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国的乌格》 序 帝国的深秋多雨,寒风冷雨几乎是每年秋天雅努斯帝国唯一的天气。无论是西边始辉港的层台累榭、帝都君荣城富丽堂皇的政厅宫殿,还是哪个村子里的茅屋层房、耕地农舍都被这冷雨笼罩其中,被它扼住喉鼻,被它慢慢的包裹吞噬。 虽然已是午后,但累堆在一起的乌云没有让一丝暖光照入雨幕之中。一条连接帝都与北方行省的商道同样也被笼罩在这烟雨蜃楼中,亭岗的哨兵和附近村庄的巡逻队员们也已经早早的回到家中在壁炉旁与妻儿们共享着闲暇时光,连那些流放骑士和盗贼们也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去抢劫路人,只有一架被两匹老马拉着的旧车形单影只的向君荣城驶去。 冷雨无情的拍打冲刷着沿途的树梢枝叶,这旧车的车篷也被雨点拍的啪啪作响。草木的清香与土腥味弥漫着,我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就像蚯蚓和蜗牛的淡淡腥臭,它让人窒息、让人麻木、让人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蜷在床被中好让那通体黏滑的生物不至于爬满全身。倒出纸包里最后一点干烟丝,这点分量看起来连卷烟纸的一半都塞不满,但是也足以驱散这讨厌的气味和潮湿。 划了好几次才点燃已经发潮的火柴,劣质烟草产生的烟雾总算能够让我与冷雨和腥气暂时隔绝开。 道路两旁的村子和人烟逐渐多了起来,似乎秋雨也随着归家的农夫口中哼着的民谣以及远处的炊烟渐渐小了起来。离帝国首都君荣城越来越近了,离那个叫做泽勒兹的村子也越来越近,说起来已经是很久没去那个小村子了。久到我已经忘记那儿的模样,忘记了朋友和亲人的模样。 将马车在村口停好,我几乎是本能的向那里走去,这里已经没人认识那个乌格·伍德,也没人知道乌格·布莱恩是谁,他们只是看到一名陌生的老人走在雨中,走向那个他本能寻找着的避雨处。 帝国的深秋多雨,浸入骨髓的帝国之秋仿佛要将身体的所有温暖抽走、这深秋时的雨几乎是每个帝国人都会要想咒骂的鬼天气,但我这个几十年都未再感受的异邦人却并不讨厌这秋雨,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入秋 进入秋天天气开始转凉,君荣城深夜的街道上几乎所有店铺都早早的关上了门。不过因为才入秋的关系,今晚倒不像人们印象中的秋时帝都,老是下着几月不绝的阴雨。 夜色更浓了,唯一热闹能堪比白天的也只有坐落在街尾的一家小酒馆,虚掩着的木门看上去已经是用了很多年修了很多次,上面稀稀疏疏遍布着的刀痕也许是哪个坏脾气的冒险者或雇佣兵有意无意砍上去的,但他们似乎大多都没这扇门活得久。不过门上曾经沾上过的血迹倒是洗的干净。 一丝寒风袭来伴随老旧木门的刺耳嗟叹,酒馆里一些人向门口望去,这是猎犬和豺狼的职业病。收拾得很是体面的男人晃晃悠悠走了进来,看上去是光闻到酒味就醉了。几个人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专注于自己桌上的酒杯了。这个男人虽然耀武扬威地挎着剑,但有些臃肿的身材和并不粗糙的手掌已经述明了他的身份,他不是来找他们的雇主。 倒是喜欢坐在角落里的家伙们依旧用眼神打量着这男人,腰间别着剑、穿着价格并不低廉的衣服,也许是个从小爱好扮演骑士游戏的纨绔子弟,不过最近因为被另一个公子哥多番羞辱,气急中喝光了家中本就不多的藏酒,没办法之下,便只好来这种他一直嗤之以鼻的破酒馆里喝喝酒消消愁。 “你他妈眼瞎啊,死北方人。” 男人一声大骂让一大群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这块,一个比他高上半头的男人踉跄了几步,然后酒气乎乎的说着抱歉。他虽然被撞得不轻,但似乎也并不想多计较,那人身上恶心的味道已经够倒他胃口了,而且和这种粗俗的行省人争口舌之快会有损他自诩高贵的身份。他扬了扬手,那像贵族一样的举手投足命令着那北方人快滚,而对方也很识趣,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了。 他如胜者一般掸了掸灰,期望着酒馆里这些土包子能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绅士风范。但很可惜,他的吸引力显然不如那几位女招侍丰腴的肥臀。 “酒保,给我一杯麦芽酒。” 几只老鼠也许看清了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看起来像是同行的家伙在撞上去时,一双快手娴熟地摸走了男人大衣下的钱包。 小小的风波过去后大家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喝着自己的酒,喧哗的环境里隐隐听到角落里传来的骂声。只不过那男人正准备为那杯他喝了一口就受不了的麦芽酒付账时,那迟钝的脑瓜才终于发现到钱包不见了。 “***,那个小臭虫。”男人的醉意看起来一下子醒了一半,直接拔剑追了出去。小丑表演结束得很快,只是酒保又在那抱怨浪费了一杯酒。倒是他那清脆的拔剑声引得几个人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剑柄上,也是职业病罢。 “你小子,给老子站住。”街道拐角的一个身影闪过,男人又是一声大喝,随后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一个喝醉的人能抓住一只清醒的老鼠么?这是君荣城当地流传的一句俗语,如果他做到了只能说明那只老鼠想要偷他更多的东西,甚至咬死他,吃肉再喝血。 “怎么不跑了,狗杂种。”又是追过一个拐角,男人气喘吁吁地撑住墙,双眼紧紧盯着这个被自己逼到死路的小偷,而这个小偷却悠闲的靠在一旁,划了划火柴点燃了一根才卷好的香烟,劣质烟草燃烧的烟雾几乎要弥漫整个街角。 秋夜的云渐渐散去,月光照亮每一条街道,男人也看清了这个小偷的长相,刚才看上去纤细的身体现在就算隔着衣服也看得出来其健壮得不比任何军团的精锐士兵逊色,丝毫谈不上俊俏的脸肃杀坚毅,而那如同恶狗盯着猎物般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尽管他手上拿着的是把看起来钝得连鸡都杀不了的匕首。 虽然这是一个一眼便知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以及手中一把锋利得从来没杀过人的剑带来的巨大优势还是让他一点点靠近。恐怕此时墙边响起一声猫叫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不打算跑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已经是战战兢兢地男人吓得差点摔倒,但面前这个家伙却若无其事的掏出了刚才的钱包“我只是要钱而已,你没必要来白白送死。揣好你的剑,赶快跑吧。” 这开玩笑的语气此时却让人不寒而栗,男人不敢放松也不敢转身逃跑,因为恶狗的眼依旧注视着他。 “你...你是谁!?” “你还敢问我是谁?”恶狗冷冷地说,让这狩猎场又变冷了几度,男人对自己愚蠢的问题后悔了“勇气可嘉,真是勇气可嘉。我叫乌格,乌格·伍德。” 他知道了面前这人的名字,也感受到了坟墓的呼唤。 “看来你真是想找死。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拿正你的剑,面对我;要么收回去,赶紧滚。”自称为乌格的北方人没好气的说着,一席话让那男人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手中举着的剑缓缓放了下来。 “操!”男人看起来像是吃了整整一箱解酒药一样瞬间清醒了,但是没等下一句说出口便提起了剑。因为乌格腿上瞬间发力已经冲到了面前,他,等到了时机。 “锵!” 匕首向着脖子的一扫被长剑接了下来,乌格快速收回攻势向后一退离开了长剑的攻击范围,接着又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身体的平衡,瞬间发力!两下跨步便径直刺向男人方才动作无暇顾及的死角,这一击比上一击迅速得多。 匕首准确的刺向了要害,可是这把钝的可怜的匕首只是扎穿了外套和里衣,给他造成的伤害也不过匕首尖划破的几寸皮肤。 没有多想,乌格拔出匕首再次向头部挥去,男人来不及吃痛惨叫,便本能的把剑一横档下了匕首,同时也歪打正着的压制住了乌格的动作,男人正想暗自庆幸这些年偶尔练的剑术救了自己的命,却没有料到乌格猛地一侧身,扫腿如棍踢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就像被披甲战马撞上一般失去控制撞向墙上。 战士的武器脱手就意味着下一秒便是死亡。男人也顾不得什么剑了,双手捂着被踢中的地方蜷在墙边大声哀嚎着,他感觉得到肚里的内脏被踢得变了形,疼得要他的命。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便是求饶。 “别杀我!你要钱我给你,我给你。多少都行,别杀我。” “哦。多少都行?比我的雇主多也行吗?”乌格单手耍着匕首,居高临下看着他。 “只要别...别杀我,我给你十倍,不不...一百倍。乌...乌格先生,我也不会记住你的。今晚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男人一听事情有转机,急忙连连巴结起乌格,还应下了他似乎办不到的事情。 “好吧,我相信我们之间忠诚的友谊。喏,我这就告诉你价钱是多少,出于友情,我可不希望你拒绝。”乌格挑了挑眉,似乎好好考虑了一会儿“可别吓着了,七...” 弩箭破空的声音打断了乌格的话,一根钢弩矢不知从哪个地方飞来准确的命中了男人的脑门,血没有瞬间迸出来,但那因疼痛而扭曲却又充满希望的脸倒是少了几分血色。 “喂,没看见我在谈生意吗?你谈生意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打断过你。”有几分愠怒的话被乌格几乎是抱怨般道出。 “行了,你这家伙还真是没有信誉。我真早该把你从我的合作名单上划掉了。”黑暗中的人也现身了,一瘸一拐的身影渐渐显形在月光下。他将那支短弩的弩臂收了起来套进木鞘,当做手杖杵在地上才比刚才的身影显得不那么跛脚。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只是来帮你忙罢了。可没有你这么专业。”乌格有些玩笑的说着,但还是摆着一张不太高兴的扑克脸。 “别生气嘛,去喝杯酒如何。”跛脚男人的面庞在月下也得以看清,清秀的俊美脸庞和挂着的微笑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刀尖舔血的不法之徒而是帝国某个贵族老爷的男宠。 “算了奥莱特,酒你自己喝吧。这单活累死我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乌格将匕首收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便要走。 “早叫你换把趁手点的家伙你不换,非要用这玩意。”奥莱特拄着手杖也慢慢走了过来。 “老东西用着顺手,有感情了。” “随你好了。”奥莱特看上去有些无奈,走到乌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放松敌人警惕的话,除了聊天,还有很多其他方法的。” “帝国的深秋多雨,日后干活时,给我多穿些衣服少点自信。” “好了好了,能不能别这么啰嗦了。” 奥莱特错身走过乌格身边,走向了那具尸体,没有嫌这具长相丑陋死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尸体会让他吃不好饭,他伸出没有拄杖的手蒙上了尸体的眼睑,轻轻按在了尸体的胸口上,为它做了简单的弥撒。 “转生女神——余图耳娜在上,愿你安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夜话 “哟,你还是来了嘛。”奥莱特正在酒馆角落里百无聊赖的把盘子里的黑面包分成一小块一小块,一对刀叉在木盘里划出难听的吱呀声,在这快睡着般的自娱自乐中一瞬的颈椎酸痛让他抬了抬头,却在酒馆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肚子饿了才来的。”没等奥莱特开口,乌格毫不客气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黑面包嚼了起来,坐在他的对面招呼着酒侍过来。 “一份烤肋排。” “两份。”奥莱特眯了眯眼,似乎在说不懂事的家伙连给前辈点菜的基本礼貌都没有呢。 “哦对了,雇主还满意这次的活不,不知道会不会打算给点小费。”乌格在咽下黑面包后又将手伸向那还装着一半麦酒的酒杯,奥莱特也看出了他的下一步行动,把酒杯向自己方向一拖然后灌下一大口高度数的麦酒,带着不爽的看了眼乌格,尽管一股醉意和脸上的红晕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和丈夫赌气的姑娘家。乌格只好也一副我投降的表情悻悻收回了手。 “这次的雇主很讲信用,省了我不少事。”奥莱特一只手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从桌子底下递给了乌格,另一只手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呐,我跟你商量点事。” “什么事?”奥莱特心不在焉的应了应乌格,看上去并没在意他说的话,也没有兴趣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更多的想要好好感受这窗边的位置给他带来的干燥空气,这是日后几个月都几乎不可能会在帝都能感受到的。 但是乌格似乎并不打算让他的老朋友好好享受帝国秋天难得的无雨之夜,随着划燃火柴的声音而来,呛人难闻的烟雾驱散了干爽宜人的空气,就像深秋阴雨时湿黏得让人烦闷、压抑,而又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气息一样讨厌。 “下次让我去吧,这么久了我还没单独去结过账。把我教会了不就可以给你多分担点烦恼吗?”就像小孩子渴望新玩具一样,乌格也像个不谙人事的小孩一样满脸期待的看着奥莱特,惹得后者打了好几个冷战。奥莱特并不是不信任乌格,只是他深知乌格是最不适合做这种事的人选,他的为人处世之道有些太意气用事了。 “不行。”乌格的请求一如既往的被回绝了。 “好吧,那给我讲讲这次的雇主吧,我很好奇为什么只为杀个废物而请我们这种全帝国最顶级的刺客来做。”乌格用一句玩笑话岔开了话题,他猜得到奥莱特心中的顾虑,而刚才的请求不过是出于试探而已。 “因为解决那种家伙的难度很符合你帝国第一刺客的实力。”奥莱特笑了,默契又熟练的接下了乌格的大话。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了。我听说这次的雇主是和目标的老子是世仇吧。” “咳,世仇算不上,只是他们在贸易生意上的小竞争罢了。”奥莱特像是被烟呛到轻咳了一声,随后略有不快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而罪魁祸首也很识趣的在桌子上按熄了燃了一半的卷烟,虽然按熄之前还很不舍地狠抽了一口,并吐出一大团呛鼻的烟雾。 “嚯,有点意思,心狠手辣的家伙。”乌格嘴角扬了扬然后又恢复了原样,仿佛听到了一个篇幅不长且内容也不太幽默的笑话。 “他会很乐意接受你的夸奖。”奥莱特却回以了乌格一个明显的笑容,也许只有讲冷笑话的人才会为自己讲的东西而喜笑颜开吧。 算不上愉快的谈话结束,没了话题的两人也各自做起自己的事。已近午夜,脾气暴躁的酒客们已经从大门离开或者被抬出大门,剩下形形色色的人享受着酒馆里片刻的清净,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感到这个‘家’的恬淡安谧。有人注意到,也有人没注意到角落里时常响起那银币和金币碰撞而造成的轻微又悦耳的声响, “来,吃吧。我说奥莱特,我想我们该休息几天了吧,这几天连着做了这么多活儿。”看上去并不美味的肋排端了上来,乌格一边不顾吃相的啃着一边问着对面的人“我可不像你,把这事儿当爱好。” “臭小子,你不懂爱岗敬业吗?”奥莱特也娴熟的拿起刀叉吃了起来“我们的战友裴坦齐利要是知道你这样会很生气的。” “呵,那个爱岗敬业的小子,学他干嘛?”乌格依旧头也不抬的吃着,但是明显慢下来的速度让他的吃相变得不那么难看了。也许是在脑海里回忆起那个名字拖慢了他的一向飞快的进食速度,也或许是因为这儿的肋排烤得确实很难吃。 “你在军队里就一直是这样,看看裴坦齐利,比我们入伍晚两年,做事认真又好学最后混的多好。” “然后呢?被海上过来的诺尔斯海盗一箭射穿脑袋。亲爱的,我可不想这样,好痛的。” “曾经的战友你居然这样开他玩笑,真是冷血的混蛋。”奥莱特也没停下手上的刀叉,玩笑般讽刺着乌格。 “你也是。”乌格抹了抹嘴满脸笑意看向奥莱特,奥莱特也同时抬起头看着乌格,无论在海岸边抵御诺尔斯人的劫掠时、还是连夜逃到帝都的那个晚上,或者现在,他们俩看起来都是那样得过且过、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变得麻木,才能保护自己,这就是雅努斯帝国的生存法则,他们早已熟知于心。 “就放你几天假吧。” “恩?这么大方可不像你。” “最近我要去一趟东方行省......处理点事情。” “东方行省?你要去那儿的漠屿城吗?噢,那可是个好地方,我一直想去呢。”乌格挪了挪身子向后靠着,这张椅子舒服的靠背缓解了他的几分疲惫“那里真是天堂,天知道那些萨努加人是怎么在沙漠里建出那么好的地方,美酒、丝绸、椰枣树,还有裹着薄纱的异域美女。” “估计要去半个月的时间。”奥莱特冷漠地说着,似乎对乌格口中心驰神往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 “然后那就是我的假期了么?” “如果你想的话。” 又是砭骨寒风袭来,通宵营业的酒馆看起来又有了新客人。 “吟游诗人么,好久没看到过了。”奥莱特撑着头看着酒馆里的新来客。摘下风帽,典型的诺尔斯人特征在他几分英俊却又朴实的脸上很好的体现了出来,背上的鲁特琴以及那独特的海风味道都表明了他的身份。 “不得不说,咱们的老仇人诺尔斯人对于弹琴唱歌倒是很有一手。”乌格也学着奥莱特单手撑头看着这个‘宿敌’。 “你现在可不是北方守备军里的一名士兵,我们俩可都是在君荣城做着正经事情合法纳税的生意人。”奥莱特的一句提醒似乎话中有话,但乌格之前就没有把这个吟游诗人当做敌人,自然也没有细听奥莱特的警告。他似乎比奥莱特更清楚‘生意人’该做些什么。 鲁特琴弦拨动,吟游诗人低唱。英雄、佣兵、杀手、娼妓和盗贼都在凝神倾听在这君荣城的角落里近两个月没有回响过的诗人天籁。 “王国的士兵坚守着岗位,他尊敬勇士; 王国的士兵保卫着国家,他拥有挚爱 他有着一个骄傲的名字 他和战友们高唱着王国的辉煌 战车碾过 恶徒和猛犬盘踞在了萨里昂 亡国的士兵离开了岗位,他遵从了命令 亡国的士兵无法保卫国家,他失之所爱 他从溪流回到地上 再不见往日的荣光 王国的士兵都已深埋地下 亡国的士兵却遵守着誓言 他宣誓要付出性命保卫故土 到现在他还守卫着那个地方 既可怜又悲伤的他 骄傲的名字永恒不朽 却那么的可憎 又那么的哀伤” 鲁特琴的长音结束了表演,吟游诗人向酒馆里已经为数不多的客人各鞠一躬便走到一侧,收拾起刚才为了表演而卸在一旁的行李。 “叮”阿斯银币掉在地上美妙的声音,吟游诗人抬头看去,角落的乌格笑盈盈的向诗人挥了挥手并点头以示尊敬,诗人也以笑容回了乌格,捡起那枚阿斯后便向酒保讨了杯酒。喝尽后便离开了酒馆。午夜里并不喧嚣的酒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并不喜欢悲情故事呢。” “是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给这悲情故事付上一阿斯。这下我早上得少喝一碗小麦粥了。” “因为那家伙唱得确实不错吧。” “我想,应该是的。” 乌格也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再回忆起刚才的歌谣,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酒侍为他重新满上的麦酒上。 “你刚才说你不喜欢悲情故事吧。”奥莱特不时冒了一句倒是把乌格一惊。 “是啊,怎么了?” “我也是。” 酒馆的营业时间是每天的黄昏至次日黎明,这里的人肮脏又卑鄙,你必须得像看门狗或者守财奴一样随时把手放在剑柄或者钱包附近。这里可以靠你的本事或者运气赚到大笔的阿斯,只要你能像吟游诗人一样讲出别人的故事,或者忘掉自己的故事。 注:阿斯银币是雅努斯帝国流通最广的货币,普遍流通的货币和比例为:1奥里斯金币=100阿斯银币=500塞斯特斯铜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雨云 极具帝国风格的华丽大门虚掩着昏暗的房间,门内干净的地毯和各处陈列着的数幅古画、工艺品标显了其主人的不俗品味,不大的圆桌在一圈椅子的环绕下摆放在房间中央,而房间最不显眼的地方摆放一座等人大小的转生女神——余图耳娜雕像,造型神圣而又慈祥,那由艺术家们精心雕琢的双眼似乎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我的大人,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我也不知道我可怜的儿子为什么会半夜跑到那种地方,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如临大敌般的站在原地,他几乎是动也不敢动的等待着圆桌对面那张厚实豪华的椅子会有什么回应,而站在那张椅子旁的一名卫兵则如同雕像一般一言不发也丝毫未动,纵使阳光从几扇大落地窗照射进议事厅那一边,这样一名铁卫散发出的压迫力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轻微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议事厅中,椅子慢慢转了过来,男人更加紧张的看着椅子里的人。一头好看的短发优雅梳在脑后,颇具雅努斯人特点的五官虽被时间铭下几道皱纹但依然如雕刻般俊朗,他胸前挂着的几枚勋章也同样耀眼,它们静述着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与‘辉煌’的屠杀成就。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轻咳了一声,仿佛想要引起这位大人物的注意,而后者也终于把注意力从手上那本不薄的哲学书上转移到桌子对面的那个大活人身上。 “亲爱的朋友,对于您的长子被杀害一事我深感悲痛。”椅子里的男人将书合上放在桌边,他的语气悲痛得快要落泪“我在今早就听说了这件惨无人道的事,当时我的心里就只有悲愤,多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就这样惨遭了奸人的毒手。请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全力去查了,会尽快给您答复。我们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又是几个政客演讲时常用的手势配合着愈发同情和惋惜的腔调,总算让圆桌对面的男人变得放松且安心了些。 “万分感谢您!那...那么我就......” “请您不要太过伤心,像他这样的好人一定会被众神唤至没有痛苦的极乐之地,您就先回家去吧,我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找出凶手。”看着这棵君荣城的摇钱树感激得痛哭流涕,椅子上的男人又换了副表情,亲切地安慰起他。随后伸手做一个手势,示意让身旁的卫兵送客。 “再次感谢您,英明的昆塔斯将军。”中年男人听到这位帝国政界的新晋红人给了自己一个答复并且已经下了逐客令,便知趣的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跟着那尊身着铠甲的‘雕像’离开房间并把门带上了。随着门扉关闭的刹那,昆塔斯脸上的和善迅速褪去,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起来,似乎想借此来消除满肚的厌恶。军靴的声音最终停在了余图耳娜的雕像前。 “我很抱歉,让你看了恶心的东西这么久。”昆塔斯几乎是用着恋人间爱昵的语气对着雕像说着话,茧子较少的左手轻轻的爱抚着雕像的脸庞,触感冰冷而坚硬“为什么不和我说话?还在怪我吗?” 雕像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还是那样一如往常的静静待在那里,刚才还完全沉迷于其中的昆塔斯霎时却重归了理智。“抱歉,我几乎忘了这只是你的雕像,太久未将你拥入怀中我甚至都差点忘记了你的模样。” 窗外层层铅云开始堆积起来,雨前的阴沉取代了临近正午时的阳光,就连这几扇向阳的大落地窗也得不到太阳的半点施舍。雨云越聚越多,仿佛要全部压下来毁灭整个君荣城,毁灭整个帝国,而人们也只有看着这一切发生,等着豪雨落下的一刻,等着帝国之秋慢慢的将自己包裹、吞噬。直到自己也被溶入这雨中。 “吱呀~”随着打开门的声音,昆塔斯从转生女神雕像前不紧不慢的走回了椅子旁坐下,拿起了之前放下的书。 “穆勒,还有什么事吗?” “昆塔斯大人”方才寡言的卫兵开口说了话“您没必要对那种人这么客气。” “呵呵,哪种人?混身流油满嘴滑舌的恶心商人?”昆塔斯注目于手中的书,只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着穆勒“我们才告别那个美妙的战场回到这座同样恶心的城里涉足政界,正是需要那种蠢货生意人给我们足够的资金支持才能够吃得开,你的意思是就靠你的大剑就能砍死我所有的敌人吗?。” “请原谅我的愚蠢,昆塔斯大人。” “好了,不需在意。我能容忍我的兄弟一切的错误。”昆塔斯把手上的书几页几页的翻着,寻找着刚才看到的地方“除了无能。” “对了,漠屿城的货是不是已经派人去取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早些时候已经出发了。” “是那个跛脚的小伙子吧,虽然是个行省人,但还挺能干的。”昆塔斯低着头继续翻着书,但语气里听得出有几分赞赏的意味“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奥莱特,大人。” “姓什么?” “没有姓氏。” “都已经是快中午了吗。”没了平日里奥莱特的催促,乌格今天看起来是睡了个相当舒服的觉,从被子里探出头的乌格用余光看了眼窗外正在被雨云吞噬的太阳“又是该死的雨天。” 乌格租的屋子在君荣城里最不起眼的贫民窟,附近并没有什么可供消费的地方,更没有专门让懒人果腹的餐馆酒肆,毕竟贫民窟的懒人除了乌格之外大都早就被清理市政的工人草草埋在了哪个不知名的郊外。 穿上衣服的乌格拿上了两块肉干,一边嚼着一边向贫民窟与跳蚤市场的交界走去。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不起眼贫民窟的不起眼街边,穿着破旧麻布衣服的妇人拉扯着两名身着绿衣的男子。染成绿色的上等布料上绢绣着造型优美考究的纹章,那是雅诺斯众神的纹章,像精心雕琢的绿宝石一样美丽,但在每个雅努斯国教女祭司的父母眼中那就像索命使者一样,信奉古老诸神的雅努斯国教每过一段时间便会以搜寻女祭司的名义合法的从他们的手中夺走刚诞生的女儿,像奴隶一般圈养在各个神殿里,直到他们成人,但每一届能长大成人的女祭司永远都只有数十人,只有***数十人,没人知道其他的女婴去哪了,没人知道。这,就是雅努斯人世代至今信奉的国教。 他们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各地的贫民窟,那里的穷鬼身上没有一个子能奉献给伟大的众神,献出那些下等人的女儿成为光荣神圣的女祭司也算是为国教、为帝国做出一点绵薄贡献。而贫民窟的男人也会不断随着劫走婴儿的国教武士们离开,成为高尚的教职人员。他们也许是想要穿上那精美的衣裳,也许是想要腰间别着各种武器耀武扬威,也许只是为了吃饱饭。 “滚开!贱民。”一名国教武士狠狠将她踢翻在地。 “走吧,这样的人不需要我们动手,她日后会为女儿成为女祭司而荣幸的。”另一名抱着婴儿的国教武士冷冷的说道。 “***,老子叫你放开。”而那名脾气看来不太好的国教武士正狠狠踹着拉住他衣角的妇人。 乌格从一侧走过,管闲事一向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国教信徒。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也不是偶尔才遇到这种事,他笃信的生存之道让他一次次对这贫民窟里司空见惯的事视而不见。但绝望母亲的哀求和国教武士的咒骂这次却让他心烦意乱,但他继续走着,想要听不见那声音,想要贯彻自己的生存之道。 “麻烦的家伙,解决了赶紧回去了。”抱着婴儿的武士看着妇人,一脸鄙夷,他单手拔出了挂在腰间的短剑“做利落点。” 另一名武士见状,如释重负般把手伸向了腰带上的武器,但空空如也,惊诧的他转头一看,自己的武器正插在了伙伴的背后,剑尖贯穿了胸口,喷涌的鲜血将怀中毫发未损的婴儿洗了个热澡,而刚才那个奇怪的路人正站在那里单手握着剑柄支撑着那具还在挣扎的尸体。 他下意识的想做出什么行动,手快速的向靴子里的匕首摸去,而乌格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制敌只需霎时,但乌格却松开了剑柄上的手,顺势抓住了包裹着婴儿的血襁褓。 武士的匕首拔出鞘向乌格狠狠刺去,下一秒就要刺进他的心脏,但肉体的痛楚以及眼前的黑暗却更快的反应到了武士的大脑,乌格的手指深深插入武士的眼眶。 他扔掉武器双手捂住脸疯狂的哀嚎,让几条街外的人都闻之心惊,而他的痛苦也会在不久后随着匕首划开喉咙而结束。 两具穿着碧绿色裹尸布的尸体横横躺在死寂的街道上,而这条街上每间房门和窗户都锁得死死的,他们谁也不想沾染上那血泊的味道。 看来自己捅了个大篓子呢,乌格心里如是想着慢悠悠的走向跳蚤市场。堆叠交错的雨云已经完全盖住了阳光,看来就要下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凝结 “来了啊,乌格。”转进跳蚤市场中一条不算窄的巷子里,一位看起来老道又精明的老人正迎接着乌格的到来。 “哟,午安。”乌格从臭烘烘的人群中挤到了他面前,狼狈地问了一声好。 “我想你不会只是为了问声好才来我这儿的吧?看来你们的‘生意’不好做了呢,都要劳烦你乌格亲自来找我了。”老生意人笑着说,指了指天空中浑浊的云层“瞧,帝国的秋天就快来了。” “既然帝国的秋天都要来了,不如去你家坐坐吧。这雨看起来,可不小。”乌格听懂了对方隐晦的暗示,也向他抛回了一个句话。 几声旁人听不出异常的寒暄过后,乌格跟着老生意人快步着拐进了巷子的更深处,看来就算这些神秘的‘生意人’也不想在大雨来临前还待在没什么避雨处的室外。他们走到了巷子的最深处,这儿一地的狼藉脏乱得让人反胃,看起来除了那些满身癞皮脓疮的流浪汉外压根没人会在这儿安家。但在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里,一扇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了,与门外截然不同的会客厅展现在了眼前。 “最近乖不乖呀,有没有像以前那样到处跑去惹事?”没等这里的主人把话说完,乌格便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拖来一张椅子摆出尽可能舒服的姿势靠了进去。 “好了卡门,我最近很安分的。”乌格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几分钟前才杀掉的那两个人呢?”被唤作卡门的老生意人挑眉看了眼椅子上正悠然着的乌格,笑着问他。 乌格一时惊讶得有些慌神,他没想到街坊间的那些闲言碎语比他的步子还要走得快,快到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幸好,你是在你家附近那块鸟不拉屎的地方犯的事,多半也是俩有眼不识你‘乌格·伍德’大人的小地痞。你比我更了解的,那些清理垃圾的劳工们会比我还高效地替你处理得一干二净。” “嘿,卡门,听我说。”乌格从几乎半躺着的姿势一下立了起来,凑到了卡门的耳边“我现在比前几天奥莱特委托你的时候还需要钱,我需要来钱快一点的活计。” 乌格难得的认真倒让卡门吃了一惊,他考虑之后说“我是有桩大生意,不过......” “不过什么?”卡门故意的吊胃口让本就焦虑的乌格心里顿感不爽,但也只能强压一下语气,礼貌恭顺地回问道。 “这种关键时候,奥莱特却不在。”卡门道出了他的顾虑,顺带了提了提这几天的疑惑“天知道他这次又跑哪去了,都没听他提起过。” “怎么,连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也对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感兴趣?怪不得当初从死人堆里只救了他。最后还想让他来宰掉我这丑家伙呢。”乌格开起了关于过去的玩笑,卡门没想到乌格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些过节,只得连忙解释起来。 “哦不不,我想你误会了。只是你知道的,奥莱特的信誉和名声都很好,而且做事也一向稳当。而且这笔生意是我和奥莱特一起谈的,我更信任他一些。” “怎么,不信任我?”乌格的嘴角抽了抽,原本的笑脸顿时变得铁青。 “不是不是。”卡门感到了乌格的怒意,但他没发现乌格的表情已经被强撑得扭曲起来了。 “那你就是故意损我的吧!老头!”乌格似乎是在刚才装正经时就已经憋了很久的笑,话已出口便掩饰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正在准备下一句解释的卡门到嘴边的话也被乌格的大笑给硬生生塞了回去,岁月让他的脑子比年轻时迟钝了不少,坐在位置上愣了一小会才跟着乌格一起笑了起来“你个浑小子,当初就该让你在这儿再死一次。” “真是太感谢你没有这么做了。”乌格也感觉到了刚才夸张的笑法就算在老朋友面前也能算上相当没品,只好强压着笑意装作淡定,不过刻意收敛起来的嘴角还是不自禁的上扬“不然当时和你一起的奥莱特肯定会往我的尸体上再捅一刀,好确认这个一向命大的家伙是不是已经死透了。” “你就是这么损你的老战友兼现在的合伙人的吗?真是过分。”卡门虽然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却依然明显。 “我赌两个阿斯。”乌格重新靠了下去,比了比‘二’的手势“要是那时候你用半块面包作酬劳让他动手,那家伙会毫不犹豫杀了我这老战友兼合伙人的。” “你这话说得我都有些后悔了呢。好了好了,谈正事。”卡门打断了这场玩笑,也让乌格对他讲的事重新认真起来。 “说吧,我听着的。” “一个猎物,五十奥里斯。” “嚯。我倒想知道什么猎物能值这个价,他一定不知道他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可以够我好几年衣食无忧呢。”这样的天价显然打动了乌格。 “你听说过转生女神教派吗?” “听说过呀,奥莱特也算半个他们的教徒。” “我们要去狩猎的,就是转生女神教派的大主教。” “我想,你大概还是在跟我开玩笑。”乌格又笑了笑看着卡门。虽然奥莱特时常会提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教,但乌格从来都只是把这个名字拗口的教派和帝国的国教视为同流,都是一群残酷无情的疯子罢。 “应格奈乌斯·昆塔斯将军之邀,大主教和帝国的各界名流会在五天后前往奥莱加堡赴宴。” 卡门的话音刚落,乌格就接上了口。 “然后呢?我就去刺杀他?”乌格耸了耸肩,转头望了眼窗外已经凝聚在了一起的层层铅云“请问你把我的棺材买好了吗?还真是麻烦你了,把我的尸块给捡进去的时候别忘了粘在马蹄上的脑浆,谢谢。” “冷静点,乌格。大主教在赴宴时不会带太多的护卫,而且奥莱加堡里有我的内应,你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做掉他。” “好吧,我接了。”乌格没考虑多久,给出了他的回复。不知是五十奥里斯的巨大诱惑还是对友人的信任,他答应下了这笔听上去完全是自杀的生意。 “还有。”这桩生意谈成了,卡门又开始施展起他‘生意人’的本事,他知道现在乌格绝对不会拒绝他所提的一个小请求“等下能帮我一个小忙吗,跟我出去一会儿就好。” “当然可以啦,我的老卡门。” 乌格坐起身来,把桌上的烟丝用卷烟纸卷了起来,舌尖顺着一舔将真个粘牢固定。但他却一直搓着香烟的尾部,迟迟没有含在嘴边燃上。 “你说这是你和奥莱特一起谈下来的买卖,那么这情报是谁带来的呢?” “奥莱特。”卡门也卷起了手中的烟。 “果然又是他呢。”洛克笑了笑,将搓细的香烟微端送入了扬起的嘴角。 君荣城郊外,一队人马朝着奥莱加堡方向穿行在林道中,为首的昆塔斯和身旁的穆勒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两人身后数十名装备精良的卫兵骑着马紧紧跟随着,除了马蹄踏在地上和盔甲相碰的声音外,没有其他任何动静从他们之中发出,如果有哪个劫道的土匪或者被雇佣的刺客胆敢威胁到这支铁军的主君,他们甚至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来者变成滋润两旁树木的肥料。 “穆勒,请柬都送到了吧。”昆塔斯望着前方,骑在马上一边询问着穆勒一边哼唱着君荣城街头的民谣。 “是的,大人。负责通知转生女神教派大主教的最后一名信使也在今早返回了。”穆勒的目光也随着昆塔斯望向远方。但身为帝国将军的贴身近卫,他也同时警惕着林道两旁那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那我们也得快点回奥莱加堡为这次的宴会好好做准备呢,得让那些贵客们对我的宴会又一个愉快的印象才行。” “是的。”穆勒依旧是以尊敬的语气回应着。 “哦,对了。”昆塔斯看起来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停下了正在哼唱着的民谣。被打断的这支曲子向后飘去,被马蹄践踏着,踩进了地里。 “奥托和利厄波斯的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大人,在上次离开奥莱加堡时我吩咐了他们这段时间可以不用练习,休息便是。” “是吗?也好,我记得从两三年前你就在培养他们如何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不过,毕竟他们还是两个孩子嘛,让他们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不是更重要吗?等他们长大后,我也会教他们在这世道下更多的生存技巧的。”昆塔斯此时就像一位和蔼的长辈,和穆勒聊着关于孩子教育的事情“你觉得我们做家长的该怎么规划他们之后的人生呢?” “大人,我认的养子——奥托适合走上和您一样的道路,成为帝国的国柱。而我那孩子利厄波斯天生愚钝,应该让他用剑和盾来辅佐奥托。” “哈哈,穆勒。看来你对孩子们的了解远不如对你的那把剑呢。” “大人,那您的看法是?” “恰巧相反。” 阴沉的云让领导变得比平时更加的暗,卫兵们跟随着主君消失在林道的更暗处,刚才的民谣早已消散无踪,他们在这儿留下的只有地面上的马蹄印以及在大雨之前,人所呼出的潮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初降 帝国境内的一片沼泽地旁,不知何时在这儿建起的一座军营与四周仍有绿意的植被显得格格不入。那是转生女神教派巡逻队的驻地,他们的不请自来吓跑了一些本该在这儿越冬的动物们。在营地之中,几名后勤人员正在检查着地上一箱箱配发给弩手的弩矢,而另外数十名教团步兵与骑兵已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似乎只是在等待着一个命令。 “歌德里尔!”身穿牧师袍的男人闯进了驻扎地里,他一边喊着一个名字一边向着这支队伍的最前方走去。 “哟~温迪尔副主教,请问何事让您大驾光临。”在队伍的最前端,一名指挥官模样的人见到来者便客客气气的打起了招呼,尽管语气听起来不太让人觉得这是恭敬的话。武装到牙齿的盔甲加上背上那柄焰型大剑表明了他的身份,他是教团的最精锐力量——铁壁圣骑兵之一。 “你打算干什么?”温迪尔快步走上前,严厉的问着他。旁边几名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士兵被他吓得不敢说话。 “如你所见,出击。”歌德里尔依然用着刚才戏谑的语气应付着温迪尔,翻身上了马。 “我可不知道有谁给了指示,让第三巡逻队在现在出击。”温迪尔抬头看着温迪尔,没好气的说。 “嗯,我想想。对了,是一名在附近发现了众神教小队的侦察兵给我的指令。” “然后你就想在没经过任何批准的情况下带着巡逻队去消灭一支众神教小队。”温迪尔仍然保持着刚才的语气质问道,而这时后勤人员也来到马前向歌德里尔报告弩矢的情况,歌德里尔的注意力也自然落在了后勤人员和他们那句‘均未受潮,可以使用’上。 “只有两三名武士和十几个农民的小队,我会让我的队员一点擦伤都不受回来的。还有...”歌德里尔对着温迪尔诡异一笑,引得后者心中顿生不妙“有你批准就行了嘛,副主教大人。” “我赌两个阿斯,我和我的巡逻队能在这该死的雨下之前解决掉那帮和雨一样该死的异端教徒。”没等温迪尔再张口,歌德里尔自顾自地抛给了他这句话,话音刚落他便催动马缰,高声向身后的队伍下达了出击命令。 一时间,马蹄和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如雨般密集响起,藏在树冠的几只候鸟被惊得四散而逃远远的飞走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第三巡逻队,温迪尔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心里暗骂着歌德里尔这个为所欲为的莽夫。 一颗雨滴落在了温迪尔的肩头并浸湿了那块地方,随之而来的便是帝国今年第一场秋雨。帝国之秋随着徐徐落下的冷雨降临在这片国土上,降临到每个人的身边,迫使他们裹紧衣物或者用燃烧的卷烟来阻止寒冷与潮气触及骨髓。 “小子,欠我两阿斯呢。” “卡门,我们还要走多久?。”细雨落下,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乌格终于忍不住牢骚了一句,而卡门没有搭理他继续在前面走着,似乎对乌格这样不耐烦的抱怨早就习惯了。 “别着急。”雨越下越大,卡门也加快了步伐“就快到了。” 能够遮风挡雨的目的地总算到了,被打得半湿的乌格和卡门看上去都迫不及待想要躲进房间里了。温暖又干燥的室内对他们而言比什么漂亮的女人都要诱人,而那扇门板上隐隐若现的众神纹章带来的些许不安也被抛诸脑后。 “敬爱的司祭大人。”随着门被带上,卡门毕恭毕敬的向屋内的人行了个礼,乌格也跟着照做,难得的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毕竟即使是区域司祭这种众神教内的小职,想要解决两个不知礼数的街头混混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人召唤在下这么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卡门笑盈盈的看了看区域司祭身旁站着的一名侍从“杰克老弟来叫我的时候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名叫做杰克的侍从有些战战兢兢的站在那,看上去好像没听懂这句话是在司祭大人面前对他工作的肯定和赞赏,卡门只得谙叹这个年纪轻轻的国教武士虽然剑术高超,但为人实在太过老实。 另外一边站着的另一名侍从偷偷扬了扬嘴角,似乎在嘲笑这段可笑的奉承,卡门认得这位叫约翰的蛇教武士,和杰克一样都是从小被一个国教追随者收留的孤儿,虽然看似冷酷刻薄但他却比谁都对这里的居民们和蔼热心。 “老东西,你是这儿的混混头子。你知道从阿美拉山来的两名武士在你们那边被杀了吗!”而区域司祭似乎也没听懂那句对杰克的夸奖,只是突然一下站了起来,接着就是对卡门一顿数落。看上去很是威严。 “万分抱歉,老夫愚钝。现在才知道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情。”卡门看上去也猜到了叫他来此的原因“我和我的朋友一定会去全力查出那个该死的恶徒。” “那你和你的部下去查吧。”区域司祭指了指一旁站姿谦卑的乌格,然后余怒未消地坐了回去。 乌格有些不合礼数的抢在卡门之前向司祭示礼意退,卡门也只好跟着行礼打算带着乌格离开这房间。区域司祭却在卡门正准备开门时叫住了他们。 “对了,让这个目击者和你们一起去吧。” 司祭一挥手,杰克从门后把当时的一名目击证人带了出来。乌格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浑身血腥味的婴儿和破旧亚麻衣服的妇人。 乌格认出了她们,而那妇人慌张的眼神和动作也说明她已经认出了当时的凶手。一霎的沉默比门外的秋雨还要阴冷,妇人开始微颤的嘴唇让乌格只得瞬间打破死寂,他抽出了一把雕着众神纹的匕首直接插进了杰克的喉咙。 谁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包括卡门都愣了愣。乌格将杰克一脚踢倒在地上,顺势抽出了他腰间挂着的武器,迅速刺向约翰。 约翰和杰克一样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士,虽然没有杰克那卓越的天分,但凭着优秀的剑术还是能轻易挑开乌格的剑。一轮交锋下来,乌格不得不后退几步避开了约翰的剑刃。 “杀了他!快,杀了他!”司祭暴怒了,他咬牙切齿地发号着命令,看上去依然威严。 又是眨眼之间,乌格一个侧身直接绕开了约翰的挥砍,但约翰看上去早已料到了这一招,没等乌格调整好平衡直接转身就砍。可乌格的目的根本不是他,刚才的交锋已经让乌格了解了两人的差距,他向前一扑直接将原本威严的司祭像拎鸡一样挟持住,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剑随时可以放掉他的血。 “叫你的人把剑扔掉!”乌格在司祭的耳边说着,低沉沙哑的声音快要撕破他的耳膜“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不准放下剑!你忘了吗,神王——奥庇特的忠仆永远慷慨赴死。”司祭吼住了正犹豫不决的约翰,过激的动作让他的喉咙在乌格的剑上挂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只需要用你的剑为我报仇即可。” 奄奄一息的杰克从血泊中挣扎着拔掉了插在喉咙里的匕首,他被切断的声带挤出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发出几声尖锐凄惨的吼声。一双血手像是狰狞的恶魔般死死抓住了乌格的脚踝。 杰克倒在了乌格和司祭的脚边,司祭看着他凄惨的死相一时面若死灰“还在发什么愣,快上!”他奋力的喊着约翰,但约翰拿剑的手还是没有握紧。 “抱歉,司祭大人。我想,杰克也不会想这样吧。”约翰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他的手松开了剑。神王——奥庇特的忠仆永远慷慨赴死。“我不想...再失去一次父亲......” 短刀刺穿了约翰的胸膛,就在他的剑掉在地上的那一瞬。 卡门从后面蒙住了约翰的眼睛,然后转动剑刃搅裂了他的内脏。卡门仁慈地让约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乌格放开了那名将他和杰克培养成人的养父,而不是乌格在松开他后反手挥剑砍掉了他的头。 离开时,乌格沾着地上的血在墙上画了一个红得刺眼的图案,那是转生女神教派中象征神罚和正义的标志,这是种很安全的善后方式。他从奥莱特那里学到的。 卡门在门外不起眼的地方点上了一根烟等待着乌格处理完毕,同时也在警惕着空无一人的大街。 雨下得更大了。 “搞定了?”门被推开,卡门递了根烟给浑身血腥味的乌格。 “嗯”乌格应了一声,然后点燃了香烟。 “这就是你要解决的心头大患吧,现在还急着要钱吗?” “是让我轻松得多了。但钱终归还是要赚的。” 房间里的角落突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还没关上的门缝传出。 “看来你忘了东西。”卡门面无表情的提醒了一下乌格。乌格看上去不知是羞恼自己的马虎还是感谢卡门的细心,背过身往半掩的屋内走去,苦笑着抽了一口烟。 “好啦,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鸣雷 “那个昆塔斯就是想敷衍我!***,他以为他区区一介武夫算什么东西?”摆满琳琅满目金银饰品的房间里,肥胖的中年人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怒斥道,而另外一张椅子上一名优雅而美丽的女士正默不作声的摆弄起手指上的指环,看着这出短暂的喜剧表演。 “梅伦斯先生,请您冷静一点。”坐在一旁的女人平静且有礼貌的说道。 “我的儿子被人杀了,而那个拿着我钱的蛀虫却只会跟我耍耍嘴皮子,一点都不上心。这叫我怎么冷静。” “梅伦斯先生,对于您的长子被杀害一事我深表悲痛,但是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是谁!”梅伦斯的情绪也好像一下子被缓和了下来。 “他是南方行省的萨努加人,个子不高,留着一头短发,长相却很斯文。另外,梅伦斯先生,他应该还在君荣城。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这段时间请您尽量避免在外走动。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女人一一说着,梅伦斯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丝毫没有怀疑这些话的真伪。 “那...那还请你们快一点抓住他,好还我和我可怜的儿子一个公道。” “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派人去做了。” “真是太感谢了,敬爱的女祭司大人。”方才急躁的梅伦斯也因这位国教女祭司可靠的答复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在伟大的众神教需要我的时候,我梅伦斯·诺普定全力以赴。” “不用客气,只要您不要忘记您的承诺就行了。”女祭司意味深长的笑着,不知在想什么“那么,昆塔斯将军的宴会上再见咯,梅伦斯先生。” “大人,这大雨天的,我们为什么来这地方转悠啊。”一名衣衫褴褛的国教信徒小心翼翼的问着领头的武士。 “是啊大人,这附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怪可怕的。”另一名信徒也道出他的疑问,听着他们的话,队伍后十数个信徒也开始小声的嘀咕起哄。 “多嘴!这是女祭司大人的吩咐,难道你们敢对女祭司大人的决定有所异议吗!”另一名国教武士大声的呵斥着这帮才入教不久的难民。 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说完,信徒们不再交头接耳,个个都沉默不语。这名国教武士见状以为是自己或者女祭司的权威已经震慑住了他们,但信徒们安静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对女祭司的敬畏和信服,也不是他和其他两名武士腰上的短剑,而是自远处传来的阵阵雷声,由马蹄和钢靴踏在地上而产生的雷声。 雷声震颤着他们脚下的土地。 随着雷声而来的就是雨,黑色的雨伴随雷声而来,弩矢和标枪的黑雨遮住了仅有一丝的阳光,和这秋雨一样毫不留情的倾泄下来。 “找掩护!”一名武士反应了过来,大声提醒警告着自己的伙伴,但那些毫无武装的贫民窟难民们大都惊得呆在原地,他们也许是被这样的情况吓得手足无措,也或许是因为国教给他们的食物和贫民窟并没什么区别而饿得走不动路,但原因此时已经无谓了,雨是公平的,它落在每个来不及避雨的人的身上,把他们刺穿钉在地上。 伴随着几声有气无力的惨叫,这‘雨’停了。在黑雨中幸存下来的国教武士们和几名信徒躲在石头或树木后面不敢动弹,还没等他们定下神来,远处再度回响的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边,直钻进大脑,那是宣告他们死刑的声音——轰鸣的雷声。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随着最后一名落荒而逃的国教信徒被一把焰形剑砍下头颅而结束了,教团第三巡逻队以绝对碾压的优势歼灭了这支运气不好的队伍。 歌德里尔一边擦拭着沾满鲜血的焰型剑刃,一边转头向一旁的士兵下令,让巡逻队队员们将所有的弩矢、标枪和众神教武士的衣物和武器全部带走。毕竟在转生女神教派的领地外,一队众神教信徒被杀害,这必定又会引起帝国政界的轩然大波和反教团人士的刻薄声讨。但如果他们只是一群从乡下逃难而来的难民在一个倒霉的下午躺在了那里,肯定是没有谁会去在意那些在雨天里被加速腐败的肉块。当然,除了食腐的动物们和周围被肥料滋养的植物。 “真的是!好久活动筋骨了,这次还没打过瘾呢。” “是啊,不过不知道副主教大人有没有给我们准备好葡萄酒啊!” 巡逻队员们一边嬉笑一边前往驻地方向,更有甚者已经唱起了自己家乡的祝酒歌。 “喂,你小子得了吧,副主教就是暂住咱们这一段时间,你还想让那家伙给咱们准备酒菜,你不如去申请大主教来跳段舞给咱们助助兴。”歌德里尔也笑着和队员们开起了玩笑,一场仗后没有失去任何战友无疑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无论是这场仗是大是小。 “喏,我赌两个阿斯,等我们回去那群懒东西肯定还在睡着午觉连篝火都还没生呢,副主教准又在他们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圣者自勤’、‘余图耳娜正注视诸位,望多加自律’之类的了。”歌德里尔的话又带起了战友们的一阵哄笑。 他们的马蹄停下了。回到教团驻地,没有美酒佳肴,也没有靠在门柱上打盹的哨兵,有的只是地上凌乱躺着的教团士兵和国教士兵的尸体,残肢和武器四散在这片死地上,大雨未停却冲不散那浓烈刺鼻的内脏和血液混合的恶心味道,以及几缕更加令人作呕的气味。 愤怒,在每个队员的脸上再找不到其他表情,瓢泼的大雨和帝国之秋的阴冷潮湿无法让他们的怒火熄灭。他们在地上抱起一个又一个的战友,擦掉他们脸上的血和泥水,祈祷着他们只是受了伤而已,但象征转生的女神——余图耳娜此时似乎并没有看着这小小一坪、看着那些信奉她的人们。他们抱起的,只是尸体,身体还温热的尸体们。 歌德里尔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崩开,像是一只怒兽般咬紧了牙关,他和他的队员们一样,一心只想着复仇。但是一件事情把他从理智边缘拉了回来,地上的几道马蹄印尽管被雨水淋得模糊变形了但看起来像是并没有受到太强抵抗的样子,径直通向驻地深处,径直通向了...... “天杀的,温迪尔的营帐!”歌德里尔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吼出这句话,没等其他队员反应过来,他便一夹马肚子向着马蹄印所走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营帐前徘徊的几匹战马印证了他的猜想,但还是让他震惊不已,因为那些战马是珍贵稀少的夏尔军马,国教恶名昭彰的杀人机器——狼骑士的坐骑,若是没有优秀心理素质的战士仅仅是和那马的绯红瞳孔对视便全身紧张得无力动弹。 一共是三匹马也就是说温迪尔在和三名狼骑士进行战斗,也或者被三柄武器刺穿横尸在营帐之中。歌德里尔没有多想,也没敢多想,慌张地动作让他狼狈地摔下马滚了几圈,但他来不及抹干净脸上的泥浆,便翻身站起拔出了背后的焰形剑,飞身冲了进去。 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不知是谁的。 刚迈进帐帘,地上的东西便差点绊了歌德里尔一跤,等他几步踉跄站稳后才看见险些绊倒他的东西是什么。一名狼骑士倒在地上,身上横七八道的插着数把教团刺客专用的梭型飞刀,而这些飞刀也似乎不同于普通教团刺客所使用的,无论是其锋利程度,还是其使用者的力度而造成的更加恐怖的破坏力,坚固精良的覆面钢盔也不能阻止飞刀深深插入那狼骑士的脸。 歌德里尔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往营帐内跑着,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温迪尔,哪怕只是一具被两把武器刺穿的尸体。 在卡门家的会客厅,乌格正翻箱倒柜的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无论是窗帘后还是橱柜里都被他找了个遍,直到他认为所有地方都被翻遍,才甩手坐回了那张又宽又舒适的长椅上。 “好啦,我输了,实在找不到了,你出来吧。” 这时,乌格正坐着的椅子下面却发出了声响“哈哈,没找到吧。” 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从椅子底下钻了出来。 “你叫乌格是吧,还没有我的爷爷一半厉害呢,他每次都能找到我。” “好吧,你赢了。我信守承诺,想要什么说吧。”乌格此时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卡门你教出来的孙子比你本人还难对付。 “我想要你能帮帮我爷爷的忙,他这几天好像有很多人来找他帮忙的样子,我不想让他这么累” “是吗?确定不要糖果或者玩具之类的吗?”乌格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小孩,这个小孩却一脸肯定的看着乌格,给了他答案“好吧,我会尽力。” “要来玩‘将军打仗’吗?” “不。” “好,那我就是‘将军’,你是‘百夫长’。” “饶了我吧。”乌格扶了扶额头,满脸哀怨地说着。 “乌格百夫长,本将军命令你现在与我一同前往楼上充满‘敌人’的阁楼里。立刻‘进军’。” “遵命,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砭风 令歌德里尔高兴的是他找到的温迪尔并不是一具尸体,那个手持佩剑、另一只手夹住几把飞刀的男人浑身是血迹和伤口却仍生龙活虎的在他眼前,不过马上就要穿透他胸口的长戟和巨剑正努力想要改变这一现实。 “温迪尔!”歌德里尔两下跨步冲上前去,手中焰形剑一记强力的横扫逼退了两名狼骑士,剑身上的雨水被甩了出去,飞溅在寒气逼人的铠甲上。 “呵,你还知道回来呢。”温迪尔擦了擦额头的血迹,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和歌德里尔打了声招呼。歌德里尔也顺势上前,护住了温迪尔的背后,他们互相背靠着,对峙着面前这两个武装到牙齿的战斗机器。 两名狼骑士同时冲了上来,歌德里尔将姿势放低“锵”的一声,他硬接下了巨剑的竖劈,狼骑士见势正准备收招之时,歌德里尔手上发力用焰形剑死死钳住了他的巨剑,狼骑士没有余力来挣开,只好扬起一脚踢了过去,来不及躲闪的歌德里尔被结结实实的一脚踢在小腹,松开了对狼骑士的压制。而另一边,温迪尔尽管是用着不以距离为长的教团制式剑应对着长戟,但他灵活的步伐和剑技让挥舞着长戟的狼骑士并没有尝到甜头。 戟尖猛地直刺过来,温迪尔一侧身躲了过去,锐利的戟尖贴着他的胸口滑了过去,他霎时反手抓住了枪柄,右手的佩剑顺势从那顶覆面盔上的缝隙刺了进去,但温迪尔深知,光凭这样还不能制服这个怪物,那狼骑士竟没有因这可怕的致命伤而丧失行动能力,似乎感受不到恐惧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将长戟一挥将温迪尔整个人甩开。 温迪尔被这力量击飞了出去,他在倒地的一霎前掏出了最后一把飞刀,向着正在和歌德里尔僵持着的狼骑士扔了出去。而那名手持长戟的狼骑士想要伸出手挡下这把飞刀,但被铠甲覆盖的手掌在被这把飞刀强大的破坏力刺穿后并没能阻止它飞向预想达到的地方。 “呲啦。”梭型的飞刀插进了狼骑士护甲薄弱的膝关节,他一时下盘失力向后一倒,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和歌德里尔角力,胜机只有一瞬,歌德里尔将焰形剑一挽挑开了狼骑士的巨剑,接着猛然跳起,手中剑刃干净利落的斩下了那颗骇人的头颅。 二对一的局面,正如不久前一样,温迪尔捂着刚才被摔伤的身体一侧,另一只手拿起地上的一把帝国阔剑直冲那仅存的狼骑士而去,而歌德里尔那把沾上污秽血液的焰形剑也凌厉的挥砍起来,两翼进攻压制着那几乎是失去左手手掌的狼骑士,但他们却未察觉到在这盔甲内部正在发生的微小变化。 绿色的液体从狼骑士盔甲的各个缝隙渗出,没等歌德里尔和温迪尔反应过来,长戟强力的一扫将他们都击飞出数米开外,和他们一同飞开的还有那盔甲的残片。 国教狼骑士的真容显现在他们面前,如同干尸般的身体没有皮肤,赤红色的肌肉暴露在外,和帝国神话中的不死军团并无二致。这些狼骑士就是国教多年以来为了制造出的不死军团而产生的劣质品,曾无数次与他们作战的温迪尔和歌德里尔对这些怪物熟悉得甚至胜过它们的造物主,不过,熟悉的代价是数不清的牺牲。但这一次,似乎更不妙,他们看见原本干瘪恐怖的肌肉组织在滋滋作响渗出了难闻的绿色液体,接着被一片片鲜活的皮肤如蚁噬般覆盖,骇人的残缺脸庞也渐渐变成了一副中年男人相貌,这似乎是它在接受实验前的面容吧。 没有了盔甲遮挡,它强壮的身材得以显露出来,就连刚才已经彻底废掉的左手也恢复得如新生儿一般光洁,正紧紧握着从眼眶里拔出来的那把剑,而被刺伤的眼球也已经复原正常。一个刻有众神之神——奥庇特的银制空瓶仍挂在它的胸前,而绿色的液体已从里面流尽,一滴滴透进了每一寸皮肤之下。也许这只狼骑士的身体已经真正的复活了,但那双眼睛依旧透露出死一样的平静和恐怖。 歌德里尔和温迪尔勉强靠武器的支撑站了起来,歌德里尔看着那支瓶子露出了嘲笑的神情,而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景让两人都不敢妄动。帐篷外的雨点淅沥声嘈杂得有些刺耳,三人就这样对峙着,对面的狼骑士一手持戟一手持剑如煞神一般,它虽未动,但砭骨寒意已侵入了温迪尔和歌德里尔的全身,以现在的身体状态面对这样的敌人只有绝望而无助的被杀死,但狼骑士却没有进攻的意思,也许是杀人机器正在适应新身体的变化,也许是其他的原因。营帐内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但营帐外的声响却越来越大。 “快趴下!” 弩矢和标枪擦着趴下的两人头顶飞了过去,黑雨无情的倾泄在那‘复活’的狼骑士身上,而他几乎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接受着这场洗礼,直到被完全的毁灭。 “他刚才,好像是不想杀我们。”温迪尔和歌德里尔互相搀扶着站在那具已经看不出是人的尸体前。 “也许吧,不过我赌两个阿斯,你肯定是在想我们能和一名众神教的狼骑士和睦相处。” “呵呵,也许吧。”温迪尔捂着身上最重的一处伤无奈的说着“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歌德里尔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刚才被戟柄的扫击击中让他断了好几根肋骨。 “几日后赴昆塔斯将军宴的不是大主教大人,而是我。” “是吗?”歌德里尔苦笑着看着温迪尔“那我陪你去。” “还有件事。”温迪尔顿了顿,像是在脑子里掂量着什么事。但也许是因为刚才受的伤让他说话有些困难“你之前欠我的两阿斯抵了。” “我想,应该是我刚才赢回了一局吧。” “也许吧......”温迪尔力竭晕了过去,而想要拉住他的歌德里尔也因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夜晚的君荣城因大雨的缘故比平常显得更加的冷清,就连酒馆也只有几个数十年如一日来光顾的常客在木桌上喝着廉价的麦酒,除了雨点打在屋顶和街上的声音和呼呼风声,整个君荣城显得如死城般安静寂寥。没有生机也没有杀意,异常的平淡无奇,就像一些人的一生一样。 卡门的孙子已被早早的哄睡着了,乌格和卡门则在会客厅里检查着用来刺杀转生女神教派大主教的武器和到时候应对临时情况的计划。 磨利刀刃的声音被窗外的雨声盖了过去。在帝国的君荣城,没人会在意自己的邻居是否在经营商量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想的只有自家的窗户关的足够严实,让冷雨和寒风至少在今晚不会触及到自己,或者那惹麻烦的邻居能够不认识自己更不会找上门来借一个锤子或者半勺食盐。 次日黎明,从君荣城出发的一支商队在休息一晚后天没亮就熄灭了营火,向着目的地出发。在雨幕之中向远处驶去,商队尾端的一辆马车内摆了些许干草,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中几个人影躺在并不太干燥的干草堆上。驾着马车的车夫有意避开着商道上坑洼好让马车内的人感到不那么颠簸,虽然他抽的烟味道重得让人觉得更不舒服。 “诶,车夫,是不是已经快到阿皮亚了。”有些慌张的声音从马车内响起。 “阿皮亚村?已经过了有点远了,你早不问。”车夫又吐出一口难闻的烟雾,用着有点不耐烦语气的回答道。 ‘已经过了吗?’躺在干草堆里的奥莱特心里有点失落的想道‘算了,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点东方的特产好了。’ “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事儿,就不要睡觉睡过头。”严厉却稚嫩的声音对着奥莱特教训道,奥莱特循声看去,一个黑发剑眉的少年正和他一样躺在干草堆里并用着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额,小伙子......”奥莱特顿了顿,憋了好一会才想出下一句话该说什么“谢谢你的提醒。” “听着,你想要在这世道下活得更久就多点警惕,少点瞌睡。还有...”少年不依不饶的指教着不止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奥莱特,但奥莱特却始终一脸笑意的听着这个少年的长篇大论。 “对了,你好像不是帝国人吧。”奥莱特耐心的听到了少年把口水讲干为止。 “关你什么事!” “好好。”奥莱特也只好无奈的摊了摊手,不过并没有被少年看到。 “对了,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叫我阿尔沙克就行。”少年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但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阿尔沙克,是吧?幸会,我叫奥莱特。”奥莱特笑盈盈的伸出了自己的手,阿尔沙克愣了一会然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和他握在一起。 帝国人...果然都很莫名其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风缓 深秋的豪雨终日不绝的落下,雨点打在屋顶和地面的啪啪声响就像是毫无音律的乐器演奏,人们也只好一边听着这恼人的难听音乐一边做着自己每日该做的事。 木剑相碰的声音和两个稚嫩却坚毅的嘶喊声在雨中回响着,每天在奥莱加堡泥泞的训练场上都会有两个年轻的身影在这秋雨中不停挥舞着木剑,不停练习着杀人的技巧。 木剑仿佛是要斩断雨一般迅速挥了出去,另一把木剑虽然动作稍显迟缓但还是接下了这一击,雨水飞溅起来打在早已湿透的衣物上,两位少年没有在意那流进或溅进眼眶的雨水,同时向后一退,然后重心放低向前小跨一步又是一剑狠狠的劈向对方。 几番试探性的攻击后两人的剑又抵在了一起,褐色短发一脸英气的少年利用身高优势用剑死死压制住他的‘敌人’,而他的对手——看起来浑身没有一点战士气质的少年则吃力的握着剑与他僵持着。 “就这点本事吗?”看起来更为年长的褐发少年又加重了手上的力。 “当然不。”那更年幼少年说话的语气不像他的长相一般柔软,随之而来的剑招也算不上温柔。他几乎用出吃奶的劲挑开牢牢压住自己的剑,然后身子向后一倾,还未等对手反应过来他便迅速调整好了身体的平衡,双腿迈出一个极易发力的跨度,手中的木剑几乎是势不可挡般劈开雨幕向前横斩去。 褐发少年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下这一击,但强大的力道还是将他整个人给击倒。而挥出这一击的少年也因为太过用力,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倒在泥泞地上的二人同时坐起身来,像是战场上看着敌人一样的眼神狠狠盯着对方,但几秒后,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笑声和欢乐将其取而代之,刚才如同面对死敌般的全力相搏也被对方现在浑身是泥浆雨水的滑稽模样引得忘记得一干二净。 “进步不少嘛你。”褐发的少年缓缓站起来向他的伙伴走去。 “哈哈,你看看你这脸。”尽管他手臂上的伤口被雨水淋得生疼,但他并不在意,伸出那只手示意坐在泥地里的人让自己拉他起来。 “你别笑,你也一样。”年纪小一点的少年也是一边取笑着同他一样满脸泥的伙伴一边抓住了伸来的手。 “奥托~利厄波斯~”不远处的小屋内传来年轻妇人的唤声。正在饭桌前忙活着的年轻妇人并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一样发体,反而保持着很好的身材,算得上细腻的双手和保养得有几分姿色的脸蛋也证明她至少是成长于一个富足的家庭。 但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在吃饭前呼唤自家的孩子从附近的小孩堆里回来。叫他们洗掉满手和满脸的泥土灰尘然后换好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饭桌前,再和丈夫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孩子们喋喋不休地讨论今天的游戏。 没等奥托和利厄波斯洗手洗脸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两人便开始迫不及待的冲到饭桌前想要好好的补充练剑消耗的体力了。 “等等,奥托、利厄波斯。”年轻妇人叫住了两个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泥人,而后者则瞬间停下了动作,转过满是明显不快的脸,几乎是一脸哀怨的看着叫停他们的人。 “今天要等穆勒还有昆塔斯大人...”没等她讲完,这个房间联通城堡大厅的门被推开,盔甲相碰产生的声响仿佛已经道明了来者是何人。 “父亲!昆塔斯大人!”“昆塔斯大人,老师。”利厄波斯和奥托一前一后同时叫道。 “好了好了,孩子们,快去洗干净换身衣服来吃饭啦。”昆塔斯一边招呼着孩子们一边接过穆勒妻子递来的毛巾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穆勒依然如雕像般站在其身旁,但妻子脸上的幸福和头发上毛巾温柔的力度也令他那铁铸一般的面容露出了微笑。 没过多久,已经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奥托和利厄波斯来到了饭桌前,早已坐下的昆塔斯也只是和身边两人交谈着,并没有动桌上已经开始变凉的佳肴。 “梅芙,宴会的事情安排得怎样了,可有很多贵客来呀。” “我的大人,一切都已备妥当。”被唤作梅芙的年轻妇人恭敬的回答着昆塔斯。 昆塔斯向穆勒和梅芙吩咐交代着几日后宴会的诸多事宜,而奥托和利厄波斯也很识趣的老实坐着,饿着肚子等着奥莱加堡的主人、他们的大人下令开始用餐。 所幸的是,坐在最尊贵位子的昆塔斯似乎就是在等两个孩子收拾完毕,在他们刚刚坐下后一会便结束了正在交谈的话题,起手动起刀叉来。而他们自然是欣喜不已,奥托收敛了一点吃相,但利厄波斯则是不管不顾的自己吃了起来。 就餐时,昆塔斯询问着两人练剑的情况以及生活怎样,奥托礼貌且简明扼要的一一回答,至于利厄波斯则用着伴着咀嚼声的简单字词回应着,他更多的注意力在面前放着的食物上。穆勒虽然知道一向识规矩的利厄波斯只在非常熟的人面前才如此无礼,但他还是或小声地提醒利厄波斯。不过昆塔斯对此并不介意,他早已说过而且自己也认同这两个孩子都是他视如己出的养子。 利厄波斯难看的吃相和日益进步的剑术成为了饭桌上的聊天中心,而奥托放撑桌上那只有着难看伤痕的手臂却未被昆塔斯注意到也没有被任何人提到。 “什么?你是说除了我们萨努加人外还有那么强的军队!”颠簸的马车上,哈米德正逼问着奥莱特他刚才讲的关于帝国军团的故事。奥莱特只好更清楚的给他分析详讲关于帝国军团的构成和战斗力如何形成以及其他的各类知识。 一路上奥莱特和这个年轻气盛的萨努加小伙子几乎是说了一路的话,慢慢的相处也让奥莱特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除了有点自以为是和强烈的民族主义外其他地方还是挺不错的。奥莱特也讲给了阿尔沙克很多故事,从帝国北方行省的军队讲到帝国人的众神教。幸好奥莱特的讲故事水平比乌格高到不知哪里去,不然这个小伙子可能会直接用茅草来塞住耳朵以免受折磨。 ‘很久很久以前,在帝国北方的行省,在一支保家卫国的领主部队里有两个好吃懒做的士兵,他们一个是北地难得的好骑手叫做乌乌,一个是精准致命的好弩手叫做奥奥。 又过了很久,有个叫裴坦齐利的新兵来到他们中间,这个裴坦齐利做事任劳任怨,两个懒士兵使唤了他两三个月,才终于良心发现把他当做战友和朋友,他们一起享乐一起受罚就像兄弟一样,但裴坦齐利从不在站岗时间喝酒,也不准乌乌和奥奥喝酒。 他们在部队里又过了很久,剿匪和巡逻一向很顺利,裴坦齐利升了职但两个懒士兵还是大头兵,两个懒士兵不如裴坦齐利肯杀敌,但他第一次杀人时差点尿裤子,裴坦齐利杀敌技术越来越厉害,但为人一直特别好。他也总是从百夫长们的宴会上带两壶酒几块肉去士兵营帐与他们把酒言欢,但裴坦齐利从不在值岗时间喝酒,也不准乌乌和奥奥喝酒。 日子很和平过了很久,连山那边的蛮族都没有进犯。但这时,海上的诺尔斯人又来了,带领部队的军团长非常英勇抗击外来侵略者,战战胜利,大家都很高兴,军团长也很高兴。又是一天晚上又一次打败了诺尔斯人的部队,军团长更加高兴,大家也更加高兴。军团长让大家高兴喝酒,大家都高兴喝酒,但裴坦齐利从不在打仗时间喝酒,也不准乌乌和奥奥喝酒。 但他们都忘了他们扎营的地方就在海岸线上,卑鄙的诺尔斯人坐着船在晚上偷袭了他们,喝了酒的大家打不过原来单手就能打败的诺尔斯人,除了三个没喝醉的人其他的人都被残忍的杀害了。只有三个没喝醉的人想要见机战略性的撤退,但被发现了,英勇又善良的裴坦齐利让两个懒士兵先走,然后他一个人消灭了全部的诺尔斯人。两个懒士兵也回到家乡过上了平凡快乐的生活。’ “什么嘛,这故事一点不有趣。你讲得裴坦齐利就像战神下凡一样,哪可能有这么厉害,还有那两个懒士兵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卡门的孙子一边把弄着桌上乌格做的简陋泥塑一边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乌格,而乌格也只好摊摊手表示自己的讲故事水平只有这么高。 “乌格,准备走了。”故意做旧的木门被推开,被淋得半湿的卡门站在门边,背上看起来是装着野炊餐具的布包却没有一点打湿也没有什么尖锐物从中突出来。 “爷爷、乌格。再见,要早点回来。” “肯定会早点回来的。”卡门半蹲着摸了摸自己孙子的头,乌格则在整理检查着布包,刚才和卡门孙子玩乐时的和颜悦色也从他的脸上褪去,他很清楚工作时应该戴上怎样的面具。 关上老旧木门,乌格和卡门走在雨中前往了目的地——奥莱加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前宴 空前盛大的宴会如期召开,尽管深秋时雨依旧绵绵下着,但奥莱加堡却是热闹得甚于君荣城嘈杂的集市。帝国各界的名流几乎是悉数到齐,大人物们一边满脸笑意的和身边的大人物交谈着,一边等着卫兵检查过自己的请柬后放行。 一位穿着体面的老人和同样体面的年轻仆人也混在人流之中,打扮得体的乌格就像这里每一个仆人一样,谦卑且有礼貌,他颀长又健硕的身材更比那些面如冠玉的俊美男仆们更加吸引一旁小姐贵妇们的视线。而卡门身上披着的精美绒布斗篷也让乌格不用为自己的‘主人’老举着什么东西在他头上挡雨。 卡门饶有兴致的装成一名生意人和身旁的富豪贵族们交谈着,他们嘴里只有金钱勾当和美色的话题,卡门当然懂得如何利用这话题,不出几句,这名看起来很有利用价值的‘老富商’就和他们交流了起来,愉快的笑声不时响起。来赴宴者多半是为了和这儿的主人——昆塔斯将军搞好交情,让自己的棋盘上多一个可利用的棋子。但是,如果半路能捡到更好的棋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乌格就像一名称职的仆人一样,默默的在卡门身后随着人流前进,等着卫兵来检查请柬。身旁贵族们床幔枕边的风流韵事和权利与金钱的交易不绝于耳,他像一名仆人一样静静听着也不出声色,但是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一定宁愿听上一整天地痞流氓的粗俗叫骂、流浪汉的乞讨声或者众神教还是转生女神教的教义朗诵。当然,这些烦人的废话和无处不在的臭味也让乌格更觉得这里像某个心善的贵族小姐带着仆人们来贫民窟里的时候,他的邻居们拥挤着索求救济的情景一模一样。 “请出示请柬。”大门一侧负责登记的卫兵向卡门和乌格说道。 卡门和卫兵对视了几秒钟,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意味,而乌格也递出了事先卡门给他的那张粗制滥造的请柬,上面盖章处的萝卜味都还未消。 目光扫过一遍后,卫兵工工整整的将请柬折好递还给乌格,但是其中似乎是夹了什么东西。乌格和卡门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走进了奥莱加堡,走进了狩猎场。 “喂,你说,那个老东西的请柬不一样啊。”他们前脚消失在奥莱加堡的城门内,刚才和卡门交谈的两人就开始谈论起来。 “是啊,我觉得应该是个不得了的角色呢,看他那请柬说不定是昆塔斯那家伙特邀的呢。” 两名聪明的贵族在‘索求救济的人群里’用自己的智慧推测着那个说话睿智、头脑精明的老人的真实身份。这就正像他们该做的事儿,大概并不可笑吧。 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乌格和卡门在奥莱加堡不知哪个地方的窗台旁燃上了卷烟,乌格手里夹着的卷烟已经烧了一半,隐约才能看见剩下的卷烟纸上写着的几个字——‘副主教代替大主教来...’。 “我说你呀,叫你好好处理掉刚才的纸条。”卡门含着烟苦笑了一下“谁叫你拿来卷烟的!” “你不用担心,我抽烟都抽到烫嘴,绝对给你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乌格似乎还想表示一下,深吸了一口,烟纸上又有几个字随同这句话的尾音一起化为了灰烬。 “不过,大主教没来我们收工就是了呗,干嘛还要找那什么教派的副主教的麻烦嘛。” “同价标码。”卡门吐出了一口烟,说道。 两矮两高四个人影走在奥莱加堡长长的走廊上,虽然走廊一侧的窗户全部打开了,但走在最后的歌德里尔依然感到莫名的闷,不同于秋雨初降的沉闷压抑,而是更加的让人喘不过气,就像身处北方行省的最北境上,北地的空气压迫着鼻腔和胸膛,毫无热量的两只大手一前一后挤压着肺部,让人就像缺氧般闷得难受。 他跟在温迪尔和两个自称尽地主之谊的小屁孩后面,他闷得不想说话。但似乎只要没了他活跃气氛,身旁的人全都巴不得三缄其口。 “我赌两个阿斯。”歌德里尔还是忍不住打破这沉默得只有窗外雨声和脚步声的局面“你两个小子要把我们给带迷路。” “谁给你带迷路啊!”走在最前的利厄波斯转头过来,一脸气冲冲的看着这个乡下来的家伙。 “请不要着急。”奥托见事不对只好也转过身子,伸手挡了挡利厄波斯“再往前面几步路就到了昆塔斯大人的议事厅,请您不要着急。” “是啊是啊。”温迪尔赔笑着也拦了下歌德里尔,马上打起了圆场“小伙子,我们继续走吧。” 当一行人里的两个家伙安定下来后,倒是让尴尬的场面缓和了一些,孩子们不再顾忌养父昆塔斯告诫他们的领客礼仪,自己聊了起来,而大人们也松了松紧绷的神经。他们继续走着,但几步路后遇见的不是昆塔斯的议事厅,而是一老一少两个穿着体面的人。 乌格和卡门向身穿牧师袍的温迪尔行了个简单的礼,在温迪尔回礼致谢后便侧身从走廊一侧绕过了他们一行人。 “那个人是谁?”在两人走远后他们也快到了议事厅,歌德里尔冷不丁一句话问着温迪尔。 “那个老人?”温迪尔也只好无奈回了回他。歌德里尔脸上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温迪尔,用着他一如往常的语气说出了他的下一句话。 “那个战士。” 穿着一身优雅礼服的昆塔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蜷在舒适的躺椅上。淅沥的雨点和寒冷的潮气都被做工精致的窗户隔绝在了房间外,雨水在屋檐上凝聚成的珠帘顺着一切边缘的东西流下,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冲刷掉玻璃上遍满的层层波纹,然后又留下新的水痕,等待着被再一次的冲刷掉。就连侥幸伸进来的触手也在触碰昆塔斯之前就被壁炉里木材燃烧的热给驱散。 “今天我邀请了转生女神教派的人来呢。” “本来应该是大主教来的。” “不过也好,那个古板的老头子可能听不进去我的话。我也很期待这个年轻的副主教能否给我带来惊喜。”他说着,笑了笑。 躺椅中的昆塔斯像是在和谁说着话,但是房间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除了一尊等人大小的转生女神余图耳娜的雕像。昆塔斯半眯着眼看着壁炉之中跳动的光影,火光照映着他挂满欣喜和期待的脸上,也同样映红了他挚爱的余图耳娜慈祥庄严的脸。 随着他夹起一块木头丢入火中,门外也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 没有多余的客套话,温迪尔在昆塔斯面前同样的一张躺椅上坐下。尽管其主人的摆放让这一片温暖之地看起来十分富有对称美观,但这成对的躺椅上一端坐一舒躺的两人迥异的两种姿态打破了对称,不过却丝毫没有丧失艺术的美感,而他们身后分别站着的三人则填满了这幅画的留白。 “不知昆塔斯大人您此次邀请我们教派有何用意。”温迪尔没有顾忌面前这位传奇指挥官兼奥莱加堡主人的大人物,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质疑?不信任?自保意识?”昆塔斯慢悠悠地回应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副主教“这就是你们的主教不肯亲自来见我,而派你来的原因吗? “那您既和众神教有所联系,信件中却写着想与我们交好又是意欲何为?”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难道学校教你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吗?”依旧是优雅平淡的语气,但是话语里的压迫感让温迪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阿嚏!!!”尴尬沉默的局面又是被歌德里尔打破,只不过打破的方式是一个差点把温迪尔从椅子上吓摔倒的喷嚏,这个喷嚏也差点吓摔倒了站在昆塔斯背后的利厄波斯和奥托。 “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当然,也为了我自己”躺在椅子里的昆塔斯站起身来,友好的看着温迪尔“如果不信任我的话...” “拿什么帮。”没有等昆塔斯说完,温迪尔便非常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听说过‘流动之火’吗?”昆塔斯没有在意刚才话被打断一事,反而脸上笑意更浓。 “东方人的‘流动之火’?!”温迪尔惊讶的叫道,他曾听说过这种神话中才会有的武器,据说东方的萨努加帝国就是依靠着这神罚般的火焰才将雅努斯人征服的脚步挡在了他们最后的领土外。 “如果不信任我的话,一周后我倒可以把它们转手给众神教。”昆塔斯又重新躺回椅子里,显然这位副主教需要一点考虑的时间,但昆塔斯一向很有耐心。 他给了温迪尔足够的考虑时间。 “转生女神教派......”原本脸色严肃的温迪尔渐渐缓和了下来,顿了顿“与您结盟,但必须在我们见过您承诺的‘流动之火’后。” “明智之举。”昆塔斯又往壁炉里添上一块柴火,而温迪尔和歌德里尔也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临走前,温迪尔停在了昆塔斯的椅子旁。 “您信奉转生女神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意用目光盯了下房间里等人大小的余图耳娜雕像。 “只是喜欢,她很美。” “嗯...的确是的。”温迪尔看上去并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但也只得附和着回答昆塔斯“它的雕刻工艺十分考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暴雨(上) “诸位今日莅临本堡,实在是本人的莫大荣幸。” 一身华服的昆塔斯站在奥莱加堡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上,用着一口标准的政客腔调欢迎着来客们,从各地远道而来的帝国名流们都被映入他的双眼。尽管欢迎辞说得很像是主人想要结识这些陌生的朋友,但他们之中大多都和昆塔斯私下有过秘密的谈话。 卡门和乌格也混在人群之中,像身边的贵族名流们一样薄唇轻言的谈笑着,但是他们在来奥莱加堡之前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让这位帝国赫赫有名的善战将军会用着这么客气的语气和他们这样的人讲话。 盛宴开始,奴隶们将琳琅满目的馐珍和美酒端上了一张张长桌上,仅仅这舞会小食就让不少人对昆塔斯的阔气瞠目结舌。在他们开始心生嫉妒前,昆塔斯的另一批奴隶涌进了大厅的四周,演奏起了各色乐器,从欢快的童谣民曲到大雅之堂的祭神礼乐,他们无一不奏,就连被称为缪斯之殿的布纽勒斯城立大剧院也相较逊色。 纸醉金迷中,温迪尔在歌德里尔的保护下终于从一群善于发现机会的生意人和思春的贵族少女们之中逃了出来。喘了一口气的温迪尔把手中大把的名片和带着清香的方巾手帕放在窗台上,贪婪的呼吸起窗边的新鲜空气,对他来说这些带着潮湿的土腥味总好过呛鼻的脂粉和阿斯味道。 从人群之中脱身也让歌德里尔也松了口气,将手中同样不少的手帕方巾丢在了窗台上,然后举起印有昆塔斯家徽的银制酒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琼浆,另一只手也顺便把另一杯装着酒的银杯向温迪尔推了过去。色泽润泽的葡萄酒因为方才的推动在杯里荡起几缕波纹,温迪尔看着它们荡起、渐弱、消散,苦笑了笑然后举起抿了一小口。 “这些东西怎么办?”还在留恋杯中美酒和窗外雨景的温迪尔被歌德里尔一句话拉了回来,只见他背靠着窗户手肘撑在窗台上,一脸悠哉悠哉的看着大厅内形形色色的人们,手指指了指窗台上的一大堆东西。 “带回教团吧,要是丢了对人太不礼貌。” “好吧,那到时候你去和大主教解释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诶!?”又把银杯凑到嘴边的温迪尔一惊,脸上已经微微泛红的他差点把酒喷回杯里。 所有的来客都已安排妥当,每个人都在尽情的享受这场招待周到的宴会。昆塔斯在听了梅芙对宴会餐点的安排后认可的点了点头,然后在身旁穆勒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厅旁的一条窗户全部打开的过道。而在场的生意人和名流们都被这奢华所吞噬,没有一人发现主人的不辞而别,除了一手拿着精致点心一手拿着银酒杯正在胡吃海塞的乌格,就连昆塔斯是先迈的哪只脚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梅伦斯·克拉希克斯先生,我的朋友,不知您对这次的宴会的招待还满意不。”昆塔斯摆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看着议事厅中坐在壁炉旁的梅伦斯,那肥胖的身躯完全陷入了躺椅之中。 “满意个屁!昆塔斯我告诉你,老子的钱你别想了。”和以往的故作谦卑不同,梅伦斯在昆塔斯面前表现出反常的狂妄。 “请问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违背你和我做的承诺呢?”昆塔斯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有,依然保持着一脸微笑看着梅伦斯,而他身后的穆勒也依然默默站着。 “你对我儿子的死关心程度有关心我的钱一样吗!现在,我的钱献给了伟大的奥庇特和诸神,我马上就能叫来众神教几十万大军来夷平你这个自以为是家伙的小小城堡。”他的话刚刚说完,一支箭矢从黑暗之中破空而出,擦着昆塔斯耳边然后刺入梅伦斯的眉心。 刻着众神纹的箭头刺穿了那颗肥硕的头颅然后钉在豪华的躺椅上。昆塔斯无奈的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可惜这把价格不菲的椅子就这样被血和肥油给弄脏了,而且还被众神教女祭司的箭给穿了个洞。 “昆塔斯将军,你说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惜吧。”带有阿美拉口音的好听女声在黑暗的角落之中响起。 “若他只是为了权势将自己的小儿子送给了那位可怕的人收养,那还罪不至死。但他现在竟然胆敢背弃与您的承诺。”女声轻佻地说着,只是在提到那位‘可怕的人’时不由自主的畏惧般颤了颤。 “是的。不过,你可毁了我的一把好椅子。”昆塔斯对着房间的黑暗处笑了笑,那名优雅而美丽的女士也从黑暗之中现身,裁剪的恰到好处显出身形的衣裙和耳垂上作以点缀的绿宝石耳钉让她更显典雅和高贵,而那微笑时露出的皓齿香舌和魅惑的双眸也平添了些许邪佞和妖媚。 “真是好久没见呐。奥——古——斯——塔——”昆塔斯一字一顿的念着来者的名字。 “是啊,不过...”奥古斯塔说着一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近“您好像刚才和我们的好朋友见过面了呢。” “那你可千万别动我们的好朋友哦。”昆塔斯想也没想就知道了奥古斯塔说的是转生女神教派的副主教——温迪尔。 “人家倒不会对他动手啦,不过人家可不能保证那些不听话的仆人会不会把他生吞活剥。”奥古斯塔戏谑的说着,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壁炉前的另一张躺椅上无目的的划着圈。 两人如老友般交谈着,而一旁的穆勒却依旧保持着警惕,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黑暗中不时响起的粗重喘息声。 “那我可不能同意了,在我的堡里出这样的大事我可不好跟帝都那些老古板们交代啊。” “呵呵,昆塔斯将军是在恳求我吗?不过在这个时间,会不会晚了些呢?”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黑暗中的两个身影像野兽般从半开着的窗户冲了出去,但是除了喘息声它们没有发出任何能引起注意的声响。他们是狼骑士,不,那些狼骑士们根本不能和他们相比,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环绕周身的恐怖。 “想跳支舞吗?” 有几分美艳姿色的贵妇人脸上带着微笑,向面前这个正顾着吃桌上精美点心的年轻小伙子提出着邀请,尽管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仆人,但是那一身紧实又健美的肌肉和那刚毅英气的脸庞却是她在每个晚上都心驰神往的。 “哦,万分荣幸,我的女士。”还没等一旁的卡门劝退这个对自己仆人图谋不轨的女人,乌格就赶紧装作一副绅士的样子牵住了这位女士的手,有美人来主动投怀送抱这样的好事没有谁会忍心拒绝的。而他用手抹掉嘴角食物碎屑这样市井上才会有的动作也引得这位美丽的女士笑得花枝乱颤。 大厅内舞曲回荡着,乌格有些笨拙的跟着她的脚步游弋在舞池之中,如果不是搂在纤细腰肢上的手,乌格估计会被一个人转晕在这浮华与奢靡之中吧,而怀中舞步熟练的女士则将头向身前这宽实的胸膛又靠得更近了一点,感受着这充满野性的男人体温。 “你以前跳过舞吗?”怀中的佳人用着甜腻的语气问着乌格。 “没有,我的女士。这是第一次。”乌格稍微迟疑了下,想了想北方军队里夜晚在营火边上一群人随性的挥舞手脚算不算得上是舞。 “呵呵,是吗?那我可真是幸运呢。” “不不不,幸运的是我才对。”乌格附和着笑了笑“第一次跳舞就能留下这么美好的回忆。” “你可真会说话。不知道你想不想要——更美好的回忆呢?”乌格看着她如丝的媚眼,暧昧的情欲将他缠绕着。 “有何不可呢。” 逐渐熟练的乌格主导起了他的舞伴,在人群中穿梭着,同样身在舞池中的人没有发现他们有是有目的性的在向一个方向移动,他们只关心自己身前人情火中烧的目光和那些空有辞藻的诗歌情话。窗边的温迪尔和歌德里尔也没有发现身旁越来越近的杀意。 “不是恳求。”昆塔斯一步一步走近奥古斯塔,而穆勒也在他一个眼神的默许下推开大门离开并轻轻带上“是劝告。” “想跳支舞吗?”昆塔斯优雅的向奥古斯塔欠身施礼,然后伸出手等待着这位女士的回复。 “乐意之至。” 奥古斯塔伸出自己的右手搭在了那满是老茧的手掌上,昆塔斯也顺势一带,一只手将她牵住,另一只手附上她的腰际。 “可是没有音乐...”奥古斯塔正想抱怨条件的简陋却被昆塔斯给打断,昆塔斯低头看着她口中哼唱起了帝国舞会上最常奏起的舞曲。 议事厅中,随着醇厚低沉的声音演奏出的舞曲,两人在壁炉前起舞,在大雨如瓢泼般的帝国深秋起舞。 注:布纽勒斯是帝国中央的一座大型城市,被誉为艺术之都,和帝都——君荣城同为外国人来到雅努斯帝国游玩的首选城市,城中的城立大剧院也是久负盛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暴雨(中) “啊!”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响起,十几名穿着翠绿罩袍的众神教武士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他们手中威力巨大的重弩已经拉开,而十几把弩的准心全瞄准了窗边的转生女神教派副主教。 假装沉醉于音乐和美色其中的乌格在怀中舞伴的脑袋被弩矢射穿之前,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直到鲜血和脑浆溅满了他的脸上,他才知道——有人搅了他的局。 众多的弩矢飞来,歌德里尔来不及反应,反手抓起温迪尔硬生生撞开了两扇彩绘玻璃,从不高的窗户翻了出去,而那些飞驰而来的弩矢齐齐扎在刚才两人站的位置,精美的银酒杯和那些手帕方巾都被钉在了窗台上。 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们都被吓得落荒而逃,局面混乱不堪。满脸是血和白色浆糊状物的乌格来不及擦掉脸上的东西,推开每个挡了他路的人,跟着从窗户一跃翻了出去,他袖中的短刀也同时出了鞘。 刚才拿着弩的一名众神教武士又上了新的弩矢向着人群之中射击,其他的武士都拿着弩往窗边冲去。几名众神教武士又从不知什么地方出现,拿着他们手中的武器正准备收割那些手无寸铁者的生命,慌于逃命的人群里没人发现他们的衣着有何问题。 雨点从窗户飘进来的一霎,破空飞来的几发标枪阻止了他们。 更可怕的杀人机器们赶到了这儿,那标志性的大剑和绑在手臂的小圆盾默述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东方战场上最骁勇的战士、雅努斯人公认的帝国第二精锐部队、昆塔斯的私人军备——第二十四昆塔斯军团。现在的他们无疑就是在场所有贵族名流们的救世主,几具身上插着标枪的国教武士尸体也佐证了这一点。 滚在泥水里的温迪尔和歌德里尔狼狈地站起身来,磅礴的大雨能很快冲洗掉他们身上的泥浆,但有人似乎并不想让他们喘上这口气。 歌德里尔在雨中也看清了这个刺客的长相——那个衣着得体的战士。乌格的短刀毫不留情的劈向了温迪尔,温迪尔闪避不及衣服被横着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慢慢的渗红衣服。歌德里尔侧身一脚踢去,想要牵制住乌格,却被灵活的一闪躲开了。 尽管是两人对一人,但空手对上锋利的短刀让他们异常吃力,只得且战且退。 正胶着之时,一名教团士兵闻声赶来了,他将手中抱着的那柄焰形剑丢向了歌德里尔,乌格见势不妙一刀砍了过去,而歌德里尔竟用手臂硬推开了乌格这一刀,稳稳地接住了自己的武器。 乌格迅速退后几步,现在的局势对他很不利。他瞟了瞟歌德里尔身后的华丽庭院,屋顶上漂亮的瓦片应该是出自萨努加有名的陶房。 “想跳支舞吗?”在滴滴雨水中的巨型焰形剑显得更加寒气逼人,歌德里尔用单手举着沉重的剑身指着乌格,狞笑着挑衅道。 乌格可不会讲什么开战礼,直接向前一跨一记小幅度且强力的挥击直袭向歌德里尔,而歌德里尔不再像没有武器时一样四处躲闪,双手握住焰形剑一甩挑开了短刀,然后快速找好平衡,重心放低挥出了几乎是能终结任何对手的横向快扫,强力的横扫加上焰形剑的长度让乌格无处可退。一秒不到,焰形剑的剑身挥出了人类所能做到的最大扫击幅度,但除了一瞬之间被斩出间隙的雨幕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被划开。 乌格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伏在地上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反击开始!被近身的歌德里尔完全没尝到任何甜头,他巨大的焰形剑在如此近的距离完全施展不开,只得吃力地格挡着乌格如同雨点般猛烈的每一击,但他体力的持续消耗于让乌格终于找到了破绽,短刀像是瞄准着准心一样凌厉的刺向歌德里尔无暇防御的身体一侧。 “铛!”飞来的一枚梭镖贴着歌德里尔的胸口将乌格的短刀弹开。温迪尔脸上带着少有的傲气站在雨中,对着歌德里尔笑着,手中夹着的两把梭镖紧随着他轻微的笑声飞出,插在了乌格方才站的地方,错失良机的乌格只好躲开温迪尔的梭镖然后拉远距离。 “多谢你给我解围了啊。”歌德里尔没有去看温迪尔,左手招了招示意着“我赌两个阿斯,下一剑我要废了他的右手。” 歌德里尔又一跨步将剑直刺了过去,乌格只得用右手的短刀稍微挑开再往一侧闪躲,没等乌格站稳脚步,焰形剑快速的变招横向小幅度扫了过来,力量不足的一击,乌格双腿站开左手按住刀背硬接了下来,这一击下来歌德里尔没有余力也不好发力,乌格的短刀顺势便要砍过去。 乌格还未出手,歌德里尔仿佛是猜到了下一击的方向,他松开了握剑的手,两记摆拳避开了刀刃打在了乌格的脸上。被两拳打得有些发昏的乌格却没有慌,他的脑内在飞速运转,一霎之间便重重的直拳打在歌德里尔的下颌,尽管歌德里尔挡了一下但这一拳也让他够呛。 歌德里尔低身闪过乌格,顺势捡起了泥水里的焰型剑。虽然还是有些晕头转向,但是依旧迅速的刺向准备用短刀格挡的乌格。 “你输了两阿斯。”乌格看着身前的歌德里尔,笑得比他刚才更加狂妄。 焰形剑没有对乌格的右手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是刺入了他的右胸,但剑尖没能更多的进入胸腔,乌格不知从哪扯下来的一片布让他的左手牢固地握住剑身。歌德里尔的脸上挂着一些吃惊,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阅历还没见过这样疯狂的刺客。雨,好像停了?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打到了庭院的屋檐下,这里没有雨水的阻挡,但歌德里尔也没有心思好好打量这个刺客或者聊上两句,因为他拔不出他的剑。焰型剑的剑身似乎刚好卡在了乌格的肋骨之间,而乌格的左手也正隔着那片布死死钳住剑身上没有开锋的部位。 歌德里尔突然手上发力控制着焰型剑,乌格已经感觉到体内的尖锐金属开始移动。但短刀在这个距离根本蹭不到歌德里尔。 “嗖!”乌格投出了他的短刀,无计可施的歌德里尔只能松开了剑柄往一旁躲闪,刀锋擦过了他的前额,切下了几缕发丝。 “哐!” 一株盆栽被乌格抄起狠狠地摔在歌德里尔的脸上,看起来乌格不得不感谢雨天里懒于浇水的园丁,盆底少部分的干燥灰土直接钻进了歌德里尔的眼睛里。乌格趁机拔出插在身上的焰型剑,使劲地刺进歌德里尔的大腿里。 歌德里尔牙关间发出一声闷哼,接着被乌格抬脚一踹向后倒去,倒进了已经凋零枯萎的夏花丛中。 乌格还没来得及喘息,温迪尔已经冲到了身前,伤口的少量失血看上去并不妨碍他反握最后一枚梭镖刺死手无寸铁的乌格。 金属的交锋,乌格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虽然已经钝得连鸡都杀不了,但还是勉强挡开了刺来的梭镖。温迪尔的身体有些失去平衡,但乌格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错身而过逃进了雨里。 温迪尔也踏进雨里,泥浆和血迹裹满了他们全身,两人对峙着缓缓靠近。乌格突然扔掉了手里的匕首,这样难以想象的行为却让温迪尔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刚才和歌德里尔的战斗让他有些心有余悸,他不得不提防面前这个家伙还会带来什么惊喜。乌格笑了笑,一阵急流卷着暴雨袭来。 “小心!”歌德里尔用雨水洗了洗眼睛,勉强睁开时却突然惊恐地向温迪尔大喊道。 “狼的臭气...”温迪尔咬了咬牙,把最后一支梭镖向那阵雨风扔去,但这看起来不能阻止它,高速移动的强劲力道掀翻了温迪尔。这时他才看看清来者是何物,黑色斗篷上插着一根入骨的梭镖,而斗篷之下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狼骑士,但刚才的力量绝对不是以往的狼骑士能拥有的。而雨幕中,它胸口那只明晃晃的银制小瓶闪耀得有些扎眼。 歌德里尔咬着牙拔出了腿里的焰形剑冲向那个黑袍的狼骑士,腿脚的不便并没有影响到他迅猛的剑招,但后者似乎是预知到了他的动作,同时快速地转身一拳打在焰形剑上,歌德里尔双手一震,像是砍在石头上一样,他的虎口发麻得都握不住剑柄。他甚至还来不及惊讶,就被重重的一脚踢飞出去。 乌格捂着伤口靠在墙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向敌人的敌人挥了挥手,他扔掉匕首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朝着温迪尔疾驰而来的它,所以才用这种极具风险的行动来协助它。不过这次他赌对了,这个可靠的帮手终于可以让他歇口气了,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那个怪物根本没有理会乌格,它准备继续完成它的任务——杀死转生女神教派副主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暴雨(下) 歌德里尔被那一脚踢得七荤八素,用剑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他有些模糊的眼看到了温迪尔正在被那狼骑士一步一步逼入绝路,没时间给他躺下休息一会了,他立马又提起剑冲了过去。 乌格猛地闪到他面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乌格飞身一扑将他撞倒在地,他的双手动不了了,乌格健壮的大腿死死压在上面,紧接着,便是一记结结实实的重拳砸在脸上,一拳,接着一拳。 乌格很明白现在的局势,他需要制服这个烦人的家伙才能让转生女神教派的副主教顺利去死。又是一拳砸下去,他感到手臂都有些被震麻了,一拳,接着一拳。 歌德里尔在拳头的一次次重击下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但手上的剑却根本没法还击,乌格又是一拳把他的脑袋锤得向左偏了偏,他的余光扫到了一抹艳丽的闪光。 一片锐利的玻璃碎片飞了过来,那是他们翻出来时撞碎的彩绘玻璃窗,碎片直接扎穿了乌格的衣服,深深插进他的身体。这样强大的力道......是温迪尔。 歌德里尔趁机发力,将乌格一把掀翻,他恍惚间转头看去,只见温迪尔还保持着投出玻璃片的动作,但下一秒,狼骑士便像玩弄一只布偶般将他拎了起来。 “蠢货。”乌格的嘲笑声在歌德里尔身后响起,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算手段再怎么不光彩,但,是他赢了。‘生意人’只看结果。 温迪尔低头望着狼骑士,掐在喉咙上的那只枯槁的尖爪让他的手脚都失去了反抗能力。他看见这狼骑士抬起了它那战锤一般的拳头,已知道了这旨不可违抗的天命,缓缓闭上眼,为自己做了弥撒——余图耳娜在上,愿我安息。 在它致命的一拳打下时,没人知道这样的怪物心里在想什么,是对弱者的蔑视、杀戮的满足还是那份只懂得完成任务的意志,没人知道。但是当它那只出拳的手臂被生生斩断,它的眼中像是闪现出了一丝恐惧,那是生物本能的恐惧。 是穆勒,他加入了这场厮杀,而他手中那把等人高的破阵大剑只是一挥就砍断了这狼骑士如石柱般的右臂。 那狼骑士迅速撤开,同时伸手要去拔腰间挂着的战剑,恐惧让它不得不这样做。战剑出鞘的瞬间,乌格和歌德里尔他们只看见了那被冲散变形的雨幕,而剑刃已经逼到了穆勒的脖子旁。 穆勒将大剑一横,用宽大的剑身作盾,重重地砸在狼骑士和那把即将划开他喉咙的剑上。连那狼骑士都没能做出反应,穆勒顺势将它连人带剑拍飞出去。 狼骑士被这强劲的力道打飞到半空中,像是一块破抹布一样被丢进雨里。但它的身姿突然一转,反身调整好了姿态。有力的双腿蹬在一旁的立柱上,瞬间发力从空中俯冲下来。 穆勒不紧不慢地压低重心,那只怪物俯冲的呼啸声在耳旁越来越清晰,剑刃的寒光也在雨中逐渐逼近。电光火石间,穆勒手中的大剑像是一柄长枪般刺出,狼骑士的战剑竟被直接击碎。 狼骑士绕开了大剑的锋刃,狼狈地摔在地上,超人的灵敏反应让它躲过了被刺穿的命运。它低头看了看脖上挂着的银瓶,伸出的手指触碰到了瓶盖,但一阵呼啸的风声过后,那双死寂恐怖的双眼中只映入了一具没了头的尸体和甩掉剑上污血的穆勒。 厮杀结束了,没人丢掉性命。嗯,没人。 “万分抱歉,客人。因为我的疏忽放跑了一只,请原谅。”穆勒客气地向着温迪尔和歌德里尔道歉,以示招待欠妥,但两人马上用着更客气的语气说着没关系,因为他们知道这种众神教的怪物有多强大,同时也看见这个男人腰间挂着的另一颗狼骑士头颅。 而混乱的大厅内,最后一个众神教武士也被剑刃刺穿胸膛,除了乌格的可怜舞伴外其他人都只是受了轻伤。奥莱加堡最好的军医们全部被调到了大厅里医治伤员,这大概是他们行医生涯以来处理过的最轻松的状况,不过那些听似撕心裂肺的哀嚎让他们实在是不好下手。 在场的昆塔斯军团士兵们成了英雄,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英勇喝彩称赞。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盔甲上沾着的血液和雨水,这些大人物们肯定会想给这些昆塔斯军团士兵一人一个兄弟般热情的拥抱。 正在昆塔斯军团接受着口头上的感恩戴德时,穆勒才一脸慌张地跑进了大厅,连头发都散得垂了几根在额前,这样慌乱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和之前那个强大得近乎无敌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各位请不要惊慌,场面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昆塔斯将军已经开始追查这些暴徒了,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穆勒流利地说着这些政客官腔,应对这突发的情况“将军大人对此事深表悲痛但他现在正在全心将那些不法恶徒绳之以法,故托我这名谦卑的仆人替诸位道歉。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客房和马车,诸位可以在第二十四昆塔斯军团的护卫下离开,也可以在奥莱加堡先安顿休息。” 穆勒和奥莱加堡的侍卫们安抚着身家不菲的群众们,其中几位也站了出来表示将全力支持昆塔斯对幕后凶手的追查。虽然那些披着翠绿罩袍的尸体和精美的众神纹让他们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公然声讨众神教这毫无理由的暴行,连昆塔斯的代言人也一样。 “好像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挂彩呢。”温迪尔对着一旁同样躺在担架里的歌德里尔念叨道。 “这话难道不是该我说吗?”歌德里尔闭着眼像是很安详地说着,眼睛里还残留着的灰土让他只有这样才会稍微舒服点。不过温迪尔倒是很满意歌德里尔现在这个样子,至少能让他消停会儿了。但歌德里尔却突然睁开了双眼,吓了温迪尔一跳“糟了,刚才那个家伙呢!” 在他们缓过神来准备寻找刚才的刺客时,却只看到远处人群中一个身着得体的老人架着受伤的仆人向马车走去。 壁炉的火光快要燃烧殆尽,昆塔斯牵着奥古斯塔转了一个充满眼神回合的圈圈,艳丽的裙摆跟着摆动。 “你觉得你的那名侍卫能对付十几名武士和两只怪物的同时,保护转生女神教派的副主教吗?”奥古斯塔轻轻咬合红色的嘴唇,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他很强的哟。”昆塔斯自信的回答,稳稳搂住了向后一倾的奥古斯塔“而且还能熟背我教他说的漂亮话。” “连善后都想好了嘛,你是想说我失败了吗?”奥古斯塔依然笑着,她很了解昆塔斯惯用的虚张声势。 昆塔斯顺势一拉将奥古斯塔搂到胸前,两人贴得更紧,奥古斯塔的高跟靴子突然往后踏了几步,昆塔斯也跟着向前移步。 “也许吧?” 轻摇的脚步掠过梅伦斯肥胖的尸体,血液还是诱人的鲜红,但他们不是食腐的眼蝶。两人身姿交错,昆塔斯用指尖轻抚着怀中佳人的脸庞一侧,拭去了几滴香汗。 “我得小心点了,这些差点杀死我。” “至少今天死的不是你。” 昆塔斯停下了轻快的舞曲,演奏了另一只曲子——雅努斯帝国的征服进行曲。突然的变调让奥古斯塔踩错了一个步子。 “而是那位可怕的人......的妹妹。” “我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会收敛一下你说大话的习惯。”奥古斯塔带着讽刺说,她的身份尊贵得能随意嘲笑这位帝国将军。 “亲爱的国教大祭司之女呀,我这才想起你更习惯听详细的汇报。”昆塔斯装作懊恼,仿佛在抱怨自己的失算。 “奥莱加堡的宴会上,一群众神教的武士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弩射杀了一位妇人。那位妇人是一个人的妹妹,她是谁的妹妹呢?她是始辉港及整个西海岸的终身总督、帝国第一精锐的暗影军团之主、‘铁石心肠’的前任执政官——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的妹妹。” “什么!”刚才笑靥如花的奥古斯塔脸上表情突然哑然。 “不可能,我们的人不会......”昆塔斯将食指竖在奥古斯塔正微启着的红唇上。 “我的人会。” 昆塔斯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却让温暖的房间瞬间跌入冰点。 “混蛋!”奥古斯塔甩开了昆塔斯的臂膀,然后一耳光扇在他那挂着自信又迷人的笑容的脸上。 随着狠狠的摔门声,温暖的议事厅内又只剩下了昆塔斯和余图耳娜的雕像。 “你觉得我欺负他们有些过了吗?你总是这么善良......”摸着脸上刚才被打出来的五指印,昆塔斯躺回了躺椅之中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是忤逆者应有的下场,他们全是忤逆者。” 议事厅到城堡大门的必经之路上并没有昆塔斯的重兵,而是几间用来安置受惊客人的房间。至于奥古斯塔有没有碰上什么人,昆塔斯看上去倒是不大清楚。他现在更在意的是窗外飘进来的雨把壁炉边的柴火淋得有些湿。 他一向不喜欢雨天。 注:名字简介 纯正雅努斯人名字的基本形式为家族名+本名,后缀为绰号+荣称。绰号不分贵贱因人而异,有人有有人无,例如埃提乌斯的名字中‘普尔彻’就是英俊帅气的意思,而昆塔斯则没有绰号。荣称通常是普通帝国人没有的,这属于有卓越功绩的名人专属。 乌格和奥莱特是现北方行省被征服前的原居民——盎克逊人,名字格式为名字+姓氏 例: 雅努斯人 马库斯(家族名)·埃提乌斯(本名)·普尔彻(绰号)·科诺姆奈(荣称)·马格纳斯(荣称) 格奈乌斯(家族名)·昆塔斯(本名)·雅努斯科里佩欧(荣称)·萨努加努斯(荣称) 盎克逊人 乌格(名字)·伍德(姓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漠屿 “哇!那..那里就是漠屿城吗?”萨努加少年眺望着,望着那一片黄沙之中宏伟的黄金之城,初升的阳光洒在上面璀璨得有些太过耀眼。穿过了寸草不生的沙暴地带,他们随着帝国军团曾走过的路一步步迈进了这片神秘的东方大地。牛羊的骨骸和有形无形的墓发出无可奈何的沙哑声音,却被远处的驼铃盖了过去。 “恩。”一旁的奥莱特应了应,震落了他头巾上的几粒沙。他的目光也被远方的漠屿城吸引着“你是萨努加人,没去过漠屿城吗?” “我是解放奴隶,这片我的故乡留给我的记忆只有战争和镣铐。”阿尔沙克毫不顾忌地说着,让奥莱特一时有些惊讶这是一个才约莫十五六岁的孩子说的话,仿佛他早已知道自信者绝不会对自己的不足闪烁其词这一道理“你呢?” “我也是第一次。这里的秋天比君荣城的要好多了,不是吗?” 商队里的几辆马车不知何时离队伍越来越远,他们要去比漠屿城还要远的地方,那几只驮马的蹄铁踏上了一条更千疮百孔的路。 商队顶着越来越夺目的太阳进入了漠屿城的城门,从君荣城而来的‘旅伴’们各自踏上了自己的行程。 “喂,你别乱跑啊。”奥莱特从费力地从车篷里卸下行李,去摸干草堆里的手杖时晃眼才发现身边的阿尔沙克一下子没了踪影,而转过头却看见他正在站在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身后,把手探进一旁的大铁笼子里,摸着一只奇怪动物毛茸茸的屁股。 那只奇怪的动物像是一只没有鬃毛长满条纹的雄狮,它也好像发现了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被什么东西摸着,而且它转过头的速度比拄着拐飞奔过去的奥莱特快得多。 巨大尖利的两排牙齿几乎是擦着阿尔沙克的手指咬合在了一起,阿尔沙克灵巧的动作让他捡回了一只手,同时也听到了大概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吵人的磨牙声。 “你小心一点啊。”奥莱特擦着额头上的大颗汗珠,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正对挑衅笼内凶猛动物乐在其中的小伙子。 那动物就像是只难驯的大猫一样,但那张牙舞爪的庞大身躯却被阿尔沙克逗得服服帖帖,最后只得低垂着尾巴蜷回笼子的角落里。 “对了,你还有正事吧?”对这只乖巧的大猫失去兴趣的阿尔沙克转头看了看奥莱特,奥莱特点了点头。 “那事不宜迟,赶紧走吧,有我罩着你保证你一路安全。”阿尔沙克自信的笑着,信誓旦旦地锤了锤胸口。 虽然阿尔沙克口上说得很负责任,但进入内城的关防后,漠屿城琳琅满目的稀奇东西还是让他把奥莱特给甩到了脑后。没过一会阿尔沙克就彻底没影了,奥莱特只好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在人群里寻找那个死小鬼,不过街边的戏法表演倒是把他的兴趣引了过去。 只见那是着膀子的男人,身上画着稀奇古怪的图案,他在嘴里包住一口烈酒,然后抬起头噗地吐在火把上,火蛇瞬间蹿上半空。吓哭了好几个小孩。又是一阵喷火,奥莱特和其他围观的群众一样喝彩着鼓起掌来,但是身旁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的好兴致。 “好看吗?” 奥莱特循声看去,发现阿尔沙克正在他旁边气势汹汹的抬头望着他,那神色就像大人教训自家的小孩时的模样。 “我想,还行吧。” 又是一阵长篇大论的絮叨,奥莱特感觉对这个萨努加小子自己真是百口莫辩,只好跟在阿尔沙克身后,一边听着一边往城里走着。 走到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道上,阿尔沙克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喂,你要买点什么东西吗?”阿尔沙克冲一旁布满商铺的街道指了指“你们帝国人出远门不是一般都要带很多东西回去吗。” “谁告诉你的?”奥莱特不禁笑了笑,虽然他不是雅努斯人,但还是知道些他们不好铺张浪费的习惯。 “我的主人...不不,是我还是奴隶时的那个主人,他的老婆每次就是这样。” “看来他们就算家中再有钱也不会持续太久。然后呢?” “然后?在他们连一碗小麦粥都喝不起的时候,我用当时兜里正好有的八十阿斯赎回了我的奴隶契约。”阿尔沙克笑着说,奥莱特也被他逗笑了。 和阿尔沙克一番调侃,奥莱特这才回想起来,确实都忘了该买点礼物回去,而且那名地地道道的萨努加人老板正满腔热忱的向他们招呼着。他想了想,还是先顺便看一看吧。 “怎么你尽看些小女生喜欢的东西”阿尔沙克陪在奥莱特一旁,无聊的等待让他有些不耐烦,但表情却突然变得狡黠起来“是给你的爱人买的吧。” 奥莱特只是嘴角淡淡一笑,头也不转的继续在店铺前挑选着,倒是没有否认。 “哈哈,女人喜欢的,问我阿尔沙克就对了。”阿尔沙克自信满满的说着,也没等奥莱特回话,他就跑到铺子里面抱着一样东西走了出来。 “这可是萨努加最有名的丝绸,从萨努加到盎克逊,没有哪个女人不想穿着这种丝绸做的裙子,和心上人一起参加宴会。你想想,那些舞骚弄姿的贵妇人在她面前都会变得黯然失色,而男人们则全部都对你投出嫉妒的目光。” 阿尔沙克巧舌如簧,捧着那叠丝绸递到奥莱特面前,仿佛这是一件稀世珍宝。欣赏着不俗的做工时,他瞟了一眼上面挂着的价格。 “她可没有这么俗气。”奥莱特玩笑的说着,有些轻佻的语气让阿尔沙克信以为真,丧气地把丝绸重新放回了货架,只觉自己多此一举了。 “还是个高洁烈女?居然能看上你这个瘸子。” 无心的嘲讽让奥莱特脸色一沉,但很快的恢复了平常的和善。阿尔沙克也为自己的出言不慎付出了脑袋上被敲出个大包的代价。 “看,那支商队牵着一只脖子好长的斑点马!”一支路过的大队人马让阿尔沙克一时间看上去一点也不疼了。 还没等奥莱特反应过来,阿尔沙克就牵起他背包上的绑带跟上了那支带着奇怪动物的商队跑去。太阳还没升上正中,看来偌大的漠屿城城还有够他们逛。 “怎么这么晚才到?”坐在大木桶上的驯骆人招呼了下奥莱特,然后看了看马上就要被沙漠吞噬的太阳,血一样的绯红洇满了天与沙的交际处。尽管只是太阳的余晖在照耀着漠屿城的这角落,但那驯骆师手锃亮的光头反射过来的光线还是照得阿尔沙克睁不开眼。 奥莱特无奈的笑着应付了过去,他看起来是不打算说迟到的原因。而身旁的阿尔沙克刻意地装起沉默——也止口不提他们迟到的原因是自己强拉着奥莱特跑了一天的漠屿城城,从城门到闹市、从闹市到城区...... 一番打量和搜身后,驯骆师领着两人走进了他背后只开着一条门缝的仓库大门,那头顶不再反射出刺眼的光让阿尔沙克必须眯着眼看他,但紧张的气氛让阿尔沙克不经意回头望了望,他只看见了想要探进来的落日余晖被缓缓合上的门板挡在外面。 仓库内部比从外面看看起来要大一些,各种大大小小的木箱在四处有序的摆放着,为了防止油灯打翻而放置的玻璃罩子让本来就不明亮的仓库里显得更加昏暗。奥莱特和阿尔沙克紧紧跟着走在前面的驯骆师,两旁时不时就会传来不知来头的响声,虽然阿尔沙克还不太适应这里以及那些声音,但这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恐怖,因为那些声音大多都是由粗犷的声带发出的呼噜和梦话。 跟着那驯骆师绕了一段不长的路程后,一堵由木箱堆起来的‘城门’竖在了他们面前,带头的驯骆师和一名像是门卫的大汉说了两句话,让他原本紧握着斧柄的手放松了下来,向一旁一退给奥莱特让出了路,但正当阿尔沙克想要跟着进去时,那大汉将手一横把他拦了下来。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么一拦加上被人这么粗鲁的吼道说成闲杂人等,阿尔沙克自然是脾气上来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没等他和正怒目相识的大汉吵起来,奥莱特就及时的打断了他们。 “这位是我的护卫,请让他进来和我一起吧。”奥莱特说着,这是之前阿尔沙克恳求了他许久才被同意跟着一起来这儿。 大汉一听只好规规矩矩的让面前这个小鬼进到这个房间里,阿尔沙克正想骂个几句却被奥莱特牵住手腕给拉走了。 “昆塔斯的人啊!”两人刚踏入,房间之中便响起一个浑厚又浮躁的男声,循声望去,看起来比奥莱特还年轻几岁的金发男人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堆木箱中间,按理来说像这样的走私团伙的头目身边应该都是站满了保镖,但那个男人除了脚边一把随意靠着的战斧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能保护他的东西。 “我只是来取我寄存在您这的东西,之前如若有任何无意的冒犯行为,还请见谅,‘碎颅者’拉格纳先生。”奥莱特不卑不亢的说着,用了劫掠成性的诺尔斯人视作荣称的外号称呼着对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异路 “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嘛。哈哈,还是说我名片上的假名字真的太假了吗。杰洛特·罗杰·埃里克·杜·豪特-贝勒嘉德,外国人不都是这样的名字吗?”被称作碎颅者的男人豪爽地笑了笑,手一挥便让几名手下抬起一支支大木箱摆到了奥莱特面前。 “检查检查货吧,到时候别发现是几箱咸鱼然后到处去出些言语,败坏我的名声。” “那倒不必,您能身边不带任何护卫如此信任我们,我也大可对你放心。”奥莱特的话语听起来似乎在学着诺尔斯人说话的语气,不过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任何的恭维做作。而是让对方感觉像回到了海鸟盘旋、以浪为曲的战船上,船和海才是诺尔斯人的故乡。 “什么嘛,明明之前还让人搜我们身,这么自信根本是理所当然的吧。”阿尔沙克在一旁小声嘀咕道。 奥莱特如他说讲的一样,只是清点了一下木箱的数量,至始没有打开看过。这也许并不奇怪,委托他此行的雇主不喜欢透露给别人任何秘密,而奥莱特也向来对秘密不好奇。 “嗯,那么,这就算交易完成了咯?”拉格纳挤高了一支眉毛问道,看上去很是幽默。 “不过...”奥莱特顿了顿像是在考虑着下一句话,却突然一个转身,从空心的手杖中抽出了轻弩,在弩臂打开的瞬间弦也被拉满,弩剪破空飞向黑暗中,房梁的阴影里上随之发出一声惨叫“您这是什么意思?” “嚯!帝国人果然都是些老道的骗子。不过!我还以为那是你的人呢。”拉格纳语气重重的说,随即向身侧一滚,躲开了射向他的几支箭。他有力的手掌顺势捡起了自己的战斧,连续避过几箭后躲在了箱子后。 奥莱特同时抱起了阿尔沙克也躲到了箱子后面“打扰人做生意的家伙真是烦人,对吧?” “是啊。可是呢...”从黑暗中射出的嗖嗖插在木箱上,拉格纳也像奥莱特一样——顿了顿语气,但是接下来震耳欲聋的一声战吼已足够把房梁上的刺客全给吓摔下来“兄弟们!都起来,有活干了!” 他们的头顶传来飞斧劈入身体的声音,两三具插着飞斧的尸体和更多的斧头下雨一般掉了下来,像乐器奏响的刀剑相碰的声顿时在仓库的每个角落响起。当然,这场剧也少不了演员们,几名身穿黑衣的刀手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躲在这里,别出来。”奥莱特把手按在阿尔沙克的肩上,将他往里更推了推。然后从身边抄起一把短剑冲了出去,但他没有发现少年神色的变化。 拉格纳的大斧像切西瓜一样劈开了一名刺客的脑袋,而正准备从后偷袭他的刺客则被钢弩矢像串肉丸一样洞穿。 “谢谢了,帝国人。” “与其忙着道谢,不如好好应付他们。”奥莱特没好气的说“还有,我是盎克逊人。” 刀光剑影间,奥莱特和拉格纳和几名刺客缠斗着,他们的脚步在这群黑影中慢慢互相靠近。战意正酣的拉格纳感到了后背碰到了人,毫不犹豫的回头一斧砍去,而闻声回头的奥莱特见斧刃已在眼前愈来愈近,只得用轻弩和短剑同时卡住斧身才挡住这一击,但那把伪装成手杖跟了奥莱特很久,杀了不知多少人的轻弩在这样强的力道下断裂开来。 奥莱特没有机会和时间来可惜这把很趁手的武器,用力将它一挥,断掉的弩柄上几支尖利的木茬刺入了一名刺客的眼睛,随着奥莱特用力的一推,尖茬刺得更加深,结束了那刺客的痛苦。 “想跳舞吗?朋友。”拉格纳不合时宜的开着玩笑,他们两人背靠着背,围住他们的那一圈刺客偶尔有几个会冲上来虚晃几招然后快速退回,其他的都已经是只敢在安全距离外摆摆架势。 “当然。” 奥莱特避免着用那只跛腿助力,另外一支支腿猛地发力向前突了几步,虽然速度不如健全人用这样的招式迅速,但他冲向的那名刺客看起来却像是学艺不精般没有对这一招有何反应。也许几秒钟后以他现在的水平能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的脖子已经被奥莱特砍下半截,眼中倒映着的只有自己缓缓倒下的身体和那个挥舞着大斧屠杀着同样学艺不精的同伙们的凶神恶煞。 原先那堵由箱子堆起来的‘城门’轰然倒了下来,一柄柄短斧从扬起的灰尘中飞了过来,几个倒霉的刺客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身中数把飞斧,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些看似杀气腾腾的刺客们一见此景皆慌了神,而拉格纳和奥莱特又趁机砍下了几颗人头。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斧和剑砍断了,现在只能如疯狗般反扑着,妄想能够杀出一条生路。但斧和剑之下,从来就没有生路。 “小心!”拉格纳猛地喊道,脸上突然纠起一道道不妙的褶皱,他看见最后剩下的那个刺客手握着刀,而刀刃正向精疲力竭的奥莱特挥去。而背对他的奥莱特虽已经感到了危险,但劳累的身体和不便的腿脚让他的回身不够及时,他的剑没法挡下这一刀。 刀锋没有切开奥莱特的身体,一个矮小的身影挡在了他前面,刀锋也没有切开那个身影。 阿尔沙克的两只手掌死死地夹住刀身,泛着黯淡烛光的刀身被他纳入双手动弹不得。他的身子重心放低着,比起大人要矮小些的身子让他的姿态能降得更加的低。那刺客像是呆在了原地,没有让其吃惊也没有让奥莱特和拉格纳吃惊的足够时间,阿尔沙克身子一转,腰间和手臂瞬间发力将对手连人带刀甩了出去。当那被摔得头晕眼花的刺客回过神来想要站起时,被厚实的鞋底一脚踩住的手疼痛让他直惨叫求饶。 “说,什么人派你来的!”拉格纳一边问着一边加重了脚力。 “啊!是...是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她要杀我们干什么!” 没等拉格纳继续的审问也没等那人继续供出雇主,阿尔沙克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她要杀我,这个要夺走他儿子地位和财产的贱种,不知道从哪个乡下冒出来的漠屿城城主私生子。”阿尔沙克嘲弄的说着,然后低身捡起了和刺客一起飞出去的军刀将其握在手里。地上的刺客看着阿尔沙克手中渐渐举高的军刀,大声的求饶起来。 军刀已举到刽子手行刑的标准位置,阿尔沙克像是有几分紧张和害怕,但是军刀还是顺从着身体的意志挥了下去。 刀锋还未出几分便停了下来,阿尔沙克疑惑的看向背后,那是奥莱特,他单手握住了刀身正低头看着他。 “为什么?”阿尔沙克不解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刚才还杀人不眨眼的‘专业人士’现在却要握住他用来杀人的刀。 “这不是你想走的路,也不是一条能回头的路。”奥莱特面无表情的说着,平静得有些可怕“只要杀了一个人,你就会不断的背负上杀业和罪孽。” 阿尔沙克不语,但奥莱特仍然感受到手中刀上的力度丝毫未减,他苦笑了笑“你还是要选择这条路吗?” “这是我那死老爹给我的诅咒。”阿尔沙克像是自嘲般无奈的轻哼了一声。 “和责任。” 手中刀刃失去了束缚,顺着刀柄上力量所向的方向斩去。 “诶,你这是打算去哪?”拂晓时分,带着一支运货马队的奥莱特出了城,正巧看到了拉格纳和他的一众小弟们背着行囊也正从城门中出来,往一条千疮百孔的路上走去。 “哦,这不是奥莱特老兄吗。”拉格纳像是和老熟人一样冲奥莱特打起招呼“这不是打算回北海了嘛,昨晚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漠屿城可不能呆了。” “对了,那小子呢。”拉格纳又插上一句。 “不知道呢,昨晚他连路都走不稳,吐了一条街。之后就去了接上再没回来。” “是吗?那他现在估计正在前往城主大厅的路上了吧,带着他昨晚结识的‘伙伴们’。” “什么?”奥莱特被这水手式的跳跃性思维顿时搞得摸不清头脑。 “哈哈,你说那小子不会真的能当上贵族,成了漠屿城的城主吧。希望以后他重新振兴萨努加这个大帝国的时候,只知道找帝国人‘还回土地’,别来海上砍掉我的脑袋。” 拉格纳的笑话听上去有些荒谬,但奥莱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和拉格纳他们道别后带着马队继续前进着,准备离开漠屿城,回到该去的地方。 城门口的卫兵正在岗哨旁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放行,奥莱特看着后面人流排成的长龙,庆幸着自己提前出了发。远处被晨光照得闪耀金光的城主宫殿映入了他的眼,连雅努斯的帝都都为之逊色。 “这只是,你那父亲给你的诱惑罢了。” 注:雅努斯帝国几乎所有行省都是由皇帝委派的总督直接管理,只有东方行省使用的不同治理方式——由漠屿城的萨努加城主管理整个东方行省,并且是世袭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未熄 街尾里,好几天未出现的难闻烟味又在一个大雨天的早晨飘了出来,四散的烟雾重新占据了卡门的会客厅。 乌格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敞开的扣子露出了下面的层层绷带,往外透着刺鼻的消毒药和血腥味道。 屋外的雨催得行人们急匆匆的走,而这个身受重伤的家伙却悠闲地躺在又大又舒适的长椅上,呛人的烟雾随着手上抖落的烟灰从口鼻中呼出,若是他把衣服扣上的话估计没有人以为这个家伙在不久前才被一把焰形剑和一块碎玻璃给捅了两个窟窿。他悠闲得似乎已经没有了大碍。但尽管在当时有及时的治疗,可从奥莱加堡到君荣城几天的马车奔波让乌格的身体情况并不如看起来这么乐观。 雨声淅沥中,一声吱呀显得格格不入,一身便装的卡门好像是才将什么事处理完毕,不知从哪个门来到了会客厅。大概是哄睡哭闹的孙子吧。 脚步渐近,他转头欲言又止的看着乌格,最后还是耸了耸肩,无奈地坐到了乌格脚边的位置,卷起了桌上的烟丝和纸。算得上结实的身材配上一身比较合身的高档衣服让他和跟那些同样岁数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们比起来显得年轻不少,熟练的卷烟动作也比不少手脚麻利的年轻人们灵活得多。 “你身上有伤就少抽点烟。”卡门一边点燃嘴里衔着的卷烟一边说道,指了指乌格身上长长短短的绷带。 “少抽烟吗?那样可对身体不好。” “呵呵。”卡门轻轻的笑了笑“说的也是。” “你把武器处理掉了吧。”卡门把手伸了伸想要将已经烧掉的烟灰弹在乌格那一侧的烟灰缸中。 “都扔在连奥庇特和余图耳娜都找不到的地方了。”乌格露着笑容说着,弯起身子将面前的烟灰缸推了过去,让这个已过六旬的老人不用把手伸太远。 “看来你这段时间都要靠喝雨过活了,我想,你不是个有存款习惯的人吧。”卡门玩笑的语气带着肯定,不像是在问乌格。 “说不准呢,我的老卡门。喏,我的手不还能动吗?帮那些没什么文化和见识...却又一心想成名的作家们代笔写写东西不也一样能过活嘛。” 乌格把烟含在嘴边,伸出双手摆弄着十支手指,向卡门‘炫耀’着自己仅剩的资本。 “嗯,我想想。你不也是胸无点墨吗?恐怕卡斯帕斯学院看门的门卫都比你识得更多单词。” “那我就写主角和配角全是文盲的故事书呗。看,很好解决吧。” “那我可要提前祝你成为帝国的文学泰斗咯。” “不不不。‘卡门学士’瞧您说的,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就这样在会客厅里有说有笑着,直到卡门手指夹着的卷烟已经快要燃尽,而乌格的还剩下最后的两三口,但卡门抽烟的速度一向比乌格慢。卡门将手中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然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和并没有乱的头发。 他踱步到了乌格正躺着的那张大椅子背后,背对着乌格似乎是在观赏着椅子后那堵墙上的物品一样。 锋利的长刀瞬间劈开了整齐嵌好的木头和上面的天鹅绒坐垫,以及正在燃烧着的皱巴烟蒂...... 反应迅速的一个翻滚让乌格躲过了能够将他腰斩的一击,摆着半盒干烟丝的桌子也被他的动作给掀倒。他看见,卡门正握着原本挂在墙上作为装饰的精美长刀,站在飘落的羽绒和烟蒂火星之中。 乌格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卡门单手一挥劈开了挡在面前的漂浮物,破开羽绒和火星的一记直刺向乌格呼啸而去。乌格不敢犹豫,以一个样子难看还差点摔倒的躲闪避开了这向着自己胸口的一击。 卡门一击刺空后迅速地保持住身体平衡,从下至上一刀向乌格挑去,虽然常年锻炼的身体让卡门的动作和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不差多少,但太久没实战的刀术还是让乌格有足够的时间向后躲闪,而他这一上挑也让乌格找到了机会,乌格从向后退的动作一下站定,瞬间调整了身姿,俯身一个冲拳直朝卡门而去。 卡门看起来是相当熟悉乌格的攻击习惯,稍稍的往一旁侧身躲过乌格一拳,一瞬之间,卡门却没有用右手的长刀攻向乌格此时的破绽“砰!”他抬起左手一拳打在了乌格的侧腰,也许是因为长刀的速度不能在这一霎有效的攻击到他,也许是因为在那时用长刀攻击会让乌格——死。 乌格并没有在意到卡门那一瞬的手软,硬吃到一拳的他几乎是快要摔倒般向踉跄了几步,他来不及吃痛,因为长刀向着脖子的横斩让他只能俯下头快速放低身子。卡门见状,拳脚、刀间猛烈的攻势继续压制没有武器的乌格,但在他思考如何出招时的刹那,几记重拳角度刁钻直袭而来,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乌格低身几拳打完,在卡门挥刀前突起一脚将他踹开。随着一脚力道大得差点把卡门踢得向后滚几圈的蹬踹,短暂的缠斗结束了,两人也在相隔大概十步的距离对视着。 “只是替那个孩子短命的父母和两个哥哥给他准备的礼物”卡门冷冷的说着“众神教的悬赏金——悬赏那个在嘠美门街②像杀鱼一样杀掉两名教众的凶手。当然,区域司祭那的血案也可以归案于他身上。” 乌格只是看着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似乎更想全神贯注在面前人的身体动作上。卡门也很‘配合’的挥刀砍来,乌格以胸前被划出一刀口子为代价躲过了这一击,喘息几下后在下一刀砍来之前又向后退开几步,被划开的绷带处渗出的颗颗血珠和之前跟歌德里尔战斗时还未结痂的伤口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乌格和卡门几乎是同时在稍作调整后向对方冲去,长刀和拳头也会同时落在对方身上,但是看上去必赢的卡门却在下一秒瞥见了乌格右手上反射的金属光泽。 一把钝得连鸡都杀不了的匕首深深插进了卡门的腹部,而那把长刀在被乌格紧紧握着刀身,只切入了他左肩浅浅的深度。 开始失去血色的卡门正满脸惊愕时,乌格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从裤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小心卡门’。带着的淡淡阿斯味道和颇具艺术感的字体让卡门猜出了这应该是奥莱特装在一个钱袋里不知在何时给乌格的。 卡门自嘲一般的苦笑着,原本紧紧握着刀的手也松开了。乌格用抓住刀刃的手将整把刀一转,然后右手夹着纸条按在刀柄柄尾将它一下推入了卡门的腹部,刀刃才刺入时产生的痛苦让卡门脸上一抽搐,随后又变回了刚才的笑容。 “那以后就只好拜托你照顾我孙子了,麻烦了。”卡门用着快断气却依然自嘲的语气说着,乌格则将那张纸条搓成了卷状递到他的嘴边。随着卡门张口含住没有烟丝的卷烟,乌格手上一拧,转动刀身的动作让他的左手上捏着的刀刃切得更深,也让卡门被刺穿的内脏破坏得更彻底。 乌格看起来还在想着什么,但木门被粗暴的踹开产生的声响却打断了他,那声响也盖过了另一扇房门轻轻打开的吱呀声。几名众神教武士冲了进来,乌格迅速拔出长刀向前一挥,将打头阵的武士握着剑的双手砍断,又一抬脚踹开正惨叫着的武士,他像即将被杀的猪一样拼命摆动的身体向后一倒挡住了不大的门口。乌格没有多做犹豫,在后面的人推开那只被砍了前蹄的猪之前从窗户逃了出去,逃进了还未停的暴雨之中。 靠坐在潮湿墙壁上的乌格把身上披着的大衣盖在正瑟瑟发抖的身上。从身上几处伤口渗出的血和面前君荣城的下水系统湿润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让他觉得这个深秋比以往哪个冬天都要冷。 已经被撕成几块用来止血的绷带和包里最后一点烟丝裹成的卷烟让他觉得稍稍安了点心,他知道不能去贫民窟的家或者街尾那家小酒馆,和卡门一样渴求着高额赏金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大卸八块,也更不能在这时候回阿皮亚村。 被湿冷和失血折磨着的乌格什么也不想去想,和奥莱特逃出军营、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和奥莱特失散后自己成为生意人、偷东西时被卡门和奥莱特抓住、和自己烟瘾一样大的老头和跛脚的老战友、那个嘴上不饶人的小鬼......都被乌格暂时的忘记,他现在想的只有...只有什么呢?他似乎只想握紧手中的刀,和睡上一觉。 注:卡斯帕斯学院 君荣城的高等学府,全大陆闻名文化与知识的汇聚地。许多帝国和行省的权势人家都想将儿子送入此学院,以炫耀自己家庭的优越和上流。 ②嘠美门街em Street(拉丁语:狗街) 乌格平时所居的那条贫民窟,君荣城极少比例的穷人聚居在这,他们的社会阶级就如同狗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法案 帝国的深秋多雨,又是和往常一样的雨天。 大雨倾盆,绵延的雨水沿着石板路的条条缝隙流向道路两旁的排水渠里。壁炉的温暖让君荣城的人们只想窝在家里,和朋友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谈笑;小孩子们趴在窗沿前将手伸进咫尺远的雨帘之中,任由从空中徐徐落下的雨珠打在手上,然后从指间滑落,只在手掌上、指缝间留下淡淡水痕和转瞬即逝的冰冷触感。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爱这千篇一律的雨天,也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会偶尔的向着窗外的雨幕骂个几句。 直到常年对雨水的习惯让他们对于用手接住落下的雨滴已感受不到快乐,他们会更在意发潮的木头家具和软体动物的土腥味,这些会让他们不得不厌恶这秋雨,并偶尔向着窗外的雨幕骂个几句。 从几扇大落地窗往里看去,装饰着工艺品和古画的房间内火光和墙上的人影窜动着,穆勒向火势渐弱的壁炉里添上了几块柴火,被压在下面的火苗在熄灭之前挣扎着,像蜗牛和蚯蚓一样,似乎正在蠕动一样的向上攀附着,在木块的外侧一点点延展,然后将木块包裹、吞噬,以此来让自己继续燃烧、继续存在。 逐渐变旺的炉火把房间里每个人的身影都倒映在墙壁上,这面墙上没有什么风景画或者其他能标明房间主人品味的东西,有的只是几张风格庄严肃穆的肖像画。这个房间是上任帝国皇帝赐予在战争中为帝国开疆拓土的格奈乌斯家族在君荣城的议事大厅,自格奈乌斯家族在百年前复兴后的每一任家主肖像自然也被挂在了议事厅最显眼的一面墙上。 而一向敌视格奈乌斯现任家主——格奈乌斯·昆塔斯的暗影军团成员们不止一次的用刻薄的言语或者一把把锃亮的投矛、长剑攻击过这装潢典雅、摆放着不菲艺术品的房间,尽管他们的军团长也就是始辉港的总督并不承认有过这种行为,但他们双方关系不和到濒临开战已是雅努斯人尽皆知的事了。 十数个被拉得瘦长纤细的影子和墙上的画交错着,随着火光的跳动,墙上人们也跟着起舞,而画框中的人们相较之下就显得很是端庄,‘他们’静静的待在那里,或坐或站的看着自己身旁狂舞的家伙们。墙壁上并没有格奈乌斯·昆塔斯的肖像画,在圆桌最尊贵位置上坐着的昆塔斯手中拿着一张被红色缎带系着的上等羊皮纸,火光映红了他的半张脸也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他的影子并不显眼,只是静静的映在角落,像一副飞扬却内敛的画一样。 转生女神教派大主教和副主教站在圆桌与昆塔斯相对的一侧,大主教满腔尊敬的和正在解开缎带的昆塔斯谈着一些相关事宜。温迪尔站在大主教的一旁默不作声,看上去像是对眼前这个已经交过一次手的对手还心有余悸。 歌德里尔和其他铁壁圣骑兵站在两人的后面,考虑到要塑造未来教团在帝国的形象,即作为保护主教安全也要彰显教团实力的他们看上去的确威风,一身鲜红的罩袍裹着下面深灰色的铠甲,除了威慑敌人外还够保暖。这让歌德里尔相当高兴,他一点也不关心对面这个家伙手里的法案会让转生女神教团在帝国真正的正式化,铁壁圣骑兵制式盔的面甲正好能遮住他无聊得正打着哈欠的脸。 “我——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在这里正式宣布。”昆塔斯从椅子之中站了起来,一边看着手中的法案书一边念着。 “我代表帝国皇帝和君荣城议会以及所有的帝国子民们,奉民主和君主的意愿宣布——转生女神教派及其忠诚的信徒们在帝国合法化,拥有自己的合法权益并且在布纽勒斯将会划有正式驻地。” 温迪尔和身后的护卫队们跟着主教一起向代表皇帝和议会的昆塔斯行礼,昆塔斯以浅笑回以致敬。 “这几天我可是在公民代表们和皇帝陛下面前为你们说了不少好话送了不少好处才争取来的啊,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哟。”昆塔斯半开玩笑的说着,很难想象他现在是一个负罪之身,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席君荣城的公民审判会。以被告出席。 “我代表转生女神教派的所有成员起誓,一定不会辜负昆塔斯大人的信任与重托。”主教恭敬的回答着。 一直没有说话的温迪尔眉头一紧,嘴正微启像是要说什么话,但没出半个字却闭上了。昆塔斯笑着,食指在嘴唇处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然后眼睛向自己的一侧望了望。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一名‘紫袍卫’正在落地窗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窗户因为没有关拢的原因一直有飘进来的小雨点打在他紫袍下的铠甲和那把银光闪闪的战斧上,水痕附在上面显得更加寒气逼人。 紫袍卫们是帝国皇帝的的代行人和皇权的象征,在帝国任何重大的事件如果皇帝没空到场,那么他们一定会出现在那里为皇帝监督和监视。他们手中纯银打造的斧头雕满了华丽的花纹,看似只是一件有钱人的装饰物,但它却是整个帝国最强大的武器,只需一挥,便能将数百上千人的脖子送上绞刑架。 “哼,那个家伙,答应我们的‘那东西’根本一字未提。”授权仪式很快结束了,紫袍卫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他们被昆塔斯亲自恭送出了君荣城城门,没有鲜花铺遍的红地毯,也没有迎道欢送他们的人群,因为下雨的缘故,甚至连行人都没几个。 “哼,那个家伙,答应我们的‘那东西’根本一字未提。”见身后没了昆塔斯的人,温迪尔便轻哼一声不快的说着,但主教早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像是看着自己孩子一样笑了笑。 “萨努加的‘流动之火’我们已经在瓦雷卡堡垒附近和昆塔斯将军的人接手了。” “恩?什么时候。” “昨天还是前天来着,老头我记性不好。不过现在肯定在我们的‘火罚军团’手上了。” “火罚军团?”温迪尔愣了愣,刚才脸上的愁云一下散去“不错的名字呢,谁想的。” 主教回头指了指正骑在马上一脸困相的歌德里尔,他刚好在马背上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像是极力的想去弄舒服钢靴里的瘙痒。 街上有的只是雨的声音,原本就不繁华的街道上显得比平常更冷清,两侧的商铺老板们也因为这雨的缘故很早便收摊,与其在这里一边挨冷受冻一边和冰冷的货物一起的呆到黄昏,还不如早早回到家里。 空荡荡的街边给这条靠近贫民窟的街道更添死寂,但在靠近街尾的一家店铺却依然撑着雨棚。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躺在靠椅里,一边心不在焉的点着店内的货物一边眼神余光瞟着雨棚外的飘缈朦胧的雨幕。 因为这里比较靠近贫民窟,所以这位商人很识商机的在自己的店内出售着成袋的劣质烟丝,把味重得呛人的劣质烟草卖给这儿半死不活的穷烟鬼们是门非常不错的生意,甚至比做刀尖舔血的杀手还更有赚头。 但在这样的雨天,这附近的人大多都在自己那比街上好不到哪里去的家里一边用破烂的锅碗瓢盆接着雨一边抱怨或毒骂着这一切。 烟摊老板似乎是在履行着对谁的承诺,等待着一个习惯在雨天里来向他买东西的人。 雨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不算短的棕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同样被打湿的脸上。腰间挂着的长刀被脏破的大衣下摆掩着,以至于走在君荣城的街上还没有因此被守卫以‘行为可疑’的罪名抓起来,或者被那些像强盗一样的贫民们给抢走。 乌格走到雨棚下,拧了拧头发然后又任它随意的披在头上。随后便传来到阿斯码在桌上的声响,但那一枚阿斯的声响迅速被周围的雨声给盖了过去。老板很熟练的将一阿斯分量的干烟丝包好递给他。接过纸包的乌格颠了颠,如老板预料中的一样抬起头要说什么。 “怎么只有这么点?”乌格非常沙哑的声音让老板差点没听不出这是前几天操着一口沙哑嗓音来他这买烟草的家伙。 “我们代表民主和君主的君荣城议会才颁布的法案,从昨天起就上调了烟草的税率。伙计,我也没办法啊。”老板无奈的解释着。虽然他是一名商人,但他这句话确实没假。 “是吗?”乌格没有追问下去,重新低下头准备转身离开,完全没有听到身后隔着道雨幕的一长串客套话。 乌格自顾自的走着,雨水是冲不掉这劣质烟草的难闻气味的,但乌格嘴里却没有一点抽过烟的味道,他身上有些泛黄、带着浓重烟草味的绷带表明了乌格将这些烟丝用作了什么用途。 用烟丝敷在伤口上是北方盎克逊人用来给伤口消毒的土方子,虽然已经被帝国的学者们研究后证实并没有用,但乌格还是在这几天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足够涂上每个伤口的分量。因为,这个被批判为不科学的方法曾经让他捡回一条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 被细雨沾湿的君荣城矗立在它一直以来就在的地方,天空层层的铅云阻挡着每一丝暖光,不让它们照进那座香槟色的城里。有些丰沛得过了头的雨水不断降下,像每年粘稠阴郁的深秋一样,笼罩着这座城市。 雨雾弥漫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朝夕不断的秋雨涤洗着这儿的尘埃。开始发黑的血迹和劣质烟草的味道也被这场雨冲刷得了无痕迹。 看上去有点年头的小巷口站着一位有些陌生的来客。破旧的大衣盖住了缠满绷带的身体,褐色的头发任由雨点打湿贴在他的脸上,犹如一只丢了魂的动物,只有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华丽长刀在这阴雨天中反射着唯一的光芒。 也许是逃亡过程中的路过;也或许这是众神教势力少有的死角。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街巷让他心里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满是血丝的双眼隔着头发打量着,开裂的老灰土墙、遍生青苔的短檐窄渠、杂乱拼凑的旧石板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和从前一样的颓垣凄境。只是因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让这儿少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罢了。 快要燃尽的卷烟 古旧的萨努加丝绸 还有......雨 -零- “吃吧,小子。” 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一缝阳光照在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脸上,一名不算出名的君荣城‘生意人’——卡门。而他手中的面包被他随意的丢给了黑暗中的一头野兽面前。 “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招的话......”被驯服的兽从黑暗中缓缓低鸣着“我会杀了你。” “哈,如果我想耍所谓的花招,你会有上百种死法可供挑选。” 卡门打趣的说着,但他的笑话好像没有逗乐任何人。 “嗯,乌格·伍德,盎克逊人,北方盎克逊行省防卫部队的侦查骑兵......在君荣城塔克文大街被生擒的小偷。” “嘁!”乌格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卡门看上去似乎还打算继续对他数落下去,但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 “卡门先生。”柔声低和的语气让乌格一下转过了头,卡门也随着声音和门的方向看去。 “奥莱特呀,办得怎么样了?” “您至少最近不会再为不识抬举的家伙而困扰了。” “干的不错。” “还有......”奥莱特笑了笑,握着手杖的手动了动......“我买到一批萨努加特产的‘两河码头’烟草。” 奥莱特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袋纸包,隔着几层纸还能闻到的浓郁烟草味道表明了其质量的不凡,方才还老谋深算、阴狠狡诈的卡门瞬间像是变了个人,就像得到心爱东西的小孩子一样,一边爽朗的笑着一边小跑奔向奥莱特。 “奥莱特......”乌格嗔嗔的念着,奥莱特投来的一个微笑让他更加烦躁。 “起来吧小蠢货,那是水手结,要顺着解。”卡门完全被那包‘两河码头’吸引了注意力,随意的对乌格说着。而正在甩掉麻绳的乌格看上去似乎是准备生吞活剥了卡门。 “老蠢货,你!” “救命啦,蛮子逃兵要杀人了!” 卡门和乌格在房间里一逃一追着,而奥莱特在一旁拄着拐笑了,他还在一边打量一边考虑着怎么改造这个不起眼的小窝来作为‘家’。 -壹- 雨随窗沿流下,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躺椅被压得时不时嗟叹几声。正躺坐着的乌格享受着这闲暇的午后和窗外雨景。比起四季肃杀的北方,帝国潮湿多雨的南方秋季似乎让乌格脸上的皮肤像是精心保养过一样的好。 火柴划燃的声音打破了雨点的淅沥,烟雾从口鼻中呼出又很快的被雨水稀释,乌格百无聊赖地看着这过程,食指有节奏的在窗台上敲着。 在雨气和烟雾中乌格梳理着脑中的一团乱麻,不过,突然想到的一件事让他的思绪从侦察队或者生意人的事上一下回到了现在——这个牌子的味道确很不错。 秋雨中一瞬映过的一抹暖色将乌格的视线和注意力从快要燃尽的卷烟上吸引了过去。 冷清窄小的巷子对面,一户人家的门虚掩着,乌格从窗户窥视着那扇木门。极力的想要寻找刚才一闪而过的暖光。尽管巷子的对面是那么的近,但无边落下的秋雨却把他的视线扰得缥缈模糊。 木门被推开,穿着得体的男人快速地从门打开的缝隙中溜走,也许因为匆忙的缘故,那条还没穿好的裤子连乌格都看得一清二楚。 无孔不入的帝国之秋从半开着的木门探进砭骨潮湿的触手,那个家的主人必须得尽快阻止这‘无比合法’的入侵。 暖光......做工上乘的萨努加丝绸经过考究裁剪而成的长裙从那门后露出,虽然款式是几十年前上流贵族们为之痴迷的那种风格,现在已经过时得老掉牙了。但量身制作般的裁剪线条让其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反而是那么的端庄优雅。 雨幕缝隙中渗透出的晦暗光线照出了那身丝绸长裙主人的模样。墨黑的长发自然的披在肩头,深邃徹亮的双眸衬着清秀而婉媚的雅努斯脸庞。 秋雨的阻挡让乌格将眼眯得紧了一些,更想要看清巷子那边的人。而对面的人似乎也发觉了隔着一道雨幕的这个陌生人。 她的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用着非常熟练的微笑向这位陌生人问了好。随后关上的木门掩藏了最边一方款式略旧的萨努加丝绸。 北国的异乡人尽可能的在脑海中想要留下这帝国深秋的记忆,快要燃尽的卷烟、古旧的萨努加丝绸、还有雨和……她的笑。 贰 也许是因为奥莱特和卡门多番不要随便出门的叮嘱,但更多的应该是因为帝国深秋终日不绝的冷雨吧。这扇窗户透着的一方昏暗的街巷成了乌格每天唯一可见的光景,今天......又是不同的男人从那扇门离开。 门后的她总是向乌格露出礼貌的微笑,而乌格也只有让嘴角很不自然的僵硬扬起,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礼。随后木门和巷雨很快的将两人隔开,也让乌格能够自然的把脚摆上桌子,重新窝回舒适的躺椅里。 他做过的事不光彩,她,也一样。 直到下一个、下下一个她的恩客来访,乌格又得装回一副正经的模样正经坐着。但也能再一次因为秋雨中的暖光......来让瑟瑟微凉的身体因心脏的搏动而有些热量。 “又是不同的男人吗?” 随着木门掩上合实,才躺下去的乌格合上眼皮嘴里喃喃道。 虽然他现在的表情配上没打理的胡茬看上去极像个正在思考的哲人,但嘴里叼着的那根卷烟却很不留情的撕开了这层伪装。 据说,饶有名气的‘两河码头’能够让人身体轻松心情愉快,但这个效用有否估计只有享用过它的人才知道。 “咳……咳。”乌格干咳几声,像是被烟呛到了鼻子或喉咙。 被烟呛到的老烟鬼,这烟明明之前抽着是那么顺口的。 “的确是很吸引男人的脸,而且身材还是挺不错的呢。” 老烟鬼口气轻浮的自言自语着,脸上像是在做给谁看似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乌格又狠狠的吸了一口……好像并不怎么呛。 -叁- 窗外不变的昏暗依然笼罩着整个君荣城、整个帝国,就像它一直以来的样子,但雨难得的小了点,看来今天是个‘不错’的好日子。 稀疏的雨点让每个家庭的女人或者是少部分男人总算能够踏出家门,去市场上买来大包小包的生活必需品,来让家里能撑过漫长的深秋雨季。 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坐在窗边,几乎没有雨的窗外比平时显得更加无聊。同时却能更为清楚的看见街巷的对面,但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却迟迟没有被打开。 漫长的等待和舒适的躺椅让眼皮变得越来越重,看来又得燃上一根烟来驱散那像蚯蚓和蜗牛一样恼人的困意,好让自己不要在熟睡中错过这昏暗中难得的一丝暖光...... “唔!” 烟蒂掉在皮肤上的疼痛感把乌格从安逸的梦乡中拉了回来,本能的反应让他快速拍掉了身上的烟蒂,好在自己唯一的衣服没有被毁掉。 “操,天杀的...”当然,本能反应让他在晃舞手臂的同时用了一句脏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但窗边像是有什么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古旧的萨努加丝绸。 天空没有放晴,深秋的帝国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穿着丝绸长裙的女人站在窗台边捂嘴笑着,上翘邃长的睫毛和明亮的黑瞳因为笑意快要眯成一条缝,黑色眉笔勾勒出的优美线条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比起之前的笑看起来有些失态......也更美。 笑声似乎在短时间内很难停下来,乌格也待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看着依然小雨淅沥的窗外巷内。 “那个,你要抽吗?”没过多久,乌格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她好像是缓了一会才让表情正常下来,仍带着微笑看着乌格。 “谢谢,不用了。” “哦。” 乌格也站了起来,毕竟总坐着跟人讲话确实不大礼貌。不过平时能言会道的他此时却一句俏皮话都说不出,两人很是尴尬的对视着。 “才买完东西回来吗?” 乌格的余光瞥了瞥她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 “嗯是啊,趁着今天雨小了点出去买了点东西。” “这算是这儿秋天最好的天气吗?” “算是吧。” 气氛又重回一片沉寂,除了雨点淅沥声。 “始辉港的两河码头吗?”她有些小心的问了问,找到话题的同时生怕会引起面前这个怪人有什么反应。 “诶......是,是的。” “其实,这个牌子是源于君荣城的,后来传到了东方的萨努加又以进口货的身份风靡了这儿。” 她缓缓说道,乌格也沉声静气的听着。 “外国人的屁总是要香点。” 乌格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聊天的气氛霎时变得怪异起来,接着响起的是一阵花枝乱颤的笑声。 他没有提起那些不光彩的事,她,也没有。 -肆- 之后这样的交谈每天都会在两人之间发生,尽管温暖的房间和的冷清的小巷隔着了一扇窗。但对他们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除了保障她生活的恩客们前来光临外,其他的闲暇时间她都在这面窗户前和乌格一起度过。乌格不止一次的邀请她进入屋里,好摆脱无尽的潮湿与阴冷。但都被她笑着谢绝了,她总说:被湿冷包裹着让她能加清醒、更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半壶浊酒似乎是这这多雨的夜里陪伴乌格唯一的伴侣,不算刺激的口感和足够的后劲是帮助睡眠的一剂良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乌格又抿了一口酒。这样的鬼天气有人会想出门才怪了,乌格心里如是想着,但接下来窗外轻柔的敲响声否定了他的想法。 那袭古旧的丝绸长裙在窗外是那么扎眼,她的全身都被大雨淋湿,湿透了的缕缕秀发贴在了她的脸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却让人第一时间没想去关心照料她,而是欣赏这美。 “你在干嘛呢!快进来!”乌格手忙脚乱的打开窗户,对她有些发火的吼道。 她惊诧的楞了楞,就像是在从不下雪的君荣城见到了雪般。 “真的......可以吗?”她冷静了下来,眯上眼微笑着问,脸上流过的两条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我这肮脏的身体,可以进来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赶紧进来呀!”乌格没有注意到那无声哭泣的泪眼,他急切焦虑的原因只有那瑟瑟发抖的臂肩和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 门被打开,无数的触手被隔绝在外,而被包裹的人也终于摆脱掉了它们的控制。 “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吧。”慌乱之中的乌格像对待男人一样的采取着应急措施,她没有说话,静静的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大好喝的浊酒,的确是暖暖的感觉,但轻微的头昏似乎更甚于温暖。 乌格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条奥莱特十分珍惜的天鹅绒毯,有些粗鲁的擦拭着她湿透了的头发。虽然乌格认为这样的力度已经非常温柔了。 “衣服赶紧换掉吧,都全湿了,再穿着人受不了的。” 乌格的手下意识的碰了下她覆着古旧萨努加丝绸的肩头,但她突然过大的反应让乌格着实惊了一下。 “不......不好意思,我只......只是不喜欢别人触碰我。”她有些委屈的道着歉,酒精带来的红晕已经爬上了那白皙的两颊。 “抱歉抱歉,那......你自己换吧,先用毯子披着吧。”乌格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我这没有多的衣服了。” 乌格把头转了过来盯着窗户的方向,湿漉的衣服扔在地上的啪嗒声却迟迟未响起,不敢转头的他只好摸索出一根卷烟燃上,好打发下时间。燃烧的烟草对于驱散潮湿可有大作用。 卷烟快要燃尽,身后还是那么安寂。乌格没有多想,他猜大概是雅努斯女人换衣服都比较磨蹭的原因吧。 “可以给我抽一下吗?” 游丝般的声音让乌格下意识的把头转了过去。连口中的烟雾都还没来得及吸入肺中,柔嫩的粉唇便贴上了他的嘴。两人的舌头纠缠着,烟草的味道也在其中弥漫散开...... 唯有今晚,赖以生存的理智和清醒对他们来说是多余的。 -终- 快要燃尽的卷烟、古旧的萨努加丝绸、还有……雨 这条小小巷子留给帝国的异乡人唯一的记忆。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太阳施舍的最后一点余温也要消散,乌格也开始考虑起了去寻找一个干燥一点的藏身处,在这巷子口整理不算巨大的回忆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 老套烂俗的言情好像已经完结了,没有人会对这个太过平凡的故事有丁点兴趣吧,哪怕是它的男女主角。 陌生的来客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就像很久前的一个北方逃兵一样。 只是...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长路 “乌格!”熟悉的声音让乌格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那个拄着拐的身影正在雨中,让他暗淡的眼中仿佛跳动了一下。 奥莱特承诺的休假期算一算也是今天结束了,乌格苦笑着站在雨中,身体的虚弱和阴冷潮湿造成的发烧让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站在原地等待着逐渐走近的奥莱特。 走近才看清的惨白脸色和身上到处绑着的脏纱布让奥莱特一惊,被头发挡住眼睛的乌格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但之后突如其来的一道推力让他的头发散开,露出了充满血丝的双眼。 “你***。”平日里以冷静理性著称的奥莱特现在几乎是吼着,蛮横地拉起乌格的衣领,认识他的人若是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绝对会矢口否认这人是奥莱特,毕竟,只有在几年前的北方军队里才有人看见过他的这副样子。 “混账东西,你是非要赶着在我回来前死掉吗!” “呵,那样就好了。”乌格依旧是带着笑回答着正拉住自己领子的奥莱特。 “别给我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奥莱特语气变得更加怒不可遏,但握住乌格领子的手稍稍松了些“我连你更狼狈的样子都见过。” 乌格避开了奥莱特的视线,眼角的余光往一旁瞟了瞟。鲜红的血丝在白色的眼球上显得格外扎眼。 快刀出鞘,乌格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开了奥莱特,同时削掉了他衣领的一角。奥莱特圆睁着眼愣在了原地,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聪明过人的头脑此时也惊愕得呆住了。 乌格用刀指着奥莱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没有去看奥莱特的脸。没人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握刀的手有些发抖,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乌格突然拔腿就跑,带起一阵雨水。两旁空荡荡的小巷里瞬间钻出一堆人跟着追去,水洼被踩得高高溅起。奥莱特看着他们越跑越远,在一个拐角消失出了视线。 “先生,没事吧。”鹰钩鼻的年轻男人走到奥莱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那家伙没伤到你吧?那人可是众神教的通缉要犯。不过请放心,我的佣兵队已经全体出动了,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 搭在奥莱特肩膀上的手往上移了移,贴在了脖子和锁骨的交界处。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布纽勒斯的尤诺骑士,敢问阁下的名字。”尤诺风度翩翩的介绍着自己,奥莱特却没听到似的走开了。 尤诺痴痴的望着他一见钟情的人儿离去的方向,甚至没注意到他的高岭之花是个瘸子。 “队长。”穿着一身轻便皮甲的女人有些无奈的叫了叫正愣神的尤诺“你要是再想着泡男人的话,我们的赏金可就泡汤了。” “还有,你下次能不能别对别人这么毛手毛脚的呀。” “我想我爱上他了。” “少来了,你见到好看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 他们在絮絮叨叨中加紧了脚步,追着快被雨水冲散的踪迹。 乌格一路没命的逃着,后面的人争相撞上他溅起的泥浆。耳旁的风声和雨点太大,乌格只能估算着后面的脚步——大概六七人,都有武器。 街尾突然冒出来的一架马车拦住了乌格的逃路。可他不能停下来,绝不能,只见他继续跑着,径直冲了过去。 下雨时的石板路滑得可怕,行人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摔倒——乌格身子一倾,直接从马车下滑铲了过去,把地上的积水铲出了一道梭纹,他手中锋利的刀尖顺势划断了两根绳索。那匹被乌格惊到了的癞皮马不安地踢了踢脚,车上几个大桶用来固定的绳索崩开了,被它震得翻倒,滚了出来。恶臭的粪水倾泻而出,几乎淹没了半条街。混乱和咒骂在臭味中交杂着,没人注意到远处的雨幕中似乎有两个身影闪过。 看来已经甩开了他们,体力的不支让乌格再也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青石板路上。那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快要在耳边炸开,但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除了那些雨,什么都是模糊一片。 乌格从路边的排水渠里撕下了几片苔藓,全部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着,他急需一点体力。一双双皮靴踏进雨水里的刺耳声音促使着他翻身站了起来,一边把嘴里的腐烂味道和腥臭咽下去,一边跑着。 他们追得太紧,根本甩不掉。乌格的慌不择路把他逼到了一片建在陡坡上的城区,眼前的路一直延伸着,似乎很长的尽头在十几栋盖在悬坡下的楼房前戛然而止。乌格往前跑着,看上去像是想要摔下去来结束他并不光彩的一生。 这条小路在崖边完结了,乌格加快了步幅。一双鞋重重踏进雨水里的震动,他跳了出去,飞身一跃,呼啸的风和雨在他脸颊刮过,短暂的腾空后乌格直接撞碎了一扇紧闭着的玻璃窗,连滚带爬地闯进了一户人家。 身后的动静如追似赶般响起,他来不及拔掉插进手里的玻璃碎片,也来不及去注意床上那对被他打断了鱼水之欢的男女,霎时反手一刀,刀尖在一只低塌的鼻子上划出一条直线,他不敢出刀太远,他的‘赌注’少得冒不了任何风险。 大床上响起的刺耳尖叫声有些烦人,乌格往一旁的桌子边挪了几步。那刚跳进来鼻子上就挂了彩的佣兵同时挥剑砍来,乌格只得踉跄躲开。然后用桌上那只烛台的尖端插进了他的脑子,是镀金的,而且有些年头,很有可能是古雅努斯王国时期的王室用品。 乌格顺势一推,用这具满脸挂了彩的尸体将一名正好想要跳进窗户里的佣兵撞了出去。乌格没能听清楚骨头碎裂的声响,他转身冲出大门的声响实在太大。 大雨中错落有致的君荣城街道,在帝国是一副独有的美景。天知道是哪个自命不凡的建筑师修出来的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乌格躲在一条为了街道整体美观而造型的死胡同里,有五个人在这儿分头搜寻着他,脚步大都很重,乌格压着自己的喘息,细细听着。 一个人倒地了,是被楼上掉下来的重物砸到的,插进肺里的断骨让他发不出声,只能拉扯着声带哀嚎几声。还剩四人,其中两人的喉咙被快速的割开,温血溅出来的声音和雨声淅沥差不多。还剩两人,越来越近。 鹰钩鼻的男人跑了过去,被撞开的雨点和他身上的温度都打在了乌格的身上。几步间两人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但好在他躲藏的地方实在是太不起眼。 轻柔的脚步跟着追了过来,还带着几声上气不接下气的轻喘。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乌格默念着。 修长的尖刀从不起眼的街边猛地刺出,雨中响起了几声喧哗,娇小的身躯被乌格用刀生生钉在了墙上。她很漂亮,精致的五官仿佛是由造物主挽起袖子亲自拼凑而成,不长的秀发扎成一条辫子搭在右肩,是罕见的银灰色。 只是那双死死盯着前方的可怖眼珠让人有些不安,仿佛在诅咒这个无恶不作的通缉犯将会在梦中受尽她的折磨。乌格看着那双眼渐渐失去光芒,熟练的‘流程’和以往一样,只不过这对眼睛一只是褐色而另一只是湖蓝色的。 “玛丽安!” 僵硬的手脚让乌格没能控制好弄出的声响大小,正好大到引来了尤诺。他提着剑冲了过来,脑子里想的只有把这个计划中的摇钱树撕成碎片。 乌格将刀一扭,从还有余温的肉块中拔了出来。但尤诺的剑已经逼到了近前,乌格只得双手握刀挡了挡。强大的力道震得乌格虎口有些发麻,但他来不及稳住身姿,从正面刺来的一剑逼他又举剑挡下。 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夹着雨点的凉风,尤诺突然向上一挑,乌格顺势反手一拨。但全是雨和汗水的刀柄却脱了手,他的手已经握不住这么重的东西了。 长刀掉在地上响起了清脆的声响,尤诺同时冲了过来。乌格还不想就这样认命,掀翻了小巷两旁的杂物来阻挡尤诺。漂亮的街道被弄得乱七八糟,尤诺却硬生生撞开了那些沉重的木板和大桶,剑尖直指乌格而去。 银白的金属穿透了脖子,从咽喉探出一段鲜红的尖端。 一只被雨淋得苍白的手握住了红色的金属,奥莱特两手架着穿透了尤诺脖子的长刀,猛地一转。一声脆响格外悦耳。 尤诺看见了他的心上人,就在他的身后。他想要拥抱一下,但丢了剑的双手却向着相反的方向伸去。 “操你自己去吧,下贱的玩意。”奥莱特歇斯底里的骂着,将已经断气的尤诺踹到一边,发了疯似的用那把新手杖抽打着那具尸体,动作大得弄乱了他湿透的头发和衣服。 开始发黑的血液被大雨冲进了排水渠,奥莱特把那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长刀还给了乌格,接着一拳打了过去。 乌格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慢慢稳住身子像是想说些什么,但除了正微启着的嘴唇,奥莱特没看到他的其他反应。现在连睁开眼睛对他来说都已经是难如登天。 倒在肩头的褐发脑袋压熄了奥莱特余下的怒火,高奥莱特半个头的乌格相当顺利的靠在了奥莱特的肩上,没等奥莱特说话他便沉沉的睡去了。 他从未睡得如此的香过,仿佛明天已不需要他再挂念。 明天,大概也会是一个雨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远景 宽敞气派的露天阳台上,无论是远处的天和海,还是脚下的人与船,都被尽览无遗。用来挡雨而临时支起来的小棚子也同样的奢华不凡。防雨的帆布两角镶在深灰色的石墙上,从通往阳台的门檐一直延伸出来,帆布下大片衬着的红色天鹅绒皱出一道道好看的纹路,仿佛想要将所有的温暖都留在这小小一坪。四角支撑的木柱上一幅幅精美浮雕被秋雨洗刷着,雨从上面雕刻着的无数利剑和战马旁缓缓流淌滑落。 “你的父亲和长兄被杀了。” “死于何人手上?”一个声音毫无感情的问,仿佛被杀的并不是他的父亲和兄长。更像是一名部下在回应长官。 但这几近奢侈的雨棚并不能阻止帝国之秋那阴冷潮湿的触手向着活人们的身边蔓延而去,迫使他们拉紧自己的衣服。 “格奈乌斯·昆塔斯,奥莱加的昆塔斯。” “是的,我明白了。” 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在雨棚之中交谈着,用着平静得可怕的语气。 被一身黑色大衣包裹着的男人望着远方,扎好的黑色长发被冷风和飘雨弄得有几分凌乱,嘴边的一圈短胡上贴着几滴雨珠,透过丝丝雨帘看那硬朗坚毅的脸上却显露出莫名的俊美妖异。雅努斯人注意自己的仪表胜过一切,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没有长发留须的习惯,凡是成年人都应剪短发、剃胡须,就连那些只能喝小麦粥度日的穷人们也会每月花几个阿斯去理一次发须。但从无论是帝国疆域的每一寸土地,还是那些鄙视帝国人乳猪般仪表的盎克逊、萨努加、诺尔斯,都绝不会有人胆敢嘲笑这位长发蓄胡的男人。 这里是始辉港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整个始辉港都被尽收眼底,连那全帝国最繁忙最宏伟的码头此刻看上去也不过是渺小一物罢了。唯有从眼前延伸过去直到海平面的帝国南海,还是那样的无边无尽,雅努斯人古老的故乡还是那样的无法望及。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总督大人。” 站在男人身边的少年开口说着,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都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而已。而他居然和那位大人一齐站在这儿——这个寻常人再怎么努力的抬起头仰望都难以企及的地方。 “不悲愤吗?”男人面无表情的问着,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依然盯着前方,连落下的雨在他的面前都快要被染成暗影一样的漆黑。 “那样无能的家人对我来说只是累赘。” 少年不带犹豫回答道,提问者的嘴角满意的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你学得很好,我的养子——雷穆斯。” “大人,请允许我继承下我的家族的一切,它们不应该在无能者手上暗淡陨落。”这样斩钉截铁的话不像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的。 “那可是不轻的诱惑和诅咒,你并不能担负得起。”男人顿了顿像是在考虑,也像是欣赏着雨景出了神。 又是一阵砭骨寒风袭来,但他除了脸侧的发丝被吹了起来以外没有其他的反应“我同意,去做吧。” “万分感谢,总督大人。”雷穆斯倾了倾身子,表示着敬意与致谢。 秋雨还在肆虐着,仿佛想要摧毁这座敢于挑衅它的高塔。 “你能从这里看到‘我们祖先的土地’吗?” 雷穆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那男人合上了的双眼让雷穆斯不得不深思熟虑接下来要怎样回答。他只在历史书上读到过‘他们祖先的土地’,那是一个被天灾毁灭的地方,幸存的雅努斯人祖先从船上漂流到了现在这片被称作雅努斯大陆的蛮荒之地,那些古雅努斯人逃离了灼热的火山灰,将他们璀璨的文明带来了这儿,并生根发芽。 没了那个男人的注视,棚外的雨点开始越下越大,就像是一群越出牢狱的死囚一样。重获自由的感觉是那么的妙不可言。 “不能,大人。”雷穆斯听上去有些小声的回答着。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不知道。”有些稚嫩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这里,离那儿太远了。” “低下你的头看一看。”男人依旧平淡的说道,严肃的命令让空气中的阴冷又加重了几分。雷穆斯顺从且迅速的照做。 “你要记住,我的养子。”男人加重了语气,连那些重获自由的雨都被话语的余震惊得发抖“你的脚下踏在哪里,哪里就是古雅努斯。” 那双眯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漆黑的眸子依旧眺望着前方无尽的海洋和那个彼岸。肆无忌惮的雨点逐渐变得小了起来。 “不过,你没有说错,那儿离这里......太远了。” 威严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声音支配着雷穆斯,让他完全没有听到身旁一声自嘲般的冷笑和低语。 “对我来说,太远了......” “那个家伙,应该也要开始行动了吧?”君荣城的格奈乌斯议事厅内,响起了一声细语,躺在长椅上小憩的昆塔斯自言自语的喃喃说着。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甚至连贴身侍卫穆勒也不在。除了壁炉里烧得啪啪作响的柴火,有的只是那些似乎永远一成不变的艺术品和画像......以及‘余图耳娜’。 “这场游戏少了你这始辉港总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呢。”昆塔斯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冷嘲和兴奋“马库斯·埃提乌斯。” “吱呀~”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门外而来的气流晃了炉火一阵。 “利厄波斯?嗯,看来穆勒把你也带来了。”昆塔斯保持着刚才舒适的姿势依然闭着眼躺在长椅上,但口中却严厉的质问道,纵使火焰的光与热此刻也不能阻止无情的寒意在空气中蔓延。 “对...对不起,昆塔斯大人。”方才推开门的利厄波斯一惊,他没想到议事厅里现在还会有人。但很快的就冷静了下来,有些慌张的解释道“是我自己跟来的,和父亲没有关系。” “来参加我的审判会吗?”昆塔斯笑着,幽默的语气霎时让温暖驱散了寒意“几天后,因奥莱加堡宴会血案而对我的公民审判会。嗯,算一算也是都拖了很久了。不得不‘佩服’咱们雅努斯君主和民主的办事效率了。” “没...没错。我就是特地来帮昆塔斯大人的。” 利厄波斯义正言辞的锤了锤胸口,但昆塔斯似乎都不用看就能猜到他现在心虚的模样。 “不是因为好奇公民审判会是什么样子才来的吗?这几年帝国可是很少举行这么大规格的审判会呐。”昆塔斯挑了挑眉有些打趣的问着。 “不...不是!” “不是吗?” “真...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吗?” “好吧。”利厄波斯难堪的嘟了嘟嘴“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啦。” “一点点?” “很...很多......好啦!昆塔斯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利厄波斯看上去已经彻彻底底被打败了,一脸丧气的看着正得意洋洋的昆塔斯,他捋了捋额前有些乱的头发,一边笑着一边坐起身来。 “孩子,过来吧。”昆塔斯招呼着垂头丧气的利厄波斯,同时把头偏向了房间的一侧。 利厄波斯应声过去,步子慢得像是两条腿被灌了铅似的。低垂着的眼朝着昆塔斯视线的那方向看去。 虽然昏暗和雨幕极力地想要让远处的君荣城城外变得模糊朦胧。但还是的被几扇大落地窗和两双眼睛尽收其中。 “你能从这里看到‘祖先的土地’吗?就是那群留着长头发和胡子的祖先们的故乡。” “不能,就算天气好时连附近的村子都看不到。”利厄波斯不以为然的回答了昆塔斯的问题,他连‘祖先的土地’在哪都不知道。 “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么?因为太远了吧?”利厄波斯看上去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随口说着。 昆塔斯浅浅的笑了笑,视线往窗外的一座建筑仰望着,但很快地收了回来。 那是雅努斯最伟大的工匠们倾力所打造的完美艺术品、帝国皇帝的宫邸、世界的中心,也正是几天后召开公民审判会的地点——奥庇特宫。 敢以古雅努斯的古老神话中掌管生死的第一主神——奥庇特来命名自己居住的地方,恐怕古今以来只有当年一创帝国霸业的雷穆斯皇帝吧。那由无数奴隶和各族战俘的尸骸作为基石堆积而成的雄伟宫殿,建成时连雷穆斯大帝本人都为之叹为观止。 那是连余图耳娜——新雅努斯神话中与奥庇特有些暧昧瓜葛的女神也无法染指之地,帝国众神教那些凡人们修建的大神殿与它相比更是相形见绌。 它无上的权威君临整个帝国,无上的荣光恒世不灭。能与之比高的恐怕也只有天上的奥庇特了吧? 但此刻受无数人仰望的奥庇特宫却在昆塔斯眼中是那么的唾手可得,伸手便能将其握在掌心。 “不,是因为这儿还不够高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引燃 始辉港领主大厅错综复杂的深房和过道似乎永远将来访者拒之门外,冰冷的墙壁上挂着的烛光被不知从哪透进来的风吹得摇曳摆动。深邃的走廊尽头传来了长矛叩地的阵阵回声,看来又有客人造访了。 直通向阳台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又关闭,雷穆斯被独自一人留在了这充满着潮湿与阴冷的豪华雨棚下。而那位大人似乎去做另一件让他深感索然无味的小事了,只留下了铭记在雷穆斯脑海里的几句话和人身上的潮气。 “他在哭吗?”有些慵懒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快贴在门上的耳朵似乎是为了显得俏皮而故意为之“埃提乌斯·马格纳斯大人您好像培养出了一个懦夫?” 埃提乌斯没有理会奥古斯塔的玩笑,径直往过道的更深处走去。他不喜欢回复废话,更别说是他并不想赏脸的人说的废话。 “那个小孩,莫非大人想让他成的接班人吗?”游丝般的妩媚声音能让男人们为之蚀骨销魂,而埃提乌斯只是继续缓缓的走着,用皮靴踏在地上的哒哒声回应。 “那对你们众神教可没有坏处。”埃提乌斯突然停了下来,从这过道里仅有的一扇窗户往外看了看,奥古斯塔也跟着停下脚步,侧耳听着“和我一样,是个多愁善感的懦夫。” 奥古斯塔心里一怔,她觉得这句话只是一句玩笑。但传言中说过:埃提乌斯不会开玩笑,因为听过他开玩笑的人都已经死了,是不容反抗地被杀死的。‘可怕的埃提乌斯’在帝国人尽皆知,这可不是一句骗人的玩笑。 好在,埃提乌斯并没有不容反抗地杀死奥古斯塔,他并不留恋窗边的光明,继续往前走着,奥古斯塔也跟了上去。两侧的烛火越来越暗,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些快要与阴影化为一体的守卫们。 “昆塔斯......”埃提乌斯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这个名字留给他的不只有回忆“已经让那什么教派正式化了吗?” “是的,转生女神教派。”奥古斯塔恭敬地提醒了一声埃提乌斯他们未来敌人的名字,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一向不会留意。 “你们也会开始正式的行动了吧。” “没错,谨遵奥庇特与众神们的意志。” 埃提乌斯冷冷的笑了笑,但并没有被奥古斯塔看到。 “你们的众神,说的一定是正确的吗?” 同样是古雅努斯的传承者,暗影军团和众神教数百年来一直都相安并存却又暗地竞争,似敌而非友。 “就连你们时时挂在嘴边的古雅努斯传统,在我看来都是胡编乱造的。”埃提乌斯的话充满了正统对于旁门的鄙视。尽管奥古斯塔贵为国教圣女,但她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同样不敢打断埃提乌斯的话,她的理智压住了愤怒。 “必然正确。”话音一落,奥古斯塔便张了口。她的果断让埃提乌斯回想起了雷穆斯。 “也许吧。你们又要打算挑起战争了吗。在这雨天里。” “那埃提乌斯大人会加入吗?”奥古斯塔终于挑明了她此行的目的。 “再说。” 模棱两可的答复让气氛变得和石墙外的秋雨一样——阴冷、死寂。 “对了,大人的爱人好像也被昆塔斯害死了,您好像一点也不悲伤?” 奥古斯塔试探地问着,她也许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赌在了不该赌的问题上。 “我非常悲伤。”和雨一样冷寂的回答,但语气却是异常轻松,轻松得让人不寒而栗。奥古斯塔打了个冷战,似乎全身的骨节被冻得有些僵。 巨大的转生女神雕像立在了布纽勒斯城区的一片空地上,圣洁又慈祥面容朝着这片全是水洼的土地。温迪尔似乎想要遮住它的美貌,他晃晃悠悠地踩着梯子在它的头顶盖上了一张有些破旧的大帆布,好防止那些粗手粗脚的工匠们尽可能别在在这块刚雕好不久的石块上留下划痕。 但那灰白色的布却挡不住偶尔路过的几个市民口中吐出的唾沫,如几乎所有帝国人一样,他们世代信奉众神教,而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极端异教组织扎根在了他们的城市里自然是心中不快。负责督工的温迪尔刻意收敛了些他的脾气,看上去却依然惹人厌,但他裁剪得不算考究的教袍却没有粘上一丁点布纽勒斯人的唾沫。大概得归功于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吧——把手按在剑柄的配重块上。 雨水很快冲净了雕像的底座,却又被啐了几口。 歌德里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廉价的麻布衣服胸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教团纹章。他小心地绕开那些插在地里的木桩和工匠们正在砌起来的石头墙壁。 “嘿,温迪尔。你怎么还待在这儿呢?”歌德里尔手上没轻的拍了拍温迪尔,显然他没注意到温迪尔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难道不该在这吗。”温迪尔不耐烦的回了声。 “噢,这些石头木头是美得不行。”歌德里尔的玩笑并没有让温迪尔觉得好笑,但突然腾空的双脚总算让他的那张扑克脸有了变化。 “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温迪尔有些发火地冲着歌德里尔嚷嚷着,但后者却突然跑了起来,似乎根本没有把怀里抱着的温迪尔放下来的意思。 “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歌德里尔粗重的喘着气,看上去温迪尔的体重似乎不轻“还有,我的主教啊,别这么急躁嘛。小心找不着老婆。” “要你管。” 歌德里尔抱着温迪尔从布纽勒斯漂亮的城区逃了出来,四季怡人的那里连树叶都还是绿意盎然。 “很好奇为什么我们跑在街上却没有烂鸡蛋和菜叶扔过来吗。” “确实挺好奇,你有什么高见?。”温迪尔似乎有些习惯被这样抱着了,悠哉哉的和正上气不接下气的歌德里尔搭话。 “在讲之前,你能先下来吗?” “没事,我挺舒服的,就这么说吧。” “最近布纽勒斯的年轻男女们似乎都开始对长得好看的同性恋人们有好感,甚至还很仰慕。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 “那长得不好看的呢?” “和以往一样。”歌德里尔随口答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嗯,真惨。” 温迪尔为歌德里尔难得的聪明手段扶了扶额,最终还是承认了虽然这很蠢但的确有效。两旁的景色看上去开始有些眼熟,温迪尔的神色变得更加疑惑,似乎还有些不好的回忆。 雨下得又大了些。温迪尔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埋葬原第三巡逻队成员的墓地,。而这片旁正被一排排队列并不算整齐的白色罩袍给占据。 “教团火罚军团,向副主教大人敬礼!”歌德里尔的声音大得快要震聋身旁的温迪尔。 火弩射手之中齐刷刷的响起机械摩挲的声响,造型奇异的青铜短杆从白色罩袍和锁子甲中探出,那些短杆的末端铸着一只只血口大开的兽首,怒张的兽口直指正无边落雨的天际。雨水滴落在那美丽的机械架构上,顺着优美的曲线向下滑落着,只在金属上留下缕缕水痕反射着寒光。 “向我们逝去的弟兄姊妹们敬礼!” 秋雨如瓢泼,一发发脱膛而出的烈火燃烧着怒吼着将它们毫不留情的劈开。布纽勒斯入秋以来似乎从未变过的阴沉被这耀眼的火光暂时驱逐。 “原教团第三巡逻队,火罚军团。接受副主教大人检阅。” 歌德里尔向温迪尔敬礼示意,语罢,天空中的火焰渐渐收了回来,蜷回一张张兽口中。 原本威风凛凛的火罚军们似乎有些异动,纷纷像没头苍蝇一般张牙舞爪起来。原来是之前歌德里尔教给他们的收纳动作——要手握火管,将托把郑重地杵在地上,他们现在个个被那滚烫的青铜火管烫得嗷嗷直叫。 温迪尔看着他们,只顾得会心笑着,完全没有在意歌德里尔这个难得这么标准的敬礼动作。 “第三巡逻队......”这个词在脑中闪过,让温迪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人少了些呢。” 哀叹的语气似乎盖过了惨嚎和骂娘声,歌德里尔看着温迪尔一声也不吭。只有淅沥的雨点打破着沉寂。 “人......是少了些。”歌德里尔咬紧的牙关却挤出了格外平淡的语气。 “我们会复仇的,为了他们。” “是的,为了他们。” 火焰再次燃起,耀眼得连君荣城的奥庇特宫都被映红了一角。 “架势不错。”一声嘲讽打断了他们,声音像是用钝了的的锯子锯木头一样难听“考虑下组建个杂技团吧,应该会很出名。” 茅草棚下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比起脸上那块象征流放犯的烙印,他那身漆黑的铠甲更让人心生忌惮。 温迪尔反手握住剑柄,歌德里尔也不敢怠慢。他们知道来者是谁,全帝国只有一支军团穿着这样的铠甲——始辉港的暗影军团,而这是名脸颊被烫上烙印的暗影军团士兵,那代表他既是以一敌十的战场噩梦,也是一名因罪落草的不法之徒。 “别这么紧张嘛,乡巴佬们。我只是来这块破地方逛逛而已。”轻佻的口气从那口中传出,他把手中正吃着的点心放在一旁,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的肩膀。“要对付众神教,你们还需要一条好看的大披风呢。那样的话,遗体看上去会比较帅。” “谢谢你的指点,犯了‘嘴臭罪’的先生。”温迪尔松开剑柄,反讽道。但那茅草棚下的人并没有生气,不以为然地又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就你们这种半吊子想和众神教作对?”他吃了一口裹满焦糖的软饼,一脸满足的享受着甜腻在舌尖散开的感觉。 “不如试试布纽勒斯的甜品,相信我,全帝国只此一家。真的很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晴空 帝国的深秋多雨,每场雨降下之前帝国之秋总是会展现出它的一些征兆,来提醒帝国人和其他身居帝国的异邦人——他们最讨厌的东西马上就要来到他们的身边了。 这些征兆比遮蔽太阳和天空的灰暗雨云和那些从土壤中钻出的软体动物来得更早,来得更无人注意。 征兆来临时,城里的毛头小子们正准备趁着难得的秋雨停歇时去与朋友们约好的地方花天酒地,稳重且深谋远虑的政治家和贵族们也正张罗着一场场盛大奢华的宴会。 几乎没人能注意到,也许只有那些老人们,每个村子里都会有的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们。他们能够在雨降下之前看到这些征兆,拖着他们腐朽得发臭的身子去提醒着村里的男男女女们,让各家各户趁早收拾好自家收割完的作物和晾在外面的衣服。 “唔。”疲倦的眼皮微微撑开了一条缝,方才醒来的乌格还未调整好他混乱的大脑,下意识想要坐起身来。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催他只得吃痛一声又躺了下去,肚子上那道还未结痂的伤口将他从美妙的朦胧中拉了回来。雨声还是如以往一般淅沥,重新睡下的乌格侧着头,那双还睁不大开的睡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剥落了几块墙皮的四壁、摆放得完全没有规整可言的家具和那焦臭饭菜的味道…… 窗外响起一阵霹雳,乌格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刚才还迷迷糊糊的脑子这一下马上变得清醒了许多,他想起了,这是哪。但刚才的剧烈运动让他又沉沉埋下了头,疼得呲着牙用手按住伤口。 “哟,醒了?”乌格向着这个儒雅语气传来的方向偏头望去,那是这间小房子的大门,不旧也不破,只是有些太过朴素。 “该死的。”伴着乌格的骂声,奥莱特走了进来,顺手把门掩上了,手上还提着一些蔬菜和几个鸡蛋。他被雨淋得半湿的头发无力披着,身上穿着的廉价服饰比起头发也好不到哪里去。 乌格刚才夸张的表情缓和了些,但手还是按在和卡门战斗时裂开的剑伤和新添的刀伤上,幸好那里一层柔嫩的浅疤已经没遮住了血肉。奥莱特将东西有条不紊的摆在桌上,慢悠悠的走近洛克正坐着的长椅子旁。 他本不想多说什么,但正当他微张嘴唇想要说一句时却又一次被突然抓住了衣领。 “喂!你这家伙。”乌格抬起头看着奥莱特,带着怒气的说道“你脑子没问题吧?带我回这里干什么!”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奥莱特见状赔笑,用着平常的语气说着,并没有在意乌格这莫名的怒气。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能……” “你身上的伤就像是一次事故造成的,嗯,无法避免的事故。”奥莱特打断了乌格,却没有面对面的回答他,而是整理起了刚才手上提着的几袋食材。 “一次事故?再加上'不可避免'这个词未免太可怕了吧。我想你可以再解释得详细一点,我的脑子现在不大好使。” 乌格往后挪了挪,半靠在长椅的扶手上,有气无力的和奥莱特争执着,刚才并没有合拢的门被轻轻推开,人与雨水交杂产生的淡淡潮气又一次侵入这个不大的房间里。 “乌格!” 被呼唤着的人怔了怔,仿佛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事故伤员'的耳边响起,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乌格冲着奥莱特到嘴的叨叨戛然而止。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奥莱特正眯起眼笑着。 而乌格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而且有些喘不过气,雨水和女人的体香混搭在一起的奇怪味道也许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大概是因为紧紧搂在他脖子上的那双手臂吧。 “真是的,你去哪弄得这么重的伤啊。死小鬼,你这混小子知不知道…你睡过去的这几天我和奥莱特担心死了。”哭腔越来越重,乌格也回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在这几天那个很真实的梦境中,身旁无时不刻不在的两个人和自己的一些呓语。他记不起梦中那两人的模样,也忘了说过的那些梦呓。 和乌格发色一模一样的深褐色长发有些微卷,因为被雨打湿的缘故相互揉撮着贴在他的侧脸和肩头。白皙但有着匀称肌肉的手臂和有些粗糙的手掌牢牢抱着伤势未愈的乌格,乌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受。那傲人身材的胸部抵在了乌格的背后,给肺部带来了更大的压迫,但罪魁祸首却似乎是对此全然不知。 “咳,梅娅,你要是在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小乌格可能就又要一头倒下去了。”一旁无奈看着的奥莱特在乌格像是求救的那双眼神注视下,为他解了围,看起来也像是又救了他的命。 奥莱特的提醒终于让抱着乌格的梅娅意识到怀里的人差点就被自己勒死了,赶忙放开了乌格。 “抱歉呐,弟弟。”梅娅抬头看向满脸阴沉的乌格,挠着头赔笑着,她本就温和的面容此时看上去更让人没法凶言相向。 “叫乌格就行了,别叫我那个,还有……”乌格也被他姐姐的'温柔'给打败,赖着性子说了句话。他极力在忍住刚才伤口被拉扯的疼痛,似乎生怕让人看出来“能不能不要再摸我的头了,梅娅。” 乌格的口头制止让那支粗糙得不像是属于女人的手一下子离开了他长着深褐色头发的头上。 “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从多少年前都没有叫过姐姐了。”在乌格不注意的一霎,梅娅快速的梳下了洛克脑袋上被自己弄得扬起的一搓头发。 “哎,你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姐...姐姐...”乌格叹了口气,板着脸一口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了这个词,但身子却莫名放松了一些......仔细算算,的确是很久没这样叫过了。 乌格的一反常态和难得的温顺让奥莱特都差点以为自己从街上捡回来的是一只故作桀骜但实际实际很柔弱的流浪小猫。长着褐色的毛皮。 “明明是很想这样叫的吧,真是不坦率呢。”梅娅刚才看起来温柔又带有歉意的笑容突然变得狡黠起来。 “哎呀,好了好了,别这样看着我啦。本来只是想听一声的,既然你这么喜欢的话,没办法,以后就一直这样叫吧。” “你给我......稍微适可而止一点啊!” 短暂的闹剧最后还是在梅娅调戏般的道歉下结束了,三个人多久没有像这样在一起过了?几个月,还是几年...他们都忘了。 “弟弟,伤好些了吗?”梅娅坐在了乌格腿边,连裙子都没顾得捋顺。玩闹过后,她的的忡忡忧心看上去还并没放下。乌格把头往一旁偏开,他不想看到梅娅这样的神情,从来都不想。 “好多了。” 在梅娅不注意时,洛克狠狠盯了盯坐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奥莱特,眼神仿佛在说这些刀伤怎么可能用事故搪塞过去啊。 “在家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梅娅把洛克往长椅上按了按,又找了件奥莱特的衣服和原本盖在洛克身上的毛毯一起把他裹了起来。 “那些强盗真是该死,要是我的话一定把他们统统吊死。”一层层温暖的布料卷在身上,梅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引得乌格一惊,但并不是因为梅娅那听上去十分暴力的话,他很熟悉他的姐姐。 奥莱特一见此景,生怕乌格‘失忆’,又复述了一遍对梅娅讲过一遍的故事......嗯,是‘真实遭遇’。 一直在君荣城从事流动商人这份工作的乌格在一个普通的雨天做着自己的本份工作,但总会有'不可避免的事故',匪寇混进了城里,正好撞见了乌格的商队,惨案过后,商品被劫同伴被杀,最后只剩下乌格一人幸存了下来。再之后便被被急匆匆跑来的奥莱特给救了。 奥莱特...你呀你,可真编了个真实得不行的谎话,乌格听完了这段漏洞百出的‘自己的遭遇’,全程没说一句话,中途还翻了几个白眼。 “不说那些事了。”梅娅打断了这个不算愉快的话题,奥莱特在讲故事时喜欢在结尾加上的一句结束语也没能说出来。 “你都躺了快一周了,想点吃什么吗?”梅娅抹了抹脸颊一侧,那里快要消失的水痕也许是雨水造成的吧。 “我不饿,不......” “少逞强了,你从小就是这样。我去给你做一顿午餐吧。”梅娅一只手撑着脸冲乌格笑了笑,长直的眉毛和有一点点下垂的眼角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若是注重保养一点,说她是某位贵族小姐也丝毫不会有人存疑吧。 “就这样决定咯,我知道你不挑食的。” 她似乎一直都为弟弟的不挑食而感到很自豪,哪怕她的弟弟早已过了盎克逊男性的成年年龄。 梅娅和午餐两个字似乎像梦魇一样让乌格瞬间汗毛倒竖,甚至他还没反应过来梅娅就提起了奥莱特刚才带进来的东西奔向厨房。 重伤在身的乌格竟奇迹般地蹦了起来。 “奥莱特!快..快拦住她啊,绝对...绝对不能让她进厨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果树 “hang~hu~~” “喂,奥莱特,别打呼噜了。”睡在椅子拼成的床上,乌格翻了个身,有些不耐烦的念道“我睡不着。” “我没有,好好睡你的觉吧。”同一张被子传来的声响,奥莱特拉了拉被子表示着不满。 “你的动静要是能稍微小那么一点,我就能好好睡了。” “你要是快点闭嘴的话,你就能好好睡了。” “少跟我争。你......” “hang~hu~” 乌格还想说些什么,但从卧室方向传来的一声快要把两人震得散架的巨大呼噜声让他闭了嘴。奥莱特埋着头没有再理会乌格,而他也只好学着奥莱特的样子,用手把耳朵捂住。 “hang~hu~” “喂,这几天你把梅娅怎么了。她以前睡觉很安静的。”乌格用手指戳了戳奥莱特,嘴上带着些抱怨的问着,他的话里似乎有着更意味深长的话。 “hang~hu~” “至少我们回阿皮亚村这几天的晚上我就是这么过的。你的‘以前’是指多久?”似乎是怕打扰到其他人睡觉,奥莱特把声音压得很小,连身边的乌格都没怎么听清。 “嗯,在北方的时候。” “我就知道。” “好了,别数落我了。说说吧,我倒是惊奇你这几天是怎么睡着的?”乌格把双手枕在头下,叹了口气。他现在似乎无比想念昏迷的感觉 “静静你的心,就当做......就当做什么也听不到。” “好吧,我尽力。” “hang~hu~” 还揉着惺忪睡眼的梅娅埋着头推开了房门,眼前才蒙蒙亮的客厅里竟已有了动静——乌格正坐在椅子上削着一块有些受潮的木头,奥莱特则望着天花板出神。 这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以往的这时候奥莱特还在睡,而乌格,也还在‘睡’。 “哟?起得这么早啊。”梅娅冲他们打了声招呼,顺手拿起桌上的铁壶倒了一杯水,似乎是几天前奥莱特在田埂边从牛蒡和荨麻间挖出来的那个。 褐色的微卷长发散乱披着,单薄的睡衣看起来完全掩不住梅娅的身材。乌格放下了正雕刻着的‘九月节’吉祥物、奥莱特也把头偏了过来,但沉重的脑袋和疲惫的双眼让他们看上去根本无心欣赏这幅美景。 “哈哈,你们昨晚出去偷别人家鸡了吗?”梅娅忍住了快要喷出来的一口水,奥莱特和乌格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让她回想起了老尤扎斯家那个酷爱探险的儿子,他去年在附近的山洞里被困了好几天,大伙儿把他救出来时就和他们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是,偷了好几只。差点被隔壁的老头一棍打死了。”乌格说着,把脸上挤得皮笑肉不笑,看上去面色更难看了。 “哈哈。”虽知道只是玩笑,但梅娅却笑得格外开心,她似乎一向这样爱笑。 “对了,今天是九月节,晚上要一起去结婚宴会吗?”梅娅问着,拔开了长颈壶的木塞吨吨喝了几口,酒液顺着唇间漏了几滴出来。梅娅口中的结婚宴会正识九月节的习俗之一,在这天人们都会放下工作来欢庆节日,连奴隶们也会被他们的主人允许一天的自由。许多年轻人选择在这天结婚,而一场场热闹的婚礼不像那些处处心机的官宴,是不需任何请柬的,只要能为新人送上一句祝福,便就成了客人,尽情在婚宴的喧嚣中游玩取乐。 “再说。”乌格随口回应了她,接着环顾了一眼四周“如果我们到那时候还有力气动一下的话。” 四周一片狼藉,按昨天三人的计划,等梅娅穿好衣服便要和他们一起打扫她这乱七八糟的房子,今天是九月节,他们看上去并不比村子里正在搭建晚会棚屋的年轻小伙们要清闲。直到正午左右,整个屋子被他们打理得总算是能住人了,至少不用再担心走路时会被那些乱丢的杂物或者隆起的硬泥堆给绊到脚。 不算小的工作量让他们个个都巴不得快些卸下劳累,三人同时往长椅上一坐,连姿势都几乎一样,各自靠着椅背,把这乌格和奥莱特晚上用作床的长椅压得吱吱作响,让人生怕它会就这样散架。 乌格随意转头瞥了瞥窗外,被雨珠压得歪了躯干的瘦小果树吸引了他此刻的注意力。那棵果树,好像是他接梅娅来帝国的那一年种下的,当时还说些以后会有吃不完的果子、太多了要不要拿去市集卖这种话。现在看见那完全能称得上可怜的凄惨枝桠,乌格只得谙笑了一番当年的异想天开。 多年前在遥远的北国靠当兵和卖力得以存活的一对流浪姐弟没想到也和那棵果树一同在这里扎下了根,在这肃杀比寒风冰雪还更甚的地方,不那么好看的存活着。 “呐,你那棵果树,真的能结果吗?”奥莱特瞟见乌格在看那棵树,有些嘲讽的笑着说道。 “也许吧,谁知道呢?”乌格不再去看那棵果树,闭目养起神来。 “给它一点时间吧。”几乎是要躺下的梅娅搭上了话,平淡幽默的语气跟她的弟弟一样,准确的说,是她弟弟和她一样“毕竟是我们三个一起亲手种的嘛,肯定会有结果的那天的。” “结果......”乌格若有所思的念叨了一句。 “对了,大家都饿了吧,我去...” 有些恐怖的词句好像马上要被梅娅说出,这也打断了乌格闹钟对哲学问题的思考和对奥莱特和梅娅的婚礼的幻想。 “不行。”乌格果断的阻止了梅娅接下来要说的话,这次他的话说得很及时。一旁的奥莱特无奈的笑着摊了摊手,拿起靠在椅子上的手杖往厨房走去,方才的劳累让他的脚步更蹒跚了。 “昨天只是一时手滑而已啦,一时手滑。”梅娅装傻似的站在原地把手背在背后,大大咧咧的眼神往其他地方瞟去。 “那我去帮帮奥莱特。” “喂!” 没等乌格用足以牵动伤口的大动作制止梅娅,她就一溜烟的跟上了一瘸一拐走进厨房的奥莱特。 “你这家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跟他一样呢?一样胆怯。”乌格看着梅娅的背影,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是这么切的吧?” 梅娅按住了砧板上的蔬菜,小心翼翼的下刀。遍布在几个指头上的细小刀痕因为太不显眼的缘故似乎没人会注意到。 “这样会容易切到手。”奥莱特放下汤勺,叫停了梅娅。 比自己那双长期做苦重农活的双手还要更为粗糙的手掌附上了手背。握着刀的同时被奥莱特握着手的梅娅像是有些紧张,身子颤了颤。 “像这样,别用手指去按,用指节。” 尽管不是很适应,但不得不说有奥莱特的指导,切出来的蔬菜形状好像是要比自己弄的要好看得多,而手指也没有被锋利的刀刃划出几道渗血的口子。 奥莱特和梅娅的身体接触也只限于了手上,不知是有些退怯还是怎么,奥莱特尽可能的想要靠近梅娅但却始终留有一定距离,保持这样的动作对于他缺陷的身体显得格外艰难。 “奥莱特...”梅娅细语着,声音小得快要被窗外的雨声给盖过去“乌格的伤,到底是不是那次事故弄的。如果那几道伤是,那么其他的呢,其他已经融进肉里的伤。” 意料之中却又意想不到的问题袭来,奥莱特本想搪塞过去,但梅娅被缕缕头发挡住表情的侧脸让他一怔,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请...不要..对我撒谎。”梅娅依然低着头“拜托...” “只有你...我不想听到你说谎。”最后一句话梅娅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如果奥莱特的耳朵够灵的话或许也能听到吧。 帝国的深秋多雨,那棵有些歪瘦的果树默默的在屋子旁承受着无尽的摧残和折磨,如果当时把它种在四季怡人的布纽勒斯的话,现在也应该会结果了吧? “是的。”沉默并没有太久,奥莱特给出的答复肯定而可靠。 “真是,太好了呢。” 梅娅突然一转身吓了奥莱特一跳,但脸上那温柔灿烂的微笑让他没有被惊得往后几步跌去。他的心安了安。 不算丰盛的午餐端上了桌,乌格的和梅娅的刀叉同时伸向了那盘银鱼煎鸡蛋,你争我夺地拼抢起来。奥莱特有些懒散的向椅子后靠了靠。 “这把刀好漂亮啊。是小乌格的吗?”梅娅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漂亮的长刀,卡门的长刀。 “一个朋友留给我的...”乌格声音平淡的回应着。 “是小乌格在君荣城的朋友吗?” “是的,他为了保护我被强盗杀害了。我也多亏他和这把刀才活着。” 乌格依旧平淡的叙述着‘生死一线的真实故事’,梅娅的表情也随之一下变得严肃庄重起来。乌格没有多想,继续拿着刀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感谢您保佑乌格平安。” 长刀被稳稳当当的放置在桌上,而梅娅闭上了双眼将手按在了刀身上做了一个简单的弥撒。 “转生女神在上,愿您安息。” “转生女神在上,愿您安息。”奥莱特有些困难的站起身来,低头念着那句转生女神教派的安葬词。 乌格坐在椅子上木讷的看着那把长刀,亲人与朋友的安葬词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停的影响着他的思绪和回忆。 “转生女神在上...愿你安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寻常 “哐!” “哐!” “哐!” 不宽不窄的屋檐下,奥莱特一下又一下挥动着斧头,砍出声声闷响。铁锈色的夕阳照了过来,雨雾将它透得更温和了些。 “你有没有发现,它压根就劈不开。”靠在一旁的乌格看他这样卖力,忍不住指了指,那支不粗的木桩的确结实得要命,奥莱特全力几斧下去后,上面就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斧痕。 “我知道,真见鬼了。”奥莱特喘了几口粗气,看来累得够呛,他在动手前就知道这样一根树桩要比平常的木柴要难劈得多,但事实上,这难度要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乌格摇了摇头,仿佛在嘲讽奥莱特的不自量力。 “来,把斧头给我。” “拉开衣服看看那些伤,你可是昨天才醒过来。不要命了?” 奥莱特嘴上回绝着,却伸手把斧头递了过去。他知道,乌格的性子是劝不住的,哪怕他就快重伤得濒死了,都劝不住。 斧柄厚重的手感落在乌格手掌中,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何时有过这样的记忆。他看了看斧头,这根本不是那些农家用的伐木斧,那些快要被岁月侵蚀殆尽的奇异花纹散发着隐隐的血腥味道,宽而长的怪异斧刃更适合劈开血肉而不是木头。 “别看了,这是在北方的时候我从一个诺尔斯人尸体上扒下来的,似乎还是个有些声望的头目,只不过可惜他身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被前面的人扒光了。那时候梅娅正好把柴刀弄丢了,我就把这斧头给她了。”奥莱特毫不在意的说着,似乎这和给农田浇水施肥一样普通。 “你又在聊那些老故事了。”乌格抛了句话给奥莱特,话音还没落便高高举起了斧头“哐!”的劈下,连脚下的地基都颤了颤。 外面的飘雨洒了几滴进来,木桩上又多了一道不深的斧痕。 “哐!” 多了两道。 “哐!” 多了三道。 “***,操。” 多了四道。 “你们在干什么呢?”梅娅的声音从窗里传来,奥莱特和乌格转头看去,梅娅趴在窗沿边上,机灵转着的眼睛正看着他们跟这块木桩较劲,可爱得像个不谙人事的小姑娘。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两个大男人连劈个柴都劈不好,实在是难以启齿。 “劈柴呀?”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梅娅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两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等等喏,我出来了。” “别,我能搞定。”乌格气喘吁吁的说,他并不想让梅娅来帮他忙,这劈柴卖力的事本就是男人该做的事,以往是因为他和奥莱特不常回阿皮亚,可如今这些事绝不能再落到梅娅头上了。但梅娅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猜测他心里的想法,还没等乌格的话音落便从屋里出来了。 “来,把斧子给我。” 梅娅说着,乌格觉得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不自觉地把手上杵着的斧子递了过去。 “小笨蛋,这木头这么潮了,你从哪拿出来的?”梅娅蹲下来把那木桩左右打量了一番。招招手把乌格唤了过来。 “不知道,这是奥莱特拿出来的。”乌格装作无奈摊了摊手,又把奥莱特唤了过来。 “嗯,后面的柴房,放那的木头不都是干的吗?喏,摸摸,这不是干的吗?” 虽这样说着,但奥莱特心里却不怎么有底,对于在农家生活来说他并没有多少经验,在君荣城做‘生意人’以来,他就没有干过这些活了,而来到君荣城之前,他也一直在做杀人的活计。他脑海中唯一劈柴和种地的记忆似乎就只有在他还没有失去姓氏的时候吧。不过,那段记忆他已忘了,就像他的姓氏一样。 “只是外面是干的。”梅娅摇摇头,戳了戳那根‘顽强’的木桩,说道“不像北方,这儿可是帝都附近,帝国的秋天没有哪一块木头是干的。” 乌格听着梅娅的话,点着头赞成了。却被梅娅一指节敲在了头上,耳中还得听着梅娅一口口念叨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主见、你真是一点都不会管事云云。 这一句话也点醒了奥莱特,他似乎这才想起来他们正身处帝国中央,身旁绵绵不绝的秋雨也在不停提醒着这一点。这段日子,这段和乌格、梅娅一起的日子竟让他忘记了这件事。 “你们,去给我拿把铁楔和锤子。”梅娅头也不回的指挥着乌格和奥莱特,但他们看上去似乎还没习惯被梅娅指挥,原地愣了愣。指挥过他们的只有那个倒霉的北方守备军军团长,和百夫长——裴坦齐利“嗯?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拿。” “是。” “是。” 只听见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叮当叮当叮叮咣,不一会儿,灰头土脸的乌格和奥莱特把梅娅要的铁楔和锤子拿来了,看上去都已经用了很多年了,锈斑随处可见。只见她拿起锤子“咣当”几下便把铁楔敲进了树桩里,腐朽的树皮下的确湿得快要流出几滴水,那不是树液,就只是深秋时潮臭的水罢了。斧头又举了起来,看上去并不比奥莱特和乌格举得高,肯定劈不开血肉,但对付木头应是绰绰有余了。 “哐!” 斧刃顺着木桩的纹路嵌了几分进去,鄙视般避开了先前砍出的那几道不痛不痒的伤痕。梅娅抬起斧头又一下挥了下去,斧刃把裂隙又劈开几分。 “呼,这样就差不多了。”梅娅说着,任由斧头嵌在里面,转身拿起了锤子,把斧头一点点敲了进去。“哗啦”一声,顺着斧刃愈深,刚才打进锲子的地方崩裂开来。梅娅三下五除二的动作熟练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女人的身手,一旁看着的乌格和奥莱特脸颊也都挂上了说不出是怎样的表情。 “喏,这样不就行了嘛。你们两个大男人一看就没怎么做过这种活。”乌格听着梅娅的话,想想这些事似乎从小就是梅娅来做的,自己只是在一旁玩罢了,甚至连看都很少看过。 接下来的几斧头很轻松得把已经开裂的树桩劈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刚好适合炉灶的大小。 有了梅娅的接手,这些事情似乎都迎刃而解了,乌格和奥莱特只需要在一旁帮些无关紧要的小忙就行。虽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乌格和奥莱特此时似乎心知肚明起来,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万能,他们不过是做一些脏活的人罢了。但他们现在暂时不需要再做那些事情了,学习一起其他的‘生存技巧’应该也不差吧,这些技巧似乎要更让人开心一些吧?嗯,的确是更让人开心一些。 “晚上一起去结婚宴会吧,隔得不远,走一段路就到了。”忙活过后,梅娅摸了摸额头的汗珠,一甩手洒进了外面的雨里。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他们作为‘生意人’的职业病,无论是任何人的请求,他们都必须得花时间去考虑这个请求背后的所有隐喻,以及会带来的一切后果。但这次,他们从梅娅那带着些期望的语气里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我要去。”乌格抢先回答了,让梅娅脸上添了些开心。 “奥莱特呢?” 梅娅凑了过来,奥莱特下意识的避了避她的目光。没有说话,似乎还在考虑。 “呐,去吧,去吧。” “嗯...嗯......” “一起去吧,奥莱特。”乌格也跟着梅娅帮腔起来。 他并不是不想去,只是莫名的在抗拒着,正如他一直以来一样,他一点也不像认识他的眼中那样——开明而先进,喜欢那些新的流行事物。恰好相反,他抗拒生活中的改变。这一点,连乌格都对他无可奈何。 “好吧,我也去。还是manu吗?家里还有火把吗?” “耶!”“耶!”梅娅和乌格没有回答奥莱特那‘多余’的问题,他们同时叫着,有些不顾形象的高举两条手臂,奥莱特也被他们逗得笑了起来。现在看来,他们的确像是一对姐弟呢。 “快到晚上了。”奥莱特在乌格和梅娅的欢呼中偏头看了眼天边快要落下的太阳,山峦的轮廓在不断吞噬着它“你们听见了吗?他们已经在做准备,快要开始了。” 注:manu 夫权,意即丈夫对妻和子具有一切方面的支配权。在雅努斯帝国,有夫权婚姻起源于古雅努斯就存在的家庭家长制传统,是按雅努斯公民法的规定缔结的,夫因结婚对妻取得夫权,故称有夫权婚姻。随着历代皇帝大大小小的改革以及雅努斯人对被征服异族的同化,变得非必须。雅努斯人素以开明先进著称,在雅努斯人中也逐渐在推广起了非夫权婚姻。 -家长制 是指家庭中的父亲对子女操有生杀大权,不需经过审判,但如今雅努斯帝国已经逐渐淡化了这点,绝大多数家庭的父亲并不会行使家长权,而是将犯罪的子女送至国家机构进行公民审判。 家长制也包括了教育子女,雅努斯帝国虽重视教育,开设有大小学院,但是对儿童的教育主要是由家庭来承担的。1至7岁的男女儿童由父母共同抚养和教育,从7岁起,便被送到就近的学院进行教育,稍有财力的家庭部分不会讲子女送到学院,而是聘请教师或者掌握教师技能的奴隶到家中进行教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乐酒 九月节的傍晚,连秋雨也深谙人情般下得小了些。阿皮亚村里热闹非凡,这可是九月节的婚礼,家家户户的人都出了门,赶往今晚的主角家门前。梅娅和乌格也跟着不算密集的人群们欢蹦着,宽敞的路面让奥莱特杵着手杖倒也走得轻松。 村子里的火把一把把点燃了,把那些土墙石砖和几簇篱笆映得彤红,连雨季的阴沉也盖不住。火把旁随处都能听见欢声笑语,大家讨论着今晚的主角,似乎谁都没想到那个酷爱四处冒险的小尤扎斯竟然能找到一位这么好的新娘,即将成为他新娘的姑娘是远近闻名的贤惠女子,之前连村里人都猜这个已到了出嫁年龄的漂亮小姑娘说不定会嫁入君荣城的哪个豪门呢。 “他们是不是在说,今晚的新郎和新娘不是很搭呢?”田埂边的小路上,乌格瞥了瞥嘴,有些多疑的问着梅娅,他对阿皮亚村和这里的人一点也不了解。不过,不了解有时候比太过了解更合适。 “管他的呢,他们两个人彼此喜欢不久好了嘛。”梅娅不以为然的回答,似乎心里想的也是如此。她冲着乌格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乌格怎么像个姑娘一样爱嚼舌根。乌格见此也只好闭了嘴,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疑惑而被梅娅冠上‘女人一样七嘴八舌’的帽子。 “只是因为互相喜欢的话,并不会持续太久吧。他们应该年纪不大,有太多的事情考虑不到。”走在后面的奥莱特突然冒了一句。 “咦~你怎么尽说些晦气话呀。” “事实如此。”乌格也跟着奥莱特附和了一句。可面对梅娅一脸嫌弃的表情,奥莱特也不敢再说话。他们只是道出了他的看法。但这可靠的‘看法’却让喜悦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三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似乎都生怕自己也有意无意再道出一句晦气话。 三人一同走过的路途并不长,前面就是新娘父亲的房子了,花和灌木的清香从屋顶到台阶四处散发着,门外早已挤满了举着火把的队伍。一见此景,他们刚才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忙挤进了正在门外等候的人群里。这是雅努斯帝国传统婚礼的第一场仪式,新娘要在父亲家换上一身婚礼的服装,再细心打扮好头发和脸庞。等到婚礼正式开始的时候,新娘在一支支举着火把的队伍中央被欢送到这场婚礼的主场——新郎的家中,那时,人们就会开始婚礼上彻夜的狂欢,雅努斯人爱酒与音乐这是毋庸置疑的,而狂欢上则是永远不会缺了这两样的。 “喂,新娘出来了。”乌格冲着身旁的梅娅说着,守在外面的亲朋好友以及村子里的人同时也欢呼起来。 在花簇与灌木枝中,身着纯白束腰长裙和一件紧身褡的新娘从她父亲的屋中走了出来,每一步似乎都带着芳香,但每一步却都是与她以往的生活做的诀别。束腰的羊毛腰带在新娘窈窕的腰间打着一个‘真爱结’②。新娘的头顶披着一张橙红色的面纱,在雅努斯,这种颜色象征着吉祥。新娘的头发被分成六簇,由用羊毛发带扎在一起,往右肩自然的垂下,好看的发梢随风飘扬着。 梅娅看得有些入神,不知此时在想什么,那位新娘映入她的眼中,美丽而纯洁。在一旁的乌格见状,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多说话,默默和奥莱特换了个位置。 但梅娅和奥莱特似乎并没有喜纳乌格有意搭的桥,两个人都在认真看着新娘一步步走进拿着火把的人群,不知他们的认真是装出来,还是怎样。总之,在乌格遗憾这次机会被错过时,护送新娘的队伍已经出发,前往了新郎的家。 “快,我们也跟上去。”梅娅牵起乌格和奥莱特的手,一路跟了上去。 一团灰暗的火光中,那抹洁白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人们一路唱着雅努斯人象征祝福的歌曲,来到了新郎的家中,走进了今早就已搭好的棚架下,这里同样处处都是花和灌木。 今晚的另一位主角——小尤扎斯在一双双眼的瞩目下从屋中走了出来,一步又一步。熟悉他的人一定会为他这身庄重的打扮感到不搭,但今晚,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从君荣城聘请的乐手们个个拿起了自己的乐器,或敲或吹的奏了起来,虽比不上那些奢华舞会上精致的铜管大鼓,但人们依旧被这音乐感染着,感染上喜悦的情绪。他牵起了新娘的手,婚礼正式开始了。 人们一个个走到新郎新娘面前献上祝福的语句,转眼就轮到了乌格、奥莱特和梅娅上前了。 “你们先去吧。”乌格冲奥莱特和梅娅说着,这不是他的又一次搭桥,只是因为他确实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平日里油嘴滑舌的本事这时可不管用了。 “喂,你别推我呀。好了好了,我先去还不行吗。”一向被乌格认为能说会道的奥莱特被乌格几下推了上去,似乎他总能解决这些难以解决的问题。 奥莱特走到了新郎新娘面前,显然他也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真诚的爱情的结合是一切结合中最纯洁的,愿爱洋溢在你甜蜜的生活中,让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都象今日这般辉煌喜悦。愿你俩用爱去绾着对方,彼此互相体谅和关怀,共同分享今后的苦与乐。敬祝你们的爱情天长地久。” 奥莱特脑里飞快编制的一段祝福词流利道了出来,新郎新娘以及周围的宾客们都为他轻轻鼓起了掌声,显然他们很是满意这位从君荣城来的高雅人士,以及他同样文雅的谈吐。 “别推我,你去。”奥莱特退下来后,梅娅也被乌格推了推,但她并不像奥莱特那般好说话,她可从来不娇惯弟弟。无奈之下,乌格也只得自己走上前去。 他的祝词虽没有奥莱特的辞藻那般华丽,而且似乎是从之前每一位祝福者的话里各自摘抄了一段,但好歹还算中听。梅娅紧接着也上前送去了祝福。 祝福送完了,新郎抱起了新娘进到了屋中,接着便是众人期待的狂欢了。乌格不禁高兴得快要跳了起来,他和奥莱特、梅娅就是为了这场丰盛的狂欢而没有吃今晚的一顿晚饭,将肚子留空了出来。在君荣城或者布纽勒斯的城里人看来,这种行为十分没品,但他们如今回到了阿皮亚,自然不会去在意那些空余表面的繁文缛节了。 乐手们卖力的演奏着,这些轻快的民谣将酒侍们的托盘中那一杯杯美酒都映衬得格外诱人。烤鱼和熏鸡以及琳琅的水果轮番被端上了每一张披着白布的长桌上,站在旁边的人们也不讲究那些所谓的餐桌礼节,撕下一片鱼肉或扯掉一支鸡腿便胡吃海塞起来,噎着了便用葡萄酒冲下。而那些已经酒足饭饱的宾客则拉起了婚礼上任何一个看得顺眼的异性,就着耳边的音乐跳起舞来。似乎连新郎的祖母也被一个喝得七荤八素的莽撞汉子带进了舞池。 如若说欢闹的人群之中谁最显眼,那恐怕非乌格莫属了,他嘴里的肉还没嚼碎,一碗加了杏仁的小麦粥就混了进去,随后便又是肉,等到塞不下时,一整杯葡萄酒就如暴雨般把它们给洗刷进了食道。似乎他对于免费的食物都有一种热衷。但更有可能的是,这两天他的味蕾已被梅娅的‘试炼’弄得百无禁忌了。 “喂,乌格。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啊,好了好了,别噎着了,你看见梅娅了吗?行,别说话,你用手指就行了。”奥莱特顺着乌格手指看去,只见梅娅在酒肉中吃相也比乌格好看不到哪去。他在脑中感叹了下你们果然是姐弟呀,扶了扶有些发痛的额头,便只好任由他们去了。 屋子内,新婚的仪式似乎已经结束了,新娘满脸红晕的走了出来,而她的新郎——小尤扎斯正忙着扣好上衣的第二颗扣子。 人们又围聚到了他们的身前,梅娅一行也在其中。只见新娘手里捧着一把榛子,每一粒都色泽饱满。 乐手演奏到了升调,新娘将手中的那捧榛子向空中一撒,霎时,和雨滴一起掉落了下来。一双双手忙不迭去接,想要获得这好运。 奥莱特和梅娅的目光同时盯到了一颗榛子,两只手伸向了天空。 那颗榛子掉在地上,陷阱了泥地里。奥莱特低头看着梅娅,欲言又止,他看见了梅娅脸上难得的一种表情,他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 他们的手,在榛子被风吹变了轨迹的地方握在了一起。也许,这的确是一颗幸运榛子呢。 注:紧身褡 是一款女性的紧身衣服,有将腹部缩紧,挺拔身姿,遮挡赘肉的功效。是女性的合身服装,一般当作女式内衣。其主要目的是将腹部缩紧,使胸部突显。雅努斯女性也会穿在像吊带背心之类的低背服装中,有类似提升型胸罩的作用。若在穿着一些薄纱衣物时不希望腹部被看到,也可以在衣服内加上紧身女胸衣。 ②真爱结 只能由新婚丈夫来解开的衣结,据传说能以此保护新娘不遭受妒忌之人的巫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黑伞 清晨的雨雾渐渐消去,有些扎耳的鸡鸣声自不远处在湿冷的秋雨中响起。阿皮亚村丰收的时节比往年来得要晚些,大概是今年秋天的雨水充沛得过了头的缘故吧。 不大的土房里,四壁都被风化得裂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快要剥落。梅娅的如雷鼾声对于乌格和奥莱特倒也已经是适应得差不多了,他们最近几天都睡得格外安稳。 昏昏沉沉中突然袭来的一丝凉意让奥莱特轻声的打了一个喷嚏,他不知道是风把窗户吹开了,还是身上的被子又被乌格给卷走了。寒冷虽不强但也不弱,可那疲乏的大脑还是选择让身体继续沉睡下去。 直到夜更深时,温暖的感觉终于将冷取而代之。他没有察觉。 醒来的奥莱特第一时间发现了一条不算厚的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紧得几乎动弹不得,而昨晚感到的凉意则是因为乌格一个翻身把两人的被单全都卷走。不过,令他感到更奇怪的是,那个硬邦邦的枕头怎么一觉睡醒就变得这么柔软和温暖。 奥莱特吃力的打量着熟悉的房间,像蠕虫一样微微挪了挪,企图找出异样。可,一切都再正常不过,除了,由下至上望去的那对双峰。 有些血涌上头的奥莱特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梅娅的双腿上,而梅娅则向后倒着压在睡梦中的乌格身上,他正在艰难的在索取着新鲜空气,喘息声大得吓人,让人以为他就快窒息而死了。看上去梅娅似乎是打算就这样一直等着奥莱特醒来,给他一个温柔的惊喜……但中途还是忍不住睡着了,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恐怕也是梅娅的功劳吧。但他想不出梅娅为什么会这样做,任凭那机灵的大脑怎样想,都想不出。 “梅……梅娅。” 奥莱特到嘴的话却咽了回去,最后终于张了口,用小得可怜的声音打算唤醒梅娅“梅娅,醒醒,梅娅。” 将自己从美梦中叫醒是件艰难又残酷的事情。 两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呼唤并没有起上什么作用,奥莱特停下了。 他愣愣的盯着熟睡中的梅娅,几缕褐色发丝掩在梅娅的颊前,原本就有点下垂的眼角此时看上去更显慵懒和妧媚,就像雅努斯帝国最负盛名的艺术家们沥心雕琢般完美精致,奥莱特竟微微的笑了笑。那样的笑容似乎从来没出现在奥莱特的脸上过,不适合他的——开心和真实的笑。窗外还是那么寂静,只有风声和雨声,奥莱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弄出太大声响,生怕吵醒了谁。天才蒙蒙亮,再多睡一会应该没事吧。 就让我……再多睡一会吧 拜托 不知何时,他们醒了过来。毕竟秋天可不是适合偷懒的时间,田地里的麦子和作物随时都需要照料,哪怕是甘泽充裕的一天里。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还是那么平常的一天。奥莱特和梅娅做着秋收前的准备,而乌格则因为被压住胸口现在还有些喘不上气。 挂在墙壁上的蓑衣看上去轻轻一拧便能榨出一滩潮臭的黑水,梅娅看上去却并不介意,几下便将其披在了身上。在深秋时,只有帝国的那些贵族小姐们才能够随时保持着奢侈的干爽。 “不要再那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了。”奥莱特淡淡的说着,却让已经‘整装待发’的梅娅停下了跨出门槛的一步。 “啊?你在说什么呀?” “可以允许我奢侈一把吗?就这一次。” 奥莱特解下了梅娅身上的蓑衣,掉在地上的啪嗒声和几乎全湿的衣物无异。梅娅怔怔的看着奥莱特,她不知道奥莱特想做什么,但本能告诉她就像这样乖乖站好就行了,不用再操劳和考虑其他事情了。 因为,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奥莱特从橱柜里拿出一杆造型怪异的东西,漆黑光滑的防雨布包裹着它的绝大部分,只有一节木头手柄显露在外。 “海外的稀奇货,专门用来对付雨天的东西。他们好像把这个叫做‘伞’。” 奥莱特有些笨拙的撑开了伞,黑色的防雨布瞬间展开,薄薄的一层伞布隔开了梅娅和奥莱特的视线,完完全全的遮挡了对方。 “之前一直忘了找出来,刚刚才想起这把伞原来是搁在这里的。” “它看上去可真奇怪,像一个缩小的棚屋。” “那就是你去东方的萨努加一趟带回来的废物东西吗?”乌格冷冷讽道,但视线还是不停的往那柄叫做伞的奇怪东西上瞟去,他对于新奇的东西并不抗拒。 “抱歉啊,要走的时候才想起该带点东西回来。”奥莱特苦笑了下,有些致歉的挠了挠头。 乌格没有再吱声,因为那句话看上去完全不是对自己说的,也只好知趣的不去打扰奥莱特和梅娅了。还是安安静静的靠在椅子里比较恰当,不作声的同时才感觉到这张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乡村土房里的长椅和自己的身体是那么合适。 “没关系,能平安回来就够好了。” 奥莱特拿着伞的手始终没有放下,动作和表情无法透过黑色伞布传达给梅娅,但话语任然毫无阻拦的倾诉着。对于奥莱特和梅娅,黑色的伞布似乎是已经无比熟悉和习惯,就像它一直都在那里,从不曾变过一样。 拿着伞的奥莱特手向下沉了沉,他必须要这样才能不动声色的调整一下身体的平衡,保持稳稳站住的同时,也让瘸腿上的压力缓了缓。 “你们回来了就够惊喜的了。” 移开伞的一瞬,梅娅和奥莱特同时给了对方一个微笑。在这片多雨的土地上生存不是一件易事,但那种安谧和温暖的感觉却比养育他们十几二十年的盎克逊冻土更要真切。北方...太冷了,他们也许更愿意把这儿称之为家,一个适合带着儿女们平淡终老的家。只是,这把黑伞似乎卡住了......怎么也合不上。 雨天里,黑伞下的两人并排走着。旁人投来的目光都只汇聚在那柄黑色的奇怪玩意儿上,没有人会多在意这对般配的‘情侣’,也没人指指点点男人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崭新手杖和蹒跚的瘸腿。 被彻底当做闲人和废物的乌格能做的也只有透过窗户看着奥莱特和梅娅逐渐消失在雨幕里,他此时只在脑中想着一件事。难道他们在这样浪漫和富有情调的时候不觉得背着的那些锄头背篓很煞风景吗? “算了,懒得管你们。”乌格自言自语的说着。尽管是非常无奈的语气,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少有的真实而开心。 拉了一条板凳到窗边坐下,乌格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半埋在手臂里,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 总算盼到姐姐出门去了,哈哈,又自由咯......听着,你们这群小蠢蛋,去,我们一起去那个账房偷点小玩意,银光闪闪的小玩意......我可是你弟弟呀,下手轻点,救命啊!......明明是我好不容易藏的零花钱,为什么你猜都不用猜都找到了啊......哼,走着瞧,臭梅娅,等你给别人劈完柴扫完地回来,我非得好好捉弄捉弄你......什么!姐姐,我们不能在这住了吗?可是都已经......别哭了,我可是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为了生计而哭泣......别担心,姐姐,只不过是参军而已,你就好好休息啦,每个月去信使那取一下我寄过来的钱就行......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嘿,梅娅,听着!别在意我身上的血,是别人的。听着!快点收拾行李,我们得走了!什么?你问去哪?......我们去君荣城...... 一滴雨珠打在了乌格的侧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惊醒过来。 他刚才似乎做了一个不长的梦,乌格揉了揉太阳穴和有些朦胧的双眼,低下头,自嘲般笑了起来,像是笑给自己听似的。竟然趴在窗台上都能睡着,也许自己真的至今都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给别人添乱的死小鬼呢。 他单手撑住了头看向窗外,这儿并不算美丽的风景多少有助于舒缓惺忪的双眼和大脑。那棵歪歪扭扭的丑陋果树看上去居然也开始变得顺眼起来了。 “喂,你在取笑我吗?” 乌格自言自语般的冲着窗外轻喝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雨声,和果树随风摇动的枝桠。 “笑吧,不结果的废物。早晚把你砍了当柴烧。”虽然听上去很是凶狠,但乌格的睡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就像是正在和奥莱特或者卡门开玩笑一样。 “你别不信,我小时候可没少干过这事。” “有魄力!我欣赏你。” “呐,你觉得这里舒服吗?” “你问我吗?我觉得还凑合,比北方好。” “我姐姐和奥莱特还挺配吧?你倒是说说,他们怎么老是有意的避开对方,就像...就像......得了,我找不出合适的形容。哈,你没看出来?你呀你,有勇无谋!” “大概因为胆怯吧,我想,他们都是胆怯的人。”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感觉天都快黑了。” “嘿。” …… “你,能听得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枝桠 山林中的湿雨远比城镇村落中的雨来得猛烈和阴冷,那些野兽不像娇生惯养的人类一样厌恶反感这帝国的秋雨,反而是感恩这洗涤污垢、滋养万物的天降甘霖。 只不过不知道是人类打扰了山林的清净,还是山林侵犯了人类的领地。朝圣者们和他们的喃喃野吠不时闪现在茂密的草木之中。 那些朝圣者不知疲倦的往深山中走去。哪怕衣物透湿、剑草荆棘割破皮肤,依然向难觅其迹的目的地前进,有些人终其一生探索跋涉便是为了得到一旨那无上的神谕。 同时,被开辟出的林道上,平坦而宽敞,一架马车正毫无颠簸的驶向深山之中的众神之神庙。 神庙的巨大门扉两侧守备森严,室内的光芒顺着缓缓打开的门缝照射出来,将门外的晦暗驱散。恢弘的大殿里似乎永远灯火通明,在这帝国深山中的阴雨天里释放出唯一的光与热。令人炫目的金碧辉煌让这里仿佛是人间仙境,连阴冷和潮湿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几乎能媲美奥庇特宫的大殿内却只有一名风韵卓约的女人独自静坐在奥庇特的神像下,宛若天成的身姿充满魅惑却又让人触不可及。她像是在祈求着神谕,也像在等待一个人。 “回来了吗?奥古斯塔?”女人背对着大门自顾自的对来者说到,依旧在神像之下保持着冥想般的姿势。 “是的,大祭司大人。”奥古斯塔恭敬的跪下回应。 “怎么样,这次旅途还顺利吧。” “万分抱歉,我有辱了使命。” “我没有问这个。” 奥古斯塔本就垂下的头更低了些,像是等待着审判的罪人。但随后的审判却是那么的温柔,细腻纤长的手掌轻轻抚在她的头上,宠溺的将一头秀发揉来揉去。 “我只是问旅途顺利吗。这么疲惫,肯定受了很多颠簸吧。” “呃……没事的,大祭司大人。”看见大祭司脸上一分故作的愠色,奥古斯塔慌张的改了口“母亲。” “好了,不要再多虑那些琐事了,好好休息会吧。” “可是,埃提乌斯他……看起来依然举棋不定。”奥古斯塔挣开了大祭司,也就是她的母亲,满脸愁云的说着。 大祭司美丽慈爱的脸上浮现着笑意,似乎并没有在意奥古斯塔口中这能左右帝国局势的一句话。缓缓的将跪在地上的奥古斯塔搀扶了起来。 “你是伟大的奥庇特和我诞下的圣教至宝。不要再为那些事而奔波了。” “我们需要埃提乌斯,他也同样需要我们。”大祭司柔声轻语着“孩子,昆塔斯现在把转生女神教派这把钝剑磨得锋利又致命。始辉港总督、暗影军团大团长可不会蠢到赤手空拳去对抗昆塔斯和他的棋子们。” “昆塔斯在公民审判会上将会被判无罪。之后,他的动作比我们想象得要快得多,埃提乌斯也不会再坐视不理下去。”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喘口气“旧雅努斯和新雅努斯又要开战了吧。” 寒意不知从何来袭,奥古斯塔哆嗦了一下。这也打断了大祭司的话。 “别凉着了,先回内庭吧。”大祭司小心的牵起了奥古斯塔的手,两人互相给予着温暖“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哟。” 雨水灌溉下,果树又长出了几支新桠,它们生于同处却各自往不同的方向伸展延长着。雨势越来越大,但负责照料这棵树的乌格却早就不知了去向,多半是躲回屋子里偷懒去了吧。 这样平淡悠哉的生活将乌格的伤治养得差不多了,原本好斗的戾气也消散殆尽。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夫一样正打扫着这间小屋子。 褐色的头发挡住了乌格的视线,他随手抓起一根梅娅的发带将它们绑在脑后,随后又专注于枯燥的清洁工作。已无大碍的身体挥动一把扫帚还算得心应手,单调的扫除灰尘、擦净顽垢、整理杂物……却让乌格的脸上始终带着轻松。 不短也不长的时间过后,总算是快要搞定了。乌格放下装着脏水和抹布的木桶歇了歇,喝口水的同时顺便环视了一下房间,虽然还是那样简陋老旧,但打扫一下总归是要比之前舒服些。只是,角落里一道金属的光泽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那莫名诡异的光泽吸引着乌格往那边走去。 是卡门的长刀,乌格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把它放在了这儿。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合适的重量和舒适的手感传至每一个细胞,仿佛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熟悉的感觉让乌格握得更紧了些。这不是一个农夫该做的事,但没了锄头和镰刀的‘农夫’又该怎么生存呢? 雨又大了些,同时响起的敲门声小得难以引起人注意。雨点淅沥中又传来几声不紧不慢的门响,乌格也转过了头,他没想到梅娅和奥莱特回来得这么早,草草地把刀放在一边便去开门。 “怎么这么早,我……” 冰冷的利刃打断了乌格的抱怨,鲜血则将其浇得温热。 乌格伸手抓住了那把原本钝得连鸡都杀不了的匕首,此刻却被磨得锋利尖锐。他认出了这是自己曾经用过的凶器,也认出了卡门的孙子。 这只是一场复仇,他们两人都应得的。乌格看见了那双眼睛,恐惧、紧张、决绝。 卡门孙子的力气比以前大了些,很顺利的从乌格手中夺回了一件东西。匕首的抽离将乌格的血拉成一条丝,洒在湿冷的空气中。 乌格惊乱地看着那个孩子,脑子里搅成了一团乱麻,只是一昧往后退着,不断躲开那把匕首笨拙的攻击。 墙壁冰冷的触感突然附上了乌格的后背,而手碰到的那个东西则更加冰冷,却舒适而熟悉。那是卡门的刀,卡门孙子手中的匕首也逼向了乌格起伏着的咽喉。 尽管已经握紧了刀柄,但乌格还是没能挥下那一刀。匕首也偏离了喉咙,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屋外雨点淅沥,他们都没留意到木门开启的吱呀声。 细长尖利的金属穿过了那个孩子的胸膛,乌格只能看着他无力的伸出手又垂下。原本伶俐的嘴拼命的张合着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有血和唾液混杂着往外溢出。 “呼,好险。要是回来再晚点你可就没命了。”奥莱特轻描淡写的说着,手上那把新手杖已经褪下了鞘壳,锐利的刺剑锋芒得以毕露。 奥莱特把剑锋一转,然后抽出了刺剑,随之溢溅的鲜血弄脏了他的靴子。 那具小小的尸体随意倒在了一侧,乌格楞在了原地,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离开那双被血洇满的双眼和一大片刺眼的鲜红。但除了那些,能看到不就就只剩下深秋的郁雨阴沉了吗? 奥莱特的刺剑收进了手杖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地板和靴子上的斑斑血迹让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把它们弄干净可不是件轻松事。 乌格仍然还靠在墙上,正焦虑于该怎样处理血迹和尸体的奥莱特瞟了他一眼。 “别光顾着看了,得赶在梅娅回来之前处理掉这些东西啊。” “他不是一件东西。”乌格平静的语气没能完全压住他的胸腔中的怒火。 “卡门和他的孙子都想杀掉你,却变成了两具尸体共游冥河。”奥莱特似乎无视了乌格无理取闹的辩驳,头也没回的将抹布打湿了水“只是因为连杀人的觉悟都没有,还去装模作样的拿起武器。” “你还是那个老样子。”乌格念叨了一句。 “你却变得比从前软弱了,这很不好。”奥莱特回了他。 “我只是有点疑惑。想问一下,要用多久才能洗干净我们的手。”乌格轻轻侧身绕开了奥莱特,抱起了血液还没干涸的尸体。 “呵,天知道。” 奥莱特拿着浸湿的抹布,乌格抱着尸体,看来他们两人打算分工完成这次的工作。分工合作,总是更高效的,‘生意人’讲究的就是高效。 “众神教和那什么转生女神教估计就快找到我了。”乌格苦笑了笑“连我都知道了,你不会还没收到消息吧?” “我知道。”奥莱特回答“但这次,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撑过去。” “看来你找到靠山了嘛,是奥莱加的昆塔斯还是那个传说能用剑挡开箭的埃提乌斯……或者是那个不爱出门的皇帝陛下?” “是个足够庇护我们的人。”奥莱特低头擦拭着开始凝固的血迹,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回应乌格“但你还是要走,对吧。” “嗯。”乌格面无表情的说“顺便也好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雨点从大开着的门口飘进了屋里,乌格踏出去一半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照顾好梅娅。” “我用性命保证。” 温暖的屋子里有一丝腥味始终难以祛除,奥莱特用小半瓶松果粉和一堆草木灰反复搓刷才让它的气味在梅娅回来之前变得稍微淡了下来。他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望了眼窗外,雨好像又下得大了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汇流 位于君荣城之顶的奥庇特宫比往常多了些喧哗,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通往奥庇特宫的道路。雕花的房檐落下了大颗的雨点,洗礼着少部分能步入这辉煌宫殿的人们。奥庇特宫的审判厅内那座巨大的天平让他们不得不从两侧绕开。一些人从左边走过,秤盘上雕刻着山羊;一些人则从右边过,那个秤盘上的是绵羊。 这是随雅努斯人的祖先们漂洋过海的遗物,代表着公民审判的巨秤。奥庇特用左手扼死了古雅努斯最著名最残忍的暴君,又用右手替他蒙上双眼祝他安息。千百年前的古雅努斯人也由这个传说打造了这座天平,参加审判的公民都会得到一个砝码,放在左还是右来决定有罪还是无罪。 审判大厅圆形的众审席上整齐排列着一圈圈的座椅,人们手里攥着自己的砝码,各自落座。帝国的少部分公民们层层围坐在大厅内,众口一词的讨论着,看上去热闹非凡,他们像是正在君荣城的大竞技场中等待着一场即将上演的精彩死斗。 门扉敞开,昆塔斯在两名军团士兵的押送下步进了这儿。议论声还未停止,昆塔斯则犹如在庭院散步般踏过那些冷言诡辩,走到大厅的正中央。昆塔斯穿着一身洁白的托加,让众人倍感疑惑,他更像是一名喜好复古的普通雅努斯公民,而不是等待审判的罪人。而胸口那些叮当作响的荣誉勋章仍反射着令人生畏的金属光芒,还有那总是挂在他脸上的笑容,这场可有可无的游戏对他而言似乎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法锤的沉重闷响驱散了昆塔斯耳边的蚊鸣,昆塔斯微微一笑向面前的审判席上致以谢意,而落座在审判席最高位的那名老者也向昆塔斯微笑示意。他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迟缓的动作让他看上去更显老态龙钟,但昆塔斯并不紧张也不急躁。 “奥莱加堡的主人、第二十四昆塔斯军团的军团长——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将军。” “经君主和民主的意志,今日,就‘奥莱加堡血案’对其进行公民审判。” 不长的念白后接着又是一声锤响。 公民审判会,开始。 “他导演了一场卑鄙的栽赃诬陷,只想靠他拙劣的演技来抹黑我们雅努斯帝国的国教。” “奥莱加堡的事情就是他一手操作造成的,他还私底下密谋了无数的阴谋想要把雅努斯搞得乌烟瘴气。” “杀人凶手,有罪。” 审判会才拉开帷幕,几个穿着体面的权贵们便腾地站起身,义正言辞的指控着昆塔斯所谓的罪行。他们说的的确是真相,但这种‘无稽之谈’揭不穿昆塔斯的小小谎言。他瞟了一眼,只是几个众神教庇护下的富商,说着被别人传达、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证词。昆塔斯眯上眼听着,仿佛在听一段无趣的故事,但他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昆塔斯,在边境上无数次痛击萨努加人的进犯和骚扰,直到停战协议签订才荣归君荣城。雅努斯的英雄、帝国之盾、征服萨努加之人!岂能让你们在这里随意污蔑!” “奥莱加堡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昆塔斯将军是清白的,我们也希望众神教能严查这件事,把那些冒充拜贵教信徒的恶徒绳之以法。” “将军大人,无罪。” 是几个身着戎装的老军官,尽管岁月重塑了他们的外表,但声音还是那么的掷地有声。只是众审席中那抹翠绿让他们的辩词避重而就轻。昆塔斯眯上眼听着,得到认可的感觉总是美妙的,他也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代表转生女神教派出席审判会的是温迪尔,这是他的第一次,不过从布纽勒斯赶过来的舟车劳顿让他的疲惫胜过了紧张,直截了当的一句“无罪。”应付了任务也莫名其妙的震慑住了一部分人,私下的讨论声中似乎多了一个话题——那个生面孔是谁啊,说话这么有魄力又深思熟虑。 “大人,那位就是转生女神教派的代言人吗?” “还是他们的副主教呢。”高深莫测的声音在众审席上模糊难辨,却刚好能让坐在身边的鹰犬们听的一清二楚“跳梁小丑罢了。” 争论声四起,环绕着审判大厅。穆勒带着利厄波斯同围观的群众一起守在殿外。雨水撒在人群中,但他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布衣中闪现的几道暗影让利厄波斯把手按在了自己的那柄短剑上,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放轻松,埃提乌斯的人还是懂一些基本的礼仪。”穆勒说着,作为一名侍卫他竟然没有带任何利刃。 利厄波斯看上去似乎很不情愿,但还是松开了剑柄,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样静静待在人群中。 “昆塔斯大人,会没事吧。”利厄波斯还是忐忑的问着,但穆勒没有回答。他向来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对话。 “利厄波斯,告诉我奥托去哪了?”穆勒的话题突然一转,严肃的语气让利厄波斯浑身一个激灵。 “我不知道呀,父亲。”利厄波斯装作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就我一人躲在马车里来的,奥托应该待在奥莱加堡的吧。” “少装蒜,不然回奥莱加堡你们都去挥一天一夜的剑,不许吃饭。”利厄波斯拙劣的演技让穆勒的铁石面庞总算笑了笑,但又迅速的转回了严肃不苟的样子“快讲,这里可不太平。” “那个…我早上起床时都没看到奥托了,包括他的剑。我就说大清早的时候那破床怎么他妈睡着这么宽敞……”穆勒力道强大的揪脸手法让利厄波斯到嘴的下一句脏话和跑偏的话题憋了回去“唔...嗯...他来得早应...应该挤到前面去了吧。” “但愿如此。”穆勒稍有不安,但没有多想。 几名便装的暗影军团士兵星星散散遍布在人群里,而他们看似乱成一团的站队中央——一长一幼两个小孩似乎正在被他们监视和保护。 “没想到你年龄这么小,对政治却这么有研究呢。”奥托对着身边那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少年说着。 “你也不赖呐。也难怪,你别着剑一定是哪位将军的儿子吧。” “嗯……没错。对了,咱们聊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我是格奈乌斯·奥托,请多指教。” “幸会,我叫马库斯·雷穆斯。 象征公平的审判天平逐渐向绵羊倾斜,而粗略一数两侧砝码的总数,好像差了两个。 一个人站起身来,全场都寂静了下来,因为绣着一神纹的翠绿袍子实在是太过显眼。那是国教大祭司的代言人,他手中的砝码被雕成的是一个精美的神庙形状,比其他砝码好看,也更重了一些。 “有罪。” 众神的砝码压在了山羊背上,指向有罪的指针让执掌法锤的老审判长冒出几颗冷汗,他的眼神迫切的望向昆塔斯,但昆塔斯没有给他和困意已全无的温迪尔任何指示或是灵机应变的眼色,只是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微笑。 审判长不出声色的慌乱却让众审席的人们变得轻松了些,嘈杂混乱再度充斥在这里,有人诡笑着冷眼旁观、有人满脸愁容地与身边的亲信窃窃私语、有面色铁青的准备离去、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幸好这大厅的门有够严实,在门外等候的人群看不见这幅场景和那些扭曲的人脸,要不然恐怕有一大半的人都会恶心得反胃。 “请,诸位静一静。”昆塔斯终于说出了作为罪犯的第一句话,而这句话似乎比咣咣作响的法锤要来得有效。 “我们还有最后一位众审团成员没有发言,不是吗?” ‘众神的代言人’的代言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对他马首是瞻的几位国内大人物也跟着站起身来打算离开。结果已定,而昆塔斯无谓的垂死挣扎对他而言实在无趣。因为最后那枚砝码,在始辉港的暗影军团手中。 “昆塔斯无罪。” 漆黑的砝码让绵羊微微下沉了些,只有仅仅几克度,却足够判处无罪的审判了。 转生女神教派和众神教的两位大人脸上全是惊讶,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谁也无法相信暗影军团帮了格奈乌斯家族一个忙。但当暗影军团和格奈乌斯家族各自都看见对方时,这种百年难遇的惊讶却被盖了过去,因为那两双眼中只散发着——在帝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腻得快要吐的杀戮和争斗。 众审席上阳光最黯淡的地方有一个身影向昆塔斯行了个礼,昆塔斯微笑着回以同样的礼。 这出剧有人喜有人悲,而只有一个人坐立不安的环视着四周的绵羊和山羊们,冷汗浸湿的手心连法锤都没法拿稳。他看见了,只存在于历史书里代表着清洗和战争的预示,古雅努斯优雅又残酷的仪式——开战礼。 ———————————————— “埃提乌斯大人,厅外有人求见。” “带着剑吗?” “提着刀。” “让他进来。” 注:托加(雅努斯语:Toga 古雅努斯语:τ?βεννο?)雅努斯的传统服饰,古时作为礼服的衣物,而现今雅努斯人除了一年一度的祭神节外并不常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烂牌 25.烂牌 门开了,提着刀的人被放行进来。 漆黑的眼眸俯视着大殿中央那个渺小的身影,羸弱又倔强。埃提乌斯侧着身子坐在当年雷穆斯大帝亲赐给当年始辉港总督的御座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这个叫做乌格的北方人。他既不肯把武器放下也不肯下跪,只是简单的告诉了埃提乌斯他的名字以及他需要一份工作,杀人的工作。 乌格是个高大的盎克逊人,但他却在埃提乌斯这个雅努斯人面前显得是那么弱不禁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松碾死。 但埃提乌斯没有这样做,这个不请自来的异邦人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不只是因为接下来他与新雅努斯的战争需要一大批炮灰和垃圾处理专家,而是因为他向来对特别的人感兴趣。 他还记得上一个对他这样无礼的人——格奈乌斯·昆塔斯,在他面前提着刀的乌格和他年轻时有些相似,都那么羸弱又倔强 “你想加入我?那就先打倒三名我的军团士兵吧。”埃提乌斯面无表情的说着“这是我的规矩。” 乌格心中暗骂一声,却不敢反驳。他明白,此时若说错一句话大难便将临头。 大殿一旁三名穿着黑甲的暗影军团士兵动作一致的走出队列,腰间的阔剑还没出鞘就散发出毁灭和杀戮的气息。他们是帝国,乃至整个雅努斯大陆上最精锐的杀人机器。 乌格深谙自己毫无胜算,却还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将手放在了刀柄上,这与自寻死路无疑。埃提乌斯有些兴致的想看看他徒劳的挣扎,在血与剑的洗礼中以命相搏、不择手段的幸存下来。这就是加入暗影军团铁的规矩。 乌格将刀出鞘,暗影军团的士兵们瞬间一拥而上,黑色的雨迅速地将他包围。 “我要和你打。”乌格的刀尖直直指向御座上的埃提乌斯,三把阔剑的锋刃刚好停在了他的脖子上。但埃提乌斯还是那样俯视着他,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我要做你的近卫,而不是什么暗影军团的预备兵。” 他话一毕,便死寂的沉默。 ‘抽牌’。乌格握刀的手从未这样冰冷和沉稳过。他回想起在君荣城遇见的那个赌徒,又瘦又矮,像是一只快饿死的猴子,但他却把乌格一个月赚到的钱赢了个精光。在最后一局乌格用自己的佩剑做赌注的时候,他瞥见了那个赌徒抽洗纸牌时那双缺了半根指头的手,冰冷又沉稳。乌格睁大了眼睛想看清他出千的动作,但一切再正常不过,那只是一局公平的赌博。抽牌,乌格输掉了一把很好的剑。 只是这次的赌注似乎稍微大了点,乌格心里也不敢确定胜率有多大,大概四成,不,三成。 “拿我的剑来。” 乌格赢下了第一局,对付一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帝国总督肯定要好过被三名暗影士兵乱剑砍死横尸在这。他在心里在盘算着要怎样放水才能让这位总督大人既能了解自己杀人的实力又能输得体体面面。 埃提乌斯坐起身来,缓缓走下御座的台阶。黑色的长袍优雅的摆动着,那三名暗影士兵同时也收起剑退回到大殿旁的阴影内。 埃提乌斯拔出了剑,乌格却在一瞬间惊恐地向后踉跄了几步。那把剑出鞘的时候仿佛有一阵刺骨的寒意霎时充斥了整个大殿。乌格凝视着最完全的黑,压根儿见不到底,恐惧让肌肉动弹不得,连透过玻璃的唯一一束光芒也被那黑遮挡。但那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阔剑。 埃提乌斯每前进一步,乌格就只好向后退一步,这是生物求生的本能,逃避着被活活吞噬的恐惧。 乌格开始后悔了自己的决定,他宁可去挑战三个暗影士兵,也不愿为这局完全没有胜算的赌局下注。埃提乌斯越来越近,但大门的触感离他的后背近在咫尺,已经没有退路了。 埃提乌斯在继续靠近着他,那浓稠深邃的黑在逐渐吞噬乌格的手脚。乌格咬紧了牙关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额头还是在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在帝国湿冷得可怕的深秋里。乌格的双腿迈开重心放低,他在等待埃提乌斯闲庭信步的走近,只有在他现在还毫无防备的时候突袭才能有一点机会。七步...六步...五步......乌格迅速压低身子向前一冲,刀锋划破黑暗朝埃提乌斯砍去。 埃提乌斯微微一侧身,锋利的刀刃只是刚好擦过他胸口一颗雕花的银纽扣。而乌格为了这一招制胜现在已经是破绽百出,甚至连重心都快把握不住了。 剑芒的寒光已经映入了乌格的眼角,快得根本看不清。也许一秒后就会死了吧。这是乌格心里此时一瞬在想的事。现在祷告,会不会太晚了点。 “啪嗒。”乌格重重的摔在地上,这种疼痛比被剑刺穿要好受得多。而埃提乌斯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站在那儿,俯视着狼狈的乌格。食肉动物在杀死猎物前与猎物的玩耍吗? 乌格在地上迅速的滚了几圈,然后翻身站了起来,虽然很不美观,但确实很有效的离开了那把阔剑的攻击范围。乌格的脑子被黑暗‘侵蚀了’,他再一次挥刀砍去,但他完全慌了,只顾着攻击埃提乌斯,连下盘都有些不稳“哐当!”只是一个错身,他直接被埃提乌斯一脚绊倒。 再次摔倒,乌格不得不再重复一遍那个不太好看的动作。再次进攻,他将身子放得更低,握着刀直接推刺出去。埃提乌斯快速的往旁边一闪,左手准确的抓住了乌格握着刀柄的双手,顺势向上一提又让乌格门户大开,接着他扬起一脚,一膝盖重重的磕在乌格的肚子上,顿时乌格血气上涌,呛出一口酸水。可就连他呕出的胃液也沾不到埃提乌斯的身上,他随手将乌格甩了出去,这次他是被动的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乌格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这是徒劳的,他必输无疑。但乌格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他一心想要给这个瞧不起人的雅努斯混蛋一个教训,就这么输掉实在是太不甘心。 ‘抽牌’。乌格握刀的双手冰冷而沉稳,犹如一位缺了半根手指的赌徒一般。他持刀再一次向埃提乌斯砍去,迅速无比,可没人察觉到他竟将力量控制到了最小。徒劳!埃提乌斯向后微微一退刚好避开这由下至上的一刀,乌格的嘴角却泛起一丝微微的扬起,双手一扭,刀刃翻转!他的手一松,从刀柄滑到了柄尾的配重块上,单手紧紧的捏住配重块一个全力的下砸,范围和力量大过了上一击也大过了埃提乌斯的自信。 “锵!” 埃提乌斯挥剑挑飞了乌格的刀,而乌格的右手也已经被震的发麻如同裂开般的疼,连拳头都没法握拢。狼狈不堪的乌格和埃提乌斯平视着,那片深邃而可怕的漆黑中仿佛已经有杀意在涌动。 乌格摊开了左手,一枚有着精美雕花的银纽扣躺在其中。他看着埃提乌斯敞开一个口的华丽长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笑着,尽管他知道埃提乌斯接下来就会杀死他,就像杀一条鱼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那张令人胆寒的脸却淡淡的笑了笑,将杀意收了回去。漆黑从乌格的身旁退去了。 埃提乌斯将剑交给侍从,转身便要离开。留下乌格傻呆在原地,满脸疑惑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喂,你不杀了我吗?”乌格不合时宜的问道,但埃提乌斯却没有停下,继续走着。 “我为什么要杀你?” 埃提乌斯一句反问让乌格愣了愣,但很快便考虑好了“我弄坏了你的衣服,像你这种大人物的衣服不是能值我这种人十几条命吗?” 埃提乌斯没有说话,他觉得这盎克逊人说的话有些可笑,区区一件衣服能值得上人命?那我就用我所有的衣服去换八年前帝国瘟疫时死去那些人的生命。埃提乌斯心里嘲笑着乌格幼稚无知的话,但乌格并没有胡说八道,他说的确实是他在北方行省和帝国本土上所见所闻的事实。 埃提乌斯的置之不理让乌格有些焦躁,他猜不透埃提乌斯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现在更多的还是庆幸自己活了下来,能从‘可怕的’埃提乌斯手下活下来,这足以成为他吹嘘到老的谈资。突然间,他又想起一件事。 “嘿,你的扣子。” “它属于你了,那是你赢得的荣耀。”埃提乌斯在两名侍卫打开的大门前说着,沐浴着门隙透进来的阴沉阳光“作为始辉港总督御卫。” 两扇门扉缓缓的合上,那些像铁一样的暗影士兵们都跟着埃提乌斯一起离开了,只剩下乌格一人站在大殿里。秋雨中的太阳从层层铅云中透出几缕光,穿过总督御座后的巨大玻璃窗洒进埃提乌斯的大殿,明媚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只不过,雨还在下。 “遵命,我的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愚行 公民审判会结束了,诸位公民们除了耳朵听到的那些无趣争论和被雨淋湿的外套外没有其他的收获,这场热闹就这样结束了,他们和身边的人在每天都大同小异的聊天中从奥庇特宫脚下离去。 从山上通向君荣城市区的大道上,昆塔斯在穆勒的陪同下悠闲漫步在人群中,没有像其他帝国高官贵族出行时站满半条街的精兵卫队,连穆勒也没有带着剑。昆塔斯胸前的几枚金勋章被他收进了上衣的口袋里,显得不那么高调,头发也因打湿的缘故任它自然的垂下。没有这些东西,擦肩而过的市民们只会把昆塔斯当作是一名穿着讲究的君荣城人,君荣城最不缺的就是穿着讲究的人。 昆塔斯将手背在背后,脚步又慢了些。虽然四周有些吵闹,但他似乎还是很享受雨中漫步的感觉,尽管他不喜欢雨天。 “刚才看到了些什么。”昆塔斯问一旁的穆勒。 “只有几个很规矩的暗影士兵在外面,穿着便服。‘紫袍卫’没有出现,一个都没有。” “看来贤明的陛下给了我们足够的舞台呢,有时间我真得亲自去感谢一下他。”昆塔斯笑了笑,他看上去并不焦虑演出前的准备。 道路旁的一只绞架上挂着一具还算新鲜的尸体,大概是前几天处死的,还能辨认出它褐色的发色和凶狠的长相。肌肉健壮的脖子上挂着他的罪名——杀害一名地区司祭和四名众神教武士。是非常骇人听闻的重罪,但路过的人们没有谁会去在意它。君荣城的公民们很早就向这里的镇长提议过了要把绞架搬迁到城外,他们大多都认为这种古雅努斯时候的陋习应该要改得再文雅一些,比如,绞死后投进海里。 “对了,利厄波斯去哪了?”昆塔斯把头偏向穆勒这边,他也觉得这里放着的几排绞架有些不太美观。 “他去找奥托了,他们应该不会想错过回奥莱加堡的马车。” “奥托也来了吗!?”这件昆塔斯没能料到的事让他有点惊讶,更或者是惊喜。 没等他们聊上两句,人群中一个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人打断了他们,转生女神教派的温迪尔挤开几道人墙走了过来。他之前似乎驻足在那具绞架前看了好一会儿,一字一字地辨认出那些被雨水淋得变了形的字体,才让他知道了这名几个月前在奥莱加堡差点杀掉自己的刺客竟然和众神教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当然,这也耽误了他找到昆塔斯谈话的最好时机。 “恭喜昆塔斯将军,您今天赢得很漂亮。”虽然嘴上说着一句非常中听的漂亮话,但温迪尔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主要是我有一群可靠的伙伴呢。”昆塔斯笑以致意,温迪尔却感到一阵寒意。山上的风比布纽勒斯的要大一些。 “那个,我们教派最近有一些...” “你们步兵的编制需要扩充,装备和训练都成问题、‘火罚军团’就是一帮连准心都摸不着,甚至会烧到自己的蠢蛋。而至于那些你们最引以为豪的铁壁圣骑兵,要是没了那些不知从哪偷来的武器盔甲恐怕连那些我的游骑侦查部队都打不过。” 昆塔斯略带嘲笑的话让温迪尔顿时哑口无言,昆塔斯说的这些都正好是他刚才想要告诉给这位将军以寻求资助的几点。只是,没有这么直白,和刻薄。 温迪尔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昆塔斯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就像亲密的朋友一样。 “别担心,我会解决这些。”昆塔斯说着,而眼前那张一如既往冷峻的脸让他笑意更浓,语气也更亲切“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去帮我去阿皮亚村找个人,或者让你的‘恋人’去找也可以。” 温迪尔没有理由拒绝,这就是让教派变得强大的代价。这位无所不知的格奈乌斯·昆塔斯掌握着转生女神教派的一切,整个教派就像是他的剑,剑不应该有自己的意识,只需要顺从主人的意愿去杀人、去破坏就可以了。转生女神教派现在已经是昆塔斯的东西了。 “您想让我去找谁?” “黑发褐眼的年轻男人,他有些跛脚。” “嗯...没有其他特征吗。”温迪尔有些无奈,昆塔斯也装作一副尴尬的样子又想了想。战争才结束不久,帝国的哪个村子都有不少这样的男人。 “他是个杀手。” “你们始辉港那儿还有一个马戏团!” “那是当然。”看着身旁大吃一惊的少年,雷穆斯心里和脸上有些自豪,他只是在聊天中随口一提,却没想到大他好几岁的奥托居然也喜欢马戏“他们可是最好的马戏团,全雅努斯的人都希望他们巡游表演时能路过他们家附近。” “你知道吗?他们有两只狮子和五只老鹰,还有一只像房子那么大的长鼻子怪物。别那么吃惊的看着我啦,这些都是小把戏。我有次还看见有个人能蒙着眼用手弩射掉二十步之内别人头上顶着的苹果,蒙着眼哦。别人好像都叫他四号角城的拉维克斯,真是个厉害的家伙。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是白色的,而且眼睛像猫一样。很酷吧。”雷穆斯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奥托也难得的对剑术以外的东西能这样兴致勃勃的听着。 “哟,雷穆斯。”刚才在众审席的阴影中发言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雷穆斯和奥托的背后,没露出任何声色,大概是随着人群一起出来的吧。 奥托看见那张被一道刀疤贯通的脸上却挂着笑容,让他看上去更像个随处可见的和蔼中年人,只是因为年轻时一些冲动的故事让他的脸上多了些收藏。似乎没有人能认得出他是暗影军团的主管之一。因为暗影军团的人都不爱笑。 “奥伦叔叔!” “看来你交到了朋友了嘛。”奥伦蹲了下来,和雷穆斯和奥托平视着。眯着弯起的眼角瞟过了那个小孩腰间挂着的短剑,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雕纹。 “不...不是那样的,奥伦叔叔...只是......”雷穆斯手足无措的解释道,他的养父——埃提乌斯从不允许他和其他小孩接触,因为那样会变得愚钝。 “安心啦,我不会告诉埃提乌斯大人的。”奥伦宠溺的揉了揉雷穆斯的头,他一直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 “你好先生,我是格奈乌斯·奥托。”奥托用昆塔斯教他的帝国标准礼仪向奥伦做着自我介绍,他得体的言行一向很受大人们喜欢。奥托并不认识暗影军团的人,除了他们穿着黑色盔甲的时候。 “真是懂事的孩子呢,雷穆斯你可要好好学学人家。”奥伦的笑容顿了一下,但很快的恢复了正常,正闷闷嘟着嘴的雷穆斯和暗自高兴的奥托都没来得及发现这一异常“吶,汉斯、老乌格和安东尼都要回始辉港了,你赶快跟他们一起去吧。他们找的那个车夫只收每人二十阿斯,全君荣城都找不出这么便宜的了。” 一旁的奥托心中顿时多了些亲切的感觉,他没想到这位‘始辉港富商的儿子’,居然跟他和利厄波斯一样,连坐马车都要讨价还价斤斤计较。雷穆斯则对奥伦的话一知半解,他的身份让他从小都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节俭的话题。 “奥伦叔叔你不走吗?” “我在君荣城还有些事,要处理几天。你们先回去吧。” 奥伦向雷穆斯和奥托道了别,匆匆地消失在了不大的雨幕中。接着,汉斯、老乌格和安东尼很快的从两旁的人流涌到了他们身旁,就像暗影一样悄无声息。 “要走了吗?”奥托突然把手搭到了雷穆斯的肩膀上,雷穆斯看上去并不适应这种市俗的道别动作,但奥托脸上的笑容和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却让雷穆斯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那些冰冷的塔楼和黑色的秋雨。他想起了去年秋天难得的那次天晴“下次再一起玩吧,别忘了你说要带我去看马戏啊!” “嗯,一定。” 他们立下了约定,将来一定要一起去看马戏。 奥托目送着雷穆斯和他家的那些‘农奴们’一起离开。一阵夹着雨点的风刮来,让他裹紧了些身上的衣服。奥托恍恍回想起了雷穆斯家里的‘管家’奥伦提起的那个名字。应该是雷穆斯的父亲吧,好像和那个能用一把剑打掉飞来的箭矢的埃提乌斯是同名呢,只不过他肯定比那可恶的暗影佬要善良得多。 “奥托...奥...托......” 远处似乎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奥托转头看了过去——在人群中穿梭着的利厄波斯正一边冲他招着手一边小跑过来,冒失的步伐差点撞掉了一名贵族小姐手上的狐皮暖手袋。 奥托无奈的站在那儿,看向正逆着人流狼狈跑来的利厄波斯...他们同时露出了两个哧哧傻笑。是的,他们也该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迁徙 夜幕尚未被阳光驱散,阿皮亚村的一间小小土屋里,不时响起叮叮咚咚的声响,却被雨声的淅沥给盖了过去。 收拾行李的工作不算轻松,对谁来说都是这样。奥莱特看上去有些略显疲惫,他拖着一瘸一拐的步子拖来一张椅子在还没装好的行李旁坐下。动作很轻,他并不想吵醒卧室里还熟睡着的人。天还没亮,奥莱特低着头用一张信纸裁下来的一段纸条,卷起了些干烟丝,然后‘呲啦’划燃了火柴,火星飞溅在湿冷的空气里,然后冷却。吐出的烟雾同样也冷却了,他看上去打算趁这点时间休息一下。 今天是洛克离开的第几天了呢?两周?三周?奥莱特没有算,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这种小事。被雨水淹了大半的庄稼、一只时常在门口徘徊的病狗、下个月梅娅她自己都忘记了的生日以及更多的事儿让他实在焦头烂额。他又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口鼻弥漫开,卷起来的信纸上面写着的一段字‘署名——格奈乌斯·昆塔斯’也随之燃烧成了灰烬,掉在地上。 雨还在下,烟却已经烧尽了。梅娅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推开房门见到的是一地还没来得及打包好的行李和睡着在椅子上的奥莱特,以及一支刚刚熄灭的烟蒂。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些,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去,也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人,似乎准备帮奥莱特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他疲惫的睡脸让梅娅不愿弄出太大的声响。 但几步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还是让奥莱特惊醒了过来,他每时每刻都在警惕这种声音。 “梅...梅娅,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弄出的动静太大了。”奥莱特揉了揉微痛的侧额,用涣散的眼神看着梅娅“还早着呢,你再睡会吧。” “既然要搬家的话,难道不该一家人一起准备吗?”醒来的奥莱特让梅娅有些手足无措,她只好笑着回复着。 奥莱特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那,你先去收拾好你的东西吧,我们得快点走了。”他看了看蒙蒙泛白的窗外。 “嗯”梅娅傻笑了笑答应道,然后转身去完成奥莱特‘交于她的工作’。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奥莱特却突然叫住了她。 “不知道呢。”梅娅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奥莱特呆呆的望着她有些消瘦的背影。“但是,我相信你。”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让已经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发的奥莱特和梅娅放下了背着的行李。 “咚咚咚。”又是几声,梅娅不敢说话,奥莱特心中也慌了。 奥莱特用走到门前几步的时间运转起大脑,他在这段短暂得可怜的时间里推测着来者的身份,隔壁的邻居不会这么早就来还铁锹或者借斧头,而那些要账的放贷人也从来没有学过这样礼貌的敲门方式。 “请问是谁?”奥莱特装出一口慵懒烦躁的语气问着,极力想要让门外的人感受到他的怒气。无论哪个村子里,在这个时间被吵醒的农夫们都不会有太好的脾气。 “您好,我们是帝国众神教的教众。打扰了您的休息实在抱歉。” 彬彬有礼的声音让奥莱特的身子颤了颤,隔着一道门的——是他最不想遇见的人。他把手向他放手杖的地方伸了过去,什么却也没抓到,空荡荡的手感使他的余光瞟向了那边。 梅娅已经将他的手杖抽出了一半,刺剑的剑身被窗缝的暮光照得闪亮。 奥莱特看到了梅娅的脸,恐惧而又决绝。 他惊得愣了愣,他不知道梅娅是什么时候知道了他的秘密,对这一秘密有知多少呢?他没有多想,因为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 “诶!好的,我马上给大人您开门。”奥莱特的口气像极了帝国平民们面对众神教的教众时该有的反应,这是他平日里学到的。 但他此时正对着梅娅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表情。 他握住了梅娅正抖得厉害的手,将刺剑的锋芒推入了手杖中,夺了回来。 微弱的光线让梅娅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奥莱特没有去看梅娅的脸,他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理性如奥莱特的人恐怕也不想在死前留下遗憾吧。这一吻,也许就是诀别。 门栓被缓缓拨开,翠绿的袍子和那些神明的纹章挡住了外面的光景。 “您...您好,大人,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这栋屋子的一对年轻夫妻毕恭毕敬的冲他们笑着。 “打扰了,先生。”那个礼貌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为首的一名骑士拽了拽他大而漂亮的披风,露出了胸前的盔甲,奥莱特闻得到上面的血腥味,那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件廉价的装饰品。 “我们是来调查一名逃犯的,虽然他已经被我们抓住处刑,但我们至高国教——众神教绝不会允许他的同党逍遥法外。”那骑士站得笔直的说着,如同一位公正的化身“他可是一名穷凶极恶的匪徒,身材高大、长着一头褐发。嗯,是一名北方行省的盎克逊人。据消息他曾经有来过这边,你们有印象吗?” “对不起呀大人,我们夫妻这一段时间都没看到过陌生人来阿皮亚。”奥莱特装成了一个生怕惹事的懦夫,说话都颤颤巍巍的。看着他,骑士也微微一笑。 “先生,请再想想。他还带着一把名贵的萨努加好刀,那把刀起码能值二十奥里斯。” “大人,我...我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您...您一定是找错了。” “别急,再多想想吧。嗯...他的名字叫......”骑士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但语气还是那样饱含教养“乌格·伍德。这样能回忆起一些吗?” “大人,我真......” “行了!”一声粗鲁的喝声打断了奥莱特。 “死乡巴佬,你他妈再不说,老子就把你带到君荣城去,到时候看你的嘴还有没有这么硬。”一名众神教武士走了出来大声的威胁着奥莱特,但他的视线很快就转移到了站在一旁的梅娅身上。 “嘿嘿,你老婆还真漂亮呢,就是不知道玩起来是不是跟那些浪货一样。” 奥莱特将梅娅往自己身后挡了挡,并用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梅娅看见那支手杖亮出了几寸寒光。 奥莱特脸上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可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又一次被打断了。 骑士猛地用剑柄狠狠捅在那武士的肚子上,一声哀嚎后,他便倒在地上痛苦的低吟起来。 “丢人现眼!”那骑士又用他的钢靴踹了几脚“你这败类,谁允许你这样无礼的。” 他提起了武士的衣领,冲着他愤怒的吼道“下次再站在我前面说话,我会杀了你。” 直到几声狼狈的认错声隔着雨点响起,他的手才将那武士的衣领一松站起身来,重新恢复了高贵儒雅的样子。 “抱歉,我管教无方让你们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大人,没有的事。” “既然两人确实不知道的话,那我们告辞了,多有打扰。”他带着歉意的向奥莱特和梅娅赔笑道,之后将手一挥,整队人便跟着他转身离去。平静的阿皮亚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奥莱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直到路口,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两位刚才的速度很快嘛,从我敲门到你们穿好衣服开门才半分钟不到。”冷酷的语气和随之刀剑出鞘的声音让奥莱特大脑一愣,他犯了一个也许会致命的错误。 奥莱特顺手把梅娅推进房内,然后将手杖反手一甩,木鞘飞了出去斜插在地上。 剑锋相对!众神教的武士们一拥而上,锁子甲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响得刺耳。奥莱特双手紧握着附上汗水和雨的刺剑剑柄,他在观察他们训练有素的站位。 “照顾好梅娅。”一句话闪过他的脑海,他听出了那是乌格的声音。 “照顾好梅娅。” “照顾好梅娅。” “照顾好梅娅。” “闭嘴!我当然会!” 细雨中的一丝晨光照到了那些翠绿的袍子上,随之则是几道狰狞的火舌。 他们满口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徒劳地想要扑灭身上流动着的火,但那些火似乎永恒不灭般,连帝国的秋雨也浇不熄。 奥莱特和骑士同时望向了日出的方向,他们都吃惊得说不出话。 那两双眼中都倒映着同一样东西——在暖色的雨中一支人马冲了过来。 那是一只只怒张着的‘兽口’和一把焰型剑,奥莱特收到的信中那名负责接送的教团人员——布鲁特斯·歌德里尔如信所约准时到达。 等到雨更大些时,阿皮亚的人们也大多起了床。只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和陆续的骚乱让这个雨天比以往要更让人讨厌。那对很讨人喜欢的夫妻家门口躺了几具陌生的难民尸体,连衣服都被扒光了。从那附近凌乱的脚印看来,他们大概是又是被那些神出鬼没的劫匪们杀死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楼梯 从阿皮亚到君荣城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只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满是泥泞。 奥莱特骑着马跟着这位教团的铁壁圣骑兵一路前进着,靠在他背后的梅娅已经困得睡着了过去,他想别过头去看看她,却只能看见几丝被风吹起的褐色发梢。 远处君荣城的轮廓在雨幕中逐渐清晰起来,愈来愈近,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膜。这座白石砖搭建的城市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奥莱特在马背上看着这幅都要被他忘记了的光景,自嘲般叹了口气。只是,看来那些高官们终于同意把绞刑架搬到城外了。 雨还没下大,他们通过了中午时不太拥挤的城卡,往君荣城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请问,我们是要去格奈乌斯·昆塔斯大人那吗?。”奥莱特问得很小声,怕吵醒了梅娅。走在前面的歌德里尔回头望了他一眼,表情并不像奥莱特猜想的那样严肃。 “嗯...我想想......对,我们去‘腐朽大道’。” 这条街的名字奥莱特再熟悉不过,那条名叫‘腐朽’的大道——是君荣城远近闻名的富人区,能住在那儿的尽是权势之人,就算再不济也是有些资本的人,奥莱特都算不清他有多少名桩生意来自于那儿了。 “腐朽大道,真有意思。那种地方怎么会想到取这个名字呢?”看上去威严的骑兵仿佛不解般挠了挠头,大大咧咧的开起玩笑来,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天知道呢。”奥莱特也跟着笑了笑。 “哦对了,奥莱特先生?对吧。”歌德里尔看起来意味深长的笑着说“您可是昆塔斯大人的红人,日后可别忘了我呀。”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第一次见昆塔斯大人呢。”奥莱特语罢,他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松懈警惕了,暴露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他发现歌德里尔没回应,似乎被一阵风声干扰到了,没有听到。 奥莱特的马喷了个响鼻,让潮湿的空气中多了些不安的气氛。 “哈哈,昆塔斯大人安排事情的时候的确是不怎么喜欢露面,对吧?”歌德里尔装出一副很熟悉昆塔斯的样子,但奥莱特只是客套的笑着应付了过去,他现在不敢有一丝马虎。 因为奥莱特常和聪明人和自作聪明的人打交道。但他向来很害怕装傻的人,毕竟,他深知装傻的人有多可怕。而且更何况,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带着一支部队的“傻瓜”。 奥莱特不知道歌德里尔的‘马虎性子’是装出来,还是他的‘曲意逢迎’是装出来。只消几句就能读懂大部分人的奥莱特,此时却犯了难,这次的对手高深得绝不是普通人。 两人的马在腐朽大道上的一栋房子前停下,虽然它的外表并不金碧辉煌,但干净精致的墙壁和它所处的位置还是能让人猜得出价格相当不菲,他们听见隔壁的房子传来几声议论声,应该是在议论他们吧。歌德里尔将两匹马在石制马槽旁拴好,然后重重的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歌德里尔又敲了敲“咚咚咚!”奥莱特不安的情绪又重了些,他下意识的挡在了梅娅的身前,似乎还心有余悸。 门开了,年轻的侍从走了出来,用着标准的词句恭迎了他们。他的眼神不屑的扫了一眼穿着廉价的奥莱特和梅娅以及那几包帆布裹成的行李。 “那我就把他们交给你咯,他们是昆塔斯的客人。”歌德里尔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屋外交代着。 “好的,歌德里尔大人。”那侍从似乎认得歌德里尔,恭恭敬敬地目视这位铁壁圣骑兵离开,接着便领着那两个‘土包子’进入了这座房子。 “喂,你们至少把水甩干了再进来呀,我很难打扫的。”还没走几步,刺耳的牢骚便向奥莱特和梅娅倾倒而来,随之又是一个鄙夷的眼神。 但侍从并没真的强迫他们去仔仔细细的清洁一番,他夸张的将身子一转,继续大步往前走着,看上去就像是帝国皇帝般高贵。奥莱特不出声色的跟着,这样的感觉他早就习以为常。不过他却突然一转头看向了梅娅,故意做了个生气得想要揍人的表情和及其夸张的动作,逗得梅娅噗嗤一笑,脸上密布的阴云被欢欣所取代。 “昆塔斯大人,奥莱特先生来了。”侍从在二楼的楼梯前通报着。 “请他上来吧。”低沉的男声被楼梯与墙壁的拐角回响,格外空灵深邃,像是一只触手顺着梯阶和镀金的扶手蜿蜒而下,伸进了奥莱特的耳中。 “好的,属下这就带领他们上来。” 楼梯被三人踩出了清脆的响声。 “只请奥莱特先生一人上来就好。” 侍从有些不耐烦的伸出了请的手势,奥莱特却反以礼貌,向他道了道谢。随后迈腿踏上了第一阶台阶,接着是第二阶、第三阶...... 梅娅看着奥莱特一瘸一拐的步子,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奥莱特轻轻叩了三下门,然后转动了雕花的金属门把。 “午安,大人。” “我想,您就是奥莱特先生吧。”门后的房间内光线很昏暗,和屋外一样,昆塔斯穿着一身宽大的睡衣,向奥莱特示意的同时放下了手里的银酒杯。奥莱特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位雇主的真面目并不感觉惊讶。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请坐吧。”昆塔斯像是一位酒馆的招侍一样为奥莱特拉开了椅子,只是他的动作更标准、更优雅。等到小心翼翼的奥莱特入座,昆塔斯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与之前同样的银酒杯,倒半杯酒递给了他。这样的举动引得奥莱特有些手足无措,在进门之前他在脑中假想着见到这位大人时一切可能发生的情景,他在想昆塔斯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为人和善亲切呢,还是不苟言笑?他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或者向他提问怎样的问题才不失妥当。但他永远没有预测到现在这个状况。 “一路上还平安吧?”昆塔斯抿了一口酒,然后坐到了奥莱特旁边的椅子上,与他平视着。 “归功于大人的威严,一路上都很顺利。”奥莱特显然还是很拘谨,坐得很端正“昆塔斯大人在信中所写‘事态紧急,还需做好长期滞留的准备’的任务需要现在交代吗?” “事实上,并没有这么紧急。而且我现在并没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昆塔斯似乎猜出了奥莱特即将想道出口的质疑,立马接道“请别生气,奥莱特先生。首先,我要向您坦白我的过错,我错误的以为如果我不这样写的话,君荣城最出色的‘生意人’将不赏本人的这个脸呢。” “经过了上次生意,我觉得昆塔斯大人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奥莱特还是保持着恭敬,但没有道明他话中藏的话。奥莱特讨厌被人耍,而且这些装出来的客套和谦卑更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如果坐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一个如此有权有势的王八蛋,他也许会抛出一句更露骨的双关语,然后起身离开,任由他一个人慢慢去猜其中暗藏的羞辱意味。 “抱歉呢,请稍安勿躁。一路上辛苦了,喝点酒吧。”昆塔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奥莱特也顺手拿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那这样吧,我现在给您第一个任务。” 昆塔斯站了起来,从睡衣的兜里掏出了一把做工精美的黄铜钥匙,把它递到了奥莱特手掌中。 “第一个任务就是,接收这套房子,然后好好住着。”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似乎很享受观赏别人漠然的脸逐渐变得惊奇不已的样子。 昆塔斯没有给惊讶的奥莱特提出疑问的机会,他不紧不慢的解开了睡衣的腰带,任其滑落在地。然后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套裁剪近乎完美的上乘服饰,扶了扶上面的一缕褶皱。 “昆塔斯大人,这......” “奥莱特先生,您不用惊讶或者狐疑。”昆塔斯仔细地将衣服的扣子一颗颗扣上“您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报酬,因为接下来的任务可是很艰难的。嗯,还有,我一直希望能雇佣一名像您一样高效且口风严密的生意人——为我解决一些麻烦。” 奥莱特的脸上渐渐变得欣喜若狂起来,看不出是装的,还是真的。但又刻意的强压情绪又显得他是那么的内敛。奥莱特的‘演技’一向精湛,即使面对昆塔斯这样挑剔的观众,他同样表演得游刃有余。他也一向不相信会有天降横财这种事,即使当前,也是如此。 奥莱特的‘表演’让昆塔斯看起来很高兴,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向楼梯走去。 “来吧,我们下去。”昆塔斯笑得很真诚,像一名可靠的老友一样真诚“作为这儿曾经的主人,我想,带着新主人熟悉一下算是职责之一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新屋 “喂,你这家伙!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奥莱特的身影刚没入门后,梅娅便再也压抑不住气愤,冲那侍从怒斥着。梅娅并不记恨他的傲慢和歧视,只是,她无法忍受奥莱特被这种没有教养的无赖俯视,被他用那看残疾的丧家犬一样的眼神俯视“混账,我知道你很在意他的腿,恨不得往上面吐口唾沫。我也会同样打断你的腿。” 侍从趾高气昂的瞟了一眼生气的梅娅,昆塔斯大人教过他和女人争嘴的男人没有风度,他也一向觉得自己很有风度。 那侍从似乎并不认为他们是昆塔斯大人重要的客人,他断定他们只是曾经在帝国边境帮将军大人送过一只鸡或者几袋小麦的农民夫妇,而现在跑到君荣城登门造访,则只是想要这位帝国最尊贵的大人之一给予他们十倍百倍的回报而已。他在上个月的确接待了这样一对夫妇,昆塔斯大人给了他们一大袋奥里斯。 “是又怎样?难道我应该崇拜这种残疾人吗?我劝你们领了赏就快点回去,君荣城你们可待不习惯......夫人。”侍从难得的用了敬语,但带着咄咄逼人的嘲讽。 梅娅的嘴唇微启着,能看到里面的牙齿紧紧的咬合着。那侍从以为她又要开口,但梅娅只是咬着一小片嘴唇,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冷静了下来,她不想因为冲动而坏了奥莱特的事。 侍从一声冷笑,把他高傲的头颅转了回去,他是‘胜利者’,一位有风度的胜利者。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潮湿的触手探出了身子。昆塔斯和奥莱特并排走了下来,踩出一声声吱呀。昆塔斯一边说着一边向奥莱特指了指一楼客厅里的件件陈列,奥莱特也顺着那手指的方位看向那些‘已经属于他’的东西。没有那些黑暗的勾当也没有罪恶的讨价还价,他们就只是像朋友一样,有说有笑的从二楼房门中出来,走下楼梯。 “你好夫人,我是格奈乌斯·昆塔斯,这座房子曾经的主人。”他们走到了梅娅他们的身边,昆塔斯猜得出她就是那位奥莱特最关心的人。他向后倾了倾身子,向梅娅行了一个礼,报出了他简单好记的名字,没有带上那一长串耀武扬威的前缀和后缀。“对了夫人,我刚才好像听到楼下有争执的声音,您,没事吧?” “没,没事的。”梅娅被昆塔斯的突然一问惊到了,支支吾吾说着。她能猜到一二这位格奈乌斯·昆塔斯是怎样的人物。 “是吗,那就好。”昆塔斯笑了笑没有再多问,他看到这个女人时总觉得似曾相识,似乎是一位很久远的朋友,他们无比熟悉对方,却绝不会是情人的关系,因为他只有一位情人。在帝国这是很少见的事,雅努斯人虽推崇一夫一妻制,但情人的话,可不一定了。而他的那位情人也不可能会在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女人究竟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了。 昆塔斯伸出四根手指招了招手,那是示意仆人们自己将要出门的动作。他年轻的仆从立马从鞋柜旁的衣帽架上取下了那顶孤零零的帽子,递了过去。 昆塔斯接过了那顶宽边的软礼帽抚在胸口,上面插了一根猫头鹰的羽毛,而不是苍鹭的。这无疑在君荣城和布纽勒斯的时尚人士们的眼中是一种新颖而时髦的搭配。 “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在明晚到飞鱼俱乐部的三号包间来找一位叫做‘羊骑士总督’的先生。羊骑士-总督。”昆塔斯刻意重复了一遍,似乎怕对方没听清楚“我想介绍几名朋友,希望您能赏脸。我平时也经常在那。” 昆塔斯友好的邀请并不正式也不严肃,但奥莱特知道这是一道不允违抗的命令“嗯,时间不早了,那我就不久留了。祝两位过得开心。” 他又招手,转向了几步外的仆从。 “来,布鲁图斯。这两位就是这里的新主人了,他们可都是好人。以后没了我的严加管教你可别偷懒哟。”昆塔斯把那名叫做布鲁图斯的年轻侍从叫到他身边,弯下腰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就像是对晚辈开玩笑般。 “谢谢大人。不过,就我们自己就行,突然有了侍从挺不习惯的。”奥莱特谢绝了这个‘礼物’,他似乎也听到了刚才的争执。 “是吗?抱歉,两位。”昆塔斯笑了笑,让他显得更加诚恳和亲切“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 奥莱特像是受宠若惊一般连连应承,语气同样诚恳和亲切。但他的确有一瞬间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而是一位优雅自信而学识渊博的老友。 “嗯,那好吧。布鲁图斯,你自由了,回家去吧。”昆塔斯缓步走到了那叫做布鲁图斯的侍从身边,他拍了拍那支还不健壮的臂膀。突然他声音顿了顿,似乎看出了布鲁图斯的为难。 昆塔斯的笑意更浓了,也让这张脸在年轻的仆人眼中显得更加慈祥。他知道他在担忧些什么,转身从最近的墙上取下了一幅不大的画。 那是一副古雅努斯画家安东尼奥的名作——《神王奥庇特降下惩罚,将暴君送葬》。它是同喜好艺术的雅努斯人祖先们一同来到这块曾经粗鲁与野蛮的土地上的。 “来,布鲁图斯。把这个送到奥庇特宫的主管那,二楼从左往右数第五个房间的那个主管。他可是一直想要这幅画,想到命里去了呢。”昆塔斯把那幅画递给布鲁图斯时,看到了他那不解的脸上还挂念着自己被辞退的事实,委屈尤怜“小傻瓜呀,他给你的买价足够养活你的父母和妹妹的。” 布鲁图斯一时愣住了,他压根没想到昆塔斯会这样做,眼角似乎有些浸湿。梅娅的头羞愧地往下低了低,她似乎才意识到了自己发火的对象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奥莱特在一旁看到了他们的各色神情,没有说话。他似乎把更多的心力放在了昆塔斯的身上。 昆塔斯又笑了笑,然后半蹲下来俯了俯身凑到了他的耳边。 “下次可要注意,每个人都有可敬之处。可不要再瞧不起那些看上去比你低贱的人了。这很重要,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又拍了拍布鲁图斯的肩膀。 很快,屋外的雨小了些,昆塔斯在门外向这对入住新屋的夫妻欠身道别,正掂着脚要将雨衣披在他身上的布鲁图斯也跟照做,这一礼比之前庄重得多。 “‘羊骑士总督’再次祝两位过得开心。” 门从外关上,缓缓掩盖了昆塔斯的脸,只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锁响。腐朽大道的每扇房门都是向外开的,因为这儿的居民一定都比外面的人要尊贵。 “把行李拿出来吧,梅娅。”奥莱特看着刚刚合上的门,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背对着梅娅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和盘算。 “啊?”梅娅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对他们而言,这个陌生人送出的礼物实在太过贵重。她还觉得这也许只是一场惊喜不算大的梦而已罢了。她也一向不相信会有天降横财这种事,即使当前,也是如此。 “布置家里,难道不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吗?”奥莱特笑了,那样宠溺的笑容本应该不属于他。他吻了吻梅娅的额头,就像她的丈夫该做的那样。而梅娅羞红的脸上则烫得惊人,她眼神慌张地回闪着,生怕直视奥莱特的脸。可她平时并不是一个害羞的人 这栋腐朽大道的大房子迎来了它的两位新主人。 沉重的萨努加花瓶被挪到了比之前更合适的位置、描绘着战争与征服的几幅画作从气派的客厅移到了走廊的墙上,让它失去了几分气派、撤掉的绒布地毯下露出了实木的地板,这里的一位新主人更喜欢脚下的地面是坚硬的,那样不会让他走起路显得很滑稽、以及那些刀剑,都要收回储物间里......两人很快的将这儿收拾好了,奥莱特的跛脚并没有影响他利索的动作。 当大部分的事都妥当下来,一壶萨努加的茶叶正在冲泡时,梅娅不经意看见了奥莱特杵着手杖正望着窗外出神。 “你在看这条街吗?” “不,我没有在看街。”他轻轻笑了一声,梅娅没有察觉到“我在看雨滴垂在眼前的形状。你看,每一滴都有独特的个性。有的大大咧咧,'噗'地坠落;有的急匆匆,垂下瘦瘦的雨线;也有自命不凡,'乒'地高声落地,生怕别人会遗忘它曾经存在过;还有的百无聊赖,随风飘落......” 他们都有些疲惫了,而来自萨努加的神奇草叶则能很好的缓解疲惫。 注:阿提利乌斯·安东尼奥(B.J.481-416)古雅努斯人,出生平民家庭。以画家身份活跃于前雅努斯(before Janus)460年到458年间,他的作画饱含一种激进的自然主义,以充满戏剧性的明暗对照画法而闻名。前雅努斯455年涉足政治,短暂的画家生涯也因此画上句号。代表作有《神王奥庇特降下惩罚,将暴君送葬》、《加庞河会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御卫 “乌格。” “在。”身着一身漆黑戎装的乌格走到他的主君身边,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豪华却冷清的侧殿里。 “雷穆斯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就在刚才。”乌格回答了他,然后下意识摊了摊手,做这个动作会让他感觉放松“只是奥伦主管不在,大概是因为君荣城的姑娘们太棒了吧,让人家好好放松一下再完成您的任务也不迟嘛。” 靠在椅子里的埃提乌斯没有理会乌格世俗的玩笑,依旧闭着眼睛。 “你先下去吧,他们在等着的。” “好的,大人。”乌格行了一个标准的古帝国礼,然后往门外走去。 “下次。”深邃的声音一如往常,乌格静静站着等待主君的新命令。 “找到点新的、有趣的玩笑话再拿来说。” “那行......嗯...好的,大人。” ? 始辉港的公民审判会代表团回到了他们的城,他们身上还带着君荣城奢靡和腐烂的味道,数日的路程都没能把它们洗干净。总督安排的一场不算正式的致辞正要迎接他们。 “安...安东尼?” “什么事,小家伙。”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年轻小伙子把头转向了正怯怯发问的雷穆斯。 “那...那个。”雷穆斯咬着嘴唇,支支吾吾的问着同行队伍中他最信赖的大人“我可以不去吗?我...我不太舒服,我想回房。” “你在害怕埃提乌斯大人吗?”安东尼拍了拍雷穆斯的肩膀,意料之中的紧绷着“别担心啦,大人他一定很想你了。来,把背打直,走路老弓着背的话长大了会成驼背的,” 雷穆斯没有回话,转过头继续沉默的走着。他的不安没有消退,但背稍微的挺直了一些。 “嗨,别担心了,大人他只是不爱展现温柔罢了,并没有你觉得的那么冷酷。再说了,他不是你的父亲吗?你们得更亲近点才像话嘛。” “父亲...吗?” 城主的大门为代表团缓缓打开,难听的吱呀声音刺得雷穆斯头皮发麻。 “欢迎回家,各位辛苦了。”陌生的声音和陌生的面孔迎接了他们,只有那身漆黑的戎装稍微有一些回家的亲切感。 乌格伸手做请,引他们脱离了外面的冰冷的落雨,回到了始辉港同样冰冷的城主宫殿。他并不喜欢这种差事,用来打发时间都嫌无聊。但他选择的这份新工作,首先便是需要服从。 门又一次合上,他们纷纷落座。等待着他们的主君来到那最尊贵的位置上 汉斯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他因为腹泻问题姗姗来迟。站在御座旁的乌格已经无聊到在看他关门的动作了,仿佛那是一出由知名演员所呈现的戏剧般精彩,但乌格压根儿不懂戏剧。这只是他曾经作为‘生意人’的职业病,每一个‘生意人’都善于观察。 “小家伙,还很紧张吗?”安东尼笑着问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雷穆斯,雷穆斯僵硬的点了点头。 这时汉斯在他们身边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他的脸色很不好,就像...... “嘿,汉斯。你看上去就像刚跟十个女人打完炮。”安东尼略带讥讽的说着,汉斯重重地往他的肩上回敬了一拳。 “喂,好疼。你是装病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 “猜对了,我是装的。等你吃了城门口左边第三家卖的紫甘蓝肉卷再跟我说这个话。当然,那时你会在厕所里说的,小心别把厕所嘣垮。” “好好,别闹了。”安东尼挥了挥手打断了这个不太文雅的话题。 雷穆斯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呛,脸上的阴云霎时散去了许多,不时还笑出几声。雷穆斯还记得当时他们两个是同一天通过试炼,加入的暗影军团。那时,他在场,埃提乌斯要求他每个月必须观看一次入团的试炼。 “话说回来,你认识那人吗?”安东尼指了指御座旁的乌格,乌格也注意到了他们,但乌格只是学着几月前在奥莱加堡时看到的那名铁卫一般,板着脸一言不发,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些。这时,他才发现一动不动的时候听力会变得更好。 “嗯...他好像叫乌格,跟老乌格一个名字。”汉斯搓了搓他长着几桩胡茬的下巴“干脆就叫他乌格二世算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混进来?伙计,那身衣服可是执政官御卫穿的啊!”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汉斯冲一脸惊讶的安东尼甩去了一个白眼“说真的,要不是我现在状态不好,我让他一只手就能搞定他。信不?” “得了吧,能上当埃提乌斯大人的御卫的人不知道有多强,咱们这种百夫长别说三个,恐怕三十个都不够他打。” 汉斯又白了安东尼一眼,去逗起了雷穆斯来。 “小雷穆斯,你觉得我打得过他吗。”汉斯俯下身子在雷穆斯身侧指了下御座旁的男人。 “应...应该,可能...吧。” “始辉港执政官——埃提乌斯大人到。”传令官洪亮的嗓音打断了他们,而随之而来的那袭黑色则让雷穆斯捏紧了衣角。 埃提乌斯停在了他的御座前,没有坐上去。他偏头环视了在座的所有始辉港代表团团员,除了雷穆斯外,所有人都向他投向敬畏的目光。 “各位。”他的声音拖得很长,仿佛想要让所有人都听清。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埃提乌斯转身牵动了披着的长袍和几缕发丝,就像一朵深黑色的大丽菊。他冲着背后微微扬了扬手,示意着他的御卫跟上。 而乌格则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短的致辞了,他有些弄清楚了世上有哪两种致辞人了——埃提乌斯和其他的所有人。当然,思考耽误了乌格的一些时间,但他灵活的反应让他行动自然地跟上了埃提乌斯的脚步,并没让谁看出有什么端倪。总督雷厉风行的作风是每一个暗影军团的成员都应熟知于心并习以为常的。 ?———————————————— “你最近在写吗?乌格。”埃提乌斯问着与他同行的御卫。 “嗯是的,但我平常可没偷懒哟。” “的题目是什么?讲什么的?” “《白鹿堡先生》,大概写的是一个窃国的骗术师的故事。” “白鹿堡?是北方的一座城堡吧,我有听过这个名字。嗯,等奥伦回来你可以多问问他那边的事。”埃提乌斯继续走着,他对这个话题的兴致少了一些“他脸上的疤就是在那留下的。” “对了,大人。请允许我离开一会。”乌格灵敏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 “去吧,现在开始就是你今天的休息时间。”埃提乌斯没有停下脚步,自然也没看到乌格的致谢礼,古帝国的致谢礼。 ?———————————————— 乌格在宫殿中疾步走着,他刚才看见了一个人。而现在,他正靠着熟记的宫殿地图和石墙间踏得很重的那道脚步声在寻找着一个‘偶遇’的机会。 乌格突然停了下来,将脑后的发带取下又重新整齐的扎起一头褐发。同时,平缓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 “哟!真巧,这不是我们的执政官御卫——乌格二世吗?” “是啊,很巧。”乌格冷冷的笑着说,想让对方产生一些怀疑,怀疑自己偷得的那些情报“我们的叛徒先生。嗯,用‘变节者’来称呼,或许听起来比较文雅。” “哦,这个名号很响亮呢。”汉斯同样笑了笑,但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放轻松,小家伙。我还只是推测呢。”乌格继续进行着他的攻势,他没把握能用剑打败一名暗影军团的百夫长。 “御卫大人的推测很大胆嘛。”汉斯笑得嚣张了起来,阔剑也跟着出了鞘“你这种低劣的刺客难道还想杀死我!‘生意人’先生?” “昆塔斯告诉你了很多呢,你肯定连我最爱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乌格装作镇定的猜了一个名字,那张逐渐失去笑意的脸似乎告诉了他这次的猜谜游戏谁是胜者。而失败者显得不那么镇定了。 “乌格二世先生。我们始辉港有一句谚语——野猫的毛长得再长也成不了狮子。”汉斯收起了笑容,面对乌格他的确有很大胜算,但面对一名执政官御卫却大意不得。 “乌格二世,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汉斯双手握剑,摆出了战斗架势。 “知道。野猫。”乌格也不紧不慢的拔出了长刀,单手压着立在身前。 强大的压迫力让汉斯的手心渗出几滴汗,他并不清楚乌格现在的姿势是虚张声势还是强者的自信。 乌格也在进行一场豪赌,他需要第一回合就拿下这局。 “锵”金铁交错之间,汉斯的脸色突然一沉,小腹突如其来的便意影响了他一瞬间的迅捷。 乌格的刀避开了汉斯的肋骨斜刺进了他的胸膛,而汉斯只能感受到每一块肌肉都在逐渐失去控制,口里倒灌出的血液堵住了喉咙,连一句保留尊严同时讽刺对手的话也说不出。 看着缓缓倒下的汉斯,乌格的动作突然凝固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他心里一惊,连刀都来不及从汉斯胸口拔出来,便转身就跑。 听到打斗声的安东尼迅速跑到了这儿,只是可惜,当他赶来时打斗已经结束了。他看到了汉斯的尸体,和正跑向他如同煞神般的乌格。他充血的脑袋没有去想这场‘决斗’是谁发起的或者它的公正性,他把颤抖的手往腰间的阔剑移了移,眼里只能容入面前这越来越近的‘恐怖敌人’。 “闪开!”乌格蛮横地把安东尼往边上一推,继续往执政官房间跑去。 而缓过神来的安东尼则跑向了相反的方向,他跑向了胸口还插着刀的汉斯的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分内 空旷的走廊间,乌格一路没命的跑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盖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这一次,他绝不想再迟到,这是作为总督御卫应遵守的誓约。 乌格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一丝丝的梳理起每一个细节:汉斯关门时冲外面做的小手势、埃提乌斯讲话时那几个快速闪过的模糊身影......他又加快了些脚步,却跟过道里钻出来的巡逻兵撞了个正着,金属和石砖的碰撞声尖锐得刺耳,那倒霉的巡逻兵被乌格撞得人仰马翻,连手里的长戟也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乌格尽力平衡着快要摔倒的身体,只是踉跄了几步便接着跑了起来,同时一个弯腰捡起了那柄长戟。 “喂!乌格你干什么啊!”那巡逻兵一边揉腰一边坐了起来,抱怨着扶正了他歪掉的头盔。 “叫人!大人有危险”乌格没顾得停下来,急促的气息让他只得尽可能简短的挤出一句话。巡逻兵看着乌格越跑越远的背影惊得愣了一会,才赶忙连滚带爬的跑下楼去。 “闪开!”乌格用嘶哑的嗓音大吼道,把前方正在搬运家具的两个工人惊得不敢动弹。与他们相撞就在眼前,他突然把长戟的柄尾戳进地砖的缝隙中,飞身跃起,跨过了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床架。 城主房间前深邃的长廊弥漫着一层铁锈味的血雾,吁吁赶来的乌格把它们吸入了口鼻。他没有在意这些异样和阴森,连地上倒着的卫兵尸体也没看见。他硬生生撞开了从内别住门闩的大门,木屑飞扬,又掠起了些血雾和腥气。 他的大人正站在房间中央,一如往常的威严。而十几个手持凶器的刺客正将他围簇了起来,他们同伴的尸体和残肢七零八落的散在脚边,用血汇成了一片红色的湖。 乌格破门而入的动静显然分散了刺客们的一些注意力,而埃提乌斯也抓住了他们瞬间混乱的阵脚,手中两把阔剑随着飞扬的长袍挥出,利落的切开了两人的脖子。背后又传来了锋芒声,埃提乌斯轻轻一个撤步闪进了包围网的空缺中,也就是刚才倒地的尸体旁。他飞起一脚踹开了第一个冲来的刺客,刺客手中的弯刀也随之脱手。刹那间,左右手的阔剑瞬间起舞,削开了一根根脖颈和大血管。接着两声呼啸,破门而入的乌格甚至都没看清,埃提乌斯的两把阔剑便陆续飞向他面前,插进了正扑过去的两个刺客的后脑和耳朵里。 乌格将长戟一横,推开了倒向他的两具尸体。他的重心向下一低,大吼一声双手握柄刺了出去,戟尖强劲的力量直接贯穿又一名刺客的胸膛,但乌格的小臂也被对方的直剑划出一道口子。 局势逆转!埃提乌斯用脚背一提,躺在地板上的那把弯刀被带飞起来,正好落在他的手上。一个看上去剑术颇强的刺客迅速冲上前,想趁埃提乌斯不备时出奇制胜。寒光闪过,他的其他同伴们只看见了他缓缓倒下的身躯前——埃提乌斯向后一扯拉开了黑色长袍的右侧下摆,摆出了萨努加裟奇刀术的战斗姿势。 剩下的几个刺客见此个个心生胆怯,都不敢上前。 乌格此时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背后,趁机杀死了其中两人。那把近身战中优势的长兵器此时阻截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一颗雨滴落的瞬间,埃提乌斯手中的弯刀蜿蜒而出,牵动起一条条银色的弧线。那些黑色的布衣被划开,涌出了摊摊鲜血。运气好者哀嚎着蜷起身子,捂着自己被切开的手腕,而其他人只能徒劳的把腹间流出的肠胃脏器尽力塞回原位,接着在疼痛和内脏的恶臭中挣扎几下没了动弹。 血湖中的埃提乌斯丢掉那把满是血迹的弯刀,跨过地上的尸体和残肢脏器,快步走向大门的方向。 “埃提乌斯大人,您没事吧。”乌格松开手里的长戟,望向埃提乌斯。埃提乌斯有力的手掌却一把将他推开。 乌格跟着追了出去,而走廊尽头的埃提乌斯跑得已经快不见了踪影。乌格还从未见过他的总督能移动得如此迅速。 此时城主宫殿的卫队也终于赶到。面对这幅惨状,除了几名百夫长,这些卫兵都有些慌张和反胃。 “全体保持小队,搜索殿内还有没有其他刺客。”乌格来不及跟他们多做解释,拖着快要力竭的身体继续追向埃提乌斯消失的方向“你、你、你跟我来。” 一个人却拦了下来他们,那是铁青着脸的安东尼。他的年轻气盛盖过了本就不成熟的理性。 “你想去哪,你这杀害同胞的恶徒!”安东尼的双眼死死瞪着乌格,浸红了几条血丝“我要和你决斗。” “给我让开,我现在没空。”乌格向身后做了做手势,示意那些正看着他们的卫兵们给他赶快去做该做的事。 “等埃提乌斯大人安全了,我再慢慢和你玩那些幼稚的骑士游戏,和你玩一晚上都没问题。”乌格提起安东尼的衣领,呲着嘴吼道“听清楚了吗!等埃提乌斯大人安全了之后!” 卫兵们盔甲的摩擦声此起彼伏,安东尼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不作声的往走廊一旁靠了靠,低垂下来的眼睑证明他正在掂量朋友之死和乌格最后那句话各自的分量。他的拳头,握得很紧。 乌格连侧目都没有看他一眼,带上那三名卫兵消失在了走廊的深处。 ———————————— 雷穆斯的房门虚掩着,让一路跑来的埃提乌斯感到更加不安。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场景,但脚步却又加快了些。他急忙推开了门,眼前的一切让他差点被脚下的门槛绊倒。 他的孩子雷穆斯躺在一片小小的血湖里,而穿着卫兵盔甲的凶手正准备刺下最后一剑。 阔别数十年的暴怒和波动回到了埃提乌斯身上,此时,暗影的黑仿佛要在这个房间里炸裂开来,涌进始辉港的大街小巷。 “埃...埃提乌斯大人。” 暗影冲击着叛变的卫兵,他的手颤抖得连剑也拿不稳,只能用双手勉强握住剑柄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一点。埃提乌斯迅速冲上前,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喉咙,而他的凶器也掉在了地上。 埃提乌斯仰头一记头槌重重的磕在叛徒的那道鼻梁上,流出来的血弄脏了他黑色的长发。而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像拎鸡一样将他甩了出去,砸穿了木制的衣柜。 “饶...绕命啊大人......埃提乌斯大人,饶命......” 埃提乌斯没认出他是暗影军团的成员,也根本不想听到任何话,直接一拳打在他的嘴上。这幅惨状,就像是人的脸上长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凹洞,那支抽离的拳头上还插着几颗碎牙。埃提乌斯没有在意被刺出血的拳缝间,反手拎起了叛徒的头发将他拖到窗边,而那个血洞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哀求,徒劳地企图阻止这场暴行。 “噼啦!”金属的铠甲击碎了玻璃和窗棂,像一滴雨般坠了下去,只是落地时的那声闷响要比雨点的势头大得多。 乌格他们循着声音赶到了这儿,还未喘上一口气,埃提乌斯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跟前,怀里还抱着奄奄一息的雷穆斯。 “医官呢!医官去哪了!”埃提乌斯歇斯底里的推攘了他们几下,口中沙哑的叫喊着。完全不像那位始辉港的大人,更不像‘可怕的马库斯·埃提乌斯’。 眼前的一幕,让乌格脑海中一些还没来得及忘记的回忆闪过。他果断从身陷慌乱的总督手中夺过了雷穆斯,把这柔弱的身躯轻轻平放在了床榻上。乌格手忙脚乱的抓起一支枕头,按在雷穆斯还仍在渗血的侧颈,他现在必须要把血止住,跟他而来的几人已经见势跑了出去寻找军医,而总督已经瘫坐在了一旁的地板上,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黑发下的额头冒出,他的脸,惨白得像死人一样。 枕头开始被鲜血和乌格手掌的汗水浸湿,他只懂得杀人,对于救人的事向来一窍不通。此时,昏厥中的孩子动了动无力的眼皮,近在咫尺的乌格看得一清二楚。他开始向自己还知道名字的每一位神明祈祷,他不想再一次看到痛苦中死去的孩子。 伴随破烂的窗户外那些坠落的雨点,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也许是乌格呼唤的那些神明中有一位显灵了,血奇迹般的止住了。那双眼透过微微睁开的缝隙揭开了一丝光芒,晃了晃乌格的眼。 “埃...埃...提......”气若游丝的呼唤惊醒了他的父亲,埃提乌斯猛地靠到了他的身边。 “我在这!雷穆斯,我在这。”埃提乌斯从乌格手下接过了雷穆斯,他那无情似暗影的双眼也流下了许久未现的泪水“别担心,我在这。” 乌格长舒一口气,冲门外姗姗来迟的军医们抛去了一个笑容。 雷穆斯在军医们的照料下暂时没了生命危险。乌格的手臂也被其中一位军医包扎得服服帖帖的。他低头看了看身旁那位疲惫而幸运的父亲,笑了笑。 “乌格,你现在快去君荣城,去找奥伦。”埃提乌斯突然眉头一皱,威严又重归脸上“别愣着了,快!骑我的马去。” 他的总督下达了命令,乌格向后退几步,行了一个军礼回复了他的总督,接着快步便要离开。他也想要尽快的拯救一名同胞,或者,再揪出一个叛徒。 “还有。” “大人,还有什么?”门外的乌格被叫住,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乌格。” 注:裟奇(Ghazi)伊斯兰教圣战勇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美满 34.美满 “操,摔断你的脖子,你这狗杂种!”一个车夫一边大骂,一边奋力拉住牲畜的缰绳——它被身侧狂奔而过的黑色骏马惊到了“驴养的贱人,始辉港的黑粪蛋。跑啊,蠢货,接着跑,早死早投胎。” —————————————— 天色渐暗,雨也小了一些。青绿色的街道上,奥莱特轻轻的敲开了一道门,门后绽开的暖光将他迎了进去。 端着托盘的女招侍与他擦肩而过、陷在软椅和烟雾中的那些目光瞧了他几眼、美丽的女主人向他浅笑施礼。 眼前这真真正正的沙龙让奥莱特不禁悬心吊胆,腐朽而好闻的空气弥漫在身边,让他不得不施展起自己的骗术。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舞池旁几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学着他们的气质在人群中穿梭,将身子靠在了摆满水果和酒的吧台边,他的手杖也靠在一边。 奥莱特从面前的果盘里摘了几颗嘉宝果放进嘴里,这种不用去皮也不用吐籽的水果吃起来很是优雅,而且更重要的是不会犯礼仪错误。 他慢条斯理的卷起了烟,手上的动作生疏又缓慢,像个从来不用自己卷烟的有钱烟鬼。奥莱特从头到尾的动作都装得很自然,他当然知道怎么又快又好地卷好一根烟,但大人物是不会将自己掩饰得尽善尽美,他们更喜欢直言自己的不足,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才叫做有自信、有气度。 “您好先生。嗯,您是...第一次来这儿吗?以前从未见过您呢。”一名年轻的军官走到了奥莱特身边,嘴边泛香的烟卷和整洁合身的军服让他看起来气宇轩昂。 “的确是的,我才来君荣城几天,连住处都没看好呢。”奥莱特点燃了烟,友好地同他的第一位‘上当者’交谈着。 “是吗,需要我帮您介绍介绍吗。” “好啊,您觉得腐朽大道那边怎么样,我有一次路过,看见那边很不错的样子。”奥莱特装作随口一谈的样子,让军官夹着烟的手抖了抖,他不禁猜测起来这个瘸子到底有多少身家,还是只不过在装腔作势。 “先生,那里可都是君荣城最好的房子,您是打算买一套吗!”军官刻意的惊呼起来。 “是吗?”奥莱特听着,装作恍然大悟,但这种拙劣的套话技巧让他发笑“那这样说,我得重新选个地方了。那嘠美门街呢,怎么样。” 军官跟着笑了,他笑这个外地的暴发户开玩笑是如此的前卫。嘠美门街街是君荣城里最肮脏最贫穷的地方,那里只能看见生脓长疮的野狗和同样恶心的穷人,他记得之前那个被吊死的北方暴徒也是从那地方流出来的败类。 “哦先生,别开玩笑啦。您肯定知道那里是君荣城最穷最脏的街道。” “哦,这样啊。我先还觉得那边的建筑很有特色呢。” “是,是有特色。”军官的笑还没停,奥莱特也同样“只不过您这样的大人住在那,恐怕一天不到就会被住在您隔壁的友好邻居偷个精光吧。我们帝国人有句古话:富生善意,穷长歹念。” “先生您觉得这句话怎么样?以您的见解来看,富人大都心善、穷人个个全是坏坯子吗?还是说,是反过来的?”军官翻过两个倒扣的酒杯,各倒了半满,递给了奥莱特先倒好的那杯。 “我觉得。”奥莱特看着温润的酒色,尝了一口“都一样坏。” 军官被这个答案折服了,他对于这位大人物的见解感到敬佩,愣了半会才想到了新的话题“您觉得这里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在君荣城我还没见过比这儿更好的。”奥莱特抿了抿嘴,微微转动眼珠假装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凑到军官的耳边轻声说道“可惜还是比不上我在北方时,卢库鲁斯总督夫人的沙龙。” 大人物猜中了这年轻的军官定没有去过遥远的北国,而军官也对大人物的自吹自擂深信不疑。 “能结识先生这样的人物真是有幸。对了,还不知道先生您的尊姓大名呢。”军官看时机恰好,适时能让自己的社交名单上又多添一位大人物了。 “我啊,只是一位普通的生意人。”奥莱特眯了眯眼,跟着吐出一口烟圈“您呢?” “克...克里昂先进官。”军官说话有些迟疑,他想对生意人留些心眼。 “很好,克里昂先进官。我想我们以后会有很多见面交谈的机会。只不过现在容我向您道歉,我约好的朋友快到了,可能要先失陪一下。”奥莱特一口喝光了杯里剩下的酒,拿上手杖准备离开吧台。他明白,时间越久,越容易露出马脚。 “哟,蒙眼百夫长。”从飞鱼俱乐部众多嘈杂的声音中,奥莱特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这声音。他太了解‘蒙眼百夫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称呼,那是他曾经的绰号。他循声看去,羊骑士总督正冲他挥了挥那顶别着猫头鹰羽毛的软礼帽。 克里昂瞥了瞥生意人和他的朋友,目光惊讶地停在了羊骑士总督的身上。他知道奥莱加堡的昆塔斯将军常常光顾这里,自己也曾有幸见过几面。但他万没有想到刚才和他侃侃而谈的生意人竟然是昆塔斯将军的朋友。天降横财的幸运让他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连忙跟了上去。 “抱歉我的朋友,让您久等了。”羊骑士总督热情的抱了抱了蒙眼百夫长,看上去像是一对熟识的老友“来,我们去里面的包房里谈吧。” “先生请等等。”他们还没动脚,克里昂就已经快步迎了上来。 “啊!您是!”克里昂故作惊讶的话被昆塔斯微笑着示停了,他又把帽子往下拉了拉似乎不想让其他人注意过来。 “哦!克里昂先进官,羊骑士总督向您问好,请见谅他的忙碌。”昆塔斯轻佻的歪了歪头,像是在调戏妓女般问候着克里昂,而克里昂也明白了话中意思,知趣的往旁边退下,甚至没在意到昆塔斯这样的大人居然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希望您有空时能来一下我议事厅。”昆塔斯和克里昂错身时,他小声的说道。但当克里昂回过神时,那两位大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您认识那位先进官吗?” “在萨努加时,我指挥过他们的部队。”昆塔斯继续走着,时不时的和擦肩而过的人打着招呼。 “他是以一个机会主义者的身份被我知道的,这很不好。千万别学他。”昆塔斯对着奥莱特说道,却没有看向他。 在那些仆人的引导下,他们走进了俱乐部里最隐秘的房间。 昆塔斯取下他的帽子和大衣挂在了衣帽架上,然后舒服地靠进了衬着天鹅绒的长椅里。而奥莱特却只是站在一边,连手杖都没放下,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不用这么紧张,坐吧。现在我是羊骑士总督,而您,是蒙眼百夫长。放松点,就像刚才您和机会主义先进官谈话时那样。” “恕我冒昧,大人。您在监视我?” “您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是这儿的那位美丽又敏锐的女主人告诉我的。”昆塔斯笑话着奥莱特无端的多疑,又用手示请指了指他面前的那张扶手椅。 “请原谅我,大人。您也知道我们这行总是这样。” 他们说话时,一名仆人端着张银盘走了进来,一个装饰漂亮的萨努加小熏炉矗在上面,旁边的小碟里码着几簇黄绿色的植物。 “上好的漠屿城梅锐旺拿草叶。”奥莱特眯起眼看了看,带着称赞的说着。 “准确的说,是提斯摩村产的最正宗的梅锐旺拿。”昆塔斯揭开了小熏炉的盖子,将一朵叶片轻轻揉了揉放进燥热的炉内。 奇妙的味道散发开来,奥莱特尽管已经极力克制,但最终轻松和和愉快的感觉还是涌了几缕进入他的大脑。 “昆塔斯大人,您不是说过,叫我来这有差事要做吗?” “停,我们现在不聊工作。还有,我的生意人朋友,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羊骑士总督。”昆塔斯语气轻快的训着话,此时房门又在几声闷响后生开了一条缝。仆人端着一个更大的托盘走了进来,可惜是木头的。 两个精美的瓷餐盘列在其中,向外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试试这道菜吧。”昆塔斯接过了那两盘菜摆在桌上。 “这是?” “红烩小牛脖,我很喜欢的一道菜”昆塔斯叉起一块,悬在面前端详了起来,看着那些诱人的肉汁一滴滴坠落。 “这是用一个月大的仔牛烹饪的,乘牛还活着的时候从脖子上剜下来的一块肉。尝吧,肉质非常细嫩。” 昆塔斯把那块酱汁已经滴尽的肉放进嘴里,奥莱特也跟着动了刀叉。 “您觉得这样残忍吗?” “有一些,先生。”不知是否是因为梅锐旺拿的功效,奥莱特笑了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感到有些欣慰。”昆塔斯又叉起一块吃了下去。 “为什么?” “我请了一位人道的屠夫。” 奥莱特吃东西很快,和乌格一样。不一会他的盘子里就只剩下了酱汁。昆塔斯却突然放下了刀叉,看向奥莱特。 “很好,看来您做事很迅速,也很干净。”昆塔斯往熏炉里再添了一朵梅锐旺拿,接着起身把奥莱特的手杖递给了他“现在,去完成第一份差事吧。” “可是,昆塔斯大人。我没有任何目标和情报。”奥莱特又一次没以羊骑士总督称呼昆塔斯,但这次昆塔斯却笑了,他很满意生意人的自知。 “您回到家时,看看您包里的那张纸条就知道了。嗯,之前我们拥抱时放您包里的那张。” 奥莱特拄着拐站了起来向昆塔斯告辞,他没有表现出惊讶——惊讶他根本没有察觉昆塔斯的小动作。 他再一次在身陷狂欢中的人群中穿梭,而狂欢中的人们也没有注意到他。生意人终于离开了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身后的关门声驱散了奥莱特脑子里还残存的恍惚。他从暖光中脱身,回到了青绿色的街道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强暴 漏雨的的地下室里人头窜动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交杂在滴答声中。也许是因为此地主人的抠门,唯一的那盏油灯也只能照亮桌子的正央,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若放在戏剧里,这里就是那种标准得老掉牙的坏蛋的大本营、卑鄙会议室、阴谋的温床。 为首那人挪了挪身子,把头压在了支在桌上的手臂上。鹅黄色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脸,那道骇人的刀疤显得更加清晰。他是暗影军团的主管——奥伦,而这里,是暗影军团的君荣城间谍部门。 “太好了,奥伦主管。按您说的,我们马上就可以搞掉那个杂种格奈乌斯了,没错吧!”黑暗中的一个人头说了话,听得出他很急切。 “是啊...干掉了他们后,咱们也能回始辉港了吧。”这句话用了‘他们’,但没有人在意。 黑暗中的兴奋和激动开始浓烈起来。 “得了吧,成天都听你们这些老油子说始辉港多好多好,我觉得也就那样。” “死外地佬,你都没去过始辉港哪来的脸在这喷水。要不是那天埃提乌斯大人正好去森林打猎,你这小子不知道早就被那些野人挂在树上了。” “何止挂树上,你瞧他这一身的肥肉,肯定会被做成香肠的嘛。” “喂!谁跟你说话了。还香肠,去你***吧,你怕是天天给那些贵族们当招侍当傻了吧。” “你再给老子冒一个脏字!” “少嚷嚷了,你们就不能学学我旁边的这位兄弟吗?像一位众神教的祭司般安静。” “他是哑巴。” “好了好了,别吵了。”奥伦哭笑不得的叫停了这群不专业的间谍们。面对这副烂摊子,他想起了一周前才将他们召集起来的样子,那时他还苦恼为什么埃提乌斯总督会组建这样一支间谍部队。在那之后他才想通,这帮家伙比起那些自称为‘生意人’的专业人士们——要更像人一些。而他也和埃提乌斯一样,喜欢和人接触。 “书记员,刚才他们的话都别记进会议记录。” “那...那个,大人。我已经记下了。” 奥伦扶了扶被焦大的额头,他想起了这个间谍部唯一专业的只有书记员。 “咳咳,还请诸位谨记,埃提乌斯大人的指令很快就会到。希望诸位各自做好准备,我们务必在战争开始时就给予敌人一记痛击。”奥伦吹熄了那盏快要燃尽的油灯,宣布散会。 奥伦将椅子推回原位,目送着间谍们陆续离开,此时屋顶漏下几滴雨水滴进了他的衣领里,抖了一个寒颤。 “奥伦主管。今晚去不去?”黑暗中一个手肘捅了捅奥伦,他猜到那是谁。 “你小子,刚才我没叫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吗?现在可怠慢不得。”奥伦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是不是又没钱了?我说了我不会再请客了。” “瞧你说的,没有的事。嘿,你不知道,听说那边新来了一个姑娘,漂亮得要命。” “打住打住,别想蒙我,杜姆,上次我们去的时候换的那一批还不如上上次的,价格还那么贵,我宁愿找个乡下姑娘睡。” “哎呀,我的主管大人。去了你就知道了。”杜姆朝奥伦挤着眉头,但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大不了,我把她让给你总行了吧。” “好啦好啦,我服了你了,走吧。”奥伦无奈地撇了撇嘴,杜姆同样看不见。他们转身走出房间,并顺手带上房门,将屋黑暗关在了门里。 奥伦和杜姆穿过了雨幕,敲开了大道旁一扇不起眼的门。缓缓打开的门后同样是鹅黄色的灯光,却多了些情欲的味道。 “哦!这不是克劳德先生和杜姆先生吗,不知道今晚哪个姑娘能这么有幸,来陪陪两位绅士呢。” 这欢乐屋的女主人一看两位金主光临,立马拖着年老色衰的身子迎了上去。但奥伦一点没听见那些恭维话,那些庸脂俗粉中一抹倩影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她拥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和浅蓝色的连衣裙。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杜姆不禁哂笑,凑到奥伦耳边说着。 他们的话让另一双敏锐的眼睛似乎嗅到了阿斯的味道,忙不迭推销起她的商品“克劳德先生真是有眼光,那位可是今夜才到我们这的大美人呢。要是克劳德先生喜欢,今晚她就属于您了。” “那就谢谢妈妈了,楼上还有房间吗?”奥伦收回了目光,开始洽谈起了交易的明细。而一旁的杜姆已经楼上了一支露着赘肉的腰,走上了楼梯。 “还用您说吗,我这最好的房间都留着的呢。保证您会有一个甜蜜的夜晚的。” 的确,奥伦会有一个甜蜜的夜晚,他从一堆嫉妒又丑陋的肉块中牵出了那只戴着丝质手套的玉手。那美人浅蓝色的裙摆就像是始辉港的海岸线般美丽,迷人的香气则让奥伦目眩神迷。 而清秀又妖媚的脸庞和高挑的身材诱引着他走上台阶,仿佛楼梯的尽头就通往天堂。她的美丽让他没有在意到这幅画唯一的缺点——套着浅黑色丝袜的一支腿稍稍有些跛脚。 门合上了,盖住了一抹春光。充斥着性欲的房间里,奥伦一颗颗解下上衣的扣子。脱落的衣物下露出了肌肉匀称的身体,遍布着刀疤箭孔。 隔壁传来的声响和床上静候的美人让奥伦迫不及待的想要做爱。他将他的高岭之花抱上了床,压在身下,一双手肆无忌惮的抚上了她的大腿,口与鼻品尝着甜美的味道。 金属和丝质手套的触感划过了他的脖子,拉出一条血线。 凌乱的发丝中一双眼怒睁着,里面除了奥伦死灰般的倒影就只有恨,深入骨髓的恨。那不像奥莱特的眼,太多的恨了,不像他。 奥伦无力的倒下了,连挣扎或喊叫都没来得及,在这不光彩的地方就这样结束了他满载荣光的一生。他的尸体压在了奥莱特的身上,奥莱特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但身上的那具尸体却怎么也推不动,鲜血随之溅开,打湿了连衣裙和床单。 楼下的门又被敲开了,但‘商品柜’上却没有一件‘商品’,只有一具老得发皱的身体陷在里面,岁月把她的美貌都给偷走了,只留给了她一些微不足道的生存技巧。而门外那高大英武的铁卫走了进来,带着秋雨的冷意。 “噢,穆勒大人。请您屈尊跟着老仆吧,他们就在上面。” “我找杜姆。” “我这不是下来了吗,怎么敢劳烦穆勒大人呢。”杜姆此时也走了下来,他连衣服的第二颗扣子都没解开,看上去不像一个嫖客。 “嘿,亲爱的穆勒大人,您看起来似乎又杀了很多人呢。”杜姆打趣的说着,扫视着穆勒和门外的两名士兵,他们身上都带着血腥的气味“真是可惜了,我还挺喜欢那群不入流的家伙呢。你们应该仁慈一点的。” 穆勒没有说话,看着他自以为极具风格的滑稽表演。 “你还真别说,你们找来的那个男人简直太漂亮了,刚刚看得我都有点受不了。” “你确定始辉港的间谍没有残余了吗?”穆勒直截了当挑明了话,他并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 “如果你们把那扇门里出来的都杀光了,那就没有了。”杜姆仍在穆勒面前摆弄着他轻浮的语气,也许是正忙于幻想昆塔斯许诺的那些奖赏,他那双狡诈的双眼并没发现妓院的老鸨已经没了身影,渗着湿气的粉漆门也被关上。 一双大手咔的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结束了这场丑陋的独角喜剧。没了主演,观众自然也散去了。 奥莱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了楼梯,发霉的楼梯踏板被他的手杖敲出一声声闷响,仿佛要被凿穿似的。他的假发和浅蓝色的裙子在壁炉里燃烧成灰,迅速也很干净。坐在一旁的那妓院老鸨看着跳动的火焰,点燃了嘴边含着的卷烟。 烟雾弥漫着散开,驱散了湿气。 “呐,大人。听说您喜欢莫拉的戏剧呢。” 奥莱特没有说话,只是找她借了根火柴点烟。 “在我还不用为生计发愁时,我的未婚夫常常带我去君荣城的剧院看。天啊,他那时可真是帅气。”她依然看着火,只是不知是壁炉中的还是卷烟纸上的“只是很遗憾呢,我现在也只能记住几句《复仇记》的台词了。” “新的火焰可以把旧的火焰扑灭。”她从回忆中挑出了一句戏剧中的台词。 “大的苦痛可以使小的苦痛减轻。” 一瘸一拐走出去的奥莱特把下一句台词留在了屋中,又一次关上了门。 他选了一条最阴暗最陈旧的街回家,用带着腥味的雨水一遍遍洗着脸上的脂粉。这里不会有人看见或听见他,但停在喉咙的嘶吼却依然压抑着,没有发泄出,一如既往,这才是那个没有姓氏的奥莱特该有的模样。是的,他是名专业的生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继续 34.继续 “昆塔斯向你问好。” 奥莱特用一张白得刺眼的手帕擦净了刺剑上同样刺眼的温血,收回手杖中。他又完成了他的工作,这次的纸片上也写着这名‘罪人’的名字和‘罪名’——在公民审判会时污蔑格奈乌斯·昆塔斯将军有罪。 昆塔斯喜好拐弯抹角的方式来传达信息,这能很好的测试对象的智商和能力,奥莱特又一次高分通过了。 他迅速地离开了沾染了血迹的巷落,脚步一瘸一拐。直到他找到一条有了人烟的大街才放慢下来。 在君荣城深秋的街上,屋檐下是永远不会宽敞的,漫长的雨季把所有人都逼进了两旁的屋檐下,就像一位不人道的典狱长一样,耀武扬威地划出一间间狭长拥挤的监牢,让犯人们自己走进去。这样的暴行确实蛮横,但没有人胆敢违抗他的旨意。 奥莱特从衣兜掏出了一个扁扁的铁盒,从一片雕花的黄铜中取出了一支卷烟,点燃。这种稀奇的有钱人玩意儿吸引了几束目光注视过来,但奥莱特没有在意,他感觉有些累,没精力再保持以往的严谨和缜密了。 烟草燃烧的味道缓解了几分疲惫,当然,只是几分而已。 他随着有些拥挤的人流走着,手指不时点掉几缕烟灰。头上的屋檐有时很窄,让通过的人们挤得密不透风,而有时又宽得能摆下一张餐桌,但路过的人很不幸没法在这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当然也有张扬阔气的屋檐和旧得破了几个洞的。奥莱特在这些五花八门的监牢中走着,如同身边的人一样。 此时,一辆四角镀着金的豪华马车从大街上飞快驶过,疾驰而去,激起了一层泥水洒进两侧的人群中。 “草你***!狗东西。” “凎,祝你车毁人亡。” 被溅得半身是泥的人们骂了几句,但奥莱特并没有参与其中。因为他当时站得靠内。只不过,这场哄乱后,奥莱特的手掌里多了张纸条。 雨还是那样的不大也不小,他又要开始工作了。 —————————————— 奥莱特的脚步在雨中辗转,来到了一个他曾经来过的地方——雷穆斯大道的贝里尼商行,他还记得才入秋时在这儿进行的交易。 商行中人们进进出出,泥水被一双双靴子带得随处可见,一双敏锐的猫眼从这摊杂乱中认出了奥莱特,那是贝里尼的眼,躲在暗门后的他显然不想出来接待那名贵客。自从拜托‘生意人’除掉了梅伦斯的长子之后,他想尽了办法让自己从这场谋杀案的嫌疑中脱身。当然,在他用公民审判会上的发言交换了众神教的帮忙后,他很快的又变回了君荣城人眼中那个乐善好施的老好人。 贝里尼从窥孔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奥莱特,他慢悠悠的支着手杖走了进来,每一脚都避开了脚下的泥污。贝里尼汗湿的手心紧紧握着腰间的短剑,目光还是不敢离开奥莱特一秒。和所有聪明的君荣城人一样,他如今时刻在提防着带来恐惧和动荡的那四方势力,连睡觉也要带着剑。因为这个秋天,君荣城死了太多的人了。 奥莱特环顾了一下那些横七倒八的商品后,走到柜台前买了一包干烟丝,便匆匆离开了,从他的脚步和脸色看得出他已经疲惫得杀不动人了。贝里尼看在眼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真是的,我在多虑些什么嘛,那些‘生意人’也总得是要买东西的,不是吗?贝里尼这样想着,却没注意到头顶的天花板有些响动。大概是雨点造成的吧。 他瘫坐在椅子里,刚才握着剑的手在一旁摸索了起来,他需要一根烟才能压压惊,但这里实在太黑了,仅凭窥孔照进来的光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他终于摸到了自己的那盒烟,同时一道银光刺出,映亮了昏暗的隔间。 奥莱特倒挂在房梁上,像蚯蚓一样钻了半个身子进来,手中刺剑从上贯穿了贝里尼的天灵盖,他的脸上还留着幸免一死的窃喜,随着几下抽搐,变得更丑恶了。 —————————————— 奥莱特又擦干净了刺剑,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贝里尼商行,连一滩泥水都没有留下。但总有人能嗅着他的气味,找到他。 “你是谁?”奥莱特背对着来时的路,说道。 “阁下午安,我的名字是艾琳。”黄昏前的小巷里,身后传来的回答钻进了奥莱特耳中,靠在角落的窈窕身影若无其事的掏出了奥莱特的钱包晃了晃“这个真是抱歉咯,我也要赚点外快嘛。” 奥莱特转过身,盯着黑暗中缓缓显形的女人。这些装作很酷的台词他很熟悉,却忘了是在哪听过的。 “啊咧,其实今晚这事也不能怪我,你要怪就怪买你命的家伙吧。”自称为艾琳的女人没有即刻动手而是莫名其妙的寒暄了几句,仿佛这对她而言就是一场毫无风险的杀戮。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奥莱特似乎并没有放松多少。他确实疲惫得杀不动人了,甚至连钱包在何时被偷走也没能察觉。他只能靠想象一些能支撑自己的东西来刺激麻木的身体:烟草、酒精、洛克、阿皮亚村、果树......但他在工作时从来不会想着梅娅,从来不会。 寒鸦鸣叫的瞬间,艾琳腿上发力冲了过来,她似乎并不想再玩下去了。奥莱特来不及犹豫,刺剑即刻出鞘。他逃不掉了。 剑锋从雨中刺出,凌厉嗜杀。但奥莱特却轻松躲开了艾琳看似迅猛的攻击,那几套剑招在他看来就像跳舞般滑稽可笑。奥莱特反手将剑一卷,单手发劲将艾琳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艾琳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瘸子的对手。因为她是女人,女人不可能打得过男人。 “哎呀呀,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吃到苦头的人呢。”艾琳放下了战斗的姿态,摆弄起自己的剑来“怎么?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那是因为本小姐可不想使出全力来杀一个残疾人呢。” 原本好听的女声随着一声惨叫后便戛然而止,奥莱特一剑刺穿了她的胸膛。他从来没有不杀女人的信条。 艾琳的血凝固在她的尸体旁,不远处的人影目睹了这一切。却没有一边尖叫着一边逃跑。只是一步一步慢慢走近了这儿。 “梅娅。”他看着最不应该出现在这的那个人,失声叫了出来。 奥莱特隔着雨清楚看见了梅娅的脸,但一点也想不到接下来的对策。 无路可逃,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和搪塞来帮自己辩解。 奥莱特的身子僵在原地,似乎在等待在即将到来的惩罚——对于他谎言的惩罚。无论是愤怒的掌掴、悲伤的哭诉,还是失望与寒心......这都是他应得的。 梅娅伸出了手,粗糙得不像女人该有的手掌贴上了奥莱特的脸。他想逃。他本能的抗拒着梅娅,身为残疾人的自卑让他不愿意被爱的人这样地抚摸。却一动也动不了。 奥莱特这般的聪明人此时也变得愚笨迟钝,他在想如果早一些告诉梅娅真相会不会好过如今被拆穿、回到君荣城给昆塔斯工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要如何乞求原谅才好......但绞尽脑汁却猜不到梅娅的惩罚是什么。 那只手擦干了脸颊上的血迹、理了理被雨淋得垂下来的短发、封住了奥莱特想要说话的嘴。 愧疚和悔恨弥漫着,比秋雨的味道更甚。一个温柔的笑容却突兀的混杂在了其中。 “没关系的,回家吧。” —————————————— “昆塔斯大人。” “哦,穆勒呀。又有什么事吗?”昆塔斯翻着那本他最喜欢的哲学书,应了应一旁的侍卫。 “对了,前几天你处理那些暗影军团的探子时没出什么差池吧。” “一切如您所愿,大人。” “嗯,那就好。”昆塔斯连着翻了几页,跳过了那章歌颂一位古雅努斯少女战士的部分。他一直觉得这一章的辞藻用得不够优美,蕴意也太过浅显。 “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派艾琳去找奥莱特?那简直是在送死。”穆勒顿了顿,仿佛在思考“您不是说过您正考虑允许让女性加入第二十四昆塔斯军团吗?” “我想要的女战士,是得像咱们在萨努加时见到的裟奇女军那样的,就是那帮一个个块头跟你差不多的女人,还有印象吧。至于艾琳这事儿。”昆塔斯看向穆勒,无奈地摇了摇头“哎,穆勒你啊还是太过仁慈了。这真是你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我不懂,大人。” “你说艾琳那姑娘,一个北方小贵族的女儿不在家里好好养花喂鸟,非要跑到我面前来嚷嚷着什么里的台词——我要成为大人您的利刃啊、让世人为本小姐的名字颤抖之类的。赶也赶不走,太烦人了。”昆塔斯瞥了瞥嘴,似乎是因为他又找出了书里的一个拼写错误。 “来,穆勒。托人把这个送到腐朽大道。”昆塔斯空出一只手,把桌上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提到了穆勒跟前“好好慰问一下我的冠军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双塔 奥古斯塔匆忙地穿行在繁茂枝叶旁的小石路上,一抹亮色的裙子在这森林一般的花园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里是众神教山中神殿最中央也是最神圣的地方,但四下却没有森严的戒备和任何的刀剑盔甲,放眼过去只能看到鸟语花香。 奥古斯塔没有多去看身旁被雨水洗刷过的花草,她脚步轻盈地踩在一块块白色的石板上,避开了几只受惊的野兔和蝴蝶。这里的一切她都再熟悉不过,因为从小她和杜兰特就常常在这里嬉戏,他们还曾在花园的最南边搭了一个小树屋,只不过现在早已经忘记了那小筑的模样了。 “啊!”突然,奥古斯塔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差点摔了个踉跄。她回头看了看,是一根横过石板路上的树根,表皮光滑却扭曲畸形。她不记得这段路上还有这样一条老树根,但没有多在意,继续往深处走着。 她的脚步快了些,拨开一条条树枝,花园中央巨大的凉亭展现眼中,宽阔的屋檐下处处雕梁画栋无不巧夺天工。在那宏伟里,一缕窈窕的倩影正静坐在其中,一对纤手骚弄着睡在她膝上的小母猫。 “呀,奥古斯塔你来了呀!抱歉呢,妈妈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呢。”大祭司俏皮地吐了吐舌,拉过她的女儿坐到身边,任膝上的猫溜进了灌木里。 “你这么久没回来了,这段时间住得还习惯吗?山里冷,多添点衣服。那些山下来的朝圣者们有其他女祭司来启迪他们的,你就别太劳累自己了。”众神教的大祭司抚过奥古斯塔的秀发,使她偎在自己肩头“对了,你去哨塔见杜兰特没?那小子,可一直在等着你的哟。” 大祭司眯着眼,笑得颇有用意。奥古斯塔和杜兰特还在儿时,她就觉得这两个孩子非常般配。 “母亲,杜兰特已经死了四年了。”面无表情的奥古斯塔提醒着母亲,她如今日益衰退的记忆和睿智成了奥古斯塔最为牵挂的事儿之一。同时,她也不想再听到杜兰特这个名字。 “是您...亲手把他的尸体改造成狼骑士的。” “是这样吗?抱歉,妈妈忘了呢。”那张慈爱的笑容还是一如往常,仿佛把悲伤这种行为也忘记了。 “我们去转转吧,难得今天的雨小了点。” “抱歉,恕奥古斯塔不能听令。”奥古斯塔冷如冰霜的话语拒接了她,接着又说“我们的探子今早报告了:埃提乌斯已经在调动整个西海岸的部队了,而昆塔斯在君荣城也搞出了不小的动作。我想我需要带一些人手去一趟。” “哦,是这样吗。”一丝失落织进了大祭司的语气里,她知道女儿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都需要依靠她的那个小奥古斯塔了“那我的女儿,你放手去做吧。” 大祭司的手微微动了动,奥古斯塔马上翻身站起,半跪在大祭司身前,等待着那只掠在肩头的手。 “以奥庇特及雅努斯的众神之名赐圣福于虔诚的您。”温柔的手掌按在了奥古斯塔的左肩,不像是授权礼而更像是爱抚“我,众神教至高大祭司——奥庇娅·路奇乌斯·朱诺将神殿御卫队及第二、第三军团指挥权授命于奥庇特之女——奥庇娅·路奇乌斯·奥古斯塔,听您号召、护您御旗、戮您仇敌。” 奥古斯塔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军权和母亲的信任,这场成人礼如梦幻般完美。 那只猫不知何时又跑到了朱诺大祭司的膝上,看来比起所谓的自由还是人类舒适的体温更适合猫。 “一定要注意安全,奥古斯塔,不要逞能。” “我知道。”奥古斯塔起身理了理裙摆,仿佛那是她的战袍。 奥古斯塔大步向亭外走去,奔向雨的怀抱。朱诺则抱起了她的猫,小心翼翼的擦着它身上的水渍泥浆“啊呀,真是的,怎么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呢。” “直接去布纽勒斯的西门外远离大道的地方扎营吧,你到了之后不会等得太久的。” “为什么要在那!那里可是......”疑惑过后,奥古斯塔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不应该对众神教的大祭司那样说话。又摆回了敬畏的态度“这是,大祭司您的指令吗?” “不呢,只是妈***建议。” ———————————— 布纽勒斯的转生女神大教堂即将迎来竣工,围绕其四周的绞车和脚手架让它看起来显得更加庞大。温迪尔如常在歌德里尔的护卫下巡视着四周,屋檐和梁柱将雨挡得小了些,他作为监工的工作也终于快要结束。 “喂,歌德里尔。你觉得,这儿建好了之后该叫什么名字呢。” “不是就该叫转生女神教派的大教堂吗?”歌德里尔显然对这个问题没太大的兴趣,随口糊弄着“好吧好吧,叫女神殿?叫转生圣殿,或者按北方人取名的方式,叫圣恩堂、慈恩堂、圣慈堂啊什么的都行。” “好吧,我就知道我是在白问。对了,说起来....嘿!你别去碰那根木桩,等会要是弄垮了我非得杀了你。” “好好好,我不动它行了吧。”歌德里尔无奈地收回了手,走回到了温迪尔身边“我只是觉得这桩子打得过正了,要是刮个大风就会被上面牵着的棚子拽出来。喏,你看。” 意外一时挂在了温迪尔脸上,他这也才发现歌德里尔注意到的的确是大部分建筑工人都察觉不到的细节,就连他这个卡斯帕斯学院的工程学毕业生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别那么惊讶了,我平时可是很好学的,你那几本书我都看过好几遍了。我最喜欢的就是《桥梁机械结构》和《安东尼的修辞学》了,挺有意思的。”歌德里尔顺口一提,根本没有在意温迪尔的疑惑,他也有些奇怪温迪尔居然还不知道这回事儿。 “行行,我们先不扯那些了。刚刚我就想问你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哪件事? “少装蒜,就是那件事!” “嗯...那件事?哦,你是说前段时间昆塔斯让我帮他去阿皮亚接人的那事儿吧。”歌德里尔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想了起来温迪尔指的‘那件事’。 温迪尔点了点头,示意歌德里尔继续说下去。 “是一个‘生意人’...就是我们去奥莱加堡赴宴那次遇到的那种‘生意人’你没忘吧。嗯...你点头就代表没忘咯。我想,昆塔斯多半是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处理吧,加上那个家伙似乎也挺有手段的。得,又要说到我拿你书看的事儿,出于礼节我很好的利用了那本《安东尼的修辞学》里讲过的一段,来显得自己....显得自己......嗯!很有城府。对,就是这个词。” “你能长话短说吗?”温迪尔不耐烦的声音并没有让歌德里尔收敛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相反,他正说到兴头上呢。 “嗨,别提了。那家伙可真是让人害怕,看上去嬉皮笑脸的,脸长得像女人一样娇弱。但我用屁股都能猜得到那种‘生意人’下手又快又残忍。你甚至都没留意,‘咣当’一声,人头就落地了。他们就是靠这个维生的,不是吗?”歌德里尔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引得温迪尔向来紧绷的脸上添了点笑意。 “好啦好啦,讲重点。我知道‘生意人’是做什么的。” “重点?我把他送到昆塔斯的大房子前就走了,后面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确信的是......”歌德里尔故意放慢了声音,似乎想营造一种可怕的神秘感“君荣城最近,死了很多人。” “昆塔斯这么大张旗鼓的杀人,恐怕是在做战前准备了。他是那种做事一向决绝的人,他想打仗就容不得身后有任何烦恼。”温迪尔扭头继续巡视起教堂,边走边说。 “是啊,我想不久后我们就要收到他命令我们去送死的指令了。”歌德里尔忿忿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到时候再说吧,能让我们去干掉众神教自然是好。”温迪尔顿了顿,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但要和他一起去面对那个能一剑挡开飞箭的始辉港总督......算了,我可不想给他陪葬。” 两人一边聊一边循着教堂四周走着,不知不觉话题也从即将到来的战争聊到了晚餐吃什么和哪家的姑娘最漂亮上了。 “温迪尔。” “嗯?怎么了。” “我有些事要处理下,晚饭你们先吃吧。”歌德里尔瞥了瞥嘴,看起来好像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行,我批准了,你去吧。放心,晚饭不会给你留的。”温迪尔立马招招手向歌德里尔做了再见的手势,他巴不得晚餐时少个人跟他抢酒喝“对了,你要去哪?” 歌德里尔笑了笑,和他平常没有二般。却引来了一阵秋风,吹得温迪尔打了个寒颤。 “西门的城外大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深陷 气派的大房子里,潮湿的触手四处蔓延着。一旁的金发女人拉了拉丝质的小外套,遮住了诱人的香肩,想借此来摆脱那些触手的抚摸。房子的主人没有理会她们,只是静静坐在已经熄灭的壁炉旁,点燃一根卷烟。 昆塔斯赐予了他很多东西,但奥莱特现在却被这些东西束缚得动弹不得,他如今唯一的自由便是卷好一根烟并放在嘴边点燃罢了。 “如果下次还想要可爱的女士的话,欢迎再找人家哟。”女人从奥莱特手里拿到了她的酬劳,总算能够离开这个令她恶心得反胃的地方。 他吐出一口烟雾,榆木做的房门随之打开。是梅娅回来了,她手脚笨拙地收起了那把黑色的伞,和往屋外走去的妓女擦肩而过,她们各自走着,没看对方。 “呐,奥莱特。你看看这布料怎么样。”梅娅把手上的一段做工精美的布匹披到了奥莱特肩上,笑着问他。 奥莱特点掉了一缕烟灰,看着梅娅。他只能回想起他杀人时的场景,以及尸体旁的她。 “怎样,做一身长袍一定很好看吧。”梅娅还是保持着笑容,她知道奥莱特的心思和烦恼。 “嗯,好看。” “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宽松的、修身的,还是普通一点的?喂,别抽了,给点意见嘛。” “嗯嗯,都可以。”奥莱特应付的回答并没有让梅娅像其他妻子一样开始她们的满腹牢骚。 梅娅俯下身子凑到了奥莱特的脸颊旁,轻轻吻了一下。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她看着奥莱特有些憔悴的脸庞,从后抱住了他“我们不是已经越来越好了吗?这都是你的努力啊。” “那我去做午餐了。”梅娅松开了奥莱特,然后挽了挽袖子,似乎是要准备大干一场“我这几天的厨艺可是突飞猛进呢。等会好好见识一下吧。” “不用了,梅娅。”奥莱特按熄了卷烟“我要出去一趟,晚上才会回来。” 他不敢去看梅娅,匆匆出了门。 事实上,奥莱特根本没有什么事,他只是想出门走走,呼吸一下并不新鲜的空气,仅此而已。与梅娅在一起时的感觉像是母亲的怀抱,不温不凉,刚好适合孩子依偎。但那不适合他,只有被深秋的触手不停舔舐才能让他感到放松,和平静。 他不知走了多久,平静让他忘记了时间。直到一匹黑的发亮的骏马突兀地出现在这条青色的街道里。 “近来如何......奥莱特。” 乌格在黑色和青色中现身,如暗影般寻不到踪影。 “还好,最近在帮昆塔斯将军做事。”奥莱特看见了乌格漆黑的军服,金属的徽记闪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我想你是来找你们始辉港的探子们的吧。他们在旧城区的停尸房,就在你以前住的地方附近。” 乌格看着奥莱特沉默了一会,安静得能听清每一滴雨坠落的声音。他朝奥莱特走去,那儿正巧是一条前往旧城区的路口。“你的杰作,对吧?” “也许是吧。”奥莱特毫不在意的说着,他知道乌格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句子会有什么判断。 帝国的深早已深了,两人久违的再会似乎很快就要结束。 “那,梅娅过得还好吗?” “你现在才想到问候梅娅?”奥莱特顿了顿“她还好。怎么,你想接她到你们那里去住吗。” “不,就这样就行。” 奥莱特从乌格身旁擦肩而过,感受到了冷雨中他身上正蒸发的热气。 “人假使做了无耻的事,总免不了还要用加倍的无耻来抵赖。”他不轻不重的说道。 “看来你现在很喜欢念这些戏剧里的台词。可惜,我听不懂。”乌格没有多看奥莱特一眼,牵着马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街道上。 “不,你对戏剧非常了解。”奥莱特喃喃道,向着苟延残喘的阳光走去。 ————————————— “哦?请问您是?”停尸房的看门人眯了眯满是褶皱的眼皮,想要看清来人。 夜深了,今晚的雨下得很小。 “我找奥伦,巴提斯·奥伦·埃提乌斯马里布斯,我是他的朋友。” “当然,先生。亲属是可以进停尸房的。但是......先生,您的刀得放在外面。” “帝国没有哪个停尸房有规定不能带武器进入。”乌格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告诉着看门人他面前的家伙可来者不善,并且无论如何不能拒绝他。 “先生,可...可是......” “没有可是!” 看门人不禁身子一颤,用着快要腐朽的喉咙问向乌格“跟它一起送来的有十四个人呢,他...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他们都是。” 看门人没有再敢多问,掏出腰上挂着的一大串钥匙挑寻起来,那干槁的手指捏住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拧开了大门。乌格跟着看门人一步一步走进了门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随着火柴点燃了所剩无几的油灯,乌格借着鹅黄色的暗光看清了面前躺着的尸体们,血液已经干涸的伤口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安详。但乌格一个人都不认识,只是凭着脸上的那道疤认出了奥伦。 “我再告诉你一点,如果没有那些比书还厚的申请文件,除了验尸官以外的人都不能进停尸房。”乌格转过身冷冷说着,飞快地抽刀捅进了看门人的肚子。 “下次记得把带着你们团徽的东西藏好。”那串钥匙串咣当掉在一地的血泊里,红色染上了其中一把钥匙上的昆塔斯军团团徽。 密密麻麻的金属摩擦声霎时灌满了乌格的耳朵,他感到今秋有不少的蚊子,早已埋伏好的重兵从入口鱼贯而入。乌格也没有一丝犹豫,快速跑向墙边,将刀一横,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们只是一群想要活捉我的二流‘生意人’,乌格知道这点,从看门人要求他缴械时他就知道了。 他们的确是一群想要活捉乌格的二流‘生意人’,更有甚者竟然被几具不会反抗的尸体给吓到。 “啧啧,我猜君荣城一大半的‘生意人’都在这了,昆塔斯一定给了你们不少的赏金吧?”乌格扬起一刀,掀翻了身旁的工具桌,解剖刀和医用钳掉了一地“那好,够胆就来!” 这一下一众人竟被乌格吓住了,一时都不敢上前,毕竟为了钱搭上自己的命一点都不划算。而乌格也不是被逼急了的恶狗,他一直在心里默数着时间,时间就快到了。 “操,着火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还没等‘生意人’们反应过来,火舌就已经窜上了房顶逐渐蔓延开来。 停尸房外几抹诡影一闪而过,带着火星消失在错落的街道里,他们的兜里各自都揣着不少乌格的银币。显然,这些‘生意人’选择了更安全的赚钱方式。 蚁群顿时炸开了锅,狭小的入口被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互相推攘着,比战场上的两军交战还要激烈,不停回荡着的喧哗声尖锐得刺耳。躺着的死人被火焰赐予火葬,立着的活人被浓烟百般折磨。 乌格在混乱中抽到了几口他此生抽过的最烈的烟,硬生生钻到了一处已经开裂的土墙前,勉强睁开了被烟雾熏到的双眼,随后见他举起了沉重的药物柜,“哐”地向墙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精疲力尽的他使出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再一次抬起了柜子...... “轰当!”墙体应声碎裂,乌格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他来不及呼吸这并不算太新鲜的空气,他还要逃。 几道喷鼻声惊恐地响起,埃提乌斯的黑色骏马就在一旁触手可及的位置。这并不是乌格的运气好到出奇,只是因为他太过熟悉这间停尸房了,除了那个演技蹩脚的看门人。这正是他找好的退路。如果一名‘生意人’连自己家附近的‘货物确认处’都不了解的话,那就自然算不上一流了。 乌格直接解开了马缰翻身上马,飞也似的踏破烟与雨冲了出去。 蹄铁敲在石板路上的声效响彻一条条街道,换回了一声声咒骂声。 乌格骑着马一路绝尘朝着南门狂奔。那里的守卫已经被他买通,只要他们看见一道快如彗星的黑影就会打开城门。 空旷的大道末,一矗人影钉在了那里,乌格随即大喊“给我闪开!”但当他看见那抹金属的反光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穆勒。 穆勒手中巨剑凌厉挥出,两条马腿被齐齐斩断。 乌格被甩出二三十尺远,重重砸在了坚硬的地上,他感觉得到自己摔断了三根肋骨,左手也没了知觉。 甚至连挣扎的力气也没了,只能眼睁睁地仰视着那具几乎快要挡住月光的身影,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嘿,伙计,你可杀了我一匹好马。我才刚刚给他取好名字。”乌格扯着阵痛的嗓子向着穆勒调侃道,这的确像他会做出的事。只不过没等穆勒走近,他的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庸主 37.庸主 昨晚的君荣城尽管不平静,但也不令人惊奇。这座青色的城时常这样。 倒是腐朽大道上奥莱特宅邸的一位陌生来客让周围的居民议论纷纷。并不是那位先生有多么瞩目,只是因为他们偏好这样的话题罢了。 “哦,克里昂先进官。”奥莱特一见来人,笑嘻嘻地迎他进来。他知道克里昂已经站好了队,他们都是昆塔斯的鹰犬“来,进来坐吧。” 克里昂轻鞠一躬示谢,然后迈着他的军官步子走了进来。他极力掩饰着对这栋好房子的羡慕,好掩饰自己相较之下的穷酸。 “奥莱特先生,您的家可真是漂亮呢。恐怕连奥庇特宫最喜好艺术的那位克洛斯主管都望尘莫及。” “谢谢您的夸奖,我只是想让住的地方稍微舒服些。”奥莱特笑着,顺手将前些日子昆塔斯送来的那盒点心摆在克里昂落座前的桌子上“您吃早餐了吗?不介意的话请尝尝吧。” “奥莱特先生实在是太好客了,我区区先进官真是受宠若惊。” 克里昂本不想这么直接的接受奥莱特的款待,但出于礼貌和满肚的空腹感,他只得举止优雅地捏起一块放进嘴里。但这从未品尝过的美味让克里昂不禁心和舌尖都一颤,不自觉地又拿了两三块连着吞了下去。 “哈哈,让您见笑了。您也知道吧,帝国的军队里除了小麦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吃了。您的点心让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生活。”克里昂并不是不懂节制的人,他用亲切和单纯很好的掩盖了过去。 奥莱特也跟着笑道,两人显得那么亲密无间。 “嘿,先生您知道吗?昨晚旧城区着火了,整个嘠美门街都差点被烧掉。” “略有耳闻,但是这样的天气会着火......会不会是人为的呢?” “当然了,您是不知道,昨晚正是昆塔斯将军派人在那边,准备活捉始辉港的探子呢!” “是吗?那他们抓到了吗?”奥莱特点燃了一支烟,同时递给了克里昂一支。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已经戒烟了。您是不知道啊,那家伙就像鱼一样又快又滑手,但抓还是抓到了。” 奥莱特心下一惊,他知道克里昂说的那条鱼是谁。 “那么,你知道昆塔斯将军把他关在哪了吗?” “他带着他呢,往布纽勒斯去了。”克里昂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赶忙停了口。但太晚了,奥莱特已经将之尽收耳中。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还没问您这次到访是有何贵干呢。” “嗨,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抱歉,抱歉”克里昂还在营造他大大咧咧的老实人形象,但奥莱特已经有些厌倦了。 “昆塔斯将军两周后将在布纽勒斯的大剧院有要事宣布,他托我向您传达邀请。” 正在奥莱特和克里昂说话时,才醒来的梅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似乎是楼下的动静让她提前整理好了头发和衣物。 “噢,奥莱特先生。想必这位就是贵夫人了,真是美丽动人。” “是的。”奥莱特礼貌的一笑,这是在别人夸奖自己夫人时丈夫最得体的反应。 “来,梅娅。我向您介绍。”奥莱特走上前去将梅娅迎了过来“这位是第四军团的先进官——安迪利乌斯·克里昂。” “日安,夫人。” “这位是我的夫人,梅娅。” “您...您好。” 颇为正式的介绍后,克里昂便告辞了,他似乎也在为布纽勒斯之行做准备。 “他是你的朋友吗?”梅娅试探地问着,她不想打扰奥莱特不愿被人打扰的事。 “不,我们只不过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而已。”奥莱特第一次跟梅娅说了“生意上”的事,但笑得却像在阿皮亚时。 “诶!”梅娅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奥莱特拉了过去稳稳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互相提供着温暖,梅娅闭上了眼,沉浸在奥莱特的肩头;奥莱特垂下了他的头,静静嗅着梅娅的发香。 原本放在门边的那把黑伞不知去哪里了,若是被人拿走了......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 雨季,奥庇特宫内同样也不得闲暇,圆形大厅内除了潮湿的空气就只剩争论。 “看看埃提乌斯和昆塔斯把国家搞成什么样了!雅努斯如今到处都有凶杀和阴谋,再让我们看看奥莱加堡和始辉港的兵力都去哪了?那可是整整五个军团啊!” “天知道那两个疯子要干些什么出来。”另一名议员随声附和道,又引起阵阵喧哗。 “我不知诸位心中所想,但依我拙见,我们必须制止他们的行为。”老西底厄斯站了起来,小西底厄斯也在一旁鼓吹着他座的议员,西底厄斯家向来是以顽固著称的皇权派“如有必要,我认为皇帝陛下有权赦免他们的公职。” 一石也激起了议员们的千层浪,身处最高御座的皇帝却没有发言,阴沉笼罩着他,就连身旁二十四名紫袍卫身上锃亮的铠甲也照不明他的脸。 “这是他们的事,暗影军团和昆塔斯军团自古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席位中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德高望重的前执政官——埃米提乌斯发了言“若是干涉的话,那么我想请问诸位,谁敢去阻止他们呢?你吗?西底厄斯!还是你吗?马尔凯鲁斯!还是你?格拉古!那么你来!秦纳!” 这尖锐的质问让众席位一时鸦雀无声,不过,沉默解决不了问题。 “没错,两个人的恩怨由两个人解决。” “以血还血,这是雅努斯神圣的传统,谁也不能违反!” “这不只是恩怨问题,我的朋友们。”方才被点名之一的格拉古大声说着“埃提乌斯固然是老样子,但你们又知道多少关于昆塔斯的事呢?帝国的公民们都喜欢他;帝国的权贵们都愿意对他大开金库门;而诸位之中又有几人已经将身家大小都寄托在昆塔斯这位‘大人’身上了呢?” “哦,我们的朋友。你的一切言论只不过是猜测罢了。如果你想说这是场阴谋,那么又有谁会为之买单呢?” 格拉古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但他年纪尙小,除了向来欣赏直言不讳的布纽勒斯执政官外,他毫无顾忌的辩论方式并不招人喜欢。 “正如格拉古所说。”厅内霎时鸦雀无声,皇帝并不洪亮的话驱散了阴沉“这两个人!我召集诸位不是来互相诋毁或者讨论暗影军团和昆塔斯军团,而是为了讨论这两个人!科诺姆奈·马格纳斯和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 “说吧,诸位。我听着呢。” 帝王的命令已下,无人胆敢违抗。 “我们应该勒令限制他们的兵力,如今的情形实在太不稳定了。”他的回答不能让皇帝满意。 “据我所知,众神教和那个我们同意合法的什么什么教派也在背后支持者他们。”他连如今的局势都不知道。 “在下认为,这两人若能摈弃前嫌的话,实乃雅努斯之幸。”他说了些没用的废话。 “此二人纵然有部分能力强于陛下,但雅努斯是陛下和雅努斯公民的,而不是他们的。”他说到了皇帝的痛处。 此时,奥庇特宫的主管——克洛斯从侧殿走了进来,似乎因为最近高价购入了一副画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带着喜。他站定在御座旁,拉开了手中的羊皮卷轴。 窸窸窣窣的轻响让他们闭了嘴。 “我代表帝国皇帝和君荣城议会以及所有的帝国子民们,奉民主和君主的意愿向诸位征意——是否同意暂时剥夺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和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的军事领导权,并训导旗下士兵行军返之驻地。” “同意的议员请举手。” 一只只手举了起来。 “反对的议员请举手。” 又一只只手举了起来。 “经公正统计,关于剥夺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和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的军事领导权,并训导旗下士兵行军返之驻地一议事。同意者二百八十九人,反对者三百一十一人人。该议事反对。” 席位上喧哗声再度响起,互相诋毁和讨论暗影军团与昆塔斯军团的声音不绝于耳。 皇帝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但没人听到。他恼怒了,腾地站起宣告散会,他向身穿纯白色托加的议员们丢下一句话“他们之一将成为诸位的主人。”说完便在二十四名紫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会场。 皇帝莫名的怒火让议员们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位不过四十岁的帝王与他平庸的政绩可堪的正是那平庸的性格,他们几乎从没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可他们之中,并没有人知道做一位平庸的皇帝是什么感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戏装 “奥莱特,你看这件怎么样。” “这件呢?” “呐,这件?” 腐朽大道旁一家上好的服装店里,在一片五彩缤纷里看得见梅娅和奥莱特在走动,她换了一件又一件的短衫和立领衣罩在奥莱特身上,一旁的服装店老板也在应声附和,直夸先生健壮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嗯,梅娅。这件的颜色会不会太鲜艳了点。”奥莱特苦笑着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衣服从来都是深色的,比这座城上空的层层铅云还要阴郁,他并不是偏执的喜好某一种颜色,而是工作的需要让他习惯了这些颜色,多年的习惯很难改过来。‘生意人’的行业规则第一条便是不能显眼。 “那这件吧,是深色的,和你的发色很搭。” “穿得全黑......我感觉太像那个埃提乌斯了吧。”奥莱特摇了摇头说道,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始辉港的那位总督,但流言中都说他的全身衣物都是暗影般的漆黑。 “确实很像那个传言里的人。”梅娅掂着下巴左右端倪了好一阵,摆出一副专业鉴赏家的样子,奥莱特见她如此一本正经不禁笑了几声。 “喂!你笑什么啦。” “加点辅助色点缀一下吧。” “啊?辅助色?”奥莱特还没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梅娅就已经挑选起来了。 “梅娅,不用那么麻烦的。”奥莱特无奈地垂了垂头跟着走了过去,叫住了梅娅“我随便穿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梅娅随之转身,牵起了奥莱特的双手,一脸的期待映入了奥莱特的眼“你一定要穿得最帅才行呢!” “我是‘生意人’,不应该太高调引起别人的注意。” 梅娅注视着奥莱特的眼,这一句简单的话让她一时哑口无言,她显然还没有习惯那个名词。奥莱特的眼神移开了,似乎想让那个名词淡化,梅娅同时也松开了他的手。 “奥莱特,就允许我任性一次,可以吗?” 奥莱特沉默了一会,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随后点了点头,他允许了梅娅从来没有过的任性。他向来是理性的人,几乎任何情况下都是那样理性,理性的可怕。或许只有梅娅能让他暂时忘记‘生意人’的生存之道吧。他并没有多想原因是何,随意的坐在了换鞋用的椅子上,看着梅娅,臆想着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一家之主,一个不用杀人的人。 “来,换上试试吧。这次你肯定满意了。” “不满意的话,我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哦。”奥莱特伸出手用指节轻敲了一下梅娅的头,随即梅娅捂住了刚才被敲的地方。 “你又欺负我!” “怎么说又。” “就是又。”梅娅瞥了瞥嘴“要不再订一件托加吧。” “不要,我又不是雅努斯人。” “很好看的,嘻嘻,我在想你穿着会不会像个将军,或者执政官。” “不要。” 奥莱特一边和梅娅拌着嘴,一边换上了这套新衣服。 “你看,多棒。”梅娅说着,老板便机灵地拖来了镜子,照出奥莱特的身影。 暗红色的镶钉棉衣合身的贴在奥莱特身上,一件黑得发亮的皮制立领罩袍同样合身的附在棉衣外,金色的镶边不宽不窄恰好合适,与镶边相搭配的是一枚雕刻着百夫长头盔的金衣扣。 “等等,等等,还差一点就好了。”梅娅从布料架上取下一条宽腰带系在了奥莱特身上,将原本就不差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挺拔。 “怎么样,怎么样?” “嗯...还不错。”奥莱特上下打量着自己,确实还不错。 “你说不错我就当你满意啰。” 奥莱特用轻轻的笑容回答了梅娅。 “那么你呢?” “我没事的,就这身不是挺好的吗?”梅娅拉了拉肩上的毛披肩,牵起身上的裙摆展示给奥莱特看,这是他们才从北方搬来帝国时他给梅娅买的,只不过他一直没怎么见过梅娅穿这条礼裙。 “已经买了有很久了的吧。”奥莱特在回想着,三年,还是四年。 “久是久,但还是很好看嘛。”梅娅并没有说这是奥莱特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奥莱特想不起到底有多久,他忘了。 “这件如何?”奥莱特拿起一件绀青色的礼裙按在梅娅肩头,仔细端详了起来“你觉得呢。” 梅娅看着奥莱特蠢乎乎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笑。这样的机会平时可不常有。 “好啦,别看了。穿上试试不就知道了。”梅娅抚过奥莱特有些胡茬的脸,拿着那件礼裙走进了更衣间。 不长的时间后,木门的吱呀声将奥莱特的目光唤了过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梅娅美得不可方物,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绀青色的一字肩礼裙既不紧绷也不松垮的包裹着梅娅的身形,腰间简约的复式折叠处和银饰也恰到好处。奥莱特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 “还差一点呢。” “嗯?” 奥莱特站起身来,将一串精美的银发饰别在梅娅的发髻上,那是雅努斯的国花——帝国甘菊。 梅娅并没有去照镜子,她相信着奥莱特。他们坐上了服装店外等候已久的马车,向家的方向驶去。而那儿的老板正忙于将这一大笔银币存进他的金库当中。 “说来,也是很久没见过乌格了。那小子,都不知道写封信过来。”马车上,梅娅谈起了乌格。 “我前几天见过他。”奥莱特的话让梅娅一直以来悬着的一份心终于安了安。 “他现在怎么样!?” “他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奥莱特带着欣喜说道,但深邃的眼神却看着远方。远方布纽勒斯的方向“我其实并不太希望他继续做那份工作。” —————————————— 布纽勒斯的大教堂前,转生女神教派几乎所有的当权人都谦卑的站在大道边上,盛装如祭典,他们似乎在恭候着谁。路过的布纽勒斯居民对此不屑一顾,但好几个来此旅游的异邦人却不自禁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他们在猜测,究竟是哪位大人物能让这个以武力闻名的教派如此俯首称臣,想必应该是一位武力更甚的人吧。不过,比起这个,还是布纽勒斯的音乐与艺术更吸引他们。 马车不紧不慢的驶了过来,带起了几浪积水。他,来了。 “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大人,吾等恭迎您的莅临。”站在最前的大主教看着那缓缓打开的车厢门,谦卑说着。 车厢门开了,一双皮靴踏了出来,掐住了所有人的呼吸。昆塔斯走了出来,一身洁白的托加在阴沉的布纽勒斯城中显得格外耀眼。能将雅努斯传统的托加穿得如此具有时尚,恐怕除了昆塔斯之外也无二人了吧。 “昆塔斯感谢各位的盛情迎接,各位不必操劳,我的一切事务自行处理便可。”他的举手投足无比自信,因为这些俯首的人都是他的被保护者,但此时的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位普通的保护者,而更像一位帝王。 “昆塔斯大人,受您圣恩。转生女神教派将无微不至保护您在布纽勒斯的安全,您的一切吩咐我们将无比速捷的执行。再次感谢您的莅临。”大主教首先走出队列,半跪在昆塔斯脚下。随之,所有人同时半跪在满是雨水的石板路上。云游的画家见了此景,立马将背上的画具卸在地上,画笔随即粘上油墨,在画布上挥洒起来,这样神圣的画面使他不由得灵感大发。 “各位请起,昆塔斯此行只是来布纽勒斯一游,本不愿打扰各位。只希望,几日后的大剧院一宴各位能赏脸前来。” 他低下身子将前排的人一一扶起,而众人也听从他的号令,都站了起来。 “噢,我的朋友。好久不见”昆塔斯热情地抱了抱人群中的温迪尔,接着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带了一头猛兽来,你应该会很想照看它的。” 雨声中夹杂了几声窃窃私语,但昆塔斯并没有理会,他拍了拍温迪尔的肩膀后径直走向了教堂的大门。 “昆塔斯大人是想参观一下本教的大教堂吗?”温迪尔转身问道,他对昆塔斯更多的是惧怕而不是敬畏。 “是的,朋友。”昆塔斯没有回头,继续走着。 “那么请让本教的人员与您随行吧,教堂才竣工不久,难免有一些小问题。” “谢谢您的好意。”昆塔斯还是没有回头“但是我想一个人静静参观。” “可是,大人......” “没有可是,我的朋友。” 他轻轻推开了大门,余图耳娜的大雕像落入他眼中,他笑着,没有被任何人看见。接着,门轻轻的合上了,隔绝了外人全部的视线。 注:保护者与被保护者 雅努斯社会关系中重要的一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属于主君与附庸的关系,被保护者享有保护者的管理,而保护者则能获得被保护者的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困兽 密封的囚门被打开了,响起刺耳的金属擦碰声,久违的阳光照得乌格一时睁不开眼,他用戴着镣铐的手挡了挡太过耀眼的光线,但这阳光只是昏暗得与乌云一般,连几簇花朵都照不开。 “幸会,暗影先生。” 还没等乌格看见身前的人,一张黑布便盖上了他的头。 —————————— “嘿,奥莱特。走了哦。”梅娅在门口唤着奥莱特,他们回到家已经休息了一会,是时候前往布纽勒斯了。 “嗯,嗯,好的。等我一会,梅娅。”奥莱特随口应着,手上正不停忙碌。 他在柜子里四处翻着,寻找着什么东西。焦急让他来不及整理好上面的物品就忙不迭翻开了几件叠好的旧衣服。他找到了,那是一把坚固的开锁器,以及一瓶麻醉药。 奥莱特快速将两样东西装进怀里,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跑了出去。 —————————— 乌格头上的布被揭开,他认得这两个人。一个是转生女神教派的副主教,他们在奥莱加堡见过,另一个...很眼熟,但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乌格被脱掉上衣的身体感受着四周的寒冷,血腥和焦臭味间散发着更加难闻的潮气。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连墙壁的石缝都被封得严严实实的,。 “我从没审问过人,所以我不会对你寒暄。”温迪尔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乌格,冷冷的说“当然,刑具的用法我也很生疏。自然的,保护被拷问人的性命安全我很难做得到。” 话音刚落,手持带刺软鞭的歌德里尔立马向前跨了几步,试图给乌格进一步的恐惧。 “所以,为了你自己着想,乖乖把奥莱加堡那件事的真相说出来比较好。暗影军团的先生。”温迪尔已经猜到了乌格是埃提乌斯在那时派来杀他的了,现在只需要凶手点几下头他就能确认自己的猜想。 “连‘圆钳子’和‘牙齿’都没有吗?切,真是扫兴。” 乌格的话让温迪尔一时摸不着头脑,想了好一阵才领悟到乌格说的是梨杵和碎膝夹。他在学院读书时曾经在课堂上见过,那是‘野蛮’的盎克逊人后裔发明的残忍刑具,据说至今在帝国的北方都常常使用,雅努斯人自从登陆这块大陆起就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就连最低贱最嗜血的雅努斯人都觉得用这种东西拷问囚犯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但相较之下,雅努斯的皮鞭和烙铁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你很嘴硬嘛,始辉港的硬汉。”温迪尔手一挥,歌德里尔将鞭子狠狠甩在乌格一丝不挂的胸口,“啪”的一声,留下一道可怕的血痕。乌格痛得低吼一声,但脸上还挂着嘲讽的笑容。 “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从属于谁。” “乌格·伍德,始辉港总督御卫。”当温迪尔和歌德里尔都在疑惑审问比想象顺利时,乌格又开口了“别误会,小伙子们。我在想你们要是拿着鞭子抽个半天连名字都问不出来...那得多丢人呀。” “我很通情达理的。” “啪!”又是一鞭后,温迪尔继续开始他的提问。 “好,那么我问你,一名总督御卫怎么会拉低身价来刺杀我这个区区副主教。你也知道,凭你们的暗影军团,不出二十分钟就能让当时的转生女神教派人间蒸发,不是吗?” 温迪尔的话在石壁间回响,显得更加阴森。但乌格却有些想笑。 “你连前后顺序都不清楚,还学别人审问?快滚回你的教堂念经去吧。”乌格的话打破了温迪尔之前所有的假设,他既不是众神教的人,而且当时他也不属于暗影军团。但温迪尔并不打算否定这个最大的可能,他不得不假设乌格在撒谎这一可能。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回答你这傻瓜提出的白痴问题,能让我休息会儿吗?”乌格挑衅的说着,他当然知道现在自己就是块任人宰割的肉,但比起轻声下气的求饶,他更愿意选择这样的说法方式。 “少给我在那耀武扬威的。”温迪尔顿时急了眼,一脚踹翻了绑着乌格的椅子。乌格只感到脑后一疼,他和椅子就应声倒在地上。 “喂,温迪尔。”歌德里尔赶忙凑到了温迪尔身边“你别着急呀,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审问这件事要耐心吗。” 乌格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后脑传来的余痛让他的耳朵里只听到一阵蜂鸣。 见温迪尔气消了一些,歌德里尔又溜到乌格身边,把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嘿,乌格,不好意思呀。你别多在意,我们副主教就这脾气。” 歌德里尔不合时宜的好声好气让乌格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从来没想到当初在奥莱加堡和他交手的这个男人竟然有一副这样的好心肠。甚至有些,不像人。 “好了,温迪尔你继续问吧。”歌德里尔又拿起了软鞭,站回了温迪尔那边。 “下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总督指使,那么你又是谁派来的呢。” “我当时只是为了钱来要你的命,至于雇主是谁,我不知道。” “你在撒谎!”手一挥,鞭落下。 “天杀的,**你的妈!”麻绳勒进了乌格的身体,他的动作激烈得快要崩断绳索、压垮椅子。 歌德里尔又是几鞭落在乌格身上,疼得他闭上了不懂规矩的嘴。 “换个话题,你知道多少众神教的事情。” “只知道一件事,他们都是一群杂种。”乌格吐了一口痰,继续说道“和你们一样。” 不知为何,这次温迪尔没有生气。 “我想,我们这次友好的对话快结束了,希望你明天能有更好的表现。抓紧时间感谢神明吧,乌格先生。” “感谢神明吗?”乌格半笑不笑的看着温迪尔“神明赐予我的,除了生病以外就什么都没有。” 温迪尔起身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向那扇镶着铁条的门走去。 “歌德里尔,你先看着他,晚上我会派人来换岗。” “是的,副主教大人。”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歌德里尔也终于可以放下他装出来的那副凶狠模样了。 “我想你说的都是真话吧?嗯哼?” 歌德里尔搬来一张椅子在乌格身边坐下,为他松了绑。 “你怎么不赌两枚阿斯呢?这位外来的先生?”乌格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肩膀,却不小心牵动了那几条血痕,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确喜欢赌钱。但是,我不知道你后面的话在说什么?”歌德里尔笑了,身子往后一躺显得格外惬意。 “你小看了人的眼睛,歌德里尔。”乌格一字一顿的说着,摆弄起挂在墙上的一幅幅刑具,他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和哀嚎“人的眼睛可是能看出许多东西的。” “你不信吗?那我赌两个阿斯。”乌格笑着说,将手中把玩着的一把钩子放回了墙上。 “那抱歉了,我最近的经济状况可不乐观。恕难奉陪了。”歌德里尔突然消失了,连椅子上都没有任何余温,眨眼间,他却已站在了乌格身后“既然你都已经把我看得一清二楚了,我自然就没必要在你面前用这些小伎俩来蒙人了。” “你觉得,我请求你放我离开这个要求...”乌格没有回头,因为一瞬间寒气快要将他的脊髓冻结“现实吗?” “如果是交给我决定的话,我会同意。”歌德里尔又消失了,这次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但抱歉呢,我得听副主教的指令呢。” 乌格不知道歌德里尔在耍什么花招,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戏法,但理智还是强压着他心中的恐惧,他不敢暴露任何破绽。这样的感觉让乌格浑身每个细胞都冒着不安,他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像即将被厨师开膛破肚的鱼一样。 “那么,我能问一个不太重要的问题吗?” “请问吧。”歌德里尔重新现身在椅子上,还是那样惬意的姿势。 “你从哪里来?想要干什么?” “可以诚实回答我这个要死的人吧。”乌格说着“诺尔斯?萨努加?盎克逊?”? “首先,请允许我纠正你的错误。你不会死,至少最近不会。其次,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 “我来自雅努斯。你应该听说过雅努斯吧?是那个真正的雅努斯,智慧的先生。” “不是这个自称雅努斯,却老是在下雨的烂地方”歌德里尔又补了一句。 “噢,感谢你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也要感谢你称呼我为智慧的先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呢。”乌格面对这个不知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歌德里尔始终保持着被动,但他不喜欢被动。 “哈哈,智慧的先生。那是因为他们只是凡人而已。” 只是凡人而已吗?乌格在心底揣摩着这句子里半隐半现的奥妙。 “那么最后......我想请问......”歌德里尔似乎还有其他要做的事,站起身便要离开“你听说过......普鲁托吗?” 歌德里尔背对着乌格,轻轻地说“当然,你不认识也没关系。毕竟你早晚都会认识他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神启 又一个满是潮气和阴冷的暗夜,降临在布纽勒斯。 嵌着铁条的门旁偶尔有人经过,他们不自禁加快了脚步,不敢去望这间挂满刑具的刑讯室。夜风裹着飘雨吹来,带着萧瑟的寒意。刑讯室内,几个影子动荡着一闪而过,令人不安的声响不绝……铁窗内,有人在低语。 “温迪尔走了,继续说吧。我想多了解你。”歌德里尔反坐在椅子上,趴着椅背,戏谑的口气问向乌格。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温迪尔并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而乌格身上也多了好几道鞭痕,他也没有去记自己‘做客’这儿有多少天了。 “我今年二十二岁,不知活不活得到二十三。” 乌格的回答似乎让歌德里尔很满意,不知道他在满意什么。 “很有趣。”几天的时光让歌德里尔不再忌讳自己的伪装,肆无忌惮的在乌格面前显示着自己,他在房间里创造出了几道阳光,用光和热充斥着这间拷问室。 “对了,你洗把脸吧,等会昆塔斯就会传唤我们了。”歌德里尔说着,在地上随即出现一涌清泉。 “能把水变大一点吗?我想洗个澡。”乌格摆出了副刁难的表情,一点也不以为奇的说道,仿佛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然可以,智慧的先生。” 泉眼一时消失了,乌格听见“哗啦啦”……这是什么的声音?他转头看去,那是一道瀑布,缓缓流着,并不雄伟,白色的布帘下是一池清澈的潭水。水花打在岩石上,在岩石上绽开,放射出异样光芒。在歌德里尔创造的阳光照耀下,那飞起的水珠,如同透明的水晶,在乌格的眼中显得那么清澈、那么晶莹,没有一点杂物。 “谢谢你,神奇先生。”乌格向歌德里尔道了个谢,这个绰号是他前几天为他取的。 乌格并不在意歌德里尔的目光,脱下裤子走进水流里。冰冷刺骨的水流拍打着他坚实的身躯,连伤口的疼痛都被麻木。 “我想趁现在还有时间,和你分享一个故事。”歌德里尔说着,瀑布顿时变成了温泉,散发出缕缕蒸汽“你来自北方的盎克逊对吧?我要讲的故事也是盎克逊的故事。” 乌格泡在温度宜人的温泉里,点头示意歌德里尔说下去。 “先说说这个世界的神明吧,你也知道,这世上有两种神明。” “我不知道。”乌格毫不顾忌的打断了歌德里尔,但歌德里尔没有责怪他的无知,反而显得更有兴致了。 “一种是你们信奉的神明,我给它们取了个新名词——伪神。你们信奉的神,诞生于你们,你们信仰它的人多,它就强大;你们信仰它的少,它就弱小,直到越来越少,它就消失了,就像这样。”歌德里尔伸手拿起一块烧红的木炭,左右端详着这一抹彤红,接着,在他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信奉的神明?你大概是想说‘天主’吧?”乌格不在乎的说着,‘天主’是盎克逊人信奉的‘唯一真神’,直到古代雅努斯征服的脚步踏进他们的土地,盎克逊人才被迫承认了除‘天主’外还有其他众神的存在。 “对对对,就是它,嗨,瞧我这记性,连别人的名字都记不住了。”歌德里尔挠了挠头,仿佛在埋怨自己的健忘“我们说到哪了来着?对了,说第二种了,第二种便是那些雅努斯人的众神。” “当然,被雅努斯人信仰的百万诸神和它们完全不一样。我们和你们一样,是经过真正神圣的繁殖而诞生,这也是我喜欢你们的缘故。只不过那些混蛋可不像我这么亲切。” “不像你这么亲切?”乌格随即反问道,这是他少数听懂的一个名词。 “你也知道,雅努斯人的国教——众神教的万神殿中祭祀着的那些雕像吧。你们给它们修了这么帅气又漂亮的雕像,结果它们连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是我,如此亲切的好家伙,你们给我的雕像居然...噢,我忘了,你是盎克逊人。他们给我的雕像居然是个凶神恶煞的怪物造型。你敢信吗!?” “他们这群道听途说的人类,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连奥庇特那家伙都对我的美貌嫉妒不已。” “冥府之主,掌管死亡、灾难、毁灭的神——普鲁托。”乌格勉强记起了歌德里尔的真名,他在书里曾见过这位神的肖像,的确是一只凶神恶煞的怪物模样。 “你可真该管管你的信徒们,他们可都是些坏东西,坏到骨子里了,坏到臭不可闻。”乌格嘲笑道,他刻意跳过了歌德里尔对自己容貌的吹嘘。这根本不是和神说话该有的语气。 “喂喂,这可不是我的指使啊!”歌德里尔急忙为自己辩解起来,生怕被乌格误会“连我都快两百年没有找他们了,更别说其他的‘神’了。全是那些家伙在自说自话的编些什么‘神启’之类的东西。” “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在做嘛,为了纠正他们做的错事。喏,如你所见,转生女神教派!”歌德里尔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站了起来,他眨了眨眼,一座缩小的转生女神大教堂便凭空出现,漂浮在乌格身前“我为了建立这套神系,可研究了很久的雅努斯和盎克逊、萨努加的神话史。虽然我自己都觉得这套自创的神系幼稚得可笑,但幸好他们都对此深信不疑。” “转生女神——余图耳娜不是你们的同伴之一吗?我记得你手下的那些教士传教时都是这么说的。” “不是,我瞎编的。”歌德里尔吐了吐舌,看上去就像个顽皮的小孩“余图耳娜在我们的语言里就是虚假、伪造的意思。嗯,还有,他们也不是我的手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 “不过,我很好奇。你和那个温迪尔到底是什么关系?上下级?不像;朋友?也不对;情人?真恶心。” “他很有趣,跟你一样。嗯,只是没有你智慧。” “我知道了,宠物。”乌格笑了,确信的用手指指向歌德里尔。 “用你们的话说,应该是这样吧。”歌德里尔摊了摊手,承认了这个说法。 “哎呀,一下扯远了。继续故事吧。这个故事关于你们盎克逊人信仰的土丘之神。” “我们信仰‘天主’,你说的那是诺尔斯人的神。” “哦哦,抱歉我记错了,是天主,天主。”见乌格不再反驳,歌德里尔才放心地讲了起来“我想它应该是那些‘余图耳娜’中最讨厌的神了,说真的,奥庇特都没有它那么讨厌。” 也许是为了防止无聊的缘故,歌德里尔变出了一把鲁特琴,弹了起来。他用刚才两三秒的时间学会了连最资深的吟游诗人都不可企及的弹奏技巧。 “它喜欢狩猎雪山里的动物,这是连你们都知道的。就在某一天,我们的‘天主先生’如往常一样在山里乱逛,顺带一提,它是没有脚的。好的,它在乱逛中见到了一只它从没见过的动物!那是一只说不出名的动物,看着像一只雪豹,却有着蜥蜴的脊背和尾巴,头上一对硕大的鹿角也分外显眼。看见这样的奇怪的动物,你猜猜‘天主先生’会干什么?该死的,它居然想也不想就拉开了它的那把破弓,难道这些伪神们就和这儿的人一样不知道保护珍稀动物的吗!” “但不得不说,‘天主先生’的箭术的确了得,一箭便贯穿了那动物的双眼,从侧脑射入。但当它前去查看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动物的尸体消失了,正它当疑惑时,一个声音从它的四面八方响起,就像这样。”歌德里尔的声音瞬间从四面八方响起“你如今要知道:我,惟有我是至尊;在我以外并无别神。我使人死,我使人活;我损伤,我也医治,并无人能从我手中救出来。而你,胆敢伤我之化身,必将接受我之忿怒,将被刀杀,千刀万剐、将被狗类啃食,尸骨无存、将被群鸟啄墓,万劫不复!” “你在骗它。” “只是戏弄而已嘛,别在意别在意。况且,我的确可以对它做那些事情。”歌德里尔说得很轻快,那句话中毛骨悚然的事情对于他而已似乎只是一场游戏。 “接下来,‘天主先生’就没命似的逃了。它连着几十年都不敢再露面,我想这也是你们那段时间的收成不佳的原因。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当人和当动物一样艰难。” “说真的,你需要多学习一下讲故事的技巧。” “是吗?我也正打算以后多学习学习呢。” “我们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乌格指了指一丝不挂的自己“你看,我都这样‘坦诚相待’了。” “恐怕不行呢,智慧的先生。你们不能直视我们,不然,会疯掉的。”歌德里尔竖起耳朵听了听整座布纽勒斯城的动静,手一挥将温泉蒸发,同时裤子也套在了乌格身上“好了,明天咱们还有事要办呢。好好休息吧,智慧的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血宴 今日的布纽勒斯如往常般平静,城门外卫兵领着姗姗来迟的两三辆马车进了城。奥莱特靠在马车的窗边看着布纽勒斯的雨景,和君荣城没有两样。 昆塔斯的朋友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布纽勒斯大剧院,仿佛等待着一场盛大的宴席,奥莱特和梅娅也在其中。 喧哗声响起,是昆塔斯将军驾到。 “我的朋友们,昆塔斯在此感谢各位赏脸,不辞辛苦来到布纽勒斯。”昆塔斯帝王般的发言让雨声都为他变得小声了些“那么现在,我邀请各位随我一起,进入这艺术的殿堂一共享受这奇妙的恩赐。” 昆塔斯的号令不可抗拒,人们有序的跟着他的脚步踏入了大剧院奢华的门槛。 ?—————————— “嘿,你们看见了没,那个家伙就是昆塔斯,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他的命。”大剧院对面的一排排平房里,人头密密麻麻的窜动着。 “各位虔诚的信徒们!”奥古斯塔的声音让他们霎时安静了下来“就在我们驻扎城外时,奥庇特前来给了我神启。这一战,我们将击溃昆塔斯军团和转生女神教派。让伟大的雅努斯诸神们看看吧,你们的身姿是多么英武。” 奥古斯塔早在昨晚,就悄无声息的带着整整一个军团涌进了布纽勒斯,藏身在大剧院旁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她守着窗边,静静的等待着时机,等待神启中告诉她的那个时机。 —————————— “大主教,我们今天必须要随时都持械守在教堂吗?”教派大教堂内,一名卫兵怯生生的问向年迈的大主教。 “是的,孩子。我知道你们现在拥挤得难受,但为了教派,我们必须这样做。”大主教也跨着剑,慈祥的说道“时候一到全军便冲向大剧院,我们将协助昆塔斯一共抗敌。孩子,教派存亡就在这一刻。” —————————— “嗨,智慧的先生。”歌德里尔推开了刑讯室的门,他看见乌格还在那张铺着天鹅绒毯的豪华双人床上大睡。 “你来了啊。”乌格闻身,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转头看向歌德里尔。 “时间到了,咱们走吧。” “真可惜,我还想再睡会呢。” —————————— 杀机一触即发的布纽勒斯城内,却并没有多少昆塔斯军团士兵的身影,而那无处不在的暗影此时也不见其踪。 “首先,让我再次感谢各位的莅临。”昆塔斯站在舞台之上,如主持人般展示着他优雅的嗓音“我想,各位应该都很喜欢角斗吧?” 昆塔斯顿了顿,台下沉默一阵后,爆发的欢呼由寥寥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声。 “当然了,我们雅努斯人最爱的娱乐节目就是角斗了,不是吗?” 欢呼又一次回应了昆塔斯。 “可惜我们的皇帝陛下居然在几年前取消了这个堪称完美的休闲方式。”昆塔斯抑扬顿挫的演讲方式很好的带动着观众的情绪,他爱这样的感觉“不过今日,昆塔斯将重新带给大家这一伟大的娱乐。” “我们的第一出戏:转生女神教派的勇士——歌德里尔与暗影军团的武者——乌格·伍德的铁笼角斗!” 昆塔斯不知不觉消失在了舞台上,他给演员们让出了表演空间。随着管弦乐和皮鼓的激昂音乐,歌德里尔在左,乌格在右,各自登上了舞台。 观众席中的奥莱特一时惊怒,腾地便要站起,能看清他额头上绷起的条条青筋。一旁的梅娅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他僵硬的目光转头看去。 梅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作为妻子,她的职责是在丈夫失去理智时帮助他找回理智。她非常尽责。 台上乌格的一举一动都被梅娅看在眼里,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快到几乎要停止。 “他们给人穿衣服的技巧可没你高超。”舞台上,乌格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调整短裙和雕花的腿甲,为了方便,左手的大盾都被他放在了地上。 “那是自然,这方面我能堪称专家。”歌德里尔的臂甲和头盔相较之下的确佩戴得规整得多。 “嗯,搞定了。” 乌格也戴上了头盔,大盾稳稳的拿在手中。歌德里尔活动了活动手腕,将焰形剑拖在地上。 “神奇先生,看起来你也跟他们一样,很喜欢这种娱乐呢。”乌格朝歌德里尔抛去一个眼神,示意着他口中的‘他们’是这群舞台下的观众,而不是雅努斯的古老众神。 “不,我不喜欢。只是觉得有些新奇。我一直都想体验一番角斗士的生活。为观众们表演这种真正的艺术,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你觉得呢?”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 他们逐渐走近,突然间,舞台上的铁笼开始降下,如雨一般,将两人笼罩其中。铁笼触地的闷响又引起阵阵欢呼。 铁笼的每道栅口都被设计得较大,这并不是留给角斗士们逃跑的,只是为了让观众们能更好的欣赏搏斗和死亡而已。笼内,是颤栗和冰冷;笼外,是欢乐和喜悦。 “观众都在看着呢,拔剑吧!智慧的先生。”歌德里尔对着同在铁笼中的乌格说着,舞台下的观众也被刺激得鼓掌喝彩。 “噢,神奇先生,这可真是绝无回头路的景况。”乌格抽出阔剑,指着歌德里尔“但是,像你这样聪明远强过昆塔斯和温迪尔的人,哦不,你这样的神明。不会忘记给自己留后路吧?” “看来你很喜欢说笑,智慧的先生。我只是一个即将战胜对手的一名角斗士罢了。” “上次可是我赢了,神奇先生。” “那看来,我得尽力扳回一局呢。”歌德里尔话音未落,手中大剑便直冲乌格而去。 乌格想向后退闪,铁笼冰凉的触感却贴上了他的背。他暗骂一句,抬手用盾挡下了歌德里尔的一劈,手腕也被震得生疼。 没等歌德里尔第二击,乌格依着架盾的姿势快速反击,硕大的盾牌硬生生撞开了歌德里尔。歌德里尔还没看清,乌格便手持阔剑向他劈来。 “霎!”风声擦过歌德里尔的头盔,但这都在他的估算之内。手中焰形剑同时上挑,风声也逼近了乌格。 金属碰撞声后,歌德里尔被惊到了,只见乌格竟高高抬起了那只佩戴了腿甲的左腿,挡下了歌德里尔的剑。 乌格将腿一抽,别开了焰形剑的锋刃,灵活地将身子一翻提剑便刺。歌德里尔见势不妙,而身后就是铁笼,瞬间放低重心,“锃”得一声,他竟用臂甲撞开了乌格的剑。 乌格一看攻势不成,立马后退几步离开了焰形剑的攻击范围。他集中的精神让台下的欢呼和梅娅的心跳都被挡在耳外。 歌德里尔不等他有任何休息时间,迅速地斜劈过来。乌格使盾一挡,但惊讶的眼神瞬间瞥见了这只是一记骗招,歌德里尔翻转手腕,剑身从相反的方向而来。 他只有一搏。 焰形剑的剑刃砍进了大盾的包边,也切进了乌格的肩膀几分。 台下的梅娅差点惊呼出来,而一旁的奥莱特也冒出了几颗冷汗。 乌格的剑尖刺进了歌德里尔的肚子,尽管也并不深。 “你真是太顽固了,怎么就不肯面对失败!”歌德里尔的声音透过头盔显得更加冰冷。 “平局好过败北。”乌格话一毕,一脚踹开了歌德里尔,被焰形剑卡住的盾牌也脱了手。 歌德里尔的头盔里传来了笑声。突然,他伸手摘下了那顶头盔,乌格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那是张恼羞成怒的脸。 “我已发烈怒!要拿刀杀你,使你的妻子变成寡妇,使你的儿女变成孤儿。”歌德里尔大吼着,台下的观众随之沸腾了!他们要看杀戮、他们要看死亡。 歌德里尔冲了过来,一块块肌肉如猛兽般爆发,要以神明之姿撕碎任何凡人,每一步脚步声都叩进了乌格耳中,他看着那对猩红的双眼逐渐接近、逐渐放大。 ‘抽牌’乌格的手冰凉又沉稳。 金铁交锋,角斗士灼热的鲜血如雨水般挥洒而出,换来了穿云裂石的欢呼喝彩。这,才配叫做真正的艺术! 一道血线划过歌德里尔的双眼和鼻梁,乌格的剑尖沾着血。他的剑不在手上,只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剑柄的配重块。 铁笼升了起来。歌德里尔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欢呼声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杀”“杀”“杀”“杀”“杀” 乌格清楚的听见了这些声音,但另一个声音却在他的脑内响起“智慧的先生,我在你身上见识了太多奇妙了,嗯,人的奇妙。恭喜你,你赢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从今往后,歌德里尔不会再存在于世上了,他是个十足的失败者。我——普鲁托,再次恭喜你。” “杀”“杀”“杀”“杀”“杀”取代了普鲁托的声音,乌格一时有些恍惚,他看着那具挣扎着的肉体,又看了看眼前一望无边的观众。 “杀”“杀”“杀”“杀”“杀” “锵!”舞台上一声响动,让聒噪的观众安静了下来。乌格将剑狠狠丢在地上,插进了舞台的木板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几名卫兵见势立马冲上去绑住了他的手脚,押进了舞台的幕后。而其他工作人员也赶忙拉起幕布,打扫起一地的血污。 这场雅努斯人久违的角斗扫兴收场了,但观众们不敢表现得太过失望,他们不敢对昆塔斯的安排失望。奥莱特和梅娅,也松下了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开幕 暗红色的幕布缓缓合上,挡住了舞台上同样暗红的一滩血迹。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又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谈论声。 “昆塔斯大人不是说有事要宣布才函请我们的吗?” “天知道,等等看吧。” “那个叫昆塔斯的,整天是无聊到没事做了吗,把我们拉来就为坐在这破剧院里待一下午?” “我怎么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 “呀,先生。昆塔斯大人也请您来了呀。” “嗯,是的。能有缘见到先生您真是有幸。” “昆塔斯这人...啧,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奥莱加堡血案’。” “嘿,小子。注意点你的嘴巴” ...... 可这些讨论里,没有一句是关于刚才角斗的。那只是一场不够精彩的表演罢了,失败方仅仅是失去了眼睛而已,根本不值得作为谈资。 这些讨论声离得昆塔斯远远的,他们都不想让昆塔斯听见,或是怀疑他们在说什么。但,昆塔斯也并不想听见这些话,因为他早已猜到了谁会说什么话;谁又会用什么话回答。要猜中这些,对于昆塔斯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如掐死古雅努斯的暴君并替他合上双眼。 “大人,您有何事?”穆勒被昆塔斯的动指唤了过去,轻轻一偏头凑向了昆塔斯。 “情况怎么样?”昆塔斯把弄着椅子的扶手,似乎并不想让人注意到他。不过,他也考虑到了自己太过吸睛的缘故,用脸上的笑容让那些窥来的目光自知分寸。 “如计划中一样。”穆勒的言简意赅显然让昆塔斯很满意。 他向观众席旁的剧院工作人员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下一场了。 “打扰了,昆塔斯大人。”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他转头看去,是奥莱特,从一排排观众席中穿行而来,身上沾染了不少闲言碎语的气息。 “我的朋友——奥莱特,您这是要做什么?”昆塔斯笑着说,像是一位老朋友的好言相劝。 奥莱特明白昆塔斯在想什么,昆塔斯现在可不想和他这个‘生意人’靠得太近,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怀疑。 “昆塔斯大人,您能允许我暂时离席一会儿吗?”奥莱特不敢说他离席是为了去找一个人,他知道昆塔斯一定会追问下去,直到追问到他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乌格·伍德。 “是很重要的事吗?不然您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找到我。” “非常重要。”奥莱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但,他的斩钉截铁打动不了昆塔斯。换做任何人都打动不了昆塔斯。 “下一出戏就要开场了,您这样会错过最精彩的开幕的。事情嘛,总有时间去做的,看完再去也不迟的。”这句话足以否定奥莱特的请求。 他只好退了回去,再次穿过那些闲言碎语。 “奥莱特,怎么样?”奥莱特一入座,梅娅便凑了过去问起来,她慌张的声音也引来了旁人的几窥。 “乌格现在很安全,我们待会儿就去找他。”奥莱特不得已又对梅娅说了一个谎言,或许也是为了欺骗一下自己吧。 “哟,奥莱特先生。”还没等奥莱特梳理起心中的一团乱麻,远远看见了他的克里昂又跑了过来添上一笔。 “您刚才和昆塔斯大人聊了些要事吧?我和其他同僚们刚才都在猜你们聊了些什么呢?是关于军事?还是政治?亦或者,两者皆有?”他的话尽显投机主义者的本性,但不可置疑的,这样的确能让他如想象中一般步步高升。 奥莱特同时也注意到了紧跟着克里昂的几道目光,那些目光并不属于昆塔斯的鹰犬;也不对他们有任何善意,那一道道目光里充斥着的只有妄图置人于死地的恶意。 “奥莱特先生,您在看那些人吧?那些看着我们的人?”克里昂冷笑了笑,小声的说。他当然能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这是作为一名投机主义者的入门级技能。 “是的,那些面孔...我并不熟。” “确实,我也不认识那些家伙。”克里昂这样说,但事实上他能叫出那些人每一个的名字,他只是不想向奥莱特这样的任务透露太多。与克里昂的谨慎相对的,奥莱特也没有让克里昂知道他‘生意人’的身份。 “有人在看他们。” “嗯?” 奥莱特同样小声的提醒道,克里昂顺着他的提醒看去,果然如此,整个剧院都被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人与人的目光组成了每一根丝,而陷在网的中央的正是那位传奇将军、将权术作玩物者、格奈乌斯家族家长——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 “您先回位吧。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奥莱特将克里昂请回了位,他看了看梅娅的脸,似乎在怪罪自己擅自将她拉入了这张网之中,她本可以永远置身其外,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才......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梅娅被网缠住、害怕那不可预知的未来给她带来不幸。 “奥莱特?”梅娅的轻唤将奥莱特拉了回来,他注视着她的眼,不再说话。两只手紧紧牵在了一起,无论怎样的网都无法使他们的手松开。 幕布再次拉开,木板做的城堡和草木取代了刚才的血腥、扮演动物的侏儒在草木间游走、美妙的音乐萦绕梁上。是的,第二场表演是一出‘文明且人道’的戏剧。 “啊,慈爱的转生女神啊,您为何如此对我!”布纽勒斯最有名的年轻才子一边唱着一边出了场,他横溢的才华将网中的人们全都吸引了过去,欣赏起这艺术。他的脚步点在刚才歌德里尔倒下的地方,又挪走,优雅而又迅捷。第二出戏,开始了。 “与我同行!我的兄弟!”激昂的歌词在鼓点中刚猛有力,比起血与剑更能激起人们的热血。 “分离是必然的,我的兄弟。余图耳娜视我决心!必将戮尽敌忾,为我等之路奠下最稳之石。” “看呐!海在颤抖!看呐!山峦已经崩塌!唯有这秋雨,一如往常!我被它笼罩其中,被它扼住喉鼻,被它慢慢的包裹吞噬。” “我们将要永别吗?我的兄弟!当然,永别了!我的兄弟!” “很不错的剧吧?”昆塔斯笑着问向身边的人,显然他非常喜欢这部剧。而被问者也对他抛出了一个点头,这并不是奉承,而是因为这部剧的的确确非常精彩“这可是这出剧的第一次演出呢,那位才子必然也会因这剧而更走红吧。” “您问这剧叫什么名字?噢,亲爱的朋友,您一定是在开幕时走神了吧?嗯,我想想......这部剧的剧名是——《雨国的洛克和复仇》” 舞台上的演员们精彩的表演着,饰演洛克的演员提起剑砍在了他的仇人身上。 “啊,我的兄弟。我本不愿杀死你。”舞台上‘洛克’唱着台词,盖过了剧院里其他的杂音。 “这场复仇是我们都应得的,与我相拥吧,我的兄弟......” 他的台词戛然而止,另一个声音突然回荡在剧院中,惊到了他。这不是戏里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来自冥府,沙哑而沉重,让头皮霎时发麻。舞台上舞台下的人都在寻找着那声音来自何处,但他们无论怎样也找不到,因为那声音......来自暗影。 “正义之路上的人。” 观众间骚动此起彼伏,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自私和暴虐的恶人所包围。” 守卫在大剧院四侧的卫兵们拔出了他们的剑,严阵以待。 “以慈悲与善意祝福他。” 奥莱特和梅娅站起身来,张望着找寻乌格的踪迹。 “带领弱者们穿过黑暗的山谷。” 见势不妙的工作人员们连忙点亮了剧院里的盏盏油灯。 “因为他照应同伴寻回迷途羔羊。” 克里昂也坐不住了,往剧院的后门逃去。 “那些胆敢残害荼毒我同伴之人。” 穆勒接过了侍从递来的那把大剑,正握手中。 “我要怀着巨大的仇恨和无比的愤怒。” 混乱和惊恐充斥在观众席里,人人都不顾一切的四处鼠窜。 “杀死他们。” 剧院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撞开,数不清的漆黑盔甲掩盖了本就阴沉的阳光。 “那时——” 埃提乌斯将他的大曲剑往地上一杵,炸裂的暗影覆盖了整个大剧院,连深秋的触手都瑟瑟发抖地逃了出去。那是一把从未有人见过的怪异武器,像是一把扭曲巨大的铁块,如果说那是把刀,也未免太过巨大。极大的开刃角度和恐怖的尺寸仿佛就是为了横扫千军而生。 “噢,《神子降临》的后半场开局念白,非常经典,但你只是用愤恨的语气在生硬地念,其中f和p还有些不该有的颤音。”昆塔斯坐在扶手椅里变成了一位点评家“我最亲爱的朋友,马库斯·埃提乌斯呀,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种老掉牙的剧目。” “他们便知——” 暗影袭来,无处可逃。 “我,就是奥庇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好剧 “好久不见,昆塔斯。”埃提乌斯的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慢,听上去很是心平气和。接着,他扬起一脚踹翻了几张挡路的椅子,身后的暗影军团士兵们跟着他杀进了剧院内。 “拦住他!拦住他!”一名百人队长大声吼着,几名卫兵围在他身前结成了盾墙,向埃提乌斯冲锋而去。 “救命啊!”“快把后门给我打开!”“我是帝国第一盐商,让我先走!”昆塔斯的朋友们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在剧院里乱撞,生怕传言中的暗影军团会把他们像杀狗一样开膛破肚。 埃提乌斯踩着几张椅子高高跃起,双手在空中牢牢握住了剑柄,他面前的盾墙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如陨石般砸了下来。大曲剑生生将盾墙中指挥的卫兵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内脏和血浆哗啦流了一地。几名暗影军团士兵随即杀到,将那些卫兵一个个砍倒在地。 “他们杀人了!” “快逃啊!” 一个为了逃命慌不择路的家伙不小心撞到了埃提乌斯身上,那具漆黑的坚实身躯撞得他直往后踉跄“饶...饶命!” 埃提乌斯根本没注意到他,他直冲着昆塔斯而去,大手一挥将他扇飞进了旁边的观众席里。 几根投矛飞来,直指埃提乌斯。“当、当、当。”暗影军团士兵们瞬间结阵,将埃提乌斯护进了面面盾牌之后。又两名卫兵冲了过来,盾墙猛地散开,埃提乌斯犹如一道黑影冲了出去,只留下地上两具残缺不全的尸首。 埃提乌斯左手一扬,暗影们跟着前进,不过眨眼便结成了更为坚固的龟甲阵,剧院二楼射下的几发弓箭在这样的铜墙铁壁前形如细雨,而几根黑色的投矛以更大的势头回了礼于他们,和弓箭手们同时倒下还有十数名贸然包围上去的卫兵。 昆塔斯依然在他的椅子上悠然自得,剩下的卫兵们在穆勒的指挥下形成盾墙挡在了埃提乌斯和暗影们阵前。 暗影们的龟甲阵又开始变形,每个人都整齐有序奔到他们的位置上,人数远远占优暗影们排出了一条骇人的长蛇阵,包围了卫兵们微不足道的盾墙。 人群还在四散逃命,剧院的每个出口都被挤得密不透风。奥莱特牵着梅娅穿过混乱的人流,直往舞台的幕后跑去。他默默祈祷着,他必须要找回乌格。 ? “温迪尔!埃提乌斯已经杀到了,我们出击!”祭司长极力拉扯着他老化的声带,拔剑砍断了教堂的门闩。 温迪尔身处教堂最显眼的高处,双臂高举着旗杆,一下又一下挥舞着手中红得刺眼的旗帜,他挥出了!那是出击的旗号! “弟兄姐妹们,拿起你的弩!拿起你的剑!余图耳娜将圣灵降临,见证汝等英姿!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温迪尔高声喊道,他的眼前,星罗密布的铠甲和剑刃中无数教袍随风扬起,犹如一朵朵灰色的大丽菊。前仆后继冲出教堂的卫道者们随之众口同声。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缩到祷告间里的、挤在壁缝里的、蜷进储物柜的......所有教徒们全都如泄洪般涌了出来,他们高喊着“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我万军之众神在忿恨中发烈怒的日子,必使天震动,使地摇撼,离其本位。人必像被追赶的鹿,像无人收聚的羊,各归回本族,各逃到本土!”颤抖的地面预示着战机已至,奥古斯塔激昂地吼着,原本娇柔的女声此刻听起来却如洪钟般嘹亮“神已发烈怒!要拿刀杀他们,使他们的妻子变成寡妇,使他们的儿女变成孤儿!” 整整一个军团都在等待这个命令,一座座平房和每一条暗巷里蜂拥而出一望无际的翠绿,奥古斯塔冲在最前拔出了她的佩刀,众神教大军紧随她之后。一时间武士们的拔刀声响彻布纽勒斯。 “神已发烈怒!要拿刀杀你们,使你们的妻子变成寡妇,使你们的儿女变成孤儿!” “神已发烈怒!要拿刀杀你们,使你们的妻子变成寡妇,使你们的儿女变成孤儿!” “面对我!昆塔斯!”埃提乌斯走出阵列,对着昆塔斯怒吼道。一根投矛飞来,他的大曲剑顺着风声挥出。那投矛竟被生生拦了下来,落成两截掉在地上。 “我就在这呢!”昆塔斯居然也吼了出来,这太令人难以置信。 昆塔斯闲庭信步地走出盾墙,身上甚至没带任何武器,就这样手无寸铁的与埃提乌斯面对面。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冲动呢,混账东西。”昆塔斯笑着说,像在和老朋友开玩笑。 埃提乌斯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剑砍了过去。但沉重的剑刃只是砸碎了地板。昆塔斯消失了。 “现在可不比当年了。”昆塔斯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舞台上猛然响起,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我的神力回归了!” “你还在做那个自己是奥庇特转生的梦吗?”埃提乌斯看着高高在上的昆塔斯,嘲笑道“可笑!” 穆勒带领的盾墙不知不觉已经退到昆塔斯身边,登上了舞台。 “在我们都还年轻时,你曾相信过我的话。但是岁月让你变得不再睿智了。”昆塔斯的声音渐渐变化着,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呐喊“那么!好好看看吧!” 舞台巨大的幕布瞬间被撕得粉碎,数以百计的昆塔斯军团精锐们铺天盖地冲出,占满了整个舞台,他们的大剑锐不可当、他们的小盾坚如壁垒。 “你不是说要让我见证神迹吗?在哪呢!”埃提乌斯话音刚落,一众暗影便跟着他一起向舞台发起了冲锋! 双方的投矛如雨般射向对方,惨叫和叮咣声此起彼伏。 ——————————— 厮杀声不绝于耳,幕布后,奥莱特带着梅娅藏了在阴暗的角落,避开了那些卫兵。但他们找遍了后台,除了一截断掉的绳子外,没觅到乌格的任何踪影。 ——————————— 埃提乌斯一层一层地拨开他们的阵型,手中大曲剑无人能挡,只见昆塔斯军团的士兵一个一个倒下。而暗影军团士兵,也在一个个倒下。 “穆勒,教派的人呢?”昆塔斯慌张了,不再如往常般自信逼人。 “不知道,他们应该早就该出现了。”穆勒也不知道教派的包围为何迟迟未到,剧院外嘶吼震天的砍杀声传不进来。 埃提乌斯和暗影们突破了防线的中央,明晃晃的阔剑直指昆塔斯! “喝!”穆勒压低了身子,大剑一挥,挡开了七八道剑锋。他的大剑又一抡,砍掉了几颗戴着黑色高冠盔的头颅。 倒下的几名暗影身后,埃提乌斯突然杀出,动作之迅捷,让穆勒根本看不清。 暗影袭来,无处可逃。 月牙般的巨大利刃直直劈下,穆勒眼见无法避开,只得双手将剑一横,来硬接下埃提乌斯的一剑。 “呲啦!”穆勒错了,他接不下埃提乌斯的剑。大剑的剑刃被劈断一截咣当掉在地上,随之掉在地上的,还有穆勒的整个右臂。 下一个祭刀的人,就是昆塔斯。 “精彩,精彩。”昆塔斯为埃提乌斯的力量鼓起了掌,他沾着血的脸上笑了“但看看你,一介凡人,能做到也仅限于此了!” 埃提乌斯的身后是暗影们躺着的尸体,一个也不剩的,全部死了。昆塔斯军团围住了埃提乌斯,逐渐逼近。 ——————————— 奥莱特和梅娅还在昏暗的后台摸索着,突来的一声马嘶让他们的汗毛倒立起来。沉重的马蹄声在偌大的后台响起,眨眼便越来越近,那马蹄声太重了,重得不像马。 “该死!”奥莱特不得多想,手一挥推开了梅娅。紧接着,如城墙般厚重的铁甲已逼近了他。 恐怖的铁蹄踏过,奥莱特飞在了半空中,然后砸在地上,看不出还有没有气息。 那是一匹如山似硕大无比的马,四只粗壮的马腿上是武装到牙齿的钢板甲,它每一次喷鼻就如同地震般。惊慌失措的梅娅晃眼看见了马鞍上的人,借着微弱的光,她看见了。那是乌格! “奥莱特!”梅娅狼狈不堪地跑向倒在地上的奥莱特,繁重的裙子把她绊倒在地,她感不到疼痛了,爬起来又继续跑向奥莱特。 ——————————— 仿佛地狱而来的撼动从舞台后响起,所有人都没能看清。乌格胯下的夏尔军马在昆塔斯军团的阵型中肆无忌惮地冲锋着,牢不可破的大阵此时犹如纸片。乌格刹不住这匹恶兽,他甚至连驾驭都做不到,是夏尔军马,是这匹马在尽情施展它的嗜血本性。 “埃提乌斯!”乌格在混乱中一把抓住了埃提乌斯的手,将他拉出了致命的包围。夏尔军马还在冲锋,埃提乌斯蹬在它的一侧,翻身上了马。 马蹄踏碎了剧院的门槛,冲出了门扬尘而去。留下了惊魂未定的卫兵们和......昆塔斯。 ——————————— “奥莱特!奥莱特,醒醒啊!”梅娅跪在了奥莱特的身边,抽泣着捧起他的脸,但那张温柔而体贴的脸没有给她回应。 她看见奥莱特被马甲划开的衣服有血在涌,急忙将这些布料撕开。 “啊!”她不由得惨叫一声,她看见奥莱特的胸腹被割开了,断掉的的几根肋骨和错了位的内脏都活生生映入眼中。 梅娅没有祈祷,她没有那个时间。她撕下自己的裙子裹起了伤口,可这似乎只是徒劳而已,但梅娅知道,她不能让奥莱特死。绝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狂乱 众神教的潮和转生女神教的潮撞在了一起,浪声震撼而起。连落下的雨都为之退避,生怕遭到牵连。 在血雨与厮杀中,碰撞声不绝于耳,温迪尔连着蹦在几个木箱间翻身一跃,跳上一处房顶,各个分队长都看向了他、听他号令。阴云下,他手中那抹刺眼的红色挥舞了起来。 教派的大主教穿着一身铁壁圣骑兵的重甲,亲率突击队霎时从侧翼杀出,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们脚下溅起雨洼里的血浆,直奔众神教阵型的右翼杀去。身在高处的奥古斯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覆着臂甲的手一挥,身旁的旗手随之打出了旗号,绿色的阵型开始扭动,几支弩矢也朝着温迪尔飞去。 众神教的骑士们迅速收缩阵型,卫道者的剑被敌人突然的变化使得劈了个空。倒刺的弩头直直飞进了温迪尔的身体,他吃痛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旗也脱了手。 众神教骑士们厚重的盔甲和盾牌一时结成了坚固的盾墙,没等卫道者们反应过来,盾墙后的铁矛就如豪猪般林立起来,轮流刺出,从缝隙中夺走一条条生命。这坚如铁壁的阵型让卫道者们一时束手无策,只得把一个个步兵团分散开来将其层层包围。 一道刃锋擦过了大主教的头盔,他老而弥坚的战斗经验并不迟疑,反手一剑刺了回去,外围的一名骑士应声倒下,他的剑快如雷霆,另一个想要补上空缺的众神教骑士刹那间也被夺去了生命。盾墙的裂缝由此打开!他看了一眼身为旗手的温迪尔,他翻过了屋顶的梁半跪在另一边,而原先那面房顶已经被弩箭毁得面目全非了。但染着血的温迪尔还没有倒下,如同他手中的旗一样。 突击队们硬生生打开了密不透风的盾墙,挤了进去。奥古斯塔和温迪尔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各自的旗号同时挥出。 “弟兄姊妹们!随我来!” “吼!” “吼!” “吼!” 两军扭杀在了一起,人们踩在前面倒下的人身上继续战斗,直至倒下,又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就这样,在看起来根本没有意义的斗争中白白送命。 布纽勒斯的居民们关紧了门窗,但震耳欲聋的声响还是在敲击着他们的房顶和地板,他们不想被牵扯进这狂乱之中,当然也听不到外面雨和人之中突兀响起的马。 在这一片狂乱中,一声马嘶突如其来响起,尖锐得刺耳。驮着乌格和埃提乌斯的马冲出了剧院,冲向了他们。 “转生女神啊!那是什......” “该死,奥庇特在上,快!快拦住它!” 那匹狰狞如恶魔的马享受着人们的恐慌,仿佛它就以此为食,它又加快了步子,满足地踩进了交战的两军之中,碾碎一具具饱含血肉的躯体。 “矛兵,结阵!结阵!” “快闪开!” 没有东西能挡住它,胆敢在它面前的人不是被撞飞几十尺远,就是被铁蹄踩成了烂泥。它肆无忌惮地撕开正在战斗的人群,越跑越远。 那匹带起血雨的战马逐渐没了踪影,但厮杀至始没有因为这场混乱而停下。奥古斯塔将头盔的遮面放下了,金属互相扣在了一起“随我进攻!”蛰伏的神殿御卫队随之从她背后现身,跟随着他们的主君冲进了战场。 整齐划一的狼骑士们杀进了卫道者们的阵型中,掠起一道恐怖的气息,血肉和悲鸣横飞着。而战场的另一边,温迪尔的箭伤开始消磨起他的生命,但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残烛般的红色军旗再一次挥动起来。众军听令!以突击队为中心,聚集! 双方的主力交锋了,又迸出震耳的浪花声。 奥古斯塔一马当先冲进了敌阵,她尽管是一介女流,但精良的盔甲和武器还是让她不输男人。大主教随即脱身阵中,矫健的步伐冲着奥古斯塔而去。 “锵!”两人剑刃交锋,但在雨中,见不着火花。随后,便是无数的拼杀在他们耳畔响起,刀光剑影把他们的盔甲映得格外苍白。 奥古斯塔将剑一挽,向大主教侧身刺去,在这把锐利的宝剑面前,再厚重的铠甲也不过形如薄纸。大主教同样也深知这一点,稍一偏身擦过了闪烁着水珠的剑尖,他的姿势正好让想再起攻势的奥古斯塔束手无策,眨眼便被大主教步步紧逼难以还手。 大主教并没有对女人手下留情的打算,昨晚他的梦里转生女神给了他启示,为了教派,你不能对女人或小孩报以仁慈,在大战之时生命皆为草芥,而你——将痛下杀手。 可他并不知道,他虔诚的心换来的、这么多年所得到的神启不过是歌德里尔...也就是普鲁托的一场游戏罢了。仅仅如此。 大主教迅猛的剑术让奥古斯塔越来越疲于防守,她此时感到了情况不妙,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盔甲的内衬,而狼骑士们也难以脱身救她,她甚至没有时间感叹自己将要命丧于此了。 一记意想不到的突刺直袭奥古斯塔而去,这一剑已经瞄准了她防护薄弱的脖子。 白刃入肉,带出了一地鲜血。 大主教垂老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被周遭的喧哗和雨水埋葬。而挡在他与奥古斯塔之间的——是一名再寻常不过的御卫队骑士,雨水也在洗刷着他剑上的沸血。 “杜...杜兰特?”惊魂未定的奥古斯塔用剑撑在地上,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她望着那骑士的背影,喃喃念着......念着那个名字。 骑士听不见她的声音,或许是那呼唤实在太过小声,也可能是因为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狼骑士罢了,作为杀戮机器而存在的他们,没有感情和......记忆。 没有等奥古斯塔缓过神来,她的杜兰特就已消失不见了,消失在两军的厮杀中,留下的就只有奥古斯塔的命而已。 狂乱,现在继续。 ?—————————— “你能停下它吗!”埃提乌斯逆着风声,冲乌格喊着。 “它根本不听使唤!该死的!”乌格奋力操纵着缰绳,但只是徒劳罢了。他们胯下的那匹马在街道上搜寻着一切活物,无论是路过的狗、还是街边的老乞丐都被它像布偶一样摧残。 “把缰绳给我。” “什么!?” “把缰绳给我!”乌格争不过埃提乌斯,只得将缰绳递到了身后,他不认为有人能征服这匹恶兽,但事到如今只有赌一赌了。 “你能停下它吗!”乌格同之前埃提乌斯如出一辙般喊着,但他身后的人沉默着似乎没有听到。 “凎!”乌格大骂一句,他看到了前方......前方结结实实的一堵城墙,但这匹夏尔军马却没减下一丝速度,反而喷出了更浓烈的鼻息,它想挑战那个家伙!那个青绿色的大家伙,那庞大自傲的家伙竟敢不畏惧它,它绝不会容忍这种蔑视。 “停下它!快!” “该死的!快啊!” “试试看!”城墙已近咫尺,埃提乌斯使出浑身解数向后一拉,连缰绳都似乎要被他崩断。疾风中只能看见那支马嚼子深深勒进了夏尔军马的两腮里,渗出了几注深色的血。 “给我停下!你这畜生!”埃提乌斯的怒号爆发而出,似乎让云层都为之龟裂、房屋竞相倒塌。这样的压迫感让乌格的心脏都慢了几拍,与他第一次和埃提乌斯交手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那次,只不过是一场儿戏。 耳边的风似乎慢了下来,乌格瞥见了那双猩红的马眼如吓破了胆一般黯淡了下去。 刹那间,他们只感身下一松,那匹马竟四肢没了力量腾的一声倒在地上,将二人甩了下去摔进一侧的雨洼里,激起不小的水花。 “凎,怎么了?”乌格似乎还惊魂未定,慌忙站了起来。 “这马快死了。”埃提乌斯撑着身子看向了倒在石板路上的那匹夏尔军马,抽搐着吐了几口白沫便没了动静,小山一样的身躯横躺在街道上。 它被埃提乌斯吓死了。 “那现在该去哪?这天杀的城里现在全是那众神教和转生女神的疯子。以及,昆塔斯的人。” “我们出城。”埃提乌斯站了起来没有理会乌格的慌张,边说边走着。 “出城?” “全军就在城外。”埃提乌斯的语气一贯的平静,乌格也在一旁跟了上来。 “走吧,我想不用我为你一一介绍他们吧。”埃提乌斯突如其来的玩笑话倒让乌格更加惊讶“还有,快点换掉你这打扮。”乌格这才低头看了看身上还没换下来的鱼斗士战甲“我讨厌角斗士。” “剧院那边的战斗应该快结束了,看起来他们各自伤亡都不轻。您准备等会儿作何打算呢?”乌格追问道,他不敢猜埃提乌斯将会作出怎样的举动。 “很简单。”埃提乌斯的言语里带着如雨般的冰冷。 “夷平布纽勒斯。” 狂乱,才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赐福 “嘿,保持清醒。这点皮肉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不是吗?” 昆塔斯军团的士兵们从剧院的每个门往外涌出,他们主君的呼喊被那些金属的噪音远远盖过了,他搭起了穆勒还剩下的那支臂膀跟在他的大军之后,血腥味不停贯入他的鼻腔,分不清是谁的。昆塔斯并没有安排几位士兵来运起穆勒,他明白要让那些拿着剑和盾的部下去做更重要的事。穆勒虽然身材壮硕,比大部分雅努斯人都高大得多,但他,还是担得起这样的重量。 “你这样的英雄不该死在这里,不是吗?想想你的妻子和利厄波斯那小子,还有奥托。到时候,他们哭起来我可劝不住哟。”昆塔斯带着嘲讽的说着,正如他以往一样,但这时,他少了那些深思熟虑,这些话语也不过是为了让穆勒能回答他才说的罢了。 “原谅我的过失...大人......”穆勒发白的嘴唇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穆勒,你要知道,我从不原谅任何人的过失。”昆塔斯搭着穆勒小心翼翼的迈开了地上几具尸体,剧院内的昏暗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你只能以功抵过,别无他法。”昆塔斯的语气强硬得无法拒绝。 “也许......奥庇特并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了吧,再一次......”穆勒的声音在一片盔甲悉索中细如蚊蝇,昆塔斯将耳朵凑得更近了些才听清其中几个词。 “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就在此时,就在此地。”飘动的橘色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但没人能形容那是什么表情,仿佛不可名状一般。 “谢谢您,众神之王——奥庇特......” “作为雅努斯百万众神中的一位,能得到你这诺尔斯人的信仰,是我的荣幸。” “您过誉了......”穆勒的眼皮合上了,无力的身子拖着昆塔斯往下一沉“在那艘运俘船上,您已给予过我一次救赎,年幼的我就已经识过了常人不可见的神迹,如今死在这里,我也无憾了。” “别说傻话了,睁开你的眼。我们先从剧院出去,再去布纽勒斯城外,我们的军医就在那附近待命。”昆塔斯的训斥严厉得如命令一般,而穆勒,从不会违抗他的命令。他们逆着门外阴沉的阳光,走了出去,渐渐被雨幕吞噬得了无踪迹。 —————————— 雨中燃起了烈焰,一张张金属兽口吐出了张牙舞爪的火舌,吞噬着众神教士兵们的生命。可神殿御卫队的狼骑士却丝毫不畏火罚军毁灭性的攻势,如成群的飞蛾般扑了上去,用它们被烧得殆尽的身躯与他们同归于尽。 “旗手...看看右侧的动静。”奥古斯塔有气无力地对着身旁的旗手下达着命令,她才被几人抬到了阵型后方,射进盔甲间的几根弩矢让她一张嘴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是昆塔斯军团,他们怎么会从剧院里出来!”大剑与小盾映入了眼帘,旗手的惊慌让奥古斯塔不得狠狠咬了咬嘴唇,她艰难地立起了身子,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胜利在昆塔斯的棋子们手中濒临破灭。 “撤军。” “您...您说什么?”也许是这儿太过喧哗,旗手迟疑地问向了奥古斯塔。 “撤军!” “是...是。”奥古斯塔暴怒的口气吓到了那旗手,他忙不迭举高了军旗,纹着众神纹章的绿色旗帜挥出了撤退的旗号,这想必是雅努斯人几乎从没见过的景象。同样,也从没有人见过奥古斯塔此时此地脸上的耻辱和羞愧。 雨势、火势和军势都小了些,绿色从布纽勒斯的大街小巷逐渐退潮,教团和昆塔斯军团没有余力追上,布纽勒斯的城防军也不敢阻拦。但他们都知道,这潮还会再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剧院门前的战场上横七倒八躺着数不清的尸体,垒成了一座座小丘,有众神教教徒的,也有教团卫道士的。昆塔斯军团的军医们在这场浩劫后马不停蹄赶到了这儿,一个个地抬起了那些还存有一口气的‘尸体’们,奄奄一息的温迪尔在两三个人的搀扶下勉强躺上了并不舒适的担架,他们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他紧握旗杆的手给掰开。双脚还尚能踏在地上的战士们也在他们其后进了城外的一顶顶帐篷里,只剩下那些不会言语的‘人’们静躺在那座城中,寂静得可怕。 —————————— “你是谁!”正埋头给一处处箭伤消炎的军医被吓了一跳,病床上的温迪尔突如其来地张了口并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我...我......” “大胆!还不快老实回答!”军医被他吓得一时口齿不清,让温迪尔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他更确信此人一定没安好心。 “我...我......” “说!” “冷静点,温迪尔。”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歌德里尔的耳中,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一双大手按回了病床。 “歌德里尔!剧院里没发生什么吧!我好像晕过去了,但最后我看见昆塔斯军团们从里面涌了出来,你们搞定了埃提乌斯和他的暗影军团?!” “是的,你伤得很重,众神教撤退时你就已经晕倒了。” “转生女神在上,我们赢了。”温迪尔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终于垮下了。 “并不算我们赢了,埃提乌斯的主力还未动,众神教的残部已经和他们会合了。下一场战斗会不会等太久,而且不会像这一场这么弱,弱到连布纽勒斯城都没法夷平。” “该死,你在说些什么啊。”温迪尔对歌德里尔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他费劲地撑起了身体坐了起来,把头转向了军医“医生?我是不是晕了很久了?嘿,天都黑了,你就不能点一盏灯吗!昆塔斯的人都这么节约吗?” “可...可...现在才是下午呀。”军医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他看见温迪尔没了光彩的双眼才明白。过多的失血让他的眼睛彻底没了视觉。 一阵无言让温迪尔愣住了,一动也不动的呆在了原地。谁也没有再说话。 “战争,总是会付出代价的。这是孩童都明白的道理。”歌德里尔搬来一张椅子在温迪尔身旁坐下,打破了可怕的沉默“你觉得你付出的代价轻还是重呢?” “不轻...”温迪尔苦笑了笑,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重。” “抱歉,我想和我的朋友聊一些事情,能拜托您出去一会儿吗”歌德里尔把头转向军医,颇有礼貌的说着,那军医这时才看清了这个男人双眼和鼻梁上触目惊心的刀疤。他也不敢多言,只得向后几步退了出去。 “对了,先生,你的胡子该刮一下了。”他刚放下门帘就听到里面传来歌德里尔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长着几根新茬的下巴,的确有些扎手。 “歌德里尔,我想你并不是想安慰我才把他赶出去的吧?”温迪尔无神的眼睛看着歌德里尔那双被划破的眼,仿佛他们都是健全人,都还看得见对方似的“行了,你也别撑了。我闻得到你脸上的血腥味。” “这点伤不要紧。倒是你,现在教团可就靠你一人了。”歌德里尔似乎并不想让气氛变得更凝重,他的话里一如往常带着几分打趣,这也让温迪尔紧绷的脸逐渐缓和了下来。 “我们会再赢过众神教和暗影军团一次!”温迪尔的拳头捶在他的膝盖上,迸出一声闷响。 “看来我只能提前恭喜你们了。” “什么?”歌德里尔这次带来的‘恭喜’让温迪尔随之的疑问也坠入冰点。 “我有些腻了,对这样的生活。”歌德里尔撇了撇嘴,似乎在考虑下一句话“就像野兽厌倦了被猎人射杀一样。” “我不允许你离职!”温迪尔情绪激动地吼着。手从床边摸到了他的剑,直指着歌德里尔 “我要离开了,祝你和你的教团好运。温迪尔大主教。”歌德里尔平静却坚决地说完。太坚决了。那种语气就是用来结束话题的。 沉默又重归了这充满药水味的小小一坪。 “你走吧。”温迪尔叹了口气,手松开了,剑咣当掉在地上“去北方吧,那的日出很漂亮。而且再也不会见到你腻了的东西。” “谢谢你,温迪尔大主教。”歌德里尔转身向着帐篷外走去,没有回头。 “嘿,接着。”歌德里尔应声回过了头,一手接住了温迪尔抛来的东西。那是两枚阿斯。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歌德里尔。” “请讲。”歌德里尔并没有看温迪尔,也没有用自己的神力去感知他的动作。 “我想知道,在你的眼里,我究竟是不是心行都澄如明镜,所作所为也是不是皆为正义?作为超脱了人类之物的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不知道呢。”普鲁托低下头,笑了。随即化成了几缕烟尘,四散而去“不过至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谢谢你,人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撞击 “埃提乌斯大人回来了,埃提乌斯大人回来了。”暗影军团的营地外,士兵的声音从岗哨边响起,寂静的鸦群被惊到了,四散飞离。门边那士兵看清了远处走来的两个人影,赶忙撸起袖子挪开了营门前的几道拒马。 “众神教的人来了吗?”埃提乌斯走进营地,问着那名士兵。 “来...来...来了,他们...来了。”那士兵显然是第一次与埃提乌斯谈话,紧张得口齿都有些结巴“安东尼百夫长安排他们在您的帐篷里等候,已经有一阵了。” 埃提乌斯不作犹豫,径直走向了他的那顶帐篷。乌格在一旁跟那士兵耳语几句后也跟了上去,总督御卫那句‘准备作战’烙进了他的耳朵。 在埃提乌斯和乌格的脚步后,一排排的军械声在雨中悉索响了起来,绵延不绝。 “埃提乌斯大人,请......”帐篷的卷帘被嘶拉一下粗暴地拉开,奥古斯塔随之转头看去,疾步如飞的埃提乌斯打断了她的话,果断而不容拒绝。 “奥古斯塔,你还有多少人。” “大人,可是......” “不要废话!你还有多少人。”埃提乌斯又一次的质问让奥古斯塔和另外几位国教的百夫长感到了无比沉重的威胁,一时都不敢从椅子上坐起来,这威胁重得让他们只能仰视着这抹漆黑。 “还有两百名御卫队骑兵,两个军团折损了三支百人队,但其他队伍也有伤亡,还能作战的只有一千二百人。”奥古斯塔不知是对埃提乌斯恐惧,还是因为现如今只能求靠这个男人,一五一十报出了部队的数目。 “不过......” “够了。”埃提乌斯听在耳中,似乎正在构建一副战场的沙盘“你马上调派五百名精锐到我阵中,其他的人,包括那些伤员全部动起来转移你们的阵地。” 奥古斯塔和众神教的百夫长们没有作任何言语,如丧家的犬一般夹起尾巴默默听着。 “全部转移到我军营帐之后需要多久?” “大概需要四个小时。”奥古斯塔不敢抗议,只得按照埃提乌斯的安排。光是注视着埃提乌斯的眼,就让她汗毛直立。这次算得上她第一次亲自面对‘可怕’的埃提乌斯,而不是那位西海岸总督——马库斯·埃提乌斯,她切实体会到了这称号的由来。巨大的压迫感烧灼条条神经,不比她身上的几处箭伤要好受。 “三个小时之内完成。”埃提乌斯抛给了奥古斯塔一句毫不讲情面的话,抬起手向门外一指,下了命令。 耻辱和委屈让奥古斯塔捏紧了两只拳头,但她只能恭顺地照做,因为她是失败者,失败者只能默默吞下这苦果。 还没等奥古斯塔一干人走出帐门,埃提乌斯几步绕开了他们坐在了营帐里最尊贵的位置上,口中似乎是故意给他们听似的说“战争,可不是女人能随意把弄的玩具。” 埃提乌斯高坐营中,一个个传令官来到他身边又离去,他对战场的熟练和一道道指令的如风迅速让一直在旁看着的乌格竟有些目瞪口呆。 “乌格。”埃提乌斯的呼唤让乌格回过了神来。 “在!” “领一支骑兵队和三队步兵。你带着骑兵去最近的几个村子劫掠物资,同时安排步兵队分三部分埋伏在众神教那些残军撤退的路旁设伏,伏击昆塔斯可能派来的骑兵。”埃提乌斯一条条的吩咐着乌格“三小时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必须回到营中。” “听见了吗?”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命令,乌格一时不知怎么办,他心中有太多的顾虑。但刚想张口就被埃提乌斯打断。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从没带过兵,更不懂如何行兵打仗。但。”埃提乌斯顿了顿,命乌格走到他面前“这只是个简单的任务。你若做不到,就没有担任御卫的资格。” 他听得出埃提乌斯并不是在说笑,‘可怕’的埃提乌斯从不说笑。 “但...但,埃提乌斯大人!我们没有必要洗劫那些村庄啊,他们都是些无辜的村民。凭我们的军力打下城防薄弱的布纽勒斯城并不是一件难事,没必要做得这么彻底吧。” “做坏事,便一定要做得彻底。不然就只是在白费功夫而已。”埃提乌斯也抛给了乌格一句话,手一扬,便仿佛一只黑色箭头牵引着乌格出发做他该做的坏事。 “去。” —————————— “昆...昆塔斯将军,我们的斥候在......众神教撤军路上被袭击了。”一名教团队长气喘吁吁跑到了昆塔斯身边,向他汇报着。出发前的信誓旦旦让他现在看起来更显惊恐,他万没有猜到众神教和暗影军团会合的路上竟已被设下了重重埋伏,他的马也被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北方行省的盎克逊人一枪捅死了,只得丢盔弃甲一路跑回了昆塔斯的营帐里。 昆塔斯没有理会他,似乎他所说的事早已被预料到了一般,他不在意地转头向另一边的传令官问道“布纽勒斯的城防军还是不肯开城门吗?” “是的,大人。他们的队长不准任何人出入,说这里是帝国公民的领地,没有议会的命令,布纽勒斯全军不得私自行动。” “真是蠢材。”昆塔斯笑着说,并没有听出有任何怒意。他看了一眼军帐外的雨,似乎就要下大了“恐怕只有等到埃提乌斯破了他们的城,他们才知道后悔。”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我的部下有大部分还留在布纽勒斯城内。昆塔斯大人您的主力们恐怕也有不少来不及从布纽勒斯城里撤出来吧。”与昆塔斯并排坐着的温迪尔说了话,他在地上杵了杵用来识路的拐杖,让他的话变得更加冰冷。他尽管双目失了明,但还是对这个营地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这儿除了伤员之外就只有一些军医。在堪称帝国最强的暗影军团前,就只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罢了。 “安心吧,我的朋友。”昆塔斯拍了拍温迪尔的肩膀,似乎想让这位谨慎而急躁的盲人放松下来“埃提乌斯不知道我们到底去哪了,他只知道布纽勒斯闭了城门。” “你们重建那座大教堂应该不难吧?”昆塔斯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温迪尔后背顿时一凉,他猜到了几分昆塔斯的想法。 “你!” “真是聪明,我的朋友。” “混账!我早该知道!”温迪尔腾地坐起身来,质问着昆塔斯“你是不是想让埃提乌斯夷平布纽勒斯!而你的部下们早就躲在了城里隐蔽得不可能被波及的地方了,只需要埃提乌斯杀够了人,他们自然就能从那座死城里溜出来!” “我可没有让他们躲起来。埃提乌斯虽然很冲动,但也非常仁慈,他会饶过所有投降之人的命。啧啧,真可惜,这是那个无敌的男人唯一的弱点。不过,不知道你们教团的人有没有收到稍作抵抗就投降的命令呢。哦,对了,布纽勒斯城防军也没有收到。”昆塔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太了解这次的敌人了。比起埃提乌斯滴水不漏的战术,他更善于攻心,这让他远远胜过了少年时的那两个伙伴,也为他赢得过雅努斯科里佩欧和萨努加努斯这两个名字。 “重建教团时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昆塔斯定全力相助。” 昆塔斯的话如晴天霹雳,温迪尔瘫坐进勒椅子里,眼前除了黑暗就只剩绝望。他知道教团早晚会变成昆塔斯的一枚弃子,但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太快了。而他们不是用在战场上和众神教死战至亡,而只是用来给埃提乌斯戴上罪名的受害者之一罢了,为了让帝国的人们认为埃提乌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和叛乱者,必须要有够多的受害者才行。 “埃提乌斯明天就会攻城了,要一起来看好戏吗?温迪尔大主教。”看着温迪尔死灰般的脸,昆塔斯没有笑也没有其他表情,他知道他看不见“不吗?那您就在这边休息吧。好好养伤,教团的‘未来’可就靠你了。我得先告辞了,晚餐时再见。” 揭开的门帘让秋雨的触手透了几寸进来,昆塔斯作别了温迪尔,一个人离开了。 雨的势头越来越大,昆塔斯却并不在意。他独自一人踱步到了营地旁的小丘上,一只乌鸦从他身边掠过,捎来了些许不详的气息。他的目光坚定得无法动摇,整个布纽勒斯城都被他尽收眼底。“余图耳娜,我的爱人......你一定会猜我为什么要毁掉你的教团吧?” “不不不,你猜错了。” “我是奥庇特,我做的一切都自有道理。” “你在怀疑我!” “够了!住嘴!” “我受够你的傲慢了!” “看着我,我会证明,我会证明!” “我,就是奥庇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云层中的太阳依稀可见落下了几度,大概走了三个小时的时度。乌格看了看它,手上擦着长枪上的血,那是几名卫道者的血。他的这场初阵算得上是胜利了,运用经典的步骑协作战术全歼了三支教团的巡逻队,并没有任何伤亡,这无异要归功于暗影军团强悍的战斗力。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逃走了几个溃军。 “伙计,粮草搜集得怎么样了?”乌格唤来他身边的传令官,问道。 “御卫大人,根据您的指示——我们已经用战利品与附件村民交换了三车粮草,小麦占七成,其余的便是一些鱼类,大都为熏制品。”传令官向乌格一一汇报着,他听在耳中,尽管这与埃提乌斯的要求背道而驰,但好歹能凑齐部队好一段时间的食粮了。如果结果令人满意,那么过程是怎样也不会有人追究了,这是北方行省的军队教给乌格的,他希望这条法则在暗影军团中也适用。 “很好,时候差不多了。众神教的军团撤退得怎么样了?” “报告,还有一部分后勤人员和辎重尚在路上,约莫两百余人。” “他们的辎重有些什么?”乌格又问,随后补充道“除了粮草和武器外。” “除开那些,大概就都是些神坛塑像了。”传令官如是说着,让乌格心里嘀咕起来。 “那些很重吧?” “是的,非常重。”传令官大概猜到了乌格想要说什么。 “伙计,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吧?”乌格冲那传令官投去一个坏笑,后者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御卫大人。那些都是雅努斯的古老众神,您若是让我等普通人将其暂时丢弃...倒还没有问题。可那些教职人员一定死也不肯,他们固执得可怕。”传令官说着,语气中透露着对众神教的不屑“众神们根本不需要那样的阿谀奉承,众神给予我们庇护不是让我们费心的侍奉他们,而是希望我们雅努斯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乌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传令官的说法。那样的信奉与奴隶无异。 “您还是打算让他们放弃吗?” 乌格又点了点头。 “走吧,伙计。”乌格的长枪擦干净了,他顺势从坐着的石头上站了起来“我们去会会他们。” 泥泞的林道上,两百余人缓慢移动着,神坛与雕塑把一辆辆车的轮压得咔咔作响,时不时还陷进泥里,难以动弹。 “队长!我们的马车卡住了,拉不出来。”一名士兵喊着,循声望去,他拉着的那辆车死死嵌进了路上,动弹不得。 “该死的,你们!去!帮他拉出来。” “喝!”“喝!”“喝!” 可纵使他们卖再大的力,车轮依旧纹丝不动。 “众神教的各位!”一道声音从林道旁响起,宛如惊雷劈下。乌格从树干的阴影后走了出来,看着这帮拖了后腿的人。 “你是谁?”为首的一人走到乌格跟前,质问道。 “我是西海岸总督的御卫——乌格·伍德。”他报出自己的职位和名字,压得众人一时不敢多言。尽管那是盎克逊人的名字,但此时没有人胆敢嘲讽他。 “请回答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乌格明知故问,只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为首那人如他所料般回答,剧本也可以继续下去了。 “还望各位知道,现在...可是战时!你们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吗?!延误军机!你们若是我的部下,我定即刻处以‘什一刑’!” 乌格的一席话引起了轩然大波,他在嘈杂的抗议中甚至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安静!” “你们这帮懦夫!从未上过战场的孬种!”乌格大声训斥着他们,意图将他们心中原本的内疚扩得更深“就像你们这样的,我一年起码要杀二十个!都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 “现在是我们的生死存亡之际!昆塔斯的刀就架在我们的脖子上,随时都要砍下来!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乌格的反问让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而你们!竟然还为了几块石头而贻误了最好的战机!我无法想象你们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够了!别再多言!”乌格又一次压住了众人的骚乱,他接着说道“各位,请听我一言!” “众神们根本不需要那样的阿谀奉承,众神给予我们庇护不是让我们费心的侍奉他们,而是希望咱们雅努斯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乌格借用了传令官那句颇具争议的话,但效果倒是奇佳。他很清楚,只有新晋的教职人员才会负责后勤的工作,利用好他们还没来得及根深蒂固的信仰才是这次演讲的关键所在。 “这些石头就能代表你们的信仰吗?荒谬!瞧瞧你们为冥府之主——普鲁托造的雕像!那是个什么?活见鬼!一只三个脑袋浑身触手的怪物?怪不得它总是如此烈怒。” “放下这些沉重的石头,加紧脚步赶路。要不然就只能等到昆塔斯把刀挥下。好好想想吧!若是没有了命,要怎么侍奉众神?我们此时要做的——就是赶往聚集地,暗影军团!与众神教同仇敌忾,大破布纽勒斯!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带上粮草和武器,我们出发!”乌格扯着声带吼出,随即翻身上马,一马当先消失在林道的阴影中,暗影军团的百人队跟在他的身后,溅起丈高的泥水。这是一手绝棋,将现实明摆在这些众神教的信徒面前——暗影军团的保护到此为止,想要活就得跟上,不想活的就和那些石块一起待在这儿。 一时间,动摇不断,两派意见在林道中吵得不可开交。有人想活,有人不想活,就是如此简单。 “真是漂亮!御卫大人。”传令官骑着马跟上了乌格,在旁称赞道,他也从未想象过这样一位盎克逊人竟能表演出这场不逊色于任何雅努斯智者的精彩演讲。 “只是我的本职工作罢了,不值得过誉。另外,我擅自借用了你的话,还请见谅。”乌格随意说着。事实上,他高兴得不得了,没人讨厌称赞,不是吗?不过他依然有些后怕,对于‘掷下骰子’的决心,他还有些欠缺。 “哪里的事儿,能帮到御卫大人也正是我的本职工作。” “他们跟上来了吗?”乌格问向传令官。作为统帅,他认为若是频繁回头的话会有些不好的影响。 “跟上来了,不过......”传令官的脸上闪过些不安。 “不过什么?” “不过只跟过来了七成左右的人,似乎另外的人都还在原地。”传令官道出了他的顾虑。 “不用操心,他们会过来的。” “嗯?您为什么如此肯定?众神教的人都非常固执,他们决定的事情可不会轻易动摇,更别提现如今是有关众神的事儿。” “你仔细观察过始辉港的防浪堤吗?”乌格这一问弄得那传令官摸不着头脑。 “没有,御卫大人。不就是在几艘沉船里塞满石头沉进港口外吗?再加装一些圆木固定,有什么特别的?” “防浪堤一共有十二艘沉下的舰船,每一艘都有八十三根圆木固定。你要知道,十二艘船骸刚好能挡住始辉港的浪,无论有多大都能挡住。” “可...可御卫大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传令官还是不解,乌格笑着摇了摇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莽撞的北方士兵。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防浪堤里缺了几艘船骸会怎样?不止缺一艘,几艘可能是两艘也可能是九艘,要是没了那九艘舰,剩下的就算被固定得再坚固,也没辙。换到人身上的话,这力量要大得多。因为船和石头不会害怕,可人会。” 乌格一席话说得传令官心悦诚服。不论出身不看人种,只信服有能力者——这就是始辉港人远胜过其他帝国人的原因,也正是暗影军团无敌于雅努斯的根本原因。 “大人,他们跟过来了。所有人,都过来了。”他转头一看,所见让他情绪格外激动,忙拍了拍乌格的肩。 “好了,伙计!咱们得加快速度了。埃提乌斯大人给的三小时差不多快到了。” ———————— 注: 初阵 雅努斯将官的一种仪式。通常来说,对于每一批从未上场指挥的年轻将官帝国都会举办一场名为‘初阵礼’的军事演习。由经验丰富的老军官作为敌方,对战年轻军官。被视为将军们的成人礼。规模由当届年轻军官而定,如果人数众多,那么就会是一场宏大的大会战,如果人数少,就会打小规模却情况复杂的遭遇战。不过,雅努斯历史上能够夺得初阵礼桂冠的年轻军官屈指可数。 ②什一刑 雅努斯军队最残酷最重的刑罚。将部队中每十人分组,抽签选出一人,由其他九人持军棍乱棍打死。由于过于残忍,雅努斯军队中除了集体反叛这一罪行外的罪行不会使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影势 雨的湿润逼出了泥土里的蛞蝓和蚯蚓,蠕动着它们的身躯趴在林道上,徒劳般想要找到一处干燥的土壤藏身,越开水洼的海;翻过积土的山,往远处逃着。马蹄袭过,将它们踩成了肉泥。 乌格骑在马上,眺望着远处。暗影军团和拜蛇教残部顺利会合了,黑色和绿色染成了一团,在浓稠的雨雾中若影若现。甲胄和枪矛时而摩挲,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马蹄声中,营地愈来愈近,一股浓烈而刺鼻的气息钻进了乌格的鼻子,难闻得要命。那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埃提乌斯大人说过他要怎么攻城吗?”乌格忙问向身旁的传令官,那股味道实在太过不祥了。 “用‘马尔凯鲁斯弩炮’和‘奥庇特之锤’②。” “什么!‘马尔凯鲁斯弩炮’和‘奥庇特之锤’?活见鬼!”乌格惊呼一声,惊到了传令官。他这才知道在布纽勒斯城中埃提乌斯那句‘夷平布纽勒斯’并不是玩笑。 “大人他知道用那些玩意儿会有什么后果吗?他会毁掉布纽勒斯的!我们的敌人只是昆塔斯和转生女神教派,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这太绝了,那座城中没人能活下来的。我们不能摧毁布纽勒斯,这意味着我们向全雅努斯的人民开战了。” “御卫大人,埃提乌斯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传令官提醒着乌格他的使命、暗影军团铁的法则。 “我——乌格·伍德,现在把指挥权交给你,你带着队伍继续前进。我必须要和埃提乌斯大人谈谈,我们不能像这样做!” 乌格抛下一句话,一夹马肚催马飞驰,赶向暗影军团的营地。 —————————————— 另一方面,已经和暗影军团会合的众神教残部也在工兵部队中聚集了一些人,他们并未着甲,大概不是作战兵备。这儿随处能闻到硫磺和硝石,就连雨也冲不散。一架架巨型器械在人群中探出它们头,那些木头、绳结和金属冰凉得让人不寒而栗,它们即将会夺去数不清的生命。 “你们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安东尼百夫长挤进人群,黑色的披风刮起了几滴雨。他问向那些众神教的人们,似乎正在筹备些什么。 “百夫长。”一人从他戴着的头盔认出了他的身份,急忙走上前去“东西,我们是准备好了,可......” “可...你确定要这样做?你要想好后果。” “埃提乌斯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安东尼冷冷甩下一句,看着那人“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们的毒药能派上什么用场,光是这几架‘奥庇特之锤’抛洒出的流焰就能让布纽勒斯人开城投降,更别提‘马尔凯鲁斯弩炮’。不知道埃提乌斯大人为什么非要让你们把毒药装进炮弹里。” “我看你们众神教特制的毒药和平常的那些也并无二样嘛。”安东尼拿过那人手中的药瓶端详起来,话中带着轻蔑,他也的确一向讨厌毒药这种东西。 “请注意你的言辞,百夫长。” “这可不是那些只懂得杀人的毒药,它能控制人的心智,使染上的人变成一具只知道听从命令的行尸走肉。当然,是那些能撑过它毒性的人。这也是筛选狼骑士的必要工序之一。” “狼骑士吗?”安东尼看着那瓶绿色的毒药,喃喃说着。 一个急促的身影突如其来打断了他们,同样的黑色袭在他们脸上。 “杂种们,收好你们的毒药,带回家自己当零食吃。”乌格嘴里骂着,继续往前小跑。他一心要面见埃提乌斯,不想和这些众神教的人多作纠缠。 “站住!乌格!给我站住!”安东尼顾不得毒药和狼骑士的话题,几步追了上去,一手抓住了乌格的肩甲。他还有帐和他算。 “你想决斗?好!我陪你。”乌格没耐心和安东尼多话,直接把刀拔了出来。他原本就被心中的一团乱麻搅得心烦意乱,现在安东尼这个永远看不清形势的人又来撞他的箭口,他已忍无可忍了。 “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汉斯绝对不可能是叛徒,我比谁都了解他。你只不过是为了邀功而把这一罪名冠在他头上罢了。你很聪明,先杀了他再给他加罪,你我都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更别提为自己辩驳。我受够了你这个卑鄙的人!” 安东尼额头的青筋暴起,仿佛是盛怒之至。的确,他无法容忍乌格这样一个人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并称他为叛徒。可他口中一大串找不到重点的啰嗦又加重了乌格的怒气,跨了几步,把刀尖抵在了他的胸口,在胸甲上刻出了一道划痕。 “决斗,或者滚开。” “好!我就和你这个卑鄙之徒决斗,来还汉斯一个清白。埃提乌斯大人也会看清你究竟是个怎样的货色!” 他的废话实在太多了。 乌格手起刀落,在他还没来得及拔剑的手掌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赢了。现在,闭嘴。”乌格甚至都没正眼瞧过安东尼一眼,把刀一收便甩开了他。 安东尼又一次被乌格当做烦人的苍蝇甩在身后,他一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可恶啊......”安东尼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乌格离开的方向,迸出来的血丝被眼白映衬得更加狰狞,他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 “埃提乌斯大人!”乌格粗鲁地揭开了营帐的卷帘,冲了进来。 “埃提乌斯大人!” “你很准时,乌格。刚好三个小时。”埃提乌斯正坐在那张交椅上,闭目养着神,乌格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 “埃提乌斯大人,您为什么要动用那些‘马尔凯鲁斯弩炮’和‘奥庇特之锤’?!我们不能摧毁那座城市,那样的代价太大了!无论是对我们......还是他们。我们应该叫工兵们停下来,以我们的军力攻破布纽勒斯城不是很轻松吗?!命令那些城防军交出昆塔斯和转生女神教派的领袖也并不困难呐!”乌格极力劝阻着,每一句话都简明扼要、直戳要害。 “乌格。”埃提乌斯顿了顿,却不像是在思考。而是在给乌格重新审视、组织语言的机会。 而乌格也读懂了埃提乌斯此举的其中意味,‘埃提乌斯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这句话比任何刀剑或攻城器具都要来得恐怖,违者便会承受埃提乌斯的怒火,已有太多的例子摆在乌格的面前了。但乌格却不想放弃。他深知,自己一定要阻止埃提乌斯! “埃提乌斯大人!请听我一言!” 乌格“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祈求着埃提乌斯。 “埃提乌斯大人!我们如果这样做了,不仅会给帝国带来巨大的损失,更严重的是——这就是与全雅努斯人民开战了!皇帝陛下也不会对这样的行为坐视不管。这已经是内战了!” “埃提乌斯大人!我也有私心,我不想战争降临到始辉港!我也不想布纽勒斯的人民蒙受灭顶之灾。”乌格如一说着,这也的的确确是他心中所想。 “埃提乌斯大人!请收回命令!” 乌格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他在赌,他在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驳斥上级,这在暗影军团中是足以处以重刑的罪名。 “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总督御卫——乌格·伍德。”埃提乌斯的声音如雨般压来,压在乌格的脊背上。 “你并没有按我说的去做吧?”埃提乌斯的问总带着一股肯定的语气,他猜到了乌格在那三个小时中做了什么。 “埃提乌斯大人,我凑齐了需要的粮草。” “我命你掠夺,而不是买。你违抗了我的命令。”一句话,让乌格强撑的气势彻底崩塌。他的脖子已伸进了绞刑架的绳。 “我愿意受罚!”乌格锁着眉头,牙关咬得紧紧的。行刑者将绳系死了“但请!埃提乌斯大人收回命令。” “你在可怜那些人的命吗?把头抬起来,乌格。”乌格顺从埃提乌斯的话抬起头来,他看见埃提乌斯的眼睁开了,其中的黑在翻腾。他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我的部下被夺走了,我的妹妹被夺走了,我的孩子也险些被夺走。”埃提乌斯的语气如以往般没有起伏,平静,平静得可怕。 “那您也想把同样的事情施加在布纽勒斯那些无辜者的身上吗?!”乌格站了起来,竟直接走到了埃提乌斯面前,质问着他。 沉默覆盖了两人之间,只能听到雨滴拍打营棚的声音。 “够了,够了。出去吧,乌格。” 乌格的手心捏着把汗,他揣测不了埃提乌斯的任何想法,只能缓缓往营帐外退去。 “我会考虑。” —————————————— 注: 马尔凯鲁斯弩炮:由雅努斯帝国名将——马尔凯鲁斯设计制造的大型攻城器具,外形是一架尺寸加大的蝎子弩,这种重达几千磅、高约三米左右的庞然大物利用一个超大的扭力弹簧驱动粗大的抛射臂进行射击。抛射臂中装填近两米长、直径一公分的金属弩箭。能给石制的城墙造成崩溃性的打击。 ②奥庇特之锤:巨大的投石器械,通常发射混合了烈性炸药的石弹。石弹会在抛物线中后段引发剧烈爆炸,爆炸的碎石杀伤力极广极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谋略 雨还在下,布纽勒斯的城头上看得见几个人头在耸动,雨淋在他们的头上,就像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样。而他们,全然不知。 布纽勒斯的城墙内部并不如它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光鲜,射击的窥孔被青苔和藤蔓堵住了大半。摇摇欲坠的几处城垛被风雨刮得晃动了几下。荒废的痕迹盖过了曾经被硝烟熏黑的石砖木桩,无所事事、撒手闲逛的士兵随处可见。 这并不令人意外,布纽勒斯这座城已经有近百年没有见过刀剑的厮杀了,那些由当年的瑞摩斯大帝主持修建的防御工事生了锈、起了损,‘围城’与‘防守’这两个单词早已被绘画和音乐夺去了风头。暗影般的雨卷着战争之风即将袭来,可他们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 “嘿,你知道前天大剧院那边出了什么事吗?似乎死了很多人的样子。”一名士兵问着身边的同伴,将手中的长矛靠在了城墙边上,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硬的肩膀。 “你不知道吗?”另一名被问到的士兵翻了个白眼,似乎对于他的不问世事深感鄙夷“你竟然不知道!” “喂喂,别这样看着我。我那天请假回乡下了,给我女儿过生日。哪可能知道城内出了啥事。不过,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城门紧闭着,还有几个背着大剑和小圆盾的昆塔斯军团士兵。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快,跟我说说,我好奇得很。” “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认得昆塔斯军团。”他挖苦道,他可没成想这个连自己的百人队长都叫不出名字的家伙竟还知道第二十四昆塔斯军团的大名。 “混账东西,你真当我是个傻瓜,啥也不知道呀。那好歹也是仅次于暗影军团的军团嘛,连我的女儿都知道,她还说将来要像爸爸一样成为军人,加入挥舞大剑的昆塔斯军团。” 那士兵似乎越说越起劲了,言语中似乎还夹杂着对面前这位单身汉的调侃。 “行了行了,别跟我炫耀你的女儿了,你一天起码要说十遍,小心死得快!戏剧里像你这种人准是下一场仗就要退场的。哎,我跟你讲大剧院那边的事儿还不行吗?你是不知道,前天下午,众神教、暗影军团、昆塔斯军团,还有那个操蛋的转生女神教派......”他陆续伸出四根手指,一字一顿说着这四个名字“在那边打了一仗,尸体都堆成了山,血从大剧院那儿竟流到了费纳澡堂前。” “活见鬼!他们疯了吧!” “天知道,只要别牵连到我们,随他们怎么瞎干都......” 一支飞来的羽箭打断了他的话,贴着他的耳边直直插进了城垛的石缝里。 “操!操!操!”他被吓得语无伦次,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本就没系紧的高冠盔被一震,掉下了城墙。 “该死的,躲起来!快!躲起来。” 暗影的雨来了,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箭抛洒了过来,无数破空的梭梭声在耳边炸开。这雨席卷了布纽勒斯的城头,所淋到的地方无人幸免。 暗影军团,他们来了。 数不清的黑色羽冠涌在攻城车和投石机旁,从城外的林中缓缓现身,每一步都带着雷鸣,黑金相间的鹰旗在暗影中时隐时现,传着象征毁灭的令。 暗影军团的阵列逐渐排开,每一支百人队身后林立着不计其数的攻城器械,各式各样却都冰冷无情。这样的军势是布纽勒斯人不曾见过的,雅努斯大陆上的大部分人也都不曾见过,毕竟那些见过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接下来的进攻下幸存。众神教的大军也在侧翼形成了阵型,那些狼骑士的低吼沉闷而恐怖。百夫长们手中的一根根藤杖全都指向了一个目标——布纽勒斯。 现在,只需一声令下。 而下令的人。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密林的幽暗中,他的影子甚至比树荫还要浓,飞鸟和走兽都因动物的本能远远避开了他。 一滴雨水顺着树叶的脉络滴下,滴在那只覆着黑色手套的手背上,摔成碎片。这也引来了一道目光,看着它的碎片沿着黑色皮革缓缓滑下,留下一道道水痕。仿佛那是几条生命——战友、妹妹、儿子...... “埃提乌斯大人,全军已待发。听您号令。”刚从前线而来的乌格半跪在地,等候着埃提乌斯的命令。乌格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感谢,阵列中,他并没有看见‘马尔凯鲁斯弩炮’和‘奥庇特之锤’。 “布纽勒斯人,有什么反应。” “我们向城头抛射了两轮,城墙的巡逻已死伤八成。但......” “‘但’什么?”埃提乌斯问着,他听见乌格的困惑让这份汇报戛然而止。 “但布纽勒斯的城防军似乎并没有反击的意思,没有任何援军在前往城墙。现在的城墙上,几乎空无一人。我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布纽勒斯人说不定藏着什么杀手锏。” “很明智的想法。” “禁卫军、城防军团、治安队,布纽勒斯的武装人员大约三百人左右。若在城墙上与我们进行攻防,那么他们毫无胜算。” “现在,必须得假设,他们已经和昆塔斯军团、转生女神教派的残部达成合作,那么总计是六百至七百人。以少敌多,他们有很大几率会在布纽勒斯的内城墙对我们进行消耗打击,诱导我们攻进外城,那里全是商贩们的店铺,地形错综复杂,非常适合巷战。只要我们踩进了那个陷阱,便进退两难了。” 埃提乌斯对于战争的分析可谓滴水不漏,乌格也对此感到钦佩。看来,打下布纽勒斯并不是如想象般容易。重新拾回理智的埃提乌斯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心只想着血洗布纽勒斯,他更多的,是考虑如何死最少的人拿下这场胜利,他的仇人——只有昆塔斯一个。 “乌格,说说你的看法。”埃提乌斯突然的回问让乌格一惊,他没想到像埃提乌斯这样的名将竟然会征询他的意见,他只不过是一介‘生意人’罢了。 “大人,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派人去城下劝降,在我们的军势面前他们定不会有太多死战之心,而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那便是交出昆塔斯。避免无谓的损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乌格犹豫着回答道,那些只从书中读到过军略不过是些皮毛,在埃提乌斯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而且那些东西也只不过是实在无聊时才用作解闷看过一两眼而已,他连其中好几个生僻词都不认识。 “可以考虑。”埃提乌斯眯起眼,望向远处宏伟的布纽勒斯城墙,那是艺术之都漂亮的外壳,而如今却插满了黑色的羽箭“你去。” “啊?!” “你去。” “可,可...可是,埃提乌斯大人,我...我......”乌格手忙脚乱的辩驳着,劝降调停这种事他从未做过,也压根儿不想去做,光是昨天应付众神教的那番演讲都让他头疼不已。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没有......”实在犟不过埃提乌斯,乌格只得灰溜溜地跨上马踏上了回前线的路。 骑在马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劝降布纽勒斯的守军,这个任务可不比对着一群众神教的后勤人员满口叨叨。天杀的,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雅努斯帝国正规军,乌格在早年就已经在战场上见识过他们的油盐不进了。 乌格心里愁起了皱,不仅是因为恼于劝降的方法,而是肩上那沉得惊人的重担。他肩担着太多人的性命,这些性命都系于他的口才之上。若是成功,他们都不会死;可要是失败......为此而死的人将会比他这位‘生意人’至今为止杀过的人都要多得多。 ‘想太多也没用了,听天由命吧,但愿那帮训练有素的布纽勒斯军人能听得进去我说的话’乌格如是想着,马蹄一步步离剑拔弩张的暗影军团大阵越来越近。 埃提乌斯思量的是左右战场的绝杀,乌格纠结的是调停双方的策略。无一不把布纽勒斯当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但......布纽勒斯城内,并没有计策;也没有埋伏,甚至连军队都还没有集结起来。突如其来的箭雨让布纽勒斯从上至下所有军人都慌了神,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埃提乌斯竟然会真的打过来,能够依靠的昆塔斯军团和转生女神教派都不知所踪了,要让他们拿起剑和盾去对抗暗影军团和众神教大军?光是脑中萌生出这个想法就让他们坐立不安、浑身瘫软,他们甚至连派出一名使者去投降都不敢。 现在,只需要暗影军团的脚步走到城下,城门自然就会开启,而开启的城门后则是丢盔卸甲的布纽勒斯军人们。他们左手举着的是绘画、右手举着的是音乐。他们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内外 鹰旗林立,黑色的军势剑拔弩张,仿佛一股无形的硝烟弥漫在布纽勒斯城外,压抑得令这片大地都无法喘息。 只见暗影军团的阵型有一阵异动,在阵型的中心,数不清的黑色羽冠齐齐而动,竟在密不透风的军阵中生生开辟出了一条大道。而骑马从大道中徐徐而来的,正是乌格。 这样的架势显然让乌格下巴都惊得快要掉下来了,只得在心中唱着五音不全的歌来给自己壮胆。他的马每向前跨一蹄,身旁就响起盔甲和刀剑叮当相碰的声音,歪打正着给了他的歌伴奏。但乌格需要在意的不止是满脑的紧张,他同时也在注意着城墙上的动静,要提防的不止是对方针锋相对的驳斥,比言语更伤人的东西不多,八十公分长一指粗的锥头破甲箭算其中之一。 一首歌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刚好让乌格到了城下。 城头上,死气沉沉,雨滴打在箭矢的黑色羽翎上,吐出令人不安的声响。乌格不敢确信城头上是不是如看上去那般安静,必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被青苔和藤蔓覆盖的射击窥孔。他的马背上背着一面盾牌,在顺手就能第一时间取下的地方,这是必要的防备。 雨滴在那面盾牌上敲出毫无音律的鼓点,还幸存的布纽勒斯军人们听得一清二楚,仿佛戏剧中大反派登场时的前奏,狂乱且激荡。 “纽布勒斯的楞!......”乌格的第一句话就哑了火,他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背后数以千计的目光逼迫着他尽快调整好语气。 “布纽勒斯的人!” 重新调整过的这句话虽算不上威严,但多少洪亮得能让城头上的人听清了。 “我是埃提乌斯总督的御卫——乌格·伍德!我想和你们谈谈!你们若还有尚能一言的,请站出来,我军保证!绝不会射击!” 城头上没有回应,但乌格看到了其中有人影伏在地上蠕动,那蠕动得并不像受伤,而是逃跑。 “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能说话的!若是再选择缄口不言,我军便要开始攻城!到时候,将无人幸免!”似乎喊得有些太大声了,乌格觉得嗓子被扯得有些痛,这两天他说了太多的话,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起来。 “我们要的只有一个人——格奈乌斯·昆塔斯!交出他!”乌格的眼睛不敢离开城头,他的手已经抚在了盾牌上“交出他!布纽勒斯就不会被破城,你们都可以免于一死!我们并不是来征服,我们只是为了向此人报血海深仇!” 在黑箭与秋雨间,还是死寂。 这是糟透了的现象,乌格心里越来越没底。布纽勒斯人似乎是已经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决心,他的劝降对城墙后的人而言就只是一篇恶人的废话而已。这里的每一块石砖、每一根木柱都在向他下着逐客令,它们宁可要毁灭,也不愿屈服。但乌格看上去也寸步不让,他的决绝必须要让布纽勒斯人屈服。这并不是为了他的过去赎罪,这个单词太过高尚了,一点也不适合他。他只是为了让一些人今晚能够回家而已。 “布纽勒斯的人!我是埃提乌斯总督的御卫——乌格·伍德!我想和你们谈谈!你们若还有尚能一言的,请站出来,我军保证!绝不会射击!” 乌格又重复了一遍,换回的,依然是死寂。 城墙上不起眼的角落里,乌格并没有在意那儿。一名布纽勒斯的弓箭手探出了身子,颤抖的手已将弓弦已拉满,箭头瞄准着乌格的头,蓄势便要待发。“蹦”的一声,那张弓常年未经保养的弦猛然断裂开来,狠狠抽回了他的脸上。 这丝异动惊到了乌格的马,不安地喷了喷响鼻。乌格那象征戒备的盾已被他取下,挡在身前。布纽勒斯人已经给出了他们的答案,现在,该乌格滚蛋了! 他只是个‘生意人’罢了,拯救生命这种高尚的事情不能由他来做,他没资格。 “如果把这事交给奥莱特的话,他一定能做得更好吧?”乌格喃喃自语道。他嘲笑着自己,嘲笑自己的无能。没了奥莱特,他自己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办不成。救人,比杀人要难太多了,也许只有奥莱特才能办到?可乌格现在并不知道奥莱特身在何处,他在猜,奥莱特现在也许正在君荣城的宅邸里和梅娅过着美满的生活吧。 雨中,乌格的悻悻而归象征着这场攻城战的正式开始。但布纽勒斯人并不是以坚决的态度对他,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吓软了腿,根本没法在城垛间站起来;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没法对乌格的劝降表示同意。 暗影在涌动,被铁和绳固定起的木头发出了难听的吱呀声,预示着毁灭。它们在低吼,跟随着暗影军团和众神教联军身后缓慢爬行。那一片望不到边的黑甲如蚯蚓和蛞蝓般蠕动着,逐渐逼近,踩平了脚下的每一寸泥土,连秋雨也无法阻挡他们。 —————————— 颜色比以往更深的阴云笼罩着布纽勒斯,路面上众神教骑士和教团卫道士的血还没来得及被雨冲走,城外可怕的杀意就已经蔓延进了这儿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这座城还未经历屠杀,就已变成了一座死城,男人们把家里能用来杀人的任何铁器摆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女人们带着孩子躲进了一间间阁楼和储物室。在暗影军团和众神教的面前,他们不信任教团或昆塔斯军团,以及城防军们。每个雅努斯人都知道,这双方的力量太过悬殊了,但现在正处于天平下方的他们不得不面对那巨大的恐惧,这恐惧让他们根本听不到门外的敲门声。若说得更贴切点,大概是他们不愿听到吧。 “求求您,救命呀。”那已经被喊得沙哑的声带挤出了几声嚎啕,敲破了皮的指节又重重叩在门板上。但回应她的,只有风声,还有雨声。 梅娅绀青色的礼服被雨和血液弄得脏乱不堪,奥莱特腹部的血不停的滴落在地面和她的脚背上,而那双奥莱特送的漂亮高跟鞋也不知去哪了。 她沿着街敲遍了每一扇门,祈求着他们的慈悲能救救奥莱特,但没有哪一扇门回应了她,也包括那些画着绕杖蛇徽的房门。 “奥莱特,撑住。我会找到医生的,马上就找到了。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梅娅绝望的恸哭一点点变得歇斯底里,如同疯子般自言自语念着,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但奥莱特没有给她任何回应,连本该传达到的体温,也被冰冷的雨水隔绝了。 “求您开门啊!”梅娅又叩响了一扇门,这一次,也没有回应。 她背着奥莱特继续挪着步子,又继续敲起下一扇门。无论是门上画着蛇的,还是没画的,她都敲了,但那些门正如它们一如既往般的无言,用刺骨的沉默将她赶走了。是的,这里是以文明和友善而闻名雅努斯的艺术之都——布纽勒斯城。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偌大的城里没有人会帮她,她的一切挣扎看上起也不过是可笑的徒劳,她没办法挽救奥莱特的性命,她只是个女人罢了。奥莱特的重量终于压垮了她,绀青和深褐在雨中倒下了,倒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来,快起来,不要着凉了,梅娅。”恍惚中的梅娅听到雨与泥在和她说话,声音柔和而有力,那是奥莱特的声音。 “我...我站不起来了。已经......没力气了,让我休息一下吧。”梅娅喃喃着,湿漉的发丝一团团地被雨冲散,遮住了她的脸。 “你要是再休息下去的话,你爱的那个男人就会死了,在虚弱和痛苦中死去。”‘奥莱特’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你胡说!”这训斥让梅娅咬紧了紧牙关“奥莱特什么都能做到,这点伤根本难不倒他!”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会需要你呢?需要你这个妻子?噢,当然,他在疲惫时宁可抱着应召女郎入睡,也不愿和你同床一枕。他只是需要你为他的生意人身份做伪装,你就和那些光鲜的衣服、精妙的谎言一样——只是他的工具而已,他根本不需要你!” “住嘴!” “该住嘴的是你!”那声音顿时暴怒起来,尖锐得刺耳“瞧瞧你,你能为他做什么呢?他的衣服可以帮他摆脱潮湿和寒冷、他的谎言可以让他八元圆通,而你只能远远的仰望着他而已。如果他不因腿脚的残疾而自卑,怎么可能会称呼你为夫人?你还没看清自己有多卑贱吗?” “够了!住嘴...住嘴......” 梅娅把脸埋进水洼和泥浆里,想要隔绝那声音。但,这也同样是徒劳罢了。她分不清耳边的是风声还是雨声,也不清楚脸上的是泥水还是她的眼泪。 “怎么?你不想听?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你就是这么想的。不要再骗自己了,你难道还不敢承认吗?” 梅娅没有回话,躺在泥水里一动也不动。她多么想就这样睡着,再也不用去管那些烦心的事,能够享受这难得的和奥莱特独处的时间,就睡一会儿吧。耳边奥莱特渐弱的鼻息唤醒了她,像嘲讽也像安慰。她还不能睡着。 帝国的深秋多雨,寒风冷雨几乎是每年秋天雅努斯帝国唯一的天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劝告 “昆塔斯大人,埃提乌斯开始攻城了。”一名转生女神教派的探子急匆匆踏进营帐里,几名百夫长的眼光同时投向了他,他还没来得及祛除身上硝烟的味道,就忙跑到昆塔斯面前,向他一一汇报着前线的状况。他看到的,是黑压压的暗影军团。 “他们的云梯和攻城车架上城墙了吗?” “没,没......还没。” “只要云梯和攻城车没架上城墙就不叫攻城。你们教团......”昆塔斯有些无话可说了。他揉了揉皱起来的眉头,显然很不满意这样草率的侦查。若是他的二十四昆塔斯军团里有这种人,他绝不会轻饶“行了,下去吧。” “诸位。”昆塔斯站了起来,面向众百夫长。似乎要宣布一件郑重且冗长的大事“守好岗位,我要去医疗区看看。” 他简短的抛下一句,撩开门帘走了。 医疗区离昆塔斯的营帐并不远,与其这样说,不如说这整个营地都是医疗区,他们从布纽勒斯城中撤退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也是这个原因,几乎全都战斗力都留在了那座城中。‘雅努斯帝国每一支军队的军医同时也是优秀的工兵’昆塔斯将这句谚语利用得淋漓尽致。 昆塔斯的赌注已经掷下,现在只需要等牌桌另一边的埃提乌斯就行了。更令昆塔斯担心的,是他的贴身近卫——穆勒的安危。他严重的外伤引起的并发症已经让他魁梧的身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这是个不好的征兆,非常不好。 “军医,在哪?”昆塔斯闯进了疗养处,几名军医立马凑了过来,他伸手示意他们和那些病床上的战士不必对他行军礼“你就是负责照看穆勒的人吗?很好,带我去见他。” 病床上的穆勒看上去不容乐观,断臂的大量失血让他仍处于休克状态,只有那一丝仅存的模糊意识在支撑着他。 “穆勒。” 昆塔斯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他只听见了几声含糊不清的低吟,是另一张病床上传过来的。同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营房,每一张床上躺着的都是被伤痛折磨着的人,帝国深秋的触手趴在他们身上,如蝇蛆般吸食着那些伤口,品尝血肉的美妙味道。俨然一副塔尔塔洛斯冥府的景象。确切来说,跟冥界比起来这儿还要更潮湿一些。 “穆勒。” 昆塔斯又唤了一声,同样的,没有回应。 他看着穆勒的断膀,触目惊心的切口就在眼前,那新换上的层层绷带又被血染成了红色。这就是战争应该付出的代价,昆塔斯早已熟知于心,可这一次,他无法坦然接受,就像军团士兵的亲人们无法接受他们阵亡的事实。这在战争面前微不足道,这些个人的牺牲的确微不足道,他们的牺牲将换来‘伟大的胜利’。 昆塔斯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疑问,这是不可想象的,大名鼎鼎的格奈乌斯·昆塔斯竟然会心生疑问,他的完美自小就被众人熟知,连那两位曾经的挚友都常常自愧不如。 他在疑问——‘伟大的胜利’到底是什么。赢得一场街头斗殴是‘胜利’,率领雅努斯帝国七个军团大败萨努加大军也是‘胜利’。区别不同的,只有付出的代价而已。 “昆,昆......昆塔斯大人......” 那是昆塔斯想要的回应! 他弓下身子伏在穆勒的床边,想听清他干裂的嘴里在说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刚才的回应,也只不过是幻听罢了。 ———————————— 布纽勒斯,兵临城下。 暗影的军势越来越近,近得能看清每一名士兵头盔上的黑色羽冠,每一丝都漆黑得发亮。攻城车中挤满了人,顶层的弓箭手已将箭搭上了弦,车轴的每一次滚动都沉重得将轮子压进了地面几分。羊头撞车和云梯被工兵们推到了城墙下,已是随时可以进攻之势。而城墙的背后,是一群瑟瑟发抖的地沟鼠。 这一仗,必是一场屠杀。 暗影军团后方,一阵雨雾被撩了起来。那,才是真正的暗影。四匹黑马吐着浓重的鼻息飞驰而来,几只马蹄在地面上踏出了轰鸣的雷声,连天空中的道道闪电都为之震颤。四匹马拉动着一辆闪耀出金光的双轮战车,战车的两栏上分别装饰着一只纯金的狼头,似乎正在驱赶面前的马匹。那黄金战车其上无数高冠盔的浮雕犹如精雕细琢,精美的雕刻手艺连布纽勒斯最负盛名的雕塑家都望尘莫及。 埃提乌斯一人站于战车中,一身暗影战甲不怒自威,鲜红的披风被身旁掠过的风吹了起来,飘扬在阴冷的秋雨中。他手持四根马缰,以司掌战争之神的身姿立于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马库斯·埃提乌斯,入阵!暗影军团沸腾了,此起彼伏的战吼响彻天际。只需埃提乌斯亲临战场,无论敌人是萨努加人、诺尔斯人、盎克逊人还是雅努斯人,又无论是怎样的战争,入侵也罢,防御也罢,暗影军团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绝望笼罩了布纽勒斯的城墙,唯一的那一成胜算此时也被马库斯·埃提乌斯无情的碾碎在车轮下,埋葬进泥土与雨水里。他们必须得逃!这是动物求生的本能,不管能逃去哪里,只要能逃,只要能远离马库斯·埃提乌斯!无论逃到哪里都可以。 在羊头撞车的钢角前,那扇做工精美且充满艺术美感的布纽勒斯城门简直就像是一张触之即碎的薄纸,不堪一击。就连石头的城垛也是软弱无力,云梯架上去的冲击就让其松动得几近崩塌。 布纽勒斯的毁灭就在顷刻之间,但暗影军团的攻势却戛然而止。雨中的,是二十四名紫袍卫。他们疾驰而来,赶在了布纽勒斯毁灭前。 这是从未有过的境况,自雅努斯帝国建国以来,从未有过二十四名皇帝的紫袍卫倾数而出的情况,哪怕是曾经的第五边防军团集体叛国,雷穆斯大帝也只是派出了十二名紫袍卫率军镇压。此刻的艺术之都——布纽勒斯变成了紫袍卫、暗影军团、昆塔斯军团、众神教的舞台,这舞台的主角一定不是歌舞或者演讲,他们都只懂得‘足以解决任何问题的武力’。 “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为首的紫袍卫高喊着埃提乌斯的名字,举起了他的那把银斧。 暗影军团中一阵响动,让出了一条道。埃提乌斯驾着战车从中驶出,以一人与二十四紫袍卫当面对峙。 “退开!紫袍卫们!这是我与格奈乌斯·昆塔斯的战争,不容你们插手!”暗影的威胁让那二十四把银斧上都被染上一层漆黑。 “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请勿摆出您的敌意,我们是前来阻止这场荒谬的内战的!”紫袍卫首驱马又上前了几步,打开了他手中的那份羊皮卷轴。 “这是——皇帝最终劝告②。”他将卷轴递给了埃提乌斯,任其过目“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与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即刻停止战争,前往君荣城接受审判。” 卷轴上只有寥寥几个单词,但每一个词都分量极重,并不是因为鹅毛笔的笔锋太过用力,而是因为,它们是‘皇帝最终劝告’!这是绝不能违抗的旨意,凡是雅努斯人都绝不能违抗,绝不能!无论是埃提乌斯还是昆塔斯,都绝不能。 埃提乌斯看着那份‘皇帝最终劝告’没有说话。沉默的空气让紫袍卫们都有些心生不安,尽管他们就是皇帝的代行人,但终归还是不敢与埃提乌斯作对。 “我们之后也会立刻将这份皇帝最终劝告带给格奈乌斯·昆塔斯。”紫袍卫首向埃提乌斯说着,面前望不到边的黑甲黑冠让他的语气有些打颤。 “您......接受吗?” 他犹豫问道,话一出,秋雨似乎都瞬间凝结了。埃提乌斯还是没有说话,仿佛一团极不稳定、随时都要爆发的暗影。紧张的气氛扼住了紫袍卫们的脖子,以及这座布纽勒斯城。 “我接受。” ———————————— 注:塔尔塔洛斯冥府 雅努斯神话中地下世界,是‘冥府之主,掌管死亡、灾难、毁灭的神——普鲁托’的住处。塔尔塔洛斯是巨大的,四周被燃烧的炎河和三重铁墙团团围住,由五十个脑袋张着血盆大口的狼身人头兽把守.。雅努斯人相信人死之后灵魂会被带到塔尔塔洛斯的普鲁托座前,根据普鲁托的裁决,决定其是留在冥界;还是得到升华,成为众神的新子民。 ②皇帝最终劝告 雅努斯帝国及其行省整个政体的最高决策方式,凌驾于任何法律和清理之上。是危机时的皇帝特权,关乎全国命运的时刻才能颁发。若是违抗,便代表着与雅努斯帝国及其行省为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休止 ‘皇帝最终劝告’已经下达,暗影的征服为之停歇。布纽勒斯得以幸存,至少暂时。 “吾等将马上前往格奈乌斯·昆塔斯处向其宣布‘皇帝最终劝告’。请您稍等片刻,若他接受,还请您与吾等及格奈乌斯·昆塔斯一同前往君荣城。” 这场谈判似乎并不平等,一方率领的是威震帝国的暗影军团,而另一方只有手中的一纸文书和二十四把装饰品。 法锤敲了三声,黑色不为所动,紫色又开始了他们的发言。 “吾等希望马库斯·埃提乌斯大人就在城外解散军力,仅带总督御卫队同行。”见事情已然落定,紫袍卫首向埃提乌斯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任何军团长若想进入君荣城,以距君荣城十五哩本拉河②为界,安置所率军团,只能率领最多一百人的士兵前往君荣城。若是率军越过了本拉河,即为谋反,即是与雅努斯公民和皇帝为敌。 他深知,埃提乌斯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可他错了。 “这是你的建议吗?”埃提乌斯回问一句,他那生而就有的威严压住了那紫袍卫的气势。情势越来越紧张,格外安静的暗影军团在仔细听着埃提乌斯的话,他们在期待着一样东西,一样埃提乌斯常说的东西。黑甲如林,其影子被虚弱的阳光拉伸着,覆盖了紫袍卫们。 “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您不可能不知道率领军团越过本拉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那紫袍卫语毕,愣了半晌,他的冲动也许会招来杀身之祸。空气愈发冷冽,没人猜得到埃提乌斯心中所想。他沉默,秋雨也不敢造次。其余二十三名紫袍卫间已然发觉身边的空气有些不对劲,浓烈的不祥感驱使他们各自一夹马腹进至埃提乌斯的黄金战车前。环绕在旁的数百名暗影军团士兵吐出的气息似乎都含有敌意,几面鹰旗被夹着冷雨的风拂过,摆动了起来。他们随时都能杀掉这二十四名代表皇帝的紫袍卫,再攻下布纽勒斯。一支支一触即发的箭,只需要,埃提乌斯一声令下。 “皇帝陛下的意愿?可他的‘皇帝最终劝告’里并没有提到让我越过本拉河时解散军队。不是吗?诸位?” 埃提乌斯又开了口,他的眸子环视着战车前的紫袍卫们,雨点打在他们的银斧和紫衣上,他看到了胆怯和畏惧。这场谈判似乎要将他们逼入绝路。 这句话是紫袍卫们始料未及的,埃提乌斯的话里已经充满了谋反的意味,那些黑色的高冠羽盔和阔剑似乎已然立于本拉河对岸了,如同即将掷下的骰子一般。为首的紫袍卫绷紧了身子却依然在颤抖,要面对不知是敌是友的西海岸总督——马库斯·埃提乌斯并不是一件徒有勇气就能做到的事。 “您,您......咳、咳、咳...您这是想做什么!”硝烟与血腥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呛到了他。 “我只是在考虑。”埃提乌斯的语气很轻,一如往常。却重得快要压垮那二十四名持银斧的紫袍卫。 “等昆塔斯收到了‘皇帝最终劝告’,我再给你答复。” 埃提乌斯留下这句话,不想再多言。 突然喷出的几声响鼻和车轴的转动惊到了紫袍卫和他们的马,埃提乌斯催动四条马缰,驾车背离布纽勒斯而去,又掠起一道雨雾。随着埃提乌斯的离开,暗影的潮也开始退去了,军团士兵们将攻城器械就地拆卸,十人一组运走了那些尚可再用的零件,仿佛在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侧翼的众神教军队也跟上了暗影军团的步伐,开始撤军,负责指挥的几名百夫长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跟随暗影军团行动无疑是现在的最优选,比起攻下布纽勒斯以证总指挥——奥古斯塔的荣誉而言,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 暗影的巨浪涌回了那片密林之中,城头上几名城防军耳中听到的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犹如蝗群。布纽勒斯城外,留下的,只有埃提乌斯那句话。 ———————————— “埃提乌斯他,撤军了。”小山丘上的昆塔斯眺望着幸免于难的布纽勒斯,对着身边的温迪尔说道。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无力耷拉在额前,没了以往的优雅和魄力。 温迪尔听着昆塔斯口中的每一个单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但能从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想象出那副景象——转生女神教派幸存下来的景象。可对于昆塔斯,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出乎您的意料了,不是吗?”温迪尔在地面上杵了杵那支象征大主教的教杖,湿漉的泥土发出了恶心的声音,黏稠而绵长,将昆塔斯的心情扰得更加烦闷。他所编排的一出好戏就这样被搞砸了。 “的确如此。我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机会,我可不确定下一次埃提乌斯会不会再落入我的网。” 昆塔斯的自怨自艾让温迪尔知晓了他已自认失败。但昆塔斯此时看上去却并不像一个失败者,他为这场阴谋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这些代价还不足以将他判为败者。 “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一道声音传到了昆塔斯和温迪尔身边,昆塔斯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温迪尔,同样。 “皇帝陛下的紫袍卫们,不知什么事情让你们大驾光临。另外,你们能找到这儿也确实令我大吃一惊。” 看着陆续涌上山头的二十四名紫袍卫们,昆塔斯和埃提乌斯一样,没有给他们好脸色。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隐秘的行踪不应该会被这些连人都没杀过的公职人员察觉到。 “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吧,昆塔斯将军。”温迪尔略带嘲讽的说着,一道从未有过的阴险挂在他的脸上“他们的话,可是很有重量的哟。” “是你带他们上来的吧?温迪尔大主教?”昆塔斯笑了,这个不久前还是行事鲁莽的黄口小儿现如今竟然摆了他一道,这让他只能苦笑。是他低估了转生女神教派现任大主教——温迪尔。 “昆塔斯大人果然智慧过人,您的智慧让我受益匪浅。不过现在,恕您卑微的仆人告退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些更重要的事......您无权过问。”温迪尔向昆塔斯摊牌了,在代表皇帝的紫袍卫面前和昆塔斯撇清关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以示自己以及转生女神教派的站队。若此时站在昆塔斯面前的是从前的他,定会用更加直白的句子和这名‘引发内战之人’决裂。他看不见昆塔斯的笑,却能感知到昆塔斯背后的悬崖。深不见底,一旦失足必将万劫不复。 “诸位,现在是你们表演的时候了。”温迪尔说着,用手中的教杖识路,往山脚下走去,脚步在泥土上踩出了更为恶心的声音,黏稠而绵长。 “感谢您,转生女神教派的温迪尔大主教。”一名紫袍卫向温迪尔致以谢意并想要前去搀扶他。 “多谢您的好意。虽如您所见,我是个盲人。但路,我还是认得的。”温迪尔礼貌回绝了,不卑不亢的语气赢得了紫袍卫的尊敬。是的,路,他还是认得的。 “这是‘皇帝最终劝告’!”紫袍卫念出了他们的台词,抑扬顿挫深有一流演员的台风“马库斯·埃提乌斯·普尔彻·科诺姆奈·马格纳斯与格奈乌斯·昆塔斯·雅努斯科里佩欧·萨努加努斯即刻停止战争,前往君荣城接受审判。” “我接受。我将立马返回营地解散军团,与诸位前往君荣城接受审判。”昆塔斯不带任何犹豫,爽快的接受了。他并不想与雅努斯帝国为敌。也或许,是现在不想。 这样顺利的交涉让紫袍卫们都有些吃惊,他们原本想这位与马库斯·埃提乌斯齐名的格奈乌斯·昆塔斯定不会这么轻易接受,‘皇帝最终劝告’很有可能会换来雅努斯帝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一场内乱。但现实,偶尔还是会如理想中的一般顺利。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山去吧,我会令我的副官着手遣散军队的事。只希望能允许我这个罪人和诸位一同去劝服马库斯·埃提乌斯。”昆塔斯的顺从显然让这二十四名刚从埃提乌斯那吃了瘪的紫袍卫们心生欢喜,一个个脸上都显露出轻松之情。而这也是昆塔斯的目的之一,他也站好了队“想必马库斯·埃提乌斯此人一定很执拗吧,我想我们一行的话,他多少也会赏几分薄面吧?” “感谢格奈乌斯·昆塔斯将军理解,请与我们同行,一同去劝服马库斯·埃提乌斯吧!” “昆塔斯,义不容辞!” 注:哩 雅努斯计量单位,1哩约等于士兵行军1000双步。 ②本拉河(雅努斯语:Bel) 距离君荣城约十五哩,雅努斯人的母亲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