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冬》 爱恨生死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鹤立鸡群,但我一直知道自己足够与众不同。 世人都说我兼备易安的才情、西子的美貌、赵飞燕的舞姿,外加天朝贵女的身份。更有甚者称:天上人间,一枝独秀。这番称赞并不是所有人都当得起,但我可以,因为我知道我是这个国度未来的皇后,将是一国之母。 世人大多没有见过我,之所以会如此奉承,大概只是因为我背景深厚的缘故。他们的夸赞大抵不是因为我本身,既然不是出自真心那么这些佳名我也就接受得心安理得了! 不过我的与众不同都与这些无关,而是因为别人生而为人,是赤条条而来,我则是各种谋划羁绊缠绕而至。 还是父亲的说法最为形象,父亲于我说: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是为祁靖国而来。 于是“父亲”、“祁靖国”这两个词就烙在了我的生命里,深入骨髓。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出去,也没人进来。当然这不是性格怪僻,也不代表什么孤高自许,只是因为我的世界就是整个世界!这是父亲教会我的东西,我也理所当然地遵从这样的轨迹生长着。果然,父亲对我很满意,整个祁靖国的人都对我很满意。 本该如此,因为我是父亲为祁靖国而准备的礼物,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我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姐姐,我们彼此间的会面屈指可数,但她和我一样也足够与众不同,因为她同样也是带着使命而来。虽然我们被安排的命运别若天壤,但终究殊途同归。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一点,比如身在其中的她,比如母亲! 这个话题明明很熟悉,但又似乎缥缈而又遥远。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一定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 那里是一间风格别致的小院落,很是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清寂,它就安放在府里一处不太起眼的角落里,那里便是母亲单独的住所。父母亲的关系很不好,一直都在持续冷战,他们的这种状态从我出生时便开始了。至于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母亲是商户出身或许不太能理解我们的使命,大约是觉得我和姐姐被当成工具一般地培养着,而父亲也是个执拗的人,当然不会因为母亲的态度做出任何改变,事情故而一发不可拾,他们形同陌路 父亲替我选择的是一条铺满黄金花瓣的康庄大道,同时我的优秀亦让母亲有所动容了,但也可能是因为我的人生太过完美了,于是有了比较,姐姐的命途便从此却成了母亲悲愁无尽的来源。 我跟随父亲生活,父亲很是疼爱我,也不会在任何事情上限制于我。我得到了这些特权,于是每天都会去给母亲请安,不辞风雨也无论寒暑!然而我从未见母亲真正笑过,母亲的目光一直都在望着一个地方,我知道那是姐姐生活居所的方向。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连母亲都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人会对这个家庭产生这么巨大的影响!这个问题直至母亲为她赴死的那一刻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但那一刻我却明白了另一件事:我想让她死! 对于母亲我一直都很用心努力,我如此温柔地微笑着、耐心的等待母亲真正的笑容。但是母亲却死了,在那个清寂的屋子里,在我的面前! 那时我就在屋外,我明明注视着一切,然而却没有谁看得到我。不,或许说父亲看到了我,但那一刻我却觉得他的眼里没有了我。我忽然明白如此沉稳睿智的父亲多年来的生活都是阴悒的。 此时所有的痛苦纤毫毕现地都让我一一感受到了,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她,那个熟悉却明明陌生的姐姐。 姐姐打心底里不愿意走父亲为她规划好的那条路,一直都以一种隐晦的方式负隅顽抗着,这我是知道的。我并不喜欢她那种愚蠢的态度,所以理所当然地不喜欢她这个人。尽管如此我却从未想过要对她不利,但目赌了那件事后,要杀她的这个念头却波涛般一轮轮激荡在脑海,可是我还是不能!因为她是我的亲人! “她是姐姐”这个理由稍稍压制住我那疯狂的念头,然而并不足够于是,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寻找可以让我放弃这个想法的理由。 三个月过去了,我又多了三个非杀她不可的理由。我想这或许就是天意! 那一天我的生辰,父亲忽然问我想要什么。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任何物质上的东西我从来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于是我说我想要姐姐的命。父亲听了只是沉默不语,既没有让我去做,也没有责备我,我说出口的话好像父亲从来没有听过一般。 或许父亲的沉默也是有理由的,那个人也是她的女儿,因为她和我一样身上也负载着沉重的使命。于是我开始尝试踏上了姐姐应走的那条艰怪险涩之路。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父亲虽然把我们共同肩负的责任一分为二,但我从不介意同时走两条路。 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想象中那种什么无法承受的负累,我只一心期待着更快地承接起她那一部分的使命,这样父亲就再也没有留下她的理由了。 即使不见面我也能从百千人之中一眼认出她,因为那也是我的眉眼我的容颜。但后来的三年我仍坚持每年都去看她,因为我想要深深记住这个命定的与我不死不休的人。可笑的是,她从未发现过我的心思,每次见面仍是十分亲切。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讽刺,我无法爱着她,所以永远也不会相信她会爱着我这个彼此还陌生着的人,我深信:有些东西即使是血缘关系也无法跨越。 果然,我的想法从其它方面得到证实。 那一次,我撞见了她所谓的师傅与父亲攀谈,那人无比慎重地与父亲说道:她不会是颗合格棋子,在武学造诣上她如果不是彻底的废物就是个嗜血的恶魔! 这句话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怀,于是我意欲替她换掉那个所谓的师傅,可是她拒绝了,理由是她所有的师傅都很温柔,都对她很好。她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想不到我比她更加了解她的那位名义上的恩师。我确实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即使是这一丝一毫的欺骗,在我眼里她那天衣无缝的伪装就已经崩坏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我成功地剥夺了姐姐的存在价值。而父亲同样也在寻找一个解脱的出口,所以这次他没有阻止我。我曾无数次的设想过这样的场景,然而当剑就要没入她的胸口的时候,我的手却颤抖了 她倒下了,不过我知晓她并没有死!我本来可以再补上一两剑的,这样她就会如偿所愿地彻底消失可我做不到,那一刻我的手仿佛永远抬不起来一般沉重无比! 最终我只好转身离去,父亲就在不远处等我,我于是勉强朝父亲笑了笑,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我并不想欺瞒父亲,但我更不想让他发现我的懦弱。或许她会失血过多而死,或许她会被这寒冬所吞噬,我如此祈祷着 第二天,姐姐消失了,但从那些蛛丝马迹中我们都知道了她的去向。她果然愚蠢至极,因为她自己走上了一条绝对无望的死亡之路。父亲大约幡然悔悟,开始动用了很大的力量去寻她,然而却只是再次证实她绝无活着的可能。 你看,天意果然如此! 姐姐死了,而我却陷入无尽惘然之中,如果上天早就已经注定了她的结局,我为什么还要那四个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呢? 不,我从不后悔。如果说第一个杀她的缘由是因为无法摆脱对于母亲死亡的怨恨。那么后来的三个理由已经无法让我产生一丝的动摇了。 第二个理由是为了父亲。仅仅是母亲走后的那三个月父亲便快速地憔悴和苍老下去,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离世,也因为姐姐的仇恨。我讨厌她把这样的仇恨强加在父亲身上,我也曾试图过开导她,可她对父亲异乎寻常的排斥让我的心变得无比寒冷。如果是为了父亲的安好,那么一切都在所不惜。 第三个理由是为了祁靖国,那时的她已经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她忘记了生活的意义也忘记了自己使命“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这样的姐姐于祁靖国,于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意见,或许只有死亡可以救赎她。 而最后的理由,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是除了父母亲母之外于我最为珍视的一个人,我原是为祁靖国而来,所以注定了我会遇见他。但同时我更知道姐姐终究也会遇见他,然而我一刻也不曾忘记父亲母亲的教训。我相信命,如果注定我爱的人都会因为姐姐而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那么现在我要完全抹消掉这样的可能。 当太阳西沉从屋檐投下的那道忧郁的影子,当我的轮廓也变得朦胧恍惚,连我自己都无法分辨出脚下的影子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属于那个已然离去的姐姐的,像那样一个时间里的虚幻模糊的东西,融化成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仅仅是一段陈年往事,再也不能惊起我生命中的一丝波澜。我如此认为着! 渐渐的过了很多年,我的世界里处处繁花似锦。连我都开始怀疑那只是年少时一场悲伤的梦,可这时候她回来了。 很“惊喜”,她替我瞒过了所有的人,只为我而来。 她犹如神佛一般慈善地宽恕我儿时的错误,她说给我机会。听到她的话我只觉得可笑,姐姐她果然还是万年不变的愚蠢,无药可救。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不需要任何的谅解,因为当年的事我从未后悔过。 当我手里的剑再一次逼近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姐姐的回归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的再度归来仅是昙花一现,只有我一个人知晓,并且终将会湮没在我冰冷的剑下。当年没有狠得下心是我的错,可今天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可这一次我又错了,错得一败涂地!我完全不明白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当意识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现在的姐姐早已摆脱了当年“废物”的称号,她成了第二种人,那个嗜血的恶魔! 我就这样倒在她的身前,连同我的世界一起倾伏在她的脚下。我恍然大悟,原来上天从未想过要成就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红妆之后 祁靖国迎来盛世新婚,一时有诗云: 九殿画角灯鼓起,锦城云乐客华喧 巷陌沽酒添新斛,竹叶盈杯载公侯 又云: 红幕景硕女于归,人烟广处处楼台 江妃笑琴瑟在御,鲛绡舞国士佳人 独孤凝在惊天的锣鼓声中,穿上了大红嫁衣,上了花轿,在这格外庞大的迎亲队伍中。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走了一段,鞭炮锣鼓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喧哗嘈杂的人声,大概是进入闹市区,周围布满了围观的人群,不时有议论声传入耳朵。 “啧啧,这场面真是够风光的。” “老天爷,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果然不愧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听说这嫁装整整有一百二十八箱”有妇人无限羡慕的声音。 “那也不看是嫁给谁,咱们当朝太子殿下那可是前皇后所生,文韬武略,朝庭上下对他可是赞不绝口,听说深受皇上宠爱” 独孤凝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暗暗道,一袭红盖头下燃起了高深莫测的笑。 她知道遥望的前路将在她的心头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因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份,陌生的人,以及在这喧嚣之际仍萦绕在她耳畔的来自遥远的话语,还有即将停靠的那一头即将掀起的波澜惊涛,这一切都将燃起她盎然的兴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高亢嘹亮的声音,“落轿!”接着又是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锣鼓声,吵闹声,方才静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喜箭射在轿前的帘子上。待三箭完毕,随着司仪唱道:“龙门开,请出新人来。”独孤凝从盖头下面的缝隙看过去,轿帘轿子被人掀开了,没人说话,只见一只修长漂亮的男人的手,另外有人搀扶着自己下轿。 眼下,周围的笑声、议论声不断,气氛十分喜庆,踩过红纸板,跨火盆马鞍之后,独孤凝随着众人来到了大厅,拜天地、高堂、夫妻对拜,然后一流程下来进了新房,被人扶到喜床坐下,司仪交代完事项便退了出来。一双龙凤烛透着幢幢红影,只剩一屋静暖。 “吱”门被人推开,伴着一路酒香,独孤凝看见一把喜秤向面前伸来轻轻一挑,顿时眼前一亮。只见来人,一身大红色四喜服装束,在烛光的照耀下那张脸越发的显得面如冠日,眉目含笑。凤目修长漂亮,竟然有一丝美艳迷人的感觉!这个人便是她的“夫君”,当今的太子殿下,李唯玑! 她唇角含笑,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并未打算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独孤凝身披一袭嫁衣,样式精美华丽,宽宽的袖口绣着几朵牡丹。袖袍舒卷间,皆有无尽风味。那红艳艳的盖头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扯去了。 此时,鸦黑的发挽着精致的发髻,满目头饰,璀璨生华,白玉般精致的细腻脸庞,一双澄澈的眼睛,流转间异彩生光。此时,微启唇角,脸颊的春意若隐若现,令人炫目。 她的目光,定在男子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心中暗道:“李唯玑,我们终究还是见面了。” 对于她直白的注释,他似乎也不是太在意,就在那迷人的光晕里,温柔的牵起她的手。虽然身着礼服,身上却流畅着斯文雅致的风采,独孤凝刚随着他落坐在桌旁,便听他低唤道:“凝儿!” 独孤凝冲他笑了笑,那个笑容无比绚烂,就像是新生的星辰散发着流丽的光华,“我想先问殿下几个问题!” 李唯玑一愣,“殿下”这两个字从独孤凝口中说出,显得格外陌生,“怎么突然想起要叫我殿下?” “可以吗?”独孤凝郑重其事。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李唯玑总觉得眼前的独孤凝与平日有所不同,在她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仿佛整个洞房中的烛火都变亮了一瞬,落在东宫琉璃瓦上的星辉也似乎变得浓了一分,浓妆下的独孤凝也因此而更加艳丽了!一切的变化都犹如在指引着他看清眼前的迷障然而,李唯玑却神使鬼差地点了头。 与李唯玑想象中的洞房不同,独孤凝的神情始终很平静,没有任何紧张与羞涩,更不像一个喜气逼人的新娘子,她微笑着问:“殿下可以接受什么样的独孤凝呢?” “因何这么问?” “至少给我一条界限!”独孤凝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划出一条线路。 她没有低下头,手指的方向却很平直没有一点偏差,她的语气也很寻常,就像在说麻烦给我递杯茶一样简单。 李唯玑看了她半晌,发现独孤凝的眼眸被奇异的光线笼罩,让人无法将她看透,稍一犹豫后答道:“不需要什么界限,你就是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明明知道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但是独孤凝却意外地满意! “那如果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会取我性命吗?”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独孤凝这句话明显带着少女的烂漫与天真。 “不会!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那一天的。”李唯玑宠溺似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可是安心了?” 他即而替她斟了一杯酒,独孤凝接过酒杯,一抬眸便撞进了他深邃的凤目,独孤凝缓缓倾身,在这“含情脉脉”的对视中,饮尽了这杯合卺酒。 “怎么样,滋味如何?不知道和自己的姐姐喝下这一杯合卺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独孤凝柔声问道,嘴角扬着一贯的笑,却又透着一丝嘲讽。 李唯玑压下心中那惊骇的波澜轻轻挑眉,仿若配合爱人的调皮一般纵容道:“什么意思?” “我是凝儿的长姐,殿下一心一意地要迎娶凝儿,我自然也就是你的姐姐。”独孤凝解释。 由于交缠着的手并未放开,彼此呼吸之间她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动。 片刻的沉默后,李唯玑微微的扬唇:“凝儿今天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这是什么游戏吗?” 他们依旧保持着交杯的姿势,她忽然倾身凑近他的耳边,形容更加暧昧了。然而她却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太子殿下可真是擅长自欺欺人呢?”方才靠近他的时候,独孤凝注意他微蹙了一下眉头。像他那样传奇的人物,在她没有刻意欺瞒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现呢。 是的,确实有所不同。拜堂的时候,李唯玑便疑惑她身上散发的铅华粉黛的味道与平日里的大相径庭,然后是这张脸尽管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与他熟悉的一模一样,可是却总有些异常陌生的感觉,但是怎么可能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开口道:“凝儿初为人妇,莫非太过紧张了?怎么忽然喜欢玩起游戏来了?往日你可不会如此。” 独孤凝没有反驳,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却欺骗了他。独孤凝凝视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独孤凝轻抬左手,宽宽的袖口滑落,露出白若凝脂的手臂,堪称完美!是的,完美! ------题外话------ “九殿画角灯鼓起,锦城云乐客华喧。巷陌沽酒添新斛,竹叶盈杯载公侯。” “红幕景硕女于归,人烟广处处楼台。江妃笑琴瑟在御,鲛绡舞国士佳人。” 月牙儿不会用韵,这两首只能算是古体诗,文笔不好,多多担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博弈进行 其实他一整天都不好受,似乎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和她在礼堂之时,也并不是没有发现异状,只是不敢相信罢了,因为这场婚事太过天衣无缝了,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因素可以让它发生意外,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平复心中那抹似有若无的不安。 颤抖的声音:“你在骗我。”李唯玑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的凝儿在左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的竹叶形胎记的,这是不宣于口的事实,可现在这条手臂上的印记忽然不见了,那么 她是谁?凝儿又去了哪里?如果连这桩筹划已久的皇亲都是李代桃僵的话,其它事情他实在不敢想象。他忽然有好多疑问,脑子里也混乱起来,无法理清,他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压抑起来,好像被什么蛰了一样除了痛还有无以名状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不,你就是凝儿!”他猛的两手抓住独孤凝的肩膀,不断地收紧,这句话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讲给自己听的一般。李唯玑挣扎着寻求最后的答案。他多么希望此刻眼前的女子会展露一个完美的笑颜,答道:“唯哥哥,你被我骗到了哦!”可理智却让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妖艳的女子真的好陌生。 她低头望了望肩上修长的手,又轻轻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什么凝儿,这世间只有一个独孤凝,那就是我!你口中的那个凝儿该不会是我那个不中用的妹妹吧?哦,你还不知道吧,独孤明羽不只有一个女儿,还有我!你的那个凝儿已经死了,被我杀死的。”她淡笑着,似乎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很平静的问题。 这一刻李唯玑完全忘了去追究凝儿何时多出了个一模一样的姐姐,他只知道这段话里的信息几乎把他逼疯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望着她,深邃犀利的眸光,似两簇刀光,说不出的尖锐锋利。 一瞬间,独孤凝好似被冰雪冻到了一般。她想,这样的目光,便是战场上用来震慑敌人,也不过如此冷厉吧。是了,他已经把她当成敌人了!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独孤明羽和你那个心爱的凝儿吧!是他们把我逼上这一条路的。死,也是她自找的!”话刚说完,独孤凝便感觉喉咙一窒,他的手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渐渐收紧。 “那么你就去陪葬好了!”李唯玑冷冷开口,声音冷酷寒冽。这一刻,他已经完全能确定她绝对不会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来者。能够微笑着说出自己是如何手刃自己的亲妹妹的人,她的心该是如何的阴暗冷酷。 独孤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一点点的抢夺,隐隐感到她颈间的脉搏正在他指下剧烈地跳动,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是那样熟悉。而他的一张俊脸,就在她面前放大。以至于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眼底的神色,不仅仅只有灼灼燃烧的怒意还有撼人心魂的厉色。 此时,独孤凝却不得不强硬着在即将窒息的压力中保持镇定,依然浅笑,尽管心里明白,只这一次的交锋或许真的会有把命交出去的危险。最后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硬生生地吐出这一句话:“杀了我,她也不会活过来!” “你根本就不配和她拥有同一张脸!”他紧紧地盯着她,忽然放开了扼住她咽喉的手,发誓一般,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一定!” 他与凝儿青梅竹马,从小他就知道,他是未来的君主而她是他未来的皇后。她有着绝代的舞姿和闭月羞花之貌,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通,但他最欣赏的是她的机智和才华,身为皇城贵女她即没有闺阁女子的矫揉造作,又没有江湖女子的粗鲁直莽,长期占据着盈江城第一女子的地位。 他的身边从未出现过比凝儿更优秀更让他心动的女子。在李唯玑眼中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配与他齐肩而立。 而此刻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这个自称凝儿长姐的人,自称手刃了凝儿,亲手毁掉了他心爱的一切的人,正得意洋洋地在面前挑衅。 这种失去的疼痛心头以及无可遏制的悲愤让他不能自抑,他恨不得就地处决。但他不能,如果凝儿真的已经在这个世间隐去,那么他现在根本就不能动眼前这个人。 独孤凝滑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才慢慢缓了过来,正了正身。独孤凝淡淡的的笑了,徐徐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细细的看着他。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到悲痛、怨恨、冷厉还有探究。独孤凝有些讶异,她竟然从他满目悲凉中看到了一丝探究的光芒。 独孤凝暗道:“很好,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在这种巨大的变故面前,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不可谓不令人自叹弗如。 听着他发誓一般的呢喃,独孤凝理了理袖子忽然走到窗前,嘴角噙着笑,继续道:“太子殿下,你其实不需要向我展示杀我的决心,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但那又如何,你不敢杀我!因为独孤凝这三个字代表的是整个丞相府,是朝堂近半数官员的势力。现在她的死已成定局,如果没有我你以为这些势力你能够那么轻易地为你所用吗?我虽然很不中用,但若是想要在殿下你和独孤明羽之间弄出个什么间隙,也是轻而易举的。” 头上闪过一阵轻风,耳畔悬着的流苏被拦腰截断落入地面。独孤凝心中一惊,竟没有料到他居然还敢对她动手。 “太子殿下,你可要小心了,伤了我可不是小事。”独孤凝强压住内心的惧意面上笑意盈盈,停顿了一下才道:“别忘了,你很需要我,而事实上我也很愿意帮助你。”? 柔和的声音透过他的耳膜带着决胜万里的张扬。 “你以为用这些就可以挟制我吗?或许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对你感到了威胁。”李唯玑冷笑,凤眸中燃烧着莫测高深的危险。 独孤凝知道如果再次触怒他,那么他大概真就不会顾及她的身份了。所以,她不敢拿生命去冒险。想了想,只能用更加温和的方式去说服。 “殿下,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我并不想制衡你,更不会威胁到你。因为我的存在是为了与你成为朋友,而非敌人。”独孤凝淡淡说道,清亮的眸中布满沉重:“独孤凝,这是她的名字,当然也是我的名字。想必太子殿下一定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实我和她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我们的出生都注定被放在一场博弈之中,无论我曾经逃得多远这样的使命却依然深入骨血里,我要把独孤明羽带给我的东西从生命中一一剔除,唯一的办法不是不是去摧毁它,而是去实现它。我相信即使是她也一定会那么想的!所以请不要怀疑我的目的。” 似乎过了许久,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终于。 “她是怎么死的。”衣袖下他收紧了拳头冷静澄澈的弥散而出,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和她之间不过独孤明羽布下的一个游戏,在这个游戏中我学会了极尽可能达到预定的结果,我若是不杀她,死的人就将是我。我没有那么好心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要杀我的人,殿下你也不能这么去要求我。我杀了她,不管是预谋还是无心。她的死都已经成为这个游戏的一部分,追究这个还有必要吗?”独孤凝盈盈走来,顿了一下又道:“这世间并不需要两个独孤凝,而你的太子妃也只需要一个而已,是我还是她有那么重要吗?” 明明她雪白的脖子上正印着红痕,眼底却波澜不惊。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个危险的游戏,她是棋盘中的一枚棋子。他是奕棋的人,而这个人却想要置她于死的。但是在这一场博弈之中,她不能输也不会输,她只能咬着牙往前,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命运的选择。 窗外花枝摇曳,星河影动,而此时透过眼底的余光,她看到李唯玑握拳而立,脸色也越变越阴沉,神情越来越冷酷,就像暴风雨前乌云压境的天空,黑沉沉的,最终只剩下一抹狠戾。 “你说得没错,在这场游戏中我还杀不了你,但我却也能让你生不如死!我的太子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纷尘染遍 霎时,东宫的气氛和平日里明显不同了。三更未到,太子殿下忽然传令急召各部心腹和二皇子当书房议事。太子妃忽然秘密入狱受刑,今晨方才放出,全然没有新婚的喜庆。李唯玑一身随意的浅色长袍,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霸气。二皇子李烁立于一旁,在长久的沉寂中,遗世独立。 这是怎样一个男子,眉清木秀,黑如子夜的眸瞳似海般幽深,五官是一种让人惊叹的俊贵。同时又泛着一股温柔,一身洁白的衣裳更显得温文而雅,俊秀非凡。深邃的眼中,透着沉静的温雅和淡淡的冷漠这样的男子,外表看起来温柔骨子里绝对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和惊鸿的冷酷。 后方的男子面容刚毅毫无表情,大约是一名武将,是太子麾下,极出色的一位将军出身的人物,苏容。一侧静立着身着侍卫装束的男子,剑眉高挺,面容清秀。紧握的拳头,显示着他难以压抑的痛苦悲愤,微红的眼眸,弥漫着阵阵杀气。他便是五年来凝儿第一近身护卫,楚逸。 当然,在来到盈江城的之前独孤凝就已经将这些人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 无人知道在这新婚之夜里,一场惊变,击起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只是,在这场夜谈中他们都知道,这场伟大的策划在这一刻,前方的走势将会越加的模糊。然而如今这个变故却被一个人以一已之力禁锢在东宫之中。 当今,祁靖国与三国相邻北有北韩,西部为高般国,南方有象协,祁靖国地处中原及江南的繁华之地,富饶之国,都城盈江,更有繁华锦绣之都的美誉,靠西有连绵大山与高般相接,地势高险,多年来却因此相安无事。北韩常年与祁靖国交恶,窥视着这富饶之都。而象协也日渐强大,近几十年来开始成为一大隐患。所以平定和统一一直是祁靖国几代人的心愿。 二十三年前,如日中天的萧皇后入主后宫,欲辅佐皇帝实现统一大业。一年后,却因难产去世。祸不单行,也正是那一年,朝庭内部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动乱,这项计划便无疾而终。萧皇后之子,赐名頊,字唯玑。南方萧氏武将一族,因萧皇后去世及朝堂内乱元气大伤,渐渐隐没南端,从此不入皇都。但得知当年内情的人便会知道,他们并非真的隐没,而是一直默默固守南疆,韬光养晦以坚守南方边境。 说到此处还有一桩密闻,据说丞相独孤明羽,少时与萧皇后青梅竹马,对其用情至深,萧皇后死后,独孤明羽与当今圣上便生了嫌隙,传言当年的那一场内乱便与他密不可分。但不知为何,事态平息后,这二十年来他全力教导扶持太子李唯玑共谋大业,并欲将其女独孤凝乃至丞相府身后庞大的势力群转嫁东宫。也就是说,“独孤凝”这三个字如今已经成为了连接皇家势力与丞相府势力的唯一桥梁。是以这位从丞相府出来的太子妃无论是真是假,他们都动不得。否则几代人的心血便可能付之一炬。 这样一个能在数年前就被慢慢谋划的天大棋局,别的且先不说,只看布局之人心志之坚韧就叫人感到恐怖。 该死。 这是什么情况? 李唯玑侧头瞄了眼前方徐步走来的独孤凝,暖暖的晨光摇曳,清风拂过她微扬的脸蛋,妆容精致,相貌绝美。裙色如霓,衣带如裳,墨发云一般在脑后飘扬。道路两侧娇花靡靡绽放,漫上血红的裙衫,和她眸间的光华一样潇洒张扬。 看到独孤凝的那一瞬,一抹光华从他漆黑的眸间掠过。这真是昨晚因鞭刑而鲜血淋漓,是那个与他言语交恶的女子吗? 他原本还后悔自己一时悲愤对她用了重刑,而她却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所有身体上的伤害对于她没有任何意义’ “唯玑,你确定她是刚从刑房出来的吗?”男子眼中闪着微讶,温和一笑,不染纤尘,嗓音却波澜不兴。 李唯玑讶然,她明明已经受了半个夜晚的刑罚,如今刚出来却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女一样,简直让人不可置信。 此时独孤凝已行至跟前,眯起了眼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人奇异的目光,虽然不免有些虚弱,嘴里却吐出坚毅的话:“殿下,忘了告诉你,当我在承受这些皮肉之苦的时候你或许还被你父皇的羽翼庇佑着成长呢?所以不要试图折磨我,因为除了生死,什么都不能打败我。” 李唯玑发出一声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忽然抬手,捏住了独孤凝的下巴。? “哦?你怕死?也罢既然我允你太子妃的位置,不管你想要谋划什么,在我允许的范围内你都可以尽你所能得利用我,当然我也一定会好好发挥你的价值,但当你没用的时候,你放心我定会亲手了断你。我和你打个赌吧!看看到时候是你尸骨无存,还是我一败涂地。” 他的话说得狠厉,让独孤凝心中一阵阵发寒。明明自己才是这个事件的设计者,可他却能轻易的反客为主抓住她的弱点。是的,她怕死!她的命是用那么多人的命换来的,她怎么可以轻易死去。 “好呀,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让我尸骨无存的。”唇边挂着飘渺的笑意,独孤凝淡淡说道。 李唯玑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猝然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迅速闪过一旁。 来不及疑惑,独孤凝眼角便瞥见一道人影,直向后背袭来,早晨繁花中,从她的角度恰恰看到了楚逸俊朗的脸上略过的寒芒,手腕忽然一番,长剑以极其凌厉的势头罩向独孤凝,一道刺目寒光以盛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她的胸口。 独孤凝眸光一闪,唇角含着潋滟的笑意,如水波荡漾,只是你会看到她的黑眸笑意并未达眼底,平静中一片冰寒的冷凝。就见她以疾风般的速度一拧身,便躲开了那袭来的剑尖。 楚逸一击不中,手中的剑即刻跟上,手腕一扬长剑划出一个扇形的弧度紧跟独孤凝而去,力道如同冰菱一般,快而有力。 她虽然躲开了,但身上的伤却让她血气上涌。 而下一瞬,楚逸的剑又一个回旋飞射而至,一连两道攻击快如闪电。 独孤凝勉力避开,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何况如今她身上的伤,只怕再与他动手下一秒就生生呕出一口血来。而楚逸却依旧不依不饶,因而躲开这一击时,她忽然顿住了,不避不闪悠然静立。眼光却深深嵌在楚逸身上,得意地看着他手中的攻势徒然一震。 终于,剑尖在离她咽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住手” “住手” 同时响起了两道声音,一道是李烁,而另一道则是李唯玑。 他们原想借此一探独孤凝的身手,可观摩了一瞬却发现多此一举,她根本没想过要还手,或者说她并不具备还手的可能。 李唯玑凝视她的眼神多了一丝诧异,浓眉微蹙,风采卓然。 独孤凝抬手轻捏住近在咫尺的剑尖,将剑别开了一些距离,笑语嫣然地道:“楚逸是吧!啧啧,为人臣子就该有做臣子的样子!你可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敢把剑指向自己的主子的。” 真是有趣!她一手造就的这场硕大的变故,李唯玑都没怎样,而面前的这个人眼底透出的恨意浓烈得让人心惊。似乎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独孤凝扬起淡笑,那笑容带着几分冷然,几分讥诮。显然这番话已然向众人说明在进入东宫之前她就已经将凝儿和太子身边的人摸得个清楚了。 楚逸心中蓄起了复杂的情绪,明明是同一幅难掩绝色容颜的面孔,而在这一片红衣之中那个尽显张扬的女子,已经不复“独孤凝”的几许柔然清丽。 这个人,是毁掉他一切的人。 “不管你装得有多像她,你都是假的,你永远都不会成为她,也永远不会成为我的主子。”楚逸恨恨地说道。 假的?独孤凝在心中冷笑,她们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共同拥有同一个名字,谁真谁假,哪里能够说得清。 她炫然一笑,用淡淡的口吻道:“放心,这句话我记住了。” “太子妃,可否借一步说话。”李烁脸上漾起了微微笑意,轻轻颔首,风度翩翩。 独孤凝回头与李烁对视了一眼见李唯玑没有阻止,便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即而心无旁骛地抬步,越过他们那抹孤傲艳丽的身影渐渐没入花园,消失在晨光之中。 在湖边刚站定,李烁已跟随而至,一个惊艳非凡,一个白衣胜雪,一红一白在碧波荡漾之岸蓄起了别样的风景。 李烁微微侧头,视线落在独孤凝身上。 一身张扬的气质,透着精致华美的妆容,看不到胭脂底下是什么样的颜色。虽然以前的“独孤凝”向来妆容精致,却因着惯常一袭素净的白衣,更显清丽脱俗,纤尘不染,又添了几笔女儿的柔美,让人惊艳的同时又忍不住让人为之怜惜。 而身旁的这个女子,虽然拥有同样的名字和颜色,但眼底潋滟的光芒是那般自信,像天下尽在她手,难掩其锋,又像冷山傲立的寒梅,那般妖艳孤绝,光华灼灼。 ------题外话------ 李唯玑:骗人的吧,从我的刑房里出来,还能这般生龙活虎? 作者:这是有原因的 独孤凝(打断):因为我是钢铁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黯然往事(1) 回过神,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淡然。 “我没想到会是你!”昨夜确实太过仓促了,独孤凝还没能来得及将问题说得明白,故而今时他们还需要一场平和的对话,但是谈判的对象不应该是李唯玑吗? “因为相对而言我是个局外人,现在的我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冷静,所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来找你商讨了。我知道唯玑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我只了解一些额外的事情。”李烁对身旁的女子轻道:“即使你没有与凝儿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我也丝毫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因为这种事情一旦被揭露就很容易被有心人查出,那你就没有必要撒下弥天大谎。” 独孤凝没有表态,彼此之间沉默了好久,李烁又开口道:“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要想抓住对手的弱点就必须先要了解对手。 李烁没有任何的威胁性,这是独孤凝此时唯一的想法。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于身旁的男子,她却觉得有莫名的亲切感,在重重的面具之下,似乎找到了久别的朋友,让她可以有喘息的空间,不吐不快。何况因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她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只是昨夜李唯玑并没有冷静到能听她把应该要说的话说完而已。 “秘密说不上,只是有一些旧事,你如果有兴趣听的话,我并不介意让你们任何一人知晓。”独孤凝扬起唇角,言语波澜不兴。 李烁倒是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直接。于是也微微莞尔,但却也没有完全忽略独孤凝越来越悠远的眼神。 二十多年前,独孤明羽便得祁靖国才子之首的美誉,文采飞扬,谋略无双,二十九岁便身居丞相高位,深受皇帝器重。在当时身份地位如此尊贵的他,还因俊美无俦的长相,在祁靖国简直成了人人景仰,女子趋之若鹜的对象。 出人意料的是,后来他娶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富商之女叶氏,传言独孤明羽对其情深似海,倍加宠爱。不久叶氏产下一女,单名一个“凝”字,可世人确不知,叶氏当时产下的是一对挛生姐妹。 幸福是短暂的,孩子出生不久叶氏就渐渐发现她与独孤明羽的结合从头到尾不过是独孤明羽的一场阴谋,她不过成为了别的女人的替身,且这个女人是她永远望尘莫及、无法战胜的女子,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一国之母,前任的萧皇后。而她不过是独孤明羽手下的一枚别有用心的棋子。 这本就是个荒唐的错误。 骄傲如她,她不容许生命里出现这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叶氏为此深受打击,心死如灰。 且说独孤明羽虽然并不否定他的别有用心,但也是极其疼爱叶氏的,只是无关乎爱情罢了,对于他来说叶氏此举自然是无理取闹,便无心理会于她,渐渐地冷淡下来,于是短短几个月他们越走越远。 自此,叶氏与独孤明羽的关系变得如履薄冰。 再说到独孤凝姐妹两个,凝儿在独孤明羽的身旁长大,是一个正经的贵族小姐;而她却长于武人之手,记忆中她的身旁总是跟着一群严苛师傅先生,难有与父母姐妹见面的机会。 叶氏心疼她,时时想要替她摆脱这种命运,然而却总不见成效。 虽说独孤凝自幼习武,她也足够努力,但一个小丫头又能学到什么,所以直至五岁依旧懵懂无知。师傅们都说她天资愚钝没有根骨。 而也正是这个五岁,改变了她的一生。 “娘,我是不是做错了?”独孤凝难得地椅在叶氏怀里,望着那清丽的脸庞,似乎总有化不开的衰愁。 “你没有错,是娘亲的错,是我们的错,等你长大了就离开这个错误的地方,好不好?”收敛下心中的苦涩,叶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 “娘!”扬起粉嫩的脸蛋,缓缓贴向那化不开的轻愁的眉眼,轻搂住叶氏的脖子。 此刻简约的房子燃着淡香,红木桌上静置着两个茶杯,清风拂送透过窗户带来阵阵甜甜的桂花香,也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没有那么害怕。 是的,前一天她杀人。为此她从师傅那里逃了出来,凭借着那始终不会驾御的轻功虽然从不高的空中栽下来不下十次,但总算避开待卫溜回叶氏所在的院落。之所以回到这里并不代表她和叶氏有多亲密,恰恰相反她一年下来得见叶氏的数量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只是记忆中叶氏是唯一一个对她露出过温柔神色的人,因而在急于寻求避风港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来到这里。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衰鸣,一步步践踏在独孤凝心上。她不可遏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叶氏手忙脚乱地把她藏到屏风后面,嘱咐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吱”门从外面被推开,独孤凝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摒住呼吸透过屏风的缝隙,却见来人剑眉高扬,俊美无双,正是她的父亲。 “你来做什么?”叶氏冷冷地道。 独孤明羽瞥了一眼桌面,漠然道:“你护不了她的,把她交给我吧!” 明亮的光线打在叶氏身上,衬托着她肤色如雪,发丝纯黑,而眼底却抑不住的失落和绝望。 她看错了他! “不要再错下去了。”叶氏望着他,眸中渐涌悲哀。 “我的事,你不要管!”他的话掷地有声。 “她是我的孩子,你又凭什么要求我不管?”叶氏悲愤地吼道。 “够了,同样的戏码看多了也是会腻味的,所以你无需在我表现得面前这样。”独孤明羽冷声道。说罢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待卫拥了上来。 “住手。”叶氏大声喝道。吓得那群待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独孤明羽,你到底还要利用我们做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痴心妄想看错了人走错了路,可她到底也是你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叶氏的面容显得有些凄楚,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把她还给我好么?无论是怎样的代价,只要你能把她还给我。她这样的命运我希望由我来终结!” “如果我说不呢?”独孤明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眼中带着寒意。他并没有注意到叶氏后面的言语中带着恳求的意味! 叶氏愣了愣,几乎没有想到她已经向他低声下气了,得到的竟然这样毫不留情面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羽。”叶氏几乎用喊出来的,激动得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不要叫我!”独孤明羽缓缓闭上双眼声音暗淡低沉,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抹痛色从他眸中升起。 “你想做的事情我替你去做,只要”她并没有放弃,还想继续努力着,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被无情地打断了。 “你替我去做?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独孤明羽冷笑。 “我相信我可以!” 他凉凉地看着她,只冷笑了一声,讥讽的意味太过强烈。 叶氏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渐渐出现了灰丧颓败的神色,她双膝缓缓着地,跪倒在他面前,无力地道:“我求你。” 独孤明羽冷冷一笑,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眼底的寒意更加慑人,他讥讽道:“你不是说两不相欠么?现在你为了她下跪求我,你不是比任何人都要自尊自傲吗?怎么如今愿意屈居人下了?难道这就是你一直坚守的宁折不弯的自尊吗?叶晴霜!” “不,你不可以”叶氏瞪大眼睛,任由泪水往下淌。 独孤明羽恍若未闻,他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待卫们就欲再次动作。 但在他们动手之前,独孤凝缓缓从屏风后走出,脸上一片水泽。她知道今日已经注定要离开的,这里本不应该是她呆的地方! 她一步三寸地挪到独孤明羽面前哑着声音道:“爹爹,我跟你走。” 独孤明羽眸光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似乎眼前只是一场闹剧,他瞄了不远处的门槛一眼,转身,抬步。 叶氏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若今日她不能阻止这一切,她的女儿便不再是她的女儿了,就像她已经不再是她一般。 “啊!”叶氏猛地站起抓起手边的花瓶向独孤明羽狠狠地摔去:“你不要走。” 寒光略过,独孤明羽侧身避开,只见他一把扯过待卫手中的剑,指向叶氏直抵左胸:“叶晴霜,你凭什么妄想左右我的决定?从你束之高阁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管这些的资格了。”独孤明羽冷利的声音从头顶徐徐传来。 她震愕地捕捉到独孤明羽脸上的凶戾,苍白的脸忽然变得勇毅和傲然,抬起头冷冷地望着独孤明羽,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真的不可以吗?”叶氏再一次问道,声音飘飘渺渺,悠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 “无论你做什么,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独孤明羽再次重申。 然而话刚说完,叶氏已快如闪电地扑向长剑,她一把抓过独孤明羽的手,狠狠地朝心脏刺去。 天气暖和,却无法让人感觉到半丝温暖,周遭弥漫的是沁骨的凉,时间仿若静止了,寒彻骨的冰冷飘飘荡荡,似乎连空气都凝结成冰。 “如果这样呢?”叶氏唇角缓缓地勾起潋滟的笑,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嘴里的血液也沿着嘴角的笑意滚落:“我用我的后半生换她一世自由快乐,可以吗?”双腿已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开始慢慢滑落。 ------题外话------ 不想埋太多的坑,所以月牙儿就先把这一段交代清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黯然往事(2) 独孤明羽反应过来,伸手一揽,双膝顺势跪下,一把将她抱了过来。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胸口沉重得无法呼吸,只是愣愣地望着她汩汩流出血液的伤口。 “娘”独孤凝激动得眼中盈起了雾气,泪水瞬间决堤,她跑着扑进叶氏的怀里声音梗咽道:“你不要我了吗?”虽然才只有五岁,可是她已经深刻地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 “不要哭!”叶氏艰难地抬起手,欲要抺去独孤凝脸上汹涌的泪水,却见独孤凝脸上化开的是她自己鲜红的血痕:“娘对不起你你要永远记住记住我说的话。” “叶晴霜,你若敢死,我永远都不会放过她。”他威胁道。 只听独孤明羽的声音在头顶一窒。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你!”叶氏转眸凝视着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在这无比悲凉的对视中她感觉所有的力气渐渐消失,气息也更加微弱,这一句话似乎是她生命最后的能量,终于合上了眼帘。 “娘”当叶氏的手无力地垂下,独孤凝痛呼着,转身不住地捶打她谓之父亲的男人:“你杀了我娘,我恨你!” “你把我娘还回来,你这个坏人。”独孤凝脸色奇异的白,泪水泛滥成灾,只能用言语来指责着。 终于还是待卫将瑟瑟发抖的独孤凝抱起,与之拉开了距离。 独孤明羽只是恍若未察,他眼神空洞,竟是一脸极度受伤的表情,瞄了眼远处的楼宇,抱着叶氏步履艰难地离开,背影里显现着异样的落漠和孤寂。 望着这一幕,独孤凝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至此,独孤凝便被彻底幽禁起来,除了教授武功的师傅和伺候书墨、照顾饮食的丫鬟,她几乎不被允许和任何人接触。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无心习武,每每敷衍了事武艺便渐渐荒废了下来。只是深夜梦回,时时不免要椅槛痛哭。为此,更多时候她只能夜潜藏书阁,不眠不休地纵身书海。似乎这样便可以离现实远了一些。 这一晃,便是三年过去了。 然而她却并不知道,本是闺阁弱女的妹妹却轻易得成长为一把锋利的剑。 围城内。 “今日,你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走出这个大门。”独孤明羽面无表情地说着,淡然的身影渐渐被缓缓关上的大门隔绝。 “等一下,为什么凝儿会在这里?她不会武功,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独孤凝大声喊道,此时的她简直要急哭了。欲向还未关上的大门跑去,手却被一把拉住。 “姐姐。”凝儿轻轻摇头。 而此刻略一迟疑,大门已经闭紧了。 “凝儿你放心,姐姐会保护你的,一定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出去。”独孤凝似乎已经下来决定,坚定的说道。 “我是自愿进来的。”凝儿轻笑道,那得当的温柔的弧度,让人一度以为这是遗落人间的小仙女,值得任何人去宠爱。 虽然她们长相相同,但独孤凝自认为自己做不出这样的美丽的姿态,这个妹妹向来优秀得让人自惭形愧。 “为什么?你又不会武功,知不知道这里可是九死一生?这些肮脏的东西不是你应该经历的!”独孤凝急道。 “因为我也想和姐姐并肩作战。”凝儿说的话郑重,看着她的眼前是那么的认真。 独孤凝心头一暖,哽咽道:“谢谢你凝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我会把他们全都杀了。” 凝儿微微点头,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此时围城内除了她们姐妹二人还有一群死囚,如此庞大的杀人游戏,就算是独孤凝也还是第一次经历。 皑皑白雪中整个围城银装素裹,纤尘不染,雪光之下独孤凝抬眸望见远远站在高台上的男子,他正冷眼看着眼底的一切,品味着这一场荒唐的闹剧,那是她的父亲呀!一个让她双手沾满鲜血的父亲。 独孤凝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收敛心神看着这些恶徒,默不作声地将凝儿护在身后,握紧手中的剑,这一次有了要保护的人,所以一定不可以害怕了,哪怕是要杀尽所有的人。 真的要开始了吗? 那帮死囚不会丝毫武功,他们有的不过是蛮力,只是如此庞大的数量仍然让独孤凝清晰感知到死亡的压力。 她回过头与凝儿对视了一眼,随即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凝儿却已先她一步冲了出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凝儿对武艺的熟练和运用绝不弱于她,只以为她仍是那个对风雅技艺天赋不凡的娇柔小姐。 来不及震惊,只见众多黑影纷纷向前袭来,带着刚强之势。在这场体力的跋涉中,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两道小小的身影在夜雪孤寒中如兔起鹘落,穿扬在鲜血淋漓的尸体之中。 她们衣衫零落,发丝寥乱,狼狈不堪,浑身被鲜血染红,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死囚全都倒下的时候,她们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一起躺倒在妖异的红色之中,近雪凝冰,在这晴朗的夜空中,无论月光多么皎洁,也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独孤凝忽然想起了当初她娘亲对她说的话,她说:“人活一世如果没有自由与快乐那和最低贱的囚徒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你一生都被禁锢在这丞相府,永远无法摆脱,那么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呢?你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你答应我,总有那么一天一定要真正得活着好不好?” 那时候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活着,只知道她娘后悔生下她了,只有真正地活着她娘才不会后悔,直到现在才渐渐地想明白了。 在浓浓的血腥味中,独孤凝对着月光苦涩一笑,心中暗道:“娘,你看,您给我的目标多么说遥不可及,你尚且与之失之交臂,又该叫我如何去追寻。人活得多么卑微,在生死面前,其他一切别的生命都是枉然。” 当朱门再次开启时,独孤凝忽觉心口一阵剧痛,心中一片凄然。? “姐姐,没想到吧!其实我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你!” 无法想象有些人,在举起屠刀的时候,在说出那么绝情阴狠的话的时侯依旧那么纯净美丽。 “为什么?” 唇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脚下失力,狠狠地倒在朱门前。她其实想笑可却半点都笑不出来,这个人方才还与她并肩作战,还与她分享胜利的喜悦,而这一刻她却要杀她。是什么让如此天真无邪的模样拥有一颗如此冷然的心。 “一个死人需要知道为什么吗?姐姐!” 那一声“姐姐”忽然变得好讽刺。在合上眼帘前,透过腾着浓浓水雾的双眼,她唯一看见的是门外静立的独孤明羽,还有渐渐向他走去的凝儿。 原来,倒下的仅有她一人而已! 好冷!好似置身在冰冷黑暗的深海,冰菱般一片片地划入肌肤。 睁开眼,在这围城之中还是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吗? 好脏! 血迹斑斓的地面慢慢被融雪浸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污水混着血水弥漫在地面,最后侵入地下水道,也浸染着破碎的衣缕黏在身上。伤口处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只有被冻结了的麻木。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横在眼前,硬邦邦的,再不见一丝生气。就连升起的太阳此时都变得凄零晦涩。 她不明白苍天既然要他们洒尽鲜血,为什么不敢让这妖异的鲜红长留人间,非要用这种肮脏的方式来抹去这种罪恶。 雪还在缓缓消融,鼻间却挥之不去那股腥臭味带着无尽的萧索凄凉。 不!她还从未以自由快乐的形态存在于人间,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怎么可以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死去! 她哆嗦在地面挪动着,朝着雪水流淌的方向靠近。 留在这里她必死无疑,若能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思及此,她在缭乱的地面拾起一把浸冰的寒刀,以此撬开了下水道口,在充满恶臭与黑暗的深邃俑道里,她忽然头昏目眩,身体直直地往下坠去。 是的,无论生死,她都要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家。在这儿,从来没有一盏幸福的明灯和一个救赎的壮举来挽救她黑暗的童年岁月。然而,当身体在下坠的过程中,她却生出一阵孩子气的忧伤。留下来的人是不是也是悲惨的,那是她仅剩的亲人了;独孤凝的心中无数次地像这样感到自己在这个大千世界上孤独无援。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她本能地跟着浅水缓缓爬动,直到她一个猛坠沉入到水底,屏气!耳畔全是哗哗的水流声,冰冷的河水,冷得彻骨。 河面是厚厚的冰层,而在水流之下她只能顺着冰冷的河水,不断地向前飘去。冰面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她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感觉胸腔内的空气一点点耗尽。 就这样死掉了吗? 只觉得最后一刻身体被一股吸力牵引,然后一股暖流环绕周身,好暖!同时一个物体缓缓地靠近自已,她本能一抱,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一定是地府孤魂野鬼来接我了! 意识,在这一刻消散了。 ------题外话------ 作者:唉,两个可怜的孩子 独孤凝:童年的时光遥远又短促,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嘻嘻萌萌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不尽不实 “总之,我幼时的生活只有不断地模仿她的文章笔法,不断地习武打斗八岁时,或许是他们恍然大悟觉得我没用了,便要动手杀我,而且那个下手的人便是凝儿。很痛,非常痛,痛到我都觉得所有屈指可数的快乐都烟销云散了,可我还是选择九死一生,选择逃出盈江城” 独孤凝梦呓般地笑了笑,温柔地转过头凝视着李烁,眯眼,无所谓地笑道:“之后我浪迹江湖,苟且偷生地活下来,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报当年的一剑之仇,名正言顺地拿回我自己的身份。我要让那些狠心伤害我的人也品尝到被至亲之人伤害的疼痛。” 李烁回眸,方才发现她的发间正插着一只鲜丽的梅花簪,这份艳丽与她高深莫测的笑脸交相辉映。他乍然明白,这个女子身上定然藏着一股谁也无法掌控的力量。 “不,我第一眼看你,便觉得你是一个难以降伏的人,而你却选择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受制于此。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的回归肯定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李烁肯定地说道。对于她的故事,他相信没那么简单,比如当年凝儿为什么要杀她?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她在江湖上经历了什么?凝儿又是怎么消失的?这所有的细节她一个都没有说,而其中隐含的那些秘密也只有她一人知道而已。 独孤凝欲为自己辩驳:“你那么肯定,你了解我吗?” 李烁优雅地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说道:“如果你了解凝儿小姐,你也一定会那么认为。她绝对是人伦的雅范,所以莫名其妙的加害自己的姐姐这种事,她绝不会做。除非是另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就是你隐瞒了什么。” 独孤凝冷笑,她没有说话,只是把阴测测的目光投向他,她想:除了隐瞒这个答案以外,难道没可能是误会吗?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还不愿意说,我也不怀疑你的仇恨”李烁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可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回来。我不会捅破这张纸,我会用她的身份行复仇之实而不是以复仇者的身份成为众矢之地。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你的仇恨,他们看到的只是你暗害自己的妹妹,夺走了她的身份和荣耀,如此处事的你不过是自掘坟墓而已!” 独孤凝说道:“假借她的身份确实容易达成很多目的,可我不是她,无论我多么努力,伪装得多么完美,我也不可能成为她。总有一天我会被你们这些聪明人识破阴谋,到那时别说是自掘坟墓了,连坟墓都没有的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独孤凝看着李烁,冷冷地对他笑了笑说道:“或许在你看来我的做法很难理解,可与其小心翼翼地伪装着却还无法摆脱这样致命的隐患,我宁愿选择破而后立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愿意将这一场国婚变成一场骇人听闻的大案。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这就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事实上独孤凝对于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他们没有怒杀了她,也没有失去理智竭斯底里怒吼着对她道,“独孤凝,你算什么东西!”。这不是恰好了说明他们在忌惮她的身份吗?只要还有忌惮,那么她的计划就不会落空。 “那么你的复仇结束了吗?”李烁淡定地开口。 独孤凝神情变了一变,笑容忽然变得艳丽起来,“二殿下什么意思?” “当然没有。”李烁替她回答,“你想要报仇、想要拿回你的身份,可你仇恨的人是丞相和凝儿小姐,你的身份也不过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而已,和太子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以太子妃的身份出现?” 独孤凝笑容不禁僵了一瞬,“她死了,她所有的一却自然会落到我的身上。我拿她该得的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李烁逼近她一步,“到底是真如你所说,还是以复仇之名做一些别的什么事?” 独孤凝一怔,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坚定地道:“我不是那些沉溺于裁柳弄花的闺阁弱女,我是经历过武林纷争洗炼的武者,像你们这种看惯了在这繁华王都勾心斗角的人!就算对争权夺势的人知之入微,又怎么会明白我对于世俗恩仇的那种执念。我们江湖中人更讲究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更何况你永远不会懂那种被亲人背叛的感觉。所以不要自以为是地简单评判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你还从未涉足江湖!现在你用江湖恩仇的这一套来敷衍我是不是有些牵强呢?”李烁提醒道。 “哦?是吗?”独孤凝固作悻然,嘴角却不易察觉得勾起一抹诡异的浅笑,“既然如此,那你又何以问我?再问下去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徦话而已。” “一句假话?你的意思是说,对于这个问题你口中不会有真话,还是你已经说过真话了?”李烁顺着她的话意道。想了想,继续道:“你是想给我和唯玑一样的答案?你是为了统一大业而来?” “你好像很了解我。”独孤凝挑眉道。她不过说了一句,他便能想到那么多,还真是个人才。 “这便是答案?”李烁蹙眉! “这是我的使命!”独孤凝叹了一口气。 “为了实现一个从背离了你的亲人身上得来的使命?”李烁定定问道。 “复仇,是因为那悲哀的际遇,而这份使命是作为独孤凝存在的意义。我自幼从独孤府得到的教诲,无一不是环绕着这一使命的。这一点你应该也深有体悟,纵使离宫多年,可你祁靖国二皇子的身份想必你从未忘记过吧!同样的,复仇与使命是作为独孤凝唯一不可抛却的东西!虽然夺走太子妃的位置太过蛮横无礼,但却也是将这两者合而为一的唯一途径,不是吗?”独孤凝凝眉问道。 李烁缄默了一瞬,终于无话。 “从某种程度来看,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人。”独孤凝观察着李烁的表情,知道她的说法终于把他说动了,于是刻意将气氛放得轻松一扫刚才针锋相对的局面。 “或许是!”李烁顿了顿,终于带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二殿下!”独孤凝说道:“从今往后我希望你是我的朋友,至少表面上这些功夫还是要做的,你说呢?”她的眸光从湖面流转而过,唇角轻勾,即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离去。 能在如此情境下与她理性地聊天,没有怒火,没有仇视,如此波澜不惊的男子,她其实也不吝与他成为朋友。 李烁望着她离去的洒脱背影心中溢起了一层暗色,暗叹道: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但无论她的过去如何,这种情性孤高淡漠的行举,张扬强势的面目纵然一脸笑意灿若烟霞,却难以在人心背向之时做到收买人心,因为像她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一团毒雾,然而并没有什么人会愿意被困在迷雾之中,除非那人是一个疯子。 独孤凝结束了与李烁的谈话,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来了李唯玑的传唤。她神色泰然自若地走进镜黎轩,果然见到李唯玑背对着她静立在窗前,一双凤眸复杂难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太子殿下。”独孤凝走到李唯玑身边,轻声问道:“让您久等了!” 李唯玑缓缓转过身来,思忖了好久方才道:“你与二哥所言我已经知晓了,我自会一一去证实。” 李唯玑的话音平淡但目光却很阴冷,独孤凝一怔,原先嘴角的笑意却忽然在唇边凝住了。 他终究不信! “我即然要寻求你的信任,便不会骗你,你如若不信那现在便可以去查,我可不希望带着你的怀疑惶惶不安地做在太子妃这个位子上。” 李唯玑嗤笑了一声,冷然道:“我刚娶了一位太子妃进门,却迫不及待地去查清她的底细?你想让往什么地方查?是这个东宫,还是整个独孤府?你费尽心机地进来难道是想要我昭告天下,我东宫出了一个李代桃僵的太子妃吗?而且就算查清了,你以为自己的背景又有多清白?” 独孤凝咬了咬牙,勉强笑道:“即然没有选择那为何不选择信我!我的话就那么难以置信吗?”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需要我一一述明吗?到底是她在我们面前隐藏得太好,还是有人刻意误导?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片面之词而不去信她?我难道没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你一手设置的瞒天大慌吗?这难道不是你为自己逆世诛亲的行为寻找的说辞吗?”李唯玑语调冷冽。 他一连串的伐问,将独孤凝的头脑轰得一阵发懵,什么瞒天大慌?什么诛亲说辞?其实都不过是个人的看法而已,不过是李唯玑无力面对她口中的事实,为宽慰己心的一种方式而已,独孤凝在心中苦笑。 “太子殿下即然这样认为,那么我多说无益!”有些话一旦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这一点独孤凝还是相当清楚的。 “是因为你本就无话可说?”李唯玑出言。咄咄逼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帝王之家 “是呀,我确实无话可说。”独孤凝向来不是善于向别人解释的人,如今一遍遍如此让她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她很清楚从李唯玑的角度出发他的观点其实并没有错。她甚至有些荒谬地觉得她原先的预设有脱离轨道的趋势,唯恐下一刻李唯玑便要改变之前所做的决定。她不喜欢这种等待审判感觉,转身便要离去,这一动又觉得全身火辣辣地疼,尽是皮开肉绽的感觉!还好这鲜血淋漓的鞭伤被一身严严实实的装束包裹,否则这出戏她也难演下去了。 “站住谁准你离开?”李唯玑的冷冽声音从身后蔓延而出。 “怎么,殿下此刻要留我,是已经做好将我广宣于众的准备了吗?”独孤凝驻步并没有回头。 时间凝固了好久,李唯玑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早朝之后,陪我进宫给父皇和母后请安!” 李唯玑的生母固然已经去世了,他口中所说的母后是现任的皇后,不知是何缘故一直膝下无子,多年来扶养李唯玑长大,胜若亲子。但独孤凝一直认为现今的皇后无所出,其中的缘由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闻言独孤凝只应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会心一笑。虽然李唯玑的话句句诛心,但她终究赌赢了! 虽说太子新婚,夫妇二人进宫请安已是一种必要程序,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但此时已不同往常,因为她知道李唯玑此举无疑帮她坐实了独孤凝的身份,也无疑替她瞒住了天下人,那么她偷梁换柱之事便是板上钉钉,再无回环的余地。 虽然独孤凝一直表现地信心十足,仿佛所有人都已经被她拿捏住,但她心中其实戚戚难安。经过昨夜,独孤凝已经不能确定李唯玑是否会如她设想的一样,为了保全大局而被迫接受现在的局面,当李唯玑的手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决对不会是那种被所谓大局束缚的人。而此刻当她的信心被一点点消耗的时候,却恍然得知自己的谋划成功走出了第一步,这如何能让她不高兴呢? 独孤凝沿着来路往回走。这里昨日刚经过一场盛大的婚礼,四面挂满的喜庆红幔还未来得及摘下,一片艳色随着长廊漫延而去。 “弄梅凝香”独孤凝抬首看了一眼匾额上的字,字体清秀俊气,是属于男子的笔力,淡然若水,蓦名令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中渐渐清明,梅花是凝儿的心爱之物,而此处又以其名来起匾,其中深意不言而寓! 察觉有人走近,独孤凝的视线转向前方,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向自已赶来,脸上闪过难得的讶异,而她的身后簇拥着一众宫女,场景蔚为壮观。 她们行至跟前,行过礼,那女子才站了起来询问道:“小姐,您如何是从外面回来的?太子殿下怎么没有陪着您?” 连素向外望了望,见独孤凝不理会,她又缓步跟上自顾地喃喃道:“奇怪,我昨晚不是跟在小姐身边么?我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唉,不想了,头好痛。”又见独孤凝一袭妖艳的红衣,连素微微怔了怔,以前从未见独孤凝如此装扮。 厢房里,独孤凝打发完那些成群环绕的宫女开始打量着这里的布置,昨日竟未发现,此处一饰一物皆精致独特,一扇半敞开的窗户,风吹得轻响,顺着望去是一片梅林幽境。果然是用心良苦! 只是这新房,如今入住的却不是良人,独孤凝冷笑。 见独孤凝悠哉地立到梳妆镜前,连素沉静地走到其身后,欲为她梳妆打扮一番,却见独孤凝凝视着镜子,嘴角闪过一丝讽刺。 原来自己是这个样子,一张和她一摸一样的脸! 纵然眼前这个人美得再如仙如画,也不过是靠层层铅华包裹的一颗魑魅魍魉之心。谁又比谁好多少! “小姐,奴婢为您梳妆。”见独孤凝迟迟没有入座,连素终于开口道。 “不用了,就这样吧!”独孤凝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而且,我也不是你家小姐,以后就不必来服待我了。” “什么”连素愣住了,忽然想到了独孤凝的反常,想到了刚才那些被遣送出“弄梅凝香”的宫女,不由得惊慌起来,双肘膝一弯猛地跪到地面,“小姐,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奴婢会改,求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世间除了除独孤凝外还会有谁有如此容颜呢?连素不傻,自然以为“不是你家小姐”这句话是独孤凝要赶她离开说辞,她跟了小姐七年,小姐视她如姐妹,彼此之间又怎会没有感情? “算了,我也不逼你,你要留下便留下吧!只是到时候发现自己跟错了人可就怪不得我了,而且我不喜欢带着丫鬟,以后莫要跟着我否则就不要怪我无情。”独孤凝睨了她一眼,却见连素正嘤嘤地鸣咽着,她皱了皱眉头那个人的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单纯柔弱的丫头? 独孤凝没有多想,自行整理了一番,不多时出了院门又拐了几道弯,走了一会儿,已到了东宫府门口,此时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装饰华丽略带喜气,李唯玑正立在一旁,显然是在等独孤凝。 看到她,李唯玑面无表情,“为什么不带上连素。”往日凝儿入宫总不免要带着一两个丫鬟的,现在竟然连连素也不带了。 独孤凝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别人的丫鬟我可不敢用!” 李唯玑偏过头望向别处,并没有反驳,只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稍时马缓缓动了起来,马车内,独孤凝与李唯玑默然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种暗暗滋长的奇异氛围清晰可辩。片刻后,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前方的一段路不能驾车,必须要步行。两人下了车李唯玑牵起独孤凝的手,神色愈加温柔起来,两人并肩地向前走去。 “雕梁画栋,琉璃飞檐,白玉为堂金作马,果然是皇家风范。”独孤凝头一偏,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压低了声音说道。在东宫她就没有好好观察过,但整体的印象还是有的,现在这个地方明显更显华丽恢弘,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你未曾来过这里?”李唯玑微微诧异。 “这很奇怪?”独孤凝反问:“曾经我是生活在黑夜里的人,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光明正大的地方呢。” 李唯玑闻言却忽然释然了起来,心道‘果然不是她,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因为这张脸,有那么一刻竟觉得她似曾相识,怎么自己可以怀疑这个人还会是凝儿呢? 是的!她们姐妹两个之间的差距分明别若天壤。’ 注视着独孤凝,他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瞬间却又消失不见了。 在宫人的带领下,走在宽敞的大道上,一路欣赏着宫廷景致,以相府的庄重不同,也异于东宫的清丽雅致低调奢华,越靠近皇帝的地方就更显得气势磅礴、豪华奢靡。 这里就好似一个华丽的牢笼,只不过这样一个牢笼注定困不住一颗四处游走的心。 宫人最后将独孤凝等带到了坤宁宫,便有人进去通传,少顷两人便被通传入内。 此时室内已经坐着不少人,主位上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龙袍,不怒自威,眉眼倒与李唯玑有几分相似。身侧一人头顶凤冠美艳荣华,国母之仪显露无疑。稍微向两侧望去,只见这一室华服的人不少,都是后宫的嫔妃,各有风华。 独孤凝身姿婷立,微低下头,不是不敢直视天颜只是不必再起事端。向主座上的人向主座上的人一一福身,行礼过后又一一奉了茶,方才与李唯玑落座。 见宫中的人大都对自己慈眉善目似乎很是喜爱的样子,独孤凝略微放下了心。 既然他们对皇家的这个“媳妇”这么满意,想来自己以后也不会太难周旋。 皇后见独孤凝明眸善睐,峨眉淡扫,五官描摹的是一种无以伦比的绝色,气质高贵礼节得体,更加心情爽悦起来。带着笑容道:“凝儿现在已经是太子妃,瞧,这等天人之姿。太子真是有福了。”慈目扫过李唯玑,随即要起身牵着独孤凝到一旁坐下,轻拍着独孤凝的手背。 “皇后娘娘真是过奖了,凝儿如何受的起?”低声回答着,头也跟着低下来显出一副娇羞态,那种纯净而温雅的姿态被展现到极致。 戏总还是要做足的! 李唯玑一愣,太像了! 从刚才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全身的气势立即收敛,一丝不露,渐渐地转变成那个人才有的姿态,那么让人不可置信。 他不禁在想,如果从一开始她没有自暴身份,而是刻意隐瞒,他是否能够认得出来。 此刻她的神色没有一丝违和这般和凝儿是何等相似!只可惜,伊人不再。 皇后眼底闪过笑意,遂调笑道:“你平时那是伶牙俐齿,现下怎么也害羞起?还叫我皇后娘娘?该改口了。”她提醒道。 “母后”独孤凝轻声道,话音刚落,四下响起了笑声,又向皇后应了声好“好”。 “凝丫头,你嫁给太子朕很是满意,虽然你一向懂得分寸但朕还需再提一下,你即是太子妃以后的一言一行都应为皇家着想,你懂了吗?”皇帝笑道。 或许在别人看来,独孤凝与李唯玑的婚事一直以来都是板上钉钉,那么皇帝的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平常的叮嘱,可是她却知道丞相府与皇帝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关系,所以他是在试探她! “父皇见笑了,凝儿已经嫁入皇家,自然会全力维护皇家尊严,全力辅助太子殿下。”独孤凝缓缓应到,郑重而明确。 皇帝惊讶,虽然本有试探之意,但见她如此明确的表明立场还是在意料之外,他心中更是欣赏起来。如此再好不过! 接下来又与皇后,湘妃贤妃等人寒暄了一番,闲话家常,又收了一干赏赐,一起用过膳后,再也无事便出了坤宁宫。 一进马车,李唯玑猝然放开了独孤凝的手,脸上也是一贯冰寒。独孤凝置之一笑并不在意,只是回望了一眼某处宫宇,若有所思。 马车经过北门时与广平王李衍的马车擦肩而过,广平王是元帝的长子,李唯玑的大哥,颇得元帝喜爱,但因为并非嫡出所以向来没有李唯玑一般得宠,不过这几年似乎风头很盛。 独孤凝掀起帘子向外望去,正对上李衍的目光,虽然仅有一瞬,但黛眉淡扫之下她还是看到了一种深深隐藏的痴迷,而这种痴迷随即又转为不屑与恨意。 自古最复杂的场所莫过于帝王家了,独孤凝勾起唇角,她的第一个对手实在是太有趣了。 李唯玑略显僵硬的坐在那里,森冷的目光瞧着独孤凝的身影,终于起了眼睛假寐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云泥之论 一处避静的小屋。晚风轻拂而过,驱散白日里的热气。窗外花枝轻摇,却见室内不知何时已立着一抹艳红的身影,另一女子随即道:“你来了,不知可还顺利?” 独孤凝淡笑不语,并未转身,只是轻解罗裳,衣服褪尽从肩头滑落。身后的女子波澜不惊,却开口道:“他们也太心狠了下如此重的手。”虽是这么说但望着这满身的鞭痕,女子面庞依旧没有任何动容。 对她的态度独孤凝并不在意,她知道这个人早就冷淡贯了,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人比她更适合冰霜美人这个词了。 “这样的痛苦还算得上轻的。”独孤凝道。 “确实,所以你也不必对他们太过残酷!”女子轻轻的为独孤凝上药又道:“里衣全被血浸透了,看来不能再穿了,我一会儿再给你拿件新的。” “好,穿这一身我也很不舒服。”独孤凝笑道,脸上露出一丝暖意。 “你需要的东西,我己经给你准备好了。”她继续为独孤凝处理伤口,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说实话这些药我还真不想给你,它们本是拿来治病救人的,可是现在” “现在用在我身上,也没碍着别人的性命。”独孤凝哑然笑道:“倒是你,几日未见倒是越发多话了。” “或许正像你说的没有时间跨越不了的东西!”她想了想才悠悠地说道。 “哎,我就不该问你,你看现在又多愁善感起来了吧!”独孤凝虽料到她有段不幸的过往,但具体是什么却也无从得知,她也不想深究,谁还没有一段旧事。 “好了,转过来吧!”女子凉凉地说道,忽而对上独孤凝的面庞,禁不住多看了一会,“我早知你长的不凡,原来打扮起来是这副模样,果真是国色佳人。” 独孤凝睥睨了她一眼,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就只有你能跟的没事人一样,好了。”帮独孤凝处理好伤口,女子便转身为她准备起东西。 独孤凝着好衣服,回头一望,顿时眼角抽搐了一下,她这是以为自己要给人开药店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自己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浪费了那么多药材,我比你更心痛。”收到独孤凝的目光,女子蹙眉语气不满地道。 “好了,我知道了,谌大神医!”独孤凝耸耸肩。 正说着窗外悬坠着的铃铛发出几个有节奏的曲调,室内的两人皆抬头看了一眼。而后是女子先开了口,“来得还真是巧呢?再晚一点可就看不到你了!” 独孤凝微微一笑,笑意里带着些狡黠,“看来他果真按捺不住了呢?” 少顷便有一男子推门而入,见了独孤凝便开口道:“正好,我有事要找你!既然你在也省得让人事后来收取你的意见了。” 独孤凝瞧着他脸色不善,噗嗤一笑道:“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呀!” 男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笑?火都要烧到家门口了,就算师傅宠着你,我可看不惯!” 独孤凝收了笑回归正题道:“好了!我是这样的人么?真要把太子引到前辈那里去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男子一下子抬高了声音,“你早知他会查来?” 独孤凝点点头,表示知道! “你既知道,怎么还敢这么做?”男子有些气急败坏,“如果最后真让太子查出了什么,你知道师傅要承受怎样的后果吗?” “你真有那么担心你师傅吗?还是说你帮前辈守着那块破地方只是想在被你父兄追踪时有个保险的藏身之所?”独孤凝小声的反驳。 “你说什么?”男子恼怒起来! “你们两个在别人的房里要适可而止!正事还没谈完,别又先吵起来!”女子处于事外,说的话倒更有效力。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禁了声。 片刻,独孤凝叹气口气妥协到道:“好了,无垠大哥,我也只是想逗逗你罢了,抱歉的话也就不说了,想必你也未必就介怀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那你说要怎么办?查不出结果他也会善罢干休。你惹的祸,也该由你来拿主意。”男子也正色道! “口说无凭,我说我杀了凝儿未免有人不信,想必太子便是这其中之一。即然他们想看,那就让他们看好了,左右不过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独孤凝似笑非笑的说着。 “可是”男子正想提醒什么。 独孤凝打断他的话,“没有可是,你把我的话告诉前辈,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至于这件事之后你们就什么也不用管了,否则以武犯禁是朝廷大忌,后果都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言尽于此,我出来得太久了,是该回去了。” “你一去便再没有任何人帮得了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男子忽而认真地道。 独孤凝心头一暖,分别向屋内的人道了别随即拿起包袱消失在原地。 刚回到弄梅凝香还未坐定,李唯现便推门进来,纵身跃起,足尖在地上一踏,横飞过来,向独孤凝胸口袭来,他出手招招狠戾,她出手也没有留情,纵然此时他让着她但独孤凝尤然落了下风,继而李唯玑一掌向她肩头拍去,她轻盈的身子被推向梁柱上,闷哼了一声,独孤凝又觉全身火辣辣的疼起来,眉头不由得微蹙起来。 见状李唯玑缓步靠近,闻着她身上清冽的药香微微莞尔。 “殿下这是何意?”独孤凝微怒。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否真是铜头铁臂?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说着从怀里拿起一个小瓶子面无表情地递向独孤凝。 独孤凝瞄了一眼,伸手接过倒了出来,却是一粒晶莹的红色丸子,她苦笑了一下,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她毫不犹豫仰头就吞了下去,而后又见他并无离开的意思,于是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李唯玑微微诧异。 “这还需要问吗?不是仙丹灵药,就是人间剧毒,很显然我还配不起什么仙丹灵药?那么便是后者。”独孤凝不以为意。 李唯玑低头望向她,透过朦胧的烛光看到她那张精致绝美的容颜,却也是他恋慕的容颜,只可惜,她却也不是她。纵然容貌再相似也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了。而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你果真很有胆量!”李唯玑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真心夸奖还是嘲讽。 “不,我很怕!因为保不准哪一日我丢了性命,还真就拜它所赐。”独孤凝心知要取得他的信任暂且不能,何况李唯玑本就对她有所杀意,如今自己亲自送到他眼皮底下,他又怎么会轻易又放过她呢,有句话可不就是那么说的?死最难免活罪难逃。 “放心,它绝对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不过接下来还要劳烦你多受点罪了。”李唯玑语调平淡,眸光却迸发出点点寒光,“不过你若好好配合,必然不用终生受这毒所累。” “‘终生’呀!我居然能活那么久吗?殿下如此优待我,还真是仁慈!”独孤凝语气倒真像是真心真意,言语明显也有些释然。 看着她一派不以为意的样子,李唯玑瞬间有些恼怒了。她究竟是太看不起他的手段,还是太看不起他了?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难道你觉得仅凭你这张脸这个身份就能够全身而退?或许你还不知道自己和凝儿的差距,知道你和凝儿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如若她是云间的皎皎明月,你便是淹没在泥垢中的瓷盘,哪怕在父皇母后面前你那幅虚伪的嘴脸使得如何得心应手,也依然让人觉得恶心。你如何会以为我仍能对你心慈手软呢?一个能手刃自己的亲妹妹的人呵,你根本就不配!” 这一番动之以情的倾诉,独孤凝听了都要忍不住感叹,纵然自己被贬的一文不值,可是如此情深意切的男子确实世间少有的良人! 然而此时独孤凝却用一种看着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李唯玑是怎么从一颗药丸联想到凝儿身上的。 “是呀!殿下说得一点也没错,只可惜,那个清雅纯净,心思细腻的女子已经死了,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正是我这个虚伪的蛇蝎恶女,那你又能奈我何?对于殿下的这番表情达意,我甚是不解。”纵然刚开始对于李唯玑的这番话有一丝丝触动,但或许自己本就是一个冷情的女子又怎会感同身受呢?所以在独孤凝看来李唯玑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然而,独孤凝并不知道这一番话本来就是李唯玑用来激怒她的。 一时间室内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独孤凝站在那里?原本心中的一丝傲慢全都不见了,甚至连思考都有些凌乱了,被李唯玑久久得盯着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李唯玑目光森冷地看着她,心中却是一阵烦躁、愤恨与悲痛,如果再呆下去只怕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此杀了她长久之后他终于拂袖而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轮回再见(1) 这日正是回门的时间,独孤凝坐在马车车厢里出了东宫,她撩起了窗帘看着道旁一晃而过的风景,不由得感叹时事匆匆。就是现在想起来,自己还觉得匪夷所思,她竟然还有一天,会出现在独孤明羽面前,并且以这样一个身份去面对他。 正当独孤凝心思纷飞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李唯玑携着她的手下了马车,与之比肩而行,楚逸则跟在后面。 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得府坻,独孤凝心中是什么滋味她自己也已经辩不清了? “怎么,你怕了?”李唯玑低声冷笑道。 “或许有人比我更害怕!”独孤凝回视他,嫣然浅笑,“你说呢?殿下。” 李唯玑的嘴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没有说话。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正说着独孤明羽,贾管家等一众人已上前相迎。独孤明羽行了个半礼,其他皆跪地相迎。 “免礼。”李唯玑微笑着说道。 “殿下请。”独孤明羽做了个手势,将他们迎了进门。 李唯玑点了点头,凤眸意味深长地扫过独孤凝,眸光闪烁。 她还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还是这样的一个人,一身清淡。 怎么会这样?独孤凝心情复杂,多年的时光,当真改变了一个人,当年的风华无限的英姿早已不复存在了。她忽然想起有人对她那么说过“这些年来他渐渐地颓唐下去,形容也为之枯瘦了。”难道独孤明羽真有说不出的隐哀吗?当真会为了她们母女劳瘁吗? 独孤凝惊异了,在低下头的瞬间,难得地显出一种极其惨沮的神态。 不,不会的,他是一代权相,又何以只为着她们一对母女至此呢?或许这不过是她自己多想罢了!念及此,独孤凝脸上一闪而过的冷静坚决。 现下已至正堂,李唯玑向独孤明羽作了一揖道:“让您久等了。” “不敢,殿下快请上座。”说着独孤明羽就要去扶他。 “丞相客气了,这是小婿应当的。”李唯玑的声音悠悠传来,随即优雅入座。 “楚逸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独孤明羽见楚逸面露寒气,自以为是因独孤凝嫁入东宫而有所不悦,便特地支开了他。 回头却见独孤凝冷冷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凝儿太子妃娘娘,身体可是不舒服吗?”他诧异地问道。 “我很好,只是父亲大人的这一声太子妃,叫得真是亲切呢!”独孤凝忽然低笑起来。 “这”虽然明明感觉到这种气氛有说不出的诡异,但独孤明羽自始至终也是一头雾水,对待她如此反常的话,他一时竟答不上来。 李唯玑早就猜到独孤明羽还被瞒在鼓里,也不想事先点破,左右僵持之间只有他是一个局外人。所以自是心安理得地看着这诡异的氛围在他们二人之间凝窒徘徊。 独孤凝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独孤明羽,她的父亲!对这一切她很是诧异,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如此平静,静的好像一潭幽寂多年死水! “殿下”独孤明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 “没关系,丞相可自便。”李唯玑很能理解一般,淡然而笑。 “你跟我来。”向独孤凝道,便径自往书房走去,独孤凝跟上时,却见他一脸不解与探究。 许久! “凝儿,究竟发生了何事?”独孤明羽一脸郑重。凝儿从来都不会如今日这般,除非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独孤凝点头道。 “怎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独孤明羽!”一向冷静的黑眸,此时翻卷着汹涌的情绪,一股股寒意袭卷而来。所谓剑拔弩张竟是父女之间的寒眉冷对。独孤凝觉得自己的人生忽然有些可笑。 这样的眼神! 这样翻滚的恨意! 她,不是凝儿! “你,你是”独孤明羽忍不住颤声问道,眼中忍不住一闪而过的是惊异懊悔,还有喜悦。 “真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认得出我。”独孤凝瞧着他,他何以露出这种表情?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不是么!“怎么见到我很开心?只可惜你高兴得太早了,因为我杀了你的凝儿呢?”独孤凝的话掷地有声,狠狠地敲击在空气中。 独孤明羽欲要伸向她的手僵硬住了,“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连一个死囚都不舍得杀,怎么可能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他一脸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不是你独孤明羽培养出来的吗,我会不会杀人,你心知肚明。何况出嫁的人是我,她到底去了哪里你可以好好地去查查。”独孤凝冷冷淡淡地瞧着他变化的神情,心中却有几分酸涩几分讥讽。 这一刻,独孤明羽心头如遭雷击,头脑已经无法思考,这种震撼使他只能无意识地后退,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到了桌角,方才稳住了身形。 “我不过是杀了一个人而已,相比起你们带给我的痛苦,这样的结果己经算是仁慈的了,你觉得呢?”她步步紧逼。 “不过是杀了一个人而已?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独孤明羽仿佛遭到了重创,颓然无力却禁不住喊了出来。 “是妹妹又怎样?反正只要丞相府还有一个独孤凝,你的计划就不会落空不是吗?”独孤凝冷笑,明眸冰剑一般寒冷而锐利。 “不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独孤明羽乍然嘶吼的声音令独孤凝一惊,曾经娘亲离世之时也未见过他显露出这样悲凄表情,此刻那么冷然的他竟然会有如此激动,独孤凝的心头微痛,胸间的苦涩顿时涌了上来。 “呵,独孤明羽现在你是在做给谁看呢?我娘亲爱你,可是你把她害死了,凝儿也爱你,可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如今我只恨不能杀了你,你的这种深情的游戏,对我没用。所以,你就不用再浪费你的那些把戏了,我看着烦。” “这么多年了,你终究不能原谅我么?”独孤明羽颤声问道。 “你配么?”独孤凝笑了笑,“我娘亲真是错爱了你,你到现在还不能承认么?你根本连连找借口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发生的一切一切分明就是你蓄谋已久!” “” “怎么,还需要我说明白点么?一方面,你不甘让萧皇后入宫,而另一方面又不能抛却臣子的责任,你痛恨元帝夺你所爱可却不得不对他忠心耿耿。你看,如此不遗余力地辅佐太子,你还真算得上是一个绝好的臣子呢!可谁知道你是想要隔应圣上,还是想不辜负萧皇后的子嗣呢?”独孤凝冷冷一笑,“当年萧皇后命丧宫中让你不得不对朝廷有所保留,于是你暗中培养势力对元帝对朝廷处处提防,你最后甚至丧心病狂地选择了用我们来做工具。只是你没有想到娘亲会发现你的这个秘密,你也没有想到上天会给你那么大的‘惊喜’,所以你才会不遗余力地除去那个隐患,而那个隐患恰好就是那时脆弱又无能的我,是吧,独孤明羽。” 独孤凝看着他无力颓然的样子,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来,一直沉到对冰寒冷冽的湖底。他无话可说了吗?他终于还是承认了么? 许久许久,似乎时间一直停滞了。 “是!你说的不错。是我丧心病狂,是我愧对你们母女,当日我也去校场找过你,只是你已经消失无踪了,外面河水已经被冰封,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为父一直在懊悔与愧疚中度过。”独孤明羽凄厉哀婉的说道。 “懊悔与愧疚有任何意义吗?你以为这样就会得到原谅?告诉你,要我继往不究痴心妄想”独孤凝冷笑。 “对于当初的决定,我以为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不管不顾,可是我一直都很在意。”很在意你们的看法。 “独孤明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岂是你一两句话就可以一笔勾销的?”独孤凝追问。 “你是回来报仇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独孤凝道。 “你有什么仇怨大可冲着我来,我绝无半点怨言。可凝儿还那么年轻,你又怎么可以”后面一句他近乎哽咽地喊出来。 “哼,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你怎么不问问当她再一次将剑尖指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这样的结果?”独孤凝反问。 “你说什么?再一次?” “不需要再装了,若你真心悔改又何必对我赶尽杀绝?”独孤凝闭紧了上双眼无力的道。 赶尽杀绝?是呀!他也不是好无所察,只是刻意去忽视而已,忽视凝儿那段时间的异常,忽视自己的悔恨和痛苦 “独孤明羽,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吗?在此之前,你当真坐实了我‘死亡’的事实。”独孤凝讽刺道。 他苦笑道:“我也只是怀疑过我以为你永远也不愿意回到这个地方了。” 怀疑?是呀!是自己太傻,傻到会自动出现在她面前,傻到可以相信他们曾经只是无心之过,傻到让自己在一次次受伤一次次绝望中沉浮。 此刻的忧伤又如同海水般涌来,难以自抑。 回想当日她一身精致容装,嫣然笑语地问自己:“姐姐,时至今日我还会时时惦记着你呢,经常会记起我们小时候相处的每一个场景。” 独孤凝听到那一句,就在已经以为一切都还可以原谅的时候却又听飘忽地耳中冒出这么一句,“特别是杀你的场景,那天的雪很明亮不是吗?可是姐姐为什么没有死呢?姐姐死了不是很好吗?” 那时,她的心就像冰雪中摇摇晃晃的火苗瞬间被冰冻起来,不复一丝温度。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然还在执着于这件事情,你还想杀我吗?”独孤凝轻问。 “不是还想,是一直都想。” “你凭什么觉得你还有这个能力?”独孤凝失望地道。 “从小到大,你能赢过我么?哪怕一次!”说着身形一晃软剑以极快的速度架到独孤凝的脖子上,看着她明明一副高傲的模样却这身着一身布衣染尽风尘,白衣女子轻笑。 独孤凝缓缓抬头,脸上尽是讽刺道:“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想!我还得感谢你,是你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是呀,她确实狠心;而你独孤明羽,将来又会怎么对我呢?我很期待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轮回再见(2) “独孤明羽,我来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你所处心积虑的一切将由我来取蒂。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你想要干什么?”独孤明羽震惊地问道。 “我已经成为太子妃了,你觉得我想干什么?”独孤凝笑得有些诡异。 “不行,我绝不允许!” “我从未想过要取得你的同意,因为你已经左右不了我了。你放心,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凝儿可以做到的一切我也可以,而且会做的比她还好。”独孤凝上前一步道:“怎么,你是想继续,还是要放弃呢?你想要完成的一切我也可以帮你做到哦!至于条件……” “我答应你。”他绝决地回答,毫不犹豫。 “哼,果然!这个计划在你心中份量已经超过一切了吗!”完全不需要威逼利诱他便已经如此利落地答应了,独孤凝心中一阵讽刺。 独孤明羽不再作任何解释,只觉得心在痛苦地颤动着。他旋即颤抖的站起身,从一个隐密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册子,自始至终脸上难以自抑的痛苦也没有半分舒缓,“这件东西你会用得上的。” 独孤凝知道这东西不会那么简单,否则独孤明羽不会在此刻拿出来给她。她不知道的是这原是送给凝儿的新婚礼物,现在却到了她的手上。 “你应该高兴。”独孤凝毫不犹豫地收下,刻意忽视独孤明羽颤抖的身体,神色诡异地道:“因为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说着右手一引朱绫破空而去,以凌厉的气势迅速缠上独孤明羽的脖子。 他没有挣扎,唯有眼睛盯着独孤凝,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沉寂下来,看着独孤凝冷淡的表情,他旋即意识到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女儿了,她已经成长为一个完美的复仇者、一个冷血刽子手。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呼吸渐重,等待死亡降临的一刻。 忽见朱绫猝然一松,独孤明羽无力地跌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只见红影一闪,独孤凝与李唯玑缠斗了起来,几招之后,一阵霞光闪动,她手中的朱绫眨眼间便向李唯玑冲了过去,李唯玑忙退了两步,双手一震,运起内力迎了上去,只听“啪”的一声独孤凝身子一抖,但又立刻站稳,而手中的朱绫破坏成碎片,片片飘落,有如花雨。李唯玑紧随而至,狠厉的一掌直朝她门面而来,将她击倒在地。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几乎半条命都被他一击打没了,李唯玑的狠辣可想而知。然而独孤凝半趴在地上,在无人可察的阴影下,那被涂抹得嫣红的嘴唇竞然得逞般地笑了。 “独孤凝,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要下杀手,你的心当真如此歹毒么?”李唯玑质问着,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独孤凝想杀他吗?当然不是,一代权相若是死在她的手上会造成什么后果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只不过是在做戏而已,从踏入盈江城那一刻开始她便只是在演一出戏。 她忍住猛烈袭来的痛意,缓缓抬头冷声道:“他该死!” 李唯玑闻言皱起了眉头,胸腔内的怒意瞬间奔腾而来,再不想与她面对面僵持着了,“他是当朝宰相!”只一句宣言李唯玑即刻欺凌而至,杀意腾腾。即使不能要了她的姓命,但如今他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殿下!”独孤明羽迅若闪电地冲到独孤凝身前,他双目紧闭,面色凄然。 李唯玑不得已收了攻势,震惊道“丞相?” 独孤明羽慢慢挣开双眼,用极其认真、坚定的口吻道:“不要伤害她!她已经承受了那么多……” “呵,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护我?”独孤凝讽刺地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她强撑着站起来嘴上半点也不留情,“我所受的伤害可都是拜你所赐,什么时候你也变得那么仁慈了?” 独孤明羽没有回头,亦无言以对,对于她或许他注定要永生亏歉。 李唯玑站在后方,剑一般犀利的眸光打在她身上,他此来本是为了一探虚实,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没有想到顺带赶上了这一幕,他出手不仅仅因为自己也因为独孤明羽,可现在算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 独孤凝冷冷的睥睨了他们一眼,轻哼了一声,转身抬步,故做洒脱地往外走去。 “你……不去看看她吗?”独孤明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独孤凝知道那个“她”所指的正是自己的娘亲叶氏,遂而冷笑道:“活着都不能相见,死了还看什么?我和她本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难道就因为她因我而死所以我就要感恩戴德一辈子吗?可是我也没有因为她的死有任何改变呀!还是说,你想通过一个死人来求得我的原谅?” 这些话要多过分有多过分,独孤凝似乎刻意用这些言语刺激他一般,“怎么?独孤明羽,才刚得知了我手刃凝儿的消息,就在这里一再地请求我的原谅,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呀!看来凝儿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独孤凝脚步一滞,随即又往外走去,心头的苦涩弥漫上来,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独孤明羽强撑着站直身体看着她渐渐走出视线,“太子早就知道了吧!”他现在的太子妃并不是与他青梅竹马的那个人。 李唯玑眼中的独孤明羽,从来都是淡然镇定的,此刻见他眸中有着那骇然的隐痛和自责,便强忍烦乱的心绪扯着嘴角,道:“我以为她至少会连你一起瞒着,只是丞相今日的表现真是让人吃惊!” 独孤明羽面色一变,“她并不是太子殿下想象的那样!” 李唯玑面含讥诮,神色质疑,“哦?” “那个孩子从小就被当作影子一样来培养,成为一个冰冷的阴暗的人那才是她该走的道路,我当年是这样想的。可她其实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影子,她实在太脆弱了,脆弱到连伤害别人都不敢的地步,每一次杀戮的训练,即使是鲜血淋漓如果不是到了对方即将夺走她生命的那一刻,她是不会反击的。因为杀人是她最畏惧的事!” “丞相是说凝儿的死是一个幌子?”果然!他就知道那个女人说的话不可全信,而他怎么就相信了她在悄无声息间就能置凝儿于死地? “不,因为她一出手定是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她?”李唯玑轻蔑一笑,她不是自述天资愚钝,学艺不精吗? “这件事我也是在她母亲死后很久才发现的。虽然她的武功比凝儿还要薄弱得多,但她确实是那三年中全城所有死囚的唯一行刑者!这一点就算是她的师傅都觉得不可置信,明明那几年间功力分毫未进,弱小得就像随时都可以置她于死地一般,可是一但动手死亡的人却总不是她。所以现在这种状况她也绝对可以做得到。而且凝儿与她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了,或许这一点才是她出手的真正原因。” 听到最后一句,李唯玑不由得心头一震,凝儿是什么样的人他又如何不明白,即使明知道她杀了人也不会有人把错推到她的身上,因为她的纯净良善足以让任何人自惭形愧,而这一次独孤明羽的话无疑把错归咎但她的身上,李唯玑又如何不恼怒。他冷冷地看向独孤明羽,阴郁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极其浓重,“丞相痛失爱女,没想到转瞬间就开始为凶手辩白了?” 李唯玑向来待独孤明羽如师如父,即使是现在也压抑着以免自己气急败坏。 独孤明羽虽然不至于被李唯玑的震慑住,但又何曾见过他现在这副形状?微微定了定神,开口道:“就像殿下决意替她瞒天过海一样,我也我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我们也只是在做着这样的决定的时候,还拼命挣扎罢了!” 李唯玑眸光微变,幽深如潭,其间有无数情绪涌动,“拼命挣扎么?” “不要伤害她!这是我的请求。”独孤明羽沉吟了许久才慢慢说道。 李唯玑怔怔地望住眼前之人,见他沉郁的眸子闪过浓重悲伤,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奈与苍凉,这种眼神带来的感觉,为何那样熟悉?对了,那是自己的父皇在看着独孤凝时,偶然间流露出的感觉。 李唯玑良久不语,在缄默着直到对方以为他不会回答之际才缓缓给出答复,“亏欠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没有答应你的理由。” 对于独孤凝,即使罪无可赦,独孤明羽都有着不能去憎恨的理由。可是李唯玑在同一件问题上却不可能做到不去憎恨,因为那个人用这样恶劣的方式毁了他和凝儿呀! 虽然不是很愉快但最终,还是与独孤明羽聊了很多,关于整件事情的始末,关于所有晦暗的手段,关于独孤凝…… 李唯玑离开丞相府的时候仍然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不可思议,纵横一世的独孤明羽也会因为爱恨情仇犯下这样的错误;他的父皇会因为一个执念坚持至今;至于凝儿,那个温柔浅笑的天之娇女也会有那么多的无耐和悲哀;而独孤凝,是因为众叛亲离吗?是因为苦大仇深吗?或许是,也或许不是,因为现在的这个独孤凝与独孤明羽记忆中的人有着天壤之别,就连独孤明羽也都不再认识她了。 那些往事逐渐明朗才会觉得震惊,但往事终究是往事,再如何震惊都已成定局。就像此时最大的变数指向的不是独孤明羽记忆中那个可怜巴巴的人,而是唯今的独孤凝而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影动青荷 独孤明羽送走了所有人,整个丞相府重新回归宁静,也似乎那根被绷紧的弦忽然间没有了支持的力量,独孤明羽沉默着走到凝儿以前的闺房之前。头发微微一动,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来。他看着的却不是房门而是天空,令人有种屏息的感觉,似乎过了很久,眼睛慢慢蓄满泪花,那样的目光里饱含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悲恸,在怀念,在挣扎,举步维艰。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就连空气都有种令人心疼的力量。 “凝儿!”独孤明羽低唤,声音沙哑的令人心惊。 贾管家一直跟随在身后,察查到不对劲时独孤明羽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了。 独孤凝出了相府并没有回东宫,而是选了一家茶楼在一楼靠窗的位置坐下,隔窗看着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忽然觉得,一个人每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不过这一次,这样的决定已经不再是绝望中的挣扎了,因为掌握先机的人只会是她。念及此,她的嘴边勾起了一抺的清浅的笑意,心头的阴郁也一扫而空。 那些渐渐被她淡化的尘年往事,从此再无干系。 王府内,独孤凝本想早些回到凝香院,岂知却被凭空冒出的楚逸挡了去路,她头脑一个精光,嘴角闪过一丝邪气,一个收不住脚直直地朝楚逸撞了上去,下一瞬就被人狠狠推开了。 “你想干什么?”冷漠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肃然的语气冰冻了周围的温度。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独孤凝邪邪一笑,“你找我什么事?不会是警告、威胁之类的吧?” “以后若是让我发现你敢伤害独孤府的任何一人,我定然不会放过你。”没有理会她的嘲弄,深邃的黑瞳中反而燃起了怒焰,楚逸历色地警告着。 “果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独孤凝得意地耸耸肩。 “我说到做到!”他强调。 “那么有自信!为什么,为了这一张你苦苦爱恋的脸?你……下的去手吗?”独孤凝忽然仰起头妖媚一笑,“作为一个下属,这些天来你踪影无定也实在是太不称职了,难怪现在会如此对我大呼小叫。” “假的就是假的,纵然你拥有这张脸,终究也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永远也无法与小姐相提并论,所以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下属,而是你的仇人。”他有些怒不可揭。 “你最好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独孤凝淡然一笑,心中却道,原来在你们心中我只不过是个冒牌货呀!真让人咋舌。 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也懒得计较,独孤凝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风扬起她的头发在背后飞舞着,一行一动极尽洒脱。 一连一个多月,独孤凝幽居在弄梅凝香,东宫所有的人或许是因为她如今太子妃的身份,无不殷勤的应对着她,想来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并不多。不过自回门那日她就再没见过李唯玑,在宫中她简直成了一个闲人,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任何人多说一句闲话。独孤凝不喜欢奴婢环绕的生活所以打发了一批又一批服侍的丫头,只留下连素这一特殊的存在,当然也因为特殊连素基本上不会靠近她,只是连素每日打理饮食,也还会来收拾房间,但每每见到独孤凝却总用悲悲切切的眼神远远的望着她,这让独孤凝倍感无奈。 这日晚间,独孤凝避开众人出了宫廷,在某一高地眺望着远处的热闹。 那是一处僻静的院落,此时完全被黑暗笼罩,月色挣扎着从云间的缝隙间挥洒而下,一队人从围墙上窜入,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 很奇怪,除了风吹影动,院内并未有人气,四下静得有些诡异。为首的那个人一身便服一头墨发束在脑后,面容刚毅,却见他眉头一皱,冷声喝道:“撤” “你觉得你还走的了吗,苏容!”一个冷魅的声音悠悠传来,就见黑影一个个以极快的速度从墙头跃下,片刻便将苏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他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还击,他握紧手中的剑,冷冷的道:“将计就计,苏尘好久不见你倒长进了不少。” “彼此彼此,怪只怪你太大意了。”月光流转下,苏尘淡笑着道。他明知要在盈江避过李唯玑的耳目来执行任务不是那么容易,是以在计划好之后,先引其出现在李唯玑擒他之时,要想安然离开,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筹码。 “想要制住我,可没那么容易。”苏容向身后做了一个手势,周遭杀意顿现,片刻院内已是一片刀光剑影,正当苏容与苏尘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他忽然瞥见隔墙高墙之上,一个模糊的红影在夜风中裙带飘飞,优雅的坐着。不过显然夜色迷蒙,距离又太远,苏容并没有一下子认出此人的身份。正一闪神,只见苏尘手握长剑向自己袭来,他避之不及被利剑划破衣袍,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未免有些狼狈。 一番折腾下来,苏容的人渐渐落了下风,倒下去的人也越来越多,再继续下去,想必能活下去的人就更少了。思及此苏容手掌一挥,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两队人各退到一旁,面对面僵持着。他不自觉的望向高墙上的那个身影,此时就着眼前一片朦胧月华,他心头一震,独孤凝。 独孤凝似乎感应到了苏容的注视,也回望了他一眼,潋滟着笑容。 苏容有些错愕,却听苏尘讽刺的声音传来,“怎么你不会是怕了吧,打算乖乖束手就擒?” “苏尘,与太子殿下作对,于你有何好处?你就没想过做这件事情的代价吗?”他们本是旧识,曾一起闯荡过江湖。只是最终苏尘投靠了广平王,苏容归附李唯玑。 “我们各为其主,又何须多言……”苏尘还想说些什么。然而…… 淡淡的月色下一块白色的物体凭空横亘在两个人中间,还来不及诧异这物体到底从何而来,却见它忽然炸开,白色的粉末瞬间喷薄而出,随着夜风精准地向无尘所在的方向飞去。苏尘见状,动作利落的翻身越过矮墙,动作迅速。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可见苏尘武功不凡,但他所带领的手下却未能幸免,忽然感觉一阵酥麻从鼻尖传来大脑,一阵酥麻从鼻尖传往大脑,然后遍布全身,他们只觉头脑一阵眩晕,便轰然倒在地上了。 望着眼前一群倒地的人,苏容等面面相赫。刚才因为有独孤凝的关系,他对外物便多了一些警觉,只是这东西如何到跟前的,他竟然一点也未察觉。 怎么可能? 苏容眉头微蹙,抬眼向独孤凝望去,却见她依旧坐在高墙上轻晃着双脚,眼中状若无物。 …… 东宫书房内。 “就是这样!”苏容将过程细致地与李唯玑汇报了一遍。 李唯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深深的望了苏容一眼,用冷彻的声音道:“这个手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以你和苏尘两人的武功造诣是绝无可能对凭空出现在面前的危机毫无知觉,如果是人或利器也就罢了,可它是一包轻若棉絮的毒粉。没有人能在不惊动你们的情况下让这么一包裹挟内力的毒粉随心所欲地靠近然后轰然炸开,哪怕那个人暗器用得再好也不可以做到。所以有没有想过这是提前准备好的?”面对如此离奇的手法,他显然也觉得不可置信。 “属下以为,这或许并不是没有可能。”思量了许久,苏容方才缓缓答道。 “哦?”李唯玑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真伪。 “殿下或许不知,近来武林中有一横空出世的人物,据说此人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可谓,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最重要的是,此人武艺深不可测,传言其踏水而行,轻功迅若闪电无人能及,无论是拈花摘叶尽可杀人。所过之处一身青衣,翠荷飘香,因而江湖人称之为水上青荷。如若世间还有人能用这种手段,那么那个人绝对是他。”苏容正色道。 “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如此厉害女子!”李唯玑感慨。 苏容轻咳了一声,面露尴尬之色。然而李唯玑终明显看到了,于是诧异道:“怎么……” 苏容敛起笑意,方才幽幽说道:“此人是位公子。” 李唯玑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怔,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随后轻笑了声,“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居然用来形容一位公子,真不知是该让世间的女子羞愧,还是让世间的男子汗颜。” “只是,现场自始至终也未见其人,亦不见所谓的青荷飘香。”苏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是以属下也不能确认是他出的手。” “一个江湖人士,我更关心的是他救你的目的何在?除非……”李唯玑忽然想起那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太子妃”。 “殿下,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人她也目睹整个过程。”似乎了解了李唯玑的意图,苏容补充了一句。 “独孤凝?”李唯玑心中一动,嘴角挂着一抹邪笑。 “是,不过她并未插手此事。”苏容微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些冷彻。 这个答案显然没有超出了他的意料,只是淡淡的眸光瞬间变得深邃起来。只见李唯玑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单手撑在桌面上,一面轻敲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好久才道:“把派去的人收回来吧!再盯下去得到的也只会是她想让你得到的结果。” 注意到李唯玑的神情,苏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殿下怀疑太子妃是广平王的人?” “不是”李唯玑言简意赅地否定了。 “那么……” “因为她如果想要甩开你们,你们谁也追不上她!今天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李唯玑站了起来,凝立在桌前,风采卓然,衬得他越发高贵无尘,“好了,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苏容说着抱了抱拳,便退了出去。 此时房中只有李唯玑一人,唯有烛光欢腾的跳跃,他独自凝立在屋内。转头,李唯玑看向幽暗的窗外,烛光跳动间似乎将一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哪里,虽然昏暗迷朦,但那个人的面貌在他心中却是格外清晰。 ——独孤凝!一张和凝儿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他猜得没错,此时这张脸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一个足以支撑她在朝堂这个泥沼中全身而退的身份,江湖上令无数人折服的水上青荷。 “独孤凝,如果你那么想玩这个游戏的话,我定会奉陪到底!”李唯玑看着角落阴暗的投影,冷冷一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各取所需 弄梅凝香,夜色正浓。独孤凝枕臂躺在屋檐之上,柔柔的星辉轻抚着她的脸颊,清清爽爽的感觉很是惬意。 顶着一片星空,犹如置身深邃的湖底,温柔无处不在地包围着,又像母亲的目光一样,让人倍感舒适。夜晚来临,过惯餐风露宿生活的独孤凝更喜欢在这屋檐之上进入梦乡,此时风正清,夜正浓,独孤凝闭上眼睛享受这夜的静逸清幽。 忽然风中传来一声异动,独孤凝微微一愣。人依旧若无其事地闭着眼睛,嘴角却扬起一次一丝笑意,漫声道:“殿下深夜来访扰人清梦,岂非太唐突了?” 李唯玑似乎没料到独孤凝对他的不请自来如此淡然,于是道:“你不怕我?” “这句话很奇怪,你又非是妖魔鬼魅,我为何要怕你?”独孤凝依旧闭目养神。 李唯玑看着那抹倩影随性的躺在屋檐之上,仿佛外界都与她无关,他来与不来或许真的只是两个概念而已。 他细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虽然被形势所迫没有过分加罪于她,但对她确实也没有手软,凭心而论从新婚那日到回门之时似乎对她动手的次数并不少,可是到如今她依旧如初见之时毫无畏惧。 是的,她是真的不怕,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反而像是把他拿定了一般的运筹帷幄。换句话来说那就是她从未在意过他。被敌人忽视的感觉令李唯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皱了皱眉心道:独孤凝对他已然没有一丝敬畏,那自己整天冷着一张脸,岂不是无趣。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起来,反正无论如何独孤凝始终都会栽在他的手中,恩仇自会算清,又何苦气恼一时,自损风度呢? 想到此处,他于是轻巧无声的独孤凝身旁坐下,面色也略转柔和,“城南苏容被困的时候,听说你当时也在场?” “对!”独孤凝应了声。 李唯玑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却开了口,“那么容我猜一猜……是你给我皇兄报的信。” 独孤凝倒也不慌,不咸不淡地开口,“何以见得?” “这是瓮中捉鳖的罗网,成功了,那么你们就削掉了作为我左膀右臂的苏容;如果失败了,或者说是故意失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助得苏容脱困,然后可以慢慢赢得我的信任。”李唯玑淡淡的描述这段假设。 “这段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独孤凝懒懒地说着,波澜不惊,但也并没有否认她救下苏容的事。“我费尽心思地走到这一步,如果我的目的还会那么容易被你勘破,那么我岂非白活了?” “你肯定?”李唯玑也闪过一丝兴味。 “自然!因为向来能够被轻易推敲出来的事情,注定不会是真正的答案。”独孤凝似有所指,睁开眼偶然抬眸,借着姣好的月光看见他整个人美如冠日,浓墨般的头发高高束起,展露着一张俊美的容颜。此时的线条也更加柔合起来,她微微愣了一下,心头一阵恍惚。 “你那么自信,可是因为‘真正的答案’恰好就掌握在你手上?”李唯玑挑眉道。 独孤凝忽然坐起,与李唯玑并靠着,此时并非冬季,但夜风袭来一阵阵似有若无的梅香幽幽沁入鼻尖。他从未想过,这一霎那的淡淡幽香,就这样,至此萦绕心头,在以后的日子里悠悠地透出来,挥之不去。 “我可是广平王的人,那我为何还要告诉你?”独孤凝扬起笑脸,话中明显带着浓浓的戏弄。 “我不管你所图之事是什么,是广平王、或者任何谁的人,我只知道此刻你必须也只能是对我有用的人,否则你便没有价值了。”李唯玑澄澈的声音传来,嘴边的笑意意味不明。 “殿下是在威胁我!”独孤凝微笑着脸上却没有一丝凝重。 “或许可以说是你情我愿,除了助我一臂之力,你别无选择,秉承你之初衷,这也不正是你的目所在?”李唯玑面无表情地道,他可没有忘记独孤凝当初的解释,她的到来是为了天下一统的使命!至于这样的说法到底有几分真假,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要你敢用我,我便不会让你失望。”独孤凝认真的说道。 “当然,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李唯玑淡淡的睨视了她一眼道:“就算你有异心单凭你的本事也是斗不过我的。” “也是。”独孤凝赞同的点点头,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话锋一转道:“殿下在这里陪我说了那么多废话,可见今天心情不错!” 李唯玑先是神色一僵,遂而展颜笑道:“确实有一桩喜事!” “哦?”独孤凝有意识地配合他,虽然明知他所指之意。 “我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有趣的人……这个人本个不该出现,却又从天而降还顺手帮扶我一把,你说这算不算一个意外的惊喜?”李唯玑反问。 “殿下是在投石问路吗?……你认为那个人是我?”独孤凝脸色微微一顿,“如果我说不是呢?” “哦?”李唯玑没有表示认同。 “殿下想必高看我了,我还没有那种本事。”独孤凝说毕还不忘加了一句评论,“错误的判断有时候反而会让自己受制于人哦!” 独孤凝转过头看向他认真地说道:“不过我虽然没有那本事,但是救下苏容的人确实是我。不要管我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管我借了什么人的手,殿下只需要知道如果没有我,殿下只怕要丢失一员大将了。” “一个聪明的人会选择袖手旁观,或者是避而不见,过早的把自己的本事暴露给别人,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选择把这件事情撇得一干二净。”李唯玑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撇得一干二净?这是我的功劳,殿下不应该好好给我记上一功吗?”独孤凝一本正经地笑着,一双灵动的黑眸,滴溜溜的转动。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李唯玑听着她的话,皱了皱眉。 “条件算不上,对于殿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独孤凝嘴唇一弯,轻笑着别开脸庞眺望夜空,眼中竟然难得的闪过一丝温柔与想望,她相信他一定会答应的。 “好,我答应你。”将独孤凝的神情收在眼底,他深邃的眸光顿时更深了几分。 独孤凝此时脸上潋滟着姣好的光华,轻笑着道:“殿下果真没有让人失望。” 她很自然地往后躺倒,随意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今晚的对话到此结束了,但看着高高的夜空星辉里的那苍茫而遥远的东西时,依然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当满园的梅花尽放之时,一定非常明丽。”独孤凝的声音轻描淡写,没有任何深意,似乎只是随意抒发感慨。“但话说回来,太子为什么要种下这满园的梅树呢?” “因为她很喜欢!”不知道是不是独孤凝的声音太轻太淡了,让人无端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醺然之感,他自然而然地回答了,没有任何规避或者触及逆鳞的躁动。 这个答案在独孤凝意料之中,这个“她”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他们两人都比任何人清楚。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含笑地闭着眼睛,仿佛睡得很舒服,不想发太大劲说话,“她并不喜欢颜色浓艳的东西,着装、发饰,她心仪的任何东西无一不是高贵淡雅,纯净无瑕的……可梅花是例外!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话题并不怎么好,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如聆仙音,顿时让人觉得愁绪被放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了很多,这一刻应该是他们之间气氛最好的时候了。李唯玑不想破坏这样的氛围,所以他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回答。 “因为,幼时我居住的地方就有很多梅花。”独孤凝的心绪似乎已经回到了当年异常黯淡与疏远的时空,沉默片刻后说道:“她对梅花的钟爱是因为我。” 话虽那么说,李唯玑却丝毫没有太多探索下去的欲望,不管原因是什么,但那个人的喜爱却是事实! “还有一个例外!”李唯玑神情平静,声音亦很低缓,仿佛这份静谧已经是彼此的共识。 “是什么?” 李唯玑很认真地说道:“你的鲜血!” 独孤凝的颊边漾着浅浅笑意,那一双如星辉般清丽的眼睛被藏在眼皮下,“是么。” 独孤凝不知道这场对话是如何结束的,她只知道这他们第一次这么和平的聊天。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他们彼此各怀心思,又彼此探究解意。 李唯玑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后自己在夜色的温柔荡涤之下,带着自己的一种舒展的情绪在这一片静逸之中进入梦乡。 弄梅凝香里新植了一圈新竹,在泛着绿光的青丛里,那些竹子毫不起眼,不过是凭空在这个的季节里,添了几许萧索。然而院里新添的一个人,却让独孤凝心情分外愉悦。 不错,这个人便是她对李唯玑所提的条件,谌紫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七巧之会(1) “怎么样,可是如你所愿了?”独孤凝转身对谌紫卿开口,只是那精明的双眸却透着一丝责备,似在指责她的执意为之! 独孤凝说话的对象是一身黑衣的女子,她轻纱覆面,就连眼睛都不露分毫。虽然没有人能窥见她的容貌,但透过影影绰绰的阻隔,她依旧能够窥见几丝外面的风光。 “没办法,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她的声音轻缓而冷清。 “你明知道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风云变幻。”独孤凝沉稳冷静的开口,她比任何人都不想谌紫卿和她一起身陷于此。 “可是除了让我进来,你也别无选择不是吗?”谌紫卿慢条斯理地说着,顿了许久这才悠悠的看向独孤凝,红唇轻启,“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大费周章地和太子做交易呢?太子品行端方,不屑于小人之为,断然不会连这种权力都不给你,更不会用阴暗的手段来对付我,就算你直接把我安排进来,和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显示你的重要性罢了。”独孤凝的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然后呢?” “一来让你这个大闲人明目张胆地在这里晃悠,多少也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二来有了李唯玑的承认,只要我还安然无恙,他们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独孤凝的声音很平稳。 谌紫卿心里叹了口气,独孤凝永远都把自己放在首当其冲的位置,伤己更伤人,“这是一条不归路!” “我走的路可从来就没有回头过哦!”独孤凝忍不住用手扶额,微微把脸侧过去看她,意味深长地笑道。 “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谌紫卿强调。 “事实上很多人都在帮我,哪怕他们也没有发觉。”独孤凝认真的看着她,似乎想让她相信这一个结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要记住只要我不是独孤凝谁都伤害不了我。” “一个活着的人又怎能在天地间彻底湮灭?哪怕只是过去的你也不可以。”谌紫卿轻轻地摇头。 “任何伤疤被揭开的时候那都是鲜血淋漓的,但有些伤疤由别人来揭开了不仅会痛不欲生,有时候还不一定会得到怜惜,遭人憎恶也是常有的事。但如果是由我自己揭开那么占尽先机的人便是我,因为他们比我还要猝不及防……你可能还不知道如今我这个阴狠恶毒却又身世悲惨的复仇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呢?他们这样的认识会让我的行动变得方便起来!”独孤凝看着她,露出笑容。 “因为你本来就是如此!”谌紫卿有些不客气地说道。 “哦?我以为你至少不会这么想,至少不会觉得我阴狠毒恶吧?”独孤凝咧嘴一笑。 谌紫卿想了想,揭开覆面的面纱与一旁的独孤凝对视,她的目光漆黑幽深,平静无澜,显得格外认真,“不,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我比他们想得更多一层而已。” “果然,还是在鞭挞我。看来我还真是罪大恶极呢。”独孤凝轻描谈写。 “纵使是这样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如此利用他们,你真的能安心吗?” 独孤凝不由一笑,反问道,“有何令我不能安心的?独孤府中的那些旧人个个都仿佛觉得全天下都在欠着我,我从他们身上取走点东西不过是顺了他们的心意而已;至于那些仇恨我的人,我不利用他们难道还等着他们来利用我吗?” …… 七月初七是一个好日子风和日丽,云淡天清,更是祁靖国颇负盛名的女儿节。相传,史上第一位女帝之母在这日于广元游河湾时遇黑龙感孕,于农历正月二十三日生下女帝。故旧时民间以此日为女帝会期。这天,人们成群结队到寺庙、坝口和江畔游玩。妇女们穿戴一新,相互邀约沿河湾畅游,以讨吉祥。不知何时开始,女儿节又衍生了很多活动,特为女子开办的赛事也纷呈不断。 当日不仅在民间有各种各样的庆祝形式,而且皇后也在后宫设下宴会,与各路贵族子弟相互庆贺,这本也是历代一直传承下来的习俗。东宫的人自然也算是半个东道主,免不了也得热闹一番。 当日独孤凝精装打扮一番,和李唯玑一起走出了门向着皇宫的中心走去。距离去上次夜谈之日已有半月有余,这段时日他们偶尔也浅谈会面,虽然彼此间平静温雅,但独孤凝还是看出了他骨子里对自己的冷冽与无情,只是这种情绪被他很好地掩藏起来,或许会在以后某个不经意间被激发出来。 宫道很长,独孤凝与他肩并肩走着,脚步徐缓没有任何话语,她颇有些无聊,忍了半天还是扯开话题,“殿下带我去参加宴会也不怕丢脸?原本称病推了这宴会,也是可以的。” “你可是上届七巧盛会上的魁首何来丢脸之说?” 独孤凝不情不愿得睥睨了他一眼,“殿下,是想让我戴上别人的高帽子?可这岂非易事,如果露馅了恐怕会得不偿失。” “那你都会些什么?”李唯玑问道。 琴 不会! 棋 不会! 书法 一般! 丹青 一窍不通!刺绣和舞艺更是不可能了。思及此,她扑闪着纤长的睫毛,仿佛感无尴尬之感,“就算什么都不会,结果都已经是注定了的,谁让她早已美名远播了呢。” 似乎在意料之中,只听李唯玑淡淡的讽笑道:“是么!” 不多时已经到了殿前,李唯玑很“体贴”地牵起她的手,附在在她耳边忽然道:“本来不该说的,但你这一身红衣真的很碍眼!”他并不喜欢她身上那永远妖艳张扬的颜色,这样的她连笑起来都觉得是假的,偏偏无论去到哪里她都是一身红装。 他这样说,许是因为凝儿喜欢清淡的颜色吧!独孤凝心下了然便淡淡地笑了,“我却觉得很好,因为这样你们这些心心念念着她的人便永远不会把我错当成她。” 在她的眼里红色是最肮脏的颜色,但也是最真诚的颜色,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人又何必故作清高,东施效颦? 此时,大约是宴会的时间快到了,只见一波一波的王孙贵女前来。 七巧盛会是最受少男少女喜爱的仪式,不仅是皇家贵族每年都会设宴,布衣百姓也会在这日集结布宴,赛出当年的七巧女子即为魁首,同时表现出色者也能获得年轻公子的注目,这日也便也成为少男少女们结缘盛会。于是当日,大家大都盛装打扮,以此尽力展现自己。 独孤凝不是没有过过七巧女儿节,但却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宫廷宴会,一时间,只见华服满庭,好不热闹。 因为李唯玑还需进前殿觐见述职,独孤凝作为女眷只得先行前往坤宁宫,途中还撞见了一件娇美小姐教训柔弱宫女的闲事,独孤凝觉得有趣也不去打扰只远远地看着,看得久了也就看出个所以然来了,原来不过是莽撞宫女冲撞了小姐的小事。不过那小姐教育得可真是头头是道,即没有刻意小事化无,也没有小题大作,而是教导了一些宫廷规则,颇有当家主母尊威相济的风范。独孤凝猜想这位或许是某位端庄公主,否则即使出错也得由宫里的人管,除此之外也不会有哪位官家小姐敢越界管宫里的规矩。 直到这一桩事平息,所有的人都走了独孤凝才发现自己耽误了太久,连忙叫人带路往宴会的方向而去。 到达时才发现李唯玑竟然比她还快了一步,此时正走在不远的前方,独孤凝眼睑一扫,便优雅的走到李唯玑身侧,此时宴会还未开始,大家相互来往寒暄着,忽然一人从身后扑来挽住独孤凝的手,她回头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睫毛很长很翘脸庞白嫩细腻,眉目含笑,梨涡轻漾,一身鹅黄的衣裙精致华美,恰是娇俏可爱,只听她甜甜的道:“嫂嫂,你怎么都不来陪溪儿玩了?” 叫她嫂嫂的人无疑是位公主! 望着她澄澈的眼睛,独孤凝暗忖‘这宫里还能养出单纯的女子,也算是难得一见!’。 念及些,独孤凝更是稀罕这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了,于是故作宠爱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真诚,“公主可是想我了?” “那是当然,我可天天盼着能见着嫂嫂呢?你不在我都拿不准主意了。”她微微歪着头,一双妙目好像黑葡萄一般,注视着独孤凝。 “什么主意?”独孤凝疑惑,自己虽然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子,见了她心中不经意竟生出了几许亲切。但毕竟第一次和她接触,对她的了解也仅在传闻之上而已。一时间自然不懂得她所指之意。 “嫂嫂不要取笑人家。”她扯了扯独孤凝的衣袖脸上浮起了一片红云,抬眸向一旁望去,怯羞羞地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云想。” 看着她半娇羞的模样,独孤凝便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华光宝气的盛宴之中,此人格外的外安静,英俊的容颜少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冷酷?黑白分明的眼眸深邃不可捉摸,浑身透着几分粗犷与凌历,样貌在这些王孙贵胄中也算不错了。不过看他的站位,大约只是个侍卫,独孤凝早就得到情报,说当朝的盈溪公主喜欢一个侍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她所认识的人。 云想!独孤凝心头一震,心下有着无法言说的隐痛,眨了眨眼正色道:“公主你喜欢他?” “嫂嫂别拿我寻开心。”她娇嗔道。 独孤凝轻笑着心中已是一目了然,便故作遗憾的道:“哎,我本还想帮你仔细谋划谋划来着,可我们的公主竟然不领情?” “怎么会,嫂嫂的心意溪儿定当却之不恭。”她却忽然才明白独孤凝言下之意嬉皮笑脸的道。 “盈溪,你占着我的太子妃那么久总得让我们先坐下吧!”李唯玑颇有些无奈。 “哼,王兄就是小气。”李盈溪嘟起小嘴,假意抱怨着,一边却欢快的跑开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七巧之会(2) 独孤凝与李唯玑珊然入座,期间郎中令左信扬之女左凌依前来行礼,独孤凝见她青眉朱唇如扫如画,也是个不凡的美人,可这个美人不正是刚才她撞见的那位训人的娇美“公主”吗? 再瞧瞧她看李唯玑的目光,欣喜之情不言而喻,独孤凝忽然想到近水楼台这个词。她瞬间了然了,原来这左凌依不是宫中之人却是想要成为宫中之人的女子,独孤凝本不介意李唯玑身边有多少佳人环绕,可据她所知左凌依以前不仅和凝儿走得近而且还绝对不是一只省油的灯。独孤凝并不是原身可不敢把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放在身边。 一旁则是始终活在事外的御史丞姜挽之女姜茗,她似乎并不喜欢宫廷的这套繁文缛节,所以也就没有特别活跃,但独孤凝就是知道她绝不是一个沉默的人。如此看来姜茗反而愈加遗世独立了,独孤凝看她也更顺眼些,况且姜茗样貌比之左凌依也丝毫不差。 这时,各位公子佳人大多已到齐,只见满堂男子或是风流倜傥女子或是娇媚艳丽,说不得是风雅醉人,却也别有一番金装银饰的华丽。 须臾,皇上皇后以及各位嫔妃也都到齐了,自是少不得一阵虚礼,独孤凝见李烁正坐在对面,便与之轻轻颔首,算是问好。 大厅里,皇上皇后坐在高高的主位上两侧下去摆满了位置,宾客整齐的坐着,桌上桌上摆的是瓜果山珍,珠饰满堂。 皇上与皇后说些了七巧佳节举天同庆之类的话,独孤凝无意去听,便静坐一旁默默地享用点心。 一阵快意的笑声响起,独孤凝抬头便听得一段庄重且显露地着一丝温柔的声音大道:“凝儿往年在女儿节上的表现可是遥遥绝尘,如此出众的才艺,就是母后当年也不及你万一,无论是凝儿的的巧手才学还是倾城一舞,母后至今仍记忆犹新呢?如今这七巧女儿大赛还是由凝儿起头如何?” 四下投来期待的目光,独孤凝愣了一下方才意识过来,这个“凝儿”正是指自己,她微微蹙眉,忙侧了一下脸将目光投向李唯玑。却见李唯玑“眉目含情”的望着她,一脸笑意。 “这人真是”独孤凝暗骂了声,随即波澜不惊地起身,向高位上行了一礼道:“让母后见笑了,凝儿的拙技怎甚母后如此赞誉,况七巧之宴本就是为给待字之中的闺秀一个展示的机会,这一份美意向来如此,凝儿如今已为人妇,若夺了这个彩头岂不是有喧宾夺主之意?” 皇后有些惊讶,独孤凝竟驳了她的好意,而且她的话如此合情合理没有丝毫牵强,于是道:“是母后欠考虑了,那么就按旧例开始吧。” 即而,有宫女送上贴牌,各参赛的闺房按贴牌上的号数出场,比赛的项目分别为琴棋书画,诗词曲赋,刺绣歌舞。虽然去年“自己”才冠群芳,一舞倾城城,但总归未曾亲身经历过,看着之前还矜持优雅的少女们纷纷跃跃欲试的渴望神色,独孤凝也倒有些兴味和理解了。 看着纷纷抬上的准备用具的宫仆,各名门闺秀们交头接耳的道:“我就说嘛,太子妃今年是不参加的了。” “我看左家的小姐这次是要独占鳌头了!” “那可不一定,杜家小姐的琴艺可也不比她差多少。” “妹妹的刺绣如此了得,想必也有机会拿得头筹。” “姐姐过奖了,只是姜茗姐姐去年也未见其参赛,今年倒得了牌号,不晓得她的技艺如何?” …… 渐渐的,独孤凝已经听不到声音了,只闻一段声音过后,七巧大赛已经开始了。而原来所谓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及手艺那么多项目将逐一举行,绣女们将各自的作品呈上,再从各个项目中挑选自己拿手的技艺呈现,即不繁多,又各有特色,场面安排也比较合理。 对此,独孤凝也稍稍有些安慰了,她想或许那个人也并非十全十美,惊才艳艳大概只是笼统的说法。 李唯玑明显察觉到独孤凝的想法,这让他心下突然一冽,暗道“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毁掉的是一个怎样出尘的女子么?”于是微侧了一下头用低沉冰冷的声音对她道:“凝儿琴棋书画都占了第一,舞艺倾城让人只能望其项背,你是最没有资格小看她的人。” 独孤凝原是惊奇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但见他一身寒气,却故作闲淡的样子,终于低声只回了句,“那又如何,她再好也还不是死在我的手下?” 话一出口,从李唯玑身上散发的寒意忽然扑面而来,她识时务的住了嘴。 此时各闺秀已经走向会场中央,在自己所要表演的项目展示处凝立着,严阵以待。 一名女子坐在瑶琴前玉指轻挑,动听的曲声从指下流出,之后自然又是一番笔墨挥毫纸砚翻飞,而后是一番裙褶舞动…… 一番锱铢必较的游戏下来,场上只剩下几位才艺出色的女子。 琴艺:左凌依,柳青青,李盈溪。 棋艺:姜茗 刺绣:蒋思敏 书法:左凌依,姜茗 丹青:赵晓涵 舞艺:左凌依,李盈溪。 诗词:左凌依,姜茗,李盈溪。 …… 此时夜幕已降临,在场的已经重做休整,用过了晚膳,等待着下一轮的角逐。 此时独孤凝反倒觉得寡然无味,原本那么多的美人前来参赛可来回选出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位而已,所谓的决赛倒像是专场表演了。她失了兴致也就坐不住了,与李唯玑说了声,便离开席间,往后花园走去。 回望灯火辉煌的亭台楼阁,果然是珍珠如土金如铁。她不禁感叹这皇家贵族的豪华奢靡,不过再怎么好,究竟不是自己所寻之境。 绕过几处回廊小径便来到一处佳境,只见山石孕育着葱蔚洇润之气,有如瑶琳仙境般的阆苑胜景,诸景皆备。让独孤凝顿觉心境开阔,有如清身注入般涤荡心尘。 正自观赏着,只见假山之上正立着一位白衣公子衣袂飘飘,甚是好看。她微微一笑缓步走近,脚步一踮红衣掠起,便站在李烨的身旁。他亦回身对她微微颔首。 “不介意的话可否聊一聊呢,二殿下!”独孤凝道。 “许久不见太子妃过的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李烁语调平淡。 “确实不错,不过如果没有你的手段,或许会更好一点。”独孤凝似有遗憾。 没错,李唯玑当初给她吃的药正是出自李烁之手。这一点她从一开始便很清楚。 李烁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独孤凝头上掠过,“你很聪明!” “但凡对你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知道你是医圣百里楻的高徒……虽然你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其实和李唯玑一样狠辣。”独孤凝微眯着眼。 “你既知道了,又何以把我比做知己。”李烁询问着。 “我不是说过,我和你是一样的人!”独孤凝饶有深意地说道,停顿的一下,“其实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和李唯玑之间当真只是兄弟情深那么简单,还是你对他也别有所图?” 他摇摇头,“你多虑了,我只是太过清楚,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适合做这天下之主。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屈居其下。” 确实,若论心性和气度李烁远不如李唯玑,而李烁对于这种状况似乎也看得很透彻。 这一句话独孤凝觉得她似乎听明白了,李烁纵有大志,那也绝对不会凌驾于李唯玑之上。 接收到这样的信息,独孤凝轻轻点头,心中越加明澈起来,也就是说她无需将李烁当成敌人。放下了心这时方想起云想来,于是又道:“二殿下可知道云想这个人?” 闻言李烁侧身打量着她,独孤凝被他注视着心虚得呼吸也能听见了,于是解释道:“盈溪公主如此看重他,我若对他没有半分了解,岂不是很危险?” “你竟然不知道他?”李烁不解。 独孤凝笑了笑:“我虽然调查过很多人,但总有遗漏的地方。” 李烁看了她一眼斟酌道:“他一直在皇宫当差,为人冷淡但身手不凡,对用兵之道也颇有研究,堪有武将之才。他做过的最高的职位是御前侍卫。早几年盈溪便对他用情不浅,父皇也知道此事,但也未曾反对过,其中的缘故不得而知。更奇怪的是父皇后来竟把他调派到盈溪身边做了她的侍卫,父皇的用意……” “但皇上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公主嫁与一个侍卫!”独孤凝强调。 “所以这件事情就更显得匪夷所思了。”李烨踌躇了一下又道:“至于云想,我想他目前对盈溪似乎并无特殊的情谊。我与他并无深交,对他的了解也仅此而已。” 谈话之间,丝竹之声丝丝缕缕地穿过峥嵘轩峻悠悠回响,和李烁作别了一番,独孤凝便寻着原路回去。 此时赛事已经重新开始了,只见李盈溪轻扶瑶琴,琴声忽而悠扬婉啭,忽而急促热烈,有小家碧玉的温婉也有利裂帛断绵的气势,令人嘘唏不已,当琴声停止时众人依旧沉浸其中。独孤凝心中也暗暗佩服起来。 一曲弹完李盈溪款款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 左凌依并不在意,美眸流转笑语嫣然赞叹道:“公主的琴声果非凡品。” 李盈溪也盈盈一笑,“左小姐也名不虚传。” 敢情自己出去了一下,最后这轮比赛已经结束了。独孤凝暗忖。 经过片刻的交头接耳之后,左凌依的琴艺第一,李盈溪第二,柳青青第三。 第二轮的书法大赛,左凌依依旧大放异彩,获得书法第一,姜茗位屈居第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七巧之会(3) 此时第三轮的比试也开始了,因为此番的舞艺角逐采用了新颖的多人竞赛的方式,所以众人一下子便闹腾起来。再往台上看是,只见李盈溪足尖一点,纤长的臂膀舞出千变万幻,她的舞姿时而疯狂,激荡如滚石一般舞出心中的情意;时而轻逸飘柔,如落花流水般舞出心中的轻愁。 她是一个活泼单纯的女子,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独孤凝想。 一旁的左凌依纤纤玉臂轻展,盈盈纤腰扭出美丽的舞姿,墨发飘扬丝竹绕耳,自有说不出的魅惑。左凌依的舞蹈热情而优雅,衣袂飘飞如疾风肆虐,百花四绽。 一舞下来,看台上的众人面面相赫,竟无法区分各中优劣,裁决官自然也面露难色。然而皇后依旧大气雍容向皇上嘉元帝进言道:“皇上,臣妾以为凝儿舞艺绝尘,此二人怕也未能及她,不如此局让凝儿来判,不知可否?” 闻言,嘉元帝暗道“凝儿的本事毫无疑问,让她裁决,既保证有公平又容易服众”于是欣然开口道:“就如皇后所言。” 嘉元帝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在独孤凝听来心中却是一阵胆颤:呵呵,反正不好处理的事情交给她总是对的。 独孤凝实在不知道以前凝儿是怎么活过来的。她只能故作优雅起身盈盈的回了声“是”顿了一下转眸方道:“蕉棠双研,难分难解,不过若定要分出个一二。凝儿觉得盈溪公主更胜一筹。”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顾睨而过,接着道:“若论舞蹈功底c奇妙观赏之处,此二人不相上下。就难度而言,左小姐的舞蹈难度会高一些,功底较之公主的也确实好一些。不过凝儿认为舞蹈也该是有生命有情绪的,从公主的舞姿便尤为动情,此舞容易扼住人心。而左小姐在这方面确实略显苍白,所以”她淡淡的说着,虽然不会跳舞但欣赏的能力也算得上是一流的。 说完,独孤凝悠悠向众人行了一礼,也不看他们的神情,只管坐下向李唯玑示意一笑。 于是,无可厚非的,李盈溪第一。 “谁能想到能说出这一翻评判的人,自己却对舞技竟然一窍不通。”李唯玑在独孤凝身旁耳语,在众人看来颇为亲密。 “呵呵,殿下过誉了,我赏过的舞恐怕也不比殿下的少呢!”独孤凝盈然的笑起来,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李唯玑冷眼看着,心下一片空洞,眼前不断的浮现起凝儿当年的惊鸿一舞,犹如仙子一般令百花失色。 经过这一局角逐,最终迎来了诗词比赛,以此选出此次最有才情的女子。 独孤凝是挺看好姜茗的,对她自然也是期待最高。宫人已经摆上了笔墨纸砚,她们每人各占一桌,构思片刻便齐齐挥毫起笔墨。 独孤凝来了兴致,便起身走至桌旁挨自看去,写道是: 斑竹〈李盈溪〉 湘潇竹上点的泪, 寂寞雨巷独徘徊。 犹听女英声声叹, 千愁百转几方回。 月行〈左凌依〉 君今不食寐思服,芭蕉为泣瑟鼓喧。 幽篁长啸独相照,经冬复立风寒里。 罗衣结上丁香系,涵关纵马人不归。 人生碌碌春华去,行月迟迟断神思。 苦无才〈姜茗〉 童年庆挟策,弱冠苦无成。 时命终不将,布衣惹空尘。 富贵三更梦,君王事棋局。 禹为九州定,昼夜曾燕迟。 待众人一一评定,自是不免嗞嗞称赞一番,毫无意外《月行》一诗获得第一,独孤凝虽有些意见但却没有惊异,不难想象当今王孙的诗品偏向词藻华美之论。不过一想到将有雄鹰要被埋没进字里行间,有如被困于沦海深渊,而无以飞翔于九霄天汉,独孤凝心中未免有些不忍,于是提起勇气向高台上进言道:“父皇母后,凝儿对这几首诗分外喜欢,愿为此做些鉴赏不知可否。” “哦,凝儿对品鉴诗词也感兴趣?”嘉元帝询问道。 凝儿在盈江城素来有第一才女之你,吟诗作对自然也不差,私底下有很多人抄诵她的诗作,但在正经的宴会上她却从未展示过,就连上届的七巧节她都没有参加诗词类的比赛。 “凝儿也只是略知一二。”独孤凝淡淡地笑道。 “好,准了。”嘉元帝一挥手,不轻不重的声音留下来。 众人已将注意力投在独孤凝儿身上,盛传独孤凝是名声在外的才女,但真正见过的却只是她动笔的却只是少数。如今这一番鉴赏,更令人期待起来。 与众人不同,李唯玑则只是一股玩味的看着。 独孤凝临于诗前,轻念了一遍《斑竹》便道:“此作中第一句叙述平平,颇欠文采,而后三句确很是写意,即是物语又是情语,众所周知娥皇女英凄零悲凉的爱情故事,斑竹c雨巷这两个物境实是引动人情,感之痴情苦恋深深叹息,此斑竹倒也不负斯景。公主此诗感人,用心良苦。” 独孤凝心中却想:没有神来之笔,便不多做点评;胜在情感真挚,便多加赞喻。 独孤凝冲李盈溪一笑,莲步轻移,她行至《苦无才》前看了看良久,叹息了一声方道:“下笔千言立就的高才,确只能为布衣自伤,时运不济,苦无才实则是枉为才,当真令人感叹。”独孤凝的话不轻不重,然而落地有声,众人闻言顿时一片鸦寂。 她在心中暗笑,很满意众人这种反应,继续道:“此诗句对仗工整,一气呵成,‘君王’c‘禹’,引经据典文采飞扬,‘三更梦’,‘追燕’本为空景,一景两写颇具二意之妙。用词力避‘清空’内容‘质实’,从整体上看,确有大气不凡之妙。虽从实道来,却新意迭出,跳出闺阁女子无故伤春的圈子,情味独具,果然是能手之作。” 姜茗原想独孤凝此举必会贬伐一番,却不料她会如此称赞,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但她自知自己有多少斤两,这番评论着实太过。 独孤凝轻笑,姜茗连这种东西都敢确实她敢爱敢恨。“可否冒昧问一句诗中所述之人是谁?” “回太子妃娘娘,他叫魏之然,正如娘娘所解此人抱负不凡。”姜茗先是一愣,随后认真地回答了。 “嗯,果然不错。”独孤凝轻轻颔首。忽听嘉元帝道:“能文者而不就确实是联的疏忽,只是未曾大考,朕也以难提用此人,不如就由太子奉为客卿罢。” “儿臣遵命。”李唯玑应了声。 独孤凝却暗道嘉元帝的狡猾,他岂会不能重用?不过是为了帮李唯玑收拢人才罢了。她回过眼眸对上《行月》一诗:“君今不食寐思服,芭蕉为泣瑟鼓喧。幽篁长啸独相照,经冬复立风寒里。罗衣结上丁香系,涵关纵马人不归。人生碌碌春华去,行月迟迟断神思。”她朗声念了一遍,“果然朗朗上口,颇有韵味。” 左凌依在近旁得意一笑,然后姗姗有礼得道,“有劳太子妃了。” 独孤凝点点头,继续道:“《行月》一诗触景融情,选择了这样老生长谈的话题,确实大胆,可见有足够的自信。只可惜并无惊艳之笔。”这句话石破天惊,众人的面容稍稍变色,又听独孤凝徐徐述明因由,“‘寐思服,独相照,春华去,断神思’此乃最常见的伤春词句。如此用之已显得直白浅露,更何况自古以来的伤春之作如出一辙,毫无新意,跟《斑竹》的典故之美相去甚远,‘芭蕉c幽篁c丁香c行月’本是清雅的意象,然而如此相思之物,此番用来毫无精妙可言,无所修饰,词义叠出。而且寤寐思服这样的话都直叙而来,愈觉拙稚直露,味同嚼蜡。此诗许是由感而作,但却无明确对象,内容空洞缺少生机,实属平平制作。” 《行月》的内容当然不会如独孤凝所言的“空洞缺少生机”,而是表达了对李唯玑的情丝,这一点毫无疑问。独孤凝敢这么说只是拿定她不敢当面承认这件事而已。 独孤凝对《行月》的点评奉行‘把优点略去,把缺陷放大。’的原则,从头到尾她的点评无疑都是在针对左凌依。左凌依如果到现在还看不出来,那她真是蠢到家了。 可是谁都知道左凌依不蠢,而且比很多人都聪明得多。所以此时,她的怨愤已经翻腾激荡了。她先前之所以那么有恃无恐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向来都有独孤凝的作为依仗。可是今天那个承诺她助她成为太子侧妃的人反悔了。不,不仅反悔了,而且还在处处针对她。 当然左凌依永远也不会想到她自以为背叛她的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当初和她合作的那个独孤凝了。 独孤凝虽知左凌依心中一定是怒火中烧了,但却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不过即使知道了,大概也只是在心里冷笑一番罢了。 独孤凝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忽然嫣然一笑,似乎还想在言语上保留余地但态度其实不卑不亢,“不过,凝儿上述点评只是一孔之见并不代表什么,左小姐莫要见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七巧之会(4) 左凌依此时脸色煞白,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她的精心创构在独孤凝三言两语之下竟然变得一文不值,她仿佛觉得多年的图谋在倾刻间彻底崩坏。如果当年没有那样阿谀奉承地迎合独孤凝;没有被给予‘终有一天她也会站在太子身侧’这样的信念,她也就不会有如此这般被抛弃和背叛的落差了。 左凌依身世虽然不及独孤凝但一直都是高傲的名门贵女,宁折不弯,又怎能可能接受得了独孤凝这样堂而皇之的羞辱?她最终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一口怨气,于是怒声道:“都说太子妃才气过人,善舞文弄墨,但请恕臣女见识短浅未曾见过。若太子妃当真如此才华横溢,又岂会怕自己的才学展于人前?还是说名过其实了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子妃你又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地评判别人的优劣,借以取笑诋毁我的诗作呢?” 听到“名过其实”这几个字独孤凝也是一愣,她原先只道凝儿善书文,有咏絮之才,却不知道凝儿平日里极少在人前展露自己的文采,虽佳名远扬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很见识过,所以不免有人猜疑觉得所谓的才女不过是冠着一个高贵的名头而已,很显然左凌依就是这其中之一。 但这些对于独孤凝而言也并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她想要的只左凌依的怒火和反斥而已,既然目的达到了,那么不管那些推波助澜的工具到底是什么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左小姐何必祸水东引呢?我未曾胡言乱语,方才所说的不过是自己真实的看法。而且我纵使不通文墨,又干左小姐何事?我笑可笑之作,又有何不可?”独孤凝波澜不惊的到看着她气得苍白的脸,依旧笑得端庄明丽。 “哼,如若本身没有真才实学只靠区区几句话的评述的意图颠倒是非,这样又何以服众?”左凌依反诘。 “是么?那左小姐说该如何证明我所言非虚?”独孤凝饶有兴致地问。 “刚才太子妃可说要笑可笑之事?”左凌依灵光一闪。 “那又如何?”独孤凝正疑惑她何以如此问。 “那么太子妃就以‘笑’为题诗词歌赋任作一首如何?”左凌依摆明了要与独孤为难。 众人一听也都面面相赫‘笑’这一字又如何赋诗? “自古以来风花雪月之物最易吟读赋词,‘笑’这一字当如何作?”独孤凝反问。 “历来才子佳人,随兴而歌,随意而发,‘笑’字又有何不可?莫非是太子妃不敢?”左凌依句句犀利。 左凌依气上心头,急于为自己正名,完全忽略了左信杨阻止的暗示,也忽略了高位上不悦的龙颜。或许此刻她已经忘了独孤凝不再只是丞相长女,还是当朝太子妃,而她今日此举无疑是在当众折损皇家的威严,而这一切无疑是独孤凝有心引导的。 独孤凝心道:不是不敢,只是你意气用事得太出乎人的意料。 “好”独孤凝炫然一笑,她突然转身,随即洒脱,艳红的裙袂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众人一阵唏嘘。果真是绝代佳人! “先前听得柳家小姐弹奏的琴音中有有段新奇的曲调虽然别开生面,但其意开朗明阔,一和三叹倒是很有意味,我就借其意随意作一段,左小姐你可要仔细听好了。”独孤凝微笑道,转而走到李盈溪的桌案旁,李盈溪让了一个位置,独孤凝就位着笔写道:“ 吾看垂虹百尺,天涯尽日, 畅笑千穹。 笑逸兴樽前草草杯盘, 笑珠箔舞絮冉冉年华, 笑布衣黔首役役劳形, 笑灵槎鼓枻茫茫万里, 笑白云苍狗悠悠无定, 笑银河浊波浩浩东倾。 观尘世, 回首笑浮丘, 苍山笑我云回首。” 停笔,她又朗声念了一遍,其中暗含的真意都被她刻意的抑扬顿挫的朗诵显示出来。一经咏完,只见四下一片哑然,静谧无声,只有左凌依脸色早已青白。 许久方听到一段掌声竟出自嘉元帝之手,随即他的声音从高台上飘来,“好,不想凝儿不仅有咏絮之才,心胸还有如此波澜壮阔的气势,一曲便让人荡气回肠,真不愧为朕选的太子妃!” “父皇谬赞了,平平之作,只能塞人口舌罢了。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独孤凝低下头轻声说道。 嘉元帝望着独孤凝微笑,这个儿媳妇果然出乎他的意料! 独孤凝抬头见李唯玑面无表情,好像事不关已的模样。独孤凝不知道李唯玑对左凌依真正的态度,但对她而言却是势在必行了。她这么打击左凌依并不是全无缘由,左凌依对凝儿了解太多,又对李唯玑爱意深重,这些也就罢了,重要的是一个这么聪明又阴险的人费尽心思想要进入东宫 如果现在的太子妃是凝儿的话那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毕竟无论从何种意义上左凌依和凝儿都有太大的差距,无论是李唯玑的宠爱,背后的势力还是她们本身,左凌依永远都比不过凝儿。左凌依聪明如此,恨不得与凝儿相亲相爱,自然不会走到凝儿的对立面。那样李唯玑身边只是多了一个不简单的妃子而已,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然而,现在待在东宫的是独孤凝,如果左凌依一心想入东宫,那么对独孤凝而言无疑是从外面伸进了一双聪明的眼睛,如此她的身份随时都有公之于众的危险。 虽然独孤凝清楚李唯玑轻易不会暴露她的身份,但是左凌依就不一定了,那时左凌依未必不会想她斗不过凝儿难道还斗不过被李唯玑视为眼中钉的独孤凝吗?谁知道左凌依什么时候会把矛头指向挡了她太子妃之路的独孤凝呢? 所以今日独孤凝才会如此干净利落的堵了左凌依进入东宫的路。有了今天这一出左凌依还能够得偿所愿吗? 但现在她还拿不准李唯玑对此事的态度,如果李唯玑真对左凌依有意,那么独孤凝今日的做法必定会触怒李唯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不太稳固的关系也必将动摇。本来就是为了消除左凌依这个隐患,如果反而因为她坏了大事,那反而得不偿失。 未免承担李唯玑不必要的怒火,她必须地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才行。独孤凝望见一旁架着的一副丹青,只见画面清寂暗沉,一座古桥,一间陋室,几处杨柳,一笼迷烟,千里不见人影。画工精妙无双,却未免有些苍凉。独孤凝走近,画旁正坐着一个优雅沉静的女子,恰巧这个人她也认得。她心念一动,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赵小姐,不知此画取景于何处?”独孤凝问道。 “回娘娘,此处是家母的故乡。”赵晓涵恭恭敬敬答道。 据悉,赵晓涵是家中独女,也是庶女,自小母亲便被大房迫害而死,身世也算可怜。 “倒是一处优镜,我看着倒觉得很不错,只是若再缀上几个字就更好了,如若由我来动笔,不知是否方便?”独孤凝在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哀怜,转瞬即逝,在得到赵晓涵默许之后,便拿起笔,在画的一处留白上写到: 晚东风 十里长伴相思,折柳处,缘是栈道黄花东风泣,人生代代无穷已,夜寂静,但见人千里。 今夜月,横波目,醉愁肠,奈何清冥绿水两重天,飞桥隐隐隔野烟,寒雨季,只合旧家门。 放下笔,独孤凝沉吟了片刻,“赵小姐,黄昏悄悄,夜夜还留明月。” 赵晓涵听此一言,一时感慨万千。是呀!黄昏虽是忧愁之貌,可是夜夜星辰拱明月,也一样是璀璨照人,不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独孤凝身上,众人只道独孤凝刚才那几笔《笑》虽好,但终究意犹未尽,如今再添几笔再好不过了。但此时无人知道,一首晚东风,带给李唯玑带来的是怎样的震撼,他猝然站起来,若非李烁阻止的眼神,他只怕早已失态,李唯玑颇为痛苦的望向李烁。 而李烁轻轻地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不可能!”李唯玑喃喃着,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为什么经她手的东西会是这个样子。” 此时,独孤凝已经退了回来,正坐在李唯玑的身侧,她见他神情忧惶,面色不善,似喜似悲,她刻意问了一句,“太子,发生了何事?” 李唯玑回望着她,虽一言不发但俊美的脸上却有一丝动容。 独孤凝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他此时心情激荡,于是笑容反而更明丽了。 转瞬间,诗词比赛经独孤凝胡闹了一通已重新裁定出结果,姜茗第一,李盈溪第二,左凌依第三。总而言之经过这场漫长的角逐,原本就大放异彩的左依依艺,书法,舞技得第一,诗词第三。姜茗诗词,棋艺第一,书法第二她与左凌依互竞高低。李盈溪舞艺第一,琴艺,诗词第二。蒋思敏刺绣第一。赵晓涵丹青第一 “即然如此,那么今年七巧盛会的魁首便是郎中令之女左凌依,由于此赛精彩纷呈本宫与皇上决定今年令左凌依,姜茗和盈溪三人合称本年度的七巧三佳丽”综合评定了所有人的意见,皇后便作为代表宣布今年比赛的最后结果。 七巧盛会已经拉下了帷幕,但关于左凌依的风波却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疑云暗生 一年一度的女儿节盛会就此落下了帷幕,有人欢笑有人悲。一番相互辞别之后,众人也纷纷散了去,独孤凝又与李盈溪寒暄了一番。李唯玑便让人送独孤凝先行回去。 御花园内。 一个身着素淡白衣,一个一袭暗色长衣。 “该怎能么说才好,看来丞相果真的把她培养成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影子呢?”李唯玑沉声说到。 “那首《晚东风》与你手中的《风袅》暗含的情意有异曲同工之妙,任由何人看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而且她的笔迹和她的一模一样。”李烁挑眉道,“如果《风袅》是出自凝儿之手,那么作出《晚东风》的人为什么会是另外一个人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对这整个事件的判断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毕竟从头到尾你的凭证也仅是一个不起眼的胎记而已。况且就这一点也是可以作假的。” 李烁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著书笔法,一样的笔迹,还有在外人面前所呈现出的和凝儿一样的行为和言语方式种种异状加在一起,想让人相信她们不是一个人都很困难。 如若真如李烁的猜想那般独孤凝凝从来就只有独孤凝,那么作假的便不仅仅是独孤凝这个人甚至还有整个独孤府,这么大的局独孤凝意欲何为?整个独孤府意欲何为?李唯玑从未信过独孤凝,可他却相信独孤明羽,也相信凝儿。所以不管多么不可思议,他依旧坚守着自己最初的判断。 “是一种感觉,任何一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李唯玑表现得镇定,但因为所持有的证据太薄弱所以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连气质都是可以伪装的何况感觉?经过那么多事你还以为她的伪装你可以看得清楚吗?”李烁坚持道。 “她不是她,只这一点我很肯定。”李唯玑强硬地反驳。 “我从来以为你不会做无根据的判断,可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其实你心中比我更清楚,独孤凝和她不管是不是同为一人,都将不再是你心中的那个皎若白月女孩了。”李烁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句话让李唯玑心惊,但此时,他更希望世间确实存在这样两个迥异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让他觉得自己曾经看得透她;如若不是,那么这份感情是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付之于虚妄了呢? 可是纵然心中有这样突发的期待,纵然有不断扰乱他判断的事情层出不穷,纵然方才他的心乱了,但李唯玑最终仍然坚信那个张扬绝艳的太子妃绝对不是他认识十多的独孤凝! 那个人哪怕是在阴影里做着世人所陌生的事,她也依旧是她,绝不会因为有了一次过错,或者无心之失,而损毁分毫。 望着渐渐浓烈的月色,他忽然庆幸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如此清晰地刻在脑海,这样才让他看得清如今这个也叫做独孤凝的女人身上那一丝一毫的变化。过了许久,李唯玑才从紧抿的唇中笑了出来。 “二哥放心,不过区区一个独孤凝,无论她是什么都不足以摧毁我。”李唯玑一改刚才阴郁的语气,转瞬间如乌云见日。 李烁知道他此刻心里不舒服,侧头看见他起伏不定的神色,更加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直白浅露,怕是已经刺激到了李唯玑,遂缓下声音斟酌着安慰道:“确实不急于一时,这件事情可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连楚逸c连素他们二人都对内情一无所知,可见真相之复杂隐密。独孤凝不可信,而凭空推测又是枉然。既然过于追责也无益处,那么静观其变也未尝不可!我不会再逼你!” “二哥怕是说错了,虽然楚逸c连素他们不晓内情,但是丞相却懂,而且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清楚。二哥怎么独独忘了这一点?”李唯玑说道。 李烁观察了一会,见李唯玑神色正常,言辞条理一丝不差,心想难道真是他多想了?“我的意见无足轻重,你想开就好!” “有何想不开的呢?”李唯玑看向他,反问。 “如此便好。”这下李烁真的确定是自己多想了,他忽然又想起了刚才被自己忽视的线索,“不过你刚才特地提到丞相大人,我只想多问一句,在你眼里这件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吗?” “不,丞相固然没有说谎,甚至他那天给我提供的信息已经是毫无保留了,但是也不全是真相!”李唯玑认真地地说道。 “什么意思?”李唯玑的话明显矛盾,李烁很是不解。 “因为独孤凝也在欺骗丞相!”李唯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虽然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但独孤凝明显是在利用他。”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双眼定定地望住面前的男子,很疑惑他为什么能得出这个结论。 如果说真如独孤明羽没有所言,独孤凝的身份便是板上钉钉,那么不正好佐证了独孤凝的说辞吗?为什么独孤凝的是谎言而独孤明羽却又是事实呢? 李唯玑微笑道:“丞相之所以会觉得愧对于她,无非是因为当年的旧事还有她说得不清不楚却又刻意暗示的悲惨的经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认为她背负众多苦难,但是离开丞相府之后独孤凝分明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在成亲那日李唯玑没有注意,但他记得去拜会嘉元帝和皇后途中,他牵起她手的时候,那种柔软细嫩的触感简直让他惊讶。他想,就算是娇贵的李盈溪也养不出她这样的一双手。 李唯玑继续说道:“而且不知道二哥发现了没有,她之所以能将凝儿这个身份玩转得活灵活,是因为她骨子里的高贵和凝儿如出一辙。凝儿从小便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有这样的气质自然是毫无疑问,可是她呢?是年幼时那种阴暗的生活还是自称多年的江湖浪迹?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让她有这样的气韵?所以完全可以肯定离开盈江城之后独孤凝并不是如她所说的一般颠沛流离,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过的是非常尊贵的生活。” 李烁面带疑惑地望着她,眼神复杂。 “当然我知道我这一番话只会让二哥更加觉得独孤凝就是她自己而已,但这就是事实。”李唯玑语气轻松平常。 这种种现象加在一起还有人觉得独孤凝和凝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那也只有李唯玑了。所以他也知道李烁并非一下子就能接受这个说法。 想到这,李唯玑忽然明白,这个迷雾重重的独孤凝于他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即要不得也扔不得。无法,也只能坚持着。 自婚礼以来李唯玑情绪变化无常,看起来虽无大碍,但也让李烁不得不为他忧虑。虽然对于李唯玑的说法他并不是没有疑惑,然大家各执一词,终究也得不出结果,李烁索性避而不谈。 难得的是,李唯玑现在依旧一如往夕地保持这种雄心奋起,绝决凌厉的态度。如此李烁也就松了一口气。于是便转移了话题正色道:“皇兄那边似乎不太平,你要多加小心。” “嗯,刚才宴会上他”他笑了笑,停顿了一下,“那么多年的筹划,他也该有所行动了。” 次日,李唯玑推开了弄梅凝香院的大门,自成婚那天,他还未真正走进过这处院子,虽然早已默许了她的一些习惯,但此番到来竟觉得有些冷落,连下人也不曾见。他走进内室,唯见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她一身妖艳的红色,汗水已将衣衫浸湿,一头墨发张扬的洒落在床上,头上别着一个散乱的发髻,用梅花簪束着,那红梅红艳妖娆,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之感。 李唯玑突然想起,他曾经给独孤凝喂过毒,而这日正好是她毒发的日子。李唯玑明白她是过于谨慎担心自己神思昏昏时会不知不觉说些什么呓语,所以才事先禀退下人。 轻轻地将她的身体扳正,见她面容红得通透就像是被烈火在炙烤一般,睫毛浓黑,额间的汗水浸透了鬓前的头发,前几次的毒发她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或许是因为这张脸太过熟悉了,李唯玑的心在这一瞬忽然好似被什么蛰了一下,除了动摇,还有那无以名状的痛意,他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想管。 李唯玑在床沿边坐下,轻轻地将她额前的头发别至脑后,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此时在微微颤抖。原来院子里的人是被她故意支开的,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一面,他暗忖。 近来李唯玑辗转反侧,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直在他的脑中不断闪现,扑朔迷离的独孤凝,神秘的水上青荷,有所保留的独孤明羽该如何理清这些事情?李唯玑实在无法描述,他只知道纵然有悲哀,痛苦,仇恨,烦乱这些迷惑他心神的东西,迷惑他心神的东西存在,但他的头脑却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一直以来李唯玑都认为自己是喜欢凝儿那一类的女子,而从小他也的确做到了,喜欢着她这么一个倾国倾城才华横溢并与他志同道合的女子,一个关联着统一大业的佳人。他从小便看到了她的才能与坚毅,从小他就知道她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这样的人他又如何不喜欢? 只是他从来不是一个偏执爱情的人,他会伤会痛,但从来不会不顾一切的失掉自己。理智才是他永远不会失掉的东西,因为他是李唯玑。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唯玑看着那因痛苦而涨红得诡异的脸,喃喃道。他很惊异她经受如此折磨竟还能够那么安静,如若不是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和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他险些以为她是睡着了。 “你是谁?”独孤凝颤动了几下睫毛?终究没有挣开,声音低低柔柔地问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谁人试探? “独孤凝,你”李唯玑本陷在自己的思维之中,不想她此时竟还有所知觉。 “我不是独孤凝,她已经死了。”那个人多年前已经死掉了。她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那你是谁?你是她的姐姐,不也是独孤凝吗?”问出这个问题,李唯玑也觉得好笑,清醒的她让他觉得捉摸不透,而此刻自己竟然会相信这个神志不清的人。 “或许曾经是!”她紧紧的皱着眉头,狠咬着下唇直到一阵血腥味弥漫在口中,她轻笑了声,“可以后就再也不是了!” 李唯玑何曾见过她如此凄厉的模样?纵然只是因为这么一张脸,他也于心不忍,“很痛吗?如果痛可以喊出来,或者哭出来。” 独孤凝眼睛都没能挣开,拼命的摇头,铺展的墨发早已凌乱不堪。却见她潋滟一笑,带血的朱唇c红透的脸蛋衬得此刻的她别样凄美,“你知道吗,我的生命是用好多人的命换来的,他们穷尽所有力量也愿我能笑着活下去,我只要多痛苦一分,只要掉一滴眼泪我都会觉得对不起他们。”独孤凝虚弱无力地说着。 是这样吗?所以她才会这样的吗? “他们是谁?”李唯玑此时一片混乱,早就辩不清楚心中的情绪了。 “我的娘亲,还有”独孤凝话还没说完只见喉头一甜,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李唯玑连忙扶起她的身子,轻拍着她的背部微微蹙眉道:“缓过来了吗?” 独孤凝没有回他的话,眼晴慢慢的恢复了一丝清明,浑身尽是虚脱了的无力感。她不知道李唯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晓得这一次的浪潮算是过了。她绵软地靠在床上,待恢复了一些力气方才问道:“太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知道么?”李唯玑有些讶异,难道连刚刚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意识吗?那方才的一番话是她想说给谁听? “什么?”独孤凝有些疑惑。 李唯玑悠悠的看了她许久,终于勉强道:“没什么,你先休息吧!”说完便悄然起身推门而去。 独孤凝恍惚觉得有些没头没脑,同时隐隐料到有些不对,可一时又无法言喻。只待沐浴梳理完毕她便神清气定地往境黎轩走去。其实这些日子,李唯玑忽而温柔俊逸,忽而冽历深沉让人琢磨不透,而连素近来也恍若发觉了什么?虽说如今的局面是她促成的,但总归也有些无可控的忧虑在里面。 迈进书房,并未见李唯玑的身影,独孤凝扫视了一遍书房的布置,这里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很简单却显得质朴优雅,垂帘的选取格外考究,既不突兀,反而更映衬着书房的明亮大方。正前方是一个方形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一些折本整齐地放着,窗外亦是碧叶珊珊,花影重重。 架子上放着幢幢丛书,独孤凝望见一时觉得书香满溢,便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 “啪”独孤凝提手刚想从中抽出一本,却不想碰着了书架旁卷起挂着的轴子,一刹那间,卷轴舒展开来,正是一幅字,上面写着: 风之袅袅,月娟娟,收云色,苎萝逝。天寒翠袖心飞系,孤耿穿帘沁鼎香,千竿竹摇清碎影,泪渍昼初长。 万里东风送慈去,雨疏红断三春草,降芸堪敛兴欲长,提恨洒苍穹。独孤凝轻轻抚着字帖,一点点的哀伤窜上心头,望着眼前这熟悉的词句,她喃喃低语,“原来,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呢?”,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微微偏着头。眸子澄清,荡漾的水波忽闪忽闪的,一时可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是就这一瞬,她又回复到原来的艳丽妖娆的模样,因为她即刻发现李唯玑与李烁正站定在她身后。 该死!她竟失神到连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她暗骂了句,然后嫣然笑语地回过身来。 “这幅字写得如何?”李唯玑显然将她看得通透了。 “情意绵绵,字斟句酌,不错!”对自己亲妹妹的作品如此夸耀,独孤凝也觉得自己有些偏私,不过那时凝儿不过才刚七八岁,想来也已是不易了。 “哦?你不问问这幅字从何而来?”李唯玑显然对她忽然淡漠的反应有些不满? “也就几个字而已,不值得我过问。”当时叶氏死后,凝儿写下这一段话,以表自己的相思,只苦于阴阳两隔不能传达心意,她欲将这幅词挂在最高的扶桑树上,那时听说宫中就长着一株古老的扶桑神树。据书籍记载“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或许凝儿会觉得,挂在那里,她的母亲便更容易看得到吧!而李唯玑从小长在宫中见过这首词也不足为奇,何况这幅字帖也确实不是凝儿的笔迹。 “不值得吗?”李唯玑眼眸骤然深邃起来,若有所思。 李烁见他们一来一往之间,都是含糊其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却只见两人站在一起竟格外和谐,独孤凝一身妖媚的红衣,李唯玑浑身傲然卓而不群。他心中忽然一阵感慨,于是道,“这词句倒像是太子妃的手笔。” 果然如此!也难怪东宫的人都对她产生微妙的变化。看来当时宴会上,她的表现吸引的不仅仅是李唯玑一人的注意。这个举动已经明显让一些人的判断变得举棋不定了。 但无论怎么说,她也不后悔当时的灵思一动,虽然她不在乎左凌依的质疑,因为还是会有很多人知道“独孤凝”有几斤几两的,最重要的是她所表现的必然是不卑不亢才行,这样才能稳稳瞒住龙椅上的那一位。 所以她用了凝儿的情思,凝儿的著文笔法,凝儿的字迹写出了那首《晚东风》,这对于她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她儿时每天的功课,就有描摹凝儿的文章字迹这一条,虽然当时并不能助益她与凝儿相见,但当时凝儿的文章却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她的面前。 “二哥真是一针见血。”独孤凝温语曼笑道。抬眸间便撞进了李烁温雅的气质和睿智的眸光中,不得不说如果忽视他眼底的一层阴郁之感在某些时候李烁的气韵真当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 “不瞒你,这一幅字对于太子来说意义重大。如若太子妃知道些什么,还希望不要缄口不言。”李烁见她并未承认于是又补充了句。 这句话听得李唯玑心中一惊,他当年确实被它所动,只因他从小就被现任皇后以一个储君的要求抚养着,对生母亲并没有过任何特殊的感情?而那首词对母亲浓浓的情意真实地震撼了他的灵魂,自此在他眼中凝儿便不仅仅只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了。可是,此文于他和凝儿真有那么重要吗?他没有想过,也不知道!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独孤凝无辜地笑了笑。 “这可是牵就了一段姻缘!自然与众不同的。”李烁强调。 “这么说来太子殿下还是一个性情中人啰!可我为什么从未这样觉得呢?”他永远只会在乎该在乎的东西。独孤凝美眸一转,定定地锁住李唯玑。是的,他天性高贵亦是极为冷情的,他的心里可以装着别人,但他却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让他失去过理智。他是一个王者,却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多?所以他的爱只是因为本就该爱! 在这一刻独孤凝心中极为澄澈,原来他们变幻无常的态度,是因为她的身份始终让他们觉得迷雾重重。她如此明朗地坦白,他们不相信却又百般猜疑!她忽然感到一阵烦躁和无奈。 李烁已经明白独孤凝是在婉拒他的询问,何况她的神情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抱歉,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你,只是你应该可以体谅像你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目空一切的女子,我们不知道你的目的,不知道你的弱点,这么一个无懈可击又无法掌控的人,太子妃觉得我们该怎样对你?” 独孤凝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可是这样的试探行为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独孤凝说完“那就听之任之。”这句话后片刻也不想多呆,只有潇洒的转身离去,徒留一屋子的清幽。 “我早就说过这样的方法毫无成效。不过她还能笑着回答你,那就说明她只是有一点生气而已。”李唯玑坦言。 “你其实很了解她。”李烁不置可否,只是简单的对他说道。 “哦?”他闻言燃起了一丝兴意。 “你们所给的答案是一样的。”就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尽管他们二人彼此也不免含枪夹棒,可是这一份默契却不得不让人惊叹。 “你为什么对她的事如此执着?”李唯玑只管转移话题。 “我也不知道,只是她的出现让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李烁轻轻闭着眼睛,曾经的那一些过往一幕幕地在脑海闪过。 “是什么?”他追问道。 “我仿佛觉得玥儿离我很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重霄莫测(1) 独孤凝回到凝香院,谌紫卿很快就过来为她诊治了一番,结论是一切正常,身体里的毒性也没什么变化,但后面会发生什么就说不清楚了。 独孤凝看谌紫卿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任性的时候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就这样让自己什么都不做,恐怕这个想法连谌紫卿都没有想过。 所以现在的状况独孤凝很满足。 独孤凝命人送上精致的茶点吃着,又静坐了许久,谌紫卿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独孤凝想了想,问道:“紫卿,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宫中一直在传你在女儿节朝会上的辉煌事迹,说你颇负才情;还有人在传阅你妹妹以前的一些诗作,我看了下”谌紫卿隔着面纱,看着模糊不清的独孤凝的身影,“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独孤凝递给她一杯茶,面无波澜,淡淡道:“去赴会的路上,太子问我都会些什么,我毕竟不是凝儿不可能毫无破绽;幼时我这个影子断然什么都学不会,但至少有一样是学得最好的,那就是凝儿的笔迹与文辞。这是难能可贵的吧!有了这一下,除了东宫的这几位之外,有谁还会怀疑我的身份呢?” “你确定东宫的那几位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谌紫卿的语调依旧平淡,就像是在问今晨吃的是什么早点一般。 “是呢?”独孤凝唇角一扯,勾起一抹笑容,似乎在赞叹谌紫卿的洞察力,“刚刚在镜黎轩太子和二殿下还联合起来设计试探我呢?” 谌紫卿犹豫了一下,“那么你” 独孤凝摊摊手,“这一次我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谌紫卿的眸光隔着漆黑的面纱犀利地扫了她一眼,起身默立在窗畔。 独孤凝瞧不见她的神色,但依旧能感觉到她锐利的眸光,这一瞬间独孤凝感觉自己犹如透明人一般,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被她窥透。这时又听她说到,“你什么都没有做,可却胜过一切言语的效力,你迷惑别人的同时也伤害到了别人;她离开了而你却堂而皇之地回来了!丞相也好,太子也好,楚逸也好,他们都是对她负出了真心的人,可你还在一遍一遍地利用她和你的关系混淆视听,这又哪里不是在一次次地烤问他们的真情呢?这样的你真的很自私。” “你后悔帮助了我吗?”独孤凝不由略略蹙了蹙眉头。除了谌紫卿,整个东宫的人都不是她可以讲真话的对象,虽然明知谌紫卿只是实话实说,并无深意,但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听到这话,谌紫卿还是呆了呆,心底划过一丝悲凉,“我从来都没有帮过你,我是一个医者,存在的意义就是治病救人,所以不想你死在我的手上,仅此而已。”? “殿下,广平王殿下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是否也要尽快?”苏容提醒着。 “殿下,北朝的良马对于提高我朝骑兵的战力十分重要,这一着棋确实不宜让广平王抢在前面,如若让广平王得手他定会对我们军方的战力有所牵制。这样我们会被动很多。”楚逸也忙道。 李唯玑一脸严肃,手指轻敲着一打情报,“这就是花月痕传回来的资料?” “事无巨细,包括他们的喜好和弱点。”楚逸回答着。 李唯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淡笑道,“那你们觉得,该如何做?” “属下认为应该当机立断,即然我们已经占得先机,就应该先发制人。”楚逸表明自己的观点。 “只有如此才能出奇制胜,况且抓住了别人的弱点就等于已经取胜了对方。”苏容补充一句。 “哦?”李唯玑微眯着眼。 “我们不需要做第一人。”一道清亮的女声从灯影暗处传来,伴随着一串细微脚步声。他们均朝着声源望去,看到独孤凝缓步走来,“枪打出头鸟!我们现在只需要藏于暗处,好好看戏就可以了。”她抬眸浅笑道。 李唯玑闻言,一双凤眸直直的锁住她精致的妆容,静静开口,“你打算如何?” “如果殿下肯放手让我做的话。”烛火之下她笑得妖艳而明媚。 “我只想知道,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人是不是也具备这样的能力。”李唯玑扯唇笑道。他倒想看看她如何统帅得了那么零散的马商群。一直以来,北韩的马匹以祁靖国之间只有民间的贸易往来,为了避免交战时祁靖国拥有过于强大的骑兵,所以向来北韩的马匹从不进行官方贸易。而现在,若想大批集结北韩的良马,收拢那些分散的马商这是唯一要径。 “放心,我定不负所托。”独孤凝似乎很满意他的爽快,她巧笑嫣然继续道:“那么殿下手底下的人是否可以借我用一用?” “当然!”李唯玑挑眉。 “殿下”楚逸意欲反驳。 “太子妃要怎么做?”苏容即刻打断开口问道,语气却是淡淡的。 独孤凝径自走到桌前,从李唯玑手中拿起那份情报,在手中扬了扬,“如若这份东西在广平王手中会怎样?” “他会利用他们的弱点逐一攻破马商。想必这也是当前最有效用的措施。”苏容坦言。 “可如果这份情报是假的呢?”独孤凝反诘。 “不可能!”楚逸皱眉反驳,这是由花月痕收集,经由他的手带回来的情报,里面内容的真实性没有一点是可以质疑的。 “那就让它变为可能!”独孤凝郑重地道:“你以为如果不能让他们真心降服,那种威逼利诱的关系可以持续多久,何况史无前例的事情太容易被所有的矛头所针对了,这样的例子难道还少吗?所以我们可以潜伏深入步步侵蚀而绝非马商掌握他们,相反我们应该帮助他们,当那些弱点被消除或者重新隐藏了起来那么这些纸上面的东西就不再足以称得上弱点了。那么这个时候如果广平王出现,你们说会发生什么?” “广平王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苏容接下她的正常推测。 “而这时他们定会对向他们伸此援手的人感恩戴德。如果那个人恰如其分地顺应众望出来统帅他们,事情不就变得理所应当了吗?”她依旧笑意盈盈。 “太异想天开了,如果他们的弱点能说消除就消除,那么还怎么称得上是弱点?”楚逸不满地说道。 “这难道不是要看你们的本事吗?”独孤凝反问。 李唯玑不动生色地听着,心中却很赞同独孤凝的观点,“即运筹帷幄,又暗摆他人一道,让对手在此事上难以翻身,果然够狠。” “我希望不要留下痕迹!”李唯玑在屏退众人之前只说了那么一句,却是一锤定音。 屋里只剩下李唯玑和独孤凝两人,他突然发话,“擅自闯入镜黎轩,独孤真是好胆量。” “殿下不是一进门,就发现我了吗?我们只不过是各怀心思罢了,这很公平!”独孤凝道。 他轩眉一挑算是默认,望着悠然凝立的独孤凝,用略带笑意的声音说道:“我很期待看到成果的那一天。” 独孤凝回眸一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盈江城城繁华的街区,一间雅致的茶馆,二楼。 李唯玑执着雪瓷壶,将澄澈的茶水倒入精致的陶砂石杯中,看着一片片茶叶在开水中沉浮,他端起茶杯细细缀饮,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 “殿下,如太子妃所料,广平王强势收拢了马商,但此刻陷入危机不可自拔。”苏容淡淡说道,眼神中泛起了些许敬畏。 “意料之中。”李唯玑不以为意。 “太子妃敢用这一招,可见她并非是广平王的人。”说完苏容收到李唯玑冷冽的目光,于是只得低下头,“属下知错,不该妄言。” “你说的也没错。”李唯玑淡淡地道,他的目光越过窗子望向街边,下面是一幅流光溢彩的繁华景象,他一身月白长衫,收敛住平时不少的凌厉与霸气,在柔和的光晕里,流畅这雅致的风采,引得不少少女纷纷驻足抬首,含羞而去。 “看你还往哪边跑。”街旁一处墙角下发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只见一个凶悍的大汉领着一群人,将一个小少年团团困住,他身上的衣服破败,赤裸的皮肤隐隐现着淤伤身痕,一幅炫然欲泣的模样。只见大汉抬脚就往他身上踢打,一边不住的骂道,“你个没娘养的,敢偷老子的东西。” 少年绻缩着忍受着他的谩骂和踢打。 一时围了好多人,有人感叹有人同情却没有一个人制止。 突然众人只来得及一声惊唤,还未来得及反应,大汉已经飞了出去,他惊恐地睁大眼睛,艰难地想说些什么,还未出口已经咽气了。 “好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荷香满溢,身前的人便已经死去了。 然而楼上的李唯玑却目睹了全过程,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位青衣公子从众人外围走过,很慢很慢有如闲庭散步般,当青影一闪,再看清时在场的大汉已经被摔出,而整条大街上已经不再看见什么青衣公子了。来去无痕,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太快了!因为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的。 李唯玑立即运起内力,足尖一点,踏过窗槛向外追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重霄莫测(2) 四下是一片熙熙攘攘,哪里还有什么飘逸的公子?似乎刚才那青色的身影已经完全游离在人外。他忽然灵光一闪,追寻着那阵阵荷香而去。一路上,香味淡雅悠远却又绵长不绝,竟像故意引他前去一般,他有些疑惑,直至停在一家酒楼前。 他并没有忙着上去,而是驻足观望。若如他所料水上青荷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单纯冲着他来的,那么此时这位水上青荷必定会在楼上等候他前来。 那么是迟是缓就不是李唯玑该操心的事了。 这时时苏容已经查看死者完毕,便紧随而至,他轻声在李唯玑身边说了什么,随即便悄然退去。 柳叶!伤及心脉而死! 柔柔弱柳竟然能直击人的心脏。水上青荷果然名不虚传!李唯玑暗道,心下已然多了几分郑重。 李唯玑抬眼望了一瞬面前的酒楼,不着痕迹的轻笑了一声,也不再犹豫他轻身纵起,悄然跃至二楼的回廊上。刚想抬步,眼前晃过一道人影一时挡住了他的去路。只见男子身穿蓝衫,倒是长得俊秀,令人过目不忘。 “阁下是?”李唯玑问道。 男子淡笑地看了李唯玑一眼,也不回答,自顾地回头冲着内室朗声道:“他就是你引来的高手?”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是被他赶回来的。”柔然的声音从内室飘飘而来。 李唯玑闻言眸色一沉,果然! 男子打量着眼前人然后轻声一笑对李唯玑道:“那么我定然拦不住你,请吧!”于是对李唯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多谢。”李唯玑说罢,越过他径自朝房间走去。? 他推门进去,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面前的男子身着一身青色长衫,上面绣着墨竹暗纹,如烟如墨,飘逸俊秀一副天人之貌,比女子更要美上三分,一头长发用一根翠绿的发带束至脑后,墨发悠然地垂在身后,可谓是风度翩翩超凡雅绝。 但李唯玑此时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思,他瞳孔一缩,这个人是独孤凝? 李唯玑此刻心中已觉天翻地覆 “殿下已经跟了我一路了,想必不会在意陪在下酌饮一杯吧?”他笑着说道,略显女性柔和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李唯玑好不容易才勒令住自己回过神,在心中感叹道,明明是一张美艳的面孔c柔致的声音,美得不可思议的笑容,只是这些为什么在他身上却显得一派行云流水,气势灼人? 所谓的风流倜傥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让人无法侧目。 可是他不是她。 他是一位公子!只需一眼便让人无法质疑。 李唯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判断也可以出现那么大的偏漏。 李唯玑强压下心头所有的翻腾震荡微笑道:“自然,青荷公子客气了。” 李唯玑感觉得出来他对于他太子这个身份没有丝毫的忌惮,当然他也不想时时卖弄自己的地位。 “青荷公子?李兄这称呼当真是”楚云霄会意便瞬间改了口称‘李兄’,转换得极其自然,他本也不想遵循那些繁文褥节当下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水上清荷只是一个绰号,向来众人都直接称他为水上青荷或是公子,现在李唯玑如此称呼,未免有些陌生。 “” “在下姓楚。或许,你可以叫我楚清河!”看出了他的囧迫,楚云霄提醒道。 姓楚!水上青荷!似乎叫楚青荷没有什么不妥。可是李唯玑却也注意到他用了“或许”两个字,也就是说楚青荷不过是他临时使用以应付自己的名字。 李唯玑笑笑,对他抱了抱拳。李唯玑向来生活在宫中却也是极为欣赏江湖中的率性的生活方式。自然也就对他没有什么反感的。 “李兄请!”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李唯玑其入座,随后他也优雅的坐在李唯玑对面。 “在下区区一介江湖草莽,不知李兄何以苦苦追寻在下?”他悠悠的笑道,一面为李唯玑倒了一杯酒。 李唯玑发现他说话很慢,行动很慢,可是却给人一种抓摸不定的感觉。他挑眉暗道:你是号称行踪飘诡无迹的少年英才,若非你自动出现了,我也未必能找到这里,此局明明是你引我前来,现下却成了我穷追不舍? “楚公子救我部下于危难之际,我当面道谢,聊表寸心也是应该的。”李唯玑故作沉静的道,举起的酒杯向他致意。 “哦?有这回事?想来是我行侠仗义惯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未可知只是不知曾经救过李兄的哪位部下?”他言笑晏晏,却又漫不经心地问道。 如有如有他连救了谁都不知,何以对他的身份了如指掌?简直是在跟自己扯淡。李唯玑暗忖。 纵然当初他对南城事件尚未能得出定论,但今日亲眼目睹过后,他便笃定出手的便是此人无疑。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呀!不过倒也无妨。”话音未落,李唯玑手袖一挥一张轻飘飘的纸从袖口甩出,顷刻间带着凌厉的气势向楚云霄袭去。 楚云霄悠悠地伸出玉指,纸张在距离手心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玉指轻轻一弹,纸张貌似浑然无力的返回,然而来势却让人无法锁定。 李唯玑武功再高也不禁微微变色,他眼前寒光一闪运起掌力正向前一迎,却见纸张瞬间炸开飘飘滑落而下,瞥见桌面上整齐的纸屑,李唯玑心中忽转,‘手法果然如出一辙!’。 李唯玑心安理得地道:“失礼了,楚公子莫要见怪。” “李兄客气了,李兄如此费尽心机地帮助在下忆起往事,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介怀”楚云霄盈盈笑道。 “我对楚公子的武功极为仰慕,此次前来主要是为结交楚公子这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李唯玑开门见山地道。多一敌不如多一友,他的目光从楚云霄脸上掠过。眸中不可抑制地再次闪过汹涌的异动,对他而言楚云霄的五官是无比熟悉的,毕竟与独孤凝的分毫不差。如果不是一直被他的气质所导,面对这样相差无二的脸,李唯玑怕很难做到与他平静交谈。 他们在气质上别若天壤!独孤凝笑得张扬而他笑得温润,独孤凝的行举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霸道而他却尽是优雅平缓。 “不敢!在下不过粗野之人,怎么能够高攀了太子殿下?况且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自古就两不相涉。”楚云霄巧言婉拒。 “哦?楚公子即然知道朝廷江湖两不干涉,那么楚公子救我部下就不害怕卷入政坛相斗之中?”李唯玑脸色突然一厉,自酌了一杯,一饮而尽。 “没办法,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楚云霄淡淡的说道,脸上却表示着无奈。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面扇子,上面的题字颇有韵味。楚云霄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能够请动楚公子的人,想必她不会简单。”李唯玑随口说道,此刻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个人却实不简单,李兄这么聪明的人,她是谁想必李兄已经心中有数了吧!”楚云霄唇角微翘,自然得当。 独孤凝呀独孤凝你果真让我惊喜!李唯玑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看起来楚公子倒是和我的太子妃很熟,就连面貌也都毫无区别!” 提到“面貌”两字时,李唯玑留意到楚云霄的面色明显一滞,眼中晦涩暗沉。虽然只在瞬间一闪而过,但他又怎会捕捉不到? “难道我面相如何?太子殿下也要管上一管?”楚云霄的语气一转,明显多了些阴诡的冷意。 “那倒不是,只是看着一张与自己妻子一样的脸,想要一探究竟这样的兴趣还是有的。”李唯玑没有丝毫退让,虽然已经确认他不是独孤凝,但是一个男人拥有一张女人的脸,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无论如何也琢磨不透的独孤凝。那么整件事情他又怎么会不去查得一清二楚? 听了李唯玑的回答,楚云霄仿佛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寒意瞬间收敛,眼眸一转又挂上了优雅的笑意,“原来是这样!老实说我现在的模样正是来自于殿下的太子妃。” “哦?”李唯玑挑眉。 “你不信?”楚云霄追问。 李唯玑摊摊手,不置可否。 楚云霄一笑解释道:“我生来相貌奇丑,本就无以见人,后来惨遭毁容就更加面目可憎了李兄应该知道换容改面之术,自古就被传为不可能的奇诡之事。我能够成此事,本来就必须具备各种得天独厚因缘巧合,当时她是我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也就成如今这幅模样了。” 楚云霄明显省略了某些事,显得有些含糊其词,但大体也说得合情合理。 李唯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话峰一转道:“虽说我不曾涉足江湖,先前对你的武功更是闻所未闻,但林泉知识倒也略知一二,就凭借你这堪称绝世的轻功,我敢肯定当今武林能让你惨遭毁容的人,只怕还不存在。”就算他打不过,想要逃跑却也轻而易举,又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地重创他? 楚云霄笑了,他的笑容很随意,却显出优雅的贵族气势加上几分潇洒不羁,虽然他的笑容并不能像独孤凝那样张扬得似要让人为之倾倒。但却足以令人感叹。 “太子殿下,并不是所有人在一开始就能傲倨群雄的。” 李唯玑无所谓地一笑,“事实上更让我更好奇的是你的来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重霄莫测(3) 是哪位高人相授?从那里而来?楚云霄已经可以推测李唯玑接下来的问题。然而接下来他听到的是,“我曾从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志怪小说中看到一段记述,说是有尊崇群星的一族隐于深林峡谷之间,居于西府海棠之中,横渡吞噬生命之炼狱而不灭。其星族者相貌奇丑有如异物,善于杀人于顷刻间,状若鬼魅般行踪无迹……因为那本志怪小说太过古老,而且我从未从其他地方看到或听到这样类似的事,所以一直都只当是不实的传说,若不是你刚才的话我还想不到这上面去。可结合你的情况……我却觉得并不是无迹可寻。”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中却波涛暗涌,面对着李唯玑笑容更甚了,挑眉道:“李兄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吗?” 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听了这句话,李唯玑的心神不禁轻微被牵动了一下,这句答非所问的话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道,意味着面前的人已经无限接近了他的推测,所谓的水上青荷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星族人;但同时对方忌讳的态度也意味着他的推断也到此为止了,他想要的答案是绝对没可能从对方口中得到。 事实上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相信世间会有星族这个族群的人存在,李唯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但即然他相信了他就绝计不想与这样的怪物为敌,他的计划中可从没想过要惹上一个星族的人,于是他很自觉地放弃了对他身份的深入探究。 “也是受人之托?”李唯玑微微一笑,淡然反问。 楚云霄对于李唯玑能够如此之快的就看穿他的技俩,眸中不禁升腾出一丝欣赏。楚云霄脸上的微笑不减,“看来这份嘱托我也完不成了,不得不说你确实很聪明。” 没错!楚云霄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自己重塑的这张脸诱导李唯玑。所以对他来说在这儿的任何交谈都无所谓,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说明他可以可把自己真正的身份透露给李唯玑,这是逆鳞所在,谁都碰不得。 李唯玑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但他依旧发现,虽然是同一张脸不论自己怎么看,却依旧无法将楚云霄与独孤凝重合。就好像这个人天生就是他自己,这个面孔甚至比放在独孤凝身上还和谐。 脸上升腾出一丝苦笑,曾几何时他几乎可以肯定独孤凝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水上青荷,可是真正看到楚云霄的那一刻他又几乎否定了这个判断。纵然种种迹象都表明独孤凝和楚云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 他似乎是被独孤凝给耍了。 李唯玑一想到独孤凝,心底就莫名的不舒服,怒气似乎也在胸中聚积,可竟然一时发泄不出来。 “她很有本事!不然也不可能如此三番二次委任于你。”李唯玑有些咬牙切齿。 楚云霄摆摆手无奈地道,“没办法!我对她比较感兴趣。” 楚云霄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话用这种温润的语气说出来会有多暧昧。 “你说什么?” 话刚说完楚云霄似乎是发觉他的异样,心知他理解错了,恍惚间也明白他的情绪,于是失笑道:“我确实对她有兴趣,不过却不是你想的这般……李兄未免太过小心了。”楚云霄依旧淡然自若。 “楚公子应该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可以乱说,毕竟她可是我朝的太子妃!皇家的威仪不容任何人挑衅。”李唯玑稍稍蹙眉。 楚云霄思忖他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不管他怎么看待独孤凝,她毕竟都挂着太子妃的名头,当然不容外人口无遮拦。 “霄霄!” 李唯玑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口传来娇俏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屋内的谈话。楚云霄闻言身体晃动了一下,悄然起身之时,一道橙色的身影袭来直扑进他怀里。楚云霄额前横过一条黑线,瞟了一眼门外宝蓝色的身影,眉头又微微皱了一下。 “霄霄!”乔影见他没有回应,于是更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娇妮地说了句,“我可是想你的紧,可你老躲着我。”她忽然抬头刚才的娇悄荡然无存,恐吓道:“说,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楚云霄嘴角抽了抽勉强笑道:“我怎么敢躲你,你可是乔大姑娘,武林盟主的千金。”死缠烂打死缠烂打的本事,可没人比得的过你。 “那都大半年不见了,你怎么不来找我?你不想我吗?”乔影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自然……是不想的。”楚云霄坦然,拜托一见钟情的人可不是我。 “那怎么行,你可是要娶我的。”乔影忽然怒瞪着他。 拜托!我有的选择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承认好不好,谁知道好好武林大会后来变成了招亲大会啊?早知如此两年前的武林大会我就不该参加。楚云霄懊悔无比,对此只能默默抚额。 李唯玑做在一旁淡然的看着他们。心中立时有了评定:乔影,江湖上有名的美女,武林盟主乔甫松的独女,果然如传闻一样风采袅娜又不失豪爽,敢爱敢恨。 他知道今天的谈话该到此为止了,从容地起身,“即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楚公子咱们来日再续。” “呀!好俊的公子,跟我的霄霄有得一拼。”乔影听到声音则抬起头看过去完全,这一瞧便忽视了李唯玑口中的辞别,忽然从楚云霄怀中弹起,仿佛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件一般,方才她没有太注意此人的长相,现下一看果然非同凡响。 她说完心思一转自觉得有些大惊小怪,视线又落回楚云霄身上讨好地笑道:“不过霄霄也无需担心我移情别恋,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哦。” 而这一边听到这话李唯玑瞬间语塞,完全不明白乔大姑娘为何会拿他和水上清荷相提并论,他有楚云霄那般……阴柔吗?他们难道不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吗?果然江湖上真是什么奇人都有! 从头到尾只有楚云霄是见怪不怪,始终镇定自若。 “李兄这是要走了?”楚云霄注视着李唯玑,沉静的道。 李唯玑拂一拂衣袖优雅的点了点头,对二人微微一笑,便走出了酒楼。楚云霄这个人他暂时摸不透,当然也不急于一时,他相信不久他们还会见面。 此番屋内仅剩两人,楚云霄昂着头一脸无奈,摊摊手道:“人走了,你可还满意?” “那是,如若那人窥视霄霄的美貌那可如何是好?”乔影脸上现出几分得意。随即又轻叹了声道:“你这张脸我这个大美人看了都觉得心花怒放,别人看了那还了得?你就不能带个面纱什么的?” 楚云霄满脸黑线,“我倒不担心,因为好像只有你才那么不正经地盯着我看!” “要不,我送你一张面具吧,放心绝对无损你的威风!”乔影不死心的说。 “哪个人脸上不是戴着厚厚的面具?本来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又何须再多此一举?”楚云霄反问。 话题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乔影眼波一转赶忙认错,“好了,怪我,是我胡闹,行了吧!你可千万别多想。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她转了个身随意地晃悠了几步,“不过呢?我也只是错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有件事你还是需要为我做主。” “是什么?”楚云霄的脸色又重新舒展。 “嵇无垠欺负我,你帮我教训他!”她伸手向门外一指。 楚云霄摇摇头,“我可管不着。” 而屋外的嵇无垠瞬间窜入屋内,“好你个独木桥,你还真是欠教训,竟然背后陷害我,告诉你即然是他也帮不了你!” “我那么好,你忍心看我受欺负吗?”乔影决定发挥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领,揽住楚云霄的手臂。 “我要走了,你也该知道我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是真的分身乏术。以后不许再来找我,也不许再胡闹了,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进不了盈江城!知道了吗……无垠大哥,她就拜托你了。”楚云霄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转身起步,就要离开。 “唉!”乔影上前一步,正欲跟去。 楚云霄猝然转身,“回去找你爹爹吧,别再偷跑出来了。他虽然和我不对付但也是会担心你的,所以不要随便耍小性子。”他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后又柔声劝慰道。 她还恍惚在那句话中,楚云霄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无垠送本姑娘回去。” “滚!” 远处那道青色的身影听到这两声大喊,身体微微一顿,哎!这对欢喜冤家又有得闹了。 …… 自走出酒楼李唯玑就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苏容跟在身后,还在迟疑要不要问,却听到李唯玑的声音:“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苏容赶紧走上前来,“太子妃如此故弄玄虚,殿下为何还要放她离开?” 李唯玑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冷冷地说:“他不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啼笑皆非(1) “怎么可能,刚才远远望去他明明就是”苏容略一思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他为什么要易容成太子妃?” 苏容想了想,续继他的讲述,“也对,如若他是太子妃又怎敢以真容来见殿下!可如果他不是却又何必以这等面目示人?他到底想要误导我们什么呢?” 对于诸多疑问,苏容疑惑不解。 “是误导没错,但楚青荷并没有易容!”李唯玑把目光缓缓从他身上收回,落在别处,那一双眼睛如寒星般,明明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却深邃明灿至极,“我仔细观察过,他或笑或愠都没有一丝一毫易容的痕迹,那应该就是他的真容!” 李唯玑没有把星族的事告诉苏容,也没有提到那神乎其神的换颜之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个奇迹般的推想。 “不可能吧!”苏容反应了一下,终于明白了他的话,“难道殿下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李唯玑微微点头道:“虽是巧合,但也是事实。” “他是和独孤府毫无关系的人,殿下为什么宁可相信这样的巧合,也要否认他和太子妃的联系?”苏容问,独孤府的两姐妹一母同胞,形貌相似自然是无可厚非。可是今时今日出现一张与她们二人别无二致的面貌,那就很不正常了,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或许楚青荷的出现,本意就是要误导我们往这一方面想,可是还是差别太大。”李唯玑答道。 苏容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道:“殿下曾对我说过,差异是可以伪装的,虽然我是从远处观察,可他偶然间给人的感觉却实和太子妃很像。” 李唯玑复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问,“独孤进东宫也有不少时间了,你觉得在外人面前她表现得如何?” “无懈可击!太子妃在东宫虽不会刻意收敛,率性而张扬;但若是在外却不然,她虽未长居过宫廷,但在皇室与众臣面前举止进退一步不错,没有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没给人落下一个把柄,如果不是早知内情,属下也未必能看出她与凝儿小姐的差异。”苏容先是想了一下,这才循循而答。 李唯玑站起身,姿态闲散而优雅,完全不像是在和别人谈正事的严谨模样,“据丞相所言她并没有和凝儿接触多少,可她却将这场戏做得天衣无缝,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模仿别人的人?” 苏容不禁在讶异中思忖李唯玑的话,“殿下的意义是,太子妃有意模仿水上青荷?” 李唯玑似笑非笑,“她口头上虽然撇清了她和楚青荷的关系,可事实上却不遗余力的做着相反的事。这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话是一定会受到怀疑的,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顺势下了一个陷井,就等着我们往下跳。可她还是错算了我和楚青荷我和他都不是她独孤凝可以掌控的人。” 苏容脸上忽然蒙上一种幽微神态,轻叹道:“可这般岂不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毫无进展?” “也不全是!独孤凝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动用了水上青荷这个响亮的名头,虽然未有根据但我完全可以肯定她的真实身份一定比楚青荷更让人忌惮!”李唯玑徐徐说道:“那么久了楚清荷的资料查得如何?” “殿下”苏容也面露难色。据说两年前楚云霄在武林大会中夺得群英令;据说楚云霄当众悔婚让乔大姑娘颜面扫地;据说武林盟主震怒,当即号令群雄发动了对楚云霄三个月的劫杀;据说参与劫杀之人无一人生还,被称之为“血腥的三月” “如果还是这些传闻的话就无需再说了。”李唯玑知晓关于楚云霄的故事,因为只要想了解,随便一查关于这些江湖广为传播信息就会源源不断而来。但是他想知道的却要更多,而不是随便什么张三李四就能道个三天三夜的故事。 苏容倒也还听过别的信息,不过那个信息是否真实,别说他就算整个武林也没有一人清楚。所以他也在思考要不要向李唯玑禀明,犹豫了一下才道:“在武林的上层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说法,说是‘血腥的三月’举起屠刀的人并不是水上青荷。” 苏容知晓流言之所以为流言,是因为无法证实,在那场劫杀之中无人生还,自然是死无对证,只知道那些人全部都是死在悬秋剑之下。按理说水上青荷要杀人根本不需要重器,所以很有可能屠戮者的并不是水上青荷本人。但不管结论如何那件事确实与他脱不了干系。 “在江湖中我们的线人即使再多也会有所遗漏,罢了,这件事就先放下吧!”李唯玑道。 这段日子独孤凝,完全成了李盈溪“对付”云想的专职狗头军师,于是顺理成章的出入公主府。当然独孤凝并没有在做什么打算,这一次她只是想管管闲事而已。 这时已入了冬,独孤凝前往公主府半途中竟也下起雪来。她绕过回廊向开阔的湖面走去,那处冰封的湖水就像一座珑玲的天然宫殿,独孤凝一时失了神 岸边秃树枝头已有寒霜覆盖,空气已冷凝成冰,她身上却只有一袭单薄的锦缎宫服,独孤凝本想应景地打个冷颤,然而她并不觉得寒冷。 那阵阵颤栗分明不是来自身体而是从内心深处传到四肢百骸,身体无时不刻有烈焰升腾,飞雪中那支离破碎的遥远的影像不断在脑海中盘旋舞动,时刻都在提醒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以及必须要去做的事! 即使前方就是足以彻底将她这具躯体焚成灰烬并消散于无形的烈火她也会义无反顾。 不过短短的二十年的人生距离,独孤凝却觉得自己已经走了一辈子。杀戮,痛苦和绝望,无数次地心力交瘁,无数次地以为自己走不动了,她看着掌心的雪花缓缓融化,然后滴落在结着冰的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雪!这种融化了杀戮与鲜血的肮脏的东西,几乎见证了她所有的悲惨时刻。 李烁站在回廊上,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伸出纤纤玉手无力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直至悄然融化,雪水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厚厚冰面,至始至终她的脸上平静无波,几乎与这清冷的空气融合在一起。 回过头正见李烁凝望着她,独孤凝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无所谓地笑笑,“二殿下有事?” 李烁叹息了一声,“只是刚才那一刻,恍惚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独孤凝微微一笑,秀眉轻挑客套道:“看来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二殿下的这位故人。” “这从来就不是一个秘密,如果你想要听” “我现在有事,公主那里闹得正厉害。以后一定会向二殿下讨教!”独孤凝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所以只能委婉地推辞。 “那你快过去吧!”李烁用温雅的声音说道。 “嗯!”独孤凝笑着点了点头,但低敛的眉目底下竟然比平时冷了几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李烁到底想从她这里刺探出什么?独孤凝百思不得其解,但下意识地就觉得若她多了解一分她离李烁的那谭泥沼就更近一步,所以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参与进去。 冬日不再是烟雨绸绸,亦不是草长莺飞,它处处添了一些萧索与凄凉。 目送着独孤凝离去,李烁也不多停留,或许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独孤凝原先站着的冰面一道道裂缝从一个细小的口子上漫延而开。 公主府内银装素裹,庭院中多了几枝初绽的新梅,暗香浮动溢满前庭。到底是红梅错付了冬日,还是冬日点亮了红梅? 独孤凝到来时,云想正立在门前依然是面无表情,见到她来了只恭恭敬敬下跪行礼,和屋内满脸紧迫急得要跳脚几个小丫头形成鲜明对比。 不得不说闹成这样,云想这个侍卫还如此尽责地站在门口真可谓风雨不动。 “太子妃娘娘,可算把您等来了,公主方才闹得厉害,才消停下来,这一次冬儿看公主是真的伤心了。”冬儿跪下行礼一边焦虑的道明情况。 “没事,我先进去看看。”独孤凝安慰道,顺带低头看了一眼云想,只见他安分得若无其事。 推门便进去,“公主现在脾气冲着呢,太子妃娘娘要当心些。”冬儿在身后小声提醒着,顺带将门从外面轻轻合上。 暖阁新置了炉火,室内温暖而静谧,只是一片狼藉的地面显得极不和谐,只要到手能扔的能砸的东西全都无一幸免。李盈溪坐在床沿上,异常的安静,只是一双红肿的双眼还是显露了她的情绪,也暗示着之前的风波。 独孤凝避开满地狼藉向李盈溪漫步走去,她幽幽一叹,“哎!真是‘莫往莫来,悠悠我思’?”独孤凝走近坐在她的身旁在李盈溪耳边感叹。 听了这句话,李盈溪身体一僵,脸色先是羞红起来,随即又涌上无尽的悲凉与失落,然后又是死灰一般的苍白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啼笑皆非(2) 独孤凝疑惑的看着她复杂的神色,以前纵使爱情作战失败,也不过是大发一通脾气然后依旧锲而不舍地展开攻略,倒从未见过她如此懊丧的神色,不知这一次究竟是怎么了。 良久才听李盈溪沉声:“嫂嫂不必再取笑我了,从今往后我也不再缠着云想了,溪儿此刻已是心如槁木,再也不会自作多情了。”她的声音难抑浓浓的痛苦与失落。 “这是怎么了?前一阵子不是还说什么‘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么?现在就要放弃了?”独孤凝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啊,溪儿曾经是那么说过。可是‘我心也匪鉴,不可以茹’,溪儿再不济是堂堂祁靖国的公主,不会要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男人。”李盈溪说得有些激动,泪水竟然不自觉的划落。 独孤凝算是听出来了,原来云想不仅是块顽石,而且这块顽石还有了心上人。难怪把李盈溪刺激成这样。 “公主莫哭,跟我说说好吗?”独孤凝柔声细语地安慰着。 “嫂嫂。”李盈溪失声叫道,扑进独孤凝的怀里痛哭起来。似乎过了好久,她哭累了才停下来。心情低落地敛下眉李盈溪这才落漠地开了口,“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云想,他已经是父王的御前待卫了,父皇和母后疼我,皇兄也疼我,所有的人都恭维我,只有他不一样。他永远对我是冷冰冰的,可我就是喜欢他,只需要一眼我就知道自己会不可自拔的爱上他。可是那时我年纪尚小,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而现在连父皇都没有反对,还令他成了我的贴身护卫,他凭什么如此故作矜高。这也就罢了,我可以忍受他对我的冷淡,可是”她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冷笑了一声,“嫂嫂说欲擒故纵不失为好办法,可我只要稍稍一放手他便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嫂嫂说苦情计最能感动人心,我便一翻声泪俱下的告白,狠命地摔倒在风雨里却还拼命的让他离开我那一次我成功了,他没有丢下我。所以,在他抱起我的那一刻,我甚至看到了我们的未来。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他那些所谓愈加温柔的眼神,那些复杂犹豫的样子,从来都不是因为我!他爱着的一直都是别人。”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别人?你们之间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别人?”独孤凝闻言微微为李盈溪感到痛心,毕竟李盈溪努力的负出她都看在眼里,虽然那只是少女的盲目付出,但也是极为情真意切的。只是云想入宫当差已经好多年了,怎么突然间冒出个心上人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盈溪拼命的摇着头,一副凄楚的模样我见犹怜。 不知道?独孤凝心中一凝,原来这个丫头跟本就不能断定!她就说云想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早开窍!指不定这其中有些误会。这么一想独孤凝为李盈溪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然不知道,那又何必庸人自扰呢。公主你想,从认识云想开始就已经有好几年了,连你都不知道云想喜欢的人是谁,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两人不是相隔千山万水就是对面不相识,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我们的刁蛮公主又怎么就能够退缩呢?”独孤凝炫然一笑,给她一些鼓励! 那个家伙真的会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独孤凝在心里摆摆手,那是不可能的。 李盈溪轻易的受独孤凝的笑容蛊惑,先是一愣继而惨淡的说道:“正因为连较量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才永远也比不过她。” 看着李盈溪落寞的神情和眼底仿佛化不尽的悲伤,独孤凝的心被触动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一旁。是啊,她对云想又哪里谈得上了解?有些东西如果它不属于那个人,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摆脱失败的结果。如果云想确实有了心上人,那她极力撮合着他与李盈溪岂非罪大恶极?她开始思考自己一直支持和鼓励李盈溪到底是对还是错。“我是真觉得你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若弄巧成拙” “有一把剑,很漂亮的一把剑!很多时候云想都会看着它发呆,也只有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才不是那么冷冷淡淡的,而是悲痛的!他一定很爱那个人吧。”说到最后她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一脸悲戚的表情。 “剑?什么样的剑能让公主伤心成这样?”独孤凝也震惊了,但震惊的同时反倒松了一口气,用剑的并不一定是女子。这丫头也太敏感了吧!害她都以为是多么大的事。 “那不一样,那把剑比一般的剑都要短都要精致,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而且那把剑还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紫薇’”李盈溪一瞧便知道独孤凝在想什么,便解释道。 紫薇,竟然是紫薇!多的她不清楚但少年之剑紫薇她怎么会不清楚。独孤凝心道:这误会可大了。 “是公主你太多心了!放心啦,他没有心爱的人。其他的我不清楚但那紫薇剑我却知道它的来历,它确实不是少女的佩剑。好了,那么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独孤凝轻拍着她的手背。如果是紫薇的话,那么这一点她还是可以肯定的。 “嫂嫂为何这么肯定?”李盈溪眼中又重新有了一些光亮。 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当然这种话独孤凝不能说,她只能说:“我自问看人的本事从不会有错。”独孤凝说得诚恳,唯恐她不相信。 “他没有心爱的人!”李盈溪恍惚地随着她的话念了一遍,眼眸一转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可那个时候我把剑摔在地上,他很生气,到现在都不曾理我。” “但那也只能说明那把剑对他有很重要的意义而已,又和心上人有什么关系?”可是就一把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独孤凝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 “当真如此?”这一次李盈溪表情严肃。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以你应该相信我。”独孤凝循循善诱。 “那我当时完了!”李盈溪突然间发现如果只是一场误会,那么自己岂不是成了无理取闹了?她瞬间只觉得羞愧难当,脑海里瞬间回到了那一幕。 夜幕初临。云想独自坐在山石上,在夕阳余晖中,一身玄衣与周边的景色融为一体。有如幽涧滴泉的静雅,又如幽潭深水般沉厚。 “云想”李盈溪心情上好的地跑来,在他身旁跪坐而下。 “公主”云想正想起身,右臂却被她一把拉住。 “我有正事想跟你说!”李盈溪有些尴尬。 云想点了点头,“公主请说!” 李盈溪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你知道的,我李盈溪喜欢你云想已经很久了,所以现在我让你接受我,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去向父皇请旨,让我们成亲。”说完她的脸上又是一片羞红。 沉默了半响,“不行。” 云想也没有想到她这一次那么直接,沉默地握紧手中的短剑,面露凄苦的神色。 “为什么,你已经抱过我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李盈溪失声叫道。 “君臣有别,请恕属下不能唯命是从;何况属下有自己的苦衷,公主才貌双全定能觅得良配。”他压抑着心中的苦涩,面上却是一派死沉,蓦然起身,欲要远远的逃避。 “是因为那把剑的主人吗?”对着他的背影失声大喊。 云想惊讶地回头,似有太多的疑惑。 “呵!因为她,所以你才会日曰夜夜对着那把破紫薇发呆,所以那么多年来,我也没有办法走进你的心里吗?你就那么爱她,爱她爱到可以目空一切把你全部的情绪都交给她吗?”李盈溪把放在心里的这些话一股脑儿倾吐而出,排山倒海般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公主不要胡言乱语了。”看到她眼底的悲痛云想心中也是一惊,但即刻又回归沉寂。 “什么真情什么真爱,本公主也不稀罕,让它们都去死吧!”李盈溪冲上前一把夺过云想手中的剑狠狠的摔了出去,剑身砸在地上发出一道声响。 “住手,李盈溪你是公主,所以就可以那么不可理喻吗?”云想也气坏了扼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得一个踉跄,眼中尽是摄人的寒光。 “那你呢?你是什么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耍着我玩吗?好呀!现在如你所愿,我不会缠着你了,再也不会了。”她嘶哑失落的声音响起,甩开他的手挥泪跑开。 这完完全全像是她在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天啊!不能再想了,李盈溪摇摇头。猛地拉过独孤凝的手,“嫂嫂,怎么办!我把他的剑给砸了。” “一把剑而已,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独孤凝暗想,这个丫头情绪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那如果是他娘留给他的,云想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不孝,完了。”李盈溪忧心忡忡。 都说那不是女子所用的剑好吗?独孤凝抚额,“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好吗?”她双手合十学着憎人的模样,但是很可信的样子。 “噗嗤!”李盈溪笑了出来。 “还要发脾气?”独孤凝此话一出,很得意地看着李盈溪摇头。 “还要放弃吗?”独孤凝得寸进尺。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弃了?”李盈溪狡辩道:“我现在就去把他哄回来。”说着门外跑去。 直到那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独孤凝眸色一深,往后躺倒在床上。装出一副心思纯良的样子和李盈溪这种不谙世事的公主打交道,比对付李唯玑还让人觉得累。独孤凝安慰自己:罢了,反正她能够管的闲事也仅此一件而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暗香涌动 华灯初上,万物归于静寂,渐渐融入夜色之中,无声无息。一轮皎洁的月亮升上华天令四周变得单纯而明净,独孤凝踏雪漫步在夜幕里,不时传来断断续续飘飘渺渺的声音。掌灯的人偶尔从旁边经过,行礼,然后再远去。 独孤凝是习武之人,在暗夜中目力也是极好,她独步夜游倒也悠闲自在。正在这时忽见一个黑影从身后窜过,她没有回头,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笑容,不动声色的道:“魏之然,出来吧!” 声音一出,身后的人明显一僵,然后没心没没心没肺的笑了声,从树底下走出来他并没有行礼。虽然深知礼不可废,但因为独孤凝如此要求,多次下来也就习惯,这段时间在东宫过的也很是自由从不会有人因为某些习性而苛责于他,所以魏之然自己也就渐渐地不太在意了,他嘀咕道:“每次都被太子妃发现,真没意思。” “是吗?我倒是见你每次都玩的不亦乐乎!”听到他抱怨,独孤凝有些好笑。 “太子妃言重了,这深宫寂寥,太子妃即为我之伯乐!之然自是有意要为太子妃解闷的。”魏之然脸上挂着一抹轻佻。 魏之然说的话总是一本正经但做的事却总让人哭笑不得。不得不说,独孤凝早就习惯了。 “伯乐可不敢当?哎,也怪我太大意,原本以为自己挖掘了匹千里马,再不然也是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如果早知道是个没头没脑的混小子,我定然不会多管闲事的。”独孤凝假装遗憾地摇了摇头。 虽那么说,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魏之然确实不是外强中干的人,他肚子里的墨水就算比之科举状元也丝毫不会逊色。世事无常,这样的人竟然连续三次科举落第,看他如今这幅“言笑晏晏”的嘴脸想必那三次失败对于他的打击也不是那么轻。 “娘娘可别先后悔,我这匹千里马可还没跑起来呢?”魏之然挑眉一笑。 “你确定?”独孤凝嘴边绽出一抹明艳至极的笑。 “那是当然!”在这方向魏之然自然不会松口。 “古来天下之才子无一不是温文尔雅,气质翩翩的,魏之然你可不像!”她调侃道。自七巧节那一次,魏之然便被召入东宫,如今在这里也已经住了一段时日,只是和他的遭际一样这位才子的与众不同让人吃惊。 “就像这梧桐树的叶子,虽然在外人看来它们并无差异,但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甚至也会有鹤立鸡群的一枚,而这一枚更不会因为它有别于旁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如太子妃所见是一层不变温文而雅的,比如我就是别具一格的那一片树叶。”魏之然拈着一片梧桐树解释道。 “嗯,似乎还蛮有道理的。所以你深夜前来是特地来向我解释你的‘别具一格’的,还是要来陪着我散步的?”独孤凝总不认为他是来自己写是来找自己闲聊的。 “虽说瓜田李下的不免惹人生疑,不过”魏之然瞟了她一眼,故作为难。 “快说吧。”独孤凝言简意赅。 “好吧,之然进府也有不少时日了,可这东宫的情况却是越来越看不清,比如太子妃你的处境,又比如太子妃和殿下的关系。”太子和太子妃向来若即若离,何况哪有夫妻一直分开住的。至于楚逸本是独孤凝的护卫,纵然如今就算归为太子的部下也不应该是这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态度才是,还有那仅有三个人的“弄梅凝香”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最后还有这个和传闻大相径庭的独孤凝。 “不知者无畏!你还真是什么都敢问。”独孤凝似笑非笑。 “我私下里也一直在打听,不过他们都缄口不言,之然又不敢直接询问殿下。”魏之然说明缘由。 “你确实很有胆子”独孤凝上前一步盯着他的双眸,半是恐吓地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曾经那些妄想一探究竟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么说来这还是悠关性命之事?若是如此之然就无需知道了,之然告辞。”他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脚下一溜烟就想跑开。 “魏之然!”独孤凝及时地地叫住他,“你觉得很委屈吗?” 魏之然顿时停下脚步,脸上的最后一抹轻佻的笑意也瞬间散去。 “多年怀才不遇,长留于闹市却抑郁不得志,好不容易入了东宫本以为可以大展身手,可是所有人都对你心怀芥蒂所以你觉得很委屈是不是?”独孤凝绕到他的面前,语气平静而悠然,“其实你猜的不错,他们之所以不敢用你全是因为我,我才让你进得了东宫,但同时和我有关的人都会被猜忌。怎么你怕了吗?” “太子妃说笑了。”魏之然低下头回道。 独孤凝笑了一笑,那张美艳明媚的脸上在黑暗中也带上了一丝让人眼睛一亮的色彩,她说道:“你看这东宫人才济济,随时都有人能在史册上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你能如此接近这些人得益于我。但也因为我你在这东宫遭到无形的冷落,所以这一笔我们算是扯平了。至于你能不能发光发热全在于你。我这么说,你清楚了吗?” 魏之然愣了一愣,然后就在心里笑了,“多谢太子妃提点。” “你可以走了。”独孤凝提醒。 魏之然点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 独孤凝望着湮没在黑暗之中的背影微微一笑。 当下独孤凝乘着夜色回到弄梅凝香,轻轻一跃,人便已经在屋檐之上。衣袖一摆,轻雪絮絮滑落,瞬间腾出一片干净的琉璃瓦,然后安然躺下。 独孤凝从梦中从梦中醒来,只觉得四周馥郁芬芳,暗香涌动。 不是自己身上的味道!独孤凝低头俯视,只见后院的梅林芳华尽现全然盛开,一片缤纷。倒与自己的一身妖艳的红装相得溢彰。前几天才开了几枝今日竟尽数全开了,此情此景她心情忽然大好起来,跳下屋顶梳洗一番拿出剑便朝后院走去。 连素从角落里出来,眼底一片凄婉! 她终究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即使如此特立独行,即使她对她又冷淡至此,即使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她也还有让人保护的资本。 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人,所有的关系都变得微妙起来。独孤凝c太子甚至于楚逸他们每个人明明心如明镜却都心照不宣,她心下虽然一片凄凉,却也只能力避不与独孤凝碰面,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晨光笼罩世间,一切都是如梦如幻。一片绚烂的美丽顺着独孤凝的脚步延展,残红堆积打落了一地。她轻握剑身,今晨来了兴致不想辜负此情此景。 独孤凝一身妖艳站在霏霏花雨中,血液张狂,一指轻弹悬秋已经出窍,她足尖一点红色的身影随之腾起,在半空中接住悬秋,纤长的臂膀舞出千变万化,秋水如长天落下,墨发化作无边银河随风舞动。时而温柔垂落,时而张扬肆虐,悬秋在纤纤素手中婉转腾挪,在花雨中骄快欢畅。 独孤凝在漫天梅林里低眉浅笑,耳边回荡着一个幽远的声音,“剑之气势在于乘风。风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草木有刚柔也。剑意则遇柔则柔,遇刚则刚”身子则如随风飘荡,如冷絮,如飞花。残红从剑身迸射,有如漫天繁星光辉闪烁。 她的挥舞浑然天成,无论是疯狂魅惑或是轻柔飘逸,都已非激水湍流或嫣然尽现这等词语所能言喻。 她的剑术或刚或柔,剑气似有若无,在花雨中轻盈腾挪,却没有一片花瓣能避开剑尖安然落地,这等剑术简直惊世骇俗。 日轮缓缓升起,朝阳无限好。李唯玑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弄梅凝香的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满腹疑虑,以及毫无头绪的虚渺情意,似乎突然之间完全相去无踪。他脑海中那个倾城一舞的白色身影忽然间变得遥远缥缈起来,有如层层纱帐将那个人影隔绝开去再也找不到了。又有如柳丝一般将它从脑海中抽离,眼前满满的都是那抹妖娆的艳影舞出千变万化的剑意,从及在飞花漫舞中的一瀑青丝。 独孤凝!李唯玑在心中低唤了一声。 李唯玑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那个永远不会表现出憔悴与悲伤的女子,那个任何时候都可以潋滟笑容目空一切的女子。他不知道她除了作为独孤凝以外的任何身份,不知道她的武功造诣,甚至连她惯常使用的兵器c习惯和弱点都一无所知 李唯玑椅靠在一株梅树上静静的望着她,然后神思也渐渐迷惑在她飞扬的衣褶中。 微风轻送,梅枝簌簌地动了几下,也带来一阵凉意。 独孤凝纵身一跃,剑尖直指李唯玑的眉心,顷刻向他袭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绯色悬秋 李唯玑神色平静,毫无逃避的意思。默默的看着渐近的身影直逼自己而来。眼前的一点落梅花瓣忽然分成两半分别从剑尖两侧飞落。独孤凝手腕一转,猝然收了剑,一张精致的侧脸突然出现在他前方。微风吹过她鬓前的秀发轻轻飘动,有几缕落在她绝美的脸上。此时独孤凝悠悠转正了脸对李唯玑嫣然一笑,这一笑如异花初开,清风袅袅,美玉生晕,明艳无伦。看得李唯玑心中一动。 “到我这弄梅凝香来赏花,殿下雅兴不小!”独孤凝毫不介意他的到来,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看完整个过程。 李唯玑目光一转不知看向何处,脑海只是一片迷茫,他刚才,竟然看得出了神? 他回过神,开口道:“我以为舞剑是舞,花俏!根本不具备实际的价值,只能供人消遣。真没想到独孤这一舞招招杀机,虽无法瞬息之间置人于死地,但美轮美奂的招式中却也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殿下认为我这是在跳舞?”独孤凝悠然含笑。 “不是吗?”他一片茫然的问着,其实他也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舞蹈有如此的杀伤力,但是。 “或许这是套冠绝天下的剑法秘技也说不定。”她轻轻抚着剑身,悠然无害的说着。 李唯玑虽身处高堂,但自幼习武,集百家之所长,对于江湖上各宗派的心法c剑法了如指掌,自然不会轻易被独孤凝所动摇。 “是吗?我竟不知我会如此孤陋寡闻!”李唯玑不以为然。视线忽而在她手中顿了一下。 独孤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眼眸却往他的身上瞟了一眼,轻轻一笑。独孤凝颇为不屑绕过他向后走去。 李唯玑随着她的身影蓦然回首,却听她幽幽的声音飘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情若般心自在,语默动静品自然。” 他立在那里,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这两句话正是李唯玑当日所见楚云霄扇面上的提字。 她和他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可是她到底在暗示什么? “什么意思!”李唯玑身体一动,立即出现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也很想知道。”独孤凝玩味地道,语气不紧不慢。 “你是什么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如果真如楚清荷所透露的一般,他们的关系如此纯粹的话,那么为什么这么细致的事她都会知道?这句话李唯玑憋在心里许久,时至今日才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我说了什么吗?殿下竟然如此激动。我是复仇的归来者,这一点殿下不是一直都知道么?”独孤凝注视着他那俊美不凡的脸,扬眉一笑。 “你的脸倒是和他的一模一样,你别当我是傻子,会轻易相信这样的巧合。”李唯玑沉声问道,慑人的眸光压迫着她。 闻言,独孤凝毫不示弱地回望他,挑衅道:“只要殿下敢相信,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哼”李唯玑冷声一笑,拒绝回答这种能轻易把人绕进去的话。他干脆利落地转身遗落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就算你不说,我也总会有查清的一天。” 那一次见楚清荷时,尽管他的五官格外熟悉,雅致斯文的气质超然,只要望一眼就被他的气质所惑,如此先入为主反而让人容易忽视他的五官。这与独孤凝呈现的那种张扬,精致绝美完全不同。这两个人根本就很难让给人联想在一起。可独孤凝明显也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异,所以独孤凝此举无非又是想要引导他往那个人的身上想。 可独孤凝这样做不是太明显了吗?独孤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李唯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刚才她手上的那把剑分明是悬秋,悬秋就在她的手上,这意味着什么 李唯玑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言喻,就这样迷惘的回到境黎轩。 一晃神中午已至,他便独自静坐在书房内一遍遍的梳理所有的事。遥想当日,她一身红衣,在宾朋宾朋满座中嫁给他;在满室烛光中,她一石起千层浪,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而这也是会令他心惊神乱的消息;然后她无情的诛亲大逆不道,对独孤明羽步步紧逼,彼时当他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时,她却轻轻松松的,以一首词混乱了众人对她原先的揣测;而此时一个名为水上青荷的魅影终于现身了,对此人她却毫不倦怠地暗示,甚至直到到现在还在做着努力 不对!从一开始自己就受她的意识主导,无论是她独孤凝的身份,还是现在错综复杂的关系,这背后根本就是她一手操纵的。 他的直觉的不会有错,她绝不是凝儿。 而现在她却不遗余力地让自己认为她便是楚青荷,对于一个有可能去取走她性命的人,她会毫无保留的亮出她的身份吗? 如果之前只是毫无依据的推测,但现在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他的推测是正确的——她根本就不是水上青荷。她越是急于误导众人,就越是能够说明她很在意自己隐藏的那个身份。而这个身份往往是会让他真正忌惮的身份! 却原来兜兜转转,他原先的判断很多都经得起推敲,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可却因为她暗中的手段而变得迷雾重重。 好狡猾的独孤凝。或许也正是如此才让她真正犹如一把隐于黑暗中的剑,静海深流,潜而不发。 可也正是因为她暗示得太多,才让李唯玑找到破绽。她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应该让李唯玑看到楚青荷那第三张脸。 思及此,李唯玑嘴角轻扬,心中的团团迷雾瞬间解开了,他轻轻一笑自言道:“我真是小看你了,独孤凝!” 一方面,独孤凝径自往回走,却不想魏之然一身蓝衣长衫从道旁冒了出来嬉皮笑脸的道:“太子妃。” “又干什么?”独孤凝站定,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呵呵,关于娘娘和殿下的问题之然回去想了好久,不过还是很想知道答案。”愣了一下,他又忽然凑近道:“真的会攸关性命么?” 独孤凝轻轻抬起手,用带着剑鞘的悬秋在他面前一横,抵着他的胸口道:“你说呢?” 他猛地用手一挡,半推半扯地拉开了一些距离,“我我其实也” “悬秋!”魏之然惊讶地叫道:“太子妃这把剑可是悬秋?微波山色映画船,悬秋高卷月无烟。果然是名不虚传。” “什么悬秋不过是一把残剑罢了。”对于魏之然的大惊小怪,独孤凝很不以为然。 “据之然所知,悬秋是开国元帅欧阳兆的佩剑,此剑由当时最著名的工匠石方老人用千年玄铁所铸,但因铸造之时受天时所致,剑身受损生出一道明真的裂缝,一度被认为是残剑而无人问津。直至石方老人将此剑赠予欧阳兆,悬秋的光芒才如同出土的黄金,锋芒毕露,威力无边。悬秋也因此一举跃进名剑前榜,位列第五。不过此剑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到如今世间已经极少有人见过,没想到它居然在太子妃手上,之然今天真是大开眼界。”魏之然感叹道。 “你即然那么清楚它的来历,怎么会不知道两年前悬秋在江湖上带来的血案?”独孤凝挑眉。 “有些事情并不是之然一个读书人该知道的,但同时也不是太子妃应该清楚的。”魏之然笑得轻佻,回答得却意味深长。 独孤凝算是听出来了,魏之然并不是真的不清楚,只是这种时候是聪明人就应该不知其所以然。 “恐怕你想多了,这不过是我和别人打个赌,赢回来的!却不知它还有那么大的来历,真是受教了。不过我看你说了一堆倒像是个懂它的人。我赠你如何?”独孤凝看他涛涛不绝,便知道他喜欢这把剑。 “不可,之然乃一介文人”魏之然不是习武之人,纵然喜爱也没有理所当然取去的道理。 “送给你了。”独孤凝不由分说,手一扬悬秋纵然投到他的怀里,她当即就要离开。 魏之然望着塞在他怀里的悬秋剑,愣了一会,随即他放快了脚步便追了上去问道:“为什么要送之然?之然其实话还没有说完,虽然它被武者趋之若鹜,但之然又不是习武之人。太子妃知不知道这种意义不凡的东西是不能轻易送人的,悬秋应该跟在配的上他的主人手中,太子妃居然把它送给之然这种只会花拳绣腿的文人,简直是太糟贱悬秋了。”他说得无可奈何。 “是这样呀!那么还我便好。”独孤凝手一伸说道:“此剑剑身略微厚钝,我用着也不是很顺手,你即然不收那么我随意扔了就是。” 魏之然听了她的话心中已经改变了主意,笔直的望着她摇了摇头。 “拿来!”独孤凝冷喝了他一声。 魏之然依旧摇摇头。 独孤凝本想逗逗他,想着他必定避之不及的还回来,没料到魏之然真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她忽然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知道悬秋一旦出现又会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以梦续真 独孤凝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悬秋最好永不出世! “不管是怎样的血雨腥风都不是暴殄天物的理由,之然不想让它封尘,可是如果它注定只能是一件藏品,那么没有人会比之然更适合它。但毕竟是之然拿了太子妃的东西,作为交换,之然答应太子妃,再也不探究任何您与太子的问题,太子妃觉得如何?”魏之然也正色道。 独孤凝用异常认真的眼光瞧了他半响,确定了他并不是在来玩笑之后也就默许了。 “你为了那个问题大清早地跑来,可见是很上心的,没想到最终居然为了一件无用的东西而妥协。如此看来,我是不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呢?”独孤凝道。 “自然啊!之然忘了二殿下还在宫外等着娘娘呢?”魏之然听她那么说方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 “等我?这可就奇了,他有事不找太子找我做什么?”独孤凝问。 “二殿下说他想请太子妃去听听一段故事。”所谓的故事魏之然在盈江城住了多年自然也是了解一二的,只是很多细节也不甚清楚,但今日李烁如此郑重其事,可见也是有所不同的。 “原来是这个。”独孤凝这才想起李烁当日那莫名哀伤的神情和他口中的那位故人,可是从来只有听说过求着听故事的人,却从未听说过求着讲故事的人,李烁此举着实有些奇怪。 魏之然当然也发现李烁的态度有些异常,但他也知道有些问题可以问,有些问题却不该问。而且他并不能准确判定所有问题的重量,所以还是尽早规避这样的风险才好。 魏之然那么略微一踌躇,她却已经走远,赴约而去了。 盈江城在冬日的飘雪中度过了一个上午,纵然如此,都城街头依旧拥满不少行人,说不得熙熙攘攘嘻嘻但却也悠悠忽忽的听到了叫卖声。 此间,天清地明,柔雪静美,曼妙清扬的雪花随风忽卷忽舒,恬恬曼舞。 独孤凝身着一身妖艳的红妆,腰带随行动处飘扬舞动,裙褶轻摇,大红的戴帽风衣掩住了半张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收住了一瀑青丝。 尽管这样,仅那一张绝世的身影就足以让人驻足仰望,使近旁满楼的茶客愣然。只是让人叹息的是,她的身旁是一个俊美儒雅的白衣公子,此时正一同乘着一把伞,让他们与那些无力的雪花隔绝开来。他仿佛是特别关注她,并肩走着的时候,时不时望着她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花柔柔的飘飞着,独孤凝觉得自己的笑容更加恹恹了,趁着他看向她的时候,把话说了,“这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我们已经逛了一个上午了,难道二殿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吗?”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每一次想要开口都还是觉得缺少些勇气,让你见笑了。”他忽然冷涩地道,移开了眼。 “我知道。”知道他的难处,否则你也不会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想想李烁堂堂的皇子,这种年纪如今宫中连一妻一妾都没有,独孤凝对接下来的话题已经猜到了三两分。 “十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很重的病几欲挺不过去。当时有一术士说必须要将我送至宫外,有待弱冠之日方能送回,才可安然度过此劫。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有几分真假,但父皇确实把我送到了有医圣之称的百里世家。” “百里家族虽然远离盈江城,但却是著名的皇商,可多年来皇宫御用药材全部都由百里家族供应,所以对于我的去处父皇也是极为放心。后来我与百里家族的小姐百里清玥相识,我们一起学医一起制药治病,多年来相知相伴,及至弱冠之年我被接回宫中,我曾许诺会娶她为妻,可是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实现就那时出现了御药作假案在宫里闹出了人命,这件事在当时被炒得沸沸扬扬,百里家族难逃劫难,面临着灭门的危机。那一天,她忽然来找我让我帮助百里一家平反冤案,我尽管知道百里一家的案子内有隐情,可我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刚回皇城的落迫皇子又有多少能力?即使明知道自不量力但我又如何能忍受她如此绝望悲戚的神态,我极尽可能去收集证据甚至大闹了父皇的行宫,可是我还是无法挽救百里一家惨遭灭门的结局。”他忽然住了声,停了一停,极其痛苦的语调弥漫着无尽的哀伤,“她应该很恨我吧!是我的父皇下令杀了她全家,是我伤害了她。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此生缘分已尽,我们的情感终将找不到归宿。只是尽管心中清明,但是她仍旧无时不萦绕于心即使昼夜亦不能忘。这种感情你能理解吗?” 这个故事在早前独孤凝就已经查过了,所以现在听他从口中说出也并不觉得新奇。她慢慢咀嚼着李烁的话,半响才问道:“她死了?” 李烁苦笑着摇了摇头,“死去的那个‘百里清玥’是我安排的替身。” 果然如此,独孤凝心道。接下来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那么她” “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甚至连她是否还活着我都不知道。”他自嘲地笑笑。 独孤凝心想原来这才是真象! “二殿下真不愧是个多情种呢?”独孤凝脸上忽然露出淡淡的轻蔑,“可是据我所知百里一族事发不久二殿下便娶了御史丞的大小姐姜婉儿,二殿下这么一个痴情种如此迫不及待的迎娶了旁的女子,在我看来这很是奇怪。而更奇怪的是这位聪慧过人的‘王妃姐姐’转瞬间就莫名奇妙地染疾病逝了,这几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李烁神色微微一动没有回答,反而沉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二殿下也说过这个案子内有隐情如果整件事情的幕后操纵者是姜府,那么你和姜府的姻亲就是一场纯粹的报复,并以姜婉儿的死为代价。但是我不明白的是即然二殿下直到现在都在寻找此案的线索,那就说明当年的证据不足以指向姜府,而二殿下你又是如何确定这姜府便是幕后之人?再者若真如二殿下所言你对此案是鞭长莫及,那么你作为当朝的二皇子,就算百里清玥对你心怀怨愤,以至断绝关系这些都情有可原。但是以你们的亲密程度百里清玥纵然要离开,有必要做到不辞而别c永不相见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澈的眸子浮点讽刺,唇角微翘,步步紧逼的话语含有一丝薄凉的味道。 仿佛被道破真相,李烁只觉自己的血液在她□□裸的注视中迅速的凝结,但他的眸光却无法作出丝毫地闪躲,而是透过冰冷的空气直直的回望过去,就好像在与她做着无言的反驳。 街道上喧哗声明明不绝于耳,他们两人却恍若未闻,彼此间流动的空气在此刻仿佛凝滞了一般。独孤凝忽然勾唇一笑,“看来二殿下还没有准备好讲完这个故事!也罢,二殿的事我也没必要寻根究底。”独孤凝说完,也不等他回应,面无波澜地转身就要离开。 明明这样的感觉那么强烈,明明靠近独孤凝他仿佛就能感受到百里清玥的气息,独孤凝真的和百里清玥没有关系吗?他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等一下!我说!”李烁适时地叫住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慢慢开口,“在宫中我母妃与敬妃有多年的夙怨,我少时就经常处于二人争斗的旋涡之中,后来敬妃用巫蛊之术陷害我母妃至使她含恨而终,我又被灌下奇毒阴谋算计被迫离开皇宫,原本是要客死异乡的,机缘巧合百里一族救回了身中奇毒的我,直至成年后我重返盈江城。姜婉儿自幼便与我有了婚约,那时我刚回皇都没有一丝的实权与人脉,所以借姜婉儿之由,仅半年后我便除去了敬妃。然而,却也因此招引了祸端,我给不了姜婉儿任何东西,姜婉儿也容不下百里一族,所以也便有了后来的事!” 独孤凝迟疑了一下,才道:“所以对于百里清玥,二殿下更多的是爱,还是愧疚呢?但不管是什么,你的守候都已经够久的了,如若她不会再出现,你便打算永远这样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生活在没有了她的世界里,我更宁愿自己活在虚幻梦境之中,哪怕就此抛弃掉现实的一切,也不愿醒来。”李烁为她打着伞,并肩走着。 独孤凝缓缓走着,侧过脸看着那双深情浓溢又带着沉重悲痛的眼眸,“我不是苦情之人,或许不是太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即然知道自己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那么为什么不在失去她之前就抛弃一切呢?” 李烁停下脚步。 独孤凝亦停了下来,这一刻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那些日夜挣扎的煎熬,那些深埋在心底无法言说的爱恋和苦楚,那种无能为力的罪恶感。而她刚才的一句话无疑触伤了他,独孤凝低下了头,“抱歉,是我多言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或许我不该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你看,我并不是一个善于解忧的人。” 李烁许久都没有说话,再一次开口时言语就有些无足轻重,准确来说只是一件莫名其妙的琐事。 “和你一样,她很喜欢雪!每每下雪时都会跑出去。她喜欢在雪地里窥视着整个寒冬,这样的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李烁压着喉咙轻道,就像低语的呢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何足言智 此言一出,独孤凝恶寒一般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怪异。 “和我一样?难道这就是二殿下你非要约我出来听故事的原因?可是,二殿下大约误会了,我并不喜欢雪,相反我非常地厌恶它。之所以经常出现在雪地里只不过因为它能时时提醒着我,有些东西不管它的外表多么纯净,在必要的条件下,它也可以变得很肮脏。”独孤凝定了神道:“事实上我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那么感兴趣,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谁,我都要怀疑自己曾经是不是失忆过。” 李烁叹息,凝望着妆容姣好的她,她的脸上竟然还带着明艳的笑容,“或许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但你出现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她离我很近,我拼命地想要捉住那种感觉,可什么都捉不住。” 独孤凝抬头看着他,隐约从他眼中看到那种想要透过自己看破一切的目的,遂而笑道:“二殿下不会怀疑是我把她藏起来的吧!” 这时的独孤凝并没有在意李烁的话,直到后来她才深深地感受到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敏锐。 李烁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好奇自己为什么从你身上产生这种感觉。” “我不认识什么百里清玥,懂药理的女子倒是知道几个。也不怕告诉你,我和神医谷的关系还不错。”独孤凝认真的回答道。 李烁的眼睛黯淡了下来。他当然知道神医谷名声在外,武艺不精却拥有很多医术精湛的人物,在门派林立的江湖之中依旧极有影响力,林泉之内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刻意去惹上神医谷的人,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需要求救于神医谷。但是,百里清歌绝对不会成为神医谷的人,因为她向来最不屑的便是以医术为要挟,失去仁人之心的神医谷! “二殿下需要我为你引见吗?或许还真的有你要找的人呢?”独孤凝早已发现李烁失望的神色,但话到此处不免要多提那么一句。 李烁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不,不用了。” 正说着,却见远处一串身影互相追逐而去。 “二殿下,我有事先行一步,我们来日再续。”也不等李烁点头,独孤凝自顾地迈出数步,似乎才想到什么又回眸一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二殿下也无需太绝望。” 看着那人消失在远处的身影,李烁喃喃自语地道:“难道当真是有心人,天不负么?玥儿,我们还会有相见的一天吗?” 姜茗躲过了闹市区,前方一时一片银装素裹的密林,那些追杀自己的人武功必定是不弱,而此时自己连逃跑的力气都用尽了。思及此,她顿时泄了气。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你以为你还逃的了吗” “你们不要过来,太子殿下可就在附近,杀了我,你们谁也逃不掉。”姜茗回望着紧随其后的一帮杀手恐吓道。 “是吗?不过现在你栽在我手上别说是太子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要怪就怪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说话的正是为首的一个男子。 “不,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敢乱来,本小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姜茗骂道,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中对死亡的恐惧一波一波地袭来。此时她的背后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几欲站立不住,只能低着背后的树干强撑。 “对不起了姜小姐,我们也只是还奉命行事,你做了鬼可千万不要来找我。”说着,他摆动着手里银晃晃的刀,向姜茗袭来。而此刻姜茗只觉得头脑一阵的眩晕。 “铛”只见剑锋刹那间被什么弹开,男子被反震开去几欲站立不稳。 “一帮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一个曼妙的声音,悠悠忽忽的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天仙似的女子手执柳枝,正在把玩着,一股玩味的样子,连眼眸都不曾抬一下。那人一身红衣浸染着整片雪地。 “你是什么人,莫要多管闲事。”几个大汉向前一挡,沉声喝道。 “果然是没见识的走狗,连我都不认识。”独孤凝忽地抬起了眼,发出摄人的光芒,“放了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为首的男子,一个示意,众人立刻向独孤凝袭来。 独孤凝向上一跃,红衣在空中荡开,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手中的柳枝一挥,一招一式投向围攻的敌人一番缠斗下来敌人尽数倒地。 “真没想到广平王手下的人还真有这么两下子,就不知道你怎么样了。”独孤凝挑衅地道。 那人见她招招皆是夺命的狠历,己方倾刻已呈丢盔解甲之势,心下发狠目色发红,怒气一盛便挥刀向独孤凝砍去。 他招招致命。 独孤凝手中的柳枝更是宛若龙蛇狂舞,利势如刃,将男人击得连连后退。? 而远处一连串的脚步迅速靠近。 “绝非是她的对手,这个女人可是私毫不留余地,来不及了。”男人在心中暗道。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和他缠斗得不费吹灰之力的独孤凝,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伸手一捞,将剑抵住姜茗的脖子,对着她道:“住手,除非你想让她死!” 独孤凝冷笑了一声,果然没有再进攻,只是轻轻回过头,向赶来李唯玑c魏之然等人望去,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动作如此讯速,但他们的到来无疑是男人狗急跳墙的原因。 “茗儿”魏之然才冲进林中便见姜茗受挟持,他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不由地惊呼道:“混蛋,你放开她。”他一闪身,便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独孤凝只看了魏之然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猛地抬起右腿狠狠地踢了出去,冷着脸道:“真是自不量力。” 魏之然被她踢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五脏都在翻滚,背后的骨头也火辣辣地痛,挣扎了几下依旧站不起身。 姜茗见到魏之然如此,已是面色苍白,但毫无还手之力的她也只能弱弱的叫道:“不要。” “少废话,放我离开否则她就得死。”男子可没有功夫看他们各自的情绪,手稍微用力,姜茗的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半拖着她往后退开。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所以”独孤凝诡异一笑,柳枝直指姜茗,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你想干什么?”男子又怒又感觉毛骨悚然,额头瞬间捏了一把冷汗,声音也为之颤抖。因为他感觉到了,那森冷的杀意。 “不!”魏之然失声叫道,李唯玑见状同时也是一惊。 姜茗此时睁着大眼睛惶恐的看着她,却见独孤凝美眸一闪,柔柔含笑,给予她以鼓励的意味,但是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姜茗被男子的力道挟制着极力避开,闪身躲过。独孤凝又是一个回旋,其势迅猛,柳枝扫过姜茗的腿部,瞬间划过一条血痕,染红了腿部。 “啊!”腿部传来剧痛,姜茗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地面的滑去。 “起来,快起来。”男人拖着姜茗,几次努力都无法使她站立,便将姜茗猛地向前一推,然后迅速向林中逃去。 姜茗重心不稳顺势倒向独孤凝,头脑一阵眩晕便没有知觉了。 独孤凝抬手一接,将她纳入怀中。却听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男子逃到半途便轰然倒地。独孤凝回头望向李唯玑,而他还是一贯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厉害的掌法!”独孤凝暗自感叹。 “放开她!”魏之然怒气冲冲,一把推开了独孤凝。 独孤凝刚才的一脚本就无意伤他,只是想要阻止他的冒失行动而已,所以魏之然的情况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严重,方才因受了刺激,此时缓了过来自然气势更加凌利了。 独孤凝手臂一麻,双脚向后退了一步,并不理他,而是转过头对李唯玑道:“殿下的速度真是慢得可以,如今倒让我一个弱女子占了风头。” “我若不慢些,岂不是会抢了独孤你的风头?”李唯玑干脆承认。微笑着不为所动,转头又对魏之然道:“快送她回去,救人要紧。” 话音刚落,魏之然抱着昏迷的姜茗愤恨的看了独孤凝一眼,然后快速跑开。 “殿下还真是仁善之心哪!”抛却你袖手旁观这一点的话。后面这一句独孤凝并没有说出口。她抛开柳枝斜睨着李唯玑。 “我向来如此,只是独孤也当得起足智多谋了。”他微笑道。 “足智多谋道不敢当?怕只怕心狠手辣这个罪名就要名副其实了。”独孤凝直言。 “是吗?他们本就是被派来杀人灭口的,而姜茗就是腰包灭口的对象,若任务完成不了,以大哥的手段他也没可能活得下去。如此说来无论如何姜茗是必死的,就算当时我放他走,作为被挟持的姜茗也活不了。但是人总是要趋利避害,即使在死亡面前,他也仍然要为自己争取全身而退的机会,所以你才利用这一点,釜底抽薪让他主动放弃姜茗,这既保全了姜茗,又处置了杀手,一举两得。是吧?独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借天下口 独孤凝眼睛眯了起来,终于扬了一下唇角,并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独孤混淆视听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啊,我刚才也差点被你骗了。”他负手而立邪魅一笑。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她立马做出如此的反应,那般镇定自若处事不惊,怕是极少有人能够做到如此。 “真是自以为是的猜测!”被他道破她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冷哼了一声,试想如果他一开始便出手,她也不至于上演那一幕,独孤凝可不认为李唯玑对刚才的局面束手无策。在心底低骂着,独孤凝情绪却好了起来,因为李唯玑把她往好的方面想,对于她而言不无好处。 她心情颇好地几个起落便飞身离去。 李唯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轻笑,不知何故窥见她的心事总能令他心情愉悦。或许她并非是无情之人! 李唯玑抬步离开,刚迈出几步,猝然停了下来,凤眸不由得一深。 那是一枚琼玉! 是谁遗落的?他不及细看,拾起来便悄然离去。 回到弄梅凝香,天色尚未暗。折腾了一下午独孤凝觉得有些困了,便倒在屋檐上睡了过去,虽然明知接下来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这一觉她还是睡得格外香甜。 她没有睡在床榻的习惯,这些年来都是,一枕天地半面星辉 醒来时已是半夜,籁籁地下起了雪,独孤凝抖落了身上的雪中不由得苦笑道:“原来这具身体连寒冷都已经不怕了!” 她飞身而下,稳稳落地。然后半椅在窗棂上,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施然而下,习武之人即使在夜间看得也格外清晰。 一阵微弱的碰撞声,独孤凝警觉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离窗口不远处,暗红色的雕栏下露出绿色衣裙一角,连素脸色煞白的椅靠在镂空的回廊上,缓缓地挪出来。 “连素?” 独孤凝这才想起来,大户人家女子的闺房总是有人巡夜的,而这个弄梅凝香如今只有连素这一个下人,所以此举大概是她这段时日养成的习惯。她略微一顿,瞟了眼前的情形一眼皱眉道:“你这老套的习惯还改了吧!” 愣了半响连素没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好久好久她才语声颤抖的开口,“你到底是谁?我早该知道的。你除了相貌,和小姐什么都不像。”她摇摇头又自言自语道:“一点都不像!小姐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从来不会彻夜不归,更不会用这种淡漠和疏离的眼神看着我。可你明明就是她,这明明是小姐的模样!” “你听说了什么?”独孤凝冷着声问道,连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独孤凝不得而知!但她总觉得连素那颗玲珑剔透的心和良善的性子与这个阴谋暗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凝儿的身边怎么会跟着如一张白纸一样的丫鬟。 她看向独孤凝,脸上噙着泪水,“如果不是得到老爷的证实,我永远都不敢相信。” 独孤凝沉默了半响才沉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是你不相信而已。你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我这么许久,各种异状不是早已被你看在了眼里了?可你还是自欺欺人地不敢相信怎么现在知道错了,决定来复仇么?你还真是忠心耿耿!” “她真的离开了吗?被你杀死了吗?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眼中的泪水一道一道的往下淌。 这话题沉重又实在让人难以开口,连素给人的感觉是极重情义的,可同时也是脆弱不堪的,她唯恐语出不慎,那丫头便轻易地做什么傻事。独孤凝本想安慰几句,可一不注意这样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即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连素情绪激动,她快步地向独孤凝走了过去,死死地抓着独孤凝垂在身侧的双手。 独孤凝瞪了连素一眼,后退了一步冷着脸收回双手,寒声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如果你想报仇执剑来见我便是,我随时恭侯。只是你脆弱成这样又做得了什么?” 连素能就不说话泪水流的更加汹涌澎湃身子甚至身子无力,的一点点地向地上瘫去。 镜黎轩书房,独孤凝一派潇洒的推门而入,室内仅有李唯玑和李烁两人,对于她的到来他们毫不惊讶。 “来找我所为何事?”李唯玑不紧不慢的问道。 “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独孤凝反问。 李唯玑闻言也会心一笑。不知何时,他们都已经可以轻易的看透对方的所思所想,于是直入主题道:“姜小姐那日在会仙楼,不小心撞破了大哥的阴谋,他自知动用朝堂势力到时定会败露,所以意图与江湖第一杀手魅达成协议,依靠江湖势力盗取苏容的性命,暗杀整个计划中的核心人物,包括马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魅,可不是他想用就用的。”独孤凝冷笑。 “很不幸,我刚得到的情报,这一步他是走定了。”李唯玑补充一句。 “哦,他那么大胆?不过即然区区一个江湖杀手就敢以武犯禁,想必也已经不在乎一条命了,那殿下怎知魅要刺杀的对象不是你?如果是我,一定会做大的,擒贼先擒王嘛。”独孤凝调侃道。 “他还没有那个本事!”李唯玑瞥了她一眼,“听你刚才的口气似乎很了解他?” “算不上,认识而已。”独孤凝回答道。 “这一次我们已制定了应对的法子,马商那边也已经派人过去支援了,即然太子妃对魅有所了解,那么我们行动起来是否还可以方便些?”李烁在一旁恰到好处地开了口。 “既然想要先发制人,那何需给他出手的机会?魅一生好剑,如痴如狂,只要有一个名目,恐怕他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只会乖乖地咬住殿下抛下的诱饵。彼时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难道还动得了殿下的计划不成?”独孤凝笑道,那把弦悬秋还是她从魅那里赢来的呢。当时可几乎要了他的命,不过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独孤不愧为江湖出身,真是见多识广,你的信息非常有用,如此便多谢了。”李唯玑一手撑着头朝独孤凝道。 独孤凝斜了一眼他道,“不用客气!” “这事是解决了,可我想要的是”李唯玑悠然地坐着,凤眸微眯得寸进尺的道:“彻底拔除皇兄的势力。” 李唯玑的话落地有声,最后一句更是不容置喙。 独孤凝低头默然不语,只望着李唯玑发呆,许久才愰悠悠地回过神道:“殿下真是好大的胃口,可是有了万全之策?” 独孤凝有些吃惊,她确实想要打击一下广平王,但是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迫不及待。 “我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处于劣势,他敢挑衅我,就应该做好被我拿下的心理准备。”李唯玑话风一转,透着的霸道让人无法忽视。 独孤凝轻轻一笑,“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自信与霸气,不过殿下可想到要借一样东西?” 李烁和李唯玑闻言对视了一眼,“借什么?” 独孤凝抬步向前走两步,慢悠悠的道:“借口!借天下悠悠之口!”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惊。 独孤凝继续道来。 虽然坊市文人c百姓禁止谈论国是,但是并不是完全行不通,现下春节刚过,过几天天气也该逐渐回暖了,再过月余春试就要到了。也就是说不久之后天下文人墨客都会汇集京都,如若此时将广平王积累的污浊势力公诸于众,想必这番影响将会涉及文武百官。动及国本,嘉元帝便不会坐视不理。而进入京都必定会途经明砦和淮安两处重地,如若在这两处设立招待文人c斗诗论道的场所,便不怕那些欲一展抱负的才子不争相汇聚。而此时只要略施手段以匿名的方式在论教之余引入政治元素,将广平王多年来处心积虑c为乱朝纲之事披露个一星半点,独孤凝敢保证那些满腔热血的青年才子势必能借机掀起惊天大浪! “完全是借势而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狠狠打击了广平王势力,确实是良策。”李烁先赞叹一番又道:“只是太子妃看谁能担此重任?” 独孤凝一笑,“如果是我,可还合适?” “你?”李烁虽知她诗词文采不错,但谈但科举策论只怕是 “二哥觉得我不能担起重任?”看出了李烁迟疑的神色,独孤凝追问。 “不”李烁忙道:“只是此计颇有风险,毕竟父皇是决不会同意的,唯玑你要想清楚。” “这既然是独孤深思熟虑的结果,自然是无可挑剔。”所论起来李唯玑最不担心的就是嘉元帝这一环节,因为向来对于他的决策即使过分一点,嘉元帝也不会太过追责,“不过” “那就这样决定了。”独孤凝截断他的话,她知道转折之后必然会有她不想听到的话,所以只能如此。 李唯玑轻笑了一声,猛地起身背着手道:“不过广平王野心勃勃为祸百姓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剑指青萍 “如若不是掌握了这些,殿下凭什么觉得你有如此本事让我义无反顾地选择着你?而且殿下的表现,不正恰恰替我证明了这些信息的真伪吗?”独孤凝不卑不亢地道。 “很好!”李唯玑含笑着点头。 独孤凝正因他意味不明的笑而心惊时,李唯玑忽然道:“一直待在宫中闲得慌,择日不如撞日,独孤陪我切磋一下如何?” 独孤凝回以一笑,压着心里的情绪,淡定地道:“殿下太看得起独孤了。” 入东宫半年有余,除了最初那段时间和一些必要的形式,他一直对她没有太多的关注,她的来路,手段和阴谋,完全不入他的眼。本来以为他至少会派好些人监视她什么的,可他压根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没几天就把人撤掉了,甚至可以说他从来不觉得她是可以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如果不是这一张脸,他可能连那些丰富的情感和复杂的表情都不屑给予吧。 可是,为什么他近段时间又对她如此感兴趣了?近来他的很多行为都很出乎独孤凝的意料。比如说,他经常夜半三更爬上房顶与她共享夜色,也不时和她调侃几句,更不经意间冷彻的脸会给予些耐人寻味的温柔。 那现在,他现在是想试探她武功的深浅? 他忽然转性了不成? 李唯玑看着她变化微妙的表情心里想笑,却认真道:“不必自谦,你我是信得过的。”转移了视线对李烁道:“二哥也留下来一起看吧!” “不了,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李烁对这些事情是并不感兴趣,也决计看不出所以然,只能推辞掉。稍微告辞后便离开了东宫。 “那么就抓紧时间吧!”说着他绕过独孤凝径自向外走去。 总是要面对的,逃避也没有用。独孤凝这样告诉自己。她随即跟上,“独孤想要用什么样的武器?”却听声音从前方传来,并不高亢也不低沉,如春风化雨般温润澄澈。 此刻他们一前一后和平得如一潭湖水。 “殿下当真不知?”独孤凝记起来那一次练剑,他可是在一旁观赏着。 “我确实不知!”他薄唇一勾,回身道:“我记得独孤第一次使用的武器是一锻红凌,第二次是残剑悬秋,虽然都用的不错。不过我想断不会有人用普通的棉布当随身兵器;当然,一个合格的剑客更不会将自己的佩剑轻易赠人!” “我赠剑是不错,但那并不代表所赠的是我的佩剑。”独孤凝反驳。 “一个经常用剑的人,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一双手?”独孤凝的手非常粉嫩细腻,甚至连一点茧子都没有。如果不是从独孤明羽那里知晓了她的经历,他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闺阁小姐。 他步伐优雅的走了几步凝视着她,月白色的衣衫随风扬起,广袖飘飘,长眉如墨,满眼尽是俊逸非凡之貌,目光灼灼逼人。 独孤凝看得有些愣了,片刻后方回神道:“殿下观察的可真是仔细,我确实算不上是合格的剑客,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不擅长剑术?”她终于有些不满,难道她的剑法还不能入他的眼? 李唯玑会意,知道她已经有些不悦了,便稍做妥协道:“嗯,独孤的剑术自然也是是精妙无双的。” 李唯玑的话当然也有几分真心在而并非全是奉承,转头又的下人吩咐了一番。 不时便抬来一批兵器,当中以剑居多,独孤凝审视了一番,发现兵器的种类竟然齐全,心中微微诧异。 “这些物件自然比不过悬秋,不过独孤手中即然没有合适,不知道这当中有没有入得了独孤的眼。”他已经选好了剑,正行若无事地等在一旁,却见她犹豫着便多说了一句。 独孤凝轻轻一笑,拿起了一把暗沉的长剑,转身时顺带扯过一条红色的长鞭。红袖一扬,长鞭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啪”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右手一动,长鞭呈回收之势,稳稳的送回她手中。 “这条鞭赠我如何?”她似是很满意的样子,神色愈加飞扬起来。 “它有个命字叫锁凌鞭,独孤若是喜欢便拿去,它已经很久没有找到配得上它的主人了。”李唯玑面无波澜。 “我自然是配得上它的。”独孤凝地下头脸色黯然,长长的睫毛敛住了她复杂的神色。许久,按下的声音道:“曾经有个人说过,我配得起全天下,他说在他的眼皮底下许我做任何想做的事。为了这一句话我可感动了好久。” 李唯玑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神色也顿觉怆然,他万万要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竟然无由的涌起了一股酸涩,是一种未有过的感觉,或许是怜惜,或许是心痛,一时竟手无足措。 “怎样!是不是很神气的承诺?”独孤凝不合时谊地来了一句,“只可惜这样好的人注定不长命。” “” “暂且不提它,开始吧!”独孤凝猛然抬头,神采奕奕,刚才悲戚的氛围一扫,仿佛只是刹那间的幻觉。 李唯玑回神,见她长鞭已经缠在腰间,艳丽的衣带在疾风中猎猎飘动,挺剑直指着长身玉立的李唯玑,笑道:“殿下是想让我不成?” 李唯玑脸上一红,长臂轻抬仗动长剑,右手呼地划开,势挟劲风凌利狠辣。 独孤凝侧身长剑一挡,以“沧月之翼”还招。“沧月之翼”为无冬城楚氏一族独创的剑法,只传楚氏后人。独孤凝机缘之下习得,但该剑法因从不涉足武林,隐城消亡后“沧月之翼”便只能成为传说,无人见其真面目。 纵使李唯玑再见多识广,掌握的情报再多,也不曾识得。梅林扬剑那一日,独孤凝使出的便是此种剑法,因料到李唯玑不晓得其中渊源,所以才有恃无恐。 李唯玑剑艺精湛,独孤凝用剑亦奥妙无穷。此时但见满园游走,一着未毕二招已至,出剑如风如电,人动似影似光。一番缠斗中纵然两两不落下风,二人都彼此为对方骇然钦服。 李唯玑以内力见长,可谓深不可测,凭空使力已能慑人至胜,但此刻他不动用半分内力仅单纯地斗剑比试竟然也如此了的。独孤凝暗暗称赞,却也无话可说。 另一方面,独孤凝长剑一出,李唯玑便知其使出的与当日是同一套剑法,本以为这一派武功虽招招式式精妙到颠毫,但柔软有余威力不足,所以挥出之时才会带着如此婀娜之姿,尽显女儿之态。却不料此刻招招扬威尽现却不失飘逸灵动。原来,此剑术遇飞花曼雨则娇柔轻逸,遇狂风迅雷则刚猛万化,可谓见风而动随势而起,让任何处于剑势范围的目标躲无可躲,其中精妙不可言传。 独孤凝所使用的“沧月之翼”正是无冬楚氏中青萍剑法的三大部分之一,主“控制”二字,在沧月之翼的控制下除非是对手完全的功力压制和极为强横的攻击手段,否则不会有人逃得出沧月之翼的攻击范围。青萍剑法还有两大部分,一样是“沧海桑田”,主“变化”,沧海桑田奇诡精绝变化无穷,不仅能让对手防不胜防c措手不及,而且在危急时刻经常能产生狭地重生c柳暗花明的效果;而第三部分“沧海横流”,主“杀伐”,“沧海横流,玉石同碎”在战乱之际,杀伐如海水一般四处奔涌破坏掉挡在前方的一切,是青萍剑法中最为凶残也最为霸道的一面。 然而关于青萍剑法,由于历代青萍剑在出世之时往往都是乱世,所以世人对此都有一个误解,那就是他们都将杀伐果绝的“沧海横流”当成是青萍剑法,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世间还有“沧月之翼”和“沧海桑田”这两种剑式。这也是独孤凝出剑时有恃无恐的原因。 一人全意施展手脚,一人也不敢怠慢,“沧月之翼”共十七招,一百二十三式,独孤凝将第十二招全套挥出。李唯玑招架得虽然有些吃力但最终都尽数化解,独孤凝一咬牙将剑法最后一式渔网幽囚使出。只见她长剑斜指,剑尖分花,竟一处不击,一剑不刺。他正自纳闷着,却见剑锋从风袭来,两侧亦受夹击一时竟不知,此剑虚幻到底是从何处扬出。李唯玑见躲避不及他运行内力,周身瞬间扬起强大的气场,长袖鼓起鼓起一阵狂风,衣衫猎猎作响墨发翻飞。而此时长身纵起的独孤凝剑势一顿,随即长剑被震飞而去。她与李唯玑本是近身一战,此时自然不能幸免,她原先本停留在半空,此时被迫纵转了两圈,在身体受力向后倒飞出去之时惊呼了一声,迅速抽出腰上的长鞭借力一甩缠上李唯玑的腰间,李唯玑也因此被近落回地面。独孤凝踉跄了几步废了些力气才终于在地面上站稳。 李唯玑自以为剑术不赖,以他的武功造诣与一个双十的少女过招,竟然不得不使用内力。他挥剑已是全力施为可还是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思及此处他脸上的风采也稍微暗沉了些。当然如若李唯玑知道这一套带剑法就是名动朝野的青萍剑法或许心中会多一些安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黑玉遒琦 然而此刻独孤凝的想法与李唯玑却截然相反,要知道这一套剑法她早已练得出神入化了,而他在没有动用丝毫内力的情况下能够坚持那么久,如若在对剑其间,哪怕他掺杂有一丝一毫的内力,那么结果就会出现刚才的情况。独孤凝将毫无还手的余地! “殿下果真是勇武非凡,我很是佩服。不过对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动真格,殿下也未免太不会怜香惜玉了,亏得方才动手时我还心有侥幸,一直期望着能您手下留情呢?”她收回长鞭,轻抚着肩上的墨发慵懒的道。一副妩媚动人的模样。 “对对手全力施为,这是一种尊重。”独孤凝剑意超群,怕江湖上也没有几人能及,自然无需手下留情。只是他很好奇,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独孤凝是从何处习得,又为何会如此默默无闻? 独孤凝当然知道李唯玑的想法,他之所以不问是因为早已料定了她不会说,独孤凝自然也乐于不用寻找说辞了。 她微微一笑,“对于我而言取胜远比获得尊重要重要许多,因为多一分胜算我活着的机会就会多很多,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也有幸可以承殿下的恩情,希望殿下可以往这方面考虑!” “”李唯玑无言以对。 独孤凝轻笑状若无事,又道:“当然这如今只是妄想,我瞧着殿下也该尽兴了,如此定然不会再为难独孤了,独孤告辞了。” 独孤凝说完即将要绕过李唯玑离去的脚步却徒然一顿。 李唯玑诧异的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遗落在地上的一块琼玖,他忽然想起方才锁凌鞭从腰间撤回那种被带出的感觉,只是他未及多想所以一时竟没有发觉。却听独孤凝吃惊的道:“我还以为它被弄丢,恐怕就再无法寻回了,却不想被殿下拾了去,真是巧的很。我可得好好谢谢殿下呢!”说着已经俯身拾起,她的语气平淡似不甚在意,只是那一黛烟眉不经意间已经缓缓舒展而开。好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一般。 “它是你的东西?”李唯玑凤眸徒然一深,不辨神色。这枚琼玉是姜茗被劫持当天他拾到的,从此便一直随身携带,刚才大约是被锁凌鞭缠上时带落的。 “这有什么不对?”似是不解的表情,独孤凝问道。 “你可知道它是什么来历?”李唯玑问道。原先带回来的时候他并不甚在意,而之后却发现这块琼玖竟然是古玉遒琦。 “不过是一块黑玉而已,莫非殿下对它感兴趣?”独孤凝拿着手中的琼玉对着李唯玑晃了晃。对于独孤凝而言,这块玉确实有些特殊,是她对一段往事的回忆,但也仅此而已。 “你当真不知道?”李唯玑的声音更加冷彻,似乎不敢相信。 “知道什么?”独孤凝悄言问之,微微侧着头,茫茫无所知的模样。而后似乎是受了启发忙问道:“你这样问,难道它” “没什么!”李唯玑忽然打断她不想她追问下去,心底有些释然,或许她真是不知道也说不定。这一刻他私心下希望她不要和隐城惹上任何关系。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心下都各自有打算。独孤凝终是不急不缓的沿着来路向苑外走去,广平王的事还未解决,偏偏遒琦在这时候暴露了,她实在不想再生出许多事端。不过转念一想,纵然李唯玑因为这玉的缘故起了疑心,他纵然有心要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来,独孤凝略微放宽了心。 这些天李盈溪和云想两人的关系也进一步发展,闲暇时两人常到东宫做客,众人自然也乐观了见其成。于是东宫便在清闲中透着一股其乐融融。反而独孤凝,因为要准备前往明砦c淮安的事谊,免不得有些忙碌,除了联系那里颇有影响力的文人骚客外便是人员分配的问题。独孤凝孑然一身但也没有什么需要打点,而今令独孤凝头痛的是,自姜茗受伤以来魏之然对她是避而不见,这个中原委自是显而易见。 冬日将尽,阳光日渐明媚,独孤凝在一回廊上悠然等待,魏之然从镜黎轩出来,没有一丝预兆,眼帘忽然撞进独孤凝的身影之中,他慌忙低下头正想闪开。 “魏之然,见到我也不行礼吗?”独孤凝优雅笑问,虽然因为以往她与魏之然的关系亲近些所以自觉地免去了这个礼法,而这东宫的人除了那些无关紧要的随从下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向她行这个礼,如今这么说不过是想叫住他。 “”魏之然果然站定,默然以对。 “怎么,我这一副蛇蝎心肠,连你也开始仇视了吗?”独孤凝凑近他进而又道。 “之然并无此意!”魏之然脱口而出,脸上已不再是一贯吊儿郎当的神态,继而对她行了一礼。 “那是什么意思?因我伤了你心爱之人,所以你便怨恨起我来了?可是形势逼人我又有什么办法。”独孤凝此言语出犀利,颇有咄咄逼人之势。 “太子妃此话是要陷我于不义之地,当日之然确实认为太子妃要置茗儿的性命于不顾,但如今也晓这是为救茗儿的权宜之计,之然不辩真伪枉为读书之人,辜负了您一番心意,所以才会”他忽然低下头,羞愧难言。姜茗醒来之后已经将过程细细与他讲过,他又不是愚钝之人,事后一想自然知道独孤凝的用意,只是当时头脑跟本就没有思考的能力。 “才会如何?”独孤凝接下他的话,“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与普通文人不同吗?我看着你比他们还迂腐。魏之然你有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吗?是对我恶言秽语让我名誉扫地,还是拔刀相向对我明枪暗箭呢?你当时除了语气神色厉害了些外,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吧!魏之然你来告诉我,你究竟是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情,才能无地自容至此?” 魏之然心口一阵发凉,哑声道:“太子妃对之然用心如此,受之然误解还能淡然自若地宽慰于我,以德报怨。可是当时那一刻,之然心中在瞬息之间就把与太子妃建立而来的友善忘得干净,为人朋友做不到信任,为人臣子更做不到‘忠义’,之然有愧,无颜面对太子妃。” 他的话句句哀伤真切,独孤凝却笑得怪异,“呵,以德报怨?你很有眼光。” 独孤凝巧言带过,她并不想否认,因为如果让魏之然因着这一点小事而一直回避她,那终将会影响了到她的计划,所以这样的误会如果可以利用那再好不过了。 他也茫然了片刻方道:“太子妃这种表情莫非当真习惯了扮演被人唾弃的黑手?” 独孤凝望着他依旧面色平静,她不在意地撇撇嘴淡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时间长了你自然会知道,不过我很喜欢你如今的这个结论。” “太子妃有恩于我,如今又救了茗儿,这两份恩情之然来日必报!”他严肃的说道。 独孤凝早知他会如此,丝毫不见怪于是盈然笑道:“是吗?那如果我让你放弃这一次的科考,你也不会拒绝?” “什么?”魏之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独孤凝冷笑了声追问道:“如果你放弃这次报恩的机会或许就没有来日了,所以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魏之然眉心蹙了蹙,继而坚定地道:“之然愿意!可之然想知道原因。” 独孤凝扯着唇浅浅的笑了笑,“你自视自己与流俗的儒子不同,自然无须执着于科考之路,何况今年错过了三年之后亦还有机会而如果你此刻便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那你的前途将不受那一纸文卷的束缚了。” 魏之然虽然已身在东宫但确实寸功未建,看上去宫中的人对他都挺恭敬,但仅凭这样一个表面上的自由闲人,实质上跟本得不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尊重,甚至有很多人一直置疑他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无以接触关于东宫任何秘密事件的原因,如若一直无所施为只怕连他自己都无地自容。 魏之然被触动心事表情僵硬了一会儿,过了好半晌才开口,“之然需要怎么做?” 独孤凝简单将计划跟魏之然讲了一遍,最后才问道:“我给你足够的权力,但是三个月内我要你有掌控淮安的能力,你办得到吗?” “太子妃即然吩咐了,之然必定全力图之。”魏之然没有一丝欣喜,反而显得无比郑重,毕竟这算是他为朝廷做的第一件事了。 “魏之然,在殿下的手中能做好这件事的人不只有你一个,若你的成果仅仅和别人预想的一样,那么你就和别人也没有多大区别。”独孤凝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认真。 这是让他闹出一些额外的动静?魏之然会意遂挑眉淡笑道:“自然不会让太子妃失望。”话语中又回复了当初的不羁之态。 见状,独孤凝稍微放下了心,轻声问道:“殿下可在里面?” “不,太子去了文轩楼!”魏之然坦然直言。 “文轩楼?”独孤凝若有所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隐城霸王(1) 文轩楼,二楼雅室。 “不过是勾栏瓦肆之流,唯玑为何会有如此雅兴兴师动众地让我们来此听人说书?”李烁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确实室内聚着的全部是李唯玑的亲信,李烁c楚逸c甚至连在外执行任务的苏容都在,这不免令人疑惑。 李唯玑并不忙着回答,他审视了楼下一眼,临窗而望。楼下的说台一览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位置,他慢悠悠地开口,“据说当年恒安太守杜若明,劳资劳力经历了两年之久寻访到隐城的所在之地,并从中带回了真实的见闻,而杜若明罢官之后曾一度在坊间说书,一时关于隐城的一段故事在勾栏瓦肆间疯传,故如今民间所流传的这段妇孺皆知隐城之事便是对无冬城内况最真实的记述。” “隐城覆灭已是九年之前的事了,殿下何以关注隐城之事?”苏容也询问道,如果来此只为一桩九年前的旧案那么李唯玑此举确实令人不解。 李唯玑说道:“‘屠尽城’那只是史料的纂诉,而我查到的结果是隐城虽然已经消亡但其中大约有一半的人幸免于难。” 李烁若有所思地问,“原因呢?” 李唯玑摇摇头面表情地回答,“这也许只有经历过那件事的人才会知道。” 李烁想了想道:“无论怎么说都只是一桩旧事,鄙俚不足道。” 李唯玑蹙起眉头,“然而遒琦现世,隐城的意义就不一样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赫。遒琦出世了? 史上最神秘的城池无冬城隶属祁靖国,但它自有一套体系,据悉仅二十五万人的城池却存兵八万,名曰“青龙”。其军精锐无双有猛虎下山之势,勇利无阻,素有“不败之师”的称号,而向来无冬城城主祁靖国国主都有着的非同一般关系。除无冬城人之外只怕真正了解无冬城构成体系的人,恐怕世间只有祁靖国皇帝一人,李唯玑曾经向嘉元帝问起过,但嘉元帝却是只字未提。最重要的是能够号令“青龙”的遒琦在九年前无冬城灭亡之际,也同时消失无踪。 当年无冬城一夜屠灭,一际消亡,其中原因无人知晓,只是听闻杜若明第二次到达隐城时,那里已是枯骇遍野,成为彻底的荒城。 一直位于祁靖国极北深处,与世隔绝的神秘之城,被外界视为“隐城”的无冬,带着它层层叠叠的面纱一夜化为虚无,此事直让世人嘘嘘。 “铛”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说书的先生高昂的声音传来,“今天我们接上回来说一段‘隐城小霸王’的故事,话说隐城城主楚啸阳是拳拳慈父心,浓浓爱子情呀!而我们的小霸王楚云霄确是纨绔子弟,膏梁少爷。可谓‘天下草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说话的内容记述的是主人公杜若明在隐城所见这么一段故事: 十年前,无冬城。 城内阳光明媚,清澈的河蜿蜒环绕,四周高山险峻,婉转回护,天然的巨石垒起了险阻的山势,简直是天然屏障。山上绿树葱茏,环抱着一座古朴典雅的城池,当中炊烟袅袅,祥和升腾。 杜若明望着大蔽的城门欣然往来的城民,终于松了一口气。若不是杜若明他带着能观天象可知地理的高人明道子同行,又经历多道天险九死一生,只怕再花个十年八年也未能一见隐城真面貌。现下凭借两余年的旅途,回想个中曲折只能用‘泪流满面’来形容,当隐城出现在眼前时他心中竟不禁安慰起来。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当初一行人一共十八个如今到达隐城的也只剩六人。杜若明回头感叹道:“咱们都终于来到隐城了,道长咱们进城去吧,大家也速速跟上。”吩咐了一番,众人向城门走去。 过城门之时,城民均含笑的与他们打招呼,杜若明顿感各个民风纯朴,喜爱之意由然而生。然,正在杜若明兴头之时,城墙上响起了一个严肃而稚气未脱的声音,“好大的胆子!未经我的许可竟敢擅闯我无冬城。” 杜若明抬头却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坐于城墙之上,一身青衣,泰然自若。细看,却见其面如冠玉,一表人才,有不流于俗的相貌。 还在愣神之际,旁边一个妇人对着城墙上的人道:“小霸王,人家千里寻访,来者是客,你可悠着点,好生对待。”虽这样说着,但那妇人满脸尽是慈爱之意。 “哼”少年嗤之以鼻,对妇人的话置之不理。 杜若明见那少年不凡,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不低,拱手道:“小公子,老夫乃恒安太守,我等冒昧来访,惊扰了小公子还望见谅,我等择日必当向城主陪礼道歉。” 杜若明自以为此言说的妥贴,即道明了身份又谦和有礼。却不想少年听后面色一沉,他对着跟前立着的中年人道:“阿华,把他们给我绑了。” 话毕青衣少年便跳下城墙,身影消失在城楼之上。 那中年人应了声,继而带着三四个大汉将杜若明等人扣下,当麻绳套在杜若明身上时,他们才这莫名奇妙的囧迫中回过神。此时只听那中年人颇含歉意地道:“在下陆世华,先生初来乍到,得罪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杜若明疑惑心道,这无冬城个个恭敬有礼,连着下人也没有作威作福之态,可那少年何以无礼至此?故细心问道:“那小公子是何许人也?” 那人颇为尴尬的笑道:“是我们城主之子,楚氏后人楚云霄。” 杜若明骇然,据说隐城楚氏世代英杰,可现在这位难道将来这隐城要落入此等蛮人之手?他顿时为隐将来担忧。 陆士华将杜若明等人带到一处院落,临走前又嘱托道:“杜先生不必多虑,先暂且住下吧!” 这几日虽然吃穿用度尽是齐全,众人也都没有怠慢什么,只不过终究是囚禁的生活寸步难行。 直到第四日,一行十几岁的少年将杜若明领至城主府,那里并不如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豪华气派。而是典雅大方却不失质朴简约,更有水润山泽,令人神清气爽,喜不自禁。 至内堂,只见高位上坐着的正是当日的那名少年。此时他神态慵懒,双眸却是格外有神。两侧分别立着一位少年,看上去均十二三岁的样子,皆俊秀有余,气宇不凡,手中各自带着一把精美的短剑。杜若明注意到,一路走来似乎那些少年各自都佩着一把样式不尽相同,各有特色的短剑。 “少主,人已带到。”一个少年恭敬地说道。 “嗯,你们先下去吧!”楚云霄说道,转眼便见杜若明泰然而立,毫无惧色。心中便又起了作弄之意,于是厉声道:“你是何人,还不从实招来?” 明明是少儿之貌,此时却做出这等威严之态,这让杜若明一时无可适从,但他还是谦逊地回道:“老夫恒安太守,因久仰隐城的大名,故历经千辛万苦特来隐城无冬一游。” “放肆,在我面前竟敢肆意隐瞒,你当本少主是傻子不成?”他忽而拍了一下桌子,便猛然起身,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内回响。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意欺瞒。这是老夫的鱼符,小公子一看便知。”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银制的板符。些时楚云霄左侧的少年拾级而下,将鱼符呈了上去。 楚云霄接过微瞟了一眼,嘴角上扬。然后毫无预兆的鱼符向窗外飞去,“扑通”一声在杜若明惊骇的目光中落入院中的湖心处。 屋内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你”杜若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指着楚云霄,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样?哼,你胆敢假冒恒安太守,又拒以承认,罪加一等。来人”楚云霄道。 “慢着,小公子何以一口咬定老夫乃假冒之人?”杜若明气恼地问道。 “祁靖国内除隐城外各郡县各司其职,权力收归中央。而你这个太守竟然擅自离守,游手好闲,多年来以寻访隐城为任,难道你是要告诉我恒安的太守是吃白饭的不成?”楚云霄字字珠玑,似有睥睨苍生的傲然之势。 “非也,老夫奉圣上口谕寻访隐城,圣上为此特设了个副使之职,暂管恒安所有事务。所以这并不能说明老夫的事份是有意编造的,小公子不必急于作出判断。”杜若明道。 “是吗?可这是无冬城,我楚云霄说你不是你便不是。鱼符已经没了,你如果真有本事就用你这张嘴说服我怎样?”楚云霄又回复到原来一脸乖张的样子,似讥若讽。 “你”杜若明气极,一口气提不上来被呛得满脸通红,好久才平复下来,便道:“老夫敬你为城中少主,楚氏后人,却没想到你竟如此肆意妄为,不辨原由对我等收押监禁,以势压人,此为一过;现下损毁鱼符以下犯上,此为二过;待人不诚,行事不谨此为三过,难道这就是无冬城的教化?无冬城内的夫子便是这般教你的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隐城霸王(2) “夫子?”楚云霄兴致勃勃地说道:“明舟,去把夫子们都请到这里来。”然后又转首向杜若明道:“暂且就当你姓杜,那么杜先生可要亲自品评我无冬城的教化?” 杜若明默然,他之所以抬出夫子而不是楚啸阳,本就是为了照顾隐城城主的面子,却不想楚云霄行事如此怪诞! 不多时,正堂之内已是一室长衫,他们行举儒雅,确实有受业解惑者之风范。 “诸位夫子稍安勿躁,我请夫子前来只是有一事相询,并无他意。”楚云霄环视了一周,从座椅上起身,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杜先生质疑我无冬城的教化,诸位夫子对此有何看法?” “这”杜若明愕然,这楚云霄断章取义之能还真是了得。 无冬城多年来从未有外人踏足,如今来了杜若明等人,故而短短几天杜若明之事已经传遍无冬城,夫子当然对杜若明也有所耳闻。 “杜先生此言差矣,我无冬城的教化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先生初来无冬城不经考校又岂能无端质疑?”一个人上前询问,他面色严肃却又不失庄重。 “确实如此!”而其他人对此皆连连点头。 楚云霄在堂中缓步而动,也不再插嘴,一张清秀俊美的脸蛋在次一袭青衣的映衬之下,更见白皙明丽,眸光流转间,双眼秀气明亮,眉头一挑隐隐透着几分邪气。 “依夫子之言,我可是无勇无谋之人?”楚云霄背手而立。 “自然不是,少主勇武非凡谈笑于千里之外。”夫子众口同声。 “那我可是无才无德的草莽之辈?”楚云霄稚子之音,复问道。 “少主智周万物,我等均甘拜下风,又岂会是草莽之徒。”众人心寒胆颤地道,楚云霄的手段他们自然一清二楚。 楚云霄眸光一睨语气带上了几分邪气,“怎样,杜先生还有何话可说?” 杜若明苦笑,“老夫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作‘夜郎自大’,看来确实是老夫孤陋寡闻呀!”他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楚云霄并不在意,明知他并非心悦诚服,于是道:“杜先生可听说过‘众口铄金’,既然全城的人都觉得本公子天纵奇才,那么我为了成全众志必当也是智勇无双的!” 这一套说辞杜若明是闻所未闻,“事到如今,老夫也无话可说。只是小公子仍需知道,读书入仕才能齐家治国,规归入正。” 楚云霄抬眸,“杜先生此言是说我走的不是正途吗杜先生亏得活了大半辈子,竟然不知道无冬城别于他处吗?那些终朝孜孜以求‘功名仕进’之人,在无冬城岂不成了潜水蛟龙,无以傲游四海?而所谓‘读书上进者’也不过是举世沉迷的须眉浊物罢了。有我楚云霄的地方何愁勇者不能尽其才,智者不能终其用?杜先生方才所言岂不是小看了我小霸王的实力?” 杜若明明知其为诡辩,但竟然无一语可反驳,脸色顿时气得发青。一身傲骨岂能容一个小子轻视?遂甩了颜色,就要拂袖而去。 “站住,本少主何时许你出去?来人绑下去。”楚云霄冷声说道,似乎对杜若明的反映有些不满。 杜若明一番挣扎,终是反抗不下便认命地被押了下去。行至府外之时,却被一行人拦住,他定眼一看正是方才的诸位夫子。因着楚云霄的关系他自然不看好这一行人,而他们此时却拱手作揖,恭敬地陪礼道:“少主向来行事乖张,我等代少主向先生致歉,得罪得罪之处还望杜先生海涵。” 杜若明微愣,原来众人自是心知肚明,况且见他们陪礼如此真诚,怒气也稍稍平缓了,便道:“夫子的难处老朽也都明白,所以无需致歉。老夫只问一句夫子方才所言可有一句真话?若有,老夫便无话可说。” 众人相视一笑,无奈的抚额道:“想必杜先生也看得出少主论辩之能确实了得,不过德才二字老夫可不敢说,况少主实乃年幼勇武更是当不得,只能说是顽劣无度罢了,说起来去年少主还在月余之中将无冬城各大学院闹得人仰马翻,掳去了百余学生,组成一支亲衣小卫队‘麒麟’,确实是个能闹事的主,令人头痛得很。” 杜若明道:“夫子即知如此,又何必如此纵容于他。” 众人闻言笑意更甚道:“无冬城人自当拥护楚氏一族,而他是楚氏的后人楚云霄!哪有不能容让之理?” “便因为如此,先生就要尽此愚忠吗?如此纵容下去只怕适得其反。若将来他登上无冬城城主仍旧未变,岂非国之不幸?”杜若明直言。 却不想众人听后皆面色一沉,为首的夫子郑重地说了一句,“不劳杜先生费心,楚氏还没有纵容不起的人!” 杜若明没有乎视掉这庄重的话中那种骄傲的自信。闻言他却是无话可说,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一个外人如何插手? 正在愣神之际,从府内迎面走来一个器宇轩昂,一身蓝衣之人。他墨发高束,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之气。紧随其后的正是当日见过的陆士华,此时他正侧身对那蓝衣男子小声的说着什么。 “夫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楚啸阳一走近便柔声询问。 “回城主,少主请老夫前来只是有事相询,并无其他!”一个人恭敬的回答。 “既然如此,先生们就暂且回去吧!小儿又添麻烦了”楚啸阳轻声说道。 待众人退去,楚啸阳又回身对杜若明道:“杜大人受苦了!”着说已命人将杜若明请进府中。 杜若明本就抱着复杂的心理面对楚啸阳。然,清谈半日,他不得不从心底里敬佩起楚啸阳来,他不仅彬彬有礼,自身涵养让人不得不注目拜服,有如初生之阳,给人的感觉不仅温柔,还有那种神圣的触动。 “对了,这是杜大人的鱼符,烦请收好!” 杜若明一看顿时大惊,这是他的鱼符没错,但是当时不是被那楚云霄扔进湖心了吗?他询问之时楚啸阳却淡笑不语。 杜若明当然不知,楚云霄原先就在湖中沉了一张细密的网,若想捞起岂不是易如反掌? 楚啸阳始终给人一种雅致的感觉,其光芒也能渗透人心,让人肃然起敬。杜若明与他在一楼台中曲水流觞,把酒对诗。正在兴头之时,楚云霄从楼外奔了进来,俏声道:“父亲!” 楚啸阳一见,俊眉一扬轻轻抬手含笑着道:“霄儿过来,快见过杜大人,你这几日未免太过失礼了。” “哼,此人不请自来霄儿不过礼尚往来罢了。若父亲与他谈得来,孩儿暂且放过他,至于其他人也全凭父亲处置。”楚云霄椅靠在楚啸阳怀里天真无邪,只是说出的话却似纨绔子弟一般,该有的脾性一件不缺。 杜若明的脸瞬间黑了。而楚啸阳却挑眉一笑风清云淡的问道:“当真?” “绝无虚言!”楚云霄回答得也认真。 “好,那霄儿把他们也一并请来府中吧!”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可乱来!” “父亲尽可放心,霄儿先告退了。”说完楚云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真是来去匆匆。 见楚云霄远去,楚啸阳脸上瞬间镀上一层严肃的神色,他端起一杯酒直面着杜若明道:“杜大人请原谅小儿顽劣无度,楚某今日在此向您赔罪,若大人即往不咎,宽宏小儿的过错就请饮下这杯酒,楚某必当感激不尽。若杜大人心中之气尚不能平,即便要楚某赔礼致歉,也当在所不辞。”他说的郑重,不掺杂一丝假意。 杜若明猛的起身,被这番话吓得不轻,慌忙道:“城主折煞老夫了,这赔礼之事,老夫受不起,也不敢受!城主放心小公子尚且年少,老夫自不会怪罪于他。只是小公子还需引归正途,望城主三思。” “哈哈哈,杜大人言重了,楚某和无冬城众的看法皆出一脉,小儿虽然顽劣但无冬城没有纵容不起的,所以纵然小儿有什么罪过也皆由楚某一人承担。至于引归正途之事,杜大人无需记挂,小儿并无品行之失。”楚啸阳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怒意,反而敛去了肃穆之气,悠然笑道。似乎对杜若明的建议并不在意。? 杜若明心中暗衬,楚云霄得到全城的纵容,只怕不出落成这等荒唐之态都难。 但杜若明经过这几日的见闻,已知对于楚云霄自己绝无插手的可能,如今楚啸阳的话更让他笃定。于是很识趣的换了个话题,直接表露了来意,“老朽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了解无冬城之民俗民风,以弥补祁靖国对无冬城正史记录的空白,还望城主能容许老朽一赌无冬城风采。” 在隐城住了半个月,杜若明了解到无冬城人与世无争,里面没有苛捐严税,没有压迫与贪婪。整个城池甚至连一个正式的牢房都没有,而令外界望而却步的“青龙”就似乎是隐形的存在,杜若明观察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在他看来隐城最大的军队便是由一百多的孩童组成的‘麒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隐城霸王(3) 杜若明眼中,在无冬城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便是楚云霄。对于他,杜若明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掌握着全城未来的楚云霄,不仅成天游手好闲逞虐肆狂,还一上街便成天顺手牵来,调戏小女孩只是对于楚云霄的行为众人都孰若无睹,甚至可以说是乐见其成,对于这小霸王的珍视有如传承了十八代的家传至宝,呵护备至,如此反常的现象实在令人咋舌。 无冬城内街区市访,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与叫卖声掺杂其间,热闹非凡。 “杜大人请看,此河为清河,它横穿过无冬城池,故南北两侧被分为南城和北城,你我所在的便是南城!对岸便是北城,听闻大人和道长已经参观过北城,想必已有所了解。”楚啸阳指着前方一条长河以及延伸而去的对岸,笑意吟吟。 杜若明抬眸望去,只见天蓝气清阳光,耀阳明光之下,水面波光粼粼,水质更显清澈,南北两岸往来的船只也别具风味,两岸杨柳随风轻荡,真有“长空静,皎日映江流,轻风杨柳,似画难收。”的快然意境。 忽而一阵喧哗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楚云霄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是一顿狠揍,嘴里还念念有词,“高弋,你是服亦或是不服?你敢再说一句,我可就真不客气了!怎么回答你可要想清楚。” “不服,打死也不服!”那少年执拗地抬起头。 杜若明定眼一看,被打的正是当日追随于楚云霄身侧的那名少年。而另一名此时仍跟在楚云霄的身后,正开口低声说着什么。 “做我的下属,就不该违逆于我,即然已经屈居人下那就该好好收起那些不必要的锋芒,看来这一点你还没学透,你真应该好好学学了!”楚云霄毫不吝啬他的讥讽。 “学什么?学如何卑躬屈膝吗?如若不是被逼迫你以为我很愿意做你那有副使之职吗?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你也休想让我为你做那些荒唐的事!”少年顶着满身满身的伤,一脸无畏的反驳。 “看来我平时是对你太好了!不过你真以为右副使之位非你不可吗?实话告诉你吧,本少主就是看你不顺眼,所以才会将你留在身旁,以便随时都可以作弄一番。”说着,挥拳又向那少年身上招呼。然胸臆间忽然一阵冰冷袭来。 楚啸阳,杜若明两人见状,正想过去制止,脚步刚迈出却见楚云霄轰然栽倒在地上。 “小霸王!”立于后方的少年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伸手去接已经来不及了。 “霄儿”楚啸阳一袭蓝衣如风般掠过,申臂抱起地上的青影,像人群吼道:“快去把胡先生请来。”说着抱着楚云霄已向府中奔去。 杜若明不知发生了何事,他见刚才还人来人往祥和热闹的街上,此时已是慌乱一片,人们奔走相告,均向城主府而去。 杜若明扶起那名满身伤痕的少年,他很诧异少年看上去极为狼狈,实则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你没事就好,小公子刚才这是是怎么了?” 少年狠捶了一拳墙壁,咬牙道:“他身上的寒症又发作了每次都是这样,那么肆意妄为的他凭什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倒下!” “你知道么,那么孱弱的他和我竟然是在同一天出生的,可他一直病歪歪的,仅个头就远不如我,他整天作威作福我恨不能他永远也不要出现在这无冬城内,可是他又不能死,他不能死!”最后一句话,他像是吼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哭腔。而后他猛地推开杜若明向外跑去。 杜若明傍晚才回到楚云霄的府上,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无冬城民蜂拥一般前来探望小霸王,他徘徊了半日才挤进了楚府。 此时躺在床上的少年,小脸已经褪尽了血色,嘴唇紧要紧抿,额头渗出一滴滴冷汗,双手则抱在胸前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身子更是打着颤。 城主夫人此时正紧紧的抱着他,噙着泪,暗哑的声音一遍遍的低唤着,“霄儿,霄儿” 楚啸阳立于床头,面色沉痛。大夫也守侯在床边寸步不离。 此时杜若明也发现楚云霄是痛到极致,冷到极致,可是他仍一声不吭,至始自终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杜若明见状心中也是一阵酸痛,不止为了他的苦楚更为了他的坚强。 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可在万般宠爱的环境之下,他是如何染上这恶寒之症?个中原因,杜若明也毫无知晓的可能。 试想,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在这偏北的隐城,得寒症的机率,确实比常人大得多。 他凝视着那稚气未脱的也童颜,即使不能触摸,可是也能感知其中他所承受的冰冷与苍白。 夜晚过去一半,小霸王的寒症终于退去了,守候在楚府门前的民众也随后离开。 明道子去往北城,北城之众因楚云霄之故,大量向南城涌来。北岸码头人满为患,水路受阻,次日方得回来。这小霸王在隐城的地位可见一斑。 杜若明隐城一游,在那里停滞了两个多月,入夏方重返恒安。 至于那一年冬,无冬城发生了什么,至今仍是一个谜。 “铛!”故事戛然而止。只听得那说书人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当然这里所说的后事,不外乎“隐城消亡”一段,坊间流传的版本诸多,却无一有可信之度。 “唯玑,此事大可不必忧心,据我所知只有隐城楚家家主才有能力使用遒琦,调动‘青龙’,当年杜若明重游隐城之时,确实找到楚啸阳的尸骸,况这‘青龙’是否存在,还虚实难辨。至于楚云霄就更不值得一提,他一个病弱少年当年遇难时也不过十四岁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了。”李烁淡然地品了一口茶,一双黑眸格外清亮。 李唯玑挑眉,并不作答,只是轻轻的端起茶盏,行举典雅轻缓。心中默念着“楚云霄”三个字,脑海里忽而浮起一些画面。 “在下姓楚!” “霄霄!” 他凤眸狭然一深,楚云霄! 是呀,他怎么没有想到。水上青荷,青荷,隐城的清河! 如果说“水上青荷”这个称谓纯属偶然,那么他一个如此绝代风华的男子可以欣然接受这个那么女气的称谓,这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 “二殿下说的极是,城主楚啸阳早已经离世,那么楚云霄不足为患,且不说小霸王楚云霄生死未明,纵使他还活着,只怕也无法使用遒琦。”苏容进而说道。遒琦的出现,或许只是偶然吧! “确实,因为不管楚啸阳如何宠爱纵容楚云霄,他也绝对不会将‘青龙’以至隐城的命脉交给一个顽劣无度,脾性乖张,还袭染一身之病的孩子,所以即使遒琦在楚云霄的手中,他也未必能够调动得了‘青龙’。”李烁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手指抚过桌面,淡笑着说道。 “如果连他都不可以,那么世上便再无一人可为。”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随着被推开的房门,一个蓝衣公子缓缓走了进来,他身材健硕欣长,眉目疏淡风流俊朗,身上惯有的寒气给人以一种沉寂冷肃的感觉,此人正是云想。他身后跟着的则是李盈溪。 “因为小霸王曾经成功调动过青龙。而且还是在没有使用遒琦的情况下。” “青龙出动,莫非是十年前那一次?”李烁问道。 “不错”云想冷声答道。 “十年前的楚云霄,不过是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你却说他曾号令过青龙?” “是”他直言。 “此事你要是如何得知?”李烁也肃然,冷声问道。 众人愣神,疑惑的看着他。 云想暗叹一声,嘴角微动。终于开口道:“因为我正是无冬城的子民。”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都投到云想身上。李盈溪知道,接下来的内容呼之欲出,便讪讪的道:“那么我先回避一下。”说完连忙转身,手腕一紧一把被人抓住,李盈溪回头疑惑的看着他。却听云想道:“不用,我的来历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吗?” 云想漆黑的眸光从身上掠过,“二殿下说得没错,少主确实秉性乖张,成日厮混,乃是谑浪笑傲之人,世人由这街谈巷议所了解到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真正的楚云霄其肆意妄为之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没有那一件事的话我想我永远都会那么认为。” 云想将当年之事一一道来 九年前,无冬城。 初冬时节,这天无冬城下了第一场雪,水面,开始结了一层极薄的冰,而北城突然起了大火,楚氏夫妇前往查看。 此时正是落雪萧萧,寒烟漠漠。冬阳日暖已隐去行迹,天色黑沉沉的一片。 冬日,楚云霄是极少出门的,他呆在暖阁中极其自然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 陆士华,慌乱地跑进来,他一向处事不惊,而此刻的他,脸上暗沉得恐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隐城霸王(4) 楚云霄顿感不妙,连忙问道:“阿华,北城的火灾还没控制住吗?难道事态真有那么严重?而且你不是随我父亲母亲去了北城么?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 陆士华的声道:“城主有令,南城所有民众退出无冬城,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即刻出发,少主也速去准备吧。” 退出无冬城?无冬城众几代人生活于此安居乐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不得不弃城而逃? “什么叫南城所有?那还有北城呢?父亲何以做出此等荒唐的决定?”楚云霄也急吼道:“我父亲母亲在何处,为何要退出无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回答我!” 陆士华没有回答他,以楚云霄的性格并不适合知道,便回头对一丫鬟道:“快去给少主收拾行李!” 楚云霄仰头看着他,竭力让声音平静下来,“走可以,但我需要知道原因!” “回头再说。”说着,就要抱起楚云霄,却被他一手推开。 楚云霄后退了几步,站定,背着手脸色阴沉的可怕,“陆士华,我以无冬城少主的身份命令你,回答我的问题!”他威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阁楼中宕开。阴沉可怖,却有着摄人之势。 楚啸阳说过楚云霄就似一头被困的雄狮,安逸c无所节制的生活能使他懈怠,但永远也不能改变他的本质。当时陆士华听后并不赞同,可现在竟不由得被他的气势所折服。 陆士华咬牙道:“北城突发奇兵,人数不少于十五万人,他们得天时地利,现下北城的青龙将士是不足四万,连带着普通民众,一共才十二万人。少主应该知道青龙是守卫祁靖国北疆最强大的一支,若是平时可以轻易调动驻守北域的其他军队,但是无冬城只有北面一个出口,如今被敌军封锁,已经是后援无力,唯仅南城这边的四万青龙正打算向北城支援。只是原本渡河的船只就远远不足,清河河面又开始覆上薄冰,但这种程度的冰面根本就不能行人,行船却已经严重受阻,北城人民只能殊死一搏,退无可退。详细的情形我们过后再说,因为此刻正值危急存亡之际。不出两日,河面将全部冰封,到时敌军过河如履平地只怕连南城也不能幸免,所以我们必须在此之前退出无冬城,这是城主的命令!” “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以北城全部的战力,不足八个时辰。” 楚云霄紧闭的双眼许久才缓缓睁开,“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陆士华在院中等候,脑海缓缓升起疑虑,楚云霄似乎表现得太过淡定了,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才想着,就见一个青色的身影慢行而至,他背上挂着的短弓,右肩满满一簇白羽利箭,俊秀的小脸暴露在寒风之中,格外精美。只是他身形看上去实在太小了,明明已经十四岁的年纪,偏偏被一身的病折磨得像个十岁的孩童一般,纤弱得让人心痛。 陆士华还站在眼前,他并未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只是看着楚云霄一步步的行近,手中渗出冷汗。楚云霄认真的模样竟让他觉得格外诡异,终是上前几步,开口。 可未等陆士华出声,楚云霄便与之擦身而过,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冷声丢下两个字,“走吧!” “少主!”陆士华抢步而去,在他身前的跪定,双手高举,正是“青萍”。 “城主有令,今授予楚云霄青萍剑,少主接过此剑,从此你便是楚家家主!”声音清寒中带着哑意。 楚云霄并没有出声,只是望着陆士华,右手一扬便握剑离去。 陆士华一路大步,紧跟着他到了清河河畔,四万将士已破出一段河面,正准备泅渡过河。 楚云霄从袖中掏出一张羊皮图纸,开口道:“这是我从杜先生那里得来的,从无冬城到恒安的路线图,长途凶险,你们需要小心谨慎,才能带领我无冬城众走出东南边这片崇山密林。” 陆士华不可置信接过张羊皮图纸,“难道,少主你” “我已经决定了!”楚云霄仰头朝陆士华看去,目光微凉,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少主那么做的。”陆士华下意识地收拢自己的手指,仿佛要捏碎这个梦魇一般。 “你应该了解我,即使是你也阻止不了什么。而且以我的身体状况,你真的觉得我能够从千里跋涉中活下来吗?”他朝陆士华冷冷地弯起唇角。 “少主”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孱弱的人影。 “不要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争执了。”楚云霄毅然打断他的话。 “陆士华,我委命你速速带领南城全体民众退出无冬城,前往恒安。不得有误!”楚云霄霸道而又固执地向陆士华发出命令。 因为寒风,所以陆士华耳边尽是嗡嗡作响风声,眼前的景物也因为泛起的泪水而变得不太分明,只有幻影一般的楚云霄的面庞,原本狂傲的形态此时冷漠冰凉得就像从地狱中走来的人。 楚云霄说,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 关于北城的战场,他父母的决策,他孱弱到即将崩溃的身体,似乎全都在他的决定中起不了丝毫作用。 陆士华当然阻止不了什么。他在楚云霄面前,从来都是束手无策。 然而 陆士华将手中的图纸收起,暗暗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嵌入他粗糙的掌心,很快便有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却不觉疼痛,只一味地攥紧。 然而,楚云霄,他易折的性命比他的决定更加轻易。如果不答应,他或许真的会死去,死在逃亡的漫漫长途之中。陆士华在心里清晰而庄重地对自己说着,用力咬紧牙关。 陆士华离他如此之近,那摄人的气势,让人挪不开目光,可又不得不后退几步颤声道:“难道非得如此吗?” 楚云霄直接忽视掉他的惊骇,对着聚集于青河南岸的民众,朗声叫道:“所有无冬城民听命,今日你们将全部撤出无冬城,无冬城现今虽遭遇灭城之灾,但这场浩劫,只有你们在,无冬城就还在,只要你们一人活下来,那么便是无冬城的血脉,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生存下去,南城四万青龙将士将会为你们保驾护航,为撤退断后。” 楚云霄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青龙之所以为青龙,是因为众将士乃为一体,一脉而进,一脉而战。遒琦一出便会奋战到底,不胜不休,这也是“青龙”之所以震慑三军的原因。 而与此同时,清河南岸为数不多的船只忽然燃起了大火,火光迅速蔓延渐渐地与北城的颜色融为一体,交相辉映,似乎正在为楚云霄的命令欢呼雀跃。 众将士顿时僵住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楚云霄会毁了他们渡河的船只,没有了船就只能全体泅渡。他们沉默半饷,终于一言不发却又无比坚定地向河边走去。 “都给我站住!你们要公然违抗父亲的命令不成?如今这仅剩的船只已被我毁去,在寒冬泅渡过河必定损兵折将,到那时你们还剩多少战力?如今北城已成颓势,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你们,也不能单凭区区四万人便能击溃十五万的铁兵转败为胜,更遑论今日。你们没有选择,除非你们真想用这个顽固的决定来白白送出自己的性命。”楚云霄迅速的横亘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冷声直喝到。 “青龙一旦启动,便不胜不休,现在他们在浴血奋战我们却要弃城而要吗?少主觉得我们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城主让我们撤退是为了大家的安危,但少主如今言之凿凿却又将北城百姓置于何地,将青龙置于何地,将城主性命置于何地?”一个将士大声吼道。嘹壮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凄绝。 楚云霄高举手中的青萍之剑朗生吼道:“我楚云霄已是这无冬城的城主,违抗本城主的命令,你们又将我置于何地?北城百姓以身肉搏,他们是让你们全部陪去送死吗?你们是忠勇绝伦了,但用全部青龙将士的性命去殉葬,你们却又置青龙于何地?”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南城河畔。 北边火光冲天,唉鸿遍野,南城却冷寂得诡异,寒风荡起他一袭青衫,猎猎作响。他孤傲的身影此刻变得异常高大,让人无法抗拒。 “若谁还执意过河?每人须得从我身上划开一个口子。”楚云霄深吸了一口气,青萍缓缓出鞘,在风影血光之中寒气逼人,寒光迸射而出。银光一闪,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楚云霄划开手心鲜血顺着剑尖汩汩流下。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言行举动所震住了,没有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也没有人在这样的震慑中多说一句话。 楚云霄即刻扬起淌着鲜血的手心,抬头扬声道:“现在我以无冬城楚氏唯一的血脉命令你们,退城!” 与他对峙了许久! 忽然,陆士华终于和道:“退城!”。 为首的将士也终于开口:“退城!”。 看着缓缓退后的众人,楚云霄嘴角一扬,这一笑令风雪黯然失色。却更见显凄美与孤绝。 他纵身一跃,窜上身后一条不知何时出现的孤舟,对行船的老人轻轻感叹道:“柱子爷爷,三年不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隐城霸王(5) 老者则回以一笑,遍布皱纹的脸上一派从容,与如今无冬城生死存亡的局势格格不入。 对于这个人大家并不陌生,他是城郊花神庙的掌事,也是看顾了楚云霄两年的人。 “少主”众人排山倒海般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刺耳万分。“少主”两个字忽而响彻无冬城的天际。呼啦一下他们全围了过来。 虽然已经破开了这一段薄冰,但孤舟因为风势,原本就行得极慢,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了。楚云霄抬头入目便是一岸躁动的城众,他手臂一抬,青萍继而横亘在脖子上,冰凉冷漠地道:“你们若再上前一步,便是逼我自绝于此!” “少主!”所有人犹豫地僵在原地,愣然不知所措。 “小霸王!”一干少年跃至前来,“我等愿与少主同生共死!” 楚云霄头脑有些恍惚,半响才变了脸色沉声说道:“我有些庆幸,因为我的肆意妄为今日全城的‘麒麟’卫队全都集中到了南城,麒麟是优中择优,你们也将会是无冬城的未来,请带着我的希望活下去!” 楚云霄深吸口气,手掌一把握紧住青萍,稍稍用力,雪白的脖子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痕,他高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退城。 此刻无论是青龙将士,还是普通百姓,皆面容苍白,内心也已是翻江倒海般澎湃。 “回来”高弋冲了出来,向湖面跑去,神色近乎崩溃。 楚云霄收起长剑,手中一转却又架起弓箭,毫不犹豫的向河岸射去。高弋右腿一阵酸麻,双腿一曲跪倒在地。 “不要”高弋激荡而又嘶哑的声音,被寒风倒灌回来,嗓子都破了音。高弋抬起头看见楚云霄立于船头,逆着风,青衣翻飞。背后是火光,冲天的火光,映着楚云霄格外耀眼,此刻他淡定而从容。那种无畏与坚决,在这一刹那让高弋觉得格外精美。 “不要”高弋喃喃着道,然而孤船依旧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风雪火光之中。 如何形容这样的疼痛,那时的他无法诠释,多年之后他终于知道那便是绝望。 那一日,无冬北城十二万民众尽数被屠,包括在内的北城四万之数的青龙全部阵亡,无冬楚氏从此湮灭在那片吞噬生命的火光之中。 在这场灾难之中,外人全然不知的是,南城十三万民众,并没有死于那场浩劫。 或许是祸不单行吧!正值那年包括恒安在内的大片区域遭遇百年大旱,灾民流离失所,饥寒而死者不计其数,致使流民无数。而十三万无冬城民行至恒安时早已不足十万,加上物资已经用尽,他们便以灾民的名义流亡,灾后重编户籍,无冬城的人民很多便成了恒安等地的百姓,从此隐姓埋名。而这段往事外人自然无一知晓。 即使到了现在,云想对于现今无冬城众的下落也是缄口不言。 云想疼痛的睁开双眼,苦笑道:“虽然明知少主绝无生还的可能,但是他却是我们活下去的信仰,是麒麟存在至今的意义,是无冬后人的寄翼!” 云想抬眸,缓缓地转向众人。此刻他们惊讶的发现,云想的眼角划过一丝冷泪。 又听他道:“事实上‘云想’二字正是由他而来,当年小霸王创设了麒麟,我手中的这把剑便是我在麒麟的信物,名叫紫薇。只是如今的麒麟早已经四分五裂了。” 李盈溪也怆然泪下。她当然知道,最后一句是在向她解释,她从来不知道他心中有如此沉重的痛楚,她从小无忧无虑,整天想得最多的不过是儿女情长。此刻她竟也为自己的半生安逸而觉得羞愧难当。 李盈溪恨不能代替他去承受这一切苦楚,眸间瞪时盈满水汽,她已经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她只知道他让她留下来,是向她解释,只为了她那时的无理取闹。 “云想,那时候我对不起!”李盈溪悄然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艰难的开口,带着浓重的哭腔。 云想微微摇头,滔天痛意时隔多年依旧在心中氤氲着,徘徊不去。 李唯玑凤眸微眯,云想的话已然说明,青龙确实存在,而且有这等能力一举成为众人信仰者的楚云霄,这样的人若是成为敌人李唯玑永远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看来此事当真不能小觑,他眉间眉头微微一沉,“除了这些,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云想的情绪传递得那般清晰,甚至有些惊心动魄。他自己仿佛也有这样的自觉所以在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所以对于李唯玑的关注,他虽然诧异却只是微微蹙眉,“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谁知道呢?虽然你隐瞒了那些幸存者的去向,但只是关于楚云霄的事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说说看吧关于无冬城的这位少主。”李唯玑摆了摆手道:“不要光站着,坐下来说吧!” 即然人已经不在了,关于那个人的事也没必要对谁都藏着掖着,何况他所知道的确实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云想心想。 “其实殿下所了解到的已经差不多了。” “没关系,事无巨细,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李唯玑不咸不淡的说道。 云想半垂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的疑惑,当他再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沉寂得好似一片死水,只见他动了动嘴唇幽幽地说道:“少主略长于殿下,与我是同日所生,因为诞辰之日大夫和稳婆都赶去了城主府,父亲绕了远路才请回接生的人,母亲死在难产之中。所以我自小就十分讨厌他” “我是整个无冬城唯一一个真正讨厌他的人。” “其实理所当然,少主他天生不足,从出生开始就终日在生死边缘徘徊,身体也异常瘦弱甚至有几年都几乎停止生长,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大约是在八九岁的冬天他又失足落入水中染上了恶寒之症,这样的少主任谁见了眼里心里都只有怜惜吧!又有谁讨厌得起来呢?” 李唯玑略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楚云霄与自己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身体弱了些,但待遇应与自己丝毫不差,没想到竟然如此凄惨,“只是,口耳相传中楚云霄的病况并没有这么严重!” 云想解释道:“因为落水之后,少主就被送到城郊的花神庙休养了整整两年。”那两年或许也是楚云霄缠绵病榻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时光吧! 李唯玑略沉吟了一下问,“这两年他是与世隔绝的吗?” 云想遥遥头,“并没有,城主和夫人经常去陪他,城中的百姓仍时常去探望。” 李唯玑追问道:“也就是说在那场浩劫之前,楚云霄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们的视线?” 这是当然的,李唯玑为什么要这么问?云想心中惊疑不定,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派泰然,“是的。” 李烁在一旁听着一脸无奈,内心郁闷不已,李唯玑对于哪位无冬城少主的关注也太过了吧!就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不放过,“唯玑,你问这些事情是不是有点” 李唯玑对他做了一个“不要插嘴的”手势,转头又问云想,“他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当然,因为身体变好了不少,所以也开始肆意妄为起来!”云想的回答干净利落,没有任何间隙。 李唯玑轻飘飘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并不是不想而是完全做不到是吗?” 云想毫无疑义的点头,“对,别说是打架习武就连正常的跑动都做不到,据说三岁时就因为多跑了几步身体就开始发热,高烧了整整两天。我们从小就被告知不可以和他一起玩,所以少主永远是一个人,在高处远远的观望。从花神庙回来后,虽然每十天半个月寒症就会发作但却能如正常人一般练剑习武了,也是那个时候少主在武学方面显现出惊人的天赋,仅仅半年在同辈的少年中便再无敌手。” 李唯玑意味深长的看着云想,“这么厉害,如此天赋我以为只会出现在传奇故事之中呢?” 云想有些自豪,嘴角微微翘起一抹不可查的弧度,沉郁的神色渐敛,“嗯,拿起剑的少主仿若生而知之的人。” 李唯玑由始至终都在观察着云想的表情,他知道云想的话都是发自本心并没有撒谎,“然后他就组建了麒麟,三年后又成功号令了青龙,只身奔赴北城抗敌,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云想微微顿了顿,对于李唯玑连续的发问他已经是尽可能地回答了,对于所知的楚云霄的经历几乎没有遗漏,又忽然被李唯玑那么一句噎住。 李烁一脸呆滞,哪怕他再冷静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无奈,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睛在李唯玑和云想身上来回移动,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解,无论是无冬城,还是楚云霄都已经是湮没在史传上的东西,李唯玑什么时候对寻根问底那么感兴趣了?“不是,唯玑!你没必要问到这种程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隐城霸王(6) 李唯玑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所有所思,“那好,问你另一个问题!如果无冬城真如传言这般环滁皆山,四周拥有无数天险那么攻城的十五万敌军从何而来?即然闭塞不通的无冬城是青龙的驻地,那么青龙又是如何震慑三军驻守北疆的?” 云想瞳孔收缩眼睛猝然睁大。无冬城环滁皆山,四周拥有无数天险?当然不是,与其说四周不如说是三面,而不同的那一面只是看似崇山峻岭,只要绕过最高的那一座山,便是祁靖国与北韩的交界,一片坦途。 至于为什么无冬城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隐城,是因为祁靖国现存的所有地理图志上并没有无冬城这个存在,所以除了无冬城的人们,就连祁靖国的皇室都不知道无冬城真正的方位,而杜若明便是这数十年来唯一一个寻访无冬城的人。而且很显然,杜若明并没有发现无冬城的这一秘密。 云想的手悄悄握紧又松开,他张了张嘴,口中干涩无比,“我不知道。” 李唯玑的目光深深地锁住云想,他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情绪,“或许他并没有死。” 云想闻言惊骇得已经无法开口。甚至连众人都一脸不可置信。 李唯玑不急不缓的道:“认出遒琦的时候我也很震惊,所以特地命花月痕查过,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才得知楚云霄并没有死在隐城的屠戮之中。” “他没死?”云想心里迅速涌上千万种情绪,不知道是喜是悲,只觉心头被堵得他几欲不能呼吸。 “不对,就连云想这半个当事人都不能确定入侵的是什么人,你又从何查起?”李烁心中未免浮起疑惑。 “还记得吗?杜若明奉命重游隐城带回来的信息只说了,屠尽城,却对敌军的情况只字未言。那么惨烈的战事纵然隐城已付之一炬,也不可能将敌军的所有痕迹都尽数抺去,所以只能说明他隐瞒了事实。”李唯玑靠在窗边,神情冷淡。 “难道这一点父皇会没有想到?”李烁淡淡反问。 李唯玑的目光拂过他,声音平静,“事实上正是父皇向百姓隐瞒了隐城亡城的真相。而且父亲应该一早就已经知道了,这才有了杜若明所谓的旧地重游。前几日,我曾为此事请示过父皇,不过父皇只说了一句话,他说青龙也好,隐城也罢都不会再成什么气候了,无需在意!” 李烁沉吟片刻,然后终于缓缓说:“如果当年可以武装压制敌军,完全不需要用欺瞒天下的方式来平息言论。” 李唯玑的唇角终于微微一扬,“没错,当年因为大范围天灾,已经严重影响到繁洐生息,在国内生产严重受损的情况下必不能再起纷争。而当时我祁靖国与北韩的形势似乎还很紧张” “所以当年屠戮无冬城的是北韩?”李烁不禁微微皱眉。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当年的战力明明是北韩处于优势,可根据那一年史册中记述,它却反常地对我朝国土没有一丝一毫的侵犯,这并不符合他们的行事作风。所以我推测北韩当年确实已经展开行动了,而他们进军的对象正是隐城,但此战之中他们显然元气大伤,以致于不能再次发动战争。而这些父皇显然是知道的,只是如若披露了真相那么祁靖国的军民肯定咽不下这倾城之仇,到时必然会选择鱼死网破。父皇因为国内的形势而选择息事宁人。而北韩当然也乐于无需承受我祁靖国人民的怒火。因而两国的知情者都很默契地将这件事掩盖过去。”李唯玑缓缓道来。 李烁又问,“这些你确定吗?” 李唯玑淡淡地道:“原本是不确定的,但自从花月痕传回来了消息,我便笃定了。” 云想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低下头敛住了所有的情绪,只觉得满腔的仇恨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翻腾激荡。 北韩! 这便是无冬城的仇人!可笑,他早就猜到自己的仇人是谁,可却始终不愿意相信,因为那些人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撼动的存在,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今天被李唯玑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让他觉得自己更加地卑微渺小了。 至于嘉元帝采用这种方式来平息此案,云想心中其实是非常介意的,因为这样无异于放弃了隐城的灭城之仇。可是他同时也知道嘉元帝这样的决策是正确的,因为嘉元帝和当年的楚云霄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那么,少主他”云想终于开口,沉寂而压抑。 李唯玑道:“据说当年北韩之师从隐城带回来了一个孩子,我猜他就是楚云霄!或许是因为北韩想要增加手中的筹码而暂时没有对他下毒手。但是我得到的情报,北韩当年带回来的孩子已在病危之际,药石罔效。所以” “”众人皆注目倾听,只有云想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所以理论上,楚云霄死在了北韩没错,至少当年的知情人都能坐实这条消息。而且至今为止再没有关于楚云霄的一丝一毫的踪迹。” “很显然这并不是你的结论!”李烁漫不经心地道。 “倘若他当年只是诈死,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李唯玑微笑着说道。 多日之后 李唯玑临窗而立,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望向楼外的碧水画廊。仍然是第一次与青荷娘子会面的地方。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日,而敢让他等的人 李唯玑眸色一深,即而拿出一只玉箫,贴着下唇,指尖微动,一阵萧声在空气中荡开,悠悠扬扬、绵绵不绝,清灵婉转。 此刻,只有悦耳的箫声,室内却更显得静谧。忽而飘来一阵清幽淡雅的荷香,顿时一扫心中抑郁之气。 李唯玑放下玉箫回过身,却见一袭青衫独立。那张脸,清润完美,完美得让人愰了心神,即妖孽绝伦又含盖着那种温雅的气质,正是楚云霄! “别来无恙!”李唯玑轻声道。 楚云霄审度着他,那张脸清俊,可谓一绝,眸光依然是慑人。楚云霄唇角一勾道:“殿下等了那么久,我一介草莽真是受之有愧!” “若只是一个江湖浪子,你确实是受不起,但你可是隐城的少主楚云霄呀!多等一日也无妨。”李唯玑声音澄澈又透着期许,探究的眸光直视着他,没有放过楚云霄任何表情。 楚云霄浑身一颤,一副愣然的模样,许久方缓缓抬头,定定地望着那个冷逸的男子,继而眉眼一弯,洋溢着笑容,逼近道:“我是无冬城的少主?” 李唯玑点头微笑,“你不想承认吗?” 楚云霄瞳孔猛地一缩,承认什么?承认自己就是楚云霄?但很快他便警惕起来,微笑着看着李唯玑:“李兄上一次还说我是星族的人,现在居然又说我是无冬城的少主,难道李兄对于别人身份的猜测都是那么随意的吗?星族就算了,那无冬城少主可不寻常,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李兄为何会这么认为?”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李唯玑似笑非笑。 “如若仅仅是因为我自报名姓时说了一个‘楚’字,那李兄也未免太天马行空了!且不说我是否名谓‘云霄’二字,单凭天下楚姓广博,名曰云霄者想必也多如棉絮这一点,就可见李兄的推测过于无礼,那么你又为何会断定是那早亡的少年?”楚云霄依旧笑得温润柔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有几分不安几分讥诮。 李唯玑面色未变,傲然道:“纵使天下楚氏再多,隐城的楚云霄也只有一人而已。况且如若不是隐城中人,恐少有人会下意识地把隐城唤作无冬!” “好大胆的猜测!”楚云霄冲他扬眉,唇边藏着笑意,对他点头道:“但不可否认你是对的!” “你那么坦然,倒是让我有些无言以对了。”李唯玑也笑道。 楚云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一旁扫过眼之后,眼角眉梢瞬时染上了一丝微妙的邪气,嘴角噙着一抹笑,“李兄把他都带来了,就算我不想承认也不行吧!” “你早就知道了?那楚公子也不妨见一见故人吧!”李唯玑扬唇,边在不多言,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手。 掌声刚落,只见门外晃出一个灰蓝色的身影,高岸伟立,俊朗的脸庞一如继往的带着几分沉寂。双眼炯炯有神地直视着楚云霄,握着紫薇的手紧了又紧。舒荡开的香气掩住了他几欲落泪的冲动,他一步步缓缓靠近,这一段距离仿佛已经融入了万水千山,迈开的每一步如同悬挂着千斤重锤,让他觉得寸步难行。心中,同时又升起一段希翼,盼望着这一段距离永远也不要走完。 “少主?”他试探着问,声音暗哑,如同沉浸在寒潭一般。 楚云霄淡淡地扫视过他,极尽潇洒地转身,一纵身便稳稳飞落到座椅上,陏手一挥绽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灿然一笑,调侃道:“多年未见,难得,高右使竟然还一如往昔。” 云想闻言心里复杂难辨,虽然仅仅是简单的几个动作,简单的一句话,但已经足够让他肯定,面前的人真的是无冬城的小霸王。一样的目光如水,面容清秀,眉眼间透着浓浓的女气,就连说话及行为方式都未曾改变。只是,此刻就这样望着楚云霄,将他那行举笑貌尽数收入眼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隐城霸王(7) 多年未见,此刻的人真是如同千年去尽的化鹤归来。触眼新奇,宛如隔世重生之人,不通闻问的年数,隔的那么久。对这些年楚云霄所有的遭遇他都一无所知,当年无冬城覆灭的真相以及在楚云霄面前被屠戮的整座城池,那么多年来都由他一人承受。 云想心里涌起的情绪极其复杂,这些念头正汹涌彭拜的盘旋在他的脑海,像千丝万缕般繁而且乱,急欲寻出个头来。 “少主!”云想猛然跪地,声音嘶哑似是带着哭腔。 楚云霄见他下跪不屑的轻哼了声,受宠若惊般诧异地道:“罢了,我收回前话,高右使还是有变化很大的。” 言下之意,无冬城一别,没想到你高弋已经轻易磨掉了那一身孤高傲气了,就像现在连见了我也能毫不犹豫的下跪了。 云想脸上微微一红,想起以前在无冬城,每每对楚云霄不屈不挠的冒犯和抗衡,就令他无地自容。现在想来,城主向来是英明武断神武之人,纵然楚云霄无冬楚氏唯一的后人,也断然不会百般询私回护。而可以让城主纵容至此的人,必然有可以打破城主一惯准则的能力。 这样看来,当年楚云霄必定不会如眼见的这般,只怪他当时对此没能想得通透。 “属下少不更事,当年的冲撞之处还望少主惩戒,便是此时要了属下千百次的性命,属下也绝无半句怨言。”云想郑重地答道。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呢,且莫说你没有那千百条的性命。纵然有,对于我也一文不值。”楚云霄斯条慢理地说着,神色始终保持着闲适优雅。 “” “所以,我现在也不屑你跪我。”楚云霄挑眉道。 云想默然地想,虽然看上去楚云霄变得如此温雅自然一行一动颇有几分当年楚啸阳的风姿,但是他骨子里却如从前一般,一惯言辞犀利的样子竟丝毫未变。 不过自己早就不是当年的莽撞的少年郎了,至少如今的云想知道楚云霄要做什么 云想并未起身,他两手缓缓向上抬起,头微微低下。紫薇顿时完全显露出来,朗声道:“恳请请少主回归,重组麒麟,领翼青龙。” “哦?高右使觉得应该这样子吗?难道这也是太子的意思?”楚云霄向李唯玑望去,精光射目。他相信没有一个王者,会容许自己身边出现一支不受掌控的军队,而青龙就是这样的存在。 李唯玑回眸与他对视,轻声笑道:“我当然没有意见,无论是麒麟还是青龙都是我祁靖国的军队。” 真的是这样子吗?那倒也不见得。 “可我有意见!”楚云霄脸色浅淡,从容的起身,走到云想面前。“高弋,你可知罪?” 云想骇然,万料不到她会有如此举动。他心中一慌,匆匆忙忙的就想对楚云霄解释,“少主,我是想” “你想如何?”楚云霄轻飘飘地打断他道:“你知道你刚才的话代表什么吗?那是代表重建无冬城!难道当年风雪盈途的冬季,无冬城民几万人损失的迁移,都没有让你得到教训吗?好,暂不提回归之路该如何艰辛,难道你认为凭我们冒然涌入一个荒芜多年的废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重建?别告诉我你有办法让城民在那种毫无物资的情况下重建无冬城。还是说你想让我带领你们去报那灭城之仇?把他们也屠尽,然后让更多的人也像曾经的我们那样受尽苦楚,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你想让更多的人去承受?” 楚云霄说话到这种程度还能保持这清淡的语气简直是奇人,但语句句句逼进,穷尽了云想欲要他回归的种种可能,实在没办法让人觉得毫无压力。 云想脸上一时间布满了忧郁与悲哀,对于楚云霄的提问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曾一遍遍的想过,可现在他却答不出一句话来。他微垂下眼,表示沉默,只感觉曾经无限坚强的仇恨意志竟然动摇了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他们共同出演的一出戏。 那边李唯玑听闻楚云霄的话,已经完全肯定了他的身份,他确实是楚云霄无疑。他甚至比自己以为的知道地还多。但是,他毕竟与北韩扯上了关系,虽然没人知道他在北韩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由于有过那么一段,他此时的存在已经不得不让人警惕。 “所以,其实这些年少主一直知道无冬城民的情况是吗?连当年迁移的事情也一清二楚,是不是?”云想的声音忽然颤抖了。云想忽然欣慰起来,纵使楚云霄一直未曾出现,可他并没有抛弃他们,一直都在背后看着他们。 楚云霄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的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避开他热切的目光道:“在世人眼中我是个已死之人,一个已经早就不存在的人不应该再次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我的出现只会重新燃起他们的复仇之气,造成局势的混乱。所以,无冬城的少主当真已经死去了,而我也仅仅是一个叫楚云霄的侠客而已,你可知晓了?” “可是”云想犹豫地仰头看着他。 “没有可是!”楚云霄毫不迟疑地说。许久又叹了口气道:“高弋,在审时度势这一方面,你果然不如他。” 云想依旧跪在地上,听到楚云霄的叹息,神情却平静,只有胸口不知不觉泛起一种难辨的疼痛,那里有一根弦,正勒着他的心脏,正在缓慢缓慢地绞紧。 如果不是儿时他对楚云霄一惯的厌恨和误解,也不会让他懊悔愧疚至今。而那个人,曾让他不屑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比他优秀。 李唯玑当然不知道楚云霄口中的“他”所指的是何人,只是隐隐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一个亲眼目睹自己的家乡被屠,见证了至亲至爱惨死眼前的人,当真可以如此轻易地放下仇恨吗?”李唯玑声音冷彻,直接从楚云霄身上寻找突破口。 楚云霄一听马上就明白了,他是在提防、怀疑自己。 楚云霄轻笑,一步步地逼近他淡雅而又温润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李兄说的不错,我身经离乱,亲厉了屠城浩劫。可作为无冬城的遗孤,我纵览过苍穹,对夕阳残照涧壑山风,我心中的悲情苦叹经历了落落寰宇、浩浩苍冥的洗礼,早已变为出尘之思,豪纵而又深婉了。即然已经放下又何必重提?” 楚云霄的话举重若轻。 “据我所知,隐城小霸王可是随心所欲离经叛乱的活着,哪怕身负大任也要肆意妄为之人。楚公子前后的变化还真是判若两人!”李唯玑挑眉,“那么能轻易抹平一个人性情和意志的,你说会是哪里?” “是地狱!我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楚云霄毫不犹豫地回答。 李唯玑惊住了,原本自己才是主导的一方,可楚云霄淡漠的这句话一吐出来,竟让他有种不知如何继续下去的感觉。 云想也哗然变色,他猛然站了起来,辱惊骇异地道:“少主,被北韩的人抓去后,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见你云想如此急迫地追问,楚云霄稍稍退后了几分,笑道:“你以为他们能对我做什么?以我的身体他们敢对我做什么?他们唯恐我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吧!” 无冬城之役结束时,他便已是濒死之人了。不仅容貌被炸毁,而且还因之前抱着必死的决心强行服用了扼制寒症的禁忌之物,致使身体受到严重的反噬,加之之后恶寒之症的反弹,使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原本便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北韩一方将楚云霄掳掠而去之时,只以为他是由于战争而受到伤害,并不了解他的真实状况。而后虽然用尽方法,但对他的危急形势却也束手无策北韩一方连他的命尚且保不住,又还能对他做什么呢? 楚云霄抬步又逼近李唯玑,“当年嘉元帝的选择你应该知道吧!我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追究,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大局为重,父皇的决断我从未觉得有何不妥,而且你的命运是逃得掉的吗?”李唯玑道。他微微转过眼睛,看见楚云霄的侧面,长长的睫毛浓且卷翘,低低覆在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之上,眼中光华幽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样一双眼睛会出现在男子身上。 “上一次见面,我已经极尽所能的为殿下答疑了,我一点也不想沾上朝堂之事!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不再做诸多纠缠,可此时你却想要把我套紧在这个麻烦之中。你当真以为我楚云霄如此好脾气吗?”楚云霄眯起了眼,他的话非常霸道,可是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轻轻一摆手一股微妙的气势倏地划开一室幽香。 “我绝非刁难之意,只是在寻求合作而已。”李唯玑说道。 “少主,我也相信殿下他的诚意。”云想也插了话。 “住口。”楚云霄轻飘飘地开口,“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提醒。” 不是楚云霄不愿意合作,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急于寻求这样的合作,但是时候还没到,如果他现在将青龙交出去,那么将来他就再也没有与李唯玑谈判的筹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隐城霸王(8) “”云想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李兄对我依然是投鼠惧器吧!你也是聪明人,那么就不必再对我说出合作这样的话了。”继而楚云霄又望了望窗外,眼神有些飘忽,用清润的声音道:“朝堂之间有一个李唯玑便足矣平定天下,如若李兄哪一天羽化而去,天下之任,我当义不容辞。但是现在,我楚云霄不屑用青龙或是麒麟达到任何目的。当然,若要我奉献出青龙也恕我不能。不过,李兄尽可放心,我如今一介武夫虽不能为你所用,却也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虽然我在江湖上确实也有一些关系,但李兄也不必为此介怀,以武犯禁,也不是能凭借我的关系就有人敢做的!”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表达得如此鲜明,意在传递的信息是:只要李唯玑活着一天,他便不会有任何行动,但是李唯玑若是死了,那么这天下难免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但那是之后的事了,至于现在他楚云霄不会有任何动作。 然而李唯玑却听得有些怪异,“羽化而去”这四个字让一时把他噎住了。 此番,气氛倒变得有些微妙,只见晚风透过窗棂,荡动着楚云霄一身青衣和如烟的墨发,他俊美绝伦的脸庞,就这样暴露在夕阳的余光之中。正可谓眉目清俊,肌肤如瓷,贵如兰,雅如菊,举手投足之间风流尽显,带着无以言说的魅惑。 楚云霄心中亦有些复杂:父亲,霄儿今日所为,你也定会支持的是不是? “我言尽于此,先告辞了!”楚云霄淡淡的说道,青衫微动缓步轻移,不经意间与李唯玑擦身而过。 “慢着” “少主” 李唯玑,云想二人相继出言。 “你不觉得,你还遗漏了什么吗?”李唯玑颇为认真问道。 “你指什么?”楚云霄下意识地回首,眉头稍有疑虑。 “难道楚公子以为我带云想前来,只是为了试探你?”李唯玑问。 “难道不是?”楚云霄随即头一偏,饶有兴趣地道。 “少主,是我请求殿下带我来见您的。我只是想让少主知道,不管少主的选择是什么,我依旧会跟随在左右!”云想适时地说道。 哪怕没有了仇,没有了怨,当年震撼的一幕早就生根了一般让人忍不住追随,事隔多年楚云霄这个少年的形象,已经再次卷土重来。而且这个形象让他仰慕钦佩,并苦苦支撑了他多年的人生。他只能说,跟随在楚云霄左右虽死犹荣。 “真是痴心妄想!你只道自己不喜欢我,而我又何曾看好过你?你莫忘了我一向最讨厌雄健之人,而你偏偏与我同日所生,你时常在我面前晃悠只会让我觉得不自在。当年留下你也不过是想好好教训一下你罢了,这么多年了你半点长进也无,留着于我无益我不需要无用之人。”楚云霄没做停留,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屋内。快得几欲让人怀疑,刚才的交谈只是徒生的一场幻境,但那余留的满室幽香,却又清清楚楚的说明了一切。 云想默然,他也曾试图挽回他离去的跫音,尽管到最后是一场可笑的徒劳。 楚云霄!已经不再是那个孱弱的楚云霄了。虽然云想没有来得及去询问楚云霄的身体状况,但从他的行动气色就可以看得出,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令人忧心了。 “难不成他自小对你百般刁难,是因为你长得比他英武?哈哈”李唯玑挑眉,强忍着笑意。他并未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有着一层让人哭笑不得的矛盾。 听他这么说云想的脸色黑了又红,心中暗道:“这也着实非我所愿。不过,天生不足的少主能够好好的长大,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调笑了一句,李唯玑没忘记自己还有正事要问,琢磨了一下,然后定定的直视着云想的双眼,郑重说道:“你没觉得” “殿下是想说,少主和太子妃长得一般无二?”李唯玑一开口云想立即了然,便迅速地接过话头。 “嗯。”李唯玑点点头。 “我是六年前来到盈江城的,那时候我就觉得独孤凝就像是穿上了女装的少主!” “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唯玑盯着他,认真地问。 他顿了一顿道:“我知道殿下的意思,这个世界上相似的很多,但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却长得一模一样,这样的事情几乎没有可能。而且时隔多年就算再相似的两个人也可能变化炯异,就算是我也不能断言。但是无论他的形貌如何变化,我也能够判断他就是无冬城的少主。” 可是那也只是像而已,就连云想也只能证明独孤凝和楚云霄相似罢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必须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 “事实上,他向我解释过这种异状!”李唯玑很随意的说着,好像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从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云想投过去询问的目光。 “那个从来没有人试用成功过的易容换颜之术他用的是独孤凝的脸!”李唯玑说道。 云想闻言一愣,他抬眼望向李唯玑,深沉而漆黑的的眼眸里,斜风细雨般微妙的情绪轻轻翻卷着。云想平素看来总是面无表情的深沉,可今日是非同寻常的,正如此时他这一番微愣,带着微微悲恸的神色,哪怕抑制得再严密也露出了让人不能忽视的沉重。 虽然有几分试探的意味,但李唯玑自认为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而云想刹那间的异样,令他生出一种刺激到云想的诡异感,片刻后才收敛心志,李唯玑只听到他说了一句,“如果这是少主说的,那么我相信。” 为什么不信呢?如果是楚云霄,云想完全可以推想到在那场屠戮之中他经历了什么,面目全非!或许对于楚云霄而言只是那场伤害的冰山一角而已。况且他要怎么说,楚云霄背上的战场的箭矢大多被他的动过手脚?因为愚蠢无知,在另一个意义上是他陷楚云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之中。 特别是今天恍若隔世一般地相见,他从一进门开始就将楚云霄看得仔细,或许是因为有李唯玑在场所以谁都没有提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然后在猜到了楚云霄的意图后,他便一直跪着陪楚云霄上演了一出戏,七分历史三分虚构,他相信就算是李唯玑也看不出端倪。 可偶尔他几次无意中抬头,看到的都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自己。不再是少年人那种清澈的视线,如今楚云霄的眼神带着死人一般平静的薄凉,仿佛真的被死人的尸骨无数遍的磨洗过一般。虽然他的眼睛依旧很漂亮,甚至楚云霄偶尔还会轻轻一笑,犹如春风般温润柔雅。 但是那种笑容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刻在了云想的心里,召示着掩盖在时间之下的过往依旧出现着起伏的波澜。因为除了当年清河南畔楚云霄映在火光风影中那决然悲壮的一笑,从前的楚云霄轻易是不会笑的,至少在无冬城生活的十四年他从未见他笑过。 云想无法选择忽视,他本能的感觉到楚云霄的身上藏着一些恐怖的事情,但若是自己想要继续深究下去也一定是不被楚云霄允许的,所以只能暂且作罢。 相较之下可以探究的也不外乎是与李唯玑一样的问题,楚云霄当真会长着独孤凝一般的模样吗?对于这一点至少云想不会相信,虽然他们两人之间五官意外的相似,但是他更加相信那个堪称奇迹的易容换颜之法。 要说起来,虽然在无冬城时,自小就时常能远远地看着楚云霄,但是在楚云霄从花神庙回来之前他几乎说不上楚云霄到底长着什么模样。楚云霄从出生开始就瘦弱得不似正常的孩子,尽管处处精心呵护,但终究不成人样。那时他只记得楚云霄长长的头发,脆弱的身体以及嵌在苍白皮包骨的脑袋上与之不相符的漂亮的眼睛。 虽说楚云霄是情况转好了之后才从花神庙中返回,但单单从外形上看楚云霄却是从回城的大半年后才褪去了那不成人形的模样,稍稍长开。仔细想想那份刚长开的精致与柔和的五官确实像极了独孤凝,但是这何常又不与楚云霄的那种若有若无的苍白病弱的气质有关?再者男孩子与女孩子的成长终究不一样,如果仅仅因为少年印象中那相似的五官就判定他们将来会有一般无二的样貌反而像是痴人说梦。 不过,如今有了这样的解释,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云想似乎是想了很多,但其实那也不过只是在一瞬之间,待他收回心神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只要还是楚云霄这个人,那么无论他是长着太子妃的样子还是谁的样子都没有任何关系。” “云想”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出现,然后就看到李盈溪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打量着叫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同道而行 “公主?你怎么来啦!”云想轻问。 “我不放心你!”她狡黠一笑。心道,怎么可能放心?我看你是恨不得追随楚云霄浪迹天涯吧!不过还好,就算你想人家也不要你。 “算了,我们也走吧!”云想道。 “好,你先到楼下等我。”李盈溪说道。 都城在微凉的初春,于这个空荡的街巷,两人一径并肩徐行地走着,西天正挂着半弓的月亮,华灯初放,是难得的赏玩景色的机会。 “你改个名字可好?云想,云想的!为什么你的名字却要照着别人来活!”李盈溪软软绵绵地开嗓述说着心中的不满又不敢太强烈地表现出来。 “这样挺好,而且小霸王又并非女子你其实不必太在意?”云想干净利落地回答她,神情依旧平淡,只是眉尖的笑意无法隐去。 “哼。”李盈溪吐了吐舌头,“不过话说回来,我当初真以为他是个女子,而你的活像一个用情过深而后情难自抑的小子,” 云想看见李盈溪挑起眉眼,咧了一下小嘴,俏皮可爱。他难得的神色轻扬道:“我情难自抑还好说,不过若是小霸王当真是女子,只怕是世间无人能与之比肩。” “就算他是男子又如何?我太子哥哥风华卓尔,才貌双全,会被哪一个男子给比下去?太子哥哥如此之好都有独孤凝这样的佳人相配,你家少主又怎会没有?”李盈溪心下不满,怒瞪着眼睛反驳道。 “少主清秀逸绝,矜贵俊朗,自然更胜一筹。”云想也丝毫不示弱。 “我不和你争,我又没见过,他如何如何好还不是云想说了算?但既然是云想认定的少主暂且也算不错吧。”李盈溪最先妥协,想了想又有些不满,“不过无论怎么想都有点气不过,他怎么这样,姗姗来迟也就罢了还走得那么快,也太没礼貌了。再说了,他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亏你为了他自苦了那么多年。” “少主从小便是这样来去自随心意,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了。”云想缓缓说道。 “算算时间你们也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能有什么收获。”李盈溪不以为然。 云想看着她微微一笑。 李盈溪愣了一下,也偷偷笑开,认识云想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身心放松的与她交谈。她很庆幸!还好楚云霄没死,不然只怕云想此生心结难解,这一生该活的多无趣。 李盈溪看向他,语气颇为认真,“云想,我觉得你不一样了!” 云想点头应了声,“嗯!” “可为什么楚云霄抛下了你,你的心结反而解开了?”李盈溪好奇地问道。 云想没有什么保留,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世间只有死亡是最大的鸿沟,我曾经以为我终将一生都不可能迈过去,可如今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就意味着我今后的所做所为他依旧可以看到,当年错误和遗憾,也就不会永远无法弥补了。去见他之前,我心里其实是非常惶恐和忐忑的,我就怕殿下做出了错误的猜测,害怕他不是无冬城的少主,害怕到头来所有的希翼只是一场空,可是在看到他之后,这块横跨在心中的巨石其实就已经放下了。而且……他并没有不认可我呀!” “怎么会?”李盈溪更好奇了,“他不是都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吗?太子哥哥刚才都偷偷告诉我了。” 不知为何,云想闻言却轻笑了出来。 李盈溪赶紧看向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想笑道:“言出必行!并不是他一贯奉为至上的准则。所以在我这一件事情上,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什么?”闻言李盈溪愣了一下,脸上稍有迷茫。那个人,那个左右着云想的人,他还会回来吗? …… 祁靖国都城,苍郁的天空缓缓升起一轮红日,天地间浸润在一片晨曦微凉之中。 几辆马车停在静谧的宫门前,正面的街道仍是空落落的,两侧的建筑鳞次栉比,整齐的排列着。一阵阵由远及近的打更声穿透而来。 独孤凝侧卧坐在的软榻上,闭着眼睛假寐,一身红色的衣服铺展开来,懒散之间,散发着不俗的气韵,马车外的仆人正忙碌着打点行李,朦胧中隐约知道有人掀开车帘进来,独孤凝抬眸正对上李唯玑那笑意莫名的星眸。 她望了一会儿,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埋怨道:“殿下为什么总有扰人清梦的习惯呢?” “……” 独孤凝的话还在续继,“如果殿下是来送行的,那您的好意我收到了。” 李唯玑低眸炫然一笑道:“独孤怕是会错意了,你我同道而行,我不过是想打声招呼罢了。” 独孤凝眼皮一跳,立即起身坐直,正色道:“殿下也要一同明砦?” “这么惊讶?”李唯玑轻笑着反问。 独孤凝沉默地想了想,才慢慢地说:“总觉得有你的参与,事情就不会那么平静。” “看来独孤不是很欢迎我!”他声音也因为徒生的淡漠的意味,显得低沉而暗哑。 独孤凝的低眸,睫毛颤了颤,沉吟了片刻道:“殿下既能去,当然再好不过,只是广平王那边如果没人镇住……” “他这阵子怕是没空给我使拌了。”他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眉宇间似有些得意, “殿下做了什么?”她脱口而出。 李唯玑看了她半响,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也没做什么,大哥扣压了北部将士的军饷,事情败露我也没有办法!虽说大哥尚可以应对,不过总要费些功夫。”说完他又是一笑。 独孤凝扶额无言,他早已打定主意一起前往溆州明砦,甚至连后顾之忧都给剔除掉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走吧!”李唯玑掀起帘子,向车夫吩咐道。 话音刚落马车晃动了一下,便缓缓地行驶在大道上,不几时便已出了城门。 独孤凝挑起帘子向外望去,只见郁郁苍山掩住了朝阳的勃勃华光,天地间尽是金光虔诚的一片,马车辙辙在空落落的官道上回响,两旁是幽幽山色,林雾袅袅。正合了一句话:佳丽往,英山迢迢烟雾,尽泛赪光桃根渡。 独孤凝倚靠在车窗口,观此美景,嘴角轻轻微微牵起了笑意,低声说了一句,“真是好景致呢。” “独孤竟然有观景雅兴,真是难得!”他的话的声音带着一丝磁性,在独孤凝的耳畔响起。 她惊了一跳,回过神来,正对上李唯玑注视的目光,独孤凝心底微动,我忽而扇动了两下睫毛收敛心神,盈盈浅笑的说道:“可不正是?看久了那些珠光宝气忽然发现这种平庸的风景也很不错,没想到竟还打扰了殿下,还望殿下莫要责怪。” “你我说话定要那么客气吗?”李唯玑凝眉道,不知何是何缘故他越发讨厌彼此间这样淡漠的关系了。 “说的也是,殿下此番可是微服私访,君君臣臣之间的那套,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她郑重其事。 “独孤凝!”李唯玑冷冷瞥了她一眼沉声叫道,他的语气参杂了一些怒意,似是而非。 “怎么了?”独孤凝凝眉瞧去,只见狭小的空间内,他随意而坐,周身上下透着一丝令人窒息的霸气,宛如冰刀摄人,让人移不开眼。 李唯玑侧过脸错开了她的视线,鹰一般锐利的眸光掠过一丝温柔,略略停了下方道:“我心中始终容不得你,但有时候也会觉得你很不错!” 独孤凝心中极是意外,却不料他会突兀地说出这等话来,这是不是表明她在他心中其实也是不一样的呢? 不,这怎么可能? 她嘴角噙着一贯的笑意,故作无经意地挪近他,手臂一伸,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双眼直逼他的凤眸,迫使着他与她对视,极近的距离,她的呼吸,倾覆在他的脸上,恍若催眠一般,独孤凝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我杀了她你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所以你自然是恨我的。可是,我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我们有着同样的皮相,同样的骨血,这或许让你在我身上找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你又比谁都清楚我并不是她,而这种迷茫复杂的情绪又一直缠绕着你,让你欲罢不能,使你焦首煎心。纵然你表面上掩饰得再好,纵然你骗得过所有的人,可你日日偏这么面对着我,有时候你却骗不了你自己的心,我说得对吗?” 李唯玑心神恍惚,一番话像是听进去了一般,只觉得左边的脸颊,温香尤存,明明是他的低眸凝视着她,可她灵动的一双眸子,却像是赤裸裸的打在他的身上一样,令人通体生寒。 他深涧似是的眸底,闪动的眼波深深漠漠如汹涌之涛,叫他格外不肯示弱,心头茫然,沸血却又直冲脑际,下意识地伸手推拒。 “啪”车内毫无预召地发出一声声响。 独孤凝见他只顾愣神,不拒不受,却不防一个大意被他猛然推倒撞在车壁上,惹得她闷哼了一声。她低头苦笑心道,原来竟是被自己说中了,否则他又怎么会惊惶到这般。 李唯玑额角一跳,垂眸,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看见她此时此刻僵着身体,仍然没有动作,只是一手正撑着车壁,垂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初临明砦 李唯玑唯恐她被撞疼了,忙抬起手来抓住她的胳膊,将其扶正。声音轻柔略带着歉意的道:“你没事吧?怪我一时不察才失了手!” 独孤凝脸色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臂,半晌才点点头道:“我没事。” 经此一事这两人一路各怀心思,缄默无言。气氛格外沉寂。 清幽古寂的明砦,南北商客纷纷扰扰,即透着浓浓的历史韵致,又不失繁华热闹。几架马车飞驰过官道,直入城中。 一道优雅典致的青灰色身影,长身立于门城口门,更显得风度翩翩,一把画扇收在手中,男子身后跟着几位家丁,直至一架马车闯入视线之中。 城内晴空乍暖,往来者更是笑意连连,经过厂门口检道,马车才放不速度,缓缓徐行。 “座下可是谈霏?”车窗外悠然传来一个朗润的男声。 原来,马车已经被来人截下。 独孤凝寻声望去,一个蓝衣男子凝立在侧,颇有才子风范。 这便是沈玉叔吗? 他十五岁便高中探花,然后却急流勇退,不涉官场的闲散才子,曾经名燥一时。 车内两人很有默契地朝对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起身,独孤凝先下了车。她对着沈玉叔盈盈一笑,问道:“可是沈玉叔,沈公子?” “正是在下。”男子也回以一笑。 独孤凝礼节性的向他点点头,“小女子谈霏,见过沈公子。” 谈霏二字独孤凝当然不是随口掰的,而是取自于“吐佳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一句,暗示了她来此不得不借用的一种手段。 沈玉叔微微吃惊,他确实是没想到自己所等之人竟还是位绝色的女子,“你就是谈霏?” 独孤凝点点头。 “沈某还在想祁靖国内何时又出了名英雄才俊,却不想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之然小弟如此赏识姑娘。” “沈公子言重了,谈霏对公子也算久仰大名,本还想登门拜访的,现在还令公子施礼相接,叨扰之处还望见谅。”独孤凝道。 “即是之然小弟所托,自然算不上叨扰。”沈玉叔答道。 独孤凝冲他满意的点点头,算是默认。她伸手向刚跨下车李唯玑一指,“这位是我的朋友杨之水,还望沈公子多多关照。” “沈公子好!”李唯玑没有任何礼节性的动作,只是淡然地开口。 “杨公子好!”沈玉叔向他行了一礼,方才一瞥他只觉得李唯玑尊贵傲然,细看下竟觉得此人俊美如俦,叫人望尘莫及。只是那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让沈玉叔瞬间有一种想要拜服的冲动。 “沈公子无需客气。”李唯玑话语中波澜不兴,只是眉尖不知何时已聚起了一团黑气。 “沈公子”独孤凝轻声道,然后从袖中摸出一张薄帖轻轻送了上去。 沈玉叔眼睫动了动,“这是……” “听闻沈公子善为词赋才华横溢,小女子不才,沿途一做了两首小赋,还望沈公子能屈尊降贵指点一二。”独孤凝轻声说道。原本在这里献上此帖并不合时宜,只是因为沈玉叔虽礼节周到但似乎并不是很看得起她。即使那种怀疑的态度微若不计,可她还是察觉到了,这种被人小看的感觉莫名地让人不舒服。况且,看李唯玑的神情,就知道他应该只会冷化气氛而已。如若要让沈玉叔对她有所改观,还得靠她自己张罗。 沈玉叔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帖子,很快便阅读完毕,连笑了几声才道:“谈霏姑娘果然是好文采,志气甚高,定非池中之物呀。”他抬首笑了笑,“也别叫我沈公子,二位叫我玉叔便是。对了依之然小弟所托,前事我已安排妥当,二位烦请随我来。” 沈玉叔对独孤凝还是有所介怀,虽然早知道魏之然大力举荐之人绝非等闲,但对于女子,而且还是有绝对姿色的女子,沈玉叔却还是不得不轻视了些,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现下这种情绪已经一扫而空,自然也就高兴起来了。 独孤凝点头,一径跟着沈玉叔前行,他们终于停在一座酒楼前。明明是处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却因为这座楼宅而变得格外不凡,正是“宅外榴花一地香,楼前细柳青风荡。”这些使得流云轻散,雅致清平,正得饮酒赋诗之妙。 独孤凝抬头,独自望着门上的牌匾许久。 沈玉叔定定地盯着她,薄唇轻扬道:“谈霏姑娘觉得‘花鸟楼’这三字如何?” “‘看花饮美酒,听鸟临晴川。’确实不错!”独孤凝忽然想起了一句诗便自然而然地回答了。 “这地方二位可还满意?”沈玉叔小声询问。 “得天独厚,真是有劳玉叔了。”独孤凝终是一眯眼,转身便进去。 众人默然,也跟在后面不再赘言。 她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只见大厅宽敞雅致,布局精良,二楼上是长长的内部回廊分派着各个房间,三楼也装置的不少房间只是较之要精致些,后院便是厨房和一些简易的客房,怎样的布局简直是天生为她的到来而建的,独孤凝暗叹。 不过此时,偌大的酒楼除了他们和小厮竟无一人,甚是冷清。独孤凝便转头问道:“怎么,玉叔已经提前清了场吗?” 沈玉叔上前一步说道:“这间酒楼本就是我开的,如今贵客前来自当是虚位以待。” 独孤凝稍一低头,声音依旧轻轻的,“让你费心了。” 沈玉叔轻轻摇头,“不妨事,不知姑娘可愿到府上住些时日?” 独孤凝想了想,许久才道:“多谢美意,只是住在这里,行动起来也会方便些,他日必当登门拜访!” “杨公子意下如何?”他继而又道。 “不必了。”李唯玑回答,声音依旧有些淡漠。 沈玉叔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有人从门口小步快跑而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沈玉叔应了声,笑着向独孤凝道:“家中有事,我不便久留,花鸟楼,谈霏姑娘和杨公子可尽意支配,我过后会多派几个人前来谈霏姑娘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们,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可随时吩咐下人来找玉叔。不能多陪还望见谅,玉叔就先告辞了。” 独孤凝点头,见他已经迈步而去,终是一眯眸,转身就要上楼。手腕忽的被一把扣住背,后传来一个冷澈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 她讶然,转身问道:“你所指何事?” 李唯玑沉着脸质问,“我何时允你随便给我冠上名号?” 难怪一路上那么沉默,独孤凝另一只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道:“殿下起初不是说了要隐藏身份?” “那你又怎可拿魏之然与我相提并论?”李唯玑气急。 之然!之水!她怎么敢! 独孤凝掩唇轻笑,“刚才确实没注意到,是随意了一些。不过魏之然才学独见卓而不群,杨之水这个名字好像也添了不少才气呢?” “大胆。”李唯玑手下一个用力,把独孤凝拉近,她直撞到他身上。李唯玑眉头紧皱,眼中迸发着一点点寒光,正显示着他此时的怒气。 两人坚持,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独孤凝先开了口,“杨柳晓岸,水木清华,这个名字不好吗?” 李唯玑目光忽而沉郁,他避开了她的眼睛,怒气稍霁,缓缓放开手道:“下不为例。” 独孤凝柔了柔被拽的生疼的手,暗暗道:“上位者总是免不了阴晴不定,李唯玑不过是储君就如此难缠,当真事君如事虎呀!是”她继而转身也不多作辩解,直迈上楼梯。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的好。 李唯玑心思转动,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上楼的背影,苦笑道:“这些小事生气也值得生气,李唯玑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你还那么起劲!”当然这一句话独孤凝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恍若未闻般的上了楼。 明砦西边地段,一条相对热闹的街上,一对男女风采卓然并肩徐行,往来的行人纷纷注足凝目,女子红衣张扬,艳美绝姿;男子俊美非凡,气质华贵。 街道两旁种植着一树榴花,接之青藤绕,习习凉风轻舞,他们二人如同坠入凡间的仙童玉女呢,如水中月镜中花。 “今天怎么会有兴致同我出来闲逛?”独孤凝微微抬头问道。 李唯玑静默了半响,才淡淡的说了一句,“算算日子,二哥今日便能与我们汇合了。” “你说什么,二殿下要来?”独孤凝大惊,“为什么不事先与我说一声?” “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声音极低,无端的勾得人心头一动。 独孤凝看着他漠然的表情,冷声问,“你们当是来玩的吗?” 李烁到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因为他在朝中实实在在是可有可无的闲散人。所以他要去哪里自然也不会有人拘着。毕竟李烁只是挂了个皇子的名头,事实上在朝中即无官职也无封号。他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也完全说不上什么话,大多官员表面上都是敬他的,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在心里更多的是看不起他。唯一肯听他说话的人想必也只有李唯玑,或许这也是他时常造访东宫的原因。 而近日,东宫众人外派得多,李烁在盈江城想必也是索然无味,后脚跟来,也是在常理之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真伪莫辨(1) 然而李唯玑毕竟不同,他本就事务烦身,如今却来了这里,且他前脚刚来李烁后脚便到,这两人凑在一起岂不就是相约来玩的? 李唯玑点头,缓缓说道:“对于我,未尝不是如此!” 独孤凝抬头看着他,他在此时的夕阳之下,如同山河起伏般轮廓优美的侧面,那么随意的回答仿佛还带着万年冰霜也难以侵蚀的坚定。她本意带着调侃,被他这般认真的回答弄得有些气结,要说的话一时被堵住。 此时,前方却隐隐传来一些嘈杂的人声,紧接就着响起一个女子犀利的尖叫之声。 独孤凝听着有些微愣,抬眸向前方望去,直至走到生事的地方。 他们小心的推开人群,待看清状况后,皆愣在当场。 只见此地正对着一个药铺,门前停了一架华贵的马车,此刻李烁正紧紧的拥着一个粉衣子,以此限制住她癫狂的动作,厚厚的面纱已经遮住了其真容。露出的眼睛虽然哭的梨花带雨,但是独孤凝尤觉得格外熟悉。此刻那女子的情绪近乎崩溃,拼命的哭喊乱撞,很显然刚才的叫声就是从她那里发出的。 “冷静一点。没事的,有我在!”李烁不停的低唤,在她耳边安慰着。神情亦是哀痛难当,连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是颤抖着的,似乎他也正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她就是百里清玥?”独孤凝转头向李唯玑徐徐开口。 独孤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李烁,对于李烁的事她也知道不少,如果还有谁能让他做出如此反应,那么那个人一定是百里清玥。 “虽然我也没有见过她,不过看情况确实如此!”李唯玑回答到。 独孤凝闻言刚要上前,就被李唯玑给拦住了,他清朗的声音继而传来,“唉,这件事情你最好别管。” 百里清玥?独孤凝眸底突然一深,只是看着那女子心中就莫名奇妙地升起丝丝厌恶。她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也足够引起她的警戒 随即便错开了李唯玑上前几步,朝百里清玥的睡穴一点,李烁还来不及反应,百里清玥已经软了下来,倒在他的怀里。 “先带她回去!”独孤凝面色淡然地说。 李烁看了看独孤凝冲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怀里沉睡的女子,便抱着她上了马车。 “送他们回花鸟楼!”独孤凝转头向驾车的人吩咐道。 马车渐渐退出视线,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开,而这边独孤凝扯了扯李唯玑的袖子,轻轻地问道:“她当真是百里清玥?怎么觉得像个阴谋一般!” 李唯玑回身看了她一眼,“我说过我不曾见过她。倒是你,才刚见面,你为何就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独孤凝郑重其事。 李唯玑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所以然,便问道:“你指什么?” “她的情况明显是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可是就在我们刚才出现时,她似乎看了我一眼。这么敏锐的感知力该是一个惶恐而不知所措的人应该有的吗?”独孤凝咬牙切齿。 “巧合而已!”李唯玑简略回答。 “你难道真就不怀疑?”独孤凝有些激愤。直觉告诉她,那个女子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不需要怀疑,因为二哥是不会认错的。”李唯玑说道。 “我的直觉向来很可靠,对于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我定会好好查清她的身份的,你等着看好了。”独孤凝不甘示弱地挑眉。 花鸟楼内。 “她便是百里清玥?”独孤凝这一次问的是李烁。 “嗯”李烁轻轻地应了声。 “她没什么大碍吧!二哥是如何找到她的?”李唯玑扬声,他对百里清玥倒没有什么看法,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李烁可以得到幸福。 “是来明砦的途中遇上的,那时她已神志不清,不辩人事。”李烁阴郁着脸,出尘的白色身影也染上了层层落寞。继而又像是发誓般地说道:“我一定会让她好起来的!” 当时他只是领她进入药铺取药,她便大闹了起来,想必药铺这种敏感地方曾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以至于刺激到了她的神经,才使得她情绪失控,现在想想李烁仍觉得心惊。 只是这几年她是如何度过的?百里清玥面部损伤毁容得已经不辩原貌,前尘往事也都尽数遗忘。一路行来,他发现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若没有受外物刺激的情况下,她的行举见识仍与以前一样,只是话变得越来越少了,笑容也不复往日。 犹记得那日,在官道上遇见百里清玥时她衣衫褴褛,容颜尽毁,已经在烈日之下奄奄一息,如同槁木。 如若不是他恰巧经过!如若他没有认出她来!或许这一次百里清玥便真的从他的生命中离去了。 听完李烁的描述,独孤凝缄默了许久,她当然知道李烁对百里清玥用情至深,甚至已经到了让人心痛的地步。或许对于李烁的这件事她不该管,但是…… 独孤凝见李烁凄愁忧苦的气色,眼眶也染得有些发酸。停了停才勉强微笑道:“二殿下也莫要怪我多疑,这百里清玥一连失踪好多年,杳无音信。如今归来又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痕迹,细想之下总觉得迷雾重重,难免不让人生出疑窦。” 李烁低声却清晰地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才是这世间最了解她的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也知道是她。” “是。”独孤凝应道,旋即笑了笑,“我们皆是旁观者,二殿下才是当局中人,你能心领神受是好,但若是不能观其本质,岂不是当了别人手下的棋子?我并未见过百里姑娘,自然不能辩其真假,所以她是与不是……全凭二殿下。” 独孤凝话毕,便听到楼上传来细微的声响。李烁抬眼望去,只见当事人立在房门旁,侧身轻椅,俯视而下。显然是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了。一张面纱掩去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是从那一双眼睛中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淡漠的心态,眉尖更坠着挥不去的阴霾。 “玥儿!”李烁忽的低唤了一声,催身就上楼去。 “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在二哥面前说了。”李唯玑上前凑近她提醒道。 独孤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别怪我夸大,如果真是冒名顶替的话,她在我面前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你们看不清内里,尚不知我的怀疑或许还可靠些。” 他瞥她一眼,“这件事你管不了的。” 独孤凝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避重就轻的冲他微笑道:“也对,我还有正事要办,这段时间暂且管不了。现在见了你二哥这般,倒发现像你这般情义冷然一些的,也没什么不好。”否则李唯玑若李烁那样,只怕她是没命活到现在了。 李唯玑对于她的调笑虽然已经释然了,但还忍不住回了一句,“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是吗?我以为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独孤凝对他以明媚的一笑,随即施施然的离开了大厅。 这几日明砦迎来了各方赴考的学子,城内顿时热闹了不少。更有一个消息让整座城内都炸开了锅,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处处都有人在谈论着。 这件美事自然是明砦第一次才子沈玉叔开放花鸟楼,凡为秀才学子者莫论尊卑,均可到花鸟楼谈经论道,吟诗作赋,交流其才情。更重要的是,据说花鸟楼来了一位高士,她不仅博通古今,更是文采超然,令明砦境内各处乡绅权贵敬慕不已。 凡是经过明砦前去赴考的学子,没有不想一睹其真容,交流其谈经策论之法的。众人纷纷聚往花鸟楼,其间翩翩才子,书帘壁画,绝诗雅对,使人不得不快然。 居于三楼雅间,透过窗户对下面的场景一览无余。李唯玑俯看着满堂坐客,嘴角一扬含笑道:“真没想到独孤此法深得人心,以后我还需多多效仿。” 独孤凝满意的笑了一下,道:“效果确实比想象中要好的多,不过这才刚开始而已。”她目光狡黠微微闪动着,转身又对小厮吩咐了一番,然后道:“要开始了,你不想出去瞧瞧吗?” “怎能错过!”李唯玑挑眉。 此时,花鸟楼一楼至二楼的台阶上,一处较为宽敞的站台,沈玉叔作为主人朗声说道:“此次沈某做东,幸迎得诸位才子前来,甚感荣幸。在这里诸位大可畅谈诗书,策论古今,述之以仕途经济,君国苍生。众位无需拘束,尽管挥毫泼墨聊以闲途。” 说完回身给楼上回廊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只听“哗”的一声,一副巨大的长幅垂挂而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的是:笔下龙蛇走,胸中锦绣行。开堂惊四座,捷对冠群英。 厅下正哗然一片,他们交头私语无不惊异。又过了半刻,只见长幅缓缓向上卷起,而后一个清雅的女声从楼上飘下来,在大厅中悠悠荡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真伪莫辨(2) 顺着长幅悠悠的卷起,幕后出现了几道身影。众人哗然,这一幕该如何形容?此刻四人傲然卓立,女子红衣艳绝,妖娆仙姿;一个男子,俊俦无双,华贵外露;再往后看最右侧正是明砦第一才子沈玉叔,左侧自是一位白衣男子,温文尔雅,气度翩翩。他们给人的感觉,行举飘飘如羽化而来,天人之姿胜世间凡俗。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欲借天下才子言论的计划才徐徐展开。 …… 就这样争驰挥毫之态,一直持续了多日。而关于广平王的那些罪状早已被隐逸了名姓,以故事旧闻的形式渗透,深入人心。 细细算来,期间已有两百多人留下笔墨,所得书稿将近千篇。 这一日正是花鸟楼开谈阔论的最后一日。独孤凝,沈玉叔皆周全于各大才子之间,惜相见恨晚之意。 仍如几日之前,独孤凝立二楼,大厅内众人齐坐。 独孤凝揣测过众人的齐民治国之心,意料过他们目之所及的所有反应,但到底也不如现实来得激烈,只论他们述帖相投的情意,独孤凝心中亦无比感动。 她幻想过如何去画上花鸟楼之最后一笔,却没料到短短数日,这些人便牵出了她不舍的情绪。 虽然自己原来盘算好的事情,又是非做不可的,但此时此刻她只想静默地做一个观望者,而不是一个主导之人。 这样想着,她扶在木栏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起来,虽是数日之交,怕将来也无缘再见,纵是再见,也已非此景。 她的目光慢慢的扫过座下的众人,随即又掠过,偏向一旁的沈玉叔,向他微微一点头朗声道:“时光荏苒,我与沈公子在此谢过诸位的抬爱,多日莅临花鸟楼,现在大考在即,正是诸位公子大展鸿图之际,亦是我千里送君之时,今日我与沈公子为诸位饯行,原君得以折桂而步蟾宫。” “多谢谈霏姑娘吉言,花鸟楼论道的目的我等已然明了,只是我辈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引浊而独善其身之辈,姑娘花鸟楼之意,其所指者,我等虽已猜出了七八分,连姑娘都有此忧国忧民之怀,何况我等壮气男儿,即然此人乃国之大祸,姑娘又何以有所保留呢?我等今日只需得姑娘一个坦然明示的结论。”厅下一公子明言以示。 这个男子名叫严起,因为之前与他打过交道所以独孤独孤凝认得他。 独孤凝淡然一笑,她要的便是这一番话。“严公子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小女便不再装腔作势了。”她停顿了一下,细细的想了想才慢慢说道:“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 独孤凝揽过袖子,悠然踱了几步,又继续道:“停驻寒宫首,巡礼到青平。” 独孤凝并没有直接点明,话留三分,这一点她是懂的。 众人坐着,一动不动的望着那红衣妖艳的女子,心中犹如巨石投湖掀起千层浪,这一段话并不难解,“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此为,站得最高的人,也就是说唯有皇族之人。“停驻寒宫首,巡礼到青平。”,谜底为广平。 她竟敢如此揭露李衍,不可谓不大胆,众人暗忖。但尽管如此也没有哪个人不佩服她的胆识的。 夜已经深了,花鸟楼阁内仍是灯火通明,只是下午已送走了最后一批秀才学子让此时的花鸟楼显得更加空阔。 琴声悠扬飘散而出,空灵婉转。独孤凝抬足缓步进入屋内,见一女子坐在桌案之后正焚香操琴,十指搭在琴弦上,轻扣低弹。独孤凝感叹了一声道:“雅致的琴音,不愧是大家所出。” 她十指一顿,抬头随即起身,向她微微行了一礼,并不说话。 独孤凝上前,伸手就欲摘去她脸上的面纱,却被她拧头躲过,独孤凝悠然一笑道:“那么紧张?看来你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嘛!你的脸果真好不了?二殿下也没有办法吗?” “你其实并不喜欢我,是吧?”她哀叹着低头,声音极低。 “并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喜欢带着阴谋隐藏在自己身边的人。”独孤凝冷声,连笑容也不屑假装了。 “我带着阴谋?你有什么凭证?如果不能确定,就不要随意去揣测他人,也不要随便用‘阴谋’二字来定论我。”她毅然反驳。 闻言,独孤凝不由得莞尔,“辩驳得倒是理直气壮。这样的话你还真的敢说,那么你敢指天发誓你就是百里清玥吗?” 女子咬了咬牙,泪光潋滟,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我确实不知道我是不是她,但是这个百里清玥这个身份难道不是你们赋予我的吗?现在何苦又寻了这个由头如此伤我?” 对,就是这样!失忆了,名字和过去都是李烁给的,只要若有若无地制造出百里清玥的影子,让别人以为她就是百里清玥那便好了。即使最后事情败露了,那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独孤凝心中默默的想。 “不,你当然知道。因为你才是用谎言来蒙蔽真相的主使呀!我不信你,所以千万在我面前装可怜,哦,让我想想你昨晚都干了什么来着?对了那时候的你可不是这种纤纤弱质,我见犹怜的模样呢?”独孤凝盯着她,目光狡黠。 “你跟踪我!”女子骇然,惊异地抬起头。 “我不跟踪你,又怎么会发现那么有趣的事情呢?”独孤凝对她摆摆手,虽然那个与她在夜间会面的女子她并未看得清楚,因为隔得太远也曾不知晓她们谈话的内容,但见不得光的东西绝非好事。 独孤凝并不是故意将事情说得似是而非,而是因为虽然感觉上告诉她面前的这个人不一定是百里清玥,但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来证明她的感觉就是对的。所以她只能利用,利用她与不明女子夜会的这一点,来让对方相信她已经看穿了她。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她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了。 “哼!那又怎样?你能怎样?”女子瞬间迸发出伶俐的目光,“你错就错在从一开始便针对我,你猜李烁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 独孤凝眸光一眯,反问道:“你这是在挑战我吗?” “祁靖国的太子妃,多么尊贵的身份呀!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你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从不想为自己多立夙敌。所以只要你不妨碍我,我也绝不会对你出手。”她也毫不客气,直接了当地说道。 独孤凝瞥了她一眼,凝眉道:“所以呢?现在的你是一个阴谋家还是一个复仇者?” 女子有些奇异地问,“阴谋家如何?复仇者又如何?” 独孤凝淡淡笑道:“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复仇者,我或许就会识趣地不再多管闲事哦!但如果你是阴谋算计之人,那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女子不屑地冷笑,“纵然你手段滔天,也决计不能把莫须有的罪名随意加扣,所以放马过来吧!” 独孤凝刹那间已经确定:这个女子背后一定算计着很大的阴谋。 独孤凝走近几步,撇了撇嘴调笑道:“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害怕的。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犯错,因为我这个人不太懂得手下留情!” 女子眸光一闪忽而悲愤起来,“我是不会怕你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是要报仇,是要蓄意接近李烁,我心心念念的就是让他们那些罔顾别人性命的人,那些诬陷我百里家族的强权势力受到应有的惩罚,我这样难道有错吗?你为什么要干预我?你这种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宝贝千金小姐凭什么干预我?” 怎么回事!为什么百里清玥这一翻话显得那么突兀?这让独孤凝有点掌握不住的感觉。 “你这一番话说得……倒真像自己就是百里清玥了。”独孤凝反应过来,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事情好像还在原点,她还是不能确定百里清玥的身份,原本渐入佳境的一点头绪又被对方的一段话打得七零八落。她其实也不明白到底自己拼命拒绝相信她的身份到底有什么意义。 百里清玥?对于一个女子这样的遭遇确实值得别人同情?可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的直觉真的错了吗? 她并不觉得!尽管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尽管所有的迹象面前她的心神也乱成一团,如同雾里看花水中窥镜,难辨其真伪。但是,谁让这一个多月的接触让她对对方的厌恶越演越烈呢。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压下心中的喧嚣,她的声音带了一些狠厉。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会让我误以为你很怕我!”独孤凝的话没有落在主题上,因为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她竭力的喊了出来,抬起脸,眼睛湿润的看着独孤凝。 独孤凝暗叹了声,看她情境并茂的模样,心中更加烦躁。如若不是她演戏的技术太好,那么就是自己猜错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平地风波 看来今天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你放心!”独孤凝调整呼吸。 对方闻言,困惑的望着她的脸。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想隐藏的那些秘密,在我没有确定之前我绝不会和李烁翻牌。”独孤凝淡淡地道,继而动身向门外走去。 踏出房门的最后一步,独孤凝的脚步忽而一滞,侧过脸望着门外的李烁。他神色凝滞阴郁,很显然已经听到了屋内的对话。 独孤凝心中苦笑,原来对方后面的那一段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原来她独孤凝一直在算计别人,今天却也让别人给算计了! 压抑着内心微愠的情绪,独孤凝继而步履从容的与他擦肩而过,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都知道了吗?被自己心爱的女子欺骗算计该有多痛苦!如若没有那样一段经历,如若他们不曾相识相知相爱,李烁或许永远都还是那个温柔儒雅,眼里没有一丝阴霾的翩翩佳公子,或许心灵深处会少些无奈与深沉。 “你都听到了!”将声音放的低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独孤凝边说边轻台脚步,她说得稀松平常既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也没有出于对李烁关心的忧虑,步履更没有一丝迟滞。 “这件事我希望太子妃不要管!你不会明白,她纵是这样留在我身边,我也是幸福的。”他低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不得不让人身心一震。 独孤凝顿时觉得极为讽刺,她苦笑道:“确实该如此!你心之所念、魂牵梦绕之人,不过一个百里清玥。求仁而得仁又有何怨?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做这种无聊的勾当?” “谢谢!”他声音低沉,似乎连心也蒙上无限的悒郁。 独孤凝闻言脚步终于顿了顿,欲回头窥探他此刻的神情音貌,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情爱这种东西她并没有资格去碰,更不愿去了解,因为她本就是一段悲剧爱情的产物。想到自己的生母,独孤凝心中又是一痛。 很快回京的日子就到了,于花鸟楼门口,独孤凝认真的辞别过沈玉叔,虽然只是一般的寒暄和临别赠言,她也感觉格外的温暖。 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一个男子闯入眼帘。他灵便地跃身而下,几步跑到李唯玑跟前,低声耳语般的说了些什么。 一场风波就这样发生于无形! 李唯玑霎时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脸色因为怒气而显得阴沉。 独孤凝的眸光聚集在李唯玑的身上,此刻看他面色的变化,独孤凝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 缓步走到李唯玑的身侧,独孤凝凝眉问道:“怎么啦?” 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得让人心中一滞但转瞬间又被移开,他的脸上也收敛起了一些微妙的表情。李唯玑沉声说道:“你们先回盈江城,我还有事要处理。二哥,宫中的事务,你与苏容暂为料理吧。” “发生了何事?”李烁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搂着一女子从前方绕过来,却不料被李唯玑刚才那一句话惊了一跳。李唯玑要延后回去?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处理不可吗?这令李烁极是困惑。 “详细情况以后再说,你们也无需挂心,我此去定会处理妥善。至于独孤,二哥帮我送回去便是。”明明是要离去的,尽管只是短暂的分别,尽管自知独孤凝并非一般的女子,但李唯玑心中依然升起了异样的情愫,总觉得必须要时时看好这个女人,否则非得生出什么事端来不可,故而他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停在独孤凝身上。 纵然他有时也会极力控制着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欲收回自己的关注让心底一如最初般波澜不兴,却也还是无法阻止其的滋生暗长。 说到底这一次还是一样,不能这样无视的离去,他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独孤凝一眼。心想,或许就当是朋友一般潇洒的道别也未尝不可。本来就不曾刻骨铭心,又何来太多的羁绊呢? 李唯玑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是自己心虑过大。想了想却又忽然释然起来,便不再犹豫,施展轻功安然跃上近旁的一匹骏马,一把拉住了缰绳正欲驱使其前去。 “怎么,这就要走了?就没有什么跟我说的?你不看紧我,就不怕我在背后捅你一刀?”独孤凝面蔑笑着歪着嘴,眸光流转间风流尽现。 独孤凝早就料定,只要她用这种形式说话李唯玑多少也会回应她的。 李唯玑做好心理准备,缓缓回头就那样淡淡的望着她,眼神如镜湖水月般不兴一丝波澜,“你切莫多生是非,否则新仇旧恨我必定会找你清算。” 李唯玑说完,便与来人疾驰而去。 独孤凝本就靠在离他的马匹极近的地方,李唯玑毫无预召地驱马而去,让独孤凝不由得倏地一把退开。她不知道李唯玑心中已经转了好几转,只觉得李唯玑刚刚看她的那几眼,有些变化莫测。这不禁让独孤凝心中升起一阵不满,心中的疑云也就更重了,她心道:真不知李唯玑对她的态度有何深意。明明早晨时还相谈甚欢,此刻又有点冷漠和疏离了……难道这跟李唯玑如此急切的脱身而去有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才让他如此迫不及待地离开? …… 刘景山引着李唯玑驾马一直到祁靖国东部海岸。这时码头中只停靠着一艘三桅船,渡口处众人已经纷纷列次上了船,不久应是要开船了。 李唯玑也不着急,他一面观察着一面若有所思。 刘景山走到船边,回头对着李唯玑,欠身提醒道:“殿下,事不宜迟!” 李唯玑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稍稍点了点头,跨步就上了船。 不几时,掌舵的艄公已经发起号令,水手们亦拔描开船。 “殿下此番前去怕是有些风险,公子那边暂且不知是何种情境。所以殿下得做好万全之策,如何既能确保救出公子,又力保全身而退呢?公子纵然尊贵,如有意外,景山只求护得殿下周全。”刘景山跟在李唯玑身后沉思了片刻,恭敬的说道。 李唯玑淡淡一笑,“你想得真是周到!许久不见,没想到景山竟沉稳明智了许多了。” “都是公子培育有方!”刘景山低着头,眼里有些不为人知的异动。 李唯玑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道:“自古象协都是偏安南部,这些年纵然长了野心亦不会明目张胆的对我这个祁靖国的太子出手。他们扣留下表兄无疑是想挑起事端,此乃狂妄之举,无论是对于祁靖国还是象协本身都有失妥当!我如今亲自出马,就已料定他不敢不放人,你家公子全身而退,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这种结果是有条件的,要想不动一兵一卒就和平解决则要赶在事情没有扩大之前。如若慢了半步,消息传回萧家,以舅舅的脾气只怕会让萧家管持下的军队闹出大事,严重的话还会引来纷争,到时只怕战事一起南方边镜就不得安宁了。如今的事态,统一大计万不可轻率启动,所以,你第一时间赶来找我是对的。那么现是先去支会船上的人,让他们加紧行船即可。” 刘景山微微抬头,凝视着李唯玑,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他仍然可以看清,说话时李唯玑脸上的沉寂与平静,并无半丝忧虑。这是一种充分了解自己的能力而不自觉散发出来的自信,无论旁人如何都无法令其动摇的自信。 “是!”刘景山领了命,即刻就照李唯玑的吩咐去办。 这边,独孤凝上了船,她小心地穿梭在船舱各处,已经将其内部结构了解了个大概。 忽而一个娉婷的黑色身影窜入眼帘,然后就隐于过道之中。透过往来的船客,独孤凝心中不禁一沉,这个身影是那天晚上与“百里清玥”会面的那一个,心念一动她毫不迟疑地追上去。 她的目光锁住那个身影,一步步的向目标靠近。正自凝神间,她忽的一惊。 李唯玑一把扯着她的胳膊,三两步间,快速地把她带到近旁的一间独立的舱房中。他身体一倾将独孤凝按在门板上,历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坏了我的事!”独孤凝抬头,见他一脸黑沉,怒气腾腾。可不正是一副质问的形态?她心中也不快,自然不想生生受着李唯玑的怒火。于是便抬起手,稍微将他的身体往前一推,却是纹丝不动,独孤凝心中不甘手下的力道推拒得更加厉害了。 “回答我!”李唯玑对她吼了一声,有些气急败坏,这女人不仅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更是一脸嫌弃的推开他,他真有那么让人反感吗? 独孤凝倒也不怕,只是被他一吓,脑中一股蛮气又升了上来,抬眸直接望向他。这种距离极近,使她的心莫名其妙的剧烈跳动着,却又被独孤凝硬生生地压下,她恰如其分的扬起脸,冷冷清清地道:“你在做什么?瓜田李下的,就不懂得避嫌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自信不疑 独孤凝这一句话出乎意料,李唯玑心中窘迫,不由的一愣怒气瞬间消了大半。他方才想起,自从离京以来独孤凝都是将长发披散于脑后,分明就是未出阁的女子的装束,虽然他在东宫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只要出了东宫的大门她从来都是端庄谨礼的太子妃,所以严格来说这一次是独孤凝唯一一次没有以少妇的打扮出门,故而独孤凝所谓的男女有别也不无道理,李唯玑一时无言以对。 但李唯玑忘了独孤凝向来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所谓的男女之论在东宫彻夜长谈时早就已经被他们违背得彻底了。他回过神,才知道被她给耍了。 “别叉开话,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男女之防什么的,不觉得太矫情了吗?”李唯玑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瓜田李下?亏她说得出口。 他与她就这样僵持着,李唯玑始终没有放松一丝力气,眼神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独孤凝被他盯得心底发毛,她本就没有生气,心中的一点点不快也因为这一来一回的对话给消弥殆尽了。她别开脸,妥协地回答道:“我自然是尾随你而来的。我想在这条船上还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知道我的存在,不过我既然是自己出来的,你便管不得我!你走海路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也都不会过问。但是唯一的一点就是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我们任何一个无论谁出了事,剩下的那一个想必都不会好过。所以现在便把话给说清楚了,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心中纵是各有打算,有了麻烦事也免不了携手共济,要知道,这条船可不是那么容易上的,你可想好了?” 李唯玑闻言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独孤凝必然知道些什么,而且这艘船上已经隐隐显露出些许异样,若此刻仍僵持着关系和她相处不下,只怕更容易受制于人。萧敬那边的事故然刻不容缓,船上也不见得安定。细想之下此处也就算得上是危机四伏的是非之地了。强行压下最后一点怒火,说道:“可以,只是一路上你须得听从我的安排,不可轻举妄动,若你强自行动,后果全权由你来承担。” 话毕,遂缓缓退后了一步,放开她。 独孤凝感觉到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但彼此的距离依旧非常近,她丝毫没有窘迫之感,嗤笑道:“你放心,我一贯都识趣得很,绝不妄为。”她顺手又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痕,轻声问道:“那个叫景山的是你什么人?” 李唯玑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他算是我表兄萧敬的左膀右臂。” 独孤凝侧过头问道:“萧敬?上将军萧腾之子?” 独孤凝所说的正是那个牢牢掌控着祁靖国三分之一兵力的萧家。那个战力和号召力仅次于无冬楚氏的萧家。 “嗯!”李唯玑含糊地应着。 独孤凝心下了然,李唯玑一出生便是太子,当然不仅仅是当今圣上以及独孤明羽的关系,更重要的是,那个几乎统领着祁靖国三分之一兵力的萧家在李唯背后不遗余力的支持。不过也对,萧皇后离世,皇室正统中也只有李唯玑一人传承了萧家的血脉,他们在背后当李唯玑的推手也是名正言顺。 话到此处,独孤凝自然不会傻傻地问下去,想了想还是继续绕回刘景山的话题,“刘景山看上去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想必你这个表兄手下定是人才济济。” “这两年他确实成长了不少。” “是么?”独孤凝闪烁着眼眸,声音有些冷清。 李唯玑也看出来了,独孤凝对刘景山很忌惮,虽然刘景山这几天的表现很奇怪,但这种违和感仅是对于熟人而言,独孤凝并没有跟他接触过,最多是远远观望。所以那些异样她根本不可能发现。 “你又是作何如此提防于他?”李唯玑望着她,有些惊异。 “他杀过很多人!”独孤凝对于这种血腥的气息比其他人都要敏锐,所以她只要远远看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同类。 独孤凝一笑,霎时转了语气,“而且对我而言无论是谁都需要小心防备!”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可却配上独孤凝一脸玩味抚媚的笑脸,而显得有些奇异。? 她左右看了看,随后小心翼翼的抽身而出,趁着李唯玑尚未回过神脱离了他的掌控。 她随即警惕的环视四周,但是一看之下,却又渐渐疑惑起来,眼前这单独的隔间布置得很简陋但细看之下又有些精致,明显是特地为李唯玑准备的房间,她的目光迟疑的在每一处觉得可疑的地方停留。房门正对的桌案上点着熏香,青烟袅袅娜娜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味道。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看不到海面的情况。 独孤凝朝桌案走去,将熏香给灭掉,“出门在外,这些有气味的东西最好不用。当然入口的食物也要慎重。” 如果没记错……这种香料如果和百子枯页草一起使用,会堵塞人体的经脉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内力,虽然现在熏香里并没有放百子枯页草,但背后难免没有人算计。 视线又移向李唯玑,“接下来你想把我怎么办?” 被她淡淡的目光扫了眼,李唯玑心中没有半点不适,视线追随着独孤凝,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觉得眼前这个人即使警醒至此却依旧面不改色,竟没有半点惧意。但是一想到独孤凝常年身在江湖,这一年多来的处境毕竟也没有比现在好多少,就又理所当然了,直接开口道:“你既对他不放心,那当然是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的,以免露出敌意。” “你想把我困在这间房子里?”独孤凝炫然一笑,“你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信任他。” “情况紧急,我之所以会上船是因为我不敢拿南边的安宁来赌!” 李唯玑急急地赶来,没有经过任何的查证,虽然这样可以第一时间阻止事态的扩大;但是如若事情有诈,那么李唯玑这个活靶无疑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独孤凝虽然没说什么但对于这样的鲁莽行为毕竟有些不看好,“所以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危险为代价?殿下不觉太轻贱了自己太子的身份?” 李唯玑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也不介意,“有时候也会觉得把自己的生命奉得高高在上的未免太过无趣。” 相比起任何人,李唯玑的生活从来都是高贵得一目了然的,确实很无趣。但是这样的人生却也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可偏偏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独孤凝看着他,抿唇一笑,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嘲弄,却是笑而不语。 “你不用这样看我。”独孤凝的态度在脸上表现得太过明显,那种看着愚民一般的讽刺让李唯玑觉得很不舒服。他并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可被独孤凝这样看着却使他感到心虚,就仿佛他真的做错了一样,“我知道在你眼里,这无疑是莽夫所为。但是如果连这样一个圈套都不敢跳,必须要步步为营才能够保住性命的话,那么只能说明那个位子根本就不属于我。相反,如果我注定会坐上那把龙椅,那么无论面对怎样的阴谋,我也能化险为夷。” 独孤凝沉下心来想一想发现确实如此,结合李唯玑的经历,这番话让她更觉得有说服力了,“对,殿下是该有这样的自信。” 她轻轻踱步,将李唯玑的一些传奇故事一一数来,“九岁,与众皇子对对子惨败,三年后同辈之中再无人能与殿下相提并论,五年后成为盈江城十二公子之首,博览群书连太傅都为之折腰;十岁,在皇家狩猎时落马,两年后殿下连北韩最烈的马都能驯服,四年后骑射之能让东宫所收罗的所有能人自叹弗如;十三岁遭遇规模庞大的暗杀,险些遇害,到现在殿下的身手是不是已经……” 独孤凝在李唯玑的面前停下,冲他潋滟一笑,“鬼神莫测了呢?” 后来的两天,在李唯玑的安排下独孤凝就没再离开房间半步。只能时时感受着船只在海面行进的漂移感以及无穷无尽的海风声。 深夜的海上,月色皎洁婵娟依旧,正是风月怡情之际,月光铺洒在海上波光粼粼如澄江一般,海波微动美若白练。 独孤凝坐在船头,双脚悬在海面上轻轻晃荡,目之所及便是海天一片,在月光皎皎中漫天星辰没入波心,照得水面上萤光点点闪烁不定。 海风微微荡起她的长发,分外的静谧,正自出神间,李唯玑已经悄无声息的从船舱内走出来,挨着她坐下,“你似乎很喜欢观星赏月,在弄梅凝香时便如此,好像何时何地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独孤凝侧过头,潋滟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知道把你关在船舱里两天已经是极限了,但是出了舱房,以如今的情况下除了甲板你已无处可去……你果然在这里。”李唯玑淡淡的陈述。 “你那么了解我,会让我以为你对我别具匠心。”独孤凝轻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碧海杨波(1) 皎洁的月光褪下她平日里张扬娇艳的模样,此时的她面色柔和,自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清丽。看得李唯玑身心一荡,别具匠心么?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张口欲反驳她,沉吟片刻竟发现自己连一字也吐露不出来。 独孤凝本想笑话他一番,却见他半响都没有回应,自觉无趣又道:“玩笑话而已,我以往野惯了有时也会口不择言,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 李唯玑脸色僵硬,心中烦躁郁闷,郁郁不安,此时这声殿下此刻听着,却觉得极其刺眼却格外刺耳,于是道:“你除了叫我殿下,就没有别的称呼了吗?就叫我‘唯玑’吧!” 独孤凝瞧见他的神色有几分冷然严肃,并不像开玩笑的话,接着长长叹了口气道:“若真要叫,我更喜欢‘阿唯’这个称呼,你若愿意我以后私下里便叫你‘阿唯’吧!” 李唯玑在黑暗中侧头,微笑! “‘海潮淡淡烟波渺,星魂夜夜衬冰心。’若你我二人在此彻夜长谈,倒也不负斯景了。”独孤凝淡然一笑,不经意间露出欣然的神色。 如今虽然海上的夜色静谧而美好,但在“上了贼船”一般的情境下,说什么彻夜长谈显然非常的不合时宜。李唯玑想着独孤凝既然这么提出来了,也不好拒绝,于是道:“有何不可,自当舍命陪君子。” “君子吗?我可不敢当!”独孤凝低下头相握着双手,复又轻轻晃动双脚,低头嫣然一笑。 李唯玑看着她的动作,微微一笑。正了正色问道:“说说看吧,为什么一直怀疑百里清玥?” “你不是提过百里清玥的医术并不亚于二殿下,可这名女子以畏惧医馆为由,不占医药。以二殿下对她的重视自然也不会让她再接近与此类有关的事物,所以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呢?这样难道不像足一个圈套吗?如果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掩饰她拙于医道的事实,那么这样的解释不是更合理吗?再则此女容貌尽毁,早就已是真假难辩了。这些事情加在一起阿唯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继而独孤凝又把当夜与“百里清玥”的对话向李唯玑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李唯玑只是一笑,“你的猜测不无道理!” 独孤凝未听到他表明态度,皱了皱眉,“我都说的那么明了了,你还不信?” 李唯玑懒散的坐着,淡笑着摇摇头,“有时候正是因为破绽太多了,才更可信。就像你,纵然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但假象依旧是假相。” 独孤凝先是一愣,待明白李唯玑的话正映射着自己,不禁冷笑,“你说的我听得不是很懂!你指什么?凝儿和我,还是水上清荷和我?我们三个本就是纠缠在一起的。这个世间很多人的关系都不会如你想象的那般单纯。” 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李唯玑暗暗感叹。终于还是决定拆穿她,“我自小与凝儿相识,虽也曾怀疑过你的身份但自然也知道你和她的纠葛,关于此事你我有约在先,不必再提!而他行迹跪密,轻功惊厥,你武功的深浅我想我还是清楚的,你们二位不可相提并论。可值得思考的是,独孤你为什么总要给人制造出你就是水上清荷的错觉?” “为什么说是我制造出的错觉?他与我的样貌一般无二这是事实,我自离开相府以后的十数年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也是事实,水上清荷在江湖中横空出世这还是事实。而且我从未明言过,你又怎么可以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独孤凝说道。 李唯玑没有辩驳,眉峰一挑转眸望她,不咸不淡的开口,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独孤凝愣了一愣,似是不明白李唯玑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神色微带疑惑,“和这个有关系?” “看来对于他,我要比你清楚。”李唯玑的目光停留在独孤凝的精致完美的脸上,颇有意味的问道:“你可知他就是楚云霄?” 独孤凝的心瞬间沉了沉,那双清丽的眸子警惕地盯着他。 李唯玑漫不经心勾起唇角,慢悠悠地叙述道:“楚云霄先天不足,幼时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后来又失足落入冰河之中,以至袭染了恶疾多次在徘徊在生死边缘,所幸隐城城郊花神庙有一道人精于歧黄之术,在他精心调养之下终有好转,才得以重回隐城。直至三年后隐城浩劫……也就是说楚云霄在隐城的十多年从未离开过众人的视野!” 独孤凝静静地听他说完,沉寂了许久这才缓缓笑了出来,她嗓音清雅,宛如天籁,语气却不愠不怒,也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她问,“那又如何?按你这样的时序推演,楚云霄时年十一岁也就是楚云霄从花神庙重回隐城之时,不正是我离开相府之际?就算我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这不可能!”对于她的说辞李唯玑也不恼,似在意料之中,“原因有三,其一,从隐城与盈江相隔千里,路途凶险莫测,而且隐城的地理位置不祥,也就是说那里几乎是无法到达的地方;其二,你自相府消失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使能活下来也根本就无法进行长途跋涉;其三,众目睽睽之下你无法瞒过任何一人而取代楚云霄的身份。再之后你就更没有机会了,因为没有经历过隐城的那段往事,无论你知道多少秘密你也注定不会是楚云霄了。怎么,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呀,确实不知道我是如何横跨千里去到无冬城的,我也无数遍地推演过我当年到达那处的可能,可是无一例外都是失败的……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就是楚云霄。”独孤凝说完,也嘲弄的为自己勾了嘴角,眼中却有光芒闪现,想着李唯玑那玩味的目光,心下了然,随意一笑道:“罢了,无论我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的。” “或许是因为说话的人从来都不可信!”李唯玑扬眉,对着眼前这片藏在夜色中的海洋,轻声道:“很遗憾,这个算盘你是打不响了!” 独孤凝惊了一下,心中苦笑。许久,终于撇了撇嘴,讪讪地道:“有那么明显吗?” 李唯玑薄唇轻抿,构成一抹优雅的弧线,唇角挂起了一丝笑意,不置可否。 在夜空之下,他的黑眸璀璨胜若寒星,海天星空交映之下,脸庞更觉得温润如玉堪称完美。独孤凝望向他,心中暗叹,其实上天很不公平,不仅给了他让人一生只能仰望的身份还给了他一副让人嫉妒的容颜,很多人身上那种绝望的痛苦或许他永远也不用承受。 “怎么啦?”他开口说道,声音略带些优雅,醇厚动人。 她这般感慨着,竟不觉地已经看了他许久,独孤凝避开他的视线,仰望星空。又岔开话题道:“真没想到,在海上的这星空比起别处更有一番恢弘之气呢!” 李唯玑抬头望去,未见与他处不同,故有些惊讶,“你还会观星相?” “幸得会看,否则当年受困之时便只有等死的份了。”独孤凝心中感慨。 “受困?”李唯玑皱下眉头。 独孤凝勉强笑笑,自觉说得多了,便识趣地收住往下的话。抬起右手一指,很自然的转向别的话题,“你看‘三星在天’,那便是,那便是参宿三星”,手指一偏又指向东南角道:“那是‘心宿三星’,这边的则是‘河鼓三星’,那是‘翼宿’和‘轸宿’,你应该也识得的……至于悬于高天能指方位者为‘北斗七星’。” 李唯玑听着并一一记下,真心赞叹道:“你懂的还挺多。” 独孤凝闻言似乎更得意了,嫣然一笑却又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字是‘唯玑’应是源于‘璇玑星’,北斗七星第一天枢,第二璇,第三玑,第四权,第五玉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一至四为魁,五至七为杓,合为斗。居阴布阳。且云:魁四星为璇玑。另有一说法,璇者,还也,玑者几也,微也,其变几微而行动者大,谓之璇玑。总之不外乎‘陈璇玑而玉恒’,寄意统治如北辰和玉石一般永恒,稳固。看来你是天生的王者。” “显然,这一点一直都很清楚!”李唯玑心情颇好。 独孤凝回以一笑,继续道:“我最喜欢的便是‘玉绳’,它也算得上是最灵动的一颗了,会因时序推移而产生悬空上的高低变换。” 李唯玑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兴意昂扬的脸庞,或许是这个话题不涉及任何敏感问题的缘故,此时她少了平日里的几分算计与狡黠多了几分真情流露的气定神怡的样子。此情此景让人觉得身心都为之畅然,他只盼望时间能过的慢一些,纵使明知时光匆匆不可留。 然而此时他还未知道这短暂的一夜却如同寒窖之中的一盏青灯,纵然缥缈微弱却照亮了他心灵多年的孤怆岁月。 “怎么不说话了!”独孤凝轻问,明明他不是已经放松了心情?若论平时,李唯玑虽然也会时而含笑,但大多是应付式的,而刚才她明显发现他的笑意直达眼底。 李唯玑敛了思绪,缓缓问道,“你知道星族吗?那是一个星象崇拜的疯狂族群。” “嗯?”独孤凝不动声色,心中意味不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碧海扬波(2) 李唯玑一笑,“楚云霄的功法并非来源江湖,他的轻功身法是星族特有的!所以一开始我便以为他是星族的人,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么前面的推测自然是错的,只能说他只是学习了星族术法的楚云霄。我知道对于他的情况你绝不会透露半分,但是星族应该是无关紧要的吧!你不说说看吗?” 独孤凝点点头,“就算你想要了解,大概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星族这个族群已经彻底消亡了。你以为他们族群的术法为什么要传给楚云霄这个外人?” 李唯玑皱一下眉头,想到了什么旋即松开,“是因为没有了传承?” 独孤凝点点头,“穷途未路,当一个族群只剩下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时,他没有任何办法,为了不让星族的术法消亡在自己手中,迫不得已只能让一个外人来沿续,只要本族的术法不是消亡在自己的手上,那么无论它最终是消失在楚云霄或者谁的手中都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不是自己就好,这个念头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的安慰了。” 李唯玑问,“星族为什么会走到消亡的地步?而且你的口气好像这种逆天的身法迟早都会消失一样。” 接收到他的目光,独孤凝只随意的笑了笑,缓缓说道:“你既知道有一个星族就定然也知道西府海棠……其实那是一处绝命的峡谷。里面是大片会腐蚀人骨肉的泉眼,蒸腾的毒雾长年不散,而这么一个地方却成了星族的圣地,同时所有星族人也环绕着西府海棠这个绝命之谷聚居……据说每四年他们会放一批本族的孩子进去参悟岸壁上的术法,只有从西府海棠走出来的人才能够成为如群星一般高高在上、永远不可追逐、形踪无迹的真正的星族人。不过哪有那么容易,凡是进去的人,他们的皮肉会被毒雾不断地腐蚀,直至变目全非。能从那样的环境中苦熬活下来并且习得术法的,纵然身体强度如星族,每一次也会损失大半,长久下来星族族人越来越少,湮灭是必然的结局。” “在星族人的观念中他们的轻功越厉害,身体越轻盈就能飞得越高,最后乘风而来羽化而去成为天际中的一颗闪烁的星辰,回归本真!”说到这里独孤凝眸光微变,幽深如潭,在那一汪潭底似有激烈地情绪涌动,又被强行压制消弭,最终都化成一抹深刻的讽刺,那抹讽刺慢慢地显露在那微扬的唇畔。她怔怔地望住眼前的星空,明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恐惧,还有一种深深的孤独与悲凉。 这种眼神让李唯玑觉得触目惊心,然而即使印象深刻,此时的他也不懂独孤凝的所思所想。独孤凝那抹缥缈的讽刺所带来的感觉,只是让他觉得深不可测,仅此而已! 他有瞬间的怔愣,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因为对于星族人他实在知之甚少。 当然独孤凝也没有半点让李唯玑交流心得的意思,所以她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道:“可是这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只有这样闭塞不通的星族才会相信只是凭借那高人一筹的轻功就能到达星空,呵,真是可笑。他们付出了健康的身体、负出了生命、负出了种族延续的可能,最终不过是走向了灭亡而已。每一次思及楚云霄所承受的痛苦,我就在想他们活该如此!” 只要风声以及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周围再次回复安静,他们并肩而坐只感觉薄凉的海雾渐渐浸湿了衣角,微冷。 李唯玑望了她一会儿道:“楚云霄却是一个形貌正常的人。” 独孤凝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淡淡笑道,“你说的没错。星族人无一例外都是面目全非的,而楚云霄却不然……但是,阿唯以为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唯玑挑眉道:“你说!” 正如李唯玑所料的那样,独孤凝确实知道其中的缘由,在星族中有一种有一种禁药,或许它也不能称之为药。但它一直被星族人奉为至宝,被称之为“星光”,是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的不明物体,是只有星族待选族长才能使用的东西,所以历任族长在西府海棠之中身体不断地受腐蚀,又不断地生长再腐蚀,死与生之间不断地沦回,最终被选定的族长从西府海棠出来之后表面上与常人无异。就因为在星族内部这份与众不同,这个人始终能稳固族长之位。 楚云霄固然不是选定的族长,之所以回得到“星光”的“待遇”,只是因为那个人捡到他的时候,楚云霄只剩一点回光返照的力气了。所以使用“星光”纯粹只是迫不得已。 对于这个信息独孤凝可谓知之入微,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诉诸于口,所以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笑不语。 李唯玑眉毛一挑,“怎么这个也不能说?” 独孤凝想也没想直接摇了摇头,然后问道:“那么阿唯你又是如何看待楚云霄的呢?” 李唯玑看见她平静的双眸之中充满着丝丝缕缕的认真,便诚实地回答道:“你既然这么问我,那我只能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对于李唯玑而言,楚云霄死在了北韩,这件事情很多相关之人都知道,而他在多年之后又重现人世,此为一怪;楚云霄入了西府海棠本该面目全非,本该拥有星族人的所有特征,而如今的他却是一个“正常人”……林林总总,楚云霄无疑就是一个怪物了。 独孤凝微怔,眼中划过一些奇异的幽光,继而不动声色微笑道:“怪物呀!阿唯形容得可真贴切!” 李唯玑听到她的语气便觉得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有些疑惑,“你不生气吗?” 独孤凝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说得不错,那我为什么要生气?” 李唯玑抬眼看她道:“你和他……关系很好吧。” 独孤凝微愣,又深深地审视着李唯玑,在这个芥蒂如此之深,疑心如此之重的男子面前,无论是她也好,楚云霄也好,又有谁能够当得起他的信任呢?她淡淡地笑了,微微弯腰,伸出手用指甲在甲板上划出粗糙的声响,有细细的划痕在手指下逐渐扩张延伸下来。海风如潮,瞬时吞噬而来,将甲板上的两人笼罩其中,给人一种沉郁至极的感觉。 相比起独孤凝的笑,李唯玑觉得悲怆与孤寂更适合当下的场景。 “阿唯见过他几次?或者说你对他又有多了解?算起来你不过只见了他两次,加在一起也不到半个时辰的交谈。”独孤凝勾唇,似笑非笑。空气中有薄薄的海雾缭绕,星辉越来越缥缈如烟,如同她的语调一般带着一层迷幻的面纱,又仿佛女子指尖下拨动琴弦,声音如水波荡漾,在并不平静的海面点染上一些更加微妙讽刺的色彩,缓缓涤荡开来。然而却不足以激荡起别人的怒火,似抑而发。 她说:“阿唯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么一个偶然出现的人,时不时地会有一些他的信息流传到耳边,时不时地会有一些相关的人盈绕在左右,我们这些人那么地关注他,寻根追底也好,引流溯源也罢,总之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两人之间往往都要产生一场奇怪的‘较量’。而这个始作俑者其实还什么都没有做呀!威胁什么的,难道不是你想太多了吗?” 李唯玑想了想,半犹豫道:“因为他是楚云霄!” “是的,他是楚云霄!”独孤凝讽刺一笑道:“他是楚云霄,于是才会经历得那么可怜,因为他经历得足够可怜,所以才会成了你提防和猜忌的理由?” 她眼帘微微垂下,淡淡道:“在知道这个世间有一个楚云霄之前,我一直以为没有谁的童年会比我悲怆,因为我从没有从我的亲人身上感受到应有的爱。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即使得到了全部的爱,他也依旧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孤独和痛苦。至少我能跑能跳,甚至连杀人的力量都取之不尽,我难过的时候可以哭,开心的时候也会笑,我还是一个人。可是楚云霄不同,他时时刻刻都是痛苦的,然而他既不能哭也不能笑,因为他只是病魔的使役者而已。” 虽然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楚云霄幼年的生活,但仅从他们口中听到的信息也能拼拼凑凑出来他的状况,仿佛那个不成人形的病弱少年就面无表情地站在独孤凝面前一般。 “所以阿唯,他那么可怜,还有什么是不能纵容一下的呢?或许你应该多给他一些信任!”独孤凝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她想这般晓之以情就算是李唯玑也该有所动容了吧!于是她望进李唯玑的眼睛里,试图从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里看出些什么,但那双眼此刻讳莫如深,什么也看不出来。? 李唯玑慢慢地嘴角噙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你知道的,有些动东西并不是靠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独孤凝也笑了笑,“是呀!夜还很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碧海扬波(3) 李唯玑听到她的话也含糊的说了一句,“想来这般速度,明日便可到达象协了。” “这艘船是到不了象协的!”独孤凝淡淡的说道。 “为何?”李唯玑问。 “方向错了,自然就到不了的。”独孤凝挑眉。 “难道此刻不正是向南驶去?”李唯玑疑惑,明明在方向上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是,不过却偏离了航线半许,加之海流的推动,这艘船行得可不是一般的快呢?如今我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几天,所以除非转航,不然是到不了象协了。”独孤凝唇角微翘,极其自然得解说着,似乎并不太在意。 “你是何时发现的?”李唯玑忙问。? “开船的时候便发现了,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们要去那里!等知道的时候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会徒惹灾祸而已。哦,对了忘了跟你提了,在出海的船帮当中,根本就没有这艘船的船票,我可是偷跑上来的。”她低声说道。 “为什么不早说?”他虽然早知道事情有异但没料到刘景山会如此阴谋算计,从一开始便挖好了这么大的坑等着他来跳,此番那么大的动作引诱他前来难道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阴谋? “说了又如何?既然已经起了航,船上又爪牙遍布,就算多你一人知道,又能怎样?”独孤凝低头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裙,继续她的话题,“其实我一开始说没有人发现多我一个人在船上,那是骗你的,那只是我用来稳住你的言论而已。如果船上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刻意安排的,那么我的潜入可以说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了,但是事实上我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他们的放任是不是正说明了他们势在必得的把握呢?” 他的手撑甲板的边沿地带,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慢慢地抓紧手下的木板,湿润的海风咸腥味也悄然加重了。他嘴角噙着一抹薄凉的笑意,“确实如此,这里除却船员和水手,还有二十三位同行的船客,虽然都经过特殊的装扮,但依我看,他们行动干净而有力,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且依照吃水深度,这样推算的话,人还应该还会更多。” 独孤凝闻言吃了一惊,忽而回头望向他,她没料到那个闻讯而动,风风火火赶路的男子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独孤凝不禁暗暗敬佩,“阿唯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些,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细细想来,那个刘景山或许未必就是我认识的人,仗着我与萧家的人几年不见,进而布置的冒牌货而已,大概那个假扮他的人,才是其中的关键!”李唯玑眉头一皱,显然因为太晚才得到这个结论,而令他有所不满。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布下的局!”一个蔑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船舱后面传来,带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凛冽。 二人身体一顿,猛然回头,此刻灯光从船舱内部弥散出来,海波灯影之中,“刘景山”静静的立在甲板上,独孤凝可以肯定他已经听到了,只是不知道那些对话他听到了何种程度。 “那个消息也是假的?”李唯玑面不改色地问。 “只为引你前来!”“刘景山”言简意赅。 “既然如此,再陪你继续下去倒显得有些无趣了,说吧你到底是谁?”李唯玑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将独孤凝牢牢地挡在身后。 今日之计,本是针对李唯玑,纵然已被察觉,但也已经达到了目的。茫茫沧海,四面埋伏,他偏不信,李唯玑能躲过此劫。故仰天长笑,一把扯下覆面的仿真面具,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他轻蔑的笑道:“祁靖国的太子殿下果真是好眼力,只是不知这眼力能否护得了你一命。” “你是?”李唯玑见了他反而一脸迷茫。 “太子身居高位,自然不识得我,在下风离彦。”风离彦轻笑。 特勒风离彦!现今北韩最有作为的年轻将领,也是肆叶护之子。他们终于出手了吗? “难怪,我见着这些船客行举豪迈粗犷,确实更像是北韩的人。”李唯玑说道,瞬间已从一派清雅回复到最初认识的那种傲然与冷漠。 风离彦挑眉,“殿下真是临危不惧,在下佩服。” “何必多说废话,放马过来吧!”李唯玑冷然,干净利落的道。 风离彦邪魅一笑,“却之不恭!” 话毕,船舱内立即涌出一班人,手中各持单刀,分立两侧。再望时,又见一黑衣蒙面女子缓步轻挑,一袭长裙摇曳生姿。 这个女子,不正是那夜与百里清玥会面的那个人吗? “是你?”独孤凝惊道,即刻起身亦向前迈了两步,船舱内投射而出的光线直打在她的身上,铅华粉黛之下,难掩其绝色容颜。 风离彦一惊,此女正是在明砦见过一面的人,只是当时匆匆一瞥,未及细看。刚才虽也注意到李唯玑身侧是一位艳装女子。鉴于世间女子丽质天生者数不胜数,加之夜间光线幽暗,所以他并未投注太多的目光。如今才惊觉此女魅力如斯,行动间风流灵动,风离彦当即挑眉展颜而笑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佳人。”说话间他亦迈着从容的步子向旁靠去,伸手一揽将那名黑衣女子纳入怀中,空着的一只手轻抚上那女子黑色的面纱,蔑笑地道:“我原以为你的姿色已属难得,却不想她所占的上风,可不止你的一点半点呢?” 独孤凝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便顺从心意地弯起了唇角,从那一侧传来的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眸子里也点染上了细碎的光,星星点点散落在那双微弯的充满笑意的眼睛里,她整个人都因为那一丝丝笑容而变得更加炫目起来。 风离彦瞬间愣住了,望着眼前沐浴在黑夜与灯火下的红衣女子,只见她嘴角微翘,笑意清浅,却仿佛融化了整个天地,他只觉得世间再美的风景也不过如此了。 而黑衣女子咬牙不言不语,只是冷冷的睨着他,眼底透着浓浓的狠厉,心道:独孤凝,凭什么我处处都要输给你?总有一天我必定要亲手毁了你! 李唯玑轻哼了一声,他迈着稳健的步子上前,不耐烦的说道:“我的太子妃如何就不劳阁下费心了。啰啰嗦嗦地干什么还不放马过来?” 风离彦没动但众人却有意识地奔跑着靠近,很快便对李唯玑二人成夹攻之势,他们出手之狠厉,可见是一流的好手,比之一般的杀手更胜几分。 李唯玑虽四面受敌但仍神威凛然,目光灼灼。虽赤手空拳,却招招狠厉,半晌之内围着李唯玑的众人已然倒了一大片。但更多的人却似乎毫无畏惧地前仆后继而来。 而独孤凝从腰间抽出锁绫鞭,在手中肆意挥动与他们打得亦是难解难分。 正当酣斗之际,站定的风离彦动了,他飞身纵起仗剑向李唯玑袭来,原先绕着李唯玑厮杀的杀手见状便悄然退开,转向独孤凝袭去。 李唯玑身姿清啸,掌风递出直取风离彦,风离彦收剑自卫,以势硬封,才险险避过了李唯玑的攻势。 风离彦吃了一惊,李唯玑内力浑厚至此,从刚才的情况可以预推,十步开外发出的剑招很轻易地就会被李唯玑一一化解,如此自己反而受到压制。远攻于他无用,风离彦即而调整了战略,近身相斗。突然之间,已至李唯玑身前。 李唯玑一惊,急退三步。风离彦却也急纵而上,右手长剑直戳向李唯玑左胸。李唯玑挥掌直截断风离彦的剑势,顺道纵起一脚向上劈去,逼得风离彦不得不后退几步。 风离彦武功绝非泛泛,此刻他胸中戾气翻滚又怎肯罢手,遂抢到李唯玑身旁,剑刃亦比初时劲力强了许多,只听剑尖嗡嗡连响,左右晃动出异乎寻常的弧度,此种精妙的剑法已属上乘,令人看得心中剧跳,掌心出汗。 李唯玑丝毫不肯松懈,他暗暗心惊,若与独孤凝的剑术相论,风离彦的虽然不及,但他的剑却劲力十足,携带刚强的内力,和独孤凝单纯的剑招比起来杀伤力竟然更胜一筹。 风离彦剑术精奇,妙到颠毫,所施展的每一记剑招直切要害,招招夺人性命。李唯玑忽上忽下只是避其锋芒并未直接出招,他凝神防御,虽不算游刃有余,但也勉强可以应付。 一番缠斗,竟划出了十余招,双方谁都讨不到好,风离彦终于忍不住道:“祁靖国的太子殿下只会闪躲吗?” 风离彦说话时并未放松丝毫,手上的剑招依旧紧跟而至。 李唯玑望着明晃晃的剑身,即时闪到他身后,向其右肩袭去,道:“你有备而来,我赤手空拳,自然只能你攻我守。” 风离彦回身一躲,矮身从他的右侧滑过,道:“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话时剑花飞舞,又孤注一掷的向李唯玑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碧海扬波(4) 当下,苍茫的海面上,厮杀声大作,明月姣姣之下刀光剑影,竟像是惨厉的修罗场。李唯玑竭力甩开风离彦以一观战局,只见众人围着独孤凝恶斗,刀剑飞舞之间血肉横溅,不时有人被长鞭卷起,情景是惨不忍睹。 如此场面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见到被围攻的独孤凝,她那一副面无表情,穿梭在血肉中的模样,竟让他觉得心中一痛,一阵难言的情绪溢上心头。此刻,他没有悲天悯人地对独孤凝的凶残狠辣感到藐视,有的只是眼中那张扬潋滟的女子,有的只是心中莫名的揪痛。他想不明白独孤凝这样一个明媚姣好的女子,拥有着最美好的年华,可为何此时,她眼中尽是超脱岁月的冷漠与淡然。那双眼睛像极了沉浸千年的寒潭,让人望一眼就遍体生寒。 独孤凝自从踏上这艘船开始,就极是警觉,早就料到会有一场恶战,只是未曾想到他们如此沉不住气,不过是几天而已便已经下死手了。也罢自己本也非什么大慈大悲之人,他们既然是要急着寻死,自己何不做的潇洒一些,就此成全他们呢?独孤凝暗忖,手上却丝毫没有松懈,随手一扬长鞭如赤练悬空,如红雾般向四周袭去,速度奇快,简直是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围击之众在一番打斗中,渐渐有不少人倒下,而她依然淡漠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沉浸在厮杀之中,独孤凝忽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而后急窜全身,其间的酥麻颤痛已经不能自抑,独孤凝只觉得头脑又是一阵眩晕,手上的动作猛然一滞,脸色由轻红到铁青,再到惨白,最后又转为绯红。独孤凝亦不可置信,怎么会!为什么会是今天! “独孤”李唯玑沉声惊呼,当他看到独孤凝脸色变化的那一瞬,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变得空白,便不管不顾的就冲上前去。 然而其他人也察觉到了独孤凝异样,谁都打算把握机会孤注一掷,他们奋力挥刀向前眼看就要抵上独孤凝了。 “小心”李唯玑飞身过去一手挥开了拦在面前的一人,但见那人被震了出去,“哇”的一声,一口鲜血飞溅而去,顺势滑落。 独孤凝被李唯玑那么一吼,终是牵回了一丝清明,待看清眼前的情境之时,自己已被前后夹击,再晚一步那几柄刀刃便会劈到她,独孤凝身形极速向旁边一侧,恰恰躲了开去。 李唯玑瞬间停住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怎么会!她居然为了躲开那飞溅而去的鲜血,居然迎头扑向了一旁的刀刃。她原本是来得及躲开那利刃的,只要避开,便可以不用受伤,她以为她是谁?是神仙吗?可以随意的挥霍自己的身体吗? 这一刻,他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凉意,如若不是他,如若他没有打伤那个人,她或许真就可以躲开的。 而众人见状也是震惊万分,动作竟然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躲开了么!”独孤凝心道,方才这一动作她全身又是一阵刺痛,头脑又是一阵眩晕,双脚一软再也支持不住地向一旁倒去。 李唯玑知道此翻独孤凝再没有还手的能力了,然而此刻她的周身尽是要取她性命的刽子手,念及此李唯玑恨不得狂奔到她身侧。 然而身形一动,却见身后忽然一凉,风离彦的攻势已至,他眸光流转随即体内一股力量上涌而来,周身围绕着的气势因为他的怒火轻易地将他的长发荡起,衣衫也因此猎猎作响。 仅在瞬间,风离彦的突袭之剑不仅被反弹回来,而且还被他狠历的一掌击中,风离彦被震得五脏俱动,身体生生被往后推去,猛的飞撞在甲板上,他再抬起头时,嘴角已经蔓延出一抹艳丽的色彩。 李唯玑无意理他,眼里心里全是独孤凝狼狈的身影。他直直地向独孤凝扑去,眼前却忽地飘过一道黑纱,如阴雾般直向脸上扑来,同时飘来一阵异香。李唯玑始料不及只觉得身体一软,便已半跪在地了,勉强用一只手撑起身体。身侧轻飘飘的落下一袭黑纱。 那位从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的黑衣女子,此时已行动至甲板中央,她小心的绕过李唯玑在独孤凝面前停住,俯视着脚下那个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女子,阴冷的声音弥漫开来,“真难看呢,独孤凝!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从你毁了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万劫不复!你没料到吧,你也会有那么一天,不过你放心,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会让你痛快的死去,很快的。” “你到底是谁?”独孤凝头脑发昏,浑身虚软,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唯有那翻腾如瀚海般的疼痛在提醒着自己的处境。她艰难地睁开眼,面前的这个女子带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完全看不清楚容貌,此时她正握着一把匕首一点点地向她靠近。 “住手!”风离彦勉强撑着剑站起来,邪魅的用手指轻轻擦去唇边的血迹道:“她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动她。这次的计划里并不包括她。” “你舍不得?”那女子冷笑。 “美人总是惹人怜爱的,你难道不知道我向来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风离彦微微喘着气,一番话说得似乎有些艰难。 “是吗?可哪怕这美人再深的你心,你也别忘了,我做的这一切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现在你却要反悔吗?”女子阴冷的回道,眼底的讽刺浓烈得慑人,言毕不再停留,将匕首恶狠狠的向独孤凝胸口刺去。 独孤凝费尽身上仅有的力气向旁边一滚,恰好躲过一劫,奈何那女子一招不中,第二次攻击又紧随而至。若非那女子丝毫不通武艺,否则要避开她的袭击对于这种状况的独孤凝来说也是毫无可能的。 当第二招紧随而来时独孤凝已经身在甲板边缘,离海面仅有只一尺之遥。刚才就在独孤凝睁开眼的那一瞬,她便已经算计好了,虽然不知是何缘故,但仍然能够强烈感知那名女子对她滔天的恨意已经凝成杀气,似乎有不取她性命就决不罢休的气势。如若她的性命当真落到这样的人手中,只怕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那么 独孤凝顺势向海面一闪,双眼在最后向李唯玑的方向一瞥,凄绝一笑。她轻盈的身子,同时坠入幽深的海里。 李唯玑强运内力将吸入的毒逼了出来,驱散药效,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他心如雷击,那向来沉寂的心突然呈现一片空白,这一刻他才第一次尝到心肺俱裂的滋味,那种无可言喻的惶恐,纵使是当日突如其来得知凝儿的噩耗也未曾有过这样强烈感觉。 他忽然感觉到害怕,害怕那个经常与他在弄梅凝香的房顶高谈阔论的女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有彼此的争执和试探也不会再有她的算计与关注 他那双沉静淡漠的凤眸,瞬间变换的神色,有悲怆有不甘,还有不可置信。直至此刻他才第一次承认,他的喜怒哀乐,一直都是那么容易被独孤凝所牵动。他终于明白和她在一起时,那种若有若无的心悸从何而来,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哪怕彼此间的相处依旧那么让人难以适从。 与此同时,李唯玑缓缓的站起身,阴沉的寒意不经意的散发出来,让原本就冷清的夜色,更显得凝重而低沉了。 他和风离彦四目相对,寒气四溅,彼此都从刚才的场面中回过神来。 风离彦捂住左胸,眼底情绪翻涌,恶狠狠地下了命令,“杀了他!” 说罢,一群杀手复又涌了上来。 李唯玑不屑一顾,凤眸一转投射入幽深的海面,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身扎进海里,徒留众人一阵惊呼。 独孤凝麻痹的身子在海水中沉浮,越来越轻盈,四周没有一丝着力点,一如当年在无尽的黑暗的虚空中沦落。 只是当日伤心绝望到了极致,纵然是抱着活下去的信念,心仍是空的,那样的生命让她觉得格外苍白,而如今虽然生死无定,也能挂一抹潋滟的笑容。 这一生经历了太多,恍然已经走过了极长的岁月,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伤她的c爱她的,人多得已经数不清了,这般兜兜转转,不知道百年之后有谁还记得。如果上天足够仁慈,能让她在下一刻死去,所有的身后事于她再无任何干系,不需要痛苦也不需要承担,那么对于她而言这样的结局或许已经是最好的了!可是李唯玑,她把他心爱的人强行从他的生命中剥离开去,她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便只有他了。 身体像是被什么被拦住了,身后是一片温暖。独孤凝早就没有知觉了,只能下意识的翻身抱住,紧紧的拽着。 李唯玑落水的那一刹那,迅速地让身体往下坠,阴冷的海水浸透全身,冰冷的彻骨。他顺着一片黑暗的海水不断的向前游着,他并不知道在这虚无的空间如何寻得独孤凝的方向,只能凭着直觉,不断的向下游去。每一个瞬间都格外漫长,只要一想到她方才那一抹奇异的笑,他的心又是一阵疼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碧海扬波(5) 简直无法想象那个孤傲佳人现在便置身于这一片死亡之地中。毒药是他自己给她服下的,伤是他害她受的,害她至此罪魁祸首只是他而已。她此刻该是什么样的状况呢?受到毒性的侵蚀残损,身负重伤在这一片茫茫无涯的沧海之中沉沦 李唯玑不敢让自己往下想,这份惶恐与心惊是从未有过的,他只知道,一定要找到独孤凝。因为凝儿的仇还没有报,她欠他的每一分他都还没有讨回来,她还不能死 当寻找到独孤凝的那一刻,身体里的惊慌无措以及心头那无尽的寒意瞬间烟消云散了。不会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被多么震憾的狂喜所占据。亲眼目睹她落水的瞬间,他所有的冷静睿智,都已经无法得到支持了,直到抱住她的那一刹那,才恍然觉得一颗心回到了身体之中。 在海水环绕之中,她如同一叶飘荡在风中的柳絮,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飞舞着,如此孤独无依漂泊沉浮,似乎是莽荒中在等待救赎的旅人。令人诧异的是,她明明已经是痛意翻涌,神志不清了,脸上却还挂着一丝安详的神态。 李唯玑搂着她正欲带她离开,却不料被独孤凝反手抱住,右手因为抱着她已经无法活动了,左手却意外地被她缠上,紧紧束缚着。眼看两人都将要往更深的海底坠去。他一张口还未发得出一个音节,嘴里便被海水给灌满了。无奈之下,李唯玑猛地低下头攫住她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虽然知道她不一定会有所知觉,但也不得不如此,只能希望此举能唤回她的一点意识。 血腥味在嘴里弥散开来,李唯玑惊喜的发现独孤凝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手也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李唯玑迅速地抽出手,动了动手脚,发现体内的氧气更加稀薄了,他刻不容缓的带着独孤凝向上游去。 风从海面上吹过,呼啸着逐渐剧烈,原本皎暇的月光,被绘上了一层青晕,群星隐去,一团黑影逐渐袭来,愈加靠近,声势也不断增大,丝毫没有稍减下来的意思,这种暴风雨前的恐惧来势汹汹。 李唯玑紧紧拥抱着独孤凝在海上不知游了多久,只觉得体内的力气被一点点抽干。忽然月亮完全被片片连结起来的黑云隐去,黑云沉沉压到海面上来,海上暴风雨的速力当真是不容抗拒。 由于体力不支,又加上暴风雨的侵蚀,巨浪一拨一拨的打到他们的身上,李唯玑也渐渐迷离了神智。脑海中萦绕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手! 暴风雨席卷了整个海面,待云消雾散,朝阳初上。日光温柔地照耀在海天之间,海面渡上了一层金黄色。浪声一阵阵从海面上传来,隐隐约约显出别样的静寂。 海水被朝阳映照得一片金光,四面弥散着阵阵阳光的暖意。 再次醒来时,四周极为安静,只听得见海潮的涨落声。 他还活着吗?李唯玑从沙滩上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的所在正是一座孤岛,“独孤”他低声呢喃了一遍,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独孤”他一手撑在沙滩上,吃力的站了起来,一深一浅的走着,追寻独孤凝的踪迹。忽然一抹艳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正躺在沙地上身体有一部分还浸在水中,海浪一波一波的荡着她的长裙以及她过长的头发,那乌黑的秀发此时湿漉漉的浸泻在海滩上,如同盛开在午夜的血色杜鹃,摇摇欲坠。 他停滞了片刻,黑眸之中闪烁着幽深复杂的情绪,即而惊呼了一声,飞奔过去。将独孤凝从沙地上捞起来,温柔地放置在一处干燥的碓石上。 她的脸上奇异地没有显出任何一分病态的苍白,呼吸也还算均匀。这样的发现让李唯玑稍稍放下了心。 李唯玑掀开她肩上湿漉漉的衣服,并且从自己的身上取下一条干净的布条,极其生疏地为她肩上的伤口包扎。 伤口的大小竟然比想象中的要小得多,已经被海水泡的发白,但是却没有丝毫发炎的迹象。在这荒岛上并没有疗伤的药可用李唯玑只能帮她草草的处理了一下,然后,将她的身体扶起,一手抵在她的背后,因为不知道独孤凝有没有其他的伤口,只能为她输送一些内力。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内力顺利的进入她的体内,且不显得有一丝违和感,就像一个盛大的容器,可以任意包容庞大的东西一样,然而这些东西在她体内停顿了一下就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直到最后李唯玑被这种诡异的现象震惊了,他马上撤回了自己内力! 独孤凝从始至终依旧不做任何变化,李唯玑也无计可施了,他做完那些工作便细细的打量着她。 她昏迷不醒的样子倒像是安睡了一般,恬恬宁静,睫毛垂下,浓密而黑长。因着昨夜海水冲掉了她一惯浓艳的妆容,此刻李唯玑才惊觉她面如瓷玉,颇有清水出白莲般清丽出尘的气质,带着静谧的美感。 她身上那件红色的衣裙,正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身上。墨发亦披散在身侧,此刻还滴着水珠,很多已经乱成一团,有几缕紧贴在她的前额,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帮她把发丝别开。缓缓抚上她的脸,从眉眼到脸颊,最后停在那被他咬伤的唇瓣上,上面的伤口已经快不见了,如果不仔细看已经很难辨认那是齿痕,他微微一用力,按在上面,深邃的眼底闪着复杂的幽光。 明明是一张纯净的脸,她的手却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他知道,她经历过很多事,她的每一步路,或许就是踏着别人的生命走来的,所以在船上她杀人的手段明明凶残至斯,却还会如此惧怕他人的鲜血。 忽而,瞥见她头上依旧顽强的斜斜插着一支梅花簪,和松散的一处发髻纠结在一起,妖艳的花瓣似乎还沁着郁郁的花香。 他白净的手指缓缓移动到她的头上,欲将她的发簪拔下,好晾干她的一头长发,再差一点点他便就这么做了! 他的手在独孤凝的头顶停住了。 独孤凝猝然一把截住他的手,挑开睫毛,清丽的眼睛有一闪而逝的寒光划过。 “你想干什么?”独孤凝语气微冷,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醒了?”李唯玑低头看向她,眼睛一亮,唇角挂上一抹笑意。 独孤凝并未回答,一双清丽的眸子毫不放松地盯着,目光灼灼。 “我只是想说,把头发晾干你应该会舒服一些。”压下心底的波澜,李唯玑冲她微微笑了笑。 她没有再说什么,抬手往头上摸了一把,在确定那支簪子还留在头上后,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你怎么了!这支发簪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李唯玑问。 “不,没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她面上悄然无波,无喜无怒,让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独孤凝一手捂着伤口,支撑着坐了起来。 “身体还行吗?”李唯玑伸手去扶她。 “嗯!”她轻轻应了声,环顾四周也大概将自己的处境弄得清楚了。 “我应该好好谢谢你!”李唯玑听到她平静的声音传来。他将目光移向海面,“你没有事就好!” “真难为你了,救了我不怕将来后悔吗?”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语气透着一丝讥讽。 “我现在不想说这件事情!”李唯玑声音有些暗淡,原本宽松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他实在不能理解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不会丢下理智,哪怕这样的理智伤人伤己,心中也要时时端着明白,难道她本性便是如此么?难道这样不累吗?这样想着李唯玑不经意间便露出一丝细微的情绪。 “你放心,你既然救了我一命,总有一天这条命总还会给你的!”别开头,独孤凝凄然一笑。 “是呀!”他的低喃出声,有一瞬间变得这么苍白,“这不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吗?” 李唯玑的神态皆尽收入她的眼底,她强压下心里的复杂的情绪,冷声道:“希望你能这么继续下去。”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当初只是在危言耸听,在吓唬你吗?”李唯玑眼眸一眯,迸发着寒光。 独孤凝再傻也会想到,李唯玑出现在这里是什么缘故,如果没有一番生死的较量就能顺手将她从海里救出来,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李唯玑不顾生命的危险只为了把她从海里救上以便亲自向她报仇?怎么可能,用头发丝都能想出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结果已经不可动摇,又何必付出过多的情感?为了以后能够好好的分割界限,连同情都不可以滥加给予对方阿唯,我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彼此间只有相互利用的关系。我借助你的力量做完我想要的,你亦是如此,不过对于你来说我还额外欠你一条命而已。”独孤凝很平静的说道:“虽然有时候我也很想把你当成朋友,可我们这种所谓的朋友关系,也不过是为了彼此的利益服务的,不是吗?所以为什么要救我?” “”李唯玑抿唇不语,只是眸光闪着复杂的情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碧海扬波(6) “阿唯你知道吗,我娘亲以前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虽清秀俊俏但也算不上什么美人,可是命运弄人,娘亲遇上了独孤明羽,那时候她以为她遇上了一个世间最优秀c最温柔的男子,只可惜她还是错付了真情,因而她要用一生的恨来偿还。所以我从小就告诉自己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那么也希望你不要对我好,因为我们的关系太薄弱了。我不想前一刻还对我微笑着的人,转瞬间就可以轻易拿起凶器指着我。” “对不起,不过在我们共同的目的达成之前,我不会那么做!”李唯玑声音低沉。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独孤凝轻笑,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一手捂着肩勉力站了起来,一张清丽此刻狼狈不堪,却让人轻易生出一种怜爱之感。 独孤凝眺望着海天相接之处,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有些讨厌摸不透你的自己了。” 李唯玑慢慢的抬起头,默默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袭红衣妖娆的女子,虽然是狼狈面容,但此刻却依然清丽脱俗,他不动声色地勾起了一抹苍凉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与你不是同样的想法?” 独孤凝只轻笑了一声道:“是吗?不过想想彼此留点余地也是好的,不要事事都看得通透,这样反倒不美了对了,一宿没吃过东西了,可是饿了?” “我去找吃的!你就先把伤口养好吧!”李唯玑语气平淡。 “还是我去吧!你也看过了,我不过受了点小伤而已,并不严重。”独孤凝当然不会奢望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去给她弄吃的。 “小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能如此不加珍重?”李唯玑斥责道,她明明就伤得不轻,为什么还硬要逞强? “你看,误会了不是?我向来惜命,这条命自然是没人会比我更看重的了,只是江湖中人什么时候没有一点小伤小痛的,这些对于我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早就已经习惯了,真不是什么大事。”独孤凝无所谓地一笑。 李唯玑听后心底怆然,许久方才平复道:“并非是在关心你,只是觉得你永远让人看不透!” “哦?阿唯还要往下深究么?”她抿唇一笑。 “若一两件也就罢了,可你终究和我不同,全身上下都扑朔迷离,就只是武功身法这一件,迷雾便已重重。你的剑法奇诡,来历无处可查,此乃其一;查探不到半分内力,却还用得一身不错的轻功,此乃其二;对江湖了解颇深,江湖身份却一片空白,此为其三。换句话说不是我想得太多,就是你隐藏太深。” “即便是你这么说我对此也无可奉告!”独孤凝斜睨着他,挑眉一笑。 海风中细小的水雾仿佛是在瞬间凝结了,充斥在空气中,散发着独属于大海的气息,直渗人心底深处,令人不寒而栗。 独孤凝坚不可摧的笑容底下,那种拒绝别人窥探的防备,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李唯玑遍体生寒。 “也是,你并没有必要和盘托出!”李唯玑别开眼淡淡的回答道,面上依旧从容。 独孤凝一挑眉,也就不再理他,忙朝岛上看去,目光穿过那浓绿的林子树叶蓁蓁,就像她骨子里那一种充满韧性的生机,在任何时候都那么的郁郁葱葱,蓝天白云辽远澄明。 独孤凝扭过头看着李唯玑傲然的身姿,道:“只能劳烦你在这里等着了。”说着便挣扎着挪动身体,双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晃地走了几步,李唯玑下意识地扶住她。 她摇头道:“不必,我未必就柔弱成这样。这一刀刺得虽深,却也没伤及要害,我总不至于连行动也不能了。” 李唯玑后退了一步眼神古怪地盯着她。 看着他的神情,独孤凝先是一愣。而后已是了然,无非又是他从她身上找到某人存在的痕迹罢了,脆弱确实总是能让人似曾相识。她苦笑,遂悠然转身向林中走去,每一步都牵动着身上的伤。 靠在林中一小谭水坑中清洗身上的血污盐渍,衣物被海水打湿,被阳光一蒸干便浮现一层白蒙蒙的盐渍,特别是头发上简直惨不忍睹,必需要小心清理才行。四周生长着各类林木,环境极为清雅怡人,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微声响,别有一番情趣。 回去的时候,独孤凝已经整理好了,又采了些可食用的野果虽不算美味,但亦可充饥。出乎意料的是,出了林子,才走了十多步,她就愕然的瞧见,李唯玑朝着海面挥出凌厉的掌风,所过之处激起数丈浪花,而此时他的脚边已落下几尾肥壮的鱼。这种捕鱼方式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这是在干什么?”她立在后面轻声问道。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地上几条半死不活的鱼,对她微微一笑道:“你既然伤着,我便屈尊做一回渔夫!怎样?” 她低头一笑,道:“很好!” 过了片刻,李唯玑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海边,两人面对面坐着,海滩的沙地上散落着几块磊不清的石头,一地的柴禾,以及几条奄奄一息的鱼儿,满目狼藉。独孤凝望着他,却并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李唯玑先开了口,他轻叹了一声,道:“独孤你已瞧见,并非我不愿意,实在是能力有所不及。” 独孤凝展颜,烂若烟霞,她自然明白李唯玑是在向她求助,遂含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谦逊的时候!不过我也没办法,这种事情我不曾做过。”说罢便递给他一个野果子。 李唯玑悄然接过,下意识地问道:“你的双手只会拿来杀人吗?我原以为这种小事对于江湖浪迹过的你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这样还不足够吗?”她打断他。 李唯玑被打断话惊觉自己前半句说了什么,解释道:“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独孤凝的嘴角也露出一丝微微笑意,“我不会,从来都只是假手于人罢了!倒是你,竟也很看得起江湖人吗?” 李唯玑漫声道:“或许身居庙堂高位的人,都容易有个江湖梦吧!只是这个梦却不值一提,不过是离得远了,便产生了些许向往。” 他这一番话语意低柔宛转,可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别样的坦然,不见丝毫落漠。显然只是一番淡淡的陈述,或许在他心里本就是唯有朝廷才是他真正存在的地方。 独孤凝笑了笑道:“你倒是看得明澈!” 他坦言,“这原本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 他说得不错。这个问题毫无悬念,然而这一刻独孤凝却希望听到另一个答案毫无缘由!她只是回以一笑,神色依旧不以为意,更不会说出什么话来反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独孤凝总觉得这一次出行,她与他之间那棉里藏针的关系似是有了什么变化,有意无意间更像朋友了,又或者有些不同。 李唯玑堆起柴火的时候,独孤凝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状况。由于他们二人被困于岛上,四周又暗流涌动,虽极少有船舶靠近,但独孤凝仍是选了处视野开阔的礁石就地休息,若真有过往船只也不至于错过了离开的机会。 是夜,他们坐在折腾了半天才燃起的火堆旁,背靠岩壁,面对着的茫茫大海一片昏沉。微弱的热源依旧抵不住沁凉的海风。然而满身沸腾的血液使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于是很快便能入眠。 醒来时,天色未明,高挂的明月皎皎,己不是入夜时的晦涩场景了,天地间已然照着一片洁光。李唯玑的上半身椅在岩壁上,脸部微微侧开,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睫毛晕着一层暗影。独孤凝转头凝视着他,透过柔和的月光,她可以看见他风华绝代的容颜,俊秀的五官仿佛一件珍重的艺术品,他的气息微乱,脸颊透着一抹异样的红。 想了想,独孤凝蜷起双腿,上半身前倾,一支手探出去轻拍他的面部,疑惑道:“你怎么了?”,没有得到回应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触手的是一片滚烫。 独孤凝轻叹了口气,就从自己坐的地方移动到他身边,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她静静凝视着他,海风清冽,吹起他的长发,他的头发几欲的散了开来,垂下的那一段毫无顾忌的在空中狂舞,尽管面庞映上了温柔的光泽却抹不去他的傲然之气。这样的人!居然在这紧要的时刻,生病了?独孤凝有些哭笑不得。 探出手,独孤凝撕下他的一片衣角,而后就着微弱的亮光向着某一方向走去。虽然算不得严重,但好歹也需把他的体温降下去。 浸湿布条回来时,独孤凝才郁闷的想起来白日里曾看到过的药草正好可以退烧,故又辗转了一个来回,她根本不知道其间李唯玑已经醒了,因看不见她,情急之下便跑到海面来寻人。 对于李唯玑来而言,自己的身体倒是其次,他甚至几乎忘却了自身所感受到的种种不适。方才醒来他只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在脑子忽然清醒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身侧空无一人。到这时他才想起来一个差点被忽略了的问题,那便是,他习武多年体格自然比常人都要强健,可经过冰凉的海水长达一夜的浸泡,加之湿冷的海风侵袭,还是引起身体上的不适。独孤凝则比他的情混恶劣得多,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更身受重伤,她又何以抵御得了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碧海扬波(7) 李唯玑只觉得一团焦急的火焰在心头胡乱焚烧,灼热逼人,却不知道如何纾解缓和。 她回到了原处,举目四望皆不见他的踪影,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独孤凝疑惑!正欲寻思时,身后传来一阵零凌乱的脚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己经被一股力道牵扯,不得已只能顺势转过身。不料确对上李唯玑灼热的目光。 他说得着急:“你去哪了伤口怎样?有没有被感染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独孤凝微微一怔,他向来不慌不忙沉稳得可怕,她何曾见过他这幅不知所措的模样,他是在担心她吗?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感动。就像三月的阳光照拂的百花园,春暖暗香,无声弥漫。然而,不可以,因为他是李唯玑呀! 强压住内心的情绪,而后道:“你在关心我,竟然在关心我?难不成是被烧得神志不清了?” 李唯玑顾不上自己喘息未定,抓着她的右手,盯着她仔细上上下下打量,确认他没什么事,才终于松了口气,突然听她说这么一句,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故脱口而出道:“什么?” 她微微笑着,目光却即刻又回归沉静悠远,扬了扬手中的半截浸湿的布条,语意带着几分调侃道:“你发热了,我只是想给你降温而已,本来还可以采几棵药草的,不过林子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你方才是在担心我么?” 李唯玑怔怔地看着她,露出复杂的神色,他觉得自己确实是被烧糊涂了,居然会为了一个她担心成这样,居然失态至此! 许久,他轻飘飘地退开几步,他淡然一笑,那笑却遥不可及。淡淡地道:“确实是烧得糊涂了还真是糟糕!在这种境况之下居然”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终于:“虽然这样问有些不妥,但是我很好奇,你的体质是否异于常人?就像当初” 初见时,她被他施以重刑依旧泰然自若;岁寒慑人她却如沐阳春;而如今不仅受剧毒的威胁更身受重伤,如此恶劣的环境,于她似乎也不值一提?纵然她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但人的身体是绝对骗不了人的!当日施刑他是亲眼看见的,若非休养半个多月是绝对下不了床的,所以事后他还后悔自己的鲁莽,谁知次日一见却让他大呼惊奇。 独孤凝凝视了他片刻已然猜到他的想法,于是露出个奇妙微笑:“所以呢?为了佐证你的那些想法,然后喂我吃毒?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做法的。一箭双雕,既能如偿所愿地牵制我又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李唯玑心情复杂:“你可是在怪我” 独孤凝轻轻摇头,停顿一下,似在思索应该如何表述:“说真的,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假如我身体异于常人,那么就完全可以解释我为什么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了但是并没有那么复杂,当初我早就猜到你会一怒之下对我用刑,所以事先用药水浸泡身体三天,就像提前上好伤药一样,你的处罚对我的伤害并没有那么大。那时在船上,你也看到了我受那一刀是故意为之,不过是做给他们看的,如果他们知道正是那一刀才把我从昏昏沉沉中拉醒过来,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至于其它,便更不值得一提了。” 这番解释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但无论如何她身上的秘密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 独孤凝轻耸了耸肩,却满不在乎着:“就是这样了。” 他愕然,她一直说得轻松,李唯玑却隐隐有些明白,事实并不是那么惬意的,只是她既然这般对他一番鬼扯,他也不便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呀!李唯玑好一会儿才道:“原来如此,独孤倒是很有手段。” 她微微一笑,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希望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手段只是用在迷惑别人的策略。对于那些想要伤害我的人,我并没有必要对他诚实。当你用真实的一面面对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可能下一刻就会被自己的真实伤得体无完肤。” 她说这话时眸子无比清明,有着淡定的充满算计哲理的光芒,娇嫩的红唇一张一合,诉说着一些引人深思却又冰冷冷的内容。 李唯玑抬眼怔怔看着她,眼中竟带了一分赞许两分怜悯,衬着眼角边那抹若有若无的思考,一张俊俦无双的脸像孩子一般柔软得让人不忍心伤害,独孤凝只觉心头一跳,随后只得又补充了一句,“你当我是在自说自话好了。” 她语调平常散淡甚至带着几分试探,可是李唯玑听了却心头一酸,即使流落海岛,她也没能御下身上的伪装,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却好像真的习惯了,把自己伪装起来深藏自己的内心,把别人隔绝在外,目空一切。 他漆黑的眸子毫无顾忌的看着她,看得甚至连独孤凝也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的别过视线,忽然独孤凝感到一双手环过她的身子,接着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他双手一锁,将独孤凝压进怀中。她动弹不得,伤处被他那一副坚硬的胸膛使力抵着,痛得她差点叫出声。因他长发未束,海风一扫过来,飞舞的长发就拂在她的颈部,痒痒的,有种奇怪的感觉。 “放手”她皱了皱眉,一幅色厉内荏的模样。 李唯玑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际,低声道:“我是病人,很冷。” 独孤凝终于没再挣扎,身体也渐渐地软了下来,一股温柔的温度在彼此间洋溢,她的脸埋在他的领口处,有些愕然。 依偎在面前这个怀抱里,她感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抱她抱得很紧,以至于她能闻见他身上那独特的味道,却又淡得似有若无。 独孤凝没有再说话,李唯玑也没有,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心里面的东西狠狠地溃散了,然后再也无法重铸起来。 她任由他静静的拥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可以和他拥抱着化作一尊雕像,直到天际开始泛白。她终于慢慢地道:“你若再不放开,我们怕是真要留在这里了。” 或许是他们的运气太好,仅仅过了一天一夜,就有船只从这里经过。 在这个孤岛中,等人赶来解救无异于白日做梦,况且将自己的生死交托给别人来掌控永远都是最愚蠢的选择! 纵使在陆地上,东宫的人想要找来,都要花一番功夫。更何况,线索断在海上。所以他们谁都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离开的机会。 李唯玑回过身极目远望,一片苍茫的海面,隐隐看到前面的海域内,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的向岛这边靠近。 他心中一沉,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只见高高的桅杆上一面锦旗迎风招扬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字,迎着泛白的天际依稀可以辩出那是一个的“申”字。 果然是他! 容申,那个曾经纵横武林的高手,到如今已经隐退江湖十多年,性情残暴,黑白两道均不牵涉,让他救人性命简直比登天还难。 独孤凝微微挑眉,清澈的眸间划过一丝精光:“容申?” 李唯玑转头,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问道:“你不怕吗?或许去留两条都是死路” 她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怕,你对付不了他吗?” 李唯玑摇摇头:“我不确定,他已在武林销声匿迹十六年,他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没人知道。” 转眸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独孤凝微微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唯玑嘴角扯起来一个很浅的弧度,道:“等船靠近我先上船,你只需在这里等我,若成功我必会带你离开。船上凶险难定,你一个伤患,就不要跟在身边拖累我了,且安心等待。”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平淡从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独孤凝却好似听到了其中强硬的坚定,“独孤,我若是失败,你却还有离开此地的可能,届时你也不必回到东宫了,就回到你原来生活的地方吧” 她没有说话,目光似水一般,在他身上流过。他不是恨她吗?不是时时地地的想除之而后快吗?那么,又为什么要如此这般?独孤凝心里有许多的问题想一一问他,比如‘不让我上船,只是不愿我以身犯险是不是?让我远离朝廷,不过是害怕皇家的责难和楚逸的报复是不是?’但是她一个都没有问,只是握紧了手中那片半干的衣角。 从他的口中,独孤凝又一次确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她的整个灵魂,处在急剧的动荡之中,好像周围的世界寸寸断裂崩毁。 曾经,她眼睁睁地看着所有守护她的人离开这个世界,而她却全无办法。此刻,她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哪怕眼前的这个人待她从来都不是那么纯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碧海扬波(8) 独孤凝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心中千回百转,一时竟恍惚着呆愣在原地 独孤凝眼前一花,却见李唯玑一个闪身挡在了她面前,迅速击中海滩上的搁浅的几截木头,让它们向着船只延伸而去。 他和她心中都清楚,容申的船绝不会在岛上停靠,而它距离岛上最近的那一刻才是他登船的好机会,但尽管如此,这样过长的距离,如果不能借力施展轻功,莫说与容申一较高下,就连登船都只是痴心妄想。 她在一旁看着,大致已经知道他接下来的动作,她目光变得飘渺,声音几不可闻:“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底细吗?” “你说什么?”只听到独孤凝淡淡的嗓音弥漫在空气中,但对她所说的内容李唯玑却丝毫没有听清。 她慢慢的走到前方的空地前,脚步虚浮,让人产生一种空灵的错觉,漫声道:“我没有忘记,你是一个病人” 她的话被风吹散,李唯玑一惊,忽然间涌起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纵身向前一跃,就那样毫无预警的掠向海面。在李唯玑震惊的目光中,在他不及阻止的身影前。 “独孤!” 此时孤凝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安然,柔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狡黠。 李唯玑心中一片空空荡荡,望着渐远的身影却好像失去了感觉,整个世界只有那一片空白,随后他毫不迟疑地向着那个身影掠去。 容申的船上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她刚刚飞上甲板,正欲选个方向寻清情况,身边却忽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无声无息的,鬼魅般出现。 独孤凝正要开口,可是耳边风声已然啸起,那人却是先她一步动起手来。独孤凝只觉胸前一震,身体就被击得倒飞出去。飞出去的瞬间独孤凝想,这次免不得要伤筋动骨了,而腰间却忽然一紧,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搂住,身体在空中顿了一下,缓缓又落回甲板上。 “阁下未免太狂妄了些!”李唯玑语速稍缓,脸色却一点点地沉下去,渐渐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冒犯船主者,死!” “是吗?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李唯玑冷笑了声,一阵犀利的杀气在他周身弥漫。如今,一场恶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独孤凝抬眸轻笑道:“你先把我放开”话未说完,搂在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她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知道若李唯玑坚持如此,多说亦无益。 那人并非没有防备,只是的李唯玑的动作凌利得让他纵使全力反击却还落了下风。 而李唯玑纵然眸间冷厉,一手却还环抱着独孤凝,他一升一降,一起一落,整个过程都没有将她放下。 他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偏离开了那人的攻势,空出的那只手迅如闪电般击入对手的身体,击得后者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独孤凝早就知晓,李唯玑是一柄隐没在鞘中的剑,不动则矣动若雷霆。 看着他们已成水火之势,独孤凝在心中暗叹了口气。 挣开李唯玑的怀抱,独孤凝扬声道:“故人来访,容申,你是见与不见?”这声音并没有蓄有内力,但不知道为何却足以让船上所有人听清清楚楚。 静!非常地静!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李唯玑。她才多大,怎么会和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的人成为故人,这有可能吗?莫非她是在夸下海口? 听到声音,一时又从船舱内涌出几个人,在看清方才说话者是独孤凝时,他们都面面相觑。 在一片寂静中,良久从舱内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尤儿,让他们进来!” 独孤凝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回头便对李唯玑道:“走吧”说着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见此,李唯玑眉间不由得透出一丝沉沉忧色,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权宜之计,但很显然里面那位才是最难对付的。 经过那位尚还在忡怔着的“尤儿”面前,独孤凝刻意停下脚步,偏头瞥着他笑道:“阁下确实太鲁莽了些。” 龙尤的脸容上瞬间闪过赧然之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那少女的话不可尽信,可是这毕竟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敢直呼船主名讳的人 尚未来得及思索许多,李唯玑和独孤凝已经双双消失在甲板上了。 走进船舱内,名贵器物繁多,这船体独特的建筑构造和摆设风格带来的厚重气氛令人见之望俗。 独孤凝与李唯玑并肩而行,静心敛目,没有过多在意周围的摆设,而是直接向内室走去。 进了一间厢房,便见得一人立于堂前,大约有五十多年岁,眉宇间自然而然溢出一股嗜血的狠厉。这人便是容申! 见到来人,容申先是静静凝视着独孤凝片刻。而后沉声说道:“小娃娃,这世间能叫我‘容申’的人可没几个你却是我的哪位故人?” 话音刚落,一股冷凝的气氛忽而在室内弥漫,独孤凝忽然感到了死亡的压迫。她知道容申正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若说错一句容申定然饶她不得。如若是旁人,在容申面前耍心眼定必死无疑,但那个人是独孤凝。 独孤凝对容中作了一揖,敛下眉毛,恳切道:“请容伯伯恕罪,方才是夕如鲁莽,惊扰了容伯伯,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容伯伯见谅。侄女自知容伯伯这里与别处不同,所以到了此处也必然要用非常之法,只因方才那位仁兄武功卓绝,侄女自知不敌才出此下策,容伯伯英明,自当不会与侄女计较。况家父常言容伯伯神武,侄女唯恐称呼上对容伯伯难以唤得周全,不能体现容伯伯的风采,所以一时间才让‘容申’这个霸气侧漏的名号脱口而出。故而无礼之处,还望容伯伯见谅。” 她的言辞十分恳切,气息也匀称,不焦不躁。先是有意无意亮明了身份,而后又巧妙地陈述了方才的情况,最后不仅向容申请了罪,更顺带悄无声息地拍了容申的马屁。独孤凝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她也未必是在真心请责,只是口头上的功夫不免要做足。 李唯玑眸光一暗,眼睛里笼上了一层不知名的东西。她刚才说了什么“夕如”,她是傅夕如,那个名满江湖的千面魔女!这个就是她隐藏的密秘吗? 容申仔细端详着她,神情渐渐缓和:“丫头,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独孤凝淡淡一笑:“小女傅夕如。” 容申感慨道:“你居然是傅岩的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不错,不错。” 独孤凝抿一下嘴唇,道:“夕如可没说错,我与容伯伯十几年前便认识,这个‘故人’正合了这个说法,而且爹爹常说容伯伯可是不服老的,生怕我见着的时候把容伯伯叫老了去。所以我刚才那么一叫正得了爹爹的真意。” 容申捋了一下胡子,失笑道:“傅岩那老家伙倒是一点都没变。” 独孤凝与容申简略说了傅岩的近况,又说是奉家父之命前来拜见容申。容申道:“我避世多年,难为你爹爹一直记挂着,这会儿确实也该是去看望看望老朋友的时候了。丫头,你爹爹可还说了什么?。” 独孤凝思索了片刻,然后轻轻摇头道:“这倒没有了,不过爹爹让我把这个交给容伯伯。”说着双手将一枚颇为陈旧的玉坠子呈上。 容申见了那坠子,心头一凛,拿起来细细瞧了两眼,只见他眉目间依稀有几分落漠的模样。 似乎沉寂了许欠,容申才恍惚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一言不发的李唯玑,故而道:“丫头,这位是?” 独孤凝正等着他发问,见一张口便立即说道:“这是侄女的至交好友,杨之水。若非得他相助,侄女这一次恐怕就见不到容伯伯了。” 容申果然一本正经地打量他,“果然是一表人才,卓而不群。丫头的眼光确实不错。” “晚辈见过前辈!”李唯玑说着,向他拱了拱手。? 听着他沉澈的声音,容申眸光一沉运起内力,长袖一鼓,好似鼓风的帆向李唯玑攻去。 李唯玑闪身避过,而容申则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 一来一往,两人在偌大的室内,缠斗了几十招。容申未用全力,李唯玑也不显颓势。几个回合下来,容申方才罢手。眼中似乎发现新大陆一般,目光灼灼遂朗笑道:“你竟然是他的弟子!难得,难得!” 李唯玑抱拳道:“在下不才,辱没了家师尊名,望前辈海涵。” 容申道:“非也,是他幸得了你这等天纵奇才,也罢,现在的江湖可是你们的天地了。” 独孤凝自然不知道那个“他”是何人,但听容申的口气那个人明显是江湖中人,而且身份不凡。容申不明李唯玑的身份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独孤凝却不然,李唯玑是一国太子,授艺之人却江湖中人。可以想见,明里暗里朝廷与江湖从来都不如表面上那么的泾渭分明,那些所谓的规则,哪里能够束缚治人之人?独孤凝思及此处,不免庆幸自己从不轻易动用江湖上的那些关系,否则只会更加便于李唯玑对她的掌控。 独孤凝和李唯玑晢且在船上住下,夜幕再次降临时,明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淡淡的照耀在海天之间,甲板上也渡上了一层净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碧海扬波(9) 楼船上,李唯玑立在窗前他凝视着无垠的海面,姿态从容。 皎白的月光笼罩着他,愈发衬托地那俊俦的容颜不可一世的光华。似乎此刻所有的钟灵毓秀都成为背景。 房门被推开,一袭红衣的独孤凝缓步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吗?”李唯玑波澜不惊,沉静的声音好似一汪澄澈的湖水。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独孤凝轻笑道。 “有。”李唯玑悠悠说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否则,他便不会查不到任何关于她以前在江湖上的行踪。但是,他却从来不曾想过她便是名满江湖的千面魔女。 因为,丞相府的千金,楚尹傅氏的后人,神秘的千面魔女,这是两个背景如此明朗的身份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更何况,纵然一个人可以伪装成别人的面孔,但是她们的出身来厉也是不一样的。不,或许身份也可以伪造,但时间呢?独孤凝在东宫的那段时间,那位千面魔女分明在江湖中频频行动。 但如果她不是傅夕如,那么她怎么会如此清楚傅岩与容申的关系,又怎么会拥有他们之间的信物。 “你到底是谁。是傅夕如还是独孤疑?”可就算她是傅夕如,她有必要瞒他瞒得那么深吗?居然还搬出个楚云霄来误导他的判断。 说话时他一抺似有若无的淡笑挂在唇边,但她却徒然感到一股冷凝的气氛忽而在室内弥漫。 独孤凝嗤地一声笑了,“就因为我是傅夕如,你便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李唯玑语气低沉地说道。 “我不是傅夕如,不对,准确地说我只是续用了‘夕如’这个名字,成为了傅岩的义女!”独孤凝打断了他的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但她并不想纠结在他的情绪中。“真正的傅夕如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独孤凝不再隐瞒,慢悠悠地向他说了起来。那时候,独孤凝刚刚涉足江湖,有一次阴差阳错闯进了绝壁上的一个山洞,便是在那里发现了一副女子的尸骨,那副尸骨的主人正是傅夕如。她将那尸骨取出埋在了山崖之上,遂取了那女子生前留下的佩剑。确不料因那佩剑惹来了与傅岩老头的一翻纠缠,最后便成了那傅岩老头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 “可你尚在东宫时,江湖上的那个‘千面魔女’却从未销声匿迹过,这是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会分身术不成。”李唯玑冷然发问。 “是了,我确实晓得分身之术”独孤凝炫然一笑。 “” “你看,你也不信!那我又岂会说那等胡话,江湖上都传‘千面魔女’人有千面,其实她并非真是‘一人千面’而是‘千人千面’,你可知所有败在我手下的女子,她们都有一个月的时间成为傅夕如。算一算,败在我手下的女子那么多,如此一个一个地排下去,如果想要千面魔女销声匿迹,恐怕要等到三年之后。”她盈然笑道。 “难怪江湖上对她的定论纷杂,各执一词。”李唯玑了然。 “诚然,江湖传言不可尽信。就像众人都道林泉笑傲,无拘无束。可我看到的江湖充满了挑战c刺杀和纷争。乃是个实实在在的凶险之地,除非你站在的是武林的顶层,否则连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天会像傅夕如那样死于非命。”独孤凝伴随着心里一声叹息,虽然与傅夕如从未谋面,但她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女孩子身受重伤,遭遇绝境,然后慢慢死去的痛苦。 独孤凝忽而回眸,潋滟着笑意:“不过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终归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如果早知道,傅夕如这个身份还有这种作用,当初我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去躲着那老头子了。”她的话布满嘲弄,只是声音却是不易觉察地带着几分苦涩。 他将锐利的眸光凝固在她身上转过,李唯玑望着她从魅惑的唇齿间吐出淡漠的话,依旧面目含笑,生有美艳无暇的一张脸,却说着如此功利冷情的话。 李唯玑早知她会如此,丝毫不见怪。只是他竟从漠然无波的话中意外的听出了其间的悲悯与苦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能听出她的情绪的?李唯玑不敢多想,只是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暗道:“或许你并非那么冷酷,只是太善于伪装罢了。” 然而他的行动比他的思维更快,从他的思绪中抽离的时候,他才惊觉这句话早已脱口而出。一时间,只剩下寂静。 良久,还是独孤凝先笑出声,她似乎是真的很开心,眉眼飞扬,两靥生辉。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可这一次他却看懂了她眼底的冰冷,那么地坚不可摧。 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李唯玑百思不得其解。 她盈然笑道:“如果殿下知道曾经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上,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五岁那年,她杀了第一个人。再后来,到底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大多时候闭上眼睛,眼前都是一片猩红的血色。她甚至可以无时无刻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连她自己都觉得残忍,他又凭什么认为她不冷酷?他以为他很了解她吗? 要说李唯玑有多在意独孤凝杀人,那倒没有,因为从一开始李唯玑便不认为她是一个纯良无害的人,所以当知道她身上背负的诸多命债时,也只是震惊了一下。现在独孤凝特地提起这件事,虽然不失郑重,但李唯玑心底却觉得无所谓。他不慌不忙慢条斯理说道:“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独孤凝微微笑了笑,他既不信,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她巴不得他不信。 “我好歹说了那么久,你就不打算留我喝杯茶吗?” 李唯玑从窗前慢悠悠跺了过来,轻笑地凝视着独孤凝,随后眸光复杂地往她的肩上瞥了一眼,行云流水地替她倒了一杯。 “喝这个吧,暖暖身子。” 独孤凝含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而后疑惑地看着他:“你就拿一杯凉水给我暖暖身子?” 凉水? 李唯玑抬眸凝视了她片刻,只见她又自顾地斟了一杯若无其事地饮着。李唯玑面无表情,龙尤送来的酒的其实也不算太烈,没有那些酒肆里那种热辣辣的感觉,但也不会过于平淡,它温温润润更适合给伤患者饮用,因他受了寒,龙尤便取来给他饮用。唯一不同的是,它经过特殊制作处理方式隐藏了它所有的气味,入口之后会以奇异的甘甜味在唇齿间化开,这种味道在舌尖流转怎么可能会尝不出来? 除非她品尝不到味道! 怎么会这样,那么她岂不是比正常人少了许多体验乐趣的可能?可是据他所知,她儿时并非如此,那就是她离开相府之后才发生的事。 和她相处那么久,他竟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 李唯玑忽然觉得心酸,对于独孤凝,他当真一点也不曾了解过。 “是吗?已经凉了吗?”李唯玑的声音空空静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笑道:“凉了便凉了,多大点事?阿唯无需介怀。” 李唯玑又看着她沉默下来。 独孤凝此时也有些困了,又聊了一会便说道:“关于这次的事情你大概已经了然了,萧家的事情你不愿我插手,这我也记着呢,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改日再聊,我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他开口,独孤凝便率先转身向外面走去。还没出房门,却听得李唯玑在后面说道:“独孤你的伤。” 她脚下微微顿了顿,转回了身笑着看向他,“已经不痛了。” 李唯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没有动作,她的伤从肩膀到胸口裂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连他看了都有点触目惊心,怎么可能不痛呢? 在海上飘泊了数日,她与李唯玑终于踏上了陆地。目送容申的船离开后,望着茫茫大海李唯玑才郁闷的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离盈江城又有多远。 “这是什么地方?” 她看了一眼李唯玑,微微一笑道:“樟林” 樟林虽然还是在祁靖国境内,但却是最靠近象协国的一个港口城。 李唯玑听了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为什么要来这?” “取一样东西,况且算了,走吧!”与他对视片刻,独孤凝率先走开了。 谁知没有走几步,便听得李唯玑在后面淡淡说道:“况且越靠近象协越容易规避风离彦的不良居心?” 她顿了足,转回头默默看了李唯玑片刻,又继续往闹市而去,“我知道以你的武功和手段必然可以安全回到盈江城,可我再怎样也只能算是个二流的高手,所以为了活命我必须选择最保守的办法,那就是避开锋芒。” 说这话时独孤凝用眼角的余光往李唯玑身上扫过,就见他嘴角上挑着浅浅的讥诮。 “我可以护你周全!” 独孤凝一怔,笑道:“我知道,但我不习惯把生死交到任何人手上,我的命只能是自己的。” 口中虽不急不慢地说着,脚下的步子走得却比刚才要快了些,“也不知道广平王那边进展得如何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推诚不饰 李唯玑轻抿了一下唇说道:“你还有时间关心他这次我己经封锁了消息,风离彦却还能展开半路劫杀,你就没有一点觉悟吗?难道你以为北韩的眼线能安插到我的头上?”李唯玑淡淡问道。 这件事情,独孤凝的确有所怀疑,若没有人通风报信,他们绝对不可能布下这场阴谋。虽然,她一直怀疑那个所谓的“百里清玥”。但是,如果当初李烁没有救下她,那么之后的一切计划都将无法实施。他们会将整场行动压在一个变数身上吗? 很显然不会。 “难道你怀疑是他与风离彦勾结要置你于死地!”独孤凝面上虽是波澜不惊,眼神却是有些阴沉。好一出里应外合。 “我想他们议定的行动本应在我们到达明砦之前,这样就我们的计划既可以中断,我这颗绊脚石又可以彻底清除,岂非双方都得益?可是大哥大抵想不到,这种互惠互利的合作,对方却还未满足,风离彦不仅要铲除我,连带地也要拉他下马,一石二鸟。先借你我之手除掉他,然后又欲将我等一一攻破。如果能成功地进行,那么这个计划就完美了。可世间上哪有那么顺利的事。”李唯玑眸中闪着狠决的光。 独孤凝轻笑着道:“他们错便错在低估了你!谁知道你的命会那么硬呢?明明都赶着往别人的坑里跳了,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他的目光略过独孤凝头顶,依旧面色凝重,遂淡声道:“风离彦要针对的绝不仅是我们几个皇子皇孙。” “是整个祁靖国!”独孤凝坚定地说道。 “还有你!”李唯玑补充了一句。 从他语气里,她听到了目光骤冷,嘴角牵起淡淡的的嘲弄,“你什么意思!” “你莫非忘了,那日在船上,风离彦根本就没打算要取你性命。”他低低说罢,神色幽寒。 独孤凝默然片刻,黑眸中眸光幽深复杂。片刻后,她低低地笑了,说道:“你还是不信我。” 果然!在海上,当他向风离彦挥出那一掌时她就知道,以他的武力要击败风离彦根本不成问题,而他却跟风离彦缠斗了那么久。目的就是要看看她独孤凝到底是谁的人。 独孤凝又何尝不知道他的猜疑,只是她也不明白为何风离彦决意不杀她?就算那是李衍的授意,但既然风离彦敢算计广平王,又何需去照及她? 李唯玑闻言,眸光乍然一深,“你错了,我信你。否则你就不会让我活着从海上离开。” 如果李唯玑擅自给她定了罪,把她归类在叛国的行列之中,以她这般鱼死网破的性子,会让他从容申的船上离开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独孤凝自嘲地笑笑,淡淡说道:“你若不救我,自可安全地离开。” 李唯玑狠狠瞪了她一眼,眼底布着浓浓的怒气,“独孤凝!我真的怀疑你是否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对自己都这么狠毒,你的心该有多么残酷。” 他是怀疑她没错,他借风离彦试探她也没错。可却从未想过要她的命。他更没料到她竟直接跳海以示清白。 当时的形势虽然紧迫,但她完全没必要选一条死路。她那么做无非是想要向他证明一件事——她并非北韩的细作。 那时他就在心中苦笑,‘以死明志!独孤凝,你赢了。’ 当她跌入水中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天似乎缺了一角,发出无限悲叹。说不清心里那万千感情齐齐涌了上来的感觉,到底是震愕还是愤怒,是悲哀还是喜悦,他全然不知,心只能愣愣地跟着海水沉沦。 独孤凝被他吼得火气一下子冒了起来,“在乎又如何,不在乎又如何?太子殿下,你可以容忍我残忍地介入你的生活,但你可以容忍我成为敌国的奸细吗?你说我轻贱自己的性命,可我若不做出选择,纵然能在风离彦手中活下来,难道就不会死在你手上吗?我为什么要背负奸细的骂名,然后悲惨地死去。” 独孤凝只觉得心中一片苦涩,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压下了心中喷涌而出的情绪,良久才道:“阿唯,我们说句实话好吗!” “可以!”他沉声应道。 独孤凝眸间敛着若有似无的疲惫,“独孤明羽和我说,我出生那日你父皇恰巧也在相府,就因为那时他抱出去见人的是凝儿,就因为他要在陛下眼底藏一把谁都看不到的刀,所以我注定活在别人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独孤凝此时的脸一派冷肃。这张过于冷静脸,却令李唯玑心颤。 “我娘努力过!所以她用那样绝决的方式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恨他,因为没有谁一定要对谁坦诚相待,他对陛下也一样。多年过去,我利用他给你演了一出苦大仇深的戏,也不过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回归而寻找一个完美的理由。” “你怨我把凝儿从你生命中剥离,可你何曾知道她对我的杀心阿唯,你们谁都不信我,可我确确实实是为祁靖国的大计而来。” 李唯玑被她一翻话说的心头一震,不知为何,这一刻,他信她。因为他似乎能够从她淡漠的声音中,听出血淋淋的痛楚来。还没回过神,又听她道:“当你救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感动!因为你或许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还会用生命护我的人了,但既已救下我,就不该让这份猜疑时刻跟随我!” 独孤凝缓缓闭上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即而又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但这不能成为你们抓着我不放的理由,这样对我不公平。所以阿唯,你信我好吗?” 李唯玑沉默了一瞬,然后坚定而有力地道:“好!” 独孤凝心中一动,再次睁开眼睛时,眸中一片清澈明亮,似乎刚才的阴霾只是一场错觉。她扬唇一笑,还是那样潋滟张扬。 “殿下答应的以后可不要忘记了才好。” 各自挑明了心思之后,独孤凝与李唯玑之间的关系与先前大不相同,没有了防备与猜疑,李唯玑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她,这个拥有不可言说的秘密的她。而独孤凝也渐渐喜欢上这种和他相处的感觉。 “铅华无尽?独孤,你要取的东西在这里?”李唯玑调笑道。 铅华无尽正是一座楼名,亦是各路公子少爷寻欢作乐的场所。 虽然日头高悬,未及深夜,可在铅华之地依旧丝竹声声,浅语曼唱。 “正是。”独孤凝微微一笑。 李唯玑应了声,凤眸略过她一身火红妖艳的女儿装扮,即而挑眉笑道:“你便这样进去?” “有何不妥?”她故作不知地问道。后者却笑而不语。 进了一楼大厅,四五个花团紧簇的女子便欲拥了上来,却见这位风度卓然的公子身旁正立着个妖艳绝美的女子。故而犹豫不前。想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见人带着姑娘逛青楼的。 正当尴尬僵持之际,老鸨走了过来直接忽略掉独孤凝,堆笑着对李唯玑的道:“公子,第一次来吧,我们楼里的姑娘可是个个如花似玉,包您满意。”言罢,一使眼色。本来犹豫不决的几个姑娘便迎了过来。 李唯玑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道:“滚开”他的语气冷澈冰寒,令人心颤。 而那些姑娘们也瞬间被吓住了,一时忘了动作。 “哎呦,这位公子,到这儿来的可都是来寻欢作乐的,您若是不满意我们楼里还有更好的但如若你是带人来砸我招牌的,可休怪我不客气。”老鸨看了一眼独孤凝意有所指。 独孤凝淡笑地迎了上来,“妈妈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这找茬的,而是来寻欢作乐的,只是这一次你可是看错主了,我才是那个来此处‘寻欢作乐’之人。” “你?”老鸨闻言已是一头雾水。 “只不过我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般的庸脂俗粉就算了,我要找的可是那位艳名在外的雪霏霏。”独孤凝淡笑道。 听她如此说,老鸨更是面露难色,刚才那位冷面公子显然不是那么好惹,现在这位又给她出了这么个难题,遂道:“姑娘这不是在为难妈妈我吗?在这谁不知道这位雪姑娘可是从不”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就说我是云公子派来的人。她一定会见的!”独孤凝打断老鸨的话,言简意赅。顺手便是递过去一锭银子。 “是,妈妈我这就去通报!”老鸨说罢,已经向楼上走去。 “这位雪霏霏是什么人?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李唯玑言辞简慢,黑眸之中,亦是无比的冷静沉稳。 “你说这青楼的花魁能是什么人?”独孤凝调笑道。 他眉头一皱,道:“我如今却是有些后悔跟你来了。” 她跟他说过,她来樟林是为了取一件东西,但现在这东西竟取到青楼花魁的身上了。 虽然形形色色的女子他见得不少,但却从未踏足过这等烟花之地。而此刻大厅之内一众男男女女光天化日之下交颈缠绵,无疑令他多了几分不自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雨雪霏霏 独孤凝黛眉一挑,忽略掉他不自在的神色,故作惊异地问道:“哦?你不喜欢吗?也罢她们都是庸脂俗粉,不过这雪霏霏可不同,她的美貌足以倾天下。” 李唯玑有些好笑,刚才老鸨可以当着独孤凝的面说她们的姑娘如花似玉,现在却不知这位倾城美人到底如何。 不多时老鸨已经通传完毕,向独孤凝作揖道:“二位客官,我们雪姑娘有请。” 独孤凝微微一笑,清眸迅速扫了一眼大厅,感觉到远远近近的公子哥向她们投来费解的目光。看来,这个地方确实不宜多呆。 独孤凝挑眉笑道:“有劳了。” 老鸨一指楼上某处,道:“雪姑娘就在楼上等着!” 寻着老鸨所指的方向而去,推开房门先入眼帘的是一扇素色的屏风,两侧层层粉色的幄幔随风摇曳,透过眼前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白衣女子倩身静立,若清水出芙蓉,让人不禁生出一种由花柳繁华之地误入水月洞天的感觉。 独孤凝徐徐而入,姿势优雅地行至她的面前。 粗粗一看便觉得雪霏霏容貌舒雅清丽,行举之处更显得风仪出众,再加之多才多艺,单就这佳名便不知有多少男子为之倾倒。再往细处看时,只觉得她一颦一笑恍然若梦,美得惊心动魄! 雪霏霏回过身吐气如兰,“是二位要见我?”可待她看清独孤凝的容貌后,眼中闪过各种情绪,震惊c错愕,“你你怎么”和云公子生得同一副相貌?雪霏霏不可置信地用手掩住唇,微微变色。 独孤凝悠然一笑道:“在下傅夕如。” “傅夕如?千面之人傅夕如?”听到这个名字时雪霏霏忽然心中了然。 独孤凝惊异道:“雪姑娘竟然听说过我?” “略微听人提起过。”雪霏霏微微一笑,“姑娘也不必客气唤我雪霏霏便好,来,两位请到这边坐!”雪霏霏引他们入坐,一边为之斟茶一边道:“云公子同我说过有一女子与他有八九分相似,我只当他唬我,如今见了夕如姑娘,才知云公子所言非虚。这位公子气质非凡,小女子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李唯玑回眸看了独孤凝一眼,清声道:“杨之水!”方才他还在疑惑这位云公子是何许人,没曾想到这人居然是楚云霄,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独孤凝与楚云霄的关系。 雪霏霏轻轻点头道:“我看杨公子一身威严贵气,想必不是江湖中人吧!” 好高明的识人手段!李唯玑暗道,为了隐藏身份,他已经一身布衣了,况且他也尽量收敛了气势,她竟然能一眼看穿。 “他的确不是江湖中人,不过也和一些世家公子无异,雪霏霏应是见得多了,不足为怪。”独孤凝淡笑着说道。 “是么?我瞧着杨公子的气度可不是那些个世家公子就能比的。对了,云公子命你来寻我可有何事?”雪霏霏郑重地问道。 “公子命我前来取一样东西!”独孤凝微微一笑,“雪霏霏可有猜到公子想要取回的是何物?” 雪霏霏听闻她的来意先是震惊了下,心思转了好几转,最后轻轻摇了摇头,“雪霏霏也只是代为保管,至于里面都有些什么,公子未曾言明,雪霏霏也自然不敢多问。不过公子留在这里的东西可不少,不知道夕如姑娘说的是哪件。” “扶桑!”独孤凝心中一动,立即明白雪霏霏是在试探她,“公子只与我说了这两个字,我却不知这‘扶桑’是个什么物件。” “扶桑?”雪霏霏沉吟了片刻才道:“二位且在这里等候,我这就去取来。” 雪霏霏说罢便拐进内室,出来时双手捧着一件半人高的什物,方正而又狭长就像一个剑匣子,表面则用层层叠叠的布条裹着,将里面的东西藏匿得极好。 “就是这个了。”雪霏霏送到独孤凝跟前。 “看这形状,倒像是一把剑!”独孤凝漫不经心地说道。 剑? 李唯玑凤眸一暗,眼神也深了深。当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能和传言那个深不可测的楚云霄联系起来,一般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李唯玑却很清楚能与无冬城的楚氏联系起来的剑自始至终只有“青萍”。 “长风怒卷青萍浪,直下银山洗尘寰。” 传言,四十二年前的祁靖国还处于一片风雨飘摇之中,如今的这一切都倚承当年祁靖国一位凭空出世的天才将军,楚径南。也就是如今楚云霄的祖父,“青龙”的首创者。银山一战,楚径南手执青萍,统领青龙大军,扭转了祁靖国与北韩的战局,成为祁靖国战胜北韩最关键的一笔,从此祁靖国迎来了相对和平的繁华盛世。而青萍剑则成为青龙统率的象征。 先是楚云霄,再是青萍!这柄剑的出世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只有真正看透了本质的人,才会感受到这柄剑背后的危机。 因与雪霏霏一翻闲话家常,不知不觉中便误了时辰,从铅华无尽出来已是黄昏。 在地平线的尽头,天空与地面的分野是那么的清晰,云霞与清风仿佛揉碎了混在一起,黄昏氤氲的霞辉在街道绽开的时候,地面的青石板也泛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辉芒。 独孤凝背着一个剑匣走在一片霞光之中,温柔的光为她渡上了一层美伦美焕的色彩,精致的容颜露出一抹笑意调侃道:“怎样,雪霏霏清丽脱俗气质优雅,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阿唯你可有动心。” 李唯玑听到她调笑的话,冷峻的脸变得柔和了一些,“的确不错,所以独孤带我来此,意在看她?” 独孤凝抿一下嘴唇,笑道:“看她便够了!”? 李唯玑眼睛一亮,“哦?” 独孤凝轻轻抚平袖口的褶痕,懒懒地道:“听说象协国的九王子季乗是最有可能继任下任国君之人。” 闻言,李唯玑神色似有些漫不经心,“独孤是想告诉我,这个雪霏霏便是季乗的心上人?” 独孤凝侧头看他,带着浓浓的兴意,一幅‘你是如何得知?’的表情。 李唯玑看了她一眼,悠悠地道:“我们刚到铅华无尽时,我虽疾言厉色了些,但那位妈妈在不了解你我身份的情况下,就敢如此声威并济,这说明她们背后定有什么人可依仗,故此才有恃无恐。” 一个本该八面玲珑的人,却轻易地与客人动怒,这显然就不正常。 “况且,她对雪霏霏的态度敬畏得有些过了,倒像是仆人与主子的关系。” “最后一点,雪霏霏门前的那两名壮士都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他们的功夫恐怕不在你之下,雪霏霏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她身边不应该环顾这等高手,所以结合种种迹象就只能说明她其实是一个被保护起来的人。” 如果说这个背后的人是季乗的话,倒也不是难以置信,像雪霏霏那种拥有无与伦比的容貌的风尘女子,气质仍超凡脱俗“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的女子得到季乗的青睐,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李唯玑不着痕迹的轻叹口气,“不过幸亏你提点,否则我也不会想到那个人竟是季乗!” 独孤凝神色柔和的道:“现在你知晓的也不比我少了!但是他们两人的形势好像有些复杂呢!表面上看着倒像是‘君有情而妾无意’,不过倒也不一定,他们最终能不能成秦晋之好还有待观察。季乗当然也知道要想抱得美人归可不是这一时半会的事,他能对雪霏霏用心到这种地步,可见雪霏霏这个朋友你却是不得不交的。” 李唯玑轻轻了点头,在这个局面下,最理性的方法应该是抓住雪霏霏这个突破口,这样就等于抓住敌人的软助,这样便能轻易的保全自己,摧毁敌人。 但是,将如此大的压力加诸在一个弱女子身上,饶是冷峻的李唯玑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的心思一目了然,独孤凝遂安慰道:“你放心,雪霏霏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将来必能担当大任。” “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她的心会真正偏向季乗?到时候季乗才是她的家人,她要反目又该如何?”李唯玑问道。 “将两国的安宁加注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固然有很大的风险,就看你敢不敢赌了。”独孤凝抬眸注视着他,笑得悠然自得。 见她一幅气定神闲的表情,李唯玑想要往下问,可话到了嘴边忽然顿住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只见她的脸上依旧是一派悠然自得略带着几分张扬,反倒是他有点畏首畏尾了。 这个发现让李唯玑诧异!既然她那么有信心,他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收回思绪,李唯玑有些涣散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黄昏铺洒的街道上。 其实这些天来,他心中不是不奇怪的,李衍的异动c风离彦的暗杀,以及如今与多方牵扯颇深的雪霏霏和即将出世的青萍,这些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真切的看在眼里,只是如此复杂的形势,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花影月痕 “你在想什么?”许久也没见李唯玑表态,独孤凝扬扬眉毛,假如她记得不错,她应该没有遗漏掉任何需要明说的细节?难道他还有什么顾虑以至于不能放手一搏吗?虽然有些不解但她清楚此刻不能把李唯玑逼得太紧,于是也不急于对他的答案穷追不舍,何况李唯玑向来比她还会利用这种隐藏的棋子。 愣了愣,李唯玑随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他的语调甚至有一些随意,“他是什么时候让你来为他取剑的?” 独孤凝不疑他在探问,不假思索道:“在认识你之前!” 李唯玑了然地点头,他的神情丝毫没有波动,脚下的步伐也不作任何停顿。 独孤凝入驻东宫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也是那个时候他们二人才当得起相识二字,难道这个环节需要那么早就布下吗?楚云霄怎么会假手于人用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取回青萍? 不对! 楚云霄是故意的,故意让这一切在他眼皮底下发生。楚云霄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么,雪霏霏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的?”他面上悄然无波,无喜无怒,让人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独孤凝粲然一笑道:“当然不是,你以为我逗留在樟林的这几天是干嘛的?” 李唯玑闻言只是应了声,俊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动容。只是默默地打量了独孤凝许久。 终于,李唯玑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他意味深长地道:“或许该是启程的时候了!” 闻言,独孤凝只是淡淡微笑着,挑眉道:“不是说好明日再启程么?” 李唯玑无言地瞅着她,片刻才问道:“独孤,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早知他会如此说,独孤凝遂而抬眸,两人四目相对,在片刻的眼神交汇中,她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点点笑意,忽然福至心灵的生出一种奇妙的会心之感。 独孤凝与李唯玑两人自南北相通的官道上御马而行。 在漫漫归途中,他们从春华夏茂聊到秋实冬雪,上千里自南至北的归路他们似乎已经走过了四季。继续向前路而去,偶尔寻得人家歇息,调息静神;偶尔遭遇伏击,协同抗敌。一路走来他们变得越来越熟悉,哪怕不说话的时候,静静看着彼此只需要一个眼神,大约也能猜到对方的心思。李唯玑虽然孤傲,但也不是太过沉默的人,和独孤凝一起有些时候他偶尔也会幽默地开一些玩笑。 虽然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像在东宫一样的相处,但是他们彼此都清楚有些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李唯玑从出生开始,就成为了这片天下注定要站在最高处的人。无时无刻都是万众瞩目,出入之间无不有无数能人强者随侍,即使他自认武功不凡,但以往却少有需要他真正出手的时候,生活上的点点滴滴更无需他来过问,像现在这样的没有护卫,餐风露宿的体验,对于他来说虽然很辛苦但更多的是新奇。 独孤凝则不然,没有回到到盈江城之前,她身居林泉之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所以对于她而言也不过仅此而已。但她能感觉到他对外界的兴味,所以每当他想了解些什么的时候,她都会随他的意慢慢为他解答,就连那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她也都耐心地述明。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随便的一些小事,才让旅途变得一路繁花似锦。 偶尔李唯玑也会说说他儿时的一些事,比如和哪位皇子皇叔关系好一些,现今的皇后娘娘那时待他如何如何的好。这些对于独孤凝并不难听懂,和料想的一样他长大的地方确实都是以他为中心的。只不过他也没有细谈因为与独孤凝的经历比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人生是那样的枯燥乏味,所以自觉无趣便不想多提了。 此时正逢阴天,朦胧的的长空为远山笼罩上一层幽暗的蓝色,道旁的树木權草倒生得错落有致,繁荿的枝桠交错重叠,交替投下大片阴影,眺望着的前方是起伏不平的地面。 马蹄哒哒,在寂静空旷的道路上奔跑,骏马跑得很快,飞速地与道旁风光擦肩而过。他们在马背上颠簸了不少时日,从南境的流霜中不知带回了多少风尘。 马蹄声渐渐放缓,渐渐听到了人声。 已经连续数曰在郊外宿营,虽然一径风尘仆仆。但最难熬的莫过于百里不见人烟的荒凉感。如今没有错过在小镇停宿的机会,心中不免带有几分喜悦。 李唯玑并未来得及能延展这份心绪,便及时勒住了马停下,静静地对着前方。 因为在他右前方道路十多丈开外的岩石上镌刻着一个图文符号,或使其他人不会发觉它有任何异常,但对于东宫的人来说却是遭遇紧急情况才会发布的特殊暗号。 李唯玑倒是不担心朝廷又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因为对于东宫而言再没有比当朝太子的失踪更为重大的事情了。 当然这个标志也说明了一点,在这个地方有他东宫的人。 但那个人会是谁? 独孤凝亦随即勒住了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看清岩石一侧那个毫不起眼的标志,“有什么不对劲吗?” 李唯玑终是微微一笑,从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清他飞杨的眉角。无缘由的,她只觉得心漏了半拍。 “我的人到了。”清冽的声音,如同四月的风一般,令人心悦神怡。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独孤凝笑着接口道:“那现在是要先找他们会合吗?” 李唯玑直视前方,深邃而沉静的目光投向隐在绿意中的小镇,“不用,我们先寻间客栈便是。” 说完,他率先骑马往前奔去,独孤凝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微微一笑,那笑却分明夹杂着一丝温柔。 进了小镇,很快便打点好了一切,随即在客栈住下。两人都没有要急着赶路的意思,休息了一夜,旅途中周身的疲乏己然得到缓解。 清晨,当花月痕跃进客栈的后院时,便看到李唯玑伫立在木兰花树下的侧影。晨光依旧带着少许清寒,光芒也极其有限,仅够他看李唯玑侧脸的弧度,刚毅而冷俊。 “比我想象的要慢许多!”虽然花月痕的到来算得上悄无声息了,但他依旧能从中辨出微毫动静,李唯玑没有回身只淡淡开口,声音平静的无波无浪。 “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花月痕慢慢地单膝跪倒在地面上,缓缓说道。 李唯玑缓缓回过身,在依稀的晨光中他衣衫联袂若流霜回雪,一身皇者气势追魂夺魄,迫人欲窒。他含笑淡淡的望着他,无尽倨傲无边孤高。似乎慑尽天地之间的风华气度。终于确定来人之后,他有些诧异地问道:“你竟从北境回来了?” “是的。”花月痕面不改色轻轻答应着,“北境的事已顺利完成,不会再有意外。” “很好!先起来吧。”李唯玑眼敛亦不曾抬一下似乎一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痕,你往北境的这段时间,盈江城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李唯玑的话让花月痕心中一顿,他知道,殿下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他在狼烟风沙的北境确实没有得到盈江的消息,刚刚返回又因太子殿下的失踪而顺速展开行动,难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殿下所谓何事?还请殿下明示。”花月痕沉声说道,见李唯玑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出他便知道必定非同小可,但如若确实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理由他不知道,花月痕觉得有些矛盾!除非这件事与他有关,那么殿下暂时瞒着他也不无可能。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虽然现在描述起来,只需要用一句话便可说清楚。但其中牵扯诸多,而且他也不是最适合向花月痕道明情况的人,故此作罢,“若无其他事,就先收回手下的人,启程回盈江城。” “殿下,我在这里发现了程远帆的踪迹。”花月痕沉声道。 李唯玑颔首,难怪他现在才找来,原来是被这件事给拌住了。 程远帆是当年百里家族血案的关键人物,事发之后便携家眷仆从逃逸隐居,这几年对程远帆的踪迹一直搜寻未果,他便知道这隐居之所必定相当隐密,却没想到是这等遍避的小镇上。 “那就将他一同带上。”李唯玑道。 花月痕为难地皱了皱眉,“殿下” “痕,别告诉我你拿他没有办法。”李唯玑凝眉低声说道。 “一年多前,程远帆满门已在此地被屠,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花月痕凝重地说道,虽然已经相隔一年,但看到那幅场景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李唯玑微微怔了怔,想了想,才低声说道:“这是要杀人灭口?可有查到凶手留下的线索?” “他们的尸骨表层均泛着一层黑色的毒素,显然生前就已身中剧毒,但让他们致命的却并非此毒,而是剑。他们的死法如出一辙,均是一剑穿心而亡。但是他们留在尸骨上的痕迹很特殊,属下可以确定那把杀人的凶器乃是残剑悬秋。”花月痕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时过境迁 因为悬秋本为残剑,剑身本就存有残缺,由它形成的伤口会在身上形成触旁折损的痕迹,深可入骨,杀伤力较强,这一点一向是有目共睹的事,也因此行凶者的身份往往显露无疑,现在只要找出悬秋的持有者便能找出当日行凶之人。 当“悬秋”二字从花月痕口中弹出时,李唯玑心中顿时一滞,脸色也变了变,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以此同时,一个背光的角落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很快便沉寂下来。 “什么人?”花月痕警觉地转过头,坚毅的脸上徒然冷却下来。 一身鲜红之色,张扬如杜鹃花般的女子款款从阴影处走出,晨间的清露夹着丝丝清凉,沾上她涟漪重重的裙脚,立刻便又浸入她波动的步伐,终变成了她身上的一抹亮色。 她却恍若未觉,只是静静地将眸光投射在花月痕身上,脸上依旧潋滟着那份惯常的笑意。 虽然表面上她可以表现得泰然自若,可内心的苦涩悲哀依旧如潮水般涌来。 花月痕?原来这就是你的名字。 虽然,一直就知道东宫还有一个与苏容齐肩的人物花月痕。虽然她知道花月痕是从军中一步步走上如今这个地位的优秀将领。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还是陪她走过独孤府那阴暗岁月的人,那被她称之为“哥哥”的人。 她忽然觉得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辨。 独孤凝本想很平静潇洒的说一句,“阔别十二年有余,不知哥哥可还一切安好?” 只是这一句话却梗在她嘴角的笑容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缓慢地荡开,“花月痕?” 原来她此刻能说出的不过是这三个字而已,她自嘲地笑了笑。 花月痕的神色忽而诡异起来,没有下跪亦没有作揖,只是敷衍地叫了声“见过太子妃”,便对李唯玑道:“属下先行告退。” 说罢,抬步便欲离开,独孤凝拦住他的去路疑惑地问道:“你何以要回避我?” 花月痕眉头皱了皱眼底闪过一层感伤,淡漠地道:“属下确实有要事在身!”说完便绕开独孤凝朝后方走去。 独孤凝怔了怔,她总算看清了他收敛的叹息,虽然她并不知道他和凝儿有什么过节,但那意味也太明显了,即悲伤又无奈,最后变成了逃避。 悠悠地叹了口气,独孤凝低下头,微微颤抖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晕出一片阴影。 “哥哥!”她的声音微低,带着几分凄凉,给人一种晦涩的痛感。 花月痕脚步顿时一滞,再也没法迈开,脚下沉重得似乎与大地相连,脸色变了数变,黑眸中闪过各种情绪,有震惊有错愕,还有不可思议的悲哀。 当他缓缓转过身来,仿拂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 而此刻独孤凝抬眸,眼中依旧淡然无波,那唇角的笑意不得不让人怀疑,方才那个沉郁的声音与她无关。 却见独孤凝含笑地道:“哥哥,你果然认不出我了吗?” 小镇偏处一隅风景古朴而秀丽,这间客栈并不大,仅有几间陈旧的厢房,掩在鳞次栉比的民宅之中,客栈后院直通背靠的小山丘,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进去。 独孤凝与花月痕紧靠着坐在山腰一颗硕大的岩石上,太阳渐渐跳出来,山上的空间刹时明亮起来。周围栽了不少石榴树,头顶几只追趣的鸟儿鸣叫着扑棱棱飞过,它们的翅膀像是融入在蓝天里的一线优美弧度。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欣赏这山乡风光的情趣。 “除夕,这些年你还好吗?”他低低地问道,声音竟是遏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只有强硬地稳住自己,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当年独孤明羽让她们姐妹俩共用一个名字‘独孤凝’,而叶氏则认为她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可那个名字该是什么,叶氏却一生都没能给出答案,最终也随同大家的叫法,用了“除夕”二字,只不过这两个字从来都不是她的名字,她有自己的名字只是她的名字从未得过别人的承认而已!现在想到这两个字她就忍不住为自己觉得可悲,没想到多年之后还有人这般唤她。 收回不该有的心思,独孤凝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嗯,我过得很好!” 此话一出花月痕瞬间变得呆滞,他曾无数次地想象如若她没死,再见时她会和他诉说遭遇的一万种可能,可是他却没想过她会如此轻松地与他说“很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暗哑地说道:“当年” 独孤凝立时打断他,“哥哥,已经过去了,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 又是一阵沉默。 花月痕流露出异常悲伤的神色许久方道:“好!” 独孤凝有些感慨他们相对坐了多时,没想到竟然是相顾无言,叹了一口气她神色不惊轻声问道:“哥哥,你见到我竟不开心吗?我难道让你觉得难过吗?为什么你从始至终都是这般悲戚的神色,难道现在我们连好好说话都成问题了么?” 花月痕一怔,神色一凝,望着始终坦荡悠然的独孤凝,心底涌起一股空落落的酸楚,他抬眸凝望着独孤凝那张熟悉的面容,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好陌生,当年的除夕虽然总是在别人面前强装坚强,可却是一见了我就哭鼻子的小丫头,一个对我毫无保留的小丫头。” 然而,他现在再也看不到她身上任何一点泪水苦水,再也听不到她的心声她对于他,仿若一个陌生人。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你突然消息了,为什么围城之内会成为一个横尸场,为什么所有人都会那么肯定你已经死了?如果真若我所想的那样” 虽然当年的事他并不知道内情,但也能隐隐猜出一二,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离开独孤府的原因。 “那么,经历了这些,除夕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的眼泪呢?你知不知道你这幅若无其事的笑容,会让我更加难受。”他抬手有些爱怜地抚过独孤凝的脸颊,想抚平她脸上的笑意,又似乎是在替爱人轻擦眼泪一般。 可她的脸上哪有什么泪水。 独孤凝轻轻拿下他的手,眯眼淡笑地道:“哥哥,流着泪的眼眸只会让我看不清很多东西,比如说你!” 当年,她的娘亲叶氏去世后,她时常偷偷来往于独孤明羽的那间藏书阁。那时候他已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是藏书阁里唯一一个巡夜的人。 她与他在藏书楼相遇相知,她把他当成亲人一样信任 她曾以为藏书楼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是一个没有阴谋算计的空间。可是他也不过是独孤明羽用来监视她的眼睛,和很多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花月痕心头一震,他苦苦一笑,眉峰处束起了解不开的郁结,“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独孤凝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继续道:“离开独孤府之后,这些事情也渐渐明朗起来。可我不怪你,无论你是出于怎么样的目的,你都是我那段阴暗生活里的一道光。但是很多时候我还是更想清楚的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切而已!” 独孤凝郑重地说着,无比真挚。 “我知道哥哥你很自责,但其实没有必要,当年你是独孤府的人,听从我父亲的差遣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没有伤害我,反而额外付出了一份诚挚的情义,你又有何错呢?哥哥又为什么要自责呢?即使了解了当年的事又如何?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呀!” 闻言,花月痕心头一惊,突然感觉到有什么震到了他的心底,“除夕” “只是哥哥,你还会认我吗?”独孤凝突然想起了什么,遂而问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个问,但我会。”花月痕先是怔了怔,再次开口,声音中多了几分明显的坚定。 独孤凝瞥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样成为太子妃的。这些哥哥都知道吗?” 他愕然,那深邃的眸子中快速的隐过几分异样。 因为见了她,一时心绪复杂难解。他竟忘了考虑这个问题。 对了,凝儿 独孤凝没有乎略掉他脸上那不可置信的神色,料想他已经猜到了。她仍就漫不经心地笑道:“凝儿么?我把她杀了!” 花月痕此刻心中一阵恶寒,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不会的” “不,就像当年举起屠刀时一样,我会毫不犹豫!况且哥哥你凭什么认为经历了这些,我还会对她手下留情?”她讥讽道。 他迎上独孤凝的眸光,勉力冲着她微微笑了笑,“我了解你,你一生最痛恨的事便是杀人,便何况她是凝儿,她是你至亲之人。” 诚然,他在心里一直埋怨凝儿对她残忍如斯,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从来就生不出让凝儿以命偿命的念头,更遑论向来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她。 独孤凝听完却是冷笑,“十二年了,人是会变的。你了解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哥哥用一个十二年前的人来评判现在的我不觉得可笑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咫尺之距 “还有一件事哥哥或许也不知道,这几年悬秋一直在我的手上。”最后一句她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 “程远帆满门是你杀的?” “是” “凝儿真的已经死了?” “是” 花月痕的手紧紧攥了攥,沉重的眼皮也锁住了他的眼晴,只是却怎么也掩不住那可怕的悲伤!如死灰般的苍白。 许久,他终于笑了出来,晃了晃站了起来用近乎声嘶力竭的声音喊道:“除夕,所有的人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所以这十二余年我从未停止过找你,即使离开了独孤府,即使后来我参了军,即使一步步地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我也依旧没有放弃过找你。可现在你突然回来了,你却告诉我你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残忍。” 独孤凝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镇定,方才缓缓道:“红妆辞镜而朱颜改,芳华辞树自带东风。哥哥,你我辞别多年,又怎能遑论未曾变过呢?” 花月痕哆嗦着唇,良久才说出话来,“是呀!你变了,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魔鬼。你现在的这颗心还是除夕么?”最后一几个字他近乎咆哮地喊出。 “不是。”独孤凝蹙眉认真而简洁的说道。那个除夕已经死在了当年的围城之中了。 花月痕冷笑,心中剧震,向后连连退了两步,一行清泪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流下,一派颓然之色。 花月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踉跄着似游魂一般地离开。 独孤凝对着他凄然寥落的背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扬声便道:“我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然而她的声音被阳光冲散在空气中,无声无息。 看到花月痕萧索离去的背影独孤凝不禁有些黯然,但生活在现实的繁尘中纵然可以自欺欺人,可事实上谁不在改变呢? 想了想,终于还是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睦的笑颜。 “阿唯,听了那么久的墙根,你可以出来了。”独孤凝轻声道。 李唯玑从石榴树的阴影里走出来,神情冷峻淡然。唇边却携了丝笑意,缓缓道:“你还是那么狠心,我是第一见他这幅模样” 李唯玑诚以为能把长达十二余年的风与雪用几段对话说完,不可谓不干净利落,但这种犹如一刀两断的决然方式,也不可谓不狠心。 “做了这些事情,无论我如何添缀来美化自己,谁又会信呢?”独孤凝苦笑道。 提起程远帆灭门之事,独孤凝不由神色凝重。一位虽官阶平平但选择偏居退世的人物,本该自得其乐不泄政坛安享晚年,谁想他自己勾结了外匪,自招祸害。那时独孤凝闲游至此,然而他们一家已毒之附骨,为免受折磨之苦遂向她自请了结,她也不过搭了把手罢了。 “你是不是也很失望!” 李唯玑面无表情立在一旁,撇了她一眼,淡然道:“你在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想追究!” 从她在他面前拿出悬秋剑的时候,他就知道江湖上那场“血腥的三月”罪魁祸手并不是楚云霄,而是独孤凝,在那场杀戮之中死去的人何其之多?现在程远帆一家的命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在此之上多添一笔罢了。 而且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任何交集,他既然信她便不会追究她在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何且独孤凝真要妨碍翻案,那么杀人之事,她如果想要隐瞒什么,完全可以做到不留痕迹。 只是就案件而言证人死了,终究会有些麻烦!不过他既然不打算追究,便不会做多余的事。 李唯玑想了一下道:“我只是很好奇,说着那么悲伤的事,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独孤凝回他一笑,“因为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很悲伤的事他乡遇故知本是一件乐事,何必去管什么物逝人非。” 长久的静默,只有鸟儿在枝头鹊跃的声音。 半晌后,一声长叹,“他确实用心待你。” “我知道” “我素来知晓他这些年一心牵挂着一人” “我知道” “他似乎很受打击” “看出来了” “我觉得他喜欢你!” “当然” 花月痕无父无母,唯仅她独孤凝一人可视作亲人,他又怎会不喜欢她。 “我说的不是兄妹之情” “呵呵” “你又笑什么” 独孤凝这才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道:“我且问你,你十四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李唯玑有些诧异,“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独孤凝回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若你十四五岁时见了个年仅五岁的小娃娃,而且她还成天哭鼻子,你会怎样。” “烦”李唯玑言简意赅。 独孤凝扑哧笑出声来,“这便是了,你觉得他一个清俊少年会喜欢一个小娃娃。只因他本是孤儿,我虽只是失了娘亲,却也和孤儿没什么区别,我们彼此惺惺相惜得了个兄妹亲情,你便来与我瞎扯什么男女情爱。” 其实李唯玑并非真就这般认为,不过因心中一丝猜想便假意试探,自知理亏,只得悻悻然地低头抚额。 “只是此番看来,他心中认下的妹妹不过是当年的那个丫头,已非现在的我了。”独孤凝幽幽长叹一声,“想到前尘往事不复重来,总还不免要感慨一番的,奈何此举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坦然一笑。” 李唯玑微微有些怔忡道:“原以为你情绪不易受外物所动是性情使然,却不想你原非这副模样,从天然无邪多情善感变成了今天的喜怒不形于色目空一切,也难怪他不能接受。” “阿唯何必去避重就轻呢?你我都明白,他最不能接受的不过是我肆意杀人这件事,说吧!程远帆到底是何人?”独孤凝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李唯玑深深地看了独孤凝一眼,半晌后方缓缓道:“御药作假案!” “原来如此!”独孤凝顺口答着,看似不甚在意,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睫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一下。 虽然这一丝异样一闪而过,瞬息无痕,但李唯玑是何等人,立即便捕捉到了。他只道她是怕为此与李烁生了嫌隙,遂宽慰道:“你放心,此事我决不会让它流传出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独孤凝悸动了一下,自然知晓他是在为她考虑,心中蓦然腾起一股暖意,半晌才道:“不必此事一出正是揭开御药作假真相的好时机,你们要的证据或许我有!但是有一个条件,这次翻案我不正面参与,你也不可将我提供证据之事透露给任何一人。程家之案不过是线索和契机,重要的是程家到底能够给御药作假案提供多少证据,是故程家之案就不必兴师动众,只要把后面牵连的事情闹大就可以了。程家事发时凝儿正安居盈江城,届时就算他们能查到悬秋也断然不会降罪到我的头上,到时你随便编个理由蒙混过去也就罢了。”她微微眯起眼睛继续道:“其实程远帆的小公子并没有死,我会请他来相助的,这个你也尽管放心。届时人证物证俱全,如若由程家的人出面也可保万无一失。那么成功翻案也不过在举手之间!” 独孤凝平和地说着,随着徐风把目光放得悠远。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与你所谋之事有何相干?”李唯玑目光漠然地看着她。 “你我共同谋算大计,我只是不想你为一桩旧案分心。广平王那里只待收束,只要此案得以平反,二殿下便可了了一桩心事,你也能专心所谋之事。这件你看似不相干的事在于我却有重大意义!”独孤凝镇定地回视着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唯玑敛下了眉,他知道此话绝非是敷衍之词,只不过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程家灭门一事我可以压在廷尉处,你的事我也可以缄口不言,只是这于你又有何益处?程家一案虽说可草草了结,但只要一摆上台面悬秋剑立马会被揭出,悬秋本为你的佩剑,就算朝堂上的人不知道,可二哥又岂会不知届时你与他之间倒生出了间隙,这难道是你想要的结果?”李唯玑徐徐问道,只是声音带着几许冷意。 程家是御药作假案的关键人物,而独孤凝却灭了程家满门,李烁难免不会以为独孤凝在暗中阻挠他翻案,本来独孤凝提供证据的事情可以弥补这个误会,可是独孤凝偏偏要瞒着,这样独孤凝和李烁的隔阂岂不是要种下了? “我一向视二殿下为好友若真如此,就无须过分强求了。”独孤凝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漠然。 百里清玥是李烁的死穴,就算从容温润如他,但只要事关百里清玥他亦不会持有惯常的冷静,独孤凝虽不愿多招人怨恨,可是谁又没有想要去保护的东西呢? “有时候我竟很讨厌你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李唯玑淡淡道:“它会让我觉得你离谁都很远。” “很远吗?”独孤凝随手理了理额前的一缕头发,含笑道:“现在,你是离我最近的人。” 李唯玑并没有答话,冷俏的眉峰亦没有半分舒缓,只眼眸深处的表情却有些难以捉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明朝弄舟 从小镇离开再走陆路大半个月,便可望见盈江城的城墙。一路上所花的时间基本上除了赶路便都分给了李唯玑,因为李唯玑即便路上遇到什么鸟兽虫鱼也要向她请教一二,独孤凝也是无奈,谁会想到这位卓绝的储君竟然是不辨五谷不识世俗之人。但也因此稍稍舒解了路途中独孤凝与花月痕之间的尴尬处境,因而她便分不清李唯玑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而为。及至繁华富贵之都已在眼前时,独孤凝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下了马,环视这人来人往的都城城门。本来只是想随意看看,结果两脚刚一着地,就瞧见前面不远处一个翩翩公子仗剑而行,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上却自带一股沉静泰然,纵然在人堆中间他也不会轻易被湮没。 “明舟”独孤凝一手执着马僵扬声叫道。 那人不由自主便凝住了脚步,徐徐转身,目光轻扫而过在看清独孤凝后,眸间的亮光不着痕迹地暗了下去,想了想还是缓缓靠近,走近了才温声问道:“方才姑娘所唤的可是在下?” 独孤凝笑了一声,反问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明舟吗?” 那人看着她,反应了一会儿,方认真道:“在下与姑娘素未谋面,姑娘如何如晓在下的名姓?” 独孤凝缓缓转动着眼珠,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冲他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想认识你,便知道了。” 明舟丝毫没想将她放在眼里,但出于礼貌依然淡声说了句,“姑娘何必开玩笑。” 独孤凝上前两步,伸出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肩,笑意盈盈地道:“我向来都是很认真的,何苦为这一事破例呢。” 明舟看了独孤凝一眼,虽然不太明白,但像眼前这些个小姐少爷足够有拿人作乐的资本。想必他们骨子里虽没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的人,但多半也会自矜身份不会轻易在城门口闹事。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终于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敷衍道:“是吗?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如若日后有缘,再会之期亦不会远。” 说罢,也不等独孤凝回应,便径自转身离去。 “唉,我叫独孤凝。”她适时地说出这句话,声音也随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独孤凝回过头凑近李唯玑耳边问道:“阿唯觉得他怎么样。” 李唯玑原本默默站着,听到她问话,微微点了点头道:“嗯,长得还不错!” 独孤凝知道他定然误会了她的话意,遂笑道:“若论长得如何谁能比得过我们的太子殿下?我问的是,若我想收拢他结果会如何?” 李唯玑挑眉,轻声道:“有些难度!不过你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你查过他?” 独孤凝迟疑了一下,灿然笑道:“我看上去像查过他的样子吗?” 李唯玑追加一句,“你已然知晓他的名姓。” 独孤凝不禁挑眉笑道:“我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我还知道他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李唯玑不解地问道:“为何?” 独孤凝不语却只是慧黠一笑,右手缓缓举起得意地在他面前扬了扬。 “通关文书?”李唯玑眉尖一动,“怎么来的?” 看来他不简单!若没有能力和背景谁又能轻易拿到通关文书? “我偷的,怎么很意外吗?”独孤凝淡淡一笑,随即转头望向城门方向,“他的身份必定有些来头,可见如若能顺利的收拢他,对于我们或许是不小的助益,况且他的势力再强大难道还能强大得过我们吗?这样一来连被他反咬一口的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如此难道不是两全齐美?至于结果也无需太担心,肯定不会太坏的。我越是大张旗鼓地招揽他,他就会越难以拒绝最重要的是他也拒绝不了。”独孤凝随意地翻看着那份通关文书意有所指。 “不尽然吧!武功好,有势力,又不屈从于权贵的傲倔之人,仅靠区区一张文书,谁又能轻易把他拉到旗下?”李唯玑不以为然。 独孤凝略略撇了一下嘴角道:“阿唯难道信不过我的手段?收买人心可是我的强项,不过,还得拜托你帮我好好查一下他的身份。” “有何不可?”李唯玑挑眉。 “但愿结果不会太让人失望!”独孤凝淡淡道,眼底不为人所察知地闪过一丝情绪波澜。 李唯玑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审视起来,只是那神态淡然似别无他意,“结果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虽然很欣赏他一身丰神俊朗的气质,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如若不能共谋其事,共赴其道,我们又要他何用。”独孤凝反驳道。 “你方才也说了,他于我们很可能是一个助益。如若不是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悉数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不是比把他放在我们的背后更明智吗?” 他的这句话原是铺陈可叙,但听在独孤凝耳中,却不由得她全身一僵,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你这样说,无异于是先入为主地将他定义为二类人,一类是朋友,而另一类则是敌人。求不得则杀之,如若他纯粹只是自视清高不愿追随,那你仍会自以为是的将他当做敌人吗?你有没有想过,他确确实实只是个普通的侠客,这样你也想要杀他吗?” “我会,因为这第三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存在。”李唯玑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而且这件事恰恰是你提醒的我。” “好吧!确实瞒不过你。”独孤凝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我其实是认识他的,但并不是因为见过面,而是因为他手上的那把剑。前段时间我因掺和了盈溪公主和云想的事,无意间知晓了云想的一段旧事,看到他时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才会将他叫住,想看看他的反应。结果很显然,他是明舟无疑,是云想找寻多年却又无果的义弟,如果你怀疑他那就是等于说云想本身就有问题,反过来说,就是阿唯你疑心太重。” “时间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既已分开多年,云想又谈何了解他,连云想自己都不敢说仍旧一如即往从未改变,更何况是他这个义弟?”李唯玑微微一笑,语调悠然。 他从来就是这样,越容易看清的东西越容易让他对应有的结果起疑,不是个人本性所致,而是他所生存的环境从来都太过复杂,一目了然的东西实在太少。独孤凝念及此,心里的情绪不由得平顺下来。她柔柔一笑,挑眉道:“我有预感他正是我需要的人,而且我一定能收服他的,等着瞧。” 整场对话,花月痕只远远地站在后头一言不发,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激荡与复杂,对于这样侃侃而谈的独孤凝,对于这样信心十足的语气,全部都让他感觉到陌生。 回到盈江城之内,他们先是入了东宫一番梳洗,便第一时间进宫面圣。嘉元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独孤凝明显可以看出他的关切与忧虑,当然她可不认为这份关切是因为她!但纵然嘉元帝带了些人父之情,倒也因为自矜皇家威仪,临变不惊遇喜不乱,只与他们说了些常例客套话。略略显露出一丝慈父的人情关怀。另外竟也没问起过李唯玑失踪一事的前因后果,仿若那件事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离开大殿,此刻长长的宫道上,只剩了两人默然比肩而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独孤凝原本以为嘉元帝会对她叱责几句,毕竟起因在她,是因为她,李唯玑才会离开盈江城,也才会有后来的事,迫使当朝太子受难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一见面她却发现嘉元帝并没有要责备的意思,只是敷衍着说些别的,神情在扫过她时却不经意地露出一丝柔软。而且一直是李唯玑在和嘉元帝交谈,她不过偶尔应和几句,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怪异。 “你父皇他向来不过问你的事吗?”独孤凝打破沉寂的氛围。 “嗯,父皇一心料理朝中内务,我则为百姓万民征伐这祥平永乐的万里江河,这是我们父子俩之间的约定,从我佐政以来和丞相倒是走得越来越近了,朝中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开始在眼前开阔起来,直至独挡一面。从那时起父皇便也不再过问我的事了,除了一件”李唯玑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侧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哪一件?”独孤凝顺口问道。 “婚事!”李唯玑想了想,又继续道:“虽然我一直明白丞相为国为民,纵然没有婚姻之好也必然会全力助我,但父皇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似乎异常坚决。所幸我与凝儿自幼便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这四个字让独孤凝的心微微刺疼起来,她慢慢垂下眼帘低头冷笑道:“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一个是锋芒鼎盛的太子,你的父皇却还能在皇位上泰然自持,这天子的胸襟还真是不可比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街谈巷语 李唯玑听出她的讥讽,眉尖一跳眸中精芒闪了过来,“你不必说这样的话,他是我的父皇,自然也是你的父皇,如若做不到心悦诚服,至少言语行举上也不该对他有半分不敬。更何况父皇心中的大志又岂是谁都能理解的?” 李唯玑似乎只是在训斥她,但其间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把独孤凝给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方才只是无意识地试探而已,因为毕竟此事显得太不可思异,可是没想到嘉元帝竟真是这场心术制衡的操纵者。 她沉吟了一下,许久才牵出一缕微笑,“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对了,我还想跟你说一下我的事。” “什么事?”许是怒气未消李唯玑面无表情。 “你有没有跟你父皇提起过我的身份?”独孤凝郑重地问道。 李唯玑语调低沉地道:“没有,父皇也不曾询问过关于你的事” “独孤明羽也没有”独孤凝低下头若有所思。 “除了丞相和东宫的人,还有谁会知道此事?父皇是不会知道的。”李唯玑迟疑了一下道。 “可是我觉得你父皇他已经知道了。”独孤凝自顾地说着,脚下也没有半分停顿,“他看我的眼神一直都很奇怪,一开始我只当是他对凝儿的态度,所以也没太注意,可是刚才情况却让我不得不怀疑,按理说他那么宝贝你这个做太子的儿子,你这次身陷险地毕竟与我有关,你父皇他怎么可能对我连一丝斥责都没有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宫的侍卫随侍而来,两人很默契地收了话匣。在东宫的大门前,李唯玑一脸庄重地抚着她的肩沉声道:“你多虑了” 回到弄梅凝香,魏之然则是第一个上门拜访的人!魏之然这边因为没有耽搁便比独孤凝一行回来得早了一些时日,听闻李唯玑独孤凝失去了行踪还为他们捏了一把汗,为此担心了好久。今晨才听闻独孤凝回来了,便匆匆赶来。 进门一看见端坐在几案旁的独孤凝,魏之然的目光就好像钉子一样钉在独孤凝身上,倒不是因为独孤凝身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而是这时的她太正常了,正常到和离开盈江城前没有任何差别。 “虽然我是刚回来,但你也没必要把我盯成这样吧!”独孤凝失笑。 “脸色看上去怎么就这么好了呢?不是说太子妃您受了重伤还身中剧毒的吗?今晨还听闻太子殿下还特地跑去二殿下那儿为您拿解药呢!加上这劳途的奔波,连我都瘦了一大圈,现在太子妃您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魏之然显然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一出口便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看见魏之然惊诧的神色,独孤凝低头环顾自己,无奈的笑道:“你难不成是想见我惨不忍睹的样子?” 魏之然一时哑然,收回了目光才答道:“这倒不是!只是有些出乎之然的意料而已。太子妃您的伤呢?” 独孤凝轻叹一声,“你难道是让我脱下衣服给你看?” 魏之然这才想到他这样问确实是有些不妥,只好悻然作罢,“那身上的毒呢?” 独孤凝凝视着他,心里叹息:这家伙当真是才智过人的大才子么?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太子是空手而归了么?还是以为二殿下他没想本事,解不了我身上的毒呀!这毒当然是解了的。”为了防止魏之然再问下去独孤凝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如若他再深究什么,她总不能说这中毒之事由来已久,原是拜李唯玑所赐吧!“倒不说我了,你呢?这次回来有什么收获?” “倒也没怎样,除了顺利完成行程的目的外,我只额外做了一件事!”说到这件事魏之然的神色才多了几分认真! 独孤凝笑吟吟地问道:“那是什么事?” 魏之然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始了自己的陈述,“太子妃应该也知道,我祁靖国的大小军队其中有两支可谓家国的钢铁之壁。在南有上将军的萧家,有萧家坐镇多年来南族从未敢犯。在北有战火中的传奇‘青龙’,也就是隐城的楚氏,北方向来是狼烟混沌的事非之地,而楚氏虽然大隐于世却依旧牢牢控制着北方战火的趋向。虽然北韩从未间断过对我祁靖国的挑衅,但因为有‘青龙’的存在多年来北韩却从不敢大举进犯。所以这‘南萧北楚’可谓是我祁靖国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然而如今萧家还在,可楚氏在九年前不,现在应该说在十年前因隐城覆灭而凋败,这也就意味着我祁靖国已经失去了‘青龙’这样一支最强精锐。犹如现在太子所培养的一支驻北之军——天策军,虽然也是从各部不断锤炼出的精锐,但他们却终不能如青龙一般尽显锋芒。” 独孤凝一字不漏地听他说完,而后向他摆了摆手表示出她的疑惑,“说了那么多,也不过只讲了个故事而已,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我可半点没听出来你在这里面究竟都做了何事!” 魏之然没有急于辨解,面上不动声色的走近独孤凝,轻声道:“之所以会如此,并不仅仅是因为‘青龙’的声名太盛,还有一点就是他们在北境根基不深,相对于‘青龙’他们缺少了眼睛和耳朵!如此一来难免力不从心,所以到目前为止驻扎北部的军队依旧各司其职,与天策军联系并不紧密,无法达到当年青龙领翼全军的盛况。” 独孤凝因见他嘻皮笑脸惯了,又因他讲了许久也未得要点,还以为他又在与她卖弄旧事。但直到此刻仍见他还是如此郑重其事,便知他所置之事定然会和所述之事有所关联,也就不再打扰他的讲述。较一思忖也就听得出一些门道,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所以呢?” “所以我在淮安给他们添上最有效的眼睛和耳朵。太子妃应该也清楚敌人真正所预谋的重大事件,其情报往往慎之又慎,最难被外人所截获,然而任何安排只要有预先的行动就免不了造出些风吹草动,所以此时那些往往被人忽视的风吹草动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可这些东西一般只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流传,所以我就是要把这些东西从隐逸之中拉出来。所谓‘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淮安是祁靖国北部人口往来最多的地方,辐散整个北部,还因为是北韩入盈江城甚至以南的必经之地,任何往来于北韩与祁靖国的人无不交相汇聚于此,北韩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将由这道听途说在淮安传播,我给这双眼睛和耳朵取了个名字叫做‘巷语客栈’。” 巷语客栈?主意很好,不过行动未免太小了。独孤凝暗道。 她一挥衣摆便站在了他的面前,那起身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带着几分洒脱与张扬。独孤凝抬眸望他,勾唇一笑道:“不过一个客栈而已,你的‘街谈巷语’恐怕还不能取递出真正有用的情报吧!” 魏之然对上她的目光,轻挑眉梢,微微一笑道:“客栈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的街谈巷语其实来自于淮安三大最有名的花天酒地之所,分别是妓院百花楼,酒肆太白楼,赌坊银绘楼。太子妃说以这样的程度足不足以取递出真正有用的情报?” 没错!妓院,酒肆和赌坊无论在何地都是鱼龙混杂最突出之所,同时也是情报交汇最频繁的地方。可是这毕竟是淮安三大最有名的花天酒地之所 “你倒是很舍得花太子的钱呢?”独孤凝的眼中存了几分逗趣,没有预先的支会便替人一举并购了这样的场所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敢做的吧! 魏之然毫不犹豫地开口,“为所图之事,在所不惜!” 独孤凝赞赏地点头,继而轻声说道:“我以为你这文赋才子出身的人,会选择文治以安内这样的策略,没想到你却目光投注到了外境。” 魏之然是一个温和的结果主义者,必不会一开始就想要以这样一种带有效用于战斗的手段。所以他当然也想过文治这样的方式,但无论施行到何种程度,在当今的局势下都将收效甚微。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国考取士不专以诗赋为进退,兼考策论,而那些经邦论道从不仅限于内部。何况我既然想要为人绸缪就必须学会审时和度势!如今天下的局势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波涛汹涌。首先,祁靖国从来都不是一家独大;其次野心勃勃的北韩已经沉寂太久了,他酝酿的只会是一场暴风雨的袭卷;最后象协与高般会不会望风而动,谁都没有把握。在这样风口浪尖之际需要的是足以猛烈的回击,而非太平盛世的那种文德之治。” 短短半年不见,魏之然不一样了!这是独孤凝此时的想法,此时的他似乎少了一些玩世不恭的态度,少了一些埋在眼睛底下的黯淡,也少了恐惊天上人的小心翼翼。或许淮安一行已然让他多了一份应有的自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天衣有隙 独孤凝嫣然一笑道:“你能看清这天下之局不错”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和太子妃打交道那么久,您是第一次夸我吧!”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独孤凝再定眼一看,只见魏之然嘴角带笑,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她,毫不掩饰眸中的欣喜之色。她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那个别具一格的魏之然!“是呀!可见你平时都干了些什么?” 魏之然撇嘴道:“我也没干什么呀!不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吗?” 独孤凝道:“说的正是你这安分,因为过于安分所以才容易止步不前,你有时候也需要巨浪来助推一把。” 魏之然哦了一声,思索了一下又道:“太子妃说的这浪头是指您还是太子殿下?” 独孤凝淡淡的道:“这有区别吗?” 魏之然眸光晶亮,嘴上却有些犹豫,琢磨了一下道:“当然有区别,我必须要明确自己依傍的到底是谁。因为毕竟太子和太子妃,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独孤凝薄唇轻勾,似笑非笑,“魏之然!” “是!”他一个激灵。 “不是说不再过问我和太子的关系?你刚才是在套我的话?不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么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效力的人是太子,也只有太子,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清楚了?”后面的话独孤凝说得郑重其事! 魏之然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以为能够听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独孤凝面容微微一僵,冷声道:“你难道还想在我和太子之间横插一腿?” “噗!” 插一腿?魏之然想着独孤凝正儿八经地将这个词用在这上面他禁不住笑了起来。 独孤凝眯着眼面无表情,语带寒气,“很好笑?” 魏之然以手掩唇,连忙摆手道:“不,不好笑,我也不是笑这个咳c咳” 独孤凝有些受不了了冷瞥了他一眼,“你再笑我就打你!” “打打我!”魏之然果然停下了,仲愣地站着。 最后独孤凝只得挥了挥手,轻叹道:“算了,先下去吧!” 魏之然恍惚回了神,这才应了声慢悠悠地踱出去。 独孤凝想了想,终是叫住他,“魏之然,希望你能永远保留这份赤子之心!” “啊?” 回到帝都的第五天,以程远帆灭门案为诱因,引出牵扯庞大的御药作假案的真相开始被一点一点地揭开,不到半月包括官盐,烟火,官粮等一系列官员作假账,贪腐等案件被一一挖出,其中涉案官员共十七人,官职最大的为御史丞姜挽,总之这一场浩大的溯源清流的行动,狠狠遏制了近年的贪腐之风,而湮没数年的百里家族的案件也得以沉冤得雪。 只是世人皆不知贪腐之事确实为揽财不假,但独独百里家族一案与财务无关,从头到尾都只是人祸。 以此同时,广平王以及一众党羽恶行被揭,一时民声鼎沸,力喊罚治之声早就足以撕碎长空,条条罪行不日便上达天听,嘉元帝随即下令命御史大夫杨子涛彻查此事。杨子涛动作确实不慢,未过几日广平王一流已全数入狱,满朝震动,虽然好事者无不知道内情,但轮番求情相保者却仍有不少人。一说一下子太多官员倒下会拢乱国之稳定,一说广平王虽屡屡作恶但仍是皇家长子可以从宽处理。但无论如何这一桩大案桩桩件件明明白白,没有任何遗漏,加之谋害太子c通敌卖国之罪,已然没有一丝从宽处理的可能,故而最终由嘉元帝亲自裁定判之以绞刑,择日行刑。况且由于最终经过明堂会审这一程序。所以广平王的案子大家心中已经早有定论,对于这个结果纵有想保广平王的官员也只能缄口不言。 皇宫这个地方,是世人眼中最趋之若鹜,最金贵华丽的地方,但也绝对是世上最阴谋算计的战场,满目玉阶黛瓦无一不是浸润着血泪骨肉堆筑而成。 走在这一片宫墙环绕之地哪一个不是赫赫扬扬,体面尊贵的位高者,只是这里的又有哪一个不是高处不胜寒! 独孤凝顺着宫道前行,步子迈得不紧不慢却坚稳有力。一身庄严的宫装扫在地面划出一道绵长的涟漪。 一路由宫人领着,很快便便到了庭华殿。庭华殿外广平王妃正跪在地面,周遭的宫人依然按原样站着自己的岗位。独孤凝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大着肚子形容憔悴的女子跪得摇摇欲坠的样子,顿时一股压力从周遭砸下致使她心头隐隐生疼。 一见到独孤凝,她立即跪着扑了过来第一时间扯住她的衣角,一开口便嘶吼道:“你这个毒妇,你想干什么?你欲害死王爷还不够吗?难道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独孤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想要加害你的孩子,广平王得到这样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自食恶果!” “不,明明是你如果不是你,王爷也不会这样”广平王妃急切地说着。 广平王妃这么说确实有点出乎独孤凝的意料,她入了东宫和广平王免不了有许多接触,所以从李衍的行举态度上,她不难窥见他是喜欢凝儿的,可是她从未把广平王夺嫡和凝儿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却不想,原来凝儿才是李衍夺位的根源。也难怪广平王妃会如此记恨于她。 “倘若他没有做这等事,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至于此。难道是我令他有如此狼子野心?难道要拿他性命的人是我?”独孤凝冷冷地插言,“如果你至今都没能明白这点,那么就凭你这般心智,何以保全自己?又何以保全你腹中的孩儿?你以为你能得以轻易脱罪原因为何?” 所有的答案,无外乎嘉元帝三个字而已。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相信”广平王妃脸上溢满颓丧之色,整个身子无力地歪倾在一旁。 “我敢保证就算你在这儿跪到地老天荒,结果也不会因为你而有任何改变的。而且你现在再不回去,如此再跪两个时辰,只怕广平王还没怎样,你腹中的胎儿就先保不住了。”独孤凝轻轻扯回那一片衣角,也不再看她一眼,没有任何迟疑地向殿内走去。 嘉元帝听由中常待报太子妃前来请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最终还是命人宣进。 “儿臣给父皇请安!”独孤凝庄重地行了一礼。 “免礼吧!”嘉元帝笑道:“凝儿此番真是有心,太子为何没有一同前来?” “太子与杨御史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交接,还望父皇恕罪!” “也罢!”嘉元帝一扬手,“凝儿坐下吧!陪朕聊聊天!” “是”独孤凝应了声,随即坐下。 “常听太子说,凝儿心思缜密,越发有丞相的风骨。而朕瞧着,却觉得你像你娘亲多一些。凝儿觉得呢?” 独孤凝淡淡一笑,“娘亲离世得早,就连她什么形状都已经记不得了,凝儿那里还知道这些。” 嘉元帝轻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当年的她可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 “父皇”独孤凝打断他,“那么遥远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凝儿纵然不曾记住娘亲,但我有父亲,只要凝儿想要了解就必定是轻而易举的。希望父皇能明白,凝儿并非是无从知道那些往事而是凝儿不想知道,对凝儿来说那些旧事现如今也不过是托人口舌而已,实在没必要去提及它。” 她确实没有说慌,除却叶氏临死的那一段时日,那些与叶氏有关的儿时零碎的记忆,早就被时光冲散了,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踪迹?只是头脑中仍有那么一线念头,那便是曾经有一个被她叫做“娘”女人大约对她不错,仅此而已。 敢绝然打断天子的话的人,只怕在这世间是绝无仅有,但嘉元帝似乎没有生气,只是惨然一笑,低声道:“朕以为你会想知道。”毕竟你是她的孩子! 他的话语气淡淡的,但独孤凝却听到了另一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深深的叹息,这股叹息似乎经过了好多年的沉淀,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无论如何也褪之不尽。 “凝儿想要知道的,父皇便会说吗?”独孤凝意味深长地问道。 嘉元帝是什么人,单看独孤凝人的表情,已察到有些不对,但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点了头。 “我自以为这件事情我做得天衣无缝,不露丝毫破绽”独孤凝转头向嘉元帝,“可是终究没瞒得住父皇,父皇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嘉元帝虽面容沉静,但立时知她所问何事,仿佛这突如其来的问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你出生那天,朕恰好在丞相府,当明羽从内室抱出来一个刚落地做得的小娃娃时,朕清楚地看到她左手腕上一个天生的印记。” “可让父皇得知其内情却不是因为这个!”这个众人都能察觉的破绽,她又怎能不百般留心?所以她可以断定,真正让嘉元帝得知真相的决不会是这个胎记。 “没错。这个理由确实不能使人得出结论,朕最先是从太子那里看出端倪,你知道对于真正了解太子的人,他并不能藏得住情绪。但最后让朕确信你就是霜儿那个失落多年的女儿的人正是你的父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始作俑者 独孤凝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没有说话。 “朕未曾了解过你,也从未了解过那个带着胎记的孩子,但朕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的父亲,你重新出现的那段时日,他眼中的情绪与你们姐妹二人出生时的情绪别无二致。” 当年那双眼睛,那双常年如深潭古水而又睿智无双的眼眸是那样平静,可是再如何平静也掩饰不了那种凄迷的坚毅,苍凉和悲哀。 “和我出生时别无二致么?”独孤凝冷笑,彼时他的悲哀是因为失去了凝儿,那么二十一年前他又失去了什么? “在当时,甚至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朕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霜儿离世,朕才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也直至那一刻,朕也才明白为何当日他会显出那般神情一种选择与失去的极致矛盾的情绪。” “就凭这点么!”独孤凝挑眉一笑。 “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嘉元帝向来便能高翥远翔,从而能像究天人之际的太常太卜隐约看到斗转星移的轨迹c埋在深深黑暗中的星辰一样,看到事物蕴藏的秘密,“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不该怨他,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很爱你们的。” 独孤凝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低笑道:“父皇!不必再说了。”嘉元帝说此番话看似在阐释因由,实则是在帮独孤明羽陈述当年过错的各中辛酸苦痛。“我想父皇这么说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怨他,更不会有所谓的复仇,即便他那时当真是心安理得地放弃我,如今我也不会怪他。” 嘉元帝目光闪动,狐疑地看了独孤凝半晌,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渐渐复杂难辨,“你和她真的很像。” 独孤凝并非听不明白他的话,这个“她”大约是指叶氏吧!她炫然一笑,“我不怪他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大度,而是因为他欠我的,我已经讨回来了。”独孤凝瞟了一眼过来,言语间带了浓浓的讥嘲,“所以父皇不必为他忧虑,独孤明羽的帐早就已经了结了。相反父皇应该好好顾虑自己,因为或许会有很多人要埋怨父皇,因为父皇欠别人的,谁都没能从父皇身上讨得半分!” “你好大的胆子,这样对朕说话,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独孤凝毫不在意地回视着他的目光,“我既然敢这样说,就敢我断定父皇决不会伤我性命。” 嘉元帝定定看了独孤凝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没错,朕的确不会伤你。你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朕说,那么朕就准许你说。” “果然如此!”独孤凝牵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我一直就很奇怪,太子留下我,似乎并不只是想借助丞相府的权势,而更像是有什么更为重要的原因。可我现在才明白,让我完好无损活到今日的,不是独孤明羽,而是父皇你!因为太子留下我不是为了骗过天下人,他想要的只是骗过父皇你一人而已。不过或许连太子都不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妹妹对于父皇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于嘉元帝而言,只要那个人是叶氏的孩子便可。 嘉元帝听完只觉全身一震,“你居然知道” “我知道有何用?前皇后不知道,家母也不知道。可怜萧皇后至死也不知道父皇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而家母则无辜地卷入父皇和家父的游戏之中,成为一件讽刺的牺牲品。”独孤凝冷冷讽刺道。 “朕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结识你的父亲,可朕当时却不得不娶萧氏,所以朕放她自由。可朕怎么也没想到,几年之后她竟然成为了独孤明羽的妻子!”嘉元帝嗤笑,那笑容极其悲怆,“是不是很可笑。” 独孤凝也随之静默了,许久方道:“那为什么不去保护她?父皇是一国之君,只要父皇愿意这世间就没有父皇保护不了的人。” 嘉元帝眉头深锁,脸部的肌肉也随之崩紧,没有说话。 “哦!我怎么会忘了呢?纵然内心有再多的牵挂不舍,父皇下手还是会毫不迟疑。更遑论救一个人呢?”独孤凝语气咄咄逼人,毫不客气,“只是父皇能够为家母之死悔恨至此,难道如今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死路,就不会有半点懊悔之心吗?日后午夜梦回又当如何?” 嘉元帝闻言,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独孤凝,“原来你此番的目的是为了他!” “不错!”独孤凝淡淡道。 “那你绕了那么大一圈,挑开了话,自承身份又是为何?不觉得有些重末而轻本了吗?”嘉元帝追问道。 独孤凝神情沉静,面色肃然地道:“没有先开门见山,不过是因为接下来的这些话,作为丞相千金的‘独孤凝’不敢说,作为太子妃的‘独孤凝’不敢说,只有那个江湖上狂傲不羁的我敢说。” “你想要说什么?” 独孤凝霍然起身在嘉元帝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我求父皇饶恕广平王一命。” “你为什么要为他求情?”嘉元帝面色冷然。 “因为我和广平王一样都是一个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了的人。”当初独孤明羽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剥夺了她成为他女儿的权利;而当嘉元帝选择让广平王踏上夺位之路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他。 “通敌叛国那是死罪!”嘉元帝如炬的目光浇灼着独孤凝的脸。 “求见父皇之前,我去狱中看过他,父皇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质问我为何要一心挑起祁靖与北韩的战事,为何不能与北韩交好,既然两国本无战事纷争,又何来的通敌叛国之说?” “那你又是如何回答他的?” “建安三年北韩侵我北境暝岬二城,建安八年又夺我瑕地,建安九年私下组织百姓暴动干拢我朝事务,建安十五年对我祁靖大举兴兵,陷我朝于危急存亡之境,嘉元一年北韩旧事重演侵占我朝镇远三洲,当年父皇正作为新皇对于镇远三洲的战事没有人会比父皇更加了解,虽然往后北韩未敢再对我朝兴兵,但在父皇所置嘉元年间北韩来抢掠北境边镇数百起,致使北境百姓流离失所北韩乃是虎视眈眈之饿狼,窥伺我朝之心昭然若揭。” “既然如此,定那逆子通敌判国之罪又何错之有?” “广平王通敌判国固然有错,那么父皇作为广平王谋逆的始作俑者又该如何处置?” “大胆!”嘉元帝拍案而起,脸色刷得变了,眸间燃烧着熊熊的怒意。 “父皇才真正是掌控人心的高手,当年不过是动动脑子就可以将痛恨父皇的家父完全收为己力,让他不得不为朝廷,为太子尽心竭力”独孤凝知道此时不可以停竭,如若连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那此行只能功功亏一篑,“父皇深谙溺杀之道,所以反其道而行,为了迅速培育太子,又不惜支持广平王与太子对抗,阿唯稳坐太子之位,如果没有父皇的诱导和支持,广平王如何能够建立起一支能与太子对抗的势力?父皇既给了广平王希望,又毫不留情地使他锒铛入狱面临死劫,在父皇眼中广平王自始至终不过是成就太子的垫脚石,纵然广平王动了杀心,但应负首责的何尝不是父皇” “住口!”嘉元帝终于听不下去,伸出一只手怒指着独孤凝嘶声喊道:“出去!给朕滚出去!” “我只希望父皇能慎重决断,给广平王一条生路。”独孤凝深深的吸了口气。 “滚!”嘉元帝怒不可遏的吼道,伸手抓住手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往下砸去。不过他很显然只是为发泄怒火,并非要伤害独孤凝。 独孤凝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结果如何就只能看她面前的这位了。她对着嘉元帝缓缓叩了下头,便面不改色地退了出去,刚走了出来,她就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几欲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双手撑着一旁的梁柱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此时没有人知道她的背后已经因为汗湿而变得一片冰凉。 独孤凝看惯了那些所谓的生死,所以哪怕是在命生抉择之际,也不会如此惊恐,而此刻她感觉这一次似乎是到了自己勇气的极限,再多说一句自己恐怕就要被难以扼制的恐惧击倒,她跌跌撞撞回到弄梅凝香,后背的冷汗犹然未干。 房间里,谌紫卿为她斟了一杯茶,安静地问道:“第一次见你慌成这样!” 独孤凝克制住内心躁动,小心翼翼的接过茶杯,拿在手上也不饮酌,好半晌她才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感叹道:“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像嘉元帝这样的人我天生就怕得厉害。如今却要与虎谋皮,我也只能在他面前故作填定而已,其实已经吓破胆了。” 谌紫卿双眸乌黑,眸光流转如同永夜星辰,而此刻,她的眼中却闪烁的光芒以及一幅姣好的容颜均被一层黑纱蒙住,独孤凝自然见过她的容颜,只不过自认识她起她就是这样一幅装扮,真容从不轻易示人,倒不是刻意隐藏更像是一种自然的惯性。也只有在与自己深谈的时候,她才会将面纱拿下,独孤凝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终有一别 “或许你是做得最好的一个,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敢挑战皇威的。”谌紫卿的笑容有一丝冷淡。 “我想,再也不会有下次了。”独孤凝在心里默默点头。 “今天姜茗小姐来找过你。”谌紫卿语气悠淡,较平时分毫不变。 但独孤凝的手却明显顿了顿,心头如擂鼓般激荡,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是为了御史丞姜挽的事?” “听说是被革去官职没收家财,不日就要流放了。”谌紫卿的语气无悲亦无喜,平淡而冷清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独孤凝凝目看着她只觉得心中有些泛酸,像是在承诺一般,“我是不会帮她的。” 因为隔着面纱,独孤凝看不清她任何的表情,只听她看似随意地道:“虽然累及姜府,也包括姜茗小姐可是这已经算是很宽大地处置了。” 独孤凝深深地看了谌紫卿轻一眼,“结果如何都只能靠他们自己承担,因为没有任何人的命运是能完全凭仗他人的,你我不正是如此吗?” 谌紫卿神色不动,也不知是听得进还是听不进。 “我需要出去一趟”谌紫卿犹豫了好久才告之她自己的这个决定,或许不合时宜但她必须要找个地方让自己平静下来。 独孤凝本就心绪难定,闻言心里更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知道这对谌紫卿意味着什么,她不能阻止她亦不能宽慰她,甚至只能装聋作哑,独孤凝心中百感交集,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很清楚谌紫卿的内心并不像她冰美人的外表那般坚硬淡漠,所以谌紫卿此刻如此平静恰恰说明了那件事对她的影响。 独孤凝不是没有怀疑过谌紫卿的真实身份,只是这样的念头只消一闪而逝,就烟过无痕了。因为她始终不觉得自己的身边会存在这样的巧合,那个拿捏这李烁命门的百里清玥居然就跟在她身边。 曾经她觉得百里清玥的身世再如何值得同情,那也只是一个故事,无需费心也不会劳神。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没有关系,因为那个故事的主人是她面前的这个冷美人,而且她还那么顺手的杀了程远航一家! 对于这种恩怨纠葛她向来都是能躲则躲坐壁上观的,可是完全没想到她还是这次翻案的关键人物。但对于这种状况她是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一旦她让这段恩怨参杂到她和谌紫卿之间,那么这份没有利益作为支撑的联盟究竟会如何崩坏,她将无法预料。这也是独孤凝不想在案件中出现的真正原因。 至于悬秋剑,独孤凝表示谌紫卿这个如此看重结果的人是绝对不会关注到这等细枝末节的。 最后一点,也是出于独孤凝的私心。她一直把谌紫卿当成朋友,所以她不希望有一日谌紫卿看到她就会联系到这件不好的事情上,她也祝愿谌紫卿能尽早走出那片悲伤的阴霾。 独孤凝的心绪不知道转了多少转,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到自己说的是,“好。” 独孤凝来到南城门,行人来来往往穿流如织,周围的人见她容貌不俗,时时驻足注视。她不曾理会只是在一处安置了茶酒的小铺坐下,悠悠看着住来的行者,静待来人。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独孤凝悠然起身截住了一辆看似平常朴素的马车,因为距离很近,以至于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晃动着的车帘的纹路。 “广平王殿下,可否下来一见。”独孤凝冲着马车上的人扬声道。 只见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他们穿着朴素,乍一看和平常人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在触及他们的面旁时才会感到有几分逼人的高贵气质。 “没想到你竟还会称我为‘殿下’,可是我已经不再是什么殿下了,从此我只是一介庶民。”李洐苦笑着道。经历过这般大起大落,没有人比现在的他更加心灰意冷,百感交集。 他这句话带着几分讽刺,独孤凝听在耳中只觉得心中有些酸楚,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在经历这些事情后还可以保持平静的,所以她连忙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望你” “我已经没事了。”李洐低声打断,“所以你也不必再说了。” 他的话透着无尽的清冷,独孤凝的眼眸在触及他的那一刻,突然觉得他的态度在涌现的瞬间不仅将她也将他自己置身于寒冰之中,他已经在自我放逐了! “你误会了,我并是要劝你,你想不想得开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就算你现在自绝于此,我也不会眨一下眼,跟一个废人我还需要计较什么。”她娇艳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嘲讽的情绪。 这一幕映入李洐眼中,忽然间极为刺眼,“我不是废人。” 独孤凝心中一动,嫣然笑道:“对,你不是,因为你连废人都算不上了。” “太子妃”广平王妃闻言瞬间也有了一些异样的心情。 “你救我,是为了来这里羞辱我的?”李衍的话冻若寒冰。 “不,我救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广平王,而不是连废人都不如的你。”独孤凝理直气壮地反驳。 “太子妃,请你不要再说了。”广平王妃急忙道,虽然她也不想李衍一蹶不振下去,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听到别人那么说自己终究有些不舒服。 “废人都不如?”李衍讽刺地笑道:“你以为我能怎么办,仅仅一夕之间一切都已经付之以流水,你们既然已经摧毁了我的一切,又为何还要让我苟延残喘地活着。”树倒猢狲散,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包括他的身份c地位还有名字,现在他只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庶人,一个被驱逐离去的罪人,那些朝堂的风云他已经再无触及的可能,而给予他这种颠覆和坍塌的人一个是他最崇敬的父皇,一个是他深爱的人。 “摧毁你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我,更不是其他人,你做的那些错事桩桩件件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难道不应该为之付出代价吗?”独孤凝的话刚强而有力,“怎么,如今成了千古罪人就想一死了之么?你以为我会那么便宜你吗?如若这一世你连所犯的过错都不知道忏悔,那么来生也不过多枉活一世而已。” 李衍的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头脑却不由发愣,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所做所为是如何地罪大恶极,只是他向来就相信要想达到目的就必须要负出相应的代价,包括良知。而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独孤凝的话震聋发聩,惊得他许久才从一片迷茫混沌中找回头脑的一丝清明,而这一丝清明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去弥补的欲望,“我该怎么做?” “陛下不是已经给你答案了吗?由奢入俭,弥补半生。”独孤凝似乎很满意自己收到的成效。 李衍深深吸了一口气,专注地看着她道,“谢谢。” “真是有趣,你不谢谢对你不离不弃的枕边人,谢我做什么?”独孤凝露出一丝笑容,似若不解。 李衍一愣,随即神色复杂地盯着独孤凝看了半天,淡淡道:“无论我承不承认,你都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哦?以前的我怎样?”独孤凝笑问。 “以前的你绝对不会救我,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会试图劝慰我。你总是站在制高点审视众人,圣洁不可侵犯。”李衍坦诚回答,“有些时候我总有一个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我从未爱过你是不是很可笑。” “你本来就从未爱过我。”独孤凝心道,然而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她抬眸一笑只说了一句,“在七巧宫宴上你拦住我时,我就跟你说过,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你记忆中的相府大小姐。” “可事实上我更喜欢这样的你。”李衍无所谓地笑笑,他知道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从一个叫做独孤凝的人身上得到解脱,“此次离开就再无重返的可能,如果有机会就去看看我们吧!” “好。”独孤凝面上点了点头,心中却感叹道:‘怕只能让你失望了,此去一别我们或许就不复相见了。’ 独孤凝又与广平王妃说了几句简单的辞别之语,他们夫妇便重上马车,向城外飞驰而去。目送他们离开,独孤凝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圆满了。 她像是很潇洒地理了理衣袖,并没有走远而是饶过三三两两的人,走进附近的一座酒楼,独孤凝却并没有雅兴品酒,只是目不斜视地上楼,突然推开了一间雅座的门,笑道:“殿下想要除掉他,只怕没有机会了。” 李唯玑好整以暇地坐着饮酒,面上带着不以为意的微笑,“这是父皇的决定,我自然不会违背。只是独孤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影响到父皇的决策,这真是让我震惊。” 独孤凝挑眉微笑道:“我的本事可不仅如此,只是殿下不曾好好利用而已。” 李唯玑笑了笑,“事实上我要感谢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有礼相赠 “哦?”独孤凝突然对他所说的话,起了兴趣。 “这件事或许永远不会是我要去做的,但却是我心中所愿意的,我希望他活着。”他的神情清朗,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可是独孤凝看着那双摄人的眸子,却知道这是一句真心话,她微微一笑道:“但你也还是不会去救他。这就是私心和理智的区别。” 独孤凝澄澈的眼眸里似乎闪动着欣欣然的火焰,她突然上前两步,两只手伏在桌面上,面对面看着李唯玑,似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看来太子也会有很多情非得已的时候呢?” 李唯玑勾起唇畔道:“如若不然,这个世间早就没有你了,在你跟我挑明身份的时候我就不必投鼠忌器。” 独孤凝无声地笑起来,赞同地点点头,双唇抿成好看的弧度,“那我真该好好感谢你的这份理智。”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还算不错。”李唯玑扬起眼睛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无奈。或许连李唯玑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可以坦然接受那段往事了,甚至不介意和她一起调侃。 “其实今天还有另外一个收获。”独孤凝轻轻地笑了笑,脑海中闪过李衍当时的表情。“他居然把丢在凝儿身上的心,从我身上找回来了,你说奇不奇怪。” 李唯玑漫不经心地一笑,“这是一个收获?” “我总认为找回自己的真心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独孤凝的声音很和畅,面上挂着怡然的笑,“他们两个发生过什么趣事?” “这已经是他和凝儿的旧事了,不提也罢。而且你不是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吗?何必再问我?”李唯玑语气平淡,说话却很温柔。 “好吧,不说就算了。”独孤凝闲话家常一般边从身上掏出一册名单放到李唯玑的面前,“来,这个从此就是你的了!” 李唯玑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震惊,“你的嫁妆?” 独孤凝淡然一笑,“没错,独孤明羽给的嫁妆!现在原封未动地交给你了。” 李唯玑慢条斯理地翻看册子里的名单,“你那么大的手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独孤凝轻笑着摇头,“这东西的价值再大到我的手上也是一文不值,他当初把那么烫手的东西交给我,说好听点是增加我在你心中的筹码,为我的安危多做一层保障,可实则是对我的试探!如果猜的不错这些势力原本是为你准备的,能支配他们的人除了独孤明羽,恐怕就只有阿唯你了。我要敢擅自启用里面的任何势力,只怕从此再也难逃独孤明羽所布下的罗网了。当然只要我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想必以独孤明羽对我愧怍,他也轻易不会让你得到它,毕竟危机关头它还能保我的命不是!” 李唯玑几乎失笑,“你分析得那么透彻,那怎么现在就把它交出来了?这并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独孤凝看着他笑意莫名的俊脸心情意外地轻松,走到他面前亲自给他添了一杯酒,“如今你信我,我也信得过你,此时交出去既不会显地我刻意讨好,也不会让人误会我贪生怕死!何乐而不为?” 对于贪生怕死这四个字,李唯玑想反驳一句“难道不是吗?”,可转念一想自己刚得了独孤凝的好处就在当下拆她的台未免有些不识趣,于是也就作罢了。 独孤凝见他认同了也就不想在外头耽搁了便询问道:“我要回去了,你不走么?” 李唯玑闻言只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走来,经过独孤凝身侧才止住了步子,“一起吧!” 自从城口一遇后,独孤凝便确信明舟会自动找上门来,可是在这风云缭乱的都城一连发生了几件撼动了整个朝廷的大事,或许连明舟对牵涉朝堂之事也不免有了几分顾忌。这样一晃便一个月过去了,久到连独孤凝都怀疑当日城门一遇是否只是一场幻象。然而每当手中无比真实地握着那份通关文书时,她又比谁都要清楚那个人他要回来了。 这一天傍晚,独孤凝从镜黎轩回来,早早地便睡下了。夜里二更她忽然醒来,悠悠地从床榻上坐起,侧过头,看了一眼帘外沉寂着的暗影,突然道:“远客终于来了?” “” 回应她的是一阵寂静无声。 “明舟,现在的你是这样做事的?”独孤凝扬起眉头问道。既然收到了传唤,就不应耽搁那么长的时间,难道他不知道事出从急吗? “你是谁?”他的身影本就和黑暗融为一体,一开口嗓音不由得有些暗沉,语气也极为诡异。 “如果你心里没有答案就不会到这里来找我了。”或许别人会想到那份通关文书,可独孤凝却知道这对于明舟,跟本就无关紧要。 明舟不说话了,他其实从一开始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始终不敢相信而已。所以这一个多月来他不断地去寻找可以去相信她的理由,直至不得不去面对。 “你这幅样子是在抵触我吗?”独孤凝扬了扬眉似笑非笑。 “不,我从未变过。”明舟复杂的表情沉郁在暗夜中。 他的回答毫无头绪,甚至没头没脑,但独孤凝却听得清楚,也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独孤凝缓步下床,走到他的面前,虽然看不真切可是视线依旧直逼着他,“这是自然,否则我递给你的信怎么会送到北韩去?”独孤凝笑道,意有所指。 “我”明舟终于勃然变色,表情却充满了悲哀。是呀!如今他成了北韩的人,独孤凝要责备他,他又有何话可说? “不用解释,因为你做得很好。”独孤凝微微一笑,连忙截住他的话,“只是做得再好,你也暂且要留在这里了。因为这一次非你不可!” 没有听到她的怪罪明舟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轻轻点头,对于她的决定没有半点异议,只是越加细看,注视着她的目光就有些怪异起来。 “怎么还是那么难以置信吗?”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独孤凝不悦地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想我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明舟直言不讳。 “只怕太子没有那么多时间。”独孤凝看着那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郑重地道。 明舟一怔,看着对方,许久不能言语,眼见身前这个无比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他很想伸手去摸摸看,看一看是否只是一个幻影,“你喜欢他?” 独孤凝低下头的动作正好避过了他探寻的目光,而后回应他的只能是默然不语。自两人结识以来,这份无需刻意维系的友情,已经足够他了解她了,所以便无需多言。 “你果然喜欢他!”明舟已经得出结论,但这句话隐含着太深刻的无奈叹息。 “你管得太多了!”独孤凝别过脸去,似乎对他的跑题不太满意,“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楚云霄的决定,楚云霄的决定就是整个无冬城的决定。”言下之意,以上的决策并不是代表独孤凝,而是代表楚云霄。 “你那么相信我?不觉得这个任务下得过早了吗?”明舟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不明,这个问题多年前他也曾那么问过。 独孤凝注目着他,只是炫然一笑,“如果连这个自信都没有,你就该抱憾终身了。” 一模一样的回答,一如往昔! 明舟闻言,才从黑暗中缓缓抬,眼中千万般情绪如波涛般汹涌澎湃,突然意识到不合时谊,忙尽力忍了回去,眸中在稀薄的光线中依旧显得水气蒙蒙,波光轻漾,“你真的是你!” 独孤凝听到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心中自然是百般怆然,面上却仍带着微笑,“我知道你那么优秀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妇人指手划脚,一定会百般顾虑。可就算你再不甘心,记住试探的话我只允许你说一遍。” 明舟似乎没有丝毫在意她的恫吓之词,而是对着她的脸庞会心一笑,仿若这笑是从遥远的地方穿越而来。 两日的晴天,不仅带来了渐次升高的气温,而且使盈江城的云天的显得更加明净热闹起来。弄梅凝香的花已经不知道凋谢了多久,一地的树叶却经常有下人们来打扫,所以也并不显得萧瑟凄凉。 事实上就算此时弄梅凝香的花开得再好,下人们打扫得多殷勤,独孤凝想必也无心留意,因为如今她正忙于给明舟这样的俊才费心费力地定规矩,甚至于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去找过李唯玑了。 其实这段时间独孤凝过来得极为殷勤,反而是这几日不曾过来走动,待李唯玑知道缘由,心里多少也有点吃味。 她再来时,李唯玑不好表明心中的不悦,只酸溜溜地道:“听闻你这几日揽得贤才,过得是悠然自得,怎么今日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独孤凝闻言却径自微笑起来,“我今天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袖手旁观 “你送的礼物?”李唯玑从桌案上抬头,一幅饶有兴致的模样。 独孤凝嫣然一笑,回过头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明舟!” 话毕只见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灰色的衣襟微微飘着,步态十分闲淡潇洒。他面如冠玉,一身舒淡之气。 “你在看什么?”独孤凝转至李唯玑身后顺着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在看眼前的这个人,而是透过明舟看向别处。 李唯玑略略迟疑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最终落在明舟身上,“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他和明舟虽然没有过支言片语的交流,但算起来在城门那次,也算得上打过照面了。所以明舟对于他并不算陌生。 独孤凝即向李唯玑展开一个炫丽的笑容,欣然问道:“怎么样满意吗?” “你又在糊弄我了吗?这分明是你要的人。”李唯玑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口吻。 “当然不是。”她笑了笑。 “那是他不愿意跟着你啰。”李唯玑莞尔一笑。 独孤凝一面缓步走至他的前方,一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哎,他似乎比较仰慕殿下。所以我只能拱手相让了。” 李唯玑心道,“明舟来了那么多天,现在才说什么仰慕我,这样没有什么可信度的话,也只有你才会说得乐此不疲。” “放心好了,我定然不会夺人所爱的。”李唯玑冲她笑了笑。转过头又对他道:“明舟,你还是随太子妃回去吧!” “是!”明舟缓步上前行了一礼,算是领命。 而独孤凝自是欣然承了李唯玑的情,笑话她从来就没真想把明舟交出去,她直面着李唯玑潋滟一笑,“那你有什么条件吗?” “你可以和我交换的东西”李唯玑笑眯眯道。 独孤凝兴意以盼,期待他下面的话。 “我都不需要。”他挑眉。 “殿下的意思是?”独孤凝偏过头斜睨了他一眼。 “你带明舟来见我,这份心意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不就是要赶我走吗?”独孤凝看似不满地抱怨着,“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免得在这里让人生烦。”说着也不管明舟,便径自走出门去。 明舟见状亦随其后告辞而去,眼见就要迈出门槛却听到自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语气含笑状若闲话,可明舟却听得心中一凝。他听到的是,“明舟,希望不要让我太轻易发现你的破绽。” 明舟回头看了李唯玑一眼,别无它言。其后方缓步而去。 “苏容,你都听见了?”李唯玑露出一丝笑容,看向门外。 苏容闪身进来,恭敬地说了声“是。”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李唯玑十分简单地吩咐道。他知道这其中还隐藏很多复杂的问题,但他有预感这件事情旁人插手只会适得其反,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壁上观。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苏容从容地向李唯玑询问。 “说”李唯玑沉静地看了他一眼。 “根据我们得回来的资料,明舟没有丝毫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舟要比自己的身份明朗得多,而且就明舟以往所被记录的事迹来看,他绝无可能是所谓意图不良之人。 李唯玑笑了笑,道:“过犹不及,他身世太清白了,就这一点更说明他有问题。” “那么殿下为何还要把他留在太子妃身边?”苏容不明白地问道,在他看来,虽然李唯玑和独孤凝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但李唯玑却也不是一个会用这种手断的人。 “你以为这一点她会想不到?”在李唯玑还没有注意到明舟这个人开始,独孤凝对他就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兴趣,这恰恰说明独孤凝对明舟的了解不亚于任何一人,而如今看她的态度也正好佐证了这一点。明舟和独孤凝的关系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若果真如此,太子妃是意欲何为?”就独孤凝的聪慧,如若明舟的身世真有问题,那独孤凝决计不会那么高调任用。此番大张旗鼓,宣之于众,反而让人觉得她无意隐瞒。然当前的情况则恰好相反。 “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李唯玑若有所思。明舟是云想的义弟,而云想和楚云霄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么明舟和楚云霄的关系呼之欲出。虽然他并不知道独孤凝和楚云霄到底有什么纠葛,但到底也清楚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许久李唯玑才吐出一口气,“也罢,她高兴就好。” 话说独孤凝和明舟走在通往弄梅凝香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此时格外地寂静,目之所至也无半个人影。 “明舟,记住!你需要‘背着我’做的事一件也不能落下。”面对明舟她收起了一贯的笑容,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 “太子已经对我有所备戒,还要继续吗?” 独孤凝猛然驻步,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道:“他要是对你没有备戒,那才是奇了。” 明舟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也不做他想。忽而又像想到了什么,“对了,和李烁一起的那个女人” “你是说百里清玥?”自从明砦回来后,李烁和“百里清玥”几乎是形影不离,就算是出入东宫也不例外,所以明舟能遇上他们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并不是百里清玥而是百里清琉!她也是百里家族的人。但现在在为北韩效命,是风离彦很看重的人。”明舟慢慢地说道。 “是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百里家族还有这样一个人?”虽然早就猜到她和北韩那边有所关系,但却没料到她还有另一个身份,百里清琉。 原本独孤凝从没想过她会和百里这个氏族有什么联系,毕竟世间长相相似的人颇多。况且她和李烁经常出入东宫,在独孤凝和李唯玑还没回盈江城之前,想必他们早已和谌紫卿撞过数面了。 独孤凝倒是不怕他们会认出谌紫卿的真实身份,因为谌紫卿那张厚厚的面纱别说是看见她的面容了,就算只是眼睛也不露分毫,而且身处东宫除了独孤凝,她几乎不会和任何人讲话,以至于东宫的人很多都以为谌紫卿是口不能言之人。 可是纵然百里清琉和李烁没认出谌紫卿,谌紫卿也不可能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独孤凝回来之时,谌紫卿倒不见有任何异样,谌紫卿能有这样的定力想必是被太多经历磨出来的。 “虽然百里家族到百里清玥这一代确实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女儿没错,可是庶出的却也不少,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明舟也不急,一边走着一边慢悠悠地回答。 “可是当年的灭门惨案百里家族数百之众除谌紫卿外无一幸免,百里清琉又是如何幸从灾祸中抽身的?”如果百里清玥幸免于难是因为李烁的偷梁换柱,但是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庶女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这之前她便已经远嫁了。”明舟侧头看着她,他就知道她什么事情都想要弄得一清二楚,所以在对她说起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答案。 “什么?”百里清琉看上去应该与百里清玥年纪相仿,难道在那件事之前便已经远嫁了吗? 明舟继续他的讲述,“百里清琉!她可不是一个那么单纯的女人。据说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就暴毙而死了,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是被她杀死的。” 弑夫?独孤凝心想如果是出自名门大户,纵然是庶出也少有人会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舟稍稍回想了一下,“或许正是为了李烁。” “嗯?”独孤凝很自然地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明舟也看向她,对她温和的笑了笑,“事实上因为家国之谊我还曾把她当作朋友看待,她刚开始来到北韩的时候虽然狼狈不堪但确实也还算是个俊俏的姑娘,可是后来她不惜成为风离彦的党羽,甚至自毁容貌就是为了回到李烁的身边。她对李烁现在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了吧!” 明舟说完就感觉到独孤凝的身体微微一顿,脚步也随之停顿住了。 “作为一个女子她牺牲得有够多的了,只可惜她还是选错了阵营。” 而明舟盯着前方的眼睛,目光渐渐犀利起来,“有人来了。” 独孤凝闻言立即收起了话题,朝前方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她的视线。 “太子妃请留步!”他在独孤凝面前驻步,神色凝重。 “魏之然,你是来找我的?”独孤凝看他的架势,那分明是要拦人的样子。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袖手旁观?”魏之然低声问道,言语中很是不忿。在他看来独孤凝一向待姜茗很是关照,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这么关键的一次,她却要不管不顾呢?他想不明白,只是看着姜茗一天天地痛苦憔悴下去,就无法抑制地对独孤凝感到失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丧胆销魂(1) “所以,你巴巴地跑来是为了质问我的?”独孤凝眉头一皱,她此刻最不想的就是提起这件事。姜茗再无辜,到底也保全了她们全家,可是谌紫卿呢?不,应该说是百里清玥呢?她失去的可是整个家族,她所有的至亲之人呀。这些谁又能赔给她呢?独孤凝一想自己起作为一个朋友一直以来却对她的过去毫不知情,对她的悲哀亦不曾体会。这让她的心在面对堪紫卿时压郁得难受。 “我没有!”魏之然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 “御史丞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了,想必在这之前你已经做过很多努力了,怎么现在的成果不能让你满意?”独孤凝知道这个案件了结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他如今跑到她跟前,无非是在遣责她前段时间刻意避而不见,冷眼旁观的态度,“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案子是我掀起来的。” “什么?”魏之然错愕的看着她,许久才让自己明白她不是在胡言乱语。他虽知这一系列案件关系重大,并非任何一人都敢掀开的,可是没想到,最原始的策划者不是太子,不是二殿下,而是她。 “所以你觉得我这个发起者会帮忙求情吗?”独孤凝微眯着眼看向他。 “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他低下头,噪音有些暗哑低沉,说这句话时再也看不到以前他那副跳脱的个性了。 “你真的希望我为此事求情吗?”这一次,独孤凝的音量抬高了几分,就连旁边的花鸟也被惊动了。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自私。”魏之然此刻心头一阵黯然,理智上他比谁都清楚姜挽得到这样的结局是罪有应得;可是他也是有私心的,他不愿意让姜茗受到伤害。 独孤凝沉默了片刻,冷哼道:“你既然清楚,那以后我不想你再多提一个字!”她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过头对明舟道:“明舟,我们走。”说完,毫无迟疑地抬步,面无表情的与他擦肩而过。 独孤凝的话如同冰针般地打了过来,言语之间不带有任何的温度,魏之然只觉得全身已经被僵住了,丝毫都动弹不得,只能愣愣地驻在原地,心中一片惘然。 回到弄梅凝香不出意料地又收到一份包装得十分精致的礼品,它被安静的放置在窗台上,一切还是那么熟悉窗子外是一片林子,长满了枝干歪扭痉挛的梅树。密密树林在院子里占据了一大块空间,枝叶的曲线一直伸向围墙。 清晨降临的痕迹还未褪干净,明艳的娇阳升入白晃晃的天空。独孤凝向前走去,久久地站在窗前。一轮红日悬在晨雾尚未收尽的长天,看似像白幕上一只庞大的怪物忘记收敛目光的眼睛,又像一盏弄堂里的长明灯。 向着阳光生长出来的弯弯梅树,没有一棵离得了它们的扎根之地,独孤凝恍惚从密密麻麻的枝叶中看到了花月痕的影子,他似乎从那枝叶之中踏着轻功穿行而来,将手中的东西轻轻的放在窗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红豆红叶,黄沙黄齑,雪山莲珍珠贝这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陆陆续续地送过来是什么意思?”明舟打开那放置在窗台上的匣子,又将连日来独孤凝收到的物品罗列了一些出来,疑惑不解地问当事之人。 “红豆生南国,红叶则言秋,黄沙大漠,淡饭黄齑,雪山莲是高山,珍珠贝为海流所有的这些都是外面的世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我所向往的自由的天空。”独孤凝就像是一个授业之师毫无保留地为他解答。 明舟望着这个情绪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的女子,她明眸善睐,慧光暗藏,明明有着清雅脱俗的样貌却添着张扬明艳的气质,虽然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韵味,却总让人误入这虚虚实实之中。他目光清澈,缓缓问道:“可是这些于你有何用?” 独孤凝轻笑摇头道:“当然无用,可对于花月痕记忆中的那个妹妹则大有用处。” “他想用这些一文不值的东西,来唤醒一颗已然离去的初心?何其可笑。”明舟的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不过我大概也能体会他的心情,如果心中有了称之为执念的东西,或许真的会不死不休。我听说这样的礼品已经连续送了一个月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些事情你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他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至少在这一方面倒是和云想一样,你说呢?”独孤凝回首闲话家常地问道。 明舟轻轻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所以你便打算不管了?” 独孤凝笑了笑,“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他既放不开我的过去,也放不下现在的我,所以他注定会活的辛苦一点,这个我无能为力!” 明舟闻言不置可否,有时候她这听之任之的态度倒像千年不变。他低叹了一声丝毫不给面子,“对于你来说,要把他从泥沼中拉出来只要一个精心的准备便可。可你那么事不关己,是不是想让他对你彻底死心?你其实是不想让自己有一日牵连到他吧。” 独孤凝看着男子英俊的面容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说道:“怎么办呢?你那么了解我,如果有一天不再和我站在同一阵营的话,你将成为我最致命的弱点。” 明舟也看向她,面色依旧温和而郑重地道:“你知道的,不会有那么一天。” 独孤凝美眸在他身上流连,勾唇轻轻一笑道:“我也相信。” 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应和,独孤凝也没再多说什么,似乎是过了良久,她才幽幽一叹,“其实我倒是希望他永远也放不开!这样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还能多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怀念我。” “少”明舟听了独孤凝这样一句话,他张了张口,惊讶之下喉间的字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 “少废话!”独孤凝从他的口形,似乎也察觉到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一层冰冷,凝重的目光刹那间射了过来,让明舟适时地住了嘴。 明舟这才意识到什么,他无奈地道:“是我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半晌,独孤凝软下态度才幽幽叹道:“我们要做的事情,需要步步为营,大意不得!所以你要谅解。” 不知从何飘来的花瓣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绿叶之间,就像被遗忘在很久之前的梦。窗下的地面上积了一层又一层的被风打落下的枯叶。枯叶与花瓣一样,已经飘零散尽。 独孤凝依旧看着外面缓缓流逝的轻风,悠然笑道:“已经准备好了吧,可以开始了!” “是!”明舟转过眼看她,尽管她脸上依然蒙着一种幽微神态,但那张精致装容的脸并没有因为多年的奔波与思虑而显现出丝毫的苍白的颜色,面容反而淡淡泛出一种淡淡的红光。 计划即将开始了,明舟似乎也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独孤凝说得很轻松,尽管北韩的行动在意料之中,尽管百里清琉也基本控制住了。但是他依旧觉得很不安! 这天夜里,明舟仍旧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突然间隐约听到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大半夜的弄梅凝香里应该不会有人闹出这种动静才对,除非那个人是独孤凝!明舟想着,终竟还是放不下心,便起身快速地往独孤凝房中奔去。 行到独孤凝门外却见里面黑着灯,明舟徘徊了一下不敢冒然进去。因为此时屋内已经全无动静,他转身便打算悄悄离去,行了几步突然又听见一阵撞击地面的声音,声音不是格外刺耳,但寂静的夜里明舟听在耳中已是亦常清晰。 “太子妃!”明舟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并没有听到回答,回应他的是另一阵更加剧烈的声音。 明舟心头一惊,二话不说便冲上去一脚便把房门给踹了开来。 “明舟”独孤凝见房门突然大开,看见来人果然是明舟,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 “怎么会!”明舟在门边站住,看着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异和彷徨。 “过来。”她一只手奋力的撑起身子,勉力一笑。 “寒毒!难道你没”明舟并没有依言走过去,或许可以说他被这一幕给震住了,以至于完全没有听清她话,只是自顾地吐出话语,声音里带着颤抖。 “不,不是这样。”独孤凝迅速的截住他的话,“我只是”独孤凝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猛地冲撞而来,头脑亦是一阵旋晕。 只听“哗”地一声,独孤凝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下的鲜血瞬间便把一方地面他染红了。而她刚撑起的身子又不受撑控地向地面滑去。 “你”明舟这才察觉不对,如果是寒症的话不应该有吐血的症状呀!他三两步地扑到独孤凝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果然,接触到的身体没有一丝冰寒之态,而是异常的滚烫。明舟一把扣住的脉搏,只觉得手下尽是沸腾的混乱,而她脉搏的跳动似乎已经融入这混乱之中,明舟发现她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皮肤下喷薄而来。吓得他触电般地松开了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丧胆销魂(2) 明舟在幽暗中面色却比纸还要苍白。这与独孤凝全身异样的红形成鲜明对比。 “到底,谁能救你!”原本是该问造成她这种情况的原委的,但他没有,因为独孤凝这样已是在拼命强撑着了,她跟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向他解释。 “谌紫卿!”独孤凝咬牙说道。 “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女子?她在哪里?我马上去找她。”明舟知道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但只要她能拖上一点时间,他就能将谌紫卿找来。 “不,来不及了。”就算她现在赶回来,也是全无作用的。她艰难地说着,“刀,把刀给我!”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这个时候你到底还想做什么?”明舟一时气结。 “你要相信我!”独孤凝说得坚定,但此时看上去已像强弩之末了,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就请不要隐瞒我!”明舟大吼声道,因为叫的太过大声以至于一滴眼泪在悲愤中滑落,然后淹没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我会给你交代的,我啊!”独孤凝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体内无限沸腾的血液又奔涌而来,一波一波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身体,让她不得不拼命的翻滚撞击着地面才能稍稍缓解自己的痛苦。 “刀!”独孤凝此间,还不忘提醒着。可一说话,口中的血气又涌了上来,她不可抑制地又吐了一口血。 明舟只听得一阵撞击声在耳边轰然作响,一股血腥味盈绕在鼻尖,大脑瞬间成了一片空白。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迅速的将一把匕首寻来,塞在她的手上! 然而,只在瞬间,原本还在挣扎的独孤凝却徒然不动了。明舟也心头一跳,正当以为她又出现了什么意外时,却听她低哑的声音传来,“他来了!” 明舟听闻她的话,终于也注意到了,只是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比他早察觉一步,这不禁让他感到惊讶。 “明舟,出去!”独孤凝的最后一根弦就要崩断了,这个时候绝不能让李唯玑进来。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他声音颤抖的努力把她从地上拖起。 “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独孤凝厉声低喝,“你只需把他引开,他绝对不能进来!” “快!”独孤凝再次催促。 明舟心头一疼,只能呆愣愣地看着她,其中的酸涩已经无法言喻,但如果他此刻拒绝了,那么他所努力维持坚守的承诺也将一点点坍塌下陷,她是他永远不能拒绝的人! 明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就算他拼着命的想要抗拒,但她又岂是他能掌控得了?有时候他只是想要做一些无用的努力罢了。 明舟用那样深不见底的眼神审视着她,终于沉声说道:“我真的非常讨厌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说完,没有半点迟疑随手抓过一块幕布,用以遮住了自己的面庞然后从窗户轻身掠了出去。 一切都是按照李唯玑所想顺利的进行着,但不知何故近来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今夜他早已经睡下了,半夜醒来也不知为什么竟神使鬼差地来到了这里。 忽而李唯玑一惊,却见一道人影从独孤凝屋顶跃过,他动作矫健,因着夜色身上的装扮也看不甚清楚,更不知是何处窜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他蒙着面,一身黑衣隐藏在夜色之中。来人的身份昭然欲揭,是密探。 不疑有它,李唯玑一个闪身便追了上去,来人的功夫显然不弱,李唯玑一直追到林子里才把那人截住。 李唯玑挡在了他面前,迅速出手向他展开攻势。 凌厉的掌风迫近,空气瞬间变得阴冷而萧杀。明舟见眼前黑影一闪,却见李唯玑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明舟迅速避开,将自己推到较为偏僻的角落,然后再利用双方的距离择机给予回击。虽然他不想动手,但如果只是将李唯玑打退,应该也是不要紧的吧! 见他也出手了,李唯玑却也并未留意,只随意的接下他的攻击,两人交手,李唯玑手腕一转,犀利准确的向明舟的胸口袭来。 明舟当然也不弱,脚下不动身体向后倒去恰如其分地避开李唯玑的攻击,而后适当地一手撑地双脚顺势抬起,一腿狠狠地向李唯玑踢去。 李唯玑轻身微微向上一跃,以一脚迎击,碰击在一起时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力量。 两人对视一眼,李唯玑对他邪魅一笑,出拳再上,这回却已经不再随意应对。 明舟也十分的惊讶,他原本仅仅当李唯玑是个谋略非凡的太子,仅仅是拥有众多权势和能人的太子。如果说李唯玑能那么快追上他,或许是由于他的刻意引导。可是此时看见他的笑容,虽然带着几分冷意,却给人一种手掌天下的决傲自信的气息。 可饶是明舟一度被称为难得的练武奇才,饶是有如此丰富的作战经验,几个回合下来还是觉得有些吃力,终于还是落了下风,这便让李唯玑闯过了防线。明舟一个不慎就被李唯玑一把揭下了隐藏真容的面巾。 “果然是你!”李唯玑的面容埋在夜色的阴影之中,可是一双眼睛却锐利莹澈,焕发出动人心魄的辉光。 明舟先是目瞪口呆,看着李唯玑终是有些狼狈的笑了笑,“殿下!” 李唯玑神情冷淡,“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明舟的神情愈加无奈了,他向李唯玑摆摆手故作轻松的道:“我倒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说辞。” “这么说你是打算束手就擒了?”李唯玑不由得冷笑。 明舟略一沉吟,说:“我想提醒殿下一句!” “哦?”李唯玑起了一丝兴意。 “我是被殿下追到这里来的!” “那又怎样?”李唯玑挑眉,很有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明舟微微一笑,又转而问,“明舟原就被安置在弄梅凝香,纵使是在夜里,我想我依旧有走动的自由吧?” “你是说,你以这种形状在夜间闲庭漫步?”李唯玑似笑非笑地问他,意有所指,摆明了就是不信他。 “除了蒙面这一事,我不觉得我的装扮有何不妥。而且关于蒙面我也是因为看见了殿下,怕多生事端,这才如此的。” 李唯玑听到这里才仔细打量明舟的衣着,虽然是纯黑的衣服,但确实也是家居的打扮。只是刚才从远处匆匆一瞥并没有那么留意罢了。 “是吗?难道飞檐走壁这件事你也做得很妥当?”李唯玑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话。 “殿下不也是逾墙而来的吗?”明舟从没想过让他相信,见他这样说也丝毫没有畏惧,而是淡淡的反问。 “” 明舟这一句话,让李唯玑瞬间语塞!他默然了半晌,这才想起他可是当朝太子,在整个东宫他要去哪里,怎么去这难道还需要别人过问吗?遂而冷笑道:“这似乎还不需要等着你来判定吧!” “明舟不敢!”他状若妥协地垂下眼,看着幽暗的地面,唇角却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李唯玑率先移开了话题,这是不是表明他终于可以蒙混过关了? 李唯玑当然不相信事情真有那么简单,但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他确实不想动独孤凝的人,所以也就不再咬着不放了。 李唯玑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行了,退下吧!” “是!”明舟嘴上应着,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动静,而是立在原地观察着李唯玑接下来的动作。 李唯玑并不理会明舟,抬步又朝着弄梅凝香的方向行去。他总觉得今夜的弄梅凝香里有些不对劲。 “殿下”明舟身形一闪,忽而拦在李唯玑面前,他本想李唯玑经过这一番折腾,就会回镜黎轩了,可是看李唯玑所走的方向不是弄梅凝香又是哪里?如若李唯玑现在就折回去,那么他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全无意义? 李唯玑突然被明舟截住,心中很是不满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明舟对面这个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男子,轻笑一声,开口说道:“殿下,你我同是今夜不眠之人,既然有此兴意不如我请殿下喝一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李唯玑上下打量了一番明舟,目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精光。他对明舟的敌意,明舟不可能看不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彼此间并没有过多的交集,行事向来也各不相干。可明舟刚才的邀约却似乎很有诚意,这未勉殷勤过头了。 “好!”李唯玑轻声应到。 “那明舟就先谢过殿下赏脸了。”他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偷偷看了一下李唯玑,见他似乎很认真的样子略微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他刚刚放松警惕之时,他的穴道却毫无预兆地被人封住了,他的身体再不能动弹半分。 “殿下”明舟猛然一惊表情也在瞬间僵住了。 李唯玑没有作任何停顿直奔弄梅凝香而去,森冷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独孤凝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丧胆销魂(3) 到了这一刻,李唯玑如果还不能将事情看透就显然有些说不通了。明舟打从一开始出现目的就是为了引开他,而后林间的一番纠缠是为了拖住他,甚至夜饮的邀请这些无一不是让他远离弄梅凝香!那么他们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独孤凝! 李唯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却只见独孤凝的卧房此时房门大开,除了满室的阴幽和空气中散发出的血腥味再不见一个人影。 胸口似有浓烈火焰和一种难言的痛楚在焦灼着他,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眩晕感,惊恐惶惑的情绪在他身体里翻江倒海。 “独孤”他对着空寂的房间低低呢喃了一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除了她永恒的虚伪的笑容以外,她向来没有多么明显的情绪的变化。只这一点,让李唯玑觉得最初的他和独孤凝是很像的。可是现在独孤凝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而李唯玑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受她左右了。不管她给他带来的影响是否是她刻意为之,但既然她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为什么轻易地就消失不见呢? 关于凝儿的账他都还没有好好和她算清楚,他们的较量不是也没有结束吗?她不是很厉害吗?那为什么还要轻易地消失不见? 那种无比熟悉的慌乱而又无措的感觉一波波地浸袭过来,李唯玑无力避开只觉得就连生命也快要被压抑住了。他恍惚间又看见了她毫不犹豫跳入海中的场景,那惨白的流光和滚动着血液颜色的海水。 他真的不是想故意漠视她日常的行动,恰恰相反的是正因为有时想要关注得太多,所以才行更加刻意地去选择无视。如果不是由于这样的决定,她或许就不会被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得手了。李唯玑想到这里心中的自责伴随着痛意紧随而至。 李唯玑也不知道自己呆立了多久,只是回过神之时却已经像经历了一个轮回。 头脑回复了一丝清明,李唯玑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纵然是杀了明舟也已经于是无补了,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独孤凝。即使她被带走,他也不相信她会轻易地受人摆布甚至于死去,只要她还是独孤凝就没人能随意左右她。独孤凝那些厉害的手段他不是也见识过了吗? “独孤,你等我!哪怕用尽手段我也一定会找到你。”李唯玑空对着深沉的黑暗看着其间的孤寂的空气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阿唯”一个澄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唯玑身体猛然一震,他的世界瞬间寂灭,停滞了件久才缓缓回过头。 独孤凝正对着他就站在门外,她面上也没有丝毫意外或惊谎的表情而是红润润的透着一种生命的气息,眼睛漆黑如墨完全与那种犹如空洞般的午夜融为一体,仿佛一切的光彩都会被她一双黑眸吸进去。 他一步步地向她走去,她身上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可是在靠近她的时候李唯玑却闻到了。那是一种血腥味,比房间里的还要浓烈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不,我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 没有责问,没有森冷的目光,李唯玑展臂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就好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一样。 独孤凝只觉得身体一紧,似乎整个身体都被束缚住了,虽然十分不舒适,但她却也不舍得放开,双手攀着眼前人便不想再动了。 她感受着他的鼻息轻轻的喷在自己的头顶,而自己的脸紧贴在他的肩上。那种奇异的感觉带着让人无法想象的舒软。她的身体早已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此刻更不想做半点挣扎,因为这个人,是会拥她入怀的人呀! “独孤”他缓缓开口,暗哑声音里带着魔幻般的温柔。 “嗯?”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很多的秘密,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就这样不说就好了。千万不要欺骗我,好吗?”他的话即使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叹息却依旧柔如三月春风。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境湖水月般寂寥的心仿佛正慢慢地沉入最深的水底,记忆中也有人对她说过那么纵容的话,那个人说的是,“在我的眼皮底下,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样的话就像是镶着美妙奇幻的银边瞬间就能净化曾有过的痛苦和怨恨,这样的声音是那样容易蛊惑人心,让人纵使粉身碎骨也想要去答应。可是 独孤凝椅靠着他没有作任何回答,漆黑的双眼空洞无神,只有双手搂得更紧了。 她怎么能够回答?如今的这一切原本就是她处心积虑设下的骗局呀! 李唯玑等了许久也得不到回应,可纵然如此他也不愿让自己深思下去,“房间很乱,我们先到屋顶坐坐好吗?” “嗯!”独孤凝轻轻地应了声并没有反对,因为房间是真的很乱,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摆设还有地上的血迹都让她极不喜欢。 李唯玑这才松开她顺其自然的换为单手搂着,提气轻身李唯玑紧搂着她毫不费力地跃上屋顶。他们紧靠着对方坐下,很默契地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就这样直至天明。 有一天大早,起了蒙蒙雾气,薄幕般沁凉的水雾浮游于天地间,落在宫墙那些深红明亮的琉璃瓦上,蒙上了一层淡淡浸凉之气,那点覆在清晨下的弄梅凝香,便多出了几分温润清新的味道。 在一角花墙下牵出了一丛常青藤蔓,一阵风过,藤蔓簌簌地发出叶片摇动的声音,丝毫感应不到喧嚣的气息,只在深翠叶片的上面映着两道修长的投影。 “好快!比我想象得要快上许多。”独孤凝看着手中的线报感叹道。 “是呀!我不过刚把消息透露给风离彦半个月而已,他们就能设下那么严密的圈套,真是了不起。”明舟显然知道她心中所想,面上从容地应和。 因为多年身处北韩的关系,对于风离彦的能耐,他还是很了解的。 独孤凝嘴角微微上弯,似笑非笑,“虽说这样,你也无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毕竟那只不过是自以为掌握了别人弱点的人而已。” 明舟却并不在意她所说的话,脸上神情分毫不变而是继续他原先的讲述,“风离彦这个人毕竟不能小觑,你自己一个人应对他一定要多加小心。还有百里清琉也会在这次计划中,因为这次的行动我不参与,所以具体是怎么实行的我也不是很了解,因而你若想少些波折还是不要大意的好。” 独孤凝冷哼一声,显然是听烦了,她只能无奈催促道:“明舟你话太多了!再说下去,恐怕你今早就走不了了。” 明舟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终于还是笑了笑道:“是该走了,那么我们北韩再见。” “你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摆脱太子派去的尾巴吧?”独孤凝提醒他,虽然明舟此次离去她对李唯玑的解释是借用了楚云霄的名由没错,但李唯玑又怎么会一心一意地放他离开? “放心,定不负所托。”明舟抱以一笑。 独孤凝目送着他离去,将手中的纸条柔成一团然后随手扔在一旁的石缝里,而后抬头对着空阔的天空邪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在独孤凝从容不迫的离开后,一个较为隐密的角落里一道倩影缓缓地绕了出来,眼睛无神地盯着石缝某处。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这日独孤凝离开盈江城,便往郊外去了。经过前些天的变故,弄梅凝香已经与从前看起来大不一样,为了表示他保护她的诚意,李唯玑特地安排了不少的侍卫进驻,虽还容她自由出入无须报备,但在远处时时多了一条尾巴,可见这个自由自然是有限度的,假如要有所行动,实则还要从李唯玑的眼皮底下逃开。 况且又不能轻易地显露自己的身份,为此独孤凝几乎绕完了整个外城,好不容易才把后面的尾巴甩掉。 弥离山位于盈江城西侧,帝都之水从此处疏引而来环城流淌而过,最终才重新回流到弥离山山脚,可以说这里的水流滋润的整个帝都。这里是草木葱茏没有人家,山间仅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寺庙,遥遥望去,只是一片浓郁的翠色,这和帝都盈江城的画栋雕梁,玉宇琼阁,极是繁华的景象相映成趣。 天是一片宽广无边的篮,如深海之魂一般。斜照的太阳挂在树梢,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将这天穹之下无边无际的纷繁色彩照亮。 独孤凝凝立在弥离山山脚,阳光淡淡流泻,独孤凝清丽的背影,以及一头柔顺披散的青丝被金光笼罩着,为她披了一层迷离的光彩。只有那露出的一双波光潋滟的黑眸,格外明晰。 她拔地而起,如轻风一般跃上树梢,姿态轻盈如若柳絮,妖艳的红衫在风中激荡开来,瞬间在半空中划出一抺飘逸风流的颜色。弥离山上是大片大片的荆棘乔木,在日照清风下,摇曳生姿。很快便抵达弥离山深处,跃下枝头,独孤凝穿林拂叶小心翼翼缓步而行。倒不是怕有埋伏,因为其中的阴谋算计独孤凝早已经了如指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非常之法 独孤凝之所以会走得很慢,是因为这林中已经被设下了许多机关埋伏,她不想将其破坏掉,只能小心翼翼的绕开来走。更何况先前她已经耽搁了很长的时间,现在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 走了良久,独孤凝走过了那一片设下埋伏的区域,只见叶影婆娑草香幽幽,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风离彦为什么布下那么多埋伏,却没有留下半个人影。这样子行事岂不是太不合常理了吗?独孤凝有些诧异地想。? 可是她走着走着,便隐隐发觉不对。因为她在林中走了一刻钟,周围的景致却仍旧没有多大变化,就好像自己一直在一块小区域上打转。此时独孤凝才猛然醒悟自己已然陷入了阵中。真没想到她刚绕开那些机关埋伏,却反而落入阵法之中。 独孤凝停下脚步,抬头观望置身之处的地方。原本高岸如君子般的樟子松,连成天穹般的茂密,遮住了金黄的日光,竟令她感到一种不合时宜的阴森。风吹影动,发出诡秘的呼啸声,层层叠叠,绵绵不绝。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独孤凝便觉得有些无力,她对于阵法不甚了解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破解之法。但是,既然这是地上的阵法,只要不从地面通过不就好了吗?独孤凝就不信无所凭借的半空中风离彦也能弄出个阵法来。 果不其然,独孤凝掠上空中闭上双眸,凭着风向心无旁骛地向外飞去。不一会,便出了樟子松的范围。 阵外是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下忽见一条布满青苔的石板小径,因为久已无人走动两旁的道路灌木横斜而出,不远处是一座破旧的庙宇,那便是独孤凝今日的目的地了。 庙宇的廊下,挂着几盏破败的灯笼,并不能照亮什么的,风一吹反而越显得摇摇欲坠。围绕着破庙的灌木以及这条快要湮没在丛林中的曲曲折折的小径,上面有人行动过的崭新的痕迹,独孤凝知道这新生的脚印与折枝正是等待自己的人留下的。 已经进了这弥离山的深处,眼前的距离更不算什么了,但是,她并没有再向前走。 方才眸光流转,不经意间抬首。 忽见梧桐青葱的绿叶间露出一片玄色衣角,在风里轻轻飘荡着。 独孤凝状若无物地轻身越上枝头,另寻了一根干洁的枝干,就安然地坐在风离彦的对面,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风离彦靠坐在一枝梧桐树上如今已经安然睡去了,独孤凝撑着下巴仔细地观察他,风离彦和印象中的一样眉目分外的分明,有棱有角,细看之下隐约还透着几分贵气,实在是难得英俊公子。 四周种植着绿树疏桐,山间的环境果然极为清静怡人,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微声响,细细碎碎的抚慰着,引人入睡。难怪风离彦竟会在此睡去。 “喂!”独孤凝开口叫他,她可没有兴趣继续在这里看他安睡。 身旁竟然有人?风离彦出乎意料地挣开眼,就愕然的瞧见,独孤凝悠然的坐在对面一枝梧桐树干上,双手托着下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一直都有警惕着,并没有深睡,可是却也没能发现了独孤凝的到来?难道他平时竟然也大意到这种程度吗。 风离彦瞪着独孤凝,独孤凝也凝视着风离彦,她漆黑的眼瞳莹润澄澈,好像包含宇宙间烂灿星辉的古潭水,又似高山之巅那闪烁着阳光的冰雪。 此刻独孤凝正对着风离彦微笑着,那唇角弯起的弧度就算是就算是草原上最美的花儿也不过如此。风离彦定了定神,不假思索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独孤凝冲他挑眉,笑得更加灿烂了,“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怕事的吗?” 风离彦接收到他的目光,只随意的笑了笑,即而感慨道:“我没想到这个东西对你那么重要,竟然不惜以身涉险!” 当日独孤凝将锁绫鞭落在船上,他保存下来原本只是留个念想,可是明舟带回来的消息却透露出独孤凝一直想寻回锁绫鞭强烈愿望,所以他才会设下这个赌局,没想到她真的来了,这不是歪打正着吗? 独孤凝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压下心中的怒气道:“没想到?那么凭借它来要挟我的你,现在可是在过家家?” “不,我只是不想放过任何机会而已,毕竟我现在所能抓住的极其有限。”风离彦此时面容深沉如海,已不复当日所见的张狂邪魅。 “说吧!你如何才会还我?”独孤凝不想与他有过多纠缠,便直奔主题。 风离彦闻言,嘴角挂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见独孤凝正经地看着他,便对她眨了眨眼,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我确实很看中你!只要顺了我的心意,无论你想从我身上要什么都可以。” 她微微蹙眉,看着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嘲弄与不屑,“原本还想着要感念你在船上手下留情之恩,现在看来却一文不值了。” 虽说他并不是容易受别人的话语左右的人,但独孤凝口中的“一文不值”还是让他不禁心生烦闷之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对她特殊一些,这不是合乎常理的吗?” 独孤凝忽然勾唇一笑,面上带了几分讥诮的意味。她望着对面曾经差点害她丧失性命的男子没有半分惧意,“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比别人多做出的那一点,你觉得我会很需要?你知道我是谁么?如果没记错的话,加上这一次你我也不过几面之缘而已!” 她讽刺的语调极尽轻蔑之意,听得风离彦目光一凛,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这一次说话的对象却是独孤凝。 “看来你比我还要清楚我的身份呢?”独孤凝从他的表情中已然得出了结论,她忽而表情一凛,“所以,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锁绫鞭你就暂且留着吧!因为被你碰过的东西在我看来已经一文不值了。”独孤凝说完,不做任何停留便干净利落地跃至树下,就欲离开。 风离彦听完只低头看她行动,乌黑深邃的瞳眸中变得毫无感情,冷魅而残酷。无论是谁被自己喜欢的人看不起,都是无法接受得吧。 “你以为我会让说了这番话的你,那么轻易的离开吗?”风离彦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什么动作也不做,幽幽的冷气从眸中迸射而出。 独孤凝恍若未觉般地转身,抬头,目光清冷,淡然一笑,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从未想过会全身而退,不过若你没有把我留下的本事的话” 独孤凝的话显然一直在讽刺和激怒风离彦,经过这一下风离彦也确实被彻底激怒了,他二话不说直接从树头纵跃而下,当即就对独孤凝出手,徒手朝着她直击过去。那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风离彦就好似抽开了一把有如精心铸就的死亡之刃,刺入她的体内。 独孤凝自知他忍耐的限度已然因为她的话而达到极点,她眼光同样一厉,寒气便弥散而出。也不多言,只一味地抵挡风离彦的攻击,她的心此时也不自觉提了起来,并非没有见过风离彦出手,她也清楚自己所能展现的斤两有多重,所以还没有自信到产生以自己现在的手段来应对风离彦的念头。 风离彦与她缠斗并没有想要取其性命,只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眼神狠厉,动作迅猛决然,却无声无息。 忽然之间,一切都停止了 独孤凝诧异地低下头,看着从右手手肘一直延伸至掌心的奇异纹路,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这个男人,竟然也会用这样的方法!她和他仅见过几面,上一次他还想要救她,而这一次他竟然想要让她死么?独孤凝做出了超出淡然以外的无意识举动——她用手抚上那暗红的纹路,似喜似悲! “原来如此!”独孤凝恍然大悟。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独孤凝的身上,看着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奇异的表情。风离彦的眼中快速闪过各种复杂的神色,唯独没有的是后悔,他忽然半倾了身子很认真地问道:“这是你喜欢的方式吗?” 这话一出口,独孤凝立刻抬头,将目光锁定在风离彦的身上同时眼底溢出淡淡的讽刺,即而盈然一笑道:“自然,这样直接的手段干净利落,丝毫不会拖泥带水,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是唯一一次你走向我的机会,独孤凝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那么,我可以得到的答案是”风离彦薄唇微勾,邪眸带笑,他分明看懂了她的为人,此刻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早该知道的!”独孤凝眸光一沉,对眼前的人看也不再看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就是我的答案!”风离彦只听轻悠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独孤凝便已离开了视线。 “是呀!我早该知道的。不过还没有结束不是吗?结果如何连你也不会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亲自来找我!”风离彦迷离一笑,然而他的声音只在空荡荡的树林回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死生虚诞 独孤凝循着原路往回走的时候,依旧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风离彦从一开始就希望她前来,那么进来时那些阻拒的阵法,不就显得毫无意义了吗?而且刚看到独孤凝时风离彦的眼中明显是惊讶的,这不应该是意料之中的吗?为什么会惊讶呢? 如果!如果在她之前有人出现过!那些阵法如果一开始就是为了阻拒后续救援的人的话!那么风离彦料定她不会出现的情况不就变得理所当然了吗?那么那个在她之先的人是 独孤凝想到此处,只觉得心头一跳,一股庞大的不祥之感升腾而上。 方才的交涉,风离彦明明有机会向她提及此事的,可是他没有!也就是说这个人对于风离彦而言没有丝毫意义。一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生命却冒天下之大不违,那么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独孤凝不敢往下想 暮色将近,独孤凝去而复返。 独孤凝深吸一口气从后门走进庙宇,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刻意隐藏了行踪。走了一段,一阵血腥味铺头盖脸而来,满眼都是流淌着血色的尸体,清一色都是风离彦那边的人,被刺激了嗅觉独孤凝微微有些眩晕。 果然,看似宁静的庙落,其实早就已经发生过一场恶斗。 独孤凝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把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终于,独孤凝开始在陈尸的地上发现了不属于北韩的尸身。是一具女尸,穿着零落的紫色的衣裙,背对着她躺在脏乱的地面,鲜红的血液从她腹部流淌而出,己经在青石地面凝固了,但那鲜艳的颜色如同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反射着令人战栗的光彩。接着同样打扮的女尸也陆续呈现。 独孤凝微微有些窒息,头抬只看到夕阳滑落到外墙和树梢的高度。尽管外面那么平静与安祥,这里却还是游走着死亡的绝望与喧嚣。 一切都照着独孤凝预想的方向进行着,而现今眼前的这场意外又出乎她所料。这些无由来的牺牲全部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这几个以寡敌众的女子,这几个献身于荒凉颓败之地中的女子,这几个投入为她设的陷井之中最终付诸生命的女子她一个也不认识! 顺着尸体延伸的方向走去,看着眼前熟悉而遥远的场面,独孤凝从内心深处所弥散出的气息使她完全变了另一个人。再不是她所展示于众人面前的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脸上徒然凝聚出噬血者特有残忍和乖僻。越深入就越是热闹的破庙开始有人影涌动,不断的有人出来阻挡她的脚步,随着她的动作,也不断的有人倒下,而她就像是沐浴在腥风血雨中的夺命者,那游动的猩红色的衣裙仿若是用剑下的鲜血织就的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尽头是一间凌乱破败的佛堂,独孤凝一步步走近,已经查觉到了对方欲要撤退的凌乱步伐。只是此时阻挡在门前的最后一人也已经倒下去了。 “已经走不了哦!”独孤凝推门而入露出残忍的笑意,那噬血的眼神似乎要将人活生生吞没一般。那仍旧滴着血的剑随着她的步伐一路延伸而来。 “为为什么你一个人可以走到这里?”百里清琉整个呆住了,声音不禁在颤抖。面对来人她从心底里感到战栗,身体因为本能的害怕而无法行动。她第一次发现这位天之骄女居然有这样恐怖的一面,就像是地狱血海中泅渡而来的死神一般。 “为什么?不过是些废物而已,怎么可能拦得住我,我可是深谙杀戮之道的人呢?难道你以为我只是稍有头脑的闺阁弱女吗?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我马上就会让你清清楚楚地体验到的!”独孤凝笑了,声音极其诡异犹如冰寒的风声在搔刮耳膜。 百里清琉被她的气势压迫得呼吸不畅,脸色渐已发青,仍艰难道:“不,不要” “这可真不像你呢?在明砦时不是还胆大到威胁利用我么?现在你在怕什么,我可都还什么都没有做哦!”独孤凝眯起了眼,声音诡异,“先不急,你马上就会失去一切了,包括李烁,包括你的命!” “你是在骗我么?我明明负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为什么让他爱上我却那么难?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的命还是要捏在别人的手上?我不过害死了区区几条人命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杀了我你难道就能撇清干系吗?二殿下不会放过你的!”百里清琉看着独孤凝目光有些呆滞,眼泪无声无息地划过脸庞,她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开始口不择言了。 “理由!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很沉闷却仿佛能凝聚住天地。 是的,她们两人之间一个女子横躺在冰冷的地面,双手以诡异的姿态弯折着,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整个脸庞都被匕首凌虐过,早已不辨容颜,生命随着鲜血在不断流失着。鲜血斑斓的衣衫已化成一条条的碎布,好像是被鞭子抽烂的,血在破碎的衣缕上凝固成刺眼的暗红色,好不容易才能看出本来的颜色。那一团死亡挣扎的血肉,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她整个人不可抑制的颤抖,预示她死前的挣扎。是的,这个人完完全全是在被虐杀! “都是她的错,怪只能怪她太过愚蠢了,明知道道破我的身份只会是惹祸上身,却还妄图拿此事来威胁我,谁都不可以威胁我,你也不可以!”百里清琉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发出凄厉的笑声,在微沉的暮色之中显得有些可怖。 “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你践踏人命的理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欣赏别人死亡的挣扎,百里清琉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的。”她的眼神深处却隐藏着宛如千年寒冰的冷绝与酷厉。 百里清琉下意识地反驳,“不,不是我的错,我” 此时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人,多出了一些多余的动作,开始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独孤凝打断了百里清琉的话,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她似乎有话要说,你的命我就再多借你一些时间。如果想要逃走的话大可以试试。” 独孤凝对百里清琉说完,继而面无表情的矮身,低下头凑近她,对地上的女子道:“连素,你想说什么?” 听到“连素”二字,女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连她自己都能联想到现在面目全非的模样,可是独孤凝居然认出了她! 独孤凝腾出手来,握手了她的手,她知道过多的言语对于她有多么困难,于是替她道:“是,你会武功这件事我真的很吃惊,而且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你恨我不是么?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凝儿而是为了独孤明羽是不是?可不管怎样,你们也不该擅自行动。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样惨烈的行动绝对不是他的手笔。” “你是是丞相大人的女儿,即使即使我再恨你,也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肺部的疼痛慢慢抽紧,胸口窒息闷痛,喉咙中的鲜血随着嘴巴的一开一合慢慢流了出来,划过一抹浓鲜的血色。 连素少时经厉过离乱,是独孤凝明羽挽救了她的家乡挽救了她,在她眼中就算是父亲也不过如此。为了报答独孤明羽她渐渐融成了独孤明羽暗中培养的一股势力,后来也便成了独孤凝的贴身丫鬟,看似柔弱无害的她实则是一个颇有能力的杀手,这一点就连曾经的凝儿也无从得知。 可是与多年来与凝儿朝夕相处,二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后来得知真正的相府小姐已经不在了,还是被一母同胞的姐姐一手策划的。而最终那个凶手却明正言顺地回来了,不仅鳩占鹊巢还理所当然地伤害她所保护的人,她又怎能不恨。 然而,独孤明羽依旧深爱着现在在她身边的这个人,纵然那个人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状,他依旧迁就与纵容。如果独孤凝真正出了什么事,那么受伤的一定会是独孤明羽!所以她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我知道了!可是就算风离彦不知道,你又怎么不清楚锁绫鞭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你为什么还会来,为什么要冒这个险?”独孤凝犹然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仿佛她会被自己过大的行动弄碎了一样,独孤凝意识到自己在被鲜血的欲望掌控了心智的时候,心里竟然还能记得住她的温柔! “因为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向来就是如此呀!一直都在做着危险的事!”连素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低,已经微不可闻,“丞相大人是个好人,他是个好父亲,求你答应我一定不要伤他性命,一定不要” 冰冷! 独孤凝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开始被那阴寒的冰冷所吞噬,从此再无一丝生气! “我答应你!”独孤凝对着再无一点生命气息的人扯了扯唇角。她旋即起身直视着百里清琉,奇诡的脸上绽出一抹残忍的的笑意,“让你久等了!刚才这个房间不只有你一个人吧!还有谁?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心迹斑驳(1) 如果只有百里清琉一个人施虐,短时间肯定不能将连素伤害到这种程度,也就是说她一定还有帮凶,或者可以说是主谋。 “”百里清琉吓了一跳,她从未看过别人脸上有这么可怕的表情。是的,极其可怕!以致于她只是能本能地后退,良久也没能说出话来。 “如果不说,这一眼便是你最后看到的世界了!”独孤凝冷冷说道,握紧了手中浴血的长剑。 “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啊——”一声尖锐的惨叫从百里清琉口中发出,几乎震破她自己的的耳膜,她瘫倒在地,感觉滚烫的鲜血从双眼中滑落,眼前变得一片黑暗。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然崩塌了,一直以来接近李烁不过是凭着与百里清玥酷似的眼睛而已,现在失去了这双眼晴的百里清琉,还能从李烁身上得到什么? 眼睛痛得几乎要使她昏厥,原来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说!”独孤凝高声冷喝,她已经没有一丝耐性了。 “是是左凌依!”百里清琉觉得自己要被这恐惧给吞噬了,已经无法违抗独孤凝的话,她终于嘴唇颤抖地说了出来。 独孤凝得到答案只是牵了一下嘴角,眼神深不可测,她再次抬起手中的剑,“很好!那么你就” “啪!” 独孤凝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从斜后方狠狠甩过来一个巴掌,打得她的脸部火辣辣的疼。 “独孤凝,你胆敢伤害她!”李烁的质问劈头盖脸。 李烁到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一幕,独孤凝背对着他,地面上是面目全非的尸体,“百里清玥”就瘫坐在正前方,从身形上便可看出她无尽的惊恐与凄绝,双目已然被毁,狰狞的红色浸湿她白色的面纱,形状惨然。 独孤凝转过头,诡异地笑了笑,“你是来阻止我的?” 李烁这才看到独孤凝的表情,残忍到可怕的表情,面对她他感到无比心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即使她是百里清琉你也要袒护吗?”独孤凝抬头悲悯地看着他,凝视着李烁脸上那抹惊惶,轻轻浅浅的笑了,可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森冷可怖。 百里清琉的心中一片空空荡荡。望着面前原本站着人的地方,却已经失去了感觉,整个世界只有那一片沉郁的黑暗。从刚才的声音她知道李烁来了,而独孤凝在说出这句话后,她拼命维系的这个谎言已经完全破碎了。是的,她不是百里清玥,从来都不是!她一直拼命追求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遥不可及的爱情仍然有着海和天的距离,她只不过是一个可悲而又可笑的人而已。 从最初的见面,她就知道独孤凝会成为她最大的隐患,后来的接触她也处处提防着她。所以她才会参与此次的行动,尽管明知她暗中的行为如若暴露,她所承受的不仅仅是来自风离彦的怒火,还有李唯玑彻底的审查,但是她却不得不冒险将独孤凝这个隐患彻底消灭掉。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独孤凝,她从未想过在独孤凝面前自己原来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她的密秘终于还是被她揭开了,在这样一个如此残酷的状况面前。 她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想着这些事情,心神愈发激荡,百里清琉大叫着,再也无法抵抗伤势的侵袭,晕死了过去。 而李烁听到这一句话,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英俊的五官仿佛变成了轻易粉碎的琉璃,那庞大的悲恸已然染遍全身,“你为什么要说出来!独孤凝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李烁一直都知道那个人不是百里清玥,可是即使是骗局他也愿意深陷其中,愿意相信一个百里清玥就在他身边的谎言。现在这个骗局被道破了,独孤凝是在逼迫着他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她在提醒着他这道抹不去的伤,无可避免。 “你早就知道了!看来要解决掉她只有先放倒你了。”独孤凝也很意外,没想到李烁明知了事件的原委却还自甘沉沦其中。她是该说他太执着呢?还是该说他无药可救? 独孤凝将剑锋转向李烁,慢慢朝他靠近 “独孤!”李唯玑出现了,他的声音有些迫切,一手捏住了剑尖,止住了独孤凝接下来的动作。 独孤凝看着这个忽然闯入眼中的男子,没有丝毫意外,她早就预想过他的到来。李烁出现后她就更加笃定了李唯玑终将插手的情况。 “独孤”李唯玑内敛的黑眸中,头一次浮现如此忧虑的光芒,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不一样了,似乎浸透着七情六欲的李唯玑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 独孤凝早已变得通红的眼睛,在微沉的暮色之中显得极其可怖,然而直面李唯玑她浑身的戾气开始慢慢地收敛起来。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庙堂内没有谁发出任何声音,暮色下的氛围异常的沉寂。终于独孤凝放开了手,剑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 “我并没有想要杀了他!”如果连自己的愤怒都掌控不了,那么她就不是独孤凝了。 李唯玑也无多余的动作,只静静的与独孤凝对视,他的目光漆黑幽深,“我知道,只是刚才的你很可怕!”方才独孤凝可怕的表情,就像被刻在脑海中一般,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回神。 “你也害怕了?”独孤凝状若闲谈地开口,问得平静无澜。只有那幽深失落的眼底透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李唯玑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你变成这样!” 独孤凝笑了笑,还是那种艳丽的笑容,“正如你所看到的呀!” “仅此而已?”李唯玑紧盯着她,他知道那个备戒太深的独孤凝又回来了。 李唯玑的想法她自然看得明白,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看别人为我而丧失性命,特别是造就这一切的人!既然被毁灭的是生命那就只有用生命来偿还。”独孤凝知道命运终不会始终眷顾于她,所以在她的性命被一次次地挥霍了之后,命运就会拿别人的死亡作为代偿,她不喜欢这样! 李唯玑望着暮色中变得朦胧的独孤凝,深邃的眸中,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独孤凝没有回避,她眼睛亦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连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放得下心来与他说真话了。忽然独孤凝感到一双手环过她的肩膀,接着她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温柔宽厚的怀抱。 “放过百里清琉吧!杀了她你也会痛苦的!”李唯玑的下巴抵着独孤凝的发际,低声道。 “我不明白?”独孤凝被李唯玑拉入怀里,脸埋在他的领口处,有些恍然。 随即头顶上又传来低低的声音,“不管她是不是仇人,你都会因为杀戮而痛苦的吧!不要再增加这样的痛苦了!” 一听之下独孤凝心底不由得发笑,痛苦?这种东西连她自己都不在乎!他为什么要做出大怜悯的样子呢?她伸出手推开李唯玑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如果这是殿下的要求我照办便是了,请殿下不要再说这些不明所以的话了,我会难以承受的!” “嗤!”与此同时,独孤凝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李唯玑紧紧攥住了,他握得很用力,用力得甚至让独孤凝吃痛。他一使力拉得她一个踉跄,她扭过头去,看见李唯玑用极其错愕的神色盯着她的半截手臂,见独孤凝发出声音才慢慢抬起头,正朝她看了过来。 “这是什么?”李唯玑抓着她扬起她手上那个鲜红的血纹,不可置信地瞪着独孤凝。 独孤凝的表情凝滞片刻,李唯玑过于情绪翻涌的眼眸深深锁住她,以至她心中突然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自从海上之行后,这个人的情意就慢慢地显现出来,这段时间就更明显了,简直像是对她有着浓厚的深情一般。可是这等情深义重在拿来对待一个既定的仇人时真的可以表现得这样突出吗? 她不敢相信,因为一旦相信了,或许这颗冷凝决绝的心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难得一见,但屹今为止江湖上仍有不少关于这种噬心蛊的传言吧,阿唯当真不知道吗?”独孤凝道。 传言,噬心蛊来自于南族是这世间最难缠也是最容易致命的一种蛊毒,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是因为噬心蛊会顺由血脉的流动而到达人的心脏,只要有所触发如过于剧烈的行动c使用武力等多种手段一旦使血液过快地流动噬心蛊将不断啃噬人的心脉,直至宿主死亡。若不是下了杀心不会有人轻易用这种蛊虫,因为一旦有人被种下了噬心蛊短时间内能够活命都在少数,即使最终能够有人解了这种蛊毒也大都心脉受损,寿元有失。而且唯一的可以解此蛊毒的也只有下蛊之人! 独孤凝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让人不禁怀疑这种东西是否真的是种在她的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心机斑驳(2) 李唯玑心头一热,喉间涌过火辣辣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该如何形容,原应欣喜于她没有对他刻意的隐瞒自己的处境,原应欣赏于她在生命抉择中的泰然自若,可是心中竟疼惜难忍到几乎无法呼吸。 是了,这个面不改色毫不在乎的女子,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上的噬心蛊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却还是若无其事一般地选择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自己生命的流淌。 她总是言笑晏晏,却没有人能看透她所作所为c所思所想;她总是步步为营算计人心,欺骗c隐瞒c算计这些一直是她最惯用的手段。 然而这一次她却陷入了别人的阴谋算计之中,那血色的脉络就像是对她生命的示警。熊熊烈焰被扑灭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李唯玑想都不敢想。 李唯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去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身中蛊毒的她,还有这个漠视着的她,都让他深刻体验到了这来自深沉黑暗的苦楚。 李唯玑应对过无数意外,从来都自持冷静,可从结识独孤凝开始,他已经记不得这已经是他第几次感到手无足措了。 他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神,盯住独孤凝语调森森地问道:“是谁?给你下蛊的人是谁?是风离彦?” 独孤凝看着他,微微回了一笑,“他给了我一个不错的选择,跟着他我就不需要为活命而绞尽脑计了!” 李唯玑怔怔地看了她良久才牵出了一个笑容,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悲凉,“你如果是这样想的,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即使我不那么想,可有些人未必不那么想。这一次我若死了指不定还能留个忠君不屈的美名,可我若活下来那可就疑罪重重了。阿唯你是否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独孤凝的话说得坦诚,因为谁都知道身中噬心蛊的人只有那个对其种下蛊虫的人才能解救。只要她活下来,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她都和风离彦逃脱不了干系。然而明知道这点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冰冷也不带一丝柔情让人无法探寻出她的所思所念,就像是一粒红尘在沉寂的空气中无人能窥视它的心之所往。 “不要顾念那么多,若真到那个时候我也决计能护得了你。当下你的安危最为重要,我一定会救你的,别说是一个风离彦就算是魑魅魍魉也不可阻挡。”李唯玑的声音之中有着不可忽视的感情,独孤凝一惊,心中瞬间涌上了一股暖流! 独孤凝的刚才的话虽然简易但意思已经传达得很清楚,别说解除噬心蛊的威胁难若登天,就算真的解了独孤凝也很难再被东宫的人接受,就算李唯玑信她,就算其余人也还能勉强维持表面和平的状态,但他们心中必然会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春风化雨”的时候便会生根发芽。但即使是这样李唯玑依旧要努力保住她,这样的心意又怎能不让人动摇? 独孤凝无声的点点头,尽可能压抑住心中的感动,缓缓开口,“谢谢你能这么说,只是能先松开手吗?” 被独孤凝一提醒李唯玑这才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抓了她好久,而且用力之大致使不看他也知道她的手上定然留下了一个青紫的印子,他仿若烫手一般地放开了她! 李唯玑目光闪动,忽而又抬起手来,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压低了声音道:“很疼吗?” “”独孤凝疑狐地看着他,一时不明他所指,因为他所触碰的地方正是被李烁扇过的地方,然而透过李唯玑的眼睛独孤凝却觉得他说的并非是这个。 “身中噬心蛊的你,居然还那么鲁莽地和那些人动手蚀心之痛你是如何忍受的?”李唯玑犀利的黑眸中忽然布满了怜爱之意。 独孤凝不知道此时正是她这样淡然而漠视的态度,像利刃一般扎入到了李唯玑的心中。 她闻言心中一惊,没错依照噬心蛊的效力她刚才大幅度的行动无疑早已经触发了那种蚀心的结局,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当然是无法承受的痛楚,然而噬心蛊自从进入她体内后便再无动静,她又哪里来的痛楚可言?可是这个的异状她不能明说! 她先是脸色变了变,即而缓缓抬眸,绽出一缕奇妙的笑容,“这点痛苦非但我,想必一般人都是可以忍受的,果然传言只是传言,这噬心蛊也不是那么厉害,怕是言过其实而已。”毕竟李唯玑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噬心蛊的历害,事到如今独孤凝也只能这样敷衍过去了。 李唯玑并没有考量她话语中的真假,只是无限怜惜地凝视着独孤凝,指腹在她脸颊的肌肤上摩擦,“果然如此!那便好!只是放任它发挥效力,只会损害你的性命所以以后你不可再这样随意施为了。” 独孤凝迎视着他灼热的眸光和殷切的关怀,心中微微一滞。如若她放任自己的情感去了接受了他的心意,那么自已是否会因这样的感情而忘记了自己最初的使命?独孤凝没有一点把握,她只知道如若不能时刻保持理智,那么她的结局注定是失败的! 独孤凝深深地看着他,轻轻拿下他置在她脸颊上的手,脸色很认真,认真得令人心颤。她轻声道:“还没有结束!现在还没有结束!” 李唯玑顺着她所指往门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道:“我知道了,但你必须要留在这里!” 独孤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李唯玑确认了她的态度,这才转身离开。 独孤凝向松林对面看了一眼,没有掩饰自己的阴谋得逞的笑意。 不远处的李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冷笑了一声,然而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掩住唇畔的血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昏倒在地的百里清琉扶起,椅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独孤凝这才注意到他原来是受了些伤的,也不知道他一路赶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看他的状况应该也不至于太危险。 “你刚才打了我一巴掌,所以即使我我对你疏于照应,这依旧还是公平的。” 独孤凝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没有显露出真正的情绪,然而此时却撩动了李烁的情绪。 独孤凝回到盈江城之后,他和她因为程家的事件发生了不小的争执,彼此间的关系也变得如履薄冰,就连说话往往都是针锋相对,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怡然自得了。 李烁似笑非笑看着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与轻蔑意味,“你以为唯玑他是真心待你的?” 独孤凝的脸上一直惯性地带着淡淡的笑容,听到这句话时,笑容陡然更盛,因为她知道李烁分明会错了意,以为她故意对他的伤势袖手旁观,所以才从另一个层面上拿话怼她。不过这个话题事关李唯玑,所以她便没有纠正的意愿了,于是说道:“那又如何?我在意的只是结果,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又什么关系?” 听着这番看似寻常c实则无比轻蔑的话,李烁蹙起了眉头。她说这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必须考量的事情吗?独孤凝又不是圣人,如何能够真正无视情爱这些东西?“就算是如今你们这种潜滋暗长的关系平静而稳定,但你们之间依旧有着不可磨灭的裂痕,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你撕扯直至坠入深渊,那道裂痕就是你的妹妹,丞相府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我承认起初我确实怀疑过故弄玄虚的你就是她,可是桩桩件件无疑都说明那个推测是错的。” “到了现在的地步已经很少有人再跟我主动提起她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独孤凝微微挑眉。 谁都知道当初凝儿的死并没能掀起多大的浪潮,因为有她这个人,这件事情在还没有发酵完成之时,各方就已经很默契地把它压制下去了,这个不公开的秘密就这样慢慢归于平静。 李烁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因为很多人都认为你已经慢慢的取代了凝儿小姐,无论从地位上还是从情感上。” 独孤凝的双眉再次挑了起来,似有些嘲弄的意味,“那么你提及这件事情,岂不是刻意的自取耻辱?” 李烁笑了起来,说道:“你错了,他可以暂且无视那件事但不代表她的死可以一笔勾销,他也可以轻易放下一段感情但那也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亲手剥夺掉他的感情。你不该用你现在的胜算来计算全部的结果,因为你终究太小看他了!” 她收敛住笑意,面容开始有些认真,“哦?” 李烁看起来确实很清醒更没有说谎的理由,思考了很长时间后,他很认真地说道:“那么,你有见过他真正认真起来的样子吗?” 因为夜色已至,夜风拂起破庙内的陈旧得可怜帘子,独孤凝看着不停晃动的光影,看着地面残忍而零乱的痕迹,沉默地思考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还是毫无头绪,她终于开口问道:“难道他有什么时候是不认真的吗?” 李烁微微挑眉,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的回答,谁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洞穿一切呢?“你说得对他确实没有什么时候是不认真的,但是他也从未认真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心迹斑驳(3) 他没有停顿太久,继续说道:“没错,唯玑似乎总能控制住一切,他对待任何事情似乎都很认真正像任何的细节都无法真正脱离他的掌控一样。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一切事物都不需要他太过认真,更多的时候他会冷眼旁观,看着整个事件终究会发展到何种程度,直至眼前的风景已经不能够再成长变化了,他才会出手收拾残局。并不是说他一开始没有出手的机会,而是他对结果早就有了绝对的掌控。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另一个层面上的认真,但至少在我看来他从未认真过!我这么说你还会觉得你所计划的可以走到最后吗?” 独孤凝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知道这只是你个人的观点,那你又凭什么下结论说他从没有认真过?这不是很可笑吗?” 李烁看看独孤凝,平静说道:“若你觉得可笑的话大可不信!” 独孤凝完全明白了,李烁是在提醒她:李唯玑对她,甚至于对她所策划的一切都从未认真过。她之所以可以做到这一步是因为李唯玑愿意让她做到这一步! 但是,即便真如他所言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当真会袖手旁观,任由她支配事态的发展不是更好吗? 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整个人都被打击得格外难受? 独孤凝想了想再次笑了起来,只是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苦涩。 “明白了。”她对李烁说道:“虽然我不一定会听从你的意见,但谢谢你的提醒。” 忽然李烁的眉头皱了起来,望向独孤凝问道:“你想干什么?” 独孤凝这时候已经重新拿起武器绕到佛像的正后方,那里垂挂的黄色的纱帘被风尘涤荡早已变得苍白,她一只手紧紧攥着帘子的一角,神情还算平静。虽然在李烁看来她的举动毫无道理但整个过程她却显得很认真,听到问话后独孤凝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手腕一个发力面前的脆弱的纱帘晃悠悠的飘落而下,只剩下一堵破败不堪的墙壁。 那墙壁毁坏严重,一处已经坍塌勉强能让一个成人通过就像墙上多出了一扇窄小的门。 李烁沉默了一瞬,苍白却不失俊逸的脸颊上闪过一丝诧异后的清明,然后那些清明极迅速地转化为更多复杂的情绪,他终于知道她一开始所说的疏于照应是什么意思了。李烁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独孤凝转头,盯着他的眼睛,寒声说道:“是又如何?” 李烁极为恼火地瞪着她,“利用唯玑的怜爱之情把他引开,然后再一意孤行的去做你所谓正确的事,你不要命了吗?” 独孤凝缓缓摇头,回顾地面上那个早已冰凉的尸体说道:“不是我不要命,只是他在的话未必就让我对左凌依下手,我可以放过一个百里清琉但不代表我可以放过第二个人,所以这件事我要自己亲手解决!” 听到这个答案李烁怔住,面容上渐渐浮现出怜悯的神色,看着她声色微凉地说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你,但你会失败,你终究会败在你对自我过高的估量上。” 独孤凝听出李烁这句话里有她不好结局,于是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李烁映在墙上暗淡的影子,再不发一言,转身便离开。 今夜弥离山气氛沉重而又压抑,那处久已荒废颓败的寺庙,从今晨开始忽然变成了守卫森严的地方,而直至前半日它又不得不沾上血腥味,俨然成了一个陈尸场。 依计划风离彦此次潜入祁靖国,除了查探一番现时祁靖国内部的风起云动,更重要的便是为了独孤凝。照如今的进程,对他而言可以说已经完成了预先的计划。 然而,现在的发展闹得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之所以让百里清琉c左凌依等人参与进来是因为她们之间或隐或现彼此都与独孤凝有着难解难分的关系,他原是想着有她们的参与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挟制独孤凝,让她不得不欲投鼠而忌器。可风离彦没有想到的是,尽管那个闹事的丫头颇难对付但噬心蛊这一手段的实施确是出乎意料的顺利,让他更料想不到的是他的行动竟然惊动了李唯玑! 就独孤凝而言这只是一场关于生与死的较量,可就风离彦而言却是经过漫漫的不眠之夜跨越国与家,情与仇的艰难决择。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做这一切只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敌国的太子妃! 他很清楚,只要独孤凝点一下头,纵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带到北韩去! 所以他最后还是使用了噬心蛊,如果注定得不到她,那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左凌依单独一人惊惧地从破庙中退出来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计划已经出现了变故,这个变故不是来自于他最警惕的李唯玑而是来自独孤凝!她那种疯狂的举动给他的震憾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本该在李唯玑出现之时就应该立即抽身离开的他,最终还是犹豫了 正是这一次的犹豫,转瞬之间他再一次看到了独孤凝! 他的随从已经损失太多,此刻跟在身边的只有零星几个,左凌依固然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风离彦从来没想过依靠她来扭转形式。故而在敌国的土地上,在李唯玑这样强劲的对手近在咫尺的时刻他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撤离此地,但显然他已经错过了这个选择的机会! 很多人都不明白,风离彦这样游戏花丛的花花公子为什么肯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当然独孤凝也不明白!但这就是事实。就像这时候,独孤凝闯入眼帘他首先想到的是噬心蛊在她一番疯狂的举动下是否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而非他现在进退两难的处境。独孤凝就是会比某些意外更有力量——因为她是他看上的女人。 风离彦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微微一笑,辞气仍然温和,“没想到那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独孤凝驻足,微微仰着头,朝风离彦展颜一笑,月光从高空中洒落下来,毫无顾忌地在她脸上徜徉着,愈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至极,“如果不是你停下来等我的话,我现在一定见不到你!” 风离彦也笑了起来,“因为突然觉得不停下来等你,你的身体就支持不到来北韩的那一天了。” “真应该感谢你的关心!不过这样的关心对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意义,我是来找你要一样东西的。”独孤凝神色不动,也不知是否读懂了他话里的关怀,只是没再继续思索,转瞬间便切入主题。 “你是指噬心蛊的解法吗?”风离彦莞尔道:“没想到噬心蛊的滋味连你都尝不得!如果你还没忘记我的目的的话,我即刻就帮你压制下去,你随我回到北韩我自然会为你除去噬心蛊。” 独孤凝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摇摇头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我要的东西是她的命。” 梧桐林中很安静,尤其是在独孤凝出现之后。她与风离彦的对话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风离彦怔住了,左凌依也怔住了,此时林中的每一个人都怔住了。 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做为祁靖国的太子妃c作为连生死都还捏在风离彦手中的弱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左凌依跟在风离彦身边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也为他做了很多事,在别人看来她俨然成了风离彦的心腹。没有人会相信风离彦会因为了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女人的一句话就把左凌依交出去。 但那又如何?独孤凝毕竟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这简单的一句话看似平静柔和,实则强硬无比。 手下的人都在想,这是如何一个口出狂言的女人! 与大多人不同左凌依却不是那么想,所以此刻她从心里感觉到害怕。 风离彦也不那么想,噬心蛊是他种下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它的效力,虽然只是一场持续时间较短的战斗,但这对于身中噬心蛊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纵然他不知道她是强忍下怎样的痛苦才站在他的面前的,听着这个命悬一线的女子说出‘来要别人的命’这样的话,他忽然觉得怒气一股脑儿升腾而上。风离彦深深地看了独孤凝一眼,冷笑了一声,“你是说你要小依的命?” “是”独孤凝坦然答道:“除不除去我身上的噬心蛊是你能决定的,但左大小姐的命就由不得你了!” 风离彦目光微微一凝,“你这是在以命换命!” 独孤凝歪着头想了半晌,觉得他所言有误,于是开口道:“我好好的站在这里,何来的换命之说?” “你到目前为止你所做的,无一不是拿自己的命作为赌注。”风离彦言语中有些讥诮。 独孤凝后退了几步,走到了梧桐树的阴影中。她看着月光下那名年轻的北韩公子,细细打量,发现对方确实很英俊,流露出来的气势也颇为强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虽然他站在她的对立面,但是说话也好,情感也好都很坦诚,自己自然不会厌憎。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深邃的眸间,再次确认他对她的关怀是真的,他感情确实真实无比,没有一丝虚假做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心机斑驳(5) 他做好了要独孤凝死亡的准备,所以才会一手策划了今天的事,但他却没想过要她立即死去,甚至还抱着一种毫无道理的希冀,也正是这种希冀反而让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落到了这种仿佛囚室一般的状态之中,绝非他所愿,但此时却也实难做出什么英武果断之举。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无法放任独孤凝在自己面前死去。想到这里不免为自己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心下惊栗,想不通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做。 “至于你,你立即离开也好,选择旁观也好,我都没有任何意见。不过我觉得对你而言,选择前者结果或许会好一些。”独孤凝又对他补充了一句。 风离彦目光微动,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果然不出所料,她这么快就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或许说她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侍女连素,这位太子妃大约也不会义无反顾地赶到这里见他吧。 风离彦忍住胸口翻腾的五味杂陈,哼了一声道:“你一闺阁女子都有勇气深入虎穴如果我还惧怕多呆这一时半刻那岂不是太没胆量了吗?” 独孤凝语调冷淡地道,“随你!” 风离彦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只是语调却忽然放得悠然,“我原先把你看作是黄昏时分猝然抬首间遇到的那缕如丝暮色,现在我发现我最初的比喻错了,你对我而言应该是缠绕于魂灵上的绰绰鬼影。” 风离彦说话的那一瞬,独孤凝的神情便变了。虽然不完全听得懂他说的什么“如丝暮色”c什么“绰绰鬼影”,但是这样的神情她曾经见过,与在海上对待李唯玑一样,看似平静却嘲弄,却全然冰冷的神情!她知道他已经下了杀心。 “直至前一刻我甚至还想要阻止你冒险。”风离彦当然不惮她看穿他的想法,继续慢而清晰地道:“但或许我的犹豫和仁慈也是错的,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抱有期待。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但我也不可能看着你属于别人,何况你那么嚣张的举动原本就是在逼我出手!” “看来我成功了,因为你已经要出手了!”独孤凝只在心底暗暗补充了一句,亦不言语。 “不过”风离彦停顿了一下道:“既然你那么执着于杀她,我可以成全你,让你死之前得其所愿做一个肆意的狂人。” “够了!”左凌依颤颤地走了出来,“我说够了!你们凭什么可以自作主张地裁断我的生死?是,我是在利用你报复她,但这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可你竟然把我的命送到她的手上,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还有,独孤凝你又凭什么像处置一个犯人一般地来看待我,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你逼的。” 左凌依最后一句是喊出来的,独孤凝听着有些可笑便道:“他凭什么不能把你的命送给我?没想到这么紧要的关头你还会问这么可笑的问题,我来替他回答你吧!你也说了你不过是在利用他的权势,你从未把他当作你的主子,这是其一。因为贸然对我的人出手而暴露了身份的你对他而言也再无利用价值了,这就是其二。那你说既无忠义又无价值的你他凭什么要回护?至于我我从不记自己得对你做过什么。” 左凌依清眸中全是愤恨哀怨,她凄声说道:“不记得了吗?没错,你只不过是在七巧节宴会那天让我下不来台而已,做这一切的全都是陛下。因为我起意刁难于你,因为冒犯了你当朝太子妃的身份这不是很可笑吗?明明就是你先要针对我的。可为什么父亲却要受到陛下的警示打压,为什么我一定要被父亲逼着入寺为尼?仅仅一朝之间我的身份,荣耀全都不复存在,你让我怎能甘心?” “那又如何?”独孤凝将她的心理看得一清二楚,其实朝堂之中也不免风言风语,她所提之事独孤凝并不是完全不知情。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对自己口诛笔伐的借口,“是我的缘故那又如何?你又凭什么不甘心?如今你父亲依旧是朝堂重臣,就算是积威之下不敢抗争,就算是割舍爱女以平息陛下之怒,可哪一件又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而且你的身份也好,荣耀也好全都是来源于你的父亲,他给你便是你的,他要收回去那便不是你的。现在你在拿那些不是你的东西鞭挞我,你觉得我该为此愧疚吗?” 左凌依攥紧的拳头,牙齿狠咬着下唇,因为过度用力脸部已经扭曲了。她不甘心,她绝对不会因为独孤凝只言片语而甘心的,“不是的,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却为什么可以堂而皇之地撇清干系?凭什么你的神情总是那么高贵,那么不可侵犯,你是天之娇女对于这类拦腰切断的境遇你可以面无难色,临危不乱,因为所有的人都唯恐不能替你解决。可我呢?你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所有的努力,让我以后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他?”独孤凝恍然大悟,“哦,你是指太子吗?”独孤凝冷笑,“可你别忘了,他是我的夫君,原本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住口!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明明就是你反悔了。”左凌依悲愤至及咆哮着向独孤凝冲过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毫无疑问,独孤凝瞬间就制住了她,匕首应声而落。左凌依毕竟是普通女子,天生体力弱势,不会像独孤凝一般自幼习武,成天在生死时刻间行进对抗,自然不会有什么杀人的手段。 “你看,只有一腔怒火的你又能做什么?”独孤凝毫无顾忌地讥讽道:“我就说嘛,你何至于为了这些小事沦落到这等地步!你父亲他让你入寺为尼也不过是权衡之举,更多的是让你暂避风头,等风头一过谁也不会记得那件事,到时你安安静静的回来,安安静静的出嫁不就好了吗?可原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太子也对,如果是他的话自然不会再看得上这样的你了。虽然我不是全无责任,你要报复我也情有可原,但是你不应该杀了那么多人!” 最后一句话,左凌依觉得冷气骤降,全身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惊恐,愤怒,抑或是绝望,她明明想要撕碎独孤凝这张狂妄的脸,可身体却被独孤凝狠狠遏制着,半分也动弹不得。这种活生生被人扼住咽喉的情绪吓得她几欲哭了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始终没有流下。她仇恨,她不甘,所以即使惊恐极致也不让自己在独孤凝面前示弱,只能喘息着道:“不应该?是!像你这样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怎么会知道我的痛苦?我心里明明那么讨厌你,明明无比憎恨着你拥有这些,可自小却不得不千方百计讨好你,费尽心思地让你认为与其将来让太子更多地拥有那些来厉不明的女人,还不如接受身为友人的我可突然之间你对我就变得淡漠了,甚至屡屡拒绝我的造访,直到那天还不惜狠狠地打压我让我在太子面前永远也抬不了头,我的努力在你看来算什么呀!是可以这样轻易戏弄的吗?” 曾经她会温柔而亲近地叫她“小依”,曾经她许诺了太子侧妃之位,曾经她是她无比嫉妒却又只能高山仰止的天上人。可是有一天全部都变了,她左凌依成了独孤凝口口声声中的“左小姐”,成了她随意践踏戏弄地玩物。 她恨,恨自己的无能,更恨独孤凝。从被父亲遣送尼姑庵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发誓一定要将独孤凝一同拉入她的黑暗深渊。所以看到一向与独孤凝形影不离的连素时,她又怎能控制得住自己想要毁灭的欲望呢。 左凌依这样悲情的控诉让独孤凝有些头疼,她皱了下眉头,“嘶,何必在这些细的小枝小节上精确到令人乏味的程度?你只要安安静静的接受死亡就可以了!” “你”左凌依发出一个音节,然后眼睛徒然瞪大将最后的惊恐还于这世间,她的身体颓然倒地,随着飞溅而出的鲜血完成她生命的最后一个弧度,然而没有一滴鲜血落在独孤凝身上 人活一世的一幕幕场景在朦朦胧胧的视线中回放,在脑海里她看到了李唯玑也看到了独孤凝,到这时左凌依才恍然大悟,原来爱人c朋友这些可以轻易破碎的东西竟然成了她一生的执念,因为求而不得因为偏执成魔所以她生生毁掉了自己。此时她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还好她死在了荒凉的弥离山,还好死在独孤凝私心处置的剑下,这样她的罪状将不会公之于众,她的亲人将不会受连带之罪,即使她这般悲凉而痛苦的死去,那只是她一个人的事,这样也好。 风离彦两眼注视着独孤凝,实在想不明白她如何能不露一丝情感。就连手下的人见左凌依落到如此下场目光之中仍流露出一股哀惋怜悯之意,而她这个当事人的神色却更像一个冷淡的场下看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烟云出岫 忽而风离彦英俊的容颜上露出一抹冷酷而又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明明那么不耐烦却还要和她周旋那么久,这还真是难为你了,独孤凝。”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得太快,独孤凝利落地动手又利落地退开,仿佛她的一切还是一样纤尘不染,所以此时笑起来依旧很干净,“既然知道我在拖延时间,你为什么还会那么平静?果然已经觉悟到可以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因为我想你一定比我更不平静。”风离彦忽然满脸换上狠戾之色,只是声音依然平静。 独孤凝笑了笑不置可否。至此地步,她也只能出手了。 独孤凝眼神忽而凌厉,纵身跃起携剑而出。众人见了连忙退开,很自觉地没有参手她与风离彦的事,况且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主子可不是这样一个女人可以打倒的。 独孤凝看似武功不高,但身体轻盈,身手迅捷,更重要的是她是真正从死人的尸体爬起来的人,所以片刻就有剑光而至。 风离彦见过她的功夫,知晓她招式虽然精妙但内力不足,于是也不打算无她周旋反手一掌,就要御掉她的招式。他虽是顺手一掌,但掌力含劲蓄势,实不可小觑。 独孤凝知道其中厉害自然不会以硬碰硬直接撞上去,然而全力回护不得不硬生生收了势力。一招完毕,风离彦丝毫无伤。 不及他想,独孤凝转过长剑被打落的剑招又借势挥出直刺向他的小腹。风离彦以右手截住剑身,独孤凝大惊只觉一股大力要将她紧握的剑夺出手去,另一手忙运劲直击而出。 风离彦倒也不慌不忙,左手探出,反手一勾,将她手掌抓住,讽刺道:“怎么,就这点本事了吗?” 独孤凝被他一把抓住,感觉整个手臂都在发麻,咬牙道:“我只怕你看不到我使出真本事的那一天!” “还在程口舌之快!”风离彦有些怒了,腾出手来重重一掌打在她身上。 她的的前胸被风离彦澎湃如浪涛般的内力击中。刹那间,她感觉到体内五脏六腑都被震荡得生痛,同时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推力压迫得倒飞出去,猛地砸在树干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风离彦完全没有给她喘气的机会,攻击紧随而至。独孤凝根本就是时间去品尝身体带来的痛苦,迅速翻腾而起勉力与风离彦周旋。而他愈打愈快掌力也愈来愈是凌厉,互相过了十余招独孤凝自己已是鲜血淋漓,甚是狼狈。 在下一瞬间,掌风降落在她的头顶。 招式还未到,掌风却又笼罩过来,如同海上的风暴,带着阴暗的气势,袭向她的命门。独孤凝退无可退,敏锐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就要把性命交代了?不,独孤凝不过是嘴上说说,心里却从未有过这个打算!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死吗?” 独孤凝黯然的声音徒然而至,风离彦心中不免有了触动,这一恍惚待回过神来已经收掌不及,内力激荡之下,他的手偏了偏,最终自上而下打在了她左肩上。 独孤凝听到自己的骨头被打碎的声音,脚下也受力不住地朝地面跪去,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看着独孤凝,晦暗的眼眸中忽然闪现了一丝悲悯,然而那只有一瞬,取而代之的是决绝。“得不到的,销毁就好了,反正不是对待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私,虚伪,残酷那又如何。” 独孤凝艰难的抬起头,艰难的开口,露出一缕狰狞的微笑道:“可惜,来不及了。谁叫你犹豫了呢?” 风离彦脸色大变暗叫不妙,他猝然转身。李唯玑正站在远处,被手下的人围着挡住了去路,因为隔的太远风离彦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依旧可以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怒意。很明显刚才那最后一掌,他看到了。 只是这样的距离,就算李唯玑出手也无济于事,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再没有半丝犹豫风离彦反手就是一掌,直向身后的独孤凝打去。 这是毫无悬念的一掌! 独孤凝受此重伤无可退避,加之如此近的距离似乎已经注定没有挽回的余地。 李唯玑也动了起来,要打倒拦路的人然后再赶上那一掌,显然是没有任何可能但是他却不能允许自己什么都不做地看着。 然而就在此时,风离彦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幽香以及一股极为危险绵长的寒意。下意识回过身,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眼前被一片红光笼罩,接着片片梧叶穿透红幕而来,直达门面。距离太近风离彦无可奈何只能急速闪开,只是这些携劲而来的梧叶暗器又怎能一一躲避得开?颈上传来一道寒意,痛楚紧随而来。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也划开了一道血痕。 这一轮的袭击只发生在瞬间。原来那一片红光不过是块障目的衣袂,此时已经飘然而落,被梧叶穿破得有些残破凋零,那是属于独孤凝的东西!风离彦惊骇再定眼一看,哪里还有独孤凝的身影? 弥离山上方那片幽暗的天空里,有几拢烟云,被月光洗的澄净安然,本来应该是一晚晴朗的夜空,可谁都没有欣赏夜色的心情。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一夜是波涛暗涌的一夜!谁曾想这抬手之间的一瞬,明明相距风离彦不过一尺距离的独孤凝竟然凭空消失了。 霎时,周遭一片死寂。 包括风离彦在内的人们都没有搞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无比震惊地望着李唯玑;有人神情惘然地看着风离彦;甚至有人想到了独孤凝,心想这怎么可能? 独孤凝竟然活下了? 是的,她活下来了。而且成功脱了身,甚至风离彦不仅被打退了而且还受了伤。 所有人只知道独孤凝已经被重伤得毫无还手之力,下一刻就该命丧黄泉。至于李唯玑因为距离太远,又被困住无法脱身,纵使他再厉害也鞭长莫及。那么独孤凝的死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独孤凝最多便是无力挣扎一下,连活命的希望肯定都无法看到,更不用说瞬间逆转了这样的死局! 没错,独孤凝无法做到!但是,有一个人却可以做到! 风离彦一众来自北韩对于中原武林不甚了解,故而没有人知道这个才横空出世的传奇少年名号,也没有人会想到在今天这场阴谋之中还有这样的人物会插手其间。 那股突如其来的香气,如湖泊里淡而无味可又来去无声的清水一般才是他傲立武林的真正成果。 他就是楚云霄! 虽然李唯玑不是距离最近的那一段,但他却是第一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才认识楚云霄。方才那一瞬间他囿于那一段距离的瞬间,他把极致的悲愤与绝望投向了挡住他脚步的人,逼迫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这是死局!这样无力无绝望的心情与结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当那股并不陌生的香气侵袭而来的时候,李唯玑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他知道她得救了!因为如果楚云霄是站在敌方的阵营,那么如今的局面楚云霄根本无需出现来为风离彦绵上添花。李唯玑应该产生庆幸,高兴或者是感激的情绪,他自己知道应该这样。然而却没有,他此刻的心情根本尝不出任何滋味。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救下独孤凝的是他而不是楚云霄! 李唯玑首先抬起了头。 这片树林很宽阔但草木繁多,此处的空地也就显得有些狭窄了,在这儿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显得鹤立鸡群,但也不会有一个人会被湮没其间,除非这个人刻意隐于草木之中。然而,楚云霄绝不会是藏头藏尾的人,所以李唯玑抬起了头。 树梢上温柔而皎洁的明月清光笼罩着楚云霄,树枝随风而动他亦仿若站在云端之上身形不定,风扬起了他如处子般垂泻的长发,衣袂飘飞。他背着月光,看不太真切面容,只是笼罩在那抹身影上的清辉却让他看起来优雅出尘。 他此刻正横抱着一个红衣女子,一双眼睛俯视而下。虽然那女子亦看不太真切,但看了这一幕的人不需要任何思考都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随着李唯玑的目光,所有的人也都抬起了头! 如同御风神使,飘然而至,衣袂当风;如烟云出岫,无声变幻,月华当空。 楚云霄的那股幽静的气息,给很多观者的感受是,对这位瞬间降临的男子来说,刚才的救援之举就像是闲庭漫步一样简单,他想出来走走,所以就来了,然后只是顺手带走了一件“东西”,就那么容易。可是那一件“东西”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且根本没有认何一个人看到那是如何发生的!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人的行动究竟快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为什么会有一种轻功可以修练到这种地步?因为早已经见识过,李唯玑当然不会这么想。但震撼最大的莫过于风离彦,眼看着这种不可能的奇迹生生在眼前呈现的他,忍不住这样想着。 轻风依旧吹送,明月依旧姣洁,看起来这样的条件今夜不会有什么改变。 站在树梢头,楚云霄过于柔和的脸上神情平静,尽管比之平时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但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山阴料峭 在江湖中楚云霄虽然声名在外,但行事非常安静低调,不太容易显山露水,给人一种神密的感觉。当然大多数的人会认为这是因为他的孤傲,仿佛声威大了就容易将人看低一样理所当然。但其实真正认识他的人会知道这种孤傲的威势背后更加真实的是充满了在他身上很少见的一种明丽而倔强的生命力。 那阵青荷幽香随风飘荡却完全没有散去的预召,洁白的月光缠绵落在树林里。 且不说此刻李唯玑心中如何风云涌动,但他终究没有出手。风离彦也好,楚云霄也好,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都不在乎,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独孤凝! 所以,李唯玑在等待,等待这奇异的寂静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一道平静而缓慢的声音自半空中响起。 “人,我就带走了。” 是在说明,也是在宣告! 风离彦望向树稍上的那个人,没有说话。如果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那么他根本就阻止不了什么。 风离彦未曾见过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如今形势非常明显,李唯玑原本就是极其棘手的对手,他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其余的人也将赶到。而这个在月影之下连面容都分辨不清的男子在此时却救下独孤凝,显然对方是李唯玑的助力。 他自认为自己是北韩青年一代最有潜力的将领,现在抛开个人安危孤军深入敌营出现在祁靖国帝都之外,这意味着什么,他自己非常清楚。眼看他的计划就要完全崩坏,虽然很不甘,但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失败的结局了。 风离彦在临行前得到的来自父亲的警告,即将变成了现实。 这是最让人失意的局面。 风离彦没有去看李唯玑,如果此时他看到了李唯玑的神色,或许就不会得出自己即将折戟沉沙这样的结论了。 “你是谁?”风离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不想自己在一败涂地之后,连对手都还认不全。 楚云霄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极清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悠然转开视线,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飘然离去。 “放下她!” 几乎同时,李唯玑也动了,他从梧桐树下飞跃而起,向深夜的天空里迎了过去,很快亦消失无踪。 李唯玑走了,完全没有顾及到他这个危险的对手,明明只要李唯玑愿意他风离彦就可以在今天一败涂地。可是他无视了他,却追随着那个神秘人一起离开了,那么地迫不及待,就仿佛那个人才是李唯玑真正的敌手一般。这一刻风离彦恍然若悟,原来他们并不是一伙的,原来自己的危机无形中已经被扭转了,托了那个人的福! 风离彦有片刻的迷茫,然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此刻没有选择追究下去,他很明白现在的处境,此地不宜多待。于是有些沉重冷厉地对手下人道:“我们走!” 李唯玑知道楚云霄的轻功已经达到了怎样恐怖的程度,所以哪敢有所保留?第一时间就调用了所有的能力紧追而去。 李唯玑追出去了二三里地,他与楚云霄的距离反而被拉近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许是多了一个人的体重缘故,楚云霄的速度渐渐的比开始慢了许多。他的速度远不如楚云霄,照经验来看现在他应该已经被甩得无影无踪了,然而此刻楚云霄却没有脱离得了他的追踪。李唯玑不禁怀疑楚云霄的目的。 果然,他停了下来! 李唯玑飞近,亦停了下来! “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到此为止吧!” 隔着无数道清冷的月光,李唯玑看着不远处那抹奄奄一息的身影,她此时正把头埋在那个人的怀里,如若死水般一动不动。他觉得此时心口胀痛得厉害,声音遂寒冷强硬得仿佛千年寒冰,“放下她!你知不知道她已经” 楚云霄当然知道他所指为何,所以才不想与他周旋,径直打断他道:“我能救她!如果李兄不想她死的话,最好还是止步于此吧当然,如果李兄不放心的话,我也会再好好考虑要不要布施我的恩义。” 李唯玑不知道独孤凝此时到底伤得有多重,但他知道仅一个噬心蛊他就已经束手无策了,哪怕以他所有的力量为依托,他也依然没有任何把握救回独孤凝的命。因为做不到,所以关键时刻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无力感多么苍白又可笑。 “如果你做不到又当如何?”李唯玑问。 “我承诺!我会让她分毫不差的回来。”楚云霄平静而认真的声音传来。 李唯玑站在夜风之中,看着这幕不太明晰的画面,仿佛被楚云霄被更多的人织就的网套住了一般,被束缚地喘不过气。自然想霸道地反抗,但他已经无路可走。 “你走吧!” 明明只是轻飘无力的几个字,从李唯玑的口中说出现却显得无比沧桑。仿佛被来自地狱尘埃封尘多年的节拍,明明早已经不愿传诉任何节奏,却不得不发出些声音一般,暗哑阴沉。 很简洁的回答!但楚云霄却因他的语调忡愣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怀中的女子不舒服地动了动,他才回过神来。也不多言,只多看了李唯玑一眼便飘然离开。 一股不属于这片森林的青荷幽香渐渐随风远去,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李唯玑如石像一般凝固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某处的方向。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甚至人们何时找到他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她人呢?” 一句话将李唯玑拉了回来,他有些恍惚地看着李烁,许久也未找到答案,“是呀!她去哪了呢?” 李烁凝望着李唯玑的侧脸以及阴郁的眉梢。就着月光仔细瞧去,他的容色竟然苍白如雪,总是运筹帷幄的眸子如今已然被团团浓雾笼罩,他周身依旧覆盖着一种阴沉而料峭的气韵。 “唯玑?”他抓过李唯玑的手,本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李烁一直望着李唯玑,目光定定地持续很久也没移开,这样失魂落魄的李唯玑他是第一次看到。 “是了,是我让楚云霄把她带走的,我甚至什么都没问”他喃喃自语,缓慢地转过头看李烁,继而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同时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二哥,我甚至什么都没问就让别人把她带走了,我明明什么都还不清楚!” 听到“楚云霄”三个字李烁也震惊了,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他这个身份从始至终都太让人忌惮了,以至于只要楚云霄出现就不会有人敢往简单的方面想。更何况现在的状况分明攸关着敌国的阴谋,攸关着独孤凝的生死! 李烁又想起了独孤凝手上那狰狞的血纹,知道李唯玑在害怕什么,于是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即使问清楚了你也阻止不了他不是吗?” 李唯玑深吸了一口气,尝试以极大地自制力稳住即将溃散地心神,否认道:“不是的,如果我拒绝他是不会带走她的。” 李烁专注地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一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既然现在就后悔了,为什么当时会放她离开?” 李唯玑忽然想起独孤凝最后对风离彦说的话,她说:可惜,来不及了,谁叫你犹豫了呢?对呀!原来那个让风离彦都“来不及了”动手的人是指的楚云霄呀! 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别人看来甚至是有一点儿凄厉的自嘲,“因为她信任的人是楚云霄而不是我!” 听完这句话,李烁眉头紧蹙,对于李唯玑无论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什么值得让他担心的,唯独这一件是他最担心的,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对有些人而言,情爱无疑是最致命的杀招!他很自然地想起与百里清玥那段痛彻心扉的恋情。一个百里清玥,就足以让他不可自拔,那么李唯玑呢? 他也想起了独孤凝于破庙中那些让人看不破的眼神,那些被她创造的鲜血淋漓的场面。 仇恨,怨忿,抗争与杀戮是世间最丑陋也是永恒存在的法则。而独孤凝无疑是其间的强者。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生活在与李唯玑相对的一面,本来就不应该走进彼此的世界。 当时李烁也曾感叹过独孤凝的人生,甚至认为只要独孤凝志在祁靖国,只要有了一致目标,无论是处在光亮面还是阴暗面,大家都还是可以调和的。可是当独孤凝涉入百里家族一事之后,他才知道这种光与暗的平衡只是假象,只要有一丝一毫微小的触动这种关系就会立即崩溃,就像现在的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再相信独孤凝一样。 如果同样的情况,李唯玑该如何做呢? 如果李唯玑真的爱上独孤凝,那又将怎么办?他不只一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没有答案。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真的问出口的时候,那么一切已经不堪设想了。 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预兆,所有人都知道近段时间李唯玑对独孤凝的态度明显变化了,如果最初的和平是出于演戏,那么后来一定是随心所欲。可李烁依然不相信,就像李唯玑爱着凝儿的时候却可以轻易地接受她的死亡,接受作为仇人的独孤凝一样,李唯玑或许就是不会受男女情爱控制的一类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纤毫毕现 只要李唯玑不是像他自己一样成为为情爱自苦自伤的人,等到他们二人间的矛盾完全爆发,李唯玑必然会用当初的仇恨砸将过去。那样的李唯玑,就算是步步为营的独孤凝也无法应对。李烁这样以为着,所以从没有想过要阻止什么,即使好多次想到这样的结果,可这样的设想又迅速的被他抿灭,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李烁很冷静地确定一个冷酷的事实,李唯玑爱上了一个他最不应该爱上的人。 在彻底想通这件事情的那一刻,他决定由他陪着李唯玑看清独孤凝那虚伪的平静下那张残酷得骇人的面孔。 既然是错的,那就早早地摆脱掉吧! “你爱上她了吗?”李烁看着他问道。 不管李唯玑的表现怎样,不管这样事是否已经如他意料的一样那么明朗,他现在只想亲口问李唯玑一句。 长时间的安静过后,李唯玑木然回视他,缓声问道:“这是爱吗?你不是说过那种感觉不是爱吗?” 李烁脸色微微一凝,这句话他当然记得,他自己曾经说过的李唯玑与独孤凝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爱,可现在却连他自己都不能自然而然得接受这句话了。 这确实令人费解,为什么明明彼此间有那么多的仇恨纠葛,那么多的阴谋与谎言,李唯玑却还可以爱上她? 因为她而承受现在的结果李唯玑到了这种程度却还不知道自身所爱。李烁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心里叹息继而沉静而缓慢地开口,“爱与恨的界限原本就是模糊不清的,你现在是否还清楚地分辨出她在哪一方的界定之中?” 平缓的声音直刺他的灵魂,将李唯玑的情感剖解的清晰明辨,“原来我是爱她的么?和对凝儿的感觉不一样!” 李烁垂敛眼眸,不知所想,“那你知道你爱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她杀过多少人你知道吗?你了解过她吗?不,应该问有谁了解过她吗?” 李烁问的不是李唯玑,而是“谁”!是的,没有谁会了解独孤凝,包括独孤明羽,包括李唯玑,包括所有人,因为她是站在他们所不能触及的另一面。李烁这句话就是要让他认识到独孤凝与他们之间的界限是不可逾越的。 在破庙里与独孤凝那段简单的对话,更让他确信了这一点。 是,谁都不了解独孤凝,可是李烁对独孤凝是有偏见的。李唯玑知道这一点,可他并不想争执什么,如果要找出控诉独孤凝的桩桩件件,或许他比任何人所知道的还要多,可是那又如何呢? 李唯玑慢慢地抬起脚步,感觉到一种空前绝后的疲惫,他身上没有认何伤口,可却有一种疼痛的错觉,以至身体“疼”的他晃了晃,仿佛瞬间身体就孱弱起来。 “吩咐下去把这里清理干净吧!”李唯玑的话有些轻,没有什么力量。 李烁感觉的最为清晰,所以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依言去做。他莫名觉得李唯玑在逃避什么,心里有些难过,“难道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李唯玑脚步一滞,前段时间楚逸在东宫里曾经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当时李唯玑没有做出回答,此时他却想说些什么。 因为他知晓,即使是长久在漫长的黑暗里穿行的独孤凝,在回到盈江城之后有多努力地收敛自己阴冷的一面。虽然发生的很多事情,但那些事情恰恰证明了她的努力。 然而李唯玑并不知晓的是,这些全都不可以拿来说服任何人,也包括将来的自己。 所以,他安静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她的努力,二哥你看不到吗?在众人面前把所有人都杀光,这样的事她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尽力避免吗?避免让别人看到她杀戮的一面!你们明明在用一种悲悯的眼光看待她的过往,可你们谁都没有接纳过她,就因为她从未知的黑暗深渊走过?因为有过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她就活该不被任何人接纳信任?” 李烁微怔之后,立即就明白了他此言的用意,脸上稍稍有些变色,“我们不可以,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 “至少现在!” 李唯玑这句话很淡c没有什么味道,李烁听着却感到一阵悲哀。他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些什么,想了很久却问了一句毫无厘头的话,“现在的你很痛苦吗?” 李唯玑似乎并不错愕于他那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然而那笑看着极为惨淡,“是呀!纤毫毕现地让我一一感受到了。” 直觉告诉他,李唯玑的这段感情很是危险,然而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李唯玑的决定,何况阻过多的碍力不会让一份恋情抿灭,只会助其茁壮成长。 “很新奇吧!这种的痛苦你是第一次感受到吧!” “嗯”,李唯玑凄然地点了点头。 “如果任其发展,这份痛苦你会承受得住吗?”李烁语调平淡地追问了一句 “我和你不一样!”李唯玑定定地看着昏暗的风景,平生第一次发觉有点掌握不住这种状况,但是他终究还是李唯玑。 李烁看了看他,虽然此时的李唯玑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阴暗晦涩的风景,怔怔地不知所措,但他所说的话,发出的声音,却异常地清醒。没错,李唯玑确实与自己不一样。如果有那么一天,在大局和独孤凝两者之间,李唯玑绝对不会选择独孤凝,因为以算计为起始的爱情,从来都不是纯粹的。 “那就继续下去吧”李烁的声音渐渐变得有点低弱,他叹了口气道:“如果非要如此,你才会回头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像独孤凝说的一样,听之任之吧! 而此时,在弥离山的另一侧有一青一红两个身影就地而坐,在这里进行了一段这样的的对话。 只见红衣女子道:“我没想到霄你也会受那么重的伤!刚才根本就抱我不住,我要是没有尽力攀着,那岂不是要被你狠狠甩下了?唉!弄得我现在比打了一架还累。” 青衣客道:“是呀!确实是不轻的伤呢,但为了一些事有时难免要做到这种程度。” 红衣女子又问,“那么噬心蛊你有什么办法?” 青衣客讥笑道:“噬心蛊既然是广中山间之人所造,那么为什么不好好的留在南族之地呢?” 红衣女子忽觉一阵寒颤,“为什么这话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剧毒之物进入一个剧毒的躯壳里,就像一块木炭走入暖炉一样,你说谁会先熄灭,谁又湮没了谁呢?”青衣客笑得阴冷,一脸志在必得的模样。 红衣女子身子一动后退了一步,眸光微微变了几变,“霄霄,你不会想要乱来吧!” “那你敢不敢配合呢!” “我配不配和有意义吗?” “当然没有意义。” “所以我一定要按你说的做吗?” “对。”青衣客细细道来,“你想想看,明明发生了那么多状况,可噬心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说明了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噬心蛊暂时已经在这个剧毒的容器中沉睡了,但血纹没有消失也就说明蛊虫至今还安然无恙,而且它本身就是通过吞噬其他毒物培养起来的,所以在体内呆得越久就越能适应这个容器,也就是说它仍然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致命的隐患,蛊虫一旦苏醒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不是风离彦,不可能把噬心蛊给引出体外,所以我会选择让它在体内消亡。” “蛊虫本身就是至邪至毒之物,所以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它死在体内,因为这样只会让自己迅速的中毒身亡,因而从未有人做出过此种类似于自杀的举动。但是如果中蛊的这具身体比噬心蛊本身还要毒,那就另当别论了。你是这个意思吗?”红衣女子连声道。 青衣客微微一笑表示默认,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直瞅着她,如同古水沉波,泛着淡淡的光泽,这双眼睛虽显娇柔,但却透出几分坚韧之气,“虽然噬心蛊已经陷入沉睡,但有的是方法唤醒它。一但它开始啃噬心脉,那它就死定了。” “你打算怎么杀它?” “噬心蛊即使再厉害,终究也不过是一只虫子而已,要杀死一只虫子还需要做什么打算吗?直接刺死就可以了。” “可是心脏是一个人的要害,拿自己的心脏开刀”红衣女子情绪变得有些复杂。心脏是何其金贵的所在,稍有不慎就会命归星河,而这个人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点吗?“霄霄,这就是你选中的方法吗?” “当然不会用剑,那样伤害太大了。用银针吧!只要足够长就行。” 她声音微微颤抖,“太冒险了,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 青衣客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平淡地说道:“我此刻行动不便,你去准备所需之物吧!” 风起云涌的盈江城大街小巷依然很热闹,所有的商家以及普通民众,都被日常的劳务和生活千篇一律的驱使着,名生存而如努力,为名利而奔走,没有任何变化。 相比之下东宫倒显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氛围,对于独孤凝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人敢多说一句,对外只一律宣称太子妃身体抱恙不宜见客。 当然,李唯玑的变化就更加明显了,虽然一如即往的处理政务,但很多时候总是一个人在发呆,时不时显露出的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故此宫中的人都为他忧虑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风口浪尖 然而这一天,打破了弥离山之后东宫那股微妙的气氛。 李盈溪来到镜黎轩的屋前,这一次她再没显出以往的活泼灵动,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而且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这应该是她一路跑来的缘固,看着很是可怜。 “公主!”楚逸迎了上来。 “我要找太子哥哥。”她额上流了很多的汗一边喘息着,声音有些颤抖。 “发生了什么事?”楚逸追问了一句。 “我要当面与太子哥哥说,你滚开。”李盈溪脚步并没有停下,拾级而上,就推门而入。 “太子哥哥!” 此时只有李唯玑一人在屋内,下着一个人的棋局。见李盈溪急急地推门进来不禁有些诧异,“盈溪,怎么了?” 李盈溪见他这么问,心中一悲,一直强忍在心头的委屈与悲痛的情绪瞬间倾泻而出,她放声大哭,“云想云想他走了。” 李唯玑见到她哭得这般伤么,亦心头大恸,就朝李盈溪迈步走了过去,一手搭在她肩上安慰道:“你别急,说清楚一点。” 李盈溪还在抽噎着,流泪的眼眸包含着复杂的情绪,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以确保自己能够吐字清晰,“云想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唯玑的目光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对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还没弄明白。李盈溪为何突然如此狼狈地赶来?云想居然会突然离开?甚至于现在李盈溪在他面前哭泣的声音,这些都令他感到疑惑。 要知道李盈溪与云想的事早已经不是闹过一两回了,可每一次李盈溪就算把公主府给掀了,也从不主动找他干涉,更不用说这样毫无形象地跑来求助了。 李盈溪看着他,对方神色忧虑急切之色清晰可见,她清楚这是来自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她止住了哭声,强忍住悲痛在心中迅速地将整件事情过了一遍,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渐渐平息了一些情绪。而后开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太子哥哥你说过。那一次你带云想去见了楚云霄公子,那时候楚公子极其倨傲地拒绝了云想,甚至后来也正如太子哥哥掌控情报一样楚公子与云想再没有任何的联系。只是对于云想却不同,因为当时他说了一句话,他说‘言出必行从来都不是楚云霄!’。自得见楚公子以后他或许就一直在等待被召唤的那一天。我当时也在怀疑,可是也只是怀疑而已。前段时间有位公子找上他” “那个人叫作明舟?”李唯玑一直知道明舟与云想的关系,明舟在东宫那会他的动向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听李盈溪那么一说,他马上想到了这一茬。 李盈溪点点头,继续她的讲述,“他们的谈话非常普通,只是相互寒暄了几句,我一直在旁边听着,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从那天起,云想却变了,笑容突然就多了起来,对我也变得体贴入微。我虽然很欢喜,但总觉得那里不对。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府中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 说到这里李盈溪的声音又不禁哽噎,“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要是早点告诉太子哥哥就好了” 李唯玑更靠近她一点,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小手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李盈溪吸了吸鼻子,“他离开前,我还和他喝了一些酒,很快我就醉了,所以当时头脑不是很清醒。因此当他对我说他要走了的时候,我只当那是我醉梦中的一个笑话。可是醒来之后他就真的不见了。” 李唯玑低下头去,到底这是什么原因,需要云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呢?如果有答案的话,那么一定是“他去找楚云霄?” 李盈溪水雾迷蒙的眼睛满是哀伤,她想起了云想当时说的话,他说:“以前守在他身边一直都非常不情愿,但其实我依靠的都是他的力量,那么这一次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回到他身边。” “是!”李盈溪痛心疾首。 得到明确答案,李唯玑心头一跳,浓眉紧蹙,“云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三天前!”李盈溪嘴唇开始颤抖起来。 李唯玑一着急,声音不禁大了几分,“为什么现在才说?” 李盈溪被他一激,情绪又难以压抑了。一股庞大的悲恸从她心底急窜而出,她不可自制的掩面而泣,泪水透过指缝流淌而下,“因为因为” 因为云想留下简讯,叫她不要找他呀! 李盈溪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泣不成声了。三天!是的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找李唯玑。可是当她酒醒后看到云想留下的笔墨,就已经崩溃了,上面的字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不要找我”。她这才相信那一切不仅仅是一个悲伤的梦,而是无比真实的事件。云想真的离开了! 那时候李盈溪心里只有那四个字,只有窒息般的悲恸,哪里还能思考更多?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想遍了她与楚云霄的点点滴滴,才想起来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事情,因为这一切的归因是楚云霄。既然是这样,那么她也就有了求助于别人的的理由。想通了这一点,她便急切地往东宫而来。 可是三天足以做很多事情,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云想的脚步了。 “抱歉盈溪,是我太大声了。”望着她伤心欲绝的表情,李唯玑开始意识到,问题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或许云想离开京都回到楚云霄身边这并不是短时的,甚至还有没有回来的一天都不好说。 虽然一开始,他并赞成李盈溪与云想发生感情纠葛,而且也不赞同嘉元帝以一个公主为代价以云想为联系来探查那个虚无飘缈的“青龙”真容。但是后来他渐渐发现云想之于李盈溪,也许不只是一个少女的青葱岁月那么简单,而且在她眼里这份感情是纯粹的,是没有阴谋与暗算的。于是李唯玑才渐渐的接受云想的存在。 李盈溪还在流泪像是迷途的孩子一般无助哭泣呢喃,她心中的悲痛不可遏制以至身子微微颤抖着。李唯玑很心疼。他不禁在想,如果李盈溪一开始就没有爱过,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李唯玑轻轻将这个痛哭流涕的女子拥入怀中,而她就像一个长时间盈满了热气的天灯一样,在烛火冷却的时候终于支持不住慢慢的从夜空中坠落。李盈溪彻底晕死在他的怀里。 他怔怔望着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李盈溪,她呼吸的虚弱即使是紧闭双眼也能感觉到她的痛苦。那并不是他此生唯一的妹妹,但却是与他最亲近的一个,而她很痛苦,和他一样痛苦! 李唯玑的脑子里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空白,甚至连李烁楚逸他们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盈溪?她怎么了?”李烁刚刚来到镜黎轩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李烁为自己刚进来时看到他们相拥而立的一幕感到吃惊,因为他没有想到李盈溪会出现在这里,然后他很心痛,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就是让人觉得很心痛。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这一幕很陌生,因为李盈溪可不是轻易就往别人怀里跑的人。而且她紧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如雪,很明显就是晕死过去了。 李烁的医术很高明,在百里家时就经常百里清玥替那些没钱治病的穷苦人诊治,以及回京的这几年里对医药的钻研都让他的医术精进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他确认了李盈溪的情况之后,下意识里便想要看看李唯玑的身体状况,下一刻却发现,李唯玑的思绪己经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烁从他手中接过李盈溪,然后转交给楚逸,吩咐道:“先带回公主府,虽然只是累倒的但她现在很虚弱,记得交待下人好好照顾。” 他目送着楚逸离开,然后看着面前依旧惘然的李唯玑,微微挑眉,不知是喜还是悲还是别种情绪。 “唯玑,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唯玑回过神来望着他,说道:“二哥,我要去北韩。” “你说什么?”李烁震惊了,看着李唯玑沉重而坚定的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去实现这个狂悖的决定,要知道迄今为止他还没搞清楚眼前的这种复杂的状况,又如何能对症下药呢? 李唯玑看着李烁说道:“我一直都忘记了一件事,噬心蛊的事起因在于风离彦,如果要救独孤,楚云霄一定会去北韩。再者明舟,云想他们的离开也绝非偶然,若他们是要回到楚云霄身边的话,那么他们所去往的方向一定只有一个现在的北韩就是风口浪尖之地。而且,我也是时候去一趟北韩了!” 李烁从他的话中提取了两个信息“云想离开了”,“李唯玑要去北韩”。是的这两个信息已经完全能够解释刚才的那一幕了。 “虽然我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从你这些话中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李烁忽然皱紧眉头,目光也渐渐犀利起来,“虽然你分析的都不错,但是唯玑,父皇是不是太宠你了?” 如果不是太宠着了,李唯玑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地想到要以堂堂祁靖国太子的身份单枪匹马地进入敌国的领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灵均秘史(1) “我不否认。”李唯玑明白他的话,“而且就算父皇反对,我也还是会去的。” 李烁说道:“就为了区区一个独孤凝?” 李唯玑想了想,说道:“如果是为了独孤凝,那对我而言应该是很骄傲的事情吧?而且我想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去北韩并不仅仅是因为她。” 李烁看了眼李唯玑,眸色深得像是要把他吸进去。最后,目光移向了疏影横斜的窗外,说道:“不要解释,你自己心里清楚若非独孤凝可能身在北韩,你根本就不会去的。” 李烁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很是淡然平静,但同时心里又觉得疼痛中带着一缕怒火,于是话语中便带上了极浓烈的嘲弄意味,总之非常复杂。 说完这句话,李烁就没有再说话了。明知道李唯玑不该以身犯险,可是面对李唯玑,他永远是束手无策的那个人。因为李唯玑是太子,而他只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皇子,他阻止不了什么。 “你既说完了,那么我现在该进殿将此事呈禀父皇!”李唯玑说着,抬步就往外走去。因为这件事他不想耽误片刻! 然而刚迈出没几步,他却停了下来。身内被一股狂暴燥热的气息冲击,处处凌迟着他的身躯。他只觉喉间猛然涌上一股腥甜的液体,然后那液体顺着嘴角流下,在领口绽开点点朱红色。李唯玑努力支撑着,没有让身体在瞬间就颓然倒地,只是脚下已经越来越虚浮,身体亦摇摇欲坠。 此时没有风,然而他却觉得他的心像遭遇十一月的寒风一般凛冽刺骨。 “殿下!”侯在近旁的侍从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就上前去扶住他。 “唯玑!”李烁亦震惊无比,抢步上前查看,他发现李唯玑的身体如烈日般炙热,就好像有洪水猛兽无比焦灼地在体内冲撞,生命并没有流失的迹象,但凭借长时间行医的敏锐他知道李唯玑的生命正在这份炙热中燃烧,无论这个身体的强度到了多么了得的地步,李唯玑都终将会被这燎原之火所吞噬。 李烁完全被眼前的现象给震惊了,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自己对李唯玑所下的所判决。 李唯玑难道真的要非死不可吗? 这一次李烁从心里面真切的感到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从阎王手中抢回李唯玑的生命 毫无疑问,李烁的医术很高明,他师从百里家族最辉煌一代的家主,在远离盈江城的日子里他与百里清玥一起有过极为丰富的行医经验,如果说在整座帝城内他的医术称第二,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可是面对这样的李唯玑他只感到恐惧。 李唯玑当然不知道此时李烁内心的各种挣扎,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心力去顾及李烁会怎么想。他只努力着不让自己倒下,即使他清醒地知道如果此时没有旁人的支撑他甚至连勉强站立都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就是有种道不清辩不明的执念驱使着他,致使他不愿倒下。这一刻,李唯玑第一次觉得站立着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在他的意识被狂暴的气焰吞噬之前,他的的目光一直停滞的看着门外迷幻般的风景,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或许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因为他心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李唯玑并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个问题早已经伴随着他强烈的情绪脱口而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的凄绝。 李烁没有回答李唯玑的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本来也不是要由李烁来回答的。他只感觉到面前的李唯玑那无与伦比的悲痛,感觉到了迷离的神魂,或者说是失了魂灵的李唯玑。然后,李唯玑就像风暴中的小楼,轰然倒塌。 躺在床上,李唯玑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昏迷了,迷迷糊糊的仿佛一闭眼身后就是死亡的鸿沟,他在死亡的绝境中不断沉浮,昏昏沉沉地在半梦半醒中感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每一次的清醒总是非常短暂,而那份短暂总是在不断提醒着他闭上眼的恐惧;因为他的生命还在风雨飘摇之际。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不知道李烁经过了怎样艰难地努力,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祈祷中惶惶不安,他只知道当体内的剧毒肃清之后,第一时间嘉元帝就又亲临了东宫。 那一天正是夕阳残照之际,在这处守卫森严的东宫,昏暗的屋内已经亮起了烛火。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简洁而又精致的摆设。 李唯玑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只安安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睡着了一般。或许此时应该更需要一些狼狈可怜的画面来应景,以召示这一场汹涌澎湃的浩劫。但是什么都没有,他气色甚至可以说很好,没有呈现一丝的苍白。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过 然而李唯玑手腕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却让人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一切在真实地发生着。 嘉元帝望着李唯玑说道:“还好,没有显得太狼狈。” 李唯玑当然没有睡,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听到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但他并不想睁开眼晴。当然这并不是说明他无法面对,恰恰相反他感觉到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澄明,如同无波无澜的湖水一般,内敛而深邃。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审视过他自己的内心,直至将它看得澄明。 “以后也不会太狼狈!”李唯玑刚把这句话说完,就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坐下,然后拉过他的手。 李烁正弯腰用匕首轻轻划开李唯玑手上的皮肤,取出少量鲜血滴入翠绿色的液体中直至液体重新变回澄清,李烁轻车熟路地帮李唯玑包扎好伤口后,起身向嘉元帝行礼,轻声道:“已经没有什么的问题了,眼下,只要慢慢恢复便好。父皇且安心!” 嘉元帝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理应如此!”李烁回答道。 嘉元帝又重新将目光投向李唯玑,沉声问道:“太子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父皇想要听什么?”李唯玑对于嘉元帝的问题显得很清淡,连眼皮都没有掀开。 “那就一件一件地说吧!就从楚云霄开始吧。”此时屋内一共只有三个人,所以嘉元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微微眯眼说道:“太子为什么要瞒着朕楚云霄的事?” 李唯玑回答的很淡然,他说的是,“遒琦出现的时候,儿臣曾经问过父皇一个问题。” 嘉元帝眸色深沉地看着他,静默良久,然后声音从胸腔深处吐出,“遒琦不重要,隐城不重要,甚至青龙也不重要;因为如今的隐城只是一座死城,而青龙就算还没有真正消亡也不过是一支垂颓之军,所以太子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件事情上面没错,当时朕确实说了这句话,但这句话并不代表你可以忽视楚云霄。” 李唯玑斟酌了一下,慢慢说道:“楚云霄是有些本事没错,可就算他再厉害,政权之事只怕也鞭长莫及吧!” 嘉元帝深深看他一眼,“太子你错了,即使是十个青龙也未必敌得过一个楚云霄!” “看来父皇也瞒了我很多东西。”李唯玑依旧很安静,但依然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平静渐渐产生了变化,最终转换成为深沉凝重的表情,“楚云霄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朕说无冬楚氏才是皇族的正统,太子你打算怎么办?” 毫无预召地,李唯玑睁开了眼,继而侧过头将视线投向嘉元帝,那份惊骇和探测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透。 没有任何一位帝王可以容忍别人对自己进行这样的审视,哪怕那个人是他无比重视和宠爱的太子,然而在决定道破这个秘密的时候,嘉元帝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拷问的准备!所以此时这份被李唯玑挑起的怒火被他牢牢的压制下来。 这份沉寂持续了很久 “也就是说,当年叱咤风云的皇太子李麟其实就是楚径南?”嘉元帝已经摆出了结果,李唯玑哪里还能不知道?史料有载李麟病逝于灵均三年,可那个时候不正是楚径南移居无冬城的时候?以往他总想不通,无冬城作为祁靖国重要的城池,为何会隐没在所有的地理图志之中。可如果曾经作为一国最高的掌权者,李麟想要抹消掉什么,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冷笑,“真相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嘉元帝沉默片刻后说道:“当时开国皇帝李谨晟只有李麟一位皇孙,而先皇虽是皇亲国戚,但也不过是李谨晟诸兄弟之子,最多也只能谋个亲王的闲差,先帝与光芒万丈的皇太子可畏云泥之别。李麟三十二岁登基,年号灵均,可谓众望所归。可是灵均三年,朝廷突然下发召令,李麟身患绝症不药而亡。因为李谨晟之后除了李麟尚无直系的血亲,于是后来先帝作为旁系的亲属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 “所以,先帝有谋权篡位之嫌对吗?”李唯玑的话一针见血。 “真相到底如何朕也不清楚,所以此刻不能给予太子想要的答案。但是与其说谋权篡位,朕更加相信他们不过是完成了一场骇人听闻的交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灵均秘史(2) 这一次嘉元帝似乎并没打算要李唯玑发表什么看法,视线仍保持在原点,继续他的讲述。 “事实上朕幼时与皇太子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用楚径南这个化名了。如果先帝真的是谋逆的话,那么皇太子李麟还能好好的留在皇都吗?显然不会!而且当年李麟的气势直冲云霄,锋芒毕露,任谁都不可能有这等势力谋逆成功吧!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先帝不仅参与谋逆而且还奇迹般地成功了,那么他还会有恃无恐地看着李麟拥兵自重吗?” 李唯玑很认真地思考这一番话,然后很认真地做出评断,“父皇的推测确实无可辩驳!” “李麟是长辈也是朕此生最崇敬之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轻易输掉自己的江山的,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一切都是他愿意看到的。”嘉元帝叹了口气,“也只有他这样不可一世的人物才不啻将皇位当成交易的筹码!” 提到李麟嘉元帝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的变化,话语时而平叙时而感叹,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那份深深的敬畏。李唯玑是第一次知道嘉元帝心中还藏有这样的人物,也第一次从嘉元帝口中听到他对别人的敬意。 “就算传奇如李麟,也终究是个作古之人。楚云霄不是李麟,所以他不可能如李麟一般轻易地将皇权玩弄于股掌之间。” 嘉元帝摇摇头,“朕说过那是一场交易,至于交易的内容是什么,什么时候结束没有任何人知道。” 李唯玑扯出了一丝笑容,“甚至,那场交易现在都有可能在继续?” 嘉元帝沉沉的视线落李唯玑身上,“你觉得很可笑?” “已经故去数十年之久的两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宫廷秘辛,一场凭空猜测的交易,父皇却说他们之间的秘密交易依然还在继续这样的说法岂不荒唐可笑?” “太子有没有想过一事,楚径南救国家于危害,挽狂澜于即倒;楚啸阳纵横北境,护国安邦。他们受百姓的瞻仰,甚至万民传颂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楚云霄呢?他不仅嚣张跋扈,而且寸功未建,然而他在百姓之中的影响力难道比太子你还要弱吗?”嘉元帝停滞了一下,在开口时语气格外的坚定,“不,绝对不是!在整个祁靖国只要是关于楚云霄的故事,就算是最烦锁的小事都被传得绘声绘色,妇孺皆知。可是出了盈江城,试问天下间能够说得清楚太子名讳又有几个?” 李唯玑仿若听到街头巷尾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口耳相传的名字,以及各处茶馆酒肆那些永不褪色的话题。是的,他也一度探寻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楚云霄这样一个狂傲肆谑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到了百姓那里没有口诛笔伐,却反而被上升为一种无法跨越的高度?那个时候他想不通,然而现在李唯玑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了紧。 “如果太子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朕来替你回答!”嘉元帝眸光微缩,“因为上至朝堂大臣下至无知的百姓,虽然他们都不曾了解过当年的秘密,可是在不自觉之中他们一直都是这个交易的助力。换句话说他们才是整个交易的参与者,是维护无冬楚氏c唯护楚云霄的中坚力量。” 李唯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放开了紧握的拳头,不疾不徐地问道:“真的可以做到吗?” “众所周知李麟是一国的皇帝,就算他瞒天过海的本事再强,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活生生的天子替换成一个杀伐决断的将军或许正如朕所知道的那样,他从未想过要瞒天过海,甚至这一切本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所以当时的很多皇亲重臣都是知道此事的内情的。几十年确实可以掩盖住很多的东西,但唯独这一件是不可能被人轻易遗忘的,至少李麟治下的江山那一片海晏河清还有很多人在怀念着。” “就像父皇一样吗?”李唯玑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三月的杨柳风一样没有寒气,也没有力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久病初愈的人过于虚弱的话语。当然李唯玑完全符合这一条件,然而嘉元帝却听出了另一种味道。? “没错,朕也一样!”嘉元帝目光一沉,被他这种讥讽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语气便加重了几分,“不过太子难道还不明白吗?即使再崇敬李麟,朕也不会将江山再还回去。身居高位,在这个位子上坐的久了,谁还退的下来?” 嘉元帝的话连续不断地传入耳中。 “朕很清楚,知晓了真相的你,必定对前路有所动摇。但是如今必须面临的问题是,无冬楚氏的归位真的能够换来昔日的一片海晏河清吗?楚啸阳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毕生都没有回到盈江城。” “当年追随李麟的一众大臣培养了多少继承他们遗志的人,如今朝堂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太子知道吗?如果朕告诉你这个数字绝对比你能想到的要多得多呢,如果朕说当今在朝的那几位元老当年都是李麟的心腹呢?如今他们可以为太子你鞠躬尽瘁,一但楚云霄出现又当如何呢?” “相信太子很清楚,在民间一直流传着‘楚家世代英杰’的传说,故而从没有人会去苛责作为孩童的楚云霄不够完美,因为他们始终相信楚云霄会成长为一代英豪。而且正因为楚云霄有了这些闻所未闻的恶习才更让人相信此子的非比寻常。相反太子事事都如此完美,对于朕这样的知情者会感叹绝无仅有,可对天下而言更多的人则会怀疑是否会言过其实,这便是人心。” “在朝,楚云霄有足以与太子媲美的追随者,在野,他得到的可是民心呀!如果楚云霄重现,并且将有可能回到盈江城的消息公诸于世,首先乱起来的就会是群臣,然后当楚云霄的血脉在平民百姓之中也不再是秘密的时候,祁靖国将迎来一场空前的内乱,到那时不攻自破的祁靖国该如何应对南北各方的威胁?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楚云霄都绝对不能回来。” “那么现在楚云霄是怎样的存在,太子知道了吗?” “别忘了你可是朕和丞相最得意的作品,这一次,太子你该认真起来了!” 嘉元帝的分析详尽透彻得让人心惊,李唯玑也被其中的内容弄得心神俱震。 “儿臣只想再问一句,隐城之役父皇也是其中的策划者吗?”为了断绝无冬楚氏的一切可能,嘉元帝会借敌方之手不惜毁掉一座城池,一个军团吗?假若嘉元帝的回答是肯定的,李唯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理直气状地面对楚云霄。 嘉元帝咬咬牙,对于李唯玑的问题心中当然很气恼,但还是回答得异常坚定,“不是!” “我知道了。”李唯玑得到答案心中已是明亮,脸上表情也渐转轻松,最后那片刻的轻松凝聚成一种犀利的果断与决然,他看着嘉元帝道:“既然楚云霄已经死在十年前,那么我就不可能让他再活过来了。” 嘉元帝从未尝试过一股脑儿吐出那么多的话,而且还是对象还是卧床不起的李唯玑,他觉得今天自己似乎已将数日的说话分量都一口气吐了出来,这并不是什么骄傲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今天所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楚云霄的事在他这里已经算是告了一段落,接下来就要看李唯玑怎么做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一直令他坐立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提起,踌躇了片刻,嘉元帝终于还是张了嘴,“那么,太子妃她” “父皇!”李唯玑毅然打断嘉元帝的话,“如果说当初留下她,是从父皇的角度考虑。那么儿臣希望这一次,独孤凝或者生,或者死,都由我来主宰。” 嘉元帝一愣,此时的李唯玑的神情冷峻,面上一片傲气如霜,骨子里透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决绝来。嘉元帝定定神,叹了一口气道:“朕只是担心你!” “谢父皇,儿臣没事!这不过是经历了一场诗的悲欢离合。” 这只是一场诗的悲欢离合,诗尽了,留下来的也只有心间的故事而已,现实依旧在继续,不会有任何改变。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李唯玑对于这份昙花一现的感情最不留情面的回答! 这是李唯玑的态度,嘉元帝没能想到,李烁也没有想到。 嘉元帝目光一沉,早已经无话可话了。 李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嘉元帝与李唯玑之间的对话,也没有瞒着他的意向。于是李烁听到了很多秘辛,不仅是这两个人内心深处的坦诚,也是关乎李家及至整个祁靖国的一桩惊天秘密。尤其是听到李麟这一段,他心中产生的惊骇丝毫不比李唯玑少。甚至最后看到李唯玑对独孤凝的态度,都让他觉得无比震惊。 屋内又回归沉寂,甚至连呼吸都流转得动态可闻,突然有人率先打破这片沉寂,“太子好好休息吧!” 嘉元帝说完,随即转身离去!李烁往床榻上瞟了一眼,随后也跟了上去。 室内只剩下李唯玑,他没有动,就如起初的那样寂静无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惟余莽莽(1) 在祁靖国的北面是一片莽莽草原,这里有一个独属于它的名字,北韩! 这是一片尚武的土地,他们的铁蹄拥有征伐万里的强大力量,所以尽管商业不如南方各国那样发达,但却不惮与祁靖国对抗,入主中原是这片土地世代的追求。 近来这片土地变得更为热闹了,先是肆叶护之子北韩特勒风离彦秘密潜入祁靖国,北韩可汗震怒,接着风离彦的亲信周明出访回归,没过多长时间风离彦也回来了。 大帐外无边无际的早原上响起无数跑马的欢呼声,在这辽阔的草上惊起了一片气息波动,然而待在帐中的风离彦却没有什么心思去参与这些热闹。 当然,北韩的将士依然在守护营帐外围,故而普通的牧民没有谁敢突破这条防线,从众官员的营帐到可汗的居所,到处都是巡防的将士,地面上还可以看到零星的践踏过痕迹。风离彦独自坐在营帐之中站,透过营帐门帘间的缝隙看着即将到来夜色,英挺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邪肆,沉重到了极点。 擅自前往祁靖国的事,经过他与肆叶护的努力可汗的怒气已经平息了下来,风离彦的人马有一部分被调往与祁靖国的边界去四处巡视。虽然祁靖国一直养有重兵,但按道理来说,他们不可能因为他的动静而提前发起战事。然而风离彦很清楚当前的北韩不可能就此获得平静,一定还会有事情发生。 鼓交三更,风离彦辗转反侧依旧未能入睡,他反复覆想着近来所发生的事,总的来说算是有惊无险,然而他有莫名的感觉到沉重与不安。 营帐外突然传来了轻微嘈杂的声音,但又有一种奇异刻意压制的安静感。 风离彦想来定是守帐的人误以为他孰睡入定不让人惊扰,然而这个时间还非要见他不可的,想必有大事要发生!终归也是睡下着,风离彦起了身,亮起了烛火,朝帐门外说了一句,“还不进来!” 来人掀开门帘向帐内走了进来,所有的烛光都已经明亮起来,这一次没有人拦他,他很轻易地来到风离彦跟前。外头到处都是巡防的人,与黑压压的一片深夜相对而立,其中空出来了很大一块地方都置了很多营帐,此时只有这一处是亮着的,但他却觉得此时眼前极其黯淡。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特勒,属下罪该万死,军饷军饷被劫了!” 听到这句话,风离彦神情骤变,暴怒而起,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 跪在地上的男子不敢抬头,但显然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巍巍颤颤地回答到,“军饷在伍凉山被人劫走了。” 伍凉山一带北面地属北韩,南面就是祁靖国,因为那地形比较复杂是就地而生的天然屏障,所以两国的军队更多驻守在东面平坦开阔的边界地带,所以那一带向来是疏于管制之地。 可是从北韩的都城乌兰巴拓运往巴纳克军马场的军饷,其运送的路线跟本就不需要经过伍凉山。 风离彦怒火中烧,“伍凉山?谁让你们走的伍凉山?” 男子急忙解释,“一直是按原定计划行进的,只是所走的路线,将士遭到匪人拦截,军饷险些被劫,多亏了吐屯大人才幸免于难,见运送线路已经暴露,吐屯大人这才下令绕道伍凉山,谁知” 风离彦一把提起男子的衣领,面目邪傲,“吐屯?周明?我不是说过运送军饷的事情不允许他插手吗?” 男子已觉不妙,紧张得几欲喘不过气来,额头也冒出了冷汗,他颤声道:“可吐屯他带着特勒的诏令,属下不敢不从。” 风离彦当然没有下过这个的诏令,这无疑是周明处心积虑的结果。 “匪人拦截,更改线路,你们做得真是好呀!”风离彦的脸色渐趋阴沉,“周明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做么?为什么当日有情况的时候没有人向我汇报求证?” 男子明显越来越紧张,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当时特勒您还未回营” “废物!”风离彦大喝一声,将男子重重地扔在地上,他突然有种杀人的冲动。 男子伏在地上吓得不敢出声,亦不敢有任何动作。 风离彦的脸色极其难看,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片刻的寂静后他似乎渐渐地压下了怒火,“周明,现在在何处?” 男子的神情不安到了极点,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吐屯已去追踪贼人,至今未还!” 屋里变得非常安静,草原上的风声仿佛大了很多,在营帐外狂啸肆虐,有些令人心烦意乱。 “滚!”风离彦面无表情说道。 男子听了话既如释负重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瑟缩着身体,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在北韩没有人能比风离彦更了解自己的下属周明。他哪里是至今未还,哪里需要追踪贼人,他还需要亲自再为风离彦做些什么吗?完全不用,所有的一切都在周明的绸缪和掌握之中完成了不是吗? 周明的目的事实上就是运往巴纳克军马场的军饷,那是整个军马场一年的军费,周明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风离彦知道北韩的朝堂即将如一锅沸水般翻腾不止,而造成如今这种状况的人就是八年前流落到北韩的祁靖国少年。 周明来到北韩之时还只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八年的时间北方的风沙把他锤炼得坚毅起来,五年前风离彦找准机会把他从军中扶植起来,这个看似漫不经心却非常优秀的男子很快就成为了官职最高的外族人员,并最终获得吐屯的官职。风离彦曾经调查过周明,并不觉有什么异常。多年前祁靖国境内大面积发生灾荒无数人流离失所,他的家人全部死于那场灾难,而他从此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八年前才流落来到北韩。 论私心,周明是他多年的好友,私交甚密,外人看来周明无疑是风离彦的亲信。然而风离彦却知道这个对任何事都显得漫不经心的外族男子决不会真正效力于北韩,所以虽然是获得了吐屯的官职,但周明的权力却一直备受压制,基本上身边的势力都受风离彦的控制,当然他也不被允许参与一些重要的事务。尽管能力不凡却被排挤到这种地步,但周明对这些依然不甚在意,所以风离彦一度以为周明只是为活着而活着的人。 可是沉默了那么多年的人最终还是背叛了他。 想到这里,感觉到凉了下来的心与满腔怒火在身体里不断地抗争,激荡得他急欲寻找出一个发泄口。 “啊”风离彦怒从心头起,一把掀翻了帐内的桌案,被摔落在地上的杯盘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狼藉一片。 此时,伍凉山往东南方七十里有一座小镇,这里的人半农半牧地劳动经营,镇上街区有座老旧的茶楼,去年秋天明舟和风离彦在狩猎之时,无意间离了队伍,还到过这里喝茶。而此时坐在对面的不是风离彦而是楚云霄,如今的画面已经超出了明舟的控制,至少一年前他绝对想不到还可以见到这个人,而且这个人此时就悠闲地在自己面前喝着茶。但很明显,当前的局面并不如想象中的轻松安闲,否则今夜这两个人就不会在敌国的土地上相聚。 茶楼里忽然响起了清淡地声音,那是楚云霄说话的声音,话的开头只有这几个字。 “你做得很不错!” “是少主明谋善断。”明舟笑了笑。 见他露出笑容,楚云霄也微微一笑,“我没事先跟你商量过就忽然给你下了这样的命令,还担心你会有压力呢,毕竟风离彦也算是你不可多得的朋友。”? “比起少主的回归,我即使牺牲一些也无关紧要,你能回来我很高兴,相信所有人都很高兴。你不用替我担心,虽然劫军饷不可能真地万无一失,但这件事由我来做总是会多几分把握。如今这样的程度,差不多已经算是天衣无缝了。既然此事是少主你来安排的,我决不会有半点犹豫的可能!” “你能这样想很好!”楚云霄再次笑了笑,以茶杯中徐徐抬起双眼,深深地看着他,“即使你不这样想,我也依然可以让你犹豫不得因为他们从我们这里得到的难道比这批军饷还少吗?这不过是当年北韩掠夺我无冬城的还礼!” 明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绽开了微笑来,“我好像又看到了当年无冬城的小霸王。” 楚云霄微微眯眼没有理会他,轻轻地端起茶又饮了一口才道:“你毕竟在北韩呆了那么多年,这批军饷该如何突破防线送回祁靖国,你应该有办法吧!” “是,就算是风离彦也绝对不会想到我在北韩还培养了这样一批人!而且上次回祁靖国我还多拿了一份空白的通关文书。所以即将运离北韩的军饷绝不会出问题的。” 楚云霄的脸上露出完美的微笑,语调略显漫不经心,“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你安排得再好,也不可能不走露出一点风声,很多事情一路上总是需要去打点的,幸而现在我们不缺钱。” “少主放心,我一定会做得干净的!” “不需要你!”楚云霄说道:“云想应该也要到了,那么让他去做就好了,你还要留下来多多花些精力让风离彦相信带着这批军饷的你已经深陷北韩这个泥沼,寸步难行了。” 明舟忽然扶额感叹道:“我忽然觉得自己判断有差!” “什么?”楚云霄忽然听到这句话,不明所以。 明舟迟疑了一下,想想又笑了,“无冬城的小霸王哪怕是要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是光明正大的,而少主你现在怎么这么地阴险!” 楚云霄瞪了他一眼,“你想死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惟余莽莽(2) 一小片黑潮出现在不远处的原野上,即便不经思考,明舟也很轻易地知晓这些骑兵究竟是什么来历。 今日他原是要返回乌兰巴拓打探北韩如今的动向,并为此精心设计了好长时间。没想到还未到达乌兰巴拓,就已经暴露了行踪,这百余骑兵已经追踪了他半日,就在刚才明舟的坐骑竟然被累垮了。驱逐他的是一支勇武的骑兵,虽然有所不甘,但明舟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看着骑兵愈加逼近的这幕画面,明舟心想这一次闹得是不是有些大了? 纵使平日里与这样的将士训演过无数次,明舟还是紧张起来,毕竟他从来没有真正与这些人有生死搏杀的经验,何况风离彦就在队伍之中。 已经跑不了了!他寻了个可以居高临下的地方,等侯着风离彦一行的到来。 风离彦匆匆赶至明舟的面前,或许是因为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赶来的缘故,所以他没有穿戴盔甲,衣衫也都被风沙吹得凌乱了几分。 “周明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风离彦的眼睛,紧盯着明舟,如同一潭寒水般让人触之生寒。 “我只是需要钱而已。”此时明舟的脸上现出了微笑,不过他的笑容之中,多了些认真,多了些坚定。 “周明”回答的这句话太简单,简单到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但风离彦知道“周明”回答得很认真,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认真。只不过这样的态度风离彦还是第一次见到罢了。 显然风离彦在惊骇之中甚是迷惑,而同时心里又略略有些明白,“周明”从来都不是漫不经心的人,只是在他面前还没有出现足以令他重视的事而已。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可以入“周明”的眼呢?这一刻风离彦发现对于“周明”他什么也不了解。一直以为“周明”不愿意提及他自己的过去是因为他还无法释怀那场灾荒带来的痛苦,可是现在风离彦不得不去想,是否真的只是那么简单。 但无论真相是怎样,唯一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周明”和盈江城,和嘉元帝,甚至李唯玑都没有任何关系;就连上一次“周明”打入东宫获取情报的事也始终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进行着。 “你根本就不是李唯玑的人,我想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理由。” “看来你真的调查过我!”风离彦的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明舟听了心中自然也会产生些许波动,毕竟风离彦是与他共同成长了数年之久的人。现在明舟走上了这样一条与风离彦背道而驰的路,那么他还能为风离彦做的,也只有坦白,“没错他确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那又怎样,结果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风离彦的视线如同钉在明舟身上一般,拨不动一丝一毫,“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虽然你的出生地并非我北韩的莽莽草原,但我以为你至少不会背叛我。” “八年前我就说过,我算不上你的属下,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朋友。” 明舟审视着骑在马上的男子,语言明晰而脸上的情绪却变得异常复杂。 事先他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使楚云霄没有出现,他也终将要与这个毁灭无冬城的势力撕破脸皮。但是明舟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在北韩生活的日子虽然嘴上不说,但风离彦无疑是他从心底里唯一认可的异族朋友。 “我以为自己可以驯服你,可现在我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在鼓掌间的人。”风离彦冰锋般的目光冷利地割向这个他一直以兄弟相称的男人,字字清晰地道:“我如今才明白你为什么从不肯参与我的行动,原来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阵营里。可是这漫长的八年,你总不会到现在才翻脸无情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明舟说道:“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只是很快我就查到那个人已经死了!” 风离彦微微讽刺道:“你找的那个人是我杀的?” “不是!”明舟面无表情说道:“但是他却是被你们害死的。” 风离彦面上讽刺的意味更加浓重了,“所以你留下来,就是为了等到自己羽翼丰满的时候好向我们报仇?” 明舟咬咬牙道:“是!” 在北韩的这些年,明舟查到当年带领骑兵屠戮无冬城的正是肆叶护,将楚云霄带回北韩并让他身死异乡的也是这个人;但肆叶护是何等强大,即使是隐忍至今的明舟也没有得手的可能更别说当年那个穷途未路的少年,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机会以报当年灭城之仇。 风离彦用冷冽的眼神静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微嘲说道:“那么现在这批军饷让你觉得心中仇恨得到消解了?” “你还记得那时候从盈江城寄到我手中的那封信吗?”明舟不疾不徐地问道。 风离彦当然记得,那封不该出现在北韩的信却最终送到周明的手里,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仅靠驿站传递是无法完成的。可是周明只看了几眼就当着他的面把信件烧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怀疑过,因为他很肯定周明连信的内容都没有看完。 此时又听周明提起,他才知道这封信暗含了某种玄机。风离彦心中冷笑,没有说话。 “那封信本身确实与我无关,但信中的笔迹却是他的,于是我不禁在怀疑当年得到的结论是否出了错误。” 明舟没有想到他还没有等来杀死肆叶护的机会,却等来了楚云霄的一纸书信。 看到上面的字迹时,明舟才惊觉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是的,如果楚云霄还确确实实活在这世上的话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个消息更能让他感觉到轰动了。在来到北韩之前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楚云霄能够绝地求生,但是当他通过风离彦等人查清当年的情况之后,他无比确信楚云霄真的已经不再回来了。可是那封信又如此有力地想要推翻他那些坚若壁垒的证据。 事实上,那是一封没有属名的书信,来自祁靖国的盈江城,由正常的渠道经过很多人的手才传达到这里。里面的内容明显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寒暄与问候,平淡如水。明舟自然没有了父亲,也从未到过盈江城,就连要寄送的地方都不在北韩境内,除了信封上的“周明”二字外,这封信于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这封信来得诡异而离谱。所以当时风离彦举着这封信,说的是:一封传错的信没想到会传递到同为周明的你的手里。 但明舟知道这封信并没有传错,那就是给他的,因为写信的人是楚云霄。纵然多年过去了,但楚云霄的笔迹他又怎会认不得?其实这封信并没有表达什么内容,但他却记住了这个发信的地点。或许楚云霄早就猜到收到这封信的明舟一定会前往盈江城,这或许才是楚云霄想要的。 风离彦微微眯眼说道:“所以你会去盈江并不是为了协助我,而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幸而他还活着,所以这批军饷我会当做是你们对他的微不足道的补偿!” 风离彦无法再保持平静,因为他真的很想笑,于是他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死,而你却背叛了我!” 明舟张了张嘴,想要叙说无冬城与北韩的血海深仇,但最终却没有选择再说下去,他知道他今天只能坦白到这种程度了。 明舟上前几步,沉默了下来。 从草原上吹来的带着青草香味的风,拂动着空气里的热雾,也拂动着他有些凌乱的发丝。 他记起曾经在无冬城里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朝朝暮暮,记起已故的父母,记起楚云霄。他忽然觉得这样已经圆满了,虽然不能亲眼见证雪洗那一幕,但他相信楚云霄一定可以做到的。 明舟反而有些释然,他微微一笑,“看来我今天注定要死在你的手上了!” “你可以有不同的选择!”风离彦说道,“我相信这批军饷如今还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你肯归还,今天你不仅不会死,而且还会成为北韩的英雄。相信我,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明舟听完笑了笑,只是很简单的笑容,轻描淡写,没有任何深意,“相比起你给的条件,我更乐意选择死亡。”? 忽然间,明舟神情微变。因为身后忽然飘来一股荷叶的清香,在风中搅动起来。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从身后靠近,出现在这片草原之中。 便在这个时候,风离彦一行脸上也多了一些震惊与错愕,或许感觉到主人的情绪,连马匹也开始躁动起来。 同时还响起了一道声音。 “明舟,你到底还打算啰嗦多久?” 一个青衣男子出现在明舟身后,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知道这名男子到底是何时靠近的。 这幅青衣飘然的画面吸引了当场所有人的视线。 十余只灰鹫,在高空中盘旋,就好像这个从天而降的青衣男子就是它们带来的一样。 北韩的骑兵很是震惊,不停猜想着来人的身份来历。 与骑兵们的简单的错愕与惊异不同的有两个人,一个明舟,还有一个是风离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惟余莽莽(3) 这样的香味,这样的身形,这样奇诡的行迹,即使此时他被一顶垂帘斗笠遮住了容颜,但这个人风离彦怎么会不认识?这就是当日在弥离山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救走独孤凝的那个人。在那之后,风离彦还特地派人调查了他的身份,中原武林最神秘莫测的少年英才,人称水上青荷。 可是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竟然如此自然地称周明为“明舟”,这又意味着什么? 风离彦刚要收回目光,却忽然瞥见“周明”变得煞白的脸,此时他苦苦寻找的答案才醍醐灌顶变得格外明晰。原来“周明”口中那个口口声声的他,那个让“周明”变得无比认真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明舟,周明?没想到他连名字都是编造出来骗他的!风离彦欲加觉得讽刺,他刻意没再去看明舟的脸,心中冷笑,原来水上青荷就是他所说的那个人? 明舟自然没有发现风离彦的变化,他更多心神都放在楚云霄身上,此时他再不能保持平静了,声音也不禁提高了许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说过不会插手,都由我来解决的。” 看到楚云霄,明舟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云霄会以身泄险出现在这里。如果因为他而让楚云霄身处险境的话,那么他万死难辞其咎! 明舟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但眼里的情绪却是非常躁动。楚云霄当然知道他在考虑什么,所以安慰地笑了笑,故意把氛围变得轻松,“因为你耽误得太久了,我实在等得烦了,所以只好出面把你带走。” 风离彦冷哼了一声插了话进来,“是你?” 楚云霄透过轻纱看着风离彦冰冷而悲愤的面色,坦然道:“是我!” “你是谁?遮遮掩掩的,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一次风离彦问的自然是水上青荷的身份。弥离山那日因为夜色迷蒙,楚云霄又是背光而立,所以他根本就辩不清楚云霄的真容,如今又故意遮掩,于是乎对风离彦而言楚云霄始终是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存在。 楚云霄扯开了唇角,也不管对方看不看不到他的微笑,那过分奇异的声音却让人感觉他似乎是在冷笑。他说的是,“当你真正看清我的时候,你就很危险了。” “你觉得我应该害怕?”面对楚云霄,风离彦的情绪始终有些复杂,但也未做太多犹豫看着那个男人微笑问道,心里却异常警惕。 明舟的背叛,让他知道整件事的背后肯定会其他人,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此人。这个远离朝堂的林泉客子,这个过分神秘的轻功怪才。水上青荷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韩与祁靖国的斗争中心?到底为什么能够掌控他手中的明舟? 水上青荷乃是中原武林新起的风云人物,被传得神乎其神,实力就算说不得首屈一指但也必定不弱,更可怕的是他混迹江湖声名浩大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他实力的深浅,这一点不得不让人忌惮。 但无论水上青荷的名气如何滔天,他始终都是江湖中人,不会对两国的事情有任何的干扰,这是风离彦一贯的认知,所以从来没把注意放在中原武林的身上,可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人明明游离于朝堂之外,却深入在风云之间。在他的身边有一个明舟,那么李唯玑的身边呢?风离彦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非常确定水上青荷与李唯玑并不在同一阵营里,因为如果是,那么在水上青荷救走独孤凝的时候,李唯玑不可能是那种反应,甚至不惜以放过自己为代价去追逐水上青荷。 这时候风离彦忽然想到了独孤凝,他又为什么要救独孤凝?风离彦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如果,只是如果,祁靖国的太子妃都是他的人,那又当如何? 风离彦自觉想了很多,但其实只过了一瞬,他听到楚云霄说:“当然,毕竟命是你自己的。” 风离彦稳了稳心神,提醒道:“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 没错!这里毕竟是北韩,楚云霄再神秘可怕,那又怎样? “多亏你提醒!”楚云霄似乎恍然大悟,他转移视线,最终落在明舟的脸上,同时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把扇子,他摇了摇纸扇,打量着的明舟脸上景致,像极了一个纨绔子弟,但说的话却绝对无法从一个纨绔公子嘴里说出来。 “看来我不能坐以待毙了,那么总要做些事情已示反抗的,我觉得明舟你应该离开了。我是骑马来的,向西走不到一里你会看到一匹马,不用等我,你直接回去便好。” 明舟问道:“那你呢?” “我当然” “你们谁都走不了!”风离彦冷冷地丢了一句,瞬间将楚云霄的话阻断。同时骑兵们亦驱马上前几步,以示他们的声威。 没错,在人手方面楚云霄显然没有任何的优势。 楚云霄却不以为意,啪的一声把纸扇收拢,握在手里,转头看着他微笑说道:“你确定你们做得到?”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这里是我的地方。”风离彦神情不变。 “你的想法很有见地!”楚云霄赞许地点了点头,继而眼神瞟见依旧杵在原地的明舟,他忽然皱了皱眉头道:“还杵在这里作什么?难道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我是不会走的!”明舟说道。 他很清楚,只要他一转身楚云霄就必须独自挡下所有人,他怎么可能把他放到虎口之中呢? 楚云霄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以为自己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 “既然不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保全你会以身犯险?”楚云霄看着他尤然固执的眼神,又添了一句,“明舟,难道你也想尝尝违抗我的滋味?” 明舟凝视他的眼睛,许久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你保证,全身而退!” “当然!”楚云霄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他确实有这个信心。 明舟得到保证之后,毅然转身。身后顿时刀剑相接,战马散乱之声随之传来,距离很近,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楚云霄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纤弱少年了。最后他听到了风离彦盛怒的声音,叫的是他的名字,不过他也没有回头,因为此时他向前的决心就如三山五岳一般不可撼动。 楚云霄一挥手绵延不绝的暗器破空而出,并不是攻向敌人而是直击马匹,一瞬间马声厮呜,一波首当其冲纵马而来的敌人很快就被击下马来,这时后面的马匹开始踟蹰不前,骑兵内部阵角已乱。楚云霄接下来的攻势更让人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被动防御,因为楚云霄凭借无与伦比的轻功游刃于骑兵之间,一起一落都有人不断倒下,论人数原本便是风离彦这边的占优势,但他们甚至连楚云霄的身影都捕捉不到,就像一个坚硬的拳头打在水中一般,根本就毫无用处,此时看上去最先陷入了危境的竟然风离彦这一边。 同时楚云霄的身影渐渐地向风离彦靠近,擒贼先擒王,他可没有能力打倒面前的这一整支骑兵,之所以事先会对他们出手,只是为了打乱他们的阵势防止他们追击明舟而已。而现在他当然要回到正题上来。 所以楚云霄开始将攻击转向风离彦,风离彦亦如众人一般骑在马上,但他的实力可一点都不好拿下,和他交手了一番,楚云霄觉得再肉搏下去自己就有危险了。于是楚云霄一个覆盖了全身的银针暗器密密麻麻地投出,瞬间出现,把风离彦围得的严严实实的。正在这个时候,只要楚云霄彻离内力的控制银针肯定万发齐比袭向风离彦。因为内力与银针布置得太过密集,空气中开始出现涟漪,一圈圈的在风离彦周身荡开,全身上下各个地方都可以感觉到一圈圈的涟漪。 简直太诡异了!风离彦还没有听说过已经发出的暗器可以稍停在半道之中,这种虎视眈眈的危机让人感觉到惶恐异常。 楚云霄的攻击方式就是暗器,小小的细细的银针,附上内力完全能穿破皮肉!尤其是这种银针在快速运动之下无形无迹,正适合用来攻击要害,如果不是此时楚云霄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让暗器在半道之中猝然停下,他还不知道自己身边已经暗影重重了。 但是仅在瞬息之间,无声无息中银针又动了,那些半透明的暗器在半空中瞬间飞出,目标就是风离彦。 但是,风离彦不仅拥有实力,还有战斗经验,他的身体跃下马,又贴着马肚从马下绕回马背,而此时银针已全部擦过,银针在风离彦下马的那一刻就打空了。然而,楚云霄诡异的攻击方式和他超强的控制暗器的能力钧让他感觉心惊。 因为楚云霄看起来就是很危险的人物。忽然重新回归马背的风离彦心里突然闪过一丝警觉,他的眼前已经没有楚云霄这个人了。 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风离彦哗然变色,战马像是感觉到了亦后退一步,风离彦倒抽了一口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惊骇,此时一把纸扇正从后方绕过来抵在他脖颈的要害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惟余莽莽(4) 楚云霄此时就站在他身后,严格来说是站在他的马背上。 骑在马背上战斗却被一个敌人近身实在是再悲惨不过的一件事情,现在风离彦就被人家近身了,而且形势已经显而易见了,他才是被彻底压制的那一个。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楚云霄的话从身后响起,居高临下地传来。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风离彦终于明白了刚才听到楚云霄与明舟的对话时所产生的异样从何而来。楚云霄与明舟的对话就像现在一般看似温和平淡,实则倨傲无比,有居高临下地压倒性的意味。也就是说楚云霄或许从头到尾就没把对方放在平等的地位上,而是以一种自我的优越感压制别人。如果只是他也就罢了,因为楚云霄的能耐确实比他高可是,以明舟的能力为什么愿意听从这样一个骄傲到过分的人?他花了那么多年都无法收服的人,为什么这个人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真的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放心,我也不会吝啬多耽误一点时间,只是当自己性命被一个连名姓都不知道的人握在手里时,却觉得很不甘心。”风离彦的话很平缓,楚云霄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楚云霄笑了起来,他的笑颇有特点,显得特别阳光开朗润泽如玉,嘴明明没有张开,却一点都不像在做掩饰,以至于背对着他的风离彦都能够感觉到。 无声的微笑,可以是天真无邪,纯净温柔,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寒冷。 “风离彦”楚云霄敛了笑容撤走抵在他要害上的纸扇彻去,看着他的后脑说道:“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所以你先别急着把命允诺给我,你的命还在你自己的手上。” 意外地,风离彦感觉到危险离去,赫然翻身下马,站到五米开外的地方。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风景。 苍穹之下,骏马之上,站了一个人,一袭青衣袅袅几乎与背后接连到天际的芳草融为一体,他特地掩盖住容颜的斗笠让人无法对看清他样子,但那纤细而挺拔的身子和过人的气度,无一不在说明来者不凡。 楚云霄显然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反应会是这样,好像避之不及一般地拉开距离。他于是饶有兴趣得问道:“你还没有玩够?” 楚云霄用的是玩这个字,是的,从楚云霄与他交手开始,风离彦手下的这一批骑兵就显得有些鸡助了,他们不能冒然出手以免误伤了风离彦,只是这样看着也于事无补。当风离彦被楚云霄所制服的时候,他们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所以此时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楚云霄能够制服风离彦第一次,就能够做到第二次! 听到玩这个字,风离彦也很自然地猜出楚云霄的想法。他想到了刚才与明舟的那番对话,然后又想起隐忍多年的明舟和那封轻率的信件,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玩弄别人的高手。 楚云霄自身既然安然无恙,既然早就知道明舟的行踪,甚至也已经对明舟的手段了如指掌,那为什么要隐藏那么久呢? 风离彦想了很多事情,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不知何时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没有人会喜欢和一个如此危险的人靠得太近。” “你好像对我有偏见?” 楚云霄这句简直是废话,他不仅抢了人家的军饷,而且还让人家遭遇到了有始以来的第一次背叛,难道那想让别人对你有善意不成? 风离彦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你想要谈什么?” “我们做一笔交易!”微微勾了一下唇,青年一身青色在阳光下闪耀着别样的光辉,他站在那里,身材纤细修长,清丽的眼睛划过一抹精光。 不知何时,楚云霄已经来到了风离彦的身边,右手落在了他的颈后。 风离彦觉得那只手格外的温暖细泽,就像是不可多得的暖玉。 然而,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个人很可怕,虽然楚云霄还不至于强大到何种程度,但自己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从刚才的交手来看,楚云霄的攻击力不一定有多强悍,但是有一点对于自己来说却是致命的,那就是快。无论从暗器还是攻击,他都完全抓不到楚云霄的动作,也就是说他抓不住目标,同时也不法躲过对方的攻击,风离彦敢保证在速度上没有人会胜得过楚云霄! 风离彦的眼睛里已是一片血红,身上散着着暴戾的气息险些收敛不住,咬牙道:“不要欺人太甚!” “我真的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楚云霄的语气有些无辜,如果没有经历刚才的事情,如果没有后颈的危险提醒自己,他几乎都要相信了。 然而刚才那一下无论风离彦还是在场的骑兵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时,这名青年男子便又极其随意地控制住了风离彦。此时再谈交易谁还会相信? “对于你而言,我是你的敌人,对于李唯玑,我也未必不是。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可以利用我。而你要做的就是保证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不会通过什么不必要渠道流进祁靖国的耳朵里。相信这个条件你很意愿支付。”楚云霄神情没有变化,就这样看着他,传过去非常清楚的意思,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风离彦当然清楚,即使不作为条件自己也不可能让军饷被劫的消息流入敌方的阵营里,所以楚云霄所说的交易明显在安抚自己。 他稍稍侧头,视线移到楚云霄的身上,然后向一旁走了一步,微微拉开距离。果然,楚云霄没有再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 “我可以得到什么?”知道了楚云霄的意图,他当然也不会把生意推出门去。 “一条消息!”楚云霄看着风离彦说道:“李唯玑即将只身深入北韩的消息!相比起处心积虑地组织在祁靖国的行动,我想在这片草地上你的胜算会比较大。” 这句话中几分真几分假,风离彦不去分辨,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反正又无关他的安危,他的生命还在楚云霄的手上,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可以让人贪图的。不过就算这楚云霄有什么企图,对于这条情报而言吃亏的又不是北韩,他又有何惧。 但如果是真的,这个消息对于风离彦来说确实是很有意义,“说下去” “我确定我已经说完了,至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难道在北韩的地盘这不是展现你们能耐的时候吗?” 风离彦气结,可对于他这样说一半留一半,故意吊着的态度却也无能为力。风离彦当然不知道,事实上楚云霄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如果是平时,我不介意把威胁到我的人碎尸万断,但此刻你才是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我是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就算你今日放过我,这笔帐我也必定一一记下,所以放过我当真是你权衡的结果吗?” 楚云霄看着他微微一笑,很肯定的说道:“你杀不了我的。”所以也就完全不用考虑得那么长远。 风离彦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谈了这么久,那么我是否可以问你几句?” 楚云霄点头。 “你与明舟是什么关系?” “你似乎很介意呢?难道是第一次被别人从背后捅刀吗?”楚云霄仔细观察风离彦的反应,然后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是应该说你运气太好,还是说你运气太差?” 真的无法想象这个人来到人世那么久才经历到人生的第一场背叛,不得不说这个人身处这样一个风处云涌的世道之中真的是非常幸运的,然而被自己的好朋友背叛这种事也是相当不幸的。当然楚云霄并不认为他们两人算得上是朋友! 不过毕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背叛呢!那绝对是无法释怀的吧!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会完全调配了你的情绪,这种深刻的体验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掉。 一个人一生之中,被铭记于心地往往不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而是第一个被自己无比憎恨的人,然而憎恨又往往伴随着伤害与背叛,更要命的是明舟还是风离彦那么在意的朋友;那么看来,明舟无疑成了风离彦所“铭记”的人了,而他正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楚云霄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撞到一块铁板上了,看来他想不让风离彦注意到自己都不行了 “说实话,我并不想因为明舟让你对我产生什么误会,该怎么办呢”楚云霄说到此处看起来确实有所困扰,思考了很长时间后,很认真地说道:“不然我就留下来,让你再好好认识认识我?” 任谁听了都知道楚云霄的话没有一丝诚意,风离彦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楚云霄会在意自己的对他的看法,静静看着他然后忽视掉他刚刚所说的话,强调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惟余莽莽(5) 楚云霄这次倒没有拐弯抹角,微笑着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主他是仆,他受命于我,就那么简单。” 风离彦面色冷淡,心中却感到极度的嘲讽,再度开口时不由的泄露了几分情绪,“他因为你,不惜牵挂隐忍多年;为了你,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就算我视他情如兄弟,他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可只当他是仆从的你凭什么?” 当无比用心却还是无可企及的东西却被人轻而易举地取走,然后那个取走的人还在他面前表现得不屑一顾,任谁都不会甘心吧! 楚云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那里,慢慢的才恢复正常只是这时眉间却多了几许寒气,说道:“你到底是有多不甘心呀!不过我告诉你凭什么,因为这个人是我!莫说一个你,就算是十个二十个你也及不上一个我。”因为我的命是明舟的父母,亲朋,是所有死去的无冬城的百姓用生命守护下来的呀!所以对于明舟而言,“楚云霄”这三个字是比他的生命还要重大的存在,他又怎么会违抗我的命令呢。 但最后一段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对于北韩而言楚云霄是已死之人。 “你”风离彦听到这句话,气愤得想要出口反击,但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语言。他心里很清楚虽然楚云霄说得如此嚣张,但这就是事实。 察觉到风离彦的心情,楚云霄接着说:“稍安勿躁,我说的只是实情。” 他们你来我往又说了小半天,随行的骑兵始终绷紧了弦,不敢有丝毫松懈。然而楚云霄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风离彦冷着脸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云霄当然不会说他留那么久就是为明舟争取更多的时间,他只会说:“我不是说过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认识我吗,那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风离彦心中很气愤,楚云霄这般漫不经心然,而有楚云霄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却不得不人人自危。如果这个人不是他,他永远不会相信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现在我已经认识得很清楚了!” 楚云霄听出风离彦的话语中的咬牙切齿的意味,他轻轻笑了笑,“是么,那如你所愿,在下告辞了。” 楚云霄说完已经缓缓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刚刚还严阵以待将楚云霄与风离彦二人包围其中的骑兵亦缓缓后退,慢慢的就开出了一条道路。 风离彦愣了一下,他原先以为楚云霄和他周旋那么久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可没想到他居然就想这般干净利落的走了?风离彦回过神,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楚云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不出任何波澜,“还有事?” “你就这么走了?”风离彦再次确认一遍。 “难道你想提醒我应该做些什么再走吗?”楚云霄饶有兴趣地问道。 风离彦眼神晃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他不禁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另一个问题脱口而出,“独孤凝呢?” “怎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吗?”楚云霄提醒,“她可不是你该关心的人!” “我不该关心?你可否知道只有我手上的母蛊才可以救她,你想让她死么?”风离彦铁青着一张脸。 “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为什么我听着倒像是我才是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楚云霄对于他的质问很是惊奇。 风离彦再次强调,“只有我可以救她!” “所以?” “你带走她却没有能力救她,这样无异于害她性命!” 楚云霄神色不变,“如果我没有带走她,独孤凝早就是你掌下的亡魂了。但我现在听你的口气,可是后悔了?” 风离彦神色变幻,思虑许久后才道:“不,我从不后悔” “既然如此,那独孤凝当下究竟如何你就无需知道了吧!”声音是轻柔的,楚云霄的话语却无比的冷漠。 “你” “不过话说回来风离彦,你有心思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和你父亲比起来你终究还是太嫩了,如果今日在场的是他,他绝对不会束手无策。可惜呀!你追出来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事先通知他吧?”楚云霄截断他的话,挑衅似的对他一笑,在离开之前也不再介意多激他一次。直至说完这句话身影一晃就消失在远方,激起别人的心底无限波澜。 楚云霄进入北韩后所计划实施的第一件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明舟已经带着别的任务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然而楚云霄并没有离开,他静静地等待着所谋之事一点点地在面前上演。 李唯玑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意外的是他到达北韩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迟得多。等待的这段日子,楚云霄不得不让自己销声匿迹,他当然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虽然不怕风离彦,但心中毕竟清楚风离彦的父亲肆叶护之强大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楚云霄知道自己的轻功有多厉害,所以曾经也会做一些自负的事情。楚云霄就曾只身闯入肆叶护的营帐,当然其中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拿回青萍剑,还有刺杀肆叶护。 可结果是即使取回了青萍剑,他也拿肆叶护无可奈何,原本以为凭他无人能及的轻功可以轻易全身而退,但出乎意料的是仅凭肆叶护一人都将他打成重伤,差点让他丧命黄泉。吃了这样的亏,楚云霄也学会了适当的隐藏。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的肆叶护认定了他是无冬城旧部的余孽,所以并没有把目光投注到中原武林之中,否则可想而知楚云霄这几年的生活就没可能过得那么清净了。 清业镇是伍凉山一带的一处最为繁华城镇,说是最为繁华其实只是相对北韩其他聚居点而言,若要与祁靖国的一般城镇相比恐怕连名字都排不上,但北韩的百姓以游牧为主,像这样可以称之为城镇的地方实在不多。清业镇得益于伍凉山的庇护,山麓可以种植一些农作物,亦可以在北面的草原放牧,加之与祁靖国边境贸易沟通比较方便,所以便有了如今这般景象。城镇中的人民安居乐业,生活相对富足,是北韩境内一处少有的市井生活之地。 楚云霄来到这里时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因为在清业镇就可以避免了整天面对草地牛羊的游牧生活。 因为刻意隐藏了身份特征,镇中的居民又经常见到外人,所以他们对于外来客也都习以为常了,故而没有人会关注到楚云霄。他安闲地在清业镇呆了一段时间才等来眼下上演的一出好戏。 风离彦上前几步,出现在李唯玑的面前,两人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遥遥相望。风离彦此时邪魅的笑容与李唯玑蹙起的眉头形成鲜明对比。 继而他一步步靠近,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敢只身来光顾我北韩,太子的胆识真是越来越让人佩服了。” 风离彦说着话时语调没有半丝讽刺,像是真有多么敬佩似的。李唯玑冷冷地盯着他,风离彦的出现让他一下子涌上很多想法,但终究压下所有疑惑,淡淡的道:“你打不过我!” 一听这话,风离彦气焰被狠狠打落,变得阴沉起来,被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一掌重伤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在北韩的地盘李唯玑还敢这么自负的提起此事。风离彦的眼中闪过阴狠,“太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说话间风离彦执剑而出,一抹寒光直直从前方刺来,剑身带着凛冽的寒意直冲门面,冷气森森,李唯玑的神色不禁凝重几分。李唯玑抬手一挡,用剑鞘将迎面的危险拦住,顺手一带长剑立时出鞘,仅仅瞬间他们已过了几招,随着李唯玑初时滑落的剑鞘铮然一响,风离彦手中的剑亦被迫脱手而去,剑身都没入了地面。 周遭的行人被吓得不轻,“哗”的一声全都跑开了四下逃窜,当然有一些不要命的也仅是远远地观望,没有人敢去靠近这即两尊磨刀霍霍的大神。 风离彦没有受伤,只是面色阴沉的飞身过来,干净利落的将剑拔出,又重新挥剑而上。李唯玑一一应对,虽然明知风离彦不是他的对手,但倒也生不出逗弄他的心思,因为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当然想要速战速决。可风离彦明显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尽管身上渐渐受了不小的伤,但他的攻击也越发拼命了,以至于最后李唯玑不得不对他下了杀心。 就在这时李唯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肆叶护忽然出现截住了李唯玑的杀招,而他身后的一队士兵团团将李唯玑围住,切断他的退路。此时肆叶护反倒不出手了,似乎是笃定在他面前的李唯玑已经无力回天。 李唯玑亦非常讶异,他完全没想到来人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招,竟然让风离彦转危为安,那反弹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生痛。这一瞬间的震惊让他立时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惟余莽莽(6)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正是风离彦的父亲,也是北韩最剽悍的勇士肆叶护。 看着眼前这批有备而来人李唯玑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一个阴暗的陷井之中。 不过,没有试过,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能从肆叶护的手下离开呢? 李唯玑没有说话他冷冷一笑就挥剑而上。 肆叶护有些吃惊,刚才见他还在审度着自己,就知道他必定对眼前的状况了解了两三分,料想李唯玑肯定不会选择硬碰硬,可没想到他竟然二话不说提剑就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果然世人对于祁靖国太子的评价言过其实了,这个人还是太轻狂。 李唯玑不知道肆叶护对他的评价,他内力尽运,招招毒辣,狠厉而决绝,狂风暴雨般攻向肆叶护。 李唯玑与肆叶护缠斗在一起,在场的士兵不敢冒然出手,只好在一侧静候,如果形势不对再上前相助也不迟。而且他们不相信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能打得过肆叶护。 虽然被李唯玑攻了个措手不及,肆叶护的近四十年的功力却不是李唯玑能比的,只片刻,李唯玑就已经处于败落的趋势,虽然还没有受什么伤但再续继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这时,凭空飞来一只筷子堪堪从缠斗的二人之间划过。 二人连忙退开险险避过那突然其来的攻击,然后两人都停了下来,所有的人也都抬起头向上看去。 只见街道右侧一家酒肆的二楼站着一位略显纤弱的青年,从斗笠上垂下纱幔堪堪遮住面容,影影绰绰看不清真容,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是姿容卓绝,更难得的是那一身傲然风骨,青衣长衫难掩其风流气质,仿若纤尘不染。那随之而来的青荷芬芳,无异于彰显了他的身份。 肆叶护眼神利刃似的看向他,对方青衣飘飘的身影暴露在空气中。随即肆叶护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慢慢带上浓重的冷意,隐隐有戾气在眼底蔓延,“你还没有死?” 此话一出,不仅风离彦,就连李唯玑也震惊了,肆叶护竟然认识楚云霄?那么他可知道楚云霄的身份? 当然,李唯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肆叶护对楚云霄的认识仅限于暗杀过他的隐城余孽,仅此而已。 “辜负大人厚望,还望见谅!”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一丝温度。 “受了我的孤鸣掌居然还有人能活下来?”肆叶护的语气明显有些诡异,如果这个人不是活生生的在他眼前,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他引以为豪的杀招还有失利的时候。 上一次过招让他很清楚这个人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内力的差距始终不是楚云霄可以轻易跨越的,所以即便自己仅用一些常用招数都能制衡于他,但是这个人轻功实在太强了,强到别人还没有动,他就已经可以扼住别人的咽喉,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楚云霄是杀手,当然这一点也让楚云霄成了肆叶护眼中极其难缠的角色。以至于对于内力比自己差一大截的小子他仍要掷出自己的杀招,虽然最后还是让他逃掉了,但他却始终坚信这个人难逃一死,直至再一次见到时这个人他初时的想法才被打破。 “可见大人也有误判的时候。” 他的声音淡漠,居高临下,明明与他交谈着,但肆叶护却仿佛觉得似乎所有人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肆叶护被他一句话气得不轻,再细细打量他便又有些反感了,既然早已露了面,到这时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他冷哼了声刺了他一句,“脸藏头露尾的干什么,你就那么见不得人了?” “小生怕污了您的眼!”他的声音冷冷清清。 “既然都来了,就一起留下来吧!”肆叶护的浑身散发着冷然的气息,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若有若无的威压从他的周身蔓延而出,让人想要臣服于对方,那是楚云霄曾经感受过的,属于强者的睥睨之气。 “恐怕不能如大人所愿!”纱幔下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薄凉的弧度。 “哦?” “小生能你手中逃走第一次,就能够逃走第二次。而且”楚云霄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极致的平淡,恍惚听起来温和无害,“这个人我也会带走!” 楚云霄说完便足尖轻点从二楼纵身而下。 李唯玑心念一动,几乎同时与楚云霄一同攻向肆叶护。 肆叶护被打的措手不及,面对二人的夹击被迫后退了几步才终于与二人斗得过旗鼓相当。 众人见状亦打算上前帮忙,只可惜那三人缠斗得厉害,更甚的是他们连楚云霄的身形都捕捉不到,所以根本就无从插手。 而风离彦先前受了伤就更不会随便出手,他只是狠狠瞪着那个难以抓摸的身影,也不顾正在恶战的三人,扬声喊道:“你前脚刚与我们合作出卖了李唯玑,现在又反过来与我们为敌,这是何意?” 风离彦虽然袖手旁观,但这一番话无疑想要攻破李楚二人之间并不牢固的临时合作。经过刚才的对话谁都知道楚云霄与肆叶护的恩怨不可调和,如果风离彦一开始还对楚云霄抱着侥幸的心理,那么现在已经很确定地把他放在对立面了。风离彦清楚即便他成为了李唯玑的敌人,他也绝对不会成为他们的朋友 看到风离彦对楚云霄变相的“出卖”,打斗中的三人动作果然减缓了不少。因为对楚云霄持特殊的态度,所以风离彦一开始就没有交待清楚这个情报的来源,所以就连肆叶护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这条情报的来源居然是出自楚云霄之手,这本来就是出乎意料的消息。 李唯玑此时更是心中一颤,这种暗中出行的绝密之事向来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为什么楚云霄会知道?为什么出卖了他却又来解救他?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 楚云霄趁着喘气的当口,淡淡地回了他一句,“我可没有说不会出手救他!” 风离彦冷冷一笑,继续道,“现在你都自身难保,还妄图救人?” 现在楚云霄确实有些担心了,不是因为肆叶护的剽悍能力,而是担心了解情况的李唯玑会反掌相向。他回过头,看见李唯玑依旧心无旁骛地应付肆叶护,这才稍稍放心。 又过了几招,李唯玑此时倒有些吃力了,因为楚云霄自从被风离彦打断后,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这让他应付得也越来越艰难,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他感觉到自己疲于应付的双手越来越倦怠。一股幽香从身前晃过,他仿佛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场面,一下子让他分不清楚虚实真伪。 他心事重重地又接了肆叶护几招,忽然李唯玑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前摔去,恰如其分地迎向肆叶护的凌厉的一掌,他闪避不及只能双手托在前方以御去对致命部位的伤害,而身体却因为强大的推力倒飞了出去,可以想象如果摔到地上,那伤害依旧不会太低。看如今的形势,肆叶护已经完全拿回了主动权 当李唯玑被楚云霄推出去的时候,他反而没有什么震惊的了,这个人卖了他却可以出来横插一脚,现在当然也可以给了他全身而退的希望然后再狠狠打击他。李唯玑不禁在想这个人是不是习惯于以玩弄别人为乐?不过,即使如此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果然不因该相信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意料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被击飞到半空时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拽着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然后一枚枚扇骨擦过他以奇异的角度破空而去,飞向前方的敌人,恰恰阻挡了肆叶护欲阻止的脚步。 楚云霄就着李唯玑倒飞时的姿势,面对着肆叶护,运起轻功越离越远。 他们无法看清楚云霄的表情,但却明显感觉到了他得意的微微一笑,他转动了一下高傲的脖颈,眼光轻飘飘扫过自己的对手,“你看,带走他不是很容易吗?” 楚云霄的这句话无疑是挑衅,肆叶护虽怒不可竭,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随即就是前方的人衣袂随风的飘扬,若让人抬眼一看还恍惚以为看到了乘风归去的仙人。 也难怪楚云霄原本就是青衣翩然的美貌男子,就如正一条青色绫罗,凌空飞来。他不仅有绝色之姿,而且武力高强,气质出尘,眉眼中更带着一种勃勃的英气,显出一种说不出的飒爽味道。 因为距离的缘故,李唯玑发现他身上的衣料不昂贵,只是一般平民所用的料子,但只因为是这个人所以即使是在众人睽睽之中,他也仿若不染尘俗。但是高傲如李唯玑,被一个视为自己对手的男人拽着离开总不是件开心的事。 “放下我!”被楚云霄带着飞了一段,李唯玑终于开了口。 楚云霄二话没说,双脚着地就将他放了。刚出了清业镇危险并没有完全解除,楚云霄也不再管他只顾着自己离开。才一动身却又发现李唯玑紧跟而上,楚云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料想他有话要问也就刻意放缓了速度,不至于让李唯玑跟不上来。 直至确认北韩的人马再不能寻来,他们的安全大抵可以确保之后。楚云霄才停了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惟余莽莽(7) “为什么要跟着我?”楚云霄打量他,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隐藏身分的缘故,李唯玑的头上只戴着一个简约的玉冠,牢牢地将他乌黑的长发束缚起来。除此之外,他一身平常的白衣,身上没有丝毫装饰。可即便如此,他却似乎比所有人都更加尊贵。 “你是何意思?”卖了我确又助我脱困,如果说这样做只是闲得没事找事,这样的理由任谁也不会相信。 “经此一事,相信现在你已经很清楚了,要从肆叶护下手,你一个人是绝对不够的。”楚云霄语气清冷。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唯玑面色一沉。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两个孤身抗战,无论是谁都不是肆叶护的对手,但如果你我合力,把力量拧在一起,就大有可能,就像刚才一样。”楚云霄顿了顿,慢慢走近,“当然,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殿下以为如何?” 李唯玑却没有回答楚云霄的问题,他一边品味着楚云霄的话,一边细细观察着楚云霄被风荡起的面纱,熟悉的面容若隐若现。 楚云霄等了许久也得不到回答,还想动之以理再说些什么,只觉得白衣男子的身形模糊的闪了一下,便忽然在原地消失,楚云霄正暗自感慨:就这轻功,如若没有他,想必不出多少时日就能冠绝天下的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扑向他,楚云霄脚步一动,不动声色的退开。但长而尖利的破空之声依旧紧随其后,他只觉得一股森然暴戾之气直逼而来,剑锋尚未迫及,寒意便已经笼罩而来。 一瞬间,一股压制性的危险气息楚云霄包围,压得他好像连心脏都慢了半拍。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他忽然闪到李唯玑身后轻慢地瞥了一眼前一刻意图改击他的人,道:“合作不成仁义在,殿下也不必急着要杀人灭口吧!何况我前脚刚助你脱身” 却听李唯玑冷冷一笑,“对于刚刚出卖过我的人,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你的诚意。” 楚云霄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我这人比较愚笨,处理事情来总是不太能让人满意,不过你放心,我以后总是会让你满意的。”说着貌似歉意的抬了一下手,眉梢眼角却是一派平静。 李唯玑面对眼前一片连绵的碧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既要与我合作,面对共同的敌人你却连剑都不舍得拔,这会让我很为难!” 楚云霄蹙眉,“我不会用剑!”不是不会,而是不用。因为青萍剑只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拔出。 李唯玑显然没能明白楚云霄的话,“身为无冬城的少主却不会用剑,这样的话任是谁也不会相信。” 楚云霄没有接话,李唯玑回过身直视他,距离太近他只觉得他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其实楚云霄的年纪略长于他,但楚云霄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纤弱,配上一袭青色的布衣,怎么看都只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过话说回来,楚云霄若真显露出和自己相近的年纪和身形,那么他的身份就真的值得重新商榷了!因为谁都知道,楚云霄先天不足,不仅体弱多病,身体亦比常人廋小许多,后来身染寒症这样的状况就更明显了,当年已经十三四岁的年纪也不过是十岁左右的身形,如今纵然寒症得以趋除,但由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却也是难以治愈的,“楚少城主,去我府上住几日如何?” 李唯玑态度很郑重,但行为却是另一回事,楚云霄见他剑尖斜指地面,手指慢慢收紧,蓄势待发。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意图明显的李唯玑,道:“如果我想走,没有人能够留得下我。” 李唯玑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等楚云霄接话。他长剑一振又再次出手! 草地上依旧是长风直荡,看他如此坚决楚云霄也不留情面,虽不会真的伤他但却也不要他伤了自己!楚云霄的动作如他的轻功一样快得令人发指。所以李唯玑很快就被他夺得了主动权,但他没有武器只能徒手与李唯玑缠斗,不免有些吃亏。 但对他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令他吃惊的是李唯玑竟然能够接住他的攻击,要知道放眼江湖可没有多少人能够接得住他的进攻。所以就算楚云霄在江湖上名声在外,但事实上他有一个弱点却没人知道,那就是他的内力虽深厚绵长,但却不能够瞬间大量输出,所以也就没有任何威力巨大的招数来碾压对手。而江湖上很多高手就不同,他们内力越深厚,往往代表着他们的功力危险而霸道,李唯玑也无疑是这一类人。楚云霄向来知道李唯玑内力深厚,过于常人。但没想到以他这样的速度李唯玑都能接得住,所以虽然还不分胜负,但在速度制衡不了李唯玑的情况下楚云霄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必将败落的结局。 楚云霄勾唇浅笑道:“我输了,到此为止。” 李唯玑淡淡挑了挑眉,唇角却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事实上并未分胜负,楚云霄这句话在李唯玑看来无疑是讽刺。所以他的动作不止,出剑也越发凌厉了,逼得楚云霄不得不接招。 楚云霄兀自开口,“我即已认输,李兄难道不该点到为止吗?” 李唯玑冷冷说道:“难得的对手,我们多过几招又如防?” 楚云霄无可奈何只能凝神应付,他踏着翩然御风的步子又与李唯玑缠斗在一起。 两人在草原之上,展开一场厮杀。 楚云霄明知斗他不过,意在离去,可李唯玑出手决绝一点也不留余地,他一时竟脱不开身。 没想到李唯玑剑锋一扫便一下子将他头上的斗笠掀飞,随之落下的还有一缕青丝。 楚云霄站定,一袭青衣在风里狂舞着,深黑的眸波澜不惊地凝视着李唯玑,他是真的动怒了。 “这场游戏该结局了。” 楚云霄面无表情的就要转身离去。 “是吗?”李唯玑唇边浮起一抹淡笑。 楚云霄惊骇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浑身被李唯玑外放的内力压制,身体不受控制,被牵扯着飞向李唯玑。 楚云霄忽然感到一阵失落,李唯玑明知道肆叶护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人,明知道当时是多么危急的形势,却还为了提防他而隐藏自己的手段。现在将这种手段用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应该感到荣幸还是悲衰。 李唯玑已换成左手执剑,右手凌空牵制着楚云霄,他看着那抹青色的身影在眼前慢慢放大,因为内力的激荡而产生的劲风吹得他的衣物猎猎作响,楚云霄飘然的衣袂,墨黑的长发无一不在张狂地飞舞。李唯玑忽然从那张熟悉的面孔中看到了一种陌生的美感。 右手握住了楚云霄脆弱的脖颈,他真正感觉到了这个人正被他掌控着。 风还在耳边激荡,他们距离很近,楚云霄青绿色的发带随着张狂的长发在他们交汇的视线之中飘扬。 楚云霄清眸一挑,唇边浮起一抹清润的笑意。李唯玑神色一变,瞳孔瞬间睁大,猛然撤走内力放开扼住咽喉的手,就像受了惊的野兽一般快速退开。 “我说过没有人能留得下我。” 楚云霄的声音越来越远,李唯玑抬头只见一抹青色的身影轻轻一晃,渐渐地消失在远方。 李唯玑还没有从你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缓缓地抬起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清晰地感觉到粘腻的液体正从皮肤下缓缓渗出,那里有一道极细的伤口,伤口并不是很深但血液便从其间慢慢流出。 刚才那一瞬间,李唯玑还势在必得,以雄浑的内力压抑得楚云霄无以动弹,可楚云霄竟在完全动不了的情况下狠狠打脸。就在那条青绿色的发带阻挡住他视线的同时,李唯玑忽然之间感觉到一种强烈迫近的危险,楚云霄原本细柔随风飘荡的长发忽然如利刃般凌利而精准地袭向他的劲部,如果不是撤得快,李唯玑敢保证那抺细柔的长发一定会割破他的咽喉。 李唯玑发现江湖上的传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楚云霄的暗器确实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只是暗器从来都是在敌人疏于防备时的取巧手段,很多人都对这种手段不屑一顾,一般内功深厚的高手都可以轻易地将暗器弹开,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如今他却不得不重新审度楚云霄。 他曾经还暗暗感慨楚云霄那长及臀部的柔美的头发恰好给了他几分柔弱可欺的感觉,单凭这种相貌恐怕能引不少人吃亏。但此时李唯玑知道楚云霄的“柔弱”是真真正正的杀机四伏,无论从何种意义上看! 草原的深夜是非常空寂的,处处都是黑压压的,唯有宿营的帐蓬里还透出透出一丝灯火,但此时人们大部分已经进入梦乡。还清醒着的除了守夜的,大概只有拥有不眠之夜的人了。 营帐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一个身影凝眸望着那暖色的灯火,然后渐渐靠近,他身法奇诡行动利落,不一会便融入夜色之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惟余莽莽(8) 再出现时,却已经是在一个陈设相对讲究的营帐之中。帐内布置得极其认真,席地铺着厚厚的地毯,一张宽大卧榻,油灯放在桌案上,一处还摆设着一些兵器,种种不一而足。帐帘窗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夜风吹动帘子透过缝隙吹了进来。 卧榻斜椅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一袭浅蓝色的袍子,因要入睡却又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所以墨发并未高束,仅用发带松松地绑着,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秀。 油灯被烧得很旺,帐内的光芒并不显得暗淡,昏黄的光晕映照在他脸上,有些意外的躁动。 此时,他正闭眸等待清梦的来临,长长的睫毛低低垂落,遮住了眼睛。那道身影飘然降临至他的榻前,他猝然惊起,只是双脚刚着地便觉颈上一凉,被人制住了要害。 他忽然发难而且速度奇快,让人措手不及,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虽然还不及楚云霄,但可见来者地武功之高。未曾料到,李唯玑会返回来并夜闯营帐。 “李唯玑?你居然敢回来!”虽然没有回头,但风离彦明显已经知道来者的身份。 “不要轻举妄动,跟我走!”他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清泠慵懒,多了几分强势霸道。 风离彦被挟制着走出营帐,发现帐外的守卫已经被打昏过去了,刚瞄了一眼还不及多想便被李唯玑带离了宿营之地。 “你又想怎样?”风离彦沉声问道,一双黑眸忽然变得犀利异常,只是脸色僵硬,虽然努力克制但很显然是怒气未消。 李唯玑优雅地摊开双手,勾起一个浅浅地笑,说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些问题。” 风离彦在黑暗中盯着李唯玑的眼睛,良久才道:“你确定我身上有你想要的答案?” “有没有,我说了算!”李唯玑此次前来是为了隐隐把矛头指向北韩中心的楚云霄。他其实清楚,如果楚云霄身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这一定与北韩有关,肆叶护是他现在还不敢动的人,但他想要的东西不代表风离彦没有。 冷峻男子的目光逐渐妥协下来,过了好久,才叹出一口气,“你想要知道什么?” 李唯玑也不客气直入主题,“你知道楚云霄吗?” 风离彦听到楚云霄这三个字时还有些疑惑,完全不明白李唯玑为什么要在此时提到他,想了想于是老老实实得回答道:“知道,在你们祁靖国的时候楚云霄这三个倒是听得不少,大街小巷里面流传的都是他故事。” “你不认识他?”听风离彦的口气明显对楚云霄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这倒出乎李唯玑的意料。 “也不能那么说。”风离彦瞟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在盈江城时,听到一些传言之后我就在想,当年的那个孩子或许就是楚云霄。” “说来看看!”李唯玑面色如常,但内心却因这句话而起伏难定,脑子里混乱,果然楚云霄与北韩有关系。 “当年父亲大人带领大军南下,我尚年幼并没有随军出征,一个月后,将士们铩羽而归我私下打听了那时的战况,却也未听闻这一战有立下寸土之功。值得注意的是那一次军中带回了一个孩子,怎么说呢”风离彦似乎真的是在搜索着确切的词汇,“那小孩就是让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触目惊心,身上全都是刀伤c剑伤,不是致命的,倒像是刻意不去伤及他性命一般的小小惩戒,只伤皮肉不伤筋骨,但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块;他的面部甚至布满了被火药炸伤的痕迹,整个头部也都浮肿起来,连五官都看不清了,简直是面目全非。” 李唯玑透过浓郁的黑暗认真的看着他,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即使在夜间,李唯玑也能勉强看清他。他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地渗透进脑海中,李唯玑完全忘记去探究这些话的真假,一心只看到他深沉眼眸,或许夜色真的太深了,李唯玑看不到那里面的变化,但,那一闪而逝的酸涩,是错觉吗? 风离彦明显查觉到李唯玑的心思,他无力地笑了笑继续道:“对于还是一个孩子的我来说,那个同为孩子的人带来震撼无疑是非常恐怖的,我不明白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这时候他们跟我说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从小跟着唯一的舅舅在军帐中生活,原本随军出征只是意外,但他的舅舅却在战场上英勇就义了,或许是生活中的最后一根弦断了他的精神开始不正常,所以就酿成了那样的悲剧。” 风离彦变换了一个较为轻快的语调,“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解释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那时候我是真的信了。” 李唯玑面色冷凝地问道:“后来呢?他留下来了吗?” 风离彦不解的望着一脸凝重的李唯玑,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话,眼顿时眯了起来。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怀疑楚云霄与他们勾结李唯玑怎么可能对楚云霄的事穷追不舍? “你别急,我还没有说完。”看到李唯玑动容的模样,风离彦心中反而舒畅了不少,“刚才说过没有人刻意害他,那些伤害虽然狰狞恐怖但并不是致命的,随军的又有那么多军医,随便几个都能够处理他的伤口,救他性命。当然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他,据说撤军的途中因为神志不清每一个靠近他的军医全都被他杀掉了,到最后甚至没有人敢去为他疗伤。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衣物都还是战场上的那一套,破破烂烂的和身上的皮肉血垢绞在一起,他只是紧紧抱着怀中满是乌黑血垢的长剑,也不肯躺下缩在角落里有那双浮肿的眼睛备戒地看着我,似乎只要靠近他真的会拔剑而起一般。父亲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他的不配合只会遭来冷落,至少晾他一晾让他好好感受庝痛的滋味,认清自己的状况。毕竟一个在军中长大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孩也是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呐,太子猜猜后面怎么样了?” 李唯玑心中动容,听到楚云霄这样的境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没有回答只是对以下的内容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呵”风离彦凉凉一笑,“殿下今日特地来问我这件事情该不会是怀疑楚云霄又回来了吧!也对,青龙的旧部确实不可小觑,你身侧的的太子妃和莫名其妙的人牵涉不清,我的属下周明又变成了复仇的明舟,而甘愿夹在我们这两国之间的人寥寥无几,就连我也几乎都要以为‘水上青荷’就是当年的楚云霄了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李唯玑心神一震,“你说什么?” “他身带寒毒,之前一直不被发现可能是因为先前服用了大量抑制的毒物,所以一经发作简直是势不可阻,这时候很多人都慌了,他们甚至来不及照顾他的外伤,只能凭借大量的药物为他续命,手忙脚乱了好几天,可是他的身体还是不可遏制地冰冷下去了,我就是那个亲眼目睹了他整个死亡过程的人。”风离彦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一幕,那个过于纤弱的少年即使神志不清也始终备戒的身体连最后一点代表抗争力的长剑都保不住了,只能任由它从冰冷的怀抱里脱离,任由生命寸寸消融。 “你相信吗?他之所以那么警惕地不让任何人靠近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那把剑。”风离彦目光渐渐地变得幽深,手指也慢慢收紧,他嗤笑了一声,“楚云霄其实不过是可怜又可悲的人而已,难得你们那么在意一个死人。” 李唯玑呆呆地听了这段话,面颊上肌肉微跳。楚云霄实在是太可怜了! 无数的死亡摧毁了他的城邦,漫天遍野的尸体倒在地上散布死亡的气息,那具纤弱的躯体备受摧残,没有人哀悼,没有人怜悯,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所有人的魂灵都听不到他在敌营中的呐喊,最后甚至连那一缕执念都消除在那悲惨的灾难之中。一个是众星拱月般的隐城少主,一个是凄惨悲凉的战争俘虏,这两者之间的转换仅在一夕之间 寒毒c毁容c千疮百孔可是楚云霄真的死了吗? 并没有,虽然不知道楚云霄到底用什么方法死而复生了,但他知道如果不是真正的楚云霄,不会再有人能让那支残破的青龙重新抬头。 虽然风离彦的话终于让他理清楚云霄于北韩的整个遭遇,也知晓他为何重塑面貌的原因,但李唯玑却隐隐觉得不安,到底这个骗过了整个北韩的“死亡”事件对祁靖国而言是利还是弊? “太子在想什么?”风离彦自顾自地说了很多却忽然发现李唯玑沉默了很久。 “他对你很重要吧!”李唯玑眸色深深,定定地直视着风离彦,“因为你说了很久,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涵盖到了,如果这份记忆对你影响不大,你是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的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惟余莽莽(9) 风离彦一愣,然后毫不在意地一笑,坦然道:“啊!确实是呢,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坚定地想要征伐万里江山吗?这就是答案!” “因为战场最容易创造英雄,同样也最能轻易地淘汰掉那些无能的弱者,这样不好吗?铲除掉那些仅凭一点点执念或者什么微不足道的力量支撑着苟延残喘的人,让有能力的人留下,这样创建一个繁盛的帝国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李唯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拧着眉,沉声道:“你是这么想的?” 风离彦此刻才认真的把目光放在李唯玑身上,但他始终是面对着黑暗,所以并不清楚他面部上一些细微的变化的,但是站在这里,即便隔着黑色的夜幕也觉得有种淡漠的冰冷,让人有那种满身鸡皮疙瘩的感觉,不是李唯玑表现得太过冷冽,而是李唯玑对楚云霄的态度本就有异,那种忌惮简直让人浑身发麻,否则他不可能听到这件事还能在一旁客观评判。 这个人知道很多,也许他所知道的正是事情的关键,风离彦深深地注视着幕色里的那个人,放在身侧的手越捏越紧。 即使有问题他也不能问,不能去窥视,一个水上青荷,一个李唯玑,他们谁都可以轻易地把他拿捏在手中,这种被人把住命脉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从某种程度上看,你和他倒真的很像!”风离彦唇角微微翘起,挂出一抹冷笑。 “谁?”李唯玑最先想到的是楚云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 “水上青荷!” 李唯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风离彦印象中的楚云霄与楚青荷并非同一个人。 “轻易地掌控了别人珍惜的东西却不去珍惜,这一点你们是同一类人。”他提高了音量。 “你所指为何?”李唯玑的眉头皱了皱。 “我以为你出现在北韩理所当然是为了独孤凝,可你到这里也不是三两天了你为她做了什么呢?你那么大手笔的来到北韩只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死人而已!”风离彦心里有股憋屈的感觉,也许他一直在恶意地期待,想让对方也尝到失去所爱的滋味,结果对方压根就没有管过独孤凝的死活。 李唯玑看着夜空下愤愤不平的风离彦,前一刻面对风离彦的时候虽然恨意被完美地压制住但他的心里还掺杂着很多其他的情绪,在听到“独孤凝”这三个字之后,心反而重新沉了下来,他不想输给独孤凝。 “她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李唯玑自我嘲讽地笑了笑,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涌动,他垂下眼,再抬起头又一派清冷,“说起来你看上的不过是她的美貌罢了,世间有那么多貌美之人,你难道还能自诩为真心待她不成?如果真是这样,你也不会对她下手了。”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李唯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 “她的笑容,我喜欢她的笑容无论是绝望还是悲哀,是热烈还是薄凉,甚至渗杂了更多的情绪,她总能笑得很漂亮。”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平铺直叙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到一种震动的情愫。 她笑得很漂亮?李唯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美人,只要她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风景所以让人轻易乎略了这个细节;又或许是因为她步步为营的算计,所以李唯玑一直觉得她的笑容是最虚伪的,他一直觉得她这样的虚伪笑容必须要被狠狠地撕裂才会变得真实。可是他从未想过她的笑容只是一种很简单的东西 李唯玑觉得他似乎无意间窥视到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分明是模糊的,却在瞬间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紧紧咬着舌头,甚至尝到了一点腥涩的感觉,无法描述心里的复杂。他赶忙压下那即将醍醐灌顶而来的那丝清明,他不想让那有关独孤凝的东西再来扰乱他的心神。 “可是却因为我们,她的笑容即将要消失了”风离彦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没有一丝压迫力,可李唯玑觉得再让他继续这个话题将会偏离他的初衷,所以故意打断他,“风离彦。” 李唯玑调整了一下语调,开口,“你为何会取一个汉人的名字。” 听到他故意叉开话题风离彦忽然感觉到悲哀,替独孤凝感到悲哀,原来在李唯玑心中独孤凝这三个字连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都不如。 风离彦的眉头皱了皱,然后才不甘地回答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有一半的汉人血统。” “是嘛!”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话到此处,两人已无话可说,自然没有继续留下来吹冷风闲聊的道理。而李唯玑来此的目的已然达到,更加没有什么心情继续下去。 李唯玑没想过要风离彦的性命,而且北韩千方百计地想要挑起战争,李唯玑更加不能在出战前便落人口实,所以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就放他回去了。? 两人没有告别,心领神会地各自离开,回到自己的该回的地方。 李唯玑坐在窗畔的卧榻上,一头墨发高束,精致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此刻正执着一本书,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看进去,那书已经很久不曾翻页了。眼睛落在坠着密密麻麻文字的书页上,心神却不禁飘飞,他把在北韩所遇见的事细细的过滤了一遍。 北韩一行不仅旁敲侧击地确认独孤凝的所在,也让他隐隐感觉到的特殊形势正在北韩上演,谁都不愿意错过这一探究竟的机会。正如所料的一样,刚刚踏足北韩便感觉到那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凭他查探下去又觉得滞涩不通就好像有人在刻意阻扰一般,费了一些功夫好不容易摸到了什么,自己的身份却忽然暴露了,再然后只能悻然作罢。 他来北韩的行动如此隐秘,楚云霄到底是怎么得到情报的?还是说这本身就是楚云霄计划之中的事?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让人措手不及,李唯玑不想承认这些事件的背后有一股力量似乎在支配着他的行为。 李唯玑并不是完全漠视了独孤凝,只因为带走他的人是楚云霄,虽然很不甘心但他毫不怀疑楚云霄的能力。既然当初他出手带走独孤凝,想必一定有救她的信心,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独孤凝并没有出现在北韩,但看到楚云霄不咸不淡的样子李唯玑猜想独孤凝暂无性命之忧,可显然风离彦并不知情,也就是说楚云霄让身中噬心蛊的人绕开了蛊主得到了拯救,这在世间可是没有先例,如果真如想象的那样,李唯玑觉得心惊,楚云霄到底还隐藏了多少手段? 低叹一声,李唯玑丢下书籍,在窗前淡淡凝立。窗扉半敞,幽幽的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带来几许凉意。此时窗外正是日丽风清,云絮缠绵,又是一日的正中天。说起来这里并不是在北韩境内,暴露了身份李唯玑自然不敢再多待,虽然此行并没有过多的收获,但终究还是窥得些许秘密,李唯玑只得返回盈江再做打算,现今途经淮安便在巷语客栈驻足,也因为巷语客栈收罗了许多情报李唯玑免不得多留了一两日。 这时,一个平民打扮的男子恭敬地来到门前,来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低声道:“主子。”在得到李唯玑的允许后男人才径直走地走到跟前。 李唯玑头也没回,“有事?” 李唯玑淡然凝立,对着窗子,日光暖暖浅从窗外漏进来,男人看不大清他面上的表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深沉的气息,他低下头恭敬地把刚得来的信息向李唯玑汇报了一遍。 只听李唯玑沉缓而郑重地说道:“带上几个人,随我去看看。” 男人听命地应了声,便退出去准备人手。 李唯玑带人赶到渊石崖顶的时候,云想已经被明舟重伤。 事实上云想自己对现在的状况也是始料未及,他受命赶到北韩时楚云霄的计划已经开始,他隐隐知道楚云霄要做什么所以什么也没问,只是一步步地按着楚云霄的安排来做,今日楚云霄让他上渊石崖顶他还以为有什么特殊的任务,可是等来的只有明舟的剑,和那一句“我们都需要一次新生。” 云想面色泛白地半跪在粗糙的地面,左手捂着腹部还在流血的剑伤,狠狠地一抽气,颤抖着将视线移到明舟那滴着血的剑尖,他咬牙道:“我不明白!”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明舟慢慢的逼近他,看着他无力挣扎的样子,眸色渐深。 突然,崖顶上渐渐有人靠近,传来缓慢而悠闲的脚步声,云想猛地一抬头,一个身材修长匀称的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男人背光走来,耀眼的日光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圈,云想眼色微变,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只觉喉头一阵腥甜,牵动了内伤,有些无以为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貌合心离 “云想,你可记得盈溪还在等着你回去?”李唯玑的清汵的声音悠悠传来。 “殿下想要插手?”明舟眼里多了一丝备戒。 李唯玑温和地笑了笑,眼睛里是与之不符的冷芒,他挥挥手,十几个黑影上前就朝明舟奔去。 明舟冷冷一笑,一把拽过云想,两人便朝崖边飞去,黑衣人紧跟而至已是咫尺之间,前面便是幽深的悬崖明舟不加思索地放开云想,那只手顺利地寻得一个着力点向上翻腾而起,稳稳地回落到地面,将那几个黑衣人那和危险的悬崖扔在身后,而云想便如高空中下落的雨点,坠往深渊。李唯玑就在正前方还赶不及过去,云想便当着他的面被扔下悬崖了,他顿时怒发冲冠,就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一样,那汹涌澎湃的怒火似乎能将人烧成灰烬。 “想要鱼死网破吗?” 明舟还保持着一丝的笑意,狭长的眼眯了眯,“完不成任务,他的怒火可是让人很难消受的。” “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想着你的任务?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呢!”李唯玑的眼里闪着浓浓的讽刺。 明舟很认真地说道:“殿下是不会懂的。” 李唯玑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云想如此愚忠之人,我想不出你们为何容不下他。” “谁会愿意放弃未来驸马的地位而选择追随一个穷途未路的少城主呢?你以为我们会傻到留下一个刻意打入内部的驸马吗?” 李唯玑听着这话,想起了云想毅然决然的不告而别,想起了李盈溪的痛苦和悲伤,顿生恼意,说道:“这只是你们的推测而已!为了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你们居然要杀人灭口。” 明舟丝毫没有做错的自觉,他说道:“谁知道他是何居心,敷衍地追随少主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李唯玑冷笑,他觉得这场对话已经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冷漠地挥了挥手,明舟身后的黑衣人得到示意,瞬间移动对明舟展开了攻击。这些黑衣人显然是精挑细选的,武功自然不弱。 明舟刚才又与云想经历了一场恶战,虽然他得胜,但却受了不小的内伤,早就已经气息不稳,这种状态就算还能对付两三个敌手还可以但又怎么可能以一敌十?所以他很快就败下阵来,身上的伤也显得相当的狼狈,手上的几处剑伤口在打斗中撕裂地越来越严重,正往外冒血,和身上的衣物粘连在一起,冷风一吹,麻木得都快拿不稳剑了。 明舟实在不想让李唯玑这个始作俑者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向李唯玑冲了过去,如果注定要被敌方杀死,那么至少也要选择一个强手是不是?只不过还没靠近,就被他穷追不舍的黑衣人一脚踹趴下了。 那一脚来得到极其狠历,他被踢得差点没吐出一口心头血,整个人虚脱地伏在地面上,流血的手臂在地上印出了一个血印,明舟已是强弩之末了。 李唯玑原本并没有打算自己亲自动手,看到明舟朝他冲过来也愣了愣,然后看到已经被踢倒在地上的明舟竭力挣扎的样子,他的表情依旧没有软化,只不过在看到他视死如归的表情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来吧!” 既然明舟想让他动手的话,他为什么不成全呢? 明舟看着李唯玑从容不迫的脚步一点点迈近,他手中的长剑冒出点点寒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已成定局的时候,一个久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等一下!” 李唯玑回过头,看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一袭红衣依旧飞舞张扬,独孤凝面目端凝如水,双眸如深潭古水,脸颊红润明艳,透着无尽肆意张扬的美感,她视线在众人身上淡淡扫过,只在那名伤口狠狈的男子身上稍作停留,秀眉微蹙,再看时眼神便蒙上一层冰寒。 李唯玑此刻的心情就好似被很多手指头捏着整个心脏时不时恶狠狠拧着,又疼又酸,压抑得无所适从,一股危险的感觉萦绕在他脏腑之间,毒一样沁入四肢百骸的寒冷。 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向任何一人主动询问她的近况,然而现在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唯玑尽可能地憋着一腔的凄苦,却只觉得空荡荡的难受。李唯玑挣扎地想着,忍不住叫了一声,“独孤!”声音古怪得竟走了调。 “他是我的人,到了这个地步,我要亲自动手,可以吗?” 李唯玑动都没动,睫毛也没颤,只有一味地盯着独孤凝看,看着看着,心里却又慢慢沉入无尽深渊。 两人似乎懵着了一般对望了很久,李唯玑才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将手中的剑了递过去。 此刻独孤凝也注意到了,他的眼里无悲无喜,只有空寂和冰凉。独孤凝看着他的沁冷的双眸心里忐忑不安,心跳也擂鼓似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不安,而这种不安偏要在这种时候撩拨着人最敏感的神经。 下意识的接过他手中的剑,独孤凝压下心中的怪异,她告诉自己或许这只是别后重逢的陌生感,只是疑心过重的错觉。 待将剑嵌入明舟地腹部时,她才回过神来喃喃细语般地说道:“为什么要背叛我呢?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听话的吗?我明明那么相信你的。” 明舟张张嘴,口里都是空的,想说的话好像自己会逃走似的,好一会才缘又重新找到了似的,而吐出来的却不成语调而是汩汩的鲜血,浑身的力气都消耗一空,剧痛伴随着脱力与冰冷,他挣扎着睁了睁眼,整个人的意识都被抽离了。明舟无力地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沉寂下去,瞳孔因为不甘而睁大,始终没有合上。 独孤凝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去拔剑,长剑仿佛牢牢地将男子钉在粗糙的地面一般,她抬起手抚上明舟的双眼慢慢滑下,在任何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一枚药丸消无声息地滑入明舟的嘴里。 独孤凝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涌动,她垂下眼,站起身将地上鲜血淋漓的男子抛在身后。 “主子!”一个领头的黑衣人上前,他们素来被训练得极其谨慎,即使明舟看上去已经毫无生命气息,但他们的行动惯常干净利落,既然已经下手免不得要毁尸灭迹。 李唯玑没做声,偏过头,深邃的眼睛饶有趣味似的瞅着独孤凝,许久才牵起一抹古怪的笑意,“不用了,我相信她!”相信她最后一次。 这句话听在独孤凝耳朵里,简直是天底下最犀利的嘲讽。可为什么会觉得讽刺?独孤凝心想他不可能知道的,这大约是错觉。 “回去吧!” 独孤凝抬头看着李唯玑,他的声音平淡无奇,黑瞳瞳的眸子却是冷的,独孤凝又看了他片刻终于确定这是真的。她内心不安地躁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次日,独孤凝和李唯玑二人便启程回盈江城,途中没有任何耽搁,很快就回到了久违的东宫。一路上波澜不兴,然而李唯玑淡漠到冰冷的眼神却愈加明显了。 原以为李唯玑会很在意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然而他却似乎不是太关心,但独孤凝还是很自觉地向他说明了经过,包括去了什么地方,体内蛊虫是怎样没有的,见了些什么人。独孤凝的解释当中无非这几个关键字,楚云霄,神医谷,老谷主,药物引蛊,谌紫卿。 当然独孤凝不会完全如实交代,其中真假参半,就看李唯玑相信几分了。 回想起李唯玑听她叙述时的表情,独孤凝好像有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难道李唯玑知道她对解蛊的事说谎了吗?还是她留了明舟性命的事?或者是全部? 一路上无论她用什么方法开口询问都被李唯玑避重就轻地敷衍过去了,独孤凝被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折腾得头昏脑胀。直到回到盈江城,回到东宫,将独孤凝送到弄梅凝香的院门前,她依旧感觉惘然眼看李唯玑就要返回镜黎轩了,独孤凝才不死心地做出最后一次努力,她拉住了李唯玑的衣角。 “独孤,你这样我就走不了了!” 李唯玑在笑,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言软语,但独孤凝知道他的眼底藏着的是冰冷,从重逢到现在一直如此。 “阿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独孤凝的手越拽越紧,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李唯玑抽出自己的那片衣角,伸出手抚上独孤凝精致而艳丽的脸颊,也不等独孤凝有所反应,给了她一个轻描淡写的笑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也没必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李唯玑上前一步俯下身在独孤凝的红唇上印上一个安抚性的吻,像落花一般飘过然后又快速离开,“进去吧!” 虽这么说,李唯玑也不等独孤凝有任何动作便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似乎身后有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让他避之不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聪明所误 独孤凝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她想,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一样了! 曾经的李唯玑不屑于对她耍心机,他的情绪或愤恨或怜惜都是真的,他不会在虚伪的温柔之下藏着一双冰冷的眼睛,不会若无其事的抚摸她,亲吻她,不会像一个看客一样冷眼旁观。 独孤凝还没有进门,齐刷刷的便有一批婢女迎出来,每一张都是新面孔,很明显这些人全都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更换过了,一切似乎都严格遵照太子妃的规范来配置,似乎这地方再也没有她这个特殊的存在。弄梅凝香一下子热闹起来,再也找不回别出心载的清净,也再没有根据她的意愿默默帮她打发下人的连素。这样陌生的变化来得太猝不及防,让人无所适从。 接下来的几日,独孤凝主动走访了一些人,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仿佛一夕之间她被所有人排除在了世界之外,无论她多么努力想要进去,都会被他们规避和排挤到一片苍茫的混沌之中。 如果只是李烁,楚逸,魏之然这些原本就对她有些心结的人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李盈溪,苏容,花月痕,甚至李唯玑都用那种冰冷的,失望而疲惫的眼神看着她? 就犹如她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为这世间若不容,犹如她就是这天地可怜又可笑的存在。所以有都如明镜般地清楚这种变化的原因何在,明明与她有关,却唯独她一个被抛弃了,被所有人联合起来蒙在鼓里。 独孤凝想不明白,就算他们知道了她的秘密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如果是想要将计就计更不可能对她感到失望和疲惫!因为他们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敌人,而更像是看着一个罪无可赦的叛徒。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疲倦与无力,独孤凝快步走进卧房,将那些形影不离的宫女锁在门外,慢慢的延着门板往下滑,后知后觉地发现房中还有另一个人。 “你回来了!” “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话语是轻柔的,谌紫卿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关切,她走上前凑近她轻声问道道:“你呢,你还好吗?” 独孤凝不会说看着身边的人渐行渐远她会感到难过,看着李唯玑那虚假的柔情那冰冷的眼神她会觉得心痛。她只会无所谓笑着说,“如你所见,越来越糟糕了。” “嗯?” “你知道的,在盈江城我没有任何根基,所以我从没有想过在他的眼皮底下冒然地安插进一任何个人,我以为我自己可以的,可现在才发现我孤立无援。” 独孤凝老僧入定般在门板后坐了许久,久到她已将心中的情绪又完完全全地品了一遍,才慢慢的站起来。 站立起来的那一刻,独孤凝抑制不住的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里含着无数情绪,复杂的连向来自认为对她有一丝了解的谌紫卿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或许她只是需要一种情绪而已,只是想笑而已。 “明明花了那么多时间做准备,明明一切已如意料之中渐入佳境了计划已经开始了,为什么偏要在个时候出问题呢?明明停不下来的!”独孤凝将遒琦紧紧的握在手里,表情坚决到了极点,“我不会让它停下来的!” “你要怎么做?” 独孤凝微微一笑,“只要可以挽救,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哪怕卑微到尘埃里。” 谌紫卿沉默的站在那里,半晌才摇头道:“连最基本的情况都不了解,你又能做什么?” 独孤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也只有他了。” 独孤凝来到丞相府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批人,她不是不想打发他们,只是她已经没有资格要在这种时候向李唯玑要求清净的特殊待遇了。就算她提及,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独孤凝已经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独孤凝了。 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这个府邸了,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独孤明羽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宫宴上,只是彼此遥遥对望,很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并不是因为不在意,只是彼此纠葛太多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对。 丞相府仿佛依旧保持着她印象中的大观全貌,上一次踏入她就发现这里的格局并无太大变动。只是不知道她从前居住的院落是否还和从前一样,毕竟那个地方太清冷僻静了,如果不是刻意不会有人走到那里。 府内依旧有很多人,独孤凝一路行来,守卫,仆人都随处可见。可独孤凝知道,这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孤独而悲凉的人。 身后跟着一批人,她虽然走得不快但也因为阵势大而显得浩浩荡荡。独孤凝问了下人独孤明羽的所在,便直奔书房而去。 才一敲门,门便应声而开,独孤明羽站在门口,衣冠整齐,明显是早得到通报,料到她的到来,特地在门后等待。 独孤凝没料到他会在门扉后面,愣了片刻。然后缓缓进屋,转身把门关上。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平静的去面对独孤明羽。 “我等你很久了!” 这句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简直是独孤明羽从齿缝里逼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字说得有多艰难,他仿佛费尽了全部心血,耗尽了全身力气。 从独孤凝入府到现在只过片刻,忽略从府门到书房的这段距离,即使独孤明羽在独孤凝刚踏入府邸的那一刻便得到消息,也还不会有等了很久之说,很显然独孤明羽并不是这个意思。 独孤凝微微睁大眼睛,漂亮的眼珠仿佛一潭深水,静静望向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我从来不想走到这一步。” 独孤明羽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好像这样就可以深深地刻入脑海,半晌才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是呀!你会来找我说明你已经穷途未路了。”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沉重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苍老憔悴成这样,整个人几乎苍白得脱了形,但是声音和那一身的屹立身骨偏偏和独孤凝记忆中的一样,没有改变分毫。 独孤凝轻描淡写的转开目光,“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独孤明羽沉默的站在那里,半晌才回答道:“太子被人毒害险些命丧黄泉,这种毒已经潜伏在他体内很久了,而能在那个时间连续对他下毒的人只有你所有人都相信是你下的手。” 独孤凝刹那间似乎完全僵硬了,只是呆呆地盯着地面,没有半点反应,良久才牵起了然的笑意,那抹笑意竟然直达眼底明丽动人,“那父亲您为什么不信呢?” 他好一会儿才从那个笑容中回过神来,低声道:“也曾信过,但当你站在这里向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便不相信了。” 独孤凝脸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仿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媚一般,“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人,可为什么那些聪明人还是相信了呢?” 独孤明羽已经算是很清瘦了,脸色因为紧绷而严肃得让人心悸,“因为你直截了当的跑去询问本身就很愚蠢;因为他们是聪明人,聪明人的身边没有谁会是傻子,你也不是傻子,如果有一天你这个和他们一样的聪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件拙劣的事,就算她承认自己是愚蠢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宁愿相信她在装疯卖傻。” 独孤凝微微笑着点点头,认真得像一个热衷求知的学子,“父亲的教诲女儿记下了。” 独孤明羽盯着她眼眶有些发酸,他后退了半步,用那双看透了无数世事的眼睛看着她。今日独孤凝这一声声“父亲”与回门那日她口口声声的“独孤明羽”其实是有些不同的。 不是因为有求于人而使得这一声声“父亲”太过虚伪,相反正是因为太正常平静了,正常到仿佛她日日都会唤起这两个字一般,平静到这仅仅是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称谓,没有爱,没有恨,不带任何恩怨情仇。独孤明羽在此刻忽然发现独孤凝不恨他,但她也不爱他,他们之间已经不能用任何字眼来说明彼此关系纠葛了。 所以当初那口口声声带着恨意的“独孤明羽”对于独孤凝而言或许只是在李唯玑面前表演的道具而已!那些痛苦,怨愤也不外乎此。 他觉得心中灰败无比,他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可以冷静地收拾好情绪,郑重地重新面对她,可他这个女儿从一开始就没有失控过,从没有被过去所束缚 独孤明羽移开了眼,信步走到窗前从内侧把窗户推开。这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树梢上跳跃着灵动的光华,绿意盎然;有禽鸟在枝头穿过,鸣声悠悠的飘扬起来,微风穿过小小的窗扉,带来树叶特有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曾经戛然而止的某个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又有微风吹动,然后仿佛已经凝固在了奔流的时光之中的某些东西开始产生了变化。无论将来世事再如何沉浮,无论未来如何变化,他都知道过去那些不可回望的往事已经不再是一道丑陋的永恒之痛。他从独孤凝身上看到了另一种答案——释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曾经卑微 独孤明羽抬头望向天空,太阳是那样蓬勃和耀眼,刺得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我也想问你一些问题!” “父亲知道多少?”独孤凝没有问他,你想要问什么,而是你知道多少?没错,独孤凝确信独孤明羽知道很多,或许比她想象地要多。 “当初为父给你的那份名单,那些人你一个都没有用。反而是毫无遗漏地送给了太子,这让为父很吃惊。” 独孤凝微微笑了笑,“这本来就是他的,父亲很清楚如果当初的人是凝儿她会第一时间交到太子的手上,父亲非要通过凝儿的手不过是为了增加她在朝廷之中的分量?尽管后来交到我的手里,是为了让我在太子手中多挣得一份安全。可父亲忘了太子从来没打算过那么快要我性命!而且如若我动用了那些人做了什么父亲不喜欢的事,父亲第一个动的便是我不是吗?这样的烫手山芋我为什么要留在手上?” 独孤明羽沉默了很久,久到她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他低声说,“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做为父不喜欢的事?” 独孤明羽的沉默并不是因为恍惚无措,相反正是因为他很清醒,“你为什么要回盈江城呢?复仇吗?不,因为这一刻我知道你不恨我;为了辅佐太子,为了安定天下的伟业?不,因为凝儿也可以做到,而且会做得很好。” 独孤凝潋滟一笑,“那父亲以为我为什么回来呢?” “我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楚云霄。”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代表着一种实质的力量,在这个空荡荡的室内回响。 书房里一片暖意,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入沁入肺腑,然而独孤凝却仿佛看到了空气里的冰冷,犹如在黑夜之中寂静流淌长河一般,明明清静无声却让人感到幽寒。 “父亲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独孤凝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松松地往下问,声音仿佛河岸上飘渺的水雾一般朦胧不清。 “停止吧!他不是你可以靠近的人。”独孤明羽叹气一口气,“楚云霄代表的不是暴动之祸,不是敌我之战,而是皇权之争。现在外敌未平你怎忍心让祸端起于萧墙之内?” 独孤凝沉默了一下,很久才突然叹了口气,疲惫的问道:“连父亲这样英明的人都那么想,那么其他人呢?” 独孤明羽显然愣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了她眼底那孤独而疲惫的情绪。 “楚云霄只要一回到盈江就一定与皇权有关,就一定是为皇位而来。所有的人都那么想所以只要他一出现就总有人不断地想要扶他上位,毕竟他才是皇室血脉的正统不是吗?” “你到底知道多少?”这句话独孤凝刚刚问过他,现在独孤明羽却返还给了她,不同的是她只是单纯的询问,而他却是震惊,因为独孤明羽完全没有想到独孤凝连这样的秘辛都一清二楚。 独孤凝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自己的话题,“可父亲有没有问过他,他想不想坐那把龙椅?想不想让整个朝廷内乱?” “如果他不想就不该有任何动作?或仗剑江湖,或隐性埋名他比任何人都过得逍遥自在。”独孤明羽神情骤凛。 “可他不仅仅是李麟之后,他还是无冬城的少主!虽然无冬城灭亡了,但他不可能置无冬百姓颠沛流离于不顾,不可能让青龙将士苟延残喘而不管。”独孤凝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父亲知道那些人如今是什么样子吗?” “那些本无忧无虑的百姓只能隐性埋名,小心冀冀地过着惨淡的生活;那些曾经让北韩闻风丧胆的英勇将士甚至还不如街头的流氓!不能够过优厚的生活,不能显露他们的才能,只能默默地退居到偏僻,荒凉的角落,不能被任何人所注意因为你们,因为在朝,在野,有无数双眼睛在等待着有人能挖出什么惊天秘密。无冬城,青龙的名头有多响亮,他们就过得有多痛苦。” 独孤凝的声音激愤而悲哀,“父亲,他们不是祁靖国的百姓吗?他们保家卫国,一直站在北韩战场的前沿,最先受到攻击的可是他们呀!可是到头来呢?他们不得不失掉了自己的家园,不得不背弃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不得不选择隐忍凄苦的生活,难道这样,楚云霄却还要袖手旁观吗?” 她强压下心中的一阵阵揪心的酸苦,一时间让她几乎要呐喊出来她终究压下内心的狂乱,定了定神调整自己的语调,用一种朦胧却又可信的声音说道:“他并不是想要皇位,他所求的不过是让无冬城的百姓光明正大地活在日光之下,让青龙的战魂回归战场仅此而已。” 这一番话原本与他无关,但独孤明羽听到耳朵里却已经不能够用触动来形容了,这简直是震惊,无比震惊。 因为如果没有与无冬城有过极深的牵涉是不可能说得出这番话;因为这些话是从与无冬城没有任何关系的他的女儿口中说出来的 独孤凝看着他,努力牵起嘴角的笑意似乎轻易看穿他所思所想,“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当然是因为这是我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幕全都被刻入脑海之中。所以父亲说,我能不帮他吗?”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语气染上了无上的威严。 “他救了你女儿我的命,他让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还有一场痛彻魂灵的领悟!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的命是他的,我只能为楚云霄活着!” 独孤明羽僵硬地立在窗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独孤凝,他好象看到了她眼里有一抹笑意,清淡如风,就好像这句话是从她心底发出的最真挚的私语。 这个是他的女儿,但却再也不是他的女儿,她如今为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活着。 “父亲从来都是为当今圣上,为太子效力女儿知道即便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父亲也绝对不会出手相助,但至少关于他的事父亲不要出手!” “只要楚云霄的身份不公诸于世,只要楚云霄不回盈江城,父亲还有何顾虑?退一万步来说,以父亲的情报网还有谁能无知无觉地在祁靖国掀起惊天大浪?如果他们的动作有悖于女儿方才所诉之言父亲再行动也不迟。” 很静,静地连空气流动声音都能印入耳朵深处。独孤凝在等待,等待独孤明羽的答案,这个答案对于她至关重要。 这是独孤凝的请求,是独孤凝回来后对他的唯一一个请求,可这个请求是为了楚云霄,为了无冬城,独孤明羽感到不可穷尽的无奈与悲哀。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也不会做”独孤明羽沉默了一下,许久才突然叹了口气,坚决的道:“但我也不会阻止其他人去做。” 祁靖国还有很多眼线,太子的,嘉元帝的独孤明羽不出手,还是会有很多人出手,前赴后继。 独孤凝迟疑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这之后的就是我的事情了,父亲能为我退让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自然不敢再劳烦父亲的。” “你打算怎么做?” “纵然发生了这等事,太子待我还是有些情意的,不然我早就死无全尸了。所以只要我肯放下身段,就算他满身都是棱角,我也能将他给磨平了。” 放下身段,这几个字说得轻松,可谈何容易。这个目下无尘,即使力量不足却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骄傲而自尊的女儿居然说要放下身段,软磨硬泡地去消磨一个人的误解?然后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成全一个残存的无冬城民?独孤明羽简直不敢想象,看她的眼神甚至都变得悲痛而怜悯。 独孤凝一时也震惊于他这样的目光,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父亲只看到我如今的样子,所以才会流露出那么悲悯的眼神。但您大概忘了,小时候我也曾卑微过,比现在还要卑微。所以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在乎用这种手段!” 她知道独孤明羽很了解她,以往在东宫时她的一举一动都通过连素分毫不差的汇报到独孤明羽的耳朵里,事实上她的特立独行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风声传出东宫,也不仅仅得益于李唯玑,更重要的是独孤明羽暗中的那些手段。但是,独孤明羽所付出的只是为突然回归的独孤凝,了解的也只是现在的独孤凝! “是做父亲的对不起你,如果我当初没有做那个决定,你也不会有机会和楚云霄靠的那么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下一瞬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口气变得坚定起来,“我已经失去了凝儿,所以不会再做错了,你” “父亲!”独孤凝轻轻一笑,不再是一贯的娇媚和妖娆,而是云淡风清有一种润泽的释然,“叫我‘独孤凝’吧!父亲还没有认真地叫过我的名字,小时候我总在想,为什么我明明有名字却没有人愿意用我的名字叫我呢?最后一次,我想听父亲叫我的名字,也算是全了当年的心愿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冰冻之寒(1) 独孤明羽睁大深邃的凤目,定定地望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像是用尽平生气力一般,连嗓音都有些发颤,“独孤凝!” “真好,原来她真的活过。”独孤凝微笑,笑得那么完美却让人心碎。 空气里淡淡地雾气围绕着独孤凝朦胧的脸庞,独孤明羽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眶盈满了水汽。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独孤凝已经让他的女儿死在遥远的过去,再也无法挽回。 “不要,不要这么对自己!”他心里有些慌了,说话都开始打颤,“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的看看呀!还有很多人爱你!” 黑沉的眼里蕴含着深深的情意,任是独孤凝如何的忽视,还是渗入了她的心里。她心中微微一颤,如阳光下轻风吹过的湖面,荡起一阵阵涟漪,波光粼粼。?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么多事自己早该动摇了,可是独孤凝眼神一暗,迅速地别开眼,“今天第一次和父亲说那么多话,儿时在府里的八年我们所说的话叠加起来都没有现在的多,我其实很开心够了,真的够了。父亲你也不要再被过去束缚了,这个世间总还有很多人想要父亲您活得欣然如意。” “凝儿是,连素也是,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人,她们都在关注着父亲如今我亦如此。”独孤凝的语调轻缓得像伴人入梦的琴音,一点点地梳理着独孤明羽难以化开的悔恨,“父亲没有做错,您只是追求天下一统,四海升平而已。圣人不仁,是天下人的误解,父亲之爱不计小家以养万民,作为祁靖国的宰相您是最好的。娘亲的死父亲固然有错,但那么多年也足够了;而我虽然痛苦过,但事实上也如父亲预计的那般成长起来了;至于凝儿,也与父亲无关,那是我的罪过,要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们所以,放下吧!” 直到很久之后,独孤明羽才明白为什么独孤凝这个“局中之人”能看得这么开阔,能轻易地将加诸在自己身上沉积多年的痛苦一笔带过,因为对于这时的独孤凝而言自身情感就已经不值一提了。 独孤凝走了,恍惚间独孤明羽有一种她走出他生命的感觉,这个奇异的念头让他仓皇无措。独孤明羽想叫住她,却发现无论任何时候都能舌战群雄的自己发不出声音。这里不是她的归宿,东宫亦不是!独孤明羽看着她悄然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划过脸庞。 独孤凝在相府只呆了半曰,就像一场交易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即将打破僵局,他解开了心结。独孤明羽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一目了然;原来这滴眼泪是为了将来的分别! 独孤凝回到东宫,整理好心绪便打算往镜黎轩去,出门时已经下起了雨。微凉的风习习吹过,清新的雨意冷冷地迎面而来,让独孤凝有些烦乱的思绪立刻清明起来。 她站在殿前过道边缘,游荡的雨丝时不时被风吹进来,打在身上使她沾上了几丝水雾。看着眼前忽疏忽密的雨丝,被风吹得斜斜飘落,击打在青石地面上的雨点绽放出晶莹剔透的水花,起翘的屋檐上琉璃瓦片应和着从九天之上降落的水滴,发出细细密密的簌簌声。 独孤凝忽然露出轻快的笑意,状若无物地走进雨里,颇有几分不以物喜,不以自悲的释然之态。身后的宫女打开油纸伞紧跟而上,将在飘零而下的雨水挡在独孤凝之外。独孤凝恍若未觉一般,随意地踩着雨水,脚步未曾停滞一刻。 坠着雨水的树叶湿重难安,轻颤着往下滴着水,满地的残红浸湿在地上的水洼之中,漂浮不定。? 雨把天地伪装得混沌起来,渺渺烟雨,冥冥晦色,模糊了眼前的山景,也朦胧了无数的真实往事。 在阴雨的天气中,凶潮暗涌的皇宫反而显出了别具一格的宁静,镜黎轩内安静的院落里透着寂寥空阔。? 李唯玑看着眼前的陷入落寞之中景物,心里越加凄楚,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苍茫天地中的孤独无依的一个人,就算被所有人高高捧起,就算一呼百应,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为自己效力,但他始终只是站在高处的一个人,没有人会毫无目的的爱他,因为他的身份让人望而生畏。? 在这个冷冰冰的皇宫,他以为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有着超乎想象的适应力,几乎是毫不费力在在这皇庭的纷争对抗中迅速成长,游刃有余地游戏于百官之间。现在想来自己的傲慢是如此的渺小可笑。? “殿下,太子妃求见!”就在李唯玑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时,一个声音恭敬地唤回他的心神。 “让她进来吧!” 独孤凝到来让这个寂寥的空间又多了一份沁凉的雨意,李唯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温声软语地问,“你有什么事?” 他们两人之间的状况各自都心若明镜,虽然李唯玑装的出一副温柔相,但其实彼此间的间隙已经越扯越大,独孤凝也不想废话,直截了当的道:“你所经历的事我都清楚了,但是我没有给你下毒!” 李唯玑温润的面貌明显一滞,柔和亲昵的假象再也维持不住,他冷冷一笑,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独孤凝,“怎么?终于想起来你给我下毒的事?” 独孤凝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李唯玑轻蔑的的双眸,又一次强调了这个无人相信的事实,“我没有做过!” “我不知道二殿下在诊断的时候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阿唯为什么如此确信下毒的人是我,但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必不会承认,这一件事我没又错,我也不接受你们的讽刺和指责。” 或许放在其他事情上,李唯玑还会为她的话产生动摇,可唯独这一件李唯玑是可以肯定的。其实中毒的迹象很久以前就已经显现出来了,那时中了风离彦的阴谋和独孤凝流落孤岛的那一次,他忽然发热的那一次还可以推脱说是因为受了风寒的缘故,可那之后呢?从那之后,他就经常能感觉到身体莫名其妙的血气上涌,躯体的温度也会升高。虽然这种热度还可以忍受不至于影响日常的行动,而且它似乎不需要任何治疗,只需半日就会自动退去。但这种感觉到后来却越发明晰了。 李唯玑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回到盈江城后,他不止一次找过李烁来诊断,不过始终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直到,他真正意义上的毒发了,李烁才从他身上找到了隐藏的毒性。就李烁的说法,他被下的这种毒应该是他离开盈江城之后的事,而且这种毒素必须是在体内一点点累积起来的,直到毒发身亡。 也就是说李唯玑从被下毒之始到毒发,暗中的黑手从未间断过给他下毒。更可怕的事,在毒发之前竟没有人能够诊断得出这种毒物的存在。 显而易见,从离开盈江城到回到盈江城这样长的一段时间里,独孤凝是唯一一个始终待在李唯玑身边的人,李烁的诊断和李唯玑曾经猜测的不谋而合!所以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不是吗? 李唯玑的眼睛里带着冰冷的笑意,他若无其事的走到独孤凝面前,牵起她的手到一旁坐下,“你也不必慌张,我并没有责怪过你,毕竟每个人都有学不乖的时候。” 不得不说李唯玑的动作很温柔,语气也很温柔,但他眼神李的冷漠与疏离同样也极其露骨。要知道李唯玑的世界里从来不需要惺惺作态,不需要虚假的隐藏,他有让任何对他的态度奉承或纵容的资本。所以他如今对待独孤凝这种虚伪的温柔其中的意味简直一目了然,独孤凝不禁在想如果李唯玑这种虚伪不是那么地直白浅露,那么她心中的痛楚是不是就会减少一分? “我没有!”独孤凝在这个问题上也表现出异常的执着,“阿唯那么聪明难道想不明白吗?我再愚蠢也万不会做这为万夫所指的事情,不需要我来承认,显而易见地只有我一个有机会给你下毒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我不会做。” ——那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我死了呢?你c明舟c谌紫卿先后离开盈江城只是巧合还是为保全身而退的预谋呢?我死了,那时你大概就不需要再回来讨好我了吧,不需要承受这些你所谓的“误解”了吧!到时候不过等楚云霄登高一呼便可一了百了,除掉了我这个阻碍就可以让楚云霄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回皇储之位。独孤凝你是这么算计的吗? 李唯玑默默在心里问道,可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独孤凝的伶牙利齿他早就见识过了,他不想再听到她狡辩的借口。 “何须解释呢?不是说了我不会责怪你的吗?你看我可什么都没有限制你,你以前可以做什么现在依旧可以做,这又何必杞人忧天呢?”李唯玑这些话关切而低缓,但他心中几乎是咬牙切齿,一想到那么长时间独孤凝对自己的都是阳奉阴违c虚情假意,那张娇艳动人的面容下隐藏的皆是黑暗阴险的心机,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冰冻之寒(2) “阿唯你还是不信我!”独孤凝肯定的语气参杂着无可奈何的悲哀。 不能相信她,她的疼痛和悲哀全全部部都是用来欺诈的手段而已。不是早就看清了吗?为什么还要动摇?李唯玑咬咬牙,对于她的情绪仿若未觉,“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你下的毒。” 听到这话的时候独孤凝黑眸暗了一暗,冥冥中觉得事情好像有些诡异,甩了甩头随即恢复往日的从容不迫,“可阿唯你是这么认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是我做的,所以肯定会有漏洞的,我想要好好解释,可是我被排除在了你们之外,就连阿唯你也不愿意告诉我整件事的经过!” 又是这样,又是装疯卖傻!独孤凝,你这幅嘴脸真的令人作呕! “不必放在心上,都已经过去了。”李唯玑没有正面回答独孤凝的问题,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李唯玑眼中这件事早就已经盖棺定论了,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也就是说这场对话基本上一劳无获。 “我还会再来的,直到澄清误会为止!”独孤凝放软了语气,声音里透着有气无力地哀愁。 走出镜梨轩凉风夹着雨水的气息袭来,独孤凝忽然站定,她感觉不到寒冷,但却犹如禁不住寒冷一般微微一颤,她无意识地用双臂抱着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宫女为她打着伞,咫尺之外的雨水明明与她无关,但却又像她一样无根飘摇。 放费了杂乱的思绪,闭上了眼,感受着凉凉的雨丝打在油纸伞上的沁凉地声音,雨水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若隐若现的清寒花香游荡在天地之间。 一件微湿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带着人体的温度。独孤凝睁开眼抬起头来,迷离的目光许久才看清他冰冷的脸。披风的主人没有打伞,就这样现在雨里,隔着半个油纸伞,隔着一帘雨幕,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她迷茫恍惚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之下渐变清明。 “哥哥!”她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地在他的目光中放松了下来。 “不要在雨里呆太久,会容易着凉的。”花月痕的声音关切而疏离,眼神里也包含了太多错综复杂的情绪,让人无法从中一一辩别出来。 “哥哥也不相信我吗?”重回盈江城后,独孤凝不是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以往的每一次花月痕总是欲言又止。但或许今天有什么不太一样,所以独孤凝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你是真的做错了!”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双颊处一片冰冷。 “我知道了!”独孤凝没有再问下去,她面无表情脚步缓缓迈开,便朝外走去。 风离彦仿佛觉得她最后说的这句话,好像隐约的传来的一声哀叹,清晰却又无比朦朦胧胧,这又好像只是他恍惚间产生的错觉,否则那简洁的语句为何如此渺茫?就好似自洪荒之始便存在的一抹苍凉。 入夜,雨便停了,像是被雨洗过的空气充盈了这如墨的夜色中,弄梅凝香内烛火淡淡迷蒙的光晕融入这片天地。柔和的烛光照耀之下,院里的景致浸染上一层润泽的青光。夜风带着雨后的微凉,沁入内室。 “今天谈的怎么样了,可有进展?”说话的是谌紫卿,依旧是一袭黑衣但此时她已经摘下了遮住整张容颜的面纱,露出清丽白皙的脸庞,就这样看着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发生了这样的事,误会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消解的?”独孤凝脸上丝毫没有百口莫辩之后的局促,反而笑得一脸若无其事。 “你还真是从容不迫!”她感叹到。 谌紫卿的声音寡淡无味,她想表达的或许是赞扬,或许是讽刺,又或许什么也不是。独孤凝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所以她知道她只是说了一句随意的实话而已,“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即使没有能力消除误会,但是要他重新接纳我也还可以办到。”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冷静了吗?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被打击得痛苦凄零的样子,这样我或许会多一些安慰!” “你也做得很好,把该隐藏的东西都隐藏得很好,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在重新遇见李烁的时候就已经露馅了。”独孤凝不以为然。 谌紫卿耳边不断回荡着“李烁”这两个字,一点一点击打着她的心,一时却让她百感交集。必须承认,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仍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谌紫卿苦涩地笑了笑,“比起你六年的孤独和痛苦,这根本不值一提。” “嘘”独孤凝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这种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隔墙有耳!” 谌紫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门外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投射在门扉上。 她飘然走了过去靠近门边,背对着门扉,那处烛光浅淡,照不大清她面上的表情,却看她行云流水地重新拢上面纱。只听她柔和而平淡地说道:“我先回去了,你白天沾了些雨水,就早些休息吧!” 轻轻地开启近旁的门扉,屋外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她轻叹一口气,以后的日子将不再一样了。 翌日,天气放晴,耀眼的阳光犹如要趋散昨日的阴云一般刺进这座繁华的盈江城。李唯玑极少走进李烁所居住的陟岵宫,只是此时心绪难平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 陟岵宫原名并不叫“陟岵”,而是李烁从百里家族回来之后嘉元帝亲赐的殿名,皇权之上无孝无义,真正名垂青史的帝王又有谁拘泥于孝道之中?而陟岵二字偏偏着一“孝”字,嘉元帝当年的心思显而易见。 李烁并不在寝殿,李唯玑询问了几个宫女便往后院走去,在那里李烁开辟了一处药园,种了一些奇花异草,药圃旁边又安置了几间药房,李烁没事的时候便在那里摆弄些草药。他进门的时候李烁正沉浸在那些杂乱无章的药草之中。 “二哥!”一个冷清而熟悉的男子声音在李烁耳边突兀的响起,冷冷沉沉的,十分好听,还带着点闲话家常的波澜不惊。 “唯玑,你怎么到此处来了?”李烁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多了一些意外的语气。 “听说二哥近日一直呆在这药房之中,我过来看看。” 李烁淡淡拢眉道:“我待在这皇城太久了,久到都差点忘了我只是一介医者。为了不让自己一无是处,我也只能好好重操旧业了。” “并不像二哥想的那么严重,众人皆知二哥对医道之精研旁人少有能及,这一次只是意外。” 李烁自嘲地笑笑,“我也一直自诩医术精湛,结果却差点就让自己的弟弟死在手里。可见精研二字言过其实了。” “不,是二哥你救了我。” “一个靠运气才能救活别人的医者,是极其可悲和可笑的。” “那么二哥研究多时,可有何发现?” 李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我查遍了皇家所有的医典c药典,都没有任何关于那种毒药或类似的记载。” “就不知道谌紫卿对于这种毒药了解多少?”李唯玑想了想弄梅凝香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子,如果是她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李烁听到此话时,脸色变了变,眼角微微笼起一丝疑惑,“谌紫卿?就是跟在独孤凝身边的那个口不能言的女子?她也懂医术?” “口不能言?二哥是听下人说的?”李唯玑见她开过口,那自然就算不得哑巴了。又将他对谌紫卿的了解向李烁简述了一遍。 谌紫卿离开盈江城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李唯玑的掌控之中,直到她进了神医谷,才阻断了他的监控,而谌紫卿在神医谷一呆就是数月,所以李唯玑才得以确定她的身份,因为如果不是神医谷的人没有谁可以在里面呆那么久! 李烁静静地听完他的叙述,眉间的疑云更甚,“也就是说谌紫卿不仅不是哑巴,而且她还是神医谷的人?” 李唯玑完全理解李烁为什么会误以为谌紫卿是哑巴,因为在整个东宫除了独孤凝她从不向任何人开口,如果不是他撞见过她们谈话,恐怕他也会有这样的误解!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她的身边为什么会跟着一个神医谷的人?”他记得李唯玑说过谌紫卿不会武功,那么独孤凝会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放在身边吗?大约不会,所以他们一直在暗暗推测谌紫卿于独孤凝别有用途。可是,在东宫之中独孤凝少有受伤,一个医者就显然有些鸡肋了。 “我以为二哥会比较关心这个谌紫卿,毕竟她很符合那个人的条件!而且她应该很久以前就认识二哥你了。”李唯玑敏锐地发现李烁的关注点转移到了独孤凝身上,不禁想把这个话题拗救回来。 清冷的声音犹如寒冰瞬间冰冻住李烁的心脏,让他觉得心跳都被凝固了,手也微微颤抖,“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玥儿不会成为神医谷的人!” 李唯玑若有所思地盯著李烁凄然静漠的侧脸。安静的午後,孤寂的药屋,他坐在不引人侧目的空间显得格外孤独。 李唯玑知道李烁是世间真正了解百里清玥的人,虽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问题,但他既然否定那也就是说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李唯玑也就适时地收住了这个话题,转换了一下语气道:“也罢,不过做个假设而已,刚才的话二哥不要放在心上。但要说谌紫卿,虽然话不多,但是她说的话一般都很有意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冰冻之寒(3) 李唯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谌紫卿开口,还是在她刚进东宫之时 “你所能凭借的不过是自己的过往前尘,等到他们的怜悯被消磨殆尽了,你就再无利用他们的机会了,何必自讨苦吃。”谌紫卿端坐在落日余晖之中与独孤凝安安静静地谈话,发表自己的观点。 “非但只此一件!世界上最容易俘获人心的,便是以悲情动人,而我从来都不缺这个。所以是否可以长长久久地利用下去由我说了算,而且真到了那个时候难道我不会创造条件吗?”独孤凝毫不在意地回答到,眉眼间张扬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谌紫卿虽这样说但却不含褒贬,只是清清淡淡地说着,没有给人任何压力。 “何为敌?何为已?我不是说过我和这皇城里的所有势力都不是敌我关系,我利用的这一切只是想要从李唯玑c从独孤明羽的手中索要最大的权益,并无其他。”独孤凝回答。 谌紫卿的脸上一丝情绪也不露出来,“可是你从不敢声明自己想要什么,甚至连我这个朋友都不曾知晓。就这一点便可以让人把你划在黑暗之中。” 独孤凝默然片刻,然后轻笑着语气却表现得万分无奈,“这有什么办法!我也没有选择咦,太子殿下。” 谌紫卿也转过头去,看见李唯玑正立在身后不远处,看样子已经把她们的对话都听了去。她倒是没有丝毫惊慌,毕竟所谈之事与她无关。值得深究的是独孤凝对于被听了墙角这件事竟然也全不在意。 只见独孤凝微微一笑,问道:“殿下也一起来聊聊吗?” “或许以后你们该选个隐秘点的地方!”李唯玑建议道。 独孤凝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感叹道:“很好的提议。” 李唯玑轻哼了一声,没有质问也没有纠缠便转身离去,临了还听到背后渐行渐远的声音。 谌紫卿问,“刚才的话太子殿下听到了没关系吗?” 独孤凝道:“啊!是有些麻烦!” 就那些话在当时便足够李唯玑推测出很多东西。 李烁还沉浸自己的悲恸恍惚之中,听到李唯玑的话一愣,立刻回神,状似随意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的经历和独孤凝六年的痛苦与孤独比起来便不值一提!”李唯玑渐敛了目光,特地回复了云淡风轻的状态,他微笑着往前走了几步,道:“也就是说,她特地提及的这个六年对独孤凝而言是无疑是最刻骨铭心的。可奇怪的是对独孤凝影响最深的阴暗幽闭的年少时光,应该是丞相府的那八年,而不是六年!” 李烁一脸平静,手指微动很自然地整理好桌面的药草,语气淡然,“然而这个数字应该不会有错!” “如果作为独孤凝的那无望的八年都可以无视那么谌紫卿所说的这个六年对于独孤凝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李烁安坐在椅子上,手指轻微动着也不曾停一下,犀利的眸子却抓住了李唯玑的微妙的神情,这个在谋略上挥手之间便能左右千万人的男子,比自己的年纪还要轻些,可却向来有着与年纪不同的超乎寻常让人看不透的冷静和深沉。然而如今他对于独孤凝异常的执着,就连李烁也觉得有些过了。 “这个问题,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就算你选择了不杀她,她又还有什么手段掀起大浪?” 李唯玑眸光幽深如潭,半勾唇似喜似悲,“总觉得再了解多一点点,就能够拨云见日了,就能够狠狠地撕下她的皮肉好好看一看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你不想留她,她唯有一死!”他语句铿锵,不软不硬,“只是因为你不想要她死,所以才会弃本逐末地去追踪那所谓的妖魔鬼怪。” 李唯玑没料到他这么快便把话挑明了,微微一愣,继而面无表情地道:“二哥,我不觉得我已做出的决定是可以拿来讨论的。” 李烁忙道:“她绝不是你” 李唯玑皱了皱眉,只一瞬间李烁的话他连听都懒得听了,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二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诚然,李唯玑从下决定将此事压下的那一刻就没有想好要怎样处置独孤凝,尽管他从一开始开始就没有想要独孤凝好过。但是当她谋害储君的罪名成立,当处处暗中维护她的父皇也要抛弃她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却是不能让她死! 于是,东宫就出现了如今这样诡异的现象,几乎所有的人看着独孤凝都是失望和备戒的,唯有李唯玑反常地对独孤凝日复一日的示好充满耐心和温柔,更奇怪的是独孤凝作为死缠烂打的一方,对于敏感的话题却从不避讳,日日都拿这个令所有人心惊胆战的问题纠缠于他。所有人都在猜测当李唯玑的耐心告罄,当那份温柔再也伪装不下去,到时候这二人之间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这一天,同样的时间,独孤凝出现在镜黎轩,这是这段时间每天所必须要做的事。 “你能来,我很高兴!”李唯玑从书案上抬起头,每一个动作的弧度都极尽温柔。 独孤凝看着眼前带着淡淡笑意的绝世太子,一时间,竟觉得她与他的距离又多隔了些崇山峻岭。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做更多!”独孤凝也淡淡地笑着,适当的客套几句,一如即往。 “更多是指什么?”他对独孤凝话中之意只当不明白。 “如果你真正愿意见我,我不仅可以每天来,当也可以时时刻刻都陪着你!”独孤凝笑了笑,吐出的话温柔缠绵! 李唯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面带笑意的独孤凝,他依旧笑着但嘲讽之色的毫无知觉地从眼底流露而出,“你若不分日夜为了我如此操劳,我会舍不得。” “我为什么而来阿唯你很清楚,若真舍不得我操劳,就请尽快解决掉你我之间的矛盾吧!我一片赤诚,也请阿唯给自己一次看清真相的机会!”她说得真诚,拳拳之心,话语既不急迫也不疏离,任凭何人听来都会很舒服,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然而,世间总会有很多例外! “你怎么就不懂我?真相也好,矛盾也罢我都不在乎!你依旧是我的太子妃不是吗?”如果忽视他眼中的薄凉,李唯玑亦显得情意真切。 独孤凝暗暗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他们二人推来推去只会无疾而终,就算李唯玑善于周旋,她也绝对不要敷衍了事,于是瞬间换了语气不怕死地道:“可你最终还是会将真正的矛头指向楚云霄,你误会我事小,可若触及到那么庞大的背后势力就不应该有任何的误会。如果这一切是第三方的阴谋,那那个第三方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李唯玑按住太阳穴,只觉“楚云霄”这三个字击打得头脑得头脑嗡嗡作响,他不知道独孤凝是怎么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的,他忍耐了那么久,到了今天忽然觉得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出去!现在,出去!” 李唯玑并没有怒火中烧,但听声音却可以知道他有多么的疲惫无力。 独孤凝没有动,她的眸光幽深如潭,声调忧似愁,“我到底该怎么做?该怎么做你才会信我!” 李唯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独孤凝这种低柔的姿态在他面前简直是可笑之极,他缓缓站起身,冷笑道:“我说了你就能够做到?” “尽我所能。”独孤凝这样答着,私下也在认真考量着能够为李唯玑做些什么。只希望他的要求不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外,在独孤凝还陷于自己的思维内,耳边突然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却是她这辈子听过最令人悚然的话语。 “好呀!”李唯玑眸光晦暗,斜睨着她,低声冷笑道:“从今往后我不允许你和楚云霄沾上任何关系。” “不可能!”仅一句话独孤凝立时觉得心神惧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她似乎还呆愣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打击一般,眼前出现一抹阴影,独孤凝有些茫然地抬头,便看到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只见他薄唇轻启带着浓浓的讥诮,低声道,“你的一片赤诚也不过如此!” 独孤凝魔障般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摆出表情的,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反驳。她只知道李唯玑是第一个要求她彻底斩断与楚云霄关系的人! “楚云霄对于我而言,是生命。如果剥掉楚云霄这三个字就不再有我了,所以不可能没有关系。” 这个回答让李唯玑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几乎连说出的话都脱力得厉害,“他对你而言是生命,我呢?是草芥吗?” 独孤凝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拢住雾气的帘子,木然的望向那双失望到森冷地眸子,目光交汇,短短的距离就好似有水雾在其间凝结成珠,顺着交汇的视线缓缓流淌,也连在彼此的世界里,蜿蜒而生,“不是的,你是我爱的人,是世间唯一的一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庐山面目(1) 人是否会在失望到极致的时候看到一片漫无边际无力的空白?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失望,讽刺,然后是再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无力与苍白! 李唯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望让他只能在心里发出一阵又一阵没有尽头的冷笑!她在说“爱”,在说“唯一”。 多么可笑!哪怕是两人关系最紧密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说任何一个类似于“爱”,“喜欢”这类表达浓烈的心理情绪的词语。可是现在她说了,而且用的是最沉重的那一个,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背叛了他之后! “出去!”李唯玑缓缓抬起手往门外一指,声音轻若无物! 独孤凝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信!为什么不信?就因为没有如愿以偿地将这具身体的过往一一的剖析清楚吗?你不是说过,每个人都可以保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的吗?不是说过,可以不说的吗?为什么现在后悔了? 她圣命难违般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缓缓走了出去,在最后才挤出了一抹晴光潋滟的笑意,例行公事般说出了这段拉锯之战中每日必不可少的话,“我还会再来的。” 从李唯玑的书房出来,迎面而来的人让她停下了脚步,虽然知道花月痕对她的情绪十分复杂,既对她的变化感到无可奈何的绝望,同时又无时无刻地想要找回曾经的那种感觉。她应付这种状况除了平和的漠视,再无他法! 花月痕看着眼前的情形,也对迎面走来独孤凝愣了许久,其实看着独孤每日重复做着这样无效的事,或许只有他才会为她感到心酸。明明这种感觉毫无道理,因为他心知这一切都是她该承受的。 但他总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他的妹妹要被如此对待?为什么多年之后她仍然无法摆脱痛苦? 然而接触到独孤凝那张明艳非凡的面容,那添缀着炫目笑容的眸光,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的是否只是承接了当年那个女孩的皮囊而已。 “已经多久了呢?”一番乱七八糟的情绪之后,花月痕问。 从见完独孤明羽回来,独孤凝每日都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镜梨轩,一遍又一遍地用诸如“下毒”,“青龙”,“楚云霄”此类敏感的话题刺激李唯玑。 不可想象李唯玑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能容忍独孤凝这种“触怒”。花月痕只觉得近来李唯玑看独孤凝时眼底那抹虚伪的温柔越来越冰冷了。 独孤凝在心里算了算,诚恳的回答道:“一个月有余了!” “我不明白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花月痕在生气,独孤凝清晰地从他的语调中意识到了花月痕对她难得的怒火。这个对她时时怀着期待又绝望痛苦的男人,此时此刻,哪怕气到克制不住语气中的怒意,尽管话里话外也依旧藏不住对她的关切。 抬手撩起额角的碎发,洁白纤细的手指在铅华为御的面容映衬之下,更显得莹白如玉。头上结着繁复华美的发髻,以之格格不入的是漆黑如墨的发间并无太多珠玉之饰,突显着那支妖艳的梅花簪生动得不知凡几,与她的一抹红唇相映成章,她浅笑道:“自然是有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独孤凝的笑容能够如此璀璨,这是十几面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可是此时他却被这样的笑容鞭笞地虚弱无力,就连心底的一点点怒火都已经疲懒得燃烧不起了,他对独孤凝永远是束手无策!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看不出来吗?殿下对你,不过是虚与委蛇一番而已,他对你的纵容与温柔有多么虚假,难道都你都察觉不出吗?” 诚如花月痕所言,独孤凝疑似正执拗地做着一件蠢事,这件事把她和李唯玑都放到了愈加尴尬的位置,她自己或是李唯玑都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坚持牵扯到了更无法挽回的境地。 然而对独孤凝而言,那只是“疑似”,她和李唯玑真正状况只有彼此二人才会清楚。 她的目光停留在花月痕那微怒和不解的眼眸中,颇有意味的扬眉笑道:“是呀!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又怎么会被一叶障目呢?我当然知道那只是虚伪的敷衍,但那又如何?我依然需要他的那份虚伪,而且一定要!” 独孤凝的说法花月痕完全无法接受,他在独孤凝面前走动了两步,因为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显得有些焦躁,但多走的这两步远不足以平息他的情绪。花月痕转过头,直直的看向她,“你不要冥顽不灵!” 她感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花月痕略显紊乱的呼吸声,应该很为他高兴才是,他还能随心所欲的表达无需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情。然而此时她不禁想,花月痕是不是太过关心她了?为她,只是眼前这样的小事也会情绪激荡。那么将来又该如何呢? 或许她应该自动改变些什么,拉开距离;或许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他,尽管这些话最终会伤害到他。 独孤凝心头,忽然涌上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就算百般不愿,这一刻也是需要坦白的。她忽然抿唇一笑,嘴角含着的一抹浅淡的弧度恰到好处的甜美,“并非,哥哥若想听我解释的话请随我来!” 独孤凝如此说着,慢慢地朝一般的花荫小道走去。她没有出镜黎轩,而是选择在李唯玑的眼皮底下说话,是考虑到镜黎轩外李唯玑安排的那一批如影随形的宫女侍卫。也只有在那么靠近李唯玑的地方才算得上安生。 并没有走多远,阳光透过树叶花丛影影绰绰地落下斑驳的痕迹,微微晃动的光点洒落在她的脸上,犹如灯火阑珊处的美人! “我知道非但哥哥,在所有人看来,此时的阿唯对我就像是在戏耍一只宠物一般,用着这种无比劣质的温柔来敷衍了事,而我能够继续在他身前晃悠也不过是他一时的恩赐,因为我这只宠物还是只磨不掉利牙,犯下了滔天大罪的宠物。”独孤凝眉峰一挑,转眸望他,不咸不淡的开口,“哥哥会恼恨,是因为哥哥是真心为我,虽然明知我犯了大错,但私心下仍然觉得我不该自甘若此舔着脸去靠近他。至少要避其锋芒是不是?” “你如此这般又有何益处?折磨的难道不也是你们二人?你用那些言语煎熬着他,自己又哪里能比殿下好过半分?难道你连这最后一点点的平静都不想要了吗?你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殿下是会撕破脸皮的!”花月痕的声音从树影中传来,沉澈之中透着无尽难言的恼恨。他日日这般看着他们彼此相持不下,拉锯着却永远得不出任何结果。彼此折磨还不如各自一方相安无事。 “哥哥觉得我在不遗余力地激化和阿唯的冲突?”独孤凝侧目看着他,眼中冷静得慎人,她只弯唇笑,“哥哥以为我会那么傻吗?” “没错表面上看来也确实如此,但我真正想要的不是小事化大,而是要真正的蚕食掉横跨在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如今扣在我头上的这个罪名已经重若千斤了,将来的任何时候它都有可能随时随地的反扑过来,让我无处可逃。谋害皇储,或许还得加上参与谋逆,这些罪名哥哥知道代表了什么吗?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与其让这场无形的风暴波及未来的某一天,我会选择让它在我的操纵下提前爆发。” 他觉得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对着曾经那个纯粹无暇的女孩成长为今天这般工于心计的形态。她每一句含笑又残酷的话,犹如鞭挞在他心灵那般,心惊得让他浑身战栗。 啊!原来这就是他一向害怕改变的原因,因为改变总要失去一些东西,让人适应不能。可是一切都会有所变化,从来不受他的控制。 花月痕垂下头,将自己的眼睛埋在阴影之中,不想被她看见自己这种弱势的样子,也不想看着她那抹严酷的笑意。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只有沉默!他怀疑自己的双唇是否已经沉重到已经无力开口了! 然而独孤凝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选择寡言,她恍若欣赏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寂静无言的他,“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与阿唯的关系如薄冰般脆弱至极,于是才会选择趁热打铁,完全轰碎这层不必要的和平。所以你看,今日阿唯不就伪装不下来了吗?他完全被我动了心神,这才忍无可忍的把我赶出来的。要不了几天,他一定会走到那一步,不得不直视我这个‘叛徒’的那一步,相信风暴的顶点之后情势一定会越来越乐观的!当然对于现在立于冰上的我而言,破冰是极其危险的。但我不怕,因为我知道,阿唯他是不会舍弃我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庐山面目(2) 说到此处独孤凝忍不住笑了笑,朝着他,唇角微扯,脸上绽开一抹盈然炫目的色彩,“不怪我有恃无恐因为谁也不可否认,即使在笃定我‘谋害’于他之后,你们的太子殿下仍然舍不得伤我分毫,而且还如此费尽心思的让这件事止步于东宫,整个天下独孤凝这个太子妃依旧佳名远播。而且哥哥有没有想过,在整个东宫里,我做了什么已经不是秘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阿唯有必要这般虚与委蛇的应付我吗?完全不用!他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想温柔待我。或许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 “所以哥哥,你所说的愚蠢又无效的行为,对我而言却是必要的!我这么解释哥哥可还能接受?” 他默立在独孤凝的对面,不知从何时开始深邃的黑眸便一直注视着她,从她脸上那抹明艳的笑意中探寻着她脸上每一个深刻又冷酷的表情,每一次从那弧线优美的红唇中倾吐出那无所顾忌的言论时,他的心,沉了又沉。 一直以来他都在试图从她身上寻找着当年的除夕的影子,他知道这个人是承受了折磨与痛苦成长起来的除夕。所以,就算无法坦然接受这种模样的独孤凝,他也避免不了对她关注,他害怕在他错过的某一瞬,或许那一瞬除夕保留在她身上的特质就会再现。 然而此刻他知道,在她的身上或许已经不再有除夕的影子了。除夕已经和那段远去岁月一起离开了。 还曾记得,第一次见到独孤凝是在独孤府的藏书楼外,那时她短小的身体站在栏杆上伸出手在他眉心上轻点了一下,她说:“当我也长到那么高的时候,我一定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时候他十五岁,在独孤府已经生活了很多年!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记得因为流疫被父母抛弃了,然后在此之后他拖着病体过上卑微又肮脏黑暗的流浪生活,因为年纪太小,他比所有的乞丐都过的更加不堪。就在一次他偷了一个钱袋被人打得半死,遍体鳞伤之际与一条野狗抢吃的东西时,他遇到了独孤明羽。 他来到了独孤府,所有的的人都对很好没有殴打,没有谩骂,有人爱他,有先生教育他,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学习兵法和武功,他得到了像所有富家公子一般应有尽有的一切。渐渐他,那段黑暗的日子离他越来越远,他几乎就要忘却曾经那卑贱到尘埃的自己。 那一天,独孤明羽问他,他是否可以委托于他一件事? 答案是肯定,他自己还求之不得这样偿还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愿意拒绝他呢?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成为了独孤明羽精心放置在除夕身边的一双眼晴。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在这个平静详和的独孤府,居然还有过的那么痛苦的人。无法想象这个年仅五岁,本该荣耀一生的丞相府的长小姐,居然是这样令人悲悯的存在。 她头顶上那片黯淡的天空,唤醒了自己丢失已久的那段苍茫的岁月,看到她就仿佛看到曾经无所归依的自己,他们都是一样卑微而痛苦。 接近她,从一开始只是一个郑重的任务,但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楚他对她的怜惜和爱护到底是出于博得她的绝对信任而故作的姿态还是源于本心了。 他只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越靠越近,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甚至让他觉得他和她犹如亲缘关系般密切联系在一起,从此除夕成为他唯一认可的亲人,他的妹妹! 那时的除夕依旧是个渴望着爱和温暖的孩子,对于他的关怀她全盘接受,也真心实意地信任着他。 然而,他还是袖手旁观了她一步步被推入深渊的整个过程。 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选择带着除夕离开丞相府,那么结果是不是不一样?除夕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的独孤凝? 自从她在独孤府消失之后,他时常在心里询问自己这些问题,每每这时他就会无比痛苦的意识到,是他自己促成了除夕的毁灭,因为那时没有人会比获得全部信任的他更有资格带除夕逃离那晦暗的时空。 所以在那之后,一切都是无用的挽回。他不敢相信他的作壁上观真的会要除夕的命,于是在所有人都告诉他除夕已经尸骨无存了之后,依旧卑微的奢望着朝一日能够再次相见。 没有人知道他的执拗,只是因为无力面对现实而已,他急切需要着可以让他不颓废自毁的理由! 他离开了丞相府,离开这个造就了除夕无限苦难的荣华之地。他参了军,从一名小兵一步步走到军中核心的位置,最终成为了李唯玑手底下的能力出色的一名大将。唯一没变的便是寻找她的念头。 猝不及防的,在多年苦寻无果之际,她站在了他的面前,那样容光灿烂意气风发。然而却陌生得让他想要落泪。 一直以来他总是在自我安慰,他心里告诉自己:独孤凝只是太害怕被伤害,所以才不惜套用层层的壁垒把她自己伪装的坚不可摧。她依然是他所认识和了解的除夕。 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凝儿会身死,为什么太子险些丧命,为什么她冷酷的谋划一环又一环? 面前这个言笑晏晏述说着自己如何算计人心的女子真的还是除夕吗? 还是说在他当初的隔岸观火之时,除夕便已经浴火而亡了呢? 是的吧!否则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会让他觉得陌生至此? “那么太子殿下呢?你在做这些的时候有考虑过他吗?”起先他以为独孤凝此举倍受煎熬的是他们二人,但他此时才知道原来被算计被伤害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李唯玑,并且推波助澜的人正是当然那个孤独善良的独孤凝! 花月痕觉得他此时并没有任何知悉真相的喜悦,相反因为知道的这一点而让他备受折磨。 “当然!”独孤凝眼神明澈,回答得毫不迟疑,“但尽管如此我也还是会那么做!” 独孤凝话音方落,花月痕的面色忽然沦为雪白。好一会儿颤抖地吐出久违的两个字,“除夕” 偶尔自欺欺人到了一定程度就总会信以为真,但有时也只需要一句清醒的话便能让人醍醐灌顶般清楚过来,只是这清醒教他几乎承受不住。再见时的不可置信,默默注视的悲郁沉重,多日来忧虑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重新在心头滑过。那么真切地令人感受到,丞相府的除夕与今朝的独孤凝那种面目全非的推移。 他霎时觉得两颊一片冰凉,动了动唇,艰难苦涩的道:“已经死了,你不是她!这样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你不是她!”独孤凝依旧笑意盈盈,有如冰潭般明澈的眼底映着花月痕那绝望无伦的两行清泪,她抬手轻贴在对方的脸颊上,用温暖柔软的指腹缓缓摩擦着那片冰凉的肌肤,“哥哥若能早点意识到这点,又何须自苦至此?” 花月痕避开独孤凝的手后退了几步,忽然狂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凉和悸恸,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道:“其实我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人生有多少段不可遗失的记忆,那三年惺惺相惜的时光,他见证着除夕日日添缀的伤痕,陪伴她见不得光的生活,看她在泥泞之中深陷没料到昔年的两人,真的已经成为曾经! 他有些狼狈地转过身,迫不急待地就要离开此地。本来他也可以愤恨质问她,问她问什么会这么残忍,然而此时潜意识里他已经不愿意再与扯上半句话了,只有拉开距离。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独孤凝注意到了什么,眼睛眯了一下,趁他尚未走出视线范围时,用他能够听得清的声音,随意又适当的语气,“沙坪地域的连柯纸呀!” 花月痕猝然停下脚步回头再望向独孤凝,霎时收了脸上的悲戚厉声喝道:“拿来!” 他神情不对,即使对她怒喝也没有什么威力,显然因为方才那一着心中已是痛苦至极,就连声音也隐隐变了调。 花月痕着急地想要上前去抢,但是独孤凝却似笑非笑地转了个身,避开了。正当他想要再次动手时,独孤凝倒将信件放回到他的手中,花月痕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原封不动! 独孤凝挑眉颇有意味的看了看他,道:“完璧归赵!” 此时的花月痕面对独孤凝就像是强弩之末般再无精力应对,他重新要回了信件便逃也似的离开这让人窒息的空间。 独孤凝目送着花月痕离开,直到连最后的一片衣角完全消失了,她才抬起头望着树叶荫蔽着的天空,阳光恰好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她的眼眸里。视野中忽然一阵夺目的光斑,绚丽至极却也剥夺掉了她眼中的所有风景,让人无法觉得舒服。 她的拳头松了又紧,重复了几次才忽然低下头,杜绝了眼中那片光影,她的心情此时波澜叠起。她低低地笑了出来,显得有些诡异,许久才呢喃道:“沙坪地域” 随后她安安静静回到弄梅凝香,安安静静的命人布了膳,洗漱了一番便安安静静的躺下休息了。 天还很早,明晃晃的送她入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山雨欲来(1) 那是一处长亭,亭外盛开着遍地的野菊花,随风摇摇晃晃的吐着清香。此时亭中正坐着两个人,看不清眉目,独孤凝凑上前去才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纵然这个入梦的场景是独孤凝无比熟悉的。但是看到其中一个青衣人的背影时,独孤凝还是会产生不尽不实的虚幻之感,真真假假也不过如此! 他们也不知道已经聊了多久,此时独孤凝只听青衣人道:“太久不见了,我都快要忘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了。” 青衣人的对面是一个身着麻布的中年人,他面容有些暗淡,“少主?”话说完他又觉出不对:经过当年那场浩劫楚云霄俨然已经是无冬城城主了,那么这个“少主”的称谓也该换了,然而无冬城不存又何来的城主?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摒弃这个称呼。 青衣人苦笑出声,如果连同当年那场屠戮也能一起忘怀那该有多好!然而数年的光景,那场火光渲染下的猩红色彩依旧没有从他的脑海中散去,他永远也无法抛弃当年的那段记忆,“今日前来找你,我事先做了很久的准备。” 那穿着麻布的中年人没有回话,只用深邃而复杂的目光一瞬不落地注视他。 青衣人回以他一个“确实如此的目光”,旋即又用平和寡淡的声音道:“阿华叔,我其实去找过他,我的敌人他很厉害,厉害到我即使穷尽一生也无法打倒的地步。每每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很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再听到声音,正当独孤凝觉得那中年人不会再回话时,他忽然开口,“你还有我们!” 青衣人随意笑了笑,语气却染上了无比沉重的气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带进更深的地狱,如果是这样我万死难辞其咎。” 中年人似乎因为他的话想到了很多,许久方才郑重而严肃地道:“不会,不管少主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誓死维护,你的选择就是我们的选择,我们绝不会后悔。” 青衣人似乎不意外他的回答,他自然而随意地摸摸鬓角,眼底蕴结着一层微妙的光,“所以凭什么呢?就凭这样的我?” 青衣人没有等对方回答便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个问题缠绕了我很多年,直到现在都没有确定的答案!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而我却要活着;为什么明知终究要一死,他们却选择护在我身前死去后来我才想明白,因为有些伤痛需要有人继承下去,而我就是那样一个人!阿华叔,我想我从来都没有另外的选择。” 他曾经自负的时候,一人一剑也闯过过肆叶护的大营,他以为只要拿回了青萍剑谁也无法奈何得了他,所以他骄傲的对肆叶护展开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刺杀行动。 那时他还天真地觉得只要杀了肆叶护,他就可以为无冬城报仇雪恨了,然而那场几乎要了他性命的惨烈教训,让他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的心态和行动。 这时他才忽然发现,就算那场愚蠢至极的刺杀成功了,他也不过杀死了一个人而已,除了能够自欺欺人地安已之心,其实对于无冬城,对于所有人没有任何意义。现实还是现实,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当年惨死的人对于祁靖国而言依旧死得不明不白,就连如今艰难活着的那些,也依旧过得苦不堪言。 况且,如今有了第一个无冬城,那么将来呢?又还会有多少个被之覆灭的无冬城呢? 一而定,若要结束这积怨甚深的两个国家的纷争,或许只有统一。 当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再也逃避不了这份责任了,同时他也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这样的计划难于上青天,所以他迟早会动用这股势力。 坐在十里长亭,他们聊了许久,从当年的无冬城到今日的渺渺他乡,无一不在他们心中留下痕迹。直到那着布衣的中年男子离开了,那青衣人依旧枯坐在原地,仿佛会保持着这个姿势,地久天长! 独孤凝从后面绕了出来,走上前几步,站在了青衣人的左前侧,眼前的青衣人长着一张与她别无二致的脸,熟悉到令她想要落泪。 既然被已经走出来了,独孤也不好意思继续沉默着,“他已经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她的声音本偏低,刻意压抑之下,有种恐惊天上人的小心翼翼。 青衣人没有抬头,他细细摩擦自己的衣襟,慢慢地道:“没有为什么,我不需要为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找一个理由。” 这么敷衍的话,独孤凝说什么也不会信,但尽管这句话极其敷衍她也生不出任何不悦的情绪,因为她感觉到了对方那深沉的哀痛,“你其实很痛苦吧!不得不走那么一条路” 独孤凝还在心中哀婉,只听那青衣人不紧不慢又掷地有声地道,“我说过我别无选择,即使有,这也会是我的选择。” “但无法否认,你畏惧又悲伤着!”独孤凝透过他望着长亭之外的遍地黄花,只见风吹过花叶欣欣然地摇曳生姿,远远看去它们偶尔带起小小的波纹,绵绵不休,她微微一笑,轻轻说道:“我曾经也走过那么一条路,属于独孤凝的痛苦又绝望的路,但是独孤凝已经死了,所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当初的痛苦便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开始逃避着在独孤府发生的一切,直至“独孤凝”这三个字在心理上被她自己彻彻底底的抹消。 或许有些人觉得她只不过是执迷不悟。但是于她而言已经无所谓承认与不承认,因为她的整套思想都已经变了,反正到了现在谁也无法否认焕然一新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卑微而脆弱的独孤凝了,这也是无法被否认的事实。所以便如此自欺欺人下去罢! 好在,青衣江客全赞成她的观点,没有反驳,也没有侧目而视。他的心思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你可以中途退出然而我却不同,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便会走下去,直到穷途未路。” 独孤凝想了一想,忽然笑眯眯地接道:“那么就把你的痛苦都交给我吧!我已经死了,所以怎样都没有关系,把所以的顾虑都交给我,你只要前进就好了。” 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给自己揽事情的人,而且这件事情还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他考虑着独孤凝的话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这样是为了报恩?” 独孤凝微微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没错,为了偿还!” 她知道‘楚云霄’这三个字便是对她最大的恩惠,值得为之付出一切,更何况只是这些可有可无的痛苦? 青衣人思索片刻,斟酌着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我绝对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独孤凝看着他,只觉得一种孤寂而清冷的氛围被他染成了一片,慢慢地积压在这片虚幻的时空之中,沉郁得几欲坍塌,随着独孤凝的一句“我不后悔”而最终到达顶峰。 顷刻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亭外那一地黄花眨眼被摧毁殆尽,狂风夹杂这恐怖的劲力,不断地升腾而起,如龙卷风一般狂扫一切,整个天地遥遥欲坠,天地骤然崩塌! 独孤凝睁开眼睛,她还躺在床上,没有青衣人,也没有十里长亭,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眼前是谌紫卿惊惧而慌张的脸,那张失色得厉害的面孔明明白白地对着她,而刚才将她摇醒的双手正搭在她的双肩上,此时她还能感觉到谌紫卿微微的颤抖。 见她醒来谌紫卿眼中的惊惧依然不减,“你你怎么了?” 独孤凝清清浅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顺势扶着她手坐了起来。手尖在接触她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颤抖的不是谌紫卿而是她自己。 她看向窗外,忽然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里的空气微微泛着点凉意。 “冬天就快要来了!”她低喃出声。 谌紫卿眉头紧蹙,她很想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斟酌一番,最终却没有开口。 独孤凝下了床,径自走到桌案前,很快便将自己所欲表达的呈现于纸上。 独孤凝收好信件,才将注意转移到被她冷落了许久的谌紫卿身上,“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了,那便多待一时半刻吧!我要去送信,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人进来。” 谌紫卿向来知道她胆子不小,却没想到会大到这种程度,“你疯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吗?太子殿下指不定正等着你的有所行动,你就那么想要往枪口上撞吗?” “那又如何?”独孤凝轻瞥了她一眼,“绕过那些暗卫的眼睛把信送出去很难吗?” “你”不得不承认对于独孤这样张狂的回答,她无言以对! “紫卿,我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你并不知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山雨欲来(2) 之后的日子依旧平静得过分,但其中隐隐约约的气氛却让她知道某些风雨在不断地积蓄,来自沙坪地域的消息时不时的传入她的耳朵里,而李唯玑对军方的调动她也并非全然不知,一切都染上了暴风雨前的诡异色彩。 这一日,当来自东方的光线洒满庭院的时候,独孤凝便盛装打扮出了门,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女侍卫,浩浩荡荡地就来到了丞相府。 因为没有提前知会过,所以不免让起身相迎的人感到突然,至少这个跟着独孤明羽大半辈子的贾管家脸上那错愕震惊的表情便证明了这一点。 “恭迎太子妃娘娘!”诧异之后,贾管家收起了一脸异色,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说实话,打从心底里他并不欢迎独孤凝的到来,甚至可以说是排斥。想想独孤凝重回盈江城之后,出现在独孤府那寥寥无几的几次,对于独孤明羽而言哪一次不是一场灾祸?不是他不待见独孤凝,只是她的出现本就会让整个独孤府陷入沉重的悲哀之中,他又怎么会喜欢呢?但这些想法他都只能埋在心底,碍于身份永远不能诉之于口。 独孤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脚步却不停径直地越过他,风一般地错身而过。 她的目不斜视,身前身后一众或惶恐或恭维的人全部都被她视而不见。就在所有都以为她会持着盛大的气势走向独孤明羽时,她却却穿庭而不入,端端正正跪在正堂的石阶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也齐齐跟着独孤凝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慌乱得脸上失了颜色。 贾管家也吓了一跳,也急忙跪在她的身后,心中的忐忑也不比其他人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只盼望独孤凝接下来能多顾虑一些,不要太过任性才好。 他就着下跪的姿势慢慢的挪到独孤凝身旁,苦口婆心地道:“太子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这独孤府可没有人能当得起您的大礼呀!” 独孤凝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留给他,眼睛依旧静静地望向前方,只分出一点心神,冷清而又寡淡地说道:“如何当不起?我虽然嫁入皇家,但却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儿女是跪不得父母的。” 贾管家一噎,顿时无言以对!就事而论,若是平常人家,作为父母确实没有理由不能接受儿女的跪拜,即使在皇家,私下里也多是这样做的人。然而这些人里面却绝不应该有这个对独孤明羽幽怨极深的独孤凝。 幽幽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赶忙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顿时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恭着身子跑去通禀独孤明羽了。 独孤明羽此时正在藏书楼里,听到独孤凝来了眼里露出了一丝欣喜,生出一种想要立刻相见的迫切,但了解了前庭的情况后,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忽然满溢心头,让他产生出无比浓烈的想要逃避的惶恐。 或许他早就想过会有告别的一天吧!尽管那一天是他永不会期待的。 不知不觉他的周身一惊弥漫在苦涩的空气之中,那种暗沉沉的令人感到不适的预感,以及那些被铭记了的悔痛过往,在他心中翻滚着流淌。 很遗憾,在独孤凝的世界里他还没有留下一段挥洒爱的肆意,他们便快要走到尽头了。 终有一日独孤凝会离开盈江城,这是他在不久之前才意识到的,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来与他告别了。至此可见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到底多么的惨淡。 好在就算独孤凝离开了盈江城,他也可以用一百种,一千种的手段来读取到独孤凝的近况,可以在千里之外默默注视着,他自我安慰道。 从后院的藏书楼到前庭不过半刻钟的时间,然而他却走了整整半个时辰,没有一次他比现在更加想要时间停滞下来! 绕过最后一个回廊,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独孤凝铺展在石板上的一片衣角,那抹艳丽的红色在阳光下浸润着,鲜活得让他不禁怀疑这抹红色是不是当初他让她染上的那抹血色? 这个念头刚出现,又立即被他抹消掉了。他想连自己都魔怔,如果独孤凝真的那么介意当年的痛苦,又何以成长为如今这个样子呢? 如今的独孤凝可是已经装不下这种陈年旧恨了呀! 他一步步地走来,由远到近,而后独孤凝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展露在他眼底。庭前的蔷薇零星地开着,抓住深秋的尾巴尽情地摇曳,就连抱香而去的落红也调皮地遗落在独孤的裙摆上,带着一点朦胧的光点染着独孤凝跪得笔直的身姿。 看他走近独孤凝才抬起头,台阶之上这个作为她生身父亲的男人,尽管绝代的容颜没有禁得住岁月的淘洗,但不可否认他依旧风华卓尔。此时他浅淡的薄唇紧紧的抿着,看起来威严到有些不近人情。相对于那股冷漠的威严,那种深沉而压抑的眼神被烘托地格外突出! 独孤明羽没有说话,独孤凝也没有,他们彼此隔着台阶静静地对望着,时间仿佛在他们视线的交汇处被停滞下来,一个沉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许久许久也不曾退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在阳光之下独孤凝的影子被缩短又拉长。长时间跪在地上对于独孤凝这种经历过太多的人倒不是多大的事。然而对于她身后那跪倒一片的人却不尽然,他们不仅被独孤父女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弄得胆战心惊,坚持到现在被施加在膝盖上的压力也已经让他们摇摇欲坠了。 独孤明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那双蓄满深沉的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多了几分冷静,“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独孤凝仰着头看他,眼神清亮逼人,脸上始终是一派无波无澜的神态,“无他,此心而已!” 她回答得简洁,但此话一出又是许久的沉默。 气氛压抑到了顶点! 终于独孤明羽妥协般疲惫地挥了挥手,“你走吧!” 那声音孤独而寂寥,让她的内心禁不住狠狠颤动了一下。独孤凝回过神才郑重而恭敬地磕了三个头道:“女儿拜别父亲!” 做完这些独孤凝便干净利落的起身离开,再不愿多做逗留。她想独孤明羽是真的爱她的吧!如果当时她是正正经经的回到盈江城,那么情况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只可惜,这份曾经让她觉得遥不可及的父爱于现在的她而言还是太迟了!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在他们父女之间那个无法绕开的人,她的生身之母,她在心中忍不住道:父亲,你们总说她是因我而死,可你知不知道当年的叶晴霜早就不想活了! 看见独孤凝几乎是夺门而出的速度,随同而来的一群宫女侍卫也都慌忙起身,有些较体弱的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别无他法最终也只能摇摇晃晃地跟上。 而这些独孤凝或是全然不知,或是完全不想注意,她仅是快步地出了独孤府。 丞相府的前街是比较热闹的区域,往来的路人也不在少数,然而刚到府外独孤凝迎头便看见谌紫卿,并不是她的眼光有多么地犀利,只是谌紫卿一身黑衣,整个面部也被轻纱遮得严严实实,无论怎么看都有些鹤立鸡群! 独孤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迎面而来,只一瞬间便顺带感受了一番她身上那股藏不住的忧虑惶惑的情绪。 独孤凝脚步不停,在与她插肩而过的时候阻断了她欲言又止的话头,抢先一步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冰冷冷的语言有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谌紫卿只觉得满腔的沉闷都被她给噎住了,那股高涨的欲要当场发泄的情绪也全部被打压下来。直到独孤凝渐渐远去,她才随着众人有些恍惚地跟了上去。 独孤凝回到东宫便直往弄梅凝香深处的落日亭而去了,谌紫卿到达时她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茶水,此时正独自一人静静的饮着,远远看去就像是情趣高雅的仙人,清净而优美! 谌紫卿在她对面就坐,又顺手将面纱取了下来,便听见她清冷无波的声音,“你我相识那么久,紫卿你是什么样的处世心态,我再清楚不过了,以其说你冰冷孤高目下无尘不如说你是在规避世事,恨不得目不能睹,耳不能闻,与这所有的一切隔绝开来!然而现在我发现对于独孤府的一切你都格外的感兴趣。” 忽然,谌紫卿眉间浮现异样神情,忽明忽暗,抬头朝对面看去。此时独孤凝没有看她只悠然自得地低头品茗着茶水,那幅姿态像极了一慵懒的富贵闲人。但即使没有直逼人心魄的目光,那平淡到冰冷的语言也让她觉得坐立不安。 独孤凝小心地拨弄着在茶水中沉浮不定的叶片,忽然带着几分嘲弄般笑了起来,“哦,差点忘记了,就连我也是和独孤府有关的那一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山雨欲来(3) 一直以来她都想不明白当初谌紫卿为什么会救她,是所谓医者仁心在作怪吗?绝对不会,作为一个完全失去生活欲望和目标的人,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强求了,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这个让人费解的问题,在更加深入得了解过谌紫卿之后,她便觉得她的行为越来越来让人看不透了。但是仔细分析来到盈江城之后发生的一些事,独孤凝忽然发现原来一切也不是无迹可寻的。只是这个答案终究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从独孤府回来的一路,她想了很多,除了一些让人不喜欢的个人情绪,更多的还有释然!不可否认相对于无缘无故的友好,有目的牵绊更让她觉得安心,因为这样才可以让她更加冷静,才可以不为无法偿还的情义而苦恼!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谌紫卿咬了咬唇,神色复杂地道:“当年是丞相府大人出面帮忙收敛了我父母兄弟的尸身,也是凝儿小姐助我离开这盈江城的。所以这一份恩情便是我活着的最大羁绊。我做不到对独孤府的相关事宜束之高阁。” 垂下眼帘,谌紫卿压住心绪,继续往下说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之所有会救下你,是因为那一眼让我以为你是凝儿小姐。” 独孤凝掀了掀嘴角,露出一点儿微微的讥诮,“然而我并不是!” “是的,你不是!”谌紫卿幽微地叹了一口气,“你和她差距太大了,所以很快我便发现了这个问题。但那时我想你即便不是,也该是她失散的姐妹,毕竟你们的都有一样的面容。直到很久我才发现,你们之间的牵绊居然是那样的。” 独孤凝放下茶杯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布着笑意的容颜,但看着她目光却是异常地清淡冰冷,“你既已知道,那为何到现在还不离开呢?” 谌紫卿目光略微闪动着,“我跟随了你那么久,我想我们是朋友;而且那是你们一家的恩怨我不好施加外力。唯仅能做的便只是看着你而已我不想你做出太出格的事!” “这样很好!”独孤凝笑道:“我一贯便觉得无缘无故的善意是最难消受的,现在你也有了目的,尽管这个目的无关紧要,但总归让我轻松不少。反正独孤府确实是欠了我的,你将这份恩情报偿到我的身上也未尝不可!” “你怎么能这样说?”不可想象她们几年的情义都被独孤凝的一两句话给绕没了,就好像这份友谊瞬间被生生剥离了一般,不留痕迹。不知道为什么,谌紫卿感觉独孤凝似乎要把自己推出她的生活。 独孤凝微笑着,她那双好似浸润着清水的瞳孔里映着谌紫卿的倒影,“我和你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跟了我那么久对于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你本不是因为我而帮我,算起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呢,如今也已经知道自己该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是不会奢望你能多做些什么的。那么今天过后,你便回神医谷吧!” 谌紫卿不敢置信地看着独孤凝。此时此刻,如此真切的感觉,就算她想安慰自己独孤凝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也都做不到了,那冷静到冰凉的语气让她感到阵阵发寒,费力地张了张嘴,“为为什么突然这样?难道只是因为我救你的初衷不是因为你?” 确实,当时救下独孤凝仅仅是因她个人的缘故,但接下来她不得不对独孤凝身体上的异状产生格外的关注,唯恐对方在自己的手上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哪怕遏尽所能也想除掉她身上的隐患,甚至不惜为了她重回这个她不愿再踏足的亲友的葬身之地。结果,独孤凝轻轻松松地用几句话便将她所有的用心都归咎于别有所图上了。何其残忍! 她固然知道两人之间性情差异太大,但那么久了,她把她看做同是天涯沦落的苦命之人了,自认为也是共同的朋友了,否则又怎么会心甘情愿为她劳神费力呢?然而此刻独孤凝却毫不在意地把它击得烟消云散。 她什么也没做过,不过是偶尔想要提点她以防她做的太过罢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可是为什么在独孤凝的态度里她仿佛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呢? 谌紫卿顿觉眼中微微酸涩但仍努力睁大着眼睛,一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显出难耐的痛苦。 独孤凝微微一笑道:“并非,这原先就是我计划中的事情,只是恰好在今天摊开来说而已。说实话这东宫我也不会再久留了,沙坪地域那边还需要去看看,至于以后的风云将诡谲到什么地步我也无法预料,所以像你这般柔善的人便不要逗留了。在我还没有出事之前,想必以太子的气度是不会拘禁你的,你大可安全离去!” 原来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原来她的苦心造诣还不足以解除独孤凝的多疑之心,到头来独孤凝还是要潇洒地独自前行!然而她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下面的话却都卡在了喉咙里,谌紫卿眼神呆滞地看着独孤凝,脸上表情奇异,似笑而非笑,即悲而非悲,她的嘴唇哆嗦了许久,竟然尝到了泪水的滋味。 她想她真的是怕了,仿佛再一次被被背弃了一般。这一次是被她自以为惺惺相惜的好友背弃!多可笑,独孤凝从未把她放在过与之等同的朋友的位置,否则又怎么可能不加商量地就决定了她的未来去向呢? 无论是出于备戒还是好意,或是还有更多其他的什么理由,谌紫卿依旧觉得自己被伤害到了。 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本身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直到发生那件事之后她才知道之所以不哭是因为还没有到哭泣的时候,那时候她几乎流尽了全部的血泪,脆弱不堪!所以之后再一次面对李烁时才会心死一般地平静,因为为那一件事她早就已经流干该流的眼泪了。 很多人都说现在的谌紫卿是个彻彻底底的冰美人,但这份冰冷是由于她对于外物心死如灰的排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么懦弱,懦弱到到现在为止也不能坦然接受曾经的伤痛。 而现在,独孤凝的言行又深深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让她不得不潸然泪下! “至于我也完全不用担心,你知道的,我的命比起任何人都是铁石一般的存在,就算现在在我的心脏处捅上一刀我也不会死。当然来日如何便来日再说你回神医谷之后把并序陵雨花捎到沙坪地域给我,我想我用会有用到的时候,其他的便于你再无关系了” 独孤凝在说什么,谌紫卿渐渐地已经听不清楚了,自己心中一些微妙烦人的情绪也因为“并序陵雨花”这五个字而变的烟消云散了,仅剩下空荡荡的一片苍白! 她呆愣地看着视线之内的景物由清晰到迷离最后再到空茫,忽然无由来的跪倒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不是被独孤凝的冷漠刺伤的哭泣,而是关于并序陵雨花的悲鸣。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她终究还要再一次接触并序陵雨花。 脑海里只剩下只个信息,独孤凝要去沙坪地域,而她需要回神医谷取回并序陵雨花。 谌紫卿再次醒过神来之后,眼中才找回了一丝清明的光芒,下意识地寻找起独孤凝来,下一刻,她才发现独孤凝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开了落日亭,想起她失态前发生的事,她立刻又感到恍如隔世的荒凉。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有些难以置信,她想于她而言这些被珍视的情义或许对于独孤凝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也没有资格在她选择稀缺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无暇顾及所以被放置在无关紧要的地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又为什么要这样苛责她呢? 是了,连掏心掏肺的她在独孤凝眼里都可有可无,又何况仅作为一段前尘恩怨的独孤府呢?她向来知道的独孤凝从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以牙还牙之人,她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觉得独孤凝会做出危害独孤明羽的事呢? 这一刻她忽然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难当。那平日里目空一切似乎对所有人世繁华日夜星辰都视而不见的淡漠忽然就一下子就崩坏了。 她想:没有将自己视之为友的独孤凝本身没有错,而她却错了。 她坐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气,才强迫自己平复下心情。这时,从亭外斜线下来的光线忽然被挡住了,看着逆光走来那个身着奢华长袍好像吸引着阳光在他身上跳跃的俊朗男子,谌紫卿的眼神禁不住闪了闪,低下头去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面纱,才站了起来微微行了一礼。 她刚刚下意识地不想让李唯玑看到自己的脸,可仔细一想她作为百里清玥的时候李唯玑也是没有见过她的,否则以一个事外之人的睿智之眼李唯玑早就发现她隐藏的秘密了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山雨欲来(4) 看见谌紫卿垂着头不看他,李唯玑表情不变,只确信一般地问,“你和她居然也有矛盾?” 他已经确信无疑,谌紫卿如何回答都毫无意义,她抿着唇终是不做无意义的回答。 辞了李唯玑,谌紫卿半分清醒又半分浑噩地出了东宫,不曾停留径直去东市买了一匹马便夜以继日地赶回神医谷! 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赶路让谌紫卿整个人都感到轻飘飘的,甚至是还带着几分不安,颇有焦虑难当的意味。但是只要想到独孤凝那种笑得冷漠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必须是要做妥协的一方。 就这么日夜兼程,途中竟骑死了三匹马,带着并序陵雨花再一次回到盈江城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虽然心中戚戚但她依然期望着独孤凝并未启程离开,否则她难道真的要像独孤凝所说的只将并序陵雨花销去沙坪地域,从此便各安天命吗? 这绝对不是谌紫卿愿意接受的结果。 然而刚进入盈江城谌紫卿便知离开的短短数日,一共发生了几件大事,一是象协国九王子季乗在夺嫡中胜出,今已登基为帝王。传言其中得李唯玑相助,为表两国求同和平的态度,祁靖国与象协将结秦晋之好。二是民女雪霏霏高调入京都,并被封为太初公主,不日便送往象协和亲。她还从街头的流言中捕捉到李唯玑已经离开的消息,虽然独孤凝这三个字没有出现在这一段口耳之交当中,但谌紫卿心中的惶惑却燃烧得更加热烈了。 急匆匆地进入东宫,期间并没有任何人拦着她,显然李唯玑并没有对她下禁令。谌紫卿径直来到弄梅凝香,弄梅凝香里诸多宫女正是厅堂侯着,此时是午膳时间,桌子上的饭食摆得满满当当的,一应俱全,有的宫女正若有其事的布膳。 这个画面有些诡异,因为此时坐在桌子旁用膳的空无一人。没有其他人,更没有独孤凝! 谌紫卿敛了敛脸上的古怪,扭头看向一旁的宫女,“太子妃呢?” 女子因为她的开口而显得错愕,但很快便挂上得体的微笑,“谌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子妃娘娘不是正在用膳吗?” 宫女盈盈而笑却似乎并未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何厚颜之处,谌紫卿到底也算明白了过来,原来独孤凝的不是真的在东宫,而是在天下人眼里独孤凝必须在东宫。可是她若当真与李唯玑前去沙坪地域,李唯玑却显然是不可能放任自流的。还是说独孤凝又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让李唯玑不得不屈从呢? 谌紫卿忽然想到了他们两个之间那种讳莫如深的别扭关系,想必对李唯玑而言不管独孤凝用了什么计策都只会是包藏魑魅魍魉的祸心吧!那么如今,李唯玑是在将计就计吗? “那么”谌紫卿想了想便换了一种说法,“太子殿下是何时出行的?” 谌紫卿的话头被如此一转,让原本对独孤凝的话题隐晦而机警的宫女心里松了一下,她递给了谌紫卿知道赞许的眼神,“谌小姐出去一问便知,太子殿下及其随行之人已经于五日前便已经离开了。” “二殿下可有同行?”谌紫卿问。 那宫女倒也不拘泥,干脆地答道:“并未,只是听闻二殿下近日要往北地去游玩!” 这个北地范围太广,难怪这宫女能如此大大方方的回答出来。不过沙坪地域也是在盈江城的北方,谌紫卿不得不怀疑李烁这个被模糊的目的地就是沙坪地域! 谌紫卿颔首谢过了众人便一步不停地往城门口赶去,顺带又重新置办了一众行礼便在城门一处视野极广的客栈住了下来。不出所然,谌紫卿只等了两日便等到李烁。 当李烁的车队即将驶出城门时,谌紫卿及时地出现在车队的前方,拦住了去路。 为李烁驾车的人叫陈鉴于,不久前还在东宫当差,所以一眼看去便认出了谌紫卿,他停下马车,后面的车辆也不知所然地停了下来,纷纷探出个头来查看。 “二殿下!”陈鉴于开口对马车内的人提醒。 “怎么了?”李烁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纤细的女子背着行囊站在前方,她一身黑沉沉的衣装,看上去与她曼妙的身姿格格不入,就连面部都被一层黑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不露半分姿容。李烁总是在怀疑,如此被障目了的人是否能够看得到外面的世界? 而显然,谌紫卿是可以的,除了视线模糊了不少外,于行走无碍! 李烁跳下了马车走到谌紫卿面前,还未开口她便屈身向他行了个半礼。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找我?” 听到他的话,谌紫卿忽然有些恍惚。这么近距离地相对,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来到盈江城后总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但每一次都是对面不识地擦肩而过,从未有过对方的音容都近在咫尺的强烈感觉。她不可遏制地感觉到来自灵魂的痛苦。 然而,仅有一瞬间的失神,谌紫卿很快便觉悟般地冷静下来,她用对方能够察觉的弧度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谌紫卿的沉默,李烁早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此时也仅是产生“啊,果然如此”这样的心理,“找我何事?” 谌紫卿抿唇不语,与李烁隔着纱幔沉默对视。她从来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如今缄口惯了更加不愿意说了,更不要说这会儿面对的还是还是她永远不愿面对的李烁。就算眼下她需要开口,但所有想要出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终究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还没有到非暴露不可的时候 李烁打量着她背在身后的包裹,试探地问道:“你想要跟我一起走?” 谌紫卿又点了点头。 李烁诧异地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心想:既然要往北走,即使不是到沙坪地域那又如何?大不了半道再分道扬镳便好。 李烁深深地看了谌紫卿一眼,确定她是认真的。 感受到谌紫卿身上那股不期然间流漏出来收不住的冰冷排斥的气息,李烁忽然感到几分意兴阑珊,也就没有探究原因的心情了。 “好吧。”李烁回答得有些无奈,又似乎还添了几分无所谓,“既然这样,你便与此次随行的女眷一个车厢吧!” 谌紫卿再一次点头,她从袖中取出一锭银两递给李烁,全当是往沙坪地域的路费了。虽说那么遥远的旅途这点银子是不够的,但好在李烁只是顺路捎带她一程,而她身上的银子不多也只能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而已,所以不必过分计较。 李烁盯着她手上的银两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的心思,便不再推让伸出手接过了。 手上一空,谌紫卿快速地收回手,也不再与之周旋便错身与李烁擦肩而过缓缓朝着后面的第四辆马车走去。那里探出几个宫人打扮的女子的头,谌紫卿刚才远远的看见便知道那就是自己被指定的去处了。 上了路,李烁应了陈鉴于谈天说地的建议,掀起了车帘,坐在最外面和赶着马车的陈鉴于并肩聊起天来。说是聊天,但大多是陈鉴于说,李烁听,当然偶尔他也会回应一两句。聊着聊着也不知怎么的就把话题转到了谌紫卿的身上。 “二殿下,不是我这个人心眼小,但我真的就是不放心谌小姐这样的人!”陈鉴于只要一想到谌紫卿的身份就觉得慎得慌,“谌小姐看起来确是个不会舞刀弄枪的柔弱女子,这点不错,这个我们都承认,但是她毕竟是神医谷的人。我也知道以二殿下您的医术神医谷的人自然不放在眼里,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神医谷那些旁门左道之流也有用得炉火纯青的不是。更何况神医谷的人大多都是疯子。” 李烁见他说得有理有据,一时也来了兴致,“你对神医谷很了解?” 陈鉴于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笑道:“也不是很了解,但也确实知道一些!” 李烁道:“说说看!” “就我一发小,他就是神医谷的人,不过现在早就没了联系了。我们俩小的时候是一条村子里的,关系还不错,因为年纪也相仿所以便一起启蒙。他可不得了,很聪明,学什么都比我们厉害,被先生呀,乡里乡亲什么的夸奖都是家常便饭。但有一回我作了一篇文章,先生便难得夸我一回,说我将来怕也是个有出息的。二殿下猜猜结果怎么样?” 李烁看着他眼里那灼灼的光芒,便恰得其时地顺着他的话头问道,“怎样?” 得到李烁的回话,陈鉴于满意了,又开始说下去,“我的那文章就被撕毁了。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处处针对我,想要压我一头,我们俩的矛盾就慢慢的被他单方面的弄得越来越激烈了,可我本来也不如他呀!却平白无故地受他的冷眼,哎,现在想想都觉得苦不堪言。” “最开始吧,我还不遗余力地和他好好谈谈的,双方和解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但我想得再好也耐不住对方跟本就不想与我和解呀。我们两人就这么闹着呗,无疾而终!”陈鉴于也有点无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山雨欲来(5) “再后来我们又一起参加了童生考试,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落榜了,而我却考过了。从此以后他便不知所踪。我呀也知道自己的能耐,到最后也没有走入仕这一条路,反倒是学了一身武艺,所以最后被招到了太子的麾下。前些年我去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地撞见了他,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早就是神医谷的人了。” “他倒也还认识我,我与他打过招呼便问了一句‘既然过得安然无恙那为何不回乡去看看,至少也让父母兄弟知道你的音讯!’二殿下可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我不知,最后如何了?”李烁问。 陈鉴于压低了声音故作一种高深状,“他回答我说‘用不着,回去了就免不得要将父母兄弟,十里八乡的灭口掉。麻烦不说,还会招惹上官府,何必来?从前倒是欠了你一条人情,本还在苦恼,如今见了面便在此还上好了。’” 李烁也有点莫名其妙,“他的家人对他不好吗?还有他是何时欠了你人情的?” 陈鉴于立即举起右手保证道:“我确信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能令他挂念的好事,况且他偿还人情的方式实在让人毛骨悚然。至于他家人又怎么会对他不好?那么多个兄弟姐妹偏他一个可以上学堂,一个乡野小子非得当成个大少爷养,你不知道当时十里八乡的孩子,也包括我在内,无一不羡慕他的。”其他的还好。但对于这一点陈鉴于绝对可以斩钉截铁的回答出来。 李烁皱了皱眉表示不明白,“那他的话又是何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照字面上去理解就对了。”陈鉴于从前也摸不着头脑,但后来回想当时的情景想得多了也就恍然大悟了过来,“二殿下可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神医谷的人,他们可都古怪得很,大多都是些疯子!” “我那发小还人模人样的呢,都能诡异成那样。像谌小姐那样连人都见不得的,还不知会怎样呢?”陈鉴于深深地感叹了一句。 李烁往车队后面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想要看到的身影遂收了目光道:“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她她会说话?”陈鉴于心中惊骇,连口齿也有些不清了。 李烁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听说是,我没有听过。” 陈鉴于大惊小怪之后,忽然一拍额头道:“二殿下你看看,我就说嘛神医谷的人不好接近,你偏把谌小姐给带上了。” “怎么了?”李烁觉得陈鉴于反应有些过度了,不明所以。 “二殿下你往坏处想呀!谌小姐即使毁容了也是神医谷的人,曾经再严重到什么地步,有了神医谷这个依靠即使不能完全医治好,也万不到见不得人的地步。所以谌紫卿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毁容,可若不是因毁容等原因才带上面纱的,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陈鉴于越说越来劲,“当然是为了躲避些什么人或什么事了,这还不是重要的,因为谁还没个不愿见人的时候!可是就因为这个连话都说不得了,那她得忌惮到什么程度去,指不定谌小姐的背后麻烦还不小呢?” 李烁有些好笑,“你想太多了,她看上去就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二殿下想得太简单了,她若与世无争又怎么会出神医谷呢?”陈鉴于道:“我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听说,但凡神医谷的人,要么就避世不出,出来的都是些足以让人谈之色变的疯子。别看谌小姐柔柔弱弱的一人,指不定杀人这一道也是深藏不露呢?” 李烁对于他的谌紫卿威胁论的执着有些哭笑不得,于是道:“你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她不成?” 有了陈鉴于这个能说会道的人,这去沙坪地域的一路也就没有了想象中的那般沉闷。陈鉴于这个人因为走过很多地方见识倒是广博,而且也很能说,似乎很多话题他都能说上一两句,虽然说有时候也不算太精到但总有些别样的见地。 李烁想,陈鉴于阴差阳错地做了太子的隐卫,被拘得太久了,现在被调到他身边,开了口就有些收不住了。 但其实想想,有了陈鉴于这个解语的车夫,加上一路的风光倒也能差强人意。 秋冬时节,祛尽了烈日下的躁热,天气也还没有寒冷到令人不适的地步,加上一直在赶路,这样的天气条件反而是求之不得。他们走过很多村镇,除了找落脚的地方晚上也偶尔会在野外宿营。因为行程不赶,加之考虑车队里有女眷的缘故,他们这一路也就慢悠悠地前行着,其间的劳途便被消弥得可忽略不计,就是当中的女眷一路也没有什么辛苦的。 此时是黄昏时分,离前方的小镇还有很长的距离,他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在原地露宿,反正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 下了车,陈鉴于体贴地引着李烁到树荫之下一处已经清理过了的石头上做好,自己便毫不嫌弃地在一旁蹲下,有一茬没一茬地和李烁说起话来。 大伙熟练地各自忙了开去,有的捡柴生火,有的收拾锅碗瓢盆,有好几个人都到附近的河边去打水,女眷们也都兴致勃勃的下来帮忙,唯有谌紫卿依旧闭帘不出。直到他们一群人都收拾妥当,所有人都三两成群地围着火堆而坐时,谌紫卿才珊珊来迟地出现在不远处的火堆旁。 李烁有意无意地看了过去,虽然谌紫卿坐在众人之中但一眼看去,依旧有种强烈的格格不入的感觉,那几乎能与夜色相融合的暗色映照着跳跃的火光显出一点森冷的色调。 她正在那火堆旁旁若无人地烤着干粮,李烁知道无需多久,她就会重新带着烤好的食物回到马车内,与前几次露宿时一样重复着那犹如刻板一般的动作,无趣得令人匪夷所思。 顺这李烁的视线看过去,陈鉴于发现视线的尽头是那抹特立独行的身影。说来也奇怪,李烁并不是他这种好奇心太重的人,向来除了百里清玥,其他的只要不是利害关系便不会入他的眼。然而这一路走来,他发现只要是关于谌紫卿的话题李烁都能多说几句。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发现,他对谌紫卿的好奇心也就更重了,时不时地总会把话题引到谌紫卿的身上。 “殿下,你其实对谌小姐也很好奇吧?”陈鉴于若有所指地给了李烁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李烁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顿了一会儿才解释,“不会,只是太子曾说她以前似乎认识我!” 陈鉴于明白了,太子殿下断然不会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话。而现在看谌紫卿和李烁相处的状况,很明显就是对面不相识呀!要说他们两人曾经相识,就连他也不相信。所以答案究竟是什么,就连李烁这个当事人都觉得一头雾水。但因为有了太子的那个言论在先,所以李烁才会多了些不着痕迹的关注。 “那二殿下是怎样以为的?”陈鉴于觉得这一点比较重要,毕竟李烁和谌紫卿之间总还是会有交集的。 李烁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也不避讳,“我以前还在百里家行医时确实识得很多人,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哪里还能数的出来,就算我曾经认识她,如今的这个人却也未必希望我把她认出来。如此,我也省地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彼此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所以,二殿下的意思是完全想不起来吗?”陈鉴于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自己想偏了,李烁并不是对李唯玑的话持怀疑态度,而是已经认可了!只是这种认可有够令人糟心的,明知道自己与对方曾经相识,但奈何人家每天都在你面前晃悠,你依然想不起来她是谁。 这么一想,陈鉴于不得不佩服起李烁来,明明面对这这么一个陌生的“故人”居然还能这样淡然处之,若是他早就已经忍不住上去掀开谌紫卿的面纱,瞧一瞧她的庐山真面目了吧?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怎么都无所谓!”老实说,陈鉴于确实有些大惊小怪了。他虽然有时也会想一探究竟,但一想到其间要与谌紫卿这样的怪人接触,就没有任何兴趣了。 不是吧,这都可以?陈鉴于有点傻眼,这得多大的定性才能这么风轻云淡地忽视谌紫卿这么个复杂难解的人物呀!难怪从一开始就无所谓地让她同行,原来这位二殿下压根就没把人当回事。 陈鉴于若有所思地点头,自觉得这个发现,合乎情理地让人满意,“行,我是知道了,二殿下的境界是我等永远望尘莫及的,别说区区一个谌紫卿,就算天塌下来您也能风雨不动。”除却事关众所周知的那位外他在识趣地默然将最后一句话隐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山雨欲来(6) 等陈鉴于说完这一句的时候,李烁是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的话总是很多!” 一看李烁那种“我对你的评价不屑一顾”又带着小小的斥责的表情,陈鉴于先是愣了一下,回头呵呵笑了起来问道,“二殿下,我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问!”李烁言简意赅。 陈鉴于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开口问道:“二殿下觉得人来这世上一遭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李烁看陈鉴于的样子很认真,有点不敢相信,这么个问题为什么忽然从他的口中冒出来呀!难道真只是为了将话题继续下去?那么也未免太突兀了吧! 李烁心中疑惑,皱了皱眉道:“世间百态,有励志忠君报国的,也有惟愿笑傲江湖的;有为家计奔波尽日,也有忠于隐逸平生,更有些为情爱痴缠半生纷纷扰扰,不一而足,你问这个干什么?” “二殿下刚才所说的这些固然没错,但在我看来仍然不够通透,在我眼里所有种种都不过是为了消磨度日。不管是碌碌无为,还是拥有鸿鹄之志,甚至为个人之私利c情爱劳心竭力,就他们个人而言都不过是在找寻一种自己甘之如饴的度日方式而已。只不过有些人没有那么幸运,终其一生也没有求得最完美的度过年华的方式,永远都在找寻的路上,当然这样的一些人总会过得比别人痛苦,但这种痛苦也未必不是他们情愿的。”陈鉴于说到此处时微微一笑,“我如今也家庭圆满,儿女盈膝,算是非常幸运的一个。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就喜欢与人谈天说地这一件,想想也是一种消磨时光的手段,和其他人并无区别。所以二殿下怎么能够嫌弃我话多呢?” 陈鉴于这番话有别于圣人之言,但确实别有见地,让人无法反驳。李烁不得不承认陈鉴于之论不无道理,他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地感叹到,“你是一个生活的智者!” “咦?巧了,太子殿下也这么说过!”陈鉴于道。 “太子这样夸赞过你?”李烁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要知道李唯玑是极少称赞别人的,偶尔的几位后来无不在各方的领域中有着出色的表现。可是眼前这个也被赞许了的人,居然会被李唯玑调派到他的身边。 陈鉴于还没回味起李烁的意思来,只点点头道:“可不是?” 李烁若有若思地看着他,发问,“即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会被他分派到我的身边?” 李烁的问题令陈鉴于都有些头疼,他只能干笑几声,却不愿将此话题继续下去。笑话,他怎么能够说当时他正为太子的话而洋洋自喜时,太子的下一句话“这样的你应该很适合跟在我二哥身边。”瞬间把他打得晕头转向的。然后,他就成为了李烁的侍卫了。 话没有得以继续下去,这时李烁随行的一个小侍女书棋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已经处理好了的烤肉和蔬果,“二殿下请用。” 李烁点头向她示意,“行,我待会再用,先放在一边吧!你不用在身旁伺候,没事便下去吧!” 小侍女依言将食物放在李烁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没有离开,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犹豫了片刻方道:“这一径长途,谌小姐一直都只食用些粗糙的干粮没有问题吗?” 其实每到一个乡镇,他们都会下车置办足够的吃食用度,当然这时谌紫卿的身影也会在市集上出现,然而无一例外地她只会买一些干粮,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她那个孤寂的小世界里。 同行了那么久,小侍女亲眼见识了谌紫卿是如何阴沉封闭的,但时间越长她就不禁地担心起来:如此油盐不沾,长时间地食用那些难以下咽的干粮真的会没有问题吗? 当然并不是说她们吝于分给谌紫卿一些可以入口的吃食,只是碍于李烁早有吩咐关于谌紫卿的任何事情都无需理会,为了不衍生事态最好把她当成个透明人。她们一行都只是下人,对于主子的吩咐断然没有违背的道理,所以此时考虑到谌紫卿的情况便免不了多问上那么一句。 李烁沉默了一下,余光又不由得往不远处堆跳跃的火光看去,然而这一次并没有那抹阴凉沉郁的身影。没想到他只是一移神间谌紫卿便脱离视线范围了。试想也是,她不愿在人前露出真面目,就连平日里吃喝之时也是避开人群的,此时烤完了干粮自然就急不可耐地走开了,又有何费解之处? “无碍!”李烁摇头,“她并非常人,想必自有分寸。你们只需记住我说的话便是。” “是,奴婢定不会与谌小姐接触。”书棋倒也很明白他的意思,她给李烁回了一个礼,“奴婢告退。” 陈鉴于见小侍女要走,也站了起来,将她拉到不远处的一边,询问道:“诶,丫头,你们跟谌小姐是在一个车厢里头的,可见过她面貌没?” 艺棋道:“同在一处,自然是见过的,陈大哥打听这个干什么?” 陈鉴于被她一噎,然后才故意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成了打听了呢?大哥我也不过是将就着问问。” “哦!”小侍女了然地点点头,便无其他了。 陈鉴于先抛出话头,如今冷了场少不得又得继续下去,于是绕绕头又道:“那谌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 小侍女艺棋想了想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不过太冷清了。” “就这些?”陈鉴于看着她,期待她能暴露出一些值得考究的事情来。 然而艺棋虽然年纪小,但做起事来向来恭谨得一板一眼的,像个小老太太似的,所以此时确实也就无话可说了,便如实道:“就这些!” 李烁在不远处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不由得好笑,陈鉴于那么能说会道,没想到也有在口头上吃瘪的时候。 吃过一顿简单的烤肉点心外加一些水果后李烁的晚饭也基本足够了,趁着众人都吃饱餍足之际李烁便跟陈鉴于交代了一声往附近的河岸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远处架着火又有清冷的月色,李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行进倒也油然产生一丝兴味,偶尔也会有需要清洗用具的随从或侍女走过,所以也不觉得夜色冷清,往来路看去还能远远地看见暗卫成群地召集到了一起,分别布置晚间的巡防工作。隐约也还能听到陈鉴于的声音。 李烁也知道陈鉴于看上去有些不着边际但安排得总是很周到,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自然也就由着他来布置,旁人一般生不出什么意见。显然这一路也证明了这一点。 李烁重新把视线转到河面上,此时河边只有一个小侍女已经端着清洗好的盆子往回走了,见了他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才走开。 李烁绕过眼前最后的几棵树,鞋子就踩到了粗砺的河沙上,他觉得此刻的心情非常好,怎么说呢?好像许久都没有想起百里清玥了,既不会因为她忧思难安,也不会夜不能寐,并不是说他可以放下她了,反而就像她还在身边一般。 这种安宁太过久远了,所以此时他觉得异常珍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从离开盈江城踏上旅途的时候开始的。可是这一路与以往又有什么变化呢?这个连他也不清楚。 是因为沙坪地域吗?难道百里清玥的寄身之所是在沙坪地域,难道他一步步地向终点靠近所以他的心才会在一路安宁? 可是如果百里清玥真的在沙坪地域,那为什么前进的这一路他一点也不觉得惶恐和急切呢?而且百里清玥在何处还未可知。 又或者是谌紫卿这个变数吗?李唯玑曾经暗示过谌紫卿或许就是百里清玥,可是又怎么可能呢?谌紫卿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早就已经不是初来嫁到了,他和谌紫卿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撞见的次数已经不少了。虽然彼此间只是点个头行个礼然后擦肩而过,从未有任何交流,但是即使见不了真容说不着话,他又怎么可能认错百里清玥呢? 谌紫卿身上那种薄凉而寡淡的气息和百里清玥没有半分相似,他从很多人的身上看到过百里清玥的影子,但这些“很多人”却唯独没有谌紫卿,更何况她还是神医谷的人。要知道百里世家和神医谷因为并序陵雨花的缘故素来有结怨,而且百里清玥对神医谷的态度他也是知道的,可以说不可调和,所以就凭这个身份他也能得出定论。 经历了百里清琉的事情之后他再也不想再欺骗自己了,假的终究不会成为真的,替身c傀儡,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虚幻脆弱的东西,一点就破。因为不是真的,所以你握在手心的时候有觉得惶惶不安,等到梦境破灭的时候那份痛苦只会越加强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山雨欲来(7) 他怨独孤凝毁掉了他一切幻想,让他不得不去承受这份苦果,可同时他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独孤凝只不过保持了清醒,可她却没有错。于是到最后他接受百里清琉的惨状,只把她送到乡下,虽然有派人看顾,但可以预见百里清琉孤独终老的结局。他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怨着百里清琉。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向来不是能够处理好自己感情的人。 或许那一次之后他收获的便是一个认知:他不需要任何百里清玥的替代品。 所以如果这一次妄自把谌紫卿和百里清玥套上关系,或许又会是一个惨疼的教训。 李烁如是想到,在心里自然是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了,而他此时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往河水的流向看去在他的不远处一个一身漆黑的遮面女子在坐在河岸的岸石上与夜色交融在一处,仿佛已经坐了许久。暗沉无波的夜色中,印出谌紫卿冷若冰霜的身影,冰冷而精致的发髻牢牢地盘着微微往上扬起,面纱黝黑而浅淡,面部的肌肤被束在里面。她穿着一贯的黑色的长裙,此时铺展在岩石上和黑色的头发一起延绵着,身姿纤细而挺直。不动的时候简直就是拒人千里之外黑色冰霜,这个人无疑是谌紫卿。 李烁没有走过去而是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只觉得她一动不动的仿佛成了身下的石头。这一刻他再一次确信这个沉寂如迟暮一般的女子绝不是他的爱人。 似乎感受到了李烁灼热的目光,谌紫卿向着李烁转过头来。 虽然她的双目不可窥视,但李烁知道她在看他,于是便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权当是问候。 这时候谌紫卿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李烁面前然后行了个半礼,便自顾自地回到马车上。李烁继谌紫卿之后也回到了马车,各自休息去了。 凌晨,李烁已经在睡梦中的时候忽然被陈鉴于叫醒了。只听他在外头轻敲着车壁道:“二殿下,有情况!” 李烁刚刚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听清陈鉴于的话心中一惊,忙问,“有几个人?” “还不太清楚,至少有九人应该是山匪,功夫都不差,先前藏在树林里观望现在恐怕沉不住气了。不过,我们能打的就有十二个人,所以要拿下并不难!”陈鉴于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李烁心里有了底,倒也没那么紧张,仔细一想又道:“要护好那些女眷,叫她们仔细待在车里不要出来。” 陈鉴于压低了声音道:“已经命人去通知,二殿下放心。” 李烁问,“若真的动手需要多久?” 陈鉴于想了想,“如果只是有九人一刻钟应该没有问题。如果还有其他人恐怕会有些损伤。” 李烁当然知道遇上这种事有所损伤是在所难免的,只怕这些人还不仅仅是劫财那么简单,他们估计是发现他的身份不凡,想要绑架也说不定,可是绑一个富家子弟可以,绑到一个皇子的头上无论成功与否都是他们的灾难。李烁低声吩咐了陈鉴于几句,陈鉴于点点头,立刻不动声色地布置去了。 这个时候,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却被惊醒了的估计只有谌紫卿那个马车上的女眷了,谌紫卿虽然也没有被区别对待,但她到底也走过几年江湖,大概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外面是哪些兄弟盯着我们这么长时间?”陈鉴于鼓起内劲,对着树林里大声喊道:“若是我们哪里有冒犯了兄弟的,还请见谅,我家公子愿花钱买路。只是希望各位能够行个方便,这样大家都好过。如若兄弟们还不满意,那便不好意思了。” 陈鉴于的话是他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遇上地头蛇经常会说的腔调,他这话一出来,立刻让那些藏在树林山匪知晓了,这一批人里也有混过江湖的,不是那么好惹,可别当软柿子捏。 小侍女书棋她们几人听到这番话皆俱吓了一大跳,她们虽然都是下人但可也都是养在深宫里的宫女丫鬟,放在乡下也称得上是娇生惯养了,哪里见到过这阵势,而且看样子还被人盯上了这么长时间,她们刚才可是一直在梦中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思细极恐。 谌紫卿在佩服陈鉴于应变能力的同时,也有点担心那些山匪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眼前的这比买卖,毕竟他们可都是亡命之徒,最不惜的就是自己头顶上的那颗脑袋了,怎么会轻易放过到嘴的肥肉? 那群山匪一直在观望却迟迟没有动手或许并不是没有丝毫拿下的把握,而是在消磨对方的让对手懈怠,掉以轻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陈鉴于他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了。 谌紫卿预想了一番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中已有数,于是她在几个被吓的面色苍白,抱作一团的待女当中凸显的冷静非常。 书棋等这些个侍女被这一吓早心中没了主意,看到谌紫卿这么从容淡定,反而安静了下来。要问为什么,小侍女们当然会想谌紫卿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岁,大家都是女子,她既然毫无反应,想必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否则谌紫卿怎么还能坐的住? 谌紫卿无心理会她们,只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兄弟胆子不错,何必跟着这些娇气的公子哥,有没有兴趣改行跟着兄弟们混呀!只要一得手自然有你好吃好喝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他扛着大刀走过来,一脸流氓相。 此时树林里其他的山匪也现了身,动作娴熟地围了上来,陈鉴于数了数发现他们竟然有十四个人。 现在才刚刚入了冬,虽然天气已经慢慢的变凉,但温度却还不算太低,一般人都还要穿着两件长衫加件外衣也就可以了。这些山匪此时却穿着清凉的夏装,短衫加卷到膝盖的裤子,露出而黑乎乎的狰狞的肌肉,用衣着怪异来形容他们一点也不为过,这一点确实让陈鉴于他们有点吃惊。 陈鉴于在东宫当过差身手自然不是一般的山匪顶比的,本来还有点担心,怕遇上真正的高手,所以刚才戒备的同时,也还算客气。可如今看见了眼前的大汉反而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虽然他们人比意料中的多,或许陈鉴于这一方不会没有损失。但奈何这群山匪都是地痞流氓罢了,再怎么出意外他也是能保证李烁的安全的。 “我是可以改行,但只怕你们供不起!爷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呸,原来不过是一群爬地小虫。”陈鉴于一边说,一边动作夸张地激怒他们,反正无须周旋,早点动手还能早解决呢! 扛刀大汉被陈鉴于的话气红了眼,他怒火中烧,“好得很,那既然那么不识相,我就给你个痛快。” 他挥刀而上,与此同时所有的山匪也动了。 陈鉴于随手砍了就近的一个,也未曾收势,便带着一丝血腥的笑意和大汉打了起来,一时间二十几个人扭打成一团,有鲜血飞溅,场面血腥而混乱。 两方面人马一时僵持不下,即便不能全部消灭山匪,但只要保护住了李烁的安危,也不算是失职,陈鉴于一方对于这一点都是心知肚明,所以重点护佑的便是李烁的那辆马车。 但是即便在混乱之中山匪们因为经验丰富也还是有眼力的,陈鉴于安排的人手比较多的无非是他身后的一辆马车,山匪便认定主人家便在车中。次之便还有一辆正在斜对面很有可能装有贵重的金钱饰品,一时拿不下陈鉴于难道那些钱财他们还拿不下来吗? 大家心思各异,彼此较量着,仅过了半刻钟陈鉴于一行便有四个人倒下,而山匪则更严重损失已经过半了。 目光扫了一眼,陈鉴于看到山匪们因为形式的转变,已经不再打李烁的主意了反而孤注一掷地向谌紫卿所在的车厢靠笼,陈鉴于看着大汉也有意向那边退去,此时后门大开,便朝着大汉的后背狠狠的砍了一刀。 那山匪大汉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受了重伤深知不敌,心中愤恨却也不再与之纠缠。 其他人当然紧跟而上而陈鉴于因为要保证李烁的安全,反而没有追上去,而且看形势明显是山匪不敌,他又何故本末倒置?他大声招呼众人护好马车,便执刀守在李烁的车门外。 李烁见外头的声势明显弱了下来,便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陈鉴于吃了一惊,“二公子,这里危险你怎么就出来?” 眼见着陈鉴于的脸色一点点显出惊骇的神色,李烁忽然伸出手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无事,我只是出来看看!” 而此时谌紫卿坐在马车上,忽然听到一声惨叫血溅到了窗口的帘子上,染红了一大片,然后又是一具身体从外面砸在车壁上,似乎是被人甩上去的。小侍女们吓得面色发白,尖叫了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山雨欲来(8) 她看见有人从车门帘子外伸过来一双手,血腥而粗糙。接着门帘被急切地掀开,谌紫卿眼疾手快地抬起手,衣袖朝着那大汉的门面扫去。 大汉明显愣了愣,然后还没回过神来,就软软地倒下,横在了车门上。 谌紫卿以为李烁的人处理起来应该不成问题,所以原不想插手,可是她算漏了这几个女子是经不起吓的,所以还不如早点解决来的好,而且她们一惊一乍的让她觉得心烦。 也不再多想,她跨过大汉的身体就要跳下车,衣摆被人牵住了,谌紫卿回过头,看见书棋一脸惊惧地看着她。 “谌姑娘,不要下去,外面很危险!” 谌紫卿没有理会,挥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刚脚踏实地就被人猛地捉住了胳膊,“兄弟们,这儿有个女人!” 谌紫卿差点招架不住这份力道,想必胳膊上已经添上几道抓痕淤青了,她动了动手,心中暗恨身后的大汉都要死了,竟然还想要伤及她吗?然而现在她连在心里骂人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人甩到另一个山匪的身上。 身后传来血腥的污浊气味让她感觉到不适,她的手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又动了动。脚下居然踩到一尺尸体,她脚底一滑忽然一个踉跄,身体向前仰,就要摔在地上。还没等她与地面亲密接触,又被另一个人抓着手臂提了起来。 “呦,还真是个女人!” 这一个声音谌紫卿认得,就是在一开始与陈鉴于打交道的那个大汉的声音,谌紫卿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在无人的角落轻轻一笑:原来领头的在这里呀! 然后一道细小光影无声无息的刺穿大汉那黝黑的皮肤,力道不大深度极浅,大汉只感觉到像被蚊虫叮咬了一样可忽略不计的微痛。当大汉还在思考怎样处置这个女人的时候,他选择忽略了细小的变化 然而他此时此刻却已经后悔莫及了,他想要开口,想要捏断这个女人的脖子,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到。 “大哥,大哥,兄弟们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们要不要撤退?”根本就没有发现大汉的异状又一个山匪靠了过来。 谌紫卿只看了一眼,依旧不留情面。 这时形势已经完全尘埃落定了。接触过谌紫卿的那五个人都已经全部倒下,其余的那几个人也被李烁的人诛杀。 眼前的场面从谌紫卿出现开始就快得让人吃惊 陈鉴于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虽然投鼠忌器没敢放大了胆子打,但总归也是他们花了将近一刻钟也没有解决掉的匪徒,没想到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谌紫卿就解决五个,而且凶不血刃。 “二殿下,他们都死了?”陈鉴于看着那几具死状不正常的尸体,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果然,神医谷的人太可怕了! 李烁转过头深沉的眼眸虚虚地看了陈鉴于一下,说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谁都知道李烁没有半点内力连最简单的防身之术都不会,但显然他是这些人里看得最明白的一个。他清楚谌紫卿是神医谷的人,对于医c药和毒应该都有所了解,但却没有想到她精于用毒已经到了这种随心所欲的地步。仅一眨眼间就毒杀了五个人,一共换用了三种材料,先是毒粉c毒液c最后是毒针。对于这种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段,李烁还是生平所见过的第一次,虽然他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又岂是“震撼”二字可以形容的? 这时谌紫卿弯下腰从黑色的衣袖里无声无息地伸出来一只苍白优美的手,仿佛要在黑夜火光里拉开一条缝隙。 她脚边的大汉面颊呈现出一种灰败之色,嘴唇也全黑了。 陈鉴于与李烁的对话停了下来。 就近的车夫以及其他暗卫也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一只手。那是一只极为秀美的手,稍稍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但是更显出优雅圆润的手指,好像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丝毫不带烟火气息,就这样暴露在苍茫的天地间。 但没有人去欣赏这双手,因为此时在他们眼中这无疑是一双死亡之手,随时都有可能置人于死地。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跟随着这双手凝固起来,在暗沉的夜色里仿佛只有昏黄的火光随之动作。 谌紫卿收回大汉身上的毒针,然后轻轻发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冷哼,悠悠长长的,也是极为淡漠的,仿佛世间万物不值一提。 那一个音节,仿佛从河面上随意飘过的风,融进了这无边无尽的夜色月色里。 李烁觉得心头一跳,仿佛就要握住了什么,可因为谌紫卿的声音太轻太轻,仿佛他想要伸出手时就已经灰飞烟灭,终究什么也没有抓住。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谌紫卿收好了毒针并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将众人诸多的震撼惊骇全部抛在脑后。 陈鉴于回过神吞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手指着被毒杀的几具尸体,“二殿下,那这些该怎么处理。” 李烁走过去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皱了一下眉,“如果还想活命的话,这几具尸首谁也不要动。”转过头对陈鉴于道:“把受伤的侍卫集中到一起,等下我去处理。其他人收拾一下,天亮了我们就继续赶路。” 陈鉴于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们人损失了几人,可以空出一个马车,现在那群丫头不知道还好,到时候知道了难免有些胆战心惊。所以是不是可以给谌紫卿单独安排一辆马车?” 李烁眼色暗沉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去办吧!” 当晨曦降临到这片树林的时候,他们一群人终于继续上路,往沙坪地域赶去。 经过这次波折后面的路走得倒非常的顺利,不过半个月已经进入了隶属沙坪地域的范围了。此时天气也已经转冷,衣服也比来时多添了几件。 李烁按着李唯玑所给的地址,欲与之会合。然而还没有到达约定好的地方就碰上了李唯玑一行,他们风尘仆仆马车行礼全都完好地摆在身后,明显也是刚进入沙坪地段。 这一发现让李烁觉得不可思议,李唯玑出发得比他们早了好几天,而且因为他们行程缓慢,一路上晃晃悠悠又耽搁了好几天,按说李唯玑早就到了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来到这里?难道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是他不知道的吗? 李烁皱了皱眉,“真不敢相信,唯玑这一路竟然耽搁了那么久!如果我快一点的话一定会比你先到。” 李唯玑道:“让二哥看笑话了。” 李烁想了想又道:“是因为独孤凝?” 李唯玑眉毛一挑带着点点微妙的笑意,还未回答就被身后车内人的人打断了。 独孤凝此时悠然地靠在马车内,将外面两人简单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她脸上带着点儿浅浅的笑意道:“多日不见,二殿下依旧慧眼如炬。” 听到这句话,李烁的神情陡然间转为冷厉,因为他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猜到了导致这种结果的人是谁。 谌紫卿下了马车听到独孤凝的声音,忽然看了过去,面上随即浮现出一抹彷徨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她走了过去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这种复杂的场面并不适合她张口,于是又悄无声息收敛了想要说话的欲望。 李烁心中微怒但还是冷静下来。他提醒自己忽略掉他与独孤凝的嫌隙只考虑当下,稳定了一下心神道:“你就这么缩在车内与我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难道不下车来解释解释吗?” 独孤凝轻轻一笑,一手掀开车帘,行云流水地跳下了车,她绝美张扬的眉目浸润在凉凉的风里,潦黑如墨的眼底浮现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乌黑的发丝柔顺地散落在身后,头上的那支艳色的梅花钗熠熠生辉。 “二殿下说得极是,我确实是应该下车的。”独孤凝又是轻轻一笑,眸光狡黠,“不过,我却不知道此事有何好解释的。” 李烁冷冷瞧着她脸上那抹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笑意,“你不知道?” 独孤凝向李烁靠近,故意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敲击着李烁脆弱的心房,“这长途漫漫,路上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生意外,我让它多耽搁几天不也是顺其自然的吗?你瞧,阿唯都没有说什么,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李烁咬牙切齿,“你不安好心!” 独孤凝噗嗤一笑,“二殿下不要老是那么恶意的揣测我。总不能因为我曾经做错了事就给我套上永不能翻身的枷锁吧!” 独孤凝手朝后一带,便抽出一把匕首来,这把匕首比起寻常的稍微短上一些,还没有开封,手柄上刻有精美的花纹,看起来只能起装饰的作用,这无疑是独孤凝随手掏出的物件。她把匕首向着李烁扬了扬,“你瞧瞧,就算这把剑曾经杀过人,就算我身上溅过别人的血,但这也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山雨欲来(9) 明明是把没有开封的匕首,独孤凝非说是一把剑,众人疑惑简直一头雾水。而此时李烁却听懂了,虽然她说的极其隐晦,但他知道那确确实实不是匕首,而是剑,悬秋剑。那把诛杀程远帆一家的剑! 他纵然百般的不愿提及,但每每望着独孤凝眉梢的明艳的笑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怨愤,那是令他曾经在梦中都颤栗不休的痛,谁要是触及谁就必须要承受他的悲凉,无一例外。 李烁知道这样非常无理,但是他也只能如此,身不由己。 “你以为我会信你?” “无所谓。”独孤凝笑着挑了挑眉,“你不重要。” “够了!你们如果有那么多话不若留在这里说完再走?”李唯玑面色阴沉,一声落地结束了双方的唇枪舌战。 李唯玑无视独孤凝与李烁二人各异的神色转过头对苏容道:“还有多长时间的路程?” 苏容上前一步,简洁而干净地道:“一个时辰外加三刻。” 李唯玑面无表情,“启程!” 独孤凝此时当然不会有异议,她只是绕到谌紫卿的面前挑衅般地轻哼了一声,然后一副“你也不过如此而已”的态度走开了。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眼望着李唯玑等人率众不近不远地走在前面,马蹄声在大道上有节奏地响起,李烁长叹出一口气,道:“我们也走吧!” 独孤凝和众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一行人包括李烁在内都没有住客栈,因为李唯玑早就派人提前打点过了。一到达沙坪地域的一座小城中便直接进了一座五进的院落,就住这三十几个人简直是绰绰有余。而所需的军队早就已经提前过来了,当然他们被安置在别处,只等李唯玑调派。 但今日时辰已经不早,所有人都忙着收拾东西,末了还要整顿休息,至于明天也会有一些锁事缠身,所以李唯玑就算要行动最快也得到后天才行,所以她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好好思考如何解决当前的难题。 独孤凝如是想着,也就不那么着急,她等侍女铺好床单被子便带着脑子里的些许倦意躺上床去。 次日醒来,独孤凝着衣出门,才至厢房门口便见到谌紫卿站在门外,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紫卿早啊。”独孤凝微微笑着,眼神如云絮一般轻慢但语气却仿若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好似曾经的不欢而散以及昨日的不屑一顾都是一场幻影。 而谌紫卿听到这句话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也乐得装无辜。本来她还在筹措着如何缓和与独孤凝的关系,虽然起因在她,但若要哄得独孤凝气消她实在半点主意也无。如今看独孤凝的神情她便知道不仅无需缓和关系了,就连为何会跟到沙坪地域这件事也不用解释了。 两人并肩而行,独孤凝漫不经心的问道:“紫卿是打算帮我到底吗?” 谌紫卿知道独孤凝心中要有定论,现在不过是随口一问,她点点头,“不错,此间一事需要有始有终。”她也明白,自己的医术在近几年内是很难能够突击提高了的,但是不管有没有用,既然她曾经做了决定,那么对于独孤凝这条命她就不能轻言放弃,原本尝试着跟着独孤凝就是想要借着观察记录的机会,试试看能不能彻底解决独孤凝的毛病,所以哪能因为意见相左,闹了矛盾就半途而废? 独孤凝见她确实神色无异,浅笑着问道:“紫卿可是忘了我是个什么人吗?” 谌紫卿听她这话,立即就想起了在离开盈江城前的龃龉,马上就有点面无人色了,可是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怕她提及这件事,“我只独自一个人,无牵无挂,既使你利用我,我也无所谓。” 独孤凝眼色了然的道:“原来竟然是这样吗?”她心中冷笑:到时候后悔了可就来不及了。 独孤凝与谌紫卿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晨曦尽去的宅院古老而宁静,谌紫卿驻足回头,目光有些无奈,她知道独孤凝有些漫不经心。看了一会儿,她才微叹口气,继续陪着独孤凝朝前走去。前方的回廊拐角处种有几株梧桐,此时树叶早已飘落得了无踪迹,便是那寂寥而挺拔的树干,让人无端觉得庭院深深。 回头看,此时身后空无一人,同时也已经瞧不见刚才的房门了,想必她们确实都已经走了一段路,然而让谌紫卿深思的是,独孤凝是如何得到李唯玑的允许摆脱那些人的“伺候”的?真是让人费解。 下意识地想要去询问,刚刚开口时心中又有些顾虑毕竟独孤凝对她的态度是否真能回到以前呢?此刻她心里也没谱。 独孤凝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眼笑道:“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这反倒让我很不习惯。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我不会拒绝回答的。还是说面对我,你感到心虚?” 谌紫卿心头一跳,眸光闪了闪,“抱歉!” “呵呵”独孤凝笑出声来,“你看看又在作茧自缚不是?你施恩于我,且又不曾从我身上得到任何好处,说起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占便宜。我虽然嘴上不说但也唯恐有一天你想反悔了,久而久之自然会心中不安。如今知道了你相助的缘由,虽然与我无关但也确实觉得心中松快了不少。所以你完全无需道歉,而我却应该感谢你。” 谌紫卿瞪大了眼睛,“可我们是朋友呀,需要把谢挂在嘴边吗?” 说什么心中难安,说什么感谢,难道这些不都是外人才应该会有的吗?难道她们已经生份对了这个地步吗? 独孤凝停住脚步,用那一双明眸看着她仿佛望进对方的灵魂,她又重新牵起了嘴角的弧度,笑容灿烂而明艳,“如果你想用朋友二字来定性我们的话,我无所谓!” “我”谌紫卿此时心中有些难受,闷闷的仿佛曾经的和谐已经被改变了一般。 “所以,你刚才想问什么?” 独孤凝不以为意又重新抬起了脚步,突然调转话头,谌紫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顿了下才说道:“这里的事情你都提前处理好了吗?” 谌紫卿清楚沙坪地域对于此时的独孤凝而言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否则太子不会亲临,独孤凝也不会如此重视。但是在盈江城时独孤凝便已经送出了相关的信件,那么长时间的准备独孤凝或许已经处理好了吧! 可是如果是这样,独孤凝又为什么要故意拖住太子的行程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谌紫卿心中有了疑虑,来见独孤凝时便想询问一二。 “你以前从不会关心这些问题,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忽然那么有兴趣了,但是我得提醒一句,你知道得越多那么在我的泥沼里你就只会越陷越深,你想清楚了吗?”独孤凝低头捋了捋衣袖,神色平淡地问道。 放在以前谌紫卿一定会乐的清闲,什么都不过问,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更好。然而现在和独孤凝相处了几年,她发现她清楚独孤凝很多情况,例如怎么行为处事,有什么习惯,接触些什么人她曾以为她知道独孤凝很多不为人知的事,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这些全部毫无头绪。 直至现在她以为自己是她的朋友,却其实茫茫然无所知。 “我想知道!”谌紫卿认真地回答。 独孤凝点点头道:“还没有,还差三天。” 独孤凝回答得太过简洁了,谌紫卿想了想才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的那件事要等到三天之后才能全部解决吗?” “对!”独孤凝的声音轻若飘絮。 “可太子殿下绝不会等到三天后才行动。”谌紫卿也为她感到情势严峻。 独孤凝眉头微蹙,“这便是我正在思考的问题!” 谌紫卿不紧不慢地跟在独孤凝身后,因为还有些迟疑和不解,所以视线一直围着独孤凝打转,当然也就注意到了独孤凝被烦事所扰的样子,“那现在有头绪吗?” 独孤凝收起了不必要的情绪,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我也不是在为他们担心,我在为太子担心。” “你什么意思?”谌紫卿忽然产生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独孤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而这声叹息却不知道是什么意味,“他们可是被下了死命令的,一定会全身而退,所以阴谋c诡计c陷阱c后路什么的已经布置得天衣无缝了。如果有人想要挡路的话,那么谁吃谁还不一定呢?若是太子连这三天都不愿意放过,就只能等着跳入我埋好陷阱之中了。” 谌紫卿骇然,猛地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得回过身子,“你疯了,这是叛逆你知不知道?” 被人近距离直面盯着的感觉古怪得有些诡异,独孤凝感觉到她的惊骇与恼火直冲门面而来。独孤凝紧紧握着衣摆,仔细地感觉觉着手腕上的手指越扣越紧,隔着衣服也能清晰地感到挤压的力度,好像只要她一放开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似的死死缠绕着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山雨欲来(10) 独孤凝挑眉,“所以我一直在想对策,要知道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们发生冲突。” 谌紫卿听到这句话,知道还有挽回的余地,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你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独孤凝见手上的力道放缓,便顺势抽回了收,“当然,只有愿不愿意付出的代价,没有能不能解决的问题!” “代价?”谌紫卿被她绕得疑惑不已。 “阿唯一定会知道我的决定才是对的。”独孤凝眯着眼吟吟浅笑,“为了让大家都好过,请务必把一件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送到归来客栈一个叫作哈虫的人手上。以防万一说不定我还能用它留下阿唯呢。咦,说曹操曹操到。” 谌紫卿向前方看去,果然见到李唯玑从回廊的一端走来。又听独孤凝道:“我和阿唯还需要好好的交流交流感情,紫卿请自便。” 独孤凝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迎了上去。 李唯玑瞥了一眼回廊那头的谌紫卿,没说什么。 独孤凝展开笑脸,露出了满口整齐白净的牙齿,看上去就像讨好的的幼兽,收敛了一身张扬的利齿,“用过早膳了吗?” 李唯玑侧目,不冷不热地说道:“还没,一会要出门,我到外面再吃。” “正好我也没有吃,一起出去如何?”独孤凝笑的温柔。 李唯玑默默地装作没有发现她眼底狡黠的微光,淡淡地点了点头,“却之不恭!” 独孤凝和李唯玑出了门,倒是很有耐心地找了一家不错的摊点,各点了一份有着沙坪地域特色的的早膳。 看着李唯玑吃得差不多了,独孤凝便拉着他在街道随处闲逛。她原本还担心李唯玑没有这个耐心应付她,实则不然,李唯玑半点也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情绪,任谁看了都是一对容色无双的年轻夫妻“恩恩爱爱”地逛街,如果忽略掉她和李唯玑之间那从未解决过的矛盾的话。 其实正如所看到的,独孤凝与李唯玑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这当然得益于独孤凝这一路上努力。虽说信任危机尚未解决,但至少表面上非常和谐,不会任谁看了都觉得独孤凝是李唯玑所防备的人。 这时他们不知不觉已远离了人群,来到了一出百草枯黄的空地,虽然此时颓败,但看这样子这地方到了暖春时节一定会是花草繁盛的佳所,不用想也知道在好时节这儿也是放纸鸢的热闹之地。 然而此时空气凄凉,人群冷落。除了独孤凝二人,只有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衣着整齐,容貌秀丽的粉衣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她悠闲而又节奏地晃动着几乎垂到枯草地上的双脚,怀里抱着一个半旧的纸鸢,一会儿看天,一会盯着脚底,无所事事。 独孤凝好奇地看着她,很快她也看了过来,小姑娘抱着纸鸢一刻也不放松,样子很是依赖。 小姑娘偏着头,将一双盈润暴露在独孤凝的面对,毫无避讳。 独孤凝的神情有些僵硬,站在原地不进不退,倒是李唯玑发现了她的异状,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好清澈的眼眸,润泽无害却仿佛能够倒映出一切的眼眸。”独孤凝有些出神,一边向着那小姑娘走去,一边说着。 李唯玑无言地跟了上去,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 她终于在那小姑娘的眼前站定,“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用水汪汪闪亮亮的大眼睛望着独孤凝,一眨一眨望进独孤凝的眸光深处,她用稚嫩而欣喜的声音说道:“我喜欢放纸鸢。” 这双大眼睛那么的纯洁美丽,独孤凝看了心中不由得柔软了几分,“可是现在天就要寒了,在沙坪地域并不是放纸鸢的时节。” 小姑娘很用力地点头,似乎因为有人跟她说话所以很高兴,“要等,等风儿暖了,天儿蓝了,小草儿绿了,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也来了的时候就可以放纸鸢了。” 在沙坪地域的秋冬经常会吹来风沙,所以就算风力足够也不会有人在冬季放纸鸢,只有等到春天三四月份的时候才是放纸鸢的时节。 原本独孤凝还看不出来,可是听到她这么说,她便知道这个小姑娘有些痴傻,因为正常人不会在正常情况下做出这样今人费解的事。尽管因为有所钟爱所以愿意从一而终地等待,是一件非常值得别人称赞的事。 她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你的纸鸢很漂亮,春天很快就会到的,到时候它一定会飘扬在蓝天上的。” 独孤凝话才说完,就看见她的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她贴在独孤凝的掌心用力蹭了蹭,“嗯嗯,我的纸鸢很漂亮,姐姐也很漂亮,可是姐姐为什么在流血?” 小姑娘细软的黑色发丝微微颤动着,嫩嫩的脸蛋看起来令人喜爱不已,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揉捏一下,然而独孤凝没有这份心思,她只因为她的话身体狠狠的颤动了一下,独孤凝连忙收回手,忍住心里异样的波动,“为什么我在流血?” “嗯嗯,在流血!”小姑娘自顾自地连连点头,好像自己说对了答案一样心中得到了满足,她开心得又抱着自己怀里的纸鸢摇呀摇,像一只幼小乖巧的小羊羔。 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独孤凝心底隐隐有些发虚,闻言瞥一眼近旁的李唯玑,只见他双眸垂敛,似是漠不关心,才又松了一口气,她用一种微笑道:“傻丫头原来是在胡言乱语!” 小姑娘不满地嘟起了嘴,“没有,我才没有,姐姐在骗人,一直在骗人!” 独孤凝忽然害怕和这小傻瓜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抬起手又重新揉了她一把,“你家里人呢?” 看这小姑娘的衣着,虽不华丽却很整齐,稚嫩而秀丽的脸颊涂着淡淡的腮红,眉间的线条也有轻微修整的痕迹。可以推测即使不算出身大富大贵之家,但也一定是富足人家的小姐,身边应该是有人服侍的。不然若是穷苦人家,父母兄弟都苦于生计又有谁会将一个傻丫头照顾得那么周到? 然而举目四望这片枯草地上并没有其他人,那么是她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小姑娘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眸满是疑惑不解,“家里人是什么,和我的小纸鸢一样漂亮吗?” 独孤凝已经知道她痴傻的事实,所以倒也不是那么吃惊,她换了一个说法又问道:“那你父亲呢?” “父亲?”她歪着头一副正儿八经深思的模样,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激动地叫了起来,“父亲,父亲就是爹爹!” 独孤凝有些好笑,“对,你爹爹呢?” “爹爹在家,娘亲也在家。”这一次她回答得很快,说完后露出一口白牙,像极了讨糖吃的儿童一般,等待夸奖。 独孤凝递过去一个“那么快就想起来了,你真厉害!”的小眼神,然后等她开心完了又问,“那你是自己出来的吗?” 小姑娘把纸鸢从怀里掏出来,向独孤凝扬了扬,“没有,我是好孩子,没有一个人出来,我和小纸鸢一起的。” 独孤凝早知会是这种情况,正想从她口中套出她家里的所在,好送她回家,否则这么一个痴傻又漂亮的女孩难免不会有歹人起坏心,“你爹爹娘亲会担心的,你该回去了,你家在” 独孤凝话还没有说完,从远处就跑来了一个双十的女子,边跑还一边招手喊着,“小姐,小姐” 独孤凝尚且还在打量她,她便已至跟前。只见她首先检查了一遍那小姑娘,然后才抬起头来,从头到尾地将他们二人审视了一遍。 还是独孤凝最先开口,“你是她的婢女?” 女子似乎看出来了眼前的两人无论是穿着,气质还是容貌全都尊贵不凡,并不像是会对小小姐不利的歹人,如此态度也就变得恭敬了,“是的,小姐总是偷偷跑到这里来,叨扰二位了。” 独孤凝摆了摆手,“无事,快领她回去吧!” 女子点头,即而弯下腰凑到小姑娘的面前道:“小姐,咱们回家了。来拿好小纸鸢,一只手就可以了。” 独孤凝目送她们离开,忽听李唯玑问道:“让陌生人把她带走,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子就是她的家里人?” 听闻此言,一直凝视远处的独孤凝冷淡忍不住收回目光抬起眼来,她对他微微一笑,“第一,那丫头并没有拒绝她的接触;第二,她检查那丫头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只纸鸢,显然是知道傻丫头是很珍视纸鸢的。这只有与她非常亲近的人才能做到不是吗?” “嗯!”李唯玑听完她的解释后眸光幽深,声音寡淡听不出情绪。 独孤凝也知道他只是随口问问心不在此,也就不再纠结那个傻姑娘的事了。 李唯玑不再言语,独孤凝也选择沉默,周围陷入一片静寂之中,除了北风萧萧夹杂着微粒的黄沙在空中划过的细微的声响,再无半点声音。 ------题外话------ 有时候像傻姑娘一样活在自我里的人会比别人看到更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山雨欲来(11) “阿唯,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可准备回去了?”半响,独孤凝斟酌着用词,低沉的声音含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李唯玑淡淡地扫了一眼独孤凝,顿时心中产生一缕奇怪的感觉,眸光微变。她先前的态度看似悠然自得,但其实是在小心翼翼地拖延他的时间,打乱他的格局然而,瞎逛了这大半天,独孤凝居然主动提出要回去,她可知回去就代表了他有了时间布置下面的行动?他眯起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绝美的容颜,眸光变了几变,用疑惑的语气道,“你确定?” 她回望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很遗憾她只能从是那双眸子里看出几分疑惑不解,再无其他。她清清淡淡的笑道:“当然,本该如此!这么无聊的陪伴想必阿唯已经到极限了吧!即使我不说,我们也是要回去的,不是吗?” “诚然。”李唯玑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 北风薄凉,倾洒在二人的身上,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对望,相互妥协又猜疑着,心思各异,就像过了一个半辈子那样长。风带着点点寒气,在两人的视线间缠绕,仿佛应景一般地物我相融。 独孤凝忽然笑了起来道:“那么走吧,阿唯!” 回到住处的院门之前,还未进去就看见苏容也从外面回来。 “你从外面会来?你怎么不”虽未及晴天霹雳,但也意外得令独孤凝的瞳孔猛然一缩,她此前怎就以为李唯玑会没留下后手? “怎么不乖乖待在府中?”还未等苏容回答,李唯玑便如此替她接话,然后将视线意味深长地留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独孤,你该不会以为单单拌住我,就能够如你所愿了吧!” 独孤凝蹙眉,她知道早在他们来到沙坪地域之前,李唯玑就已经调派了军队过来,之所以没有立即行动除却她的暗中阻挠外,也有李唯玑的缘故。或许他早就意识到沙坪地域到底有什么,所以才会谨慎到要亲自参与行动,从另一方面来说李唯玑又何尝不是想亲自见证那支势力的败亡呢? 独孤凝苦笑了一声,不得不承认,“是我的疏忽,我怎么忘了苏容可是阿唯的左膀右臂呢?” 李唯玑勾唇一笑,带着几分冰冷的嘴畔吐出几个字,“非但他!” 独孤凝疑惑地看向他,不知何解! 李唯玑也不介意再多解释一句,“难道独孤没有发现,从昨天开始我们当中就少了一人吗?” “哥哥?”独孤凝黛眉轻蹙,眸光深沉。是呀!从盈江城到沙坪地域的漫漫长途,花月痕总是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守候,虽然挂着一副彼此各自天涯的态度,但哪里放得下她?只要她一回头花月痕不就站在身后吗? 可仔细想想从昨日在路上遇见李烁一行开始,就从未见过花月痕的身影,可不就是去执行李唯玑的命令去了么?而从那时开始,与李烁,谌紫卿各种琐碎的口角随之而来。若说是独孤凝因为疏忽从未留意,倒不如说李唯玑刻意引导让她失去了对花月痕的注意。 就在刚才她还自信十足地以为自己掌控了全部,此时才知道她对李唯玑的认识早就已经发生偏移了。 她觉得自己很了解李唯玑,她觉得李唯玑的情绪通透而直观,所以整天和李唯玑混在一起的她没有理由看不清李唯玑的心思。然而此时她才知道了这种想法应在更早之前就该被抛弃了。曾经的他无需隐藏,因为实力之差摆在那里,所以各种投机取巧也跟本无关紧要。可是从北韩回来后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矛盾厮磨,她怎么还会以为李唯玑的眼神纯粹如初呢? 这些不都是被她活生生逼出来的吗? 独孤凝的神色随着波动的情绪变了几变,而在李唯玑看来,这种失神则是她被揭露阴谋的心虚的表现。他掀起嘴角,带着三分薄凉味道,“独孤,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停在被你欺骗的那一刻,至少现在的我绝对不会甘之如饴地任你宰割,这一次我拿定了。” 她古怪得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费尽心机地想要阻止李唯玑往坑里跳,可奈何明月照沟渠,他已经摆明了态度,无论如何也要与她对着干,这是不是可以说弄巧成拙? 独孤凝费力地张了张口,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不要去,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她的声音不大,但李唯玑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外表多么的光鲜华丽内心就有多狼狈。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为独孤凝,更为自己,“为什么你一定要被逼到最后一刻才会懂得坦白呢?” 独孤凝凝目深深地看着他,那人却依旧傲然独立,青丝服服帖帖地垂下,露出一张俊俦无双的面孔,虽然此时添了一笔冰冷冷的笑意,却也无损他神袛般的面容。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计划之中,刚才那句话也就是她为李唯玑准备的礼物。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李唯玑听信她的话停止行动,但她很清楚凭李唯玑现在的作风,即使她提醒过,李唯玑的收剿计划也依然会展开。但因为她所言非虚,所以即使最后行动失利李唯玑以其所有人都没有责问她的理由,因为她已经“告密”了不是? 再者有了这个前提,那么期间她即使要做些什么,也有了堂而皇之的依据 可是现在,她失去了这个主动权,一切变成她“被逼到尽头”才不得不妥协交代的情况,甚至在有些人看来,这还是她敷衍的“假供”。就好像这个原本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就这么在她眼底下活生生地变成屈打成招罪证,这样的落差又怎能不让她心潮翻涌。 她的目光在李唯玑身上停留了好久才徐徐收回,微微动了动唇说道:“进去再说如何?” 相比起独孤凝,李唯玑又何尝好过半分?但他还是应了她的要求,进了院子找到一处僻静的所在,一并禀退了众人,与独孤凝当面对峙着! 她没有立即开口,仔细理清了思路才开口问道:“阿唯可还记得第一收到这方面的情报是在何时?” 李唯玑瞥了她一眼,声音清朗的说道,“八月初!” 八月初,他第一次收到关于沙坪地域有所异动的情报,然而那时所获得的消息并不完善,是那种可以轻易让人忽略的状况,最重要的是那时他且命悬一线,这种无关紧要的内容自然极易被东宫所忽视。再后来他去了一趟北韩,回来后又被独孤凝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直到来自沙坪地域的第二封情报送到了他的手中,他才惊觉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出面的地步了。 独孤凝点头,随后道:“如今已经十一月了,阿唯以为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会无所准备吗?且不说那支势力的规模如何,但不可否认阿唯你早已经失去了先机。为你们珊珊来迟的迎接备上一份‘上好的礼物’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所以你应该信我所言非虚。” 李唯玑冷笑,斜眼看着独孤凝依据齐备的为自己的说法找得立脚的根据,眼底满是冰冷的不屑,“那又如何?最多也不过是龙潭虎穴而已。” “他们绝不会如你想的那般可轻易捣毁,你会后悔的。”独孤凝警告着说道。 “我说过这一次我拿定了!”李唯玑诛心一般地看着她,清朗的声音夹杂着丝丝狠意,“不管那支势力是流匪也好,是暴民也罢,甚至独孤,那就是你心心念念维护的青龙,我也不会后退。” 独孤心头一跳,是了,李唯玑早就猜到了,盘踞在沙坪地域的这股势力不是别人,而是青龙。否则他又怎么会特意提到呢?李唯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挖出青龙了。 然而她最不希望的便是让青龙在朝廷的军队面前无所遁形地出现,这样提早的相遇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她的视线紧紧地锁住李唯玑,但也仅限于此,因为她此时无话可说。 李唯玑此时眼底带煞,他的话直逼她而来,“独孤,如果被我抓住了,你还敢说楚云霄无谋逆之心吗?” 这一句落下,整个房间只剩下一片沉默,独孤凝只觉得自己被挫败得浑身无力,意识也有些昏沉,而眼前似乎浮现出一片血色的画面,这幅画面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疼痛起来。无法,“楚云霄”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她浸在骨血里面的东西,触之必痛。 然而这种疼痛一如往常被她狠狠地隐藏下去了,她将就地扯了一下嘴角,“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整顿完毕戌时就会出发!”李唯玑道。 “是么!”还离现在只剩半个时辰,她确实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做出什么小动作了。 独孤凝的声音轻轻浅浅的,仿佛在呢喃自语,接下来又迎来了一阵沉默。 李唯玑知道话已经尽了,独孤凝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而他亦然。再最后看了她一眼,他毫无预兆地转身而去。直到门口处才停了下来,回过头,那张如玉雕刻的脸上,混合着一中叫人费解的气息,“今晚如若无事,独孤不防来一同见证一下。” 独孤凝头也不抬地答应道:“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间不容发(1) 今夜注定充斥着各种危机,包括李唯玑行进的这一路。在戌时准点的时候,一行人便整装待发地从小院离开了。即使已经在脑海中算计过很多遍了,但独孤凝只要一想到即将来临的那一刻,还是不由的感到沮丧。 夜幕已降,这里的黑天也创造了沙坪地域就夜而动的人寒肃一般的心态。高高挂在天空上的清冷冷的月轮,闪烁着薄凉的银光,有时候很令人怀疑,这阴晴圆缺不断变化的月轮到底是不是也如人心一般无情。 林子里木荣草盛,月光只能零星地透过浓密的树冠落下微小的光斑,但却更显得阴暗和幽凉了,所有人都无法放松下来,因为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独孤凝本来还与李唯玑走在前方,但渐渐的已经落在了后面,心里在盘算这着此时行进的方向。沙坪地域向来地广人稀,而且水源条件也不错,能够满足军队安营扎寨要求的地方实在太多,由于李唯玑的有意隐瞒,她仅凭推测是无法掌握新近调来的军队的具体据点的。 但今夜却大有不同,这次的行动全权由李唯玑带领,所以此次他绝对不是直接去青龙的据点而是先转往军队大营。那么问题来了,李唯玑的计划明显是要进行夜袭,最适宜的时辰是在夜半之后。那么考虑时间问题,他在夜半之前还留有足够的时间几次转换场所,是不是说明出发的小院,军队的大营和青龙据点这三者之间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一定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以外? 如此,能够符合条件的地方只有 跟在了一行人的身后,目光扫过前方快速行进的身影,她算了算忽然觉得时间所剩不多,也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在阴暗处独孤凝勾起的嘴角。 与此同时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起来,脚步开始变得沉重,气息也紊乱非常。 这时李唯玑也渐渐地落到了后头,与独孤凝的并肩齐行,没有刻意去打量但独孤凝的变化早就已经尽收眼底。 她那显而易见的痛苦让他全身的肌肉忍不住绷紧起来,因为太过在意,令他的表面的从容淡定都显得太过突兀。在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心无旁骛的行进的时候,作为他们主子的李唯玑却投鼠忌器了,这样的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讽刺! 他没有与她说话,因为害怕自己会心软,害怕理智会忍不住偏颇到独孤凝那份阴暗的痛苦之中,如此他注定会一败涂地。 他太了解独孤凝这个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自伤自残。平日里她的身体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那为何现在却展现出一副命在旦夕却又隐忍悲戚的样子? 无非是在算计他罢! 可悲的是,明知道独孤凝欲意何为,他竟然还为此矛盾痛苦了。李唯玑的心中一片凄凉,他敛下眉目微不可闻地苦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带上了面无表情的薄凉之态。 “阿唯,抱歉,接下来的路不能和你们走下去了。”独孤凝的声音在幽暗的树林里突兀地响起,带着令人费解的哀叹! 李唯玑终于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一般,许久才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道:“要半途而废?这可真不像你!” 独孤凝笑了笑,那样的笑容在死灰般的脸上显得极其诡异,“没有我的打扰,那样岂不是更好?” 李唯玑知她心意已决刚想说是否要让几个人留下来跟着她,独孤凝猝然抬起头来,用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威胁着道:“不要回来找我,否则就不要怪我横加干预这次行动!” 她说完也不等李唯玑回应,便迅疾如风地朝一旁浓密的灌木丛跑去,转瞬之间那个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时,走在前面的人才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皆尽停了下来。苏容回过头看了看李唯玑的脸色,建议道:“殿下,要不要属下派人跟着?” 李唯玑原本正有此意,但一想到独孤凝避之不及的逃跑的背影,终于还是没能做出决定,沉默了一会儿李唯玑忽然道:“不用理她,照原计划行进!” 说着便率先朝着原定的方向行进,那种决绝,仿佛身后的一切从此与他再无干系。 独孤凝带着自己那突如其来又熟悉无比的疼痛浑浑噩噩地跑开,身后那踩踏在落叶枯枝上发出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了,虽然这附近都是树,但如果李唯玑或者其他的人马上来追她的话,恐怕早就到了。然而此刻身后没有丝毫动静。明白李唯玑今夜是冲着青龙去的,独孤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但去了这种想法,理智上她确并不着急。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坚信,今晚她的收获一定是最大的。 勉力跑出了一段距离,直到感到力竭,眼看身体也要受不了,独孤凝这才找个地方停下来。她将后背紧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剧烈地喘着气。直到身体的异状平息慢慢地下来,这才查看起自己凌乱的身体,一路跑来被浓密的灌木荆棘所扰,刚才还没有注意但一停下来才惊觉确实有些狼狈。衣裳被划破了不少,甚至也有在刮伤皮肤的,但伤口都是浅浅的,而且已经有了恢复了迹象,只要那斑斑点点血珠有些不好看罢了。 此时独孤凝从怀里取出取出一颗丹丸,观其貌只知如红豆般大小,在阴暗的林子里辩不清颜色。她没有多想,张嘴便毫不犹豫地吞食下去。 不一会,她那张开始恢复莹润的脸色又立时变得难看起来,气息奄奄!她苦笑着站直,又踉跄的朝前方走去,不断地试图损耗自己的气力。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终于眼前展现的景致让她觉得满意,这才停了下来。 她气息不稳地坚持着将此处布置了一番,直至差不多了,才扶着一旁的巨石撕心裂肺的咳起来,渐渐地连体内沸腾不息的血液也漫了上来,止都止不住,瞬间浓重的血腥味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唯玑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面,枝头被风扫过发出悉悉簌簌的响动,疏影横斜之中斑驳林间的微光攒动,原本那透过树林的幽微的星光此时却像刺破浓稠的黑暗一般聚集在她的身上。 那种扑面而来的真切的观感让人想要忽视都无法做到。此时,独孤凝背对着他,然而那细细密密的血腥味却不留一丝缝隙地环绕在他鼻尖,那来回起伏的背影同样激荡着他的眼眸。无可否认那片浸染在石头上的暗色已经让他目不忍视了。 这一刻,周围这明显凌乱打斗过的痕迹被他无可奈何地忽视了,眼中只剩下那个达到极限般往地面滑落的身影。 刚才那一瞬,明明还隔的挺远,但此时不可思议的迎身而上的速度,让李唯玑在她砸落地面的前一刻将其稳稳地接住了。 “独孤!”李唯玑抱着独孤凝跪倒在地上,身体因为惊惧而微微颤抖着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刚才那触目惊心的一面而惶恐,还是因为如今两人如履薄冰的关系再次面临挑战的痛苦悲鸣。 独孤凝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伸出手攀上李唯玑的脖子,紧紧箍着李唯玑,然后把头埋进对方的脖颈,将嘴唇凑到他的耳边有一种魅惑而诡异的声音道:“怎么办,不是叫你不要回头吗?” 李唯玑瞳孔一缩立即警惕起来,然而还没待他将独孤凝推开,鲜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渗出了,五脏剧痛,然而最痛的还是心。李唯玑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黑暗空无的一片。 此时此刻,如此真实的被彻底束缚的感觉,就算他想抬起一根手指头也做不到了。李唯玑不甘地闭上眼睛,缓缓倒在地上。 独孤凝小心翼翼地将李唯玑放倒在布满枯枝败叶的地面,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从他怀里掏出了紧急的通讯符,将其拉开。面无表情地看着耀眼的火花在上空绽开绚丽的形状,然后慢慢的消散在高空。 独孤凝低下头再看了李唯玑一眼,便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这一夜李唯玑倒下了,原定的突袭行动不得不被迫取消,独孤凝心知在太子的性命面前青龙的分量实在是不够看,所以她的算计与意想中的分毫不差。 可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说明独孤凝参与了此事,但所有人都不是傻子,几番思量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回事,故而那些怨恨的霉头便理所当然地砸将到她的身上。 然而也仅仅是那些怨毒的目光而已,因为比之更加重要的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李唯玑。从被人发现开始李唯玑便是这样一种极度深沉的昏迷状态,当然如果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所有人感到畏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间不容发(2) 只因自发现李唯玑遇难开始,他的气息就不断地随着时序的推移而渐变微弱,让人毫不怀疑他此时正面临着命悬一线的危机。 这时候他们忙不殊地找寻起李烁来,至此才惊觉李烁在他们如火如荼地调兵遣将之时便已经因事离开了。 他们料想不到如此谨慎从事的李烁竟然连去向也未说明,只留了个口信便急匆匆地跑开了他们所能掌控的范围,归期未定。无法,苏容等人只能命人请来沙坪地域本土的郎中来为李唯玑诊断。 但可想而知,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花月痕,苏容等一干人站在床边,看着从外头请来的最后一个郎中为李唯玑诊断。据苏容所说,当他赶到时李唯玑便躺在一片狼藉的地面,嘴角溢出几丝鲜血,因为时间的缘故早已经干涸,无论怎么也叫也没有反应。 李唯玑出事的缘由再明显不过了,他们哪里还敢继续行动,与众人商谈过后,便立即放弃了突袭的计划。 他们得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李唯玑真的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便也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寄存于对手的身上,那么他们又怎么敢鱼死网破呢? 而且李烁那么巧合的错身而去,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故意引开。或许对手早就已经预见李唯玑的病况会给沙坪地域的郎中造成束手无策的局面也未可知。那么能否调来李烁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在这段时间内布局之人仅仅只是想解青龙之危,还是想要李唯玑的命,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若是第一种情况那么还好解决,对方只是警示他们让他们投鼠忌器,无法行动罢了,同时李烁被调开也能解释为延迟太子的救治时间,给青龙挣取更多的撤退空间。但如果是第二或第三种,那么整个祁靖国将陷入绝无仅有的危机当中。 被派出去寻找李烁的人一波又一波,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苏容也曾想到是否可以请神医谷的那位过来瞧瞧,可一考虑到独孤凝那居心不良的模样,他又不敢将李唯玑交到一个外人手上,更何况谌紫卿也不见得会插手此事。于是他便彻底息了这份心。 小院里也有随行的医官,但是那些人诊完脉无一不是跪地求饶的,当然对李唯玑的情况也一并被三缄其口了。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反衬出李唯玑糟糕的处境,令人忧心如焚。 随行的医官无能,苏容便让人去将整个沙坪地域里能用的郎中全都找来,至少不至于绝望的苦等下去。 所以此时此刻,在明知可能性不高的情况下,他依旧将期望寄托在这最后一个为李唯玑诊脉的人身上。这位郎中已经有五十多岁了,蓄了胡子,但是看上去还是强健的样子,保养得也还好,此刻他坐在李唯玑的床沿边,伸出手指按在李唯玑苍白无力的手腕上。 独孤凝顺着众人殷切的期待看过去,瞥见李唯玑惨白手腕上依旧无损优雅的弧度,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唏嘘。此时的李唯玑都已经憔悴成这样,但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依旧让人自惭形愧! 有些人就是这样,就算他被人算计跌入尘埃里,一身狼狈,也依旧比披着华丽外衣装腔作势的她高贵得不知多少! 独孤凝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这样的想法一出,从此便生了根,让她不断地去深刻自己心中这天壤之别的差距! 是呀!李唯玑是可纵横捭阖的皇太子,凝儿也是一代令人望尘莫及的天之骄女,而她又是什么呢?不过是黑暗中摸爬滚打的鬼怪而已。她到底能够奢求什么呢? 独孤凝的视线移到了李唯玑的脸上,在她进门之前,李唯玑沾了血的外衣已经被人换下,嘴角的血迹也清理干净。此时除了那微不可闻的虚弱的呼吸,以及那惨白得令人心悸的脸色外,根本就像睡着了一般,静若神袛。 当然也只有独孤凝还有这等欣赏的心思,对此时所有焦首焚心的人而言,李唯玑那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仿佛随时都能断绝他的生命一般。 苏容一直望着李唯玑,目光定定地不曾移开,问道:“主子的情况如何了?” 郎中放开李唯玑的手,眼睛在屋里逡巡了一圈,却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苏容瞥见他神情,知道他已经束手无策了。咬了咬牙,退而求其次地道:“主子看上去无非是中了药而已!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吗?至少也要说个缘故!” 那郎中想了想,便真的有话直说了,“恕梁某医术不精,看不出个所以然,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容等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依旧如同当头一击,他以极大地自制力稳固住自己的情绪,缓慢地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郎中不再多言,只带着点怜悯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便同其余的大夫告退了。 禀退了郎中,室内也并没有因此而显得空旷,依旧挤满了焦虑不安的人,但沉寂的氛围与此格格不入。 苏容不明白为李唯玑近段时间为何如此状况频发,而且每一次都是于生死危难之间。难道独孤凝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吗?以至于让这个天纵其才太子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至此?苏容心中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 他所追随的主人此时正闭着眼睛,苏容又想起了上一次李唯玑命悬一线之时,那时他也是这样闭着双眼的。而同样的缘由都来自同一个人,每一次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想要将独孤凝碎尸万段。可是这只是想想罢了,他的手上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因为独孤凝依旧挂着一个太子妃的身份,就算她被所有人唾弃和排挤,只要她一天还是太子妃就没有一个人敢拿她如何,除非那个人是此时正躺在床上全无动静的李唯玑! “呵,这满屋子的人是打算挤在这里守到云开见月明吗?”不管此时此刻的气氛如何沉郁,不管在场的人心中是多么惊涛骇浪的悲哀,独孤凝依旧发出了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那种姿态仿佛刽子手用着一个“高高在上”的手段看着刀下之人被地狱的黑色浓雾一点点吞噬湮没的残酷之笑。 独孤凝此言一出一下子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如刀如剑地投掷到她的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恍若未觉地微微一笑,“既然你们一群人守在这里也全无益处,那何必还要继续烦扰太子殿下休息呢?” 苏容恶狠狠地盯着她,声音如冰晶一般砸落下来,“说句冒犯的话,太子妃娘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独孤凝眯着眼笑容更深了,“当然是应该禀退闲人,让我这个为人妻的好好照看殿下了!” “太子妃大概忘记了,您可是整件事情最大的嫌犯!所以哪怕我们从外面随便招个人来看顾,都会比您稳妥。” 苏容口中的“太子妃”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但这点情绪还不足以撼动到独孤凝。她盈然走到他的面前,“苏容这是什么意思?无凭无据的你是想污蔑当朝的太子妃吗?” 苏容只觉得血气涌上心头,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独孤凝抬眼挑衅道:“我不清楚”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独孤凝的话,她转过身看向动静发出的方向,发现刚才还一声不吭的花月痕气急败坏地连他近旁的茶杯打落,砸在地面上粉身碎骨! 独孤凝看着他,花月痕亦是一脸戾气地回视过去,“给我住口,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冷笑了声,“哥哥又在气什么?我的这个提议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明明悲愤欲绝的人是他,明明左右为难的人也是他,可是仅独孤凝一个薄凉的微笑,就让他再次感受到哑口无言的挫败,“你” 独孤凝环视了一周,对着屋内所有人随意而傲慢地道:“对于太子,你们无力回天;对于我,你们束手无策。说白了你们不仅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形势越来越坏,而我这个你们眼中的罪魁祸首也依旧‘逍遥法外’如今我为自己弄出个烫手山芋,无论最后太子会如何,但因为最后关头我插手了,所以便再无高枕无忧的可能。如果是最坏的结局,给我冠上什么样的罪名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话虽那么说,但苏容知道了如果太子真的出了事,那独孤凝就算死一万遍也不足惜,“你以为你的命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独孤凝挑眉,“这本来就是一个赌局,左右你们也无计可施,如果连这点风险都承受不起的话难道还想依靠千里之外的盈江城吗?” 没错,盈江城中或许还有能人异士,还有一国之君的强大支撑,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别无选择。而且他们也相信独孤凝绝不是那种敢拿生命做赌注之人;退一万步说,他们确信是独孤凝下的手,那么能够掌控李唯玑性命的人,除了她,再无旁的选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耳畔低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的人终于交换完了眼色,独孤凝也等来了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屈就而来的同意。 当然,其间反应最为强烈的无外乎花月痕了,一方面他既不希望李唯玑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同时私心下又不愿此事真就与独孤凝相关。所以独孤凝那强硬又令人平添几分心安的笃定言论,于他便是压在心头上悲喜莫辩的巨石。 对于花月痕这深沉而压抑的痛苦,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投以怜悯的目光,然而作为关键人物的独孤凝却全无反应,冷漠得令人发指。虽然最后默然离开的时候谁都没有说什么,但无一不对独孤凝产生更深的厌恶。 众人退去,门从外面被阖上了,传出轻微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一派诡异的平静。 此时独孤凝那含笑如秋波的目光才慢慢变成了令人揪心的死灰色,一下子黯淡无光!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以恐惊天上人一般的小心翼翼的动作坐在床沿,她就这样久久地凝视着李唯玑。看他苍白又脆弱的容颜上那抹浅淡的颜色,好像随时都会被薄凉的雪白剥夺一般,稍一触碰就会随烟云消散。 她没有动作只是坐在床边,沉默地望着李唯玑静静地安睡,气若游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凝忽然开口,“对不起!” 她连说了好几次,李唯玑仍然呼吸微弱,毫无反应。独孤凝低叹了口气,便倾身趴在他的胸膛上,非常笃定地说道:“你听得见的,我知道。” “你现在不能言不能动,一定会在心里责怪我的吧!可是这一次我没有骗你,自你从盈江城出发的那一刻起,对于你而言沙坪地域便已经是一个陷阱,一个对谁都全无好处的陷阱。所以不管我站在哪一边,我都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她笑得有些苦涩,“也许很多人都知道我有所图谋,可是你相信吗?我是绝对不会做出那些离乱谋逆之事的。” “我心里清楚现在的我说这种话,你大概也不会当真,因为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我谎话连篇活该被千夫所指,但阿唯就算是你也不得不承认,就连我们相处得最融洽的时候你也不曾信过我。” 在这盛满了暖意和淡香的屋内。绵软的热气熏熏然,让人忍不住沉醉下去,她说得很慢也很低,完全像是一个人的独语,想必只有近在咫尺的李唯玑才能听清分明,“你不信我,那我就算说了实话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我更加难堪而已!” 她的心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满腔的话连绵不绝,“‘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就这样不说就好了。千万不要欺骗我’,这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那时候这句话宽容大量到令我感动,可是我很快就明白了,阿唯你之所以选择会这么说,只是因为相比我的欺骗你更情愿承受我的沉默你从不信我!” 说到此处她的睫毛,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带着几分难言的痛苦,“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你去相信?像我这样的人!” “打从一开始便是我,戴着那么不诚实的面具残酷又剽悍地挤进你的生活。我那时候一直以为与你只是利益的博弈,只能彼此算计和利用;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也会走到这一步。可有什么办法,到今天早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她絮絮叨叨的,却唯独避开了她最大的秘密,即使这一刻她也知道那个话题谁都不能说。因为一说出口她所凭仗的一切将会变得无足轻重。那么她在这个悲伤的时代里,便是粉身碎骨也死不瞑目。所以哪怕再痛苦也绝不对任何一人提起,即便那个人是李唯玑! 她继续低低地说着,到后来言语显得越来越没有条理了,几乎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毫无次序,随心所欲。或许是因为李唯玑的状况让她觉得安心,又或许潜意识里她更希望李唯玑只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这样便没有那些辩驳的压抑和嘲讽的痛苦了。 “阿唯,你或许不知道,我早就已经后悔了,后悔当初那么莽撞地闯入你的视野。如果我有提前去考察一下,就该清楚独孤明羽对我早就没有曾经的杀念,只剩下满心的愧怍了。如果那样我是绝对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他是一个非常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的,就像当初他可以为了你母后,不惜倾尽全部去培养你,也不惜牺牲一个我一样,即便后来家破人亡也没有回头。虽然我不知道我离开的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的眼中确实只剩下对我的愧疚和补偿了。所以阿唯你看,哪怕怀疑我用心不轨,他在不断退让的同时,也会尽心竭力地护我周全。” “谌紫卿说得没错,我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的利用他,可她也不知道,若是我早先就已将独孤明羽算计在内,那你我初见之时便不会是那样针锋相对的一番情景了。” “彼时,或许我依旧会避重就轻地隐瞒很多事情,但我绝对不会骗你。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对我防备至此,很多事情也就不会发生。甚至在我们彼此靠近的时候,我大约就会有勇气跟你坦白一切了。然而,现在再也无法回头了” 独孤凝把“无知无觉”的李唯玑当作了自己最忠实的倾听者,诉说着那些不愿意对任何人展现的脆弱的心事,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弱点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 她不知所云地讲了好久,忽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继续道:“你一定很生气,我总是用这种劣质的苦肉计来算计你。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了。我一直都很笨,比不上凝儿,也比不上你。小时候便把自己活成了一条可怜巴巴的狗,现在长大了也不见得比当初好多少!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凡是抓住了别人的弱点便会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 她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自嘲的意味,“好在,我足够心狠手辣,别人不屑去做的,不忍心做的,我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实现它。我知道这样子很卑劣,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在唾弃我自己可是阿唯,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哪怕那一天离我很遥远。”独孤凝悲戚地笑了笑,但很快又转化释然,她忽然抬起头视线仔细地描摹着李唯玑的面庞,然后寻了个合适的角度,郑重其事地亲吻上李唯玑的眉梢。 这个吻一触即离,轻悄悄地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让你这么痛苦,我很抱歉!但没关系,我不离开,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独孤凝看着全无反应的人忽然开口。 独孤凝确实应了她自己的承诺,在李唯玑昏睡不醒的这几天,一步也没有踏出房门,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偶尔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全然像个用心细致的爱人。 这种诡异的平静被打破,是在李烁回来的那一天。 彼时独孤凝正欲将面巾打湿好为李唯玑擦擦脸,还没行动便听到身后门口的位置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听到这种不合时宜的响动她的心中早有计较,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转过身来,却见雕花木门狠狠地晃了两晃,最后门闩经不住那巨大的冲击断裂开来,两扇门也随之豁然开启,冷风和光线随着大开的门灌了进来,同时一条怒气腾腾的人影带着撞门的狠戾,大步闯了进来。 这个人无疑是姗姗来迟的李烁。 此时独孤凝才看清除了那欲要杀人的怒火,他的神色还参杂一抹惶恐不安的急躁,这两种情绪,前者是对独孤凝,而后者则是对李唯玑。 他闯进来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独孤凝,但他也仅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越过她看想了独孤凝身后的李唯玑。见他安安静静地躺着,现在勉强可称之为暂时无恙,李烁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好在他赶回来了。 大概确定了李唯玑的生命体征,李烁这才有心思精细打量他的面容,瞧见他被无可奈何的惨白色浸袭全身,狼狈不堪地被束缚在一方小小的床榻之上,李烁的神色便有些震动。 有时候料想到的是一番情景,亲眼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情景。哪怕曾经李唯玑也有过那么狼狈的时刻,但他潜意识里仍然不敢相信李唯玑又一次被这种低劣的故计重施放倒了。 在李烁的眼中李唯玑身份特殊地位超然,和他这样出身低微的庶子不同,生来便是嫡子,备受父皇宠爱,就连背后的势力也蜂拥而举。不管是何等时候,他几乎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稳操胜券的模样,曾经伴随着李唯玑的俚俗传言,几乎从来都与他的聪颖早慧c睿智强大脱不开关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半明半昧 当年他及冠之时,刚回到皇廷也依旧带着几分倨傲地想要结党营私,参与夺嫡一途。所以彼时的复仇,他明知宁姜婉儿心机深沉不可同谋,却依然没有选择依附李唯玑。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李唯玑是多么强大不可撼动之人,与他分庭抗礼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加之一系列的变故倾压而来,他深陷囹圄,不可自拔。从此,也失去了他一生挚爱,他终是彻底息了那份窥视皇位的心思。他没有想到后来一无所有的他竟与李唯玑走得那般亲近,俨然成了一母所出的亲兄弟一般。 越是了解,对李唯玑的倾佩的程度就越是加剧,他不得不承认李唯玑确实是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人。 然而独孤凝出现后,李唯玑的表现越来越令人无法理解了,他是冷静睿智的当朝太子,二并非醉心情爱之人。本就与他大不相同,可此时此刻竟然几次三番地栽在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手中。这如何不让人惶惑忧思呢? 李烁看着李唯玑心中复杂难明,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移开眼,重新望向独孤凝,目光之中的狠辣冰凉半点未消,“滚开!” 独孤凝虽不惧李烁,但也不乐意踢在铁板上,所以只似笑非笑地评论了一句,“二殿下归来得真是恰逢其时呀。”便施施然地出门而去。 她知道以李烁的手段李唯玑身上的毒确实不算什么,要不了多久,李唯玑便会安然无恙了。到时候一切狡辩都变会得毫无力度。独孤凝已然有了坦然承受的觉悟。 屋外早已并排了一大群人,没有入内也无喧闹,就像是在虔诚等候神灵懿旨的信徒,脸上充满期盼又不安的颜色。独孤凝大抵猜到他们有些是随李烁来的,有些是听到消息匆匆而至的,但从这种赶来速度看,他们对李唯玑安危的关注可见一斑。 独孤凝若无其事地与苏容打了个招呼,待到他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表明了意图,“太子清醒后,就说我在前院等着他!” 苏容一听,立即一个激灵,“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有些大,似乎独孤凝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感觉威胁,其实也不怪他草木皆兵,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独孤凝有了那么多前科先例,又如何让他不提心吊胆? 独孤凝完全没有做出解释的自觉,抬起手随意地在苏容肩头的衣料上拂过,挑眉一笑,“他自然会明白的。” 李唯玑清醒过来之后,没有急于见独孤凝,也没有询问门外众人此间的任何事情,他平静寡淡的仿佛只是一觉醒来一般。 他听着李烁在耳边殷殷的劝戒,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时而流露出来,但李唯玑无心去听只是简单点头敷衍了事。他将自己整理妥当,又传了膳,邀李烁一起用过之后,将其送走。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众人也都各自归去,他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房间。 他没问过谌紫卿的住处,但也知道定然与独孤凝的卧房相近。恰好,独孤凝此时不在房中,也就避免了很多麻烦。 李唯玑来时,谌紫卿正在庭前的石凳上坐着,察觉到动静,才扬起脸,眯细眼睛,看着站在那里风华绝代的男子。对方长得高,须仰视着。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层面纱,朦朦胧胧的对望着。 李唯玑微微一笑,以一种表示没有任何恶意的笑,开始同她打招呼,“百里清玥,我这么称呼应该没错吧!” 她不作声,看着对方的脸,眼神清静无波,犹如打量院子一角过于纷繁的落花。 “久仰大名,虽然以前未得一见。”李唯玑继续道:“但我始终觉得会是你。” 她小心地与之保持着莫名的视线交汇,“是我。” 李唯玑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否认。” 谌紫卿微微歪起脖子,“我从未想过能瞒住所有人,只是不曾料到第一个跟我摊牌的会是殿下你,毕竟此前与殿下不曾相识。”她轻轻地摘下面纱,随后新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位置,对李唯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待他应邀而坐,谌紫卿才询问,“太子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我终究已经知道了。”他回答。 谌紫卿的眉目微微蹙起,“我的身份,你会告诉他吗?” “以往会,但我此刻却认为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之人才有资格公之于众,所以你不必担心。”李唯玑端坐在她对面,把面前的茶水细细的品尝一遍,随后才抬起头来,“在‘谌紫卿’这个身份之前我们确然未曾谋面,但关于你的事迹总是三不五时的传来。二哥也好,凝儿也好,他们都与你有过很深的接触,所以对于你我自认为有几分了解实在没有想到,最后你竟会帮她。” 谌紫卿的目光停留在李唯玑身后的花幔上她莹白如玉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搭在石桌上,颇有些无奈地道:“或许是因为我不想再隔岸观火了,这样埋在火焰里的真相,最终什么也看不真切。” “但这也并不能成为你帮她的理由!” 谌紫卿看着李唯玑,视线里似是要真诚地传达某种情绪,她说,“我和独孤凝相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虽然不敢说比你了解她,但我仍然相信她是个好人。” 李唯玑不以为然,“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她摇摇头,“并无,不过是直觉罢了!” “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除了我承诺过她不能说的那些,必定知无不言!” 前院侧堂之内挂着的层层帘纱无力地在半空摇摆,这是独孤凝此前命人放下来的,以便让这个空间染上一种幽微而诡异的色彩。透过纱帐依稀看到侧堂的正中央摆放放这一张黝黑的座椅,一个艳色的身影便端坐其上,此人便是独孤凝。 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仔细看去又觉得僵硬无比,其实这几日她从未离开过这个囚笼一般的空间,也无太大的动作,基本上都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几日下来手脚已仿佛被套上了厚重的玄铁枷锁,僵硬又无力。更何况,她自虐一般的,已经有几日未曾进食了,所以她此时的面色也说不上有多好。 “阿唯”独孤凝迷离的眼睛失了神般看着帘上的纱帐,她情不自禁喃呢出声,这个时候她不由得去想,自己在尚能自由行动的情况下呆在这方寸之地,百无聊赖地等了几天便觉得度日如年了,那时被她禁锢在假眠之中无可奈何的李唯玑会想些什幺?不可否认有了可以计较善恶的间隙,独孤凝的心里也在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深深的罪恶着。 大概正是这种自我的怨恶,让她觉得李唯玑这几天对她刻意的“闲置”很是理所当然。自从她占了这个地方,此处便再无一人出入,在夜晚出现的时候室内将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她固执的不去寻求光明,当然也不会有人来为她点灯。她总是乐于融入这样的黑夜寂寥之中 正当独孤凝陷入迷惘之际,那扇闭合了几日的门扉忽然被打开了,廊上的火光寻着路径射入这个幽闭的空间,即而一个修长的身影突兀闯入她的视野,独孤凝有些涣散的思维被惊扰着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此番而至的除了李唯玑还会有谁?独孤凝无由地感到一阵心虚,收在袖中的手不禁紧了又紧。她的目光随着李唯玑的走近慢慢收拢。她微微牵起嘴角,用无波无澜的声音说道,“你还是来了!” 李唯玑察觉到独孤凝飘忽的声线中那笃定的语气,脸色微沉,黑沉的双眼忽的掠过一缕红光,他站在独孤凝的面前,近距离地俯视而下,嘲道:“如果不来,你是不是又要现出什么别的手段?” 独孤凝抬起头,看他轮廓上的线条在半明半暗之中愈发冷硬,她忽然有一种不尽不实的虚幻之感。 她苦涩地笑了笑,“我不否认,但我确实还有事情尚未完成。” 李唯玑的一颗心在对方艰难的笑容中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他还是执拗地没有表露于外,眼底反而时一片冷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一败涂地!” 对方“一败涂地”这四个字触及到了她身上的逆鳞,独孤凝压抑地发出沉闷的笑声,不知道是为了容忍这不祥的话语,还是单纯的情绪发泄。无论如何都是独孤凝避之不及,永不愿去深思的。她的眼眸逐渐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癫狂。 她的笑音不可谓不够哀凄,只不过独孤凝的声音实在是太低沉,太子殿下根本就来不及分辨,他只知道以独孤凝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轻易示弱的。所以此刻在李唯玑的耳朵里便仿若听到挑战一般嘲弄的音容。他狠狠地皱了下眉头,“你不信?” 独孤凝晃了一下肩,弧度微弱,她敛下眉目,不发一言。 李唯玑所有的忍耐力向来都给了独孤凝,然而此时此刻她这幅油盐不进,故作清高的模样彻底激起了他所有的忿恨,他忽然上前一手按住独孤凝的肩强硬地把对方禁锢在座椅上,另外一只在她的下颔危险地停留,视线紧紧锁住对方的眼,李唯玑神色阴郁地俯低身威胁道:“你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焦首焚心 独孤凝在他一番动作下也给出了一点反应,她掀开眼皮无奈地看了一下对方,紧接着魅惑的眼眸弥漫上丝丝的运筹帷幄的光彩,她朱唇半开,缓缓地说道:“我若说‘是’,你当如何?” 话音刚落,李唯玑的右手已下移到独孤凝颈项的位置,那双修长而优雅的手慢慢蓄积起强劲的力道,眼中更是翻腾着起惊涛骇浪的浪潮,他狠狠地咬着牙低低说了一句,“你很好!” 这一刻,李唯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中掐着的颈项滚烫灼人,其间的脉搏正在有规律地跳动着,同时对方的呼吸越来越浓重,这些都让他无由来地提前感觉到积蓄的苦痛被释放出来的那种酣畅淋漓,看着独孤凝依旧镇定自若的眼眸,他想这个人就此消失了也好 李唯玑的手劲开始向着失控的方向飞驰而去,独孤凝逐渐被窒息的感觉笼罩,但她像是故意挑衅对方一般,半眯的眼眸里非但没有痛苦的乞求反而染上了解脱的轻松与释然,她涨红的脸维持着惑人的笑意,拉长了音缓慢而艰难地开口,“死于我,也算是优待吧!” 李唯玑的呼吸也开始混乱起来,他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双眼布满血丝,红得就像歃血的野兽,但他勒住独孤凝颈项的劲力也越来越强,很快对方白皙的皮肤上便多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毫无疑问可方的手就像铜墙铁壁一样让人难以撼动,独孤凝也渐渐感觉到没顶的压迫力,但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试图掰开对方的禁锢! 仿若在和她较劲一般,他的手也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说不清什么样的思绪但李唯玑有一瞬间确实被怒意肆虐了所有的理智,以至于他渐渐的忽略了自己手中掌控的是怎样的一条鲜活的生活,仅剩的只有被挑衅的盛怒和被人算计背叛的灼烧感。 他的力道更加疯狂了 独孤凝的意识逐渐模糊了,也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会死在这只手之下的时候,李唯玑忽然撤去了所有的力道,紧接着对方头一偏,那颗郁色的头颅沉沉地压在她的肩头。 猛地被放开,独孤凝急欲张开嘴剧烈咳嗽,只是李唯玑一系列的行为让她措手不及,独孤凝只能在沉重喘息的同时,无力地承受对方的重量。 独孤凝的气息紊乱,胸膛也跟着起伏不定,但尽管如此她依然能够感受到肩头上那来自对方压抑而克制的颤抖。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在某一时刻他们的呼吸仿佛达到一致 这时李唯玑暗沉的声音忽然从耳畔传出,“独孤凝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听了李唯玑的话独孤凝只觉得头脑一昏,好像被当头棒喝一样眼前一片震荡,心肺好似被沉入冰潭般寒入五脏。李唯玑所述的这些还有谁比独孤凝更加清楚明白,她确实便是如此呀! 许久,独孤凝才从嘴里憋出沉甸甸的三个字,“对不起!” 李唯玑依旧低下头,将脸用力埋进她脖颈间那暖暖的肌肤里,这样的温度直达大脑烫得他全身再无一处是妥帖的。 他这几天都无法好好休息,所有精力大量损耗甚至透支着,他想他定然是无比疲惫的。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思绪总是无比清醒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充斥在脑海中的桩桩件件都与独孤凝逃不开关系,最终连入梦也不得其法只会被催逼着醒来。 来见独孤凝之前他便在想,逃不开的,某些事情或早或迟终究是需要面对的,又何必非得折磨她,折磨自己! 说实话“对不起”这三个字虽然痛得让他几欲窒息,但同时又让他感觉到一种释然的轻松,就好像每天都在忧虑着飓风何时到来而惶惶不安地过日子,在飓风真正来临的时候反而因为不需要承担来日的恐惧而慢慢平静。 两人保持着相对的沉默,沉郁的内心让他们已经营造不出轻快的氛围。他们明明靠在一起,但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只面无表情地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心中幽冷而空洞,仿佛两塑冰冷冷地石雕。 “我们曾经莫名其妙的靠得那么近,现在也莫名其妙的咫尺天涯,分分合合的悲喜也不过是作茧自缚而已。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最亲密的时候你也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李唯玑脸贴着独孤凝的脖颈,声音被埋在了彼此的距离里,“我不是不明白你做了些什么,我只是在寻找证据,那种可以无视你,裁决一切的证据。曾经我也有意帮你掩埋某些东西,但从今以后独孤凝我不会再手软了。所以你背后的那些东西一定要好好的藏起来,千万不要太快暴露了!” 独孤凝专注的凝望着眼前,视野之中,只有一小片的范围是亮着的,从门外照进来的光线有些惨白,仿佛将地板都拉长了;而两侧尽是一片漆黑,只有聚集于门前的那一块是有些光亮的,她冷冷清清地注视着这小片区域,目光却宛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慢慢地她开启嘴唇,毫无生机地张合几下,依旧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听到她的响应,李唯玑才直起身子,后退了几步,对着独孤凝无声的露出一个冷笑。然后不发一言地退去,犹如他来时一般毫无征兆。 李唯玑终究没有追究独孤凝的罪状,沙坪地域的风波便如此尘埃落定了,他们双方都需要尽快摆脱此事,谁都没有继续酝酿下去的欲望。 不久之后独孤凝随着李唯玑离开了这个诸事繁杂之地,又一路向北直至淮安才停了下来。这里是她当初推举魏之然所往的地方,虽然远离盈江城,地理位置又比较靠近北韩的领地,但确实祁靖国整个北部区域最为繁华和通达的地区。在北方有着直通盈江城唯一的快达官道。 要知道在祁靖国整个北部区域交通都不如南方便利,较远的乡镇是没有路径直达盈江城的,即使有,也因为北方流寇繁多的缘故也极少有人会做出除此之外的行程安排。所以,几乎整个北部的人想要去盈江城都会先聚集在此处,再一同结伴而行。故此,一直以来淮安都是北方,甚至整个祁靖国特殊的地域。 他们这一群人来到淮安便直接入住到州府,独孤凝不想多生事宜也尽皆听从李唯玑的安排,再没有多生事端。但正是因为彼此太过平静了,以至于独孤凝横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时时刻刻感到焦首焚心的痛苦。 她极力抑制自己不去想,但尽管如此也没能消解她的压迫感。她总觉得李唯玑不动声色的在绸缪些什么,就像一张巨大的渔网慢慢地向她靠近,只等在合适的时候向她扑来。 她想要摆脱掉什么却不得其法,最终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徘徊着。 这一天,又低调地出了门,所至之处便是魏之然倍加渲染过的巷语客栈。 在淮安的这段日子独孤凝不是第一次来此,客栈里的人大都认识她,所以来时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关注。再说没有李唯玑的授意,她接触不到这里的任何情报,巷语客栈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而已,又有何妨碍的地方? 也正是这样才成功的潜入后院,甚至还有闲人免进的四楼,但显然巷语客栈做得太滴水不漏了,她晃悠了许久也一无所获。 独孤凝倒也没有很失望,因为此前就没有想过能够找出什么来。 但事情总是喜欢出乎人的意料,就在独孤凝从楼梯上下来欲打道回府,在经过三楼的拐角处时,却不得不止住了脚步。没办法,客栈里的人是不会准许外人上至四楼的,独孤凝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的闯入,少不得要规避客栈里的人。而此时正是客栈里的两位正在三楼的拐角处闲谈,若是独孤凝下去便免不了撞面,这样她擅自乱闯的名头也便坐实了。如此独孤凝只能再稍等个一时半刻,等人离开了再退出此地。 他们二人此前所谈之事,独孤凝固然没有听到,但此时却是听清了。年纪稍长的那个人正十分亲切的对着面前青年说道,“你来到这里也有一阵子了,客栈诸事你心里也该有个底,虽然比不得你当初风光,但同样都是在为主上做事,而且我们的客栈格局不小,好好做下去总能闯出一番事业!” 青年面上立即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毫不犹豫的点着头。那中年人看他态度恳切便欣慰地道,“你是个有能力的,前阵子万和赌坊的事便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青年倒没有任何沾沾自喜的模样,反而不解地问,“壬叔,这万和赌坊是怎么回事,难道就这样不管?”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情不好说。” 青年忽道:“那里可装着北韩混进来的细作,怎么就能轻易放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退维谷 中年人想打断他的话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道:“这些事可不是我们下面的人可以议论的,主上早已有了定夺,我们只管看着就行。以后这种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走漏了风声可会有大麻烦的。” “诶,我再也不敢了。”中年人言语郑重,青年亦知晓自己多说了话,尚心有余悸。 对话还在继续,但独孤凝已经没有再听下去,“北韩”,“细作”这两个词让她明白这一趟已经让她得到了意外之喜。不过后来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瞳孔亦暗沉如漆。 出了巷语客栈她便不动声色地向人打听万和赌坊的事。原来万和赌坊是当地一个叫钱啬的人带着他的一帮兄弟在前些年开的,规模不大,在淮安地区根本就排不上号。但因为赌坊里的花样层出不穷倒也吸引了不少纨绔子弟。 当然她也知道打听到的这些不过是流于表面而已,真正隐藏起来的东西又岂是随便抓一两个人就能打听来的? 独孤凝虽一时不能做出什么决断,亦不知下一步具体该怎么走,但就因多收获了这样一则消息,也足以让她开怀半刻! 第二天,独孤凝便在州府挑了两个比较称心意的护卫,带着他们便出了门,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出了州府大门。这时候她又对今日的行程产生犹豫了。 没有经过任何考察,如果她判断有误呢!若最终弄巧成拙,那她是否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如果真是针对她的阴谋,她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她忽然仿佛没有了目的地可去般。她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的属于淮安的街道,心头只觉得满心迟疑,不敢举步,茫然然地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夫人,我们去哪?”林小翼第一次向独孤凝开口,还有些拘谨但恭敬十足。 之所以称独孤凝为“夫人”,是因为李唯玑的身份还未外露,州府的人只知道,前几日李唯玑一群忽然来到了州府,他们个个都矜贵非凡,除了上面的一些人没有知道他们的身份。但谁都可以看出李唯玑被众星拱月的环绕在中心位置,就连知府大人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而这个女子与李唯玑是夫妻,于是州府上下都尊称她为“夫人”。 “去哪啊”独孤凝有些茫然,抬眼看着四周的小贩们叫卖的满目琳琅的货物,街道两侧有很多装饰华美的店面,各色的酒旗迎风飘荡,还有随处可见的行人时不时推挤着向前走去,“我也说不出什么名目,就随处转转吧!” “啊?”林小翼有些意外,原本在州府时独孤凝可是一副兴致昂扬的样子,他还以为独孤凝已有了去处,没想到竟不是。他想了想又道:“我俩对这一带都挺熟的,如果其间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对对对,这淮安好玩的去处可多了,夫人若有兴趣,有我们带路准没错的!”贾六郎也应道。 独孤凝也没理会他们,只随便选了一条喧闹的街巷走去。 二人不敢再多言,只能埋头跟了上来。 看看这个喧嚣不亚于盈江城的地方,人潮涌动,她不会去奢望能在此掀起什么巨大的波澜,并且李唯玑现在戒备心那么强,对她暂时的放任或许只是留待秋后下手罢了,她又能如何呢! 独孤凝思来想去,到底没能拿得定主意。 林小翼见她心情不佳,料想独孤凝未必会有赏玩的兴致,当即不再多话,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只管尽职尽责的当一个随从。他看着前面神态淡漠的佳人,她的高贵美艳仿佛被这平庸的人群隔绝在世界之外,她明明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以及令人忘尘莫及的容貌,她应该受着千人万人的追捧。但有那么一瞬间,林小翼却似乎看到了她孤独无依的悲哀。 但那种感觉仅停留了一瞬间,快得让他还未能在心上留下心疼的痕迹,便如一抹轻烟一般消散无踪了。林小翼把这股情绪遣散,有些无奈地想,独孤凝身份尊贵,受千万人的追捧,即使因为高高在上而显得脱俗了些,也无时无刻都能享受天上人般的宠爱,又何来的悲哀之说。定然是自己看错了。 独孤凝漫不经心的东张西望,无目的的顺着人流的方向走去。 无知无觉中她已经走有过了许多坊市,直至日上中天,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原来午时已至,而身后林小翼和贾六郎则安安分分的跟随着,丝毫没有半分懈怠。 “看天色也该是午膳的时间了!”独孤凝嘀咕道。 “夫人要用午膳了吗?这一带的饭食哪家的最好,小的是再清楚不过了,保证让夫人满意!”贾六郎连忙答道,他陪着独孤凝瞎晃了半天也确实有些饿了。 独孤凝看着他朴实无华的眸子一点一点的染上了光华,其中的愉悦从浓密的墨睫之下显现出来,最后,她挥了挥手道:“你们俩去吧!” “夫人”贾六郎有些错愕,对独孤凝的话像是反应不过来。 “我有点事情要办,一个时辰之后回这里会合。”独孤凝轻声解释道。 还是林小翼先反应过来,“这件事需要夫人独身去办吗?这不妥当!我们两个跟着多少也能有点照应。” 独孤凝遥遥头,“不是什么大事,无碍!” “可是”林小翼怎敢放她一个人独行?若是在平日里倒也无所谓,毕竟独孤凝的安危与他们并没有切身的关系,但如今州府有不少人都知道他们两个随着独孤凝出去了,届时独孤凝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上面的人怪罪下来,他们可是承受不起的。 “没有什么可是,你们回来之后我自有事情要交代你们,到时候可别先把自己给饿惨了。”独孤凝有些不耐烦。 林小翼自知无法改变独孤凝的决定,便只能也妥协了,“是,我们知道了。夫人也要保重!” 林小翼与贾六郎目送着独孤凝离开后才找了家馆子解决吃饭问题,待酒足饭饱便匆匆忙忙地赶回原地。此时不过是刚过去半个时辰,独孤凝也还未回来,他们两人便在一旁侯着,心中只能稍微抱怨一下这些达官贵人如何如何地不按常理出牌。 不多时,独孤凝便安然无恙地回来,不过却弄得他们二人一头雾水。原来,此时她的身后紧跟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他们个个虎背熊腰的,看着就知道必定是练家子。 “夫人,这是做什么的?”林小翼迎上前问。 独孤凝微微一笑,“我从镖局雇来的人,待会会有大用。” “夫人需要人手何必去镖局?您只要吩咐一声我们马上就能让州府把人调派过来。”林小翼不解。 独孤凝高深莫测地看着他,“这次可不一样!” 午后的坊市灯人影斑斓,不少门面更是奢侈糜烂,那张扬的喧嚣声不经然地透出一种别样的诱惑,吸引着沉醉红尘的心。 “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林小翼紧张的左右张望,就怕独孤凝会惹上什么麻烦,倒不是因为质疑她的心血来潮,但因为有了先前她对贾六郎和镖局的人那些神神秘秘的吩咐,他忍不住就会往坏处想。 要是以前他也绝对不是怕事的人,但独孤凝的身份虽说没有公开,但在州府做事的谁都知道她的身份尊贵,哪怕只是一丁点地闪失也不是整个州府能担当得起的,更何况就他和贾六郎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他还有一家子的人要养,行事前自然要想得多一些! 独孤凝瞥他了一眼,也就懒得理会。她既然决定带他来也必然不会连累到他,对这一点她心中还是有数的。但不得不承认林小翼比贾六郎更有胆识,也同样更能察言观色。这也是她让贾六郎留在对面的望楼上暗中观察,却欲带着林小翼一起进入万和赌坊的原因。 林小翼看独孤凝不为所动,依旧一步步地朝万和赌坊走去也只懊恼地跟上。 “夫人,您慢点。”林小翼只能认命了,谁让他摊上了这样特立独行的主子呢? 来到万和赌坊门口,独孤凝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的环境,而后不加思索地走了进去。万和赌坊的门面装点得还不错,刚进门,一种纸醉金迷的“繁华”便扑面而来,只仿佛这里就是金钱的魔窟。 “这位尊贵的夫人您好,欢迎您莅临我们万和赌坊,请问有事要办还是来寻人的呢?”一位长相清秀,穿着一身长袍书生模样的青年微笑着上前问道。 “若都不是呢?”独孤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挑衅的态度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青年笑得有些尴尬,那上扬的嘴角被凝在了脸上。要说起来的赌坊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本不该有女子出现,但也不是没有过。但那些女子莫不是逼不得已有要事前来的,便是因为赌坊里有人,前来相寻的。 很显然面前的女子这两者都不占,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便是来闹事的又如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