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路44号》 第1章 丰都路44号,传说住着一个四感尽失的女人。 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嗅觉,也没有味觉。 一个人怎么会一下子丢失那么多感觉? 听说她曾经嗜钱如命,所以她把这四种感觉都卖了,卖给了一个收藏家,听说为此得到不少钱。 但钱再多,若没有这些正常的感官,人又怎样能够正常生活,以及享受正常的生活? 所以说,她这是遭报应了。年少时为了贪欲把自己挥霍得一无所有,现在整天被困在那个被称作为家的监狱里,大约每天生不如死地苟且过着日子。 人说都活到这个份上了,还苟且,不如死了算了。 但那也得要能死得掉。 当一个人连正常的生活都维持得艰难,谈死,又哪里是件容易的事。 听说,除了卖掉那四种感觉,后来缺钱时,她还赊了自己的命。 所以要死还是要活,很早以前就由不得她做主,得她债主点头了才行。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真真是人不如鬼。 鬼?呵呵,太惬意。不过,倒也跟鬼沾点边,她是个鬼奴。 听说以前为了钱害死的人太多,所以现在白天受活罪,夜里还要受着被鬼奴役之罪,没有正常的感觉也不能正常地睡眠。 贪财落到这个下场,是否着实有些可悲。 第一个故事,墨蝶 卷着发动机沉沉低吟,一辆保时捷Panamera从午后略显静谧的街道上驶过,转个弯,在丰都路44号那扇漆水斑驳的铁门外停下。 黑色车身,畅滑车型,低调的气派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从车内走下的那名男子更是如此。 挺括的西装,精致的脸庞,修长身形在保时捷盘踞如黑豹似的衬托下器宇轩昂。 许氏财团少东家,钱财权力样貌一件不缺,走到哪儿都不缺乏关注的焦点。听见身后隐绰飘来议论着他名字的那些话音,他眉梢挑了挑,关上车门慢慢踱到铁门前,往门旁那道几乎完全被爬山虎隐没的门铃上按了过去。 铃响了五六下,才听见里头有脚步声过来。 片刻后大门卡郎一声响,有点缓慢地被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个身材欣长,面孔瘦削的年轻男子。 眉目寡淡,声音也寡淡,却穿着件与寡淡毫不兼容的翠绿色衬衣,并配了条鲜红色长裤,笔挺站在那儿,扎眼得仿佛一株陡然长出枝蔓的妖树,还开着颠三倒四的花。 他开着门,但身形并不预备让开,只将手搭在门背上,细长眼眸朝着门口访者轻扫了一眼:“有事?” 不问找谁,只说有事,看来终日里如他这样寻上门者必然不少。松开眉头隐去微微一丝不悦,徐少君笑了笑:“我姓许,约了今天下午两点来拜访墨女士。” “许先生,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今天所有预约都取消了,抱歉。”说完,门卡郎一声合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抱歉的样子。 徐少君怔了怔。 高高在上的人物,亲自到访却头一次被人无端失了信,还是以这样拙劣的借口,说不在意那一定是假的。 不过连对方人都没见过,况且或许真的得有求于人,那在意又有什么用。 许少君自嘲一笑,抬起头再度打量眼前这栋建筑,好似头一次才见到它的模样。 丰都路,取自重庆丰都县,但因读音的关系,让人没法不去拿它跟酆都鬼域联想起来。又好巧不巧,本市最大的火葬场正建在这条路上,所以本市人说到这条路时,通常都爱用它的别称,鬼门关。 ‘鬼门关’这一带,建筑物的门牌号数字越小,离火葬场越近。丰都路44号离火葬场仅仅只有五百米的距离。虽周边环境极好,却也改变不了惹人忌讳的现实,所以这一带正儿八经的住宅区很少,毕竟出门一抬头就能看到火葬场烟囱里冉冉而升的青烟,能过这一心理关的人并不太多。 尽管如此,商业区却是十分繁华,常言道升棺发财,富贵连着生死,傍着火葬场生意可不就越烧越旺。许氏在这地方也有一座商务楼,二十八楼的办公室打开窗帘就能看到眼前这座公寓,不过注意到它的存在,却还是从最近刚开始。 法式的建筑,灰墙青砖,里头种的蔷薇每到这季节茂盛得像要从围墙里铺涨出来。很老也很漂亮的一栋洋楼,解放前属于某个有权有势的法国商人,现今里面住着一个名叫墨蝶的女人。 那女人年纪可能已经挺大了,因为每次听人说起她,总觉得仿佛在说着一栋年代已久的建筑,古老得快要支离破碎。 所以耐得下性子守着这么古老一栋楼,也所以能够对近在咫尺的火葬场仿佛视若不见。只是让人颇有些不解,那么大把年纪了,不知为什么还会对物质这样东西抱有一种偏执般贪恋不舍。 回到车里摸了摸身上带着的那件东西,徐少君对着目光投向他的助理点了下头:“回去。” 车子很快在低沉的轰鸣声中消失不见,此时洋楼二层那扇临街的窗户内,有道身影微微一动,在窗边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小姐不想做这趟生意么?”身后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话音,清润,带着点微微柔软的动听。 “不是太想,再看看吧,况且今天,”刚说到这儿,躺椅上的身影微微一动。 身后男人立即察觉到了,几步上前一把将窗帘合上,迅速隔离了窗外树叶被风吹开后那一道刺人的光线,也隔离了光线晃过躺椅上时,那张被男人的手掌重新挡入黑暗中的脸。 “小姐身子这几天似乎不太好,要不要跟主子说一声?” “主子?他是你主子,还是我主子?”调整着耳朵里的助听器,躺椅上的女人话音似笑非笑,带着点不着温度的淡漠。 男人没再吭声,只静静退到一边,看着躺椅上那道纤细的身影仿佛光晕中的尘埃,在一室清冷中慢慢静寂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许家的晚餐 校友会结束后,苏婉盈返家途中对着路经一家店面的橱窗耽搁了一些时间。 她不知橱窗里那件穿在模特身上的衣裳到底哪儿吸引了她。透过橱窗的玻璃反光,她可以清楚看清自己的样子,白棉布衬衣,蓝棉布长裙,细软的长发绾着他所喜欢的那种发髻,有些碎乱有些慵懒,仿佛仍是十年前刚从校门里走出时的样子。 一晃竟已十年,时光流水似的翩擦,消逝得让人毫无察觉。不过其实,婚后这一年的时间,不知怎的倒似乎过得有些缓慢。苏婉盈说不出这原因究竟在哪里,她踟蹰在橱窗前,橱窗巨大的玻璃映着她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似乎和一年前有什么不同。 说不上到底哪儿不同,仿佛许少君这一年来的模样,不知不觉中似乎也带着点让人难以描述的改变。想到这儿,苏婉盈手指忽地慢慢收紧,抬头朝模特身上那件衣裳又看了一眼。 ‘喜欢啊,喜欢就买下咯。人也一样,喜欢当然就拿下咯。’ 她想起一年前某个女人说起的这番话,时间流逝,这些话竟是越发清晰起来。 因此令她想起,那个时候她要什么他就满足什么,似乎一切是种顺利成章。但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然发生了变化?她看着自己贴在橱窗上的手指,一时想不太起来。 或许是手指上那颗钻石的折光过于耀眼,在决定放弃买下那身衣裳时,她感到眼睛有些刺痛。便又抬头往上看了看,眼睛却似乎更疼了。 回到家中,许少君就见到苏婉盈娇巧的身影在厨房里忙转。 住得起滨江一品苑的人自然家里不缺帮佣,但有些事情苏婉盈总喜欢自己亲自动手,比如许少君的晚餐,几年如一日,苏婉盈从不假手于人,近乎偏执。 傍晚的斜阳透过窗玻璃照进厨房,窗台上几盆多肉被暖黄的光线染得水嫩青葱,苏婉盈在这片画一样的色彩里仿佛入画,依稀四个字,岁月静好。 这画面让许少君整日里有些浮躁的心略微平静了些,当下走到苏婉盈身后环住她的腰,他嘴唇往面前那道细软的脖颈上扫了扫:“做什么好吃的?” 苏婉盈吃了一惊。略有些过度的反应令许少君微微蹙了下眉:“怎么?” “没想到你今天那么早回来。”苏婉盈脸红了红,柔软的话音转开话头:“刚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鱼,快好了,看会儿电视等着吧。” “好。” 说完正要往客厅走,见苏婉盈突兀拉住他,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许少君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浅浅一笑,在苏婉盈抹着水晶样唇膏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带着清淡的气息,许少君这个点到即止的吻让苏婉盈闭了闭眼睛。 待到睁开眼时,许少君已走出厨房。苏婉盈看着他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继续一刀一刀切着砧板上那段没有切完的丝瓜。 许家的晚餐一向吃得很安静。 许少君喜欢边吃饭边看手机上的新闻,苏婉盈则信奉食不语,于是墙角落地钟滴滴答答的声响似乎是这屋里唯一有生命的东西。不过今日苏婉盈心里装这点事,所以她决心打破这静谧的气氛,毕竟有些事情饭桌上谈起来会比较容易,所以喝了两口汤后,瞥见许少君暂停下对手机的刷新,便随口般说了句:“今天跟几个老同学见了面。” “聊得开心么。”许少君问得随意。 “挺开心的,六七年没见的老同学,有些孩子都念小学了。” 说完面色微红,苏婉盈抬起漆黑的眸子望向许少君,却见他淡淡哦了一声,目不转睛点开了一个新闻页面。 没多说一个字,但苏婉盈心下已是明白分寸,便将目光转向一边,不动声色转开了话题:“今天的鱼不对胃口么?” “没有,”许少君歉然笑笑:“只是胃有些不太舒服,吃了两口觉得有点油腻,不太敢继续多吃。” “胃不舒服就多喝两口汤吧。”苏婉盈说完想了想,随后抿嘴一笑:“吃好晚饭给你看样东西。” 苏婉盈微笑的时候嘴角两边陷出两道酒窝,小小的,深深的,仿佛浓香的汤就在那酒窝里旋转。许少君不由朝她多看了一眼,下意识端起面前那碗汤喝了几口,被汤润得有些醇厚的嗓音里慢慢滑出两个字:“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静夜极光 七月十四鬼门开。 仿佛一种应景,丰都路44号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也对外敞开着一道口子。 跟往年一样,每到这天晚上的九点,蔷薇世家的老周必会准时出现在这扇门前,手里稳稳托着一只印着拉丁语Rosa multiflora的锦盒,推开那扇没有上锁的门,不请自入往里走去。 两层高的洋楼内仿佛是空无一人的,空荡荡的楼道不紧不慢响着老周的脚步声,多年不变的节奏,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如今的习惯成自然。但当进入二楼那间经年不变散发着淡淡蔷薇花香的卧室,老周平静的脸上仍会显露出一丝拘谨:“大小姐,晚上好。” “今天好像来的有点早,老周。抱歉我的烟还没抽完。” 背对着老周的那张宽背躺椅内传出一道女人的话音,温婉轻柔,带着一点点被烟熏染后的喑哑。 老周笑了笑没做声,耐心等着躺椅内那道单薄的身影吞吐着烟雾。 等待的时间会很长,但他觉得不会太难熬。女人的手仿佛一只沉默的白天鹅,越过椅背的遮挡向外伸出,指间纤长的烟支带着一点晕黄的光亮,明明灭灭,令这幽暗夜色缓缓染上一种特别的气味。 烟草的凛冽同蔷薇的清甜无声在空气里做着交缠的气味,这气味让老周听见自己的心跳。 将近四十,早过了容易心跳加快的年纪,但每每逢到这一刻,他总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年少气盛。下意识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时,老周听见女人再次用那温婉的嗓音缓缓开口:“这次送来的又是什么,老周?” “是白先生从克什米尔给您带来的礼物。”边说,老周边上前几步,将手里的锦盒恭恭敬敬递到女人的手边。 女人的手背碰触到了锦盒柔软的边缘,但没去接它,只轻轻笑了笑:“看不见。老周,你替我打开它,瞧瞧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蔷薇世家的锦盒,老周见过无数女人在面对它时脸上的表情。 各种各样的表情,却无一不透露出相同的一点信息:爱极了它,因它无论装着什么,都会是奢华到让人窒息的东西。 唯有这个女人,脸上什么样的信息也读不到。 自然,对于一个年复一年都会与之相对的人来说,看到它的确再难以产生出任何情绪,何况这个女人的眼睛是盲的。 老周将锦盒小心翼翼打开,替女人朝盒子里看了一眼。 纵然心有准备,仍不免低低一声赞叹:“大小姐,是‘静夜极光’。”色度flowerblue的蓝宝石,十五克拉,两百年前第一个得到它的英国人给它起名叫‘静夜极光’,因为它的美如同极光一般缥缈而神秘。 可惜女人看不到。老周想着,带着点惋惜将盒内那块宝石送到女人手指可以碰触到的地方。 “白先生有心了。”指尖从宝石冰冷光滑的体表上划过,女人脸上依旧读不出任何信息。她目光空洞,对着窗户的方向,仿佛专心致志在看着窗外幽远的星空:“老周,星星好看还是这块极光好看?” “星星太远,极光就在您手边。” 女人轻轻笑了声:“所以,得不到的才最好看。” 老周嘴唇动了动,想为手里那块美得无与伦比的宝石说些什么。 但鼻尖隐隐闻到女人手背上飘来的暗香,话没说出口,嘴唇却几乎朝那白净得仿佛毫无瑕疵的肌肤上贴了过去。 忽然感到此时有双目光不动声色看着自己,老周手指微微一颤,立时收住了险些漫溢出来的心思。 好在女人没有任何察觉。 “我该走了,大小姐。”说罢老周直起身,将锦盒放到女人身旁的茶几上。 “走好。” 得了这个回答,老周转过身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间芬芳暗涌的卧室,仿若丝毫没有瞧见窗台旁那道立在铁丝架上的安静身影。 “你在瞧什么,阿音。”女人的问话没人回答,甚至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问谁。 老周离开后的屋里静悄悄的,仿佛她在自言自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燃烧的火焰 从晚饭后开始,许少君就觉得人有些不太舒服。 他不确定这不舒服是来自屋里有些沉闷的温度,还是刚才一刹那他所看到的幻觉。 他竟会看到苏婉盈的嘴角处有酒窝。 苏婉盈笑容很美,这一点无需置疑,但苏婉盈没有酒窝,从来都没有。 但刚才为什么会觉得她脸上长了酒窝?那种感觉很真实,不像是错觉。所以当许少君再次看向苏婉盈脸上那道没有酒窝的笑容时,喉咙有些发干,心跳的节奏有些乱。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如有醉生梦死,他曾经醉死在一个人的酒窝里,但那个人此时是两个人中间的禁忌。 电视里嗡嗡的新闻播报声不知是几时消失的,许少君按着酸胀的太阳穴,放下手里笔记本电脑靠到床板上,轻轻伸了个懒腰。 手动牵动胳膊上一阵略带奇特的酸痛,他肩膀一颤,在苏婉盈进卧室时匆匆朝她瞥了一眼。 苏婉盈并没有发觉许少君这一瞬有些异样的举动。 她兀自想着心事,并且因着这份心事脚步有些缓慢,所以到了床边时,她才发觉许少君没像往常那样在专心工作。 可能是今天一直在外面办事的缘故,他看起来有点累,脸上还带着一点不太正常的红。 “是不是发烧了?”苏婉盈蜷着腿将膝盖挪上床,凑到许少君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 “大概是有点发烧,”苏婉盈的手跟她声音一样柔软,带着点凉意触碰在皮肤上,混合着一点香水味,令许少君心口微燥,下意识将脸侧到一边:“不过没关系,可能感冒了,你不要离我太近。” “感冒了就早点休息,我帮你把电脑放好。” 话虽如此,当手指沿着许少君光洁的额头一路滑到他脸颊时,苏婉盈似乎已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有些发愣地朝面前这张脸刀刻般线条看着,随后抚弄着他下颚处青青的胡子茬,她将脸凑近,往许少君抿紧的唇线上吻了过去。 许少君被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微微怔住。呼吸中渗入苏婉盈唇膏的甜香,他感到室温似乎变得更加沉闷,令他胸口透出一团燥热。他不由轻吸了口气,嘴刚张开,苏婉盈柔软的舌尖便抵入了他的口中。 “婉盈?”他含糊叫了她一声。 女人的主动令男人感动,但今晚不行,他很累,太阳穴突突跳得很痛,他皱着眉想将脸再次侧开,但当胸口那股燥热弥漫入他小腹时,他一把将面前的女人圈入怀中,抱紧她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身下的变化,让苏婉盈刚被激吻勾起的火热迅速被浇灭。 有那么片刻她感觉到了许少君身下的火热和坚硬,可是很快就消失了,她看着他,茫然,不懂这是为什么。 “抱歉,”许少君被她看得面色微红,转开视线略带僵硬地咳嗽了一声:“今晚太累,身子也不舒服,还是早点休息吧。” 感冒,发烧,头疼。许少君用这个女人刚刚给予的理由做着自己的借口。 苏婉盈似乎也理解了。但许少君看不到她平和眼神里波涛的暗涌。 她在汤了下了药。所以无论感冒还是发烧,全都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火热变成平静的理由。 “关灯吧。”终究心里有着愧疚,许少君话音异常温柔:“早些睡,存点力气明天跟你朋友出去逛街好多买点。” 一方面无法给予满足的时候,另一方面的刺激或许能给予同样的满足。 包包,衣服,各种化妆品和闪亮的首饰。那种想买就买的爽快,刺激点无异于身体欲望所寻求的快感。 然而这刺激今夜却只令苏婉盈的目光微微一暗,只是许少君并未发现。所以她将头低了低,再抬起时,一切失落隐匿于眼底,她闪烁着水漾的眸子朝许少君勾起一道略带神秘的笑:“说到逛街,差点把刚才答应给你看的东西给忘了。” “什么东西?”只要能将眼前的尴尬抹去,许少君身体再累心再燥,也表现得十分有兴趣。 女人没有回答。转身下了床,如一只翩跹的蝴蝶。 当蝴蝶重新飞回到床边时,许少君抬头看着她,眼睛一亮,身体轰地一烫。 他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站起来的衣服 苏婉盈终究还是买下了橱窗里那件吸引了她很久的衣裳。 火红的连衣裙,领口开得很大,裙摆拖得很长,被风轻轻一吹就能掀起一大片浓烈的波浪。 火焰般灼灼燃烧的波浪,几乎将许少君的瞳孔都给点燃了。 依稀仿佛看到了那个被自己记忆封存了许久的女人,鲜红的长裙,包裹着妖娆的身形,像团冉冉而动的火。 火热的感觉从上到下将许少君烧得颤抖的时候,他听见她问:“君啊,想怎么睡?” 歪着头,像只傲娇又充满诱huò的猫,一如当年她活色生香的样子。 是人?是鬼?还是这身衣裳附着给自己的幻觉? 许少君嘴里发干,喉咙僵硬,只发了痴地看着面前这张笑脸,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嘴角带着两点小巧幽深的酒窝。 然后紧握的拳头一松,脑子里原有的一切彻底碎成了一团浆糊,他起身一把将她拉上床,再一个翻身,将她狠狠地压在了自己身下。 那一瞬间,感冒,头痛,发烧,统统都去了哪里? 苏婉盈张了张嘴,想问,但在自己脑子失控前,堪堪地管住了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质疑。 她不能问,也不想知道答案。 她知道这答案她承受不起。 “把衣服换掉,它不适合你。”一切结束时,男人将手撑在她脸侧,神情模糊不清地说了句。 低沉安静的话音让他看起来同刚才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 苏婉盈听话地站起身将那身红裙脱掉,洗了个澡,换上了被她扔在地上那件白丝绵的睡衣。 再次返回床上时,男人已侧身睡到一边,刚才的地方已没了他的体温。 她苦笑着躺了上去,下意识往边上看看,与他之间空着的位置足够再睡一个人。 两个人之间始终存在着第三个人,即便那个人早已不具备任何威胁。 这念头让苏婉盈久久无法入睡。 清醒的大脑和疼痛的身体,让她头隐隐发胀,黑暗像头寂静的兽,一声不吭吞食着她此时无法发声的惶恐。辗转反侧间,目光不知不觉又望向那条静躺在椅背上的长裙,一阵恍惚,仿佛那条长裙无风自动,在夜色里划出一道仿佛舞步一样的弧度。 这错觉让她一阵颤栗。 突然记起曾经那个女人穿着这么一条火焰似的长裙巧笑嫣然的样子。 盛大的舞会,她旋转又旋转,妖精一样的舞步,她当着苏婉盈的面转给那个男人看。 脸上带着妖精一样的笑容,眼底却沉淀着一种挣扎,她挣扎着看着苏婉盈身旁的男人,一脸希冀,却听那男人淡淡说道,你配不上它,脱掉。 女人笑面转瞬苍白,却又好看得让苏婉盈有些发呆。 恍惚只是一瞬,但心底却知,这件事好像让自己高兴了挺久的样子。想着,苏婉盈慢慢翻了个身,将冰冷的手臂收进被子里时,她看到对面那张仍还清醒着的脸。 那张脸正定定朝前看着,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还是想些什么,黑暗中显得那么专注。 遂想起他先前异样的热情和之后不加掩饰的冷淡,苏婉盈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却也不失体贴地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久久没有等来许少君的回答,苏婉盈略一迟疑,慢慢朝他靠近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随后明白,他其实是熟睡着。 睁着眼睡,一年来时好时坏的病症,换过多少家医院也没能治愈。 苏婉盈低低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无论多爱这个男人,夜里见到他这种样子总难免会心惊,仿佛躺在身边的是具冰冷的尸体。 却不知她转身之后,那男人的眼睛轻轻一眨。 其实许少君确实醒着。 只是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即便刚才苏婉盈将手伸到他面前,而他试图向她求助的时候。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但他看不到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在刚才苏婉盈回到床边时,他就被压着了,所以他没法告诉苏婉盈这会儿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更没法告诉她,在她刚才顺从地起身将那条红裙脱下后,那条原本应该安静横躺在椅背上的长裙,忽然‘站’了起来。 是的,站。 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慵懒而缓慢地从那张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后兀自旋转。 一圈又一圈,将那条长裙宽大的裙摆绽放出一道道猩红的漩涡,无声无息拖着男人的视线往里拽。因此有那么一瞬,许少君感到自己的魂魄仿佛被那些漩涡给吸走了。 ‘君啊,想怎么睡?’漩涡之上,是烙印在嘴角边的酒窝。 不知什么时候,那件红裙穿在了一个女人玲珑精致的身体上,轻薄布料包裹着饱满的线条,那是比漩涡更为幽深的一种引力。 她停止旋转站定在床前看着许少君,笑面如花,笑意却像月光下她皮肤闪烁出的斑白。 一切似乎由此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许少君定定望着眼前这张笑脸,感觉自己魂魄似乎真的已在刚才某一瞬,被从体内抽离了出去。 所以才会见到她的不是么? 这个只有死亡之后才能再度遇见的人。 他张了张嘴,有个名字盘旋在舌尖呼之欲出,可是发不出声音。 女人感觉到了,笑意更深,朝他伸出手,一如当初的邀约。 而这次他不想再拒绝。 除非疯了才会做出拒绝,不是么。 可是,却该如何才能摆脱身上那道沉重的压迫? 喵! 身体因挣扎而颤抖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野猫叫。 仿佛一道惊雷横劈入一室的寂静,笑面消失,长裙落地,无声无息如红色的血流淌了一地。 许少君感到身上那股沉重的压迫突然不见了。 豁然而得的自由令他身不由己做出了最初被压迫后所想做出的反应,却同时令他心脏深处撕裂出一道口子,痛得他身子一阵抽紧。 苏婉盈察觉到动静时,透过模糊的睡意,她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她摸了摸被子想往里缩,但突然清醒,带着某种预知迅速回头望向自己的丈夫。 随即吃了一惊。 只见许少君两眼充血,双手朝天高举着,像是用尽力气在阻止什么东西的靠近。 许是太过用力,以至手指扭曲,青筋暴起,隐约能听见骨骼摩擦出咔咔声响。 陌生又可怕的是他那张脸。 原本清俊无比,此刻面目狰狞,仿佛面对他的不是室内静谧的夜色,而是修罗地狱。 “少君??”苏婉盈喊着他名字心惊肉跳。 惊惶的目光撞进男人的眼底,他嘴唇抿了抿,发红的瞳孔同表情一道渐渐平静下来。 “你怎么了?”见他始终不吭声,苏婉盈匆匆爬起,温暖的手指朝许少君冰冷的脸上抚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许少君想避开。 但在沉默中,他忍住了自己的举动。 随后轻轻一声苦笑,他抚着胳膊上那道再次袭来的酸痛,从僵硬的喉咙里慢慢挣扎出道沙哑的话音:“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第三种绝色 再次来到丰都路44号,许少君定定朝那扇半掩着的铁门看了片刻。 这次同那姓墨的女人约定的时间,是夜里七点。 一路过来时,远远看见楼里漆黑一团,他本以为会被再次失了约。但没想到大门却开着。尽管知道这是主人在等他的一种表示,出于礼貌,许少君仍是按了按门铃。 半晌没人回应,他便只能推开门兀自往里走了进去。 这栋老旧的洋楼充斥着一股陈年的木香味。老橡木的地板,老橡木的扶梯,老橡木的护墙板,以及沉重得大约上百年没人挪动过的老橡木家具。 并不昂贵的木料,因为古老,所以弥漫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奢华,依稀透过它们,能够让人窥见当年它刚被建成时那番艳羡世人的姿态,以及高高在上的派头。 木香间涌动着一股淡淡的蔷薇香。清淡混合着妖娆,如同男人与女人的交缠。 由此,短暂的驻足得了片刻享受的满足,来时种种情绪也似被这一室空气整理到一旁,他迈步继续往门厅内走时,竟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领结。 继而抬眼朝四周打量了一圈。 若说敞开着的大门是主人的无声邀请,但至今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未免有些奇怪。 他记得很清楚,这栋楼里时有个类似接待员般人物的。那个一脸淡漠,却穿着非常刺眼色彩的男人。 可现在完全听不见动静,难道是已下班了? 下意识看了眼手表,19点05分。的确不是上班的时间,也超出了约定的时间。 正因此有些踟蹰,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个男人清冽又淡漠的话音:“许先生,我家小姐请您上二楼。” 二楼共分两处结构,一处房间,一处敞开式会客厅。 双眼略略一扫间,许少君便知趣地步入会客厅,见里头无人,也没亮灯,心知那女人有意还要让他继续等待,遂在角落沙发上坐下,不急不燥,一边点了支烟斜靠向椅背,一边抬眼,兀自朝着这处不大的空间内四下打量。 会客厅同整栋楼一样,从诞生起内里的布置和家具就没有变动过,20世纪初的风格,大约是连位置也不曾被新旧交替的历代主人所替换,因此经年累月所沉淀的历史气息,正如落地窗外那片清冷撒入的月光,让人有种难以描述的沉静。 仿佛时间由此而定格,慢慢将一口烟含进嘴里,许少君目光投向不远处挂在墙上的那幅油画,一时有些出神。 刚上二楼时他就看到这幅画了,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想忽视也难。 只是最初以为只是普普通通一幅油画,但当静下心来细看,却又觉得哪里有些异样。 那是一幅肖像图,画着偌大一片蔷薇花丛,环绕着一个气质优雅,身份矜贵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清朝官员装扮。头戴红宝石顶子官帽,身穿暗黄色朝服,朝服雍容挺括,上绣五爪盘龙,下摆绕着海水江涯。所以,若非画者有意夸张,此人在作画的当时必定地位显赫。 只不知是作画者有意还是无意,如此精致华美到仿佛照片一样逼真的肖像画,上面这位主角的面容,却被一片阴影所遮挡着。 阴影来自四周层叠怒放的蔷薇。它们仿佛在经年岁月中获得了生命,在画布上盘根错枝,交相缠绕,安静又生动地蛰伏在那名清朝官员的身边。似不忍将他伟岸身形上那张面容轻易展示于世人面前,便此起彼伏,用它们蓬勃生姿的花与叶将他那张脸小心掩盖着,珍藏着,于是,竟令这幅巨大的画像仿佛暗自生成一股妖气,纵然静立在墙面毫无动静,却也生生地透出一种力量,那是种能在不知不觉中勾人心魄的鬼魅般生命力。 由此,几乎令许少君看得有些失神。 因此当屋中凭空响起一道话音时,他手指不由微颤了下,险些失落了指间那枚烟蒂。 “小姐马上要到了。” 许久才回过神,许少君将那支烟重新捏了捏紧,侧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再度一惊。 那方向并没有人,只有一只毛色光鲜的美洲金刚鹦鹉站在窗前那道硕大的铁架上,目不转睛看着他,琥珀色瞳孔在清淡的月光里闪烁着清冷的光。 “小姐马上要到了。”看出男人的错愕,鹦鹉挺了挺靓丽的身姿,张嘴将刚才那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许少君闻言手指一紧,遂眯起双眼,慎重而仔细地朝那鹦鹉再次打量了几遍。 他从没见过说话如此清晰动听的学舌鸟,即便是训练得再好,模仿得再妙的。 清冽又淡漠的嗓音,标准又文雅的吐字,这分明应该出自一个年轻男子之口,而非一只灿烂又邪气的鸟类。 纵使满心的不妥,但很快,这份困惑被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所打断。 约定的主人终于现身,墨家小姐来了。 高跟鞋的声音敲打在橡木地板上,清脆又略带一点沉闷。 上了年纪的人,穿着那样的一双细高跟,因此脚步缓慢,唯恐一不小心就崴了脚的感觉。 如此折磨人,呵,爱美之心对女人来说还真是不分年龄段。 将烟塞进口中,许少君从刚才那只鹦鹉给他带来的惊异中缓过神,有一搭没一搭数着厅外脚步的节拍。 直至一道身影在门口出现,许少君应声抬起头,却没看到意料中的老态龙钟。 只感到眼前恍惚一阵翩若惊鸿。 这一瞬间,被他好端端含在嘴里的那支烟一个颤抖,险些从他口中跌落下来。 那样一个女人,简单的年纪,一身简单白衣,简简单单插着裤兜迎面走来,却让目不转睛望着她的许少君突然有种心乱如麻的躁动。 耳朵边轰鸣阵阵,分不清是心跳,还是脑海里种种感触的骤然喷涌,他仔仔细细朝这女人的眉目深深看了一眼。转瞬唯恐唐突了对方,忙移开视线,他一边匆匆掐灭烟头站起身,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地沉默在那儿。 脑海中则搜索着所有美好的词汇,他想将这女人的模样概括出一个能实际说出口的形容,却只依稀想起一句话。 当时读到,并无多大感触,时至今日,突然令他有种刻骨般的领悟: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听说墨姑娘会走阴 “许先生是么?我是墨蝶,墨水的墨,蝴蝶的蝶。” 并没有瞧见许少君眼中的神情流露,墨蝶一边同许少君简单介绍着自己,一边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正要坐下时,想起了什么,她在桌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往一道按钮上按了过去。 厅内瞬时灯光亮起,明晃晃的光线令许少君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好在,倒也恰好掩盖了他刚才那阵无法克制的惊艳所给自己带来的尴尬。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尴尬其实根本无需遮掩,因为这个明媚如画的女子,她的眼睛看不见。 原来那些关于她的传说,有一部分竟是真的。 美人有瑕,但瑕不掩瑜。 跟许少君一同坐下后,墨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次开口,只兀自把玩着桌上那只沙漏。 许少君倒也同样并不急着立刻同她交谈。 知道她是个盲人后,这段静默给了他一个仔细观察她的机会。 灯光下,这女人的美丽更为极致地袒露在徐少君面前,若用倾国倾城赋予在她身上,应该也不为过。如果不是她眼睛失明的缘故,这样年轻又貌美的一个人,怕是绝不会安于终日守在这样一个陈旧又寂静的地方的吧。 正这么想着,见那女人殷红的嘴唇扬起一丝笑,不冷不热轻轻说了句:“不要将自己的揣测随意附着在别人的身上,这不礼貌也不会讨人喜欢。” 非常无礼的一句话,但一个人美到这种程度,怎样的无理也是有理的,况且此行还有求于她。 所以许少君不以为意,笑了笑回应了句:“墨蝶姑娘说得没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他的顺从,墨蝶再度沉默了片刻。随后放下手中的沙漏,交叠起十指,将她那双美丽却无神的眸子转向许少君:“抱歉我来晚了,不过你迟到了五分钟,所以我不得不请你多等十五分钟。” 这番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让许少君有些哑然,几乎失笑。 但在这个神色淡然,仿佛正经说着什么公式化东西的盲女面前,却又笑不太出来。所以只能跟她一样带着公式化的音调,他淡淡说了句:“可以理解。” “许先生既然能来到这儿,想必应是已了解这儿的规矩。” “自然明白。” “那么在我们正式开始之前,许先生该带来的东西,是否能先让我看一下?” “当然。” 说话时眉梢轻轻一挑,许少君没料到外界关于这女人的另一点传言,却原来也是如此的真实。 这传言比之前者显然更不美好。但依旧那句话,一个人美到这个程度,有怎样的欲望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很快,他便将随身所带那样东西从衣袋内取出,朝着女人的方向将它打了开来:“不知是否到达墨蝶姑娘的标准,请姑娘过目。” 说完,许少君就有些后悔。再三注意,却依然不慎在言行中忘记了她是个盲人。 盲人怎么过目他手里的东西? 略一迟疑,见墨蝶没有任何回应,许少君想了想,遂起身将手中那只黑丝绒的盒子朝她面前送了过去:“它是……” “钻石。产地纳米比亚,安特卫普切工,净重3.6克拉,色度D,净度Fwless。”没等许少君介绍,那只安静站在铁架上许久的金刚鹦鹉再次开口,对盒子里那颗刚从安特卫普空运过来的钻石如数家珍。 许少君不由大奇。 这只鸟说话过于像人也就罢了,竟然对钻石看过一眼就能将一切数据娓娓道来,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禽类能训化而出的技能。 因此不由重新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朝眼前这女人看了一眼,不再像刚才那样关注度全在她样貌和残疾上,他沉吟着,将手里钻石连同盒子一道慎重在墨蝶的手边放下:“你的鹦鹉说得没错。” “它叫阿音,是我的助理。”女人的手指碰触到了盒子柔软的丝绒,停顿片刻,沿着盒面将指尖探入盒中,她将那枚钻石拈了起来:“它对一切值钱东西的敏感度远胜于我。” “对于一只鸟儿来说,很神奇。” “所以许先生想用这颗钻石买什么服务?” 许少君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着墨蝶的手指细细把玩着那颗钻石。 这女人可真爱戒指,每根手指上都带着一个,有单个有组合,有钻石也有宝石。如此爆发户般显山露水的姿态,张扬却意外的好看,皆因那双手太过美丽,仿佛宝石丛里的精灵。 “我听说墨姑娘会走阴。”过了片刻他斟酌着说道。 女人笑了笑:“呵,许先生你不觉得这是迷信?” “确实觉得。但我相信推荐我来这儿那个人的理智和智商,况且我信奉眼见为实,才能不辜负这颗钻石的价值。” “你想让我为你走阴。” “没错。” “那得看是为了什么事。所以许先生今晚是准备好来给我说故事的,对么?” “嗯,准备好了。” “那请坐,”女人掠了掠耳旁碎发,在许少君返回座位时,顺手调整了一下助听器的音量,“说吧,许先生,我喜欢听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礼品的最高境界 许少君故事的开始,像极了网络上那些让人烂熟于心的总裁。 有地位,有钱,也有颜值的男人,女人趋之若鹜。 许少君从十多岁玩到三十岁,一路而来不知玩过多少个女人。恋爱仿佛吃饭,无论感情抑或感官,于他而言似乎皆已浑浑噩噩。却不料三十岁生日那天遇到了她,那之后,时间和感觉仿佛突然间找到了一种突破口,他说他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心惊动魄。 大凡爱情,有关心动,有关心酸,有关心伤,却似乎从未听说过有关一种感觉叫心惊动魄。 许少君跟方希彤的相遇,好比一场惨烈无比的车祸现场,的确堪称心惊动魄, 那个时候,许少君正同一名刚从戏剧学院毕业的新人打得火热。 许少君对自己看上的女人向来热情及大方。 国民情人,这可不是网络上随随便便给予的称号而已,要什么给什么,不差钱。但是物质太容易得到,一个从戏剧学院毕业的人最想要的什么?理想的满足才是礼品的最高境界。因此,许氏少东亲自出马,辉煌娱乐着手力捧,突如其来间,横空出世的那名新人一举抢走了当时一份原本已铁板钉钉属于国际超模方希彤的天价代言。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娱乐圈水深鱼杂乱,人要出名要红,光靠实力靠自己是远远不够的,更得靠一个个人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因此,有大背景的新人若要取代毫无背景只有颜值的超模,那是探囊取物般简单,也是这个污浊世界里的家常便饭。 所以谁都没认为有什么不妥,谁也不觉得后来会发生些什么。 可是后来偏偏就发生了。 因为偏偏那个唯一觉得不妥的人,是毫无背景全靠自己拼出一方天地来的超模方希彤。 方希彤毋庸置疑是个大美女。 太美的人,性子却不太好,所以混迹在大染缸七年整,始终没有一个愿意扶植她一步登天的人出现。扶植是需要相应交换的,没有谁是谁的圣人,无非一个你情我愿。即便如此,靠着与生俱来的好皮囊,和一股子拼搏工作的劲头,几年的时间倒也让她在得了几次大奖后赢得了国际地位,成为世界T台上的走秀者,各种广告代言不断,一步步走出来的荣耀和光鲜。 因此骄傲,她人真的很骄傲。 一个完全靠自己拼搏得出人投地的人,怎会配不上那份骄傲? 可是谁能想,七年后,这份骄傲竟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新人面前撞了铁板。 这是方希彤出道至今头一次正正式式地遇到潜规则,并头一次亲历了这遭遇给自己整个人、整个世界观,所造成的冲击。 在那之前,她曾天真地以为,即便她所热爱的这个职业世界是个大染缸,但总会有那么一份干净的存在。那么一处可以靠自身实力去得到应有所得的那一块干净地方的存在。即便那个地方很小,小得只有为数极少的人才能寻找到落脚点,譬如她自己。 然而那份理想给破坏了。被一个名叫许氏集团的东西所代表的无上权力给破坏了。 即便拿出违约的合同也没用,法定的条款在权势面前苍白如融化的雪。 再三协调无果后,律师放弃了她,连经济人也不断恩威并施地劝解她,冷处理她。 那时候所的有人,所有那些曾对她惊艳和赞叹的人,所有那些看好她的人,捧她的人,全都在她试图求助以及讨说法的时候,丢给她一句话:放弃,承让。 但方希彤她是什么人? 若是她的字典里有放弃和承让这两个词,也许她早就已经离开这个圈子,亦不会永远地不顾一切地在这个适者生存的地方逆流而上拼天下。 所以,最后她带着一身对正义的执着追求和奋不顾身,直接去找了许少君本人。 过程很艰难。坐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若他从未有过向你递出橄榄枝的念头,你要接近他那是何其的不容易。何况为了据理力争,方希彤在媒体和网络上所发布的种种说法,更是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障碍,阻隔在她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之间。 许氏集团的人早早开始监视她,并估算过她可能会做出的过激行为,因此在她周围设下了严密的戒备。 不过,方希彤她是什么人? 阻碍只会让她越挫越勇,随之而来的愤怒更会让她被磨得越来越犀利,如一把宝剑。 所以那天,当许少君带着微醺的醉意扶着他那位小宠物的肩步出会所时,他看到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张扬地站在他车边,带着种堪称灼灼的张扬态度,将手里一个档案袋拍在他车窗上: “许总,我尊称您一声许总,希望您能对得起您坐的那个位置,以及那个位置所赋予您的责任和公正。” 会所外人来人往。 很多人都瞧见了这一幕,但每个人嘴角都带着一种淡然又奇特的笑,对这一幕既像是无动于衷,又仿佛在冷眼旁观着一个可悲又烦人的碰瓷者。 方希彤从不知道这种地方每个晚上会上演多少类似的事件。 不公平的世界所衍生出来的一种附属品,她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谁会去理会一只蝼蚁的愤怒。 所以许少君也仿佛没有瞧见她一般,连眼神都懒得朝她递上一次。 只在打开车门坐进去时,对着试图阻止他关上车门的这个女人轻轻说了声:“滚。” 方希彤笑了笑。 似乎听话地向后滚了,但就在许少君将车子发动的一刹那,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砖头,非常干脆利落地将他那辆车的前挡风玻璃给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杀鸡儆猴 砸一次当然轻易砸不碎一块品质极优的挡风玻璃。 所以方希彤砸了好多次。 又狠又快的速度,每一次透着出一口恶气的犀利。那犀利随着玻璃的裂纹一点点铺张开来,带着她手指被砖头摩擦出的血,所以当场就把许少君的小宠物吓哭了,也把许少君看得一阵发愣。 然后他降下车窗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这些合同里签订好的条款一切照旧。” “如果我记得没错,违约金已经给你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方希彤看着他,在他说到违约金时嘴角牵了牵,指向他身旁那个哭泣的女孩:“她凭什么。” “凭她是我许少君的女人。” “呵呵。”方希彤清脆笑了声,然后扬起手里的砖头,朝那块摇摇欲坠的挡风玻璃砸出了最后且最为有力的一下。 那个时候的方希彤,完全没到想过,自己这一番热血冲动,究竟会给自己惹来怎样一场灾难。 眼里非白既是黑的女人,一心以为当时最糟糕的下场,无非是被以扰乱公共治安罪被带入警局,然后落人口实在网上被批判一番。所以当她被会所保安驱离现场时,根本没从闻讯赶来的经济人眼中读出被判了死刑般的沉重。 那之后不多久,灾难便如同山倒一样的疾病,轰轰烈烈接踵而至。 初时有人在网上曝光了方希彤与别人深夜出双入对的照片。再大牌的公众人物总得谈情说爱,这本没有什么,然而与她共处在一张照片里那个‘别人’,不但已婚,而且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爱妻好男人。 这一波狗血的第三者事件刚在网上激起民愤,她所代言的某国际大牌护肤品突然被查出有安全隐患,新产品全部下架召回。 女人脸面上的东西,再贵无妨,但不能出安全问题。 一时间网上炸开了锅,骂声四起,凡是用过那款产品的人都仿佛恨不能挖她心肝掏她肺。 既是夺人爱的小三,又是黑心的代言,所以明明是产品出了问题,受到影响最大,被黑得最狠的那个人,却是方希彤。而这两起事件所引发的网络沙尘暴还未尘埃落地,紧跟着,仿佛推波助澜,又一条关于方希彤的新闻在网上引爆开来。 那是代言门发生后的第二周,受心情恶劣的影响,方希彤抛头露面与友人去酒吧聚会。 喝酒喝得正尽性时,突然有警察冲入酒吧带走了她和她所有朋友,因为有人举报,他们在聚会中吸食毒品。 尽管后来警方出了公告,说查出来吸食了毒品的是方希彤的友人而并非是她,但涉毒的罪名已在网络围观者的心目中坐实,网上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波水军主导着舆论动向,生生地把她描述成一个藏毒者,以及用毒品出卖友人肉tǐ换取利益的涉黄者。 一个公众人物,可以在节目里弄虚作假,可以婚内出轨,可以当小三,可以代言具有安全隐患的产品广告。而一旦涉毒,那便是罪无可恕。 这个罪名是毁灭性的,无论是真,还是被恶意炒作出来的虚假。 没人在意事件背后的真相,名声毁了就是毁了,所以从此之后,方希彤的各种代言和走秀的活动纷纷解约,饶是方希彤的经纪人再怎样四处游说,也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敢与她合作,甚至连海外的路也一并切断。 唯有靠各种黑幕丑闻所带来的网络知名度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曝光率,直到最后,意识到她已完全没了任何剩余价值,方希彤被自己的公司彻底冷藏起来。 对于方希彤的信息,许少君了解到这儿就终止了。 至于后面她还会受到哪些连锁波及,许少君已没有兴趣再去过问。鸟被拔了翅膀,火被断了燃点,余下的东西便毫无浪费时间去关注的价值。 之后日子如常继续着。网上关于方希彤的各种负面新闻渐渐被其它所取代,而大众的眼中也从此再没有出现过方希彤那曾经美艳而跋扈的身姿,仿佛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即便她曾经也是公司的摇钱树之一又能怎样,有些人就是能勾勾手指让你轻易扶摇上天,动动手指让你轻易跌入地狱。 其实要说许少君对他当时那个新宠的上心度,不过也就那么一回事。 之所以在车子被砸后大动干戈,说白了为的是杀鸡儆猴。 身居高位,他类似的事看得太多,早在方希彤带动网络民意进行讨伐时,他就明白此种事件一旦发生并发酵,必然一而再再而三,层出不穷。 如同癌细胞,如果不在萌芽状态就将之一刀切除,以后有样学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这趟出狠手,既非为自己或者为自己的女人争面子,也远不是明星间利益纠纷那么简单。 他必须防患于未然。 现如今隐患摘除,所有那些不堪的曾经就变成生活中一道浮光掠影,一切回归正常。所以那时许少君根本没有想过,此事在后来不太久的时间,将会给他生活掀起怎样一番波澜。 如他的远见,有些事情一旦起头,总会发酵。 尽管他用了最好的方式将之阻止于萌芽,却未曾想,它会因此演变成另一场发酵的开端。 生活总是会在种种的‘没有想过’中,给予人们一些‘惊喜’的意外。 就在许少君几乎已快将方希彤,甚至自己那个小宠物给淡淡遗忘的时候,某一天,他再次邂逅了方希彤。 彼时,那个曾在绚丽的T台上张扬地散发着夺目光芒的女人,如今在本城最高档的私人会所里以跳艳舞而谋生。 那大约是许少君第一次看清楚方希彤的脸。 不是在报刊杂志上,不是在网络话题中,不是在挡风玻璃密集凌乱的裂缝外。 而是会所晦暗不清的灯光里,他看到了那样一张脸。 浓妆掩饰不了的苍白和憔悴,但由天堂打入地狱的那一系列遭遇,竟全然未能磨灭这张脸上飞扬跋扈的明艳。她看着他,眼睛上描绘着浓重的线条,可能因此掩盖了初见时的愤怒与嚣张,只有仿若面对陌生人般的有礼有节。 “许总,好久不见,”她朝他微笑,嘴角陷出两道细小又幽深的酒窝,“上这儿找刺激,您的那位小伙伴知道吗?” 笑容很淡,但因着这样的酒窝,于是似乎很甜。 “模特事业做不下去,上这儿卖肉来了?” 许少君不动声色的揶揄令方希彤再次嫣然一笑:“许总此言差矣,模特是事业,跳舞难道不是?许总从哪个角度看出来,到这儿跳舞就是来卖身?许总自己不怕组织卖淫罪,这地方的老板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不对法律有点儿顾忌。还是许先生各种形式的肉吃太多了,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别人是在卖肉?” 说完,方希彤迈着摇曳的身姿往属于她的那片暧昧的舞台走了过去,仿佛骄傲地登向那片原本属于她的T台。 如此姿态,仿佛生活中没有任何事亦或者人能够摧毁得了她,宛如一只涅槃的凤凰。 大约就是从那一刻起,一种感觉忽然演变成另外一种感觉,迅速得如同身体里突然被滴入了某种催化剂。 这让许少君多少感到有些异样,因此同过来招呼他的那名男子低低耳语了片刻,他转身大步离开,没再朝台上那道摇曳的身姿再多看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黑与白之间的灰色魅力 两周后,对于方希彤会出现在许家商务楼的地下停车场内,许少君并没感到意外。 她和他的第三次见面,没有第一次的张扬,没有第二次的骄傲,不染一点脂粉的脸略带苍白,她安安静静在他那辆黑色路虎旁席地而坐,手里拈着烟,面前放着三支空酒瓶。 她用两条腿将它们盘着,紧绷的牛仔裤勾勒着她臀部和腿饱满匀称的线条,在她指间缭绕的烟雾中似乎美好得有点虚幻。 “上次砸了我的车,这次你是不是想把车烧了?”许少君问她。 她没回答,只是用力地吸着烟。 烟头在她反复的吸取中烧得很亮,她目光指着路虎油箱的方位,仿佛她真的存了烧车的念头。然后她不紧不慢说道:“猜测没什么意思,所以许总不妨直接点,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第一,我从没介入过别人的家庭,跟陈先生的两次碰面纯属意外;第二,我代言的那家公司事先被做过调查,那批产品并没有任何问题;第三,我朋友那天在酒吧有没有吸毒我不晓得,但我绝对没有吸,更没有藏毒。许总,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在网络上被胡乱爆料和肆意炒作,都是你授意的对么,请问他们究竟收了您多少好处能置法律于不顾,扎着堆儿的跑来对我进行这样轮番一场人身的污蔑。” 方希彤的每一句话都是陈述的语气,所以她要的答案其实就在她说的那些句子里。所以方希彤依旧是方希彤,经过两周后终于出现在许少君面前,不是在绝境中示弱,只为来讨回她被抹杀的清白。 不撞南墙心不死,撞了南墙不死心。 这么一种人,竟然能在娱乐圈混迹那么久,倒也真是少见。 因此许少君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绕过她径直上了车。正要将车门关上,冷不防方希彤突然拉开侧门钻进车内,朝着有些意外的许少君嫣然一笑:“回答不出,也没叫我滚,所以许总这是怂了?” 许少君看着她嘴角旁两道小巧幽深的酒窝,没有吭声。 “那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么,许总。” “你说。” “帝豪庄园解雇我,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没错。”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砸了你一扇车窗赔上了我一辈子的事业,还不够?” “因为你还欠着我一句道歉。” “呵,”方希彤不怒反笑:“你觉不觉得很有趣。明明错的是你们,为什么被逼得走投无路要开口道歉的那个人却是我。” “你认为你的代言被替换掉是别人的错?” “难道不是?” “电影角色制片方若看着觉得不合适,演员多大牌都会被替换掉;设计的产品若客户看着不满意,设计师再有名也会被更换掉。所以方小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至少我比她……” “坦白而言,你确实比她远具备宣传号召力,但当我从你手里抽了那份代言时起,我不认为你看不明白,宣传号召力对我来讲根本没所谓,无非只是想给她一个快速混脸熟的机会。你看,她需要知名度,我给;你需要钱,我也做了相应弥补。按理说我们之间全都两清,却仍是让你意难平,说白了,什么公正不公正,无非是因为如你这样一个资深又实力的国际超模,已经到手的东西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突然掠夺,吃不下那口闷亏。你说我讲得对么?所以,你刚才那句话,实则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被逼得走投无路要开口道歉的那个人是你。” “呵,因为我是小人物中的小人物。” “早在你冲动行事之前就弄明白这一点,何至于此。另外,这件事我没对你赶尽杀绝已经是很客气了,以后别再做这种不招人待见的事情。” “所以我是否还应该感谢许总的不杀之恩?” “不必客气。” 说完,许少君如愿看到方希彤下了车,狠狠甩上门离去。 头也不回走开的那道背影很好看,摇曳生姿,仿佛一尾摆动的鱼。 鱼脱离了水,勃勃生机到死气沉沉。绝望却仿佛触发着某种难以描述的欲望。 车厢里突然变得有点热,他解开领口,回想着那两道酒窝在她嘴角绽放的模样,喉咙微微有些干燥。所以神使鬼差,在见她越走越远时,许少君兀地对着她背影这样说道: “虽然跟你的工作能力相比,你的智商不够高,情商也欠缺,但不可否认,你外表的优势确实挺强。” “多谢夸赞。”远处传来方希彤清冷回应。 “所以如你有兴趣,我可以教给你一个方法,一个可以了结你眼前这个处境的便捷方法。” 方希彤快走了几步后放慢脚步,然后停顿下来:“什么方法。” “陪我睡一晚。” 说完,许少君自己都绷不住想笑,却见方希彤回过头,正儿八经问他道:“许总想要怎么睡。” “看你了。” 三个字落地,方希彤抿了抿嘴,嘴角扬起一抹带着酒窝的弧度:“我发觉你挺有趣的。” “怎么个有趣?” “你知道自从我不长眼地砸了你的窗玻璃后,网上那些黑我的人都怎么说我?” “怎么说?” “他们说我脑子进水,精神有病。而你这会儿居然要一个精神病人陪你睡,你说你是不是也有病?” “人的喜好有时候会比较特殊。” “这样的话,我倒确实挺有兴趣的。”边说,女人边转身走回车前,朝车窗上轻轻叩了叩:“我十分有兴趣地想知道,是不是你的那位小伙伴最近真的让你有点欲求不满了,许总?” “怎么讲?” “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这种有点变态的行为。” “方小姐,你又冲动了。” “不好意思,许总,你刚才也明说了,我智商情商都不高。所以比起陪你睡觉,我还是对做那些不招人待见的事情更感兴趣一点。” “也好。” “也好?” “两周没找到工作了是么,我不介意再等你两周。” “你至于吗?” “或许一周也不需要。” “你哪儿来的自信。” “因为你没工作还欠了一屁股违约金。” “你怎么不去死?” “我等你。” “有病!” 许少君笑笑,目光追着那终于炸毛起来的女人的嘴角。 好一道梨涡浅笑,只可惜孺子不可教。 一周后,果然再次见到方希彤。 第四次与她的见面,她已成为芮丽集团旗下的平面模特。 她的右手挽着芮丽的老板高炎华,而他的左手挽着文坛新秀苏婉盈。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方希彤踮起脚,仿佛最亲昵的朋友般轻轻对许少君耳语了一句:“谢谢你啊许少君,谢你教会了我潜规则的诸多好处。” 或许终于从黑与白之间领略到了灰色的魅力,所以那天的她美得有点过分。 黑发红裙,璀璨灯光下宛如出水的海妖,她目光闪烁,带着两道若隐若现的酒窝,雾气蒙蒙地朝他微笑。 笑容很甜,酒窝里的酒更甜。 许少君说,那仿佛就是醉生梦死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您用的是屠龙刀啊 这场宴会,后来许少君跟方希彤没再有任何交集。 偶尔那女人艳红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许少君的目光捕捉到了,但没多注意。一则身旁有软香陪伴,二则,刚才一瞬的意乱情迷跟生意场上的周旋相比,似乎并没太多意义。 他承认这女人突然间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但仅仅只是一点点兴趣。 晚宴行将一半时,许少君将苏婉盈送离了宴会厅。 美丽又温婉的女人,喜欢看书写作,喜欢琴棋诗画,独对应酬毫无兴趣。一个多小时的坚持对她来说已是极致,所以他体贴建议她先回去。 这建议让苏婉盈很喜欢。 对于自己羽翼下的女人,许少君总有方法让她们事事都顺心得喜欢。 之后重新上楼,电梯门打开的一刹,许少君又一次遇到了方希彤。 他上而她预备下。门开后的寂静中,他跟她互相对视了几秒钟。 之后,仿佛从没见过彼此,一个往外走,一个挺直了细长莹白的脖子,大步朝电梯内径直走入。 当电梯内那道宽大的镜子映出方希彤的脸时,她听见许少君在门外轻轻嗤笑了一声: “最终仍是卖肉了不是?” 方希彤一把按住了开门键。 那一刻仿佛是要否决,但她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然后嘴角扬起,淡淡说了声:“是。” 许少君看着她说话时嘴角那两道酒窝,不动声色:“尝到甜头了?” “所以今天才会特意感谢一下许总的提点。” “老高给了你什么好处。” “该给的都给了。” “所以他要的你也给了?” “该给的都给了。” “孺子可教也。” 话刚说完,就见方希彤冷冷将手拍向了关门键。 如果那时听任她就此离开,或许以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是命运里没有‘如果’和‘或许’。 门合拢前的一瞬,许少君朝电梯内跨了进去,速度很快,所以在电梯门关紧的刹那,脸色煞白的方希彤被他一把摁在了身后的镜墙上。 有那么一瞬间,许少君看到方希彤眼里终于流露出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他曾以他罕见的耐心以为,这情商低到令人发指的女人,是死到临头也不晓得怕的。 好在终于被他给逼怕了不是么? 这年头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也没有用钱压迫不了的心。 突如其来的快感,美妙却很短暂。 因为仅仅一秒钟后,张扬和骄傲却又重新回到方希彤眼里。 那么一双漂亮的、在她细小精致的酒窝的衬托下,美得能将人魂魄活活吸走的眼睛,带着刀子一样的锋芒,冷冷注视着许少君:“这样还不满意么,许总?”她高抬着头,那一张脸凶狠却又美艳得不可方物,“打破了您一扇窗,所以您就非要把我这个小人物往死里整才能开心?呵,你这人可真变态,都说杀鸡焉用宰牛刀,可您他妈用的是屠龙刀啊。” 女人说话慢条斯理地温柔,但笑起来的样子,却是从未有过的嚣张。 无声又嚣张的笑,美得扎眼,牵动着那两道酒窝深邃得滚动着惊涛骇浪。 所以突然间,许少君所有的理智和矜持全都碎裂了。 他低下头发狠地吻她。 吻她的脸,吻她的酒窝,吻她嘴角,然后在她眼里张扬迅速蜕变成恐惧的一刹,吻向她嘴唇,用他喷张的欲望封住了她突然清醒后死命挣扎的慌张。 这份你死我活的无声对抗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在地下一层开启,他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迈向自己的停车位。 “你要做什么,许总。”方希彤此时已冷静下来,连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清冷安静的。 却不知这冷静好似往火盆里泼进一桶油,在一声刺耳的啸叫后,轻易点燃了许少君更多的欲望。 所以放弃原有的打算,他将这恢复沉默的女人放了下来。 淡淡的眼神似乎在示意她离开,但正当她刚刚往电梯口方向走了两步之后,他一把将她拖回,在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目光中,将她用力压在了自己的车门上。 “许总,”非常清楚接下来眼前这男人将会做些什么,方希彤静静靠在车门上,任由他为所欲为。随后在他将她裙摆高高撩起时,嘴唇贴向他深埋在自己颈窝处的脸,似笑非笑问了他一句:“敲碎许总的一扇车窗,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知如果今天把许总的车门给弄坏了,许总还想让我赔些什么。” “你。” “什么?” “离开芮丽,来我这儿,我罩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有着绝美容颜的冰冷干尸 苏婉盈盯着面前那瓶抗抑郁药看了很久,连家里帮佣离开时的道别也没有听见。 最近她开始觉得按照医生给的药量吃有点不够,但始终没敢去复诊,她怕会被许少君觉察出些什么端倪来。 焦躁又抑郁。她绝对不能在他眼前表现出的一面。 当初那个女人由此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她绝不想重蹈其覆辙。所以像是做贼一样,她迅速拧开瓶盖,迅速倒了两粒药塞进嘴里。 再迅速想把药重新藏回原处时,突然发觉忘了倒水,她忙起身往客厅里走,冷不防手一甩,正碰在还没拧妥盖子的药瓶上。 瓶子啪地倒下,里头洁白滚圆的药片顷刻撒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杂乱声像团火似的,在苏婉盈心尖上烤了下,一股焦躁油然而生。 她转动了下目光想要破坏些什么,但捏了捏手指忍住了,她叹着气慢慢蹲到地上,一边把药一粒粒从地上拾起时,嘴里药的苦味一边已在舌头上弥漫开来。 好苦。 苏婉盈头一低,眼泪噼噼啪啪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哭得跟开了闸似的,却无声无息。连她自己都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这栋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里,她非得要哭得这么压抑。 或许是因为害怕。 怕自己在人前那种若无其事的状态不知还能继续坚持多久。 当初那女人从病发到最终,每一个阶段所发生的一切,苏婉盈全都是看在眼里的。 因此会害怕。这种连那个女人都抵抗不了的疾病,如今落到她身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 那女人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啊…… 她看着挂在衣架上那条鲜红的长裙,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子高高面目美得张扬的女人,挺着细长的脖颈,迈着妖娆的步子,脸上带着能醉死人的梨涡,朝她嫣然而笑。 美得足以让人做噩梦的微笑。 那个女人名叫方希彤。 第一次从许少君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苏婉盈就知道,她绝不像许少君说的那样简单。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 一个据说在娱乐圈没有任何背景任何人脉的人,全靠自己的打拼得到眼下的身价名气,七年时间闪耀在海内外的T台,靠脸和身体吃饭的职业,竟然没有碰到过一次潜规则。 这样的话,说出来谁信? 而明明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却还连番在网上制造舆论,乃至用砖头砸破许少君的车。这种行为,但凡一个有理智讲是非的成年人都不会那么做。所以若非愚蠢,谁又能保证那个女人的这番所作所为,不是别有用心的故意? 在许少君身边那几年,苏婉盈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人或事出现,下场大多什么样,她看得一清二楚。 唯有方希彤是个例外。 美丽的灰姑娘,与王子火辣辣的邂逅、摩擦、和收尾,仿佛好莱坞拍出的浪漫爱情电影。 虚幻的浪漫一但降临到现实,就不再那么单纯和美丽。 苏婉盈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同那女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天是苏婉盈的生日。 本该属于她和许少君两个人的生日。 在约好的地方等着许少君,等了很久,没等到许少君,只等来他一通充满歉意的电话。 他说生日快乐盈盈,今天事太多没法陪你了。不过没关系,我找了个人替我陪你过,有什么想要的想买的尽管跟她说,也能叫她参谋参谋,她眼光好。 然后苏婉盈见到了方希彤。 一个微笑起来像是能点亮全世界的女人,开着许少君的车,和许少君一样习惯将左手搁在窗框上,在缓缓流动的车海中漫不经心吸着烟。 在她下车走向苏婉盈的一瞬,苏婉盈是有些自卑的。 将近一米八的身高,长腿细腰,方希彤无论气场亦或容貌,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条件反射而出的自卑令苏婉盈几乎落荒而逃,不过最终沉住气站在原地,迎着款款而来那道身影淡淡一笑。 当自己男人的另一个女人,用着仿佛能感染所有人的漫不经心和微笑来到你面前,逃离不仅仅是认输,而且是全无尊严的惨败。 所以她欣然与之握手,欣然接受了方希彤挽住她手的亲昵。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一同逛起街,仿佛一对许久不见得老友,姿态和美丽令旁人纷纷侧目。 方希彤的确是最好的逛街伴侣。 她有最好的耐心,她熟知每一种商品的每一种最好品牌,她逛起店铺从不知疲倦,她买东西的时候从不需要试和挑选。 那天两人在一起说了不少话。 至今能清楚记得的并不多,却都是最让苏婉盈印象深刻的。 方希彤喜欢叫她苏老师。 方希彤说,苏老师,我看过你写的《转身遇见夏至》。印象挺深的,因为男主角的感觉很像阿君。 方希彤说,苏老师,我从小书读得不好,但闲书我看过不少。你的这本书写得很好,因为内容十分真实,让人感同身受。也难怪会获奖,也难怪阿君会这么喜欢。都说作品源自生活,这么真实的故事,不知是苏老师你的真实经历,还是杜撰的呢? 方希彤还说,可是我不喜欢书里女主角的性格和她对爱情的卑微。你看,对待爱情就像对待买东西一样。东西很多,能入眼却挺少,所以看到中意的时候就问问自己,喜欢啊?喜欢就买下咯。人也一样,看到喜欢当然就拿下咯,像书里女主角那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要不得,所以她得到最终那样的结局是必然的,所以我很不喜欢她。不过,不喜欢女主角,跟苏老师的书是无关的。正是各种真实的不讨人喜欢才铸就了一本书的让人喜欢,你说是不是呢,苏老师? 一个美到嚣张跋扈的女人,声音却跟她嘴角边那两道酒窝一样,软糯清甜得让人心慌。 那天苏婉盈用许少君赠给方希彤的卡买了很多东西。 但最终没有买下那条她所一眼看上,却瞻前顾后犹豫了很久的长裙。 因为在她目光犹豫不决徘徊在它上面的时候,方希彤突然试穿了它。 而方希彤穿着它走出试衣间的一刹那,便注定了苏婉盈的放弃。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它。已在超模身上散发过光辉的东西,普通人何必再用它自取其辱。 想到这里时,苏婉盈似乎仍能感受到那天胸口处令她窒息的沉闷。 她用力吸了口气,可似乎更加难受,不仅闷而且堵在喉咙里有股说不出的燥。 抬头看了看,发觉房间里的窗全都紧闭着。七月份的天,开着空调自然门窗紧闭,但空调不知怎得没在工作,而她刚才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所以丝毫没有察觉这一点。这会儿人难受得浑身冷汗,因此依旧没感到房间里气温的升高,只是窒息感格外清晰起来,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想去找空调遥控板,但刚一迈步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砰地下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摔得生疼,险些头撞到了桌角上。 她坐起身后下意识往前看了眼,看到不远处那道犀利的直角,径直对着她眉心方向,脸色不由一阵发白。 好险。 然而没等松口气,全身突然一颤,她瞪大双眼死死盯住眼前这张桌子,以及被这张桌子挡住了灯光的幽暗处。 黑与白的分界,如此鲜明,如此刺眼。 喉咙里突然咯咯作响,苏婉盈怕极了,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即便能说出来又有谁能听见? 这栋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以及桌子底下那张苍白的脸。 方希彤的脸。 她抱着膝盖缩坐在那里,长手长脚,皮包骨头,像具有着张绝美容颜的冰冷干尸。 曾经灵动的一双眼死气沉沉与苏婉盈对视着,身上包裹着被水泡得发黑的红裙,一团团漆黑色长发海藻似的披散在她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 水散发着一股海藻味,仿佛她刚真的是刚从海里走出来的海妖。 那股腥咸的气味被沉闷的空气迅速挤进苏婉盈的鼻子里,隐约又清晰,令她一张脸由白到青,最终按抐不住,伏倒在地上发出一阵干呕。 一边呕,她一边抓起拖鞋狠狠朝桌底下扔了过去: “不要……你不要过来!” “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死很久了啊……” “你看着我做什么?” “哦对了……烧纸钱,我还从来没给你烧过纸钱。” “呵……我是说过要给你烧的。可是那会儿给你烧的人那么多……” “你别过来……” “别过来啊!” “我给你烧过去……我这就给你烧钱过去!” “别过来!!” 许少君将房门用力推开的时候,带着慌乱的双眼里映入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苏婉盈蹲在客厅窗户边烧着火盆里一大堆锡箔。 锡箔熊熊燃烧,火舌舔到了窗帘,而苏婉盈对此毫无察觉。 只一边看着窗帘卷着火焰,仿佛看着一道飞舞翩跹的身影,她两手紧抓着地毯面色空洞地自言自语: “别过来,我这就给你烧钱过去,你别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吃钻石的女人 墨蝶醒来的时候,手背触到一点绒毛的冰冷和柔软。 “阿音?”她抬头迷迷糊糊唤了声。 面前那只金刚鹦鹉听见了,目不转睛在她脸上的视线立即收了收,低头用喙轻轻往她手背上啄了一下,随后拍拍翅膀:“阿音在。” 色泽艳丽的鸟儿,一双眼睛像黑夜里闪烁的宝石,吐字宛若一个年轻的男子。 “我睡了多久?” “从许先生离开时算起,大约两个小时。” “快十二点了吧?”边说边从办公桌上直起身,不防备披在背上那件西装往下滑了滑。“这是……”墨蝶微微一怔。 “许先生见您睡着了,怕您受凉给您披上的。” “我听着他说话的时候睡着的么?” “对。” “又失礼了啊……”若有所思说了句,墨蝶摸索着从抽屉里取出支烟含进嘴里,接过阿音衔来的打火机啪地点燃:“他走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说小姐脸色不太好,大概是病了,改天跟小姐重新约时间详谈。” “也好。” 嘴里应着阿音的话,墨蝶的思绪却在这短短片刻又不知飘去了哪里,兀自用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对着前方某个点怔怔发着呆。 是以,没有发觉后背上那件西装仍还半遮在自己身上。 直至碰触到阿音的目光,她才下意识朝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那件西装挺阔流畅的质感,这令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说起来,那位许先生的故事还蛮有意思的。” 阿音抖抖羽毛不置可否。 “拥有一切的男人,屹立在金字塔顶端,不能不说他本身就是个引力场,何况他还那么细致体贴。” “所以小姐这是被他故事吸引住,还是被他这个细致体贴又拥有一切的人本身给吸引了?” “你觉得呢,阿音?” “没人不喜欢被人体贴的感觉。” “倒也是。”眼底扬起一点笑意,墨蝶想起许少君故事里那位方希彤微笑的模样,笑容便多了点戏谑之外的东西:“但体贴的殷勤固然叫人感动,若这份殷勤随意给的人太多,却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对很多女人来说,许先生太好,所以,这好就不晓得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话说完,墨蝶将西装从自己身上抽离,提着领口在手里轻轻抖了抖。 阿音默不作声看着那件西装优质的布料在晃动中一点点化成了飞灰。 目光重新转向墨蝶时,它的眼神仿佛像个人,又像人一般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头道:“最近您睡的时间有点多,晚上也是。可是您晓得的,我晚上不太方便照顾您,所以您尽量白天多休息。” “我知道的。” “对了,一小时前白爷来过电话。” 女人捻着烟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怎么说。” “他说临时有个应酬,想邀小姐陪他出席,不知小姐是否有时间。” “什么样的应酬需要一个瞎子陪伴?” 这样棘手的问题,阿音自是无法回答,短暂的停顿后,它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开了话头问道:“小姐睡着前跟那位许先生说的一句话,有些离题,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说了什么?” “小姐对他说,要小心今夜西面突来的光亮。” “我这么说过?”墨蝶漫不经心吸了口烟。原想略过不谈,但察觉阿音的沉默,她淡淡一笑:“想起来,是说过。不过若这会儿没什么新闻传出来,想来应该已没什么大碍。” “小姐问过后不久就睡着了,所以阿音想,是不是小姐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累着了自己。” “只是一点点而已,没关系,况且人家已经送来了贵礼,我们总该也返还一些诚意。” “不值。” 简单两个字,带着本该从一只鸟儿身上所看不出的严肃和不悦。这份不和谐令墨蝶扑哧一下轻笑出声:“阿音,在你眼里什么样的宝贝都是没价值的,不过我不嫌弃你,谁叫你是一只鸟儿。” 她脸上难得一见的轻快令阿音微一愣神。 待到想要说些什么时,墙角那口自鸣钟铛铛敲响起来。 不疾不徐敲了十二下,最后一道钟鸣的余音未消,仿佛察觉阿音沉默中的迟疑,墨蝶敛了昙花一现的笑,将剩余烟蒂掐灭在手旁的烟缸内:“白先生说的应酬是什么时候。” “……再过一小时,他会派人到楼下接您。” “一小时?”墨蝶目光微凝,往自己身上看了眼,“换衣服的话时间略赶了,阿音,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因为我不觉得以您今夜的身体状况能陪伴白爷应酬。所以,如果小姐不方便回绝白爷,我可以……” “阿音,我没事。” 想也不想便打断了阿音的话,墨蝶站起身,径自往自己房间方向快步走去。 “但白爷只问了小姐是否有时间。”阿音追着她背影说道。 “阿音,跟了白先生那么久,他的话你还不明白么?他要我做什么事岂会在意我有没有时间。” 边说边放慢了脚步,墨蝶听见身后追来的扑翅声,回过头伸出她的手。 阿音叹着气停落到她臂膀上时,墨蝶安抚地拍了拍它,顺手接过它不情不愿衔来的那只盒子。 许少君送的那只黑丝绒珠宝盒。她打开,将自己戴满戒指的手朝里伸了进去,轻轻摩挲,静静感受着里头那颗晶莹的钻石在她指尖滑动着的冰冷坚硬。 随后在阿音略带不安的目光中,将那颗钻石拈起,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口咬下,透明的石头迅速在舌尖化开成汁,仿佛是世上最美味的巧克力。 起伏在头颅里隐约的昏沉似乎由此消失。 这世上最美好最令人振奋的事,大约就是能将这么一种令人艳羡的珍宝吃进嘴,并能令它们融进自己骨血里的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比良坂的狩猎日 阿音曾说,‘比良坂’是个如同博物馆一样,存储着许多历史记忆的地方。 那究竟会是怎样一幅画面,墨蝶想象不出,因为早在博物馆这个词广泛出现之前,她的眼睛就已经瞎了。 但她仍清楚记得,在第一次踏入‘比良坂’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了来自空气里那股恢弘、且充斥着时空被凝固后的冰冷气势。 那股气势仿佛是活的。 有血有肉,却虚无缥缈,一如她面前那个亲手引领她进入‘比良坂’的男人。 这种感觉令她很不喜欢,但无法转身离开,因为那会儿走在她前方的脚步声,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沉稳告诉她,她根本没有离开的自由。就如同这一次,对于那通简短的电话,对于那句简单的指令,她除了遵循,完全没有其它的选择余地。 自然而然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习惯。 墨蝶勾了勾唇角,从包里取出一支烟,惯性地点燃了含进嘴里。 烟雾缭绕,从喉咙到肺的盘旋,让等待的时光变得不再那么缓慢。 她抬手摸了摸腕表的刻度,凌晨三点,比那个男人说好的时间已超过整整二十分钟。随着最后一辆车从她身旁驶入比良坂的大门,这座建造于南郊的庞大建筑,此刻无论内外都寂静得仿佛坟墓。 凌晨三点半,墨蝶通过岗哨的层层关卡,成为当天进入‘比良坂’的最后一个人。 ‘比良坂’的进出通行极其严格,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残疾而有所通融,所以墨蝶没能把阿音带进来,就连手里的导盲杖,也被替换成‘比良坂’专供的那种普通手杖。 没有熟悉的引路工具,所以从岗哨到大门,再从大门到主厅,这一路显得格外漫长。 路上很多双目光无声无息游移在墨蝶的身上,多得足以令她能清晰感觉到。但显然,那些目光并不是为了她,而是通过她在寻找那个他们想要见到的人。 只是今夜注定要令他们失望。 那个人处事一贯准时,若到了时间他还未出现,必定是因为他没有出席的打算。毕竟这地方并非是什么应酬地,而是个地下买卖场,这也就难怪为什么他身边有那么多适合陪伴他作应酬的人,偏偏这次会指定了自己。 细想起来,似乎每次那个人把她召至身边时,必定是有着他正常伴侣所无法解决的问题,需要她去替代她们来解决。当年第一次领她来这儿,他为了让她替自己买下那尊传说中的米开朗基罗雕像。而今次借着陪他应酬的名义再度让她来到这里,又会是为了什么目的? 她等待着那个问题的出现,即便今夜只有她一个人去面对。 想到这里时,周遭空气突然更为冷凝了一些,墨蝶放慢脚步抬起头,仿佛在用她那双无神的眼定定朝前观望。 虽盲了很久,墨蝶的眼睛其实仍还是残存着些视野的。 只是视野内永远是一片苍白,仿佛她生存在一个终日被浓雾封锁的世界。 而她的人生,何尝又不是被固封在一片浓雾之中?由此而出神时,仿佛有心回应她心底那份自我的嘲弄,一道话音在她耳边悠悠响起: “好久不见,墨蝶,这双眼睛依旧那么漂亮。” 话音低沉柔和,同他覆盖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掌一样。他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柔和力度将她眼帘轻轻合上:“所以我不想看见它们寻不到焦点时的落魄样子,我的小姑娘。” 几乎是辨别出那道声音的一霎,墨蝶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杜老板,好久不见。” “你不用逃避我仿佛逃避一只鬼,我能比你的那位主人更可怕?” “杜老板说笑了。” 眼前人是‘比良坂’的拥有者杜月沉,也是墨蝶此行最不想遇到的一个人。 都说‘比良坂’是现实中的黄泉之门,那么拥有它的杜月沉究竟何许样一个人物,由此便可窥得一斑。 说他是鬼并无不妥,但与鬼相比,很多人宁可遇鬼也不愿见他。 只是这情绪不便外露,所以墨蝶低头笑了笑,继续用她温软的话音恭顺地说道:“白先生今天临时有事,所以特意让我过来转告杜老板,他今日不能赴约了。如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那么墨蝶不打扰诸位,就先告辞了。” 轻描淡写将那个男人今天的无故失约简单化解,同时该做的事也已做妥,想想应不会有什么差错,墨蝶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身后的杜月沉低低笑了声:“墨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墨蝶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们家白爷今天并没有过来的打算。不过我挺高兴的,他言而有信,说把你送来,你就真的过来了。” “杜老板的意思,是白先生答应了杜老板,把我送到杜老板这儿来的?” “没错。” “我却不太明白了,这是为了什么?” “墨姑娘还记得‘比良坂’十年一度的狩猎日么?” “记得。” “今天就是那个日子。” 简单亦十分明了的一个回答。望见墨蝶了然之后的沉默,杜月沉不再多做赘言。 但凡知道‘比良坂’的人,无一不知狩猎日对于‘比良坂’而言意味着什么。 墨蝶自然也懂,并十分清楚地明白,每逢这一天的夜晚,那个男人无一例外所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玩过一次狩猎日,就很难戒掉这个乐趣。尤其对于他们这样一类人而言。 所以墨蝶自然也明白了,今日那男人以应酬为名将她召来此地,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心里有了答案,她慢慢抿了下嘴唇,抬头朝面前那静等着她回答的人笑了笑:“所以?” “想来你也明白了,每逢这日子你家白爷总会过来玩一把,今次他有事不能亲自过来,换了你也是一样的。所以墨蝶,我这是在邀请你。” “能得到杜老板的邀请真叫人荣幸之至。但狩猎日并不是谁都能有资格玩,杜老板,我不是那个有资格的人,我身份低贱,玩不起。” “你家白爷说你有,你就有。况且能开天眼的人不多,所以别多想,墨蝶,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不枉到这儿来走一趟,也不要辜负了你家白爷的一片心意。” “白先生可有说过我这双天眼快瞎透了么?” “说了。” “既然这样,您说,我还能怎么玩?” “你家白爷说,墨姑娘眼盲尚且能行走自如,不妨今日盲玩。” “这真是白先生说的?” “一字不差。” 杜月沉的回答令墨蝶再度沉默下来。 沉默不是因为无法继续回答,而是周遭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如针扎。 一个没有地位也没有‘比良坂’会员身份的鬼奴,被邀请加入狩猎日,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因此无论墨蝶接受与否,她已被定性为有罪,而之后她将会遇到怎样的局面,不言而喻。 她只能尽可能地在面对那一切的时候,为自己争取一个最妥当的结果。 所以沉思片刻,她轻轻撩了撩耳旁碎发,将那柄已没有用处的手杖收了起来:“我若替白先生玩,他会满意吗,杜老板?” “必然的。” “因此我接受杜老板的邀请,您必然是会高兴的?” “必然。” “既然主子能满意,杜老板会高兴,那墨蝶自然却之不恭。” “墨蝶,说到现在,你就不好奇你家白爷今夜为什么会放弃他一贯的游戏日么?” “白先生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们若是总费心去设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的原因,岂非折寿。” “呵。”意义不明一声轻笑过后,墨蝶感觉到杜月沉朝她伸来一只手。 她静止片刻将自己的手往前送去,旋即被他握进掌心,而她在这瞬间抬起头,用她无神的眼眸朝着四周的静谧缓缓扫了一圈,随后朝那些悄无声息的人笑了笑:“如今既然白先生要让我替代他玩,又承蒙杜老板亲自邀请,那么今天在‘比良坂’盲玩一把,也没什么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比良坂的狩猎日 阿音曾说,‘比良坂’是个如同博物馆一样,存储着许多历史记忆的地方。 那究竟会是怎样一幅画面,墨蝶想象不出,因为早在博物馆这个词广泛出现之前,她的眼睛就已经瞎了。 但她仍清楚记得,在第一次踏入‘比良坂’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了来自空气里那股恢弘、且充斥着时空被凝固后的冰冷气势。 那股气势仿佛是活的。 有血有肉,却虚无缥缈,一如她面前那个亲手引领她进入‘比良坂’的男人。 这种感觉令她很不喜欢,但无法转身离开,因为那会儿走在她前方的脚步声,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沉稳告诉她,她根本没有离开的自由。就如同这一次,对于那通简短的电话,对于那句简单的指令,她除了遵循,完全没有其它的选择余地。 自然而然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习惯。 墨蝶勾了勾唇角,从包里取出一支烟,惯性地点燃了含进嘴里。 烟雾缭绕,从喉咙到肺的盘旋,让等待的时光变得不再那么缓慢。 她抬手摸了摸腕表的刻度,凌晨三点,比那个男人说好的时间已超过整整二十分钟。随着最后一辆车从她身旁驶入比良坂的大门,这座建造于南郊的庞大建筑,此刻无论内外都寂静得仿佛坟墓。 凌晨三点半,墨蝶通过岗哨的层层关卡,成为当天进入‘比良坂’的最后一个人。 ‘比良坂’的进出通行极其严格,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残疾而有所通融,所以墨蝶没能把阿音带进来,就连手里的导盲杖,也被替换成‘比良坂’专供的那种普通手杖。 没有熟悉的引路工具,所以从岗哨到大门,再从大门到主厅,这一路显得格外漫长。 路上很多双目光无声无息游移在墨蝶的身上,多得足以令她能清晰感觉到。但显然,那些目光并不是为了她,而是通过她在寻找那个他们想要见到的人。 只是今夜注定要令他们失望。 那个人处事一贯准时,若到了时间他还未出现,必定是因为他没有出席的打算。毕竟这地方并非是什么应酬地,而是个地下买卖场,这也就难怪为什么他身边有那么多适合陪伴他作应酬的人,偏偏这次会指定了自己。 细想起来,似乎每次那个人把她召至身边时,必定是有着他正常伴侣所无法解决的问题,需要她去替代她们来解决。当年第一次领她来这儿,他为了让她替自己买下那尊传说中的米开朗基罗雕像。而今次借着陪他应酬的名义再度让她来到这里,又会是为了什么目的? 她等待着那个问题的出现,即便今夜只有她一个人去面对。 想到这里时,周遭空气突然更为冷凝了一些,墨蝶放慢脚步抬起头,仿佛在用她那双无神的眼定定朝前观望。 虽盲了很久,墨蝶的眼睛其实仍还是残存着些视野的。 只是视野内永远是一片苍白,仿佛她生存在一个终日被浓雾封锁的世界。 而她的人生,何尝又不是被固封在一片浓雾之中?由此而出神时,仿佛有心回应她心底那份自我的嘲弄,一道话音在她耳边悠悠响起: “好久不见,墨蝶,这双眼睛依旧那么漂亮。” 话音低沉柔和,同他覆盖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掌一样。他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柔和力度将她眼帘轻轻合上:“所以我不想看见它们寻不到焦点时的落魄样子,我的小姑娘。” 几乎是辨别出那道声音的一霎,墨蝶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杜老板,好久不见。” “你不用逃避我仿佛逃避一只鬼,我能比你的那位主人更可怕?” “杜老板说笑了。” 眼前人是‘比良坂’的拥有者杜月沉,也是墨蝶此行最不想遇到的一个人。 都说‘比良坂’是现实中的黄泉之门,那么拥有它的杜月沉究竟何许样一个人物,由此便可窥得一斑。 说他是鬼并无不妥,但与鬼相比,很多人宁可遇鬼也不愿见他。 只是这情绪不便外露,所以墨蝶低头笑了笑,继续用她温软的话音恭顺地说道:“白先生今天临时有事,所以特意让我过来转告杜老板,他今日不能赴约了。如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那么墨蝶不打扰诸位,就先告辞了。” 轻描淡写将那个男人今天的无故失约简单化解,同时该做的事也已做妥,想想应不会有什么差错,墨蝶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身后的杜月沉低低笑了声:“墨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墨蝶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们家白爷今天并没有过来的打算。不过我挺高兴的,他言而有信,说把你送来,你就真的过来了。” “杜老板的意思,是白先生答应了杜老板,把我送到杜老板这儿来的?” “没错。” “我却不太明白了,这是为了什么?” “墨姑娘还记得‘比良坂’十年一度的狩猎日么?” “记得。” “今天就是那个日子。” 简单亦十分明了的一个回答。望见墨蝶了然之后的沉默,杜月沉不再多做赘言。 但凡知道‘比良坂’的人,无一不知狩猎日对于‘比良坂’而言意味着什么。 墨蝶自然也懂,并十分清楚地明白,每逢这一天的夜晚,那个男人无一例外所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玩过一次狩猎日,就很难戒掉这个乐趣。尤其对于他们这样一类人而言。 所以墨蝶自然也明白了,今日那男人以应酬为名将她召来此地,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心里有了答案,她慢慢抿了下嘴唇,抬头朝面前那静等着她回答的人笑了笑:“所以?” “想来你也明白了,每逢这日子你家白爷总会过来玩一把,今次他有事不能亲自过来,换了你也是一样的。所以墨蝶,我这是在邀请你。” “能得到杜老板的邀请真叫人荣幸之至。但狩猎日并不是谁都能有资格玩,杜老板,我不是那个有资格的人,我身份低贱,玩不起。” “你家白爷说你有,你就有。况且能开天眼的人不多,所以别多想,墨蝶,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不枉到这儿来走一趟,也不要辜负了你家白爷的一片心意。” “白先生可有说过我这双天眼快瞎透了么?” “说了。” “既然这样,您说,我还能怎么玩?” “你家白爷说,墨姑娘眼盲尚且能行走自如,不妨今日盲玩。” “这真是白先生说的?” “一字不差。” 杜月沉的回答令墨蝶再度沉默下来。 沉默不是因为无法继续回答,而是周遭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如针扎。 一个没有地位也没有‘比良坂’会员身份的鬼奴,被邀请加入狩猎日,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因此无论墨蝶接受与否,她已被定性为有罪,而之后她将会遇到怎样的局面,不言而喻。 她只能尽可能地在面对那一切的时候,为自己争取一个最妥当的结果。 所以沉思片刻,她轻轻撩了撩耳旁碎发,将那柄已没有用处的手杖收了起来:“我若替白先生玩,他会满意吗,杜老板?” “必然的。” “因此我接受杜老板的邀请,您必然是会高兴的?” “必然。” “既然主子能满意,杜老板会高兴,那墨蝶自然却之不恭。” “墨蝶,说到现在,你就不好奇你家白爷今夜为什么会放弃他一贯的游戏日么?” “白先生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们若是总费心去设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的原因,岂非折寿。” “呵。”意义不明一声轻笑过后,墨蝶感觉到杜月沉朝她伸来一只手。 她静止片刻将自己的手往前送去,旋即被他握进掌心,而她在这瞬间抬起头,用她无神的眼眸朝着四周的静谧缓缓扫了一圈,随后朝那些悄无声息的人笑了笑:“如今既然白先生要让我替代他玩,又承蒙杜老板亲自邀请,那么今天在‘比良坂’盲玩一把,也没什么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花哨又低情商的男子 南方的夏季雨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雨不大,但密集,让天刚破晓的公路显得荒茫而寂静。 寂静的空间和车里缓慢的音乐,让许少君一夜没睡的脑子微微有些走神,所以冷不防前方一团色彩斑斓的东西一头往车窗处扑来时,他险些一脚错踩了油门。 好在反应及时,他及时踩住了刹车。 车子在刹车片剧烈摩擦的尖叫中生硬停下,安全带令人窒息的束缚让许少君在冲击中清醒过来,他意识到刚才一瞬间险些发生了什么。 不是那只突如其来的鸟,而是别的更为重要的什么。 匆忙下车,他看到一个女人动也不动端坐在距离车子半米不到的地方,抱着双腿,瘦削的身影在蒙蒙雨雾和晨光中有些迷离。 很意外,女人竟是丰都路44号的女主人墨蝶。 不知她发生了什么,光着脚似乎走了很久的路,脚底磨出了泡,导盲杖也不在身边。 大约再也走不动时就索性坐在了地上,却因眼睛无法看见,所以不知道自己正坐在这条郊区公路的中间,也毫无察觉自己刚刚距离死亡只隔了一条线。 只是不知造成她这状况的原因是什么。 许少君打量着她,隐约察觉背后藏着某种不妥。 这初见面时惊为天人的女子,此时长发散乱,同面色一样苍白的长裙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暗红。手指上也是。被雨水冲了许久也褪不去的颜色,肮脏却又诡异地让人觉得艳丽。 故而沉默了半晌,许少君才上前一步,带着丝困惑蹲到她面前,轻轻叫了她一声:“墨姑娘?” “是许先生?”墨蝶的瞳孔随着许少君的声音朝他动了动。 许少君见状轻吸了口气。 这女人身上必定发生了些什么,她原本漆黑的瞳孔上蒙了层白雾,惨白得几乎跟眼球混为一体,让这双原本美如星月的眼眸看起来有点瘆人。 所以回应得有些迟。墨蝶察觉到了,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垂下眼帘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那双令人不安的瞳孔:“挺巧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许先生,能麻烦许先生扶我一把么?” 许少君点点头。 但刚要伸出手,边上却突然多出一道人影,先他一步将墨蝶从地上扶起:“我来。” 及至看清此人,许少君意外之后不由一阵诧异。 不明白这个曾在墨蝶家见过的男人,怎么这会儿突然竟出现在了这儿。仿佛平地冒出来一般,甚至没有听见他过来时的脚步声。 而他身上依旧穿着那天颜色极为艳丽的一套装束,上绿下红,如同许氏旗下那些做设计的怪人,甚至比那些人的喜好更为张扬和扎眼。 不过衣品虽浮躁,人倒是极为稳妥。 他背对着许少君小心搀着墨蝶的肩膀,仔细又不忘保持距离。然后低头看了看墨蝶的脚,眉心微蹙着回头对许少君道:“麻烦送我们到市区。” 呵。不仅衣着奇特,情商仿佛也有些偏低。 这话本该由许少君先提,却被他说了去,许少君多少有点不悦。只是墨蝶面前不便显露,便正要点头答应,忽然想起先前险些撞车的那只大鸟,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似乎是墨蝶所养的金刚鹦鹉:“那么,是否要先找到刚才那只鸟?” 花哨又低情商的男子淡淡一笑:“不用在意,它识路,会飞。” 许少君发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对于会在距离自家老宅半公里不到的地方遇见墨蝶,许少君始终是有些好奇的。 丰都路离南郊至少有四十公里路,一个双目失明的女人独自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事使然。而那件事是否就是令她这会儿坐在马路中间的原因?许少君想了许久,但始终没能问出口,这个容貌卓绝的女人,天生带着一种不想说话别人就无从开口的清冷,何况眉眼露着疲乏。 所以许少君始终沉默,直至透过眼角余光,他第五次观察到她微微搅动着手指,才开口试探问道:“要烟么?” “要。” 墨蝶的烟在包里,包早在‘比良坂’遗失,而她不可能开口让许少君带她回去寻找。 接过许少君的烟后她说了声谢谢,然后一边点燃,一边随口地问了句:“许先生一早来这儿是碰巧有事么?我记得你家是在市西。” “市西是我跟我太太的住处,这儿是许家老宅,昨晚我跟太太住在那儿。这条路是进市区外环的必经地,所以今天才会凑巧跟墨姑娘碰到。说起来,墨姑娘怎么也会跑来南郊?” 墨蝶垂着眼帘没有回答。吸了两口烟后,她道:“所以你跟你太太昨天没在市西么?” 想起昨夜墨蝶入睡前说的那句话,许少君突然明白过来,她这么问的用意。 所以一阵沉默后,他轻扣着方向盘,嘴角扯出一丝略带僵硬的笑:“原本是在市西,但那儿的房子出了点状况,所以连夜带着我太太回了老宅。” “什么状况?” “家里着火了。” “严重么?” “还好,回去得及时,没等火势蔓延就控制住了。不过我太太却是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许少君苦笑:“我不确定是精神上的,还是如她所说,被鬼缠了。” “许先生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这个么,我不知道。所以才希望墨姑娘能从我的故事里替我找个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红玫瑰与白月光 许少君说,方希彤好似一枚新鲜的橙子,外表光鲜,气味芬芳,但若要亲手剥除表皮吃到里头酸甜的果肉,却要仔细提防。那光鲜芬芳的表皮内隐藏的汁水,很俏皮而狡猾,稍不留神从皮内绽出,会刺得人两眼掉泪。 这种感觉很有趣,所以无论当时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如外界所说的预谋,许少君对方希彤是上了心。 浓烈香艳如方希彤,他真的很喜欢。 但不代表就会因此舍弃了苏婉盈。 很多人都说,苏婉盈和许少君的相识始于苏婉盈的才华。 文字撩拨人心,构筑一段缘分,当然容貌也占了一部分。 许少君对中意的女人向来不薄,他将她一手打造成新升的文坛巨星,三十不到的年纪,两部电影,三部连续剧,一个国家级奖项,一切对于普通人而言望尘莫及的东西,对苏婉盈来说唾手可得。 但传言这东西多少是带着些误解的。 苏婉盈的家世并不普通。虽不是什么显贵富豪,但她曾祖是当年与胡适等人齐名的文豪苏恒,父亲是中科院院士,母亲是一流大学的教授。书香门第,良好的出身让她很早就得到许少君家人的赏识,大学时与许少君走到一起,毕业后借着第一本的获奖而向外界公开,她是许少君身边众多红颜中唯一得到他承认的正牌女友。 苏婉盈为人处世很懂分寸,懂事且性子平和,虽年轻就得到如此多荣誉,似乎从来也没放在过心上。许少君身边众多红颜,来来去去,这么些年来她或进或退,从不多言。种种品质,实属难能可贵的,没人不喜欢一个优雅又让人内心稳妥的人,许少君也不例外。所以尽管后来放任方希彤入驻了心上,苏婉盈在他身旁的位置,始终不变。 红玫瑰与白月光?倒也不尽然。只不过一个有趣一个妥贴,既然能共同拥有,为什么要面对只能选一的局面?正如苏婉盈不喜应酬而方希彤在社交上长袖善舞,方希彤充不了风雅而苏婉盈游刃有余,仿佛娥皇女英,多好的互补。 当时许少君很自然地觉得,只要他对这两人都够好,一碗水端平,那就可以彼此相安无事,历来身边很多例子都是如此。但凡不到考虑结婚的时刻,一切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况且世上也不仅仅只有红玫瑰和白月光这两种选择而已,毕竟,人和人都是不同的,面孔不同,感觉也不同。现在他两个都要,未来也许一个都不会想要。 然而人在感情没有彻底投入进去的时候,怎样分析都是有道理的。一旦投入,任何章法便就乱了套。 许少君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而忘记所有道理,继而如多米诺骨牌的倒塌,在他生活里,其后影响了很多东西。 人毕竟不是机械,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始,就不再会受到按部就班的控制。 方希彤不是橙子,是罂粟。 她有着最柔软的声音嘴唇和头发,但她的性格并不柔软。出类拔萃的面容和她的职业,没有因时间而打磨她的脾性,反而令她生就一种强势的张扬。当初不顾一切地用砖头敲碎许少君的车窗,便可从中窥出一斑。 这种性格为人处事上会很吃亏。所以曾有不少人私下里提醒过许少君,如此性格的女人,不能因宠爱而放纵,要好好管管,不然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后来确实一语成谶。 但在当时,许少君一度沉溺在她那样的性格中无法自拔。不过与其说是沉溺于她性格,不如直说,是沉溺于她这性格在床上所释放出的野性。 天然又纯粹,像个女妖,随时会喷发出妖娆的烈焰,视线与手指掠过的方寸之间,仿佛一场霍乱,兵荒马乱且如火如荼。 这样一个女人,有时候却又仿佛像个孩子。 并不青涩的年纪,时而张扬时而又是青涩的。 许少君总想起那天在他车旁见到她时的样子,长腿圈着酒瓶,手指拈着烟蒂。弥漫的烟雾里她那双眼睛迷蒙又清澈,天使与妖精的结合体。 后来他常喜欢用她那双长腿圈着自己的腰,将自己手指交叉进她细长的五指。 所以其实,方希彤既不是橙子也不是罂粟。 她是许少君拈在指间的烟。 烟雾缭绕,温热又缥缈地缠绕在他身体上,令人迷醉的诱huò。 四月,方希彤离开芮丽,进入许氏旗下的帕秋莎。 五月,许少君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为方希彤选购了一套别墅,两人正式同居。 六月方希彤的生日,许少君包下外滩华尔道夫酒店整层楼的宴会厅为她庆生,当晚,一辆牌照为沪A FXT520的玛莎拉蒂被送入两人的爱巢。 七月,方希彤赴法国参加夏季巴黎时装周走秀,许少君亲自陪伴。 八月,方希彤在医院妇产科区域走动时附近被媒体发现,不久,一条标题为‘疑似怀孕,当红超模有望嫁入豪门’的消息上了新闻头条。 九月,有媒体人宣称得到可靠消息,方希彤与许少君将在圣诞夜订婚。 十月,天气微凉,许少君在盖着尘埃和秋叶的信箱内收到苏婉盈寄来的一封信。 这个在交往中一贯矜持得极少会采取主动的女人,在网络信息如此发达便捷的当下,手写了一封信邮寄给他。 信里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诗。 诗并非原创,而是用普希金的那首《致凯恩》所篡改。 苏婉盈一直以来非常喜欢的那首诗: 我的心在茫然中寂静, 心中的一切又重新沉睡, 没有了倾心的人,没有了诗的灵感, 没有了生命,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爱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是白爷来了 苏婉盈曾对许少君说过,她的第一本写的就是她自己。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他好似冬日骄阳,温暖得令人上瘾。但可惜,这温暖永远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而她不小心就是爱上了这么一类人。 都说苏婉盈与许少君的相识相恋仿佛童话,但童话照进现实,公主遇到王子后的生活却并不是那么简单和美好,因为王子身边有太多的公主。 所以在自己那本里,苏婉盈曾这样写道:‘曾经以为能披襟斩棘,后来却变成卑微的小心翼翼,或许她能得到他稳固绵长的感情,但她阻止不了其她需要他感情的人对他的示好,以及前仆后继的靠近。这很无奈,现实毕竟不同于,阳光吸引越来越多人情不自禁靠近的时候,你根本难以如里写的那样,直接或间接地将她们驱离。’ 十九岁少女对情感的态度,虔诚地信仰着,却因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对待太过珍视的东西,仿佛迎着上帝,卑微又小心。 也所以,再长大些后,对于情感,苏婉盈变得十分内敛和平静。 知道方希彤的存在后,也曾有过不快,但从未显山露水地表示出来,此后彼此碰面,亦是有礼有节。大约正是这样一种安全感,让许少君在沉溺于对方希彤的欲望时,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也忘了曾环绕在自己身边那种无声的安妥,只有扎根在自身有安妥感的土壤里时,才能静谧而优雅地隽永稳健。 所以当苏婉盈用书信的方式隐晦提出分手,并搬离他们同居的住处后,许少军有种愕然的不敢置信。 就好似身旁的空气突然消失不见,它在时几乎不给人任何存在的知觉,突然一下抽离,让人不仅难以适应,而且无法呼吸。 之后的两个月,许少君始终没再见过苏婉盈。 似乎就如她所改的那首诗一样,在没有了生命,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爱情之后,也就没了她的存在。 期间许少君并没有刻意去找过她。 这件事在网上掀起了一些风浪,寻人会让媒体关注的眼光无限度地发酵,也会把方希彤再一次推向风口浪尖。所以他既没有寻找苏婉盈,也没再继续日复一日地往返于方希彤与他的爱巢,应对舆论和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沉默。 只是有时会去苏婉盈的住处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是那处曾经两人携手共进的‘家’,还是如往常一样走动在里面的身影。娇小的,又无声无息的身影,走在柔软的地毯上,好像一只温暖并孤独的猫。 喜欢文字的人总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 孤独的苏婉盈写了很多关于爱的故事,但从未纠缠许少君给她承诺一个‘爱’字。 两人纠缠在一起至今,七年时光,似乎一切已成了种理所当然,只是这个理所当然突然有一天生了变故,便演奏出了一段不一样的音符。 音符拿捏在网上一段段新出的文字里。 苏婉盈的文字,沉静又平和,在她身影消失后不久出现在网络,取代了她的存在,如细流涓涓,不动声色间为她这些年来的感情做着一次又一次的陈述。 他跟她的初识,他们的相恋,他跟她说过的话,他对她的好。 然后,他的红颜,他的又一个红颜,他的一个又一个的红颜。 隐去了他的名字,隐不去过往一桩桩藏匿于平淡中暗涛涌动的历史。 末了她说,有些人对女人的喜好就如同对车一样,看上时都是由衷喜欢的,到手也真心疼爱,只是控制不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种的欲望。 所以有心计较的话只会让心迅速苍老,而安静固守一旁,似乎能活得更好一些。 可是若说不计较,爱着他的人有谁能做得到? 所以你可以适时收敛一下你的爱吗?她问。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可以固守。 圣诞夜那天,媒体在事先调查到的那家旋转餐厅外等候了将近十个小时。 终于到了夜里预计的时间,出乎意料,他们没有捕捉到许少君与方希彤订婚的场面,却在离那儿不太远的一间咖啡厅里,意外见到了苏婉盈的身影。 她一如既往地沉静和美丽,即便再糟糕的摄影技术,想必也无法拍出她糟糕难堪的一面。 她在咖啡厅昏黄的灯光下同一名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坐在一起。 男人是许少君。 他没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想必也不会为此对任何人作出什么解释。他只安静地同苏婉盈坐在一起,没有问苏婉盈失踪的那些天究竟去了哪里,苏婉盈也没问他此刻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多年的默契,令这场面无声却十分美妙,仿佛圣诞卡上一幅精美动人的画。 一切堪称完美,只除了第三个人的突兀出现。 第三个人是方希彤。 除了她没谁会在不被许少君认可的时间与地点中出现,只不过,她那天的出现多少更像是个意外。 仿佛刚巧路过,在走过徐少君与苏婉盈身旁时,她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俩。但脚步没有停顿,似乎她正匆匆赶赴某个约会。 只不过几步之后却倒退了回去。 然后转身,径直往两人身旁那张空着的沙发上一坐,猩红色围巾映着白瓷般的脸,她仿佛没看到两旁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兀自低头点燃一支烟。 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因此无人能在当下说出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静默中彼此听着咖啡店里轻快的乐曲,糅合着旁人的欢声笑语,那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响,于当时当地,无疑如同一场冬雪般冷冽的讽刺。 许少君说,那个圣诞夜,就像美丽而尖锐的一把刺,无可抵挡地扎进了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许少君说,所以那天他原是极为生气的,气着那个美丽又尴尬的场面,无论谁都下不来台。 许少君说,但是那天呵,她穿着圣诞红的长裙,绸缎似的长发下一张脸笑意盈盈,带着浅浅的酒窝,美得不可方物。于是一切的一切,忽然间也就再没了突破口。 许少君后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不知怎的话音一顿,略带迟疑地沉默下来。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许先生?”察觉车速也有些减缓,墨蝶抬了抬眼,终止了点燃第三支烟的举动。 “似乎有些奇怪。” “怎么?” “丰都路虽说平时人和车都不太多,但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好像从没有过。” “路上没人么?” “没人也没车,只除了我们这一辆。” “是么。” 墨蝶苍白的瞳孔因这句话微微一动,但没继续开口,因为后座上那个沉默至今的绿衣男人已接替她说道:“是白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小王爷名叫白隐秋 依照墨蝶的意愿,在距离丰都路44号还有百来米远的地方,许少君将车停了下来。 想下车,但见绿衣男子先他一步打开车门,他也就没动。 靠着椅背望着后视镜,他见绿衣男子将墨蝶小心扶下车。仔细又温和的举动,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他亲密无间的恋人,但眼中恭敬的态度,却又明显将自己放在下属的位置。 有意思的是,这位下属的名字跟墨蝶养的那只鸟儿一样,也叫阿音。 鸟阿音的身份是助理,那么人呢? 墨蝶没有介绍。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对此并不在意。 重新将车子发动后,许少君没有立即离开,他目送这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往前缓缓走去。 丰都路44号的大门前停着辆车。 整条路上除了许少君的车之外的第二辆车,闪着幽光的劳斯莱斯银魅,人称‘最后的贵族’,爱车的人不会不晓得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它静静蛰伏在朝阳下,暗色车窗反射着阳光,一旁站着两名穿着考究西装的冷硬男子。 早在面见墨蝶之前,许少君就曾听说过,墨蝶背后有一个人。 但究竟是何许样人,何许样身份,在见到这辆车时,许少君心里才略有一些定义。 由此,轻轻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臂,他点了支烟打开车内音响,然后继续朝着前方那辆车看去。 价值5500万英镑的车,全世界不足10辆,全国仅有一部。 它属于谁?驰骋商界多年,许少君或多或少心里知晓一点。 据说它属于一个被称作小王爷的男人。 呵。王爷身份同曾经王室御用的座驾,倒也是匹配。 不过新中国已成立那么久,小王爷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真的王爷。只不过此人身份究竟是什么,至今还没人能知根知底说出个所以然。 许少君只知他既不务商也不参政,却是有钱也很有权。 也曾想大约吃的是祖上福泽。但一个人能令到任何一家媒体都不敢挖掘他窥探他,本身就是一种难以估计的力量,有这样一种力量的人断不可能只靠着祖上的福泽,可惜,偏就是无法查明他。 因此至今他的身份都是个谜,甚至互联网信息如此发达,也无人能挖掘出他一张照片。唯有一个称号,也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旁人感叹于他的隐秘于是有意杜撰出的虚假,凡是知悉他的人,都挺莫名地尊称他一声小王爷。 小王爷在世人面前唯一曝光过的东西,大约只有他的名字。 小王爷名叫白隐秋。 离开时,许少军的车同劳斯莱斯银魅擦肩而过。 一旁那两名硬冷男子似乎对他这唯一行驶在路上的车视而不见,这令他不由自主又朝那部银色的车看了一眼。 离得近了,可以辨清车内除了司机空无一人。 想来应是那位‘小王爷’已进到楼里。 心中揣测着他同墨蝶的关系,许少君的手臂上突然再度传来一阵刺痛,他不得不迅速将心思重新拉回。但当视线转向前方的瞬间,突然他猛踩了下刹车。 恍惚刚才一霎,他从那辆银色车身的反光上见到了什么。 应是自己这辆车的倒影。 漆黑模糊的保时捷轮廓,隐约车头上多了样什么东西,似乎是两节树枝般的东西,但当他定睛朝车头处观望,却并没见到有任何不妥。 或许是错觉?但心跳因此变得有些混乱。他想起老宅里尚且神思混乱的苏婉盈,略一沉吟,驱车往公司方向匆匆驶去。 一道大门仿佛阻隔着两个世界。纵然门外已因阳光高照而热浪升腾,门内则依旧清清冷冷,如同一座空置了许久的墓穴。 丰都路44号,连名字都仿佛刻着死人的灵魂。 墨蝶手指扫过门框,踩着冰冷的地板朝里走了两步,觉察到身旁阿音想要随她上楼的企图,她抬手挡了挡:“阿音,我一个人去见他。” 阿音眉心微蹙,嘴动了动,最终一句话未说,无声退至她身后。 目送她单薄的身影搭着楼梯扶手一路缓缓而上,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些,却终究没有任何立场和力量阻止她继续前行,只能兀自垂下眼帘,静静看向地板上那一行断断续续的血迹。 长长一线血色轨迹,是墨蝶一路走过的足迹。 她脚底水泡早已破开,每走一步都会溢出血水,但她一派毫无知觉的样子,仿佛除了四感之外,连第五种感官也一并消失。唯有到了二楼会客室外时,平静的脸上才隐约浮出一点波动,因此停下脚步默立了片刻,随后抬起头,对着室内那片昏暗而寂静的空间轻轻招呼了声:“白先生。” 会客室南面是一整排宽敞的落地窗。 但早晨明媚的阳光并没透过窗户将室内点亮,因为窗内的木百叶紧闭着,抵挡病毒般抵挡着室外的光照。 唯有从缝隙间透进一些,细微斑驳,让屋里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昏沉的光线模糊勾勒着办公桌前那道人影,铁灰色西装,暗蓝色领带,仿佛伫立在黑暗中的一头漫不经心的兽,无声无息把玩着桌上那只水晶沙漏。 如此一道挺拔优雅的身形,仿若墙上那幅画中人像,不动声色间美得如同湖水般沉静。 脸也一如那幅画上的人,被周遭阴影恰如其分地遮挡着,只在墨蝶那声低柔的招呼中微微一动,于一闪而过的光线中,显露出嘴角一道似有若无的笑:“回来了?” 简单三个字,随着男人的声音如缓缓流动的音律,令人一度有些出神。 因此墨蝶依旧一动不动在会客室外站着,似乎忘了开口,也忘了原本暗涌在心底那点不该有的情绪。 不该有的就不该出现。她想。 低头将脸侧头发掠向而后时,她听见男人缓步走到她面前,冰冷手指顺入她刚整理好的发丝,抚向她的脸:“怎么不说话。 “我回来了。”她笑了笑回答。 “见到我似乎有些意外?” “从没在白天见先生来过,这会儿自然是有点意外的。” “昨夜玩得还尽兴?” “托先生的福,玩得挺开心。” “杀了几个。” 仍是随口般一个问题,简单如耳旁吹过得一缕风,却叫墨蝶微微一怔,没能同先前一样立即回答。 她双手交叠着,手指上仍还残留着那些已变得枯败的红色,她下意识想擦去,但无处可擦。“零个。”最终还是说出答案,她察觉脸侧那只手顿了顿。 “零个。那么你是怎样从‘比良坂’出来的,墨蝶?” “杜老板说,墨蝶,你可以走了。所以我就出来了。” “杜月沉放了你?” 男人说这句话前停顿了片刻。 这让墨蝶紧贴在他掌心的那半张脸不由有些僵硬。 但他话音依旧如清澈如水,平静得让人从中觉察不出任何情绪。所以墨蝶轻吸了口气,应道:“杜老板说,那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只是个游戏。”男人笑笑,手指沿着她的脸,慢慢滑向她的咽喉:“现实有输赢,游戏也是,凡是输者都要付出代价,你以为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就能逃得过去么,墨蝶?” 墨蝶没有回答。 嘴角依旧噙着一丝笑,只是嘴唇微微抿起,带着一丝细微的僵硬。 男人默不作声看在眼内,随后朝她那道细软的脖颈上轻轻拍了拍:“你今天很紧张是么。” “我只是有累。” “让你玩这游戏是不是有点委屈?” “没有,先生。我昨晚玩得确实很开心。” “开心?”他注视着她那双泛白的瞳孔,淡淡一笑:“开心就好,但下回我不想再听到零这个数字。” 嘴唇动了动,墨蝶试图说些什么,但沉默片刻后只是点了点头:“好的,下回绝不会叫先生失望。” “导盲杖我给你带回来了。为了离开那地方,你是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要了对么,你还真是不会叫我失望。” “我……” “若下次他们再要将它从你这儿取走,你大可说出我的名字。” “我只是不想因此得罪了杜先生。” “得罪他又怎样。输什么不要输了气势,他放你输着离开你倒是乐意接受,而这句话我得教你多少回你才能听得进去。” 说完,男人径直离去,仿佛没有瞧见他迈步的一瞬墨蝶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 只在踏出会客室的一瞬,他脚步一顿,回过头道:“别忘了我说的话,下回再去,我不想再次听见零这个数字。” 随后,他朝地上扔了样什么东西。 墨蝶听见了,原本止水般的双眼微微一动。 在仔细听着白隐秋的脚步声下楼直至离开这栋房子,她立刻循着刚才的声音走到会客室外,跪到地上一阵摸索。 终于被她摸到刚才被白隐秋扔下的那样东西。 一只细小的瓶子,里头装着半瓶蔚蓝色的液体。 她嘴角微扬,长出一口气,将这瓶子小心翼翼握紧在自己的手心。 待要起身,楼下忽然一阵电话铃响。 不出片刻,便听阿音在楼下朗声道:“小姐,是许先生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刚刚出了车祸。他问,您这会儿是否能方便见见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死去很久的女人 安眠药助人睡眠,但强制的睡眠并不好过,苏婉盈醒来时头疼得厉害。 昏昏沉沉把手按向额头时,她倒抽一口冷气,十指连心,好似剥了皮似的一阵剧痛,她蓦地清醒过来,想起昨晚若不是许少君及时赶到,自己这两只手只怕已是废了。 当时那场被她亲手引燃的火灾,从开始到结束,很多东西都随着几小时的睡眠变得模糊不清。 只记得四周全是烟,许少君往她身上浇的水很冷,她冷过之后两只手突然撕心裂肺地疼。 她不明白当时她究竟是怎么会放任自己把手伸到火盆里去的。 那两只手被火舌舔到的时候,她竟连一点知觉都没有。 许少君说,这可能是因她之前服了药的关系。 抗抑郁和对抗精神焦躁的药,或多或少会对人的神经系统产生一定的副作用,可能让人暂时麻木,也可能让人出现幻觉。 听他这么分析的时候,苏婉盈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方希彤。 所以她既没认同也不否认。 隐瞒了许少君很久的病情,最终因这场由她自己引发的火灾而被他获知,因为在被救时的最初,在苏婉盈意识仍还介于模糊和清醒之间的时候,她曾使劲抱着许少君,一遍又一遍对他哭着说道,她见到了鬼,她见到了方希彤的鬼魂。 可是世上本无鬼,即便她真切在房间的桌子底下见到了方希彤,却也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 如何证明一个别人都没看到的人的存在?如何解释她在自己家里纵火的原因? 所以,当苏婉盈一眼察觉许少君神色的变化后,她立即住口,然后用着苦涩的表情,缓缓向他提起了自己的病。 抑郁症。 精神状态的失常以及药物的副作用,都有可能诱发人做出不合常理的言行。 一切于是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她吃了抗抑郁症的药,神智不清时出现了幻觉,所以造成了失火。 失火和纵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否则少不得要让许少君更为多心。 最近许少君对她的态度本就有些异样了,她不想因此而令两人间的相处变得更加恶化,可是近来越来越多的事发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有着什么在作祟,让她感到力不从心。 岁月静好并不是件十分容易办到的事,尤其中间横着太多东西的话。 家庭医生来给苏婉盈的手换过药后,房间里重归寂静。 苏婉盈盯着面前那粒抗抑郁药,迟迟没有放进嘴里。药是家庭医生对比着她的病历卡重新配的,进口药,疗效更好,副作用更小。但她此刻脑子里全是刚才绷带被揭开时她那两只手的样子。 虽不算大面积烧伤,但手指上全是被火舌舔出来的水泡,破皮出水,跟药物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异味。 她自问当时到底着了什么魔,竟会放任自己伸手进火盆,去抓那些燃烧的纸钱。 但思考让她头疼得更加厉害,即便强打着精神勉强坚持,终究敌不过疼痛带来的干扰,遂打算放弃,但目光胡乱扫过,忽然窗台上有什么东西晃到了她的眼。 这感觉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立即抬头朝那方向重新看去,原来是不知被谁插在花瓶里的一束玫瑰。 鲜红的花瓣,娇艳欲滴,在阳光里闪耀得仿佛女人丰满的嘴唇。苏婉盈愣愣朝它们看了片刻,头疼得更加厉害,但记忆忽然突破屏障,迅速从脑海深处冲了出来。 她想起来了,那会儿她看到方希彤在跟她说话。 “你这双手很久没写东西了是么,苏老师?”死去很久的女人,说话声很轻,带着种沙砾般的粗糙:“所以,你到底能给我多少钱呢,苏老师?” 当时那个女人就站在窗边,浑身淌着水,身子仿佛被吸干了水的骷髅。 但嘴唇却一如活着时那样丰满润泽,红得勾人心魄。 苏婉盈看着她嘴边那两道若隐若现的酒窝,本想沉默,却又不自禁地问她:“你需要多少。” “我想要很多。” 女人一边回答,一边走到苏婉盈面前,弯曲了细长的大腿,蹲下身平视向她:“很多很多。你给得起吗?” 苏婉盈笑了,手随着那女人定定的目光伸向火盆,那里面如深渊般一个黑洞,铺满着很多很多的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你拿够了就离开这儿。” “你给不起。”女人说完,也朝她笑了笑。然后站起身,高高的个子一瞬间同她拉开了很大一个距离:“你怎么可能给得起呢?这辈子你都给不起。” “谁说我给不起?这些钱你难道没看见吗??拿去!你统统给我拿去!”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内心一闪而过的愤怒在苏婉盈眼里点燃一道骇然的光。 紧跟着肩膀却狠狠哆嗦了下。 不知出于疼痛,还是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她一把将药塞进嘴里。随后一边用力吞咽,她一边抓起被子将自己深深埋进里面,仿佛能籍此躲避脑子里那些若隐若现的对话,以及由此而想起的某一些曾被刻意忘记的过去。 三人行,必有一个会先乱了步子。 那个人不是相对弱势的苏婉盈,却是当时正被许少君捧在手掌心的方希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