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裂大明》 正文 镖行天下东风必达,异域扬帆摘枣种花 作者的布局宏大,跌宕严谨,叙述爽快,诱人深思,语言丰富,对人物性格的把握到位,故事扣人心弦,让人读起来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读完之后却又意犹未尽,这种引人入胜的阅读体验,正是本书的核心魅力所在。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梅西····莫言····阿黛尔·····斯嘉丽约翰逊······杰森斯坦森······苏菲玛索·····天海翼······莱昂纳多······施瓦辛格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敬留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山海关一片石之战,崇祯投缳之时,北地一夜剃发,衮衮诸公拜倒胡尘, 农民军皇帝梦醒,满洲虏饮马长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岂能重演! 二把刀杀人名医,为我大明膏肓之躯开下虎狼之药, 以待天倾,以挽天倾!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不好意思手滑了! 且看那,一代皇后大玉儿为顺治站台, 千古一帝糠稀欢庆天花开罢, 我大清文武百官跪地朝贺之时, 方才是震惊天下之日! 骏马快刀英雄胆,琴心剑胆侠骨香! 更有千古巾帼,万代流芳! 爱情动作巨制! 胡辣汤史诗! 亲!要啥有啥! 要爱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章 我的明朝兄弟 第1章我的明朝兄弟 七月天气,京师热的厉害,天麻麻亮时,下了场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快晌午时候,地皮儿上连个水洼儿都没存下,日头烤的人发蔫儿。 西城平阳坊里,王家茶楼靠笔墨胡同的一扇便门,悄没声的拉开条缝,闪出个挂鼻涕的半大小子,探头探脑,乌黑的眼珠左右觑看。 二楼上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隐约飘来:“不要走,吃我一枪,这岳大爷唰的一枪,望梁王心窝里刺来,梁王见来得利害,把身子一偏,正中肋甲绦,岳大爷把枪一起,把个梁王头往下,脚朝天挑于马下,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只听得校场中,众举子并那些看的人,齐齐的喝一声采···” 小孩侧耳倾听,双目放光,看看将近中天的日头,恋恋不舍的瞅了眼二楼,吸溜着鼻涕,贪着墙根儿的荫凉,撒腿就跑。 在蛛网似的胡同里七扭八转,也不搭理街坊相熟的调笑,气喘吁吁地停在一扇黑漆斑驳的大门前,附耳听了半响,卸开发朽的门槛,老练地爬了进去。 掂着脚尖,摄手摄脚溜到后院,院里有口辘轳井,一边的场地上撂着石锁石担之类的家什,一溜儿青砖大瓦房,廊檐下摆着兵器架,插着一枪一棍,枪缨稀稀拉拉没几根儿,枪尖都秃了。 东厢房开着门窗,不见人影,“哼!哼!哈!哈!”的呼喝声从房里传出,小屁孩大摇大摆地进房,一个赤膊露肉的小伙,正在腾挪闪展,曲伸纵放的盘拳,汗珠抛洒,模样,嗯,披头散发,看不清。 熊孩子走到轩窗边上,装模作样的抻拳撂腿,撸胳膊抹汗,可怜见的汗还没消呢。 “咚!”的一声,张成左脚砸地,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左拳同时落在腹前右掌里。 “嘿!”“哎呦!”小屁孩儿也跟着来了一下子,跟着便踮脚鬼叫起来,神奇的是,两条在小鼻头下伸缩的绿鼻涕,荡着秋千,不但没掉下竟然还吹了个泡泡。 张成马步不动,双臂自两侧翻转向上,两掌缓缓下压回腹前,身子跟着渐渐直起,扭了扭头,院子里太阳刺眼,感受着体内气机涨缩,渐渐放开心神,只觉得身上水淋淋的,闷热的紧。 “打完收功!”熊孩子欢叫一声,飞了出去。 院子里水轱辘吱呀乱叫,张成擦着汗出房门,便见那鼻涕虫站在井边,正在褪大裤衩哩。 “作死么!”张成大怒,伸手便去捉他,“早告诉你,一身大汗不准浇凉水,咋没见你拌完尿泥去洗洗啊!” “我不洗了,娘!少爷打我啦!”鼻涕虫尖叫,捏着裤头,嘻嘻哈哈的钻进二门过道,跑前院去了,不一会儿便是一阵干嚎传过来,一个妇人喝道:“让你没大没小···” 张成也跟着过去,这小子早就打皮啦,四婶拜遍了满天神佛才生了他,心疼的捉急,鼻涕虫怕他爹不怕她。 “娘,我知错了,疼,疼!”熊孩子抱着他娘干嚎,扭头对张成吐舌头做鬼脸,“阿缺,饭菜都好了,这就给你端过去,今儿中午竹笋炒肉片···”四婶忙扔了孩子招呼张成。 张成笑了笑,瞪了装乖的鼻涕虫一眼,说道:“别麻烦了,我自己来,咱家讲究个啥。”竹笋炒肉,就一个菜,嗯,竹笋是四叔这几天挨黑儿下工回家,从天圣寺后边的竹园偷挖的。 新皇登基,一举铲除阉党,普天同庆,听说太后圣寿也快到了,要去天圣寺还愿,寺里自然要整饬一番,恭迎圣驾,礼部早就派人去主持了,四婶得了信儿,早早催了四叔同街坊的信众去做义工,佛祖慈悲,每天按时出工,还管一顿饭食哩,阿弥陀佛,春笋冬笋才是美味,夏笋没人吃也是浪费,挖一点,佛爷不会怪罪的。 张成看了看房梁上吊的腊肉,听四婶说这肉还是老世叔春节时候,让人送过来的,这都六月天了还没吃完,不是太多,是舍不得,大热天的,油都快滴完了,亏得四叔在下面放了个碗,硬是没浪费。 这几日天天有竹笋炒肉吃,中午一到开饭张成就有点烦,不是嫌菜不重样,他不是挑剔的人,只是菜一端上来,四婶就开始絮叨,老世叔长老世叔短。 张成盛好饭菜,端碗往嘴里猛扒,有段儿时间了,张成觉着四婶的厨艺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饭香菜美,人间美味,张成噎的直伸脖子,眼眶都湿润了。 走几步还没出厨房就干掉一碗,返身给看着自己吞口水鼻涕虫盛饭,“四婶你也吃。”说着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院里大枣树下有副石桌凳,敞快荫凉正合用。 鼻涕虫趴在石桌上,两条绿鼻涕伸伸缩缩,呼呼噜噜埋头吃的正欢,张成一阵恶寒,转身给了熊孩子一个背影杀,一屁股坐下,埋头开吃,亏得他打小卖烙馍啥事都经过,这不算啥,不过也得给这傻小子治治鼻窦炎了,思量着,鼻孔里发出一串怪异的笑声,大热天的,熊孩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天太闷热,张成饭后绕着前院这颗大枣树转圈消食,摸摸粗糙的树干,又看看满树的繁绿,不时地打下饱嗝,鼻涕虫起初还好奇少爷又发现了啥有趣的,跟着绕了半天,不知道又钻哪儿去了。 饿了喘,饱了懒,张成趁晌午头挺了会儿尸,照例睡前闭着眼,心里头演起了道家拳,他有经验,只要养成了习惯,梦里照样在炼功,不但事半功倍,他日还有神效。 黏黏糊糊的,正恍惚间,觉得有动静惊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咚咚咚一连串的脚步声进房来。 “成哥儿,快!好运气来了。”操着一惊一乍的声音,一个满脸笑意的小伙直奔床前,另外两个也笑眯眯的围上来,高矮不一三个壮小伙,都挺齐整的,右衽深色长衫,牛皮带扎腰,乌皂靴子,挂牌悬刀,就是没戴帽子,一个二个汗津津的,稍显不雅。 “快点!”门外还站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发火道:“赵档头儿还等着呢!要八抬大轿么?屋里咋还恁大的药味。” 矮个沈良急忙去柜里帮着翻衣服,一惊一乍一脸雀斑的候文韬嬉笑道:“怕他个鸟,才当几天百户,还不是跟着咱们沾光。” 张成踢拉上烂布鞋,系好腰带,一脸的怒气说道:“哥都癔症了,哪来的运气。”胡乱挽了发髻,反手从席子下抽出一把刀来,也不系,提在手里。 鼻涕虫脑瓜儿吃了候文韬送的几个大栗子,气的哇哇大叫,四婶拉住他,一脸担心地叮嘱张成,道:“阿缺,记得可别犯浑了,虎子,你们看住他。”方才站门外,一脸老相的汉子嗯了声,一群人嬉笑出门。 张成在菜园胡同临街第一家,出门左转快到坊口时,茶棚里一群汉子已走了出来,领头一个胖脸上两撇胡须,锦衣网帽,未语先笑:“老弟养胖了,吃亏是福哇,忍一时风平浪静,咱点巳时的卯,老大人偏派人知会了咱,正好你们哥几个焦不离孟,饭点儿上一逮一个准儿,特意叫上老弟耽搁了养病,不会怪罪哥哥吧,哈哈哈哈。” 赵档头身后几人,凑趣儿一通大笑,瞅着张成,或嘲弄,或鄙夷,神色各异,两个尖顶小帽,窄袖曳撒打扮的番子笑的尤其刺耳。 候文韬瞪着那两个番子,一脸的恼怒,“大人抬爱,不敢不敢。”张成笑了笑也不在意,一众人说笑间,顺着路边荫凉疾走。 方才出门的功夫,张成就弄清缘由,这次办差就在西城,科道御史朱子桂被人参了,据说与阉党有瓜葛,这事不稀奇,没听说谁屁股是干净的。 眼下正是崇祯朝,小皇帝有大能耐,将前朝弄权的阉宦给干趴下了,现在正痛打落水狗哩,魏阉坏事做多了,树敌不少,而今树倒猢狲散,昔日隐忍的,遭难的,献媚投靠的,因着皇帝旨意,开始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继而大肆牵连,相互撕咬。 东厂锦衣卫,是皇帝亲卫近侍,得力鹰犬,驾贴连批之下,更是缇骑四出。这也是捞油水的好机会,大家都懂的,不过一样树结百样果,有人吃肉就有人喝汤,还有人连骨头渣子都捞不着,你不巴结上官,拉帮结伙,积极向组织靠拢,就要有后台,或者你就是后台。 张成还是有点后台的,就是四婶絮叨的老世叔,赵档头口中的老大人,一干兄弟,矮个沈良是卫所认识的,特老实,老相的虎子,欢快跳脱的候文韬,屁也不放一个的王彦直,都是军户,坊里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赵档头话说的光棍,估计他升百户,请托过老世叔那关,虎子说东厂相熟的番子说漏了嘴,魏阉一案牵连太广,一时半会儿只怕是不会了结,自然忙的不可开交,这么好的生意,老赵还不削尖脑袋往里钻,舍得躺在那儿消停么,特意叫上自己,是在卖好哩。 朱大人宅第并不出众,个把行人一见诸人行色,早躲没了影,沈良小王自觉地在宅子外盯墙头堵后门,老赵抬抬下巴,又有两个跟着去了,这边叫门,那边已经翻上墙头,大门洞开,众厂卫汹涌而入。 “奉旨!巡查都察院监察御史朱子桂魏党逆案事!”一个番子厉声尖叫。 朱宅内似乎一下子连空气都凝滞住了,忽然“当啷”一声爆响,有瓷瓶碎破,一时间,呵斥声,哭叫声,翻箱倒柜声,不绝于耳,赵档头笑眯眯的背手在花厅溜达,就着这粉壁上字画欣赏一番,翘腿坐在太师椅上。 朱大人大概在午休,衣冠不整,被推攘着进厅,脸色惨白,眼神定定的瞅着赵档头,颤抖着道:“皇上圣明,定会知我。” 赵档头突然起身,朝皇城打拱,瞪目对朱大人厉喝道:“国事艰难,西边闹灾,北边闹建奴,皇上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大人上值上到家里来了,叫兄弟们好找,收拾收拾,跟咱走一趟吧?”朱大人一屁股瘫坐在地。 赵档头眯眼冷笑,并不言其他,拂衣坐下,自有人奉上茶来。 张成看的无趣,往宅内转悠,猴子早就急不可耐,加入摸金大军,朱宅真是不小,还有个小花园,精细别致,其实朱大人七品官而已,并不像张成想的,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内眷仆使都赶到前厅去了,一个番子与同伙正仔细翻检书房,见张成过来,冷眼斜觑,张成识趣,转身就走。玛德,这是找证据,深挖犯罪组织呢。 今儿个这差事,一个刚刚爬上的百户,两个东厂眼线,其余的都是凑合的边角料,嗯,再加上自己,貌似人憎狗厌的麻烦家伙,张成早就估摸着,这朱大人不是什么肥羊,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贪官污吏。 一路上遇见两个家伙,都是倖悻然,满脸的欲求不满,张成好笑,难不成还要挖地三尺?老是听四叔说阉党专权,蒙蔽明君,陷害清官,咋不见那个大侠为民除害了?魏阉势大时,溜须拍马为官场上的常事,给阉宦建生祠更搞笑了,全国都建,先皇不知道么阉逆一案主犯帮凶都落网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大人们流年不利,真不知还要牵扯多少人。 猴子他们经常讲些厂卫的拿手好戏,以赵档头的性子,是绝对会石头里榨出油来,朱大人怕是要大出血了,玛德,这就是说好的运气?要是贪官,顺手牵羊不在话下,想想朱大人在诏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家人砸锅卖铁上下打点,张成一阵厌恶,真他玛不该来,转身便走。 猴子挨屋捡漏捡的不亦乐乎,正看见张成往外走,急忙提了个包袱跑来,“成哥儿,一点硬货都没,都让孙子们弄走了···你脸色咋恁难看?孙子们又招惹你了?” “没事,走吧。”看了眼猴子背上的软塌塌的大包裹,估计是衣物布匹之类,真是被他打败了,这也行?!猴子明显是仗着自己的护他,走哪他跟哪,难道我这么狂拽?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边走边喃喃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么?” 猴子觉得成哥儿有些摸不住头脑,急道;“又犯癔症了?咱回吧?” 前花厅里,大概是没啥油水,除了带人翻书房两个番子,差不多都齐了,猴子好奇地睁大眼,只见高虎离人群远远的,靠墙边与个主母打扮的妇人说些什么,那妇人明显在苦苦哀求,众人视而不见,却齐齐的盯住猴子背上的包裹,说不出的惊讶好奇。 张成心中好笑,却又腻烦了眼前,上前对赵档头拱手道:“禀大人,属下搜出些证物,先行告退。”指了指猴子背的包裹,“属下自会请外面的兄弟检视一番。” 赵档头微笑点头:“甚好,你先去吧。”似是毫不在意。 张成也不墨迹,从跪了一地的朱家众人旁边穿过,走出宅子长长的透了口气,招手让看守外围的兄弟过来,想着宅中厂卫嚣张可怖,朱家瑟缩惶恐,个中有人想着搜刮财货,有人想着保全身家,偏偏都是帝国根基柱石,就像出一本正经的闹剧,张成心里堵得慌。 检视猴子包裹就是场笑话,小王沈良也围过来了,瞅着花花绿绿的女人衣物,几个家伙笑成一团,又不敢大声,憋得难受。 “出手不空回,给咱锦衣卫长脸啊!” “兄弟,你发达啦!” “猴子,思春了吧!” 候文韬面不改色,懒得搭理这些鸟人,系好包裹跟着张成就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未知死亡 第2章未知死亡 京师井水多苦,候文韬他爹靠卖水为生,沿着胡同挨家挨户地送水,现在已经病在床上几年啦,他娘也是病秧子,巷子里就他家还有点菜园,张成帮他捯饬身行头,托老世叔面子,冒充正规军,就是个隶役,没薪俸的,这年头伪军遍地走,不多他一个。 二人在巷口分手,猴子还要回去换身儿衣服,急着去销赃,张成看看日头西下,多了丝儿凉爽,街上出来活动的人也多了起来,起了兴致,溜达着出了坊。 咱大明京师多美女,街上虽多见操持生计的,不过小家碧玉,也难掩温婉妩媚,他并没讨着那惊鸿含羞的秋天菠菜,张成低头打量自己,还是很有风格气质的,是人不识金镶玉罢了。 他腰刀腰牌都从自家门槛儿塞进去了,发髻散乱,在脸上漂浮,旧衣烂鞋子,这种自以为的沧桑不羁气质,年轻人!在别人眼中,就是潦倒懒汉,袖手无赖。 正值童子下学,欢呼雀跃,官吏放衙,引伴呼朋,车马粼粼,小轿吱呀。 越往东走,越见繁华。坊道两边,大多贩卖经商,酒楼食肆,招牌旗幡,鳞次栉比。柳树影里,楼窗洞开,依稀有士子举杯漫语,佳人歌喉婉转。更有摊贩的叫卖声,店铺的招呼声,随着熙攘人流,微风凉意,愈发的热闹起来。 暮色四起,华灯初上。空气中食物香气散逸,一缕松柴燃烧的气息飘入鼻腔,张成忽然想起幼时,乡村里,母亲在灶台做饭的身影,满溢慈爱的笑容。 这是万丈红尘,这是人间烟火。张成踌躇其中,踽踽独行,仰头长吁,泪流满面。 “喂!驴踢的!喂!” “张成!脑袋让驴踢的!说你呢!” “乖乖!不会是真坏了吧!” 大路正中,三匹高头大马,一名骑士抬鞭对着痴呆呆的张成大喝,路人避让不迭。 “何事?我挡你道了?”张成回过神来,看着居高临下的的三人,并不认识,皱眉朝路边走开。 “你不晓得老子是谁了?”那名骑士调转马头,靠近俯身,一双狭眼上下打量张成,满是戏谑,讶异,好奇之意,一股老大的胭脂香味袭来,差点将张成熏个跟头。 天还没煞黑,店铺又早早上了灯,张成看的清楚,兜头黑纱网帽,窄额头,雪白的小脸,嘴角翘起,眼圈发青,颧骨稍凸,见皮不见肉的,一块腰牌从骑士腰间垂落轻晃,泛着幽幽的光。 我晓得你是东厂的,既然认识老子,咦?这小子上唇下颌,光洁无须,声腔尖细,姿态怪异,八成是个阉货,玛德,我逢着了一个带着香味的,结着仇怨的“姑娘”。这莫非就是候文韬说的老相好?差点害死老子,不对不对,自己的救命恩公加生死仇人?东厂贴刑官,花名季姑娘的季公公? 另外两名骑士已然纵马左右摆开,马鞭虚抽,噼啪炸响,一唱一和道: “张成,装儍充楞就行了么?平白坏了大人好事,你以为有人护着,这事就算了?” “呵呵,还不赶紧磕上几百大头,求大人饶了你。” 旁边店铺忙不迭的关门掩窗,人群惊慌躲避,几个兵马司的巡街兵卒,穿着扎眼号衣,畏畏缩缩的在往墙角暗影处钻。好汉不吃眼前亏,张成送了季姑娘一个灿烂笑容,扭身贴着路边店铺就跑。 “大人!兔崽子精着呢。”右边骑士拨马叫道。坊间铺子货物多有摆在店外售卖者,那骑士急磕马腹,隔着货摊便追,季姑娘尖笑道:“这夯货长进了,快追!有意思。” 张成奔出闹市,不辨东西,逮住巷子便钻,吃奶的力气都耗尽了,终于再听不见异动,摊坐在地。夜禁无人,夏虫叽叽,也不知跑到哪了,周遭黑咕隆咚的,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张成在附近四下寻摸,月影下,透着杂草乱树,隐约见殿阁飞檐,近前顺着院墙,转了半天才找到正门。 原来是个庙宇,月下依稀可见显应寺几个大字,上面还有个大匾写着顺天保明什么的。张成敲了半天门环,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大半夜的,倖悻的又去薅了堆乱草,衣衫剥了,垫在上面,精赤着上身双盘而坐,双手迭腹闭目调息。 他坚持入静有段时间了。少有人相信这是世间最简单,也是最高深的功夫,张成和几个小伙伴,曾在坊间书铺,遍寻秘籍绝学,甚至不惜盗听窃说。 故老相传,上古武学昌盛年间,那些绘着人体密织如麻的红绿经线,摆着变幻莫测的招式,大讲奇穴怪脉之神效的宝典图录,被人视为圭皋,重金趋奉,还有价无市,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谱写出一曲又一曲的江湖武林神话,以致张成和他的小伙伴们,因不能一睹真经,效仿先贤,而深以为憾。 张成神识内敛,呼吸渐缓若有若无,恍惚间入了定静,他逃脱羞辱,力气耗尽,做功课误打误撞进了境中。他平时很难入境,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就是强要进去,念头一重,心火就起来了,杂念纷至沓来,这不奇怪,年少气血旺盛是好事,也是道关口。年纪大心境到了,气血却跟不上,年轻人却相反。耄耋老人,艳女兴于前,目不瞬色不变,真的请相信,他不是涵深德高。二八小伙,独处茅厕,照样撸的灰飞烟灭,真的请相信,他能日天日地日空气。 入静太难了,你如何才能将意识的生灭降服呢?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要有?张成乐此不疲,这是他的坚持,人生于世间,如果人世是神创造,那么这便是神赠与人的,最好的礼物。 张成恍惚回过神来,明白方才入静了,不过境中一无所有,连无也无,就像醉酒断了片,除了精力恢复,有种沐浴一新的感觉,别的没啥变化。不过有一就有二,以后勤加修习,熟门熟路的,这定静功夫自会长进,毕竟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何况自己身体自家知,底子还是好的,妥妥的童子鸡,今日能入境中,已让他很欢喜了。 抬眼看了看星迹月痕,大概丑时,夜深露重,傻小子火力旺,依旧盘腿不动,闭目在心里演起拳来,体内气血随着劲路拳迹,连绵而起,也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还真是成习惯了。 张成在梦中不停奔跑,似乎有可怕的凶兽在身后追赶,要将他攥住捏碎,身遭灰雾迷蒙,绝望像潮水,不知要逃向何处,奔跑中身子忽然下坠,风声灌耳,无边的恐惧将他吞噬,“我死了!”这是张成最后的想法。 张成忽然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身旁都是熟悉的小脸蛋儿,那么温暖亲切,小伙伴们都在叽叽喳喳的聊天,个个欢喜活泼,“原来我是这么的可爱。”张成想。 张成趴在桌上,上唇黑乎乎的绒毛,面前是小山一样的书籍,他正在如饥似渴的记笔记,恨不得将这些书籍,全部塞进脑袋里。“哇!这么多,张成,快考试啦,你看着些杂书有什么用?”一个清脆的女声问道,他在书堆里抬头,却找不见人,不知天色怎么黑的那么快,耳朵里怎么隆隆作响。 巨大的车间里,张成手脚不停的操作车床,刺鼻的机油味,铁渣翻飞,溅在他的工服,护镜上。张成的肚子忽然一阵巨疼,被人踹倒在菜摊上,几个穿着制服的围上来,大皮鞋在他身上欢快的跳着踢踏,一个卖菜老头扑过来,跪在地上大叫;“出人命啦!别打啦!我交罚款!再不摆啦!” “我不要像狗一样!我不要这样!这不是我!”这个声音充斥着张成的耳朵,折磨着他的心脏。画面又一变,钢铁森林,飞行器像甲壳虫般在天空成队划过,满眼陌生的异国面孔,灯红酒绿,人潮汹涌,车水马龙。 画面再变,逼仄的地下室里,血腥味刺鼻,刺目的手术灯下,几位高鼻深目,提枪挎炮的家伙焦躁不安的围着手术台,不知因由。 张成带上一次性薄膜手套,手术台上,侧躺个穿着三角裤的黑人壮汉,挂着吊瓶,一侧腰腹部各一个小洞,有鲜血渗出,张成伸手他在腹部按了按,伤口冒出一股血水。 柳叶刀闪光,划开厚厚的板油,扩大伤口,张成伸手进去摸索,手指头都从后腰的伤口里探出来了,半天却拽出个肿涨的阑尾,结扎了,一刀割掉,扔进腥臭的的垃圾篓里。 黑叔叔惨叫连声,“吗啡!给我吗啡!” “操!快用吗啡!” “老板,坚持住! “你他妈会不会治病!” 几位面目可怖,人种各异的家伙撸袖拎枪,神情狰狞,咒骂声,安慰声,恐吓声连成一片。 张成从消毒盘里取出一支用蒸馏水稀释过的吗啡,盯着黑人壮汉痛苦的眼睛,冷冰冰道:“中枪之前是不是不敢痛快的享受美食,恐怕都不敢床上运动了吧?先生,你中枪后,别人为什么不敢给你手术?贯通伤而已,嗯?加个阑尾,打八折,五万五千花币,总费用五十五万五千花币,已收五十万花币,欠费五万五千花币!不收美元,不收欧元。先生,相信我,虽然通货紧缩,五十多万买条命真的不贵,我那些尊敬的同行们,恐怕已经劝你早点准备后事了吧?蒸馏水,啊,不,吗啡奉送!”哎,谁让吗啡紧俏呢,黑市都不好买,不兑水怎么行。 黑人壮汉猛的撑起上身,瞪目咬牙,秃头上汗珠直冒,似乎要将张成吃了。 “老子宰了你!老板!你发话!” “谁说不能治啦!你说阑尾就阑尾呀!” “趁火打劫你呀!” 大小不一的枪口,黑洞洞齐齐对准这个双手沾满老板鲜血的黑医,都顶到脑门上了。 “成交!”手术台上,老板面色惨白,看着腹部张着血盆大嘴的伤口,粉红的肠子微微蠕动,血水在大单上汪了一滩,抽着冷气道:“我相信你!尊敬的医师先生,希望你能愉快的享受金钱,希望我的兄弟们不会来找你麻烦!” 张成按了下床头电铃,一个黑人女孩儿很快下到地下室,看着她飞快点好钞票,温柔道:“小牡丹,种花银行纽约第一分行,辛苦你了。”女孩儿欢快的去了,张成转身为黑叔叔注射吗啡,一脸正经道:“我保证!先生,当你和家人共享晚餐,向无量天尊礼赞时,你会告诉他们,遇上我,你是多么的幸运!。” 玛德,黑叔叔是真幸运,一枪打了个对穿,肠子竟然没事。那些庸医以为是肠穿肚烂,满腹血与屎,贯通性枪伤大出血合并急腹症,还他玛枪伤导致外源性肠穿孔待诊。 估计那些该死的同行们,整日里按部就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切为了自己安全保险,先给你判定好必死,治好了是我高明,死了,嗯,我不是早说过了么,你该死,认了吧!再加上被这些凶神恶煞吓尿了,谁能想到黑叔叔竟然有慢性阑尾炎?很好,不然也轮不到老子大赚一笔。 张成面无表情,熟练地清创止血。这些来路不明的人,绝非良善之辈,想让他们乖乖的交出钱来,必须要让他们相信自己说的一切。 他之前扩创探查后就放下了心,不但肠子没伤,腰腹的大血管都没伤一根儿。说老实话,人体能流多少血,他心里有数,连中枪那刻流的血都算进去了,黑叔叔又这么壮,他是故意把口子弄大了些,血淋淋的才刺激嘛,扩创大易于探查嘛,清创大利于去除烂肉嘛。再说了,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勋章自然越大越好,我怕黑叔叔将来要骄傲哩。 消毒缝合帖敷料,垃圾篓里,擦拭沾血的敷料已经堆不下了,地上很快又是一堆。一个人的认真与专一是有感染力的,黑叔叔似乎很享受,几个凶神也面色渐平,生出些尊敬的意味。 炮弹的尖啸声猛然刺破耳膜,爆破的气浪冲进地下室,众人呼喝叫骂,顿时乱成一团,张成趁机靠到药柜旁,闪身进去关上,拉开暗门爬进密道,黑暗中的密道是如此漫长,张成不停的爬着。 为何会如此,张成站在如同末日地狱,满目废墟,远处枪声如爆豆,战机呼啸而过,无处不在的爆炸,到处都是哀嚎惨叫。张成挣开抱腿不放的伤者,不停的奔跑,想要逃离,远处漫无边际的坦克,隆隆咆哮着碾压而来。 为什么黑暗永无边际,张成不知道一切是为了什么,他太累了,破衣烂衫,胡子拉碴,“我要回家,我要回去!”张成跟随流亡的难民,走在回家的路上。 巨浪滔天,烈日狂沙,张成木然的踏过一具伏尸,搜捡有用的物资,旁边一队褴褛干枯,眼神空洞的难民,正艰难前行。 绿色,耀眼的绿色,还有甘甜的清水,张成嚎啕大哭。他给牛挤奶,给人种菜,挖矿,采药,种树,打零工,张成的足迹踏遍故土。 冰风呼啸的珠峰上,张成与伙伴们艰难登顶,万年不化的冰峰就在脚下,阳光七彩反射,天空湛蓝,“我要死在这里么?”张成目眩神迷,喃喃自语,“不!这里虽美,但是太冷了,不适合你,亲爱的张,难道你真以为美丽的雪山女神会来陪你么么?”旁边一个高鼻大胡子笑道,促狭的挤挤眼。 通讯耳机里又有人大声说道:“你应该和我去天王星,伙计,你太消沉了,太空规划署需要我们,想想吧,壮美的太空,浩瀚的星际,伟大的冒险者,未知的外星文明,我们的征途是宇宙星海!天啊!想想五月花号,独立宣言,我们能创造一个帝国,我已经迫不及待啦!哈哈哈哈!” 张成被他的斗志乐观感染,不由得放声大笑,“哈哈哈!啊!”突然的失重感传来,仿佛从珠峰坠下,巨大的恐惧再次将他包围。 “啊!”一声刺耳尖叫将张成惊醒,只见一个小尼姑双手抱胸,鹌鹑似的坐在地上,惊恐的望着自己。 寺门已开,原来他靠在寺门上睡去,小尼姑开门时被滚进来的张成吓到了,张成爬起来,噢?还光着膀子呢,叫着罪过罪过,赶紧捡起衣衫穿了扎好,寺里已经有人闻声跑过来了。寺门前的石兽威猛狰狞,颌下挂着晨露,静静的看着张成拍屁股跑了。 张成不愿多费口舌,薅的那堆草懒得管,得赶紧回,家里不定急成啥了,找人一打听,这里是西城,自己竟跑了一圈竟跑回来了。 回想起昨晚梦境,不禁摸了摸后脑勺。他本是地球末世来客,二千二百二十二年,陨石雨袭击地球,持续月余,生态遭到严重破坏,多国因利益纠纷矛盾加剧,由口水仗升级战争,终极武器先后登场,继而灾难波及全球。 战争历经两年,地球已是满目疮痍,水源污染,食物缺乏,瘟疫肆虐,再加上气候失常,陆地板块大运动,人类大量灭绝,世界屋脊所在的种花国,成为地球人类最后的庇护所,也是张成故国,星际编年史所载,全名人类合众国种花绿洲。 人类终究没有放弃,地球的大灾难的同时也导致科技大革命,人类文明的触角向外太空急剧延伸,星际殖民陆续建立。张成其时已回故国,海外异域的漂泊已经让张成沉静下来。 伙伴们拉着他去太空规划局应征,其实他并没有对星海异域的探究,他知道自己那颗驿动的心已经停搏了。 时空规划局的测试官,拿着他的测试报告,对他大灌正义鸡汤,强烈建议他去空间转移署应试,而不是与同伴们踏上星舰,直达天王星基地,张成一笑同意了,这对他来说并无区别。 其时空间科学研究方向有二,主流学派以建立以人类为主导的,强大的星际文明国家为目的。另一学派则念念不忘地球曾经的辉煌,意图借助科技力量,回到地球末日之前的某一时间段,跳跃式发展重建地球文明,修正错误轨道,应对一切天灾。 张成被忽悠了,当空间转移署对他重新审查检测,看过一个眼镜男给的免责合同,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转移,并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是不带走一点的灵魂大冒险,嗯,单程票,还他玛有失败率,未知死亡。 张成笑了,说道:“这应该没人会签吧?还有,那么多死囚罪犯做小白鼠,为什么选我,还要意识剥离,我为什么要同意?”眼镜男尴尬道:“你是合法公民,志愿者,有权利拒绝。但是,但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眼镜男顿了顿,道:“有机物,无机物,包括人体转移项目已经完成。” “成功的话,就不怕干扰历史,哦,对不起,已经无所谓了。那么还是那句话,那么多死囚罪犯,所谓的意识,嗯,灵魂转移···?” “这个项目比较特殊,也是最重要的,目前没有人通过测试,也没有转移成功的。也就是说,这个项目,必须通过严格测试,才有可能成功。你是唯一通过测试的志愿者!看在人类,看在我们共同的母亲,地球的份儿上!” “我愿意拯救人类!拯救地球!”我的人生终极意义原来在此,很好很强大,张成对造物主的幽默很满意。 密封舱里,张成平静的看着身上连接仪器的针头电线被拔掉,“祝你好运!尊敬的先生,你是一位伟大的人!人类正义事业的先驱者!全人类真正的英雄!历史会铭记这一刻,种花人类合众国人民将永远牢记你的名字!你的事迹将会载入星际编年史万古流芳!”众科研人员站在门口向他告别,张成面无表情,内心有种莫名荒诞感。 密封舱关闭,绿色的液体缓缓注入。张成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昏睡过去,这具身体将永不再醒来,灵魂中的“我”或许亦将幻灭,他没有丝毫波动,也没有回首往事。 人生应该怎样活着,看上去我们似乎可以选择,但是从降生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包括未知的意外,就像你注定会死一样。但是我选择反抗,明知失败但我坚持,既不悔恨也不羞耻,哪怕付出我的生命,这是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张成闭目,呼吸悠长渐缓,五感六识内敛,内里一窍忽然光生,能感到呼吸全无,刹那间万千光明湮没张成,密封舱里液体渐渐将张成包围,注射的药物开始起效,张成的脸上忽然泛起微笑,一如佛陀拈花。 张成醒来时躺在床上,头疼欲裂,打手一摸,后脑勺老大的肿块,上面似乎敷了草药,用布带缠着。咦!不对,这么长的头发,床头趴的小孩儿是谁?门窗桌柜,雕饰花纹,青砖铺地,有些陈旧了,屋里中药味刺鼻,外面鸟鸣的正欢。 张成赤脚下床,急忙对着铜镜,呲牙捏脸,又抻手摸裤裆,慌忙又去开门,院墙边有口辘轳井,一边场地上扔着石锁之类练武的家什,前面好像还有一进院子,天麻麻亮,空气清新,小鸟喳喳叫,张成大口呼吸,眼眶湿润了,喃喃道:“很好,很年轻,老子又重活一回。” “少爷,你病好了?这两天可急死我了。”张成吓一跳,只见方才趴床头那个小孩儿,揉着迷瞪瞪的眼睛,哧溜哧溜吸着两条绿鼻涕,呵欠连天的。“嗯···没好,我脑震荡,嗯···我失忆了,不对,少爷我癔症了。” 他不是失忆了,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一片空白,他小心翼翼在这个家里过了几天,原本还打算管他三七二十一,不行就跑,后来一听说自己一个十多岁的屁孩儿竟然还袭了个锦衣卫小旗,当时就激动了,跑到前院堂屋,打开供桌上四叔说的装飞鱼服绣春刀的匣子。 吓得四叔四婶还以为又刺激他犯了病,眼泪都急下来了,他却在那里赞叹这御赐的宝贝,当时就决定不走了,锦衣卫,听说过,牛的不要不要的,皇帝近卫,国家公务员哩。 其实是他做贼心虚,想多了。自他受伤昏迷,遍清名医,不见好转时,想着老恩主夫妇去的早,就这一颗独苗,四叔四婶夫妻俩想死的心都有了。现今他能好转,是漫天神佛保佑,老恩主夫妇泉下有灵,只有满腔的欢喜,他的癔症怪异之处,只会让两人伤心内疚,怎会有哪怕一点怀疑和埋怨。 后来几个小伙伴来看他,才得知自己这个锦衣卫小旗已经被撸过一次了,他袭的是百户,而今现在眼目下,连小旗都不是了,若不是有个锦衣卫任职的世叔,念记香火之情看顾他,就算他人不亡也早已破家,现在能挂个校尉在家养病,已是邀天之幸。 我原来是个出了名的二杆子,直恨的他捶胸顿足,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而且他脑袋真被驴踢了,谁让他没眼力劲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少年锦衣卫 第3章少年锦衣卫 东厂贴刑官季姑娘是个孝顺孩子,帮干爷爷御马监提督,太监薛公公打理皇店,因看中了一家店铺,便去商议看能不能盘下来,大家伙的坐骑拴在院外,一时不及照看,那店铺家的傻孩子淘气的捉急,去逗弄马玩,马便惊了。 张成那日在东城当值,正巧看见,从马蹄下捞出了孩子,这倒没啥,好死不死的又与季姑娘一伙撕上了,一帮手下都劝不住,乱纷纷中,被人家连刀带鞘敲在后脑勺上,当时就不行了。 那家店铺老板趁着事儿闹大,季姑娘一时不敢来催逼,转手将店铺给发卖了,合家奔出京城,关键是接手的东家,季姑娘还惹不起,这仇怨就算结下了。 季姑娘得知张成由愣货变成傻货,颇有些自得,锦衣卫敢跟东厂斗,弄不死你,直到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傻货不傻,那一番你追我赶的痴缠劲儿,嗯,你是疯儿我是傻,鸡飞狗跳。 张成闷头往回赶,实在是地儿不熟,转街摸巷一通好走,上了坊间大道,才知道这里临近城门了,大早上,饿的前心贴后背,又没钱钞,只好忍住。 街上来往,好多大头巾襕衫,优哉游哉的读书人,拎着时果香烛之类的竹篮,听言语是去拜魁星。 张成避过一乘青呢小轿,未走多远,便听得后面有女子的惊叫,回头就见一个短衣草鞋的瘦汉,卧地拽着那顶青呢小轿帘布,大声呼痛,一篮石榴撒了一地。 好大的石榴!张成咽咽口水往家走,越发的饿了,还没走多远,忽然看见前面巷口,方才摔倒轿前的瘦汉,正与个乡农交头接耳,猥猥琐琐的,还有两个农夫模样的站在一旁,觑着石榴瘦汉,一副鄙夷的样子,张成走的近了,那两个农夫打眼瞪过来,眼神狠厉。 张成漠然无视,嗅着街边早点铺子飘出的香气,快步疾走,忽然停在热油翻滚的煎饼摊前,眼神发直,像个饿极的穷小子。 那俩货明显不是农夫,手脚干净,一脸江湖气,腰间鼓囔囔的,我大明有这样的农夫么,满洲鞑子都怕吧?世袭百户,小旗,再到校尉,玛德,老子白活一回,一定要捞回来,张成想到光明前途就在向他招手,有些小激动。 果然,三个乡农汉子很快朝城门走去,这是要出城了。 西城门往大兴县的官道上,车轿骡马,人流密织。 张成不紧不慢,勒紧裤带,紧盯着三人,很快就上了岔道,青山隐现,车马货运少了许多,倒是不少士子游人,挑担提篮的小贩,拐弯处正见那顶青呢小轿,往林木掩映的一座梵宫香阁而去。 天近晌午,山风阵阵,稍解暑热,张成坐在树杈上,远远看着跟轿侍候的婢女,扶着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随人流进了寺庙。 那三名农夫中一个,去山门外叫卖的商贩那里,买了一大包酒食,钻到背人处,捣鼓一会儿,慢慢踱到背荫处,那两个歇凉的轿夫旁,很快就攀谈吃喝起来,剩下两个农夫随后也凑了上去,聊作一团,只见俩轿夫肢体动作越来越夸张,与三个农夫勾肩搭背,仿佛醉了。 张成见不得别人吃喝,虚火直冒,也只能和把泪咽了聊以止饿。 等到后半晌,那两个姑奶奶才从寺里出来,站在轿前拂袖跺脚,气的冒烟儿,俩轿夫躺地上呼呼大睡,似乎醉的不省人事,三个乡农上前劝解,一边围了不少看笑话的。 姑娘面皮薄,虚心纳谏,很快就上轿,俩农夫抬着,婢女跟着往回赶路,留着一个农夫候着二位轿夫酒醒。 张成远处看的无聊,终于等到戏肉了,俩乡农抬轿左右张望,觑得路上无人处,急慌慌往林子里钻,小婢女当时就急了,尖叫撕扯,一脚被踹成滚地葫芦,那小姐呼救声里,连人带轿被抬进林子,小婢女忠心,大哭着寻了进去。 张成怕二贼坏了姑娘贞洁,慌忙英雄救美,摸进林子却松了口气,贼子正在捆扎俩小姑娘呢,嘴都给堵住了,不停威吓,又将挣扎的二人放进轿子,欢喜的抬轿便走。这是闹哪出?图财还是图色?贼子是何来路?为何绑票?张成想看看究竟,隐隐有种想要破获惊天密案的妄想。 二贼行行复止止,在一个山坳里歇了脚,也不去管轿子,靠在树下,敞开怀哼哼唧唧的叫热骂累,掏出一坨卤肉大嚼,却不知张成在一边心里那个苦。 天煞黑时,二贼抬轿进了一个村子,钻进村头一家院落不出来了,张成趴在墙头觑了半响,俩小姑娘被关进柴房,一伙贼子又在堂屋里吆五喝六吃喝起来。 张成饿的怒火冲天,发了狠,跳下墙头直奔厨房,一掌砍晕守火看菜的妇人,掀锅翻碗,傻着眼叫了声苦,除了那妇人啃剩下的骨头渣渣,一堆青菜,哪还有其它。 张成火冒三丈,抄了菜刀直奔堂屋,堂屋八仙桌旁坐了五个人,那个候着轿夫醒酒的农夫原来早就回来了,上首坐着个裹幞头的白胖子,正看见张成杀气腾腾,提刀奔来,惊得酒杯掉地,惊呼:“是谁?!” 不等贼子反应过来,一把菜刀打着旋,咄地一声插在八仙桌上,盘盏四溅,张成抓着两个脑袋就是一个老和尚撞钟,俩脑袋来个亲密接触,背朝门口坐的两个家伙当时挺在地上。 一张椅子兜头砸来,张成侧身进步,一个手刀砍在他颈动脉上,那货也扑地倒了,张成一屁股坐在椅上,瞪着靠墙的俩货问道:“还有谁!”好像有些霸气侧漏的意思。 三个农夫打扮的贼子,两个一动不动,一个抱头哼哼,白胖子一直躲在一旁惊惶不已,那个貌似家主的货色并没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少年镇住,一迭声的大叫:“快来人!” 院子已经有人赶来,家仆帮工之类,拎锄头拿棒的,被张成甩手一菜刀,不偏不倚正钉在门槛上,大眼瞪小眼,再没人敢进屋,庄主肚子里骂了句废物,咬牙大声喝问:“贵客是何来意,我等可曾得罪了公子?” 张cd懒搭理他,慢条斯理的擦了双筷子,夹肉吃,玛德,方才虚火太旺,只顾扔刀耍酷,菜都洒了,这都一两天没吃饭了,嗓子眼里恨不得伸只手出来,可还得秀斯文,慢腾腾吃了一会儿,停筷子问道:“为何劫人?”那二人又是一惊,明知此人八成为此事而来,可亲耳听到又不同。 “这浑水你趟不起!”白胖子终于说话了,脸色难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凭你?嗯?”张成想笑,老子什么没趟过,抬筷子指指二人,又去夹菜。 白胖子看不出这个年轻人深浅,额上汗津津的,腮帮子直抖,迟疑良久似乎下了决心,说道:“这是个误会,公子有什么要求大家好商量。” 张成嚼着肉笑道:“你怕了?要问问受害人有什么要求,把人带过来,你不会拿他们要挟我吧,呵呵。”院里那帮人他根本没放在身上,这胖子明显也是帮闲跑腿,那小姑娘非富即贵,幕后不定是啥腌臜破事,没什么惊天大案,自己脑子抽了,饿了两天,早该救下小姑娘,管他们狗屁倒灶的事,四叔四婶怕是急坏了。 白胖子忽然长出口气,拉开椅子摊手而坐,面色衰败,涩声道:“公子不说也是要放人的,此事一沾手便脱不了干系,可笑事到临头才明白过来,只求···能得个善了。”那庄主慌了,急道:“我等怕甚,有···” “住口!”白胖子怒喝道:“管住你那张嘴,钱货已两清,看在交情的份上,劝你早些离开京师吧。”摆摆手道:“放人!” 两个小姑娘牵手进屋,惊慌四顾,张成终于填饱肚皮,起身笑道:“跟我走吧。”那小姐模样姣好,气势不减,怒视张成叱道:“你们是何人?须知我爹爹是当朝二品命官,天子近臣,你若求财,我自会想法与你,快快放了我们,我亦会向爹爹求情,减免你们的罪过,大兴乃京师附廓,你们能走到哪里。”小姑娘很有巾帼英气,卟啦卟啦一顿说教。 张成笑道:“他们已经弃恶从善放下屠刀了,走吧。”抹嘴就走,院中人尽皆散开,回头叫那两个发傻的孩子:“还不走,我看你两个白白嫩嫩,想给几位大王倒酒暖床么?” 俩姑娘真的呆了,走两步退三步,不知这到底是咋回事,留下暖床倒酒不好,跟着这人前途未卜,万一才脱虎口又入狼吻呢?话本上遭坏人绑了,大多要被发卖了呀! 白胖子走出来给俩姑娘作揖,和声和气道:“此事实属误会,还请女公子饶恕则个,方才已于这位公子分说清楚,公子高义,请受鄙人一拜。未请教公子称呼?” 这白胖子很识时务嘛,张成随口道:“一气真元子,面壁百年不老翁,如来佛祖座下,玉皇大帝跟前,观音菩萨指下,横推八荒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一口宝刀安天下,三只金镖定乾坤,八十一门总门掌,威镇武林第一人,圣手震九州,玉面昆仑侠,翠云峰下,绿水湖前,神仙山庄的大少爷···哈哈哈哈!”边走边念叨,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俩小姑娘到底跟张成走了,毕竟看张成也不比自己大,嗯,毕竟自己有两个人,嗯!开始听张成报名号,还在分析猜度,到后来才知到是疯话,暗暗啐了几口。张成才不管那些掉了一地眼珠的庄户,迟则生变,得赶紧离开是非窝。 张成并不识路,还回那俩贼子呆过的山坳,等天亮再计较。两个傻姑娘更不识东西,听了他解释,远远的躲开张成,抱团取暖。张成一夜没睡,比比划划,盘炼拳路劲意,天刚透亮,就招呼二女,当先往来路走。 当朝二品大员走失了女儿,果然有动静,城门来往巡视翻验的兵卒翻了一番,张成进城,在远处见二女也进了城,放下了心,疾步往回赶,此行并没有惊天大案,他对这些阴暗内幕也毫不关心,不过二女是无辜的,难道要跟着去邀功请赏抱大腿,说不定大腿自身还难保。他只是奇怪方才城门将官明显认出二女,那小姐镇静异常,毫无异样,仿佛只是外出逛街归家,款款而去,官家子女真的不寻常。 张成归家,又是一番幸福的烦恼,四叔四婶都熬成了熊猫眼,好一通劝慰解释,二人才收了泪,小鼻涕正闹起床气哩,被他娘一通胖揍,哎!倒霉的孩子。 四叔昨儿没去天圣寺帮工,找了自己一天,说是寺里都收拾的差不多啦,不去了,还回东城漕运货场做活,看来竹笋炒肉是吃不成了,自己也应该上值了,这样终归不好,还要登上人生巅峰呢。 四婶赶紧去做早饭,忽然又从厨房探头出来,“秀秀来过啦,记得吃药,在你房里,得空去看看人家,别让人家孩子担心。”说着,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张成哼哼啊啊的应了。 刚吃完饭候文韬就过来了,张嘴就喷的张成一趔趄,“我还以为你跟砚秀姐私奔了,赶过去打听,被徐老头泼了一身滚茶,烫死我了。”张成无语,还有完没完了。 猴子一屁股坐在床上,挤眉弄眼,道:“砚秀姐挨黑些儿还跑过来了,听说你丢了还骂我,叫你回来给她回个信儿,老头看的太紧,配的什么孔圣枕中丹,放你柜里了,说是治你癔症哩,哈哈,成哥儿,你不会真把砚秀姐忘了吧,那徐老头岂不高兴死,哈哈哈哈!” 张成哪里知道什么砚秀姐,猴子说先帝在世时,徐老头被征召太医,从老家太湖搬到京师平阳坊,砚秀从那时就和大家玩在一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可惜,此张成非彼张成。 猴子兀自东家长西家短,张成冲洗一番,换了一套行头,对猴子笑道:“今儿上值。”猴子大喜,跟着成哥儿有肉吃,虽然以前老惹事,现在不着调,毕竟对兄弟们好啊! 锦衣卫衙门在皇城正门,五军都督府边上,不过张成没资格去那里,他去的是自己点卯办事的东司房,锦衣卫有上万人,分属十多个卫所,各有值司。 今儿个签事大人没来,诸事月初就分派过,大家按时上卯各司其事,众人见着张成,一阵嬉笑寒暄,张成还没混到人憎狗厌的地步,没啥大的利益冲突,同僚嘛,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况咱上面还有人。 赵档头放下茶杯,笑眯眯道:“正说你哪,这两天头发都愁白了,昨儿个谭小旗胡子都被鞑子薅了,连累大伙好没脸面,这事儿还非你不可了,嗯,老谭的人你先带着,他就别去了,丢人现眼的东西,再把狗尿那伙也带着,给哥哥我把面子找回来!···”老赵一阵好说歹说,做张做智,一众马仔俯首帖耳,连声称是。 张成也没二话,两旗二三十号人直奔会同馆。狗尿不愧是狗尿,给张校尉弄了匹马,张成上马时还很狗腿的扶了下,张成虚虚的拍拍他臂膊,笑纳了。 老赵的位置原来就是自己的,这些家伙都跟自己混过,从百户变成校尉,怨不得别人,年轻气盛,遇事不过脑,不服就干,嘿嘿,听猴子说自己袭百户时,还是老世叔给瞒混了年龄,想想就好笑,一个屁大的孩子掌了百十号人,难怪要膨胀了。老赵正是看上这点儿,什么找面子,是让自己这个二杆子闹事哩。 皇帝新政,连京师百姓都知道皇上没钱,西北边逃荒的都窜到京师地界儿了,还好米价没咋涨,皇上要有钱,能不管么。这同会馆里,也不晓得打啥时候起的,一年到头住满了一嘴鸟语的番邦人,也不说走,好几千人,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得多少银子啊。得亏有人上了本,皇上也不顾上国颜面了,自己子民都没得吃,必须撵滚蛋。 狗尿心里没谱,打马靠近张成,嗫喏半天,问道:“那个,兄弟,这事不好弄啊,有章程么?”张成笑道:“这不就是张成么,放心吧你啦。” 上面不是早有谱了么,一个字闹他娘的,这些小国屁民为啥死乞白赖的不走,一个字爽,两个字舒服!白吃白喝白住有人伺候着,还能用土特产换大明的丝绸银子紧俏货,傻子才走。 会同馆临街有三层阁楼,出入来往多着异域服饰,面目大异汉人,张成在牌楼下马,递给候文韬,道:“朝廷规矩啥时候变了,番蛮怎么如此散漫,猴子,你带老谭这帮人看住门,狗尿跟我走。”猴子大急道:“成哥儿我不行啊!” 张成笑道:“是爷们儿都说自己行,你咋不行咧?,咱就是例行巡查,人家都是番国贵戚,邻邦使节,谨守法度之人,难道跟你们一样?”张成手心向上,颠了颠道:“你们都是老手了,仨瓜俩枣不嫌少,多了咱也不要,以后还要天天来哩,大家伙记住,一个都别放过,不惹事不怕事,不能给我捅娄子,闹得跟菜市口砍头似的,猴子机灵,看着点儿,有事就报。”众人嘿嘿一笑,齐声应是。 会馆知事厅内,众锦衣卫雁翅排开,按刀肃立,狗尿高声念唱:“奉上谕,巡查会同馆诸番邦使节驻留事宜!”一个六品会馆主事带一班吏役躬身,抖抖索索接过印信公文。 一阵不合时宜的南曲,咿咿呀呀的飘来,“良辰美景惜韶华,伊人红妆娥眉画,玉貌娇艳自无暇,挽髻步摇斜斜插···” 狗尿大怒,盯着主事阴阳怪气道:“这帮蛮夷很会享受呀。” “番邦倾慕我大明文采风流,恰逢苏大家来京,是以重金相请,以慰渴慕。昨日礼部已派···”主事连忙解释。 张成抻手拿过文吏捧的文书,一翻是账簿,又摔了回去,复抽了一本,看过半晌,递给手下,下巴指着那主事道:“你,叫什么来着?把文吏书办全都叫来,会写字就行,带好笔墨,把这张行文上,圣皇定下新规矩抄好,马上四处张贴,勿谓言之不预也。” 对狗尿说道:“一会儿你让兄弟一人带个文书,咱俩分开整,只要住这儿的,有一算一,登记货物多少,人几个,啥时来的,准备啥时走,还有人住几间,货占几房,不信治不了这帮孙子。”狗尿无可无不可,由他折腾。 去会馆易市看了一眼,就不打算亲自去了,玛德太大了,跑马场大的广场,一圈儿全是商铺,就算暑热人少,也能看出这里的交易有多兴旺,真是败家啊,还他妈要倒贴白送,这要是整治好喽,不就是个小金库聚宝盆么。 张成看着红润肥胖的管事,眼神已经不善了,作色道:“朝廷一直限日市易,严禁出入,规矩在大人这儿行不通啊。”管事的都快急哭了,申辩道:“规矩早已形同虚设,大人,大人听下官解释呀!” 张成哪里理他,带个兄弟听南曲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会同馆 第4章会同馆 步廊盘旋而上,三楼花厅布置的幽静雅趣,帷幕舒卷,时花吐蕊,碧兰暗香,一位佳人歌喉婉转,莺声呖呖,莲步轻移,顾盼生姿,台下看客皆凝神屏气,入魔着迷,张成静坐倾听,顿觉全身毛孔舒展,里里外外无不妥帖,真是绝妙。 一曲唱完,余音绕梁,苏大家敛衽致谢,观者还未回魂。张成翘腿朝还守在门口管事发号施令:“从今儿起,厨房就停了吧,除了兄弟们,嗯,苏大家远来是客,还有弹,弹,弹······”管事的急忙救急:“琵琶。”“嗯,好生款待。”苏大家又朝观众施礼答谢,与乐师袅袅的去了,眼角对他都不带夹一下的。 听曲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他们身份,一个锦衣卫没啥可怕的,待张成施施然下楼,一干躲在角落里跑来报信儿的,急忙向花厅里老爷们通风。 正午饭点早过,知事厅内人头攒动,沸反盈天,夹着听不懂的鸟语,狗尿一众也回来了,张成端坐上位,冷眼下觑,叫狗尿附耳过来。 狗尿得令上前,高喝一声:“大人有令!咳!各国使节留下主事人员,其余退出,尔等亦是身居高位之人,毫无礼数,没的让人耻笑!” 又是纷乱一片,那会馆主事人群里到处赔礼解释,忙的跟头流水的,场面终于松动,一个秃脑门,两鬓留发的倭使越众而出,向张成施礼。 “哭你几娃,”张成点头笑道,倭使吃了一惊,九十度再鞠躬,满眼热切,鸟语滔滔不绝,张成侃侃而谈,狗尿一众下巴掉了一地,厅内渐渐安静下来。 “眼下情况就是如此,来往馆中的大明商人会重新造册管理,贵使如能遵守,我们优先提供服务,保护贵使在我大明利益。”张成朝皇城拱手道:“圣上一言九鼎,新规条陈颁布,上命难违,如此你我两便,即便留驻时限到期,贵使乃新商会会首要员,只怕到时我等还要请求贵使常驻,东海浩渺,扶桑路远,我大明繁华,贵使运筹两国,经商修好,夫复何求。”倭使似是被张成画的大饼给砸晕乎了,痴呆半晌,还施大礼退下,张成温言抚慰道:“且等佳音。” 方才一番张成是用汉话说的,站厅里的没有傻子,前前后后也弄明白了,以后没便宜沾了,还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天天有奶吃,突然断奶,还彻底给扔开,这哪行,昨天礼部来人就闹了一场,这个锦衣卫什么来头,商会又是哪出儿? 张成给了一棒子,又给了个甜枣,这些蛮夷们毕竟寄居他国,做买卖只是顺带,我大明太繁华富裕,抱着投机心思,捞一把是一把,目光短浅,就像猴子下了山,捡芝麻丢西瓜的,不像东城的山陕同乡会馆,有组织有计划的捞钱。 张成知道会有人起心思的,财帛动人心嘛,咳了一声,趁热打铁道:“诸位的情况已重新报于礼部,诸位去闹也没意思,都是明白人,而今会同馆米粮钱物上面停拨,除了贺新皇登基,路远未归的,大多都图个钱财,却不知我这里还有挣大钱的法子,财源滚滚不在话下,到时大家凑个米面钱,帮衬的隶役们给个跑腿费,值个甚?”招招手,角落里一个文士打扮的鼠须瘦子,疾步趋来行礼:“学生见过大人!” 张成微笑颔首,对众人道:“这位就是徽州商会的执事莫大先生,徽州商会想必大伙都听说过吧,在我大明是数得着的,让他给大伙讲讲组织商会事宜,方知我所言不虚也。” 众番蛮多是混在京师积年的老油子了,当今天下,最有钱的是谁,大抵数秦晋徽三方人,其中执牛耳的便有徽州商会,一时间,早吧闹事的念头抛在一边,支耳听那莫大先生侃侃而谈。 张成看看一旁会同馆主事官油滚滚的大肚子,道:“该怎么给上头说你懂吧,好好伺候这些大爷,你只会拿的更多,把一应账目理好,按月收费,朝廷节省开支,又多点收入,大人,你发达啦。” 管事看着张成年轻的不像话的脸,脸上神色变换,这还是锦衣卫么,也不知说什么好,连声应是,又急忙小声道:“下官不会忘了大人那份,只求大人多多看顾。”张成点头,道:“让莫大先生多留几天,想必他是愿意的,对他们也是好事嘛。” 起身招呼狗尿一干兄弟:“走,吃饭去,完了去顶猴子他们,严查咱明人出入的,和那些番蛮交易的统统摸清老底,一个都不准进,尤其货物只准进不准出。” 狗尿觉得已经明白张成的意思了,一路连拍马屁,饭桌上还在喜不自禁,问道:“大人,这事能成么,牵扯的太多啊?这要是成了,兄弟们不知能沾多大光,他妈的都是有钱的主儿。” 张成笑道:“咱就敲敲边鼓,自有人上心,到时兄弟们自有好处,一个都不能少,弄好喽,这事能成,会同馆自会同上面分说,你以为上面的大人们有办法么,早干啥去了,咱这边都是替人跑腿的,等礼部清吏司尝到甜头,就不用咱们了。”小伙伴们连连点头,看着张成目光热切,大人这么英明神武,早咋没发现呢?莫非是季姑娘那一下子······ 狗尿高兴地狗腿病又犯了,“大人,有事兄弟们跑腿就行了,要不把苏大家叫过来给你唱曲儿听,那身段儿,啧啧!”说着眼神都直了,张成扔了筷子抹嘴笑道:“叫过来给我脸色看么?”狗尿急道:“玛德,她敢!裱纸玩意儿,装啥大小姐!” “办事要紧,找个机灵点的回去报个信儿,就说圣上震怒,蛮子们软了,再闹他们几天,这事准成。”正说着,便听见楼下街面上,传来一道顿挫婉转,惊喜异常的甜美妙音:“辟疆兄,你来了!” 张成像中了电击般酸爽,明明不是呼唤自己,偏偏没人会在意,只是沉浸其中,回味叹息,人间竟有如此妙音!一个人的声音竟能如此好听! 他不是第一次听闻此声了,初听唱念做戏时魂飞,再听着饱含深情时魄也散了,让人徒唤奈何!哎,谁让哥太多情! 狗尿趴在轩窗探头去看,酸溜溜道:“又是小白脸大头巾,气煞我也。”张成打趣道:“何不读书?”狗尿苦兮兮道:“可怜,哥哥也是满腹经书好大才,斗大的字也曾识的一箩筐,奈何天生的军户贱命,天妒英才也,哈哈哈哈!”众人嬉笑,吃饱喝足,下楼干活。 张成带个兄弟,找个僻静房间小睡,起来接着盘拳。下午候文韬带个文书捧了一堆账簿过来,张成一见就头疼,撇了一边,打量那文书问道:“兄弟叫啥?来会同馆多久了?”文书小心翼翼道:“回大人,学生农韬奋,家在宛平县芙蓉镇上,也曾读过几年学,中过秀才,奈何此后会试,屡试不中,家中再也供养不起,便托了族中亲眷,来会同馆抄抄写写,已三年矣。”说着脸便红了,有些羞愤的样子。 张成看他衣衫虽干净,手肘处都磨破了,补丁也和衣色不同,大概穷的连个破布都找不到,两腮凹陷,眼睛老大,倒也文静,先不去理他。问候文韬商会的事,猴子撇嘴道:“就倭奴和啥找娃溜球国的答应入会,别的鸟人都不说入,不过有些鸟人倒是会钞让会馆做饭哩,轮着番儿的,围着莫管事问东问西,还有些说找主客司提督,要上礼部闹哩,照我说都是惯出来的,欠揍。” 张成笑了,对那拘谨不安的文书笑道:“有个差事给你,以后这里的来往账目给我理清管好,会同馆那里我派人去说,你以后跟我去锦衣卫上值,馆里薪俸他不敢少你,不过你在锦衣卫没薪俸,就是隶役,弄个告身挂个名,就像我这位兄弟,你不嫌的话,就定了。”猴子在旁边嘿嘿的傻笑,不知道他乐个啥。 农韬奋脸色涨红,神色怪异,两手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复攥紧,嗫喏半天,沙着嗓子道:“学生愿意。”看来锦衣卫的名声真的臭啊,这弄得逼良为娼似的,玛德,你敢不愿意么?张成也是郁闷了。 猴子一脸的不爽,叽歪道:“鸡扒一个臭酸子,跟杀你似的,满大街挤破头要进来,老子还不要咧,给脸不要脸······”候文韬觉得被这个假清高羞辱了,张成急忙打住,对猴子道:“你悄悄告诉莫大先生,商会的一切权益按入会先后分配,他明白的。” 支开猴子,安慰秀才道:“锦衣卫是不好,但你可以做个好人嘛,你改变不了环境,可以改变自己嘛,不对,你要改变世界,首先要改变自己嘛,嗯,也不对,我自己都迷糊了,老子为什么要改变世界,要融入世界,和光同尘,和谐嘛,这才对,玛德,这都哪跟哪儿呀。” 秀才在边上突然眼冒精光,愣怔了,跟遭了当头棒喝似的,喃喃自语,仿若悟道。 张成好笑,瞅瞅天色,决定再转一圈就回了,估计这儿也就一两天的事,秀才带入角色很快,急忙追上张成。 正找狗尿呢,“哭你几娃!我家主上邀请公子,有事相谈,请多多指教,拜托了!”一个小倭奴趋前连连哈腰,大有张成不去,他就鞠躬不停似的,张成笑应,小倭奴碎步子穿花舞蝶般,不停哈腰引手,头前带路。 张成步廊上了三楼,前半晌议事厅,和他应答的倭使老远就迎上来,进了屋,请入侧厅,倭使让那小倭奴招呼猴子农韬奋,引张成到一扇薄薄的花格门前,躬身侧拉,又疾步躬身退后。 花格门推开,张成抬眼就震惊了,接着就是震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非我族类 第5章非我族类 好大的厅室,好浓的大和风。 摆饰,家具,装扮,看看:这是插花,好茶具,嗯,榻榻米,这鬼涂一样的嘛画?好漂亮的和服美女,还造了个精致的假山假水,咦,池里还有个乌龟哩,这个秃脑大袖的倭奴是谁,也没什么嘛,这么一点东西,竟然占了这么大的地儿。 若干年后,张成曾经的世界,这个岛国早已陆沉,仅余的人口流散世界各地,地球末日爆发,这个奇异民族逃往种花绿洲的幸存者,简直成为稀有品种,从绿洲文化故堆里,还能发现一些斑驳残余的所谓大和文明。作为一个一生不羁爱跑偏的杂学爱好者,张成在研究汉学文化衍生品时,研究过大和文字的发展史,对其语言略懂,而今现在眼目下,发现活的了。 原来的绮窗朱门呢,原来的华柱粉墙呢,不知道京师地皮金贵么,不知道这是违章违建么,朝廷同意了么,老子答应了么,这些败家的白痴啊,这些蛮夷也不知道非法居住多久了啊,必须掏钱! 和服美女趋步跪倒,俯首深拜,张成抬腿由美女脱鞋,忽然想到:幸亏我洗澡冲凉,不然的话,她会不会被我的男子汉气概倾倒,顺手将佩刀递与她,见她目光与自己一触,便即低头俯身,双手捧刀,乌发泻地,一动不动,一副婉约妩媚,温柔顺服的模样,张成又想:幸亏她没有描霸气的黛眉,涂鬼脸面厣,点血唇,不然倾倒的该是我吧,话说,倭国的男人真他玛德幸福,高高的站在在这样驯服的美女面前,又有哪个男人不油然而生骄傲幸福呢? 高踞深堂的中年男子,深深看了张成一眼,席地施礼,用涩滞的官话说道:“听龟田君说道,公子深悉我大和文化,今日一见,公子气度令人心折。”言语间,神色俨然,气度不凡。 “一般一般,见笑见笑。”张成还礼安坐,中年男子抬手,旁边一个临炉烹茶的女子,膝行上前,施展茶艺,张成受茶,还茶施礼,品茶赞叹,古风泱泱。 中年男子举茶,共饮回礼,张成鸟语便给,中年男子深询细探,神色渐渐缓和,一时间,室内言笑晏晏,鸟语花香。 张成和中年男子一通云山雾罩神侃,弄明白了,这倭奴故作高深,自称秦信,不说自己身份,看那倭使一副奴才样儿,这货档次不低,藏头露尾的,莫非避难到大明?抑或对我大明图谋不轨? 玛德,得让人查查。这货对自己不停的试探,大概想探探自己深浅,想做生意是一个意思,其他动机不明,不过老子洁如白纸,根正苗红,还怕你这小鬼敲门么,倭国现在到底是哪个朝代,发生过啥事儿不放大招镇不住这个矬子呀,家里穷的梆梆响,这生意可不能黄了,枉我号称前知八百,后知九千,神见神怕,鬼见鬼愁,大明第一小诸葛,嘶,愁死我了! 他连我大明啥情况都搞不明白,别说倭国了,更不知眼前人一番试探,不过是见他年纪轻轻,相貌谈吐,行事见识非同常人,明明深悉己国文化,却又对己国尽人皆知的事懵然无知,认定他是明国的高门子弟,确实想与他交往一番,若能结交他背后长辈,就是意外惊喜了,也就仅此而已,可笑他为了天天有肉吃,还在绞尽脑汁,忆明思倭,憋大招哩。 张成尿急,瞅了瞅天色,中年男子秦信笑着轻鼓双掌,堂侧一扇小门拉开,又是一位美女!躬身进前,手捧一细长匣,匣上一方盒,一小涵,皆镂以花纹,暗色漆饰,另有一亮白绸缎色包裹。 这是要送礼了,可恨秦信这倭奴,占我大明会同馆如此多房间,且慢慢与他计较,还有馆里那个主事,到底吃了多少油水,如此放任倭奴,那主事叫甚来着? 张不动声色,秦信神色诚恳道:“明国有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鄙人孤悬海外,所见所识,如张君学识高妙者几稀,颇有相知相得之感,愿与君做君子之交。”愈说愈来劲,到最后直腰扶膝颔首,一动不动,郑重以待。 这是干嘛,你早说嘛,哥是不是哪里霸气侧漏了,张成涵神定气,亦诚恳相应,顺手拍了个小马屁,算是愿意和他做朋友,并顺便告辞。 “一些流落鄙国的汉唐孤本,几件小饰品,伯父伯母那里请致以问候,拜托了!”秦信送出几步,“恭敬不如从命,大人留步,小子必定转达。”张成言语放低了姿态,见秦信一副笑脸大慰我心的高兴样儿,施礼出门,示意猴子接了侍女礼物佩刀,脚步不停,当先而行,小倭奴抢前相送。 张成见了狗尿,交代几句,狗尿看见猴子抱的礼品,笑道:“莫大先生很会办事,一帮蛮子都入套了,真是人才。”张成知道他在邀功,道:“这不是套,是好事,你告诉他,不要大意,咱帮他看住蛮子,他那边就要及时跟进,风声一出,想吃这块肥肉,就要拼商会后台,看谁硬扎呢,你在哪找的他?” 狗尿自以为计的笑道:“大人一说找人,我就想到他了,他家小子吃花酒,惹了不该惹得人,犯在兄弟们手里,老小子敢不来么,大人说的,这可是好事,老小子给自己东家立大功了,没准水涨船高咧,嘿嘿。”似是又想到什么榨油水的法子,贱笑起来。张成也好笑,自己这帮人干的,全是歪门邪道,敲骨吸髓,可是除了如此,这世道要办成事,还有法子么? 几个人在天井说话,一个光膀子的彪形大汉,带着几个抬着货物的小厮,怒气冲冲走过,目光扫视张成几人,黑乎乎的胸毛,辫发垂耳,秃头络腮,额前还留一绺,凶恶异常。 狗尿怒道:“好胆!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没人敢这样看老子!”那大汉暴目直瞪狗尿,抬步近前就抓,戾气骇人,狗尿被大汉气势逼迫,惊慌去拔刀,旁边一个兄弟也拔出刀来。 张成同样吃了一惊,真是狗胆包天,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啊,急将猴子扯到一边,那边厢,凶汉已经迎刃而入,举起狗尿连人带刀,砸在旁边兄弟身上,狗尿太平日子过惯了,虽有训练,哪有见过这般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与那兄弟滚做一团。 张成不会用刀,腰刀就是摆设,骂了一声,甩开佩刀,连踢两脚,吸引对方注意,凶汉丢了狗尿二人,对脚踢毫不理会,仗着身高体壮,探两手直抓张成双膀,这要是抓住了,以张成的气力,只有任人拿捏。 张成矮身侧闪,提气开声,脚尖奔在对方右腿膝窝里,凶汉一个趔趄,怒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张成已抢到他背后,右腿直插对方裆下,进身弯腰抱其右腿,随即转腰拧胯,一气呵成,那凶汉汉恶狗抢屎一般,失重前扑,张成旋身锁住对方脚踝猛绞,凶汉跟着便杀猪似的惨叫,趴在地上挣扎,估计筋腱都撕裂了。 狗尿和闻声赶来兄弟咋咋呼呼就要痛打落水狗,张成拦住说道:“这小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正事要紧。” 几个金钱鼠尾的汉子跑过来,领头的见货物扔了一地,大声喝骂那几个惊恐的小厮,一个貌似通事翻译的汉人过来,向张成连声道歉,请求锦衣卫老爷们大人大量,见张成摆手,点头哈腰离开。 被张成教训的凶汉被人扶着,兀自回头怒视张成,明显不服,那凶汉上楼进房,一把将扶他的小厮推翻在地,朝着窗边,一个弯身翻看货物的矮壮男子,扑通跪下,大声道:“哈图给主子丢脸了,请主子责罚!”矮壮男子会神的看着一本线装书,鼠尾大圆脸,厚唇短须,大眼泡儿,双眼赤脉侵睛,明显思虑过深,三焦积热,心火偏旺之状。 男子握着绣像书本,也不转过身,扭头看他一眼,启唇道:“该怎样罚你?昨日你便按捺不住,今日怎样?吃点教训也好,你这性子呀,太暴躁,叫郎中看看,莫要耽误了赶路。” “奴才谢过主子,绝不敢耽误了。”哈图一脸感激,忘了脚伤,爬起来就是一声惨叫,好悬又跪地上,跳着脚在那儿蹦,龇牙咧嘴,秃头上豆大的汗珠乱滚,矮壮汉子扔了手中书,忙过来扶他,急道:“怎么回事?” 屋里一会儿围满了人,才多大一会儿,脚脖子肿的发面馍馍似的,赶上小腿粗了。那个通译抱着哈图熏天的臭脚,检视一番,朝离的远远的矮壮男子恭敬道:“台吉主子,这是挫伤之症,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矮壮台吉脸色阴沉,摆手让众人扶哈图出去,太他玛臭了。 房中仅余二人,台吉对那通译道:“我赶天黑前出城,既然没谈的希望那就打,袁蛮子不能留了,明国朝廷上竟有这么多人想他死,这么好的机会,你去加把火吧,还有,商会的事儿,终究是小打小闹,要记住自己的本分,你是来干什么的,你看着办吧,不能与众不同,别人怎么着你就怎么着。” 通译双手拂袖,跪地趴下,坚决道:“喳!奴才谨记主子教诲,不用两天,就让这满城都知道袁蛮子干的好事,主子你就请好吧,三国话本京城已经买空,奴才会从南边儿去买,请主子放一万个心!” 台吉含笑道:“起来吧,别跪呀跪的,外边不讲恁多的礼数,你如今也抬了旗,我把你做自家人待,你办事,我放心。”通译感激涕零,咚咚咚!连连叩头,颤声道:“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万死不能报主子厚恩!” “你呀,去吧。”台吉笑着抬抬手。 “喳,奴才告退。”通译俯身垂手,踮脚倒退而出,“南边,南边······”台吉看着窗外如锦盛景,双唇翕合,目光时而迷离,时而疯狂,似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七月七 初见 第6章七月七初见 张成对公家事态度极其散漫,嘱咐秀才狗尿一番,也不回东司房,带着候文韬直接就溜了。“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张成一路上哼哼叽叽,看上去心里挺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虎子呢?怪不得好像少点什么似的。” 候文韬背个包裹,腋下还夹一个,闷头不语,只管走路,半响才放个屁,鄙夷道:“出京了,东厂过来要人,老赵让他也去了,他一心巴结老赵,终于混个美差。”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你不是说虎子妹妹出嫁么,他当哥的不容易,等下你把倭奴送的银子···哎!哎!急着去抢屎吃么。”猴子头也不回,大步如飞,像是很生气的样子,谁惹你了?莫名其妙,张成也懒得追,这家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他没来由的气个甚? “横推八荒!”“喂!”“武圣人!”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咦!谁叫我?张成回走几步,旁边巷子里一个乌发结鬟的少女,提着裙琚奔过来,不是被白胖子绑了的小娘么。 腰悬的玉佩轻摇,淡黄衫水绿裙,明眸皓齿,喜笑颜开,“我一眼就认出你了,锦衣卫!看不出来呀,武圣人,我要好好谢谢你呢···”是看不出,少女原来还是挺活泼的,见到恩人,高兴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张成笑笑,见少女身旁立一个沉静汉子,可能是家人护卫,巷里一家门前站个身材颀长的女子,正面色怪异的看过来,很美,怎么会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一个少年背着箱笼,在踮脚关门。 “你住这儿?莺儿呢?”他听过少女叫小婢女莺儿,随口问她,少女秀眉微蹙,恨声道:“天杀的贼子,傻莺儿回来,老是说胸口疼,都不敢走路了···”许是又想起惊魂一幕,眼圈一红,滴下泪来,张成有点慌,真是麻烦,忙安慰一句,告辞就走。 “哎!你住哪里?还不知你叫什么?”张成摆摆手,头也不回,一会儿端庄聪慧,一会儿又不着调,小孩子家家,没工夫陪她玩儿。 “喂!你这人···砚秀姐,气死我了!”哎呦!我去!这一声听在他耳朵里,不啻一声炸雷,又似万马奔腾在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张成脚步不由得一滞。 他可是从未见过这个姑娘,家人小伙伴,唠叨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也把这个名字种在他心里,知道不定哪天就碰上了,昏迷时的殷勤探望,关心送药,哪怕过去一切休提,一走了之与禽兽何异,何况方才惊鸿一瞥,佳人默默独立,因为不相识,也未有他想,而今曾是梦中人,让人如何不做他想? 张成愣了一下,回身看砚秀,真是长腿大美女啊!哥难道是命运之子?幸运女神的干儿子?亦或是敲穿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木鱼?他流口水了。 砚秀静静看着他:“你好了?”不等张成回答,又道:“你真的忘了。”张成看着这个神色落寞,强自镇定的女子,衣衫普通,鹅蛋脸,鼻梁高挺秀美,发髻高盘,显得她愈发秀颀,摇头叹息,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的!你看有没错,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依稀我梦里。 我要说什么?怎么说?张成一时心乱如麻,她很美,完全符合自己的念想,觉着很想亲近甚至得到这个女子,很简单,几句话就能搞定,可又觉得是在欺骗利用以前的自己和对方,让他本能的厌恶这种做法。 明明很想,可又不愿意,这是不是很矫情,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这是一见钟情么?男人就是这样,看对眼的都喜欢,砚秀如果是个恐龙,我会一见钟情么?哈哈,果然都是假的,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我要是肮脏丑陋,一无所有,她会不会喜欢我?他想到今世前世种种,心态突然就崩了。 张成一会儿悲伤,一会儿高兴,忽然又咬牙切齿,“阿缺,张成,张成醒醒!不要吓我呀!”砚秀心中难过,顾不上许多,拿手去晃他眼,拍他脑袋。 他当然没有痴呆,心里骂呢:玛德,这是病,得治!挤出个笑脸道:“砚秀,我真的忘了,不过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死了都不会忘!”玛德,会不会太煽情,我自己都感动了,有这样的长身大美女,对自己好,禽兽不如才会相忘相负吧,我要上九天下五洋找到你,生同衾死同穴,死亦不已。 砚秀的脸突的就红了,她何曾听过这么肉麻的话,连站在一旁看的吃惊,毫无存在感的小姑娘都羞的转身躲远远。 砚秀的悲伤如风吹云散,镇定道:“胡说什么,天快黑了,你快回吧,林小姐婢女肋骨断了几根,我看过,歇息些时日就好,今儿个七夕,她跑过来非让去,我还说去看你呢。” 砚秀觉着自己的脸好烫,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对他说话,他昏迷过去,醒来又那么久没见,那颗心好像悬在天上不下来,可是今天见着了,那颗心又找不见了,不知落在哪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真的忘了?忘了又如何?这个傻小子,就是来折磨我的么?可是为什么,就想见着他,就想这样和他说着话,我的心里那样的欢喜,上天啊,你就不能保佑他好好的,让我们在一起。 张成点头道:“好,那小丫头住哪儿?等下回来我去接你。”砚秀瞪大了眼,吃惊的样子,怎么又说着不着调的话,你很大么,你去接我不怕别人笑话么,可是好欢喜,佯怒道:“照顾好你自己,就前边不远,有人送的,记得吃药,记得管好脾气,否则,看我会不会再理你。” “放心吧,再不会啦,我抽空去看你。”张成信誓旦旦,看着这个情根深种的女子,脚步轻快的离去,不由得感慨不已,一个女子为了心仪的人就是这样么,心里全是他,完全没有自己。 张成既为砚秀的真情感动,又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投入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大戏里了,太狗血,太幼稚可笑,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总觉着是在演戏,或者在看别人演戏,哪怕自己也会流泪感动,好像始终有个自己在冷眼旁观,提醒即将入戏的自己清醒过来,我是不是人格分裂?时空转移后遗症? 你要以为张成多愁善感,就真的秀逗了,他正喜滋滋盘腿儿炕上,翻检倭奴送的礼呐,大小两个包裹,猴子不晓得哪根筋坏了,不管他。一把倭刀,寒光慑人,不好保养,钢太脆,卖喽换肉吃,打开匣子,张成双目瞬间睁大了,白花花的五锭银锞子,围着个金元宝,梅花状,讲究!艺术!实在!一两银就是二石二百斤净米啊,一两金十石一千斤,张成眼眶瞬间湿了,玛德,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听说倭国有金山银山,可这么送人不是傻么,急忙全部打开,这么好的缎子咋包了堆破书,噢!孤本,卖喽,街面上这阵子大头巾成灾呀,咋回事?这珠子真漂亮,夜明珠?不可能,这些首饰戴哪儿的,给砚秀吧,女孩子喜欢这东东,嘶!倭奴图啥呢,难道这在人家眼里,真的不值个啥? 晚上张成和四叔嘀咕半天,末了还说是砚秀交待的,鼻涕虫听着好像与自己有关,好奇的捉急,张成心里冷笑,我忍你很久了。 次日张成出门不久,院子里就响起熊孩子杀猪似的惨叫,其实没啥,张成借砚秀的名头,让四叔用大蒜汁,给熊孩子滴鼻子呢。 张成说这是脑漏,日子久了,那个,指了指自己脑袋,四叔秒懂,当时就要动手,张成急忙拉住,砚秀说啦,这是阴阳不调之候,色青者寒也,悬而不落寒凝也,寒凝则阴盛,阴盛则阳衰,治则当取培阳之物,量取九滴九阳之数,借以阳气上升之时,酌情施术,不急于一时,包好,张成倒睡个好觉,四叔爱子之心,为牢记医嘱默念了半夜。 早上上值,张成朝胡同底儿吼了好几嗓子,猴子才出来,蔫不拉叽的,给他银子也不要,干脆不让他上值,将书与刀交予他发卖,京城地面儿他熟。 东司房里还是老样子,张成刚进房,老赵一把就拉住了,作色道:“兄弟,你还得去坐镇啊,上头也没个准信儿,我听说你把騒鞑子收拾啦,麻辣隔壁的,还有人敢在锦衣卫跟前炸毛,还有王法吗?打的好哇!不过哥哥交代你,还得悠着点,听说你让他们晚上也守在那儿,我怕这些崽子平日懒散惯了,又特意派人去瞅瞅。”拍拍张成肩膀,“年轻人就是要吃些亏才好啊,知道上进了,老大人不定多高兴咧。” 老谭也过来道谢,胡子干脆刮得溜光,恨恨不已道:“得空哥哥请你喝酒,那孙子昨晚走了,抬走的!兄弟们给我说啦,就是这孙子,打得好!这孙子也是真凶悍,一帮兄弟硬是拿他不下,老辈儿都知道,老大人,你爹都上过战阵咧,尸山血海的,萨尔浒惨啊,老弟好功夫!”老谭揉着光光的下巴,貌似对尸山血海神往的样子,张成嘿嘿傻笑,尊老敬长一般。 张成与狗尿一干去会同馆,路上问都吃了没,掏钱买了一堆吃食带上,狗尿眼神异样,琢磨半晌,道:“兄弟,你变了。”张成笑道:“是变了,人迟早要醒的,哥哥就没年少轻狂过,咱在会同馆折腾,图的是啥,那是咱应得的,不偷不抢,不过毕竟咱与馆里是是两码事,面子上要做光滑,做那些蹭吃蹭喝又丢份儿的事干啥,不过该吃的还要吃。”众人闻言正相觑沉思,再听就哈哈大笑起来。 会同馆夜里上值,做样子的兄弟都回了,秀才农韬奋将诸事回报,说徽州商会胡员外昨晚派人来过,问张成何时得空,要派人来请。 又有进项了,张成的心里不由得热切起来,那边的人是要探自己这个猪鼻子插葱,装象的深浅啊,借着锦衣卫,两边发力,将会同馆这些番蛮的老主顾撵滚蛋,说穿了,这些番蛮都是小打小闹,一盘散沙,可架不住,番蛮的地位人脉吓人啊,我大明是富庶,可周边国家,东西南北,都有大明稀缺的上品奇货,这些在本国或许不值个啥,运到大明就不同了,想想看,如果勾结利用番蛮的势力,利益捆绑在一起,将是多么可怕,会同馆是个宝藏啊,是给他们送上门的肥肉啊,玛德,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发了一会儿痴呆,也就冷静了,自己根基太浅,这些富商巨富,于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不是自己能玩转的,自己很快就会被人家查的底儿掉,会同馆离了自己人家照样玩的飞起,自己算啥?开拓者,急先锋?渣渣罢了。 锦衣卫,东厂了不起么,这次来会同馆还不是因为皇帝发话了,君不见权倾天下,东厂提督九千岁,第一红人魏公公乎,皇帝一句话,眨眼就没了,哎!浪费感情,该咋咋地吧,不过竹杠还是要敲地,玛德,我裤子都脱了,总不能干看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做戏 第7章做戏 快晌午时候狗尿带个利索精干的汉子过来,张成两手划圆捧天,降于下腹,一副打完收工的宗师模样,闭着眼睛半天才翻开。 那汉子一看就是大户家中的豪仆健奴,奉上请柬,张成将佩刀扔给狗尿,也不顾旁人,抹着汗,边走边对拈酸吃醋的狗尿笑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这是要摆开车马了,人家的背景儿你知道吧,你能保证兄弟们不会白忙活?” 狗尿一个激灵,拿佩刀将胸脯拍的砰砰山响,做戟发怒目状,大声道:“大人放宽心,谁让兄弟们不开心一时,咱就让他不开心一世,这些鸟蛮子若不听话,京师再大,也没他呆的地儿!”活脱脱的泼皮无赖,哪里是锦衣卫,真是人精啊,张成哈哈大笑,道:“好兄弟!” 宴席摆在胡员外家的凉亭里,楼台花榭,碧水荷花的,站在凉亭里,能望见水门的帆影,这里是东城,来路上仓舍货栈连天,四叔就在这片儿上工。 胡员外四十开外,很文气,衣着打扮低调,是个毫不显山露水的人,见着张成有些微讶,老莫对他说过,可还是没想到张成年轻如斯,想到锦衣卫本就这样,不管是驴是马都往里面塞,笑着右手虚引,张成陪礼在右手坐了,莫大先生陪在下首,小胡子黑亮,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 侍女上茶,胡员外亲切的问候张成工作家人,老莫不时插科打诨,夸赞张成年少有为,张成心中冷笑,陪着二人扯淡,园中陪侍婢女远远带着一个年轻人过来,老莫忙迎出去,胡员外起身笑道:“又有贵客到了。” 张成已经看见了,是老相好季姑娘,屁股不动,慢慢饮茶,玛德,真当老子是吃素的,专门叫了这个死太监,上次是老子初来乍到,不想惹事,想想就来气,跑了大半个京城啊。 “呦,这不是张校尉嘛!有日子没见啦,躲哪啦?”季姑娘笑嘻嘻的语带嘲讽,拱手朝胡员外见礼,“胡会首,干爷爷他老人家让我给你问好呢。”胡员外忙道不敢,哈哈笑着,请季姑娘左手坐了,不一时,酒菜流水般上来。 张成明白姓胡的目的,不过是让自己乖乖做人,好好帮他做成好事,高兴了会扔块骨头,不高兴会杀狗剥皮哩,又想人家胡员外也不容易,毕竟不知道咱咋想嘛,这不是请自己来谈嘛,不过老子不吃你的肉骨头,也不想来那套奉迎做戏,哎!从来就没有公理和正义,也没有神仙和皇帝,只有靠自己。 呵呵一笑,运筷如飞,大财主就是奢侈,这是啥来着,八辈子都没见过呀,好吃,早知道,早上那顿就该省着呀,亏大了。 胡员外脸色难看起来,老莫干笑着打趣,张成哪里会夹他,只顾埋头苦干。 “张成,别给你脸不要脸!”季姑娘将茶杯顿在桌上,一脸冷笑,张成拿着也不知啥鸟腿,撕了一口,点点他,含糊道:“你等着。”抓起一旁傻愣愣的布菜丫头,手上托盘里栉巾,胡乱擦了,舒服的直吁气。 “胡员外的意思我明白,奈何兄弟我天生的臭脾气,不爱拐弯抹角,这点季百户最晓得,此次会同馆办差,是圣上的旨意,能为朝廷省下一笔开销,这是兄弟的份内事,并无他想,想必胡员外上心的是生意货贸之事,这与我等锦衣卫无关,只是没想到莫大先生慧眼如炬,发现了这个香饽饽,大宝藏,顺便也帮了我的忙。”张成对老莫拱手。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慢慢说道:“当初只是请老莫帮衬一二,这是大人情,要还,有啥事吭吭声,就没锦衣卫办不了的事儿,这蛮子在我大明经商大弄,少不了和官面上打交道,还是我要大明人出面才好嘛,胡员外商界魁首,义不容辞嘛,当然也少不了眼红抢肉吃的,人手还要早些安置为好,听兄弟们说打南边来了个海商,找到我们打听虚实,玛德出手真阔绰,都是有钱人啊,啧啧,我看老莫挺清闲,想必是智珠在握,搞的不离十了,言尽于此,胡员外不必担心我等兄弟,大家伙儿只是每日打卯,混个嚼谷罢了。” 胡员外本是强按怒火,冷眼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锦衣卫小子胡扯八道,可越听越是惊讶,这根本就是个不能小觑的老狐狸,到最后听到商会的事,脸上猛地变色,恶狠狠看了老莫一眼,再也忍不住了,朝侍女吩咐道:“让小三小四他们去叫罗先生过来,还有刘管事,去英国公府,一定要告诉周管家,我急着见他,还磨蹭什么,快去!” “张大人,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大人,海涵则个。”胡员外转身就赔罪,张成一番表演,用心良苦,要的就是这个,急忙叫着小子孟浪无礼,起身告罪。 二人把臂言欢,把个季姑娘看的目瞪口呆,是我不明白,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说好的助攻呢,我还没开始,你就和敌人好上了! 生意人,变通得快,情报不准,怨不了别人,胡员外此次来京,本不做逗留,意外发现这个巨大商机,看的甚重,各方开始打点,今日有闲,请张成过来,只是听了老莫的话,对小张大人在会馆的作为,有些好奇,后来打听小张大人在锦衣卫的事,发现判若两人,越发好奇起来,顺便请了小张大人的克星季姑娘坐镇,敲打敲打,防水补漏罢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敲出了自己的大漏洞,自己还是大意了,细想之下,令他惊慌失措,又侥幸不已,暗呼天意,别人叫他会首,商会也不是他的,更不是他最有钱财,只是几家推举的名誉主事而已,然而生意做到他这份上,再想做大已经很难,如今天赐机缘,如若功成,假以时日,豪们望族,世家绵延诚可期也。 胡员外对张成热情,也不会冷落季姑娘,亲自倒酒布菜,连呼侍女上菜上酒,想缓和下气氛,季姑娘对内情有些不明白,但他不是傻子,不会给胡员外脸色看,却对张成毫不客气。 张成真不想和这个小太监置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下的坏蛋多了去了,也管不过来,自己挨了暗算,也问过猴子他们,还真是说不清,他是不敢杀自己的,笑着给季姑娘敬了杯酒,也不管他,自己干了,称公事在身,起身告辞。 胡员外对季姑娘告罪,携张成手,亲自送出园门,吩咐下人备马,恳切道:“大人年轻有为,如若不嫌,这个朋友是交定了,怠慢处切莫挂怀,相助高义,必不敢忘也。”张成连称不敢,抖掉一身鸡皮疙瘩,随下人出宅,打马便走。 张成回会同馆露露头,这里也没自己啥事了,交割了马匹,去找砚秀,他打听清楚了,徐老头族人来京师,在泰安坊开间药铺,砚秀平日就在那儿。 药铺生意很好,人来人往的,学徒掌柜大小四五个,忙中有序,中药材的香气轻溢,想到佳人就在此间,铺中轻声细语,街外喧嚷时溢,张成心中却一片静谧,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见有锦衣卫进门,铺中静了一下,随即各做其事,无人搭理,张成瞅了一圈,笑着向那个曾随砚秀背箱子的小家伙询问,小家伙明显识得他,吭哧半天,朝里间斜觑,张成大步过去,掀帘便见砚秀正伏案抄写什么,睫毛如蝶翅轻翕,素手运笔,美人依旧。 张成嘿嘿笑着坐下,砚秀猛然惊醒,大眼扑闪,吃惊地看他,随即想到什么,急抬笔轻置笔架,噘着樱唇,对着纸张上墨迹呼呼吹气,一副怕怕的样子。 “写什么呢?看你急的。”张成被她憨态逗笑,砚秀怒目瞪他,脸上晕红,朝帘门觑看,道:“几时啦?你怎么来了?” “早着呢,我来看看你,想你啦,只兴你看我么?”张成打趣,砚秀脸上晕红难下,沉着脸起身道:“放肆,转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如何。” 张成依言背对砚秀坐了,砚秀伸手,顿了一下,随即解他发髻,看他后脑旧伤。 嗅着她身上微不可查的女儿清香,张成找话说:“写什么恁专心,咱改天出去转转吧,你在这儿坐堂么,真厉害。”砚秀拍他脑袋一下,忽然嘴角含笑,又轻拍一下,帮他绾发,道:“李时珍李大人当年在宫里当差,留的医案笔墨之类,我让爹爹带回来,整理一下。” 砚秀声音有些低沉,轻轻道:“阿缺,你说,我要早生些年多好,恨不能随李大人踏遍大明山水,识百草,医万民,你知道么,泱泱华夏,千年以降,仅此一人而已。”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呀,一个人的情操高洁,往往能感染他人,张成静默半响,轻声慰道:“李大人千古,砚秀努力就是,到时我带你游遍天下,也不枉了这一生。徐老头···你父亲不也是御医么,想来手艺也不差,哈哈······”还没见过这老头,听说他对自己不善呀。 砚秀心中甜蜜,正自憧憬,闻言笑道:“父亲他呀,嘿嘿,常说自己无所不能,可做了御医后,已经一无所能啦,哈哈哈哈。”二人正说笑,便听得帘外一声咳嗽,掀帘进来一个瘦高的老头,满脸严肃。 砚秀呀的一声,从张成肩上缩手,扭捏不安的叫道;“父亲,你怎么来啦。”说曹操曹操就到,张成忙起身叫大叔,徐老头看都不带看他的,怒道:“成何体统!我还不能来了,看来是留不住啦,早该听你娘的话,御史家的公子哪里不好?以后休要再与这人见面,否则再不准出门一步。” 砚秀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张成羞怒难言,原来自己在老头眼中竟如此不堪,想想自己也确实不堪,老头自诩清高,门第之见也是常情,怨不得别人,人眼中自己是配不上砚秀的。 张成不会得罪他,至少现在,忽然冲着门帘拱手叫道:“大人怎么来啦?”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包,塞在砚秀手里,砚秀慌张背在身后,徐老头看着门帘发呆,复又见张成贼一样钻出去,胡须气的直抖,连声怒道:“无赖!泼皮!气煞我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大明第一公子 第8章大明第一公子 夏日天长,张成吃了晚饭也没啥娱乐,在后院里挨个操弄那些石锁石担,煞黑时,小鼻涕跑过来说有人找。 还是胡宅那个健仆,领了几个小厮,担酒提盒,唬的四叔一愣一愣的,张成让人进来,那健仆告了些家主交代的话,恭敬的走了,张成就地翻看,酒食外还五百两银子。 张成叹口气,也没啥想法,一番助人为乐的谎言,好容易让四叔四婶信了,四叔看着院里的酒坛子食盒子,感怀颇深,打老恩主夫妇过世,都多少年没这般气象了啊!急急的去堂上上香去了。 小鼻涕努力加餐,傻小子没饥饱,从肚皮填到嗓哽眼,腰都不敢弯了,这才对少爷害他大蒜滴鼻子的仇恨,减了一丝儿。 大明的日月起落照常,张成为砚秀的事烦透了心,想去药铺,怕有人告密害砚秀挨骂,又想起找林小姐帮忙,和林小姐相熟了,小姑娘热心的很。 她大概是少儿不宜的话本看多了,让莺儿传的话,尽是些才子佳人惯用的狗血伎俩,原来她自己也被禁足了,听说是因为上回的事,还有前些日子张成昏迷之前,满洲鞑奴还来京师打过食,外边不太平哩! 张成当时就惊了,他是知道明朝亡于崇祯,满虏建清,却不知具体何时,这些时日道听途说,觉着皇帝还是有为的,便是亡国,那也是年老昏聩,荒淫无道所致,距今时日尚早。 没人知道他现在的惊惶,没人能理解他的家国之念,当他步入社会,当他从愤世嫉俗变得老于世故,当灾难来临,当他从万里外寻归家园故国,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忽然眼前的一切仿佛要变昨日重演,那种经历过的,破国毁家的锥心刺痛,整日面对死亡的麻木,汹涌而起,泛滥成灾,好像从未从心中消除,也不可能消除,除了少些年少的愤世与埋怨,年少的外表下面,依然是那个人。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从前终究已逝,这一生他只想做个平凡的人,有个家有个梦,有个人陪他醒来,迎接每一个早晨,好好混日子,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世。 可如今张成真有些怕了,玛德到底咋回事?忽然的家国之念,何去何从,让张成迷茫了,自己醒来所做的一切就是个笑话,在无情地嘲弄着他,张成茫然四顾,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浑浑噩噩打卯上值下值,那个会同馆里秃头辫发,凶恶异常的蛮虏老是在脑子里晃悠,张成烦透了。 “你说我是不是去考个武状元,带兵打仗玩玩,听说就要秋闱乡试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张成若有所思的问猴子,下值回家的路上,满街的生员,雨后春笋似的。 猴子知道成哥儿又癔症了,忍住没笑,撇嘴道:“你见我大明朝谁还去考武举,照样饿死,哪有咱锦衣卫快活。”张成看看猴子,摇摇头,长叹一声,颇有些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萧索与无奈。 张成吱呀吱呀的压水,脱得精光冲凉,反正四婶一般不到后院,忽然噔噔的脚步直奔后院,一个锦衣卫打扮的汉子冲进来,猛见张成赤条条的,也是一个愣怔,随即睁大了眼看着张成下面。 张成好不恼怒,喝道:“你谁呀!不知道要通报么。” 那汉子反应过来,焦急上脸,急道:“大人出大事啦,赵档头在百花楼被打了,请大人带兄弟们快过去吧!” 百花楼不就那个挺出名的鸡窝么!张成呵呵的笑,一个锦衣卫百户能被打,那是碰到硬茬子了,不知道京师地面儿大爷多么,何况百花楼,你个小军户充啥大爷,接着洗! 那汉子急的直跺脚,“好大人嘞,救救急吧,赵大人也是奉命去的呀,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拉赵大人一把吧!”张成擦着水讶异道:“不是喝花酒?那就奇怪了,上官咋不管,所里恁多兄弟你咋不叫,老赵和季姑娘那是穿一条裤子的呀,你昏了头吧,所里离了老子就不转了,去去,哪凉快去哪儿。你操的哪门子心。” “上头不发话呀,顺天府,兵马司,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东厂季姑···姑···季大人那儿也派人请了,说是锦衣卫的事,管不了,都怕着呢,赵大人被困在楼上,咱那帮兄弟没了主心骨,王总旗也没法子,这不是来请大人么。”那汉子并不死心,围着张成转。 张成穿上衣服,冷笑不已,“茬子太硬,老爷们都看着呢,赵大人倒血霉,自己撞进去了,兄弟们想着有锅大家背,谁也别想跑,你小子就巴巴的,来哄老子顶雷去是吧,玛德我说你跟着急个什么劲儿。” “真没这个心思,不是大人腰板儿硬扎么,从来就没怕过事儿,这不都指着你呢,赵大人论辈分我得喊叔呢,大人不记得啦?我要是不来,以后赵大人不管有没有事,我还咋混呀!” 那汉子当真是情真意切了,可怜巴巴说着,要把张成这个拼命三郎当做大救星,出头作为一番,给大伙充充门面,免的上头责罚。 张成知道躲不过,烦躁的出门,这帮熊货连马都给他备好了,上马怒道:“说说看,到底咋回事。” 这小子竟然说他也不清楚,老赵害怕带人多冲撞了贵人,独闯龙潭,折了,不过百花楼这等风月场胭脂窟,逃不过争风吃醋,冤家路窄,错不了。 张成打马赶到,大家伙都在楼下看着呢,门都不敢进,一个楼里的老鸨,带个小厮,站在门边上,悠闲的嗑瓜子,眼角不时地撇过来,一脸鄙夷。 并不见狗尿小王沈良那班兄弟,倒放下些心,应付一下总旗小旗之类,王总旗倒说句暖心话:“老弟,你来了就行,赵大人也是没办法,替百花楼出头,带个兄弟上去一句话没说,就被人弄趴下了,都是公爷侯爷家的公子哥儿,谁敢管,等着完事了就行。” “他该的,每月的孝敬你们是白拿的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儿!”老鸨高腔嘲弄,完全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笑着谢过王总旗,张成当然不会上楼,“我去后面看看,黑灯瞎火的,别让贼子们浑水摸鱼,妈妈又要不高兴了。” 那老鸨又听见了,风韵犹存的脸上笑开了花,轻佻的扔个瓜子砸张成,媚声道:“小哥儿真会说话,啧啧,这小脸蛋儿,打灯笼都找不着,一看就是个处儿,赶明儿来玩,妈妈给你找个好姑娘,还要给你封红包哩。” 张成不要脸道:“妈妈你给多少?”老鸨咯咯的笑:“这孩子,真讨人喜欢,要多少都有,就怕你不来哩。” 正自说笑,打南边来了三匹快马,一个豪奴打扮,领了一壮一瘦,两个中年汉子,下马直奔百花楼,其中那个顾盼神飞的壮汉在锦衣卫一众里见到熟人,脚步不停,远远拱拱手。 那个锦衣卫像得了好大脸面,轻声卖弄道:“是漕运胡家仓舍的万云鹏万大爷,泼风刀龙形拳,无人能敌,和东厂的理刑大人是拜把子兄弟,那瘦瘦的就不清楚了,不过你看他大热天的,一身道袍,神色平常,应该是国公府请的高人,绝对是高手,啧啧,有的瞧了!” 张成本想溜到没人处放风呢,听说是高手,不由得心动,还没见过大明的高手呢,锦衣卫有高手,可这个世道,没有缘法,没人会透漏给你。 他不是想要所谓的宝典秘籍,想当年,他那个时代,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就像大白菜,且汗牛充栋,还没人待见,所谓口耳相传的窍要,那是你没吃透,道家奉为圭皋的道德经,煌煌五千言,就告诉你一个字,无,大道至简,大道无言嘛,张成只是好奇。 一众惊讶的眼神里,张成进了百花楼,果然销金烁骨之地,胭脂香味,华丽不失雅趣,窗扇门隙里藏着不知多少眼睛在偷觑,楼台环绕,还有丝竹浅唱,张成循声上楼,果然在此。 楼道有恶仆守门拦道,张成大怒喝叱:“无知狗才,奉顺天府兵马司东厂锦衣卫赵大人之命,前来探视,里面都是皇亲贵胄,出了纰漏,活刮了你都不够!” 只听房里曲乐之声一滞,一个男子声音轻笑道:“乖乖,好可怕,让他进来吧。” 房里有酒席,有乐伎,一年轻公子独坐,怀中姑娘睨视张成,吃吃发笑,就是年轻公子对面色红漆花格的木壁,烂了个老大的窟窿,一个身形瘦削的灰衣汉子斜立于旁,冷冷的看着洞外。 洞外也是个雅阁,四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怒容满面,地上一片狼藉,躺了几个仆从,刚上楼的道袍中年人正自探视,那个叫万云鹏的,正和对面的灰衣瘦汉摆道讲数:“·······还是那句江湖规矩,来道京师地面就是客,既然不讲道理,又得罪了贵人,今天你是······” 张成站在门边,敬候高手过招,好戏开场,忽然想起什么大战三百回合,不分高下,什么内力滔滔如江河,头顶冒烟儿,这些扯淡的桥段。 看看趴在墙边地上,双目紧闭,眼皮不停瞬动,兀自装昏不醒的赵大人,心叹道:这红包拿的不易啊,不过话说,处男真的给红包么? “······你是走不出这个门儿啦,手底下见真章吧!” “咳!”“咳!” 万云鹏话语刚落,躺地上的一个仆从咳嗽着醒来,那道袍中年人复又探手对着另一人揉摩。 室内红烛高烧,亮如白昼,施术的道袍中年人手从袍袖中探出时,掌心竟然呈诡异的牙白色,恍若透明,手掌一闪,又被袍袖滑落盖住,他双手始终拢在袖中,与万云鹏对峙的灰衣人,瞳孔倏然一缩,身形一闪便回到年轻公子身边,附耳说了一句什么。 万云鹏正待出手,对方突然退走,他脸色忽地涨红了,却没有动作,他被对方鬼魅的身形步法吓坏了,伸手不见手,打人要靠走,说白了就是快,江湖有言,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诚哉斯言! 张成看到了灰衣人的身法,如妖似魔,身上的汗毛猛地一炸,心道:这就是高手!这就是高手!遇见这样的对手,你还要怎么打?出手就见了生死,即便与他身手等同,性命交关之际,全是下死手,还是是分分钟你死我活,再不然就是同死,哪会有见鬼的几百回合! 那年轻公子耳中闻言,哈哈长笑,推开怀中女子,伸手将桌上盘碟扫落在地,长身而起,乒呤乓啷,姑娘乐伎们缩身尖叫,守门的奴仆探下头又缩了回去。 房外传来一阵噔噔的下楼声,莫非吹哨子,放穿云箭去了?张成感觉好刺激,真是来对啦! 年轻公子背手踱步,漫声高吟。 “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想我封长林北上南来,扶危济困,补路修桥,也曾为莘莘学子修缮学监,还曾因太后仁心垫道补房,不过是小子酒后性狂,自称了句大明第一公子罢了,又与诸位何干?又怎知小子他日不能被人称颂?大明第一,此平生所愿尔,诸位平白嘲讽欺凌,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大家萍水相逢即是缘,想来诸位也是大家名门之后,何必苦苦相逼也,须知我也是有帮手的,稍后即到,且看你服也不服,哈哈哈哈!” 封长林公子下颌微抬,斜眼俾睨对面房中众人,恍若俯视一干渣渣,长笑间,伸手从鬓角摸过,金缕刺绣的摸额上,一块儿春水般翠绿的宝石,在灯下流光溢彩,亮瞎了众人的眼。 阁里的姐儿们,也被这大明第一公子迷得犯上花痴,忘了害怕,攀上这样的公子哥儿,岂不是有了一辈子的花销。 对面雅阁里,四位公子面面相觑,神色古怪中依旧恨意满满。 一个年纪稍大的冷笑道:“好!好得很!我倒要瞧瞧你这大明第一公子,是怎样个第一法儿,老万,退下!”又朝桌上的酒伴介绍道:“这位道术高深的仙长,乃武当山真庆宫御赐的邓真人!仙师且请上座,些许小事,劳动真人大驾,不当人子。” 清瘦的邓真人道声不敢,坐了,几个年轻人欢喜好奇,问真人要茶要酒邓真人面色润泽,三缕清须,随和的样子,微笑道:“我这一脉不忌酒肉。” 老万有些尴尬,不过自知身份,识趣的侍立在旁。张成真是腻歪了,到底打不打,还赶着做功课睡觉呢,这到底要唱哪出儿? 只听得楼梯噔噔山响,人未到声先到,“哎呀,妈呀!可急死老铁我了!” 但见一个满面红光,络腮美髯,浓眉大眼,狮鼻海口的四旬大汉,急慌慌进门一迭声埋怨道:“长林你这孩子,老铁我一听说就知道坏事了,你爹前几日还去老国丈家拜见侍奉,都是自己人,你咋大水冲了龙王庙,瞎闹腾啥咧,看你爹不收拾你!这回你老铁叔是帮不了你了,回去就等收拾吧!” 风公子自打老铁进门,脸色就开始变了,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到最后,红里透白,白里透青,塌肩猴腰,如丧考妣的样子。 老铁并不停步,恨铁不成钢的伸指头点戳,摇头叹息,穿过墙洞,直趋那帮喜笑颜开的酒友旁边,打躬作揖,连番高声告罪,大呼:“老铁来晚了!” 那个年岁大的公子,伸指头对着老铁连点,憋着笑道:“这个第一公子,吹哨子叫来的,就,就你这个油狮子么,哈哈他玛笑死老子了,哈哈哈哈!”几个酒伴跟着大笑起来。 老铁一脸的尴尬谄笑,“想我混元铁狮子在咱京城的名号,也不是吹的,本想来发发威,多亏李妈妈多句嘴叫住俺,这才晓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啥鸡扒第一公子,在咱京城四大公子跟前儿就是个屁,他背着他爹胡弄咧,也不知闯了多少祸,他爹来京办事儿,叫俺看着他点儿,这不,一个不小心,几位爷,消消气儿吧,看他爹咋收拾他!” 转身冲着失神发呆的封公子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赔罪!我告诉你,几位公子不饶了你这事没完!”言语间声色俱厉,竟然不留一点情面。 桌上四位公子看着对面,脸色都冷了下来,鄙夷嘲弄不一而足,那封公子神色难看的愣怔半晌,竟然钻过来了。 老铁欣慰点头,对他分说道:“这个跟头你栽的不冤,这位是世袭英国公府上二公子,这位是先皇懿安皇后亲弟······” 老铁每说一个,封公子头便低一分,到后面一揖到地,涩声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各位,小子······小子错了。”说罢转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老铁勃然作色,戟指空荡荡的门口,怒道:“无礼!好狗胆,且看你能逃过这回!”又躬身朝几位脸色难看的公子问道:“公子放宽心,定叫他负荆请罪才甘休,也该好好治治他了,当年他爹都被他气死过去,好不晓事,气煞我也。诸位贵人且换处消遣,老铁请客,豁出去了,平日哪有这等机缘。” 稍长的二公子并不搭理他,起身嗤笑,“来日要他好看,哼!哥几个,走,换个地儿,咱请邓真人喝酒,不瞒大伙,方才还怕真人不会来呢,万望真人赏脸,点化点化咱哥儿几个,老万也来,兵发小瀛洲去者!” 一众人嘻嘻哈哈拥着真人下楼,老铁巴巴的跟着,忙前忙后,帮着会钞清账,侍候几位爷上马呼啸而去,笑眯眯的打马去了。 张成只觉好生无趣,他还准备看场血浆四溅,紧张刺激的动作大戏呢,也没有欠了几位老戏骨一张票票的觉悟,踢了踢昏迷不醒的赵大人,笑道:“大人,散场啦,嫂子还等着呢。” 赵大人一咕噜爬起,磨腰揉屁股,抓起桌上酒壶灌了一气儿,拍拍张成肩膀,扬天长吁:“锦衣卫难当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火发水中 第9章火发水中 日子还要过,张成抽空和侯文涛去铁匠铺转了转,比着胳膊腿,打了一堆带凹槽的铁瓦,用牛皮带绑扎在臂腿上。肚子上也来一块儿,又好不容易淘弄了铁砂,做件背心套在身上。 猴子看着庙里金刚,人猿泰山似的成哥儿,傻傻问道:“这是弄啥呢?还不捂身痱子,砚秀姐配的药还在吃么?”张成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扎着低桩马步,走了几圈,嘿嘿笑道:“吃啥药,你懂啥,不但刀枪不入,还治病哩!” 他没瞎扯,确实能治病,一般人受不了,他急着功夫上身,打通气脉,想出了这个法子,“不错,吃喝拉撒,还真离不了。”张成满意的咧嘴,猴子觉着成哥儿没治了,便想走,真让人羞与为伍,这形状也太夸张了吧,集市上卖的摩罗木偶似的。 四叔拿请柬过来,说是林大人家派人送来的,张成接过一看,哑然失笑:“小姑娘才多大,咋就急着成亲呢,姓洪的,谁呀?”随即明白了,林小姐已过了十五及笄之年,这个世道,女孩子就该出嫁了。 接着想起砚秀,心里有些发揪的慌,索然无味,“猴子,你说才十五岁,就着急成亲,啥世道呀这都,送啥礼呢?哎!回来!人家成亲,又惹着你哪根筋了,回来!”猴子仿佛对人家结婚成亲很吃味似的,扭头就走了。 张成为送礼犯愁,他还不能不去,人家二品文官大员,若不是救人之事,以锦衣卫的狼藉声名,避之唯恐不及,最后想了想,官宦诗书之家,送啥都俗,早知道倭奴送的什么孤本,不给猴子就好了。 最后还是猴子帮他弄来一副古画,芙蓉图,他还怕是假的,让农韬奋这个秀才鉴赏鉴赏,说这应该是前宋李大家真迹,不过奇怪边角似有水痕,又自称见识短浅,当不得真。 张成也是服了,这些酸子,你说他不行,他就跟你急,你让他上吧,他就似乎也许的叽叽歪歪,没个痛快话,一脚踹滚蛋,看了看画上两朵芙蓉,细腻鲜润,富丽自然,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至于哪儿不同,嗯!正好两朵,妙极,管它呢,图个吉利嘛,就它啦。 润八月初四,黄道吉日,冲龙煞北,易出行,订盟嫁娶,祭祀祈福。张成拿着画按时去林宅,身上的金钟罩铁布衫,舍不得脱,才穿几天啊,脱了不是自废武功么,长衫宽大,还是臃肿的夸张,嗯,谁要问了就说怕冷加的袄,哥是真有病,心里冷啊! 果然是诗书人家,林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都是之乎者也的谈笑问候声,可惜一个识得也无,大堂上几位长者,倒是有个与林小姐面目想象的,张成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在人家看来,能请自己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除了递上请柬礼物,迎宾的高呼:“国子监张公子!南宋李迪醉芙蓉真图一副!贺新人珠联璧合,喜结秦晋,花好月圆,天长地久!”为自己赢得了一地下巴,都没人搭理他,谁让他一张小脸,一扇巨躯,如此骨骼清奇呢。 咦!有熟人,园中花荫里,一袭儒衫儒巾,掩不住绰约风姿,如画的眉目,正与一面目清瘦的生员说笑的,不是苏大家么?至今犹记天籁声啊。 苏大家显然是发现张成望来,他太突出了,微微侧身,旁边生员撇来一眼,延手相邀,二人转向他处,张成无趣,真想一走了之,看看天色,决定稍稍吃回本儿再说。 且喜莺儿找了过来,一见张成就掩住小嘴,小眼珠瞪得溜圆,又忙不好意思的行了礼,扯了扯张成衣袖,二人到廊柱边说话。 张成见小莺儿双目又有张大之势,忙一撸袖子,又放下,胡诌道:“我最近练门神功,须穿铁衣九九八十一天,不必怪异,你小姐咋偷偷就成亲了呢?”小莺儿上下打量他,努力憋住笑意,忽然抱着廊柱拿脑袋连撞两下,小脸无声的附在柱子上,笑的直抽抽。 有这么可笑么,你笑点也太低了吧,莺儿回过气,努力板脸,飞快道:“前面丫鬟过来说,有个国子监的张公子,胖的吓人,害的我也想来看看,不对不对,小姐说姑爷在国子监,根本就没有什么张胖子的朋友,让我看看是不是你,果然是你在弄鬼,啊,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哦,小姐与姑爷是表亲,一直书信往来,明媒正娶,什么偷偷地,不过,过两天就要随姑爷南下上任,姑爷这是住在京城亲戚家,怕是以后难见了,小姐让我带她谢过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就行礼。 张成倒没啥,算是缘分一场吧,人家嫁鸡随鸡,哪怕近亲结婚,也是世道嘛,莺儿看看天色发暗,辞过张成匆匆回去。 没多久,洪家一行,吹吹打打,喜气洋洋,迎娶林小姐的人马到了。 新人堂上站了,赞者高唱,给父母众宾客行礼,新郎倒也英气,比林小姐大不少,簪花披紅,乌纱帽,大红圆领补服,革带皂靴,林小姐大红的通袖袍裙,花团锦绣,霞帔盖头。 看的张成酸溜溜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砚秀这些,更别提还要过了徐老头那关,一对新人接受亲朋祝福,回谢拜别亲人,莺儿带着出门上车,两只红烛带路,新郎先骑着马走,新娘乘车,一众人马复又欢天喜地而去。 众亲朋贺客都松口气,满酒开宴,好不热闹,林大人与堂上几席有身份的人物敬罢酒,稍许,端杯出厅,遥遥敬谢宾朋,又回堂上托词不胜感怆,告罪歇息。 张成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甩开腮帮子大嚼,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斯文了,还是惹了满席的白眼有加,难怪如此榔槺,果然是饭桶,苏大家的无双软语妙音,不时从一旁飘入张成耳中,张成心里痒痒,边吃边斜眼觑看,苏大家就在旁边一席,坐她旁边的生员端杯起身,似乎要去厅堂敬酒。 厅堂几席中,一位文雅脱俗,年约五旬的儒士起身告罪,向内堂笑着指了指,同席诸人会意微笑,连道:“侍郎大人且去劝慰一二,我等自饮。”说着都起了身,仿佛很敬重的样子。 那端杯欲上堂的生员,见那儒士进了里间,转身回来,坐回席上,面色颇有遗憾,苏大家举杯以慰,那生员笑着举杯。 林家侍从引着那位侍郎到书房门外,躬身退下。林大人双眉紧皱,也不起身,桌上放了两杯刚沏的茶。 那侍郎自个坐了,端茶轻吹浮叶,轻抿一口,缓缓吁气,林大人愁眉转视,问道:“钱大人,圣上到底何意?”那位钱侍郎叹气,愁容上脸,盯着杯中载浮载沉的茶叶,缓缓道:“难,难,去御书房奏对两次,圣上都是满意的,可距今有多少日子了?”转头直视对方双目,涩声道:“事难谐矣。” 林大人胸膛起伏,猛地起身:“定是周延儒那老贼从中作梗!老贼!朝堂之事,祸不及妻儿,小女何辜!我绝不与他干休!”钱侍郎伸手劝他:“我看你早晚吃这脾气得亏,仕济,主犯年前就因劣迹累累,被赶出周家,况且已经逃匿,无凭无据谁能动他一根寒毛,此事固然令人切齿,谁信乎?今日佳儿终身有靠,应物乃千里之才,大喜之日,息怒息怒。” 顿了顿又道:“如果圣上选老贼入阁,我是难逃一劫,他是早怀恨在心啦,至于袁蛮子之事,仕济就不要再触怒圣上了。”林大人凝目看向他,钱侍郎苦笑,“而今满城妇孺皆言,袁蛮子通虏,你是要把自己搭进去,好随了老贼的愿?”林大人颓然坐下,钱侍郎抬眼看向房外,夜色沉沉,灯影幢幢,半响言道:“就看圣意若何了······” 张成吃饱喝足,拍屁股回家做功课,这些天打过卯,就回家练功,会同馆风平浪静,如今只留几个兄弟望风,那个至今不知姓名的会同馆主事,倒是让狗尿送来二百两银子,张成留了一半,剩下让狗尿拿去和大伙分了,狗尿连叫不可不可伸手接了,没口子夸赞大人仁义,说上头对老赵很满意,夸他会办事哩。庙堂上的大人们心如明镜,会同馆蛮夷之事非止一日,如今不哭闹,不让大人操心,足矣。 张成扎低马,像个戏台上丑角儿似的,满院走圈儿,小鼻涕早没鼻涕啦,好奇地过来观摩几回,又跑没了影,张成转累了,仍不起身,慢悠悠的低马划拳,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咬咬牙顶过去,只会更上一层楼。 手脚的动作慢而不停,只觉膝腿腰胯,胸腹肩臂,无一处不疼,火烧火燎,又似针扎,周身血脉膨胀,张成看着脚手筋脉暴绽,汗如水流,调匀腹部呼吸,努力做到上下相随,周身一家。 这相当于有为的洗筋伐髓,比文火自发的内动,更考验习武者毅力坚韧,过程如上刀山火海,痛苦异常,如果能过这关,肌肉重建,骨骼重连,水中火发,雪里花开,痛苦顷刻即去,全身紫府,万千毛窍,直如吃了人参果般舒坦,祛沉珂,愈百疾,据说是功家不传之秘哩。 渐渐只觉周身如坠泥潭,粘粘腻腻,难动难行,一会又如飘飘欲仙,想要腾云飞去,掌心足心,会阴百会,突突直跳,无数道凭空而生的暖流,夹着快美异感,在四肢百骸冲突撕扯,恍如黄河绝堤,长江泛滥,痛苦还有,却已被异感压制。 张成知道消息来了,拳势不停,比划到墙边的木架旁,木架上排满一溜儿的胶泥坨盘,每个十斤到五十斤,大小不一,形状相同,奋起勇力,十指插入早就晒干的泥盘,专容五指插入的孔洞里,轻喝一声,十指抓紧,双臂平展而起,突然加于身体上的重力,让体内渐生的异感消减,张成低马不动,脚步不停,又转起圈来。 只见他转不了多久,复于木架上又换大盘,展臂又走,到最后,愈走愈快,直接换了架上最大的练功盘,如大鸟展翅,骏马奔腾,仿佛孩童玩的陀螺一般,疾走如飞,只见人影。 蓦地里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惊了前院洗涮的四婶,呆了坊间叫卖的货郎,骇了御马苑里的奔马,城头鹊起,远山兽奔,经久不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画中船 第10章画中船 张成每天巡值的街坊就与百花楼隔了两条街,街边都是店铺搭的货摊棚舍,听猴子说自己这个锦衣校尉还得掏街边的臭水沟呢,当然也是说说而已,不由想起农韬奋农秀才,听说这段日子干的不错,俨然是狗尿那帮兄弟在会同馆的代理,狗尿乐的直夸秀才进步快有前途。 与一班兄弟转了会儿,没办法,皇上又在抓人,阉党太多,抓不完似的,京里抓,京外抓,乱啊,正待溜号,就见一家书画摊子前,痴痴呆呆站了个乞丐,盯着一幅画,脸上露出迷之微笑,难道是美女图,连乞丐兄都流连忘返? 张成好奇去看画图,不过山水舟楫而已,怪了,莫非是流落江湖的画师名匠?店主上前赔笑:“这乞丐发疯有些日子了,以往还能打发走,如今赶走他,就到对面坐着,可怜见的,大热天不吃不喝一天,就盯着画看,怪哉怪哉!” 猴子笑道:“掌柜的,这画莫非来路不正?这都是你们惯熟的勾当。”店主变了脸色,委屈道“我的爷,切莫冤了我,小本生意啊,实是怨我不得,也曾将此画换了去,奈何那疯子纠缠不休,只索罢了。”带队的小旗闻到腥的猫一般,闻言也纠缠上去,吓得店主叫起了撞天屈。 那乞丐恍若无人,嘴唇喃喃翕合,眼神迷离,张成叫那店主:“有缝衣针没有,锥子也行,快去拿来。”店主不解,急忙去拿。 张成手掌吐劲,兜头给那乞丐一巴掌,乞丐哼都没哼,软软倒了,张成提他躺下,叫店主取茶水来,用针头对着乞丐指头上鬼缝十宣就刺。 鲜血从甲缝流出,十指没刺完乞丐就醒了,一阵痰气上涌,咳呛出一滩痰涎,那乞丐就这张成手中茶水喝了,坐起张望诸人,复又看看双手十指,抖索着爬起,双目落泪,往人群中走去。 几个兄弟看看乞丐,又看看张成,张成低骂自己多管闲事,叫人把乞丐领到茶棚里,自己也去茶棚坐了饮茶,小旗知道小张大人好奇,很有眼色,去问了乞丐一会儿过来说话,张成给他倒茶。 小旗开口先骂了一句,说道:“大人,这厮是个解户,姓吴,江浙人,送布匹进京,家底儿赔的精光,到处流落,又被捉去做苦役清河道,逃出来不知如何混进城里,一应文契路引全无,大人管它作甚?”见张成不解,又细细的说了。 末了又道:“前两年,下面卫所运漕粮的一个百户,被逼的上了吊,一个小解户又当个甚,听说库里都满了,米粮糜烂无数,咱北边粮贱,那些贵人们偷偷将米往南边发卖哩。” 原来大明每年夏收麦子秋收米,两千多万石米粮赋税,小半转收金花银子,大半为粮,还有棉绸布麻等,全靠内河漕运,还不说专给皇室,每年几十万石的粮物,不说自家解送,商家托运,光从各地卫所抽调组成的漕运大军就有十多万,一艘船十多人护运,想想这河道,真是繁忙的可怕。 这个姓吴的解户就是送布匹的,在当地也是衣食颇丰的大户,奈何被知县抽派,要押送五年才够一期,织户将布匹凑齐交给他解运,雇的船,是船主勾结官吏高价强租的,进漕河就开始缴费,一路逢关过闸,一个也少不了,躲风浪受暴雨,还有冰封延期,用具衣食自备,好容易送到,还要挑次压量,故意拒收,强租库仓,难怪这些解户要倾家荡产,上吊潜逃,怎一个惨字了得! 张成有些动容,漕运关乎大明命脉,说是真正的龙脉也不为过,十多万漕军,听小旗说来,有的竟长达四年,日夜辗转在河道上自费护运,破家人亡也有,为了躲避盘剥,走私逃匿不在少数,苦难与民运解户并无二致,十多万将兵化为役民,真是悲哀!更不消说那些因黄河泛滥冲击河道,每年清理河道征发的十多万徭役了,那是组队逃亡啊。 朝廷固然有自己的考虑,中央集权,西北边军耗用,一个运河繁华了两岸不少城镇,可皇宫大内,宗人府,京师内外,不知养了多少膏梁蠹虫,蚂蟥一样趴在大明的躯体上吸血,张成坐在那里,喝着碎渣沫子的大碗茶,操起了圣上庙堂的心。 难道朝廷就没想着兴商贸,开海运么?南北货物靠商贸往来自然就运转了,海运还能练兵,不知道海运对辽东战事有多大助力么?单纯的农业再富饶,光靠小农经济有什么用,满虏过来不都跪了么?不知道都大航海时代了么?万古流芳的郑和不是七下西洋么?不知道市场经济,科技兴国么?难道朝堂大佬的脑子都坏掉了? 其实他所想的一切,都有人想过,之所以不能实现,是因为都有一个被儒家传统,禁锢了上千年的心,他一个外来人,是如何也不明白的。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嘛,我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什么都不缺,开了海禁,兴了商贸,奇技银巧泛滥,异端邪说横行,奢侈享受无度,简直大逆不道,小民温饱足矣,挥霍享受是老爷的事,纲常有序,队伍才好带嘛,况且祖制不可违,我大明立国至今二百多年矣,萧规曹随即可。 张成只觉京师就是个牢笼,呆的越久反而越不想出去,他害怕自己像一个温水煮的青蛙,渐渐习惯这一切,直到被煮死都不会蹦出来,决不能这样子,我大明那么大,他想去看看了。 这个吴解户,既然管了就管到底吧,想着吴解户看画中舟楫的痴傻,由他这般早晚是个死,真当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可以乞讨发家么,早晚给你撵滚蛋,何况乞丐也是有江湖的。 带吴解户回去,让他洗刷洗刷,四婶心善,找件旧衣给他穿了,悄悄对张成说:“积德行善是对,老人常讲,公门里面好修行,让他跟你四叔上工,凑够盘缠好回家。” 张成怕吴解户一时想不开再犯痴傻,细细问了他,跑到林小姐新婚的宅子,问门子小两口果然还没南下,叫了莺儿出来,问清他姑爷是去蓟城当官,想了想,又让莺儿把这事对他姑爷讲一下,看能不能捎带吴解户一程,稍顷,新姑爷洪大人竟亲自出来,非要请张成进去奉茶。 没奈何,张成只有登堂入室,张成刚坐下,“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洪大人说着,进前就要拜倒,张成吓了一跳,看洪大人理冠整衣,装腔作势的样子,可不能真让他拜下,谁知他会不会从此记恨上老子,张成急忙相托,直呼:“大人折煞我也!” 他越是托着叫不可,洪大人越是就着他的手劲,作势要拜,张成本来连门都不想进的,最讨厌这些虚礼假文了,腰间放松,气息内劲沉降,脚心一热,棚劲自起,洪大人小孩似的被张成两臂托离地面,放在椅上。 洪大人反应很快,一个呆楞随即哈哈大笑道:“莺儿所言不虚,小张大人好功夫,其实我也不耐这虚礼,大恩不言谢,容后报答。”接着又道:“莺儿与我说了,小事一桩,我明日启程,明早就派人去接他。”张成道谢,又将吴解户的遭遇说了一下,便即告辞,洪大人又亲自送出门外。 回去路上想着送佛送到西,又买了一堆干粮雨具之类,又取了一些碎银交予他,将明日送他回乡之事说了,吴解户嚎啕大哭,伏地叩头不已,这人受刺激太大,回家执念又深,让他发泄一下也好,第二天一大早,洪大人派人来接,吴解户又是连连叩头拜别,跟来人去了。 终于清净了,张成活动手脚,准备做功课,就就见猴子带着沈良跑到后院,猴子张嘴就叫:“成哥儿!出事了!出大事啦!” “屁大的事,一天到晚瞎叫唤,还有完没完!”张成真是腻歪了,猴子还指望着跟成哥儿混名堂呢,简直就没丁点上进心,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看看人家沈炼,保驾有功,魏阉一党都是他擒的咧,还有青龙大人,捉叛逆平乱党,你一天到晚钻家里都在干嘛?你还是锦衣卫吗?” 张成不知道猴子所云,瞪着旁边无辜的沈良,“谁?沈良王彦直他们?拉鸡扒倒吧,就凭他?你们去抓好了,不要烦我,我还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送上门的倭女 第11章送上门的倭女 会同馆留了几个兄弟照应,就是喝茶打屁,沈良早上过去换值,夜间留守的小王说是返回倭国的蛮奴被刺了,沈良不敢大意,打马兜了一圈只见到巡值的猴子,又赶紧来家报信,倭奴回国张成是知道的,胡员外看中海贸,与倭奴走的很近,这又是惹着谁了?还动了刀子? 三人急趋会同馆,张成上楼瞧了,室内药气弥漫,那个叫秦信的倭奴,趴在榻榻米上断断续续的呻吟,天热不敢包扎,背上刀伤可怖,老虎嘴似的,深可见骨,四个侍女跪了一圈儿,哀哀低泣,仿佛秦信快不行了,那个曾给张成脱鞋捧刀的侍女,远远跪在门口,面无表情。 胡员外愁容满面,拉着张成出来,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叹气,张成忍住笑意,问他:“这是得罪谁了?你总要给别人留点汤水。”胡员外摇头,低声道;“我如何不知,诸方都谈妥打点了,又有······不瞒兄弟,想必你都知道了,我是帮国公府上做事,府上听说了会馆的事,把海贸这块儿都交给了我,谁想到······哎!” 谁管你那腌臜破事儿,我知道个屁,国公府?不是怼翻我大明第一公子那货么?不由又问:“秦信伤势如何?”“昨晚连夜回京,御医都请了,不敢担保,说热天怕回脓,失血太多,即便好了,季风已过,要等明年了,可恨!可恨!”胡员外一想到事业遇阻,叹恨不已。 说到底,还是这块肉太肥啊,张成安慰道:“员外既然一心做成此事,就该把底牌,嗯,旗号亮明白了,我还真想不到谁敢跟国公府作对,你还是大意了,金山银山摆在那里,你还能低调么?我忘了告诉你,国公府上有活神仙,不知走了没,秦信这点伤势或许不算什么,对了,秦信这厮啥来头?”胡员外一把抓住张成手,急道:“什么神仙?好兄弟,大哥真是快急死了啦!” 张成将百花楼邓真人说了一下,胡员外朝楼下大叫备马,飞跑下楼,又朝楼上大叫:“兄弟,此事若成,你就是老胡的贵人!”张成无语,玛德,要不成咋办,不愧是奸商。 邓真人还真来了,张成喝了一会儿茶,享受一会儿会馆主事马屁,正准备走呢,他想看看道人对刀伤有啥绝招,也屁颠屁颠的迎上去,邓真人还是那么飘然云外的淡然,见张成时目光多停了一会儿,不知讶异他的雄壮,还是奇怪在哪都能遇着他。 真人进厅,叫人把窗子打开通风,看了下伤,捏开秦信下颌,瞧了瞧面色舌苔,伸手搭在秦信脉门,一手取过御医开过的方子看了,瞑目半响,胡员外弓腰在旁,不敢动不敢问,眼巴巴的看着。 真人复从怀中取出个瓷瓶,将一些粉末倒在伤口里,合上瓶塞,递给胡员外,胡员外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真人出厅坐下,叫了笔墨,一挥而就,看了看,递给胡员外,缓声道:“无甚大碍,原方停用,此方一剂分三次服下,早晚间各一剂,连服三日,以后一日一剂,半月即好。”又指了指胡员外手中瓷瓶,道:“此药贵重,专收金创伤,一日一次,不定时辰,结痂后即停,有反复化脓处,清出脓水,照例一日一次,直至结痂,记清否?” “仙师交代,记清了,记清了。”胡员外哈腰躬身点头,恭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真人并不稍待,起身告辞便走,胡员外不肯放过仙缘,小跑随上,仰慕感激之辞滔滔而出。 张成唯有感叹,这些伤势在邓真人面前,就是小儿科,这也是武当这一门的看家本事,武当灵山缥缈,或走出或隐匿于此的高人门派,太多了,他以前在故书堆里见过真人这这一门的记载,很多传统武技也传承于后世,真人修炼导致手上的异状,掩饰的很好,张成并没见到,但他知道这一门的武技高深处,精气神化合,能练出内丹,有保命之效。 不过这都与他无关,胡员外欢喜叹息而回,对张成作揖,张成笑道:“不敢当员外大礼,无事就好。”胡员外满天乌云一扫空,笑道:“老神仙说三日已过,就能行走,活神仙!真活神仙!老弟,你是老胡的贵人啊,晚上天香楼,一定要来。”玛德又来,还天香楼,这奸商把老子当夜壶呢,想用就用,不用就滚远点别膈应他。 张成又问胡员外秦信身份,胡员外神神秘秘的说了,张成好奇心满足,扯故晚上有事告辞,胡员外露出颇为生气的样子,满嘴不忘高义相助,送张成滚蛋。 一连几日,候文韬都闲的跑来看张成练功,猴子话太多,满嘴跑马,一番歪理,张成还说不过他。想想也是,自己做百户时还能混点肥差,猴子跟着捞点油水,现在不行了,连带猴子也没得捞,还一张臭嘴惹人厌,他去过猴子家几回,候老爹还在床上挣命,老婶儿劳作一会就要躺一会,让人心酸,幸亏猴子乐天,不然真要愁死。 “你又弄啥营生?”张成问他,猴子贱笑道:“御膳房的小马公公,倒腾出来点瓷器,我都给他存着哩,这两日发卖一点。”“这也行?”张成又大惊小怪了,猴子嗤笑道:“谁不拿?宫里边上值的兄弟们,哪个没拿过,漕河一年到头往宗人府送瓷器,用的完么?” 张成蹲坑似的托着石球揉转,骂了句蛀虫,好奇道:“送林小姐的画儿从哪弄的?难不成也是宫里?这不是害她么?”猴子又笑道:“我会害你么,估计是漕河上的捣子弄的,急着脱手,我二两银子买的,玛德,画铺子倒手硬赚了老子一两。”“那还不是赃物,要是假画你不赔大了?”恁不靠谱,张成有些气。 “他敢弄假糊弄我,也不看看爷们是谁!我抄了他的贼窝,真金白银咋是脏的呢,嘿嘿,成哥儿,我看你是忘光了,漕河的捣子们,传教都传到咱地盘儿上啦,你不还教训过他们么,啥鸡扒我烙馍,真真香的,一群鸟人弄些戏服,扮神仙坑乡下傻子嘞,哎,真会弄,都发大财喽。”猴子不无艳羡的说着。 “我烙馍,真真香?”张成念叨两句,忽然大声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白莲教!”手中石球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好悬把脚给砸了。 候文韬不知道成哥儿激动个啥,说道:“啥白莲教,是闻香教,顺天府漕河两边这门那派,抢吃食争地盘儿可不少,没听过白莲教呀。” 没听过?那是不敢,白莲教造反的名头太大了,我大明开国还要记它一功,张成拾起石球接着盘,对猴子道:“千万别沾他们的边儿,金山银山,磕头叫祖宗都不行!” 天黑时,四婶让猴子带点鸡汤回去,张成运动量太大了,狠狠心,天天加荤腥,小鼻涕乐的直冒鼻涕泡儿,这孩子,说好的鼻涕咋又出来了呢?莫非药效不够?要加量啊! 四婶忙完活计,侍候小鼻涕睡着,想起去上院门,冷不丁高矮三个人影挤进门来,吓得一个倒仰,好半天才记起说话那个高个子以前来过。 张成听见四婶在前院叫来客了,收功扯件衣服披上,没办法,铁布衫太不雅,除了冲凉洗刷,还真穿出感情了,须臾离它不得,张成认得胡员外的健仆,大半夜的,又出啥幺蛾子?咦!小倭奴?大美女?这······? “狗埋马晒”小倭奴去帽上前哈腰致歉,小秃瓢,大明衣衫,满嘴鸟语,四婶四叔面面相觑,小倭奴鸟语叽喳一通,再次诚恳致歉,谨此拜托,见张成不发一语,又向四婶四叔鞠躬,倒退着和那健仆出门离去。 张成还没回过神,秦信这厮到底咋回事?让我照顾,是真照顾还是送给我了?嘶!一个大活人,美丽的女人,说送就送,土豪的世界,哥真的不懂,张成不禁打量这个留在院中的女子,灯影里,女子宛如琼花一树,双手相挽,静静玉立,帷帽遮脸,不发一语。 张成记得这是那个替自己脱鞋捧刀的女子,难道她看上哥了?怎么可能!说不定这就是个布满杀机的陷阱,就等着哥跳呢,会不会等哥睡了,拔出利簪毒刃,对心口猛刺,张成狗血的想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管他那么多,铺床叠被,烧火打扫也好嘛,四婶也该歇歇了,幸亏不要钱,真心养不起,咦,玛德秦信这倭奴竟然没送生活费,说好的照顾呢?难道真是送我?倭奴太含蓄了,也不说清楚,让我如何下手是好? 四叔四婶呆呆的看着张成领了女子进后院,四婶忽然双手合十朝天念叨:“阿缺终于长大了,菩萨保佑,只是秀秀,嗯,秀秀是要做正妻的,这个先服侍着就好,这谁家的孩子?方才那个说话的模样,怎么好似街上见过的倭国人?”四叔也仿佛明白过来,急忙上堂,又上香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秀才 第12章秀才 小倭奴和那个健仆回会同馆,上得楼来,小倭奴看着健仆回偏房,进里间敲门,侍女开门行礼,小倭奴趋步秦信跟前,趴下道:“主公,我回来了,玉姬已经送至,陈五并无异常,只是张公子府上甚是简陋······” 秦信已能坐起,闻言道:“不用管他,胡管事已讲过,他不过是皇帝亲军将官的后代,家道破败很正常,陈五已经是你的同僚,我许以百金,明人最看中于此,相信他不会泄露玉姬行踪,二郎,你也有伤,如今人手不足,只能如此,一切等回去再说吧,明早还要赶路,早些歇息吧。” 小倭奴趴在地上决然俯首,“能为主公而死,是武士的无上荣耀!请主公放心,我会看住陈五的。” 张成让倭女玉姬去偏房歇息,四婶平日打扫的干净,一些洗漱物什只有等明日再说,玉姬依旧不发一语,张成心有疑惑,也不会现在相询,继续做他的功课,至于调戏送到狼吻的小绵羊,不过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怪癖,一个砚秀就把他难住了,哪里还有其它。 次日点卯上值,签事大人亲至,一番跪拜训示,原来是临时有大事,太后寿辰,要去天圣寺还愿,诸番事宜备妥,今有义商感念圣上仁孝,愿修葺天圣寺附近道路,便宜民旅,功德无量,皇上已允,要抽调人手,协同兵马司,顺天府役卒巡视,签事大人交代罢,施施然走了,东司房几个主事还是抽签,大家心里有数,京城内外啥事能逃过耳目,这事有点扎手。 张成无聊,想到四叔说天圣寺有竹林,有鱼塘,大热天的岂不痛快?凑过去道:“甭管谁抽着,算我一个,整天闷得要死。”几个老家伙闻言一愣,随即相视而笑,老赵笑道:“还抽个卵子,挑几个,张兄弟带着去玩呗,我看妙极!” 街上人流喧嚣熙攘,大异平常,更有人高喝怒骂:“奸贼勾结满虏,今日处死于西市,我等快去!不啖其肉,难消吾恨!”一旁兄弟听人议论凌迟,都是兴奋莫名,张成面色难看起来,平日听闻,魏阉党羽便是如此炮制对手,今日见举国沸腾若此,饶是他曾见过惨如地狱的景象,心里仍起波澜,撇过善恶,此等刑罚已无人性可言。 天圣寺香火并不旺盛,周边林木繁茂,宝刹幽深,附近居住除少量菜户,多是每日往来城中讨生的穷人,除了临近寺庙路旁,一些经营香烛吃食的店铺,几乎都是胡乱搭建的木棚草舍。 有礼部牵头的小吏员过来说了,主要是把往天圣寺的路拓宽,圣太后还愿朝拜后,顺带两边要建些房舍,不过太后一走,后面的事便与我等不相干,张成明白了,这不是拆迁开发么,有太后这尊大佛来过,天圣寺香火想不旺都难,这个出钱修路的人真会玩,连锦衣卫都给算进来了。 反正与他不相干,张成看着几个衣着豪奢家奴打扮的,领几班子人马,敲锣大吼,在窄巷子里乱窜,鸡飞狗跳的,路口处还贴了文书,张成准备进去看看,没几步,就退回来了,天热易腐,仅容两人的小路两边,蝇虫乱飞,污臭满沟,屎尿熏天,真不知下雨天会是啥情形。 张成吩咐了几个兄弟,一个人去寺里溜达一圈,寻到四叔挖笋的竹林,边上好大的水塘,竹声习习,凉爽怡人,不由得欣喜,去下面店铺寻了针绳,砍竹挖蚓,钓鱼去了。 临近中午,候文韬寻了来,看到竹枝串的肥鱼,大喜道:“午食有着落了。”拎了一旁宰洗,张成看看天色,二人将鱼全部洗剥停当,回食肆交给店家做,店家陪小心道:“管事的大爷特意给官爷备有酒菜。” “留两条我带走,余下做汤,一并端上来。”张成又叫猴子喊人,一群人回来,坐了两大桌,嘻嘻哈哈的开吃。 正吃着,进来四五个襕衫的秀才,店家欢喜招呼道:“几位解元公稍待,马上就来。”一个瘦高的笑道:“这老油嘴又来打趣!”一个年纪最小苦着脸接道:“方平兄有望,我是完了,大兄南下会考都没去,特意留下教我,我都不敢回去见他。”另一个嬉笑道:“为兄胡子都一大把了,不还坐在这划粥而食么,敬之且安心,榜还没下,还有希望。”几个人都笑起来,说笑间饭菜已上,皆停言举箸吃饭。 临街的搬迁,限定的时日还早,这几日应该没事,张成吃罢交代一下,提了鱼就要回去,猴子这个跟屁虫不依不饶,还说要学钓鱼呢,张成知道除了闷头练武,耗尽体力,自己的心难以静下去,哪会由着他,顺便给倭女买了一应物什,咬牙又买了内外衣物,猴子奇怪询问,张成心都在疼,根本不搭理。 候文韬见着玉姬就惊了,这是谁?砚秀姐知道么?张成知道猴子在会同馆没见过玉姬,只说是秦信让照看的,千万别漏出去,猴子依旧纳闷。 才半天的功夫,四婶就围着玉姬转了,小鼻涕玉姐姐长玉姐姐短的叫,亲的不得了,他依旧在心疼银子,心中发恨:“这倭女闷声不响的,好心机,这不是养个爷么。”大喝道:“熊孩子你要敢把她领出去,腿我给你打断了!”小鼻涕做鬼脸,哪里鸟他。 猴子自学成才,张成点拨几句钓鱼事项,这些天从天圣寺回来,都满载而归。天圣寺那边果然出事了,路边店铺多是寺中财产,倒没啥瓜葛,偏偏修路的义商,不做赔本买卖,一溜店铺后面还要腾出地儿来,限期已到,竟无一家肯般,皇帝老子也不行。 猴子晚上回来送鱼,说都见血了,衙门带走几个才有人搬,张成见他一副刁民就是欠收拾模样,也不和他一般见识,立场不同,又没切肤之痛,自然向着官家说话。 张成次日过去,那班帮闲跑腿的汉子已经换了副面孔,呼喝叫骂,翻墙砸门,不一而足,一个妇人奔出小巷,朝张成这一干头头脑脑呆的店铺冲来,两个守值的小卒一把就给抓住拖走,妇人挣扎嘶喊,“大老爷给条活路吧,没法活啦!”礼部吏员领着几人出去,妇人被拖的远远地,还在哭嚎。 一个貌似帮闲管事的,面善文气,拱手对吏员道:“大人容禀,银子给他们的并不少,刁民贪滑,欲借机多讹一些,只怕误了大事呀。”那吏员沉吟片刻,“你看着办吧,这时限都是算着来的,延误确实不妥。”“大人英明。”面善的管事朝随从道:“都带上文契,补偿的银子不可弄差了。”随从得令,几个大汉抬着银子,跟着公差,挨家挨户去办事。 吏员捻着胡子,喟然叹息,“民生多艰,奈何,奈何。”一旁有人劝道:“大人多虑了,此地繁华富裕指日可待,皆奈大人之功也。” 张成听得要呕,正看见对面店铺边,有人踉跄着被推倒在小巷地上,是个襕衫秀才,一个汉子从店铺后院子出来,逼到那人跟前,抓着衣襟又给提靠在墙上,一手戟指在那人脸上点点戳戳,破口大骂。 挨骂的正是那天在食肆吃饭,被叫做方平兄的生员,张成看看候文韬,猴子一蹿而出,吼骂道:“裱纸养的!那是大秀才,解元公,爷爷剁了你狗爪子!知道不!” 礼部吏员几人,见张成过去,急忙也跟上,面善的管事对吓得面条也似的泼汉怒骂:“真真可恶!有辱斯文!”生员羞怒的脸红脖子粗,整了衣衫,行礼作谢,院里哭哭啼啼老小一家人,两个手拿文契笔墨的汉子,张张惶惶不知出了何事。 那生员冲进院里夺过文契出来,叫声大人,悲愤道:“学生是平昌进京秋闱的生员,实因家贫,方出资请求借宿于此家,他一家七口,全靠左近菜地为生,两位老人平日还可照顾孩子,去园里帮衬一二,两夫妇除了种菜卖菜,闲时还可腾出一人做些短工,只要没有病灾,日子还能过活,大人,一纸文契,三十两银子,全都没了,这不是毁了一家人么?这还算好的,旁边一家,全部家当就是一个住处,平日到城中做工,吃食都不够,五两银子,整日倒在病床的老人怎么办,虽说是破屋烂房不值个钱,可离开此处,要不几日,就是家破人亡啊,大人!”生员说着,悲怆声嘶,眼泪夺目而出。 张成听不下去,转身就走,让这些拿了好处的鸟人去办,且看他们如何处置,候文韬被触到伤心处,眼睛通红,跟着不发一语,他自己就是爹娘病倒在床,如果谁来逼他卖房,肯定是不死不休之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教潮 第13章教潮 礼部吏员意甚怜悯,喝退差人帮闲,一番温言相劝,安抚住生员,回到店肆坐下,几个人都哧溜哧溜喝茶,眼神有意无意的,不时落在那面善的管事身上,不相干的,都躲的远远地,等大人决策。 面善管事告罪出来,掀帘到旁边一间偏舍坐下,面色陡然变得阴森,几个帮闲头目肥壮的身子,跟着瑟缩,似乎都变小了。 “此地前两日多有赶考的秀才来往,那些秀才不认识你吧?”那管事头一偏,忽然冷声说道。 方才那个吓得面条也似的泼汉,陪着小心,回道:“是听说来过几个秀才模样的,小的小心着呢,黎叔,你老放心,此事并无纰漏,都是穷酸,我会找他们么。” 又谄笑说道:“黎叔,时日尚早,这一回也是趟趟水,试试成色,谁知道会跳出个酸子咧,你消消气,那些衙门的老爷爱面子,都是拿钱不办事的东西,等太后还过愿,兄弟们的手段使出来,这事儿一准给你办好喽。” 黎叔哼了一声,面色稍缓,泼汉急忙倒杯茶来,黎叔缓缓说道:“一户不挪窝,这些穷鬼都不会动弹,老黑,你说的我心里有数,老爷将此事交给我,少爷又一心想把这事给办利落喽,让老爷离京之前高兴高兴。” 呷了一口茶水,又道:“老爷这趟北上,是要办大事的,是下了老大本钱的,这才随口定下个小目标,也让那些同行们瞧瞧,老爷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的,不可小觑了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乡巴佬儿,坐井观天,哼!光少爷就能玩死他们,算了,说这些你们不懂。” 几个小头目与有荣焉似的,都哈腰点头称是,做同仇敌忾状,黎叔目光深远,道:“秀才那家多给点也罢,让他们早点滚蛋。” 泼汉老黑怒了,忿忿不平道:“岂不便宜了这帮穷鬼,黎叔,我倒有个法子,不知行也不行。”黎叔笑了,“说说看,一家人,是要同舟共济的,言者无罪嘛。” 老黑忙道:“听说少爷乡试后,心情甚好,要瞧瞧漕河上的船娘,采采风,摸摸行情,也定下几个小目标,气死百花楼,弄趴小灜洲哩······”老黑咽着唾沫,憧憬的说着,迷离了。 “砰!”的一声,黎叔将茶杯狠狠掼在桌上,老黑一个激灵回神,结巴道:“我是说,我······” 黎叔发作道:“都是你们这些下贱东西撺掇的,尽是些邪门歪道,开青楼我不反对,那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儿,也跟着瞎搅和,老黑,你胡扯什么,这是你操的心么?” “黎叔,小的知错,小的说滑了嘴,我是说眼下这事要成,还得靠神仙呀!”老黑知错就改,见黎叔面露疑惑,急忙附耳叽叽咕咕说了,小心退在一边,黎叔顿时沉吟不语。 “你确定他们不会狮子大开口,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入教了?”黎叔思索片刻,眼神凌厉的盯着老黑,老黑有些慌,急道:“小的自从弃了江湖营生,跟你老人家多少年了,你还不知小的肺腑么,小的也是前两天,挨家挨户办事,有一家用清茶套我门道,想攀关系,我才知道,不是少爷也想用这些人帮衬么,小的这才想了这个法子,他们上杆子想抱少爷大腿,量这些神棍撮鸟不敢胡来,还请你老定夺。” 黎叔哼哼着冷笑,“老黑,你倒有些急智,去吧,这里就别管了,马上就给我办,叫他们找个能说话的,领到家里见我,明天限期就到了,这事必须办成!真当我空口白牙说着玩呢,哼,一帮穷鬼!” 张成往坡后竹林去,他没心情往家跑了,我大明重文轻武,一个生员还是有些份量的,眼下是闹不起来了,不过那个秀才终究要走,估计一切还是照旧,想想就烦,候文韬拿钓具跟了过来。 一阵铜锣声传来,黎叔他们并不会让这些穷鬼好过,继续让人定时敲锣告知,进行心理威慑,抵抗下去,是没有前途地,圣命难违,拖到最后,是要吃官司地。 天上一群被惊飞的鸽子盘旋不去,张成情绪低沉,看来这回是做成恶人了,熬到日落时分,张成临走怕晚间出事,特意留了几人守在这里。 第二天张成早早赶来,有些吃惊,路边凉棚下摆张香案,供了一尊神像,一群男女跪在地上祷拜,两个穿着法衣的童子持铃念颂,侍立案前,炉中香烟腾腾,轻泣求告声肃穆凄凉,还有一些人搀杖扶的老人,或立一旁,或跪在远处,竟是愈来愈多。 守值的兄弟报说,昨夜间就有人设了神坛,陆续有人开始往远处搬家搭住处,晚间来人还去帮忙,并没出乱子。 张成看看远处的天圣寺,又看看这群虔诚无助的人,除了几个吏卒远远躲在荫凉里呆着,那些吏员管事没个人影,真是荒谬无稽,呵呵,真是服了这鬼世道,张成无语。 只见不远处,老黑从巷里出来,笑容满面,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汉子随同,村人见着中年汉子,上前行礼,很是尊敬。 中年汉子向一些神色愁苦的丁壮劳力说道:“三瓠子常来泥鳅庄听道,与我说起此间因由,都是教中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你们不必丧气,我与他们谈妥,前日被官府衙门带走的几人,今日必定放回,你们也莫做那小儿哭闹,官府老爷是指靠不住的,没了生计以后可来庄上找我,也能在漕河上找些吃食,养活婆娘孩子,就这样吧,日后再说。” 老黑凑前卖惨,说道:“赵师兄,你知我难处,两头不讨好,我求告管事老爷,这事不要惊动官府为好,惹皇上不高兴哩,这里并无人闹事,都是些苦哈哈,情实可怜,师兄,人一定放回来,你让大家早些搬了吧,我家家主老爷因到贵人府上请托办事,这才出头愿意帮官府修路,大伙的赔银,全是老爷自己多年辛苦积攒的家当,大家伙要是闹起来,官府就会硬来,太后的事大家挡得住么,只是害了我等,不过靠老爷赏口饭吃,家里几口,每日只等着我才有吃食哩。” 赵师兄只是冷面不语,耻笑一声,恨道:“我知你们老爷这等富家,惯会巴结官府,把他家当赔光才叫好,人放回来再说吧!”拂袖就走,老黑唉声叹气,向周围冷眼的乡民告罪。 两个襕衫秀才提着竹篮路过,见着香案神坛,乡民朝拜,愕然驻足,其中一个年小清秀的,好奇观望,连呼怪哉,不想正看见人群里的老黑,好死不死,老黑也瞧见他了,二人脸色均是惊诧莫名。 年长有须的那位发现伙伴神色有异,亦向老黑望去,问道:“敬之,你认识此人?” 小秀才拉他一把,边走边道:“无咎兄,你忘了我对你说卖那好东西的啦?正是此人。”接着又道:“我是不信的,每年借此骗财者甚多,与我同住客栈的那家伙,不知澹台灭明,这几日欢喜异常,还请我喝酒,大概是买了,还真是神了,不对,真是见鬼了!估计买的人不少,就看明日揭榜会如何,我这就去告知方平兄,可恨!真真可恨!” 那个被叫无咎兄的秀才闻言,脚步有些散乱,渐渐落在小秀才身后,神色透出惨然,忽然泪落如雨。 老黑是有心事的,他也是有身份的人,黎叔众人面前不少夸他得力能干,少爷跟前也说得话,眼目下如此低调,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搞得街不能逛,窑子不能钻,与这些穷鬼打交道,是少爷说的初九九四潜龙的啥八卦,要君子待时而动哩,反正就是逼不得已罢了,要知道跟在少爷身边,逍遥快活岂不美哉,哎!真真憋死个人了。 自打看见那个小秀才后就闹心的慌,他打小识字就头疼,为这两老不少打他,如今看来,与这些大头巾是真的犯冲,他能混到今天,凭的就是早些年市井江湖里打过滚,门儿清,胆儿大,自打跟了黎叔,办事一向勤谨利落,没想到今日漏了破绽。 少爷的这桩买卖,还是自己一力帮衬,拍过胸脯,打过保票的,黎叔才答应了,想到黎叔的脸,老黑大暑天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张成转了一圈,见这事已被这些人办成,再无他想,自己不过一打酱油的,锦衣卫能派人来,除了这事牵扯皇家,上司也早已被人喂饱了,自己这帮人并没被人瞧在眼里,竖在这里唬人而已,叫候文韬小心看着,又溜了号。 次日张成直接就不去了,猴子天圣寺钓鱼上了瘾,张成叫他打听一下,那方大水塘是寺产,告诉猴子一个方子,配些药比钓鱼快多了。 “一锅端!要卖不少银子啊!”猴子张口结舌,还能这样!他打小就没脑子,跟着张成这二愣子一块儿疯,张成说啥就没怀疑过,盘算着啥时候动手,要做嘛准备,百爪挠心的往天圣寺去了。 张成依旧做功课,他已经适应了身上的负重,气脉愈见幽长,虽然入静境界不见寸进,但盘拳炼架,已然自发启动,全是气催身动,身形拳势恍若是另一个张成在打,真正的自己就在那儿,冥冥静静的看着一切,一如风云在手,智珠在握,弹跳蹿跃间,中脉气动如水流,托举上升,直似燕轻鹰动,这是涨功了。 他没想到,全靠武火熬炼,竟然也能达到内修炼养的同样功效,如今这身体,这功夫的诸般征像,已经有了精气神化合,识神退位,元神显现的征兆,可是修炼元神,要不断化合精气神,就不能武火猛炼了。 其实他能到此地步,入此境界,与坚持入静关系甚深,真当气脉容易开通盈满就傻了,无形无相,全体透空,好像有这般味道了,可他追求的,不止如此,也不能依赖此法。 一阴一阳谓之道,水火既济方能成功,道家功夫就讲究这个,武火为阳,阳者易动,阳为火为燥,向上向外,耗血伤脉。 眼目充血,头目胀疼,以及全身精微血脉,紫府破损,导致身体各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损伤疼痛,这些外候内伤,都是武火修炼的后遗症。 可是张成静功并无进境,平时打坐调息,只能调和气血,降服强大负重武火修炼带来的副作用,若不是他静功做的勤勉,身体早就出状况了,哪会有这么圆融的境界。 张成明知该向何处用功,偏偏静功就是急不来的,他的心已经不像开始那般随便散漫,无忧无虑了。 哎!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张成长叹低吟,明明像偷吃了人参果,得了好处,又在那里矫情不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血案寻踪 第14章血案寻踪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张成还在感叹人生,又见守在天圣寺的兄弟,急慌慌进院,通身汗透,扶腰喘道:“大人,祸事了!出人命了!”真是在家也躲不过,一天到晚出大事,张成急了,这可是他的地头,一连串的问:“怎么回事?几时发现的?那几个管事的怎么说?夜里不是有人在那么?怎么不拦住?” 事情并非如他说想,二人急奔天圣寺,事关圣太后,顺天府回去报信的已经带班捕头衙役赶来了,出事的正是穷秀才借宿那家。 院里两个老人哭天喊地,一个妇人躺在地上,身上血迹暗红一片,已经死了,俩半大女娃伏在妇人身上哀叫,一个蓬头男人抱个奶娃跪在一边,痴痴呆呆,不言不语。 捕头翻看妇人伤口,凑到男人怀里看看小奶娃,耳鼻血迹已经干了,小眼紧闭,并无呼吸,那男人抱的死紧,脸色灰败,嗓里模糊的呻吟,没见其它外伤,又去看秀才住宿房间,干净的很,衣物行箧全无。 老黑在院门口对四邻叹气惋惜,又跳脚大骂秀才丧心无良,必定是穷的发疯,偷银不成行凶杀人,活该天杀的穷酸。 街边的神坛已经撤了,估计事遂所愿,完成任务了,张成并没见着管事的吏员老爷,黎叔依旧在呵斥手下,赶着觑热闹的民工担土拓路,催促搬迁,死了人没啥打紧的,还是要接着干。 张成估计血案很快也会被压下去,毕竟牵扯皇家,没人给上面找不痛快,嘱咐候文韬,“去问问那秀才叫什么,哪里人氏,昨天好像还来过几个,那天在食肆吃饭的,还记得不,去问清楚,叫几个兄弟,找他们同乡同学,把那几个秀才的底儿摸清楚。”猴子跃跃欲试,喜道:“这事儿我在行。” 张成灌了一肚子茶水,才见猴子一行赶回来,猴子抱着茶壶一通牛饮,抹嘴道:“昨天来的那俩秀才也不见了,说是今日揭榜,心里焦躁,来这里寻席秀才玩耍,昨儿晚未回,好多人都知道,怎么可能,仨秀才是傻了么,为几十两银子功名都不要了?对了,今儿个放榜,大头巾们闹翻了天,说是有人泄题,学官们镇不住,顺天府乱了套,所里兄弟们也去了,哈哈,有乐子瞧了。”猴子忽又想起一事,促狭道:“你猜谁来了?” 正说着,远处一辆马车停在树下,一个文士轻扶同伴下车,身形婉约,亦是文士打扮,正是苏大家。张成坐在凉棚下抓脑袋,不应该呀?猴子笑道:“昨个来找席秀才的,有个小秀才杨好礼的,就是为他来的。” 苏大家没想到见着张成,犹豫一下,跟着文士到棚下见礼,张成摇着蒲扇,大喇喇坐着,道:“给两位搬凳子坐。”文士面色焦急,并不坐,行礼问道:“大人,舍弟昨夜未归,我遍寻不着,贵属下告知同时不见的,尚有两人,舍弟天性纯良,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为何惊动大人,恳请大人为学生解惑一二。” 张成还想问他呢,“令弟与你长得不像呀,昨晚你在哪里?”文士脸色杠红道:“舍弟敬之乃吾家世交,学生冒襄,随父在任所,与舍弟一起读书,陪同秋闱,今日放榜竟出了偌大乱子,舍弟···都怨我,昨晚并未回客栈。”张成斜觑苏大家,苏大家羞怒转身,暗骂张成行为粗鄙,着实可憎。 “令弟可能有些凶险,三个秀才失踪,又牵扯一宗命案,已有顺天府衙门在查。”张成朝远处围在食肆的几个衙役,抬抬下巴,端茶润了润嗓子。 冒襄头上汗珠滚滚而落,见张成不再理他,忙带苏大家去找衙役。 拆迁赔银,秀才闹榜,妖人设坛,张成思索半天毫无所得,不过那个上蹿下跳的老黑绝对是个关键,哪样事都没少了他,难不成绑了他上刑拷问?他倒是很想收拾这个毬攮的,可又没凭据,打了孩子娘出来,人家背后有人,锦衣卫又不是自己家开的,还真不好弄。 张成投鼠忌器,有些缩手缩脚的感觉,正自犯愁,便见一群乡民,有的从秀才住的那家跑出来,有的跑进去,乱成一团,纷纷嚷道:“老太太嚷嚷着早些搬了就没事了,自己害了媳妇孙子,一个没看住,一头撞死了,老头也不行了,菜园子孙家完了。” 玛德,我是怎么了!张成甩杯起身,眉头青筋直跳,叫道:“找人守在那家,谁都都不准动他们!一千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行!太后来了老子亲自带他告御状!操你玛德,收拾不了你们,老子活个什么劲儿!都跟我走!” 烈日下修路的,凉棚里监工的,闻声的乡民,都惊呆了! 黎叔出门查看,见锦衣卫离去,手下上前回报,老黑鄙夷道:“怕是晾着这帮爷们了,想诈好处哩,还一千两银子,我呸!”黎叔故作深沉,道:“闹开了也不好,去,告诉他,一切好谈嘛。” 老黑撒腿急追,旁边兄弟扯扯张成,张成停步压住怒火,盯着跑来的老黑。 老黑边跑边喊:“大人,天热回去喝茶消消火儿,一切好谈呀。”进前还没喘口气,惨叫一声,身子直飞上天,又掉在地上,蜷成了虾米,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张成踢了踢他脑袋,“等我回来,咱好好谈。”老黑吐口涎痰,呲牙道:“大人好本事,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人,何必拿小的出气。” 这样的泼皮,或许见着棺材也不会落泪,张成气笑了,转身就走,猴子从村子里跑出来,追上张成,“三瓠子说附近听道的都去泥鳅庄,那个赵师兄没个一定,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张成摸摸怀里就几两银子,递给猴子,“给我盯死老黑,还有那个管事的,看他们和谁来往,雇两个机灵的,把这身皮换了。” “去泥鳅庄!”张成看看一众锦衣卫兄弟,自己地头出的事,正管!难道还要请示等吩咐? 众人并无二话,只道是张成为地盘上出了命案案恼怒,顺带猛敲竹杠,很正常嘛,张成真的愤怒,恨自己,眼皮子下面,一家七口家破人亡,三人生死不知,他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泥鳅庄在京城东南,离城五六十里地,靠近漕河,大明朝的百姓眼里,这不算远。 不走不知道,张成走出感觉来了,腰腿就像有水流涌动,腰腹是湖海,腿脚是水道,往复循环,自有脉迹可寻,张成调匀气息,周身一家,渐渐气流带动全身,上下相随,到后来,体内劲气流动感全部消失,恍若身在云端,脚下就像踩着厚厚的海绵,腰如气囊,裹遍身周,好像有物托着自己走,腾云驾雾似的,心意一起,快慢自如,想不到走圈走出来的功夫,在走路中又升华了。 看来古人诚不我欺,旧书堆里说一个走字里面有大乾坤,就是平常人,每日坚持走一定时辰,也会百病不侵的,大道至简啊! 张成玩心大起,穿着铁布衫,一溜烟跑没了影,众人目瞪口呆,这还是人么,撒腿急追,张成又回来,个个都是弯腰扶腿,气喘吁吁,都猴成了虾米,张成直摇头,这才五十来里就累成了狗。 此时日头已经西下,张成放慢速度,大家缓缓气,准备凑着天黑悄悄地进庄。 抄家摸户锦衣卫是老手,村口翻进一家问了,找两个兄弟就地望风,教众聚会的赵家院子不小,是庄子里的大户,众人前后左右守住,有人搭手上墙,将院中情形说了,张成挥挥手,众人分头行事。 丹田鼓荡,张成跺脚上了墙头,站得高看的清楚,前后院都有灯光,不时有人开门进出,随行的几个霎霎眼小张大人就不见了,抬头一看,急忙上墙,溜下去开门,一时间,前后院人声呼喝惊叫四起,庄上的狗也狂吠起来。 后院一间偏房的灯突然熄灭,稍后从房内扔出一把椅子,却无人出来,锦衣卫众人直扑灯火明亮处拿人,其余一时并未顾及,看情形宅子里就住十来人,没有大的抵抗,估计是措手不及或者是怕了,京师地界人家,看的出对方是什么人,怎会想到来这么多锦衣卫。 张成不急,就在墙头盯着那间灭灯的偏房,估计是头目之类的大鱼,要是赵师兄就好了,他想。 不到半个时辰就没了啥动静,张成见两个兄弟到偏房,持刀吼了一嗓子,里面的人竟然出来了,过去一看大失所望,一个平常汉子,一个妇人,没有赵师兄,前后搜遍了也没见着半根秀才毛。 张成不放心,又让众人找密道暗室之类,连鸡栏茅厕都捅个遍,倒是从那夫妇房里搜出一匣银子,二百多两,一本名册,几套华冠锦服,如意拂尘,丹砂符纸,瓶瓶罐罐的玩意儿,估计是上演仙佛降凡用的道具。 一帮兄弟面露喜色,张成却失望透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信了你的邪 第15章信了你的邪 叫回村口望风的兄弟,张成找人做饭,众人推出一个面食高手,张成好笑,猴子做饭也不错,锦衣卫里面穷困的照样一抓一大把,我大明薪俸微薄,实诚的人仅仅糊口。 宅里一干男女,张成认得两个小孩,正是在天圣寺神坛前的二童,没了法衣,不过比平常孩童白净些罢了。 张成留下两童子与那夫妇,其余让人分开询问,也没管他们咋弄,这里不是诏狱,没人胡整,张成盯着一个童子,指着那夫妇,坐下问他:“他们是你何人?你是谁家孩子?赵师兄是你什么人?” 小童怕怕的回道:“他们是我叔婶,我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师父说在河边捡的我,我就住在婶婶这儿。”张成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捡来的?叔婶对你好不好?你们经文念的很好呀,谁叫你们识字的?都学了什么?” 小童点头,“叔叔婶婶对我很好,师父请了先生,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龙文鞭影,都曾学过。”小童倒是不那么怕了,说的挺流利。 张成哈哈大笑,吩咐左右:“叫他们都停了吧,人先看在后面,没地吓着孩子,看来你师父把你们当亲儿子养啊,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妙极,妙极!” 又笑对童子,“莫怕,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我办完事就走,不会为难你们,赵师兄,嗯,你师父住哪里?今天没来么?有事去哪里找他?”说着瞟向旁边那对夫妇。 那男子跪地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张口却结了舌,见张成笑脸看他,惊慌低下头去。 小童怯怯道:“你是官府大老爷,师父,师父···”小童看着张成,灯影里也知道他脸涨红了,张成这个狼外婆,恨不能变成小白兔,呲着大门牙卖出最纯最萌的笑脸,看着小童,要让他明白,自己真的是诚实可靠小郎君。 “师父说,有事到大柳庄河船里找柳姨娘。”小童越说声音越低,忽然泪珠滚滚,张成的惊喜忽然化作烟云散去,这是个好孩子,他的师父却可能是个恶魔,张成不知会给他带来何样伤害,不过人还是要抓的。 揉揉孩子头,让那妇人带两个童子下去,叫众兄弟抓紧吃饭,问那男子,“你可知我为何而来?你们是什么教?赵师兄是你什么人?在教中居何职?名册上都是何人?银子哪来的?你不会想等着用刑吧?” 那男子没再迟疑,回道:“我们是佛家大乘教信徒,赵东来是家兄,左右不过一个信佛吃斋的信众罢了,册上皆是良善小民,银子是大伙捐的,都是靠着漕河讨生,有青黄不接时日,善友便来我处捱上些时日,再做打算,也好有个来往的落脚处,并无其他,草民实不知大人为何而来。” “我信了你的邪!” 张成怒极,不说候文韬与他讲的教门种种敛财勾当,单自己旧书堆里见闻,这些神棍哪有一个善类,心里一旦膨胀,就不把自个儿当作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哩,不知会荼毒多少愚夫蠢妇,黎民苍生,不过眼下不是与他较真的时候。 众人吃罢饭,张成叫人找来里长甲首,把孩童关在房里,十来个男女押到前院跪下,确认了几人来路,张成一脚踢开椅子,怒喝道:“都听着,赵东来闹大发了,你们整日里神神鬼鬼也罢了,竟敢挟持朝廷生员,都给我老实在屋里呆着,十户一甲,百户一里,不怕你跑到天边,待我捉了赵东来归案,明早衙门自会派人收拾尔等蠢货,朝廷生员岂是你们能动的?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是要抄家砍头的,但凡知情不报,包庇藏匿,皆要连坐同罪!举报有功者无罪!” 张成扫视众人,已有人瘫坐在地,里长甲首也吓呆了,跪爬在地,一人抱住张成小腿,抖索着哭道:“大人不可呀,此事小的实在不知,大人饶命呀!”张成抖开他去,冷酷说道:“这是你们的事,你干什么吃的,不交出三名生员,明早与衙门来人分说吧,我等还要捉拿主使真凶,赵家已经招供,你去问他吧!走!” 一行锦衣卫一个未留,自有村民带路,直奔大柳庄。 走到泥鳅庄外张成就停下了,问了村民泥鳅庄道路地形,吩咐道:“各去村外道路提防,进出有两人同行者一律拿下,不听者不计手段,一定要看清有无三个秀才,天黑大伙定好暗号,互相照应。” 众人领命,已经明白了,秀才们不在赵家,八成就在这村里,村里固然信教者众多,可也是一盘散沙,连锦衣卫都来了,是真的要塌天了,没人会因为别人犯错,连累自己性命还无动于衷,小张大人打草惊蛇,又指出赵家是罪魁祸首,这会儿赵家恐怕是闹成一锅粥了。 张成估摸着当晚三个秀才失踪与次日乡试放榜闹事有关,赵师兄又是老黑请来的,菜园子一家命案,老黑热语冷言,人前人后都是秀才贪财杀人,一个精明油滑的泼皮,说这些幼稚可笑的话,本来就有问题,张成只是想不明白,秀才与他们有何关系罢了,他最怕秀才已被毁尸灭迹,或者秀才真的与赵家这些神棍无关也有可能,尽人事吧,最好是有人交出秀才,或者是赵家哄住村民偷偷转移秀才出村。 月明星稀,夜虫聒噪,汨汨的河流声渐渐入耳,村民指了指缓坡下,只见河汊子回弯处,垂柳下系了一艘小船,张成放下心,让随行二人留在此地,无声的摸了过去。 小船摇晃几下,张成跃上船头,“是谁?”舱中一个男子轻喝道,张成知道坏了,他第一次乘木舟,陆地经验与水上不同,已然惊动赵师兄,张成急蹿进舱,月光下,一条雪白的人影跃入河中一闪而没,银波荡漾,哪里还有人,舱内一个女声尖叫刺耳。 这贼子警觉异常,有风吹草动就溜了,好不狡猾,张成功败垂成,试几试没跳水,一身铁布衫,入水就像秤砣,还想追秤杆儿么?翻检赵东来衣物,几十两碎银子,一本书册,几样随身物件。 张成月下翻看书册,名为破邪显证钥匙卷,什么鬼?随手甩到河里,揣了银子,也不理睬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露出大片雪白的女子,难道要百计探询,千里追捕?此行已了,尽快回泥鳅庄看着为上。 他急于赶回,让二人随后到,疾走如飞,意动身随,月下划成一线,赶到泥鳅庄时,早有兄弟迎上禀报“大人,秀才找到了!”张成大喜,积郁一扫而空,苍天不负有心人! 赵家院子被村民团团守住,院里一个小子被打的狼狈不堪,坐地呼疼,赵家人正跪在一个乡老面前听骂,一见张成就围了上来,里长声泪俱下,求情告饶。 秀才就藏在附近教民家,兄弟们蹲守发现有人急于脱罪,连夜赶路去首告,原来秀才们已被愤怒恐惧的村民搜出,要赢得战争的胜利,还要发动人民群众啊,张成不禁感叹。 屋子里三个秀才两坐一卧,坐者垂泪,小秀才杨学礼见着张成,哽咽道:“大人,方平兄已经···已经去世矣。”张成大惊,这些贼子真敢杀人!二人又为何无恙?仔细看了床上秀才,面目无伤,衣衫上有些许点状血迹,拉开衣衫,除了几块青紫,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杨学礼悲悲切切的讲不下去,那个有须年长秀才,回过神来,沙哑嗓子道:“大人,此事皆因敬之发现秋闱前,在考生中卖题之人,正是驱赶乡民的恶奴,敬之说的没错,我等就不该去见方平,误打误撞被他识出,晚间回客栈时被掳,那恶奴又诳出方平,方平言,出门时被那家娘子询问,那恶奴怕事泄竟动了刀,可怜母子二人···” 年长秀才拭泪摇头,又道:“方平性烈,激愤反抗,我等如何敌得众贼子,他底子弱,当时就吐了血,被押到此地,就,就不行了,万望大人为方平做主,方平家贫,却急公好义,不想竟···”秀才终于说不下去,涕泪交加,悲伤不可言状。 张成无言劝慰,老黑怕几人告发,请动赵东来掳走知情秀才,只要秋闱风头过去,放他们去闹翻天也不怕,这厮自以为万无一失,又胆大包天,就算杀了母子二人也毫不在乎,果然是个心黑手毒的凶徒!张成眼神冰冷,杀心大起。 两个秀才指认,张成叫人将赵家参与绑架的二人捆了,又让赵家备车拉了尸身,连夜回赶。 村民哭天抹泪,跟在后面不放,张成并没想着要把村民如何,连窝藏的赵家都不想管,看着乡老里长一众都是惊恐不安,安慰道:“我会向上官求情,只抓首恶,都回去吧。”又将四婶念叨的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叨叨一遍,村民们得了应承,这才不再追赶。 路上张成将赵家脏银分给十几个兄弟,每人将近二十两,众人要让他拿大头,张成抖抖背上赃物,让候文韬倒腾出去也不少了,大家伙欢天喜地,马屁如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科案 第16章科案 天亮城门打开,来往行人见着锦衣卫绑人进城,都是回避不迭。 张成问两秀才可愿去顺天府见官,小秀才点头愿往,曹补之有些喏嗫,“昨日放榜,未知何如?”张成笑道:“是你的,终究跑不了。”小秀才也难为情说道:“学生兄长久无音讯,恐怕五内俱焚······”张成又麻烦一个兄弟去报平安。 找个食铺坐下,让大伙先垫垫饥,吩咐人去叫候文韬,猴子很快就来了,问他顺天府办案进展,猴子嗤之以鼻,“我问了几个相熟的,都摇头,姓黎的老小子在东城有宅子,一个姓封的南来富商早些年买下的,好像一直空着,这富商前些日突然就回来了,忙得很,迎来送往,都是有头脸的人物,晚间有人出城,从漕河南下,老黑住天圣寺没动静。” 姓封?这个姓氏太如雷贯耳了,我大明第一公子不就姓封么?好像也是南来哩,张成冷笑,叫猴子带四个兄弟,把老黑绑来,小心他动刀子。 老黑鼻破脸肿的来了,捆得粽子也似,兄弟们一宿没睡,有点火气很正常,老黑一见秀才们就酥了,俩秀才分外眼红,扑上去拳打脚踢,满口恶奴贼子,张成也不拦着,冷冷说道:“那母子是你杀的吧,你如此狠毒,估计手里人命不会少了,该结账啦!” 老黑蜷身埋头不语,按理说,这世道大家都这样的,不过混口饭吃,明明可以谈的,为何不讲道义?不按江湖路数?老黑想不明白,这个锦衣卫为何非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顺天府大堂在皇城北门外,大街北端,大清早的,轮值的衙役看着眼前阵仗有些发呆,一个雄壮异常的便服少年,带着一干锦衣卫人等直入大堂,那少年还在门外左右瞧看,似在找什么东西。 宽敞的大堂,迎面正中一幅画,海水江崖,托着一轮红日,海晏河清之状,金字匾额高悬,上书清正廉明四字,衙役忙敲堂鼓,张成纳闷了,鼓怎么在里面,说好的击鼓鸣冤,咋连个鸣冤鼓都找不到? 升堂鼓聚众,一通鼓响,就听得后面脚步声一片。 当值的衙役们提棍按刀,进堂顺序列与两旁,两个属官进来,愣了一下,站在堂左案旁,稍顷,一位皂靴乌纱,玉带红袍的大人,撩袍端带的转出,坐于正堂上,四派大脸,三缕胡须,目光似水,正是府尹大人,大人正和几个下属在二堂叙话呢,闻声就来了。 “威武!”众衙役齐喝一声,两个属官叫声大人,告罪坐下。 大堂一时间针落可闻,肃穆威严,猴子等人都有种跪下的冲动,见张成在前靠边站着,将老黑拖过来,一脚踹翻在地,列于张成身后,那两个赵家的早跪了,秀才尸身就放在堂上。 “堂下何人?尔等又有何事?”府尹大人开言了。 俩秀才互视一眼上前行礼,曹补之一五一十的上告府尹,属官下笔如飞,一通猛记,府尹静听,时而瞑目捻须,时而看着堂下地上尸身,皱眉沉思。 秀才说完,那府尹看向张成,张成摸出腰牌晃了一下,又塞进怀里,毫无让人查看的意思,朗声道:“下官在东司房上值,因圣太后进香还愿事宜,前后奔走,前日在天圣寺巡察······”指着老黑道:“正见这厮请了一帮妖人,捣鼓淫祀神坛,鬼鬼祟祟,下官身兼皇命,事关圣太后,如何敢疏忽大意,便派人暗查,是否有甚阴谋毒计,不料手下兄弟,竟然发现三个落难生员,一死两伤,情急之下,不敢送往他处,冲撞了大人,不当人子,恕罪恕罪。苦主凶徒送到,下官还有它事,不敢耽误大人公务,这就告退。” 张成一通胡扯,府尹大人凛然正听,正襟危坐,面生威怒,直视老黑,目光渐渐透出凶狠来。 张成放下心,拱拱手,并不迟疑,带人就走,干脆!大气!众兄弟心里默默地给小张大人点了个赞,顺天府尹又咋地,大人真真是我锦衣卫风范! 到了街上,还让猴子去天圣寺呆着,那里还有个兄弟守着呢,身边一众也都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大伙欢呼一声,做了鸟兽散。 张成要回家,可能是一个人太久,他对明朝这个小窝儿很是眷恋,有一种幸福叫什么来着,家。 还没走几步一驾马车迎面停下,冒襄跳下急道:“大人,舍弟如何了?”“无恙。”张成朝顺天府衙门扭扭头,冒襄拱手道谢,急忙上车便走。 张成又见着帘中苏大家窈窕身影,心里啧啧称羡,这小子真是幸福啊,香车宝马,美人相随,玛德,老子连头驴都买不起。 冒襄在衙门外终于等到小秀才,拉着手好一通埋怨,接着又自责,拉他上车,小秀才挣开手,朝车中苏大家感谢致歉,复叫了一旁曹补之,坐在前面车夫身边,一同回客栈。 马车尚未行到客栈街,就有相识的惊讶高呼:“敬之!是敬之敬之回来啦!”随着马车边跑边问:“敬之敬之,你到底发生何事,放榜那日遍寻不着,有人勾结考官泄题你知道么?你可知谁中了解元?可笑可笑!今日我等还要到主考大人那里讨说法,你去也不去?平日与你一起的方平兄高中了!为何也是遍寻不见,啊!敬之为何悲伤若此!”路上秀才颇多,相识不识的见状闻言都是好奇的相询。 马车到栈停下,那大嘴秀才跑的气喘吁吁,犹自情绪高涨,连呼同去见考官,要重新考过才罢休,冒襄下车见客栈往来学子,有围聚之势,忙拉了小秀才,低声道:“敬之慎言!” 杨敬之挣脱手,双目含泪,大声道:“方平兄因我而死!因此事而死!教我如何慎言!诸位贤兄,方平兄虽然高中了,可是已经去世了!就在昨日!就是因为发现泄题卖题的贼子!被害了!” 此言一出,不亚于平地惊雷!山呼海啸般疯传而出,众学子还有看热闹的路人越聚越多,从四面八方赶来,顷刻间客栈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杨敬之站在马车上,将所遇之事一一倒出,最后大声道:“我恨自己,不该去见方平兄,不能助他抗贼,大堂上只是唯唯诺诺,今日若不告知诸贤兄真相,方平兄死不瞑目!我亦生不如死也!”说完泪如雨下。 大嘴秀才猛然振臂高呼:“找考官官!上礼部!还我清白试题!为方平兄报仇!”“同去!同去!”众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浩浩荡荡杀奔学宫。 冒襄急的冒烟儿,叫道:“敬之不可莽撞,昨日有人找来发卖题目,不过侥幸猜中二三而已,此事往年常有人借此骗财,考官大人已经上报严查,听兄一言,万勿生事!” 杨敬之激愤上脑,如何肯听,大嘴秀才拉了他,对一旁呆立的曹补之道:“贤兄亦是饱受其害,不去么,我们要更试,要清白考题!”曹补之面色复杂,心事重重的跟上。 冒襄握拳顿足,眼睁睁看杨敬之毅然而去,苏大家在车中轻声劝道:“辟疆,由他去吧,早些写信告知家中才好。” “也只有如此了,青莲连日多有劳累,上楼待我奉茶赔罪。”冒襄对小秀才无可奈何,幸有佳人解语,遂邀苏大家上楼,苏大家吃吃的笑应,眉目顾盼,荡人心神。 店家烧好水恭敬的送来,冒襄从行箧取出诸般茶具,苏大家静静坐着,轻摇团扇,看他细细拾掇,脸上深情渐渐流露,忽又觉着摇的手酸,摆弄团扇。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苏大家沉吟低喃,一时痴了,生出莫名哀伤,抬眼注视沏茶的冒襄,轻声道:“辟疆,你打算如何?” 冒襄随口道:“虽然错过南下秋闱,能见着青莲亦不枉了!更喜得遇牧斋先生,先生海内文宗,东林魁首,圣上倚为柱石,学识渊深,一见忘俗,高山仰止矣!恨不能追随奔走,人言大人即将入阁,只是此次秋闱出事,奸邪佞人万一借机生事,大人首当其冲,哎!敬之好不晓事,吾实愧甚。” 苏大家银牙暗咬,轻声道:“是我,辟疆打算如何?”冒襄倏然一怔,茶水好悬烫了手,“我···南京乡试,两次落第,只能随家严在任上,青莲,你,你应知我难处···”他结巴了。 苏大家仰面吸气,半响方道:“我知矣。”接过茶杯轻抿咽下,竟是如此苦的难言,烫的心疼,“辟疆回去后专心读书吧,此行能与辟疆相聚,我已心满意足,家母疾疴缠绵,我亦不能久留,明然先生明日南下,邀我同行,这就,与君告别吧。” “追腥逐臭之徒!”冒襄羞怒的涨红了脸,苏大家猛然站起,泪飞如雨,他一下子醒悟过来,急辩道:“是说那商贾,非是说青莲···”他被心爱人与一商贾离去,刺伤到自尊,羞愤之语脱口而出,眼下却百口莫辩,说的是谁也不行啊。 苏大家惨然笑道:“我知辟疆,勿要多想分心,用功读书,唯愿辟疆早日高中,一展抱负,这就别过吧。”敛衽作礼匆匆下楼。 冒襄追下楼去,失魂落魄的看着苏大家上轿起行,伤心不可止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尘世如潮人如水 第17章尘世如潮人如水 天圣寺事毕,兄弟们都各回各位,张成回东司房复命,又把顺天府那话儿卖弄一回,一干头脑无语,这小子能耐见涨,把自己撇的干净。 老赵拉着张成手,语重心长道:“兄弟,做得好,这事就算了,与咱再无瓜葛,这几天学子们燥着哩,听说朝堂大佬们因这事在斗法啊,咱万不可卷了进去,咱就替皇上办事,其余不管,老大人对你上心啊,听哥的没错。”张成笑嘻嘻应了。 张成取了五十两银子,赵东来那厮的,让猴子送给失亲那家,候文韬心疼的直咂嘴,还是去了,猴子很快回来,说修路义商又赔了那家一些银子,那家男人带孩子投奔亲戚去了,案子被人压下了!张成看着眼前银子,目瞪口呆。 这两日张成重返巡街的老战场,过的甚是清闲,尤其不忘回家做功课。 风吹枣叶,光影婆娑,倭女在前院枣树下学绣花,她住了段时间,已经看明白这家大小,身心早已放开,除了不出门,愈发胆大,竟然学着小鼻涕,对张成毫无敬意,为找花样绣布,到处乱翻,竟在张成屋里翻出一只绣花鞋来,欢喜不已,鸟语花香的说好美,另一只在哪,谁的鞋子。 张成看那小绣鞋也是纳闷,看鞋底并未穿过,青缎面颜色已经旧了,绣着两只蝴蝶,翩然于飞。幸亏是一个,还是小女孩的,不然还真是有口莫辨呢,咦?也不对,好像更冤了。 张成心思肮脏,看着倭女扑闪的大眼,塞给她,让她快滚,学人家绣花,还是多学学官话吧,免得被老子穷的发卖了,连个爷都不会叫,满嘴的雅蠛蝶,岂不是惨?当日的跪地脱靴,伏地捧刀,温柔顺服都哪去了? 爱咋咋地吧,张成就把她当花瓶摆设,还是别人暂放的。 候文韬把神棍的道具倒腾出去,喜滋滋来见张成,二人分赃,“高虎回来了,”猴子忽然说道。 “好!正好手头有银子,叫他晚上来喝酒,还有小王沈良,不知外面到底是啥样子?”张成有些高兴,忽然回过味来,问猴子“你和虎子有问题,难道是为了他妹妹嫁人?我还没见过她呢,嗯,是忘了。”猴子可能是想开了,哼哼两句,倒没发脾气。 太阳还没下山,哥几个都来了,带了酒菜,摆在院里石桌上,几人拉四叔上桌,四叔喝杯酒,让年轻人聊,又回厨下帮忙,几人见着倭女,大是惊艳,张成解释一番才罢休。 高虎脸上瘦了一圈,风尘犹在,说起南下见闻,唏嘘不已,说是为一名押送回京的阉党官员,满城百姓竟然闹事阻挡,大哭相送,反把提人的厂卫,看做阉党走狗,自己险些把命丢了。 几人面面相觑,张成道:“百姓没有弄错,魏阉权倾天下时,厂卫不就是替他奔走么,官场里有几个不牵扯上的,其中未必没有好官,不知何时是个头。” 高虎喝多了,难过道:“我看明白了,自己没有根基,又没钱钞,百般奉承,想爬上去,终究要把命搭进去,这次南下多少也捞些银子,我已打点过了,休息两日,便去诏狱看监,做个狱卒罢了。” 几个伙伴都是消沉,高虎虽不细说,也知他此行不顺,以至甘心去做牢头狱卒,张成见大伙闷头不语,笑道:“整日价听说诏狱是龙潭虎穴,还没见识过哩,这下好了,抽空去玩玩。”几人看白痴一样看他,再一想他确实不怕,都笑了起来。 张成笑道:“都苦着脸干甚,今晚快活快活,大干一票,赶紧去借牲口借车,明儿个天亮去鱼市,天圣寺吃斋,养的好大鱼,合该便宜咱兄弟,猴子不是让人做了拦网,配好了药么,天天嚷着啥时候弄,今天,就在今天!” 几人套了几架车,摸黑赶到,除了猴子,都在犯嘀咕,等到满塘鱼儿泛起,无不欢呼下水,一场大干,几辆车硬是装不下,沈良抱着一条大鱼发愁:“可惜要落下许多。” 张成笑道:“不打紧,药性过去,还是好鱼一条。”猴子惊喜道:“这下好了,非弄他个一干二净,让和尚们一条鱼也吃不着,咦,蒙汗药!发达了!”“是蒙鱼药,不是蒙汉药,人吃了上吐下泻,莫怪我不对你说。”张成晓得他又打什么主意,提醒道;“这个药是卖不出去的。” 一晃几天,张成早上与兄弟们在自己地盘儿溜达一圈,要趁着日头还不毒,回去做功课,正见着一光屁股,晒得黑黢黢的小屁孩,撅着小鸟鸟,正对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洒水哩,张成一把抓住就弹他小鸟鸟,进行幼儿教育大计。 “呦!这不小张大人么,好兴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张成回头,一个番子正按刀对他说话,旁边的高头大马上,一脸便秘状的,可不就是花名季姑娘的季公公么。 张成莫名喜感,起身拍那小屁孩脑袋让他滚蛋,笑笑的看着季公公,季姑娘眯着眼,道:“听说那三个生员是你带到顺天府的?安分点,少不了你的好处,这都是看在同知大人的面子。”又面无表情的咧咧嘴,“不然没人保的住你,水太深,小心淹死!走!” 这是上面博弈结束定调调了,又是谁的裤裆开了,这小子巴巴的过来,给老子打招呼?张成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看看身边的候文韬,还有一帮做同仇敌忾状,让自己看的兄弟,心里好笑,这些人其实上杆子想抱东厂的大腿哩。 东厂与锦衣卫,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暗中互相较劲,其实归根儿还是皇帝更信任谁,人家东厂督主,可是不分日夜在侍候圣上呢。 季姑娘一提醒,张成反而更想弄明白,让猴子去打探,自己又回家去了,候文韬没多久就回信儿,秋闱是季姑娘来抽的锦衣卫,在贡院护卫,那几个锦衣卫说,当天季公公还去巡视过,而且天圣寺凶案顺天府明儿个就要判了。 “学子们不是在闹事么?咋没动静?”张成疑惑道,猴子笑道:“我地哥儿,你还想看啥动静,领头的都抓几个啦,他们不想要功名了?就看顺天府咋判哩。” 玛德,血案苦主都没了,两个酸丁还能咋地,真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季姑娘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坏小子,果然有鬼,张成再次服了这见鬼的世道,牛鬼蛇神都爬出来了,且看如何判吧。 次日上值,张成也不回去了,就坐在凉棚下,看大街风景等候文韬回信儿,猴子回来时,满脸的嘲弄讥笑,“没有苦主,三个鸟人发配充军,那秀才因闹事被辱,羞怒引发旧疾不治,玛德,府尹大人说的好不爽利,这下可好了,皆大欢喜!” 真是好个顺天府!好个顺天府尹!大堂之上,决定多少人命运的地方,这个狗官,在衙役的唬威声里,不知铸成多少冤假错案! “秀才呢?俩秀才就愿意?”张成愤怒起身,猴子冷笑说道:“还能咋地,杈出去呗。” 张成忽然有种无力感,颓丧地坐下,默然无语,但他终究是有力的外来客,本来就不懂这个世道的规矩,也学不来,那还守他作甚?更不值得他守。 候文韬见张成猛地起身,提刀就走,惶急道:“成哥儿,不能乱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神器 第18章神器 张成当然不会乱来,几句话安了猴子心,候文韬怕怕的抚心口,笑道:“四婶砚秀姐都交代过的,要看住你,我也怕呀。”张成心中漾过一股暖流,好幸福的感觉,被人惦念着真好。 “顺天府的仵作你晓得么?”张成问他,“捞阴门的,太晓得了,北城竹竿巷,都是些贱籍,一找一个准。”候文韬门儿清着呢。 竹竿巷真的细如竹竿,窄处仅过一人,日头被两边山墙旧房挡住,墙根儿泛着湿苔,小风吹的凉意浸体,有院子传来零碎的敲打声,里面还有些小铺面,朝着小巷,逼仄的屋子里放满竹人纸马,散乱的竹条,猴子问那忙碌的匠人,二人在一家门前停步。 烂门上的死紧,敲半天才出来个灰不出溜的干瘪汉子,看着猴子打扮,腰间的佩刀,丧气道:“二位上差,有何贵干?” “那秀才是你验看的?他有何旧疾?”张成盯着他问道,干瘪汉子呆了一下,垂目叹气道:“是小人验看,内脏破裂而死。小的······没验出旧疾。”张成没想到他并不隐瞒,他本来就猜着,应是内脏遭外力击打,引发体内出血而导致死亡,只是无法确定。 “你可愿当堂作证?”张成又问,干瘪汉子喉咙涌动,半响道:“大人做主,小人愿往。”张成笑了,这仵作也是江河上惯飞的鸟,见多了风浪,他说的很对,自己只能捉个鸟煮煮,不过自己本就没抱希望,不过确定下秀才死因罢了。 张成出巷,毒日头刺的眼花,他修炼有成,对炎阳入体并不排斥,身体自我调节,不似常人汗流浃背难以忍耐,可是内心憋得一团火,如何也发散不出,行至一程,渐渐停步,站在大太阳下,茫然四顾。 路上行人寥寥,店铺人稀,不知哪家店铺在叮叮当当的敲打,还有知了不倦的声声嘶叫。 候文韬叫他,见他不睬,实在热渴难耐,跑到旁边铁铺讨水喝,张成回过神也走进铺子,猴子递水也不接。 铺子破烂不堪,菜刀火钳之类,摆在架上,灰尘布满,锈迹斑斑,一个腆着大肚子的肥汉,闭眼躺在椅上,一条腿少了半截,伴着里院的打铁声,鼾声如雷,席地坐个半大娃子,正把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钉锥,往油纸里包裹,不时看着两个客人傻笑。 张成伸头看看里院,两个伙计下面就穿个短衣,在炉前干的热火朝天,张成捏根大钉看了,比筷子细,比锥子粗,一扎多长,“这不棺材钉么,打恁多,谁用啊?”张成自语道。 猴子鄙夷的咧嘴,“谁家棺材用铁钉?雷公钉北直隶就一家,看不出来竟在这。”捡起肥汉扔在地上的木腿,好奇的翻看。 张成将铁钉在手里来回掰弄几下,弯而不断,咦!好硬度好韧度,好铁好手艺,想打把趁手兵器的念头冒了出来,又看看架上锈成奶奶的铁具,有些纳闷。 张成叫醒肥汉,“兔崽子···”那肥汉未睁眼便骂,待看清二人,一个机灵独腿站起,就冲地上娃子吼:“小兔崽子,二位大爷来了也不叫老子,看我不收拾你!”又唱喏道:“两位大爷,这是?”张成举钉笑道:“手艺不错,想打件兵器,你这儿好像没啥客人呀?”小娃子没听见他老子吼他似的,坐地依旧干活。 肥汉呵呵的笑,说道:“大物件早不打了,官府管的严,没铁呀,不瞒大爷你,小的以前在内宫兵仗局干。”指着断腿又说:“你瞧这不,空缺让本家的侄子顶上了,手艺还在,找俩徒弟,这些零零碎碎都是宫里的活,宫里的料儿,都有凭证的,混些吃喝罢了。” 张成道:“一把短刃的的料总有吧。”掏出一两银子扔给他,肥汉忙不迭接住,紧紧攥了,咽着口水道:“有!有!只是用不了这许多银子。”“那就两把,这刀鞘哪有做的?”张成又问他,肥汉忙道:“大爷就甭操这心,小的一准给你办齐活。” “我怕你不好弄。”张成笑笑叫他找笔墨,小娃子跑院里,不知哪里找个烂碗,汁水黑臭半干,笔杆秃残,破旧黄纸一张,张成也不嫌弃,沾沾笔画了画,一个平面图,一个剖面图,让肥汉看。 纸上画的是把沿袭继承种花国,博大精深的古代兵器巅峰之作,承载了无上的辉煌荣誉,以及魔鬼的恐怖诅咒,三棱军刺的终极加强版,冷兵器的传奇,近身格杀的神话,江湖流传,名曰杀猪放血刀的便是。 整体看来,刀板比较厚,呈十字形,刺刀的两面有纵向加强突筋,突筋两边呈凹形血槽,是刀式刺刀和钉式刺刀的结合体,深厚的血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对手丧失反抗能力,刺进后顺势旋转刀身,造成肌腱断裂或是血管破裂。 想想我大明医疗技术,缝合没啥意义,也无法包扎止合,想到只需刺入身体任何部位,一扎长点,就可使敌手即刻毙命,拔出毫不费力,想到某人中刀之后还能苟延残喘,而一旦刀被拔出就会······,张成想着,冷冷的笑了,他徒手技会的还是不少的,不过牲口之类,配把杀猪放血刀也是不时之需嘛。 肥汉看懂了,嗓子有些干,身上有些冷,手中的黄纸有些抖索,张成又指点一下结构,道:“一把开刃,一把就不开了,有难处没?”肥汉心里叫道,肯定有啊,我的爷,这是短刃么,这是阎王帖啊,这是啥人才能想出的鬼门道,可是他不敢说,不自禁伸手,浑身上下摸索一遍,好像在确认自己还是囫囵的,没啥口口洞洞,这才踏实了些。 张成看肥汉半响无语,做深思状,估计有门,又看看满屋子肮脏破烂,内宫匠作啊,高手果然在民间!我大明自古便有这传统,这是大师啊!妥妥的没跑,肯定有练屠龙技,出手便惊世间人,听说这些匠户都是祖传,法不传六耳,能人辈出,这是牢记师傅教导,深藏不漏,功高莫用哩。 张成其实心生敬意,不敢打扰,恐惹恼了他,把神器杀猪放血刀弄废了,说道:“师傅不必着急,慢工出细活,我懂,银子多了不用退,少了再补,小子告辞,惭愧惭愧,还未请教大师尊姓大名。” 肥汉何曾见过锦衣卫大爷这般好说话了,那不是对着上官,便是要发作了,我的爷啊,可要了亲命了,莫非他在敲打我!银子都攥出水来,急慌慌道:“两位大爷放宽心,银子绝对够了,绝对不慢,必须出细活,必须的,小的亲自上阵,每天不敲两下子手痒哩,小的天生贱命,免贵,叫雷公,大人面前托大了,叫小的小名就好,元芳,元芳。” 张成谨记了,告辞而出,候文韬不知张成唱哪出,张成将发现一位大师的喜悦与小伙伴分享了,又将放血刀功用告知,猴子两眼放光,爷们嘛,打小就喜欢刀枪棍棒,有神器护身自然喜不自胜,张成让他回去,顺便打听老黑发配军州,嘛时上路,黑了等自己回去再计较。 他不知小秀才被抓了没,到客栈一问,原来小秀才无事,和友人一起去接遇难秀才家人了,又打听义庄在哪,买了水果香烛过去,义庄住有一个糟老头看守,翻了张成一眼,朝扇门指指便不再搭理。 房内宽大,墙上挂着破烂狰狞的鬼神图像,一副新棺摆在正中,角落里两副旧棺,一堆条凳蛛网布满,有日光从屋顶烂瓦缝里露出,斑驳打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张成将水果放在那具新棺上,香纸焚烧的烟灰在午后的光影里浮动盘旋,缭绕不去。 张成出义庄找个荫凉胡乱坐了,日头西下时候,见几个男女进了义庄,一个老妇人的悲怆哭声传了出来。 杨敬之见张成进来,叫声大人,面色憔悴,双目红肿,却很平静,曹补之更甚,面色灰白,像老了许多,旁边有两个文士打扮的没见过,也跟着行礼。 棺前地上瘫坐一位老妇人,伏在旁边一个妇人怀里拍地痛哭,一个乡下汉子脸上挂泪,跪在那里劝他娘,“都是命,老幺好歹也中了举,县老爷也派了人来,以后好歹会看顾一下,娘,你就看开点吧,哭坏身子咋办啊。” 张成问杨敬之打算,杨敬之道:“公道自在人心,方平兄是被人谋害的,来时路上,我已认方平兄母亲为阿母,替兄长尽孝,还有诸位贤兄相助,大家明日就抬棺去衙门,上礼部,哪怕告御状,决不让方平兄含冤莫白!”小秀才目光中坚毅,悲愤满溢,张成道:“你的前程功名?”杨敬之摇头生硬道:“我意已决,绝不后悔。” 那两个文士也在旁边道:“我等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矣!”“敬之高义,吾等共攘之,以慰方平兄在天之灵!”曹补之嘴唇开合无言,垂首叹息,仿佛进退两难,神色痛苦莫名。 想给死去秀才正名,就要揭开秋闱科案,这是朝堂大佬们不愿看到的,知其不可而为之,张成拍拍杨敬之年轻的小身板,撇了眼两个浩然正气的文士,转身离开。 张成回家,候文韬说是顺天府结案当日,老黑几人就发往辽东边镇充军去了,张成将片刻不离身的铁布衫脱了,换身行头,关城门时候出了京,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洗刷洗刷又套上铁布衫,咬着烙馍馍溜达着去上值,四婶不知道他一晚上干啥去了,瞅瞅枣树下和小鼻涕比赛喝粥的倭女,心里愁的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我只望她一眼 第19章我只望她一眼 杨敬之一大早就雇人去抬棺,冒襄百般劝阻无效,那个腼腆害羞,对自己敬若长兄的小弟弟,像是突然换了个人,顿足叫道:“敬之不顾后果耶?汝父派人今日即到,悔之晚矣!”眼睁睁看着一群人不顾而去。 路上生员,好事看热闹的,越聚越多,杨敬之一身孝衣扶棺在前,生员队伍在后,兵马司巡街的终于出动,铜锣竹哨不时在各坊间响起,周遭乱哄哄的,日头也越来越毒,一切都像烧开的水,翻滚沸腾着。 一队人马飞奔而来,挡在棺前,行进的人流终于被堵住,是五城兵马司带人赶到了。 马上将官大声呵斥,杨敬之上前呈情,那带兵的将官岂会不知内情,挥手叫道:“再不散去,将闹事者统统拿下!” 跟随杨敬之扶棺的一个秀才戟指大骂:“昏官,勾结奸邪,将朝廷取才大典玩与掌中,蒙蔽圣听,吾等刀斧加身亦要抗争到底!”另一个扶棺的悲愤振臂,向众学子叫道:“吾皇圣明,岂能让群丑遮天,国家养士,吾等读圣贤书何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吾等尚不如一匹夫耶?吾等要见礼部钱大人!要见圣上!仗节死义,扫清妖氛,正在今日!” 群情汹汹,呼号哗然,人潮忽然躁动向前涌去,有人尖叫;“啊!我的帽子!”“不要挤!啊!谁推的老子!”“我的鞋!啊!” 那将官坐下马匹想是未经战阵,被喧闹人潮吓得惊嘶后退,“快!回报大人!快!”那将官控马慌乱大叫,衣帽歪斜,马鞭都掉了。 远处几队厂卫人马从坊间巷子奔出,从正往这边赶来。 街道已让学子人流占满,路边一家食铺门口站着个清瘦文士,提了一个油纸包,看着眼前景象,神情复杂,低声自语道:“你枉称心如止水,一个小小的举子都放不下,去休,去休。” 文士玉面黑须,眉间悬针,时而摇头,时而扬天长吁,眼眶慢慢沁湿,痴呆半响,闪开一个挤过来的人,看看来路已堵,只好随人流向前。 那清瘦文士避过街边杂乱摊位,躲开一只飞鞋,便要进巷子,却被一激愤学子拦住大呼:“大义当前,岂因福祸避趋,兄欲溜之乎也!?” 文士愕然,见官兵衙役渐趋增多,学子们已有束手之意,说道:“那就借你一用!”说话间,探手一抓一抛,那拦路学子尖叫惊呼,布袋般飞向众衙役,前面对峙双方一下搅成一团,顿时大乱起来。 “百无一用是书生。”文士消沉叹气,转身进巷,“是他!是他扔的!就是他!”旁边人像见鬼似的退避不迭,早有眼尖的校尉抽刀大叫:“莫要走了他!” 已经进巷的文士转身,追来的众校尉脚下猛地打住,复又发声喊:“拿下!拿下!”齐冲而上,文士人影晃动间,跟着便是惨叫连连,众校尉翻滚一地,再看时,那文士已消失在巷子里,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张成一宿没睡,在店家的躺椅上迷糊了一会就被叫醒,说是大头巾又闹了,前面街上在吹哨子叫人呢,都嚷嚷着要去会一会这些大头巾老爷,让他们见识一下,啥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清瘦文士顺着小巷徐行,推开一个旁开的小门进去,小院里放了许多红漆雕花木马子,一个老妇人正拿着竹扫把在池里洗涮,文士皱皱鼻子,看看手里买的吃食,一阵反胃,哼哼一声,放在小凳上,老妇人看见不停地弯腰道谢。 穿过小院拱门,里面是个好大的园子,假山溪水,凉亭花廊,一眼望不到边,几栋阁楼掩映在花树中,蝶舞蜂忙,美不胜收。 转过一丛绿竹,绕粉墙过月门,进到一个单独小院,正待上楼,旁边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哭啼啼的小女孩,只穿着白色里衣,举着鞭子跪在廊下,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子声音在屋里怒叫:“摔死你个无用的蠢货!养你有什么用!日头不下山不准起来!” 文士闻言过去,推门对女孩说道:“起来吧,没事。”女孩犹自不敢,屋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呦的一声甜腻腻道:“这不罗先生么,死丫头起来吧,可不能让罗先生生气,读书人就是怜香惜玉,还不给我洗马桶去!午饭就甭吃了,给我长长记性!”说话的正是百花楼老鸨钱妈妈。 那罗先生说道:“我今日就走,特来谢······”突然住了声,有些发愣的看着屋中一个女孩。 屋子不小,房梁上垂下十来根绳索,堪堪到地,地上铺着红毯,空荡荡的没啥家具,靠窗桌案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类似摇椅木马的器具,莫知其然。 一面墙上挂副长轴,画有四十八个上古女体,做着类似导引的动作,附有岩清水,莺渡谷,时雨茶臼等等梅花篆字,都是一些艰深古奥的注释,落款文墨是香光居士,有颜骨赵姿之美,全幅灵逸生动,明洁淡荡,古朴典雅中透着佛家禅宗之意,想必是名人大家巨作,只是对面墙上有些异常,挂着一些铁链铃铛,鞭子皮套之类。 屋子正中是几个特制的不知花几还是瓷凳,形若腰鼓,中间掐腰,有半人高,凳面不过碗口大小,一个白色小衣的女孩,脸上还带点婴儿肥,正双手合十,盘膝坐在上面。 女孩小脸凝脂玉白,乌发高盘,盛茂如云,丹唇翠眉,鼻梁挺秀,眼睛黑白分明,只是先天禀赋的深厚,让这个女孩的瞳仁黑的异于常人,黑如墨玉,以至于她自然的流露的目光,让人只觉似花解语,不自觉的去感受她的欢喜与悲苦,又像面对浩瀚无垠的海水,让人不可抗拒的臣服拜倒,徒唤奈何。 一个人坐在那里,仿若八面觀音坐蓮台,圣洁,稚气,魅惑,竟然能集于一身,如同十五的圆月般让人惊叹,心旌神摇。 那女孩努力保持不动,汗水不停地从精致的脸上滚落,老鸨颇为自傲的看着罗先生发呆,不过微撇的嘴角上挂着一丝鄙夷。 罗先生终于回神,暗惭自己的养气功夫,一日之间心境屡屡失守,大步走到女孩身前,双手抱下来,轻声道:“莫怕,跟我走。”回头对老鸨说道:“这孩子我要了。”拉着女孩手便走。 “哎!这,这可是侯爷看中的!这是我的镇楼之宝!哎吆!娘咧!我的心尖肉肉啊!”老鸨慌了,拍大腿叫苦不迭,女孩眼中闪过惊惶不安,不敢有任何反抗,边走边回头,嘴唇止不住的抖动。 “就说我带走了。”罗先生上楼回房,头也不回,老鸨不依不饶,追上楼围着罗先生哭天抹泪的干嚎:“侯爷会活吃了奴家啊,罗先生你就发发慈悲吧,院子里姑娘你随便挑啊,求求······” 罗先生不耐烦,扔掉手上衣物,手掌掠过老鸨脸颊,中指在她脑后颈间勾了一下,随即提着她衣领,将她放置地上,老鸨一声未吭,竟似睡着一般动也不动了。 罗先生将几件随身衣物摆弄停当,包裹了,满意的瞅着女孩,伸手从她头顶顺着脊椎摸到尾椎,龙骨节节清晰,粒粒饱满,果然根骨俱佳,再加上毛发色泽,瞳仁异像,面相身材,年幼神完,此皆先天禀赋异于常人之兆,良材美质根本不足其誉,实乃三千年一遇的奇材! 不意竟撞在我手中!“老天待我不薄,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神教当兴,神教当兴!”罗先生喃喃自语,润湿了双目。 女孩终于控制不住,颤抖起来,珠泪无声,滚滚而落,罗先生这才发现,忙道:“你怎么啦?莫怕,你为何会在此地?家在哪里?”女孩咬住下唇,摇头不语。 罗先生正待安慰,忽然静立闭目,又缓缓睁眼,对女孩道:“等我一下,我带你离开这里。”微微探头窗隙,窗外楼下正是来时的小巷,远处已有锦衣卫向后门抄来,罗先生闪身出门,院外园中,亦有官兵挺枪持刀摸了过来。 罗先生脚尖一点,从楼台大鸟一样飞落到粉墙上,微一借力,纵身扑向花廊中的兵卒,一时间呼喝声大作,罗先生也不恋战,劈手拽过刺来长枪,旋身横扫,复又纵跃而起,一枪扎在抢来的锦衣卫肩头,抽身即走,将一干人马引向百花楼前厅。 张成一小旗人马赶到前街时,请愿的秀才们已经败下阵来,一个学究样的官员,正在对学子们痛陈是非对错,晓以利害,莫被居心叵测的奸人利用云云。 兵马司的几个倒霉鬼抬着棺材回义庄,街上一片狼藉,不见了杨敬之与那两个浩然正气的士子,听说学子里面竟出了个高手猛人,此事说不定真是有人借着小秀才的义愤在推波助澜,套路太深,张成想不明白。 带队小旗见小张大人也不挥斥方遒,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不敢问他,自己带队拿主意去堵百花楼后门。 张成心不在焉,到百花楼后巷不由得笑起来,不知老鸨何在,这也算是走后门来了,无意间的一抬头,便看见楼上轩窗里,一个泪眼女孩正看向他。 他的心突然停止跳动,漏了半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收了她吧 第20章收了她吧 “我望着她,望了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爱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象自己必死一样肯定,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我只望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这句话突然在张成脑袋里流淌而出,张成有些骇然,脑袋不自禁的摇起来,小狗抖毛似的激灵灵打个尿颤,将不合时宜的龌龊和肮脏排掉。 这女孩会魔法么,再看时女孩已不见了,他知道这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曾有女子对自己一见钟情过,但他没有遇见过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也不会对谁一见钟情,你没看错,成哥儿是不会承认的。 他不过只望了她一眼,没有望了又望,就像月亮潮汐惑人,阳光刺眼,一切都是自然反应而已,只能说她像光像电,自己却对她的魔法免疫,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苍老的少年罢了,好像也不对,大叔更爱萝莉哩,玛德,也不对,这都哪跟哪啊! 这个转眼不见的小女孩只是有点特别而已,张成又摇头,原谅了自己的跑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是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么的···打住! 张成怒了,幸亏一排码放整齐,雕花漆饰,古香古色的木马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朝水池边抱着一个小女孩受惊的老妇人笑笑,便往园里去。 前面有呵斥声,兵器的交击声传来,这可能会将忙乎一夜,方才入梦的姐儿们吵醒,张成不会过去,在他看来这个独抗千军,秀才中的武功高手,明显是居心叵测者,是借机行事的黑手,逃不脱朝堂的倾轧撕咬,他对这些无爱,看看临巷的小楼,鬼使神差的转了过去。 老鸨的呼噜声将张成吓了一跳,原来百花楼妈妈也在,对立在椅旁的少女笑道:“妈妈怎么睡着了?她打你啦?” 女孩眼睛潮潮的,看着呲着兔子似的大白牙,肥壮异常的少年,一身坊间巷子里来往叫卖零食鲜花的人才会穿着的衣衫,紧紧盯着他腰间佩刀忽然说道:“救救我。”女孩看着他,因决心求人而睁大的双眼很快的流下泪来。 张成愣了一下,生出要为她赴汤蹈火的心思,随即清醒,可接着还是被看着他簌簌落泪的女孩打败了。 带她离开这鬼地方也好,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不也是闲着么。 张成看看院外,关了门,又觑觑窗下巷子,抖开床上包裹,找件衣服让女孩穿了,拦腰抱起,提气落在巷子里,看着女孩异样兴奋惊怕,还有拖在地上的长衫,抽刀将下摆割了,带她钻进巷子疾走。 张家前院里,四婶被这个突然出现,穿的不伦不类的美丽女孩惊呆了,“少爷,你可不能乱来啊!这谁家的娃娃,快给人家送回去。”家里不是有一个么,砚秀还没个着落处,她惶急的少爷都叫出来了,阿缺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心眼不坏,就是爱犯楞,可谁家孩子没个行差踏错处,说说他就好啦。 倭女玉姬好奇的打量这个明国小美女,不自禁的与自己对比,嘴里不觉生出些怪味,小鼻涕又不知哪去了。 张成坐在枣树下快愁死了,路上女孩竟说不知家在哪里,依稀记得母亲样子,门口有两只石狮子,从小被人带走,流转好多人家,是百花楼从金陵把自己买来,交给钱妈妈。 不知家在何方,往哪送?张成有些凌乱,放自己家里肯定不行啊,这女孩太出群拔萃,百花楼肯定当宝养着,早晚会漏出去,难道自己还要一怒为红颜,杀他个尸山血海,这他妈也太搞笑了,我如厕时也曾照过自己的,石狮子,咦!张成脑袋里的小灯泡突然亮了,有门了! 四婶见张成突然拉着女孩回后院房里,急忙跟来,见房门开着,张成坐在椅上,才怕怕的拍着心口拉玉姬回去。 “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你家的,我这里百花楼早晚会找来,我说个地方不知你愿不愿去,先待一段时间,嗯,应该安全的,放心,都是女孩子,别怕,抽空我去看你,这个,这个,我会带你找到父母的,嗯,放心吧。”张成自以为计,嘿嘿嘿,笑了起来。 女孩惊骇欲绝,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快,深深的刺激了她,才出魔窟又落兽掌,让她如何也不能接受,忽然转身一头撞向墙壁。 张成正等女孩答应呢,猛然发觉不对,得亏他勤做功课,不然又是一桩人间惨事发生在眼前,身随意动,一把捞住,吓得他连问:“这是又咋啦,你个小屁孩怎么想不开呢,不都过去了么,我又没说不帮你?” 女孩像抽了脊梁,任他抱住,流泪道:“你杀了我吧,我是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了。”张成纳闷了,“你在尼姑庵里呆过?她们折磨过你?想不到,玛德真没干净地儿了?这可咋整?愁死哥了。” 他也不敢放开,揽住女孩臂膀,任她软软靠在怀里,女孩身子一硬,动了动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尼姑庵?” “送你去尼姑庵呀,为啥不愿意?眼下真的要藏起来,这里不安全。”张成是真的愁,不过倒没后悔,谁说的?我张成一生不弱于人!不对,我一生行事从不后悔!刚刚的! 女孩忽然挣身,推攘张成,张成真是够了,怒道:“想死是吧!出去死,到百花楼去死,别弄脏我的地儿,你才多大?老子从前到现在,各种作死想死,不照样活着么!”女孩不动了,羞怒道:“你不救我出来,我怎么会想死!你···我···我根本就不想死,不对!都怨你,气死我了!放手!我不死了。” “这就对了,小孩子家家,什么死死死的,不过有我在,你想死也死不了。”张成自傲的放开她,坐回椅子,笑道:“不信你再死个给我看看。” 女孩啐他一口,擦擦泪痕,她以为眼前人还是会把她送往那种地方,不想是尼姑庵,突然的一笑,道:“你差点害死我,气死我了!”女孩泫然欲泣,突又笑如百花绽放,大放娇嗔。 女人啊女人,张成被女儿家娇媚浸染的发呆,不由得感叹了,这还小,再大点怎么办? “我愿意去,在哪里?怎么不说清楚,什么都是女孩子的,吓死我了,你真的愿意帮我找爹娘?为什么?你看上我了?”女孩平复心情,连串问道。 “嗯···”张成被她打败了,谁会相信自己真的只是鬼迷心窍,过去看看的,谁又会相信自己真的是好人叔叔,虽然她是人间尤物,真的美若天仙。 伤人自尊的话张成是不会说的,让她臭美去吧,说道:“恰逢其会罢了,哥说自己真的是见义勇为,救人水火,诚实可靠小郎君,大家都不会相信,当然,我也是不信的,我让四婶帮你收拾一下,饿不饿,天黑我送你去。”起身去找四婶。 女孩看着他出去,发了会呆,心境的起落又放松让她觉得疲倦,四下打量了,忍不住在床上躺下,恍惚中有爹爹娘亲的笑语传来,“娘亲···'女孩喃喃着沉沉睡去,暂息的睫毛上犹挂珠泪,仿佛翅翼凝珠的晨曦蝶儿。 张成要带她去显应寺,当初还借宿过,嗯,睡门外,张成说要把走丢的小孩送回家,四婶当然疑惑,唐僧似的叨叨个不停,反正就是菩萨教的那几句,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嘛,张成跟着念了一遍。 四婶把张成小时候衣服翻出来两件让女孩换上,倭女玉姬帮她扎了个男子发髻,女孩在院里来回走动嬉笑,小鼻涕在旁看看自己麻杆也似的手脚,颇有些怨恨,这些衣服是留给自己的哩,便宜这女娃子了,熊孩子嘛时回来的? 候文韬回来要找成哥儿说事,进院就震惊了,成哥儿这是要开后宫咋哩!这都哪冒出来的?啧啧,这女娃的眼睛能粘死人,就是身板儿不咋地,怕是不好生养。 张成也不说因由,只告诉他保密,天一黑就带女孩去显应寺。 寺门又关了,这难不倒张成,一个纵身二人进到寺里,有尼姑进出见了,先是惊骇,待看清是大小两个孩子,当时就镇静下来,有人去上报,张成赔罪说是要见方丈,就是那个主持什么的。 一个老尼提着灯笼引着去了知客房,半响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尼姑,上下打量二人,张成毕竟有求于人,连忙站起来,学着双手合十道歉,那尼姑也不理会,坐下听张成胡扯。 “大师傅,这孩子苦啊!听她说,那拐子当初拐了她去,是一日三遍打,顿顿少不了,黑了起夜想起来还要踢两脚,生怕她跑了。后来转过几次手,打的少了,看的却更紧,打扫洗涮,烧火砍柴一个不如意就变着法的折磨,有一次吊在梁上硬是饿了五天五夜。” 张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悲切道:“可怜我打小没爹娘,如何不感同身受。这次他被恶人贩卖进京,觑空翻墙逃到我家,在我家鸡笼里昏迷一天一夜,我当夜梦见观世音菩萨显灵,说是有佛子落难人间,第二天起来就听见鸡笼里有动静,是她在发烧呻吟啊······”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啊!·····”张成拖着长长的咏叹调,双手捂面仰天长嚎,又垂首摇头叹息,“她当时断腿已经溃烂生了蛆,人已经不行了,幸亏菩萨垂怜,我四叔当年走镖会点土方子哩,就这样竟然捡回条命。我本来要娶她当媳妇呢,奈何她寻死觅活咬牙不肯,说是久经生死,看透了世间善恶,再无牵挂,这条命都是菩萨给的,因有菩萨指点我才发现她,她既然愿意出家,那就罢罢罢,由她去了,还望大师傅垂怜,收了她吧。” 张成看着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萝莉,暗暗赞叹,果然是神队友,不枉了哥一番口舌。 他哪知道自己一番说辞,真的触动了女孩的伤心事而悲恸万分,想这人世间还有人明白自己是活在痛苦中,在日夜煎熬,盼着有脱离苦海的那一天。 一个女扮男装,年纪小小竟生的美艳摄人,一个痴肥异常,又深夜逾墙,二人的奇装异行让那尼姑心怀惊戒,不过皇姑寺是什么地方,没人敢在这里撒野! 可是她到底是个女人,冷眼看张成诉说,心里还是渐生波澜,同情悲悯,惊异愤怒,不一而足,她同情悲悯女孩的遭遇,惊异于菩萨的显圣,愤怒于张成的禽兽不如,孩子才多大啊,你就要倚仗援救之恩强娶为妻,真真可恼! 那尼姑深深看了悲伤不已的女孩一眼,心中疑虑未消,起身道:“两位稍待,我去去就来。” 张成暗喜有门,忙道:“大师傅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欺负她,大丈夫言而有信,说放她出家就放,若不是方才在家一个没看住,差点撞了墙,谁耐烦大半夜的带她乱跑,我真是受够了,一天到晚看住她,还不让碰一下,早早打发她了事。” “你敢!”那尼姑火冒三丈,怒叱一声,拉过女孩就走,张成心里喜悦难言,面上唯唯诺诺道:“不敢不敢,四叔说大丈夫有始有终,人都救了,不会再发卖她了,只是赶在过年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就好了!” 张成嘿嘿傻笑,像个痴呆儿童,那尼姑听了,都有种转身回来杀了这个蠢货的冲动,急急念佛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争徒 第21章争徒 张成在禅房里寻摸半响,他是真的对我大明啥都好奇,明明是新物件不值一文,在他眼中都是古香古色的稀罕物,不过热情也就分分钟便完,跟办那事一个调调。 方才领路的老尼提灯过来,“施主,夜已深,本寺不留外客。” 张成放下心跟着老尼出寺,到前院正要施展轻身绝技免得劳烦人家,忽听得寺庙外哼哼唧唧,有人疾步纵掠,正以惊人的速度朝寺庙而来。 他百脉冲和,五感六识已经异于常人,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月光下一道黑影越墙而过,无声的落在院中。 那黑影正是大闹百花楼的罗先生,手中左右各拎着一人,一个小女孩,百花楼后门小院被老妇人搂着的那个,另一个却是候文韬。 罗先生盯着张成道:“你是张成?我徒弟呢?你为何会来这里?”张成太好认了,这么痴肥也算天下少有,说着轻轻放下女孩,将猴子扔在地上,猴子躺在地上只是哼哼,说不出话来。 张成没见过罗先生,以为是百花楼的人,不想人家后脚就到了,亏自己还在那卖弄唇舌,可恨杀猪刀不在手中,这人是高手啊,干脆先下手为强,方才知客房里挂有几代皇家御书,他才明白这寺庙不简单,大喝道:“淫贼!夜闯皇姑寺!你是活腻歪了!” 跃步一拳砸向罗先生面门,罗先生微微惊讶,复又好笑,抬手上档,忽然对方后手,侧腿,迅若电闪,无形无相的就到了耳际腰肋。 他大吃一惊,这小子好不狠辣,明明身手高强,却装的像个猪一样,脚下一动,人已在丈外,小女孩竟然也被他带在身边。 张成面无表情,心中惊怕,对方太快了,自己临阵经验太少,这些高手无不练有死手绝技,硬拼生死难料,顺手提起候文韬,丹田开合,右手劳宫呼吸,拍拍猴子命门,拿下两肩井。 猴子只觉腰间胸胁一热,身子骨登时就听使唤了,上下通气,咳嗽一下,急道:“成哥儿,这老酸子就是百花楼闹事的,没人挡得住他,他弄的我都尿裤裆了,说那女孩是他徒弟,我才······我才说了。” “四叔他们呢?”张成怒火攻心,对罗先生大叫:“你动我家人,我与你不死不休!”猴子忙说:“四叔他们没事,只是我让他给弄惨了。” 张成抚着心口,大松口气,不早说,吓死哥了,差点要拼命,拍拍候文韬安慰他,“我看没啥事嘛,你年轻,就当老先生给你松骨了,你不会真尿了吧?”忙离他远点,猴子好不委屈,我果然看错他了。 罗先生耻笑道:“你以为我像你这小娃娃一样么。”转身看着一溜灯笼引路,打廊下来前庭的女尼,问道:“师兄可是唤我前去?” 过来的女尼正是带女孩走的那个,双手合十垂目道:“师父让你过去,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我徒弟还在他手里。”罗先生笑笑,指了指张成,那尼姑翻了张成一眼道:“师父未有其它交代。” 罗先生心里已经有数,估计女孩就在寺中,即便不在也不怕张成飞上天,迈步便走,那尼姑对张成皱眉道:“施主请回吧。”张成不放心,怎么会肯走,“我媳妇咋成他徒弟了,我不走,我要看媳妇。” 尼姑怒极,却又怕这夯货撒泼,惹恼了师父,方才师父明明是对那女娃爱惜非常,连自己都有些吃味,也不睬张成,拧身就走。 禅房就在眼前,张成被那尼姑挡在门外,办事没个首尾不是他的风格,张成盯着眼前女尼,嗯,天黑更显朦胧美,保养得很好,嘴唇棱角分明,估计脾气有点大,三十多岁,风华正茂,是什么让她隐遁禅林,这后面又有一个怎样凄婉哀绝的故事,是人性的迷失,还是道德···打住!玛德我在想啥呢。 女尼被这傻小子看的差点把持不住,有要吃人的感觉,忽见他傻傻的瞪著旁边过道,眼睛越睁越大,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急忙转身去看,只听门扉开合,回身张成已经不见了。 另外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靠在廊柱上笑呢,听得房内师父并没发话,也不便进去,只是恨恨不已,张成难得曾于她讲故事,忍不住要逗逗她。 房内就盘坐二人,一个罗先生,一位苍老的尼姑,地毯上一矮几,几上一本翻卷的经书,二人隔几而坐,见张成进来,都只是抬下眼,未曾理会。 张成客随主便,跪坐一旁,腿上帮着铁瓦呢,在家还能垫被子,这里实在是盘不成。“你谁家的弟子?”罗先生早就看出张成穿着甲衣之类的东西,出声问道。 王重阳张三丰的书我都看过,说出来还不吓死你,“师父找的我,他不说我亦不知。”张成胡扯道,罗先生明白了,看他解穴手段是练有内家功夫的,这小子倒是好机缘,撇了他不管,对老尼说道:“师兄,把人交给我吧,你我同出一脉,你还担心什么?” 老尼只是垂目缓缓掐动念珠,张成却又怒了,你谁呀?武功好了不起么?那是个人不是物件,为啥交给你!问道:“老先生几时收的徒弟,我咋不知道咧?” 罗先生气笑了,还是不睬张成,又说:“师兄我知你的心思,可也得讲个先来后到,有句话我不该说,怕你生气,可是事关我教门兴衰,我已在无为老祖灵前发过重誓,要振兴神教,那女孩我是不会放手的,师兄依靠皇家,从不过问江湖天下,可是师弟是来求你的,看在香火的情份上,帮帮我吧。” “我醉心科举几十年,这一执念也折磨我几十年,把祖师的衣钵也丢了几十年,可是我今天悟道了,秋闱放榜我痛不欲生,学子们闹事我竟然还存有痴念,想着也许还能更试,真是可笑,直到无生老母将那个女孩放在我面前,然后又失去,师兄,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我要做什么。”罗先生注视老尼,声音平稳,似是说着不相干的事。 老尼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似乎古井无波,罗先生顿了顿说道:“师兄在上,你难道要她与你一样,一辈子青灯古佛么?”说着朝老尼大礼伏跪,顿首不动。 “放肆!”老尼终于说话了,眼中精光电射,盯着罗先生,手中念珠断裂,滚落一地。 张成听得津津有味,无为老祖是谁?老酸子也是神棍?原来是个考了几十年的老秀才,教育制度害死人啊!老酸子勘破世间终极疑问,要重操旧业了,他咋问老尼姑叫师兄?那女孩对他就那么重要? 老尼缓缓开口说道:“你既然悟了,那就动手吧。”罗先生依旧伏地不动,说道:“虽然道无分先后,可是长兄如父母,师兄永远是师兄。” 老尼脸色愁苦,良久长叹道:“你终究是个聪明的,可叹者,在斜路上游荡了二十多年,当年先师还曾夸过你,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对禅房外扬声道:“了因,把孩子带过来。”罗先生又恭敬叩首,方才坐起。 女孩很快与柴房伙伴牵手进来,看见罗先生,惊的拉着伙伴藏在张成身后,拽着他衣袖止不住抖颤,张成起身安慰道:“莫怕,他不是百花楼的,和大师傅是一家人······”对罗先生道:“你要保证帮她寻回家人,嗯,希望她跟对了人。”他已经思量过,也许跟着姓罗的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说再多也是无用。 女孩已经明白一切,眼前人已经无法再帮自己了,自己终究是个浮萍,忽然抱着张成嚎啕大哭,张成因被人信任,却又无能为力而自责。 拍拍她背,道:“怕啥,这些年不都过来了,这是个好机会,我看老先生一身屠龙技哩,此一去就要翻江倒海,相信我,你机缘到了,他看中你资质好,要传你衣钵,你难道不想学一身艺业么,到时天下虽大,哪里都能去得,你还用得着靠谁,记住这句话,这世间谁都靠不得,也没有谁能靠得住,只能靠自己。我走啦,我知道你一向很坚强的。” “你也一样!”揉揉旁边另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脑袋,张成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罗先生有些愕然,这番话应该是自己说才对,这小子好不可恶,起身对失神无主的俩女孩道:“师父会帮你们寻到父母,嗯,放心吧。” 老尼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也不理会罗先生诧异,去里间拿一小匣子出来,拉过女孩手塞给她,温声道:“这是我门中历代祖师的心血,好好跟你师父学艺,以后有空了来看看我就行了。”又对罗先生道:“我把孩子交给你,要用心教她,莫要毁了上天造就的良材,你走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罗先生呐呐无言,好不郁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诏狱 第22章诏狱 四叔四婶被罗先生这个老秀才的粗暴给吓坏了,守到张成和候文韬囫囵个回来才回了魂,张成劝了半天,二老明白锦衣卫都干的啥活,信了谎话去安歇。 张成月地里温习功课罢冲凉,早就发觉倭女屏息在窗缝里偷觑,估计是被自己吵醒了,作势直奔她房门,只听见房里惊呼一声雅蠛蝶,张成乐的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值他就笑不出来了,他被唤道执事厅里,上首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上官,所里千户大人难得一见,竟然亲自坐镇相陪,除了几个当值的军卒,千户大人座下阴笑的季姑娘,熟人一个也无,原来秋闱科案惊动圣上,朝廷百官请求皇帝下诏收系罪犯,严查不法之徒,传票一出,张成老实的交出佩刀腰牌,他要去诏狱喝茶了。 张成并未带镣铐,季姑娘喝令枷起来时,千户大人发话了:“都自己人,走吧。” 镇抚司后巷围墙高达数丈,不见天日,守门军卒验看文书,自有狱卒上前搜身验看,都被这个不带镣铐,满身铁瓦铁坎肩的小子惊的发呆,莫知其然,高虎也在其中,张着嘴说不出话。 张成嘿嘿的笑,一个狱卒骂了一句就要冲张成发飙,高虎一把扯开,急道:“你这是咋啦?”张成笑道:“乌鸦嘴呗,还真灵,估计要待两天,放心,科案的事儿与我没关系,下值回去告诉猴子别乱说,就说出京办差,急事,没的弄的家里不安。” 又对一班狱卒道:“帮我脱了吧,太特殊不好,虎哥帮我带回去让猴子卖了,都是铁,值不少钱哩。”他借重甲修炼有成,再穿下去固然有用,却不会有啥大突破了,高虎皱眉应了,他反正也帮不上啥忙,谁让他老是惹事生非呢。 狱卒们积年的老油子了,立马就明白眼前小子没啥摆弄头,都说诏狱是阎罗地狱,只进不出,令人闻风色变,那也分人分事,一身正气,铮铮铁骨,来此地面不改色的也有,不过眼前说笑自如的小子明显不是这一类,他是真不怕,这水就深了。 沉重的狱门层层开启,石阶向地底蔓延,腥臊霉臭扑鼻,石壁上油灯如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在空间里回荡,许是听见开门声,一阵铁链哗啷声响起,有人拍着包铁木栅栏嗬嗬嘶叫,几只老鼠吱吱叫着钻进黑暗里不见了。 高虎跟着进来,看到张成被关在一个比较干净的单独槛内,才放心离去,下面不是他的职司,他不敢多呆,张成方在草堆里坐下,接着就蹦了起来,破口大骂,一群潮虫暗豸从草堆里蜂拥四散,他终于知道诏狱不好玩了。 大概中午时分,高虎提着吃食被服进来,张成正在不停转圈防虫哩,他不敢大动,空气污浊,吸进去可不好,叫高虎把被服拿走,他用不着,说了石灰艾叶,雄黄硫磺,茴香藿香之类,反正味道越大越好,还有开水,速速拿来,再拿个半人高木桩,他要坐,高虎无奈去弄了。 张成双脚轮番发力,几个金刚捣碓,地上铺的青石沉降碎裂,抠出来,好他妈厚,都快一扎了,拿着高虎送来的木桩,往石洞里猛砸,几个肘锤便楔了进去,地面清干净,石灰绕槛内撒一圈,雄黄硫磺的撒在桩下,将草药泡在竹筒里,等下当花露水用,搞定收工,纵身上桩坐了,继续做功课。 晚间高虎下值过来,张成安慰道:“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时候到了自然出去。”其实他有屁的数,只晓得自己的锦衣卫生涯估计是到头了,不过他并不留恋,只是不知路在何方。 秋闱案触动皇帝,搅风搅雨的人已达到目的,自己这些人不过是浪奔浪流下面随波逐流的沙子,包括小秀才杨敬之他们,恐怕要遭场大罪,便即问了高虎让他照顾一下,家里来人探视莫要为难。 开始张成还计算着日子,不久就随它去了,日子好像静止了,每日每夜就是吃饭打坐,晴天下午时分,会从不知开在何处的气道,投出几道太阳西下的美丽光辉,然后慢慢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晃动着消逝,寂静里,黑暗来临的刹那间,眼睁睁看着光明的湮灭,让张成悸动的心碎。 陆续传来铁门开启声,橐橐的脚步声靠近,张成缓缓睁眼,季公公讨厌的笑脸伸在栏缝,尖尖的声音调笑道:“张成,这是准备出家还是咋哩?这就盘上了,跟爷走一趟吧。”摆摆手,狱卒急忙猴腰开锁。 张成也不含糊,推开挡道的番子,径直往外走,站在值守的小院里,沐浴太阳,展身扬首,大口呼吸,一身的药味汗味熏得自己都难受。 季公公跑上来,小脸扭曲,叫道:“上镣!爷今儿个好好伺候伺候你这瘪犊子。”张成伸手任由几个狱卒上镣铐,拎着铁链抖了抖,心道:季姑娘是要报仇呀,死太监心眼咋恁小咧,是跑还是闹呢? 看看一边的神色难看的高虎,对季公公笑道:“你啥时候又升掌刑了,我怕你十八班刑具不会使唤哩。”季公公大怒,掏出凭书凑到张成眼前,狞笑道:“别不服,专门给你准备的,给我带到刑房!” 刑房并不远,一干彪形大汉从茶桌边起身,看过季姑娘票具,一个老相好搓着手喜滋滋道:“季百户,这小子谁啊?兄弟们痒痒着呢,有乐子了解闷了。” 季姑娘看着张成大字型固定在木桩上,兴奋难言,激动道:“管他是谁,得罪老子就是这下场!”老相好拍马屁道:“那是,也不看看季大人是谁,保证这小子后悔来世上一回,大人,想问点啥,我让他几岁尿床,几岁偷看大姑娘洗澡都吐出来。” 张成嘿嘿的笑,问:“季大人,我犯啥罪啦,不就搅黄了你的好事,至于么。” 季姑娘怒道:“肯定至于,这京城里边谁敢不给我几分面子,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把你弄老实喽,吃饭还真不香,你的校尉也没了,锦衣卫以后没你啥事了,我让你还嘚瑟,私自出京,包庇串通生员闹事,够不够你喝一壶,我怀疑顺天府差役被伤,罪犯被杀,也是你干的,来啊!先上点小菜给小张大人开开胃,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鸡蛋里头还真是让你挑出骨头来了,出京那是事关太后的大事,邪教神坛淫祀都开到天圣寺去了,我的职事在此,为何不查,老子上官可是都知道的,你看见我包庇生员闹事啦,哪个罪犯被杀了,啥时候,老子天天要巡街上值都没听说过,我还怀疑季公公利用科场巡视,包庇纵容考场舞弊呢,要不要查一查?” “上刑!给老子上刑!栽在老子手里不怕你嘴硬!”季公公小脸煞白,恨不能活剥了张成。 几个行刑手吃了一惊,罪犯竟是自己人,咋还扯上太后了,都是面面相觑,老相好朝季公公哈腰赔笑道:“百户大人,这要有南边大人的签押,还是先审此案其他的人犯吧。” 季公公当时就赤红上脸,涨的额头青筋直跳,尖叫:“这可是东厂的行文,皇上可是亲自过问的,没看见这厮已经被押在诏狱么。” 张成冷笑道:“你就直接说报私仇便罢,弄那些花花绕有用么,南镇抚司没发话,他们敢对老子动手么,你不会是想拉他们下水,害他们在锦衣卫混不下去,也割了卵子投东厂吧,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季姑娘,老子已经不是锦衣卫百户,而今连校尉也当不成了,你怕个球,还是亲自动手吧,我怕你身子骨太软,提不动刑具哩!” 季公公被激的发了疯,满屋子找趁手家伙,老相好明白水深浅,一把抱住季公公,朝同伴使眼色去上报,满口子叫道:“我的爷,消消气,人在这里还怕他飞喽不成,这些家什脏,没的污了你的手。” “小的拜见大人!”出去报信的家伙还没跑出门,撞见来人,一个激灵就单膝跪下大呼,在东司房提张成到诏狱的锦衣卫上官衫摆带风,领着两个跟班已经进了刑房,见里面你拉我拽乱成一团,低喝道:“胡闹!”屋子里几人呼啦一下子,单膝跪倒一片,执礼拜见。 那官员看了张成一眼,对跟班道:“带走,大人要见他,”季公公抬头,听得一句大人要见,随即把头深深勾了下去。 诏狱甬道幽深漫长,穿过一道小门,眼前渐渐开朗起来,屋宇繁多,廊檐下有役吏穿梭奔走,这里正是镇抚司衙门,那官员带张成来到一扇门前,恭声道:“大人,人带到了。” “让他进来吧。”屋内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官员朝张成使个眼色,张成有些紧张,推门进去,官员在外面关上门。 书案后一个蓝布长衫,头发有些银丝的老人,案头公文成堆,看了进屋的张成一眼,放下笔,起身进了里间,张成歪头见老人坐在里间椅上揉眼睛,急忙跟了进去,老人又看看张成,不舒服的挤挤眼,叹口气道:“你四叔身子没事吧?我这眼睛是越来越模糊了。” 张成马上就明白眼前老人是谁了,这个世界除了四叔四婶,也许只有这个老人最关心他了。 一个小校尉敢在锦衣卫里嚣张跋扈,呼来喝去,至今仍活蹦乱跳,就是因为这个老人在他后面,四婶念叨的老世叔,锦衣卫惧怕的老大人,张成心中有愧,对着老者跪下道:“四叔好着呢,老念叨你,让我过来看你,怕你骂我,不敢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锦衣卫哀歌 第23章锦衣卫哀歌 “我听了你近日所为,上次的亏好像没白吃······”老人说了两句停住,神色怅然,半响想起了什么,对外面道:“雨田可在?”门外官员回道:“属下在,请大人吩咐?” “你去忙吧,伙房水开了记得给我打一壶。”老人又对张成道:“起来吧,跪着有用么?坐吧。”张成犹豫一下起来不肯坐,一个隶役很快过来,张成忙去接过热水窠子,帮老人泡茶。 “那个叫秀秀的孩子还好吧?”老人突然问道,“还好吧,有段时日没见了,她爹不待见我。”张成郁闷了,老人瞅着他说:“你四叔开年时候,下工去我那里坐过,要我给你提亲呢。”张成闻言心里猛地一绞,怔怔的失了魂,虽然自己是个外来客,那时那我非我,又怎能挡得住相同的爱恋。 他明白老人的意思,自己是个不上进的,本来有老人提亲,还是蛮有希望的,如今一丝希望也没了,他曾想和一个喜欢的女人成家的想法,就像太阳雨后的彩虹,幻美而不可触及,仿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消逝。 老人叹口气,说:“你是个好孩子,脾气随你爹,可是人终究是扭不过这个世道,你迟早会明白的,就看你准备要吃多少亏上多少当了,你知道你爹和我是如何相识的么?”张成摇头。 老人盯着一处,目光迷蒙,缓缓道:“万历爷在时,打了太多仗,我那时还小,赶上萨尔浒一战,我们锦衣卫并没上阵,只是给宫里传递消息,你爹在前线收信回传,我在后方只是个整理文书的愣头青。那一战好惨,我大明能打的全赔了进去,建奴自此一役愈发坐大。皇上震怒,就要有人背锅,凡有关者无一能逃,锦衣卫也跑不了,总要找几个人处置一下,让皇帝让大家伙看看。官场历来如此,可惜我那时并不懂,说错了话,正好合了上官的意,战事期间随便一个由头,都是要掉脑袋的。满厅的人无有为我说话者,是你爹出头,才引动大伙,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的命算暂时保下了。” “后来皇上下了旨,虽然败了,还是要赏赐功臣的,就因为拖了一些时日,我和你爹都走了狗屎运,因是参与战事,又是皇帝亲军,全都升了职,好运终于来了,我一步步从一名不文爬到了今天,可以说满门富贵,这全都要拜你爹所赐,没有他冒死进言,没有他的臭脾气,我早就化成灰了,呵呵,天不假年,你爹临死要我照看你,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又能怎么说。”老人看透尘世的目光撇了他一眼,并无责怪的意味。 张成呐呐无言与对,“我不是在怪你。”老人摇摇头,摆摆手,唏嘘道:“打小看到大,你是好孩子,你不明白官场,不明白锦衣卫,太祖立国,设拱卫司驾驭不法群臣,特令掌管刑狱,有巡察缉捕之权,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绕开三法司,直接向皇帝负责。历代以来,又因不如内廷宦官来得方便c用得放心,立了权威高于锦衣卫的东厂,监视牵制锦衣卫,厂卫特权在身,为了邀功请赏,罗织罪名,不择手段,贪赃枉法,劣迹斑斑。” 老人抬眼看着张成道:“你以为皇上不知么,厂卫固然让天下混乱不堪,可它维护的是大明的天下,而这天下是我皇的。”老人神色变换,张成很有眼色的上前捧茶。 老人接过来,润润嗓子,长吁气道:“历代厂卫首领,少有善终者,不是死于皇帝手中,就是死于得罪过的大臣,我们是皇帝的鹰犬走狗,狡兔死走狗烹,皇帝不管出于何样想法,或者是安抚大臣,或者是彰显皇权,所以我们不能给敌人留有活路,不能心慈手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因为大家都明白自己的下场,每活一天都是赚的,你明白么,这是锦衣卫的宿命!” 老人将锦衣卫秘辛血淋淋的展示给张成,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你能做到么?你还愿意干下去么,只要你愿意,只要我还活着,什么科案乱七八糟的,算得了什么,你知道第一位锦衣卫指挥使为了迎合太祖圣意,从李丞相到胡惟庸c蓝玉案,株连多少人么,四万余人!最后指挥使大人也做了陪葬,嘿!这才完事大吉。” 张成瞠目结舌,这些也太恐怖了吧,照这看来,自己身边那点事真是莫再提,莫再讲。 “圣上继位,接手的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国库家底子早就败完了,内忧外患,实不堪言,再看看朝堂的大人们在干什么,礼部钱大人与周大人两个侍郎并推入阁,二人为了入阁,一心在找对手破绽,袁大人驻守宁边,因与建奴议和入罪,周侍郎作势力主杀袁大人,引得钱大人一干东林党,接连上书保袁大人,可笑有几个是真心为袁大人着想,都是倾轧争权,只要是对手同意的我就坚决反对。”老人说着,面容泛起冷笑。 “嘿!钱大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却不知圣上心里最讨厌的就是结党,秋闱出事,周大人颇费心思,再次将钱大人牵扯其中,却不知尚书温大人在后面虎视眈眈,皇上只是要个能任事的大臣,这些小人们为了一己之私,闹得不可开交,明眼人就我一个么?都做了壁上观,等着戏罢上场,排排座分果果。” 老人不复再言,瞑目平复心绪,良久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着办吧,路还要自己走,腰牌佩刀在柜里,那个叫高虎不是你打小的玩伴么,让他拿回去,我看着心烦,你还给我回诏狱里边呆着,过几天再说,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去吧。” 张成应了,行了大礼出来,心里乱糟糟的百般滋味,一个人原路回诏狱,将腰牌佩刀让高虎带回,等着狱卒开门,他想静静了,真的想。 狱内的浊气再次笼罩,从难以忍受到渐渐适应,老世叔所讲朝堂官场的败腐丑态,自古如此,历来如此,张成的心没有什么波动,他的心不在此,就像他告诉女孩的话,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只能靠自己。 高虎照旧每日三次的送食送水,饮食余外就是打坐,体内气血脱离外物负重的束缚,犹如蛟龙入海,虎放深山,稍有意动,无不如臂使指,欢呼雀跃,仿佛这具皮囊下,是即将喷发的一个人形火山,岩浆在不停地翻滚沸腾,嘶吼咆哮着,要撕开一切障碍,冲破一切壁障,张成按捺内心深处的悸动,神识内敛,勿忘勿助,任由气血平复,再次沸腾,再次平复,来回反复。 忽一日夜里,宗筋一窍痒生,下腹气海化虚,人做天地气海,一道洪流自海底直上昆仑,似有九天雷霆霹雳炸响,又下贯幽冥,涌泉似井喷,自下肢中脉穿海底,中黄直透,上至昆仑巅顶,同时横穿上肢中脉天眼劳宫,顷刻之间,奇经八脉往来贯透,又以螺旋缠绕之势出脏腑,达皮部,走龙骨,入肢端,周身盘旋往来,久久方罢。 异景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却没有一丝痛苦,体内除了不停地伸展涨缩,炸裂游走种种异感,喉头琼浆玉液的吞咽,唯一的就是如钱塘潮起的快感,发至灵魂深处的愉悦。 张成只觉骨节爆响连声,身体涨的要爆裂,好在他静定有成,灵台坚守,心中有数,任由体内异样迭起,只当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潮起潮落终有定时,张成神归气复,意念一起,仿佛通体十万八千毫窍都在呼吸,周身与外界俱融,内外气息自由往来,呼吸自停,张成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识神归位,回复自主呼吸,紫府瞬间闭合,玛德这里可是诏狱,环境肮脏不堪,珍爱生命,拒绝污染! 张成下桩,稍一伸展,百节齐鸣,此状不过是内家炼气导致的抻筋拔骨造成,渐渐自会消失,从呼吸的自由变换来看,这才是真正的无形无相,全体透空境界,此境大致易经以上,洗髓未满。 他心里略有失望,这种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并不是他百般折腾所求,内家修炼的法与果有千般万种,他不能入定静也怨不得人。 一日高虎早上过来送饭,递给张成一个布包的小匣子,说:“秀秀给你的。”张成打开裹布,匣子挺眼熟,这不倭奴秦信送自己的么,不满道:“猴子告诉她的?咋恁不懂事咧。” “猴子没说,秀秀交给猴子的,嗯······”高虎看着张成打开匣子,看着里面一颗鸟卵大的珠子,眼睛瞪得比珠子还大,脸红脖子粗的,不敢说下去了。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看着送给砚秀的珍珠又被送回,自诩颇有些才情的成哥儿脑中流淌出这样一句诗来。 “砚秀要成亲啦?!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张成吼声震天,以内家炼气养气功夫自傲的小张大人毫无预兆的爆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平阳坊正午 第24章平阳坊正午 “谁说秀秀嫁人啦,她爹出事了,要离京回老家。”高虎鄙视之,生气道:“你咋不对徐老头吼呢?” “她爹咋啦?吓死我了,也不对,不至于还给我呀?这是真生气啦,难道猴子又胡说了?气死我也!”张成百思不得其解,“不行,我得出去,虎哥,你去找老世叔,就说我要出去。” “秀秀爹可能官场不如意吧,谁知道呢,你不关心?”高虎故意冷笑,张成嘿嘿的笑,“咋不关心,砚秀的爹嘛,我真得出去,让猴子打听下砚秀何时出京。” 高虎应承了,说道:“你去送她?我给你说,让她尽量走水路,路上不太平。”张成点头,等高虎一走又回桩上坐了,只是一颗心却如何也静不下来。 “我是真的喜欢她么?喜欢是爱么?”他喃喃的问自己,一头扎进一个很二的问题里,以手扶额,徒劳无功的思想起来,爱情果然让人愚蠢啊。 又焦躁等待两日,张成终于得脱囹圄,出来就见杨敬之一干被同时开释的生员,正与家人团聚,张成匆匆而去,他要找个野地水塘洗刷一下,免得家人惊异。 杨敬之拖着一身杖伤,被家人搀扶着与落难同好告辞,众学子诏狱里关了几天,再不见恃气骄愤之态,个个蓬头垢面,可怜兮兮,不过只是受了些惊恐杖责,并无革斥学籍,能从恶名昭彰的诏狱全身而出,内心不无庆幸,又事关大义,不愁它日名传天下,想想还有些小骄傲哩。 曹补之瘦的脱了形,本已是心如死灰,哀叹命舛,惊闻被释,面北就是一通猛叩头,涕泪交加,被杨敬之叫上车送他一程,精神已然好了许多。 冒襄亲自坐在车夫驾旁,这些日忙前跑后探询打点,满腹提心吊胆终于放下,快到客栈街放下曹补之,冒襄交代前两日家里来的亲随健仆,请医买药,千万看住小秀才,急慌慌让车夫驾车直驱漕河渡口。 渡口上本就繁忙,今日礼部侍郎钱大人去职离京,门生故旧都来送别,钱大人毕竟海内文宗,东林党首,故交好友满天下,送别盛况空前。 饮别酒赋离诗,折腾了老半天,往来舟楫客商颇为不便,然而都能理解,悲欢离合人之常情也,有惊讶好奇者互相打听,莫不慨叹场面之隆重豪奢,圣上识人不明错失英才云云。 钱家仆役将宦囊行李搬运的七七八八,家眷随侍亦都上船,林大人也来了,等众人叙罢别情离绪,上前持壶斟满两杯酒,钱大人微胖的面皮泛红,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举杯道:“仕济这杯我是不会推辞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干了!” 林大人饮罢,萧索道:“我行囊早已备好,不日也要采菊东篱了。”钱大人拉住他手笑道:“忙时种田闲读书,仕济不必灰心,且看他起高楼,要善待有用之身啊。”林大人点头。 家人上前来报诸事已备,钱大人拱手向众人拜别,祝福声里,几艘大船帏帆随着号子升起,船只渐渐离岸。 冒襄满头大汗挤出人群,站在码头上挥手大叫:“学生来晚矣!先生一路顺风!” 钱大人衣带当风,站在船首见着年轻人,心中颇为欣慰,大声回道:“辟疆不可懈怠,熟读经书,研习时文,苏扬不远,疑难处可来苏州,勿负青春!” “学生谨记教诲!”冒襄一揖到地,热泪盈眶。 钱大人被河风一吹,酒意上头,因着冒襄这年轻人想起秋闱前,同僚谈起打南边来的一个奢遮豪商,在权贵圈里混的如鱼得水,不想为子弟好学竟求上自己门来,父子俩执礼甚恭,出手阔绰,这才随手写了几个经义策问,孰料传了开去,惹出一场风波,圣上对自己也愈发冷淡,钱大人又想起自己北上时何等意气风发,而今现在眼目下··· “呕!呕!”钱大人离别酒喝的太多,他吐了。 张成回家,四婶好不开心,倭女也是大惊小怪,伸指头在他身上戳戳,说公子公事太辛苦,人都瘦了一圈儿,四婶这才回神儿,这孩子打小爱动爱折腾,可算把身上穿的劳什子扔了,这才是个好小伙,看着心里才舒坦,赶紧去集市上称肉,得补补,小鼻涕口水当时就下来了,闹着要跟他娘一块。 四婶一走,张成一把抓住倭女手,问道:“砚秀何时来的?她说什么了?嗯?”玉姬疼的大眼含泪,“是有个叫秀秀的姐姐来过,夸我花绣的好,将那只绣蝶的鞋子借走了,我说不是我绣的,是在你房里拿的,她与四婶说了一会儿话,我明国话说不好,只是向她道别,你弄疼我了。”张成也问不出什么来,倖悻放手也不道歉,玉姬好不委屈。 中午张成心事重重的扒点饭就出了门,虽说入了秋,晌午头依旧酷热难耐,街上行人稀少,张成以前见到林姑娘来找砚秀,知道她住哪儿,一路想着怎么对她说,可是越想越不知该怎么办,让她留下来?或者自己跟她走?始终撇不过徐老头,只会让砚秀更难过,软来硬办都会伤了她的心,除非自己现在摇身变成徐老头眼中门当户对的金龟婿。 他能看出砚秀对自己的心意,不会在意自己是个穷小子,可是他爹在乎,别人在乎,全天下都在乎,自己如果强娶砚秀,徐老头会无颜见人,砚秀会因他爹的痛苦而自责,这是自己想要的么?砚秀此一去,也许很快就嫁做他人妇,我该怎么办? 张成在她家门前徘徊,没有勇气敲门,也没有勇气逾墙,他的自以为是的种种想法,恨不能掀翻乾坤的怒火,在女孩的院门墙外都化作渣渣,他不知道怎么做,像一个穷途末路的潦倒汉,一个被冲上沙滩,干涸张嘴待死的鱼。 烈日灼心,蝉鸣刺耳,院墙上砖灰脱落的厉害,手一擦就簌簌的掉,没有风,能闻见桂子的郁香,一只蝴蝶扑闪着从他头上飞过,可能是桂花的香气吸引了它,张成看着它越墙进了院子。 院墙转角处就是胡同底,墙上一块砖是松动的,张成抽掉,弯腰能看见后院里的花树,绣楼上的窗子都开着,看不见人,张成抬头,上面不远处,墙上又是一个被掏掉泥灰的松动青砖,张成急忙上看,相似距离仍旧如此,他又看看边上转角胡同墙壁,在被掏过泥灰的砖洞一样高低处,依次向上都有被蹬踩的痕迹,张成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无力的靠在了墙上。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张成坐在正午的平阳坊巷底墙角,喃喃低吟,泪眼朦胧,佛看见年少的砚秀和张成在一块儿嬉戏玩耍,莫要怪他太多情,李白大大的神作太美太,成哥儿难得一犯的文青病发作了。 耳边似有小儿女的窃窃私语,就在这个小小的砖洞里,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快乐和忧伤,就在这烈日的骄阳下,寂静的午后,他仿佛看见一个少年从巷口跑来,焦急的盯着洞口院里,却不见了守在此地的小伙伴, 他不愿离去,吃力的爬上墙头,惊慌的看着院内,还是忍不住跳了进去,陌生却又如此熟悉,那个被爹爹禁足在家的小伙伴就住在这里,他想进去看看她,告诉她自己发现一件好有趣的事,少年穿过后院花径,绕过摆在廊下晒着的药材,小伙伴认识好多药材,告诉自己就住在楼上。 少年轻手轻脚的上楼,轻轻推开门扇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原来她在贪睡,青纱帐里女孩睡的正香,好生无趣,少年摄手摄脚近前想把她吓醒,又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入睡怔怔的出了神。 少年不知道站立多久,似乎被蝉声惊醒,突然有些惊慌,转身就要离去,却看见绣架下的竹篮里,两只绣着蝴蝶的鞋子,有一只还没绣好,小伙伴曾向自己诉苦,只能做些女红出不去啦,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将那只绣好的鞋子塞在怀里,匆匆的跑了。 那么高的院墙,少年灵巧的像个猴子,跳出院子,好似得胜还朝的将军,那么的快乐,飞一样穿出小巷,连鸣蝉都在为他唱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我真傻真的 第25章我真傻真的 院里一阵悉嗦的响动将张成惊醒,砖洞后园一个胖小子摇摇晃晃的四下寻睃,折花踢草的,猛的一楞,大睁双眼,似乎看见墙洞外有人,像是发现了有趣的新鲜玩意儿,拖着浇花的木桶溜到墙边,踩在放倒的桶上冲洞外大吼:“是谁?叫我爹爹拿了打你板子!” 张成奇怪,这小子谁啊?问他:“你爹是谁?”胖小子得意道:“连我爹都不认识,我爹可是皇宫里的,怕不怕?”太监?莫非是徐老头?又问他:“砚秀在家么?” “缺心眼儿的蠢丫头啊,你过来,我对你说。”胖小子努力绷住笑意,严肃道,张成不疑有他,凑近砖洞,忽然洞里灰沙扑面而来,急闭目闪开,只听得墙内哎呦一声,胖小子吹了张成一脸灰沙,得意忘形之下从桶上摔下来,接着就是刺人耳膜的放声哭嚎。 又是一个熊孩子!张成遭了无妄之灾,腹中大骂,院里已经有妇人心肝肉肉大叫起来,前面也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张成忐忑的看着巷口,药铺那个小学徒正提着食盒匆匆而过,张成大喜,冲出巷子追上他就问:“小兄弟,砚秀在家么?” 小学徒一脸的便秘状,低头就走,张成怒了,前后看看,抓着他就怼在墙上,一把夺过食盒,又问:“说句话会死么?看我不收拾你。” “小姐在药铺,老爷不准说啊。”小学徒秒怂,委屈说道,张成心里不知为何,一阵松快,好像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对自己都像灵丹妙药,看来他病的不轻啊。 张成傻笑着给他拍拍灰,“走,我帮你拿,别累着了,徐老···嗷嗷···老爷,在家?听说你们要回老家了,砚秀咋还在药铺,又不是她家开的,有工资么?咋现在才吃饭?给谁送的?你看,咱都认识恁久了,你叫啥来着?我看你挺辛苦啊,对了,小胖子是砚秀弟弟?年龄不对啊,咋回事?” 小学徒跟在后面,他也是打小跟徐老头进的京,从小被张成欺负,对张成太知道了,翻他一白眼,老实说道:“我叫徐图你忘了,小少爷是老爷来京娶夫人后添的,老爷被贬职,在家生闷气,与几个同僚喝酒,夫人在照看,所以送晚了些,行礼收拾的差不多了,药铺是老爷和本家凑份子开的,宅子也转给本家了,过两日应酬完就走。”小学徒觉着以后再不用见这愣子,索性都说了。” 嘶,砚秀原来有个后娘,这是送晚了么,这是在虐待我家砚秀啊,着实可恶!张成提食盒到药铺,大堂就一个学徒样的正趴在柜台打瞌睡,掀帘进房。 女孩在翻书,四目对视,女孩眼中流露的深情像海水,将张成一下包围,张成不争气的眼睛发湿,扬天深吸气,对砚秀说道:“砚秀,我发现我病了,除了你,没人治得了。”女孩咧咧嘴想笑,泪水很快流了下来。 张成恨自己情难自禁,砚秀还饿着呢,弄的她心情不好,肯定吃饭不香啊,忙打开食盒,“别胡思乱想,快吃饭,我有办法让你爹答应咱们,我去倒水,我出去,有人看着是不是吃的不香?”张成说笑逗她,砚秀擦泪嗔怒:“知道还不滚?” 砚秀吃完,张成又端水让她净手擦拭,给她上茶,砚秀静静看他做,喝口茶说道:“明日不走后日就走了,你就爱说大话。” 张成无言与对,掏出小匣子问:“这是咋回事?”砚秀慢慢睁大眼,看白痴一样看他,玉手扶额摇头,“要不那颗珠子也还你吧,太贵重,小女子承受不起,一并送给倭女罢了。” 张成猛拍脑袋,我果然愚蠢,珠子当初可是两颗啊,市井女儿沿街粗汉都知的定情信物,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当初送给砚秀,嗯,还真没想到这些,只是觉得她会喜欢,没啥心思,可是这对砚秀就不同了,他是我大明的女儿家啊,她接受了自己送的物件,当做定情的信物,这就犹如互相呈上了自己的心愿,约定终身不移其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真傻,真的。”张成喃喃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匣子揣回怀里,“砚秀,我···”张成憋红了脸,“那倭女是别人暂寄在我家的,我错了。” 砚秀不愿看他为难,“小韬与我说了,我等你就是。”张成第一次觉着猴子大嘴巴的好,连连点头,“虎子说路上不太平,走水路好些,放心我送你。”砚秀无言笑笑却有哭的感觉。 外间铺面一声粗暴的大喝传来,“姓徐的老家伙呢?出来!去你娘的!”跟着就是徐图的叫声,好像撞着桌椅倒了。 砚秀急忙出来,一个富家管事模样的,带着俩壮汉,一脸不忿,一个壮汉看见砚秀,贱笑着挠挠鼻孔,迈着螃蟹步上前,方欲张口,张成一把掐住他脖子扔出铺外,另一个壮汉还没看清也跟着飞了出去。 砚秀也是愣住了,这小子啥时候这么厉害了,这可是百十多斤的大活人啊,连忙扯他衣衫,对那吓得倒退的管事问道:“徐先生还没来,可是东城封家的?” 管事回头看看瞬间委顿在地的跟随,干咽着嗓子,眼神闪烁道:“正是正是,徐先生上次看过,说是不见效的话可以,可以请徐太医亲自去看看,我等奉命,来请徐太医,二十两定金是早就付过的,你看,你看···” 张成怒道:“你这是请人的?你踢馆子的吧?这京城啥时候轮到你这瘪犊子猖狂了?不就二十两银子么,又是什么姓封的,让他去死!” 砚秀生气了,呵斥张成:“你会好好说话么!”对那管事道:“我爹爹心情不好,这几日天天醉酒,怕是去不成了,定金退给你,另请高明吧。” 管事作揖道:“原来是老太医家小姐当面,下人无知多有冒犯,在下这里给贵小姐赔罪了,京城名医确实请遍了,也是久闻徐太医在江南好大的名号,这才冒昧求恳,还望医者父母心,救治则个,我家老爷必定重金酬谢。” “我没骗你的必要,爹爹他每日饮酒,不醉不休,便是去了又有何用,我伯伯开的药当真无效?”砚秀厌恶对方行事跋扈,却对医治无效好奇起来,当日她本家伯伯贪图重金,明知对方遍请过名医,还巴巴的跑去,回来就对她说了病情,后悔的不行,说不该去,怕是要丢大人了。 “那我等就到老太医宅上,等他酒醒就好。”管事的竟然依旧不罢休,砚秀被激起火气,冷声说道:“那我去看看吧。”管事的楞了一下,徐家药铺当初是打听过的,这女娃子只是给妇人看病,不过有小的在手,不怕老的不出来,也算给上面有个交代,遂称谢应了。 张成看见砚秀回房,嘴角竟露出笑意,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真想像男儿一样,去见识这个世界,他毕竟不放心,东城封家莫非就是我大明第一公子家?公子咋啦?莫非···张成不无恶意的揣测起来,接过砚秀递给徐图的药箱,自己背了,笑道:“咱一块,机会难得。” 又对管事的喝道:“还不备轿,你家就是这样请人的?”管事不敢回嘴,忙叫在外面扶墙的俩货去叫乘轿子来,砚秀微笑不语,心中雀跃。 路程有点远,张成一路跟随到地儿,果然是候文韬说的封家宅子,张成暗暗吃惊,不是宅子豪奢,也不是别的啥,而是宅外的车水马龙,巷道里,荫凉下,停了不少车马轿乘,光三三两两在远处歇脚等候的车夫轿夫之类竟有百人左右,好排场,好奢遮,公侯贵戚家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开堂会么,结婚?也不喜庆啊,死人?神医这不是来了么,张成纳闷,和砚秀跟着管事穿门转院儿,一路倒看出点名堂了,他见着有过一面之缘的万云鹏万大侠,正和一帮貌似江湖大豪的人物称兄道弟,相互客套呢,还有一大堆养尊处优的富商员外们,也在凉亭花廊上饮茶听曲。 管事将二人带到一个清雅的小院,管事的却不进去,恭敬地告退,一个清秀的小丫鬟将二人带到一间内厅,指着八扇山水屏风后,一挂珠帘,紧闭的雕花房门,轻声说道:“病人怕光,怕冷,怕风,怕声响,饮食日少,诸药针灸不见好转,已经六日了,全靠参汤吊着,他厌恶我等,还请两位自去。” 二人面面相觑,砚秀是听伯伯说过的,不意情况竟诡异如斯,不禁有些心虚胆怯,一路上的欣喜雀跃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张成能听到紧闭的房间里有起伏不匀的呼吸,好奇心大作,我大明第一公子咋啦?好事做多啦?这才多久就不行啦?青天白日的撞邪啦? 还别说,这封家和那些神棍们还是有些勾搭的,妖魔附体也是可能地,对砚秀挤挤眼,笑笑的挑帘推门,张嘴就卧了个大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高手有疾 第26章高手有疾 屋子里四壁垂幄,遮的好不严实,红烛高烧,仅有床凳而已,床上盘坐一人,张成认得,正是百花楼封公子身边的灰衣汉子。 曾经进退之间,身法骇人的高手已无昔日神采,干瘦的脸上棱角凸凹,阴影在在烛光里变幻,神色颇为痛苦。 张成四下打量,不知如此密闭的房里如何透气,盯着对方眼睛笑道:“封家请我们神医大小姐来给你瞧病啦,高手高姓高名?何以至此?可有哪里不舒服?” 怼着高手欲择人而噬的双目又道:“讳疾忌医是不对的,望闻问切,望也望了,闻也闻了,问你不说,叫我家小姐怎么切?怕是请过不少名医了吧,我家小姐世家祖传,圣上也是久闻大名的,巴巴的请我家老爷进京,老爷一个不如意就要挂印而去,你比皇上还牛?医者父母心,做那脸色给谁看呢?” 砚秀又气又笑,这人怎么见谁都怼,属螃蟹的么?将他拉到一边。 高手说话了,“在下无名,右背被人打伤,初始右臂,这几日右半身愈发沉重,似有寒气自伤处蔓延周身,不瞒小姐,对方是用掌风在丈外将我击伤,这是一种习武人修炼的阴毒功夫,我本来未放在心上,只道修养些时日就好,孰料···在下实是苦痛难耐,并非有意怠慢,多谢小姐前来看治。”毕竟有求于人,高手没有发飙。 砚秀道声不敢,示意他露出伤处,张成也吃惊,能将高手打成这样,想必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得好好瞧瞧,将幕帘扯开,门窗打开,果然亮堂透气,也凑过去看了,巴掌大的乌青,伸指头摸摸肌肉比左边温度稍凉,并无其它。 砚秀左右脉门都摸了,翻他眼睛,看唇舌,思索一会,坐在几凳将一叠名医药方看过,黛眉深蹙,起身又去探他颈项人迎,足背趺阳脉,膝窝肘窝,连下腹鼠蹊都探了。 看的张成好不恼火,玛德,还丈外伤人呢,定位不准啊,对着心口来一下子,多干脆,赶紧去叫外面廊下侍候的小丫鬟取水来给砚秀净手。 砚秀心不在焉的净手,强自压下心虚胆怯,定定的思索起来,张成见砚秀犯愁,瞪了一眼闭目打坐的高手,问砚秀:“有啥结论,药医不死人嘛,阎王要他三更死,怨咱不得。” 高手攥拳怒目,牙咬得咯咯吱吱,砚秀瞋目以视,垂眼自语道:“脉象与病人所言是相符的,与痿病,卒中的偏痿类似,只是病因不同,明明是外伤,可是三阳脉独弱,让人无有下手处···” 张成好笑,砚秀太当回事了,思路不错,只是不明白功家习练之术,也不知打击后的效应,怨不了她,不然那么多名医亦不会铩羽而归了,说道:“你就当他是内伤,别管外因,他肩胛中伤处可不就是三阳聚会么,这是内家修炼至上层境界,又专取特定季节时辰练就的阴手,保命杀人的绝技,所以他才会觉着寒意蔓延,畏惧风寒,除非他比对方还要高明,靠真元炼化,不然必死无疑。” 说着看了看一脸衰败,还在强自镇定,耳朵竖的跟兔子似的高手,笑道:“你命好,我家小姐亲自来了,命不该绝,配些草药靠外力就能给你化了,话说,你的命值多少钱?” 高手有高手的自尊,神色已然平复,闻言闭目不发一语,砚秀怪道:“胡说什么,我这就开药。”张成讪讪道:“有眉目了?提防预后按六经传变就行,找几个三阳的寻经报使药,培元热药猛攻,发散发散就好了,别怕,反正他不在乎,就当他死人好了。” 砚秀闻言心中称是,病人脉象伤势确实在沿经传变,又有些恼他随便调侃病人,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和猴子也曾见着几个名医药婆,去过京师各大书舍药铺,不过他们都不如你,你是我大明天下第一神医来着。”张成胡扯, “又胡诌。”砚秀不信,也不去理他,叫小丫鬟取了笔墨开药,砚秀写着忽然停笔,想起自己很快就要离京,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效果,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咬牙加大了药量,让人现在就去抓药煎熬。 张成又凑去看,摇头嫌剂量小,恨病吃药嘛,这都病多久了,趁他体力还行,要以雷霆扫穴之势一举荡平才对嘛,他不禁遥想自己当年的辉煌,虽然哥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依然流传着哥的传说,杀人名医,诺大的名头可不是盖的。 砚秀不打算就走,去小院里转转,等病人进药,张成叫小丫鬟上茶上点心上诸般水果,“就说病人需要,去吧。” 去厅里搬了张舒服椅子翘腿坐了,候着水果点心上来,诸般尝过,叫丫鬟取篮子来,他要带走,狗大户,不吃白不吃,可怜我家砚秀不招后娘待见,拿回去让她尝尝鲜,砚秀面皮薄,躲得远远地,羞于此人为伍。 “高手你功夫不差啊,怎么没躲过去,你练的啥功,床上论剑嘛,小弟颇好此道,十八般武艺,步战马上,内家外家,少林七十二艺,武当三十六功,炉鼎炼药,长生丹道,三峰采战,阴阳双修,均有涉猎,大家切磋切磋,交流才能进步嘛。”张成吃喝舒服,坐高手无名面前和他唠嗑儿。 高手无名对小姑娘已经抱了希望,心情放松许多,对眼前小子言语起先还鄙夷,听到后来想起他对自己伤势说的一番话,不由重新打量张成,他记得这个锦衣卫,忍住体内痛楚,苦脸拧巴着,涩声道:“你晓得的东西倒不少,耍嘴皮子有用么,技不如人又有何说?” 以前张成惧怕眼前这个高手,却不代表现在,这人明显是封家请的护院打手之类,专做一些隐秘勾当,这次不知栽在哪个沟里,伤重等死,他是真对这些江湖人好奇,虽然对方不是善类,封家更不必说,毕竟没招惹自己,也没犯在自己手上,笑了笑,抬手对着墙角兀自燃烧的红烛,沉气展掌,红烛无风自灭。 无名瞬间睁大双目,张成手掌挪了几个位置,房里几个红烛全都熄了,看着无名惨白的脸笑道:“我从不骗人,真的想和你聊聊而已,你的伤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他在吹大话,他只是到了百脉冲和之境,内里精气外放固然有效,却达不到举手立愈的地步,量变达到质变,内丹还要九转才能功成,这是一个不停的量变再质变的过程,精气神不停化合,显现神奇是需要时间的,没人能一口吃个胖子,没见那么多深山庙观,福地洞天,那么多白胡子老爷爷在打坐烧干锅么。 无名却是信了,颓丧道:“想不到,想不到,我苦修三十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娃娃,击伤我那人还罢了,我无话可说,可是···”内心的失落让他说不下去了。 张成暗笑,老子可没这功夫,吓吓你而已,你花那么多时间去练那劳什子,不如我打会儿坐倒是真的,笑道;“难受个啥呢,天下有几个那样的,都藏着掖着,非子不传哩,我是运气好,天黑扶老爷爷过马路来着,没想到夜遇神人授经,可见好人自有好报,弘扬正能量是正确的,古人诚不欺我啊。”无名无语。 “我看你有筋骨已易之像,按说内里应该有些火候啊,咋炼化不了呢?”张成见他心防已破,又问他。 无名不再隐瞒,自己的东西与人家没有可比性,遂道:“我这门功夫容易出现偏差,只要肯吃苦,修炼颇易,不过几个身法而已,辅以呼吸之术,逐日加量,直至不能承受才罢,后来我气脉打开,行功不再如以前吃力,被门中单独授以拳脚兵刃对敌之法,炼气之术只是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门中并无专修之术,受伤后也试着以内气攻冲,只是收效甚微。” 张成又问:“有何偏差?”无名道:“腹胀如鼓,体内结块,形同废人,不过都是练功中期出事,修炼有成者也多有暗疾,我不清楚罢了。” 张成有些明白了,“这们功夫不要太急躁,不要练至无法承受,就是超过身体极限,还是不差的,至于偏差,你们练至中期气脉充盈,已经能感受到这种奇异之处,没有高人名师指点,觉着呼吸意念愈重气脉愈显,你们就愈发认定要如此,加重呼吸意念,其实恰恰相反,这个东西不是这样得来的,火候火候,你只会添火还叫什么火候,不死就万幸了,可怕,烂大街的东西竟无人知晓。” 无名看看着眼前少年,说的轻巧,却又切中要害,手指颤抖,心里已经波浪滔天,又似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难言。 其时世道就是如此,各行各业都是嫡系传承,宁绝传也不与外人,何况全靠冷兵搏杀,才能保命吃饭的武行,不然亦不会叫啥秘籍宝典了,一个少年随口就道破他以为的天机,叫他如何不震动。 张成知道练功导致身体有异状异物残废之类,所谓的出偏,不过是强求呼吸,意念硬导,体内压力增高,胸腹内脏压力太大,薄弱处被生生憋开,积气积液,甚至脏器冲开筋膜包裹造成阻塞嵌顿,疝气,肠梗阻,脑溢血跑不了,还有神神鬼鬼变成精神病的,侥幸成功自以为成仙成佛的也是大有人在。 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敢问高手可有暗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新晋举人 第27章新晋举人 “我年幼只知埋头用功,练至小成被门内选中授习临敌搏杀,才发觉体内气脉偏旺与右,我以为不过右手偏利罢了,后来内气被引动,也曾寻得一些內炼法门,左身气脉始终无法如意,仿佛右身如气囊,左身却如枯木顽石,受伤后我聚气攻冲肩部寒气,作用甚微,反而愈发感到自身经脉有问题,这几日来的京城名医不少,我其实已不做它想,等死而已···”高手很苦闷,一副任天由命的样子。 张成可不会信他的话,也不在乎,人心么,不就那回事儿,说道:“你自幼习惯右手,自家重心有问题,没啥感觉很正常,习惯成自然,普通人不都这样么,內炼就在于反观自身,你能发现就是好事,可惜你练功引发一阳初现,关窍起火并没有冲开左边经脉,直到你开始有意炼气,才发现毛病,如今你明白了原因窍要,也有内家术法,平日改变重心偏执,内里从头修起便可。” 其实他自己也有这毛病,早就发现体内经脉气血,右充盛而左迟滞,生活习惯养成了平时重心在右脚,利手也在右,平时盘拳,反着练就是为平衡左右,人身处处分阴阳,稍有阻滞处必是阴阳失衡,内家讲究重心,求阴阳平衡便是此意。 高手神色复杂,百般折磨自己的难处,却像窗户纸一样被眼前人轻轻捅破了,估计自己伤势也不再是问题,涩声道:“大恩不言谢,我会记住的。” 张成笑道:“不必如此,切磋嘛。”心里却是不满,玛德也不说给钱的事,非要老子厚脸皮要。 砚秀让小丫鬟端了煎好的药让高手服下,她怕万一明日随父出京,一定要看到药效才走,张成为了银子也忍了,前面宅子中不时传来轰然叫好声,张成无聊,问起小丫鬟封家这么热闹为哪般,小丫鬟简单回了,并不多说。 临到晚上,帮高手寻医的管事派人送饭过来,无名让他给自己再多送些吃食,管事大喜,无名先生的气色明显好转,又细细问他想吃什么可口的,出来对客厅吃饭的张成砚秀二人没口子道歉称谢,他要赶紧报于家主老爷,这也算是他的功劳哩。 张成三下五去二吃罢饭,进去问无名:“这天不也早了,药也见效了,酬金谢礼呢?”无名笑笑,出来对砚秀拜谢,唤小丫鬟去叫人。 无名送二人出院,张成一眼就看见一个健仆挑担箱笼,那管事的笑眯眯过来道:“我家老爷今天实在太忙,抽不出身,特奉上些许薄礼,聊表歉意,多谢徐神医妙手施救,还请笑纳,无名先生的事就拜托神医了,以后还有麻烦神医处,万望神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等礼数不周。” “好说好说,有事你说话,一回生二回熟嘛,无名先生这病包好,记住效不更方,无名先生赶紧歇着,别送了,包好,包好。”张成乐的见牙不见眼,要不咋都想跟土豪做朋友呢,看看人家这出手,都上挑子了。 花门灯影下站着一个年轻公子,看着那管事亲自送砚秀一行出大门,其中一个喜滋滋,牙呲的跟剥兔子似的少年,“就是他?”年轻公子侧头,拿折扇敲着手心,阴阴的对身旁人说道:“连个小小的校尉都搞不定,给小爷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老黑死的不明不白,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要你们有什么用!” 风动花枝,灯影摇光,那年轻人一脸戾气,正是当日百花楼上的封公子,身旁那人呐呐噤声,不敢言语,是张成的老熟人黎叔,边上还有一个赵东来,不远处暗影里站个面目模糊的纤细身影。 “这小子很扎手么?赵当家的?”封公子不耐的问道,“在下被他一掌打入水中,借机遁去,不过真要拼命,我赵东来还没惧过谁!”赵东来切齿禀道。 “小爷我好悬鸡飞蛋打一场空,这个举人老爷都差点没当成,若非无名先生病了,他还能在这里蹦跶,没人敢给小爷我找不痛快!”封公子在外面被家人叫回京才得知一切,听黎叔说那个笑嘻嘻的小子就是张成,不由得恨恨不已。 “走!看看无名先生去,啧啧,这徐太医的闺女不赖啊,玛德,必须废了他!”封公子说走就走,赵东来跟上,恨意满满的附和,“必须的!”暗影里那人移步跟在后面,步履无声,原来是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女人。 “哎呦!”花园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跟着便是一阵粗豪的大笑,封公子忽然停步,回头看一眼黑衣女子,骂道:“这群土鳖,还不服气!” 封公子又转身回去,疾步穿过花廊,过了园门,只见空地上扔了不少断棍废刀,一个貌似受伤的汉子被人扶着回座位,旁边一个肥胖的员外,羞怒的盯着对面的五旬老者。 老者富贵打扮,拿着酒杯的手指上,玉扳指熠熠生光,正抿着嘴角酒渍呵呵地笑,眼角撇这肥胖员外笑道:“这局你输了,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地,不听老人言,呵呵。”转身扫过另外几桌,笑道:“还有一局,不服的上,大家伙大老远的来京,就不带几个趁手的伙计?” 园中场地上站的正是凭着一身技艺,在京城武行大大有名的万云鹏万大侠,方才放翻一个跟着全陕会馆的棒槌过来的练家子,一时顾盼自雄,无人敢上前挑战。 场地一边摆了六七桌酒席,除了一些富商模样的,还有不少神色彪悍的汉子,神情不一,也没人回那老者的话,老者与几个京城相熟的商伴相视而笑,心中不无得意,虽然大家伙此次同意姓封的条件,不见得会怕了他,只要能带大家伙捞银子你说啥都好,生意嘛,有利则聚,无利则散,管你是谁!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不还有一局么?”封公子施施然走过来笑道,肥胖员外忙起身拱手笑道:“呦!孝廉公来了,后生可畏,老封好福气啊!” “小子可不敢在长辈面前托大,老叔还叫我长林就好,折煞人也,不当人子。”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封公子连忙施礼,几个南来的富商都抢着打招呼,那叫阵的老者笑眯眯的看着,腹中冷笑不已,京师地面,官员多过狗,一个举人算得了甚,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旁边场地上,那名黑衣女子迎着万云鹏走去,一声娇叱,探手直插对方咽喉,万云鹏见是跟着封家公子哥的小娘,不当回事,沉臂下压挡住来势,女子顺势塌肩,双手上翻撤步,拿住万云鹏手臂就是一个借力挒摔,裙底脚尖一闪就到了万云鹏裆下。 万云鹏好不惊恼,大喝一声,坐马定住下盘,两腿同时内扣,去夹她脚,双臂一震,十字交错披挂,手作龙爪,已经将黑衣女子臂上衣袖撕裂,跟着却是背肋剧痛,不由得闷哼一声,竟是女子虚晃一脚,裙里连环起脚,撤身一脚尖踢在他背肋上。 二人一合即分,竟是都吃了亏,旁边人已经看见万云鹏背肋有血流下,不由得发出惊呼,万云鹏一摸一手血,“好毒的娘们,藏暗器!”怒叫一声扑了过去。 他一身横练,两膀巨力,大意之下吃了暗亏,叫他如何不恼。黑衣女子一言不发,晃身迎上,不怵他半分。 一圈人见二人盘盘旋旋斗做一处,比方才凶险百倍,都惊的呆了,封公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看看众人,轻摇凉风,嘴角露出冷笑。 不远处的水榭凉亭里,跑来一个丫鬟看了看这边,因是吵闹太甚被老爷派来查看,又急忙回凉亭,靠近下首一个文雅的中年男子身旁说了。 “胡闹。”中年人眉头皱起,放下象牙筷朝一圈客人告罪道:“小畜生又在生事,待我去看看,诸位且慢用。”坐中上首那人赫然便是落第老秀才罗先生。 旁边一个富态的客人哈哈一笑道:“退思,今日事毕,我也喝痛快了,趁着侯爷还没歇下,我得早点给个信,也让侯爷睡个踏实觉儿不是,得,一块去看看,这些武把式从进来就开始折腾,还没完了。” 一桌人都笑,原来那中年人便是今天与会的主人,封家家主封退思。 封退思又是连称招呼不周,告罪不迭,富态客人摆摆手,转首对罗先生笑道:“罗先生,侯爷可对你不满啊,说你不地道,就不该把你这个吃斋念佛的猫带到鱼市上,一个没看住就搅的人仰马翻,还把他养的小鱼给叼走了,失算啊!没想到你跑到退思这里来了,哈哈哈哈!” 罗先生笑了笑与几人一块起身,说道:“帮我给侯爷告个罪,这个情我记下了。”旁边的人不明其意,都笑着凑趣,一同往园子去。 园中场地里二人已经斗出真火,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短匕,万大侠臂膊上也是多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一副要搏命的架势,方才叫阵的老者面带愠怒,冷冷看着已成生死相搏的二人,封公子依旧笑扇凉风。 “住手!”封退思早就担心这些变相的较量会出乱子,快步赶来,见状大声喝止,黑衣女子似乎犹豫一下,被万大侠乘机一爪撕下大片衣襟,露出里面贴身绑扎成排的短兵暗器,一个叫“臭娘们!”一个叫“找死!”二人一刻未停又撕做一团。 罗先生倏忽出现在二人之间,两个人一腿一臂同时拿在罗先生手中,二人俱是一惊,生死之间,哪里分辨敌我,几乎同时全力出手,攻击拿住自己的人。 罗先生好像颤抖蛹动一下,那一瞬间空气时间仿佛凝固起来,有骨节噼啪炸响的声音,如此轻微却又如此震撼,凝固的空间刹那即碎,二人已经飞出丈外,跌落尘埃。 观者只觉心头巨震,眼前一花,场中只站着一个文士,激斗的二人已经滚在地上,都惊呆的无以复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父与子 第28章父与子 “罗先生真神人也!”富态客人鼓掌称颂,对那个一脸不悦的叫阵老者笑道:“老六咋还恁大的火气,咱可不能作恶客啊,咋都玩出火来了,是不是喝多啦,不早啦,都撤吧。” “一高兴就喝多了,一块儿一块儿,这就与封大员外告辞。”老者说着晃晃悠悠起身。 万大侠并无大碍,明白封家有高人坐镇,人家也没把自己咋地,技不如人,这跟头栽的不冤,接过同伙递过的衫子披上,怒视黑衣女子一眼,随那老者出园。 封退思喝叫一脸无辜的儿子送罗先生安歇,自己亲自去送众宾,众豪商称兄道弟呼奴叫仆,人动马嘶灯打起,乱哄哄一片好不热闹。 赵东来随封公子送罗先生去别院安歇,临走被罗先生叫住,封公子很有眼色的告辞,罗先生站在院里对赵东来说道:“师伯这次还要多谢你,有什么需要师伯相帮的尽管说来。” 赵东来忽然有种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感觉,他只是听师门说有位老祖的嫡孙来京了,这位神秘人物一向不关心教门事务,大伙都是疑惑好奇,自己不过无意中对新交的金主封公子提了一句,没想到封家如此上心,竟然寻到还请到家来,而今现在眼目下,这位论辈分自己应该叫师伯的大人物要谢自己了! “弟子本不该做非分之想,只是弟子愚钝,惹的师父不上心,至今仍是功夫粗浅,方才一见师伯神威,我···”赵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激动的不能自已。 “我明白了。”罗先生不让他再说下去,抬首沉吟不语,回首看看门后藏的两个小脑袋,油然而笑,欣然道:“按说我不该插手令师门中事情,不过我出口也不会反悔,你把所学演示一下,我与你挑些适合的功法,早上过来拿吧。” 赵东来二话不说,“咚咚咚!”几个大头磕在地上,爬起来,抖擞精神,一展所学。 封公子晃悠着小碎步回自己的梅影小筑,对身后跟的黑衣女子说道:“孟姑娘,家里面就不必老跟着了,等下早点歇息,那蛮牛好不凶恶,姑娘好俊的身手,硬是割了这厮一身血,嗯,平日可去街上逛下,你第一次来京师,要不明日我陪你出去看看?” 黑衣女子早取过丫鬟拿来的衣服换了,跟在封公子后,任他百般言语,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后面一个小厮飞奔而来,躲过黑衣女子,喘气道:“公子,公子,老爷叫你,老爷脸色不好看。”封公子一下子停步,原地转圈,拿扇子敲手,“老爷说什么没有?”小厮摇头,“也是个没用的货!”封公子咬咬牙,疾步去见他爹。 封退思在厅上踱步,中堂案桌上供着一副裱起来的笔墨,上书义商两个大字,落款是当今圣上的亲笔,外面廊下两个丫头远远侍立,他头发在灯下有银丝闪光,两鬓有些花白,眉头皱起,拽着胡须,思虑重重的样子。 封公子远远看见他爹,心里打个突,还是很快上厅,小心问安,“父亲,早些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赶路么。” “船上能睡,你母亲今晚估计歇在你外祖母府上了,你明天就给我回金陵。”封退思吩咐道。 “要不了这么急吧,我会回去,你和母亲明天就走,这里毕竟是新宅,还要打理一下。”封公子瞪大了眼回道。 “孽畜!用得着你打理?诸事已毕,你还想给我惹什么祸?”他爹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指着那副供着的御笔亲题,浑身颤抖。 “你差点毁了它,你差点毁了我的心血,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几千里进京么,你知道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么,你知道我进京干什么吗!” “小畜生!”他爹忽然抡圆了巴掌狠狠地抽在公子脸上,“啪!”的一声,好不响亮。 厅下黑衣女子又往暗影里凑了凑,远处两个侍女站的更远了。 封公子好不委屈,也不敢躲,捂着脸委屈道:“能怨我么,穷鬼们贪得无厌,坐地起价,那穷酸跟着挑拨,我不是想快点办妥,赶着父亲走时能开心些么,偏偏老黑那厮偷偷拿着钱大人给我练习揣摩的文章去倒卖,这是都赶上了,母亲为我前程到外祖母府上哭求请托,我又如何不知。” 封退思张嘴无语,颤抖双唇,俩手直抖,浑身无力的坐在椅上,半响无语,侧头看着那副字,终于回复些气息,长出口气。 “把那个姓赵的给我赶走,不许你再结交这些下贱的东西,你是举人了,你知道我最看重的是甚?我花了多少心血多少银子啊,你娘动用你外祖母府上关系,为甚要把你户籍转到京师,找宫里马太监,找钱大人,上下打点,我为甚要在天圣寺修路,为甚给官学里修房,难道就为做生意方便,是你的功名!是为了这两个字!是为我们封家找一把遮雨的伞!” “你入了仕途,咱有了这御赐二字,还愁银子么,以后谁敢动封家的生意就要想一想了,你就不想想这些人为何愿意加入我们?记住这里只是小打小闹,咱们的根子不在这里,生意不是要和谁见高低,海边才是咱们的地盘,真当跟着咱们捞银子那么容易?他们以后会明白谁高谁低的,此次北上,银子花的七七八八,就是因为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孽畜。”封退思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 封退思不愿再骂儿子,叹气说道:“百花楼你倒做的好,我上门赔罪拉上关系,可惜了,此次进京我最看重的就是英国公与张太后家,老天弄人,有心栽花花不活,不过有了罗先生这尊大佛,江浙到京师的货运,就不用再看别人的嘴脸,以后甚至可以撇开这些贪狗饿狼自家来做,安全无忧矣。”他不由慨叹起命运天意了。 “是父亲洪福齐天才对,自有天赐机缘。”封公子见他爹心情好转,问道:“罗先生这么厉害,赵东来那厮不也是他门下么?” 他爹鄙夷道:“能是一回事么,这个罗先生来头大啦,这种人供着,有大用处,你不懂,光是南北直隶,漕河两岸,大大小小的教门帮派,多多少少都与他有关连,我也是听说一些江湖传闻,倒是姓赵的坐实了真有这个人,哼哼,还搭理姓赵的这种货色作甚,我还以为无名不行了,这才花重金请了孟姑娘,没想到徐太医名不虚传,哪里都有高人啊,无名好些就随我走,我就不该把这些人放你身边,回金陵你也要老实些,莫要太招摇,要交一些对你以后仕途有利的朋友,那些下三滥都给我赶走。” 封公子撇撇嘴,不想他爹方才那一巴掌下手太狠,这才多大会儿,竟有些肿了,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撇着嘴说道:“我啥时候招摇了,不都是做戏么,去百花楼我要是低声下气,那些蠢货会搭理我么,张太后的弟弟还真是废物,太后一句话他就不敢跟咱们干了,他爹倒好,你说一个国丈做生意连一分本钱都不出,就他玛开始要分红了,真他玛贪啊!” “住口!胡扯什么!”他爹也怒,玛德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贪婪的货色,还堂堂的国丈呢。 封退思颇为失望的叹口气,拧眉头说:“英国公府上是大麻烦,是咱们人生地不熟啊,会同馆那块肥肉被人捷足先登,今儿个来的有几个就是凑热闹的,他们已经和几个朝贡土司的人拉上关系,不过和咱没甚交集,可恨无名办事不利,让这帮倭奴出了海,这条路子要是成了,以后对咱可是大大的不利!” “父亲过虑了,不就早晚的事儿吗,这年头,陆地上不太平,海里更不太平,父亲,我这脸老疼了,你也早点歇着吧。”封公子劝慰他爹。 封退思摇头,依旧皱眉,轻声道:“英国公府上早晚会怀疑的,这是个大老虎啊!”摆摆手让儿子滚蛋。 封公子施礼退下,找药敷脸去了,血可流,头可断,英俊的相貌一定要保全,必须的! 夜已经深了,封退思依旧坐在堂上苦虑深思,花树一阵摇曳,晚风穿厅过廊,案桌上红烛抖动,义商两个御书大字遒劲有力,墨迹鲜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穿越大明去睡你 第29章穿越大明去睡你 张成送砚秀回家,半路遇见徐图寻来,他哄那挑担的健仆走人,轿子也赶走,徐图挑了担子,张成嫌他碍眼,说他身子骨豆芽菜似的,累了就歇歇,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徐图气的翻白眼。 砚秀知他心思,可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二人都是不说话,却是越走越慢,张成觉得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这样,弄的苦叽叽惨兮兮,要死要活的,真鸡扒恶心,玛德老子从不演苦情戏,搞什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我要穿越整个大明去睡你!大声道:“砚秀我一定娶你!不会让你久等!” 砚秀羞喜,被他志气决心感动,其实女儿家唯一希望的,不过心上人的一句承诺承诺罢了,心相印兮人相守,生同衾兮死同穴,自己明明心无他人,还郁郁作甚。 “你何时将我绣鞋偷去的?”砚秀忽然问他,张成很想说真不是我,不过他倒不矫情,“你家后院墙洞还记得么?爬进去拿的。” “怪不得,我还以为野猫叼走了,本来是一双各绣一只蝴蝶,只好把剩下那只绣了放起来,我想也许能找到,园里都找遍了,我难过了许久,还记得那两只蝴蝶么,梁山伯祝英台···哎呀,你记起来了?” “一点点,倭女学绣花给翻了出来,没错,我是梁山伯你是祝英台,嘿嘿,你可别学祝英台发傻,我一定娶你。”张成很想和梁祝沾点边,熏陶一些浪漫气质。 “你忘了帮我捉的蝴蝶啦,你还梁山泊呢,那我岂不是莽张飞,你给我滚远点,哈哈哈哈!”砚秀推开凑上来的张成,在夜里回家的路上,终于被这蠢货逗得开怀大笑起来。 张成想她永远这么开心,停在她家门前边敲门,贱笑一声说:“砚秀,你说我要是猛拍门,再吼一嗓子锦衣卫奉旨办事,你爹会不会吓得···” “你敢!看我不收拾你这蠢货!”砚秀大怒,无影脚飞起,张成已跑没了影,夜风大了起来,砚秀扬首看月,眸子莹莹亮亮,高空流云湍急如水,明月清泠照人,无心可猜。 四婶在灯下收拾棉衣,张成回来将一些细软交给四婶保管,说是自己告了假送砚秀回太湖,四叔四婶神色难过起来,张成和砚秀打小就好,如今这门婚事只怕是要黄了。 四叔知道劝不住他,与他讲出外种种小心处,什么一人不上路,二人不看井的,四婶不知如何劝起,只是说天气太反常,眼看一挨黑就冻得腊月天似的,路上冬衣雨具要备齐,你没出过远门,一切不比在家要小心谨慎,张成不忍拂了二老心意,耐心听他们絮叨。 次日起个大早,找雷大匠取了短刃,将没开刃的一把给候文韬,嘱咐他匕用在刺,不要开刃弄伤自己,说砚秀要乘船南下,自己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要他赶紧去帮自己雇船,自己这两日要守在徐家,高虎说的出京种种见闻,张成实在放不下心,猴子没多想,暗骂徐老头狗眼看人低,成哥儿一片痴情到头却打了水漂。 徐太医临行这天早早打发两个仆妇走人,一大早坐在堂上,本家族弟派个学徒过来,说是铺子太忙,让他过来帮忙,夫人在旁边嘀咕,什么人走茶凉,都是酒肉之交,前两日来家喝酒,话里已见冷暖,算什么好友,大概是不会再去相送啦,可见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啊。 老太医怒喝妻子住嘴,叫着起行,徐图早就去雇了脚夫候着,老太医不甘的张望巷口,回首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宅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三乘小轿,十多担行李,径直出城往码头去了,张成从坊间铺子里走出,候文韬背着箱笼跟了上去。 路过城隍庙人流有些密集,锣鼓点子敲打,远远看见庙内正在起戏,场地里观者云集,从戏台开始,一直挤到牌坊门外。戏台上有一个唱白道:“阉狗!我便是杨涟!” 老百姓跟着高喊道:“杨涟!杨涟!”声音达到外面,如同潮涌,人人都如此,台上一个白脸正教用杖打人,人们咬牙切齿,还有锦衣卫缇骑出场,到一红脸人击杀缇骑,看戏者欢呼跳起,气势汹汹几乎将周边房宇震塌。 路边人群看众里,几个风尘仆仆的襕衫年轻人,尽皆目赤泪流,一个年纪稍长的说道:“吾皇圣明,招我等进京,贤弟为何辞去?”一个眉目英挺,负剑少年拭泪决绝道:“先父遗命,决不读书,朝廷的事与我再不相干,今日已送大兄到京,只等事毕,游历南北,仗剑江湖方遂我平生意气。”旁边一个面目与少年相似的文士看看他,悲伤叹息,张成与几人擦肩而过。 张成不惜费银,让猴子雇船只载一人,与猴子话别,拍拍他臂膊一笑上船,告诉船家跟在砚秀船后不准丢了,进舱放下箱笼,看见里面载有不少货物,不禁恼怒大叫,船家教伙计掌船,见客人面色不悦,连忙解释,保证不会跟丢前面大船。 张成也没法子,出来查看一圈,天色阴沉沉的,河风大起,衣衫飞舞,回望早看不见猴子人影,唯见帝京城楼参差,雄墙耸峙入云,恍如巨兽盘踞天地,想到老世叔还在等他言语,自己却不告而走,出东门不顾归,前途漫漫,茫然未知,大明更会在不可知的一天里轰然崩塌,心里烦闷难言,无人与说。 船行数日,大风大雨连日不歇,张成船始终跟在徐家船后,同行同泊,老太医听说后面有船连日随行,心中疑惧,冒风雨在船头张望几回,见那船上不过三四人方才放心。 张成怕跟丢,夜间始终警醒,这日泊船靠岸,张成正自打坐休息,忽闻风雨里夹杂锣鼓之声,不禁披了蓑衣去看,舱头几个伙计瑟缩在角落里饮酒解乏,嚷着船东小气酒不够吃。 风雨中河上能见不远,前方一艘破旧的快船从风雨中闪出,船上锣鼓大作,几只绣旗在雨中猎猎翻滚,转眼即过,船东和几个伙计突然抢出船来,船东噗通一下子跪倒甲板,望空祷告:“河神保佑!河神保佑!” 什么鬼?张成莫名其妙,回到舱中还没解蓑衣,只听见风雨中又夹有豪迈放歌之声,缭绕天际,渐渐清晰,再上船头,没过多久,就见有巨木排筏自运河风雨中冲出,渐渐铺天盖地。 每排上十多人,冷风冻雨里,赤膊单衣,前呼后应,歌声号子动彻寒川,木排绵延不绝,一刻不停,直往京师河道来路而去。 张成被眼前景象刺激的目瞪口呆,放排汉的歌声在凄风苦雨里豪壮苍凉,张成看看不远处徐家船上涌出的观望人群,转身回舱,他明白船家为何要拜了,以河道的繁忙,如果不及避让,只有船毁人亡一途。 船家回来说道:“这是从蜀中下来的,不知在江河里走了多少年月才至此,前面的船大,不可能再走,要等些时日了,难怪前些日岸边停靠许多大船不走,人家早就知道信儿了。”要等多久?”张成问他。 “这可不好说,河道太忙了,几十天也是有的,等木料过罢,来路上那些漕船,还有那些老爷总是要先走的,眼看老天爷已经变了脸,咱们只当是避风了,今年上冻只怕还要早些,哎!这日子真是越发难过了。” 等了一日,岸上有寻来讨生计的庄汉,说是帮着运货上岸,可以走陆路,到前面镇上叫车,到临清再乘船,不耽误赶路。 张成见徐家大船上陆续有货物客人上岸,又过两日,砚秀一家也上了岸,船家倒也老实,见张成要上岸,退了一些定金,说一定跟在前面大船后面,在临清等他几日。 张成穿戴船家送的笠帽蓑衣,背了箱笼,赤脚而行,徐家派徐图寻了许久才找了一帮农妇,原来运河两边逃户甚多,劳力们都被派役清挖河道去了,将就到集市,好说歹说高价雇了几辆农家大车,牛拉驴驮上了路,一路冷冻泥泞苦不堪言,在一家大镇上才雇得几辆带棚的驴车,慢腾腾上了路。 徐家已经发现一身蓑衣的是张成了,砚秀被同车的姨娘冷语白眼讽刺的羞愤难言,徐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奈何驴步悠悠,归途尚远,不由得怨怼自己结发妻子去世太早,又对女儿太过娇惯,被个不知上进的穷小子猪油迷了心,执拗与自己作对,在京师为她寻了多少佳婿,全被她弄黄了,可叹自己恓惶去京,上哪再去寻此佳婿? 愈进内陆,反而人烟愈发稀少,徐家开始遇见村落还进去落脚,后来只派徐图拎着水囊去查看,张成跟进去看过,天气突变,大风雨有日,村中墙倒屋催,伤冻死者甚多,他阳盛气足修炼小成,不觉气候影响,普通百姓在天灾骤变面前却只有苦挨等死。 北地受灾处甚多,张成跟在徐家后面穿州过县,人市有男女插草售卖,一个丫头只要二两银,徐家两次转道运河,均是无法成行,想是来回奔走费时费力,多买衣食换乘车马,依旧走陆路。 路上衣衫褴褛,拖儿带女挖野菜拾雁粪者颇多,张成不解,有老人告知,粮食不够吃,趁着野地还有青色,捡取能食者以备冬日,雁粪中多含草籽,晒干烧烤,实为美物,张成喟然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章 天出血 第1章天出血 坑坑洼洼的土道,四野荒草没眼,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避过关卡,穿过荒草野林迤逦往北,有几驾马车自后而来,赶车的几个汉子一脸江湖气,斜觑避让路边的徐家行旅,加鞭而过。 “这家财货不少,弄的老子心里痒痒。”张成听得车上有人小声说话。 有人接话道:“正事要紧,天公作美,今年恁早就有新鲜货来了,嘿嘿,老陕女娃子也水灵着咧,这些饿不死的穷鬼们不去花花江南,咋都跑到北地找吃食来了,听说老陕们杀官夺府闹得厉害,灾荒真有恁狠?啧啧,皇上都没办法么?” 张成闻言,看着那几个流民渐渐没入漫天的野地,怔怔发呆。 天挨黑时也没见着村舍驿站,除非有落脚地,砚秀一家很少下车,几个雇来的车夫看看天色,与老太医说了几句,车子下了官道,也不敢走太远,寻了一个有水洼积存的林子生火做饭。 老太医下车活动手脚,见车夫用林间地上积水做饭,摇摇头,虽然不下雨了,早晚温差太大,还是冷的厉害,叫徐图去捡些树枝生火烤烤,小胖子在他娘怀里不老实起来,身子乱拧要下车,老太医见天色已黑,说道:“都下来吧,莫要乱走,哎,行路难啊。” 转眼见张成在不远处也生起火来,又扎心了,冷哼一声,好不恼怒,老太医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成想世道竟败坏如此,这才离京城多远,到处地荒人稀,流民乱窜,其实他这些日一路上好不担惊受怕,有个傻子跟在后面反倒有些踏实,毕竟是个壮小子,还是锦衣卫。 张成拿着佩刀,砍了一堆树棍,猴子把佩刀腰牌都给他塞在箱笼里,要他傍身以备不时之需,还真用上了,徐太医跟前的胖小子看见远处火堆旁张成,惊喜对他爹大叫:“就是他!我知道我知道!他还问我姐哩!” 徐太医惊疑大怒:“几时?他来咱家了?”“在后院洞里,摔死我了,父亲快打他板子。”小胖子语无伦次,徐太医慌乱不定,头皮发痒,好像要长草,“洞在哪里,快快告我?” 张成嚼了几口饼子,就吃不下去了,不知是气满不思食,还是咋的,听熊孩子乱说,心里好笑,忽然一个激灵,猛地起身急冲入林。 不一会功夫,砚秀姨娘从林中奔出,大叫:“有贼!”徐图也惊叫跑回来守在夫人少爷车旁,拿根树枝,不争气的打起了摆子。 方才砚秀随姨娘入林中,张成知道她们去方便,放松了警惕,等杂乱的草偃枝折声传来,才发觉不妙,张成见砚秀回到车上,自己也慢慢退到火堆旁,一帮人拎着木棍,钻出林子围了上来。 篝火烧的正旺,两个鹑衣百结乱发蓬头的汉子,盯住住张成,十多个人目光灼灼的围上徐家马车,几个车夫惊恐的远远站在一旁,已经有人抱起地上车夫锅釜里煮的饭食,不管生熟,抓起就往嘴里填,接着又有人扑上来去夺。 几个汉子按捺不住惊喜激动,挨个马车去看,一个不等徐太医说话,一脚踢倒,抓着徐图胳膊扔给同伙,一把扯开砚秀姨娘车上草帘,嗬嗬的笑了起来。 林子里又是一阵杂乱,一群妇人小孩瑟缩着走了出来。 张成看着林中最后出来的妇人孩子,有些讶异,捡起乱柴堆里佩刀,两个流民还没扑上来,就被拍在地上,大喝道:“都住手!” 流民们愣了一下,哪里把个愣小子放在眼里,几个人抡着棍子操着秦腔就打上来,张成一刀削断几根棍子,又放倒几个,踢飞要剥徐老头棉衣那货,一刀背狠狠抽飞掀帘子那人几颗大牙,瞪着要剥徐图衣服的人大叫:“都他玛住手!” 一众流民这才惊醒过来,正剥徐图衣服的流民终于发现不对了,自己人四下乱爬,脖子上雪亮的刀片子,火光耀的眼花,惊叫一声瘫软在地,吓的傻了。 “哇!呜!”熊孩子这才大哭起来,被他娘惊的又给捂住嘴,老太医一咕噜爬起,扶着车门去看,儿子没事,都没事,一颗心这才回到肚子里,心跳的厉害,俩腿一软滑坐在地。 “父亲!”砚秀惊呼,钻出车厢帮他爹揉胸抚背,眼泪止不住的掉,老太医缓过气来哼哼道:“秀儿莫怕,秀儿莫怕,爹没事。”徐图爬过来,扶老爷站起来靠在车上。 张成将刀还回刀鞘,打量一伙流民,问道:“老陕?咋跑到这里干起打劫的买卖来了,你们那边不是闹得挺红火么,打土豪分田地的,不比出来强,还拖家带口的。” 指指徐老头,拍马屁说道:“这是天下名医,国之圣手,不知救治过多少人!伤害他可是要被阎王爷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永世不得超生,你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众流民退后挤作一团,无人敢言语,一个妇人过来扑地跪倒,“是我们瞎了眼起了黑心,大爷,家里年年大旱,夏秋起了蝗虫,牛羊都死绝了,种子也吃光了,冬里大雪不停,老小都冻饿死了,活的想着老天总要给人个活路,可是今年旱的连草根树皮也无,连天都是赤红赤红的,大爷,天出血人死绝,这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啊···”妇人按捺不住痛苦,伏地痛哭。 流民们都跪了下来,被触着伤心处,无不失声恸哭。 那妇人抽泣道:“大家不愿跟着造反,有的去了南边,我们想着天子脚下,总能找些活路,一路躲避关卡,我男人也死在路上,哪里知道这边也在闹饥荒,他们是真的找不到活路才会起了黑心肠,大爷你要恨不过就杀了我出出气吧!” 张成本来对这个出现在眼前的表现机会还有些窃喜,现在却一丝也无了,饥寒起盗心,温饱知荣辱,他对这些难民也实在恨不起来,更不知如何是好,“看徐老爷咋说吧。”转身扔给了徐老头。 老太医摆手,沙哑着嗓子道:“都走吧,去县城找些生计吧···”忽又想到这些人是不会被放进城的,摇头叹息,被女儿扶进车里,夫人流泪问长问短,好不惊怕。 难民们磕头谢恩,一群人又钻回林子,渐渐没了声息。 砚秀见父亲姨娘弟弟抱团栖栖遑遑,将扯散的草帘子绑扎好关上车门,朝远处篝火旁的张成走了过去。 张成把箱笼里棉袍拿出来给砚秀穿上,砚秀扯扯他衣衫,坐在火堆旁问他,“你不冷?”张成笑笑握住她手,一道热流随呼吸渡到她身上。 砚秀只觉全身沐浴春日煦阳般的舒适,“李大人奇经八脉考中说内景遂道,唯反观者能照察之,这是道家修炼的经脉内气么?”砚秀忍不住的惊讶好奇。 “是这个东西吧,静下来时会发现有这些东西,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谁傻了才会去观察它,身上的经脉太多了,不止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反正是密如蛛网繁如环索,不过主干是那几条,你身体越好,小经脉开通的就越多,你看的病人不就是六气七情,饮食劳倦,淤血痰饮,外伤什么的导致经脉慢慢阻滞,你用药不是要求引经报使,入经辨味么?” 砚秀瘦了,还是那么美,张成看着她说话,不提方才的糟心事,免得她胡思乱想担惊受怕。 “还真是神奇啊!”砚秀打开他手,起身瞪他,这小子不老实,挠她手心呢,“莫要逞强!你不要我就不客气了。”砚秀将手拢在棉袍袖里就走,张成嘿嘿傻笑,感受手心滑腻,决定不洗手了。 次日起行,日中时张成发现一些流民远远缀在后面野地里,看着就是昨夜那群人,怒冲冲过去质问,一人回到:“小民等听说广平府蓟城有老爷在施粥,还能讨些生计,愿去碰碰运气,并不敢尾随老爷做那些丧天良的事。” 蓟城!张成一听大喜,急忙跑到徐家车前,叫徐老头:“徐大叔,徐大叔,他们是去蓟城讨活路,这下好了,咱们也去蓟城休息两天,砚秀,林小姐在蓟城哩!”老太医只当没听见,眯着眼哪里会搭理他。 砚秀和他爹坐一个车,依旧穿着张成棉袍,笑道:“正是要去蓟城,那几个车夫早就惊惧不安,怕是不会再走了,还要换车,再找林家妹妹雇几个可用的人手,当初走陆路就是如此打算,只是没想到如此艰难,幸好有你,不然···” 砚秀狡黠地偷看父亲,可爱的吐吐舌头,对张成作色道:“你出门不带地经么,还用你说!”张成看着小胖子从渐渐远去的车窗里伸头出来,吐舌头做鬼脸,疑惑不已,地经是啥鬼东西? 下午一辆车子坏了,日落前赶到蓟城已不可能,村舍也早已错过,幸喜有路过老农指点,此地已是蓟城地界,前面不远有一废弃庙祠可以歇脚,破祠在一缓坡之上,地势颇高,行不久即见。 张成很有眼色,一马当先跑过去查看,祠堂不大,神像泥胎早被打的一地稀烂,只剩些花花绿绿的彩饰,神台也扒了,一堆桌案残板堆在那里,角落里一堆干草,一些烟熏火燎的石块灰渣,似有人住过,后院房舍院墙空余一些地基,好像都被人取走了,只有前殿尚可遮些风雨。 张成正欲下去帮助推车,只听得后院有唏唏嗦嗦的动静,不一会儿一个抱着几根树枝的小孩丛后殿出来,看见张成惊得树枝撒在地上,双目大张,小孩巴掌大的污脸上瘦的只剩下眼,一团稀黄毛发,及脚脖的灰色布衫挂在身上,破洞里黑漆漆的肋骨浮凸,小腿小臂树枝一样,脚跟点地趾头肿胀溃烂,颤抖着向后挪去。 张成的手抖了一下,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堵住了。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砚秀进到殿上,两步上前拉住小孩手,蹲了下来,朝张成说道:“去推车,拿些吃的来。”张成急忙应着去了。 徐夫人进殿,捂着鼻子又出去,让徐图赶紧去收拾,见砚秀拉着个小乞丐出来,厌恶的直翻眼睛,拉着小胖子离得远远的,向老太医埋怨,老太医唯有叹息,他看出这破祠是魏阉生前所建,想到自己宦游十多年落到今日遭际,恍若一场大梦。 砚秀去车上取了自己棉袄将小孩包起来,看着她大口的啃着饼子,递水让她喝,眼泪扑扑嗒嗒的掉,这个小女孩和弟弟一样大,只怕天气再冷些就会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阿缺,你说这个世道怎么了?她怎么活到现在的?要不是走这一遭,我哪里会知道···”砚秀拭泪,泣不成声,她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有如此悲伤过,只是见着这个小女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张成哼哼两声,无言以对。 小女孩很快吃完一个饼子,瞅瞅身上暖和的花衣,茫然的看着眼前两人,扭头见到殿中被扔出的乱石杂物,忽然尖叫一声,甩掉棉袄飞奔进殿,拦在神台那堆烂木前,推攘打扫的车夫,嘶叫大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孤鸿 第2章孤鸿 张成过去扒开杂物,一具妇人的干瘪尸骨露了出来,几个车夫退出殿外连叫晦气。 “这应该是她母亲了,她们不知何时流落至此,她才多大啊···”砚秀蹲在地上,止不住泪流,紧紧抱着不停挣扎尖叫的小女孩儿,“乖,别怕,以后我就是你娘。”小女孩似乎听见了,抱着砚秀仍是哭。 徐夫人见张成脱了衣衫把尸身往里面裹,吓得把小胖子抱在怀里,对徐太医埋怨,“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没的弄一身晦气,我和宝儿是不会住进去了,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徐老头难得发话了,萧索道:“死者为大,由她去吧。” 小女孩终于没了力气,软软的在砚秀怀里睡着了,张成在后院挖个坑,将尸骨埋了,又去捡拾柴火,和砚秀在大殿坐了一夜。 天不亮小女孩就醒了,二人带她到母亲坟前,小女孩在母亲坟地上哭着去扒,被砚秀劝住,小女孩超出常人的懂事,看着砚秀终于说话,“娘?” 她好像只会说一个字,说如此的困难,砚秀听懂了,紧紧抱着她,瞬间泪崩。 蓟城是个大州县,张成看着通往前方城门的几条颇为繁忙的道路发傻道:“走这条道不是安全许多?”一旁的徐图心情欢快不少,张嘴给他解释。 “这是往附近大集市的,蓟城到京师的官道忙着呢,自然安全得多,只是走陆上官道太慢了,咱是从漕河那边过来的,走了不少冤枉路,你以为老爷不知道怎么走么,要不是太险恶,不会拐到这里,哎!还是水道快啊,老爷带我进京都十多年了,不知何时能到家。”心里却在鄙夷这个没出过门的土鳖。 进城一问,就有热心人直接带到府衙大街,衙门口无人值守,一个文书模样的从里面出来,在衙门檐下伸懒腰,看见徐家的一行车马,徐图上前施礼问询,文书听得是知州老爷友人,满脸堆笑,到里面叫人去报信,又亲自到车前招呼。 不一会一个稳重的少女出来,打眼就看见呲着牙笑的张成,“哎呀天爷武圣人大少爷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啦!” 莺儿欢叫着跑过来,瞪着张成上下打量,猛地看见扶着父亲下车的砚秀,急忙收敛仪容,上前行礼,文书叫声莺儿姑娘,识趣的告辞。 莺儿给徐家人问好,叫门子去回报夫人,引着诸人绕着府衙外墙行到一个门前,大门敞开,林小姐带了两个丫鬟,喜笑颜开,迎接故人。 这里是州衙后院,住着洪知州家人,青瓦粉墙,还有个小花园,林小姐让下人帮着安排好一切,几个车夫又得了知州夫人的赏钱,磕头谢恩,欢喜的去了。 林小姐对张成倒是不客气,只说了句知州大人有公事不在家,拉着砚秀便到她小院去了,张成问丫鬟咋洗澡沐浴,丫鬟羞红了脸,告诉这个傻子热水已经有人去备了。 晚间林小姐大摆筵席,盛情款待徐太医一行,席间自称身体不适,以茶代酒,向老太医告罪,言语甚是得体,连砚秀跟前小女孩和小胖子也爱抚有加。 小女孩上下一新,瘦的吓人,她独处惯了,接连遭遇别人青眼有加的关爱,不由得局促,砚秀仿佛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取了鸡腿给她,让她去玩,小女孩欢喜的跑去院里,小胖子有样学样,闹他娘也要出去玩,徐夫人只好放他出去,林小姐交代丫鬟看着点。 徐夫人开心不已,小胖子可是他的心头肉,没口子夸林夫人贤惠大气好福气,我家砚秀常对我说你是她的好姐妹呢,砚秀林小姐相视而笑,莺儿站在林小姐身后偷偷地撇嘴。 小胖子终于在花园里找到小女孩,小女孩站在一丛雏菊前,似乎在嚼着什么,飞快的摘起花来,往衣兜里塞,“吓!”小胖子大叫一声,看着被吓坏的小女孩,乐的跳脚。 他可不喜欢这个小乞丐,缺心眼儿的蠢丫头毕竟是自己的姐姐,一个小乞丐敢和自己抢姐姐,看我不揍你,张牙舞爪,嗷嗷叫着,扮作小老虎就扑了过去。 可怜小屁孩出师未捷,园里栽了许多长春蔷薇,花叶早就雨打风吹去,老枝瘦刺的,小胖子一头扎了进去,仰天长嚎起来。 “小畜生又在调皮。”徐太医听见儿子哭叫,有些愠怒的放下筷子,兀自不失风度,“我的儿!”徐夫人一阵风的冲了出去,徐图在席上一直坐立不安,乘机也出去了,林小姐有些生气,不是叫丫鬟看着了么? 却见看孩子那个丫鬟快步到厅外廊下,莺儿过去问了,回来与小姐回禀:“州同知伍大人来了,好像很着急。”林小姐起身向客人告罪,带着莺儿与那丫鬟匆匆而去。 徐夫人抱着被花刺扎的满手血,哭成小花猫的宝贝急慌慌进来,砚秀徐太医也慌了,徐图已经拿了药棉过来,张成毫无存在感,反正吃饱喝足,回去睡觉,听得林小姐院里丫鬟在说话,过去看见小女孩儿猫一样缩在角落里,丫鬟干着急没办法。 张成哈哈一笑,抱起孩子看见她一脸泪水,心疼道:“走,等下你娘看见又难过了。”回房间帮小女孩脱了鞋,一看就知道是砚秀拿他弟弟的,擦擦她泪水,看她脚已经上过药了,笑道:“以后啥也别怕,有我有你娘呢。” 只见她口袋鼓囔囔的,鼻尖一股菊花味,“啥玩意,我看看。”小女孩有些得意,抓了一把递给他道:“吃。”说着一手又掏出一撮填在嘴里嚼。 张成接过来,捏了几个尝尝,苦苦的,强笑道:“好吃,不过有些可不能吃,以后自己不准吃,记得让我先尝尝,我比你大,你要孝敬我呢。” 小女孩苦着脸很不情愿,张成笑道:“我有好吃的也请你先尝尝嘛,谁让你比我小呢。”小女孩似乎想起一些美味,连连点头,张成一把将她举在头顶,仰面躺在床上,吧唧就给她一口,小女孩咯咯的笑了起来。 “武圣人?”莺儿在外面叫了一声,“进来!我又不吃人。”张成听得外面就她一个,有些奇怪。 莺儿进来,咳了一声正色道:“大少爷,粗大事了,小姐···嗯,夫人请你到前面去一下。”“你搞什么鬼,我睡觉呢。”张成不耐烦。 莺儿跺脚道:“真的有事,小姐快愁死了,姑爷不在家,怕什么就来什么,你听到没有?喂!亏得小姐还在替你操心,帮你想办法呢。” 张成不由得呵呵了,“她操的哪门子心,我会用的着她替我操心,你偷酒喝了?没啥酒味呀。” “那你和砚秀姐的事我们可不管了啊。”莺儿一句话就让张成抱着女孩跳下床来。 亲人啊!林小姐真信人也!她还挂念着做俺的红娘呢,啥天大的事儿,哥面前都不叫事,必须的!“莺儿咋回事,走,边走边说,不能耽误大事啊!”张成只觉得干劲十足,刀山火海也要闯它一闯。 “哼!不睡了,你这样怎么好意思娶秀秀姐,我家姑爷不知道有多忙,哎,说了你也不会懂,蓟城太乱了,姑爷前脚走接着就出乱子,泰和盛王员外家的幺姑娘下午出城就没回来,王员外派人去找,眼看城门已经关了,方才求到伍同知大人府上,请衙门派人去救他女儿,姑爷带兵走时说最多三天就回,也没有上报知府,伍大人是佐贰官本该领事,可是姑爷异地上任哪里敢相信这些人,印信在小姐手里,所以伍大人就来让小姐拿主意,小姐意思王员外家出事姑爷在家也是必救的,不能寒了这些富绅的心,不然姑爷以后更难做了。” 小莺儿卟啦卟啦的给张成解释,真是替姑爷小姐操碎了心。 “张大哥,你不知蓟城内外恶霸贼子有多嚣张,听小姐说姑爷前任无力整治,被逼和贼人同流合污,调任时又被人上告,下场好不凄惨,张大哥,这衙门里就没几个合用的人,你帮着去看看,去做做样子也好,一切等姑爷回来再说。”莺儿不再嘻嘻哈哈,抱着一个匣子心事重重,很是担心的模样。 “莺儿别担心,我保准给你办的妥妥的。”张成笑着安慰小姑娘。 州府衙门有好几进,到得前面一进院里,一间房里灯火通明,林小姐正陪一个便服中年人坐着,外面檐下站着几个差役打扮的汉子。 张成进屋,林小姐见张成还抱着孩子,不禁皱眉怒视莺儿,莺儿恍然过来,忙吧手中匣子交给小姐,“张大哥,孩子给我吧。”就要来抱女孩,女孩头埋在张成怀里,死不松手,张成笑道:“没事,林姑娘有事你就说,没啥大不了的。” 林小姐也不计较张成瞎称呼,对坐着那人道:“伍大人,这是我家世交的兄弟,打小随便惯了,你莫要在意,他在北镇抚司做事,出京顺道过来看看我,印信在此,让我这兄弟跟快班的衙役跑一趟,这城门是不能开的,就从城墙吊下去吧,事不宜迟,请大人用印。” 那个一直皱着眉头的中年人想必就是伍同知了,见张成进屋时不过抬下眼,依旧一脸忧虑的样子,北镇抚司几字入耳,神色猛地变了一下,抬头露出微笑,“如此甚好。”起身接过印信,去书案提笔用墨。 莺儿到跟前伺候笔墨,偷眼斜觑他用文,签押弄好,莺儿收起印信垂目退到一边,林小姐出来对檐下衙役道:“劳烦大家伙了,这就赶紧吧。”领头一个连道不敢,接过文书揣了,与伍同知拱拱手便即出发。 小女孩儿一见张成要把她给莺儿就叫,张成笑了笑抱着她跟那几个衙役后面,出小门转到街上,衙门口对面站了一溜提灯笼的家丁,灯笼上写着王字,一个皱纹深刻的文士撩起袍子下摆,带着个圆滚滚的员外快步跑过来。 “魏先生,好了!”衙役班头朝文士拱手,“快快前去,不可再耽搁了!”文士摆手催促,回头劝阻要跟去的王员外。 “喂!我的大少爷!有你这样的么!”莺儿连叫张成,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摆手,恨的跺脚,这个愣子咋恁不着调呢,气死本姑娘了! 那个抚慰王员外的文士魏先生,州衙中的大小事宜都是了然于心的,对夫人故交抱孩子办案愕然不已,王家小姐出事的地方太过凶险,十有已遭不测,派几个衙役夜半临鬼地,不过是略尽人事不得已而为之,让个少年带着奶娃娃跟去,与盲人骑瞎马何异? 这画风太刺眼,让他眼睛珠子都瞪得凸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人心鬼蜮 第3章人心鬼蜮 几个衙役先后顺着吊篮出城,城下有王员外挨黑派出去找女儿的十来个家仆,上前将打探的消息告与衙役班头,头前带路,一群人高举火把,冲入黑暗。 那班头想起什么,回头见那年轻人抱着娃娃依旧在后面跟着,“真他玛见鬼了!”暗暗嘀咕一句,想到要去的地方,不由的打个冷战,全身寒毛根根直竖。 小女孩在张成怀里东张西望,“怕不怕?”张成轻声问她,小女孩摇头,大眼里满是兴奋好奇。 奔走一炷香的功夫,远远听得正前方有犬夜吠,很快下了大路,一行人排成长龙,道路崎岖难行起来,上得一道高坡,前面似乎停了下来。 几个衙役小声嘀咕:“果然是这里,真倒霉,早知道跟知州老爷去临清也好啊。”“闹鬼啊,到这里就是个死,王家小姐只怕凶多吉少了,应付下算了。”“闭住你的鸟嘴,头还没发话呢。” 张成理了理怀里女孩被风吹乱的头发,心脏咚的跳了一下,脑子里忽然有一丝了悟,隐隐觉得有人在念叨自己似的,这种感觉自从呼吸能自如变换,修炼小成后,八丈外只要有活物注意自己就会出现。 他知道这是修炼导致的先天感应,回头张望,来路远处有几点灯火明灭不定,像是个村镇,下弦月不时被浓重的云层遮蔽,坡下前面影影绰绰,山林起伏,林风刮起,呜呜咽咽,火把呼呼的晃动着,也没啥异常。 “走!”衙役班头似乎下了决心,夺过一支火把带头下了坡地。 “王家小姐!王家小姐!”“咳!听到没,我们救你来了!”“啊!有鬼!” 一只夜枭被惊飞,怪叫着飞远,一群人钻进林地,被班头逼着散开,吆喝着壮胆,向里面寻去。 这有用么,果然是做样子,张成拉过一个缩头缩脑的家丁问他,“你们看见王家小姐进来了?” 那家丁被转移了注意,少了一些恐惧,指了指远处一个家丁,上下牙齿打架,磕磕绊绊道:“霉二机灵,被人打晕醒过来就,就往坡来瞧,他说好像见着几个人进林子啦,我们去集市问过,桃花眼儿今儿个来过,不是他还有谁!” 紧紧怀里小丫头,张成快步入林,避开荆棘密布处,真气升于祖窍,灵机于顶,六识全开,在林间来往纵跃。 密林挺大,深处大部分无路可进,虬枝古树,乱石嶙峋,林中还有一条小道,枝蔓盘绕,枯树偃伏,不知通向何处。 风好像停了,林间湿冷的厉害,张成在旧道旁发现不少倒伏的枯骨,有的似乎并不久远,道旁扔了不少枯枝,茬口是人为砍断的,这条小道明显不时有人来过,还真是杀人弃尸的好地方啊。 “莫要杀我,鬼,吊死鬼,鬼···”张成闻声钻进道旁林子,一股血腥味隐隐掠过鼻端。 一片开阔的地方慢慢露了出来,斑驳浓重的阴影里,有人缩在蟠曲的古树根下,还在动弹,前面不远一个微白的人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别乱跑。”张成不想让小女孩看见尸体,放下她迈步过去。 躺着的是个年轻小娘,衣衫凌乱已经死了,张成一把从树洞里拽出那人,果然桃花眼目,猥琐不堪,身上骚臭扑鼻,早被吓傻了,手一松就瘫在地上,抖得筛糠似的,眼睛却直愣愣看着小女孩那边。 小女孩站在一棵枝干乱生的树下,仰头看着什么,又蹲在地上在枯叶乱石里扒,捧起一个盘发的干瘪头颅,唤道:“娘。” 林里不知何时起了雾,林隙微光也无,仿佛浸入暗黑无边的墨池。 张成的心脏又是咚的跳了一下,他忍不住笑了,还特么真有鬼。 蹲下来从靴里掏出短匕,一刀将桃花眼小指切了,擦擦刀回鞘插进靴里,桃花眼抱手惨叫,少阴心经淤血放出,似乎清醒过来,惶然四顾。 “别的人呢?”张成问他,桃花眼惨声叫唤,“让鬼拿去了,有鬼,真的有鬼,恩公救命!恩公救命啊!” 张成将女尸衣衫穿好系在背上,将女孩手中头颅依旧埋了,“娘等你回去呢,吃饱饱穿花衣,咱找娘去。”说着抱在怀里,喝那桃花眼道:“等死么!还不走!” 一帮家丁衙役还在山林边来回晃荡呼喊,看到张成钻出来吓得屁滚尿流,有人眼尖,识得又被眼前衙役吓傻的桃花眼,冲上去就是猛揍,一晚上的惊恐疲劳终于找到发泄处。 那个班头喝住众人,这才发现张成背上的小娘已经死了,两个跟随小娘的家丁好不凄惶,员外老爷是不会饶过他们啦。 大家心情各异原路返回,很快就听得有马蹄声传来,“莫非是鬼牙山的强匪!伍大人是不会开城门的,快快熄了火把!下路藏起来!”那衙役班头惊得抢过火把就踩,一帮人中箭野兽似的,四散奔逃,竟把桃花眼給扔了。 张成上前一脚把桃花眼踹倒路边,左右张望,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好像出了林子回来,心里再也没有异样感觉了,也不去管它,接着又慨叹起林小姐那位知州郎君了,这官儿当得还真是难过,内忧外患的,还特么有强匪,有意思。 一队巡检司的兵卒还有衙门三班衙役,高举火把跟在两匹马后小跑,很快就到得张成身前停住。 当先一人勒马盘旋,面带风尘,颇有英气,正是林小姐的夫君,蓟城知州洪大人。 兵卒们猛然扇形摆开,举火拔刀进前,洪大人举手喝止,哈哈大笑。 “原来小张大人!都退下!不可无礼!”翻身下马,对旁边随同下马的一个面目威严的官员说道:“广武兄,这位是拙荆世家故旧,锦衣卫百户张大人!” 又对张成说道:“小张兄弟,这是州判石大人,我们也是连夜赶回,进城就听说又出事了,马都未下,又急忙赶来,幸亏兄弟你出京路过我这里,帮了大忙!” 石州判微留髭须,依稀华发,颇为精壮,对张成拱手,叫了声大人,谢他援手相助。 张成点点头心里好笑,林小姐和洪知州还真是一家人,都是戏精啊,这是在扯起虎皮做大旗,忽悠同僚呢,看林小姐和砚秀鬼鬼祟祟的亲密样,她能不知自己是啥货色么,还不告诉自家夫君? 这位石州判最多七品,算是知州的副职,张成百户正六品,县令也才七品芝麻官,他不鸟州判大人也没什么,不过他这个一天百户滋味也未尝过,曾经的百户大人,品秩上看起来很高,可惜我大明看重的是文官,人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摸不透这个出京的锦衣百户来头,表示一下罢了,毕竟厂卫是皇帝近侍亲卫,奉旨才可离京,想来这也是洪知州想要的效果吧。 “张兄弟身上可是王家小姐?”洪知州问道,“王家小姐被害了,有个疑凶。”张成朝委顿在地的桃花眼抬抬下巴。石州判挥鞭,几个衙役过去将桃花眼捆成了粽子,洪知州忧思重重,拧眉不语。 荒地里藏的衙役家丁看清是知州老爷率领的人马,赶紧出来禀命请罪。 洪大人要手下去背王家小姐尸身,一再让小张大人上马自己牵缰,张成说王家小姐就一客不烦二主了,再三不肯骑马,让洪老爷过足戏瘾,一行人马打道回府。 那些小兵闻言都是心里一松,本地人谁不知道坡闹鬼,这小娘死的不明不白,都是恨不得躲开八丈远,只是惊讶这个抱小娃娃的大人真是人小胆大,不知什么来路,连知州老爷都要礼敬三分哩。 回到州城,卸下王家小姐尸身,张成不再掺和王家的命案悲欢,抱着孩子洗涮睡觉,砚秀裹着棉袍来了,可能是与府里值夜丫鬟交代过,小丫头一见砚秀就欢喜伸手跑去叫娘,看来她是知道谁对她好的。 砚秀一把抱起,亲了几口,松口气,狠狠踢了张成这个不着调的几脚才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 章 多事之秋 第4 章多事之秋 前衙的晨鼓声响起,张成端着粥吸吸溜溜的喝完,咬着饼子出房,探头隔壁窗里,小徐图还在被窝里咕隆着,丫鬟已经把早饭给他摆桌上了,对面房里小胖子哼哼咛咛在闹起床气。 张成天不亮就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他很贪恋那种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宁静,走着走着就沉浸其中,忘了一切,回神时已经满街人声喧闹,自己打坐静不下来,悠走市井却能忘彻天地,也不知道为什么。 洪知州一身官袍,步履生风,林小姐追着给他捋着袍服上压皱的折子,一个亲随双手捧着印信匣子,一个小门子拿着钥匙跑去前衙开门。 洪大人双眼浮起血丝,想是休息的不好,见着张成停步说道:“张兄弟,今儿个白天肯定抽不开身,晚上我给兄弟还有太医大人赔罪。” “都自己人客气个啥,忙你的去。”张成咽着大饼含糊的说,洪大人哈哈一笑,“兄弟真是对我脾气,没事出去转转,看看大哥这里景致也好。”脚步不停的到前衙坐堂去了。 林小姐站在那里,一脸怜惜的望着夫君背影,张成笑道:“林姑娘将来一个一品诰命夫人是跑不了的,你有福了。” 林小姐白眼给他,“谁像你一天到晚没个正行,我忙着呢,没工夫陪你闲扯,秀秀姐问就说我出城了,莺儿!好了没?”转身就走。 莺儿带个丫鬟背着包裹跑着跟了上去,张成一点也不尴尬,摇摇头,想着找砚秀问问,她和林小姐有啥办法没,难道真要巴巴的送她回太湖? 小女孩突然从他背后冒出来,欢喜的抱住他腿往上爬,她还想着昨晚上和张成一块飞来飞去呢,洗过脸吃罢饭飞跑出来寻他。 张成抱起她来逗她,“吓我一跳,想我啦,你娘呢?”小女孩猛点头,伸手指着院里叫着,“娘!娘!娘!”摇着张成肩膀说:“飞!飞!飞!”这孩子还是只说一个字,看来幼儿教育任重道远啊! “啪!”小院房间里,老太医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抓着心口大喘气,徐夫人赶紧一阵抚背拿肩,阴阳怪气的数叨起来。 “老爷!这丫头我是管不了了,给她找那么多高门公子,没一个能如她意的,和个又穷又傻的小子整天痴缠,那件破棉袄一天到晚都不带脱的,这又捡个小乞丐,娘都叫上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啧啧!这是疯了还是傻了,以后谁还敢要她,这要是带回去,娘咧,这门风都让她败完了,咱还能出门见人么?” “够了!”老太医终于发飙了,“有你这样当娘的么,还嫌我不够气的?” 小胖子瞪眼看着,忽然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徐夫人抱起儿子掉起了泪,拿绢子抹抹眼睛。 “还不是你给娇惯的,她啥时候听过我的,我哪件事办差了,还不是为了她好,你就会欺负我们娘俩,你休了我跟你的好女儿好女婿过吧,我可怜的宝儿啊!娘是没法活了!” 徐夫人叨叨两句,捂着嘴委屈的呜呜一会儿,和着小胖子来个二重唱,老太医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叹,感觉生无可恋。 张成是都听见了,悄悄抱着孩子进了前院。 这里住着仆人还有厨房杂物间之类,一个胖厨娘和个小娘正坐在小竹凳上择菜,老爷派人交代,三班六房当差的中午都走不了,要把这几天耽搁的公事办完呢。 择菜小娘身材惹火,坐在那里听见脚步声,抬头忽然看见张成,粉脸羞得通红,忙低头菜都不会择了,胖厨娘回头一看,起身握手至腰,下蹲施礼,谁知道脚都坐麻了,等发觉时,哎呦一声一屁股就要坐在地上。 “大姐没事吧?”张成被胖厨娘施礼的优美身姿惊艳了,笑着伸手扶住她。 厨娘昨黑就听说知州老爷家来了京城贵客,后院平常时节哪里会有男子出入,惊慌之下失了礼数,幸亏这位公子和气,真是和知州老爷一般的贵人,那次老爷看见自己偷吃也没怪罪咧。 赶紧恭敬说道:“公子抱着孩子太累,我给你拿凳子,俺怕你身子金贵嫌脏呀。”飞快搬个烧火凳子让他坐。 “咦!你看看乖妞妞胖嘟嘟,红扑扑的多娇贵,真是富贵家的孩子啊,就是跟俺乡下的泥娃子不一样,将来准是个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哇。” 张成看看怀里黄毛丫头,瘦的柴火棍似的,乐的哈哈大笑,看那小娘似乎整个人都缩小了,小兔子似的,缩成一团,不敢动一下,不由得纳闷问厨娘:“这姑娘咋啦?你欺负她啦?” 胖厨娘拍腿叫屈,“这是孝贤乡余家庄上的姑娘,十里八乡全蓟城都闻名的一朵花,被贼子给劫去了,老天保佑,知州老爷亲自带兵,昨晚上救回来的,天杀的贼子,都把人带到漕河边了,要是再晚一步,可怜见的,老爷交代过不准难为她,今儿个就派人送她回家呢。” 说着揉了揉眼睛,可能方才择了葱,眼睛都红了,泪水汪汪的。 张成更纳闷了,兴师动众的来回几天几夜,就为个这小娘?姑娘娇娇怯怯,嗯,小脸蛋大胸脯是挺美的,洪大人不是这样人啊,不过与他不相干,这姑娘明显胆小,怕吓着她,赶紧辞了厨娘。 徐家正生气呢,他可不会往枪尖上撞,思量着给小女孩起个名字,晃悠着上了街。 “飞!飞!”小女孩又叫他,“这里可不行,咱得找没人的地方,低调,一定要低调,咦!有了,飞鸿,就叫飞鸿!”这个名字好,张成乐不可支,看见街边有卖野栗的,买了一些,让她磨牙占住嘴,免得闹自己。 衙门鼓楼突然一连串咚咚大响,满城皆闻,顷刻便见洪知州快马转出街口,马鞭抽的噼啪炸响,十多个衙役跟在后面飞奔。 张成站在路边,觉得不能在林小姐这里久留了,知州大人事太多,还是早些送砚秀回太湖,没的惹人厌烦,不大一会,就见昨晚上那个班头原路又打马回来,骑的正是洪大人方才那匹枣红马。 快马直奔州衙,马匹还没停住那班头已经飞身下马,一溜烟钻进了衙门。 街口很快有人大喝让道,一乘小轿飞也似跑来,莺儿抹着泪,追在后面跑,张成心里一沉,跟着回衙。 方才回来请医报信的班头正守在后宅门口,脸色阴沉,胖厨娘抱着厨房门框,小眼里挂着泪,张成也没问他们,快步进到林小姐院里。 内房绣床上,林小姐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唇,眼角还在流泪,老太医探手放在林小姐脉门,皱眉号脉。 半响缓缓道:“夫人不必惊慌,此时尤须往宽处想,这也是为了腹中胎儿,看你脉象本就是气盛之体,切忌忧思动怒,虽外力碰撞,幸喜胎儿尚未显怀,不打紧,秀儿···”说了一个方子,砚秀记下。 老太医又道:“诸般药都有,苏梗去外边买。”说着掏出一串铜钥匙递给莺儿,“叫徐图去取来。” 砚秀出来把钥匙方子给徐图,又叮嘱他仔细,“没事吧?”张成问她。 砚秀大早上就听见姨娘再闹,心情本就不好,又遇见林妹妹出事,没好气道:“我关心则乱,父亲说没事就没事,妇人家的事情你操什么心,走开!”捏捏小女孩脸颊,“给我带好,别带她疯。”张成连连点头。 张成左右无事,从前衙大门口出来,那匹马还在,解了绳偏腿上马,守在门口看马的小役隶张嘴不敢问话。 “对班头说夫人没事,让他去忙吧,我去看看,洪大人去哪里啦?”小役子忙道:“在北门粥棚。”“坡那边?”张成打马回头,小役子啊啊着点头,张成抱着孩子抖缰绳直趋北门。 粥棚离北门不远,就在官道边的荒地里,官道通达南北直隶,昨晚天黑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条大道,这蓟城也算是扼守交通的重州大县了。 洪知州坐在粥棚下,面前跪了一个肮脏汉子,旁边两个趴在地上呻吟,背上血肉模糊,外面几口大锅都倒在地上,粥食淌了一地,一些破碎的坛坛罐罐,咸菜之类也洒在地上。 男女老少几百号人,都是破衣烂衫的逃民难民,远远看着这边发呆,不少人在低声啜泣,一班衙役按刀怒目,盯住这些人,再远些有一片临时搭建棚舍草房,想是这些人的住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插草卖身 插草卖身 张成抱小丫到粥棚下,知州大人怒火犹未平息,面前跪着的肮脏汉子鸡叨米似的磕头不迭,翻来覆去就是老爷开恩再不敢了。 “大人,听老太医说林小姐应该无事。”张成觉得应该赶紧告诉洪知州,这事放谁身上都受不了。 “多谢兄弟了,把这刁民拖出去打!”洪知州僵硬的身子明显一软,双手扶膝,兀自作态叫打,其实他听见马蹄声心就悬到了嗓子眼,此刻已是畅快许多,却仍恨意难平,都是一些记吃不记打,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草民冤啊!草民没干那二不拉子事啊!草民心里念着大老爷的恩啊!大老爷饶命啊!”肮脏汉子哭天叫地。 “老陕?又你们是这帮货?”张成叽歪道。 毛脸脏汉闻言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在地上大叫:“大爷是我啊,你忘啦,我还抢你饭食哩!”猛地又觉着说的不对,直叫大爷救命。 “你是改不了,都抢上瘾了,夫人好心,你们太没良心。”张成站在林小姐立场,冷眼冷语。 “我和那两个不认识啊,他们不是老陕啊!夫人菩萨心肠,俺不能丧天良啊!大老爷我冤枉啊!”汉子哭的稀里哗啦,两个衙役见张成问话,也没打他。 张成随口问道:“你们这边老陕有多少人你知道不?”“壮丁三十一个,婆娘六个,娃娃大小十四个,老人都死光了,那两个不是我们人,这两天才见着。”汉子顺口就说了出来。 张成不过随便问下,倒是有些微讶,“你读过书?”那汉子呜咽道:“草民识字,往北边贩过标布盐茶,只是被人劫了,家里闹灾才有今天,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勾当,大老爷明查。” “放了他吧!也是个可怜人。”洪大人起身发话了,“张兄弟,走,咱们聊聊。” 洪大人过去牵住枣红马,爱惜地抚摸,“大人。”张成凑趣捧哏。 洪大人回头,揉揉小丫头脑袋上黄毛,笑道:“还是兄弟你日子过得快活。”叹口气徐徐道:“你看大哥这官当得威不威风,嘿嘿,不过是个驴屎疙瘩外面光,上承君命下抚黎民,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是一把也烧不起来,你可知我为何要收留这些人?” “大人心善。”张成继续捧他,“哈哈哈哈!”洪大人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正色对他道:“我不是心善,我是要靠他们啊!徐州的花石北上,要征发徭役,说到不定哪天就到了,我哪里有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州县里抽点,还有这些人,多贴些榜文,大旗一树,还是有人来吃粮的。”张成狗头地出主意。 洪大人笑道:“我新官上任,可是贴告示保证过的,减免税役,常例摊派···” “可这是公事啊!”张成插嘴道。 “逃户太多,天灾减收,银粮不足,这都是是实情,何况我已经晓谕百姓,大行善政,下面诸县就会拿来说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洪大人摇摇头,眯眼看着坡方向,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可怕,“兄弟,你说这世上有鬼么?”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啊,鬼只会在人心里,别处是寻不来的。”张成貌似深沉道。 洪知州点头,“人心有鬼,防不胜防,这只鬼不但害人,还要吃人,王家小姐因我而死,今天粥棚又闹起来···哼!这只鬼想我这个知州斗法呢!” 花石?花石村莫非有幺蛾子?洪大人前脚走后脚坡就闹鬼,张成脑筋好使起来,“一个小小花石村能刮多大妖风?敢跟朝廷命官作对?” 洪大人冷笑,“花石村这个庙可不小,往年押送花石,官老爷们还要求到人家头上,你可知一个庄上有多少壮丁,两千上下!” “玛德他养的起?”张成吃了一惊,他离我大明土豪的世界太远,不由得叫了起来,随即就脸红了,明白自己小农意识,土鳖思想,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我大明的土豪他还是听说过的,朝廷优待士大夫,减免税赋徭役,没功名也能买嘛,那些庄户上赶着要抱大腿,托妻献子谈不上,投献田地卖身为奴是一定要的,能免除役税呢,谁让我大明苛捐杂税,徭役抽派搞个不停。 这些有头脸的仕绅乘机兼并土地,招收流民亡命,蓄仆养奴,包揽诉讼,作奸犯科,妥妥的土霸王,真豪强,特么给个皇帝都不干啊,弄的张cd有些小憧憬哩! 张成知道自己又跑偏了,看来王家小姐,林小姐出事都是有预谋犯罪,洪大人心里有数啊,说道:“大人准备把他拿下?” 洪大人声音低沉,“花石押送是他的一门进财路子,他是在敲打我这个知州呢,他以为我是那些庸碌之徒,随他捏扁搓圆,他把把柄交给我,我会放过他么,何况这畜生竟敢挑唆流民,冲撞英儿,坏我大事,他要寻死我就成全他!” 转身紧紧握住张成手,诚恳道:“有用到兄弟处,看在英儿面上,还请相助哥哥则个!” “大人说啥呢,这些畜生勾结无赖恶棍,残害无辜,祸乱百姓,这是害虫啊!必须弄死他为民除害!我义不容辞!”张成最受不了这个,慌忙应承。 洪大人很感动,“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这马你就用着,可叹我大明缺马,衙门银粮不足,哎!我是太忙···”张成急忙道:“大人别说这些,公事要紧,我懂,马你骑回去,我不就是来给你报信送马的嘛,那个老陕有意思,我去找他聊聊。” 洪大人上马,回头又道:“这粥厂还要大办多办,别人嫌弃流民我是求之不得,都要编保甲造册子,将来还有大用,兄弟帮我看着些,我走啦!”带着衙役们,打马回城。 张成抹抹嘴上灰尘,他还以为洪大人又要三让宝马,刁买人心哩,谁知道周边没有观众看客,人家老实不客气卷起一路扬尘,拍屁股走了。 低头看见小丫头满嘴栗子壳,嚼的喷香,张成无语,伸指头去她嘴里掏,丫头扭头就躲,兜里掏出一个塞在他嘴里,张成连壳带肉嚼了,叹道:“世间始终只有你最好。” 粥棚就剩两个役隶,见张成过来都是拘谨的不得了,张成看看一地咸菜汤粥,几个帮工在收拾,远处流民巴巴望着不肯走。 “咸菜还能用,去买坛子,不是有账本么,记上,粥用水淘淘烧开,难民里不是有妇人么,找人帮忙,接着发粥,都愣着干啥,动起来!” 张成实在无聊,放了丫头去撒欢,转到那片棚户去看,丫头站在一户门前不走,草窝里的老人已经死了,一个小娘跪在那里嘤嘤的哭泣,特么到处死人,小丫头遭罪太多,老是看见这些不好,张成一把抱起丫头就走。 差点挨打的那个老陕喝过粥过来给张成磕头谢恩,“滚起来,你不是想让老子招骂吧,都贫下中农的,那么多人看着呢,起来!”老陕不明白,还是爬了起来。 “知州大人没让你们做事?”张成随口问他,毛脸老陕亦步亦趋,“老爷说得养养,不急。” “噢,粥是不会缺的,估计吃不饱,你们不会张网捉鸟捕鱼?套兔子挖老鼠总会吧?这么多荒地不会开垦点?弄点红薯,嗯,红薯这时候不中了,土豆可以呀?天愈来愈冷咋不去砍柴备冬呢?” 张成貌似很懂一样,苦口婆心劝他,你们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老陕眼神无辜,好像知道点,又好像不知张大老爷说的啥,张成真是恨铁不成钢,又细细说给他听,又在地上划了起来,老陕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沮丧,抓耳挠腮,扶额捶头。 “老爷说的是···是真的?无钱如何去织就这般繁杂的大网,我也曾听秦岭下来猎户说过套索之类,原来如此,倒是不难,搭窝棚时候知州老爷发过几个柴刀,贵重又不够用,大伙都在到处捡拾柴火,只是这豆薯真的能产千斤,我南北贩卖时为何不曾听说有此物?如果能有此物,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张成看他难过发呆,不禁挠头,难道这里不是我大明,我穿越的是一个假大明?张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小丫头跟着别人走了都不知道,还是丫头越走越远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张成,飞飞飞的大叫起来。 张成回神,好像是那家死人的小娘背着老人尸身,已经上了官道,往城门处去,丫头就跟在人家后面,站在官道对张成大叫。 真是傻孩子呀,到处乱跑,张成顾不得老陕,跑过去抱起丫头,高高扬手轻轻放下,狠狠给她屁股两巴掌,丫头指着被城门兵卒赶开的小娘傻笑。 城门道路旁,老人尸身就放在地上,小娘伏在尸身上哀哀低泣,破烂的衣领上插了根荒草,来往行人或漠然,或摇头叹息。 张成进城路过,摸摸怀里银子,肚子里骂娘,扔了一块在地上,疾步离开,我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要不了几日就要食气餐露,尿血拉风啦,莫非哥真的是心太软?一定要硬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急速杀机 第6章急速杀机 洪大人回府衙便去探视夫人,坐在床边握住林小姐手,温声抚慰,“施粥一事你就不要上心了,等你好了再说,英儿,咱们还年轻,日子长着呢,就算孩子保不住也不必伤心···” 林小姐猛地睁大双眼,张嘴欲言,洪大人伸手放在她嘴上,摇头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心里面,你是最重要的,何况老太医的名头在那儿呢,他说没事就绝对没事,安心休养,一切有我,难道英儿对自己夫君没信心?” 林小姐心头好生温暖,扑闪着泪眼点头,又忙摇头,珠泪犹挂,忍不住笑了起来,得郎如此,夫复何求? 知州大人出来让丫鬟去请老太医,亲自跟着站在院外,延请上堂坐下,又亲自与老太医双手奉茶,撩袍要拜,叫道:“太医大人若非在此,实不堪设想,请受小侄一拜!” “老朽不敢受此大礼!”徐老头在京师太医院混了十多年,不过是个从六品的芝麻小院判,又被撸了,而今暂居在别人檐下,顺手施为只当还情而已,岂会受此大礼,慌忙站起扶住。 洪大人坚持要拜,“城中固然有医者,岂能与太医大人相比,闻听贱内有恙,心实如焚,大人援手之恩,岂能不受小侄一拜!” 老太医怕茶洒了失礼难看,一手接茶,一手扶持,洪大人扶着老太医坐下。 老太医惭愧道:“老朽去职离京,半路遇贼,多有打扰,惶恐不安,些许份内事不必再提,大人放宽心,贵夫人大小均保平安,小女有言,与夫人闺阁时便相交好,大人上任不久,公事繁忙,我等冒昧前来,愧甚愧甚!” “太医大人还说这见外话么,岂不是在骂小侄,不怕老大人笑话,确实忙的不可开交,为自己身家做官易,为朝廷百姓作官真难呐,遇上官如奴,候过客如妓,治钱谷如仓老人,谕百姓如保姆,万般丑态,不可名状,人间恶趣,一身尝尽矣,苦哉!毒哉···” 洪大人触动辛酸处,感怀道:“所谓上官掣肘,僚属挠权,胥吏穿鼻,豪强跗背,便是如此了,上下左右,羡慕者嫉妒者有之,更有心怀叵测者···小侄现在如困网中,屈伸不得自由,老大人,我这个州县小太守难当啊···” 洪大人说着神色便有些消沉了。 “哎!官场便是如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我只是个被贬的小医官,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如今朝廷纲纪日驰,小人日进,民财日殚,军政日弊,我在京城十多年,看到听到的太多了,如之奈何?然则大人是个有作为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不必气馁,朝廷圣上要靠你们这些有朝气的人才啊!” 老太医心有所思,不觉一吐为快。 洪大人倒是没想到徐老头能说出这番攒劲的话来,起来打拱道:“老大人金玉良言,振聋发聩,小侄受教了。”老太医颇有些受用,起身轻扶,“大人勉之,不必消沉,圣上正值束发之年,中兴可期!” 徐太医称不敢耽搁大人公事,洪大人顺道出来,叫丫鬟送回,一路思索回到书房,取出一张折子,上有几个大字:请花岗石转漕运书。 提笔看了下前文,笔尖墨迹在纸上渐渐舞动,顷刻间一挥而就,停笔看了一遍,靠在椅上闭目沉思,复睁目时,已是精光流露,面生棱角。 洪大人将折子放好,唤外面侍立的家人亲随进来。 “小门栓,等一下收拾行李,去京师找我二叔让他想法带你去礼部侍郎周延儒大人府上,将书信亲自交予他手,我让刘班头送你,此事万勿与人言说,出的我口入得你耳,一路谨慎,切勿与众不同,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少爷。”亲随点头退了出去。 洪大人眉头紧锁,自案上抽出一本磨花破旧的春秋,从书页里取出一张京师盛祥银铺的存票,上面写着:凭票取银五万两。 洪大人从书房出来径直去前衙,头也不回的说道:“叫马班衙役候着,叫六房开票,去急递铺车马驿调人过来,叫刘班头回去取行李过来,你也去准备。”后面随侍的亲随小门栓应声飞奔前衙。 二堂一个文士正在堂左文案上提笔批阅文书,脸上皱纹深刻,正是那晚陪着王员外找幺女的魏先生,听得脚步声,洪大人已经进来了。 洪大人摆手让他不必多礼,“先生帮我写几个信函,本府诸县,还有花石去北边所过州县,全部去信,就说我来出头,他们捧捧场就行,让文书们帮着抄下,今天就要办!我亲自去府城见知府大人!” 魏先生早已惊起,“大人准备好了?此事易缓不易急,牵一发而动全身,花石庄如何收尾才是关键处,此一动做,有心人已经明白大人所图甚大,咱们初来乍到,事若是不成,大人威信必定受损,此时行动不啻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也!” “我如何不知,先生,我有得退么?原本是打算靠此事锦上添花的,谁成想如今要靠它决一死战了,不过先生不必多虑,即便不成谁又能动我分毫,一帮插标卖首冢中枯骨尔,何惧之有!” 洪大人一身风萧萧兮,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毅然。 “学生明白,自当尽绵薄之力,大人,驿站清册早已编好,上命裁撤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大人调拨的米粮不过稳得一时,一些青壮已经另谋出路,便是余下些老弱,于大人何用?”烦心事太多,魏先生忧心忡忡。 “青壮一定要为我所用,先生想想办法多跑两趟,一定要稳住他们,这些人指靠驿站吃食,别无生计,一旦离去,便是大祸,乱民流寇只会愈来愈多,先生再容我几日,此事一定要办妥。”千头万绪,洪大人也是焦急。 “学生遵命,这就去安排。”魏先生目送洪大人去大堂调配衙役人手,看着案头堆积成小山似的文书,感叹自己跟了洪大人竟然一日不曾得闲,认命坐下提笔,愁的脑袋都大了。 晚上洪大人大宴徐家一行,当然还有张成这个打酱油的,林小姐叫守着自己的莺儿过来替自己敬酒,莺儿敬罢酒不放心又回去。 一个院里值守的丫鬟过来,与她嘀嘀咕咕,莺儿皱眉去临街小门探视,回厅中叫张成出来说有人报恩来啦,自己也顾不得好奇,守着小姐去了。 丫鬟带张成出去,只见门对面墙边黑影里跪着一个小娘,正是白天卖身葬父的人,这是闹哪出?张成不知如何是好,丫鬟说天黑就在外边跪着,非要见小恩公。 “你起来吧,天恁冷,冻坏了我赔不起药费啊!”张成也不好意思去扶,我大明不是非礼都勿视嘛,叫丫鬟扶,一个二个都笑的捂着嘴跑了,看他笑话呢。 那些丫鬟们都看出来了,老爷的贵客里,这个整日袖手的傻小子最不受人待见,听说还是锦衣卫,看上老太医女儿,硬是跟在人家后面,还真是从没听过的新鲜事,好像谁都能欺负他,连徐太医小儿子都追着打他哩。 “你不起来我走啦,会得风湿的,你真是傻,那银子够你找个婆家了,你过来受这罪干嘛,你爹便是死了,也盼着你开开心心好好过日子嘛,你是不是缺心眼少根筋,哪来恁多臭毛病,报个屁的恩啊,我银子多的没处花,经常打水漂儿玩哩,玛德我银子给谁谁都得给爷笑一下,你哭个毛呀,我的姑奶奶,你回去吧,我让老陕照顾你一下好不好?你再不起来我给你跪下了!” 特么古人真是傻,没兴趣陪你玩,我有小丫头呢,张成说跪就走,转身之际,那小娘突然毫无预兆的纵身扑抱张成双腿! 张成脑中有如针刺电击,浑身汗毛猛地一炸,内气奔腾咆哮,抬手拍向那小娘天灵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女侠上门 第7章女侠上门 “飞!飞!飞!”丫头大叫着冲出门来,扑到他身上,她上瘾了,天黑正好,想让张成带她蹦来蹿去呢,张成手掌停在了小娘头顶。 小娘兀自抱住他腿,低头嘤嘤悲泣,“奴家结草衔环不能报恩公大德,愿意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否则如何能心安。” 张成捞起小丫抱了,微笑着亲了亲,手掌始终放在小娘头上,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飘柔,就是这样自信?指尖在她头皮上挠挠,头屑去无踪,秀发更出众?小娘身子僵硬起来,悲泣终于顿住了,她大概从未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张成手轻轻抚摸小娘玉颈,能触到她软软的寒毛,顺着她脖颈继续向前向下,小娘浑身颤抖起来,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卑鄙无耻下去,她也许会拼命吧,也许没有也许,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他这样想着,叹口气,勾住她下巴抬起。 发丝流泻,一张精致的脸,棱角分明,太英气了些,珠泪淌个不停,樱唇颤抖,冷月扫过,让这张美丽的脸庞看起来有些冰冷,我见犹怜。 小丫认出她来了,“吃!吃!吃!”口袋里掏出一块点心伸手给小娘,可惜小胳膊太短够不着。 “你愿意跟着我?做牛做马?”张成盯住她眼睛问她,她的牙似乎在打架,有轻微的嗒嗒声,“愿,愿意!我愿意!”小娘咬紧牙关,毅然说道,却仍是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颤抖。 我是不是太禽兽了,太折磨人了,要不要继续下去? 张成终究没有继续,人家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何苦呢?何必呢?真是禽兽啊!张成被她打败了,小娘太美太冷艳,爱美如张成者无意识的替她抹去珠泪,却抾之不去,珠泪滚滚,大有愈来愈多之势。 “对不起,对不起。”张成慌了,他不想这样的,还不是被逼无奈嘛,一把搀起她,反正摸也摸啦,也不在乎再援之以手了。 “随你吧,我真穷,真的养不起你,啥时想开了啥时走。”抱小丫回去,檐灯高挂,剔剔指甲,闻闻有福的左姑娘,犹有余香,女人还真是爱美啊。 他不知道,这张精致冷艳的脸,正是我大明第一封公子他爹封退思花银子请的听命割了万云鹏万大侠两胳膊都是血口子的那位女侠。 张成心好累,不知如何跟砚秀交代,不过早晚是要撵滚蛋的,我对砚秀的心可昭日月! 夜风刺骨,灯影飘忽不定,丫鬟们关门闭窗,守夜的缩在温暖避风处,天上黑沉沉的,再不见一丝星月,张成不想回席上去了,懒得动脑子说那些废话,明明很熟还要自觉不自觉的玩心眼儿,有人偏能自得其乐,张成深厌之,人啊人,呵呵。 小丫也是傻,认出是熟人,非要拧着身子闹,张成没法,放她下来,小丫跟着小娘拉着她手,有了新人忘旧人,开心的很,好像和小娘很合得来的模样,也不闹张成了。 “飞鸿带你的新玩具回你娘房里,教教她什么叫规矩,乖,去吧。”张成顺嘴胡扯,看着丫头欢喜的带小娘去了,交代值夜的丫鬟留意这个外人,皱眉头却想不明白,身体感应不会骗人,这小娘那一刻是真的动了杀机,可是谁要杀自己呢? 小娘是悍不畏死还是我真的又错了?亦或是目标不是自己?一会儿害怕引狼入室,一会儿想看看小娘如何作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我果然不是做大事的人啊! 多智害死人呐,想得多就会睡不着,会像诸葛大大一样夭寿的,他也不当回事,转身就扔开了,这是炼气静坐的好处,风吹浮云散,日洒桃园间,涌波桥头观波涌,心无杂尘天地宽!正所谓心若不动,风又奈何,张成洗洗,嗯,做功课去了。 宴罢席散,洪大人一身便服站在冷风里,思绪难平,小门栓一走,左右竟无人可用,连张成带小娘入府衙内院,还是一个看院的大丫鬟禀报的,自嘲的笑笑,让门子开门到前衙,又往西边去。 幽暗的过道里,橐橐的脚步声回荡,灯笼挑起,西院牢狱的卒子见到知州老爷驾到,画着狰狞狴犴的狱门打开,发出咯咯吱吱的瘆人异响,狱神庙的神像在灯影里张牙舞爪。 值守的狱卒牢子都过来拜见知州老爷,洪大人看也不看,绕过狱神庙,一个牢子急忙去开门,锁链不停开启,底层重狱一间昏暗的牢房里,一身镣铐的桃花眼从噩梦中惊醒。 黑漆漆的狱字灯笼旁,一个高大阴森的人正冷冷的看着他,“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是鬼!是鬼!救我!救我!”桃花眼朝门口爬去,叫的声嘶力竭。 洪大人回到牢狱大门,看着拜在寒风里的狱卒,问道:“谁来看过他?”狱吏禀道:“回知州老爷,六房孔司吏挨黑时来过,探视一遍便走了。” “从现在起,都给我听着,除了我亲自来,任何人不准来看他,记住,是任何人!他的吃食你们要先尝尝,他要有任何意外,你们···等死吧!有事立即报我!” 洪大人已经走了,冰冷似铁的声音仿佛还在寒风里回荡,几个狱卒牢子无人起来,在暗夜里惊恐相觑,簌簌发抖。 放告日,前衙竹笋炒肉声啪啪啪不绝于耳,张成好奇的捉急,转到前衙大街上去看,一向清冷少人的衙门口,老百姓人头攒动,过年似的,都是面色兴奋,却无人喧哗。 有人轻声说道:“新老爷上任就过了农忙,前些日子卢迁隆安那片变天闹灾晦气,我还以为新老爷和前面几个一样讲究,要拣个黄道吉日,案子堆成山了都不放告,看样子不像啊,这个老爷真不一样,以前可不准咱们围在这儿,实在摸不透。” “嗤,就你还摸老爷脾气,我可听说这位老爷是出了名的活阎王呢,杀人不眨眼,前面的贪狠,谁知又来个更狠的,好日子来喽!”一个猥琐汉子叽咕着说。 旁边一个老汉狠狠地瞪他,“皮三儿,对面影墙老爷的告文尚在,大伙眼睛不瞎,去赌你的银子吧,少在这里编排,大伙看看打的是谁?再看看堂里绑在柱子上的是谁?苍天有眼,这个讼棍也有今天,只是可怜我那老黄牛···”也不知老黄牛咋了,老汉抹起了眼泪,旁边人在劝他。 大堂上洪大人办案甚快,旁边魏先生递过去个诉状,洪大人就念判词,接着衙役就按住打板子,旁边不知原告还是被告,大头磕的咚咚山响,高喊青天大老爷! 有被打过叫冤的,不是接着打就是叉了出去扔在衙门口,魏先生不停看状递给洪大人,看到代书里面笔迹署名相同的就留在手里,案旁文书小吏,一手擦汗一手运笔记个不停。 下面大堂暖阁柱子上绑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襕衫文士,还带着枷,脖子都抬不起来了,大冷天的头汗直流,抬眼看着魏先生案头自己代写的诉讼状越堆越多,脸如死灰。 打板声充斥衙门内外,衙门口扔的挨打货越来越多,衙门旁排队等着上堂的队伍渐渐乱了起来,有的簌簌发抖,有的喜形于色,更有的不知原告还是被告,已经互相拉扯,跪地讲和起来,磕头掏银子只请饶恕则个。 又有一个挨打货被扔了出来,一个围观妇人挽着菜篮突然上前,一口浓痰狠狠唾在他脸上,又忍不住拿起篮里菜去砸。 衙门街上的人山人海犹如潮起一般,越来越多的人挤出来,对着衙门口无处可逃的一群挨打货吐起痰来,到最后无人不参与,场面颇为壮观,大有要用口水把这些货淹死之势。 张成被人群挤出了感觉,游鱼一般在人海里穿梭往来,迎面的,背对的,肩撞的,伸手的,踩脚的,胖的瘦的,大的小的,有意的无意的,还有香的臭的,仿佛千军万马,我自闲庭胜步。 肩肘手,胯膝脚,头胸腹背臀,随曲就伸,合用即给,来者都被他滑开带偏,无一人能欺上挨着,到最后,他闭了眼,身周动静亦如历历在目,身边人惊呼方起,他已倏忽即逝,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州衙小巷里,张成仿佛做了个马杀鸡,浑身内外无一处不通透,无一处不爽利,颠颠的进院,听得洪大人与魏先生正在厅堂饮茶说话。 “大人这么快就完了?”张成真是羡慕佩服不已,大老爷堂上一座,一通喝问,看那目光闪烁,尖嘴猴腮的准是坏蛋,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大板子,沉冤得雪,正义伸张,百姓猛叩头,高呼青天大老爷,画面太美,真是不要太爽! “早着呢,我歇一会再说。”洪大人在大堂上惩奸罚恶,似乎心情不错。 “大人要如何惩治这个讼棍?”魏先生促狭的笑起来,脸上皱纹盛开的菊花一样,张成来劲了,拉椅子过来听,顺手帮自己倒杯茶。 “就这样吊着他,我也不打他,手头的状子只怕是一时审不了,他不是喜欢告状么。”洪大人似乎在忧心什么,轻声道:“驿站,流民,壮丁还是不够啊。” 魏先生献计道:“大人,民心可用,到时真要抽丁,大家会理解的。”洪大人摇头,“才打好地基,不能竭泽而渔,失信于民,还是要从大户着手。” “孝贤乡?”魏先生目光一闪,“先生知我,确实要从此下手,昨日送人回去壮班去了几个?”洪大人问他。 “老门子说是一个,不过孝贤乡富足,大人与他们有恩,这些老油子怎会放过这个捞油水的机会,我听说老役吏们身边白役帮闲,一个人屁股后能拉十来个出来。” 魏先生也是愤怒了,又道:“如今还不是整治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看风向,不敢如过去那般嚣张,大人要分清主次,以免四面树敌。” 洪大人点头,“先生提点的是,我明日就下乡,让伍州同先审着。”扭头对张成笑道:“兄弟这两日陪我下乡可好?”张成明白洪大人用着自己了,“闲着不是闲着么,同去。” “那讼棍?只怕士子们闹事呀,南边士子结社成风,咱们这里也不甘落后···”魏先生担忧说道。 “东施效颦!一干无赖讼棍,文风丧尽,也要学复社结党?告诉伍大人除了那讼棍我一概不问,给我枷在那里,放衙送回去,左右邻居要是让他跑了就要连坐,今日开衙第一案就是他,罪名已经坐实,只要开衙审案他就要给我过来等着,接着上枷,站不住就绑柱子上,把他代书的案子给我留着,得空再与他计较,不论生死!” 洪大人杀伐果断,魏先生诺诺称是,心里感慨我大明甲榜进士出身,腰杆子就是硬扎,可叹自己终究是个帮闲幕僚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暖暖的很糟心 第8章暖暖的很糟心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洪大人帮张成找了一头驴,带他下乡了,听着他哼哼唧唧的唱,忍不住哈哈大笑。 孝贤乡离州城有点远,天不亮就走,就带个文书衙役,四个人,一马二驴,那个衙役好不苦恼,在后面吃灰,跑的油脸刷白,也不敢停。 张cd听见他肺里在呼呼扯风箱,心里不忍,却听洪大人说道:“兄弟莫要管他,你只看见他受罪,没看见他耍威风啊。”原来洪大人是故意的。 快晌午才到地头,有拾柴老农不识便服出行的知州大人,笑问客人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洪大人下马陪话,那老农吼了一嗓子,远处光秃秃的田地里,一个挖沟的半大小子跑了过来,带着几人进庄子。 张成听到半大小子自夸余家庄咋好咋不得了,想起被人看一眼就惊慌的像兔子一般的小娘来,不由得佩服洪大人用心良苦,当官着实不易! 这一带地势平展,万物凋敝时节,仍能看到庄上有常青古树,余家在这里也不知生活繁衍多少代了,庄子里屋舍俨然,道路宽广,路边尽皆瓦房,一般乡村还真是少见。 难怪一个小娃也那么骄傲,就是有些静谧,洪大人也发觉了,那小娃说族长太爷爷今儿个开宗祠训人呢,洪大人拍拍小娃脑袋让他回田干活去了。 余家宗祠在庄子正中,老大一片广场,一个老者坐在旗杆高台的官帽椅上,拿本黄册子高声唱念,都是些祖训乡约,劝善尊纪之言。 黑压压一片老少站立静听,祠堂大门敞开,能看见院里有站有跪,有打板子声,抽鞭子声,文书要去找人迎接知州大人,洪大人摇头不允,抚着短须轻叹,“若大明皆如此地者,天下何愁大治,哎!” 祠堂外高台上有人认出了知州大人,有人去祠内禀报,有人过来迎接,毕竟知州大人能来这里是盛事啊!很快老族长被人搀扶着颤悠悠过来见礼,众乡民也跪了一地。 洪大人可不敢受这个人瑞大礼,慌忙亲自搀住,让众人起来,又要给余家先贤上香,以表敬意,以彰孝贤家风,众人闻言无不与有荣焉。 老族长对身边人发话,很快有人高叫:“午时已过!”祠堂内刑具顷刻收拾干净,清水洗地,被惩戒的也被家人带走。 两个壮汉抬着一个竹笼,笼里一个捆扎结实的妇人,想是堵了口,也没见挣扎喊叫,十来个壮汉跟着,远远地往庄外去了,一群小娃子在后面欢呼雀跃随行,广场上颇有些眼热心动想去瞧的,不过大人在此,族长不发话,毕竟不敢。 洪大人一行进祠,张成不知是哪个破鞋荡妇倒了霉,照他一厢情愿想来,伤风败俗罪不至死,又太不人道,不过他也没有与人民为敌的勇气,只是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没看见也罢,偏偏就在眼皮子下面,自以为渐渐融入大明的他不想管,一颗道心又催着他事情必须解决,否则静坐再也难安,他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地势下降,一条大河横亘眼前,怪道余家庄繁盛,有水才为福地,天地人三和方美。 只见河岸边一个汉子叽叽咕咕祷祝片刻,大喝一声,“行刑!”抬竹笼的两个汉子打着号子,将竹笼抛至河中,一群孩子傻傻的在岸上追跑笑叫,竹笼随河流翻滚浮沉,一时并未沉没,天气太冷,估计笼中人也撑不了多久。 张成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难道我就是个好人的命,洋洋千载,浩浩史海,我就知道一个好人叔叔,做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特么为了横推八荒,成仙成圣,决不能让她死在眼前,爱死死别处去! 张成在岸上疾走,觑得清楚,溜下河岸一猛子扎进水里。 托着竹笼也不知道冲出多远,觉得水缓时终于游到浅滩,看清楚笼中人时,他也傻了,这不是帮胖厨娘择菜的兔小娘么,捆的和木乃伊似的,一团麻布也被紧紧捆在嘴里,还好,眼睛还在眨呢。 张成也顾不得许多,扛着竹笼钻进草林子里,用短匕划开竹笼,割了绳子,小娘一手抱胸,一手撑地,一通猛咳,她倒是没喝多少水,嘴堵着呢,都从鼻子眼里灌进肺里了。 兔小娘湿着身子,身材着实是不赖,大胸大屁股,瓜子小脸大眼睛,这荒林野地的,我该拿你咋办呢? 小娘在水里就认出他了,大难不死,倒是不怕了,抱膝坐在地上,大眼看着他,冻得哆嗦,嘴唇都青了,估计还在宕机之中。 张成脱了衣衫拧干又穿上,将手掌放在她背心,玛德太厚,掀开她褙子下摆,插到里面小袄后襟,手掌附在她后心,吐口浊气,内气沉降丹田,关窍开合,龙行虎自奔,掌心一烫,一股热流随督脉至阳流入她心脉,手掌下移,从命门又渡入一道热流。 小娘好似自凛冬一步进入春阳,舒服的不自禁呻吟出来,跟着腰间腹内一热,浑身激灵灵打个抖颤,小脸瞬间通红,腿根一股热流溢出,暖暖的,很糟心。 小娘一颤一缩,收腿夹紧,张老司机知道咋回事,冷热交替,入水出水,特么是个人都得尿,我错了真的,功夫进境太快,一时手滑,输入太烈太猛,不成想好心办坏事,让人家难堪了。 知错就改嘛,他懂得,怒喝道:“坐这里等死不成!还不钻林子里去把衣服拧干,你聋啦!磨磨唧唧,真是欠揍!” 兔姑娘大概是拧干了,钻出来,下摆上还是哩哩啦啦的流水,缩着脖子,并着脚尖,俩手不安的在腹前拧指头,站在那里下巴抵胸,又不敢看他了,像个小学生。 张成也是给跪了,谁还吃了你不成,忍不住又要对她发火,“还能回去么?你爹你娘呢?到底咋回事?不是伤风败俗才要沉塘浸猪笼么?看你不像啊?” 张成的十万个为什么,兔姑娘一个也不回答,泪水扑扑嗒嗒的掉了下来。 我真想打死你啊,张成生生按捺住打人的冲动,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喃喃念了一遍,不再去管她。 看来余家庄是不能去了,洪大人刚柔并济,权谋百出,有没有自己这个狗腿打手都无所谓,只是回去咋和砚秀交代呢,这才多大一会,特么又蹦出个兔姑娘,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走吧,我的大小姐,困难终究要面对,哥生死早就看淡。”拍拍屁股钻出林子,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张成又往下游走了一会儿,看着扑腾着小浪花儿的大河,欲哭无泪! 一条大河波浪宽,州城就在河对面,我真傻,真的,我咋不游到河对面呢?我还没到登萍度水的地步,也没有浮萍让我蹬,一苇渡江?不要搞笑,兔姑娘凡夫俗子,重逾千钧,猴哥儿尚且不能,何况成哥儿乎? 兔姑娘怯怯地偷看张成,张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位不是我的大小姐,这是我的姑奶奶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风满楼 第9章风满楼 兔姑娘被张成骂了一路,抱着大胸脯,被逼着跌跌撞撞的跑,身上衣服太厚,小姑娘的火力终究暖不干,不过不停的奔跑倒也不至于风寒入体。 “你是神仙么?”跑的半死的小娘被张成用衣衫包住头面,伏在他背上,耳畔的呼呼风声让她忽然想起庄上老人讲的妖魔鬼怪的瞎话儿。 “我特么还白马王子呢!”张成大叫,他一直练的闭口功夫,这一开口,内气随气管口腔气息波动,仿佛找到出口,有上浮之势,脚步当时就是一滞。 咦!他看看路程,换个方向又是一通狂奔,这次刻意沉降内气,于咽喉气口加重意念,呼吸之间宗气始终纳入小腹,复又开口乱叫,试了几试终于找到窍门。 一会儿就纯熟起来,当时就得意的哈哈大笑,我果然是轩辕重出武圣人,横推八荒无双才,“我有一头小毛驴,我···”我特么真是贱啊! 张成急慌慌背着小娘进城,“大叔伤寒打摆子会不会传啊?”“大婶哪里有治肺痨传尸的?”嘴里对着来往好奇行人胡问瞎叫,吓得人家躲瘟神一般落荒而逃。 “这不是余家庄的么,不是早派人送回去了么,姑爷回来还在问你呢,你又作妖了?”莺儿瞪眼指着兔姑娘问张成,眼前俩人衣脏发乱,好不狼狈。 “小姑娘掉河里了,大老爷我见义勇为,就是这回事,给她找身衣服,弄点姜汤,你问她吧。”张成见有被人围观发难之势,赶紧溜了。 夜里洪大人回內衙歇息,张成听到小丫鬟说话,左等右等,也不见砚秀来问,一个人在屋里闷头复习功课,胡思乱想起来。 他发现那可疑的报恩小娘自打进门,除了早晚过来问安,一直随在砚秀身边,小丫头也不缠自己了,砚秀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几个人带小丫头小胖子出门,连招呼都不给自己打,觉着一颗心哇凉哇凉。 可能是心理作用,张成这样安慰自己,也静坐不下,不停地盘拳,天快亮时出门遛弯化劲,走着走着就明白了,他不能因为不可知的灾难,让砚秀陪着自己到处乱蹿,随性瞎转悠,不管将来如何,自己终究要有条立身之道,要给砚秀一个安心的家! 一生只爱她一人,他会时刻记住,老实的呆在一个地方,他会疯的,他太明白自己的性子了,他像一个路过的飞鸟,爱上了笼中雀,绕她三匝,张成忽然悲从中来,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去撩砚秀的芳心。 小张大人患得患失,中了爱情的毒,道心不稳啦,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要过的情劫? 洪大人很忙,余家庄回来,坐了半日衙,处理一下手头积案,就再难见到他身影,此次坐堂理讼,合城内外百姓无不欢天喜地,都说蓟城终于等来一个青天大老爷。 要知道知州大老爷就是蓟城百姓的天,最近满城在传知州老爷有个绰号叫洪阎王,都怕再像以前老爷那般,有些冤屈只能和泪吞了,如今听说衙门监牢都空了也没见杀一个人,影墙上大老爷上任的布告还贴着呢,大老爷让大家伙看着他,要是不满意还能亲自面呈老爷哩,至于有个生员放出衙门病死了,大家只当不知道。 张成听说洪大人在练兵,余家庄一行,洪大人得偿心愿,庄上感念知州老爷盛情,又值农闲,愿意行保甲出壮丁,当天就带回一百来号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好小伙。 大伙跟着巡检司一块操练,三顿管饱,半月一轮回去,再换新丁过来,都闹着不愿意走呢,害的洪大人一通好骂,才红着眼睛回庄了,不过还好,大人许了以后一月一轮试试看,这一下子可好,州县下面听说知州老爷还在招丁,也不等县里抽调,连夜去州城外等着,好不热闹。 天气已经是愈来愈冷,老太医几次辞行,洪大人不用夫人授意,就以天气,安全,拜求,诚意,之类种种,弄的老太医都觉着自己一意孤行就是个十足恶人,对不起天地良心呐。 好在他只是因罢职无颜再留京师,不过存着回家养老心思,且喜魏先生与他讲州衙医学训科形同虚设,带他去几个医馆看了,并言寒冬已至,内有孤老,外有流民,还有许多依靠太医大人处,老太医欣然应命,羁留这段时间也算有事做了。 前衙三进后堂里,洪大人一大早就坐在这里,提笔写信,看了看,又一点一点的撕碎,亲随小门栓已经回来了,老成的脸上瘦了许多,静静的侍立门外。 魏先生撩着棉袍疾步跑来,还捂着头上的四方平定巾生怕歪喽,小门栓不禁笑了起来。 “大人今日不去校场?”魏先生也不行礼,撩袍子坐下,“你说我去一趟府城能不能办下来?”洪大人迟疑不决。 魏先生明白洪大人这是准备要动手了,马上进入角色,皱纹愈发深刻,沉吟良久。 “花石不再过蓟城,从方城转漕运,省下许多人力物力,上上下下人心所向,皆大欢喜,如今不知朝廷动静,大人去府城,知府大人定要问花石之事,大人如何言说? 王家小姐凶案牵扯到花石孙家,孙家久霸一方,和府城一些人利益纠缠关系匪浅,大人此去不过是寄予上面能施以援手,按察使司只会拖,不从中作梗已是万幸,这回大人的关系怕是无用,反而让孙家闻风敛迹。” 魏先生拽着小胡子又思索片刻,说道:“大人既然已经不打算停手,他们拖不拖又有什么打紧,只要成功就是一床锦被盖过,大家你好我好,若是有一丝不严谨处,有心人必定煽风点火,大人不尊朝廷法度,纵恶行凶,擅自行事···” 魏先生也被自己说出的后果吓住了,看着闭目一言不发的洪大人,轻声叹气,“大人,去不去还重要么?” “做官难,难做官,做好官更是难上加难。”洪大人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关乎前途命运的地步,自嘲地苦笑,明白自己退一步或者原地不动,就不会面临绝境。 可是寒窗苦读,一腔意气,已经行过的种种,叫他如何能停,如何敢停?明处暗处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一旦看到自己漏洞软处,就会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笑话,会把自己拖下深渊,撕得粉碎,变得和前任一样的下场。 “不去了,大家都担心受我牵连呢,嘿嘿,只会窥人,稍有牵连自己的事情就要推脱,王员外等着我呢,满城百姓看着我呢,这一回大家伙都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就让他们怕了,鬼牙山的强匪怎么办?都当看不见,难不成等着强匪打上府衙再做打算?先生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时机未到我不会轻举妄动,我去校场看看。” 魏先生送洪大人出衙,看着一骑绝尘,犹自胆战心惊,官场凶恶,又有些庆幸自己不过一个幕友帮闲罢了。 洪大人晚上准时回内衙,一直守在家的小门栓等洪大人探视过夫人回书房,回报说内衙小门有人扔石头,骂大人,洪大人欣然而笑,问怎么骂的。 “活阎王,活不长。”小门栓照实说了,洪大人困意瞬间全无,“几时了?快去请小张兄弟!”激动的起身来回踱步,也没听见小门栓说什么,又直奔院中。 谯楼上咚咚复咚咚,二更声漏,北风呼呼掠过,前厅树吱呀做声,洪大人扬首吁气,袍服翻飞,振奋道:“山雨欲来!时机到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大明好少年 第10章大明好少年 张成发觉砚秀直接对他已经无视了,好几次厚着脸皮凑上去,就得着个嗯啊二字,小丫头也不和自己亲了,看见自己就学着小胖子吐舌头,做鬼脸,他知道自己中了爱情的毒,解药就在手中,而自己却在在等毒发身亡。 要给张成做牛做马的冷脸小娘照例来请安,这次进来却把门关上了,张成盘腿床上假用功呢,小娘慢慢过来坐在床上,抬手拉开腰间丝带。 张成当时就呲着大门牙笑了,上下左右打量,看不出凶器藏在何处,胸部?规模不大啊,腿上?大长腿都赶上砚秀了,青竹蛇儿口?冷脸小娘的嘴巴真是有个性,黄蜂尾上针?藏在水陆两道?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张成盯着小娘扁平的胸脯看不出个所以然。 小娘脸色通红,一把抓过张成手抱在怀里,张成还是笑着看她,捏捏她,没啥感觉,好像裹缠的很结实,呼吸会不会受影响?疼不疼? 小娘僵硬的身子颤抖起来,小娘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牙齿咬的咯咯吱吱,似乎要碎了。 小娘抓着张成臂膊的手,青筋都蹦出来了,张成手指划个缠丝,卸去她力道,捋着她右臂下来,捏住她右掌,摸摸她手心几个南瓜子大的硬茧。 “是你不懂还是你认为我不懂?你看看你眼神,找铜镜照照自己脸色,你直接拿刀进来岂不是更好?小胖子在这里也看的出来你恨不得吃了我呀! 坡是你跟着我吧,多好的机会,咋不动手呢,拿住小丫头要挟也行嘛,你很识相,只是太笨了,一根筋,是你傻还是你认为我傻?” 张成看着她绷紧的大腿,又挖苦嘲弄道:“你明知道斗不过我的,何必呢!搏斗杀人之前记得要放松,外松内紧懂不懂! 你看看你,真是煞费苦心,跟踪,认爹,失败!报恩,投怀,又是失败!伪装,武功,统统失败!你哆嗦什么,真是失败中的失败!” 看着小娘脸色难看,扭曲狰狞起来,开心的卖弄道:“我自认不干伤天害理之事,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大明第一杰出青少年非我莫属,谁逼你来杀我的!就不怕遭天谴么?!” “无耻!”小娘彻底崩溃,不加思索抬手去抽张成,右手自发髻一抹,蓝汪汪一根钢针戳向张成俩眼睛,可惜了,被张成捏住手腕抖了一下,内劲过处,抖得她骨架都散了,娇声痛呼缩在床上。 “我本善良,妥妥一枚纯洁的好孩纸,我怀揣滚烫的爱心,扔下一锭大银,谁成想···想当初,一个小小的馒头也能引发血案,如今一锭大银不知要引发多大的滔天血浪,这不能引起你的反思么?你毁了我的三观!你叫我这个大明好孩纸情何以堪!” 张成胡扯八道,小心捏起毒针,指甲弹了一下,铮铮作响,好家伙!够狠够毒!不禁啧啧赞叹,内力逼毒纯属扯淡,除非内丹大成硬生生炼化,还别说,自己真的没啥抗毒能力,这是弱点软肋啊! 特么华山论剑还没开始,紫禁之巅!人生巅峰!三宫六···我这一生只爱一人!这是要逼我封刀退隐啊!这娘们好毒!利用我的善良,欺骗我的感情,幸好哥有一点功力在身,你触碰不到我致命的要害,卯上我你只好自认倒霉活该! “你给我说清楚!说不说?不要逼我动手,我动起手来连我自己都怕!”张成捏着冷艳小娘的脸:“小妞!哼!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骗我的人!这一刻,我等了好多年了!哈哈哈哈!” 张成甩开毒针远离毒品,亮出一锭银子!他要给这毒娘们先进行心理威慑,彻底击溃她的心防。 “你这个披着画皮的魔鬼,你让我大明千千万万种花家的好孩纸爱美之心尽碎,人性扭曲,这是绳命不能承受之重!如果大家在外面再遇到一位楚楚可怜的姐姐妹妹,还怎么敢爱?还怎么敢回答一句:我愿意!你误了我们的误终生大事! 绳命是剁么的回晃,绳命是如此的精彩,你让我们怎么去祝福朋友?开心的一笑,豁达的一笑,让绳命更从容,让绳命更平凡,让绳命更回晃?难道只能独坐空房手作妻?嗯?!” 张成是个好银,由自己想到他人,那些同悲共苦独处空房的同道中人,那一刻,他悲从中来不可自拔,闭目长吁,潸然泣下,大家都知道,哭鼻子不好,但是男人哭吧哭吧也不是罪,而且,泣下也会涕下,这就不雅了。 亮晶晶的大鼻涕在烛光里辉煌回晃,尽显绳命之精彩,小娘根根汗毛竖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床,不知道这个骚年发什么疯。 “这古怪小子是真哭!这是个疯子!”疯子行事的不可预知性,让小娘惊恐的头皮发麻,连头发都有冲天之势。 还有面前那一挂九天长河的大鼻涕悬而不落,更是让她骇破肝胆,躺在床上挣扎摇摆,胸腹恶心欲呕,她以一个刺客的极大定力才抑制住想要惊声尖叫的,眼泪不觉就下来了。 “无耻!下流!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放开我! 张成发了一通神经,感觉精神焕然一新,整个人都好起来了,知道自己跑偏了,不过适当哭泣还是有好处的,泪腺也是排毒器官,惜乎被世人小觑,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平衡才会健康,不哭是不对滴,他安慰自己。 拿了床头砚秀给小丫备的绢子擦擦鼻涕,捏着这张冷毒倔强的俏脸,恶狠狠逼问,“这是亵渎!是谋杀!请原谅我的坦白,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你还想骗我一切不愉快都只是个误会么? 你灭绝了我对美丽对良知的憧憬,让我知道爱美是最失败的误会!你扼杀了我的最后一丝良知,不怕我黑化么?我要代表种花家的小伙伴惩罚你!” 小娘咬牙不语,不去理会他的疯眼疯语。 剥了衣衫?太变态!大家会笑话我的,真的没啥邪恶想法,滴蜡?屋里用的油灯啊,洪大人说好蜡要几十文一支呢,皮鞭?没工具啊,这小娘皮顽固不化啊,一本正经苦思毒计的小张大人不觉又跑偏了。 张成技穷,忽然想到一门道听途说的邪门功夫来,吸星!你没看错,其实有一点道理,他内气能放自然能收,不过却耗费精元,他想内气归元时收回点利息,不过对病人这样做就是找死了。 内炼精气达到一定境界,外放不但能杀人亦能救人,不管什么正邪功夫都是一样,所谓心主神明,善恶在乎一念之间,那些气功有成的奸邪妄人,太平时节靠此术敛财惑乱人心,乱世摇身称神杀人聚众,凭借的就是内家炼气术。 手上拿捏黏劲,不让她挣脱,内气渡了过去,可惜意念到她丹田便不由己意了,再也走不下去,他不服气,换了路线,督任二脉,维跷二脉试遍,都不能到她下肢,一到带脉气海处便感知不到了,不由得纳闷起来。 小娘只觉少年手里热流滚滚,蛇一样在自己身上游走,舒服的直要呻吟出来,尤其是小腹里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又是惊骇,又是羞愤,不知道这个古怪的小子要做什么。 她哪里知道张成在胡乱施为,张成想了一会倒是有些明白了,自己毕竟炼气不纯,只是小成而已,下腹丹田本就是人身气海,百脉聚会,小娘又是习武之人,气海比常人更加畅旺,自己渡气过去,不啻滴水入海,难以寻踪驾驭也是稀松平常的很。 想明白就不管它了,贱笑一声,准备试试传说中的吸星,盘腿气息调匀,那头气息在小娘小腹丹田,这头在自家丹田,一呼一吸,息息归脐,敷盖对吞不过是一念之间。 小娘立时就觉那小子掌心一股强大吸力,似乎要把自己五脏六腑给掏出来,翻着白眼,缩成一团,嘴角亮晶晶的水迹流出,张成无意间解锁达成。 张成感觉渡过去的意气随着小娘几条大脉道又回到自己丹田,没啥感觉,不禁大失所望,这些胡编乱造的东西果然没谱,看这小娘也不懂内家功夫,炼气更不要提,丹田血脉气道不通,就像一坨顽石,不知道和内行人玩玩是啥效果? 他也是痴了,又平心静气,试着让意气重新渡过去,这回有了经验,缓缓在她丹田处一呼一吸温养片刻,又走她几圈小周天,自她中脉经右臂回到自己丹田。 丹田呼吸,气遍身躯不稍滞,复会气海,气海忽然化为虚无,接着虚无波及周身,他再次感受到天地是我身,我身是天地丹田中心的境界。 他心中始终保持一丝清明,不敢进入大定,也不知是喜是悲,该哭还是该笑,误打误撞,三田再次化合,可是他却不敢泯灭识神,这个该死的小娘还在一边呢! 张成故作高深,似笑非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任由气机自行,内景出现又渐渐消退,我身归来,张成温养内息,放开意马心猿,思索起来,脸上笑意愈来愈盛。 心道:人身天地果然处处不离阴阳,这小娘子一身处子真阴贞元,自己内气渡入她丹田蕴合,复归己身,阴阳幻化之下才会引动关窍,看来孤本书缝里藏得双修之道是有一些道理的,可惜,我志不在此,修炼是自家的事,终究要靠自己。 他一边假清高,一边又忍不住渡气到小娘体内,默识潜运,大肆采补,丝毫不知怜香惜玉,无耻之极矣! 小娘缓过难受劲,无边快意又涨满脑海,不知身在何方,可是一丝清明未泯,知道自己是被别人拿捏在手中,她努力想要挣脱魔掌,偏偏浑身酸软,力道一起,便被一股怪异的劲道化去,就像一条被钓在鱼钩上的鱼,任她如何挣扎,也脱钩不去。 而且随着身体里游走的暖流,内心之中,还有一种从未有过,也按捺不住的舒畅,仿佛不愿挣扎,就这样永远下去,她紧咬下唇,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张成并不知道自己給小娘造成多大的暴击,只觉离体意气,控制愈发得心应手,继而直透小娘海底关窍,终于到她涌泉足心,张成简直要忍不住狂喜。 他知道,经此一关,自己内家修炼又上一个台阶,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嘛,接着就细细的走她周身经脉,往复来回无穷尽也! 小娘感觉自己就像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飘飘荡荡,直欲睡去不复醒来,四肢渐渐摊开,呼吸将无,恍惚间,小腹一团热气越来越烫,似欲寻找一个缺口脱体而出,又似有尿意,,那道热气沿龙骨直冲脑中,刹那间,天地鸣响,电闪雷动,琼浆玉液滚滚入喉,降入腹中。 由内心深处发出的快美让小娘蘧然而醒,扭头四顾,翻身跳下床来,看着张成,目瞪口呆,脑袋里一片混乱。 张成笑笑的看着这个冷艳女郎,开口说道:“你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没有修习道家炼气之术,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多少你总会知道一点,我无害你之意,日后得了好处你自会明白。 你住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大家都平平安安,很好,小丫头很喜欢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必你也有类似的过往,看在你还有一丝天良未泯的份上,我就不难为你了,送你一场造化,好自为之吧。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悔过从善,罪孽自消,善哉,你去吧。” 小娘呼吸之间已经能感受到体内变化,身体练功导致的隐伤霍然一空,有若新生,她呆立片刻,看了老神在在的张成一眼,不发一语,出门而去。 我去,门都不关!张成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神棍潜质的,一番故作姿态,谆谆教诲,还以为能感动的顽石点头,小娘大哭悔过,立下重誓,放下屠刀呢,谁知连个谢字都没捞到,颇有些不知足。 他方才一番导引行气,确实无意中帮小娘开通了气脉,其实是他同样得了一场造化,他可没啥心情去帮一个千方百计要杀自己的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只听得那小娘回房关了门,再无任何动静,还不走?张成摇摇头,下床关门,又接着巩固功课,一天不学习心里没底气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试探 第11章试探 张成熄烛,静坐温养气机,心有所感,下床穿鞋,院里寒风呼啸,天色黑沉沉的。 咽气入腹,丹田火起,营卫之气充斥皮毛,寒风再不得侵袭,避风如避箭,虚邪贼风避之有时,黄帝内经有讲,他记得很清楚。 “洪大人找我?走吧。”小门栓进到小院月门时有些惊讶,只见小张大人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不知在为谁风露立中宵呢,“老爷请大人有事相商。”忙带他去洪大人书房。 城南角甚是荒凉,漏泽园就在这里,太祖开国时蓟城血战,不少无名尸骨便埋在此处,后来蓟城历经大修,把这块地给圈在城内,如今只剩一些荒草杂树,孤坟夜泣。 洪大人请张成陪小门栓跑一趟,毕竟事关重大,怕有闪失,有人当然要用,张成吃人家饭受人家管嘛,自无不可。 二人站在荒草地里,小门栓学了声老鸹叫,张成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野坟后面火光亮起,站起来一个人影,打个小灯笼跑过来,哆嗦着抱着膀子,打量张成二人,眼神闪烁,“老爷派你们来的?”小门栓不理他,递过去一颗有标记的石头,正是白天扔进内衙的。 打灯笼的看了随手扔掉,“为了那两个撮鸟我可是费了不少钱钞,他们还在庄上,请老爷放心,我有人盯着咧,跑不了他,那个···”小门栓掏出银子递过去。 那货攥了揣入怀里喜不自禁,连声谢老爷恩,“小的还有个好货咧。”呼哨一声,坟后面一个壮汉背了个人跑过来,咕咚一声扔在地上,那人哼哼着动弹一下,酒气熏人,是个短袄的小伙。 “这厮可是个大鱼,鬼牙山的强匪,经常来花石赌坊里混,我一打听都有半年了,城里还有房子,说自己打西面过来的流民,鬼才信他,他瞒得过我满盘星?这小子着了老子道儿,一喝多自己都漏了出来,这是大功啊,兄弟你看···”打灯笼那货兴奋起来,十指大动,眼目灼灼的盯着小门栓。 小门栓作难了,老爷可没交代有这事啊。 “你倒是个人才,都会自己开展业务了,先交给我吧,等老爷确认了再说,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老爷是什么人,会少的了你的?真要如你所说必有重赏,先回去吧,不要漏了马脚,有事就报,以后还有用你处,难道你还要把他带回去?”张成说话了,提着地上小伙扛上肩头就走。 那壮汉叫着不依不饶,被打灯笼的拉住,“你这夯货!做生意还要验货呢,咱是啥人,你想咋的?只要那两个撮鸟在,老爷不会少了咱们的,冻死我了,走吧,天亮得赶紧出城。” 洪大人确认消息,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山匪,脸色很是难看,张成多少也明白点,洪大人这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山匪打乱节奏了,不过这是洪大人自己的事,他只是洪大人的搬运工嘛。 早上张成溜达一圈回来吃饭,徐图端着碗在门口晃荡,往张成房里偷眼打量。 “你瞅啥?””瞅你。”“你再瞅下试试?”“瞅你咋地。” “咦!你要上天啊?欠收拾了?”张成火了。 “你把人家寄莲姑娘咋啦?小姐都劝不住她。”徐图横眉以对,全然不怕。 “寄莲是谁?”张成纳闷。 “人家已经够可怜了,为何还要赶她走,老爷说要带她回太湖,我们徐家还养得起,你!你这恶人好无道理!”徐图忍他已经很久啦。 “哈哈哈哈!玛德是她,昨晚咋不走?她会用的着你操心?那是一条杀人不眨眼的美女蛇,嘿嘿,不过还是被小爷给点化了,善哉。” 张成得意,嗯,免得砚秀怀疑我,还有个兔姑娘倒是人畜无害,咦,不对,“徐图,你不会是打美女蛇主意吧?她有毒的,劝你珍爱生命远离毒品,且行且珍惜吧。” “不知所谓,哼!”徐图脸色杠红,端碗回房。 架阁库吏房里,小吏抱着文牍案卷呈上,“大人,都在这里了。”洪大人摆摆手,小吏退出,桌上的卷宗已经尘封褪色,洪大人找到石州判的升迁案卷,细细看了,又塞进卷堆里,闭目沉思。 当天放衙,小门栓提着两瓶秋露白,跟洪大人去石州判家。 “秋露白甘酽性热,虽益冬日,我还是不太喜欢。”石州判眉重鼻阔,自带威严之相,只是一喝酒就上脸,红彤彤的,好像有些醉了。 堂上就他和洪大人二人,炭火烧的正旺,热腾腾的。 “我看还行,喝不惯那些甜甜腻腻的,酒么就要愈烈愈好。”洪大人放下酒杯,揉揉下巴短须盯着他道:“花石庄凶案广武兄怎么看?” 石州判对他笑,“看审已经上呈,要看府里面怎么看,不过依律遵命行事罢了。”“真凶要是另有其人呢?”洪大人又问。 “大人醉了,差役的板子已经打过两遍,子不语怪力乱神,确实尚有可疑,可都说有鬼,上哪抓鬼去?”石州判眼皮瞬动,呵呵的笑。 “我自有办法抓鬼,广武兄,咱们就不要打哑谜了,我只是过来给你打下招呼,王家凶案一定要破,兄若能助我,弟必承盛情,为民伸冤我就不说了,你难道要做一辈子州判?”洪大人将筷子扔在桌上,静静的看着他。 石州判好半响怔怔不语,伸手倒杯酒自己喝了,看着面前酒杯说道:“我不知大人如何肯定有凶犯在花石庄,属下遵命就是,若能抓住真凶尚可,否则后果难料,花石孙家上告,大人前途堪忧,大人既然意决,我同不同意,还不是一样要坐罪?” “有广武兄相助,此事易为,弟告辞了。”洪大人腹里冷笑,起身施礼告辞。 石州判送罢知州,回堂上太师椅坐下,一个黑衣短打,浑身上下透着利索的汉子从后堂过来,叫声义父,“知州大人倒是好打算,这是要逼着义父和花石庄翻脸,借刀杀人,他好渔翁得利啊!” “呵呵!”石州判看着那桌残羹剩肴,眼神阴鸷,冷笑起来,继而仰头嗬嗬有声,笑的浑身抖动,慢慢缓过气来,灯影里,笑容满面,却有说不出阴森可怖。 “你说,我会自己抓自己么?做一辈子州判我是求之不得啊!他当我是猪,拿料哄我,可惜他还太嫩点!”石州判言语里都是鄙夷讥讽,好像并不把知州大人放在眼里。 “义父息怒,蓟城还轮不着他说了算!”黑衣汉子劝慰道。 “这个知州大人胃口太大,还真是难伺候,他不但要转花石入漕,还要对花石庄下手,减常例,免税役,清积案,收流民,编保甲,为个孝贤庄下了好大的本钱,带着兵穿州过县,年轻有为,生杀予夺,好生了得!你说一个外来人折腾个什么劲?官场上出了这种人可真少见,能有好下场么?” 石州判能有今天,是不会小看任何对手的,他实在看不透这个新任知州,黑衣汉子看着义父,不敢打断他思路,这些事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石州判反复思量,许久方道:“最近事情太多,不要给我惹事,让老二老四赶紧回去,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来作甚的?都跟你大哥学学,也该收敛了。” 斜视义子,“孙家是不是舒坦日子过腻了,不是给他说了么,那班下三滥还在庄上?” 黑衣汉子赧然,“二哥说赶着师伯大寿前回去就行,我可没胡来,我又管不了他,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可劲的疯。要不我这就去庄上捎信?姓洪的口气好像很有把握。”义子向他请示。 “跟着你师伯都心野了,收不回来了···”石州判摇摇头,烦心事太多,心里闷的厉害,将直裰脱了,义子过来接了搭在小臂上,石州判里面一身利索的劲装短打,来回踱步沉思,复又缓缓坐下。 “孙家养这班弄鬼的蠢货,办事还要留个首尾,就不该用他们啊,遇上个不信鬼的岂不是作死?你说他要是找不到人怎么办?这都多少年了,州里府里多少人和花石庄牵扯不清都是明摆的事,他会拿着前程去赌么?就为了一桩命案?他可不是第一天当官啊!活阎王岂是易于之辈?” 石州判来回分析,有些沉不住气了。 “义父你是说不管抓得到抓不到人,他要···他要平了花石庄!他凭什么?他敢?!”黑衣汉子瞬间被激怒了,脸上肌肉扭曲,似乎要择人而噬。 “凭什么?就凭他是知州,蠢材!官字两张口,有没有真凶有什么打紧,还不是他说了算,你真以为他是来求我的?他是来逼我顺服他的,他来探我口风,我若不从,下一步就要对付老子了!”石州判越说越怒,霍然而起。 “当啷!啪啦!”太师椅旁的巨大花瓶被他一脚踹倒,碎裂一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血溅衙署 第12章血溅衙署 张成在房里划了一会八门五步十三势,毫无倦意,翻身倒立,以脚代手,以手为脚,颠倒过来,又比划起来。 血气重力改变,重新适应,炼气至一定境界,身体松散通空,已经是一个水囊气囊,哪里会有什么经脉逆行,走火入魔,吐血三升,反而别是一番滋味,内家拳多有以脚代手的练法,知道的人少罢了。 张成正朝仙佛圣神的金光大道上一路狂奔,架势转折处沉气静心,只听得院门口粗重的呼吸声,张成老司机了,收势复归无极,一个漂亮的逆天甩尾,紧急刹车,心静气自回,他着迷入了魔,有人竟摸到跟前来了。 月门外靠墙一个蒙面黑衣汉子,警惕四顾,转头看见眼前立着个人,瞳孔骤缩接着就放大了。 竟然有六个人摸进内衙,这让号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张武圣羞怒难堪,放倒一个,顾不得别人,直奔林小姐内院,砚秀住在那呢。 一个七寸刀砍翻守在林小姐院门的贼子,接住单刀拧成麻花。 “有人!”院内守在林小姐房门的贼子已经发现张成,出声示警,疾步扑来。 “莺儿!”房内跟着就是一声尖叫,洪大人花厅书房那边也有丫鬟大叫起来。 张成恼羞成怒,肩靠寸劲直接撞在挥刀劈砍的贼子胸骨,“喀啦!”一声骨裂闷响,那人躺在地上嗬嗬怪叫,口鼻呛血,吐个不停。 洪大人一直歇在书房,被丫鬟呼叫惊醒,提剑出来正看见守在小门的贼人,惊怒喝叫,“狗贼好胆!” 守着洪大人的小门栓已经抢过来了,赤膊操着一条哨棒,护在老爷身前,与那贼子对搏起来。 “财货在此!”那贼子估计没想到洪大人会在在书房,出声呼叫同伙。 快刀连劈之下,小门栓只有慌乱招架之力,洪大人刺了几剑,支撑不住,剑也崩飞了,绕柱躲避,稍有走意便被刀势逼回,那蒙面贼子狞笑道:“哪里走!” 小门栓一条臂膊鲜血直流,挥棒挡住大叫:“来人!来人!” 哪里来得了人,内衙与前进门户早已上锁,前面厨房杂院儿的人已经被惊动,仆役们惊慌砸门,知州老爷出事他们也没有好果子,一时却不得开。 林小姐被一名贼子拖出房来,那贼子见同伙被张成一个照面放倒,眼看是不活了,刀架在林小姐脖子,喝骂张成退后,出院门往书房退去。 院中看守杂院门户的一名贼子跑过来,看看被张成放倒的同伴,怒吼一声扑向张成,挟持林小姐的贼子来不及劝阻,就见他被张成圈手夹住拧转了脖子,松开时面条一样扑在地上。 “是谁?那条道上的?不要过来!我杀了她!”那贼子惊恐万分,同伙的身手他如何不知,一个照面就死了,又让他怎会不惧! 林小姐看着挣扎爬出房门的莺儿,泪流满面叫道:“大哥求你,快救我夫君!” “有用么?”张成盯住那贼子眼睛,缓步上前,那贼子张嘴还没放出狠话,已经仰天惨嚎起来,“当啷!”一声单刀落地,好像影子闪了一下,人已经站在他面前,拿刀的小臂已经被捏碎了。 “二哥快走!”那贼子竟然狠戾如斯,不顾死活的大叫起来。 张成一脚封了他腰眼儿,纵跃扑向前厅书房,一个黑影头也不回,跳上墙头就走,洪知州披头散发,一屁股坐在地上,爬到抱腿挣扎的小门栓跟前,怆然叫道:“徐太医!徐太医快来!” 林小姐奔跑过来,看见夫君尚在,扶着廊柱软软的瘫坐在地。 张成纵身上了衙墙,那条人影已经冲上街口,他挂念莺儿,按下心头翻滚的血气,飞身掠回林小姐院子,小莺儿虚弱的眯着眼,躺在林小姐床上,胸腹殷红一片,“没事,没事,莺儿妹妹别怕···”砚秀捂住莺儿伤口,浑身发抖,轻声唤她。 老太医过来看看就摇头走了,这丫头已经没救了,他还要去看洪大人。 徐图跑来放下瓷瓶布带,背着药箱又跑了,特么莺儿不是人么,张成一把扯过药箱,翻开看看,哪里有伤科器械这些东西。 砚秀将瓷瓶中药粉倒在莺儿伤口,很快就被鲜血冲出,张成明白了,砚秀对刀创箭伤根本无能为力,伤口太大,她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 小莺儿好像知道自己不行了,说这是命,小脸苍白的流泪劝解砚秀。 怎么办莺儿若在后世,还是个背着书包,闹着跟妈妈要零花钱的小女孩,张成看她就像小妹妹一样,仿佛还在娇嗔的嘲笑自己。 “相信我,让我看看。”张成拉开愤怒的砚秀,神色认真,砚秀拭泪,摇头悲声道:“我去看看林小姐。” 小丫头见娘出门,却不跟去,站在床头,看着莺儿冒血的伤口,抿着小嘴,不知想些什么。 伤口太长,从肋骨斜向腹部,不知当时情况如何,还好,没伤着脏器,如何止血呢? “还有活的没有,滚进来,烧开水,找针线刀!快点!”张成朝外大叫。 张成导气于指,在伤口周边经区脉部,拿着劲道试着朝逆伤口方向点去。 点穴是真的,不过是一股劲道入体,导致被点相关区域肌肉血管神经抑制,进而出现麻痹昏迷,感知运动障碍罢了,只是劲道位置时机是关键。 只因此,有分教,二把刀杀人名医被逼出手,一指禅点穴神技惊现人间。 只见他伸出中指,指头肚白里透红与众相同,指甲壳圆润光泽别领风騒,疾如奔雷闪电,慢似仙鹤翔空,至柔至刚,变幻莫测。 柔过劲,刚过点,九柔一刚百蓄一放,内蕴太极虚实之玄,外呈两仪八卦之机,果然是居家旅行,杀人救命,必备的种花神功,神哉斯技!妙矣神功! “张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该老是嘲笑你,我错了,我改还不行么,你让我安心的去吧。”小莺儿看他满头大汗,在自己身上指指戳戳,苦着小脸,瘪嘴不知是哭还是笑。 “那咋行,你得好好活着,生好多好多孩子,我等着他们叫叔叔呢。”张成发觉果然有效,感慨先贤智慧遗泽,自己名不虚传,大叫:“人都死哪去啦!针线刀,开水药呢!” 内衙里灯火通明,杂院大门已经打开,一群仆役抱着扫把擀面杖之类挤作一团,前衙值守的吏员,住在衙门的魏先生都赶来了。 林小姐不顾病体,清点内衙丫鬟,贼子目标明显就是自己夫君,几个值夜的丫鬟只是被打晕过去,可怜莺儿太忠心,不肯让别人守着自己,被贼子所害,幸好夫君没事,否则···。 林小姐不敢去想,强自镇定,招呼厨娘烧开水,让丫鬟去莺儿门栓处伺候。 洪大人已经敛容捯饬一番,神色冰冷狠厉,看着地上五个凶匪,四死一伤,提在手中的长剑血迹未干,一众吏员衙役仆妇,两股战战,忐忑不安。 外面呼喝马蹄声传来,火把灯笼在寒风里摇曳,是闻讯的州判石大人,州同伍大人和巡检司的兵卒赶到了。 石州判当先来到前厅,向洪大人告罪,眯眼扫视地上凶匪尸身,都被摘了面巾,三个已经死透了,一个五花大绑的悍匪蜷缩在地上兀自叫骂:“狗官!须知我山上兄弟不会放过你!” 凶怒上脸的石州判回视洪知州,愤然叫道:“莫非是鬼牙山恶匪?胡为乎来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不倒单 第13章不倒单 小莺儿当然无事,参汤也灌了,伤口已经缝合包扎,小刀是衙门小吏的,小巧锋利正合用,还有张成魔法加血,嗯,渡气!这很关键。 小莺儿把张成当妖魔鬼怪了,不过对她很好,别人不知道,张大哥把手放在在自己后背,她当时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好像暖融融的云朵朵托着自己在天上,飘啊飘,飘啊飘,然后就瞪大眼珠,盯住张成,一霎不霎,自己不是死了,张大哥和小飞鸿还在呢。 砚秀和老太医过来,大吃一惊,张成这蠢小子在干什么?莺儿都吓傻了!莺儿?不对!砚秀掀开锦被,轻轻揭开敷布去看,很整齐,一排针线,还有血水渗出。 老太医也瞪着眼,他虽不是伤科名家,区区缝合他是知道的,早千百年前华神医的拿手绝技,可惜麻沸散失传了,不是不是,小丫头失血太多,伤口太大,因为预后不行才交给秀儿看顾,秀儿缝的?可是这般光景,莫非回光返照? 砚秀摸着莺儿脉搏,明媚的大眼越睁越大,一丝虚浮细芤的脉像也无,绝类常人,这哪里是失血重创之像,看看莺儿神色,终于明白张成为啥坐在人家小姑娘床边了,做出那个样子,还真是讨厌! “如何?”老太医在专业口子上,不明白是决不罢休的,“没事了,父亲,你去歇一会吧,我看着就行。”砚秀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庞,心里好疼。 老太医摇头,亲自过来摸脉,“竖子!还在惺惺作态!”老太医方才心有它属,此时自己女儿就在跟前,这无赖蠢才在作甚?看着就生厌,一晚上的担忧惊吓登时发作,呵斥张成滚蛋。 张成哪里会和他计较,毕竟自己是要坚决夺走他女儿的,这事放哪个当爹的身上也受不了,朝莺儿挤挤眼,起身离开,看着砚秀促狭的眼神,不禁想要捣鬼皮一下,哎呦一声,“头晕,好累。”软软的要倒。 “张大哥!”“阿缺!”莺儿,砚秀都是惊叫,张成顺势搂住砚秀哼哼,“砚秀,我怕是元气大伤了,得躺会儿。” “阿缺我扶你回去。”砚秀好不心疼,张成搂着砚秀朝莺儿挤眼,见徐老头扭头,吓得急忙垂头哼唧。 徐老头不知蠢材为何鬼叫,受伤了?不像啊?见到二人搂搂抱抱这一幕,好不难受,指头下面啥脉搏也摸不住了。 只觉女儿已经无可救药,白瞎了自己疼她养她十多年,自己人生简直处处是糟心,官场糟心,被同僚坑害,女儿糟心,被个无奈蠢货迷得颠三倒四,儿子也糟心,被他娘惯得要上天,生无可恋啊! 出来院里,小丫头扯着张成叫道:“针线刀,针线刀。”张成大喜,病也没了,一把抱起丫头,“会说三个字了!砚秀,会说三个字了!” 小丫头至今不爱说话,任谁来哄就是不说,砚秀是娘,吃,喝,拉,张成是飞,吃,喝,拉,弄的张成砚秀没脾气,今儿个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小丫头会说针线刀啦。 也许只有张成明白,她除了看中自己的飞,还看中了自己的针线刀,她也想学呢,给莺儿治伤,她就一直在旁边盯着,吧唧就是一口,“好好好!绝学有继,世家绵延可期,好好好。” “啪!”的一下,肩膀挨了砚秀一巴掌,哎,砚秀太高,都超过哥了,不过二十三还要猛一窜,不怕不怕。 “又骗我!”“不是,砚秀你听我说呀。”“莺儿的伤怎么回事?”“杀猪胡同胡万斩不就是这样给那头猪缝的么,他认猪做爹封刀隐退,那头猪都活成猪王了,听说临死还供起来办丧給埋了,啧啧。” 砚秀摇头无语,像是是醉了,“不过还得靠你,我怕回脓,引流,嗯,勤换敷布,砚秀,去休息吧,天快亮了。”张成心疼劝她,“看好孩子,咱们毕竟是客。”砚秀去看林小姐,那也是个病人。 “公子···公子···”谁叫我?挺新鲜的,砚秀隔壁房间的花格子门漏出一道缝隙,声音正是那里传来,兔姑娘叫我?也没多想就推门进去,房间没点灯,外面灯笼光线隐约透入房内。 兔姑娘暗地里还是缩着身子,似乎想融进这片黑暗里生怕别人发现她,偏偏她的线条太夸张,越是收缩,越是夸张,张成本来还想打趣,心里却酸楚起来。 女孩性格胆小的要命,也许她本性并非如此,只是被外界吓怕了,上天让她出落的这般惹火诱人,男人看见她难免会生出绮念,女孩并不知道她的害怕犹如火上浇油,只会更加诱惑别人的,也让她受的伤害更深。 嗯!这些人当然不包括张公子,张公子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你没看错,也不要笑,真的!如果你要知道啥是三田气化,无漏之身你就明白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是抱着一颗纯粹爱美之心欣赏来着,作为一个专门精通鸟语雅蠛蝶的道德高尚之士,一些低级趣味不过是东风射马耳,内部自家的参考学习资料罢了。 他是一个有追求的人来着,作为一个抓住一切剩余时间,时刻不忘做功课的好孩纸,他的资料可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绝无夸大其词,不骗你,虽然尚未至漏尽之境,可以心向往之嘛。 “怎么不点灯?住在这里你还怕个屁呀···”特么州衙也不安全啊,又尴尬道:“有事么?砚秀姐欺负你啦···”特么我咋老打自己脸呢,砚秀是这样人么?欺负她也是活该,一副挨打样儿,真是欠揍! “公子,砚秀姐对我很好,方才去看莺儿,砚秀姐交代不要点灯,我···公子···我···” “你咋啦?你倒是说啊?我我我,我什么?你想走啊?想走你就说嘛,你想走我当然会要你走的,你想走我当然不会不要你走的,不可能你想要走而我偏不要你走,你不想走我又偏要你走,大家讲道理嘛!现在你想清楚你到底要不要走?” “公子···我···认识那个人。” “谁?不走啦?啊!谁?你认识谁?!” “那个贼人,地上那个骂人的,当初就是他绑的我,我···我···害怕。” 兔姑娘声音颤抖,她是真的怕,贼人都杀上衙门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个不祥之人么?是我害了大家么?兔姑娘在暗地里泪落如雨,颤抖的像是风中的树叶。 “你哭个屁呀,怕什么,还轮不着你怕,呆着吧,等下我去收拾这毛贼,管它是谁,来一个灭一个。” 张成拍屁股走了,他没有去收拾毛贼,只是让个丫鬟把这事报给洪大人,他从没过问过兔姑娘的事情,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男女之间就那点事,搅合搅合就掰扯不清了,作为一个老司机,他心里清楚得很,美人是毒药! 至于洪大人,那是夺人饭碗,动了别人蛋糕,官场凶险,肯定要遭反噬,他自认为已经尽力,官场太脏,他没兴趣,再说衙门的事也轮不着他一个客人来操心,他觉得自己位置摆的很正。 世间事就是利益二字,再加上情感?情感也是利益,毕竟任何情感都是自私的,情感生发的万般事,不过人间世事的配搭佐料罢了,张成洗洗坐在那儿默运神功,练定静功夫,毕竟快天亮了,干脆假装做起了不倒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牵丝戏 第14章牵丝戏 “张大人,这是夫人亲自熬得燕窝粥,老爷说要大人好好休息,有事只管吩咐我等。”丫鬟来送早饭,恭敬说道,张成躲清闲,洪大人不会放过他,这是要他冲锋陷阵呢。 “嗯,去忙吧。”张成一副大人模样,林小姐这是摸到哥的脾气了,在催我啊,慢慢喝完粥,放下碗就想骂娘,燕窝粥果然有效,他坐不住了。 州衙好像一如平时,只是有些静,上值的都是小心翼翼,脚下生恐踩死蚂蚁,内衙书房内,张成喝完粥就过来了。 “桃花眼认识一具尸体,说是坡被鬼吃的那个,伙同他一起加害王家小姐的还有一人,不在此间。”魏先生向洪大人禀报,他也一夜没睡,脸色有些灰暗,精神尚可。 洪大人面无表情,毫无倦意,任谁都知道他此时就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魏先生接着说;“真正的山匪极有可能是被满盘星送来的那个,除了吃睡叫冤,没有一丝异样,鬼牙山偏远,往年至今几乎不曾在蓟城周边犯事,上任贪庸无能,抄出几十万两财货,也不见山匪如何,杀官造反更是无稽,除非有人勾结,真凶另有其人! 学生故意把二人关在一起,大人你猜如何?满盘星送来那厮叫着为家人报仇,几乎要将这个口称山匪的凶徒勒死,这凶徒真是万死犹轻,原来劫持余家小娘的也有他,大人自打上任,发生的桩桩件件,隐隐都是针对大人,学生看来,敌人就在蓟城!其余不过走狗帮凶而已。” “升堂!”洪大人起身轻喝,外面门子飞奔前衙,稍顷,衙鼓响起。 “大人,怒不兴兵啊!”魏先生急忙规劝。 “这是按计划行事,与昨晚之事无关,张兄弟,还请助哥哥一臂之力!”洪大人要发飙了,张成笑道:“大人放心,天道有肃杀之威,除了害虫来年才有好收成嘛。”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随哥哥来!”洪大人脸色稍霁,当先而行,哥哥弟弟都叫上了,张成只有跟随。 大堂上充斥酷烈肃杀之气,众吏役奔走领命,无人敢触知州大人虎威,“巡检司派人严守水陆关隘,关闭城门!去花石庄!” 张成跟随洪大人,这回也混了一匹马,随行几百丁壮,杀气腾腾,直奔花石庄,身后城门咯咯吱吱的关起。 花石庄说是庄子,其实就是一个大集镇,大明天子在北地守国门,大伙粮草自然要跟上,京师靠漕河转运粮税及一应所需,一些笨重物件,或因水路繁忙者,皆是靠陆上运输,花石庄地处州城郊外,毗邻南北直隶官道,占着地利,货运日夜繁忙,可谓是人丁兴旺财源辐辏。 庄上首户大家便是孙家,祖上经营几代,到孙老爷这辈,年轻时也就过几年学,混了一个贡生,豪富仗义是方圆百里闻名,地方官府就不用提,京城里也说的上话,任谁见了都要称呼一句孙大官人。 孙大官人也蓄得十多房姬妾,养得几百家奴,蓟城周边诸县店铺也有上百家,更不说那闻名来投的四方豪杰,指靠孙家吃食的几千庄户了。 一路上洪大人马不停蹄,不时与张成分说庄上事宜,张成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我大明土豪,新皇登基,仿佛盛世天下,国大民骄,四海来朝,值此时,不用问,成哥儿也想当个大官人哩! 麻痹的可惜了!张成扼腕叹息,把左右看了,大腿拍烂,无人能会其中意!成哥儿是个雏,第一次穿越,坐标把握不好,都怪自己经验不足啊,特么穿个皇帝玩玩岂不是赚大发了!时也命也? 石州判同行在恻,紧握马缰,刺骨的北风吹在他冷硬的脸上,神色不是太好看。 花石庄已在眼前,洪大人放缓马速,枣红马打着喷鼻,转向后面兵卒壮丁,“但有反抗,格杀勿论!”洪大人厉吼一声,挥鞭打马直奔花石庄集市。 洪大人早已在校场布置完毕,几队衙役带路,分开围堵,其余直冲庄口。 今日不是上集的日子,已近严冬,集上商铺还是有客人往来,大队人马近庄就有人关门大吉,待得大队穿集而过,几乎家家闭户掩门,惊恐不待言说。 又有几队分散开来,朝几个酒楼坊铺扑去,招牌上都是花石孙氏打头,多有赌坊青楼者,张成禁不住笑了,这特么不是扫黄反赌打黑嘛! 那些以衙役带路,壮丁兵卒为主的小分队,行动前还在顾虑重重,毕竟花石孙家名头太响,待得动手,全都放开手来,仿佛憋了九世童子身的秃驴,那叫一个生猛狂暴,猛虎出柙一般,孙家的店铺一个接一个,像是被捅翻的马蜂窝,呼号连天。 孙家大宅门外,洪大人撇了一眼面沉似水的石州判,看着眼前高阔的门楼,眼神凌厉,面带嘲讽。 台阶高比州衙,朱门兽面衔环,铜钉刺眼,门口石狮冰冷矗立,仿佛尊贵不可侵犯。 孙家守门奴仆匆匆进去回报,集市上一些孙家下人发觉事情不妙,惊慌跑来报信,看到大宅门口官兵,又远远躲开去了后门。 孙老爷是个四十开外的富态胖子,衣锦着绣,领一班管家豪奴,快步出门,被搀下台阶,抱拳道:“知州大人上任,一向琐事累身有失拜会,何事竟劳动老父母尊驾亲临,学生失礼,恕罪恕罪!大人快快里面请!” 洪大人坐在马上,看着这个自称学生的胖子,一语不发,孙老爷被盯得面皮紫涨,不知所措,洪大人冷笑一声,下马直入院内。 孙老爷跟在身后连叫大人,却被后面如狼似虎的兵卒挤开,孙老爷何许人也!何曾被人如此看待,这可是自己的地盘,再看那与知州同行,一语不发的石州判,愈发恼怒,知州又如何,登时便要发作。 “袁小三,你看见杀人凶徒就在徐家宅里?诬告杀人可是要抵罪反坐的。”洪大人厉声喝问被兵卒带进来的一个瘦汉,正是漏泽园坟地报信的那货。 瘦汉袁小三跪地小心看了知州大人一眼,镇上查抄孙家店铺他早就看在眼里,孙家威风不可一世,知州大人说抄就抄,孙家怕是真的要完。 当时便大声说道:“小人如何敢不顾死活乱说,小人当晚所见几人,正与衙门问询仿佛,实是出于义愤,这才出首,小人在集市上讨生活,如何不识得他们,几人平日就住在孙家,今日尚不见出来,不敢胡乱攀咬,请大人明察。” 洪大人又问被一同带来的桃花眼,“真是孙家的人?” 桃花眼已经认命了,“罪民本是不曾识得那几人,他们的手下和我惯熟,带我去见过几回,被哄着一起去劫王家小娘,罪民如何有这胆,实是被人利用啊···”桃花眼想到死罪难逃,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孙老爷自家事自家知,感觉大事不妙,连声道:“学生实不知家中有此恶徒,大人明察啊!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可愿交出人犯?”洪大人盯着他追问,无有一丝回旋余地。 “···这···这···学生不知是谁人?”孙老爷抹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洪大人嗤之以鼻,袁小三忙道:“那两个贼人不是本地人,一个······” 话还未完,大门外一个壮丁飞跑进来禀报:“大人,一个叫薛存儿的私窠子逃出一名贼子连伤几人,死了两个兄弟,骑马向庄外跑了!” 张成觉得是时候出场了,也不知道洪大人墨迹个啥,店铺都给人家抄了,还打算有个善了?直接操刀子干他娘的! 洪大人见他看过来,微微摇头,摆手让那壮丁回去,大喝一声:“给我搜!妇人孩子分开看押,其余全部带出宅子!” “大人!我是有功名的!大人!大人!我要上告!我要上告!欺人太甚!你等着丢官罢职吧!放开我!废物!全是废物···” 孙老爷想不明白知州为何如此猖狂,他何曾受过此等欺辱,顿时怒不可遏的叫嚣起来,被兵卒拿枪给逼出大门外,跳脚乱叫。 孙老爷惶急四顾,发觉自己对一意蛮来的知州竟然毫无办法,可恨狗官突然袭击,暗箭伤人,手下全被衙役包围,连个信儿也送不出去,能依仗的关系眼下也派不上用场,狗官是要置人于死地啊,他终于知道这个知州是过真格的了。 一群豪奴在刀枪面前都是傻眼,他们只会对庄户平民耍横,还没有对抗官府的胆子,暗地里不说,光天化日,孙老爷也不敢啊。 孙家宅院太大了,各种楼阁,大院套小院,花园不知占地几许,不时有兵卒押着家眷奴仆出来,里面终于有人反抗,兵卒来报,等张成和石州判赶到,搏斗已经结束,死了一个粗豪的壮汉,三个兵卒,还有四人冲出后门包围跑了。 石州判在院里暴跳如雷,张成进到屋里,地上一些散乱的衣物,大概是投奔孙家的邪门歪道发觉官府大搜,要卷铺盖走人。 又去它房,见床下一个破旧的箱子,与房间摆设甚是不搭,拉出来打开,不禁笑了起来,是一些牵线的木偶,彩漆小衣,雕饰的栩栩如生,倒是可爱。 看来孙家啥人都收啊,江湖杂耍都有,忽然想到自己的小丫头,合上箱子,吹去浮尘,背了回前厅,找些菜油清水,细细擦拭那些傀儡木偶。 方才打斗时又有人逃出庄去,不过洪大人已经交代下去,穷寇勿追,张成此时已经明白,自己这回扮演的是贴身护卫。 袁小三也随去看过,眼看宅中已经清空,并无凶案真凶,他还特意提醒老爷,凶犯可能已逃,或者藏在附近孙家几个田庄,知州老爷点头心中有数,袁小三安守本分,禀报后守在大门口验看赶出来的男丁,甚是勤谨,也不知道他能看个啥名堂出来。 孙家大宅门外,主人奴仆,老老少少,黑压压两百多男丁,一具具官兵尸体被放置众人面前,还有从宅内,集市店铺里搬来的一堆尸体。 孙员外面如死灰,也不知是怕还是冻得,抖个不停,人群里几个老人被扶着嚎啕大哭,大家都知道,孙家完了。 日头已经过了午时,几个随行的文吏,宅内宅外跑,还在忙碌的清点人头财物,石州判去宅子里查看一番,在堂上与知州大人叙话。 石大人慨叹孙家衣服房舍处处逾制,这几年勾结匪类,把持官道,蒙蔽官府,鱼肉百姓,坡闹鬼疯传州县,凶案时发,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真真十恶不赦,骇人听闻!知州大人一举荡平贼窟,还蓟城百姓一方净土,善莫大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血杀连环 第15章血杀连环 衙役找来里长甲首,集头老人,过来听唤,天将黑时,洪大人合上清册,安排宅院田庄驻留事宜,又将一些奴仆妇人交给附近急递铺抽调的铺兵带回暂且看押,其余要犯全部带回州城,牢狱如今空荡荡的跑老鼠,正好合用。 一个神色愁苦的中年妇人拉扯个闹腾不休的小孩,拘谨的听知州大人交代话,那小孩挣着手朝外面大哭叫娘,几个丫鬟老仆跪在厅外。 石州判已经带着犯人,押着大队车马赃物起行,尸体拉了几车,孙家田庄上养有马匹,衙役们都给清点一空,洪大人一眼就相中了一匹乌黑油亮的健马,翻看蹄掌牙口,没口子赞叹。 “兄弟你看,蓟城怕是再找不出如此神俊的宝马,真是生平仅见!宝马配英雄,兄弟骑下试试。” 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你,也不怕人,通身没有杂色,这大黑马卖相真是不赖,张成也不客气,翻身上马,溜达一圈,也不知它神俊在哪里,听说宝马都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得空还得试试,想着小丫头要是尝着滋味,怕不要天天闹着骑马?乐的哈哈大笑起来。 洪大人看着张成背着不着调的傀儡箱子,摇摇头,枣红马鬃毛翻飞,纵蹄便追,驻留兵丁,里甲携集市百姓恭送知州大人。 孙家大门口,那中年妇人搂着哭个不休的孩子,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大宅,泪水终于下来,流个不停。 回城路上,石州判与受伤兵卒说笑抚慰,众兵卒虽有死伤,士气仍是高涨,颇有些得胜还朝的喜气,洪大人在马上身体轻晃,想着花石庄的保甲清编,如何面对上司的呵斥刁难,一应善后,眯着眼睛像在打盹,寒风时而猛烈,却吹不散他心中愁云。 “人之初。”“人。”“人之初。”“人。”小丫头跟着兔姑娘学三字经哩,见到牵丝木偶,欢喜的爱不释手,箱子里不一会就乱糟糟一团。 小胖子听到丫头笑声,偷偷溜过来,再也挪不动步子,俩孩子在一块就闹别扭,小胖子恨丫头抢走自己姐姐呢,这倒是个好机会,张成试着教他们怎么玩,小丫一学就会,小胖子嫌他碍事,直接将他推到一边,张成无奈功成身退,兔姑娘有孩子缘,一大俩小围在一起可算是有事干了,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有老太医傍身,又不是热天,莺儿刀伤恢复的不错,张成借机溜到砚秀房里,砚秀坐在灯下翻他父亲的医书,张成笑嘻嘻给她讲白天所见。 “你打算跟着洪大人么?林小姐本就和我商量要拖住父亲,越久越好,没想到会出了这许多事情,父亲大概已经认命了,我知道他心里想法,在京师时候,父亲若不是疼我···他只是看不上你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砚秀黛眉微蹙,将心思说出。 “我听你的,我改,再看看吧。”张成嘴上应承,一副温良恭谦的样子,心里却叽叽歪歪的吐酸水。 我是这个样子么大概是吧,难道学洪大人整天道貌岸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弄个面具套在脸上,嗯,最好再弄件官服套在身上,大概徐老头才会满意吧,那还是我么?不知道哥天生不羁爱自由么?自由!自由!自由!重要的只说一遍。 他只是心里信马由缰罢了,人家洪大人也不是他想的那样,那叫风度,气质,修养,他只是个没教养的外来土鳖而已。 洪大人各种表示都在拉拢他,他早看出来了,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太假太大太空,无从与说,无人与说。 他像个癞蛤蟆似的,瞪目鼓腮,蹲坐着跃跃欲试,他这是想吃天啊!可惜无从下口,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不知道自己路在何方。 要不哥也去造枪造炮扬名立万?再偶遇个太子公主,宰辅猛将玩玩?去称称这天下几斤几两,问一问何为天骄何为王,何为君子何为皇,特么斗败帝王我斗苍天,青史再续帝王篇,不错不错,这才是哥,这大旗哥就一人挑了,这特么才配称天骄啊! 张成意银一番,做低伏小,劝慰砚秀展眉微笑,可是谎言终究会破,现实逼在眼前时,难道只会眼睁睁的干瞪眼? 关门出来,他的心像被扔进油锅,火苗在舔着锅底,温油烹心,怎一个煎熬了得,又去看看洪大人言说的身被数十创的小门栓,还真看不出,也是个猛男,也就大腿上伤重些,没啥大不了的。 石州判死了!张成早上喝过粥,去马厩看他的宝马,准备拉出去溜溜,被洪大人叫到前衙二堂,说是石州判出事了,合家满门被杀,无一活口。 洪大人当时脸色甚是难看,袍袖都在抖索,石州判死在这个关口,对他来说真不是好事,这是真的闹大发了! 当天早衙时,王家小姐一案,花石孙家一案,衙署被袭一案,洪大人忙的不可开交,好多公文需要州判签发,都巳时左右了,小吏来报州判大人还未上值。 派去州判家问询的衙役不多时就回来了,带一帮百姓飞奔衙门,说是州判大人已经出事,拍门时无人应答,门便开了,进去才发现大事不妙。 几个四邻百姓说州判大人宅上后半夜闹出不小动静,并不敢去冒犯,只是见官差疯子一样大叫,这才知道,粗大事了,都吓得魂飞魄散。 石州判宅子前院,近门口处仰躺着一个黑衣短打的小伙,尸身下一滩暗红血迹,都有些风干了,洪大人和仵作都已验过,正心口一处孔洞,是箭伤致命,其余几处轻伤是利刃导致。 前厅石州判死状甚惨,能骇破人胆,首级不翼而飞,还被开了膛,心肝被取出扔在地上,内宅仆妇家眷十多人尽皆死于非命。 洪大人终于忍不住,跑在前院树下呕了起来,非止洪大人一人,除了守在外面的,进去收敛,见过的,没人受得住,大冬天的虚汗直冒,手颤脚软,不过有人例外,当然是老仵作和小张大人。 这是多大的仇恨!要有多凶残!才会如此下手,洪大人不会接着看下去了,交代过捕头打马回衙。 老仵作对张成的淡然颇生好感,忍不住言传身教,带着他一一查验,填写尸格,却对跟着自己的徒弟咋看咋不顺眼,只是叹息小张大人是知州贵客,地位在那摆着,是无法继承自己这门衣钵了。 洪大人回衙路上遇见牙皂飞奔来报,城西桐油曾大郎满门被害,伍大人因知州老爷不在,派小人来报,已经让捕房刘头带人去了,洪大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言语,打马回衙。 公事繁忙,一天匆匆而过,洪大人坐在书房,难掩眉间忧思疲倦,喝口浓茶,听魏先生在那分析。 “石州判在蓟城有些年头了,不知为何不得升迁,两房妻妾,膝下也无儿女,那曾大郎是他义子,做的好大桐油生意,石州判宅子黑衣人街坊都识得,带孙家的管家去看,也说是石州判义子,每次有事都是他去花石庄。 学生一时起意,又让那管家去重狱看那两个贼子,被张大人伤了右臂的竟然也是石州判义子!只是在花石庄一年也难见到一回,真是难以置信,他竟敢唆使贼人刺杀大人,真是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一个官员竟然私蓄打手,刺杀同僚,魏先生也是震惊异常。 “这都不重要,狱中被张兄弟所伤的贼人是何来路才是关键,石州判这些年真是做的好大买卖!他虽与孙家狼狈为奸,非要说是花石庄那些逃走的亡命徒报复杀人,还是太勉强。 杀便杀了,何至于此,剖心肝,取首级,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真当这些游侠亡命是轻生死重然诺的好汉啊,石州判在蓟城无亲无故,查封登记,首饰财物竟然只有区区几十两!嗤!”洪大人耻笑一声,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魏先生很是认可大人所言,关心道:“凶案发生的不是时候,石州判的那个义子自称山匪,开始还在强硬,听得州判已死,却是发了疯,如何也不肯招,此案决不能拖,蓟城连出大案,拖的时日越长,对大人越是不利,仵作所言,一人乃是利箭所杀,凶器并未遗留现场,一时千头万绪去哪里找真凶?” 洪大人已有打算,“他倒是个嘴硬的,不用和他费工夫,先生着像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魏先生转瞬就明白了,自打大人上任,明里或暗里,石州判一直在旁掣肘,如今他突然死了,这是上天在助大人啊,看似天大的危机,做的好就是天大的机遇,其实海阔天空就在眼前,自己还在低头钻牛角尖,摇头哑然而笑。 “关心则乱,大人已有定计,学生惭愧。” 洪大吩咐他,“让刑房连夜审问袁小三捉的那个醉鬼,只要能走路就行,明天就放了他,我怕事多把他忘了,先生找个可靠的盯着。” “他若出城?”魏先生问,洪大人沉思片刻,摇摇头,疲倦的说道:“随他去吧,摊子铺的太大,不管他是不是山匪,他若出城就饶他这遭,不用管他了。”又说:“先生也早些休息吧。” 魏先生告辞回前衙休息,大丫鬟过去把门锁了,去书房把茶水收掉,告诉老爷夫人交代夜深不准再喝浓茶,红枣银耳莲子汤热着呢。 洪大人笑着点头,眯眼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阵阵呼啸的风声,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喃喃道:“死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走单骑 第16章走单骑 这两天张成一直守在州衙,砚秀还专门交代他,如今是非常时期,林小姐一直担着心呢。 早上他偷偷带小胖子小丫头去遛马,两个傻孩子幸福的像是喝了二两小酒,到家还晕乎乎的,沉醉在速度与激情之中不可自拔。 正侍弄大黑马,前衙跑来一个役隶,说老爷要见他,原来这几日蓟城内外大搜,贼子们藏匿不住,将州判家中搜刮的赃物藏在寿棺之中,冒充办丧欲图蒙混出城,被城门守卒发现马脚,一场激战,贼人落荒而逃。 衙门口马快班已经整装待发,张成不敢耽搁,带人杀奔东门。 蓟城东门口已经戒严,兵卒们刀出鞘弓上弦,守着一个黑漆寿棺,城门洞里扔了一地办丧用的家什,地上血迹未干,还有几具尸体摆在一旁。 这些毛贼用计还真是狗血老套,张成看了一眼,问那贼人逃向,马不停蹄,几个马快衙役紧跟着绝尘而去。 远远就见关隘路口处,一群巡检司的兵卒傻兮兮的站在寒风里,“大人,贼人在前面备有快马,我追到这里,已经没办法了。”巡检司头目向张成诉苦。 一个小贩打扮的差役也上前回禀情况,原来魏先生安排他跟踪狱中放出的贼子,那个贼子出狱后,整日就沿街叫卖吃食,今日一早却出了城,他本以为老爷交代的差事终于完事,让同伴回衙门报信,自己抱着再看看的心思又跟了一程。 谁知不久就有一群麻衣孝服,提刀拿棒的凶汉打后面跑来,吓得他魂都散了,那个叫卖的贼子果然和这些人是一伙的,等他和赶来的官兵追到此处,只能眼睁睁看着贼人上马呼啸而去。 张成问了道路,让个马快带那探子回城报信,打马便追,一路有不少岔路,边走边派人去问,貌似行家里手的神探张大人还不时去看路上蛛丝马迹。 可恨老天不开眼,大冬天的,既不下雨又不下雪,连个放大镜都没有,直教张大人大发慨叹,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一路马不停蹄,寒风呼啸,肚里没食儿,眼看天都黑了也没见个贼毛,张成遥想当年,他打小讨生活,各种饿都尝过,顿时斗志昂扬,他受得了衙役们可受不了,一个二个霜打的茄子似的,都出了州城地界,已经尽力,何苦呢? 张成听见衙役们肚子在咕咕叫,皇帝都不差饿兵,事前准备不足,看来自己真不是带兵当官的料,想了想,让众人回去,自己摸黑沿路追了下去,追不到就罢了,追上更好,自己人在屋檐下,他不愿意欠洪大人的人情。 衙门得报东门贼人闯关,魏先生说这帮人八成是鬼牙山强匪时候,他就存了帮洪大人灭掉这股土匪的想法。 只是鬼牙山明明在蓟城西南,可路上蛛丝马迹却是东北方向,难道我真的没有神探名捕的属性,要南辕北辙绕地球一圈再杀向鬼牙山?不知那时山匪还在否? 他练功洗筋伐髓,暗夜视力非常人可比,然而并没啥卵用,大黑马没有夜视外挂,打他就走两步,不打就倒退,真想杀了它吃肉啊! 他终于认命,找了一个背风的窝子等天亮,大黑马奔波一天,又是精细草料养出来的,跟着张成连根干草也无,为此闹了一夜,张成决定把它卖了换银子。 他天未露白就起行上路,不过盏茶功夫,几颗秃枝老树,一个鸡声茅店出现在眼前,仿佛在那里无声地嘲笑他,他果然是个倒霉的。 张成大喜,拍马过去叫门,等了老半天,“哪个路倒汉,寻死的撮鸟!又害老子喝风!”一个掩着油腻腻老棉袄的汉子,骂骂咧咧下了门栓,拉开半扇门。 “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么?”张成推开半扇门,屋子不小,一些旧桌子烂条凳。 树杈子上栓的大黑马让那汉子咽口垂涎,闭住了嘴,扭头就见那个呲着大白牙的小子在自己睡的火房张望,正下内院门栓呢,急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要茶要酒?天太早,切莫吵醒店东家,我要吃挂落呀!” 内院左右两排草房,正对面就是牲口棚,牲口棚旁边的后门紧锁,棚里就一头杂毛骡子。 张成过去伸指头戳戳地上马粪,就这草料擦擦,又去洗了,看看已经变了脸色的店伙,去后门一把扯断锁链,扔在他脚下,探头院外,问他:“几个人?走多久了?” 店伙惊得倒退,嗫喏道:“客官大爷哪条道上的?小的做不了主?可要喝茶?”这小子几个意思?咋老是问自己要不要茶?莫非是黑店,看来有门。 “问你话呢!”张成吼了一嗓子,直接霸王硬上弓,结局是相当的温馨美好,被惊起的店家夫妇为张大人准备干粮,答应帮张大人好生侍候马匹,诚惶诚恐的接了钱钞,官民之间都交了心,自有一番鱼水情深,最后依依不舍地送张大人踏上征程。 店主是清茶门的教众,就是以前候文韬与他说的闻香教,教都圣坛就在京师东边滦州,先皇在世时候闹大发了,直接造反称帝,自然老祖王石佛被杀,圣都也被毁了。 如今徒子徒孙们吸取教训,改名清茶们,圣坛遍地开花,店家说南边百里外就有老神主徒孙设的坛口,方圆州县百姓都去朝拜,能脱今世劫难,往生极乐天国呢。 张成不禁想起在京师周边行教骗钱的赵东来赵师兄,不过眼下没工夫搭理这些,那一伙十八个个强匪,店家就认识两个,从临清贩卖各种上等好货过来,每次都在店中落脚,是个豪爽的老主顾。 临清张成知道,南有苏杭,北有临张,繁华压两京,那可是漕河边上的富庶大城。 大黑马目标太大,就是个累赘,交给茅店看顾,他有量天尺,又练出神行,已经跟踪至此,铁了心要摸清这伙人来路,再来个横扫千军,永除后患。 有了目的,腊月又天寒人稀,张成甩开脚底板子,天近午时就发现了目标,心里再无它虑,一路遮遮掩掩的向东跟去。 那一伙人在一处县城分开,领头的只带一人,换身行头,几个脚夫伙计赶着货车,晃悠悠出了城,张成找人问了,此地到临清不过小半日路程,不再管留在城中的贼人,买了一担酒水挑着,随着来往人流出了城。 临清之繁华名不虚传,张成却顾不得欣赏这些,坐在人家店铺房檐下歇脚,人来人往中,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强匪头领,被斜对面商号店伙惊喜的接住,里边一个掌柜跑出来叫着少东家,急忙让伙计们卸货,络腮汉子带着那个年轻同伙笑容满面的进去了。 又坐了一会儿,问一个向他叫卖烧饼的小孩,“齐云商号临清谁不知道!”小孩挽着烧饼篮子焦急看天色,伸手要钱就要走,还赶着饭时多卖些呢。 张成一把扯他坐下,手里捏着铜钱让他看,从篮子里拿了饼子边吃边问,小孩嘴里卟啦卟啦的说,看着张成一个接一个的吃,三心二意的念叨神佛保佑,让这个傻子把篮里烧饼都吃了吧,天冷不好发卖,岂不是能早些回家? 将手里钱都给了小孩,张成噎得翻白眼,随便找个酒楼把那担酒水卖了,趁黑摸到齐云商号后院外,打量地形,纵身上房,临时客串起了梁上君子。 商号后院有三进,还有跨院,张成摸了个遍,最里进的堂屋灯火通明,房门闭着,张成跳上房顶,中黄透空,真气蕴藉如水,脚下青瓦无一丝响声,挪开一丝瓦缝,房内灯光打在脸上,他呲着大门牙笑了起来。 堂屋里酒肉喷香,炭火通红,温暖如春,两个人相对而坐,络腮汉子嚼着花生米不时小酌一口儿,听对面那汉子唠叨。 对面汉子歪斜座靠在雕花漆饰的椅子上,一只脚蜷在怀里,一只脚晃荡着跷在旁边矮凳上,一手抱膝,一手捏着鸡腿撕了一口,小胡子汁水淋漓,瘦削阴厉的脸上愁眉不展。 “你说我咋恁地倒霉,真他玛该早点回来,蓟城那个小娘还真是个祸水啊,上次迫不得已放了她,我还说这次顺道去采了她呢,反正也用不着换银子了,这一趟老四就不该去啊···”小胡子含含糊糊的埋怨不停。 “老四不知道咋样了,那晚他一喊,我就知道坏了,姓洪的身边有高手,义父交代的事也没办成,玛德姓洪的第二天就追到庄子上,我怕连累义父,直接就回来了,凌云,你说明儿个我咋给师父交代呢?我不敢去见他啊!” 小胡子就着鸡腿又啃了一口,顺手甩了,抓起酒壶就往嘴里灌,哈口长气,醉醺醺的。 “啪!”的一声,络腮汉子将手中酒杯摔碎在地,瞪眼怒道:“你自去胡弄,指使商铺里人手作甚,我这条商线经营多年,为了一个小娘,险些一朝毁于你手,官府都是吃干饭的? 出去一趟,你就把小四扔给二叔不管了?小四义气,自然不会胡说,二叔若不是真的遇上为难的事,会被逼的出此下策?连二叔交代的事都办不好,亏你还有脸回来!” “我···”小胡子欲待反驳,张张嘴自觉理亏说不下去,脸色憋得难看,骂了一句又是灌酒。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直跟着络腮汉子的小伙伸头进来,看见地上碎杯,瞟了络腮汉子一眼,又缩头回去关上门。 络腮汉子似乎很生气,来回踱步,“看在都是兄弟的份上,明儿个我会替你分说,没的父亲大寿还惹他不快,你就···”络腮汉子沉吟着走到小胡子身后,叹气道:“不用去啦!” 小胡子脸上泛起笑容,忽然颈间猛地一紧,要命的窒息感传来,双手便去抓勒在脖子上的手臂,俩腿乱蹬乱弹。 络腮汉子站在他身后,面容扭曲,双目冰冷,左臂扼在小胡子颈间,往怀里收紧,右手握住袖中滑落的短刃,猛地扎进他胸口,狠狠的拧了一圈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老寿星吃砒霜 第17章老寿星吃砒霜 真相似乎大白,看来石州判就是络腮汉子二叔,蓟城连环血案真凶就是他了,听魏先生说石州判也不是个好鸟,络腮汉子如此决绝狠辣,六亲不认,这不是自相残杀么?这是要干嘛?张成看着络腮汉子与守在院中小伙将尸体打包装箱,一头的雾水。 次日便是齐云商号石大员外五十大寿,这可是临清城的头号大事,齐云商号石雨堂老爷子纵横商海三十有年矣,创下泼天的家业,如雷的名号,个中逸闻趣事,便是街边垂髫小儿,也能随口道来。 张成去成衣铺子买套儒衫,上下捯饬一番,让街边卖字老头写了个寿字,卷起来拎着,右手撑开纸扇,摇摇摆摆的祝寿赴宴去了。 齐云石家大清早就贺客盈门,好不热闹,寒暄客套,招呼唱礼声不绝于耳,迎宾知客都是好奇的打量这个大冬天一身单薄大衫的小秀才。 贺礼就一副大字,连个请柬也无,明显是个一年四季就这一件衣物能见人的穷酸,旁边帮衬的仆役已经跃跃欲试了,只等管家‘老爷开口,就要把这个蹭吃喝的穷酸給乱棒打出。 张成随口一句,丢下大字摇着纸扇就进去了,管家打开寿字贺礼,摇头不准下人妄动,大喜的日子,石家不差这点酒食,没的让人看笑话,随手把大字扔在一边。 唱礼的高叫:“国子监张公子名家寿字真迹一副!贺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有客人闻言,叹服石大员外庞大人脉,扭头看到张成这身打扮,都感到十分奇怪,伺候客人的杂役得了管家老爷示意,引着张成去内园凉亭坐了。 周边客人不多,都是厚衣貂裘,拥炉而坐,言笑晏晏,隔着残荷水塘,对面戏台上已经有乐伎走动,这是要开唱了。 寒风骤起,池水生波,凉亭上雅客高坐,欣赏戏台上名家献艺,颇有些先贤名士的清逸之风,客人见单衣寒风中兀自摇扇的小秀才,不禁愕然相顾。 张成扇着扇子说:“只怪我生性怕热,虽十冬腊月坐凉亭,却还想洗个冷水澡哪!”真乎?假乎?众雅客瞠目结舌。 石家后堂上,一个锦衣华服的老者靠坐在官帽椅上,四派脸,鼻尖微勾,美髯拂胸,天生一副威严相,只是脸色带着怒气,想是石家老员外,寿星公石雨堂老爷了。 “二哥应是怕你老人家骂他,不定哪会儿就冒出来了,他就这脾气,爹爹不要气了。”络腮汉子石凌云转着手中茶杯,坐在旁边劝他爹。 石雨堂并未消气,在蓟城做州判的从弟最近有些小麻烦,他听了儿子分说,一大早的好心情全毁了,简直怒不可遏。 从弟打小上进好学,不像自己只会打打杀杀,他把自己这个共祖父的弟弟看的甚重。 可叹者,早年家贫如洗,弟弟年幼便随自己下川甘,上漠南,身子受了暗伤,一直未有子嗣,后来干脆把几个亲传弟子都过继给弟弟做义子,也能帮衬他一二。 可恨老二这个不长进的,一再惹事生非,一件事也办不妥当,为个青楼女娃子,竟把西边州县的官兵都惊动了,明明是个聪明的,办事从不过脑子,出去一趟又把老四给折了,真真气煞人也! 他对自家从弟的手段还是相信的,老四应该没事,关两天打磨打磨性子也好,可恨老二这个不着调的竟然不敢回来了,实是愚蠢至极! 一个中年美妇端着热粥袅袅进来,见老人面色不豫,玉面生波,薄怒道:“老爷,你今儿个可是寿星佬儿,都想跟着你好沾沾福气呢,大清早的,摆脸色给谁看呢?” 妇人端庄美艳,含笑带嗔时,眉眼风情摄人心神,粲然生光。 石雨堂怒容瞬间不见,喜笑颜开接过自家夫人盘中粥碗,笑道:“曼云说的对,是我不对,我错啦。” “一大早来的客人可不少,要不待会儿让云儿去应酬一圈儿,咱不能摆架子,不能因着人家上赶着来巴结,就不给人家好脸色。”妇人帮他把胡子拢好,又劝他,石雨堂连连点头称是。 妇人转身问那皱眉思索的络腮汉子,“云儿吃了没有,娘给你盛一碗?” 石凌云回神,“啊?我出去看看。”也不理那妇人,起身走了,妇人跟出门,满眼愁思落寞,看着他转出花门,再转身时,已是玉颜明媚生春。 今日天公作美,多天不见的太阳出来了,张成吃茶点嗑瓜子,悠闲的看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心有所感,嘿呦!是有日子不见的赵东来赵师兄,跟在一个矮壮老者身后,惊讶的盯着他看。 那矮壮老者似是对台上大戏颇为欣赏,捋着胡子看看凉亭这边,不知是觉得风大嫌冷,还是觉得这边都是衣锦着绣的豪富,抖抖粗布棉袖转身就走。 张成笑着拿折扇点点赵师兄,赵师兄面带怨毒,狠狠盯了他一眼,跟着老者而去。 张成倒不觉着奇怪,石员外坐镇漕河大城,眷养打手,儿子占山为匪,兄弟是一方大员,自己做得天大生意,分明就是黑白通吃,俨然一方霸主。 赵东来这些开教门哄钱财的神棍,要是不和这些绿林大豪有交往,那才叫见鬼出奇,只怕今日牛鬼蛇神都要钻出来露露头。 巳时左右,石家大宅已是宾朋满座,贺者如云,石凌云代父迎接贵客,左右应酬,抽空接过侍女手中栉巾擦拭一下,到后面回报他爹。 “爹爹,龙天教来人了,和清茶们一块儿来的,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妇人,说是什么掌门大弟子,冷着脸说是要亲自拜会爹爹,不就是想插手咱的地盘么,好不可恶!” 堂上就父子二人,石雨堂冷笑,“她是看清茶门在咱这捞着油水了,想插一脚,简直做梦,她能和别人比么,一帮村妇蠢汉,她以为她是谁?不用理会,她若敢派人来咱地界,就要她好看!” 石雨堂忽然疑惑道:“你二叔没派人来?这都几时了,老大老三都是勤谨懂事的,难道真是出大篓子了?也该派人来知会一声啊?老二这个兔崽子!真是要气死老子!老子要他有何用!” 石凌云摇头不解,“我回来时专门去趟蓟城,二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老三也说没事,他和大哥将近年把没见爹爹,说随后就到,我不敢多待,急着赶回来。 昨黑老二专门找我,让我替他求情来着,我气不过他不分轻重,使唤我商铺伙计去干那事,骂了他几句,早上起来就找不到他了,正用人的时候,真是好不晓事。” 小丫鬟快步进来行礼,“老爷,吉时就到了,夫人等着呢。” “爹爹别多想了,赶紧准备吧,我先去看着。”石凌云随丫鬟出去,找管家赶紧张罗,只见门口一个文士打扮的手拿请帖,笑眯眯的打量石家宅门牌匾,身后一溜壮丁挑担。 又有贺客来了,管家明显识得来人,大喜过望,轻声对石凌云说了一句,二人笑逐颜开拱手相迎,只听一声高声唱颂:“漕运总督杨大人亲绘海日崖松图一副!祝石老爷松柏长青!我大明日月长明!” 漕运总督派人来贺,这是天大的面子啊!前院众宾客先是一静,接着就是嗡嗡的叹呼之声,一时之间,左右相传,前庭后院,凉亭花园,惊叹羡慕喧嚣迭起,鼓乐声应时大作。 吉时到了,太阳当空而悬,石雨堂满面红光,一身吉服当先而行,画堂之上,与争相贺赞的众宾朋点头拱手,又是一排排如山的声浪迭起,石雨堂面对贺客朋宾笑容满面,气宇轩昂,人生家业声望此时如日中天! 寿星公画堂高坐,夫人亦是一身华美吉服,明艳摄人,石凌云带着一个喜笑颜开的及笄女孩,上堂为爹爹拜寿,女孩促狭的朝哥哥挤挤眼,接过哥哥手中一碗长寿面,上前盈盈而拜,娇声呖呖。 “女儿拜陈三愿:一愿爹爹千岁,二愿娘亲常健,三愿爹娘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石雨堂与夫人对视,哈哈大笑,指着女儿摇头,接过寿面,笑道:“你呀,惯会持宠而娇,抢自家哥哥风头,哈哈哈哈!” 女孩嬉笑不语,等着爹爹尝自己亲手做的长寿面,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成的,娘还夸她了呢。 石雨堂挑了长长的寿面,有些滑稽的吃了,接过女儿绢子擦擦,看女儿睁大眼睛,一脸求着夸她的神情,连道:“好好!我家囡囡长大啦,好!好!” 女孩欢喜踮脚,喜不自胜,石凌云斟上美酒,上前道:“孩儿祝爹爹寿比松椿,洪福绵长!”石雨堂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夫人也敬酒,正是:庆生辰,开雅宴,画堂高会有诸亲,盈盈满堂春。 寿星公起身与寿宴上年高辈尊的亲族贺客,还有一些年龄相仿的老者一一敬酒回拜,正待转去花厅后园敬酒,仆人端酒捧盘随侍,石雨堂猛然间一个踉跄,惨叫一声,扬天喷出一口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江湖从来风波恶 第19章江湖从来风波恶 张成估摸着石凌云有所动作也要等到晚上去了,月黑风高嘛,惯性思维让他错过一出精彩大戏,不过他也没闲着,坐在那里,正与站对面的一位公子大眼瞪小眼呢。 对面公子玉冠束发,玉面风流,鹿皮靴子,金镶玉带,紫袍上饰有兰竹,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正乃我大明第一公子封长林是也! 一个俊秀小厮背着书囊剑匣侍立一旁,旁边稍远,那个被张成叫做美女蛇的寄莲姑娘,一袭黑色风帽斗篷裹身,盯着凉亭对面的戏台出神。 “封公子忙得很啊,京城忙完了?你想杀我?” 张成看见美女蛇跟着封长林当时就怒了,果然是封家,麻辣隔壁的,老子不找你麻烦,你竟巴巴的送死来了,却之不恭,看来真是要成人之美了,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人多眼杂的,封家势力太大,跳起来就动手那是真的傻了。 “你是谁?也配认识本公子?呵呵。”封公子嗤之以鼻,抬手抹过鬓发,“走!”一主二仆顷刻离去。 封公子可不会与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磨嘴皮子,他有一百种办法,分分钟要这个小锦衣卫好看,唯一可恼者,寄莲这个贱婢回来,竟说不是这小子对手,不过不急,想办法让无名拾掇他,早晚要他跪在爷爷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奉父命南下,不敢在京师停留,不过正事还是要办的,前些日子让赵东来在临清盘下一块地皮,他打小也是个坐不住的主,随父亲南来北往,见多识广,家庭熏陶,自诩眼光不差。 他准备进军青楼娱乐行业,力争在南北直隶之间打造一个不输两京,名压秦淮,声震大明的秦楼楚馆,名字都想好了,蓬莱仙阁,秦淮有个花魁八艳榜,自己也可以弄个琅琊榜什么的玩玩嘛。 哈哈,听说齐云四英的老二给自己弄了个绝色的北地胭脂,还说顺道带回去呢,这都等两天了,也不见石家二哥,想到此,封公子按捺不住心里的邪火,斜觑寄莲斗篷下隐现的曼妙身姿,他硬了。 前面突然传来惊呼尖叫,石家奴仆好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跑,气氛明显不对,大戏开始了!张成抛开遇见封公子的膈应,拍屁股去前厅。 石雨堂已被搀扶在堂上坐下,他发觉不对,已经叫丫鬟取水猛灌一通,扣着嗓哽眼儿就这痰盂大吐特吐,血食混杂,脸色灰败,躺在椅上痛苦呻吟。 夫人女儿哭作一团,惊慌的六神无主,管家大声呵斥慌乱的奴仆,叫人请医,已经有客人见事不对,偷偷地开溜了。 “云儿呢?”老寿星嘴角挂着血丝,颤声发问,众人这才发觉不见了少主人。 “你告诉他了?你告诉他了?啊···贱人!是你下的毒!···来人,来人,给我拿下这贱人!” 石雨堂浑身抖索,盯着泪眼朦胧,花容惨淡,似乎被突变吓呆的夫人,面目扭曲的骇人,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 “不是我,我没有,云儿他···他不会的···”夫人不敢看石雨堂,颤抖着后退,几个宅里管事,还有过来的店铺主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石雨堂环视左右,竟然没有可用之人,喘息良久,沙哑着嗓子道:“让客人走,就说我旧疾复发,快去!” “不用了!”一声大吼,石凌云提着一个包裹大步上堂,瞪着石雨堂,呼吸粗重,眼睛都红了,似乎要吃了他爹,手中包裹一抖,一颗血迹斑斑的人头滚落在地,堂中众人惊呼尖叫,那些主事管事奴仆都夺路而逃。 石雨堂一眼就认出是他从弟人头,强自起身,张嘴又是一口老血,指着儿子,声嘶力竭:“是你杀了他!畜牲!我杀了你···”往前挪了一步,捂住肚子,额头冷汗滚滚。 “爹爹!哥哥!”女孩儿抢上扶住爹爹坐下,她惊骇迷茫,惶然不知眼前为何会成这般模样,叫她娘,“娘!你管管哥哥啊!到底怎么啦?” 女孩已经承受不住,悲伤的哭泣,妇人无力的靠在花几上,珠泪滚滚而落,双唇颤抖,摇头不语。 “哈哈哈哈!”那虬髯汉子石凌云仰天长笑,忽然泪落如雨。 石雨堂已经全然明白,他养了个二十多年的白眼狼,痛苦的哼哼,“怪道我的孩子一个也养不成,只有囡囡活到了今天,畜牲!你干脆把她也杀了吧,老二他们都死在你手里了?好,好,有种!都几十年啦,好得很!你娘俩做得好啊,盖秦川!好,名不虚传,果然裱纸无情戏子无义······” 突然指着妇人大叫:“这几十年我对你不好么!那个人就那么好?你个臭裱纸!将来这家业不都是他的么!你就这么想我死!” 石凌云戟指大叫;“不关我娘的事,都是老子干的,你的家业?你不谋害我的父亲你哪来的家业?谁稀罕你的脏东西?老子姓秦!老子姓秦!” 石凌云拽住石雨堂衣襟,扯到堂外,一把将石雨堂推翻在地,对外面远远围观的众人大叫;“你们好好看看,齐云商号的石雨堂!二十多年前谋财害命,杀死他的结拜兄长,夺了他的妻子,今天他的报应到了!” 众人一片哗然,石雨堂纵横齐鲁几十年,能有今天风光奢遮,一条锦被遮盖的下面是啥,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世道就是如此,没人去掀开看看,也没人敢掀开。 如今他自家人揭开就不同了,大伙江湖谋生糊口,仁义道德还要是挂在嘴上的嘛,发生这种事,官府也不会向着他,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石家经此一事,不管如何已是明日黄花,石家跌倒大家反而还能吃饱哩! 一时之间,表情不一,各怀心事,聪明的已经溜了,能在场的都是不怕事的,今日及江湖朋友也来了不少,跟着齐云四英中老二老四混的帮闲也在,由于没见着自己老大,心里也是为以后日子打起小九九来。 一个面带江湖气的汉子越众而出,“兄弟,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石老爷子对你如何,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老爷子自己能好到哪去,赶紧走吧,这家业终究没你的的份。” 这汉子不知存的啥心思,貌似苦口婆心做起和事佬来,人群有几个汉子也跟着起哄,张成看过去,那几个起哄架秧子的,站在赵东来旁边,一脸正义严肃,张成想起来了,这不是随砚秀一家离京时候,路上那几个赶车的人贩子么,还特么眼红老太医行囊呢。 石凌云激愤难平,闻言更是如火烹心,大叫:“我今日便要···啊!”委顿在地的石雨堂突然暴起,袖中似乎藏有利刃,一刀扎在石凌云后心,却被石凌云反手抽飞在地。 “云儿,云儿·····”妇人惨叫扑过来,石凌云拽掉背上利刃,握在手里,推开他娘,要去宰了杀父仇人。 “杀孽子者赏万金!”石雨堂在地上爬,兀自不甘心,厉声大叫。 那个和事佬闻言,从怀里抽出两根鸽蛋粗细的亮银铁棍,长约一尺,两头尖细开刃,中间微粗,连有一指环套,双手分持,抖腕扑向石凌云。 那可是万金啊!有人出头,就有人眼热,那几个起哄的人贩子不甘落后,也围了上去,张成讶异和事佬的奇门兵刃双锋挝,又叫峨嵋刺的,看他手指一拨,双刺飞转耀人眼花,不曾想还是个兵器高手。 事态凶恶,寿宴眨眼变成杀场,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巨商大贾,文人仕绅再也不敢逗留,匆匆逃离,不过一些石家帮闲,江湖豪客却是跃跃欲试,渐渐向厅堂围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了恩仇 第19章了恩仇 “啊!”地一声惨叫,不知何处飞来一支羽箭,一个冲上堂去的人贩子后心中箭,摔倒在地,弦声接连不断,惨叫迭起,几个人贩子顷刻死了一地。 跃跃欲试的江湖客纷纷找地方躲藏,张成闻声看去,跟着石凌云的那个小伙已经爬上墙头,身背箭壶,引弓待发,方才羽箭连珠,竟然是他一人所为。 赵东来护住那矮壮老头躲在跨院月门,盯着墙头箭手,吓得脸色都变了,方才师父使眼色让他助力出手,好彻底毁了石家,让清茶门在临清站稳跟脚,亏得他迟疑一下,想想那几下连珠箭,对准自己的话,最多躲过两三支,躺在地上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死的几个人贩子是百花楼的人,和赵师兄也就是个点头的交情,这些蠢货道上眼线颇多,拉了几车小娃子回京,闻听封公子的蓬莱仙阁四处收揽美人,拐道想过来谈生意哩,谁知流年不利,死毬了! 使峨眉刺的和事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对方还有帮手,一个虎步削挑欺进身去,右手短刺在胸前拨转,左手持刺挑对手胸腋。 脚下步法按井字八角,围着对手,不停变换方位,石凌云手持利刃攻多防少,状若疯虎,二人都是短兵,缠斗在一起,那箭手不敢再射。 石凌云为报父仇,苦心孤诣等到今日,岂会被这些横生枝节羁縻,突然不顾对手兵刃中盘直刺,进身相迎,展开的右匕内收,左手同时回抓。 那和事佬扎中对手胸腹同时,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岂会与他拼命,不过已经来不及了,生死胜败只在转瞬间,石凌云匕首只是划开对方衣袍,躲过刀子躲不过手,石凌云左手拿实,身欺手拽,便往自己身上合。 “放箭!”石凌云大吼一声,身子一弓,膝盖头槌同时动作,和事佬被合住,不及思索,抬手上刺,一道血珠溅起,峨眉刺从对手颈间穿过。 “咚!”的一声闷响,和事佬挨了一记狠狠的头槌,右手连刺带手被对手提膝撞在肚子上,跟着一支箭头从胸肋透出。 石凌云喘着粗气,推开和事佬,拔出肩颈上扎的峨眉刺,甩手扔了,鲜血冒出,胸腹衣衫顷刻殷红一片,和事佬一脸鲜血,鼻子也塌了,仰身倒在地上,右手峨眉刺扎在自己腹部,左胸下方一支箭头带血透出,躺在那里抽动惨叫,一时却还未死。 “云儿!你快走吧,这些人都想杀了你,你爹···他···他活不成了,娘求你了,快走吧!”妇人丢开怀中女儿,爬起来撕扯衣衫,去裹缠儿子脖颈上的伤口,大哭着让他走。 一个黑影突然翻滚到院中,抬手一道寒光,墙头上盯住画堂的箭手应声落到墙外,黑影纵跃而起,又是一道寒光,射向堂上石凌云,封公子躲在放倒的酒桌后面,面带兴奋,顾不得满地酒菜,一片狼藉。 他恰逢其会,当然不会放过弄翻石家的机会,果断的让寄莲出手,众目睽睽,万金是跑不了的,除了小赚一笔,都死了才好,大家排排坐分果果,小爷说不定还能做成大买卖呢。 张成没想到这个山匪会闹出一幕人伦悲剧来,只见寄莲飞刀接连出手,那石凌云已经受伤,凭着一身血勇兀自在躲闪强撑,看来姓封的想横插一杠子,灭了石家啊,石凌云那群手下呢?还不蹦出来? 周遭早已空无一人,远处一桌有三个妇人在静坐观望,身后侍立几个年轻人,都是一般百姓打扮,赵东来跟着他师父,凑到妇人桌前说话。 还有一群不知来路的江湖汉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紧盯战况,石家仆役都躲没了影,果然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外面突然传来尖利的唿哨,一声接一声,封公子见那箭手已除,不再藏头露尾,小俊仆帮他整理袍服,正待敬候戏罢上场,猛听得唿哨连绵传来,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可不是傻子,江湖道道他懂的多了去了,惊慌跑进跨院,君子决不立于危墙之下。 一群打扮利落的劲装汉子飞奔进宅,解开背上包裹,抽出兵器,二十多个人,有的杀向与石凌云对战的寄莲,有的警戒宅外,有的对张成这帮看客虎视眈眈,一个扶着中飞刀的箭手进来坐下,与他看伤。 原来是石凌云的手下,他要亲自手刃杀父仇人,只是让手下看住外面路口警戒,那个一直跟着石凌云的箭手中了飞刀,情急之下将人都招呼过来了。 封公子玉面煞白,左右张望地形,从房里抓住一个下人问出后门,带着小俊仆便闪,情况有变,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先! 几个山匪将寄莲逼到院中,呼啦一下子,又上了几人将她团团包围,这个娘们太扎手,方才一个照面就被她伤了几个兄弟,绝不能轻饶。 石凌云推开搀扶他的手下,夺过单刀大喝道:“带我娘和二郎马上出城!”妇人已经认命了,抱着女儿悲苦说道:“云儿,和娘一块走吧,不要管他,他活不成啦!” “愣什么!带走!”石凌云血灌瞳仁,瞪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石雨堂咆哮起来,手下不敢违命,拽着妇人便走,女孩却挣扎哭叫:“你不是我哥哥!我要爹爹!娘···”却哪里挣得脱。 石凌云抓起地上石雨堂衣襟,瞪着他说道:“我本来还怕官府来坏事,派了兄弟盯着,看来官府也想你死啊!” 石雨堂被下了砒霜,已经不行了,只是痛苦呻吟,石凌云松开他衣襟,恶狠狠道:“不要认为你把我养大就是对我有恩!我有爹有娘!杀父夺母之仇!不共戴天!再说一遍!我姓秦!”双手举刀,大吼斩落。 几个汉子拖拽着母女俩匆匆而去,张成觉得自己这趟恐怕是白来了,还是得上一趟鬼牙山,不知道现在大吼一声我是差人,会不会被人骂死? 寄莲这个小娘皮还真是傻缺啊,人家都来帮手了,你家雇主也溜了还特么死斗,你就不会跑?被围住了吧?莫非真的有刺客信条?啧啧,这一刀砍得我都肉疼,飞刀大概是放完了吧,就剩一手一个飞刀,远攻人家还怕你么,又近不了人家身前,你有多少血让人家放呢? 张成看的心烦,她明明要杀自己来着,看着她死咋就心里不舒服呢?莫非因为她是个美人,哥的爱美之心泛滥啦?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呀! 石凌云浑身血淋淋的,两手各提一个首级,一步步走下堂来,有若厉鬼魔神。 那几个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妇人起身过来,领头的老妇人对左右说话了,“此人为复仇已入魔道,若是将石雨堂恶行公布天下,公道自在人心,还怕没人来主持公道么?如此行事殊非正道所为!”猛地一挥手,“将他拿下!” 身旁诸人应声抽出腰间软剑,乒呤乓啷的与石凌云手下杀做一团,那些江湖豪客见老妇人一伙动手,担心分拆石家利益时被排除在外,大叫道:“正是如此,大家行走江湖,道义当先,为何不把江湖兄弟们放在眼里!”纷纷加入战团。 石凌云岂会不知这些人是何目的,更不会示软,扔开头颅,捡刀迎了上去,络腮胡子上血迹淋漓,犹自未干,一个对手被他狂暴气势骇住,一刀就被劈翻在地,赵师兄不甘寂寞,看出石凌云已是强弩之末,与同伙合力杀了上去。 这些人坐山观虎斗,人手不比对方少,此时一心要斩草除根,石凌云一帮人转眼就落入下风。 张成被这些人的无耻给雷的外焦里嫩,特么的死老太婆不知为啥利益,一番大言说的好不顺溜,你和赵东来这妖人神棍混在一块,竟敢自诩正道?还降妖除魔咧?我呸!真是没有一个善类啊,腰里都藏着吃饭家伙呢,说好的赴宴,十八般兵器都是咋藏在身上的,这么长的棍子,哦,九节鞭,真会玩啊! 有了生力军加入,寄莲压力顿减,怒火却被激起,认准一个方才出阴刀的汉子,手中两把柳叶飞刀交错,猱身而上。 一个与石凌云手下砍杀的大侠似乎不敌对手力道,噔噔噔后退到寄莲旁边,忽然一刀劈向寄莲后背,这个浓眉大眼,憨憨粗粗的豪客眼见同伙占得上风,抱着瓜分利益的人越少越好的想法,竟然毫不犹豫的下手了。 “咔嚓!”一声爆响,那豪客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张成抄起椅子兜头砸翻在地,一把扯开惊呆的寄莲,拨开砍到眼前的单刀,把她扯到一边,怒道:“你是不是傻!你主子都跑了你还打个屁啊,还不滚!” 寄莲脑袋一片空白,想起方才掉魂一幕,双手不争气的颤抖起来,复又捏紧柳叶刀,见这小子盯着自己急剧起伏的胸脯看,本就累的通红的脸上发起涨来,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成偶尔失神而已,毕竟美女蛇离得太近,急促的呼吸都喷在自己脸上了,大家出门在外的还怕别人看么,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在乎小节,规模其实不大,对了,可能被缠住的缘故,看来打打杀杀真的不适合女人啊! 张成浮想联翩,忽然想到好像妇女解放就是从胸部抓起,或者是脚?又去看她黑色劲装长裤下的脚,靴子不小,看她爱拿脚尖踢人,莫非里面包了铁? 耳畔忽然风动,脸上接着就是一疼,抬手捏住,美女蛇的手,“你打我干啥?”“无耻小人!”美女蛇面容羞愤,挣脱手去,她方才只是被那几个刀手以多欺少,激出了火气,现在肯定不会再打下去了,转身脱离战团,去后面客房取行李。 “一身伤口还这么凶!”张成揉揉脸,嘴里叽叽歪歪,“玛德,大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双枪老妖婆 第20章双枪老妖婆 又有一个不长眼的家伙砍向张成,被一巴掌抽的打转,张成从死尸身上剥了衣服,去把石州判的首级包了系在背上,掀飞围攻石凌云的家伙,顺势一个剑指戳在他阳明中脘脉部,抗上肩膀就走,但凡来犯,沾着就倒,触着即飞,姿势古怪,通身是手。 好像一颗石子投在水塘里,砍杀正酣的两班人马立刻停兵罢战,一边是被坏了好事,一边是要救老大,呼喝叫骂,追着张成冲出石宅。 宅子对面有临时搭的供贺客车夫奴仆休息的棚子,人早就跑光了,还有几架车马孤零零的停在那里,张成将软成烂泥的石凌云扔进马车厢里,扯断缰绳,抽鞭打马,扭头对杀红眼冲过来的众人大叫,“北直隶神捕鲁智深在此!想死的随我来!” 众人惊疑不定,别看他们杀得欢,只是看出官府也在等着戏罢登场才会这般放肆,如今官府亮出招牌,当时就有人迟疑下来,藏凶器的,檫血迹的,都是忙个不停。 马车飞驰,人流渐多,张成随人流出城,城门口兵卒比来时翻了两倍,张成掏出锦衣卫腰牌,递给过来看验的巡卒,小门卒何曾见过这玩意,急忙告罪跑去门楼值房,带队的将官陪着个一小吏过来赔礼套话。 张成接过腰牌,高深莫测的甩了几句,打马便走,他有洪大人开的文书,不过自己是来给洪大人解决麻烦的,不能再给他添麻烦,锦衣卫腰牌就是四方无阻的通行证。 赶了几个时辰路,进了来时路过的县城,把石凌云带回齐云商号,那掌柜不知临清石家之事,见到少东家伤重垂死,惊慌的去叫伙计请大夫。 石凌云一身是伤,脖子上的洞洞还在渗血,张成只是在他肚子上打了一股内劲而已,麻木早就过去,是他自己失血太多,想跑也跑不了。 城中有点名头的大夫都请来了,衣服剪开,上上下下,口口洞洞,仅刀伤就不下十余处,张成一个大写的服要送给这厮,真特么是个狠人啊!对别人很,对自己也狠,这回死不死就看他造化了,这厮对一边的张成毫不在乎,看着大夫忙活,还让掌柜去煮参汤熬稀粥,硬是都喝下肚子才昏过去。 屋子里炭火渐渐化成白灰,北风呼啸着钻过门缝,冲开棉布帘子,油灯摇曳不定,张成盘坐在椅子上缓缓睁眼,大概半夜时分,床上石凌云眼神闪烁,见到张成瞬间睁开的眼睛,心跳的如擂鼓,却不避开眼神,涩声道:“好高明的武功,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白天我见但凡挨着你的人,不知为何都跌了出去,真是闻所未闻。” “你不必拍我马屁,出城的时候你都听见了吧,我是替人办事,你的生死不在我手中,你命很硬,这么重的伤这么快就醒了,不知道···” 张成不知道洪大人会怎样处置这人,隐隐觉得要是将此人交予洪大人,反而不会死,他早已看透这个洪大人,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想做个清官,斗不过别人,斗不过这个世道,他如何去做清官?洋洋千载又有几个清官?不过是百姓牵强附会寄托渴望罢了。 石凌云瞪着屋顶,缓缓道:“父仇已报,我死而无憾,随你便就是。” “你倒看得开,机会那么多,何必等到今天,何必如此···”张成不知如何说了,自己不是废话么,管他那么多作甚,人家爱咋咋的。 床上的石凌云激动起来,牙齿咬的咯咯吱吱,张成有些不好意思,干嘛老是揭人家伤口呢,职业后遗症?忙道:“杀得好啊,大快人心,也算是间接为民除害嘛,嗯···” 特么这厮也不是好鸟啊,“呵呵,你功夫也不错嘛,凌厉霸道,那个射箭的小子好箭法,端的好箭法,人才济济啊,鬼牙山很兴旺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啧啧,快活快活!” 石凌云笑了起来,歪头看他,“你真是锦衣卫?”张成心道,哥早就不是啦,听说人家锦衣卫都是捉叛逆平乱党,控萝莉定人妻,大开后宫广蓄小弟,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狂拽酷炫吊炸宇宙,这特么才配称锦衣卫啊! 可怜哥整日为糊口奔波,连个老婆都搞不定,张成撸了撸头上垂下的的几根蔫儿吧唧的呆毛,不想提,不想讲,真是人生的丧狗,穿越者的耻辱啊! “你手下来了,你知道如何做。”张成起身开门,好大的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灰蒙蒙雪影里,几个从墙头翻进院的汉子傻孢子似的,看着突然打开的房门发呆。 天还未亮张成就赶着马车离开,大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张成不愿耽搁,石凌云眼看是死不了了,劝着手下回山,十多个人依旧在后面随行,还想着救人呢,张成懒得搭理他们。 行了几日,雪好像小了,风却大了起来,道路愈发难行,很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意,张成日夜不停赶路,尚不及平时一天赶的路多。 那辆马车本就不是远行的料,黑夜里终于被驽马带到坑沟里,彻底玩完,石凌云似乎很开心,冻得缩在雪窝里还吼了两嗓子秦腔,张成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宰了石凌云提头回去。 幸好那掌柜的衣食准备颇丰,张成逼着石凌云小弟背他走,其实不用他吼,人家大哥自会自己照顾,张成牵着驽马在前,一群人摸黑行路,终于找到一个背风的土窑。 进口小里面大,点着火才发现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大墓,年深日久,不知被盗墓贼光顾多少回,一些地方尚有火灰余烬,想是常有人来此避风歇脚。 十多人都是疲倦冻饿,啃些干粮,就地睡去,张成守在洞口避风处,将掌柜备的棉袍铺地,照例盘腿打坐,不知什么时候,穿山越岭的风声里,夹着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传入耳际,张成看看稍微有点发亮的天色,悄没声的蹿了出去。 还是那个老妖婆,竟然带着人马追上来了,赵东来一伙,还有那群江湖人物,玛德,裹着风帽斗篷的不是寄莲么,这个臭娘们真是傻孩子进门,特么的傻到家了啊!姓封的要你死你就去死么?看来石雨堂还真是个人物啊,这些道上混的王八蛋,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一举荡平石家了。 张成突然出现在准备分头寻找的众人面前,老妖婆抬手止住兴奋欲上的众人,“少侠身手不凡,必是名家之后,敢问师承于谁?你何必要趟这趟浑水,老婆子言而有信,这是我门中信物,少侠行走江湖,但凡有我龙天教弟子处,有事你只管开口,包括清茶门,还有这些北直隶的绿林好汉,你看如何?” 看老妖婆长相,年轻时候肯定也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妇人,然而说话气势却俨然身居高位者,说着已将手中令牌递给弟子,送到他面前,张成好奇接过看了,就是一乌木牌子,想必是家里穷,连块铁也用不起,一面铭文一面神像,好像有些年月了。 抬眼看看缩在矮壮老者后头的赵师兄,不由得笑了,这是要拉我下水啊,还第一次有人叫哥大侠呢,嘴一张就是好大的支票,净整这些不实在的,老子要你们这些跳大神的干嘛?想起赵师兄勾结封家在天圣寺唬弄那些贫户,气都不打一处来,操你玛德!去死吧! 将牌子揣到怀里,一脚掀飞送牌子那货,“来吧,看哥给你们露一手啥叫打人如薅草,横扫千军如卷席!”张成霸气侧漏,无双大开,准备大干一场,给我大明除除草。 “狂妄!找死!”明明牌子都收了却不按套路出牌,带头老妇人大概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也算真我大明无双了。 老妇人自认是拿出诚意的,一番爱才惜英之意反被人打脸,她动了真火,众人拎枪拿棒,磨刀霍霍,人手撒开,团团包围上来。 老妇人隐退弟子身后,林间雪不知何时停的,地上积雪已经发硬,这鬼天气是要上冻了,似乎有火光闪过,老妇人突然越众而出,双手抬起,对准张成,两点火星已经燃到尽头,这不是熄灭,而是将要爆出更大更猛烈的焰火。 双枪老妖婆!张成嘴张的要突破天际,眼睛珠子都瞪得掉出来了,“玛德!这不科学!”这是他在那一瞬间的真实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爱是一切 第21章爱是一切 当时两把火铳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好像百分之一炷香之后,手持两把火铳的老妖婆将会彻底地干掉我,但是我不怕,你懂得,当然不是如你所想神马光环之类的假大空,哥是靠实力才华吃饭的人,虽然明明可以靠脸,但我绝不容许你们这样看我! 当你们在看少儿不宜的话本时,哥在干甚?哥在撸硬如铁石重逾万钧的枪棒,当你在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时,哥已敲穿千百木鱼依旧青灯盘坐如昔。 话有点扯远了,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谎话,但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老妖婆心丧若死,算盘落空,灰飞烟灭,然而没有然而,我很难过,真的,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寄莲这个傻婆娘挡在了张成面前,张成的内家拳练的是什么?说穿了就是神经的反应以及感应,为啥脚底板会脸红,为啥能毛窍呼吸,都是紫府毛细血管末梢神经的孳生蔓延,上下左右前后,四面八方他都可以躲开去得,偏偏寄莲纵身扑了过去,张成真是被这个傻女子打败了。 枪火雷鸣,焰火突发,张成抄起挡在身前的寄莲,顺手牵走老妖婆双枪,摆莲一脚,不知哪个倒霉的已经挂在树杈子上了,张成不知寄莲生死,也不敢恋战,拔腿就跑。 到处是冰天雪地,张成兜了一大圈,又返回墓洞,洞里除了那匹驽马,鬼影也无,并无打斗痕迹,估计是逃了,还有州判大人孤零零的一颗头颅,悄悄的竖放在灰窝里。 “你是不是傻!啊!你是不是傻!净给老子找麻烦!你特么还动!”张成还打算用一下掌柜给石凌云备的伤药呢,结果都趁机溜之乎也了。 手上血黏糊糊的,天色已经大亮,反正她穿着斗篷,放地上去看她伤势,寄莲撑地坐了起来,张成大怒,照她腰眼打了一股内劲,女子终于老实,“我还了你的不杀之恩,恩怨两清,放开我!”美女蛇难得的开口了。 “哟喂!莫非这就是你的刺客信条?你活到现在还真是异数啊?老子要你还了么?你真是蠢到家了啊!”张成去解她衣带,摸索半天。 “无耻!住手!我杀了你!”寄莲还是能动的,只怪张成点穴并不精细,手指头连戳,又是几股内劲打在她四肢上,寄莲眼中泪水汪汪,扭头看向墓窑外,再不言语。 张成解开她黑色短打的缠腰巾带,发觉她不动了,看她侧脸,这女子应该二十多岁了,算是我大明的大龄女子,江湖救急,亲密接触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是一名大夫,张成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暗示,穿上道德盔甲,防御力刚刚的。 姑娘单衣里面腰腹间的兵器袋牛皮制作,吊带背心似的挂在肩上,上面就剩两把柳叶刀,褪下来,解开血淋淋的里衣,张成顿时松了口气。 她腰腹有武器袋遮挡,火铳子弹入肉已经无力,擦去血迹,不过几个红点而已,只是胸部有几个血洞,鲜血流到腹部,吓了我一跳! 寄莲抖了起来,“没事没事,有我在,不用怕!”小儿科而已,张成轻松笑道,寄莲抖得更厉害了,傻姑娘冷呢,张成按住她小腹,一股热流渡了过去。 寄莲突然浑身僵硬,咬牙闭目,依旧颤栗,可能是疼的吧,没吗啡啊,张成也没招,安慰她,“忍忍就好,别怕。”怕她着凉,脱了衣衫盖住她肚子,只是胸部伤口咋弄呢?为什么非要是胸部呢? 寄莲果然是缠了胸的,白绫子血迹殷红,没有家长监护,又没文书签字,万一?张成职业病又犯了,为人处事要有始终,这个部位她自己也没办法,冰天雪地的,让她自己或者带她找药婆都不好,大医仁心,可鉴日月,当断不断,见死不救,不是我的风格! “那个,寄莲,别怕,不会很疼,一会儿就好。”当下不再迟疑,摸啊摸,终于找到绫子头,哦,掖在腋下呢。 “你不后悔?”寄莲忽然一脸冷漠决绝,瞪着张成,张成手拽着绫布,后悔什么?没杀你?你也要值得一杀啊!真是傻他妈大哭,傻死了!哥跟你不是一类人,没法沟通。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忙着呢,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多少国家大事在等着我!”真是受够这个一脸冷冰冰的蠢货,又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解开,两个半球弹跳而出,规模真的不大,还羊角形的。 真坑爹,血绫子解下来,把火铳弹子也带出来了,两点嫣红,张成目瞪口呆,有点口渴的感觉,嗯,不要瞎想,是伤口,血还在流,他又没好的金创药,还不如不管呢,真是抓瞎。 嗯,好吧,虽然不如不解开,咦?是铅子,铅是有毒的嘛,必须解啊,亏得我妙手仁心,这个部位对女孩子太重要了,嗯,哥有几个祛疤修肌的海上仙方,免费奉送算了。 张成手忙脚乱,急慌慌又给寄莲小心缠好,“没事,破皮的小伤而已,我让砚秀给你配药,保准恢复如初,不带一点伤疤,童叟无欺,放心,包好。”长长的舒口气,见她泪眼婆娑,痴呆不动,又赶紧的给她系好衣衫,把自己衣服又给她披上。 “不对啊,你没事吧”张成发觉寄莲状态不对头,她的冰冷生硬在这个数九寒冬的墓洞里,不知何时悄然化去,无声崩塌,孤零零抱膝坐在斗篷上,在这个少年面前,泪水长流,柔弱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很敏锐的感知到这个女子的气场已经变了,“坐里边吧,外边风大。”寄莲擦了眼泪,听话的捡起斗篷裹在身上,递还他衣衫,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抬眼看见那颗包裹的首级,怔怔不语。 因为被她刺杀,张成一直对这个冷冰冰的美女蛇毫不在乎,随意拿捏,如今把人家身上看过来了,他终于有点明白自己这种混不吝做错了。 虽然初衷是好的,他是这么认为的,怪不得她问我后不后悔,现在如何是好?看来医闹是个大问题啊,我大明医疗改革步伐要加快啊! 张成老司机了,明白一个女子为何会如此,不是他魅力大,是他三番五次无耻的调戏,逼的人家破了心防,寄莲毕竟不是后世那种百人斩仅仅热身,千人斩刚刚入门的女达人,张成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天马无羁,行空放纵,他其实是一个专一的好男儿,都是被势所逼啊! “还疼不疼?”他没话找话,“你可愿意娶我?”寄莲答非所问,盯着那颗首级,静静的问他,张成本来要蹲下的,忽然一蹦三尺高,“寄莲,你都不知道我是好是坏,大家···大家···” 大家不熟他不敢说了,敏感时期千万不能刺激她,“寄莲,你和那个无名是一个师门的?你是被封家雇下来的?你不能对别人言听计从,我看你是个独立自主的姑娘啊,何必在乎,那个,那个在乎小节,嗯,那个,那个,你太死板了。” 寄莲嘴角抽动,银牙暗咬,双手抱膝,目光依旧盯着首级,“我和无名他们都是孤儿,被门中收养,你知道无名?” 不错,能沟通就好,“他的伤就是我治的。”张成大言不惭,找了一块土坷垃垫在屁股下,凑到寄莲跟前,“我指点了了他几手,帮他去了暗疾,他欠我老大的人情,嘿嘿,姓封的怕是还想靠他杀我呢,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寄莲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力,天太冷了,他坐的太近了,偷偷看他一眼,垂下头,觉着脸上好烫,“我不是非要听他的,无名受伤,门中派我过来替他,我帮他每做一件事,他都是要付银子的···” 果然,冰美人也是要银子吃饭的,哎,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啊!“可惜你要杀的是我,看来你这门派只要给钱,啥事都干啊,你是个好姑娘,做什么不行?” 张成决定要继续点化她,为江湖正义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她这是对哥心生好感了,这是动情啊,一定要让她回心转意,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只愿一生爱一人,咋才能让她觉得哥是个渣渣呢?有点太伤哥自尊,还有啥办法呢?张成绞尽脑汁。 寄莲摇头,“没有门派我不知道我会在哪里,也许死了吧,我只要还清门中的欠账,是可以离开的,坏事也可以不接,你会娶我么?” 她问的次数太多了,自己不能再躲,也不能应承,哥的身上太沉,连根稻草都不想加了,张成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他肚子里太多无奈相对人倾诉,却又不敢说。 “寄莲,你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早就不是锦衣卫了,一无所有,你看我很开心,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会去做一件事,必须要做! 我害怕连砚秀都是我的累赘,会害了她,可又怕现在就失去她,我不知道怎样说你才能明白,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做,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跟着我,还不如站在远处看一看,等你看明白再说吧。 咱们先回蓟城,让砚秀给你看伤,你气脉已开,我有一套道家全真派清净宗的女修功法,回去写给你,炼气有很多关窍,我说给你听。” 我果然是个渣渣,说出来连自己都这样认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总应该看不起我了吧,或许给她一些好处先弥补一下心灵创伤,然后再放点狠话会好些? 听说后世女孩都是用美食弥补心灵创伤呢,虽然肥胖大军日益增多,不过寄莲这傻妞没事,还要多喝木瓜牛奶汤补补呢,要不也点开食神属性弄些美食给她弥补弥补? 寄莲刺杀不成,不觉中又被挑动芳心,张成强行给人家看伤,我大明传统的贞洁观念在那摆着,寄莲是个有主见的姑娘,问那一句时已经认命了,待张诚一再躲避,让她觉着终身所托非人,还是悲苦的认了命。 等到他坐过来,听他说话,他那忧郁的眼神,倔强的呆毛乱发,沙哑真挚的嗓音,还有那神乎其技的武功,都深深的迷住了她,她的心瞬间热烈起来。 她行走江湖有年,觉得已经把眼前人看的通透,“他看似轻浮,只是还小罢了,其实是真的关心我,还为我看伤,他想证明自己,想要干一番大事业,心里系着更广阔的天空!” 寄莲心扉已经为他打开,自行脑补,她见过太多觊觎自己的贪婪目光,冰冷坚强只是她的外表,下面依然是一颗纯洁的女儿心。 可叹她不知道张成在晃点她,张成也不知道寄莲与他所想背道而驰,否则他真要跳着叫唤,问问这世间到底情为何物?寄莲的情到底从何所起!我改!还不行么?! 张成信口开河,兀自在那里大挑寄莲武功不足之处,却不知姑娘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对爱与被爱的炙热渴求再也抑制不住的爆发了。 她那犹自挂在睫毛上的,溢出的伤心泪水,已经化作微笑的眼泪,耳朵里是他的言语,眼里是他的样子,心里全部是他,至于他说的什么,有何心思,仿佛有了爱,什么都不重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教你成仙 第23章教你成仙 寄莲从小习武,门中长老多少会讲一些高人异士以及内家炼气的逸闻,她那日误打误撞,丹田起火冲破三关,回去就发现种种妙处,平日很多刁钻困难的动作很轻松就完成了,尤其气力见涨,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张成唠唠叨叨,想起什么说什么,寄莲不再为爱患得患失,听得渐渐沉迷,不由得问出心中疑问。 “噢,真是白胡子老爷爷教我的,这不重要,至于挨着我即死,碰着我就亡,那叫出手不见手,浑身都是手,遭着何处何处击,我亦不知玄又玄。 练到我这层功夫,身躯各部位都相当灵敏,有为的沾连粘随,或者完全是自然反应,周身处处有阴阳,此身更是一阴阳,你我相接手,嗯,我与敌接手,我是阴他是阳,或者反之,阴阳相生相克,相吸相斥,引进落空合即出,理为一贯而变化万端也。” 张成见寄莲被自己忽悠的迷三倒四,得意道:“你先不要管这些,功夫是一步步进境的,回去我给你写女丹功法,简单至极,你气脉已开,切忌急躁,体会自己内里意气升降沉浮,任其自然就好。 我再教你内家拳十三势,更是简单无比,一看就会,丹法为根本,两者结合,十三势便能幻化万千,所谓盈虚有象,随曲就伸,无招胜有招,浑身都是手,个中妙义到时你自会明白。” 寄莲真是被他迷住了,只觉爱郎所说无有不妥,一心全是为她着想,自己此生有他,还有何憾!不由的连连点头,又羞的低下头去。 寄莲情窦大开,张成岂会不知,索性把女丹功法交予她,当年王重阳传授全真七子孙不二天符云篆秘诀,孙仙姑也成为后世坤丹道法之祖,仙姑可是号清净散人哩! 啥叫清净?斩断六根嘛!哈哈,老子终于点化了这个美女蛇,功德无量矣!张成像是偷吃了小鸡的狐狸,故作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又念唱道:“所谓十三式式莫轻视,命意源头在腰隙,变转虚实须留意,气遍全身不稍滞,静中触动动犹静,因敌变化示神奇,式式存心窥用意,得来全不费功夫,刻刻留心在腰间,腹内松静气腾然, 尾闾中正神贯顶,满身轻利顶头悬,仔细留心向推求,屈伸开合听自由,入门引路须口授,功夫无息法自修,若言体用何为准,意气君来骨肉臣,寄莲,这可是武当三丰真人的授密歌诀哦。” 张成觉得应该帮寄莲重铸钢铁防线,毕竟姑娘的职业太危险,我也是为她好,掏出那两把罪魁祸首仔细看了,很精致的两把火铳,不过还得事先装填,点火击发,谁会想到一个崇拜鬼神的老妖婆会藏着如此先进的大杀器呢,不过再一想也就释然了。 这些神棍可是造反专业户,啥阵仗不知道没见过?但凡有利于己的岂会放过,以神的名义拿来就是,君不见量子能证明仙佛神圣,绘有上帝的图画上面那个墨迹还是一个小飞碟哩,万能的神其实早已看穿一切,尔等蝼蚁俯首皈依就对啦! “寄莲,火铳就不给你了,这玩意完成击发太费时间,要觑时机再不就要有人配合,这终究是外物,与其分心与它不如从自身下手。”他说的是真心话,空有火铳,却没有火药弹子,这火铳在他眼里真的太废柴。 寄莲害羞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小子,在那里啰里啰嗦,叽叽歪歪,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欢喜,是因为有了一个念想?有了一个依靠?她觉着自己好像着了魔,女人都是这个样子么? 二人不再停留,一路穿州过府,顶风冒雪,腊月新年终于回到蓟城,他走的是内衙后门,门子还是看到大黑马才认出乞丐似的小张大人。 张成故意弄得狼狈不堪,这是让洪大人看的,丫鬟飞报进去,内衙都惊动了,知情的有句心里话不敢讲,都以为小张大人凶多吉少,不曾想又冒了出来。 张成看着飞奔而来的砚秀,真想上去把她抱在怀里,砚秀一眼就看见旁边的寄莲,脸色明显一滞,张成好不尴尬,“啊···”小丫头飞鸿欢喜尖叫,已经飞扑到他身上。 急忙抱了,一通狠亲,这是亲闺女啊!一点都不认生,洪大人携夫人也迎了出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手,兴奋道:“好兄弟!哥哥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只是每日牵挂忧心也!” 寄莲不愧江湖儿女,拜过洪大人夫妇,叫声砚秀姐姐,砚秀冷冷瞟了张成一眼,与寄莲回小院叙旧,她还以为寄莲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难民呢。 张成洗刷一番,小丫小胖子两个傻孩子闹得他头疼,他实在没有当爹的习惯,出门也不知道给孩子带包包回来,把两个火铳拿去哄开他们,去见洪大人。 书房里还有一位气度不凡的棉袍长者,张成识得是林小姐父亲,急忙见礼叫大人,林大人坐在那里呵呵的笑,摆手让座,洪大人说了,原来林大人已经去职,这是要回泉州老家,顺道看女儿来了。 洪大人听张成把石家兄弟灭门因由一一讲来,愕然不已,张成起身告辞,至于怎么处理那就是洪大人的事了,又说抽空去鬼牙山一趟,帮洪大人把心头之患给解决了,也不管洪大人作何想,出来就去找砚秀。 小胖子一声杀猪似的哭叫,砚秀房门打开,两个傻孩子飞跑出来,手里都是拿着火铳,“我的小祖宗喂!小心地上雪滑,这是那个天杀的让你玩这玩意儿的!”徐夫人后脚追出来,扬着手叫唤儿子,看见张成从书房过来,冷着白眼寻孩子去了。 几个女的都在砚秀房里,张成可不敢去,转身就走,兔姑娘去关门,看见张成溜走,笑了起来,想到寄莲姐姐真是好运气,竟能遇见张大哥,徐夫人听说她回来,说开春要带她回太湖呢,不知砚秀姐姐会不会留下,小姐待自己亲如妹妹,不管去哪,我能伺候她一辈子就好了。”兔姑娘感怀自己遭遇,关上门,偷偷抹掉眼中的泪水。 砚秀觑空溜到张成屋里,指着惊喜跳下床来的张成,喝令他不许动,原来寄莲将实话都悄悄与她说了,落难孤女竟是个骗上门的杀手!还喜欢上了这个蠢货! 叔可忍婶不可忍,砚秀对张成满腔的担心挂念转瞬化成羞怒交加,这个女子好不可恶!好不知耻!张成这个傻缺更是可恨!张成好一番解释,连骗寄莲学修仙炼内丹的点子都说了,只求砚秀大度原谅。 “荒唐!”砚秀实在不知如何说他,实情倒是没有瞒自己,早早把这个杀手打发走才是干净,“她真是瞎了眼!你有哪里好!” 忽又想到这不是骂自己么,红晕上脸,恨恨道:“等父亲回来记得去看看他!”转身走了,张成不傻,砚秀原谅自己了,好久不见,自然要趋奉趋奉老丈人嘛,不过俯首帖耳,装痴卖傻罢了,哥懂。 隆冬里衙门难得清闲,魏先生过来和他聊天时候,把洪大人如何处理连环命案给他说了,左右不过石州判勾结本地恶霸,分赃不均狗咬狗,人证物证俱在。 小张大人智勇双全,为洪知州扫清首尾,铁案如山,青天大老爷再加上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哈哈!好一个朗朗乾坤,善恶到头终有报,百姓有福了! 魏先生把他好一通夸赞,张成只是谦虚,特么花石庄不知有多少家财,还有城门口石州判那一棺材的财物,洪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上上下下打点满意,自己不过帮他除了隐患而已,听魏先生话外音,洪大人有些想把山匪据为己用的意思,不过敌情不明,用文还是用武得根据实际情况来。 张成心里藏不下事,歇了一日,打马去鬼牙山,鬼牙山是太行余脉,因山势险峻,参差如獠牙而得名,奔波几日,找有人烟处问询,都是说此处向来有贼人出没,只问出几条进山的道路,其它一问三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张大师隔空打人 第23章张大师隔空打人 张成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几条路都探了一遍,虽然大雪封山,道路隐没,但是雪泥鸿爪,蛛丝马迹反而无处遁藏, 雪地上的脚印是在一个山坳里发现的,出入的人把临近山下的脚印都清扫干净,张成估计这是做贼心虚。 山坳里地势渐渐变得平坦,能听见谷中雪地下面有溪水潺潺潜流,再往深处,地形愈发开阔,田埂小路纵横,看来这是一片耕地,两排木屋坐落在谷中,正是中午时候,炊烟袅袅而起。 两个老幼背着工具从远处回屋,发现谷口来人,仿佛惊呆了,“叔!叔!有人进山了!”那个小孩见着生人,突然大叫起来。 画风好像不对,这与张成脑袋里山寨林立,持枪张弓的想法大相径庭,莫非还有什么后山洞窟,绿林老寨?两排木屋里片刻涌出一帮老弱,拿着木棍锄头之类。 一个彪悍英气的帅哥越众而出,一身老羊皮,笑容满面,将手中关山刀子递给小孩,大步上前,哈哈大笑,“大伙别慌,是我的恩公来了!” 是石凌云!这厮把胡子剃了,还真特么的帅啊!他要不说话,与那个络腮胡大汉石凌云简直判若两人,“叫你的神箭手出来吧,好不膈应人!”张成可是知道这厮是个心狠手辣的货色,笑的再甜,长得再帅,也无法改变心里对他的看法。 石凌云摆手,远处山半腰里,从树后钻出个控弦的小伙,箭头朝下对着地上,正是一直跟着石凌云的那个箭手,看来寄莲那一飞刀没有要了他的命,石凌云让众人回屋,请张成也进屋上座。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杂粮米饭,一盘咸菜,石凌云给张成盛了一碗,张成接过就吃,很快就干掉,石凌云再盛,张成摇头。“你妹子在绝食?你的手下呢?莫非还有寨子?” 石凌云看着里间草帘子苦笑,张成听得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气息甚是萎靡,“再过两天就好了,不行就灌!”石凌云对张成笑道:“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有商铺,兄弟们也有事做,都忙着呢,一般不会来,外边传言都是故意弄得鬼,这世道你不凶恶,都来欺负你哩,恩公真以为我是穷凶极恶之徒?我怕恩公会来,特意等你呢。” “我信你的鬼才怪!那我岂不是成恶人了,上哪说理去!”张成气笑了,人家原来也是大明好人一个,山匪神马的都是迫不得已啊! 外面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两个半大娃子抬着个箱子进来又出去,石凌云抹去箱子上冰凌揭开来,冷森森,亮澄澄,闪花了张成眼,好多金银,这!这是给我的么?! 张成直咽口水,“果然是山寨大哥,好大的手笔,可惜···”可惜了,哥的节操尚在,教我情何以堪? 好想哭,洪大人不是要收编他么,这厮一帮手下忠心耿耿,为报父仇隐忍多年,种种手段骇人听闻,哪里会是善类,洪大人手段是厉害,可他应付的都是官员百姓,这种所谓的江湖好汉,倘若驾驭不住,一旦反噬,自己如何对得起林小姐?杀了他么?他娘亲妹子就在里间,呵呵,天下事果然就是个笑话,去休! “拿包裹来!”张成怒喝,石凌云大喜,去里间拿了,张成捡金子装了一包裹,问他,“你可敢答应我不再作恶?” “敢!我秦大郎站的正立的直,敢对大人说一句,我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如若不然,天打五雷轰!”石凌云肃然直视张成,无一丝作伪之态,张成嗤笑,觉得自己就问了一句废话,“好,我记着了,不送!” 石凌云送到谷口,看着张成踏雪而去,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提不出丝毫力气,脖子上伤口疼的他直抽冷气,闭目喘了半天气,睁眼看着林海雪原发呆,好像怕张成会突然杀返回来似的。 “大哥?”张弓的小伙在旁边唤他,山上雪林里又下来两个汉子,都是背着弓箭,“咱真的不做了?”张弓小伙就在屋外,听得很清楚,问他哥。 “不做吃什么?歇一阵子,去临清把属于咱们的都拿回来!你不是说他就是个过路的么,天道循环,杀恶就是扬善!他就算不走,咱哪里去不得!”石凌云咬牙说出一番话来,转身就走,英俊的脸上满布戾气。 张成回蓟城,给小丫头买了一担吃食玩具,又把石凌云保证不再作恶生事,不愿做朝廷鹰犬说给洪大人听,领了洪大人一篮子感激,去哄俩傻孩子去了。 白天就在小院里教寄莲八门五步十三势,两个孩子觉着好玩也是跟着弯腰翘腿,小丫头飞鸿听说学会可以飞,做的愈发认真,小胖子就分分钟热情,闻言嗤之以鼻,觉得小乞丐还真是傻。 后日连莺儿也加入进来,寒冬腊月都在猫冬,还别说,慢慢悠悠跟着比划半天,竟然不觉着冷,徐老头带着徐图从养济院看过几个有病孤老回来,见着一群人在自己住的小院里跳大神,瞟一眼就被张成比划的势子吸引住了。 小胖子绕膝闹腾也不顾,被夫人拉扯回神,进屋还在念叨:“此道家导引术也,不意这小子也曾习得,我还以为他只会打打杀杀···” 徐夫人给老太医去了大氅,倒杯热茶,嘴撇的能挂油瓶,“能当饭吃么?傻不啦叽的夯货!”又道:“出门一趟,挑了一担子泥猴瓷狗布老虎的破烂物件,这不是傻么!” 她还在着恼呢,小胖子和小丫头抢着吃张成回来带的一堆花里胡哨的吃食,拉了几天的肚子,小脸都瘦了一圈哩。 老太医第二日早早回来看张成打拳,那慢腾腾的动作里好像有磁石,一下子就能把人吸进去,松静自然,刚柔内含,如行云流流水,绵绵不断,一动则周身无有不动,一静则百骸无有不静,老太医像是喝了小酒,忍不住比手画脚起来。 张成早就注意徐老头了,心中大喜,哥咋早没想起这招呢,这可是老头老太的最爱啊!当下便将张三丰授密歌祭了出来,“···详推用意终何在?益寿延年不老春!咳!不要小看这八门五步十三势,来!寄莲,打我!越狠越好!” 寄莲这几日习练不辍,已经体会到个中滋味,十三势走起,气机内外出入,飘然若仙,真是妙不可言!闻言也不客气,虚晃一招,拳脚齐进。 她还想着后手要如何如何呢,脚尖方触张成腰间,张成不过微抖一下,寄莲一声惊叫,腾空飞出丈外,重重撞在兔姑娘房门之上,房间里跟着也是一声尖叫,兔姑娘在偷看打拳呢,却被猛然飞来的寄莲给撞个仰八叉。 二人一触即分,不过眨眼之间,院里莺儿徐图老太医俩小屁孩丫鬟们,都是大张嘴巴,眼珠子睁的溜圆,齐声惊呼。 “咳!寄莲没事吧,大家放心,这是凌空劲,表演专用,不伤人!别怕!”张成故意显摆,只是一个长劲罢了,要的就是效果惊人,可恨小兔子不给老子捧场,哼!我让你躲! “我没事。”寄莲扶着兔姑娘爬起来,摸摸身上,果然没事,只是当时被打飞时的内心惊惧却做不得假,脸色都白了,她只知道张成厉害,亲身体验才知道是如此可怕,回过神来,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我的夫君是天下少有的大高手呢,莺儿过来拉着寄莲问长问短,看着张成的眼神都变了,张大哥不会真是妖怪吧! “此技系武当山张三丰祖师传承于后世,欲天下豪杰延年益寿,不徒作技艺之末也,斯技旁门甚多,虽势有区别,概不外乎壮欺弱,慢让快耳, 有力打无力,手慢让手快,皆是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而有为也,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观耄耋能御众之形,快何能为? 我这十三势内涵阴阳五行之变化,结合医家经络之学,与道家导引吐纳相辅相成,取百家拳术之长,独树一帜,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妙手一运一太极,太极一运化乌有,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大家都可习练掌握,无论男女老幼。”张成自卖自夸。 “我要学!我要学!”小胖子高举双手,大声嚷嚷,我果然没有白收买你,终于来助攻了,张成笑眯眯应承:“包教包会包分配,嗯,包好包好!”众人无不踊跃报名。 老太医叹息,这小子真是有两下子,我怎么记得徐图说他在京城好像被人打了,看来还是有浮夸之嫌,不过学学倒也不错,也算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了。 晚间砚秀来问父亲跟张成学道家拳之事,两个人开心的相视傻笑,像是刚刚偷吃到糖果的孩子,快乐并担忧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绝情的人 第24章绝情的人 砚秀前脚走,寄莲后脚就进门,“砚秀姐姐不知道,嘻嘻。”寄莲也会笑了,摄手摄脚的关门,看着盘腿仰天翻白眼的张成,开心的像个来吃鸡的狐狸。 这几天她天天按时来上课,寄莲初登内家门径,尝得个中妙趣,又是和心上人在一起,不分白天日夜的汲取张成一身精华,简直就是孜孜不倦,弄的他功课都耽误了,每天疲于应付,这个好学的女子一副要都把他掏空的架势,张成书到用时方恨少,都想狠狠地补补了。 “寄莲,丹经已经与你讲的差不多了,这和练武是一个道理,一份工夫一层境界,高深处说的再多也是没用,要实打实的做,谨记清静二字,宁可不做万不可急躁, 至于十三势做架推手口诀也都传授与你,我白天与他们讲的只是皮毛,健身防病而已,你是习武之人,知道生死场的残酷,慢慢腾腾练一辈子最多只会有个境界,实战之中照样被打成猪头。”张成见寄莲听得认真,老怀颇慰。 接着叨逼叨:“这就是丹经上性与命的说处,不管先修性还是先修命,终归还要性命合一,武术之道,模糊来讲神意气为性为阴,不要以为自己体会到意气神的妙处就把它当回事,这种东西不到高深处就是镜花水月般的虚妄,身体的耐力速度抗击筋骨皮之类为命为阳,性命结合,阴阳交泰,九转方能成功。 十三势一练拙力如疯魔,二练软绵封闭拨,三练寸接寸拿寸出入,四练自由架式懒龙卧,五练心肝胆脾肾,六练筋骨皮肉合,你的气脉已开,拙力境已过,身体还有些不圆融处罢了,记得要量力而行,不可还学你门中不顾人体极限的练法,切记切记。” 张成感觉自己好像临终给嫡传弟子交代后事似的,遂闭口不语。 “张郎?”寄莲看着老神在在盘腿床上的张成,眼眸流光,轻声唤他,“嗯!蟑螂!哪里?这是北方啊!”张成瞬间破功,跳了起来。 寄莲娇嗔如花,羞得脸都红了,薄怒道:“你故意的,张郎,你就不问问我的事么?”张成如何敢问,只会越缠越紧,哥心皎皎如明月,岂为浮云遮望眼,不过还是落了下乘啊,应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才对! “寄莲,问与不问还有区别么?你我眼前终究不能在一起,你不知道···如果前生能遇见你,我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人就活在当下,你脾气太拗,我希望你活的好好的,我心有所感,洪大人在念叨我呢,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张成索性装逼到底,幸亏寄莲是个矜持的女孩纸,要是碰上个热情如火的,哥是从呢还是从呢? 寄莲虽被情网困住,一颗被爱情点燃的心也不是永远糊涂的,她敏感的察觉到张成的无情冷漠,在躲避她,隐隐的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情根已经深种,叫人如何割舍! “张郎,我明日就走,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寄莲怔怔的看着张成,明明正朝着相知相爱的大道狂奔,却被当头棒喝,又似被浇了一盆冰雪水,江湖儿女的坚强却又不容她为此柔弱。 张成不敢与之对视,他知道自己眼中的沧桑与痛楚会吓着别人,这里是灵魂的窗口,是深渊的湖面,你的眼白再亮,瞳仁再黑,纯洁是装不出来的,只要你不是枯木铁石,潜藏在深渊的灵魂还是会探出水面,一露端倪。 “你要保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张成平复心境,呲牙笑对寄莲,寄莲被他逗笑,心头一丝阴云顿散,起身行了一个女儿家的万福礼,只是太生疏,张成估计她手头不宽裕,从床头取出那包金子分给她,“我真的有钱没处花,帮我花花。” 寄莲伸手接了,玉手抖了一下,包裹掉在地上,忽然扑到张成身上,伏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肩头,泪水打湿了他衣衫。 她只是莫名悲恸,除了小时练功痛哭,她再也没有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她只是觉得人生忽然有了依靠,不知是悲是喜,亦或是悲喜交加。 她身子抽动个不停,张成手指头动了动,抚在她背上,安慰她,眼神茫然看着虚空,他不知寄莲因何悲伤,只知道人生太多艰难,伤心又岂独寄莲一人?不过终归是自己招惹的她,还有何说。 “好了好了,要不我陪你,咱俩抱头痛哭?江湖儿女嘛,生死离别寻常事也。”美人珠泪,我见犹怜,张成帮她抹了,咦?还有鼻涕?真是涕泪交加啊,赶紧擦擦,太影响形象。 寄莲由他擦眼泪,擤鼻涕,她有自己的柔情和豁达,分离已是必然,与其做小儿女情态不如帮他成就更好的他!仅有此生,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我没有看错人!他便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这是我父母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寄莲从颈项取下一个香囊,挂在张成脖子上,又给他塞进衣里面,摸摸少年脸颊,捡起包裹,关门离去, “这是要破老子武功啊!”张成取下香囊,像是拿着一块火炭,东张西望,无处安放。 次日小丫头挨屋找寄莲姐姐,张成才知道她大清早就辞别砚秀走了,张成把心里泛起的念头掐断碾灭,只当不知。 新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洪大人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芙蓉图,脸上泛起微笑,酸男辣女,老太医说林小姐腹中是个男娃娃呢。 小门栓已经痊愈,洪大人打算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派他护送岳父老太医一行回去,顺便让他回福建老家找些人手过来,蓟城百姓眼看就要挨过寒冬,一年之计在于春,还是太缺人手。 腊月里派人去京师走动,阁老大人来信对他甚是看重,花石之事圣上已经允了,最近诸事顺遂,洪大人心情颇好,见到张成过来,招呼他坐下。 洪大人对自己的施政大计侃侃而谈,在张成眼前描绘出一个大大的美好愿景,慢慢又扯到朝廷马政之上,“···去年奴酋绕道破墙入塞,袭扰京师,我心如急焚,如今外敌虎视,民乱频起,未雨绸缪,马匹是重中之重,如今机缘巧合···”笑着指指桌上行移公文。 张成拿过来看了,上面有一省三司军政大员的签押印信,还有一张五万两的银票。 他不知道我大明还有马户一说,何不食肉糜的小张大人又被洪大人上了一课,大明缺马,尤其战马,马与戎事相联,马的数量是国家富强的象征,我大明立国就施行马政,江南十一户,江北五户共养马一匹。 马户养官马,不仅要保证马的健壮,而且要完成孳息之额,否则要如数赔偿,然而马户难当,且不说编审不公,豪强侵占草场,无处放养,单单解运的苦难,居然和漕运解户别无二致,往往倾家荡产。 生下马驹是灾难,百姓不但拒绝养马,还要虐待致死,死了不过照例纳银,拖欠官府马匹就是情理中的事,洪大人这样的地方官要么乞求于上,要么逼于下。 马政苦处非止一州一县之地,洪大人谋虑深远,借力使力,一力揽下此事,上司大佬们无不乐见其成,张成看着手中银票,心里头五味杂陈,他决心要为洪大人办成此事。 “张兄弟,眼下只请了两个行家,一个是北地行商的,一个是侍弄马匹的,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手,衙门里随便挑,不行大哥再去请,其实兄弟你要是不在哥哥这里,买马这事我就只能交给商家来办,一是路远不安全,二是别人哥哥不放心。 魏先生也是说兄弟你能担此大事,他的眼光阅历哥哥还是信服的,哥哥知道你的为人,老太医大人只是有些呆板守旧,焉知张兄弟不能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也!” 自己和砚秀的事,洪大人的人情,如果买马之事办成,确实皆大欢喜,张成怔怔不语,洪大人做的一切都是与民生有利,可是这样有用么?他心里潜藏着大恐惧,天下有几个这样的洪大人呢?蓟城太小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洪大人要是当朝执政就好了,张成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在心里叹气。 那些说某件事做不成的人,就别去妨碍正在做那件事的人了,这是谁说的?听蝲蝲蛄叫,还是要种庄稼的,张成这个小燕雀当然要为鸿鹄洪大人奔走听命,完成他的野望,不就北地买马,多大的事?洪大人这是看得起自己啊,张成痛快的答应。 他晚上去见砚秀,砚秀不待他说完,问他:“你就是把我送回太湖又能怎样?你能做出个样子来才是正经。”张成苦笑,“是,要让岳父大人满意,我也不想别人笑话砚秀,我已经想明白了。” 砚秀拉住他手,忽然流泪道:“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不用担心我。”张成嘴角扯扯,想哄砚秀开心,却笑不出来,既然爱她就不能由着自己性子,这样好的女人,应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就让哥来给他吧。 山谷木房前的土坪上,石凌云高高的扬起柴斧,吐气开声,章鱼似的松树根木屑纷飞,精赤的上身汗水滚滚,胸腹几处粉红的伤疤狰狞可怖,脖子上一处还挂着黑痂,远处的田地里积雪化尽,人们正在挖沟整地。 一个见鬼的身影走过来,石凌云扬起的柴斧脱手飞出,砸落在远处,吃惊的看着抱个黄毛丫头,呲牙嬉笑的张成,“不欢迎?伤好的不错啊!”张成笑道,身后跟过来的两个背箭汉子,都是嘴角带血,羞愧的看着石凌云。 “呵呵,恩公见外了,若是不嫌,当这里是自家才好!”石凌云强自发笑,“别整那没用的,报恩的时候到了,跟我去趟晋边,我第一次发觉,你还真是个人才哩,会经商,能杀人,带的一帮好兄弟,收拾收拾跟我走吧,就等你啦!”张成毫不客气,颐指气使。 石凌云脸上的干笑也不见了,僵硬片刻,伸手取了树杈子上衣服,“恩公稍待。”回身进屋,一声竹哨忽然传遍山谷,地里干活的人们惊呆片刻,没听到竹哨再响,又接着忙活起来。 几个刚成年的娃子,四五个汉子片刻就聚到石凌云屋里,听罢吩咐,汉子里面最小的那个突然跑到对面,回房背起箭袋,挽弓跑回来,站在门口怒叫:“哥!我去杀了他!” “你个瓜怂!作死么!滚进来!”石凌云怒吼,张成识得这个小伙,老是跟着石凌云那个箭手,笑了笑去谷口坐下,让小丫头打十三势给他看,懒得听他们自家扯淡。 石凌云双拳握的发白,“给流矢儿去信,我要去晋边,让他悠着点,临清不比别处,先捡软的捏,实在不行等我回来再说!二郎收拾包裹跟我走!”一拳狠狠擂在木桌上,愤恨道:“我欠他的!还他也好!去忙吧,不用管我!” 里屋的妇人膝上放着旧衣针线,怔怔的看着儿子提包裹进来,石凌云看了他娘一眼,捏着他妹子皮包骨的脸颊看看,女孩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我走一段时间也好,她想死让她死好了,你也到处走走,一天到晚待在屋里算啥,这里谁会嘲笑你,我走啦。”石凌云甩开妹子脑袋就走。 “云儿,你要小心,娘···”他娘又落泪了,担心地嘱咐他,“不要叫我云儿!我姓秦!叫秦大郎!”石凌云怒吼,头也不回的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镖客 第25章镖客 孟春望月,午未日,物候萌动,戊命进禄,大利西北。 魏先生掐指定下黄道吉日,临行前还替张成卜了一卦,忽然神色古怪起来,一张皱纹深刻的菊花脸好似随风起舞,扯着山羊胡子,咂嘴抽气。 洪大人看的心里发了毛,他是不在乎这些的,不由得埋怨老魏多事。 他老岳父林大人也出门送行,看了所起卦象,对洪大人呵呵笑道:“风山渐卦,渐进蓄德,时来运转,切莫错过时机,谦和谨慎,可得八方助力,当获成功也,徐老哥可有高见?”他对老太医救治女儿甚是感激,二人性子倒是相像,蛮合得来。 “子房为何犹豫,此乃上上卦,人逢此卦多吉庆,一切谋望大亨通,甚好!”老太医皱着眉头怪小魏先生,魏先生苦笑道:“学生如何不知,只是过于惊喜忘形,罪过罪过!” 一帮老封建!叽叽歪歪,又见莺儿扶着林小姐,砚秀和一帮女眷也来到门口,兔姑娘也挤在丫鬟堆里呢,张成也是真心醉了,大喝道:“走!” 还没上马,小丫头已经扑过来拽住他腿,踩着马镫就往马背上爬,兔姑娘顾不得害羞了,追过来去抱她,拉拉扯扯,吵吵半天,张成才带着三个手下起行。 小丫头在砚秀怀里尖叫,张成狠心不去管她,出了城还在百爪挠心,打马走到三岔口时勒马踌躇起来,他忘了一件事,他忘了安慰小丫头,他每次出行都单独叮嘱过她,这个小女孩有问题,不同寻常孩子。 当初的小女孩饥病在身,瘦的脱了形,如果没有遇见能够帮助她的人,也许将会死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他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他看到小女孩娘亲的尸身时就明白了一切,他知道,她也知道,就在小女孩静静的待在自己身旁,不时地看自己的时候。 他这段时间打坐老是被内心深处的恐惧干扰,尤其出京之后所见所闻,一入静定就如沉渣般泛起,那个破祠中的小女孩常常会出现在境中,像个干瘪的破娃娃,大眼里满是惊恐,张成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想要靠近她,小女孩却像风中残烛一样湮灭,无边的黑暗转瞬便吞没一切。 张成一次次的从寂静的黑暗中疯狂逃出,他用尽方法,再也无法入定了,常常睁着眼睛痴坐半宿,哪怕他平时对丫头再好也不顶事,他明白自己追求的静功遇到关口,不会寸进了,这真是一个令人沮丧的问题,而且他还知道问题所在,不是小丫头,是他的心魔。 “到前面村落里等我!”张成拨转大黑马,盏茶功夫就赶到城门口,“飞!飞!”在衙役怀里又抓又咬的小丫头听到张成大笑,欢喜的叫起来。 “兄弟们别和她见识,别看它小,她心里知道你们是为她好。”张成抱起扑上来的小丫,摸出砚秀新年给他的压岁荷包,交给几个马快,“荷包给后衙丫鬟,银子兄弟们拿去喝酒,就说丫头我带走了。” “大人,你家小姐好不厉害,从后衙溜到前衙,牵了刘班头的马,兄弟们怕小姐掉下来,不敢追,还是绕道让城门口的兄弟帮忙才堵住,大伙腿都吓软了,大人千万海涵!”几个追小丫的马快有了凭据,欢喜谢恩,回去交差。 “就不该带你骑马!你咋上的马?还没门槛高,不听你娘的话是吧,看我不揍你!”张成抱着她边走边叨叨,小丫头哪里会怕他,扭头打量着远山旷野,欢快的笑出声来。 他拐了一趟鬼牙山,带着石凌云和他的箭手跟班下山,嗯,秦大郎和秦二郎,石凌云义正辞严的强调过,不准恩公再叫石凌云这个名字。 张成从善如流,指着路口三个手下笑道:“给你介绍一下,景金海景大掌柜,这位是侍弄马匹的老刘。”指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毛胡脸笑道:“你老乡,也是个人才!” “草民当不得大人夸赞,我榆林的,逃荒过来,多亏知州老爷慈悲,张大人抬爱······”毛胡脸赶紧谦虚,向秦大郎拱手。 林小姐施粥出乱子,毛胡脸瘦汉被张成无意救下,老陕名叫党富贵,张成出城临时起意,转到流民棚户去看了一眼,老陕正在太阳地里,拿个镰刀给几个娃子剃葫芦头呢。 估计是肮脏了一冬天,跳蚤太多,张成当时就被镰刀剃头给惊艳了,人才啊,记得这厮说他走过西口,干脆就拉上他了。 张成还专门问他寄莲如何混到难民里面,弄个死尸当爹的事,富贵挠着胡茬子回忆,张成闻言念头瞬间通达,看来寄莲是个好孩纸,孙仙姑仙学后继有人! 三个手下就老刘年纪大,本地人,景金海红润白净,四十左右,气色颇好,洪大人京城二叔推荐来的,秦大郎被迫随张成下山,心怀不满,一身强匪气势也不收敛,没个好脸色,三人见这厮从鬼牙山下来,知道不是善类,没人会去计较。 “大人就让我兄弟二人步行?”秦大郎还在作态,张成笑道:“大家老朋友了,没啥遮遮掩掩的,我在前面等你。”抱着小丫,抖抖马缰催马起行,心说这厮真不老实,鬼牙山牲畜难进,方圆百里就几个小村落,老子不信你会祭炼神行甲马代步。 秦大郎二人还是骑马追了上来,只是脸上始终阴云密布,他郁积隐忍多年方报得大仇,不曾想又被个毛头小子拿捏住了,以他的性子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一行七人,或纵马疾驰或闲庭信步,一路过府穿州,化暖开春之际,大明百姓为生计奔波,商道官路人流如织,生机勃勃。 众人开始看小张大人说话办事颐指气使,均是谨守尊卑,小心伺候,时日一长,渐渐摸出张成脾气,根本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子,混不吝,花钱大手大脚,并不是把他们当下人使唤,还都能跟着沾光享受,哪里像个官面上的人。 旅途枯燥,景致还是不少的,大伙放开心思,互相给见啥都好奇的小张大人指点卖弄,一路上各展所长,夜宿晓行,倒也不寂寞。 过了顺德府已是晋地,张成见路边歇脚茅店茶棚有不少三三两两的精壮汉子,坐在棚下,旁边放着小推车,车上插个鲜色小旗,好像在等人,见着往来车马客商,都是露出渴盼的眼神,有的直接就凑了上去,与人家接话。 “大人,这些人都是标客,前面就是辽州,已近晋阳,商贩或去西北,或是南下,此处是必经之地,他们想在此地揽些生计,”景大掌柜见小大人路上不时张望这些人,连忙解释给他听。 “镖客!”张成搂着小丫激动了,眼前顿时浮现车辚辚马潇潇,镖旗飞舞,趟子手高呼我武惟扬,大镖师宝刀怒马纵横绿林,众毛贼劫匪无不闻风辟易的场面。 “都知道上街揽客了,这么多!都有啥子镖局?咱一路咋没见着啊?”张成来我大明有些时间了,来回思索真没听说过镖局。 景掌柜不知张成所云,秦大郎嗤之以鼻,还是老陕富贵实在,给张成解惑道:“大人,我跑宣府云中几年,没听说过镖局,我们陕帮往关外做大买卖的不靠这些人哩,全是自家上阵。 这一行都是小打小闹,标布茶叶从江南贩卖到北边,再远到西北边塞,路途上有盗贼之忧,一些跑内地的山陕客商常请这些人保镳护送,大伙都称呼这些护送标布的人为标客,他们也分片,都在自己地头捞食,不大过界。” 原来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单干户啊,张成颇为失望,他以为能见识一下大明的镖局风采,镖行天下,一诺必达呢,“标布是啥布?”又问富贵儿。 “大人,标布是江南一带产的一种上阔尖细的布,细密厚实,经穿耐用,北地风高寒久,最受喜爱,江南标布几乎鬻与秦晋,北上贩标布,南下贩皮毛,小的当年也靠此吃食·····”富贵说着便无声了,许是想到自家心酸惨事,不再言语。 不几日就来到龙城晋阳地界,晋阳府历史久矣,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太祖子嗣一脉封地在此,乃我大明九边重镇之首,货易重地,承宣布政使司治所驻地就在阳曲县,号称晋阳府之北大门,其繁华可知。 几人牵马进城,穿行于密织人流,景大掌柜说先找个客栈歇下,探探行情,毕竟此时季节并非牲畜交易旺季,想要实惠好货还要去北面边市集镇。 张成知道景大掌柜是洪大人派来的监军,又是行家里手,点头称是,出了闹市大街,远远的锣鼓吹打声传来,却是悲声丧音,一群痳衣孝布,白幡如林的送葬队伍出了街角,行人纷纷避让,纸钱纷飞,丫头坐在张成肩头扭着身子去抓。 寿棺行过张成面前,张成忽然面露讶异,纵身下马,抱着丫头闯进送葬人群,“停下!”大喝一声,伸手按在寿棺上,四个抬棺的汉子吃不住劲,寿棺砰然落地,送葬队伍顿时哗然大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起死回生 第26章起死回生 “人还没死,秦大郎你特么还不拦住他们!”张成将围上来撕扯的抬棺送葬之人拨的就地乱滚,大呼兄弟们给我顶住。 一个丧服小伙从地上爬起,目呲欲裂,一头撞了过来,兜头一巴掌把他抽晕过去,张成放下小丫,一手抠住棺身,一手揭盖,吐气开声,“喀啦!”一声爆裂大响,钉死的棺材被他蛮力掀开,冲上来的人群都被惊呆了。 棺中锦被上躺着一个端庄年轻的女子,面色苍白瘦削,仿佛睡着了,张成也顾不得许多,伸指探她鼻息,颈脉,左胸第五肋间心搏, 一手插进她发髻里,布气于手,内息透百会连绵不绝的渡了过去,一手按在她胸腔,一呼一吸,拉风箱似的沾连粘随,再去感觉,鼻端食指似乎有少许气流吹拂,他能听见女子嗓子里有了丝丝的呻吟。 张成大喜,对正和秦家大郎二郎对阵叫骂撕扯的老幼叫道:“这姑娘谁家的!快去取开水白糖,蜂蜜也行,还有盐,人活了,老景快去!”老景被张成的疯狂举动惊的好似雷劈的蛤蟆,又不敢不尊,慌忙去街边店铺问询。 “弟媳她已过了头七,客人为何还要胡说!”一个被秦大郎踹翻的年轻人愤怒大叫,招呼身边人赶紧去报官。 “找个人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我要的东西呢!”张成不敢动这女子,这具身体是处于抑制状态的假死,可能是抬棺送葬时被触醒,如果不是自己六识敏锐,灵台清明,发现她的心跳,她在棺中也撑不了多久,女子身体健康情况糟糕至极,醒过来调理不好也是活不长。 此时街道已经被好奇的百姓围死堵满,秦大郎俩兄弟吃瓜不嫌事儿大,几个年轻力壮的送葬之人被秦家二兄弟扔了一地,众人吓得远远围着再也不敢上前,只等官府来人。 秦家兄弟凑过来看张成施术,发现棺中女子眼皮确实有颤动,秦大郎惊奇,探手去触鼻息,鬼叫一声,看张成的眼神都变了。 张成一手依旧按在女子头顶渡气,一手在女子身上触诊,景大掌柜拿着茶壶瓷罐跑来,埋怨道:“大人何苦自找麻烦,被人讹住如何是好?” 洪大人将买马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个毛头小子,老景心里本来就不满,也不知洪大人哪来的信心,一路行来,又发现这小子言语行为太不着调,你带个娃娃也就算了,半路拦丧破棺,这事疯子也干不来啊! 张成吩咐他将蜂蜜食盐加到壶里,一手接过来尝尝,咂咂嘴,晃匀了,托起女子上身,慢慢的灌了,开始还流出来,慢慢就见那女子闭着眼睛,自己缓缓的喝了起来。 几个手下都是一动不动伸着头,被提着脖子的鸭子似的,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将一壶水喝的精光,仿佛是自己在喝,回过神来,惊呆互视,再看面前的小张大人,实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太不可思议,简直耸人听闻,这要是说给谁恐怕也没人会信吧! 一个抱孩子的妇人被长辈使唤过来看视,正瞧见棺中女子茫然睁眼,“嗷!”的一声双眼翻白,秦大郎眼疾手快,接住哇哇哭的孩子,提着妇人放在地上,青天白日见了鬼,她吓死过去了。 “鼎臣······”棺中女子依旧意识模糊,依稀记得自己躺在病床,夫君日夜就守在自己跟前,看到眼前人影,喃喃念叨着,又昏昏闭目。 这女子虚弱太甚,不能大动,不待张成去叫,那些女子家人已经发觉事情不对,蜂拥而上,张成一个粘衣十八跌分开众人,肃然沉喝道:“人已经醒了,不要喧哗,原路抬回去吧,都把丧服脱了,她还不能受刺激!” 发现人活过来,一切问题统统迎刃而解,仇人转眼就是恩人,只见大街上的送葬队伍,纷纷脱掉麻衣孝服,或喜或悲,不一而足。 街上围观众人大开眼界,闻所未闻的事就发生在眼前,一时之间,傅家少奶奶被神医起死回生之事,十传百,百传千,旋风瘟疫一般向外传播蔓延。 方才被张成拍晕在地的小伙打着呼噜被家人抬到一边,被带头围攻张成的年轻人连拍带掐的弄醒,小伙兀自迷迷糊糊,瞪着他大哥问:“几时了?·····”他悲伤过度,妻子生前没日没夜守在床前,已经几日未曾休息,被他大哥掐醒过来,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他大哥双手摇着他肩膀欢喜叫道:“弟妹好了!静君没事啦,老二醒醒!老二!”又去撕扯他身上丧服,小伙似乎清醒过来,猛然意识到妻子已然离他而去,顿时泪如涌泉,根本就不知道他大哥在说什么。 小伙被他哥扶起来,正看见送葬诸人张罗着抬棺,方才那个拦路破开自己妻子棺椁的恶贼正笑嘻嘻站在一旁,瞬间怒血冲脑,眼中只有这个恶贼,大吼一声,将他哥推翻在地,又是一头撞向张成。 又来!张成效不更方,又是一巴掌兜头钉晕,小伙烂泥一样被张成提溜着扔在地上,怒道:“这谁啊?还不赶紧把他丧服扒了,别弄醒他,真是麻烦!” 小伙他哥赶紧过来把扒弟弟丧服,干脆背在背上,解释道:“鼎臣这是伤心过头,糊涂了,神医包涵则个。”原来是这女子嘴里念的人,小两口感情不错,值得表扬,张成抱小丫上马,跟着傅家人等回返。 傅家是读书人家,家世已经破落,没有半个仆人,两个老人跟着小儿子过活,老夫人还算健旺,老东翁身子骨不太好,儿媳还在时,一应家事都是老少两个妇人家打理,如今儿媳扔下一个四岁的幼子撒手人寰,两个老人悲伤的无以复加,被大儿媳伺候着待在家里,相顾垂泪。 一个傅家老二的同窗好友飞奔回来报信,二老犹觉是在梦中,不一时,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抬棺进院,两个老人扶杖搀扶去看,被大儿两口子劝住,小神医交代万万不可惊动病人,先把一应办丧物件收起为上,两个老人惊喜交加,连连点头,无有不允。 张成下马进院,见几个妇人还在叽歪墨迹,不知道如何将棺中女子弄回房中,特么人都死过一回了还在耽误事呢,放下小丫,亲自抱起棺中女子回房,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张神医交代那个抱小孩的妇人准备一碗麻油,那个被张成拍晕的小伙双眼红肿着进来,二话不说,纳头便拜,“起来说话,说说她这病是咋回事。”张成不耐烦这古人礼数繁多,拿着女子手腕坐在床上问他,傅家老二听命起身,一五一十讲起,说的甚是细致,生怕漏了一丝细节。 张成点头,这女子是个劳苦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夫君是个书呆子,一心学业,她又不愿自己夫君分心,家境本就不好,里外一肩挑,伺候老人照顾幼子,身体早就虚弱,又外感风寒,一撑一拖就垮了。 到最后竟然请过五六个庸医先后下药,一会按内伤杂病,一会按夹伤寒,女子临死前竟然还强撑着起床,塞了一些饭食劳作,这是放不下啊! 他在街上触诊时就摸着女子腹部有硬物,当时还以为是肿瘤之类,这下倒是放下心了,女子虽有呼吸,依旧昏迷不醒,要过纸笔,开了一大堆草药,将预备应付女子气机回复,伤寒发作时出现各种症状的药全开了,有备无患嘛。 傅家老二拿着满满两页草药的方子出来,双手颤抖起来,回房偷偷取出房契便要出门,小丫突然跑来抢过方子,傅家老二不知因由,跟了过来,见小神医手下拿着方子解了院外马匹飞驰而去,泪水汹涌而出。 张成算着秦二郎回来时间,将香油慢慢灌进女子嘴里,一手贴在她后心布气,一手在她腹部缓摩,交代那个抱孩子妇人进来,告诉她如何做。 那妇人满脸通红,不敢看小神医脸,唯唯诺诺出房,将孩子交给老夫人,拉过傅家老大媳妇她姐姐出来,将小神医讲的悄悄与她姐姐说了,她姐不敢怠慢,拉她急忙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庸人误我 第27章庸人误我 两个妇人在房里忙活,张成去堂上见过两位老人,安慰几句,秦二郎已经回来,大包小包一大堆,小丫头被张成惯得一见包包就来劲,欢呼一声就去帮忙。 这几天他打算就歇在傅家,反正也不耽误老景打听行情,让秦二郎顺便买些米粮菜蔬,比住客栈安心多了,小丫舔着糖人过来让他吃,张成瞄瞄忙乎着拾掇草药的秦二郎,这小子当初在蓟城被洪大人卧底袁小三灌醉活捉,看不出来,还是个有心人。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舔的开心,嘻嘻哈哈,好不热闹,堂上老妇人怀里孙子听见笑声,挣扎着要下地,张成朝小丫使使眼色,小丫噘着嘴去逗弄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屁娃娃。 张成让傅家老二去熬参汤,熬稀粥,房里急慌慌出来一个妇人,怕俩老人听见担心,也不敢大声说,“小神医,都下来了,只是妹妹她出了一身大汗,只见出气不见进气,软成了一滩泥!” “把窗子打开!”张成有些不情愿的进房,女子情况确实不妙,虽然肠中宿积清空,但是汗出如浆,津液大失,本就神昏不醒,这下子弄不好就要一命呜呼了!急忙取参汤灌了,手插在她腰下命门,调息布气,渡将过去。 让傅鼎臣把火炉药罐草药统统拿到房里,分类码好,拿住女子脉搏,闭目等待一会儿,又将参蜜盐混合的汤水慢慢喂给女子,过一两个时辰就灌些汤水,女子脉搏渐渐有力起来,张成松了口气,依旧有些紧张,他知道真正的凶险很快就要来了。 女子元气来复,体内病气同时有了借力,大概半夜时候,女子神昏谵语,眉儿鼎臣的乱叫,浑身颤栗,四肢厥逆,身子蒸蒸发热,手脚却冷得像冰一样。 张成不敢再胡乱渡气,捏开她嘴,舌苔正黄,齿龈咽喉红肿,脉虚而滑数,白天他见女子虚弱不堪,不敢下药攻邪,一直在培复元气,虽然用麻油按摩去了女子肠中宿积,奈何庸医热药滥用,病气依旧在阳明恋栈,三焦气机不相连接。 张成别无他法,不得不用和胃泻下之方承顺中气,驱除中焦阳明积热,促使气机调和,让傅鼎臣熬了大黄c炙甘草c芒硝,分量稍小,煎成先喂了小半碗,过了一会儿又将剩下的喂下去,他担心女子虚弱承受不住,谁知效如桴鼓,盏茶功夫女子的手脚就开始暖和了,也不在胡言乱语,渐渐安静下来。 傅鼎臣坐在药炉旁,一颗心和火炉上的药罐一样,翻来覆去的在来回煎熬,见到妻子安静下来,不觉缓缓吐气,他的心神仿佛都在妻子身上,忘了自己。 后半夜女子开始浑身发热,微有汗出,呻吟出声,脉下已见有力,依旧数而微弦,这是少阳阳明二经传变之候,邪气有外透之机。 张成欢喜起来,果然只是积劳患了伤寒,一团邪火在体内烧着呢,津液都快没了,女子脸上身上干枯的柴火棍似的,这些庸医看她虚弱发冷就用温热之药补阳,玛德,一个大活人硬是给治死了! 又指点傅鼎臣捡了柴胡,黄芩,芍药,半夏,枳实,大黄,不同分量一块熬了,下几枚大枣,弄几片生姜,来和解少阳,内泻热结,结果一碗药女子就慢慢睡了过去。 张成号号脉,让傅鼎臣去睡,已经没事了,傅鼎臣过来摸摸妻子额头脸颊,生死来回,伊人仍在,离合尝尽,悲喜无言与说,呆呆的又坐回药炉旁,无声泪下。 这书呆子实是个至情之人,张成叹息,熬到天明,脉象虽弱却已经平和,捏开她嘴巴看看舌苔色泽,心下大定,对书呆子说道:“想守就守着吧,什么都别对她说,等她大好再说,应该是快醒了。” 女子大概己时初醒来,张成遛弯回来,傅鼎臣激动地跑来又是纳头便拜,张成拎着他交代:“醒了就好,不要乱她心思,我再住几天看看。” 又交代一些饮食宜忌,见傅鼎臣感激激动的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笑道:“你也好好休息一下,你这个样子还能撑多久,这是不亲不爱不敬不孝!这么多人在这,你还担心什么!”傅鼎臣诺诺受教。 张成几个手下,姑且算吧,亲眼见着他破棺活人,对这个小大人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你说他是个混不吝的废物吧,这神力,这医术却当不得假,只是小大人言语行事实在是那个,那个,实是古人高士之风啊!难怪洪大人要托为腹心,我辈真真凡夫俗子也! 我大明医学之道其实掌握在少数读书人手中,世家相传,所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生命无常的时代这个行当是被人敬重羡慕的,张成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手下心目中被无限拔高了,不然少不了一番装逼做作,休息一番把给人治病的闲事扔在一边,带着小丫逛大街去了。 也不知道在傅家住了多久,张成带小丫把龙城各大景点,什么山阁寺窟的,逛了个遍,好不快哉,景大掌柜实在忍不住了,诤言规劝道:“大人,还是早日起行吧,早些去,多少可以抢些先机,哪怕分几次购齐,也可积少成多,毕竟不是贩马旺季,一次购买许多怕是难行。” “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没忙完呢,那明儿个就走!”张成勃然作色,好不生气,不禁埋怨起他来,老景愕然! 玛德,一帮庸医乱下药,害老子浪费这么多宝贵时间,老景这厮也是不靠谱,一点能任事的干才都没有,我还以为情况不明呢,我可是肩负重任的!是要干一番大事的!庸医杀人,庸臣误国!张成这个带头大哥不禁唏嘘感叹,兵难带将难当啊! 张成辞别傅家拔寨出征,临行又教训傅秀才不要死读书,照顾好妻儿父母,这才打马而去。 出龙城往东北,老幼鲜衣,画堂欢笑,已然不见,往来客商俱是风尘仆仆,早春时节,朔风带沙,边荒气息愈发浓厚。 老景给出几套方案,要么高价在关内大镇高价收购,安全,要么去边塞集市淘便宜好货,风险大增,各有利弊,张成哈哈大笑,豪气干云,拍板叫道:“出雁门!去边关!” 过了前腰铺驿站不久,只见眼前东西山岩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老陕党富贵勒马雁门关,四望长城漠野,唏嘘道:“没有想到,我还能回到这里,大人,这道长城就是内边,这座雁门雄关也荒废很久了,到了雁门关,前后鬼门关······”秦大郎斜觑富贵这个土鳖老乡,兄弟二人拍马直出雁门。 张成还以为这就出关了呢,原来这关口长城都废了呀,小丫站在张成腿上,她把头套取了,顶个光葫芦头,也是左右的看。 小飞鸿营养不良,头发一直起不来,关外卫生条件不好,准备出关前张成就让富贵把她那一窝黄毛剃了,又弄个只留俩眼睛的头套给她挡风沙,小丫兴奋得不行,跟个小劫匪似的。 边城关口颇多,往来人员车马川流不息,张成一行七人六马,两头骡子驼运行囊,蹄声嗒嗒的敲打在青石铺成的厚重石道上,年长日久,石道竟被来往货车轧出了几寸深的车辙印,石板路渐渐消失,再往前已是满目荒原黄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章 歧道地 第1章歧道地 晚间就宿在后腰铺驿站,这是过了雁门的第一个村庄,也是商旅马队休整之所,店铺林立,灯火通明,人喧马嘶的好不热闹,张成早上起的早,出门晃悠时,面对着成群结伙上路的车队,他被震撼了。 一辆挽马大车从张成面前轱辘辘驶过,货物满载,苫毡覆盖,捆绑的牢实,车把式一身老棉袄,外套羊皮坎肩,怀里抱着马鞭,缨穗鲜红,旁边坐个戴翻皮帽的,裹着大氅眯眼打瞌睡,后面相继还有六七辆大车。 十多个短打汉子浑身绑扎的利索,或步行车旁,或骑马跟随左右,都是刀箭在腰,长弓在背,几个骑马的汉子还有长兵悬挂在得胜勾上。 夜里驻村修整的商团马队先后出发,没有人大声喧哗,神色沉静,秩序井然,也没人去注意这个大清早站在客栈门前发傻的小子。 张成来时路上很少见到有人携带兵器,仿佛一夜之间刀兵齐出,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富贵嘴里老是念叨的鬼门关,老景说的化外之地,他总算找到点感觉了。 这特么不就是武装商团么,土匪流寇真的恁猖獗?张成兴奋起来,一副好希望这些匪寇赶紧杀过来让他瞧瞧的饥渴样子。 他到底没见着匪寇,连恒山出现在眼前也是提不起兴趣,混混沌沌不知走了几天,有个叫歧道地的村子到了,村落边有两条路,一条向西,经杀胡口出关,进入漠北蒙古草原,一条向东,过云中府,经张垣出关进入边荒。 富贵在一旁给小张大人指点,“大人你看,那些成群带关山刀子,都是贩私盐,私茶的,那些大宗的也不见得就是正经商人,正经的就那几家,都有旗号哩,路上也没人敢招惹。” “就你能!你咋不做正经生意呢?不贩私货吃啥子?蹲在家里等死么?”秦大郎猛怼富贵,富贵脸憋得杠红,屁也不敢放。 “好了好了,还是老乡哩,你欺负他做啥子。”张成看看天色,抱着小丫回村,富贵说的没啥稀奇,大宗买卖被官府巨商垄断,想吃这行饭就要自己想办法,世道就是如此。 村子里太乱,像个溃兵大营,各色人等都有,来关外碰运气的流民,行脚贩卖的独行贩子,结伙的商团,强盗逃犯更是别提,这里黑夜白昼温差太大,又是风沙干燥季节,天煞黑时村落才慢慢静了下来。 店伙送来茶水,谄笑道:“公子爷,这里真是缺水,这一壶还是东家特意让小的给你送的,你就将就些,到云中就好了。” 张成摆摆手,店伙哈腰关门,这鬼地方就管三顿茶水,想洗脸洗澡就要掏银子,水比驴肉都贵,张成入乡随俗,糙爷们不在乎这些,倒了一杯茶水,剩下的润湿手巾,给小丫头擦擦脸,抹抹手脚,又喂了她两口水,伺候她睡下。 小丫闹腾着要张成讲瞎话儿给她听,就是不老实,张成绞尽脑汁,大闹天宫说的口干,就着杯里剩下的正准备喝,木楼梯上传来轻微的上楼声,慢慢靠近自己房门。 他拿着杯子就不动了,村落里大客栈就两家,都是客满,一直做透明人的老刘头嗫喏着要去睡大通铺,张成想着上房安全舒适,掏银子硬从客人手里买了两间,几个手下打地铺也比去别的地方好些,难道是黑店,不都是荒山野岭才有么? 他伸手探探小丫,丫头睡得死沉,才多大一会,竟然摇不醒了,按下心头惊怒,摸了她脉搏呼吸,松了口气,玛德!都想杀人放火了,端起茶杯,仰脖子抽干,顺势伸个懒腰,搂着孩子睡了,就是脖子里湿乎乎的不舒服。 “公子爷,公子爷!还要茶水么?”店伙殷勤致问,敲敲门,拨开门栓进来,叫着公子爷去推张成,嘿嘿的笑了一声。 楼梯轻响,又进来一人,“这货可是个肥羊,羊倌儿哥,要不咱把店里搜捡搜捡,我跟你混得了,鹰眼儿说你都当上头目了。”店伙对进屋的人说道。 “笨球哩!你缺钱花啦?不要老是找娘们,你那店家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不要作死,弄大了咱都跑不了,你知道那匹大黑马值多少银子么?咱只要马,撑不死你娃!我走了,不准胡来,丢几匹马谁能把你怎么着?店家还要护着你哩,赶紧去睡吧,把那药也喝了,快去1”来人说着推攘店伙关门下楼去了。 不就一匹马么,难道店里都下药了,这特么不是杀鸡用牛刀么?张成心里异常恼怒,这要是毒药,老子和小丫岂不是挂了!这是老子弱点啊,真是太平日子过惯了,一点警惕都没有,大意,大意啊! 给小丫盖好被子,起身去隔壁,秦家两个小子一个挽弓背箭,一个手按在桌上的刀把,正瞪他呢,地上老景他们睡得死沉。 “厉害,江湖大哥并非浪得虚名!二郎,你在屋里张弓有用么?外面黑屋里亮,你站在窗边,敌人要是也有弓箭你咋办?就是没弓箭你也露馅啦!你这当哥的就不懂么?咋不教教二郎?” 他见俩货没事,竟然不来看自己,心里大是不爽,狠狠的讥讽起来,秦二郎缩到墙边,哥俩大眼瞪小眼,复又瞪着张成,“把小丫抱过来看着,我去看看。”抬手熄了秦大郎桌上油灯,闪身出门。 “哥,灯咋灭了?”老二问他哥,“进风了吧,我去抱孩子。”秦大郎就坐在灯旁,哪里感觉到风,胡扯一句急忙去抱小丫,他被张成唬住了。 张成踩着楼栏杆翻身上了木楼房顶,后院马厩里,俩货正围着自己的大黑马轻声叽咕,赞叹不绝,一个汉子解开马缰扶摸马鬃小声道:“又不是你的,看你心疼的熊样,她比亚男还好?鹰眼儿,这马真能换上千金?”听声音就是方才那个被叫做羊倌儿的。 “我也说不准,上等战马是没跑的,我活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神俊的宝马,别说云中,整个北地也找不出一个来,这是神物啊,要是能献给总兵大人,岂止千金·····” 那个汉子似乎很惋惜,从怀里掏出料豆喂马,“算了,我没这个命,不过苑马寺那些鸟人不在乎,走吧,这一路打它主意的人不会少,这个马主人一口京师口音,可能是官家子弟,早些脱手为妙。” 大黑马真有这么好?我咋不知道哩?张成讶异起来,卖相是给哥长脸,就是皮得很,出去遛个弯,看见丫头吃食就来抢,你要是不给,两只小耳朵老是动来动去,水汪汪大眼盯住你不放。 这一路上那么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大姑娘小媳妇都给哥抛媚眼哩!我还以为自己又帅气了呢,原来都不安好心啊,这俩货难道一直跟着自己?张成没想到麻烦竟是大黑马惹出来的,真是日了狗了! 只见二贼一人牵了一匹马,警惕四顾,溜到后门,客栈前街突然一阵马蹄大作,店门接着就被敲得砰砰山响,半响没人开门,来人骂了起来。 二贼闻声骇然,急忙牵马出了客栈,一个拉着马往暗处躲,一个溜到街口往客栈门口偷看。 客栈门头灯架上的灯笼高挂,灯火摇曳不定,一个佩刀客骂骂咧咧的打门,一个背着两支短枪的矮挫汉子翻身下马,从旁边马匹上提溜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咕咚一声扔在门前。 “咋回事?都睡死过去了?”旁边还有一人坐在马上,控马倒退,又看看两个灯笼,上面有斗大的双喜二字,那人一身富贵打扮,枯面上阴影起伏,皱着眉头对敲门汉子抬抬下巴。 佩刀汉子一脚揣在店门,“咔嚓!”一声栈门大开,双枪汉子反手抽出后背双枪进到大堂,灯火点起,佩刀汉子已经抽刀朝里面摸去,双枪客踹开过道伙房杂物房挨个检视。 客栈外面,那个锦袍人坐在马上阴冷的盯着大堂内,蜷在地上那人吐出口中血水,仰天喘气,面容苍老,蓬乱的须发在夜风里乱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爱马之人 第2章爱马之人 单刀客直奔内院店主房屋,进去看过,出来朝大堂那边大叫:“孔二掌柜被人下药了,应该没事!”忽然侧耳倾听,撞开对面一间房门,从被窝里揪出个尖叫发抖的人来,骂了一句又扔开,出来和双枪客对视一眼,上楼梯分抄二楼。 “咄!”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钉在上楼的刀客身前,另一支却被双枪客磕飞,秦二郎吃了一惊,探手夹了三支羽箭搭在弦上。 “那条道上的?”双枪客凛然喝问,慢慢步上楼梯,双枪相交,发出金属的摩擦撞击声,竟是两杆镔铁短枪,另一头的单刀客已经怒火勃发,大步欺上。 “操你娘的!”秦大郎抄起关山刀子,闪身出房,“你那条道上的,瞎了你的狗眼!”甩开刀鞘,关山刀在楼道昏暗的灯影里泛出冰冷的寒芒。 “嘣嘣嘣!”弓弦连响,跟着便是惨叫,秦二郎眼见那刀客就要进身,连珠箭发,跟着扑地翻滚,弓弦已经套在连中两箭的刀客脖子里,猛绞起来。 秦大郎与那双枪客几乎同时出手,“铛铛铛!”连珠爆响,火星四溅,刀枪翻飞,快似山崩浪涌,两个人一触即分。 秦大郎喘着粗气,紧绷的虎口几乎要撕裂,额头上青筋暴跳,汗水瞬间就冒了出来,他能听见自己腔子里咚咚的心跳。 双刀客左枪慢慢前伸,迈步缓缓说道:“兄弟面生的紧,店里面咋回事?你跟谁混的?”突然右枪中平疾出,左枪连环,逼的秦大郎在狭窄的楼道里左支右绌,叫苦连天。 张成正准备下去收拾那双枪客,忽然看见两个盗马贼咬耳朵叽咕,竟然弃马不顾,缩在暗影里,慢慢溜到客栈外骑马那厮背后。 一个家伙疾步飞奔,纵身跳起,猛然扼住马背上那厮脖子,两个人一起滚落在地,那锦袍人似乎不会下贱的庄稼把式,被那个盗马贼扼住脖子骑在身上,挣扎的像个砧板上的鱼。 另一个盗马贼背起地上那人就走,黑地里割开那人绳索,一人牵了一匹方才偷来的马,钻进了暗影,张成跳到客栈外面,冷冷的看着二人溜走,唿哨一声,不大一会儿大黑马就跑了过来,勾着脑袋往他身上蹭。 他听盗马贼把大黑马夸成一朵花,简直就是万中无一,真是越看越爱,得意的摸摸马脑袋,看看这身材,啧啧,这纯黑的毛色,长脖子大眼睛的,这是神马啊!顿觉自己捡了个宝,喜滋滋道:“不枉了我对你那么好。”也不知道他哪里对马好了。 张成并未把俩毛贼放在心上,恨完贼子下药,就感谢人家给自己敲了个警钟,抓了盗马贼最多打一顿,难道还要杀了不成?至于这刀客一伙,看他们行事也非善类,边城化外之地,江湖风浪急啊。 转到客栈门口,那个马贼早没了影子,只是奇怪那马贼太不敬业,竟然没把门口几匹马给顺走,踢踢地上昏过去的锦袍人,牵着大黑马到后院。 “靳东家!靳东家!”双枪客已经被秦家兄弟合伙逼到楼下院里,见到一个少年牵着一匹骏马进来,焦急大叫。 “别叫了,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吵醒小朋友也不好嘛。”张成牵马回马厩,看都不看他一眼,夸赞浑身破烂带血的秦大郎道:“不错,人家的枪法已经炉火纯青,你竟然坚持到现在,是块好料子。” 秦大郎恼恨无语,双枪客没有下杀手,还有二郎助阵,要是死斗,只怕自己兄弟二人已经翘辫子了。 双枪客弄醒靳东家,二人交换信息,见方才对阵二人和那少年上楼回房,估计下药的另有其人,事情还是一团乱麻。 那单刀客腹部大腿各中一箭,脖子被弓弦勒的鲜血淋漓,被双枪客搀回大堂,靳东家脸色难看,绑来的人也丢了,手下也废了,客栈到底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按下怒火,吩咐道:“估计是蒙汗药之类,去灌水弄醒!” 双枪客听命,也不管那半死的刀客,去伙房提水到店主房里灌水救人。 张成摸摸丫头脉搏,还是睡得昏沉,又恨将起来,刚才就应该把那两个盗马贼暴揍一顿啊,下楼找干净水烧开,拿回房,慢慢喂了小丫一点水。 又去找了一对水桶,提到后院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神经大发,又去将客栈存水全部给祸害了,把大黑马刷洗干净,给它添了许多精料,看着大黑马吃的香,嘿嘿的傻笑起来。 店主房间里,一身锦袍的靳东家透着窗缝看那少年在后院瞎忙活,对那个清醒过来的胖胖店主说道:“找人跟着他们,弄清楚什么来路,这北地还没人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呲毛!” 小丫一大早醒来就叫渴,张成又喂她点水,过去隔壁看看,都醒了,嚷着一晚上睡得又香又解乏,看来药效独特还无毒副作用,搞得张cd想找来研究一下了,众人收拾启程,胖胖的店主殷勤相送,那店伙看着大黑马发呆,张成一笑了之。 云中城与内地州府大不相同,蒙古不断侵扰我大明北部边疆,云中一直是重点防御地段,从太祖洪武年间就开始修筑长城,并在长城沿线筑堡屯兵防御,卫所军民分居共处,军政与民政交叉而治。 张成从城门校场边随车马人流进城,看着城楼角楼,马面护城河,还有瓮城,一应军事建筑,感叹不已,自己内部崩塌败坏,堡垒再坚固又有何用? 进城当然先找落脚处,抬头有间客栈,高端大气上档次,名曰双喜,张成呵呵一笑,就它了!洗漱一番,老景过来禀报:“大人,天色尚早,京城升昌茶庄在此开有店铺,属下去套套交情,打探下行情。”张成点头,老景带着老刘富贵出门。 秦家二兄弟也过来打招呼要出去,张成作色道:“我是请你们来游山玩水的?你也是跑生意的,北地的好货恁多,咱们还是要顺路带一批回去嘛,难道就赶着一群马回去?马背上就不能带货啦?五万两银子,要动动脑子嘛,这事就交给你了,我还会亏待你不成!” 这小子也会做生意?秦大郎愕然,想着帮他赚些银子也好,就当报恩了,“大人放心,只要有本钱,保证大人这趟不会白来。” 张成听老景说茶贵马贱,几十斤茶叶就可换匹好马,用银子买就麻烦了,马有好坏,贵贱不一,一匹上等蒙古马费银百两也是有的,而且官府还不准民间交易。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办法还是有的,他还想着把花出去的银子捞回来呢,可惜自己一窍不通,这才想起秦大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来。 洪大人五万两银子交给他时,说大明战马都是出自东北西北高寒之地,甘凉河套一带才养得好马,洪大人指点他,无论从马商还是蒙古人手中易马,或者与马场套上关系,不怕少,要的是长久买卖,这银子主要是打点花费,并没有给他定下条条框框。 张成又仔细把大黑马洗刷一边,北地风沙太大,一路风程仆仆,亏待马儿良多,马儿可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路上的糙汉粗货有言,张成牢记在心,老婆可以再娶,马儿决不外借,诚哉斯言! 客栈掌柜亲自来招呼贵客,掌柜姓孔,张成向他打听各处马市行情,被灌了一脑子易马经,决定亲自去看看,顺便让行家鉴鉴大黑马。 老刘这个马倌儿只会说大人的马是他生平仅见,绝非凡物,张成不相信这个一辈子没出过自家三分地的马中伯乐,边地多马,懂马的肯定不少。 坐实俺的宝马血统方遂我愿也,不然拿着硅胶当太岁,还不被人笑死,至于谁敢说老子宝贝估值上亿,要鉴定费,一定打死! 张成听说大市每年仅开一次,蒙古各部的首领贵族都来,可惜季节不到,小市多划定区域,设在各边墩堡旁,抱着小丫,骑着洗涮干净的大黑马招摇过市。 胡姬豪爽揽客,异域鸟语盈耳,驼铃叮当,轮休的军汉成群出入酒肆勾栏,很多商铺招牌可见内地出名的老字号,边镇贸易繁盛不输内地。 小丫松鼠似的嗑着坚果,张成给她在衣服上做个叮当大口袋,一天到晚满满的吃食,都是核桃松子之类的坚果,这孩子亏,得补补。 张成在马上晃悠悠的进到买卖牲口场地,当即就被一个眼尖的易马经济看见,殷勤相问,不时打量大黑马,三角眼里唰唰的直冒绿光。 张成左右觑看,马儿不少啊,谁说大明缺马的,可叹他这个不辨骡马的门外汉,更是看不出乘马c挽马c驮马种种区别。 “公子买马还是卖马?公子这匹坐骑小的能给你卖上万金,十足真金!”三角眼马经济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顾买卖大忌,直接开口报价。 “黄金!万两黄金!”张成惊的脱口大叫,这黑溜溜的蠢货到底是神马还是鬼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张飞的玉追 第3章张飞的玉追 我可不是稀罕这阿堵物,哥也是有身家的人,五万两在身呢,虽然不是自己的,我是不会卖它的,也许十万······,这叫人情何以堪! 我是讲感情的,大黑·····,小黑跟我相依为命这么久,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亲生骨肉一样教养,虽然有时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哥是不会狠心离她而去的,所谓爱情诚可贵,友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不错!情比金坚!哥就是这样的人! 张成问三角眼小黑好在哪里,马经济口如悬河,滔滔不绝,公子坐骑绝逼是异域天马神驹,古之四骏八骏之类,又卖弄道:“相马经中说良马额部隆起,像一种蜘蛛的日角,目睛满泽好似垂铃,四个蹄子犹如垒起的酒药饼,公子宝马与伯乐公书上所言不差分毫!” 一个高脑门,大眼睛的癞蛤蟆浮现在张成脑海里,玛德!三角眼欺负我不懂马,诓骗于我,好不可恶,冷酷的拒绝了三角眼的财诱,弃之而去,又去别的马市。 一连几日,一行分三拨,各去探路,晚间回来计议,这日张成前脚进门,后脚掌柜就来说苑马寺黄大人派人求见,“不见!”张成怒了。 这几日天天有人缠着要买小黑,小黑的血统名贵已经是板上钉钉,确实是域外宝马,至于如何流落到花石庄的,还是一个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是来买马,不是来卖马的! 不知为何,一个京城贵子,骑着一匹御马龙驹来边城大量买马的消息不胫而走,来找他买马的不见一个,特么全是垂涎小黑的,好不容易有个谈马匹交易的,还是要拿小黑换,搞得小张大人都上火了。 张成晚上也没休息好,他怕人盗马啊,他也明白是咋回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和幼儿怀赤金行于闹市没啥区别,幸亏老子不是小儿! 次日老景按百匹马回程所耗算出费用,以及与诸马贩打听的情报一一报于张成,张成点头,银钱足够,他都打算好了,先买一批送回探路,自己坐镇在此,加上秦家兄弟购置的药材皮货,此事大有可为,至于路途人力物力,官方刁难,土匪打劫,哼!我怕他不来!有钱能使磨推鬼!洪大人准备的公文他还没用呢。 当下又商议一些买马之后的租用场地请人照看等细节,张成颇为满意,老景真干才也!“客栈附近有银号么?把这银票兑了!”张成拿五万大银的票子问老景。 老景不知所言,莫名其妙地看他,秦大郎突然哈哈大笑,张成看众手下神色,才知道秦大郎在嘲笑自己,“咋啦?你们看我作甚?” 老景接过银票看了,笑道:“大人,这里可没有盛祥银号,即便认识人家大银铺东家,还要鉴出真伪,能兑一半就不错了。”张成立马就惊了,“这不是张废纸么!怎么可能!不是那么多银铺么?” 他还以为自己身怀一票神州行哩,那咋行,富商巨贾眷养供奉那么多高手丁壮干什么?还不是押送货物银钱来往用的,他的银票只是京师盛祥银号的存取票据而已,只限京师本地,还只是有头面人物才可以这般使用,而且这样的银号几稀,没有实力后台,谁敢玩这行当。 由于我大明朝廷滥发纸钞,民间只认银锭铜钱,贩卖铜钱,私铸私熔的人太多,导致私钱庞杂,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银c钱c钞三品并行之下,银号就是为兑换这些开设的。 许多钱庄还不单纯做银钱兑换,往往兼营其他行业,放高利贷呀,典当呀,米换银呀,秦大郎已经看透这个胡不食肉糜的蠢货了,难怪要笑他。 见张成傻眼,景大掌柜急忙安慰大人,“云中乃大城,此小事耳!”老景收好银票,几个手下全部跟着换银子去了,张成稳坐中军帐,少有的皱眉深思起来。 不是担心兑银子,洪大人难道不知道这些么,细想一下就明白了,洪大人派老景来不是白吃干饭的,老景北地经商有年,又是背靠京师官面人物,云中商会云集,区区一张五万两银票兑换,莫再提,张成是在思索大件事,人生道路,国家命运哩! 手下一行中午回来了,已经全部换成一叠本地银票,张成大喜,挥斥方遒,众手下得令,饱餐一顿,分头行动,张成闲着无事教小丫识字说话,天黑时手下都回来了,除了秦家兄弟,老景他们都是一脸丧气。 老景跑了附近几个马市,前几日商谈好的卖家全部改口叫苦,都说没马,集市官差更是冒了出来,严查大笔马匹交易,军马更是禁止,幸亏他做事严谨,还没有招人租地,不然真是赔大了。 谁有这么大能量?一班手下早就说有人在打听自己来头,生意场上,倒也正常,我没得罪谁呀?张成不解,难道要去官府一趟?自己毕竟是外地人,情况不明就亮出底牌,太吃亏,难道要逼的老子走一趟张垣蒙古?半天想不明白,淡淡装逼,安慰手下,“不急,明天再跑几个河谷城堡,我倒要看看谁在捣鬼!” “大人,莫非是因为你的宝马?前日苑马寺不是来过人么?”老景思索道,“苑马寺干嘛的?”张成好像有点印象。 “官家马场啊!若是能拉上关系,大人,此行遂矣!”马场已经派人来过,老景怀疑是不是马场在利用官府在下绊子,却又不敢肯定,按说一匹宝马换来长久利益是值得的,只是小大人看重自己爱马,还要大人自己定夺。 张成立即就回过味来,“哼,照这样一说,我还更不急了,宝马在手,万事无忧啊,明儿个大家辛苦一下,再去瞧瞧,老景就不要去了,去找老相好探探云中地界水有多深,不要怕花钱,秦兄弟受累,多跑跑。” 次日张成也出门了,仗着宝马连跑几个易市,情况与老景说说大致相同,有的直接大开血口,漫天要价,张成气的冒烟儿,直接回城,老景早就回来了。 云中宣府地面儿可不小,靠货易行商出名的人物却就那几家,老景把打听的仔细给张成讲解,歧道地那个靳东家浮出水面,竟然是晋商巨头。 富贵不说了,就是个小打小闹,老景这厮是知道一些北地人物的,竟然不早些做这方面的工作,也不提醒自己,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难怪他至今还是个任人摆弄的边角料,简直是要你何用! 玛德,那晚上秦家兄弟可是干翻人家一个刀客呀,姓靳的抓的人也跑了,张成呵呵冷笑,自己住的双喜客栈八成也是人家开的,人生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啊,说来这就来了! 客栈大堂里,掌柜合上账本,谄笑着招呼一脸冰冷的秦大郎进门,看着两兄弟上楼,笑容渐渐消失,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今儿挺早呀,都回来啦?”恭迎敬送客人回房的小二点头称是,“去!”小二闻声会意,扔开肩上抹布,一溜烟出了门。 云中东城一家深宅大院的厅堂上,靳东家坐在玫瑰椅上,悠然的翘着腿,听那双喜客栈的小二禀报,“去吧,看好那匹马!”小二应是,小心的退下,靳东家端起小巧精致的景德镇御瓷茶碗抿了一口。 “老靳,真有那么好?那些部落汗王的宝马你我也见过不少,这年头会有几匹异域神驹,还是内地过来,我是不信的。” 一个面色粗黑,团团脸,浓眉大口的壮年汉子从跨院过来,顺手把擦拭的巾帕扔在随侍捧的水盆里,抖着袍袖伸手抿抿发际,进厅长吁道:“还是云中舒服啊!真不想来回跑,跑趟张垣就把我累惨了。” “永斗,你就这命。”靳东家给他到热茶,打趣他的老伙计,笑道:“我说我去送吧,你又不放心,你不会早点回来,非要等那些喇嘛,他们求到咱头上,你也得摆下架子才对,不能老做好好先生。” “为了赶在春天到草原,伙计们数九寒天就从内地跋涉,我心里不安啊,不过是送一程,又值个甚,是在张垣待的长了点,都是碰巧,宣府那边风声紧,鞑子闹得不可开交,雪顿节才几天,喇嘛们就来了,不管他,就是你说的,他求着咱了。”叫永斗的一脸忠厚微笑,微带疲倦,给商伴解释。 “那个买马小子也不知来路,身边没啥角色,都叫他大人,一个姓景的不过一个京城小坐地商,我再试试他成色,既然进了咱的地儿,我非给它弄过来不可!那边你不正在犯愁么,这可是个大礼!” 靳东家歪靠在椅子上,吸溜一口茶水,叽歪道:“娘的,咱这边太干了,这茶还是今儿个去升昌孙子那儿拿的,还不错!”叫永斗的浅尝一口,夸赞:“是不错!” 靳东家笑眯眯品茶,抹抹嘴,“黄老倌消息灵得很,娘的,想弄去配种哩!他派人去看过,我也见了,通体黑缎子一样,四个马蹄子玉石色,真是美人无二,绝了! 那老倌的马头说这样的马有个讲头,名唤踏云乌骓,又叫玉追马,异域名驹,千里绝群,是霸王项羽,万人敌张飞坐骑,九边何时进来的好马,竟然无人知晓,实在是稀奇!”靳东家说的兴奋,忍不住拍大腿叫奇。 那永斗听得也是好奇,摸着下巴胡茬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狗汉奸 第4章狗汉奸 不一时,下人领着一个三角眼的瘦汉上厅拜见,正是张成马市遇见的那个马经济,马经济又将张成愚顽不识千里马,却又垂涎万金的丑态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巴巴的盯着两位豪商,这可是宣府云中的大人物啊,跺跺脚,北地都要抖三抖哩。 靳东家笑笑的看了出神的永斗一眼,“去吧,来人!看赏!”马经济得了赏赐千恩万谢的去了。 “京城富家子弟混个出身不算难,确实不像官面上的,他不是要买马么,拿捏他一下,把马换过来就行,老靳,你立了大功啊,老汗死得太早了,八大贝勒里面台吉汗是英主,错不了! 咱一定要抓住机会,要在辽东站住脚,咱们这些官老爷太无赖,和他们做生意只能赚点白条,我是真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爷啊!还不如一个外族人待咱好!” 永斗眼神复杂起来,有兴奋憧憬,有愤恨悲伤,一张被边地风沙打磨的糙脸上,神色亦是纠结成迷雾一团。 “天就黑了,今晚就在我这儿休息吧,永斗,谁对咱好,谁让咱赚银子,咱就跟谁干,想那么多干啥,能有今天,这都是咱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咱给官府捐了多少东西,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靳东家也感慨了,劝慰商伴。 永斗点点头,问他:“那个人是有同伙的,到底是谁在打咱主意?我是真想不通,人一跑,打草惊蛇,就难再逮了,我不是说你大意,也不是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人靠不住,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 以后千万谨慎,决不能出漏子,这也是笔生意,还是大生意,将来的回报,可能就是泼天的富贵,老靳,此事你知我知,咱俩是最亲厚的,真不能大意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和那老东西接头的潞麻贩子都说了,不是朝廷坐探,那边有重言先生呢,最有可能就是同行,再不就是自己窝里那几个货色,他娘的,好不容易钓出来了,就坏在买马那小子手里,田刀片是废了,我非给他揪出来不可!” 靳东家一想到敌人依旧潜伏在暗处,自己布置许久的计策鸡飞蛋打,简直就是窝心的难受,连带把坏自己大事的张成一伙恨入骨髓! “我去睡了,头还有点昏沉。”永斗起身,外面一个亲随飞奔进来,“老爷,飞鸽传书,漠东的!” 永斗眼睛猛地睁大,呼吸都停了,看着亲随进来,伸手从对方手里抓过小密筒,僵硬的抠开,盯着上面字迹,脸色瞬间惨白,连靳东家从手里取过纸条都不知道。 “我操他奶奶的林丹汗!”靳东家大叫一声,“乒铃乓啷!”茶案上杯盏被他一把扫落在地,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眼睛四下张望,干枯的脸上狰狞扭曲,似乎要择人而噬。 永斗被惊醒,刚刚洗罢换上的里衣似乎汗透了,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回椅子,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台吉汗不是派人接应了么!人都死哪去了!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都是废物!”靳东家心疼的都在滴血,商队往年不是没被劫过,可这是开春第一趟啊!冬天就开始准备,几家凑的价值十多万两的货物,来回就是几倍的利,转眼就没了,叫他如何不气急败坏。 “黑水泡子就快到辽东了······货没了还能再湊,人都是多年的老手,希望······”永斗干涩的念叨,努力要让自己从打击中振作起来。 小张大人正在坐困愁城,这几日他一边让几个手下四处联系卖家,一边还想着隐藏的对手会找上门来,没有把握的等待最是急人,毕竟自己身负重任,是来做大事的,这让小张大人鼻尖上起了个痘子。 大家都知道,北地气候不好,干燥少水,以至于他体内阴阳二气失衡,这不是破了功,其实无关小张大人炼气养气功夫,无非看谁都不顺眼,冷嘲热讽,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干手下体谅大人重任在肩,每日都在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能躲就躲,尽量离他远点。 这日小二带一官差打扮的人上来,说是巡抚大人勉劝农桑,社火祈雨事毕,召见云中仕绅农商等诸般良民,以施教化,以布圣恩,宴会还有南来客商代表小张大人的份哩! 终于等来了!虽然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专抚一地的大员找他,会以这种无厘头的借口,张成不再拿大,人家可不是请自己,是请小黑呢! 特么人不如马啊,打赏来人,笑眯眯叫道:“开会!我咋说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喳喳叫,哈哈!”众手下鄙视之,见鬼的喜鹊,老鸹叫还差不多。 我大明巡抚上承皇命,出抚地方,不是地方正式军政长官,不过如今好像呆在一地不挪窝了,节制着承宣布政,提刑按察,都指挥三司,军政大权一把抓,隔段时间还要赴京师议事。 张成知道这些大头巾爬上来的文官,都是京师朝堂大佬的党派中人,洪大人朝廷也有人,不知能不能攀攀关系,可惜他厌恶这些拉帮结派,内斗不休的政客,从来不关心这些,万一拉关系整成对立派的就搞笑了,看情况吧。 次日张成捯饬一番,给小丫也打扮了,小丫头发茬冒出来了,倒是变黑了些,不再稀疏发黄,脸蛋儿也有点嘟嘟的,叫人看着欢喜,掐着时辰,带小丫上马赴会。 宴会在巡抚大人下榻的朗润园举行,花园开阔疏朗,常青花木繁茂,厅榭精美,客人并不多,都是一些长者仕绅之类,大厅里宴席未上,大伙成群的互相谈笑恭维,原来这就是我大明的诸般良民。 张成不理会仆役招呼,径直去大厅捡个座,小丫看着厅外西府海棠绿油油的就咽口水,张成叫那小仆上茶上点心,可恨没有拉链,只能请针娘将小丫叮当大口袋上下缝些系绳,以免装的太满,有倾覆之虞。 巡抚沈大人是个文静雅气的人,五旬不到,一身便服,和一个肥壮的粗汉从内院过来,众客见了纷纷叫老父母,巡抚大人笑容随和,与客人笑语言欢。 大人堂上高坐,那粗汉相陪,客人趋奉夸赞,大人谦虚,讲了一些时政要闻,圣恩古训,大人语罢,客人无不赞叹称颂,大人鼓掌,厅内一静,向客人介绍那粗汉,“此云中镇守总兵麻大人也,汝等不识乎?” 原来是一方兵马大员,众客皆起身叫将军,麻总兵自称厮杀粗汉,向父老抱拳回礼,笑言巡抚大人召见,恰闻苑马寺黄大人说有神驹宝马在云中,厚颜请求,愿一睹宝马风采,不知南来贵客在否? 张成腻歪透了,坐在那儿叫那仆役去牵马过来,众宾客都是惊讶这小子无礼,尤其张成旁边客人,都是如芒在背,这小子抱个娃娃,一直坐着喝茶吃点心,毫无礼数,岂不是连累自家也被巡抚大人恼怒,着实可恨,巡抚大人拂须微笑,并无它色。 小黑被牵上大厅,麻总兵双目放光,看见美女似的,上下打量,来回转圈,轻轻抚摸,啧啧赞叹,口水都流下来了,大呼生平仅见,万中无一,唯古之天马绝影方可比也! 众客人也是交头接耳,竟相赞叹,巡抚大人右手座中,一个团团脸,面色粗黑的客人,目光瞟向张成,正是靳东家的商伴叫永斗的。 永斗面上带着微笑,听旁坐客人讲解神驹异像,不时点头,永斗来时只道大人要筹善款,等骏马上厅,已经明白巡抚大人的用意了,眼睛顿时眯缝起来,嘴角弯出一个小弧来。 麻总兵半响才止住跃跃欲试的骑乘念头,对张成笑道:“小兄弟,你哪里弄得这般神驹,羡煞我也!”这问的就不礼貌了,果然是个老粗,众客心下揶揄,却也好奇。 人家大总兵都叫兄弟了,明显是个马痴,张成倒不觉他无礼,笑道:“朋友送的,我也没问,看着不错,谁知道她是啥宝马神驹的,不过她倒是不怕人,是个傻大胆,孩子似的,可能是时间长有感情了。” 他奶奶的,还有这样的朋友么?也给老子来一打,万金不予人的天马说送就送啊,莫非也是个不识货的?麻总兵不再说什么,摇头叹惋,爱马之情溢于言表,恋恋不舍的回去坐了,对沈大人苦笑道:“大人,我就不该来,回去我是吃不下睡不着了啊!” “不急,老黄不是允了你么?武将爱马成痴,今见矣!”沈巡抚拂须呵呵的笑起来,小黑被带下去,酒菜已经流水价上来,宾主唱和,满厅笑语,张成心里有事,给丫头夹菜喂食,等着宴罢。 宴会未罢,文武两位大员一块告退,来宾恭送二位大人,张成和小丫吃饱喝足,客人都先后去了他处,并没有人说走的意思,张成可没功夫在这里墨迹,回去教小丫识字说话也好啊,正准备溜走,一个仆人奉命过来,说是沈大人有请。 “···原来贤侄是为友人帮忙,此时并非贩马之季,不过也难怪你忧心着急,因马而疲民,因民而困马政,马政繁杂,非止一日矣!···”巡抚大人在书房内,听得张成一番胡扯,不禁唏嘘国事维艰。 张成不敢提洪大人,这些鸟官最爱党同伐异,只说自己是国子监太学生,在英国公府上认识一徽商,学业无望便学着经商,恰逢友人拜托,便来北地贩马玩,他嘴上讨厌大头巾,却念念不忘冒充太学生,招摇撞骗上了瘾。 国子监太学里面塞了不少非富即贵家的废柴,都是恩荫例捐之类得以进学,沈大人察言观色,已经把张成看个七七八八,就是个京城大家的浪荡子弟,不知礼数不识油盐,当然还不能得罪,这些人背景太复杂。 当下和颜悦色道:“贤侄,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苑马寺黄大人听说了你的宝马,派人看过,他一心想用你这宝马孳息改良战马,说是派人和你商谈不拢,请你也请不到,所以求到我头上来了。 他是出于公心,给朝廷办事,贤侄,你有何想法?可愿成全与他?报效朝廷我就不说了,你有何条件?黄大人可是管着马场的,你要买马可以和他谈嘛?” 弄半天是官府马场看上小黑了,我还以为是麻大人那个粗胚呢,马市被人掐着,马场确实是条路子,这马本就是洪大人送的,用在他身上应该。 “大人说的是,我四叔天天念叨要我记住报效圣上哩,大人放心,我让人和黄大人谈谈,这几天我烦着呢,不知哪个瘪犊子竟让马市不卖马给我,不就那几个大奸商么,敢挡爷的道,也不撒泡尿照照!我还说去衙门找人抄了这些毬攮的店铺哩,天天贩私货禁品往鞑子野猪皮那里跑,这是资敌,是汉奸啊!”张成越说越怒,义愤填膺,拍桌打凳起来。 巡抚大人初闻言则喜,这小子很上道,再听就怒,竖子无礼,好狗胆!接着就尴尬,脸色甚是难看,这是你这泼皮无赖操的心么,这些京师混大的混账真是无法无天的主啊,不能因小失大,且忍一时,且忍一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买买买 第5章买买买 张成一半是演戏,一半是真的气坏了,把这些奸商弄到诏狱煎炒烹炸才消吾恨,还有就是心疼小黑,要不是她,早就完成任务,这是个祸水啊!老景他们说过,这些边商巨贾,都做关外鞑虏生意,茶粮盐绸只是表面,这里面猫腻大了去了。 秦大郎这厮和他混的熟了,说漏了嘴,二郎手中的强弓都是在北地淘弄的,就没有这些奸商不贩的东西,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张成能理解,只是不敢想象,以大明现在的形势,边关把控不严,走私猖獗,有朝一日会出现什么样的恶果。 “贤侄不可鲁莽,边地不比京师,都是些亡命之徒,这些人做的腌臜事牵连甚广,还需缓缓图之,今天来的便有几个,他们不敢再为难贤侄啦,贤侄一片赤诚体国之心,吾甚慰之,令叔高风亮节,忠义家风,亦是让人钦佩之至。”沈大人忧思上脸,饮茶润润嗓子,一副心系政务忧心忡忡的样子。 “哦,四叔他呀,跟着万历爷打过几年仗,整日萨尔浒什么的,啰里啰嗦,烦也烦死了。”张成信口开河,向大人辞别,大人爱护小辈,亲自送出园外,还夸小丫活泼可爱呢。 巡抚大人回书房,麻总兵已经过来候着他了,旁边侍立一个黑红脸蛋的利落小伙,“这些京城的混账真是难伺候,这个还算好的······”沈大人落座,摆手让麻总兵也坐,似是回首到什么不堪往事,苦笑摇头。 “喇嘛们来云中必定和耿杰探的情报有关,林丹汗好不愚蠢,几千个野猪皮就把他吓回来了,怕是又要来诈取好处!”麻大人挠着大胡子,恼怒不甘。 “让他们斗去,林丹汗左翼已经众叛亲离,没想到归化城的土默特部如此不堪一击,顺义王这一回算是完了,林丹汗让喇嘛们过来,是想要土默特部的市赏啊,圣上继位已经尽革其赏,我上哪里弄钱给他,哎!” 沈大人是真的愁了,盯着麻总兵郑重说道:“林丹汗在宣府那边打了几仗没讨着好,咱们这里危矣!大人不可大意啊!”麻总兵凛然起身,抱拳行礼,“标下誓死守护云中!” “危难之际,我就不说虚话了,林丹汗想一统蒙古,我怕他没这能耐,只是土默特一完,边墙恐怕再无宁日,我会上报朝廷,请求恢复市赏,喇嘛过来,我就和他谈,尽量化干戈为玉帛,咱打不起啊,内地到处闹灾,西边民乱已经糜烂一省···” 沈大人起身按着总兵大人坐下,来回踱步,忽然冷森森笑起来。 “这些奸商大发国难财,让他们割点肉也好,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喇嘛红黄两教斗得厉害,姓范的能把他们一块带回来,这个人真是不简单,他今个捐银子倒是爽利的很,你让夜不收盯紧他们。” 麻大人应命称是,巡抚大人对他身边的黑小伙吩咐道:“小耿,你们做的很好,土默特既然还有人在,卜思图是不会甘心的,他也丢不下这个顺义王的帽子,找到他们,弄清楚他们还有多少实力!” 张成回双喜客栈,与老景他们通通风,估计马场弄不了几匹,让他们明天再去马市看看,巡抚大人赏马,其意不言自明,那些奸商应该识相。 秦大郎回来说给大人买的药材皮张有人想要购买,特意来请示,张成问明情况,原来云中几家大商号正在囤积货物,赶早跑边的商贩闻讯大喜,手中存货卖空,不用再等每年一次的大市,这是福星高照财运来啊,急着回去带货物再来,时间就是金钱,都在到处收购北地货物,要顺道带回南边发卖,这两天来回倒腾的正欢。 “卖!傻子才不卖,不用货运,转手就赚钱为啥不卖,等他们走了大把的时间再买嘛,还是本钱太小啊,不然就赚大发了。”张成算了算,慨叹经商来钱之快,倒手就是几千大两,秦大郎领命去办。 不用等到次日,天黑秦大郎领着一个商人来见,说是此人帮大人介绍一个贩马的王姓大商,那商人穿的寒酸,人也老相,叫渠盛川,也是个晋算盘。 张成一问,竟是这个不起眼的商人吃下自己的货物,人不可貌相,果然是奸商,张嘴就诈他:“是靳东家派你来的吧?见鬼的王家!” 老景见大人看向自己,忙道:“王家也是盘踞云中的大商,开始和咱谈妥的几个卖家就有王家的。” “他们对付外来户抱团的很,没见咱一匹马也买不着么?姓靳的不定在打啥主意呢。”张成已经领略到边商的厉害,不敢大意,抠着鼻尖小痘子,心思大动,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模样。 “王家在北地做的好大牲口布匹买卖,我的潞麻就是他家收去的,听说我们买下秦大爷货物,要我帮着传个话,说是前段日子是迫不得已,惹恼了贵商,价钱好商量。” 那渠盛川倒没撒谎,又道:“我也是跟着人后混些吃食,往年只是祁县上党来回跑,贩运潞麻粗布,今回难得机会,那些南边过来跑边的不想今年货物脱手恁早,到处求购边货,急着回去再来,我和本家合计,盘下秦大爷皮货,倒手赚了一笔,都是托几位贵商的福,不敢诓骗贵商。” 渠盛川脸上颇有喜气,张成看他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一脸的干黄苦楚皮都挤成花了,笑道:“那你给他回话,只要货好价钱公道,这生意还是能成的,我不是只做一锤子买卖。 老渠,我看你这人实在,我也给你透透气,今次只是探路,没带啥货,我们不但是来做生意,更是来交朋友的,这趟只要做成,大批人马就杀过来了,我倒很想交些本地朋友伙伴,做生意最讲究一个信义,长者面前不敢有欺,南边的任何货物我都能给你弄来,要多少有多少。” 张成大言不惭,说着掏出有三司衙门签押的文书,扔在老渠面前桌上,老渠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惊骇的手脚没处放,却不敢拿了看。 “小的不敢在公子爷面前托大,不过虚长公子爷几岁,今年正好三十,做的只是小本买卖,怕是帮不了公子爷的大忙······”老渠起身猴腰嗫喏,机会就在眼前,自己有多大能耐自己知道,老渠很自卑,很无奈。 张成吃了一惊,这货面相说是六十也有人信啊,这是天生的还是咋地, “你这话不对,本公子用人只重德行,那些自以为是的豪商算得了什么,京城山陕徽会馆的商头们求着巴结小爷,我都懒得搭理他们,我说你行你就行,我是来做大事的,是要开商号的,缺的就是本地熟手,我的货就要专一发卖给你, 我这人就这性子,不行也要行,谁天生就做得大买卖,我这趟是来探路的,我的来头不要告知别人,你应该明白,你不是还有同伙么,你在云中有落脚地儿么,相熟的也行,有事我叫人找你,就这样吧,你忙你的去吧。” 渠盛川不知如何想法,揣着一肚子心思,晕晕乎乎的走了,一屋子手下都是奇怪的看着小张大人,张成收起公文,看着一干废物点心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 “洪大人要的是长久,咱在此地一个熟人都无,人家都知道南北贩货赚银子,咱们顺手夹带,收集一些人手,只会给洪大人带来好处,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一开始也是想的简单了, 咱就是在做生意,还是长久生意,不开公司,嗯,不开商铺咋整,以后来往当做办事处落脚点也好嘛,明天就开整,大郎去买铺面,最好附近有大场地贮货圈牲口,越大越好,富贵老刘去马市,老景去找苑马寺谈判,拖住他们,嘿嘿,谁让他打小黑主意呢,玛德!买!买!买!” 小张大人被自己的想法激动了,起身掐腰,来回走动,一手在空中挥舞,指点商海,豪气干云,大人就是大人,众小弟心悦诚服,仰望忘乎所以的张成,发觉大人似乎又高大了些。 小丫觉得张成有趣,拽着他衣衫,跟着他在屋里开心的来回走动,磕着叮当口袋里的生瓜子,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张大掌柜 第6章张大掌柜 没过两天,秦大郎找到一处铺面货仓,张成去看了,在一个名叫柳条街的坊间,除了有些偏僻,其它都甚为满意,酒香不怕巷子深嘛,有我在此,柳条街的兴旺繁盛指日可待! 商号名字他都想好了,回来路上在街边字摊上挥毫泼墨,他来我大明有日,书铺里的话本翻过不少,尤其时下街巷最流行的今古第一巨作,相传为独领文坛二十年的凤洲先生所著,再拜再读之下,大涨姿势,国学功底日益深厚,东风商行四个字繁复蟠曲的写出来,真真是鸾飘凤泊,越看越是佩服自己,妥妥的文武双全! 一旁摆字摊的冬烘先生猛拍马屁,公子书法飘若游云,矫若惊蛇,有王右军之神采也,张成大乐,这是把自己比喻书圣啊,狠狠赏了他几个铜钱,让秦大郎拿了快去做招牌。 就是老景和马场来人谈的不如他意,马场愿意每年卖十匹上等战马,张成听了只是冷笑,小黑一到马场,就是人家说了算,还想买马,谁会鸟你。 哪怕亮出自己官方身份,也占不到啥便宜,这关系必须私下贿赂对方才能长久,张成与老景定计,眼下只要吊住马场胃口,就不用考虑官府从中作梗,等一切妥当,亲自与马场计较。 柳条街货场里槽栏草料之类的已经备妥,老刘零零星星买了几匹看中的好马回来,已经雇了两个人手帮忙,富贵已经和王家马经济在谈,张成让秦家兄弟住在货场,只等店铺收拾妥当,大伙都搬过去。 东风商行招牌很快做好,张成急不可耐,嚷着就要去铺子挂牌,老景等都说要挑个黄道吉日,买些香烛拜神,还要请那些相熟的马贩子小商贩之类过来捧场,只是店铺空空,怕有些尴尬,张成嗤之以鼻,“都收拾收拾,住新家,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柳条街人迹寥寥,秦大郎站在高凳上挂好牌子,几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铺子门口,仰脸瞻仰大人墨宝,招牌黑漆油亮,东风商行四个大字金光闪闪,张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砚秀了,看着招牌只是嘿嘿的傻笑,大伙也不知道大人傻乐个啥, 开张大吉,乔迁动火,张成叫老景带人采买酒食,中午要请大伙与雇来的伙计大吃一顿,正坐在铺子里与小丫讲喜羊羊与灰太狼,逗她说话呢,老景一行几人鼻青脸肿的回来了,衣衫肮脏带血,菜食乱七八糟。 张成压抑怒气听几人言说,果然来了,啥鸡扒菜市口角,出门没看日子,开张第一天就来打老子脸啊,看看几人伤势,没啥大碍,张成好言抚慰,只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先记在账上,等秦家兄弟带人回来,打发他再去买些酒食。 下午与几个手下合计,只怕是从王家买到马匹,也是凶多吉少,路程太远,人手太少,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凭着几个人绝难安全把马匹送回,张成很想招揽标客,也弄个武装商团玩玩,“这些人可是兼做马匪的。”秦大郎轻飘飘一句,彻底打消了张成念头。 打发手下都去忙活,坐在那里静静思索起来,早知道带一批训练有素的丁壮镇场子就好了,再不济在关内招点标客也好,这里人生地不熟,招些帮工打杂的还成,眼下要的是能上阵押送的,秦大郎这一说,特么看谁都像土匪强盗,姓靳的一再试探自己能耐,在城里他不敢胡来,出城咋办? 困难一来,他就胡思乱想起来,想着身处倾覆之世,自己没有大搞快上的本事,也许先搞个实业打打基础,一会又想到即便自己赚的富甲天下,洪大人官居一品,面对随时就要落下灭顶之灾也没个屁用,好不烦恼。 不过转眼就甩开了,砚秀说得对,要脚踏实地,洪大人似乎感觉到世道变化的危机,野心不小,这也是自己的机会,想的再多也没用,云中商道一定要替他打理妥当,他要看看这些奸商能玩些啥名堂,老子一直在忍着呢! 夜间把手下都赶回仓舍看马,小黑金贵,就留在店铺后院马厩,他亲自伺候,后半夜一个小巧的身影从后院墙溜了下来,摸到小黑的马厩,慢慢凑了上去,抚摸半响,从后腰掏出一把短刀,无声的退鞘出刃,小黑摇头甩尾,剥唇呲牙打喷鼻儿,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你为何要杀它?”蒙面人闻声打个寒噤,短刃划弧,疾刺后面,张成拿住对方手腕,顺来路一个抖筛劲道过去,蒙面人闷哼一声摔趴在地,筋骨关节都給抖震的散架了,爬都爬不起来。 张成提溜着蒙面人,捡起短刀,看了一眼小黑这个蠢货,明明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神马通人性示警讯的都哪去了,只怕被人弄死都不知道哩! 蒙面人是个女的,衣衫破旧,很朴实的一张脸,面皮稚嫩倔强,略带北地粗糙,春哥似的,“不说是吧!再来一遍?”张成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 他借着女子身体试炼一回分筋错骨,就是把它浑身大小关节都卸开了,虽然知道关节解剖结构,劲道也有,奈何手法生疏,下手全是想当然,全身整下来,其中奥妙精深不亚于宗师开创一门新武学,还是一炷香的功夫。 女子汗透衣衫,竟然不发一语,把张成打算塞口球,点哑穴的步骤都省了,张成看着女子嘴唇咬出的血迹摇头,人的耐受能力只要撑过阈值,家伙什又不全,再施刑就跟虐尸没啥区别,给人家挠痒痒似的,化身刑讯大师的张成眼下也是无奈,洗洗手打坐去了。 早上富贵过来做饭,老陕的手艺很有一套,小丫很喜欢吃他做的单走羊肉泡馍,富贵进来看见瘫在地上的女子吓了一个趔趄,“别怕,小姑娘被人派来刺杀小黑,马前失蹄了。”张成笑笑。 他把那女子周身关节合上,只留了髋关节脱着位,他才不会傻兮兮的点穴,人眼中的点穴大都是死力硬戳,他打进去的可是劲气,耗气伤元的,还有时效性,傻逼才去乱点穴。 “大郎,满清十大酷刑你会不会?这女娃子硬得狠,屁都不放一个。”秦大郎过来吃饭,张成问他,“断肢毁容扒光她不就行了,满清啥玩意,我只知道满州野猪皮,都有哪十大?”秦大郎很给力。 “剥皮抽肠,锯割烹煮,大卸八块······”张成嚼着富贵烙的馍馍,阴阴的笑。 “呕!”老景转身离桌,跑到院里吐了起来,除了秦家兄弟小丫依旧大吃羊肉泡馍,老刘富贵都是脸色发白,嘴里馍馍干咕隆咽不下去。 这可是野猪皮入关对付我大明百姓的的法子啊,张成邪气的看着往角落里缩的女子,原来她也知道怕,对吐完回来的老景说道:“马场来人还给我往上加码,就说我不愿意,拖着他,还有王家,也想办法拖,都要小心安全, 二郎跟着老景他们,你哥恁猛,用的着你这个跟屁虫么,大郎再去看看有啥好买卖没有,铺子不能空着啊,玛德,开张就给老子一个下马威,真当老子是病猫啊!” 手下听命,张成抱着小丫去铺子外面晒暖,今天难得无风,接着给小丫讲瞎话儿,斜眼看见老刘临走将剩饭盛了放在那女子跟前,女子缩在角落里埋头看都不看一眼,张成拿这女子没办法,想不明白是谁要杀小黑,太没道理。 柳条街上藏不住人,一个在小伙在街口晃荡几回,老熟人,雁门外歧道地双喜客栈将靳东家干晕的盗马贼!张大掌柜都忍不住要去抓他了,那小伙似乎下定决心,直朝张成走来,进前就给跪了。 “请掌柜的放过她吧,她没有恶意······”小伙双眼乱转,坐在铺子角落里的女子闻声抬头,眼眶里泪水打转,小伙子见张成不语,伸手就摸后腰,被张成一脚掀翻在地。 小伙似有武功,翻滚扑向张成,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短刃,还没进身,惨叫一声又是被踹飞出去,小伙红了眼,哇哇大叫,纵身而起,落地的刀子也不要了,旋即又扑上来,接着又是飞出,店里女子大叫不要管我,小伙子打了鸡血似的越发不要命,一次比一次飞的远跌的重。 “原来一对鸳鸯啊!”张成气笑了,那小伙半天爬起来,晃晃悠悠站不稳,看看手上抹的鼻血说道:“你放了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世上能有啥鸡扒秘密,秘籍?宝藏?幕后黑手?阴谋诡计?“说说看。”张成抱着小丫端坐太阳地里,老神在在,他本来就没想把那女子怎么着,与个小喽啰有啥计较的。 小伙张嘴说出一番话来,张嘴闭嘴生意经,一心和气生财的张大掌柜跳脚破口大骂,叫打叫杀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曙光射寒色 第7章曙光射寒色 做为晋商代表,商海老前辈靳东家准备给小萌新张大掌柜上一课呢,张成被小伙的爆料气炸了,危机步步紧逼,还没走呢人家路上都埋伏好了。 “你不会也是土匪吧,为了她你可是坏了大家的好事啊,我是相信爱情的,你不会骗我吧,你们为何要杀小黑,万金不易的宝马啊,谁派你们来的?”张成给那女子髋关节复位,喋喋不休的问她二人。 “我叫耿照,你想出气找我就好,我们与靳家有仇,当然不会让他如意,她太倔强,我劝说不住,掌柜的看在宝马没事的份上,放过她吧。” 小伙没了混不惧死的模样,怜爱的看着被张大掌柜折磨的憔悴不堪的女子,向张成露出乞求神色,“小的生长边地,靳家动静逃不过我眼睛,一有动静,小的会向掌柜的报信。” 理由不错,提议也不错,张成坐在椅上,笑咪咪说道:“带她回去吧,她身上没啥伤,关节处要疼几天,歧道地双喜客栈那晚你胆子不小啊,你的羊倌儿朋友呢?你救走那人没事吧?药不错,我很喜欢,你今晚过来,咱俩聊聊,放心,交个朋友嘛,去吧,记得让她好生歇两天。” 二人闻言惊惶不安,那女子直接簌簌发抖起来,都是攥着拳头,一副想要杀人灭口的样子,可惜都被打怕了,终究不敢再动手,小伙搀着那女子就走。 “我等你哟!”张成犹自不忘叮嘱小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心里很是满意,秦家兄弟中午过来吃饭,被张成好一顿大骂,老景他们忙的饭都顾不上,你们倒是准点就食,将新情况对二人通报,命他们保护好老景他们,与雇工们一块食宿,不准离开货场。 张成教小丫打十三势,时间过得很快,晚上给小丫做了羊肉泡馍,吃的正香,那个叫耿照的小伙阴着脸进了铺子。 “快坐,吃了没,算了,我都吃完了,坐,我来烧茶,你很喜欢那姑娘嘛,他爹不愿意?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他爹的伤势没事吧,靳家也算是一方豪强了,你们胆子倒是不小,你瞪我做什么?放心,他都出绝户计了,我不会放过他的,给我讲讲靳家水有多深,”张成收拾碗筷,烧水泡茶。 耿照不知张成如何会知道那么多,事已至此,人也来了,还在乎他个屁,一屁股坐下,任张成给他泡茶,小丫吃饭太凶,脸上都是油,张成就着热水给小丫擦脸洗手,听耿照分说靳家之事,慢慢陷入沉思。 “怪不得靳家说话管用,一句话就没人卖马给我了,还有范家,原来和鞑奴的大宗贸易都垄断在他们手里,跑边的都指靠他们吃饭啊,他们最近动静闹得大啊,咋回事?”张成问他。 “不知道,一点风声都没有,范家商队早就出关了,突然囤货也许是出事了,往年货商出关被劫多少都有风声,他们做得大,关外生意都被他们把持了,谁不眼红,不过茶布都在老陕手里,老陕不是好相与的,他们不去找老陕就要去江南运, 标布到北地就卖光了,云中哪里有那么多存货,会馆里人说靳家派人手去闽广了,到处搜罗茶叶,说是有大客商订货,谁知道呢,哼!抢光他们最好!”耿照脸上的神情渐渐生动起来,颇有些吃瓜群众的潜质。 正宗的边城浪子游侠儿,可能是物以类聚,张成有点喜欢他的混不吝,“照你说,晋算盘和陕棒槌也是争的厉害啊,一个垄断西口走甘青川藏,一个垄断北口边陲,布茶货源都在南边,南边又是徽骆驼地盘,这是三国演义咋地? 不对啊!晋地不产茶我知道,为啥都去江南抢食,茶布江北就不产么?信阳毛尖,襄阳老土布是咋回事?我真的穿了个假大明?” 张成皮囊到底是个年少的,说了一会话,耿照已经不怕他了,“你第一次出门吧,看你就没行过商,大明茶布都在南边,襄阳我听说过,那里产布晋算盘会不知道?”耿照对张成这个富家子越发小觑起来。 大明的行货竟要从千里江南货运,江北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概念!张成有些激动,见小丫睡着,去里间床上放了盖好,定定神,又问他:“和我做马匹交易的王家跟他们关系咋样?” “一丘之貉,王二骡家不出边,收些北口皮货牲口,南下贩运标布过来卖,这几天云中货价猛涨,嘿嘿,姓靳的要吐血了,王二骡又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商贩,不会轻易把手中货物转给靳家的, 你不懂行情,你要是一来就找王家,没人敢打那匹马的主意,你们在云中出名了,都在看笑话呢。”耿照幸灾乐祸,一脸的笑意。 张成又问了如何与他联络,撵他滚蛋,耿照这厮只能做个包打听,专业的事情还要问老景,秦大郎也是商人嘛,张成少有的拉下功课,脑袋里小灯泡唰唰的闪亮,危机也是机遇,他要干一票大的。 次日一早就去货场,几个手下聚齐,把渠盛川也叫来了,渠盛川本家号称祁帮的在云中有个小铺面,他弟弟已经回去了,他可能对张成说的话有想法,还没走呢。 老景将大明几大商帮兴衰,大明布茶之事细细讲给他听,众人补充,原来大明的棉布经营与贩运一直是陕晋徽三帮的主要经营业务,为争夺棉布利润,三帮处处竟争。 大明棉花种植主要在西北,江浙也有,北方干燥高寒,纺纱织布受气候影响,断头多,费时费力,无法形成大规模生产能力,江浙的苏松嘉杭四府才是我大明的棉纺中心,标布年产几千万匹, 大明北部对标布需求甚大,供应边军,羁縻外族的马市交易,还不计民间百姓的需求,几乎能将四府所产的布匹耗尽,这种南北供求的巨大差异,导致吉贝日夜贩诸南,棉布日夜贩诸北,也让商帮赚的盆满钵满,斗得你死我活。 张成想起了漕河押送布匹的吴解户,想起给富贵讲解的红薯土豆,想起砚秀还在等着自己,他知道漕河龙脉日夜货运的是什么,吃穿住行,粮布占了大头,而今现在眼目下,一个巨大的商机出现了,他似乎看到一点曙光,却转瞬即逝,他一时间想的太多,有些痴了。 “大人,大人。”张成被老景叫醒,“老景,我有个法子,能让中原北地也能纺织,你看可不可行?”张成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挖地窖?!”富贵惊叫一声,“我知道地窖,没准就行!” 张成知道种花家产红薯那疙瘩就是窖藏的,里面温暖湿润,妥妥的地下江南,百姓挖个地窖在里面纺织是不费事的,反倒多了一项收入。 中原荆襄土地气候其实很适宜棉花种植,茶叶更是可以,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没人去做,几千里找茶贩布,花点本钱找地方就近种植,是我错了还是大家错了? “不就是派人去试一下么,成的话将来不敢想象,咱们走不了,可信的只有老渠,老渠你放心,不管成不成,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只是切勿透漏出去。”张成又将自己帮洪大人这个朋友买马的事说了。 渠盛川已经被张成挖掘地窖织布的想法惊呆了,眼前的少年明显是个官家贵人,即便此事不成,对自己又值个甚,还能落个人情,成了也许就是泼天的富贵,这个面相愁苦的汉子当即就应下了,愿意去蓟城。 张成让老景写信,请洪大人派几十个壮丁过来,带家伙,就当练兵了,二郎,你哥在这呢,反正你也没有存在感,和老渠回蓟城送信,带兵过来干他娘的,二郎,洪大人没把你打怂吧,大郎,你不会不放吧?” 秦大郎没有二话,还情报恩嘛,就是要张成念着自己的好才对,二郎想到帮大哥办事却被人哄骗活捉,羞怒上脸,屁也不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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