是文武之首,更应该是百官道德的典范。如此重要的职位怎么能用钱衡量呢? 顾雎眼珠一转,笑道:“国舅爷他想要光耀门楣的心情在下也能理解。不过得之容易失之也易,只怕花钱买来的官当不长远。今天皇上收了他的钱让他当司空了,明儿钱花完了就得将他罢免,他好给后面花钱的人腾出地方呀!” 从钱的角度说话,说不定杨进就能听进去了,不过姜成还是叹了口气,说道:“道理是不假,不过我舅舅认为为公又何必计较时间长短,就算当上一天,别人就得高看一眼,你在外面走动脸上也光鲜呀。” 光鲜什么呀?只怕遭的白眼更多呢!不过这样的话不能对姜成说,顾雎又搪塞道:“我看此事不忙。国舅的荣辱还尚未可知,三公的位子太显眼,他要是当上了,国舅爷必然要拉拢我们。用我的话说,万一上错了船将来也是麻烦。殿下忘了当年连累你有多苦了?咱可不能再受二回罪了。” 顾雎这样一讲,姜成便无可反驳了,极为放心地摇摇头,说道:“呼……那好吧。此事以后再说……外戚不得掌权,这是祖训,不得违背啊……” 顾雎反而笑道:“也不尽然,除非……” 姜成问道:“除非什么?” “天下大乱!”顾雎二目炯炯,说道,“只有天下乱了,陛下才会再次使用外戚之人。” 姜成一愣,随即仰面大笑,说道:“哈哈哈……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打仗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可不要大胜了一场,就沉溺其中了啊。” “打胜仗确实是令人开心……可是不要忘了,太子殿下一直希望天下大乱呢……”顾雎目光灼灼地说道,“他现在……可远比楚王殿下危险,太子殿下随时都有可能逼宫,他已经有了逼宫的想法,那么在他动手之前,我们就要和他撇清关系!” 姜成沉吟一声。说道:“我这大哥想的什么,我也清楚,只是我和他的联合。是陛下钦定的,要想和他撇清关系的话……” 顾雎笑了,没有说话。 姜成眼神一凝,冷声道:“只有我们阻止他了……” “确实如此殿下……”顾雎点点头,说道,“太子殿下被压了这么久,他已经快等不及了。所以我才想办法架空了他,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陛下又龙体抱恙,不得不人太子殿下来监国理政,恐怕等陛下病好了。太子殿下就没有那心思把这权……还回去了……” “这也是姜白所希望看见的……”姜成说道,“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杀掉太子……甚至包括我们……” “所以太子殿下监国以来,我们才如此相安无事……”顾雎笑了,说道,“倒是落得了一阵清净的日子,我偶尔进宫里去给陛下讲解一下兵法,也甚是舒坦呐……” “兵法政论……”姜成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是按照尽欢你说的,等我封王之后,要广开乐府,和那些文人骚客吟诗作对……只怕是……唉……不是我所之爱啊……” 顾雎笑道:“殿下何必如此?兵法政论有它的意思,吟诗作对,也有它自己的妙处,不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章宫中异变 “也对,既来之则安之,”姜成笑了笑,说道,“我要去宫里看望一下我母妃,自她掌管宫中大事后,我也不能经常去见她了,今儿正好有些时间,尽欢,你要一起去吗?” 顾雎笑道:“殿下自回京以来,每次去见宁妃都有我跟着,想必宁妃娘娘应该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在下的面说,所以还是殿下自个儿去吧。” 姜成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嗯,也对,那尽欢你就好好休息吧。” “嗯。” 姜成才走了没多久,顾雎正喝着茶呢,突然有个小厮走了进来,说道:“许候大人,有客来访。” “哦?是谁啊?”顾雎问道,“来找燕王殿下的吗?燕王殿下已经出去了。” 那小厮摇摇头,说道:“不。是找许候大人您的。” 顾雎微微一愣,问道:“哦?找我?我在洛阳可没有什么朋友啊,他有说自己是谁吗?” “议郎,刘挺。”小厮答道。 “刘挺……”顾雎思索了一阵,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早上那个……可以,让他进来吧。” “喏。” 不一会儿,刘挺便进来了,看上去紧张兮兮的,迈着小碎步趋步过庭,比那小厮还没气势。 小厮领着他来到顾雎面前,说道:“许候大人,客人已经带到了。” “许……许先生好!”刘挺看上去万分紧张的样子。 顾雎见是刘挺,喜滋滋地翘起那两撇贴上去的小胡子,问道:“这不是刘廷尉的儿子吗?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刘挺激动地说道:“是呀,先生的大名。我两个月前就听过了,只听说先生面容清秀,身材矮……娇小,没想到早上竟然就是您本人啊!” 顾雎站起来笑着点点头,说道:“这倒是。” 见顾雎背着手往外走,刘挺就一旁随着。他个子本就不高,顾雎比他还矮半头,刘挺得弯腰抬头才显得恭敬,说道:“许先生,早上多蒙您老的指教。” “哦?我老?”顾雎一愣,随即笑道,“我指教你什么了?还有,我看起来很老吗?” “不不不,是在下失言了!望许先生不要介意,”刘挺赶忙解释道。 “没事,我跟你开玩笑呢!”顾雎笑道。 刘挺这才说道:“早上您说胡广老太傅英气十足我才明白过来。”刘挺已经编好了一套说辞,“虽然他老人家有失耿介,但是梁冀之乱、王甫之恶,朝廷上下慌乱,若不是他老人家保持中庸代理国政,那偌大的朝廷不就没人主事了吗?” 顾雎点点头,说道:“嗯,对。” “其实为臣子者有时候是有些非议之举,但都是迫于无奈,但凡能有利国家何必计较其行为如何呢?”刘挺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响响亮亮。其实他自从早上遇到顾雎后,就一直在暗地里打听顾雎的履历往事。得知顾雎其人有一短处,之前在徐州剿灭叛乱的时候,曾经把徐州的粮仓故意陷落给了齐王。 刘挺猜测顾雎是那种不拘小节,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从她早上的表现上来看。刘挺也是这么猜测的。 然而出乎刘挺意料的是,顾雎并没有听罢大喜,反而是捋着七根朝上八根朝下的小胡子点点头,说道:“对对对!你小子有见识,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可不是嘛!你小子很对我的脾气,有空多来燕王府这边坐坐,咱们聊聊天讲讲兵法什么的,都可以啊。” 刘挺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赶紧应承道:“我一定去。晚生还要向您请教用兵之道。” 顾雎一摆手笑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提请教二字我就不敢当了。” “您老谦让。”刘挺接着奉承。 过了一会儿,顾雎送走了刘挺,等到晚上姜成回来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些事情。便睡下了。 当顾雎半夜里从睡梦中惊醒时,发觉屋里很亮,原来院子已经灯火通明,光芒照了进来。 ——莫非起火了? 顾雎披上衣服赶紧奔出门外。只见阖府的家奴院公齐刷刷站立已毕,手中灯笼火把照如白昼。 顾雎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就见林叔他举着火把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许候大人啊,出事儿了。您仔细听!” 顾雎抬起头仔细聆听,深夜寂静,只觉自西北方向传来悠扬的钟声,惊声道:“朝廷出乱子了……这是玉堂殿的大钟。” 自魏高祖开国以来,都城先是长安,后来迁至洛阳。 后来魏高祖在洛阳重造皇宫殿宇,在南宫朝会的玉堂殿外铸造两口大钟,皆有一丈有余,每逢紧急朝会或遭遇变故就要鸣钟示警,凡俸禄到八百石以上的官员必须马上入宫,片刻不能耽搁。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捧着灯,引着一身朝服冠戴的姜成走了过来。姜成见顾雎还站在那里,便说道:“尽欢,速速更衣,咱们一同入朝。” “什么?”顾雎一愣,断没有六百石议郎也闻钟上殿的先例。 “宫里出事了尽欢,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朝廷已经派人通告,凡在京四百石以上官员一律入宫议事。”姜成说罢转身而去,说道,“我先去吩咐车马,你快点儿吧。” 顾雎赶紧回屋,马上自己赶紧就梳头、更衣起来,随便拿起哪套衣服就穿上去了。此时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皇帝姜望驾崩了。 当今天子姜望如今已经六十四岁了,但自魏高祖开国以来,天子尽皆早亡。高祖皇帝算是最长寿的,也只有六十六岁。孝安帝终年三十二、孝章帝终年三十一、孝顺帝三十岁驾崩,孝和帝二十七,孝质皇帝八岁食物中毒而毒死,孝冲帝仅仅三岁而亡,孝殇帝两岁就完了…… 顾雎越想越觉得是皇帝死了,进而又意识到现在楚王当和太子党之间唯一保持平衡的原因就是因为姜望还活着,如果姜望死了,那么将来的朝局该何去何从呢?正在顾雎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姜成在门外问道:“尽欢!你好了吗?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好了,燕王殿下!”顾雎缓过神来,赶紧随在姜成的身后穿院出府。 等他们迈出府门才发觉,事态绝非皇帝驾崩这么简单。只见永福巷里人来人往,各府都灯火灿灿,此乃达官云集之地,所有府门前都有兵丁持戟而立,也包括自己家。 ——莫非朝会的命令已经下达到每一家了? 顾雎依稀记得前世那年章帝姜望驾崩时的情景,虽然也是深夜突变,乱过一两天,但绝没有兵丁把门,也没有连夜就把满朝文武都召入宫内。 他们出来得有些晚了,远远近近的京官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家门。本来挺宽敞的街道,无奈官车实在太多了,被塞得水泄不通。不少官员带着家人在后面喊嚷催促,闹得人声鼎沸。姜成回头看了眼顾雎,提高嗓门说道:“这可不行,我身为列卿必须得早到。此番阵仗一定宫里有大乱子,到这会儿不必管什么规矩,咱们两个步行吧!” 顾雎连连点头,说道:“燕王殿下所言极是。”说完,两人便一起下了马车,步行入宫。 满街都是举着火把身挎利刃的兵卒,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光线强得刺眼,也用不着家人取灯笼引路了。顾雎和姜成两人在诸马车间穿来穿去,不多时就挤出了永福巷。哪知到了通往皇宫的平阳大街,眼前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一队一队的兵士刀枪林立,另有兵丁把住城内各家住户,平民一律不得迈出家门半步。看服色,洛阳北军射声、步兵、屯骑、越骑、长水五营兵丁尽皆出动弹压地面,执金吾等人调动指挥如临大敌一般。实在是太拥挤了,各条街巷堵着的官员都下了车,推推搡搡间,也不知有多少人丢了牙简。接着又听到钟鼓齐鸣,也辨不清方向了,洛阳城四周城门楼都在鸣钟,响声连绵不断,这是催促官员速行。 顾雎搀着姜成也融入到洪流之中,越往北走人越多,再见不到一辆车了。这会儿也分不出什么品级高低了,所有人倒都冠戴整齐不失朝仪,无奈心中慌乱步履仓促。皆是同朝为官熟识不少,大家边走边交头接耳议论:“怎么了?怎么了?” “北军造反了吗?” “不会是皇上他老人家……” “有贼人围城吗?” “孝龙尉作乱!一定是张让那厮……” “皇上究竟在哪里?不会还在西园吧?” 说话的人太多,嗡嗡的,后来也听不出什么了,加之连绵不断的钟声,敲得人心慌。虽说还是三月春寒之夜,这么多人在一起,却也觉不出冷来了。 眼看至皇宫大门,奔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有兵丁严格盘查。顾雎大老远就见黄门蹇硕亲自带着兵卒,在前面挨个搜身,连获准带剑上殿之人这次都被禁止了,更有几个老臣的拐杖也被收了去。今夜是寸铁不得入宫。 进了皇宫就得守规矩,顷刻间所有人都不出声了,渐渐地连钟声也停了。青黑的服色一眼望不到边,仿佛一大群奔向巢穴的乌鸦。入仪门,穿过高墙相夹的复道,万籁俱寂间木屐踏着青砖都能听见回声,更增添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出了复道豁然开朗,只见玉堂殿前开阔之地,黑压压的羽林军弓箭在手。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羽林左监、羽林右监,这光禄勋七署将官和卫尉部属个个铠甲鲜明,闪出一条胡同,殿上灯火辉煌宛如蜃楼。 百官已在行走间依照品级爵位渐渐分出先后位置,潮水般的人流蹬阶上殿。这会儿顾雎才瞅见陈温、鲍鸿刘挺等几个同为议郎的同僚也皆在其中,都是忧心忡忡低头瞧着路。这边太史令崔钧扶着父亲崔烈上玉阶,还有杨彪、杨琦架着年迈苍苍的宁国公老杨康一步一歇。早春的夜里,玉阶打了一层露水,对于年逾古稀之人实在困难。 姜成挣脱儿子的手,指指宁国公小声耳语道:“我身为列卿,不方便过去,你去帮帮我外公他们。” 顾雎听了赶忙过去,拉过宁国公的衣袖,架着老人家往上走。杨康点头以示感激,毕竟这里不是说闲话的地方。官员朝会是有等级制度的,虽然玉堂殿容纳二百人有余,但今天来得太多太全了,等公卿、列侯、侍中众官入内,就挤得差不多了。大夫以下官员就只有站在殿外了,再往身后看,佐丞、令史、掾属、谒者、冗从等小官挤挤插插,有的排在玉阶上,只能抻着脖子往里看,还有的才刚出复道就挤不动了。顾雎本想与姜成一起凑到一处去,但根本挤不过去,就挨着几个小官挤在了殿门口最前面的位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一章党争之变 这深夜朝会与往常大不相同,参拜之礼一概免去,本来尚书令、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南列一排,号为“三独坐”,今夜也全撤去了,好让外面的人也看清楚。另外内廷的官员也在场听朝。 只见皇帝姜望早就坐于龙位之上,冠冕堂皇却是仓促间披着衣裳没有系好,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在他身后不远处,张让、赵忠,宁妃等内外宫里有权有面的人都是垂首而立,还有吕强、郭胜等大小黄门也密密麻麻挤在殿角,连身历五朝九十多岁的老阉人程璜都被搀来了,宫灯也是因为人多昏昏暗暗也瞧不清楚还有什么人。 过了良久,这一阵窸窸窣窣整理衣冠的声音总算是停了。只见黄门蹇硕箭步如飞奔上殿来,说道:“回陛下,在京六百石以上官员绝大部分皆已经入宫。未到者皆由御林军兵士拘禁在府,已不得出户。” 姜望没说话,抬了抬手。 蹇硕会意,转身对着殿外高呼道:“陛下有令!关闭宫门!” “关闭宫门……关闭宫门……关闭宫门……” 宫里的宦官们将圣命一层一层地传出去。百官们面面相觑。 ——关门做什么? “众位卿家!”姜望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说道,“此番不是朝会,是有骇人之事发生。今夜有人竟赴省中密报,羌。匈奴,乌丸已经联合起来,举兵一百余万,将于下月五日,联合进攻我大魏北疆,辽东,雁门关,河西港,北平,泾阳,整个黄河以北,皆是此等贼人入寇之地!”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肃静!都肃静!”蹇硕扯着嗓门高喊道,示意大家安静。 “想那胡人狼子野心,托兵甲于正道,朕必将其明正典刑!可更骇人的是,胡人已有一支人马深入河南之地,就在洛阳眼皮子底下。此贼名唤马元义,乃匈奴单于唐古拉之心腹,他派弟子唐周入宫收买宦官行刺寡人!”大家都能从姜望的眼睛里看出恐惧,说道。“幸好那唐周临事而惧,赴省中出首伏法,已将太平道贼势上报。” 说着他从御案上抓起一卷竹简掷于大殿之上,怒声喝道:“此事若积薪于宅,不可不除!今夜必须将马元义一伙反贼剿灭。朕已经传诏,洛阳十一门同时戒备,京畿八关之地紧守御敌。” 所谓八关,即函谷关、太谷关、广成关、伊阙关、辕关、旋门关、孟津、小平津,乃京畿河南的守备要塞,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八关一旦紧闭,河南之地便与外界隔绝,这伙反贼的势力再大,要想突出京畿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 “将作大将杨进!”姜望高呼这位国舅爷出列。 顾雎在底下看得分明,姜成的这个舅舅杨进,虽然是九卿之贵,名义上呢,是掌管宫院修筑的将作大匠,但恐怕这回还是第一次遭当众被皇帝唤出朝班。他趋着身子哆哆嗦嗦从位子上爬了出来,颤着声音说道::“臣在……”那声音颤颤巍巍的。!%^* 姜望说道:“朕命你立刻就任河南尹,接管京畿治安,并且有权监管洛阳五军七署所有兵马,起兵捉拿马元义,剿灭胡人!” 杨进把大圆脑袋紧紧贴着地面,磕磕巴巴道:“臣、臣……臣实在是才力不及,恐、恐不能胜任。” 百官听他这样说,无不侧目。 ——这是个什么国舅爷呀!到这个时候还要推辞,难道真的是一点儿为官之术都不通吗?这五军七署中这么多精干的校尉司马,而且你那大外甥,大魏双国柱之一的镇北左将军,燕王姜成也在这里,岂能真用你出谋划策冲锋作战?明摆着是军权太大,交给别人不放心,才特意给你这个皇亲国戚的。这点儿意思都不懂,还当什么官呀! 姜望也了解他这位舅爷是什么材料,但事到如今除了自己的儿子们,他也没什么人可以完全信赖了,毕竟不能让姜白和姜成一起领兵吧,而姜成用兵明显是高于姜白的,姜望便绕过御案亲自扶起杨进,语重心长地说道:“杨爱卿切莫推辞,五军校尉司马众多,定能辅佐你马到成功。”(!&^ “这……好吧!”杨进感觉到皇上死死掐着他的腕子,料此事不可推脱,这才唯唯诺诺答应下来。 姜望也松了口气儿,回归龙位一拍御案,龙颜大怒道:“给朕把宫中内奸带上来!” 随着姜望这一声喊,早有蹇硕领着羽林军押上两个已经五花大绑起来的宦官。大伙抻着脖子一看,不少人还真认的,乃是太官令封谞与中黄门徐奉。顾雎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太官令主管皇帝饮食,要是在御膳中下毒,刺王杀驾不过举手之劳呀! 姜望怒道:“唐周密报之书已然言道你二人收受反贼贿赂,今天就杀你们祭旗,以正军威!” “冤枉啊……奴才贪些小财,绝无串通奸邪之举……皇上……”两个人还要分辩,却被拖死狗一样拉了出去。随着凄厉的喊叫渐远,大殿内一时寂静。杨进还直愣愣站在中间,都不晓得自己该干什么。监督五营的北军中侯邹靖见状,赶紧从殿口挤进去跪倒,说道:“启禀陛下,军旅之事十万火急,不可再拖延,吾等当效死命。臣请即刻发兵!” “嗯,速速领兵前往。”姜望摆摆手,说道。 邹靖起身见杨进还站着不动,朝他努了努嘴;杨进看倒是看见了,无奈不明就里,也朝他努嘴。邹靖真有心豁出性命大骂他一顿,可国难当头,只得强耐着性子道:“国舅呀!您是主帅,赶紧带上个好帮手,去去典兵呀!” 邹靖本意是让杨进带着姜成和“许负”一起去点兵的,然而杨进很明显是会错意了。 杨进一听邹靖这么一说,立马匆匆忙忙往外跑,到了殿门口又想起还未辞朝,回头躬身道:“臣辞别圣驾。”转身没注意门槛,绊了一下,险些当众摔个大马趴。顾雎就挤在殿门口,看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笑,咬牙矜持。再看门里门外的百官,也个个金鱼望天,兀自忍着笑。这与紧张的气氛太不协调了。 姜望也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今夜京师有变,所有官员不得出宫,就由羽林军护卫,在宫中休息,待北军抓获贼首才准回府。”说是护卫实际上是监管起来,既然宦官中有内奸,百官中就更难免了,万一有人替反贼送信或者趁机在城中作乱,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样把所有官员软禁在宫,羽林军就张弓于四周,天大的本事也兴不起浪来了。 没办法,姜望都给了杨进一个台阶下了,而他还是会错意了,甚至都还没跟姜望要去兵符,根本无法调兵遣将,所以待会儿只得另外派姜成去了。 此时已近丑时,大家都松懈了下来。刘宏受了这半宿的惊也疲乏了,歪了歪身子道:“诸位卿家,关于镇压反贼之事还有什么要说的,今夜不论身居何职,但言无妨。” 说着,姜望把目光看向了姜白,还有他身边的姜成。 姜成默然不语,姜白倒是说道:“请陛下放宽心。” 不痛不痒的废话。 顾雎眼神一凝,好机会! ——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顾雎正要发言,却见从殿角之处闪出一个中年宦官来,说道:“臣吕强有要事启奏,请陛下恩准。” 姜望也颇感意外,心想一个阉人能懂什么东西,便揶揄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回后宫再说。” 吕强低着脑袋,说道:“臣此番奏对思虑已久,恳请陛下趁此机会与百官定夺。” “那就说吧。”姜望也懒得与他费话。 只听吕强说道:“请陛下速速赦免党锢之人。” 顾雎一愣,这是谁教他的话! 姜白脸色一变,脸上惊惧怒容微现,随即立马压了下去,而姜成则是悄悄侧目,看在眼底。 ——不是我和尽欢策划的……也不是他欲擒故纵……看来……是大哥姜荣的意思了…… 听到这话,所有太子党的人士都挺直了身子,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都恳切地看着皇帝。 党锢解禁,多少太子党士人的愿望啊!但是一次次的打击接踵而至,都已经不敢奢望了。没想到今天却从一个小小的宦官嘴里说出来,这是谁都预想不到的事情。 姜望瞥了吕强一眼,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虽是九五之尊,此刻也不敢面对百官的直视。 吕强也晓得这是犯忌讳的事,始终低着脑袋,说道:“党争积年已久,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轻与胡人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此时此刻,皇上当广开君恩,赦免党人,解除禁锢,示恩德于天下。若不赦免的话,恐怕资众与敌,更增张角之气焰。万岁!您可千万要……” “别说了!朕明白,”姜望勉力点点头,自己各方面的敌人都可能结成同盟,这道理他还是懂得的,说道,“自今日起党锢之人全部赦免,其中孝廉、明经之士仍可征辟为官。” “皇上圣明啊!” 不知多少太子党人士脱口而出,喊得真是振聋发聩!自尚书令吴宽,太子太师之变后,横亘足足四年的党争之案总算是一笔勾销了。 太学博士杨拓简直乐疯了,不知不觉间竟和身旁的袁逢老头四只大手攥到了一起。但当杨拓在列卿中找寻自己的哥哥宁国公时,却见他老人家一脸不快地坐在殿中,再细看,贾护、梁鹄等人也面沉似水,这些可都是攀附宦官靠党锢起家的人。更加引人注目的姜白刚刚的那一刻回眸,虽然灯火恍惚看不清楚他的脸,却分明见到姜白还有楚王党人士等一双双眼睛狠毒地瞪着吕强。 姜望故意敲了敲御案,沉声道:“但还有一事,寡人思索良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二章各怀鬼胎 执手庆贺的官员一听还有下文,立刻恢复了安静。 “国难思良将,已故太尉段颎,能征惯战广立奇功,惜乎遭王甫牵连而死,实乃不白之冤。其家小尚在流放,今日一并赦免,允许返还故里。”说到这里,姜望提高了嗓门,继续说道,“望列卿明白,凡是有功于寡人者,寡人定不辜负。” 此言一出,那些因党人解禁不高兴的楚王党人士总算是有了点儿笑模样。其实姜望的用意很明确,现在朝中有不少人是因党锢而得以晋升的,更有甚者是屠杀党人的刽子手。作为皇帝是绝不能容忍一派势力压倒另一派势力进而威逼自己的,他要让两派势力并存以维持平衡。所以他说段颎不白之冤是瞎话,实际上就是故意要给他翻案。只因段颎曾经捕杀党人、太学士数千人,是诸多参与党锢官员中下手最狠的。现在承认他的功劳就等于坚持党锢的正确,顺便给那些曾经迫害过党人的大臣吃了一颗定心丸。 无论如何,这个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正在这时,姜成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儿臣有个请求。” 一时间文武百官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燕王殿下要做什么。 宁妃深深地看向姜成,有些担忧的样子。 姜望沉吟道:“准奏。” 姜成走出行伍,说道:“启禀陛下。儿臣认为,匠作大将恐怕难以胜任,请陛下三思!” 姜望说道:“只是讨伐几个流民而已,无需爱卿出马,你前些日子才去成郜县剿匪过,如今就先歇着吧。” ——被陛下拒绝了啊…… 顾雎想道。 姜望拒绝了姜成的请求,于是接下来便无事可做了,就是静候那位大匠国舅的捷报了。 姜望紧紧龙衣起身说道:“宫门已关,列位爱卿不得擅自离开,你们就地休息。恐怕天还有些凉,公卿以上大人赏赐锦袍一件抵御夜寒。朕已经命人备下汤饼为百官果腹取暖,这一夜大家可以随便一点儿。”说罢起身回转后宫,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回头道,“杨康、袁逢两位老爱卿,你们随朕来……” 进宫时拐杖都让宫内的黄门蹇硕收去了,又跪坐了半天,杨康、袁逢哪里还站得起来。 “慢慢走,不着急。准你们儿子照顾着你们一同来。”姜望摆摆手先走了。皇上与宁妃娘娘一走,所有人都轻松下来。玉堂内外熙熙攘攘,顾雎知道自己身份碌碌不好进去去找姜成,姜成同样不方便出来,便窜到了议郎班子跟前。不多时,陈温、刘挺、杨琦这帮同为议郎的人也都聚拢过来。 这帮议郎里面有不少是好武之人,尤其是鲍鸿更是好武成癖,开口便抱怨道:“出兵打仗竟然没有我的份。” 他的弟弟鲍信笑道:“大哥也太痴了,你先想办法混进北军再说吧。” 杨琦却垂头丧气地说道:“早听我伯父之言,何至于有今日之变?” 陈温又嘀咕着:“我得看看马公去,要是可以的话,先扶他回东观歇着,他有老寒腿呀。” 看来各有各的满腹心事,然而却没一个与顾雎此刻所想贴边。正独自发愣间,却见议郎刘挺站在一边伸着懒腰,看见了顾雎,便忙跑过来献殷勤道:“许候大人!你也在这里啊?” “啊,”顾雎正出神呢,突然被人打断,便应道,“是啊,我又不在殿内,自然也得在这里了……” 刘挺赶紧赔笑道:“我看您倒是泰然自若,毫不在意呀。” 顾雎笑道:“是祸躲不过!” 刘挺总算是找到一个能正经谈论兵法军事的人了便兴冲冲地,问道:“许候大人,依您高见,杨进此去能否拿获马元义?” “八关已闭,一定是手到擒来了。”顾雎活动着腰腿,说道,“但是乱子马上就来。胡人有百万之众啊!虽然事情败露,能善罢甘休低头伏法吗?一场刀兵之乱近在眼前。” 这恰恰是刘挺此刻所关心的,便问道:“许候大人,我看这次的危机……应该不是很难解决吧?” 顾雎故意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们这算是折腾到头了,马元义好擒,后面的事情可怎么办呢?凉州羌乱已久,不可能在这时候调兵回转,关东诸州想都不要想了,此时征兵又不稳妥。单靠着北军这点人马,这仗不好打啊。” 刘挺点点头,又道:“不过今天我算是见识到皇上的风采了。圣上虽然生了病,可是却一点也不愚钝,单拿今天赦免党人这档子事儿论,片刻之际他竟寻出段颎的旧事,脑子真是快呀。” “我现在只想一件事,等到胡人起事,凉州将领抽调不回,皇上又会派何人去平叛呢?”顾雎眨么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声娇哼,说道,“哼!八成这扎手的差事又要塞到燕王殿下和我许候的手里了。” 刘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想法。 ——许负他可是承诺过要带我出兵打仗的,真要此人为帅,我不是也可以一展身手了吗? 既而刘挺又觉得这想法很邪恶,自己是大魏的官员,应该盼着国家太平无事,怎么可以盼着有人造反呢?这心情还真是矛盾呀…… 这时袁基突然跑过来,对顾雎作揖道:“刚才上殿时,多亏尽欢贤弟搀扶我老父。” 顾雎笑道:“这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 袁基摇摇头,叹气道:“唉……我家本初、公路都不肯出来为官,惭愧呀惭愧。贤弟看到杨琦了吗?” “在那边。”顾雎用手指了指。 袁基忙谢道:“多谢多谢……” 顾雎问道:“有事吗?” “皇上请二老到后面议事,哪知说着说着杨公与皇上顶起来了,君臣二人声嘶力竭对着嚷了半天。杨公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得赶紧叫杨琦也去伺候。”说罢袁基径自去了。 顾雎听了对刘挺苦笑道:“你看……还和臣子吵架呢……刚刚陛下明显对燕王殿下万分地不信任,这真要是打起仗来,只怕那领兵之人不死在反贼之手,反丧在奸臣之口。这差事可千万别交给我了。” 刘挺与顾雎又聊了一会儿,渐到寅时,天蒙蒙转亮。没有一点儿战报,把守的羽林军还是毫不松懈。二人就下了玉阶,寻个背风的地方,在御园青砖上席地而坐。毕竟还是早春,尤其黎明之际最是寒气逼人,民间俗语唤作“鬼呲牙”,连鬼都冻得呲牙。 年轻人还好办,但是出仕有早晚,议郎也有年纪大小,上岁数的官员熬了半宿又挨冻,实在吃不消。就在玉阶边上,有一个年迈苍苍的老议郎冻得哆哆嗦嗦,倚着栏杆直打晃。顾雎认识,是蜀中名士董扶,最善谶纬星象之学。顾雎前世素来不信谶纬之术,所以前世并不怎么敬重此人,但是经历了重生以后,倒是有些信了这些东西了。顾雎看老人家受冻也心有不忍,便走过去想要帮他焐焐手。 正在此刻,自殿上走出一位大人物! 此人身高八尺,不胖不瘦,白净脸膛,龙眉凤目,高高的鼻梁,元宝耳,一副浓密乌黑的胡须撒满胸膛。任谁看,也猜不出他已经年近五十岁了,若是年轻必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他举手投足间透着天生的高贵与儒雅,但是这儒雅之中又似乎藏有不易察觉的锋芒。这也难怪,朝廷百官,论及身份高贵当首推此公——宗正卿姜岩。 九卿之中以宗正卿为尊,因为这一官职是掌管皇家宗室事务乃至分封王国的。也正是因为其特殊性,这一职位必由宗室成员中身份高贵、名望出众之人担任。姜岩,字君郎,江夏竟陵人,乃魏鲁恭王之后,孝景帝一脉玄孙,历任郡守,以礼贤下士儒雅高洁著称。四十多岁便享有宗正之贵,这也是立魏以来不多的。 只见姜岩快步走下玉阶,顺手脱掉皇上刚赏的锦袍,给董扶披上,说道:“我早就惦记着您呢!” 董扶颤颤巍巍道:“不敢,这是皇上赐您的。” “甭管那么多,您老只管穿!”说着姜岩亲手为他系好。 董扶感动得热泪盈眶,说道:“大人您……真是……” 姜岩搀住他斌说道:“走!咱们一同进殿暖和。” 董扶忙拒绝道:“官职低微。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姜岩一挑眉毛,说道,“想要什么跟我说,宫里宦官、侍卫多少也得让我三分。我说让您进去,他们哪个敢说三道四?” “刘大人让您进去您就进去吧。”太仓令赵韪笑着走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议郎法衍、孟佗。 姜岩看见他们很高兴,说道:“走走走!都跟我进去,这么大的玉堂殿还挤不下几个人吗?”说罢点手唤过一名小太监,说道:“你去盛五碗热汤,给我端进去。”那宦官惹不起他,赶紧应声而去。 顾雎见了冷笑一声,暗道。 ——好个拿大的姜岩,倒是会仗着身份收买人心。 这一干文武百官在皇宫中忍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盼来北军的捷报。 马元义得知唐周告密,率领徒众自河南转移至缑氏县,想要突出辕关。但是八关皆已戒备森严,这伙偷偷渗入的太平道徒众又只有数百人,结果在守关军兵和北军的夹击之下悉数被歼,马元义被官军擒获。 远的顾不上,既然眼前之贼已经消灭,文武百官总算可以重获自由了。等皇宫大门敞开时,可真称得起扶老携幼,一个个熬得脸色苍白,打着晃还得保持官仪。魏家自叔孙通制礼以来,满朝官员如此狼狈恐怕还是头一次。 眼皮都睁不开了,谁还顾得上寒暄客套?百官走出御街便各寻自己府里来接的仆人,顾雎和姜成也都累坏了,也由自家小厮搀扶着上了马车。 看得出来,这些仆人小厮也都是满脸困意,想必从主子们入宫,他们就在外面守候着了。北军五营尚未撤防,执金吾所辖兵丁四处鸣锣宣布洛阳金市、马市皆休市三日,城内缉拿太平道信徒。再热闹的事也勾不起姜成和顾雎的注意了,两人昏昏沉沉歪在车里,连话都不说,待回到府中解去朝服,脑袋一挨枕头便鼾声大作。 顾雎这一觉直睡到转天早上,坐起来还未顾得伸个懒腰,就见姜成端着脸盆跑进来,说道:“我的爷,您可算是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三章车裂之刑 顾雎见是姜成,突然一愣,随即立马尖叫起来:“你你你!殿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姜成赶紧嘘道:“小声点!你干嘛?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间!” 顾雎这才环顾一下四周,见不是自己房间,便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为什么我会在……会在殿下的房间里?你……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姜成嗔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做什么?我醒来的时候也是下了一大跳,谁知道你会和我睡一起?估计是昨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太困了,我们两个互相搀扶着直接睡一起了吧。” “昨天……早上?”顾雎一愣,问道,“我……殿下,我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吗?” 姜成点点头,说道:“可能是太累了吧,期间你也昏昏沉沉地醒来过几次,但是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乏死了……”顾雎打了个哈欠,放下心来,问道,“殿下。有事吗?” 姜成放下水盆来,说道;“这会儿外面可热闹呢,平阳大街上设了台子,要明令典刑杀马元义呢!” “唔。唔?”顾雎愣了一下,京师大道上公开杀人,这倒是从未有过,便说道,“走,咱们看看去。” 梳洗完毕,顾雎便和姜成两人一起,带着两个比较机灵的丫鬟一起出了府门。平阳大街乃正南正北洛阳城最为开阔的街道,直通到皇宫大门。今日就在皇宫前的广场上搭建了监刑之台。 顾雎来时已经有些晚了,隔着人群只模模糊糊听到兵丁在广场上宣读着马元义冗长的罪状。这会儿大街上的热闹就比不得前日了,没有衣冠楚楚的官员,围观的多是平民百姓,士农工商形形色色,把广场挤得风不透雨不漏。皇宫门口要宰活人,这是多么大的新鲜事儿?真有城外百姓特意赶来开眼的,里三层外三层抻着脖子瞪着眼,就差骑到前面人脖子上了。还有一等市井之徒会寻巧,干脆爬到车上房上聚神张望。 两个丫鬟身材不比顾雎好到哪里去,推右搡了一阵子还是进不去,回头看看顾雎,却是一脸不快。一个丫鬟嘴甜,说道::“我的爷,您是不是觉得乱啊。左不过是杀人,您要觉得烦咱就不看了。” 顾雎摇摇头,说道:“我不高兴不是因为看不见,只可叹这些大老远赶来的看客。都是穷苦之人,马元义配合胡人一起造反又是为了谁呀?” “为了谁?为的是荣华富贵想当……”那小丫鬟四下张望了一番,小声道,“想当皇上呗!” 姜成冷哼一声,说道:“哼!说唐古拉那小子想要入住中原当皇上我信,说这些平民百姓都想要攀龙附凤我却不信。官不逼何至于反?他们虽被唐古拉的手段所惑,但为的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穷苦之人呐。” “这些大道理小的可弄不明白!”这小丫鬟憨憨地傻笑道。 顾雎戳了戳这丫鬟的脑门,说道:“莫说你不明白,这些看热闹的人哪个明白?只怕即将身首异处的马元义也不清楚,他还一心期盼着中唐古拉给他许诺的太平盛世呢!” 小丫鬟一脸懵懂,另一个丫鬟却道:“大人,咱们这样是挤不进去了,您不妨找一找北军的同僚,带咱们过去。” 一句话提醒了姜成,主仆四人绕过广场往北走,来至监斩台那面。早有北军的兵士手持大戟拦路。顾雎张望间正看见越骑司马沮儁,正全身披挂站在不远处,忙张手招呼。沮儁原是姜成任长水校尉时的老部下,跟姜成很熟,也是姜成以前的干将之一,这会儿见他在人群外站着,便挥手示意一个兵丁叫他进来。就这样顾雎和姜成两人算是混了进去,可两个丫鬟乃是家仆白丁,只得悻悻回府,暗自抱怨错过热闹。 沮儁也真胆大,不言不语径自将两人引到了监斩台侧,刑场上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连姜成都觉得唐突了,问道:“有王法的地方,站到这里合适吗?” “没关系,殿下,”沮儁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是殿下那糊涂国舅夜在作监斩,什么也不懂。你又是官身,无碍的。” 果见七尺高的临时监斩台上,居中坐着刚刚拜为河南尹的国舅杨进。他冠戴齐整,肋下佩剑,却无所事事东张西望,猛一眼看见姜成,还特意拱拱手打招呼。抹泥搬砖他可是内行,监斩杀人却是不会的。他连朝廷的礼仪尚未学通,更何况这样百年不遇一次的大事件。指挥现场的实际上是站在一旁侍立的北军中侯邹靖,见他五官不正,大汗淋淋,想必跟着这位糊涂国舅办差着了不少急,干了不少活。 “全是邹大人撑场面呀。”姜成低声嘀咕道。 “嗯。前天夜里拿贼才热闹呢,”沮儁掩口笑道,“一去一来的事儿,咱们这位国舅还惦记安营扎寨呢!最后仗打完马元义都擒获了,他还问贼兵在哪儿呢!真要让他带兵打仗,非乱了不可。” 一语未毕,只见军兵齐声呐喊,闪出一条胡同,自外面推进一辆木笼囚车。那马元义膀大腰圆,面相朴素,看样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汉。此刻他脸色晦暗带着乌青,嘴里勒着绳子,支支吾吾讲不出话。因为看押在军中没有顾得上更换囚衣,他穿的还是被俘时的粗布衣服,早撕撸得破破烂烂,露着几处血淋淋的刀伤,还被故意沿着伤口绑得结结实实。 “五刑毕至一概不招,这家伙还真是个硬汉子!”沮儁不禁赞了马元义一句,叹道。 军兵将囚车推到刑场中央,刀押脖颈牵出马元义。这家伙早料到会是一死,讲不出话来便睁着一双大圆眼,狠狠瞪着军兵。三声鼓震响箭已毕,就该大辟了,也就是死刑了。但杨进面有不忍之色,他也是穷苦出身,又与马元义是一般的身材相貌,可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邹靖在他身畔耳语了几句,他才勉强起身喊道:“行刑!”哪知喊过之后,并没有人举刀枭首,而是轰轰隆隆自监斩台后赶出五辆双驾的战车。 ——车裂!? 顾雎眼神一滞。 莫说在场的百姓,连姜成这个久经战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魏自开国之后,高祖车裂一位反臣之后以来,就再没人使用过这等杀人方法,孝文帝年间孝女缇萦上书救父,肉刑废除;后来文帝中兴倡导宽道柔术治天下,连每年秋决的死囚都是能赦便赦。即便马元义身有大逆之罪,车裂也太过残酷,而且这也是坏了大魏历代先王的规矩。 “这也是邹大人的主意?”姜成不禁问道,而顾雎则是站在一边,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沮儁也面露不忍,说道:“这是皇上钦定的刑罚,没办法更改。” 姜成叹道:“想不到呀……” “想不到的事儿还多着呢!这车裂的十匹马,都是皇上骥厩的御马,据说他老人家要借此机会试试马力。你看看,赶车的都是宦官,孙璋也来了。” 孙璋是宫里的御马监,专门帮皇帝养马的。这会儿他已经指挥着马车各自就位了。 五辆马车各就各位,马元义被解开绑绳,四肢都被拴在马车后的铁索之上。勒嘴的绳子一被揭开,他破口大骂,皆是听不懂的河南土话。不由他反抗,脑袋已被套在铁索上了。紧接着催命鼓响,鼎沸的人群立时寂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即将快马分尸的人。 马元义兀自咒骂许久,听不到有人喝彩,便突然大笑起来。五辆战车催动,少时间铁索绷紧,他的身躯渐渐离地。这个死囚的脸憋得紫红,五官挪移,形如鬼魅。这是车裂最为残酷的所在,要是十匹马奋力齐催,人体必在一瞬间扯碎,但是要让死囚遭受到痛苦,马匹就要慢慢赶,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冰凉梆硬的铁索就在咽喉,窒息的感觉使马元义的脸色由紫转黑,两只血糊糊眼睛像要蹦出来。四肢不能动弹,而自身的求生本能使得他胸部连续起伏要缓过这口气。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勉强张开嘴,用胸臆中最后一股气息发出咆哮:“大魏国祚……必毁于单于之手……” 最后一个“手”字尚未出口,赶车的宦官已经鞭笞宝马,骤然间一阵撕裂的声音,半空中爆出个血球,活生生的人立刻被扯成碎片。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如退潮般闪开近一箭之地,还有人吓得从房上跌落下来。 顾雎只见红光迸现、一阵血腥,赶紧把眼闭上了。待人声嘈杂良久才勉强睁眼,正见心肝肚肠撒满刑场,马车拖着一条大腿自面前而过。恶心的感觉袭来,转脸再不敢看,只听到台上传来尖锐的狞笑:“皇上的御马果然好!我要回宫复命啦!哈哈哈……”那贼阉孙璋还在卖狂。 姜成低声道:“不将宦官斩尽杀绝,难消吏民之忿!” 猛然听到这一句,顾雎一抬头,恰见宁国郡主杨素横眉立目走来,后面跟着几个仆人。 “表哥再说什么胡话呢!”杨素竖眉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四章两个骗子 “宁国郡主贵安。”顾雎赶忙行礼道。 “尽欢哥哥,我们都这么熟络了,还行什么礼呀,”杨素嗔道,随即低声说道,“这里人多耳杂,休要失言。” 姜成素来不喜宦官,历史上宦官误国的事情太多了,甚至连自己的舅舅也不喜欢,毕竟外戚乱权的例子也不少,眼下随口说了几句,倒是被杨素给听进去了。 姜成面露疑惑,问道:“素素怎么也来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凑这个热闹比较好。” 杨素面色有些隐隐不安,说道:“听说北方的胡人,纠结了百万大军,要下中原,是真的吗?表哥?” 姜成不禁看向顾雎,顾雎冲他点点头,姜成这才说道:“放心啦素素,这只是胡人夸大的说辞而已,胡人怎么可能真的凑得出一百万人呢?这都是他们信口胡诌而已。” “但是,表哥,还有尽欢哥哥,”杨素惴惴不安道,“你们肯定要北上的对吧?毕竟现在除了你们,还有赵王殿下,整个大魏,已经没有多少良将了。” “莫要担心,素素,”姜成安慰道,“胡人不足为惧。” 杨素面露苦苦色,喟叹一声,说道:“只是这边疆连连战乱……何日才是个头啊……” 姜成也是不好说什么。他早有北伐之心,但却得不到朝廷的批准。还不是因为太危险了,而且朝廷满足于现状,各种不利有利的因素加起来,就成了如今这个僵持的局面。 “我们该主动请缨了……殿下!”顾雎突然义正言辞地说道,“大战迫在眉睫,朝廷却在这里车裂典刑,该不会真的以为只靠着赵王殿下的那点宣府军就能挡住胡人南下的步伐吗?即使宣府守住了,蓟州,辽东怎么办?这些地方丢了,中原不保!” 姜成面色严峻起来,随即对杨素说道:“素素。你先回去,我和尽欢要去宫里一趟。” “嗯。” “等等表哥!”杨素叫住了两人。 姜成回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杨素欲言又止,摇摇头苦笑道:“注意安全。” “嗯。” 洛阳,楚王府。 “禀报殿下,废齐王已经不见踪影,我等一直搜出虎牢关外,也没发现废齐王的踪迹。” 在姜白的面前,一个黑衣人半跪在地上抱拳说道:“不知道废齐王依托谁的手段,才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不过——” “磅!” 姜白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黑衣人登时语噎,说不出话来了。 姜白面色铁青,眼里血丝密布,一开口,原本空灵的声音竟是有些沙哑:“本王的母妃因他而死,你们却把他给弄丢了?” 黑衣人低下头紧张得大声说道:“启禀楚王殿下,废齐王真的是不知所踪,可能是他以前的——” “滚!” 姜白上前一脚踢翻了黑衣人,吼道:“给我去找,十天之内,要是还找不到姜平的话,提头来见我!” 黑衣人喉头咕噜一声,应道:喏!”随后,便慌忙出去了。 洛阳城外。 魏青和杨洛正漫步在洛阳的郊外,不过不同的是。他们今天穿得倒是非常正式。 “唉……洛阳这几天戒严,连去酒楼吃个饭都要查哨,只能偷摸跑出来了……”魏青无奈地说道。 杨洛笑道:“这不弄了两套衣服来吗?在加上大叔你上次搞到的两枚假官印,够我们在外边骗吃骗喝好几天了。” “嘿,不得不说,这洛阳的酒席就是比宣府的好吃,”魏青笑道,“宣府有个烤羊腿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这一身打扮,就是冲着白吃白喝去的,而今天他们去的,是洛阳外边的一个落魄地主桓氏府上。 洛阳谯县的桓氏乃魏高祖时名臣桓谭之后。那桓谭相貌俊雅、畅晓经籍、精通音律,虽然没有被封王,可是在当时的名声仅次于开国的一干亲王重臣,却因为不信谶纬顶撞魏高祖而被罢免官职。此后该族人始终不得志,人口也逐渐凋零。然而即便桓氏虽家道衰退,却仍是洛阳谯县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如今虽没有族人当到县以上的大官,但论及田舍产业,却不亚于附近的曹氏和丁氏。特别是一座大庄园修得格外气派,手下佃户也有一百多家。桓大老爷钱财富裕,也培养出几个读书的子侄,却总是对自己家族名望日益衰退心有不甘,一直想结交名士图个好名声,无奈曹家和丁家却始终不买账。 所以一个魏青假冒是侍郎,一个杨洛假装是典郎,凭着两套衣服,和两枚假官印,竟然也混得进去。而且还是这里的上上座。 酒宴一开始,这老地主又是叫家人布菜又是吩咐自家儿子侄子给他们敬酒,真忙得不亦乐乎,好半天才落座。 “今日三位贵客至此,老朽不胜感激,甚觉蓬荜生辉……久闻几位公子的大名,今日才得相见,真是、真是……”桓大老爷搜肠刮肚地寻思着赞颂之词,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魏青和杨洛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甚觉好笑,相互对视了一眼。 宴会已经开始,魏青和杨洛两人演的有模有样的,竟然还打包票说要把桓大老爷的小儿子给介绍到朝廷里去当个典郎当当,这可把桓大老爷乐得哟。直接是叫道:“管家,去把中午寻来的那个歌伎叫来。”” 不一会儿工夫,管家就领着一名歌伎和一个童儿走了进来。 杨洛抬头一看,顿觉心中爽朗,一阵暖意直袭心底:这歌伎亭亭玉立、身姿窈窕,梳着一把抓的美人发髻,点缀着亮银的凤头钗,身穿猩红的锦绣长裙,清水丝线漫绣团花朵朵,下摆拖着地。一双顾盼神飞的大眼睛,弯月一般的细眉,脸上擦着不薄不厚的胭脂粉,口点着朱红,耳戴着金耳环——虽一身鲜红打扮却不显浓艳。 那歌伎上前给众人一一行礼,杨洛细细打量,这女子至多十七八岁,但举止却端庄大方不带俗气。尤其是那一双白嫩似藕的玉臂,未待其唱先有了三分惬意。 “把那熟演的曲子唱上两段,让众位贵客高兴高兴!”桓大老爷捋着胡子得意扬扬地说道。 “诺!”那歌伎微启朱唇答应了一声,忙抬手示意童儿起乐。这小童儿才十一二岁,梳着小辫子、穿着蓝衫,相貌伶俐可爱,看到招呼便举起笛管轻吹起来。众人开始还不甚在意,但细听来竟如同寒泉滴水、幽咽欲绝一般。那歌伎低声吟唱: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旨,尔肴既嘉。岂伊异人? 兄弟匪他。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几说怿。 有頍者弁,实维何期?尔酒既旨,尔肴既时。岂伊异人? 兄弟具来。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 既见君子,庶几有臧。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肴既阜。岂伊异人? 兄弟甥舅。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几相见。 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杨洛越听越觉得惊异,这歌伎不唱普通的民歌,唱的竟然是《诗经·小雅》中的曲子,真真与众不同。 杨洛在洛阳这个天子的脚下都不曾闻过这等脱俗的曲子,今不想在这穷乡僻壤之间竟还有这样技艺精湛的歌伎。 “不好!不好!什么兄弟舅舅外甥一大堆的,还什么死、什么丧的,多丧气!”一个宾客摇着大脑袋嚷道。 杨洛小时候经自家先生点拨熟读《诗经》,原十分喜欢这曲子,见那宾客这样说,也故意附和道:“是呀。我们俩是山野村夫,可听不懂这等风雅之曲。可有欢快的,随便唱一支来!”说着乜斜着眼有意瞅了她一下。 那歌伎听他道出“风雅”二字,已明了他知道这曲子的来历,但又听他说要唱世俗欢快的,心知他有意为难自己。于是朝童儿把嘴一撇,童儿的笛音突然陡然一转变得十分欢悦,那歌伎也边歌边舞起来: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岂敢爱之?畏我父母。 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岂敢爱之?畏我诸兄。 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 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 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她嗓音明快、舞步轻盈,宛如一朵随风摇曳的牡丹,直引得堂下的管家、仆人都瞪大了眼睛往内观看;一把年纪的几个乡老也都放下筷子用心观看;杨洛不住会心微笑;魏青更是听得摇头晃脑;桓大老爷也是美得拍起手来。 杨洛见她又是一首《诗经》之曲,心里也是十二万分的赞叹,只是故意板着脸,直待她一曲唱完,却又刁难道:“难得你还知道这欢快的曲子,只是‘人言可畏’终究不是什么好词啊!” “哦?”那歌伎整理了一下裙摆笑笑,说道,“公子的品味可真高!这还不合您的口味吗?” “那就另换一支吧!”杨洛有些心潮起伏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五章落难的歌姬 “公子又想换什么?”那歌伎的语气里带着嗔怪,“我瞧公子的打扮出众原料你必定不是俗人,谁知你这么挑刺儿!难道还要奴家唱世俗淫曲不成?奴家虽然卑微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别看家贫,也没人逼我们下作!《诗经》三百思无邪乃是君子之曲,公子你要是不好这君子之乐,不知公子是什么身份?” “哈哈哈……”众人听罢齐声大笑。 “你们瞧!”杨洛也笑着说道,“我才说了两句竟引出她一车没轻没重的话来,还绕着弯儿骂我是小人……也罢!那姑娘你就随便唱一曲吧!” 那歌伎也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公子既然挑了,我这里倒有一首很新奇的曲子,唱给你听吧!”说罢摆了摆手,也不叫童儿起乐,径自高歌起来: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杨洛的心怦然一动!好个貌美又多才的少女,可惜生平多舛沦落为歌伎。 那歌伎退下后,原先尴尬的气氛变得十分融洽。杨洛发觉这座上左迁宿师迁的外甥周旌颇有些见识,三老为人很是和蔼,就连桓大老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厚道乡绅。 于是大家彼此相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就其乐融融了。 酒席散去时天已经黑了,桓大老爷亲自挑着灯把杨洛和魏青这两个冒充的假官送到庄园大门外,千叮咛万嘱咐道:“下次一定要与你们二位的那位好友,议郎一起来!” “好!您老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府上的肉实在是好吃,今后少不了麻烦您老的地方。”魏青自觉心虚,有一搭无一搭地念叨了两句便骑上马,杨洛则与桓大老爷执手而别。 阴暗的乡间道路很是难行,好在魏青虽然不是生于斯长于斯,却早已熟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去处。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儿,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在马上沉默不语的杨洛。!%^* 魏青骂道:“我说你这人千好万好。就是太在意一个婆娘!怎么又一脸苦瓜相?” “妙大叔!你说这乡里哪儿来的这么一个脱俗的歌伎?”杨洛问道。 “为了这个呀!”魏青“扑哧”一笑,问道。“你稀罕她?” “嗯。”杨洛羞赧地应了一声。 魏青停下马头,问道:“真的?”(!&^ 杨洛点点头,说道:“嗯。” “走!”魏青调转马头叫了一声。 杨洛慌道:“干嘛?” “抢了来不就成了?”魏青大咧咧道。 杨洛惊道:“这怎么行?没王法了吗?” “我的大少爷!你还当这儿是你住的那个天子脚下了?抢个歌伎回家生米做成熟饭算个屁?就算不妥也不过是点子风流罪过罢了!谁叫你喜欢她呢?”魏青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也不成!抢人岂是我等人家做的事?”杨洛一把抓住他的辔头。说道,“再说我们现在是……” “已经被孝龙尉通缉,是戴罪之身,不能惹事!所以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捅马蜂窝,是吧?”魏青龇牙乐了,说道。“得!听你的,都依着你就是了。反正你别心疼后悔就罢了!要不我替你想着这档子事,今后要是遇见她我替你求个亲,咱们正正经经三媒六证讨回来还不成吗?可惜连这妞儿的姓名都不知道,这亲可怎么求呢?到时候我就说天下第一刺客魏青的大徒弟杨洛相中了你,你快给我当嫂子吧!只怕人家不乐意……” 杨洛听他一个劲儿挖苦自己,忙摆手道:“行了吧!大饭桶!天已经这般晚了,快走吧!” “怎么……不求亲了……回家?得令呀!”魏青怪声怪气地耍了一阵贫嘴便拨回马来领路,可没走几步又哼起荒腔走板的曲儿来。 杨洛无可奈何道:“我服了你了!快别唱了,荒郊野外你再把狼招来。” 魏青不服,问道:“嘿!连唱都不行啦?” 杨洛无奈道:“是大叔你唱得难听。” 魏青伤心道:“我是怕你闷得慌,寻思你好听个曲儿,特意给你唱上两句,你还说吃甜咬脆三道四得的。早知道不跟你来了!” 杨洛骂道:“你讲不讲理?是你硬拉我来的!” 魏青怼道:“不拉你来能见着那小妞儿,刚才你……” 两人正在斗嘴,忽然听到后面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还隐约看见几个火把一闪一摇的。 “走!看看去!”魏青也不等杨洛说什么便打马往回赶。 杨洛边跟随边思量。 ——难道这地方不干净出了土匪不成?好在大叔他也是一身好武艺,我也会两下子,乘着酒兴斗斗他们又何妨?就是不成凭这两匹好马也断不至于有闪失。 随着火光渐渐近前,二人勒住了马细细观看:只见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正手持棍棒和火把围着一驾驴车叫骂,赶车人早就吓傻了,哆哆嗦嗦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小娘们儿!快点儿出来!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人扯着沙哑的嗓门叫嚷着。杨洛向来眼尖,当时就认出是桓府的那个大管家。 “小娘们儿!你寻思你还能逃出本大爷的手心儿吗?大爷我看得起你,你还真拿自己当了千金小姐了?再不滚出来老子我撕了你的皮!鼻子底下有嘴你也不扫听扫听,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本大爷的手段……”这管家翘着胡子破口大骂,还一嘴的淫词秽语,方才在席间伺候人的那份儿恭敬小心的劲儿一点儿都不见了,继续吼道,“你他妈还不出来?臭娘们儿,兄弟们给我上!抢回去大伙一块儿乐呵!” 几个无赖得令,忙一哄而上掀车帘子拿人,哪知刚一动手从里面咕噜噜蹿出一个小孩来——正是刚才为歌伎吹笛子的那个童儿。 那孩子不由分说,拉住一个无赖的胳膊狠狠地就是一口。那无赖疼得直学狼叫,回手就是一巴掌把童儿打了一个趔趄。童儿还没站起来就被那管家一把掐住了脖子。 “阿秉!”车帘又一掀,里面果然就是那个楚楚动人的歌伎:“无赖!快放了我弟弟!”一句话未说完就被两个无赖架住了。 管家淫笑道:“放了他也行,除非你把大爷伺候美了……” “都住手!”杨洛也不知从哪儿迸出一阵火气,立刻喝住这帮人。 这群家伙只顾抢人,听到喊叫才发现身后多了两个人,惊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搅大爷我的好事,你活得不耐……哦!是两位公子呀!怎么惊动了你们。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该死!该死!”那管家刚要发威却认出了他们,连忙换了一副面孔。 “为什么抢人?”杨洛跳下马来,怒声问道。 管家立马搪塞道:“杨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哪儿是抢人呀!这小娼妇本是我特意找来给公子们唱曲解闷的,谁想唱完了曲儿给完了钱,他们临走还偷府里的东西。这还了得!我这不赶紧领着人追来了嘛!” “你他妈胡说!”那童儿奋力挣开了管家的手大骂道:“两位大哥别听这老狗放屁!这老王八瞧我姐姐长得漂亮要抢回去做妾……你这狗都不踩的烂屎蛋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龟模样——还惦记我姐?癞蛤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回去找个粪坑一头扎进去,来世托生张体面皮再说吧!” “哈哈!”魏青听了这小子一大车脏话竟大笑起来,也翻身下了马,说道,“你小子笛子吹得不赖,骂人也能骂出这么多花样来,佩服!” “你们别胡闹啦!”杨洛训斥了他们一声,又问:“管家!你说他们偷了府上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现在又在哪儿?他们偷东西时谁看见了?” “这、这……”那管家眼珠一转,推辞道,“曹公子,这里的事您就甭操心了,我们几个拿了人明儿就送交官府,有县令老爷做主就是了。二位公子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行!”杨洛还未张口,那童儿见有人帮忙就叉着腰跳着脚又骂了起来,“别听他的!这老王八还不死心,以为二位公子是糊涂油蒙了心的不成?你这老混蛋平日一向仗着主子的势力翘尾巴,捧着你们老爷那半年不洗的皴了皮裂了口子的臭脚当宝贝,干了多少缺爹少娘断子绝孙的不义事儿?明儿你们打点官府,没罪也能判成有罪,以为小爷我不晓得哩?你这掉了腰子没胯骨的老东西!” “小兔崽子!”那管家被他骂得火冒三丈,上前又是一个嘴巴。 “你还敢欺负人!”魏青听了那童儿的骂觉得很对胃口,这会儿见管家又动了手,哪里还容得他?一个箭步蹿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马鞭抽下去! 那管家“妈呀!”一声惨叫,打个滚翻起身来,捂着鲜血淋漓的脸,杀猪似地大叫:“打人啦!你们都他妈死绝了么!管他什么人,动手呀!”魏青见他喊人哪里还压得住火,把手中马鞭抡得风响,赶着那管家猛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六章闯大祸了 这么一闹桓家的家丁也都急了,一阵吆喝十几个人提着棍棒,也不分说围着魏青就打。杨洛也怕魏青吃亏,忙捡了一根木棍在手,但哪儿还用他伸手。 这魏青自幼就待在边疆随自己的父亲和士兵们一处习武,更兼如今功夫已入化境,不负天下第一刺客的威名。这些恶奴欺侮老百姓是把式,三脚猫的手段魏青哪儿会放在眼里?他越打越起劲儿,纵横蹿跳,一根普普通通的马鞭竟舞得宛若蛟龙,恍惚闪摇神出鬼没,鞭着处无不皮开肉绽。眨眼间打得这些家丁抛下棍棒、火把,也顾不得重伤在地的管家,一个个逃得比兔子都快。就连那赶车的人也被无故扫了两鞭,吓得丢下驴车不要了。 那管家见帮手全跑了,挣扎着爬起身拔腿也要开溜,那童儿瞅见了赶上前一把抱住,冲着他的大腿就是一口。 “我的妈呀!”疼得他一个趔趄又栽倒在地。 “好小子!你这张嘴还真是不含糊,我给你数着了,会吹笛,会骂人,会咬人,牙口不错嘛!”魏青甩了把汗轻松地取笑道。 那童儿伶牙俐齿,头一撇,喊道:“那是!我不光咬人还咬狗,咬他这路仗势欺人的看家狗!” 杨洛心里明亮。 ——大叔太过莽撞了!这几十鞭子下去,气是出了,人是救了,可伤了桓家这么多人,又把大管家揍得血葫芦似的,桓家也算是手眼通天的,这可如何收场啊! 想到这儿他赶忙上前扶起桓府管家探问伤势,谁料那管家挨了毒打心中愤恨,开口便骂:“你们这群兔崽子,真是没王法了!敢打人!也不扫听扫听,以为我们桓家是好欺侮的?我们的大少爷在郡里也是有头脸的人物,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看谁的胳膊根粗!狗娘养的……” 魏青听了“嘿”了一声,说道:“你还敢顶嘴?”上前又是一鞭把他打倒在地。 杨洛起先还呵斥魏青赶紧住手,后来却听那管家骂道:“打得好!你杨典郎,魏侍郎一家好一个土匪胚子!仗着有一门子阉人亲戚就不知好歹了!祖宗不积德才养下断子绝孙长头没长尾巴的太监来!认了老阉人当爹还敢叫儿子出来行凶,真是一帮老黄鼠狼养下的耗子……”杨洛听到此已觉大不入耳了,强压怒火劝阻。 哪知那管家早被打疯了,扯着嗓门叫嚷:“小黄鼠狼子你别假惺惺装好人!你爷爷就是个阉人,你爹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呢!” 杨洛听了心头一悸,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父亲为了搭上皇帝的船,而贿赂宦官王甫,最后落得满门惨死的地步,想道。 ——好啊!天下人都道我父子是野种! 他顺手将管家一推,抡起右手的棍子使尽浑身力气朝管家砸了下去。 霎时间,好似万朵桃花开,将那管家打得头顶粉碎、脑浆迸出! “不得了!打死人啦!”歌伎吓得尖叫一声。 “别喊!”杨洛一把捂住她的嘴,说道,“死得好!打死更干净!”说这话时他眼里透出一阵寒气,面目狰狞得近乎扭曲。 “这可怎么办?”歌伎急得哭了起来,“打死人命可如何是好!” “死了就死了!”那童儿却满不在乎,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成咱上山当大王,保着这位哥哥当寨主,姐姐就跟他做个娘娘,谁又敢拿咱们怎样?” 歌姬哭道:“你懂什么?别胡闹了!咱们姐弟好命苦啊……” 杨洛喘了几口凉气才缓过神儿来。 ——平日里就算打死个无赖也算不得什么,可如今自己和大叔可是全城缉捕的对象,这边的事情要是捅到京里岂是闹着玩的?要是惊动到了孝龙尉怎么办!刚才怎么一时冲动就把他打死了…… “咱们快走!”魏青倒是冷静了下来,说道,“回去再想办法,留在这儿罪可就坐实了!” “对!还有办法,桓府就是出来找人也得有一段时间,咱们两家的门岂是随便敲的?”杨洛一回头,说道,“可他们姐弟怎么办?” 月光之下,那歌伎正搂着弟弟啼哭。这会儿她早已洗去了唱曲时的装扮,穿着简朴的衣衫,苗条的身段、秀丽出众的面庞加之晶莹闪烁的泪光更使她显得妩媚动人。她见杨洛问话,把眼泪一抹道:“此人虽不是我打死的,但此事却因我而起……我不走……小女就是被拿到官府,也要讲明实情,为公子作证!” 杨洛见她这么说心里顿生敬佩之情,一把拉住她的肩膀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歌姬哭道:“小女子姓卞,这是我弟弟阿秉。爹娘都因为饥荒瘟疫死了,我们从小在外面卖艺,走到哪里住到哪里,哪还有什么家?我只求公子把我弟弟带走,保存我爹娘这点骨血……” “跟我走吧!”杨洛不等她说完,“把你弟弟也带上!”说罢抱起卞姑娘就放到了马上。 歌姬疑惑道:“这……” 杨洛随便编了个借口,说道:“我现有功名在身不能打官司,有话回去再说!”说着杨洛也翻身上了马。 “哈哈!”魏青见了一阵大笑,说道,“杨洛兄弟!你这不是抢人也是抢人啦!” 杨洛叫道:“少说没用的!你把尸体搭到车上给那驴来一刀让它跑出去,再铺些土把血盖好……带上孩子,咱们快走吧!” 两匹马载着四个人飞奔至魏青在洛阳的同步的庄子上,所幸朦胧月色之下并无他人留意。魏青驰骋在前,离着老远就看见一人举着灯在门首张望。 魏青趁着火光见此人五短身材,结实强悍,双目炯炯,一张容长脸被殷红的火光照得异常威严——这不是他在洛阳的线人夏侯奇又是哪个?赶忙紧加两鞭跑上前去。 “你们俩跑哪儿去了!也不叫仆人跟着,这么晚才回来!”夏侯奇话里带着责备,“我还想带弟兄们来找你们呢!你们也不早点儿……唔?!这孩子是谁?那边还有谁?” 杨洛和魏青连忙示意他放低声音,拉着他进了庄园后才把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夏侯奇听了神色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岂不坏了兄长的大计。” 他来回踱了几步,思索良久才道:“就算把尸首藏了也没用,这么大一个活人挨完打不见了哪儿是寻常事?桓家逃走那么多家奴,事情怎么完得了?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惊动官府查到咱们两家来。” “那怎么办?”杨洛一下子干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除非……”夏侯奇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两个,说道,“除非我去投案!” 杨洛和魏青两人异口同声道:“你!?” “对!只有我去投案才能两全!你们听我说,说是我先动的手,而且那些家丁都是我打伤打跑的,他们不在场,听说出了人命自然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只要我去投案,把罪名往自己身上一揽,你们两个就脱了干系了。” “不行!”杨洛马上反对,说道,“祸是我闯下的,大不了不做楚王殿下的门客了!” “我倒觉得这法子行!”魏青把牙一咬,说道,“不就是坐牢嘛!咱们这样的人家谁敢把夏侯兄弟如何?只要你杨洛当上楚王殿下的门客,还愁救不了我?老子倒要看看桓家能有多大本事,你去吧!” “杨洛兄弟你放宽心,”夏侯奇倏然转过头来,说道,“我在这县里还是有点子名气的,再说了他们哪个敢把我怎么样!你们找燕王殿下出面上下一打点,再把他们抢人的事儿一说,我就不会吃亏的。” 杨洛这会儿已经被这兄弟俩的话深深震撼了,心中一热,暗道:“莫非天赐大叔和这兄弟与我?”赶忙上前拉住他俩的手,心头千言万语竟一句都道不出来。 “杨洛!你也要做好准备,过几天你就要进京了,你得先知会你那老朋友袁棣一声,如今他在郡里有些朋友,有给楚王殿下当幕僚的、也有几个县尉,让他们活动活动。另外,你们今天不是结识周旌了吗?若能请他再出出力,这官司弄好了也就不了了之啦。”夏侯奇想得很周全。 杨洛点点头,说道:“好!这事就交给我吧!” “还有这对姐弟呢!”夏侯奇打量了一眼卞氏姐弟,说道,“要是我去顶罪,官府找到他们反倒不好了。编排供词难免会有疏漏……不如……找个地方把他们藏起来!” “我有办法,我家刚置了县东五十里外的一块荒地,在那儿起了几间茅舍,现在天暖,正好把他们送过去安顿。一去一返这一夜足够了。”杨洛已经计划好了。 “我看行,不过你不能去。我兄弟德儿就在屋里呢!我去告诉他这些事,叫他替你送这对姐弟去,你得赶紧回家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桓家只要一报官,县吏连夜找上门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你不在住处可就麻烦了。一会儿我叫家丁准备辆车,德儿带他们去,你速速回去你们住的地方。”嘱咐完夏侯奇拍了一下魏青的肩膀,“走!你现在就带我投案去!” “这……大恩不言谢。”杨洛深深一躬,暗暗佩服夏侯奇临危不乱,说道。“夏侯兄弟!我这一身血迹,咱俩得把衣服掉换一下。” “行!”夏侯奇笑着脱下衣衫,“杨洛兄弟!你把她藏起来,这也算是金屋藏娇了吧!”他俩人尽管体形有异,但勉勉强强还是能将对方的衣衫套上。 一切打理已毕,夏侯德也带着卞氏姐弟匆忙赶车而去。待杨洛回到住处已经是将近定更时分了。 这一天的经历真如同做梦一样!杨洛闭着眼斜歪在榻上想心事。 ——这一关应该勉强过了。可下一步呢?得有所防备…… 杨洛忽然想到那卞姑娘,方才临别时真是依依不舍,难得有这么一位既多才多艺又漂亮可人的姑娘,金屋藏娇办不到,茅屋藏娇也不错呀!只可惜过些日子就要上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想到这儿他不禁叹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七章北疆告急 且说顾雎和姜成两人现场目睹了处死马元义的过程后,突然意识到姜望甚至还没有什么行动,京师不但没有戒严,甚至还大张旗鼓地典刑以正大魏威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北方将士所要面临的压力有多么巨大。 于是两人便决定一起入宫,去觐见姜望,主动请缨,北上抗敌。 太和宫。 姜望和顾雎两人在殿外等候良久!才有一个小黄门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宣镇北左将军姜成,议郎许负上殿!” “喏!” 姜成和顾雎两人趋步上殿,拜入门下。 姜望就坐在殿内,小黄门掀开珠帘,送姜成和顾雎两人进去,半跪而下。 姜望看起来有些没什么精神,看着两人,虽然勉力想要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但还是看起来大不如前了。而姜成的母妃宁妃就站在姜望身边,服侍着他,见到姜成进来,不禁喜笑颜开,却不能言语。 姜望看了两人许久,不知为何,摸着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问道:“六郎,还有许候,你们二位今天有什么事情吗?要主动来觐见寡人?” 姜成和顾雎两人对视一眼,姜成说道:“启禀陛下,儿臣和许候大人有要事相求与陛下!” 姜望抖抖眉毛,问道:“哦?什么事情要相求与寡人?” 姜成低下头,目光坚毅地盯着地面,说道:“请陛下准许儿臣和许候大人领兵北上抗敌,拒敌于国门之外!” 听到这话,宁妃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紧张担忧的表情,她不希望姜成去打仗。她忍不住看向姜望,姜望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姜成,说道:“辽东有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关宁防线,并州宣府有你二哥坐镇,蓟州那边有重兵三十万,你还怕什么?” ——果然!陛下太迷信于自己的军力了! 姜成咬咬牙,想道,转头看相顾雎,姜望的话的确没法反驳,若是他继续说下去,倒有意图拥兵自重的嫌疑了! 顾雎却是说道:“启禀陛下,臣下最近在东观看了不少奏折,发现荆楚之地最近水草丰美,所以请陛下南巡打猎,如何?” 姜成皱起眉头,想道。 ——南巡?让陛下南巡打猎?这不是避胡人锋芒吗?如今北疆战事一触即发,南巡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吗? 果然,姜望听完以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沉默一会儿,笑了一下,说道:“许候你倒底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呐,只不过如今京师只剩下十万的京戎军,还有皇城里的三万御林军和五千孝龙尉,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再给你们?若要征兵,只会增加民怨。” 顾雎微微一笑,说道:“正因如此,臣下才请陛下南巡,如此一来,便可省下不少京戎军士兵,可以北上作战。” 姜望沉声道:“京戎军是护卫京师的京戎军,而不是护卫寡人的,轻易不可调动。” 顾雎紧接而上,说道:“陛下!若北疆不保,京师难存!即便京戎军尚在,又如何能拱卫京师?” 姜望变了脸色,宁妃也面露担忧的表情,看向姜成和顾雎两人。 姜成拉了顾雎一下,抬头说道:“陛下,请准许儿臣和许候大人调用五万京戎军,北上抗敌!” 姜望笑了,说道:“北疆足足有七十万军队,倘若这些士兵都不能抵御胡人的侵袭,你们带区区五万,又有什么用?能挡得住吗?” “陛下……”姜成正要继续说,突然外面一个小黄门喊道:“启禀陛下!赵王妃于七日之前诞下一位郡主,请陛下赐名!” 说着,便有小黄门端着一本奏折和一盘珠宝玉器进来。 姜望笑了,挥挥手,对姜成和顾雎说道:“二位爱卿先回去吧,请缨的事情,寡人过几天再和你们说。” 姜成面露不爽,点点头,说道:“儿臣告退。” 顾雎倒是面无表情地说道:“臣下告退。” 说着,两人便退出殿外。 宁妃看在眼里,内心焦急不安,便对姜望说道:“陛下,臣妾想去见见六皇子,请陛下恩准。” 姜望正笑吟吟地翻看着那赐名的奏折呢,大手一挥,说道:“去吧。” “谢陛下。” 宁妃赶紧告退,追了出去。 姜成和顾雎两人正在路上走着,有些不得劲的样子,突然听到宁妃在后面喊着:“六郎!等等!” 两人打住脚步回头望去,见是宁妃,便停了下来。 “母妃?你怎么来了?”姜成问道。 “宁妃娘娘贵安。”顾雎请安道。 宁妃看着姜成,脸上的愁容才转忧为喜,说道:“六郎啊,北疆有赵王殿下在,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姜成皱着眉头说道:“母妃,这可不是儿戏,这是军国大事呀。” 宁妃说道:“我懂,但是陛下最近状态不好,你不要刺激他了。” 顾雎动了动耳朵,问道:“宁妃娘娘,请问陛下最近是否经常对着镜子自怜自艾?” 宁妃迟疑了一下,看了姜成一眼,点点头,才说道:“陛下最近确实会有这个举动……” 顾雎叹气道:“果然……陛下觉得自己老了……” 姜成也确实发现姜望最近有些没有精力,感到身体的力不从心了。 宁妃托着姜成的手,带着一脸的愁容,说道:“总之,六郎你不要太担心了。” 姜成却是摇摇头,严肃地说道:“母妃,家国为重。” 说完,便带着顾雎一起,出了宫。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大魏双国柱之一的赵王,姜恪,败北了。 魏历景臻十七年二月,在马元义车裂之后,匈奴,乌丸,羌三部胡人纠结了八十八万大军,号称一百万进军中原。 北疆的游散胡人一时云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宣府的真定关,建立了武装总部。 匈奴单于唐古拉打出了“为父报仇,誓杀姜恪”的口号,率领三十万大军疯狂地朝姜恪的驻地,并州,展开了袭击。而姜望之前分兵雁门关,如今只有十万军力驻守并州。姜恪用五万的兵力组织了一场会战对战匈奴的八万前锋部队,不料竟然遭部下出卖,计划泄露,大败而归,而后并州战线逐渐吃紧,如今已经被团团围困在了宣府,泾阳,子午谷三地。 由于三胡势力蓄谋中原已久,早已经在州郡官府、富贵人家的墙壁上,以白土书写“甲子”二字为记号,所以整个袭击过程迅速而有条不紊。当年大魏的开国皇帝魏高祖以谶纬《赤伏符》为依据,所谓“高祖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所以魏王朝以火德自居,匈奴唐古拉便宣扬以土克火,改换旗帜,军队皆白衣黄绫,誓要报其父冒顿单于被姜恪阵斩之仇! 而并州吃紧后,短短十天之间,北疆各处无不告急。大魏冀、幽、并、,河北诸郡国,四州之域天翻地覆,立时间流民不下百万。其中除了混杂进来的胡人,还有因灾害而逃亡的流民、迫于赋税而走投无路的百姓、不堪连年征战的逃兵、失去土地被欺压的佃农、因征伐匈奴乌丸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属,乃至于占据山野的强盗、对朝廷不满的低等土豪也加入到流民队伍中。他们中间有的人被策反,甚至和胡人联合起来攻城略地、诛杀官吏豪强。 不久,安平王姜续、甘陵王姜忠先后被胡人俘虏,一时间魏室宗亲王国成为众矢之的,常山王姜暠、下邳王姜意恐惧至极,竟不顾禁止私离封国的法令,乔装逃亡下落不明。天下郡县官员有不少是通过贿赂和买官获得的职位,哪里有一点儿为国之心、恤民之情、抵抗之力? 胡人的军队未到,就先收拾好金银细软弃官而去。局势一天天恶化,每天都有告急文书飞往京师。到这时姜望才意识到局势的可怕,悔不迭的同时立刻召集身边的人商议对策。无奈诸多文官大臣皆是花钱买了荀睿的官上来的,都是酒囊饭袋,毫无破敌之策。这边大臣束手无策,最可笑的是,有位自称是半仙的江湖术士,买了荀睿的官。叫做向栩的家伙,竟建议朗诵《孝经》退敌。无奈之下,姜望只得召集朝会,向群臣广开言路。 有人建议惩治奸党,有人提出限制宦官,有人建议拿出皇帝的私房钱充入军资,有人要求敞开骥厩散发御马与兵,还有人建议考核二千石以上官员的政绩……群臣一吐胸臆沸沸扬扬,姜望这会儿方寸已乱,只好承诺全部采纳,然而姜成和顾雎两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经过一番商议,姜望晋升刚被提拔为河南尹的国舅杨进为大将军,率领羽林左右军以及北军部分兵马进驻都亭,作为名义上的平叛总帅;以二国舅杨苗接替河南尹护卫京师。在河南八关恢复都尉之职,加强守备。抽调北军、羽林军乃至宫廷侍卫,并在三河招募乡勇勉强凑成四万人马,任命在京述职的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谏议大夫温起为右中郎将,由此二人率师出关抵御流民作战。另外,任命尚书卢植为北中郎将,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副,带领部分军兵收拢河北余部,北上沿着黄河构筑防线。在这段忙乱的日子里,顾雎和姜成两人一直在观望事态的发展,固然是为朝廷担忧,更主要的则是,姜望根本没有找他们两个! 倒不是姜望不知道这两人带兵打仗是多么地拿手,而是实在是因为京师已经凑不出多少人马来了。整个河南,,整个关中,都已经空了。 虽然皇甫嵩、温起、卢植皆是深谙兵法久带兵勇之人,但局势并没向有利的方向转变,原因是寡众悬殊。大魏自魏高祖开国以来,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拥兵自重,罢撤了郡国乃至关城的守军,只留下了东、南、西、北四支常驻部队。北军五营护卫京师、南军七署守卫皇宫;西军驻防三辅、东军驻扎黄河,负责监视外族。自从羌人、匈奴,乌丸,为患,西军尽皆调至西北作战,东军也已抽调无几,现所剩兵丁尽数归于卢植统辖。如此一来,当遣出这三支部队之后,朝廷实际已经无军可派了! 地方本来就没有正规部队可言,所以黄河以南的流民游击攻打的地区,只能依靠官员乃至地主豪强自发募兵抵抗,在这样的状况下,颓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幽州刺史郭勋、涿郡太守刘卫、南阳太守褚贡等相继兵败阵亡,至于那些弃官而走的人更是多得数不清。 而姜成和顾雎,朝廷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分给他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八章议郎拜官 最可怕的是,卢植率师渡河北上,准备构筑防御工事,抵抗胡人,并分兵宣府,意图救援赵王姜恪。不料却遭遇唐古拉亲帅的主力堵截,战事陷入胶着。而皇甫嵩、温起这两支主力部队刚刚出关进驻颍川,就被流民乱兵中最为精锐的波才一部围困。 敌军有十余万,而官军合计只有三万,温起被困在阳翟县城,皇甫嵩被围在长社县。二军莫说不能收复失地策应北伐,连突围自保都成了问题,后来连与朝廷的联络都中断了。连续两日得不到消息,洛阳城陷入极度恐慌。外地之人羁留河南无法出关,朝廷百官牵挂故乡家小毫无讯息,老百姓个个惊惧不知所措,这样下去洛阳很可能爆发哗变,大汉江山岌岌可危,说不定哪个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皇帝姜望犹如惊弓之鸟,再没有心思哀怨时光无情了。即便是姜白和荀睿,也意识到了亡国之危,只有硬着头皮给姜望上奏建议,希望能派姜成和顾雎两人出征,并拿出以往扣留的奏章供其翻看。为了振奋人心稳定局势,姜望大力提拔压抑的人才,甚至将与之发生争执的宁国公杨康加封临晋侯、奉以三老之礼,以往曾上疏要求主动北伐匈奴的刘陶、乐松、袁贡等人也尽皆升赏;并且他下令再次征募河南之兵,公卿百官也得贡献私有的弓箭、马匹资战,凡是通晓兵书战法或勇力出众之人,不管是官员子弟还是普通百姓,哪怕杀过人的罪犯、放过火的强盗,只要肯出来为朝廷打仗,一律公车征辟上阵保国。 顾雎的同僚议郎刘挺得知诏命,当即置备马匹兵刃应征,希望能和姜成顾雎等人一起出征,连家里的这帮家丁们都动员起来。可他的老父亲廷尉刘嵩却竭力弹压,说道:“我的儿,现在征辟的公车满街跑,即便应征也不过是充当兵士守备京师。比你有资历的人多的是,若是你只想混混军营那现在就去,若是想自率兵马立一番军功,就给我耐心等着。”他这样一讲,刘挺料知大有玄机,便放下军械暂且忍耐。 三日后,突有朝廷使者临门,宣刘挺入宫议事,这必定是父亲刘嵩发挥的作用了,他速速更换朝服,跟随公车入宫。待至皇宫使者却不引他赴殿,却往省中面见太尉邓盛。 邓盛字伯能,已年近七旬,他以早年在并州抗羌族的军功起家,虽也有些名望却远不能与姜成、姜恪等国柱级人物同日而语。胡人事起天下震动,朝廷急需以通彻军事之人统筹局面,因此他才得以升迁司空,暂居三公之位。 刘挺也知道他是老行伍出身,格外尊敬,要按朝廷制度以大礼参拜,哪知邓盛一把搀住道:“刘挺,坐下讲话。” “不敢不敢!”刘挺受宠若惊,连连推辞道,“邓公面前岂有下官的座位。” 邓盛却说道:“今日我非以司空之身相见,乃是以同僚之礼有事相请,你只管坐,等会儿还有一人要来。” 他既然这样说,刘挺便不能推辞了,刚刚落座,又听门外有人禀奏:“侍御史大人到。”说话间走进一位四十多岁的官员,个子不高,肤色白净,举止端庄,身上的朝服规矩得连道褶子都没有,一副黄焦焦的胡须,带着满脸的刻板威严。 “子师,你来晚一步呀。皇上命你为将,今儿要是点卯岂不误了时辰?”看来邓盛与他颇为熟稔,见面就开玩笑。 不料那人却一脸严肃道:“国家有难非是玩笑的时候,大人身居公台,此言甚是不当。” 刘挺吓了一跳,开个玩笑无伤大雅,这人也太过苛刻了。哪知邓盛毫不计较,只笑道:“二十多年了,你那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这边坐吧。” “诺。”那人规规矩矩施了大礼才坐下。 邓盛这才对刘挺介绍道:“你还不认识他吧。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侍御史王诺王子师。” “哦!”刘挺竟然没想到是他,赶紧恭维道,“昔日郭林宗有赞‘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想必说的就是王兄您吧?”王诺略一拱手,正色道:“同朝为臣,何论先后,允不敢担大人一个‘兄’字。”刘挺听他一开口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方明白传言非虚。 王诺乃太原祁县人,以刚直果敢而著称。十九岁便以郡吏之身闯入中常侍宅邸,手刃为害一方的大宦官赵津,惹得先帝震怒郡守抵命,他也险遭不测。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不但没有改变性格,反而愈加苛刻犯上。二十二岁时因为一个小吏选举有私,他就当堂呵斥太原太守王球,惹得王球恼羞成怒,将其下狱打算处死。不过也是他命大,当时邓盛恰好官拜并州刺史,闻听此事大为称奇,快马传文辟他为别驾从事,这才侥幸救他一命。此后的仕途王诺一路顶撞而来,却越犯脾气越有人缘,引得三公并辟,擢升侍御史。今日刘挺口称王兄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他却以同僚之义不敢实受;邓盛与他的交情有公有私,但连一句玩笑都开不得,足见王诺为人之刻板。 邓盛有些尴尬地说道:“子师,不必太过呆板。这位乃是议郎刘挺刘岐重啊。”介绍完怕他说三道四,又补充道,“昔日上殿面刺陛下支持燕王殿下修建关宁防线的,就是此人。” 王诺听罢点点头:,说道“好,为官自当如此。” 邓盛赶忙解释道:“刘挺你千万不要与他计较,他言道‘自当如此’已经算是最好的评价哩!” 刘挺一笑而置之,王诺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邓公,咱们还是赶紧处理要紧事吧。” 邓盛清了清喉咙,这才进入正题,说道:“我今奉圣命请二位前来是因为朝廷将有重任授予你们。不过这两项差事有万般风险,皆要出生入死,所以你们量力而为,可以应允也可以不奉诏。先说刘挺你的事,今温起、皇甫嵩两路人马被困,若不相救,久之粮草断绝,则王师不复矣。而今朝廷几无人可派,现勉强募兵三千。”说到此,他目光炯炯看着刘挺,“燕王殿下和许候两人需拱卫京师,以防京师无将可用,所以刘挺,你可敢领这三千人去颍川解王师之围吗?” “敢!”刘挺虽然得知不能和姜成顾雎两人一起作战,有些失望,却还是干脆地答复了。 “好!”邓盛一拍大腿,说道,“果然诸人眼光不错。你还不知,温起临行曾对我盛赞于你。日前又有马公与崔烈、张温、张延、樊陵、许相、贾护、任芝、江览等大臣相继举荐……” 刘挺听着这串良莠不齐的人名暗自好笑。 ——这些大臣派系各异、有正有邪、有老有少,但皆是平素与爹爹多少有些交情的,想必老人家没少费口舌。 邓盛说道:“总之,万千重任皆负你身。你既敢受命,即刻擢拜骑都尉,明日都亭面见大将军,领军出关!” “诺。”刘挺起身施礼,朗声道:“不才既受诏命,必定为国尽忠死而无怨。” “大军未动何言死字?”邓盛接过令史捧来的印绶,亲自交到他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老夫在此静候你的捷报。” 刘挺这才归座,又见邓盛接过另一份印绶,对王诺道:“子师,你为官二十余载,心如铁石劫难不屈。如今有一份更凶险的差事非你莫属。” 不料一脸严肃的王诺突然笑了,哈哈说道:“王命所致,何谈凶险?要命的大祸我闯过多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便宜。” 邓盛却笑不出来,说:“豫州乃河南之门户,万分冲要之地。自流民兵至,一州皆乱,刺史生死不明,各地书报断绝。现有诏命,任你为豫州刺史,收拢州郡残兵,恢复建制,外抗贼众,内修吏治,这差事可不简单呐。” 王诺未接印绶,开门见山道:“入豫州赴任不难,但朝廷可遣多少人随我前去?” 邓盛伸出一个指头,说道:“只有一百人。” 刘挺一挺,几乎吓了一跳,说道:“现在流民几乎占领了豫州全境,单波才的主力便有十万之众,以百人随同王大人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邓盛苦笑一阵,无可奈何地说道:“你来时也看到了吧,现在连皇宫守卫都靠一群太监所领的宦官,羽林军已经尽数遣出,你那三千军兵已是强弩之末,守城的全是百姓和囚犯,河南之地已无兵可征了,再派只怕就得靠各府的家丁苍头了。” 王诺却一笑而置之,说道:“事已至此,允与朝廷共存亡便是。这差事我领了,不过还需应我一件事。” 邓盛说道:“你但言无妨。” 王诺说道:“一百人还是太少,且容我星夜赶回祁县,家乡尚有宗族男丁可用。另外我还有一好友宋翼,颇有资财仆僮,若是顺利还可凑出一二百乡勇来。” 邓盛很感动地说道:“子师呀,老夫实在是无计可施,连累你把全族和朋友的身家性命全都押上了。” “无国哪里还有家啊!”王诺接过印绶,说道。 刘挺听了颇受触动,立马站起来说道:“我也愿意动员家丁充军一并前往救援颍川。” “好好好!国难显忠臣,你们一个是中流砥柱、一个是后进英才,受老夫一拜。”邓盛起身便要施礼,二人赶忙架住…… 刘挺与王诺出皇宫时天色渐晚,二人拱手而别。刘挺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青盖两幡官车,感慨不已, ——进去时还是个散秩议郎,出来已经是握有兵权的二千石高官了。只可惜洛阳城如今路径人稀,莫说官员子弟,不少百姓都上了城,谁还能看到自己这番威风呢? 待至府门,只见家丁苍头列立两旁,一个家丁第一个跑过来,说道:“恭喜爷,您高升了!咱家有两辆青盖两幡车了,您要是和老爷一起出门,多威风呀!”“哈哈哈……” 刘挺大笑不已,任由他扶着下了车,取过印绶径赴正堂。见父亲已经备下酒食,等候多时了。 “父亲大人。”刘挺捧着印绶跪在刘嵩面前。 刘嵩没有翻看官印,只伸手摸了摸青红白三彩的绶带,问道:“是都尉还是中郎将?” 刘挺答道:“是骑都尉。” 刘嵩沉吟半晌,才说道:“子曰‘三十而立’,你今年恰好三十岁。为父我蒙你爷爷恩荫,还用了十五年,你自举孝廉以来……不过十年光景就拿到二千石俸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三十九章初次掌兵 刘挺说道:“孩儿也是蒙父亲提携。” “为父只能帮衬,不能赐厚德与你。我只不过说动了许相、贾护等辈,崔烈、张温他们各凭人心,至于马公、温起就更非为父所能及了。说到底,路还是靠你自己走出来的呀。快坐下吧。”说着刘嵩亲自给儿子舀了一盏酒,说道,“可是你要想清楚,这仗打赢了你才能得享荣耀,若是不胜的话……也不过是虚幻一场。” 刘挺端起酒盏,目光炯炯地说道:“孩儿决心已定,若是不胜,致使王师覆灭,孩儿自当战死沙场为国尽命,不辱我刘家所受皇恩。” 刘嵩忙按住他的手,说道:“为父怕的就是你这句话。” 刘挺疑惑道:“哦?” 刘嵩语重心长地说道:“人人都会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你要明白,能把碎了的玉再拼好才是最难的……岐重啊,你想你妹妹吗?” “妹妹……”刘挺思量了一会儿,说道,“咱们刘家人丁尚旺,宗族仆僮合计有千人之多,西有林家彪悍之族,东有丁氏兄弟闭门成庄,三族合力恐比儿子这三千人马还精壮些,必定无虞。” 刘嵩却是摇摇头叹息道:“话是这样说,不过万中有一,只怕猝不及防。为父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倘若……” 刘挺宽慰道:“咱家不会有难的。” 刘嵩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儿子,你得听我把话说完。倘若王师已败或者不能得胜,你千万不要赴死,也别再回来!” 刘挺惊问道:“什么?” “战败后不要回洛阳来。”刘嵩黯然神伤,说道,“王师一旦败绩,流民势必兵进河南,那时京师陷落迫在眉睫,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就带着残兵速速回我们的老家。若能够召集乡勇前来勤王最好,若不能就闭门自守以待天时,要是连守都守不住……那就和你妹妹远遁他方,万万要保存我刘家的后代骨血啊!我那外孙子昂儿不能有损,你明白不明白呀!” “您不必这般伤悲,温起、皇甫嵩皆老成之将,这群流民只不过乃乌合之众,想必王师不过暂时受困而已,您……”刘挺还想继续说,却发现父亲的脸颊处淌下一滴泪水。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父亲已经老了,天天在一处生活,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那斑斓的白发、像刀刻一般的皱纹,即便再精明之人也有老迈的那一天啊!他马上改了口,说道:“儿子答应您!” 刘嵩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三千人马也太少了。”!%^* 刘挺摇摇头,叹气道:“没办法,现在能征惯战之兵只有这么多了。王子师充豫州刺史,所辖只有百人,连夜回乡招募人马。而镇北左将军和许候两位领兵大家,甚至都无兵可领,只能在京城指挥百姓们修建工事。” 刘嵩便说道:“明天出征,你带着这阖府的家丁一同前往。” “儿子早有此意。”刘挺喝下那盏酒,说道,“孩儿还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不让我随朱儁出征呢?” “哈哈哈……”刘嵩这才破涕为笑,拍拍胸口,说道,“即便现在调你入北军,你资历不足,左不过是个别部司马,我刘某人的儿子岂能为他人之功名忙碌?” 刘挺呆呆地看着他,方才的伤感一扫而空。(!&^ ——老人家啊老人家,国家危若累卵之际,您还要耍这等小聪明啊! 刘挺觉得这等心机虽不太光彩,可是再看看一旁光鲜的印绶,这感觉真有些哭笑不得。 “发什么呆呀!你又想什么呢?”刘嵩喝了口酒,悻悻地瞥了他一眼。刘挺不好指责父亲,揶揄道,“孩儿在想……此番受命平叛,当效周亚夫力挽狂澜建立功名。” “力挽狂澜?”刘嵩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知道死多少人才能成就一员名将吗?不是所有人都像许候那样,从未掌兵却能一战破敌,扬名立万,纸上谈兵不叫本事,到战场上你就明白什么是打仗了。” 第二日凌晨,刘挺入宫请来王命兵符,整备阖府四十余名家丁,出洛阳赴都亭点军。 都亭在洛阳城外十里,乃是天下总驿站,现有大将军杨进亲自屯兵于此。说是屯兵,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士卒了,兵马尽赴八关守备,即便如此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杨进闻刘挺到,亲自迎出军帐,身边相随的亲兵竟是袁棣、冯芳、赵融、崔钧四位官员子弟,后面陈温、刘岱充作主簿,还有同僚的鲍家四兄弟执戟守门。都亭大营如今只剩下义勇之兵了。 刘挺本想大礼参拜,却见杨进几步赶上好像要还礼,便直起身子没敢下跪,只抱拳拱手施礼。 刘挺恭敬道:“大将军在上,恕末将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礼。” “没关系,大兄弟往里边上坐吧。”杨进这憨人还是满口大兄弟大兄弟的招呼着。 陈温赶忙打断,说道:“大将军,这里是军营没有主客位。刘挺是来点军出征的,不是代您为帅执掌兵权,他不能坐上位。” “是是是。”杨进连兵书都没读过,只得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刘挺却没敢笑,只是说道:“王师被困已久,末将打算速速点军,趁着天亮前速速启程,若能在午时赶至缑氏便可休整,来日天明再出关口,请大将军恕末将迟误半日。” 杨进听不明白他的用意,袁棣却眼睛一亮,插嘴道:“你是想来日直赴救围,不在阳城县扎营歇息了?” 刘挺点点头,说道:“说的不错。今贼兵势大,温起困于阳翟、皇甫嵩困于长社。阳城虽未失陷,但守兵不过数百难以自保,我若出关在那里过夜,万一再被敌人包围,岂不是救人不成难解自困?” 袁棣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嗯,这确是高明之法。许候大人进言陛下说点你为将,我原有些不服的,不过这么一听你还真有点儿出众的见识……服了服了!” “啊?”刘挺诧异道,“许候大人保荐我?” “我看岐重他已有成算。”崔钧笑着说道,“咱们休要聒噪,还是速速聚兵叫他走吧。是不是呀,大将军?” 杨进是什么也不懂,好在他性子随和从不反驳,听崔钧说要点兵即刻依从。击鼓鸣金调集人马,少时间三千兵马尽皆列队。刘挺不看便罢,一看却心中大喜起来。 ——这三千人虽然铠甲有别、高矮不一,却都是精神抖擞英气不凡。也难怪,除了宫廷侍卫就是各府有武艺的家兵,枪矛齐备不说,有些人还带着传家的名剑兵刃,最可贵的是都有马匹箭囊,只要指挥得法皆能以一当十,不愧是京师人家子弟。相比之下,自己带的家丁就寒酸不少了。 杨进不善言辞,皆由袁棣、冯芳代为训话,刘挺却小声对杨进耳语道:“大将军,贼人皆是农户出身步战为主,我军马匹众多,但是我那些家兵尚有十余人无马,可不可再拨十余匹马?我军若能人人有马,行军速度便可加倍,星夜之间可至颍川。” “行。”杨进不待他说完就回转后营了。少时间有兵丁引出十余匹好马,皆有鞍韂单镫。最后面杨进还亲自牵出一匹棕红色的好马,亲手把缰绳递给他,说道:“老弟,这匹马是我当大将军的时候别人送我的,说是什么大碟子大碗的,给你骑吧!” 刘挺可懂得,这是西域的大宛马啊。昔日孝武帝为得大宛种马遣名将李广利不远万里攻伐西域,中原自此才有此种,实乃万中选一的上品,可以说就算是赵王姜恪,也没有几匹。刘挺不禁受宠若惊,说道:“这可使不得,此乃大将军的宝坐骑。” 杨进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咳!我又不上战场,这么好的牲口给我就成废物了。给它找个好主子,也算没白跟我一场,骑吧骑吧!” 刘挺听了颇为感慨。 ——虽说杨进不通政务,但却憨厚淳朴毫无心机,有这样一位外戚国舅未尝不是好事。 军马散发下去,众军兵又领数日口粮。刘挺见是个空子,不言不语溜到大帐边,对守门的鲍信说道:“二郎,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鲍信却是连连点头,欣慰笑道:“你若带兵我自是放心,不过有一言供你参详。” 刘挺问道:“咱俩还客套什么?我不过是读了些书,真要是临阵远不及你,快说吧。” 鲍信问道:“你打算先救哪一处人马呢?” 刘挺撇撇嘴,说道:“出辕关自当先奔阳翟,此地乃颍川首县,阳翟一解豫州皆震,另有王子师入城接任刺史,大事可定。” 鲍信撇撇嘴道:“不妥啊,我若是领兵当先救长社。” 刘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长社路远啊。” 鲍信说道:“岐重你详思,贼兵有十余万之众,虽乌合之徒足以成大患。阳翟大县,长社小地,阳翟离京师近,长社离京师远。围阳翟必用大军,困长社用兵则少。你只有这三千人,倘若先突重地恐不容易。倒不如先易后难,先救长社,与皇甫嵩合兵一处再救阳翟就好办多了。” “承教承教!”刘挺连连拱手道谢。 这时鲍韬插话道:“岐重兄,还有一事你要千万小心。大将军拨给你的这些兵都是大小有头脸的,兴许不太服管教,你可得拿出精神来镇住他们才行。” “三郎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刘挺神秘地一笑,说道。 老大鲍鸿却一脸不快地说道:“你都当了骑都尉了,我们哥们却在这里执戟把门,半步也离不开。真泄气,出关杀几个贼人才痛快。” 刘挺宽慰他道:“大哥您不要急,想当年兵仙韩信不过也是一执戟郎,后来金台拜帅挣来三齐王,您将来必有一番好运。” 鲍鸿大喜,老四鲍忠却用戟杆捅了刘挺一下,说道:“这可不能比,韩信被吕后害死,难道我大哥也打赢了仗反丧在自己人手里?” 哥几个都笑了——却不料日后鲍鸿果应此言。 刘挺辞别鲍家兄弟,又与诸位朋友依依惜别。提提胸臆中那口豪气,踏镫上坐骑。魏军大旗迎风起,三千儿郎个个强,吴钩利刃腰中系,大宛宝马胯下骑。左有猎旗、右有辙辕,披挂整齐按剑护卫。只听得战鼓齐鸣,人欢马叫,这支队伍就要出发的时候。 突然陈温慌里慌张跑到刘挺马前,叫道:“慢着慢着!” 刘挺问道:“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章昼夜奔袭 陈温咬着后槽牙低声道:“你傻啊!都不知道许候大人哪来的胆子保荐你!把兵符拿来呀。” 刘挺吓了不禁一身冷汗。 ——魏家兵马认符不认人,入营调兵先验虎符。 可如今老行伍都出征了,他与杨进一个是首次领兵、一个是糊涂将军,满营的人谁也没有过带兵经验,竟这时才想起来要兵符,再迟一步何进如何向皇上交代?他怕军兵看见笑话,忙从怀中摸出虎符递给陈温。陈温会意,以袖遮挡,赶紧揣到袖中说道:“走吧走吧!” 刘挺半惊半喜,总算是稳稳当当带着这支队伍离了都亭。 天气晴和,微风阵阵,他亲自于前带队。也是马队快,行了半日许,已到缑氏县,吩咐沿城休整,按下营寨。缑氏的乡勇早备下水和粮食,一切安排妥当,刘挺又进城见了缑氏县令,午后不再行军,就在此休养,暂驻一夜。 第二日天明,刘挺却不忙着点卯出兵,仍旧吩咐众兵卒休息养神。按兵不动的时间一长,那些兵卒就有些微词了。他却丝毫不理会,只管在帐中闲坐,不紧不慢地擦拭宝剑。哪知没一个时辰,有一个家丁就跑进来了,连连叫道:“我的爷!您……” 刘挺冷声道:“叫将军。” 那家丁赶紧呸了一声,说道:“对对对!我的将军爷,您还不着急呢!外面可有人骂您呢。说您受了皇命,连关都不敢出,还说您是……” 刘挺抬头问道:“是什么?” 那家丁鼓足勇气,说道:“他们说您是人情换来的骑都尉,没有真本事。”家丁最后斗胆道。 刘挺却是不当回事,冷笑一声,说道:“带我去看看。” 他起身随这家丁出了帅帐,只见不少军兵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还有人甩着马鞭在聚拢旁人。这些兵都不是寻常百姓,又都觉得自己有些本事,脸面大得很,瞅见他出帐竟无一人施礼。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看呀,逃兵的孙子出来了!”引得满营人皆放声而笑。 刘挺平生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自己的爷爷当年镇守边镇,羌人来袭却器官而逃,要不是后来父亲刘嵩靠着明经出仕,估计这会儿自己也都成流民中的一员了。但刘挺兀自忍耐,呼喊道:“给我静一静!” 而他的两个小厮也都跟着喊了起来:“都闭嘴!都尉大人要训话了!”诸人这才渐渐静下来。 刘挺怒喝道:“本都尉奉天子之命,率尔等征讨反贼,助二军成就大功。你们为什么无故在这里喧哗?速速回帐休息!” 有一个满身铠甲十分鲜明的兵士嚷道:“我等不明!朝廷派我们是去救援王师,而不是在这里睡大觉的!现今那流民盘踞颍川,两路兵马被围,堪堪落败,都尉大人怎么可以在这里停滞不前,贻误战机?我等乃是自愿从戎为国尽忠,若是大人不前,我等自往一战!死也不做这缩头乌龟!” “对!对!”还真有不少兵士跟着他一起嚷了起来。 “如此短见之人也敢讥笑本都尉?你们怎知我停滞不前?”刘挺扫视着帐前诸人,突然咆哮起来,吼道,“竖起耳朵来给我听好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贼兵多咱们何止十倍?我等若此时出兵,至关隘已是午时,倘于关隘休整,来日出战,军情必泄!” 刘挺继续吼道:“倘午后出关,白日之间若遇敌军,胜败还未可知。这群流民乃乌合之众,这样的部队打一场败仗则士气低迷不振,可真要让他们打一场,他们便越战越勇,真以为自己是神兵天将呢。所以我军这第一仗只能胜不能败!我叫你们养精蓄锐,午后正式启程,咱们穿辕关而过,片刻不停,就趁着夜色直奔长社,天色未明可至,到时候一鼓作气直摧贼兵营寨,皇甫嵩之围立时可解!” 听到他这番有理有据的发作,所有人都不言语了。刘挺斜眼看看那个带头讥笑他的士兵,说道:“你这厮不知军情妄自多言,还敢藐视本都尉,论军法就当斩!” 那大兵自知理亏,但还仗着胆子大着舌头说道:“某乃杨主簿府的……” 刘挺断然吼道:“住口!我管你是哪家的人,既在军营就该服从军令。昔日孙武子斩吴王之姬以正军法,我刘某人也用你的脑袋壮一壮名声。你!把他推出去斩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那个被刘挺点中了的小厮便立马带着两个刘府亲兵架住此人就往外拖。那兵这会儿才知道害怕,连连喊嚷告饶,满营兵士一片哗然,谁也不敢讲情。刘挺也不理睬,把脸转了过去,背对满营兵士,却朝另一个家丁一个劲儿撇嘴使眼色。那家顶何等机灵,赶忙抱拳道:“爷……将军且慢动刑,我军未战贼人,先杀己兵,这不吉利呀!” “唉……”刘挺假装抬头叹了口气,转身道,“赦回此人!” 那小厮并未走远,听到后又忙招呼亲兵又把他推了回来。这次他可老实了,说道:“谢大人不斩之恩。” 刘挺说道:“非是本都尉不斩你,只是杀你有碍军威。我将你遣出军营,不要你了!回洛阳去帮镇北左将军和门下侍郎修建工事去吧。” 那人闻此言声泪俱下,说道:“我身怀武艺,奉主子杨主簿之命前来投军,为的是杀敌报国荣耀门庭。若是被遣离军,必使主人蒙羞。只要都尉大人让我杀敌,即便战死在下无憾。望您开恩,宁可斩了在下,也千万不可将我除名呀。”说罢连连叩头。 刘挺觉着差不多了,点点头,说道:“还不错,尚知廉耻。既然如此,今夜奔袭我要你冲在前头,当第一个,你给我将功折罪。” 那大兵谢道:“谢大人!” “在场将士听真,”刘挺一脚登到竖旗的夹杆石上,说道,“我军只有三千骑,将投万险之地,人人都要使出浑身的本事来。救援王师咱们只能打一战,一战必须成功!有没有决心?” “有!”众兵士高举枪矛齐声呐喊。 “好,你速速传令,命全营将士回去休息。咱们午时用饭、饮遛马匹,未时拔营起兵。”刘挺说道 “诺。”一名家丁应声而往。 刘挺见兵士尽皆散去,也回到帐中安歇,不过头一次训示军兵,心里实是有些忐忑,倚在帐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一个家丁把水袋递了过来,说道:“说了半天话,您喝口水吧。” 刘挺这才觉得渴,接过饮了一口。 那家丁问道:“大人,您这都是故意的吧?” 刘挺差点儿把水喷出来,问道:“你……你说什么?” 那家丁擦拭着刘挺的兜鍪,头也不抬地说道:“其实您心里早有成算,但是故意不对三军明言。表面上散漫不着急,就是想引起三军议论,好借机发威震慑军兵吧。” 刘挺连连咋舌,说道:“我这个都尉是怎么当上的你也知道,而这些兵多有背景,若不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临阵指挥不灵可就麻烦了。你这家伙叫啥名啊?” “小的叫楼异,大爷您英明果断,小的实在佩服。”楼异觉得今天自己忍不住多嘴了,赶紧补充道。 “唉,你真心明眼亮。都说做官人机灵,我看官吏是聪明在皮上,你才是骨子里的聪明。”说虽这样说,刘挺觉得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多少有些别扭。 事到如今可谓一切妥当,就等着时刻到来。刘挺吩咐诸人休息,可是自己却安稳不下来。毕竟是第一次用兵,难免紧张。他强自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直至楼异把战饭端到他面前,他才睁开眼勉强进了两口。 楼异说道:“我的爷,您再……” 刘挺叫道:“叫将军!” “我的将军爷,您再多用一些。”楼异只得笑道。 “吃不下去。”刘挺把碗一推,说道。 这楼异也真敢说话,说道:“您不吃,我可吃了。我得吃得饱饱的。” “你真絮叨,吃吃吃!”刘挺不理他,在大帐里踱着步,说道,“撑死你这没皮没脸的东西。” “您说我没皮没脸,小的我就没皮没脸。”楼异端起碗却没有吃,说道,“您这为将的不吃饱了,我们这当兵的心里不踏实。昼夜奔袭,万一您体力不支指挥不了可怎么办?所以我就得多吃,到时候要是兵败好逃跑呀!” “放肆!你……”刘挺听了光火,回头要发作,却见那楼异笑嘻嘻地又把碗捧到他面前,说道:“我的爷,为了打赢仗,您还是再多用些吧。” 刘挺“扑哧”一笑,接过碗来说道:“你这块滚刀肉呀!” 楼异越发谄媚地说道:“小的还希望自己是块肉呢。我要是肉,这时候给爷您吃了,上阵好有气力呀。您出去看看,弟兄们劲头可足呢!大家都说您是天神下界指挥若定。您要是天神下界,那我们就都是天兵天将了,这仗咱怎会不赢呢?” 小人自有小人之能,刘挺虽知他说的全是瞎话,但是此刻却颇为受用,提气不少,端起碗来把战饭吃个光。早有小厮把大宛马刷洗饮遛,绑缚箭囊,剑矛不知擦了多少遍,闪闪泛光。一切准备妥当已近未时,刘挺传令拔营出发。 这次再行军便与昨日不同了,三千骑快马加鞭,铁蹄扬尘士气汹汹,申时未尽已到辕关前。军兵通报已毕,刘挺命自己的队伍就地休息汲水,自己带亲兵顺马道驰上雄关。 镇守辕的乃是羽林左监许永,现已充作守关都尉,刘挺见他满眼血丝,料是多少天没有踏踏实实睡觉了。 许永疲惫不堪地说道:“原还有些贼人来至关前,尽被击破。现两路人马被围未拔,他们便不轻易来犯了。阳城、密县以西尚无贼人大兵驻扎,大人你若救长社县城,此刻出关可在阳城、密县暂歇。” 刘挺说道:“不耽搁了,我即刻出关,昼夜兼程直捣长社。” 许永早闻顾雎的威名,也就是“许负”之名,知道是许负保举他出兵。不过许永也知刘挺他这是首次带兵,不禁略一皱眉,问道:“昼夜奔袭?你考虑好了吗?” 刘挺说道:“嗯。我之前也和许候大人讨论过兵法,他教导过我如何讨伐这种流民,这些乌合之众尽皆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好趁着夜色掩护奔袭长社,现士气高涨,可不能拖延。” “好吧……”许永见他言语决然不再多言,便拱手说道:“一路上千万要小心谨慎。” 刘挺同样拱手说道:“谢许大人关照。路途尚远不敢耽搁,刘某就此别过,将军多受劳苦了。” 许永点点头,说道:“彼此彼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一章河南解围 刘挺跨马下道,三千人休整已毕,即刻开门出关。这一次行军速度更快了,如一股狂风刮过,也不论官道小路,抄最近的道路直奔长社。沿途之上也遇到三两个胡人游勇,奔驰而过一概不作理会。待过了阳城,天色已晚。 四月的天气已有些转热,但天黑后便凉爽起来。阵阵风儿吹来,凉凉快快正好驰马,有人饿了便在马上塞几块饼子干肉继续赶路。先前休养了一天一夜,加之始终露天行军,所以即便天黑大家还能模糊看见。奔袭之术最要紧的就是保密行踪,刘挺只叫领头之人打了两个火把辨认道路,军兵随着火光而进,丝毫不乱。 “第一次这样骑马,好痛快!”不知谁嚷了一嗓子,于是大家的话匣子一下子都打开了: “是啊!我不当侍卫了,以后就从戎打仗!” 还有人跟着喊道:“哈哈哈!月黑风高正好杀人。” 另外有人说道:“他们就是有探子发现,也赶不到咱前面呀!” 大家都高兴起来:“咱们他妈赢定了!” “哈哈哈……”刘挺也仰天大笑道,“扬名立万就在今夜啦!” 要是顾雎看到此情此景,绝对是要大骂一番刘挺的。首先趁夜奔袭的时候就要做好保密工作,起码的安静是要有的。人衔枚马封口,出声者斩立决,分散奔袭,定点集中。这都是基本的领兵常识,要不是对手是一群散兵游勇,刘挺早就死在这里了。 这样的行军可谓迅速之至,方至子时已经驰过密县,逼近长社县境,再往前就是这群流民的主力之地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马上加鞭直冲着县城方向奔去。 就在这突然间,正前方燃起一大片火光! “怎么了?怎么了?交战了吗?”军兵皆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刘挺顿时脑中嗡的一声。 ——这是谁胜谁败?要不要冒进? 但是他立刻清醒过来,如此奔袭而来倘若驻足士气必泄,况处于四战之地,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他拔出腰间的剑来,高声喊喝道:“传我将令,不准犹豫怠慢,全速前进啊!” 说话间前方已经红光大现,呼喊声远远传来。毕竟刘挺带的人没上过大战场,头一次出兵就遇上这样混乱的局面,士兵虽闻将令还是有些恐惧。 刘挺正没办法,一个刘府亲兵却扯着公鸭嗓子嚷上了,喊道:“杀他娘的蛋,立功赚钱娶老婆,我第一个跟他们玩命呀!”话是这么喊,他可却守在刘挺身边没动过。 “对!对!立功赚钱娶老婆,冲啊!”于是大家的豪气立刻被调动起来,都擎住枪矛往前冲。 这会儿根本用不着火把了,长社的大火早已经映红了半边天,把大路照得清清楚楚。转眼间,远处犹如黑压压的乌云一般,流民的军队已近在眼前了! 刘挺的部队由暗观明看得清楚,而散兵之众皆是由明观暗本就难辨,加之这三千骑兵没有打火把,他们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官军。这些农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惯了的,半夜见到火起已然大惊,这会儿又有官军冲来,哪里还有心思抵挡。人心慌乱之际,一人逃跑众人跟随,尚未交战已经大乱。三千骑此时真应了顾雎之前之言,犹如天兵天将,直愣愣插入流民散兵之中,枪矛利刃借着马力像穿蛤蟆一般逢敌便刺。有的人嫌费事,把长矛往马头边上一顺,催马就往人堆里冲,碍着死碰上亡! 刘挺看得分明,这些散兵游勇毫无斗志可言,军备器械也简陋得很,大多数人都是手持锄头、棍棒,更有甚者夤夜之间连武器都没有拾到,莫说还手就是招架之力都没有——想必这把大火是皇甫嵩所为。 三千骑兵早就杀红了眼,左冲右突,也不知废了敌人多少条性命。刘挺勒马命手下亲兵传命,不可分散追敌,先奔正前方与皇甫军会合。呐喊声、刀枪声、火焰声、哭嚎声振聋发聩,整个战场仿佛是烧沸的大鼎,一片翻腾。 这群流民辨不明方向,在其间胡乱奔走逃亡,刘挺好不容易聚拢住人马,又闻哭嚎声大作,更多的流民败军如潮水般自长社方向涌来。这些人更不及方才杀散的,他们连衣服甲胄,武器都没了,赤手空拳披头散发,连鞋都没有,人挤人、人踩人过来的,见到刘挺这支队伍,连瞧都不敢多瞧一眼,向两边作鸟兽散,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了。 刘挺指挥兵将顶着这股败兵的洪流继续往前冲,也不知冲了多久、杀了多少人,终于听到鼓声震耳、看见旗帜摇摆——魏军讨逆大旗映入眼帘!两军相遇之际,兵士互通来历。一边是快马奔袭风尘仆仆,一边是久困压抑才得发泄,两边互不相识的人丢下武器执手相拥。而这时早有斥候探马一路询问奔到刘挺近前,说道:“刘将军远来辛苦,我家大人有请。” 让过追袭的皇甫大军,三千骑跟着斥候兵前往。天已经蒙蒙亮了,刘挺一阵释然,猛然间在人堆里瞅见一杆大旗,射声司马魏杰手持佩剑正指挥亲兵追击。刘挺抑制不住心中喜悦,高叫:“魏司马,小弟我也来了!” 魏杰倒是听见了,远远地瞅了他一眼,似乎不认识一般,没有搭理。这毕竟不是讲话所在,刘挺便不再打扰他,跟着继续前行。又行了一大段路才望见旌旗林立、白旄高竖,土坡之上列着胡床,当中一员高大长须金盔金甲的老将,不是皇甫嵩还是哪个? 刘挺止住队伍,自己下了马随斥候一路小跑,奔到土坡前跪倒施礼道:“末将刘挺,参见皇甫将军。” “起来!”皇甫嵩下来相迎,说道,“你也是钦差将军,咱俩一样,我当不起你这一拜。不过朝廷也忒小看我们这些老骨头了,必是以为我坐而受困才差你来。岂知我这一把火足以使黄巾逆贼胆战心惊!” 刘挺低头起身说道:“老将军果然雄才大略!只是末将救援来迟,未能有助,毫无功劳,惭愧惭愧!” “哈哈哈……”皇甫嵩捻髯大笑,说道,“你回头看看你的兵!” 刘挺回头一看不禁惊诧。太阳升起,天已明亮,苍穹之下最扎眼的就是他带来的兵马。出来时这些人还是参差不齐,但是现在尽皆一样服色——红盔红甲红坐骑,那是敌人的血染成的!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而这时楼异在一旁挥舞着大旗高声喊喝:“大家都在,一个都没伤!咱们一个都没伤呀!” 刘挺待在那里,只觉皇甫嵩拍了他肩膀一下:“刘将军,这满身血迹就是你的功劳呀!”他这才发觉自己也是一身血红,难怪魏杰认不出自己。 皇甫嵩又问道:“累不累?” 刘挺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赶忙抱拳说道:“老将军夤夜纵火突围尚且不累,末将何敢言累!” “廷尉之子真会讲话。”皇甫嵩一笑,说道,“这些天若非温起牵制大敌,老夫也不能得胜。那好,咱们合兵一处即刻向西杀奔阳翟!” 令出山摇动,三军听分明。魏军乘胜杀奔阳翟,他们已被围困了近十天,今天可谓虎兕出于柙,皆奋勇争先。这群流民原不过是仗着人多的优势,却被长社这把大火烧得胆战心惊,再也提不起勇气。魏军所到之处如砍瓜切菜,还未到阳翟县境,就有斥候禀报道:“温将军闻知咱们得胜,也奋勇一战,现已冲破敌阵,波才之众已败矣!再往前方数里我军即可与之会合。” 皇甫嵩、刘挺等指挥的将领不胜欢喜。正高兴间,又见北边流民逃亡之众大乱,迎面冲出一队乡勇,虽然人数不多马上步下皆有,但也一个个杀得似血瓢,勇不可当。刘挺一眼看见王字将旗:“是王子师,王使君也杀到了!” 渐渐的,迎面温起一军的旗帜已飘忽可见,魏军会合就在眼前。刘挺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喊道:“颍川得救啦!洛阳得救啦!我大魏得救啦!”军兵听到也随着欢呼。 刘挺跟着闭上眼睛听着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拼杀一天一夜这才觉得劳累,淋漓的汗水淌着敌人的血自面颊上流过。他微笑着嘀咕道:“父亲,儿没有让你失望……” 随着长社一战获胜,温起、皇甫嵩、刘挺三路兵马会合,王允也顺利进入阳翟接任豫州刺史,颍川流民溃败,首领波才死于乱军之中,虎牢关外有险可守,而洛阳也暂时躲过了覆灭的危机。皇帝姜望得知后大喜,即刻加封皇甫嵩为都乡侯;刘挺为关内候,封温起为西乡侯,更因其牵制流民有功,又赐号为镇贼中郎将,并命令他们继续平灭豫州黄巾余党。而保荐刘挺的顾雎也加封魏寿亭侯,可以世袭的爵位。随着这一战的成功,朝廷军与河南的流民部队的对峙形势也发生了逆转。 唐古拉凭借他那迅猛的攻势在河北制造了大量的流民并逼迫他们南渡,进入中原使得大魏后院起火,但这些流民领兵打仗的本事却难登大雅之堂。 唐古拉号称“为父报仇”,率领的乃是匈奴四部最忠心耿耿凶残强悍的士兵,可是却在宣府一带遭遇了姜恪的死死抵抗。姜恪虽然初战败北,却是守住了宣府,没能让唐古拉继续南下。 唐古拉终究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一切火烧水淹都不能破城,围困数日之后只得放弃渡过黄河,放弃黎阳、邺城,将大军收缩至宣府,把姜恪团团围困起来。首领挫败,流民的士气受到空前的打击。随之而来的,各地豪强官吏自发组织的乡勇大显身手,反攻热潮高涨,而流民们大部分都接受了招安,只有那么一小部分的流民化整为零各自游击,有的甚至窜入深山老林隐遁。 而乌丸和羌人所率领的大部队,乌丸一部遭到姜成经营的关宁防线的辽东守军的连连偷袭,进攻速度缓慢下来,而羌人的大部队则是在河西一带也遇到了大魏的强师劲旅,西凉铁骑的狙击,一时也难以进入中原。 刘挺、皇甫嵩、温起以及王诺,花了数日时间肃清翟阳四围的流民余党,接收了一批投降的义军,总算是初步控制了局面。可接下来一步,陈国、陈留、温县三郡皆有大量叛军,又分处颍川的东西南三面,顾此不能顾彼,而颍川尚未大定守备力量不足,众人正冥思苦想筹划下一步的战略,忽有兵丁来报,从温县那边来了一个使者。 大家尽皆大喜:温县自县令褚贡战死后,已没有什么消息,抵御流民全靠地方的武装,大家正为不明敌势发愁,这个使者来得正是时候!少时那人来到,却是一个民兵服色的小子,看样子也就是十六七岁,还背着个粗布大包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二章用兵之道,随心所欲 那民兵小子一进来就抱拳说道:“启禀诸位将军,我家郡将大人前日在温县与贼大战,将敌杀散,追赶数十里。” 明明是捷报,诸人听了以后却面面相觑。皇甫嵩第一个问道:“你言道你家郡将大人大破敌军,可是温县县令褚贡为国尽忠人所共知。你说的郡将大人又是何人?” “回将军的话,”那小民兵说道,“自褚县令战死,本郡捕盗都尉秦颉秦老爷带领我们坚守宛城,乡里豪族推他暂摄太守之位。他可了不起了!”他说到这里一脸的骄傲。 王诺听罢一脸不自在,方要发作,却被温起一把拦住,温起是个身材矮小,相貌猥琐的老头,他笑道:“子师兄莫怪,这田野埋麒麟呀!咱们这里还在发愁,这个秦颉竟然已将贼军破了。” “还有呢!”那民兵解下包袱打开,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呈现。温起端详了一会儿,问道:“这是谁的人头?” 民兵小子说道:“此乃温县那边的流民首领……那位什么齐天宇宙上将,张曼成!” 诸人听他一言尽皆站起,连久在阵仗的皇甫嵩都已瞠目结舌地说道:“张曼成乃兖州贼首,此人一死贼兵必散。真的是他吗?” “这还有假?夤夜之间,我家秦大人率兵深入敌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亲手将张曼成斩于马下。”那小子越发得意,说道,“我也在队伍里,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皇甫嵩捻髯大笑,“我看你家秦大人还真够个太守之位!县令都不够他当的了。” “那是自然。”那小民兵年纪尚轻故无拘无束,说道,“我们那里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有苏代、贝羽两位财主老爷,还有个叫赵慈的大哥,都是豪富一方的大财主,家里仆僮佃户好几千,破贼全靠着他们的人呢!” “你小子莫要急着夸口,既然温县贼兵已败,余众奔往何方你知道吗?”刘挺戏谑道。 那小子挠了挠头说道:“我家大人说了,敌人尽往东逃,有的投了陈留,更多的奔了成郜。” “好,你先下去休息吧。”温起接过话来,说道。 “诺。”小兵作了个揖,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问道,“小的……小的……”“你还有事吗?” “小的有肉吃吗?”小兵的脸红了,说道,“我都三个月没吃过肉了。” “有有有,让你吃个够!”刘挺笑了,说道。 待小兵欢蹦乱跳地随着亲兵去了,半天未说话的王诺才插言,说道:“这个秦颉虽然暂败贼兵,可怎么能私自称县令呢?” “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皇甫嵩亲自包好张曼成的人头,笑道,“有了这颗好东西,往京师一送,还愁他当不了真县令吗?” “可他现在毕竟不是朝廷任命的郡将,再说你听听刚才那小厮说的话,什么苏代、赵慈、贝羽,说好听了是财主,说不好听的——都是土豪恶霸。这等人冒着朝廷的旗号作威作福,绝非什么好事呀。”王诺颇为忧虑地说道。 “子师,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就算秦颉带的这帮人都是无赖匹夫,现在也只能用他们。温县被围已有百日之久,莫说破敌,他能够勉强坚守已是难得了。现在既然虎牢关外初定,咱们就不至于三面受敌,可以放手对付陈留,成郜两处。陈留有韩王殿下在,城坚墙固,倒不至于沦陷,所以依你之见呢,温兄?” 温起翘着小胡子一笑,说道:“成郜县令赵谦兵败已久,这一处最不好打,倒是陈留那边是韩王殿下的本府,倒不如往那去。依我说咱们不妨学一学刘挺小弟,先易后难,兵发陈留,挫挫他们的锐气。” “好!”刘挺早已迫不及待地说道,“末将愿带三千骑为先锋,直捣陈国。”哪知温起、皇甫嵩没有理睬他,两人神秘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刘挺甚是诧异地问道:“末将……哪里不对吗?” “刘家小子,你是不是看我们俩老骨头升了官,眼红了?也想立大功挣个侯位呀?”温起玩笑道。 刘挺赶紧说道:“晚生不敢。二位大人是不是已有破敌妙计?” 温起捋着小胡子说道:“不错。天底下哪里有人造反都要速速救援,唯有这陈留地方奇,咱们去得越慢越好。” 刘挺疑惑道:“哦?” 温起笑道:“这陈留的陈县啊,藏着一员无敌将军,可是他脾气怪,兵又太少。咱们若不把他逼急了,他绝不肯轻易显露本领的。但只要他一出手,反贼顷刻倒戈而降。” 刘挺不敢相信地问道:“真有这等事?您不会是玩笑吧?” “刘挺,军中无戏言嘛。”温起故作神秘地说道,“明日卯时点兵出发,三日内进军陈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挺听他道三日,岂有如此缓慢的救援?回头看看皇甫嵩,见他也是默默点头笑而不言。 自第二日出兵起,刘挺的眼睛就不够用了。他安排楼异代他统率三千骑,自己却一会儿跟着皇甫嵩、一会儿缠着温起。 刘挺没和姜成顾雎两人一起出来,只得时时刻刻观察着温起他们如何调兵遣将、如何选择地方安营扎寨。他明白,大局扭转,流民的失败已是指日可待,必须要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多地把皇甫嵩与温起两位老将的用兵经验挖掘过来。 皇甫嵩心粗不理会,温起却早看穿曹操的心思,干脆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听用,顺便教他许多带兵之道。所幸行军不急,就这样,不论是行进扎营,还是巡营用饭,这一个老头、一个青年,俩一矮个子和一高个子将军总是形影不离。两天后,官军眼看已到陈留陈县地界,又一场战斗要开始了。 刘挺命令军兵扎下大营,埋锅造饭,简单巡查一番便又跑到温起的中军大帐里。 温起见刘挺又来了,笑道:“你这小子也真是的,饭都要在我营里蹭。” 刘挺一笑,说道:“老将军您治军有方,饭食做的也比我们那里香!” 果不其然,战饭做罢,庖人都晓得他必到,干脆端了两份进来。看见吃食,刘挺突然有了一个疑问,端着碗呆呆问道:“我跟随皇甫老将军时,觉得他爱兵如子,每次安营扎寨,他总是等将官安排已定才搭设自己的中军大帐。用饭的时候,也是等大家都分发已毕,才自己吃饭。可是您为什么却是第一个吃第一个喝呢?” 话未讲完,刘挺不禁笑了——只见温起把头压得老低,埋头往嘴里扒拉吃的,后来连筷子都嫌费事了,伸手抓起一块饼撕咬着,可能小老头的牙不太好了,歪着脑袋使劲扯——那副尊容刘挺看了两天还是忍俊不止。原来这温起吃饭比打仗还干脆,少时间如风卷残云般把吃食消灭得干干净净。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呷了一口,见刘挺抿嘴窃笑,便说道:“你小子笑什么?瞧我这吃相滑稽吗?” “不敢……不敢……”话虽这样说,刘挺却差点儿乐出声。 温起说道:“哎呀!你小子是大官子弟,自小锦衣玉食,享福享惯了。可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吗?我家乃一介寒门,我还没记事的光景我爹就死了,全靠着老娘织布为生。别说填饱肚子,有饭吃就不错。” 温起咂么着舌头,自嘲道:“你刚才问,为什么我总是率先用餐。你想想,那皇甫嵩乃是西州望族,他伯父皇甫规、父亲皇甫节都是赫赫威名的大将,自幼家境殷实也吃过见过。我没出息,比他嘴急呀!” 刘挺问道:“您不要玩笑,我是真心想知道为什么。您老人家也不是不爱兵呀,为什么好事总是抢在兵将前面,皇甫将军为什么总是最后想到自己?我想其中必有奥妙。” 温起正了正颜色,翘着七根朝上八根朝下的小胡子说道:“你小子以为那仅仅是爱兵的举动?皇甫义真治军,用的乃是‘止欲将’之道。” 刘挺来了精神,问道:“何为‘止欲将’,愿闻其详。” 温起说道:“太公《六韬》有云‘军皆定次,将乃就舍;炊者皆熟,将乃就食;军不举火,将亦不举,名曰止欲将’你没听说过吧?” 刘挺从第一次见到温起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此刻瞧他引经据典更觉得莫名其妙,放下碗筷拱手道:“望前辈指点迷津。” 温起摆摆手,笑着说道:“别那么装模作样的,吃你的,我一讲你马上就明白了。所谓止欲将为的不仅仅是在军兵之中树立好名声,更为的是身体力行。他皇甫义真也一把年纪喽,真要是冲锋在前恐怕没有当年的本事了。所以要想办法身体力行,亲自体验一下饥渴、劳累的感觉,这样他才能掂量出当兵的还有多大的体力。” 刘挺问道:“还有这么一层道理?” “你有机会再仔细观察一下,他不是站在那里摆姿态,而是时刻观察军兵吃饭时的样子和饭量。嘿嘿!这个老滑头。”温起笑了,说道,“幸好我不是他的部下,以我这样的吃相,他什么也瞧不出来,别看他,那燕王,许候,他们肯定也都会这个本事。” 刘挺不禁咋舌,连观察吃饭都有这么多讲究,看来自己还差得很远,想至此刘挺又问道:“那您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温起买起了关子,说道:“那可就是小老儿我的秘密了。” 刘挺凑近了温起,压低了声音说道:“您说说,我不告诉别人。” 温起笑着说道:“皇甫嵩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又是名将之后,他行止欲之法,满营官兵皆要称颂。但是,似你我这等形容可万不能用。” 刘挺问道:“为什么?” 只见温起站起身来,说道:“你瞧瞧!我温某人身高不足六尺,相貌不及中人,出身不过衙门小吏。本就没什么威望可言,倘若身体力行只会更显平庸琐碎。那样谁还能敬我?谁还能怕我?我怎么还能统帅三军?哼!所以我得自己把自己的地位抬起来,无需身体力行,只差心腹之人探知全军上下之情。我万事不亲临而万事皆知,士兵就会敬我惧我,以为我深不可测,不敢有丝毫违拗。”他说着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治军打仗靠的是这里。说白了就是驭人之术。扬雄《法言》有云,‘下者用力,中者用智,上者用人!’” 刘挺的眼前豁然开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三章 陈县破敌 温起拍拍刘挺的肩膀,说道:“刘挺啊,孙子曰‘因敌变化,不为事先,动辄相随’,其实你大可不必处处模仿我们,燕王,还有许候他们,更不能照本宣科按图索骥,那就成纸上谈兵了,只要你能审时度势,这仗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兵你爱怎么带就怎么带!大可随机应变随心所欲。” 此刻,刘挺突然发现他心目中对温起的形象彻底颠覆了,原本猥琐矮小的样子此刻仿佛变得格外高大威武,随随便便的举动似乎都透露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含义。他甚至想到,自己上了年纪必定也是温起这等相貌个头,到时候自己能否有温起那样的精明老到呢?既而,又想到此次缓慢行军的原因,问道:“前日您说救援陈县越迟越好,还要逼一员无敌将军出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谷子》有云‘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你当明白智藏于阴,而事显于外。若是全军人人都能得知其中利害,那还算什么秘密军机。到时候就不灵了!”温起还是不肯相告,笑着说道,“明日出兵,自见分晓。” 刘挺脑袋都有些大了,他自幼熟读孙武子之书,却在一顿饭的工夫听他引据了如此多的其他用兵经典,感觉句句皆有深义,感慨道:“《孙子》《吴子》《三略》《六韬》,这些讲究太多了。我要是有闲暇,不妨各选其精要自己节录一卷书,干脆就叫《兵法节要》吧。” “哈哈哈……”温起仰面大笑,说道,“刘家小子志气不小呀!我等着你的《兵法节要》。现在快把你的饭吃完,速速回你的营,当你的骑都尉,明日还有一番热闹呢!” 刘挺于是回营睡觉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点卯出发。因为短短的路程耽误两日有余,流民大军早已经包围陈留首县了。三路官兵合军逼近,就择西北高平之地驻兵。面对一望无边的敌人,二老却下令只鸣战鼓不许交战。 陈县流民乃颍川、南阳二郡败兵所集,虽不下十万之众,其中却还有不少妇孺儿童,战力薄弱全依仗人数众多。他们闻官军击鼓却不见出兵甚是迷惑,虽人马远多官军却不敢轻易交锋,便只把陈县围得水泄不通。 哪知官军这一击鼓,自卯时直击到巳时,士兵手腕子都酸了,皇甫嵩、温起就是不准下山作战。刘挺不明就里心中焦急,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就站在高坡之上,见双方僵持不下越发没有主张。 又过了好一阵子,就听轰隆一声巨响,陈县大门突然敞开! 流民军见城门大开,便如潮水般挥舞兵刃往里涌。哪知还未冲到护城河,就见自城门洞处猛地飞出两支大弩,急速打入人堆里。这两支弩箭都是以两人抱不圆的树干制成,弩头削得锋利无比,这一打力道极大,流民士兵猝不及防被穿起一大串,连冲带挂倒下一片。哪知这两支弩刚刚打完,惊魂未定间后面又飞来六支。 流民军大骇,不知不觉已经闪开一箭之地。方退开,就见自陈县城中推出八辆弩车,每辆车皆由十二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操纵。紧接着,又冲出一队步兵,这些兵个个硬弓在手,每人身上都至少背着四个箭囊。顿时间弓弩齐发,流民士兵齐刷刷又倒下一排。最后只闻鼓乐大作,弓弩队后面竟闪出一辆华盖战车来! 这辆车由三匹赤红马拉着,上有赤色华盖垂珠帘,双幡朱旗上绣九龙纹,驾车人金盔金甲,后竖红漆大盾,左右挡板画着猛虎逐鹿图,朱漆描金的大轮子。现在已不是春秋战国,沙场上战车已是极少,而今日车上所站之人更是扎眼:此人四十岁左右,高大威武,一脸虬髯,不穿铠甲不戴兜鍪,头顶璎珞冠冕,身披皂色龙衣,赤黄绶带,双挂玉环印绶,掌中握着一把看着就很吓人的特大号硬弓。 刘挺这才醒悟:此乃我大魏第一神箭手温县王刘宠啊! 温县乃孝明帝宠臣郡王刘羡的世袭封国,历五世传与刘宠。此王甚好弓弩之术,能左右开弓,发十箭共中一的,实乃盖世无双的箭法。诸侯王辖兵本有定数,乃朝廷派遣。唯独这刘宠,受当今天子另眼相看,自选兵丁护卫一概不罪。他选的亲兵以箭法为准,一千部下都是弓法出众之辈,太平年月就陪着他纵马打猎。流民军皆是农民,平日见到郡将刺史已觉华贵非凡,哪儿经历过这等人物?越是低微之人就越是最是迷信,都以为刘宠是天神下凡,这仗没打先惧怕三分。 刘宠也真是爱气派,打仗竟还有乐工相随,吹的吹打的打。他大弓高举搭箭便射,一个百步之外的胡人将领应弦落马。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他开弓再射,又一个头目倒地。紧接着第三箭、第四箭,又有两个将领中箭,这几个人皆是箭中咽喉当场毙命。流民阵营立时大乱,刘宠将大弓一摆,那千人弓箭队得令齐发,一时间箭如飞蝗,前面的黄巾兵顷刻间变成了刺猬!!%^* “天神莫要动怒,小民再不敢违逆啦!”不少无知的小民们当场跪倒,丢掉手里的武器便投降。那些心里明白的也不敢打了,丢下兵器准备四散奔逃。围城的时候挤得严严实实,要逃跑可就拥堵难行了。 温起见状立刻传令出战,三军人马似猛虎下山包抄阻截。这些想逃的农民军冲又冲不出,回去难免射死,也纷纷跪倒投降。一人降百人降,转眼间反民似排山倒海般尽皆告饶。浩浩荡荡的陈留流民势力,就这样简简单单立时而定,再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温起传下命令,将贼首捆的捆绑的绑,登记造册受降义军。吩咐完毕带着皇甫嵩、刘挺齐催战马,奔至战车前,三人滚鞍下跪,说道:“臣等参见大王。” 刘宠一脸不悦,说道:“尔等好大的胆子!既已督兵在此,竟然虚敲战鼓不肯作战。孤岂能容饶!你们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吧?” “臣有下情回禀。”温起叩头道。(!&^ “讲!”刘宠将大弓一背,不屑道。 “大王名震天下,故而陈国之民无一人敢为僭越之事。然此等贼军皆为他郡败寇,不知大王之威大王之德。本当尽皆诛杀以彰国法,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故不妄加灾祸与人。况贼众之中颇有妇孺,尽皆屠戮有悖大王宽仁之道。臣等若冲杀往复害命必多,”温起说到这,还没忘了恭维两句,说道,“幸大王有天赐之能,指挥若定,弓弦所指元凶毙命,反民畏惧犹如神明。若非您恩威并施,百万余众岂能缚手?实是大王之威,感天动地。臣等甚幸,三军甚幸,百姓甚幸!” 刘挺头一遭听温起这等谄媚语气,觉得这马屁拍得没边了,连感天动地都说出来了。到后面又听他故意夸大,把十万敌众说成百万,不禁低着脑袋偷笑起来。 “嗯。听卿一言,孤忿少解。”原来这刘宠爱听奉承话,听了温起这一通马屁,竟然喜不颜色,说道,“都起来吧……小小的反民何足挂齿,竟猖獗至此?足见尔等都是无能之辈,待孤王亲率人马,杀他个片甲不留!” 三人闻听都吓坏了。 ——莫说诸侯王不可掌握军权,就是能领兵,他堂堂王爷万金之躯,战场上若有个一差二错,如何向朝廷交代?这罪责可担待不起。 于是皇甫嵩连忙劝阻道:“反贼势大,王爷不可以身犯险,倘有……” 话未说完,刘宠就恼道:“哼!皇甫义真,你是说孤王无能吗?” 皇甫嵩吓坏了,连连说道:“不敢不敢!臣的意思是……” “大胆!”刘宠沾火就着,简直不是人脾气。 温起眼珠一转,说道:“大王息怒,容臣一言。臣以为大王之威万不可施与小敌!两军厮杀乃是偏裨之事,大王若领兵督战则为轻贱。现天下动乱人心未甫,大王若是能坐镇都亭,威慑雄关,必使各地反贼闻风而降,天下大势立时可定也!此举不比领兵督战强之万倍、荣耀万倍?” 刘宠手捻须髯沉思了一阵儿,连连点头,说道:“嗯,有理有理。孤可在都亭与敌一战?” 刘挺低着头几乎乐不可支,心道。 ——又上温老头的当了,这王爷怎么如此糊涂,入了都亭就到洛阳边上了,那还打什么仗呀? 温起悄悄踩了一下他的脚,示意他别笑,又怕刘宠生疑,连忙趁热打铁,说道:“军国大事不可延误,若不点军前往久必生变,望大王三思。” “对!”刘宠一拍大腿,说道,“孤王速速回城,点齐一千兵马即刻往洛阳护驾。”说罢摇摆大弓,“军务紧急,回城回城!” 刘挺一直忍着,待恭恭敬敬见他入城才笑出声来,说道:“这王爷金玉其外,脑子却不怎么灵便。诸侯王不得擅离封国,他这样不得诏命私自入京,会不会有麻烦?” 温起也笑了:“如今天下动乱,京师正愁无兵无将,非常之时不可循寻常之法。他素有威名,此去皇上不会猜疑反倒安心。总之,咱们哄着他玩,再叫他入京哄着皇上玩呗!” 皇甫嵩也诙谐道:“他是高兴了,只恐屯军都亭,咱们那位国舅大将军遇上他可有的忙了!” 三人不禁大笑。 刘挺心里很明白。 ——陈王刘宠虽然善射,毕竟骄纵轻敌又太张扬排场。这一千名神箭手遇乌合之众尚可,若逢修备齐整之大军不过是以卵击石。流民军被胡人侵扰,被迫降于胡人所用,本就是愚昧,再看到他华而不实的车驾愚昧之心骤起,畏若神明故不战而降,这场胜仗其实侥幸得很。不过温起、皇甫嵩能预料到此番结果,擂鼓喧哗诱他出战,这才真不愧智将之举! 正说话间又有陈县相骆俊出城相迎。魏高祖开国以来,宗室王虽各有封国,但无权干问地方政务,除了自己那些亲随,更不能私自征兵。至于封国的治理,皆由国相处置,其俸禄职权与太守完全相同。四人寒暄已毕,受降义军,登记造册、归别郡籍自有一番忙乱。 待万事理毕,三人归至大帐,皇甫嵩、温起皆有凝重之色。刘挺不解地问道:“今陈国已定,二位老将军为何面有难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四章 抬梓之志 “陈县虽定,只剩河北未平。流民之众已置于必死之地,接下来的仗不好打了。”皇甫嵩面沉似水地说道。 “幸好咱们在这里兵不血刃,实力未损。我已修书请荆州刺史徐璆、汝南太守赵谦二人归拢败兵,应该不日将至。另外,前几天我曾表奏同乡孙楠助战,想必他也快要到了。若再从骆俊那里拨些兵士,咱们都算上勉强可凑四万人马。”温起闭目沉吟,说道,“可是汝南贼众不下十万,又皆是未曾败绩的生力军,据说他们的首领彭脱颇有勇力。这块骨头难啃啊。” 刘挺反而笑道:“我看此事不急在一时,咱们可以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必可破敌。” 温起睁开眼,叹了口气,说道:“刘家小子,谁都知道步步为营的道理。只是咱们当今的皇上不是高祖皇帝,他老人家好大喜功,容不得咱们做周亚夫啊,稳扎稳打谈何容易?” 刘挺嗔道:“不会吧,我看当今万岁颇为看重二位将军的。” “哼!你初到军中哪里懂得其中道理,”皇甫嵩摇摇头,说道,“当初虎牢关告急他自然只能放手给我们时间,如今京城之危已解,燃眉之急已去,他该催咱们速战速决了。我想不出三天,朝廷必有……” 话还未讲完,有人禀报,回京送信的司马张子並回来了。张子並乃河间文士,因为声望才学官当到步兵校尉,虽然现充别部司马却只管些笔杆上的事情,没有多少实权。 只见他慌里慌张迈进大帐,还未驻足便高呼道:“大事不好!卢中郎被锁拿进京了。” “怎么回事?胡人渡河了吗?”三人皆大吃一惊。 “胡人没有渡河,是祸起萧墙。”张子並顾不上喝口水,急匆匆地说道,“卢植包围广宗一个多月,挖堑堆垒打造云梯准备攻城。皇上嫌他迟缓,派宦官左丰催战。那左丰借机向卢植索要贿赂,没有得逞。谁料那狗阉人回去大进谗言,说卢植玩忽怠战,不肯出力。皇上更兼心烦震怒,派人将他锁拿进京,准备治罪呀!” “又是阉人,混账王八羔子!”饶是皇甫嵩名望之族,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广宗之兵如何?”温起迫切问道,“若是把镇北左将军或者许候派去替代,倒也可以抵挡得住。” 张子並说道:“已调宁国公杨康代为统领。” “唉……临阵换将本就乃兵家之大忌呀!”温起一皱眉,说道,“义真兄,你久在洛阳,这宁国公可堪此任?” 皇甫嵩捋捋胡子摇头说道:“论经文才干,与卢子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宁国公以前也在蜀郡和南蛮人打过仗。但是,宁国公毕竟久带南蛮兵,是个鲁莽粗人。而北军将领皆名门高第,恐怕以他的声望压不住这帮人啊。不行,我得上疏保卢子幹。” “慢!”温起拦住他,说道,“咱们与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如何能保?现在上疏非但救不了他,弄不好还得叫宦官扣个勾结谋反的罪名。你忘了吕强是怎么死的吗?” 刘挺颇感愤慨地说道:“卢大人的家就在河北,那群狗胡人闻他为将,把他家乡老小都给杀了。为国戡乱连家都舍了,反而落得如此下场,岂不叫人寒心。” 皇甫嵩早就寒心惯了,也不把刘挺的话当回事,只是说道:“上书直言虽有触发圣怒之险,但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况且咱们现在掌握大军,皇上也不可能把咱们全处置了。” 温起慌忙摆手说道:“千万不要这么想,以臣胁君岂是非常举动?即便把人保下来,将来皇上也要秋后算账的……依我说卢植自然要保,但是不能现在就保。他这事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若再不快平灭兖州之敌,恐怕后面坐进囚车就是咱们几个了。等兵马到齐咱们一日都不能耽搁,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速战速决!待此战得胜,咱们再救卢植。” 刘挺此刻突然明白:即便温起多谋、皇甫嵩威武,即便自己情愿肝脑涂地,这场平乱的战局依旧有无穷变数。因为战场有两个,一个近在眼前,一个远在洛阳…… 洛阳,雨夜。 “大人,蓑衣。” 一名亲兵上前,亲自为姜成披上蓑衣,姜成没有言语,而是轻轻颔首示意,那小兵仿佛得到了鼓舞一般,高兴得腰板一下子就直了。 姜成披上蓑衣,拍拍那小兵的肩膀,便走上洛阳的外城郭的城楼。 顾雎,此刻也披着蓑衣,坐在上头,目光直直地抛向远方,那是河北诸郡的方向。 “尽欢,你去休息一下吧。”姜成走上城楼来,有些心疼地说道。 ——尽欢只不过是一个娇弱女子……保卫京师,对她来说,有点太过艰难了…… 顾雎却是摇摇头,目光依然看着天边,问道:“殿下,你觉得,如果河西港失守,洛阳是不是也……也岌岌可危了?” 河西港,位于黄河南岸,洛阳的北方门户,一旦河西港失守,关内大开。洛阳……也岌岌可危了。 姜成心一紧,摇摇头说道:“陛下不该把卢植换掉的,如今河西港是抵抗河北胡人的前线,临阵换将,实乃兵家大忌啊……” 顾雎说道:“宁国公也是打过仗的人……” 姜成摇摇头,说道:“只是年轻的时候杀过一些南蛮的匪人,只能算剿匪,哪能算打仗……胡人凶险……又岂是——” “表哥!表哥!” 正在这时,杨素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姜成的话,喊道:“表哥!表哥!” 姜成回过头去,只见杨素浑身湿漉漉的,没有打伞,也没有披蓑衣,头发打着一滴滴的水珠,完完全全就已经是一只落汤鸡了。 “表哥!”杨素哭着喊着姜成,就要扑上去。 “郡主……” 顾雎不适适宜地挡在了杨素面前,说道:“小心别淋雨了。” 说完,便把身上的蓑衣脱了下来,披在杨素身上。 “尽欢哥哥!” 杨素又一下子哭着扑到了顾雎怀里,顾雎一惊,胸前明显地变化使她浑身发颤。差点就要把杨素一把推开。 好在杨素哭得悲切,也没发现顾雎胸前的不对劲。 杨素哭着抱着顾雎,说道:“我爹爹……我爹爹他……他……” “郡主!” “郡主!” 几个宁国府的仆人在城楼下不停地喊着。 “郡主!” “郡主慢慢说,不要岔着气了,”顾雎一边安慰着杨素,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慢慢来。” ——杨素虽然前世夺了我所爱之人,但她本性并不坏啊…… 正当顾雎感受到雨夜的丝丝凉意的时候,突然肩头一暖,只见是姜成脱下了自己的蓑衣,披在了顾雎身上,然后自己去楼里拿了把伞出来撑着。 杨素哭了一会儿,这才对姜成和顾雎两人说道:“表哥,还有尽欢哥哥……我,我爹爹他,他要去打仗了!” “这是陛下的命令……”姜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可是……可是……”杨素再度哭了起来,哭道,“我爹爹他,他留了遗书,在家里准备了棺材,刚刚从府里出来,要抬着棺材上战场,说是,此战若不能得胜,必死在河西……抬棺出战,以明决心!” “这……”顾雎和姜成两人面面相觑,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宁国公杨康的勇气和决心。 “所以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让我爹去啊……表哥……尽欢啊!”杨素哭得声嘶力竭,几乎要哭死过去。 “郡主!郡主!” 城楼下,杨素的仆人还在叫她,喊道:“老爷已经到了!” 杨素一下子慌了神,姜成赶紧拉住她,顾雎说道:“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下去和宁国公见面吧。” “嗯。”姜成点点头,杨素也是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三人一起下了城楼,只见一支不过数百人的队伍押运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而队伍的前头,正是宁国公杨康。 “宁国公大人贵安。”顾雎行礼道。 “爹爹……爹爹……” 杨素无助地站在雨中,却是不敢上前去,只得捏着手心咬紧嘴唇站在这漆黑的瓢泼大雨中。 杨康翻身下马,动作依然矫健,径直走向三人,却是没有理会杨素,而是直接姜成和顾雎两人说道:“能看到大魏未来的希望,也不枉此行了。” 顾雎抱拳道:“祝宁国公大人武运昌隆。” 姜成也是点点头,说道:“舅舅放心……我会照顾好素素的。” “你们……” 杨素一下子咧开了嘴,又哭了起来,哭道:“爹爹,你不要去,你不要去啊……素素求你……素素去和陛下说。去跟陛下求情,让爹爹不要去……” “住嘴!”杨康红着眼睛狠下心呵斥道,“此等家国大事,又岂能因为你一介女子而改变?无需多言,外甥,照顾好素素……” 说完,杨康便要离去,姜成这时一把拉住了杨康的手,看了看杨素,有些不忍心地说道:“舅舅……如果河西港失守……” 杨康一摆脑袋,雨水洒在他脸上,分不清泪水与雨水了。说道:“倘若河西港失守,我自当为国捐躯!” 杨素无助地哭着,拼命地摇着头。哭道:“爹爹……不要啊爹爹……” “我去了。”杨康不敢看他女儿。转身便要离去。 “爹爹!” 杨素哭着就要去拉杨康,却是一不小心,摔倒在了雨里,顾雎上前扶起她,笑道:“宁国公大人此去必死。” “尽欢!”姜成皱着眉头呵斥道。 杨素也一下子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顾雎。 杨康一愣神,却是惨然笑道:“是啊……许候,老夫我此去必死……” 顾雎却是摇摇头,笑道:“却不是死在河西港!而是要死在,去河西港的路上!” “尽欢!”姜成赶紧拉住她,呵斥道,“你乱说什么呢!” 杨素更是大声哭了起来。哭道:“尽欢,你也欺负我……” 杨康却是一惊,问道:“难道……难道河西港已经,已经失守了?” 顾雎点点头,说道:“确如我所言,河西港已经失守了……” 姜成严肃地问道:“尽欢。不可枉言。你可有确切得知河西港已经失守的报告了吗?” 顾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凭我的直觉。” 杨康却是怒了,说道:“许候如此胡言乱语,直觉能说明什么?难道直觉就能——” 杨康说到这里,却突然语噎,只因他看到了姜成,也点点头,说道:“的确是直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五章兖州死战 “带兵的直觉……对大势的反应……”顾雎喃喃道。 就在这时,城楼上一阵骚乱,连连喊道:“开门!开门!” 城门口一阵骚乱,厚重的城门“吱呀吱呀”地推开来。 “必是河西港的情报!”顾雎说道。 果不其然,一队骑兵从城门口火急火燎地奔进来,喊道:“急报!河西港已经陷落!” 这一队骑兵并未停留,而是直接扑着皇宫里去。 顾雎立马反应过来,吼道:“全城戒严,不得松懈!” “喏!” 随即,顾雎便一把扯住姜成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道:“殿下,我们得一起进宫去。” 姜成点点头,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嗯。” 两人正要一起入宫,这时宁国公杨康也喊道:“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说罢,杨康便叮嘱杨素道:“赶紧回家去,知道吗。” 杨素虽然不明就里,可是看到她父亲不去河西港了还是破涕为笑,点点头便赶紧回家去了。 陈县。 温起,皇甫嵩,还有刘挺的三支队伍已经将兖州的最后一队流民围困在了枣庄里。 “朝廷已经发来催战文书啦!”温起此时再也没有一代智将的风度了,背着手在中军帐里踱来踱去,活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饿狼,说道,“若不是有你们二位相助,哪能取得这么多胜利,我估计还在长社县城里关着呢。咱们所有的兵加在一起才一万八千人,可是枣庄里面有叛贼十万多。莫说攻克,就是保持围困的现状都困难!” 刘挺紧了紧大氅——虽然已经晚春了,可是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寒风还是冷到了他了。他眼神有些呆滞,须发乱得如蒿草一般。这几日的战斗伤亡巨大,他带出来的三千骑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而在座的张子並、秦颉、赵慈、苏代、贝羽等人也是满面愁容。 温起定下脚步,手扶着帅案,沉吟道:“凭咱们这点儿人马,要想打赢只有包围不战,等到他们粮草耗尽。可是皇上根本不给咱们时间,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呀……” “依我看,咱们只能维持现状。”刘挺无奈地说道,“若是皇上不允,我再给家父写一封信,叫他务必再想想办法,拖延一下。” “没用了,有一不能有二。再说楚王党这帮人根本不在乎家国大事,就怕有人立功夺宠,不知道在万岁耳边进了多少谗言。这事儿要是再管下去,连你爹带燕王殿下他们都得落埋怨。我下大牢也就罢了,不能牵连一大堆人跟着我倒霉呀。”温起挠着乱糟糟的胡子,看看秦颉他们,叹道:“你们再好好想想,就没有攻入枣庄的捷径了吗?你们都是兖州人,难道就没听说枣庄有密道什么的吗?” 秦颉摇了摇头,觉得温起这话没道理。他领着的赵慈、苏代、贝羽都是兖州土豪,生于斯长于斯,若是有密道早就说了,何至于拖延这数日之久。 张子並这时说道:“以末将之见,枣庄以外流民尽平。倒不如派人入城劝降,一来可速定兖州流民回军报捷,二来也免得城破之日生灵涂炭。” “我看行。”刘挺立刻表示同意,他现在已经有些厌倦战场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赵慈连连摆手,“这些贼人素无信义,前番斩杀了他们的贼首,他们就已经表示投降。这不是又叛变了吗?这一次再也不能容他们投降了。” 贝羽也跟着起哄说道:“没错,这些人冥顽不灵,必须斩草除根。” “呸!”刘挺压不住火了,骂道,“你们还有脸说斩草除根!若不是你们屠杀百姓激起民愤,何至于再次将他们逼反?” “那不是百姓,是降贼。”贝羽赶紧辩解道。 “当贼之前还不是百姓?逼反了人家还不够,还要斩尽杀绝,你们还有一点儿良心吗?”刘挺气愤不已地说道。 赵慈腾地站起来,喊道:“刘岐重,你少在这里卖狂。兖州乃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宗族田产都在这里。若是草草受降叛贼,你抖抖袖子回去复命了,他们要是再反还得我们给你擦屁股!你只想着升官发财,贪生怕死,我们的身家性命你考虑过没有?” “你良心也太脏了吧?”刘挺拍拍胸口,不甘示弱地吼道,“我拼着性命带三千人突袭长社,为了这几日连连数战下来损失了大半的弟兄。你竟然说我贪生怕死?我爹爹乃当朝的廷尉,在洛阳城谁能说我一个不字?我要是贪生怕死,就不出来趟这浑水了!” “都少说两句吧,大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张子並想劝两句,但他只是一个文人而已,军营里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儿。 赵慈瞥了张子並一眼,说道:“江山社稷那么大,我可管不着,但兖州乃是我们的一亩三分地,我们自己的产业可得保住。” “大胆!你们的一亩三分地,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刘挺可逮着理了,赶紧说道。 赵慈是个粗人,什么话都敢说:“皇上怎么了?皇上现在不也是用的是老子的兵!我又不吃朝廷的粮饷,少给我讲这些大道理。” 刘挺立马站起来怒声道:“说这话,你也要造反吗?” 赵慈吼道:“反了也是你这等赃官逼出来的!” 俩人越说越生气,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秦颉和苏代连忙一人抱一个扯开。贝羽非但不劝,坐在一旁冷笑着说道:“哼!我算是看透了,这天下就他妈快完了。帮官军是人情,不帮是本分。干脆咱带着弟兄们回家,把院门一关,什么江山社稷的,我不管啦!” “都给我住口!”温起把帅案拍得山响,喊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窝里斗!实在闲着没事儿,到前面跟徐璆一同督战去!官军也罢,私兵也罢,不拿下枣庄,谁都没有好果子吃!都给我坐下!” 他毕竟是统帅,这么一发作,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呆呆落座,一片叹息之声。这时候只见大帐的帘子一挑,孙楠一瘸一拐走了进来,不满地喊道:“你们吵什么啊?既然朝廷有命令,咱们去打就是了。” 孙楠字文台,乃兖州富春人,与刘挺同岁,却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不知道比刘挺伟岸多少倍。据说他是孙武子的后代,却没有老祖宗那等智将的矜持,反多了一些勇猛的气概,打仗时冲锋在前不顾死活。孙楠曾以捕盗都尉的身份参与过平灭江淮水贼叛乱的战斗,也就是在那时结识了温起。此次温起为将,第一件事就是请他这个小同乡拉队伍来助阵。孙楠不负所托,带来一千多乡勇,在这几日的战斗中大显神威,追斩了敌将彭脱。不过他也被乱军所伤,倒在草丛中不能动弹,多亏他所骑的青骢马颇通人性,独自奔回大营嘶鸣不止,士卒才知有异,随马而行找到孙楠,他才得以活命。 温起面色严峻地望着孙楠,问道:“如果不计损失全力攻打,你觉得咱们有几成把握拿下枣庄?” “朝廷这么样催,有没有把握也得打呀!”孙楠寻个杌凳坐下,叹道,“以末将之见,咱们再攻一次城,竭尽全力就攻一次。反正拿不下枣庄都好过不了,倒不如豁出性命跟他们拼了。” “又不知道将有多少生灵涂炭。”温起叹了口气,说道:“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将军,我来做这个先锋。”孙楠主动讨令道。 “你的腿伤还没好呢,还是我来吧。”刘挺赶紧劝道。 “算了吧,你从洛阳带出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兵,如今死了一半多,再拼下去回去怎么跟这些人家交代?”孙楠紧了紧绑腿,“我别的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小小腿伤不足挂齿。我就不信弹丸之地的枣庄能翻了天。” “若不铲除这帮人,想当闭门的财主都不踏实。”苏代悻悻地说道,“文台,明天我与你一起攻城。” 秦颉闻此言颇感激励,立马拍着胸脯喊道:“既然你们都有这个胆子,那我也上!不能给你们看不起了!” “那我也去!老子豁出去一条性命,跟他们拼了!大不了留个好名声在人间也不错!”赵慈嚷道。 “对!”贝羽也说了话,“索性咱们都到第一线去督战,反正就是这么一仗了,豁出去干吧。” “那就这么定了。先叫徐璆撤回来休息,明天卯时再出兵,发动全部人马攻城,连庖人也得给我拿着菜刀上!”温起拿定主意,摆摆手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清晨,朝廷与地方豪强的联军共一万八千人全部出动。攻城前,温起连中军帐都一把火点了,言明不拿下宛城誓不罢休。而流民军一方也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 因为这几日的攻城战,枣庄四围的防卫沟堑早已经被官军填平,城门已经出现破损,都是用民房的材料修补的。城墙之上空无遮拦,门楼和女墙都被拆了做滚木雷石往下投,后来东西都扔没了,只能往下扔死人据守。城墙下死人都快堆成山了,有流民士兵的尸体,也有官军的、豪强私兵的,即使不搭设云梯,攀着死人都能往上爬。 官军将枣庄四面围定,开始攻城。温起与张子並、徐璆、刘挺登上堆起的土山,居高临下往城墙上观看。如今的枣庄光秃秃的,全靠着人力防守,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的首领韩忠、孙夏挥舞着大刀左右指挥。官军有的站在云梯上向城上刺,有的攀着死人往上攻。但是这群流民像发了疯一般,手持所有能够当武器的东西拼命抵挡。 这一仗从卯时打到巳时,官军损失了两千余人,流民军武器落后,死者更是不计其数。官军无法攀上城墙,而流民士兵手脚慌乱也只有招架之能了,这样硬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完。 突然,这群流民要求罢战,举出降旗表示愿意归降。徐璆叹了口气,说道:“总算是降了,咱们后撤些,容他们开门吧。” “不行!”温起摇摇头,说道,“仗打到这一步已是覆水难收,他们有十万人呐,咱们如果弹压不住,降了也会再叛。” “将军,先叫士兵回来休息吧,不能再这么拼了。”张子並眼泪都快出来了,说道,“昔日我高祖因为能招降纳叛才有我大魏江山,齿雍顽劣尚且封侯,您就准他们投降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六章平定兖州 温起此时眼珠子都红了,他用兵半辈子,还从没有遇上今天这等状况,哪里有心思跟张子並这个文人掉书袋,回头冲他咆哮道:“昏聩!昔改朝换代之际,天下无主,才赏附纳降以得人心。如今海内一统,只有这些胡人流民作乱,今天准他们降了,明天不如意又要叛,叛了降降了叛,那还有个完吗?传令下去,不准投降,继续给我攻!攻完就杀!一个不留!” 令传下去,战鼓大作,官军人人奋勇,可是流民士兵们也更加玩命的抵抗。双方都像疯子般乱砍,无数的死人从墙头滚落。又从巳时打到正午,还是僵持不下。 温起急得汗都下来了,小胡子撅起老高,一阵阵跺脚着急,刘挺和张子並、徐璆都不敢再发一言。温起闭上眼睛仔细思考了一阵,突然睁开眼睛来喃喃道:“我明白了,明白了……不行!不能再这么打了,就是打到天黑也不会有个结果。他们不得投降又无法突围才会拼命死守。万人一心,犹不可挡,更何况他们有十万人!我真他妈急糊涂了。岐重,你速速下山传我将令,叫咱们的人假装撤退,放他们逃,咱们半路截杀!” “诺。”刘挺赶忙带着楼异、还有一干刘府亲兵下山去,分别绕城传令。不多时官军和豪强人马尽皆后退,佯装撤兵样。 果不其然,这些流民士兵们以为看到了一丝生机,这时候也顾不得开什么城门,贼首韩忠亲自带着他们的兵自北面踩着死人下城突围,顿时间枣庄上下黑压压一片逃亡之众,尸体山都踩塌了,真有不怕死往下蹦的。 后来连城门干脆也开了,那些流民士兵挥舞着刀枪长矛,乃至锄头木棒,霎时间将官军北面防线撕了一道口子。 “给我追啊!”随着温起的一声呐喊,他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也杀了下来,所有的人马往北冲杀。流民士兵前面跑,官军后面追,全都玩了命。官军一路砍刺,个个杀得血瓢一样。直追出十里多地,那些流民们跑不动了,只得纷纷跪地投降,他们的首领韩忠跑在最前面,见大势已去也把刀一扔挥手投降。就在这个时候,秦颉骑着快马赶了上来! 他原本已经斩杀张曼成,平了兖州之乱,就是因为韩忠带人造反,才会战事再起。秦颉这时也不管敌人有没有投降了,举起手中大刀就是一下,他用力太猛,生生将韩忠拦腰斩为两段。 “哎呀!”刘挺在后面差点骂出声来,喊道,“你他妈……不能杀呀!” 韩忠一死,已经跪地投降的流民士兵大骇,既然投降不能活命,继续跑啊!北面跑是不行了,又扭头向回跑。黑压压的队伍往回奔,官军也慌里慌张后队改前队,掉转马头继续杀。毕竟敌人有十万之众,大部分人还没逃出城,出来的虽有被杀的、侥幸逃散的,不少人还是挤了回去,前面逃进去的也不管后面了,城门一闭继续坚守。没进去的可倒了霉,尽数皆被官军杀死,草草估算也有万人之多。 可是眼看已经到手的胜仗又回到了原点,攻城战又要重新来。 只见这时孙楠从乱军中突了出来,吼道:“今日之事必要拿下枣庄,不怕死的跟我上啊!”喊罢他弃了战马,举着大刀第一个登上云梯,这会儿舍生忘死腿也不再瘸了。有人跟着往上爬,还有人推着云梯车往城边靠。眼看着离城墙还有近一丈远,孙楠突然一个箭步飞身跳起,竟像一只雄鹰般落到城墙之上,大刀一落便砍倒两个人。 这一举动立时间扭转了局面,他舞动大刀左右乱砍,总算护住了那个位置。后面的兵丁也就跟着上了城,两军短兵相接,流民军便不是对手了。一处云梯得手,紧跟着七八辆云梯车都成功靠到城墙边,兵丁如潮水般往上涌,苏代、贝羽、赵慈也挥动武器如狂癫一般上了城。流民士兵们刚开始还在城上拼杀,后来见登城之兵愈来愈多,便放弃城墙往城里逃窜。官军又自城上冲入城里,有人杀条血路打开东门,顿时间一片大乱。 东门一开,官军的马队也有了用武之地。刘挺、秦颉率先带着自己的兵冲了进去。只见枣庄以内处处厮杀,有的流民士兵拆掉民房的门板掩护作战,还有一些站在民房上掷瓦片。官军不管不顾往前冲,有不少绊倒在地,被乱棍打死。双方的尸体塞满了街道,后面的马队只能践踏尸体而过。在拥挤的街巷里又打了近半个时辰,也不知什么人高喊一声:“孙夏带人出西门啦!” 看现在的形势,若不除掉孙夏,这仗永远不会结束。官兵不惜一切代价又杀出了西门。苏代、贝羽、赵慈都身受重伤,所带的私兵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徐璆、张子並带所部人马维持住枣庄,就只剩下温起领着刘挺、秦颉、孙楠继续带兵追赶败寇。 眼看孙夏最后的这支队伍已经奔出了十余里,官军死死不放在后追赶。前面的想要逃命,后面的急着玩命,两支队伍就在南阳开阔的平原上追逐,人人皆如疯癫满头大汗,似乎都已经忘了这是寒冷的冬天。虽然官军有不少马队,但是流民士兵们也都明白落后就是死,加之他们衣服单薄反减轻了负担,两支队伍始终保持着五里左右的距离。 刘挺勒紧丝缰兀自颠簸,也不知追了多久,只觉得日头已经转西,喉头干渴难耐,疲劳和饥饿感已经折磨得他直不起腰来,只是最后的一股斗志强撑着他。恍恍惚惚间,发觉前面黑压压的敌军不再动了。 这里是西鄂县的精山脚下,老天爷注定要让流民们在这个地方覆灭。那些饥劳的农民跑不动了,他们半生经受劳作之苦,体力终究比不得官军,面对横在眼前的精山山脉,再也没有力气翻山越岭继续逃亡了。眼瞧着官军已经追上,孙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张开双手向着官军呼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不要再……” 他还未喊完,孙楠就已经催马上前,一刀削去了他的头颅。那具没有脑袋的躯体没有倒下,兀自朝天喷着愤怒的鲜血! “跪地求饶也是死!咱拼吧!” 那些倒在地上喘大气的农民又一次蹦起来,挥舞着所有能拿的东西,迎着官军的马队袭来。顷刻间所有人都杀得血葫芦似的,只有那些头巾和铁盔做标志。战马嘶鸣着冲撞往来,落日里刀枪与农具相撞,时而火星四射。被砍落的头颅被人踩马踢滚来滚去,被刺倒的马匹无力地挣扎直到被踏成一摊肉泥。远远望去,汩汩的鲜血好像汪成一个个血潭,进而渐渐凝固、发紫、变黑。这一次远比之前的战争更加惨烈。 也不知道拼了多久,流民士兵们终于丧失了最后的斗志,连四散奔逃的气力都没有了,纷纷坐倒在地,目光呆滞地等待着死亡。官军则像愤怒的铁锤,凿出一片片血海。这已经不再是战争了,而是屠杀! 刘挺定下马来,看着四周往来斩杀的兵丁,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嚎。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血海,他大声呼喊道:“够了!够了!不要再杀了!” 可哪里有人听他的,那些军兵仍然像魔鬼一样宣泄着各自的愤恨。刘挺一眼看见不远处楼异举着枪乱刺,他赶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枪杆,喊道:“别杀了!够了!” 楼异已经杀红了眼,夺过枪还想刺人。刘挺凑上去,回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喊道:“别杀啦!你他妈听没听见啊?” “我听到了!”楼异竟然对着自己的主子咆哮一声,随即眼泪像潮水般涌了出来,喊道,“为什么不杀?咱们的兄弟都没了……呜呜……你睁开眼看看!咱们三千骑还剩几个人啊……” 他把长枪一扔,伏在马上痛哭不已,哭道:“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打这该死的鬼仗呀!” ——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 刘挺抬头望着这血染的战场:官兵也已经杀不动了,都耷拉着臂膀,茫然若失地矗立在大地之上。余生的农民似行尸走肉,抚着创伤往四外摇晃着散去……够了,所有人都已经厌恶这场荒唐的战争了…… 温起督着所剩无几的亲兵赶来,他面色惨灰,神情憔悴,仿佛一日之间又苍老了十岁,喃喃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我错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上战场了。”刘挺咬牙痛哭出来。 血红的夕阳映照着血染的大地,尸横遍野万籁俱寂…… 刘挺再也不想成为一位名将了。 名将之路是一条艰苦的道路,非大智大勇,大吉大利之人不能为。 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在这变化无穷的战场上,要想成为真正的军神,那个人必须在一次次的残杀中幸存下来,看着周围的人死去,忍受无尽的痛苦,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努力获取那不为人知的奥秘和规律,经历无数次失败,有勇气从无数士兵的尸体上站立起来,去打败对手。 这才是真正的名将之路,一条痛苦、孤独、血腥的道路,在这条路上,能信任和依靠的人只有你自己。但只要你走到终点,光荣和胜利就会在那里等待着你。 无论是高祖皇帝、赵王姜恪、唐古拉还是后来的镇北左将军姜成,都亭候许负,都是这样的名将,他们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他们完全有理由为自己的成长经历而骄傲和自豪。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一个坚强的人…… 坚强,这对将军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学习内容,所谓胜败兵家常事,不过安慰自己而已,打了败仗,死几万人,有人能承受这样的心理压力吗,该怎么去面对那些士兵的家人,怎么有脸去见将指挥权交给你的上级?那是几万人命,不是几万只鸡! 然而自己最后的选择只能是坚强,即使你屡战屡败,但必须屡败屡战!我们可以想象,当你数次败在同一个人手下时,你会畏惧这个人,即使你有着杰出的军事才能,不能战胜自己的软弱,还是不能成为名将的。 而那些最优秀的人能够从失败中爬起来,去挑战那个多次战胜自己的人,这才是坚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七章参见燕王殿下 姜成已经在玄武门外侯着了,在他的身后稀稀拉拉的,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官员。 半个时辰前,来自河西港的斥候骑兵飞报入宫,禀报姜望河西港失守后,姜望便立刻嘱托御林军立即通知所有京官前来宫城参与集会,不得延误,误期者斩。 他们这这些人都是洛阳的京官。他们都知道河西港已经失守,他们都知道洛阳已经暴露在胡人的铁骑之下,他们,现在想跑。 然而道统告诉姜成,他不能跑。 道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小时候,道统告诉姜成,你要认真诵读经书,知晓其中意义,肩负起自己身为一个皇子的责任。 十四岁,姜成从军的时候,道统又告诉姜成,你要体恤士卒,爱惜民力,奋勇杀敌,保卫大魏边疆。 后来回到京城,道统告诉姜成,你要铲除奸臣,匡扶魏室,肃清外廷,为党争一案沉冤昭雪。 如今,国难当头,道统问姜成,你愿意虽一人,而往千万人去么? 姜成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愿意,为大魏流尽最后一滴血。 不久,玄武门,打开了。 大魏王朝的国运,就在这一天的晚上被决定。 子时,朝会正式开始,由一脸愁容的姜望进行主持,而代理尚书令,大魏储君姜荣站在一旁协同主持。 这是大魏王朝自开国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朝会,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处理眼前的诸多问题,而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逃还是战。!%^* 如果逃,就会丢掉半壁江山,可是战则可能玉石俱焚。 姜望虽然好大喜功,可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兵临城下的情况,以前只有他欺负胡人,如今胡人倒欺负到他头上来了。显得十分紧张,他迫切地等待着群臣提出建议。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大出他的意料。 这些文武百官们上朝之后,竟然什么也不说,只是嚎啕大哭,整个朝廷哭成一片。 这样搞得姜望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 这些大臣们中有的同僚亲属已经在这次战乱中死去,而且好好的一个国家搞到如此地步,实在也让人心寒,多日的痛苦终于在朝会上得以发泄,算是哭了个痛快。(!&^ 于是,这场关键的集会以痛哭拉开了序幕。 只有姜成和顾雎两人,冷眼旁观。 哭了一阵之后,大臣们渐渐恢复了理智,哭也哭了,但是活着的人还要应付眼前的难题。目前最关键的就是讨论朝廷是走还是留的问题。 一位名叫徐峥的大臣首先发言,徐峥大声说道:“我夜观天象,对照历数,发现如今天命已去,只有南迁才可以避过此难。” 这,也是许多大臣的看法。毕竟眼看唐古拉的军队就要攻入洛阳,万事无头绪,人心惶惶,大臣们自顾不暇,贪生怕死的倒是占了多数,很多人主张南迁。 姜成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怕死是人的本性,不性命,还有他们的前途。 于是徐峥一开口,许多大臣纷纷附议,表示赞同。 ——他们主张南迁,其实是有着私心的,在他们看来,洛阳可能保不住了,朝廷如不迁都,很有可能玉石俱焚,而如果南迁,即使半壁江山丢了,自己还是可以接着当官。至于国家社稷,那实在是比较次要的事情。 这种情绪一直缠绕着文武百官,很多人也已经叫家里人准备好包袱,南迁令一下马上就走。 但不管自己怎么打算,如果没有皇帝姜望的命令,还是走不成的,于是怕死一族做好了准备,要在今天晚上的紧急朝会上提出建议,一定要让皇帝姜望同意南迁。 姜望看着底下叽叽喳喳的大臣们,不由悲从中来。 ——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 姜望是不想走的,他有大魏皇帝的尊严,即便死于胡人的刀下,那也比朝廷南渡,苟且偷生好的多! 于是姜望清清喉咙,正准备表达自己的意见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暴起一声怒吼: “议南迁之人!该杀!” 说话的人,正是姜成。 顾雎闭上眼睛低下头,一言不发。 大臣们瞬间安静下来,愣愣地看着姜成,姜成接着说道: “京城,是天下的根本,如果就此迁都,大事必然不可挽回!难道诸位忘了晋朝南渡的下场吗?” “与其丢掉半壁江山,南渡江南一叶,苟且偷生,倒不如放手一搏,舍生取义,也不枉朝廷供养我多年!” 姜成吼道。 姜望也愣了愣,所有人都看向姜成,没有说话。 这时,顾雎也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京城乃是天下之根本所在,如今河北尽丧。胡人兵锋直逼京师,若我们能保卫住京师,夺回河西港,便能北上救援赵王殿下,收复河北!” 大臣们都不敢说话,只能等姜望的意见。 “好!” 姜望一拍御案,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朕乃天子,即使天不佑我,也自当一战!” “喏!” “保卫京师!” “天佑大魏!” 散朝之后,姜望下令,洛阳外城的九大门全部锁死,不得任何人出入。 城中所有兵务,皆由姜成全权负责。 然而,话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姜成现在面对的就是一大摊烂摊子,河西港失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城里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士兵们士气低迷,而整座洛阳城里,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五万人的军队。 但是攻下河西港的胡人军队,却足足有三十万人之多。 而且河西港失守后,洛阳周围一马平川,这简直是骑兵的舞台。出城迎战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简直几乎是死路一条,而一旦被围城,那洛阳失守,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姜成一团乱麻地处理着这些事情,整顿军队,治理城中的骚乱,努力鼓舞士气,厉兵秣马,但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顾雎则是啥也不干,抱着一把琵琶,坐在一旁,静静地拨弹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殿下。” 顾雎说道。 “嗯……” 姜成站起身来,门外是一个斥候,斥候半跪在地,抱拳说道:“启禀殿下,胡人寇边,前锋八万人已经逼近京师,扬言要一举拿下洛阳,预计明天下午,就能抵达洛阳。” 姜成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赶快去休息一下吧。” “喏。” 斥候转身走了,姜成关上门的同时,长叹了一口气。 “明天就是殿下本来要封王的日子了啊……”顾雎抱着琵琶,轻揉慢捻抹复挑,说道,“我看啊……还是如期举行吧。” 姜成摇摇头,叹道:“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管什么封王大典啊……” 顾雎笑道:“殿下你怕了吗?” 姜成咬咬牙,说道:“尽欢,你还是赶紧走吧,叫上你姐姐,趁早快点离开洛阳。” 顾雎抱着琵琶摇摇头,反而是笑着反问道:“我殿下,为什么要走?明明可以赢的。” “赢?你有这个把握吗?”姜成摇摇头,两手撑着劳案,近乎是绝望似地说道,“我自己都没几分把握……我怕是……我怕是明日就要,为大魏尽忠了……只恨此生不能和雎儿……” 顾雎心里一疼,放下琵琶走过去轻轻地拍着姜成的背,笑道:“殿下,殿下可知道哀兵必胜吗?” 姜成不知道顾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点点头,说道:“知道,那是指士兵们在遇到绝境的情况下,因为绝望而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然而……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太……大家都只想着逃……又怎么能……” 顾雎收敛了笑容,说道:“明早原定的封王大典,一定要如期举行!只有这样,才能反败为胜!” 第二天早上。 洛阳张灯结彩,就像要过年了一样,好不热闹。 顾雎连夜入宫去,奏报姜望,要把第二天早上原定的封王大典如期举行。 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士兵们的士气,才能一鼓作气,迎战胡人。 而且,此战若能击退胡人的话,姜成的声望,无疑会达到顶点,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 姜望居然同意了,这让大臣们几乎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这生死关头,皇帝居然还有心情,去搞一个什么封王大典? 然而姜望居然还是做了,而且排场还很大。 这一天早上,天气出奇地好,明明昨晚还下着大雨,如今却是鸟语花香,真是个出游的好天气啊。 民居紧闭,洛阳皇城自朱雀,玄武,正德三门,各出一队御林军,各队人数不下千人,摆出仪仗来。而宫城之内,在登龙殿前,则是摆起了一座大大的校台,用以册封之用。 辰时,封王大典如期开始。 来自大魏各地的文人墨客们首先鱼贯而入,这是半个月前顾雎就以朝廷的名义写信去给这些文人墨客来京城,为姜成的封王大典来歌颂恩德的,如今也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随即,便是姜成一身戎装,骑着快马奔入玄武门,驻马停留,翻身下马,慢慢走向校台。 文武百官们排成两阵,恭贺姜成。 姜成走上校台,站在姜望旁边的,是他的母妃宁妃,此刻也是难得的盛装打扮,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一个黄门大声朗诵道: “奉圣谕!封六皇子姜成……为,大魏燕王——” 姜成半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儿臣……不胜荣幸。” 姜望也是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王印亲自交给姜成,说道:“朕这些年错了啊,错了好多年……只是苦了你了,六郎……” 姜成说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姜望点点头,笑道:“好了,六郎,转过身去,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这位大魏燕王吧。” 宁妃站在一旁搓着手,激动得无以言表,姜望笑道:“爱妃也说点什么吧。” 宁妃看着姜成,姜成今天打扮地非常帅气,宁妃拧着衣领,看着姜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陛下……臣妾,臣妾心里高兴。” 姜成笑了,姜望也笑了,姜成两手捧着王印,转过身去,面对着这徐徐升起的太阳,举起了手里的王印。文武百官,校尉士兵们纷纷拜道: “参见燕王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八章官渡惨败 于此同时,官渡港。 官渡港,是魏高祖当年力挽狂澜,决战中原的地方,乃河北南渡兖州的必经之地。 温起此时已经得知了洛阳北港河西港失守的消息,现在他不得不佩服姜望的部署了。 如果这个时候。姜成不在洛阳的话,洛阳必定失守,而讨伐流民这种事情,交给几个老将去做即可了,无需浪费姜成这把利刃。 为了策应洛阳的行动,温起率兵进军官渡港。而官渡港,则是唐古拉的部下乃公所驻守的,此人性勇好狠,是个难缠的家伙。 温起决定突袭官渡,便轻装上阵,弃了辎重,亲自率领一万人进军官渡。 眼见时过正午,温起传令休息用饭。毕竟兵力太少,众军兵也不敢起火,只将枣庄带出的干粮分食,又汲济水止渴。赵慈站在山坡上眺望良久,突然对站在一旁啃大饼的刘挺说道:“岐重,这里便是咱们高祖皇帝当年以五万人力阻北帝四十万大军之地吧。” “不错,此乃兵家必争之地啊!”刘挺叹息一声,说道,“昔日高祖在西,北帝在东,如今咱们在南,胡人在西,世间之事果真难料。” 这时刘挺的家丁楼异安置好军兵,端着碗走了过来,问道:“将军,在下观主帅已经在此休整,莫非要在日落之前进取官渡?” “我看主帅正有此意。官渡港乃河南之门户,此处不取终为大患。方才我与赵兄弟还在论及往事,高祖拒北帝于此,多赖地势之险。官渡港的滏阳县临河水而筑,西南有高山为阻,正西有广武山脉为屏,西北即是官渡,古人谓之虎牢,足见险要。白帝之勇古今无二,然被拒此间,皆因西高东低仰攻之故。所以今日之事,咱们必须先据官渡之险,河南门户洞开才可用兵。”说到这儿刘挺似乎意识到温起此次出兵有些冒失,官渡之险胡人岂能不以强兵镇守?这块骨头恐怕不好啃。 楼异招呼好手下后,无心吃饭,便放下了碗筷,也理智起来,踱了几步,说道:“官渡之险恐非我等这些兵力可下,纵然夺取伤亡必大。倒不如先守住虎牢关,把住关东门户,再思进取。或者等待大军待援,另作他图。”刘挺与他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虽没有说破,但彼此间的意思已不言而喻:咱们兵太少,只得等待大军再击官渡,但愿楔进这把尖刀后能激励众家士兵来前来接应。 用罢战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军队转向西南进发,不过十五里的路程,转眼便至汴水沿岸。赵慈的队伍在最前面,他一马当先寻了片浅滩,率领兵卒涉过汴水。时值晚春河流尚浅,淌水而行不过齐腰,骑马之人更不在话下,楼异、刘挺等见状也各领兵马过河。只要再往前行一阵,绕过几道山梁,滏阳城便依稀可见了。 蜿蜒的队伍缓缓涉过汴水渐渐在对面河滩上集结。兵法有云,渡半而击之。赵慈回头见大部分军队已经过来,总算松了口气,又见刘挺赶到近前,忙问:“还有谁没过来?” “我的兵都已经过来,就剩下子许兄了。”刘挺仔细环顾了一番地形,说道,“北有广武山脉,南有荥泽,后有汴水,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前队不可停歇,赶紧前进,倘遇胡人的游击也当速速突破,行至开阔之地再集结人马!”赵慈点头称是,便下令前队开拔。哪知刚行了里半里地,突然一阵“嗖嗖”声,大伙还没反应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官兵便已经中箭倒地。 “大家小心,有人放冷……”赵慈还未喊罢,就“啊”的一声伏在马上——原来一支透甲锥已射入他的右侧肩骨。他也真够狠的,伸手攥住箭枝,咬紧牙关一使劲,竟将血糊糊的长箭拔了出来,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嚷道:“此山平缓不便伏兵,敌必不能众。老三,给我冲上去拿下山头!” “诺!”赵慈的三弟赵毅隔着甚远就听到了兄长的命令,当即挺枪,一马当先便往山坡上奔,他带的军兵见将军冲锋,紧随其后皆冲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致命漏洞出现了! 赵慈之兵是从济北征来的,刘挺所率的是从洛阳带来的家世非凡的官家子弟兵乡勇,而温起所带的是陈留军。三者本互不统驭,只是出兵前指定温起为帅。此刻军兵涉水尚未集结,处于散乱状态,后面的人见济北兵纷纷冲锋上山,倒是满怀斗志,糊里糊涂地也跟着往山上拥。 眼见温起的军队竟也冲到了前面,各部人马有的跟上有的未跟上,万余人的队伍斜拉成一条长蛇,刘挺暗叫不好:山上之敌是小,若是此刻大敌自正面来攻,这岂不是个挨打的阵势? “听我将领,不要再冲啦!”刘挺拔出佩剑,“全部向温主帅靠拢!” 但是已经晚了,此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道路正前方尘土飞扬,转出一大片黑压压的匈奴骑兵,个个手持长枪肩背长弓。刘挺赫然望见马队丛中的“公”字大旗,不禁心头一紧——乃公来了! 来者果是乃公,他奉唐古拉之令驻防官渡,每日领兵在关隘以东活动巡查,阻止魏军北进。今日恰行至滏阳县东,突闻驻防汴水的山头杀声大作,忙一面派人回关调兵,一面亲率精锐来救。当乃公领兵绕过山冈面临对手的时候,猝然之间连他都惊呆了,绝没想到魏军竟然会有这样的失误!他忍着兴奋高声传令:“放箭!” 魏军诸军以步兵为主,而胡人士兵作战的主力却是骑兵加弓箭。步兵对抗骑兵靠的是刀枪成排、人马紧凑,加之盾牌的保护配合。可现在魏军稀稀拉拉明显是一个挨打的架势,那些在山麓间拥挤的兵卒更成了任人射杀的活靶子。可怜刘挺同行的一个校尉与身边紧随的二百亲兵,不高不低上下两难,在蝗虫骤雨般的飞箭之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尽数死在山坡上。 虽然队形不利已有伤亡,但这会儿也管不了这么多。“杀啊!”温起一声令下,大军便投入了战斗。匈奴兵先声夺人,又以快马铁蹄迅速楔入魏军队中,顷刻间短兵相接,魏军的长蛇阵被切割成了数段。战马嘶鸣冲撞而来,步兵挺枪奋勇直刺,彼此刀枪相并,时而擦出火花。被砍落的头颅被蹚得滚来滚去,被刺倒的马匹无力地挣扎直到被踏成一摊肉泥。这场厮杀着实惨烈,远远望去,汩汩的鲜血汪成一个一个血潭,进而渐渐凝固、发紫、变黑。 此番出兵刘挺本没有亲自接战的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身边三百亲兵都已经杀乱了阵,他也只得胡乱挥舞手中的剑护身。喘息间他急速张望了一圈,左右只有赵慈与楼异各带一簇人马奋战;隔着一片西凉兵,温起带伤,以左手持枪指挥对战;又隔了大片敌人,魏军兄弟兵们背对背兀自抡刀乱砍;赵毅早就杀尽了山上伏兵,凭险而居,正与兵士一起举着大石头往下砸;还有许多人的队伍被阻隔在最后面,玩命往前突……诸将各自为战,全都杀乱了! 这场恶战自未时打到申末,双方仍旧杀得难解难分,但长社来的援军已经陆续赶到战场,魏军将士虽奋勇接战毫不退后,但毕竟已现疲惫。乃公早就瞄上了温起,指挥兵士专向他这边杀。 温起低头挥剑愈感窒息,渐渐才觉身边只有一干亲兵等二十余人,连刘挺都杀丢了。眼见敌人纷纷拥来源源不绝,这样硬顶下去早晚要丧命,连忙驳转马头让一个亲兵率领士兵断后,自己且寻皇甫嵩去会合。 哪知匈奴军欲要擒贼擒王,始终黏着坐骑棕红的温起。他眼望着皇甫嵩等人就在北边,可隔着敌人偏是突不过去,只得带着七八个亲兵且战且撤,渐渐脱离战阵而去。 “莫叫走了温起!”后面敌人一阵呐喊,箭雨接踵而至。尾随他杀出的亲兵皆被射成了刺猬!温起自己的大宛马屁股也连中两箭,顿时四蹄乱蹬,疼得狂奔起来。此刻身边再无一人,马又惊了,温起只得紧紧抓住缰绳伏在马背上,尽量让它往东而奔。 堪堪已近汴水滩头,忽然从草丛间窜出个匈奴小校。眼瞅着一杆寒光凛凛的长枪刺来,温起使劲全身力气勒马欲停,无奈大宛不听使唤直往前闯,速度又太疾,枪尖生生扎进马脖子。噗通一阵,他连人带马翻倒在地,周身一麻无法爬起。眼见那名小校拔出佩刀就要砍来,温起不禁长叹一声,把眼一闭——完了! 忽然,横地里一柄长刀扫来,真叫利落,生生将那小校人头斩飞,喷血的腔子倒在一边兀自手刨脚蹬。 “温主帅,你没事吧?!”来者乃是刘挺,此时正气喘吁吁地问道。 温起忍痛爬起来,说道:“老夫我的大宛马……” 刘挺直接跳下马来,说道:“主帅快骑我的,快快上马,我步行保你!” 温起立马摇头拒绝道:“不行!现在没马就是没命,你怎么办?” “滚他娘个蛋吧!”刘挺等不及了,夹起这小老头来就往马上抱,说道,“我们这支队伍可以没有我刘挺,但不能没有你温主帅啊!” 此刻后面杀声阵阵,追兵马上就要赶来,温起不容多想,打马踏进汴水。这里不是浅滩,河水顷刻间没到了马脖子,不知前面还有多深,可是耳听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他只有奋力催马,头也不敢回地在水里挣命。一般的马到了这么深的水里便不敢走了,可是刘挺的这匹大白马却也了得,在河里打着滑边凫边行,竟然也将他拖泥带水驮到了对岸。 天已经黑下来,温起回头寻找刘挺,却无踪影。追兵已经杀到河边,隔着汴水往这边狠命射箭。霎时间,只见水花翻滚,一个大脑袋从水里冒出——原来刘挺见追兵赶来,恐盔重甲沉不得过,便撇了大刀摘盔卸甲,一猛子扎到河里凫了过来。 温起跳下马来,一手舞动佩剑拨打一一飞来的翎箭,一手赶紧拉刘挺爬上岸来。眼见敌人中已有几个会水的跳下河,温起此时也不敢逗留,赶紧躲着箭枝丢盔弃甲,与刘挺一马双跨落荒而逃。 直奔出三四里,天色已然大黑,这个时候后面的追杀声才渐渐消失。可是二人慌不择路,径往东南逃命,渐渐才觉道路生疏。 “主帅……这是什么地方?”刘挺摩挲着湿漉漉的头发,已觉寒冷。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往中牟以北去的,咱们迷路了。”温起不敢停歇,边催马边抻着脖子辨认道路,说道,“顾不得是哪里了,反正向南逃就是,待到天明咱们再寻长社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四十九章迎战 “可恶,他娘了个蛋的,这群该死的匈奴人他们认出主帅你了,专门冲着你来。”刘挺骂道。 “乃公认得我。”温起突然勒住马,颤声道:“我这一走,大家可怎么办?” “这会儿主帅还有心管别人,天都黑了仗还怎么打,恐怕西凉人也得收兵了。”刘挺正说话间,又见火光闪亮,自前面林间窜出十几个人影,手中都拿着刀枪弓箭。温起激灵打了一个寒战——还有伏兵!他赶忙挥鞭,欲要纵马突围,却听对面的人扯着脖子喊道:“来的是哪一路兵马,若不回答,我们可要放箭了!” 温起隐约瞧见他们皆是绢帕包头非军兵打扮,连忙勒马,忐忐忑忑地回答:“我二人是魏军将校,讨胡人战败流落至此!” 那些人听了,赶紧举着火把跑过来,见他二人共乘一骑浑身带水狼狈不堪,也不再怀疑。 “军爷且随我来。”一个兵头模样的人主动拉过马缰绳,又有人主动脱下外衣披给刘挺,带着他们进了密林之地。温起起初怀疑他们是此地土匪,却瞧他们恭恭敬敬毫无恶意,倒也放心。 少时间穿过密林,突见小山包上有一片营寨,火光点点有民兵戒备。兄弟下马径随这帮人上山入营,又见其中帐篷简陋,还有许多妇孺穿行,当中一座稍宽些的就是中军大帐了。 温起和刘挺两人迈步进帐,瞧当中坐着一人,却是文生打扮,二十多岁相貌俊秀,正在灯旁捧着一卷书观看。 “落败之人多谢……相救。”刘挺不知如何称呼他好,难道要叫山大王? 那人放下书卷说道:“我乃中牟县主簿任峻是也。” 听他这样一说是友非敌,温起赶紧表明身份,并将出兵落败的始末详细说了一番。 “原来是温将军到此,在下怠慢了。”任峻听罢深施一礼。 温起脸臊得通红:自己哪儿还像个将军呢?只得苦笑道:“落败之人,何敢担当。” “我又何尝不是落败之人?”任峻长叹一声,说道,“匈奴军队侵扰兖州,百姓逃亡,讨逆军又迟迟无法推进。我家县令杨原便自称河南尹,联合了好几个县的乡勇衙役凑了这支队伍,一面保护家小宗族,一面在这附近与敌人游斗。实指望能够盼来援军,哪知望眼欲穿救兵不到,我等战力悬殊被杀得大败,大人战死,乡勇死伤过半。实不相瞒,在下的妻儿都被他们杀了,只得带领剩下的人在这山林间苟延残喘,正愁无处投奔。若将军不弃,在下愿意带这几百人投奔。” 温起实在有些犯难,方才一战死伤太重,即便杀个平手,恐怕也已剩不下什么本钱了,按说现在倒是用人之际,可任峻虽有心相随,粮草却从何而出?没有粮,便不能带着这些人回到酸枣县,更何况这营里还有妇孺老弱。 任峻瞧出了他的心思,问道:“将军莫非愁粮?我等举义之时,唯恐资粮与盗,已将中牟、广武诸城的府库余粮尽数转运至此,就藏在这山后密林之间。将军即便有三五千人,也可勉强支撑半载,我等兵败而不逃,全是为了保住粮食以供义军。” “哎呀!”温起实在是吃惊非小,一把攥住他的手,说道,“君真乃智略广远之士啊!” “智谋广远谈不上,只不过这里还有不少百姓,必须寻个托身之处。我等在此翘首企盼,官军奋战却不能取胜,若焚粮而走未免可惜了。将军虽然败了,但毕竟有志救民水火,敢于冲锋持锐。就凭这一点,在下就甘愿效犬马之劳。”说着任峻就跪倒在地。 温起愈觉此人见识非凡,赶忙将他搀起。待他召集民兵计议已定,温起和刘挺两人顾不得疲惫,亲自打着火把带人赶往汴水岸边接应。却见两方早已退去,只救了十几个重伤在地的未死之人。河滩上尸体成片,有的横七竖八倒在岸边,有的成堆成垛挤在山坡下,魏军被砸得稀烂的粮车陷在水里,匈奴军队还未死僵的战马无力地踹着腿。 听那些伤兵说了才明白。原来乃公杀至天黑,见魏军虽然受挫却兀自奋勇,便传令收兵,回去固守官渡。赵慈等人找寻不见温起,也不敢逗留,率领残兵败将星夜逃回长社县去了。荥阳这一战,是刘挺人生中第一次败仗。他眼看着成片的鬼魅尸体,其间还斜插着一杆折断的“温”字大旗,心里愈加难受,而再向西看去,似乎可以看见洛阳城那日夜燃烧的烽火,不知洛阳城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能否抵挡得住河西港失守后的胡人铁骑呢………… 刘挺与任峻拉着温起的手加以安慰,而他却放眼一片黑暗,不由自主地吟诵道:“惟魏二十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戴,知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已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王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洛阳,封王大典。 “参加燕王殿下!” “参加燕王殿下!” 洛阳的官兵们齐声喊着,去见证这位大魏燕王的诞生。 姜成登高而望远,看着校台底下一排排整齐的官兵们,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股豪放之气,高举手中的王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说道:“天佑大魏!蒙陛下恩泽,今日,势必护卫我京师,扫除胡靼,鞭策宇内!中兴大魏!” “喏!” 姜白在不远处抱着胸看着,面无表情。 姜荣脸上隐隐闪过一丝不快,也不说什么,静静地站在一旁。 霎时,姜成把王印收入盒中,托人保管,便有一个文人举着纸笔喊道:“陛下!宁妃娘娘!燕王殿下!在下已经写了一篇檄文,望燕王殿下旗开得胜!” “我也写了!” “祝燕王殿下旗开得胜!” 一时间校台下熙熙攘攘,皆是文人墨客的鼓舞祝福之声,这些妙笔生花,同仇敌忾的文章更是鼓舞士气。 姜成一身戎装,回身对姜望还有宁妃施以军礼,说道:“陛下,母妃,儿臣势必破阵归来!” 言毕,转身走下校台。 一个黄门喊道:“奏乐!” 宫廷乐师们开始奏乐,乃是顾雎三个月前便已经写好的《燕王破阵乐》,乐音气势恢宏,振奋人心,即便是姜望这种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听了以后也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年轻冲动的激情,更何况那些正值青春的血气方刚的士兵们! 魏军士兵们一个个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士气振奋,姜成也不由得呆了呆,看到这些士气高涨的士兵们,姜成心里也不得不佩服顾雎坚持封王大典的这一举措。 ——此战……必须要赢! 气势磅礴的《燕王破阵乐》在洛阳的各个角落演奏起来,整座洛阳城都能听见着壮丽恢宏的音乐,姜望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实在感慨这高涨的士气,不由得对顾雎,也多看了几分。 封王大典之后,便是阅兵的环节。姜成跨上战马,奔出玄武门,直冲朱雀大街,宫里的士兵们也都从玄武门中徐徐而出,和朱雀大街上的军队汇合。 顾雎,还有宁国公杨康,已经在玄武门外等候多时了。两人皆是身披戎甲,骑着战马。 “舅舅,尽欢。” 姜成拨转马头,看着他们,说道。 顾雎拨马上前,抱拳行礼说道:“参加燕王殿下。” 姜成摇摇头,笑道:“这都是尽欢你的功劳啊,等打完仗回来,尽欢,不如我们……” 顾雎打断了姜成,笑道:“燕王殿下,等打完仗再说吧。” “参加燕王殿下。”杨康抱拳施礼道。 “舅舅……”姜成看了看这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子,说道,“舅舅,能和舅舅一起作战,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能和你们二位大魏未来的柱石一起奋战,才是我这个老头子的荣幸啊!” “祝我们旗开得胜。”顾雎伸出右拳来,说道。 杨康也伸出了右拳,姜成看着这两人,笑了笑,也伸出右拳。三只拳头碰了一下,这势必护卫住洛阳的决心,已经点燃了整支军队。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拨转马头,姜成剑指正德门,喊道:“出征!” “呜——” “咚!咚!咚!” 行军的号角吹了起来。战鼓也奋力地擂了起来,洛阳民居的窗户都悄悄地拉开一条缝来,里面一双双眼睛朝着外面期待又担忧地望着。当他们看到外面那森严整齐的军队后,心里也安稳几分了。 天佑大魏! 洛阳城外,匈奴军队前锋五万人已经逼近洛阳外城不到十里之地,领兵之人,乃是唐古拉的八部将之一,乞儿哈。 “已经能看到洛阳城的城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乞儿哈在马背上猖狂地笑了起来,说道:“看来这第一个破城的,将是我乞儿哈啊,来人呐,我要劝降那大魏皇帝,反正他也赢不了了,但愿他念在洛阳的无辜生灵的份上,能主动自缚投降,否则,成破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一个汉人降将立马上前诌媚地说道:“将军英明神武,这事情不如就交给我来办吧。” 这降将刚刚投降不久,急于立功稳固地位,乞儿哈大笑着拍拍这降将的脑袋,说道:“哈哈哈……要是魏军都和你一样识时务就好了,不像那死脑筋的卢中郎,骨头硬得狠,死战到底,倒也不失了血性。” 说道这里,乞儿哈也不禁流露出了几分钦佩的神色来,那卢中郎。便是卢植,驻守河西港,昨夜已经在河西港奋战之死。死于军中。 昨晚河西港已经寡不敌众、深陷重围,必败无疑,必死无疑。 但大魏中郎将卢植仍然镇定地拔出了刀,开始奋战。 之后的一切,大魏史书《魏史》上是这样描写的:阵乱,植中流矢,伤左臂,又战,复伤右臂,犹鏖战不已,内外断绝,面中一刀,截去半颊,犹左右冲突,手歼数十人而死。 宁战而死,绝不投降! 卢植战死,河西港覆灭。 乞儿哈敬佩此人,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猖狂。 正当乞儿哈准备派人去洛阳劝降的时候,他那猎犬般锐利的眼睛猛的瞥见,洛阳外城的正德门,打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章两军对垒 “将……将军……你看!门开了!” 那个魏军降将诧异地指着洛阳城的城门,回头对乞儿哈惊慌失措地说道。 乞儿哈冷哼一声,走上去一把推开那降将,眼里闪着凶恶的光芒,说道:“还敢出城迎战?那样也好,我围城还麻烦呢!全军备马!准备作战!” 那降将赶忙拦在乞儿哈面前,一脸陪笑讨好似地说道:“将军!将军莫要冲动啊!这或许是那皇帝怕了,主动出城投降也说不定啊。” “岂有此理!”乞儿哈愤怒地说道,“皇帝也有皇帝的尊严,即使是自尽,也不可能投降的,这必是出城迎战来的!” 正在这时,旁边一位幕僚说道:“将军,单于有令,不得屠城,不得纵容士兵掠夺财物,奸淫妇女。” 乞儿哈阴森一笑,说道:“是我攻下的洛阳城……怎么处置,我说的算!” 那幕僚摇摇头,拨马便走,说道:“将军莫要大意了,镇守洛阳城的,乃是魏国双柱石之一的镇北左将军,姜成,还有一位魏军新秀,都亭候许负,此二人皆是良将,不可小觑了。” 乞儿哈很明显没有把姜成和顾雎两人放在心上,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纵然此二人用兵入神,但是他们手下的士兵一个个都无心作战,又岂是我等虎狼之师的对手?我都不用指挥,只要一声令下,率先攻入洛阳城者,赏金一千两,将士们必定奋勇争先,此等两脚羊必定手脚瘫软,自缚就擒了。” 那幕僚还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打住了,正在此时,一个斥候飞奔来报,说道:“启禀将军,在下刚刚刺探到到,魏国镇北左将军姜成,于今日辰时,受封大魏燕王,持大魏皇帝兵符,总领洛阳十万兵马,出城迎战。” “什么?受封燕王?”乞儿哈愣了愣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受封燕王!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知死活!都死到临头了,还要当这狗屁燕王!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一个燕王,可比一个什么镇北左将军值钱多了……”说到这里,乞儿哈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奸笑地咽了口口水,说道。 城门下的魏军已经摆好了阵列,军容严整,徐徐如林。 “风,林,火,山,用兵之道,不过四字而已……” 本阵中,主帅姜成身边,一身戎装的顾雎戴着缨盔,说道。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洛阳的城楼上,一干王公贵族全在城楼上观战,甚至,就连姜望也在其中。 “陛下,陛下这里危险啊,万一要是有个不长眼的流矢射来,伤了龙体可该怎么办啊?”一个小黄门苦口婆心地劝道,希望姜望能够回宫里去。 姜望却是一甩袖子,说道:“朕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倘若朕在这里怕了,也不配做你的陛下,再说了,如果此战败了,朕在宫中,和在这城楼上,又有何分别?” 姜望身披龙禳盔甲,手里拿着一把金翅刀,视死如归般地望着前方。 而宫中一干女眷,哭哭啼啼过后,也都自备毒药,一旦城破,便要服毒自尽。 当杨素拿起那一小罐毒药的时候,手是颤抖着的。 ——一旦城破了……我就要……我就要死…… 杨素脸色煞白,站在城楼上望魏军本阵望去,那三个人,姜成,顾雎,杨康,是大魏地希望。 “堂姐……” 一声呼唤吓到了杨素,杨素攥着毒药回头望去,是同样一脸煞白的杨雪。 杨雪带着哭腔问道:“堂姐,你说……你说我们……” “嘘!” 杨素毕竟是姐姐辈的,懂得些许分寸,赶紧上去捂住杨雪的嘴,轻声劝道:“不要害怕,雪儿,你的尽欢哥哥,就在下面,咱们不会有事的,他……他可是能带八千老弱残兵击败十万精锐大军的人啊。” “不是堂姐……我不是说这个……堂姐……”杨雪推开杨素捂在她嘴上的手,说道,“我是怕……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那……那……伤到了尽欢哥哥……那可怎么办啊……” 杨素赶忙搂住杨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待在本阵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事呢?雪儿不要害怕啦。” “不要哭哭啼啼胡言乱语了,拿出我大魏女子的气节来!”杨雪的父亲,太学博士杨康走了过来,说道。 楚王姜白和颍川君荀睿也站在城楼上观战。虽然他们和姜成是死敌,可是国难当头,他们也不想给姜成使梆子,也都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但是颍川门门下的门客们皆是一群酒囊饭袋,本就是荀睿买官招来的人,又岂会知道什么办法呢? 而姜荣,则是咬咬牙,有些嫉妒又害怕地看着姜成。 ——如果六郎赢了此战……他的声望无疑会达到顶点……甚至……会成为比姜白还要威胁我的存在! ——可是……如果要是姜成这一战败了的话……我若是逃出城去……南渡自立……照样可以当上我的皇帝…… 想到这里,姜荣便想立刻出城南逃去了。对此战他实在是不报什么信心。甚至希望姜成能败北,这样就不会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了。他已经在城里准备了一队人马,一旦姜成此战败北,他就立刻夺门而逃,南渡自立。 城楼上的王公贵族们都各自心怀鬼胎,有着自己的打算,而城楼下,魏军本阵中,姜成看了看身边的一干亲兵们,两个熟悉的身影混在其中。 那边是魏青,和杨洛。 “敌我力量悬殊,纵然我大魏将士各个同仇敌忾,视死如归,奋勇作战,那也只能打个惨胜,只能保住洛阳,而无力收复河北。甚至北伐大漠。” 姜成的身边。顾雎一字一句地说道。 “唯有擒贼先擒王,殿下,我晓得破阵的办法,开战后一个时辰之内,我亲率一支奇兵,必能破阵,斩下乞儿哈的人头!” 顾雎冷冷地说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王只求你平安回来。”姜成转头看着顾雎,说道,“尽欢……不要出事……” “嗯。”顾雎点点头,说道。 “我们师徒两个,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啊。可不要让我这个天下第一刺客白白死在乱军之中啊。”魏青打着哈哈说道。 杨洛也是附和道:“我刚刚才有喜欢的姑娘呢……可不要让我死了啊,许候大人。” 顾雎点点头,笑道:“不会的。” 杨康在一旁说道:“许候大人,祝你得胜归来!” “嗯。” 对面,匈奴军队阵中。 乞儿哈扭着脖子甩着肩膀一脸狞笑地说道:“看来对面已经摆好了架势要来大干一场拉。也好,自从那姜恪被困在宣府中无法出城后,我便再也没有打过什么硬仗了,要是再不来点硬仗打打,我这骨头都要酥掉了啊。” “诶,将军此言差矣!”那个降将又跳了出来。那恶心的嘴脸。饶是匈奴人看了也都心生反感。 “你还有什么说的?”乞儿哈也有点恶心此人,一脸不快地问道。 那降将却是丝毫都不在乎,说道:“将军,在下愿意前去劝降姜成,兵不血刃地拿下洛阳!” 乞儿哈冷哼一声,说道:“若是姜成有那么容易劝降的话,又岂能镇守辽东四年,乌丸人一步都迈不过那关宁防线,成为大魏国的柱石呢?” “诶——将军此言差矣,”那降将倒是振振有词地说道,“纵使姜成他不想投降,可是他手下的一干将士可未必是这么想的啊,就算在下劝降失败,若是能激起对面兵变,拿下姜成以求活命,也不是不可能嘛……你说是不是啊,将军?”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啊,”乞儿哈那一双粗糙的大手拍拍那降将的脑袋,震得那缨盔“咚咚”地闷响,说道,“你啊你……你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投诚之前就不好好为你上司效力呢?” 那降将丝毫不觉得任何羞愧,而是腆着笑脸搓着手说道:“将军你说不是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嘛?” “哈哈哈哈哈哈……”乞儿哈也是无可奈何地大笑起来,也是无话可说,说道,“那你便去吧,看看你能不能真的做到什么吧。” “喏!” 那降将得令,便纵马朝着那魏军奔过去了。 “还真是个恶心的家伙啊……”一个匈奴将领啐了一口,骂道。 其他将领虽然不说话,却也都默默点头赞同道。 乞儿哈笑道:“恶心的人也有他的用处不是嘛……就算他此行什么事情都办不到,去恶心一下姜成不也是挺不错的吗?” 一个匈奴将领啐道:“就怕姜成是想拿他祭旗,以此来鼓舞士气呢。” 乞儿哈更是大笑起来,说道:“那便杀了就是了,不就是一条狗命吗?死不足惜!” 洛阳的城楼上,已经宰杀了一头牛和两只羊,还有一干祭品以祷告上天,此战能够取胜。 姜望也是面色凝重地看着城下,两军对垒,气氛剑拔弩张,却又格外地安静,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真的要叫人头皮发麻。 “唔!” 一个宫女忍不住哭了出来,却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宁妃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城下魏军本阵中的姜成,嘴里不断地念着佛经,希望上天能保佑姜成,此战能够得胜。 正在这时,钦天监突然窜了出来,拜倒在姜望面前,兴冲冲地说道:“陛下!陛下!臣有喜事要报!” 姜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准奏。” 钦天监抬起头来,说道:“陛下,刚刚微臣在观星台里算卦,此战我大魏有火凤助阵,匈奴贼首的将星已经摇摇欲坠,此战,火凤将斩下贼首的首级,我大魏必胜啊!” 姜望沉声道:“下去!” 钦天监热脸贴了冷屁股,却丝毫不在意,说道:“微臣告退。” 虽然在场的人都不怎么相信钦天监这番话,可毕竟是钦天监,在场的人听了也都暗暗吃了一粒定心丸。 姜望则是想道: ——若是钦天监此言不假……那么火凤……便是斩下乞儿哈首级之人…… 正在此时,城楼上哗然起来,和城楼下森严有序的魏军将士们形成了鲜明的的对比。 “陛下,你看!” 太学博士杨拓指着前方原中的那一微微一个骑士,说道:“那里有个匈奴来使,必是来劝降的,陛下必须杀了此人,来祭旗。” “领兵的燕王!全看他怎么做!”姜望冷声喝道。 “喏!”杨拓自知失言,也不说话了。 杨素和杨雪对视一眼,苦笑一下,也都祈祷着上天,希望此战大魏能够击败强敌,得胜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一章开战 魏军本阵中,杨康指着阵前空地上正在朝他们奔来的一个骑士说道:“燕王殿下,对面来了一个匈奴使者。” 姜成抬手示意道:“让他来见我。” “喏。” 那降将奔至阵前,喊道:“燕王殿下!在下托了我主帅的口信来!” “殿下请使者入阵!”一个传令兵喊道。 “咚!咚!咚!” 军队迅速变阵,让出一条路来。降将使者奔入其中,来至本阵,一干亲兵上前,护在了本阵三位主帅身前,还未说话,便有两名士兵上前去搜他的身,确保此人不是铤而走险的刺客。 “乞儿哈叫先生托了什么口信给本王啊?”姜成居高临下地问道,看着这个降将,只觉得越发眼熟。 那降将使者半跪而下,声泪俱下地抱拳说道:“燕王殿下,请燕王殿下尽快投降吧,不要让这些无辜的士兵跟着白白送死了!” 姜成冷声道:“如果你是来劝降本王的,那你就省点口舌尽管回去吧,本王是不会投降的,本王会战至一兵一卒,流干最后一滴血,让天下人知道我大魏将士的气节。” 那降将使者仿佛是早就知道了姜成会这么说,更是以头抢地尔,哭着说道:“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到时候是杀身成仁,留下一个千古美名,可是这些无辜的将士们怎么办?又有谁会记得他们,他们也是别人的丈夫,儿子,还有父亲啊!” “你休息劝降以扰乱我军军心!”姜成一语点破,毫不留情地说道,“本王手上这些兵,都是河北西凉人,他们和匈奴,羌人,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又岂是你这蜀郡的叛徒能理解的!” 姜成也认出此人来了,此人叫蒋干,是蜀郡剑阁人,在河西港做一个牙门将,昨天夜里,河西港在匈奴军队的猛攻下失守了,全港五万名将士包括驻守河西港的中郎将卢植在内几乎全部阵亡,而眼下这人,就是从昨晚那绝境中活下来的人,而且还立马从乞儿哈那里讨来了一个使者的工作,可见乞儿哈对他也有一定的信任,定是此人通敌叛国,河西港才会那么快就沦陷了。 想到这里,姜成愈发愤怒,但是他没有把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写在脸上,而是强忍住怒火,说道:“你叫蒋干,是蜀郡剑阁人,在河西港当牙门将,昨晚河西港失守,你为何没有殉国?是你里外通敌,开了寨门迎接匈奴军队进来的吧?” 那蒋干闻言,有转头看了看周围魏军士兵们的神色,这些将士们的表情皆是刚毅如铁,视死如归,坚若磐石,丝毫不惧怕即将到来的硬仗,于是也收起了虚伪的做派,露出了自己的小人嘴脸,啐道:“燕王殿下!不是在下通敌,而是在下也想活命啊!河北已经沦陷,赵王殿下也被围困在宣府,他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燕王殿下您独臂难支,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这时顾雎站了出来,骂道:“呸!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大魏将士上下一心,又有什么敌人是不可战胜的,只要我军中没有你这种双姓家奴,我军便是无敌之师,你这厮,杀来祭旗都嫌血脏!” 蒋干不信顾雎敢杀他,而是更加猖狂地说道:“等到开战的时候,许候大人自会知道我家主人的厉害,希望许候大人到时候还能像徐州平叛那样,以多胜少,力挽狂澜啊。” 顾雎啐道:“呸,你这獐头鼠目,惶惶乎如断脊之犬的家伙,竟敢在此吠吠而谈,口出狂言,本候这就来取你性命,以慰告在河西港牺牲地大魏将士的英魂!” 说完。顾雎便拔出剑来,冲将下去,要去杀蒋干,蒋干大惊失色,夺路变逃。姜成和杨康也不制止,而是由着顾雎去了。 “许候!许候你不能杀我!”(!&^ 蒋干跌了一跤,摔在地上,连连朝后爬着。跟顾雎恶狠狠地求饶道:“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啊——” 顾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挥剑一顿乱抡,将蒋干活生生剁死在本阵里。 随即,顾雎高高地举起手里染血的剑,说道:“将士们,此战过后,我们中将有许多人会再也不见,我许负何德何能,竟能和你们这些力挽狂澜的英雄们一起并肩作战……” “风!林!火!山!” “天!佑!大!魏!” 魏军将士们用整齐划一口号来回答顾雎的话。顾雎笑了,回身走回本阵,对姜成说道:“燕王殿下,叛徒已经处死了。” 姜成点点头,便早有一名亲兵上前去,把蒋干的尸首驮在他骑来的马上,然后拍拍那马的脖子,马儿便驮着蒋干那犹睁着猩红死目的尸首回对面匈奴军中去。 乞儿哈看着那马儿上驮着个人,便知道蒋干已经被杀了祭旗了,指着那马儿大笑起来,说道:“我刚刚怎么说的?姜成果然杀了他来祭旗,这说明什么,说明魏军士气萎靡不振!还要杀掉来使祭旗来振奋士气,此战,我们必胜。” “吼!” 匈奴士兵们大声欢呼起来,两军对垒,战鼓也都擂了起来,各自的阵势也摆开来了。 姜成望着对面那匈奴军队的阵势,完完全全地进攻阵法,此等阵法乃是进攻追击阵法,不利于退却,掩护,支援。姜成扭头对顾雎说道:“尽欢,果真如你所言,匈奴人已经中计了。” 顾雎笑道:“杀了这个来使,匈奴人当然以为我们士气萎靡不振,只能杀来使祭旗来鼓舞士气,而我军将士的士气在封王大典的时候就已经高涨至极,现在各个沉默不语,更是意志坚定如铁,奋勇向前,匈奴人见我们将士没有欢呼雀跃,必定认为我们鼓舞士气没有成功,所以才会摆出不顾后方的进攻追击的阵型,此战,已经胜了一半了。” 杨康听了更是摸着胡子叹道:“跟许候大人一起作战,我这个小老头果然学到了不少东西啊。” 顾雎连连摆手说道:“宁国公此言差矣,真正依靠能赢的,还是要看我们的将士啊。” 姜成沉声道:“噤声,准备迎战!” “喏!” 战鼓擂得愈发富有节奏起来,魏军将士们个个脸上都是杀气腾腾,悍不畏死的表情,两军已经剑拔弩张,只等着各自的主帅下达进攻的命令,吹响进攻的号角。 城楼上,姜望和宁妃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而王公贵族们也都看在眼里,各个神情紧张兮兮。 此战,关系到大魏的存亡! 杨素捏紧了袖口,喃喃道:“爹爹……表哥……尽欢哥哥……你们一定要赢啊……” 城楼上的宫廷乐团,也演奏起了振奋人心的《燕王破阵乐》。 顾雎和杨康各自去了自己的部署,分别是左翼和右翼。顾雎带着魏青和杨洛,还有数十名精锐无比的重甲骑士充当左翼的指挥和督战队,喊道:“全军听令!” 顾雎喊道:“当我的队伍挥动白旗的时候,就是进攻,挥动黑旗,就是防守,挥动黄旗,便是支援中军,挥动红旗,就是支援右翼,蓝旗分散,绿旗集中,紫旗!追击!” “喏!” 魏军将士的士气已经无比高涨! 顾雎回头望了一眼本阵,只听到“呜——”“呜——”的号角长鸣。全军霎时间安静下来。 顾雎回头,挥马奋力向前,枪指前方,喝道: “杀——” “杀——” 魏军将士们嘶吼着沸腾的怒血,投入了作战! “呜——” 匈奴军队进攻的号角也吹了起来,乞儿哈虽然察觉到对面的魏军好像有点精神抖擞,可还是不在放在眼里,喊道:“给我杀——” “杀——” 匈奴军队也摩拳擦掌,奋力向前,投入了战斗中! “呜——呜——呜——” 激昂而嘹亮的冲锋号角随即冲天而起。 两边军队的前锋开始启动,开始奔跑,加速,再加速。 先是吼声,牛角号声,然后是战马奔腾的铁蹄声,渐渐的这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大地开始抖动,然后就是震动,再接着就是跳动了。 这两支军队的冲锋,就象平地上卷起的一股飓风,象海啸,象山崩,象山洪暴发一样,排山倒海,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顶上去,前列顶上去!” 姜成坐镇中军,指挥道。 “射击!中军!放箭!” 中军高举弓箭,把箭矢抛射出去。 “放!放箭!自由射击!” 吼声不停,叫声不停,战鼓声不停,传令兵在队列中疯狂的奔驰。 长箭呼啸而出,一路厉啸着,撕破午后的冷风,穿透飞扬滚滚的尘土。 “唰!唰!唰!” 霎时间,满天长箭,象一片厚厚的乌云,迎面飞向扑来的匈奴铁骑大军。 前锋的匈奴士兵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举起了圆盾。 “加速,加!速!” 魏军的前锋官全身都趴在马背上,拼命地叫喊着。 凄厉的号角声顿时响彻战场。 长箭落下。刺耳而尖锐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接二连三的,有士兵中箭落马。长箭钉到圆盾上的声音密集而沉闷,就象下了一阵猛烈的冰雹。 箭射三轮。 乞儿哈的眼睛蓦然巨睁,即使是在本阵中也不禁惊骇地连退两步。 ——这是……这士气…… ——是虎狼之师! “轰!”的一声巨响。 两军接触,前锋的骑兵战士就象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顿时一阵阵撞击声,刀剑砍入血肉的声音,盔甲碰撞掀动的声音,双方将士各自母语的叫骂声,嘶吼声,响彻这洛阳,这大魏国都,这天下第一城的城楼下! 顾雎坐镇左翼,对匈奴的阵法是看得一清二楚。 ——雁行阵,两翼庞大,皆为骑兵,两翼之间遥望呼应,相互掩杀,而中军本阵薄弱,乃是非常典型的进攻追击阵法。 ——看我如何破阵! 坐镇本阵的姜成立刻叫亲兵挥动着旗子,示意变阵。 “变阵!梭形阵!” 姜成吼道。 中军两翼立刻变阵,稳住阵型,抵御雁行阵的掩杀之势,而前锋突出,宛如一把锋利的梭子,直取敌人的心脏。 而出乎乞儿哈意料的是,对面的魏军将士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一触即溃,而是各个奋勇向前,即使胸腹连续受创,也要咬住自己士兵的耳朵紧紧不放,各个恨不得手刃对面,刀刀见红,枪枪带血,极度残酷地厮杀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二章突入本阵 两军交接之处已然成为了残酷的绞肉机,不断吞噬着士兵们的生命。姜成灵活的变阵使得阵型没有被匈奴军队的骑兵冲散,而匈奴骑兵的第一波冲击失败过后,原本高度机动的轻甲骑兵丧失了自己的优势,纷纷在装备精良的魏军步兵的枪戟戈矛下倒毙。 这一幕幕厮杀的场面让城楼上观战的王公贵族们胆战心惊,姜望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虽然好大喜功,喜欢挑起战争,去建筑自己的丰功伟绩,可是毕竟从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场面。直到亲眼目睹了姜成指挥军队在城下作战后,才真正明白战争的残酷。 战争从来不是一项功绩。 战争是一座悲哀的坟墓。 ——六郎……还有二郎……都是这样打仗的吗…… 姜望看得触目惊心,突然感到手臂一紧,转头一看,才看见是姜成的母妃宁妃,此刻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宁妃眼中噙着眼泪,紧紧地捂住嘴巴,捏着姜望的手臂看着,只听闻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却不知道战争竟然是如此地残酷。 杨雪也紧紧地抱住杨素,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喃喃道:“许候大人……千万不要有事啊……” 杨素也是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着。 ——爹爹……表哥……尽欢哥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杀!” 顾雎率领着督战队挥动着白旗,示意进攻,左翼将士们纷纷端着武器往前面冲。匈奴骑兵们开始分成小队,轮番后退,然后发动冲击,以求来冲散左翼阵型,顾雎挥动着黑旗示意防守,稳固阵型。 乞儿哈没有想到魏军的抵抗竟然会如此激烈,原本以为攻下河西港之后,魏军士气应该是萎靡不振的,为了印证这个猜想,乞儿哈甚至让蒋干去劝降来试探魏军士气几何。 ——我中计了! 乞儿哈后知后觉,中了敌人的圈套,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让我贸然进攻……难道这附近有伏兵?还是姜成派人抄了我的大营? 想到这里,乞儿哈立马对身边的一个幕僚喊道:“你带人在这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伏兵!另外再派人回去大营,叫他们固守大营!” “喏!”那幕僚得令,立马带人去了。 乞儿哈只道是姜成意图用伏兵抄他后路或者偷摸端了自己的大营,却不知道姜成玩的是最危险的一招。 在战场上,刺杀敌军地主帅。 难如登天的行动。 ——尽欢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想到这里,姜成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乞儿哈密切注视着战场的上的情况,魏军将士各个士气高涨,而且阵型十分稳固,丝毫不乱,甚至是骑兵小队的轮番冲击,都能抵御得住。反倒是自己的阵势,却有了一丝丝乱象。 ——可恶…… 乞儿哈有些心急,自宣府那一场恶战后,他就再也没有经历过像这样艰苦卓绝的战斗了。姜恪的指挥,意志,风格让他钦佩不已,而他的弟弟姜成,也是丝毫不输给他。 ——这攻下洛阳的头功……是属于我的! 正在这时,乞儿哈突然发现,魏军的右翼,出现了乱象! 这右翼的指挥官乞儿哈是认得的,便是魏国的宁国公杨康,曾经在蜀郡和南蛮人打过仗,但南蛮人毕竟只是一群山贼土匪,而且南蜀密林广布,林战较多,杨康也没没有指挥过平原作战的经验,果然在匈奴军队骑兵的轮番小队冲击下出现了颓势。 乞儿哈一看大喜,但还是忍住了。 ——或许只是魏军的疑兵之计吧…… 然而就在这时,乞儿哈敏锐地发现,魏军中军调了几支队伍,去支援自己的右翼了! ——果然顶不住了! 乞儿哈喜出望外,赶紧对一个传令兵说道:“你去通知左翼的达旯,让他们猛攻不停!敌人已经快顶不住了!” “喏!” 那传令兵迅速去了,不久之后回来说道:“启禀将军,达旯将军说人手不够,士兵们昨晚才打了一仗,没法组织更猛烈的攻势,请求调兵支援。” 乞儿哈一拍脑袋,想道。 ——昨晚刚刚在河西港打了一仗,虽然赢了,可是也消耗过大,还没休息多久又一路行军到这里,魏军完全是以逸待劳…… 想到这里,乞儿哈便对传令兵说道:“传我口谕,去右翼那边调人过去左翼,支援进攻!” “喏!” 传令兵立刻跑去传令了,不久右翼这边便拨了不少人马过去支援左翼,继续进攻。 而达旯那边获得了支援过后果然立马组织起了猛烈的进攻,杨康的的部队也出现了颓势,甚至已经隐隐有破阵的迹象。 战场上的焦灼战事也牵动着城楼所有人的心,尤其是杨素,她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 ——不要……千万不要…… 一旦右翼阵破,便是乱军之象,杨康势必不会后退…… 而正在这时,顾雎挥动黄旗,示意支援中军。 左翼便有一拨人过去中军,作为预备队,一旦右翼抵挡不住,便立刻救援。 随即,顾雎又挥动白色的旗子,喊道:“进攻!” “杀——” 左翼的魏军将士们立刻抛弃了守势,主动和匈奴骑兵对冲起来,而恰好这时匈奴士兵们是小队形式的轮番冲击,有的小队还在休息,有的小队还在前进,魏军这时突然发动进攻,竟然是一下子乱了手脚。 “一路掩杀!朝前面移动!” 顾雎指挥道。 “杀——” 魏军将士们嘶吼着前进,匈奴军队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乞儿哈见敌军左翼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攻势,甚至展开了局部反击,着实大吃一惊,也不愿放弃对面右翼那已经岌岌可危的防线,思索几下,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右翼士兵,全部后退一里地。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但是如果成功,则魏军必败。 后退一里地,给骑兵留出一个可以冲锋的空地,然后展开这最可怕的攻势。 大规模骑兵集团冲锋。 几乎没有军队能抵挡得住。 但是如果这个战法能够成功的话,魏军的左翼和右翼都会被打乱,然后魏军中军独臂难支,最后全面溃败,撤入城中,自己就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挥军攻下洛阳城! 但是这么做的后果也很危险,那就是自己右翼翼和中军之间空档太大,会暴露自己。 ——不管了!反正对面都是一群慢腾腾的两脚羊,怎么可能会有我精锐的骑兵阵脚快! 想到这里,乞儿哈一挥旗子,下令右翼后撤,准备展开冲锋! 于是右翼骑兵开始集中后撤,准备冲锋,姜成和顾雎都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顾雎赶忙挥动蓝旗,喊道:“全军分散!” 随即,便抛下了自己的部队,率领着数十名精锐重甲骑士,突出阵型,朝着乞儿哈的本阵冲去。 “进攻!” “掩护!掩护!”姜成立马挥动着令旗,下令中军士兵抛射弓箭掩护顾雎,而匈奴右翼骑兵的冲锋也因为魏军左翼的分散没有取得太大的效果,而缠斗在了一起! “那是……那是许候大人吗?”杨雪惊慌失措地问杨素,杨素面如面如土色地点点头。 乞儿哈也发现了这一异常,突然明白了敌人的用意。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只要杀了我,他们就赢了! 原本雁行阵就是两翼庞大,中军薄弱的阵法,而当一支羽翼脱离本阵之间的联系的时候,自然就脆弱不堪,一只独翼的鸟儿自保都尚且困难,更何况进攻呢? 而乞儿哈下令右翼骑兵集团冲锋的做法,更是自断臂膀! “冲啊!” 数十名精锐重甲骑士在顾雎的带领下直扑着乞儿哈本阵冲去。 看见顾雎率兵展开了攻势,魏军本阵和城楼上都战鼓擂得更响了。 “咚!咚!咚!” “放箭!放箭!” 乞儿哈立马喊道,然而这些弓箭根本不能对顾雎手上这些重甲骑士造成多少伤害! 本来匈奴人的冶铁技术就不高明,只能造一些弓箭的箭头,刀剑戈矛都是马马虎虎,更何况难度更高的盔甲呢?所以匈奴军队大多数都是轻甲骑兵。 本阵中放着许多马匹,这些马匹都是行军所用,每个匈奴士兵都有两匹马,一匹精干耐力强的用来行军,而强壮速度快的则是作战时候用。 而眼下顾雎的这支精锐骑兵的突击也是乱了乞儿哈的阵脚,那些马匹纷纷嘶鸣着躲避起来,战场上竟然是一片混乱。 “主帅快点躲避一下吧!”一个幕僚站在乞儿哈身边焦急如焚地喊道,“他们是冲着主帅你来的!” “老子才不躲!我要是躲了,你们这群怂包也跟着躲,无人指挥,此战必败!”乞儿哈一把推开了那个幕僚,吼道,“他们能有那本事来当着我的面刺杀我——” “啊——” 乞儿哈话还没有说完,那幕僚便已经身中数箭倒地身亡,而自己的腿上也中了一箭。 仅仅是数息之间,顾雎率领的精锐骑兵便已经冲到了乞儿哈阵前,这些骑兵所乘的战马,都是大魏皇家马厩里所挑选的马匹,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速度奇快无比,就像一把透着丝丝冷气的钢刀,直插乞儿哈的心脏! 而顾雎还专门让士兵们携带了三连弩,一弩三发,一轮齐射过后,乞儿哈本阵大乱! “杀!” 魏青和杨洛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纷纷几刀便把迎上来的寥寥数骑挑落在地。乞儿哈这才慌了,然而这时候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鄙人乃大魏都亭候许负是也,特来取阁下首级!” 顾雎喊着,挥动手里长枪,拨落了射来的弓箭,朝着乞儿哈冲去。连续挑落数位护卫的骑士,顾雎一枪刺向乞儿哈,乞儿哈慌忙之中挥刀来挡,突然手腕一疼,手中的长刀已经被顾雎挑落至半空,正对着太阳。 乞儿哈愣愣地抬头望去,刀刃闪着太阳的白光有些刺眼,不禁使他眯起了眼睛。 然而,耳边传来“歘”的一声,心口上一凉,一阵阵无力的痛感袭来,乞儿哈那微眯的眼眸猛的睁大,血丝密布! 顾雎手里的长枪,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三章追击 “咚……” “咚……” “咚……” 乞儿哈耳边响起的声音,那是自己不断减弱的心跳,却又那么清晰。 连自己的喘息,都能听见。 “你……” 乞儿哈愣神地看向顾雎,迷茫道:“你……” “歘!” 早有杨洛奔马袭来,一刀斩下了乞儿哈的首级,顾雎顺势一枪将乞儿哈的首级高高挑起,大声喊道:“贼将乞儿哈,已被斩尔!” 这一声喊,几乎附近所有的匈奴士兵都回头看去,刚刚还活生生的主帅,如今已经身首异处。 ——成功了? 姜成虽然隔得很远,可是也注意到那匈奴军队阵后的骚乱,突然,只见匈奴本阵中的猎旗被砍倒,心中一喜,立马喊道:“全军进攻!” “杀——” 匈奴军队后阵大乱,不单单是乞儿哈,本阵中几乎所有的匈奴将领都被顾雎率领的这支骑兵给阵斩,而姜成此时也不管不顾了,不能让顾雎在匈奴军队本阵中被包围,便大声喊道:“乞儿哈已经死了!匈奴本阵中的猎旗已经被砍倒了!” 传令兵一传十,十传百,登时所有的魏军将士都朝匈奴军队本阵看去,那猎旗果然已经不见了,登时士气大振。 而这时正在城楼上观战的姜望看到顾雎成功率兵突入匈奴军队本阵中去之后,也是长舒一口气。 ——洛阳……已经保住了啊…… 想到这里,姜望更是喜不自禁,挪开宁妃的手,朝城楼上的战鼓走去。 宁妃道:“陛下……” 姜望走到那擂鼓的士兵跟前,也不多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鼓槌,亲自擂了起来。 “咚!咚!咚!” 姜望用力地擂了起来,朝城下喊道:“大魏将士们,朕为你们感到骄傲!” 城下的魏军士兵们看见自己的皇帝竟然亲自在为他们打鼓,更是士气高涨,嘶吼着朝前攻去,匈奴军前阵抵挡不住,而后阵早已大乱,一时之间互相践踏,而顾雎早已把匈奴俊本阵中的马匹驱赶开来,战场一片混乱,匈奴军已经乱作一团。 “进攻!” 姜成亲自跨上战马高举着长枪喊道:“进攻!” “杀——” 魏军将士们展开了最勇猛的一次进攻,匈奴军已经大乱,姜成又趁势挥军一阵掩杀,缺乏指挥的匈奴军开始连连溃退,最后弃甲曳兵而去者甚多。 杨洛把乞儿哈的首级装进布袋里,而其他几个主要将领的首级也都被顾雎手下的骑士们一一收入囊中。 “我们撤!” 顾雎一挥长枪,拨转马头,喊道:“随我来!” 接着,便纵马奔入这漫天黄土中去。 “喏!” 那数十骑紧紧跟着顾雎,在混乱的战场上左冲右突。顾雎前世在和胡人的作战中吃过不少败仗,因此对于怎么在混乱的战场中脱身而出还是了如指掌的。她带着着数十骑很快便脱离了战场。 顾雎带着手下数十骑脱出战场后,又迅速找到了魏军的左翼,立马回到阵中,一起追击起匈奴军来。 “嚯——” “我们赢了!” “是大魏赢了!” 见到匈奴军溃退,而魏军追击之后,洛阳的城楼上也是响起了一阵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姐姐姐姐!是许候大人赢了!是我们赢了!”杨雪激动地抓着杨素的手跳了起来,杨素也是喜极而泣,把手里的毒药用力地朝城楼下抛去,哭着大喊道:“是我们赢了!我不用吃这个破东西了!” “砰!” “砰!” “砰!” 城楼上的人纷纷把手里的毒药都往城下扔了出去,姜白和荀睿都面色复杂,虽然洛阳是守住了,可是是姜成和顾雎守住的,这是姜白和荀睿所不愿看见的。而姜荣,则是阴沉着脸,一甩袖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任何敢动摇我地位的人……都要死…… 匈奴军大乱,有不少士兵直奔大营而去。姜成一鼓作气,一刻不停,也立马朝着匈奴军大营追去。 早有传令兵来到姜成的马前说道:“启禀燕王殿下,许候大人已经平安回到左翼军中了。” 姜成喜不自禁地笑了,说道:“赶紧叫她来见我。” “喏。” 那传令兵奔入还在一路急袭的左翼中,找到顾雎,说道:“许候大人,燕王殿下想要见你。” 顾雎一甩额头上的汗,说道:“没空!你就这么跟他说吧,我这枝兵,今天可是要第一个攻下河西港的!” “喏!” 那传令兵又立马回报姜成,说道:“启禀燕王殿下,许候大人说他没空,他今天要带兵第一个攻下河西港。” 姜成笑了,说道:“也罢也罢,那就这样吧。” “喏。” 魏军一刻都不敢停歇,一路追杀,匈奴军左翼将领达旯已经被魏军士兵杀死在阵中,右翼将领多陀也被自己军队的战马践踏而死,而匈奴本阵更是早已被顾雎一锅端。根本无力指挥,只得四散奔逃,连各自为战都做不到,原本毫无还手之力的两脚羊如今化身猛虎,对原来的猎手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而匈奴大营迎来一群败兵,身后更是紧紧追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魏军,死死咬住他们不放,匈奴军的大营甚至连营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便被姜成挥军趁势掩杀,直接攻了下来。剩下的匈奴败兵无路可去,只得往河西港逃去。 姜成挥兵继续进攻,尽管手下的士兵们已经有些疲累了,可是今天必须要扩大战果。最好要一次性把河西港也给拿下来,否则等到匈奴军队渡河进入河西港的话,就很难再攻下它了。 而若是能攻下河西港的话,无疑是拥有了一座坚固的桥头堡,即使没有办法渡河作战,至少和匈奴军队隔河而据的局面是有了。 于是一向体恤士卒的姜成此刻也不得不露出心狠的一面来。指挥部队继续进攻,好在魏军将士们毫无怨言,便一路杀到了河西港城下。 等到姜成率兵杀到河西港城下的时候,只见河西港城门紧闭,已经是戒备森严。 姜成心里咯噔一声,看来河西港地匈奴守军已经知道了前线败退的消息了,大关城门开始防守了。 姜成下令士兵离河西港四里地处停下来,原地休息,只派少数人在这附近训巡逻警戒。 兖州,陈留,韩王府。 院落里用一匹白绢铺在地上,上头搁着七个朱漆盘。忽然传来环佩之声,众人先觉几缕熏香飘入鼻中,馨香几醉。再定睛细看,看到一名女子缓步走进厅来,走到白绢之上。 陈留城里最豪奢的地方,莫过于韩王姜棠的宅邸。这是一个七进的大院,正厅闳大,台阶有四重之高。这一天入夜时分,正厅前的院落点起了二十余枚大白蜡烛,照得如白昼一般。韩王府上下家眷二十余口都聚在正厅中,以韩王姜棠的小妾刘氏为核心环跪而坐,边吃着糕点,边朝院落里望去。 说是家眷,其实都是姜棠的女人。可是姜棠虽然豢养了不少女子,可是她们一个也没有为姜棠生下过一儿半女。 这女子头梳双髻,身穿圆领长袖舞衣,下着绿膝襕裙,双脚红丝绣鞋,脸上略施黄妆,眉心一点浓黛,双眸若星,实在是漂亮极了。这女子站在绢上,两脚分开,右脚踏上一只浅盘,身体后倾,摆开起舞姿势。 珠帘后头的诸乐师琴声缓起,她随乐而起,穿梭七盘之间,高纵轻蹑,红鞋巧妙地踏在盘子边缘,与地面不时相磕,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兴于魏高祖时的七盘舞,民间极为盛行,各地舞姬都会,只是跳得好的不多。这种舞讲究的是用脚踏盘叩地,叩出明快清脆之声,合于鼓点。此时这女子可算是个中翘楚,踩踏之余,不忘长袖挥若流云,飘逸不停,恍如仙子下凡,妙艳无双。韩王府的家眷们,不时发出惊叹声。就连不少侍者都偷偷站在檐下屋角,希望多看上几眼。 一曲终了,称赞声此起彼伏。姜棠格外喜欢,拊掌赞叹道:“这位舞姬跳得真好,我当年曾在洛阳欣赏过一次宫中的七盘舞,也只那次可与之比拟。这是哪里找来的?” 旁边一位管事说道:“她是咱们陈留城一位儒生的侍妾,从前就是倡家,在弘农颇有名气。” “想不到这儒生和姜某人的性子倒是差不多。”姜棠乐呵呵地说道。 和城外的兵荒马乱不同,陈留城里一片祥和,姜棠甚至让下人到街上派钱给街上的行人们,丝毫不为大魏如今岌岌可危的局面担忧。 而整座韩王府,也是沉浸在一片醉生梦死的气息中。 “那人是一个狂生,择偶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管事应和道。 姜棠“哦”了一声,吩咐说给她些赏赐,请她再跳一次。管事应命而去。姜棠环顾院落,自己的家眷个个欢声笑语,让他十分欣慰自豪。他对外面的流言蜚语根本就不在乎,沉迷酒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是最大的胜利。 可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正厅的角落时,不由得敛容叹息了一声。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女人甄氏此时正跪坐在那里,双手托腮,一脸无聊。在她身旁,剑眉星目的吕姬闭着眼睛,一副倔强的表情,双手居然还被镣铐锁住。在她们二人身后,站着四名侍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 这个甄家的小丫头似乎从没看过什么《女诫》,更不知什么叫作妇道,满脑子里都是些古怪的想法。自从她嫁来韩王府以后,肆意妄为,莫名其妙,与韩王府其他人格格不入。可是姜棠却是对她却是百般宠爱,任由她胡闹。姜棠是个慈祥懦弱之人,唯恐对甄氏处罚重了,搞得家中不和。于是他只是偶尔训诫,不敢严管。在一个多月之前,沮授前来拜见刘氏,说要送一名姓吕的女子来府上暂居。姜棠把她送去与甄氏为伴,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竟合计着一起私逃。 姜棠是什么身份,那是如假包换的大魏韩王,如今却闹出这种笑话,这让兖州士族们怎么看?姜棠问她为什么出逃,她又不肯说,又不能打她一顿。姜棠没办法,只得去求温起,要来一支精锐卫队专门负责盯着韩王府外围,府内还安排几个侍婢,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离半步。就这么盯着,前两天又跑出去一次。为此温起还摇摇头,叹息不已。 ——还好他不是储君! 温起就是这么想的。 这时舞姬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舞蹈。她手持两截带叶的桃枝,时而高举过顶,时而掩在身前。她忽然身子趋向正厅,双臂一动,把这两截桃枝抛向家眷们的席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猜忌 这桃枝有个名目,叫作“桃瑞”。据说若有女子接到这枝条,怀孕产下的子嗣,前途贵不可言。大户人家家眷观舞,都会安排这么一出,以示吉祥。所以一看到这个桃瑞被舞姬抛出来,厅中已婚未孕的女子都起身想接,大呼小叫。可这果枝却如同被什么无形的手托住一般,悠悠在半空飞了一段,落到了甄氏的手里。 一下子整个院子的目光都集中在正在发呆的甄氏身上。甄氏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她一低头,看到“桃瑞”正落在自己身前,“哎呀”一声捡起来,两眼放光。姜棠在远处看着,微微点头,心想她再如何顽劣,毕竟还是知道女人最重要的责任是什么。 “我与这位姐姐可真有缘,不如姐姐留下来叙话如何?”甄氏开口说道,于是一脸期待。 这个要求着实有些鲁莽,姜棠不由得皱起眉头。舞姬款款走下白绢,向姜棠和甄氏下拜,说道:“启禀韩王殿下,承蒙夫人厚爱,小女子原应不辞。只是夫君初来陈留躲避兵锋,走动不便,若不回返,难免见疑。” 甄氏歪歪头,面露失望。在一旁的吕姬望着舞姬,呆在了原地。姜棠虽和善,却不是傻子,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按时下规矩,即便是倡家,嫁人以后也不该抛头露面重操旧业。那个弘农的狂生肯让她来韩王府跳舞,那就是存不过是想为她夫君争取些好处罢了。 不过这舞姬舞跳得着实不错,言谈也颇有规矩。若她能借着桃瑞的事,规劝甄氏收心,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于是姜棠笑道:“姑娘……你夫君那边不必担心,等下我派人去告诉他一声便是。我这宅邸里除了本王和一些家丁侍卫外,就没有男眷了,你不妨留宿一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再拜道:“贱妾叫袁贞。” 到了次日一早,一驾轻便马车把袁贞送回了馆驿,她的精神很好,只是眼睛略微发红。 “情况怎么样?”一个黑衣人迎上来问道。 袁贞用手帕蘸着井水擦去脸上的脂粉,回答道:“一切顺利。韩王殿下那个老淫虫很好说话,跳上几段舞,说上几句家和妻贤的吉祥话,就能哄得他眉开眼笑,韩王殿下的身子,已经很明显地虚弱了,纵情声色……唉,现在外面还兵荒马乱的……” 黑衣人尴尬地撇了撇嘴,毕竟是楚王姜白之前叫他们来的,后来开战了,被困至此,但是不影响调查。 “袁姑娘,你到底还有多少个身份啊。”黑衣人真心钦佩。袁贞就像是一个千面人,当你自以为了解到她的真面目,她扭身一变,又露出另外一张面孔。娇媚的宠妾、慈祥的养母、霸气的大姐,各种各样的身份都能驾驭自如,现在又多了技惊四座的舞姬,层出不穷。 “人在乱世,不得不多学些技艺傍身,我们也不也是在替楚王殿下办事,混口饭吃吗。”袁贞淡淡回答,说道,“现在我算是取得了韩王殿下的初步信任,这几日我多走动一下,很快便可自由出入。” “我就说颍川君的策略不会有问题吧?”一旁的袁棣略带得意地说道。韩王府这根线,是姜平脱身非常重要的一环,能在洛阳到虎牢关这中间地地界突然消失,没人帮忙是不可能的,而最有可能帮忙的,就是韩王姜棠了。 “至少目前没有问题。”袁贞始终对颍川君荀睿没有好感,纵然买官卖官敛财,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做事确实有章法。她能够被引荐入韩王府,是颍川君荀睿暗中操作的结果,可是却没人把她和荀睿联系到一起。 “对了,你看到吕姬没有?”袁棣又开口问道。 袁贞不禁感慨道:“吕姬和她父亲一模一样,顽强得像块石头。她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可见尝试了不少次逃走都失败了。寻常人早就认命了,可她从来没放弃过。见到我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怎么逃走。” “这么说来……上次那起马车事故,不是甄家小姑娘要私奔,而是吕姬要逃走?”袁棣问道。 袁贞点点头,说道:“没错。甄家的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对吕姬着实不错,一直护着她。昨天晚上我刚把刻字桃瑞扔给她,她立刻就领会了我的意思,开口相留,我才有机会接近吕姬——不然起码也得花上十几天工夫来培养感情,才有机会留宿。” 袁棣听到甄家小姑娘,难得地失神了一下,脑海里不期然地回想起那姑娘的容貌,赶紧晃了晃脑子,把她的影像从伏寿身边驱散。 “前几天那次出逃,正是那小姑娘出的主意,要助吕姬离开邺城。若不是因为现在打仗,巡逻多有增加,她们碰到了在城里巡逻的队伍,否则就几乎成功了。甄姑娘昨天晚上可是没少埋怨胡人呢。”袁贞有意无意地看了袁棣一眼,看得他面色一红。 “这么说来,她也是自己人喽?”黑衣人突然问道。 “不见得。”袁贞难得地露出头疼神情,说道,“这姑娘极有主见,很难被别人言语所影响。她是要帮吕姬脱困,但她只按自己的想法来,对其他人都很排斥。我昨夜试探着说服她,都失败了。这姑娘无法捉摸,若驾驭不了她,她只会对整个计划造成阻碍。” 黑衣人疑惑地问道:“甄姑娘为什么要帮吕姬?她不是韩王殿下的小妾吗?怎么帮助外人?” 袁贞露出一丝奇妙的笑意,还带着点困惑,说道:“不得不说这小姑娘啊,可真是个奇葩。你说她傻,其实聪明得很;你说她聪明吧,有时候却疯疯癫癫的,有无数荒唐念头。” “是怎么样的话?”袁棣突然插嘴,一脸好奇。 袁贞道:“我昨晚也问她为何要帮吕姬。而她的回答是:她最讨厌的就是束缚,她已经在陈留被关了太久,艰于呼吸,渴望能自由自在地奔跑,帮吕姬就等于是帮她自己。我问她莫非不喜欢这段婚姻?你们猜猜她怎么回答?她居然说:父母之命都是虚妄,媒妁之言尽为胡说,择偶凭自心喜好,方是上品。” “这可是真有点离经叛道了,难怪韩王殿下和你都要头疼。”黑衣人点点头,说道。 袁贞笑着说道:“这还不算什么。她居然还说,虽然如今嫁了韩王殿下,也不见得一世跟他。说不定这个世上还有个司马相如,在等着与她这卓文君相见呢。” 黑衣人和袁棣听了,顿时无语。 司马相如是汉景帝、汉武帝时的辞赋大家,曾在临邛卓王孙的宴会上,以一曲《凤求凰》打动了卓王孙的新寡女儿卓文君。卓文君不顾家里反对,与司马相如私奔到了成都,成就一段佳话。如今甄姑娘以卓文君自命,那是巴不得自己丈夫早死了……他们对韩王殿下姜棠虽无好感,但他这媳妇居然天天惦记着这种事情,惦记着姜棠纵欲过度而死,可真是太令人同情了。 “其实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男子讲究唯才是举,女子怎么不能讲究唯才是嫁呢?”袁棣说道。 他说完这句,忽然发现袁贞和黑衣人都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黑衣人突然说道:“我忽然有了个主意。”袁贞也跟着说道:“我也有了个主意。” 黑衣人转过脸来,笑眯眯地看着袁棣,说道:“袁大公子,听说你学问不错,还能跟颍川君聊上一宿呢。”袁棣听了登时紧张起来,手里冒出汗来,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又怎么样?” “论起文才、学识,你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说你一句相如再世,并不算过吧?”黑衣人说道,“韩王府是咱们行动中的重点。如今你姐姐已取得韩王的信赖,若再能将这个小姑娘控制在手,成功可能就又会大上几分。” “有我姐姐不是足够了吗?”袁棣心慌意乱,赶紧连连摆手拒绝道。袁贞很有默契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小姑娘呀,从小就有女博士的称号,才貌双全,这样的小姑娘,不能动之以情,只能晓之以理——后者我可不擅长。”黑衣人也附和道:“甄氏是计划的关键所在,何况你也不吃亏嘛。” 袁棣快被这两个人逼得走投无路,忽然传来敲门声。他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跑去开门。他打开门,看到原来是颍川君的另一个门客辛毗站在门口。辛毗对袁棣的古怪神情没多留意,直接问道:“你屋中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袁棣拦住门,说道。 黑衣人见状,迅速爬墙上梁,溜了出去,而袁贞也避去了内室。 袁棣直到确认两人离开后,才让他进来,谁知道辛毗一进来就喝道:“你小子好厉害的手段。” 袁棣笑而不语。 “没几天就打入韩王府了,还真有你的,”辛毗的语气非常地阴阳怪气,说道,“你还读什么兵法啊,干脆直接读《罗织经》好了。” 袁棣把乱发往后披了披,无奈地解释道:“韩王殿下喜欢歌舞嘛,开口相求,在下又怎好拒绝。” 辛毗冷笑道:“大家都说你狂,我觉得未必,我看你比谁都精明,鬼精鬼精的。献上美人求觐,好光荣啊?”他停顿了一下,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是为楚王殿下办事的嘛,”袁棣笑着说道,“最近楚王殿下脾气不好啊,上次已经有一个倒霉的家伙,被楚王殿下活生生打死在堂下了,颍川君的毒伤还没好干净,都不能理事,咱们做手下的,多干点活。为主子分忧,也没啥啊……” 辛毗冷笑道:“你的父亲当年下台,就是因为党争案中选择了太子殿下,虽然后来重新起士了。但是现在你跟我说,你对楚王殿下和颍川君忠心耿耿……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啊?” 袁棣变了脸色,说道:“怎么,不相信我?那你觉得我是哪边的?我请缨多次,颍川君都不肯放我去参军,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想在外面杀敌,而不是在这你被你猜忌,和你计划什么阴谋诡计,你当我闲啊,我花那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打入韩王府,你来一句不信任我,就能抹杀我所付出的努力吗,有这种道理吗?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墙上那把剑,你取下来,杀了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五章负伤 辛毗看着袁棣好一会儿,耸耸肩,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辛毗走后,那黑衣人才从房梁上下来,说道:“他刚刚要是敢动手,我就一刀斩了了他的狗头。” 袁棣没说什么,摆摆手,这时袁贞也从内堂里转了出来,说道:“辛毗这人对颍川君可谓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了,他会是我们的大!麻烦。” 袁棣摇摇头,说道:“个人私怨……怎么比得上国难当头啊……” 洛阳,河西港。 姜成下令全军原地休整后,便召集了部分将校来了一处小坡下议事。 杨康首先发话了,说道:“燕王殿下,在下认为我军应该趁势攻城,乞儿哈和一干胡人将领几乎皆已身死,胡人已经如一群无头苍蝇,眼下正是攻下河西港的好时机啊。” 姜成看向顾雎,顾雎却没有说话。姜成知道顾雎要等到最后才说,便说道:“河西港还有胡人的守将,叫边让,此人身长九尺,臂力奇大无比,能在马上左右开弓,不可小觑。还有那胡人的大营牙门将普重,虎背熊腰,能张目对日,百步穿杨,此人也尚未落网。刚刚一战,胡人奔走居多,若要离开河南之地,唯有西出函谷关,东出虎牢关,北上河西港。函谷关尚有西凉军镇守,虎牢关和兖州司隶有温起皇甫嵩坐镇,短时间也攻不下来,只有河西港,尚在他们手中,若是那样胡人的大营牙门将普重收拢败兵,趁我们攻城之时背后一击,为之奈何?” 杨康默然不语,这时一个小将说道:“那么燕王殿下,末将认为我们可以趁士气高涨之时趁势攻城,或许能一战功成,即使不能攻下来,我们也可以劝降胡人啊。” 姜成摇摇头,说道:“攻下河西港之后,又能怎样?要是普重收拢败兵,和北岸胡人两面夹击与我,又该如何?” 这时一个幕僚说道:“那么殿下的意思是,先解决河南的胡人败兵,再来攻下河西港吗?” “不单单是这样,”姜成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累了,说道,“赵王殿下和二十万大魏将士家眷还被围困在宣府,若是我们攻下河西港,再解决掉河南的败兵,势必与北岸的胡人形成对峙,胡人一时无法南下,便可以加固防守,继续加大力量围困宣府,我们也无法北上,直至最后攻下宣府,河北彻底沦陷,两国分河而治,若是河西港尚在胡人手中,他们便会尝试救援河西港,这样还可以分担宣府的压力……” 这时,另一个幕僚说道:“但是殿下,河西港已经是唾手可得之物,我想唐古拉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我们要攻下河西港,三天就可以做到,相比唐古拉不会为一座将陷之城而白费力气。” 姜成摇摇头,说道:“胡人乃匪兵是也,忠诚而富有野心,最看重的就是兄弟义气,唐古拉即使不想救援,也不可能弃河西港的士兵于不顾,否则他怎么服众?” 顾雎这时终于开口了,然而大家出乎意料的是,她问了一句很没头没尾的话:“燕王殿下,在下记得,黄河南北两岸都有泄洪的水渠吧?”!%^* 黄河本来水量不大,可是冬天到来之时,黄河上游结冰得早,而后春天解冻,下游解冻得满,河水便在冰上流淌,常常形成凌汛这一水灾现象,然而在座的诸位文官将校却都还没有明白顾雎的意思,纷纷发问起来。 姜成知道顾雎的意思,说道:“许候的意思是,围而不攻,决水断之。” 众将都疑惑起来,顾雎点点头,说道:“以水淹之,眼下我们攻城,河西港城高墙险,难以攻下,而普重这时若是趁势背击,我军大乱,得不偿失,而分兵拒之则影响攻城的效率,倒不如,围而不攻,以逸待劳,围点打援,最后……一气呵成,拿下河西,趁势北上,解围宣府,收复河北,驱逐剌鞑,恢复中原……” 顾雎拿起一摞小石子,摆在地上,又拿起一根树枝扔在地上,说道:“我们在这里。” 顾雎把三块小石子放在树枝下边,说道。三个小石子还围着一个中等石子。接着,顾雎又把一些碎石洒在树枝下边,说道:“这些是刚刚被我们打散的匈奴军队。”(!&^ 然后,顾雎又在树枝上边摆了十块块石子,说道:“这是匈奴主力,原来准备渡河地主力。” 接着,顾雎又摆了一块大石子在树枝更上面地地方,周围还堵着一堆小石子,说道:“这是宣府,被围困的宣府,这下形势很明朗了吧。” 众将都围过来看着顾雎摆的简易地图,就连杨康都围过来了。 顾雎说道:“大家看,我们现在围住了河西港,拿下河西港只不过三四天的事情,在这几天里,我们攻城,我们身后的小石子可能会趁势一击,北岸的大石子可能会渡河救援,我们自己反倒乱了阵脚,分兵拒之更难攻下。” 姜成欣慰地看着她,顾雎这时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若是我们攻下了河西港,回头清理掉了我们身后的小石子,那么北岸的大石子和我们就形成了对峙状态,一时谁也没法奈何得了谁,那胡人就可以腾出手来强攻宣府,河北彻底沦陷,赵王殿下可能也会……所以这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局面,眼下,我们不能攻下河西港,也不能放弃河西港,所以围而不攻,是我们眼下最好的做法了。” 姜成点点头,说道:“黄河常有凌汛现象发生,两岸多有泄洪水渠,许候的意思是,挖开河西渠,引入黄河之水,淹泡河西港,围而不攻,等待时机。” 这时杨康却是问道:“我们可以等,但是陛下,陛下会让我们围而不攻吗?就怕陛下等不及了啊……毕竟河南乃龙兴之地,岂能放任胡人为非作歹?只怕陛下等不及,一道诏书下来,硬要我们攻城,这可该怎么办啊?” 姜成冷声道:“舅舅莫要慌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哦对了!殿下!”顾雎突然笑眯眯地看着姜成,说道,“还有件事。” 姜成转头问道:“许候还有什么事要说啊?” 顾雎说道:“中午我们攻下了匈奴的本营,里面的粮草物资他们可都没来得及收走呢,既然是现成的大营,不如我们分兵驻守,派一位将军去驻守大营,这样我们和洛阳之间的联系也更方便了。殿下觉得如何呢?” 姜成点点头,说道:“甚好。” 杨康这时也点点头,说道:“还有中午那一战下来。匈奴奔走了不少上等的好马,眼下可能还在洛阳城周围吃草呢……” 顾雎摆摆手,笑道:“那个莫要担心啊宁国公,陛下乃是爱马之人,怎么可能舍得让那些马儿吃城外的野草呢?城楼的精料才是它们该吃的啊。” 杨康笑了起来,这时颇有感慨地说道:“昨天晚上,老夫还抬棺出战,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了,没想到今日燕王殿下一战扭转了乾坤,甚至可以图谋收复河北,恢复中原的大事了。小老儿佩服佩服啊。” 姜成赶紧说道:“这都是尽欢的功劳啊。若不是尽欢的计策和勇略,乞儿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殿下过奖了,”顾雎抱拳说道,“在下还手上还有一干匈奴贼将的人头。全凭殿下处置。是进献洛阳,给陛下过目,还是扔在河西港下暴晒以震慑敌人,请殿下决定吧。” 姜成斟酌一阵后,说道:“这些都是尽欢的功劳啊……要不先拿回去给陛下过目,再拿来攻城所用吧。” “喏。” 顾雎一挥手。便有一个士兵扛着一个麻袋上来,麻袋里面都是匈奴将领地首级,数了数,一共有十二颗。 “匈奴的将校精锐,几乎大半折损于此啊……”姜成看了麻袋里的首级之后。如此说道。 这些人他都认得,都是匈奴军中极为骁勇善战的将领,是唐古拉的心腹爱将。眼下唐古拉本就得位不正,兄弟多有不服。这南渡黄河的前锋,本来就是唐古拉派他们南下来赚取军功用的。没想到竟然一朝丧命于此。 “事不宜迟,殿下,请速速发令吧。”顾雎说道。 杨康也看向姜成,姜成点点头。站了起来,说道:“讨逆将军李达,护送贼将首级进京进献与陛下,而后再带来攻城所用!” 李达站起来抱拳道:“喏。”而后便带着两位亲兵扛着装着匈奴将领首级的麻袋走了。 “分兵两万,驻守原匈奴大营一事,诸位之中有谁愿意主动请命的?”姜成环视一下众将,开口问道。 杨康站起来,抱拳说道:“燕王殿下若是放心,在下愿意前往。” 姜成笑笑,说道:“甚好。” 杨康也领命去了。 “挖开河西渠,决黄河之水以淹河西港的,就交给许候大人吧。”姜成看向顾雎,说道。 “末将领命。”顾雎抱拳说道,随即便要走下坡,姜成却叫住了她,喊道:“许候大人且慢,不急这一时。” 顾雎抱拳道:“喏。” 而后姜成扫视诸将,说道:“诸位,各自归队,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注意境界,解散!” “喏!” 诸将皆回了各自的行伍,去准备埋锅造饭,安营扎寨之事了。 顾雎见四下无人,这才脸色突然发白,嘴角呕出一口鲜血来。 “尽欢!” 姜成赶紧扶住了她,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顾雎擦擦嘴角的鲜血,笑道:“吐出来就好了……刚刚追击匈奴败兵,不甚跌落马下,好在锦厚未得重伤……” “你……”姜成说不出话来,赶紧伸手摸向顾雎盔甲的罩门,解开盔甲,只见顾雎内衬的白衣一片血红,而她瘦弱的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枚断箭。 顾雎软倒在姜成的怀里,虚弱地说道:“方才开战之时冲阵所致……不甚中了一箭,射进了甲片的缝合之处……挥刀断之,不能坏了大计……” “你傻啊!你为什么不叫军医来?”姜成噙着眼里吼道,随即便要呼喊军医,却被顾雎捂住了嘴巴,说道:“不能……殿下不能叫军医……” 而顾雎双臂发力,左肩上渗出的鲜血更多了,殷殷血斑,更是看得令人触目惊心。 姜成连连点头,讨好似地说道:“好好好……我不叫,我不叫,尽欢你不要激动……” 顾雎咬着牙,揪紧了姜成的衣领,说道:“殿下……小女子的女儿身……不能暴露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六章真身 “我知道,我知道……”姜成朝周围看了几眼,自己的营帐已经搭好了。姜成把顾雎的衣服拉好,赶紧抱着她急匆匆地进了营帐,外边的侍卫看得奇怪,只听见姜成在营帐里面喊道:“赶紧拿纱布过来!还有热水和毛巾!” “喏!”侍卫领命,赶紧去了。 姜成吧顾雎放到了自己的行军床上面,转身正要把衣架拿过来姑且当屏风用,却突然被顾雎叫住了。 “殿下!” 顾雎忽地扯住姜成的手,挣扎着说道:“不能叫军医……” 姜成点点头,宽慰道:“我不叫,我不叫,你的伤势,我还是懂得如何医治的,放心,尽欢。” 顾雎点点头,便无力地瘫倒在了床上,双目紧闭,已经是半昏迷过去了。 姜成赶紧把顾雎的缨盔摘下来,还有盔甲和护心镜,还有沾满了尘土的军靴,也一并脱了。 “殿下!热水和毛巾已经送来了!”外边的侍卫喊道。 姜成赶紧掀开帘布走出去,端过热水,毛巾,还有纱布,对侍卫说道:“叫军医来我大营外侯着,随叫随到。” “喏!”侍卫点点头,领命便去了。 姜成赶紧端着热水和毛巾进去,只见顾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原本精致的小脸已经沾了些许尘土,而肩膀上的血渍也越渗越多。 姜成赶紧拿起浸了热水的毛巾拧干,敷在顾雎的额头上。颤抖的双手摸到顾雎的衣领上,把衣服轻轻地拉下来。原本晶润的香肩上面已经沾满了血污,甚至弥漫到胸前。 姜成“啧”了一声,如此娇弱的身躯要承受这种伤势,真是叫人心疼,他试着轻轻呼唤顾雎的名字,然而顾雎却是已经昏了过去,没有任何回应。 “尽欢……尽欢……” 姜成拿起另一条热毛巾来,轻轻地擦拭着顾雎肩膀上的血渍。 “唔……” 顾雎像是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姜成拿着热毛巾的手也不禁颤抖了一下,轻声道:“尽欢……感觉还好吗……” 然而顾雎只是喉咙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便又昏过去了,姜成踌躇一阵,便继续擦试着血污。 扯下肩上的小衣肩带,姜成把顾雎肩上的血污擦了个干净,而在那白嫩的肌肤之上,一个凸起的猩红色的疮口触目惊心。 “是箭疮……” 姜成试着轻轻碰了一下疮口,顾雎眉头一皱,痛苦地呻吟一声,姜成赶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燕王殿下!王秋将军求见!” 门外的侍卫不适适宜地喊道。 “叫他在外面等着!”姜成回头吼道。 那侍卫微微一惊,平时的姜成可都是对士兵们和颜悦色的,而如今这是怎么了,便说道:“王秋将军叫小的问殿下您,为何许候大人的部队迟迟没有开拔,出发去河西渠。” 姜成一边擦着不断从顾雎肩上疮口里渗出的鲜血,一边焦躁地吼道:“许候受伤了!你叫他去!” “喏!” 侍卫领命便去了。 “尽欢……接下来可能会很痛……你可要忍着啊……”姜成看向顾雎皱着眉头的昏睡面容,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正在这时,顾雎突然睁开眼睛,眼底的清亮不似昏迷刚刚苏醒的样子,姜成还来不及高兴,只见顾雎突然坐起来一口咬住姜成的肩膀,右手食指中指并起来,往左肩上的疮口一刺,死死咬住姜成的肩膀,姜成忍着痛摸着顾雎的头,顾雎脸色惨白,两指夹着箭头,将它拔了出来,鲜血直直地喷洒出来,喷在了姜成胸前。 “呜……” 顾雎喉底再度发出一声悲鸣,松开了姜成的肩膀,无力地瘫倒在了床上。 姜成顾不上已经被顾雎咬得渗出丝丝血渍的肩膀,含泪拿起毛巾按住顾雎的肩膀,轻声道:“尽欢……尽欢你还好吗?” 顾雎紧紧地皱着眉头,已经昏死过去的她没法回应姜成的话语,姜成擦试着顾雎的肩膀,把血止住后,才拿出药来,把药粉轻轻地抹在顾雎的肩上,把药贴敷好。 顾雎的表情总算是回归平稳,接下来就要绑上纱布了。可是姜成看着顾雎身子,却犯了难。 “罢了……罢了……” 姜成只是犹豫一下,并没有再做迟疑,赶紧拉开顾雎的衣服,解开顾雎的小衣,顾雎的身上,胸前,甚至是肋下,小腹,都是从肩上的箭疮里流出来的鲜血。 姜成赶紧拿毛巾为顾雎擦拭着身体,把上半身的血都擦干净后,这才拿起来纱布帮顾雎包扎伤口,而在这过程中,顾雎一直是昏睡不醒的状态。 “尽欢……尽欢……” 姜成呢喃着顾雎的名字,希望她能尽快醒过来,顾雎这时也突然呻吟道:“到……到蕴……” “尽欢?” 姜成一惊,顾雎之前可是从来没有称呼过他的表字,而且刚刚那一声呼唤,那声音,太像雎儿了…… 但是顾雎只是呢喃了这一声,便有昏睡过去了。姜成帮顾雎包扎好伤口,心疼地抚着她的脸,拉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姜成就坐在顾雎的身边,把顾雎沾满了血污的衣服收起来放好,这才发现胸口上也溅满了顾雎刚刚拔出箭头的鲜血,而肩膀上的咬口也隐隐作痛起来。 姜成轻轻地抚着顾雎的脸,她的小脸上满是沙土,姜成拿起顾雎额头上敷着的的毛巾来,擦拭着顾雎的脸。这一擦不要紧,姜成竟然发现顾雎的脸,竟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顾雎那易容妆,被擦掉了。 “雎……雎儿?” 姜成直直地一惊,愣愣地看着顾雎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姜成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又看过去,当真是和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姜成站了起来,轻轻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顾雎,但见她的身段,身高,外表,的确是和自己的雎儿一般无二。 ——难道……尽欢和雎儿……是同一个人? 姜成呆了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想法。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长得和雎儿别无二致,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雎儿?” 姜成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顾雎轻轻地应了一句:“好疼……” “没事的,没事的,不疼了。”姜成赶紧托起顾雎的手心疼地说道:“没事……没事了……” 姜成已经确认了眼前这女子就是顾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扮成许负的样子,但是她是顾雎。 ——这样就足够了…… 姜成轻轻地摸着顾雎的脸,仔细地回想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突然发现,顾雎和许负,这两个人从来没一起出现过。 而且顾雎和许负颇为神似,身段。身高,还有面容,乃至于身上的清香,都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尽欢就是雎儿……雎儿就是尽欢……”姜成趴在床边,轻轻抚着顾雎的脸,禁不住呢喃道。 过了好一阵,顾雎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看见姜成倒在她床边睡着了。 “到蕴……” 顾雎坐起来,突然感到肩上一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只有一圈纱布。 “唔!” 顾雎下了一跳,赶紧拉过被子朝屏风外边看去,并没有人。这时顾雎也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也被擦干净了,突然一慌,赶紧拿过铜镜来照着,果然,脸上的易容妆也被擦去了。 “唔……” 顾雎低头看向趴在自己床边熟睡着的姜成,突然起了杀心。 ——我的真面目……难道已经被他知道了吗…… 但是看着姜成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面前,顾雎便没了脾气。 ——这个傻瓜…… 顾雎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抚弄着他的脸。 “唔……” 姜成悠悠转醒,一抬头猛的看见顾雎在看着他笑。 “雎儿……” 姜成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 “殿下……” 顾雎笑着回应,姜成一时也不知道说啥,挠挠脑袋,笑道:“你……你干嘛啊?” “殿下生气了吗?”顾雎试探性地问道。 姜成没有应答,而是关切问道:“没有,你的伤口,感觉好些了吗?” 顾雎点点头,轻笑着说道:“好些了,谢谢殿下。” 姜成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还是暂时憋住了,说道:“你……你还好吗?” “很抱歉瞒了殿下这么久……”顾雎轻声说道,“其实……殿下,雎儿……就是许负,许尽欢。” 既然顾雎已经坦白了,那姜成也不压抑自己内心的疑惑了,问道:“那雎儿你,你来洛阳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用许负的身份混迹朝廷?” 顾雎撩起额前沾着汗珠的发丝,说道:“实不相瞒,殿下,小女的生父生母,不是尚书令大人顾彻,而是另有其人……” 姜成皱皱眉头,的确曾经有怀疑过,许负,也就是顾雎,可能和隐梁王顾建有什么关系,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姜成也没有细想,说道:“那雎儿,等回了洛阳,我帮你查查吧。” “多谢殿下,”顾雎施以还礼,见姜成要出去,便问道,“殿下不怀疑小女对殿下的感情吗……” 姜成回头来,看向顾雎,突然伏下身子,吻住了顾雎那柔润的双唇,吮吸了好一会儿以后,才松开一脸胴红的小人,笑道:“我为什么要怀疑,你对我的真心呢?” 顾雎嗫嚅道:“殿下……” 姜成抱住顾雎,看到她肩上的伤处,便有些心疼,问道:“你还疼吗?” 顾雎点点头,姜成“啧”了一声,说道:“等你伤好了,就回洛阳去吧……” “不行,殿下,”顾雎断然拒绝了,说道,“小女不可以在这里离开,而且许负的身份,还要继续留存下去……” “战场太危险了……”姜成说道。 顾雎看着姜成的眼睛,说道:“可是,如果国没了,家怎么留存呢?小女既然有能力,就要为殿下多出一份力,不可以使小女的才学,白白地束之高阁,而看斜阳,无可奈何。” 姜成也的确佩服顾雎的才学,她的计策,兵法,统率,甚至武功,都是极其优秀的,可是在战场上厮杀,刀剑无眼,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人,去战场上野蛮地争斗呢? “小女还不能离开……”顾雎看着姜成,说道。 姜成点点头,说道:“好,可是雎儿你受伤了,养伤期间,就暂且带领幕僚,在军中出谋划策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七章大功 “河西渠的事情……殿下可否派人去做了?”顾雎问道。 姜成点点头,说道:“刚刚王秋将军来问我。为什么你还迟迟没有动身,被我轰走了,叫他爱去自己去。” 顾雎微皱着眉头说道:“王秋将军也是为国献策,一番好心啊……” 姜成听在耳里,便点点头,说道:“雎儿所言极是啊。我待会儿派人送几十头羊过去河西渠,也算是犒劳犒劳士兵们了。” “嗯。”顾雎微笑着应道,突然面色一红,又不说话了。 姜成看她这娇羞的模样,也不禁多了几分和她温存的心思,便伸手揽住了顾雎纤细腰身,顾雎猝不及防,跌进了姜成的怀里。 “辛苦你啦……”姜成抱着顾雎,轻声说道。 “小女辛苦啥呀……”顾雎面色胴红,不敢直视姜成,只得悄悄地看向别处,嗫嚅道。 姜成抚摸着顾雎肩上那厚厚的绷带,心疼地说道:“雎儿以后……以后不要上战场了……安安心心地,留在我身边吧……” 顾雎抬起头来,看着姜成,说道:“在外面,小女就是许负,小女不能抛下许负的士兵不管。” 姜成微微叹了口气,知道顾雎的脾气,便说道:“那你至少答应我……不要身先士卒地去冲锋,安安心心地待在中军,好不好。” 顾雎点点头,捂嘴笑道:“今天是特殊情况嘛……小女也是贪生怕死的人啊……” 姜成一阵阵地后怕。搂紧了顾雎,说道:“要是我早知道你就是雎儿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的……太危险了……” 大营外,士兵们的交谈声不断地传进来,顾雎说道:“殿下,我们出去走走吧,看看外面的情况。” “嗯。”姜成放开了顾雎,顾雎这时面色一红,两手扯着被子护在胸前,轻声问道:“殿下,能不能为小女找几件衣服来……” 姜成看向顾雎,知道她那被单下面就是艳丽的春光,想了想赶紧摆正姿态,把行军床下面的箱子拖出来,说道:“里面有几件衣服……以前在辽东的时候我的母妃托几个校尉给我寄来的,各种大小的都有,贴身衣物的话……倒是……” 顾雎笑了笑,说道:“总之……先裹一下好了……” “嗯。”姜成帮顾雎把衣服拿出来,顾雎看向姜成,姜成心领神会,却有些不怠,说道:“我……我能帮你穿吗……” 顾雎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叫道:“我!我!我!”说不出话来。 姜成自知她脸皮薄,便是笑笑,说道:“箱子里还有针线和剪刀,雎儿若是觉得不合身的话,也还可以改改。” 顾雎红着脸点点头,姜成看着她微笑着说道:“那你先弄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顾雎红着脸说道:“嗯,多谢殿下。” “这有什么好谢的。” 姜成站起来,走了出去,准备叫庖人去弄点鸡汤来,却迎面见到了一群灰头土脸的士兵。 姜成叫住了他们,问道:“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狼狈?也不去洗洗脸,休息一下。” 那群士兵却是一下子半跪在地上,说道:“燕王殿下,我们听说许候大人受伤了,现在正躺在燕王殿下的营帐里,我们都很担心他,无心休息,便想来看看他。” 姜成笑道:“许候大人的确是受伤了,现在正在休养,在他休养的这段时间里,暂且由我来统御你们。” “喏。”这群士兵齐声应道。 “王主簿!”姜成大声呼喊道,“王主簿何在?” “燕王殿下!臣在!”姜成的随军主簿王必赶紧从一旁的中军大营里奔了出来,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姜成指着这些士兵们说道:“请先生记下来,许候大人的部队暂且划入中军名下,由本王亲自统御。” “喏。”王必应道。 处理完这些士兵们的事情后,姜成便往后厨走去。 中军军中的灶房是一圈高大的木栅栏围起来的,一排的灶台都是搭在遮雨的草棚底下。 “好香啊,今天的晚饭是什么啊?”姜成走进后厨,看着一群庖人们正在忙碌,笑着问道。 庖人们见是姜成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聚集过来,齐声拜道:“参见燕王殿下。” 姜成说道:“军中不必施礼,起来吧。” “谢殿下。”庖人们纷纷起身,为首的庖人说道:“回殿下,今天大家都奋勇作战,立了大功,还长途奔袭了这么久,正好刚刚宁国公遣人从后营那里送了五百只羊过来,便宰了几头羊,打算炖点羊肉汤犒劳一下大家。” 姜成笑道:“通知下去,不论中军还是偏营,今晚的伙食都一样,那五百头羊都拿去炖了吧,今晚大家都要睡个好觉。” “喏。”庖人们应道。 姜成又说道:“另外,许候大人受伤了,可以的话待会儿做点鸡汤,送到我大营中来。” “喏。” “大家都去干活吧。”姜成说完。便走了。 姜成走后,这群庖人才窃窃私语起来:“许候大人和燕王殿下睡在一个营帐里啊……” “我早就看许候大人面容清秀,唇红齿白。就算是个男儿身,也真是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呢。” “而且许候娇小玲珑,经常和燕王殿下一起出入……” “燕王殿下这么多年都在辽东……别说女人了,母猪都没见过几头……我看燕王殿下可能……” “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可赶紧干活去吧!” 姜成回到大营里,掀开帘布,就听见屏风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姜成转过去。只见是顾雎,正背对着他穿衣服。 “雎儿……” 姜成面色一红,顾雎背对着他,说道:“殿下回来了啊。” “是……” 顾雎赶紧穿好衣服,身上血污也都擦掉了。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看看河西港的情况如何。” “正有此意。”姜成上前扶起顾雎。顾雎穿着姜成的衣服,竟然有几件还是合身的,宁妃和姜成多年未见,不知道姜成长得高矮胖瘦。便所有的大小都做了点,而有那么几件正好合顾雎的身。 顾雎对着铜镜扎好头发,便在姜成的搀扶下一起走出了大营。 刚出了大营,顾雎便暗暗捏紧了姜成的手掌,声音也变了,笑道:“殿下,在下只是肩膀受伤了而已,又不是腿脚受伤,走路还是走的动的。” 姜成点点头,笑道:“是本王过分忧虑啦。” 两人一起走到大营前,只见河西港城门紧闭,戒备森严。强攻肯定讨不到什么便宜。 姜成扭头对顾雎说道:“河西港是座大碉堡,里面没有民居,可以容纳五万人的军队在里面驻守,可以容纳两千斤的运粮船五十艘。可以说是黄河的第一大港了。” 顾雎看着河西港的城楼,问道:“殿下,我记得原来河西港里有三万的匈奴军队,殿下,我们中午的那一战。战果如何?” 姜成压抑不住心中的欣喜,对顾雎说道:“匈奴的五万前锋都被我们打散了,歼敌两万五千人,俘虏八百人,逃了一万三千多,其中大概有五千人逃到了河西港里面,还有八千匈奴人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好在只有八千人,洛阳戒备森严,尚有五万人,其它县城也不担心这八千匈奴败兵,另外还缴获了四万多匹驽马和战马,牛羊数千只,因为胡人是刚刚渡河,所以牛羊带得不多,没能扩大战果。” “战果都在河西港里面呢!”顾雎指着河西港的城楼,笑道。 姜成欣慰地说道:“是啊,只要能攻下河西港,我们就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啊雎儿。”说完便拉住了顾雎的手。 顾雎环顾一下四周,并未放开姜成的手,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在外面注意点。” 姜成有些不情愿地松开顾雎的手,说道:“好吧,不过尽欢……你今天真的是立大功了。” 顾雎却是说道:“这都是将士们奋战的结果啊。” “嗯,尽欢说的是。”姜成说道,“河西港……我感觉今晚要出事情……” 顾雎冷声道:“劫营。” 姜成点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他们要劫营……” 顾雎转过身来,说道:“殿下,我有个计策。” 姜成会心一笑,说道:“但说无妨。” 洛阳。 “洛阳守住啦!” 杨素和杨雪在宁国府里高兴地举着果子茶叫道,而太学博士杨拓也是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因为杨康出城打仗去了,杨素又吵着闹着要杨雪过来陪她,杨素的母亲想想,干脆也让杨拓过来好了。 “许候大人太帅了!”杨雪也是兴冲冲地说道,“我中午在城楼上看得可清楚了,许候大人带着几十个人,哇,唰地一下,就像闪电那样,一下子就冲进匈奴军本阵里面去了,然后一下子就大乱,打跑了,就是燕王殿下没有领兵回城,我还想……”说到这里,杨雪赶紧捂住嘴巴看向坐在一旁的杨拓。 杨素坏笑一声。对杨拓说道:“叔叔!你家这小女儿可是已经对许候大人芳心暗许了哦!” “你!堂姐!”杨雪涨红了脸,既不忍心反驳,更羞于承认,只得羞怒地看着杨素。 杨拓笑呵呵道:“许候大人本来就是青年才俊,如今更是力挽狂澜,一战成名,老夫都快高攀不起了啊,若是能看上我家小女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爹爹!”杨雪羞叫道。 杨母也在一旁笑吟吟地说道:“许候真的是青年才俊了,这一战过后,若是能成功收复河北的话,恐怕还轮不到许候自己挑,陛下都要亲自为他安排婚事了呢。” 杨雪听了顿时有些担忧,杨素看在眼里,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怕啥!陛下最宠我了,我叫陛下把许候许配给你,还怕谁跟你抢啊!” 杨雪这才展颜笑容,说道:“那我就多谢堂姐啦。” 但见杨素憋着笑。杨母和杨拓也笑着不说话,杨雪这才堪堪反应过来,捂住脸叫道:“你们……你们太坏了啦!” “安啦堂妹。”杨素笑道,“许候大人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呢,本来他的功劳就不小,可是陛下对慈恭皇后和齐王殿下有愧,不好大肆奖赏许候大人。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真的是和燕王殿下一起力挽狂澜,拯救了大魏江山。陛下绝对要大赏一番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八章化敌为友 “夫人!夫人!” 正在这时,宁国府的家丁跑了进来,兴冲冲地指着外边喊道:“夫人!捷报!是捷报啊!” 杨母疑惑道:“是……燕王殿下的捷报吗?” “嗯!”家丁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刚刚陛下从宫里叫人派发出来的,而且老爷也立了大功,现在陛下派来的使者已经在外面侯着了,拉来整整一马车的奖赏啊。” 众人一听,赶紧起身出去迎接。 宫廷里来的使者是个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头,他原本是宫里打更的,见到杨夫人和太学博士杨拓,还有宁国郡主杨素和其堂妹杨雪一起出来,便行了个礼,笑吟吟地说道:“恭喜夫人,恭贺夫人啊。” 杨夫人笑呵呵地说道:“天佑大魏,这是老天爷的眷顾还有大魏将士们奋战的结果啊。” 洛阳的街角逐渐人声鼎沸起来,看来前线的捷报已经开始传开来了。 “先生,请问捷报是怎么说的啊。”杨夫人问道。 使者笑呵呵地说道:“燕王殿下冲散了匈奴军队的前锋,许候大人更是取乞儿哈首级于万军之中,一干匈奴将领的首级已经送往宫里给陛下过目了,然后燕王殿下又趁势攻下了匈奴大营,俘获牛羊物资无数,目前已经围困住了河西港,特遣使者入宫来传递消息。” “真是太好了……”杨夫人喜滋滋地说道。 使者这时又说道:“只不过燕王殿下还让使者送来口谕,跟陛下说,说是许候大人受伤了,希望陛下能奖赏他点东西……” “什么?尽欢……许候大人受伤了吗?”杨素惊问道。 杨雪更是一脸担忧,问道:“许候大人……伤得严重吗?” 使者说道:“许候大人是肩膀负伤,目前不能领兵,当然这都是口谕,不能透露的。” “嗯,多谢先生了。”杨夫人谢道。 使者留下了给宁国公杨康的奖赏,便回宫复命去了,杨素和杨雪都担忧起来:“尽欢哥哥受伤了……也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都不能带兵了……” “许候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要过分担心啦。”杨拓说道。 “嗯。” 楚王府。 送走了宫里的使者,姜白穿戴整齐,走出门去,洛阳街头都是奔走相告的市民们,打了胜仗自然是高兴不已。 姜白一时兴起,拉了荀睿,还有一干门客,几个人凑过来,一起出去喝酒。姜白现在挺喜欢跟他们混在一起,没那么拘束,有点当年在襄阳跟几个纨绔兄弟吃喝玩乐的感觉,当然这些人只是他的走狗,好一点的也只是酒肉朋友,姜白还是分得清的。他们找了个酒肆,荀睿掏钱把场子全包下来,他们的仆役都站在门口,黑压压的一片。 洛阳不是前线,粮食充足,并不禁酒。于是这些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酒酣耳热之际,这些门客又开始拍着桌子大骂唐古拉为首的北方胡人。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们每次聚会的必谈话题。柳毅哇啦哇啦又说了许多琐碎的事情,从守城士兵的态度到朝廷里的一些他们觉得不合理的政令,朝廷几乎是处处为难他们。荀睿屡次提醒他声音小点,姜白有时候也出言相劝。但见一个门客醉醺醺地嚷道:“楚王殿下你这样的人,怎么也畏惧不言?不是被胡人整怕了吧?” 姜白不屑道:“今日被打得如一条断脊之犬,岂配让我相惧,只不过君子不立危墙罢了。” “哈哈,楚王殿下你说这洛阳是危墙啊?” 姜白说道:“虽然我们今日得胜了,但是战场风云瞬息万变,眼下燕王殿下和匈奴人打得正热闹,万一河西港有变,还是咱们各自家族有变,这危墙可就会哗啦一声倒下来,把咱们砸个粉碎,说实话,我倒也想去前线打仗啊。” 酒肆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那门客不依不饶地追问:“可楚王殿下你已经在这里了,又该如何?”姜白答道:“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而后天助之。” 在座的都是学子,都知道这是出自《易经》的话。姜白语气一转,举杯笑道:“我这只是随口乱讲,荒唐之言,无稽,无稽,咱们接着喝酒。” 这些颍川门的门客彼此交换了眼神。他们此前也都有预感,只不过没人敢像姜白说得这么透罢了,毕竟姜白还是他们的老大。酒肆里的喧嚣声顿时变得小了,荀睿连忙道:“楚王殿下,你是不是醉了。” 姜白顺势站起身来,拍拍衣服,说道:“确实喝得有点多了。你们先喝着,我出去走走。” 离开酒肆以后,姜白本来涣散的眼神一下子恢复清明,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他信步而行,沿途的士兵看到他的随行腰牌,都不敢过问。就这么七拐八拐,他很快走入一条僻静的内巷,这条巷子的侧面是一座破旧的土地庙,香火已废,人迹罕至。 他才一进去,一个黑衣人就闪身从泥像后钻出来,把头上的蜘蛛网扯掉,一脸的不耐烦。 “你到得可真晚。” 竟然是姜荣的声音。 姜白咧嘴笑道:“被那些士子强拉着喝了几杯。不过也没白喝,我的话,他们都听进去了。” 他和姜荣现在在明面上是敌对关系,洛阳馆驿人多眼杂,不能直接来往。 姜荣问道:“进展如何?” 姜白道:“不是很顺利,六郎刚刚打了胜仗,人望正高,这时候对他下手……恐怕……而且如果六郎不行的话……你觉得靠我们,能抵御得了胡人的铁骑吗?” 姜荣“嗯”了一声,说道:“我倒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怕六郎到时候真的功成的话……恐怕功高震主。都不用我们出手了……” 这一天夜里,洛阳城上下人声鼎沸,都在忙着庆祝姜成的大胜,即使是在夜里。也像开了庙会那样,热闹非凡。而洛阳里面也聚集了许多民间艺人,原本是在洛阳城附近走江湖做表演买卖的,后来匈奴人打过来,便一窝蜂进城避难了,如今姜成取得了大胜,守住了洛阳,便自发地唱跳起来了。 这些艺人有跳折腰的,有弄鼓的,还有些玩杂耍与驯兽,甚至还有个西域人会表演吞火,各展其能,精彩纷呈。这些场子各个都是人山人海,尽管这些艺人都说了庆祝大胜,不要收钱的,可还是有很多人们自发地扔钱给他们。 这些艺人在城外都是饥民,能给口饭吃就心满意足了;而洛阳居民很少看到这种允许全民参与的庆典,再说了,花点钱买个高兴也没什么,都纷纷拥过去看热闹。 在这一片喧嚣之中,姜白和姜荣各自手持酒杯,面无表情地踱着步子。周围的各色奇景根本激不起他的兴趣,也没有人敢来打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魏楚王殿下和储君殿下。说实话,这样的场景,只会让姜荣感到心烦,庄严的洛阳这天夜里快变成庙会了,什么贱民都敢放肆地四处游走,大声说着姜成的好。若不是碍着姜望的面子,审配早就下令禁绝了。 “没想到六郎真不愧是六郎啊,他在打仗这方面倒真有些手段,国之柱石,真的名不虚传啊。”姜白端着酒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同时眼睛也在四处瞄着。 姜荣冷笑一声,说道:“哼,什么国之柱石,只是运气好了一点罢了,这等人也只有一群夸夸其谈的腐儒才看得上。对了,我倒是听说,那个许负,好像受伤了,是不是这样,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姜白脸色变了变,点了点头,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姜荣没怎么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个许负倒是厉害,能把四郎搞垮,也能阵斩那么多匈奴人的将领,你要是说他是运气吧,到也不是,看起来是真有水平的,只可惜为什么要去投奔姜成呢,真是可惜了。” “储君大人说得是啊。”姜白看起来倒是温顺多了,乖巧地答道,顺手擦擦头上的汗。 “话说六郎明明是兵力占优势,为何不一口气打过去呢?该不会事为了养匪自重的目的吧?”姜荣问道。 姜白笑道:“我倒觉得不是这样,他现在的名望和地位根本不用这样做。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现在跟唐古拉决战,纵然赢了,损伤也会不小,还给了乌丸和羌人这些野心勃勃之辈乘时而动的机会。多拖上几个月,等到河西港粮尽自溃,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取下河西港,大军留着元气,南边和西边可都用得着呢。” 说到这里,姜白忽然问道:“储君大人,陛下在宫中如今情绪如何?” 姜荣说道:“和原来一样,情绪很平静,今天使者告诉他打了胜仗,也只是笑了笑而已。” 姜白说道:“陛下也是老了啊……也没有前几年的激情了,前几年一直想出兵征讨匈奴,老是被大臣们用爱惜民力搪塞过去了。” 说完以后,他忽然发出一声感慨,说道:“陛下如今老了,可能没几年也要龙归大海啦,在陛下宾天之前……还没能决出胜负的话……恐怕遭殃的,又是这些无辜的百姓啦。” 这两人正说着,看到荀睿迎头走来。他看到姜白和姜荣两人一起走着,连忙过来施礼,丝毫没有一点点意外。 毕竟两人的合作,也是他促成的。 姜荣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季尚,你怎么也跑来看这种东西?” 荀睿笑着回答道:“顺便逛逛而已,毕竟也是打了胜仗嘛,如今正要离开回家睡觉去呢。” 虽然荀睿是姜白的手下,但姜荣对他十分欣赏,时常想叫过来谈话,一直想策反他。姜荣对荀睿也很亲热,尤其是荀睿行事果断,算无遗策,能碾压就绝不留情的做事手段让他佩服不已。 三人闲话了一阵,荀睿忽然问道:“听说储君大人,您还为这些难民,特批了几千张入城状?” 姜荣点点头,说道:“不错,他们以前都是洛阳城外走江湖混口饭吃的贱民而已,若不是陛下要求,我才不会批呢。” “我颍川门手底下的书吏,可是忙了足足半宿呢。”荀睿笑道。 “不过您的辛苦,也算物有所值啊。这办得多热闹,这边的人们也很高兴。”姜白环顾左右的小场,乐呵呵地说道,“之前都没注意过,咱们洛阳附近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这句话听在姜荣耳朵里,登时让他的表情阴沉下来。荀睿这句话,意味十分深长。这些流民会舞蹈杂耍,洛阳根本没人知道;那么,这些流民也许还会些其他特别的技能,洛阳人就更不知道了。而几百个这样不知底细的人,如今却在洛阳的中心——朱雀大街活动。再往下推演下去,让姜荣突然不寒而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五十九章遭遇战 河西港。 一名斥候奔至姜成和许负面前,说道:“启禀燕王殿下,宁国公大人在黄河岸边发现了匈奴人的踪迹,大概有两千余人,可能是匈奴大将,普重。” 顾雎看向姜成,姜成立马说道:“派出一营,快马加鞭,立刻奔袭!” “喏!” 黄河岸边,宁国公杨康的军队和普重的军队各自发现彼此的存在。二长二短的信号从号角里吹出来,训练有素的匈奴主骑们开始大声呵斥骑兵变换队形,其中一半骑手摘下得胜钩上的短槊,把身体伏下来,排成一条横列,每一个人与同伴都相隔半个马身的宽度;另外一半则摘下挎肩的弓箭,保持在槊手前十步的距离。 这是一个最标准的匈奴式攻击队形,首先马弓手们会放缓速度,射出第一和第二支箭,令敌人混乱,这时候槊手大举突前,用长槊和矛对敌人进行扫荡与刺杀,一举贯穿阵形。马弓手们会再度射出第三和第四支箭,并向两侧偏离,走过两条弧线,在战阵的另外一侧与破阵而出的槊手会合。 普重的部下只有两千人,所以没打算长时间跟敌人纠缠,一旦突破敌阵,就可以夺取几艘渔船,回到北岸大营。这次的进攻,没有普重想象中的大收获,反而是一次惨败,诸将乞儿哈身死洛阳城下,原本想立下攻下洛阳的头功,却不幸中了计策,唐古拉嫡系将领几乎死伤过半,而唐古拉的兄弟们则是虎视眈眈,风云涌动。 “将军,东方与南方都有敌人踪迹!身后也有敌人跟进。”斥候飞快回报。普重连连点点头,眼下的情况有些糟糕,没有了补给,损失了大批牛羊,一下午都没有吃到一口饭,喝过一口水的士兵们早已身心俱疲,而眼下魏军派了三路兵马来围剿,真的是雪上加霜。不过普重觉得唐古拉也没说错,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一群两脚羊而已……我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目前挡在他们与原来匈奴大营之间的,是一大队步卒。大戟和长矛林立,队形颇为严整。他们选择的位置很巧妙,右侧是黄河,左侧是一处绵延的丘陵,队形正好卡在中间。想要攻击他们,唯有做正面突击。仿佛算准了只有他一支队伍,不会有其他伏兵出来接应,这队魏军的背后甚至不做防备。 普重在马上观察了一番,弹了弹手指,让队形变得更狭长一点,这样虽然牺牲了侧翼的安全,但让正面的穿透力变得更强。副将提醒他说,他们的后方和右侧的敌人如果施加压力,整个队伍将会陷入危险。 “不用理睬他们,专心突破眼前的步阵便是。”普重想了一下,又下达了一个指令,说道,“让骑阵的左队突前一点。”副将领命而去。 两千匹匹匈奴骏马一齐奔驰起来,声势极为浩大。大地微微地震动着,如同一头远古巨兽踏地而来。宁国公杨康亲自站立在阵形后方,神情严峻,宛若碣石般沉稳。手旁的鼓兵不疾不徐地敲着鼓点,提醒每一名士兵严守在自己位置上,而战阵两侧的督战队则半举大刀,严厉地监视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逃兵。 士兵们聚精会神地抓紧手中的长矛与大戟,矛尖斜挑,戟头高立。敌人的骑兵冲过来,会首先被长矛刺中,然后戟头会狠狠戳下去,用锋利的援戳破骑手或马的脑壳。 弓弦声响,他们身后的弓手开始放箭,这意味着敌人已经进入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很多人滴下了冷汗,呼吸变得急促。鼓点声一变,杨康发出了一个明确无误的指令:“聚!”!%^* 听到命令,士兵们齐刷刷地向右侧的同伴挤过去,让彼此身体靠得紧紧的,一点缝隙不留。这是抵御骑兵冲击的必要措施,一则让阵形变得更加致密;二则让士兵彼此夹紧,即使有人想转身逃走也不可能。 杨康嘴唇紧抿,不再给出任何指示。他已经看到,那些骑手伏低了身体,一手持槊,一手抓住马脖上的缰绳,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这是即将发起突击的姿态。下一个瞬间,骏马汇成的大浪将会狠狠地拍击在“礁石”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他甚至可以嗅到即将四溅的血腥。 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敌人那边传来几声号角,在战阵左路突出的骑兵突然放缓了速度,开始向右侧急转,而其他敌骑也随即拨转马头,陆续转向,阵形丝毫不乱地在杨康军队的阵前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向右边反转切去。 这让杨康和他的麾下都愣住了,感觉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空了。此时整个阵形已经被挤得很密实,无法散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离去。只有弓手们还在拼命放箭,希望能留下一些战果。这一个漂亮的阵前急转不光是避开了步阵的锋芒,而且让杨康的部队陷入混乱。这个拒马阵形聚得特别密实,重新散开排列成追击队形要花不少的时间,等于是短时间内瘫痪在了原地。 可是,普重到底是什么打算呢?杨康一边重新调整部署,一边在心里琢磨。普重的右侧是一道连绵的丘陵,他不可能越过杨康的阵势突围。骑兵们唯一的出路,是转向南侧或者回头向东,但那两个方向是姜成的营寨,眼下斥候已经抵达本营,姜成的追兵马上就来了。杨康眉头紧皱,怎么也想不通普重会如何破这个局。(!&^ 而普重此时已经率队全体转向了南方,一阵马匹嘶鸣,为首的骑士很快攀过几丛乱石杂草,大声喊道:“前方三百步,有敌!旗号,许!”普重点了点头,纵马冲到队伍的最前列,大吼道:“许负阵前叙话!” 对面的部队稍微停滞了一下,很快一员手提长枪的白袍小将驱马出现在阵前。普重打量了他一下,大声喊道:“魏室倾颓,亡国不过弹指一挥间。许候大人为何不弃暗投明,随我去见单于大人呢。” 顾雎不以为然地摆了摆长枪,对这个建议不屑一顾。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大战前的叫阵劝降已成为一种惯例、一种仪式,并没有多少实质意义在里面。普重对顾雎的反应也不意外,他从来没打算单靠唇舌就说服顾雎,要降他早就降了,可是他知道,眼下顾雎只是勉强支撑而已——因为射中顾雎的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于是普重运足气力,又发出一声大吼:“我在战场上曾经亲眼看见,许负左肩中了一箭,怎么不在大营里好好休养!”这一声出来,对面的顾雎脸色骤变,连带着他身后的士卒都一阵骚乱。 这事知道的士兵并不多,为何普重会如此清楚,要么是有人告诉他,要么就是他看见顾雎中箭,或者就是他射的箭。此时普重这一声喊出来,顾雎立刻陷入两难的尴尬境地,若是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虽然不用自己亲自上阵,但是战场毕竟不比平常,一旦伤势恶化,只会更严重;若是不战而走,那么士兵们士气低落,立马就会被普重这支被逼到绝境的部队给击溃,万一普重只是随口大言,顾雎却信以为真,只会沦为匈奴人的笑柄,煞了自己的威风。 顾雎麾下的士兵都是从荆州调拨来的,,没有和匈奴人打过,更谈不上什么忠诚,他们此时听到,无不心怀疑虑,阵形出现了混乱。普重这时看到对方心意动摇,不失时机地下令骑兵们发起突击。 骑兵们纷纷催动马匹,再度摆成进攻的姿态。顾雎回过头去,皱着眉头拼命挥舞着长枪,督促士卒尽快摆好队形。可他的控制明显变弱了,很多人还没摆好木盾,很多人还握着弓箭,不知所措地呆望着前方。踏破这一盘散沙,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匈奴人的后队突然发生骚动。还没等普重搞清楚怎么回事,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惊慌地对普重说道:“后方,敌袭!” 普重眉头一皱,登高去望,看到一大队魏军骑手已经揳入后队,双方的加速距离都不够,只能展开一场惨烈的混战搏杀。不断有魏军和匈奴人的士兵跌落马下,杀声四起。不过明显匈奴人的伤亡更多,因为他们不得不先掉转马头,才能与敌人厮杀,而且还没有马弓手的掩护——他们都留在队列最前攻击顾雎去了。 杨康的部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他也没那么多骑兵。那么附近能发动这种规模攻击的,只能是姜成! “这个浑蛋……他不怕我会杀了许负吗?”普重又惊又怒。 从刚才开始,姜成的骑队就一直遥遥地缀在后面,虚张声势地跟随着。普重根据他们漫不经心的队形,就猜测出来他们只是为了应付差事,没有多做提防。他的想法很简单,也的确被姜成料在其中,在河北纵横了三个月之后,即使中午遭遇了一场大败,可普重还是认为魏军软弱可欺,一击击溃,根本不把魏军放在心上。 可那支魏军骑兵居然真的翻脸了,而且还选在了这么一个时机。他利用普重背对自己发起进攻的时机,狠狠地给了普重屁股一下。 可是普重此时已经无法叫停进攻。匈奴军的前锋已经插入顾雎的军阵,霎时间就有数十名士兵被长矛挑翻,还有更多人被高大的马头硬生生撞倒在地,再被铁蹄践踏,惨呼连连。原本不算严整的阵线一下子被敲开一个大大的血色缺口。骑兵们争先恐后地从这个缺口拥进去,迅速朝前方同伴的侧翼补位,很快形成足够的宽度,减少接敌方向。 顾雎的步卒一下子被打蒙了。弓手们平举短弓,不管不顾地把箭射向缺口,即使误伤也在所不惜;被长矛格挡的步卒们纷纷抓起短戟,朝着身陷阵中的匈奴前锋疯狂地掷去,以期能阻挡他们前进。一些老兵试图抓起地上的大盾,发现它们居然被过于紧张的新兵踩在脚下。老兵们大声推搡,新兵们只得惊恐地持刀扑上前去,反而让阵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章杀降 只要普重手下的骑兵源源不断地冲入缺口,继续扩大战果,那么顾雎的部队很快就会被打得分崩离析。可是后续部队已经被姜成的骑兵缠上了,无法脱身,反正造成了前后分离的状况。 顾雎的部队逐渐从混乱中回过神来,如梦初醒的各级指挥官开始组织反击。数十名身披皮甲的戟士排好了长列,在屯长的喝令下,一齐高抬长戟,然后狠狠地戳下去。每次凿击都能击穿几匹马或骑手的头颅。滴着鲜血和脑浆的戟头再度被抬起,戟士们大喝着上前三步,继续对敌人进行打击。对于这种人,失去速度骑兵没什么好法子对抗,战马的嘶鸣和骑手的呼救声此起彼伏。 在他们的鼓舞下,其他士卒拔出环首刀,从两翼聚拢过来,把缺口封闭,让前锋身陷阵中无法自拔。骑兵的优势在于奔驰,当他们停下脚步陷入步卒的沼泽时,处境会变得十分悲惨。他们被迫从马上跳下来,拔出短剑,背靠着坐骑跟敌人对砍。马上与马下的优势骤然逆转,很快这些手握短刀的骑兵,就生生被长达七尺的步矛直接搠死。不时还有受惊的马匹把骑士甩下,负痛狂奔,然后被几支利箭钉住,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普重眼见到前后都受到挫折,勃然大怒。拍马往回冲了几步,愤怒地大喝:“姜成!你……”话音未落,一支又狠又稳的箭射过来,正中普重的左肩。远处的张辽放下硬弓,面无表情。 普重的身子晃了晃,眼前发黑。他强忍疼痛举起右臂,却发现身边连一个传令兵都没有了。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这蹄声强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巨鼓之上,让心脏为之一颤。 普重猝然回首,猛见一团黑云轰到面前。当他看清那是一匹乌黑色的马匹时,前胸已经被一把长枪刺入——而长枪的另外一端,正被那白袍小将紧紧握着。 “你不是许负!”普重大叫一声,已经认出了这白袍小将不是顾雎。 ——他妈的我中计了! ——他们算好了我一定会集中攻击许负……为主帅报仇…… 这白袍小将在姜成射箭的一瞬间,从混乱的前线冲到普重身边,那匹乌青骏马的速度,实在是叹为观止。 “唐古拉单于正在黄河北岸等我,你敢……”普重一把攥住矛柄,拼命吐出几个字来。那白袍小将的眼神微变,手中的长枪却丝毫不放松,一口气贯穿了普重的前胸,还狠毒地拧了几拧。普重在马上不甘地摇晃了几下,眼神迅速黯淡下来,整个人从马上重重摔在了地上。 白袍小将翻身下马,从尸体上抽出长枪,一股鲜血从创口激射而出,喷了他满脸血污。白袍小将擦也不擦,俯身摘下普重的头盔,用枪尖高高挑起,一边纵马驰骋,一边仰天大吼: “普重,授首!”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还在拼命抵抗的匈奴军瞬间士气崩溃,除了那些身陷重围的士兵以外,其他人都纷纷选择放弃抵抗,朝着原来大营的方向逃去。他们很快绝望地发现,必归之路上,正横亘着杨康的军团。 三支部队合围这些匈奴兵,白袍小将揣着普重的首级奔至姜成面前,半跪而下,呈上首级,说道:“燕王殿下,请过目。” 姜成看着普重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点点头,说道:“干得漂亮,重赏。” “谢殿下。”白袍小将说道。 顾雎站在姜成身边,笑道:“宇文将军,真是神勇啊。” 那白袍小将唤作宇文靖,是宣府军巨头赵王姜恪的部下,自从河北沦陷后,宇文靖便率军一路转战,最后来到洛阳,并入洛阳军。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被三面包围的匈奴士兵们大声呼喊起来,高呼投降,偶有几个宁死不屈的硬汉子,也都被袍泽们按了下去。 “统统卸甲!丢掉你们的武器!”姜成高喊道。 “马上!马上!” “谢燕王殿下不杀之恩!” 这些匈奴士兵纷纷卸掉盔甲,丢掉武器。一队魏军士兵下去阵中,把这些军械盔甲收集起来,并且牵走了他们的战马,于是这些士兵便只剩下单薄的衣裳,互相依偎在一起,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河北流民比起来并无二致。 “燕王殿下打算怎么做?”一名幕僚问道。 姜成一挥手,喝道:“绑起来。带回大营里面。” “喏!” 于是这些匈奴士兵便被一个个绑起来,押回河西大营。 到了河西大营,姜成和顾雎两人率领着中军士兵先行回到了本营,且留宇文靖在外面监守着匈奴降卒。 宇文靖喝道:“兵丁暂在营外暂驻,不得随意走动。”说罢将马鞭一扬,一干精锐宣府骑兵如二龙出水分列两旁,闪出两道人墙,将匈奴士兵们隔着大营的门分开来。 匈奴降卒们推推搡搡着,在宇文靖和一干魏军士兵们的监督下席地而坐,一声不敢出。但见魏军连营一座连一座,每过一门都有将官把守,数不清的魏兵挤到辕门看热闹,一边看一边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那些就是匈奴人吗?不是说匈奴头上都有长角吗?我都认不出来了……” “呸!这帮禽兽杀了咱们多少人,没想到也有今天吧!” “还叫咱们两脚羊?我看也他们算不得什么,咱过去随便给个混蛋一个耳光,看他敢还手不?” “这帮鸟人还活什么劲儿呀!自己抹脖子不就完了嘛……” 匈奴降卒们个个都垂着脑袋,披冠冕发,任长发遮住脸孔。昔日河北沙场上横冲直闯八面威风,如今却被一帮魏军小卒指指点点恣意嘲笑,这些匈奴降卒实在是没脸孔见人了。但他们还不想死,他们还不老、有的人家里还有娇妻,孩子,和年迈的父母,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怂恿着他们背负屈辱,在这里,要活下去。 有的魏兵欺负人,随手抓起石头掷过来,生生打在一些匈奴降卒的脑袋上,这些降卒低头也不躲避。宇文靖见状连忙斥责,怒骂那些投掷石块的士兵,甚至罚了明天的晚饭,这才赶走了这些看热闹的家伙。 中军大营。 “雎儿真是妙计啊,普重果然是奔着你去的。”姜成说道。 顾雎点点头,笑道:“毕竟是我杀了他们的主帅,当然要找我算账了。” 两人走进营中,但见桌上已经放好了饭菜。 姜成走上前去,打开桌上的砂锅,里面是大补的鸡汤。 姜成拉着顾雎的手坐下来,说道:“来,雎儿,这是我叫庖人专门做的鸡汤,你受伤了,要多补补啊。” 顾雎看着那鸡汤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捏着姜成的手,转头轻轻对姜成说道:“殿下,一起吃吧。” 姜成愣了愣,这般对食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想想也便释然了。 河西大营外。 这些匈奴降卒原本以为自己晚上是没有饭吃的,所以当鼻子闻到食物的香气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是吃的……” “真的是吃的……” 匈奴降卒们翘首以待,伸长了脖子看着庖人们推着装着食物的车出了大营。 “好香啊……” 当庖人们打开装着晚饭的篮子和桶的时候,匈奴降卒们都沸腾了。 鸡腿,羊肉汤,大包子,这些魏军兵丁都不一定顿顿吃到的东西,居然是给自己吃的。 “这些……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一些匈奴降卒们吞着唾沫,问道。 宇文靖摆摆手,没有回答,而是吩咐庖人们,说道:“把这些吃的发给他们,不要漏了。” “喏……” 庖人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分发食物,拿到食物的匈奴降卒们个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庖人很不满给一帮俘虏吃这么好的东西的决定,魏军将士们都不一定吃的到,结果全都便宜了敌人。 带到俘虏们把食物吃完后,姜成和顾雎这时也出来了,顾雎对宇文靖,说道:“给他们挪个位子,这边迎风,带到西山坡上面去,那边背风。” “喏。”宇文靖抱拳答道,随即喝道,“都起来了,挪位子了!” 这帮匈奴降卒们个个是心服口服,纷纷说道:“大魏燕王真是个好人啊。” “和这样的人打仗,我们怎么下得去手呢……” 所有的魏军士兵都对姜成的安排表示不满,个个趴在辕门边上看着,议论纷纷,就连宇文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很大声地对姜成直言道:“燕王殿下!古人云,慈不掌兵!” 姜成点点头,笑道:“不是慈不掌兵的问题。” 宇文靖大声说道:“魏匈乃世仇是也,以德服人,更不可能。” 姜成哈哈大笑,说道:“非也非也,本王也不是以德服人。” 匈奴降卒们都听在耳里,都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赞扬着姜成。 而魏军士兵们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真是不明白燕王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哥哥上月就死在河北,被匈奴人的战马活活踩死的!” “妈的,燕王殿下为什么要养着这帮俘虏,我咽不下这口气!” 很显然,魏军士兵们非常不满。对姜成的安排也是敢怒不敢言。 带到姜成和顾雎还有宇文靖把匈奴降卒们带到西山坡上面去后,发现这里已经整备了一支装备精良,军纪严明的军队。 宇文靖微微变了脸色,看向姜成,姜成却是笑而不语。 “这边没有毯子啊,燕王殿下。” “是啊,晚上睡这里,会冷的。” 匈奴降卒们开始抱怨,显然有些飘飘欲仙了,大概是忘记了自己俘虏的身份,向姜成提出要求来。 宇文靖面色渐渐变了。 ——这是督战队…… ——负责监视…… ——还有处决…… “开!” 顾雎大声喝道。 “喏!” 督战队如龙出水般迅速分成两列,开出一条路来,而这条路的尽头,则是大大小小大约五十个深坑。 匈奴降卒们,脸都白了。 “晚上你们就睡那里,不用毯子了!”顾雎大声说道。 “只不过这一觉要睡很久是了。”顾雎说完,笑了起来,在匈奴降卒们耳中听起来,是那么的阴森可怖。 姜成大声说道:“魏匈乃世仇是也,你们中谁年龄小于十八岁的,给本王拉出来,回河西港去报信,今日,大魏燕王姜到蕴,坑杀匈奴降卒两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一章坑杀 “坑……坑杀……” 那些匈奴降卒一听到这两个字,一下子全都懵了,宇文靖立马进言道:“燕王殿下,古人云,杀降不祥啊。” 姜成听了一甩袖子,看向宇文靖,微微偏着头冷笑道:“宇文将军刚刚还说慈不掌兵呢……咋了……将军你忘了吗……” 宇文靖严肃道:“那也不是杀降啊殿下!” 姜成摇摇头,笑了笑,挥挥手,喝道:“把十八岁以下的俘虏挑出来,其他人给我杀!” 督战队齐声喝道:“喏!” “燕王殿下!饶了我吧!” “我不想死!” “救命啊……” 匈奴降卒们哭天喊地般地求饶起来,哭声震天,连营里许多魏兵纷纷从辕门里面探出头来看着。一个个看的是触目惊心,瞠目结舌。 “没想到燕王殿下……竟然那他们全杀了……” “那是活该!匈奴人死不足惜!” “燕王殿下真的全杀了啊……” “怪不得晚饭给他们吃的那么好……原来是断头饭啊……” 魏兵们一个个议论纷纷起来,而匈奴降卒们当然不肯就这样死去,于是骚乱爆发了。一个个降卒哭着喊着,叫骂着要逃出去,如羊群一般,想要冲破厚实的篱笆。可是他们手无寸铁,而且还被绑起来了,根本不是这些督战队的精锐魏兵的对手。很快这些骚乱便被镇压下去,匈奴降卒们被驱赶至坑里,被迫一个个哭着往下面跳。 随后,督战队的魏兵们便拖着刚刚在骚乱中杀死的降卒尸体到坑旁,把尸体扔了进去。 “呜呜呜……” “爹……娘……我不想死啊……” “我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啊……” 匈奴的降卒们不甘心地哭了起来,许多降卒甚至还攀着坑沿想要爬出去逃生,却都被督战队的长枪一个个无情地戳下去了。 然后,督战队的士兵们开始拿起铲子,铲起沙土,挥洒至坑里,降卒开始大声哭了起来,响彻天地。姜成听得实在心烦,一挥大手,冷声喝道:“砸死他们!给我拿石头砸死他们!” “喏!” 负责处决的魏兵们立马搬来石头往里面砸,许多匈奴降卒被砸伤,砸得头破血流,甚至脑浆迸裂,当场死去。 “殿下!” 宇文靖皱着眉头大声说道:“燕王殿下!杀降不详啊!” 姜成并未理会他,随即,一干看起来面相还颇为稚嫩的匈奴降卒们被魏兵们带了过来,带队的队长一声爆喝道:“给我跪下!” 降卒们都齐刷刷地跪下了,跪在姜成的面前,宇文靖一看,也跪下了,几乎是乞求一般地说道:“燕王殿下!自古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两军战毕,不杀俘虏,可是殿下,殿下你一口气坑杀两千多名降卒……是会……是会遭天谴的啊!” “放屁!” 姜成忽地冲上去一脚踹翻了宇文靖,宇文靖刚想爬起来,又被姜成一脚踢到什么时候脸上,宇文靖直接被这一脚踢得在地上滚了四五圈,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竟然敢诅咒本王,真是不知好歹!”姜成瞪着眼睛怒骂道,“你这厮懂什么,这帮匈奴人为非作歹,在蓟州,他们就坑杀了一万多的辽东兵,臭小子。你知道本王是哪里出来的兵吗?辽东!辽东兵,是本王一手带出来的!那是本王的心血!” 宇文靖勉强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说道:“殿下……燕王殿下我知道……但是……殿下这么做,一定会招至匈奴人的憎恨,一定会被集中攻击……只怕是到时候对我军渡河作战,收复河北不利……” “不利?”姜成笑了,说道,“本王怎么打仗,还要你教吗?听起来你好像很会打仗啊,那你告诉本王,为什么你反而被匈奴人从河北撵到河南来了?你说啊?为什么?” 宇文靖别过头,咬着牙,过了一会儿,才噙着眼泪说道:“因为……因为属下无能……” 姜成笑了,说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还没资格指教本王怎么打仗。明白吗?” 匈奴降卒们的哭声渐渐稀少了起来,那些坑也都埋了一半多了。 宇文靖沉默不语,姜成便走到这一排跪着的匈奴降卒面前,不停地来回踱步着。这些降卒一个个都拼命地低下头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姜成的杀意,招来杀身之祸。 姜成走了一会儿,突然捏起一个匈奴降卒的下巴,那略显稚嫩的脸庞立刻变得惨白,其他降卒都慌慌张张地朝两边散开。 姜成捏着他的下巴,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这个降卒的眼睛。 这个还是个大孩子的匈奴降卒实在受不了了,咧开嘴就哭了起来,哭得泪眼婆娑,哭道:“不……不要杀我……燕王殿下……” 姜成摇摇头,笑了,说道:“我不杀你,你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今年十……十七了……燕王殿下……”那小俘虏不敢正视姜成的眼睛,别过头去结结巴巴地说道。 姜成笑了,和煦地说道:“不,你说谎,你不止十七。” 那小降卒慌了神,急忙哭着说道:“殿下!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十七!” 姜成推了推旁边一个小俘虏,那小俘虏宛如受惊的猫儿一般,几乎要跳起来,问道:“怎么了……燕王殿下……” 姜成冷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他多大了。” 那小俘虏看了那小降卒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回燕王殿下……他……他十……十九了……” 那小降卒登时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你胡说,我今年才十七!” 姜成站了起来,挥挥手,叫来两个魏兵,指着这十九岁的小降卒,说道:“把他勒死,就这边,立刻。” 小降卒里面求饶道:“燕王殿下!燕王殿下!饶了我!我真的……我真的才十九……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兵揪了出来,按倒在地上,一圈麻绳已经套上了脖子,拖着他往前面走去。 “不……饶了我……” 那降卒死死地抓着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麻绳,拖行使得绳子紧紧扣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的脸瞬间涨红,不住地咳嗽着,十分难受。 其他俘虏们更是看得浑身发抖,生怕自己也变成这样。 姜成拍拍那小降卒的肩膀,说道:“莫怪我,要怪,就怪你生的早,我不杀小孩。”说完,给了两个套着绳子的魏兵一个颜色,魏兵心领神会,用力拉起了绳子。 “唔……唔……咳……” 被勒住脖子的降卒瞬间脸色发黑,拼命地挣扎起来,两腿也不断地蹬着,在地上蹬出两道浅浅的土沟,两只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愤恨地看着姜成。 姜成上前拍拍他的脸,叫来一个魏兵,说道:“把他眼睛挖了。” “喏。” 这魏兵可能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非常熟练。把匕首插进眼皮里面,轻轻一剜,便把眼球挖了出来。降卒张大了嘴巴,两脚蹬得更用力了,不停地挣扎着。嘴里不断地呼出“哈哈”的声音,还有不断喷溅的,带着血丝的唾沫星子,眼泪合着血流出眼眶外,丝毫不留情。 “唔……” 降卒的嘴角涌出一口浓血,两条腿最后瞪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一阵后,便不动了。 两名魏兵放下绳子,到姜成面前复命,说道:“启禀燕王殿下,俘虏已经处决完毕。” 姜成点点头,说道:“嗯,退下吧。” “喏。” 这帮降卒都吓得瑟瑟发抖,姜成继续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着,宇文靖有些愤懑地说道:“燕王殿下……杀降自古乃领兵之人所不齿之事……” 姜成长出一口气看向宇文靖,有些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咋这么烦?再说话就罚你五十军棍。” 宇文靖不服道:“就是这样!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顾雎怒视宇文靖,叫来两个魏兵,说道:“把他甲卸了,打五十军棍。” “喏。” 两个魏兵上前,就把宇文靖拖下去了,宇文靖一边被拖走,一边还不停地大声喊道:“殿下!燕王殿下!你真的错了啊!” 姜成有些不忍地看向顾雎,顾雎却是摇摇头,姜成随即点点头,对那些匈奴降卒们喝道:“你们这些没用的降卒,今晚立马给我滚回去河西港,去告诉边让,你们匈奴前锋的十位大将,已经被我杀了九个了,就差他一个,若是他肯自己出来投降,引颈就戮,我就不杀河西港里面的匈奴兵,如果他选择顽抗到底,那么莫怪我狠心,城破之日,即是屠城之时。” “是……是!” 降卒们连连点头,姜成一甩头,冷喝道:“滚!” “谢燕王殿下!谢燕王殿下!” 这一干还是大孩子的匈奴降卒们立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河西港跑去。 一旁的大营里瞬间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叫好声:“好啊!就是要杀光这些该死的匈奴人!” “对,杀光这些匈奴人!” “匈奴人都是该死的,死有余辜!” 魏军士气非常高涨,姜成叹了口气,看向顾雎,顾雎轻声说道:“这样子,北岸的匈奴主力必定要寻仇,要报复,南下渡河,十日之内的事情,我们便可以以逸待劳,围点打援了,殿下。” “啊……我领兵六年了……还从来没有杀降过呢……”姜成叹气道,感慨良多的样子。 顾雎清冷的语调听起来不带着任何感情,说道:“只有这样做,殿下才能成为匈奴人的死敌,匈奴人必定要一雪前耻,主力部队必定要腾出一部分来进攻殿下,这样,赵王殿下的宣府之围,便可缓解许多了。” 姜成点点头,说道:“是啊,这样将来渡河北上的时候,我们也有宣府这个据点可以相互呼应了……” 顾雎笑了,说道:“宇文靖将军演的也不错,应该能瞒过那些降卒。” “嗯。”姜成应道。 顾雎低声说道:“其实要我说殿下,反正那些俘虏都是将死之人……何必浪费那么精美的食物给他们吃……直接坑杀掉不就好了……” 姜成叹道:“毕竟是他们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饭了……吃好一点,好上路啊……” “殿下还是不够心狠啊……”顾雎轻声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二章北府兵崛起 魏历景臻十七年四月,大魏赵王姜恪于宣府会战中大败于匈奴,从此胡人并起,南下冦边,河北沦陷,大魏江山危在旦夕。 魏历景臻十七年五月,南方会稽的孙恩叛匪被胡人买通作乱,率众数万,声势浩大。 于是淮南郡国大将谢玄在京口,招募建成了一支英勇无比的“北府兵”。接着,淮南郡国的卫将军谢琰和前将军刘牢之等北府将士,奉大魏朝廷之命率兵讨伐孙恩。 这时,出生在京口的刘琦已经投奔在“北府兵”冠军将军孙无终麾下,成为淮南“北府兵”中的一员。后来,因平击孙恩叛乱的需要,刘琦又转而来到前将军刘牢之部下,成为刘牢之麾下的一员猛将。经过几场战斗,人人都感到刘琦能力超凡,智慧卓越,且其文武兼备,所以,刘牢之和孙无终对他都十分欣赏,并特意将刘琦充作自己的亲将。孙无终曾将刘琦提为司马,接着又让他跟随刘牢之,参与这次讨伐孙恩的战争。 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刘琦自然欣然从命。 这一天,卫将军谢琰、冠军将军孙无终和前将军刘牢之正在刘牢之府中商议剿杀会稽孙恩叛匪的事宜。 “刘司马有事禀报前将军大人!”突然,侍卒进来报道。 “嗬,请他进来!”刘牢之听罢,立即吩咐。 “刘司马……是谁?莫非就是刘琦刘吞虎?”坐在堂上的卫将军谢琰一听就赶紧问道,“听说此人虽然出身布衣,但却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呀!” “这里说的正是刘吞虎啊!不过,卫将军大人,你还不太明了此人的真正面目呀!刘琦,他虽然生于江南丹徒县的一个贫困农家,但他却也是皇亲国戚之后:他的远祖曾是魏高祖之从弟——辽王姜交,所以,他从小就心胸开阔、胸怀大志,恰逢这纷乱多事之秋,他更有投军从戎、伺机大展宏图之愿!”前将军刘牢之笑着向谢琰说道。 “他如今已是孙无终将军门下的司马了?”卫将军谢琰又问。 “正是!”刘牢之说,“近月来,刘琦听说我们即将前往会稽杀贼,他也欲随军前往,并且已为我们出谋划策。在其言谈之中,我们已经觉得他的确广有见地,是我军中难得的大才。我已与孙无终将军说定,将刘吞虎编在我的麾下,前去会稽战场,让他再显锋芒,为国出力!” “嗬,恭喜北府兵中又添将才!前将军乃淮南战中的名将,一定更是深得刘裕的爱戴。”谢琰接着说。 “嗯,刘琦他也曾说过‘一笔写不下两个刘字’,老朽比他痴长了几岁,还承蒙他尊我为叔呢!刘吞虎他的确是我北府兵中手下的一员骁将,是我得力的助手啊!” “哦,英雄惜英雄!我祝贺刘将军了!对刘琦其人,我也略有所闻!”卫将军谢琰羡慕地说道,“此番剿匪,非同寻常,孙恩、卢循非寻常的小毛贼,这初出茅庐的刘吞虎,正好也可大有作为了。只是不知其真正胆识如何,他尚需历练。” “是啊,他自然尚需历练!”刘牢之说道,“不过,这刘琦也并非等闲之辈,在下相信他必有大的作为!” “这刘吞虎也有来头?”谢琰惊问。 “嗯,据和刘吞虎一同前来投军的兵卒们说,吞虎出生时,全屋突发奇异光芒,他一落地,其母赵氏就撒手而去,父亲刘翘以为他是不祥之辈,便将他弃置荒野,幸被其姨妈强行留下。父亲刘翘死后,刘琦又得到其继母的爱怜,他们母子相依为命,虽然家境贫寒,但他却既能读书识字,又能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到十九岁时,就已经成了文武双全的一表人才了。”侧座上的孙无终也赶忙说道,“更有甚者,其家乡还传出刘吞虎少年时候杀蟒和其寺庙金龙现身的奇闻呢!” “啊,这个刘琦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或许真不是凡胎!”卫将军谢琰惊叹道,“倘若朝廷有幸,他定可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我们都有同感!”刘牢之和孙无终同声点头笑道。说话间,只见小校带着一员身材高大、威风凛然、目光如炬、气宇不凡的将军走了进来。他就是刘琦刘吞虎。 当刘琦大踏步地走进大堂的时候,谢琰忍不住举目看去,其仪态很是令他吃惊,于是谢琰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并伸手请他就座。 “来人是刘吞虎吧,老夫久仰了!”卫将军谢琰欣然起身向刘琦笑道。 “麾下正是刘琦!谢老将军乃淮南战中的名将,国之元勋,竟对我刘琦如此客气,这叫晚辈刘琦诚惶诚恐!”刘琦慌忙跑上去,抱起双手,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地向谢琰说道:“麾下承蒙刘将军不弃,甘为此次进军杀敌的先行士卒……” “哈哈,国家蒙难,壮士能有此番心胸,何愁毛贼不除?”谢琰朗声笑道。 接下来,刘琦慷慨激昂,向各位呈献了破敌之策,说得个个欣喜,人人敬服。于是,在场的各位将要出征的将士们在刘牢之府中,热烈地筹划起讨伐孙恩的具体方案,并约定次日出兵南下第二天,卫将军谢琰和前将军刘牢之等人各率大军分头进抵孙恩老巢会稽,刘牢之兵达山阴后,即派出刘琦引领数十人前往孙恩军中侦察。 刘琦等人摸索着进人深山,开始时竟误入敌军营垒中,遭敌伏击,顿时失去了主动。刘琦眼看形势紧急,不能回转,于是,他灵机一动,燃起山中大火,举起大刀,率领着十多名敢死队员,集中放箭,冲锋陷阵,从绝境中杀出,挺进敌军营阵中。 “刘牢之大军已到此地!贼兵还不从速前来送死……”刘琦趁着风声火势,率众向敌阵大叫大跑,并且挥刀立刻斩杀了数贼。 孙恩军卒本来驻足未稳,又没想到刘牢之大军竟如从天而降,突然到此,所以见刘琦叫喊,纷纷哭喊着四处逃命,阵脚大乱。 “是刘牢之引军杀到?”孙恩的副将卢循从后面赶来,疑惑地向主将孙恩问道。正是刘军主力!那举刀高叫的彪形大汉,更是厉害!”一群小校见问,浑身发抖地指着远处正在呼叫的刘琦背影说道,“我们上次正是遇到了此人,才使全军大败的!” 于是,孙恩无奈,只好亲率大军撤退。随后,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又带兵前来接应,直杀得孙恩兵马丢盔弃甲,退到海边。 此次剿匪,刘军旗开得胜。接着,刘牢之率军得胜还朝。刘琦也随军而去,并因功得到淮南郡国的嘉奖。 不料,刘牢之退军之后,孙恩与其副将卢循通过仔细查访,再作商议。 “看来……当初是我们过分小心了,因而中了刘牢之、刘琦的疑兵之计。其实,刘军主力当时并未能到达此地!”孙恩恼羞成怒道。 “我们应率大军冲击反攻,以泄此怒气……”卢循咬牙切齿道。 于是,孙恩率领三万大军卷土重来,将驻守在会稽勾章城的晋卫将军谢琰的剿匪大军层层围困,并以数倍的兵力向谢军发动了猛攻,谢军不及接战,竟被压往勾章城外的山谷之下。敌军四面纵火,前后冲击,使得谢军大败,一代名将谢琰本人竟也在匆忙中跌入深渊,死于乱军之中。谢军余众,见主帅已亡,遂纷纷败退到山外。 至此,孙军更加气焰嚣张,令人闻风丧胆,勾章更加危急。郡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王崇、义兴太守魏隐纷纷弃郡而逃。会稽八郡豪杰并起,各地官员被杀、被害。三吴士兵或望风披靡,或向孙恩投降;乡里民众惨遭烧杀抢夺灭门之灾。于是,孙恩得军数十万,自号“征东大将军”。 初次征剿,朝廷就失去了大将谢琰,举国震动。于是,刘牢之再次奉命东征孙恩,并令刘琦率千军杀往会稽,急救勾章。结果,刘裕率军出击,连连得胜,一直将孙恩逼到海岸边。 拿下勾章以后,刘琦率众进城,将勾城四处巡视了一遍。 “我见这勾章城池破碎,决心重修。现令前军分兵扼守各个要隘,并紧闭城门,外布疑兵;再令后军士卒群起大修战壕,打造兵器,集聚粮草,以便来日一鼓作气,大败孙恩!”刘琦向众将士说道。 刘琦手下的兵士们应声而去了。然而,孙恩逃到海岛山流浪一时后,死灰复燃,盘跟在城外海边的孙恩贼军的老营,依山傍水,仍旧固若金汤。此时,孙军人多势众,也群情振奋,极力挣扎。孙恩企图突破刘琦据点,挥军登陆,占据勾章。 刘琦一面据隘死守,多次阻挡了孙恩反扑,一面在城内加紧构筑工事,并以少量军力分兵游击,骚扰孙恩老营的部众,弄得孙恩夜战不息,惊慌失措。 孙恩先派出部将姚盛乘舰船,率领人马两路进攻刘琦的部队。刘琦得知此信,忙在山海两侧埋藏了千余兵马,等到敌军到来时,突然挥军出击,当场击沉姚盛的主舰,并擒杀了姚盛。 孙恩从逃回来的残卒的口中得到败讯后,气急败坏,连忙派出大队人马围攻刘琦,欲与刘琦决一死战。但此时刘军神出鬼没,孙恩又找不到刘琦的主力,深感疲惫。“刘将军为何让我们进退不定,战术为何变化如此频繁?”部属们问刘裕。 “因为勾章城池修筑未竣,因此,我刘琦此时既怕孙恩急攻城池,又怕孙恩溜走,所以,在孙恩攻城已疲,将欲退走时,我必须率军牵制敌人,开门向外冲击一回,以疲敌军;而一旦孙恩大部队汹涌而来时,我们又必须立刻率军人城,并紧闭城门,以保实力。这样,数日之后,孙军必然被弄得进退维谷,疲于奔命!”刘琦向众人说道。 “将军真是神人呀!”众人齐声赞道。 这天,刘琦又亲率敢死队出击,孙恩暴跳如雷,亲自率众上前拼杀。“大王要格外小心,上次正是这位举刀高叫的彪形大汉杀得我们纷纷坠落悬崖的!”见刘琦挥军冲来,孙恩正要前行,领教过刘琦厉害的小校们又向孙恩喊叫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三章淮南剿匪 “兄弟们,不要怕,随我向前杀便是了!”孙恩没功夫听那小校的叫喊,仍旧率军向前奋进。 结果,正当孙恩一鼓作气率领大军飞奔而来时,刘琦却又立马卷旗而去,进了城门。 “大王,切不可再次上刘琦的当了,我们不如也退回老营,养精蓄锐,以逸待劳!”这时,副将卢循从后面赶来向孙恩说道,“他们远道而来,城内粮草不济,看看到底他们能坚持到几时?” “你言之有理,我军业已疲惫,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立即回营歇息。”孙恩点头同意,并随即率军向海边老营慢慢退去。 此时,孙恩经过反复折腾之后,已经人困马乏,决定死守老营不出。就这样,刘琦城内隘壑渐渐修好,一切战争准备业已布署就绪,但是粮草却越来越少,因此,刘琦又希望立即与孙恩决战了。然而,现在却又轮到孙恩以逸待劳不理敌军了。于是,刘琦忙令部属们多次轮流骂仗刺激,挑战孙恩,但孙恩却就是充耳不闻,紧闭城门不出。 “我们挑战了一天,孙恩就是紧闭城门不出,这如何是好?”骂阵的小校们疲劳地向刘琦问道。 “万般无奈,我们也可以学习当年的西蜀武侯,以空城之计来克敌制胜呀!”刘琦沉思了一会说道。 “空城计……好办法!”部众们听了,欣然点头。 于是,刘琦不再挑战,只是在晚上命令兵士们偃旗息鼓,撤去城楼上的哨兵,将兵马都埋藏在城中,只稍微设置了几个老弱病残的兵卒在城门口打扫街道。同时,刘琦还在城外丛林中设下了一支强劲的伏兵,以待来曰迎敌。 次日清晨,孙恩的探马来到城边,看到这种情景后,大吃一惊。 “城内刘吞虎的大军呢?”孙军的探马轻声地问那些扫地的人。 “城中粮草已尽,他们早已在昨晚就跑走了!”扫地人答道。 探马知此,慌忙跑回老营向孙恩报告。孙恩听了也大惊,立马率军来到城门前。孙恩见了城楼此景,大失所望,十分气愤。 “狡猾的刘琦,他们跑了?我们何不立即挥军前去占据城池,以图发展?”孙恩打量了一会四周后,忙对副帅卢循说道。“这……是否有诈?”卢循犹豫地问,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当年西蜀武侯曾经用过空城之计……” “西蜀武侯的空城之计,骗了司马仲达,却骗不了我们,难道说,我们还要做第二个司马仲达?”孙恩听了卢循的话后,立即不以为然地说道,并且赶紧下令:“全军进城!”!%^* “大王不可,刘琦其人狡诈,他非等闲之辈,我们必须谨慎!”卢循赶紧上前劝阻道,“即使我军要进城,大王也只能让前锋先进,切不可全军人马都同时涌入城去,以免遭到伏击,前后不能自顾,身遭不测!” “你的话……也有理!”孙恩听罢说道,接着又叫起来:“前锋冲进城去,我大队人马随后就来接应。” 孙恩的前锋进城去了,然而,孙恩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刘琦所埋伏的大军正张开了捕捞他们的大网,向他们慢慢移来。于是,随着孙军进人,喊杀声突然四起,震荡山谷,刘琦的千军万马将孙军前锋的近万兵马围在其中,众将左右砍杀,孙兵自相践踏,鬼哭狼嚎,顿时血流成河,死伤遍地。 孙恩见了大怒,遂急忙率领大军杀向城边,反围城外的刘军,以数倍于刘琦的兵马,压向刘琦。刘琦边战边守,将孙恩引到山阴崎岖的西侧岩石旁边,又以伏击的方式,使孙恩军马遭到了无情的残杀。孙恩无法,只好带着残部约二万兵马,趁夜向海盐逃避。 刘琦率军追赶,突然不知孙恩的去向,正在疑惑,却见探马跑来。(!&^ “将军,我们已侦察到,孙恩已经引军北犯海盐城去了!”探马报道。 “哦,全军从小路先行翻山越岭,赶在前头堵截。”刘琦听罢急速令道。 此时,海盐令鲍陋也派出其子鲍嗣之率一千吴军配合刘琦追敌。鲍嗣之年少气盛,自恃骁勇,特向刘琦请命。 “启禀刘将军,末将鲍嗣之身怀绝技,且对三吴地形和孙匪的行踪了如指掌,堪为先锋!”出发时,鲍嗣之慷慨激昂地向刘琦说道。 “孙匪诡计多端,他又人强马壮,小将军不可轻敌,还是暂为后援的好!”刘琦看着鲍嗣之,不安地说。 “将军未免太小看晚辈了!我决意前行,充当前驱,竭尽全力杀贼,虽死无怨——”鲍嗣之急忙叫道。未能等到刘琦同意,鲍嗣之说罢就带兵而去了。刘琦无可奈何,只得引军随后赶去。 “贼兵数倍于我,我们仍要以智胜之!”刘琦向部将令道,“两旁多备旗鼓,一旦前驱遇到贼兵,两下交战,我伏兵就要大张旗鼓、擂鼓助威,以吓唬敌众,使其奔走。” 结果,刘琦的军队阵势轰轰烈烈,吓得贼兵仓皇退缩,他们真的以为四面都有伏兵。刘琦趁机挥军冲击,杀死孙军无数。但这时,偏偏鲍嗣之求胜心切,对孙军紧追不舍,结果深入敌军数里,陷落在孙军的包围圈中,刘琦大军竟被甩在身后,不能相救。鲍嗣之独战数十个回合,身心疲惫,最后战死沙场。 贼军乘胜回头,迎击刘琦的大军。刘琦见敌人来势凶猛,只得边战边退,可是麾下业已损失了多名战将,孙军仍在紧逼。 刘琦只好另设计策,于是,在刘琦转身从一个山峦再现时,贼兵却见刘琦突然翻转下马,部众们也故作闲暇,倒地休息起来。孙兵见了,十分害怕,以为刘琦又设置了什么埋伏,迟疑不敢前行,接着,竟慢慢撤退了。 “刘琦的确不是个好对付的敌手,我们还是尽快撤退吧!”孙恩见此情景,忙向部众们说道,“我们不如移兵沪渎,攻打袁山松的营垒,再去前去掳掠一番。” 接下来,刘琦见到孙恩将退,反而翻身上马,追了过去,挥兵杀贼。致使孙军大乱,四散奔逃。 刘琦超前引着队伍来到山后,准备堵截孙军,见前面乱树丛生,怪石交错。 “启禀刘将军,前方有南北两条路可去海盐,我军将行何路?”副将跑到马前问刘琦。 “你引少许兵马分在北路,摇旗点火,布置疑兵,以慑敌兵,将他们堵向南路!我率大军主力在南路崎岖小路两侧埋伏,以便再度伏击孙恩兵马!”刘琦令道。 于是,全军按令行动去了。果然,不出刘琦所料,孙恩乃草野无识之徒,见北路林中,烟雾缭绕,似有埋伏,慌忙引军南向,正好陷入了刘琦所设的埋伏圈内。 刘琦见了,亲率敢死士兵,先用绊马绳将孙恩的马脚捆倒,接着冲了出来,举刀攻击马上的孙恩,并斩断了孙恩的马腿,将他掀下马来。但当刘琦正要率众冲上来活捉孙恩时,不料,孙恩却被部下救出了重围。于是,孙恩翻身上了另一匹白马,飞身带着残众,向山上逃去。后面卢循率领的万余兵马又涌向城池,挡住了刘琦去路,城内刘军力弱,渐渐支持不住。刘琦赶紧挥军回头,冲进勾章城,以期凭城自保,阻击成百上千攻城的孙恩贼众,并多次将他们推到山下和海中。 然而,刘琦刚刚进城布置防线,就见孙恩大队人马转身杀来。眼看勾章难保,刘琦只好率军连夜奔走丛林,但是孙恩自觉人多势众,仍然紧追不舍。刘琦此时已经身经数战,人困马乏,再也经不起近万孙军的追杀了。 在孙恩大军追赶下,刘琦趁着月色,率着饥疲之兵爬上山坡,来到昨夜设伏孙军的战场旁边,这时,刘琦看到遍地战死的士兵尸体,立刻心生一计。 “将士们,我们不必再跑了,兵不厌诈,来一个疑兵之计吧!”刘琦突发奇想,向部属们大声下令道,“立即停下来,做出怪异的动作,解除死兵的衣裳!” 于是,刘军应命,纷纷下来给死尸们解衣脱帽。孙军前部兵士急匆匆地来到此处,在夜幕下,依稀见那刘军兵士竟然不再逃跑,却在此地只顾剥夺死尸的衣物,而且形态从容不迫,甚为惊奇。 “卢将军,刘吞虎这是何故?”孙恩见此,惊怕地向卢循问道,“莫非刘军又有什么鬼名堂,又有埋伏?唉,我军这一夜,已中了刘吞虎几次诡计了,切勿再……” “哦,这刘吞虎恐又在玩弄花招,大王应当小心……”卢循也在疑惑。 而就在孙恩将士们犹豫不决之际,刘琦却在树丛后面与部属们紧急商议好了破敌之策。 “贼兵现在正在疑惑不前,贼兵最怕的是我们昨天的伏击,也怕我们的快速冲击。我们不如在孙恩未能及时进攻之时,现在就将兵士分成三个敢死队,以攻为守,冲进敌阵!”刘琦向部下们吩咐道。 “将军言之有理,我们从速出击——”众兵齐声答应道。 随即,刘琦的三个敢死队从三方冲出,势如离弦之箭。刘琦本人身先士卒,高举大刀,亲自率领中军,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然向孙恩大军冲杀下来。孙恩兵将正在犹豫之际,突然遭此冲杀,如梦初醒,只得仓促迎战。但经过几度拼搏,一见刘琦的大刀冲锋队,孙恩军卒想起了自己前几天的败相,都吓得魂飞魄散,立即溃退,纷纷转头远逃。 刘琦又一次大破了孙军,孙军只好率军转走沪渎,乘船向丹徒败退,来到丹阳郡。 接下来,刘琦也转阵疾驰,麾兵丹阳,此时孙恩渐对刘琦产生了畏惧之情。 “刘琦将军,为何孙恩如今越战越弱?”刘敬宣惊奇地问刘琦。 “经过几番较量,我们已经掌握了孙恩流寇式的作战规律。孙恩兵士们通过几次败北,更是尝到了我刘琦的兵锋的厉害,加上丹阳算是我的第二个家乡,对于地理形势、风俗习惯,我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孙恩自然心怯!”刘琦不以为然的笑道。 “如此看来,孙恩必然要死于将军您之手了!”刘敬宣兴奋地说。 “这个自然……”刘琦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几次大战后,刘军士气为之大振。接着,刘琦率军日夜兼程,顺利地赶到了丹阳,并在渡口迎头击垮了孙恩。孙恩只得率引残部,向南溃散。 刘牢之得知刘琦连续战胜了孙恩的消息,忙向朝廷报捷,淮南郡国因刘琦屡建奇功,升任他为寿春太守,命令刘琦继续带军,清剿孙恩残部。 在刘琦的紧追不舍下,孙恩只得慌忙从郁州逃往临海。刘琦沿途设伏,途经海旁时,孙恩的军马,已经被刘裕杀伤了大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四章河西港之围 眼看孙恩残部到达临海,刘裕急忙派员联络临海太守辛景,让他在临海城前,合军围攻孙恩疲军。于是,孙恩骑着白马正要跨过吊桥,忽见前后伏兵齐出,涌现在眼前,他立马冲到城边,随即被乱军斩杀在城墙之下。 孙恩既死,孙军群龙无首,遂惊怕四散。然而,孙恩的副将、妹夫卢循召集剩余部众,继续活动在沿海地区,为非作歹。刘琦击败了卢循在海崖边的残部后,凯旋回师。 随即,刘琦便向淮南郡国小朝廷申请,前去荆州剿匪。 而一场即将颠覆整个夺嫡局势的计划,正在暗流涌动…… 河西港堡垒,城楼之上。 守夜的匈奴士兵尽管已经困乏不已,却不敢怠慢,打着哈欠还在巡逻,正在这时,只见对面的魏军大营里升起一面红旗。夜巡的匈奴士兵见了,立马跑去通知守城大将边让。 “将军!将军!” 那匈奴卫兵直接奔入城中的总指挥所,在门外喊道:“魏军营中升起红旗,要释放我们的俘虏!” 顿时房间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就打开了,边让是个人高马大的典型北方大汉,然而和他粗犷的外表不同的是,他的心思极其缜密,因此才能得以被委任守城的重任。 如今前锋部队十不存一,攻下洛阳已经是个不可能的神话,但是守住河西港边让自认为还是可以的。 “释放俘虏?”边让惊问道。 “是的将军,”那匈奴卫兵说道,“小的刚刚巡逻的时候看见魏军大营里升起一面红旗,正是释放我军俘虏的意思啊。” “我马上去看看。”边让说着,便赶紧带了几个亲兵前去城楼上面。 果不其然。边让一到城楼上,就看见城下站着一排的自家俘虏,而俘虏后面站着的,则是一干魏兵。 “边让将军!”一个大嗓门的魏兵拿着号角喊道,“大魏燕王欲释放一干俘虏归营,不知边让将军可否愿意他们归营啊?”!%^* 边让对身边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喊。” “喏。” 那边让的亲兵得令,便也喊道:“边让将军说,愿意接受他们归营,多谢大魏燕王殿下了!” “放人!” 魏兵们推了那群俘虏一把,俘虏们立刻往城门口跑去,十几个篮子被放下去,那些俘虏们坐进篮子里,便被拉了上去。(!&^ 匈奴降卒们一入城,便再也憋不住恐惧的情绪,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边让见了便吼道:“哭什么哭!打了败仗竟然还有脸哭!” 那帮小卒哭道:“不是……将军,姜成,姜成他有话要我们带给将军!” 边让上前一把扯住一个小卒的衣领,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姜成有什么话要你们带给我?” 那小卒眼中满是恐惧的神色,不久之前那活埋坑杀数千人的惨象还在面前回荡,便哭道:“将军!姜成要我们对你说。今日大魏燕王,姜到蕴,坑杀匈奴降卒两千!” “什么!”边让一下子懵了,吼道,“你说什么!” 周围的士兵们听了也都围了过来,一脸的震惊。 那帮小卒哭道:“普重将军也死了,今天傍晚的时候,普重将军带着我们到河边,想要给战马饮水,不料遇到了巡逻的宁国公杨康的部队,我们被魏军包围在河边,普重将军中了许负的计,去追击一支假许负的部队,结果不幸阵亡,我们士气低迷,只得投降……” 边让大声问道:“然后呢?继续说!快点!” 小卒们继续哭诉道:“后来。姜成对我们很好,吃的也很好,我们还以为他是打算劝降我们,结果,他把我们带到西山坡,挖好了几十个坑,叫我们往里面跳……呜呜呜呜……” 边让吼道:“所以你们几个为什么没死!” 小卒们哭道:“姜成说,不杀十八岁以下的小孩子,把我们放了,叫我们回来报信,还说是我们活该!” 小卒们继续哭道:“然后魏军里面有个叫宇文靖的将领,还一直说杀降不祥,反而被姜成打了五十军棍!” “真是岂有此理!”边让怒了,周围的匈奴士兵也都齐刷刷地跪下了,纷纷请战道:“将军!出战吧!” “将军,不能忍啊将军!” “在下愿意战死,也不想受这口恶气啊将军!” “是啊将军!” “都给我静静!”边让吼道。 于是,请战之人都安静了下来。 边让说道:“很明显,姜成这是逼我们去夜袭他们,他们绝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们很难讨到什么便宜,倘若因此夜袭失败,还把河西港丢了,我们就真的失败了!” 但是匈奴士兵们一个个憋屈不已,还是纷纷请战,边让只得说道:“容我先去思索一番。”随即,便让手下士兵们继续巡逻,自己则是叫来了一干参将幕僚,到指挥所开会。 “将军何故急速催我们前来,有何指令?”一干参将幕僚在营中匆匆迎上了边让,拉住他的手,并急切地问道,“请进帐详尽吩咐!” “刚刚魏军释放了我们的俘虏……”边让面色凝重地说道。 “这不是好事吗?将军为何如此愁眉苦脸?”参将和幕僚们问道。 “姜成坑杀我们两千的袍泽!普重也被他杀了!”边让吼道,“普重死了,我们现在就是一支孤军!被困在河西港里面,还要等大部队来支援,或者放弃这里撤回北岸!” “坑杀……”众将都愣住了。 边让又说道:“但是……魏军中有个叫宇文靖的将领维护我们的降卒,反而被打了五十军棍,这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我们。” “宇文靖原来是赵王姜恪的部将,救援宣府失败以后就转战河北,后来渡河南下,不过宇文靖是何许人也,如今他已经名声在外了?”进帐坐下后,一个幕僚忙问边让道。 “宇文靖其人,也非同寻常!我河北和他有过一战,战后打听过,曾经打听得知:宇文靖他也是个文武兼备之士!”边让对手下的幕僚们说道,“这个宇文靖自幼学文习武,长大后通晓天文地理,娴熟兵书,昔日姜恪之所以能够成为魏国柱石,都是因为有了宇文靖的帮助呢!” “坑杀我军俘虏,不过我们现在也终成强驽之末了。将军不必挂牵!”一个幕僚说道,“不过将军,魏军今日征战数次,将军守住河西港功劳不小,单于对你多有褒奖。然而,这次又有了更大的战事,单于还望将军不辞鞍马劳苦,守住河西港,等援军到来,再一起荡平贼军。” “哦,单于已经派援军来了吗?”边让惊问道。 “嗯,今日的战事北岸已经都知道了,!单于已经派援军来救援我们河西港了”幕僚又说道。 “那单于他派了什么人来了?”边让站起来问。 “单于的兄弟,桓玄!那个之前和唐古拉单于争夺单于之位的兄弟,”得到消息的幕僚说道,“……桓玄势大,他现在正统领着呼尔何旗等八州军事,威慑本州,颇有压倒唐古拉单于的气焰。为了安定本阵,桓玄竟私自授任自己的一干亲信为邺城太守和参军知事,以便利用他们的力量来牵制单于。” “桓玄来帮我们?对此,我自己也曾有所耳闻。”边让恍然大悟道,“唐古拉单于此次要命令在下配合讨伐桓玄的大军,守住河西港,攻下洛阳吗?” “正是!不过……单于倒不是让你配合桓玄,而是让你与桓玄大军一起出兵征讨姜成的时候,背地里捅他刀子!”幕僚轻声地笑道,“单于还钦命桓玄的宿敌——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令他总领征讨姜成的军事,令桓玄为先锋,令将军你为参将,等到桓玄的援军抵达,立刻挥军前去剿杀姜成所部!不知将军有何异议?” “哈哈……大丈夫身处乱世,只求建立功名,虽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岂敢有何异议?”边让听罢坐下,哈哈大笑道。 “只是……这元显的斑斑劣迹,我们朝野共知……”停了一会,幕僚又迟疑地说,“让我们河西港的将士在他的帐下听用,委屈非常……况且……” “况且什么?”边让惊问道。 “况且桓玄也非等闲之辈!”那个幕僚迟疑道,“这个元显他是什么东西?” “不过,末将曾经听说当年姜恪初来时,元显当时自驻石头城,英勇善战,也曾让魏军闻风丧胆呀!边让不解地说,“桓玄的叔叔不就是那个早想篡位的桓温吗?他们桓氏虽然御敌的本领不大,却世代都妄图篡位呀!他桓氏一直都是意图谋反的逆贼,可惜历代单于没有早日除了他们!” 但是,这个幕僚却无心倾听边让的言语,他只因为曾经受到这个元显大帅的猜忌,所以,当场犹豫不决起来。 “先生,你还有什么疑虑吗?”边让见那个带话的幕僚欲言又止,忙站起身来。说道,“虽然这个大都督元显为人的劣迹,的确朝野共知!元显本是朝中权臣,常依靠单于的威势,鱼肉朝中大臣。只是……此番伐魏,我们应当以国事为重,元显虽然为人所不齿,然而我们也决不能因私废公,怀有他念!我们应全力听从標骑大将军、大都督元显的调遣,以求平定魏国,为国建功立业!”“……其实,我本人与元显并无私仇家恨!前次姜恪大军猖獗、进逼呼和浩特时,桓玄竟欲率兵东进,声称要来呼和浩特讨贼勤王,而大都督元显却连忙以单于的名义,下诏给桓玄,令他在狼居山驻守。元显还说姜恪那帮冦边的贼寇,自有我们自己的将士抵挡呢!”那个幕僚说道,“大都督元显很愿重用我们单于自己派系将士,看来,他似乎很看重将军和河西港的将士啊!” “莫非其中有诈?”边让问道,“元显大都督是否另有他图?” “当然!大都督元显无非是怕桓玄来京生事,夺了他的大权。此次,倘若元显和桓玄攻下了洛阳,他们两个肯定自生猜忌,要在洛阳大打出手,等到他们分出胜负了,接着他就要对我们单于的兵下手了,因为元显和桓玄……都想当单于啊!”幕僚忧虑地说。 “自从完颜骨单于两个月前身死子午谷之后。唐古拉单于临时登基更是大失人心,已经岌岌可危。大都督元显更是淫威冲天,我们身为唐古拉单于的嫡系,岂能在这个老贼元显帐下,听其号令?你身为大将,当认清是非,弃暗投明,不可为虎作伥——”幕僚大声地向边让说道。 “……我本也无心追随奸臣元显攻打洛阳,只是作为他手下战将,又有单于的命令在身,我也是身不由己呵!”边让又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六章水攻 河西港,魏营。 魏兵们吃完饭后,突然接到各自参将的命令,不准卸甲,原地休息。于是大家都知道,决战,要开始了。 先前姜成坑杀两千匈奴降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魏营,魏军将士们听了以后无不摩拳擦掌,士气高涨,简直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对于今晚即将到来的决战,他们并没有感到害怕,更多的,则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顾雎在本营中对着铜镜有些艰难地穿着甲胄,姜成从后面走过去轻轻抱着她,温柔地说道:“雎儿,你刚刚受伤,就不要上战场了。” 顾雎转过身来,摇摇头,说道:“不行,殿下,小女必须要上,今晚一战,非同小可,小女不能缺阵。” 姜成笑道:“那你就跟紧我吧,不要乱跑。” 顾雎揶揄道:“小女肩膀受了伤,也没法乱跑啊。” 正在这时,营外有传令的士兵说道:“启禀殿下,贼将边让向殿下下了战书,希望今晚能与殿下在城下决战。” 姜成转身冷声说道:“准,通知下去,全军集结,列阵!” “喏!” 传令兵立马去了,姜成回过头来摸了摸顾雎的头,帮她戴上头盔,捏着小鼻子说道:“不能乱跑哦,在本阵跟紧我就好。” 顾雎点点头,说道:“嗯。” 河西港的城门打开了,一队队的匈奴士兵们走出城门,在城下摆开阵势。 而姜成,也率领着魏军将士们在大营前的一片洼地的浅处,摆开了阵势。 一注香的时间过后,河西港城下,两军已经集结完毕。!%^* 这片洼地,即将成为主战场。 边让注视着那片洼地,发现这洼地的草木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并不茂盛,有些地方甚至还光秃秃的,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这样的经验,而且两军已经集结完毕,展开阵势,又岂有不战的道理? 魏军军中,一名幕僚问姜成道:“燕王殿下,为何我们不能在匈奴兵出城的时候就发动进攻呢?” 姜成指着对面的匈奴军说道:“如果我们趁着敌人出城之时就攻击他们,他们若是退入城中固守,只会增加我们的伤亡,现在既然难得敌人敢出城决战,我们就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幕僚又担忧地说道:“可是殿下,将士们中午刚刚打过一仗,又长途奔袭至此,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匈奴人以逸待劳,我们又坑杀了他们两千的俘虏,更是逼得他们士气高涨,个个都想为袍泽们报仇雪恨,恐怕这一战……”(!&^ 站在一旁的顾雎笑了笑,说道:“非也非也,若是我们不坑杀匈奴降卒的话,匈奴兵必定不会跟我们决战,而是选择固守,这样我们攻城的伤亡就太大了,杀降不祥我们都知道,但是这样能得到一个决战机会的话,也不在乎了。” 而对面的边让也已经列阵完毕,在这凛冽的晚风下,两军沉默着。 本来匈奴军队是清一色的轻甲骑兵,擅长齐射。可是边让眼下却没有那么多战马,因为守城用不到那么多的马匹,所以大部分战马都拿去给前锋部队是用来。曾料中午洛阳城下一战,魏军摧毁了整支前锋部队,而到了傍晚,最后一个前锋将领普重,也死在了魏军手里。眼下唯一能形成战斗力的,也只有河西港的守军了。 ——即使是步战,也要打上一仗! 边让紧紧地攥着缰绳,如是想道。 ——如果今晚不打,以后就只能龟缩在城里,魏军的营帐,防御工事越修越多,河南之兵也集结完毕,到时候再攻下洛阳,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啊…… ——希望桓玄和元显两位将军能放下成见和心机……齐心协力地一起攻下洛阳吧…… 今晚,对于魏军,和匈奴军,都是意义重大的一晚。 魏军胜了的话,便可以把匈奴军逼入到河西港城里,从此只能缩头挨打,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修筑工事,集结军队。 而匈奴军胜了的话,就可以在城外建立据点,配合河西港一起固守,等待大军渡河救援,便可以一鼓作气,再度决战,威逼洛阳。 这一战,对于魏军和匈奴来说,都是足以决定胜负的一战,是魏军能再接再厉,借着中午一战的势头,再度战胜匈奴军呢,还是匈奴军能一雪前耻,报仇雪恨呢。 双方心里都没有多少底,都有自己的劣势和优势。 魏军的优势就是,人数多,且精于步战,装备精良,士气高涨。但是不足也很明显,中午打了一仗,还长途奔袭,士兵们已经开始疲劳了。 而匈奴军的优势就是,士兵士气高涨,战斗力高,而且背城作战,随时都能得到支援,还以逸待劳,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摒弃了自己的优势,下马步战,而且人数少于魏军,装备也没有魏军的好。 这一战,是赌上了两军的意志的总决战,关系到整个中原地区的生死存亡的决战。 姜成和边让站在这座黄河第一大港的两侧,义无反顾地开始了他们的巅峰对决。 这是一场历史性的较量。 这是一场命运的轮盘赌。 两个逐鹿的英雄都已押上他们的所有。 两个命运的赌徒都已买定离手。 然而,这只是边让的一厢情愿。 战至天命,魏军惨胜,自己撤入城中,魏军无力再战,而援军也已经抵达,然后一鼓作气,挥军掩杀,姜成败退,最后兵临洛阳城下。 这都是边让的计划。然而也只是计划而已。 两军阵前一片寂静,一场残酷的厮杀即将展开。 “呜——” “呜——” “呜——” 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匈奴士兵们举着刀枪朝着战场正中心涌去,而出乎意料的的是,魏军不但没有迎战,反而两军尚未接触,魏军就开始连连后退。 “姜成退兵了!怎么回事?”一个幕僚指着对面不断后撤的魏军喊道。 边让眉头一皱,自知情况不对,突然转念一想,赶紧问道:“黄河泛滥之时,魏国人都用什么方法治理的?” 那幕僚答道:“黄河水灾严重,而支流少,魏国人通常会在泛滥区域开挖沟渠,分洪引水,也可用作农夫浇灌庄稼,可是一旦水灾过于严重的话,这个办法还是不足以抵挡得住。” 边让惊声说道:“洛阳身为魏国国都,肯定要精心治理黄河的洛阳河段……洛阳附近也的确开挖了华清池和靖安池……用的都是黄河之水,那……那河西港这边的引水渠……在哪里?” 幕僚也愣了愣,惊声道:“糟糕!是许负!许负此人在徐州平叛的时候,就用过水攻,他惯用地利,我们中计了!河西渠,就在我们脚底下!” 说到这里,边让朝对面魏军军中望去,匈奴士兵们一个个都是奋力追击,就在这时,魏军本阵中突然点起了一把大火。 举火为号! 很快,西北边的山坡之上也燃起了大火,顿时,大地颤抖了一阵。 “轰……” 一阵沉闷的炸裂般的雷声自西北边响起,就像是地动了一样,轰隆隆的声音,又像是打雷般。 匈奴士兵们都不由得朝西北边上望去,此刻天上月明星稀,不似打雷下雨的样子。 “快撤!” 边让大声吼道,匈奴军即刻鸣金收兵,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一道水幕自西北方倾泻而下,只扑河西港城下的一片洼地而来,而这个洼地,正好就是今晚原本打算决战的地方。 “快撤!” 边让吼道,一旁的幕僚赶紧说道:“将军!快快上马回城啊!” “不!” 边让推开那个劝退的幕僚,眼睛都红了,拔出剑来嘶吼道:“我绝对饶不了姜成和许负!” 说完,边让便纵马一挥,奔向敌阵,却才堪堪到半路上,就被一道水舌打下马来。边让刚刚爬起来,水龙便已经灌进整片洼地里。很快,整片洼地化作一座水乡泽国,边让也在汹涌的大水中不知所踪。 匈奴士兵长居漠北,不习水性,根本不会游泳,他们在水中哀嚎着,却是不起丝毫作用,最后一个个挣扎着沉入水中。小部分跑出洼地的匈奴士兵,也都遇到了反扑的姜成所指挥的魏兵,完完全全是一边倒的战况,这些匈奴士兵纷纷战死在水边。 “回城!回城!” 剩下的匈奴士兵赶紧掉头狂奔,争先恐后地涌进城中,唯恐对岸的姜成率兵扑过来。 河西港的城门再度关了上去,这一战,两军甚至还没有开始交锋,匈奴的主力就在水攻之下损失殆尽,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而且匈奴军的士气也低迷不已,可以说,这时候就是攻下河西港的好时机,只要姜成愿意,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攻下河西港。 然而望着着诱人的胜利果实,姜成果断下令,驻军休整,明日再战。 “为什么?”参将们都不解地问道。 顾雎立马站了出来,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攻下河西港固然是一项重大的战果,但是眼下匈奴军的主力就在北岸,若是我们攻下了河西港,据河而首,他们就不会渡河,两军进入对峙,迟迟不能取得突破。” 姜成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个河西港,是我和许候大人,专门为匈奴人准备的炼狱!我们要靠这个,扭转乾坤,收复河北!” “喏!” 参将们应道。 姜成大手一挥,继续说道:“去打捞一下边让的尸体,刚刚我看到他奋不顾身地冲了下来,被大水所淹,估计是淹死了,谁打捞到边让的尸体,赏金一百两!” 参将和士兵们听后都不由自主地眼底放光,应道:“喏!” “都去吧!”姜成笑道。 “喏!” 很快,这些士兵便立马脱掉甲胄朝水中游去,去寻找边让的尸体。 姜成站到了顾雎的身边,顾雎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恭喜殿下,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们收复河北,大大有望啊。” 姜成笑道:“这都是……尽欢你的功劳啊。” 顾雎摇摇头,笑道:“莫要这么说,殿下,就算小……在下不在的话,殿下应该也能轻轻松松地战胜边让吧?身为大魏双国柱之一的燕王殿下,应该不会浪得虚名吧?” “但是今晚确确实实是尽欢你的功劳啊。”姜成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七章两个细作 “殿下,还是先把今晚的战况,写作战报,送往洛阳吧。”顾雎说道。 姜成点点头表示同意,晚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呵着浓浓的雾气,姜成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诶!不要下水去打捞啊!别生病了!” 顾雎笑道:“这就怪殿下自己考虑不周了啊,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殿下既然夸下海口了,就不要怪有勇夫上阵了啊。” 姜成苦笑道:“我那是忘记了啊,这天气还有些冷。士兵们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顾雎却低头浅笑道:“那也不能坏了将士们的兴致啊,就由他们去吧。” 姜成无奈地叹口气,只得两手叉腰笑道:“也罢也罢,待会儿回去写个战报,拿去给陛下过过目,也好让洛阳安稳一点。” “嗯。” 河西港的捷报火速传到洛阳,直达入宫,姜望半夜起来去看战报,细细一看,忍不住喜笑颜开,说道:“天佑大魏!真是一桩美事啊!” 姜望叫来一个小黄门,吩咐道:“等到明天早上玄武门开了,你就去把最新的战报,拿去给尚书台,让他们明天早上宫门开了以后,外面街头去张贴,让全城百姓都知道!” “喏。” 且说匈奴军战败,全军退回城内,副将依奈收拢败兵,清点人数后,只剩下一万余人,加上守城的五千人,整座河西港只剩下了一万五千余人,而对面的魏军,基本上是零伤亡。 依奈狠狠地拍了一下柱子,回头朝着一干幕僚吼道:“边让呢?边让死哪里去了?” 一干幕僚都低头不语。 这时,队列中有个小兵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将军……主帅……主帅他刚刚纵马奔入战场,结果遇到大水……被冲翻下马……然后……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那就是说淹死了喽!”依奈红着眼睛吼道,“一群饭桶!”!%^* “现在起我来接管河西港!直到援军到来!或者战死!”依奈吼道,“不准投降,不准撤退,明白吗?” 队列稀稀拉拉的,大多数士兵都沉默不语,偶有几个回答,也都如同蚊语一般,低沉不可闻。 “今晚一营守城放哨!其他人休息!”依奈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恨铁不成钢地吼道。 旁边的一个副官小声提醒道:“将军……一营刚刚……全被大水冲走了……” “滚!”依奈一把推开副官,说道,“我来给你们重新安排编制!”(!&^ 依奈给这些败兵重新安排好编制后,便让他们各司其职去了。 日至午夜,河西港的北门前边的树林里附近忽然发出喧闹声。附近负责监视的匈奴游哨迅速上报,依奈给了指示:静观。 这一支匈奴士兵的任务是放哨。很快喧闹声更大了,东边的魏营居然着起火来,火势还不小。游哨再次上报,上头还是那句话:“静观。” 依奈被围困在河西港,已经被打出自闭了,他觉得城外的任何异动,都是魏军为了吸引自己决战所致,是为了吸引自军的主力前来,绝对不会再上当了,所以城外的这种小混乱,根本不值得关注。现在就算姜成自缚投降,他们都要把他赶回去。 魏营中。 顾雎把一卷文书交给魏青和杨洛,说道:“千万要小心,如果他们要杀你们,我们立马就会攻城去解救你们。” 魏青哈哈大笑道:“刺客最要紧的,便是一击必杀,还有脱身之术,少了一样,都不能说是刺客,只能叫死士或者盗贼,就算不能完成任务,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嗯。”杨洛也点点头,说道。 姜成上去托着两人的手。郑重地说道:“为了赵王。” 两人也齐声道:“为了赵王。” 四人会面过后,魏青和杨洛便匆匆离开了魏营。 姜成看着营帐的帘布,喃喃道:“我们这时候派细作……可以起到好的效果吗……” 顾雎笑道:“就算不能,他们也不会有事的,殿下。” 很快,匈奴军的一名游哨就发现,有一个人影从河西港城头偷偷摸摸地想要缒上来,已经有粗大的绳子垂到城墙下面。此时魏营中火势蔓延,浓烟滚滚,估计守城兵丁都顾不上了。游哨想到上峰叮嘱,也懒得上报,远远站在城头弓箭射程之外观望。 这个人影看起来畏首畏尾的样子,在城头忙活了一阵,开始抓住绳子慢慢往上爬去。缒城是军中必练的科目,讲究的是双手交错握绳,双脚踢墙,一荡一荡地缒下来。而这个人一看便是生手,居然双腿盘在绳子上,双手紧握往上溜。游哨暗笑,这么个滑绳的法子,不是手被绳子磨得血肉模糊,就是直接摔到地上没有半点缓冲。 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爬到一半的高度,城头上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立刻就有士兵挥起大刀,要砍断绳索。那个黑影大概是过于惊慌,双手猛地松开,一下子跌落到城脚。好在河西港的城墙本来也不算高,这一下不致摔死人。 城头卫兵看到他们掉下去了,不再砍绳子。河西港的城门隆隆开启了半扇,一队步卒手持长戟环刀杀出来,直扑向那两个人。那个人也不含糊,强忍着剧痛,跌跌撞撞朝着魏营方向跑。那队步卒个个身着重甲,跑得不快,反倒被那个人越甩越远。眼看他们要冲出弓箭范围,突然之间从城头顺着那根绳子,又下来一个人。这个人手脚非常麻利,动作迅捷至极,三两下就缒到城下。一落到地上,他们立刻掣出手中铁剑,恶狠狠地朝追兵扑去。 那些追兵只顾看前头的,没料到身后突现杀着,一下子被刺倒了三四个,惨叫声四起,队形一下子就乱了。那两个黑影的剑击相当狠辣,每一剑下去,都没有活口,很快就杀出一个缺口,冲到前面那个黑影面前,一人一个,却是用剑横在了他们脖子上,一步步押着往这边走来。 这几番变化让游哨看得瞠目结舌,一时间都忘了回报,呆呆地看着他们走出城头弓箭射程,朝自己靠近。一直到他看清这两个人的相貌,才如梦初醒,拿出手中的短弓,喝令他们原地站住。 那个持剑者,看起来是个精瘦的汉子,年纪看上去莫约四十岁左右,手里的铁剑一看便知是私铸的,粗糙不堪;而那个被利刃抵住咽喉的,是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大孩子,身上穿的是锦袍,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大人物。 脱城投降的人,每次围城都会碰到,但这次的情况实在有些古怪。游哨掏出一个柳哨,奋力一吹,附近的巡逻队听到声音,很快就会赶过来。那孩子表情惊恐,瑟瑟发抖,似乎是被吓坏了。游哨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差不多同样模样。 可在下一个瞬间,那孩子突然用头猛地回撞了汉子一下,趁着剑刃一颤,身体一缩,回手拿起匕首要刺他的小腹。那汉子猝不及防,只得回剑低撩,锵的一声把孩子的匕首磕飞。游哨大怒,手里射出一箭,正中那汉子肩头,喊道:“把剑扔了!妄动者杀!”汉子以手捂肩,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把剑扔开。孩子原地站着,胸口起伏不定,脸上仍是惊怖神色。吓成这样子还要试图反击,这孩子可真是不得了,游哨不由得啧啧感慨。 很快巡逻队赶到,把他们两个一发制住,押回城里,他们都没有反抗。而在河西港城头,一直往下观望的汗如雨下,双腿一软,瘫坐在墙内侧,嘴里喃喃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不是我派的啊。” 依奈接到有两人逾城而入还是逃跑的报告后,有些好奇,因为士兵说他们两个明显是分成了两拨,还互相敌对——但都宣称有要事求见依奈。依奈吩咐他们把人带过来,然后点起了一炉鸡舌香。馨香的气味很快飘然而起,让他觉得醺醺然有种陶醉的感觉。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风尚,肇始于许都的那位颍川君荀睿。荀睿每日都要熏上一阵,以至于去别人家拜访,香味都会留存三日,风雅得紧,于是全天下的名士都开始模仿起来。依奈不得不承认,颍川荀家目前仍是第一大族,在中原的影响力巨大。 “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很久了。”他心想,同时把紧窄的袍袖展开一点,以便能熏得更为彻底。这时两名囚徒被士兵带入帐内,依奈打量了他们一番,开口道:“你们是谁?哪个营的逃兵?不知道逃兵是要倍斩首的吗?” 那中年汉子便是魏青了,而那少年自然就是杨洛了,魏青赶紧说道:“将军,我们不是逃兵,我们都是魏兵,我叫刘平,他叫魏文,是从魏营里出来投奔将军的。” 依奈不耐烦地晃了晃脚,这一句里恐怕一成真的都没有,这两个人一定是出身世家。不过这个自称刘平的人,居然说是从魏营来的,倒是有几分意思。 “你们为何要从魏营里逃出来?”依奈问道,“明明你们刚刚打了胜仗的。” 魏青没有回答,反而进前一步,郑重地说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屏退左右?然后你好有机会刺杀本官?”依奈似乎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说道,“我听说了城下的事情,你这位小兄弟,手段可是相当狠哪。就在这儿说!” 魏青缓缓直起了腰,粗鲁地注视着依奈,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依奈被他盯得有些恼怒,一拍几案,吼道:“放肆!”魏青凑到依奈面前,伸出手来,问道:“将军,请您看看这是什么?” 依奈一看,却是一条棉布做的衣带,小龙穿花,背用紫锦为衬,缝缀端整。他们进帐之前,已经被仔细地搜过身,但谁也没觉得这衣带会很可疑。但依奈看到这带子,却陡然起身,仿佛看到什么鬼魅。几名护卫作势要去按魏青,郭图却突然暴怒,拼命挥手,吼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给我滚出去!快!”护卫不明就里,只得纷纷离开,帐篷里只剩他们三个人。魏青在依奈的盯视之下,从容地拆开衣带丝线,露出一块素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八章细作献策 “这是……”依奈看着那素绢,惊声问道,“难道是……地图?” 魏青没有回答,而是把这块素绢打开来,铺在桌上,然后退后一步,恭敬地说道:“请将军过目。” 依奈拿起那素绢仔细地看着,素绢上面的确是一副地图,记录了魏军营寨的阵列,还有洛阳周边的军力部署情况。从地图上面可以看出,魏军薄弱地地方,是在东边,正是刚刚起火的地方,那边是新军,刚刚从河南招募的新兵,所以战斗力不高,纪律也不严明,战斗意志也是最差的。 魏青说道:“将军你看,东营,也就是刚刚起火的地方,是魏军的新兵营,是他们战斗力最差的一个营,如果将军能——” “磅!” 依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眼里透着血红的光,怒不可遏道:“你休想欺瞒我!先是东营起火,又是逃出魏营,进献地图,然后透露出东营是魏军最差的一个营,骗我出城,最后再一网打尽!是不是!” 依奈揪着魏青衣领吼道:“是不是!你休想骗我!” 外面的侍卫听到里面的吼声,立马冲了进来,手持长戟,就等着依奈的一声令下。 魏青瞟了杨洛一眼,这才缓缓举起双手来,说道:“将军,你误会了,在下真的是来投诚的。” 依奈一把推开魏青,冷声说道:“我匈奴新败,连败三场,魏军士气正旺,河西港现在在你们魏军手中可以说是唾手可得,你说你来投诚?若是刚刚一战之前,你来投诚,或许我还会信得过你,但是现在?你们两个来投诚?然后接着魏军发现机密泄露,姜成直接挥军攻城,你们两个插上翅膀也难飞,最后再被姜成抓到,然后在这猎旗下斩首示众?” 魏青斜眼看向四周侍卫,他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样子,便轻蔑地笑了一声,不在说话了。 依奈被他那笑声笑得很不舒服,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非常地厌恶,他指着魏青大声说道:“你笑什么!” 魏青还是笑而不语,杨洛也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说!你笑什么!”依奈一脚踢翻了魏青,把他踹倒在地,吼道,“你笑啥!你在笑什么!” 魏青咬着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我笑将军畏手畏脚,没有魄力,何德何能,能当上将军。”!%^* 依奈咬着牙皱眉道:“我哪里畏手畏脚了?” 魏青笑道:“若将军真的以为我两是细作的话,早就把我们杀了,又怎么会和我们废话这么久?将军的心里,还是不够放心,既害怕又吃一次败仗,又害怕错过一次打胜的机会,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质问在下,将军你说,将军的心里,是不是这样想啊?” 依奈很讨厌这种被人看穿心理的感觉,从军之人,向来忌讳自己的想法被人看穿,魏青确实说对了,他心里的确在犹豫。一天之内,接连吃了三次败仗,这对于之前在河北战场一直是势如破竹,如切瓜劈菜一般打仗的匈奴军来说,真的是难以接受,所以依奈真的很想打一场胜仗。 但是姜成并非等闲之人,他身为魏国双柱石之一,虽然资历没有姜恪老,年龄没有姜恪大,地位也没有姜恪高,但是塞外的胡人都知道,姜成此人的领兵能力丝毫不在姜恪之下,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不及。他四年前来到辽东,还是一员普普通通的参将,第一战却竟然不顾自己皇子的身份,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奔袭四天,迂回包抄至乌丸人后方,阵斩乌丸单于的三叔,一位乌丸亲王,一时扬名立万。四年的时间,就能把战线从北平的山海关,推进到临洮,整整两百里的距离,并且搭建了一条坚不可摧的关宁防线,此等能力,丝毫不在姜恪之下。 而那个许负,更是魏国冉冉升起的一颗军界新星。此人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但是打起仗来却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手,丝毫不墨守成规,虽然战绩不多,匈奴人可以查到的,也只有徐州平叛,和成郜剿匪两次战绩,还有今天中午刚刚打的那一战,直接摧毁了匈奴人一举攻下洛阳的野心。虽然只有三次战绩,但是许负透露出来军事水平,真的是高深莫测,不论事守城,追击,伏击,阵战,野战,还是各种层不不穷的计策,真的是叫人甚至怀疑此人的水平是不是还在姜成之上。(!&^ 所以依奈才害怕,姜成和许负,这两人会不会是故意设计,再让自己吃一次败仗,然后轻轻松松地拿下河西港。 可是依奈又害怕会错过这次机会,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会不会姜成和许负这两人,这次真的漏了什么破绽呢? 依奈在犹豫,魏青也正是捏住了这个心理。 依奈紧锁眉头,死死地盯着魏青和杨洛两人好一会儿,这才问道:“你们两人老实交代,在姜成军中是什么身份?什么职务?” 魏青上前说道:“我在魏军军中,是中军百夫长,此人是洛阳贵族,之前满怀着一腔热血来参军,结果中午冲阵的时候被吓破了胆子,临阵逃跑了,被姜成的督战队逮到,原本是打算赶回洛阳老家去的,不料他老爷子有五个儿子,叫姜成把他斩了,说是没有一个逃兵的儿子,不认他了,姜成还真打算把他和一干贵军的俘虏一起埋了,幸好有人求情才保下来,他今天晚上偷了地图来投诚,我也打算和他一起来,结果他却以为我是来抓他的,吓得不轻,一直跑,正好遇到了贵军的游哨,这才被带来引见将军。” 依奈听得半信半疑,又看向杨洛,此人身穿锦袍,腰系玉带,的确活脱脱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依奈上前问道:“小子,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杨洛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答道:“启……启禀将军……是……是真的……” 依奈又看向魏青,魏青则是继续说道:“将军一定是在怀疑地图的真假吧?老实说,我也怀疑,毕竟这地图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东营是新兵营,姜成难道记不住那是新兵营吗?而且一份那么重要的地图,竟然还被这个刚刚差点被坑杀的公子哥这么轻易地偷到,真的很容易令人怀疑啊。” 依奈也的确事这么怀疑的,魏青笑道:“不瞒将军说,在下虽然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百夫长,连个牙门将都算不上,可是在下却熟读兵书,在洛阳也混过几年,对于洛阳贵族之间的关系,也是了如指掌。” 魏青拿起那素绢来,说道:“将军,在下斗胆猜测,这素绢上的地图,的确事假的,是姜成故意让这个公子哥偷到手,来进献给将军的。” 杨洛大吃一惊,大声说道:“怎么可能!你胡说!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地图!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吗?” 依奈狠狠地瞪了杨洛一眼,杨洛登时萎了半截,朝后退了一步。依奈看向魏青,说道:“你继续说。” 魏青拱手道:“那将军,在下就斗胆进言了。” 依奈点点头,说道:“嗯。” 魏青抱拳说道:“将军,这位公子哥的亲爹是个老兵,脾气火爆,而且有五个儿子,根本不缺传宗接代的人,他当逃兵的时候,姜成还想把他赶回洛阳,这要换了别人,早被姜成斩了,说明他爹还是有点地位的,姜成不敢随便斩了他,而他爹说不认这个当了逃兵的儿子,也说明这位老爷子非常地看重声誉,所以说,这很有可能其实是一个圈套。” 依奈皱眉问道:“何以见得?” 魏青继续说道:“这老爷子很看重名誉,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争气一点,不料他儿子却是个逃兵,败坏家里的名声,所以这时候估计都快气死了,叫姜成直接把他斩了,肯定也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但是姜成可能会把他直接斩了,许负却不会,此人阴险得很,诡计多端,品行又极度好战斗狠。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设计的机会,他必定是准备了一份假地图,让这位公子哥偷到手,进献给将军,这么做无非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将军信以为真,真的去劫营,结果被姜成反将一军,又吃一次败仗,将军回到城里,把公子哥斩了,姜成送回京城的消息就是这位公子哥在河西港阵亡,对于他老爷子来说,也算是挽回了家里的名声。” 魏青顿了顿,看了一下杨洛的变化,发现杨洛这小子演技的确出色,真的是把那种震惊伤心地感觉艳演出来了,心中暗暗一笑,继续说道:“而另一种可能就是,将军看穿了这个计策,直接把公子哥斩了,那姜成传回洛阳的消息,依然是这位公子哥在河西港阵亡,那老爷子的脸面还是保住了,对于姜成他们来说,这没有损失,对于洛阳的那位老爷子来说,这么做根本没有坏处——就算有,那也只是没了一个儿子而已,毕竟,他也不在乎这个儿子。” “你,你胡说!”杨洛噙着眼泪瞪着魏青说道,“我才没有被利用,你在胡说!你胡说!” 魏青心里“哎哟”一声,我的乖乖,这小子演得怎么这么像,不去理他,继续对依奈说道:“所以将军,这就是在下的猜测了,当然也只是猜测而已,或许这一切都是真的,姜成可能真的疏漏了,让他偷到了地图,而魏军东营失火也的确是真的,也说不定呢将军。” 依奈被魏青这一番长篇大论搞得的确是有些懵了,但是设身处地的想想,好想真的有几分道理的样子,依奈一时无法做下决定,魏青则继续进言道:“将军,如果将军是怀疑在下的能力的话,在下敢保证一件事,请将军在城中多备干草,木屑,芦苇,来日战场之上,必有大用。” 依奈疑惑道:“哦?为何?” 魏青见依奈这个反应,自然知道他已经中了半计,便说道:“魏军今天夜里必定开闸放水,留下一片泥泞的洼地作为战场,这种地方,对于贵军的骑兵来说,不便展开冲锋,对姜成来说则是绝佳的地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六十九章坚守河西 依奈半信半疑地看着魏青,虽然还是不信任他,可至少杀心已经少了大半。依奈沉吟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城上看看,看好他们。” “喏。” 依奈让侍卫们看好魏青和杨洛两人,自己则是上了城楼,朝城外望去,待了一阵,果不其然,那洼地里的水已经放了许多出去,魏军果然在开闸放水,而那洼地的岸边上,还有许多魏军士兵正在淹死的匈奴士兵的尸体上摸索着,翻找着。 依奈仔细看着洼地里的情况,那水放了一半多,便不放了,看来魏军是打算流一些水,让它自然蒸发,留下一片泥泞。 而许多魏军士兵则是光着膀子,拿长戟勾着水里漂着的匈奴士兵的尸体,突然,一帮魏军士兵不知道勾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那是一具尸体,魏军士兵们兴奋地把它打捞上岸,随即便争夺起来。 “边让……” 依奈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隐隐作痛,那是主帅边让的尸体,不然魏军士兵不会这么兴奋。 依奈回到营帐中,魏青和杨洛还在那边等着,见到依奈回来,魏青便问道:“将军,魏军可有开闸放水?” 依奈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是放水了,不过没有放完。” 魏青又问道:“边让将军应该……已经阵亡了吧?” 依奈冷眼看向魏青,说道:“是,你说对了,我暂时不杀你们两个,但是这并不意外味着我会相信你们,把他们关起来!” “喏!” 魏青大声说道:“将军,无需等候单于的命令,单于是不会让你撤的,他一定要你坚守的!” 依奈回头怒目而视道:“把他们关起来!” “喏!”!%^* 侍卫们上前把魏青和杨洛两人扭绑到另外一个营帐去,两人被关在一起,虽然没有自由,但是都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一半。 边让的死讯当天晚上就被公布出来,诸营着实骚动了一阵。好在依奈及时采取措施及时弹压,才没酿成大乱。依奈宣布在唐古拉单于下达新的命令之前,全军都要听从他的调遣。他是监军,于是这个命令被毫无障碍地执行下去。 整个匈奴营帐当夜都严阵以待,依奈还撒出去大量斥候,去侦察魏军进一步的动静。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消息终于传回来了。 边让不是被淹死的,他在被水冲下马后,被姜成的亲兵侍卫队队长所杀,他如今边让的尸体已经被运往洛阳,即是邀功,也是鼓舞士气。边让的部队覆没之后,魏军也没有立刻趋向河西城,而是在河西港至西山之间建起一道由弓兵定点哨位与若干游骑构成的遮蔽线。匈奴军队的不少斥候都在这条线附近遭到狙杀。 好在魏军的机动能力还是不足,无法在黑夜里做到全线封锁,还是有几名匈奴军斥候闯了过去,给依奈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魏军新军主力从洛阳倾巢而出,直扑河西港而来。(!&^ 而与此同时,来自唐古拉单于的一封加急密信也交到了依奈手中。依奈展信一看,惊讶得眼珠都要掉出来。唐古拉单于给他的建议,居然和昨天魏青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依奈不敢多想,那么多事情被魏青预料中了,他可不敢再怠慢这人。于是依奈立马把密信揣好,亲自赶到魏青的杨洛的宿营大帐,忐忑不安地向魏青请教道:“先生昨日所说的话,我一晚上都没想通。还请先生教我。” 魏青见他主动来问,和杨洛相视一笑,知道这个关子算是卖出去了,问道:“敢问今日可是有新消息了?” 依奈连忙把魏军新军主力已经出发的的事告诉他,魏青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将军啊,你的大机遇,就在这里。” 他看到依奈还是一头雾水,继续说道:“我来问你,唐古拉单于指派大人和大人的一干袍泽为渡河先锋,所图者为何?” 依奈答道:“攻拔河西港,确保渡河无忧。” “那魏军为何围而不攻呢?”魏青又问道。 依奈迟疑道:“姜成的意思,自然是围城打援……” “不错!”魏青一拍几案,说道,“姜成真正关心的,不是小小的河西港,而是如何调动唐古拉单于,来一场大决战,以优势兵力一战而胜。边让将军这一败,看似魏军大胜,实则把魏军拖入尴尬境地,再无法龟缩在洛阳,只能驱军来攻河西港,而且一动必是倾巢而出——我问你,你们这里一万多人,能抵挡得住吗?” 依奈略算了算,回答说:“魏军在河西港外总兵力有十二万之众,我这里一万多人虽抵挡不住,坚守数日等到自军主力来援,不成问题。” 魏青摇摇头道:“将军您这就错了。如果你在河西港周围拼死抵挡,姜成最多象征性地打一下,然后赶在唐古拉单于的援军抵达前就撤回洛阳去了,但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拉长声调,依奈身体不由自主前倾,继续说道:“但如果将军你现在主动后撤,远离河西港,姜成又会如何呢?” 依奈现在完全被魏青牵着鼻子走,连声问如何。魏青身子往后一仰,双足微翘,说道:“河西港之围一解,唐古拉单于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尽快把河西港城内的军民辎重回迁北岸——这可走不快呀。” 依奈“啊”了一声,立刻全明白了。 他这一撤,无形之中把河西港当成一个包袱扔给唐古拉,唐古拉还不得不接。姜成就可以趁着自己背起包袱缓缓退往北岸的当儿,魏军主力便可迅速渡江,在黄河北岸之间的广袤平原形成一场决战。 依奈怀里揣的那封密信里,唐古拉的确说的和魏青论调差不多,但他行文匆匆,并未详加解说。如今听了魏青分剖,依奈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心悦诚服地伏地赞道:“先生智慧,深不可测。攻克洛阳,指日可待啊。” 魏青坦然受了他一拜,心中却一阵苦笑。这等谋略和眼光,他可没有。这一切说辞,都是他在临行之前与顾雎商议出来的。那天夜里,姜成和顾雎跟他一起推演了河西港之战的许多种可能,将魏军,匈奴军的每一步变化都解说得非常详尽。魏青那时候才知道,那些号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才谋士,大家只看到决胜千里的神奇,却不知道运筹帷幄背后要花费的心血。 顾雎告诉他,他无法提供详尽的计划,只是尽可能把出现的变化都说出来,具体如何运用,就只能靠魏青和杨洛自己了。 “放心好了,不会比在洛阳尚书台手下做事难多少。”顾雎这样说道,魏青一直不太理解,他到底是讽刺,还是另外又暗有所指。 洛阳。 皇城已被修葺一新,被大火焚尽的齐王府也开始重建。代理尚书令竟然手持文卷,慢慢踱着步子走进禁中。黄门侍郎一早恭候在那里,看到储君姜荣来了,恭敬地推开寝殿的殿门,请他进去,同时口中喊道:“尚书令姜荣觐见。” 姜荣和黄门侍郎对视一眼,都在淡淡地苦笑。他们都知道,天子如今不在这里,这些虚文无非是给外头人看的,虽然滑稽,却不能省略。 这段时间,洛阳特别平静。匈奴军队攻下河西港之后,洛阳城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减轻了许多。姜荣萧规曹随,继续按顾彻的老法子处理尚书台的政务,滴水不漏。而党争案中复起的那班臣子,除了偶尔上书要求拜见天子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毕竟当年党争一案,吴宽为首的强硬派已经身死,只有太学博士杨拓这个和稀泥的逃过一劫,剩下的硬骨头不多了。他努力摇摇头,把这些思绪都努力赶出脑海。与在前线鏖战的姜成相比,这些都是小事。尽管不喜欢姜成,可是现在如何把足够的兵员和补给送上前线,才是最重要的。他深吸一口气,踏进寝殿。在他面前,宁妃穿着全套宫装,跪坐在坐榻之上,光彩照人,只是眉宇间有几分寂寞。 姜荣伏在地上,执君臣之礼,宁妃挥挥宽袖,姜荣开口第一句便问道:“陛下可还安好?” “陛下甚好。”宁妃说道。 说着,宁妃微微侧头,身子前倾,唇边挑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弧线,问道:“是太子殿下在担心陛下吗?” 姜荣暗暗皱眉,心想愤懑不平道,这宁妃还真把姜成当接班人了! 姜荣叹了口气,说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我身为臣子,关心陛下是当然的了。” 宁妃笑道:“陛下身子硬朗得很,最近还在西苑骑马玩呢,身子骨比去年好多了。” 没等姜荣回应,她忽又轻声喟叹,说道:“不过太子殿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回到宫里,与陛下同进退。”她看姜荣脸色有点僵硬,又笑道,“说说而已,太子殿下别这么紧张。这点轻重,我还分得清楚。” 刚才还对陛下信心十足,现在却又担忧安危,女人的关心,真是矛盾。姜荣心想。 宁妃敛起笑意,把略显丰腴的身子挺直,她身材本就很高,这么一挺,对姜荣就成了居高临下的俯瞰。 “对了,听说最近燕王殿下的一干以吴昊为首的府人在城里四处游走,可还是为了聚儒之事?”宁妃问道。 姜荣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吴昊除了到处宣扬当年党争案被迫害,还有姜成力挽狂澜保住洛阳的事情外,一心一意只忙一件事,就是搞洛阳聚儒。这最初只是许负提议的,在姜成封王大典上一个小小的安抚手段,却被这位前尚书令吴宽之子抓住机会,大声嚷嚷,传书各地,拳打脚踢弄到了今日的局面。 宁妃看着姜荣的眼神带着一丝嘲讽,丝毫没有了在姜成面前的和善,说道:“哦,看来吴昊是打算把这次聚儒,搞成第二次白虎观啊,他的野心可不小啊。” 章帝建初四年,天下大儒群集在京城白虎观内,今文派与古文派展开了一场大辩论,最终核定了五经同异,由班固执笔写成《白虎通义》,成为儒学名典,影响深远。吴昊这一番举动若是成功,史书上恐怕会大大地书上一笔。 姜荣说道:“学问之议,有裨人心,乃是好事。可惜眼下南北岸战事紧,朝廷无余力顾及,只好辛苦吴少子一个人了。” 姜荣的意思很明白,你想玩可以自己去玩,我们不拦着,但绝不要指望朝廷给你什么襄助。宁妃其实对吴昊也很无奈,她不认为这种文人的耍嘴皮子能有什么实际用处,可吴昊却乐此不疲,大概是为了虚名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七十章梁王妃之名 于是宁妃便说道:“这些事情我们妇道人家不好参与,太子殿下您定便是。”算是表明了姜望的立场。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姜荣便告辞了。当他离开皇城返回尚书台时,却在门口看到一位出乎意料的访客。太学博士杨拓的女儿,杨雪荆钗素裙,满面愁容地等在门外,她看到姜荣过来,快步迎了上去,连声问道:“尚书令大人,可有许候大人的消息吗?” 姜荣变了变脸色,对于这种没什么权势的小女人,他可没有太多的耐心,于是边走边说道:“许候大人昨天负伤了,昨晚又设计水攻,几乎拿下了河西港,现在许候大人估计还在修养,杨姑娘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杨雪还是追着姜荣,一脸担忧地问道:“可是我听说许候大人伤得很严重。甚至不能领兵了。” 姜荣随口答道:“受伤了当然不能带兵打仗了,他又不是关云长,刮骨疗毒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的。” 杨雪努力跟上姜荣的步子,问道:“可是我听说,许候大人他——” 姜荣不耐烦地打住脚步,回过头来,不耐烦道:“既然杨姑娘你那么担心许候大人,杨姑娘何不直接去河西港找他呢?” “我——”杨雪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姜荣也觉得自己刚刚反应有点过头了,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杨姑娘知道的消息就是尚书台收到的消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隐瞒,从昨天到今天早上,河西港传回来的都是捷报,在下还很忙,先行一步了……”说完,姜荣便直接转身离去,只留下杨雪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果然有问题。” 正在这时,杨素从杨雪背后的胡同里走了出来,双手抱胸,看着姜荣离去的背影,说道。 杨雪这才回身去问杨素道:“堂姐,太子殿下有什么问题啊?” 杨素直直地盯着姜荣的背影。说道:“打了胜仗,他却一点都不开心,明明早上宫里发了捷报出去,尚书台却下令全城戒严,不得庆祝,妨碍军务者,论叛国同罪。” 杨雪却是说道:“可是,这些措施不是挺正常的吗?堂姐?” 杨素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昨晚看见了……” 杨雪不明白杨素的意思,疑惑地问道:“堂姐看见什么?”!%^* 杨素转头看向那朱雀大街,说道:“昨晚,就在这里,还是热热闹闹的集会,大家都在庆祝燕王殿下打了胜仗,挽救了大魏河山,你也知道吧。” 杨雪点点头,说道:“是啊,昨晚大家都很高兴呢,可是今天早上冷冷清清的……” 杨素转头说道:“我昨晚看见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在一起。” “啊?”杨雪明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杨素低眉看了周围一眼,附近都没有什么人,杨素便拉着杨雪在朱雀大街上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昨晚在这里,我看到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两人一起走,还一边走一边说话,虽然他们的装扮已经很朴素了,但我还是认得出他们两个的。”(!&^ 杨雪听了不由得张大了眼睛,奇异地问道:“可是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他们两个不是死敌吗?为什么会和和气气地一起走?” 杨素低声说道:“燕王殿下一战力往狂澜,说他对大魏有再造之恩都不为过,试问,一个皇子立下这种保卫,扭转乾坤的功劳,让他直接当皇帝都不过分……而燕王殿下的名望现在也的确已经压过了楚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两人了……” 杨雪讶异地问道:“姐姐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两个联手,要对燕王殿下下手吗?” “嗯,”杨素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陛下从小就不喜欢燕王殿下……我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但是据说……燕王殿下是因为长得像隐梁王才……” “隐梁王……他都已经死了十六年了啊……”杨雪对这个名字还是非常害怕的,朝廷下令过,任何人不得在公共场合提起这位梁王殿下,也不能去祭祀他,否则一律诛三族,甚至连他曾经的亲王身份,朝廷都不承认了,变作隐梁王,即虚假的意思。小时候杨雪就是曾经在家里提起过隐梁王三个字,被杨拓责罚一天都不许吃饭,所以杨雪对此印象非常深刻。 杨素点点头,说道:“陛下对隐梁王忌讳非常之深……” 杨雪左右看看,凑近了杨素,有些担忧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直呼隐梁王了,干脆就叫,他吧。” 杨素点头表示同意,说道:“陛下对他非常忌惮,也很仇恨……” 杨雪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杨素低声说道:“原本十六年前,夺嫡之争已经落下帷幕,陛下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在整个夺嫡过程中从来没有站过队,一直是保持中立,按理来说,陛下应该要趁势拉拢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处于什么原因,陛下那时候一直在打压他……” 杨雪想不明白,培养亲近自己的,拉拢摇摆不定的,安抚保持中立的,打击敌对阵营的,就算她不问政事,可这些事情她也是能理解的,于是好奇地问道:“可那是为什么呢?” 杨素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有听到我爹爹讲起过,那梁王……他的妻子,钟离秣,是个闻名中原的大美人,河内太守的女儿呢,陛下年轻的时候对她倾心不已……可是那时候陛下没有权势,那时候的隐太子为了拉拢他,于是便一手促成了他和钟离秣的婚事……那时候他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而且还是大魏唯一一位异姓亲王,才能出众,钟离秣也自然喜欢他,两人便欣然同意,成婚了……” 杨雪低声嘟囔道:“可是我看陛下也不像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啊……” 杨素这时候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姑姑……也就是宁妃娘娘……曾经也去过邺城沐休过数日……你知道……邺城是他的王府所在地,两人来往几次也是正常的……可是偏偏宁妃娘娘回洛阳以后,她便怀孕了,陛下疑心较重……自然是怀疑不已……而宁妃娘娘生下孩子后,也就是生下燕王殿下后,的确……燕王殿下眉宇之间的确长得和他有几分神似……陛下从此不喜宁妃娘娘和燕王殿下,宁妃娘娘也不去争辩,只是非常低调地在宫里做好自己的事情,十几年来没有什么起起落落,宫里的妃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她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宁妃娘娘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呢?”杨雪问道。 杨素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陛下不喜欢燕王殿下,从小时候就能看出来,别的皇子都是一生下来就封王了,而燕王殿下则是一直拖到现在,别的皇子五岁就出阁读书了,而燕王殿下一直等到八岁才出阁读书……甚至燕王殿下后来从军,陛下都没有来为他践行……所以我很担心,燕王殿下立下如此大的功劳,陛下会不会觉得功高震主……要对燕王殿下下手呢……如果真的要这样……又该怎么办……” 杨雪也不懂怎么办,她也不希望姜望会因此忌惮姜成,但是姜望的心思她们也不了解,两人只得一直这样默默地走着,回到了宁国府中。 河西港。 匈奴和大魏之间的中原大战,从一开始就为天下所瞩目。而在景臻十六年年的四月,这个战场上出现的古怪态势,却令许多围观的江湖策士们胡须捋断了一地。 先是匈奴军队的先锋大将乞儿哈率十万大军进逼河西港,意图趁势一举攻下洛阳,立下不世之功。可是都亭候许负却在战场之上居然莫名其妙地轻军而出,果断地抓住机会,在洛阳保卫战中中被许负亲手斩杀。随后,燕王姜成立刻亲率主力离开洛阳,进逼河西港,匈奴的残余部队曾经试图反攻,却都被一一击破,连连损失了数员大将。而唐古拉的大军,却还安然待在河北地,不动声色。双方这第一回合的落子,都有些飘忽。 从表面看,是魏军主力尽出,围住了河西港。只有少数敏锐之人才注意到,这两者的先后次序,其实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黄河岸边,十万多名匈奴军正徐徐沿河而东,队伍中间打着“元”与“桓”的旗号,朝着黄河渡口开去。他们对面的河西港城头已经飘起了黑烟,应该是河西港的守城监军依奈在焚烧资财辎重,看来依奈也是无心久守。 而河西港里,依奈和魏青并肩骑行,这让匈奴士兵们都大感疑惑,依奈居然跑去和一个降卒一路,居然还谈笑风生,让匈奴士兵们均大感意外。 关于魏青和杨洛两人的身份,魏青只告诉依奈他们两个人是从魏营逃出来投诚的,却隐瞒了自己是细作的事——他可没有那么蠢,一切都按着顾雎的安排稳稳当当地行进着。依奈经过昨晚的事情,看起来已经是有些信任魏青,他对杨洛那个纨绔子弟毫无兴趣,却对魏青的假身份“刘平”大感好奇。 “你可听过魏青?”依奈突然问道。 魏青一愣,此人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于是旋即答道:“这不是据说是那个天下第一刺客的名字吗?” 依奈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不,我说的魏青,不是那个刺客魏青,而是一种虫子。”他在虚空比画了几下,继续道,“听说过这个词没?” “一到夏季,我倒是少不得要喂几回虫子。”魏青笑着故意装傻,心生警惕,袖口的短剑已经慢慢滑了出来。 “魏青可不是什么温顺的虫子,它是一种毒蝎,只在我家乡北海——听过没,就是非常非常北的地方,有个海,这魏青就在北海附近——寻常蝎子只有三对足,而魏青却有四对足,再算上两只大螯,又叫作全蝎,毒性甚猛,每年都要蜇死好多人。” 魏青听了便好笑道:“那干吗叫魏青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