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寒》 正文 第1章 序章 百万旌旗踏古都 天,一望过去满是湛蓝,白云朵朵漂浮在天上;阳光照射在荒芜的土地上,荒凉而燥热的土地。 一座雄伟浩大的城池孤零零地矗立在千里荒芜的土地上,方圆千里内再无其它建筑;但此时却有千军万马围住了孤城,重重叠叠的军队围在城池周围,其中夹杂着无数的旌旗,遮天蔽日般笼住城池;军队呈圆环状围住城池,在南门护城河外,为首的军伍前方插着二十八杆红色大旗,旗帜在漫天风沙中烈烈作响,阳光照向旗面上金色的大字,“裴”“孟”“佟”等二十八个大字金光闪烁,竟无一不是中云大姓! 军伍阵列靠前的是全身包裹着黑色甲胄的骑兵,纷纷持长矛而停马,头上红缨纷飞,足足有二十万骑兵。二十万匹战马不时打着响鼻,装备着黑铁的马蹄铿锵作响,令人生畏。紧随其后的是蓝白相间盔甲的步兵,步兵手握长刀,如一株株胡杨般肃立,阳光照过刀身,闪起漫天白光,照在城池墙壁上,宛若无声的威胁。 而望向城池之上,只零零散散地站立着为数不多的卫兵,只有城墙口的士兵持戈静立,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几个人,为首那人身着白色甲胄,脚踩疾缎靴,右手紧握三尺长剑,两颊颧骨突起,鹰钩般的鼻梁更添几分桀骜,散乱的黑发被一顶紫金飞羽冠束住;他孤傲地站立在城头,左手轻抚长剑,冷笑一声,对着城下千军万马开口道:“如今,北有关外贼人秣兵南下,云漠c陇山c源州三地更有凶兽横行,海境外倭寇已铁锁横江;可诸位,堂堂七尺,百万旌旗,想的是取朕而代之,今日柱梁国破了,那这中云十三州,又将如何置之?”说到最后,男子握剑指向城下,目中满是不屑。 城下百万军队沉默片刻,便看见一个灰袍男子一合手中折扇,纵马跃出行列,拱手道:“陛下此言差矣,细数柱梁立国二十年来,外有强敌环饲,边关兵祸日日可见;内有门阀豪强,天怒人怨夜夜可闻。究其原因,当然是陛下你滥用奸臣,好大喜功!我等揭竿而起,志同道合之人又何止这百万旌旗?柱梁国破,乾坤新立,到时才是太平盛世!” 男子低下头笑了两声,道:“诸位无一不是一方人杰,可惜尔等号称二十八路反王,百万男儿,却无人能称帝。”说到这,男子多了几分怅然,自语道:“朕立国二十年来,所作所为从未愧对黎生;柱梁今日国亡,终究是走了历史的老路。” 城下另一个灰甲将军跃马出列,狂笑道:“陛下不死,我等终究为臣为民;今日只消陛下死去,有德者自然拾冠登皇,再续正统。” 城上男子倒是笑了,摆手道:“朕命数将尽,死不足惜。只是这天下江山,黎民苍生,却是不能交由你们这些莽夫来治理的。”说罢,男子手往怀中一摸,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四方状玉玺,横四面分别刻着青龙c白虎c朱雀c玄武四象,上一面刻着“为修为德”四字,男子左手往玉玺上一拍,只见土黄色的光芒闪起,接着便看见玉玺碎成数十块漂浮在空中,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去吧。”接着便看见那数十块玉玺碎片化作数十道流光冲了出去,四散着冲破天际,飞向偌大的中云十三州。 城下人见状,顿时哗动起来,刀兵铿锵作响,仿佛百万战士马上就要攻破城池;那灰甲将军双拳紧握,满脸愤怒,大声喝问道:“皇帝老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以为没有王玺上的国运,我们就做不了皇帝了?” 男子并不理会,这时他周围另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怀抱一个婴儿,婴儿五官精致,小拳头一直挥舞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透着好奇,妇人将婴儿递给男子,脸上强撑着微笑,婴儿看见母亲的微笑,也开心地挥着手。男子接过婴儿,将长剑轻轻放在婴儿背上,只见长剑浮现出白光,接着白光消去,长剑隐入脊梁。 男子将婴儿递给身后一个白衣男子,躬身道:“有劳先生了。” 那白衣男子神色悲痛,对着妇人和男子道:“定不负陛下与皇后所托。” 妇人毅然扭过头去,闭上眼眸,不再看着自己的孩子,满脸伤感。白衣男子小心地抱住婴儿,转身而去,化作一道白虹冲过天际,一时间城外竟无人前去阻止。 男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向稍显冷清的孤城,运足气力,道:“三个月来,叛军势力渐涨,朕惶惶如丧家之犬,柱梁三百座城池,朕只剩这最后一座陪都了。尔等原本有机会离去,也应该离去,这柱梁留朕一人陪葬足矣。但朕未曾想到亡路之际,还有这么多肱骨忠臣陪着。小时候的教书先生曾告诉朕,这人,活百年,要么万人敬仰,要么流芳百世,朕也算是受过敬仰,流芳谈不上,估计会被记成亡国之君,憎恶万年,就是希望不要被鞭骨扬灰,那可真是没面子。”说到这,城池中传来一阵笑声,同时夹杂着战甲碰撞的声音,似乎城中亦有千军万马。 男子继续道:“朕没法许你们一个锦绣前程来受人敬仰,因为我们如今已自身难保。朕也无法让你们为史官所记而青史留名,因为败者无言。但朕把这柱梁王朝最后的荣光托付给你们,今日尔等皆是柱梁王朝的柱国,皆是死当谥文正的肱骨之臣!柱梁会破国,但国魂永存,来吧!让这百万旌旗看看,什么叫柱梁,什么叫天地之柱,国之脊梁!” 男子转身看向城下千军万马,神色肃穆,一整衣冠,喝道:“来吧,送朕的柱梁王朝上路!” 城池南门缓缓打开,城内千军万马头绑白条,举刀迈出,义无反顾走向死亡;场外百万旌旗烈烈作响,战马奔腾,如胜利的骑士走向高台。 血与火纷飞,刀与剑纵贯,城下千军万马,城上柱梁遗臣;王子皇孙举刀跃马,静立城头,文臣武官身着甲胄,紧随其后。 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忽归! 此日,柱梁国破,国都颜京被屠城,城头血色十年不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云诡(七) 易翎看见谢星此时一脸猜疑,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奇怪的神色,再想到自己刚刚提及了俞仙榭,忽然明白了什么,拍了拍谢星的肩膀,坚定道:“别乱想,我相信俞大哥。” 谢星被他一拍,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了看他,跟他一时间对上了眼神,只看见了易翎眼神中的坚定与清澈,虽然不明白这个易翎哪里来的信任,但还是不由得道:“好,不乱想。可是如果只有俞公子知道,那到底这个行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说到这里,易翎也默然了。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谢星道:“羽毛,你会不会觉得。方才在仓一山,在第一驿站,那里有些奇怪吗?” 易翎闻言,歪歪头,想了起来。按理说仓一山是沧周山脉上的一个驿站,而且是出了姜都附近大繁华之地,与茫茫沧周山脉相连接的第一个驿站;不可能那般荒凉的。而按照那个周仰芃说的,仓一山驿站之所以荒凉,是因为前线战事开启了。白郦军把这个驿站的所有物资带走了,而其他驿站的留守人员就去第二驿站进行补给。这初听起来似乎也对,但是此时两人细想起来,却觉得有些荒谬了。 首先是只有周仰芃一人留守,这明显就不对,他说他是个灶兵,但是既然这仓一山驿站这般偏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年轻的灶兵呢?若是个老兵子,那反倒才对劲。其次是周仰芃说的,其他人都去第二驿站补充物资了,这更加不符合常理。前线既然开始了,那么第二驿站往沧周边境过去,哪里还能补充到物资?要补充物资,不是应该回姜都c荀城等繁华大都进行补充才对吗?更何况,只留下周仰芃一人留守,更加荒谬,他一个小灶兵,怎么做好驿站往来的交接? 当真是越想越奇怪,两人把各自的想法一提,拼凑出一番推测来。谢星想得比较多,继续道:“而且,我们刚离开仓一山驿站,就遇到埋伏了。这不得不让人觉得这仓一山驿站,有问题。” 易翎眉头微微紧着,道:“那照你说的,这个周仰芃,会是什么人?” 谢星想了想,道:“这个还不好说。但是方才截杀我们那人也说了,就是不想让我们出使到百城部。而如果我们原来的路线已经被人提前知道了,那么这一路,只怕是危险重重。” 易翎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要按计划走了,另寻它径?” 谢星却不回答,反而问道:“羽毛,你跟我说说,我们队伍里这另外的八个人,是什么来历。” 易翎心下一惊,心想这谢星星莫不是怀疑到自己人身上了?但还是压低声音道:“王自良和王世逢两位大哥,是俞大哥找来的人,而且临行前一天陛下还找我谈过话,说这两个是以前肃匡军的旧人,足以信任。另外六个,是从白郦军挑出来的,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 谢星点了点头,道:“这个暂且不想。我现在怕的是,这第二驿站,第三c第四驿站,还能不能去?要不要去?” 易翎看了看谢星,又低头想了想,却是点头道:“去!为何不去!我倒是要看看,我堂堂沧周国境,谁人敢对这边关驿站动手脚!” 易翎此话说得铿锵有力,整个人透出一股自信的气息。谢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是拍拍易翎的肩膀。 连绵起伏的山中传来簌簌的树叶吹动的声音,一行人无言以对。然而此时还这是三更,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也没别的办法,依旧得继续休息。当下易翎就安排好众人的值班顺序,其余人便利索地靠下休息了。 远方去往边关方向的地方,阴沉沉地的天空下掩盖着层层漆黑的密林,谢星入睡前往那边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林木之中,浩瀚的山脉之中,仿佛是一张巨大的虎口,即将把众人吞进去一般。 “羽毛啊,说起来你跟魏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天蒙蒙亮,谢星一行人便已经上马出发了。谢星和易翎两人依旧在前方并排行进,赶路有些无趣,谢星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八卦问题。 听到谢星的问话,易翎先是一愣,眼神忽地有些朦胧了,似乎是想起了那魏芷姑娘的笑颜。过了一会儿,易翎才悠悠一叹,看着谢星道:“谢星星,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我觉得你很合我眼缘。那,你算是我的朋友吗?” 谢星拉着缰绳的手一停,脑海中莫名地出现了第一次见到易翎的场景。那天的易翎,仅仅跟谢星只是初识,就带他到姜都,给他安排住宿,还带他逛城。在设计抓刺客的事情上,易翎更是无视那所谓的佟家权势,说抓就抓;在袖纷楼上,对于魏芷也是敢爱敢恨。这样的易翎,如何教自己不生出相近之意呢?谢星早就把易翎当做自己在沧周的第一个朋友了。 想到这,谢星坚定道:“那当然了,我们就是朋友。” 易翎顿时嘻嘻一笑,大力拍了谢星的肩膀,道:“谁是你朋友了!你这个被人贩子拐卖来的苦孩子,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勉强带你。” 被人贩子拐卖?这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易翎说的吗?谢星顿时笑了笑。 易翎又拉着马儿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远方天空渐渐升起的太阳,过了好一会儿才失神道:“我出生的时候是难产,我娘为了生我,气血大伤,险些死去。但那个时候永汶书院的温恒亭温先生路过,看中了刚出生的我,并告知了我爹妈他的身份,表示想带我到永汶书院。我家里穷,家在穷山恶水中,爹娘平日饭都吃不饱。有了我生活只会更艰难,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会同意,也只能同意,不然只怕我会夭折。当然了,我娘还是喂了我几个月的奶水,才让温先生带了我离开。 永汶书院里的日子很好,我吃得好,睡得足,还能学文学武。为此我很感谢温先生。等到我长大了,温先生也就慢慢告诉了我的家世。可我那会还小,懵懵懂懂的,在永汶书院里又住得那么开心,对父母也没有印象,因此也就没有回去看到他们。直到我十二岁了才第一次回家见到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自己不是孤儿,原来自己也是有父母的。” 说到这里,易翎右手抬起,在自己脸上抹了抹。谢星在他背后跟着,一时间也没看出易翎是怎么了。 “可我终究才十二岁,又懂什么呢?温先生想让我爹妈到姜都去生活,他们却不愿意,生怕这样安排会影响到我。甚至温先生给他们钱,他们也不拿,反而是跟温先生说,这些钱拿去给我自己用。温先生那时跟我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所以他们才会让我跟着温先生去永汶书院,可我那时不懂。后来我们回去了。温先生说我还小,等我长大些,再接他们去姜都也可以。我对爹妈的印象不深,感情自然也还没有那般深厚。因此也就懵懵懂懂地听从温先生的话。 可是等到十六岁那年。” 谢星正听得入神,却没想到易翎说到这里时,语气变得深沉了,沉得,如同一片深渊。 “那天我像往年一样回家去看爹妈,但是我刚到达那个山村,就感觉到不对劲。在村口处停着十几匹马黑马,那些黑马脖下有些还挂着刀剑。我不敢再多想,径直回了家。” “可当我到家门口时,” 易翎说到这里时,双手猛地攥紧了马绳,眼神中竟然出现了一丝狰狞,“一群人拿着刀逼近了我家,我爹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腰间被人砍了好几刀。而我娘,哭喊着举着家中的砍柴斧,一步步往里屋退去,在她身后,却还护着另一个女子,一个约摸跟我同龄的女子。那个人,就是魏芷。” 易翎语气平静了下来,紧握缰绳的双手也缓缓放松,此时前方的骄阳已经升起,一轮日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格外耀眼。只听他继续道:“那些人看见我,顿时有些紧张了,可能是害怕他们已经暴露。他们留下几个人继续向里屋进去,而剩余的人全都向我过来了。然后我便把他们全杀了。可是我娘却在混乱中被人用刀背砸了头,后来我带她回永汶书院医治,伤口治好了,却没有醒过来。医师说她脑部受创,淤血成块,加之经脉受损,需要慢慢调理。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易翎说话时很平淡,仿佛诉说的是一段普通的故事,但故事道来时,却透着一股冰凉。然而易翎接下来语调一转,语气又回归自然,只听他道:“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见魏芷了。后来报案以后,她就去了姜都,也来看望过我娘几次。据她说,那伙人是来追杀她的,她的随从都死了,而恰巧到了我爹妈的村子里。我爹妈收留了她,这才有了那样的惨祸。再后来魏芷就去了长雪街,成了袖纷楼的大行首,名动姜都。对于她的身世和背景,以及为什么被人追杀这些问题,我从来没问过。后来她也不时请人来给我娘化淤医疗,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只是没想到,尽是我一厢情愿了。” 说到这里,易翎微微叹了口气,透出一股惆怅,透出少年失恋的苦涩,又隐隐夹杂着对家庭祸事的悲切。 谢星早已听得失神了,原本只是好奇地想问问易翎和魏芷的感情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也没想到易翎的身世竟然这般曲折。只是十六岁的易翎,如何得以一人杀死十数人呢?不过谢星倒是没有问出来,只是跃马上前,拍了拍易翎的肩膀,以示宽慰。 易翎看了看谢星,笑了一下,转开话题道:“其实魏芷的身世还真是神秘。枔儿就跟我说过,魏芷贴身的玉佩和发簪,都是前朝柱梁上流世族所用的。而魏芷所擅长的几曲歌舞,亦是当年柱梁的皇家乐舞。姜都不少人也都猜测她是当年柱梁某位皇室留下的孤女,但柱梁王朝早已灰飞烟灭,如今也只能独居在长雪街上了。” 谢星也附和道:“谁能想到呢?柱梁王朝,那么鼎盛的一个王朝,竟也是说灭就灭。中云十三州转眼易主,昔日皇族沦落长雪街。不过不是还有北胄君王孟知焦吗?他不是一向以柱梁遗军自称吗,那看来柱梁王朝倒也不能完全说是灰飞烟灭吧。” 没想到易翎听到这个,却是冷笑了几声,道:“那个云北刀王?他若还是所谓的柱梁遗臣,这二十年就不会无所作为了。在我看来,如今的孟君王,也只不过是自己北胄的孟君王了。” 谢星却是听得困惑了,北胄立国时自称柱梁北境,尚有甲胄;自称是柱梁遗臣,后来更是在数年之内从各路反王手中抢夺下五州之地。而且二十年来也从未自立为王,从来都是以柱梁镇关使自居。在中云向来有忠臣之名,更有无数文人墨客以他为本,写就无数故事。可这样的人,在易翎看来,却有些不屑。到底是易翎对他有意见,还是易翎身为沧周府员c永汶子弟,知道不为人知的事情? 谢星还没来得及问出来,那易翎却是已经跃马前去,朝着前方太阳升起的方向驰骋而去。而后方众人也开始缓缓加速,因为,下一座山的山道,已然映入眼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海祸 青澜国东面临海,常设其七十镇海台遥遥相望,以此抵御海外贼寇。 一座镇海台旁,千里碧波下,金色的波光粼粼闪烁,偶尔泛起的鱼儿自顾吐泡,忽然鱼儿全都低头入水,便看见远远地一艘青色大船行驶在海面上,带起一阵阵波涛。 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子站在空旷的甲板上,这少年身型削瘦,眉目间仍带稚气,穿着一身朴素的黑白相间的衣裳,与他那略显黝黑的肤色倒是相适合;少年男子歪着头看了看海天一色的空阔,好似自言自语般道:“这沧周国当真那么好玩吗?” “那当然了。姜都号称天下秀都,向来是三教九流c奇珍淫技汇聚之地,这次去更恰逢周王封禅,肯定会热闹无比。”另一道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少年身后,十分瘦弱,一身灰色锦缎袍,头束紫罗巾,脸颊两侧鬓若刀裁,脸色略显苍白,倒是目光如炬,稍显精神。 正说话间,天色忽地暗下来,一层层乌云铺天盖地而来,倒映在海面上满是漆黑,两人只看见远处波浪聚拢,聚成一道高十几丈的水柱;但更惊奇的是,波浪之下,隐约有一道人影闪动,那人双手各持一刀,在波浪中翻涌;而待水柱冲天,便看见一道巨大黑影浮现。那是一个长约百丈的巨大生物,外形如鱼,硕大的鱼头带着一对马车大小的漆黑眼瞳,尾巴长约十丈,并带着无数的倒刺。这鱼又潜入海中,那被追着的人便趁机踩在海面上,借力一跃,向少年所在的方向赶来。 突然海面骤降,呈螺旋状聚拢,一道巨尾如重锤般砸向那人,那人正踏在海面上,避无可避间举刀想抵住,只听彭地一声,那人被狠狠锤飞,带着鲜血重重地落在甲板上。那鱼缓缓转过眼睛,一对漆黑瞳孔盯着这艘青色大船,收拢尾巴又潜入水,但海面已缓缓颤动起来。 中年男子此时已紧缩眉头,走上前扶起那吐血的男子,看见他的面孔,失声道:“冬旭生?” 那人一边咳着一边坐了起来,望向远处不停颤动的海面,沉重道:“是雍频大鲲。” 中年男子霍然变色,急道:“怎么可能!溟池的海眼不可能满!” 被称为冬旭生的男子苦笑道:“我跟霍北康又去溟池了,没想到这头大鲲就跟在烛龙身后。它已经追了我九千里海路,已搅得我风曳国民不聊生;先生,只有你能治它了,再不治治它,只怕不单关外,连中云十三州也要动乱了。”说到最后,这冬旭生又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刀,神色刚毅。 中年男子怒道:“早跟你们说过天下六凶不能碰,你们为什么还执意去?如今弄成这样,哼!我能怎么治?” 刚说罢,中年男子又叹气道:“普天之下,除了十位遥仙,谁能打得过天下六凶。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就在这时,只见身下的大船一阵动荡,竟是整个海面翻滚起来,接着便看见十丈之外一个硕大的黑色鱼头缓缓浮出,一对巨大的眼眸透出凶狠的光芒,即是刚刚的那头雍频大鲲!雍频大鲲侧身甩起巨大的尾巴,那带着无数倒刺的巨尾便卷起惊涛骇浪,直扑向三人身下的大船! 大船受海浪所激,霎时前后起伏起来,那冬旭生双手重新握住双刀,直直跃向雍频大鲲,身形晃动站在大鲲头上,冬旭生左手握刀插下,同时调动气海,全身内力集于右手,右手握黑刀再度劈下,但却劈向了左手那把刀,“锵”地一声震动起来,只见两刀重叠,白光涌入,刀锋直直刺入大鲲,溢出惊天杀气。 谁料那雍频大鲲周身蓝色光芒浮现,那刀锋竟然刺不进去,刀尖往下一弯,竟险些折断。同时那大鲲受此一击,顿时怒吼起来,尾巴上的倒刺蹭蹭直立,大鲲仰头怒叫,只见天色骤变,天空中的云朵聚拢,其中夹杂着无数惊雷,带着滔天大雨泼倒下来,这大鲲竟有通天地道法之能! 这时一直沉默的少年对着中年人道:“师父,这头凶兽已破命境,只怕十大遥仙也治不了啦。” 中年男子摇头苦笑,道:“这一天总该来的。” 说罢,只见男子双手合印,顿时激荡起周围海浪,波涛沸腾,男子双袖一挥,顿时从他袖口飞出四杠赤色小琪,他双手在空中虚点,四杠赤旗迅速落下,成四方状在他周身漂浮着,受惊涛骇浪所激猎猎作响。 男子看向雍频大鲲,右手虚招,四杆赤旗飞了起来,排成一行列在男子身前,接着直直冲向雍频大鲲,那大鲲眼眸漆黑,直勾勾地盯着飞来的赤旗,便忽然地天空中惊雷炸响,一道电光闪下,四杆赤旗顿时炸裂。男子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好几步。 那雍频大鲲庞大的身躯缓缓一转,侧向左侧,顿时周身浮现出长刺,冬旭生一惊,左手持刀一撑,借力跃回大船,向中年男子看去,两人皆是苦笑,感到十分棘手。 那雍频大鲲却毫不留情,继续甩尾,那充满倒刺的巨尾带着海浪砸向大船,“咚”地一声,船身左侧被砸开一个大洞,无数海水灌入,大船缓缓下沉,三人皆是一惊,冬旭生右手挥刀,呈削状劈向甲板,木屑纷飞间几块大木板落下,漂浮在水上。 不一会儿,大船便已沉入海里,三人只好纷纷就着那木板勉强稳住身体。木板浮浮沉沉,波涛不止,头顶更有天雷滚滚,中年男子脸色凝重,身边的少年全身湿透,趴在木板上,吃力地支撑着。冬旭生看向中年男子,轻声问道:“先生,当真没有办法吗?” 中年男子一脸犹豫,迟疑道:“我若兵解一身遁甲,收拾它自然够了。” 这时一旁的少年突然喊道:“师父,不行!凭什么别人惹出来的祸事,要你来送葬?” 中年男子还未来得及说话,雍频大鲲忽然向着三人缓缓游来,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三人吃进去一般。那冬旭生心下一怒,冷哼一声,脚踩木板,提刀再上;左手那薄如蝉翼的白刀已然不见,只剩右手紧握黑色重刀,浑身气海荡漾,宛如一头猛虎般冲向那血盆大口,同时右手翻腕转刀,带起翻云滚龙的刀气,刀气缠绕着手中黑色重刀,冬旭生整个人如旋风般挥刀斩去,当真是冲天刀气透满堂! 一旁的少年攥紧拳头,面露喜色,看这冬旭生的气势,似乎能制服这头凶兽;但一旁的中年男子却神色严肃,左手抓紧了衣襟。果然,只见那大鲲猛地闭上大嘴,霎时间天地寂静,海浪缓缓平静下来,口中不再发出半点声响;一旁的少年瞪大了双眼,一脸吃惊,难以相信刚刚还神功盖世的冬旭生就这样被吃掉了。 短短数息之间,海与天归于平静,但片刻之后,只见雍频大鲲又猛然张开大口,一股巨大澎湃的气浪冲了出来,磅礴的海浪从它口中吐出,冬旭生被气浪冲出,四肢僵硬,双目紧闭,七窍尽皆流出血迹,整个人浮在海面上,气息微弱,宛若尸体。 中年男子脸色骤变,这时那雍频大鲲又再度缓缓张开大嘴,汹涌的浪花哗啦啦地流入它的大口,两人所在的木板来回摇晃,随那海浪即将进入大鲲的嘴巴。 头上天雷依旧滚滚,浓厚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乌云聚拢,身边波涛一浪盖过一浪,少年面如死灰,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内心十分害怕。中年男子看了看仿佛死尸的冬旭生,又看了看身边十分紧张害怕的少年,眼前那步步逼来的黑色深渊更是令人几乎窒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苦涩与不甘,右手紧握住,又放开,又再度紧握,这次重重砸在木板上,身形跃起。 中年男子跃起落在大鲲头顶,右手放在腰间,只见白光闪动,一个巴掌大小的八方罗盘出现,罗盘正中央又是一个圆形转针,中年男子双手捧住罗盘,身形压下,对着天空深深一拜,同时双手结印,便看见一道又一道的金色符文带出,围绕在罗盘上,将罗盘层层环绕住,顿时那罗盘变成了一个金色盘,中年男子紧紧看着罗盘,缓缓将其放在胸前,就看见那罗盘竟融入他的胸口,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脸上毫无血色。 就在这时,只见天空上乌云突然变得更多,轰隆隆地雷声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忽然雷光闪过,一道天雷劈下,直直劈在了中年男子的胸口,那男子脸色痛苦,右手捂住胸口,整个人气息猛地强烈起来。他缓缓调动气海,整个人竟脚不沾地地漂浮在海面上,平静地望着那头雍频大鲲。大鲲这时倒闭上大口了,谨慎地与中年男子对峙着,一人一兽便这样对视着。 倒是中年男子先有了反应,只见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笑道:“星儿,想必我们师徒的缘分今日便到头了。从今往后,一个人在这世上,只是要一切小心,一切保重。” 少年只觉得胸口一颤,仿佛心口出被人抽去了什么一般,咬着牙道:“师父,你还要带我去治病的,我不让你死,凭什么要你兵解法门来送葬,凭什么!” 中年男子依旧一笑,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凭什么。”说罢,中年男子神色一正,双手结印,轻声吐道:“天道,无距。”接着手中法印飞到少年身上,将他笼罩住,便看见一个白色的光团带着少年急速远去,不一会儿便消逝在海平面上。 中年男子做完这些后,转头看向雍频大鲲,神情严肃,浑身气机调动,只见方才那数杆赤色小旗又再度出现,悬在他左手边,而右手边,却是一个尖利而微小的银白色弓箭头,身前又有一个约五寸长的长剑剑柄;中年男子再度结印,只见胸口处的罗盘缓缓浮出,霎时天上惊雷炸响,轰隆隆毫不停歇,男子看着雍频大鲲,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乃命兽,又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斩杀的?只好让你活在这东海里了。天道,永镇!” 话音刚落,只见中年男子身前的罗盘c赤旗c箭头c剑柄全部飞起来,呈四方状飞到大鲲头顶,接着猛然落下,四个物件宛若一张大网狠狠罩下,夹带着无比的威压镇下,那雍频大鲲仿佛被砸到一般,咆哮着哀嚎起来,那若鸟若鱼的嘶鸣声在天地间穿透,直荡得海浪翻涌起来;但那四物并不停下,而是依旧有力地缓缓压下,那大鲲就像被人强按着头一般,一点点地低下头去,硕大的躯体慢慢潜入水中。那大鲲犹自不甘,猛地甩开巨尾,同时双眼盯紧中年男子,果然一如先前,依旧天雷滚下,射向中年男子,那男子却右手虚托,继而翻腕一挥,便看见天雷转向大鲲,劈下它的尾巴。 大鲲不甘的哀嚎依旧响着,但身躯已缓缓沉下,带着汹涌澎湃的东海巨浪慢慢退去,最后只看见一对漆黑如墨的硕大眼眸缓缓消失在海面上。那四个物件也同时沉入海底,海面重归平静;中年男子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那血竟然夹着黑色! “先生,我等惹出来的祸事,竟由你舍命来解决,实在羞愧。”这时冬旭生悠悠醒来,勉强撑着浮在海上,脸色苍白。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道:“总该来的,也躲不开去,我的命数在今年也该完啦。倒是你,贵为风曳大汗,却活不过不惑之年,可会痛心?” 那冬旭生脸色微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知道?” 中年男子淡然道:“我兵解一身遁甲,此时犹胜遥仙,天地间有何不能推演?” 冬旭生不再说话,想起自己那不足四十载的寿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中年男子静默片刻,忽然道:“我倒是有一法,可解大汗寿命之难。” 冬旭生猛然抬头,眼中透出惊疑,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沉声道:“请先生救我。” 中年男子温和地一笑,道:“那我可得和大汗做一笔交易了。” 半个时辰之后,中年男子化作白雾,渐渐消失,仅留下一件白衣掉落在海中,冬旭生游过去捡起白衣,一脸戚然。与此同时,天上乌云亦缓缓散去,方才惊涛骇浪的东海此时已归于平静;远远望去,唯有大船的残骸依旧浮在海上,被海水浸透,被时间浸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易翎 中云有多大? 浩浩中云十三州,呈南北向分布,南北纵贯长达万里,其中又以沧周一国裂土最广,坐拥四州之地,分别是宁州c允州c攸州c腾州。 攸州东部临海,海岸边多官道,纵横分布,因为官马道以西便是沧周都城,姜都。 日光高照,天空湛蓝,攸州东部海面平静,只见一道人影慢慢地走上陆地,半身湿透,约摸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在阳光照耀下略显黝黑此时的他却是一脸悲怆。 少年失魂落魄地走向陆上,脑海中满是中年男子那温和的笑意,以及他最后自己离去时留下的“去姜都吧,那里有你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我想也肯定有人能医好你,一定要保重。” 想到这,少年胸口一抽,猛地就啜泣起来,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碎了,一边强拖着身子走路,一边哭道:“凭什么啊,别人惹的祸事,为什么让你去兵解,去送葬。我不想你死啊!你还要带我去看病的啊!” 少年边走边哭,哭声在空旷的平地上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一地沙鸥。 “吵死人了,哭什么哭,男子汉不准哭!”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少年循声望去,只看见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踱步而来,坐在马上的是一名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身着红色锦衣,与座下烈马浑然一体;头顶罗霞巾,巾下脸庞充满英气,如鹰般高挺的鼻梁,剑眉斜飞却添了几分风流,腰间的白玉带上系着一块圆形玉环,端的是一副富家子弟样子。 红衣少年纵马前来,大咧咧地问道:“哭什么哭,被人打了?叫声哥,哥帮你报仇去。” 少年闻言一愣,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啜泣了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答话。 红衣少年突然微微皱眉,道:“不对,你一个人出现在这攸州东境,着装又非我沧周装束。肯定是被人贩子拐卖了!岂有此理,我堂堂沧周大国,怎么还会有这种事。你跟我说,我帮你去讨回公道!” 少年再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泪一时也不再流下,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认真道:“我叫谢星,是青澜国人。我没被人打,也不是被拐卖的。” 红衣少年一时有点尴尬,道:“额,那你还哭什么哭,烦不烦?” 谢星顿时又想起伤心事,默然不语,摇了摇头,便一个人往前走去。 红衣少年顿时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感到十分懊恼,纵马上前,道:“你一个人初次来沧周,肯定人生地不熟的。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谢星顿时心生警惕,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热心,该不是要贪图我什么吧。当下便开口回绝道:“我只是到处走走,就不需劳烦公子你了。” 红衣少年一愣,随即嘀咕道:“居然还有人会拒绝我这样的帅哥,真是可恨。算了算了,那我自己走了,姜都还有多少漂亮女孩等着我呢。” 谢星闻言心下一动,师父送自己离开前留下的话不就是让自己去姜都吗,自己如今初至沧周国,想一个人去姜都,难度可实在是大。倒不如找个人带着同去。想到这里,谢星便又拱手道:“听闻姜都是天下秀都,其繁华在中云城池中屈指可数。我也挺想去看看的,不如我们结伴前去,如何?” 红衣少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作势要骑马离去,道:“某人不是不劳烦我吗?现在想我带路了?求我啊!” 谢星苦笑了一声,道:“这个呢,其实。” “快求我啊。” 半个时辰后,攸州东镜官马道上,只见一匹红色烈马驮着一个红衣少年,慢吞吞地走着,身后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男子。 “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衣着朴素的少年忽然问道。 “我姓易,单名翎。” “易翎,你要去姜都干嘛?”谢星若有所思道。 易翎斜着头,道:“你自己不是说姜都是天下秀都,那我也去逛一逛,不行啊!” 谢星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继续沉默而无力地赶路。 还没过一会儿,那易翎又叫了起来:“我说这话你也信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的啊!” 谢星盯着易翎,忽然笑了起来,心里的忧伤一时间也淡了几分,道:“我说过我信了吗?反正你肯定会自己跟我说的。” 易翎顿时一怒,扬起马鞭向前而去,谢星也不恼,经过刚才大半个时辰的相处, 他看出这个易翎生性贪玩,活泼好动,最喜欢别人搭他的台,所以待会肯定会自己回来的。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一小会儿,那易翎便回来了,一脸郁闷,对着谢星翻白眼,道:“我跟你这种找乐子游山玩水的年轻人怎么会一样,我这次出行,可是有大任务的。”说罢,一脸严肃地盯着谢星。 谢星也看着他,瞪着眼睛配合他道:“什么大任务?” 易翎轻轻叹了口气,道:“一般人我是不告诉他的好吗。看你有心了解,我就跟你讲一下。姜都半个月后有一件大事发生,你这总知道是什么吧。” 谢星一脸茫然地摇头,他跟随师父出来确实是要去姜都,但仅仅是去治病的,对于姜都的大事,他确实不知道。 易翎哼了一声,道:“半个月后,就是我们沧周 国君封禅的日子。所以自然,不少他国使节来观礼,北胄国由郡主带团出使,可就在临近姜都百里的时候,使节团遭人袭击,北胄郡主至今昏迷不醒。我这次出来就是来巡查现场,前几天查到一个疑犯,追了他好久,没想到到这边的时候跟丢了,我也只好先回姜都了。” 谢星听得一阵惊讶,北胄国与沧周国接壤,南北相接,北胄人身形魁梧,实力不俗,其使节团也必然有绝世高手坐镇,更别说是在姜都附近了,安全性应该极高才对,怎么会被人袭击到昏迷不醒呢? 易翎瞥了谢星一眼,又道:“使节团中,有韦束坐镇,而且罗墨当时也在其中。” 谢星大吃一惊,这个罗墨他虽然不认识,但这个韦束可是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韦束乃是北胄军的监法使,实力说冠绝北胄也不为过,难道如此高手都保护不了那位郡主的周全? “这个罗墨又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谢星有些好奇。 易翎白了他一眼,道:“我之前也从未听过这个人,但是人家可是今年青武会的冠军啊。” 谢星倒吸了一口气,青武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参加者只能是年满十八岁,而尚不及二十五岁的青年,一般来说每两届的青武会魁首都是不会改变的,因为真正的强者参加两届青武会仍旧是冠军。这个罗墨以前并不出名,却能成为新一届冠军,其实力肯定是冠绝同辈。这个使节团有两位这样的高手,都尚且被人袭击,那袭击者又会是什么人呢。 正谈话间,却看到前方官马道上矗立着一座城池,城墙上带着浅浅的一层青苔,透出古朴而厚重的气息。易翎开口道:“荀城到了,先来这里买匹马,不然走到姜都去,估计腿都断了。” 谢星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尴尬道:“嗯可是我没有钱啊,我们还是走过去吧。” 易翎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没钱?那你是怎么从青澜国来到沧周的?不可能吧!” 谢星暗道我总不能说是我师父让我飞过来的吧,只好道:“在下当真是身无长物。” “那你还去姜都干嘛!” “我是去看病的,去了姜都再找一位长辈。”谢星迟疑道。 易翎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找谁啊,姜都的人我熟着呢。” 谢星转念一想,自己与这个易翎尚且不熟,何必告诉他那么多?便开口道:“到了再说吧。” 易翎笑了一声,也不再追问。两人一马便缓缓步入那荀城。 荀城城墙古朴而斑驳,但进入城门,却发现里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谢星抬头望去,由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两侧到处是摊贩,一个木案一张大旗就是一个摊位,不时飘起的炊烟更带着各种各样的香气,街上人来人往,嬉戏声,讨价声,吵闹声相互交织,构成一派繁华景象。 谢星看得呆了,他自幼随师父生活在一个乡下村庄里,那村庄位于深山里,几乎与世隔绝,因此这般热闹的景象可以说从未见过,情不自禁道:“你们沧周每座城池都这般热闹吗?” 易翎道:“我们沧周人烟繁华,自然热闹无比。不过最近恰逢大王封禅,所以人会更多,像姜都,此时早已人山人海,找不到一个落脚之地,外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荀城这些小城池暂时歇脚,毕竟荀城离姜都也不过就几百里路。” 谢星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易翎一气,道:“还乱跑?没我带着,你指不定给人卖了!”说罢,急忙下马跑上前去。 两人一马艰难地在汹涌的人潮中前进,不时在各个摊位上看来看去,而谢星什么都不认识,易翎只好不停地给他讲解,讲得一脸无奈。忽然间易翎眼睛盯着前方,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地方,看着看着脸上带上了笑意,扭头对着谢星道:“走,带你抓人去!” 谢星愣了一下,一脸茫然,正想说话,易翎却已经牵马往前走去,他便只好快步跟上。 只见易翎在前面几丈远的地方停下,把马系在旁边,回身对着谢星一直招手;谢星快步上前,抬头看去,便看见这是一家酒楼,门口挂着“味食轩”三个大字。谢星心想,这易翎该不是要请我吃饭吧,确实有点饿了。 两人走进酒楼,里面生意倒是不错,空桌只剩下了寥寥几桌,易翎四下观望一圈, 便向其中一个空桌走去。那空桌旁边的桌子有一个年轻男子在独自吃饭,服饰简洁,穿着一身朴素洁白的衣裳,剑眉星宇,高起的鼻梁显出关外儿郎的特征,眼瞳更是带着浅浅的碧色,神情淡然地独自斟酒。 易翎大大咧咧地坐在那男子隔壁的椅子上,扭头盯着他,忽然冷笑道:“果然是你啊,小子,该跟我走一趟了吧。”说罢,右手放在桌子上,紧紧抓着桌子。 那男子闻言,顺手给易翎斟上一杯酒,道:“为何?” 易翎并不接过那杯酒,而是道:“前几日,姜都附近发生一起袭击案,受损行辕寒气泠然,而被袭击那人同样经脉冻寒,寒气入体。而你,那日便在姜都附近,行踪可疑,我上次与你交手,发现你兵器便是冷气纵横,与行辕c伤者上的寒气相同。更何况,我上次跟着你时,你一看见我便直接跑路,嫌疑很大。你说,你该不该跟我回去一趟?” 那男子瞥了易翎一眼,冷冷道:“那日我有事,这案也不是我犯的。” 易翎哼了一声,道:“还嘴硬?我看你就算不是主犯,也是个从犯。” 那男子将酒杯重重一甩,钉在桌面上,不声不吭地起身,向外走去。 易翎一气,道:“哎呀,你凭什么这样无视我。你今天必须跟我走一趟!”说罢,他左手成掌,右手迅速结印,与左掌一拍,只见他身上真皮涌动,背后一轮红色月轮缓缓浮现。 易翎身后那轮红月渐渐涨起来,溢出一起厚重的气息,月轮红光忽然化作剑气,数十柄红光长脸成型射出,围成圈状直指那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停下脚步,静静站立着,待红光长脸逼近周身,他忽然长袍一翻,白色衣袖笼住长脸,衣袖不停地翻动,但那长脸气势惊人,直欲破袖而起,白袍少年啧了一声,左手摸住自己的脊梁,一压而下,白光在掌间翻涌,冲天而起,与他那一身白袍相得映彰,白光盖住他全身;便只见自满天白光中,有四尺长刀翻转而起,一寸一寸从脊梁的白光中拔出,那长刀通体雪白,但在刀柄接口处却是锈迹斑斑,而刀柄上绑着几圈白色的带子。 白袍少年反手握住长刀,转身指向易翎,冷冷道:“来。” 两人这一番动作早已引起了在场诸多食客的注意,毕竟如今临近沧周国封禅大典,天下三教九流c奇人异士纷纷会聚,便有人认出了那惊天白光下的四尺长刀。 “此刀名为昏雪,乃是风曳大汗冬旭生前些年荡平霍尔朗多草原,在铁骑一战中抽万千铁气,定百日寒雪而成,在风曳国库中同样是威名赫赫的宝刀,怎么会在这后生手上?” 谢星听得一惊,倘若这刀来历真的这么大,那这少年又是何方神圣,能拥有这般宝物? 白袍少年白衣似雪,尽管衣裳上带着点点风尘,但那昏雪刀足已掩去。只见他右手腕翻刀,划了个圆弧便向前斩去,手中昏雪刀寒气逼人。 谢星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昏雪刀果然带有寒气,如此宝刀去伤人,留下寒气也是正常,怪不得易翎会说他便是嫌犯。 易翎身后红月艳丽无比,月轮边缘依旧凝成数十道红光长剑,列作剑阵浮在空中,易翎右手轻松招手,那剑阵红光闪烁,缓缓逼近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手下圆弧气势不减,寒气更添三分,神色凝重地挥砍数刀,刀气与寒气相接,整个人直接杀入红光剑阵,绞起一地涟漪。易翎低声道:“青月!”便看见他身后红日由红转青,从圆月慢慢缩成一轮青色弯月,接着一寸寸上浮,遮住大半个饭店,白袍少年右手握刀,神色无畏地继续杀入,谁知那青月开始闭合,如一头毒蛇般咬住。 白袍少年手中刀气汹涌,白光接天,与青月翻涌绞杀,易翎此时却轻松一笑,只见他右手结印,便又有一轮红日出现,接近那青月,两物便开始融合。白袍少年神色微滞,青红两气紧紧地围绕住他,他手中刀光纵横,谁知竟冲不开那轮青月。 白袍少年右手聚刀,身体如陀螺般向上旋转开去,刀光开道,昏雪刀寒气溢空,震开那轮青月,他的身影一跃而上,仿佛即将冲破青月,谁想红日依旧围住,裹住青月,将白袍少年逼得身形狼狈。白袍少年神情平静,右手持刀,不再行动。 易翎那带着骄傲的声音传来:“你已败了,跟我走一趟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伏杀 那白袍少年斜眼看着易翎,道:“不过多了我几年真元,有什么好夸赞?” “还未必输呢,你手中那刀寒气之强,远胜常物,你若牵引寒气,集于一点发力,破他日月二气的衔接,未必不能胜他。”一道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大堂中十分响亮。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一身朴素衣裳,肤色略微黝黑的谢星,易翎一看是他,顿时瞪大了双眼,那个生气啊,怒道:“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说破,为什么!” 谢星耳根一热,尴尬道:“这个呢,其实我只是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看过的东西,随口一说罢了。”谢星倒是没说谎,他之所以能看出破招之法,只是因为以前随他师父学习的时候,被师父灌输过很多东西,也看过很多书籍。 那白袍少年看着这两个人闹起了矛盾,忽然一笑,眼神中带上了几分笑意。易翎此时正在气头上,没想到自己人居然坑了自己,扭头又看见那白袍男子在笑,当下喝道:“笑什么笑,跟我去姜都!” “我说了,案子不是我犯的,我干嘛要去?”那白袍少年有点不耐烦了。 易翎冷笑一声,道:“倘若真不是你,那你又怎么不敢跟我走一趟?” “我孤身前往,万一被屈打成招,岂不冤死?”那白袍少年低声道。 “沧周清政司向来廉明,又怎会冤枉了你?去一趟便足已自证清白。” “兄台,若真不是你,那你去一趟也不碍事吧,权当去姜都逛一逛。” 这时谢星也出口相劝。 那白袍少年看看易翎,又看看谢星,沉思良久,最终收起手中长刀,道:“走吧。” 荀城北城门以外,数道官马道纵横,绿树青山绵延两侧,三人三马便驰骋在路上,前方再去上百里便是姜都。 两侧郁郁葱葱,在阳光照耀下,闪烁起一片绿光,倒有几分诡异的安静。 位于三人中间的白袍少年一直沉默无言,而是看着周围这片青葱,忽然山林之中绿叶纷飞,鸟兽的叫声响起,透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那白袍少年忽然怒道:“你竟然设伏!沧周人果然都这样卑鄙!” 谢星和易翎一愣,有几分不解,向前看见,只见几名男子一身黑衣,手持长刀,缓缓走来,为首那人龙行虎步,长得颇为英俊,看见谢星还微微颔首一笑。 易翎顿时道:“我又不认识他们,兴许是过路的吧。然后你小子凭什么骂我!” 事实证明,易翎这人说话从不靠谱。只见为首那黑衣男子将刀架在自己肩上,紧紧看着白袍少年,沉声道:“阿白,大汗叛出风曳了。他一定会去姜都找你,你跟我们走一趟。”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当白袍少年看清那人的容貌后,便皱紧了眉头,又听到他说的话,当下便是一惊,喝道:“怎么可能!大汗怎么可能叛国!” 那人淡淡一笑,道:“大汗那人小时候家庭生变,后来生性诡变,善于投机;半个月前他游历回国,在朝会上提出要一统四部,又透出他集权专制的想法,被否决后便恼羞成怒,出手伤人。四部统一意见后便逐他出去,可他这样的人是注定要死的。阿白,你跟我们走一趟,帮我们杀了他,再梳清你俩的关系,回到风曳,你的前途依旧无限。” 那白袍少年冷笑了一声,道:“凭你们这点伎俩抓得住大汗?” 那人仿佛已胜券在握,自信道:“在朝会上他贸然出手,被四位部主联手逼退;然后又去了溟池,被烛龙和雍频大鲲击伤。如今一个负伤的大汗,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了。” 说到这,谢星猛地有了印象了,早间自己跟师傅出海遇见的那人不就叫冬旭生吗?追杀他的那头异兽便是雍频大鲲,这一切都与那人说的相吻合。原来那个狼狈落魄的青年人,便是堂堂的风曳王朝大汗,凭借一把刀杀尽风曳四部,牧马立国,如今风曳一国足已跟中云对抗,这都跟冬旭生个人离不开干系,没想到王朝大汗竟然被逐出境。谢星脑海中思绪纷飞。 为首那人身边忽然有人道:“顾盛白,别给脸不要脸了,不跟我们走,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为首那人摆了摆手,道:“阿白,老规矩,就比刀术。输了你跟我走。” 原来这白袍少年便叫做顾盛白,只见他右手在腰间掐印,那柄昏雪刀便悄然出现,白光涌动,透着凛冽的寒意。 那黑衣男子手中同样是一柄长刀,喝了一声便持刀上前;顾盛白手中长刀翻转,轻轻划了个圆弧,便向前杀去。 “铿锵”一声,两刀相接,黑衣男子借势削刀而下,手腕内翻,便挑起了顾盛白的长刀,紧接着便是凌厉的一脚狠狠踢出!顾盛白不惊不慌,右手放刀,此时右手空出,便闪电般出手,架在黑衣男子手腕上,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卡住他的手腕,继而右腿屈膝而起,狠狠地撞在黑衣男子大腿上,而自己顺势用右手将他手腕拉开,靠左手将刀向上甩去,白光一闪,昏雪刀便在空中翻飞雀跃! 黑衣男子暗暗赞叹,两脚呈弓马状拉开,立稳身形,右手挥刀,迎面砍去,顾盛白险险一避,又想故技重施,想再次去抓黑衣男子的肩膀,黑衣男子双肩晃动,右手长刀诡异地一伸,眼看就要刺到顾盛白的腰间了;可他此时莫名地感到不安,脖颈上的汗毛竖起,一个念头猛然闪出:阿白刚刚那把昏雪刀呢? 天空上白云涌动,偶尔透出背后被掩藏的蔚蓝,若是抬头看去,只怕会被那耀眼的日光灼伤。 于是那黑衣男子看见了足够耀眼的光芒,只是为什么此中还夹杂着更加惊艳的雪白光芒?黑衣男子胸口一抽,竭尽全力向左侧压下身形,转瞬间那惊天的雪白刀光便刷了下来,毫无停滞地,削去了黑衣男子左手的袖口衣裳,最后碰到了黄土地。刀身一弯,但接着便弹了起来,恰好到了顾盛白身前,他便顺势接过。 黑衣男子喘了口气,惊疑道:“抛刀术你居然也会了?” 沙沙声响,树林中密叶被风拂动,在场诸位无一不被这一手刀技震慑,地上风沙卷动。顾盛白此时已闪身抢先出刀,只听到金戈之声不绝于耳,短短数息间,两人已出刀c拼刀c削刀c收刀不下十数回合,刀光剑影间,两人只以纯粹的刀术比拼,一时间竟是顾盛白更胜一筹。 在一旁观看的易翎此时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小子刀技竟然这么高,要不是我多他两年修行,只怕之前是真压他不下。” 谢星心中何苦不叹息,同样是弱冠年华,别人刀技精湛,修为高超,可自己仍旧是积病缠身,毫无作为。两相比较,自己活得何等失意。 且不说两人心中的感慨,此时阳光静谧,两刀相接之声一直响起,顾盛白身形忽然跌落,仿佛被敌人压制得无从回手,黑衣男子便借机劈刀而下。顾盛白匆忙之间堪堪用刀抵住刀锋,右手却猛然发力,只见昏雪刀在敌人的刀上盘旋一周,然后刀锋直直杀向黑衣男子的胸口。那黑衣男子一惊,脚步急退,谁想此刀只是虚招,顾盛白左手闪电般出去,竟捏在了黑衣男子的右手腕上;掌心翻转,瞬间便卸下了黑衣男子的长刀,接着左手便将此刀甩了出去,划破了黑衣男子腰间衣袍,插入了地面。 黑衣男子看了看自己袖口c腰间,再看对面的顾盛白,一脸平静,两人刀术高低,一看便知。黑衣男子道:“阿白,单论刀技,只怕你已不在大刀旦之下。跟我走吧,回到风曳,你前途不可限量的。” 顾盛白冷道:“你带人走吧,别挡路。” 那黑衣男子还未说话,他旁边的人已怒道:“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罢,那人一跃而起,周身气海荡漾,直杀向顾盛白。 顾盛白眉头紧锁,右手紧紧握刀;那人夹杂着杀意而来,可忽然远远地飞过来一个东西,飞到那人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根约一尺长的枯枝。那人自然也看见了这根枯枝,他刚看清楚,谁知那枯枝猛地爆裂开去,透出一股磅礴的冲击力,那人只觉胸口一闷,被这股力道狠狠击飞,狼狈地落到地面。 众人纷纷惊疑起来,顺着枯枝飞来的密林望去,只见一大片绿叶簌簌掉落,从中一道人影徐徐而来。那是一个何等普通的青年男子。身着水墨色的素衣,面容略有点黝黑,眉目之间透出一股淡淡的疲倦,但碧色的眼瞳,以及高挺着的鹰鼻,却是显出了一点胡人风范;他步履无声,神色平静,缓缓走向那伙黑衣人。 谢星一看这人面孔,只觉胸口一堵,这人便是早间在海上遇见的那个,那个带来一头凶兽,搅得东海天崩地裂的冬旭生!谢星快步上前,怒道:“我师傅呢!师傅呢!” 那冬旭生一见谢星,神情一滞,颇有点愧疚,道:“对于你师父,我很抱歉。” 此话一出,无异于承认了谢星师父的牺牲,谢星虽明知自己师父只怕是回不来了,但此时依然心中一痛,一脸凄然。 那伙黑衣人才不管这谢星和冬旭生之间的事情,一个个此时都神情严肃,为首那人用力握了握刀,冷笑道:“没想到啊,大汗你竟然真的敢来。你可知道风曳来了多少高手?就为了抓你诛首!” 冬旭生目光从谢星身上收回,看向那几个黑衣人;就在这时,风沙声响,又有十数道人影从那密林后走出来,一个个身形魁梧,其中有几个渊停岳峙,一身真气微微荡起,分明便是宗师级强者。 二十三人!易翎暗自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个人。那为首的黑衣男子昂首道:“大汗,这里有风曳二十三位宗师,这是你的,必死之局!” 那二十三人调动气海,凝聚出一股强大的力场,向那冬旭生压迫而去;那冬旭生纹丝不动,扭头对顾盛白说:“阿白,你先离开这,去姜都等我。”冬旭生这话压低了声音,倒是只有顾盛白三人听见。 说罢,冬旭生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武器,黑色重刀,长三尺二寸,整把刀漆黑如墨,刀身印刻着深色浮纹,却是一头翻腾的青龙,东方星宿青龙,意主杀伐。手握长刀,冬旭生浑身迸发出一股压迫性的气机,浑厚的威压一点点向四周蔓延开去;顾盛白三人顿时感到血液翻涌,一阵头晕,纷纷向后退去。 宗师级高手交战,自然精彩绝伦,只是今日这战估计是生死之战,加之冬旭生让三人先撤;于是顾盛白便转身离去,易翎心中记挂着抓带他去办案,也随他而去。谢星心中自然想留下来看看,但易翎两人已然离去,自己留下只怕不好,只好同样离去。 冬旭生看见三人离去,调整气息,转身看向场中二十三人,右手紧握那黑色重刀,整个人如同一头猛虎,带着决绝而猛烈的气息杀了进去。 在场虽有二十三位好手,但没人敢托大;同样来自风曳王朝,对这位大汗的底细谁都是知根知底的。冬旭生的登基之路不可谓不传奇,他二十五岁时仍然泯然众人,在中云游历数年而不得志,回到风曳后,跟马客起了争执,无意之中杀了人。因此被黄陂道上的马客通缉,他一路逃亡一路修刀,从黄陂道口杀到黄陂道尾,一身刀技登峰造极,以战养战,最终在当年的马客大比上折得桂冠,被万里黄陂道的刀客尊为北风刀帝,连四大刀旦都不得不做他副手。统一马客一部后,冬旭生又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西征法夷部,北伐莫旗部,东赴百城部,以神鬼莫测的行军布伍能力高歌猛进,最终一统四部,四部共尊为天可汗。 别看冬旭生在碧海之上被雍频大鲲压的狼狈无比,但那是因为这头凶兽乃是天地六凶之一,天地六凶秉承福运而生,一头陨灭马上便会再诞生一头,而天下唯有步入遥仙之境的高手才能与之匹敌。然而中云浩浩荡荡十三州,坐拥上千郡之地,再加上关外风曳王朝,万里风曳,四部之地广阔无比,仅仅只出了十位遥仙。因此这冬旭生的实力便当真是冠绝风曳,这二十三位宗师此时屏息凝神,呈半环状围住冬旭生。 冬旭生右手划弧做起势,手腕连翻三次,刀光迭起,整个人闪电般向右手边那人袭去,同时调动气海,灵力涌起,刀锋电光一闪,那人避无可避,同样气海荡漾,激起一身光罩,只听“当”的一声,那人的光罩竟被这一刀直接劈开,他也狼狈地向后退去。 其他人又如何忍得了?他们二十三人是来伏杀冬旭生的,难道还被他压着打不成。当时是,其他人纷纷出手,气海激荡,无数灵力纷纷打向冬旭生,只见那片密林杀机凛冽,刀光剑影此起彼伏,一场血战已然展开。 与此同时,一里之外,三人三马不急不缓地向着姜都前进;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倒是十分安静。而前方层层叠叠的林叶之后,一角斑驳的古城浅浅露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秀都 十日之后,沧周国君将亲往五华山,拜天求福,封禅天地。 这可能是沧周立国以来最盛大的喜事了,因此最近姜都及其附近几十个郡无一不是人满为患。其中自然当以姜都为最盛,于是当易翎三人牵着马走在官马道上时,便被前方那人潮人涌震惊到了。 官马道一路平整,远远地一道雄伟的城墙矗立在前方,墙头上整齐地站立着一个又一个手持长戈的白甲士兵;此时城门大开,数不清的人与马拥挤着缓缓步入城门,城门以外,一列长队如蜗牛般缓缓移动,全是等着入城的人。三人只好老老实实地牵着马去排队,也不知等了多久,易翎认为肯定有一个时辰,可谢星与他争执说肯定是一个半时辰,至于顾盛白,对不起,高冷少年不参与此活动。 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挤进城门,顿时一派太平盛世的氛围扑面而来。青玉色的石板铺就的地面,还带着水墨色的雕纹,两侧店铺错落有致,一间一间衔接得紧紧密密,在街口更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处处张灯结彩,挂满了无数的彩灯,只等到晚上便绚烂天空;远处左边香雾缭绕,无数香客虔诚上香,那是姜都繁华如织的夫子庙;正前方十丈左右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声,原来是西域奇人在表演其喷火奇术;周遭摩肩接踵而过的,尽是笑嘻嘻c身着绫罗绸缎的美丽女子,也有那锦缎玉袍纸折扇的翩翩公子。一阵阵香味缓缓飘来,顺势看去,只见一张张旗帜稳稳当当地立着,旁边便是一摊小吃,粔籹糕点c冷淘绿豆c莲花饼馅c五福饼c缕子脍等等美食,数不胜数。谢星自小生活窘迫,与他师父生活在一个简单古朴的乡村中,从未见过这等盛况,此时早已看呆了,眼神中满是震惊与好奇。 易翎看了看谢星,骄傲道:“怎么样,我们沧周的国都称不称得上是天下秀都?”这姜都繁华至此,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奢华而令人神往,无怪“人人尽说姜都好,行观东西客,卧船闻极乐”,无怪这易翎这般骄傲。 三人正夹在人潮中艰难行进,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叫喊“五哥,五哥”。这声呼喊在喧嚣的街道上实在难听清,但那声音又叫了起来,而且似乎离谢星三人愈发近了。 易翎终于听见了这声,正笑嘻嘻的脸上猛地一僵,艰难地转过身去,便看见一袭白衫挤过人群来到身前。却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女子,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裳,再套上一件素白色的外衫,头上的秀发盘起来,只有两颊的几缕青丝垂下,光洁的额头下是两弯如月的黛眉,一双杏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但那小巧的琼鼻却是微微蹙起,如樱桃般的嘴唇半抿着,神情带着一点恼怒。 易翎神色僵硬,哈哈一笑掩饰尴尬,然后道:“枔儿,你怎么在这啊。”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五哥,两天前说好带我来姜都玩。结果呢,哼哼,你自个跑哪去玩了?” 易翎咳了一声,道:“五哥自然是办正事去了,”说到这,余光看见了顾盛白和谢星两人,眼珠一转,道“但是,五哥还是给你带了朋友来,他们也是爱玩爱热闹的人。肯定跟你合得来!”说罢,将两人推上前去。 顾盛白瞥了这姑娘一眼,冷冷道:“幼稚。”这话一出,那少女当下一怒,恶狠狠道:“你不说话就没人理你?赶紧闭嘴,给我走!”易翎一阵尴尬,赶紧拉着顾盛白走开,一边走一边道:“那五哥就先去办正事了,让谢星谢公子先跟你到处逛逛啊!”一边说着,两人的身影一边挤入人群离开。 “谢兄,苏枔妹子就先拜托你来,你们两好好逛逛这姜都;枔儿生性调皮,劳烦你多看着她点。”谢星耳边忽然传来易翎的传声,谢星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那苏昕兴许也得到了易翎不准调皮的警示,对着易翎离去的方向扮了个鬼脸。接着她大大方方地看着谢星,道:“我叫苏枔,出生时家中院子榆树刚好开了,我娘说木开今日好兆头,所以我便叫苏枔,你呢?”这枔字平时少见,这姑娘兴许是怕谢星听不懂,因此还特地讲了一小段名字的由来。 谢星看着她,一时间便对上了那对明眸,她双目流转,眼波动人,谢星被她看得一阵心慌,连忙移开双眼,道:“我叫谢星。” “为什么叫这个名,是不是跟我一样,有段小故事呀。”苏枔似乎很有兴趣,继续盯着谢星。 谢星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被我师傅收养,他说我能活下来真的很幸运,真的要感谢满天星辰,所以他给我取名叫谢星。” “哇这么神奇”苏枔煞有其事地双手握拳,做祈祷状,一脸肃穆,道:“感谢满天星辰。” 谢星扑哧一笑,被她那单纯的表情逗乐了。 苏枔顿时瞪了谢星一眼,道:“本姑娘好心祝福你,你还不严肃点?罚你跟我去逛街!” 谢星被她那杏眼一瞪,只觉女子的眼睛怎么会这般美丽澄澈,顿时奉承道:“苏姑娘这般美丽,在下求之不得呢。” 苏枔咯咯笑了起来,率先向前走去,一身白中透黄的装束显得十分活力;晴空万里下,白云悠悠荡起,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华与生机,谢星只觉这些日子来心中积郁的悲伤消散不少,当下也跟在苏枔身后走去。 此时已接近日落时分,城外的人行色匆匆地赶回城里,而城内的人同样步履匆忙地去填饱肚子。苏枔两人就在人潮中到处闲逛,感到乐此不彼。 “谢星星啊,你来姜都是来干嘛的?”苏枔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边好奇地问道;至于这个星星的外号,谢星暂时不想去理会了。 谢星沉默了片刻,还是道:“我打小至今,就一直患了一种疾病,想来姜都寻求医师。” 苏枔顿时来了精神,道:“沧周我可熟了,你跟我说你得了什么病,我肯定能找到人治好你!” 谢星苦笑了一声,道:“气海已绝,打小无法聚真元。” 人体内五脏六腑处凝聚有一片气海,中云十三州的云气在吐纳以后便可以聚入气海,化作真元;而且即使是普通人都可以通过吐纳凝聚云气,因此中云人普遍长寿,而谢星倘若真的气海已绝,那他体内的脉气流转难以为继,只怕寿命有限。 苏枔脸色一变,兴许是没想到谢星的病这么严重,歪着头一想,忽然兴奋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一个朋友,他肯定有办法。你跟我走!” 说罢,苏枔兴冲冲地扯起谢星的衣袖,一马当先地向前走去。此时天色渐晚,一轮浅浅的淡白色弯月在蔚蓝天空中露出一点痕迹,一片橙红色日晖铺照在姜都城中,如同披上了一层曼妙的外衣,姜都真美呢,谢星在心里不禁想道。 姜都东大道,一家规模盛大的酒楼,门口用劲草书写着“宣榭楼”三个大字。三楼雅座一片安静,这里的雅座围成圆环状,可以俯视一楼大堂。 两个年轻男子面对面端坐着,坐在正位那人一身素白长袍,面如冠玉,鼻梁微挺,眉目温和,只是脸色透着苍白,右手握着茶杯缓缓斟茶,整个人显出一股瘦弱和无力。但对面那人却是眉目刚毅,鼻梁高耸,眼神犀利,五官俊美,端的是一个美少年,身着一身紫色锦袍,头戴紫金流云冠,腰间悬挂着一块圆形方孔玉佩,中间写着“秦”字。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贵,一身紫袍更是成为了三楼的焦点,他同样端着一杯茶,举止却得体大方,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俞大哥,方才来之前,我收到最新战报,就在前日,沧周北境的拥蓝关和背新关,已经被攻陷了。”那个紫袍少年一脸严肃。 “风曳的前锋军乃是由几年前的皇蒙铁骑改编而成,而皇蒙铁骑更是风曳最强的骑兵,所以攻破两关,并不奇怪。只是,风曳大军攻破两关后,现在有何意图?”对面那瘦弱的男子一边抿茶,一边沉思道。 “说来也奇怪,攻破两关以后,风曳大军便驻扎在两关附近,只是练兵,不再推进。”紫袍少年道。 “哼,”瘦弱男子凝神道:“他们这是在迷惑我们呢。现在百城部的态度捉摸不定,而法夷部则觉得距离太远,攻入中云于他们利益不多,可是单凭莫旗部和马客部,想吃下中云,却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估计他们驻扎休整,一方面是向边关施加压力,在边关那种地形上,风曳铁骑实在是可怕;另一方面,估计是去找百城部了,这个百城部,如果投向风曳大军,那凭他们对中云的了解,就足已大破中云了。” 紫袍少年继续沏上一杯茶,冲茶的动作从容而大气,尽显高贵风范,接着道:“今日陛下也跟我谈过此事,出使百城部势在必行,他也让我跟你好好商议一下。” 瘦弱男子听到这,微微低下了头,道:“皇上这是在给我放权啊,他给我俞家放权越多,只怕我俞家就越快走向灭亡啊。” 紫袍少年沏茶的动作一滞,道:“不至于吧,你爹可是开国功臣,还是最伟大的那一个;还是先皇指定的顾命大臣c托孤肱骨,你们俞家怎么可能灭亡?” “你知道庙堂上,那些人都怎么说我爹的吗?他们直接参我爹一本,说他是南境大王,沧周南境,人们只知有俞翊野,不知有陛下。你说,哪个皇帝能听得了这话?”瘦弱男子冷笑道。 紫袍少年沉思道:“不至于吧,陛下的气量还是有的,他对俞伯父的信任绝对是超过任何人的。” 瘦弱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那倒是,不说这个了。出使的人选,你怎么看?” 紫袍少年挺直身体,道:“三公六卿是不可能去的,礼部的几个使节团现在都在外面还没回来,朝中能用的老臣不多了。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这辈人去,一来经得起这来回万里奔波,二来锻炼后有了阅历,将来授职也容易,这朝廷,终究会是我们年轻人的。” 瘦弱男子抿了一口茶,皱眉道:“老大在武会上被罗墨击败后,就去东开山闭关了;老二整天浪荡风流,也不太适合;老三刚刚当上白郦军监法使,此时调走也不合适;如果让老四去,他爹娘那关肯定是过不去的;老六年龄太小,他师傅肯定不同意的。那就只剩下老五了,我看也该让他出去了,不然整天跟枔儿鬼混,像个什么样!”说到这里,这男子似乎有些头疼,轻轻摇了摇头。 紫袍男子也随之摇了摇头,正待说话,忽然眼角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笑道:“日不说人,夜不谈鬼。看,刚说到枔儿,这妮子就来了。” 瘦弱男子闻言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活泼地跳着进了大门,后面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正是那苏枔和谢星两人。 苏枔抬起头往酒楼四处望了望,登时就看见了紫袍少年两人,当下便笑嘻嘻地招手示意,接着就带着谢星走了上去。 紫袍少年十分有礼节地加上两个杯子,加水沏茶,认真地清洗茶具,换茶叶,沏上四杯浓郁的深色茶水,茶香溢出,令人沉醉。恰好苏枔带着谢星上来了,谢星看见两个陌生人,不免有些拘谨,尤其是这两人看起来还很不一般。那紫袍男子衣着华贵,举止端庄大气,一看便是贵家子弟;而那个瘦弱的男子,虽然脸色苍白,削瘦无力,但静坐不动便有一股如深水般的气质。谢星稳住心神,想起自己小时候师傅教过自己的见面礼节,回忆着伸出双手在胸前拱住,接着向前推而不躬身,同时右手前于左手,向上轻推,道:“在下谢星,见过二位公子。” 这紫袍少年有些讶然了,他出身高贵,论起世家在整个沧周都是屈指可数了,对于贵族礼节自然熟记于心,他可看出这位谢星谢公子的见面摆手礼乃是贵族才会去修养的,而且主要盛行于前朝统治时期;想到这,他忽然对这位谢公子有了一点好奇。 这时苏枔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下,直接拿起一杯茶便饮了下去,顿时苦着脸道:“这茶怎么这么苦,俞哥哥?” 那瘦弱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宠溺,道:“没大没小的,客人还没坐你就坐了?这茶可是乌茶铁树棠,沏茶完要等热雾遇水汽凝散,便会结成浓膜覆在茶面上,此时再饮,入口虽苦,但接着便是浓郁的茶香和淡淡的涩味。来,谢公子请坐,饮上一杯。”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谢星说的了。 谢星缓缓拉过一把檀木椅,坐下并轻轻端起一杯茶,待热雾散去再饮,果真如那瘦弱男子说的一般,便称赞道:“果然好茶。” 苏枔自顾吐了个鬼脸,对着那瘦弱男子道:“俞哥哥,这位是五哥的朋友,我跟五哥什么关系?所以五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我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所以,我的朋友肯定也是你的朋友,对吧?” 谢星听得一愣,还在琢磨这话;那两位公子却是对视一笑,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点无奈,那被称为俞哥哥的瘦弱男子道:“对的对的,谁不知道你跟老五什么关系啊。说吧,又要找我干什么?” 苏枔嘻嘻一笑,道:“俞哥哥,我这次可是办好事哦。谢星星得了病,跟你小时候的病一样,我是带他来找你想办法治病的。” “哦?”那瘦弱男子凝神静气,道:“我小时候得过什么病?” 苏枔头一低,有些伤心地道:“俞哥哥,小时候,你气海枯竭,无法聚星。” 那瘦弱男子一愣,苦笑道:“傻丫头,我那不是病,是命。”语末,扭头看向谢星,紧紧盯着他,谢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看穿了,那瘦弱男子的眼神何等清澈平静。 看了一会儿,瘦弱男子转头对那个紫袍男子道: “阿故,你给他看看先。” 那苏枔一听,顿时开心地一笑,侧身对谢星悄悄道:“秦哥哥可是我们沧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而且医术同样高超。” 那姓秦名故的紫袍少年自然听见了这句话,温和地一笑,道:“小妮子又奉承我呢?” 说罢,右手把住谢星左手,静静开始把脉,一番传统的望闻问切之后,右手结印,一道真元缓缓传入谢星体内,半刻以后,却轻轻皱起了眉头,斟酌道:“谢公子,你气海并非全绝,但是在心肺处的气海裂了一个口子,因此无法凝聚真元。这种病症,我也无能为力。” 谢星从小就听自己师父讲过自己的病症,因此听到秦故这样说,也不会更加悲伤,当下便起身躬身道谢:“多谢秦公子为我看病。” 那瘦弱男子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忽然道:“阿故,谢公子气海那个口子是因何而有的?” 秦故再度抬手输入一道真元,诊断后道:“不好说,这道口子似乎是逐渐裂开的,我不能确定是天生的,还是小时候才有的。” 那瘦弱男子这时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天生的,那我倒是知道谁能治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沧周贵公子 谢星顿时面露喜色,急忙拱手道:“请公子指教。” 那瘦弱男子摆了摆手,道:“说来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爹带我去找那位先生看这病,先生便跟我爹说,他只能治病,不能改命。言下之意便是,如果这是因病所致,他便能医好。枔儿,你这几日寻个时间,带谢公子去找陆大哥吧,只有他有可能医好这病了。” 谢星顿时心生感激,只是另一个疑惑也同时冒出, 自己与那易翎好歹称得上投缘,可以算是朋友;而这苏枔姑娘纯粹是好玩爱凑热闹,因此带了自己找人看病。但这位俞大哥,与自己不过是刚刚见面,便让苏枔带自己去找人看病,听起来这人医术还十分高超,自己为什么能得到这种的帮助。或者说这位俞大哥,为什么肯这么帮自己? 心中疑惑,谢星便委婉地问了出来,那瘦弱男子淡淡一笑,道:“佛道两门皆讲缘分二字,谢公子,我说你合我眼缘,我们二人投缘,你信不?” 谢星只当他在说笑,便道:“俞公子说笑了,你二人自是沧周贵公子,我一介布衣,又何德何能攀得上你们?” 那瘦弱男子却严肃道:“谢公子此言差矣,交友何须论贵贫?同样百年皮囊,谁又高贵了谁?你与我一样气海近绝,算得上是同病相怜,我帮你又哪里奇怪了?” 既然这瘦弱男子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星虽然心中尚有疑惑,也不便提出了,只能深深地表示了好一番感谢。 那瘦弱男子笑着接受了,又对苏枔道:“枔儿,夜市快开了,你带谢公子好好去玩一趟。我和阿故待会还要见几个重要客人,就不留你们两喝茶了。”说到最后,一脸歉意地看着谢星。 那苏枔顿时小嘴一撅,板着脸道:“切,谁稀罕喝你的苦茶!谢星星,我们走,带你吃香喝辣去!”说罢,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 谢星再度拱手道谢,礼貌地告别而去。 桌上两人看着谢星离去的背影静默不语,良久以后,那秦故才开口道:“我看这谢星,可不是普通人啊,他那套见面摆手礼节,可是前朝贵族所盛行的。而且俞大哥,你可不是这种滥好人啊。” 瘦弱男子眼神飘忽,叹了口气,道:“这个谢星,我以前就见过他。那年我爹带我去找赵长歌,这谢星就跟在赵先生旁边,只是他那时还小,估计是认不出我了。”这瘦弱男子似乎不想说太多了,自顾自端起了茶杯。 “可是陆大哥虽然医术高超,但是为人实在是,实在是奇怪啊。”秦故依旧有些不解。 “让枔儿去看看陆大哥也好,我想让他跟老五一起去风曳出使百城部。”瘦弱男子道。 秦故“噢”了一声,不再说话。 天街夜色,行人如织,姜都四个方向四道长街同时亮起了橙黄色的灯笼,一时间整个姜都笼罩在黄蒙蒙的灯火之中,街上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苏枔一手捧着一袋紫苏南海水晶包在吃,一手到处指着各种建筑给谢星介绍, “看,那是东琅阁,那里的早点可好吃了,我以前天天都去那吃。” “那是夫子庙,听说供奉足够高可以包过考试,所以我和五哥小时候经常去,还偷偷拿我娘的首饰去做香火。” 谢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你也信?就你这脑子基本告别考试了。” 苏枔一怒,威胁道:“你再说,我就不带你去看病了。看你怎么办!” “别,别,是在下错了,请姑娘高抬贵手。”谢星顿时求饶道,顿了一会儿,又道:“话说回来,你这两位哥哥是什么人啊,那个陆大哥又是什么人?” 苏枔嘻嘻一笑,道:“那个穿紫色衣服的,是秦故秦哥哥,另外一个是俞仙榭俞大哥,俞大哥他爹就是俞翊野,我这样说你认识了吧?” 谢星心中一震,秦故和俞仙榭这两个名字他倒是没听过,但这个俞翊野他却是听自己师傅讲过。俞翊野可是当之无愧的沧周王朝开国元勋,也是沧周开国皇帝,即先皇帝卫开的结拜兄弟,沧周坐拥四州之地,北为宁州和腾州,南为允州和攸州,这个俞翊野便是南境两州的衡度使,手握财权c兵权c政权,称得上是南境大王,俞翊野在沧周的名望人脉可谓无二,民间总说他若是有意,一夜便可叫沧周改姓;此句足可见俞翊野这南境大王的实力。 那瘦弱男子俞仙榭既然是俞翊野的儿子,那称为半个太子也不为过,没想到自己今日竟有幸结识了这样一位贵公子。谢星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更难以相信的是这样一个贵公子竟然帮自己介绍医师。 苏枔咬了一口水晶包,道:“你是真不认识秦哥哥?子流榜榜首,就是秦故。” 谢星依旧一脸茫然,但忽然想起了前日易翎提起过的那个罗墨,忍不住问道:“那跟那个罗墨相比,谁更厉害?” 苏枔听到罗墨,忽然眉头一蹙,满脸愤怒,道:“这个罗墨简直就是一头狗熊,长得那么黑,那么壮,可恶死了,在青武会上还把左大哥打伤了,要是遇见他,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谢星还是不懂,又问道:“青武会冠军和子流榜榜首,哪个更厉害?” 苏枔伸手在谢星头上一点,嗔道:“谢星星,你真是笨死了。青武会是今年最新的一届,可是子流榜已经一年半没重编了。所以青武会冠军肯定是最厉害的啊!” 谢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那这样说来,刚刚那个秦故秦公子,肯定是没有罗墨厉害的。” 苏枔一听这话,急道:“罗墨那个大笨熊除了打架还会干什么?青武会只比武,他又从小在战场长大,别人肯定打不过他了。可是子流榜的评定标准又不是看谁打架厉害,秦哥哥不单武艺高超,论经营c谋略c理政也同样胜人一筹,因此才能被评为子流榜魁首。”说到这,苏枔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在我们沧周人心里,俞哥哥才是真正的子流榜状元。” 子流榜乃是一份非官方的少年俊杰评定榜单,但在中云人心中,这就是最准确的榜单。子流榜上榜之人只选定二十到二十五的人,取才子风流之意,由不世出的隐士编定,跟青武会一样,同样是三年一改;但子流榜的评定却复杂多了,无论是富商贵贾,还是朝堂新才,或是沙场将星,只要足够优秀,便可入选。但中云是一个尚武的地方,因此武力的评定也成了一个重要因素。 苏枔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谢星忍不住问缘由。苏枔却没了兴致,挥了挥手道:“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说罢,便一个人自顾自地走了。 谢星见问不出什么了,也只好跟着到处乱逛。两人各有心事,一前一后地走在西街大道上,忽然看见前方右手边的一栋建筑门口围了一群人。两人均是少年心性,见有热闹,顿时兴冲冲地跑上前去。 定睛一看,那栋建筑威严端庄,一个巨大的牌匾上还刻写着“清政司”三个大字。两人再挤进人群一看,顿时楞了,竟然见到了熟人,一身白衣,一脸冷漠,不正是高冷少年顾盛白吗? 再一看,顾盛白背对那清政司门口,似乎想离开,但却被几个身着蓝白色制式长袍的人拦住。顾盛白双眼微眯,眉宇间满是不耐烦,冷冷道:“别挡路。” 顿时就有一人道:“你的嫌疑还没洗清,哪都不能去。” 顾盛白瞥了那人一眼,哼了一声,道:“已经说过了,那件事跟我没关系。现在我要走。” 那几人一言不发,只是堵在顾盛白身前,不让他离开。一旁的苏枔一脸兴奋,对着谢星道:“ 这个又臭又硬的木头疙瘩,来了清政司还这么冲,这下他可惨了。”苏枔明显还记恨着白天被顾盛白说幼稚的事情,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 那顾盛白看了看前面拦着的那几人,冷哼一声,手放脊背,白光涌动,缓缓从白光中摸出一杠长刀,刀气外溢,寒光凛冽,正是那昏雪宝刀!顾盛白调动气海,挥刀斩出,一道白光泠然出现,在前面那拦路的几人身前落下,把青石板劈出一道淡淡白痕,明显是在震慑那几人。 那几人也是一惊,没想到这顾盛白一言不合就想动手,为首那人更是怒道:“在清政司还敢放肆!我看你这种狂妄暴虐之人,肯定就是凶手!”说罢,几人同样拔刀而出,呈半圆状围住顾盛白。 本来围着看热闹的那些百姓一看动了刀,急忙转身散去,还站在场上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其中就有幸灾乐祸的苏枔和暗自观望的谢星。 谢星从小跟他师傅四处游荡,偶尔在某个小村落住上三年五载的,但朋友却几乎没有,那些调皮捣蛋的乡村少年往往戏弄他,因此谢星长这么大以来很少跟同龄人说过话c交过朋友。来到沧周便认识了易翎和顾盛白,易翎为人顽皮开朗,而顾盛白冷淡高傲,但谢星却觉得和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很有缘分,心里打定主意要跟他俩成为朋友。此时看见顾盛白即将跟人交手,心里莫名地起了焦急,略一思索,便走了出去。 “顾公子不是那个易翎易公子请来的吗?你们怎么能这般对待客人?” 谢星快步上前,同时说道。 顿时有人没好气道:“什么易公子,不就是羽毛那小子吗。羽毛把人带来,说他有嫌疑,现在还在调查,嫌疑没洗清,他就想走,这可能吗?” 顾盛白也看见了谢星,淡淡道:“我又不是犯人,想去哪就去哪。” 谢星想了想,才明白羽毛二字是在指易翎,又道:“那易翎在哪?这件事让他出来弄清楚才对啊!” 那人又是没好气道:“羽毛这臭小子,把人带来然后就自个跑了,现在没准在哪个勾栏里鬼混呢!” 谢星听得一阵头大,虽然跟易翎相处时间极短,但他能看出这易翎生性顽皮,如今回到姜都,还不是鱼入大海竟自由?想到这,谢星便对着顾盛白道:“顾兄,那不如你先进去休息?我想易翎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那几人闻言点了点头,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谁知顾盛白轻轻仰起了头,道:“不要。”这高冷少年居然还闹起了脾气。谢星顿时没了主意,那几人听到顾盛白拒绝,顿时又重新站好身形,一时间气氛又紧张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苏枔也走了进来,煞有介事地将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自己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不如我去帮你们查出真凶。”说到这,眼珠子一转,满是狡黠。 那几人似乎是认识苏枔的,一人道:“那怎么行,这个案子是交给羽毛他们的。你这不是捣乱吗,别闹,赶紧吃宵夜去。” 苏枔一听,顿时叉起了腰,道:“五哥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整个姜都谁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这时那顾盛白忽然收起了昏雪刀,道:“我跟你去,我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栽赃陷害。” 那几人顿时头大起来,这什么事啊,先是顾盛白闹着要走,接着是苏枔兴致来了说要去查案,现在这顾盛白又要跟着去查案,这不是胡闹吗!几人纷纷摇了摇头,一人道:“我的姑奶奶啊,你赶紧回家去吧,别跟着添乱了!” 谁知苏枔脾气上来了,眉头一竖,道:“不行,我还真管定了。我一定要帮五哥把事情弄清楚!谢星星,白木头,你们两先在这住一夜,明天本姑娘带你们去办案!”苏枔越说越来了兴致,一脸兴奋。 那几人面面相觑,正待说话,那顾盛白已经点了点头,道:“好。”说罢就转身回去清政司。 苏枔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个想想我的小名,姜都第一神探。这还不放心?”说罢,苏枔拍了拍谢星的肩头,眨了眨眼睛,悄悄道:“谢星星,明天见哦!” 说罢,苏枔嘻嘻一笑,转身离去,只有一道白色丽影慢慢远去,淡淡的女子香味飘散在空中,与满天的星光灿烂融合在一起,令人沉醉。 那几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招呼着谢星一起进去。清政司里面空房不少,谢星便找了个与顾盛白相间的厢房住下。躺在床上,谢星思绪纷飞,开朗大气的易翎,冷漠孤傲的顾盛白,秀气活泼的苏枔,繁华浩瀚的姜都,行人如织的长街,无一不给谢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仅仅只来了一天,但所见所闻,均是从前未曾经历的。想到这,谢星又开始期待明天的行动了。带着兴奋,谢星不时翻身,竟然是一夜无眠,等到昏昏沉沉闭上眼睛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露出一丝白光。 一缕阳光投向姜都的城墙上,将斑驳的城墙照得金光四散,四道长街上的行人开始变多,昭示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三人行 谢星眼睛迷糊,被耀眼的日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原来这么快就天亮了,谢星心想;头晕晕的,依旧有些发困。 然而有的人精力就是好,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整个清政司都听见了苏枔那大嗓门:“白木头,谢星星,快起床啦!哪有让女孩子等男人的道理!” 呵呵是吗,那哪里有女孩子主动上门叫人的道理。清政司不少被吵醒的人心里不禁嘀咕道。苏枔步伐极快,已经走到后堂,站在厢房前的空地上,又一次大声道:“你们两倒是快点啊,让我一个姑娘家等着,忍心吗?忍心吗?” “啪”,只见一个丝质枕头从其中一间厢房飞出来,准准地砸在苏枔的脚下。接着就看见衣裳衣角皱着的顾盛白拖着步伐走了出来,此时的高冷少年睡眼惺忪,头发蓬松,眼白还带着淡淡的血丝,一看就知道晚上没休息好。顾盛白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带着起床气道:“安静。” 可苏枔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只见她弯下腰捡起那枕头,狠狠地砸了回去,恰好砸在了顾盛白的脸上。高冷少年脸一冷,眼看就要发飙,但苏枔一句话就抵住了他:“再不快点,现场的痕迹就要消失了。到时看你怎么洗清嫌疑,白木头?”顾盛白用手按了按头,忍住怒火,一言不发,转身进屋。 至于谢星,那就好办多了。只见苏枔仔细看了看顾盛白隔壁的两间厢房,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认准左边那间,一脚踹了进去。刚进去,苏枔就看见双眼睁开的谢星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瞪着她,还嘀咕道:“姑娘家怎么这么豪放的,大清早就进男人房间?” 苏枔轻咳一声,假装不尴尬地道:“本姑娘是来叫醒你的,别忘了还有正事要做。而且,整天睡懒觉的,成何体统!”最后这句,苏枔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谢星一脚踢掉被单,一呼噜地就坐直了身体。 苏枔轻笑一声,转身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谢星无奈地起床整理被褥,胡乱一阵洗漱后就急忙出去。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脸困倦的顾盛白站在一棵树下,旁边是精力无限好的苏枔,苏枔一见谢星走了出来,顿时道:“谢星星啊谢星星,你长本事了是吧?还敢让我和白木头在这等你,我要是白木头,我就一刀劈了你!”苏枔这话嚷得极大声,把她隔壁站着的顾盛白都吓到了;只见顾盛白扭头瞪了她一眼,冷冷道:“是啊,一刀劈了你。” 苏枔看见顾盛白那带着血丝的双眼,知道这高冷少年睡不舒服,有起床气;当下也不惹他了,冲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带着两人走出门去。谢星打着哈欠走向顾盛白,对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高冷少年神情冷酷,双眼恍惚。 等到苏枔三人走出清政司,还在床上的清政司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蒙上被子继续补觉。幸亏小姑娘不是来吵我们的,众人心想,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苏枔来清政司的事,那次她来找易翎,偏偏易翎也是个贪睡的人,那次苏枔从清政司开始闹,把整个姜都西大道吵得鸡犬不宁。清政司的众人一阵后怕,急忙闭上眼睛补睡。 身后那气势恢宏的城池一点点缩小远去,前方的官道上依旧人潮汹涌,三匹白马缓缓驰行在路上,正中间的是苏枔,她今日一身浅绿色衫装,显得十分活泼。左右两侧分别是神情烦躁c双眼血色的顾盛白和不停地打着哈欠的谢星,反观苏枔,一脸精神,连带着马儿也不停地嘶鸣,但这马儿肯定是被苏枔闹得十分懊恼。 三人赶路有点沉闷,谢星想了想,道:“苏姑娘,不如讲讲那日北胄使团遇袭的经过,才能看看怎么帮顾兄弟洗清嫌疑。” 苏枔脸上一直荡漾着春游的喜悦,此时听到这话才收起喜悦,严肃道:“那本姑娘就原原本本地讲上一次,听好了,本姑娘只讲一次。那日是三月初五,是姜都醉香楼新开张的日子,我和羽毛去喝酒捧场,那天老板可是拿出了二十年的杜康酒,一开封就把我香醉了。对了对了,你们知道五哥为什么叫羽毛吗?这故事可好玩了!”苏枔说着说着又转了话题,听得谢星二人满脸黑线,顾盛白更是一怒,手指在苏枔头上敲了一下,道:“不准废话。” 苏枔委屈地摸着头,嘀咕道:“你不听,本姑娘还不想说了呢!” “那日北胄使团经过荀城,便在荀城驿站补给一番。之后就出发,沿荀姜官马道前行,在离开荀城三百里,距姜都四百里的地方受到袭击。当时是先锋骑兵的马不知怎的就发了狂,径直向官马道左侧的密林冲去,因为冲入的地方不深,所以整个使节团就一起跟着进去了。”苏枔难得地收起嬉戏的表情,严肃地开口道,“当时使节团的编制是十二匹乌赤马,八名飒锋军精锐,其中就包括罗墨和韦束;而真正背负使节重任的是北胄郡主和北胄的一个大尚书。” 说到这,谢星二人心中已是无比震惊,乌赤马是公认的名马种,培育极难,整个北胄也不过就只有数百匹而已;众所周知,北胄骑兵名动天下,其中的飒锋军更是虎狼之师,只有区区一个营的编制,但其中的精锐士兵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更别说还有韦束和罗墨这两尊宗师。这种阵容的使节团还被严重袭击?那敌人又是何方神圣? “使节团刚稳住那匹发狂的赤乌马,周围已经射出了一片箭雨,那可全是带有剧毒的箭。箭雨射了三轮,在罗墨和韦束的保护下,损失倒是不大。但紧接着就是十数个黑衣人出现,为首的那个直杀韦束,实力丝毫不在韦束之下;其余的人同样是高手,场面当时便僵持住了。但为首那人故意卖了个破绽给韦束,被韦束击伤,顿时远遁,韦束也是一时心急便追了上去。谁都没想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韦束刚离开,就有另一个刺客从北胄郡主马车附近的树上出现。这个刺客相比就是他们的伏笔,其实力仅此于为首的那名刺客。这个刺客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也只出了一次手,冲天剑气直杀向北胄郡主的马车。那人控气实力高超,剑气只单单涌向郡主,幸亏罗墨这时上前抵住大部分剑气,也幸亏那个郡主身上穿了一件火蚕软甲,还幸亏韦束这时已反应过来,赶回来保护郡主;幸亏有这三个幸亏,北胄郡主才没死,只是受伤昏迷了。那群人跟北胄使节团交手也并不讨好,互有负伤,而且看见韦束回了马车,他们也不再出手,马上撤退。但最后关头,韦束看见北胄郡主昏迷过去,当场发飙了,取出自己的兵器,凝聚大半气海,直击那伙远去的刺客,重伤了其中几人;接着韦束便立刻带着北胄郡主回了姜都。” “事情才过了两天,北胄郡主如今依旧在昏迷之中。”苏枔终于将事情讲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那么,这事跟我有何关系?” 顾盛白平静地问道。 “在北胄郡主的行辕上,留下了几道刀痕,刀痕深半寸,寒气直溢,将刀痕都凝出了淡淡的冰霜。听说这是风曳王朝锻器的独特法门,抽寒气入刀,削铁如泥。第二,那日刺客之间有过短短两句话的交流,事后北胄使节团众人回忆,均认为那是风曳口音。综合这两个,近期姜都c荀城大力排查有能力使用这种寒气兵器的风曳人,我想,这就是你被列为疑犯的原因。”苏枔快速讲完,一脸幸灾乐祸。 顾盛白和谢星顿时陷入沉思,昏雪刀确实是抽寒气入刀而成,顾盛白也确实是土生土长的风曳人,这样看来他的嫌疑还真是大。谢星忽然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两天了,你们沧周办案的人就没有一点线索?” 说到这个,苏枔耸耸肩,道:“能有什么线索,那伙刺客远遁而去,虽然被韦束击伤了几个,也留下了一点血迹,但对于破案没什么帮助。” 谢星沉吟片刻,正想说话,忽然头顶的天空传来一声轻轻的轰隆雷声,身后远远的天上,一大片乌云覆盖了半个天空。苏枔转过头看了谢星一眼,两人这才想起,如今正是沧周的梅雨时节即将开始的时间,头上这乌云若下了雨,那这梅雨季的第一场雨之后,将是多久的雨季?更重要的是,下雨天一来,那势必会将那伙刺客所留下的种种痕迹一并抹除。 想到这,谢星立即道:“快,加快速度。看能不能在这场雨来之前找到线索!” 说罢,三人纷纷快马加鞭,向前而去。直到苏枔说到了,三人才下马,将马系好后,三人便越过官马道向左边的密林走去。走没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几个身着银白色甲胄的士兵,为首那人眼神凌厉,右手按在腰间的长脸上,微微昂首,示意三人表明身份。 苏枔急忙从身上摸出一个表明身份的令牌来,令牌呈八角状,中间镌刻着一个“司”字。苏枔同时笑嘻嘻道:“何大哥,连我也要查身份?” 为首那士兵看见令牌后,脸色才缓下来,将手从剑柄处收回,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捣乱的。苏枔苏魔王的大名可是响彻沧周哦!” 苏枔一恼,咬牙道:“何大哥,你怎么净知道损我!本姑娘可是来帮你们破案的,好让你们早点回去,不用在这整天蹲着。” 这话一出,那另外几名将士同时笑了起来,看来苏枔的恶名可是全沧周都无人不知。苏枔气得腮帮一鼓,扭头从几个士兵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道:“我的两个小跟班,还不赶紧跟上!” 谢星还好,一阵苦笑,顾盛白顿时哼了一声,慢慢跟上去;背后还传来那何大哥善意的提醒:“我的故奶奶啊,你可别把现场给毁了,我这个月还等着拿俸禄呢!” 苏枔头也不回,径直在前面带路;三人又往里走了好一会,才到了那日的行刺现场。 一架华美的行辕静静地立在一株大松树旁边,因为拉车的马不见了的原因,行辕半斜着横插在地上,两根长长的横杆上面有几道刀痕,三人走上前去,那几道刀痕交错在一起,神奇的是刀痕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冰霜,将手轻轻靠近,还能感受到那寒冷的温度,相比就是苏枔说的抽寒气而成的刀器所留下的。顾盛白啧了一声,右手一动,昏雪刀跃然出现,顾盛白将刀横在刀痕之上,反复比划了几下,啧啧惊奇,同时清醒了一点,道:“这个刺客是个行家。模仿昏雪寒气竟然能模仿到这个程度。” “模仿?”谢星敏锐道:“这刀痕你的昏雪刀没办法弄出来吗?” 顾盛白冷笑一声,忽然出手,一刀劈下,在另一道行辕上劈出一道刀痕,这道刀痕同样细长,甚至深浅也一样,谢星忍不住把手放上去一摸,顿时感觉到了不同。如果是先前那交错的刀痕溢出的寒气是夏日融冰而出现的寒气,那顾盛白这一道溢出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冰寒,是冷到打哆嗦的那种冰冷。虽然跟时间长短有关系,但谢星却认为,即使时间相同,这两种寒气也不会相同。 苏枔同样将手放上去仔细感受,她是有修为的人,而且道行不浅,这一番感受又跟谢星不一样了。一有了对比,苏枔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刺客留下的,是气海与兵器相混合而形成的寒气,而顾盛白留下的寒气,则是纯粹由那把昏雪刀斩下带出的,只有锻器时抽取的寒气,冰冻无比。 顾盛白看了两人一眼,又一次啧道:“昏雪刀的寒气,是从溟池下游抽的,引千百铁胄,定百日寒气而成。这个刀痕的寒气由兵器和气海一同凝聚而成,能掌握这种技巧的不多,牧潋川佟家,铁淀山陈家,我就知道这两家。”顾盛白难得讲了这么多话,讲完之后,又板起了脸。 什么佟家陈家,谢星倒是没听过,不过苏枔听完,脸色明显有了变化,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陷入沉思。顾盛白依旧盯着那交错纵横的刀痕,也在思考着什么。唯有谢星,一脸茫然,末了,也想起了一件事。这伙刺客为什么要行刺北胄的使节团,而且选的地方就在荀城和姜都之间的官马道上,其危险性当真是高。行刺北胄使节团,不就相当于挑战整个北胄的权威吗。要知道其时中云三国,北胄沧周青澜,论实力绝对是北胄最强,挑战这样一个强国又有什么好处?不过,这伙刺客行刺之后,并且在有数人受伤的情况下,应该去不远。而且近日沧周肯定会加强警戒,这里最近的两座城池便是姜都和荀城。这伙刺客如果要及时疗伤,那极有可能要去姜都或荀城,再不济,带着伤者两天的时间也去不了多远。也就是说,这伙刺客很有可能还在荀城和姜都的官马道之间! 想到这,谢星不禁精神一振。正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苏枔二人,忽然发现这两人向远处走去,谢星急忙跟上,一问才知道他们发现前方有血迹,很有可能是刺客被韦束打伤而留下的,想去看看,三人便缓缓走去。 走到离行辕大概半里远的地方,三人便停了下来。这里是十几株松树之间的空地,在三人前方,赫然就有一滩淡淡的血迹,也幸亏这两日白天多是阴天,温度不高,这滩血迹才没被蒸发掉。想到这,三人又抬头看了看天,头顶虽然依旧是白色,但远方一大片乌黑缓缓飘动,虽说不是直接向这个方向来,但势必会擦边而过,带来降雨。 三人急忙上前,仔细地看着那滩血迹,等到靠近了才发现在这滩血迹的不远处,还有三处血迹,这三处颜色更淡,还有一点是附在地面的青草上的,将那草染成了淡红色。三人看着这几滩血迹,彼此看了一眼,忽然迷茫起来,这滩血迹有什么用?能看出什么线索? 三人心中叹了一口气,远方乌黑依旧不急不缓地飘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被遗漏 谢星和苏枔依旧面面相觑,而顾盛白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忽然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仔细盯着那滩血迹。只见顾盛白伸手轻轻抓起了一点点带血的土壤,然后放在面前深深闻了闻,最后竟然放在唇前,用舌尖轻轻一点,这一番动作看得谢星二人一阵震惊。 苏枔瞪大了双眼,惊奇道:“我的天呐,白木头你疯了?属猪的吗?” 这两句话说得像是骂人了,顾盛白当场脸一冷,右手放在腰间,眼看就要拔出昏雪刀,谁知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留下血迹的这个人,不是风曳人士,而是你们中云人。” “什么!”谢星和苏枔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盛白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苏枔心下好奇,急道:“白木头,我刚刚说错了还不成吗?快告诉我们,怎么看出来的。” 顾盛白瞪了她一眼,才道:“风曳地处高地,一年到头吃不到多少粮食,主食多是面食;而中云主食则是米粮,更何况中云灵气充沛,益于经脉;这样一来,风曳人和中云人的经脉五脏区别甚大,经脉有异,长久以后也会影响血液的代谢,因此这个血迹我能辨别出来不是风曳的。” 谢星听得呆了,没想到靠一个血迹还能分辨出地域区别,再看看苏枔,同样是一脸震惊。两人一时间看向顾盛白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拜了。高冷少年丝毫不理会这两个花痴,自个向前走去,在几滩血迹之间停了下来,神情严肃,一个人思考着什么。 两个花痴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谢星也走上前去,跟顾盛白一起仔细地看着那几滩血迹,不时交谈几句。苏枔打了个哈欠,莫名地感到有几分无聊了,也不去找谢星二人凑热闹了,而是自己身形一跃,跳到树上去休息了,一边晃着长裙,一边摇头道:“谢星星加油,白木头加油,本姑娘加油!” 谢星听得满头黑线,而顾盛白则是理都不理,完全无视了苏枔。谢星又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实在没什么收获,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盛白说起了话:“顾兄,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行刺北胄的使节团,并且还要栽赃给你们风曳呢?” 顾盛白瞥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谢星似乎有点尴尬,但继续道:“如果找不到这伙刺客,那你不就没有办法证明清白了。那可怎么办?” 顾盛白想了想,道:“大汗跟我说过,清白是在这里的。”说到这,顾盛白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口。谢星听完一愣,细细琢磨了一番,又道:“你的清白在这,可是没有人会理。他们还是会把你抓起来,那时候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是犯人了。” 顾盛白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风曳城百城部的,堂堂光策城城主,沧周没有权力抓我。” “咦对了,那上次为什么那些人还要抓你回去?还说冬旭生已经被逐出风曳了?”谢星猛然又想起这件事来。 顾盛白顿时沉默了,皱紧了眉头,不确定地道:“风曳四部不服大汗的统治已经很久了。当年大汗是靠一把刀杀遍整个风曳的,可治国不比打仗,要治理好风曳实在太难了;风曳的动乱已经持续几百年了,没有人能够改变。大汗想要一改先制,势必会阻挠到许许多多人的利益,我想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把大汗逐出风曳。” 谢星内心依旧疑惑,问道:“不对啊,冬大汗不就是风曳的皇帝吗,更何况十余年前就是他杀遍风曳,一统四部的啊;那些人怎么可能把冬旭生逐出风曳?” 顾盛白啧了一声,道:“我们风曳的情形,跟中云区别很大的。想要驱逐一个大汗,有很多种办法,比如” 顾盛白还在说话,忽然就听见了苏枔的尖叫声,顾盛白和谢星循声望去,只见苏枔这时已经在一根树枝上站立起来,一手扶着树干,脸上带着惊奇和不可思议。顾盛白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这时脸色有点不对,微怒道:“叫什么叫,吵死了!” 苏枔把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两人禁声,同时自己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隔壁的树上;只见她慢慢靠近那棵树的主干,在支干相连处停下,那里有一个不小的树洞。苏枔靠近那个树洞,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又靠上前去,就在这时,忽然簌簌声想起,苏枔又是一声大叫,脸上带着一点恐慌。 顾盛白顿时以为有人袭击,急忙抽出昏雪刀,一脸戒备的看着四周。簌簌的声音继续响着,猛然间一个东西从那个树洞里出来,三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松鼠,这只松鼠呈黄棕色,蓬松硕大的尾巴摇动着,它四肢抓着树干,从树洞跑出来后也不怕生,而是看着苏枔,刚刚苏枔那声尖叫似乎吓到这只松鼠了,它怯生生地看着苏枔。反倒是苏枔,一想到自己竟然是被这只松鼠吓得大叫,顿时脸色一红,恶狠狠地对着这头松鼠扮了个鬼脸,那松鼠似乎从来没见过人扮鬼脸,顿时呲牙一叫,转身就跑,霎时间只剩下一条毛茸茸的蓬松尾巴托在后面。 谢星看得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响彻姜都的苏枔苏魔王,竟然被一只小小的松鼠吓破了胆;顾盛白也是摇头一笑,收起长刀。苏枔听见两人的嘲笑,神情一恼,伸手从面前的树洞一伸,竟然抓出了一个长条状的事物,接着就狠狠地向谢星甩去;就听见“刷”的一声,竟然是一把短刀刺进了谢星身前的土地。吓得谢星往后一跳,待看清楚之后,怒道:“你是想杀人啊!这要是扔准了,我还有命?” 苏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就准准地扔在了谢星身前,顿时笑了起来,一脸得意,道:“谁叫你笑我的?” 顾盛白这时已快步向前,走到那把刀前面,仔细端详起这把刀来;这是一把长约一尺半的短刀,通体黝黑,刀身锋利,同时刀身上还有数个血槽,端的是杀人放火的好助手。而苏枔和谢星见顾盛白严肃起来,一时也顾不得斗嘴了,纷纷靠上前去。 苏枔嘻嘻一笑,道:“不用看了,带回去姜都,就能找出归属c登记。刺客跑不掉的啦。”沧周对于兵器的管制十分严格,本国所产的所有兵器都是需要进行登记并录入档案的,外来者入境时也会进行登记,基本上可以说任何一把在沧周境内出现的兵器都能找到归属地c登记人。 然而这时顾盛白似乎已经看出来什么端倪,冷笑道:“这种兵器上不得台面,大抵是用来行刺暗杀的。我在风曳和中云交界倒是经常看见这种兵器,不过大多是中云人在用。” 苏枔二人点点头,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谢星才道:“我还是想不懂,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被他们留下?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苏枔撇了撇嘴,她可不相信自己会掉进陷阱,道:“这么可能?要不是本小姐时来运转,能这么巧去看到这短刀吗?这肯定是一个巧合,说不定那些刺客就是这么粗心。” 谢星当下便反驳道:“一伙实力顶尖,组织有序的刺客,一伙有实力引开韦束并险些成功刺杀北胄郡主的刺客,一伙行刺之后安然离去并且至今还未被抓到的刺客,你说他们会多粗心?” 苏枔头一歪,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道:“那又怎么样,任何人都有可能遗漏掉一些细节的。” 谢星想了想,这把短刀出现得这么偶然,确实很难说得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看了看那几滩血迹,又看了看手中长刀,忽然心生一计,拉过苏枔和顾盛白二人,道:“那我们不如这样这样” 说罢,顾盛白有点呀然,倒是苏枔一脸激动,狠狠地在谢星肩头拍了一下,说道:“行啊,谢星星你还真有一套,我们就这么办。” “你们要走了?”那被苏枔称为何大哥的沧周将士有点惊讶,道:“找到什么线索没啊,我的苏神捕。”这话明显带着几分调侃,他身后那数名将士闻言也是一笑。 苏枔眨了眨眼睛,神秘道:“何大哥你可别看不起人,我还真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那何大哥一愣,道:“前两天清政司也有人来取证,忙活了大半天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你能找到什么?”说到最后,何大哥一脸狐疑,对于苏枔满是不相信。 苏枔琼鼻一蹙,正待说话,忽然一旁的谢星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接着指了指头上的天空,只见那一大片乌云依旧不急不缓地移动着,乌云边缘已然靠近了众人身处的这片密林;苏枔顿时醒悟过来,道:“不说了不说了,不然等大雨来了我们就回不去了。何大哥你就等着吧,我们今晚就在清政司把案件弄清楚,明天你就能回姜都去了,到时可得记得请我吃饭!” 刚说罢,苏枔就风风火火地转身走起,谢星和顾盛白也急忙跟上,三人骑上马便离去。身后还传来何大哥善意的提醒:“赶紧回姜都去,别淋了雨受寒!” 日出日落便是一天,然而今天没有太阳;夜幕徐徐落下,整个姜都依旧笼罩在等待沧周君王封禅的喜悦之中。可此时此刻,清政司的侧厅之中,谢星独自端坐在桌子前,桌上是砚台c宣纸c笔墨,手中拿着的是白天偶然发现的那把黑色短刀,谢星仔细捉摸着这把黑色短刀,一边冥思苦想,一边提起毛笔来。他在想的是,苏枔和顾盛白这两货什么时候才来? 白天回程途中,都怪那苏枔太过贪玩,经过一片桃花林的时候,硬说雨前的桃花很美,一定要去看。结果,花没看到只看到了雾气,美没等到只等到了雨,等到三人冒着雨急急忙忙赶回了姜都,均是淋了一身。苏枔倒是舒服了,说自己要回家去洗个澡,吃个饭,暖个身;顾盛白也是个有洁癖的人,别了谢星就自己去买衣裳了,幸好高冷少年还有点良心,说会给谢星带些点心。而谢星初来姜都,身无长物,加之自小将就惯了,便只是在柴房将衣服烘干而已,又想到还有大事要干,才赶紧到这侧厅来。 这侧厅只零零散散地点了几盏灯火,而今日下了雨,厚厚的云雨盖住了月光,屋里没有月光照明,一时间却是显得有几分昏昏沉沉了。微弱的烛光依旧照到了屋子的门口,照到那门口的几株小树,晚风吹起藻荇交横,在黑暗中显示出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谢星已经独自端坐了大半个时辰了,他白天心生一计,认为如果那短刀是刺客无意落下的,那么他们是一定会想办法来取回去的,而自己已经推测过这伙刺客的落脚点一定还在荀城c姜都两城之间这数百里官马道之间;而短刀丢失,那伙刺客势必紧张,一定会有人在那片密林附近寻找,自己这三人无意之中找到这短刀,那伙人未必看不见。但即使看不见,自己也可以通过那些驻守的将士把消息散布出去,来上一招引蛇出洞,顺势把这伙刺客抓出来,这里毕竟是姜都,毕竟是天子脚下,安全性还是够高的。 谢星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柄短刀,忽然刀柄底下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图案映入眼帘,谢星顿时来了精神,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只小小的大鹏,振翅长鸣,仿佛要扶摇青云之上。想必这是铸器之人所特有的标识吧,竟然还有独特标识,那这样看来这铸刀者估计还是一名大师了,谢星心想。 又是一阵晚风吹来,吹得门口藻荇交横的影子愈发舞动起来,忽地阴影一重,一道人影踩在了树影之上。好你个白木头,到现在才给我送吃的来,谢星心下嘀咕,嘴上却道:“顾兄快进来,晚上雾气重,别着了凉。” 谁知那人影却停下了脚步,也不言语。你个白木头还摆架子?谢星气得一乐,开玩笑道:“顾兄,难不成你在等我出去赏月?”那人影还是不动,谢星这时忽然感到不对劲了,他看见了那人影一手放在身后,一个微小而尖锐的刀尖影子从他的脚边露了出来,这人是手持长刀来的! 谢星有些紧张了,没想到这招引蛇出洞竟然真的奏效了。只是来的究竟是一条蛇,还是一条巨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闯夜 轻轻地一声“咚”响起,只见门口那道人影迈出左脚,踩在门槛上,露出了一只深黑色的锦缎靴,接着那人影缓缓又踏出一步,直到这时谢星才看清楚来者何人。 那人身形魁梧,穿着一身黑灰色的夜行服,四肢也都被衣物包得紧紧的,倒是显出了一身壮硕的肌肉,脸上横盖着一条三角蒙面巾,露出的唯有一对浓厚漆黑的横眉,横眉下的双眼带着冷冽;他手持黑色长刀,刀拖在地上,一步步走来,刀与地板摩擦响起刺耳的声音。蒙面人从门口走进来,自然一眼就能看见谢星,谢星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两人便对视上了。 刚一对视,两人心中均是一变;谢星虽然气海未开,毫无修为可言,但这蒙面男子身上所溢出的气息,不单是高手所带来的压迫感,更有一股浓浓的杀气,只怕这是个杀过不少人的高手。那蒙面男子一看到谢星,眼神中顿时露出惊讶,兴许是没想到谢星是一个如此普通平凡的人。 想到这,那蒙面男子脚步顿时缓了下来,悠悠地拖着长刀走去,走到这侧厅正中便停了下来,站在谢星正前方一丈多远的地方,平静地看着谢星。谢星只觉得仿佛被一头狼盯着一般,浑身难受,但转念一想苏枔c顾盛白二人此时均不在,可即使在也未必就斗得过这蒙面男子了,自己应当先拖住,等援兵到来。 于是谢星尽力稳住心神,脸上强装镇定,道:“阁下夜闯清政司,有何贵干?” 那蒙面男子却眼睛一转,看到了谢星身前的桌子上放着的那把黑色短刀,啧声道:“好小子,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们找了足足两天都没见到。” 看来能找到这短刀果然是个巧合,想到这,谢星又半真半假地道:“能找到这短刀,我们自然是有方法的。而如今这刀已经在我这里,只消明日拿去略一检验,就可以知道你们的身份了。”其实谢星这话并非实话,在沧周想查出一把武器却是不难,沧周的兵器收录十分严格详细;但如果这伙刺客背景够深,从外境带入兵器,或者是买通沧周官府,把他们的兵器从收录的地方划去,不留下一丁点痕迹,也并非难事。 那蒙面男子顿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屑,又道:“且不说这把短刀并未记录在案,哪怕是收录在案了。我把你杀了,再直接把短刀带走,你们又能怎么办?”说到“杀”字时,蒙面男子忽然语气变冷,杀气外放,让谢星顿时感觉自己是在面对一个杀人魔王。 谢星放在桌下的拳头缓缓攥住,以此来强撑着不被那气势压倒,同时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扣着,扣出几声清脆厚实的响声,神色平静,淡淡道:“沧周王宫距离这里不超过十里,西街大道尽头则是禁军驻地。阁下在清政司杀我,确实只是手起手落,但是否能走出姜都城门呢?”谢星这话不虚,姜都可是沧周国都,禁军c夜防的实力均是上等,四条长街大道的士兵也同样是高手,在姜都杀人不难,难的是逃过这重重追捕。 谢星本以为自己这话好歹能让蒙面男子有所忌惮,但谁料蒙面男子轻笑了了一声,道:“那我今日便教教你怎么走出姜都城门!”话音刚落,蒙面男子忽然向前踏步,右手将长刀提起,迎面便向谢星劈去,倘若这一刀带上气海真力,那不消片刻,谢星这个毫无灵力的人就会被劈成两半。但这蒙面男子这一刀却未曾调用气海真力,只是如同沙场搏杀那样,刀刀凌厉! 此时苏枔和顾盛白并未出现,谢星哪怕心里再怎么诽谤也无济于事,心里明白自己只能自救。谢星虽气海半废,但从小习武炼体,眼力价也有,能看出蒙面男子这一刀毫无真力,顿时感到自己有机会活下来了。想到这,谢星咬了咬牙,顺手摸起桌子上那把黑色短刀,一脚踩在地上,借力挥刀斩出。 只听“锵”地一声,两刀相接,顿时抵住,此时那蒙面男子忽然一笑,手上加力,将刀划了个弧形,谢星被他一带,顿时脚步踉跄。蒙面男子得理不饶人,冷不丁地一脚踢出,谢星一惊,匆忙间只是将短刀横下,用刀身抵住这一脚,谁知这一脚劲力极大,谢星被震得倒退几步,整个人撞在了桌子边上,一阵酸痛。 蒙面男子飞身而起,又是一刀劈来,直直地斩向谢星。谁知道谢星这次却毫无所动,靠在那桌子边上,既不侧身闪开,也不挥刀反抗,反而是一脸平静地盯着蒙面男子。蒙面男子心下不免疑惑;这小子难道不怕死?手下刀势未减,可耳边却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男子微微侧头,余光所见,竟然是两个年轻男子联手杀来,一人眉宇冷冽,手中雪白长刀银光闪闪,另一人衣袂翻飞,手中结印。蒙面男子皱了皱眉头,停下攻势,回身迎敌,心想;那小子待会再一刀斩了便是。 这两个年轻男子却是顾盛白和易翎,只见顾盛白刀气如虹,白光闪动,而易翎双手结印,手中彩光闪动,星月澎湃;两人攻势极强,一左一右夹攻蒙面男子。蒙面男子却一脸从容,微微屈膝,身形一个旋转便从两人中间进去,接着气海涌动,刀尖处迸发出重重青光,直向顾盛白笼去!顾盛白一惊,手中长刀一滞,抵住蒙面男子的刀尖,接着脚步踮起,刀芒自下而上劈出,带起千层万层的冰气;蒙面男子冷笑一声,左手反掌,竟幻化处赤色的刀光,掌刀击下,破开了无数冰气,顾盛白一击被破,脸色微变,急忙御气抵挡。 两人交手,仅在电光火石之间,易翎还来不及反应。等到顾盛白御气抵挡,易翎已有了反应。只见她锦衣舞动,双手迅速结印,一轮青色圆月从背后缓缓浮现,易翎携带异相上前,双掌拍出,青色月气溢出,向蒙面男子笼去。蒙面男子不惊不慌,脚步微动,横握刀器一击斩出,便看见一点星芒从刀尖迸发出来,接着就是无数刀气纵横而出,一刀之下横劈出一条刀气长虹!刀气随着刀锋横空破出,直扑易翎,易翎匆忙间侧身避开,只见这道刀锋过处,空气激荡,易翎身后的青月竟被一刀斩碎!这前日束缚得顾盛白无力招架的青月竟被一刀劈碎!青月被斩,易翎受到冲击,身形踉跄,嘴角处露出一丝血迹。而那刀气余势不减,又斩向一边的顾盛白,顾盛白抽刀迎击,却被直接震退,脸色煞白。 蒙面男子仅仅一刀之威,连退两人,一时间满堂寂静,唯有他握刀站立。 蒙面男子一个吐纳,接着看向谢星,道:“比起那天在密林里阻住我的那个年轻人,你这两个朋友可差远了。”这话一出,易翎低着头撇了撇嘴,却不反驳,谁不知道那天阻住刺客的那个年轻人就是罗墨,罗墨可是最新的青武会榜首,称其为当今年轻一辈领头人也不为过,自己比不过这样的不世人杰,没什么好生气的;然而顾盛白眼神中却并不服气,顾盛白这人论刀技c搏杀技巧无一不是一流,但因为年龄还小的原因,顾盛白的气海如今仍然浅薄,对上气海浑厚之人,自然不占优。这也是顾盛白那人被易翎击败后满是不屑的原因,今日被这刺客击败依旧不忿,这顾盛白如此心高气傲,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倒是说远了,那蒙面男子又看了三人一眼,轻轻摇头道:“引蛇出洞?你们把我引过来了就有把握抓我了吗,”说罢,走到谢星身前,捡起那把黑色短刀,道:“那我就自己拿走了。” 说罢,蒙面男子转过身就想走。谁知刚巧不巧,这时又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阁下还是待上几日的好。” 话音落下,一阵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厅内众人只见一个又一个的身穿白色甲胄的士兵持戈进来,士兵进门后分列两旁,无言肃立,外面的将士则将这间屋子围住。将士们分列两旁,接着从两列将士中间缓步走来两人。 这两人却是一男一女,走在后面的那女子赫然便是苏枔,苏枔此时换上一身罗霞衣,平添几分英姿飒爽,苏枔进门后便看见了谢星,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而苏枔前面那名男子此时也已经走到蒙面男子身前,这男子身材高大,约摸二十岁出头,身着一身黑色疾锻甲,头上顶着红樱冠,脚下踩着一双密云骨牙靴,腰间别着的是三尺长脸,端的是好一名军中大将!这人鼻梁高高挺起,眼眶深凹下的眼眸深邃冷静,两颊有如刀削般刚硬,一眼望去,五官刚毅,正气凛然。 只见这名男子与那蒙面男子对视着,片刻之后开口道:“阁下行刺北胄使节团,今日又夜闯清政司,说不得要跟我们走上一趟了。” 那蒙面男子看着这男子,感受得出他这身将服不是假的,只怕真是沧周军中某个年轻有为的将领,便沉吟道:“你又是何人?” 那年轻男子淡淡道:“在下许恪,白郦军监法使。”这话说得平淡,但这许恪的身份可不简单。沧周军队自称为白郦军,其中后备军c常驻军c先锋军均属其中,白郦军内编制复杂,但这监法一职却是直隶于沧周国君,同时这监法一职也独立于白郦军所有军队编制之外,这许恪年纪轻轻就成为白郦军监法使,那其实力c背景c人脉无一不是高人一等。 蒙面男子则眉头一紧,他敢行刺北胄使节团,背景自然也是有的。本来想着如果这人自己认识,那让自己背后的当家去处理自然就行,但现在他想遍整个沧周军界,都想不出有许恪这人。想到这,蒙面男子心里也是一横,二话不说,一个飞身便从许恪身旁闪过,当下便想破门而出。 蒙面男子刚刚闪身到门口,只见十数把黑色长戈斜刺过来,角度刁钻,封住他周身;蒙面男子右手握刀,向上挑去,刀势猛烈,挑开长戈,接着只见他身形转动,右手握刀在一杆长戈上劈下去,借力向外弹起;但只仅仅一秒,便又有十几把长戈划来,围成方阵,笼罩住蒙面男子。蒙面男子哼了一声,不再突围,而是一个翻跃回到大堂。 许恪看见蒙面男子突围不成,身形一动,“刷”地拔出长剑,左手捏印,长剑挑起,只见一道火焰从剑尖“腾”地冒出,幻化做千百道剑影,一时间万剑并出,冲天的火光在剑影间腾飞,向蒙面男子笼罩过去! 只见那蒙面男子周身的衣裳被这火光烫得稍稍卷起,他随即冷哼一声,左手握刀旋起圆弧,右手顺势拼接上弧线,一个巨大的阴阳鱼便幻化出来,阴阳二骑流转,散发出惊人的光芒。阴阳翻转,那冲天的火芒便被吸收殆尽;男子刀锋一转,手中双刀夹杂着阴阳二气涌动,冲向许恪。许恪却毫无惊慌,左手捏印,气海翻滚,周身甲胄散发出七彩的光芒,许恪右手出剑,牵引周身真力直刺向阴阳交汇的地方,两处亮光相撞,照的整个大堂有如白昼。巨大的真气碰撞在一起,裹起两人的衣裳,衣裳飞舞间,蒙面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右手一转,手中长刀便把这股巨大的真气牵引到另一个方向,顺势一翻,这真气便向上飞去。众人只听“轰隆”一声,头顶的屋檐竟被炸开一个大口子,无数的砖瓦纷纷掉下,落在地上。 蒙面男子道:“你也比不上那天北胄使节团的那个小辈。”谢星听得只觉一惊,他已觉得这许恪的实力十分高超,气海磅礴,武艺不俗,在同龄人当中必然能技压群雄,没想到竟然依旧比不上那个罗墨;那这样看来,那个罗墨又该有多强? 许恪深深吸气调整气息,直视着蒙面男子,道:“你绝对不是风耶人士,真力倒是中云气息,你究竟是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外事与政治 蒙面男子明显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个许恪一番交手就看出了自己真力归属,他沉思片刻,正想说话。但这时许恪略一摆手,示意门口众士兵进来,道:“带走吧,管你风曳人还是中云人。” 蒙面男子看了看一步步逼来的白郦军士兵,心里明白这许恪不是在说着玩笑,而是真的要抓他了。这蒙面男子当即把那把黑色短刀扔到许恪身前,道:“自己拿去看看。”语气中满是镇静。 许恪并未马上拿起那把黑色短刀,而是紧紧看着那蒙面男子,那蒙面男子毫不惊慌,而是同样直视着他。两人对视良久,还是许恪先沉不住气,弯腰拾起那把黑色短刀,第一眼并未看出有何异样;许恪于是重新看向蒙面男子,却看到那蒙面男子依旧气定神闲。 许恪这时有几分不舒服了,一旁的苏枔忽然冲上前来,从许恪手中拿过短刀,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或许是女孩子比较心细,苏枔果然发现了异常,她将短刀倒举过来,看见了早先谢星看见的那个标识,那头振翅长鸣c扶摇直上的鲲鹏! 苏枔神色顿时变了,对着许恪道:“许三哥,牧潋川佟家的标识。” 许恪听完,脸色同样变得很难看,盯着那蒙面男子道:“你们这伙刺客,全部姓佟?” 蒙面男子微微一笑,道:“是。” 许恪当场一怒,正气凛然道:“堂堂沧周的大柱国,为何要做这种事?” 蒙面男子迈开两步,走近许恪,压低声音,对着他一个人道:“监法使,这不是外事,这是政治。你明白吗?” 这话说得十分轻声,不说谢星c易翎c顾盛白三人,就连靠得最近的苏枔也没听见。许恪听完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顿时显出犹豫,右手先是握拳,又缓缓放开,看起来十分纠结。 方才苏枔那句“牧潋川佟家的标识”说出后,易翎便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反倒是谢星从未听到这个牧潋川佟家,于是便扶着桌子站好,走近易翎,问道:“羽毛,这个牧潋川佟家是什么来头?” 易翎神情复杂,道:“那短刀底部的鲲鹏标识,是牧潋川铸器特有的标识,牧潋川那里有一口寒水池,是绝佳的铸器之地,这个佟家就是靠铸器起家;又相传数百年前天下六凶中的盖天云鹏从那里悟道破空,飞升天界。所以佟家把自家铸器中的优等品都刻上这个标识,既是对兵器的肯定,也是佟家人身份的表露。而佟家是什么来头呢,说来就久了。”经过易翎一番讲解,谢星这个乡下来的孩子才明白佟家什么来头。 佟家的传承由来已久,因此易翎只讲了当代家主。众所周知,如今中云十三州被三国划分,但在前朝,十三州一统,均归柱梁王朝;而牧潋川就位于柱梁王朝和风曳王朝的交界,而当是风曳四部中也没有百城部,而是有另外一部,叫做柯蛮部。柯蛮部占据两朝交界的地盘多年,而当代佟家家主佟望三十年前还只是一个柱梁王朝边军的一个小小营中副练使,后来连献三计,在局部战争中大获全胜;再之后,佟望手握边军大权,一战荡平十万柯蛮,收复两朝边境八百里江川。柱梁皇帝龙颜大悦,破例封佟望为云苓王,也是整个柱梁王朝破国前仅存的三位异姓王之一。 而沧周立国之后,佟望又被加封为沧周上柱国,授圣将军职,同领宁州军知事,因此也被天下人称为宁州王。如今的新皇更是娶了佟望的小女儿,如今连沧周君王都要尊称他一声岳父,权势可以说是冠盖朝野。更何况,佟望本人功参卓绝,两年前就被列为中云绝顶高手;这个佟家如此称为沧周第一世家也不为过。 这样看来,怪不得许恪这般犹豫了,如果这场行刺是由佟家主导并实施的,那哪怕是行刺成功了,哪怕沧周和北胄两国因此开战了,沧周皇帝也未必就敢去找佟家的麻烦。这个佟家如今坐拥牧潋川周围八百里江道,完完全全就是宁州的一方诸侯,真追究起来,吃亏的说不定还是沧周。而且刚刚蒙面男子那句“这不是外事,这是政治”深深让许恪吃了一惊,他如今官拜白郦军监法使,对于官场上的事也多少懂了一些。行刺北胄使节团这一件事,从表面来看是沧周招待的军防程度不高,即使往高了去说,也是沧周和北胄两国之间的外交矛盾,这便是外事。 那如果说这件事是政治的话,那就值得思考了。这种政治,既可能是指国内的官斗党争,也可能是关乎其他国的政治纠纷。想到这,许恪心里叹了口气,他是白郦军监法使,是不能纠缠到这些政治中来的,这是不成文的铁规。因此许恪将手放下,有几分无力地道:“让他走。” 那伙白郦军士兵毫不犹豫,纷纷让开一条路。那蒙面男子从苏枔手中接过黑色短刀,施施然从两列白郦军士兵中间走过,向门口走去。谢星心中也是微恼,自己一行人辛辛苦苦地去寻找证据,自己更是以身做饵,险些被蒙面男子一刀劈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个蒙面男子是那什么牧潋川佟家的人,便要让他离开,着实令人不爽;但谢星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指手画脚。 而向来无法无天的苏枔眉头一竖,当即便想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旁的许恪制止了。稍远处的易翎同样是一脸阴晴不定,虽说现在场中的主导者是许恪,但这行刺案件却是由易翎负责的,想到要让这蒙面男子安然离去,他心中同样气愤。但易翎不像许恪,他在沧周官场待的时间还浅,对这行刺事件背后可能蕴含着的政治意味理解不深,易翎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在沧周行刺的人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放他离开;如果一个人在沧周犯了法,但仅仅因为他背后是某个权势滔天的人,就让其逍遥法外,那沧周的政律法规又有何用?这与易翎从小受到的思想理念简直是大相径庭,想到这,易翎顿时下定决心。 易翎收敛心神,道:“凭什么让你走?来人,把他抓起来,有什么事我担着!”易翎说话时语气笃定,眼神中透出的满是坚定。 那两列白郦军士兵略一迟疑,虽然没马上将蒙面男子抓起来,但又悄然堵住了门口,挡住了那蒙面男子的去路。他们在等许恪的命令,然而许恪却一言不发,反而是自顾自转过身去,走到这间屋子里面的书架上,拿起了一本古籍。 不说话等于默认,易翎深深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因此他顿时又有了几分把握,道:“抓起来,先带去西街大牢。”那两列白郦军士兵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出声反对,心下已然有几分明白,于是便纷纷上前拿捏住那蒙面男子。那蒙面男子明显一愣,但看到这么多白郦军士兵来抓他,心里明白反抗了也未必能讨好,于是便任由那伙白郦军士兵将自己抓起来带走。这蒙面男子心里毫不慌乱,他自己是牧潋川佟家的人,去行刺北胄使节团自然是得到了家主佟望的许可和扶持,不然一伙目标显眼的刺客这么可能一路从宁州来到攸州荀城而安然无恙呢?因此他自然也清楚,自己是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被定刑的。 两列白郦军士兵将蒙面男子带走后,偌大的一间屋子里便只剩下寥寥五人。那许恪放下手中的书籍,走到易翎身前,苦笑道:“羽毛啊,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易翎愤然道:“那凭什么要放他离开?枔儿她们忙活了一整天不说,谢兄还差点被他一刀劈了,此仇不报,我可忍不下这口气。” 许恪这才看见了谢星和顾盛白两人,向两人行了一礼,又对着谢星道:“谢公子,我听枔儿说这一计引蛇出洞是你想出来的,当真是有用;这可惜现在看来,这伙刺客的背景有些复杂,这件事不好处理啊。” 谢星同样回了一礼,道:“我也只是在赌一把,赌那伙刺客没有离开,还停留在荀城和姜都之间的数百里官马道之间,也赌他们能从驻守的士兵那里得到这个消息。至于如何处理这个刺客,我想许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了吧。”谢星说到最后的语气有几分笃定,他确实有几分把握说许恪心中已经有了处理的方案,如果不是这样,这个许恪会默认他们把蒙面男子抓起来的行为吗?更何况,许恪如今是白郦军监法使,而这次的行刺案件却是由清政司负责的,说起来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又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呢? 谢星话音刚落,果然许恪便摇头轻笑道:“说不上什么好对策,但为了给羽毛和枔儿擦擦屁股,总得想个方法。”说到这,苏枔苏魔王顿时不乐意了,狠狠地捶了许恪肩膀一下,表示自己心中深深的不满。 许恪又接着道:“我准备让羽毛把这件事上报到大王那里去。抓住刺客,即是清政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羽毛和枔儿的功劳自然是有的。至于这刺客的其他余党,我在来之前已经确定他们的落脚点,但既然他们的身份这般复杂,羽毛你也就别去抓了,抓住一个已经够了。” 易翎听到这里似乎有几分不忿,他心里自然是想将刺客一网打尽的;许恪看见易翎这样,又道:“羽毛啊,绝对不能抓,再抓下去那佟家可不乐意了;你将来还要入朝堂的,不能因此坏了自己的前程啊。”许恪最后一句话颇有深意,让易翎不得不认真想想。 这也算什么对策?谢星心下暗想,忍不住出声道:“许兄,在下觉得你这般应对着实有几分不恰当。” 许恪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枔已抢先开口道:“谢星星,你有什么好方法赶紧说出来,不准卖关子!” 谢星怕苏枔像刚刚捶许恪一样打自己,急忙道:“你们先想想,这伙刺客行刺中都做了些什么?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杀死一个北胄郡主吗?” 这话一出,几人不禁陷入沉思,那个北胄郡主据说毫无修为,想杀一个毫无修为之人,哪怕她身边护卫再多,总能找到机会杀死;可偏偏那个北胄郡主没有死,只是受伤昏迷了。到底是女孩子心细,苏枔猛然灵机一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们想要做的,是让天下人以为,刺客就是风曳人!” 苏枔说完,其余三人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接着只听谢星点头道:“不错,你们想想,刺客故意留下的线索是什么。一是交战中的风曳口音,这摆明就是误导;二则是那架行辕上的寒气刀痕,与风曳宝刀相契合。两条线索一结合,很容易会让人觉得凶手是风曳人,加之北胄国与风曳王朝的仇恨由来已久,这场刺杀便有了动机。” “可是,”谢星却来了个转折,“今日我们才知道凶手是佟家的人,而佟家则又是你们沧周国中第一世家,而且这个佟家和你们的大王关系又非同一般。佟家和北胄似乎没有过什么交集吧,这个佟家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地去行刺北胄使节团?你们觉得,这背后会不会有你们的大王参与其中?会不会这场行刺本身就是你们沧周的大王主使的,一场早有预谋的行刺失败,凶手败露的刺杀案件?” “那这就不是外事,而是政治。”到最后,谢星竟然说出来跟那蒙面男子一样的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听苏枔讲那过去的事情 当谢星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恪等几人已经心中一震,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场刺杀背后会有如此复杂的隐情。 苏枔歪了歪头,表示无法理解这种事情;而许恪则沉吟道:“那么谢兄,依你来看,我等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这句话就有点像问计了,谢星也不敢托大,急忙谦虚道:“我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但我想,许兄你身为白郦军监法使,而羽毛则在清政司供职,你们的首要考虑是什么?” 易翎一时间还不明就里,道:“我自然是好好办案,还这沧周一片朗朗乾坤。”说这句话的时候,易翎的眼神中满是坚定,身上透露出的还有着少年人的锐气。 而许恪明显沉稳不少,细细思考片刻后,道:“受官于朝,自然是还恩于国。” 谢星两手一摆,道:“那不就得了。如果这个刺杀事件就是你们沧周君王策划的,他就是想要把事情推到风曳王朝上,那你们难道还去拆台吗?我认为,这个佟家敢如此行事,那就必然是有你们沧周君王背后的支持。事情到此为止或许就是最合适的,把案子交接给别人吧。”谢星说到这里,语气也带着点无奈,他是外人自然无所谓,可是许恪和易翎却是沧周这个体制里面的人,处理事情自然也要考虑一下这两个人的情况。 许恪也是点头道:“不错,谢兄你说得挺对。今晚抓这一个刺客已经够了,事情再办下去只会搞砸。” 事情说到这里基本上也就告一段落了,几人见天色越来越暗,似乎又有下雨的趋势,当下便纷纷拱手告别。许恪带着易翎和苏枔走了,谢星和顾盛白则继续在清政司里面暂住。几人走出这屋顶狼藉的侧厅,纷纷回去了,只是几人心中仍然还有着一个巨大的疑惑,如果一切都如谢星所推测的那样,那这位沧周君王,到底为什么要给风曳王朝强安上一宗刺杀北胄使节团的罪名? 第二日,天依旧灰蒙蒙地,只是没有下雨,阴沉无比;官马道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两匹黄马悠然地骑行在两侧青葱的大道上。其中一人是谢星,另一人却是苏枔。 事情还要说回两天前,当时谢星初次与俞仙榭见面,这位贵公子就谢星的病推荐了一位医生,并让苏枔带着他去看病。恰巧两人今日没事做,苏枔便拉起谢星,准备共同去拜访那位陆大哥。 “谢星星,我可先跟你说清楚,陆大哥身世坎坷,你待会可别谈到他的家人。万一说错话就惨了”苏枔一手拉着马绳,一边说道。 “我怎么会乱说话。倒是你,苏枔苏魔王,你可别捣乱,万一弄得人家不愿意给我看病那怎么办。”谢星一本正经道。 “切”苏枔满不在乎道:“我跟陆大哥关系可好了,他怎么可能生我气。” “你这位陆大哥住在城郊,难不成还是个隐士不成?”谢星看两人骑马的前方越来越偏僻,不禁问道。 苏枔却忽然有几分失神了,道:“那倒不是,陆大哥现在是一个人住,住的地方环境很差的,又没得玩;哪里像个隐士,连种地的农民都住得比他好。” 谢星这时倒是奇怪了,道:“那他为什么不去姜都,如果他的医术真的那么好,那即使是在姜都,也能有所作为的吧。” 苏枔轻轻摇了摇头,情绪有点低落,道:“陆大哥的爷爷和父母都去世很久了,他一直觉得是沧周对不起他们,所以他也十分抗拒进入沧周朝堂;一个人在城郊住久了,也不愿意再回姜都了。” 谢星这时对这个身世坎坷的陆大哥更好奇了,连忙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枔白了他一眼,又看到前方的官马道依旧一望无际,想了想才道:“跟你说说也无妨。我们沧周是怎么立朝的你总知道吧?” 谢星迟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关于这沧周立国的历史,小时候谢星只听自己师傅零星地讲过一点,但了解还是十分有限。 苏枔哎呀了一声,道:“谢星星你这个呆子。二十年前,柱梁王朝破国之后,天下二十八反王就开始了逐鹿天下的故事。其中最强的一路反王就是肃匡军,为首的三人便是卫开c俞翊野和裴煌起,卫开就是我们沧周的开国高祖,也就是先皇;俞翊野就是俞哥哥的父亲,也是我们沧周现在的左相,两州衡度使。裴煌起我就不用说了吧,你们青澜国国君。” 谢星点了点头,于是苏枔便继续道:“当年肃匡军驰骋天下,为首三人均是一代英杰,先皇文韬过人,阳谋无双,被二十八路反王尊称为文王;裴煌起武力超绝,行军布阵同样神鬼莫测,被尊为武王;而俞伯伯则精于商事,事无巨细,一人便撑起了整个肃匡军的后勤,因此被称为相王。三王光芒璀璨,可谓是当时二十八路反王中的星光人物;但其实肃匡军之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杰,陆大哥的爷爷就是其中一个。 “陆大哥的爷爷叫做陆光,沉浸医道数十载,也是最早随三王起义的一批人;陆爷爷是肃匡军的首席医师,半个肃匡军的人都被他救过,他对三王更是有救命之恩,当之无愧的肃匡军元勋。而陆爷爷除了医术过人,他的毒术c针术同样精湛,他又是整个肃匡军中最年长的人,所以全肃匡军尊称他为长先生。这不单单因为他年纪最大,最有长者风范,更因为他家风高亮,除了他自己,陆爷爷的三个儿子同样是肃匡军中人,陆家四人,为肃匡军立下汗马功劳。可是直到十八年前,二十八路反王已经在吞灭消亡中剩下仅仅几路的时候,肃匡军发生内讧,在军中流血政变中,陆爷爷的两个儿子和媳妇无辜死去;没有死于开疆扩土,没有死于保家卫国,却死在了并肩战斗的战友刀下。”说到这里,苏枔咬紧了嘴唇,眼神中有点愤恨。 “我听家中长辈讲过那场政变的。以先皇为首的鹰派和以裴煌起为首的保守派在肃匡军的方向上起了争执,而俞伯伯则保持中立,那天三王约定先冷静下来,驻守原地进行洽谈。可就在那天晚上,营中起火,说不清是哪里起了争执,两派最终便打了起来,即使三王同时出面安抚也毫无作用。” 说到这,谢星不禁插了句嘴:“这个肃匡军短短数年发展为第一路反王,而且里面又有这么多的枭雄人物,积怨肯定由来已久了。” 苏枔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对,就是这样。两派的恩怨早就说不清了,平时三王志向相同,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可那次连先皇和裴煌起都出了矛盾,更别说底下人了。那夜的政变给肃匡军造成了致命的打击,死了整整五万将士,陆爷爷的两个儿子也在政变中死去。两派之间的仇恨已经深深结下,短短几天后,便决定分道扬镳,陆爷爷连失两个儿子儿媳,悲痛自不必说,便决定离开肃匡军,带着自己唯一的孙子住到了乡下。而陆爷爷仅有的二儿子却依旧留在了肃匡军中,在分军中选择了跟随先皇,从此征战沙场,立下赫赫威名,如今已经是沧周高层将军。可陆爷爷却在十年前去世了。”说到这里,苏枔的眼眶有点发红了,想来是跟这位长先生有着深深的感情。 苏枔低着头骑行了一会儿,两旁青山映得她分外孤单,那柔弱的身躯下透着淡淡的悲伤,只听苏枔接着开口了,声音很低,道:“十年前,沧周南境发生了一场罕见的传染性瘟疫,足足传染了大半个允州,甚至快传染到姜都了;陆爷爷实在不忍心,重新回到沧周。当时陆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硬是在瘟疫产生的源地奋战两个月,终于找到解决方法,允州得救了,可是陆爷爷却因为操劳过度病逝了。”苏枔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场景,她当时就住在允州,瘟疫爆发时被慌乱的人潮感染到了,就是长先生守了她四天,直到她恢复过来才悄悄离去。 “陆爷爷去世后,陆大哥一个人也没地方去;我爹便想收他做义子,也就是当我哥哥,要是成了,那我可得开心死。可是陆哥哥对我们全沧周都失望了,不肯去见先皇,不肯去见我爹,一个人带着陆爷爷的遗体去了姜都城郊,一个人住了下来。陆大哥当时才十二岁啊,后来连他二伯来接他c劝他,他都不肯走。大家只好让他一个人住在那里,这一晃也就十年了。”苏枔语气悠悠,但十年光阴可不是一语就能带过的;十年过去了,苏枔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子长成了如今落落大方的美女子。可是她的陆大哥,十年间也只有一个人住在破落荒废的城郊,那该是何等无趣的事情? 谢星听得也是一阵唏嘘,没想到当年的第一路反王肃匡军就这样分军了,如果肃匡军没有分军,那当今天下格局又将是怎么样?会不会是肃匡军一统中云,建立新朝,再挥师风曳?想到这,谢星深深觉得很有可能。这个肃匡军他也是听师傅说过零星几句的,肃匡军中的枭雄人物实在是多,且不说为首的三王,一个是沧周开国君王,一个是青澜现任国君,一个是沧周元勋c南境大王;就连当年肃匡军中的部将,如今也有不少是叱咤风云的天下英雄,沧周高层几位上将军,青澜四州衡度使,无一不是当年肃匡军的精锐。 更唏嘘的则是这位还没见面的陆大哥,还没十岁就父母双亡,等到十岁时爷爷又过世了,孤苦伶仃地长大成人。想起来都令人叹息,陆家满门英雄,陆光心系苍生,泽被天下,三个儿子也投身于浩浩荡荡的起义大业,但陆大哥却成了孤儿。 只听苏枔又继续道:“肃匡军对不起他们陆家,我们沧周同样对不起他们陆家。要不是因为陆爷爷去世这件事,陆大哥当时早就来永汶书院跟我们一起学习了。以陆大哥的天赋,只怕整个沧周都没人能在同辈压住他。”苏枔语气中偷着深深的惋惜。 谢星却听得有点糊涂了,这个永汶书院又是什么鬼?谢星当即便问了出来,没想到顿时遭到苏枔无情的鄙视,“谢星星你连这都不知道?昨晚听你讲的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才智超群,博闻强识呢。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呆子!” 谢星尴尬地咳了一声,他从小随师傅隐居,偶尔才会到大城池走一走,见识自然十分有限,不少常识还是自己师傅灌输的;现在来到沧周,不懂的东西自然多了去了。好在苏枔奚落了他一番后便开口解释了,“永汶书院就是天下五地之一,五大圣地!是各国用来培养人才,增强实力的学习之地,中云三国便各有一个,另外两个在关外。永汶书院是当年先皇统管肃匡军时就提出的,第一任院长就是先皇。但最传奇的是,当年永汶书院还只有一个小学堂的时候,有一次先皇讲课,吸引了一个五次科举均不中的破落秀才。他听完课与先皇进行了论道,两人论道足足一个时辰,没想到这个秀才竟然就此悟道,破入遥仙之境,成为当今的十大遥仙之一,也即是儒圣姚八拜。” 谢星听得心神一震,遥仙是什么?那可是整个中云十三州,再加上风曳四部,才诞生的十位超脱世俗的神仙般的人物;这个姚八拜名声响彻天下也有多年了,谢星也是听自己师傅讲过的。据说这位姚八拜自小就读儒学,一言一行都有大儒之风,但多次参加柱梁王朝的科举都失败了。后来重整旗鼓准备继续参加科举的时候,柱梁破国了,姚八拜因此还连写二十八篇讨贼文,对二十八路反王纷纷加以指责。没想到他竟然是在永汶书院的讲课上悟道的,从此破入遥仙,逍遥天地。 只听苏枔继续道:“永汶书院培养少年人有独特的方法,后来肃匡分军之后,先皇为首的鹰派共同建立了沧周,几乎所有的鹰派子嗣都会到永汶书院来学习;比如本姑娘,就是我那一届永汶学子的最优者。” 听到这,谢星差点笑喷了。他本来对这个永汶书院充满着深深的仰慕之情,但苏枔这一句“我就是我那一届的最优者”深刻地打击了他。你苏枔苏魔王除了吃和c捣乱,还会干什么?看来这个永汶书院也不过是在误人子弟。 谢星如是想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看病 苏枔一看谢星那忍不住的笑意,当下便是一怒,道:“谢星星你笑什么笑。首先本姑娘天生丽质,而且天赋异禀,永汶书院的结院考中我可是考了第一。” 谢星收敛笑意,严肃道:“我信了我信了。毕竟女孩子嘛,大家都让着你。” 苏枔怒哼了一声,道:“让你个头!结院考试可是最重要的考试,秦哥哥是他那一届的第一,我是我那一届的第一。所以说起来我们两个是一样厉害的。” 谢星顿时笑不出来了,苏枔口中的秦哥哥还能是谁,不就是前几天遇见的那个秦故吗。开什么玩笑,秦故是子流榜榜首,沧周年轻一辈扛把子,这样的天才拿到的第一,足可见那个永汶书院的结院考试含金量够高了。只是,谢星又深思许久,实在看不出这个苏枔到底厉害在哪,莫不是已经强到能敛住气息,收放自如了? 苏枔看到谢星闷声不语了,顿时得意道:“看你还敢不敢笑本姑娘。哎呀都扯远了,还是谈谈陆大哥。你看秦哥哥现在够厉害的吧,什么沧周第一,子流榜首;还有羽毛,也挺厉害吧;许三哥也厉害吧,许三哥还是子流榜前十,白郦军楚翘。” 随着苏枔说出这三人,谢星不由自主地想起易翎那日和顾盛白对决的情景,红月青日,压得顾盛白无力反手。还有昨夜的许恪,黑甲长剑,气势凛然,与蒙面男子打了个旗鼓相当。再有就是那日的秦故,举止大气,礼数高贵,整个人宛如晶莹的璞玉,收敛自如。确实,这三人都是高手,弱冠之年能有这种修为,必然是前途无限。想到这,谢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同样弱冠年华,自己却是恶病在身,气海不开,不得不感慨命运的不公,宿命的无情。 不等谢星继续沉思,苏枔又道:“三个人小时候也挺厉害的,先皇找遥仙姚八拜给他们看相,姚儒圣就说秦哥哥乃是百代剑杰,后来他果然成了他们秦家的第一剑。可是小时候不管学什么,陆大哥都是一遍就过,他们三人联手也被陆大哥一拳就给打趴下。” 谢星想了想,道:“小时候怎么当得了真。这也说明不了那个陆大哥有多厉害。” 苏枔道:“陆大哥是天才,你知道吗,真正的天才。那时候姚儒圣也来讲过课,他讲古儒之道,天法之道,没有人听得懂。只有陆大哥能听懂,并且能融入医道,帮陆爷爷融汇了医术。姚儒圣说陆大哥只说了三个字,古不见。” 谢星听得有点咋舌了,又听见苏枔道:“陆大哥继承了他爷爷的所有医术,他是全沧周最有可能医好你的人了。我就想不懂了,俞大哥为什么要让我带你去找陆大哥,莫非你跟俞大哥认识?” 谢星脑海中浮现出俞仙榭温文尔雅的面庞,那人沉静如水,虽然脸色苍白,但仍掩不住身上硬净的气息。谢星也想不懂他为什么愿意帮自己介绍医者,同病相怜?缘分?谢星对此都不是很相信,但到底为何,他也实在想不明白。 官马道两侧的青葱缓缓逝去,苏枔带着谢星骑行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小道上灌木密集,周围林木高大,远远的山林中依稀露出一角破旧的屋檐,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似乎只有一间孤独的旧屋子在那里,独赏风吹日晒 两人下了马,缓缓走近那间屋子。密林之间虫鸣鸟叫响起,两旁土地虽然泥泞,但装饰着落花与细草,看起来分外静谧。 那间屋子如同隐士般静静坐落在山林之间,屋后杂草丰盛,零零散散分布着几株兰花。屋子破旧,仿佛一推就倒的屋门前是几级微微塌陷的青石台阶,此时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男子。 想必这就是那位陆大哥了。这青年男子估计二十几岁,他衣着简朴,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旧布衣,两侧肩头处都打着灰色的补丁,脚下的草鞋也分明是缝补过多次的,甚至还依稀带着泥泞。这位陆大哥脸庞削瘦,脸色发青。显然是长期营养不够;眼眶深凹,显得十分憔悴。此时的他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两眼看着天空,一动不动。这哪里是什么苏枔说的天才天骄,分明是逃荒的难民!苏枔同样看得鼻子一酸,急急上前,摸了摸陆大哥的衣裳,道:“陆大哥,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陆大哥本来正在发呆,此时被苏枔一叫,明显一愣,茫然地转过头便看见了苏枔。看到是苏枔,他眼神才柔和下来,缓缓道:“枔儿来看我了。” 苏枔看着眼前这许久不见的陆大哥如今仍是落魄,生活依旧贫苦,心下便是一紧,低声道:“陆大哥,你跟我回姜都吧。你在这里生活,真的太苦了。” 陆大哥轻轻摇了摇头,温和道:“别说了,我不会去姜都的。而且,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了。” 苏枔一愣,问道:“离开?陆大哥你要去哪?” 陆大哥道:“我在这住十年了。没有什么留念的,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而且我想去爷爷当年生活的地方看看。”说到这,陆大哥语气中带着几分惆怅。 苏枔急道:“那我们怎么办?你二伯他们怎么办?” 陆大哥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溺爱,道:“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路途。二伯这些年常常来看我,不过最近他被调去边境了。估计也要好多年看不见了,索性走了吧,我不属于这里的。不说这个了,枔儿你来找我只怕是又有什么事吧?” 苏枔低下头,带着几分舍不得,道:“哪有什么事。陆大哥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舍不得你走。” 陆大哥温和地一笑,看到了苏枔身后的谢星,道:“这位是枔儿的朋友吧,在下陆照然。进来坐吧,喝杯茶。” 这陆照然看起来性格平和,丝毫看不出家人离世的悲伤。谢星心中顿时对这陆照然有了几分好感,拱手道:“在下谢星,是俞仙榭俞公子介绍我来的,想让陆公子看下病。” 苏枔情绪似乎有点低落,没好气地道:“陆大哥你就随便给他看看就好。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陆照然笑了笑并不说话,站起身来推开了身后的屋门,光线射入照开了这间破旧的屋子。谢星和苏枔随陆照然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四方桌,桌边四张椅子有三张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靠近里面墙角的也是一张木床,床上连枕头都没有,只有一张薄薄的被子。还有一个颇大的木柜立在床边,再挨着的便是一个简陋的灶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谢星看得一愣,没想到这个陆照然的生活这么简单。 陆照然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抹布擦了擦几把椅子,又从那个木柜子里面取出茶具,便摆手让谢星两人坐下。 待到水在灶台上烧开后天,陆照然才坐下来,往茶壶里面放刚刚从女木柜里取出来的茶叶。那茶叶却不是绿色或者黑色,竟然是彩色的,陆照然抓起一小把放入茶壶,那独特的茶叶香味便四散开来。谢星只是轻轻一闻,顿时吃了一惊,因为那味道可不单单是茶叶的味道,竟然混合着几种草药的味道;茶叶泡入茶壶,顿时味道更浓了,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和草药混合着泥土的清香。 陆照然看见谢星脸上的惊奇,主动开口道:“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茶,这里附近草药不少,做起来也容易。” 谢星点了点头,自己端起一杯沏好的药茶缓缓品下。刚喝完,顿时感觉一股提神的味道在口中溢开,浑身仿佛都舒服了不少。心下暗暗感慨,医师果然懂生活,常年喝这种茶,肯定对身体有好处。陆照然看见谢星喝完后的表情,便不急不缓地给他又冲上一杯。 三人一时间不说话了,分别喝了几杯茶后,还是陆照然先开口道:“谢公子,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姜都好医师可不少,仙榭自己相熟的都有好几个,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谢星摸了摸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俞仙榭一开口便是让自己来找这陆照然。还是苏枔解释道:“谢星星的病跟俞大哥小时候的病很像。气海有恙,无法聚气。” 陆照然听到苏枔说谢星的病跟俞仙榭很像,顿时来了兴趣,右手放下茶壶,示意谢星把手伸过来。陆照然搭上谢星的左手,开始把脉。刚开始陆照然脸色还很正常,但仅仅把了一小会儿,忽然啧了一声,手上缓缓加力。谢星顿时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流流过自己的经脉,在自己身体内游走,最后流到胸口的气海处;但这股热流刚刚进入气海,就散开了,谢星只感到气海发热了短短一息,接着便恢复如初了。 陆照然把手收回来,脸上有了几分明白了,斟酌了一下,道:“谢公子,你这个气海,是先天之命。” 谢星顿时脑袋一嗡,他自己一直以为是病可医,但如今眼前这位陆照然却说是命,他声音带着一点颤抖,道:“何出此言。” 那陆照然想了想,道:“中云的修炼全来源于人体内的一方气海。气海潜藏在人体内的左心胸处,如果用真力进行探查,就能发现气海是一个类似大池的容器;中云人只有通过对天地间灵气的转化,才能在自身的气海中增进真力。因此越是修为高深之人,自然气海越雄浑。可是谢公子你的气海与左胸口经脉相连接的地方,是断裂的,而且你气海的末端有一个裂开的口子。这就是你无法聚气的原因了。一般来说,普通人即使气海容量很小,但只要气海与心胸的经脉相连,就能把中云真气凝聚进去,从而滋养气海,达到延年益寿的好处。这也是中云人普遍高龄的原因。但是谢公子你这样的情况十分罕见,我爷爷留下的医典中很只有寥寥几句提到这种症状。” “而且”陆照然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不单单是我爷爷的医典,全中云都没有记载这种病状的。因为气海是一个星点,潜藏在经脉和左胸口的连接处,不是外力所能破坏的;一个人即使修为再高深,也没有办法去这样去把气海破开一个口子。这已经不是人力了,是超脱世俗的神鬼之力了。所以我才推断你这个症状是先天之命,因为仙榭也是这样,他是先天之命,无药可医的。”陆照然说到这里有点黯然,想来跟那位俞仙榭俞公子关系很好。 谢星还不死心,问道:“我跟俞公子的病状完全一样吗?” 陆照然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很相似,基本上可以说完全相同。谢公子你是经脉和气海的衔接处完全断了一个口子,而仙榭则是气海与心胸经脉错位了,只错开了一点点距离,经脉和气海就连接不上了。你们两个的情况很相似,但要说完全相同也不能肯定。” 谢星顿时又燃起了希望,道:“那这样说来,还是有区别的,那我有什么方法能救吗?是不是把缺口补上就可以了?” 陆照然摇了摇头,道:“不,这个情况不是谢公子你想的那么简单。气海之说十分复杂,千百年来都没人能说得清。为什么中云的真气就这么雄浑,为什么风曳人的气海向来比中云人薄很多,气海是怎么形成的。这都是没人解得开的问题,所以想把气海的缺口补上,首先前代无迹可寻,其次即使补上了,也不一定就能治好。” 谢星心下一沉,黯然道:“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修炼不了气海了?” 苏枔这时拍了拍谢星的肩膀,大咧咧道:“无所谓,谢星星,在沧周本姑娘罩着你,没有人敢欺负你。” 陆照然闻言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苏枔的头,道:“枔儿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善良了?” 苏枔吐了吐舌头,嘀咕道:“本姑娘一直都这么好心。” 陆照然道:“在中云,我相信找不到破解之法。我自幼熟读中云医典,从未见过相关的记载。但天下可不仅仅只有中云,往西去就是风曳,风曳再过去又是其他王朝,未必就没有解决的方法。我们中云,毕竟还是太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坐谈 谢星迟疑道:“那这样说来,我是不是要去中云之外寻求方法了?” 陆照然道:“那也未必。眼前就有一个好机会,可以碰一碰运气。” 谢星喜道:“什么机会?还请陆公子明示。” 陆照然自己珉了一口药茶,道:“八日之后,不就是封禅大典了吗?来观礼的有多少人,谁都说不清。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大师出现。” 谢星听得眼睛一亮,封禅大典绝对是近二十年来最盛大的典礼了。自从前朝柱梁破国之后,天下动荡,中云十三州分崩离析;以前的天下中心自然是柱梁国都,无数宗师大能居住于那。但现在中云三分,再也没有一个云集宗师大能的天下枢纽;但眼前即将进行封禅大典,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再一次聚起天下英豪。所以陆照然说在封禅大典上有机会能遇见隐世的医者,这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不过,”陆照然又语气一转,道:“希望也不必报太大。会来封禅大典观礼的,大多不会是真正隐世的大医师,想治好这个,真的很难。” 谢星听得忍不住想给他一拳了,一下给他希望,一下又打击他,让他的心情忽起忽落;但想到自己是有求于人家,更何况这个陆照然也确实是个好相与的人,还是诚心诚意地感谢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陆公子了。这份指点,实在是大恩。” 陆照然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一个人在这住了这么久,难得有人来看望看望我,我心里才是高兴。” 苏枔看着两人,好笑道:“你们都是本姑娘的朋友,不用这么客气。对了陆大哥,我这次来找你,也是俞大哥的意思,他托了几句话让我告诉你。” 陆照然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说吧说吧,仙榭总不可能托你来给我问好。” 苏枔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道:“俞大哥可挂念你了,还真的让我代他给你问好,他还说过几天再给你送几本针灸孤本来呢。” 陆照然道:“行了枔儿,别调皮了,快说说吧。” 苏枔这才严肃起来,道:“俞大哥跟我说,就在前几天,我们沧周西北境的拥蓝关和背新关,沦陷了。” 陆照然自己在这城郊隐居十载,对于外面的大事自然无法了解,因此忽然之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顿时大吃一惊,忙问道:“是风曳人入关了,还是北胄国南下?” “是风曳人,”苏枔道,“风曳的莫旗部和马客部一起出兵,毫无征兆地攻陷了拥蓝c背新两关,现在驻扎在那附近,不再出兵。” 陆照然对于风曳的记忆还停留在数年之前,因此凭着记忆又问道:“那风曳大汗冬旭生怎么会同意出兵?他不是和中云三国都签订过停战盟约的吗?” 苏枔在桌子上打了一拳,愤愤道:“冬旭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签这个停战盟约,就占了我们沧周多少便宜。谁能想到前几天他被逐出风曳了,这样风曳四部自然不认那个盟约了,吃亏的还不是我们沧周!” 陆照然又是吃了一惊,道:“冬旭生被逐出风曳了?那风曳应该乱了套才对,怎么还有工夫来出兵?” 苏枔道:“俞大哥说,驱逐冬旭生是有预谋的。冬旭生刚出走风曳,后脚马客部和莫旗部就出兵了;现在冬旭生不知所踪,马客部和莫旗部的大军驻扎在边关,可是百城部的态度还不明确。现在就怕百城部也出兵,三部共出的情况下,我们沧周抵挡不了多久的。” 谢星听了好一会儿,这时心想,这冬旭生我这几天就见到他两次了, 一次被雍频大鲲追,一次被风曳二十几个高手围杀,被人逐出风曳了还不消停,活该次次被追杀。 只听陆照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确实,如果三部共同出兵,沧周不出一个月,就得破国。所以仙榭是想让我去百城部当这个说客?” 苏枔点了点头,道:“陆爷爷对百城部有救民之恩,甚至可以说陆爷爷创立了半个百城部,所以陆大哥你去出使百城部,让他们挂念点同根之情,最合适不过了。” 陆照然顿时不语了,倒是谢星听得一脸茫然,同根之情?这又是什么情况。当下便问了出来。 苏枔听完谢星的问题,看了看陆照然,发现陆照然也在看着他,两人同时苦笑一声;还是苏枔回答道:“就是同根之情,百城部的人是从中云过去的。这说起来就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了,当时柱梁未亡国之前,坐拥中云十三州之地,西境和北境的两大镇关使就是魏笠和孟知焦。当时风曳四部没有百城部,而柯蛮部在更早的时候已经被佟望灭种了,只有三部,但当时三部一统,在当时的风曳大汗统领下,挥师入关。风曳的这次入关准备充足,魏笠和孟知焦便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战争整整持续了半年,说起来也是天佑柱梁,那一年风曳遭遇了百年不见的大风雪,后勤被阻断,魏笠和孟知焦当机立断,抓住风曳后勤补给不上的那几天,一战断送了这风曳的入关梦。正是因为这一战,才保证了中云这二十年来的太平,不然按照以前的规律,风曳每隔几年就会来边关打一次仗。 “国门守住了,可是柱梁的内乱又来了。就在边关大战如火如荼的时候,先有云漠c陇山c源州三地异兽横行,后有柱梁太子兵变失败,整个朝堂岌岌可危。边关告捷,本以为能稳住朝堂;没想到捷报还在路上的时候,二十八路反王的攻势势如破竹,连破柱梁城池。捷报还没来得及呈上金銮殿,柱梁国都颜京告破了。魏笠听到这个消息,由于身上有疾,再加上愤恨,当时就病逝了。最后一位镇关使孟知焦尚未放弃,回到柱梁北境拉起人马,想回柱梁复国。没想到当时二十八路反王贿赂了中云以外的隆丽人,让他们死死拖住孟知焦的兵马,最终孟知焦也只能掩泪兴叹。但孟知焦确实是个当世豪杰,在接下来的几年来硬生生从各路反王手中抢回五州之地,统称北胄,意思就是柱梁北境,尚有甲胄。也算是为柱梁守住了一方国土,从这点来看,这个北胄君王孟知焦,确实是忠臣。” 谢星越听越震惊,原来如今中云三国之一的北胄国,君王孟知焦竟然是前朝柱梁的镇关使!要知道中云三国之中,北胄国占地最多,足足有五州,这个孟知焦能从二十八路反王中抢下五州之地,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武略c军策之强。 苏枔继续道:“孟知焦回北境拉起人马,可是魏笠的部下孟知焦却没有接管。这是因为孟知焦讲道义,还是他自己有自己的顾虑,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当时这边关军还剩下好几万,没有人领头,剩下的部将同样想回柱梁王朝。可是这几万边关军在拥蓝关c仁达关附近被拦住了,被二十八反王拦住了。这几万边关军守住国门,保家卫国,但到最后竟然连家门都进不去,这想起来都多伤心。 “既然回不去了,剩下的部将中身份最高的八位郎将便商议退出边关线,在风曳东部草原驻扎下来,那里好歹还有几十座荒废的古城池。而在那一年陆爷爷刚好去风曳办事,在经过这几十座古城池的时候,这几万边军水土不服,痛苦难耐。那荒废的几十座城池病疾肆虐,气候诡异,水土不服的情况十分严重。陆爷爷却一点也没有顾及自己是二十八路反王的人,而这边关军是柱梁军队,一点也不顾及两军之间的血海深仇,只是看着他们水土不服,生不如死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所以陆爷爷在那里住了半个月,给他们写了药方,为那里的医师做了指导,直到确保能治好他们水土不服的病状之后,才安心离开了。可以说,没有陆爷爷的帮忙,这几万边关军就不可能顺利地驻扎下来,更不可能在接下来二十年跟其他部同住通婚,也不可能把领地扩充到百城之地。所以,陆爷爷对百城部的功劳,如同再生。” 陆照然一直默默听着苏枔在讲,听着自己爷爷当年悬壶救世的气概,一时间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谢星同样听得心生敬仰,当时的边关军和反军绝对是死对头,边关军回不去中云,就是反军在阻挡。那陆爷爷陆光却是个有医德的人,孤身一人在敌军营中治病,这份情谊绝对是日月可鉴,因此这百城部欠陆爷爷的这份情义可不是一般的重。怪不得俞仙榭会想让陆照然去百城部当这个说客,请他们不要出兵。 苏枔讲完之后,双眼看着陆照然,眼神中有着希冀和恳切。但陆照然这时却微微低下了头,道:“百城部早就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几万边关军了,他们也要考虑自己的城池c利益。更何况,当年那份拦于国门之外的仇,我想没有一个人放得下去,他们若想回来复仇,没有人拦得住。再说了,我凭什么去帮沧周做这件事?我爷爷,我爹,我三叔,他们全都为了什么沧周大业,死了。我二伯,已经五十岁了,还被派去北部边境,那里气候那么冷,这不是折磨他吗?我们陆家为沧周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会去风曳的。” 陆照然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平静,但平静下面藏着的是却是深深的冷漠,只听他继续道:“我爹,我三叔,死于肃匡内乱,你不觉得可笑吗,一个个起义时并肩与共,说要匡扶天下,到头来把刀捅进了身边战友的胸口。我爷爷,死于疲惫过度,当时我和爷爷在北胄,他一听到沧周瘟疫,马上就赶了回来。是啊,他救活了大半个允州,保住了卫家山河,可是这场瘟疫本来不应该出现的!还不是沧周先皇在南境跟青澜国开战了,要死多少人才形成了那场瘟疫?我对沧周早就失望了,我不会去的。” 谢星听得心口一颤,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秘辛。苏枔方才听陆照然讲话的时候,就一手捂着嘴巴,此时拼命摇头,道:“陆大哥,不,不是这样的。二十年前那场内乱,所有人都很伤心,那绝不是肃匡军的兵变,那些叔叔伯伯们一个个多亲切啊,怎么会随便杀自己的战友呢,那是一场误会。内乱之后,先皇确实做了很多错事,这些年来的决断也有很多失策。可是我们毕竟是在肃匡军长大的,我们毕竟是在沧周长大的,这个国家的前行有过很多坎坷c挫折,这个国家现在还不能让我们完全满意,可是我们绝对不能因此去指责它,去放弃它。 沧周确实对不起陆家,这些年我们沧周的高官也都变了,变得尸位素餐,变得自私自利。我们沧周的黑暗也在变多,可是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努力把沧周建成最好的国家。陆大哥,我相信沧周会变好的;如果它现在还不能让你满意,那么你更应该去努力改变它。” 谢星听得一震,丝毫没想到大大咧咧的苏枔竟然也能讲出这么动听的话来,更没想到的是苏枔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倒是那陆照然依旧把头微微低着,看不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陆照然也不说话,一时间三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茶也都凉了,陆照然才开口说话,语气平静,道:“枔儿你回去吧。跟俞大哥说一声,我很抱歉。”说罢,陆照然就起身往外走去,看起来是想一个人去走一走。 屋子里只剩下苏枔和谢星两人,苏枔一脸伤心,托着腮帮子怔怔出神,谢星正捉摸着要说什么来安慰一下这姑娘。忽然苏枔一拳往谢星肩膀打去,谢星冷不防被一打,顿时吸了口气,正想质问她,谁知苏枔打完便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十一里长雪 两人走出屋子,门外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昨天一场雨过后,城郊到处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谢星四下望去,只看见在这间屋子的左后方,在一片层层叠叠的桑树林中,陆照然那孤单的身影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那里鸟儿不时飞起,还能看见松鼠探头探脑地从树冠上跳起,看起来倒是充满了生机;只是陆照然的步履依旧孤单,似乎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或许对他来说,不单沧周,整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不管是什么人,从来都只能是孤零零地走过人生。 有些人前呼后拥,看起来身边热闹非凡;有些人朋友无数,出行自有陪伴。可是人生的许多时刻都只能独自一人,在人生的许多阶段往往只能自己去面对。这陆照然是不是早已看破了这一切,才习惯了一个人,孤独才是人生常态。谢星不知怎地,一时间想到了很多。看着陆照然孤独的身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人生,小时候便随师傅四处游荡,如果不算师傅,自己同样是孤独半生。想到这里,谢星忽然觉得陆照然的身影多了几分刚毅。 苏枔情绪不高地走向自己的马,自顾自地上了马,回头看见谢星还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一时间没好气道:“谢星星,你还看什么看,赶紧跟本姑娘走!再不走我就生气了!” 谢星怕这姑娘气头上来给他一拳,赶忙上马跟上苏枔。两人两马离开旧屋子,远处的陆照然依旧不回头地走着,这里一时间变得安静而沉默。 “谢星星,你说陆大哥为什么不回姜都,在这里住有什么好?”苏枔明显还很懊恼,垂头丧气道。 谢星想了想,道:“他的内心是孤独的。你想想,十年之前他才几岁?二十年之前才几岁?就失去了父母,伯父,爷爷,这种悲伤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的。一个人在这里住十年,会想很多很多东西,也会失去很多很多东西。十年之前,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时间无情,你们之间必然会出现隔阂。你的世界是车水龙马c纸醉金迷,可你陆大哥的世界,可能只是独坐门前c彻夜无眠。十年会改变很多很多,你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那你说,他回了姜都又能干嘛?所以他不是想住在这,或许他是只能在这了。” 苏枔一直认真地听着谢星讲话,越听谢星讲的真切,心里却越发觉得悲凉。自己曾经多想长大,可是长大以后越发不开心了,跟陆大哥之间见面越来越少,那些小时候合得很来的朋友们,如今要么还在永汶书院进修,要么都受官进爵了,看俞仙榭如今已是俞家接班人,看那许恪已经是白郦军监法使,看那些哥哥们如今一个个手握大权,可自己跟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本以为陆照然不陷于世俗,会一直是自己的好大哥,但十年足以改变很多很多;陆照然如今也要离开了,苏枔想到这,顿时心下一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叹气声里满是与这个年龄不相符合的颓然。 谢星看着这几天一直都嘻嘻哈哈的苏枔竟然也变得低落失神,一时间觉得有点心疼,用手拍了拍苏枔的肩膀以示安慰,道:“你陆大哥在这住腻了,想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不是好事吗。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啊。每个人自己的路都不可能相同,陆大哥对你再好,再疼你,那也不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 苏枔疲倦地摇了摇头,道:“不只是陆大哥,我想的是别的事情。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本姑娘要去喝酒!要去夜市!要去青楼!谢星星你今晚跟我一起去!”毫无征兆地,苏枔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似乎要把一切烦心事推走,接着赌气似地说要去喝酒,心情仿佛忽然间就回暖了。 谢星看得一呆,没想到这姑娘的调解能力这么厉害,马上就恢复过来了。苏枔才不理会这谢星星,一挥马鞭,跃马向前,踏着青葱的绿意一往无前,马蹄声“达达”地响起,踏在苏枔心上,那些烦心事似乎也随之踏马离去。 前方白云悠悠,鸟兽惊飞,密林中绿叶纷飞,此中有一个秀美的姑娘骑马前行,身后是缓缓遛马的谢星星。 姜都号称“天下秀都”,其夜市同样是一绝,虽然有宵禁,但在非宵禁的闹市区,因此更加热闹。姜都的西街大道上最有名的一条夜街就是长雪街,长雪街长十一里,其构想十分有创意,左侧是商铺区,开设有早茶c正餐c宵夜等各种食店,也有各种各样的服饰店,可以说所有店铺都能找得到,但其中最令人称道的,却是那青楼瓦舍。这里的青楼又不是那种世俗的青楼,这里的女子大多是没落世家出来的,琴棋书画c音律舞蹈样样精通,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她们从不卖身。因此这长雪街倒是一个风流场所,其中的几名花魁更是不输当今天下的公主c郡主之流。 方才说到长雪街的左侧,其右侧则是一堵绵延十一里的白玉石墙,上面是各大家破墨c书画之地,常常有文人墨客惊艳于长雪街女子的容貌和气质,慨然提笔,从此留下一幅幅惊世画作,挥就出一篇篇惊艳文作。十一里白石墙,上面的诗篇数以千计,画作成百上千,因此这十一里长雪街也被人盛赞说“八百诗句满长庭,十里秀婳冠雪街。” 我们的苏枔苏姑娘白天说要喝花酒,本着要跟长雪街女子比一比的心情,带上谢星便来到了长雪街。但谢星转念一想,自己带着一个姑娘人家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奇怪。因此不由分说地,跑到清政司把正在补觉的顾盛白和正在搭讪女孩子的易翎一起抓了起来,四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长雪街。好吧,至少顾盛白是一脸不情愿地,他的眼睛依旧带着血丝,看起来就像生活失调的萎靡男子。 长雪街的入口离清政司只有短短的几个转弯口,入口处立着两个高大威武的大柱子,分别写着“长”字和“雪”字,字体是古隶书,看起来很有历史沉淀。据说长雪街在以前是一个古国公主的住所,因此这里的建筑有不少还是那个古朝代的,即使是后来增建的,也依旧带着古朝的特色。因此谢星几人一眼望去只看到重重叠叠的檐台楼阁,朱红色的屋砖,青玉色的高台,如雪般晶莹的白玉石板,雕刻着麒麟的大木门,无一不是古色古香的华贵气息,一时间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大户人家的庭院之中。眼前来来往往的,大抵是年轻男子女子,男子多穿华丽的锦袍,女子也穿着秀美的长裙,一个个举止端庄大气,看起来全是修养极高的大家子弟。 谢星看着这么多的大户子弟,再看看自己身上朴素,甚至已经有了一点点褶皱的旧衣裳,不免有几分相形见绌起来。倒是那顾盛白,看着这些人,啧了一声,道:“穿点好衣服,走路小心点,说话温柔点,就以为自己是贵族了?” 苏枔顿时被这话逗得一笑,一手扶着谢星的肩膀,一手叉着腰,笑得合不拢嘴。谢星看着这苏枔笑得毫无形象,便提醒道:“苏姑娘,麻烦你注意点形象,可以吗?” 苏枔切了一声,拍了谢星一下,嘀咕道:“要你管。” 易翎一脸戚戚然,装作老成的样子,叹气道:“如今这时代啊,世风日下,可悲,可叹,可恨啊!” 另外三人顿时瞪了过去,动作竟出乎意料地一致,吓得易翎倒退一步,不敢再说话。于是,四人便嘻嘻哈哈地往长雪街里面走进去。 十里长雪千百家,闻说声乐可败家。说的便是长雪街上的声乐场所众多,而且演奏水平高,其中那些魁首的演奏c舞曲更是不输皇家规模;当然收费也是极高的,曾经有个流亡的风曳皇室,沉湎于长雪街,夜夜笙歌,短短一年就把自己那个小国的财宝都花完了,败家一说可不是说笑的。 这苏枔和易翎似乎是常客了,径直带着谢星和顾盛白两人就往里面走去。谢星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右边的白玉石墙上挂着一张又一张的宣纸,上面或是放荡不羁的草书,或是规范有度的楷体,或是古色古香的隶书,但无一不是在赞美着长雪街的景与人,其中有一些还被人镌刻上了白玉石墙,看起来文气十足。左侧的商铺大抵端庄典雅,其装潢并不奢华,但全都透着一股淡淡的木香。那些站在门口迎宾的女子,也都挂着淡淡的微笑,穿着不媚不俗的裙装,看起来不像是青楼女子,倒像一个个修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四人走在长雪街上,头顶上挂着一列列淡黄色的灯笼,幻化出一片朦胧的黄光幻境。苏枔昂着头在前面带路,看起来十分地熟门熟路,不时还跟左侧那些卖小吃的商铺老板打声招呼。走着走着,苏枔忽然停了下来,谢星和顾盛白往前看去,只看见左前方矗立着一栋高约五丈的小阁楼,门窗半掩,正门口是一块檀木大牌,上面写着“袖纷楼”三个字,字体浑然大气,沉郁顿挫,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时易翎不知怎么地,忽然有几分紧张起来,对着苏枔结结巴巴道:“枔枔儿,干干嘛来袖纷楼,换一家吧!” 谢星和顾盛白不明就里,一脸不解,这袖纷楼看起来挺有档次的啊。苏枔却是个明白人,只见她对着易翎一笑,嘻嘻道:“羽毛哥,袖纷楼哪里不好?我打听过了,魏姐姐今天也在的哦!” 易翎听到“魏姐姐”三个字,似乎更紧张了,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谢星一看,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故事,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魏魏姑娘是什么人?” 苏枔斜着眼看了一眼易翎,嘻嘻一笑,道:“那可是我未来的嫂子啊。是吧,羽毛哥?” 这话一出,易翎脸都发红了,尴尬道:“什么嫂子,别乱说别乱说!”话虽这么说,但眼神中的喜悦却是挡不住的。谢星顿时明白了,连顾盛白也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苏枔带头走了进去,本以为门口两个迎客的姑娘会很开心有顾客上门,没想到那两个一脸微笑的美丽女子一看到苏枔,忽然就脸色一变,都苦着一张脸道:“我的苏魔王啊,你怎么又来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苏枔顿时尴尬了,咳咳一声,道:“本姑娘可是来照顾你们生意的。怎么能叫我什么魔王呢,难听死了!” 那姑娘看了看苏枔,又看见了易翎,顿时眼神中透出了绝望,道:“你们两个混世魔王,又一起组队来了。让我们袖纷楼怎么活啊!”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后怕。 看得出来,这个易翎也是个爱闹事的主儿,谢星这时对这俩魔王的事迹来了兴趣,急忙问那两位姑娘道:“两位姐姐,敢问这俩魔王上次做了什么事,惹得你们这么生气?” 两姑娘看了看谢星,穿着普通,长相也普通,但言行举止似乎还挺有礼貌;其中一个姑娘这才道:“整条长雪街,谁不认识这俩混世魔王?别的不说,就上次,这位易公子来我们袖纷楼找魏行首。当时魏行首正在跟一位南境的乐师谈古乐,这位易公子倒好,以为魏行首是那种尘俗女子,当场把那个乐师打了。那位乐师也不是好惹, 叫了上百个人就来围住易公子,我们魏行首便出面想帮易公子处理一下。但是苏魔王出现了,说是他们永汶书院的人不能被欺负,当场就回去也叫来上百人助阵。好呀,整整两百多个人围住我们袖纷楼,生意也不做了,我们袖纷楼也火了。整条长雪街的人都来看热闹了,最后说定了规则,全部封住气海,二百多号人像流氓一样在这里打架,最后要不是白郦军出面镇压,我们袖纷楼都要被他们给砸没了。你说说,这算什么事?” 易翎脸色尴尬,打了个哈哈笑道:“那后来你们袖纷楼生意不也好起来了吗?整条长雪街都认识你们袖纷楼了,这广告打得多棒?” 那姑娘哼了一声,道:“是啊是啊,现在天天有人在我们袖纷楼,等着看打架;还有主动来闹事的,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苏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下次再有人来,你们就报上我苏枔的大名。看在魏行首是我嫂子的份上,我勉强罩着你们。” 众人聊了这么久,顾盛白早就不耐烦了,毕竟高冷少年时间宝贵,只听顾盛白道:“别废话了,赶紧地!” 这口气说得苏枔当场就怒了,攥起拳头正想给他一拳,忽然想起这高冷少年那天没睡醒的样子,莫名地打了个冷颤,附和道:“那进去吧进去吧,外面冷,外面冷!” 那两姑娘也只是找这两魔王抱怨抱怨,不敢真的拒客门外,当下便放几人进去。 天阶夜色凉如水,长雪街上好风光。谢星一边走进去,一边看了眼长雪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两句诗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袖纷行首 四人走进袖纷楼,便看见一个巨大的舞台立在眼前,舞台周围围着不少桌椅,全是檀木做成的。抬头向上看去,上面还有三层,这三层一看就知道是雅间,彼此之间用巨大的玉屏风隔住,而且桌子都能看得见一楼的巨大舞台。 苏枔熟门熟路地带头,带着三人往楼上走去,到了二楼,苏枔一副主人家的气派指挥着几人坐好。这时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客人,顿时袖纷楼底下三层都被坐满了。苏枔似乎有些意外,嘀咕道:“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平时人不多的啊。” 易翎道:“枔儿,你不是说今天魏行首也在吗?那当然人多了。” 苏枔眨了眨眼睛,嘻嘻道:“骗你的啦!魏妮子来不来,我怎么可能知道?” 易翎顿时失落起来,变得颇有几分无精打采,无力地在苏枔头上敲了个爆栗,道:“就知道骗人,鬼灵精!” 苏枔也不生气,摸了摸自己刚被敲过的头,又假装神秘道:“魏妮子说不定真的在哦!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易翎不满道:“什么魏妮子魏妮子的,要叫魏姐姐,懂不懂礼貌?” 苏枔撇着嘴,道:“才不要,还没进羽毛哥的门,我才不叫她姐姐呢!” 谢星和顾盛白看着这两活宝斗嘴,谢星倒是一脸无奈,但顾盛白似乎听不下去了,手指重重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冷冷道:“上酒!” 敲这一下把苏枔吓了一跳,苏枔气得举起拳头,恶狠狠道:“又臭又硬的白木头!你等着,我今天非把你灌死不可!” 顾盛白微微晃着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苏枔正想继续放狠话,忽然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仔细一看,整个袖纷楼都安静了下来。几人顿感好奇,向周围望去,只听“刷”地一声响起,正中央那圆形舞台垂下了一长段青色的丝带,丝带的顶端有一道人影浮现,定睛一看,那却是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那女子手扶青带而下,脚蹬彩绸,宛若九天之上下来的仙子。 女子身形往下而来,众人这才得以看清这女子。女子秀丝散落,身着一袭素色长裙,披着彩星三叠轻纱,手挽青玉色的饰带,衣着如雪,秀发如墨,微微仰着的白净脸庞上带着淡淡的清秀,看得出化的是淡淡的清妆,修长纤细的眉弯下是一对星光荡漾的眼眸,盖着细长的睫毛。身形轻柔,体态婀娜,滑落在青绸上就好像全是都笼罩着烟霞,一股混合着花香与女子体香的味道淡淡地散了开来。女子落下丝绸,伸出纤纤细手把耳鬓边的青丝挽到耳后,长裙下依稀露出一小截洁白晶莹的脚踝,这一挽发、两踏步,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荡漾开来。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月,一举一动,自有仙子风度。众人看得心下均是一颤:这等女子怎是尘世所有? 那易翎看见这女子,早已失了魂,双眼紧紧看着女子,再不肯移走半分,眼眸中满是喜悦。 苏枔看着花痴一般的易翎,又看了看那如仙子般的女子,凑到易翎耳边,道:“千秋无绝笑温柔,不辞九春惊朱颜。长雪街八百诗句满长庭,这一联最接近魏妮子。” 易翎下意识地道:“对,这一联写得最好。” 苏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一联可是上次那个乐师写的啊。就是那个被你打了一顿的那个乐师。” 易翎刚开始还不解,这时懂了,顿时一怒,吼道:“这一联好个屁!写得什么鬼东西!” 谢星和顾盛白这时也忍不住了,纷纷笑了起来。就在几人说话间,那魏姑娘已然在舞台正中间站定,款款欠了个身,施礼道:“承蒙诸位捧场,无以为敬,只好献丑一舞了。”这一番话说得颇具江湖气,一时间这魏姑娘身上那天仙般的气质仿佛淡去不少,多了几分人间气息,却让在场众人感到距离拉近了不少。顿时就有人带头鼓起掌了,最后全场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鼓掌声;谢星只觉这声音怎么会这么大,低头看去,只见一楼大堂此时已站满了人,门口同样挤得紧紧当当,似乎全都是来观看这魏姑娘跳舞的。 那魏姑娘对着满堂看客轻轻一笑,接着右手拉下身旁那高台上的青色绸带,顿时十丈青带凌空而下,魏姑娘腰间接着青绸,右脚轻点,借力轻轻跃起。整个人夹杂着青绸舞动起来,青绸围住她,越转越快,带起她的身影同样幻化变动,而她身上披着的彩星三叠轻纱又与这青绸交相辉映,双足轻轻踏在舞台上,踩着独特的节拍;显得既神秘又轻柔,节拍忽然变得晦涩无常,再分不清是人带着青绸舞动,还是轻纱带起她的脚步。彩星三叠忽然重合,彩星点点映在青绸上,素色长裙如罗圈般转动,骤然间所有转动停了下来。魏姑娘右手一挥,只见十丈青绸“轰”地一声裂开了,幻化出千万百万的青色碎布,又再次和她身上的三叠彩星构成了若梦如幻的星空。无数的青色碎带飘动着,落在高台之上,若如流星雨般辉煌浩荡。端的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接着魏姑娘身上的轻纱又如山花盛开般四散开来,轻纱在其间飞舞,曼妙光动,宛若长虹贯空,流光闪动,分出了点点青翠色的光芒。魏姑娘轻柔曼妙的舞步越发灵动起来,步步生莲,清雅的身影愈发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了。接着魏姑娘凌空一跃,带起青色绸带,衣袂翩翩,如凌波仙子般转了个侧身,轻轻地落在高台之上。场中众人看得似乎呆了,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鼓起掌来,如雷般的掌声四起,惊叹声、赞美声不绝于耳,端的是一舞倾人。 魏姑娘微微侧着头,一缕青丝垂在耳边,清雅动人的脸庞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微喘着气站好,双手合十,朝着众人微微欠身,如贵公主一般的高雅礼节,温婉道:“多谢各位。” 谢星也看得呆了,这位魏姑娘不单长相美丽动人,舞姿衣袂飘飘,更难得的是举止礼节雍容大气,自有高贵气息,当真如同华贵典雅的一国公主。 易翎同样看得痴了,眼神中透出的是深深的爱慕之情,但当魏姑娘谢礼准备离开时,谢星却看见了易翎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只听易翎道:“魏行首越来越漂亮了。”语气里说不出是欣喜还是自卑。 苏枔倒没听出来,依旧嬉笑道:“是啊是啊,魏妮子越来越漂亮了,真开心有这么漂亮的嫂子。” 易翎这时倒不脸红了,而是微微叹气道:“别乱说了。魏行首哪里都好,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绌和惆怅。 的确,这魏姑娘举止有度,倾国倾城,当真是神女一般的人物;再看易翎,整天吵吵闹闹没个正形,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两人看起来却是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苏枔看见易翎忽然变得消极,一时忍不住了,攥紧拳头道:“还有本姑娘帮你呢!一定会把魏妮子抓给你的。谢星星,白木头,你们说是不是?” 高冷少年自然不屑于回答,自顾自地端起了一杯酒;谢星有些尴尬,哈哈大笑起来,道:“是的是的,姜都第一魔王许下的诺言,一诺千金!” 这时那魏姑娘已然谢礼完毕,从高台上走下,便往楼梯上走去,似乎四楼便是她的闺房。忽然之间,苏枔看了看魏姑娘,又看了看身边一脸落寞的易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开心地对着魏姑娘招手道:“魏姐姐魏姐姐,快过来快过来,请你喝酒!” 那魏姑娘正走着呢,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寻声看去,就看见了嘻嘻笑着的苏枔;顿时对着苏枔微微一笑,便朝着苏枔这一桌走了过来。易翎这时看见了走过来的魏姑娘,一身素色长裙,步履间优雅从容,愈发让人赞叹。易翎心里却更紧张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掌心里全是汗水。 那魏姑娘走近了,谢星在这更近的距离看见了这女子,不免同样心生自惭。这女子举止有度,即使化着的是淡淡的清妆,但同样动人,怪不得易翎会忽然变得消极。唯一镇静的就是顾盛白了,顾盛白本来就长得极其帅气,又向来高傲孤冷,看到这魏姑娘,也只是比看别人多看了一眼而已,接着就自顾自喝酒了。 那魏姑娘走到桌子边,毫不见外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落落大方道:“原来是枔儿啊,叫我过来干嘛呀。” 苏枔笑嘻嘻地贴近魏姑娘,挤眉弄眼道:“哪里是我叫你,分明是魏姐姐你想过来找我。”这苏枔实在是古灵精怪,当着谢星几人的面就称魏妮子,等到本人来了,又亲热地称魏姐姐;自己叫人家过来,现在又反着说了,实在是调皮。 那魏姑娘显然也清楚苏枔的性格,当下只是掩嘴轻笑,道:“是是是,是我想枔儿了,过来讨杯酒喝。” 说来也怪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易翎此时却变得羞涩了许多。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拿过一个酒杯斟上一杯酒,递给魏姑娘,道:“来,少喝点。” 魏姑娘睁着明亮的眼眸,一边看着易翎,一边接过酒杯,道:“谢谢羽毛。” 易翎挠了挠头,没话找话:“累了吧?上次那个乐师还有没有来找过你?” 一边的苏枔助阵道:“再来就告诉我,本姑娘非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魏姑娘道:“你们两个啊,整天打打闹闹的。上次那个乐师只是来找我要乐谱,结果你们把人家那样教训,他当然忍不了这口气啦。” 苏枔恶狠狠道:“我才不管!羽毛说教训谁,我就帮他教训谁!” 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有几分无奈。这时看见了谢星和顾盛白,忙起身施礼道:“见过二位公子,我们袖纷楼招待得可还好?” 谢星也忙回礼,三人彼此通了姓名,但是高冷少年顾盛白又装起了冷酷,险些让魏姑娘闹了个尴尬。谢星二人这才知道,魏姑娘全名是魏芷,取自前朝名句“芷之幽幽,扬扬其薇;众香拱之,兰兰其芳”。看得出来,这魏芷的家教肯定是极好的,其家里的教养同样极其高雅。 几人互相敬了杯酒,彼此之间的距离感顿时拉近不少。苏枔开口道:“魏姐姐,你还要在袖纷楼住多久?这里不适合你呀。” 魏芷眼眸如波,看着苏枔,道:“枔儿,那你说,什么才适合我?” 苏枔转了转眼珠子,道:“那我怎么知道呢?可是这长雪街,整天灯红酒绿,熙来熙往,你住得开心吗?” 魏芷道:“我觉得挺好的啊。我可以每天看看乐谱看看诗,提笔练练书法。你和羽毛平日里也会来找我解闷,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挺不错的。” 易翎这时开口了,道:“可是你还是要练舞,就为了给这些客人看,你不觉得很……很不自在吗?” 魏芷看了看易翎,道:“我练舞也好,谱乐也好,确实要卖与人家,才生活得下去。可是我会让我的朋友们先看啊,哪一次我谱了乐,练了舞,不是最先给你们看?”说到这,魏姑娘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想起了什么,雪白的脖颈上竟出现了一丝红晕。 谢星听着听着,好像懂了什么,原来这易翎和魏芷的关系可不简单的,至少不会是易翎一个人在单相思。想到这,谢星不禁诽谤道,那你还伤心什么啊伤心,能跟这样的佳人做朋友都是福分了。 易翎此时大口闷了一杯酒,扭捏道:“芷儿啊,整天忙这个,那你就没考虑过这个,这个终生大事吗?” 苏枔本来正跟谢星拼酒呢,忽然听见了易翎的这句话,猛地喷了一口酒出来,准确地喷在了谢星的衣裳上。谢星打了个酒嗝,朦胧着双眼感受到了一阵凉意,慢慢地低下头去,顿时看见了自己湿透半边的衣服,顿时大怒,吼起来道:“苏!枔!你干嘛呢!姑娘家家这么豪爽?” 苏枔忍着笑,拼命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谢星星,我不是故意的。” 谢星本来正想继续吼她几句,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睁着眼睛看了看易翎,这羽毛刚刚好像是在说什么,终身大事? 魏芷喝了点酒,此时脸色泛红,听到易翎这句话,先是一愣,接着歪着头想了想,侧着的脸庞透出几分醉美,道:“我不急呀,我还年轻。羽毛你也还年轻呀,你是有志男儿,你是翩翩君子,我知道你将来必定大有作为的,不要让儿女情长耽误了你呀。我要继续我的生活,并为它努力,我希望你也如此。”魏芷说话的时候,一对明亮的眼眸看着易翎,说不出眼睛中是爱慕还是抱歉,但接着她站起身来靠近易翎,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羽毛,你醉了。” 易翎拼命摇头,咬紧了嘴唇,正想再开口说几句,忽然眼前一黑,脑海中气血一阵翻涌,整个人“咚”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天街夜色 易翎做了一个梦。 梦里,长雪街十一里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青石板上的雪晶莹洁白。左侧的商铺全都挂着鞭炮,行人们、店家们都欢喜地点燃了鞭炮,街上一头红色烈马缓步驰行,马上的男子一身红装,英俊帅气,定睛一看,竟是易翎自己。长雪街尽头围满了人,人群中簇拥着的,是一个巨大的车架厢,透过红色的帷布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温婉的女子。易翎驾马上前,马刚起步,忽然易翎摔倒了,易翎睁开眼一看,自己依旧趴在桌子上。 而身边的魏芷却已经离开了,只有一个她刚刚饮过酒的酒杯立在桌上。易翎有些怅然了,想起了刚刚魏芷对他说的那些话,自己真的醉了吗? 再一看,谢星、顾盛白、苏枔还坐在桌边,此时正看着醒来的自己,带着些关切。谢星开口道:“易兄你醒了。你方才醉了小半个时辰了,魏姑娘身体有恙,已经先离开了。” 易翎叹了口气,道:“芷儿的心意,我这下全懂了。” 苏枔也是喝醉了,睁着迷离的双眼,道:“没事没事,改天再给你介绍一个。” 顾盛白看了看易翎,只见易翎神色萎靡,双眼失意,满是无神,不知怎么地一怒。忽然提高了语调,道:“你懂什么懂?整日无所事事,脑子里想的不是喝酒就是看姑娘,你有什么功业?有什么成就?你这种人在我们风曳,早给人一刀劈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顾盛白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苏枔和谢星顿时清醒了不少,谢星悄悄拉住顾盛白,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这高冷少年说出这么多话来,一时间没人能想到,易翎同样被说得一愣,接着自嘲地笑了笑。 顾盛白斜着眼看他,不再说话。谢星赶紧站了起来,道:“别喝了别喝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于是几人起身离开了袖纷楼,易翎临出门前回身看了看高耸瑰丽的袖纷楼,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谢星倒是看见了这一幕,但心知此时易翎刚醒了酒,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劝慰他,便只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易翎转头一看是谢星,勉强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前两天的乐观嬉笑之情。 谢星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羽毛你今年多大了?” “我去年才刚及冠。” “那魏姑娘呢?” “芷儿?应该是二十一了。” 谢星笑了笑,道:“那你们两个可一个比一个年轻啊。现在急什么婚姻大事?我觉得魏姑娘说得挺好,你是有志男儿,应该趁此年月去做一番大事业才对啊。等到你年少有成了,魏姑娘依旧未老,那时不是才最适合吗?” 苏枔小声地鼓起了掌,拍了拍谢星的头以示赞赏,接着道:“对呀对呀,魏妮子我帮你看着,她可是我内定的嫂子。” 就连高冷少年顾盛白也不再挤兑易翎了,而是轻轻锤了他一下,表示自己也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易翎顿时心下一暖,那点黯然也散去了,挠了挠头,道:“我哪里伤心了?全姜都多少女孩子追着我,我怕什么怕?” 几人相视一笑,迎着温柔月光在长雪街上向前走去。 此时的长雪街上行人依旧不少,几人看见前方矗立着几栋装潢跟袖纷楼相近的建筑,但此时门口却站立着两列魁梧的士兵,身上依旧是雪白色的甲胄,看起来跟那日的白郦军甲胄一样,但头上的盔甲却跟白郦军的头盔不一样,头盔正中间刻绣着的是一头寅虎。 易翎本来正和苏枔打闹呢,忽然看见了这伙士兵,脸色变得微妙起来。苏枔侧着头对易翎道:“这是不是白郦军的寅森营?” 易翎点了点头,道:“是寅森营,看来里面有大人物。” 谢星听得好奇,什么寅森营?当下就问了出来,苏枔便答道:“白郦军内部分为三营,寅森营人数最少,只负责大人物的护卫,兼当皇宫的侍卫。人数最多的是伏荡营,沧周常卫军和后防军都是伏荡营的人。还有一个营是浣和营,乃是我们沧周的秘密部队,我可不能告诉你他们是干嘛的。” 谢星听得点了点头,看来那栋建筑里面是沧周的大人物在摆宴会。苏枔和易翎看起来也没有去凑热闹的意思,于是几人就当是个小插曲了,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几人走到那一侧的十一里长墙边,半醉着在端详一幅女子画眉图,苏枔和易翎这两个长雪街常客于是便开始争论这个女子是谁。谢星头有些晕,便站在离几人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吹晚风,朦胧的双眼往四周望去。晚风习习,一阵凉意吹来,谢星倍感清爽。 咦,怎么头上忽然暗了下来。谢星突然发现头顶的月光暗淡了下来,那月亮本来是在他左前方的方向的,也就是在刚刚那伙寅森营守着的那几栋建筑那个方向。于是谢星很自然地看向了那个方向,哎,怎么那栋阁楼顶上有一团黑影?谢星还以为自己喝多出现幻觉了,急忙揉了揉双眼,怎么那团黑影还在? 谢星马上叫来苏枔三人,指了指那里,顿时听见了苏枔大叫道:“天呐!这是什么鬼东西?” 几人之中就苏枔喝得最少,因此也最清醒,此时听到苏枔这样叫,谢星顿时明白自己不是看花眼了。连忙转回头去看那团黑影,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那竟然是一头魁伟巨大的异兽!一颗脑袋约摸有一驾马车般大小,一对灯笼大的眼睛透着凶光,头颅似龙,但却没有犄角,身长约五丈,如同一头青牛,但又覆盖着一层青绿色的鳞片。还吊着一条硕大的尾巴,尾巴末端是一个蹴鞠般大小的球;但最为诡异的却是这头异兽的肚皮处,一个硕大的兽腿挺立着,它没有四肢,只有腹部的这一根兽腿!看起来十分可怖。此时这头异兽脚踏星云,从黑夜中落下,径直落在了那栋阁楼顶台。 只听“轰”地一声,那阁楼的楼顶瞬间被踏碎了,这头异兽落在阁楼上,眼睛露出凶光,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那“嗷”地一身长啸如同惊雷,响彻了大半条长雪街。那被震碎的阁楼落下无数的碎砖瓦砾,落在地面上,门口那两列寅森营的士兵同样看见了这头异兽,顿时如临大敌,为首的两个马上跑进阁楼,似乎想去里面通知里面的人出来。 那头异兽仰着头又吼叫了一声,浑身鳞片一颤,更显得凶狠。唯一的兽腿狠狠地踩下,顿时那阁楼又塌陷下去,这时里面的人似乎都回过神来了,纷纷哭喊着从门口跑出,那伙寅森营士兵迟疑了片刻就自发地维持起了秩序。 谢星几人看见这可怕的异兽,这时也被惊得回过神来了,易翎张开了嘴巴,结巴道:“这……这不是褚耀夔吗?我在书上看过,是,是天下六凶之一!” 苏枔确实毫不紧张,道:“对,就是褚耀夔。怎么这么丑,实在太难看了。” 谢星顾不及听苏枔后半句,已经听得心下一震,天下六凶?那日雍频大鲲的身影顿时闪入他的脑海,雍频大鲲也是六凶之一。那雍频大鲲可是搅得整个东海天崩地裂,自己的师傅和风曳大汗冬旭生联手都斗不过他,最后还是自己的师傅兵解一身法门,才勉强将它暂时封入东海。眼前这褚耀夔跟雍频大鲲齐名,那岂不是同样能横行无忌,这眼下可没有第二个能兵解一身法门的人了。想到这,谢星脸色一白。 可苏枔却还有些兴奋,道:“太好了,这孽畜竟然敢来姜都放肆,它肯定要死了。” 易翎却并不乐观,忧心道:“那可是天下六凶啊。二十年前只出世两头,就把整个柱梁弄得民不聊生,也由此引发了国祸。不行,我必须先去清政司一趟。”话刚说完,易翎就转身离去,仅仅数息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苏枔却还依旧不解,道:“真有这么可怕吗?我们沧周国内,也是有不少宗师高手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盛白这时开口了,道:“六凶是天赐命缘,不是普通人所能对抗的。” 几人说话之间,只见那头褚耀夔尾巴一转,腹部那壮硕的独腿带着一股巨力狠狠砸下,接着再度昂起了巨大的头颅,吸了一口气之后汹涌地咆哮出声。“嗷呜”一声如雷鸣般的长啸响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深厚的音功,顾盛白和苏枔同时脸色骇然,这一声长啸震得他们气海一阵翻滚。 修为高深之人尚且这样,更别提那些普通人了。谢星便被震得胸口气血翻涌,脸色顿时起了潮红,胃部传来一阵恶心感。再一看那阁楼,只见刚刚跑出来的人大部分都如谢星一样,头晕胸闷,一个个走不动路,踉踉跄跄地拉着步伐。 一声长啸下,那阁楼同样收到了损伤。只见更多的瓦砾掉下,楼顶两层是木质的,原本是为了美观,此时却加剧了衰亡。那阁楼倒塌着落下,烟尘之中,那褚耀夔的身影更加有威压了。 随着人群勉力跑出,跑在最后的那伙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一身淡黄色锦袍,胸口处刺绣的是一头四爪紫金璃龙,飞扬的眉毛轻轻挑起,眉下是黑琉璃般晶莹而高贵的眼眸,鼻梁高挺,带着独特的威仪和高贵的气概。这人在周围人的簇拥下跑出了阁楼,回头看了看那头褚耀夔,眉毛挑得更高了,侧头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便点了点头,接着转过身,向那头褚耀夔缓缓走去。 这时苏枔同样看见了这名年轻男子,待看清了他的容貌之后,顿时一惊,道:“天呐,原来是陛下在摆宴。” 谢星脑子一震,陛下?那不就是当今沧周的皇帝卫辞了吗?沧周君王摆宴,那规格得多高,客人又将是何等尊贵。可这头褚耀夔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砸场子了? 这时刚刚那名对着卫辞点头的男子已经迎着阁楼砸下的尘土走了过去,那是个中年男子,身形微胖,留着一口络腮胡子,看起来孔武有力。这中年男子手放脊背,黄光一票闪,摸出一杆偃月刀,是那种战场上横扫战阵的大长刀,长约八尺,把手处纹着一头吊睛大虫。 男子双手握刀,喝了一声,凌空一跃,在空中转了个身形,如同猛虎下山般带着刚烈的气势一刀劈向褚耀夔。那褚耀夔缓缓地移动头颅,灯笼般的双眼带着凛然的杀意,猛然间尾巴一扫,如重锤一般势不可挡地砸了过来。 男子受这一击所阻挡,攻势顿缓,双手把偃月刀一转,气海涌动起来,他脊背忽然泛起了一阵土黄色的光芒,接着只见那光芒缓缓成形,幻化成一个巨大魁梧的人影。土黄色的人影高约一丈,与那男子隐约重合,再仔细一看,这土黄色的人影赫然是一个长须将军,一身战甲英然,手持土黄色光芒的偃月刀,隐隐约约透出一股霸气。 男子双手持刀再度上前,身后的土黄色人影顿时跟上,一小一大两把偃月刀重合着劈向褚耀夔的独腿。这一刀真气动荡,夹杂着沙场的血气。那褚耀夔身形巨大,又只有一条独腿,本以为会是个笨拙的异兽。没想到那褚耀夔忽然一动,那条独腿猛地抬了起来,但十分奇怪的是,它雄壮的身躯却没有因此失去平衡而倒下,只见那褚耀夔一脚踩出,直接撞在了男子的偃月刀上。 男子心下镇静,顺着刀势转为横斩,接着又是向上挑去,土黄色光芒的长须将军同样跟着出刀,顿时刀气纵贯,交错着笼罩住褚耀夔的独腿。那褚耀夔似乎吃了个亏,嘶吼一声甩起巨尾,狠狠砸向男子。 那男子急忙转身,这巨尾顿时砸到了男子身后的黄芒将军身上,谁料那尾巴的末端忽然张开,伸缩出无数的绒毛,绒毛之间火焰闪动,这火霎时间烧没了那长须将军。 此时的褚耀夔,尾巴末是跳动着的火焰,火焰“轰”地一声忽然烧得更开,如鲜花绽开一样。那男子险些自己也被烧到,急忙挥刀在身后一斩,斩出一道银白色光圈,恰好分割开了那火焰。 此时的男子,背部的衣服隐约烧起了一点褶皱,他的脸上带上了一点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长雪街上,蛮荒凶兽 这时那持刀男子微微屈膝,双手横着握住偃月刀,一跃而起。只见他手中的偃月刀泛起黄光,看这架势是准备径直杀向褚耀夔的独腿,刀光闪动,男子的脊背再度泛起土黄色的光芒。恍惚间所有人仿佛又看见了刚刚那名长须将军的神光,忽然间这将军的神光一分为三,化做三把长刀,把手处纹着的那头吊睛大虫微微扭动,似乎活了过来。 三把长刀成犄角之势压迫过去,男子手中的那把刀则变成竖着拿在手上,把手处隐隐传来一身闷吼,便看见一头银白光芒的吊睛大虫缓缓爬出,身形逐渐变大,额头处的“王”字威风凛凛。吊睛大虫朝天吼叫一声,接着恶狠狠地向着褚耀夔扑了过去,同时三把长刀便跟随在这头银白光芒的吊睛大虫身边。 吊睛大虫一头撞在了褚耀夔的独腿上,与此同时。三把长刀横着斩向了褚耀夔,一时间光芒四起。谁料那褚耀夔身躯微微一颤,再一次张开大口吼叫一声,它身上鳞片微微立起,一圈肉眼可见的声波从它口中荡漾出来。一声嘶鸣有如神话传说中的龙鸣,响彻云霄,众人被震得胸口一闷,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不是神话典籍记载的音杀神技苍龙啸吗? 一声嘶鸣震荡十一里长雪街,谢星几人只见到身边那道长墙微微颤抖起来,无数的行人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谢星也不例外,但幸好顾盛白及时传来一道真气,他才能勉强站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从褚耀夔口中荡出,那褚耀夔又猛地加大声调,顿时音波的声调更响了,甚至还噼里啪啦地夹杂着点点雷鸣声。那头银白光芒的吊睛大虫顿时一滞,接着“碰”地一声,那头银白光芒的吊睛大虫就直接消散了!三把长刀也同时一截截断裂开去,全化作点点土黄色的星光消散在空中。那男子离得最近,受到的音波也最猛烈,受此一击那男子顿时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才停下身形。 这时褚耀夔才停下嘶鸣,甩了甩巨大的头颅,那如龙一样魁伟霸气的头颅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这时再看向长雪街,已是一片狼藉。最近的那几栋阁楼全都被震碎了,围在褚耀夔身边的全是一地瓦砾,无数的行人摊着身体靠在地上,一个个脸色发青,连那沧周君王卫辞也不能幸免,面色微青,周围簇拥着他的人群站定着在调养气息。一大片的青石地板竟然也被震出了一层微小的裂纹,看起来就像战争之后的场景。 站得较远的谢星几人看起来还稍微好受点,顾盛白一个吐纳调养气息,道:“在《背涯子》里记载,褚耀夔头如龙,身似牛,无四干,善音攻,独肢有通天之能。现在看来,这褚耀夔果然不同凡响。” 谢星此时头有点晕,胃部还有点不舒服,不易开口,但他毕竟已经见识过雍频大鲲的本事,因此心里不禁诽谤道 :天下六凶能是凡物?哪一只不会是神鬼莫测。 此时那褚耀夔缓缓转头,神器的是它那硕大的身躯竟然能仅仅依靠一条独肢便转过身形,那褚耀夔瞪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卫辞那个方向,猛然间用力一跃,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弹跳起来,向着卫辞那个方向轰然飞去。 那卫辞毕竟是一国君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胆识顿时体现出来了,只见他那晶莹高贵的琉璃般的双眼毫不慌张,身上那绣着四爪紫金璃龙的锦袍烈烈作响,侧过脸跟左侧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低声说了什么。那男子淡然地点了点头,脚尖一垫,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这时刚刚那名持偃月刀的男子也缓过神来了,一跃而起,与这名削瘦的男子呈一前一后之势向着褚耀夔夹攻而去。在一旁的苏枔忽然惊呼了一声,道:“周大侍也出手了,太好了,他要和彭大侍联手了。” 谢星一边盯着场上那两名男子,一边好奇道:“大侍?这两人又是什么人?” 苏枔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情况,答道:“最先出手的那个是彭达堪彭大侍,现在出手的那个是周平罕周大侍。两人同样是当年肃匡军的一辈楚翘,因为先皇对他们有大恩,他们便毅然决定终身报效先皇。后来就成为了先皇的贴身侍卫,二十年来实力愈发强横,便授为沧周内侍统领,均称为大侍。陛下即位之后,彭大侍和周大侍就成了陛下的侍卫,两人的实力冠绝整个沧周。上一次联手破敌,还是因为风曳大汗冬旭生来闹事,最后被两位大侍联手击退。” 顾盛白听到这里,脸色有点变化起来。说起来这高冷少年高傲自负,但唯独对那个风曳大汗冬旭生拥戴得紧,正想反驳苏枔的话,忽然余光一瞥,看见场上的纷乱光影,顿时不开口了,紧紧看着两人一兽的对决。 只见周平罕手中的武器竟然是一根少见的铁鞭,长约二尺半,上面有着一节又一节的分段,看起来厚重有力。周平罕手握铁鞭,在空中翻了个身,调动气海,便看见手上那根铁鞭“咚”地一声裂开了,分成十余截铁段,接着这十余段铁鞭凌乱地在空中漂浮着。如同十余个铁钉子一样狠狠地钉向褚耀夔,而周平罕本人也不闲着,而是把手中仍旧握着的铁鞭手柄划了个圆弧,顿时一道长剑状的剑芒从手柄根处浮现出来。周平罕手握剑芒,随着那十余段铁鞭飞向褚耀夔。 褚耀夔身后不远处的彭达堪此时已然站起身来,双手横握那杆偃月刀,有如一名在战场上横刀立马的先锋将军。彭达堪调动气海,磅礴的真力沸腾起来,他的背后再度泛起了光芒,但这次不是土黄色的,而是深深的暗灰色,那光芒涌动,终于幻化成一个人影。这人影却有些诡异,竟然是一个断臂的魁梧男子,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的左胸口竟然半凹了下去,隐约能见到破碎的胸骨,高约十尺,站在彭达堪背后就像一个巨人,仅仅凭着右手握着一丈多长的偃月刀,这道人影浑身被盔甲包裹住,黑漆漆地透出几分阴冷。 彭达堪神色严肃,一跃而起,身后那断臂人影同样手持偃月刀紧紧贴在他身后。彭达堪在空中猛烈地一斩,手中的偃月刀在真力的加持下幻化出更大更耀眼的刀芒,身后那断臂人影单手握刀,同样地一斩,两杆偃月刀隐约重合,闪烁出冲天光芒,只见两把巨大的偃月刀光交错着斩向了褚耀夔。 此时的褚耀夔,身后是彭达堪挥出的漫天刀光,刚烈的气势震慑天地;身前是周平罕携带着十余截铁鞭,隐隐成阵法之势封住去路。两人发动的惊天攻势在长雪街显得猛烈又势不可挡,那头蛮荒异兽褚耀夔被两人联手夹攻,但似乎神情毫不慌乱。 褚耀夔依旧发出了自己强有力的音攻神技,但这次却更为强劲,口子震荡出一圈又一圈的声波,声波中混合着雷与电,声波夹杂着电闪雷鸣轰隆隆地向前后两位大侍袭去。但这次似乎没什么用了,周平罕身前那十余截铁鞭如同一道铜墙铁壁,雷电与音波碰到这十余截铁鞭便滋滋平静下来了。再看彭达堪,也不做什么动作,整个人隐匿在身前两道巨大磅礴的刀芒之中,那雷电与音波同样攻不进去,两道刀芒破空而来,反倒比先前更为猛烈! 褚耀夔见音杀神技苍龙啸没有作用,便摇了摇硕大的头颅,闭上嘴巴。但它却缓缓地踮起了腹部那独腿,用力一蹬,庞大的身躯便跃起了好几丈,浑身那青绿色的鳞片缓缓张开,一股萧瑟凛冽的寒意便徐徐袭来;只见它身上的鳞片一片片地张开,同时从鳞片的缝隙之间闪耀出青色的光芒,短短数息之间,褚耀夔浑身就闪烁着青色光芒,那光芒闪耀天地,一时间整个长雪街都被照亮了,只是这种照亮似乎有些诡异。 青光照亮天空,一时间天上的明月都被盖住了光芒,但褚耀夔身上的鳞片似乎能吸收月光,只见明亮的月光全都照射在褚耀夔的鳞片上,青光从鳞片的缝隙中透出,与鳞片吸收的月光交相辉映,把褚耀夔映射得神圣而光洁。但醉接着就看见两种刺眼的光芒混合在了一起,隐约幻化出一片巨大的黑影,黑影形状如同大山,高约十丈,褚耀夔那庞大的身躯在这山影下显得有些渺小了。褚耀夔跃到这山影上,就像两个庞然大物合为一体,顿时那山影又闪烁起无数的电光,这雷山轰然而下,向着彭达堪和周平罕重重落下。 两人均是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头异兽竟然有通贯日月之能,能引月光为己用,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天下六凶之一,天赐命缘,神鬼莫测,也就释然了。那雷山有着无尽的威压,上面更盘踞着一头莽荒异兽褚耀夔,万钧之力压迫而来。可彭达堪和周平罕并未退却,两人远远地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接着只见彭达堪身前那两道巨大的刀芒转而向上劈去,刚烈无比,好像要一刀劈碎雷山和褚耀夔! 周平罕不甘落后,十余截铁鞭“嘭”地一声,已然钉到了雷山之上,他自己手持剑芒,飞身而上,直直杀向雷山之上的褚耀夔!那雷山轰隆砸下,率先碰到的是彭达堪两杆巨大刀芒,甫一相撞,就看见两杆刀光忽然合为一体,那断臂人影稳稳地接过这仅有的一杆刀芒,稳当地竖劈出一刀,就看见他左胸口那凹下的胸骨似乎明亮了一些,手中刀光焕发出冲天光芒,竟然破开了雷山,斩出一道小小的裂缝,刀芒余势未减,又斩向了盘踞在雷山上的褚耀夔! 而周平罕那十余截铁鞭猛然加速,从四面八方封住了雷山之上的褚耀夔,他本人手持光剑,带着凛冽的气息挥舞而上!褚耀夔怒吼一声,身下的雷山轰然炸裂开来,不知怎么,褚耀夔那独腿忽然颤抖起来,它身下的雷山炸开之后涌现出无数真气,抵住了彭达堪和周平罕的攻势。 所有气息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神光,在无数光芒之中,所有人依稀看见褚耀夔怒目圆睁,但那根独腿依旧微微颤抖着,彭达堪的刀光与周平罕的铁鞭一左一右封住了它,褚耀夔却突然一蹬,身上鳞片倒立,庞大的身躯竟然凌空而起。但此时刀光与铁鞭已经落到了它身上,就看见褚耀夔闷哼一声,竟然从鳞片的裂缝处流出了青色的血液!接着褚耀夔朝天嘶吼,独腿再度凌空一蹬,竟然转头而走! 堂堂天下六凶,竟然被沧周两位大侍联手击伤,是这两个大侍太强?众人看得有些吃惊了,谢星更是一震,他可是看过雍频大鲲的,这两位大侍看起来很强,但总感觉没有风曳大汗冬旭生那么强。但那天连冬旭生都被雍频大鲲追的狼狈而无法抵抗,这褚耀夔纵使比不上雍频大鲲,但好歹是天下六凶,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被击伤? 不等谢星想出答案,天空之上的彭达堪已经沉声道:“诸位莫惊,这褚耀夔不知怎地身上有伤,方才又再次被我们两人击伤,不会再出现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那可是天下六凶,倘若全力使出,搅得姜都天崩地裂那还不是跟玩似的。幸好它原本身上就有伤,想到这,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方才这褚耀夔只是几声苍龙啸,已经震得长雪街古阁楼都塌了几栋,要不是两位大侍出手挡住,那后果只会更加不堪设想。 卫辞这时同样眉头舒展开来,姜都可是他沧周的国都,出现这等异兽捣乱,对他的统治大有影响。想到这,卫辞开口道:“既然这褚耀夔已经受伤了,那两位大侍不如再追去,孤再调浣和营出兵,务必诛杀这孽畜!”这卫辞言语间似乎是在询问,但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到底是一国君王,这时候杀伐果断的气概也出来了,要去捕杀的可是天下六凶之一的褚耀夔,即使是负了伤,也绝非一般人所能对抗的;但这卫辞开口就是诛杀了它,果然是成就大业之人。 那彭达堪和周平罕对视了一眼,对卫辞的话也不惊奇,想来是习惯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君王的气魄,当下便同时向着那褚耀夔消失的方向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是夜 褚耀夔和两位大侍都离去了,长雪街上的战斗平息下来,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呼吸吐纳恢复精神。这时去搬救兵的易翎才姗姗来迟,他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身后跟着两长列的白郦军士兵,为首的是两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浑身裹在盔甲之中。 一众白郦军士兵刚到长雪街,就都看到了自家君王卫辞,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但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为首的两个白郦军军官这才发现原来受到袭击的是陛下卫辞,心里顿时骂起了易翎,羽毛你这混小子,平时不靠谱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不说实话,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难堪吗? 易翎也是一脸无辜,他刚刚去搬救兵的时候,卫辞还在阁楼里,他又怎么知道自家陛下就在里面,还受到了褚耀夔的袭击,万幸没出什么大事。好在卫辞也不生气,挥了挥手招来那两个军官,对着他们低语几句。 那两人点了点头,转身指挥带来的白郦军清理现场,而卫辞则一边思索着一边带头离去,看见易翎还对他点了点头,道:“羽毛,你通知得很快。还有北胄使节团那件事,都做得挺不错。”易翎听到赞誉,顿时胸口一挺,一脸骄傲。 卫辞往长雪街外走去,走着走着抬起了头,无意中还看见了苏枔,脸上露出了微笑,自然也看见了苏枔身边的谢星和顾盛白二人,同样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国君的高高在上,反而像是个邻居家的兄长一般,温文尔雅。 苏枔对着卫辞挥了挥手,笑嘻嘻地点着头,待卫辞远去之后才道:“被褚耀夔这丑东西弄得我心情都不好了,本姑娘要回家了。不玩了不玩了!” 谢星和顾盛白已经逐渐习惯了苏枔想到什么做什么的古怪脾气,可是高冷少年同样耍起了酷,转个身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只留下高冷孤傲的背影。谢星觉得不打招呼有些尴尬,于是在他背后远远道:“顾兄晚安啊,做个好梦。” 苏枔想了想,同样喊道:“对呀对呀,白木头你要做个好梦。” 谁知顾盛白一听这话,顿时转过了头,眼神中透着杀人的意思,吓得苏枔一吐舌头,赶紧拉过谢星就跑。要知道苏枔可是两次把睡得正舒服的顾盛白吵醒了,高冷少年心里只怕还记着这笔账呢,现在还说做个好梦,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 苏枔和谢星也告别离开了,苏枔蹦蹦跳跳地去找易翎一起走了,谢星独自走在长雪街上,晚风吹来,他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切,不禁有些感叹。 有缘能见到那如同仙子般的女子魏姑娘,她那惊为天人的舞姿,她那一眸一笑的惊艳,还有对易翎不清不楚的情愫,都给谢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世间竟还有这等奇女子?接着便是那褚耀夔,长得确实有些奇怪,竟然只有一条腿,但那音波神技苍龙啸实在高超,更别提它因受伤而还未展现过的那独腿了,谢星有预感那独腿所带有的能力,才是它同样贵为天下六凶的资本。 而彭达堪和周平罕两人的实力同样高超,只怕比起中云绝顶高手也差不了多少,那彭达堪背后两道魁伟霸气的人影,手持偃月刀大开大合,让谢星一想起来便一阵激动。这才是真正的宗师高手,面对传奇一般的天下六凶,同样敢横刀立马,一以战之。最后浮现在脑海的是卫辞,这位沧周之王,有着胆识与气魄,面对褚耀夔也丝毫不惧,甚至还说要将它杀了,这是何等豪气?虽然只是短短几瞥,但高贵的沧周君王已经留下了足够深的印象,那是注定要成就霸业的人,但又不是一个骄横之人,勉励易翎,对着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温和地微笑。究竟是杀伐果断的君王,还是谦谦有礼的邻家兄长? 谢星忽然觉得自己来姜都没有来错,这才是波澜壮阔的时代,是光怪陆离、辉煌璀璨的国度,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但又那么令他热血沸腾。 走着走着就走出了长雪街,背后的长雪街依旧喧嚣,在褚耀夔离开之后,众人又开始了歌舞纵酒的生活。谢星出了长雪街,往清政司的方向走去,易翎说他刚来姜都,人生地不熟,就暂时住在清政司。谢星没有推诿,他如今确实没有一个好的落脚点,的确没有资本去退却。 谢星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轻轻地一声“吱”,谢星好奇心起,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生物趴在不远处的一棵榆树上。此时周围没有其他人,显得有些寂静,因此这小生物的吱吱声就显得十分响亮。 谢星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只巴掌大小的生物有些像松鼠,通体呈天蓝色,淡淡的白纹相间其中同样有着蓬松的帽缨形尾巴,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就已经跟他的身体差不多大小了;但它的面庞又不像松鼠了,而是有几分像是虎,一对赤红色的眼眸透着警惕,额头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有些像是犄角的雏形了,脖颈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色绒毛。此时的它趴在榆树的一个树枝上,一对小爪紧紧地抓住树枝,巨大的尾巴撑了起来,挡住了自己半个身子。 谢星有心逗它,便靠上前去,看着它,但那小动物丝毫不怕怯,反而是瞪着双眼,一人一兽这时大眼瞪小眼。谢星瞪了它好一会儿,忽然发现它背上的绒毛有些不一样,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一小簇绒毛脱落了,隐隐有血液露出。 谢星下意识地开口道:“你受伤了。”刚说完,又想起这是一头小动物,怎么可能听懂人话,摇着头笑了笑自己。 谁知那小动物竟然好像能听懂,摇了摇蓬松的巨尾,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好让谢星看得更清楚些。 谢星看见它背上的血液在移动下又流出了一点,顿时心生同情,明知这是小伤,只需要歇息一会儿就可以自行愈合的。但还是从自己的衣角扯下了一小截,放在那小动物眼前,示意自己要帮它包扎一下。 那小动物赤红色的双瞳里面的警惕消去了一点,摇了摇尾巴,谢星便把扯下来的衣布轻轻放在它的背上,缠绕几圈帮它把伤口包住。包完之后谢星就重新往后退了几步,看见那头小兽似乎舒服了一点,便对着它挥挥手道:“再见啦!” 天色已晚,谢星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去,只把遇见这小兽当做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夜色越来越深,但今夜姜都各个大道上的白郦军士兵依旧没有休息,而且平日里宵禁是有针对性的,有很大一部分地方是放开宵禁的,但今夜却是全城宵禁。而且今夜还加大了巡视力度,同时还能看见许多的人影不时地出现,为首的两人是彭达堪和周平罕,他们奉卫辞的命令,全力捕杀那头受了伤的褚耀夔,但不知为什么,在姜都搜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众人不禁疑惑起来了,那褚耀夔身形那么庞大,如果还在姜都内,肯定是隐匿不了身形的;是不是它已经跑出姜都了?即使这样想着,但众人的搜查力度还是没有减弱,不单单是因为这头褚耀夔,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后日便是封禅大典了。 那可是沧周全国上下的盛事,封禅之地就在姜都不远处的五华山上。封禅将近,所以最近姜都也是龙蛇混杂,当今天下局势也不稳当,指不定就有人想着来破坏盛典,倘若在封禅大典上发难,那对整个沧周的打击都将是毁灭性的。因此彭达堪和周平罕除了寻找那头褚耀夔,也在四处探查那些气海磅礴的绝顶高手,每探查出一个,都要上门去座谈一会。中云的绝顶高手虽然不少,但彼此之间大多是认识的,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当年柱梁国祸中一起起义的老朋友了,因此彭达堪和周平罕也能说上话,聊上几句也就明白对方什么底细了,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且不说姜都一夜未眠,当谢星回到清政司,发现清政司有些冷清,想来那些人也都被叫去帮忙了。谢星怕还有人在休息,因此小心翼翼地推门关门,但关好门刚转过身就吓了一跳,一个人影坐在正门对着的那座大堂门口。 谢星吓得头皮一炸,大晚上一个人坐在你面前,想想都害怕。谢星正想开口壮胆,忽然觉得这人怎么有些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高冷少顾盛白,不过顾盛白平时多穿着白色便装,但现在却穿着一身黑色的正式锦袍,看起来十分不习惯。 谢星呼了一口气,不禁抱怨道:“顾兄你那么早回来不睡觉,跑来门口吓人?” 顾盛白瞥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忽然道:“我要走了。” 谢星不明就里,道:“去哪?这么晚了,外面还在宵禁呢,有什么事明天再办吧。我可是真困了。” 顾盛白却走到了谢星面前,道:“我要回风曳了。跟你说一声我就走。” 谢星一愣,连忙道:“怎么突然要回风曳了?那天那伙人不是还说要抓你吗?你家大汗现在又流亡中云,你回风曳去找谁?现在风曳政权迭换,你回去了肯定很危险。还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后天就是封禅大典了,你不想看看吗?”谢星一连串的发问让顾盛白有些猝不及防。 谢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顾盛白是他来了沧周之后认识的一个朋友,不想让朋友离开,但突然说了这么多,自己也有些意外。顾盛白听完想了想,道:“刚刚大汗来找过我了,我见过他也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原来是冬旭生来过了,难道是他要顾盛白回风曳?那不是回去送死吗?谢星不禁道;“他让你回风曳的?现在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要回去?” 不怪谢星担心,如今冬旭生被逐出风曳,他自己在风曳的嫡系势力只怕也被打击,四部估计也会清除冬旭生自己的势力,如今顾盛白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哪怕是冬旭生想杀回去重夺大汗宝座,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也应该先韬光养晦,谋划几年再来寻找机会。 顾盛白看见谢星这样关心自己,也就耐着心答道:“大汗他还不会回去,他在中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自己需要回风曳一趟,我在那边有一座城,需要去处理一些事。” 有一座城?谢星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随口开玩笑道:“那你不就是城主了?” 谁知顾盛白竟然真的点点头,道:“对,我是百城部的一个城主。几年前我满十五岁,按我们那边的规矩,长辈是要送一把短刀的,以示祝福。可我的长辈只有大汗一个,他当时就把昏雪刀送给了我;又说我不应该整天在外边乱跑了,就把百城部西边的光策城送给了我,任命我为城主,拥有所有的权力。” 谢星听得石化了,这顾盛白才多大?只怕年纪跟自己差不了多少,没想到竟然已经是堂堂城主了。自己的朋友竟然是一个城主,谢星忽然觉得有几分激动,风曳那边土地多,一座城池想必是很大的吧,可能没有姜都这么大,毕竟姜都是国都,有四大道。但至少有一半大了吧,自己跟顾盛白混好关系,将来去那光策城,那还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了? 顾盛白可没有理会谢星的胡思乱想,而是继续道:“光策城里面的人都挺好的,里面几个叔叔伯伯也帮我治理得挺好,我必须去一趟。” 谢星还是理解不了,道:“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你去了还不是给他们抓起来?至于你的那个光策城,你就算回去了又能干嘛,他们还不是想换一个城主就能换。” 顾盛白摇摇头,道:“百城部跟他们不一样。光策城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侵犯它。” 谢星还想再说几句,可这时顾盛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越过谢星往外走去。但刚走到门口忽然又走了回来,谢星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没想到顾盛白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物件给他,道:“在中云混不下去了,治不了病了,就来风曳找我。” 谢星没有答话,但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自己跟这顾盛白才认识几天,他竟然愿意将来收留自己,这份情谊,不可谓不厚了。顾盛白又开口道:“别想太多,你帮我破了那个案,我只是不想欠别人。” 说罢,头也不回,顾盛白独自离开了。 谢星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刚认识几天的朋友就这么走了。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如今的风曳,四部并起,只等选出一个新的大汗就会南下入关,而顾盛白作为前大汗冬旭生的人,在这个时候回去,不正是羊入虎口吗?但他又能清楚地感受到顾盛白身上那毅然决绝的气概,哪怕风曳在混乱再危险,他也要回去,因为光策城是他的。 高冷少年独自踏上了回去风曳的万里迷途,此去风曳,到底会是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同样没有人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盛况 天光破晓,沧周都城姜都迎来了最为恢弘盛大的一天。今日,沧周君主卫辞将在五华山上遥拜天地,封禅为帝。 天仅仅露出一丝光亮,整个姜都已经忙活起来了。大街小巷的商贩准备了平时两三倍的货物,浩浩荡荡地提前赶往五华山,以求能占得一个摆摊的好位置;女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展露美貌的机会,纷纷起身整理妆容;朝堂百官同样想借这个机会露个脸,以期望能被自家君主记住。唯一空闲的可能就是谢星了。 谢星是被同院子里的清政司朋友们吵醒的。这些清政司的年轻人们一个个活力充沛,早早起来准备着装,整理仪容。但谢星有些寂寥,苏枔没有来,易翎没有来,他们两个想比也是忙得很,顾盛白前天夜里就走了,为此苏枔可是开心了一天,说再也不用见到那个又臭又硬的白木头了。 谢星继续躺着也没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起身,决定也去见识见识封禅盛况。自己师傅的话还犹然在耳:“姜都有你想看的,想吃的,想玩的。”每每想到这,谢星就觉得心中一痛。 于是谢星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清政司,刚出门就被吓到了,眼前全是人潮,姜都的百姓们早早步行出发,达官贵人则高坐马车,慢悠悠地前行。嘻嘻哈哈间还夹杂着许许多多小孩子的哭喊声,打闹声,自有一片繁华景象。这就是姜都,天下秀都;这就是沧周,中原大国。 姜都北大道尽头便是沧周皇宫,取坐北朝南之意,皇宫不算富丽堂皇,只能说是秀而精巧,这跟沧周立国时的国力有关,也跟先皇本人尚儒,不奢有关。 此时行宫之中,一间宫殿之内,一个男子站在一面铜镜前怔怔出神,他一身黄色锦袍,胸口处刺绣的是四爪紫金璃龙,头上是一顶黄色王冠,看起来威严有度。这人便是前天晚上在长雪街头出现过的沧周君王卫辞!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看了看卫辞,低声恭敬道:“陛下,时候到了。” 卫辞回过神来,淡淡地“嗯”了一声。卫辞走出门口,门外是煌煌日光,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威仪的天神一般,或许应该说是天上的神王,高贵而不可侵犯。 姜都东大道是文武百官居住之地,这里清幽而宽敞。平日里街道上人并不多,但今天街道上挤满了马车,全都要参加封禅大典。好在沧周人受儒学影响甚大,讲礼讲德,彼此之间没有发生冲突,反倒是和气地打着招呼。 东大道深处有一懂府邸,颇有江南园林的味道,小楼阁台,十分典雅。此时在这间府邸的正厅,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礼装,外面披着一件锻绣飞羽轻纱,看起来有几分端庄。仔细一看,竟然是平日里活泼洒脱的苏枔,只是苏枔平日大多穿着轻松的服装,今日换了衣服,倒有几分不一样了。 此时苏枔正在跟一个中年男子说着话,那中年男子身形挺拔,两颊的颧骨略微有些高起,颔下留着一把美髯,虽然已经年到中年,仍然带着几分俊美,年龄渐长带来了几分沧桑,但身型依旧沉稳有力。 这男子对着苏枔开口道:“今天不能再溜了,跟在我身边。” 苏枔鼓了鼓嘴,不满道:“我才不要呢。待会爹爹你肯定是跟在陛下身边,我跟着你们可无聊死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美髯,道:“爹可是为你好。今日封禅大典,龙蛇混杂,你要是再惹出什么祸事来,那我就只好找个亲家把你嫁出去!” 苏枔一气,抓住中年男子颔下的美髯,道:“你敢!爹爹你要是这样,我就去告诉娘亲你的私房钱在哪!” 中年男子下巴一痛,急忙求饶道:“别别别,枔儿,爹错了!不让你出嫁行了吧。但是你今天必须跟在我身边!” 苏枔转了转眼珠,似乎想到了什么好方法,但口中却道:“行吧。那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地陪爹爹你一天,不让爹爹看起来太孤独。” 中年男子一笑,道:“这才乖嘛。”说罢,一手放在苏枔头上摸了摸。 “哎呀,爹爹你真讨厌。我的头发刚刚才扎好的,现在乱了吧。那你可得再等上我半个时辰了,女孩子出门可麻烦了。” …… 五华山位于姜都以北数里的绵延山脉之中,作为主峰,五华山在这片山脉之中拔地而起,颇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感。 谢星随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这座今天成为主角的高大山峰。据说五华山以前远比现在高,可能得高出数百丈,但在数百年前,当时的两位遥仙大战天下六凶之一的裂空兕,裂空兕一身神技出神入化,额头前的犀兕一击之下,撞碎五华山峰,所以如今五华山低了很多,而且山顶处现在也是平的,因此被开拓出一个平台,历来是封禅之地。而两位遥仙才能力敌一头六凶,这可不是假的。数百年前,中云的真气远比现在充沛,当时的遥仙可比如今的厉害多了。而论起那六凶,那更是通天一般的存在,数百年前的那六头凶兽,均是沉睡了上千年的莽荒巨兽,不像现在的这六头,仅仅只存活了数百年,实力还远远未达到巅峰。 谢星抬头望去,即使是被裂空兕撞碎过的五华山,同样是挺拔高耸,如今为了让天下人观礼,被临时修筑出层层观礼台,总共六层;最顶层辽阔宽大,而下面几层就是给各种人观礼用的。谢星跟在清政司众人身边,也被当成了自己人,因此得以混到第二层观礼台去看。至于晚来的其他百姓,只能在山脚仰望了。再看五华山附近的几座山峰,如今也被开拓出观礼台,无数的百姓挤满了那几座山峰,全都伸长脖子往五华山看去。 山脚下挤满了各种摊位,来往的行人服饰各异,谢星一路向上爬去,一边看到了天南地北的各种人。穿着长袍裹住全身的人,清政司的朋友一脸神秘地说这是法夷人;穿着黄色袈裟的僧侣,锦衣玉袍的贵族子弟,魁梧壮硕的北胄人。而叫卖的摊贩更是不绝如缕,谢星仅仅瞥了一眼,就看见了烫中粒、彩上饼、雨南煮等等数十种小吃。喧嚣的气氛充满了整个五华山,令人感觉到一番盛世景况。 一行人终于上到了第二层的观礼台,沧周官府还十分贴心地准备许多的座椅和华盖,谢星一伙人赶忙找地方坐下,这才歇了一口气。四下望去,只见上面一层层的观礼台此时也已经坐满了不少人,其中最上面一层的观礼台最为尊贵。都是一群人簇拥着某个身份高贵的人在等候着,谢星不时抬头看去,见到那些被簇拥的人都渊渟岳峙地坐着,自有大家风范。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就是北胄君王孟知焦!”忽然,身边一个清政司的年轻人惊呼起来,顿时周围的人都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谢星同样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那个方向的最顶层观礼台上,一个中年男子沉稳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周围簇拥着十余人。这中年男子年约五十了,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虽然多少带上了点文雅气息,但面孔上那久经沙场的肃杀风度,还是不由自主地展露了出来。这人身形魁梧,带着北地之人特有的威武,胸脯横阔,两弯眉浑,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就是驰骋天下,数年内收回中云五州之地,立国北胄的前柱梁镇关使孟知焦! “北胄君王哪有他另一个头衔有名,你们知道是哪一个吗?”又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开口了。 “切,谁不知道啊。不就是云北刀王吗!”另外几个清政司的年轻人有些不满,看起来是都知道。 但是谢星不知道啊,于是便问众人是什么情况,年轻人都好说好卖弄,几人七嘴八舌之下便讲清楚了。原来当世使刀使得最好的,有三个人,一个自然是风曳大汗冬旭生,还有一个便是眼前的这位北胄君王孟知焦,最后一个则是沧周人,几个年轻人说起来也有些骄傲,因为这人是他们沧周的军神,苏观应。数年之前,曾有一代前辈说天下有十分刀,冬旭生得了刀技,苏观应得了刀气,而孟知焦则得了刀势,三人各有三刀,谁能得最后一刀,谁才是真正的刀中魁首!但偏偏三人彼此之间从未交手,因此天下人也无法得知究竟哪一位更厉害。因此三人便被冠以不同的头衔,冬旭生当年从黄陂道口杀到黄陂道尾,一把刀杀穿了十万马客的胆,被尊为“漠原刀帝”。而那位沧周军神,极少出手,最负盛名的一次,是当年肃匡分军后,一人独战三位反王,当时足足从气海中幻化出五把刀,五刀纵贯,竟然虚化出了东方青龙;由此世人称其为“五气纵龙”。至于孟知焦,当年沙场多少丰功伟绩自不必说,说起来那个“云北刀王”的尊号还是前朝柱梁的皇帝亲自挥笔写下的。 但最奇妙的是,这三人除了在刀法上精湛,又同时是一辈将才。冬旭生能一统四部,靠的可不仅仅是一把刀,他那指挥若定的大局观同样在风曳闻名;而苏观应被称为沧周军神,其兵法造诣自然也高了去;孟知焦当年便是镇关使,后来又能收复五州,同样叫人震撼于他鬼才一般的谋策。三位这样的人杰,同样刀法冠绝天下,同样兵法千军辟易,人们常说无论谁生于世,都必将成就千秋伟业,但这三人生于一世,又彼此敌对,不得不说宿命之神奇。 一行人正盯着孟知焦议论纷纷,忽然其中有一个眼尖的,惊呼道:“你们看,那个是不是罗墨?” 众人寻着他的眼神望去,看见了这人说的,乃是站在孟知焦身后的一人,那人身高八尺,比孟知焦还要魁梧,长得虎背熊腰,此时穿着一身紧身的冠服,把他一身壮硕的肌肉隐隐显出;他双眼浑圆,头大身壮,怪不得苏枔那天说这罗墨就是一头大笨熊。谢星忍不住想到,这人长得确实像头熊,又壮又高。 身边的清政司众人异口同声道:“就是他。” “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就是他把左大哥打伤的。” “对,就他这熊样,我也记得。” 众人纷纷开口,但言辞之间大多带着不满。谢星没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多看了那罗墨几眼,这就是那个在青武会上横扫全场,一举摘下桂冠的青武魁首?还有听苏枔说,那天北胄使节团遭袭,同样是这个罗墨出手,挡住了最关键的一击,那个北胄群主才不至于被杀死。这等强人,原来就是眼前这个有些憨厚的壮硕男子。 谢星不再听周围的清政司众人议论,而是继续四处看去,忽然看见离孟知焦这一伙人不远处的地方,同样是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那群人中站在前面的看着有些眼熟。谢星仔细看着那人,紧紧看着那人的眼睛,越看越熟悉,但他刚来沧周不久,又能认识什么人?直到那人扭过头,谢星才想起,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眼熟了。 那天夜里,他在清政司拿着短刀,有一个刺客半夜闯来,最后举刀便想斩了自己,在空中挥刀砍来的时候,便是这双眼睛!谢星记得很清楚,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这样的一双眼神他早已记得清清楚楚。但是这人不是被抓起来了吗?怎么现在又出来了?谢星来不及去想清楚为什么这刺客能放出来,他现在想的是,那这伙人不就是佟家人了吗? 当下便问了问身边一个清政司的人,那人顺着谢星说的地方看去,严肃道:“没错,就是佟家人。中间那个,就是当家家主佟望。” 谢星顿时看了过去,只见那群人中间立着一张巨大的华盖,华盖高大富贵,底下有一人正在半躺着眯眼养神,是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者,半头银发,整个人裹在一张银白色的狐裘下面,鹰视狼顾,眉目低垂,脸上已带着不少皱纹。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便是当年一战荡平十万柯蛮,收复八百里江川边境,最后被被封为云苓王的佟家家主佟望。当年的佟望,一人一马夜闯敌营,斩下柯蛮部的副部主后飘然离去;五御马客南下,三枪平定颓怀关,种种传奇往事数不胜数。这佟望,当年便是柱梁上柱国,西边境的塞上长城!佟望戎马生涯数十载,但如今却已年近花甲,半头白发,不禁叫人感叹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清政司众人这时又讨论起佟望来了,谢星也一边听着这位花甲老人的传奇经历,一行人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忽然看见五华山下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了一条道路直达山峰。方才还喧嚣的五华山忽然安静下来了,清政司这群小伙子好奇地看下去,才发现,是一列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来了。 沧周君主,卫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五华山巅,封禅开始 这列仪仗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为首率先走着的赫然是卫辞,今日的他意气风发,龙行虎步间隐隐有帝王风范。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各跟着一个男子,卫辞左后方那人鬓角斑白,已经带有稀疏的银发,但步伐依旧有力,眼眶微微凹陷,看起来已经有些憔悴。这人身后又跟着一个年轻男子,面如冠玉,鼻梁微挺,眉目温和,但脸色带着苍白,仔细看去,眉宇间竟然跟前面那个中年男子有几分相似。 此时谢星跟众人一样,好奇地大打量着这长长的仪仗队,看到那个年轻男子时一愣,这不是那天见过面的俞仙榭吗?再一看他前面那个眉宇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心里冒出了个念头:这该不会就是俞仙榭的父亲,那位南境大王俞翊野吧? 当下便问了问身边的清政司众人,顿时有人道:“没错,那就是当朝左相俞丞相!你再看陛下右后方那人,就是我们沧周军神苏观应。他们一文一武,就是我们沧周的国之肱骨!” 谢星忙看向卫辞右后方的那人,同样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型挺拔,面相依旧带着俊美,颔下蓄着一把美髯,颇有几分儒将风度。左相俞翊野,军神苏观应,这两位就是沧周文武百官之首。 仪仗队徐徐走过,紧接着俞翊野和苏观应的又是几名中年男子,气度沉稳,其中有两人竟是前天夜里出现过的彭达堪的周平罕!再接着的是一群沧周大官,身穿沧周一品官服,胸口前绣着祥云仙鹤。 官员之后,又是一群穿着相同服装的人。这群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统一服侍,但走在最前的那人却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背部是太极图,袖口纹有莫名莫名晦涩的字符。就在这群人中间,谢星还看见了易翎,易翎跟在队伍里面,穿着一样的制式服侍,看起来倒没有了往日的不务正业。离易翎后方不远,谢星还看见了苏枔,苏魔王此时神情庄严,走起路来也有了一番模样。但苏枔忽然也远远看见了谢星,顿时远远地嘻嘻一笑,那副严肃的样子马上破灭。 谢星也远远地挥了挥手,心里想着,这一群人估计就都是永汶书院的了。跟在永汶书院后面的还有不少人,但此时谢星已经不再看了,因为卫辞,已经走在山道上了,很快就要到达五华山巅了。 卫辞带领的这列仪仗队伍浩浩荡荡,一个接一个地越过六层观礼台,很快就到了最顶层的观礼台。到了这一层,卫辞停了下来,做足礼节跟各个身份高贵的人物一一问好。这一层的各位大人物,轮起来都是卫辞的长辈,但卫辞丝毫没有慌张,言辞之间既不失一国之君的气度,但也给足了各位大人物的面子。 卫辞带着仪仗队上到最顶,众人纷纷站开来,开始准备封禅大典前的工作。而卫辞则继续下到下一层的观礼台,去跟一些长辈叙旧。 陆陆续续间,又有不少人物前来观礼。谢星早已看得由吃惊到麻木了,他看见南柳乡秦家家主脚踩一丈长剑而来,风流倜傥,听清政司的朋友说他就是那日那个秦故的叔叔,仔细一看两人五官确实有一点相似,而且同样帅气;还看见极地古寺的高僧盘坐七彩莲花而来,顿时惊呆了无数人,毕竟那朵七彩莲花实在是太美了;还看见风曳的马客部刀旦裹着一身黑袍而来,浑身冒着杀气,吓得众人纷纷退却,看起来就不像是来祝贺的;还有肤色白皙,碧眼黄发的法夷人,一口关外胡话,没有人听得懂,吓得以为是哪里来的鬼 随着人来得越来越来,六层观礼台基本上也坐满了,附近的山头,五华山脚和山道也挤满了人;众人说着说着就止住了话头,静静地看向五华山巅,那个今天的主角,万众瞩目的沧周君王卫辞。 自二十年前二十八路反王在柱梁国都前会师以来,再没有一次机会能像今日一般汇聚齐如此多的英雄人物,二十八反王中还遗留于世的人都来了,中云十三州,数百世家,上百门派,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来了;风曳的马客c旗人c法夷人来的人并不多,但都是一方霸主的人物,也算是给足了卫辞面子。五华山上,天下英雄相聚,世间无数目光汇聚,皆因为当年柱梁柱梁皇帝破国时已经把传世千年的国玺碎成数十块,投诸中云各地,那可是中云流传千年的国运,国玺一碎,如何还能封禅立朝,上承天命,这是眼前所有人最关心的。 再看看当今世道,眼下风曳大军已经驻扎在沧周西北境边防,秣兵历马,磨刀以待;而沧周跟青澜之间的国仇更是由来已久;至于北胄,自号为柱梁遗军,倘若卫辞封禅,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不正是夺了当年柱梁的正统吗,那孟知焦这位前柱梁镇关使的遗臣会坐视不理吗?按这个看起来,似乎中云维系了二十年的平衡已经不再平衡,那这次封禅,究竟是匡扶正统,还是天下再乱? 此时卫辞站在五华山巅,俯视而下,入目皆是人影散乱,他往自己的左右各看了一眼,俞翊野此时也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支持;而苏观应则一脸肃穆,暗中在观望着各种情况。两人身后又有数十名一品二品大官静立一旁,外围站着的是自己的两位大侍,彭达堪和周平罕;再远处是永汶书院众人,其中不乏有实力强劲的前辈大能;更远的地方站立着的是层层包围着的白郦军将士,那是自己的沧周。想到这,卫辞心神一正,沉稳的音调传向五华山。 “前朝柱梁皇帝治国无能,先有关外国祸,后有义军立身,蒙天下诸雄并起,破柱梁于其国都颜京,还民生于天下;但之后天下又动荡二十载,黔首苦其祸乱久矣,江山一日不平,百姓何以复家业安平?孤不忍见此态,今日便欲昭告天地,上拜皇天,下敬后土,重拾中云正统,封禅为帝,肃清朗朗乾坤,重铸锦绣河山,立命天地而无愧黎生! 孤既名为辞,便是辞尽烟祸穷不见,敢叫日月换新天!” 此话一出,整个五华山顿时沸腾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卫辞的宏愿竟然这般大,听他的口气,可是要一统中云的;众人不禁看向那位北胄君王孟知焦,卫辞刚刚的话里可充满了对柱梁的微词,众人以为这位柱梁忠臣肯定会出言反驳,谁料那孟知焦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卫辞,眼神中说不出是什么态度。 那卫辞却没有理会众人,而是对着身边那群永汶书院的点了点头,顿时就有一人走了出来,正是刚刚走在前头的那个黑白相间服饰的男子。只见这男子右手握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卦盘,左手则捧着一副石刻,神色庄严,朝卫辞微微点了点头。 谢星看得有些奇怪,这人这模样看起来好像那些算命的江湖骗子啊。不禁扭头问了身边那群清政司的伙伴,没想到他们全都一脸严肃,其中一个便开口回答了,这人生性最活泼好动,谢星已经知道他叫梁动了,当真是人如其名。 “谢兄你可别乱说话。那位可是永汶书院的陈同棠陈知教,闻名中云的一代意学宗师,卦算c祭天c拜地诸学均有大造诣。”梁动一脸钦佩,道:“陈同棠的师兄是一代遥仙,岚客乔岁迭,两人均师出甫山公羊真人门下,公羊真人你总知道吧?那可是子流榜的评定者,他还有一份榜单称为长青卷,上面收录的则是三十五到五十三岁的中云成名高手。公羊真人望气寻龙c占卜天地的本事名震中云风曳,举世无双,是真正的意学祖师爷辈的人物。” 谢星听得脑袋一震,意学是什么,还有这个公羊真人是什么人,他可是十分清楚;小时候他师父就跟他说过,师父学的便是意学。甚至那次在海上兵解一身奇门,也是意学中的神技。所谓意学,涵盖了命卦c望气c寻龙c奇门等等神鬼莫测的奇技,而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就是这个公羊横道公羊真人,想想看,一代遥仙都是他的弟子,那他本人又该是何等实力? 说话间,陈同棠已经做起了法,只见他对着卫辞道:“信女献舞。” 刚说罢,便不知从哪走出了九名女子,为首的那名女子一袭白色长裙,脸上戴着一个古朴的青铜面具,面具纹理繁复,而另外八名女子则穿着一致的红色罗裳,腰间全都挂着青铜铃铛,这八人脸上同样戴着面具,不过却是清一色的黄铜面具,花纹同样复杂;九人呈三角状站立,全场寂静,充满了肃穆之感。 仅仅过了一小会儿,那青铜面具的女子已经迈开脚步,微微仰头,照着不知名的节拍起舞,另外八人同样起舞。九人交错跳动,配上古朴的面具,更透出了几分神秘。随着几人跳舞,那八人腰间的铃铛也有规律地响动起来,整合成晦涩尖锐的曲调。陈同棠忽然出手甩出六枚符篆,符篆浮到空中停下来,微微颤抖着旋转起来,这时天空忽然转黑,阴云飘转,但阴云的背后却又隐隐有金光涌动,无数惊雷蛰伏在阴云之中。铃铛声渐渐急了起来,符篆也转得更加急促,猛地天空中电光一闪,只见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直直射到那带着青铜面具的女子脸上! 电光射到了那女子脸上的青铜面具上,却好像受到了什么力量似的,反射到一枚符篆之中,陈同棠急忙甩出左手的石刻,只听得“轰隆”一声,石刻白光涌动,与闪电相交,等到白光散尽,石刻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静静地漂浮在符篆之中。 那戴青铜面具的女子方才受那一击,身躯微微一颤,但脚步却未停下;随着九名女子不停地跳起诡异的步伐,天上惊雷依旧,不时落下一道闪电,都是落在那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的脸上,但全都反射之后落到符篆之上,全都扎到了石刻上,但那石刻依旧没有反应。 约莫着过了一刻钟之久,那九名女子依旧在献舞,但为首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此时已经脚步虚浮,汗水湿透了衣裳,铃铛之声也有了一点停顿。这时那女子一个脚步踏下,忽听得“咚”地一声,后面一个女子腰间的铃铛猛地炸裂开了,接着就好似鞭炮爆炸一样,另外七个铃铛也接连着炸开了,顿时铃铃声消失,留下一片宁静。但天空中的雷云却缓缓地分开了,露出了无数金光,金光浮动,这时一道金色的闪电出现了!那金色闪电划过漫天乌云,再次直直射向了女子脸上的青铜面具! 陈同棠看见那金色闪电后脸色一变,双手迅速地结印,接着两掌一拍,六枚符篆顿时挡住那名戴青铜面具的女子身前,于是只见那道金色电光“轰”地一声打在符篆上,六枚符篆瞬间炸裂开了,这时候那个依旧飘在空中的石刻缓缓浮到符篆上方,金光涌入石刻,石刻上金光大闪,直照得天地间一阵清明。 好一会儿之后,金光才渐渐消散了一点,这时石刻正面却出现了几个字符,陈同棠一把抓住石刻,看向远处的卫辞,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一边看着石刻上那字符,一边朗声道:“天赐昭文,三封为上,底以空出置之,中饰金木,下以黎生禀栗,此乃周也。天赐国名,即为周朝!” 卫辞眼神中露出激动,但仍然尽力保持平静,对着陈同棠拱手道:“接下来请先生为孤问法,问国寿。” 陈同棠看向卫辞,道:“请陛下把国器取来。” 卫辞闻言,从怀中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拿出来后向空中抛去;陈同棠顺势挥出一道光芒,那盒子便裂开了,露出里面的事物,却是半块玉玺,通体晶莹,隐隐能看出雕刻着的是山川草木c日月星辰,连截面处都有龙凤呈祥的浮雕。此时玉玺露了出来,观礼台上的人看得纷纷一震,无数道目光紧紧盯着那半块玉玺,眼神中或羡慕,或嫉妒,或怅然。 “这卫辞小儿当真是好气魄!当年柱梁皇帝化国玺为三十七块,散入中云,眼前这半块玉玺,至少也得收集了二十来块碎玺啊!” “二十年能找回这么多,这位沧周君王可当真是福运不浅啊!” “就是不知道问国寿能问出多少,当年柱梁可是以国玺立国,问寿五百载啊!” 众人议论纷纷,但同时都充满了好奇。只见陈同棠小心地接过这半块玉玺,左掌一翻,便摸出了八束香烛,却是清一色的黑烛。陈同棠小心翼翼地从那半块玉玺上取下一小块,右手结印,一团黑色的火焰便笼罩住了那小半块玉玺,陈同棠又将八束香烛一抖,顿时八束香烛都带上了这黑色的火焰。接着黑火“刷”地一下散开,又马上收拢,就看见香烛上黑烟四起。 燃烧了一小会儿,八束香烛自然会短上一点。但神奇的是,同时燃烧的八束香烛却长短不一,最高的一束还跟没烧过一样,但最短的一束已经快烧完了。陈同棠看见这情况,脸色变得铁青,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束接着一束地拿起来仔细端详,脸色愈发难看。 卫辞看见陈同棠这样,忽然心下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战书 果然,陈同棠看向卫辞的眼神带有一点迟疑,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卫辞心下一紧,道:“陈先生,你说吧。” 陈同棠这才决心道:“陛下,若按照问寿八烛来看,国祚不及不及一冠之年。” 一冠就是二十载,也就说,这个沧周王朝,不到二十年就会破国!卫辞听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肩一晃,似乎整个人就要摔倒。一旁的苏观应急忙出手扶住他,同时输送出一道真力,并看了看陈同棠,喝问道:“陈先生可得给一个解释!” 这时满山群雄已经听清楚了陈同棠刚刚那句话,什么?国祚不及一冠。顿时所有人都沸腾了。响起一片哗然之声,众人议论纷纷,但最多的还是讥笑。 “这卫辞小儿以为自己是谁?年纪轻轻就妄想封禅,这下可是妙哉妙哉!” “天下那么多英雄,怎么轮得到他来封禅,这次可出了丑了吧!” 议论声极大,连山顶的卫辞都能听到不少难听的话语。卫辞越听脸色越难看,站直了身体,猛地怒喝道:“安静!” 卫辞不是个有修为的人,因此这一声怒喝仅仅靠的是人力,但声音却极大,一时间竟然压过了聒噪的众人,这才让人想起他可是堂堂一国君王,身上自有王气。众人顿时静下声来,不少人纷纷冷眼看着他,想看看他要如何收场。 卫辞淡然地看了一眼方才讥讽得最大声的那些人,自己可是堂堂帝王,何须跟小人计较?于是卫辞脸色重新平静,先是对着陈同棠道:“今日之事,有劳先生了。” 陈同棠摆了摆手,沉吟道:“问法一事,本就两说。前朝柱梁定国祚八百载,但也仅仅存活了四百余年。因此今日问法,陛下也不必太过在意。” 卫辞平静地点了点头,稽礼道:“谢谢陈先生。” 众人本以为卫辞会恼羞成怒,没成想他迅速恢复神态,此时的言行举止,更是从容而不失礼法。众人心中不免赞叹,这卫辞当真有君王气度。 陈同棠知道卫辞还有事要宣告,因此便拱手退下,站回到永汶书院众人里面。卫辞扫视了五华山一番,封禅为帝之后,自然是为自己的臣属加官进爵,于是卫辞道:“先皇创业维艰,立沧周大业,朕特追加谥为周太祖,奉为沧周七庙之宗首。苏观应苏将军总白郦军,二十年征战天下,更是沧周开朝将军,特此进为厉军将军,赐白纵王。俞翊野俞左相随先皇近三十年,更是先皇金兰兄弟,总管四州财政,足以执掌牛耳,特进为大司空c大司徒,领两公之职,赐文珩王。” 卫辞率先封赏的便是沧周最大的两位官员,一文一武均有照顾,平衡朝中文武两派,颇有政治意味。卫辞正准备继续开口为百官加官进爵,忽然一声长啸传来,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声音响起。 “卫辞小儿,家门不保,还敢封禅?十日之后,拥蓝关前,可敢应战?” 声音响起,一名男子从五华山下的人群中走出,身上裹着宽大的黑色胡袍,脸上带着半顶斗篷,只露出一对如鹰一般犀利凶狠的眼眸。这人走出,五华山下的人群纷纷让开了道,留给他一处空地。 众人一见他,均是心中一明,一身胡袍自然是风曳人喜欢的,再听到他说的话,心下已然明白他是什么人了。一定便是风曳马克客部的某位刀旦!马客部首领是四位刀旦,二三四三位刀旦实力不俗,甚至跟大刀旦都相差不大,只是因为年龄资历等原因,才排在大刀旦之后。在公羊横道公羊真人编排的长青卷中,当今的风曳马客部大刀旦位居第十。可别先看这第十的排位,要知道,长青卷还分为三页,首页只列十人,这十人便是遥仙之下的绝顶高手。次页编五十人,尾页编二百人。如今的大刀旦是首页第十,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中云绝顶高手! 卫辞被这人断了话语,倒也不恼,看了看他,道:“二刀旦,你也能代表得了风曳?这句话换之前的冬旭生来说还差不多。” 那二刀旦哼了一声,道:“那个风曳叛徒也配?如今风曳已经有了新的可汗,南下中云牧马,已经不远了。” 这话一出,众人再度哗然,风曳大汗易位,这绝对是堪比卫辞封禅的大消息。先前只听到冬旭生被逐出风曳,众人还以为只是风曳四部起了纠纷,甚至还以为是假消息用来迷惑天下人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还换了一个大汗! 卫辞同样心中吃了一惊,但口头上还是道:“除了冬旭生,朕想不出还有谁能一统四部。换了一个大汗,你们风曳也不过就是一盘散沙!”卫辞口气中对冬旭生有着忌惮,确实,这冬旭生当真是一代奇才,不单本人实力高超,更重要的是他的兵法谋略,堪称天下第一流兵法大家。 二刀旦也不得不赞叹那冬旭生的实力,道:“确实,冬旭生的修为c军谋是我们风曳第一流,但是他当不了大汗,他也不配当这个大汗!” 二刀旦这话说得颇有深意,难道冬旭生被逐出风曳另有隐情?在场众人不禁想道。 那二刀旦似乎很喜欢说话,接着道:“二十年前,没有百城部,风曳三部一统,那时我们便出兵南下了。”众人纷纷点头,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二十年前三部一统,挥师入关,负责抵挡的就是前朝柱梁的两位镇关使魏笠和孟知焦。想到这,众人纷纷看向北胄君王孟知焦,那孟知焦依旧沉默地坐着,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当时的大汗是王南定,是我们风曳唯一的遥仙,漠客霍北康的师兄。那是百年不见的大雪,封住了所有后勤,风曳大军不是败给了柱梁军队,而是败给了天命。”二刀旦说到这,语气有些怆然了。二十年前,他或许还只是一个一二十岁的少年,但那场倾尽全风曳去征战的破关之战,最后败给了天命,这必然是全风曳人心中的遗憾。人不胜天,这就是所有人心中的感怀。 二刀旦收拾情绪,冷笑了一声,道:“不然为什么二十年来你们中云能活的这么平安?那一战失败后,王南定泣血而亡。后来冬旭生起兵了,霍北康霍先生很看重他,帮过他不知道多少回;不然就凭他,能一统四部,成就大汗宝座?一统四部后,全风曳都等着他重整旗鼓,全风曳都等着他破关南下。我们风曳没有多少地方能种粮食,没有多少地方能避得了每年的腊寒,每年冻死的c饿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你们中云,真气充沛,衣食无忧。王南定的志向很简单,‘终一生以求伴江南杏雨,携万众以求衣食有安’,这也是所有风曳人的志向。可是冬旭生这个叛徒,不思进取,想着的,是让我们一辈子住在荒草地上,不要斗争,不要相杀。可凭什么,凭什么风曳人就要活得这么苦?” 二刀旦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来,但语气里满是不甘和愤怒。众人听着听着也默然了,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中云人,住在真气充沛之地,从来不需要为衣食问题担心,无法去理解风曳人的辛苦。但所有人知道的是,中云与风曳之间的战争,是不可能平息的战争! 二刀旦继续道:“冬旭生毕竟是半个中云人,怎么会懂我们呢?但我们风曳人不需要别人,一个月前,霍先生的侄子及冠出师,他也是当年王南定的后代,我们风曳真正天命归属的可汗!近日四部已经一统,不日就会南下,你们沧周边境十八道关城,中云全境三十五座边城,还有谁来给你们守?”说到这,这位二刀旦冷笑一声,扫视全场。 接着,只见这位二刀旦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用力一甩,那封信便直直地落到了卫辞身前。卫辞微微一迟疑,便亲自弯腰拿起了信,粗略看了一遍,然后轻笑了一声道:“还写战书?好,沧周便陪你们打这一仗。十日之后,拥蓝关上,朕会亲自等着你们!”卫辞语气铿锵有力,脸上满是君王的自信。 卫辞卫皇帝一身豪迈,手下人自然也不堕了威风。旁边的苏观应看着那二刀旦,道:“既然你来下战书,那就别走了。今日便杀了你,为沧周出兵祭旗!” 话音刚落,五华山下的白郦军猛然出列,“恍”地一声全体拔出长剑,自有虎狼之师的威势;只等卫皇帝一声令下,便上前斩了那二刀旦。 但这时那二刀旦又道:“今天只是下战书,自然不会坏了你卫皇帝的封禅大典。而且,今日来,是来杀了那个风曳叛徒的。”说到最后,二刀旦语气猛地冷了下来,转过半个身子看向某个方向,竟然是谢星所在的方向。 那眼神冷冽犀利,谢星差点以为是在看自己,急忙向旁边扭去。匆忙间看见自己左后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身淡黄色长袍,一对碧色眼眸满是平静,眼下卧蚕分明,谢星定睛一看,这不是两度相见的冬旭生吗? 这才恍然过来,只怕那二刀旦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位风曳大汗,或者应该说是前大汗了。 那冬旭生看见自己被看出身形,微微叹了口气,一跃而起,落到二刀旦身前,道:“冯琰途,那日杀我不成。今日还要继续吗?” 听到冬旭生这话,谢星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那日?难道是那日冬旭生被伏杀,其中就有这位二刀旦冯琰途? 听到这话,冯琰途脸色有点难看,道:“那天有高人助你,但今天谁会帮你?你必死无疑!”这话说出来似乎也有道理,本来冬旭生是风曳人士,中云人自然对他是敌视的,但如今他又被逐出风曳,风曳人更不会帮他了。 冬旭生右手一晃,那漆黑如墨的黑色重刀出现在手中,刀上翻滚的青龙更显肃杀;只听他道:“如你所说,我是半个中云人,那今日就把你斩了,也算对得起中云了。” 众人越听越糊涂,风曳人要杀他们的大汗,而冬旭生又说要把这个刚刚下了战书的二刀旦冯琰途杀了,才对得起中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五华山诸雄一阵不解,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决定索性看戏。 那冯琰途不再说话,但这时场中众人忽然感到了一阵凉意,纷纷感到眼皮一闪,便看见一阵红光闪起,好几道人影从红光中出现,裹着杀意涌向冬旭生;而冯琰途同样起步,向冬旭生袭去。 冬旭生却看出这不是杀招,因而只是轻飘飘一跃,落到五华山山道上,看了一眼六层观礼台。手指点了十数个地方,道:“任光青,辛束,还有你们,一个个别躲着了,一起下来吧。” 随着冬旭生指出这十数人,只见这十数道人影闪出,围在冬旭生周围,被他点出名字的两人则站在冬旭生面前,对视着他。众人一看,这任光青不就是方才那个肤色白皙,碧眼黄发满口胡话的法夷人吗?再看那辛良,一身麻质衣服,身形魁伟,肤色黑中透红,眼眸深邃。 谢星一看,不又是一二十人来群攻冬旭生吗?看起来似乎跟那天没什么两样,但五华山众人却并不轻松,全都脸色凝重,他们大部分是修为高超之人,自然能感受到这伙人的实力。尤其是那二刀旦,还有两个被冬旭生点名的人,这三人必然也是宗师高手! “那任光青,就是法夷部的部主。当年冬旭生孤身闯入法夷人领地,跟他交手三百回合不相上下。”众人中毕竟还是有认识那任光青的,当下便低声开口道。 “那辛良难道就差了?莫旗部八大落旗,他可是落旗之首。当年亲自率领皇蒙铁骑跟冬旭生对冲,一举冲散冬旭生的铁骑部队!”同样有人认得那辛良,道出他的陈年往事。 众人闻言纷纷一惊,合着这两人便是法夷部和莫旗部的部主,再加上一个二刀旦冯琰途。三人当年可都是能抗衡冬旭生的人物,如今三人同出,再加上另外十数名好手,看起来这冬旭生必死无疑了。 冬旭生年约三十好几,正是青壮好年华,又是万里风曳的大汗,身上的君王气概早就有了。只见他淡淡地环视众人一圈,道:“霍老头不来,谁能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双刀战群雄 谢星一听差点冲上去打他,遥仙是什么人?那可是超脱凡俗的神仙般的人物,这冬旭生还妄想让遥仙来杀他?怪不得顾盛白那么高冷孤傲,有这种大汗,能学得了好吗? 众人同样觉得这冬旭生未免也太狂妄了吧?两位部主,一个二刀旦,又有十数名风曳高手,这样难道都奈何不了冬旭生?但毕竟这是风曳内乱,在场众人均不打算插手。卫辞也静静地站立着,不派人出手。 只见冬旭生话音刚落,身形一闪,欺身靠近冯琰途,黑色重刀一劈而下。冯琰途不慌不乱,同样拿出自己的兵器,赫然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当”地一声,两人手中宝刀相抵,谁知冬旭生的手腕却忽然倾斜了下去,接着一个翻腕,将刀口调转方向,刀尖直直刺向冯琰途的心窝口! 冯琰途自然是将刀收回,横抵在胸口前。但没有人想到,就在这时冬旭生左手又出现了一把刀,洁白如雪,他右手的刀已经封住冯琰途的胸口,此时左手凌厉一刀斩出。这一刀从斜刺里劈来,猛然从刀尖口幻化出巨大的刀芒,冯琰途一手握刀无法抽出,另一手急忙结印,划了个圆弧,巴掌大的光圈出现,挡住了冬旭生左手这一刀。 但冬旭生这一刀实在是凌厉,狠狠地劈碎了那光圈,径直斩向冯琰途的手臂!冯琰途无奈之下,匆忙退身,但刚把刀抽回,冬旭生右手又出刀了,一左一右夹攻而来。冯琰途来不及回击,把刀举起,“哐当”一声抵挡住冬旭生的刀,整个人受力猛然后退,一阵狼狈。 众人此时都看向了冬旭生左手的那把刀,冯琰途只用一把刀,可冬旭生却能左右双手分别持刀,两刀并出,这冯琰途才会如此狼狈。 “右手是黑色重刀,长三尺二寸,纹星宿青龙,主杀伐。这是冬旭生的截刀,在风曳淬上百道雷火而锻造出来的,这些年冬旭生征伐沙场,靠的便是这一杆截刀。” “左手是雪白薄刀,只长二尺八寸,薄如蝉翼,轻如饭碗,纹白虎星宿,是冬旭生的翼刀。在风曳由数十名铸器大师捶打一年而成,冬旭生一身气海,全凭此刀才能配合。” 这五华山众人其中不乏有见多识广之辈,顿时就看出了冬旭生手中这两把刀,纷纷开口向周围不懂的人解释道。常人用刀大抵是右手,用左手也不少,而且修左手刀之人往往更厉害,因为左手出刀,去势与常人所想相悖,很难抵挡。但双手均能用刀的人就少了,更别说双手能同时出刀,那须得是灵心巧慧心两用之人,这冬旭生能双手同时用刀,只怕全天下也是独一份的,怪不得被一代前辈说冬旭生得了刀技! 中云人看见冬旭生这等本事,自然是暗暗称奇的。但风曳来的人大都知道冬旭生有这本事,因此冯琰途c任光青c辛良已经另外十余名高手大师,并不震惊;反而全都出手了,向着冬旭生杀去。 冯琰途调整气息,整个人凌空跃起,一身气势不断攀升,手中的刀气节节高涨。而那任光青,同样浮上空中,一对碧眸紧紧盯着冬旭生,双手合十,缓慢地念起了不知名的咒语;随着任光青嘴唇不停张合,众人只看见他身边的虚空隐隐扭曲起来!无数真力涌向任光青身边,虚空扭动,连他的衣角都扭曲起来。任光青神色肃穆,脸上微微泛起了血色,便看见从扭动的虚空中浮现出数道黑色的巨影,而那涌动过来的真力,则不断地充斥进其中。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那数道黑色的巨影竟然是四块巨大的墓碑!高约一丈,通体漆黑,墓碑上的纹理繁杂古朴,还雕刻着几尊恐怖诡异的鬼头像。四块墓碑缓缓飞起,向着冬旭生而去! 辛良同样不甘人后,堂堂莫旗部部主,手段会少了?只见他右手放在自己的脊梁上,如同抽什么东西一般缓缓拉起,便看见他手上出现了一杆血红色的长旗,一点点从他背上抽出。等到这杆长旗完全露出样貌,众人便看清楚了这是一杆长约八尺的战旗,就如沙场上两军对垒的战旗一般。辛良手上的这杆,通体血红,旗面的边缘已经被撕扯掉了,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堪,旗面上写着几个字符,但似乎是莫旗部特有的文字,晦涩而古怪。 “天呐,这辛良竟然连落旗都带来了!这可是他们莫旗部的图腾,向来都是八杆落旗一起封存在莫旗部最深处的。怎么会让辛良带出来一杆?”这杆战旗来头似乎很大,无数人惊呼起来。 辛良手握落旗,一脸肃穆,飞身而起,同样向着冬旭生杀去!其余人十数人也纷纷各显神通,一时间只见漫天彩光流转,有人挽弓拉箭,杀意锁住冬旭生;有人御剑飞起,幻化出无数小剑组成剑阵,封锁住冬旭生;还有人气海激荡,雷火与电冰交织,幻成一张巨网而去 十数人一并出手,那阵势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真气翻涌。在场众人看得纷纷心惊,即使是最高一层观礼台的各位大人物也是脸色不好看,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挡得住这样的攻势。单单任光青和辛良两位部主,加上二刀旦冯琰途,这三人已然称得上是顶尖高手。三人联手,再加上那另外的十余人,只怕除了遥仙,无人能在这样的围攻下活着。 最先袭来的赫然是那支战意凌然的箭,出手那人拉弓如满月,一支箭里夹带着那人一身真力。这支箭破开而来,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冬旭生心里一紧,双手持刀,猛然间前在身前两相抵住,众人只听“当”的一声,那支箭直直撞上了冬旭生的截刀,截刀刀身一弯,冬旭生受此神力,腰部微微一压,才把那箭撞了开去。但就在此时,那人已然再度拉起了长弓! 与此同时,任光青的四面墓碑也已然袭来,辛良和冯琰途同时靠近,一左一右暗成犄角。另外十余人的攻势仅仅慢了一息便到了,无数神光在空中爆发,混战一触即发。 不,不是混战。所有人都想道,这是群殴。四块墓碑重重砸下,本以为冬旭生会一闪即开,没想到那四块墓碑周围隐隐形成一个泥潭,一股重力笼罩住冬旭生,顿时冬旭生身形迟缓起来。就在这时,辛良手持落旗也已经杀来,只见辛良手中落旗猎猎作响,他握旗挥出,众人便看见在落旗的旗面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战马嘶鸣声。 光影闪动,便看见无数幻化出的战马从落旗旗面上奔腾出来,战马上的人影却有些诡异,要么是无头战士,要么是断臂将军,甚至连战马也有的是断了一腿的。但万马奔腾,千军杀出,众人只觉得恍惚到了最激昂的战场上,前方千军万马来,后面是退无可退的悬崖。战马嘶鸣,战士无言,但那滔天气势不可名状,所有战意锁定了冬旭生! 而刚刚被打得有些狼狈的冯琰途也杀来了,他的出手倒也简单,只是直直地一刀。但懂刀的人却看出来, 冯琰途的这一刀,刀尖夹杂着无数的刀气,只消一碰到冬旭生,便会幻化出无数的刀光,足以封锁住冬旭生周身退路。更别说接踵而来的,还有其他人的凌厉攻势,那剑阵已然从上空笼罩下来,跟在任光青的四面墓碑之后,而另一张雷火与电冰织就的大网也缓缓浮下。 冬旭生此时已经不敢再狂妄了,任光青和辛良在数年之前,都是跟自己斗得不相上下的一代枭雄。这好几年过去了,天知道他们两人如今的实力有多高。但冬旭生此时只觉得周身虚空的真力缓了下来,身体如同绑了铅一样沉重。就在这时,任光青的那四面墓碑已然围住他的四个方向,同时辛良落旗上的千军万马开始加速,驰骋而来,当第一匹战马冲入墓碑围成的空间之后。冬旭生便感觉自己站在了风曳的荒原上,前方战马奔腾,无数将士呼啸而来,而自己,动弹不得。 但冬旭生毕竟是前风曳大汗,毕竟是漠原刀帝,毕竟是敢说出遥仙不来,谁能斩我的一代英雄。于是众人看见冬旭生左右双手一起把截刀和翼刀转个了圆弧,两把刀抵在一起,翻起两刀向前斩去。但毕竟此时身体沉重,挥刀的速度也不快,截刀厚重古朴,重重劈下,翼刀薄如蝉翼,飘然斩起。他的身形也随着两把刀转动起来,整个人如同龙卷风一般杀向前方汹涌袭来的千军万马! 第一刀砍下,那无头将士被一刀劈碎,化作光点消散开去,但座下战马依旧嘶鸣。冬旭生大开大合,整个人翻云滚龙般杀入战阵,左手是翼刀,只见一头巨大的白虎从刀柄处咆哮着冲出,右手是截刀,一头不怒自威的东方青龙仰天长啸,青龙啸声响破天际。青龙和白虎一左一右围着冬旭生,有如他的两尊守护神。 但前方千军万马毫无停滞,依旧厮杀过来,头顶的剑阵和巨大光网已然落下,背后的冯琰途那一刀直直斩向冬旭生后背。冬旭生被众人围攻,心下一跳,忽然看见辛良手握战旗混在前方的千军万马中,面对面同自己战了起来。四面墓碑忽然开始收缩,缓缓围住,眼看就要把冬旭生包围起来了。 所有的攻势开始加速,似乎所有人都准备给这冬旭生最后一击了。首先是那四面墓碑收缩起来,冬旭生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之中,脚步迟缓,手上的攻势也为之一滞,但身边两侧的青龙和白虎依旧威武。再接着就是头顶那个剑阵和光网笼罩下来,封在四面墓碑的外层;背后的冯琰途隐匿气机,那一刀尚未出现,但想必肯定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冬旭生忽然脚步一缓,被辛良的落旗抓住了一个破绽。与此同时,头上的剑阵猛然落下,幻化出成千上百把巴掌大小的小剑,从四面八方刺向冬旭生,冬旭生避无可避,只得运起气海,在周身化出一个坚硬的光罩。只听得无数声破空的声音,冬旭生身上的衣服被裂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口子,看起来十分狼狈。辛良手下也没停着,一杆落旗依旧风声水起,那虚化的兵马越来越强,奔腾着冲起来。冬旭生一时怒从心起,自己堂堂一代绝顶宗师,竟然弄得如此狼狈。 当是时,冬旭生便将左手的翼刀放在截刀上,白虎和青龙咆哮着退到他身后。只见冬旭生两刀相接,一声长啸之后便挥起刀来,两杆刀一前一后劈砍出无数流光,流光组合成一杆巨大的长刀,冬旭生整个人就贴在这杆巨大的刀身上,如鲲鹏一跃九万里一般,裹着这把光刀直破天际!那刀气势无双,如同要斩破天际,冬旭生人与刀合一,贴着刀便劈开了四面墓碑,余势不减,又继续向着其他人的光芒斩去! 哪知这时辛良再度出手,落旗一挥,千军万马消散开去,幻化成一匹战马,马踩烈焰,背上的人手持长戈,背负长剑,但竟然是没有腿的!从腰间一下的部分是被一刀斩断的,但这人影依旧能靠在马背上,人马合一,冲向冬旭生。冯琰途也看出来冬旭生是在拼命一搏,顿时出刀,刀尖绽放,无数刀气交错着斩出,带着石破天惊的气势斩向冬旭生的后背。 冬旭生此时人刀合一,一往无前,一举斩破四面墓碑和剑阵,但忽然那被斩碎的部分又再度袭来,而辛良和冯琰途的攻势同样猛烈。冬旭生眉头一紧,翻滚着向上冲起,那雷火和冰电交织的巨大光网破碎开去,但身后的攻势却无法避开。冬旭生回过身来,裹在巨大的光刀中一举斩下,所有光线汇聚,天地之间一阵璀璨。众人都被照得睁不开眼睛,待到清明散去,众人只看见冬旭生半跪着强撑在地面上,右手握着截刀抵住地面,左手握着翼刀,无力地垂在地面上。 而冯琰途同样狼狈,右臂无力地垂着,不时有血从袖口滴出来。再看其余人,辛良手中依旧握着落旗,但那落旗的边缘已经掉了一小部分;辛良此时脸色发白,一对碧眸带着愤怒。另外十余位高手,此时也都急忙吐纳呼吸,调养气海。 冬旭生忽然剧烈地吐出一大口血,脸色变得苍白。看到冬旭生吐血,冯琰途一行人才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人联手,要是冬旭生还是安然无恙,那可就不是凡人了。冬旭生似乎受伤很重,只见他再度吐出一口血,同时左手虎口也溢出血迹。冬旭生咧嘴一笑,口中满是血迹,道:“好手段。” 冯琰途此时正在调养气海,并未开口;倒是辛良开了口,道:“大汗,请你上路吧。” 话音刚落,辛良再度起身,手握落旗,一身气势攀升,战意凛然!不远处的任光青再度念起咒语,周身虚空扭曲。其余人也纷纷站好身形,只等给这个冬旭生最后一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此间 冬旭生颤抖着右手,用截刀压在地上,勉力站了起来。此时的冬旭生,双手各持一刀,嘴角带血,哪里有君王气概,分明是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 冬旭生看着眼前手握落旗的辛良,浮在空中默念咒语的任光青,举起刀来准备出击的冯琰途,还有另外十数个高手,其中还有好几个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又环视了五华山一眼,戚笑道:“你们,不配杀我。” 众人还以为冬旭生还有后手,还以为他要再度出击。没想到冬旭生说完这句话,瞬间收起两把刀,整个人一跃而起,化作流光向高空飞去。 众人一愣,高傲狂妄的漠原刀帝冬旭生也会跑路?冯琰途气的一跺脚,道:“堂堂大汗还跑路!追!”说罢,整个人同样跃空而上,另外十余人便跟着他一起追去。任光青和辛良对视一眼,眼神中同样有愤怒,两人便马上凌空飞起,向着冬旭生消失的方向跑去。 众人只觉得意犹未尽,风曳内战,双方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战斗场面自然华丽丰富,众人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这样收尾,冬旭生负伤离去。但此时已经没有人觉得冬旭生还能活下来,方才那一战,他已然受了重伤,此时所有人再度追去,他再不可能幸存。 风曳的强者们走了,但此时场中依旧还有一部分来观礼的风曳人。但刚刚那二刀旦冯琰途刚下战书,只怕此时中云和风曳之间的仇恨也有了,因此这些风曳人便开始陆陆续续离开了。但白郦军众将士守在五华山外,只等卫皇帝一声令下,就把这些风曳人全斩了。 但卫辞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场惊世大战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今日喜庆,不宜见血。” 卫辞又看了看满山众人,此时依旧人山人海,本来按照预想,他还要再昭告天下。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下去了,在自己的封禅大典上被人下了战书,他急需来处理这件事。想到这,卫辞朗声道:“今日封禅,承蒙诸位来观礼。至此暂且停下,各位好生在姜都吃喝玩乐,看看沧周的天下秀都。” 众人一听,便知道他在下逐客令了。这次封禅典礼,过程极短,但却发生了不少事。先是问法一事只问出了不及二十年的国寿,接着又是冯琰途下战书,重启中云风曳大战,再还有风曳群雄围杀冬旭生。众人倒也觉得看够了热闹,明白这卫皇帝还有大事要做,而且是关乎中云安危的大事,当下便说笑着离去。 卫辞蹙着眉走下五华山道,但并未下山,而是来到了最顶层的那层观礼台。至于其他人,卫辞已经让他们先行离去。这里坐着的中云的大人物,卫辞知道如果中云和风曳开战,他们也躲不开去的,因此先来这里找他们商议。 卫辞身后跟着俞翊野和苏观应两位文武大臣,俞翊野已经有些年迈了,因此俞仙榭一直在他身边扶着他。卫辞先是稽礼,态度不卑不亢,接着道:“风曳入关,绝非小事。诸位叔叔伯伯,有何看法?”这位卫皇帝倒也放得下身段,他如今封禅完,已然是中云唯一正统的皇帝,自称真命天子也不为过,但仍然称这里的各位为叔叔伯伯,顿时就博得了他们的善意。 最先开口表态的是老态龙钟的佟望,他是沧周的上柱国,授圣将军职,更是卫皇帝的岳父。他来开口倒也正常,只见这个半头银发的老者先是站了起来,接着躬身道:“牧潋川全军早就磨刀以待,十日之后,牧潋川愿意做第一战先锋!” 这佟望备份c地位极高,卫辞即使贵为皇帝了,也不敢让自己这位岳父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给自己行臣子礼。当佟望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卫皇帝就已经两步上前,扶住佟望,道:“圣将军乃沧周肱骨,何须行礼?牧潋川向来就是沧周边境的一道关卡,朕不信风曳人能轻而易举地入关来!” 说罢,卫辞又看向其他人,眼神中带着询问,又道:“敢问其他叔叔伯伯有何打算?风曳入关,祸害的绝非沧周一国,如今我等可是一条船上的了。” 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孟知焦,只听他道:“北胄国不会出兵的。当年本王就是抵挡风曳的领军,但到头来得到了什么?本王不相信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孟知焦话一出,众人愤慨之余,又有一点羞愧。当年孟知焦是镇关使,抵挡住风曳大军,护住中云。说起来对整个中云都有大恩,但最后他效忠的柱梁王朝都被人灭了,心中的悲痛自是不可说。但此时孟知焦说得这般决绝,也令众人有些意外,要知道中云三国在这次大战中必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孟知焦怎么还会如此武断? 卫辞斟酌片刻,道:“孟大王,当年一事也说不得谁对谁错。更何况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眼下风曳举全朝之力而来,假使攻破沧周,那北胄国不会是下一个目标?青澜国能置身事外?”说到这,卫辞看了一眼他身前不远处的一个人。 孟知焦手指轻扣,但却不说话了,一脸漠然。而卫辞再度看向刚刚看着的那人,脸色十分复杂。 那人看起来年纪跟苏观应相仿,同样身处壮年,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头戴着一顶赤色嵌金礼冠,高约七尺,但十分消瘦;国字脸显得十分刚毅,脸上五官端正,眉宇如星,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英俊少年。 卫辞一脸复杂,道:“裴国君,如何看之?” 原来这人就是青澜国君裴煌起!当年肃匡军中为首的三王之一,武王裴煌起。当年肃匡分军,裴煌起便与卫家人断了联系,沧周和青澜两国之间只靠着俞翊野来维持联系。这也是俞翊野当初为什么选择在沧周南境做衡度使的原因了,南境靠近青澜,让俞翊野来维持两国之间的关系,才不会轻易发生战争。 但此时卫辞的心里是复杂的,从辈分上来讲,他要管裴煌起叫叔叔。但自从肃匡分军后,他就极少再见过裴煌起,对裴煌起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出生那几年。可如今再来看,他继承父位是一国之君,今日更是封禅为帝;裴煌起则是青澜国君。两人身份c地位相同,今日更是以对等的姿态来对话。 裴煌起回看了卫辞一眼,点头道:“风曳入关,是全中云需要一起出力的大事。青澜会出兵的,待孤回去,就会点兵拜将。”裴煌起态度果断,语气中满是战意。 卫辞也没想到裴煌起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当下便又问过其他的世家家主c门阀领袖,今日这一谈,只是先问清众人的态度。至于具体的出兵安排,战场分配,还有很多细节要继续洽谈。 一番交流过后,除了孟知焦和少数几个世家家主模棱两可之外,大部分人还是同意出兵出力。毕竟风曳如果真的入关了,这中云还能剩下多少人?他们这些世家豪强又还能留下多少地位财富?在利益的驱使下,众人选择了同仇敌忾。 表完态度,众人又开始商议战略层面的规划。卫辞见众人聊的起兴,忙吩咐手下人去搬来桌椅,准备茶点,颇有几分华山论道之感。 一个青澜大世家的家主率先开口道:“我听说,风曳如今只是一部分军队驻扎在贵国的边境。是哪一部的军队?” 卫辞转过头看了苏观应一眼,苏观应当即上前,道:“根据最新的战报,是马客部和莫旗部的兵马,驻扎了二十万兵马在拥蓝关和背新关。但是最近法夷部又有了新动向,根据线报,法夷部已经整顿出七万人马,开往拥蓝关。但百城部还没有任何动向。” 刚刚那人若有所思道:“二十七万军队,这人数可是贵国军队的两倍了吧?而百城部这些年一直招兵买马,中云这边不少混不下去的也会过去当兵,估计其兵马也得有十来万了。如果百城部再出兵,那可就是四十万大军了!”说到这里,这位家主脸上透出了担忧。中云三国所有兵马加起来,甚至加上三国驻守都城的御卫军c后备军,也达不到四十万之数,更何况刚刚孟知焦已经表示自己不会出兵相助的。 这时又有人补充道:“马客部和莫旗部以骑兵为主,两部的骑兵加起来就已经有足足八万了。法夷部的人更是个个身形魁梧,力大无穷;而百城部当年是柱梁军队,对于中云军队的了解可是极其丰富的,而且拥蓝关和背新关一带的防线当年就是他们驻守的。如果他们一起出兵,这条防线是挡不了多久的。” 佟望对着身边的一人摆摆手,那人会了意,上前开口道:“我们牧潋川就在风曳和中云的边境,这些年来跟他们马客部打过不少仗。那边的地方一马平川,没有陡峭山峰,没有起伏坡地,是骑兵战斗的绝佳之地。而莫旗部现在的骑兵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当年的皇蒙铁骑,皇蒙铁骑的实力相信各位也是听说过的,所以如果在边线外打仗,我们认为胜算很小很小。”看得出来,牧潋川众人是做过不少推算的。 众人听到“皇蒙铁骑”四个字,均是心神一紧,皇蒙铁骑是莫旗部的骑兵。八大落旗中各自选最优秀c最有实力的一千人,组成八千人的骑兵。但这八千骑兵,进退有度,配合默契,而且其中每个骑兵均是好手。骑兵不是容易组建的,其中战马的制约也是极大的,但莫旗部就在风曳北境的万里草原上,饲养战马无数,挑出八千匹好马也是可行的;而且万里大草原,就成了操练骑兵的最佳场所。 因此皇蒙铁骑被称为天下第一骑兵,当年冬旭生收复四部,最晚去收复的就是莫旗部。收复法夷部c百城部c马客部都用了不少阴谋阳谋,但收复莫旗部的时候,没有任何话语,只是一战。冬旭生亲自作先锋,带领数万骑兵跟皇蒙铁骑对冲,但仅仅第一次对冲,冬旭生的骑兵部队就被冲散了。后来还是靠着冬旭生和四大刀旦,五人直接冲到最深处,一举擒获了落旗王辛良,才稳住局势。最后付出了折损近一半铁骑的代价,才彻底击溃皇蒙铁骑,但皇蒙铁骑的伤亡依然是极低的。 卫辞低声道:“边线不能破。边关一破,入了沧周境内,地形只会更加平坦,那时风曳的骑兵就更无人能抵挡了。” 这时南柳乡秦家家主,也就是秦故的叔叔,开口道:“陛下说得对。战事爆发,只能推在边线一带,那里是唯一的战场!只有那里能制约住风曳的骑兵。” 众人一阵补充后,均决定只能在边线打仗,后勤会源源不断地补充过去,但边线绝对不能破!一位青澜门阀的家主想了想,又道:“但如果把主战场放在边线,百城部的威胁可就更大了。百城部多少老兵当年就是柱梁的边军,他们对那道边线的了解依旧存在。如果他们还知道什么关卡或者秘路,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说到这点,众人不禁沉思起来,如今中云和风曳的边线是当年柱梁修筑的,长达数千里。沧周接管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北胄和青澜接管了不少边关,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由于太近风曳的原因,当年就被百城部占领了。这些年来,中云三国忙着各种各样的事,对这道千里边线基本没有什么改动,因此他们对边线的了解可能还不如百城部那些边军老兵来得多。因此这人说的话很有道理,战场就边线,就必须防备百城部。 又有一个大人物询问道:“那,有没有办法让这百城部挂念点旧日之情?好歹大家都是中云人。” 说到这,不少人都摇了摇头,苦笑起来。旧日之情?要是大家都这么讲情义,当年还会起义?还会把卫国归来的柱梁边军拦在国门之外?还会把镇关使魏笠气的吐血而亡?此次大战,就是这群柱梁老军的复仇之战,杀回中云,肯定是百城部所有人的想法。百城部一起出兵,四十万大军来袭,这可比二十年前的三部一统来得更为猛烈。但二十年前他们不用自己去守边关,自有柱梁忠臣去卫国,但如今他们要自己上战场了,面对浩浩荡荡的四十万大军。众人越想越觉得无望,不少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卫辞看了看众人,心想这样子可打不赢战争。想了想开口道:“朕会让人出使百城部的,即使说服不了百城部,也会想办法阻拦他们出兵的步伐。但我等必须先狠狠打上一仗,趁着只有马客部和莫旗部驻扎在边线,挫挫他们的锐气,也好让百城部再掂量掂量出不出兵!”说话间,卫辞心里已经在思考派谁出使百城部了。不久之前他得知边关战报后,就在闲谈中跟秦故提起过这件事,让他去跟俞仙榭商量商量,看看谁合适出使百城部。 而他私下里也跟几个朝堂老臣谈起过这件事,但都不了了之。朝堂里的肱骨老臣们现在都老了,很难再去做这么辛苦的事情了。而相对年轻点的朝臣们,如今大都有重用,安排在重要的位置上,忽然调动也不是很合适。想去永汶书院找人,但其中的人大多只会修习教书,更是不适合。思来想去,只有从年轻一辈找人了;沧周如今的年轻一代可是人才辈出,永汶书院里就有几个年纪相仿的人才,自己已经安排他们出来做事了。比如许恪,比如易翎;还有秦故和俞仙榭,更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想到这,卫辞只觉得自己的沧周王朝前途光明浩大,注定是要成就千秋霸业的。 因此出使百城部,找点年轻人去也是可行的。朝堂里的老臣都说年轻不行,但自己可不这么认为。年轻怎么了?自己可是二十二岁就接过王位的。当年先皇和裴煌起并肩起义的时候不也还没满及冠吗?当年肃匡军里多少好儿郎也是十五六岁就随军起义,不也一样做出了大事业?别的不说,就自己的两个大侍彭达堪和周平罕,当年也就十七岁就起义了,再看如今的成就,不正是莫欺少年穷吗? 且不提卫辞心里的千般念头,众人听到卫辞那话,均是点了点头。互相之间又讨论了不少细节上的事,最终终于敲定了一个大概。有了战略,众人对这场战争才终于提起了一点信心。见时候不早了,众人也就不再停留,而是一一起身告辞,中云最有身份地位的一群人缓缓下了山。 卫辞让苏观应下山去送送他的几个好友,又让俞仙榭也去代自己尽尽地主之谊。而自己则扶着俞翊野坐在一个平台上,卫辞此时很想同自己的这位伯伯谈谈话。俞翊野当年就是肃匡军三王中的大哥,对于卫辞来说更是义父般的情义,他此时封禅之后,心里有些茫然,很想跟俞翊野这个睿智的长辈聊一聊。 于是卫皇帝和俞左相就坐了下来,俯看五华山,看见偌大的五华山此时已经没有人了,忽然又瞥见还有一人站在山下的一棵树边,但也没有在意。两人促膝而谈,坐看云烟。 谢星此时有些懵,独自一人楞楞地站在五华山下,站在一棵树边。 这还要从刚刚说起。刚刚五华山上的人都纷纷离去,那个意学大师陈同棠自然也跟着一起下来了。谢星看见陈同棠,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两人同样是意学修者。想到这,他便好奇地观察着陈同棠。 没想到陈同棠六识敏锐,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回看了过去。这一看看见了谢星,陈同棠顿时一愣,眼神中满是惊疑。快步上前,走到谢星身前。谢星还以为自己冒犯了他,当下便开口道歉:“陈先生,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盯着你的。” 谁知陈同棠在意的不是这个,反而问道:“长歌赵长歌是你什么人啊?” 谢星本来还在道歉,听到这话,忽然一呆。赵长歌,这可是自己师傅的名字啊。难道他认识自己师傅?谢星便回答道:“是我师傅。” 陈同棠听到这,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叹气道:“他走了。” 谢星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此时听他这样说,心里一抽,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伤心了,可还是会莫名地鼻子一酸,问道:“你,你认识我师傅?” 陈同棠点点头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吧。” 谢星深以为然,同样是意学中人,彼此之间相认识倒也不奇怪。 这时陈同棠忽然道:“你生病了。” 谢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应该是自己气海半废,无法聚气一事。这时又被陈同棠提起,不免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 陈同棠却用手指了指西北方,道:“以北以西,至极至罕。那里能治好。” 谢星下意识地向着陈同棠指的方向看去,但只看见了五华山脉中的几座小山,再远处已经被五华山中的云雾挡住了。谢星顿时感到奇怪,转过头重新看向陈同棠。 咦?人呢?谢星一转过头,已经看不见陈同棠了。他急忙向四周望去,但偌大的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了。陈同棠难道会隐身?谢星一脸茫然。以北以西又是哪里? 五华山上,卫皇帝在跟俞翊野谈话。五华山下,只有谢星一人楞在原地。 一如天上的孤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少年路上少年事(上) 谢星还是走了,离开五华山,回去了清政司。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五华山下愣着,会像个傻子。 走在回清政司的路上,到处都是人们在庆祝封禅大典。冯琰途下战书他们自然看见了,但平头老百姓并不认为这跟他们有多大关系,而且他们认为沧周不可能输的。那还不如过好眼下,卫辞封禅,普天同庆,平头老百姓们也沉湎在举国盛况之中。 但谢星却还在想着刚刚陈同棠说的话。以北以西,至极至罕?那究竟是在哪里?谢星方才也找几个姜都本地人问了问,得知五华山西北方向不远先是另一座大城荀城,再过去就是姜都附近的其他山脉。姜都位于沧周的中部偏北的位置,而沧周北部则多山多谷,因此姜都西北是又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这片山脉直接绵延到了边境,山地千里,但其中能住人的地方不多,因此城池也只有寥寥几所。难道陈同棠说的是能治病的人就在这千里山地之中? 但那几个本地人又说了,姜都之所以选址在这,也正是因为这片千里山地。姜都背倚千里山地,敌人想偷袭国都的可能基本就被地形阻绝了。因此那几座小城池也仅仅做补给作用较多,实在不像有医师居住的地方。如果要再往西北方过去,那就出了沧周了,进入万里风曳了。 这几个本地的姜都人对风曳可就没什么了解了,谢星也询问不出什么了,因此道过谢便走了。忽然心想,要是顾盛白在就好了,他就是风曳人,肯定什么都知道。想到这,又有点挂念顾盛白此时的情况了。这白木头,那么冷漠孤僻,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别人打死他;但他实力又好像很强,估计一般人是打不过他的。也不知道他到哪了,还有十天风曳就要进攻了,此时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且不提谢星脑子里的诸多念头,此时的顾盛白的确有些懊恼和生气。他辞别谢星之后就开始赶路了,本来买了一匹好马,骑上姜都官马道就风风火火地往西北方向赶去。哦不,不能用风风火火来形容顾盛白,应该说是闷头赶路。 顾盛白本就沉默寡言,此时剩下自己一个人,更是只一心赶路,不做其他任何事。这样他很快就到达了姜都西北不远的荀城,最近姜都卫辞封禅,来看热闹的人固然多,来趁机浑水摸鱼的人也不少。顾盛白年纪轻轻,衣着简约,但却骑着一匹好马,在客栈吃饭时又点了不少名贵菜肴。这一来就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因此顾盛白刚出荀城就被人堵住了。那伙强盗倒也直接,开口就让顾盛白留下马和钱财。 顾盛白当场就气笑了,他在风曳长大,最开始跟着冬旭生就是做马客。马客是什么?不就是成群结队骑着马晃荡着到那些满载商品货物的行商面前,然后让他们留下买路财的强盗吗?论起马客的经验,只怕顾盛白比他们还要多上好几年!顾盛白也不多话,或许说他也不喜欢多话,他只是下了马,拔出昏雪刀,站在马前的空地,朝着那伙强盗勾了勾手指。意思是那就按照马客的规矩来,比比刀法 顾盛白在风曳也是这么长大的。那边的马客去劫行商的货物时,往往就是双方各出一人,一人一马,在长达两里的路上相互逐杀;同时气海封住,不比真气,只比刀技。行商若赢了,马客当场放走;马客赢了,也只会留下行商一半的钱财。因此往往行商赢了也会给马客留下一点货物,所谓马不走空。风曳的马客和行商就这样保持着相对和气的关系,因此两者之间有时还会是朋友。而马客与马客之间起了冲突,同样一骑绝尘,斗刀斗马,败者当场折断自己的刀,以示服气;胜者也不会恶意相向,往往还会请他吃饭喝酒。正是由于这样相对讲道义的规则,冬旭生当年才能从黄陂道口一路杀到黄陂到尾,因为他的马上刀技实在是太强了,若是比气海,他早就被人杀了;但因为比的是刀技,他才能一刀纵横,战穿风曳马客部;一路上也不停修炼气海,最后才会以战养战,成就一代宗师。 倒是扯远了。且说顾盛白下马,因为这伙强盗没有马,所以只能斗刀不能斗马。没想到那伙强盗看见顾盛白这样,先是一愣,接着竟然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一群人全都抽着刀就围攻上来了。顾盛白当时自己先把气海封住了,此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匆忙用刀抵挡,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独刀难战诸盗,一时间十分狼狈。其中一人还趁顾盛白没有注意,抢先上了马,骑着马跑了。 那伙强盗虽然人数众多,但毕竟大多是没有修为的普通强盗。顾盛白狼狈了一阵子之后,找到机会放开气海,一举把他们掀翻在地。中云马客一点都不讲规矩!顾盛白被弄得一身乱糟糟地,衣服还被人划破了,充满愤怒地想到。 不,他们不是马客,他们连马都没有!他们就是纯粹强盗!我堂堂风曳王朝的马客,百城部光策城的城主,漠原刀帝冬旭生手中的好儿郎,竟然被这伙人群殴了!顾盛白扭头一看,自己的马哪里还在?顿时怒火再上一层楼,越想越气。狠狠地把那伙强盗教训了一顿,但他知道这毕竟是在荀城附近,不敢造次,因此只是靠拳头一人打了一顿。 顾盛白本想趁着天气好,一口气赶到下一个补给点的。此时倒好,连马都没有了。顾盛白仰头一望,日上三竿打完一架刚好又饿了,便只好转身回去荀城,想着顺便买一匹马。走在回城的路上,顾盛白越想越懊恼,越想越生气,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些蛮不讲理的强盗讲规矩,这下可好了吧。想着想着,顾盛白莫名地打了个喷嚏,他心里又狠狠想,你们还敢骂我?等再看见你们,我非把你们腿卸了不成! 谢星漫步走回清政司,但想到如果自己还要再住上一段时间,总归觉得很不好意思。虽然易翎很热情,一直说随便住,反正清政司空屋子多;苏枔也说她要罩着谢星,住个房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但两人这般有情义,谢星却更加不好意思了,只是一想起自己依旧身无长物,不禁有些苦恼,必须想个办法了。 念头一闪而过,谢星刚走进清政司的大门,就感觉今天多了不少人。他悄悄地踱步经过一个侧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声,隐约间听到了易翎和苏枔的声音。既然是熟人,那就没事了,一边想着,谢星一边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见易翎和苏枔,但接着一看,才发现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介绍他去找陆照然看病的俞仙榭,今日的俞仙榭依旧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就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另一个人则是白郦军年轻将领许恪,许恪今天没有穿将服,而是一身便装,但身上的正气依旧存在。 谢星就顺势跟这两人也打了个招呼,两人也想起了谢星,便礼貌地回了个礼。许恪还给谢星拉开一个位置,道:“谢兄那日的话,于我们办事极有作用。可得好好感谢一番!” 谢星忙摆手道:“随便说说而已,许兄可不要抬举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闲话,俞仙榭才接口话头,继续他们先前的话题,道:“羽毛你可想好了?出使百城部,如果事成了,那你就必然可以加官进爵,不用再整天窝在清政司混吃混喝了。” 这话一出,许恪忽然给俞仙榭使了个眼神,又看了谢星一眼。谢星一想,出使百城部?这可是他们沧周的军国大事,我一个外人可不能乱听,随即开口道:“既然俞公子你们还有要事要谈,我就先出去吧。” 谁知俞仙榭苍白的脸却淡淡一笑,道:“不必。谢公子听一听也无妨,顺便也能提点建议。而且这事,说不定跟你也有关系。” 谢星一愣,我一个外人也参与进来,还说跟我有关系?谢星有些好奇了,但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听着几人讲话。 向来调皮好动c没个正形的易翎此时却有些迟疑,道:“我,我只怕不行吧。我不会弄这些外交上的事。” 许恪大手一摆,沉声道:“又不是让你去比拼口才的。你只负责送一封陛下的亲笔信过去,再呈上陛下准备的一些东西,就好了。主要负责说话的,另有其人。” “可是,”易翎却依旧迟疑,眼神闪烁,道:“我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我,我不想离开这里!” 这时苏枔仿佛看穿了易翎的心思,道:“羽毛哥你是怕太长时间看不见魏姐姐吧?没关系,我帮你罩着她!” 易翎被人说穿心里的念头,一时脸红起来,道:“哪有哪有,我是觉得姜都需要我,我不想离开姜都。” 另外几人相视一笑,俞仙榭看着易翎,正色道:“羽毛,男孩子不立业不足以成家。魏姑娘是袖纷行首,长雪街魁首。可你现在呢,在清政司也只是挂着虚衔,就算人家愿意嫁给你了,你拿什么来养她?” 谢星看易翎还跟那天一样,走不出情伤,想了想又劝慰他道:“魏姑娘可是长雪街上贵明珠,姜都城中花魁首。她那样高贵动人,遥不可及,追她的人会有多少?她是翩然神女,她是绝代芳华,羽毛你觉得谁配得上她?我想全姜都都找不出几个人来吧?那羽毛你不应该更努力,去做一番大事业吗?”谢星那日一见魏芷,便觉得惊为天人,那样倾国倾城的仙子,足以折服所有人的心。但他那天看见魏芷和易翎,就觉得两人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朋友关系,魏芷那话也不像是拒绝,有种奇怪的意味在其中,这才有了今日这番话。 易翎一听两人的话,顿时低下头沉默起来,他那天听到魏芷说的话,心里十分不好受。他知道自己跟魏芷之间的差距,人家是翩翩仙子,自己是什么?混吃混喝的普通人。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两人平日里是好朋友,魏芷待人接物又极其温柔有礼。易翎这才鼓起勇气问她终生大事,但魏芷知道他的心思,因此才委婉地说出那番话。在易翎看来,这已经无疑是一张大大的好人卡了。 因此易翎这几日也心情不太好,俞仙榭和许恪来找他说让他出使百城部的时候,他也拒绝了。在姜都好歹还能看见魏芷,要是去了百城部,岂不是一年半载都不一定回得来了。但现在听到俞仙榭和谢星的话,虽然有些现实,但也深深地触动了易翎。是啊,人家过的是什么生活,书香门第c大家闺秀c阳春白雪。那自己凭什么去融入她的生活?自古宝刀美人配英雄,那自己也要去做这个英雄! 苏枔接着道:“你想想我爹和我娘。当年我爹刚刚跟着先皇他们起义,一穷二白,无权无势。可我娘当时可是柱梁大世家王家的宝贝女儿,倾国倾城,知书达理。这你们可以看看我,就知道我娘多棒了。有一次在一个宴会上,我娘作为贵客出来敬酒,当时我爹只因为是先皇的贴身士兵才得以去宴会的门口守着。我爹无意中看见了我娘,当时就被惊呆了。回去后也魂不守舍的,先皇很好奇呀,就问他怎么了。我爹就如实相告了,先皇就跟他说,那个姑娘出身高贵c绝代绝人什么的,配得上她的人也只能是柱梁大世家的公子。先皇本意是想让我爹死了这条心,没想到我爹更不肯放弃了,回去之后就自己从先皇的书里找了不少情诗。第二天我爹悄悄跑去王家,把信放到了我娘屋子里。 我娘当时只看了一眼就扔掉了,她可没有对这件事有什么上心的。但我爹看到我娘这样,当时就立志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大事业。然后他就回去了,从此修炼气海,熟读兵书,后来被称为肃匡第一将军。又因为先皇跟王家的关系,我爹才得以跟我娘有所接触c见面,两人后来又经历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最终才成了婚。” 许恪和俞仙榭点了点头,苏观应与妻子的故事可是一段佳话,在沧周向来为人所称道的。 苏枔看着易翎,道:“羽毛,这个故事你也是知道的。我跟你再提起我爹娘的故事,是想告诉你。最好的女子往往最高贵,一个男子没有事业,没有成就,凭什么去配得上最高贵的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少年路上少年时(下) 苏枔连续两番话说来,不单易翎,连俞仙榭三人都听得连连点头。谢星不禁表扬她道:“这话直白而不失内涵,倒是好话。” 苏枔嘻嘻一笑,道:“这可是我娘说的话,当然有道理了。” 几人相视一笑,再看易翎,此时已经抬起了头,眼神中明显有着深深的触动。这听他坚定道:“你们别说了。我去,我不单要去,我还要把这事办好!” 俞仙榭点了点头,勉励他道:“羽毛你的能力肯定能办好的。”说罢,又转过头看向谢星,道:“谢公子,你可愿意跟着羽毛一起去走一趟百城部?” 谢星忽然听到这话,明显一愣,随即问道:“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沧周的外交大事,我一个普通人能去干嘛?” 俞仙榭这时笑了笑,道:“我跟照然聊过了,你这个病中云是治不好的。那怎么不去风曳碰碰运气呢?” 谢星想了想,有些不解,这俞仙榭为什么还要去跟陆照然聊自己的病情,这么关心自己的吗?忽然又想起陈同棠说过的“以北以西,至极至罕”,心想莫不是在指风曳?便开口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几人听完顿感好奇,谢星的师傅竟然跟陈同棠认识。而陈同棠一眼就看出谢星身上的病,还说出这样莫名奇妙的一句话来。几人冥思苦想起来,以北以西?究竟是指哪里。 到底是俞仙榭读过的书多一些,见解也多,沉吟道:“不算中云境内的话。姜都西北过去就会到风曳地界,在边关线过去不远先是百城部,矗立着上百座城池。最西北偏僻方向的城池是枉川城,再过去就是莫旗部的千里草原了。但是莫旗部大多住在草原的东边,因此西北方向上的草原也是无人之地。如果再一直向西北方向过去,就到了禁地了。” 说到这里,俞仙榭停了下来,看向易翎和苏枔,道:“这是记载在《背涯子》上面的,《背涯子》是你们在永汶书院的必读之书,也是结业考的必考典籍。你们两个来告诉我,这是哪个禁地?” 易翎和苏枔顿时呆了,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均是苦恼与无奈。两个人虽然在永汶书院结业还不到一年,但太久未曾读书了,早就把在书院学习的东西抛光了。此时听到俞仙榭考量他们,纷纷一问三不知。两人悄悄看向许恪,希望许恪给他们提示。哪知道许恪低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是公事公办不予通融,还是一样忘光了知识。但苏枔坚定地相信她的许三哥也一定是忘记了。 俞仙榭看两人这模样,微微摇了摇头,正想继续开口。谁知道谢星竟然知道,回答道:“风曳西北的禁地只有一个,那就是溟池,现在住在那里的是天下六凶之一的腾夷烛龙。上一个主人则是逸朴玄武,同样是天下六凶。” 苏枔顿时吃惊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普通的谢星竟然都知道,她顿时拍了拍谢星的肩膀,道:“哇,谢星星,你怎么知道的。你好厉害啊!” 谢星谦虚道:“以前听师傅讲过罢了。” 苏枔正想再夸他几句,俞仙榭制止了她,教训道:“你们两个啊,整天嘻嘻哈哈,现在连《背涯子》都记不住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看等羽毛出发了,你就回你娘那里去,好好读几年书!” 苏枔眼神中顿时露出可怕与害怕,哀求道:“别啊,俞哥哥。我读书还不成吗?别让我回娘亲那里去,我会被舅舅他们说教说疯的!” 俞仙榭想必也是吓唬她一下,因此就不再说她了。而是继续跟谢星谈道:“没错,就是溟池。陈先生说的西北之道,看起来不像是能治病的地方。” 谢星也有些困惑了,姜都西北,是千里山脉,这里人迹罕至;再过去是边线,那里终年战乱。接着就是百城部,枉川城,这似乎能找到医师。但接下来是莫旗大草原,还有禁地溟池,则是完全不可能找到医师的。 俞仙榭看着谢星,道:“谢公子。既然陈先生让你往西北去找,照然也说中云找不到能治好的,那不如你就跟着羽毛,去百城部倒也顺路。” 易翎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去走这枯燥的出使道路,此时听到俞仙榭一直在让谢星一同去,急忙助攻道:“是啊是啊,谢星星,你跟我一块去。你治病,我出使,一路上游山玩水,岂不是美哉?”易翎最近也学会了苏枔那“谢星星”的奇怪称号,这让谢星不免十分苦恼。星星?这是损我还是骂我。 谢星听两人这样讲,但心里依旧有些顾虑,道:“出使之事,必然是要披星戴月,日月兼程。我如今就是普通人,只怕会拖了后腿。更何况一路上照顾我,带着我去看病,这我可承受不起啊。” 俞仙榭道:“可不是这样的。此次出使,会扮作行商团出发,不需急着赶路。而且这次的出使之事,羽毛也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最关键的部分也不在他身上。因此谢公子你就当一路上跟羽毛互相照顾了。而且我认为,你对这次出使,会有帮助的。” 谢星越听越糊涂,既让易翎出使,又说他也只是一个环节;难道出使团只是幌子,其实百城部和沧周早就有联系了?但如果真的有联系过了,又何必再出使?而且为什么说自己会对出使有帮助?谢星心里猛然间冒出了诸多问题,对出使这件事更加疑惑了。 这时俞仙榭又道:“谢公子你也不必想太多。就全当去散散心,治治病就好了。反正你在姜都也闲着没事。” 带我去看病?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谢星再度糊涂了,迟疑道:“那我自然是答应的。只是俞公子,你为什么这般帮我?又为什么认为我能在这件事上有帮助?” 俞仙榭看着谢星,眼神平静,道:“我当你是朋友,我相信你。” 谢星心神一震,这俞仙榭说得真挚,但自己不过是普通人,而他却是沧周贵公子,竟如此青眯自己,帮助自己。那自己说什么也得在这件事上帮他,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句“我当你是朋友”。 听到谢星也愿意跟易翎一起去百城部出使,苏枔当场急了,道:“俞哥哥俞哥哥,我也要去!我也要加入出使团。” 俞仙榭走过去,在她脑袋上一敲,道:“免谈。”说完,就向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让易翎两人早做准备,明日便出发。许恪自然跟了上去,他也还有要事要忙。苏枔可怜地看着许恪,眼神带着希冀,谁知许恪同样一敲她的脑瓜子,道:“不谈。” 俞仙榭和许恪纷纷离开,苏枔一手摸出被两个哥哥敲过的同一个地方,一边低声嘀咕道:“你们说不去就不去吗?我可去定了!” 封禅大典之后,姜都依旧沉浸在盛典带来的狂欢之中。但此时整个沧周朝堂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不为其他,就因为那天马客部二刀旦冯琰途下了战士。十日之后,拥蓝关见! 卫辞虽然已经把军权交给了武将之首苏观应,但依旧需要对各种战略谋划亲自过问。白郦军五万常备军已经开赴边关了,再加上边关那边临时招募的和原来的边关军,林林总总再起来也有十来万了。但其中真正能打仗的,见过血的可能也就一半。这么多军队过去了,姜都剩下的就只有羽林郎和寅森营了。没办法,沧周国境内必须留有足够的军队来巩固统治,因此去往边关的战队只能有这么多。 而牧潋川的佟家也答应出兵了,虽然只出了三万,但也已经很多了。还有沧周国内的,以秦家为首的好几个大世家,也组成了实力强劲的护国军,开赴战场。与此同时,中云南部的青澜国,裴煌起动员全国,更是决定亲自披帅亲征。这裴煌起当年就以武功高强,工于兵法而出名,在肃匡军中就常常亲自冲锋在前。如今成了一国君王,这喜欢冲锋的脾气依旧没改,朝中老臣拦他不下。最后也只能让他亲自率领十万军队,前往战场。 只是青澜与拥蓝关相距甚远,而且多是步兵,想在十日之内到达决战的第一线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看沧周的兵马争不争气,能挡得住多久了。 且不提中云风起云涌,天下目光聚焦拥蓝边关。此时的姜都城外,日光耀眼,万里无云。 今日便是易翎和谢星出发的日子了,一行人在城外给他们两送别。俞仙榭给他们安排的是多达六人的行商团,其中有两人是真的商人,另外四人是俞仙榭找来保护他们的。一行八人,穿着简朴的衣装,一驾马车,十匹烈马,这就是全部阵容了。 不错,有些简单。甚至可以说非常简单了。谢星不禁有些怀疑,就凭这样的队伍,如何越过边境,到达百城部。 此时俞仙榭和许恪站在一起,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人,身形挺拔,两颊的颧骨略微有些高起,颔下留着一把美髯,不正是沧周军神苏观应吗?此时的他左手牢牢地抓着苏枔的衣服,颇有风度地跟俞仙榭说着话。 再看苏枔,穿着一身简便的行装,肩膀上背着一个小包袱,脸上满是无精打采。 俞仙榭朝着苏观应拱手道:“还要麻烦苏将军出手,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苏观应摆摆手,道:“枔儿这小妮子,越来越管不住了。这要是真的跟羽毛去了百城部,我还不得担心死?你啊你,真是不让我省心,我这几天还要忙着军中的事啊。”说到最后,看着苏枔,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众人均是莞尔一笑,刚刚车马已经准备出发了,苏枔就忽然冲了出来,背着一个小包袱,十分开心。率先向着行商队伍要走的方向过去,这可吓得俞仙榭和许恪大惊失色,许恪当场上前想抓住她。哪知道这苏枔别的看不出有什么特长,一身轻功倒是厉害得紧,许恪每每差一点点就能抓住她。正当苏枔笑嘻嘻就要远去的时候,苏观应天神降临般出现了,一个翻跃就抓住了苏枔。 这才有了苏观应抓着苏枔来跟众人说话这一幕。苏观应转过头对易翎勉励道:“羽毛啊,此去风曳。路途艰险,那边的人更不比我们中云,没那么好相处的。你去了之后,万事要小心,即使事情不成,也不要受伤。安全最重要。”苏观应如同一个温和慈祥的长辈,一句句叮嘱着易翎。 易翎听得鼻子一酸,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沧周,去过最远也不过就是离姜都上百里之远的荀城。今日要离开沧周去往风曳了,心中满是惶恐与焦虑,此时听到苏观应关切的话语,终于感到一点温暖。 苏枔想到自己不能跟着出去玩了,不免也有些伤感,道:“羽毛,就靠你帮我看看外面的风光了。记得给我多带点特产。” 苏观应微笑着敲了苏枔一下,道:“还想着玩?今天就给我回去闭关!” 众人顿时一笑,多少冲淡了一点离别的气氛。倒是谢星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他没有亲人,也没有送别的人。此时只能默然地看着众人送别易翎。 苏枔眼尖,看见谢星这般落寞,甩开苏观应,上来给了谢星一个拥抱,同时大力地锤了锤他的肩膀,看起来就像两个好兄弟。谢星本来闻见女子身上那好闻的体香,还有些痴醉了,但忽然给她锤这么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道:“我懂我懂。给你带特产!别打了!” 苏枔嘻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星星,还是你懂我!” 一阵说笑后,众人见时候不早了,忙催着易翎和谢星上路。易翎上了马,回头摇手道:“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谢星也上了马,朝众人拱手道别:“多谢各位相助之恩。此去风曳,不论能否治好病,在下都没齿难忘!” 俞仙榭朝着挥挥手,眼神中满是鼓励。众人也纷纷说着祝福的话。只有苏枔还嘀咕道:“就你文绉绉的,赶紧走吧!” 鲜衣怒马少年时,前方功业待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出发 八人的行商团渐渐远去。身后的俞仙榭等众人看着他们身影缓缓消失,才回到姜都城中。只有苏枔愁眉苦脸的,最合脾气的羽毛走了,无所事事能陪她玩的谢星也走了。苏枔不禁仰天长叹,还有谁能陪我玩? 谢星骑上马,一边驰行着一边跟另外六人互相通过姓名。那两个商人自己介绍姓王,说是要跟去风曳收货物的。而易翎和谢星这一路上就扮做这两个商人的后辈,只是出来见见世面的。 而另外的六人均是白郦军中的士兵,武力高超,但又算不上是绝顶高手,顶多也就跟易翎差不多;这一路上扮做两名商人的护卫。跟众人了解过后,谢星不免有些疑惑,难道易翎就是使节团的主导人?但这使节团实力看起来也不是很高,万一到了百城部给人扣下,想反抗都不行。 不禁想起了那个受到袭击的北胄使节团。有韦束坐镇,还有罗墨护卫,那才是顶尖的使节团啊。莫非是俞仙榭另外有安排?还是这两个商人其实是隐藏的高人? 谢星一边观察着众人,一边胡思乱想。但越看越觉得看不出什么,两个商人一路上就是在胡乱吹水调侃,完全就是是一派奸诈的商人风范。 其中一个商人体型较胖,一直笑眯眯地,胖乎乎的脸上是一对藏在缝隙中的小眼睛,他自称王世逢。另外一个商人高瘦高瘦的,脸色黝黑,看起来十分老实巴交;但吹起水来丝毫不含糊,自称王自良。这两个姓王的商人自己说常年跑风曳,做长途转货生意。 因此这次使节团走的路就由这两个老商人带路,才能尽量走最安全的路到达百城部。 “姜都到百城部多少条路?我闭着眼都能给你指出来。边关线上有多少条秘径?多少个缺口?那些老兵都没我熟!”王世逢拍拍自己的胸脯,充满了自信。 “真的吗!”易翎明显有些激动,道:“那这一路上可得好好仰仗两位先生了!” “好说,好说。”王世逢摆摆手,一脸嘚瑟,道:“俞先生跟我们说了,你们两个就是想去风曳见识一番。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我们两呢,刚好也要去风曳做点生意。这才把你们两个年轻人托给我。放心吧,跟着王大哥我吃香喝辣的,保证回来后个个多上几斤剽!” 另外一个商人王自良有些不满了,反驳道:“就你还王大哥?那我是什么,王大爷?得了吧,你自己一身剽了还想着让别人也胖起来。两位小兄弟,我别的不说,等到时回来保证给你们一场荣华富贵!” 王世逢当场就不忿了,跟王自良斗起嘴来。两个油嘴滑舌的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拆台,看起来就像两头公鸡气急败坏地在争斗。谢星和易翎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个就是俞仙榭说的德高望重c见识不凡c胆识惊人的商人前辈?胆识怎么样还看不出来,但德高望重倒是无论如何都不沾边的。 不单谢星和易翎看呆了,连六个士兵都看不下去了,纷纷驾着马落到了后面,决定不看这两人的斗嘴。 “想当年,我一个人走江湖的时候。”这时王世逢不跟王自良斗嘴了,忽然开始缅怀自己的过去了。好吧,其实是开始吹水了,“前辈们都说,莫旗部的烈马,法夷部的香料,还有马客部的女人,那可都是风曳最好的东西。噢对,当时还有柯蛮部,柯蛮部什么都差,但是他们那里遍地是黄金珠宝啊!我当年一个人走风曳,那时候风曳几部可都没有统一,彼此之间转乱不断。那些老奸商都说不去风曳收货,因为太危险了。你们王大哥我当时可不怕啊。 都是年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人骑着马就去了莫旗部,莫旗部的人真的是什么都缺。我就带了几大包盐巴过去,他们就愿意拿五十匹好马跟我交换,莫旗部的好马那可是天下闻名。我一个人赶着这五十匹烈马回来,路上遇见马客部想截胡。来的是一伙五人的马客,个个带刀他们看我一个人带着五十匹马,以为我没有修为。是,王大哥我确实不是个修行的料,但我养马训马的本事可高了。 王大哥我当时就赶着马群,一个横冲,三次回巡,略施小计,就把那几个马客戏弄得差点跳马逃跑。但王大哥我是个讲情义的人,都是出来混的,正所谓人艰不拆。所以我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匹马。”说完之后,王世逢瞥着眼看了看谢星和易翎两个年轻少年,心想,我这个胆识过人c智勇双全c义薄云天的行商还不得把你们两震慑得服服帖帖的? 谁知道王自良已经一脸不屑地冷笑起来,反驳道:“赶回几匹马就嘚瑟了?我当年孤身一人去法夷部,带回两大车香料。回到中云转手卖了,赚到的钱都够我买下半条长雪街了。你还不知道在哪养马呢?” 王世逢当场暴怒起来,道:“几匹?那可是整整五十匹莫旗好马!每一匹都价值黄金百两。从莫旗部一路赶回中云,你知道那多危险吗?也就我能做到这个了!” 王自良依旧冷笑着,正准备继续开口嘲讽他。这时谢星和易翎都看不下去了,谢星骑马到两人中间,到:“两位前辈,别吵了别吵了!两位都是行走江湖的一方行商,在江湖上说不定还要互相依仗。何必为了逞口舌之威丢了一个朋友呢?” 王自良和王世逢互相看了一眼,王世逢道:“看你小子说得也有道理。我就姑且留他点面子。反正到了风曳,你们就知道王大哥我混得是怎么样了。” 谢星急忙拱手道:“那是那是,王大哥常年奔波在风曳和中云两地。胆识c见解均是过人,混得那肯定是风生水起。” 王自良索性下了马,到马车上歇着去了,不想再听这王世逢胡乱吹水了。那王世逢见没人陪他斗嘴,也自觉无趣,一个人在前方带着路。 谢星和易翎对视了一眼,均感到这一路上肯定会被这两个姓王的商人吵得痛不欲生,一阵苦笑。几人原本的计划是在半个月内到达风曳百城部,但这就需要每天赶两百多里的路,这样一来别说两个中年略微发福的行商了,就连易翎都觉得会很吃力。因此最后众人决定不急着赶路了,每天的行程缩短了快一半。为此易翎跟两个商人讨论了很多次,他自然是想赶紧到风曳去,到百城部把出使的事情谈妥。 但两个行商这时倒不吵架了,反而一起来劝易翎,说去风曳晚上几天也没所谓。为此他们的理由是,既然十天之后在拥蓝关和背新关就会发生第一场大战,那么百城部是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的。为什么?因为百城部虽然对现在的中云三国有着深仇大恨,但二十年过去了,他们考虑更多的,肯定还是切身的利益。这当然是从两个驰骋江湖多年的老行商的角度来看的,但谢星和易翎仔细一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现在这个第一场战役即将爆发的节骨眼上,百城部确实不会马上投入兵力。试想,如果刚刚出兵,风曳却败了呢?那岂不是自讨苦吃。所以王自良和王世逢一致认为,百城部一定会在十天后的边关第一战分出结果之后,再来决定出不出兵。那既然这样,这个使节团也没必要急着过去,太着急反而给人一种外强内空的感觉。倒不如游山玩水,慢慢过去,也叫百城部的人看不出虚实,看不出这个使节团背后的沧周,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一番话自然是两个行商不想颠簸赶路找出来的借口,但谢星和易翎两人仔细讨论过后,发现倒也确实有那么些道理。最后四人一番争辩,敲定了最后的计划,早晨赶路,中午歇息,下午和傍晚在赶路;每天至少要走一百五十里。而且必须在半个月内到达沧周边关。 众人一边被官马道上的黄沙吹得没了脾气,一边默默赶路,终于在这天傍晚时分,赶到了姜都西北最近的一个城池——荀城。 荀城同样是一座古城池,当年也是柱梁王朝的一座大城了。柱梁破国后,荀城被破坏的并不多,因此沧周稍加修葺之后,便迁来大量平民,好歹让荀城多了些烟火气息。但荀城占地却是不小,因此直到现在,它的西城还是有些人丁稀零的感觉,只有东城倒是一片繁华。 众人在官马道上放缓了速度,前方数里之后便是荀城了。此时的荀城,背靠着落日的余晖,远方的天际晨昏线隐隐露出,显出一片金光璀璨。众人顿觉鼓舞,准备一口气冲到荀城,洗个热水澡,吃顿大餐,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谁知就在这时,一声怒吼震落官马道旁边的树林,落下簌簌枯枝败叶,一阵人影随之冲出。 “留下买路财!” 众人大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强盗与行商(上) 只看见一伙汉子从官马道旁边的树林中冲出来,前方的个个精悍魁梧,有些奇怪的是后面跟着的几个却是有些鼻青脸肿,脸上还有一点淤痕。 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伙强盗带来的威胁感,一伙强盗全都拿着刀,从四面八方围住使节团。谢星对沧周的安保工作不禁有些绝望了,北胄使节团被人截杀,长雪街上一头褚耀夔搅得天翻地覆,如今自己一行才离开姜都多久?而且这里离荀城已经不远了,这都能遇到抢劫的? 那伙强盗有些不耐烦,再度开口道:“没听懂吗?留下钱!” 方才还拍着胸口大言不惭的王世逢和王自良两人这时不知怎么地,却不开口说话了。王世逢悄悄拉着马往稍后一点的地方退去,而王自良则面色不善,拳头微微攥紧。 易翎和谢星对视了一眼,两人双双驾马上前。谢星想了想身边的一辈年轻高手易翎,以及在马车后的六名白郦军士兵,顿时有了胆气,厉声道:“谁给你们的勇气在这里劫道?前方五里是荀城,后面不到百里的地方是堂堂国都姜都。在这种地方抢劫,你们是嫌自己命长了?” 那伙强盗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人,身形魁梧,足足高了谢星一个头,一脸横肉;此时听到谢星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又恶狠狠地道:“少废话了。十匹马,都给我留下来。然后赶紧地,麻溜地,去荀城歇着去!” 谢星和易翎听得都呆了,这人怎么这么冲?易翎仗着自己还是姜都出来的人物,便道:“你们这群人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姜都找份事做。更何况,如今沧周开始征兵了,你们去应招倒也刚好。何苦沦落到来这里做强盗?” 那一脸横肉的强盗头子这时怒了,自己的一伙手下前日出来,刚好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独自骑马远行,便把他劫了。谁知道,马虽然劫到了,但自己那伙手下却全都被揍了一顿,全都鼻青脸肿的,出来做活都没了气势。今日又看见这伙行商个个骑着好马,不由得想起了那天那个揍了他手下一顿的那个年轻男子,顿时怒从心来,便领着手下出来做活了。没想到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丝毫不知道天高地厚,下马乖乖离去不就行了?自己荀城第一大匪的名号难道是白送的? 这一脸横肉的强盗头子越想越生气,当下便手掌一拍,道:“兄弟们上,非得教训教训他们!” 话音刚落,那一伙摩拳擦掌的强盗纷纷从身后摸出兵器,一个个嗷呜着冲了上来。而那个强盗头子却纹丝不动,沉稳地站立着,看向易翎。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年轻的男子才是眼前这伙行商中修为最高之人。 彼时高手间比对,往往先看气海深厚程度。气海愈深厚者,自然修为愈高深。但气海雄浑往往又不是两人对决的关键因素,功法c经验c心态无一不是影响高手交战的因素。因此这个强盗头子看易翎虽然气海比他深厚,但看易翎年纪轻轻,料定他是个没有什么实战的绣花枕头。想到这,强盗头子嘿嘿一笑,从身后摸出一把黑色长刀,凌厉地向着易翎斩去。 谢星从小跟他师傅赵长歌学习,多学的是文韬谋略,但强身健体之术也有涉及。因此,谢星虽然气海未开,真气浅薄,但对付几个寻常的普通人倒也不在话下。所以当那强盗头子提着刀过来的时候,谢星明白自己是无法插手他和易翎之间的争斗的。因此谢星马上调转马头,想着王世逢和王自良两个老商人不知道能不能保护自己,于是本着尊老爱幼的中云人的传统美德,便也从马的侧边抽出一把刀。 一直跟在最后面的六个白郦军士兵本来一直还在说说笑笑,他们也从未预料到在荀城附近都能遇到强盗抢劫。但此时战斗一触即发,身为白郦军人的良好素质便体现出来了。只见六人隐隐成一个圆环状,在那辆马车周围围住,同时留出一个缺口放给两个王姓商人。六人攻守有序,一时间那伙强盗倒也奈何他们不得。 再看易翎,此时他坐在马上,神色肃穆,低声道:“红月。”话音刚落,就看见他胸口处溢出丝丝红色光芒,凝聚到他背后,仿佛即将凝聚出议论红色月轮。谢星看得不由得有些振奋,这红月的异相他之前在看易翎和顾盛白的战斗中看见过,至今还记得那威力。想来眼前那强盗头子也是无计可施的。 谁知那强盗头子可不像那天的顾盛白,那天的顾盛白可是等着易翎凝聚出红月青日之后才跟他动手的。但眼前这个强盗头子却瞳孔一缩,明显感觉到易翎那缓缓凝聚出的异相的威压。因此那强盗头子加快身形,右手挥刀破空而下,向着易翎身下的马劈去! 易翎正在凝聚的气海不得不缓了下来,他此时需要先做的,是让身下的马活着。只见易翎拉起缰绳,那马嘶鸣一声,易翎驾着马向左侧闪去。或许是不熟练马上的功夫,易翎径直下了马,从马鞍处的袋子抽出长刀。向着那强盗头子迎面而上! 一时间,刀光剑影,破空声四处响起,官马道上的对战一触即发!谢星同样手握长刀,他想的是先保护好王世逢和王自良这两个商人前辈。 谢星骑在高头大马上,四处冲撞,那些强盗忌惮于他身下那马匹的威力,一时间只是围着他而不动手。谢星驾着马靠近两个王姓商人,一看清楚两人,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王世逢坐在马上,从马脖边的袋子里抽出一个酒袋,狠狠地灌上一口,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而王自良则早已抽出武器,就在王世逢旁边,看见他喝酒,怒道:“怎么又要喝酒?赶紧拿刀,咱哥俩杀他个有来无回!” 王世逢喝完酒脸色红润了不少,带着赘肉的手臂从一边抽出刀来,道:“你你懂个屁!人能随便杀吗?我本慈悲心,奈何喝了酒。佛说酒后乱性,我今天动刀乃是乱了性,还请佛祖莫怪,莫怪。” 谢星听得目瞪口呆,合着王世逢你还是个佛徒?喝了酒才能动手? 那王世逢又狠狠灌了一口,往地上呸了一口,举起刀喊道:“跟我冲!” 身后那六名白郦军士兵受他一感染,纷纷怒吼一声来回应他。谢星一看,连这一身剽的王世逢都提刀上场了,自己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难道还歇着? 想到这,谢星心中的心性也被激了起来。于是谢星就调转马头,朝着最近的那个强盗冲撞过去。那强盗倒是不惊慌,反而招手示意最近的两个强盗一起过来。三人在谢星前方成犄角之势,纷纷横握长刀,只等斩下谢星身下那马! 可谢星此时已经拉起缰绳,身下马儿也开始加速。但这时他距离前面那三个强盗的距离已经不足数米,他已经清晰地看见了那个强盗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已经那三把横握着的长刀。谢星当时来不来多想,急急忙忙用力往上提起缰绳,想以此来让马匹停下脚步。 前方三个强盗看见谢星此举,顿时笑了起来。驰行中的马岂是你这个年轻少年随手就能停住的?果不其然,随着谢星拉起缰绳,那马猛然向上抬起前腿,口中发出嘶鸣之声。谢星毫无准备,猛然间被身下那马狠狠顶了上去,顿时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但这还不算什么,那马抬起两个前腿之后,又重重地踏了下去。谢星只觉得一股巨力拉扯着自己,本来还握着缰绳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这一松开,整个人顿时被马背上传来的巨力拉开了,只见谢星被那马狠狠地从左侧甩了下去。谢星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脑袋一个翻转,整个人就翻了下去,倒在地上。谢星只觉得背部一阵火辣辣地痛,他心里明白,估计是磨破皮了。 一边的马轻轻踏着步,还打了个响鼻,看起来毫不内疚。但谢星来不及多想,因为前面那三个强盗已经狞笑着走了过来。另一边的王世逢方才用余光看了谢星摔下马的全部过程,心里暗自摇头,这小伙子连最基本的马性都不懂,看起来也不像是气海浑厚的高手,怎么会让他去风曳呢? 前方的三个强盗手握刀,但刀尖在地上缓缓磨着,发出了略微有些刺耳的声音。这是他们的当家,那个一脸横肉的强盗头子教他们的,说是这样可以给对手造成足够的心理压力。到底有没有这么玄乎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已经看见眼前那个年轻少年额头上冒出了一点点冷汗了。三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看见谢星身边的马匹,更是露出了笑容;在他们看来,砍翻谢星,牵走马匹,然后当家的便会重重赏赐一番,这生活多么美妙啊! 谢星右手紧紧地攥着那把勉强算是锋利的刀,咬紧牙关。他从小学过不少防身术c刀法c剑诀,但像眼前这种要见血的战斗,可从来没有经历过。余光不经意间一瞥,易翎正在跟那个强盗头子斗法,而不远处的王世逢和王自良正带着六个白郦军士兵打得有来有去,那些强盗虽然人数众多,但还是不敢直接去面对战马的冲撞,只是在一边骚扰着。但众人此时也都分不出神来帮谢星,也怪谢星自己,下了马还不就是活靶子了吗? 想到这,谢星调整好身形,心里不断告诫自己,眼前三个人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没有气海没有真力,又不可能有顾盛白那样的刀技,有什么好怕的?于是谢星深深呼吸,朝天怒吼一声,提着刀就往前面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强盗与行商(下) 前方那三名强盗看着谢星过来,莫名地楞了,这小子是不怕死?自己可是有三个人,你也敢来? 想到这,三人不由得横举长刀,从三个方向封住谢星。谢星此时是右手握刀,因此所想的自然是先攻右边那人。只见谢星翻转手腕,右手猛然出力,身形向右移动,以此避开左边那两人的攻势。 谢星这一刀对着的是那名强盗的肋骨处,这里毕竟还在沧周境内,毕竟还在荀城附近,杀人确实会是件麻烦事。但这一来就给了对手机会,因为谢星对着肋骨,刀口自然会斜向下而去。这是那名强盗右手持刀向下猛砍,刀口便压在了谢星的刀上,同时那名强盗又迅速加大力气,便看见谢星连身形都不可避免地被拉了下去。 就在这时,另外两个强盗的攻势也到了。两把刀从谢星左边夹攻过来,而谢星此时刀被压下,身子也有些勉强立不住了。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星忽然想起了顾盛白和那个去伏杀冬旭生的人比刀技的场景,还有封禅之日冬旭生双刀独战群雄的场景。 顾盛白和冬旭生两人单论刀技,均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使对手人数多,即使对手气海浑厚,但依旧能凭借刀技斗得游刃有余,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取巧”。 “刀技之道。在于临场应变。因此世上分什么重刀c轻刀c沙场刀等等,在我看来都是误人子弟。真正的刀道,应该是在什么情况下就用什么刀。身陷沙场,刀技自然大开大合,勇猛无前。与人斗生死,那自然刀快c技简,力求一刀毙命。”谢星脑海中想起了以前,自己的师傅赵长歌有一天在给自己讲解中云兵器时,如是说道。 这诸多念头说出来繁杂,但在谢星脑海中不过是一息之间。谢星右手用力抵住眼前那人砍下来的刀,取巧c应变,谢星心里默念了一遍,忽然像是有了什么好方法。 只见谢星右手握住刀柄,但猛地把刀柄向下甩去,谢星手中的刀本来被那个强盗的刀压着。此时忽然放开,受那股力一压,整把刀顿时翻转了一圈,向上飞去。 谢星此时没有了那把刀的制约,整个身形也能变换了。就看见谢星整个人猛然下滑,左侧那两个强盗显然没想到谢星还有这一招。顿时两把刀齐齐空了,而谢星下滑到地面之后,双脚朝着方才眼前那个拿刀的强盗蹬去。 这一蹬谢星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那名强盗吃痛之下顿时弓下身子。谢星顺势用手抓住那强盗的一条腿,用力一拉,借着力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用肩膀撞在那强盗的胸口处,那强盗再也忍不住痛,手一晃刀便落在了地上。 这一连串动作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两名强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的同伴已经被人卸下了兵器。两人顿时一怒,怒吼一声便杀了过来。 谁知忽然两人眼前白光一闪,便看见谢星方才甩到天空的那把刀直挺挺地落在两人身前。两人顿时一颤,这是巧合还是警告?难道这小子的控刀之术已经这么强了? 谢星自己也是一愣,他刚把一名强盗制服,把他扔到一边。自己那把刀就已经落下来,他这一招有一点像顾盛白的抛刀术,但明显毫无杀伤力。但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把刀这么给面子,狠狠地落在那两人面前。想到这,谢星缓缓地从地上拿起那个强盗的刀,面无表情,假装自己是一个高手。 谁知对面那两个强盗看了看谢星这毛头小子的模样,顿时了然,这小子肯定是蒙的。想到这,两人顿时冷笑起来,提着刀便冲了上来。 谢星顿时紧张起来,眼前这两个身形魁梧,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两个强盗左右开弓,挥舞着刀便夹攻上来。谢星咬紧牙关,左右忽闪,手中的刀挥舞得有声有色的,一时间看起来倒是旗鼓相当。但谢星心里明白,自己终究还只是及冠不久的年轻人,可对面这两个强盗正值壮年,力量c身手都算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 想到这,谢星不禁用余光看向了其他同伴。只见易翎此时背后升起红月青日,但他的对手,那个强盗头子同样周身气海荡漾,倒是看不出来谁更胜一筹。 余光不经意间又看到王世逢和王自良,以及那六名白郦军士兵,不禁有些大跌眼镜。只见方才灌了酒的王世逢此时脸色红润,右手把长刀挥舞得虎虎生威,而王自良则稳坐马上,补在王世逢的左翼,两人两马一左一右,如同一个旋转的陀螺般,把一众强盗杀得节节败退。在两人身后,是六名身着便装的白郦军士兵,六人同样结为一个方形小阵,攻守有度,配合默契。那些强盗又岂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沧周军队的对手?于是这八人彼此配合,把众强盗杀得落花流水。 谢星看得心下振奋,手下不禁也有了力气,一次次劈砍开眼前两人的攻势,但也只能防守了,想进攻却是没什么可能了。谢星这边用余光观察着战场,那个跟易翎对垒的强盗头子同样也在关注着战场,但他看见自己这一方的众多强盗被打得节节败退,不禁心下一急。 便看见他运转气海,周身真气涌入手中长刀,向易翎劈了过去。易翎此时却是全神贯注,他发现眼前这个强盗头子此时的攻势有些急促了,心里明白他慌了神了。于是易翎反倒稳下气海,凭借自己的红月抵住那强盗头子的攻势。数息之间,光芒大作,那强盗头子愈发急了起来,因为他又看见自己的一名手下被马一脚踹飞了。这一分神,手下的刀顿时露出了一个破绽,易翎可是全神贯注呢。 只见易翎默念法诀,手中结印,身后那轮红月便从他手中拍出,直直飞向了那强盗头子刚刚手一滞所露出的一个缺口。滔滔真气翻滚而去,那强盗头子毫无准备,登时就被震飞了。 那强盗头子有些狼狈地退后开去,虎口隐隐震痛,再看场中,王世逢和王自良依旧神勇,那六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护卫竟然配合这么默契,把自己一众手下打得节节败退。这强盗头子顿时清醒不少,朝着自己的手下们喊道:“风扯紧乎,撤了!” 随着这强盗头子一声令下,那些被打得没力气反手的强盗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抱起自己的兵器就往四周跑去。这官马道的四周全是密林c山地,而行商团又人人骑马,况且众人本就赶路在先,又鏖战了这么久,早就累得不行了,看见强盗们撤退,纷纷收拢队伍,靠近马车,围在一起歇息。 谢星眼前那两个强盗也听到了撤退的命令,顿时眼神中透出犹豫,他们已经看出谢星只是在苦苦支撑,只要再坚持片刻,就一定能把谢星拿下。但老大的命令又不敢违背,于是两个恨恨地呸了一口,转身也跑路了。那强盗头子见自己的手下都跑得飞起,自己也准备撤了,但临了还放下狠话:“行,你们几个行。可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 说罢,这个强盗头子转身就跑,转眼间跃入密林,看不见人影了。 谢星看见强盗们都撤退了,顿时像是被抽走全身所有力气一样,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看易翎,同样不好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十分地疲惫不堪。 但谢星想了想,还是提醒众人道:“必须一鼓作气先赶到荀城。他们在这附近都敢劫道,保不准还会杀个回马枪!” 易翎一听,点了点头,示意那六个白郦军士兵跟上。王世逢和王自良两个商人也点了点头,此时的王世逢脸色已经不再那么红润了,倒是一场战斗下来流了不少汗,想来跟他那一身剽关系不小。 于是谢星勉强支撑着上了马,众人带着一身疲惫缓缓前行,但六个白郦军士兵还是很尽责的,围在马车后面。 谢星骑着马上前,跟易翎并行着前进。易翎看了看靠前来的谢星,生气道:“等到了荀城,我非让人找回这个场子不可!一定要把这伙强盗全剿光!” 谢星重重吸了几口气,深思道:“羽毛,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你想想,我们这一路为什么要扮作行商团?不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你信不信你去了荀城,到了官府是没有人会认出你这个姜都清政司的身份的。” 易翎听完一愣,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疲累道:“谢星星你这样说的也对。出发之前,俞大哥就跟我说了,这一路上我和你的身份只是两个普通的商人家的公子,六个白郦军士兵也只是我们的护卫,就连王世逢和王自良两位叔叔也只是普通的行商罢了。所以我们到了荀城,也只能随便找个客栈住下,不能去官府,不能去找熟人。” 谢星点头道:“没错,这个案子连报案都别去。去了官府报案,势必要留下来一段时间去配合他们调查办案,这样一来,我们去风曳的行程就会耽误了。” 易翎这时也想明白了谢星要表达的所有意思,眉头锁紧,脸上带着深深的不甘,最终也只能扭头看了看这片密林,恨声道:“我不会放过你们这帮危害安宁的强盗的!等我从风曳回来,我一定会把你们一个个抓出来!” 谢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人都是有苦衷的。要是可以,谁会来这地方落草为寇?说不定他们也有难言之隐。” 易翎反驳道:“自己过不下去了,就能随便去祸害别人吗?把自己的生活建立在欺凌别人之上,这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谢星自小受到的都是仁爱儒学,受他师傅影响也很大,对于世间一切大多怀着善意的想法去看待。因此依旧道:“他们也没伤了我们啊。他们要抢的是马,但不伤人,这也可见他们未必就是真的恶人。” 易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谢星,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实力够了。而且这附近是荀城,抢劫未必是大事,但伤人杀人可就是大事了,他们这伙强盗还怎么混?” 易翎这一问,谢星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了,他向来心性儒善,再者这伙强盗也确实没有伤人。他从心里不愿意去给这伙人打上穷凶极恶的标签,但此时也无话可说,因此不再说话,而且默默骑着马赶路。 两人无言,后面的王世逢和王自良也没有斗嘴,那最后面的六个白郦军士兵更是沉默不语。众人默默赶路,前方荀城,已经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荀城一夜(上) 荀城的宵禁没有沧周国都姜都那么严,因此此时的荀城各街道上还有些来来往往的人们。一间普通的客栈门口此时灯火通明,马厩里多了十匹马,一架马车盖着一层厚厚的帷幕半停在一边。 客栈内一楼,一眼望去就看见了谢星和易翎一行人。虽然姜都的封禅大事已经结束了,但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想来这天下秀都好好逛一逛。而姜都的客栈价格又太高,因此不少人选择来荀城暂住。所以谢星众人在荀城内找客栈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一间客栈是可以马上准备出够十人住的房间的。 谢星众人围成一桌,桌上满是各种大鱼大肉。王世逢明显是饿坏了,也不顾自己已经发福的躯体,拿起筷子就夹菜,端起酒来就干。 今天是第一天赶路,加之遭遇了强盗劫道这样的事情,的确需要好好吃一顿。因此易翎也就默许了六个白郦军士兵喝酒的行为,于是王世逢一边喝酒一边胡乱侃起来,王自良则是一口闷酒一句嘲讽。一番酒下肚,六个白郦军士兵也不再那么严肃拘束,荀城也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地盘有什么好约束的?于是这八个人喝得一通排山倒海,酒气四散,胡话连篇。 “我跟你们说。不是王大哥我吹,今天那几个小毛贼我还真没放在眼里。要放在我年轻的时候,那保准是一刀就砍翻一个!”喝了酒再度脸色红涨的王世逢举起酒碗一口闷了,大声开口。 相比之下,王自良的喝酒动作就小了不少,同样拿着酒碗,他却是一口接一口地抿着。听见王世逢又胡乱吹牛,嘲讽他道:“就你?今天要不是我保着你,你要给人一刀砍下马了,还能在这瞎喝酒?” 六个白郦军士兵听完都笑了,今天的场景他们也都看见了,王世逢喝了酒确实勇猛,但王自良可是一直在他左翼护着他。 王世逢有些不忿了,道:“你就是不跟在我旁边,我也没事。论起马上刀技,我可是高手!” 王自良反讥道:“就你?你那一身剽的,马儿不给你坐垮了都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王世逢也不能说胖,只是人近中年多少有些发福。再加上肚子有些油水,自然有些挺起,看起来倒是很富态。但王自良最喜欢拿他这一身剽来说事,经过一天的相处,众人也都看出来了。 且不说王世逢和王自良继续斗嘴,一边的谢星和易翎二人则在谈话。两人均是弱冠年华,虽然也喜欢喝酒,但易翎自付是这次行商团的领头人物,要时刻保持清醒,因此仅仅喝了一小杯就停了。 而谢星虽然喜欢饮酒,就酒量不是特别好,因此喝得也不多。两人在商讨的是明日的行程安排,按理说这事应该找王世逢和王自良两个长辈商讨,但王世逢正喝到兴头上呢,瞪了易翎一眼道:“你们安排就行,不管怎么走,我和老良都能把你们带到百城部去!”说罢,王世逢又转过头去喝酒了。 易翎有些无奈,虽然他是行商团的领头人,但是这两个王姓老商人都是长辈,自己可不能摆架子。没辙,只能跟着谢星这个同龄人聊了起来。 “谢星星你看,出了荀城还要继续往北上。但北上不久就是沧周山脉了,这片山脉绵延无尽,得好几天路程才能找到一个驿站来补给。”易翎用手指点了点酒,在桌子上划着什么。 谢星点了点头,道:“明天得早点起来,让王大哥他们去多买点必备品。接下来估计要在山里过几天夜了。” 易翎道:“不错,按照我的计算。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只会经过四个驿站。而且这四个驿站都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不知道能补给的东西还有多少。” 谢星这时转过话头,道:“说起来,你们这沧周也不太平啊。在荀城都能遇到强盗,那到了沧周山脉,那可是泱泱一大片绵延山地,要是被劫了道。那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易翎听到这个,也有些愁眉苦脸了,道:“说来也是我们倒霉。本来沧周山脉常年驻扎有常备军,在那里操练阵型的。但因为风曳下了战书的原因,现在陛下把沧周山脉所有驻扎的常备军都调去边关了。不然我们这一路过去,也会安全不少。” 谢星道:“只能希望你们沧周的草寇少一点了。还有希望王大哥他们能带我们走安全一点的路了。不过话说回来,羽毛你不觉得我们这个使节团,有些,有些寒碜吗?” 说到这,谢星扭头看了看众人。王世逢和王自良只是行商,而六个白郦军士兵也只是武艺高强些的普通人罢了。而自己跟易翎,不过是两个弱冠之年的毛头小子。这样的队伍去出使百城部,怎么看都有些,有些像是在过家家。 易翎也有些尴尬地哈哈一笑,什么使节团啊,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好吗?按中云传统来说,最正式化的使节团,应该有全权正使一名,副使三名,使节干事三十到四十名不等。即使是战争期间的两国特殊外事行动,这个全权正使也是少不了的。因为全权正使是代表一国国君的态度,在出使行动中,全权正使是可以直接作出外事决定的。 但再看看易翎这一行人,当真是不值一提了。这时候易翎忽然靠近谢星,在他耳朵边神秘道:“其实吧,俞大哥他们另有安排。这次出使,是一定会成功的!”说到这,易翎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神秘莫测的感觉。 谢星心下一好奇,顿时就追问易翎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之前大大咧咧藏不住秘密的易翎这次倒守口了,道:“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藏不住秘密的大舌头!” 谢星听完这个气啊,心想,那当时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谁当场就告诉了我他那神秘的任务?想到这,谢星就端起一碗酒给易翎强灌下去。 易翎也不是吃亏的主,当下就给谢星回了一碗,两人一时间拼起了酒,倒是有些不亦乐乎。 但就在这时,身边一个白郦军的士兵悄悄靠了过来,对着易翎耳语了几句。谢星看了看,认出来这是六人中实力最强的那个,名字叫做梁括;不知道这梁括是过来说什么的。难道是今晚的饭菜不好吃? 谢星还正胡思乱想呢,易翎听完梁括的耳语之后,脸色却微微一变,朝着他的左前方远远一瞥。谢星看着情况,心里明白估计是有什么事情了。当下便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那梁括看了看谢星,知道他也是俞仙榭找来同行的人,当下便压低声音回答他道:“那张桌子的几个人,盯了我们很久了。从我们开始吃饭到现在,一直盯着。” 谢星心里同样一惊,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在自己这一桌左前方大概两丈远的地方,那里也有一张大桌,围坐着七八个人。那七八人风尘仆仆,个个身形彪悍,虎背熊腰的,面前摆放着不少酒。谢星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人也抬头看来,谢星与他不可避免地对视了一眼。但那人却继续看着谢星,眼神平静,丝毫没有窥视后被发现的尴尬。反倒是谢星被他一盯,浑身毛孔仿佛被一刺,顿时有一种被猛兽看着的感觉。 谢星急忙转过头来,不敢再看他。但此时他心中十分肯定,这群人一定是在窥视他们。于是对着易翎和梁括低声道:“会不会是下午那伙强盗的同伙?想来报复的。” 谢星还未开口,梁括先道:“我看不像,这两伙人明显不是一起的。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 易翎算得上修为最高,因此感受最为强烈,便对两人道:“比下午那伙强盗可高了一个档次。只怕是哪里来的悍匪。但愿只是没事别去招惹他们了,先让大伙回去休息吧!” 说罢,就招呼王世逢c王自良和另外五个白郦军士兵回房间休息。五个白郦军士兵倒还好,军人本职,服从命令。但是王世逢此时喝醉了,竟然有些耍起了酒疯,嘟囔着说要继续喝。易翎有点急了,这王世逢要是完全喝醉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谢星也想到了这层,赶忙拉过王自良,这王自良看起来多少还清醒,便把方才的事情跟他说了。王自良这才拉过王世逢,在他耳边不停地耳语。这王世逢这才消停下来,任凭几人扶着自己上了厢房。 一行人上楼的时候,易翎便暗暗运起真力,以防万一。但直到所有人都走上了二楼,那一桌子的人都没有丝毫动静,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了,只是自顾自地喝酒聊天。易翎和谢星对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估计是自己想太多了。 于是一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厢房入睡,谢星和易翎刚好是一间房。两人各自躺到自己的床上,今日都感到有些疲累了。因此两人没多久便纷纷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荀城一夜(下) 谢星今天确实有些累了,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睡得很舒服了。但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骑着马到处跑,突然前面出现一片大海,自己猝然掉了下去,自己不停地挣扎却于事无补,最终被水淹死了。 谢星登时醒了过来,头昏脑涨地感到膀胱一紧,不禁摇了摇头,原来是尿急了。 于是谢星有些迷糊地推开盖在自己身上的一床薄被子,撑着床头坐了起来。扭头一看,易翎睡得正香呢,嘴角咧开,隐隐有口水流出,估计是做了个好梦。谢星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这家客栈的茅房是在一楼的,而谢星等人的厢房在三楼。谢星对此有些郁闷,但尿憋得实在是急了,因此只得从厢房里找出一根蜡烛。接着微弱的烛光和朦胧的月色,谢星小心翼翼地走到客栈一楼。 好不容易到了茅房,谢星解决完人之三急之后;顿时感到一阵轻松。抬头向天上看去,只见半轮黄蒙蒙的月亮依旧挂在天空中。谢星一边琢磨着现在到底是几更,一边理好衣裳走了回去。 谢星从另一个方向走进客栈,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左边怎么比右边亮了许多。于是很自然地转过头看去,就看见了左边的门窗外透着橙红色的光芒,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白烟。 莫不是有人在烧烤?谢星只怕是还在梦里,脑海中竟然闪出了这个念头。但下一秒,谢星只觉得脑海像被电击过一般,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起火了! 谢星急急忙忙走近一看,发现那边的门窗外是马厩的方向,此时飘过来不少浓烟,还夹杂着数声马的嘶鸣声。谢星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是拉开那个门。刚拉开门,就传来一阵炽热的气浪,谢星只觉得像被火烤了一般。 谢星急忙退后几步,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再定睛一看,发现这个门出去不远就是马厩。此时那个宽敞的马厩已经被烈火烧了起来,茅草铺盖的顶层全是火焰,马厩里十几匹马在到处冲撞,嘶鸣长啸。但此时马厩附近还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子,看起来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谢星以为他们是在救火,心念一转,顿时有了决定。只见谢星马上转身回去,朝着整个客栈大声喊道:“起火了!起火了!快来救火啊!” 如此大喊了好几声之后,才有零星的几扇门窗打开了。谢星心里一急,又马上上楼,往易翎c王世逢c白郦军士兵的几个房间用力敲门。众人纷纷被惊醒,谢星来不及详细解释,只能匆匆道:“马厩起火了!我们的马可能会出事!”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全都清醒了。王自良毕竟是老商人了,遇事沉着稳重,此时当机立断,指挥道:“两个人去叫醒客栈老板和其他人。其余人马上跟我下去!” 众人点了点头,易翎点出两个白郦军士兵去叫醒其他人。另外八人顾不得穿外衫,踩着急促的步伐往楼下马厩赶去。 但这一番折腾,时间已消耗去不少。等到众人来到刚刚谢星发现火势的那扇门的时候,马厩已经被烧掉一半了,而且火还向着客栈这边的方向蔓延过来。此时谢星再度看见了刚刚那几个忙碌着的黑衣男子,急忙打招呼道:“我们来帮你们,快说哪里能打到水!” 谁知那几个黑衣男子毫无反应,反倒是解开了绑着的许多马的缰绳,又在浓烟中拉出了谢星他们那十匹马,接着一个个骑上马,朝着火焰较小的方向驰马而去。另外的马被解开缰绳后,收到火焰和浓烟的影响,全都四散冲了出去,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那伙人跃马而去,末了,还有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谢星他们。谢星和易翎顿时一惊,这人不正是晚上吃饭时窥视他们的人吗? 此时众人似乎都明白过来了,只怕这火就是他们放的,不单单偷走他们的马,还要放火烧了客栈,用心何等歹毒!王世逢顿时大怒,抬起脚就想追出去,但猛然间传来一股热浪,吓得他狼狈地退后几步。王世逢一脸愤恨,朝着那几人的背影怒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偷马,放火,无耻之徒!别叫我抓住你们!” 其他人也都一脸气愤,易翎脸色铁青,气海荡漾,一脚踏下,整个人凌空飞去,朝着那伙人追了过去。谢星顿时忧心起来,大声道:“羽毛,小心为上!” 就在这时,那火不知怎地“轰”地一下把整个马厩烧的塌下来,不少带着火的残骸顿时飞到了这近在咫尺的客栈边缘。整个客栈的门窗登时也起了火,众人一惊,没时间再愤怒,纷纷回身找东西来灭火。 客栈中熟睡的人们此时也都被叫醒了,纷纷起身出来。那老板娘一看见自己的马厩被火烧没了,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摔倒。其余人也是大惊失色,那客栈老板急忙组织自己的手下开展灭火行动。众客人也都加入帮忙灭火,谢星一行人也参与进去。 客栈位于荀城的旧城区,距离官府所在地有一段距离。客栈老板在被叫起来之后,就已经马上叫人去通知官府。随着众人忙里忙外地展开救火行动,不久之后,一队睡眼惺忪的荀城官府巡逻队拖着脚步来了。等到这队巡逻兵看清火情,也都大惊起来。 由于马厩跟客栈离得很近的原因,加上附近没有可以就近取水的地方,因此火都烧到半个客栈来了。这队巡逻队来不及多问,马上加入灭火队里。整个客栈众人全都忙起来,有去取水的,有去找沙包的。众人忙了大半夜,直到五更时分,天色都变得灰蒙蒙起来了。火势才被众人灭了,所有人都是半夜被叫醒,加之辛苦了大半夜,均是一脸疲倦。 客栈老板看着自己被烧了大半的客栈和马厩,一脸落寞;但还是强打精神,吩咐几个手下去煮了点粥,分发给众人吃。 谢星一行人也都找了个地方歇下,此时均是一脸疲劳。他们昨天赶了一天路,又跟一伙强盗动了手,加上昨晚没睡多久就起来灭火,此时均是身心俱疲。但丢了十匹好马才是最让人心痛的,此时七个人围坐在一起,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只等易翎回来。 那队荀城巡逻兵此时带着客栈老板去问训了,毕竟荀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严重的火灾了。谢星看着那步履蹒跚的客栈老板,不禁心生愧疚起来。如果按照众人料想的那样,那这把火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这客栈老板被涉及到,损失了半个客栈,实在令人痛心。想到这,谢星不禁更感到对不起了,想着待会能不能让易翎出点钱赔偿他的损失。 众人又歇息了快半个时辰之后,一道人影从远处慢慢走来。谢星定睛一看,正是半夜追出去的易翎。此时的易翎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十分的疲倦,脸色微微发白。 谢星几人急忙上前去扶住易翎,扶着他回来坐下,又给他盛了一碗粥水。谢星看易翎实在是劳累,想了想,亲手给他喂了几口。易翎休息了片刻,抬头看了看众人,喉咙干哑道:“追了很久追上了,但是那伙人实力很强。我,我被他们击退后,昏倒过去了。过了很久才醒来,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谢星看着易翎苍白的脸色,知道他此时并不好受,本来就疲惫不堪,又与人交了手,此时一定难受着。急忙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不就丢了几匹马吗。大不了重新买就是了。” 谁知易翎却微微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普通的马。那是俞大哥专门从他们俞家找来的,能日行数百里的纯血马。即使重新买了马,行程也势必会耽搁。” 这时王世逢沉声道:“依我看,他们就是要阻碍我们的行程。我以前做过马商,最懂这些马的道道了。最近中云跟风曳起了战事,短时间内中云的马势必会被征到边关前线。此时在荀城买马,即使买到了,也肯定是普通的劣马。想要在之前定好的时间内到达百城部,基本是不可能了。” 谢星和易翎对视一眼,均感到有些棘手了。谢星深思片刻,道:“昨天劫道的那伙强盗也是要抢马,夜里我们的马就被偷走了。他们甚至还放火烧客栈,若不是我偶然起来上厕所,我们不被烧死也会十分狼狈。莫不是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了?” 易翎此时也不敢笃定了,犹豫道:“这个真的不好说。但我们只不过是去风曳做生意,为什么会有人要阻碍我们的行程?” 众人面面相觑,均有一种针芒在背的感觉,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这其中的道理。末了,谢星才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在荀城只怕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得赶紧收拾完离开了。” 众人纷纷点头,在荀城短短一夜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待下去了。于是谢星扫视了一番众人,征求似地道:“那么,羽毛先在这里休息。王大哥你们两懂马,就让你们二位去买十匹马来。而梁兄弟,你就带着几位兄弟去买些干粮之类的必需品。我再去找客栈的老板了解了解情况。可以吗?” 谢星这一番安排合情合理,众人也挑不出什么矛盾来,于是纷纷点头,各自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离开 王世逢和王自良问过卖马的位置之后,便快步赶去了。而六名白郦军士兵在梁括的带领下也分开去买路上的必需品了。谢星扶着易翎找了个地方歇息,接着就去找客栈老板了。 客栈老板刚跟那队巡逻士兵交代清楚情况,此时步履匆匆地跟众客人分别道歉。客栈的众客人看着被烧得一半都快没了的客栈,也都说不出什么赔偿损失之类的话了,纷纷宽慰他几句。 谢星找到客栈老板,那老板还以为谢星是来讨要说法的,先道歉道:“这位客官,客栈被火烧了,您若是有什么损失,还请见谅。此时实在是赔偿不出了。” 谢星看着这老板憔悴的神色,心下一愧,道:“倒是丢了十匹马,但也不需你赔偿了。客栈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好受。我是想问问老板你,昨夜那一桌七八个大汉围在一起吃饭的那桌,你可还有印象?” 客栈老板回忆了一下,道:“有些印象,那桌子人身形魁拔,看起来实在惹眼。他们是客官你的朋友吗?也损失了什么吗?” 谢星想了想才道:“看着很眼熟,感觉以前见过面的。不知道老板你认不认识他们?” 那客栈老板想了想,摇头道:“没见过,估计是第一次来。怎么?他们今天不在吗?” 谢星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对那伙人的怀疑,一来多说无用,可能还会被老板叫去协助调查,那就耽搁了时间了。二来说出来可能还会增加自己一行人的嫌疑,实在不讨好。因此谢星便道:“凌晨起来帮忙就没看见他们了,可能是有事先离开了吧。” 客栈老板“哦”了一声,见谢星没有什么事情了,便开口先告辞了。这老板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这场火来得诡异,说不清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他得赶紧去帮忙找出缘由来。 谢星见什么都没问出来,自然也有些失落。但就目前看来,这伙人和昨天劫道的那批人很可能是认识的,那到底是谁要阻扰他们呢?谢星带着疑问,想去找易翎谈一谈,但过去一看,他正在休息。 于是谢星想了想,就一个人先上楼,准备把众人的行李先收拾好。走上三楼,此时三楼的一端已经被烧出了许多破损的痕迹,谢星一看,自己一行人住的房间恰好在另一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谢星推开自己和易翎昨晚休息的那件房间,忽然感觉不太对劲。急忙扫视了房间一圈,没有人,但桌子c床被都被弄乱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被推到地上,床上的被单c被子也全都被掀开了。谢星顿时明白了,有人进来过,只怕是想找什么东西。 谢星心中一怒,只怕就是那伙偷马的人。但尚不知道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想到这,谢星急忙把两人的所有东西装在一起,看了一圈,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这才离开。 关上房门,谢星又马上到王世逢c梁括等八人的房间,果不其然,他们的房间也全都被弄乱了。一行十人的房间全都被搜过一遍,谢星忍着怒火,把众人的行李一一收拾好,带着所有人的包袱下了楼。 易翎此时坐在空地上调养气息,听完谢星讲完情况,同样心生怒火,道:“这帮人是真的猖狂!放火,偷马,进房间搜东西,简直无法无天!” 谢星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道:“羽毛你先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什么重要的东西。” 易翎翻了翻,道:“此行最重要的就是外事文书和银票,这些我都贴身带着。放在房间里的都是不重要的东西,倒是不会丢什么。” 谢星道:“那就好。这帮人在荀城敢如此肆无忌惮,其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撑腰。羽毛,我们这路行程是不是在哪个环节泄露了出去?” 易翎摇头道:“这件事是俞大哥直接安排的,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更何况,我们是去出使外事,我们沧周内的人怎么会来阻止我们?我估计还是风曳的人搞的鬼。” 谢星不置可否,谁说沧周的人就不会阻碍了,只怕就是沧周朝堂的人跟风曳勾结了;不然怎么可能对他们的行程如此熟悉,而且在荀城都敢为所欲为。 但谢星这话没有说出来,毕竟是妄自猜测的东西,随便说出来只怕易翎也不开心。两人默然坐了片刻,客栈众人依旧在忙忙碌碌。这时候,两人远远地听见王世逢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了。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王世逢和王自良从不远处踱步过来,王世逢一脸恼怒,而王自良则古井无波。两人走近过来,王世逢率先开口道:“我刚刚和老良去找了几个朋友。果然好的马全都被拉去前线了,他们说现在只能勉强帮我们找,不一定能凑够十匹,即使够了,也肯定都是劣马!” 易翎道:“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多出些钱也不是问题。” 王自良摇了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前线战事爆发了,再加上根据各种线报,那边肯定是要打平原骑兵战的。所以现在沧周的征马越来越严格,昨晚丢的那十匹好马,更是俞公子走了后门才要来的。那几个朋友,要不是以前跟他们混的熟,只怕连十匹劣马都是难以凑到的。” 易翎和谢星不禁叹了口气,深感无奈。正在这时,梁括带着几个白郦军士兵也回来了,但他们身上背着的东西却不是很多,谢星和易翎不禁心下一沉。 果然,梁括走到几人面前,摊手道:“有点麻烦。边关战事一发生,许多战备应急物资都要优先供应前线,加上荀城城内的需求也是很大的。所以,很多东西买到的量不多。” 几人对视一眼,均有点气馁,没想到只出发了短短一天,就遇见了这么多事。本来他们的马车上是有准备许多物资的,但昨晚一场大火,把马车烧毁了,十匹马也被偷走了;实在令人无奈。 看到众人情绪有些低落,谢星顿觉这不利于接下来的行程,想了想,道:“劣马就劣马吧,大不了大家路上多辛苦点,每天多赶点路。至于物资,我想我们可以去到第一个驿站再补充,我听羽毛说沧周山脉里的驿站以前都是战时驿站,在那里出示俞公子的信物,应该能得到补充。” 众人点了点头,毕竟不管怎么样,该出发还是一定要出发的。这时易翎又补充道:“大家再休息一下,等到马来了,我们就马上出发。这荀城,已经不安全了。那帮人在城外敢劫道,在城内敢放火偷马,我们再继续呆下去,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众人纷纷同意,事不宜迟,众人纷纷开始准备。王自良道:“我那几个朋友说,一个时辰之后,荀城东门见,他们需要一个时辰时间去找马。我们先原地休息吧,大家一夜没睡,肯定都累了。” 于是一行人纷纷找地方休息起来,谢星也靠着一个木板睡了起来。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谢星自己睁开眼睛,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有了精神。抬头望去,只见众人也都差不多醒了。易翎看着天空,那向来大大咧咧的脸上此时却出现着淡淡的忧愁,作为使节团的带头人,想必他身上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过了一会儿,易翎把还没睡醒的人一一叫醒,说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众人便准备出发了,向着荀城东门走去。刚走没几步,谢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走到易翎身边,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易翎表情有些惊讶,道:“谢星星,你当真有些好心肠了。不过,我就欣赏你这种善良。”说到这,易翎脸上露出了笑意,没有了刚刚那忧愁。 谢星也是温和一笑,道:“羽毛,那就拜托了。” 于是两人快步走开,径直走到了客栈老板的面前。众人只看见易翎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递给客栈老板,接着谢星和易翎就跟老板说笑起来。 那客栈老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连连摆手,似乎在道:“这怎么使得?两位客官来我这里住宿,没休息好,还丢了东西,按理该是我赔偿损失才对。怎么能拿你们的前?” 谁知谢星板起了脸,道:“说不定贼人就是为了偷我们的马才放的火,那我们不就愧疚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那些马可能就有罪过了。所以老板你收下吧。” 易翎也帮忙劝说了几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了好一会儿,那客栈老板才勉强答应了。但接着那老板又跑进去写了一张纸条出来,硬说是要借的。 谢星两人推脱不过去,也只能收下了;接着看时间不早了。两人便道了别就离开了,再度回到队伍里来。余下八人看着这两个少年,均对他们那古道热肠的心思感到有些不解,想不懂这两个毛头小子为什么还要去拿钱给人家。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易翎是领头人,他有钱,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一行人快步走起,走到荀城东城门的时候,那里已然站着两个中年男人,身边牵着十匹马。但众人一看这些马,顿时心生失望,只见那些马每一匹都十分地瘦弱,其中好几匹都快看得见皮下包着的骨头了。这样的马再驼着人,一天能行多少里路?更别说还有不少东西要背上。 王世逢顿时恼怒了,快步走上前去,质问道:“老李你们不厚道啊!就给我找来这种货色的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前方风曳多什么 立刻有一个中年男子转过头来,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脸上陪着笑,道:“我的王大哥啊,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马了。你别看它们个个老弱病残的,其实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脚力也不输真正的战马哎!” 众人之间只有王世逢是懂马的,因此他便走上前去,仔细地看看十匹马,又亲手每一匹都摸了摸腿骨,摸了摸马脖。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转过头对着易翎等人暗暗点了点头,道:“不算特别差的劣马。都是些老马了,再折腾不了几年就要入土的。这种老马速度快不到哪里去,但好歹稳健些,耐得了长途行走。” 众人听到王世逢这样说,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此时也明白了,在眼下这种情况,能找到这样的马已经算不错了。这时易翎断然道:“行,那就这样吧。王大哥,付钱,我们上马出发。” 王世逢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过身一把搂住那个中年男子,拉着他到一边嘀咕起来。众人只看见王世逢忽而脸色恼怒,忽而哈哈一笑,而那个中年男子则一脸苦笑;谈了快半刻钟之后,两人似乎才谈完了。 就看见王世逢一脸笑意,用手大力地拍了拍那中年男子的肩膀,道:“好兄弟,那我们可就这样说定了!” 那中年男子一脸苦笑,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于是王世逢就走回众人之中,朝着众人豪爽一笑,道:“走吧,就此出发!” 众人于是纷纷找了一匹马骑上去,谢星也上了马。但刚坐上马背,就听见那马哀鸣了一声,吓得谢星忙摸了摸马脖,轻抚着它。 一行人慢慢地驰行出了荀城东门,背后两个中年男子目送着一行人离开。接着就听到刚刚那中年人嘀咕道:“这老王,也真是不厚都。咱俩以后可别跟他打交道了。” 另外一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道:“对对对,我跟你说别跟他做生意,你还不信?现在吃亏了吧?” 说到这,两人同时叹了口气,仰天无言。 且说易翎骑在前头,紧跟着的就是谢星,一行人离开荀城,再度走上沧周的官马道。背后是荀城古朴的城墙,众人不知怎么地都回头看了一眼,仅仅来了荀城一天,众人就感觉自己的行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似乎背后有着看不见的双眼在盯着他们,前方还有绵延千里的沧周山脉,还有烽火连天的边关战线,还有更远方的风曳百城部,又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想到这里,众人都感到一阵没底。但再看走在最前方的易翎和谢星,两个少年依旧挺拔着身体,背影看上去毫无畏惧。 于是众人且加紧了步伐,一行人在风沙中默默无言。 中云和风曳所隔着的,仅仅只有一道数千里长的城墙。这道城墙宽约五丈,但长度足足绵延了数千里。城墙以西,是一片坡度不陡的山间腰地,山脚下再过去就是风曳有名的黄沙漠原了。漠原中夹杂着几条连接风曳和中云的大商路,马客部也由此发迹。几条大商路叫做黄陂道,当年冬旭生就是从这里开始成名,最终名震风曳。 城墙以东,每隔二百里就有一座城池,那是当年柱梁王朝构筑边关长城而建造的。数千里战线,矗立着足足三十多座城池。这也是当年百城部驻扎的地方,但如今已经被中云三国各自瓜分完。此时的边关,天色昏沉,漂浮着一股肃杀的气息。远远望去,就能看见在城池与城池之间的空地上,无数士兵在操练阵形,无数士兵在骑马驰骋,一派大战将起的景象。 与此同时的城墙西边,山脚下过去不到三百里的地方,一大片黄沙空地上。驻扎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兵营,一顶又一顶的大营帐连绵不断,让人难以想象到底藏着多少军队。兵营的最中间,是一顶巨大恢弘的紫金营帐,营帐的顶端用箭穿着,箭上挂着一头快一米长的金嘴大雕,那雕双翅振飞,鹰勾般的鼻子,一脸桀骜,但可惜只能在风中被风干了。 营帐里面更是宽敞,最里面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厚重的红木低矮桌子,一个年轻男子盘腿坐在桌子前。桌子往外又摆放着左右两列的毛皮坐垫,此时坐满了人。令人吃惊的是,其中赫然有那天去封禅大典杀冬旭生的冯琰途c任光青c辛良三人,连这三个风曳位高权重的人都只能坐在下席的位置,那上席的那个年轻男子又是什么人物? 只见那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脚下是一双貂皮骨牙靴,腰间束着一个红色腰环,上面悬挂着一个古朴的犀牛角。这年轻男子身材并不高大,反而有些瘦弱的感觉。但他面相英俊,最为出众的是一对蔚蓝色的眼眸,还有高挺的鼻梁,无一不显示出他是风曳胡人血统。眉毛斜长似乎有些傲气,但面上棱角有些柔和,看起来倒不那么咄咄逼人。 年轻男子盘腿坐着,脊背挺拔。扫视了一眼座下众人,道:“准备得如何了?”语气平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座下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那二刀旦率先斜了斜头,对着那年轻男子道:“我们马客部已经调来了十万大军,如今已经驻扎在东营。只等少汗挥师出征!” 接着法夷部部主任光青同样开口道:“法夷部出兵八万,如今三万先锋军已经驻扎在西营,另外五万常备军还在路上。” 莫旗王辛良沉闷着声音道:“只有四万骑兵先行到了,驻扎在北营。另外六万不日就会到来。” 那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道:“好,三位部主不愧是风曳肱骨。此番破关大战,何愁不胜?那百城部主高安胜呢,他还是不出兵吗?”说到最后,这年轻男子语气有些冷了下来。 座下顿时有一人拱了拱手,笑道:“少汗请勿动怒。我们高部主虽然是百城部主,但百城部大大小小城主可有七八十个。我们高部主又不能替他们一一做主,洽谈一事自然要多花些时间了。但我们高部主说了,一定会给少汗一个满意的结果。” 那年轻男子睫毛不眨,有些冷冽地盯着这个说话的人,他眼神平静而冰冷,一时间在场众人没有人敢发出声音,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破关一战我早就胜券在握,你们百城部来了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倒是入关后中云地大物博,仅凭三部未必管得过来。” 刚刚说话那人此时后背已经全是汗水,他自己修为不低,气海深厚,也算是一方高手。但不知怎地,被这个年轻男子盯了那好一会儿,就仿佛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一个人被一头白狼盯了足足半刻钟。那时的自己,同样是一身冷汗,不敢动弹。但他想不懂,为什么这个年轻男子会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就像,就像他体内藏着一头莽荒凶兽,睁着双眼在看他。 这人看着年轻男子,不敢问出心中的困惑,忙解释道:“那是那是,三部的盟友均是风曳一等一的豪杰。三部联手南下,中云边线自然是一触即溃。我们百城部难道就不想南征中云吗?论起对中云的仇恨,我们百城部比其他三部,只多不少。我们做梦都想着回去报仇,把那些当年堵门的无耻之徒一个个杀了!只是少汗,我们百城部毕竟复杂了些,要统调好兵马,确实需要时间。” 听到这,那年轻男子冷哼了一声,道:“也罢,过几天,我亲自去拜会拜会高安胜。你回去让各个城主准备一下,到时我亲自宴请你们各个城主。” 那人听到这话,心里一震,但脸上却露出了笑意,道:“少汗亲自前来宴请各个城主,那他们就没有借口不出兵了。到时高部主一定会是第一个呼应的!” 众人听到这话也有些吃惊了,想不到这个少汗居然要亲自去拜会百城部了。那四部联手之势,必然是稳了;想到这,众人不禁有些欣喜了。按照那少汗自己的推演,在北胄国不出兵的情况下,三部联手已经足够大破边关了;那百城部再加入,四部一统,南下中云牧马还不是指日可待。 于是众人纷纷提前道了声庆祝,一派喜庆景象。但那年轻男子似乎有些不喜这种热闹,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顿时所有人安静下来,包括莫旗部主和法夷部主,这更让人好奇了,这个年轻男子除了少汗的身份,到底还有什么身份,以至于所有人都这么服从? 那少汗此时又从背后拿出一个巨大的推演沙盘,看起来似乎想推演一下战事。但这时那二刀旦冯琰途忽然开口道:“少汗,我们还有一件事要报。”语气中带着些喜悦之情。 那年轻男子看着冯琰途眼神中的喜意,微微一笑,道:“冯叔叔,你且说。” 那冯琰途哈哈一笑道:“少汗,我们昨天才回来,便马上调养气海,因此之前去追杀冬旭生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告诉少汗你。” 那年轻男子笑了笑,道:“看冯叔叔你这样,还有辛伯伯和任伯伯的样子,想必是有好消息了。” 听到这话,不止辛良和任光青,其余人也都笑了起来。年轻男子有一点最让众人满意,那就是礼节,已经贵为少汗,但依旧对各位人物礼貌有加,平日里询问事情也都带着礼貌。 那些参加过追杀冬旭生行动的人都带着喜意,看向冯琰途和年轻男子。 那冯琰途看了看众人,深吸一口气,就准备说出那令所有人都欣喜的消息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将星陨落 众人便听冯琰途道:“那日在封禅大典上,冬旭生被我们击伤之后。便负伤逃遁了,说起来这冬旭生还真是能跑。硬是从姜都跑到了百城部,又从百城部跑到了莫旗草原。莫旗草原实在太大,一时间就失去了这厮的踪迹,幸好辛部主请出了八杆落旗,布下阵法。我们才找到了冬旭生。 我们再度跟他交了手,他的伤势明显又加重了。但他尽全力逃走,我们一时也杀不死他。最后又追了快一天,终于在溟池追到了他。”说到这,冯琰途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忌惮之色。 那年轻男子也是微微一愣,道:“都追到溟池去了,那头腾夷烛龙有没有出现?” 冯琰途继续道:“我们追到莫旗草原的最北端,草原尽头就是溟池。那冬旭生就坐在那溟池跟莫旗草原交界的岸边,我们自然不敢随便动手,就是怕惊动那头莽荒凶兽。但若是任凭冬旭生一直坐在那也不是办法,于是辛部主再度请出八杆落旗,布下落旗大阵在边缘封住冬旭生。但没想到这一来就引起了溟池的动静,那头腾夷烛龙竟然真的从溟池出来了。”说到这里,冯琰途眼神中满是惊悸,再看其他众人,也都一脸后怕。 众人脑海中纷纷浮现出当日的情景,而冯琰途继续道:“溟池千里冰面一息即破,无数惊涛骇浪和冰山涌现,天地之间顿时变得黯淡无光。我们看见的,就像一道长达千丈的黑色山脉从溟池中浮出。但那便是腾夷烛龙,一对龙角高雅瑰丽,一吐龙息即是风火水雷,一眼为全黑的巨瞳,一眸为全白的眼白。它双眼连瞪,辛部主的落旗大阵竟然就被破开了!” 众人听到这,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日的溟池边上。那天在溟池边,辛良的落旗大阵被破开,腾夷烛龙依旧在溟池之中;众人不敢造次,腾夷烛龙乃是天下六凶之中体型最高庞大的,脾气最为诡变无常。于是众人退开数百米远,只敢远远地围着冬旭生。 那腾夷烛龙见众人不再来打扰他,也不出溟池来闹事。但它看见冬旭生依旧坐在溟池边上,顿时怒了,整个溟池都是它的领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于是这腾夷烛龙便施展神威,攻势当真惊天动地。那冬旭生看起来已然十分绝望,只得起身,一跃之下便跳开溟池;但辛良c冯琰途等人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加上冬旭生已经负伤在身,众人最后气海联动,再度把冬旭生逼回溟池。 前有莽荒巨凶虎视眈眈,后有风曳诸雄步步紧逼,那冬旭生在避开腾夷烛龙的一击之后;竟然咬着牙一举跃向了溟池正中央!最后更是直接跃入溟池水中,那腾夷烛龙顿时回身,缓缓沉下那巨大的体型,整个溟池变得平静起来。风曳诸雄同样震惊,没想到这冬旭生竟然如此果断,敢一举跃入溟池;但这也一来,也就宣告了他的死刑。 溟池是风曳禁地,其形成据说是当年的十大遥仙破空升仙时留下的,溟池有方圆六百里之大,其深处据说潜藏着当年的遥仙留下的杀阵。杀阵真气浩荡,一定意义上也是六凶诞生的原因。所以溟池向来就是凶兽的居住地,上一个主人是逸朴玄武,这一个主人是腾夷烛龙。均是煞气滔天的莽荒凶兽,那冬旭生跳入溟池,且不说会不会触发深处的杀阵,单单是溟池积蓄了上千年的寒气冰气,就足以要了他命了。更别说此时腾夷烛龙还在气头上,一头天下六凶发起火来,除了遥仙是没有任何人能挡住的。 但风曳诸雄很谨慎,依旧在溟池边守了一天。仅仅一天之后,整个溟池再度结冰,重归平静,所有人都感到振奋,他们可以十分确定地相信,这个威名赫赫的前大汗,漠原刀帝,遥仙之下的绝顶高手,不可能再出现了,终究是死了。 冯琰途讲完之后,长呼了一口气,众人也都面露轻松。那年轻男子听完之后,神情平静,微微抬头看向一侧的营帐,良久不语,说不出眼神中是开心还是惋惜。许久之后,这年轻男子才叹了口气,语气充满复杂,道:“可惜了。” 众人默然不语,可惜?这年轻男子是在可惜一代英雄不能为己作用,还是可惜众人未能亲手了断那个冬旭生呢?众人想不懂,一时间整个营帐安静下来,年轻男子闭上了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营帐之外,望不到头的兵营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此时天气转秋,但风曳向来入冬早,如今已有了冬天的味道。北风呼呼,直吹得人面上作疼,风沙滚动,不知道要向哪里飞去。 也就在这天,风曳前大汗冬旭生被追杀至溟池,走投无路之下被逼得跳入溟池的消息传向整个风曳,接着又传到了中云。无数人扼腕叹息,亦有无数人拍手称快。冬旭生一统风曳这些年来,对外敛息兵马,与中云签下盟约,约定十年之内不会再进攻中云。对内镇压叛乱,不许手下人为非作歹,因此风曳安稳了不少,但饿死的人也多了不少。冬旭生立志把风曳建造成天国一般的净土,不许动荡,不许战乱,为此微词颇多。 许多人说冬旭生是最好的军师,最好的行军天才,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君王。不懂政治,不懂权衡,这就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因此冬旭生被逐出风曳乃至被逼入绝境,最终身死道消以来。褒贬无数,全天下都沉浸在谈论冬旭生这个人的浪潮之中。 与此同时,拥蓝关附近的中云边线,一座城墙边的瓮城之中。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男子牵着一匹白色的马儿,走在城中的街道上。 男子衣裳本来是全白的,但此时却带着不少风沙,马鞍上也沾满了沙尘。仔细一看,竟然是顾盛白!只见顾盛白牵着马走到一个小摊边,买了一个面饼之后,一边咬着,一边默默地向前走去。这时身边走过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顾盛白无意中听到了什么,顿时呆住了,整个人站在原地不再走动,手中的那个面饼更是直挺挺地掉到了地上;左手牵着的马被扯住之后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忽然眼睛湿润了。 “我刚刚从兵营回来,他们说风曳那边传来消息了。冬旭生被追杀到溟池,被逼得跳入溟池,而且当时连凶兽腾夷烛龙都出现了!你们都在这边住了十几年了,肯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那还用说,溟池的水可是天下第一冰寒,连遥仙都待不了几个时辰的。更别说惹得腾夷烛龙出现,那冬旭生必死无疑了!” “那可不,溟池诞生的凶兽向来都是最厉害的。当年腾夷烛龙刚诞生的时候,连遥仙都栽了跟头,险些被留在溟池回不去了。这冬旭生肯定死了。可惜啊可惜。” 那群人已经远去,但此时顾盛白脑海中依旧回荡着他们刚刚说的话。内心一紧,就像被什么人一手抓住了心脏一样,鼻子止不住地酸着,泪水自己就从眼眶里浮现出来。顾盛白越吸气,只觉得胸口越沉闷,深深的压抑在他心里;再呼吸了一口气,顿时所有眼泪落了下来。顾盛白拼命咬着牙,但心里依旧不敢相信,大汗怎么会死呢?大汗怎么可能死!他可是名震风曳和中云的漠原刀帝,他可是截刀翼刀在手就敢独占遥仙的男儿,他可是谋而后动敢破千军的巍峨将军,他可是自信豪迈胸藏天下的翩翩君子。他怎么可能被这些人,被那头龙,杀死呢? 顾盛白忽然迈开了脚步,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要马上回到百城部,马上回到光策城。他要拉起自己的人马,去找回冬旭生! 前面瓮城以外,已然就是浩浩边关,顾盛白一人一马,就要走过千里风沙,去到自己的光策城。日光如煌,月色如凉,顾盛白的身影显得孤傲而决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沧州山脉话真多(上) 沧周的官马道纵横交错,其中尤其以西北方向的沧周山脉最为密集。其中大部分官马道都是当年柱梁建成的,用以为前线边关输送物资。而沧周山脉地势起伏大,山地遍布千里,一天官马道往往要几经转向,多次分叉,才能越过一座山。因此翻越沧周山脉,迷路也是极其容易的事情。 这不,就在这一天,沧周山脉靠近荀城的方向上,在几座低矮的山峰之间。有一行人骑着马兜兜转转好几个时辰了,还没找到正确的方向。 “王大哥啊,你到底找着方向没?我们可转了三座山了。” 正是早前出发的谢星和易翎等人,此时谢星有气无力地说着话,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再看其余众人,也都神色疲倦,毕竟连续转三座山,确实是一个体力活。此时的王世逢脸色有些涨红,有些尴尬道:“这个嘛,沧周山脉最南边这一段的山都很相似,而且现在入秋,叶子黄树木干的,的确有些难辨认了。不过,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找出路来!”说到这,王世逢脸上又充满了自信,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得了吧,你王世逢简直就是个混账。你自己说说,就刚刚那座山,我们是因为什么上去的?”有些气喘吁吁的王自良恨恨地质问道。 “快别说了,还不是因为他去追那头白兔子,硬生生撵了半座山,害得我们要跟着受累。”易翎眼神都带着血丝,生气道。 “哈哈,哈哈,这个嘛。我还不是想帮你们改善伙食,你们想,要是我追到了,那你们不就都能吃到那美滋滋的兔子肉了吗?”王世逢打了个哈哈,辩解道。 众人无力反驳,纷纷默默地远离了王世逢。此时距离众人离开荀城,已经两天了。但是这两天之内,众人仅仅赶了二百里路,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座下这匹所谓的老骥伏枥的黄马。这些马确实耐跑,两天之内还没掉过链子;可是步子实在是太慢了!真的就像一群悠哉悠哉的老人,不是赶路的,而是来游山玩水的,走几步停几步,而且一看见草和水源,就马上要停下来补充营养。 易翎等人也想过不少办法,但是加鞭子吧,那马儿当场就不走了,还会闹起脾气来。不得已,众人只能服从这群“德高望重”的老马,它们一停众人就只能停下来休息。而更让人生气的王世逢和他座下的那匹马,也不知道为什么,王世逢的这匹马很给他面子,王世逢说往东,它就绝对不往西。 因此,刚刚王世逢看见一头小兔子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追上去。没想到他那匹老黄马见到兔子以后跑得比他还凶,一人一马就撵了那头兔子足足半座山。结果兔子没追到不说,弄得王世逢那匹马累了,停下来不肯走了。一行人还以为王世逢出了什么事,同样撵了半座山。 结果好了,全都停下来了,马儿都累了。一行人只得暂时歇息,歇息完再度上路。王世逢过意不去,说自己看出了一条捷径,众人顿时大喜。但事实是什么?事实是众人现在在沧周山脉的第一段山峰中就迷路了。 原本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出荀城四天左右就能到达沧周山脉的第一个补给驿站。这个补给驿站位于沧周山脉第一段起伏山峰的山脚下。加上众人之前在荀城买到的物资本来就不多,所以现在众人身上携带着的东西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如果三天内还赶不到那第一个驿站,那只怕众人就要吃土了。 “其实吧,还是要怪你们沧周山脉太大了。”重新回到队伍前方带路的王世逢摇头晃脑道,“你们说,当年划分中云和风曳边境的时候要是把沧周山脉划分为边界,那该有多好!我就考考你们,你们说好在哪里?唐棠,你先说。” 唐棠是六名白郦军士兵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十分清秀单纯,今年才十七岁,比易翎和谢星还小上三年。因此在队伍中对着所有年龄都比他大的前辈们,总是有些羞涩内敛。但偏偏王世逢对这个小伙子最有兴趣,觉得他待人尊敬,尤其是对自己。事实上是唐棠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足够的尊敬,但是唯独对王世逢感到心慌,觉得这个叔叔十分古怪奸诈,才不敢跟他开任何玩笑。不过倒是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年轻秀气的年轻人。 唐棠听到王世逢点自己的名,顿时一个激灵,跃马上前到王世逢身边,认真想了想,道:“如果把沧周山脉设为中云和风曳的边界,那我明年就不用来这里训练了,就可以继续在姜都拿着俸禄回去看我娘了。”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都轰然一笑,当然,都是善意的笑。六个白郦军中的老大梁括上前来,一拍陆米线的脑袋,道:“我说你怎么一出姜都就净想着怎么装病回去,原来原因在这呢!” 另一个白郦军士兵笑道:“你们还别说,小唐棠现在还会尿床呢!当然要回去让他娘洗裤子了!”这个白郦军士兵叫刘振林,年长陆米线好几岁,因此平日里都叫他小唐棠,最喜欢戏弄唐棠。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笑,唐棠脸色微红,有一些羞涩,辩解道:“我哪里有!我已经好久没尿床了,再说了,尿床也不尿你床上,关你什么事!” 这话一出,几乎也就默认了这小少年尿床的事实。众人笑得心下一阵轻松,似乎旅途的艰辛也都消散了不少。 王世逢眼睛一瞪,对着唐棠道:“我可是在锻炼你的眼界和见解,小小年纪不多学点东西。整天尿床算什么?”说到这里,王世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那唐棠顿时脸红了,懊恼地让座下的马放慢了脚步,一边嘀咕道:“我也没尿你床上,怎么个个都说我以前的糗事啊!真烦恼!” 谢星看着羞涩而嘀嘀咕咕的唐棠,心里觉得十分好玩,靠近他也摸了摸他的头。接过话头道:“如果当年把沧周山脉设为中云和风曳的边线,那风曳人就永远不可能入关了。唐棠,这你肯定知道为什么了。”谢星心里的想法倒是跟王世逢有些相似,都觉得这个年轻的少年可塑性很强,很喜欢他,有意培养培养他。 唐棠仰着头,眉头微微紧缩,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叫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如果把沧周山脉设为边线,那就不用修数千里的长城了。这笔钱省下来装备军队,当年直接就能击垮风曳了。而且也就不会有前朝的边军分离出去,而成为百城部了。” 王世逢开始听着唐棠的回答,先是脸色一垮,看起来面色不善。但听到后面,忽然眼睛微微一亮,微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这时谢星便道:“有一定道理了,但还不是最主要的。” 那唐棠顿时泄了气,道:“那我不知道了,不猜了。” 易翎一看自己的人这么消极,顿时赏了唐棠一个栗子,就要说话。谢星笑道:“唐棠啊,你看,我们在这沧周山脉上赶路。你觉得快吗?” 唐棠当即道:“哪里快了,这里的山那么陡,路那么多。还有王大叔乱带路,我走得好累好累啊。谢星星哥哥,羽毛哥哥,我们什么时候休息啊?” 易翎一愣,又好笑又好气道:“我说唐棠啊,在姜都我可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偷懒。现在怎么整天想着休息了?” 唐棠嘻嘻一笑,道:“哪有啊!我今天只说了四次要休息,羽毛哥哥你可还一次都没答应我。” 谢星制止了两人的斗嘴,继续刚刚的话题道:“你连我们问你的都回答不出来,就想休息?沧周山脉就是一道天然的长城壁垒,绵延数千里就已经完全隔断了风曳和中云。更何况这里地势这么陡峭,莫旗部和马客部引以为豪的马上功夫根本施展不开来,而法夷部的距离更远了,中云人据地势之险,足以守住这中云十三州了。 前代先哲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我看这话应该反过来说,地形才是影响两军交战的最基本因素。过几天要开始的战争,中云为什么胜算不高,就是因为战争地点在现在的边线外。那里以平地为主,莫旗部和马客部骑兵联手,中云是未必抵挡得住的。所以啊,当年如果能把边线划在这里就好了,那我们中云可能永远都不会受到风曳人入关的威胁了。” 谢星这话刚说完,唐棠顿时眼露钦佩,而王世逢和王自良眼中也透出点点欣赏,易翎更是直接拍了谢星肩膀一下,道:“可以啊,谢星星,你这分析很有道理。” 唐棠斜了斜头,道:“哇,谢星星哥哥,你怎么知道的?你懂得好像很多啊。” 谢星顿时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对着唐棠道:“多看些书,你什么都懂了。知道吗?还有,我叫谢星,不叫谢星星!”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易翎一直都是称呼谢星为谢星星,搞得众人都以为他叫谢星星。心里还一直想怎么有人取这名字,原来是个大乌龙啊。 那唐棠犹自不服气,道:“我看的书也不少了,怎么就没看过这些?而且我觉得谢星星比较好听。” 谢星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无奈道:“好好好,就你厉害。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当年为什么不把沧周山脉设置为中云和风曳的边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沧州山脉话真多(下) 唐棠一听这话,眨了眨眼睛,道:“谢星星哥哥你好奇怪啊!你刚刚自己都说了把沧周山脉设为边线多好多好,那为什么不设呢?怎么能问我呢?应该去问当年那些签订风曳和中云边线盟约的人才对啊!” 易翎听得一气,敲了敲唐棠的头,道:“叫你想你就想,不准偷懒!” 唐棠无力地垂下了头,道:“你们怎么个个整天就要我想这想那的。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在姜都多好啊!” 易翎听得那个气啊,顿时道:“那你放心好了,以后所有外勤活动,都让你出来。” 众人听完哈哈一笑,唐棠一脸愤恨,道:“就知道欺负人!” 不过说完之后,唐棠还是乖乖地摸了摸头,认真想了起来。众人都看着他,想看这唐棠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这倒看得唐棠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不是因为当年那些人闲着没事,一定要修数千里的长城,所以才把边线往西北推了出去。”说到这里,唐棠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 众人听得一呆,易翎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我看你也是闲着没事,乱弹琴!” 唐棠这下子更委屈了,小声道:“明明是你让我说的。说了你也怪我,不说你还是怪我,我能怎么办?” 易翎气的反倒是一乐,道:“你还真不能怎么办。你只能听你羽毛哥哥我的!” 王世逢大笑起来,道:“唐棠你怎么越来越笨了,我记得前两天你脑子挺灵光的啊!” 唐棠看这两人轮流嘲弄他,顿时不乐意了,嘟着嘴不说话了。易翎额头浮现出黑线,道:“那我今天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现在的史籍上所能追溯到的关于中云和风曳之间纷争的,只有柱梁立国时候的历史了。四百多年前的时候,中云就有十三州之分了,但风曳却是偌大的一片大陆,没有纷争,没有四部之间的混乱。当时风曳的大汗叫做汤端业,那可是那个时代最为璀璨的一个英雄。已一己之力一步步收复风曳诸雄,武盖天地c谋冠风曳,而且汤端业本身就是一个遥仙。他收复风曳之后,又把手下另外四个遥仙封为四部主,这也是后来风曳动荡成四部的原因。但到底为什么另外四个遥仙愿意屈居其下,俯首称臣,这就没有人知道。 当时的风曳,实力超群,往西可与另一个大陆的圣欧分庭抗礼,往北甚至可以打到溟池再北的莽荒古地,那可是星光璀璨的年代。无数风曳英雄涌现,写就了风曳数不清的故事。 那个年代的风曳王朝是数千年来都没有过的鼎盛时期。。连《背涯子》上面都说‘此之风曳,夺千载气运,众星命途。诸雄合力,创千古霸业亦非难事。汤汗率众,六凶辟易。’若不是柱梁王朝横空出世,只怕如今的天下全都是风曳的。 柱梁高祖杨衡出生时中云内乱,可是杨衡一生不修气海,按理说这样毫无修为的人是不可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的。但杨衡确实是一个千古奇才,就凭借着他那无双的才智一步步收复中云十三州。他的传奇故事写起来足足有三本典籍那么厚!他出生时中云动荡,但他三十岁时已然是中云君王,一举封禅,立国柱梁。但他当时立国的时候,风曳人已然南下,已经打到了沧周山脉。也不得不说,沧周山脉天然的地形一定程度上阻碍了风曳的进攻步伐。 杨衡封禅后的第二天,就带着中云的五位遥仙去了沧周山脉,约定和风曳签订盟约。虽然有着五位遥仙的陪同,但汤端业那边除了五位遥仙,还有数不清的英雄人物。杨衡就这样带着五人去赴会了,端坐风曳大帐中,谈笑风生,舌战风曳群雄。后来双方约定十位遥仙一一对决一场,那时就只有杨衡一个人在大帐中,大帐内是四部的豪强,大战外是上百万风曳大军,无数杆烈烈战旗。但那柱梁高祖杨衡依旧镇定自若,笑谈风云,直把众人折服得衷心佩服。直到十位遥仙战平之后,那汤端业才答应和谈一事。 汤端业和杨衡,风曳大汗与中云君王,同时代最璀璨的两颗星。在无数强者的环伺下,杨衡提出的盟约是划定如今的沧州山脉作为两朝边界,以此作线,东边为中云,西边为风曳。那汤端业哪里肯?一定要把边线再划到如今的拥蓝关附近。因为对于风曳来说,如果把沧周山脉作为边线,他们看起来似乎离中云腹地更近了,但是骑兵的优势就完全发挥不出来了。两人就这个边线的划分争执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汤端业不耐烦了,直接说,既然不能动手,那就以营帐为旗,要跟杨衡沙场推演。杨衡又怎么会怕,两人于是开始对演,最后是杨衡以半个营帐的优势险胜。但这时汤端业又反口了,不肯按杨衡说的来办。 最后双方谈拢不下,于是杨衡就住在了风曳营帐中。那夜里,杨衡带着一名中云遥仙,在沧周山脉走了一晚上。然后到了第二天,杨衡就一口答应了汤端业的要求。当时的卷宗记载的是‘帝夜观三山,望北寻星,夜不寐。旦日,见汤汗,视久,道,‘然’。这就是正史所有的记载了。之后杨衡就主持了如今的千里边关长城的修建,这道长城的修筑历经三世才成。但再好的长城又怎么有沧周山脉这样的屏障来得好呢?可惜了。”说到这里,易翎有些惋惜的意味,也不知道是惋惜杨衡所签订的盟约,还是惋惜什么。 唐棠听得认真,这时道:“羽毛哥哥,你看,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来问我?不过,即使风曳人入了关,他们要想继续进入中云,不还是会被沧周山脉拦着吗?有什么好可惜的。” 谢星笑了笑,接过话头道:“那可不一样了,千里长城是第一道防线,也是最严密的防线了。沧周是不敢留下太多兵力部署在沧周山脉的,但如果把所有兵力投入千里长城,一旦长城被破,沧州山脉又还有什么作用可言?所以羽毛可惜的,是没能把最好的兵力,最好的城墙,部署在最险峻的沧周山脉。” “是啊,这千里长城看起来很有防护作用。实际上不过是风曳人玩的一个把戏,破关总比破沧周山脉容易。而一旦入了关,边线到沧周山脉那数百里平地,就是他们的缓冲地带了。同时因为兵力有限的原因,沧周山脉没有了太多军队,其地利的优势也发挥不出多少了。”这时王世逢也叹了口气,感慨道。 “那既然这样,”唐棠追问道,“为什么那个柱梁高祖杨衡还要答应那个什么汤端业的要求,把边线设得那么远,又另外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去修筑长城?” 易翎和谢星对视了一眼,易翎道:“谢星星,你读的书多,你来说。” 谢星点了点头,自己读过的书确实不少。从小到大,气海无法聚气,因此他师傅赵长歌就一直让他看书,读书千万,尤胜十年修行。只听谢星道:“正史典籍上的记载就那几句话。所以人们也无法得知当时当地下杨高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所有人都相信,那个时代最为英明的君王,是不会犯错的,此举必有深意。所以啊,后来也有了不少臆测。有的人说杨衡是为了扩充中云的领土,毕竟是方圆数千里的山脉,其中不知道还藏着多少资源。有的人则认为沧周山脉一定有上古留下的遥仙宝藏,因为沧周山脉记载过好几个遥仙在这里超凡破空。但最被人认为有道理的一个说法则是,沧周山脉藏着一头莽荒凶兽!” 说到这里,唐棠两个眼睛都瞪大了,一脸震惊。谢星于是继续道:“自古就有天下六凶的说法。但在杨衡那个年代里,仅仅出现了五头,第六头没有人见到过。后来杨衡穷尽一生,才抓住了三头,用神技杀死之后封印在千里长城中,充当镇魂。汤端业带领风曳诸雄则抓住了另外两头,同样剥出神魂。但六凶是代代相传的。五头凶兽被抓获之后,也不见第六头出现,所有人都以为那一代的凶兽只有五头了。因此仅仅过了五十年,新的六凶便出现了。腾夷烛龙困于溟池,褚耀夔混迹中云,白饕餮藏于青澜南境的南疆,斜冷黄金猊被供奉在西南雪林,庆忌难觅踪迹,但柱梁破国时也曾出现过,至于雍频大鲲,现在已经被镇压在东海之下了。这六头都是有记载,并且已经出世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星语气有些低沉,想必是想起了自己师傅赵长歌兵解一身遁甲,镇压雍频大鲲的事情了。 “上一代五头,这一代六头,就发现了两代六凶的交替出现了断层。这少了的一头,当年也有前辈推演天机,算出来过,据说是一头碧眼明神六耳猕猴,神通广大;但就是没有出世。因此才有这个说法流传出来,说是杨衡带着五大遥仙推演天机,算出来这一头凶兽就在沧周山脉。杨衡为了收服这头凶兽,才同意不把边境划在这里,而是划到了如今的拥蓝关一带。但谁知道呢,直到柱梁破国了,这头所谓的碧眼明神六耳猕猴也从未出现过,只能留待后人去想象了。” 谢星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众人听得出神,他们从前也听过相关的说法,但从来没有谢星说得这般详细。一时间没人说话了,众人看着前方萧索落叶的山道,一望无际的连绵山峰,层层叠叠笼罩着的深山远雾,想到这里可能藏着一头无法无天c神鬼辟易的凶兽——碧眼明神六耳猕猴,忽然觉得有些渗人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仓一山上小灶兵(上) 这时王世逢倒是先满不在乎地开口了,道:“我说星星贤弟啊,你可别吓人了。什么莽荒凶兽啊,都多少年过去了,也没听人说见过。那还怎么可能活着?再厉害的凶兽,也不可能活活撑过好几百年!” 谢星一想,倒也是有几分道理,倒是你王世逢为什么要叫我星星贤弟?想到这,谢星便道:“是是是,王大哥所言极是。但是我真的是叫谢星!”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易翎,要不是这易翎整天谢星星谢星星地乱叫,其他人又什么会也这样叫他? 唐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松道:“既然那什么凶兽不可能还活着,那还怕什么?星星哥哥,你就知道吓我!” 谢星听得额头上一阵黑线,心想这下只怕自己真的改名成谢星星了,想到这,他就没好气道:“吓的就是你!故事听完了就赶紧赶路吧,明天傍晚之前就得到达第一个驿站!” 众人会心一笑,振作精神,纷纷驾马驰骋起来;说来也奇怪,这时候座下的马倒是不闹脾气了,反倒是乖乖地任凭众人驱使了。 十匹黄马缓缓加速,带起一地的风沙与落叶,吹起的劲风也把山道两侧的树木摇晃得一左一右的,一时间惊起无数飞鸟,传来阵阵鸟鸣声。 众人此时依旧徘徊在沧周山脉的第一段,这一带的山峰算不得多高,主要是植被覆盖多,本来倒也不难辨认;可如今恰逢沧周入秋了,无数林木纷纷开始转黄,远远望去,能看见的就只有一大片金黄色的林木。这就让王世逢苦恼了,他又跟王自良嘀咕了小半个时辰,才最终确认了方向,一行人就朝着定下的方向远远驰行过去。 沧周山脉被分为四截,第一截山脉的最末端的山峰是最高的,因此被称为那一段山脉的主峰,叫做仓一山。那个所谓的驿站就建立在仓一山山脚下,绕山脚围成一段长约一里的山道。这里还修建有一整排的半斜着的木屋,用来给驻守将士生活居住的。驿站靠近一道从山顶潺潺留下的河流,喝的倒是山泉水,但吃的可就没多好了。这里以前专用做对接边关的驿站口,那时往来人员极多,所以物资补给也十分充足,往往驻站长官也能混得不错。 但前几年冬旭生跟中云签订过盟约之后,驿站又慢慢不被重视了,物资补给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虽然最近战事又启动,势必会带来新的补给,但易翎一行人还是十分担心,到底能不能在这里补给到物资。 到了第二天接近傍晚的时候, 隔着半座山,易翎等人已经远远地看见了这个驿站。一整列木屋坐落在约一里的山道边,但这些木屋都有些老旧了,屋顶破开也没有补上,不时还有山谷风吹过去,想起鬼魅般的诡异风声。那山道一侧是山谷,一侧是靠山的密林,山道头便是一个小小而清澈的水塘。但有些不妙的是,似乎没什么人,易翎等人看见的,只有稀稀疏疏几匹系在木屋边的骨瘦如柴的白马,看起来分明比自己座下的这些马还要营养不良。没有炊烟,也没有人声,连那几匹马也无力地低着头,用硕大的马头到处蹭着。偌大的一里山道上,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看起来实在诡异。 看到这里,众人不禁都有些担忧起来。这个驿站,看起来怎么这么破旧?众人有些忧心忡忡,再没心思开玩笑了。纷纷催促着座下的马加快脚步,想快点赶到驿站一看究竟。 别看就半座山的距离,但众人依旧转了小半个时辰的山路才到了那驿站所在的仓一山。但就在众人转山的这小半个时辰中,整个驿站依旧是无声无息,看起来充斥着诡异莫名的气息。向来嘻嘻哈哈的易翎一言不发,脸色有些铁青。而年纪最小的唐棠似乎有些害怕了,双手紧紧抓着马缰,眼神中带着丝丝不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心里也越发觉得不妙起来。不时在那列木屋头顶飞起乌鸦,低沉地叫着,向山上缓缓飞去。偶尔落下几片枯叶,更添这段驿道的荒凉。若不是还有几匹低着头的老马,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有人在。但即便如此,那几匹马看起来也都病恹恹的,不远处还散落着几架行辕,看起来也已经荒废了很久了。 易翎带头下了马,众人随之也下马,纷纷把马系好。那几劈病恹恹的老马看见来了人,缓缓地抬起头颅,一对苍老的眼眸中带着打量与好奇。众人走了几步,走到那一列木屋的第一间,看见的却是破损的门窗,半被山风掀开的屋顶,一看就知道没有人住。 谢星想了想,朝着前方大声喊道:“有人在吗?这个驿站有人吗?” 好的,没有回答。风声更紧了,倒是那几匹马低低地哼哼了几声,以示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这里没有人?易翎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会儿,道:“没有真力的气息,这里没有修者。” 众人一愣,这种地方的驿站普通人很难生活得下去,一般要有修者来驻守。如果没有修者,那么这里也就没什么可能有其他人了。想到这,众人不禁有些气馁,王世逢脸上满是不爽,道:“那可完了。那我们还怎么补充物资?不如直接把这几匹马宰了吧。反正它们也快入土了。”说完,凶狠的眼神看着那几匹羸弱的马,还咧着嘴嘿嘿一笑。 那几匹马却仿佛通人性一般,朝着王世逢低沉地嘶鸣起来,嘶鸣声中满是不满。唐棠立即道:“不准随便杀生!你个刽子手!” 王世逢瞪了唐棠一眼,道:“刽子手?那你饿了吃什么?难不成吃树?” 唐棠顿时语塞,这时谢星打断道:“既然没有人。那我们就分头把所有屋子找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用能吃的东西,全部带上。然后马上赶到下一个驿站,希望只是第一个驿站发生这种情况。”说到这,谢星语气中有些祈祷。 易翎点了点头,道:“对,就按谢星星说的办。” 话一说完,众人纷纷动身,一人找了一间屋子就进去搜查一番。谢星也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屋子进去,推开那破旧的房门,只听得“吱”的一声门响。屋子里并不透光,谢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双眼才适应了那黑暗。 于是谢星走了进去,放眼望去,发现这间屋子还是挺整齐的。大木床上叠着整齐的被子,木柜上还放着不少书,谢星走近一看,发觉都是些《礼记》《周易》之类的古书,看起来这房主人还是个会读书的人。谢星正准备再看看书柜上还有些什么书,但这时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声。 这尖叫声很尖锐,但却是从门外传来的。谢星来不及多想,当即就转身走出房子。一走出木屋,发现其他人也都已经出来了,众人此时站在一起,隐约站在了唐棠的身后。谢星走近一看,发现此时唐棠脸上带着惊恐,想来那一声尖叫就是唐棠发出来的。 唐棠面前同样是一间木屋,但此时那木屋的门半开着,看起来唐棠刚刚搜查的就是这间房。众人看着唐棠,脸上全都是不解,唐棠咽了咽口水,道:“有,有人!” 众人一惊,木屋有人?但不待众人上前一看究竟,那半掩着的门缓缓被推开了。众人还没看见人影,但此时都如临大敌,来的是人还是鬼? 那门拉着长长的声音被推开,一个人影混合在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众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几个白郦军士兵更是悄悄拿出了兵器,准备情况一不对就动手。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嘛?”这时一声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众人才发现就是这个走出来的人发出的。那人终于走出了屋子的黑暗,露出面容。那是一个年约二十多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灰黄色而破旧的长袍,脸颊削瘦,有些发青,看起来似乎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身形同样瘦弱,看起来有些骨瘦如柴的感觉。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要是人就没问题。看起来这年轻人似乎还是驿站的人,于是易翎走上前,开口道:“见过兄台,我们是姜都过来的行商团。此次要过境前往风曳,途经这里想补给一下东西。敢问兄台是这驿站的什么人?” “姜都,”那年轻人低低念了一声,似乎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道:“这里是仓一山驿站,驿站的人最近都去第二驿站了。我叫周仰芃,只是这里的灶兵,最近都只有我一人留守。” 众人这才释然,怪不得整个驿站都没人,原来是都出去办事了。易翎继续道:“那我们还能补给到物资吗?我这里有姜都商会和兵部给的凭证,我们还有急事。”说罢就从怀里拿出两封信件,递给周仰芃。 那周仰芃拆开一看,却摇头道:“你们要白跑一趟了。驿站的人之所以要去第二驿站,就是因为仓一山这里物资已经匮乏。前几天白郦军开赴前线,已经把这里所有东西搬空了。这里现在基本上就是半废弃了。” “啊!”众人听得都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仓一山上小灶兵(下) 那岂不是白来了?众人都感到有些沮丧。王世逢有些不爽了,道:“都搬走了?那这几匹马呢?就宰了吃掉吧。” 那周仰芃也不生气,摇头道:“那几匹马都是染了重疾的。过不了几天就要入土的,不然早就被他们带走了。” 王世逢自己就是个识马的高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此时确实有些懊恼了,继续没好气道:“那你自己吃什么?吃土还是吃草?我就不信你这里没有食物!” 周仰芃微微扭了扭头,看向旁边的绵延大山,道:“想吃还不简单?山里要什么都有!” 众人一愣,敢情这小伙子还是个山中猎手?但唐棠却有些天真地问道:“山里什么都有,那你怎么还这么瘦?骗人,你的脸色一看就知道已经是营养不良!” 那周仰芃微微一恼,道:“谁说的?我脸色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最近有些病了。你们不信的话留下来,我中午给你们弄顿好吃的!” 众人听得眼睛一亮,他们可是好几天没吃过好东西了。山里兽禽是不少,但他们有十人,抓到大的吧,费时费力,可他们还要赶路的。抓些小的吧,又肯定不够吃,而带着的那些面食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此时听到这消息,众人可都肚子一扁,明显感觉到饿了。 易翎笑嘻嘻道:“那可真是有劳了。整个驿站就只有你,你放心,等回了姜都,一定给你美言几句,让你升官发财!” 周仰芃道:“我可是这里唯一的灶兵!论手艺还没人能比我好。那你们可得给我打下手!” 易翎当即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唐棠,你还不赶紧上去帮忙?”说完,又招呼着另外几个白郦军士兵去帮忙。 其他人则开始拾取柴火,那周仰芃还指挥着几个白郦军士兵,告诉他们哪里能捕到山猪,哪里能摘到野菜。 谢星走进周仰芃那间屋子,发现这是一间厨房。三个大灶台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旁边堆放着木柴,原来这不是周仰芃的房间,而是专门给驿站众人做饭的伙房。谢星看完,心里便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周仰芃?”谢星倒是想跟这年轻人谈谈,于是道:“你来这驿站多久了?” “嗯?”那周仰芃正在准备起火烧水,听见谢星叫他,才回答道:“也就两年吧。不算多久。” 谢星帮忙挑出一些能起火的木柴,道:“那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这么年轻,应该去姜都白郦军闯一闯才对啊。” 周仰芃手上的动作明显一停,眼神有些茫然,道:“我也不懂。当年本来是调去姜都的,但在路上忽然被上头的将军抽调过来了。在这仓一山两年了,还没离开过。” 谢星有些吃惊了,按理来说驻守这种驿站的不会是年轻的新兵,大多是上了年纪混不上去的老兵才会来。这周仰芃年纪轻轻,来这种地方待着,着实是在荒废年华。但谢星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岔开话题,道:“对了,那其他人离开多久了?为什么就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他们是第二驿站到底去干嘛的?” 谢星一连三个问题,周仰芃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想才道:“他们去了快十天了。说来也奇怪,这里离季发山,哦,也就是你们说的第二驿站,也不是很远。平常七天天就能一个来回了。我是灶兵,去了也没什么用,而且这个驿站确实需要人守着。他们呀,我记得说是要去商讨接下来的战备输送的事情。” 战备输送?看来是沧周官府准备重新启用这四个沧周山脉的驿站了,不过也对。这四个驿站连成一线,直接通往拥蓝关一带,确实是后勤补给的最佳路线。 谢星又随口问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待这么久岂不是无聊死了?” 谁知那周仰芃这时却道:“那倒不会?这仓一山附近的山脉又漂亮,其他动物也多,我每天一没事就到处去逛。而且,”周仰芃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在这里我还看见过善兽。四善之一的濛熊。” “什么!”谢星顿时惊呆了,濛熊? 都说天下六凶秉承天地气运而生,但毕竟是都是天地孕育的莽荒凶兽,加之残暴凶狠,人们谈之往往也只会深深忌惮。但秉承天地气运的,却还有其他的生物。中云秘典《背涯子》记载说:“天衍善福,幻灵而生;伏生中云四极,盖以一兽一物之善缘。比肩百代过往之国运,是也时也?命耶?”即是说,天下福缘,除了附生朝野宗门之外,比如那前朝柱梁的几百年国运;还有那南柳乡秦家的千载传承。还附生天赐命兽,向来只有四头。与那六凶一般,都是代代传承。是以称之为六凶四善。 与凶兽不同,四善身负天地气运,谁人能与之交好,那必然是一生无忧。据说那柱梁高祖杨衡之所以在乱世中得以闪烁出超越时代的璀璨,便是因为他与当时的一头善兽交好,那善兽便护着他一路走上高台,成就千古霸业。 这周仰芃所说的濛熊便是其中一头,传说濛熊生长于北地秀林,一生终死也不高不过六尺。虽然称之为熊,但去那动不动就两三丈高的黑熊可毫无关系。濛熊喜沐林气,脾气温和,但十分怕生,从不与常人相见。可是这周仰芃居然说他见过濛熊? 不由得谢星不相信,怀疑道:“怎么可能!濛熊怎么可能在这里?” 那周仰芃把手中的柴火一把扔进灶台底下烧火的地方,撇了撇嘴,道:“怎么不可能?不是还传说这里藏着一头凶兽,碧眼明神六耳猕猴吗?那怎么就不可能有一头善兽了?” 谢星看着这年小自己几年的周仰芃,笑了笑,又问道:“那这濛熊长什么样?不是说见到善兽的人,运气都会好起来吗?那你最近运气怎么样了。” 周仰芃认真道:“那次不单是我,我们驿站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我们在仓一山山峰,那濛熊就在离我们两座山远的用另一座山峰上,通体黑白相间,一双圆耳环在头上,其他的倒是看不清了。这个运气呢,我感觉自己在那天之后确实好了不少。去捡柴火都能捡得比往常多了。” 谢星一滞,道:“那你就看这么一眼,怎么就知道它就是濛熊了?” 周仰芃嘻嘻一笑,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开朗积极,道:“因为我柴火捡的更多了!” 谢星被逗得一岔气,继而也笑了起来。那周仰芃看了看他,才道:“开玩笑呢。其实是因为那天来了一个姜都的大人物,他跟我们说的。” 谢星顿时好奇起来,道:“谁啊,那人又怎么知道的。” 周仰芃想了想,道:“我也不认识。那人当时不知怎么地就出现了,看见濛熊了就去追。结果人和善兽都消失了,后来过了一天又回到了这里停留,说没追到濛熊。我听老大他们叫他温礼教,那应该就是永汶书院的温恒亭了。跟陈同棠同辈分c同实力的永汶教头。” 谢星想了想,自己并未听说过这个什么温恒亭。但既然能跟陈同棠同辈同职,那想必实力和地位也低不到哪里去。那他说出那小动物是濛熊,估计就是真的了。 两人还准备继续多聊几句,但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嚣声,是那几个白郦军士兵回来了。看起来还收获不少,谢星和周仰芃对视了一眼,都走出门外。 刚走出门,就看见梁括几人一脸欣喜,脚下放着一头小小的山猪,眼神惶恐,后腿流着血,看起来十分可怜。众人见状均是一喜,没想到出去不久就能有这么棒的收获。但是那周仰芃却是皱了皱眉头,道:“不能杀不能杀,这头山猪太小了。在山里按规矩是不能吃的,把它放生了吧。” 王世逢顿时就反对道:“别啊,抓头山猪容易吗?山里还讲什么规矩?谁的规矩?我不管,我是真的饿了!” 周仰芃看了看众人,道:“规矩。这是沧周山脉的规矩,是定下来几百年的规矩。不杀三载以下生灵。我去帮你们再抓一头。” 说罢,周仰芃就吃力地抱起那头山猪,一个人向着驿站的末端走去。 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只能看见周仰芃一个人孤独地走去。倒是谢星想了想,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急急走上前去,跟那周仰芃一起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行也空,走也空 仓一山驿站的末端,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那个明显年轻一些,吃力地抱着小山猪。便是那周仰芃了,后面的谢星此时已经追了上去。帮他抱住那小山猪的一端,两人一起抱着小山猪往密林走去。 周仰芃微微低着头,道:“我不是故意惹你们不开心的。但是这头山猪还小,真的不能杀。” 谢星倒是不生气,他生来善良,心底也觉得就这样把这头这么小的山猪吃了不好;而且也不够这么多人吃啊。谢星道:“无妨。我想他们也不会生气的,这仓一山驿站可是你的地头,难道我们还敢反对?”谢星说到这里,倒是开了个玩笑。 周仰芃勉强一笑,道:“沧周山脉有灵,仓一山也有灵。或者说是有山神,在这里是要有敬畏之心的。” 山神?不可能吧。谢星满心不信,正想继续问几下。但这时周仰芃已经停下脚步,让谢星放手,于是两人一起放手,那头小山猪吃力地落到地上。歪着头看着两人,似乎有些不解,但既然下地了,就应该赶紧逃跑了。想到这里,小山猪就扭着屁股一左一右地往前跑去,那猪头下还发出哼哼的声音,似乎在说:放我走,可不就是放虎归山了? 谢星二人看着小山猪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树林中。周仰芃四下看了看,道:“这头山猪也是运气不好。就这个地方,山猪一般是不会来的。我倒是看到了一点山鸡的痕迹。” 说罢,周仰芃就小心翼翼地往不远处的一个林子缺口走去。谢星有心看看这个周仰芃平日里在仓一山到底是怎么捕猎的,因此也跟紧周仰芃上去。 只见周仰芃拨开那处灌木丛,用手摸来摸去,又用眼睛仔仔细细地把那里全都看了一遍。接着露出少年般的喜悦,胜券在握道:“有了。这里有一个山鸡窝。” 说罢,周仰芃就照着自己刚刚找到的线索一路向灌木丛深处进去。谢星满心好奇,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往灌木丛深处又前行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看见了一小簇黄色的毛发。毫无疑问,一定是周仰芃所说的山鸡。周仰芃蹑手蹑脚地上前,谢星同样谨慎地跟在他后面。果不其然,就看见在一棵大树后面有一只体型不小的山鸡。那山鸡鸡冠漂亮,此时正昂首挺胸地四下走着,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周仰芃心下一喜,转过头朝着谢星竖起食指,示意谢星安静。谢星自然拼命点头表示我懂。 周仰芃小心地抬起脚,就准备出击。但谁都没想到的是,这时忽然从头顶的树冠扑出一个黑影,直挺挺地向着那头山鸡扑了过去。周仰芃大惊,顿时收回已经准备迈出去的左脚,跟谢星紧紧地倚靠在一棵树后面,不敢轻举妄动。 “咯咯!”那山鸡巨大的惨叫声响了起来,甚至吓得周仰芃两人一颤。这尖叫声实在是太过刺耳,仿佛收到了恐怖的折磨。周仰芃和谢星小心地往那边看去,这才看清楚了刚刚那黑影是什么。 只见一只高约三尺的生物站在那山鸡旁边,定睛一看,与猴子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少差异,这头生物通体呈赤红色,浑身的绒毛薄薄地覆盖着,最为神奇的是一对眸子,那是一对三角眼,眼瞳呈碧色,却在不时的眨眼中闪烁出耀眼的绿光。一对尖耳竖立在脑袋两侧,尖耳边上又有两个微微凸起的肉状,仿佛是两个兽角即将破皮而出。寻常猴子给人一看,多是憨厚亲近的感觉。但这头类似猴子的生物,却毫无亲近感,脸上的鼻子眼睛都呈现着一种凶狠的感觉。 而它背部到臀下还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那尾巴长约二尺,通体漆黑。这头姑且称之为猴子的生物,此时一手紧紧地捏着那头山鸡的脖子,那山鸡两扇鸡翅不停地扑飞着,摇落下无数的鸡毛,叫得极其凄凉。那猴子一手抓脖子,同时嘴巴一张,顿时露出了锋利的牙齿,狠狠地一口咬下,并吮吸了一下。顿时那头山鸡就安静下来了,猴子发出叫声,接着两手抓住山鸡,一跃而起,竟然直接跃到了树上,身影在树冠中消失。 周仰芃和谢星此时依旧是大气都不敢出,刚刚那一幕深深震惊了他们。平日里见到的猴子,多是温和憨厚的。但刚刚这头猴子,从它落下到一口咬死山鸡,再约上树冠而去。整个过程还没几十息的时间,实在凌厉凶残,令人害怕。 谢星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道:“你们仓一山的动物,都都这么狠的吗?” 那周仰芃此时也不好受,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道:“我我也没见过这这猴子。”看得出,周仰芃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称其为猴子。 耳边吹过山风,却令人感到一点心悸。谢星和周仰芃此时均有些紧张了,那头猴子实在有些凶残,不得不小心一番。 周仰芃压低声音道:“我们,我们回去吧。去驿道另一边,也是能抓到猎物的。” 谢星怎么可能拒绝?两人顿时快步走起,往驿站跑过去。 仓一山驿道边,此时已经不忙碌的众人正在四下坐着,胡乱吹水。忽然看见谢星和周仰芃有些狼狈地跑了回来,再一看,那周仰芃说好的要再抓来猎物,但此时却是两手空空。 王世逢最先嘲讽道:“哎哟?仓一山驿站东家,食物呢?不是说能另外抓来猎物吗?” 那周仰芃被说得脸色顿时一红,加之刚刚看到了那猴子,此时心情复杂。竟是一句话也不说,拉着脸就往驿道的另一边而去,想必是要去另一边捕猎的。谢星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声,急忙摆手,示意众人别乱说了。 周仰芃一个人去捕猎了,剩下的众人就围到谢星身边,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谢星星哥哥,你们好笨啊!连吃的都猎不到,我都饿死了!”唐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着气道。 “那小子不是说自己捕猎很厉害吗?怎么什么都没有?耍人的功夫倒是紧实!”王世逢哼哼两声,继续道。 “那吃什么啊!我们火都烧好了,饿死了饿死了!”刘振林也道。 谢星苦笑了两声,把刚刚见到的那一幕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众人听完后,害怕倒是没有,反倒来了兴趣。 易翎眼睛一亮,道:“不早说,我过去把它抓了。岂不是妙哉?” 唐棠也一脸兴奋,道:“这猴子这么厉害啊!那谢星星哥哥,我也想养一只这样的猴子。” 王世逢更是撇了撇嘴,道:“要是我,一刀劈了就行。猴子脑可是好东西,大补!” 谢星不免有些瞠目结舌,敢情是自己胆子太小?不过看看这些人,易翎自不必说,姜都青俊,修为高超,自然艺高人胆大。而几个白郦军士兵,军人出身,自然也不可能觉得一头小小的猴子能有多厉害。而王世逢和王自良,更是久经江湖的老人了,又有什么没见过?那想必都是觉得周仰芃和谢星两个普通人胆子小,见到凶狠一点的猴子都吓得不行了。 谢星心下纳闷,难道真是自己和那周仰芃胆子太小了?想到这,谢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把那猴子说得越厉害,只会显得自己和周仰芃越无能。于是谢星急忙岔开话题道:“那你们把驿站找的怎么样了?还有什么物资没有?” 没想到一说到这个,众人顿时垂头丧气起来。易翎微微一叹气,道:“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怎么想的。就剩下一点米,给那周仰芃自己吃都不够。我们在这里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了。” 谢星“啊”了一声,又道:“那就凭我们现在那些东西,还能赶到第二驿站吗?” 易翎摆了摆手,旁边的白郦军老大梁括便道:“不好说。要省着点用了,不然就一定不够。” 得,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吗?谢星心里不禁诽谤。看了看这个看起来宽阔的驿道,也跟众人一样,叹了口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感到无奈和无力。谁能想到,这一路出使,竟然这么寒酸了,真是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云诡(一) 遥望山间,烟火连篇。 远远望见仓一山,就能看见半山腰的山道间吹起一阵又一阵的炊烟。 一群人在几间屋子中进进出出,忙的不亦乐乎。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空闲下来。于是众人搬了几张破旧的木桌围在驿道上,周仰芃和谢星几人不时进出,端出好几盘菜肴来。 最后周仰芃端着一锅脸盆大小的热汤出来,汤上浮着一层火辣的油。顿时冒出了热烟,香得众人均是咽了咽口水。 方才周仰芃一个人去捕猎,没多久就带回了一只一身肥膘的山鸡,还有一头肥兔子。顿时馋得众人一阵垂涎,他们赶路赶了好几天了,可是没吃到什么肉的,吃的全是干粮。这一来没人再笑弄那周仰芃了,也不用催了,全都主动干起了活。 有的烧水,有的砍柴,有的去找野菜。没多久,就弄好一大桌饭菜。这时众人都围坐下来,易翎首先对着周仰芃拱手道:“能吃上肉,确实要感谢周兄弟。来到驿站虽然未能补充上任何物资,但能结识一个好朋友。也不枉此行!” 易翎这话说得颇有江湖气,说来还是刚刚王自良教他的。周仰芃听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唐棠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先吃饭好吗?我都已经饿死了!” 众人纷纷一笑,动起筷子,吃得一个个都满脸烟气。都说饭桌是拉进距离的最好地点。一边吃着,众人的话也越来越多。这几日对辛苦旅途的不满一时间也都消散了。本来对驿站的不满,和对周仰芃的淡淡不满,也都散了。 周仰芃看了看众人,有些羞涩道:“你们,你们能给我讲讲姜都是什么样的吗?” 晌午已过,仓一山此时有些安静。一行人静静地在驿道上等候着,纷纷牵着马准备再度出发。既然在这个驿站什么也补给不到,那只能快马加鞭赶往下一个驿站。此时离众人在姜都出发,已经过了不少日子了。但行程进度依旧缓慢,众人不免有些焦虑了。特别是易翎,作为使节团的领袖,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因此众人一吃过午饭,易翎就急忙催众人出发了。 周仰芃站在驿站边上,凝望着众人,道:“路上保重!” 唐棠挥了挥手,道:“安啦安啦,小周你快回去吧。等我回来再找你玩!” 周仰芃听得头都大了,鬼知道这个唐棠怎么就忽然对自己这么有兴趣了。刚刚在饭桌上,自己就问了问姜都。那唐棠顿时来了兴趣,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直听得周仰芃一阵神往,那唐棠就说一定要找机会带他去姜都玩。这一来二往,唐棠就叫他小周了,听得周仰芃一阵不爽。 还是易翎道:“周兄弟,多谢你的热情款待。我们一定不会忘记的!” 说罢,其余人也都纷纷挥手道别,周仰芃默默地听着,最后转身离开,重新回到驿站。 众人也挥动马鞭,重新跃马扬鞭,向远方驰行。 驿站末端往北一直去,就离开了仓一山这一段。而要再往北几百里以后,才能到达第二驿站——见云山。 此时易翎这一行人才刚刚离开仓一山的领地,驰行在山道上,偶尔回头看去,还能看见那截仓一山的驿道。 依旧是易翎在前面带路,左右是王世逢和谢星,而王自良则压在后方。众人此时均有些昏昏欲睡,毕竟刚吃完一顿丰盛的饭菜,俗话说“饭饱思淫欲”,按照众人本来的想法,是应该先午休一段时间再出发。然而易翎的主意又怎么是可以轻易改变的,他认为使节团的行程已经够慢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因此二话不说就拖着众人上路了,众人虽然心里多少有点微词,但也不能反对,只能一起出出发了。 午饭后向来是一个人最疲倦的时候,此时众人虽然坐在马上,但都有些疲累,因此均是一言不发。 易翎回头看了看众人,也有些无奈,这几天的相处,他也摸清了这些人的脾气了。一旦午休了,众人只怕就要休息到日落时分了,这一来还怎么赶路?因此再累再困,也必须赶路。 众人耷拉着脑袋骑着马,都有些无趣,但就在这时,忽然众人耳边传来了几声尖锐的叫声。叫声尖利难听,顿时惊得众人一震。 易翎脸色微微一变,朝着身边的王世逢道:“王大哥,该不是什么野兽吧?” 那王世逢本来闭着双眼在眼神,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皱眉道:“不好说,这声音我也没听过。” 易翎点了点头,正想开口,忽然那叫声再度传来,这一次又多了好几声,而且更加尖锐沙哑了。 谢星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这里,对着易翎急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 易翎点头,道:“大家加速,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众人闻言,顿时加快马鞭,纷纷加速起来。一时间扬起了无数沙尘。但似乎已经太晚了, 只见两侧的林中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隐约露出了几道影子。 众人毫不理会,继续加速。但忽然一道黑影狠狠地扑了过来,往王世逢头上就扑了过去。那王世逢脸色一变,顿时勒住座下的马匹,定定地想看清楚来的到底是什么。 但众人只看见这道黑影如闪电般从王世逢肩膀边一闪而过,接着又扑回了一旁的树冠上。那王世逢缓缓地扭头一看,就看见自己的肩膀处多了一道口子。顿时大怒,骂道:“什么鬼玩意儿?敢不敢给老子出来?” 话音未落,只看见好几道影子从树冠之间浮现出来,隐隐成掎角之势,在众人的左侧边的树冠上。站在最前方的那道影子赫然看清楚了,竟然是一头类似猴子的生物,高约三尺,通体赤红,覆盖着淡淡的绒毛。众人看着还没有什么感觉,但谢星只觉得汗毛一缩,这不是早上跟周仰芃看见的那头猴子吗? 谢星顿时低声跟易翎和王世逢说了起来,王世逢顿时冷笑起来,道:“那可好!都宰了吧,留着吃猴子脑!” 易翎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也丝毫没有紧张。看到两人这样,谢星心情也稳定下来了,再一看这领头的猴子后面;又稀稀疏疏在各个树冠上站着一头头的类似的猴子,不过均是通体灰白色,看起来也没有那个赤红猴子那么凶狠。 后面几个白郦军士兵纷纷抽出刀来,作防卫状。谁知这举动好像激怒了那些猴子,只听到那些猴子纷纷尖叫起来,接着就看见那只赤红色的猴子碧色的双眸眼光一闪,顿时整个身影消失不见。谢星登时只觉得自己身边吹过了一阵风,急忙四下看去,就看见了易翎c王世逢等人也都一脸莫名其妙。但接着再一看,只见后面几个白郦军士兵中的唐棠“哎呀”一声,接着唐棠一脸后怕,道:“我的,我的刀没了!” 众人一惊,纷纷抬头看去,只看见那只赤红色的猴子又回到了刚刚站立着的地方,但此时两手捧着一把三尺长刀,赫然是白郦军的佩刀。那赤红色的猴子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把佩刀,似乎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嘶”地发生一声,接着就把刀狠狠一甩,那刀竟然稳稳当当地插到了地上,险些穿过唐棠身下那马的马蹄,惊得那马“呜”一声后退好几步。 接着这赤红色的猴子再度消失,这次似乎是朝着易翎去的。众人只看见易翎周身气海一荡,竟震出一圈真气,但仅仅一息之后,那猴子再度回到刚刚的地方。然而易翎此时的肩膀,衣服上已经有了两道口子,那易翎脸色有些难看了,低低道:“很快,很快。” 那赤红色的猴子一听,似乎听得懂,“嘶”地有发出一声;接着双臂一振,顿时身后其他的猴子纷纷随着叫了起来,就看见全部猴子都从树冠上跳了下来,往众人扑了过去。 易翎登时一怒,道:“那头红色的让我来!” 话音刚落,只看见易翎背后红光隐隐浮现,看起来就要再度激发出自己的红月青日了。没想到那猴子看见这红光,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龇牙一怒,一对碧眸绿光涌动,脑袋两侧尖尖的耳朵边那几个如犄角的肉状微微颤抖起来。 众人就看见这头赤红色的猴子脑袋后同样出现了一轮血红色的弯月,再一看易翎,竟然跟易翎背后那轮红月如出一辙!众人顿时一惊,易翎同样一脸吃惊,万万没想到这头畜生也懂自己的功法。想到这,易翎心里那少年心性顿时被激发起来,便想与这猴子用同样的红月斗上一斗。 于是,众人只看见易翎轻轻一跃,带着一轮红月,裹着一身气海,向着那猴子杀了过去!那赤红色的猴子牙口一龇,一对碧瞳依旧散发着鬼魅的绿光。顿时一人一猴就撞到了一起,易翎双手猛然结印,激荡出浑厚的气海,谁知那猴子仅仅只是脑袋一晃,那四个如犄角的肉状就散发出幽幽的黄光,顿时消散了易翎的攻势。 接着看见的是两轮红月撞到了一起,分不清是谁更占上分。众人正想再看,但此时其他的猴子已然杀来。本以来仅仅只是寥寥几头,没想到来了十几头猴子!幸好这些猴子速度没那赤红色猴子那么快,也没有背后的一轮红月,看起来只是一些普通的猴子罢了。因而众人倒也不觉多危险,王世逢抽出一把刀,那微微肥胖的身子竟然十分灵活,一时间跟两头猴子斗得不相上下。 其余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出手反击,倒是唐棠,因为自己的刀在自己身前约两米的地方,一时间拿不到,竟然有些尴尬;幸好没什么危险。而谢星此时也被一头猴子缠上了,他虽然没有修为,但至少也是强身健体过的,与一头猴子搏斗的本领还是有的。那猴子时而缩头,时而跳起来,因为身材小的原因十分灵活,一时间缠得谢星有些狼狈。 谢星同样有配刀,于是顺手就抽出长刀,做震慑性地一刀挥出。那猴子吓得一缩头,但转而一个扭身,两个尖利的爪子就狠狠地抓住谢星的衣角,更没想到的是这猴子力气还不小。谢星险些被拉倒,转而一怒,更认真地跟这头猴子斗了起来。 地上这些猴子还是普通猴子,因而众人虽然有些狼狈,有些焦头烂额,但至少没有危险。但半空中的易翎却是越打越心惊,他已经发现了,这头猴子的本领可不低,至少不比自己的修为低。 想到这,易翎有些紧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云诡(二) 易翎此时越打越心慌了,这头赤红色的猴子内力竟然如此高深!而且同样的一轮红月,那猴子所散发出来的威严和压迫感,竟然丝毫不输自己分毫! 更可怕的是,易翎清楚地感受到这头猴子似乎还没有出全力,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易翎气海荡漾,红月隐隐再现,但接着就看见一轮青色的圆日出现。青色圆日与红色弯月相交映,浮现出诡异浩瀚的光芒。气势浩大,缓缓压向那头赤红色猴子。这可以说是易翎的拿手招式了,当时就靠着这一招压下顾盛白,逼得他不得他就范。 谁知那赤色猴子面容一狰,龇牙起来,接着耳朵边的四块肉状犄角缓缓一动。登时在场众人只看见这猴子头顶同样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圆形光晕。与它那对碧色眼瞳一对应,更显得诡异。 没有人想到,这赤红色猴子的回击竟然与易翎的出手如出一辙!同样的红色弯月,同样的青色圆日,顿时碰撞在了一起。半空中爆发出无限耀眼的光芒,虚空一阵波动,半空微微颤抖起来。 众人不由得停下来对战,纷纷抬头看向易翎。谁知光芒散尽之后,令人大吃一惊的,竟然是易翎处了下风。只见易翎落到自己那匹马上,嘴角竟然隐隐有血迹露出。而再看那头赤红色的猴子,确实龇着牙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一脸凶残。 易翎急忙调整气息,但心中的不解更甚,方才那一交手,便清楚地感受到这头赤红色猴子的功力。最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头赤红色的猴子的功力竟然与他一模一样,但就是比他深厚。因此自己才落下下风,想到这,易翎右手攥紧了拳头。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那红月青日的异相功法可是永汶书院教授的,而且全沧周都只有自己一人修习,其他人根本不懂这套功法;那这头赤红色猴子,到底为什么能这样?就像,就像那猴子直接复制了自己的功法。 想到这,易翎心生一计。只见易翎右手轻轻放在自己腰间,就看见一道白光流过,从易翎的腰间出现了一个细长的事物。仔细一看,那事物竟然是一根长约一尺的七彩羽毛。看起来难道是易翎的武器?因为从来没看见过易翎拿刀或者拿剑。 谢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忽然想起以前师傅给自己看过的书上讲的一些东西来。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但自己却是一直都没想起来。话说人胸口藏气海,脊背末端则是另一个小天地,被称为命梁。武器向来都是储放在命梁之中进行护养的,因此命梁中的武器又被称之为朔器,意为朔命之本。所以才会每次看见顾盛白取出自己那把“昏雪”刀,都是从腰间摸出的。那里的命梁只能放武器,而是只能是跟气海相关联的本命武器,一人只能有一把。 当然,冬旭生那样的怪才不算此列,他的轻刀c重刀均可以算做自己的朔器。而此时易翎取出的这根七彩羽毛,说是武器又不像是有武器的样子,但却又明明是从命梁中取出的,那就只能算是他的朔器了。只是如果真的是朔器的话,那又实在有些奇怪了,还有人用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羽毛做朔器的? 且不说谢星此时心里的诸多心思,众人只见易翎取出那七彩羽毛之后,脸色严肃了一点。接着就看见易翎左手结印,右手握着那七彩羽毛凌厉地一刷,就像刷着毛巾一样;众人就看见了一道七彩霞光浮现出来,带着浩瀚的威压。易翎左手继续结印,右手挥舞出莫名的轨迹,一道道七彩霞光混合成一片光幕,向着那赤红色猴子笼罩过去。 但此时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那赤红色猴子依旧是脑袋一晃。就看见四个肉状犄角隐隐浮现出碧绿色的光芒,接着那赤红色猴子的碧眼微微一闪,顿时这赤红色猴子的脑袋背后,同样出现了一片七彩光幕!依旧跟易翎的攻势如出一辙!这下不单易翎心惊了,连在一方观看的众人也都有些吃惊了,难道这头赤红色猴子的本事是模仿别人的功法? 众人脑海里的念头还没挥去,众人已看见两片七彩光幕碰撞在了一起,但就像刚刚两人的红月青日相交接那样,同样是易翎吃了亏,一声闷哼之后就踉跄着后退了。众人看得心惊,难道连使节团中实力最强的易翎都打不过这头赤红色猴子了? 没想到易翎此时却有些松了口气,转头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道:“我有办法了。”话音刚落,只见易翎从自己那匹马的马脖下抽出一个皮囊,皮囊中赫然是一把白郦军标配的长刀。易翎把自己那根七彩翎毛收起,单手握刀,接着竟然把气海收起来了!此时的易翎,就像一个普通的白郦军士兵,右手握刀,平静地向着那头赤红色猴子靠近过去。 而此时的赤红色猴子也有些奇怪了,脑袋不再摇晃,一对碧眸变得黯淡,看向易翎的眼光有些懊恼。易翎右手紧握刀,一个翻身就向着那猴子欺身而去! 而刚刚还十分嚣张,功力深厚的赤红色猴子此时却再散发不出一丝一毫的气压。就像一头普通的猴子一般,易翎身形敏捷,不停闪动,那从永汶书院学来的刀技顿时体现出来。一人一兽在半空中,在树边,争斗得一阵激烈。 但那猴子没了真力的威胁,此时对于易翎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畜生罢了。易翎又露出自己向来就有的笑容,一招一式之中,丝毫没有带着真气,但就是逼得那赤红色的猴子一阵狼狈。那赤红色猴子一阵恼怒,龇牙一咧嘴,表情有些凶神恶煞;但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却丝毫发挥不出一点真力的威压了。 众人看得心下微微一松,这猴子没了从易翎那里模仿来的真气,那也就只剩下速度快些罢了。易翎稳住心神,正准备好好跟这头赤红色猴子斗上一斗,但没想到到,就在这时。那猴子身形一闪,整个身子闪回一个树冠上,到了树冠上。猴子对着易翎狠狠一龇牙,接着竟然转身消失了!丝毫没有停留地消失了,而其余猴子也仿佛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纷纷逃回树冠,顿时失去了踪迹。 众人也无心再追赶,只是重新围靠在一起,都有些气喘吁吁了。易翎收起刀,对着众人道:“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众人也纷纷点头,说罢就上马离开,带起一地烟沙。 老马驰行在山道上,众人都无心说话。直到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离开了仓一山地界,进入另外一座山的山谷处。众人才缓缓放下心来,谢星不禁问道:“刚刚那赤红色的猴子到底什么来路,怎么你会的路数它全会?” 易翎道:“我也说不准。我的感觉就是,那头猴子能模仿甚至是直接复制我的所有招式。但又全部比我还精通,以至于我刚刚完全被压制。而最后我拿出白郦军制式刀来,我觉得也是因为它没有刀,或者是觉得无趣了,不然我可能还是打不过的。” 众人听得一震,复制真气?模仿招式?这又是什么天赋,怎么可能?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纷纷思索着刚刚那赤红色猴子的记忆。 谢星同样想着刚刚那头赤红色的猴子,但忽然之间脑海中好像有一道闪电穿过,整个脑海一个激灵,他想起了一些东西来。于是谢星便道:“这样的天赋,我记得《背涯子》是记载过的。就在凶善篇里面,说天赐福缘于六凶四善,自有其命。原话好像是‘人间法门,中云气海,取诸天地。福缘所赐,无一不可习之。自有命兽,或善或凶,自可效尽气海,更敛真气。’说的就是唯有六凶四善是有这样天赋的。莫不是刚刚那头猴子也是什么天生异物?” 众人闻言,均是一阵摇头,表示不信。唐棠直接道:“谢星星哥哥你没睡醒呢?要真是六凶,我们还能活下来?那猴子看起来也就是外表鲜艳了一些,有什么奇异的?” 王世逢也是“哧”的一笑,道:“星星你别乱说话了。什么天赋啊,我看也就是刚好那猴子变异了,会一点点人的气海法门罢了。这没什么奇怪的。风曳大漠,青澜南疆,西南雪林,这样的生物可多了去了。” 其余人也是一脸不信,笑话,什么六凶,什么四善,是随随便便就能看见的吗?倒是易翎,若有所思地想着,没有说话。谢星看众人没兴趣听,也就不再讲了,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困惑了。但眼下赶路更重要,于是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众人继续闷头赶路。 后方山峰簇拥着的仓一山山道上,小灶兵周仰芃孤独地倚靠在一间木屋的屋顶,照着天地之间的日光,看向谢星等人远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左边的一座比较低矮的山峰,有些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那座周仰芃看着的低矮的山峰,树木稀疏,植被也不多。因此很容易就看见了在树冠之间的一道红光,那竟然是一头赤红色的猴子,再一看,不正是刚刚去拦住易翎等人的猴子吗? 但此时的这头赤红色猴子,双爪抱着一截树干,有些失神,一动也不动。那队碧色的眼眸看着层层叠叠的山峰,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云诡(三) 自从卫辞封禅为沧周皇帝之后,整个姜都都有了很大的整改。卫辞的行宫此前已经修缮过,如今赫然是皇宫规模,金碧辉煌,磅礴大气。 皇宫位于姜都深处,内敛安静。卫辞此时就在自己的书房中,厚重华贵的桌台上摆满了奏折与古籍,他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面如冠玉,鼻梁微挺,眉目温和,不过脸色中透着淡淡的苍白;另一个鬓角斑白,头上有些许的银发,更另外一个五官有几分相似。竟然是俞仙榭和俞翊野父子二人。 此时的卫辞,右手提笔,在面前的奏折上快速批示下几个字。接着卫辞才放下笔,道:“俞叔父,您此话当真?” 那年老的俞翊野脸色的皱纹微微展开,道:“陛下,老臣是真的老了。前几日封臣为文珩王,更是折煞了臣。当前朝堂那么多人杰,臣又有什么资格被封为异姓王?因此真的是想回南境了,就此去带带孙子,颐养天年了。” 卫辞轻轻一笑,无奈道:“俞叔父您才多大啊!就整天说老老老,那让朝堂里那些拖着残体还要来上朝的老臣们怎么办?而且朕刚刚封禅,风曳就要出兵入关了,眼下烂谷子事可不少。您就忍心我一个人忙着?”说到这,卫辞语气里有些对长辈的撒娇了。 连那俞仙榭也是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当年文王卫开统帅肃匡军,卫辞找不到人教导。所以小时候那几年可都是俞翊野在教卫辞的,当时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都让俞翊野带着,因此卫辞自然对着俞翊野有着父辈般的感情。 那俞翊野哈哈一笑,但笑声中明显能听出有些中气不足了,道:“哪能啊!陛下你可年轻气盛着,沧周也正大有朝气。臣是真不行了,那些负着的担子是时候放下了。” 卫辞正色道:“这里就我们三人,也别分什么君君臣臣了。我们可都是一家人,那就谈谈家事吧。”说罢,卫辞从座位起身,到一边拉过两把椅子,分别给俞翊野和俞仙榭坐下;接着自己也坐到两人身边,三人围坐在一起,顿时拉近了不少距离感。 俞翊野慢慢地坐下,又道:“那我可就真说了。做了这么多年了,身体是真的垮下来了。上个月去看医师,他说我再不去调养休息,只怕也要去见先王了。” 卫辞听到这,也叹了口气,关心道:“俞叔父您的身体自然是最重要的。我爹当年不就是操劳过度,才去世的吗?您也是我半个父辈,我当然也看不得你受累。那这样吧,俞叔父您这几天就先回南境五华去吧。朝中的事也别挂念着了,我另外让人来顶上。” 说罢,又看了看俞仙榭,道:“俞大哥,你可得好好照顾着叔父。在南境五华那边,什么都要用最好的!俞叔父去休养了,那你就得顶上来了!” 俞仙榭笑了笑,道:“阿辞你放心吧,回去养鱼种田,我爹那可还能再活好久呢!” 卫辞和俞翊野均是一笑,卫辞继续道:“俞叔父你回去了倒好,但是左相c司空c司徒三个位置空了,还有宁州衡度使c允州转运使也空了,你可得给我把把关,看什么人能上来。” 俞翊野听到这里也有些头大,当年沧周新立,能挑大任的没几个人。因此自己揽了好几个位置,左相是文官之首,还有宁州衡度使c允州转运使,则都是财权和兵权的实职,这三个位置可是重要的。至于司徒和司空倒还好,虚职罢了。 俞翊野想了想,道:“左相一职,我想目前朝堂没什么人是既有能力也有地位的。而且左相一位与你关系甚大,宁可空着也不要让现在那几个副相上来。我看他们几个,搞搞小阴谋还行,干大事却是没有魄力的。”说到这,俞翊野语气中有些不满,看起来是对几个副相挺有意见的。 “至于宁州衡度使,我这次来姜都之前,倒也去宁州那边看过。我看如今的那个宁州军知事,就那个叶凭间,他就不错。还有允州转运使,须得是个懂财权的人来做,允州那边地方势力交错,如果直接在那边提拔人,要么只会让当地几个世家争得头破血流,要么就是让最后的那个世家变得更难以掌控。允州那儿可不怎么听话啊,这财权还得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卫辞一边听一边点头,他对俞翊野的尊敬也不是假的,对这个帮卫开打下江山的俞叔父,他只有深深的敬佩。听到这卫辞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那叔父的意思是,从姜都朝堂这里,特派过去一人来做转运使?可是这姜都里,懂财政的,可没几个啊。宗正卿贺址,御史中丞李沐,还有一个户部侍郎吴放泊,我也就记得这三个人了。” 俞翊野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松展开了一点点,道:“贺址常年在朝堂,懂政治多于懂财权了,去了未必能管好财权。李沐年纪太大了,只怕跟我一样,也想着乞骸骨了,让他去只怕不妥。那吴放泊呢,倒是一个好人选,孑然一身,背后的家族利益也少,能力和地位也能服众。我记得前几年他还写过一本什么书来着,就是在论沧周盐铁的。” 一边的俞仙榭看了看卫辞和俞翊野,开口道:“是《朝税赋策论》,里面写‘一盐一铁,国之一刀一剑。盐铁分离,庙堂独统,四州置以日转运之权责,转运十余点均上策禀之,则其贪赃事少。另分督查以轻其贪念,重法以凛其心欲。另一法下,则分利于民,盐铁二c财独财性大下,则官商分利,牵以民c官之利弊,成平衡之势力,则盐铁官责有利而少害’。我记得大概就是这一段了。” 卫辞二人听得点头,卫辞更是打趣道:“俞大哥你记得这么清楚,我看你也很懂财权的,要不要出姜都,去允州管一管盐铁?” 俞仙榭嘴角一扬,笑道:“我哪里懂啊,还不是你俞叔父整天叫我背书背书的。说是这个吴侍郎吴放泊很有才,写的财权策论都很好。” 俞翊野这时也道:“吴放泊这个人我倒也认识,做事有气魄,在财权上的能力更是出众,我看再不了几年,他就要升去户部尚书了吧?” 卫辞微微一愣,道:“叔父你这都知道了?我确实打算让他上去做户部尚书了,但是如今让他去允州转运使,倒也是可以的。” 俞翊野微微摇头,道:“转运使和户部尚书,虽然都是从一品的,但若让吴放泊来挑,他是不会去允州的。他这个人眼光高,胸怀广,要做的是一国一朝的大事,只有尚书这个位置能让他去做想做的事情。我这几天倒是发现一个人也挺不错的,就那个现在在户部的那个屯田员外郎,宗畔。” 卫辞听到这,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在想着这个宗畔,想了一会儿才道:“好像有点印象了,是前年的朝堂大试的第二名吧。我记得是跟羽毛同一年参加朝堂大试的。” 俞仙榭点头笑道:“对对对,羽毛那年考了个一百多名。而这个宗畔,在朝堂大试的最后一场策论中大放异彩,确实是个有才的人。” 卫辞不置可否道:“叔父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人?” 俞翊野缓缓道:“阿辞你没印象了吗?去年攸州,黑水湖大滥一事;还有荀城的赋税走私案,都是他去操办的,而且办的还不错。这两件事之后,你还想把他下放到允州去,还问过我的意见。” 卫辞顿时思索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哎,叔父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去年他办的两件事确实不错,我是想让他去允州来着,不过叔父你说当时不适合,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确实不适合,他办完那两件事,风头正盛,留在姜都多结识些人才对。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人确实有能力,在我看来,他以后一定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如今是时候让他去地方上历练历练了。” 卫辞模棱两可道:“还年轻了,去做转运使未必适合,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对了,那俞大哥你呢,叔父的担子你可得挑起来了,六部c三府,想去哪里先学学?” 俞仙榭轻轻一笑,稳声道:“阿辞你可真是看得起我。我现在忙外事司都忙不过来,你还想让我干嘛?” 卫辞哈哈一笑,道:“那可不行,你的能力谁不知道?我看,就先去兵部,刚好前线战事来了。对了,出使百城部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俞仙榭道:“那件事可有很多办法能做好,但是阿辞你想抓出内奸,那我只好设了个局。半个月内,那几个内奸就会露出马脚了。” 卫辞点了点头,俞仙榭办事他倒是放心的。三人又谈了好一会儿,接着看俞翊野有些倦意了,卫辞才急忙让老人家回去休息。 卫辞扶着俞翊野到了书房门口,俞仙榭接过手,搀扶着老人家慢慢远去。卫辞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俞翊野父子两缓缓远去的背影,怔了好久好久,才忽然回过神来,招过旁边的一个侍卫过来。 “去城东把褚神医请来,还有阳槐城的戚神医,两个人都请来。” 接着偌大的姜都皇宫深处,只传来微微的一声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云诡(四) 俞仙榭和俞翊野慢慢地走出了姜都的皇宫,站在皇宫大门外,两侧是笔直挺拔的白郦军精锐——寅森营。此时看见左相,均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问礼,接着就继续一动不动地值班了。 俞仙榭搀扶着俞翊野,默然走了好一会儿,才道:“爹,我看阿辞是真的不想你退下来啊。” 俞翊野脸色露出慈爱般的微笑,道:“是陛下,人前人后可不能乱叫。陛下确实希望我能继续在那些位置上做着,他刚刚封禅没多久,继位也还没几年,有很多东西还没弄好。别的不说,朝中现在多少人是肃匡军的老人,仗着老资格,可不把陛下看得多重。” 俞仙榭忍不住插嘴道:“那爹您岂不是更不应该退休?有您在,好歹还能镇着。” 俞翊野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说,前几天封禅后,你现在是什么位置了?” 俞仙榭道:“外事司执金吾,兼左谏议大夫。一个从三品,一个正四品。” “对啊,一个负责外事国交,一个肩负举荐c审议的指责,都是实职。那你再说说,我如今又是什么职位。”这已过天命之年的老人道。 “左相是正一品,而宁州衡度使和允州转运使,都是正二品。但都是封疆大吏的位置,说起来也是位高权重,还有文珩王的爵位。”俞仙榭似乎想到什么了,又道:“父子同朝,又都是高官的,以前就有过了。” 俞翊野笑了笑,道:“不是陛下啊,是其他的那些老臣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俞家在南境的地位太高了,如果在朝堂中还这么位极人臣,那没几天就要被抄家了。这次封禅就是一个机会,你该顶上去了,我再呆着也没多大意思了。倒不如回去南境,好好管管俞家,免得他们惹出什么事端来。” “这江山是先皇打下来的,我必须帮他守好。陛下年幼,你跟他年纪相仿,你们共事,一定是大有作为的。不能让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人,阻碍了你们。你就好好辅佐着陛下,想做些什么大胆做,我们俞家一定全力顶着!”俞翊野继续道,看着这个优秀的儿子,眼神中满是希冀。 俞仙榭苍白的脸上忽然红润了一点,缓缓点了点头。 把目光重新看向那浩瀚广阔的沧周山脉,在陡峭c布满杂草的山道上,一行人,十匹马,正在艰难地前行着。 这正是易翎等人,众人已经离开仓一山的范围了,对于那场十数头猴子来捣乱的事情,也只是当做一段行程中的小插曲。 但此时众人却有些紧张了,原因就在于一个时辰之前,王世逢悄悄地凑到易翎身边,道:“我们附近,有人。” 易翎本来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随口就道:“是哪里的村民吧,这沧周山脉这么大,肯定是有一些村居的。” 谁知那王世逢此时却是严肃的,板着脸道:“不会是村民的。是几个骑着马的人。” 谢星也听到了,他不禁猜测道:“那是不是附近哪里的白郦军?这沧周山脉不是说是白郦军的拉练地吗?” 那王世逢眼神远远地剽了左后方,道:“你们两别瞎猜了。我们肯定是被人盯上了,我们刚刚有一段路绕错了,重新回到分岔路口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里有马的足迹,还有留在几棵枯树之间的不知名的记号!” 这下在前方的易翎和谢星顿时心下一凛,谢星却还是问道:“记号你也认得出来?还有马的足迹,会不会是拉练的骑兵留下的?” 王世逢翻了个白眼,怒道:“我说你们两个小娃娃还不信我?什么马留什么痕迹,留多久,我还看不出来?还有那个记号,跟我以前跑马商的时候学过的有一点相似。再说了,如果不是记号,难道还有人千里迢迢来这荒山野岭里刻东西玩?” 易翎缩了缩头,道:“信信信,你王大哥是懂马的高人,肯定信了。不过那记号你是怎么发现的,很显眼吗?” 没想到王世逢这时有点尴尬了,竟然扭捏道:“刚刚我不是去解了个手吗,在那在那树脚下,有树皮的凹痕,我就那啥,来了个浇水,这才发现的。” 易翎和谢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然对视了一眼,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的。那王世逢顿时生气了,怒道:“笑什么笑?要不是我,还能发现这个?要是指望你们两毛头小子,只怕连这山都走不出去!” 易翎一边笑,一边手叉着腰,断断续续道:“是是是,是是你王大哥眼睛尖儿。真是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解手的!” 王世逢老脸一红,喝道:“安静!不准再笑了!赶紧想想对策!” 王世逢这一声声音极大,顿时身后的人也都纷纷看了过来,眼神中满是不解。王世逢瞥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老子教这两小子呢,教他们一点的我看家本事!” 众人看得出来这王世逢只怕此时有些恼怒,均不答话。没想到唐棠竟然天真地问道:“你教什么呀!我也想学。” 王世逢脸色一呆,道:“有你什么事?早上跟你讲的记下来没?今晚要检查的!” 唐棠顿时泄了气,有气无力地道:“哦。” 这一番之后,易翎两人也笑够了。易翎咳嗽一声,一脸正经,道:“难道要主动出手?把那几个人抓来问?” 王世逢道:“我看不行,这几个人行踪隐藏得很好,我也不能直接确定他们是在哪个方向跟踪我们的。” “那怎么办?”谢星有些担忧,道:“来者是是友都不知道。我看,倒不如不理了。” 王世逢眉头微微一锁,道:“他们跟着我们,可有一段时间了。一定是图谋不轨,必定有所企图。” 易翎却道:“可是又不知道他们背后还有没有人,贸然出手只怕也不行。” 谢星想了想,道:“我看,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如果到了第二驿站他们还跟着,再想办法让第二驿站的人帮忙驱赶他们。” 易翎沉吟片刻,道:“行,那就这样。”说到底,易翎也不想另外生事,毕竟早点到达风曳百城部才是此行的目的所在。 想到这,易翎微微转头,运足气力,大声道:“加速!今晚之前再行一百八十里!” 此话一出,众人均是神情一垮,现在已经快接近黄昏时分了,再行一百八十里,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事。但众人又没法拒绝,因此只得暗暗发力,争取快点走完这一百八十里。 层层叠叠的山林之间,有两团火堆挨得很近,周围的树林间还系着好几匹马,仔细一看,这不正是易翎一行人吗? 此时的众人已经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了,但最生气的是伙食。本来干粮剩的就不多了,但今晚居然没能捕到什么猎物,因此众人此时的晚饭,只有两头兔子。 十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好吧,王世逢和王自良这两个中年大叔除外。吃两头兔子怎么够呢,果然就听到了“咕咕”的叫声,易翎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道:“既然饿了,那大家就都早点睡吧。现在太晚了,想抓什么猎物也抓不到了。等到明天日出了,到处放亮了,再给大家补充补充伙食!” 唐棠登时不满道:“羽毛哥哥,我现在就要吃!都怪你,刚刚没多抓点肉来!” 易翎一看是这唐棠,顿时一瞪眼,道:“就你话多!人小还想吃多?赶紧睡觉去!” 众人轰然一笑,也着实有些累了,纷纷笑着摇了摇头找地方躺下。由六个白郦军士兵轮流守夜,第一个守夜的是梁括。只见梁括叼着根草根,一跃到临近一棵树上,半倚靠着,四处盯着。 而众人则躺下休息了,谢星找了一株大树靠下,拿出自己带的一件外衫披上,闭上眼睛就准备休息。临入睡之前,看见众人也都带着疲倦闭上眼睛。 今夜星星不多,因此只有稀稀疏疏的星光透过树叶间缝隙洒到地上,众人睡在这温柔星光里,一时间倒有些安逸。 但众人昏昏沉沉之间,忽然听得一声“嗖”地破空响声,仿佛是一根箭射在了自己耳朵边。不少人一阵激灵,顿时睁开了眼睛。谢星也不例外,睁开眼睛,四下看去。顿时看见了那声音的来源,之间一根黑色的箭直挺挺地插在众人身前的一个火堆上。众人正纳闷了,忽然“嗖”“嗖”的声音再度袭来,顿时又有好几根箭射来。 “敌袭!快隐蔽!”梁括第一个反应过来,撕着嗓子怒吼道。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找身边的大树靠好。谢星又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把火堆灭了!” 易翎微微点头,双手结印,两道流光闪过,登时覆灭了两团火堆。一时间全是黑暗,众人面面相觑,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均感到有些慌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云诡(五) 此时此刻,周围一片寂静,众人都在周围的大树边隐蔽着,各自拉着自己的马躲好。 两团火堆被易翎反手扑灭后,弓箭就停了下来。但是众人丝毫不敢松懈,一时间树林间只听得到重重的喘息声。 易翎比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拿出武器来警惕。于是所有人纷纷抽出长刀,虎口握紧,一脸严肃。 谁知就在这时,不知道那一匹马儿忽然提了提前蹄,同时硕大的马头甩了起来,发出一阵响鼻声。响鼻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十分刺耳,顿时众人耳边再度传来破空声,又是一阵箭雨落下,向着那发出响鼻声的地方落去。 易翎反应最快,身形一闪,就到了那匹马旁边,用力拉着缰绳,把马拖到树后。刚拖后,好几根长箭就在那里落下,恶狠狠地插进地面。 众人不禁有些后怕,但心里更多的是愤懑。想不懂这次又是哪里来的人,又想干嘛。 不过这一次敌人似乎要发起攻势了,只听见在沉闷着的破空声外,又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谢星顿时醒悟过来,道:“只怕是他们摸上来了。” 话音未落,箭已停下。头顶再没有弓箭了,但转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于是在黑暗中,只看见一伙黑衣人,手握长刀,肃杀着过来了。 众人心里也都卯着一阵火,王世逢怒道:“妈妈的,还没完没了了!今天就把你们全砍了!” 众人握紧长刀,双方一个照面,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铿锵”的兵器交接声,所有人混战到一起。 黑夜中有淡淡月光撒下,站在所有人的兵器上,反射出来的皎洁的银光,显得有些凄美。 刀光剑影闪起,金戈碰撞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都沉默着挥刀,宛如肃杀的战士。 易翎是众人中实力最强的人,因此率先出手,双手结印,周身气海激昂澎湃,双手间真气涌动,眼看这磅礴真气就要笼罩向冲在最前的黑衣人。 但就在这时,凌空传来一声长啸,一道人影腾跃而来,转手接下易翎的攻势。眼看那人一身黑袍,面上挂着三角黑巾,只露出一对平静如水的眼眸,道:“易翎小儿,念你是姜都俊彦,我不杀你。你回去罢!” 易翎脸色一变,惊疑道:“你是什么人?你认识我?!” 那人冷哼一声,却道:“你今日离去,不再前往风曳,我不杀你!” 那易翎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登时就一怒,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今日便把你们全斩了!” 话音刚落,易翎右手一闪,从腰间一晃,那根长约一尺的七彩羽毛就出现在他手中。看得出来,易翎此时有些愤怒,一出手就是自己命梁里面的朔器。 易翎周身气海动荡,手中的下次羽毛散发出淡淡的霞光,整个人顿时有些神圣了。只见易翎身形翻起,周身带起了七彩虹光,向着那个黑衣人袭杀过去。攻势浩大,一时间惊得整个密林之间鸟兽飞起。 那黑衣男子见易翎如此顽固,心里同样起了怒火,冷哼一声;接着就看见这黑衣男子从身后摸出一把黑色长剑,划了个圆弧就向着易翎杀去。 两个气海雄浑的高手登时就交起了手,在空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激荡。而密林中的众人同样找起了对手,谢星此时也跟着众人一样,手持制式长刀,与面前这个沉默的黑衣男子搏斗起来。 谢星此时心里有些苦涩,自己本来就不善搏杀之术,加之今日赶路之后,还没休息多久。此时又要战斗了,不免有些疲倦。 谁知就这短短时间的松懈,对面那敌人顿时就加强了攻势,刀势一刀接着一刀,丝毫不歇。谢星急忙抽刀勉力抵挡,抽空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自己一行人此时也都一脸肃穆,打得有来无回。特别是那王世逢和王自良二人,一人更是对上了足足两名敌人,确实有几分骁勇。 即使是年龄最小的唐棠,此时也神情认真地与他身前那个对手交手。一时间整个树林之中都回荡着铿锵有力的刀剑交错声音,众人均有些严肃了,他们能感受出来,这伙黑衣人的实力,远远比之前遇见的那伙人实力强多了。 众人心里同时涌起的,是一阵恼怒和心慌。自己一行人自从出发以来,所遇见的阻碍,可不只是一批人,也不可能只是偶然。一定是自己一行人的行踪被人出卖了,落到了不知名的敌人手里,想到这,众人都有些害怕,但转而来的,是一阵气愤。自己一行人千辛万苦是去百城部出使的,是为了拉拢百城部的,没想到哪怕是这样,还是会有人泄露自己的行踪,让人来阻杀自己,真是可气可恨! 谢星想的却更多了,他想的是,如果自己一行人的行踪都泄露了,那么来阻杀自己的,究竟是风曳的人,还是沧周内部的人?如果是沧周内部的人与风曳勾结了,那他们又如何还能顺利到达风曳?而如果是风曳的人,那他们在沧周境内都敢这样猖狂,那要是到了风曳,他们又会多猖獗? 没想到就这么心念一动,自己顿时松懈了,谢星便不经意地露出了个破绽。没成想对面那个黑衣人倒也是颇有经验,顿时就抓住了这个破绽,一阵刀势翻滚,谢星顿时招架不过来了。谢星脚步踉跄地往后一退,没想到忽然感觉到背部一痛,似乎是抵住了什么东西,顿时一个激灵,自己是靠到了一棵树了。 这一番动作自然被对面那个黑衣人看见了,那人眼神中顿时露出精光,他可是清楚地看到了谢星的狼狈。顿时那人右手加力,又是狠狠地劈下来,这一番动作凌厉凶狠,吓得谢星一个激灵。 谢星急忙压低脖子,堪堪避过这一刀,整个人自然而然地顺着背后那棵树侧向一边,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庆幸。但还没来得及举刀反击,忽然耳边传来“嘶”的一声长啸,好似一声惊雷爆开,惊得谢星脑袋一抖,脖子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觉地侧过眼神去看,顿时看到了令他几乎魂飞魄散的一幕。 那黑衣男子同样被这一声长啸吓到了,寻声望去,他看到的,却让他心下一喜。 只见谢星等人的马儿,其中一匹老黄马正在离谢星不远的地方,此时马首扬起,长啸一声,竟然半伸起了前蹄,接着狠狠一踩,加速着向谢星驰行过去,眼看就要从谢星身上踩下去了。 而此时眼前的那个黑衣人,毫不留情地继续挥起了刀。 谢星想跳起来,但没想到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自己的双腿忽然僵住了。便是那种麻住了的僵硬,谢星心里一气,不由得暗恨起这双腿来。再用余光急忙一瞥,只见周围众人都无心分神,都在全神贯注地搏杀着。登时谢星心里一慌,整个人如同掉入了腊月的冰水里面。 一股深深的绝望笼罩住了谢星,难道自己这不好不坏的一生就要结束了?想到这,谢星心里又燃起了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滚烫的不甘,心里想着,整个人也变得愤恨起来。 谢星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躁动,越来越热得滚烫,一股强有力的心念在心里深处涌起。谢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手臂上青筋暴起,脸上也变得红了起来,两颊红得滚烫。于是,谢星接下来遇到了他这一生最奇妙的时间段。 一个人的心脉,是潜藏在心胸里面的,其末端就是与气海相连接的接口。而气海却是一个不可见,不可看清的神奇东西。此时的谢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心里涌动出不甘c愤怒c绝望等等心念,所有心念交错在一起,交织成一股心火,在谢星心胸处燃烧着。谢星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很热,胸口很滚烫,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十指用力,顿时把自己的手掌抓得冒起红色。 一边抓着,心里的心念一边更加焦虑了,忽然所有的心念迸发起来了。谢星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脉一烫,那团心念涌动起来的心火,忽然烧了下去,恶狠狠地烧到了心脉的最下面,竟然把自己那断裂开的缺口烧起来了。谢星上次听陆照然讲过,自己的心脉和气海之间的连接口,是断裂开的。 但没想到此时此刻,这把心火竟然烧着,贯穿了自己的心脉和气海,把自己的心脉末端和气海边缘都一起烧了起来。这一烧,竟然把气海的边缘烧开了一个小小的褶皱,顿时那个原本断裂的连接口,竟然神奇地,接到了这个褶皱处。 顿时谢星整个心脉加速跳动了,整个心火烧着,天地之间的真力猛然间汇聚过来,落在谢星的心脉上。被那心火一烫,顿时精炼成小小的灵气,不可解释地顺着那个被接上的缺口,涌入了谢星的气海。谢星此时的惊讶,何止用惊讶二字就能形容? 他只感觉到到自己的气海,那个二十年来未曾有过异动的气海,在这一秒,有了动静了。谢星不由得心念一动,竟然能牵引着气海里的真气,他登时一喜。 这一切说来冗杂,但其实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谢星感觉到自己似乎也有了气海,顿时心念闪动,竟然把气海里的真气牵引到经脉,顺着脉络涌动到了自己的左手,谢星不由自主地向着那匹老黄马一拍。顿时令人瞠目结舌的情况出现了,只见那真气顺着谢星的手心激荡了出去,狠狠地落到了那匹马的胸口处,那马受这一击,顿时停下马蹄,长啸一声,扭了个头,不敢再踏步。 而对面那黑衣男子,此时的长刀已经高高悬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云诡(六) 谢星此时还沉浸在感受身体内的微妙变化之中,方才一掌吓退那匹黄马。让谢星第一次感受到了气海的强大力量,此时的他,更是十分兴奋。 微微一看,发现眼前那人的刀光已经闪下,谢星登时一凛。但接着一个吐纳,顿时气海的真气就涌了上来。谢星右手划了个圆弧,手中长剑一翻,竟然牵引着气海的真气出了经脉。 顿时,只看见谢星手中的剑挥了出去,但剑身上带着淡淡的蓝光。“当”地一声,谢星这剑就和迎面那个黑衣男子的长剑交接了。 但只见两剑一撞,竟是那黑衣男子脸色一变,一股真气顺着谢星的剑流向黑衣男子。那人闷哼一声,径直向后退了去,握剑的手还微微颤抖着。脸色难看,低沉道:“修者?” 谢星此时心中依旧惊奇,但深知此时是己方战斗的关键时刻,因此一句话也不说,而是再度默默感应着体内的气海的变化。而对面那个黑衣男子此时也是有些忌惮了,他自己气海未开,但又无法判断眼前这个谢星的实力。倘若谢星真是一名修者,那自己自然是无能为力的。 谢星却不理会眼前那人的诸多念头,而是心念牵动,带动着气海中的真力引到经脉处,接着游离到右手处。谢星右手握剑,比划了一个剑诀,猛然间发力,一阵蓝色的真气从剑尖处动荡出去。只听得“呼呼”的破空声响起,那道真气径直划破长空,直直杀到了眼前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前。 此时那人已经深深被震慑到了,急忙趴下,堪堪避开一式。接着咬着牙往后边跑去,同时朝着那个与易翎搏斗的首领道:“不止一个修者!” 那个与易翎搏斗的人,听到这话,明显一愣,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只有易翎一个人是真正的气海修者,也只有他才是众人的忌惮。因此,才会让他来负责对易翎的阻杀,但是如果真的不止易翎一个修者,那他们这一场截杀就不可能成功了。 想到这,那人调整吐纳,一个回身,道:“易翎小子,莫非你们还有后招?” 易翎此时还不知道谢星在短时间内已经突破气海了,但看见这两人均是脸色不好看,因此心下也打定了主意,冷笑道:“不摸清情况就敢来?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地好!” 那人登时就是一怒,反手就是结印拍出,无数流光交错,径直向着易翎杀去! 而方才被谢星一招击退的那人此时见自家老大继续缠斗,顿时也是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谢星此时已然手握长剑,悠然地向着周围其他人杀去。 谢星此时依旧没有搞明白自己体内的状况,但心中知道,此时的气海,就是自己一行人获胜的本钱。因此略一思索之后,就急忙提着剑向自己的同伴们靠拢过去。 首先找到的是唐棠,这个小伙子此时有些吃力,对手高了他快半个头,而且看起来力气也很大。因此唐棠抵挡得有些难受,谢星看见唐棠,顿时就是一喜。照着刚刚调动气海那样,牵引着心胸处的气海,把气海里的真气调动出来,顺着经脉涌到手上。双手结印,打出一道真气,狠狠地撞向唐棠身前的对手。 那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时就被谢星这记真气打中了右臂,踉跄着往后退去。那人一脸惊疑,顿时不敢再上前了。 唐棠一脸雀跃,对着谢星道:“谢星星哥哥,快,教训教训他!” 谢星脸色平静,但心中却忽然起了波澜。刚刚又打出一记真气之后,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气海里的真气,消失了。而且这种消失,是再也无法补充地消失了。他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脉和气海的缺口处,那个刚刚因为心火燃烧而短暂相接起来的缺口,此时正缓缓地淡下去了。那个缺口正在慢慢地消散,可能再过一小会儿,就会完全断裂,那自己又会跟之前一样了。 想到这,谢星有些惶恐,很惶恐。但他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保持住这个气海。他心念拼命涌动,想跟刚才一样,继续燃烧起自己的心火,但发现一点用都没有。谢星有些颓然了,难道这只是昙花一现了? 但此时身边的唐棠还在吵着要教训那人,谢星怕被人看出自己现在的情况,于是对着那人怒道:“还不快走?”说罢,右手扬起,作势要继续凝聚气海,没想到却还能在经脉处凝聚出淡淡的真气。这下可把那人震慑到了,那人急急忙忙离开了。 只有谢星知道,这已经是他气海处最后的真气了。整个气海所有的真气,已经在刚刚两招之中挥霍完了,此时的气海,一如之前,空荡无物。而气海与心胸经脉的缺口,也是与之前一样,断裂着。 谢星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气海,来得快,去的也快。倒是一边的唐棠一脸天真,看见谢星叹气,还道:“谢星星哥哥,你为什么叹气。是因为不能教训他了吗?”3 谢星本来还在暗自忧伤,忽然听到唐棠这话,顿时一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而此时半空中的易翎和那个黑衣人的首领二人,已经看到了刚刚的情况。易翎自然是心下一喜,但脸上却还是勉强克制住,装着镇定道:“怎么?还不带着你的人走?再打下去可吃不了好。” 那个黑衣人首领露出来的一对眼眸眼神不定,道:“也不过是情报有误罢了。就算今天走了,来日重新拉起人马,还不是照样把你们废了?” 易翎哼了一声,道:“就你这点把式,我已经看出来了,只怕是寅森营的吧?看来也不过是沧周朝堂的几个蛀虫罢了,也妄想阻碍陛下的大计?奉劝你回去跟你上头说一声,及时收手得好,免得身败名裂!” 那人闻言,顿时不语了,他也在估量。本来按照计划,他拖延住易翎,其他人对上他们,肯定是手到擒来的。但没想到的是,多出了一个气海修者,顿时就有些把握不住了。想到这,那人却是嘿嘿一笑,道:“行,那今天就先饶你们一马!你们这一路,注定太平不了的。” 说罢,喉咙一动,发出奇异的哨声,那伙黑衣人听到这声音,顿时收手,纷纷向后撤离。 易翎手一摆,示意众人不要追赶,把众人聚拢在一起。众人围住起来,把各自的黄马拉好,短暂地说起话来。 易翎脸上一喜,对着谢星一拍肩膀,道:“好你个谢星星,隐藏得够深的啊。早知道你有这份实力,肯定把他们全抓起来!” 众人闻言也是一笑,均感到一阵轻松。哪知道谢星脸上一阵苦笑,把手放在易翎身前,道:“出了意外,我也不懂到底什么情况。” 易翎盯着谢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谢星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缓缓把手放在了谢星的手腕上,流出一道真气,探查谢星体内的情况。易翎右手把脉,神情思索,不一会儿之后,表情有些奇怪了,道:“你的气海还是这样空荡啊!那刚刚怎么可能能牵引出真气?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易翎一边说着,神情一边有些不解。谢星此时同样满心奇怪,自己方才心火燃烧起来,这才有了短暂的真气入气海,才得以牵引出真气;而此时心脉和气海的缺口又一次出现了。那么,刚刚那股真气,到底是怎么进入气海的? 众人听清楚情况之后,也都有些不解。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短暂的拥有气海,短暂地引气入海,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众人更是都闻所未闻。又讨论了片刻之后,众人实在想不出此中缘由了。 最后易翎拍板道:“不管了,说到底可能还是好事。等到了风曳百城部,再找人看看;不行就等回了姜都,再找医师给你看看。” 谢星点了点头,跳过这个话题之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羽毛,你刚刚已经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易翎扫视了一眼众人,道:“不错,大概看出来一点了。跟我交手的那个,一身气海明显带着沧周的气息。不少招式更是与寅森营的独门秘技有相似之处。更何况,在沧周山脉截杀人的,有这个背景和实力的,只能是我们沧周朝堂中人。” 谢星此时也想明白了,接过话头道:“那看来是你们沧周内部出了奸细啊。我们从出发到现在,一路上的行程,很明显被人知道了。羽毛你告诉我,我们的行程,是谁来规划的?又有谁知道?” 易翎看了看其他人,不动声色地把谢星悄悄拉到一边,众人见状,也都恍然,纷纷背过身去。易翎在谢星耳边犹豫了一小会儿,才道:“这次的行程,是俞大哥给我们安排的。但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我相信俞大哥的。” 谢星听到这话,心念猛然一动,俞仙榭?谢星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起俞仙榭来,这俞仙榭是沧周南境大王俞翊野之子,俞家世家的接班人,将来注定会是沧周的大人物的。如果是他勾结风曳百城部,得到的好处有什么。勾结百城部,阻止与百城部的外事,那最后百城部极有可能是会加入风曳三部;届时四部一统,挥兵南下,破关必定会是势如破竹。 那沧周王朝,只怕极有可能会被灭朝。那到那个时候,俞家还能得到什么,莫不是与风曳划州而治?谢星顿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但是冷静一想,却又不是毫无可能。如今的俞家,是半个沧周的支柱,哪个皇上会容忍这样一个庞大到这种地步的势力,肯定是会分化统治的。那么俞家与卫辞的关系,说不得就存在着猜忌甚至是矛盾。那么俞家被风曳挑拨离间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谢星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忽地又想起了俞仙榭那张儒雅苍白的脸庞,这样一个翩翩公子,会是自己想的这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云诡(八) 山林中的落叶被映照出浅浅的金色,十数匹马达达地踏过,带起一地晨曦的清脆。 山脉与山脉绵延相接,山道却是一段衔接着一段。沧周山脉上的官道便多是倚靠着山道修建而成的,由此得以衔接大半个沧周山脉,从而直达边关线。 谢星一行人离开仓一山驿站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四天的官道之后,才终于到了第二驿站所在的扶崖山。 好在那天遇袭以后的几天里都没有再遇见过袭击,加上又看见了扶崖山近在眼前的官道岔路口,众人纷纷缓了下来。步伐渐渐变慢,这才看清楚众人的衣裳上均是烟尘。 王世逢大口喘着气,道:“妈了个巴子的。等到了那什么第二驿站,我非得好好洗个澡不可。这一身脏的!” 众人纷纷莞尔一笑,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无一不是满身尘土。 连续赶了几天路,众人都感到身体有些酸痛,而又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于是众人纷纷下马步行。同时放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岔道口往前直到山腰的地方,赫然坐落着好几间屋子。中间还拱卫着一间小阁楼,那阁楼隐约看去是三层的楼,中央还挂着一个沾满灰尘的牌匾,写着“扶崖”两个大字。 几间屋子门口的槐树系着许多马匹,马匹边还卸下了好几十个马车厢。有好几个穿着官服的人不停地卸下东西,几间屋子也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倒是十分忙碌。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人就行,只要这扶崖山驿站还有人就好,那就说明这里还没有被荒废,众人的补给才有希望。 于是众人纷纷加快脚步,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跨过山道到达了扶崖山腰的驿站。 那正在忙碌着的驿站众人,却只是看了众人一眼就继续忙碌了,看起来也不是很少看见过往的行人。易翎迟疑了一下,却是看向了王世逢,那王世逢顿时明白了,只见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声道:“我们是去往边境的行商,赶了这么久的路,物资也都耗尽了。想来这里歇息片刻,补充些物资,顺便讨口水喝。” 王世逢说话间眼珠子不时转动,似乎在寻找能说得上话的主事人。那群在忙碌的驿站众人却是继续忙着,过了一小会儿,其中一个人似乎忙的差不多了,这才擦了擦汗,把自己黝黑的脸庞扬起,走过来对着王世逢说:“既然是行商,想必也知道我们这里是官用驿站,若是平时都说不太过去,更别说现如今一切都要以前线为主,所以是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什么物资了。”刚说完,这人便扭过头去,看起来就是要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那王世逢却是嘿嘿一笑,拉住那人的一点衣角,道:“我们进入沧周山脉赶了好久路了,当真是什么东西都不够用了,所以还请官爷行个方便。”说话间,王世逢竟还偷偷塞了些银子,从两人袖口下塞了过去,不过脸上依旧是一脸讨好。 那人不动声色,手下却是没有拒绝,而是接过那点银子,才道:“你们就算花大价钱买都是不行的。这些物资都是运往前线的,数目都是核对过的,并且登记在案的。不过十来天后会有一批民间私商会运货经过这里,你们可以等他们那一批,兴许能买到什么。” 王世逢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是依旧笑道“再等几天可不行,我们这一趟本来就急,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的。还请官爷帮个忙,匀给我们一点,我们好赶忙继续上路。”一边说着,王世逢一边又塞了一些银两过去。 那人依旧是私下接过银两,但眉头却是皱着,看起来又是要说出拒绝的话来。另一边的易翎却是已经看不下去了,拨开众人走上前来,盯着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道:“这是姜都官府发放的特事凭证,足以让你们给我们提供一些物资了吧?” 易翎说话间还带着一点不耐烦,也无怪他这样,毕竟是看到这人收取了王世逢递过去的贿赂,却还不肯帮忙。沧周山脉的驿站本就是为了给国内行商的人补给东西用的,为的就是促进沧周山脉的往来,也能连接沧周内地和边境的商贸往通。平时民商途径驿站补给,本就要交上一些供奉才能补给,毕竟留守驿站确实辛苦,对于这种事易翎有姜都虽然有所耳闻,却向来不耻。他深受永汶书院教育深刻,加之个人性格,一直都是直性子,骨子里就是正直的。所以对于这种驿站补给民商事情中的龌龊,向来都是看不起的。 然而如今战时期间不能给民商补给了,但是这人却依旧收钱不办事,这就由不得易翎生气了。 那人看到易翎拿出来的凭证,先是一愣,继而接了过去,仔细看了几眼,才讪笑道:“既然有官方凭证,那自然是能破例补给的。你们也不早点拿出来。” 易翎闻言冷哼一声,也不搭话。却是那王世逢道:“这不是不想给官爷们添麻烦吗?” 那人也不多话了,拿着凭证就转头走了进去,向正中间的屋子走去。 众人见能补给了,纷纷都是精神一振。就地系好马匹,一齐走了过来。谢星方才是看清了易翎二人交涉的全程,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地皱起了眉头,悄悄拉过易翎道:“羽毛,我们这一路走来,本就处处被人盯着。现在拿出了这凭证,只怕那些盯着我们的人更加会注意到我们。这可不安全啊!” 易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见到那人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完,易翎还恨恨地看了屋子里面一眼。 谢星笑了笑,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时,原先那人又走了出来,走到易翎等人面前,道:“原来诸位还是国都来的商人,与国都官府也有贸易往来。那确实得优先帮忙,我们驿丞说了,就把今天刚中转来的物资给你们补给一部分。” 谢星倒是没想到仅仅通过那个凭证,还能确定自己一行人是国都来的行商。此时易翎却不说话,而是瞥了谢星一眼,示意谢星开口应对。 谢星便拱手道:“那可就多谢了。” 刚说完,谢星又想起来一事,顿时开口问道:“我们先前从仓一山过来,那边说是人都来这里了。想问一下他们补给完回去了吗?” 谢星这话却是帮那个周仰芃问的,他一个人在那仓一山驿站等那么久了,估计也没什么吃的了;这才帮他问一问。 谁知那人听到谢星这话,神情一变,急忙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紧接着马上走了进去。 谢星一愣,转头看向易翎。易翎也是一脸不解,但两人心中均升起一丝疑惑。 此时易翎心中挂念着的却是补给的事情,毕竟此行的目标还是到达百城部出使。因此易翎虽然觉得有些不解,但还是放下念头,转而也走进那屋子,准备去看看物资补给的具体情况。 于是众人纷纷找地方坐下歇息,只有易翎招呼着王世逢一起进去了屋子。 不多时,易翎和王世逢两人便出来了。两人身后跟着几个人,那几人搬着几箱东西,随易翎二人搬到了众人身前的空地。 没想到易翎脸色倒是有些不好看,走到谢星身前抱怨道:“这帮家伙,净挑用剩下的给我们。等我回了姜都,非找人治治他们不可。” 王世逢倒是一脸无所谓,反而是催促道:“还是麻溜点赶紧赶路。天天窝在这沧周山脉,都快把老子憋出病了来!” 然而众人均感到疲倦了,特别是唐棠,大声抗议道:“我要休息!我要在这睡一觉!” 王世逢走近他,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道:“休息个锤子休息!山路难行,本来就要加紧赶。哪容得在这里休息!” 谢星想了想,却也觉得一行人赶了这么久的路,确实需要缓一缓了,道:“王大哥,我看不如我们就在这驿站休息休息吧。大家伙赶那么久路了,当真是累了。”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只有易翎脸色还跟刚才一样,微微皱着眉头。 王世逢看了看众人脸上的希冀和一身尘土,却是继续道:“当真不行,这时节不好啊!沧周山脉的雨季要来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望天,沧周山脉西北向的云气渐渐笼聚了。这沧周山脉又是西南向东北的山脉,我们如今已经越过大半山脊。这股云气渐渐靠过来,会在几天后受风而成,形成大雨!” 众人闻言均是愣了,想不到的是雨季要来了,更想不到的是这看起来粗糙的王世逢竟然还懂这些。 这时王自良也微微点头道:“不错。沧周山脉的雨水多从西北向的风流带来,如今按时间来看,确实快到雨季了。赶山路遇见雨季,确实会麻烦不少。” 谢星想了想,也觉得两人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易翎,毕竟他才是众人的主使者。没想到此时易翎依旧皱着眉,脸色依旧不好看,似乎在想着什么,完全不像平日的他。 待到易翎发觉谢星在看自己以后,易翎才看了看王世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才道:“听老王的,现在就走!” 众人纷纷长叹一声,有些不情愿地收拾起东西。倒是谢星看了看易翎,又看了看王世逢,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此时众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又有两个人去把驿站补给的物资搬到马车上。易翎这时便走进去跟驿站的负责人道别,不一会儿,刚刚那人陪着易翎走了出来,惊讶道:“这就走了?还想留你们在这吃顿饭呢!” 易翎一言不发走开了,看起来就像是对刚刚的事情还放在心上。倒是王世逢走上前去,笑嘻嘻道:“就不叨扰众位官爷了。我们也是赶路啊,等不得其他了。” 那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语了,道声保重便走了回去。 一行人于是再度启程,一匹又一匹老马重新步入苍郁浓密的沧周山脉。 待到众人出发了一会儿,易翎主动靠近谢星,压低声音道:“刚刚那个驿站,有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云诡(九) 谢星一惊,道:“怎么说?”一边说着,一边却想起了刚刚自己开口询问仓一山驿站周仰芃的事情时,那人的神情,明显不对劲。 易翎看了看周围,才道:“我方才跟老王进去找驿丞,那驿丞看见我的特事凭证,表情明显不对。” 谢星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便道:“这也正常吧,他们常年驻扎在这里,难得看见国都的这种凭证。” 易翎啧了一声,道:“不对,后来我又看了看我们的那个凭证。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说到这,易翎瞥了谢星一眼。 写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谢星心里一阵诽谤,没好气道:“不知道。” 易翎却严肃道:“一般而言,这种给行商发放的凭证,是只用来说明行商的特殊性。所以一般会写准予特事,可行不便之类的。但我们那张凭证上,却清清楚楚写着,塞北行旅,秘事在身,予以特事。” 谢星顿时愣了,在沧周境内,塞北指的只能是北边的边境。这样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一行人是去往北境,出使风曳的吗? 而先前自己和易翎已经猜测有人盯上了众人,那只要拿出凭证,岂不就是相当于自己说出了自己的位置吗? 易翎看到谢星的脸色略显沉重,道:“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我急着让大家离开了吧?我们的特事凭证上那样写,就足以说明在我们出发之前,就被人盯上了。在凭证上写得这么清楚,明摆着是暴露我们的行踪!” 谢星这会儿也想明白了,道:“不错。如果那伙一直尾随我们的人跟官府勾结,跟驿站密谋,那我们只怕危险了!” 易翎皱着眉头道:“我们出使一事,是俞大哥亲自安排的,怎么还会被人盯上呢?”易翎语气中透着满满的疑惑。 谢星想了想,道:“俞公子的为人,我也是相信的。但是他毕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但凡在交待手下人的过程中有所松懈,或者是有人泄露,那这件事就难以做到密不透风。 “现在回想起仓一山驿站来,更是透着各种古怪。那好歹是一个官用边防驿站,怎么可能只让那周仰芃一个伙头兵驻守?而且方才在扶崖山问到这件事,那个人的表情也不对劲。只怕两个驿站有所隐瞒,更何况我们一出仓一山驿站就被人偷袭了。这些事情加起来,我看接下来去的两个驿站,只怕也不安全!” 易翎闻言也是沉思了,过了好一会儿,扭头道:“全体停马,歇息一刻钟。王大哥,你们两过来一下,商量点事情。” 王世逢和王自良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策马上前。 易翎道:“王大哥,我们刚刚补给的那些东西,还够支撑多久的行程?” 王世逢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地图,对眼前三人道:“如果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路线,还需要九天左右才能到达沧周边城,这九天中还需要经过另外两个驿站。方才我们在扶崖山所补给的,主要是盐巴和淡水之类的,他们给的量大概够四天。应该是预计我们四天后能到达下一个驿站。” “能不能改路线,我们不去最后两个驿站了。”易翎看着地图,忽然道:“我们直接去佣蓝关!” 三人均是一愣,不按照原先路线了吗? 谢星低着头沉思,一语不发。倒是王世逢有些不满道:“先前划定的路线,就是最合适的路线了。现在突然改道,会多耽误时间不说,路上也未必安全。这个季节,即是沧周山脉的雨季,也是不少猛兽觅食的季节啊!” 易翎却继续道:“王大哥,你就说还有没有别的路。那两个驿站,我们不去了,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拥蓝关!” 王世逢不说话了,看了看王自良,努嘴道:“老良,你说。” 王自良身子向前一俯,指着地图上某个地方,道:“这一段路我二十几年前走过,能比老逢定的路程缩短三天半左右。我们现在改道的话,六天后就能到达拥蓝关附近!” 王世逢看了看王自良指的这段路,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道:“这,这不是当年柱梁军队奇袭边关线的路吗?” 王自良看着王世逢,很难得地笑了笑,道:“不错,就是那条路。翻过见云山,中出王庭谷,再从大誊山c小誊山山腰窄道穿过,最后就能到达离拥蓝关最近的云盘镇。” 王世逢眼神狐疑,盯着王自良许久,道:“老良,你这么了解,难不成你也是其中的一员?” 王自良微微摆头,却不言语了。 谢星和易翎两人却是看起来一脸懵逼,易翎连忙问道:“什么当年奇袭边关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谢星同样一脸不解地看着王世逢二人。 王世逢不耐烦道:“你们当然不知道了,那会儿你们还没出生,怎么可能知道?!” 易翎不服气道:“那怎么沧周的国史也没记载?我可是背过沧周国史的!” 王世逢哼了一声,道:“那会儿还没你们沧周呢!” 易翎更好奇了,急得就差给王世逢一拳了。还是谢星懂王世逢的脾气,奉承道:“王大哥,您老跟我们讲讲呗。等回了姜都,一定让羽毛请您喝酒!” 王世逢这才笑起来,看了看王自良,道:“二十多年前,那会儿还是柱梁王朝的天下。那年风曳三部会师,南下中云。打了大半年持久战之后,风曳统帅王南定忽然改变谋略,大军压下,奇谋百出。短短数天就攻破了大半边关长城,三十五座城池,沦陷了二十几!那会儿刚好两位镇关使孟知焦和魏笠,一个在朝堂,一个在煌岭东边练兵。 哦,煌岭就是现在的沧周山脉。魏笠得到消息后,深知边关线太长,难以防守。这对柱梁是一个劣势,但对风曳而言,同样是一个劣势! 而且当时中云内叛乱隐生,需留守大量兵力坐镇。因此魏笠下决心,分兵奇袭边关线!” 王自良听着听着眼睛便闭上了,睁开眼时眼睛里隐隐亮着泪光,他接过话道:“魏将军当时跟我们说 ‘边关线上三十五城,每城隔二百余里,这条长城线长达万里。我们无法守住,风曳人也不可能守住。因此我推测,他们攻下的这二十多城,另有他途,而且驻兵也不可能多。’ 他练的五万兵,分兵十路。就从我刚刚说的那条路出发,急行军三天就到了边关。夜袭边关线,发现城池中放着大量的粮草c战马。魏将军当机立断,全线点燃烽火台。 那一夜,紫色的烽火点燃了数千里。恰逢孟知焦回了边关线,带领驻守的中云军队一举出兵,将边关线上所有风曳军队全都击溃。 这一战,烧光了风曳快一半的粮草,断送了风曳的入关梦。” 王自良诉说的时候语气平淡,但藏着不平静。 谢星和易翎早已听得热血沸腾,万万没想到当年的沧周山脉还有这么多故事。他们要走的这条路,是当年奇袭风曳大军的关键线,也是断送风曳大军的烽火线! 魏笠魏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孤军于煌岭中起兵,三天就奇袭风曳大军,何等谋略何等胆量。 王世逢听着王自良说话时神色思索,半晌才看着王自良道:“老良啊,这些我可没听你讲过。难不成你就是当年奇袭军中的一员?” 王自良也看着王世逢,许久,才微微一叹,却不回答。 王世逢也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了,而是对着易翎道:“还是说说我们要怎么走吧。” 王自良接过话道:“见云山离这不远,地势平缓,翻过去不难。但它是煌岭山脊的分界,煌岭山脊呈西南向东北。翻过见云山,就翻过了煌岭山脊。 但是方才老逢说的雨季,确实要来了。” 说到这里,王自良抬头看了看天。头顶的天灰白中透着蔚蓝,灰白色的云气缓缓转动,似乎不日之后就会凝聚到一起。 王自良继续道:“自古以来,煌岭都是东边日照西边雨。山脊过去的西北向,受地形抬升云气,所形成的雨季,便是最大的阻碍。 接着便是王庭谷,悬崖c峭壁c栈道复杂,更是葙江的分水岭,与桐江交汇。而大誊山c小誊山险在道窄,蜿蜒曲折c复杂难通。 不过有我带着,王庭谷和大小誊山也非难路。” 王世逢这个时候也点头道:“王庭谷和大小誊山我也走过几次。” “既然如此”易翎攥紧拳头道:“就走这条路!还去往最后两个驿站的话,极有可能被人算计。那我们便改道,更快到达边关,然后出关去往百城部!” 王世逢和王自良二人听完点了点头,看着地图开始商量起来了。而谢星看着易翎,坚定地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前方云气聚拢,后方阴祟随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