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契》 第一章 艰难困局 整个北境能与刀锋匹敌的就是这凛冬的风，若非无刃，定能生生从人身上削走几块皮肉。听着毡帐之外军旗被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若不是非常疲累，夜晚怕也难以入眠。 火炭烧的劈啪作响，在这十数顶毡帐拱卫着的主帅军帐之中才有那么一丝暖意。土灰色的前襟被随意的搭在右腿上，粗布腰带束身，萧子衿那消瘦的腰肢完全不似军营里的将士们那般壮实。弯眉略细，眉眼清隽，不加修饰的容颜比起王府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眷们更多几分冷厉果决。挺直的身板坐在桌案前缓缓翻看着兵书竹简，细想着如何脱出这样的困局。她本是奉父王之命出来收拾一群盘踞在北境雪原上的流匪，局势所迫，带的不过是专属于自己的一队亲兵，统共三百余人，却不想竟被困死在这雪原之中，断了补给，还要同流匪游击交战。 毡帐内的烛火猛地摆动了几下，军医尹鸿升提着药箱缓步走来，“少主，微臣前来给这位姑娘换药。” 萧子衿轻轻放下兵书，好似怕吵醒床上静静躺着的少女。曾经的她甚少以真容示人，只有在自己勉强才会露出一些身为人的喜怒哀乐。萧子衿起初对床上这个名唤冷颜的女子只是好奇，对她容貌的羡慕，对她身手的钦佩，久而久之两人竟成了外人鲜少知晓的朋友。 床上的姑娘脸色苍白如纸，眉头轻皱，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挺翘的鼻梁像极了关外游牧民族，即便樱唇毫无血色，也能瞧出她是个美人。许是受伤太重失血过多加上被这北境寒风摧残所致，完全看不见丝毫生气。 “你且去瞧瞧吧，虽说没了性命之忧，但这一个多月都不曾醒来，我着实有些不放心。”萧子衿忙走到床边。 军医也没有过多礼数，跟着这样开明的少主多时了，早就明白她处事的风格，打开药箱后便开始细细诊脉。掀开被子，女子雪白的亵衣上仍旧有几处染上鲜红，但比起刚救回来那会子已经好了太多了。想想那一处处血肉模糊的刀剑伤口，砍在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子身上，即便见惯了沙场血腥的军医也不免有些胆寒。 萧子衿袖手立于床榻边上，看着军医小心翼翼的换药。起初他还介意男女大防，但在萧子衿的督促之下，人命重于一切，这些繁文缛节也就被摒弃在外了。 “这姑娘现在如何了？”她不免有些着急了。 军医收拾好医箱，盖上掀开的被子才松了口气道：“回少主的话，这姑娘内伤过重，又在这莽莽雪原上冻了两三日，若不是求生意念强烈，怕是已经……” “您直说无妨！” 军医顿了顿，轻叹了口气道：“她的命，微臣已经保住了，只是将来即便内伤好了，这一身寒疾也是无法根除了。”话已至此，身为大夫，他也无能为力，“如今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过深的想必……想必是要留疤的。但是内伤过重，恐怕一身武艺废得七七八八了，想要恢复至常人状态，少说一年半载，多则终身。” “这条命能捡回来就不错了！”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女子，她还打算同军医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的军鼓声打断了。 凛冬的风刮在脸上，生疼。饶是早已经习惯寒冷的萧子衿刚从稍有暖意的毡帐中出来，也猛然一阵瑟缩，不太适应。 最北面的毡包上，厚厚的门帘被冻得硬邦邦的，砰地一声掀桌的声音吓得周遭将领默不作声，即便都是沙场上浴血奋战的铁血男儿，也不免在这个时候静默了。掀桌子的是崤山营左副将高莽，此来剿匪的三百亲卫兵中武艺最强的男人。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紧握的拳头传来骨节清脆的声响，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尤为清晰。 跪在下首的传讯斥候吓得哆哆嗦嗦，语音略带颤色。“王爷回京述职未归，王妃娘娘说……说无兵符不可发兵增援。” “那世子爷呢？”掀开毡帐的手猛然收紧，萧子衿勉强稳住自己气的微颤的身子。“世子爷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属下不知，王妃娘娘还说……”斥候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少将军不怪罪，站在眼前的左副将先把自己给劈了，“王妃娘娘还说想让她越权发兵增援也可，只不过……只需少将军应允一事便可。”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对折的信笺，小楷字体娟秀文雅，确是出自那个女人的一双巧手。 “下去吧。” 来不及细想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数年来这个名义上的母妃在父王面前没少给她找麻烦。萧子衿蹙眉走进毡帐，一地狼藉让她无暇顾及，如今她只想快点找着法子解决眼前的危局，一人生死也就罢了，总不忍让这三百亲卫兵为自己陪葬。身为军人，铁血沙场，哪怕最后马革裹尸也是荣耀。但因为王府后院内斗而死，算个什么事！决不能让这些人就这样困死在莽莽雪原！ 雷鸣般的战鼓淹没在冽冽寒风中，听着粮官回报，惦记着流匪的游击突袭，诸事繁多让萧子衿一筹莫展。 左副将是个粗人，当初被萧子衿所救之时便已经发誓效忠，至死方休，此刻就算是陪她死在这也是无怨。“老子这就带人去追击这群兔崽子，总不能任由这群狗东西拿咱们当猴耍！” 追击谈何容易，此次出来并没有带多少人，三百多人还要除去粮官署、火头兵、军医帐，细算下来能上马杀敌的不过两百多人。这一个多月的剿匪，除去伤残，剩下可作战的人可真的不多了。粮草短缺勉强可以应付，军医帐耗尽的药材才是最致命的。 “你带一队人去接应秦海，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来。”追敌深入的右副将秦海已经两日未归了，即便较之高莽，右副将秦海更加圆滑诡谲，善于用兵一些，萧子衿还是不太放心。这些流匪的狡猾她可是见识过的，仗着对这片雪域地形的熟悉，可是叫她吃了好些亏的，决不可心存侥幸。 巡视完军帐之后，天已经大黑。主将帐中的炭火也燃烧殆尽。添了两三根干柴，萧子衿又将火盆往床榻边上挪了挪。从小舞枪弄棒，满是茧子的手根本不曾照顾过人，此刻却学着以前下人的模样，拧了帕子给床上的姑娘擦身子，动作虽然笨拙缓慢，但胜在小心谨慎，生怕碰裂了着深可见肉的伤口。 “我知你是刀口舔血的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以为凭你的武功智谋，除非你想死，否则只有杀人的份儿，却不想你到底逃不出那个人的掌心，心甘情愿至此。小颜啊小颜，你是我萧子衿这辈子唯一当做挚友的女子，你告诉我，这次我该怎么办？” 桌上的信纸在烛火的照耀下明暗闪烁，‘代为出嫁’是何等疯狂的举措，那可是皇家亲事。 不过半年时光，她亲手救回来的女子夺了原本属于她的郡主之位，毁了她定下多年的婚约，如今竟想着让她去履行身为郡主该担的责任！这十六年来，她所认为的一切似乎一夕之间全都变了样。 当初请缨剿匪确实是情势所迫，萧子衿本以为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崤山营全部出动不过数日余便可以清剿匪患。可她从没有想过父王回京述职后，她只能调出三百亲卫兵跟随，更可悲的是粮草还掌握在那个女人手里，一时之间让她接连受挫，围困雪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谁不想要 喧闹的东宫灯火通明，已是深夜，服侍的宫女太监以及半夜被从美梦中拖起来的太医们都得抖擞着精神，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太子殿下的病情恶化了，自己的脑袋也就跟着搬家了。 东方晨光微曦，早已过了朝会的时辰。东宫的太傅们却顾不得这些，一个个全都候在东宫正阳殿外，焦急的来回踱步，比等着自家夫人生孩子还忧虑几分。 隔着两条街的陵王府门前此刻一辆暗灰色车架缓缓停下，一向以奢侈华贵著称的陵王赵熙缓步下来。府门前的下人惊得半晌未曾开口，自家得势的主子竟然会从这么个破烂货上下来。 若说赵熙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则因为他能说会道且办事得力，这二来却是因着当今圣上专宠内监，后宫就储着一位妃子，皇后难产早已仙逝。当今的太子爷是他唯一的血脉，奈何又是不足月而产，体弱身虚，还打娘胎里带出来个先天不足之症。虽然生而为储君，但在百官心中大约也只是个名头，那把龙椅若真是交给他来坐，估计也不长久，百官们纷纷挑选皇族仅剩的几个王爷站队，求个一生荣华。 好在皇帝虽担着宠幸内监的昏庸之命，但铁腕手段、城府极深，是以朝堂上下还算太平。 却说这皇上虽然仅有一子，但叔伯兄弟之后却如大树枝丫一般繁盛。尽管荣登大宝之前为了那把龙椅，皇帝也曾与兄弟相残多年，但真正拿下那个位子之后，对于仅剩的三个兄弟到底没有下毒手。老一辈的庆王胆小懦弱，陵王中庸无争；最后一个越王，当年尚三岁之龄，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如今也乐得做个闲散王爷，常年游历四方。 王位世袭，如今庆王、陵王年迈，滞留京中为质子的儿子们纷纷袭爵为王。从小养在膝下的侄子倒是有几个讨得皇帝欢心，其中最受宠的便是这位新近袭爵的陵王赵熙。京中陵王府的一切吃穿用度直追太子东宫，就连几个月前巡视北境，皇上带着的也只有他一个王爷，在朝臣们心中陵王俨然就是储君最准确人选。 赵熙理了理衣裳，负手对这车帘轻声道：“你说的东西，谁不想要。端看上面的意思罢了，虽然太子殿下体弱多病，但到底名正言顺，你们几个还是先收起歪歪心思，莫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有再犯，本王定不姑息。” “是，微臣明白了。”马车内的声音低沉浑厚，但是面对赵熙确实气劲不足，俨然有着低人一等的谦恭，“只是北宁王自北境入京述职已有些时日，东宫太傅们一直怂恿皇上为太子续弦，属意的人选正是北宁王府的端和郡主。据说皇上应允了，这样看来……” “端和郡主嘛！”赵熙左手三指不仅搓了搓，仿佛那暖手的青玉炉仍在手中一般，“无妨，一个名头罢了，怎敌得过三军少帅能掌实权！” 车中人微微一愣，自己效忠的这个主子心思缜密，揣度他的想法无异于自讨苦吃，“主子两个月前刚从北境归来，想必是见过那郡主的，微臣便不多说了。” 褪去华贵沉重的朝服，散开束发的冠帽，赵熙这才命人送了两杯茶进书房，细细的摊开北境传来的消息。 “北宁王拥兵自重？”一张细长的纸条被丢入火盆之中。 “北宁王府意欲抗旨，据嫁郡主？”又一张纸条化为灰烬。 “崤山营主将被困莽荒雪原，北境未增兵援救。”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赵熙喝了口茶，朝着书架后面问道：“你怎么看？” 沉默片刻，清冷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看似琐碎无用的消息，有时候也能派上些许用场。” “怎么说？”他离开北境已有两月余，这门亲事看似是东宫太傅们的坚持，实则是皇上早就属意好的，否则也不会亲临北境却只为看一个小小的郡主受封之礼。“你我均已离开北境月余了，许多事瞬息万变，可不是随便就能预测的。就如她……”摇了摇手里的纸条，他之所以觉得这信息有误，实在是见识过萧子衿的实力，断不会被困于这样一个简单的剿匪局。 “若是王妃出手，未必不可。” “裴卿所言……”他对于北宁王府的了解并不多，各种恩怨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也不会多问，这些话也就蛰伏北境多年的人敢这么揣测，“若是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想来她也成不了气候。” “对了，东宫情况如何？听说北宁王世子亲自带了北境的神医去给太子诊病？” “探探虚实罢了，虽然世子偏爱二小姐，但郡主到底是他亲妹，任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不知能否见到明日太阳的人。不过这门亲事北宁王拒绝不了，否则早就获恩赦返回北境了。” 东宫大门之外，四匹马的车驾早已等候多时。萧子岳在随从的搀扶下登车而入，“儿子拜见父王，劳您亲自等候了。” 北宁王看了一眼同样体弱的儿子，蹙起的眉头就没再舒展过，“太子殿下的身体到底如何？”是否真如传言一般时日无多了！ 几匹快马疾驰而入，本该落锁的北宁王府此刻却为了她灯火通明。王妃柯氏一身正装立于正堂，身边只跟了两个陪嫁而来的嬷嬷。年迈到满是皱褶的脸衬得柯氏更加年轻，年逾四十却容光依旧，只是这个从小未曾给过她几个笑脸的母亲大人，此刻竟破天荒的等她至半夜，着实叫她不知所措。 萧子衿解开披风，随手丢给身边的右副将秦海，“在这边等我。” “少主，末将还是随您一道进去吧。”他不放心，王妃的手腕若是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他就愧对自己的一颗玲珑心了。 萧子衿轻叹了口气，说视死如归也不为过。信上的内容她只告诉了秦海，亲卫军虽然可信，但大多是没什么心思的粗人，并且事关王府内院，也实在不能弄得世人皆知。秦海本就是北宁王府家臣秦氏一族之人，所以万般无奈的萧子衿才将他带了回来，“那便如此吧。” 离开王府的时候，这里虽然让她伤心，但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留恋是有的。如今，漆黑夜空下只有烛火照亮的王府却让她莫名心寒。 “王妃只见二小姐一人。”守着正厅的府兵称职的将秦海拦在外面，丝毫不会通融。不过半年的时间，二小姐这个称谓已经被他们牢记于心了。 “罢了，我一个人进去吧，你在此等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等价交换 正厅的灯火向来是最明亮的，桌椅香案在摇曳的烛光中摆动着平铺在脚下的阴影，竟衬托出一股子诡异的静谧。北宁王妃柯氏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坐到主位之上，“奉茶。” 柯氏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这是萧子衿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北宁王府的庶子不少，但是柯氏向来善待他们。这些年来作为王府唯一的女儿，即便从小养在她膝下，萧子衿也未曾受过她多少好脸色。曾经她以为柯氏爱重儿子才会如此，故而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文治武功样样拔尖，却依旧换来冷眼相待，如今算是明白一些了。她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不喜欢别人的女儿。 “子衿拜见母妃。”从小习惯见了她行大礼，这次也不意外。 “坐吧。”柯氏微微抬眸，清冷无情的眼睛只是瞥过下首的红木梨花刻纹的椅子，“长途跋涉累了吧。” 在王妃娘娘跟前隐忍多年，萧子衿对这句虚伪的关心很是不习惯，端着茶水的手也跟着微微收紧，“母亲有话不妨直说吧。”她们之间本没有那么多客套，自从她亲自应允了许家的退婚，亲自夺走了她的郡主之位开始，原本浮于表面的母女情深也荡然无存了，那种从未有过的母慈女孝，如今也不屑于粉饰。“您以三百亲兵的性命相挟，迫我代嫁是何等决绝的手段，如今又何必在这里故作温情呢！” 柯氏放下茶盏，嘴角冷冷一笑，她最恨那种不自量力的自负，明明已经被逼到悬崖而无计可施，却一点惧色也没有，“刘嬷嬷，把东西拿给她。” 粗制的木盒子随意的摆在萧子衿的右手边，粗糙到有些隔手的盒面碰上满是茧子的手，倒也不觉的刺得慌。这一瞬间萧子衿似乎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多谢母妃体恤女儿。”对人心的洞察掌控，这个掌管王府后院的女人做得可谓登峰造极。这个王府完全属于她萧子衿的人，这回真的只属于自己了。 “既然如此，便褪去这一身戎装，换回女儿家的衣装吧。我替你准备了一些，这些日子就留在府里好好修习礼仪和女红，别带着一身兵痞气嫁过去。” 没有面红耳赤的争辩，甚至都没有假意讨好的逢迎，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萧子衿抱着怀中的木盒子，缓缓打开，里面只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卖身契。她嘴角微微弯起，似乎不敢笑得太灿烂，“母妃。”余光瞥见准备起身离去的柯氏，她忽然站起来喊住，“那崤山营……” “那是王爷留给你的，我没有权利去干涉。崤山营上上下下三千多人我一个都不会碰，你自可以带走。” “不，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崤山营一直是萧子衿的心头肉，那是她从十岁开始就待着的地方，这群人与自己一同成长，出生入死，是除了十一之外，最让她牵挂的人了。“既是假的，就不可能永远天衣无缝，想必母妃已经有了后续的应对之策。但是我的生死当不是您牵挂的诸事之一，崤山营的去留，我希望由他们自己做主，跟着我其实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了。” 柯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投去了一道探究的目光，片刻就转身离去。 秦海恭敬的行礼，目送柯氏离去之后才匆匆冲进去，“少主，王妃娘娘她……” “无妨，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倒是她，到底将我一直想要的给了我，一场交易罢了。”将木盒揣给秦海，她轻叹了口气，“你去把十一带回浛洸城外崤山营主帐，明日我有事要说。” 那一瞬间，萧子衿脸上冷漠坦然的表情是秦海半晌没有摸透的，有个可怕的念头渐渐萦绕心头，他不敢相信王妃娘娘真的这样打算，难道她不怕少主将一切都抖出来吗？ “她不会的。”面对旁人的疑惑，北宁王妃柯氏很是笃定。 刘嬷嬷蹙眉望着笃定的王妃，今晚的事情她冷眼旁观，自认为若是自己，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对方好过，更何况如今王妃手里一个筹码都没有了，拿什么牵制那个丫头。心中有了担忧，她便提了出来。 但换来的却是王妃娘娘嘲讽的眼神，“真是蠢笨至极，谁说我没有筹码，子岳自幼视她如珠如宝，若不是有他这个做兄长的护着，那个小贱人绝不会活到现在。所以，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咱们不需要怎么推卸责任，她便会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若是这个王府还有什么值得她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只有子岳这个世子爷了。” 十一是个年方十九的清瘦女子，自萧子衿记事以来便在她身边伺候着，据说是生母留给她唯一的亲信。她自是十分珍惜，然而北宁王府端和郡主册封之前，王妃娘娘属意让十一去伺候郡主，虽然此事暂时被世子搁置下来，但后院之事向来是王妃娘娘说一不二，到时候十一被派去伺候郡主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如今站在崤山营铁闸之外，十一有些哆嗦，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惶惶不安。 奔腾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十一霎时抛却一脸愁容，踮着脚朝外看去。 “少主让姑娘在帐中候着，你这样站在这里吹风，若是冻出个好歹来，我可如何交代。” 十一冰凉的手擦过秦海从她肩膀上收回的指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狐裘，淡淡的霉味，阴冷的触感。崤山营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多谢秦将军，我这就进去，不叫将军为难。” 交代好一切军务，萧子衿于天明十分立于主帐之内，褪去了一身厚重的铠甲，身上只着了件素色长衫，外披件广袖袄子，额头竟有些细汗。 十一有些无奈，急忙递过帕子，“瞧你这火急火燎的模样，这冷的挂冰锥子的时候，你还能跑出一身汗了，仔细受凉啊。” “十一姐姐，你先歇着吧，此事之后再说。”她已经交代好定北军去增援滞留莽荒雪原的先头军三百人，另增派人手清缴匪窝，余下的事情便是料理崤山营的后路。 主帐之内几个百夫长本来还笑呵呵的想着如何嘲笑少主子剿匪失利，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向来没有上下级别之分，兵将闹作一堂。此刻话还未出口就看见秦海不住的往这边挤眉弄眼，虽然一个个都是兵将莽夫出身，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又不是高莽那个傻大个。崤山营的百夫长们不约而同的鄙视了一下高副将的智商和情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暗中解围 镇北军的增援对于前路渺茫，后路封锁的崤山营三百先头部队来说真真是雪中送炭，原本在莽荒雪原勉力支撑的将士们一下子抖擞了精神。说来也是奇怪，原先躲躲藏藏打游击战的匪徒们不消几日便被侦查到，然后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他们剿灭殆尽。 消息传来的时候萧子衿正一脸漠然的看着教习周嬷嬷，王妃派来的人，言行举止之间多了不少骄傲，仿佛眼前的只是个低贱卑微的粗使丫头。 因着答应代嫁之事，柯氏给萧子衿的待遇改善了不少。虽然常年军旅的她并不在意，但是在十一看来，或许代嫁是件不错的事。当年她一心盼着主子能早日嫁到许家，跳出这个苦海，谁知及笄之前许家突然退婚，这个希望也破灭了。如今这般似乎也不错，总好过在王府处处受制。 “十一姐姐，这是送给妹妹补身子的汤水么？”刚踏入院子，十一愣愣的看着在礼教园门外候着的端和郡主萧子怡，霎时间竟忘了行礼。来人一身绯色云锦罗裙，金丝银线绣出的海棠花格外的生动。杏色的裘皮袄子裹着她消瘦的身形，苍白的脸也因为补了些许脂粉变得耐看了一些。到底是柯氏的嫡生女儿，虽然在外流落十多年，身子消瘦，脸色苍白。但到底能瞧出是个美人，弯眉似新月，眼眸如星辰。 十一忙补了礼，“回郡主的话，是王妃娘娘吩咐给我家小姐补身子的汤水。” 萧子怡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抬手便要打开盖子。 “郡主不可。” 还未等十一出手阻止，萧子怡身旁的贴身大丫鬟便抢先一步拦了下来，“郡主补身子的汤水奴婢已经命人在静怡院备下了，郡主还是……” 萧子怡动了动嘴，终究没开口说什么，思忖片刻道：“我来送吧，到底是妹妹替我受罪的，伺候些汤水全当我心里过意不去吧。” 十一莫名其妙的看着萧子怡，对面索要汤水的可是端和郡主，凭她一个小丫头自是不敢不给的。 端和郡主回府的一年多里，萧子衿长期守着崤山营，并未有过多的接触，唯一的交集怕是当初将她救回来的时候。十一在府里瞧的也不是很明白，面上看着她是个心地善良不明世事的小姑娘，要不是有王妃庇佑，恐怕难以在这王府后院活下去。但是看她接过汤水，上楼梯的一瞬间连人带趟摔了个跟头的时候，十一又有些怀疑了。 萧子衿闻声冲了出来，若不是有武功傍身，恐怕就一个不注意踩到了趴在地上的端和郡主。 “郡主怎么在这里？”萧子衿蹙眉将人扶了起来，虽然温柔可人，却不招她喜欢，总觉得萧子怡如蚂蚁一般脆弱。 周嬷嬷看着这一地狼藉，尖细的声音带着怒气喷薄而出，“你们这群狗奴才，怎么伺候郡主的。若是伤着哪里，你们担待得起么？ 萧子衿看她扬手就准备扇十一的耳光，急忙用巧劲将她挡开，反手一推便将那老婆子推得摔了个四仰八叉，“这一地的奴才，你还真是会挑人啊！” “老奴……老奴知道娘娘给二小姐备了补身子的汤水，命这个贱丫头去熬制，如今这汤水洒了一地，自然该追究她的责任。” “哦，是吗？”萧子衿瞥了一眼略有些哆嗦的十一，“我只看见汤水是从端和郡主手边洒了的，你若是有胆子便去追究郡主的责任，否则别在这里狗仗人势。”说罢，顺手将十一扶了起来，连拉带拽的拖回了自己的琳琅院。 萧子怡去王府的尚药司擦了点烫伤的药，一路上木讷无语，单凭身边的丫头婆子一面替她委屈，一面咒骂萧子衿不识抬举。临近静怡院的时候才轻叹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近日之事不准告诉母亲。” “既然做得出来，还会怕传到我的耳朵里？”王妃端坐在院中，清冷的阳光已经渐渐西斜，照耀在这大理石砌成的圆桌上，闪耀着刺眼的光。萧子怡有些胆颤，这个好不容易认回的母亲，行事作风和她想象的天差地别，或许她谁都可以伤害，唯独不会伤害自己，但她在面对柯氏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哆嗦。 “母亲，您不该这么做？” 柯氏无奈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盏后朝萧子怡招了招手，“让为娘看看你的手，烫疼了吧？” “母亲！”她近乎撒娇一般靠过去，乖巧的伸出包好的手，任由王妃捏捏摸摸，“她都已经答应了，您为什么还要给她下药？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要人命的毒药，但是父亲若是知道了……啊，疼！”话还没有说完，手上传来的痛楚让她失声叫了出来，“母亲，好疼啊！” “你还知道疼啊，你为她着想，她怎么对你的？”柯氏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略带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是皇上亲封的端和郡主，一言一行再不能随心所欲。” “可是母亲，皇上赐婚的是端和郡主，你这么做……” 北境距离京都万里之遥，皇上只在册封典礼之前前来赏赐了一通并未见过端和郡主的模样，故而柯氏敢这样李代桃僵。“你懂什么，若是为娘没有认出来你，那端和郡主的位子便是她的。享了郡主待遇这么多年，这本该是她的责任。”当今太子病痛缠身，不久于人世，况且已经娶过两任太子妃，克妻之名举国皆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再入虎口。“怡儿，一切听母亲的，你只要安安静静的在静怡院练习女红就好，其他的……” “可是父亲一旦归来……还有大哥……” 柯氏冰冷中带着怨毒的笑意缓缓自脸上化开，“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他们如今人在京都，鞭长莫及。我会在他们归来前将端和郡主送嫁出去。” 没了十一的卖身契，没了崤山营的节制权，她没办法完全掌控萧子衿这个小贱人，这才想到对她下药，却不想被这个傻女儿坏了事，“此事你莫要再管了，母亲自有主张。” 说罢让身边的刘嬷嬷将萧子怡带回房内好生看管教习，“来人，将这封信送去镇北军营先锋营，让他务必留人。”此举也算无奈，别怪她心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留下筹码 午后阳光渐渐有了些许暖意，刺骨的冷风拂面而过，策马狂奔的萧子衿回头看了看追出来的府兵，“就凭你们妄想追上我的踏雪？” 秦海蹙眉望着穷追不舍的人，偏头望向前来报信的高莽，“老高，咱们该给点颜色给这群软脚虾看看了，崤山营可不是吃素的。” 高莽这下可兴奋了，不顾骑在飞驰的马上，连连回头看过去，手边还不忘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刀，“少主，你先走一步吧，这里我和老秦收拾就好。” 萧子衿笑得恣意张扬，仿佛找回了驰骋沙场时的风姿，“仔细着点，都是有妻儿父母的人，别给弄死了。” 恣意的笑声回荡在浛洸城外解冻的管道上，一路奔驰而去。 秦海一面调转马头，一面长剑出鞘，顺便白了高莽一眼，“再喊我老秦，我回头卸掉你一只胳膊。”他不过二十三岁，比起高莽的而立之年可是年轻很多。 崤山营自从萧子衿从莽荒雪原归来那夜就已经交代好了，愿意随她入京都的不过百人，其他人并入赭山营，算是萧子衿临行前为大哥留下的最后保护伞，这些人将死忠于萧子岳。 “人呢？” 原本的崤山营此时人去营空，莽荒雪原回来的三百人勉强在此休憩。高莽和军医尹大夫原本奉命保护好受伤昏迷的冷姑娘，可刚落榻，镇北军先锋营的将领便拿着王妃的手谕前来强行带走了尹大夫和冷姑娘，本来动手快过动脑的高莽就没什么主意可以拿的出来，如今丢了少主交代的人，更是慌了神。单枪匹马的闯王府不成，就去秦府把秦海揪出来了。有了秦海搭桥，萧子衿不消片刻便得到了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回少主，镇北军已经带走了姑娘，这会都走了约两炷香的时辰了。”营内手上的将士急忙行礼回话。 “知道了。”萧子衿从未与镇北将领有过正面冲突，那可是北境雄狮一般的军队，直系于北宁王的。如今她却不得不去要人，“叫秦简出来！” 秦简是北宁王府家臣秦氏一族嫡系长子，而立之年便已经在军中有赫赫威望，成了北宁王的左膀右臂。 “妹妹，什么事情这么大的火气，瞧你把秦将军吓得，都不敢出来应声了。”低冷的声调中带着戏谑，仿佛玩笑一般，一身着铁甲的男子徒手压下笑自己的宝剑，“这里是镇北军先锋营，不是你的崤山营，我劝你还是别太狂妄了。” 萧子衿愤然的甩开萧子琛的手，长剑在他手上划过一个细长的口子，嫣红色的血缓缓渗出，“萧子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成了母亲大人的狗了，不知道你那死于非命的娘亲会怎么想？” “你……”萧子琛扬手扇过去，指尖堪堪擦过她的发丝，“我警告你，不准你提我母亲，你一个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根本不配提我母亲。”那是他心中的一块痛病，名义上是北宁王府的公子，其实却是丫鬟生的庶子。明知道亲生母亲是被王妃折磨死的，此刻他却不得不听命于王妃，因为他想活下去，想爬的更高，想要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拜倒在自己脚下，尤其是那个病秧子萧子岳，还有眼前这个分明也是庶出却很是得父亲宠爱的妹妹。 萧子衿将额间散发撩到耳后，嘴角回以一抹冷笑：“你打不过我，还是乖乖的让秦简出来吧。我没有恶意，不过是来要回我的人罢了！” “末将拜见少主子，还望少主息怒！”秦简策马而来，身后跟着的是秦海和高莽。秦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倒是高莽一脸不悦的盯着秦简，恨不得用眼光将他戳出几百个窟窿来。 萧子衿剑锋偏转直直的往秦简刺去，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屏息以待。锋利的剑锋削去他的发冠，长发披散，飞舞在这凛冽寒风中。半跪着的秦简没有丝毫动摇，身子笔挺，面色不改，“您就是杀了末将，末将也无怨言。”言下之意，要交出那姑娘，比杀了他还难，“姑娘如今并没有生命危险，少主何不冷静下来慢慢等待？” 萧子衿的剑压在秦简的脖子上，“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秦家，好一个不屈不挠的秦简，你如今到底侍奉哪个主子？”片刻的沉默，萧子衿缓缓收起剑，“记住你今天的话，那个人可是越王托付于我照看的，若是有什么闪失，别说你，就是王妃来了也未必能担得下责任。” “越王？”秦简疑惑的抬头，萧子衿可没打算为他解惑，径直的翻身上马狂奔而去。留下心有余悸的萧子琛、一脸懵逼的高莽。 秦海叹了口气，“兄长你……” 秦简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旁系庶出的秦家人少有出息的，如今却出了这么一个崤山营智囊，身为嫡出的他也难免关注一些，“秦海，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秦氏一脉，虽然立场不同，秦海对他到底念一些血缘之情。冷姑娘突然出现在莽荒雪原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究其来历更是只有几个人知晓。毕竟越王来无影去无踪，游历四方甚少有停留，若不是跟崤山营少主有些交情，恐怕也不会往来北境这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是冬天的地方，“冷姑娘是越王殿下出手救下来的，途径我们行军之地，自觉带着伤重的姑娘不便，于是便托给了我家少主，命她好生看护。”话语之间托出了冷姑娘的重要性，其实那不过是越王一时兴起出手相救，丢给萧子衿的时候也就一句话，生死但凭天命。秦海虽然不知道少主与冷姑娘有何渊源，但是看她今日紧张奔袭的模样，那姑娘定是重要的，这才编了这么一段故事，希望可以镇住秦简，保住那姑娘的性命。 “我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王妃要她做什么，不过既然是越王殿下的托付，我定当命人好生看护。”还好有先见之明的将尹大夫一并带走了，此刻秦简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这都是什么事啊，莫名其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越王归朝 北宁王府出动追击萧子衿的人马三三两两的归来，一个个不是折了胳膊就是断了腿被马儿驼回来。王府的管家瞧着这一个个残兵败将的模样，心中一时懊恼，正愁如何向王妃交差，就瞧见萧子衿单人轻骑缓缓归来。 虽然日头还早，但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光景，踏雪乖巧的任由萧子衿牵扯往后院马厩走去。 “二小姐，王妃有请！”周嬷嬷满脸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见萧子衿没有半分听话的意思，略有些不耐烦，“老奴劝二小姐还是不要违抗娘娘的命令为好，否则……” “否则如何？”马鞭呼啸而来，笑自己转身的瞬间一鞭子抽在周嬷嬷的脸上，“你也知道你是奴才，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方才见到我行礼了吗？” “你……老奴给二小姐见礼，王妃有请！” 看着周嬷嬷这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萧子衿心情大好，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周嬷嬷这礼数似乎不是很周到，看来母亲大人该替我物色一位更懂礼数的教习嬷嬷才是。” 周嬷嬷气的牙痒痒，一向只有教训他人的份如今被这小贱人训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转身准备跟上去，身子却被不自主的飞出一丈多远，一把老骨头险些被踏雪踢散了。 “把这个畜生给我宰了！” “谁敢？”萧子衿一鞭子抽在靠近踏雪的家丁身上，“这是父王所赐的神驹，谁敢伤它？” 镇北军先锋营的事情北宁王妃已然知晓，府里医术高明的大夫也被秦简搜罗过去了，此刻她方才放心的品了口茶，端坐在湖心亭内，候着姗姗来迟的萧子衿。 绛紫色的袄子衬出柯氏念过中旬之后分风韵，腕间的雪狼裘皮护腕拂过桌上的锦盒，她看了眼朝自己行礼的萧子衿道：“起来吧，我有东西给你！” “谢母妃！”接过桌上的锦盒，她并没有打开的意思，只是对于今日之事多有些愤然，“既然母妃不信任女儿，又何必将十一的卖身契交于我。” “此去京都山高水长，没个贴心之人陪伴左右，我也不放心。倘若你有什么差池，十一可是会为你陪葬的。”柯氏指了指盒子，嘴角已久泛着胸有成竹的笑意，“这是皇上替太子殿下下聘的一套紫晶首饰，这是你作为端和郡主出嫁的凭证。至于那位冷姑娘，我想你我心知肚明，我不可能没有任何手段就放你离去。” “多谢母妃教诲了。”收下锦盒，她再次行礼，“女儿还要去备嫁，就先行一步了。” 京都地处偏南，冬季短而湿润，年节一过便热闹起来了。陵王奉旨操办太子殿下大婚，礼部协理，陵王府和太子东宫都忙碌非凡。 述职完毕后，北宁王再次携礼拜访东宫，却在大门前遇到了久不露面的人。越王赵澈端着一把折扇风姿绰约的候在东宫府门前，一袭暗棕色狐裘披风内，月白色长袍上平铺满银线绣制的祥云图案，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儒雅。“原来是北宁王携世子来访，今个真是巧了。” “确实巧了！”北宁王与赵澈相互拱手作揖，这才开口道：“王爷常年在外游历，就连皇上召见也难见一面，如今小王得见，真是荣幸之至。” “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刚从皇兄那里挨了一顿训斥，这不过来瞧瞧大侄子聊表心意么！”越王引着两人从正门步入，挥手示意周遭行礼之人退开，“王爷近来身体如何？” 北宁王倒也象征性的客套了几句，与越王相熟全仰仗当今圣上。当年皇上觉得这个幼弟不学无术整日花天酒地，于是一道圣旨将他丢到北境镇北军中受训。北宁王自是没有对他留情，这才多少让他收了些许心性。 “本王是听闻皇兄将贵府的郡主赐婚给太子殿下，这才匆匆赶回来瞧瞧热闹。”北宁王呵呵笑开，心中却满是酸楚。这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皇上渐渐放心不下北境的兵权，想收回又没有正当理由，如今只好借赐婚之命索了郡主作为人质。太子殿下本就多病缠身，还背负克妻之名。子怡嫁过来只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柯氏定会闹翻天；但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什么意外，整个北境都得陪葬，这真是个两难的抉择。 东宫寝殿之内弥漫着浓重的汤药味道，太子殿下赵钦斜倚在榻上，略有些蜡黄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唇瓣上还沾染着些许药汁。侍候的内监小心仔细的擦拭着，随后朝越王等人见礼才退下。 “皇叔，侄儿身子不便，失礼了。”太子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无力的四肢最终让他不得不放弃。 越王急忙扶上去，就着袖子擦了擦他额上沁出的汗，“别太勉强，这次北宁王从北境带来了神医，殿下不妨试试！” 太子微微抬眼看了看立于不远处的北宁王和世子，“来人，看座。” “北境的神医已经于半月前替侄儿诊过病了。”胸口传来的阵痛让他一度气喘，勉强稳住气息之后他才开口，虚弱的声音让他的话显得异常疏远冷淡，“侄儿的身子如何，心中还是有数的。父皇不顾劝阻硬是要将端和郡主赐婚于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上次世子过府拜访，本宫病重未曾远迎，如今算是见到北境战神的风姿了，说来真是惭愧，本宫这身子怕是……” “殿下就是如此忧思过重才会伤身伤神，太子妃身子羸弱，无福无缘，殿下再这样伤心下去，身子伤了，娘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越王缓缓帮赵钦顺气，“王爷，北境的神医上次出诊可有说了什么？殿下的病情……” “殿下忧思过度，心气郁结这才牵引了陈年旧疾，需要静养调理。” 萧子岳代为转述，有些话自然不便多说。“这是大夫开的方子，说是对调理太子殿下的身子有奇效。我不通医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方子里需要的北境稀有药材我也一并带来了，希望殿下能早日康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终身大事 夜色渐渐深沉，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下来。越王撑开窗户，夹杂着泥土清香的风徐徐灌入，让这一屋子低糜的药味渐渐散去。“近来蛊毒又犯了？” 赵钦猛然咳嗽了几声，几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调查的如何了，皇叔？” “岭南诸国早已灭亡，当年较为强盛的昭国也于十几年前被灭，如今统治着岭南诸国的似乎是原先覆灭诸国的北冥世家，那是个以豢养杀手起家的豪族，这一代的家主北冥岄年过五十，能力渐渐不济，少主神秘莫测，曾经教养出诸国闻风丧胆的细作杀手。”越王长舒了口气，为了追查冥月门少主，他一路从岭南追至北境，最后仍旧一无所获，“你这蛊毒确实出自岭南，但是否是冥月门的杰作就不知道了，那个杀手组织向来是只认钱不认人的。” 赵钦垂眸思索，紧握在指尖的锦帕不自主的捂住嘴，仿佛担心嘴里的鲜血滴落在锦被之上，“皇叔，他们没有理由对我母后下手，不过是收钱卖命罢了，我们要找的是真正想要致我们母子于死地的人。双生蛊，手段毒辣，连尚在母后腹中的我也不愿意放过！”他的声音虚浮无力，浅淡低糜。 越王不过二十六岁，当年先皇后临盆之时他尚是幼子。只听说她难产血崩而亡，具体原因整个皇室都是三缄其口，个中缘由他们自然无处可查。 “好了我的大侄子，你都这样了还在胡思乱想。”赵澈顺手端了杯茶水抿了抿，微微的苦涩在唇齿之间化开，“你府里的奴才该换换了，这茶水里面搀着的毒素虽然不致命，但是长此以往下去，你的身子定然药石无灵。” “那就劳烦皇叔费心了。”赵钦缓缓走了过来，端起他手里的那杯茶倒入已经慢慢枯萎的海棠盆栽之中，“今个父皇召见你，所为何事？”从早朝留至傍晚才出宫，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可是问你岭南的事情？” 当初奉皇命去调查太子中毒的事情，看似荒淫昏庸的帝王对待这个唯一的子嗣到底还是有些上心的，所以他这个苦命皇弟就被派遣出来东奔西走了，“殿下，皇兄说过，这些事情直接告诉你就好了，到底是你的事情，查出任何结果但凭你的决定来处理。” “哦？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在宫里待了一整日？”太子殿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前些日子父皇来看我，好像念叨着吏部尚书林铮家的嫡女今年已逾双九年华，温婉贤良，正适合收收你这浪子心性。恐怕免不了对你有一番唇舌教训吧？” 终身大事啊！ 今个一进宫便被皇上以这样的理由训斥了许久，赵澈揉了揉眉心，一脸愁容，“你说我风尘仆仆的来回奔走，怎么就不能让他暂时忘了给我赐婚的事情？”这都是第几次了？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年逾四十的皇上对赐婚一事格外热衷似的，自从他满二十岁开始，每隔两年就提一回婚约的事。以前还可以那林家女年幼为借口，如今这一拖再拖，人家都成了年过十九的老姑娘了，这回连推脱的借口都没有了。 “我比那个小姑娘大那么多，况且我这人闲散惯了，实在不适应被人拘束的日子，殿下你看是否……” “我无能为力！”难得舒心的笑意在赵钦脸上泛开，他本就长得清秀文弱，俊美中略带一些阴柔，许是因为久病缠身的缘故，才给人这样的印象。“前些日子父皇与我提及的时候，我试着给你推了一次，父皇这次的决心很大啊。况且我这个做侄儿的都已经娶妻，你这个做叔叔的至今孑然一身也说不过去吧。” “哼，你这是有关江山社稷，我这算什么？”摆了摆手，他丢下从岭南带回来的一些药材急匆匆的逃离了东宫。 夜已经深了，繁华热闹的街市难免有些寂寥，除了花街柳巷依旧灯火通明。赵澈满脸愁容，却被不远处凝香阁的招牌引了过去，许久不见苏姑娘了，还甚是想念。 脂粉的香味弥散开来，赵澈摆弄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老鸨李氏一见是财主驾到，立马摇着手中镶金边的蒲扇靠了过去，“呦！这不是赵公子么，半年多不见，怕是把我们潇潇姑娘给忘了吧？” “呵呵，怎么会呢？潇潇可是本公子的心头肉啊！”说罢一巴掌推开李妈妈，甩手一块金锭子扔出去，“今个潇潇姑娘不见客，明白了吗？” 方才死命咬住金子的牙口立刻欣喜的松开来，堆了满脸的谄媚笑容急忙应承道：“额，明白明白，妈妈我呀这就准备几个上好的小菜，温两壶酒命人送过去！” 李妈妈如今已有四十五六，许是保养的好，虽然比不上阁中的姑娘，但腰肢纤细脸蛋滑嫩，丝毫没有老态，招揽客人只是那摇曳的身姿愣是能把一群男人迷得七荤八素。 赵澈看了她一眼，眼眸微转戏谑道：“两壶怎么够，多送点过来，少不了你的金子。” 凝香阁最高的一层中一共四五个房间，其中褚云阁便是苏潇潇闺阁。虽说是妓院，但如苏潇潇这般因连坐之罪而被没入窑子的官妓却是少有以身侍人的，很多姿色不错的会被达官老爷们赎出去做妾。但是有一种罪责是终身不能赎身的，那便是谋反。 “王爷不该频繁出入这里的。”苏潇潇缓缓移动步子，将闺阁内的红烛一盏一盏点燃，“到底是烟花柳巷，与您的身份不符。” “本王何时在意过这些！”赵澈看着下人摆好酒菜，这才关上门，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倒在锦榻之上，“善音，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用他吩咐，女子便褪去一身纷繁复杂的长袍，杏色的牡丹罗裙赔上窄袖的中衣，玉带束身显得女子格外纤瘦。清冷的眉眼间眉眼谄媚也没有畏惧，反而闪过一丝忧虑，“王爷，您又受伤了！” “出来闯荡江湖，难免磕磕碰碰的。我跟皇兄说是小伤，不想假手于人，由你来处置在合适不过了。”出身医药世家，从小精通医术，即便流落风尘，却依旧没有自暴自弃，这样的女子真真让人挪不开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婚事有变 素手纤纤，熟练的为他剔除伤口的腐肉，清洗干净以后上药包扎。苏潇潇的额头沁出一丝细汗，眉头紧皱，有些说不出口的心疼和酸楚，“还说是小伤呢？” 赵澈握了握她的手，指腹划过她手心横亘着的伤疤，“冥月门果真如龙潭虎穴一般，我这回单枪匹马过去真是吃了不小的亏。不过你托我打听的事情到底有些眉目了。” “哦？我妹妹还活着？”她前一刻抽出来的手，因着激动又抓紧了他的衣袖。 赵澈略有些惊喜的看着有些失了分寸的苏潇潇，“我不敢确定！”但看她略有些失望的眼神，着实有些不忍，“素闻冥月门少主北冥朔冷酷无情，就连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杀手都弃之如敝履。但是近来有传闻说他金窝藏娇，待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极好。但是这也只是传闻，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北冥朔！ 她几乎快忘记这个名字了，只余下那伤重到满身是血的模样还徘徊在脑海之中。如果真的是他带走琴儿的，那么至少她性命无忧。苏潇潇轻叹了口气，“多谢王爷，这个消息已经很好了。” 收起了一盆血水和瓶瓶罐罐的药之后，苏潇潇径直的去铺开床褥，“今晚，歇在这里吗？” “音儿愿意本王歇在这里吗？”慵懒的他紧紧的盯着她。 忙碌的收忽的顿住，眼神中的悲哀和伤痛是无法磨灭的，“王爷莫要再唤我那个名字了，如今这世上没有什么苏善音了，有的只有凝香阁头牌苏潇潇。” “只要你愿意，依旧可以是苏善音。”只要你愿意入越王府。 “王爷当知我心。”她缓缓坐在床边，虽曾为世家小姐，但如今早已经在这风尘中浮沉了三年多，一则配不上他，二则心不在此，不可勉强。她微微抿嘴笑了笑，“我听闻林家的小姐在闹婚！” “怎么，她来你这里闹了？” 越王痴迷花魁苏潇潇之事全城皆知，这六年来他屡屡推脱婚事，京中早有传言说是因为苏姑娘。如今这桩婚事已经被提上日程了，越王却还是流连凝香阁，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奈何赵澈担了王爷身份，林家虽是大门大户，但到底比越王府差些，是以有些敢怒不敢言。 但坊间传闻林家小姐骄纵蛮横，胆大妄为，所以赵澈还真担心她闹过来会伤着苏潇潇。 女子莞尔一笑，“你莫不是听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她是任性善妒才这般拒婚的吧？”苏潇潇虽然流落风尘，但早年间也是大家闺秀，初入京都那几年在一些诗词歌会上有幸见过林家独生女儿林素蕊，肤若凝脂，眉眼含情，放眼整个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举止谈吐间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她自认善音律，却在林素蕊面前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心中自是佩服不已。 见越王默不作声，她的笑容越发肆意了，“那你可误会她了，至少我见过的她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若是有一日她变成坊间传闻那般，也是被你逼的。被皇家定亲却又被屡屡拒婚，你不要她，又无人敢上门提亲，你让一个女孩子作何感想。” “她其实可以拒婚的。” 苏潇潇有时候真觉得越王爷空长了年岁，林家再显赫也不过算得上官宦人家，哪里比得上越王皇族，拒绝意味着抗命，那后果不堪设想。“是呀，然后全家跟着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 赵澈有些不耐烦听这些话，“所以我才拒婚的。”但是没有结果。 “最近好像有消息说林家姑娘失踪了。”苏潇潇有些担心，不管她是逃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一消失，之后大婚将至，整个林家都可能陪葬。她不想再看见第二个自己，“您既然不想娶，那何不想法子成全一下，保住林氏一次！” “你好像很关心她？” 苏潇潇垂下头，可能是音律上的知己，多看了一眼，也可能是同情她的身不由己，“王爷说笑了，我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好了，本王会注意的。今个就不歇在这里了，你早点睡吧！” 老鸨李氏的屋内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白日里不开张的妓院不知怎的竟然大门敞开。苏潇潇昨夜睡得比较早，清晨自然早了些时候醒来，“李妈妈，您这是？” 李氏摇了摇蒲扇，很是亲昵的抚上苏潇潇的肩膀，“我的乖女儿，怎么起这么早，多睡睡养养容颜，你的身子最重要。” “是，女儿知道了。”最后望了一眼主屋，她盯着刚才走出去的小丫头，似曾相识的感觉蒙上心头，是林家的婢女。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几匹马穿行而过，林尚书长子林素堂一脸焦急的往回赶去，“王爷怎么会突然到访？”如今妹妹不在府里，他这个避婚多年的人竟然造访，看来是听见了什么风吹草动了。 “老爷只说让您赶紧回去，王爷似乎也没有说明来意。” 杉木家具比起宫廷御用的到底差不少，摸上去略有些粗糙。赵澈左手执扇，右手很有节奏的敲击着一旁的矮桌，沉闷的声音仿佛如今尴尬的气氛。 “王爷与小女虽有婚约，但蕊儿到底还未出阁，王爷此时相见有些不合礼法吧！”吏部尚书林铮面露难色，岁月爬上了这张英挺的脸，他额间的皱纹在忧思时格外明显。 赵澈并不买账，只是心中已经大底确定了外面的传闻。林素蕊应该真的逃婚了，所以林家才交不出人来。“本王只是想见一见自己未来王妃的容貌，林大人何故如此推脱，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比如令千金不在府上！”他几乎是肯定了这个答案。 “此时相见确然不合礼法，不过王爷若真想一睹舍妹的粗鄙容貌，微臣立刻命人取来画师所画的小像供王爷过眼！”匆匆赶来的林素堂急忙打起了圆场，不等赵澈发话便先一步命人取来小像，希望能暂时堵住越王的嘴巴。 “王爷请看！” 精致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先是坠着简单兰花叉子的发髻，随后是弯弯细叶眉下温婉和善的眉眼，略略侧偏的脸蛋画的稍显红润，蒲扇轻掩下唇，作娇羞含笑的神态。看上去竟然有那么一丝熟悉。 赵澈不禁蹙眉，他确然没有见过林素蕊，可是这张画像竟然有七八分像两个月前在北境救下来的女子。只是容貌相似，神态却差的远了，他犹记得那女子用一种坚定求生的眼光看着自己，即便身子满是刀伤，动弹不得，但眼神的冷厉和决绝确实与这幅画相去甚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北境送嫁 赵澈捏着扇子的手微微收紧，“既然如此，那么本王这就回去命人准备婚事，待太子大婚之后便登门迎娶吧！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他半开玩笑的站起来，闹也闹够了，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如此，本王便告辞了，今日多有叨扰，过府拜访之后方觉市井传闻多不可信。” 赵澈走的很干脆，直到上了马车之后才吩咐人道：“把人在北境的消息散出去，另外派人盯着林家！” “是，属下明白！” 送走了越王，林铮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他是个读书人，虽然涉入官场多年，但依旧不习惯面对这些个皇亲贵胄。这门亲事他本不愿意答应，奈何皇上多次提及，再不应承下来就可能引来灭门之灾，只是此事苦了自己一双儿女了。“堂儿，找到了吗？” “京都一带都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了，没人！李妈妈那边我也派人去查问过，她说会鼎力相助的。”林素堂并不明白自己这个向来刚正不阿，持身中正的父亲怎么会和一个妓院老鸨关系匪浅，但是为了找到妹妹，他还是听话的暗中派人去了。 “你呀，明个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吧，若还是找不到便不要再回来了，为父保护不了她，也不能害了你。明天我便上一封折子替你辞了禁军副统领的职位。” “父亲！” “别说了，下去吧！” 绣着大红喜字的旗帆在凛冽的寒风中呼呼作响，皇室迎亲的队伍在东宫禁卫军的护卫下在北宁王府门外的街市上排开，以送嫁的车驾为分界线，后面如长龙般的队伍有近一半负责押运嫁妆，声势浩大，整个浛洸城都为之震动。 后院的闺房之内，萧子怡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洁白光净的额间贴着团云花钿，两支纯金打造的飞凤钗坠着东珠雕刻成的步摇，高高挽起的发髻之上凤冠华丽沉重，一时之间颇为羡慕，那本该是她的嫁衣她的凤冠，嫁给太子的也原本该是她。萧子怡虽然听凭北宁王妃做主，但至今不懂为什么她要把这个机会塞给萧子衿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妹妹今日美极了，往日里只见着你英姿飒爽的模样，今日这么一打扮起来，真是闭月羞花之容啊！”萧子怡笑了笑，顺手接过十一捧着的龙凤呈祥盖头递给一旁面无表情的王妃，“母亲，您给盖上吧！” 从铜镜上移开目光，萧子衿顺手挡住了柯氏的手，“母亲，她还好吧，我就要走了，可以去看她一眼吗？” 柯氏的手微微一顿，早前听闻那女子是越王所托之时她便派人去查过，但终究没有什么消息回来，但不管怎样，那个伤重的女子是挟制萧子衿的一枚棋子，她绝对不会让棋子断了气的，至少现在不行。“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我比你更想她活下来。” “世子妃到！” 伴着传唤的话音，一身着绯色长裙，米白色袄子的女子匆匆闯入，柳欣阳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走起来了颇为困难。只是刚从娘家归宁回府便听闻郡主出嫁的事情，急匆匆赶来才发现穿着一身红嫁衣的却不是萧子怡，这样的震撼险些让她跌坐在地上，柯氏身边的两位嬷嬷恨不得自己是肉垫子，急忙涌上去将她扶稳了。“母妃，这是怎么回事？你想让子衿代嫁！这可是欺君啊，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不为王府考虑，难道您也不愿意为这个未出世的孙儿考虑考虑吗？就为了她？”柳欣阳难以置信的指着萧子怡，她认祖归宗一年多来，萧子衿的处境更加难熬，最后直接避入军中。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作为嫂子，她心中很是疼惜。 “住口！”柯氏瞥了柳欣阳一样，“注意你的身份，如今有孕在身就别再四处乱跑了。有些事情不该你管，你也管不着。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泄露，除非有人不顾念你们母子死活！”她的目光扫过屋内仅有的几人，最后定格在萧子衿和十一的身上，“你说是吧，我的乖女儿！” “母亲说的是！”她就算不顾念柯氏不顾念北宁王府也得顾念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嫂子和大哥，以及自己的性命。事情一旦暴露，首当其冲的便是她自己。 萧子岳不在府中，妹妹出嫁则有庶次子萧子琛背出去，虽不和礼法，但在柯氏看来已经是高看萧子衿了。登车前，她依制该对柯氏行拜别礼数，但迎风而立的萧子衿只是定定的站着，许久单手撩开盖头，“母妃，希望你不要后悔，女儿会想你的！”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她潇洒转身推开搀扶的人径直上了马车。十一唯唯诺诺的跟了上去，心中有些担忧，说完就盖上盖头的萧子衿自然没看见柯氏那险些绿了的脸色。 秦海和高莽带着崤山营未曾并入萧子岳旗下的百余人候在城门口处，待迎亲送嫁的队伍过来才并入这绵延百里的仪仗队中，没有迎亲着脸上的喜悦，也没有送亲者脸上的期盼，他们几乎个个顶着苦瓜脸，但又能怎样，还是只能为了主子忍下来。 京都陵王府后院的信鸽笼子不时的有飞鸽传来，他偶尔有兴致抽出一张看看，大多数时间都是喝喝茶看看书，锦榻的旁边还摆了个棋盘。一只不长眼的白鸽落到赵熙的胸口，在那华美锦缎织就的衣服上时不时挪动几步踩上几脚。赵熙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紫砂茶具，抽出它脚上绑着的信笺，“原来北宁王五日前匆匆赶回北境是因为这个！”他忽然有些同情那个老王爷了，这边他还在极力同皇上周旋，希望能取消这门婚事，那边王妃就迫不及待的将女儿送嫁过来。皇上绝不会放弃这个制衡北境的机会，这不一面陪着老王爷周旋，一面迎亲的队伍都已经接到人往京里赶路了。 “何事能让你如此开怀？”初春时节，天气还有些冷，京都不比北境，虽不用穿着厚重的袄子，但是这衣服也得添个好几层才能保暖。是以越王赵澈在这样的时节摇扇子，很不出意外的糟了赵熙一记白眼。 他收回无奈的目光，吩咐人在身后加了几个软垫子这才靠坐起来，“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赵澈一扇子敲过去，被他巧妙的躲开，擦过额头落在了肩膀之上，“臭小子，半年多不见，如今见着我连皇叔都不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非我欲也 按着辈分陵王赵熙确实该唤眼前这个有点儿不正经的家伙叔父，但是一想起半年前这家伙离开的时候偷偷顺走了自己珍藏的复骨生肌膏，他就恨得牙痒痒，哪里还肯喊他皇叔，“你也知道你老了啊，那为何还要老牛吃嫩草啊？” “臭小子你……你以为我愿意啊！”怎么一回来，人人都跟他谈及此事了，搞得好像这婚事是他求来的一般，“皇命不可违罢了，说起来你那老父亲呢？听闻他近来被皇兄召入京叙旧，没准他能帮我在皇兄面前说几句话……”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须发花白但衣衫齐整华贵的男子提着一个鸟笼子晃悠悠的过来，身后跟着的人率先看见了坐在陵王榻边的赵澈，“老王爷，越王爷也在呢！” “什么？”猛一抬头，老陵王如见鬼一般，急忙将笼子塞进随从的手里，“走走走咱们赶紧走。” “哎……怎么回事？”他举在半空中的扇子定格半晌，只能看见那飞快消失的身影，“他怎么了？这么怕你这个儿子？” 赵熙笑着递过去一杯茶，自顾自的喝了口自己手中，“微苦啊，不过胜在后味甘冽。”看了眼举手又要打自己的越王，他这才开口，“他才不是怕我，而是无颜面对你。据我所知今天皇上召见他就为了你的婚事。我想依照我父王那随波逐流的性子，多半对你的婚事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你们父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哥哥了呢，“不帮忙就算了，还扯后腿！” “有吗？我可听说了，林家那个大才女失踪了，你也算了了桩心事了。”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越王要放假消息给林素堂，难道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若是这样就太会欺负人了，表面上说要迎娶，等林家交不出人来，他再表现的很大度，原谅林家女的失踪，保住林家一脉，一箭双雕。 赵澈已经不想再说这件事了，丢开他递来的茶盏，“先不说这个了，端和郡主的送嫁队伍已经出发一个多月了，大约还有几天就快到了，皇兄命你去接她入东宫。毕竟是续弦而非原配，皇兄也想借此敲打敲打北宁王，所以大婚从简。” “你的意思是我准备了几个月的大婚是白忙活了？”赵熙不由的捏了捏手指，“我得到消息说镇北军旗下崤山营专门派了一百多个人送嫁过来，自古郡主送嫁都是府兵，这倒是稀罕的出动了冲锋陷阵的士兵，排场不是一般的大啊。就差临门一脚了，你让我从简，还不被那群兵痞子吃咯！” “行吧，皇上也就那么一说，到时候太子殿下一病倒，原配该有的拜堂礼不就没了嘛，你也好交差。”越王说的轻巧，好似太子那日真的会应声倒下一般。 北境的风雪难得停歇一两日，无温的阳光穿过干枯的枝头，撒遍空旷的雪原，一眼望去强光刺眼。几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抬着一卷草席走了很远，寻觅许久后随意的找个铺满雪迹的枯草丛将席子一丢，用力的擦了擦手，一脸嫌弃道：“真晦气，怎么咱就摊上这事了。” 萧子衿出发之后的一个多月，被王妃扣做人质的女子便高烧不退，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最后柯氏略略思量了一下决定将人处理掉。反正萧子衿已然被送走了，断然不会知道她的情况，即便将来知道了，谁会为了一个外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烧红的灶台上铁皮水壶不断窜出武器，咕噜咕噜的水声不断传来。身上一阵寒冷一阵热，仿佛置身冰火两重天。耳畔是淅淅沥沥的水声，不一会额头上传来的冰凉感觉让她觉得舒服多了。沉重的眼皮子让她无力撑开，不一会只听得耳畔不断有人谈话的声音，许久方听见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妇人声音道：“不烫了不烫了，这姑娘的命兴许能保住，还是李大夫的医术高明啊。” “还李大夫呢，他不过是给村里猪牛羊瞧毛病的土郎中，这回估计是撞大运了，别个大夫都束手无策，他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歪法子竟然能给她退烧。”男人半是庆幸半是嫌弃的开口，“这姑娘都睡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多标志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成了这般呢？”夫人感慨着将女子扶着平躺下，端起药碗正准备出门就被迎面闯进来的媳妇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年轻的妇人小心谨慎的朝外张望了一下，“娘，刚刚我去给相公送饭的时候看见一伙衣着贵气的人拿着拿着张画像找人，我瞧着像……像前几天爹救回来的那个姑娘。”声音越压越低，“娘啊，您说她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啊，咱们会不会……” “嘘，先别说话，老头子，你去打听打听！”老妇人话音刚落就见一群人急吼吼的往这边赶来。村子的人都没什么秘密，谁家的猪生了几个崽子都会在一天之内传了个遍，更何况是他们家救了个人，自然瞒不住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年轻妇人急忙护住老人家，“我们……我们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住手。”清亮的声音从众多凶神恶煞之人身后传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出来找人的，你们莫要吓坏百姓。” “是，公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急忙将长剑别在腰间，“老人家，我们是出来寻人的，听说你们前些日子救了一个姑娘，您给看看是不是她？” 画像一摆出来，妇人有些模糊的眼神初初还看那不清楚，只觉得那画中女子衣着华丽，发髻繁琐，珠钗坠头，好不贵气，容颜上与自己救回来的姑娘极为相似，许是装扮的缘故，画中的人更为圆润一些。老人家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百姓如何能与大户人家抗衡，“这位公子说她是……” “她是我妹妹！”林素堂谦和有礼的指了指画中的女子，“舍妹之前被奸人掳了去，想向我府中勒索钱财，我们找了许久了。”妹妹的身份无论如何是不能暴露的，林素堂实在没法子，只好临时胡诌个故事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林府千金 四角圆顶的马车前挂着两盏贴着林字的灯笼，八个护卫随性左右，因着车内的女子伤重，是以行进速度极慢。林素堂仔细看了看车内安静平躺的人，一般无二的容颜，只是比起阿蕊，她要清瘦的多，苍白的多。掌心满是武人才有的茧子，应是常年累月持刀枪剑戟留下的，指节间还有不少稀疏的茧子，想来还是个暗器高手。这样的特征只有一种人会有，那就是杀手，如此就断不可能是阿蕊，即便长着一样的脸。他接到人的时候还不敢确认，如今竟然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他不想让妹妹嫁给越王，如今上天赐给他林府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来，何不将计就计呢！ “林聪，你快马兼程先回府通报，另外沿途通知兖州知府，我要城里最好的大夫。”决不能让这个女子就这么死了。 太子大婚，天朗气清，是日清晨红绸彩灯从宫门口沿途一路挂到城门口，文官武将分列两旁，可惜只来了阶品不高的数十人，陵王准备的阵仗只敢拿出来一半，那些想一睹北宁王府送亲阵仗，端和郡主仪仗的人反而被禁足府中，只因阶品过高。 一个多月的车程，若是日日穿着那厚重华丽的嫁衣，出了北境地界，她估摸着得热出病来。所以还未至京都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轻便的衣裳。虽然平日里女装不多，但此番代嫁，北宁王妃可是下了血本，一年四季的衣裳足足备下了上百套。到底是婚嫁，丫头们挑了件桃红色锦缎罗裙，配上月白色兔绒袄子，简单保暖。 “十一，怎么停下来了？”马车长途颠簸，萧子衿有些昏昏欲睡。 十一忙掀开车帘望向前面不远处骑马护送的秦海，“将军，何故停下来了？” “前面已经到京都城门了，只是据说此次负责接亲的新继任的陵王殿下，诸多事宜需要交接，故而稍作停歇。” 十一一双弯眉不由得皱起来，已经临近黄昏吉时，再耽搁下去怕误了事，“若是耽搁良辰吉时，可如何是好！” “陵王殿下来了！”秦海急忙勒马上前，眼前一身绛紫色长袍的男子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碍于身份，他也不敢瞧仔细，只得行礼道：“末将参见陵王殿下，不知郡主何时能入城，再耽搁下去怕误了吉时！” 想想方才东宫来通报的事儿，赵熙有点想骂人，越王那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将军不必多礼，原本该去天坛祭天后入宫举行大礼，而后再入东宫。只是片刻前，东宫太常来报说太子殿下忽然病倒，皇上口谕一切从简，所以送亲车架便由本王送入东宫即可。” “这……”秦海刚想开口，却生生将话咽了下去，来的若真是端和郡主，闹一闹也无妨。可是眼下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差错，“一切全听王爷的吧！” 一切从简便是把祭天拜堂全省了，仿佛侧室一般抬进东宫，若不是走的东宫正门，那真真与妾氏无异了。这在京都达官显贵们看来是极没有面子，极受屈辱的一件事，但萧子衿半分也不在乎，吩咐秦海安顿了崤山营旧部之后便领着十一住进了新居所——长乐宫。 林素堂在兖州逗留了半个月，数个大夫确认冷颜没有性命之忧以后才敢带人往京城赶路。几日前林父来信说越王的聘礼都已经送进门了，这速度着实让人心惊，丝毫看不出来是先前推诿婚事的越王能干出来的事，这是笃定他林府交不出来人吧！ 紧赶慢赶，十日后的黄昏时分，林素堂带着冷颜回了林府，城内最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过来。 “大夫，我女儿她怎么样了？”林铮见大夫开始收拾药箱，急忙询问几句，“怎么回来两天了还不醒？” “小姐的外伤已经痊愈，之所以昏迷不醒，想必是内伤过重的缘故。敢问小姐以前可曾习武？” “我林家女眷从不舞刀弄枪，她既是我林府千金，自然不曾习武。” 大夫见林大人如此确定，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开了一些调理内伤的药房子道：“小姐内伤严重，用此药方调理身体，多则三个月，少则半月便会醒来！” “如此便多谢大夫了！管家，领大夫去账房结账，然后按方子抓药回来，给小姐煎服！”林素堂急忙送走大夫，生怕他再多说一句，自己这执拗古板的老父亲就要看出破绽来了！“爹，小妹如今总算找回来了，这次出逃受这么重的伤，我们本该彻查清楚，但是逃婚之事不可张扬，所以只能打落门牙活血吞了，这次她也该受点教训了。” 林父看了看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苍白消瘦的几乎看不出是自己的女儿，“这教训也太重了！”好好的一个女儿出去，怎么就遍体鳞伤的回来了。他亲手接过丫鬟手里帕子，心疼的擦拭着女子的额头：“蕊儿，是爹不好，不想嫁便不嫁吧，爹拼着乌纱帽不要，也不想你出事啊！” “爹，您别这样，蕊儿若是看见你这样，该多自责啊！”林素堂接过父亲手中的帕子：“再说了，皇家的亲事岂是我们能违抗的。原本指望越王退婚，却不想……如此，就只能嫁过去了！” “堂儿，你怎么……”向来最疼爱妹妹的儿子如今竟然说出这般话来，林父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罢了，皇家亲事有几人能拒绝，都是无奈啊！ “好生照顾你妹妹吧！” 冬末春初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春雨如期而至，滴滴答答的砸在屋檐上，湿漉漉的。 林素堂只是吩咐了人好生照看小姐，就急匆匆的出门。随他出门寻人的都是亲信，吩咐他们继续暗中查访蕊儿的行踪后才安心回房。 东宫的夜晚注定不安生，正阳殿那边又灯火通明。 十一端了盆热水进来，打发了几个外殿伺候的丫头婆子回去睡觉后才亲手服侍萧子衿：“娘娘，夜深了，您还不睡吗？” “十一，你说我都入这东宫半个月了，除了入宫第二日进宫觐见皇上和贵妃之外就再没有出去过，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是不是太不合礼数了？”萧子衿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紧促的眉头无法舒展，“虽然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但是……” “娘娘，奴婢不懂京都规矩，但是您既然已经嫁过来了，该尽的本分还是要的。东宫不比王府，您还记得王府后院侧室们的勾心斗角吗？这些天东宫的侧室们明里暗里的说咱们的不是，还不是觉得娘娘不受殿下待见嘛！”十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崤山营左右副将已经编入东宫禁卫军中，后院不能随意出去。整个长乐宫除了东宫的势利眼就是北宁王妃柯氏派来的侍女，偌大的宫殿只有十一真心护着萧子衿，“娘娘，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都没用！”萧子衿自顾自的套上绯色长袍，细雨绵绵的夜晚连伞也不带便往外走去，“来人，去请尹大夫！”尹鸿升是她从王妃那里要还回来的军医，多年随军，疑难杂症见多识广，在她看来比那些成日关在皇宫太医院看书的太医们只强不弱。早就听闻太子病弱，此番带着尹大夫过去，也算名正言顺的探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初次觐见 天明时分，尹鸿升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十一匆忙间给萧子衿披上件裘皮袄子，“仔细着凉！” “尹大夫！”萧子衿顾不得身上的袄子，急忙引着尹鸿升往正阳殿走去！ 因着没有行大礼便抬入东宫，整个宫里的人少有对她尊重有佳的仆从，正阳殿的守卫，拦着她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畏惧。 “我乃太子正妃，即便觐见太子需要通传，如你们这般不传话便拦下我，说的轻了叫于礼数不合，说得严重些就是忤逆犯上。还不让开！”萧子衿徒手隔开倒向十一的长刀，生怕这群不长眼的伤到十一。 “殿下有命，谁都不见，娘娘还是好好在长乐宫待着吧！” 长乐宫并非太子元妃的居所，所以在侍卫们看来那也是端和郡主不受宠的证据，说起话来自然不会太客气。萧子衿却不在意这些，只是许久没有活动筋骨，眼下正好在长乐宫憋闷的厉害，不由得想趁此机会活动活动，正打算动手之际，内侍官匆匆赶来：“住手！”话音刚落便恭敬的向萧子衿福了福身子，“端和郡主，殿下有请！” 萧子衿微微一愣，按说她已经以端和郡主之名嫁入东宫，内侍官应当唤她一声娘娘而不是郡主。不过眼下不是追究称呼的时候，得了内侍的话，侍卫们倒也干净利索的放行了。只是临近宫门口，内侍才道：“殿下只见郡主一人！” 十一担心的握紧萧子衿的手，好像在自责自己晚上的言辞，她不过是希望小姐有个幸福的后半辈子，而不是沦为替代品在东宫后院孤老一生。 “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拍了拍十一的肩膀，她回望了尹大夫一眼：“有劳尹大夫稍等！” 正阳殿内灯火昏暗，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散去后余下的一丝味道却仍旧没有逃过萧子衿的鼻子，她太熟悉了。这太子莫不真如传言一般病入膏肓，没有几年可活了。她不由得想的出神，以至于差点撞上前头引路的内侍。 太子半掩着苍白的唇，刚刚经历三天三夜的拔毒，其中的痛苦他这十几年来已经习惯了，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方才一抬头就见一绯色长衫的女子不知道想什么问题那般出神，险些撞到人。危机时刻那看似平淡无奇的侧身让步却叫他掀起一丝玩味，他这个太子妃深藏不漏啊！ “来人，看座！”太子赵钦命人垫高了自己身后的被褥，这才望向不远处落座的女子，清俊有神的眉眼不似江南水乡女子那般柔媚，反而多了几许果决爽利。俗语说眼睛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看来这端和郡主与京都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们到底不同。 “郡主这样急着见本宫所为何事？” 萧子衿思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足足有数十步之远，若是眼神不好，怕是连长相都看不清，于是也没请示太子，直接拖着凳子靠近床边坐下，刚要开口，见这满殿的内监宫女，着实太不习惯了，“殿下，我思量着嫁入东宫已有些时日了，却未曾见过殿下真容，说出来真叫人笑话。听闻殿下今日病情加重，想着我从北境带来位名医，不如叫他给殿下瞧瞧，兴许可以……”每个人都有痛脚，赵钦的痛处就是这一身蛊毒，说起病痛，他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原本还能强撑着摆出一副和善面孔，如今却也懒得装模作样了。“怎么，你刚嫁进来就想看看本宫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了？还是说你也听闻本宫习得靠着吸食妃子精气保命的妖法才接连害死两位太子妃？” 萧子衿不由怔住，这些话她是第一次听说，尚且震撼的难以言说，那么去开玩笑一般自嘲的赵钦又是何种心情？ 看见左右并没有异样深色，她便知道这一屋子的人都已经听习惯了，“我第一次听说！” “怎么？被吓到了！”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从萧子衿的脸上看到一丝惧怕的神色，反而是一种疑惑的表情，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殿下的病，若是愿意便让尹大夫瞧一瞧，他随崤山营南征北战，许多疑难杂症都比较精通，不妨一试。还有，坊间传言多不可信，虽三人成虎，亦有清醒之人，有些话殿下不必太过介意！” 赵钦见没有吓到端和郡主，反倒被她说教了一通，一时间无语反驳。萧子衿就权当做太子首肯了，立马谴人去召见尹大夫，谁曾想这一屋子的人岂是她能使唤得动的，最后只能她自己起身去找人。 “倒是没什么郡主架子！”赵钦微微扬起嘴唇，比起那些不是惧怕就是同情的姬妾们，她似乎更有趣。 见尹鸿升欲上前把脉，内监有些紧张的想要阻止。太子摆了摆手：“都出去吧，大夫和端和郡主留下。” 萧子衿并未在意周边人的去留，只是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和那些执勤的禁卫军没什么差别，甚至更严肃威仪。 “怎么样？”萧子衿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尹鸿升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飞快的收拾药箱，准备出去同少主商量：“娘娘，咱们出去说！” “不必了，有什么话本宫不能知晓的？” 萧子衿也明白其中的严重性，看了床上的太子一眼，随即开口：“无妨，你说吧。”若是连这点坎都过不去，他这条命估计早就没了。“太医院并不是庸医，你能诊断出来的，想必他们也能，所以殿下应该知道自己的病情。” “是啊，本宫很是清楚！” 尹鸿升这才将诊病结果一一道来，有关于双生蛊毒的由来更是浓重的说了一笔。 萧子衿起初有些差异，再看太子殿下脸上平静的仿佛在听别人家故事一般，毫无波澜，心中已经了然。京都果然比北境危险太多了，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还能被人下如此歹毒的蛊毒。 “可有救治之法？” 尹鸿升犹豫了，半晌没什么动静之后太子欣然笑道：“郡主莫要为难尹大夫了，本宫的病自己心里有数。来人，送尹大夫下去吧！” 萧子衿有些过意不去，原本觉得什么病到了尹鸿升手里就能药到病除。如冷颜伤的那般重，最后不也还是被他从鬼门关扯回来了吗，此番竟然连他都束手无策了，怪不得柯氏宁愿冒杀头大罪也不要自己女儿嫁过来！ “想什么？” “呵呵，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小寡妇，你信吗？”半开玩笑的萧子衿让这一室的紧张气氛轰然倒塌。 赵钦勉强一笑，虚弱无力的笑几乎无法牵动嘴角的皮肤。他摒退了了内监，收起方才戏谑的神色，“端和郡主，你是想在这东宫里一直做端和郡主，还是做本宫的太子妃？” “这就是你一直唤我端和郡主的缘故？”萧子衿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深藏不漏，掩藏在虚弱自嘲外表之下的他是萧子衿完全看不透的存在。见他点了点头，萧子衿长舒了口气，“我不知道。” “无妨，无论是郡主还是太子妃，这东宫都留给你一处住所，断不会委屈了你。只是从中择一，便注定你以后的路。”北境虽远离政治中心，但是其对皇权的影响不可小觑。端和郡主说得好听是嫁作储妃，往深处想，又何尝不是牵制北境的质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心知肚明 海棠色纱帐在微风中缓缓浮动，凝神香自五方鼎的气孔中溢出四散开来，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闻之令人心神舒畅！ 冷颜费尽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数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偶尔能听见别人的声音，偶尔又昏睡过去。期间周身传来的痛楚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命还真硬，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小姐醒啦！”打盹的丫头瞧见冷颜睁开眼，顿时兴奋的扑过来，“您终于醒了，老爷这些日子担心的茶饭不思，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和大少爷！” “等等……”冷颜急忙开口，话音沙哑，她口渴的厉害，奈何嘴里全是酸苦的药汁味道，着实难受。 小丫头刚跑到门口就被林素堂拦了下来，“慌张什么？” “小姐醒了，奴婢正想去通报老爷和少爷您呢！” 林素堂双拳猛然捏紧，半个多月了，她终于醒了。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弄明白，所以此时绝不能让父亲见到她，“小姐刚醒来，肯定又渴又饿。炉子上的药还温着，你去取来。老爷那先别去了，最近朝中事多，爹无暇分身！” “是，奴婢这就去膳房准备。” 冷颜试着起身，许是躺了太久了，她整个身子处于僵直状态，身体四肢难以自控。放眼望向四周，陌生的木窗外翠色的青竹艳丽的有些扎眼，与房内海棠色的纱帐形成鲜明对比。窗台下摆着一张锦榻，几本泛黄的书整齐的摆着，隔着屏风的一角可以瞧见外边的香案，以及擦拭干净的古琴。 为了刺杀任务，许多技艺她都略通一些，唯独这古琴是短处，好似天生不对付一般，怎么也学不精。 “醒了？”林素堂缓步走进了，从桌案旁经过，顺手倒了杯水，“大夫说你醒来定会口渴，先喝口水吧。” “你是谁？这是哪里？”冷颜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藏蓝色的长袍上隐约可见密纹，白玉腰带束身，显得格外英挺。 林素堂不确定眼前的女子是何身份，为何伤重，故而先试探着问道：“蕊儿，你不记得了吗？” “我看是公子你认错人了吧！”冷颜恍惚间想起自己昏迷时仿佛听到过这个名字，“我不是什么蕊儿！” “不可能，你就是我妹妹，我又怎么会认错！”林素堂将水递过去，随即去书案上翻出一幅画，“你莫不是伤势太重，不记得了？” 画中女子笑的天真灿烂，眉宇之间满是被宠爱的幸福，那是冷颜从未有过的笑容。虽然她伤的很重，但脑子没坏，“我不是你妹妹，虽然有幸长得有些相像。这一点你该心知肚明吧？”冷颜记得林素堂的声音，自己昏睡的时候林素堂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入耳朵，虽然不能完全梳理清楚自己伤重之后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她很明白。 林素堂缓缓收拾了画轴，见小丫头快步送来了汤药和清粥小菜，便顺手接了过来，“我来吧，你先下去！” 青瓷勺子拨动药汁的时候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冷颜费了很大力气才靠坐在床沿边上，任由林素堂在她身后垫上被子和软枕。仔细想想，若是这男人要害她，又何须救她呢。 “先把药喝了吧，蕊儿！” 冷颜蹙眉瞪了他一眼，“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蕊儿。” 一刹那的愣神，林素堂暗嘲自己疯了，竟然觉得那个瞪眼的动作像极了蕊儿，“好了，你说不是便不是吧，先喝药！身体好了，爹和我才能放心！” 她心知在口舌上与他争辩没什么意义，便沉默了。伸手想要接过药碗却被林素堂避开了，只得任由他一勺一勺慢慢喂。这比起让她自己一口气灌进去难受的多，太折磨人了。“你该不会味觉失灵吧？这么苦的药竟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亏得我给你备下了蜜饯。” “我不爱吃甜的。” 话毕，冷颜打量眼前的人，“你知道我不是你妹妹，何故做出一副疼爱有加的模样。此番恩德，待我伤好之后定会报答。所以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我是……” “你还不知道我想浪费的是什么心思就这么着急否决？”林素堂转身端起清粥，加了点小菜进入后继续一勺一勺喂过去，“我查过你的身份，可什么也查不出来。但是就凭你这一身内外伤，我都敢断定你仇家很有能耐啊，即便这次没要了你的命，却也将你的武功废去了七七八八，以后恐怕也不能干你原来的营生了吧？” 冷颜浑身一怔，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是冥月门的人？这不可能，她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少数与冥月门有生意往来的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让北冥朔知道自己没死，他会怎么做？继续派杀手追杀，还是亲自出马，再次了结自己。不论是哪一种都是极其不利的，她不敢拿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去冒险：“我只是北境普通人家的女子，村子被莽荒雪原上的马匪屠了，自己侥幸未死罢了。” 林素堂一面不停手的喂药，一面轻笑道：“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无需多言。”眼见着粥碗见底，林素堂这才起身，“不管你以前是谁，在这林府你都是府中的大小姐，我既救了你，你的命便是我的。不求你如何报答，只因为我父思女心切，望你切莫说话太执拗，伤了他老人家的心罢了。” 一连数日，冷颜都被前呼后拥的伺候着，虽然只有三四个丫鬟，但在她看来已经是很高的待遇了，期间林素堂只出现了两次，有关府里的事，伺候的小丫头倒是知无不言，权当小姐伤了脑子，恨不得将林府父子对她如何好的事一一道来。冷颜不由得羡慕起林素蕊了，那是她这种刀口舔血之人永远无法体会的了。 暂居林府确实不错，一方面掩人耳目，免得自己被冥月门的人察觉，一方面适合自己养伤，顺道摸清楚冥月门在中原的势力再做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春日宴（一） 半个多月的修养，冷颜的身子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武功废了只剩下一些利索的招式，轻功勉强能用，却也很难运用自如。上天既然给了她死里逃生的机会，她便断然不想浪费，所以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开始便努力锻炼这瘫了三个多月的身子。 林素堂对外交代的都是林家大小姐，可即便是这样，林父丝毫不怀疑她身份这件事仍旧让她疑惑。只是平日里从未受到过父兄疼爱的她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接到将军府沈家的请帖时，冷颜正被小丫头逼着午睡，她并不知道什么沈将军嫡女沈涟萍，一旁的丫鬟急忙解惑道：“沈家是世袭的镇国将军府，沈家不仅少爷们是文武双全，就连唯一的嫡女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十五岁及笄后便随父亲出征南蛮之地，战功彪炳。只是……” “只是什么？”原本并没有兴趣听这些京都闺秀们的事迹，将门虎女本就少，还是这么有本事的，倒叫她有了些许兴趣。 京都大家闺秀们大多及笄之后便定亲婚配，最迟也不过双九年华。所以像林素蕊这般年过十九却仍未出阁的早已经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话茬子了。但是这样的人并非林素蕊一个，沈家这位大小姐便是京都出了名的老女，今年都二十有一了，几年来上门提亲的人都被她打了出去。比起林素蕊被皇家定下不娶一事，沈家虽然门槛被踏破了却是更加没有面子的事。好在沈氏一门以武传家，并不刻意在乎这些，便随外面的人嚼舌根去了。 “小姐，奴婢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冷颜很不喜欢这种说辞，分明想说却又作出这么一副姿态，大写的虚假挂在脸上，好像别人是瞎子一般。“你想说便说。” 小丫头是奉了林素堂的命令将有些事情透露给冷颜的，自然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听闻沈家大小姐这么多年不肯订亲是为了越王殿下。” “哦，原来不过一段风花雪月罢了。”听故事有些疲累，丢开手中的帖子就打算休息。小丫鬟见她无动于衷，略有些焦急，“小姐，越王殿下可是与您定亲的，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见主子眼睛都闭上了，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她只好闭嘴。 “你上次不是还说越王专宠那什么院的头牌苏潇潇吗？想来那沈小姐也可怜，竟然心仪这么一位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真是瞎了眼了。”北冥朔就从来不会去那种地方，虽然冷颜入不了少门主的心，但是这一点她还是很佩服北冥朔的，尤其见到他对心爱女子的一言一行之后。 “帖子既然送来了，明日我同你一道去。”说话的是林素堂，这两日他一直处于轮值休息阶段，“你重伤初愈，沈涟萍这帖子多半是针对你的，我不放心。” 冷颜淡淡的笑了笑，冷静疏远。说什么针对她的，不过是林素蕊暂时的替身。这几日她基本探明白了林素堂的目的，出于自己隐藏身份和保命的需求，她默认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李代桃僵，暂时就和林素堂互相利用起来。 四月初九春风迤逦，马场围平原草场而建，中间汪着一池清泉，两岸垂杨绿柳，景色宜人。一望无际的草场上嫩草芽子已经长高了不少，稀稀疏疏的放马小厮在水岸边上牵马喝水，时不时交头接耳。 冷颜自打下了马车就心痒难耐了，这座马场被修葺的痕迹不多，很像塞外的天然马场。不过比起北境，这里要温暖的多，即便是初春的风，寒意也不浓重。望着远处快马奔腾而来的女子，一身橙黄色的骑马装，英姿飒爽，不由让她想起北境草原上那个灵动的人儿，那般恣意快活，一身武艺虽不敌自己却在兵法造诣上是个难得的奇才，可惜生而为女身，即便掌一军先锋营，也多被排挤。 林素堂亲手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小心翼翼将她抱下马车，“马场上风大，你身体刚好了一些，一会便跟着我就好，不用下场去赛马、比试骑射。” 冷颜在府中虽然已经习惯了林素堂刻意的关心，但是到了府外，众目睽睽之下还真佩服他做戏的本事，“你妹妹不会骑马吧。” “会一点，比起沈家那位可是差的远了。”林素堂丝毫不介意替妹妹揭短，谈笑间余光瞥见不远处先后到达的两辆马车，一眼便看出是太子府和陵王府的车。只是骑马护卫的两人从未见过，其中之一还人高马大，超出常人。 冷颜顺着林素堂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心神一怔：“他们怎么在这里？”与萧子衿相识多年，在秦海和高莽二人面前以面具示人，所以即便此二人不识得她，她却认得这两位副将，“那是谁家的马车？” “沈家好大的面子，太子殿下向来深居简出，陵王素来公务繁忙。他们竟然能将此二人一并请来。”林素堂牵着冷颜的手腕，“我带你去见个礼，然后就去那边歇会。” “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听你的便是！”因为平时刺杀任务需要，冷颜所学极杂，对于这些繁文缛节倒也算熟悉。只是越往前走，心中越是忐忑。 先一步的撩开帘子的马车里先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两鬓的垂挂发髻上坠着两对银制的蝴蝶钗子，转身的刹那，熟悉的眉眼让她不由得挪不开脚，“十一！” “你说什么？” 冷颜忙遮掩过去，“没什么，只觉得太子府的丫头，果然比你府上的标志的多啊！” 林素堂蹙眉望了她一眼，“她们容貌如何与我何干。”说罢便松开冷颜，先一步行礼道：“下官林素堂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林副统领不必多礼。”车内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扶我出去。” 冷颜也只能跟着行礼，心道这中原的太子果真是个病秧子。 十一搬了脚蹬放在车旁，“娘娘，奴婢扶您下来。” 萧子衿着一套嫣红色骑马劲装，火红色的裘皮斗篷率先露出马车，她下车的动作很是利索，根本不需要借助脚蹬。还未来得及细看四周环境，萧子衿便急忙伸手将车内的人扶了出来，“殿下仔细脚边！” “多谢，我还不至于这般孱弱！”轻轻扶住萧子衿的手，骨节细长且分明的手，掌心一层薄薄的茧子，他刻意装作不知，慢悠悠的下来，“你可不必管我，自己去骑马吧。听闻北境的女子多善骑射，把你关在东宫的一墙之内，多少委屈你了。” “殿下言重了。”萧子衿险些拱手回礼，那是将军对君上的礼节。忙收了心神之后吩咐十一道：“你扶殿下去休息吧。”放眼整个草场，她仿佛回到北境荒原上，清风拂面，惬意舒适。逡巡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林素堂身旁的女子身上，“小颜？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冷颜的目光故意躲开，她已然认出了萧子衿，只是她不敢相认，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不免引来杀身之祸。冥月门的刺杀能力，她比谁都清楚，绝不能连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春日宴（二） 冷颜急匆匆拜别林素堂，将他叮嘱自己的话全部抛诸脑后，避开人群，主要是躲开萧子衿。 萧子衿虽然不确定，但心中疑惑并未消除，虽说人有相似，可这般丝毫无差别的让她不得不怀疑，索性跟了过去。 林素堂倒是想跟着，毕竟冷颜不是林素蕊，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好收拾。可是陵王的马车帘子刚撩开就叫住了他，说是有事请教。 两人一前一后跟了一路，冷颜越走越偏，最后竟离马厩不过几步远，“你跟着我是何意？” “你果然是冷颜！”萧子衿几乎笃定，这般拒人千里的口气，如此冷厉的眼神是她做杀手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娘娘怕是认错人了，我是林铮林尚书之女。”冷颜一时竟忘了林铮是哪一部尚书了，“不是娘娘口中的冷颜。” “跟我还装什么装。”萧子衿抿唇笑了笑，惬意的神色难以掩饰，“我救你的时候，你的脖子上有两道匕首的划痕，即便现在结痂了，还依稀可以看见。” “你救得我？”昏迷之前的事情她不是很清楚，直到后来被扔到荒原上才有些知觉。虽然知道一直为自己保命的未必是林素堂，但是最后将她救回来的到底还是他，所以先前的事她也没有过多去揣度追查。“此话何解？” “终于承认啦！”萧子衿拉着冷颜就往马厩棚顶上跳，随意的躺平在棚顶上，“我还不了解你嘛，林家的小姐怎么会不自称臣女，而你又怎么会连自己父亲的官职都不知道呢？” “好了好了，我破绽百出，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即便知道此事与北冥朔有关，可能会引出她的伤心事，但是天下能伤她这么重的人毕竟不多，冥月门到底为何愿意为了追杀一个人而耗费如此大代价。 冷颜先前的欣喜消失殆尽，不由得沉默了，“此事也说来话长，而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没有提及的必要了。” 萧子衿还想说什么，却被马厩前站着的女子打断，“臣女沈涟萍拜见太子妃。”礼数点到为止，目光却盯着萧子衿身旁的冷颜，“林小姐大家闺秀何时学会爬墙了！” “我带她上来的，这边清净。沈小姐何事？”萧子衿只见过她一面，是入宫拜见贵妃娘娘的时候。她作为贵妃娘娘的亲侄女，随侍左右不是稀罕的事，而且看得出来她这娇纵的性子，绝大一部分是贵妃娘娘宠出来的，以至于对她这个太子妃并没有多少敬畏。 “我倒是忘了，北境蛮夷之地，民风素来剽悍，娘娘此举怕是习惯为之。只是这里到底是京都，如今您身份不一样了，一言一行都关乎皇家体面，还是谨慎些为好。”沈涟萍一面行礼作揖，一面绵里藏针。 萧子衿不由蹙眉，她不喜欢和这样弯弯绕绕心思的人打交道，能动手解决的基本不愿意动嘴皮子，虽然有些吃亏，但多年来有父兄护着，冷颜时而指点几下，也没遭过什么大罪。 “你……” “北境民风剽悍？沈小姐见识过？若是没有，那就是擅自非议太子妃，以下犯上。京都长大的名门闺秀，竟是一点礼数都不知，真是给将军府摸黑。”冷颜知道萧子衿嘴笨，忙出言反击，“马场的确不错，若是有一处舒适开阔之地供我们休息，何至于爬上这棚顶来？”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京都第一才女，我今个算见识到了。”怪不得越王突然肯下聘礼娶她了，想来是被这利嘴给唬住了，“嘴上功夫了得，不知道马上功夫如何？” 萧子衿心下有些生气了，冷颜重伤初愈，武功失了七七八八，即便以前是冥月门第一杀手，如今也不过是个娇弱小姐，沈涟萍此时言语逼她骑马，用心不可谓不毒。“沈姑娘若是想赛马的话，本宫倒是有些兴致，不如……” 冷颜心知萧子衿想为自己解围出头的心思，急忙打断她的话。下场比试，无论是谁遑论输赢，都是顺了她沈涟萍的意，而她冷颜偏不喜欢如别人心意，“不知沈小姐可知我前些日子去寺庙祈福为山贼所刺，伤势很重近日方醒来。我是想与你赛上一赛，可若是让旁人得知你堂堂将军府嫡小姐欺负一个重伤初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多少有损你的威名。” “那她呢！” “放肆，太子妃也是你能用鞭子指着的？”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冷颜小小的得意，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惊恐害怕，这两个人来了多久了，又藏身多久了。她们之间的针锋相对这两人听去了多少。若是以前，断不会毫无察觉的。失了一身功夫，她竟然这般无力，蓦然的彷徨起来。 萧子衿一愣，人已经到了跟前，她心知避无可避了索性先发制人，“越王殿下好兴致啊，什么时候也喜欢听墙角了。”她知道有人偷听，本以为只是沈家长子沈连安，没想到还带了个人。想必是想给自己妹妹牵线拉桥的吧，萧子衿想到这里才猛然记起冷颜如今正冒充的林家小姐可不就是眼前越王赵澈的未婚妻么！ 沈连安急忙拉着妹妹向太子妃谢罪请安，也顺道给冷颜赔了个不是。一身藏蓝色银白镶边骑马装的男子看起来温文儒雅之间又带着挥之不去的杀伐气概，“赛马会即将开始，太子殿下请娘娘移步。” 萧子衿白了一眼厚脸皮的越王，小心将冷颜带下来，“多谢沈将军提醒，本宫这就过去。” 冷颜对几人只是初见，自然选择跟着萧子衿走。与沈连安擦身而过，耳畔响起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对不起，蕊儿，我对沈家有责任！” 她莫名其妙仰起头，疑惑的瞥了沈连安一眼。他和林素蕊有关系？怎么林素堂从来不曾提及？ 正思索间，觉得有道考究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冷颜对容貌的在乎只在北冥朔带回那个女人之时出现过，如今便没什么心思。她也算天生丽质了，可惜做了杀手，风餐露宿，没有大家闺秀的肤白如玉。这男人为何死死盯着她？ “看够了没有。”萧子衿踹了越王一脚，两人本来就熟络，当初赵澈救下冷颜，将人托付给萧子衿的正是他。“走吧。”她的目光四下扫视的片刻，这才压低声音道：“此事我以后解释，你别乱说话。” “好。”他也有问题请教，自然愉快的应下来了，以把柄换秘密，也算公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春日宴（三） 萧子衿与越王相伴而行，作为身份地位低人一等的其余三人自是退后几步跟上。赵澈时不时回过头来打量一下冷颜，气的沈涟萍恨不得把一口白牙咬碎了。 想当初得知越王专宠那苏潇潇时，她可没少找苏潇潇麻烦，可是后来想想，再受宠也进不了越王府的人有什么好嫉妒的呢。如今林素蕊就要入主越王府了，她怎能不气。她的澈哥哥分明对她无意的，如今怎的好像突然转了性子。 萧子衿冷哼一声，“别看了，她不是你该娶的人。”有些事她初来京都，不清楚其中关系，“你以前见过沈家小姐吗？”萧子衿很明白此刻的冷颜没有带人皮面具，实实在在的真面目示人，难免为她担心起来。 “不曾，只是见过画像，与她九分相似。若说哪里不一样，那恐怕是眼神。”一个是懵懂天真的名门闺秀，一个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完全不同。赵澈当初救她的时候也只是举手之劳，如今却对她的来历有些兴趣了。毕竟能和北境崤山营主将相识相交的江湖女子，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 “难道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人？”萧子衿秀眉轻拧，百思不得其解便只好作罢，“我警告你，这件事你知我知，绝不能泄露出去。”若是叫冥月门的人知晓了她还活着的事情，恐怕会再遭毒手。 赵澈不以为意，只是半开玩笑道：“那我得知道她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否则我如何安心娶一个来路不明之人。” “娶她，你当真？”萧子衿觉得赵澈肯定是开玩笑的，“若她真是林家小姐，你娶还是不娶我都不管，可你明知道……”她有些气怒，尽量压低声音道：“明知道她不是，为何还要娶她？” “我自有我的道理。”赵澈忽的打开扇子，就着徐缓的春风摇曳了几下，不自觉的又回头看了一眼，“擦干了血迹，瞧着竟是个大美人。” “哼，肤浅！”萧子衿转身拉住冷颜也不管正在同她说话的沈连安，径直的先走一步了。 沈连安看着冷颜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痛和凄凉。 马场最东面搭建的高台上沈家军旗飘扬，各府前来赴宴的高门子弟休息区前都插着自家族徽，泾渭分明。太子居于正中，背靠着软枕懒洋洋的半躺着，赵钦只是半眯着眼睛望着似乎在赌气的萧子衿强行拉着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子，其后跟着的是他那玩世不恭的皇叔以及沈家大少爷和沈家大小姐。“你去瞧瞧太子妃这是怎么了？”他随口吩咐了十一。 林素堂本就有些坐立不安，陵王拉着他就最近呈报的禁军改编的折子。好不容易说完了，陵王拔腿跑了，撂下一句公务繁忙。余下他一转眼便没了冷颜的踪迹，此时再看见她，竟是被太子妃攥在手里，莫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林素堂急忙冲下台：“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越王殿下。舍妹不懂事，定是无意间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萧子衿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的架势还真有些兴师问罪之嫌，“林副统领误会了，本宫与令妹甚至投缘罢了。”说罢松开冷颜的手，她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心里还是有数的，“弄疼你了吧？” “无妨，娘娘无需介怀。”冷颜刚想揉揉手腕，才发现自己酸胀的手腕已经被林素堂攥在手里轻轻的揉搓起来，虽是一句话没有却也能叫冷颜羡慕起真的林素蕊了。 “蕊儿，我……”眼见林素堂拉着冷颜往林府休息台走去，沈连安忙唤了一句，却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他们之间的事情本就是秘密，他连带心爱女子离开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挽留她呢。 “沈将军自重，越王殿下还在看着呢！”余光瞥见正瞧热闹的赵澈，林素堂急忙将冷颜带回去了。 “澈哥哥，我们也去休息区吧，一会儿会有精彩的马术表演，保证你会喜欢的。”女子出于私心，将沈家的高台安排在越王府附近，又将林家的看台摆得离越王府远了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也不由得窃喜，“澈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他没有理会沈涟萍后来说了什么，只是有些疑惑林素堂对冷颜的温柔，身为兄妹，未免太过亲密了些。 沈家的春日宴会既然将太子请了过来，京都达官显贵之家便来了大半，萧子衿认得出来的不过七八家，其余的便是一面之缘都没有过。 赵钦见她坐下，忙拉着她往身边靠一靠，姿势很是暧昧，只见他压低了声音凑在萧子衿耳畔道，“你认识林家闺秀？” “第一次见，看她有眼缘，也见不得沈小姐咄咄逼人，便出手制。” 赵钦浅浅一笑，“你若喜欢待她日后嫁入越王府，你可常召她入东宫陪你解解闷。”因为身体缘故，他素来不喜欢出门，此次接了帖子也是希望萧子衿别闷在东宫太久。 “多谢殿下！” 萧子衿笑的太过灿烂，仿佛剥开乌云的骄阳一般。没有中原女子的温婉羞涩，更多的是直爽坦然。 “只是，这桩婚事真的势在必行吗？”她担心冷颜身份暴露，故而时不时的投去目光，赵澈疑惑于林素堂的态度，也时不时的去看一眼。以至于林素堂万分紧张，越王瞧上她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可是太子妃频频看过来是什么意思呢？ 压下心中的困惑，亲手剥开几个水果递过去，很是体贴道：“这些都是云南贡品，这个时节吃不到的。皇上果真宠爱贵妃娘娘和沈家啊！” “哦？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你如今看见的……” “嘘，别说话了，表演开始了！”林素堂看似无意的打断了冷颜的话，尽管表演马术的场地宽阔到看不见对面人的确切长相。 马背上的竞技杂耍不似府里莺莺燕燕的柔媚舞蹈，在这宽阔原野上别是一番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赛马彩头 一场声势浩大的马术表演，惹得台上诸位公子跃跃欲试，沈涟萍作为此次春日宴的东家，自是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此次南征，我父帅偶得一汗血良驹，今日赛马，就以此为彩头。谁赢了比赛又能训服这匹良驹，便可将它带回去。”话毕，一匹雪白高大的马被牵了出来，额间一摸火焰般的红色印记。马儿似乎不愿意受拘束，即便被上了马鞍，被牵出来的时候还是多次抵抗。 “看来即便赢了比赛，也不容易带走那畜生。”冷颜轻声伏在林素堂耳畔道：“沈姑娘的算盘打得很响啊，假使赢了比赛，驯服不了这马，也是枉然。” “你想要那匹马？”看着的确是良驹，不过对她来说会不会太危险了点，毕竟林素堂很清楚冷颜的武功几乎尽失了。 她没说话，只是无意间看向萧子衿，想着她定然是喜欢的。 几乎每个府里都有人下场选马准备比赛，林素堂看着冷颜欣赏马儿的目光，也跟着下了场。紧接着作为东家的沈连安和沈连珏两兄弟也下了场。 越王瞥了眼萧子衿，依着他的了解，那丫头必然很想要，只是不便下场。略想了想，半开玩笑道：“沈家女巾帼不让须眉，不下来比试一下吗？” 沈涟萍见越王主动提及自己，还这般夸赞，不由得欣喜异常，急忙道：“赛马比赛，点到为止，有意者不论男女，皆可下场比赛。听闻林姑娘也是马术了得，不下场赛一赛？” 赵澈既然已经开口，自然准备去的，原本他只是想给萧子衿摆个台阶，却不想把那人拖下水了。 “既是如此，我就下去玩玩吧！”萧子衿实在不放心冷颜，并未请示赵钦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冷颜原本不想凑热闹，只是瞧不过沈涟萍的气焰。 三十几匹马在高举的旗帜倒下的瞬间齐刷刷的冲出了地界线，林素堂原本还想为马拼一拼，如今冷颜下场，他便没了心思，一直控制策马速度护在她身侧。 沈涟萍最瞧不起林素蕊装柔弱的模样一鞭子抽下去，驱使着自己的马擦着冷颜的马从兄妹二人之间穿行而过。鞭子的尾巴抽在冷颜的马上，惊得两匹马同时狂奔而出。 沈连安心下大惊，顾不得想太多便追了出去。林素堂堪堪稳住座驾，也急忙追了出去。一马当先的萧子衿起初并未注意，但这一阵骚动显然不止一两个人注意到了，她再想回头去救已经晚了。赵澈悠哉悠哉的跟了上来，嘴角带着心知肚明的浅笑：“赶紧跑，可别辜负人家一片心意。” 一直骑马游走在沈涟萍附近的他起初只是想看看这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却不想看到了有人将计就计，同时弄惊了三匹马，连带惹得一群人驻足看热闹。待反应过来时，那些不受影响的人早已经冲出去好远了。萧子衿本就是马背上长大的人，这场小规模的赛马对她而言如同儿戏，自然将京都的公子哥们甩出好一段距离。如今死死跟上的除了沈连珏就数禁军统领胞弟葛浩文，只是两人想追上她还有点困难。 沈连珏疯了般抽打坐下的马儿，鞭鞭见血，奈何萧子衿速度太快，他只能勉强跟上她，偶尔碰到她坐下的马尾。求胜之心极强的他一时竟不顾对方身份躯马靠近后就是一脚踹向马肚子。 萧子衿身子一歪，整个人几乎飞出去，单手勒住缰绳，脚下勾住马镫，翻身垂挂在疯狂奔驰的马上。后面跟着的人不由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吼出一句：“娘娘落马了，快来人，传……”太医二字还未出口，只见萧子衿忽的翻身上马，顺手将锦旗捞在手中，得意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方才险些堕马的是她。 另一面沈连安快了林素堂一步，一把将冷颜从受惊的马上拉到自己马上，“没事吧？”余光瞥见沈涟萍，满是怒色和怪罪。 “我没事，多谢沈将军搭救。”不用他多管闲事，冷颜也能顺利从马上脱身，只是如今人家既然已经出力做了人情，她也不好装作无知。 “蕊儿，舍妹不懂事，马术不精，还望你见谅。” “蕊儿也是你喊得？”林素堂忙躯马拦住沈连安，“我的妹妹就不劳烦沈将军看护了。”说罢又将冷颜扯回自己马上，看都不看沈连安一眼，我不顾比赛情况直接返回。 “还好没受伤，真不该让你下去。” “我没事。”冷颜心中起疑：“你妹妹与那沈将军相熟？”看得出来中原的民风也算开放，两人也算门当户对，相知相熟、两心相许也实属平常。但看林素堂对沈连安的态度，想来也是一段不愉快的过往。 “过去的事儿了，已经没有关系了。”林素堂扶她坐下，“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回去。” “我真的没事。”她的目光好奇的盯着沈家方向，沈连安似乎在教训沈涟萍，隔得太远根本听不见什么。只知道一旁还站着个越王，想来是说情的，所以沈涟萍即便被骂，嘴角也不自主上扬。 萧子衿赢了赛马之后兴高采烈的去牵战利品，沈连珏面露不满之色，心心念念的都是焰心将太子妃扔下马的期待。焰心是这匹马的名字，取它眉心一点火焰标记之意。 萧子衿轻轻抚了抚焰心的脊背，顺了顺毛，不由得想起当初驯服踏雪的情形，那时候父兄在侧，骑马是一种自由的享受。 翻身上马，焰心似乎还是不愿意，几番前踢后踏却愣是没将萧子衿摔下来，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太子妃果真神武。”葛浩文率先拜服，先前沈连珏踢马的时候他瞧见了，也是替她捏了把冷汗。能在那种环境下保持平衡并且一举拿下锦旗的女子本就难得，如今竟还降得住这匹烈马。 “葛大人过誉了，此马颇通人性，你对他好她便对你好。”一面说着，一面理了理马鬃。这才骑着马走到沈家兄妹面前，“今日多谢馈赠了！”她依旧没有改变以往对待兵将们的态度，很是和善的冲着沈涟萍道：“只是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下次还是少做为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太子震怒 北境向来信奉实力说话，萧子衿赢了沈连珏，对他赛马中途的行为很是不屑。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不说自己到底没出事，还幸运的驯服了焰心，喜多于怒，自然不打算理会这次冒犯。 焰心被牵着送到高莽手边的时候还有些抵触，可比焰心更加抵触的是高莽和秦海。方才的一幕他俩看的清清楚楚，这要是放在北境，沈连珏早就被崤山营的将士们揍得连爹妈都不认得了。 沈连安训斥了妹妹片刻，方才混乱中并未发现胞弟的行为，因此也没有顾得上。赵澈劝了两句便打算开溜，看过全程的他心知此事难以就此揭过。 萧子衿望了一眼被林素堂护着离开的冷颜，心中稍稍舒了口气，转身便打算回到台上，“殿下？”赵钦不声不响的站在她身后着实吓了她一跳，“您怎么下来了？”她依旧很客气疏离，怕与赵钦接触太多就会露出太多破绽。 “跟我来。”赵钦伸手拉住萧子衿，掌心相贴一个寒凉如水，一个温热如火。萧子衿不由得紧张起来，生平第一次被父兄之外的人握着手心，难免不适应。 萧子衿急忙跟上，生怕赵钦拉着自己费劲，“殿下这是要去哪？” 他虽然体弱，但眼睛不瞎，虽然常年不问朝政，但到底身居东宫，沈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藐视。 “来人，给本宫拿下！” 赵澈还没有离开，就听见东宫禁卫军快步冲进去拿人的声音，心下不由得同情起沈连珏了。他这个侄儿有多少年没有这般大动肝火了！ 沈连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刚训斥完妹妹，胞弟就被拿下了呢！这还不是最头疼的，令他诧异的是此番下命令的竟是一向和善的太子殿下。 “殿下开恩，不知舍弟做错了何事得罪了殿下？” “沈家军功累累，自是不用将我小小的东宫放在眼中，一场赛马，本是宴会娱乐，他沈连珏竟敢对太子妃下手，你们沈家真是越发尽忠职守了！”赵钦有些喘不过气来，原本拉着萧子衿的手此刻正借力站稳身子，“葛浩文，将他给本宫绑了，杖责五十，罚俸半年，谁敢求情，与之同罪！” 话毕，他急忙拉着萧子衿离开，生怕无力的身子立刻瘫软下去。 她嫁入东宫月余，见到太子的时间不多，更遑论看见他动怒，今个这是怎么了？“殿下，您身子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眼瞅着赵钦点了点头，她立刻吩咐了秦海准备起驾回东宫，无视身后沈连珏求饶的声音。 葛浩文做做样子拿了人，可真让他杖责的时候就下不了手了。倒不是与沈连珏有什么交情，只因为沈家在朝中势力极大，贵妃娘娘虽没有入主中宫，却也是代掌凤印的人，哪里开罪得起？ “这……”葛浩文无奈的看了看沈连安。 “哥，还不快让他们放了我，那窝囊太子都走了，你还真打算打我不成？”沈连珏挣了几次无果，有些气怒难平，“那匹马本来就该是我的，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不识相的……”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顿时打断了沈连珏的絮絮叨叨，他满面怒色道，“技不如人还好意思叫嚣？” “哥，你做什么要打二哥？”沈涟萍好了伤疤忘了疼，完全不记得方才是谁被训得凄惨兮兮。 葛浩文一看这架势，杖责这事无论如何不好揽在手中，便寻了个理由匆匆告退。 “打了吗？”一个不起眼的小厮默默现在湖边，不远处是投食喂鱼的越王赵澈。 天边渐渐黯淡霞光时明时暗，仿佛为乌云遮盖，两道平行的影子倒映在湖面上。小厮恭敬的递上鱼饵，轻声道：“沈连安拗不过一众人求情，没有动手。” “知道了，你下去吧。”接过鱼饵，他挥了挥手，心中已有打算。只是有些话被人偷听可不好，“听够了，还不滚出来！是你？” 冷颜说不清自己过来的原因，或许是觉得他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也或许是他全程看出自己的小把戏却没有揭破，引得自己对他有了些好奇。 “怎么没同你兄长一道归去？难不成是迫不及待想嫁给本王？”他撒了一把鱼饵，回头状似调戏道，“那本王可得抓紧时间准备大婚典礼了，莫叫你等得着急了！” “不像！”冷颜转身准备离开，她印象中的男人严肃正经，没有这般登徒浪子的话语和行径。 “这就走了？” 冷颜停了步子，回头瞥了他一眼，“鱼都快被你撑死了！” 萧子衿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赵钦迷迷糊糊的靠在她怀中，两人早已经没了先前坚持的男女之防，饶是萧子衿再迟钝也瞧出来赵钦的反常。 “左副将，去请尹大夫；右副将，去太医院找常为太子诊脉的太医，要快！”萧子衿急忙打发了秦海高莽两人，自己则与太子府的护卫急忙将人扶进正阳殿。 赵钦的手紧紧的攥着萧子衿，即便躺在床上也是眉头紧皱，汗如雨下。紧握的手用劲之大，骨节泛白。饶是萧子衿也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 尹鸿升一接到消息，连忙提着药箱赶了过来，这段时间一直在翻阅典籍，试图研究出来彻底拔除双生蛊的办法。这结果还没找出来，太子殿下却先发病了。 “尹大夫，你快看看！”萧子衿本想让开，站起来的瞬间太过用力，只听胳膊咔哒一声，肩膀处一阵剧痛，疼的萧子衿瞬间沁出一身汗。 “娘娘，我先给您接骨吧！”尹鸿升随军多年这声音再清楚不过。 “无妨，先看看太子殿下如何了！” 虽然担心，但尹鸿升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号了脉之后才施针，针针从烛火上烧过，而后精准的在赵钦半敞开的胸口穴位上下针，许久他才松了口气道：“暂时止住了胸口的剧痛，娘娘，还是容微臣赶紧接骨吧，脱位太久影响恢复！”那可是挽弓打仗的双手，可不能轻易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身份暴露 陵王匆匆离开马场，一则因为手中负责的禁军重新整编调度问题，另一方面是府中有北境的飞鸽传书，传递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陵王府安插在北宁王府的心腹顾斐清，一个月前刚从京都出发回北境，怎么前后脚的功夫就急着送消息回来。这个时间还有什么如此仓促的大事？ 赵熙向来心有七窍，忙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赶回，摒退左右后才将那空白的纸条在火焰上烤了烤。一张细窄的纸条上赫然出现四个字：子衿代嫁！ 子衿代嫁！ 他的手忽然脱力一般，任由纸条落入烛台上化作灰烬，“嫁过来的是萧子衿，竟会是萧子衿？”一次北境的微服私访，他因脱离护卫队而被马匪盯上，眼见双拳难敌四手之时，她出现了。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不过举手之劳的施以援手，他却念念不忘，将母妃亲手雕刻的青玉炉相赠，原想着到底也是门当户对，却不知造化弄人。“上天真是开了大玩笑了，不过既然木已成舟，也不失为一步好棋子。”他绝不能心慈手软，那惊鸿一面不过是人生低谷中的一次偶然，因为情况特别才叫他难以忘怀。对！一定如此！赵熙双手撑在桌案上，一时竟有些乱了分寸。 “来人啊，备车。本王要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想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行是什么样的心情。 “王爷，天色已晚，此时过府恐有不妥。”匆匆赶来的贴身护卫周扬劝说道，“而且属下听闻今日马场上的一些事，太子殿下似乎大为震怒，气的旧病复发赶回东宫去了。” 知己知彼才有胜算，对于赵钦，表面上依然是君臣关系，可私下里没少琢磨他的性子。在他看来，赵钦不过是命好，投身在皇后的肚子里，生来便是太子。虽说皇上表面上不怎么管他，可派去守卫东宫的侍卫，伺候他的仆从没有一个是不忠心的。若不是他打小身子弱，久病缠身，当今圣上也不会扶植自己的侄儿们。 “可知因为何事？” 周扬一时有些语塞，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上心，“属下这就去打探一下。” 夜沁凉如水，冷颜洗漱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月近中旬，圆盘样的月亮高挂树梢。她随意披了件袍子，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踱步到所住的院子中。“不知道北冥朔怎么样了，那个女人……”冷颜想不明白，若说别人带回去的，她还可以怀疑一下，可她是自己亲自从流放途中劫走的，怎么会出差错。若是没有出错，她又为何处心积虑的怂恿北冥朔杀了自己？ “女儿，在想什么？”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冷颜身子一颤，如今连基本的警觉性都丧失了吗？ 她不擅长应付林父，每每瞧见他看自己的那道慈爱目光，心中便不由得心虚起来，那是杀手本不该有的感情，而她有了。正如当初北冥朔警告她不该存儿女私情一般，她还是动情了，却喜欢了一个视自己如棋子的人，真是讽刺至极。 “没什么，许是今日太惊险，我一时难以入眠。” 林铮也不多问，因为公务繁忙，他刚歇下。又想起前些天凝香阁老鸨李氏送来的东西，于是便拿来找她了。冷颜看着桌上的香囊和半块太极图案的勾玉有些疑惑，“这是……这是什么？”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她走得早，嘱咐我待你长大成人再交给你，爹这几年忙于政务，竟一时未能想起。如今越王府已下聘礼，爹这才想起来这块玉。”万般不愿也不能抗旨，林铮内心极度挣扎，“你可会怪爹？” 冷颜不懂如何应付一个思女情切的老父亲，只能配合的摇摇头，虽说嫁入越王府不是上上策，但对于掩藏身份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看你，自从回来便不肯再唤我一声爹爹，想来心中还是有怨的。” “额……”冷颜张了张嘴，爹这个词终究没有说出口，她默默垂下头，“我对天发誓，无怨无悔，如有违背……” “傻孩子，爹跟你开玩笑呢！”林铮急忙打断她，“好了，爹不打扰你了，早点回去休息。以后勾玉和香囊随身佩戴吧，就当你娘看到女儿婚配的一天吧！” “爹……爹？”林铮走后，冷颜轻声念叨了几个字，也不是难以启齿，可不知为何对着他反而喊不出来。 鸡鸣之后，打更的声音阵阵传来。萧子衿习惯了早早醒来活动手脚，在床沿边上趴了一晚上，她整个身子都僵了，尤其是被攥了一晚上的胳膊。 昨夜尹鸿升为太子止痛之后，太医院的太医们按着平日里的法子给太子开药拔毒，一盆一盆暗黑色的血水被端出去，触目惊心。如此慌乱匆忙的夜晚直到临近天明，萧子衿才得以打个盹。 抽了抽胳膊，赵钦睡得很熟，手上的力气也小了许多，她这才小心掰开他的手指，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腕。 “娘娘，您先洗漱吧，早膳是端回安乐宫还是就在正阳殿？”十一收回洗牙的器皿，递上拧到半干的帕子。 萧子衿正想开口，却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忙随手擦了擦便匆忙赶出去，“何事喧哗？” “回娘娘的话，是西苑的侧妃们要求侍疾，属下们拦不住。” “以往都这样？”萧子衿略有些疑惑，若是一直如此也就罢了，怎的上次见太子犯病时没有这么大阵仗呢？ 内监站在殿外略为尴尬道：“众侧妃许是看到娘娘您进去了，以为可以侍疾，故而……” “原来如此！”她望着殿外穿着艳丽的侧妃们，不由得同情起自己，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儿了。“让她们都散了吧，殿下需要休息。” 半柱香的时间一晃便过去了，殿门口的人只多不少。萧子衿不禁有些烦躁，这些后院里的女人们成天无所事事，不出来搅和搅和便浑身不舒坦，“十一，去吧我的鞭子拿来。”金钢索制成的软鞭子，以往都被她挂在腰间，几乎形影不离。如今换上这一身冗长繁复的宫装，委实不好随身带着。 十一忙将鞭子取出来，萧子衿再度出门看到的是一张张面带哀怨的脸，几乎个个都是絮絮叨叨着闲言碎语。“我初入东宫，舔居正妃之位。听闻你们都想侍疾，那么就凭实力说话吧。本宫听说东宫内有个演武场。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换好衣服去那里等我。” 侧妃柳氏入宫最早，自然觉着自己高人一等，“娘娘，妾身等只是想看看殿下如何了，您这样拦着，不妥吧。” 萧子衿不擅与她们周旋，直接一鞭子抽在一旁白玉石雕刻的石狮子身上，啪得一声，狮子头碎成一块块无用的小石头，吓得那群侧妃们顿时噤声，“妥不妥，我说了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威震东宫 演武场地处宽阔的前后院之间，一面坐落着武器库，一面假山石刻，一面水池潋滟，风景宜人，却让萧子衿大失所望。这哪里是什么演武场，不过是个地势开阔的花园罢了，一点练武气息都没有。萧子衿虽不满意，但如今也只能凑合用了。 “娘娘，您这是？”秦海今日当值，正伙同几个崤山营旧部来演武场训练拳脚，大老远就瞧见脱去一身广袖长袍衣裙的萧子衿昂首阔步的往演武场赶来。 “你也在啊！”萧子衿摸了摸手上的软鞭，掂了掂，似乎在测试称手不称手，“后院的侧妃们想同我比划比划。” “这玩笑可开不得。”秦海不由得惊出一身汗，“那后院一群……都是弱不禁风的女子，您这样就不怕把她们伤出好歹来？”他刻意强调了个弱字，生怕主子闯祸。 “没事，我有分寸。眼下她们还未到，咱们许久没有练练了，先比划比划？”这一个多月来的太子妃生活可把她憋闷坏了，话音刚落软鞭已然出手。 秦海侧身闪躲，后空翻撤出鞭子所及范围。自己这个主子有多闲不住他心中清楚得很，也就不再拦着，所幸现在天色还早，没什么人看到。他急忙从下属手中抽出一把长剑，钢索软鞭与剑刃相碰，星星点点的火花中传来清亮的声音。 原本数个不服气的侧妃还想着上去教训一下这个不受宠的太子妃，觉着她不过就顶着个虚衔，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如今刚到演武场就瞧见台上两人打得不分上下，多是退缩了。这似乎不是她们能教训得了的人，“北境的女子真是蛮夷粗鄙，我们哪能跟她一般见识。”人群中不只是谁率先开口，有人开了先河，众人便顺着台阶下去了，纷纷表示自己名门闺秀，蕙质兰心，不能和萧子衿这样粗鄙的人计较。 是以当秦海被踹翻在地的时候，周围的看客由后院赶来的妃妾变成轮值的禁卫军了。窃窃私语的话说高也不高，只是所有人加起来，这声音无论如何也低不下来。 十一不由得替主子捏了把汗，崤山营的人自然知道少将军的本事，但旁的禁卫军却有些不服气了，一个女子打败秦海，大都纷纷觉得秦海是看在对方太子妃身份上有所保留，几个崤山营出身的将士忙怂恿道：“不然哥几个也去试试？是骡子是马，练练就知道了。” “去就去。”禁卫军们颇为不服崤山营几个将士的气焰，一时脑热，提刀上阵。 起初还想着要不要留一手，虽说这太子妃不受宠，但好歹身份摆在那里，伤到了也不好。可等到鞭子舞得风生水起的萧子衿将他逼到水池边的时候，他已经无路可退且无计可施。 长刀挡开鞭子，上阵的禁卫军为避开萧子衿左侧攻击，特意从右侧突围。却不想被对方一个旋身踢踹中了胸口，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向湖面。软鞭追随而至，瞬间绞住了他的腰，萧子衿猛然用力，只见那禁卫军被鞭子拉扯着沿弧形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砸到演武场中央。 “主子什么时候学会留手了？”以前对他们可没这么上心，秦海不由得想起以前军营里被欺负的日子。这丫头小小年纪却真是个练武奇才，打不过她，众人也是心服口服。 秦海的话一出口，崤山营众将士纷纷点头，“主子今个心情不错，看来焰心对了她胃口，回头好好喂喂那匹马。” 赵熙默然现在远处，离演武场中心好一段路。那个风姿依旧的女子似乎没有被这东宫的沉闷压下自己的一身傲骨，依旧闪耀着独有的光彩。秦海先一步瞧见来人，忙提醒道，“娘娘，陵王来了。” 萧子衿自从嫁过来还未曾见过传闻中极受陛下宠爱的陵王和庆王，忙回头看过去。“是你？” 她认出了来人，虽然换上了一身麒麟王袍，锦缎缠身，但眉宇间的气度还是没有变。萧子衿当初救他的时候就觉着自己是否多管闲事，还平白收了人家的青玉炉，说起来倒有些惭愧。 刚从演武场下来，这一身装束委实不该用来见客。萧子衿却浑然不觉，十一焦急提醒后才告退，“王爷先去前厅，本宫去换身衣裳便来。” 赵钦迷迷糊糊醒来，一时口渴难耐，内监早已见怪不怪这样的情形了，但昨夜的事他仍旧要感激太子妃带来的尹大夫，以往拔毒痛不欲生，昨晚却因为尹大夫的医治让殿下在拔毒过程中昏昏睡去，免了这锥心之痛。 “太子妃呢？”昨夜的事儿他记不大清楚，恍惚间仿佛听见太子妃说先救他。“她没出什么事吧？” “回殿下的话，娘娘没事，如今好的很呢！”内监小心服侍他喝水，对于今晨的事仍有些许窃喜，“娘娘今个一早还打发了侧妃们回去歇着，莫让打扰殿下休息。如今陵王殿下过府探望，娘娘去前厅了。” “他来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莫不是来看看人死了没？ 赵钦忽然有些气息不稳，自己的这些个侧妃姬妾大都是外府送来的眼线，即便不让她们靠近正阳殿，也总能给她们寻着机会打探一星半点消息传递出去。“你给本宫说说早上的事。”他倒是想知道这丫头有何能耐。 东宫正厅之内，赵熙没什么心思喝茶，只觉得早上那一幕颇为惊艳，心口的痛楚更是难以言说。 “王爷久等了。”萧子衿换了一身水蓝色蝶舞长裙，银线滚边绣出的花苞几欲绽放。 赵熙不由得愣神了，萧子衿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缘何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心弦呢？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王爷，既然能再见面，那这个就还给你吧。”她从十一手中接过青玉炉，小心递给赵熙，“其实那次我也没帮什么忙，反而显得多管闲事。”马匪虽多，可赵熙的护卫身手了得，没了萧子衿，他们可能会花点时间解决马匪，但必然不用以命相搏。 “娘娘说笑了，我们双拳难敌四手，若不是娘娘搭救，我们主仆二人可是很难脱身的。况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此物并不名贵。”只是他母妃亲手雕刻的罢了，虽不贵重却意义非凡。 “如此那本宫便替太子妃收下了。”赵钦换了一身衣裳由内监扶着赶来了正殿前厅，“好一个精致的青玉炉。” 赵熙不慌不忙的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虚礼就免了吧，多谢陵王百忙之中记挂着本宫的身体，如今已无大碍，陵王公务繁忙，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赵熙勉强陪笑了笑，“多谢殿下体谅，殿下无事，臣等便安心了。如此，臣告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城府外露 初春清晨，晶莹的露珠还挂在叶稍。赵熙就这么被客气的请出了东宫，连他自己都觉着可笑。太子虽然不问朝政，但这几年来也算与他和善，至少表面如此。今日竟然如此不顾情面，也是让他意外。 “你们先下去吧。”赵钦任由萧子衿扶着靠躺在锦榻之上，摒退了所有人才悠悠的开口：“本宫竟不知道郡主与陵王交情匪浅。”肯定的语调中虽有些许惊讶，更多的确实讽刺和失望，又是一个对他不抱希望的人！ 萧子衿正自给自足的泡茶喝，初时听闻这句话还没反应，只是嗯了一声，随即又觉得自己这般太过随意，恐拂了殿下的面子。况且如今她已是太子妃，和陵王交好这个说法似乎不妥。虽然这也不是事实，但叫人误会了去总是不好的。“其实我和他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去年初冬的时候他不知何故在北境浛洸城外遭遇了一伙马匪，我恰巧换……去军营探望父王归来时碰上了，便让府兵救了他一下。” 赵钦嘴角呷着一抹冷厉的笑，浅淡到难以看出，“如此说来郡主与陵王的确不算熟稔，那北宁王府呢？”郡主册封典礼在冬末，他为何会早两个月出现在北境？ 去年年末端和郡主册封典礼，许是那个时候皇上便看中了萧家这个外姓王爷的实力，欲收回兵权又碍于北境兵强马壮不能公然下手，于是便想出来这样一个法子，将端和郡主扣过来做质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子衿再迟钝，也觉察出他话里有话，“我救他时并不知晓他是陵王，他与我北宁王府从未有过往来。我知道你们京都人与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非大丈夫所为。” 从前父王总同她说人心叵测，最复杂的莫过于皇室中人，父母手足之间皆可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自小长于军营之中，信奉的便是拳头说话，性子直来直去的萧子衿虽然心中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却着实不喜欢同他们打哑谜。 “难道本宫说的不对吗？”赵钦颇有些激动，胸口淤积的一口气翻上来，口中顺势弥漫了一丝血腥味。“父皇有意扶植陵王和庆王，不就是想着将来有一日取我而代之么？你北宁王府虽远离京都，但五十万雄兵盘踞于北境，任谁都是忌惮三分的。陵王想要在皇位争夺一事上抢占优势，那你北宁王府还真是不错的选择！可惜啊……” 萧子衿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淤积的血终是被他吐了出来，染红了两人的衣襟。“你不用同我说这些，我不清楚也不在意。” “那北宁王府的死活你不在意？” 她的手忽的顿住，不喜欢尔虞我诈，并不代表不会一丝一毫的心机。赵钦的话她瞬间明白了，如今北宁王府与东宫绑在了一条船上，无论北宁王府最终是否会卷入这场夺位之战中，都会被判作东宫一党，没有退路，除非北宁王可以无视端和郡主的性命。 “皇上下得一手好棋啊！”萧子衿脱下外面的衣袍擦了擦手上略带褐色的血迹，“你就不怕我是北宁王府的弃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在这场皇位之争中您除了投胎好点一无是处，拿什么去同他们争，又如何让我北宁王府倾尽全力支持，难道就凭借一个我吗？” 屋内一阵静默，赵钦以为自己派人盯着她便能掌握这个女人的行踪。足不出户，每日不是练武看书就是嬉戏玩闹，一个不知朝政不问世事的单纯模样竟是将他骗了个彻头彻尾。“好……好一个端和郡主，看来真是本宫小瞧了你。”赵钦撑着锦榻边上的桌案站了起来，“那你为何要拼尽全力救我，我死了你不就……” “我不就怎么了？”望着眼前这个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的病秧子，她实在狠不下心来继续刺激他了，这万一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她不就真成了寡妇了。“我说这话你便以为我北宁王府当真捡边站了？如你所言，我们拥兵五十万，将来无论是谁荣登大宝，我北境雄狮依旧会尽心尽力辅佐，况且这混乱未明的朝局离我们太远，没必要横插一脚，且不说选边站有风险，若是叫皇上知道了，我们整个北宁王府可都没有好下场。” 赵钦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早已习惯了与人说话留三分，哪知这北境来的郡主说话如此大胆，口无遮拦。若不是真的，那此人必是城府极深，善于伪装。 “看什么看？”萧子衿仿佛被憋坏了之后急需发泄一般，一巴掌排在赵钦的后背，练武之人手劲之大直接拍的赵钦又吐了口血，“你没事吧，我去传太医！” “别慌，我没事！”他就着萧子衿的胳膊缓慢坐下，“你与他们不同，真是很不同。与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利用你？”他心中存疑，虽然觉着她话语有真，但定然不是全部，“既然你知道我如今的处境，当知道你与我已是……” “我知道，但是这只是我个人生死荣辱，与北宁王府无关！他日我若因身为太子妃而遭逢横祸，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因为不是端和郡主，一旦身份败露那便是欺君罔上。柯氏逼她代嫁之时定然不会想到这京都还有识得她身份的陌生人，如此她便得对陵王留足了心眼，万一他丝毫不顾念救命之恩，为了扳倒太子而拿她开刀，那岂不是死的很冤屈？ 赵钦并不相信这些话，只是眼下却也无从辩驳，“罢了，你知晓个种干系便好，莫要顶着太子妃的身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殿下，北宁王府虽然置身事外，可我已经踏入局中。我很惜命的，断不会做出自毁长城之事。” “记住你今日之言！”赵钦缓缓躺下，似是不愿意再搭理萧子衿，“本宫累了，郡主先回去歇着吧！” “那青玉炉……”萧子衿盯着他枕边那只青绿色透着光泽，晶莹润泽的青玉手炉，低声开口，“可否还给我！” “你已嫁做人妇，岂能要别个男人的物件，没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邀约拜贴 春来和风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飞扬而上的屋檐上滴落。冷颜居住的院中几株桃树已经叶满枝头，零星的几只信鸽落在上面探头探脑。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林素堂对冷颜的容忍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就连她养那么多只信鸽每日在府内府外飞来飞去也全不在意。 “小姐，越王殿下派人送来了请柬，欲邀您一同去锡山郡踏青游玩。”兴冲冲拿着拜贴过来的小丫头满面桃花色，她家小姐总算等来了王爷的垂怜了。 收起掌心的纸条，她揉了揉眉心，勉强做出一个看似正常的笑容，“你去回了那送拜贴的人，就说我不去。” “为什么呀小姐？” “我也想问为什么。”林素堂挥手打发了丫头，这才靠近。 冷颜刚端起的盘子顺手丢向声音的来源，鸽食稀稀落落撒了一地，青釉瓷碗却稳稳的落在来人手中。林素堂嘴角含笑，掂了掂手中的瓷碗道：“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如今这大好春光，何不出去走走？” 打发了身边跟着的丫头，他这才从冷颜身旁拿起请帖，“越王这次倒也算上心，锡山郡的围湖风光是京都一带最为秀丽的，被皇家园林圈占着，旁人轻易见不到的。” “与我无关。”冷颜环着林素堂晃了两圈，“倒是你，今个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只要有关于林素蕊的事儿，他半点心思都藏不住。刚被冷颜问起，便一股脑道：“有蕊儿的消息了，据说一路向南去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 “那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明明那么在乎，日日思念却在这时候留在京都？冷颜有点看不明白他这个抉择，林素堂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林素蕊身上，每当谈起她，脸上总是止不住的疼爱和宠溺。难道这就是兄妹之情？可瞧着那沈连安对刁蛮小姐也不似这般啊！ “我？”林素堂压着冷颜坐下，亲自倒了杯水递过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兴奋，忙稳了稳心性，“身为禁军副统领，我不可擅自离京。”如果此时撇下冷颜离开，一定会有无数双眼睛盯上蕊儿，到时候可就真的坐实了逃婚的罪名了。 冷颜抿了口茶，“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我们去锡山郡吧。”她心知林素堂此行的目的，自然愿意顺水推舟还人情。“不过回来的时候我想去东宫拜访一下太子妃娘娘，当日在马场她为了替我解围而下场赛马，险些被那沈家二公子算计，所以我想去看看她。” 林素堂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无妨，太子妃从北境远嫁而来，若是能与你交好，也不错。只是你的身份……”虽然在府里他不信冷颜能翻出天来，可若是离了林府呢？万一身份败露……他几乎难以想象那样的灭顶之灾，好不容易有了蕊儿的线索。 “我还不想死。”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她可不想这么快就送给那些冥月门的暗桩子。“自然不会泄露身份，更不会给你找麻烦！” 锡山郡地处京都东南面，城小人少，大多数地界都被皇家圈占，京都附近最大的温泉池子也位于城内，是皇亲国戚消暑避寒的好去处。 林素堂亲自驾车护送冷颜，马车慢悠悠的行了大半日才到。偌大的围湖四周以足足两人高的红墙圈着，若不借助扶梯根本无法窥得院中一二景色。 越王府的管事先于守卫的士兵走过来，一眼便看见了林府的马车，“林姑娘总算来了，王爷等候多时了，老奴这就领您去吧？” “好。”冷颜点了点头，目光却总是不经意环顾四周。青石板平铺在一天深入竹林的路，马车行到竹林尽头便停了下来，“请姑娘下车吧，王爷正在湖心亭等您。” 林素堂本想跟上，奈何那管事奉了命令拼死阻拦，他只好默默在竹林子外头与管事大眼瞪小眼的等着了。 回头看了眼林子口停着的一众马车，她眼尖的瞧见了刻有沈府标记的一辆。想来越王请宴，沈涟萍确实没有错过的理由。 清潭绿波映一池湖光水色，莺飞燕舞撩一众粉黛人心。百年垂柳倾斜于湖面，数根柳丝随风拂刮水面，荡起圈圈涟漪。树下端坐一女子指尖在琴弦上挑弄拨动，阵阵轻音如细水长流般划过心头。女子轻纱遮面，半垂着头望着琴弦认真而专注。 “林姑娘好大的面子，这般姗姗来迟！”沈涟萍褪去一身武装，鹅黄色长裙配上窄袖长袍，腰间坠着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玉兔，俏皮可爱。 冷颜并没有搭理她，反而转身往弹琴女子走去。沈涟萍原本气怒于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但见她走向苏潇潇，心下不由窃喜。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苏潇潇是越王的心头肉，“本小姐劝你一句，别以为你有皇上赐婚就可以为所欲为，有的人不是你能碰的。”在苏潇潇这个小贱人手上，她了是吃了不少苦头，险些被她的澈哥哥厌弃。 “哦，多谢你多管闲事！”冷颜回以灿烂的嘲笑，这一个多月来在林府将养着，原本姿容上乘的她稍加修饰更是清丽脱俗。阳光下粲然一笑，几乎倾倒众生。 苏潇潇被不远处的吵嚷声惊动，眸光从指尖转向冷颜。嘴角微微扬起，这算是第二次见面了，那个在琴棋书画方面都更胜一筹的女子。 “民女苏潇潇见过林姑娘。”她抚了抚颤抖的琴弦，缓缓起身，目光逡巡在针锋相对的两人身上，“王爷在湖心亭画扇题诗，沈小姐不去瞧瞧？” “用不着你这贱民提醒！”沈涟萍最瞧不得她这般柔弱的模样，但偏偏全天下的男人都抵御不了这样的女子，尤其他那多情的澈哥哥，每每想起这个女人她都恨得牙痒痒。 “恕不远送！”冷颜福了福身子，一副您走好吧的神情，叫苏潇潇有些忍俊不禁。她和五年前判若两人，那时候的林素蕊颇有些恃才傲物，大家闺秀礼数周到又有些拒人千里，但断不会露出这般俏皮的模样，让对方哑口无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心头之宝 圈下整个锡山郡围湖只为一人，苏潇潇不禁看向不远处被围在脂粉堆里的越王，或许他也想试着把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了吧。 冷颜并不在意赵澈在干什么，却对眼前一身浅紫色长裙的女子颇为感兴趣，那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有些吃惊。曾经执行的每个任务，被指定暗杀的人她都会清楚的记得。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呢？ “民女貌不惊人，莫要污了林姑娘的眼睛。” 冷颜这才察觉自己的手已经伸出去了。人都有难言之隐，她并非不能理解，只因那一抹熟悉感的驱使，险些让她揭人伤疤，“姑娘莫怪，我不知道你的脸……只是觉得似曾相识，所以一时……” “林姑娘贵人多忘事，多年前民女有幸入京，在中秋宴上得见姑娘真颜，姑娘的琴艺真是无人能及，民女至今无法企及一二。” 冷颜不由得愣了愣，原本以为自己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她，未曾想她却对林素蕊的琴艺念念不忘，怪不得一见面就帮她解围。 “苏姑娘，王爷有请。”远处一宫娥扮相的小丫头匆匆赶来，待苏潇潇客气有道，“殿下吩咐，此地风大，姑娘切莫着凉。” 要说狗眼看人低的本事，莫不如宫墙之内，尊卑分明之处。冷颜望着紫衣女子被恭恭敬敬的请了去，来人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小姐，咱们怎么办？”林府的小丫头第一次见识到皇家圈占的园林，战战兢兢之余又想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哪有下拜贴请人来却把人晾在一边的？ 冷颜未曾在意此事，“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苏潇潇！ 她明明对这个名字那样陌生，为什么对她的身影如此熟悉？ 小丫头以为小姐终于有心思去收拾那个狐狸精了，恨不得把知道的事都翻出来，添油加醋的诋毁一番。 “如此说来，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原本的大家闺秀被连坐降罪，双八年华就沦落风尘，一身才艺却只能供人消遣，也是无奈。“那她和越王殿下又是什么情况？”听着这丫头对苏潇潇就没用过一句好听的话，想来就算近日无仇往日也是有怨的。 “林姑娘何故不进去？” 来人的话打断了想要开口的小丫头，她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王爷恕罪，奴婢并非有意非议苏姑娘的，只因我家小姐不识人，所以……” “够了，你下去吧！”方才的话即便没有尽数入耳，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的，原本潇潇让他过来接人，他就有些不愿意。此次围湖赏景若不是皇上下旨，他也不会舔着脸下拜贴。本来对人无意，何苦乱献殷勤。 冷颜侧身行礼，“参见王爷。” “你想问什么？”他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她不是林素蕊，而是他在北境莽荒雪原救下的女子。一个他查了许久没有查出真实身份的人。逼问萧子衿也没有什么有意义的消息，于是赵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有了那么一丝兴趣。 但是前提是这个女人不能触碰他的底线，若是伤着苏潇潇，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知此处有何风光，值得殿下这般大肆宴请群芳？”还带着红颜知己，这人行事作风颇有些清奇。 赵澈原本打算一听到有关于苏潇潇的问题，他就借机警告一番。好歹他也是王爷，虽然在陵王、庆王和太子面前没什么威仪可言，但是震慑一般人还是可以的。 只是警告的话到了嗓子眼，终究没有吐露出来，人家压根就没想知道苏潇潇是什么身份背景的。 “嗯……你只想问这个？”论起年岁，他赵澈可是大了眼前这小妮子七八岁，论起经历，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还真就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 “不然呢？”冷颜浅笑了笑，嘴角呷着一抹俏皮，“王爷下拜贴请我过来，就只是让我站在这里吹风？” 赵澈蹙眉看着她，觉得她还是昏迷不醒的时候乖巧，“既然来了便随我过去吧，湖心亭那边……”他倒也不在意为刚才噎着自个的人引路，一面介绍围湖的秀丽风光，一面炫着这一上午完成的扇子画卷。 “做个王爷可惜了！”她感慨了片刻，这哪里像个王爷。 喧闹的亭中似乎只有苏潇潇注意到她的话，不禁笑开。微风拂过，面纱下的容颜一闪而过，让冷颜诧异。她一定见过苏潇潇，至于在哪儿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临近黄昏，几位跟随沈涟萍过来的大家闺秀们求得越王亲手所绘小像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林素堂在外面等得没了脾气，硬闯不是，等待也焦躁，正踱步之间看到沈连安大摇大摆的往里面走，随即便跟了上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素堂也顾不得与他的往日恩仇，急忙道：“蕊儿在里面一下午了，至今半点消息都没有。” “什么？”沈连安就是来抓人的，生怕自家不懂事的妹妹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如今听到林素蕊也在，心中更是隐隐不安，“今日越王殿下受皇命宴请的人是蕊儿？”他出示令牌，忙领着林素堂往里走去，“那可就遭了，你可知道越王今日还带了谁来了？” 林素堂不解，到看他火急火燎的模样想必沈家的小祖宗也在。 “凝香阁的苏潇潇，是苏潇潇啊！”他那个妹子能忍住不对她做点什么？沈连安一想到这儿就忙放下手中公务匆匆赶了过来。 林素堂反而不太担心了，原本的林素蕊对苏潇潇就没想太大敌意，如今是冷颜去赴宴，更加不会为了越王而对苏潇潇出手的。 斜阳余晖铺满整个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泛着金灿灿的光芒。冷颜善武，对于文章辞藻颇为薄弱，勉强挤出几句平庸的词句形容了一番眼前景色，目光还不忘瞥向沈涟萍。这女子对她，或者应该说对林素蕊敌意很深，处处使绊子，虽然不见得有什么成效，可如此这般也是烦人。 “林姑娘还真是……文采一般啊！”越王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苏潇潇眉头轻皱，诗词确实不算佳句，但这样直白的笑话一个女子，任谁都会无地自容吧。原本以为林姑娘会为自己争辩几句，却没想到她一言不发的坐着，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依旧吃着手边的糕点，动作优雅有序。 “我可是听闻林小姐琴艺了得，不如与我们潇潇姑娘切磋一二？”沈涟萍白了苏潇潇一眼，兴致勃勃的提议了一句。 “你想听？”冷颜轻声问了一句，赵澈看了看苏潇潇，听她的琴音是一种享受，就不知道冷颜的技艺如何了？ “这个自然？”赵澈饶有兴趣。 “我没问你。”依旧是和颜悦色，冷颜换换站起来，指尖划过苏潇潇的琴弦，勾勒出几个低沉的调子，最后停在沈涟萍跟前，“你若想听琴，歌坊妓院给钱就有，本姑娘不伺候。”说罢指尖悄悄用力，琴弦应声而断，刺耳的嘶鸣声惊得亭中众人浑身一颤。 “你大胆，这可是太后所赐的古琴，你竟然……”赵澈忙捂着苏潇潇的耳朵，颇为气怒。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眼前这个女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琴弦尽断的刹那，刺耳声虽能震慑人，可毕竟没什么伤害。冷颜看着他紧张苏潇潇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心头肉、掌中宝，那是需要藏起来的，你这样堂而皇之的暴露于人前，很容易让人觊觎得！” “说得好！” 一场闹剧，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显得格外没有纠缠下去的必要。一身青灰色莽纹袍子的男子缓步走来，腰间的金牌左右摇摆，“侄儿拜见皇叔。”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唤着赵澈皇叔，冷颜觉着气氛有些尴尬。据闻越王赵澈也不过二十六岁，眼前这个年纪相仿的人竟是他的侄儿？如今留于京都的王爷中恐怕只有陵王和庆王能这样唤他了。 “想必这位就是本王未来的婶婶了吧？”庆王侧身拜礼，正是朝着冷颜的方向。 一时之间，众人一头雾水，“你小子从哪里来的？”赵澈放开苏潇潇，转身扭起来人的耳朵，“没听说你回来了啊？” 庆王赵瑾倒也配合的任由他提着耳朵，目光却看向一旁的三个女人，状似求救，“我刚回来，这不是听说皇叔您在此宴请未来婶婶么，想来看看，没曾想竟是……”竟是这样没有硝烟的战场，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黄昏的风带着阵浅淡的花香，余晖渐渐消散，阴阳更替之际，鬼魅横行之时。冷颜多年杀手经历让她对外物格外机敏，不消片刻，不远处叔侄俩的嬉闹还未结束，冷箭已然脱弓而出。冷颜一把推开苏潇潇，箭刃擦着她的手肘而过，只听得刺啦一声，袖子被从中割断。 “你没事吧？”苏潇潇抢先一步查看冷颜的伤势。 “没事。”环顾四周，整个皇家园林的守卫对这支箭竟是毫无反应，“倒是你……”这般柔弱的女子，遇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竟没有意思惧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再遇刺杀 林素堂和沈连安一路狂奔而来，那支擦着冷颜手肘的箭一时间竟好似穿透他们咽喉一般，一颗心直吊到嗓子眼。 林素堂先一步将冷颜拉入怀中，“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冷颜看了眼苏潇潇，这才任由林素堂检查手肘，“我好得很。”不过是擦破一点皮而已，从小到大多少伤痛没受过，这还当真算不得什么。不过被他搂着的感觉颇有些无言的尴尬，她压低声音提醒道：“你莫不是真拿我当你妹妹了吧？” 林素堂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那一刹那他真的以为蕊儿遇到了什么危险。 “来人，给本王好好搜搜这围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刺客来。”皇家园林之内也敢行刺，且未曾惊动园内一兵一卒，看来他是得好好查查了。赵澈丢开侄儿的耳朵，上前查看苏潇潇的情况，“潇潇，你没事吧？” “王爷，林姑娘为救我受伤了，你该去瞧瞧她的！”苏潇潇对他福了福身子，“民女先行告退。”方才一场骚动，她的面纱早已掉落。冷颜原以为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因脸上有伤，如今看来却是她错了。秀眉凤眼，顾盼生姿，她终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只是当时她所见到的是一张沾满泥尘的脸，虽然五官无改，但终究不易辨认。 “你怎么了？王爷在同你说话呢！”林素堂晃了晃冷颜的肩膀，这才向越王请罪道：“舍妹受了惊吓一时忘了礼数，还望殿下恕罪。” 赵澈浅笑着点了点头，面上一副颇为担忧的神色直说无妨，心中却是压根不信，一个敢与人厮杀至死的人会害怕这小小的箭矢？“既然如此，那便先回行宫歇着吧。” 一伙人前簇后拥的离去后，庆王才将目光从竹林小路拉回来，“皇叔，那个遇刺的紫衣女子就是京都赫赫有名的花魁苏潇潇？”看着一丝风尘味都没有，若是不知其身份还以为是哪家的闺秀呢，“她是你的红颜知己？”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这么多闲心，去把刺客抓出来！”在翻案之前，他不希望任何人刻意关注苏潇潇的身份？尤其是皇室中人。在世人眼中，她就是越王养在凝香阁的知己，得以保全清白罢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这刚巡视江南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没休息好呢。”赵瑾嘟了嘟嘴，若不是自家老头子逼着他接下这累人的活儿，他才不干呢。说什么有油水可捞，他怎么走了一遭一个铜板都拿到。 夜幕沉沉，几处蛙鸣声此起彼伏，冷颜独自坐在屋内，手里把玩着今日伤了她的箭头，这种精雕细刻的箭头带着些许肉眼难以看清的倒刺。指腹细细摩擦，若是细皮嫩肉的手兴许已经被刮出几道血痕了。 “冥月门的箭啊。阿朔，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么！”冷颜望着这箭头，胸口一阵阵紧缩感，好似被人握住心脏，痛得无以复加。 “这箭头你看了很久，可发现了什么眉目？”林素堂从她手中抽出箭矢，许是速度过快，冷颜的指腹被划出数道几不可见的血痕，“怎么会这样？” 虽然脱离冥月门，甚至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是多年养育之恩，多年思慕之情，到底不是一朝一夕能割舍的。“这箭也没什么特别的，毛毛糙糙的。” “本以为是你以前的仇家来寻仇的，可是沈连安调查了大半夜发现这场刺杀似乎针对的是苏姑娘。”一张烧的没剩多少的纸片递到冷颜手边，带着些许纸灰。 紫衣女子。 无头无尾的四个字，让人浮想联翩。烛火轻轻摇摆，屋外的声音一时之间惊动了后院几乎所有女眷。 “快去看看苏姑娘，她或许有危险。”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她还没有彻底明白苏潇潇到底是谁之前，绝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厢房着火，原本远离行宫女眷居住的后殿，却不知是谁，一路奔走将这个消息四散开来，一时间人心惶惶，悉数冲出屋子。 箭头映照出月光的皎洁，一刹那三箭齐发直指人群中的苏潇潇，两个随从忙欺身上前一人挡了一箭，应声倒下。最后那一支寒光飒飒的冷箭直逼女子心口，惊得她呆愣原地，脚下挪不开步子。 只听叮的一声，清脆的撞击音窜入耳朵，箭矢与裂成两半的玉佩同时落地。苏潇潇双腿一软，身子不自主的往后倒去。赵瑾喜滋滋的展开双臂准备将她揽入怀中，却不想冷颜先她一步，拽着苏潇潇就闪过一边，彻底打破了庆王的如意算盘。 “哎……” “来了！”冷颜哪里有空理会眼前对她一万个不满的庆王，急忙转过身去靠近林素堂。轻装盔甲，映月寒光，长剑舞动横扫了几个抢攻杀手，赵澈这时才姗姗来迟。 黑衣杀手不多，身手灵活诡变，林素堂身手不差，可随着时间推移，先时占据的优势一点一点流失，到最后竟战得难分高下。 冷颜紧紧握着苏潇潇的手，将人扣在身侧，可一双精明刁钻的眼睛紧紧盯着赵澈和杀手的互搏，相比之下他的身手看起来比林素堂差了不止一点。 “抓活的。”行宫护卫军在经历了一番救火行动后才急匆匆赶来，接到命令便围了上来。 黑衣刺客眼见刺杀无望，格挡了几个人的攻击后转身便逃跑。冷颜目光骤然收紧，那熟悉的身法让她的拳头不由得握紧。 数十个刺客真正脱出重围的不过三四人，漆黑幽深的巷子只有一丝漏入的月光。冰冷的箭头抵在脖颈之间时，他犹不敢相信。冥月门的杀手眼中没有同伴，有的只是任务。任务失败撤退的路上不会有任何阻挡脚程的事，所以其他人丝毫不顾他死活而逃离的情形一点也没有让冷颜惊诧。 掩藏在飞檐下照不到月光的地方，一道小门微微敞开着。冷颜手持那根擦着自己手肘的箭抵住刺客的咽喉。“这次的目标是谁？” “你是什么人？”黑衣人不敢挣扎，因为那箭头已然划破皮肤。 “同样的话我不想问第二遍！”箭头插的更深了一些，温热的血如涓涓细流般涌出。 他猛然侧让，企图避开箭头。血染的箭环着他的脖子从另一侧扎入一点点，仿佛他再动一下，箭便会将他的脖子扎个对穿。“你知道我的武功路数，你是冥月门的人？” 冷颜没有回答，只是手上悄悄用力。那人虽然熟悉感冥月门规矩，互不干涉他人的任务，但他毕竟只是分堂手下的小刺客，所以眼下保命要紧，也顾不得保密规矩，急忙坦言道：“我等是今日午时从分堂接的任务刺杀一个紫衣女子。” 冷颜点了点头：“果然。”手忽然松开，霎时间强行推入，箭头穿透他的脖颈，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结束了他的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身份可疑 五更天的打更声一阵阵传来，行宫的骚乱才刚刚平息，不得不说冥月门的人出手就是狠厉，行宫后院的几处园子烧毁殆尽，死伤的奴才也逾几十，可惜的是最后的击杀目标却没能达成。虽然其中一个杀手死在冷颜手中，但其余逃走的人想必下场也不会好过，这便是冥月门的规矩。 正厅灯火通明，赵澈端坐在凳子上，脊背挺得如竹竿一般，眉头紧紧皱起，拧出几个小山包。查不出来历的刺客，这一晚上几乎白忙活了。 是谁要杀苏潇潇，难道有人洞悉了他的计划，想要杀人灭口？那也不必挑这么个时间地点，无异于大张旗鼓！ 同样一筹莫展的是站在不远处翘首期盼的林素堂，方才刺客借着火势混乱行刺，他光顾着抵挡刺客，一转身便没了冷颜的下落。 “你去哪儿了？”他不敢光明正大的责骂她，毕竟相互之间都有把柄在手的。 冷颜瞥过去一道狠厉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他，但目光又未曾在他脸上停歇，而是看向赵澈身旁汇报情况的沈连安。 “沈家大小姐呢？”她轻声问道。 林素堂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见她平安回来，一颗心总算安了下来，“你问她做什么？” “素闻她自小随父征战，武功了得，我自是佩服得紧，不过此次刺杀她却好似不怎么愿意露两手，所以……” 林素堂略有些吃惊，但目光扫过四周情形，急忙敛去异色，“此事你不要管，既然有人敢动苏姑娘，越王殿下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管？此事涉及到冥月门，她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上赶着凑过去。 “还有，你现在内力尽失，切不可随意离开我身边。” 冷颜笑了笑，消瘦的下巴似乎有了点肉，“你若真是关心我，我自心领了。” 话语间，沈连安忽然抬头看向冷颜的方向，眸光中夹杂着一丝疑惑，继而又埋头看向赵澈，“行宫的刺客悉数击毙，活捉的几个也服毒自杀了。毒药已经让太医验过了，是产自岭南的一种毒草淬炼而成，服下立死，无转圜余地。” “死伤者你负责去发放抚恤吧，这件事不得声张。” 沈连安分析刺客的行径，觉得刺杀目标是越王赵澈，但赵澈终究不太相信刺客的目标是自己，毕竟他往来南疆、北境和中原数年，行事向来低调。除了北宁王一家，甚至无人知晓他的身份，这些刺客不可能追击至此。 “萍儿呢？” 沈连安浑身一怔，忙解释道：“萍儿昨日身子不适，恰逢刺客行刺，我这个做兄长的放心不下她的安危，便遣人将她送回将军府了。” “哦，有人做兄长可是不如你啊！”赵澈的目光扫过林素堂，忽的起身靠近，“林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眼前的女子趁乱消失了一个时辰，他不得不起疑。 冷颜目前还摸不透这个人的想法，自然不想有过多交集。目光交汇又迅速错开，她忽然眸光萎靡双腿一软瘫倒下去。 林素堂本还考虑着是不是要避开两人的谈话，转身的脚步还未挪开便吓得急忙伸出手去。“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您还是……”光脱脱的双臂接到了空气一般，霎时间好不尴尬。 赵澈咬牙掂了掂怀里装死的人，明明倒下去的演技那么差，偏就没人指出来。此刻若是他不接住，恐怕是要被林素堂等人诟病一阵子的。 “皇叔，你把未来皇婶怎么了？” 这边还好死不死的被庆王赵瑾瞧见。从遭遇刺客开始他就守着苏潇潇大献殷勤，别人都去前厅议事，他却在后院躲懒，美其名曰保护苏潇潇。 苏潇潇被他烦的无奈，对方身份显赫，打不得骂不得，拒绝的口气还不能太生硬，最后只好去前厅求救，以求摆脱这个跟屁虫。 刚踏入的两人恰恰瞧见了冷颜倒下的一幕，一厅堂内两个男人下意识抬手，可美人最后却落在了毫无准备的越王怀里，只因为靠的太近。 苏潇潇嘴角含笑，郎才女貌，在她看来若是越王可以好好珍惜这段情缘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苏姑娘，我皇叔移情别恋了，你看……” 苏潇潇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庆王殿下说笑了，越王殿下与贱妾只是恩客与戏子的关系，并无其他。” 赵瑾本是玩笑口吻，听她这般自惭形秽，顿时没了调笑的性质。 赵澈狠狠的瞪了眼这个浪荡侄儿，随即抱着冷颜就去了新收拾出来的宫殿。 望着床上安静得真如昏睡过去的女子，他邪魅一笑，忽而凑近她耳畔：“北境雪原，苍天巨松，生死相搏，命悬一线，不知可还那时那景？” 冷颜浑身一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怎么会知道？冥月门的追杀并没有敲锣打鼓，一个远在中原的闲散王爷又怎么会关心一个小小刺客的生死？除非他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野心！ 自从冷颜装作晕倒，越王一路将人抱过来后丢下一句话便走了。林素堂在门外守了一夜，着实不放心这丫头。行事风格诡异多变、出人意料，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闹一出失踪？ 晨光稀稀落落从树叶中透过来，林府的马车只是和行宫的管事打了个招呼便出宫了，行了半日路程才到得东宫。巍巍宫门，两旁白玉石狮子威严而立，守卫笔挺得分站于两侧，很是威严。 “烦请通报一声，林府嫡女林素蕊前来拜会太子妃娘娘。”林素堂如是说着，心中的忐忑总算放下去了。早前听闻她要就马场一事感激一下太子妃，今日临近门口一问才知道她什么礼单物品都没带，单单一个人，完全不照规矩办事，“东西我都给你置办好了，你进去拜会可别露出什么马脚！” 冷颜瞄了一眼身后两三人提着的礼盒，眉头一皱，“我知道了。”见萧子衿居然也要带礼了，以前最多只是一串冰糖葫芦或者一个手编蚂蚱即可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小心谨慎 午后阳光大好，萧子衿在演武场出了一身汗后正打算沐浴更衣便听闻林家千金拜访，心下乐开了花，忙让十一将人请进来。 女眷才能进入的东宫后院，林素堂自是不好意思跟进去，只能转而在外院等候。 “娘娘，春风寒凉，您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林姑娘既然前来拜会，这点时辰还是可以等的。”十一不禁有些担心，这些在东宫的日子让她明白自家小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在京都女眷眼中颇为有伤风雅，很见不得。所以初闻未来越王妃前来拜会，自然希望萧子衿可以稍微收拾一下姿容体态，不至于闹笑话。 萧子衿自然知道所谓的林家嫡女是谁，所以那些个平素还会注意点的礼仪行为通通不在乎了，“十一，你去膳房帮我拿点玉蔻糕，然后再沏两盏茶送来。”解开十一披上的斗篷，她这才觉得浑身的热度稍稍降下来了。 “臣女林素蕊拜见太子妃娘娘。”她刚一踏入宫殿便拣了个最简单的礼节，“东西放下，你们先下去吧！”摒退左右之后，冷颜微微一笑，嘴角那抹常年挂着的冷漠忽然柔情许多，“前些日子多谢了。”没有拆穿身份，还为了替她出头甘愿以太子妃身份下场赛马。 “谢我什么？难不成谢我抢走了焰心？”那是一匹好马，虽然不及踏雪这般神驹，在中原地区也算数一数二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她长舒了口气，一直以来缠在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当初因为自己一时不查，叫她落入王妃柯氏手中，她早已悔恨万分，“你是如何辗转成了林家千金的，没人怀疑过吗？”这张脸确然是冷颜没错，“难道你对林家人……”她担心冷颜用毒控制了林府，才能借用林素蕊身份。可是越王府到底不是林府，更何况赵澈根本就知道她不是林素蕊，将来一旦嫁入王府，便后患无穷。 冷颜正打算开口，余光瞥见匆匆赶来的十一，冷厉的眸光扫荡四周，仿佛在警告那些听墙根的人收敛一些。 “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了，去准备些热水，我一会要沐浴！”萧子衿接过茶盏，轻声支开她。 冥月门的事儿冷颜不愿意萧子衿过多插手，这次拜会虽然美其名曰感恩，但实则是来给她提个醒的，“子衿，你知道脱离冥月门的下场吧。如今的我若是叫那些个杀手察觉了，必然逃不了杀身之祸。你以后……”少与我来往！ 话还没出口，萧子衿便一个玉蔻糕塞进她嘴里，速度快到眼神如冷颜都没有看清，“你这性子啊何时可以改改！”一张嘴萧子衿就能察觉她要说什么，“冥月门的势力远在岭南，虽神秘莫测，但无任务不出手的规矩也是有的。你且藏在林家千金的保护罩内，过个三年五载……”相信冥月门应该不会有人还惦记着冷颜的这颗头了。 “来不及了！”嚼了几下她匆匆将糕点咽下去了，“冥月门的人已经来中原了！”即便那些刺客的目标不是自己，冷颜也完全放心不下。“子衿，有件事我想请令尊帮忙！”北宁王府虽远在北境，但多年来与冥月门有数次交集。虽然冷颜不清楚萧老王爷和门主北冥岄是何关系，，但就这么些年她来往北境的次数也能猜出他们关系匪浅。 谈起北宁王府，萧子衿不禁叹了口气。自从来了京都，她一封家书也没有写过。被逼嫁过来，父王和大哥是怎么想的呢？回到北境之后的他们似乎毫无动静，让她隐隐害怕起来。就好像这样的平静打破了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只要不去关注北境的情况，她就可以欺骗自己，父兄对于自己被逼代嫁一事不知情。 冷颜也看出来她的犹豫，只是有些疑惑，“怎么了？之前听闻你父王曾上奏疏自请辞去王爵，难道皇上真的允了？” “你说什么？”手中的玉蔻糕瞬间被她捏了粉碎，她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北境半点风声，“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多月前了！”当时她刚刚醒来，只是听闻林素堂派人去北境查探林素蕊下落，无意间得到了这个消息，据说老王爷自觉带兵多年，一身旧伤，无力驻守北境了，所以请辞。但是冷颜三年前见过他，虽是四五十岁年纪，但身体硬朗，健步如飞；武艺超群，少有敌手，断不可能这么快就无法保卫北境了。 萧子衿心中疑惑万分，但初闻此消息也是惊诧，“你让我父王帮什么忙？” 冷颜从袖口中掏出一张边角绣着黄梅的白色丝娟，中央画着名女子，青丝随意挽起，发间一枚流星钗子，那形状与冷颜惯用的流星镖类似，是北冥朔亲自为那个女人做的。眉眼温婉，顾盼柔情，眉尾一颗芝麻大的痣，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但是萧子衿又说不出来在哪里看见过。“你想让我爹查她？无名无姓更无出处？”这就有些困难了，若是在北境地界之内，尚且有可能。但是冷颜如今拿出来，那必然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她到底是谁？害你的人？” 冷颜轻轻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开端，杀我的人是阿朔，你知道的！害我的仅仅是这里……”她指了指胸口，“一颗非分之想的心。” “那如今呢，这颗心平静下来了？”萧子衿附上冷颜得手，曾经她对北冥朔有多执着，付出生命去保护他，这所有一切萧子衿几乎看在眼里，不得不担心冷颜还放不下北冥朔。 死掉的心又怎么会躁动呢，冷颜嘴角微微扬起，苍白无力的笑容仿佛她大病初愈一般：“要不起，这条命我现在可珍惜得紧了，恨不得行事处处小心谨慎。” “我瞧着那林家大少爷对你极好！” 冷颜忽然转头看向窗外，手指捏了桌上的茶点，猛然扔了出去，只听得砰得一声闷响，院外有阵轻微的骚动。“你这院子……”依着萧子衿的本事，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太子殿下的人，我向来不管他们的。”萧子衿的放纵让寝宫所在的院子内外满是眼线，无论多么明目张胆，却只当没瞧见。久而久之这些眼线除了每日过来瞄两眼，就没什么可查看的了。今个好容易来了个人，那一个个的还不打起精神来监视监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圣旨下达 清茶糕点，几样东宫常备的小食盒子依着宫里的规矩摆放在正阳宫院内的石桌上。夕阳余晖倾撒在赵钦的脸上，好不容易熬过一次拔毒，他难得舒缓平静的躺着。 “你找我？”萧子衿先一步进了院子，随后十一才领着尹鸿升进来，“怎么样，身子好些了么？我带尹大夫过来瞧瞧你的状况！”送走了冷颜，正阳宫这边就传来了召见的旨意。萧子衿连澡都没来得及洗，便穿着原来的衣裳，风干了汗水过来了。 赵钦不禁有些皱眉，看她这一副跟人打完架过来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太子妃的仪态。 “不用了，本宫好多了！”赵钦并不想将自己的蛊毒完全摊开在一个还不知根知底的外人面前，“今个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提醒你！” 萧子衿仿若心知肚明一般，嗤笑道：“那些个狗腿子怎么跟你说的？” “什么狗腿子？”他转头看向萧子衿，“那不过是……”身为端和郡主，言谈举止没有半点侯门闺秀的模样也就罢了，反倒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军痞子气息。尤其是两人摊开来说事之后，她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放的开了，赵钦一度认为这是端和郡主故意为之，想要蒙蔽他的视听。 “你的那些眼线，平日里在我院中游荡我可以视而不见。但是……”她顿了顿，许是觉得自己的口气很像是在训斥下属，碍于身份差别，萧子衿的口气立刻软了下来，“你也知道我初入京，除了你没认识几个人，好容易有个大家闺秀愿意结交，你的人也太猖狂了，竟叫林姑娘发现了！若是传出去，太子日日监视太子妃，恐怕也不好听吧！” 赵钦白了萧子衿几眼，今天的事他确然收到汇报，但内容却是听不真切，而且林素蕊眼神极好，不过片刻就发现了他们，自然也听不到什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好了，那些下人我会下令撤了的！” 萧子衿心满意足的偷着乐，满以为赵钦并未发现。 “这个你看看吧！”赵钦将圣旨递过去，他本意是想推脱的，但是那个女人既然可以拿到圣旨，那便说明父皇也有这个意思。与其违逆圣旨，不如接下这件事，不论什么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农历七月底八月初，一年里最热的时节，当今后宫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做寿！前任太子妃离世后就一直交由内务府全全操办，今年既然新添了太子妃，那这事便自然落到萧子衿的头上！ 操办寿宴？若是让她安排练兵演习，她在行得紧。可这寿宴，当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了。 赵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七七八八，“放心吧，我找了几个人给你帮忙。今天你宫里的事再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二人心知肚明，只是萧子衿猛然记起冷颜的话，有点儿愤怒，“我父王请旨上交兵权和爵位的事儿，为什么我不知道？” 赵钦揉了揉眉心，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光洁瘦削的下巴，嘴唇一开一合，他看出了萧子衿的气愤，但是出于自己的考虑已经将此事压制下去。“本宫有自己的思量，即便你的言行举止与北宁王府无关，但是本宫需要这样一座坚实后盾，你该明白的。” “哼，殿下阻了我父王的折子？”萧子衿明白他的意思，无论如何镇北军也是一支雄狮，军方力量不可小觑，哪怕有名无实，单就是摆在台面上也能震慑一下别人。 赵钦自是不愿意让皇上顺了北宁王的意思收回兵权，原就打算派人去把奏疏截下来，谁曾想到手的折子已经被人偷偷换过了，自然也就省了一桩事，一封虚情假意的奏疏，皇上看到了，即便想收回兵权，也暂时拉不下面子。但这一切赵钦都没有知会萧子衿，因为他要的只是结果，过程如何与他无关。 林素堂回府的一路上颇有点儿心不在焉，冷颜去找太子妃之后他便被太子殿下派人叫去。 如今京畿守卫的禁军大统领是葛家嫡长子葛浩峰，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而他只是副统领之一罢了，前些天陵王找他讨论重编军制之事时他已经够惊讶了，如今一向不管朝中琐事的太子殿下竟然向他打听了新编制的内容，不由让他心中生疑。 暮春夕阳透着一股子温柔，冷颜默然坐在林素堂的身侧想事情，细思及当年她在关外劫人之时的情景。 “呦，爷，您好些日子没来了吧，云姑娘想你想的都病倒咯！”尖细刺耳的调笑声忽的穿去耳朵。冷颜无奈的想要合上车窗，却被匾额上的三个字吸引了目光－凝香阁。 “那就是苏潇潇所在的京师第一花楼？” 林素堂愣了愣，顺声望过去，“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一看出来冷颜有进去瞧瞧的意图便出声提醒了一下。 望着那花哨奢华的门面，林素堂的脸色很是难看。现在门面外站着调戏恩客的老鸨他一眼便认出来了，虽然深信父亲为人，但他们之间有不为人知的往来却是事实。如此一来，他就更不希望冷颜去探究凝香阁，深怕她能挖出这些端倪。 冷颜点了点头，嘴角的一抹轻笑瞬间闪过，“知道了，断不会毁了你妹妹的名声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素堂略有些局促的想要解释，却发现冷颜早已转移了目光。 北境的春天寒意消散了不少，正午的阳光很是灿烂，柳氏挺着大肚子在院中踱步，眉梢的焦躁之情显而易见。 “娘娘，您还是歇会吧，都快临盆了，这样走来走去太危险了！”几个丫鬟胆战心惊的围着，生怕出了纰漏。 “子岳都去了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叫我如何能安心？”柳氏甩开手边扶着的丫头，缓缓坐下，也省的听她们唠叨。 北宁王回归北境之后王府便一刻都没有消停过，子衿是王爷心头肉，即便多年不受王妃柯氏待见而常驻军营，可王爷待她极好。初听闻端和郡主出嫁之时，北宁王颇为惊诧，待归来得知是子衿代嫁的，他与王妃柯氏多年来的相敬如冰也随之破裂了。 但是为了保住远在京都的子衿，他愿意交出兵权，换她远离朝中夺位弄权的漩涡。一个月前上呈的折子，如今圣旨下来了，萧子岳考虑到柳氏即将临盆，便派人将她送回了娘家，期望能避开未知的危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刺探花楼 春雨淅淅沥沥，连着好几日未歇，天色阴沉沉的，一众大臣也都沉着脸从乾元殿中走出来。 梅雨时节才刚刚开始，江南春涝便已然发动，几个受灾严重的地方官联名上折子请求朝廷拨款赈灾。 众多请命赈灾的折子中最意料之外的莫过于东宫的。太子殿下久居东宫，向来深居简出，却不想此次竟然也上了请命的折子。 赵熙急匆匆的出了乾元殿，身后撑伞的宫人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工部尚书忙追上拦了人道:“王爷留步，此次赈灾非同小可，太子殿下虽有为君分忧之心，但他从未参与朝政，更未主持过赈灾事宜，若是贸然交由太子殿下，恐怕……” 赵熙宽慰他似的笑了笑，“尚书大人多虑了，即便殿下不熟悉个中事宜，东宫不是还有几个太傅一直在朝中任职吗？他们会时时刻刻提点殿下一二的。”轻拍了拍来人的肩膀，五六十岁的老骨头了，稍微用力就好像能把人拍散了一般，“孙大人，您老呀就别太担心了，皇上圣明，为百姓考虑，自有圣裁的。” 朝中之事虽然是意料之外，但却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自从萧子衿嫁过来之后，东宫仿佛是濒临旱死的庄稼忽降甘霖一般。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冲喜的缘故，了解内情的人，就如赵熙自己，自然知道这是皇上重用东宫的开始。给了他这样大的一个礼物，北境的兵力着实让人畏惧。可叹他竟然还为了保护那个女人，放弃了一次挫败东宫的机会。连他自己都觉着自己可笑，东宫的纰漏，他这个对手却在这里收拾善后，说出去都没人信！ 屋檐边上滴滴答答，声声脆响缓缓入耳，融成一曲催眠音。冷颜在屋内的香炉里混加了几种香料，清幽的香味让人昏昏欲睡，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找了个舒服的角落趴着的趴着，靠着的靠着，春困秋乏，打盹歇息。 本以为白日里的花楼妓馆大都是歇业休息的，谁曾想雨水阻不住男人们花天酒地的心，凝香阁照旧歌声缭绕，舞姿旖旎。从后院翻墙而入，冷颜轻手轻脚的寻着苏潇潇的闺房。 凝香阁楼上楼下共三层，前后院相连，里里外外加起来有百来间房，一间一间窥伺是最傻的法子，凭借她多年追踪刺杀的经验，断不会如此被动。只不消一刻钟便寻到了几个可能的房间，原本正发愁哪一间，却被几个熟悉的小厮面孔吸引过去。 赵澈打发了人守在门外，这才将手里查到的证据摆了出来，“这个人是原太医院的一个医丞，平时也就负责碾药，按方子配药。可是三年前苏太医出事之后，他就跟着失踪了。”越是不起眼的人，越难抓到把柄，“若不是此次内务府重新统算官署人头，上报吏部统筹人员调配补给问题，本王还真发现不了！”这次可是林铮那老顽固第一次示好，他怎么能不受用着。况且他从未暴露过自己要给苏府翻案的意图，林铮却好似猜出一二来了，否则也不会单单转呈了太医院的官员变动。这个官场老油条，心思深沉，洁身自保，此次若不是为了林素蕊与越王府的婚约，估摸着也不会先下手示好。赵澈不禁笑了笑，为了个假女儿这么卖力，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有劳王爷了！”苏潇潇双膝跪地，眼眶中的泪光忍不住打转，“三年前的旧案，如今再提及恐怕需得铁证如山，方能将陷害我苏家满门之人绳之于法！” 虽然案子有点儿眉目，但是此人现在何处却仍旧没能查出来，王府的人已经秘密前去此人祖籍之地查访，为了掩人耳目，赵澈是断不能离开京师的。“苏大人于我有恩，此案若是能水落石出，也算是我对苏家的报答吧！” “什么人？”一声惊诧伴着刀剑出鞘的响声而来，守门的几人瞬间追了出去。 冷颜原本只想刺探一下苏潇潇的身份，却不想碰到了正在商议翻案的赵澈。武功被废之后，简单的窃听都这样失败，真是折损了她几年来第一杀手的威名。 “可抓到了？”赵澈留了几个人暗中保护苏潇潇，便急忙回府。夜色晨晨，原本天色尚早，但阴雨绵绵的天空显得夜晚来得更早。 巷口与人缠斗一番的护卫半跪在偏厅内，“回王爷的话，看身影该是个女子，身手很辣爽利，招式诡异难测，只是她好像仅有招式没有什么内力……”以至于几次都险些落到自己手里。 “就这样你们还没抓住？”三四个人没抓住一个女子，还是没有内力的女子，说出来他都嫌丢人。 护卫也羞愧的低下了头，“属下失职了，没想到那女子轻功了得，我等极力拦截也不过削去她几片衣角和几缕发丝。” “行了，本王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这一个个的人没抓着，还都挂了彩回来，赵澈不由得头疼起来。望着手边被剑削成几块的黑白衣料，隐约可见斑驳血迹，只是不知是刺客的还是这些个护卫的。发丝柔顺，略偏黄一些，该是从发尾部断开的，只是这些的话根本无法确定刺客身份，便只好先搁置此事了。 重新修改禁军编制改革奏疏之后，林素堂火速命人送去陵王府，夜色沉沉之时才回到府中。林父有些焦躁的候在客厅，“堂儿回来了！” “孩儿拜见父亲！”林素堂简单的行了个礼，这才起身问道：“这么晚了，爹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爹睡不着，蕊儿身体不适，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爹怎么睡得着！” 林素堂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忙安抚了父亲道：“爹，您先去歇着吧，妹妹那里有我在呢，我去瞧瞧她，若是真有什么不适，可不能自己忍着！”说罢命人将林父送回房，当即赶去后院，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下。 “小姐呢，听说身子不适，她现在如何了？” 守在门槛上的小丫头正抱头打盹，这一声可算让她清醒了，“少……大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林素堂蹙眉，口气中略带着些许怒气，“小姐呢？” “小姐？小姐睡下了呀！”小丫头有些懵，除了今晚她被赶回去不让守夜之外，小姐似乎没什么异常。 “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在房里？” “在的！”小丫头据实相告，反而觉得少爷太过紧张了，“您还要进去瞧瞧吗？” “不必了，你且好好守着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救命之恩 岭南的暮春，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清晨的山涧里却仍旧满是雾气，即便骄阳也难以拨开浓雾。溪水哗啦啦的砸在河岸边的石头上，滋养出一层绿油油的青苔。 女子微开的眼眸望了望模糊师姐，凹凸不平的石壁，斜出洞口的树枝坠着点点青绿。 “渴……”沙哑的嗓子目前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她极力撑起胳膊，浑身的酸痛让她频频倒下，最后累的筋疲力竭。 “醒了？”沁凉的溪水灌入口中，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哼，真是可怜啊！”他面带怒色，又仿佛透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早就让你别抱非分之想，你看你，命都快没了！” “你救了我？”林素蕊勉强撑开了眼皮，目力所以是一张半遮半掩的脸，黑铁面具遮住了左边的面容，只见他右侧脸颊白净的仿佛透着光，“这是哪里？” “怎么？那些人敲坏了你的头？”冷冽白了她一眼，有些不适应她如今的柔弱，“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以前训练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你是不是中毒了，为何内伤不重，内力却全无？” “你在说什么？”林素蕊听不太懂男人的话，身子颓软，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半抱在怀中，“你认识我？” 冷冽不由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本想逼问几句，却有些下不去狠心。作为一个刺客，还真有些失职，即便面对的是以前倾囊相授的师姐，“你先歇息吧，我去给你找点草药。”说罢便将人放平在干草上，小心的盖上自己身上破了几个洞的棕黑色斗篷。 林素蕊迷迷糊糊的睡着，仿佛又梦见自己被人追杀。眼角的泪水不住的流下，为什么约定好的时间他没有出现，为什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她派人去问，得到的答案是沈连安已经带兵开赴岭南，她一路寻来，尚书千金永远吃不到的苦头这一路她都吃遍了。可是一踏入岭南地界就频频遭人追杀，身边的丫头都成了替死鬼一个个的离她而去，这次被逼到悬崖边上，她以为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愤怒纠缠着爱恨，那个她倾心相付的男人，她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烧退了！起来喝药。”冷冽踢了踢林素蕊，一手端着黑黢黢的药汁，一手将被她踢醒的女子搂着坐了起来，“这点小痛就忍不住了？”从小到大的训练，他们的骨头不知道断过几次，如今还不是照样好好的执行任务！ “疼，真的好痛！”肩膀传来的刺痛让她身子微微的发颤。 冷冽不禁蹙眉，下意识的却将手劲放轻了一些。他一个大男人，以前一起训练的女子也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杀起人来有时候比他还狠，自然不知道如何待一个对自己喊痛的女子，“好了好了，我轻点。你怎么变得这么矫情！” 林素蕊抿了抿药汁，苦得她眉头紧皱，很不愿意入口，“太苦了！而且不是我矫情，是真的很疼，我已经尽量忍着了！”如果是哥哥在，肯定不会这么对她的，林素蕊的鼻头又是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冷冽被堵的哑口无言，本来就不善言辞，从小被冷颜训斥都是一声不吭，口角之争，他从来就没有赢过。“你……那怎么办？”药苦不是很正常的吗，小时候看她灌药也没皱一次眉头，难道是这次摔坏了脑子？ “我想吃蜜饯！” “那是什么东西？”冷冽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更加肯定她摔坏了脑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素蕊这才好好看着眼前这个救命恩人，银灰色紧身衣袍，黑带束腰，腰间挂着一枚流星镖，下面还坠着黑色的穗子。这装束让她有些熟悉，越是仔细回想，那一身的恶寒匆忙袭来，“你是……你和那些要杀我的人……” “看来你不记得我了！” 他顺着林素蕊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你记得这个？”流星镖是冷颜惯用的暗器，有一次生辰，他向冷颜索要礼物，期待她能像为少主准备生辰礼物一般费心。却不想她就随手扎了个黑色的穗子将暗器一绑就丢给了他，权当做礼物敷衍了事。这么多年他一直戴在腰上，已经成了执行任务的护身符了。 林素蕊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形状奇特，一般人腰间环佩相应，他却别了个铁皮子，家里一定很穷。但是看这身装束，又不是贫苦人家出身，“我不记得这个，但是你穿的和要杀我的人一样，所以……” “我才没有杀你呢，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冷冽将药碗放在旁边，“谁让你逃过一劫之后还回来的，少主不杀你都对不起门规。你说你……好好的执行任务不就好了，偏偏去伤害阿音姑娘，那是少主的心头肉……。”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林素蕊瞪着眼睛瞧着数落人的男子，“是在说我吗？” “哦，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林素蕊有些被逗乐了，忍不住笑了笑，牵引了肩头的痛楚，眉头又是一皱，“你叫什么？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冷冽指了指自己，心中颇有些愤愤不平，“等你想起来一切就知道我叫什么了。”他忽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趁着天没黑，我去找找你说的那个什么蜜饯。” “嗯，谢谢，你真是好人！”林素蕊歪着头目送他离去。 冷冽颇为局促的摸了摸鼻子，铁皮子面具冰凉的触感让他猛然惊醒。回想起以前冷颜对她手下不留情的训练，忙告诫自己，“她只是一时不记得罢了，才不是真的变了性子呢，一定不是！” 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她费力的挪动身子才发现，手脚都很难动弹，稍有移动便疼得死去活来，霎时间满头大汗，不敢再动弹一下。想起临行前欺骗父兄的情形，她不由的泪如雨下，“哥，我错了，我好想回家！” 四更天的梆子刚敲响，林素堂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蕊儿！” “来人啊！” 林聪推门而入，小心的点燃烛火，“少爷，有什么吩咐！” “去岭南的人打探到小姐去哪儿了没有？” 林聪有些疑惑，“少爷，咱们这次是暗访，沈家的势力在岭南一带分布，若是大张旗鼓，那家里这位假小姐的身份怕是会曝光，到时候咱们林府可就坐实了欺君之罪了。”他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心道少爷这又是怎么了？ “这么长时间了！”他梦到蕊儿在哭，哭着要回家，让他怎能安心。“再加派一些人手去看看，好一段日子没有消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赈灾主持 天色未明，乌云密布，漆黑的夜色里瞧不见丝毫星光。 作为刺客多年，冷颜的睡眠向来很浅，稍有风吹草动她便能察觉。屋外的雨滴滴答答，雨丝稀疏，砸在瓦片上的声音如参差错落的音调。 腰间绑着的纱布仍旧有点儿渗血，自己配置的药很不齐全，效果也不是很理想，看来她要有些日子闭门不出了。 “小姐，您醒了？”小丫头听见动静，推门而入才发现主子已经半靠在床头了。“老爷被急召进宫，府里动静大了些，吵着您了吧？” “我没事，你手里拿了什么？” 对于别人想要隐藏某些东西的举动她异常敏感，那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冷颜有些警觉，反倒让小丫头吓了一跳，“没……没什么，是老爷叫人送过来的丸子，说小姐最近胃口不好，这些山楂丸子可以开胃！” 冷颜接过这些所谓的山楂丸子，嗅了嗅。扑鼻而来的山楂味里夹杂着些草药的味道，她鼻子灵敏，即便赠药之人有心用山楂味盖住药味，也终究被她察觉。只是别人不说，她也不点破，只当这些就是山楂丸子，默默地先吞了一颗。 皇上兴之所至，大半夜急召六部尚书入宫觐见，连着东宫的几个太傅都在，各个怀揣着心思，装作不动声色。 工部的孙大人虽然年迈却也是真心为民考虑，即便他拥立东宫，却也一根筋的认为像赈灾这样的大事实在不适合用来给太子练手。 “孙大人多虑了，殿下虽然久不参与朝政，但却日日关心着国家大事，丝毫没有怠慢过。此次赈灾，作为一国储君，太子殿下更是责无旁贷……”张太傅年岁与孙大人相仿，两人自同朝为官开始便不对付，临老了也互相瞧不惯对方。 “赈灾事务繁琐冗杂，长途跋涉需要身体康健，殿下……”孙尚书还想说什么，话却被户部邱大人截住了，“孙大人慎言，自从端和郡主嫁入京都以来，殿下的气色日渐好转，月前听说还曾出席沈将军府的赛马大会，身体自然是好的。” “邱大人说的在理！”礼部汪尚书附和道。 皇上慵懒的靠坐在龙椅上，两旁支着厚重的棉被，“林卿，你怎么看？” 林铮看了这么久的热闹，忽然被叫到有点儿不适应，“皇上圣明，心中自有裁断。” “老奸巨猾的老东西！”皇上噗嗤笑了出来，听了这么久的讨论，眼看着几乎都要打起来了，他这才出面：“太子既然有心出力，那此次赈灾便由东宫主理，庆王辅佐。陵王携户部，工部，刑部以及兵部全力配合，严防有人中饱私囊，刁民趁火打劫！”说罢还打了个哈欠，用以表示自己很困的意图。“今个儿就休沐一日吧，朕乏了，摆驾回宫！” 东宫收到消息的时候天色还黯淡无光，陵王准备去上朝的时候才知道夜间发生的事儿，虽然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罢了，我看他能做出什么政绩来。”半路得知罢朝，赵熙又匆匆的往回赶。 陵王府在工部和户部的关系最为紧密，此次赈灾此二部又是主要参与者，赵熙自然是要好好吩咐一下的，“此事就这么定了，太子殿下所需的东西你们尽量配合，不管朝堂上如何明争暗斗，百姓都是无辜的，我希望两位位大人可以持身中正，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殿下所言极是，好在庆王殿下也会一同前往，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孙大人话语未尽便下意识的住了口，虽然身处陵王府，但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为官多年还是清楚明了的。 赵熙满意的看了他一眼，翻了翻户部呈给他的账本，“这些账表面上做的不错，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陛下圣明，多年来对你们的容忍怕是要结束了，本王奉劝你们一句，都别动歪心思。” 密雨将歇，清晨的空气中夹杂着落红的芬芳。顾斐清快马入京后悄悄进了陵王府后门，赵熙正靠在榻上浅眠，商量了一早上，总算将这几部尚书一一告诫明白了。 “王爷在书房。” “知道了。” 被窗外隐约传来的声音惊醒，正起身间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隔着屏风可以瞧见一个身披灰色暗格纹路斗篷的男子几步跨了进来，“属下参见王爷！” “裴卿多礼了！”挥手摒退左右，让贴身护卫守好门外，赵熙这才落座，“早前收到的信，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不出王爷所料，即便北宁王想抽身远离朝堂纷争，陛下也不会放过他的。”顾斐清撩开斗篷的帽子，连日赶路使他面具倦色，可眼中却满是激动，“所以北宁王接了圣旨之后便派我入京先行查探郡主的消息，确认无碍……” “无碍？”赵熙不禁笑了笑，“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便现在无碍，又怎知将来？”赵钦这个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现在不知道萧子衿是个冒牌货也就罢了；一旦知道，北宁王府就必须为他所用，否则将会成为他霸业途中的牺牲品。 “世子爷怎么说？”在北境时日不多，对萧子岳却是很欣赏的，“他向来疼爱这个妹妹！” 顾斐清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这个少主子向来冷静自持，北宁王府这个把柄如今握在手里，正是挟制北境的大好时机，他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王爷，您需得早做打算了，北宁王打算偷偷的将端和郡主嫁入许家，一旦此事成了……” “无妨。”他极力说服自己这样做虽然放过东宫一次，却也是长远打算，毕竟圣心难测。“你且先回去歇着吧，北宁王托你办的事，你照常办就是了。本王还有些事需要去拜访一下皇叔，裴卿自便就是了！” 越王赵澈将自己从此次赈灾事宜中完全摘出来，很是乐得轻松。皇上一道圣旨让他将往年赈灾备案移交东宫，他忙让人抱了过去，一本一本细细交接，“好了，无事一身轻，这事儿是你自找的，到时候可别喊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皇叔多虑了，不还有庆王嘛，况且陵王和四部尚书也会全力配合的。”萧子衿亲手端了差点进来，绯色长裙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瓣，绿叶穿插，纷繁复杂。 “赵瑾偷奸耍滑，赵熙虽然才思敏捷，但看着就像是会暗地里使绊子的人，你恐怕还得多自己把关。”赵澈想了想，觉着自己对这两个侄儿是不是印象太差了，谁让他们甚少尊称他一声皇叔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心照不宣 背后谈人可不是个好习惯！从东宫回来之后，赵澈就深深地觉着自己被赵熙盯的不自在。 于朝政上，俩人的意见时而不谋而合，时而天差地别，所以争论不休，冷嘲热讽是他们相处的模式。可是背后说人还被当事人发现，就有点儿尴尬了。 踏进花厅就瞧见赵熙那张阴沉中带着些许狡黠的脸时，他就觉着不对劲，“雨水多就算了，怎么风也这般大，竟然把陵王大驾吹来了？” “皇叔自当知道我的来意。”说罢便将此次赈灾所拨款的粮饷登记册子递过去，“这一份手抄本先放在你这里，你可自行带人查验。” 一口茶刚进嘴里就被赵澈喷了出来：“小五，你糊涂了？此次赈灾可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 赵熙是老陵王第五子，自小聪慧过人，被皇上看中，继任了陵王之位。 户部的出入账早就送了一份入东宫，如今一模一样的手抄本却被他送进越王府了，“侄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事算是本王卖给越王府和东宫的人情，希望将来有朝一日皇叔能记得还个人情给我就好！” “还有，端和郡主的事儿，皇叔既然一开始没有说破，那就先这样守口如瓶吧！”他不放心这个玩世不恭的皇叔，临走了还不忘提醒一句，“你心中应该明了，此事若是说破了，于东宫于你都百害无一利的，相信皇叔……” “子衿的身份我自会守口如瓶，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揭穿她于你而言有利无害，为何……”他看不透这个心思深沉的侄儿，不过几岁的差距，他却觉着赵熙活的如年过五十似的。 为何？他也曾这样问过自己，答案却始终不能确定，最后他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一个不仅可以说服众人也可以欺骗自己的理由。赵熙笑了笑，面上满是狡黠的神色，“我与北宁王府本无恩怨，如果此时揭穿，不过多了个仇敌，反而将这股军方力量推向东宫。但若是我先替他们隐瞒，最后却没能瞒住，东窗事发之时，东宫不可能置身事外，那么到时候我再对北境施以援手，您说……” “够了！”赵澈白了他一眼，有种抽他一巴掌的心思，“这么卑鄙的计谋，你就不怕我去拆穿？” “皇叔不会的！”赵熙拱手离去，一只脚踏出花厅，顿了顿才笑道：“皇叔重情重义，萧家当年对你也算有培育之恩，您断不会自己揭穿太子妃的身份，那么我又有何惧。东宫最好祈祷这个秘密永不见天日，那才是最安全的。” 赈灾之事，圣旨不过三日便已经下达东宫。赵钦难得身体好了些，在内侍的服侍下着一身浅棕色莽纹长袍，腰间翠玉环扣，衬的整个人精神不错。 “嫔妾给殿下请安，问娘娘安！”每日例行的请安已经因为赵钦的身子已经废止许久，这几日恢复后，东宫后院储着的姬妾们恨不得每日前来见殿下一面。可惜萧子衿嫌烦，这才逼得后妃们每月初一十五来请安。 萧子衿早就穿戴齐整，因为十五例行请安的日子，这才没能去演武场。看着被人服侍的赵钦，自觉插不上手，便寻了一盘糕点，就着冷茶吃了起来，真是有点饿了。 赵钦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吩咐道：“都起来吧，本宫还有公务，你们都回去吧。”打发了众人，这才吩咐传膳。 萧子衿一听他有公务，忙起身准备离开，双膝微弯，礼数还未周到便被赵钦拉了起来，“你留下来一起用膳！” “啊？”萧子衿舔了舔嘴唇，刚才那几块糕点确实不够塞牙缝的。不过跟他一起吃的话，食欲估计会大打折扣，“多谢殿下美意，十一在我宫里已经备了早膳，我……嫔妾就不打扰殿下用膳了。” “你怕我？”赵钦笑了笑，拉着的手却未松开。自从萧子衿得知北宁王辞去爵位一事被他拦下开始，对他的防备日渐加深。如无传召，她定然不会出现在太子面前，每每赵钦去找她，她总有办法躲开。未曾想这初一十五请安的日子竟是他俩少的可怜的见面机会。 “你也听了圣旨，本宫就要出发去赈灾了，此一去少说一个月，那件事你还耿耿于怀？”他从未如此放低声音，讨好似的问道：“虽然本宫有所考量，但是……” “殿下，我并没有怪你！”萧子衿转身看着他，轻促的眉头如耸起小小的山包，眸中的真诚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她有点儿疑惑，或许因为代嫁一事，她对赵钦始终怀着戒备，只有远离，才不容易被戳穿。“就算皇上见到父王的折子，想必也会驳回的。”若是真的信任，便不会下旨赐婚了。 “那为何连一顿饭都不愿意与本宫一起？” 这要从何说起呢？萧子衿有些编不出借口，那满桌的美食，若是放在平时，她断不会拒绝的，只是自从她在赵钦拔毒之夜陪了他一夜后，赵钦这小子的态度似有变化，这让萧子衿更加防备警觉起来。 “能与殿下一同用膳，嫔妾自是欣喜，只是嫔妾初来京都，尚不习惯此地饮食，故而让十一另备，望殿下见谅。” “哼，见谅，本宫自然是见谅的！”他松开手，这世上有多少个女子敢这样说。若他身体康健，若他是名副其实的太子，萧子衿恐怕就不会这样了。一想到这里，他猛然捏紧的拳头挣得骨节泛白，“如此，你便回去吧！” 三天的时间，赵澈忙的脚不沾地。皇帝老儿心疼儿子，变了法儿的虐待他这个弟弟。清算赈灾拨款放粮数目，真是庞大的活儿，却连个帮手都没有给他，一句“让旁人去清点，朕不放心”就打发来了。 “王爷，您要找的人有点儿消息了！” 一听手下轻声私语，正在督促府里账房几人做最后清场点算的赵澈忙在一堆粮食里探出头来，“在哪儿？” “定州，三年来一直频繁换居所，一路向北，去过两次北境的浛洸城，至于去干什么却什么也查不到！” “下去吧！”赵澈想了想，精致的眼眸机敏的转悠，“北境啊，莫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 “王爷，都清点完毕了！”账房来报！ “行了，把这些陈米、霉米包好送到户部尚书家里去，让他自己吃吃试试！”虽说赈灾米粮已经拨齐全了，但以次充好从而中饱私囊那罪名也不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