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全功》 第一章 浩劫难过 颍水东畔,禹都。 傍晚,老爹骑着车载着我从城里回来,路过颍上镇的大桥时,听见远处吵闹声阵阵传来,老爹远远的瞥了一眼,叹口气,对我说道:“蒋赫地的毛病又犯了……弘道,你去颍上的蒋家村里看看那里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方便过去。” 蒋家原本是颍上镇有名的地主家庭,掌管着大片的庄园土地,养数百只狗、鸽子,还有数不清的蜜蜂……妻子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为其生了一子两女,家大业大,人人羡慕,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一日,妻子带着小女儿离家出走,不知所踪。蒋赫地就时常犯些疯病,把狗全放出来,做了不少祸害,颍上镇的百姓联合,把狗捉的捉,打杀的打杀,又时常逮着蒋赫地,痛批痛骂。蒋赫地是极有本事的人,却也不反抗,任由打骂。 我们陈家历代都以相士为职业,也积攥下来万贯家财,多年前,爷爷陈天默说怀财是祸,便把家产全数捐了出去,倒弄得家里一贫如洗。而后又离家出走了,走之前,他说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浩劫出现,待在家里就该祸及子孙了。没过多久,二爷爷陈天佑也消失了。 老爹学了爷爷全挂子的相术本事,但是从十年前开始,便对外称“金盆洗手”,不再从事这一行。其实不然。 颍东镇修跨河新桥时,县城的领导下乡视察,住在桥头一户人家西配房。有次老爹从那里过,看了半天,然后走进院子里,喊那领导,说:“你住的这个屋不好,妨客,最好是挪出来。”领导发愣之际,有人认出了老爹,说:“这不是陈家村的陈汉生嘛,咋,还来那一套?少胡说八道吓唬领导!” 老爹怕惹闲话,微微一笑就走了。 三天后,夜下暴雨,一道霹雳击中桥头大树,“咔嚓”一声从中而断,砸在一把手住的西配房上,顿成废墟。 那户人家都吓傻了,喊来了满村的人去扒废墟,救领导,领导却从外面回来了,除了两腿的泥,一身的雨水之外,毫发无损。 原来当夜大雨瓢泼时,领导躺在屋里觉得压抑,无端端就想起了老爹的话,心头膈应,便起了床,打着伞冒雨外出,去巡查大桥了。 结果领导刚到大桥边,一道闪电落下,就看见树倒房塌,顿时惊了一身的冷汗! 雨过天晴,领导亲自来陈家村拜访老爹,千恩万谢之后,问老爹是怎么看出来的,老爹高深莫测的笑笑:“都是旁门左道,说了怕领导怪罪。” 领导严肃的说:“屋子里没别人,出于你口,入于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老爹说:“我祖传的看相本事,那天见你华盖覆面,赤虹贯睛,主七日之内有灾,祸端应在你的居室之上,所以才多嘴说了那么一句话。” 领导感慨:“你这一多嘴,叫我捡了一条命。可惜了你这本事,现在无出头之日。” 老爹笑笑:“出头未必好,俯首未必坏。” 领导看看我老爹,说:“你是真正的高人。能写字吗?会算账吗?” 老爹说:“一笔蝇头小楷还是能写的,不复杂的账面也能算。” “那你跟着我吧。”领导提拔老爹吃公家饭,老爹自然情愿,跟着领导结算大桥施工的费用,大桥修好后,领导调任禹都城房管局一把手,老爹跟着水涨船高,也去了房管局担任财务保管,自此捧了铁饭碗。 我小时候好奇,曾问老爹:“华盖覆面是什么意思?赤虹贯睛又是什么意思?七日之内有灾,就真的能掐这么准吗?” 老爹一笑:“想学相术,等打好了基础再说。华盖覆面是额头发乌,赤虹贯睛是眼中血丝贯穿黑白眼球。咱们相士,仰观日月,俯视山河,查星宿,辨人物,断风水,什么都要留意。我从桥头附近过,看那桥头的大树距离配房太近,却外强中干,知道树心已经是空了,大风或者雷击都会折断。这几天的天象也预兆着将有暴风雨来临,所以我说七日之内会有灾难。” 我顿时折服。 老爹在没有吃公家饭的时候,常常走南闯北,游荡江湖,根本没有时间来教我相术,等到他入职了房管局之后,又忙于工作,常住城中,更没时间管我。二弟弘德比我只小一岁,娘要照顾他,便把我交给了二叔陈汉琪来养。 二叔对相术研究不深,却相功过人,所以他从小就我的相功本事,那便是六相全功。 这一天是我去城里买东西,正巧老爹周末歇班,就跟着他一道回来了。却不料又听见了镇里头吵闹的声音,想是蒋赫地又闯了什么祸,被镇上百姓给揪住了,老爹是公家身份,去看望不合适,所以我应了一声,从车后座跳了下来,跟老爹分道而去。 老爹跟蒋赫地关系很好,小的时候,我还跟老爹来过颍上镇,拜访过蒋家,中间又过了十多年我上学,便没再见,蒋赫地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也不知道。 “打死这个疯子吧!” 刚进蒋家村,我就听见有人喊骂,然后便看见一大群人骂骂咧咧、敲锣打鼓的推搡着个五十多岁的高大男人,正是蒋赫地。 众人骂道:“蒋赫地,你原本也是个有名的绅士,怎么放着好好的宅子不住,天天出来祸害乡里?!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我养的那些狗是有灵性的,比有些人都聪明!你们却把狗给打死了,还吃我的狗,那就是吃人!”蒋赫地愤愤的辩驳着。 “大家听听!他说狗比人聪明!他是不是疯了?!” “抽他!” “罚他跪角铁!” “骑木驴!” “……” 五块大青砖,被铁丝拴着,另一头就挂在蒋赫地的脖子上。 大青砖的分量重,五块有三十来斤,铁丝已经深深的勒进了蒋赫地的肉里。 蒋赫地还嬉皮笑脸,浑若无事。 “蒋伯伯!” 我跑过去喊了一声,蒋赫地疑惑的看了我两眼,我说:“我是陈弘道,我老爹是颍东镇陈家村的陈汉生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水浮裸尸 蒋赫地听我自报家门,眼睛猛的一亮,随即又沮丧道:“弘道啊,你来了。 ” “老疯子!”一个年轻人举起手里的鞭子在蒋赫地后背上抽出一道血痕。又瞪了我一眼:“小伙子走开!这是个疯子,要是伤了你,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蒋赫地鼻头一皱,眼睛里恶狠狠的光一闪而逝,似乎是想要发怒,但又忍住了。 蒋家原来是民间最大的御灵家族,所谓御灵,就是驯养有灵性的动物,蒋家之前养的狗、鸽子、蜜蜂等都不是凡品,蒋赫地本人也有一身的本事,可是在这时候,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老老实实的挨。说他疯了,但看他的眼神,分明不像是疯子。 他的一子一女还在颍上镇,却也不见出来管他,不知是何缘故。 蒋赫地颓然迈动了步子,朝我叹口气说:“你爷爷精明,你爹也精明,你这孩子现在也长这么大了,不知道精明不精明……”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又像是疯话了。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这时候,有人大呼小叫,一溜狼烟的跑了过来,喊道:“村长!你媳妇跳河了!” “啊?!”走在最前面,带头的那个中年汉子脸色一白,说:“谁的媳妇跳河?” “蒋书豪你这个鳖孙兔崽子!”一个老太太满脸怒气的冲了过来,揪住那中年汉子的衣领子,骂道:“你媳妇跳河自尽去了,你还跟在这儿打人呢!我那孙子要是没了,我跟你没完!” “娘,娘!你放手,叫我去看看啊!”村长蒋书豪一把拽开那老太太的手,飞风似的往回跑。 人群一下子乱了,一半的人也开始跟着往回跑,去看热闹,另一半议论纷纷: “村长的媳妇扛着大肚子,不是都快生了吗?” “对啊,这怎么跳河了?” “有啥想不开的,这是要闹一尸两命啊!” “晌午饭的时候,我瞅见村长他两口吵架了,村长还动了手,扇了他媳妇一大嘴巴!” “哦……” “别乱!别乱!”有人喝道:“村长的家事,我们不要干涉!也不要议论!看好这个老疯子,别叫他再跑了!” “弘道,你去瞅瞅是怎么回事。”蒋赫地说:“别跟着我了,我没事,让他们再打十年,也没事。你去看看能救人的话,要救人!” “中!”人命关天,我匆匆的走了。 跑到事发地的时候,河边已经占了一大群人,河里有不少人都在扑腾着水打捞,还有竹筏、小船在河上漂,蒋书豪站在岸上,正一蹦三尺高的骂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小伙。 我过去一听,才知道这小伙儿是蒋书豪的弟弟蒋书杰。 原来,晌午饭后,蒋书豪跟媳妇何氏吵架,骂不过就动了手,何氏本来就怀着孕,已经临产,脾气也不怎么好,被蒋书豪打了一顿心里头窝火。等蒋书豪出来办打会的时候,何氏在家生闷气,越想越过不去,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村北头的河。 蒋书杰见嫂子扛着大肚子出门,就一路尾随,见嫂子跳了河,赶紧也跟着跳下去,要救人,可是一入水,就被水草缠了脚,憋着气使劲儿扯了几把,才脱了身,可浮上岸来一看,手里扯掉的根本就不是水草,是头发! 那头发还连着一块头皮! 蒋书杰这才知道,缠着自己脚的是他嫂子的头发,本来都要得救了,结果生生又被他踹下去了。 现在,人也早已看不见了。 蒋书杰慌了,赶紧大呼小叫的喊人,也去通知了蒋书豪。 “你个败家子,信球货(方言,意思是愚蠢,笨蛋)!连你嫂子都看不住!”蒋书豪骂弟弟:“你他妈的连水草和头发都分不清,你是猪啊!” 骂的不解恨,又伸手抽了弟弟两耳刮子。 蒋书杰低着头,一句也不敢吭气。 全村的闲人都被发动了,跑过来参与救人。 蒋书豪大喊:“谁先找到我媳妇,牵走我一头猪!谁把我的媳妇救上来的,牵走我两头猪!” 重赏之下,村民都激动坏了。 会水的都往河里跳,不会水的,都沿河寻。 这一弄,河里岸上都是人,我也只好随着大众胡乱的寻。 眼看着到昏黑了,还是一无所获,众人都泄了气,谁都知道,这么半天都过去了,人就算能找到,估计也已经淹死了。 蒋书豪急的要发疯,听村民的议论,我才知道,他是快三十好几的人了,膝下却还没有一子半女。 据说他已经离过一次婚,就是因为上一任媳妇没能生养,所以才又离婚另娶,把这个何氏迎回家里后,辛辛苦苦耕耘了几年,好不容易怀上,而且都快生了,这居然跳了河!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黑了以后,又阴沉了,月亮、星星一概没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村民们都打着电灯乱照,上游却突然泄了洪,河里的水位涨了一倍不止,游泳的人,还有撑船的人都纷纷上岸,怕被水给冲走了。 蒋书豪看见这情形,颓然的一屁股坐到河滩上,喃喃的念叨:“完了,完了……” “哎,哥,嫂子估计是死了。”蒋书杰说道。 蒋书豪情急之下,不顾自己跟蒋书杰是一个娘,就口不择言破口大骂,还跳起来准备再打老弟,但村民们突然也轰动了起来:“快看!有人浮上来了!” 我也早看见了,水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浮上来了一个人! “是嫂子!”蒋书杰激动的叫了起来:“哥,你看,是嫂子啊!” 确实是个女人,但令人吃惊的是,那女人一丝不挂,大肚子,长头发,还缺了一块头皮。脸色青白,身子浮肿,眼睛紧闭,显然已经死了! 这是一具尸体! 我看的面红耳赤,又心惊胆颤。 “咦?”蒋书杰惊呼了一声,呐呐道:“嫂子,嫂子咋光肚儿(方言,意思是赤裸)了?” “我日他娘的,哪个缺德冒烟生儿子没儿的鳖孙把我媳妇的衣服给扒了!?”蒋书豪又惊又怒又羞,脸涨得通红:“都别看了!谁看谁他妈的生鸡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男尸抱女 我本来也没觉得那大肚子的裸女有什么好看,只是奇怪她的衣服哪里去了? 她漂到河道的一个拐弯处,被绊住了,就停在了那里,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书杰!”蒋书豪突然厉喝一声,猛地又兜了蒋书杰一耳刮子。 “你咋又打我?!”蒋书杰捂着脸哭诉:“两边都肿了!” “是不是你把你嫂子的衣服给扒了?”蒋书豪红着眼说:“你调戏你嫂子,拉扯的时候,又把她头发给扯掉了,所以她才跳的河?” “我是那种人吗?!”蒋书杰又急又怒,气的一蹦三尺高。 “村长,我在河边看见了,确实是你媳妇自己跳的河,副村长是下水救你媳妇了。”有人在旁边解释。 蒋书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你嫂子跳河的时候,穿衣服了没有?” “穿了啊。”蒋书杰委屈的说:“谁知道现在为啥光了……” “你们他妈的还看!”蒋书豪见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每个都抽两耳刮子。 “村长。”众人一边斜着眼忍不住要看,一边劝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捞人吧!捞上来赶紧救命啊!” 蒋书豪这才醒悟:“我去救人!谁都别动!” 生怕媳妇没穿衣服,被别人占了便宜。 但就在此时,上游突然又冲下来一具尸体,眼尖的人再次叫了起来:“又来了一个!也光肚儿了!” 我瞥了一眼那尸体,果然也是赤身裸体,膀大腰圆,胯下多个东西,是个男的! 更奇的是,那男尸漂动的极快,竟似是追着蒋书豪媳妇儿来的! 大家伙愣住了,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男尸很快就接近了何氏。 “哎!”在众人的惊呼中,那男尸突然从水面上跳起来,直挺挺的跳起,又直挺挺的落下,然后趴在了何氏的尸身上! “诈尸了啊!” 一半的村民叫唤着,作鸟兽散。 剩下一半胆大的,也都白着脸,瞅瞅河里抱在一起的尸体,又瞅瞅蒋书豪,也不晓得是个什么表情。 “妈了个比的!” 蒋书豪突然大骂一声,跳进水里去,死命去扯那男尸,想要把两具尸体给分开。 “快帮忙啊!”蒋书杰叫唤着几个村民,也赶紧上手帮忙,几个人把两具尸体都给拉到岸上了,可仍旧是拽不开。 两具尸体,脸贴脸,腿贴腿,四条胳膊环环相扣,抱得死死的。 尤其是何氏还大着肚子,那男尸的屁股也因此撅得高高的,场面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蒋书豪的脸一半红,一半白,那边像是猴屁股,这边像是白灰墙。 大家伙束手无策:“这可咋弄类!” 我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但知道一定是尸体上出了古怪,老爹如果在的话,肯定会知道该怎么办。 转念一想,蒋赫地也是同道中人,这些古怪事,他应该也会懂一些。 于是我说:“蒋村长,我想你们请蒋赫地过来看看会比较好,他应该能解决。” “他?”蒋书豪转过头来看我,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像是坏了的风箱。 “你是哪个?”蒋书杰瞪着我:“蒋家村里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他刚才一直帮忙捞人,前前后后也忙的可提劲儿。”有村民替我说话。 “你跟蒋赫地什么关系?”蒋书豪盯着我:“我刚才听见你喊他伯伯?” “我姓陈,是颍东镇陈家村的人,我爹是禹都房管局的领导。”我知道蒋书豪这种人最势力,所以直接把我爹给搬了出来,果不其然,蒋书豪的语气就变了:“哦,原来都是无产阶级的好兄弟,是冲锋在革命战线上的好同志!你好,你好!” 蒋书豪伸出手来要跟我握,我嫌他刚摸过尸体,就假装没看见。 蒋书豪尴尬的把手收回来:“可陈老弟你咋认识蒋赫地那号人?他是个疯子,儿子蒋明义,女儿蒋明瑶也都不是好货,亲爹疯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跑哪儿了,也不说管着。” 蒋明义和蒋明瑶应该是什么缘故,所以才没有管蒋赫地,我小时候见过他们兄妹,不信他们是不顾亲爹死活的人。 “我看他也没有全疯,就是做事乖张了些,而且他人心不坏。”我说:“再说了,你这事儿,也估计只有他能管。” “对啊,他平时不都神神叨叨的,还养什么灵物。”有个年轻的村民小伙儿说:“我还听俺娘说过,他家祖祖辈辈都干那事儿,有点邪门的本事。” 蒋书豪不吭气了。 蒋书杰说:“哥,要不我叫那老疯子过来?” “嗯。”蒋书豪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叫他自己过来!别人都别喊了!” “知道了!”蒋书杰扭头就跑。 蒋书豪瞅瞅那两具抱在一起的赤裸尸体,脑门子上又拧成了个疙瘩。 他环顾众人,大声喝道:“都散了,都散了!谁要是不走,以后别怪老子找他麻烦!谁要是把这事儿给我传出去,娘的老子怼死他!” 众人又惊又怕,撇撇嘴,恋恋不舍的走了。 对蒋书豪来说,这种情形,当然还是看见的人越少越好。 人都散了之后,便只有我留了下来,和蒋书豪大眼瞪小眼。 我想安慰他一两句吧,又不善于言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蒋村长,你节哀顺变。” 蒋书豪咧咧嘴,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 很快,蒋书杰就带着蒋赫地跑了过来。蒋书杰二十多岁,年轻力壮,跑的跟兔子似的,倒是蒋赫地,五十来岁的人了,脖子上还吊着青砖,也跟得上蒋书杰的步伐,而且到我们跟前的时候,脸也不红,气也不喘,身手矫健的惊人。 我不满的看着蒋书杰,说:“你怎么还叫他吊着砖头?他的年纪这么大了,吊着砖头跑不累吗?再说了,他来是帮你们的!” “把砖头先去了吧。”蒋书豪乜斜了蒋赫地一眼,又指了指那两具尸体,说:“你瞅瞅,能管不能?” “造孽啊,把自己媳妇给逼死了啊。一尸两命啊!”蒋赫地的嘴也刁,去了青砖,先恶心了蒋书豪一句,弄得蒋书豪气鼓鼓的。 蒋赫地绕着那两具尸体看了几眼,然后摇摇头,啧啧叹道:“真是有伤风化!” “你到底懂不懂!?”蒋书豪实在是忍不住了,气愤愤的说:“要是不懂,还给我回去蹲牛棚去!” “急啥子急?我不得研究研究?”蒋赫地翻翻白眼,指了指那男尸体,问蒋书豪:“这男的是谁?” 蒋书豪摇摇头:“我哪儿知道?” “你不知道?”蒋赫地冷笑一声:“你要是不认识他,他怎么会搞你媳妇?” 蒋书杰在一边听得勃然大怒:“老不死的,我他妈抽死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颍水尸合 蒋书杰抡起巴掌就朝蒋赫地脸上打,我赶紧伸手拦住,蒋书杰瞪着眼挣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骂:“败家的鳖儿兔孙!给我住手!” 回头一看,是蒋家兄弟的老娘到了。 “娘。”蒋书豪哀嚎了一声:“我儿子还没生出来,就没了……” “啪!”老太太一巴掌兜在蒋书豪脸上,天昏地暗的哭了起来:“你个败家的鳖孙啊,嗬嗬嗬……老娘坏了八辈子良心才生了你啊,呜呜呜……你叫蒋兄家的香火都给绝了啊,呃呃呃……早知道你这么赖种,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浸到尿罐子里淹死!啊啊啊……” “娘,还有我类。”蒋书杰凑上来说:“我娶个媳妇,给您生个大孙子,咱蒋兄家的香火绝不了!” “滚恁娘了个蛋去!”蒋书豪踹弟弟了一脚:“会不会说人话?” “咱俩不一个娘?”蒋书杰捂着屁股犟嘴:“你咋能当着咱娘的面说这类?” “好了,好了。”蒋赫地劝老太太说:“大妹子,你也别哭了,不管怎么着,你这儿媳妇不能就这么光着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吧?这要是不弄开,还准备一块入坟合葬?” “这个野男人是谁?!”老太太泪眼婆娑的问:“可不能合葬啊,得把他俩分开啊,不然这不丢人丢十八辈祖宗了!蒋大哥,我这败家的儿子带头打你,是他们不对,我晓得你是好人,你们家地主是地主,可没出过为富不仁的坏人。闹灾荒的时候,要不是你们接济,我都饿死了,哪儿能生出这俩鳖孙!我知道你是跑了媳妇,丢了孩子,所以才乱闹的……” “叔,我以后不带人打你了。”蒋书豪哭丧着脸说:“你快说说这咋办吧,可千万给他俩分开!这要是不分开,就好似他俩偷情又殉情了一样。” “这叫尸合,又叫尸媾!”蒋赫地笃定的说:“一般情况下,两具尸体不会无缘无故尸合,所以我才问你认不认识这具男尸,这具男尸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真不认识!”蒋书豪说:“他是从上游顺水漂下来的,这位陈兄弟也看见了。” “是。”我说:“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那就不好办了。”蒋赫地说:“我的专长是养灵物,这无根无由的怪事,不好处理。不过,如果你们能请到另一个人来,准能解决!” “谁?” “就是他爹。”蒋赫地指指我:“他爹陈汉生!” “啊?”蒋家兄弟诧异的看着我:“他爹不是在房管局里当官吗?” “屁!”蒋赫地说:“他是掩人耳目的身份!知道啥叫狡兔三窟吗?他爹明面上的身份是房管局里管财务的,暗地里才是大大的老神棍!论起相术来,方圆几百里几千里找不到对手,这种古怪的事情,他来掌一眼就能知道个过去未来。你们晓得他爹的江湖外号吗?” 蒋家兄弟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摇头。 蒋赫地喷的满嘴冒吐沫星子,盘着腿往地上一坐,说书似的开讲了: “你们这些个无知的后生小辈,真是愚蠢浅薄!今天我蒋兄就给你们普及普及这江湖知识!江湖玄门啊,分成是五脉,哪五脉?山、医、命、相、卜!山脉,修道练法;医脉,救死扶伤;命脉,参丹画符;卜脉,机断来去。这相脉啊,是最最厉害的,观风望水,识人辨物,研星宿,度日月,断天象,乾坤摩弄!啧啧…… “他老陈家的相术本事,就是祖传的,从五代末北宋初传承到现在!陈抟老祖知道不?他家的!麻衣神相义山公知道不?他家的老祖宗!他们家,在江湖上,被称作是麻衣陈家!麻衣相术独步江湖啊!他爹陈汉生,那可是义山公的第三十四代嫡系传人啊!江湖人称神断陈,老百姓不分相术卜术,又叫他神算陈!啧啧……” 我听得一阵头大,心想怪不得这蒋赫地会挨打,这嘴没个把门的啊,要是把这些话传出去,那下一个挨打的就是我爹啊。 我赶紧打断他:“蒋伯伯,蒋伯伯,跑题了,跑题了。你说的这不是我爹,那个神断陈老先生,只不过是跟我爹同名同姓,不是一个人。” “胡说!”蒋赫地一瞪眼:“你怕啥?现在就你我还有他们娘儿仨五个人,哦,还有俩尸体。我说的这话,谁敢往外传?蒋书豪、蒋书杰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平时打我不是打的可得劲儿嘛,那是老子让着你们!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叫你们知道老子的本事!” 说罢,蒋赫地把从脖子上取下来的五块青砖摞在一起,一掌劈下,“呼”的一声响,五块青砖烂的粉碎! “我里娘啊!”蒋家兄弟腿一软,脸一白,都吓得瘫倒在地上了。 老太太叹口气:“一世的豪杰,没赶上好媳妇,人强命不强啊。” “吓秃噜了吧?俩怂货!”蒋赫地道:“老子以前做了错事,没人来治老子,让老子受了大报应,所以老子才故意叫你们打,你们以为我当真是好欺负?当真是疯了?!”蒋赫地像是又恢复了原来蒋家家主的威风,指挥若定,看看我,说:“弘道,把砖头捡起来。” 我把砖头捡在了手中,蒋赫地说:“搓成沫沫!” “这……” “搓!” 老爷子发威,我也只好听话了,把碎砖头放在掌中,合起来,运气一磨,粉末从掌心簌簌而落。 蒋家兄弟目瞪口呆。 蒋赫地得意洋洋的说:“看见了没有?这是什么本事?这就是麻衣陈家的本事!他爹陈汉生相术通神,他二叔相功通神!他爹平时上班忙,就是他二叔陈汉琪传授给他的相功!相功,就是六相全功! “哪六相?耳、目、口、鼻、身、心,就是这六相,又叫六意!这功夫要是练到了家,耳、目、口、鼻、身、心都超越常人!一双肉掌把砖头搓成沫沫,就是身相功夫里的塌山手!对他来说,小儿科!你们要是谁敢把今天的话说出去,嘿嘿……下场跟这砖头一样,变渣渣!” “不敢,不敢!”蒋家兄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叔,您放心!以后再也不打您了!以后我们像供菩萨一样供着你们!” “这还差不多。”蒋赫地看着蒋书杰说:“你,去给我弄点烩菜、烙馍、糊涂糁儿来,饿死老子了。弘道,回家叫你爹来,跟他说蒋家村闹尸合了,要是不管,就该出大事了!顺便叫他带点酒,我知道你爹那老东西在院子里没少埋好酒。” 我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应允。 蒋书杰连连说:“我有自行车,陈老弟你骑着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老尸抢地 骑车走的时候,我还听见蒋书杰问蒋赫地:“叔,这么说来,您也是玄门中人了?” “废话!” “那您刚才说江湖上的玄门五脉,山、医、命、相、卜,您老属于哪一脉?” “我啊,这个,这个玄门分很多脉的,山、医、命、相、卜是五大正脉,除此之外还有四大副脉,御灵、古武、机关、厌胜,又有旁门左道……老子我呢,就是这御灵一派中的老一……” 直到走了很远,才听不见蒋赫地那大嗓门。 等跑到家的时候,爹娘还有二弟弘德正在吃饭,见我回来,老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你蒋伯伯他怎么样了?” “出事了!”我把蒋家村发生的怪事跟老爹一说,老爹也吃了一惊:“尸合?不会是那老东西胡说八道吧?” 我把现场的情形给老爹讲了一遍,老爹点点头,说:“还真是。” 老二弘德听得俩眼放光:“哥,那媳妇真的脱光了?” “吃你的饭吧!”老娘一筷头敲得他俩眼流泪。 老爹说:“走吧,去看看。” 娘说:“这种时候,你这身份,方便去?” “汉琪、汉昌(我三叔)都不在家,汉字辈其他的兄弟们,道行恐怕还不够,我不去,谁去?”老爹讲完实情,又安慰娘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娘还是不放心,说:“要不,让我去?” 娘姓曾,名子娥,出身名门,老家是江湖上有名的山脉世族冀北曾家。 我外祖父名讳唤作曾天养,绰号“不死老怪”。 三十多年前,江湖术界五脉高手曾经齐聚中岳嵩山,在太室岳庙论道参玄,比试高低,最后有六人并雄于中极峻天,远超术界其他人物,被诵为“五行六极”: 东木鬼医青冢生; 南火邪卜太虚子; 西金妖命血玲珑; 北水怪法曾天养; 中土神相陈天默; 逍遥道真陈天佑。 山术又称法术,所以曾天养便为“北水怪法”,也称不死老怪。陈天佑是我二爷爷,因年轻时出家为道,修得六相全功纵横江湖,与我爷爷陈天默并称中土两极。 所以,老爹和娘的结合,其实就是陈家和曾家两大世家的联姻。 家学渊源,娘的山术本领也很高,但还是被老爹给拦下了:“尸合都是老尸抱新尸,这次的尸合是男抱女,那么女是新亡,男是旧死,所以男尸厉害,对你不利。还是我去合适。就这么定了。” 老二也嚷嚷着要去,又被老娘一筷头敲下。 “爹,蒋伯伯说要你给他带酒。”临走的时候,我想起来了蒋赫地的交待。 “这老东西!”老爹说:“带个腿!我都不舍得喝!把老葫芦拿上。” 老葫芦里泡的是老爹配制的药水,还有银杏叶子,我拿给了老爹,老爹系在了腰上。 我和老爹一人一辆自行车,骑得几乎把车轮子给蹬飞,老爹兀自嫌慢,说还不如用腿脚快。 我心想那你骑车干什么?后来又一琢磨,一个老汉在路上健步如飞,得引起多少人围观?还是骑车好,能掩人耳目。 进了蒋家村,还没到河边的案发地点,我和老爹就听见蒋赫地的声音: “不是跟你们吹,别看老子是玄门副脉的人物,可名头之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汉生那老东西,在还没成老东西的时候,跟我初次见面,一看我的面相,哎呀,那个惊得,真是屁滚尿流,五体投地! “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我真是福禄寿俱全的好相貌,连潘安、宋玉活过来都会被气死!你们俩别不信! “不是老子吹牛,老子年轻的时候,来说媒提亲的差点把我们家门槛都踏烂,清一色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站成一排随便我挑……” 远远看见蒋书杰那没心没肺的,一边听,一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蒋书豪是死了媳妇儿子,正难受,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不动。 他们的娘已经不在那里了,估计是回家给蒋赫地弄饭菜和馍了。 “老陈来了啊!”蒋赫地眼尖,瞧见我们父子,赶紧站起来迎,还左顾右盼看看,说:“酒呢?” “没有!”老爹说:“你个老东西,不喝酒的时候,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喝了酒,天晓得惹下什么祸!刚才不是说我见了你要五体投地吗?怎么着,我给你跪一个?” “哪有,哪有,你肯定是听错了,哈哈哈……”蒋赫地坚决否认,回顾别处:“哎,饭菜来了!” 回头一看,蒋书豪的娘挎个篮子,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不快不慢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没来由的,我看着这老太太,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走路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而且这么安静,丝毫都没有之前的泼辣。 “来人是谁?”老爹也警觉了起来。 “是我娘啊。”蒋书杰说:“来给我叔送饭的。” 蒋书杰之前还骂蒋赫地是老东西,要打到死,现在就亲热的叫叔了。 我心里十分不屑蒋书杰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 只见老爹摇摇头说:“我怎么瞧着你娘有些不对劲儿啊。” 老太太已经走到了我们跟前,可还是低着头,也不动,也不吭声,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等着大人处罚的小孩子。 “娘?”蒋书杰奇怪的问:“你耷拉着头是咋回事?这是陈家村请来的先生,不是外人,你不用羞答答的不敢见……” 不等蒋书杰说完,老太太突然抬起头来,那张脸,满是青气,一双眼,全是血色,五官扭成一团,狰狞的骇人! “啪!”老太太把篮子盖到了蒋书杰的头上,饭菜淋了一头,热汤浇的蒋书杰“哇哇”乱叫,可声音又戛然而止。 因为老太太的手掐住了蒋书杰的脖子:“这是我的地方!是我的!叫他走!快叫他走!” 老太太嘶声低吼,喉咙里“咯咯”的乱响,我和蒋书豪都惊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胎动 蒋书杰慢慢翻起了白眼,舌头从嘴里缓缓伸出来小半截,脸色变得青黑,那老太太兀自双眼暴突猩红,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就像是活蹦乱跳的虫,要从肉里头钻出来! “你放肆!” 老爹突然厉喝一声,与此同时,手已经把老葫芦从腰上取了下来,快如闪电的拧开了葫芦盖子,凑到嘴边一吸,朝着老太太的脸“噗”的喷去。 水雾弥漫,一阵古怪的味道弥漫了开来。 那老太太一怔,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就像是黑暗中突然熄灭的烟头。 老爹大声说道:“滚!这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再敢缠人,我下河起了你的老尸,叫你挫骨扬灰!” 老太太双眼一翻,突然仰面摔倒。 “咳咳!咳……”蒋书杰死里逃生,当即弯下腰,捂着胸口,死命的咳嗽了起来。 蒋书豪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惊得面无人色,不敢动弹。 “那是你们的娘,还不扶起来?!”老爹呵斥他们道。 两人这才颤巍巍的去把老太太给扶了起来,可老太太已经晕了,人事不省。 “我,我娘这是怎么了?”蒋书豪颤巍巍的问。 “这可真热闹。”蒋赫地说:“新的老的都来赶事儿。”看看洒了一地的饭菜,蒋赫地又懊恼的说:“酒没喝成,饭菜也吃不着了……” 我也慌忙问老爹:“刚才这老太太是怎么了?” 老爹拧上葫芦盖子,说:“是河里有老淹死鬼,把这片水域当做是它的地盘,嫌这新漂下来的男尸抢地盘,又惧怕这男尸厉害,所以缠上了老太太,想借她的嘴吓唬我们,叫我们移走这男人的尸体。” 人活着住阳宅,死后睡阴宅,阳宅阴宅都是私有领域,不容侵犯。 丧命于外的人,就把死的地方当做是自己的阴宅,人来了害人,鬼来了撵鬼。 这是一个古老的说法。 蒋书杰一脸惊恐:“那我娘刚才是被鬼上身了?” “废话。”蒋赫地说:“大老远就瞧着不对劲儿了。” “那我娘还会不会再犯?” “不会了。”蒋赫地说:“没听见神断说要把那脏东西起尸,挫骨扬灰吗?它还敢来?” “神断先生。”蒋书豪把老太太轻轻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泪眼汪汪:“您看我这媳妇还有救没有了?” 老爹这才去看那两具尸体,端详片刻,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是尸合,不但媾和,还要过阴灭灵换胎,好毒!咦?不对!这尸色透青,有肝郁之状,是含恨而死——” 老爹猛然看向蒋书豪:“你跟这个男的是什么关系?” “我,我不认识他啊。”蒋书豪连连摇头。 我心里头诧异,之前蒋赫地也这么问过,现在老爹又这么问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听蒋赫地“嘿嘿”的冷笑:“小兔崽子,到了这时候,你还不说实话!” “我是真不认识他!”蒋书豪又急又委屈。 “一报还一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老爹目光森冷,钉子一般刺看蒋书豪:“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男的死了有一年多了!” “啊?”这话说的一干人都面面相觑,就连蒋赫地也吃了一惊:“有这么久?” 我不由得低声问:“爹,一年多了尸体还不烂?” “我刚才已经说了,这是含恨而死的人,尸身不腐,必有重怨!”老爹盯着蒋书豪:“又跟你媳妇儿纠缠在一起,嘿嘿……” 那蒋书豪干嚎一声:“老天爷啊,我是真不认识他啊!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这位爷台,怨灵在天,且叫我为你开脸伸冤。若有得罪,且勿见怪。”老爹不等蒋书豪把话说完,左手捏个诀,右手翻个大手印,嘴里喃喃念叨着,在那男尸背心一拍,又在那男尸的腰窝上一戳,只听“噗”的一声泄气之音,那男尸的颜色,就开始慢慢变了,原本跟活人差不多没什么区别的红润之色,渐渐变得青灰。 “弘道,过来把这男尸拉开!”老爹吩咐我说。 女尸是裸露的,老爹不看,别过头去了。 我为难的走了过去,忍着恶心,用袖子把手缠了一圈,然后去扳那男尸的肩膀,往后一拉,男尸便扑在地上了,我也赶紧别过了头,不去看那何氏。 蒋书豪早冲上来,脱下自己的衣服,披着了媳妇何氏的尸身之上。 那男尸仰面朝上,打着电灯一照,相貌被看的清清楚楚,虽然已经失了血色,枯槁青灰,但熟悉他的人,还是不难将他辨认出来的。 “蒋书豪,再看看他是谁?!”老爹瞪了蒋书豪一眼。 蒋书豪凑近了去看那男尸,蓦然间脸色一变,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和老爹、蒋赫地都看在眼中,老爹还和蒋赫地相互颔首,意思是已经明了,这蒋书豪绝对认识这男尸。 “他是谁?”老爹咄咄逼问:“跟你是什么关系?” “不,不,不认识……”蒋书豪拼命的摇头,神情上的紧张、慌乱,却丝毫掩饰不住。 “不认识?”老爹嘿然冷笑,蓦然间一声厉喝::“那你为什么会害他?!说!” “啊?!”蒋书豪吓得浑身一哆嗦,惊呼一声,差点瘫倒在地上:“你说啥?” 蒋赫地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兔崽子,老子还真没有看出来,你也是个狠角色啊,是个敢杀人的主啊。” “不,不,不!”蒋书豪嘴唇干的要起皮,抽风似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他真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老爹句句紧逼,目光如隼。 “我,我真不知道!”蒋书豪仿佛快要崩溃了,一脸的水,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还是鼻涕。 “哎!?” 就在老爹和蒋赫地逼问蒋书豪的时候,蒋书杰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喊道:“大哥,大哥!你快看!嫂子的肚子在动!” “咦?!” 我也吃了一惊,急忙去看时,果然瞧见那披在何氏肚子上的衣服有所异动,就好像是有一只手在衣服下面来回拨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尸咬 “老爹,这……”我和蒋赫地面面相觑,又都去看老爹。 老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我知道了!嫂子她没死!”蒋书杰激动的叫了起来:“这,这是俺侄儿在动啊!哥,你的儿子没死!你后继有人了,你不会断了香火!” 蒋书豪也高兴的像傻了似的,喃喃道:“没死,没死,没死……” 只有老爹的脸阴沉着,看上去满含愠怒,极其不悦。 “老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赫地忍不住问了起来。 “四、三、二……”老爹没有回答蒋赫地的话,而是倒着数起数儿来了。 我们都诧异的看着他,只听老爹刚念到:“一!”何氏的肚子突然不动了,衣服下面一如既往般平静! “哎?这,这……”蒋书豪凑了过来,惊愕的说:“怎么又不动了?” 蒋书豪话音未落“呼”的一股阴风陡起,一道黑影猛然从地上闪出,直扑蒋书豪,顷刻间便跟蒋书豪滚到了一起! “啊!” 蒋书豪嘶声惨叫,在黑夜里听起来凄厉异常,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定睛看时,才发现是那具男尸,趴在了蒋书豪的身上! 男尸的嘴,正死命的咬在蒋书豪的后脖颈上。 蒋书豪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咬的,两眼翻白,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娘啊,诈尸了!” 蒋书杰张大嘴张了半天,才喊出来了一声,然后扭头就跑,我伸手一巴掌把蒋书杰扇了个跟头,然后提着他的衣领子提了回来,喝道:“那是你哥,不管了!?地上还躺着你娘!也不管了?” 蒋书杰这才从惶恐中稍稍回过了点神来:“神断,神断先生!你快快救救俺哥啊!” 老爹脸色凝重,鼻孔里却不屑的“哼”了一声:“活该!我问了几遍,你哥始终都不说实话!这男尸,他当真是不认识?” “我,我不知道啊!”蒋书杰哭丧着脸:“不过,俺哥经常说瞎话,那倒是真的。” “呸!”老爹啐了一口,厌恶的看了一眼蒋书豪,道:“这样的人,救他,实在是有辱我的道行,脏了我的手!蒋兄,你就不该叫我来!” “我怎么知道他是这号东西?”蒋赫地也一脸懊悔的样子:“只可惜了这何氏,她不该死吧?” “该不该死,只有他们自己晓得。”老爹说:“恶弄人的是,见死不救是我麻衣陈家的大忌——我还不能不出手了!” 转过头来,老爹朝我吩咐:“弘道,你去戳那男尸的后脑枕骨,用浮星指法,以你的力道,阳盛阴气,用五成即可。” 浮星指,以“浮星”之意,取南方火德,是六相全功身相中的至阳指功。 老爹说:“切记是五成。少一成不管用,多一成,就该打碎他的头了——待他松了口之后,拔下你自己三根头发,刺入他的颈下大杼穴。” “是!” 我应声往前,伸出右手中指,运足了五成力道,不多不少,不偏不倚,照准了他的后脑枕骨,戳了下去。 戳中之后片刻,那男尸的嘴巴还真如老爹所说,突然一张,松了蒋书豪的后颈,微微抬起脑袋来,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我立刻伸手拔掉自己头上三根毛发,捻成一股,又往下急刺,穿入了他的颈下大杼穴!老爹常说,家传秘籍《义山公录》里记载,人体的毛发皆可用,顶上头发有阳气,颌下胡须有灵气,胯下耻毛有阴气,所以头发又叫“阳毛”,胡须又叫“灵毛”,耻毛又叫“阴-毛”,自古以来,头发茂密者,肾元阳气充沛,胡须秀蔚者,才高八斗,耻毛繁密者,精血必足。若将三毛,都取三三之数,用以破敌,不论人鬼,可收奇效。尤其是男童女贞之身,更具效力。 幸亏刚才老爹是叫我用头发,不是叫用耻毛,否则就尴尬了。 阳毛入体之后,那男尸就那么微微仰着脑袋,一动不动了。 但是,蒋书豪仍旧是一动不动,而且在他的后颈之上,还印着两排清晰可见的黑血牙痕,极其瘆人! “醒过来!”老爹走到蒋书豪身前,在他的天灵盖上屈指一弹,只听那蒋书豪哼了一声,着,挣扎着,要站起来,但那男尸的身体还压在他的身上,他挣扎不动,只能把头稍稍往后扭了扭——这一下,猛地看见那男尸就趴在他的背上,脸与他正对,嘴还张开着,白牙森森可怖,那蒋书豪吓得“啊”的一声惊呼起来。 我想把那男尸提起来,老爹却朝我摇了摇头,然后对蒋书豪说:“你刚才不说实话,触怒了这男尸,致使他尸兴大发,扑起伤人。现在你已经被他咬中了天柱穴,尸气入侵,肩膀恐怕是不能用了,不信你试试。” 蒋书豪用力想要耸动肩膀,然后发现,果然是一动不能动,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神断先生,神断老先生,我,我会死不会?”蒋书豪惊恐的问。 “现在还不会。” “那他会不会也变僵尸?”蒋书杰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这不是僵尸!”老爹说:“蒋书豪,你现在死不了,但是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男尸就又能动了,他还会咬你,他下一口就该咬在你的玉枕穴上了,你知道玉枕穴是在哪儿吗?就在这里。” 老爹伸手拍了拍蒋书豪的后脑勺,说:“他下一口,就咬在这里!到那时候,就算是我们又救了你,叫他把嘴给松开了,你这一块的头皮,恐怕也跟着没了。而你就算不死,尸气从这两处大穴入侵,你脖子以下的身体,估计就再也不能动咯!高位截瘫!” “不,不,不要啊!”蒋书豪涕泪皆下:“求求你了,老先生,快把他挪开啊!我,我是村长,我不能残废啊,我还要领导我们村……” 老爹丝毫不为之所动,说:“很快了,很快了,他很快就能再咬下一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父死子存 老爹说话的时候,嘴角一抽一抽,还带着一丝狞笑,在这夜色里,借着微弱的电灯光,看上去极为渗人。 “啊,不要!”蒋书豪吓得惊叫一声:“书杰!书杰你个王八蛋快过来啊,过来把这死人弄走啊!” “谁动他,他就咬谁!”老爹冷冷的说了一句。 本来就不敢上前的蒋书杰,听见这话,更是惊恐,不但没过来,反而又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一步:“哥,不知道咋了,我这会儿腿肚子抽筋儿,走不动道儿……哎呀,哎呀,又抽了!” “去你娘的吧!”蒋赫地看不下去,一巴掌兜蒋书杰脸上,蒋书杰“嗷”的一声,摔个狗吃屎,腿也不抽了。 老爹阴沉沉的说:“这男尸怨气难消,不咬死一个人,是不会罢休的!” “那,那我该怎么办啊?”蒋书豪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老先生,你能治住这个死人对不对?您救救我啊!只要您肯救我,您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确实能治住他,但是我得知道他的底细。所以,你要对我说实话。”老爹说:“否则,你就让他趴在你身上咬吧!” “唉……”蒋赫地也叹了一口气:“你这鳖孙娃娃,何苦呢?其实神断先生都已经看穿了,你还不说,真是想等着这男尸把你活活咬死?” “我说,我说!”蒋书豪终于顶不住了,妥协道:“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早点坦白,也不用挨这一口了。”老爹呸了一声,问道:“这个男人你认不认识?” “认,认识——啊不!”蒋书豪话说一半,又赶紧摇摇头:“也,也不认识。” “说清楚!” “他不是本地的人,一,一年多前的晚上,他从村子里过,敲了我家的门,说是走过了路,没有地方休息,想在我家睡一晚上。我瞧见他带着手表,上海牌的,兜里也鼓鼓囊囊,像是有钱人,就叫他进来了……” 蒋书豪的话越说声音越低,老爹冷笑一声:“见财起意,杀人越货?” “哥,你——”蒋书杰也惊愕的看着蒋书豪。 蒋书豪脸色白的吓人,嘴里喃喃道:“那天夜里,我,我喝醉了,喝醉了……” “你喝醉了?我看是你把人给灌醉了!然后你劫了财,又把人绑了石头,给丢到这河里去了吧?”老爹目光如隼,言辞如箭:“瞧你眼大无神,白多黑少,帘遮双瞳,恶光外露,正是大凶之目——猪睛!白芒贯穿印堂,直抵山根,乃是身负人命百试不爽的色证!你这妻子背生异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月黑风高杀人夜,是她帮你把此人沉尸河中的吧?” “你,你咋,怎么会什么都知道?”蒋书豪惊怖的看着老爹。 “嘿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神目如电,洞察百态!你道我这神断陈的诨号是白给的吗?你道相士只能看相,不能锄奸吗?”老爹劈手一把抓住蒋书豪的衣领,从那男尸身下拉了起来,举到半空中,恶狠狠的说道:“像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人,也配去斗别人?说吧,这事要怎么办?!” 老爹脸色愤怒的可以杀人,蒋书豪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 “动了!又动了!”蒋书杰突然大叫一声:“你们快看,我嫂子的肚子又开始动了!神断先生,你瞧瞧,她,她是不是还没死?胎儿是不是也活着里?” 我急忙扭头去看,只见那被衣服遮着的何氏,肚皮处果然又有异动,而且比上一次还明显,还剧烈,就像是有个小猫钻在里面,一拱一拱的,叫人看的分外仔细。 “爹?”我惊恐的看向老爹。 “是她腹中的胎儿在动。”老爹的语气也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 “哈哈!”蒋书豪突然像疯了一样,往前面一冲,趴在了何氏的肚子上,叫道:“我的儿还在!我的儿没死!我家没有断了香火!” 蒋赫地忍不住伸手在何氏的颈部摸了一把,然后叫了一声:“怪啊!老陈,这何氏是死透了,脉搏都没有,这胎儿就算能动,怎么生出来?” “《义山公录??邪篇》有载尸合之种种怪状。”老爹说:“孕妇死了,胎儿活着,不足为奇。只不过那男尸的怨气太大,这孩子想要生下来,虽有可能,却也难做。” “您帮帮我!”蒋书豪回过头来,跪倒在老爹脚下,“啪、啪、啪”的连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匍匐祈求道:“老先生,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但是孩子没有错!您也说过,你们陈家的人,不能见死不救!您救救我那孩子!他马上就要出生了啊!” “想要那孩子活下来,你得做一件事,可惜,我就怕你做不到啊。”老爹仰面看天,负手而立。 “您说!只要能救孩子,叫我做啥都愿意!”蒋书豪像是突然良心发现了一样。 “四个字。”老爹低下头来,目光中竟有那么一丝吓人的狰狞:“父死子存!” “啊?”蒋家兄弟愣在当场。 蒋赫地叹息一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老先生,就,就没有别的法子吗?”蒋书杰哀求道。 “想保你哥的命啊?”老爹冷笑:“能保得住吗?他害死的这条人命怎么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这件事情要是捅了出去,蒋书豪难逃一个死罪!你们蒋家也就成了出杀人犯的家!这是什么好事么?!这能瞒得住么?!以后你们的日子有多难过,不用我说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蒋书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今天夜里,蒋书豪如果是因为受不了妻子的死,而跳河自尽,不但能平息那男尸的怨气,叫那孩子平安产出,还能保全自家的名声!”老爹一甩手,撂下结语:“孰轻孰重,自己决断!” “好,好……”蒋书豪从地上爬了起来:“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跳……” “敢作敢当,不失大丈夫。”老爹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鼓励。 蒋书豪就像个木偶似的,机械地走着,朝河水走去。 “哥!”蒋书杰喊了一声。 蒋书豪并不回头,这一刻,他像是中了邪。 “弘道。”老爹突然又看向我,轻声说道:“拔掉阳毛,放了这个男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还未了账 我也不知道老爹是什么意思,当下“哦”了一声,只是照做。 刚刚伸手拔掉那三根深入穴内的阳毛,那男尸忽的一跃而起,赶了几步,竟跳上了蒋书豪的背! 这一下,惊得我脸色骤变。 蒋书杰也是“娘类”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好远。 “去吧,去吧,只要一死,生恨死怨,就一了百了。”老爹诵经似的念叨着说:“冤有头,债有主,谁造孽,谁还账,你不死,他也不安生……” 蒋书豪这次几乎是毫无反应,连看都不看,头也不回的背着那尸体,步履蹒跚,朝河里走去。 “哥啊,哥啊……”蒋书杰远远的喊着,叫魂一样。可那蒋书豪仍不回头,更不应声,背着那男尸,走到河边,“噗通”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黑灯瞎火之中,我勉强看见一人一尸死死的缠在一起,在河水里打了个楞子,就沉了下去。 我们站在河边,待了许久,终于再没见蒋书豪或者那男尸浮上来。 “哥啊,我里哥啊……呜呜……”蒋书杰还在喊。 “别嚎了!”蒋赫地听得不耐烦,骂道:“娘了个腿!看见尸咬你哥,你说你腿肚子抽筋儿!看见尸扑你哥,你撒丫就跑,蹿的比兔子都快!就你这种人,放在打鬼子的时候,第一个当汉奸狗腿子,娘的,还有脸哭!哭啥哭?老子踹死你!” “我这不是吓得慌才哭的吗?叔你不哄我咋还踹我啊?”蒋书杰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 “……”蒋赫地无语,又踹了一脚:“蒋家咋有你这样式儿的孬种?!” 回过头来看看老爹,蒋赫地问:“老陈,这胎儿怎么生?” “这是个鬼胎,被那男尸过了鬼气,能生下来,但是不好养。”老爹忧心忡忡的说:“养不好,就又成个祸害。” “那咋办?”蒋赫地瞪着眼:“要不,甭管了算球!反正也是个鬼胎!” “废话!我是那样的人吗?”老爹瞥了蒋赫地一眼,又喊:“蒋书杰,你过来,把你嫂子给抱回去!” “啊?抱她?”蒋书杰不哭了:“她,她没穿衣服啊,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是你嫂子!你脑子里想啥呢?你还是不是人?!”蒋赫地又想打他了。 “那她会不会咬我?” 老爹生气了:“你要是不抬回去,等这孩子胎死腹中了,他们娘儿俩都会咬你!” 蒋书杰脸一白,从地上爬起来就往这边跑:“我抱,我抱,可千万别叫她咬我,陈兄弟,她要是咬我,你还戳她,拔头发扎他啊。” “废话咋恁多?!”老爹说:“蒋兄,你把他娘背回去。” “晦气。”蒋赫地说:“没吃成她做的饭菜,还得把她背回去。”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怨气消散了还是怎么回事,月亮竟然露出了半边,夜色也稍微明亮了些。 老爹看看蒋书杰,问:“今天夜里的事儿,回去知道不知道咋说?” “知道,知道,我也是副村长里。”蒋书杰一把抱起何氏,说:“我嫂子死了,我哥受不了这打击,就也跳河了,我得跟上面申请申请,扶个正,让我接替村长一职,不能叫我哥白死……” 蒋书杰话音未落,何氏的脑袋突然一偏,拐入蒋书杰怀中,那张脸,正好对着蒋书杰的脸,何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蒋书杰怪叫一声,手一哆嗦,就要抛尸,幸好我在旁边看着,见势不妙,立即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让蒋书杰把何氏丢到地上。 “废物啊你!”蒋赫地忍不住踹了蒋书杰一脚:“想死呢不是?” “不是,我嫂子她她突然睁开眼了!”蒋书杰惊慌失措的说。 “注意你的嘴,别乱说话。”老爹阴瘆瘆的说:“你嫂子还没死透,你哥也刚沉水不久,你再这样没心没肺的胡说,他们会叫你跟上一起走!” 蒋书杰面如死灰的打了个寒噤,当即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到了蒋书豪的家里,蒋书杰把何氏往床上一放,畏畏缩缩的就要开溜,我一把抓住他,提溜了回来,说:“你急什么?我们都还没走,你就想先开溜?” “小鳖孙,老子还背着你娘呢!”蒋赫地也给了他一暴栗,打的蒋书杰捂着头泪流满面:“不是想开溜,是撒泡尿,撒泡尿!” “还编瞎话!?”蒋赫地又打。 “别打了,别打了,叔,亲叔!”蒋书杰脑袋上肿了俩包,跟长出来的犄角一样,捂都捂不住,嘴里乱喊:“我错了,错了!” 蒋赫地这才住手,说:“听神断先生吩咐!再乱跑乱说,信不信老子真他娘的揍死你?!” “信,我信!”蒋书杰忙不迭的应声:“神断先生,请你吩咐!” 老爹说:“等你娘醒了以后,告诉你娘,叫她看好了你嫂子。切记,我下面要说的话非常重要,关乎你们全家人的性命!” “您说!”蒋书杰立即竖起了耳朵。 老爹说:“你嫂子所在的卧室,在白天,窗帘要拉上,屋门要闭好,被子要盖好,三日之内,不能见光,不能见火,不能见血,尤其是不能让公鸡、公狗进这屋里,最最要紧的是不可叫猫靠近!每天都用毛巾蘸上凉水覆面,三日之后,这孩子就该生了。记好了没有?” “记好了,记好了!”蒋书杰连连点头。 老爹不放心的说:“你再给我讲一遍!” 蒋书杰结结巴巴的又说了一遍,虽然生疏,好在没有差错,老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神断先生,这现在的天儿也不凉了,我,我嫂子的尸体放三天在屋里,还得用被子捂着,会不会腐烂变臭啊?”蒋书杰看看何氏,又瞅瞅我爹,心有忧虑。 “不会的。”老爹说:“由于这胎儿的缘故,她还没有真正死透,尚有一息存在,会护着腹中胎儿,直到胎儿生下来。三天之后,我会再来!” “哇哇……” 老爹的话音刚落,一阵小儿啼叫声突然传来,我们全都悚然,蒋书杰面如死灰:“生,生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怨母鸟 老爹脸色大变:“时间不对,鬼胎绝不可能现在就生出来!” 我们一起冲入屋中,却瞧见何氏躺在床上好好的,动都没动,更没有婴儿生下来。 “咦?”蒋赫地狐疑道:“明明听见屋子里有娃娃的哭声,难不成咱们全都幻听了?” “哇哇……” 又是一阵啼哭,盘旋在屋子里面。 我的心“砰砰”乱跳,目不转睛的盯着何氏,暗忖:难道鬼胎在她肚子里就会哭了吗? 蒋赫地喃喃道:“闹鬼了,闹鬼了,真他娘的晦气!” “不对!”老爹突然说:“哭声不是从屋里传出来了,是房顶上!” “啊?!”我和蒋赫地面面相觑,老爹已经冲了出去。 “老陈,你憨了?”蒋赫地跟着出去,嘴里喊道:“房顶上咋会有娃娃哭声?” 蒋书杰正蹲在门口瑟瑟发抖,看见我们都出来,忍不住问道:“生了没有?” “生恁大了个蛋!”蒋赫地骂他(恁,中原官话,意指你的;大,意指父亲或者叔伯;蛋,意指男人胯下那玩意儿)。 老爹攀着墙已经爬上了房顶,与此同时,一阵“扑簌簌”的怪响突然从头顶传来,我急忙仰望时,只见一只青黑色的影子从房顶之上腾起,越过围墙,飞出院子,转瞬之间,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哇哇……” 那婴儿啼哭的声音从远处夜空中传来,渐行渐远。 我与蒋赫地相顾骇然:“那是鸟叫声?” “你们快上来!”老爹在屋顶上招呼我和蒋赫地。 我和蒋赫地连忙也爬上屋顶,只见老爹脸色凝重的蹲在屋脊一处,指着一片瓦,说:“瞅瞅。” 借着毛月亮的光,我打眼看时,只见那里有两滴血,鲜红的血,粘稠浓郁,只看了一眼,我便觉得脑子有些晕眩。 “乖乖!”蒋赫地讶然道:“是怨母鸟?!” “嗯。”老爹点了点头:“到底是畜生头子,识货。” “你才是畜生头子!”蒋赫地愤愤道:“嘴咋这么损?蒋兄我是养畜生的,不是畜生头子!啊呸,啥畜生不畜生的,是灵物,这灵物……” 蒋赫地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我赶紧打断他:“蒋伯伯,怨母鸟是什么鸟?” “就是刚才从咱们头顶上飞过去的那只大赖鸟。”蒋赫地说:“以前有种说法,那些难产而死孕妇的怨气,聚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化成一种怪鸟,长的又丑又大,能有十几只翅膀,昼伏夜出,在夜里模仿娃娃啼哭,不知道底细的人会以为是真的有娃娃在哭,要是有孕妇好奇,出去看了,就会被这鸟给啄死!魂魄被吸走,也化成一只翅膀。” 我打了个寒噤:“这么恶毒?” “可不是?”蒋赫地说:“你瞧瞧这两滴血,就是那扁毛畜牲吐出来的。” 我嫌恶心,不敢再看那血,只是问:“这吐血又是什么意思?” “是怨母鸟做的记号。”蒋赫地说:“怨母鸟是孕妇难产死后变的邪鸟,最喜欢娃娃了,它在夜里跑出来,到处溜达,要是发现谁家媳妇快生了,或者是哪户人家外面挂的有娃娃的小衣服,就会吐两口血做个记号,然后找机会把娃娃给叼走。这血里有股怪味,只有怨母鸟自己能嗅到,所以它们再来的时候不会摸错地方。” “它们叼走婴儿干什么?” “玩啊!”蒋赫地说:“先把娃娃给玩死,然后再吃了。” “嘶……”我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倒抽冷气,难以置信道:“真的有这种鸟吗?” “是真的。”老爹说:“早先难产死的孕妇多,怨母鸟也多,这两年倒是很少见了。今儿个夜里,咱们是走运了,遇见一只冲着鬼胎来的!” “那咱们赶紧把这两口血给擦了吧。”我说:“免得三天后婴儿生出来了,它跑来叼走。” “擦什么擦?”老爹一笑:“正好留着,等它来。这种邪鸟,不超度了它,还等着它害别的人?” 我登时恍然,老爹说得对。 蒋赫地也笑:“这鸟的羽毛可是好东西,织成的衣服,水火不侵,唤作‘子午衣’。” 我“啧啧”称奇:“那怨母鸟好抓住吗?” “不好。”老爹说:“怨母鸟翅膀多,飞的又急又快,一般情况下根本捉不到,而且又不怕水火,有人的灵性,不进陷阱,很难抓住。” “那要怎么办?”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怨母鸟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一样。”老爹看着蒋赫地说:“狗!” 蒋赫地大怒:“你才是狗!” “我说的是怨母鸟怕狗!你个二百五!” “我知道你说的是怨母鸟怕狗,那你为啥盯着我说?你个信球!” 我:“……” “叔,神断先生!”蒋书杰在下面忍不住喊了:“你们仨都股醉房顶上说啥哩?我独个儿吓得慌啊!”(股醉:中原官话,意指蹲) 老爹和蒋赫地这才不叨叨了,老爹说:“把你的狗牵来一个,要有灵性的,能埋伏在房顶上,等怨母鸟靠近了,再扑下去咬。” “用你说?”蒋赫地得意道:“我的狗个个有灵性。不过事先说好了,用我的狗逮鸟,逮住了以后,羽毛归我。” “中啊。”老爹说:“狗立了功,羽毛当然归狗。” “老东西又骂我?” “没有没有,你的狗现在在哪儿养着呢?” “怕被这群鳖孙给逮住吃了,我把狗都散到城西郊的山里了。只留了一条在地下密室里养着看家。正好拿来逮鸟!” 我狐疑道:“狗能逮住怨母鸟吗?” “孕妇养狗容易流产,所以怨母鸟也最怕狗。”蒋赫地说:“只要狗出其不意的一叫,就算没逮住怨母鸟,怨母鸟也会吓蒙。它不是有十七八只翅膀吗?平时是好处,能飞得快,但吓蒙的时候,就坏了!每只翅膀都是一股孕妇的怨气,被狗吓到之后,就觉得大难临头,要各自飞了。十几只翅膀,朝着不同的方向去飞,能飞跑吗?那时候我再出手,打下来易如反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清明待产 商量好了之后,我们仨才从房顶上下来,又嘱咐了蒋书杰几句,便要走了。 路上,老爹对蒋赫地说:“怨母鸟今天夜里做了记号,以后每天夜里都会来看看孩子生了没有,你可得给我防护好,别叫那怨母鸟冲进了屋里。还有你那狗,只能在外面埋伏,也不能进屋。” “放心吧,咋能啰嗦!”蒋赫地说:“我办事,你还有啥不放心?” “要不要叫弘道留在这里帮你?” “不用!一个赖种鸟,值当出动这么多人力、狗力?” “你怕跟你抢羽毛吧?” 蒋赫地“嘿嘿”一笑:“我和狗都能行,放心吧!” 我本来还想来看看怎么逮怨母鸟的,蒋赫地这么一说,我也不便再来了。 “这可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蒋赫地突发感慨:“你说说这蒋书豪,白天还带人打我,这到了夜里,可就去云游地府了,唉……” “蒋兄,要不你去我家里待着算了,天天在这里胡闹装疯,像个什么话?”老爹引诱蒋赫地,说:“去我那里,有酒喝,怎么样?” 蒋赫地是个馋鬼,我以为老爹这么一说,他就会喜不自胜的跟着去了,却不料他摇了摇头,断然拒绝:“我在这儿多快活,去你那里住着再舒坦也叫寄人篱下,蒋家家主跑陈家住,算怎么回事?喝酒也没味儿!” 老爹愣住了:“你在这儿能有什么快活事儿?” “不懂了吧?”蒋赫地说:“以前总是我打骂别人,天下没人治我,现在我来作,我来闹,换做是他们来打我,多有意思!” 老爹古怪的看了蒋赫地两眼:“蒋兄,你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蒋赫地瞪眼:“我咋真疯了?” 老爹摇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什么?” “受虐狂!” “哪儿跟哪儿啊,不信你试试,真的很爽。” 老爹瞥了蒋赫地一眼,忽然加快了步子,就好像是不愿意再跟蒋赫地挨得很近。 “别走那么快嘛!”蒋赫地却紧追两步,一把搂着老爹的肩膀:“不过说实话啊,老陈,我这里还确实不能走!你是知道的,我那么多的灵物宝贝,现如今都转到了地下!我是舍不得它们!” “地下?”老爹问:“那你天天在这里装疯卖傻找打挨,谁来驾驭你那些哑巴畜生?” “还说畜生?那是灵物!还能不能聊天了?!”蒋赫地瞪了老爹一眼,说:“是我家老大帮我照看呢,他还小,本事没学到我的十成,有什么不懂的还得请教我,我不在这里,怎么能放心?” “你家老大是明义,只有他一个人?”老爹一愣:“明瑶那闺女呢?” 蒋赫地有三个孩子,蒋明义是长子,蒋明瑶是二妹,小时候我见过他们,现在时间久了,不曾谋面,都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只见蒋赫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谁晓得,明瑶那死妮子跑出去很久了,也不回来,唉……” 老爹恍然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装疯卖傻找打了!你家三个孩子,你最疼明瑶,媳妇和老三离家出走,你窝了一肚子气,现在明瑶也走了,你可不就得要疯?” 蒋赫地满面愁容道:“我以前跟我媳妇吵架,动手打过她,结果媳妇没了,女儿也都没了,这是报应啊!所以,我得叫别人来打我,可别人凭什么来打我?我只能装疯卖傻,惹人厌,人才会打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爹道:“你既然不愿意离开这里,那我和弘道就先走一步,咱们有事再说!” “中,你记好三天之后还来啊!”蒋赫地倒是依依不舍:“我得瞧瞧,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鬼胎!” “当然不会忘了。”老爹说:“不过,这事儿叫我自己来可办不成,我没这经验,得我家那位出马了。” “对。”蒋赫地点点头:“产鬼胎要施山术,确实得你家那位出马。” 老爹说:“蒋兄,这三天,你帮我暗中守住蒋书豪的家,别叫弄出什么幺蛾子。三天后,接生鬼胎,你也得在旁边帮忙,确保万无一失!可不要再装疯卖傻了!” “我办事你放心!”蒋赫地拍拍胸脯:“哎,不对!老陈,你等一下!” 蒋赫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拽住老爹的胳膊,脸色凝重道:“不对,你先别走,叫我算算——” 蒋赫地掐着指头开始算日子,老爹伸手打断他:“别算了,三天之后是清明!” “怎么?”蒋赫地的脸色变了:“你知道!?” “当然!”老爹说:“我怎能连这都不知道?” “那这胎你也敢叫她生?”蒋赫地目露惊恐道:“这可死了仨人了!三尸之怨合一,鬼节之气冲门……” “我知道厉害!但是不管人胎鬼胎,都是胎儿。”老爹说:“只要不是死胎,我就不能不管。更何况,蒋书豪也算是我间接逼死的,不管他该不该死,取他性命的人总不该是我,这桩事情自我而起,得经我的手了断!而且,我在他死前也答应了,要保全这个鬼胎,我陈汉生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话?” “老陈……”蒋赫地少有的严肃道:“这事情你一定要慎重,我现在心里跟猫抓了抓似的,不踏实的很!可千万别是我害了你。” “不能够,放心吧。一个小小的鬼胎,再厉害,也还够不着害我!”老爹朝蒋赫地挥挥手:“你回吧!” “蒋伯伯再会!”我和老爹夤夜而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如约而至 回到家里的时候,娘和老二都没有睡觉,都在屋里守着,一看见我我们回来,娘便问爹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二也把我从正屋拉了出去,到我睡的配房里,挤眉弄眼的问:“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不穿衣服的小媳妇啊!”老二愤愤道:“别装蒜!快讲讲,好看不?” “滚!”我踹了他一脚:“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正经点?” “说说,说说嘛!”老二恬不知耻,一脸猥琐样:“你跟我讲讲,我把我收藏的那几本带色儿的书,给你瞧瞧。 ” 老二打小性子就浪荡,上学念到初中就罢了,回来天天走鸡子斗狗,叫他练功,他说他胳膊疼腿痒的,老爹骂他,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下重手打他,他又受不住,一气之下,也就随他破罐子破摔了。 我前些天看见他弄了些画书躲被窝里看,近前了看见上面写着“欢喜图”仨字,他还挤眉弄眼的跟我说:“哥,带色儿的书,看不看?” 我当时都骂他了,现在又提这茬儿。 “我不稀罕!”我气的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戳的他呲牙咧嘴直喊疼,我骂他道:“你说你天天都干些啥事儿?!不是趴东头寡妇的墙,就是截西头二丫的路,没事撬人家的锁,还乱钻女厕所!你就不怕公社给你抓起来,定个流氓罪?” “少吓唬人!我这叫关心群众生活,为人民解决困难问题!”老二一脸“我有理”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东头李寡妇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男人,家里吃的水谁挑?人家那小手嫩的跟葱根儿似的,那是能下力的?怜香惜玉你懂不懂?还有,西头的路叫水给淹了,陈二丫是负责咱们村小学教育的人民教师,去学校就得从那湿地里趟过去,那小裤腿老是湿着,咋为人师表?我不得去背着她走?” “李寡妇没叫你挑水,陈二丫也没叫你背她!” “那是她们脸皮薄,所以才显得咱们男人度量大!” “她们骂你流氓咋说?” “打是亲,骂是爱,你根本就不懂女人!” “我,我懒得跟你说了,滚一边去,我得练气了。” “先讲讲那不穿衣服的小媳妇嘛。”老二不依不饶:“我珍藏的那些带图带色儿的书,全都给你看!” 我实在是没法治这不要脸的东西了,我踹了他一脚,他又爬了回来,腆着脸,就是不走。 我只好说:“人已经死了!还怀了个鬼胎,你嘴上积点德吧!小心她那鬼丈夫晚上来找你算账!” “啥?夫妻俩都死了?”老二惊得瞪大了眼:“还怀了个鬼胎?” “嗯。”我说:“而且,从水里跳出来的那个男尸,还会咬人,咬人的脖子和后脑勺!最后更是跳到人身上,把人给逼死了!那个鬼胎要在清明节出生……” “算了,我不听你说了,我听爹讲去。”老二面如死灰,匆匆而去。 我心中暗笑,这货胆子最小,听个鬼故事能担惊受怕三天,树叶掉了都得摸摸头,看砸烂了没有。一听死尸咬人,小媳妇还怀了鬼胎,登时开溜。 我是他亲哥,还能不了解他? 三天之后,老爹下了午后的班,就匆匆的往家赶。 娘已经先行准备妥当,我看见她穿了一身鲜红的衣服,腕子上带着一双金镯子,指头上带了金扳指,脖子里挂了一尊玉俑,又拿了个小小的铜盘模样的器物放在跟前,兜里还塞着一双黄布手套——娘比爹小好几岁,而今才四十多,整个人保养的极好,是十里八乡著名的美人胚子,现在这么一穿戴,越显得容光焕发。 老二围着娘转了一圈又一圈,拍马屁说:“娘,你这么一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要出嫁的新娘子呐!” “滚一边去!”娘笑骂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儿,你这蠢货就知道乱嚼舌根!” 老爹回来后,先沐浴更衣,换了一身麻衣出来,然后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 事毕,老爹便开始准备相脉器物——他手上托着阴阳罗盘,兜里插着一支铁杆白毛笔,还有十多根竹竿做的狼毫相笔,腰间别上了那老葫芦,又装了雷击枣木铁口令,脸色凝重。 我看得心惊,忍不住问:“爹,要带这么多东西啊?这事儿很难办吗?” 老爹说:“这胎儿,本该是要死于腹中的,却因为尸合得了男女恨死之怨气,因此继续存活,而后父亡,又合了第三尸之阴怨之气,再加上胎儿本身求生之欲,可谓是非同小可!出来见到人就会要人命的!还有,今晚是清明正时,这天色,你们瞧瞧,万里乌云,不见星月,百鬼夜行,人人匿踪!这么个时候,这么个东西出来,得招来多少脏东西,稍有差池,就是大祸!” 我听得脊背一阵发寒。 “老二,你是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守在家里?”老爹看向了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弘德。 “爹!”老二装出一脸正气,说:“你和娘还有大哥都出去为人民服务了,我当然不会落后!你们放心去吧,去战斗吧!我会义不容辞的替你们守护好大本营!我要以大无畏的精神,阻挡一切牛鬼蛇神,坚决保证后院不会起火!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会在历史的洪流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吹了,只要大门上的八卦镜不丢,没有什么牛鬼蛇神会往家里进的。”老爹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只要不放火,咱家的后院也不会起火!” “是是,还是爹机警睿智,睿智天纵,天纵英明,英明神武,神武不凡……” 在老二的念叨中,我和爹娘出发了。 等到颍上镇蒋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这个点上,村子里一片静寂,家家户户都入睡了。 村里没有路灯,老爹也不叫照明,他练就的夜眼,在黑暗中目能视物。 此处暗表:麻衣相法中有五大目法,分别是夜眼、慧眼、法眼、灵眼和天眼。夜眼相暗,慧眼相神,法眼相邪,灵眼相气,天眼相道。 暗,意指黑暗不明,指微小纤弱,所谓夜眼相暗,就是指修炼成了夜眼,便可以视黑夜如同白昼,水下不论深浅,也能开目视物,即便是在白天,目力也能比常人多望出二三里远,细微之处,更是足以明察秋毫之末。 我修炼的六相全功,眼力虽远较常人好,但却还不及夜眼,只能和娘一起跟着老爹,悄无声息的在黑灯瞎火的路上走。 眼看要到蒋书豪的家里,老爹突然停住了脚步,快速的环顾四周,轻喝一声:“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河婆现身 我和娘也赶紧止步不前,紧张的逡巡四顾。 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老陈,怎么了?”一道人影快速的接近,是蒋赫地,一瞥我们三人,便朝着我娘满面堆欢的说:“妹子也来了啊。” “蒋大哥近来少见了。”娘点头示意。 我突然瞥见蒋赫地满脸欢喜,愁容尽扫,比之从前,像是年轻了十岁,不禁诧异。老爹也发觉了他的异样,问道:“蒋兄,你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嘿嘿……”蒋赫地忍不住笑道:“明瑶那丫头回来了!” “哦?” “原来她出去不是离家出走,是想把她娘和她妹妹给寻回来。” “那寻到了没有?” “没有。都出去那么多年了,寻不回来也正常,只要明瑶这丫头在家就中!”蒋赫地十分兴奋,显见他对明瑶这个女儿的偏爱。 “蒋兄,先说正事。村子里有没有进陌生人?”老爹严肃的问。 “陌生人?没有啊。”蒋赫地说:“连蒋书豪他娘,我都让走了,现在这四周除了咱们,再没有别的人。” “我刚才听见了点动静。”老爹说:“像是夜行人走路的声音。” “夜行人?会不会是我的?”蒋赫地说:“我一直在房子四周徘徊。” “跟你的不一样。”老爹说:“很快,很轻,跟鬼似的。” “那肯定是你听错了。”蒋赫地自负的说:“这镇子里,除了我蒋兄,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妹子和弘道你们俩听见了没有?” 我和娘都摇了摇头。 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老爹忧心忡忡的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怨母鸟抓住了吗?” “不废话嘛!”蒋赫地说:“抓不住我就跳到颍水里淹死去球!” “好。”老爹说:“事不宜迟,走!” 临到门口,老爹不让我进去了,老爹说:“弘道你是童子身,不能被脏东西污了。你就守在门口,这葫芦你拿着,里面有我用药水泡的银杏叶子,你拿来擦眼,每隔十分钟擦一次眼睛,但凡有脏东西从门前过,你就能看见了。” 我知道老爹口中所说的那些脏东西是什么,不由得一阵紧张。 老爹又递过来十几根那些竹竿做的狼毫相笔,说:“你只要看见脏东西,就拿这些相笔掷,被掷中的一般都会跑,不跑反而向前的,你就喊我——那是些道行高的,你拿不住,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接过相笔,更是紧张。 老爹拍拍我的肩膀,和蒋赫地一起进去了,娘安慰了我一句:“别怕,娘和你爹都在屋里,有事就会立即出来。” “嗯!”我心稍安。 娘也进去了。 我守在外面,也不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只面对着黑黢黢的夜,心里头毫无着落。 提着老葫芦,我不由得想起了五大目法中的法眼,法眼相邪。 邪,意指一切污秽邪祟之物,不论鬼怪,也指人心。据说修成了法眼,就能看见这些东西。 老爹常说,邪祟是常人的肉眼凡胎所看不到的,除非是它们故意要你看到,比如说要吓你,要复仇,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它害你…… 而今,我的道行还很浅薄,不像老爹早已夜眼在身,法眼在望。所以我想看到那些邪祟,就得依靠这老葫芦里的银杏叶子。 用老爹炮制的银杏叶子擦过眼珠之后,便能在短时间内可替代法眼的部分功能,可以看见那些我不想看见的脏东西。 这银杏叶的炮制方法,也取自家学秘籍《义山公录》。 此书,因为是陈家第一代神相陈义山所著,因此唤作《义山公录》。 六百年前,乱世降临,种种因缘际会,原版的《义山公录》遗失了半部,只留下了现在仅存的上半部,可其中所载的种种秘术,仍旧是博大精深。 我打开葫芦,葫芦口处卷着一叠银杏叶子,我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片来,然后仔细的擦过两只眼球,抬头去看,这一看,就吓了一大跳,跟前已经多出来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要从我身旁绕过,探头探脑的往屋里钻去。 我急忙拿相笔掷它,“嗖”的一声,正中背心,它吃了一惊,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又举起了一支相笔,它便骂骂咧咧的逃掉了。 我这刚刚松了一口气,远处一望,不由得又倒抽一口冷气——河的两岸,密密麻麻,站的全都是人!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冷冷的注视着我。 刹那间,我浑身发麻,几乎要忍不住往屋里跑去,但还是勉强稳住了。 他们没有任何举动,静的一言不发,就连冷笑都是无声的。 老爹和娘,以及蒋赫地,谁都没有出来,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 这种感觉我无法形容——身边都是人,却没有任何声音。 恍惚了那么一下,我突然惊醒——他们都不是人! 眼睛突然有些昏了,是银杏叶的效力到了! 我急忙拧开老葫芦,又从里面抽出来了一片叶子,瞪大了眼睛擦拭。 重新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佝偻的老太太,穿着红衣,怀里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柄鸡毛掸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一步一步往我跟前走来。 她的脑袋使劲往上仰着,两只浑浊发黄的眼睛,一张圆饼似的脸,嘴角的皱纹密密麻麻就像胡须——这使得她那张脸像极了她怀中抱着的猫的脸! 她的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低沉而噪杂,我听不清楚,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不能让她靠近,我捏起一支相笔,屈指一弹,朝她额头疾驰而去! 眼看相笔就要击中她的脑门,她怀中那只黑的发亮的猫突然伸长了身子,嘴呼的张开,吞的将相笔咬在嘴里,一口咬成两半,跌落尘埃。 老太太笑笑,用手抚摸了一把猫的脑袋,眼中腥黄的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继续往前走。 我心中大惊,连忙又掷,这次是掷出去了两支相笔,一支奔向那老太太的腰窝,一支奔向那猫的脑袋。 却不料那猫张开嘴,先是一口咬断了打向它的那支相笔,与此同时,猫爪向下一探,竟又抓住了我打向那老太太腰窝的相笔,也折成两段,丢在地上。 老太太越走越近了,脸上的笑意更甚,也更加诡异。 我慌了,把手中的相笔一股脑全都丢了出去,暴雨梨花一般射向那老太太! 那老太太登时变得愤怒起来,止住了脚步,把鸡毛掸子抡了起来,扫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相笔纷纷落地! 老太太的嘴唇快速的蠕动着,像是在骂人,又像是在念什么咒语,本来就已经十分佝偻的身体又使劲一弓,接着往前一弹,猛然间便飘到了我的跟前,那猫“嗷”的一声,张开大嘴,从老太太的怀中跳起,直扑我的面门! 那老太太的手,枯瘦黑黄,如同一截被火烧干的松木枝,也闪电般伸向我的背后,去拉屋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尸祖出棺 就在此时,一抹金光闪现,迎头击中那猫,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猫化作一道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太太惊怒交加的咒骂了一声,缩回来手,往后急退。 金光落地,却是一个小小的罗盘——老爹出门时候带的那个阴阳罗盘! 我不禁大喜,扭头一看,只见老爹已经出来了,伸手一抄,阴阳罗盘又在手中。 “在屋里都能闻见一股淹死鬼的羊骚气。”老爹耸动鼻子,使劲嗅了两把,然后眯着眼睛朝那老太太的位置看去,手往我葫芦里一摸,抽出一片银杏叶在他眼中一抹,整个动作快如闪电,毫无凝滞。 “恶婆娘,上次捣鬼的就是你吧?”老爹哼了一声:“真不怕我把你从河底起出来,挫骨扬灰?” 我这才醒悟,三天前上了蒋书豪母亲身的那个东西,就是这老太婆。 老太婆愠怒的盯着老爹,嘶声道:“今天是清明!” “仗着清明,就敢来打我的主意?”老爹不屑的冷笑:“你的道行才多少?” 老太婆的神情愈加愤怒,恶吼一声,抻着鸡毛掸子就朝老爹冲了过来,老爹手往兜里一摸,皂白相笔早已在手——那是老爹特意找淮阳墨家的能工巧匠打造的相脉兵器,笔杆是钨铁所制,内中空空,藏着机关,用手轻轻触动,笔头便能弹开,抽出一根细如蚕丝的线来,那线金光灿灿,齿纹密布,锋利无比,唤作金牙线,又极富灵性,能认主人——老爹拿着相笔,触动机关,但见金光闪烁,那老太太的鸡毛掸子应声而断! 老爹另一只手上的罗盘丢在空中,朝着那老太太的脑袋硬生生扣了下去! “啊!” 黑夜里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罗盘不偏不倚正中那老太太的脑门子,把她砸的四仰八叉,脑袋都凹进去了一大块! 但那老太太也算坚强,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跑,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又看向河的两岸,那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我以为是银杏叶子的效力又到了,急忙要再抽叶子来擦眼,老爹说:“不用看了,都走了。这些鬼东西,都是欺软怕硬的。” 说着,老爹从地上捡起来罗盘:“今夜没工夫跟他们纠缠,以后再犯到我手上,哼!” 我心有余悸的咽了一口吐沫,然后问:“老爹,鬼胎生出来了?” “快了!”老爹说。 “哈哈哈……”就在此时,屋里猛然传出一道诡异的笑声,惊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谁在笑?” “孩子生出来了!”老爹神色一变,急匆匆钻进了屋里。 这鬼胎生出来居然不哭,反而是笑的? 我惊愕片刻,鬼使神差的也跑了过去,打开屋门就往里面进。 “快关上!”一声大喝陡然传来,震得我发懵。 一道黑影猛然扑向眼前,却又戛然而止,一股森森冷气,从额头入侵周身。 我惊魂甫定,定睛一看,只见半空中多了个女婴,浑身血污,满脸狰狞,两只眼邪光毕露,嘴巴张的极大,喉咙中低沉的嘶吼,如同野兽,那两排尖锐的细牙,寒光熠熠,距离我的脸不足一寸! 我急忙往后退开半步,这才看清楚,那女婴在半空中,脖子被娘抓住了,不能动弹。 所以,刚才是她突然扑了起来,要咬我? 我本来想问一句:“这就是鬼婴?”可嘴唇刚一动,娘就立刻厉声打断:“不许说话!快出去!关上门!我们不喊你,不可再进来!鬼婴身上的血,鬼婴牙上的毒,都能破你的气!你要是说话被她接了去,也能泄你的气!” 我大惊失色,赶紧转身出去,掩上了门,背后满是冷汗。 “为什么要淹死我?为什么要淹死我?我杀了你们!啊!” 屋里一阵嘶声怪叫,我愣了一下,才想到该是那女婴在说话,我一阵寒毛直竖。 生下来就有牙齿,就能说话,就能扑人,实在是惊怖! 真是鬼胎! 见了鬼了! 这样的东西生出来还不如不生,我心里暗暗的想,还是忍不住好奇,把耳朵贴上了屋门去。 “子娥,你这铜盆是干什么使的?”蒋赫地在问。 “金盆洗祟。”娘说:“给她净身,先除掉她从母体内带来的祟气。” “爹!爹!” 正听得认真,突然又传来两声喊,我吓了一跳,这鬼胎是冲谁喊爹呢? 再一想,声音不对,也不是屋里传出来的,往身后一瞅,一个年轻男人正朝这边飞奔而来,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喊:“爹,不好了!” 又来! 我心里暗怒,刚才来个老河婆,被我爹给打跑了,现在我爹进屋了,就欺负我一个人在外面,又开始耍幺蛾子了。 我手里没什么趁手的家伙,只好把地上断掉的相笔又拾起来一把,眼看那人跑到跟前,便使了十成的力,用了个满天花雨手法,朝着他奋力丢去。 “刷、刷、刷、刷!” 相笔发出一阵骇人的破空之音,那男子吓了一跳,纵身一跃,想要躲开,却哪里来得及?被戳中了一半,摔了下来,“哎唷”、“哎唷”的乱叫。 我心头大喜,这是个弱的,不经打! 我又捡起一把断了的相笔,准备全部戳他脸上,趁他病,要他的鬼命! 不料屋门一开,蒋赫地走了出来,大吃一惊,冲着躺在地上那男的嚷嚷道:“儿子,你咋了?哪个鳖孙把你伤成了这样?咦,这不是老陈家的相笔吗……” “是他!”那男人一边吭吭哧哧的,一边义愤填膺的伸手指我。 我懵了。 “弘道啊!”蒋赫地气急败坏的说:“这是你明义哥,你戳他干啥?” 我赶紧辩解:“我不知道啊,我看见他急匆匆地往咱们这边赶,还以为他是个要趁机捣乱的鬼。” “你见过这么英俊的鬼?!”蒋明义愤愤不平。 “是个误会,是个误会。”我急忙转移话题:“明义哥,我是陈弘道!咱们小时候见过面,对了,你跑来干什么呢?我看你跑的挺急。” “哎呀!”我一语惊醒梦中人,蒋明义一拍脑袋,抓住蒋赫地的胳膊:“爹!不好了!咱们的地下室里进了个人,把明瑶给伤了!” “地下室进了个人?”蒋赫地大惊:“怎么可能?!” 蒋赫地话音刚落,一股气寒彻骨的冷气突如其来,黑影扑过,一个人猛然立在眼前! 他的脸,正对着我,就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白的毫无血色,腐烂结痂,他的眼睛,黯淡无光,但是在他看我的那一瞬,我浑身上下的生气像是被全部抽走,冷得如坠冰窟。 “老尸祖?!”蒋赫地愕然惊呼:“你,你怎么出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画地为棺 “呼!” 老尸祖没有搭理蒋赫地,手突然朝我伸来,我下意识的就往后躲,已经忘了后面就是门,“砰”的一声,屋门被我给撞开了,我踉跄着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弘道你——”老爹的话还没说完,老尸祖便跳进了屋中。 “尸祖!”老爹大惊:“哪里来的?” 老尸祖也不理会老爹,无神的眼睛移向了金盆中的鬼婴。 “不好!”老爹大叫道:“他是冲着鬼婴来的,子娥你先走!” “呼!”风声骤紧,老尸祖已经扑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老爹两手翻开,左持阴阳罗盘,右持雷击枣木铁口令,一跃而前,同时朝老尸祖的左右肩拍下! 两声闷响,老尸祖只稍稍一滞,毫发无损,长臂急出,直取老爹咽喉! 娘已经端着金盆,抱着鬼婴,夺窗而出。 我唯恐那老尸祖伤了老爹,也从地上凌空跃起,一记塌山手,砸向老尸祖的肩膀。 我心中暗忖:只要伤了他的肩膀,他的手臂便没有力气击伤老爹。这是围魏救赵的打法。 却不料老爹身子一旋,沉肩坠肘,脑袋后缩,从老尸祖的掌下躲过,并不与之争锋。不但如此,躲避的同时,老爹脚往后踢,轻轻落在我的肘弯处,四两拨千斤,把我整个身子都带的转了一个圈,并未碰到那老尸祖。 “千万不可触碰他!”老爹回过头来嘱咐了我一声。 “啪!”一声响,老尸祖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追!”老爹脸色惨淡:“千万不能叫他夺走了鬼婴!” 我和老爹也双双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我跟着老爹一路狂奔,后面蒋赫地和蒋明义也大呼小叫的跟了上来。 “老陈,那是我的曾祖广元公!”蒋赫地叫道:“不知道怎么突然出棺了?!” “原来是你蒋家养的尸祖!”老爹有些愠怒道:“你怎么不早对我说?” “他一直安安稳稳的,我都忘了!” “今夜是清明,万鬼出笼,再加上鬼婴出世,附近的厉祟都被吸引,这周遭的阴气比平时加重百倍不止,尸祖必定会被惊动!”老爹愤愤的说:“你连这点常识都忘了?!而且我实在是想不到,你们蒋家居然也会养尸祖!” “不要老是说我,明瑶也被他伤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蒋赫地异常懊恼。 “尸祖五代而绝灵,不辨亲疏!”老爹说:“到了你们家明字辈,就该入土为安了!这尸祖的戾气不小,你快回去看看明瑶!” “先控制住尸祖再说吧,免得把你们又伤了……” “前面子娥在兜圈子。”老爹说:“有个机井房,子娥在绕着机井房跑——弘道,你用药水喷他的鼻子!明义,你把舌尖咬破,含血喷他的眼睛!” “为啥是我咬舌头?”蒋明义不乐意:“咋不叫你儿子咬?” “是尸祖是你先人,不是他先人!”老爹说:“你咋跟我那二儿子是一个德性?” “照你陈叔的说法做!”蒋赫地瞪了蒋明义一眼。 “蒋兄,你在旁边扰乱尸祖,别叫他伤了子娥和两个孩子,更不要叫他夺走了鬼婴。”老爹说:“鬼婴若是被他夺走,必定要被他给吃掉!那可就成天大的祸事了!别说咱们几个,就是我父亲和叔父回来,也未必制得住他!” 我听得心头大震,忍着没问这尸祖究竟是怎么炼成的,只应声说:“好!” “走!”老爹当先一跃,跳到机井房旁边,喊道:“子娥,等会儿把尸祖引到我这边来!” “你快点!”娘说:“我快跑不动了。” “为什么淹死我?为什么淹死我?”那鬼婴还在咿咿呀呀的乱说。 “闭嘴!”娘喝了一声,继续跑,尸祖跟在后面,一声不吭,速度极快,只是反应不敏,在拐道的时候会迟钝片刻,因此娘绕着机井房跑了半天,才没有被他撵上。 “老太爷啊,我是您的重孙子啊,您快看我一眼吧,我想死您了……”蒋赫地跟在尸祖身后,嘴里不停的絮叨:“您看我跟您长得多像啊,都是如此的魁梧,如此的英俊……” 我含了一口老葫芦的药水在嘴里,听蒋赫地的话,好几次都差点喷出来。 尸祖虽然没有搭理蒋赫地,但是奔行的速度显然是慢了下来,蒋赫地身负阳气,嘴里絮叨,却是说一句话喷一口气,都朝着那尸祖的脑后,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尸祖产生了干扰。 我瞅准机会,跳进了他们追逐的圈子,迎着尸祖,对准了他的鼻子,猛地喷出! 尸祖的眼中似乎只有抱着鬼婴的娘,根本就无视我,更不闪避,一团水雾瞬间裹满了他整张脸,下一刻,他的步子更迟钝了。 “明义,快!”蒋赫地喝了一声。 “噗!”蒋明义倒是不含糊,近前来朝着尸祖喷了一大口血雾,尸祖那黯淡无光的眼睛立时变得猩红。步子,却彻底停了下来,一颗脑袋茫然的环顾四周,如同盲了一般。 娘趁机抱着鬼婴跑到了老爹的身后。 老爹提着皂白相笔,笔头在口中一蘸,嘴里念叨着:“天尸棺材盖,地是棺材板,画线为牢,尸祖认归!” 念叨完毕,老爹已经在地上画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格子,伸手又往自己的颌下胡须里拔了三根,捻成一缕,气冲成刺,伸手一弹,六相全功里的“一线穿”指法用的出神入化,但听“嗤”的一声轻响,三根灵毛钉子般钻入了尸祖的灵台! 尸祖眼中的猩红之色蓦然一闪,就好似灯亮了一样,老爹指着地上画出来的长方形,口中念道:“你的棺材尚在,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那尸祖仿佛听懂了一样,纵身一跃,跳入圈内,仰面躺倒,缓缓合上双眼,再不动弹。 至此,我才松了一口气,把双手在身上一抹,擦掉掌心中的冷汗。 蒋赫地也瘫倒在地:“累死我了,刚才追着老尸祖,吐了三百六十口阳气,真是元气大伤!” 蒋明义说:“我的舌头到现在还疼着哩。” 我忍不住问道:“这尸祖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变尸吗?” “世上变尸十种,僵尸、湿尸、血尸、贪尸、活尸、天尸、昼尸、夜尸、噬尸、戮尸。”老爹说:“尸祖有湿尸之体,噬尸之行,天尸之能,僵尸之力,活尸之念,却不属十种的任何一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五代绝灵 蒋赫地的曾祖父叫做蒋广元,蒋家与江湖上同属御灵家族的木家是世仇,民国时期,两家拼斗,蒋广元被木家家主所败,回来之后,伤重不愈而亡。 他一股怨气不消,尸骨存放灵堂了三天,夜夜闹凶,频频诈起,下葬之后不到一个月,破土穿棺而出一十九次,每次都在夜里重返蒋家,端坐在大堂之内,也不伤人,只是惊人。闹得整个蒋家村人心惶惶,户户自危。 蒋赫地的祖父无计可施,只好请我的曾祖父陈玉璜前去相尸。玉璜公问明了情况,又在夜里目睹了蒋广元回堂的行径,而后说,这是死者怨念深重,心存执念,明明已经亡故了,却以为自己没有死,是无法安然入土的。 蒋家问怎么办,玉璜公说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会酿成尸变,形成贪尸,危害乡里。为了避免这种祸害发生,只能在尸变之前将其供奉为尸祖。 蒋家问何为尸祖,玉璜公说,先以金丝楠木做棺材,保证棺身不腐,尸骨长存,然后请命脉高手用符箓封尸于棺,然后存棺于自家密室之内,每逢大年三十、正月初一、正月十七和清明、中元、重阳,都要祭拜,如此,便是将其供奉为尸祖了。 这样一来,这尸祖不但不会再闹,反而会安安生生,而且能保家族数代昌盛。 蒋家便听从了玉璜公的建议,悄悄从蜀中花巨资买金丝楠木回来做棺材,又请了陕西李家的命脉高手,下了三十一道符箓,锁镇在蒋家的地下密室之内。果然,从那以后,蒋广元的尸体再没破棺而出,安安稳稳的待在地下密室之内。蒋家也历经了民国、抗战、解放时期,屹立不倒。谁成想,而今这蒋广元竟然再次破棺而出,伤了蒋明瑶,又要来抢夺鬼婴。 老爹说,这是尸祖五代绝灵的缘故,所谓五代绝灵,是指蒋广元的血脉延续了五代之后,尸身中的灵念便近乎消失了,只剩下尸体本我的,贪恋阴晦之气,想要为祟做歹。而符箓之力,维系这许久之后,也渐渐会变得式微。 恰巧今夜又是清明时节,蒋赫地在看护鬼婴,忘了祭祀尸祖,加之鬼婴诞生,方圆十里,万鬼觊觎来参,终于勾动了尸祖,他冲破了符箓束缚,从棺中逃出,来此抢夺鬼婴。 要是鬼婴真的被尸祖抢到手中吃掉,那么尸祖便真的尸变成功,将成为道行极高的贪尸。 所谓贪尸,以残存执念为贪欲,或贪色,或贪财,或贪权……而从蒋广元的行径来看,其更接近于贪道之变尸,也就是说他一旦吃掉鬼婴,接下来会一发不可收拾,滥杀江湖中有道之士,以增长自己的修为…… 幸亏老爹当机立断,画地为棺,将蒋广元给制住了。 老爹说,这次制住只是暂时的,回去之后,最好是把蒋广元的尸身烧化,埋灰于祖坟之中,这样才能消灾。 蒋赫地深以为是,让蒋明义背了蒋广元的尸身,就准备回去烧化。 娘说要带鬼婴回陈家村,等把她身上所有的祟气、鬼性消除之后,再还给蒋书杰家。 我们一道往回走,刚走不到百步,蒋赫地突然止住了步子,俩眼望向远处,喃喃的说:“明义,你妹子在哪儿?” “就在养蜂的地窖。”蒋明义说:“当时尸祖跑出来,我和明瑶都不明所以,以为是密室内进了外人,前去阻拦,结果明瑶就挨了尸祖一掌,受了伤。尸祖没有继续下手,只是急急地往外赶。我护着明瑶,让她先躲进了地窖内,然后赶紧跑来给您报信。” “那河面上漂的人是谁?”蒋赫地一指颍水,飞身就往河边赶去。 此时天色微微发白,我极目而望,河面上果真漂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老爹说:“快过去看看。” 我和老爹齐齐追赶蒋赫地。 “明瑶!明瑶!”蒋赫地站在岸上大喊,那河面上的女儿身却只管顺水而下,蒋赫地纵身跳入河中,伸手去就抓。 “蒋兄,别!”老爹叫了一声:“水下有古怪!”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蒋赫地人在水中,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那漂浮着的女儿身下猛然伸出来一只手,直取蒋赫地的胸口! 这变故来的实在是太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蒋赫地救女心切,更是悴不及防,被那一掌打了个正着,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蒋赫地那高大的身子从河水中飞起,然后直挺挺的落在了岸上。 “嘿嘿……” 狞笑声中,一道人影从水下腾空跃出,也落到了岸上,劈手抓住了蒋赫地,将他提了起来。 我先是一愣,随即惊怒交加,喝道:“你是谁!?” 那是个脸上蒙纱的人,身形窈窕纤弱矮小,笑声尖锐,可以断定是个女人。 “弘道,快去把明瑶捞上来。”老爹看了一眼嘴角淌血的蒋赫地,说:“她废这么大工夫,埋伏在水中,引诱你蒋伯父上钩,又抓住他,绝不会是为了杀他。” 我一想也是,再扭头一看,蒋明瑶的身子正往下沉,赶紧去救。 跳水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儿,先小心翼翼地留意了水下的动静,其实天光黯淡,我又不是夜眼,根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仔细用耳朵听,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动静。 感觉不会再有人暗藏水中了,我才游过去,抓住了蒋明瑶的胳膊,往我这边一拉,凑到眼前——登时吓了一跳,蒋明瑶的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红斑,就像出了水痘然后溃烂的皮肤,又像是麻风病人! 这根本就分辨不出人的面目! 蒋赫地那么远就能瞧出是自己的女儿,也真是父女连心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蒋明瑶往岸上拖,刚挪动了三尺远,手腕上突然一紧,我低头去看,水下“咕咕嘟嘟”的猛然冒出来一颗人头,浮肿溃烂的少肉露骨,两个眼眶中残留着硕大的眼珠子,像是刚剥开壳的荔枝,直勾勾的盯着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双首邪女 我惊得浑身上下都抽起筋来,只感觉一股大力拽着我往水下拉去。 就连脚踝上,似乎也被几双手给抓住了。 不但是我,就连蒋明瑶身上,也有一股怪力传来,像是有人在水下拽住了她,要把她往水下拉。 这时候,放了蒋明瑶也不行,不放开她也不行。 我们两个,一起往下沉去。 周围,全是浓郁的羊骚味。 老爹说过,这是淹死鬼特有的味道…… “啪!” 一颗白毛笔头突然飞近,在那人头上弹了一下,那人头立即碎了开来,骨头、烂肉一起沉入水去,两颗眼珠子也漂在水面上,游向了别处。 “颍水里的淹死鬼都给我听好了!”老爹的声音响起:“麻衣陈汉生在此!再敢造次,全部捉走,永世锁镇!” 水波荡开,那股拽我和蒋明瑶的怪力,以及手腕上、脚踝上的手,都消失了。 回头一看,老爹正把皂白相笔的笔头往回收,刚才砸中腐尸脑袋的东西正是它。 老爹说:“快上来!清明夜,水里淹死鬼多!正要找替身呢!” 我赶紧托着蒋明义游上岸来,一看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全都是深黑色的爪痕,就像是用墨画上去的一样,漆黑浓郁,看得我浑身发麻。 “那是鬼爪印。”老爹把老葫芦递给我:“用药水擦了。” 这时,娘抱着鬼婴,蒋明义背着尸祖,也已经过来了。 蒋明义看见蒋赫地被人挟持住,不禁大怒:“哪里来的鳖孙犊子,敢到蒋家村来撒野?放了我爹,留你全尸!否则,丢到水里喂王八!” 蒋明义不愧是蒋赫地的亲生儿子,秉性倒是跟蒋赫地一样,吹起牛来不扎本钱。 覆纱女人冷哼一声:“我就是从水里上来的,别说王八了,满河的淹死鬼都不敢动我!” 我一想也是,刚才她藏在水下,浑然无事,我一下水,就被淹死鬼缠上,差别如此之大,思之心惊。 “那些个腌臜小鬼,就会欺善怕恶,不动你,只说明你比鬼更邪。”老爹说:“并不见得你有多厉害。要不然,你又何必藏在水下,暗箭伤人呢?” “陈汉生,你也别激我。先瞧瞧那个小妮子吧。”覆纱女子说:“这小妮子用毒蜂伤我,却遭了反噬,说我不厉害,呵呵……” 娘走近了,瞥了一眼我怀中抱着的蒋明瑶,大吃一惊:“这,这脸上,怎么伤成这样了!?” 蒋明义一看,也是惊怒交加:“日你八辈祖宗的贼婆娘!你敢把我妹子伤成这样?!” “那是被你们自家的毒蜂给蛰了!”那覆纱女人说道:“蒋家历来霸道,培育的毒蜂歹毒至极,没想到会有一天伤住自家人吧?” “嘿嘿……”蒋赫地喑哑着嗓门笑了一声:“明瑶这孩子一向心细,养蜂不会出这么大的纰露,毒蜂也有灵性,正常情况下,不会伤养蜂人。除非有精通御灵术的人暗中捣鬼,这位朋友,你是木家的人吧?” “什么木家的人?我不是!你们也不必套我的话!”那裹着面纱的女人伸着手,扣着蒋赫地的脖颈,冷笑一声:“陈汉生,曾子娥,我知道你们的手段,也晓得你们的底细!但是我既然来了,就不怕!只要你们把鬼婴交出来,我就放了蒋赫地。否则,我拗断他的脖子!” 老爹眉头一皱:“你是冲着鬼婴来的?!” “也不怕告诉你们,我本来是冲着尸祖来的,鬼婴倒是意外的发现。”那女人说:“思来想去,鬼婴似乎比尸祖更合适,所以我就临时改了主意。” “居然是冲着尸祖来的?!”蒋赫地吃惊道:“你要我蒋家的尸祖做什么?” “养尸!”覆纱女人说:“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么?” “这是要养尸为害啊。”老爹点点头,说:“夜里我进村的时候,听见的动静,就是你吧?” “不错!要不是发现你们神断夫妇也到了蒋家村,深感事情棘手,我也不必废这许多周折,还要藏在水下埋伏。” “尸祖能苏醒,也有你动的手脚吧?” “正是!五代绝灵,我也懂得。” “你倒是好狠的心!” “没听前人说过吗?最毒妇人心!” 这覆纱女人手段恶毒,嘴也厉害,老爹也不占上风,看了一眼蒋明瑶,愤愤然道:“不管你是冲着什么来的,江湖中人,总该讲一些道义!盗亦有道!蒋明瑶还是个小姑娘,你居然将她伤成这个样子?!” “呵呵……”覆纱女人冷笑道:“这小妮子全是咎由自取!当时我唤醒了尸祖,暗中操纵尸祖出走,被他们兄妹发现了,这妮子上来阻挡,挨了尸祖一掌,这做哥哥的倒是精明,知道跑出来报信。” 蒋明义脸色一红:“我家的狗不叫,是不是也被你给伤了?” “祸从口生,多嘴的都该死。”覆纱女人说:“这妮子也是,她被尸祖所伤,我原本不想再伤她了,哪晓得她眼睛倒厉害,瞧见了暗中的我,不但大喊大叫,还鼓动毒蜂来蜇我,可惜道行不到家,毒蜂被我反驱,这小妮子遭了反噬,被自家的灵物伤成了这样。”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小的蒋家村还能引来你这么个高人!”蒋赫地声息虚弱,却愤怒异常:“是我疏忽大意了,可你不该把我女儿伤成这个样子!” “废话少说!前因后果全告诉你们了,交出鬼婴来!” 老爹和娘面相觑,那覆纱女人手上猛然一紧,蒋赫地顿时咳嗽了几声,脸色骤白,蒋明义连忙叫道:“别,别,别伤我爹!” “嘿嘿……”覆纱女人冷笑:“我一向心狠手辣,缺少耐心,别逼我!” 蒋明义看向我老爹:“陈叔——” “好。”老爹点点头:“好!子娥,把鬼胎给她。” 老爹回过头来看向娘,目光意味深长,娘当即会意,抱着鬼胎挪步走向那覆纱女人。渐渐遮挡住了那覆纱女人的视线,就在此时,老爹身形暴起,一个纵扶摇身法,瞬间移形换影至蒋赫地身侧,手中皂白相笔一抖,笔头弹出,半空中金光灿灿,削铁如泥的金牙线直取覆纱女人手腕,只要她不松手,必定齐腕而断! 眼看笔头近前,那覆纱女人毫无反应,我心中惊喜交加,却猛地看见,她的背后,缓缓探出一张皱纹纵横的脸来,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笔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红背蛛母 她竟然有两个脑袋!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娘抱着鬼婴也急忙后退,老爹慌忙扯动笔头向后,那覆纱女人脑后的脸,张开嘴一吐,笔头“嗖”的飞回,老爹借力收势,将笔头重新拉回笔杆之上,再一看,原本雪白的笔毫,此时此刻,乌黑如墨。 “嘿嘿……” 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阴瘆瘆的笑了起来:“陈汉生,我女儿都说了,知道你的底细,也晓得你的手段,怎么,你还不信?” “娘,你歇息吧,这里交给女儿了。”覆纱女子也是一笑。 老爹怔了片刻,忽然失声道:“红背蛛母?” “嘿嘿……被你认出来了。”那张老脸狞笑一声:“既然认了出来,也该晓得我的恶毒!我原本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有人质在我女儿手中,你便讨不了好。咳咳……陈汉生,奉劝你乖乖的听话,我暂且歇息了,千万不要再打搅我醒来。” 说罢,那张脸往后一缩,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刚才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看的目瞪口呆,娘和蒋明义也是说不出话来。 覆纱女子说:“神断先生,怎么样?” “我们认栽!”老爹阴沉着脸:“你先放人,我交鬼婴给你。”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你既然知道我是陈汉生,也了解我的底细,就该知道我向来言出必践,从不食言!”老爹说:“你放人,我把鬼胎给你。” “然后你再来追我?” “我让你先行一盏茶的功夫!” “一炷香!” “中!”老爹喊了一声:“子娥!” 娘一直想说话,但一直没插上嘴,听见爹喊她,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往后退了一步,把怀中的鬼婴抱得更紧了。 我伸头看了一眼那鬼婴,小小的女孩儿,两只眼睛黑漆漆的,亮的瘆人,见我看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白牙,森森白气从口中往外吐,隔着一段距离,我都能感受到那寒意透肤。 “把孩子给她!”老爹努了努嘴。 娘极度不乐意,但是看了看老爹的脸色,还是哼了一声,愤然而缓慢地走到了那覆纱女人的跟前,犹犹豫豫地把鬼婴递了过去。 “你不要我了?”那鬼婴突然朝娘问了一句,声音一改之前得尖锐,竟变得清脆悦耳。 娘一愣,脸上顿现心疼的神情,还没说话,那覆纱女人早一把把鬼胎抢入手中,又把蒋赫地一推,蒋赫地踉踉跄跄的往前趔趄,被老爹扶住。 “你为什么要淹死我?”那鬼婴刚落入覆纱女人怀中,便直勾勾的盯着她,声音又重新变得尖锐刺耳:“你蒙着脸是怕见我吗?你这个恶人!” 那覆纱女人不由得一愣,鬼婴却突然张开嘴,猛地咬在那女人的胳膊上。 “嘶!”那女人痛呼一声,伸手在鬼婴脑门上一击,鬼婴歪着脑袋晕了过去。 “连孩子都敢下手!”娘在一旁看得是柳眉倒竖,杏眼一瞪,就要上前拼斗,却被老爹拉住:“让她先走一炷香的时间。” 那覆纱女人伸出被咬的胳膊,掀开袖子,露出一截晶莹玉润的小臂,鬼婴咬下的齿痕深陷,两滴黑血从中渗出,然后滑落。 “嘿嘿……”覆纱女人笑了一声:“好厉害的鬼胎!好大度的神断!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那女人抱着鬼胎直奔河中,纵身一跃,翻下浪花,转瞬已经不见。 娘愤愤的看着老爹:“这样的人,你跟她讲什么道义?” “此人手段阴狠,本事不低。你瞧她一掌给蒋兄伤成什么样了?” “我是跟老尸祖缠斗,耗费功力太多了,要不然,我弄死她!”蒋赫地虚弱的说。 “别逞能!” “呃,我去看看明瑶。” “且不说蒋兄,就刚才,她于不动声色中就把鬼婴所咬伤口里的毒血给逼了出来,足见她的道行已臻江湖一流水平。” “那又怎么着?”娘说:“我们夫妻还怕过谁?” “不是怕的问题。”老爹说:“她是个难缠的人,而且还有红背蛛母在后,熟知你我的底细,我怕她暗中还留有手段。再一者,尸祖还没有放回去,要是再生什么变故,得不偿失。” 娘这才默然无语。 “爹,红背蛛母是什么来历?”我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怎么只有一张脸呢?” “明瑶!明瑶!” 刚问了一声,那边蒋赫地已经大呼小叫起来,我们一怔,连忙都过去瞧看。 蒋明瑶先受尸祖掌力所伤,又被自家毒蜂乱蜇,满脸都是溃烂疤痕,双臂之上也全然遍布,整个人眼帘紧闭,气息微弱,实在是惨不忍睹。 刚才天色昏暗,现今已经渐渐发亮,众人也看的清楚,各个惊惧。 “妹子啊,你怎么伤成了这样?”蒋明义双目垂泪。 “那个该死的贱人!”蒋赫地低吼道:“老子迟早毁了她!” 老爹俯下身来,忧心忡忡道:“蒋兄,能救吗?” “先是尸祖,后是毒蜂,含阴化毒,针针入肉,而且伤面太大了……”蒋赫地说着,已经是老泪纵横。 我听得心惊:“蒋伯父,那明瑶妹子就无法可治了?” “我养的那些毒蜂的毒针,不是普通得肉针,是蜜针!蜇中人之后,毒针都会留在肉里,化在肉里,根本不能用五行之物拔毒。”蒋赫地擦了一把泪水,说:“蜂毒本身性是至阴的,又与尸祖体内的尸毒绞缠在一起,可谓是双阴合一,至阴无比……” “你能不能别啰啰嗦嗦讲那些大道理了?”老爹忍不住说:“你就说,要怎么才能拔毒?!” “我,我不是说着呢嘛!你急啥急?我比你还急!又不是你闺女!”蒋赫地哭哭啼啼的,老爹都无语了。 蒋赫地哭的打了个嗝,然后气儿才顺了些,说:“想要拔毒,就得需用用少阳之气攻破,而且必须得是二十五年以上的精纯功力,才能奏效。但是眼下,咱们这附近,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早都结过婚了,哪里还有少阳身来支度少阳之气……” “少阳之身,二十五年以上的精纯功力。”老爹瞥了我一眼:“想找这样的人也不难,眼下就有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舍身救人 “弘道?”蒋赫地留意老爹的目光,也看向了我,当即愣住:“他,他是个精壮童男,可是他还不到二十岁吧?” “他从小跟着汉琪修炼六相全功,心无旁骛,又有天赋悟性,也肯吃苦,虽然不足二十五年,但抵得上二十五年的精纯功力。 ”老爹说:“功力高低不在时间长短,刚才那覆纱女子,年纪也不大,但功力之深,恐怕你蒋兄也比不上。” 蒋赫地立即看向我:“弘道,你肯吗?” 我点点头说:“当然肯。” 且不说陈蒋两家的交情,单论见死不救,也不是大丈夫行径。更何况我们麻衣陈家的忌讳就是见死不救。只要能救蒋明瑶,我怎么会不答应? “好孩子,好孩子。”蒋赫地激动的眼中闪烁着泪花,说:“我一直都瞧着弘道这孩子好,这相貌堂堂,仪表不俗……你们陈家跟我们蒋家又是门当户对,弘道是世家弟子,又肯用功,不做纨绔,有他来当我的女婿,我还是很满意的……” 这话说的我和爹娘以及蒋明义都面面相觑,各个惊愕。 “等一下!”我连忙打住蒋赫地的话:“伯父,您说什么呢?!不是要给明瑶妹子治伤吗?” “对啊,治了伤之后,你就得做我女婿了。”蒋赫地一本正经的说。 “蒋兄,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老爹一脸没好气:“你是胸口挨了一掌,不是脑子!难道这样也被打糊涂了?” “什么开玩笑!?”蒋赫地说:“弘道救了明瑶之后,明瑶还能嫁给别人吗?” 娘诧异道:“蒋兄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赫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蜂毒与尸毒合二为一,入体混血,化到肉里了!没有别的工具拔除,只能用少阳之气刺穴,把那两股毒从毛孔中给逼出来!明瑶这脸上,还有这上半身全都是毒伤,弘道要一个穴道接一个穴道的去刺,又不能隔着衣服去刺,这样一来,不就是等于说弘道不但瞧见了我闺女的身体,还把我闺女的身体摸了个遍吗?你家儿子这么占了我闺女的便宜之后,难道不用负责任?” 蒋赫地说的义愤填膺,就好像我现在已经占了蒋明义的便宜似的,我都呆住了:“伯父,你早说是这么个治法,我就不治了。” “那你是要我女儿死?”蒋赫地怒气冲冲的看着我。 “这……”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成了伤害蒋明瑶的凶手了? “蒋兄,你这就不对了,你这不是挖坑让我儿子往里面跳吗?”娘为我主持公道。 “我蒋兄是那种人吗?”蒋赫地义正言辞的说:“刚才是弘道问我能不能治,我说了治疗的办法,老陈就推荐了你们的儿子,你们这儿子也自告奋勇,说愿意治——所以,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求你们治,是你们毛遂自荐,跳出来说要治的!结果我同意了,你们又反悔了,这不是浪费我感情吗?再说了,多少人想占我女儿的便宜,想当我的女婿,我都不愿意,这让你儿子赶上了,天大的好事,你们还推三阻四,想什么呢?!” “就是!”蒋明义在旁边摇旗助威:“我妹子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叫你给她疗伤,便宜死你了!想什么呢?!” “……” 我低头又看了看蒋明瑶,那脸给蜇的,无论从什么角度,也看不出来如花似玉。 再说,我记得小时候见过蒋明瑶,这丫头长得黑瘦黑瘦,还牙尖嘴利,特别泼辣。 “你们说怎么办吧?”蒋赫地一摊手:“老陈,我最疼我这个女儿了,要是她死了,我也就不活了,要是我不活了,我儿子肯定也不活了,你们一家三口,要生生逼死我们一家三口啊!” “这……”老爹看看娘,娘的脸色铁青,老爹看看我,我一脸尴尬,老爹嚅嗫了下嘴唇,说:“蒋兄,这,这明瑶的伤要是治好了,这,这些疙瘩和疤痕能消除吗?” “怎么可能?”蒋明义说:“我蒋家毒蜂蜇下的伤疤,就算是华佗在世,也给祛除不掉!” “哎——”蒋赫地兜头打了蒋明义一巴掌:“哪有那么严重,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啊——对对对!”蒋明义如梦方醒,连连点头:“还是能恢复的。” 我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这父子俩特别鸡贼。 “老陈,你看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再耽误,我女儿就真的没命了!”蒋赫地咳咳两声:“我也越来越觉得胸闷气短,看来是刚才挨的那一掌,受伤不轻,女儿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真的要驾鹤西去了……” “爹,我陪你一起!”蒋明义看着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老爹无奈了,问我:“弘道,你还是救吧?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也确实于心不忍,叹口气,说:“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别!”蒋赫地说:“现在就说清楚!我闺女性子烈,你糟蹋了她,又不要她了,她还得去死。” “什么糟蹋啊,那是救她!”娘愤愤的说。 “总之是一个意思,你明白就好。”蒋赫地人老成精。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蒋明瑶的脸,真是以千疮百孔来形容她都不为过,哪里还有半点人样? 我咬了咬牙,说:“先救了明瑶,救过来之后,听她的意愿。” “如果她认准了,一定要嫁给你,怎么说?”蒋赫地咄咄逼人。 “那我就娶她!” “好!你敢应承,我就敢相信!”蒋赫地说:“女婿,你媳妇的命可就全交给你了,你可别看着她丑,就故意不用尽全力去救啊。” 对蒋家父子,我简直是无言以对。 娘在一旁愤愤的抱怨:“这不是救了你家的闺女,搭上了我家的儿子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白捡一儿媳妇,天下的美事儿都让你赶上了!”蒋赫地得了便宜卖乖:“再讲了,舍己救人舍己救人嘛,不舍己,咋救人?” “蒋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老爹对蒋赫地刮目相看:“就凭你这嘴皮子功夫,该你去做相士。” 蒋赫地“嘿嘿”一笑:“抢了你的饭碗多不好。” 娘生气了:“我先回去了!” “妹子慢走!”蒋赫地摆摆手,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改口:“不对,不对!呸呸呸,瞧我这张嘴!是亲家母慢走!” 娘走的更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杀亲救养 蒋赫地冲着娘远去的背影一阵傻笑:“这咋一弄,咱就成亲家了,子娥这心里得美成啥样了,走这么快,肯定是想回家在亲友面前显摆的吧……” “别贫了,天都快亮了。 ”老爹没好气的说:“得把你家尸祖放回棺材里去,尽快烧化。明瑶的伤也不能再拖了,你赶紧找个地方,叫弘道给明瑶治伤!等天亮了之后,我还要进城到局里坐班!” “对对对。明义,你背着老尸祖,还回地下密室去。”蒋赫地吩咐了蒋明义,又招呼老爹:“老陈你快搀着我,我伤还没好呢。咋恁没眼力劲儿?” 老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搭上手,问:“伤势要紧不?” “是内伤,气血翻腾的厉害,不过还死不了,歇息一周能过得来。”蒋赫地混不在乎,又瞪我一眼:“傻女婿,还不抱着你媳妇走?” 我愣了愣,然后忍气吞声地把蒋明瑶给抱了起来。 蒋赫地逡巡四顾,然后神秘兮兮的说:“跟我来。” 蒋赫地原本住的是大宅院,现在已经被村集体给瓜分了,好好的四进四出的地主庄园,被拆分成了七个房头,村支书、村长,三个副村长还有会计、妇女主任各占一房,倒弄得蒋赫地自己只能住牛棚。 但蒋家暗中修建的地下密室却无人知晓,蒋家那些有价值的宝贝、秘籍、道具全都藏了起来,这才避免了在浩劫中毁于一旦——蒋家是货真价实的狡兔三窟。 走在路上,蒋明义也忍不住问了一声:“陈叔,那红背蛛母到底是什么来头?” “原本是一个传说。”老爹说:“没想到叫咱们遇上。” “多年以前,有个老妇人,她收养了个女儿,这个女儿活到五六岁时,突然生了一场怪病,遍访天下名医,都治不好,偶然间,她得了一个偏方,如果想治好养女的病,需要用新鲜的孕妇的肝脏入药才可以。这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就丢了自己的女儿,她现在视养女性命如自己的命,所以便不顾一切,要找孕妇下毒手。 “恰好,一天夜里,疾风骤雨突然来临,一对年轻的夫妻经过老妇人的家,请求在她这里避雨,老妇人看见那新婚妻子是个孕妇,心中大喜,就假装殷勤相待,把夫妻请到了家中。她请这一对夫妻喝茶,却在茶水中下了,把夫妻俩都药翻了。然后,这老妇人剖口了孕妇的腹,取出了肝脏,迅速去煎药给了养女服用。 “等老妇人回过头来要掩埋那孕妇的尸体时,却突然看见了那孕妇身上的一块胎记!那块胎记,正是她年轻时候丢失的亲生女儿所独有的胎记!也就是说,她亲手杀了她的亲生女儿和她的外孙,挖了她亲生女儿的肝脏!” 我听得浑身发寒,蒋明义也哆嗦了一下,问:“然后呢?” “这老妇人疯极而暴亡,阴怨之气难平,和那孕妇的怨气纠缠到一起,就变成了厉祟,寄生在养女的身上。”老爹说:“常言说,虎毒不食子,但是蜘蛛中有一类红背蛛却吃自己产的小蜘蛛,所以世人把这老妇人唤作是红背蛛母。 “她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但是没想到,居然在中原出现了,要不是看她从人背后现出脸来,我也想不到会是她——她打你们蒋家老尸祖的主意,不知道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现在又抢了鬼婴逃走,更是无法预料啊。” 蒋明义说:“那刚才出手伤我爹的那个女人,就是红背蛛母的养女?” “不错。” “这一对母女,实在是太可恶了!”蒋明义骂道:“简直是术界的败类!可惜刚才叫她们走了。” “让她先走也是迫不得已。”老爹说:“咱们随后再慢慢追踪不迟。” 蒋赫地瞪着眼说:“你让她先走一炷香的时间,哪里还能追的及?” “还不是因为你?!”老爹白了蒋赫地一眼,说:“不过她的大致底细,也差不多摸清了。” “什么底细?” “她是太湖附近人。”老爹说:“女人,高四尺八寸三厘,体重九十二斤,左右不过五两,腰围一尺七寸,年龄二十三岁,上下不过一岁,右臂手三里处有尺痕。本事走的是阴柔一路,精通命术,该是命脉中人。她先是来偷盗尸祖,而后又劫持了鬼婴回去,可知她的目的是要养尸养鬼以蓄怨作恶,这不是术界名门正派该有的行径,必是一些没被政府剿除干净的旁门左道、邪教匪类、会道门!知道了这些特征,再去太湖追踪她的行迹,虽然费些事,却也不算十分困难。” 蒋明义惊呆了:“陈叔,你的眼力好,能看出她的身高、腰围、本事,可体重和年龄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又怎么知道她是太湖附近的人?” “天下江河湖泊海洋,各处水域气味都不相同,我以相味之术,嗅到她身上的水腥味有两股,一股浅而淡,是颍水;一股浓而深,是太湖,而且若非是太湖附近长大的人,气味不会如此深刻。”老爹侃侃而谈:“至于体重,相质观骨察肉可推测出,误差不会太大;年龄,她说话之际露出牙齿牙龈,我以相齿手段便可以推断的出。” “真是绝了!”蒋明义佩服的五体投地。 蒋赫地在旁边仍然不依不饶:“就算是能推测出她去了哪里,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如今这孩子丢了,你怎么跟蒋书豪的家人交待?” “他们?他们谁敢要这孩子?”老爹不屑的说:“一个个避而远之,唯恐倒霉事落到自己的身上,巴不得这孩子生不出来……” “到了!”蒋明义突然说。 我们谁也没料到七拐八拐走入颍上大桥下,寻摸出一个桥洞,钻进去,不知道在哪里摸了几把,暗门启动,豁然开朗,竟然也别有洞天。 蒋明义见我面有诧色,得意的笑道:“狡兔三窟。厉害吧?以后你成了我妹夫,我们蒋家的秘密就会对你敞开了!” 本来还有些好奇,蒋明义这话一说,我登时兴趣全无。 救人,真要舍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丑鬼作祟 这蒋家的地下密室倒是空间极大,前后左右都是门洞,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房间。 蒋赫地先是指引我们到了一处卧室——看似是女孩儿的闺房——叫我把蒋明瑶放在床上。而后又带着蒋明义把老尸祖放回棺材内。最后,才开始给我详细讲解刺穴之法。 所谓刺穴,其实还是以指点穴,只不过奇经八脉,十二正脉,各路穴道功用不同,或封或疏不一,用气大小不同,都需一一事先明示,要是中途出了差错,不但救不了人,反而还会害人。 我从小修炼六相全功,指法“行云拂”专一打周身穴道,因此刺穴是看家本领,蒋赫地说的极快,我记的也极快,临了,老爹突然开口说:“弘道,我看你用头发刺穴,效力会更好一些。头顶百汇,少阳气聚,以发入穴,极类针灸,你可以一试。” “好!”我心中也喜悦:“这样就不会用手碰到明瑶妹子的身体了,她也不用有什么负担了。” “废话!”蒋赫地说:“不还是叫你看了吗?” 我:“……” 一切商定之后,众人退了出去,独留我和蒋明瑶在她的闺房之内。我犹豫了片刻,说声:“蒋师妹,人命关天,救你要紧,得罪了。” 说罢,我伸出手,颤巍巍的去褪蒋明瑶的衣服,虽然心无杂念,但仍旧不免面红耳赤,内中惴惴。 蒋明瑶的身上一如面部,也都是溃烂起泡,疤痕遍布,不忍卒观。 我拔下三根头发,聚气捻成一缕发针,依照刺穴的先后,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一一刺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才算是把该刺的穴道全部刺完。 丢掉发针,我已经近乎油尽灯枯,体内的少阳之气丧失殆尽! 我无力的哆嗦着手,想把蒋明瑶的衣服给重新替她穿上,却不料眼前突然一黑,头重脚轻的栽了下去…… 恍恍惚惚中,我感觉到一阵异动,突然惊醒,我抬起头来,正与一双眼四目相对! “呀!”我惊呼一声,就要起身后退,蓦地胸口处砰然一声,我倒飞了出去,后背砸在屋门上,然后缓缓跌落尘埃。 那一刻,疼的我是浑身抽搐。 “流氓!” 蒋明瑶已经醒了,她又羞又气又怒,先是把身上的衣服给迅速穿好,然后柳眉倒竖,满脸杀气的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要你的命!” “我救了你!”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四个字。 “啊?!”蒋明瑶愣住了。 我这才吐了一口气,正要解说,突然间,蒋明瑶的背后,缓缓的立起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额头和眼睛都深深凹陷的女人,鼻孔朝天,耳朵外翻,一张脸黯淡无光,仿佛涂了一层灰,脖子又粗又短,却长着喉结,上身长,下身短,头发稀稀疏疏的,几乎掉光,如果不是她穿着一身裙衣,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你,你是谁?” 我吃惊不小,这个屋子里,自我进来之后,便没有看见除我和蒋明瑶之外的第三个人! “嘿嘿……”她咧开嘴,笑了起来。 一股寒意,陡然弥漫,我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再一看蒋明瑶,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神痴痴呆呆的,竟像是傻了一样。 “你的脸毁了,你现在很丑,很丑……”那个真正的丑女把嘴凑到蒋明瑶的耳朵旁,呓语似的喃喃念叨着:“你是这天底下最丑的女人了,所有人都会嘲笑你,所有人都会厌恶你,没有人会娶你,连你的父母都会嫌弃你……” 我惊怒交加,刚想喝一声:“你说什么呢?!” 眼前一晃,那丑女突然到了我的跟前,手捂住了我的嘴,刹那间,气寒彻骨! 我瞬间醒悟,这个丑女,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个丑鬼! 我为了救蒋明瑶,几乎油尽灯枯,根本无力反抗。 我想起了老爹的话,若是你在肉眼凡胎时,也能瞧得见邪祟,那么就是邪祟故意让你看到,它要吓你,要报复,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它害你。 “桌子上有火柴,有煤油灯,对,煤油灯是亮着的,拿起来,烧了这个屋子,烧了这个嘲笑你、嫌弃你的世界……” 那丑女继续蛊惑着蒋明瑶,蒋明瑶竟然真的缓缓转过身,去端桌子上的煤油灯。 “烧吧……” 蒋明瑶端着灯,火焰,凑近了床。 满床的被褥,一屋子的木具,一旦燃烧起来,我和蒋明瑶必将尸骨全无! 千钧一发,我急中生智,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愤然咬破舌尖,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那丑女“嘶”的一声闷哼,闪电般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趁机用尽全力,大喝一声:“爹,有——” “鬼”字还没有喊出来,嘴再次被堵住了,但是就在此时,“嘭”的一声响,屋门被撞开了,正打在我脑袋上,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哎呀,妹子,可不敢啊!” 蒋明义和蒋赫地都冲了进来,一看蒋明瑶拿着煤油灯去烧床,吓得纷纷阻拦。蒋明义眼疾手快,一口吹灭了煤油灯。 蒋明瑶恍惚了一下,眼神渐渐清澈:“爹,大哥?” 我急忙环顾四周,那个丑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弘道,是不是你说不娶我闺女了,所以她要自杀?”蒋赫地愤愤的问我。 “娶我?”蒋明瑶惊愕交加,然后气急败坏的说:“爹,你说什么呢?!你们两个都知道他在这里?你们怎么放了一个流氓进来!?他,他刚才,他刚才对我——不行,叫我打死他,然后我也去死!我没脸活了!” “可不敢啊!”蒋赫地说:“闺女,你打死他就是谋杀亲夫了。” “对对对!”蒋明义忙不迭的点头:“妹子,这可是救了你性命的亲夫啊。” “你们俩能不能,咳咳,别乱说话?”我疼的呲牙咧嘴,又慌的心急火燎。 蒋明瑶瞪大了眼睛,跺跺脚:“你们俩胡说什么呢?!” “闺女,你刚才差点死啊!”蒋赫地说:“你先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 蒋赫地把镜子递给了蒋明瑶,蒋明瑶惊疑不定的接在手中,蒋明义重新点燃了煤油灯,凑上前去。 蒋明瑶往镜子里一看,吓得“啊”的一声惊叫,镜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蒋明瑶惊恐的连连退后:“我,我的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能保住命已经算是万幸了。”蒋赫地叹息一声,说:“要不是弘道救你,你这条小命已经丢了……” 蒋赫地拉着蒋明瑶讲了半天,蒋明瑶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是性子极其倔强要强的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倒也不以自己的毁容为意,只偷偷瞥了我一眼,然后又飞快的闪回目光,满脸通红的说:“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 蒋明瑶的脸上的泡泡已经平了,可还满是疤痕,看上去依旧丑陋不堪,只是刚才那一抹害羞的神色,以及双目中的眼波流露,却令我心中猛然一动,她要是没被毁容,肯定是个好看的人。 我看向蒋赫地,问道:“蒋伯父,我老爹呢?” “他上班去了。”蒋赫地说:“他等不上你出来,就先走了。” “哦。”看来天已经亮了。 “闺女,爹和你大哥都不会嫌弃你,你也不要嫌弃自己。”蒋赫地兀自不放心,劝慰蒋明瑶道:“身体都是臭皮囊,别放在心上。真是傻孩子,为什么要自杀呢?人家弘道救了你,你把屋子给烧了,自己轻生了不说,连救命恩人都烧死了,那会中?” “什么自杀?什么烧屋子啊?”蒋明瑶瞪大了眼睛:“爹,你怎么老胡说啊,我啥时候要自杀,要烧屋子了?” “可不是刚才嘛!”蒋明义说:“我和爹在外面听见弘道扯着喉咙吱唠一声叫唤,惊吓中透着慌张,慌张中带着恐惧,就约摸着不好,赶紧撞开屋门,结果就看见你拿着煤油灯准备点被褥烧房子呢!要不是我吹的快,这屋现在都烧起来了!” “你,你胡说八道!”蒋明瑶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明瑶。”我缓了半天的气,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说:“是一个丑鬼,有个丑鬼在蛊惑明瑶自杀,蛊惑明瑶烧房子。” “丑鬼?”蒋赫地、蒋明义父子环顾满屋:“哪儿来的丑鬼?”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蒋明瑶,脸色煞白。 “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蒋明义说:“弘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我刚才确实有一阵是恍惚的。”蒋明瑶说:“脑子里空白了一阵,他这么一说,那些话好像还真的是有点印象了。” 蒋赫地问道:“那丑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明瑶背后。”我说:“离床有六尺之地。你们一进来,她就消失了。” “这地下有问题。”蒋赫地说:“明瑶,你先扶着弘道出去,他这会儿功力耗尽了,劳顿了一夜,给他弄点东西吃。我和你哥在这里,掘地三尺,也要看看究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死不入葬 蒋明瑶应了一声:“中”,而后又瞥了我一眼,低着头过来要扶我,我脸一红,连忙说:“我,我自己能走。 ” 说着,我就赶紧往外迈步,结果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两腿都是软的,气也是虚的,一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蒋明瑶赶过来搀住了我。 “哼!”蒋明瑶嘴里嘟囔道:“不行就不行,逞什么能啊!” 我也不敢吭声。 蒋明瑶扶着我坐到厅堂里,她自己去灶房开火了。 我有些坐卧不安,只好收心凝气,恢复体力。 过不多时,蒋明瑶便端上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糊涂糁(农家饭,酒店美其名曰“玉米羹”),又端上来了一碟腌制的萝卜丝,一碟泡制的糖辣椒,一盘鲜亮的窝窝头,两颗报好了皮的煮鸡蛋,三张软软的烙馍,还有一小瓶晶莹剔透的蜂王浆,都堆到我面前,说:“快吃吧。” 我也真是饿了,“哎”了一声,就埋头苦吃,一阵风卷残云,差点噎死,饭菜吃了个精光,蜂王浆倒进糊涂糁里也喝了个干干净净,放下碗筷,一看蒋明瑶就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我,我才猛的想起来,蒋明瑶也什么东西都没吃呢! 我不禁尴尬的老脸一红,说:“你,你也吃点吧?” “吃?要吃你剩下的空碗空盘?”蒋明瑶一笑:“看着你吃,我就饱了!你再歇会儿吧,我去刷碗。” 蒋明瑶把碗筷盘碟收拾进灶房,开始洗涮,我坐在那里,心头一阵恍惚。 刚才吃饭的时候,心里头似乎很踏实,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奇怪感觉。 再伸头看看灶房里忙碌的蒋明瑶,背影窈窕,恰她也扭头来看,我们四目相对,我脸顿时发热,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去看看蒋伯父、明义哥他们……” 没说完,我就赶紧落荒而逃了。 背后似乎还有蒋明瑶的笑声,我更觉得脸上发烫。 蒋赫地和蒋明义的手头快的惊人,也不过是一顿饭再多点的功夫,蒋明瑶的屋子里已经被他们挖出来了一个大坑。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方位,离床六尺之地。 “乖乖!”蒋明义看见我进去,说:“还真是你说的情况,这屋里是有古怪!你来瞧瞧——” 我走近了一看,坑中赫然躺着一具骷髅!骨架大的吓人,像是男的,但却又是女人的构造。 寒气阵阵,站在坑边都觉得冷。 “就是它捣的鬼了。”蒋赫地说:“故老相传,生前那些长得丑的吓人的人,心里头又嫉妒的没边,一辈子打光棍,那么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厉祟,就是丑鬼。丑鬼也找托生,它们会撺掇丑人自杀,也会暗害长得齐整的人。而且啊,男丑鬼尤其喜欢去害漂亮女人,女丑鬼尤其喜欢去害像我这么英俊的男人。估计这个丑女鬼啊,就是准备害我的,结果弘道很不幸,撞上了……” 我:“……” “明义,去找个竹篮子,把尸骨起出来,烧成渣渣!”蒋赫地恨恨的说:“奶奶的,看你还作祟不作祟!居然撺掇我闺女自杀!日你八辈祖宗的……” “爹,她八辈祖宗肯定也丑。”蒋明义说。 “对!”蒋赫地立即醒悟,连忙:“呸呸呸!” 蒋明瑶也过来看了,蒋赫地说:“闺女,就是这个骷髅背后捣鬼,你别怕!爹马上烧了她!给你换个屋住!还有,这个丑鬼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谁也不嫌弃你!更何况,弘道已经答应要娶你为妻了,你们现在就算是已经订过婚,找个日子就可以结婚了。” “那不算。”蒋明瑶淡淡的说:“现在婚姻自由,不归父母包办,得我自己说了算。陈弘道——我跟他不熟,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听到这句话,我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伤感。 蒋赫地和蒋明义都呆呆的,看看蒋明瑶,又看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蒋伯父,时候不早了,我,我回去吧。”我又看了一眼蒋明瑶,她背对着我们坐在床上,背影纤弱,楚楚可怜。 我摸了摸刚才被她打了一掌的胸口,那里现在兀自隐隐的疼痛。 可唇齿之间,还有饭菜的香味已经蜂王浆的甜美。 我在心中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蒋赫地和蒋明义也都跟了出来,把门关上,蒋赫地说:“弘道,吃点东西吧?” 我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现在没有胃口。” “那我们送你出去。” 一路上,我们都默默无言,到了暗门入口,那里有一个小孔,嵌着一块拇指肚大小的透镜,蒋明义趴在那里往外张望了一番,说:“没人,可以出去。” “你留下吧,守在你妹妹门外,看好她。”蒋赫地说:“我送弘道走。” 走出暗门,我说:“蒋伯伯,你们家有这样一个密室,你为什么不躲起来,还要出去挨批?” “我在明处,这暗处的一切才会安全。”蒋赫地说:“再说,我也不喜欢老见不了光,反正他们整不死我。走吧,我再送你一阵,还要去蒋书豪家里,给他们说一下鬼婴的事情,正好顺路。” 走到蒋书豪的家门外时,我们看见蒋书杰正在探头探脑的往屋里观望,蒋赫地一把抓住蒋书杰的衣领子,吓得蒋书杰“娘啊”一声惨叫,扭头一看,才拍拍胸口:“叔,您想吓死您的侄儿啊!” “看啥呢看?”蒋赫地说:“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 “那个,那个我嫂子生了没有?”蒋书杰紧张的问。 “生了。”蒋赫地说瞎话不眨眼:“生下来就死了,神断先生特意找了个地方做了法事,然后埋了。” “那就好,那就好……”蒋书杰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你这禽兽!”蒋赫地一巴掌打肿了蒋书杰的脸,骂道:“那就好?那是你亲侄女!你还巴望她死?!” “不是我巴望她死。”蒋书杰捂着脸,双目含泪,委屈的说:“这世上哪有死人生孩子的事儿?我嫂子都死了三天了,全村儿的老少爷们儿,人尽皆知!这要是抱出来个侄女,别人还不当鬼看啊。我娘都受了大惊,现在卧床养病呢。” “畜生!”蒋赫地瞪了他一眼,估计是想想蒋书杰说的也有道理,就没再打他。 “叔,我嫂子已经生了,是不是可以下葬了?”蒋书杰说:“老放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埋吧,埋吧!”蒋赫地说:“准备口好棺材,别拿草席一卷,就扔沟里了。” “放心,放心,棺材昨天都买回来了,上好的桐木棺材!” “滚你奶奶的腿去,桐木棺材还敢说上好?”蒋赫地又准备开打,蒋书杰一溜烟跑的跟兔子似的,边跑边说:“叔,我去叫人来抬棺材安葬我嫂子了。您随便溜达溜达,村里已经贴出来公告了,重新给您定了成分,算是中农,不用挨批了,也不用住牛棚了……” “这兔崽子!”蒋赫地还不高兴,说:“又不打老子了,还不叫住牛棚了,那以后睡在哪儿?” “可能是叫您回家睡去。”我说完之后,突然又一想,蒋家大院都被瓜分了,他哪里还有家? 蒋赫地也触动了心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我赶紧转换话题,说:“蒋伯伯,他们就准备草草的把何氏给埋了吗?不办丧礼?” “她是怀着孕跳河自杀的,又连累了蒋书豪,还发生了尸合,是不祥之身。对于她这种,村里有很多忌讳,不办丧礼,也不叫入祖坟。悄无声息的一埋,就算了事了。” 我想了想,这蒋书豪一家还真惨,不过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蒋书杰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这一会儿就已经带着四个村民大汉抬着口薄皮棺材往这边赶来了。 等到门口,蒋书杰“嘿嘿”一笑,说:“叔,陈兄弟,你们两个站远一点,别沾上晦气。” 蒋赫地“哼”了一声,让开了路,让他们把棺材给抬进了屋,我和蒋赫地也跟着进了去。 也没有寿衣,就用床单裹着何氏的尸体,往棺材里一装,盖上棺材盖,钉上钉子,四个人便开始往外抬。 四个大汉,前面两个,后面两个,把抬杠往肩膀上一扛,喊声:“一、二、三,起!” 四人立马蹲裆,憋一口气,使劲起身,棺材缓缓抬起,眼看着四人站直了身子,准备迈步,突然间却“砰”的一声响,棺材轰然落地,连带着把四人全都压趴了下去,腰差点没闪断! 整个棺材也四分五裂,何氏的尸体露了出来,她那原本闭合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又睁开了,瞪的大大的,满脸青气! 蒋书杰惊叫一声,就往外蹿,我也吓了一跳,还是蒋赫地反应快,劈手抓住了蒋书杰,提溜回来:“鳖孙,准备往哪儿跑?” “诈,诈尸了!”四个抬棺的人也惊骇无比。 “叔,快跑吧!”蒋书杰叫道。 “跑你奶奶的腿!这是你嫂子不乐意了!”蒋赫地瞪着眼说:“怎么说,这都是你亲嫂子,死者为大!她做啥对不起你们家的事儿了?你就这么糊弄着埋呢?去买口好点的棺材,让人给你嫂子穿上寿衣,擦擦脸,整整头发,再下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怨气压棺 蒋书杰还在惊疑不定,蒋赫地说:“迟则生变,再不快去,真诈尸了!到时候,杀光你们全家,一个都别想活!还有你们几个抬棺材的,别想着开溜,她已经记着你们了,就是你们给她抬老房子(棺材俗称)的!” “去去去!”蒋书杰满头流汗,一边往外开溜,一边招呼四人:“走,去重新抬口棺材回来!我叫我堂嫂来给嫂子换寿衣,擦脸整头发。 ” “先把你嫂子放回床上去!”蒋赫地拽着蒋书杰的头发,狠命揪掉了一撮。 蒋书杰疼的呲牙咧嘴,也不敢抱怨,把何氏的尸体抬上了床以后,跟着四人落荒而逃。 我看了看瞪着大眼的何氏尸体,咽了口吐沫,问蒋赫地:“真是因为棺材不好,没穿寿衣?” 蒋赫地眨了眨眼,说:“我猜的。” 我顿时无语,这生死攸关的事情,也好开玩笑。 “这眼睛睁得这么大,一定是死不瞑目啊。”蒋赫地一边叨叨,一边伸手去抹何氏的眼睛。 不成想,蒋赫地用手抹过之后,何氏的眼睛还是睁开的。 “给你买好棺材去了,寿衣也会送过来的,你就不要不开心了。”蒋赫地说:“快点闭上眼睛吧,别吓人了!” 说着,又伸手抹了一遍,还是抹不平。 蒋赫地摇摇头:“蒋兄是玩不转了,要是老陈在,估计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弘道啊,你得多跟你爹学学本事,看你对相术一窍不通!” 我讪讪的一笑:“我脑子笨,想先把六相全功学好了,再学相术。同时学两样东西,都学不好。” “你们家的相功和相术,都是相通的嘛。”蒋赫地说:“你在修炼耳、目、口、鼻、身、心六相的时候,顺便把那《义山公录》上的东西给背会,不就成了?” “我爹说过,死记硬背是不成的,关键是要悟。”我说:“悟不透,悟错了,还不如不学。” “你倒是想得开。”蒋赫地说:“多少人想学那本书,学不来呢!据说那《义山公录》是一脉单传,只给嫡长子看,不传旁支,是不是?” “好像是吧。”我挠挠头。 这时候,蒋书杰的堂嫂过来了。 她捧着寿衣,寿衣上放着毛巾和梳子,表情很不乐意,嘴里嘟囔着:“这天杀的蒋书杰,就会欺负我这没男人的……” 原来是个寡妇。 一进屋,堂嫂便看见何氏睁着大眼睛,登时吓了个半死,尖叫一声,转身就要走,蒋赫地冷冷的说:“你已经踏进这个屋门了,还拿着她穿的寿衣,要是不给她穿戴好就跑,她会以为你叫她光身下地府,会追你一辈子!” 堂嫂面无人色,却只好又回来。 她哆哆嗦嗦的,先拿毛巾给何氏擦了脸,然后把毛巾盖在何氏脸上,遮住了她睁着的眼睛,又拿梳子给何氏梳理了梳理头发,换寿衣的时候,我和蒋赫地外出等候,看见蒋书杰和一帮人抬着一口新棺材回来了。 蒋赫地稍稍满意:“小鳖孙换了个松木的,看着挺厚实,这还算能说得过去。” 蒋书杰的手里还捧着一堆黄纸,在屋门前烧了,装模作样跪着磕了几个头,念叨两句:“嫂子,您安歇吧,嫂子,您可别再吓您小叔子了,我还得跟咱蒋家留后呢……” 众人忐忑不安的抬着棺材进屋,何氏已经被堂嫂换过了寿衣,整个身子,穿戴一新。 蒋书杰伸头一看,然后又缩了回来,哆哆嗦嗦的问蒋赫地:“叔,我嫂子的眼睛为啥还睁着呢?” “那你去给她抹平。”蒋赫地没好气的说:“这么简单的问题,就你这蠢货能问出来,死不瞑目呗!” 蒋书杰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嫂为啥死不瞑目?” “你自己问你嫂子去!”蒋赫地骂道:“信球货!” 我听得心中暗笑,蒋赫地自己也不知道,还装的高深莫测。 “叔你真会开玩笑。”蒋书杰干笑两声,一挥手,招呼众人,战战兢兢的把何氏又放入了棺材中,迅速的盖上,然后钉钉子。 这次抬棺的时候,众人更加小心,也不喊一二三了,都慢慢的起身,结果四个人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棺材却纹丝不动! 四个人都憋得满脸通红,吓得浑身是汗:“村长,棺材抬不动,死沉死沉!” “咋会抬不动?”蒋书杰说:“我嫂子那么瘦,棺材又不重,你们四个大男人能不能下点力?”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四人不满:“要不你来试试!” “给我!”蒋书杰不服气地抢过一个杠子,扛在肩膀上奋力起身,只听“噗”的一声,蒋书杰憋出了响屁,棺材仍旧是纹丝不动。 众人笑不敢笑,哭不敢哭,各个脸都难看的吓人。 “叔,咋弄?”蒋书杰无计可施,只好又向蒋赫地求救。 蒋赫地摸摸胡子,骂了一声:“一群废物!滚出去吧,晚上六点之后再来!老子先做做法!” “好,好!”众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 我问蒋赫地:“做法要做到晚上六点之后吗?” 蒋赫地“扑哧”一笑:“你怎么这么老实?鬼晓得这是咋个回事啊,不过六点之后你爹不是回来了,你爹肯定能解决这问题。” 我恍然大悟,这个老精怪。 我也不回去了,准备等着老爹从桥头过,然后接着他。 中午的时候,蒋赫地带着我大摇大摆地去蒋书杰家吃饭,人家做了一锅,他吃了多半锅,愁的蒋书杰一脸抬头纹。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我在桥头看见老爹骑着车回来,连忙拦住,老爹问:“咋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去?明瑶好了吗?” “明瑶好了,何氏出问题了。”我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眼睛睁开了闭不上,入了棺材抬不动。” “哦。走,去看看。” 我和老爹到蒋书豪家里的时候,蒋赫地正仰面躺在屋门口,睡得满嘴流涎,老爹踹了他一脚,他哼哼两声,然后跳起来,瞪着眼骂:“哪个龟孙——哦,老陈啊。” 进了屋,老爹先看了看棺材,试着抬了一把,然后点点头:“怨气压棺,果然沉重。” 我和蒋赫地都连忙问:“她还有什么怨气?” “生者恨,死者怨。”老爹说:“你们不是说她还睁着眼,死不瞑目吗?我要开馆相尸,瞧一瞧她双目不闭,到底在看什么。” 我一惊:“她不闭眼是在看东西?” 蒋赫地也问:“人都死了,还能看什么东西?” 老爹一掌拍在棺材盖上,“啪”的一声轻响,如击败革,棺材盖分毫未损,钉入其中的铁钉却个个蹦了出来,老爹又伸手一抓,一把揭开了棺材盖。 “好本事。”蒋赫地赞道:“江湖上都传你二弟的相功独步陈家,尚在你这当家族长之上,依我看,倒也未必啊。” 老爹刚才拍棺材盖起钉的掌法乃是六相全功里的“悬空掌”,揭开棺材盖的爪法,又是六相全功里的“提千斤”。 这两手相功,被老爹用的出神入化,举重若轻,看得我目弛神摇,向往不已。不由得暗暗思忖自己什么时候能修炼到老爹这样的境界。 老爹淡然一笑,瞥了何氏两眼,点点头:“是有心结未了。” “她眼中有什么啊?”蒋赫地凑近了,把脑袋伸进了棺材里去看,看了半天,又伸出来说:“瞳孔都散了,屁都没有!你是咋看出来她心结未了的?” “你让开,不懂还好凑热闹。”老爹说:“不是你那个看法。” “老陈这个神棍啊,就在这儿喷吧!”蒋赫地说:“她有啥心结?” 老爹把蒋赫地拽开,从中山装内里口袋摸出来一面小小的镜子,铜镜,老爹拿铜镜斜着凑到何氏额前,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去看镜中的影像。 我和蒋赫地都呆呆的看着,蒋赫地喃喃道:“原来是要从镜子里看啊。” “是鬼婴。”老爹站了起来,收回镜子,说:“她的眼中留有鬼婴的影子。” “鬼婴?”蒋赫地恍然大悟:“早该想到的!鬼婴被那贱人给抢走了,所以她死了也不瞑目。” “鬼婴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三天了。”我惊诧的说:“她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为护鬼婴,她本来就没有死透。而且人死七日之内,残魂并未远去。”老爹说:“她确实是记挂鬼婴。” “那怎么办?”蒋赫地说:“总不能等咱们把鬼婴找回来以后,再葬她吧?” 老爹默然无声,转过身走到门口,把蒋书杰烧过黄纸的灰烬抓了一把,握在手中,又走了回来。 “蒋何氏,你之一死,冤孽已消,而今沉怨,不愿安葬,是有心愿,你这心愿,我也已经知道了。”老爹右手掌中捧着灰烬,左手食指伸出,在灰烬里轻轻转动,嘴里沉声念叨:“我以麻衣陈家起誓,你的孩子,我一定会找回来,保她平安,消她鬼性。你且安心去吧,莫要再行逗留,否则,将遗祸于你的女儿。” 老爹的话音刚落,我便瞧见何氏的眼角淌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 我心中那份惊诧,真是莫能名状。 “蒋兄,把她的眼睛合上吧。”老爹缓缓洒落纸灰,说:“这次,她应该能瞑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相形带杀 蒋赫地走上前去,半信半疑的伸手去抹何氏的眼睛,起开以后,何氏的眼睛竟然真的合上了。 蒋赫地敬佩的看着老爹:“老陈,行啊,果然还是你有一套!蒋兄我没有看错你。” “少贫!”老爹说:“把棺材重新钉上,叫他们来下葬吧。” 刚刚合上棺材板,还没等我们去叫,蒋书杰等人已经过来了,蒋赫地拍拍手,说:“你们这些鳖孙们倒是会挑时候,老子刚弄好,你们就来了。” “好了?”蒋书杰喜出望外。 “废话!”蒋赫地说:“有我在,能不好吗?别扯淡,赶紧去埋人!” 几个汉子又小心翼翼地抬棺,这一次,毫无异状,棺材不重也不落,蒋书杰等人大喜,抬着棺材健步如飞的去了。 “弘道,走吧。”老爹说:“回去之后,收拾收拾,你就得出趟远门了。” “你叫弘道自己去太湖?”蒋赫地一下子就听出了老爹的意图:“让他自己去找鬼婴?” “不然呢?”老爹说:“我现在公职在身,不便外出,子娥在家照管族中事务,汉琪和汉昌又都出了远门,弘德是个废物,不叫他去叫谁去?再说了,他今年虚岁已经二十,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公职在身……”蒋赫地撇了撇嘴,说:“天天拿这几个字压人,说的冠冕堂皇,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在以前叫什么?” “什么?” “朝廷的鹰犬!血滴子!” “蒋兄,你信不信我弄死你?”老爹瞪眼说:“你晓不晓得什么叫身在庙堂,心系江湖!” 蒋赫地屈服于老爹的淫威,只敢哼哼,不敢反驳,说:“走吧,走吧,我也不留你们了,赶紧找到鬼婴是正事,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我倒是想跟弘道一起去,弄死那个害我女儿的贱人,可惜这里又脱不开身。” “对啦。”老爹说:“叫明瑶跟弘道一起去吧。既然他们两个已经定——” “爹!”我赶紧打住老爹的话头:“明瑶妹子没相中我。” 老爹先是一愣,随即恍悟,他是何等精明的人,也不多问,也不再提。 倒是蒋赫地欣喜的拍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叫明瑶跟弘道去啊,明瑶正儿八经的应该去找她的仇人嘛!就这么定了,我回去跟明瑶说。弘道你可别急着走啊,等明瑶和你一起!” 我和老爹面面相觑,蒋赫地已经欢天喜地的蹿了出去,老爹看着他的背影,说:“这老猢狲,真能顺杆爬!” 回去的路上,老爹问我:“是不是你说什么话伤了明瑶的面儿了?” “没有。”我把救醒蒋明瑶之后的事情给老爹说了一遍。 老爹认真的听完之后,点点头:“明瑶是个好姑娘,她这是顾及你的感受!你一个大男人,要以情义担当为重,万万不能因为颜色容貌而轻她!这次去太湖,你就同明瑶一道去。听见了吗?” “是。爹,您放心吧。” 我和老爹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了,刚过村口,便有一道光束扫射而来,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头顶上带着个矿灯帽,开着亮,一走一摆头的晃悠着。 “是刘昌。”我皱了皱眉头。 老爹也厌恶地啐了一口吐沫:“不要搭理他。” 刘昌是陈家村里有名的无赖。他的祖籍并不在这里,他祖上是陈家的佃农,土革时分了地,就入了陈家村的户。刘昌从小不学无术,专好吃喝抽赌,把家里败的精光,据说还哄骗过女学生,弄过一尸两命的恶事,我爹早就想废了他,只因他生得一张好嘴,哄得镇上高兴,竟混了个职位,暂时倒也动他不得,只待时机。 刘昌又专一好找陈姓人的事儿,说是要算祖上的账。也就是他畏惧我爹,不然早闹到我家头上了。 “哟!在城里当大官的人回来了!”我和老爹不想搭理刘昌,他倒是迎上我们了,我瞥见他腰里还别着家伙,一把砍刀,一把打兔子的土枪,不由得心生疑惑。 刘昌已经开始絮叨了:“弘道也跟着啊,弘道,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下了学以后,也不说干点啥事,天天就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这会中?大好青年,要投身到波澜壮阔的历史洪流中去,毛主席说了,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鸡斗,其乐无穷……” “与鸡斗?”老爹打断他的话:“这大晚上的,您手里提着电灯,腰里别着刀枪,就是准备去跟鸡斗?” “你真会开玩笑,我这是去养鸡场啊!”刘昌说:“现在整个陈家村的养鸡场都归我管!” “哟,都升这么大官了!”老爹点点头:“能扯不少蛋吧?” “那是——哎,啥叫扯蛋啊,是收蛋,收鸡蛋!” “你收蛋还带着家伙?” “村里招贼了。”刘昌说:“从上个星期开始,养鸡场里就丢鸡,一连丢了八天,少了三十多只!这是多大的损失啊!这些偷鸡贼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绝不能轻饶!打残打死都不亏!对了,弘道,你跟我一起去抓贼吧,立了功劳,也能给你爹长长脸。” 我气鼓鼓的,本来想拒绝,可是老爹却突然说:“行啊,今晚就叫弘道跟着你,学两手!为百姓出出力,做做贡献。” “到底是在城里当官的,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刘昌高兴的说。 老爹说:“你先头里走,我交待儿子几句话。” “中,快点啊!”刘昌吊着屁股往前走了。 “爹,你怎么叫我跟他去?”我说:“他摆明了是要使唤我。” “乌云遮月,各掩一边,星散于野,流光惨淡。你瞧这天象——”老爹仰面看看,又四处瞧瞧,然后低声说:“是晦气临村,吉凶参半之兆。刘昌满脸杀气,又满脸死气,手里要犯六条命,又要赔上自己一条命!我看今夜村里要出大事!” 我大吃一惊,看了一眼刘昌走在前面的背影,陡升寒意。 “他手里有刀有枪,又是个流氓无赖,面带杀劫,不可小觑!”老爹嘱咐我说:“我要回去办点要紧事,只能叫你去跟着了。你该出手时就出手,别叫他滥觞无辜。” 我点点头:“知道了,爹。” 老爹拍拍我的肩膀,转身朝家里走去。我也去厮跟刘昌。 村南有十余亩地,都被篱笆高墙圈了起来,里面蓄养着数百只鸡,是归陈家村第八分队所有的集体财产。 我就是第八分队的户口。 当我走到养鸡场的时候,刘昌刚打开篱笆门,嘴里嘟囔着:“大了个蛋,有人来了,这鳖孙赖种狗也不说叫唤……” “这里面有狗吗?”我也走到了篱笆门前,可是根本就没有听见里面有狗的喘息声,更不用提狗叫了。 “有啊,鸡子天天丢,夜黑才弄回来了三条大狼狗,专门放进来看着鸡场。”刘昌说着,拿起电灯往里面照。 灯光横扫之际,我猛地看见,十余丈外的地上鲜血淋漓,三条大狼狗仰卧横陈,一动不动! “狗死了!”我心里一沉,急忙往里面跑去。 “乖乖啊!”刘昌也跟着跑了过来。 凑近了看,三条狗无一例外,尽数毙命! 都是脖子上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三寸多长,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致命伤,而地上流出来的狗血多的吓人,显然这三条狗都是血流光了才死的。 “我日他八辈祖宗!”刘昌惊怒交加,骂了一句,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手电筒抛给我:“快一起找!偷老子的鸡,还杀老子的狗!别叫老子逮住你,逮住了叫你个赖种吃枪子!” 我接了过来,只见刘昌已经把枪提在手中,“咔咔”的填铅弹——农村里打兔子的枪,都是那种装散弹的土枪,一枪放出来,能打四五十颗铅弹,覆盖面积极广,威力惊人。缺点是攻击距离很短,装填铅弹也很麻烦。 刘昌装好了子弹就开始瞪着眼环顾四周,头上的矿灯帽乱晃。 我说:“你先别照了,鸡场里没有人。” 刘昌狐疑道:“你咋知道没人?” “用耳朵听。”我说:“这里面只有咱俩的呼吸。” “看把你能的,还就咱俩的呼吸,那鸡子的呼吸就不算了?”刘昌不信我:“几百只鸡子都不喘气了?” “人和鸡的不一样!”我懒得和他纠缠:“你爱信不信!” “对了!”刘昌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叫道:“我得去查查鸡子丢了没有。” 刘昌往圈养鸡子的铁网那边去了,我则蹲下身子,用手电筒照着,仔仔细细的看那三条狼狗脖子上的伤口。 这三条狼狗形体都非常大,立起来几乎有成人高低,腿粗、嘴长、背阔、腰壮,两三个人都近不了身,居然被人划破了喉咙! 而且从地上的痕迹来看,三条狗毙在一起,倒在同一片血泊中,死的时间应该相差无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白影绿芒 我正在探看,刘昌跑过来骂道:“日他娘的,鸡子又少了三只!” “就少了三只?”我吃了一惊。 “咋,你还嫌少?”刘昌不满的撇撇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三只鸡养起来得费多少粮食……” “确实嫌少。”我说:“偷鸡的人来这里,杀了三条狗,就只为了偷走三只鸡?” 刘昌一愣:“对啊,弄走一条狗都比仨鸡值钱,这来偷鸡子的是不是信球?” 我没搭理刘昌,我感觉他才像是个信球。 再仔细看看三条狼狗脖颈上的伤口,每一处都是右端有刺透的痕迹,像是用铁钩所划! 三处伤口,整整齐齐,无一丝毛边,入里深浅也几乎一模一样! 我心中不禁骇然,这一定不是普通的村民干的,这手段更像是混过江湖的高手! 混江湖的高手居然来偷鸡?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急忙又查看血泊,血泊中没有人的脚印。 我打着电灯,仔仔细细地找遍了整个鸡场,也没有看到丝毫人迹! 鸡场之内,土地松软,要是有人前来,杀狗偷鸡,不可能不留下脚印! 猛然间我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来人练气的功夫已经练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 想想又哑然失笑,踏雪无痕,就连老爹和二叔都未必做到。 “你干啥呢?”刘昌跟着我跟了半天,忍不住说:“看你走走停停发发呆,一会儿皱皱眉头,一会儿又笑,你傻了?” “你就没有发现整个鸡场里都没有人的脚印吗?”我说:“除了你和我的。” “啊?”刘昌呆了半天,然后脸色一变:“难道是鬼?” “你还信这个?”我冷笑:“你不是与天、与地、与鸡斗,其乐无穷吗?” 刘昌哭丧着脸:“没说与鬼斗其乐无穷啊。” 一阵风起,呼呼作响,鸡场里种着几棵树,叶子“哗啦啦”的一起乱响,就像是暗处有人在笑一样。 刘昌一哆嗦,看了看地上的狼狗尸体和猩红的血迹,不由得拉了拉我的衣服:“弘道,要不咱们先回去?等日头出来了,再说?” 我想起来老爹走之前说过的话,心中也是忐忑,刘昌要是能回家,应该就不会伤人性命了吧? 想到这里,我说:“那好,走吧。” 为了叫他不要再出来作乱,我又吓唬他:“回去之后,你可千万别再出来了,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就在暗中盯着咱们呢,背后发毛。” “别说了!”刘昌撸起袖子:“你瞅瞅,你说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暗暗好笑,转过身,准备往鸡场外走。 就在此时,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地的声音悄然传来。 我习练六相全功已十六载,耳闻、目视、口言、鼻嗅、身触、心感无不远超常人,这一声轻微的树叶飘落动静,没有引起刘昌的注意,却惊了我! 我立即循声望去,赫然看见鸡场的尽头闪烁着两点腥黄妖异的光,在这苍茫的夜色里幽幽闪烁,仿佛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大吃一惊,立即抬起手电筒扫去,借着光,准备细细打量,却不料光束刚刚扫过去,那双眼睛却不见了。 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鬼? 我心里面暗暗发毛。 “你弄啥哩?”刘昌转过头来:“咋还不走?” “我刚才看见了一双眼。”我又紧张又谨慎的说:“就在咱们身后盯着咱们看,无声无息的出现,无声无息的又走了。你快也拿你的矿灯照照!” “真的假的?你不是坑我哩吧?”刘昌吓得声音都泛着哆嗦,顶着矿灯乱晃。 “刚才是吓你,这次不是,这次是真的。”我说:“你小心点,有什么危险的话,我可顾不上你。” “簌簌……” 一阵奇怪的声音猛地从头顶传来,我急忙仰望,却见树枝晃动中,一道白影“嗖”的飘了过去。 “谁!?”我大喝一声,飞身就追。 “哎呀!别不管我啊!”刘昌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整个人都往我身上贴,我厌恶的推开他,紧追两步,再看那白影,在枝叶之间一闪而逝,已经再次变得声息全无。 我额头的冷汗不由得渗了出来:好快的速度!好轻的步伐! 能在树枝之间来回腾挪,消失于顾盼之间,如果不是鬼,那就太厉害了。 如果真的是鬼…… 思之不寒而栗。 胡思乱想中,一道强光突然刺中我的双眼,我立马用手遮挡住,侧过脑袋看见是刘昌在用矿灯照我,我说:“你照我眼睛干什么?” 问过之后,刘昌非但没有移开灯光,反而再次对准了我的眼睛,刺得我双目又疼又酸。 我大怒:“信球货!你再照,信不信我把矿灯泡儿给你砸了!” 刘昌也不吭声,人却朝我走了过来。 刹那间,我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我用手遮着眼,光影里,我瞥见刘昌把那把填好了铅弹的土枪举了起来,枪口对准了我,距离不足两丈! “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声,根本来不及多想,飞身就跳,人在空中便已听见“嘭”的一声枪响! 六相全功“纵扶摇”腾挪功施展开来,我一拧身子,以脚踏树,折而转向,丈余之外落地,四五十颗铅弹打中树干的声音“噼里啪啦”,如同冰雹,惊心动魄! 我半弓着身子,感觉上下无一处疼痛,确定自己是没有中弹,心中才略略安定。 抬头一看,刘昌的矿灯又朝我照了过来,手里还举着枪,枪口还对准我,“咔”的放了一枪,却是空弹——他根本没时间来得及再装。 我站起身子,大踏步赶上前去,劈手夺过枪,抬腿一脚,踹的刘昌翻滚着跌出两丈远,但他却立即又爬了起来,从腰中抽出刀来,直挺挺地冲回来,恶狠狠的朝我劈了过来! 我侧身让过劈下的刀刃,往前赶上一步,抬脚封住刘昌的退路,然后沉肩坠肘,在刘昌胸前一磕,刘昌身子往后跌倒,手中的刀也应声而落。 “你为什么杀我!?”我捏着刘昌的衣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厉声喝道:“说!” 想起老爹说的话,刘昌面相带杀,要害六条命,我心中就一阵恶寒,难不成这第一条命要应在我身上? “嗬嗬……”刘昌被我揪着,却不说话,喉咙里一阵阵的怪响。 我心中狐疑,拿灯一照他的脸,便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了,眼睛直勾勾的,脸颊的肌肉一抽一抽,嘴角还流着口水。 这…… 我猛地想起蒋书豪他娘之前在河边中邪时的症状,跟眼前的刘昌格外相似! 这是中邪了? 我又惊又诧异,怎么好端端的会中邪呢? 是那道白影的缘故? 我急忙逡巡四顾,紧张地看看四周——对付人我并不怕,怕就怕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脏东西! 可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树叶子“哗哗”的响,衬得这黑夜更加寂静。 “嗬嗬……”刘昌扭曲着五官嘶声叫喊。 怎么办? 我的手中没有拿老葫芦,也没有银杏叶水可以解除邪症。 突然想到之前老爹说过,邪症轻的人,打脸吐口水也能解救。 看着刘昌那张可恶的脸,我毫不犹豫的便啐了一口,吐完之后,看着他一脸吐沫星子,又觉得太恶心人,便提起刘昌的衣服擦了擦他的脸。 刘昌的眼神似乎有些软和了,可表情还是僵硬的。 一不做二不休,我反手一巴掌抡了上去,刘昌飞身扑倒,头上顶的矿灯也摔在了地上,灯光乱甩之际,猛然有一道白影从刘昌身后飘忽而出,隐在夜色中,就要闪没! 我眼疾脚快,在地上一勾,脚尖挑起那把柴刀,冲着白影,奋力踢了出去! 刀在空中呼啸而去,追向了那白影,眼看就要击中——不管是人是鬼都该出个结果了! 不料那白影却在跳跃中硬生生刹住了动静,忽的落下,躲过了柴刀。 “当!” 柴刀落地,与此同时,两道绿幽幽的光芒,瞟向了我。 之前我就曾经看见过这两道绿光,只是那时候隔得非常远,而且用灯一照,这绿光就消失了,所以并没有仔细看。 可现在,这两道绿光距离我很近,而且是越来越近,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两道鬼火,悄无声息地朝我移了过来。 我的眼睛与这两道绿光正面相对,刹那间觉得十分不舒服,想要移开,可不知道怎么的,又有一种古怪的力量驱使着自己,想要去看那两道光。 越来越近了,绿光忽然一闪,我浑身便猛的一寒,脑子里一阵空,心中也恍惚,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仿佛要飞起来了。 那是种类似灵魂出窍的感觉,三魂七魄都像是要被这两道绿光给勾走了。 不对! 仅存的意识提醒我,大事不妙! 我使劲伸出舌头,猛然一咬,剧痛刺心,头脑突然一阵清醒。 趁这时机,我急忙拿手电筒照去——那两道绿光变成了一双眼睛,那白影也现出形来——我惊得目瞪口呆! 错了,之前完全想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七条命 那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一只猫! 一只尺余来长,半尺多高,浑身雪白的野猫! 它的额头上长着几撮黄毛,仔细去看,隐隐竟是个“王”字! 小时候,我听爷爷天默公讲故事,我记得他曾说过畜生的好处和坏处,他说家里有鸡,百毒不生;家里有犬,恶人难入;家里有鹅,灵性十足;家里有牛,五谷丰登;家里有猪,过节喜庆……他又说,也有几种特别邪性的动物,狐狸、黄鼠狼、蝙蝠,还有猫——狐狸魅,黄鼠狼奸,蝙蝠残,猫最诡。 爷爷说,猫活十年往上便通灵性,能在额头上长出来一道跟本身皮毛颜色不同的纹路,再过十年,又能长出来一条……活到四十年往上,就能长成一个“王”字,像老虎一样。 这样的猫,在老人口中,便称作是成精了。 而今,我看见的这只白猫,额头上便是一个黄色的“王”字纹路! 这是只成了精的猫啊! 我心中暗暗称奇,又有些惊悚。 白猫见我看它,并不害怕,反而是轻蔑的伸出舌头,在自己的鼻头上一舔,露出又奸又贱又诡异的表情,然后迈着猫步,轻飘飘的就往圈着鸡群的铁网那边走去。 原来都是这只野猫干的! 我突然明白了,那些丢了的鸡,根本不是被人给偷走了,而是被这只老野猫给吃掉了。 三条大狼狗,也都是毙命在这只猫的爪下! 怪不得我搜遍了整个鸡场,也没有看见人的脚印! 怪不得杀了三条狗,只取了三只鸡! 怪不得刚才它能在树枝之间来回腾挪闪躲! 怪不得刚才刘昌会中邪,朝我开枪! 原来都是这只老猫在作祟。 它现在居然还要偷鸡! “嘭!” 枪声响起,野猫应声蹿了起来,一跃而上,转眼间便爬到了一棵树上,虎视眈眈的朝下面看着。 我扭头一看,只见刘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填好了枪,而今正怒气冲冲的仰面看着那猫。 我后背突然一阵冷汗,刚才跟这猫对视,失了神,竟然完全忘了刘昌还在身后,连他装子弹的动静都没有察觉,如果他刚才不是朝着这只猫放枪,而是朝着我放枪,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刘昌腰上系着一大袋铅弹,不停的往土枪里装填,嘴里骂:“哑巴畜生,杀老子的狗,偷老子的鸡,还差点要了老子的命!刚才瞅了老子一眼,就把老子的魂儿给勾走了,现在老子浑身上下都是疼的,脸都麻了!” 我也不好说刚才是我踹了他一脚,又扇了他一巴掌,只略带歉意的提醒他说:“这猫厉害,你小心点。” “我打不死它!”刘昌咬牙切齿的又放了一枪。 那只猫刚才戏弄我们两个,好像是费了不少力气,现在的动作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快了,在树枝之间跳来跳去,越跳动作越缓慢。 它那一双眼只要瞟过来,我们俩都把目光移开,不直视,免得再被蛊惑。 刘昌打枪,我则捡起了一把小石子,以六相全功“一线穿”的暗器手法,瞅准了老猫所在,一粒一粒弹去。 老猫躲刘昌的子弹不难,躲我的石子却很吃力,没过多久,老猫便支撑不住了,舍弃了鸡,想要越过篱笆逃走。 恰好刘昌一枪打出,老猫闪躲,我紧跟着连打两粒石子,其中一粒不偏不倚穿过了老猫的左后腿! 老猫“嗷呜”一声,转过脑袋来,怨恨的看了我一眼。 那一刻,我突然心软了,手里的石子悄然抛在地上,没有再下杀手。 刘昌还在装填子弹,老猫瘸着一只后退,艰难的越过了篱笆,往远处逃去。 “快撵上它,打死它啊!”刘昌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只是发呆,就催喊我。 我没动,他早提着枪追了上去,我说:“它腿瘸了,就饶了它吧。” “废话!”刘昌说:“杀了炖猫肉吃!” 我一阵恶心,暗忖:这货真是个变态!便也跟了上去。 老猫瘸了腿,跑的不快,我们在后面跟着翻过了岗地,又下了一条沟,在废弃的土桥下停住了。 原来那里有个猫窝,窝里面毛茸茸的有一群小猫,老猫偷来的鸡子,吃剩下的骨头和鸡毛都在猫窝旁边。 “哈哈哈……”刘昌大笑:“本来想逮住一个,结果逮了一窝!” 笑声中,刘昌抬起了枪,对准了猫窝,我大惊:“你干什么?!那些小猫刚生下来没多久!” “你恁大个子的男人,咋恁娘儿们叽叽?!”刘昌说:“这小猫长大了,不还得偷老子的鸡?” 老猫似乎也预示到危险了,挡在窝前,朝着我们厉声吼叫,刘昌“嘿嘿”笑:“你躲,你还躲啊,老子看你这次是躲还是不躲。” “嘭!” 硝烟腾起,铅弹乱飞,凄惨的叫声中,老猫跳开了,一群小猫被打成了蜜蜂窝。 “啧啧……”刘昌朝着猫窝走了过去,说:“这老猫还真狠心,自己的崽都不管了。一、二、三、四、五、六,六只小猫崽!咦,还没死透……” 几只小猫挣扎着,奄奄一息,刘昌伸出脚狠命的踩了下去,猫的惨叫声充斥在整个暗无星月的夜里。 “够了!”我看不下去,过去一把把刘昌拽了回来。 刘昌啐了一口:“跟你这种人在一块最扫兴了——咦,你看,老猫!” 刚才跳走的老猫又回来了,它满脸哀怨的站在窝旁,看着猫崽,凄厉的叫着。 刘昌骂骂咧咧的,又开始往枪里装子弹了。 那只老猫的叫声止住了。 它朝我们走了过来,刘昌也把枪举了起来,狞笑着:“来,死!” 我一把按下枪,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别再打了。” “你少管我!” “我叫你别打了!”我怒吼着,愤然夺枪在手,就想撅断,一道白影突然蹿起,在我眼前掠过。 “啊!”刘昌嘶叫一声,血光四溅,绚烂的红芒中,我看见那只白猫伸出铁钩一样的猫爪,在他的喉咙上快如闪电般划过! 刘昌右手捂着喉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左手在空中拼命的抓,像是要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样,最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杀了刘昌的老猫,在落地之后,便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我,这次没有蛊惑,反而是种充满人情味的悲悯和哀伤。 那眼神让我顿生错觉,就仿佛站在我面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 它看了我有十息时间,然后转过身子,瘸着腿,一拐一拐的走了。 我还呆呆的站在那里,六个死猫崽,还有一个死人——老爹的预言,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莎莎……” 身后一阵轻微的脚踩草叶之声传来,我惊悸回头:“谁?!” 是老爹。 “到底还是出了事啊。”老爹看了一眼刘昌的尸体,又瞥了一眼旁边的猫窝,“咦”了一声:“他杀的是六只猫?” “对。”我说:“老猫又杀了他。” 我突然发现老爹的衣服变了,不是我们分别时的那一身中山装,而是换成了黑色的麻衣,还戴了黑色八角帽,脚蹬一双百纳底深蓝布鞋,腰里系着老葫芦,手里托着阴阳罗盘,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装的皂白相笔和雷击枣木铁口令。 这是夜行出相的打扮,再想起之前分别时老爹说他有要事要办,我不禁诧异的问:“爹,你做什么去了?” “又回了一趟城。”老爹说:“房管局斜对面有个老公馆,你知道吧?” “知道。”那个原本是个商会馆,后来民国时期,商会没落,被一个豪强买了去,成了私人公馆,再后来,那豪强也没落了,公馆便封禁,成了文物。 那门前有一株老树,据说已有千年的树龄,公馆门前还有六个貔貅像,一大五小,形态各异,雕工造诣很好,文物价值也极高,寻常百姓不辨貔貅、狮子,都管那石像叫“一门六狮子”。 老爹说:“这老公馆里透着古怪,我从那边经过几次,时常感觉阴气森森。而且之前不论是商会还是私人公馆,住段时间,就败落了,其中肯定有风水奇局。下午的时候,我见有一群学生打门口过,张头张脑的,像是动了破四旧的念头,要拆这老公馆。我怕出事,刚才就又去了一趟,好在没人动手。” 我说:“那您带这么多家伙事?”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着鬼。”老爹说:“有备无患。走吧,回去,你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那刘昌的尸体呢?” “不用管了。”老爹拿银杏叶子擦了擦眼睛,仔细瞧了瞧刘昌的尸体,说:“魂魄都散了,死的这么惨,可见是老天要取他的命!那老猫也厉害的很啊,不但杀人,还能取魂。” 我想起老猫那一双碧幽幽的眼睛,不禁脊背发寒。 老爹说:“今夜没有人看见咱们跟他在一起,把脚印擦了,回去之后就装作啥都不知道。不然,说出来,没有罪过也脱不了干系了。” 我把土枪放到刘昌手里,然后又看了一眼老猫消失的地方,跟着老爹走了。 刚走了一段距离,身后便传来了些轻微的声音。 我和老爹对视一眼,然后猛的回头去看,赫然是那只老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人皮春宫图 看见那猫又悄然跟来,我和老爹都是一怔,我说:“爹,就是它!” 那老猫见我和老爹站住了,便也不走了,一双眼幽幽的看着我们,意味深长,难以描述,但绝不是要报复伤人的眼神。 “偷鸡杀狗喂崽子,作恶太多,反倒是累的断子绝孙。”老爹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看着老猫:“不该你吃的,就别来吃,你既然是野地里成了王形,就该知道家里养的,不是你的腹中物。” 老爹说完话,那老猫眼中竟然开始流泪,神情也变得可怜巴巴。 “这老猫有事相求。”老爹说。 “你是要我治你腿上的伤?”我突然想起来它的一条后腿是被我给打折了,便指着它那条伤了的后腿问了一句。 老猫“喵”了一声,竟似是听懂了一样,晃晃脑袋。 “还真是有灵性。”老爹点头赞道:“把它带回去吧。” 我朝它走了过去,它也不怕,也不躲,我俯下身子,一伸手,它就蹿了上来,被我抱在怀里。 “也算是晚景凄凉了。”老爹叹息一声。 到家的时候,老二已经入睡了,没在院子里胡乱蹦跶,娘还等着我们。 看见我怀里抱着的老猫,娘吃了一惊:“这猫从哪儿弄来的?看起来不一般啊!” “是不一般,这只猫把刘昌那混混给杀了。”老爹低声说了一句,娘更是吃惊:“额头长了王字,老成精了吧?这腿好像受着伤呢……” “是叫弘道用石子打穿了腿,这两天你给它治治。”老爹说:“明天得叫弘道去太湖走一遭,去把鬼婴给找回来,不能叫红背蛛母作祟!” 娘一愣:“你打算让弘道自己去?” 老爹说:“还有明瑶那孩子。” “她?”娘不高兴了:“能不能别叫他们绞缠到一起?躲还躲不及!” “你看你,妇道人家的想法!”老爹说:“一口吐沫一个钉!弘道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 “那是给蒋赫地胡说的!” “不管怎样,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咽回去!” “迂腐!” “再说了,明瑶那孩子,我瞧着挺好!很有骨气!” “……” 娘和爹要吵起来了,我赶紧溜走。 经过老二屋子的时候,我无意的往里面瞥了一眼,却猛地吃了一惊——老二的床上似乎有个红色的影子在晃动! 月光从窗户中照了进去,我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很腻很腻的香味。 “呃……” 我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 我忍不住推开了老二的屋门,那声被我听得越发清晰,可以断定,是老二在“哼哼唧唧”的低声叫唤。 我惊疑不定,拿火柴点燃了煤油灯。 凑近了一看,只见老二钻在被窝里,被子裹得死死的,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被窝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着。 老二的脸上全都是淫邪而古怪的笑容,嘴角也流着哈喇子,身子一耸一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二?”我喊了他一声,他却不吭声。 “老二!”我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嘴角还是机械的一抽一抽,笑得越发古怪。 “爹!”我冲外面喊了起来。 “咋了?”爹跟娘还在理论。 “爹,你先进来!” “这屋怎么有一股怪味?”老爹皱着眉头走了进来,问:“老二在搞什么幺蛾子?” “爹,你看老二是不是魔怔了?” 老爹朝着老二只瞥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喊了一声:“弘道,去端一盆水来!” 喊声中,老爹冲上去,皂白相笔从口袋中抽出,在嘴里一蘸,提着笔杆,猛然点在老二的额头正中! “啊!” 老二闭着眼睛惨叫了一声。 老爹伸手一把将老二从被窝里提了出来! 老二浑身上下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啪嗒。” 一团布一样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吃了一惊,再看老二,他的脸突然涌上了一层青黑之色,神情也变得狰狞可怕起来,嘴里嘶声低吼:“放开我!放开我……” 我情知不妙,赶紧往外跑去端水。 娘迎面而来:“你爹在老二屋里闹什么呢?” “娘,老二啥都没穿!”我怕娘冲进来,赶紧挡在门口,喊了一声。 娘一脚迈进老二的屋子,听见我的话又退了回来。 我急急的端了水进了屋,老爹脸色铁青着,说:“泼!照他身上泼!” “啊?” “快泼!”老爹厉声喝道。 平时极少看见老爹动这么大的怒气,我惊得浑身一颤,一盆子水泼了上去,老二浑身痉挛似的抖动了起来。 “啪!”老爹一巴掌抽在老二的脸上,发出响亮的一声,然后老爹一松手,老二的摔在了地上,嘴里吐着沫沫,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醒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二看看我,又看看老爹,然后悠悠的说:“咋这么冷啊……爹!?” 老爹一声不吭的从地上拾起来那团布一样的东西,翻开来一看,脸色更加阴沉如水。 扭过头来,老爹又是一巴掌抽在老二的脸上,骂道:“混账东西!从哪里弄来的?!” 我瞥了一眼,才看见那是一卷图,画面尽是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不堪,难以入目。 “这,这个……”老二嚅嗫着,不肯说。 “兔崽子,我看你是想死!”老爹抬脚把老二踹趴下,骂道:“说!” “你下手轻点!”娘在外头叫道:“他是你亲儿子!” “你还惯他!”老爹在屋里低吼:“他把人皮春宫图都拿回家了!他刚才差点死在被窝里!” “啊?!” 我和老二,连同外面的娘都是一惊。 “人皮?”老二发懵的看着老爹手里的东西:“不可能!这怎么会是人皮?” 老爹怒目而视,厉声道:“这春宫图是刺在古代妓女的身上,然后扒了下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龌龊人的脏手!” 老二呆呆的看着爹。 老爹恶狠狠的说道:“死者的怨恨,还有经手者的,早把这东西弄成了邪物!你刚才没有做春梦吗?你拿镜子照照你的脸,看像鬼不像!?” 老爹揪着老二的脑袋,揪到了镜子前。 “你拿着这东西,要不了三天,就能叫你精血全绝!说,到底是谁给你的!?” “是,是弘灿……”老二也吓呆了。 “陈弘灿。”老爹恍然大悟,狞笑一声:“陈汉明的儿子啊!他这一脉,倒都成了陈家村的祸根!父子相承,嘿嘿……看我叫他好过!” 陈汉明是原来陈家汉字辈排行第一的族人,却不是麻衣陈家的嫡系长门。 嫡系长门在我们这一支,老爹是义山公的第三十四代传人,我是第三十五代,《义山公录》的传承便在嫡系长子。 (笔者按:《义山公录》典故详见拙作《麻衣世家》,或参见网络版小说《麻衣神相》,在此,不影响阅读) 陈汉明觊觎《义山公录》,在多年之前阴谋要害老爹,却被老爹和二爷爷陈天佑觉察出。 天佑公虽然是出家的道真,可在民国乱世,却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江湖人称“不死老道”。 当时,二爷爷是要依照族规取陈汉明性命的,老爹却心软,饶了陈汉明一命,只把他逐出了陈家(此事详见拙作《麻衣世家》,在此不影响阅读)。 罪不及妻儿,陈汉明的儿子陈弘灿还在陈家村生活。 不料,这陈弘灿却送老二这么一件东西,其心之毒,可见一斑。 老爹收起了人皮春宫图,瞪了老二一眼:“咱们家门口高悬辟邪铜镜,要不是你藏在身上带进来,这脏东西能进得了咱们家吗?辱没祖宗!滚起来,穿上衣服,到院子里,背诵族规家法,给我跪到天明!” 老二凄凄惨惨地去穿衣服了。 “弘道,你去睡吧。”老爹说:“明天去颍上蒋家村,叫上明瑶,去太湖。” 我也不敢劝老爹饶了老二,只好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蒋家村找蒋明瑶。 出门的时候,刘昌的死讯已经传遍附近村落,闹得沸沸扬扬,大多数人倒都是面有喜色。 我向来不好事,这次对刘昌的死又觉得心虚,所以我骑着自行车,匆匆的就走了,也不去掺和他们的事情。 到了颍上镇蒋家村,找了一圈,看见蒋赫地正在村头打麦场,靠着石磙躺着晒太阳,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叼着根麦秸秆,哼哼唧唧的,显得悠闲自得。 “蒋伯父,我来接明瑶妹子。”我说:“我爹说让我们尽快动身去太湖,找到鬼婴回来。” “弘道啊,你坐。”蒋赫地看见我,神情显得有些沮丧:“弘道啊,明瑶不愿意跟你一起去,她说这个,这个,这个孤男寡女的弄一块,不合适啊。” “哦。”我松了一口气,心情又有些悻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凿船尸爷 我连忙从兜里掏出阴阳罗盘就准备上前,腿上却猛然一紧,回头一看,是老二几乎要吓瘫了,双手死死的抱着我的腿,瑟瑟发抖。 “快松开!”我使劲抖了抖腿。 “哥啊,你可别不管我啊。”老二声泪俱下。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那湿尸,已经把玻璃给完全推开了。 我既恼恨老二的软弱,又可怜他,怒道:“你尽耽误事!快起来!” “嗬嗬……” 那尸体多半个身体已经爬进船舱里了,喉咙中发出一阵阵怪响。 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老二本来要松手,一看这情形,抱我大腿抱得更紧,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眼见情势不妙,我只好先出手! 相隔有段距离,阴阳罗盘鞭长莫及,我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相笔来,朝着那湿尸的脑袋“嗖”的掷去! 六相全功一线穿的暗器手法,非同小可!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相笔虽是竹杆,却径直从那湿尸的脑袋里贯穿而出!又“啪嗒”一声,落在太湖水中。 一股粘稠青黑的液体从那湿尸额头上的孔洞里流淌了出来。 但湿尸却只是一怔,然后又继续往船里爬。 “哎呀!”舱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那是船老大的声音! 我心中一沉,暗忖不妙,船老大难道已经遭了毒手? “哥!哥!快看,又进来一个!”老二突然惊声呼喊了起来。 我急忙扭头去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舱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进来了一具湿尸! 我听老爹说过十种变尸的大致特点——湿尸与僵尸相对,僵尸硬到了极致,湿尸则软到了极致。 所谓湿尸,那是浑身上下,由里到外,已经尽数腐烂变质,就好像一滩烂泥,却又柔能克刚,不惧一切物理的攻击。 僵尸的五行属性是金盛水衰,因为火克金,水衰难克烈火,所以僵尸怕至阳之火焚,也畏惧阳光曝晒。 而湿尸的五行属性是水盛土衰,因为水克火,所以湿尸也不怕火焚。虽然土克水,可湿尸的属性有自带衰土,所以必须以盛土衰木对付。 但是,眼下,我和老二都在船上,四面环太湖之水,无处取土,反而能增强湿尸的祟气! 思来想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带着老二这个累赘,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是,我一把提起老二,就准备往船舱外冲,却突然看见那两具湿尸蹲了下来。 它们摸着船舱底板,手四处乱扒,喉咙里“嗬嗬”有声,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却并没有来攻击我和老二,倒像是在找东西。 我和老二不由得面面相觑,一阵惊愕。 “橐橐……” 舱口突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急忙扭头看时,却见是船老大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二更加愕然,开口就问了一句:“你没死?” “你才要死哩!”船老大很是愤怒,骂老二道:“晦气脸,乌鸦嘴!” 说着,船老大一猫腰,钻进了船舱,仍然对老二怒目而视。 “你船里进变尸了,你瞧!”老二指了指那两个湿尸。 “我知道!”船老大竟然不惊慌,反而说:“还不是你们惹的祸?” “哎?”我和老二都是莫名其妙,老二说:“管我们两个什么事?” 船老大也不搭理他,而是猫腰跑到两具湿尸跟前,大着胆子把两件物事丢在了地上,那两个湿尸摸索之际,都是一把抓住,各自拿在手中。 船老大嘴里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两位尸爷,这是凿子,您们拿好了,凿吧,凿吧,凿沉了就赶紧走吧……” 我定睛一看,船老大丢在地上的是两把硬纸壳剪出来的凿子,两具湿尸拿在手中,竟然真的在船舱底一上一下的卖力凿了起来。 我和老二看的目瞪口呆,老二喃喃说道:“这俩变尸是信球?” “都是你们引上来的!”船老大愤愤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跑出了船舱。 “这船老大有病吧!”老二说:“老埋怨咱俩干啥?扯我的蛋!” 再进来时,船老大的手里端着一碗水,跑到了两具湿尸面前,开始淅淅沥沥的倒,一边倒一边念念有词:“尸爷啊,船被你们凿烂了,凿出了一个洞了,你们听,水哗哗的往船舱里进啊,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哥啊,这货是真有病啊!”老二低声对我说道:“你瞧他神神叨叨的成啥样子。” 船老大说完话,水也倒完了,说来也怪,那两具湿尸起身就往外跑,从窗户里“噗通”、“噗通”重新跳下了水去。 “乖乖!”老二瞪大了眼睛,跑窗口往外一看,又扭过头来瞧瞧船老大,赞叹道:“可以啊!船老大,我刚才想着你是脑子有毛病,没想到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能人!” “少罗嗦!你们俩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上岸去。”船老大不耐烦的说:“我这船,不租给你们了。” “啊?”我愕然道:“什么?” “听不明白?”船老大说:“不租了!让你们下船!” “说啥嘞?!”老二大怒:“钱都给你了,说不租就不租?!当我们外地人好欺负?信不信我哥弄死你?!” “就不租了,怎么着?!”船老大瞪着眼睛,捋了捋袖子,说:“就欺负你外地人了,怎么着?!来来,叫你哥弄死我!” 船老大个头不高,但是却肩宽腰粗,臂膀厚实,十分雄壮。 我和老二虽然都个头很高,但一个长得文质彬彬,一个瘦弱纤细,又是外来客人,所以船老大不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 我也动了怒气,沉声道:“你好好说话!” “嘁!”船老大不屑的说:“别看你们两个这么大个头,我收拾起来跟打猫仔一样!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太湖水上,毛月亮晚上,我把你们两个弄到水里淹死,没人晓得!” “呵呵……”我怒极反笑:“这么说来,我们还就不下船了。” 我重新又坐了回去,老二也坐到我身边,指着船老大:“鳖孙,来来!” “哟!还劲劲儿的了!”船老大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拉,嘴里喊道:“老子先搞你!” 我坐在那里,任凭船老大拉扯,纹丝不动。 船老大吃了一惊,不由得松了劲儿,我稍稍一用力,往后一推,船老大“哎唷”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我又伸出腿,脚在他的脚上踩下,暗中用力,船老大早疼的哭爹喊娘起来:“大哥,大哥!我错了,错了!” 我这才撤回了脚,说:“为什么要欺负我们?” “不是欺负,是,是没办法啊。”船老大疼的满头大汗,哭丧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说:“我把钱全退给你们!一分钱都不要了,你们下船好不好?” “放屁!”老二说:“不下!” 我狐疑道:“到底为什么?” “你们没看见,凿船尸爷都被你们引上来了?”船老大说:“你们俩要是还待在船里,凿船尸爷肯定还会爬上来的!” “什么凿船尸爷?”我不明就里的问。 “就是刚才那俩跳水的尸啊!” “那咋会是我们兄弟引上来的?”老二说:“管我们俩什么事儿?” “嗐,你们不知道!那凿船尸爷啊,其实就是以前的船客,在太湖上行,因为船翻了,沉了,就淹死在这水里了!”船老大说:“因为死得惨,所以怨气不消,时间长了,尸体就成精了。” “不就是变尸嘛!”老二大咧咧的说:“有啥了不起的。” “可不能小看啊!”船老大说:“它们平时都待在水下,要是遇见对味儿的船客,它们就会钻出来,爬到船舱里,找能凿船的东西,把船给凿沉,淹死船客!” “对味儿?”老二狐疑道:“你啥意思?” “就是,就是尸爷喜欢你们的味儿啊!不是有句话叫臭味相投么?”船老大说:“你们看,我这船上就你们俩客人,不是你们引上来的,是谁引上来的?” 老二大怒:“你的意思是我们跟那变尸一样臭!?”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船老大畏畏缩缩的嘟囔道:“也可能是你们刚才说什么晦气话了吧。” “胡说八道!”老二义愤填膺:“你才晦气!你咋不说是你引上来的?你不也在船上?” “我在太湖上行船了这么长时间了,尸爷要是我引上来的,早沉几百次船了。”船老大哀求道:“两位大哥,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我这船上就备用了那么两个纸糊的凿子,要是等会儿凿船尸爷再被你们引上来,可就没法办了,我就靠这船吃饭活命呢……” 老二还要再理论,我拉住他,说:“算了,老二,咱们走吧。” “哎呀,谢谢,谢谢!”船老大喜不自胜,说:“我把钱都退给您!” “哥,你看这黑天半夜的,咱们往哪里走啊?”老二万分不情愿。 我目光远垂,说:“那边好像有个小岛,就那边靠岸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吃人獭怪 “那是东山。 ”船老大循着我的目光张望了一眼,然后脸色有异,问道:“你们,你们要去这地方?” 船老大话问的有些奇怪,我诧异道:“这地方怎么了?” “没事,没事!”船老大连连摇头,说:“就是上面林子挺多的,挺多的……” 看他言不由衷的样子,我心里头不悦,但是也没有再吭声问。 “奶奶的腿,不是你要撵我们走?还废什么话?!”老二骂骂咧咧的说:“大半夜的,叫我们上岸,上个鸟岸,上了岸,凿船尸爷还来找你个信球货……” 船老大只想我们走,老二心中不爽,满腹怨气,只是咒骂,船老大也不敢还嘴,船操的飞快,往东山那边靠岸。 他又退我们租船的钱,既然白天坐了许久,所以我也没有让他全退,他又千恩万谢的说了一大堆好话。 等我和老二上了岸之后,船老大立即飞快地把船往湖里开去。 “你瞅瞅这鳖孙,跑的跟兔子似的!”老二骂道:“奶奶个腿,真把咱俩当瘟神啊!” “喂!”船老大一边开船,一边冲我们喊道:“告诉你们啊,这东山上,夜里可是经常闹鬼的!你们俩可千万要小心点啊!” “我日你大爷的!你不早说!”老二吓得脸色一变,急忙喊道:“回来!你快回来啊!” 船老大越跑越快,哪里肯回来。 “我日你八辈祖宗!”老二捡起块石头,朝着船砸了过去,没有砸中。 “算了。”我说:“他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 老二大骂:“生儿子没的东西!等会儿还爬上去凿船尸爷!爬上去一群!咬死你!” “咦?你看!”我突然望见,有一只手,扒在了船舷上,然后从水中慢慢的露出了一颗腐烂的脑袋,往船舱内爬去…… 凿船尸爷! 老二也看见了,他目瞪口呆,喃喃说道:“看来不是咱们引上去的……” 船越走越远,渐渐的从我们的视线中变得模糊,然后终于消失不见。 “哥,你说他这船会不会沉?”老二呆呆的问道。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看他自己的造化。” 老二又问:“凿船尸爷为啥会一直往他的船上爬?” “心术不正?他能说出淹死咱们的话来,足见不是好人。”我说:“老爹不是说过么,相逐心生,心恶相也恶,相恶引恶事——咱们走吧。” 老二默默的跟着我走了。 这东山说是一个山,其实却只是一个岛。 也果然如那船老大所说,放眼望去,墨绿氤氲,全是植被树木,并没有海拔特别高的地方。 “哥,这里闹鬼啊,咋办?”老二走了几步,便可怜巴巴的忧愁起来。 “走吧。”我说:“湖边这么大的岛,肯定住的有人,你瞧那边不是有灯光?咱们过去借宿。” “哪儿呢?”老二赶紧张望:“我咋啥都瞅不见呢?” “你眼力劲儿不行。”我说:“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我确实瞧见了远处的灯光,夜里的一点亮,会非常明显。 我带着老二走了百十步,一路上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暗中有人在跟着我们一样,可是回头去瞧,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哥,你瞅啥呢?”老二发觉我的异样,也往后面看,说:“咋一会儿一回头?” “没什么。”我怕说出来又吓住他。 “走夜路可不敢总回头!”老二谆谆教导:“要是路上有鬼的话,会拍散你肩膀上的灯!” “嗯。” 我们又走了几步,前方传来动静,我张望了一眼,瞥见个人影,正缓缓的走。 这次是瞧得真真的。 从背影来看,分外的窈窕婀娜,是个女人。 不多时,老二也发觉了,低声说:“哥,前面有个人。” “嗯,我看见了。” 要说在这荒凉的山上,遇见人,心中原本是该喜悦的,可这时辰夜色昏沉,岛上林木森森,一派险恶恐怖的气氛。 经历了凿船尸爷爬船的事情,心里本来就有些发憷,再想起来船老大说的话——这东山夜里闹鬼。我心中更觉不安。 老二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也止住了脚步,问他。 “哥,你说前面的那个是人还是是鬼?”老二低声问道。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又不是法眼,看不出来。” “老葫芦呢,用银杏叶擦擦眼。” “爹没给我带。” “她不搭理咱们,只顾着走,应该不是鬼吧……”老二低声嘟囔着,突然脸上一喜:“哥,你瞧,地上有影子!不是鬼!” 我往地上一瞅,月光在树叶缝隙间照下来,那女人果然有影子投射在地上。 我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走,咱们问问她这里有什么好去处!”一看是人,老二就来劲儿了,兴冲冲的拉着我就追那女人。 “你可别太冒失!”我提醒他:“大半夜的,会吓到人!” 我刚说完,老二就拽着我跑,一边跑,一边咂咂嘴说:“看后面的身段,不赖啊!” “……” 紧追几步,到了那女人的身后,老二抬手就去拍那女人的肩膀,我连忙拉住老二的手:“你老实点!” 老二嘴里大喊道:“大妹子——啊!” 那女人猛地扭过头,老二的声音戛然而止,惊呼着往后瘫倒。 我也头皮一炸,这不是一个女人! 它的头,不是一颗人头,而是一颗兽头。 一颗短而扁的脑袋,黑褐色的脸,像猫又像狗的轮廓和模样。 又小又圆的一对儿耳朵,耸立在脑袋两侧,两颊连带下颌全是长长的胡须,一双暴突的眼睛闪着幽幽发红的光芒,张开嘴来,“嗬”的一声,就朝离得近的老二扑了上去! 骤然间看见这种怪东西,惊得我后背发寒,可眼见它要行凶,我又缓过神来,连忙飞起一脚,踹向了它的胸口! 它只顾着去扑老二,根本没提防我的脚,被我一击踹中,身体直挺挺的往后飞了出去。 看见它不经打,我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我拿出阴阳罗盘,往前冲,那怪物也从地上跳了起来,恶狠狠的吼,毫无章法的朝我扑。 我闪身一躲,回手一磕,阴阳罗盘死死的砸在了那怪物的脑门上! “噗!” 一声闷响,刹那间,那怪物的后脑勺上黑血迸流。 “呜呜……” 那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像是哭又像是叫的声音,转身就跑,这种害人吃人的东西,我哪里敢让它走脱,大踏步飞身追赶! “呼”的一声怪响,平地风卷而起,阴飕飕的把我裹卷在内,一时间,各种哭声、叫声在风里乱响起来,隐隐之间,还能瞧见满是血污的人脸,缺胳膊少腿的人身,还有种种被啃食干净的森森白骨…… 好家伙! 为虎作伥! 这是被那怪物害死过的人,在死了以后,阴灵不散,环护在那怪物的身边,居然又帮着它来害别的人! 正气决! 我深呼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临危不惧,以六相全功口法龙吟喝声:“起咒!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秧!我吉而彼凶!疾!” 这正是《义山公录》中所记载的正气诀! 专一对付腌臜龌龊小鬼辟邪所用,咒语简单,法子不难,一身正气,诸邪不侵,从小到大,老爹教我和老二背诵的,早就烂熟于心。 当然,老二是个糊涂蛋,他未必能记住这口诀,更不会用龙吟念出来。 所谓“龙吟”,是六相全功口法中的一项,与“蚊声入密”相应,发声时,气从丹田出,阳盛阴衰,如舌绽春雷,龙鸣九霄。 这正是义山公化用《易经》中乾卦第五爻的爻辞——“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取其中正王者之意,设此口法! 龙吟的口法练到一定程度,能轻而易举把常人的双耳震聋,也是极其霸道的本事。 我这正气诀诵完,阴风顿止,那些捣乱的小鬼一哄而散。 而那怪物却在刚才,趁着小鬼捣乱之际,又折身回来,张着嘴,要啃我的脸! 风声止住,阴气散开,那血盆大口被我瞧了个正着,我抬脚就踢,踹中那怪物的下巴,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踢碎了它的颌骨。 那怪物负痛,闷哼一声,掉头又逃。 我叠步向前,凌空跳起,递次蹬腿,眨眼间连踹六脚,脚脚都落在它的背心要害,方才落地。 这正是六相全功中的腿法绝技——七星步! 江湖中素来有“南拳北腿”之称,北腿便是以少林腿法冠绝天下的,昔年,义山公曾经亲赴嵩山少林,求教少林谭腿之法,又以相术六意加以改进,化入六相全功中。 七星步,步步按星宿运气,脚脚按斗势落处,反复轮转,变化莫测! 二叔为了教好我,先让我站了两年的桩,练了五年的气,然后才开始入门,但迄今为止,我也不过是学到第六步而已,尚不能一次蹬出七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