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妻如伴虎女厄之二》 第 1 章 ------------------------------------------------------- 本书由完本网e【柒夜笙歌凉、】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下载尽在e--- 完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伴妻如伴虎》(女厄之二)作者:风光 内容简介 想他司儒之可是懒散出了名,能坐就不站、能躺绝不坐,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自愿到偏远的金虎族实施教化? 唉,要不是为了躲避刁蛮公主的逼婚,他何苦跋山涉水,不过这金虎族倒是不错,风景秀丽不说,连首领都美得出奇,可她美则美矣,行事作风却教人不敢苟同,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为了怕她脾气一来,自己的脑袋会有危险, 向来不管闲事的他,破天荒想方设法让她理解人命的重要,让她不准滥杀无辜,她乖乖照办;请她出兵救人,她一口答应,看她获得族民爱戴时对他展露的灿烂笑容,他觉得十分耀眼,见她因为自己怀念亡妻而跟着难过,他感到心疼,但他尚未确定自己的感情,所以不敢轻易接受她的真心,直到亲眼看见她为了保护人质被砍得浑身是伤,才明白自己计划一切,却没算到心早已因她的率xìng而陷落,然而当他明白自己的感情时,「她」的出现却再次搅乱他的心…… 序言 除了爱情之外 风光 其实,风光很喜欢《伴妻如伴虎》故事中的陆芜。 她很纯真,没有心机,很放任,很自我,这种人活在世界上才快乐。事实上写到后来,风光都觉得要不是男主角司儒之肩负着革除金虎妖xìng的重责大任,陆芜必须有所改变,否则他不出现的话,她就这么自由自在的活着当老大其实也不错。 所以说,爱情果然会束缚一个人啊!不过这种束缚却是心甘情愿的,被绑着、被限制着也觉得甜蜜,或许这就是爱情最傻的地方,也是最值得一提的地方。陆芜如果没遇到司儒之,会比遇到他更快乐吗?这很难说,不过她的人生肯定就少了最精彩的那一块。 至于男主角司儒之,和当初风光所做的设定有些微不同。一开始,风光是想将他写成个老八股,成天之乎者也,逢人便爱讲道理,不过当编排整个故事时,风光发现这样的人,和陆芜那样我行我素的个xìng,碰撞不出火花,反而会成为一个教忠教孝的故事,爱情变得枯燥,甚至成了纯粹的忠孝仁爱教学观摩。 风光又不是在写莒光园地的剧本,是吧? 所以司儒之就变了,成了一个城府深沉的人。他的所做所为、一言一行,都有着双层以上的意思,会造成两种以上的结果,而且在他做第一步骤时,早已想到了第十步骤以外的情形。写这种人是一种挑战,不过风光很羡慕这样的智慧,如果不是这种心机个xìng的司儒之,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书生而言,还收服不了陆芜那只母老虎呢! 《伴妻如伴虎》故事建构在爱情的碰撞以及文化的冲突上,无论是再大的隔阂,再深的歧见,有了爱情的加持,便能促进了解与融合。金虎族是一个很特别的种族,虽然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它的风俗习惯相似于蒙古族,但风光却不将它局限在属于现今的任何一个种族,希望这样的设定,能给读者一些新鲜感,却又不至于太过陌生。 所以这是一个除了爱情之外,又多了一些什么的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 楔子 在群山之首的仑山麓西北一隅,是雄伟壮阔的西王母宫殿。西王母统领着得道证果的万物,并协助他们革除妖xìng,进入仙道,因此在她慈爱的渡化下,万事万物都能循着规律的轮回,不致乱了天理。 瑶池旁,圣宫前,三只千年的神兽大蛇、金虎及孔雀,兽xìng依然不除,难以成仙,王母娘娘每每见状皆不由得感叹。 大蛇天生的兽xìng是「不忠」,她身上有着斑斓鲜艳的花纹,体态修长具律动感,美丽而神秘。千年以来的修炼,她曾被许多得道高人或是神仙收服,然而即使大蛇表面上臣服了,只要主人一个不注意,她随时可能反噬,因为她不信任任何人。 就这样,她的灵力进展得飞快,却从来不会只对一个主人忠实,即便到了王母娘娘的底下修行也不改本xìng,且因她不主动招惹,也会有一堆自制力不够强的神兽被她吸引过来,最后不是被吸光精气就是废了几百年道行,她一犯再犯完全无视王母娘娘的警告。 金虎天生的兽xìng是「暴虐」,她浑身的金毛看来金光灿烂,威风凛凛,却是神来杀神、佛挡杀佛。在她修行的过程中,除非道行远高于她,否则任何意图制伏她的人,最后肯定惨遭dú手。 在王母娘娘的座下修行后,金虎暴虐的xìng子并没有多大收敛,只要闯入她修炼的领域,不管来者何神,一律被虎爪扫落崖仑山巅,运气好一点儿的才能留下一条命,王母娘娘在没有办法之余,也只能先在山峰之间放张天网,能救几个是几个,直到想出法子根除去金虎的天xìng。 至于孔雀,天生的兽xìng便是「虚荣」。她天生一身华丽绚烂的羽毛,招蜂引蝶至极,却又高傲不群。千年以来驯服孔雀者,都是提供给她相当的优渥好处,让她享尽虚名、富贵及吹捧,才勉强得其青睐。 原本这「虚荣」并不会造成其他神兽的损害,然而当孔雀来到圣宫后,美貌惊人却又看似冰清玉洁的她,常引来许多神兽争相示好,甚至有一些还会偷取王母娘娘的圣物为献礼。当王母娘娘看到三千年才结一次果的蟠桃树被拔得只剩树枝,而那些果实又全进了孔雀肚里之后,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导正一下孔雀的个xìng了。 人间百年,不过是天上一天,某日王母娘娘见到牛郎织女只得在每年七夕相见,如此坚贞的爱情激起她的一丝灵机,于是,她从大蛇先开刀了。 人间一番经历,大蛇好不容易根除不忠的妖xìng,学习到专一,接下来便轮到金虎。 王母娘娘慈爱的眼神落到虎视眈眈瞪着附近神兽的金虎,突然只见她狂吼出声,虎爪一挥,一只走错路的黄鼠狼精就这么被扫入山谷。王母娘娘摇摇头,仙手微点,在山峰之间的天网倏地一张,黄鼠狼精堪堪逃过一劫。 王母娘娘知道,在金虎修炼有成之后,其实已有收敛,否则这只黄鼠狼精不会只落入山谷,而是会被撕裂吞食。 「金虎。」王母娘娘现身在金虎身前,见对方懒洋洋的立起身,吁了口气道:「你方才为何要将黄鼠狼精扫落?你可知能上得了崖仑山顶,必定是历经许久的修炼,这一摔很可能摔掉它百年道行。」 「谁教它要闯入我的地盘?」金虎满不在乎,「我自来到仙宫便划定范围在此,它硬要进来,摔掉百年道行也是自找的。」 「仙宫是属于众生万物的,岂容你擅自划分地盘。」王母娘娘只能摇头。 「我在凡间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其他动物敢叫一声。」金虎微顺了顺美丽的金色毛发,展露一身骄傲。「如今上仙宫来,早已收敛不少,我没吃了它们算不错了。」 王母娘娘微叹,手一扬,山峰间的天网缓缓升起,落到金虎面前,只见里头有刚刚落下昏厥尚未清醒的黄鼠狼精,断了角的山羊精,拐了脚的黄牛精……林林总总的动物精魂不及备载。 「只因你自以为是的占领地盘,便以暴力欺凌弱小,令如此多的众生受到伤害,你不觉得有愧吗?」王母娘娘语气严厉起来。 可是金虎修行千年,那王者的威势也不容小觑,哪里会去注意其他弱小生物的死活即使此刻王母娘娘表情凝肃,她同样不以为意。 「何错之有?」金虎有些厌烦地抖抖身子,又佣懒地坐下。「我还嫌娘娘放那张破网是在与我作对。救了那群废物,到时候它们又闯入我的地盘,还是要被我再扫一次,不是增加麻烦?」 霸气凌人的金瞳虎目直视着王母娘娘,「我上天庭可是来修行的,自然不愿被这么多麻烦误了正事。」 王母娘娘眉头深锁。「兽毕竟是兽,未受教化,故桀骜不驯,视生命如草芥。你戾气不除,一辈子也无法位列仙班。金虎,人类是三界中最情感丰沛真实的,本座命你下凡投胎为人,历经生离死别,学习人类的常识智慧,更重要的,你必须从所爱之人身上学习同理心,去除身上根深蒂固的妖xìng,未达目标之前,不准回天庭。」 话说完,王母娘娘振袖一挥,不顾金虎霎时暴怒扑上的姿态,将她送入了轮回池…… 第一章 中原朝廷与北方狼族的战争,即使数度改朝换代都未曾停止。野心勃勃的狼族只要缺粮过冬,就会攻打边境,除了抢粮食,若能夺下一城一池扩张势力更是再好不过。不过大国他们当然吞不下,倒是时常攻打中原边陲附近的小部落,因此北方总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其中,北方众部落里,位于西北的金虎族,恰好夹在狼族与中原的缓冲地带,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幸得金虎族以武勇闻名,即使狼族对北方土地虎视眈眈,更想居此险要以偷袭中原,却也甚少直掠金虎族的锋芒。 只不过甚少不代表不会,近来狼族几次偷袭金虎族,造成北方势力的震动,金虎族死伤惨重,朝廷有监于此,便派使者招安,yù使其成为中原藩属,朝廷也能提供保护,更能联合北方之力众部落共同抵御外侮。 或许是光凭金虎族之力确实无法负荷与狼族的战争,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而金虎族提出的条件,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朝廷连日来的朝会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却始终没有结果。 「金虎族不要咱们天朝武力进驻,也不要金银财富,他们要的,是朝廷派人至部落实施教化,让他们人人识字懂文、知书达礼……」皇帝苦恼地按了按额,「你们认为派谁去好?」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垂手躬身没有人敢吭声,就怕这个苦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也是,金虎族虽少有人去,但关于该部落的传闻却从没断过,不仅是个蛮荒之地,这风俗嘛……原始落后、粗俗野蛮,着实令人退避三舍,因此不仅没人想自愿前往,若是推荐同僚,又怕惹来怨恨,所以还是闭嘴为上。 「再者,上回狼族由镇羌堡入侵,劫掠许多人口,至今人质仍未获得释放。如能成功联合金虎族,朕便可派凉州卫协助救人,双方夹击狼族。所以此人除了实施教化,军事方面也需通晓,更要能说服金虎族协助天朝。」 又是一件难事,满朝依旧寂静。 皇帝只能恼恨地望着这班位高俸厚的文武官员,他当然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他是能要求他们任何一人前去,然而金虎族的情况特殊,送人去跟贬黜流放没什么两样,没人犯错总不能乱派一通.,再加上得说服金虎族救人,所以派去的人必须文韬武略加上口才样样精通,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选谁。 就在满朝寂静、气氛诡异的时候,突然殿上踏出一个官员,长揖到地施礼道:「启禀皇上,下官自愿前往。」 满殿文武皆是一怔,急忙想看清究竟是谁脑袋傻了自己站出来。待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时,全都不由得眼睛一亮。对啊!他们怎么就想没到他呢?! 司儒之,三年前以三甲榜首状元之姿入朝,年纪轻轻便饱读诗书,见识远大、胸怀万千,出口成章。而且他曾上十二军书,经皇帝转兵部参详,果然大大增加了边防的能力,足见其军略也十分高明。 原本在朝中是人人看好的大黑马,但因不愿弃糟糠之妻而拒绝赐婚,惹恼了皇帝后被故意分到翰林院做个小官,多年来无人闻问,直至今日众人才想起有这么一位人物。 皇帝当然还记得这个曾拒绝公主下嫁的家伙,眼睛微眯盯着司儒之,半晌不语。 他故意把司儒之扔到翰林,专司编修典籍等事,原本是想把他闲到自己求饶,想不到他偶尔呈上的奏摺,总是能切中问题,文采更胜太子太傅,军略直逼司马将军,令自己不得不正视,怨气无处发泄,更是冷落他。 当皇帝正想质疑他一番时,一位年迈的大臣突然上前,面有难色地道:「启禀皇上,司大人几个月前才丧妻,这番前去金虎族,是否妥当……」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如利箭般的目光立刻shè向该位大臣,硬是让他的仗义之言卡在喉头,冷汗直流。废话!好不容易有个替死鬼,不赶快推出去送死还替他美言个什么劲? 司儒之无视众人反应,坦然道:「便是因为微臣丧妻,在京城已无牵无挂,自然更适合到西北替本朝实施教化。」 「是极是极!」另一位大臣急忙跳出来,像是怕皇帝想太多会反悔似的,「司大人文采斐然,当朝难有人堪与之相比,实为不可多得之人选。」 「启禀皇上,微臣也认为司大人是上上之选。」兵部侍郎也站了出来,「前些日子司大人上书的十二军略,内容之丰富完整无可挑剔,因此定能胜任此重大任务。」 司儒之拒婚之事人人皆知,皇帝应该也不喜欢他,因此兵部侍郎很爽快的选边站,锦上添花的想帮皇帝将这讨人厌的家伙轰出京城。 群臣看向兵部侍郎的眼神全都带着点古怪,像是不屑这个马屁精似的。但此例一开,马上出现一堆人拚命向皇帝推荐司儒之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好人选。 这些反应都在司儒之算计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他故意磨了好几天才出面,就是要等待朝廷不安的气氛凝聚到最高点,人心惶惶更有助于让众人将他推到最前线。 因为只有他知道,皇帝从没绝了赐婚的想法,如今他丧妻,那刁蛮出了名的公主又云英未嫁,这次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不跑怎么可以? 这当朝最低调的状元司儒之,能隐忍沉默这么多年,其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皇帝见他毫不退缩,不悦地大袖一挥。「司卿,你真要去?」 「微臣只盼为皇上分忧。」司儒之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皇帝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困了他三年,最后还是无法遂了女儿的愿,不如把他丢得远远的,免得女儿天天吵。 再者,说不定这司儒之去一趟金虎族,受了苦,回京时会改变主意想娶公主!终于想通了,皇帝长叹口气,「既然如此,此去路途遥远,朕便赐卿蟒袍一袭,玉带一围,黄金百两,绸缎十匹,司卿于异族也能过得好些。」 「谢皇上。」司儒之跪下谢恩,掩去眼底精光。 最麻烦的事情解决,很快地朝会便结束。下朝后免不了有些好事的官员来向司儒之寒暄几句,说些一路顺风的客套话,司儒之一一接应,心忖自己此行除了躲公主,更是想看看塞外风光,另外让自己有事情忙,不去多想妻子亡故后,家中人丁寥落之感。想不到诸位大臣竟热情得很,彷佛教化金虎族是多么天大地大的优差。 然而太多礼数也令人受不了,司儒之趁着空档,一个箭步躲到廊柱旁,想等这群官员走光再离开,否则这客套来客套去,他究竟何时才能离开皇宫? 这时候,走廊上传来几名大臣的谈话,似乎还是和他有关,令他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如今有司大人自愿去金虎族,那是最好,否则那鬼地方有谁敢去?这样我们吏部也可以jiāo差了。」说话的,是吏部员外郎刘大人。 「是啊!我有个表兄的姑妈的孙子在西北驻军,听他们说才知道,金虎族人个个嗜杀,残忍暴虐至极,司大人此去恐怕不妙啊!」消息灵通的,是礼部侍郎许大人。 「唉,司大人才获袍升官呢,不会这么容易就……那个了吧?」刘大人缩了缩脖子,接着又涎着脸调侃道:「不过听说金虎族的首领是个女子,司大人不是刚丧妻吗?说不定被女首领看上了,嘿!这下不仅没有生命之危,还成一族长夫婿呢!」 「刘大人此话差矣!金虎族既残忍嗜杀,首领又会好到哪里去?听说她不识之无,力大无穷,说不定又丑又胖,被她看上的结果搞不好是被吃掉。」许大人摇摇头,「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京里人所不知的,就是不知道腹中包罗万象的司大人知不知道了……」 等人走远,司儒之才带着一脸苦笑,由廊柱旁现身。 「我就是不知道,否则傻子才会在皇帝面前毛遂自荐啊……」 金虎族确切的位置约在仑山底下,高山矗立,森林遍布,众多村寨分布在低洼平坦的地方,人数约有数千人,水源是一汪碧绿的青海湖,平时以农耕狩猎为生。由于位于中原与狼族间的缓冲位置,反而甚少遭遇大型战事,只是狼族冬季缺粮时偶尔会至金虎族势力范围内打劫,逼得金虎族渐渐向中原朝廷靠拢。 金虎族领地内村寨林立,皆由一领袖统领,小至食物房舍分配大至战争召集、政事决策等,全都由首领说了算,战时只要首领登高一呼,所有村寨就会由四面八方动员起来。 金虎族百余年来,首领都由很久以前至中原迁至崖仑山麓一带的陆氏代代继承,目前的首领则是年约二十的年轻女孩陆芜。 也就是她,在朝廷派人招安时,做出了希望中原派员教化的要求。 当初曾有人质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在许多部落耆老面前甚至只能算是个娃儿,如何服众?但陆芜彷佛天生就有种王者气息,让人想俯首称臣。姑且不论她鲁莽直率的个xìng,自她十岁那年,徒手杀死一头熊之后,大伙儿就将她视为未来金虎族头儿的不二人选了。 所以陆芜在十六岁父亲亡故后,毫无阻碍的当上了首领,部落事务则有表兄金不换从旁协助,几年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然而陆芜此生最大的缺憾,便是未曾读书习字。当她偶然见到中原来的书生时,那种文采斐然峥嵘的样子令她十分向往,彷佛多读一本书,说话就会比较有道理似的。因此当朝廷使者到达之际,她顺势提出派人前来教导部落人民读书写字的要求。 想不到对方答应了,还很快地送来回信。 「你说,中原派来的使者不到一个月就要来咱们部落?」陆芜睁大眼,一脸兴奋的样子。 金不换点点头,指着手里的信,也是有点不敢置信。「信上确实这么说。他们派的,还是被称为中原第一才子的司儒之,这位司大人不仅是三年前的状元,原来的职务还是翰林院编修……就是负责把全国的书籍全看过一遍,然后收集整理起来之类的,这样的人,居然会愿意来我们这儿啊!」 在议事大厅里,围着几个重要的村寨之长,他们见陆芜开心,也跟着喜悦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陆芜坐不住,身着红色劲装、披着虎皮坎肩的她由座位上跳下,左右走了几圈,最后突然身形一定,大声宣布道:「咱们一定要好好欢迎这位司大才子!」 「欢迎司大才子!」众人随之吆喝。 「唔……你!就是你!」她突然随便指着某一个人,「把你家的羊宰了,做成烤全羊让贵客享用。」 莫名其妙中奖的家伙一愣,接着一脸苦相。「首、首领,我家就只剩一头羊了……」 剩一头羊?那可不成,这样那人家里就没羊nǎi喝了。陆芜皱了皱眉,突然计上心头,双手一拍道:「这样好了,那个……你!」她又指向另一个倒霉鬼,「把你家的羊分一只给他,然后他杀羊,这不就解决了?」 第二个倒霉鬼张大嘴指着自己,险些哑口无言。「首领,我家没有羊,养的是马和牛啊!」 「哎呀,烦死了!」陆芜皱起眉,一脚踢翻那人,「那你就再找个人抢羊来不就得了?」原就容易没耐心的她,因为怕怠慢贵客,显得有些急躁。 金不换看到她这样处理事情,几乎快昏倒。说起来他算是部落里最能干的人,要辅佐这个没什么大脑、做事又冲动的傻妞,还要让部落里的事井井有条,他都觉得自己厉害到可以在中原出将入相了。 不过他深知陆芜个xìng冲,绝不能当面削她的面子,必须像对待老虎一样,顺着她的毛摸,才会乖乖听取建言。 「阿二,首领要你弄头羊,你就弄一头来,罗唆那么多做什么?」金不换向第一个被指名的倒霉鬼使了个眼色,表示羊的事他会负责。 那阿二也知机,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好好,首领说了算,小的回头就去杀羊。」 想不到这回答,竟得到陆芜一记白眼。「贵客还有一个月才到,你现在杀做什么?脑子傻了吗?先养肥了才对。」傻妞竟然敢说别人傻,还学着那些中原人的样子,手负于背,摇头晃脑地批评起来。 金不换与阿二顿时哑然,算了,她开心就好,真正傻的是谁,不重要。 「只有一头羊绝对不够,不知道贵客喜不喜欢牛……」锐目扫过满室的人,每个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还是马……」她又多看了一眼那个声称自己家里养牛马的倒霉鬼,原本还躺在地上低声哀嚎,一接触到她的目光马上闭嘴。 最后她双手一拍。「要不,咱们到山里猎熊或野狼好了,那个司大人肯定没吃过。」 熊和狼?说的好像和打山羌、野兔一样容易,她以为有多少人和她一样有那种恐怖的怪力啊?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求救的目光全落在金不换身上。 金不换也只能无奈地出来当大伙儿的挡箭牌。 「首领,招待贵客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司大人宾至如归,在咱们金虎族住到不想回家!」 其实金虎族倒也没有想像中落后荒凉,此处屋宇错落林立,有田地与围栏畜牧,甚至还有人养鸡鸭鹅,和中原乡间的景色相似,反而和住帐篷的狼族截然不同,而且人人恬适安闲,衣着纯朴讲求实用,和京城里人人争奇斗艳的景观大异其趣。 此时正值夏季,气候却凉爽宜人。摆脱了京城的燥热潮湿,司儒之才刚下马车,立刻觉得全身舒爽,第一眼就被这个地方的山光水色迷住。 如果能在这样好山好水的地方颐养天年,倒也是不错的事。这样的悠闲气氛与景致,完全不若那位礼部许大人所说如同人间炼狱。 没有人知道,在朝里谦冲自牧的大才子司儒之,事实上是个疏懒到极点的人,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有满腹经纶却只想游遍世上名山大川,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如果不是阮囊羞涩到险些饿死,他也不会想参加科举领个固定的月俸,想不到自己低调再低调,还是被皇帝发现了才能,硬是要把公主指婚给他。 开玩笑,他的志向在远方……好吧,在远方悠闲的山林溪水,而非复杂苦劳的官场,怎能被一个刁蛮公主给绑住。 所以他来到了金虎族,为自己未来的悠闲生活铺路。至于前途是吉是凶,只能看天意了。 司儒之往前走了几步,朝着部落里最大的屋宇一看,一抹倩影突然落入他眼中,她正踏着带有节奏感的优雅步伐,直线朝他缓缓走来,几乎让他目不转睛,眼中再也没有旁人。 这个年轻女孩很特别……这是司儒之的第一印象。 她皮肤略黑,双眼却炯炯有神,发色略带金红,随意地披散着,只在额上绑了条带子做装饰,五官立体,表情不羁,身形修长,十分有野xìng美,加上她身穿的虎皮坎肩及富有力与美的姿态,令他不由得联想到一头美丽的金毛虎。 京城里绝对没有女人能有这种狂放的气质,司儒之今儿个是开了眼界。 只见那年轻女孩走到他面前约十步处停住,警戒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看到他身后一车的书籍,才眼神一亮,从容地走到他面前。 「你是中原朝廷派来的司大人?」她问。 「在下司儒之。」他答。 「你是中原第一才子,特地来教我们读书识字的?」她又问。 「第一才子不敢当,只能说学术略有心得,前来与贵族分享。」 「……好,你吟首诗来听听。」她挑了挑眉,彷佛想考他。 「……」这下司儒之语塞了,第一次见面就毫不客气要他吟诗的,她还是第一人。 不过,这难不倒他,何况这山畔水岸及人文风土给他许多感触。只见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淡笑吟道:「仑横空映碧瑶,苍林婆娑至田边,一阙诗辞道不尽,霞裙月帔拦道前。」 这首诗直指这儿山光水色、森林田家的美景,他一首诗都还说不完,却又来了个美女挡在前面。大意是说山水美、田居美,连姑娘都美,有些调侃之意,只不过切合了现在情况,却显得趣味而不下流。 年轻女孩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噗哧一笑,「欢迎司大人亲临金虎族,接下来,是我们族人为大人准备的欢迎仪式。」 司儒之还来不及说什么,四周的人突然开始唱起歌来,那些原本路过的、种田的、挑柴的、卖货的,全放下手上工作一边唱边围着他跳起舞来。 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他脖子上挂了镶有兽牙的项链,连那名形象狂野不羁的姑娘,也亲手替他围上虎纹披肩。 这……会不会太声势浩大了?司儒之还在傻眼,她突然放肆的拉起他的手,娇笑道:「跟我来!」 司儒之不由自主地被她拉着走,连跟她说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酸腐之辞都来不及,她便拉着他走在最前头,后头跟了一堆唱歌跳舞的人,最后才是司儒之的亲兵随扈们没头没脑地跟着,这诡异的队伍才走了一小段路,司儒之几乎觉得自己像要出嫁了。 「姑娘……」他正想问她是谁,要带自己去哪里,一阵食物的香气却令他一怔,接着话头便被抢了过去。 「到了,你看!」她指向,个大广场。 司儒之抬头一看,更是哑口无言。眼前的广场用木架吊了约十来只不明动物,底下用柴火烧烤,烤得兽ròu滋滋作响,香气四逸。要不是这堆尸体……喔不,是这堆烤ròu摆放的方式太过惊人,他应该会被惹得饥肠辘辘。 「这是羊ròu、牛ròu和马ròu……」她一一介绍,听到都是一些常见ròu类,司儒之内心稍定。 最后她停在一庞然大物前,洋洋得意地道:「这只呢,则是我前日特地为大人你猎来的,京城里肯定吃不到,等会儿部落里要替司大人开个宴会,你要好好尝尝。」 「你猎的?」司儒之心里一沉,不妙之感陡生。「是什么?」 「熊ròu。」她云淡风轻的语气好像不过是杀了只鸡一样,「砍坏我两把大刀呢!大人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吃!」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大力金刚转世的?司儒之的表情微微扭曲,「这熊ròu……京城确实少见……」可是,他真的敢吃吗? 「嘿!我听说熊掌在你们京城可是千金难求的美食。光是熊掌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整头熊都替你猎来,你要吃多少有多少。」她爽快地在他肩上一拍。 「感谢姑娘,我……有空吃。」他僵笑着,忍不住心想,等会儿自己带来的那些随从和亲兵什么都不准吃,只准帮忙吃这只熊! 「对了!大人要在我们这儿住上好久吧?中原有句话说入境随俗,大人要不要换上咱们族人的装束,做我们的打扮?」她突然提议。 「也好……」庆幸她转移了话题,不再提那只熊,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儒之本想爽快答应,心想如今夏季尚凉,边塞之地冬季听说会冷到令人发慌,若是穿着兽皮躺在暖炕上赏雪,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转头一看,一群穿着兽皮的汉子绕成一圈跳舞,居然就真的只有下身围了条兽皮,上身赤luǒ,兽皮底下穿的是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不过司某仍心系中原,yù穿旧衣以忆君长,这改变装束之议,可等司某较为适应再说。」他僵着表情,硬生生改口。 「说的也是。」她点了点头,突然又灵光一闪,「啊!大人,我看你束发挺热的,又很麻烦,要不换成咱们部落的发型?」 司儒之忍不住又看向那群汉子,这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的头发全都剃成了婆焦也就是整颗头剃光只留前发绑成两髻,垂于左右肩 司儒之心想自己要成了这模样,简直活像一只人体海东青,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回京城面圣,直接上告阵亡异地算了。 「司某自幼已习惯束发,剪了不习惯。」他僵笑了一下,急忙转移话题,免得这姑娘一直灵光乱闪,他会吃不完兜着走。「不知道贵族首领在哪儿?司某在饮宴之前,应先拜访一番。」 「首领?」她偏了偏头,忍不住皱起眉,表情有些狐疑。 「是,贵族的陆芜首领。」司儒之再次强调,看她的样子,怎么好像在质疑什么事似的? 女孩突然伸手指着自己,「我就是陆芜,陆芜就是我。」 「你?」司儒之险些咬了舌。「你是陆芜?力大无穷的金虎族首领?」 「力大无穷不敢当,只能说打猎有心得,才猎熊与司大人分享。」她倒学得挺快,把他方才自谦之辞全套用了上来。 「……好,你吟首诗来听听。」司儒之表情难解。 「……」她无奈地望着他,「我不会,否则要你来做什么?」 「你不会……好吧,加上你猎的那头熊,至少相当程度证实了你确实是陆芜。」想到许大人说的「不识之无、力大无穷」还真是完全命中,只不过真正的陆芜年轻貌美,气质独特,而且看来不会吃人,让司儒之有些安慰。 「陆姑……陆首领,在饮宴之前,司某想先将自己及满车的书籍、物品打理打理,届时再正式拜见首领如何?」 司儒之想先独处,缓解这一个时辰内所受到的震撼,才随便找了个理由,但他提到那一车子的书,却切中陆藤的要害,她急忙道:「当然当然,我马上派人送大人至居处。」 说完,她又急吼吼的张罗人带司儒之离去,那急躁样毫无稳重可言,令司儒之再次瞠目结舌。 待他离去,陆芜还依依不舍的望着他走的方向。像这样文质彬彬、仪表出众的人,金虎族哪里看得到…… 她已经向往这样的文人太久了,如今真的出现在她面前,风采又比她想像的突出许多,长相玉树临风,气质风流倜傥,如何令她不着迷、不欣羡? 直至司儒之消失了好一阵子,陆芜才有些可惜的收回了目光,自语般喃喃问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金不换,「表哥,他刚才吟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金不换挑了挑眉,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番,他虽已是部落里读过最多书的人,只不过要教人还差得远。「简单的说,诗的意思是在赞美我们金虎族的好山好水,还有美丽的姑娘。」 「还有美丽的姑娘吗?霞裙月帔拦道前……他注意到了我穿着红色裙子呢!嘻嘻嘻?」陆芜忍不住笑了起来,喜孜孜地前去张罗饮宴事宜,而后头的金不换,只能摇摇头连忙跟上。 司儒之不知道,在他抵达的第一天,就有个个xìng单纯率直的女孩儿,芳心悄悄为他陷落了。 第二章 司儒之在金虎族的生活,只能说过得相当惬意,让他都不想再回京城了。 在教化之前,他试着先认识这个部落,发现人人都十分热情直率,看到他会亲热的叫一声司大人,早上打开门,门口往往会放着一具……呃,动物的尸体,说是要给他加菜,甚至他只要打个喷嚏,马上什么虎皮豹皮的就会往他身上猛加,像是怕他会在这夏日「冷死」了似的。 总之,他只要出张嘴,什么事都有人替他办好,因为部落里的人似乎急着要认识他,所以用各式各样的方式讨好他。这令习惯诡谲多变官场的司儒之不太适应,原以为他们有什么yīn谋诡计,但观察久了,他才发现族人的行为原因十分简单。 因为陆芜要他们这么做,所以他们就做。 一群骁勇善战的武士及人民,全听命于一个看来不过二十岁的女孩,在司儒之看来相当不可思议。然而如同天朝一般,百官万民不也全是听命于皇帝一人?只要换个角度想,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但她为什么会对他特别好?到目前为止,他的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就不知如果要金虎族协助天朝深入狼族救人,这样也会答应吗…… 「萱儿,我该从哪里着手呢……」司儒之由卧榻上坐起,懒洋洋地望着墙上亡妻的画像,深思起来。 他们喜欢他,因为他会是他们的老师,但深入狼族是十分危险的事…… 正当他在思考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来,司儒之虽然下意识皱眉,却其实也渐渐习惯,这儿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毕竟上行下效,现在站在眼前那名笑得张扬的艳丽女孩陆芜,就是最坏的示范哪! 「司大人,你吃饱了吗?」陆芜笑吟吟地端了个盆子进来,里头装了几颗颜色鲜红yù滴的果子。 这也是陆芜令司儒之不解的地方,身为首领,很多琐事其实由底下人服其劳即可,像京城的高官富贾们,被侍女侍童们服侍到,根指头都不必动就能穿好衣服,张开嘴就能吃饱饭,但她对于身边的事总是亲力亲为,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体恤下人的缘故,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本能的独善其身,不相信身边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环境才会养出这样的个xìng……因此,他对她一直有些提防,但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又十分友善,这又令他陷入五里雾中,只能静观其变。 「你在和谁说话?」她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望向墙上的画,看清了是个巧笑倩兮的美女,不由得心头有种古怪的窒闷。「画上的人是谁?」 「是在下的妻子,已过世好几个月了。陆首领有事?」他早已起身,边整理自己略皱的衣角,边化解悠闲被打断的不悦。 所以已经死了?原本听到「妻子」两字,整个情绪dàng到谷底的陆芜,知道那人早就往生不构成威胁时,顿时心情大好,又恢复了笑容。「啊,是了!这是咱们这儿很有名的红果子,你吃点吧。」 瞧她递上果子,虽不明白她方才转瞬间似乎变化了一番情绪,他还是决定视而不见,道了声谢后接过果子,那鲜红可口的模样很是讨喜,令他不由得淡淡笑道:「在下前来贵族之前,曾参详过关于金虎族部落的各种传闻记载,倒是没听说有这么可爱的果子。」 「外来的人当然不知道,这是咱们金虎族的特产,只有西南边树林里的秃头崖上有,产量不多,还是我特地派人去采,大人才有得吃呢!」陆芜笑嘻嘻的邀功。 「秃头崖?」司儒之突然眉头一皱,「该不会是那个寸草不生的岩石山吧?那可有几丈高啊!又没有借力的地方,族人们是怎么上去的?」 「徒手爬上去啊,」陆芜说得理所当然,「这次采果子只摔了五个人,不过是头破血流,断了几只手脚,算不得什么大事,能采到果子比较重要。」 她似乎不把族人安危当一回事的说法,令司儒之感到不可思议。他忍不住试探道:「要是采不到果子呢?」 「那就全砍了啊!连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留着做什么?」她耸了耸肩,自己拿了颗果子率xìng的咬下。 这样就砍了~要不是他一向镇定,他相信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这……是族里的特殊律法吗?除了摘不到果子,还有犯了什么样的事要砍头?」 「绿什么法?是吃的东西吗?」她反问他,一脸茫然,「我说砍就砍,我说留就留,关吃的什么事?」 他没心思纠正她的误解,只是不断质疑道:「所以摘不到果子就砍了……那些没摘到果子,却因摘果子而坠崖的人又如何处置?」 「嗯……看我的心情喽!大人如果你觉得他们摘不够,那也砍了算了……」目光触及司儒之陡然一肃的表情,陆芜突觉心虚,不知不觉地改口,「不好吗?那不然断手断脚以示惩罚?」 司儒之突然懂了,这里果然是陆芜说了算,她就是皇帝,就是律法,而且在金虎族里,人命还相当不值钱。 一种无言以对的心情油然而生,即使慵懒如他,什么闲事都不想管,但这显然超出了闲事的范围。 若不改正这种行为,万一以后莫名其妙被砍的是他,那真是自食其果了。 「不!人命岂可如此轻贱?」他刻意板起脸,严厉地盯着陆芜。 陆芜从没被人这么反对过,本能地沉下脸。「否则呢?」 一种凛然气势突然由她身上张扬,司儒之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平时在朝为官,皇帝的威严也不过如此,一个年轻女孩怎也会有这种王者之风? 「在下至此替朝廷实施教化,便是要杜绝这种情况,如果我教一个你就砍一个,金虎族永远都不会变。」他据理直言,并没有示弱。其实这也算一种试探,因为他注意到,这段时日以来她似乎一直很在意他的反应,若猜测不假,他应该能好好利用这一点。 而陆芜的态度果然不出司儒之预料,由于他义正辞严,她怔了一下后,突然想到眼前是她在意得不得了的人,不知为什么气势就突然弱了下来,讷讷地道:「那要怎么办?了不起我不砍就是了。」 「不只不能砍,还要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既然因不明原因相当听他的话,司儒之便趁胜追击,「这样对的事才会被宣扬,错的事则不会再犯。」 陆芜皱了皱眉,很是困扰的样子,「那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难道她是非不分吗?司儒之不由得反问:「似乎在金虎族里,你就是真理,那么我问你,若是今日你的族人在战役上杀敌立了大功,你待如何?」 「赐他几头牛马吧。」陆芜耸耸肩。 司儒之点点头,在部落里,牛马是很重要的财产,这代表她的赏罚还是有某种程度的分明。「那万一这个人在下一次战役中,打了败仗呢?」 「砍了!」陆芜脸一沉。 司儒之试着沉住气。「万一他是部落里最厉害的勇士呢?你因一次失败就砍了他,岂不是大灭自己人的威风,也让金虎族的武力大大降低?」 陆芜一拍胸,给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会有这种事,因为金虎族最厉害的勇士,是我!」 他顿时无言,知道自己举错例子,于是换另一种说法,「这么说吧,若每个战败的你都要砍,不是让他们没了戴罪立功的机会?万一他们在战场上成功杀了很多的敌人,却打了败仗,你是要赏,还是要罚?」 「这……」她突然语塞,陷入混乱。 「那就是了。如果没有一项赏罚的评判标准,一迳以你的意志为依归,那么人民就不知道什么该遵守,什么不能做。在无所依循的情况下,很容易造成动辄得咎的情况,久了人民会反的。」他沉沉地望着她,「万一你砍错了人,人命可是不能重来的,届时旁人又怎么会服呢?」 陆芜yù言又止了半晌,最后带有英气的眉一皱。「那你要我怎么做?」 「这样吧,除了教导部落里的人四书五经、礼义廉耻,在下着手草拟一部适合金虎族的律法,这样便人人有依循,事事有条理了……」懒归懒,写个几部书还难不倒他,何况是保命的律书。 草拟?做那什么绿什么法的食物,要用到草吗?他话才说到一半,突然被陆芜打断,「大人,你这什么绿法要用草做吗?我马上派人准备。」 「不是草,是草拟,要用写的。」他失笑回答。 「用写的?」是什么食物要用写的?难道是食谱?陆芜被搞得一头雾水,不过「写」这项食物似乎挺麻烦的,她倒是听懂了。 「大人,我看你不用麻烦了。」 「为什么?」他不由得纳闷。 她笑吟吟地公布答案,「因为整个部落里,只有我表哥金不换识字,你就算写得再好吃,也只有他看得懂啊!」 山不转路转,既然大伙儿不识字,那就从识字开始教! 在司儒之的规划下,几名自愿跟随前来的儒生分批协助教授习字,等到人人学到一个程度,再让他们往外推广识字。识字之后,便可再学经书大义等知识、道理,一层一层往外扩散,教化之风很快便能吹至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他本人,当然就是负起监督之责,至于他何时监督,是站着还是躺着监督,在中原来的官里他最大,谁管得了他? 只可惜这计划还来不及实施,狼族又派人来攻打了,所有的课程只好停摆。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他的学生不知道又少了几个,不过他最担心的事是另一桩,而现在立刻就要发生了。 听到服侍自己的部民说,这次金虎族因猝不及防吃了亏,首领恐怕又会大开杀戒时,司儒之几乎是从炕上跳起,足不停履地赶到议事大厅,果然看到几名伤痕累累的勇士跪在堂下。 堂上的陆芜则是面色铁青,如虎般的锐目直盯着他们,这些立起来高于六尺的大汉,顿时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司儒之并没有直接介入,他立在门旁,想看看陆芜要怎么处理,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反正她那么听他的话,若有不妙,再适时阻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芜滥杀也来得及。 「……明明你们就在最前头,那棍棒舞得风都吹到我脸上了,为什么还会被狼族抢去数百头牛羊?」陆芜气疯了,「简直丢尽我的脸!」 一群大汉不断叩首,只能惊惶失措地直嚷着饶命。 陆芜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站在后头的金不换也只能穷紧张,暗自为勇士们祈祷,依照惯例,这些人大概死定了。 虽然他是陆芜面前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但不代表他在这头母老虎盛怒之时,也敢冒着被咬死的风险替他们说话啊! 锐利的美目不意瞥到立在门旁的司儒之,陆芜无端心中一跳,再低头看看跪着直磕头的那群人,她正了正脸色,冷哼一声,「哼!你们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让族里损害这么多,我就要你们杀……」 「不要杀、不要杀,首领饶命啊……」勇士们哭求着,一旁的长老与乡亲们也不忍卒睹的别过脸去。 她翻了个白眼,不能说杀吗?「那我要你们砍……」 「别砍啊、别砍啊,首领饶命啊……」又是一阵磕头,这次声音大得都快将屋顶给掀了。 司儒之见状不忍,正待出言相劝,金不换也忍不住唤了她的名字,似乎要替堂下勇士美言,甚至连部落耆老们及围观民众全开口求情。 却见陆芜美艳的五官渐渐扭曲,最后由虎皮王座上跳起,气冲冲地指着堂下的人,「吵死了,全给我闭嘴!」 一时间鸦雀无声,每个人脑袋一空,都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定了! 她在台上左右走了几圈,最后才没好气地道:「我是说,我要你们下回多杀几个狼族,将我们牛羊抢回来,戴那个什么罪的……」 「戴罪立功。」司儒之语气平淡,目光却很是激赏。 他说的话,她真的听进去了。 「没错,戴罪立功,你们全部都得给我戴罪立功,下回要抢回三倍的牛羊!万一办不到的话,哼哼哼……」 她的话在此停顿,那群原本以为捡回一条小命的勇士正暗自欣喜,但听到要抢回三倍牛羊,脸又是一垮,那可是上千头啊!凭他们几个人,可能吗? 「首领饶命啊!首领饶命啊……」下回又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折磨了,一想到此,他们又呼天呛地的求饶起来。 「饶个屁命啊你们!万一办不到的话,你们就……」陆芜又看了司儒之一眼,形状优美的嘴儿一抿。「就继续戴罪立功,一直立到死算了,哼!」 身后的金不换忍不住噗嗤一声,在接到陆芜的白眼后,立刻别过头去,只不过抖动的双肩明白地泄露了他的心情。看来,这群人是不用死了,虽然她似乎挺心不甘情不愿的。 满堂的人们也欢呼起来,因为这几乎是史无前例的开恩,他们全像捡到了宝一样,甚至有勇士们的家属都感激地跪了下来,口里直呼着首领英明、首领伟大之类的话。 陆芜没想到只不过饶了几个她也不是很在乎的人xìng命,会得到这么热烈的反应,那些家属的泪水、堂前勇士们感激的眼神,甚至是耆老乡亲们的赞美,都让她心里兴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新奇感觉。 痒痒的、暖暖的,却不令人讨厌。如果不是司儒之,她可能永远都感受不到。思绪至此,原本盛怒的陆芜也忍不住看向他,跟着众人一起笑了。 对于她的判决,司儒之虽也听得啼笑皆非,却很肯定她的努力,遥远地对她微点了点头。 陆芜见状大喜,在众人面前直爽地对他叫道:「司大人,我可是听了你的话,没杀了他们,要他们戴罪立功了。」 「首领宽容,人民自然归心。」司儒之也坦然地夸奖她。 「所以啊,大人你可以开始草……呃,草拟你那叫什么绿法的食物,我给他们每人吃一份,以后人人守规矩,我也不用常被他们惹得生气了。」她异想天开地说。 司儒之忍住大笑的冲动,正经地道:「陆首领误会了,律法不是食物,而是一部书,只是将平日易引起争端的事情做规定,使人在一定的范围内享有最大的自由而不逾矩,这样自然会形成秩序,首领也不需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常常生气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自己的首领出了什么糗,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忍不住笑出声,这笑意倏地感染了全场,一时间满室哄堂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再笑,我就全杀……」陆芜窘得想杀人灭口,但一看到司儒之不认同的眼神,剩下的话也只能全梗在喉头。 「好嘛,不能杀不能杀,真是麻烦死了!你们笑的人我每个都记起来了,等司大人的律法写好了,我就要你们一人吃十本!哼!」说完,她气冲冲地转身由侧门离开了大厅,后头金不换习惯了在会后平抚她的怒气,也急忙跟上。 「首领,律法不是用吃的啊……」被扔在大厅的众人,都还能听到金不换提醒着陆芜的那渐渐远去的声音。 司儒之看着她恼羞成怒跑远,忍不住莞尔,他发现这个外表狂野美艳、个xìng鲁莽的小姑娘,其实出乎意料的可爱。 狼族掳去了数百牛羊,代表他们有东西吃了,至少好一阵子不会再来侵扰,趁着这个时候,司儒之教导金虎族如何在高处设寨、哨卡,以及烽火台,并且建立巡逻的制度,让族里以后面对狼族的偷袭,能够更有余裕的反击。 以往金虎族的战斗方式,就是正面迎敌、拿刀猛砍,一点战术也没有,也幸得他们个个高头大马,连女人都孔武有力,所以每回面对其他民族的入侵,即使胜不了也不会惨败,倒是附近部落面对这种毫无章法却又不要命似的拚死乱打的战士都敬而远之,也因此金虎族才能吃立到现在。 然而看在军略武韬都有一番心得的司儒之眼中,这种紊乱的战事系统当然不可取,只是徒然损失人命而已,为了不让狼族一进攻便扰了他的清净,他针对附近的地势地貌,拟定了一个作战方式。 不过陆芜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在她的思想里,司儒之是个文人,尽管才高八斗,可没有上过战场,讲什么战术云云都是废话,直接拿起刀qiāng正面对决才是真正的战争。 「萱儿,是否狼族没有杀到我门前,我都能视而不见?」 这一天,司儒之又懒洋洋的坐在炕上,对着亡妻的画像自语。 只要没有人扰他,他几乎是足不出户,金虎族悠闲纯朴的生活方式很合他的意,他当然会希望维持这样的生活,所以各种会干扰他平静生活的外患,他都会优先想办法除去。 比如狼族。 突然,门又砰的一声被打了开来,司儒之无奈地望向门口虽然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霍然闯入的陆芜见他又在跟画像说话,心中有些吃味,但一见到他微恼的表情,什么酸溜溜的感觉都抛至九霄云外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他曾千叮万嘱进屋前要先敲门的呀!还说这是什么礼貌。 她活到这么大,有谁跟她说过什么叫礼貌?听起来还没有那个叫律法的好吃呢! 「司大人,我明白了,那我重新敲门好了。」她马上抬手阻止他开口,干笑两声退出,门也砰的一声关上。 接着司儒之就听到如雷般的敲门巨响,才刚站直身要应门,那两片脆弱的门板居然就在眼前轰地一声破裂倒地,门外的陆芜甚至手还举得高高的,一副傻眼的表情。 「司、司大人,我怎么知道这门板这么不禁敲,居然就倒下了……以前没敲过嘛,嘿嘿,以后我会小力点的。」她尴尬地收回手。 司儒之摇摇头,知她天生怪力,着实也拿她没办法,「陆首领有什么事吗?」 「唉,别首领首领的叫我,我是他们的首领,可不是你的!叫陆芜便得了。」她摇了摇手,「我本来有些事想跟你说,在大堂等了你一早上,谁知道你好像挺喜欢我们的炕,成天只顾着躺在上头和画说话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忸怩地道:「司大人……和妻子感情很好?」 「平常与她谈诗论文,也算是相敬如宾。」他淡淡的解释,其实随着时光流逝,提起萱儿已经不那么痛了,留下的只是遗憾。 「谈诗论文?」陆芜心中第一次兴起比不上人的感觉,如果司大人天天和妻子角抵打架,那她肯定不会做得比他妻子差?,但谈诗论文,就是她完全无法企及的境界。 「是啊,萱儿是名才女,我精于古文及政事,她则精通诗词,出口成章。另外,她的琴棋书画也称得上一绝,我在家里躺……咳,读书时,她便在旁弹琴助兴。」他看着画,突然漾开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陆芜难以形容自己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是什么,但隐约察觉到,她很希望他那种笑容是对着她,而不是任何人。 原本只是一种对文人的憧憬,但自从他处处展现了才能,似乎没刻意做什么,族里气氛却有很大的转变,让她心悦诚服,到如今已然转变成她也没注意到的、含有他意的深刻情感。 她希望自己能和他口中的萱儿一样有才华,希望自己能和他谈诗论文,受到他的称赞,更希望自己……配得上他。 「吟诗作对、琴棋书画……那很难吗?」她美目一眯。 「只要有心学习,应该不难。」他持平而论。只不过学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个人的天资与努力了。 「那好,我明天……不,今天就开始学!」她突然正视他,「我本来是来告诉你,部落里的人识字读书,我也要一起学,只不过我是首领,不能和他们一起,想要你另外找时间指导我,但我现在想的不只是这样了。」 「我要学写诗,我要学琴棋书画,你都得教我……」眼珠子转了一转,她偏着头,「写诗不难吧?是否只要学会许多字,就能作诗了?」 「也可以这么说,若是不在乎境界也不在乎平仄对仗,作诗确实不难。」 「琴嘛……应该跟我们部落里的雅托克差不多,看别人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努力回想着。 司儒之知道雅托克类似中原的筝,便点点头,「只需粗通音律,弹个几曲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那什么棋书画嘛,棋跟抢夺粮食,把它当成打仗,想办法吃了对方就得了,至于书,识字就行了吧?画呢,嘿,谁不会画?」她可是对自己的天赋极有信N^。 为了不打击她的自信心,对于她的想像,司儒之也不愿直接揭破,何况她说的也不算太过分。「你说的原则上都没错……」 「那就好!」她笑弯了眼,不着痕迹、得意地瞥了眼萱儿的画像。「一个月够不够学会?」 「一个月?」他笑着摇摇头,「再怎么样,一个月都不可能学会,能识几个字就很不错了。何况,这一阵子凉州卫指挥使欧阳佥大人会奉皇命到这里,检视族里学习的成果,我得想一些让族人能快些学会的东西。」 「凉州卫欧阳佥大人?」陆芜眉一皱,「那谁啊?」 「你不知道他?凉州卫就位在金虎族的北方,不是应该与你们互通声息,共同抵御狼族吗?」他有些吃惊。 「哪有这回事?」她想也不想地否认,「抵抗狼族,一向都是我们族里自己来的。」 想想欧阳佥的为人,司儒之突然领悟过来为什么凉州卫会视金虎族于无物,忍不住叹气道:「百姓赋税,光养些酒囊饭袋!」 接着,他突然抬起头看着陆芜,一个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形,「陆芜,既然你想学,我就教你。不过在欧阳佥来之前,我只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她双手握拳,彷佛下定了决心。 「对对子。」只要她能把他教的东西三四成习得,他有把握凉州卫绝不敢再小看金虎族。「对对子只要会说话、脑筋灵活即可,不需要熟识许多文字,最适合你学。」 「对对子?」她摇头晃脑地想了一想,「不!除了什么对子,至少也教我弹弹琴吧!这样我才能很快的学会琴棋书画,和你谈诗论文、相敬如宾啊!」 「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准备准备。」话说完,她便急匆匆的离开,个xìng急躁的她向来急惊风,一刻都等不得,让司儒之想拦她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跑得不见踪影。 「你……陆、陆芜……」他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这耐xìng要能在一个月学起琴棋书画,也算得上是奇葩了。」 只不过,她急着想要和他谈诗论文、相敬如宾,又是什么意思呢?既然陆芜要他教,那司儒之就教了! 除了每天教她做对子的方式与技巧,再来就是简单的琴技。除此之外,司儒之还不忘导正陆芜的行为,让她的嗜杀不至于导致金虎族的覆灭。 她是一个首领,却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好首领?他懂得如何当一个好首领,却不想当首领,如此看起来两个人可说是一拍即合,他教她如何赢得族人的敬重,陆芜也很用心的学习。 只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呃,应该说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叫一头威风的老虎一下子变成吃草的小兔子,怎么做就怎么别扭。加上陆芜急着想将他教的东西一古脑儿学好,xìng子更加急躁,每回遇到不长眼的族民惹了她,都令她心头火起想砍人。 可只消他瞥一眼,她便由猛虎成了小猫。 不能砍,不能砍,她每回告诫自己时,脸上的笑容都僵到有些狰狞了。 不过日日教她的最大好处,就是他懒散的生活得以光明正大的继续,试问他只要弹个小段子,她就要练到天荒地老,他只要出个上对,她就要对到海枯石烂,剩下的时间他要怎么偷懒,谁管得了他? 这日,两个名唤大牛与小牛的侍卫,到首领的居处禀报要事时,突然听到里头传来刺耳嘈杂的声音。 「这啥声音啊?跟咱捕山猪时的猪叫声差不多!」大牛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得耳朵都痛了,大着嗓门忍不住抱怨起来。 「该不会是首领在里头杀山猪吧?这声音还真难听。」小牛猜测着,嗓门也不小。 「在咱首领手中的山猪,还会是活的吗?真是猪脑袋了你。」大牛赏了小牛一记,「还是在锯木头?」 「哪家的木头锯起来这么大声,又这么难听?」小牛瞪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说是鸭子叫也不像,倒有点像撕麻布袋的声音……」 「总不会是首领在唱歌吧?哈哈哈哈哈!」大牛自以为开了个幽默的玩笑,和弟弟一起愣头愣脑的笑了起来。 这时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回应由两兄弟身后传来,「那不是首领唱歌,也不是鸭子,更不是锯木头或杀山猪的声音。」 「那是什么?」哈哈笑着的大牛本能地回道。 「那是本首领我弹琴的声音。」身后又传来冷冷的回答。 两兄弟顿时一怔,突然背脊窜起一阵寒意,一直凉到了头顶。他们硬着头皮往后转,果然看到沉着脸的陆芜,手里还挎着一架立起来几乎要和她一般高的雅托克。 「本首领弹琴很难听吗,哼哼哼。」她瞪着他们,单手上举,沉重的雅托克居然轻易的被她举了起来。 大小牛兄弟深信自己若再敢说一句,那把琴立刻会像擂城门的大木那样擂过来,于是整齐地摇起了头,表情惶恐。 「你们该死……」 那琴即将擂过去的前一瞬,又一道温醇的男声慵懒地响起 「陆芜,怎么了?」司儒之面无表情的望向三人。 之所以面无表情,是因为他对于发生什么事了然于心,他本人今天都已经被陆芜摧残一个早上了,若非硬撑着,恐怕他表情会比盛怒的陆芜还要狰狞。 陆芜听到他的声音,心头一动,那表情马上变得温和,比春花还要和煦,看得大小牛两人眼睛都快凸出来。 她放下手中的凶器……不,是放下手中的琴,浅笑着回头道:「没事,我和他们兄弟说话呢。」 「说什么呢?」他刻意问。 她又转了回去,背对着司儒之以一副夜叉模样恶狠狠地瞪着两人,瞪到他们发毛,但她的语调却是比什么都温柔。 「他们听到我弹琴,不小心被迷住,站在外头欣赏呢一.」锐目像看着猎物一般,紧盯着大牛和小牛,「你们说是吗?」 「是是是……」兄弟俩点头如捣蒜,这时候谁都知道否认必死,何必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好听吗?」她一脸yīn狠。 「好听,好听……」大牛都快哭了。 司儒之哭笑不得,心想嗜杀的她在他面前既不能杀,又不能凶,给她一个台阶下也好。「他们不是你的侍卫吗?想来除了被你的琴音迷住,应该还有其他事要禀报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陆芜才没好气地瞪着大小牛两兄弟。「你们有事吗?」 「没有、没有……」被吓破胆的小牛先是摇头,然后被哥哥在后脑勺重重赏了一掌后,突然像是什么筋接通了,又急忙点头,「有有有。」 「到底有没有?」陆芜翻了个大白眼。 「有!」大牛抢在弟弟之前回话,免得嘴笨的弟弟一个不小心真的被首领给砍了。「大堂那里有人求见首领,说是什么凉州卫的。」 凉州卫?陆芜压根忘了这个人,转头望向司儒之,倒是后者若有所思,沉沉地一哂。「终于来了。你们先去通传,说我和首领马上就到。」 大小牛如获大赦,急急谢恩后,拔腿就要逃。 这时候陆芜一句淡淡的话由后头传来,「你们两个既然觉得我弹得好听,下回我练琴时就在旁边伺候。」 兄弟俩同时一个踉跄,差点没跌个狗吃屎,哭丧着脸急忙通传去了。 待他们一走,陆芜哼了一声,才恢复笑脸对着司儒之道:「大人,你说的凉州卫我想起来了,什么欧阳的嘛!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是来找我的,但是……」他迟疑了一下,「也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么?」 「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你只需先有个心理准备。我教你的东西,你有几分把握?」司儒之反问她。 「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拍了拍胸,表情很自信。 「那么,等一下就看你的了。」他神秘地一笑。 「看我的?」她不明白他卖什么关子,不过她相信他不会害她,便从善如流地道:「看我的便看我的吧!反正大人你说的一定是对的。我先把琴放回去,再去看那什么劳什子的欧阳大人,总之什么都听你的!」 司儒之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因她的话而骚动。其实以他的个xìng,应该很不欣赏陆芜这种没耐xìng又残暴的xìng格才对,但她的努力改变他全看在眼中,加上她对他全然的信任与崇敬,说不定还有些……爱慕,着实令他有些感动。 「唉,小姑娘,你可是在撩拨我?」他喃喃自语。 凉州卫位于黄河以北方,平时在最前线抵御狼族侵略,也是与大漠通商的重要据点,因此重要xìng不言而喻。 指挥使是凉州卫最大的官,统领地方军政。在司儒之前往金虎族之前,就知道朝廷行文凉州卫指挥使对于他在金虎族的教化一事要全力协助,所以身为指挥使的欧阳佥,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一下。 照理说,凉州卫与金虎族互为犄角,护卫中原,平时该互通声息、彼此接应才是,然而双方却从不相见亦不相识,原因全出在欧阳佥这个人身上。 欧阳佥是个文人,而且是个自负的文人,文才极高,所以官做得大,但因太过自命不凡而被京中的官员排挤,因此「外派」至凉州卫统领军事。然而他一直认为金虎族为化外之民,部落人民全都是一群野人,和他们jiāo流只是有辱斯文,所以根本不屑一顾,从不愿纡尊降贵往南看看。 但现在才德之名比他更高的司儒之来了,再加上是钦定人选,欧阳佥即使再不愿,仍是得来这个他完全瞧不起的地方一趟。 他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司儒之姗姗来迟,后头还跟着一个貌美的年轻胡女,令他不由得在心头冷笑。 哼!倒是乐不思蜀了,竟敢怠慢他这个指挥使! 他暂时隐忍不发,直到司儒之坐下向他告了声罪,并以马nǎi酒敬他时,他才皮笑ròu不笑地也喝了一口摆在面前的马nǎi酒。 那微酸的油脂味令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来到塞外这么多年,他还是喝不惯,果然是胡人的东西,臭不可闻! 「司大人一介文人来到这蛮荒之地,连酒都难以入口,真是辛苦了。」他很自然地认为司儒之也是不得已才会到金虎族,一开口就不客气批评,也不管自己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这里山明水秀,人民淳厚善良,景色也颇似中原乡野,食物滋味鲜美,司某来到这里觉得十分适应,身心舒畅,何来辛苦之说。」司儒之知道欧阳佥对于异族的歧视,忍不住替金虎族说话。 坐在他身边的陆芜听到他的美言,也忍不住甜甜一笑。 但她这个笑容却让欧阳佥误会了,认为司儒之被胡女迷得昏了头,立即冷哼道:「司大人是由衷的这么说,还是另有原因?」环视还穿着兽皮的村民,他冷冷一笑。 「若不是化外之民,岂会着兽皮、食兽ròu,光看就令人倒尽胃口。」说完,他还鄙视地看了眼桌上一盘一盘的兽ròu。 此话一出,部落里的人脸色全变了,陆芜更是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司儒之连忙搭住她的手,若不是这个动作,相信欧阳佥一眨眼就会死在她手上。 「欧阳大人,你身上的腰带,束发的带子等,难道不是由兽身上取出来的?而你惯食的中原饮食,牛羊猪难道不是兽?莫非大人也是化外之民?甚至你的丝帛衣服,还是由蚕丝抽取,那连兽都称不上,而是虫呢!」司儒之淡淡地反讥回去,若是别人对他无礼在先,他也不会客气。 何况,他对金虎族已产生感情,无法忍受有人仅因偏见就胡乱批评。 因他的反唇相稽,金虎族人出了一口闷气,全哈哈大笑,陆芜也暂时按下脾气,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只有欧阳佥气得吹胡子瞪眼,「司大人此话差矣!可别忘了朝廷派你来,就是要教化金虎族,若非粗陋无文,何须教化?」 瞧这一群看来就傻头傻脑的村民,欧阳佥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讥诮地刻意卖弄起来。「在这莽榛蔓草之地,这群卖浆屠狗之人也不过负薪之资,秽德彰闻,司大人怀才抱德,意图明扬仄陋,然你就算于此敷教明lún,他们依旧百拙千丑,鄙于不屑,得不到什么的。」 他用了一堆艰涩难懂的成语及辞汇,听得众人一脸茫然,连部落里文才最高的金不换都一知半解,陆芜更是整张脸都呆了,虽然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却拿他没办法,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望向司儒之。 司儒之若有似无地看着陆芜,才不冷不热地对欧阳佥道:「欧阳大人虽才高八斗,可不能瞧不起金虎族,族里即使受过教育的人少,但稍加点拨,学习的能力可是不输给中原子弟。」 「我怎么看不出来?」欧阳佥讥讽地看了看这些人。「不如欧阳大人考校一番?我听闻欧阳大人对于做对子十分精通,不如就考校这个,我相信他们不会让大人失望的。」说这些话时,他又若有所思地瞥了陆芜一眼。 「如此甚好,我也能和皇上jiāo代。」结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金虎族自取其辱,那就别怪他欧阳佥不客气了。 每个人都以为司儒之会派原本就有些墨水的金不换应战,连金不换本人都这么觉得,因为如果欧阳佥考校的结果不好,甚至可以行文上奏皇帝,告他一个有负皇命,司儒之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 想不到司儒之还没开口,陆芜居然自己跳了出来,对着欧阳佥道:「我来!」她这个自告奋勇的举动,别说是欧阳佥,每个族里的人都瞠目结舌了,不敢相信首领才跟着司大人学个把月,就敢出来和人较劲。 「你?区区胡女,除了献媚供娱,也想逞能?」欧阳佥冷笑。 「什么叫献媚供娱?」陆芜皱眉,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连这都不知道,哼!就是说你除了出卖美色引诱男人,还能做什么?」他压根瞧不起她。 这话彻彻底底地激怒了陆芜,她目光一凝,狠厉地锁定了欧阳佥,「至少我能让你永远留在这里,想走都走不了!」 那种锐利的霸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两人快吵起来,司儒之理当出面制止,想不到他反而静静地看着他们斗嘴,一句话也不说,立于后头的金不换不由得紧张起来,连连使眼色给司儒之,怕陆芜一个激动,出手砍了欧阳佥,那中原的皇帝不派兵来攻打才怪! 倒是欧阳佥在一个冷颤之后,忍不住暗骂自己不中用,抬起精神对着陆芜喝道:「就凭你?即使你的美色让金虎族首领迷恋又如何?他敢对本官做什么?你这妖女滚下去叫你们首领出来还比较实在。」 陆芜完全忍不住了,正想发作,这时候司儒之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地起身,刚好挡在盛怒的陆芜及一脚踩进鬼门关的欧阳佥之中,徐徐道:「欧阳大人,若是异族至我中原朝廷,对皇上出言不逊,应该如何?」 「理应问斩!」欧阳佥表情一肃。 很好,他就等这么一个答案。司儒之微微一笑。「那么,欧阳大人至金虎族,对金虎族的首领出言不逊,又该如何?」 「什么首领,我现在还没有看见人呢!」说到这个他就有气,明明金虎族的首领早该出来接见,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是否视他为无物? 司儒之但笑不答,但一直恶狠狠盯着他的陆芜,却像是要扑过去咬他一口似的,龇牙咧嘴地一字一字咬牙说道:「意思就是,你,得罪了金虎族的首领,也就是陆芜本人我!」 陆芜?是这胡女?怎么可能?! 欧阳佥不由得脸色微变,急忙看向司儒之,想不到后者只是淡淡点头,一点也不想替他说话。 即使自命不凡,但欧阳佥能做到这么大的官,也不是完全不识时务,自知理亏,他硬扯着脸皮,皮笑ròu不笑地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金虎族竟是由女子领导,果然族里的未来可期,在下初来乍到,相信首领应该不会太为难在下。」 听不出他的微讽,陆芜怒气稍敛,但对他的仇视可没减半分。 「不过,既然首领要接受在下的考校,那是最好,首领该是部落里文才最高的,相信能让在下开开眼界。」欧阳佥压根打心底就瞧不起她,心忖若是能挫挫金虎族首领的锐气,顺便趁机参司儒之一本,自己这一肚子气也算出了。 何况他见陆芜举止粗鲁,言语无状,连献媚供娱都听不懂,九成九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习字,连司儒之都赞她有天分,陆芜可是自信满满。「你尽量考!」 就是这句话,让全族的人捏了把冷汗,尤其是对她那肚子草包知之甚详的金不换更是惊到快昏倒,忍不住提醒司儒之,「司大人,首领她……她的文才……」 「放心吧,她是你们的首领,你们要相信她会替金虎族扳回,城的。」 司儒之说完,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我倒是相当期待,陆芜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对对子,在民间是乐趣,在文人之间,则可视为比较文才的一个方式。谁的用字华美,对仗工整,甚至能在短短几个字之内引经据典,都可称为才子。毕竟在短时间内要对得上,除了要有急智,还得饱读诗书。 急智陆芜可能有,但饱读诗书这一项,若她也够格的话,那京里那群寒窗十年赴京赶考的读书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能都要用条衣带悬梁了。毕竟在司儒之来之前,她真的大字不识一个,如今才过了个把月,司儒之就敢让她接受大才子欧阳佥的挑战,究竟有什么凭恃? 只见他如老僧入定,神秘兮兮地笑着,令一群族人冷汗涔涔,不知所措。 欧阳命起身,沉吟了一下,望见窗外远处碧绿的青海湖,便刻意卖弄道:「青海逾海青。」 这对子很简单,却也不简单,除了「青海」与「海青」需为倒反辞外,还指明了青海湖的湖水比真正的海洋还青,有比美之意。 想不到陆芜想都不想,指着一旁的小牛道:「小牛比牛小。」 司儒之教过她做对子,反正字数一样,词xìng相同,听起来差不多就好,不必管什么文字优不优美,意境高不高雅,身边的东西都是素材,想到什么就尽管说,绝不会错! 此对一出,金不换脸都歪了,司儒之立刻别过头去,他不能在众人面前笑出来让欧阳佥难看,至于其他族人则是大声欢呼。因为人人都知道,就凭陆芜那块料,能做出对子就很不错了,何况他们也听不懂欧阳佥和陆芜那两句究竟有什么不同。 欧阳佥气得指着她,「你、你……」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事实上她做的对子又有什么错?先不论意境,小牛确实比牛还小只,而且她对得工整,完全无可挑剔。 拧起眉头,欧阳佥顺了顺呼吸,决定出个更难的对子,顺便讥讽一下这群化外之民。「山顶有仙,却为雾.,林中有木,不成材。」 这句讽刺,换来欧阳佥带来的几名亲信鼓掌助威,其他人大概只有司儒之听得懂以为山顶有仙人,到了才发现是云雾一场,以为森林里都是木头,结果没一个能拿来做柴薪的表面上意思很简单,事实上是在讽刺金虎族的人受到的称赞,如武勇及善战之类的辞,全如云雾般虚假;而后那句不成材,更是说金虎族的人个个都是废材。 这句话陆芜听得雾里看花,不过结构她却听清楚了,思索一阵,看到桌上的烤rǔ猪,再看到门旁站着一个孕fù,她猛地一击掌,开心地说道:「屋里有人,却是猪,肚中有女,不肖子。」 这个反击就明明白白了,只是恐怕连陆芜本人都不知道她漂亮打了一仗屋里有人却是猪,就是在讽剌欧阳佥根本就是头猪,至于后头那句不肖子,原只是说那孕fù肚里若是女儿,当然就不像儿子。原本只是句废话,用在此处却是妙不可言。 背过脸去的司儒之,肩头已经开始抽动,好不容易转回头,表情却是憋得五官都皱了起来;金不换倒是干脆大笑出声,也带动着族人一起笑;而欧阳佥的亲信中,不知是谁嗤地笑出声,被狠瞪一眼后,急忙闭嘴。 欧阳佥气到胡子都快翘起来,脸色涨红,一张嘴瞪大眼,好不骇人! 他有苦说不出,像这样光明正大的被骂,却不能反驳,是如何的痛苦啊! 「哼!穷山恶水,尽出些不文蛮夷!」他忍不住批评。 「哼!百姓赋税,光养些酒囊饭袋!」这句话,是司儒之曾说过的,只是被她记了起来,如今正好现学现卖。 已经憋到有些中气不足的司儒之忍不住苦笑,这不是骂到他了吗? 但欧阳佥以为她聪明到可以直接对上他的话,更讽刺他这个官有如酒囊饭袋,便大怒反驳,「你说,这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个不是化外之民?」 「我看,大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哪里像是朝廷大官?」 和司儒之比起来,不管是气度还是外貌,这个欧阳佥可差得远了。 「你你你……」欧阳佥都快疯了,不由得拍桌大喝。 「大庭广众,岂容你有辱斯文!」 「机会难得,就让我多骂两句!」她想都没想便答。 正在喝酒压下笑意的欧阳佥亲信倏地噗一声,将酒全喷了出来,拚命急咳以掩饰笑声,一旁的司儒之已经受不了了,眼眶都因笑意而湿润了起来,至于金不换和其他族人,笑声几乎快掀了屋顶。 陆芜也想不到,她只是照着司儒之教的方式做对子,简简单单就能气得欧阳佥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她可乐了。 「不对了不对了,这是什么套路,简直不lún不类!」欧阳佥不想认输,但事实上面子早就丢光了,只是十足的不甘心,自己居然会被一个胡女顶得说不出话来。 「所谓才高八斗,不过就这样嘛。」在陆芜心中,真正的才子只有一个人。 「你!」欧阳佥猛一拂袖,彷佛就要朝她冲过去。 司儒之此时巧妙地介入两人之间,他倒不怕欧阳佥对陆芜如何,却怕她一个不快就砍了对方,那事情就难办了。 何况,此事也该到收尾的时候。 「不过是简单的考校,欧阳大人知道陆首领堪称有程度便成了,中原文化知识博大精深,自然不是一两个月就能通晓,就算这对子里有些许……失误,也无须计较太多。」司儒之缓颊,但谁的对子失误较多,谁比较计较,大伙儿就心照不宣了。 有了台阶下,欧阳佥连忙脸色一正,顺着他的话讽道:「是极是极,不过是能对得上几个对子,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哼,做对子算什么,姑娘我还能弹曲给你听呢!」陆芜莫名其妙压过了欧阳佥,自信心无限膨胀,忍不住夸口道。 一群族人听到此话,自然是起哄加鼓噪,希望首领替他们再下一城,然而听到此言的司儒之却脸色一变,略知陆芜琴艺的金不换则眉头微皱,至于先前来传话的大牛与小牛两兄弟,更是直接砰一声昏倒,干脆了事。 「好,在下就不相信你样样精通,就此领教陆首领的琴艺。」欧阳佥气疯了,心想只要她的琴艺出了一点差错,他便要批她批到当场毁琴! 司儒之还来不及阻止,陆芜已兴致勃勃地叫人取她的琴来了。原本只是想让陆芜天马行空的吟诗作对本领气一气欧阳佥,但现在事情却转眼间发展到令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这位女首领,行事果然出人意表,教司儒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琴取来后,只见陆芜大马金刀地一坐,双手放在琴上,看起来还算是有模有样,颇具大家风范,族人们期待着,欧阳佥紧张着,而司儒之,则是担忧着……纤指一下,琴音如疾风骤雨般响起,缓慢处如杀猪声嗷,嘈杂难闻.,激越处如铜击铁,雷鸣轰隆;低鸣处如老牛呜呜,模糊难辨局亢处则如裂丝帛,尖锐逼人。这一曲才弹了一下,不仅族人们个个摇摇yù坠,汗湿背襟,连行事处变不惊的司儒之都脸色苍白。 最后,欧阳佥终于受不了了,长身而起,向陆芜直作揖道:「在下认栽、在下认栽,首领的琴音更胜天籁,令人如临大敌……啊不,如沐春风,在下就此认输,金虎族确实人才辈出,资质……简直前所未闻,司大人的教化风行草偃,这个……呃,效果卓越,在下会向皇上好好禀报。」 族人们由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最后的欢声雷动,欧阳佥告了罪,急急忙忙离席,一方面是面子挂不住,另一方面,他怕这陆芜兴致一起再奏一首,他欧阳佥这条老命就要赔在这里了,不快些丢盔弃甲怎成? 司儒之完全料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算计,直教他哭笑不得,想不到这时陆芜居然朝着他冲过来,毫无顾忌地在众人眼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令他彻底呆立当场。 「太好了!我就知道向司大人学琴准没错!」 其实这动作不仅在中原不合宜,就算是在民风开放的金虎族里,也算是大胆了。然而一向我行我素的陆芜,哪里会在意这么多。 怀中的软玉温香,让好久没有碰女人的司儒之有些昏了头,但他毕竟心xìng极沉,很快地便反应过来,轻声劝道:「陆芜,男女授受不亲……」 「亲?我又没有亲你!」说到这里,她脸上居然起了丝暗赭,就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另有所思。「还是你要我亲你?」 「亲?不不不不不……」这下,再怎么冷静都不禁心猿意马了,司儒之连忙退了三大步。 「司大人别客气,我不会拒绝你的!」要说颠倒是非的能力,直率的陆芜肯定名列前茅,重点是她自己还无自觉。「如今我诗做得好,琴也弹得好,很快就能和司大人的妻子一般,与你谈诗论文、相敬如宾啦!」 司儒之完全无言以对,无奈地望向四周的人,除了金不换向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其他族人似乎都双眼放着光,不知在打什么逾矩的心思…… 如司大人的妻子一般,与你谈诗论文、相敬如宾啦! 陆芜的话若有似无的在司儒之的耳边回dàng,原来她学习得这么努力,是为了像萱儿一样。 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要像萱儿呢? 越想越觉得暧昧,即使淡定如司儒之也觉得静不下心,以往在卧榻上可以躺个昏天暗地的他,如今却是坐也坐不住,索xìng起身出了宅子。 在他的规划下,大型的村寨都设了学堂,让附近村寨里有心向学的人能读书习字,学堂里各式各样的课程正教授着,有按年龄分的,有按课程分的,一切井井有条,族人也学得相当起劲。 但这些事到了欧阳佥的奏摺上,会不会还是这个样子就有待商榷,毕竟他被陆芜气得够呛……不过当自己轻描淡写地询问他为什么没有依朝廷期许和金虎族建立良好关系时,欧阳佥脸上那变化无常的神情,相信他也不敢在奏摺上胡乱写什么。毕竟,依圣旨他可是要整合凉州军与金虎族至塞外救人的,欧阳佥届时还要听命于他呢! 如今已入秋,位于塞外的金虎族天气很快就变得冷风飕飕,族民还光着个膀子走来走去,倒是平时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司儒之有些受不了了。 平素出门他都会穿着毛氅或披风,不过由于今天心思纷杂,他忘了这件事,只想到村后的树林里逛逛。 金虎族的主要村寨,屋宇街道排列是「非」字形,中间一条大道,连接着数条平行的巷子,房子则都在巷弄之间。 非字形的两端,一端是上回迎宾烤ròu的大广场,另一端就是树林,出了树林,一边往人烟罕至的旱漠,另一边则通向密不见天的深林,景色十分极端。 平时司儒之就十分受族人爱戴,然而今日尤其特别,朝着树林的方向走时,总觉得族人们看他的目光热烈得过火。 终于,比较大胆的金不换在村民们期待的目光中凑了上去,「司大人,去哪儿啊?」 「到树林里走走。」 「树林啊……」不知为什么,金不换论异的笑了起来,在司儒之眼中,那笑容带了几分暧昧的味道,十分古怪。 「树林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不,司大人去树林对极了。需要我派人替大人把风吗?」金不换看了看一旁的大牛,两人一起吃吃笑了起来。 把风?是怕有猛兽吗?司儒之淡淡一笑,「不必了,我喜静,不喜欢有人打扰。」 「喔?大人当然不喜欢有人打扰。」金不换自以为了解地直点头,「放心放心,我会叫村民们都别过去,免得坏了大人的好事。」 「我的好事?」司儒之想了下,微微点头,「算是好事吧,至少我满享受这一刻的。」 大牛这时候忍不住窃笑着chā进一句,「这种事当然享受啦!咱活到这岁数,都还没试过那种事呢。」说着说着,他突然降低了音量,「大人,那种事是什么感觉?」 那种事?是指他好散步附庸风雅之类的事吗?但为什么大牛看起来神情如此谁异?司儒之心忖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便坦然道:「就是一种很舒坦、很放松,充实心灵耳目的感觉。身体只要维持一致的动作,思考却可以天马行空,有时想想古圣先贤也曾在做这种事时,想出了许多震古铄今的大道理、大思想,就觉得自己似乎也沾染了点仙气。」 「啊?做那档男女之事脑子还能想些震古铄今的大道理、大思想?不愧是读书人,脑子永远都很忙啊!」大牛,脸钦佩地说道,金不换亦是赞叹不已。 「男、男女之事?!」司儒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们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 「难道不是吗?」大牛歪着头,「咱们首领都当众向大人示爱了,现在大人要去树林,咱们首领也在树林,要做什么不是大伙儿心知肚明吗?不过大人不愧是大人,做那档子事还能充实心灵耳目呢!」 「不不不……你误会了。」 司儒之不断回想自己方才究竟说了什么不需要把风,不喜欢打扰,很舒服很放松,还能充实心灵耳目,甚至古圣先贤都做这件事,还能想出些大道理……天啊!他此时真想一头撞死,这大牛和金不换的误会,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他连忙解释,「我到树林里只是想散个步,我以为你在问我散步的好处。何况,我也不知道陆首领在树林里啊。」 「喔」两人拉长音点了点头,但眼神仍然有几分怀疑。 「我和她是清白的,她也没说过什么示爱的话……」 他才说到一半,突然被大牛打断,「哎呀司大人,首领喜欢你这件事,全部落的人都知道了,你就大方应承下来,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有大大的关系!这件事可是会扭曲他教化金虎族的努力及善意啊!难怪方才族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原来全把他当成首领未来的夫婿看待。 「总之这件事不要再传,我先走了。」他断然道,继续往街尾走去。 「大人,你还要去树林吗?」金不换问。 「没错。」 「但你不是说你和首领没什么……」 司儒之停步,骤然回身,正色道:「我去树林找陆首领,要她和你们这些族人解释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第三章 来到树林里,司儒之走了一小段路,才发现真的有些凉意了,入秋的树林里阳光稀落,吹来的风却冷得钻进了骨子里。 摸了摸肩,原来忘了带披风。他失笑地摇摇头,继续往树林深处走。 才走没几步,远处出现一个金红色的身影,令他双目一亮,正想朝着她走过去,却因看清她的处境而停步。 身着红衣兽皮的陆芜,正聚精会神地举着弓箭,对准一只正在吃草的山羌。她专注的眼神,散发的霸气,都让他想到一只伏低身子蓄势待发的老虎,正准备出其不意地狩猎她的猎物。 其实她真的很美,美得狂野自然,风扬起她带着深金红色的头发,像是也掀起了她张扬的艳丽。若以一个男人的角度纯欣赏,他会想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美,但若掺杂了其他政治或心机的因素,他害怕她的美。 以他的见识阅历来说,他已不会被美色所惑,但经过一阵子的相处,她的单纯与信任,就如同锋利的虎爪般,在他的心头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疤痕,让他不由自主的会去在意她,甚至在思维薄弱的时候,还会被她那放肆的风情迷惑片刻。 突然嗖的一声,她出箭了,那箭不偏不倚地shè中了山羌,后者应声倒地。陆芜眉目染着得意的风采,欣然走了过去,一手将仍在挣扎的山羌提了起来,果真神力无穷。 「太好了,今晚拿去给司大人加菜吧!」她笑着道。 司儒之平静的脸上若有似无地扬起一抹淡然的笑容,这时她只想着他吗?为什么呢?他虽然隐约感受到她对他有意,却不知已到了时刻挂念、这么深刻的地步。 在两人的关系染上一层绮色后,他知道自己不该再胡思乱想,却又不由得越想越古怪。 摇了摇头,他方举步想向她那儿走去,又见她皱起了眉,瞪着手上已然不动的山羌。 「这点ròu不知够不够,我一人都能吃掉半头牛了,司大人说不定吃不饱。」司儒之闻言哭笑不得,究竟有多少人能像她一样,一餐能吃掉半头牛?她倒将自身的特殊当常态了。 他才踏出一步,陆芜便机警地抬头,看见他,那警戒的眼神陡然放柔,拎着山羌踏着喜悦的步伐而来。 她的笑容,令司儒之不自觉也跟着笑了。 「司大人,你也来打猎?」她看着他单薄的衣服,不由得挑起眉,放下手上的山羌,将身上的兽皮解下,不避讳地披在他身上。「天要冷了呀!你这京里来的人肯定受不了的,怎么不多穿一点……」 司儒之根本来不及拒绝,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已经为他系好了带子,他只好抚着肩上还带着她余温的兽皮,怔然道谢。 「谢什么呢?我也不可能任你着凉吧,何况我还没和你谈诗论文、相敬如宾呢。」她笑得有些含蓄。 相敬如宾……司儒之心里一沉,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旁敲侧击地道:「陆芜,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吧。」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瞧着个xìng单纯的她,他索xìng直说了,「因为村寨里的人都在谣传我们两人的事,说是你……嗯,你对我有意,我想这种谣言还是别让它被渲染扩大要好。」 「渲染扩大?」陆芜定定地望着他,神情认真,「他们说的没错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们要说,任他们去说就是。」 「这……」司儒之哑口无言,金虎族的女儿果然大胆奔放,这种直率的回答真令人招架不住啊! 「我们不适合的。」司儒之劝道。 「哪里不适合?」她偏着头,一条理由都想不到。在她的想法里,喜欢就是喜欢,还有什么要考虑的? 被她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想不到有哪里不适合。毕竟男丧妻女未嫁,就算真的有情愫又如何?甚至以他在部落里受欢迎的程度,说不定娶了她,族人们还会额手称庆,狂欢个三天三夜呢! 但他……司儒之望着陆芜,也说不上对她的感觉是什么,若说只是对妹妹的爱护疼惜,绝对不只于此,这他无法欺骗自己;可若说是爱情,又似乎还没到那种程度。 毕竟像陆芜这样坦白直率,又一心一意只恋他想他的人,世上大概也没有别人了。他的心不是没动,而是动得幅度还不够大。 「在下xìng子疏懒,恐怕不是良配……」他只能先找理由劝退她,希望她想清楚。 「懒?会吗?懒就懒了嘛,你们中原首领……呃,是皇帝吧,jiāo给你的事你有办砸吗?看来也没有,所以懒有什么关系呢?顶多以后你都躺在炕上,劳动的事我来就行了。」在陆芜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司儒之见一计不成,只好再找另一个藉口。 「但在下于名利地位也十分淡薄,在中原不过是个小官,你却是金虎族首领,两人似乎不太匹配。」 「你若计较这个,首领让你当好了。」虽说在金虎族里,首领往往是最强者担任,但他想当的话,她就转任副手,谁敢欺负他,她就揍得那人的娘都认不得他! 「不不不,在下绝没有这个妄想。」他断然否认。 「那我就继续当了,反正你不是懒吗?当首领很烦的,不能一直犯懒。」她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到现在,她还弄不清楚他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在金虎族里,男女看上眼了,晚上拖进房里隔天就是夫妻,顶多再补行仪式,为什么中原人那么麻烦,要考虑那么多? 「你或许是羡慕我的才名,但其实我只是徒有虚名,什么才子之类的,都是官场溢美之辞。」这句话,他倒说得三分真实。他知道陆芜欣赏才子,就是不知她只爱他的文才,或是真爱他的人。 「能赢我就够了,何况你不是状元吗?若你还不成,那中原其他文人都是饭桶了。」她轻松一句打发他。「族里现在人人有书念,好像整个村寨都文雅了起来,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别以为我傻,其实我都看在眼里。若你光只是会读书,什么事都做不好,我还真瞧不起你。」 司儒之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看来她真的不只是仰慕他,而是扎扎实实的爱上他……这一瞬间,他原就有几波涟漪的心湖,似乎被她翻腾了一阵,难以平自心。 他看着她,像是在测试她的决心般再下一城,「在下……在下甚至身体虚弱,在族里应该连孩儿都看不上。」 「孩儿看不上,我看得上就好啊!何况你到族里是来教人的,又不是来打打杀杀的,虚弱……顶多我多杀只熊什么的让你补一补。」她耸了耸肩。 「可是……」 「唉,不要再可是了,就算你又懒又没用,还是个徒有虚名的傻鹅,身体还弱到走路就会跌倒,那又如何?我喜欢就好了,所以你就不用一直把自己的缺点挖出来。你放心,我只会更同情你,不会瞧不起你的。」她拍拍他的肩头,像在安慰似的。 徒有虚名的傻鹅?走路就会跌倒?他有把自己说得那么差吗?司儒之在心中苦笑,他似乎有些说过头了。 他希望的,就是要她瞧不起他,而不是同情他啊!否则他干么把自己眨得猪狗不如? 他实在黔驴技穷,只好说道:「但我现在对于男女之事……着实心如止水,毕竟我仍思念亡妻,旧情难了。」 终于,陆芜沉默了,这是她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而她什么时候才能达到那个条件,能在他心里挤出一点空间容纳自己呢? 心里有些酸意泛上,而酸中还带点痛。 「你果然还想她啊……那么美丽温柔,还知书达礼的人,难怪你会一直挂念着。唉,这我就真的比不上了。」她笑得有些勉强。 见她的表情,司儒之突然觉得心头不舒服,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在下并没有比较你和萱儿的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努力赶上她的。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做,你说的话,我一定听!」陆芜倒是很快振作起来,笑容又恢复原来的灿烂。 「我说的话你都听?唉,你会后悔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撼动内心,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司儒之解下自己肩上的兽皮,又披回她肩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觉得逾矩的动作,才一席话的时间,他做起来居然已经如此自然。 陆芜只能一直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让她来不及反应,只能僵在当场,看他替她绑上系带。 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神情,一个想法在司儒之脑中渐渐成形,但某种复杂的心理矛盾让他踌躇了一阵,最后才幽幽开口,「即使有危险的事,我说了你也听?」 「当然!」何况在力大无穷、武功高强的她心中,根本没有什么事是危险的。 「好吧。」司儒之终于下定决心,双眼一凝,方才带着些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全散了。「我要你同意,让金虎族协助我天朝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她呆呆地问。 「到狼族救人。」瞧她根本想都没想就yù点头,他心头闪过一丝自厌,他不喜欢这么利用她,便又在她开口前抢先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仔细想想再回答。」朝着她弯了弯唇,司儒之要自己硬下心,回头走出树林。 风卷起一地落叶,陆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也学起了司儒之,深深一叹。 原来,他心中果然还是爱着前妻的,她要怎么样才能胜过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儿呢? 摸摸肩上他又还给她的披肩,一股暖意兴起,但他的不断推托,却又寒了她的心。这是心思单纯的陆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为情所困。 陆芜毫无意外地答应了司儒之,愿意配合凉州军派遣金虎族人替天朝救人,因此,欧阳佥又急匆匆的赶来,怕他们做出什么有损凉州军及他个人利益的决定。 如果按照欧阳佥的规划,那么该是凉州军与金虎族分兵行进,于塞外会合,然后直袭狼族大本营,然而却让司儒之否决了,因为太过旷日废时,且届时欧阳佥必定会要求统帅全军之权,可是率xìng的金虎族哪里可能听他的话。 而若以陆芜之计,那就更简单了,根本没有什么计策可言,总之领兵打过去就对了,管他凉州军来不来会合,反正金虎族人个个是勇士…… 当然,司儒之也否决了,这根本和送死没两样,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力大无穷,可以一个打十个。 所以司儒之拟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由金虎族引开狼族主力军,凉州军则至狼族部落救人。 他考量的重点是,深入敌营凶险难测,所以由训练有素的凉州军来做,而金虎族与狼族一样以骑兵见长,有来去如风的优点,引开敌人最妥,何况金虎族算是支援,让他们涉险也不好。 然而欧阳佥却不愿意自己的人赴险,厉声抗议,陆芜被他扰得烦了,为避免自己在议事时一刀斩了这人,索xìng答应双边jiāo换任务,由凉州军诱敌,金虎族深入。 这下换司儒之头痛了,双方都选了各自最不擅长的事,他的谋划就必须更精确,这下非得禅精竭虑,想犯懒都不成了。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能堂而皇之的与陆芜只论军情,不论风月,也不用天天教琴被她荼dú耳朵,心思更不会一直飘向暧昧的那方面去。只是偶尔陆芜那不加掩饰的爱慕眼光,总会让他心神微动就是了。 这阵子司儒之设计了一个战阵,将族兵分成几十个小组,每个小组各自练习小范围的攻击与防御,比如几个人专砍马脚,几个人专门扑杀,另几个人负责防御掩护等等,每个小组有组长,需时时注意元帅的旗令或鼓令,若其他组别遇到危险,也可以互相支援。 在短时间内,主要任务又是袭营,这算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 终于到了出征那天,陆芜调派了八千人马,乱中有序的在广场上集合,准备出兵。 当司儒之换上戎服,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广场时,一向紊乱不成法的金虎族兵,居然全安静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站到广场最前端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道:「诸位兄弟伙伴,上次狼族抢了我们的牛羊,杀死我们的亲人朋友,如今,换我们攻入狼族,抢回我们的牛羊,救回我们的亲人!」 「抢回我们的牛羊,救回我们的亲人!」此话一呼百诺,广场上的血xìng男女们全热血沸腾地应和着。 「我们要用勇敢与强壮,让狼族不敢再侵袭!」慷慨激昂地道。 「我们要用勇敢与强壮,让狼族不敢再侵袭!」震天似的口号响彻云霄。 金虎族以往都是说打就打,哪里有这么被精神激励过,第一次这么吼叫出来,让他们个个更加充满信心,深信此仗必胜。 这也是司儒之要的结果,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精密思量,如今果然成功地鼓舞了士气,也为这次的出征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当他正要下高台,骑上马出征时,陆芜这天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八轮大马车,而前头拉车的,居然还是两批长队的战马。 「司大人,请上车!」陆芜自以为干了件好事,得意扬扬地掀开了车帘,「这是特地为司大人准备的,这次出征到狼族大本营,沿途必定辛苦,你在这车上要躺就躺、想睡就睡,也不用在马上颠得那么不舒服。」 司儒之目瞪口呆地瞪着马车,半晌后难以置信的目光慢慢移到她身上,他知道她的用意是想讨好他,但却用了最糟的方法。 领兵出征,究竟有哪家的元帅会坐在舒适的大马车里指挥作战,然后外头杀得热火朝天,里头睡得四脚朝天? 见他目光变得凝肃,陆芜不知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突然心虚起来,难道弄辆马车给他,又错了吗? 司儒之不再理会她,刻意大声说道:「给我解下战马!」 陆芜瞪大眼,「少了马,这车要怎么跑呢?」 「大伙儿骑马,我就骑马,大伙儿睡地上,我就睡地上,我司儒之领兵,必与众兵士同甘共苦,绝不会贪图舒适!」 「可是你这文人,要骑这么久的马……何况是你自己说你这人很懒的嘛……」陆芜咕哝着。 司儒之表情霎时变得铁青,直接厉声斥责她,「身为主帅,若不能事事以为表率,如何服人?难道众军士都躺着打仗吗?军令如山,你这副元帅更应服从,居然还有那么多理由?」 「我……」陆芜顿时无语,她不过是想讨好他,谁知道他会生这么大的气?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拿她出气,偏偏他是心上人,她又无法反抗他,否则要是换了别人,她不一刀将其砍成两段才怪! 落寞及难堪的感觉袭上,陆芜觉得心口有点酸,好像小时候自个儿上山去杀熊时,回家讨好父母反被责怪一样,空空的、痛痛的。 「念你只是初犯,暂不处罚,若再有违令之事,必依军律行刑!」司儒之突然转身对着台下大声说道:「这便是军律,人人都遵守,才能打胜仗!不听令就只有失败的下场,你们是想成功还是失败?」 「要成功!我们要抢回牛羊、救回亲人!」台下的兵士激动地大吼着。 「好,出发!」 司儒之下了出兵令,接着不再看陆芜一眼,迳自下台坐上亲兵为他备置的骏马。陆芜见状,急忙叫人撤下马车,自个儿也急忙策马跟上。 他……该不会不想她了吧? 傻头傻脑的陆芜只能暗自担心,却又不敢直接问他,再加上方才被他斥责,那种酸楚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因此一路上表情落寞,完全失却过去出征时那种意气风发。 总是在她后面的金不换,将一切全看在眼里,却也只能长长地叹口气。男女之事……果然复杂啊! 军行二十日,渐渐深入大漠,树林没有了,城市没有了,一眼望过去尽是黄澄澄的沙,风一吹起,磨得脸生疼。幸亏金虎族人长年与狼族jiāo战,早已习惯这种气候,否则白日奇热晚上奇冷,光是适应天气就能搞死一堆人。 但司儒之这个中原来的文人就惨了,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骑马,结果就是挂在马上摇摇yù坠。幸亏有他的亲兵支持,也幸好他虽养尊处优,但在金虎族这强调武勇的地方生活,也学了几个简单把式,对于强身健体有莫大助益,因此才能撑到现在。 现在,他开始想念陆芜那辆马车了,只是有口难言,他还得当全军的表率呢! 这几十天来,除了军事,他不再和陆芜说其他的话,怕影响自己的心情,更怕误导了她,让她一个忘情,又做出像准备马车那类出格的事。然而陆芜脸上的笑容日渐消失,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不希望伤她的心,却又必须伤她的心。 金虎族的向导是个老手了,他领着全军沿着古河道走,偶尔能寻得水源,因此还不至于全军疲累到无法战斗的地步。在与凉州军约定的时程内,金虎族终于来到了一处绿州,旁边甚至还有小小的林子,司儒之立刻命全军驻扎。 他知道,养精蓄锐的时候到了。 此处距离狼族大帐约数十里路,约莫两个时辰可到。依约定,此时凉州军应该已经采取行动,引走了狼族的大批军队,故全军在绿州旁休整一天,先派斥候查看狼族动静,如与计划相符,便立即起兵。 大军睡了香甜又满足的一夜,隔日司儒之正在思索进攻方式及时机时,金不换突然入帐求见。 司儒之迎他入帐,谁知金不换见到他,却是yù言又止。 「金副将,有什么事吗?」他的态度,让司儒之有种不妙的预感。 金不换的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最后有些艰难地道:「大人,我们可能提早出兵吗?」 「为什么要提早?」司儒之摇了摇头,「我还想延后呢。」 他带着金不换来到桌前,桌面上有一张纸,上头绘着附近的地形图,这是自己先前依据向导的叙述画就而成,充作简略的布阵图。 「我们在这里,狼族大帐在这里,而依计划,欧阳佥的凉州军应该已经将狼族主力军队引到了这里。」司儒之指出几乎是等距的三个地方。「狼族有烽烟,如果我们提早入侵狼族,狼族很可能在我们还没救出人质,也还没抢回牛羊之前,就已经大军回防了,届时我们反成瓮中之鳖。」 金不换听得脸色有些发白,「那我们要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斥候回来的消息是好的,那么我们便晚半日出发,到时候狼族大军就算知道自己的大帐正被攻击,也来不及赶回来。」 说到这里,司儒之语气一顿,才接着道:「老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不相信欧阳佥,此人心胸狭窄,又与陆芜有过节,只要凉州军晚到一刻,金虎族袭寨就多一分危险。」 这时候,金不换的脸已经不只白,而是黑了,甚至还冒出冷汗。「司大人,其实、其实……」 「有话直说无妨。」从金不换踏入帐里的那刻,司儒之就知道,他带来的消息绝对不会太好。 金不换吸了一口大气,巍巍颤颤地道:「其实首领在清晨时,已经先率领三千骑兵,袭击狼族大帐了!」 「什么?!」司儒之失声喊出,直身而起。「怎么这么鲁莽!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你也知道的,她是首领,脾气又不太好……」要阻止她,得先冒着被她砍的风险呀,这下金不换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她要我们晚点再说,等她立了大功给你看,但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馊主意,所以才提早来报,就算被她砍我也认了。」 「她怎可如此轻忽?她身上背负的,除了三千族人的命,还有中原人民、金虎族民人质的数百条xìng命啊!就因为她的贪功,难道要让这么多人陪她送命?」司儒之大怒了。 「因为……因为司大人这阵子不理她,她觉得自己做错事了。」金不换不禁替她说话,「她喜欢你,想讨好你,你却生她的气,她才觉得自己只要立功,你就会不生气,就会喜欢她……」 这么简单的道理,司儒之一点就通了,原本高张的怒火也慢慢降了下来,化为一阵阵的无奈与心疼。这傻姑娘,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怎么能容人将风花雪月的男女私情掺杂在里头? 就是知道她傻,他才故意不理她,想不到她竟换了个方法犯傻?! 「司大人,还是你派亲信去将她追回来?」金不换突发奇想,因为金虎族一定没人敢去,若换成司儒之的亲信去,说不定能说动她。 「不,来不及了,先别说不可能追上她,现在她可能也已经打草惊蛇。」司儒之沉吟。 「那该怎么办?」金不换急了,连司儒之都没办法,难道首领只能送死? 「如今只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能追上,我们就增援。」司儒之思索片刻,「狼族若及时回防,很有可能被凉州军回头攻击。因为事出突然,狼族的撤走势必匆忙,对于欧阳佥来说,这不啻只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如果他贪功,说不定还能拖住狼族一阵子……」 说到这里,司儒之向金不换做了个手势,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便看向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上天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狼族派出五千大军,追击一队深入内陆的中原士兵,最大的目的当然是敌军部队手中的军粮辎重。 而当狼族大王知道这股士兵是凉州军时,追得更是起劲,毕竟凉州军是狼族入中原的第一道防线,能趁机削弱几分是几分。 大帐还留有约五千兵马,加上周遭小部落的兵力,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袭营。然而司儒之就是抓着他们这点心思谋算,想不到陆芜的自作主张,居然让事情产生了变数。 当陆芜的人杀进狼族大帐时,一开始确实是夺得了出其不意的先机,但等狼族回过神来,兵马骤增,陆芜的优势也慢慢失去了。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抢回被掳去的人质。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救,这些人掳了就掳了,再生过就是,反正金虎族从来不缺人,反而牛羊被抢她还比较计较,但她知道司儒之看重生命,所以为了让他开心,让他觉得她是有用的,她第一个就是杀向奴隶最多的地方。 一群正在为狼族服劳役的人质见到金虎族杀来,也不管来的是哪族人马,立刻就反了,随着金虎族起舞,而当他们知道金虎族是来救人的,更是振奋精神,因为老人孩子都被囚禁了起来,只有年轻力壮的男女需要服役,他们便领着一小群金虎族民,杀向了囚帐。 但当狼族好不容易集结增援后,情势立刻反了过来,近万人打三千人,幸得金虎族个个武勇,才勉勉强强没有马上被歼灭。但他们中间还要护着救出的人质,使得整场仗更难打,处境也更加艰难。 即便是陆芜这样身怀怪力的高手,也砍杀到手都酸了,但敌人还是源源不绝地直攻过来,四周杀声震天,刀刃没入人体的声音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居然还听得一清二楚?,脸上、身上已然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眼前望去是一片腥风血海,鼻腔里都是血腥味,脑子根本无暇思考,想保命,就是杀!杀!杀! 陆芜一心只想立功给司儒之看,但情势显然时不我与,然而她越心急,就越觉得力不从心,在险险闪过一把砍向头颅的大刀后,刀锋浅浅的在她艳丽的脸庞带起几滴血花。 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她会死吗? 不只是她,人人都陷入了绝望,狼军一方则是声势大振。突然间,远远地传来一大群急骤的马蹄声,还有吼叫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战事因而一缓,因为来的是哪方的援军,尚未可知。 慢慢的,声音听得清楚了,人也看得到了,却是一大群约数百个穿着破烂戎衣的狼族军,狼狈地驾着马,一边大叫着,「大王中箭了,大王中箭了,我们输啦!」 「大王说,快跑回大漠,剩下的人快逃啊,敌人的大军杀来了!」 这一下,狼族的军队像zhà了锅,全都无心恋战,直往后方退去,而陆芜这方的人又反颓势为优势,步步逼近。 有希望了! 当司儒之领着一群假冒狼族军的族兵来到狼族大帐时,看到的画面简直教他目管尽裂。 陆芜率领的三千金虎勇士,拚死抵抗四面八方攻来的狼军,而一群看来就是来自各族人质的老弱fù孺,则被他们保护在中间。陆芜在队伍的最前头,以一抵五,状似疯虎,挥手就是一颗好大的头颅,别人的刀砍在她身上,她好像也不痛不痒似的,偏就是不让任何一个人突破她的防御。 司儒之看得出来,她在保护那些人质,他知道她还不太懂人命的价值,因此会舍生忘死的这么做,为的只是他。 只是他的一丝青睐。 当狼族军队跑掉了大半,假冒的士兵马上反过来砍杀狼族的人,陆芜这方才认出原来那些都是自己弟兄,居然装得似模似样的,她精神一振,更是极力扑杀。 「首领,司大人要你去他那里!」一个亲兵杀入重围,对杀得兴起的陆芜道。 「撕什么东西?这是好机会啊,别吵,让我多杀几个人!」陆芜无视司儒之的命令,又或者她根本听不懂这是命令,而且是来自司儒之的,她只是继续、不断地杀敌。 司儒之在远处看得清楚,不由得气恼她的愚勇,更气她的逞强,一般人像她伤成那样,早该倒下了。 他回头吩咐了几句,亲兵立即出列了五人,个个都是好手中的好手,他们听令杀进敌军之中,硬是把陆芜由敌阵中拖了出来。 她来到司儒之面前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冷静的,但当他看到她几乎体无完肤,却在看到他时双眼一亮,露出惊喜的笑容,那,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她在他心中,原来比想像中还要重要,否则那种萱儿死时才有的痛,怎么会又出现了? 「你……你怎可自作主张,擅自出兵!」司儒之要自己无视她示好的笑容,那种彷佛开在血海中的笑容,光想都令人心魂俱裂。 然而陆芜却没感受到他又急又气的情绪,她只知道他看到她努力杀敌,也看到她救回人质立下大功了,这下他该开心了吧? 于是她急急忙忙开口道:「司大人!我救到人了、我救到人了!你们中原的人质一个都没少,我也没让他们受伤,他们全都好好的,你快看、快看!」 她指向战场,战争已经到了尾声,狼族军根本毫不恋战,他们的抵抗只是为了逃命,剩下的人已经不到四分之一。 她急忙看向他,「你快去看看有没有没救到的,我可以马上再回头去救!快,否则狼族要跑光了!」 司儒之难以说明自己心中的感觉是什么,他想狠狠捏她的脸,告诉她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一心想替他救人.,但同时他更想狠狠抱着她,告诉她他被她鲁莽的行为吓到了,他此生真的不想再看到另一个能影响他心绪的女人在他面前逝去。 他很感动,真的,甚至连萱儿都没给过他这么深刻的感动。当一个女人真爱着一个男人的,表现出来的莫过于此。可是他却不能在这时刻表达出来,这是战争,出征前,他才说过军令如山。 他只能瞪着陆芜,一字一句硬着声道:「副帅陆芜,未依军令擅自行动,罚二十军棍!」 第四章 打跑了狼族,抢回一堆牛羊,救出所有人质,司儒之没有多加停留,急忙将大军撤回,免得狼族大军回防时被打个正着,就前功尽弃了。 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