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盏灯》 正文 开篇 这是哪儿？ 自己不是正在去往学校的那条林荫道上飞奔吗？ 这里，呃 籽籽周围弥漫着潮湿粘稠比雾更浓的东西——就当它是雾吧——把她包裹得十分之严实，除了看见脚底下貌似有条黄土路。其它东西——怎么说呢——就好像籽籽是个一千多度的近视眼，取下眼镜后，世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地方自己从没有来过。 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条路源自哪里，又将通往何处？ 籽籽不知道。 好吧，接着走。 籽籽无奈地一抬脚，发现自己居然如此轻盈，几乎不用碰到地面就可以往前飘？ 学校离家近，籽籽总是走路上学，不，为了赶时间，总是跑步上学。虽然中考的时候长跑轻松过关，但，人要是能飞就好了。即使不能飞，能飘也不错啊。现在，总算有件能够接受的事情了。她饶有兴致地加快步伐，打算尽快离开这里。可周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最奇怪的还是那条黄土路，飘了一半天，籽籽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前还是原地踏步。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籽籽停下来，用双手捂住耳朵，大叫一声。 她叫了吗？ 怎么自己没听见呢？ “深呼吸。”籽籽双手捂住胸口告诫自己。遇到状况，籽籽习惯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绪。可是她好像不需要呼吸。并且她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籽籽慌张地低头打量着自己，仍然穿着今天出门时的白t恤牛和仔裤裙，不过随身带着的书包手机钥匙都不见了。 “等等。”籽籽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用手捧着头，对自己说：“让我想想。” 她仔细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还是从上星期开始吧。8月1号，籽籽终于收到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老妈比她还兴奋。可老妈就是与众不同，表达兴奋的方式是：比不知道录取结果之前更焦虑——高瞻远瞩地焦虑起三年之后的高考来。除了要补习英语，都没跟籽籽商量，就又给她报了一个数学补习班。同窗三年，分别在即。籽籽老早就与一帮同学约好了，今天下午要聚一聚，大家在学校门口碰头。那个补习班唉，籽籽眼看聚会的时间就要到了，不管那么多，背起书包，溜了。她一路飞奔，然后好像一只小狗不知从什么地方高兴地狂奔而出，一辆电单车为了避开它失去了平衡朝自己拐过来；再然后，她慌忙闪开，那只狗狗似乎被吓到了，一头撞在籽籽失去平衡的右脚上；再再然后，她脑袋右侧的太阳穴重重地磕在一棵行道树的树干上；再再再然后自己，挂掉了？ 此念一出，籽籽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就目前的情况看，这就只能是一个比喻，籽籽的身体并没有出汗。 难道她真的死了吗？ 可为什么她依然“存在”？ 她会这样存在多久？不对，这个地方好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也看不出什么空间反正这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籽籽轻轻一跃，站起身，沿着只能看见前方一两米处的黄土路飞奔而去——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移动？可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往前总是没错的吧。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籽籽就看见一扇中规中矩的木质大门出现在前方，门上还有一个铜扣环。管不了那么多，她伸手握住门环一叩，门消失了。 周围的迷雾也消失了。 籽籽周围出现了另一番景象。 这里倒像是一院小小的中式楼宇。青砖乌瓦，筑于一条缓缓流淌的河边。小河和房子之间有一回廊——又类似于一个方形的亭子——相连。出了回廊，便有一座石拱桥通向河对岸。籽籽走进回廊坐下，朝对岸望去，似乎刚才缠绕着自己的迷雾全跑到对岸去了，什么也看不清。她索性收回目光，却被回廊下河岸边开满了的一种火红色的花朵吸引了过去。籽籽以前从没见过这种花，通体火红，没有叶子，花瓣纤长卷曲显得很妖娆。 “籽籽，看见什么了？”一个从来没听过，却并不感到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籽籽急忙回身，想看看这个听声音好像已经认识自己一百年的人到底是谁。 只见一个优雅的女人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朝她走来，湖水蓝的袍子，墨绿色的宽脚裤，一双白色的平底鞋，既清爽又舒适。看着她这身打扮，籽籽恍然，就说这院子里好像缺点什么，现在她知道了，缺小花小草小虫小鸟（河边那花不算，都没有叶子）——这里像是个没有生命的地方，就算再玲珑有致待着也甚是无趣啊。不过很高兴，自己终于又能够听见看见，还遇见一个人了。 籽籽站起身，想同那女人打个招呼，可应该怎么称呼她呢？这女人完全看不出年龄，只见她五官圆润饱满，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一丝皱纹。但她的神情举止籽籽实在是不知道，三十c四十c五十？特别是她的眼神，比籽籽年过八十的教授外婆更沧桑。 “请问你您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籽籽问。 “老妇姓孟。”那女人答道。 “梦？”籽籽应道。更让她奇怪的是，连外婆都从不自称“老妇”，那不是古时候的称呼吗？想到所发生的一切，籽籽脱口道：“我难道是在做梦？” 女人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人生如梦呐。”说着，把放着一只碗和一个铜茶壶的托盘放在籽籽面前，自己在廊下坐了，伸手一拂，籽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她手里多了一朵回廊外盛开的红花，放进那只小巧的泥黄色碗里。拿起铜壶，朝碗里倒了些水。只见那花在碗里轻轻的旋转起来。籽籽似乎还听到似有若无的哭泣之声，像是从这碗里传出来的，又好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籽籽呆住了。 那女人盯着小碗看了一会儿，说：“哟，眼泪不够呢。” “谁的眼泪？”籽籽问，心里多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的。”那女人仍然淡淡地道，仿佛在说一件籽籽从来都知道的事。她仍然端着那只碗，仔细地看着。 籽籽好奇，也伸头往里面看去。花仍然在碗里旋转着，那液体晶莹剔透，看着它们，籽籽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便抬起头，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说这是我的眼泪？” 那女人并没有再回答，而是反问道：“刚才你在这望乡台上看到了什么？” 籽籽指了指女人手里的那只碗，说：“花。” 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籽籽一眼，叹道：“情未尽则心不亡呐。” 这话说的，籽籽不明白。刚想再问，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妈妈的呼喊声：“籽籽，籽籽，你醒醒呀我的籽籽”在这样的时候听到妈妈的呼唤，籽籽心口一热，喊了声：“妈。”眼泪就下来了。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籽籽仿佛置身于一间病房之中，看见妈妈在一张病床前哭喊。就在籽籽看见她的同时，妈妈忽然停止了哭泣，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床上那个人。 呃那不是自己吗？籽籽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只见躺在床上的自己头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c全身插满了管子的自己，紧闭的双眼竟流出了两行眼泪。籽籽不禁走上前去，向妈妈伸出了手。可是，眼前这番景象对她来说就像空气般无法触摸。 “妈妈。”籽籽哭得更凶了，可妈妈好像根本听不见。 这时，籽籽看见爸爸走进了病房。妈妈一把把他拉到病床前，叫道：“你看见了吗？籽籽在流泪，她听见我在叫她了。”说着，哭倒在爸爸怀里。不一会儿，才抬起头，抽噎着问：“医生怎么说” 爸爸的眼睛一直盯着女儿，闻言原本是想摇头的，却在一刹那忍住了，只是微微歪了一下头，说：“深度昏迷的病人是有可能苏醒的，以前有过很多这样的案例。”说着，抓住妈妈的肩膀把她扶起来，加重语气道：“籽籽是我们的女儿，我相信她我们都要相信她，一定能醒过来！” 妈妈捂着嘴，不停地点头。 只见爸爸放开妈妈，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把女儿脸上的眼泪擦掉，一边说：“籽籽，别哭，要坚强，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爸c妈！”籽籽在望乡台上哭成了泪人。 妈妈在一旁哭着说：“今天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不许去找同学玩，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必须给我去补课’。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籽籽呀，如果你能原谅妈妈，就一定要醒过来，啊？什么都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籽籽一抹眼泪，扭头对那女人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要怎样才能回去？这里到底是”说到这里，籽籽忽然心中一动，她指着那花问道：“请问这花叫什么名字？” “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女人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 “梦你是孟婆！”籽籽冲口而出，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电闪雷鸣。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籽籽跳起来，原地转了个圈，说：“你说这是望乡台。”又指着那桥，说：“那是奈何桥。”又捧起那只泥黄色的小碗，说：“这是孟婆汤，对吗？”说着，抬头看着咫尺天涯的爸爸妈妈，道：“我喝了以后就会把这一切忘记。”然后又看着孟婆，甚至带了些执问的语气道：“可我不是还活着吗？” 孟婆温和地看着她，说：“是有些不同寻常。” 说是迟那是快，籽籽手一抖，把碗翻了过来，奇怪的是，碗里的孟婆汤却一滴也没有洒出来。籽籽轻轻哼了一声，心里免不了有些失望。忽然，她看见碗底竟然刻着自己的名字——梅若殊。她手一松，碗掉在了地上，当然没有摔碎。只得蹲身把它捡起来放进了托盘里，重新看着孟婆，说：“孟婆婆，我不想喝汤，我要回去。你刚才不是说眼泪不够吗？我要回去可以吗？” 孟婆一直在一旁看着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一会儿抹眼泪一会儿摔碗的籽籽，沉吟道：“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织灯 籽籽打了个盘腿坐在望乡台廊下，用彼岸花的花茎编织灯笼。这已经是她编织的第三个灯笼了。不容易呢。 这彼岸花没有叶子，那花茎看似笔直柔软，却刺得人生疼，继而感觉哪儿哪儿都疼，无时无刻不疼。不仅如此，有时候籽籽会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冰，而手里的灯笼就像一团火，生生要把她融化掉；有时候自己又像一团火，而手里的灯笼是一块冰，把她连皮带肉都撕裂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籽籽有种索性就站起身喝下自己那碗孟婆汤c走上奈何桥的冲动。可是，只要妈妈在病房里一呼唤她的名字，籽籽就能看见那儿的情形。同学朋友都来看她了。连初中时的老师也来了。籽籽看到他们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痛惜，似乎就不那么痛了。有一回，妈妈在病床前拉着籽籽的手告诉她，已经替籽籽去新学校注册了。她的新班主任是个生物老师。老师告诉妈妈，现在我们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还很有限，但我们的身体已经进化几百万年了，本身就是个奇迹。所以，我们也要相信自己能创造奇迹。 望乡台上的籽籽听着听着，又哭了。也许她的灯笼还没有编完，孟婆就会告诉她，自己的那碗孟婆汤里的眼泪已经足够了。 孟婆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籽籽都还牢牢地记着呢。孟婆说，她需要用彼岸花的花茎编织七个灯笼。如果来到这望乡台的人中有七个愿意把他（她）的心交给籽籽，那就是灯芯，可以把这七盏灯点亮，照亮她回家的路。 “可是，”籽籽问：“每天不是都有人要经过奈何桥的吗？我在这儿这么长时间，怎么没遇到过一个人？” “你只遇到会遇到的人。”孟婆以一贯的淡淡的口吻说道。 籽籽不确定，她对孟婆到底是该喜欢c该怨恨c还是该害怕。可她心里装着n多的疑问等待解答，所以，先不管这些，接着问吧：“那即使有人愿意，可他们怎么能把自己的心给我呢？”这样的场面会不会很血腥？ “只要有心就可以。” 好像一语双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籽籽接着道：“还有，不是说黄泉路有去无回吗？我”这可是籽籽最最担心的问题，明知道不该问，可还是问了。 不料孟婆微微一笑，说：“你大概读过一篇《左传》里的文章吧，你们管它叫什么《郑伯克段于鄢》。黄泉路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走上这条路各有各的原因，经过这条路之后也各有各的结果。” 孟婆说话总是那样云里雾里，籽籽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个孩子，她的第一反应是惊奇地张大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那个三千年前的郑庄公，你您认识？” “我说过了，这里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好吧。籽籽看着孟婆的表情，知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咬牙编织自己的灯笼。就在她正编着这第三只灯笼时，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她面前，问道：“姐姐，你在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朵朵的城堡 籽籽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大为惊讶，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孩儿怯怯地问了句：“姐姐，这是哪儿？” “这里是”籽籽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活儿，说：“你不该来的地方。”她简直太小了，还没上学吧忍不住问道：“你几岁了？” 女孩儿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仿佛这能让自己显得高大一点，答道：“再过几个月我就满七岁了，就要上小学去了。”她有一张粉嫩的小脸，忽闪着的大眼睛，和肉嘟嘟的小嘴，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粉色小裙子，后腰上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这造型，肯定是爸妈的小公主呀。籽籽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来——莫不是同爸妈走丢了，或者，遇到什么意外籽籽从地上跳起来，拉着女孩儿的手，说：“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在哪里呀？”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一副准备把女孩儿送回家的架势。 女孩儿奶声奶气地回答：“我是朵朵。妈妈生病死了。爸爸又找了一个新妈妈。新妈妈对我也很好的，还给我带来一个小哥哥。” “嗯？”籽籽忍不住扯过自己的马尾，在手指上绕了好几圈。装什么姐姐嘛？小朵朵经历过的事情说不定比你还多咧。话说回来，籽籽是个独生女，如果有朵朵这么个惹人疼爱的小妹妹其实蛮好，妈妈现在就不会那么伤心了。想到这里，籽籽悲从中来，关切地问朵朵，道：“那么，朵朵，你来这里之前正在干什么呀？” “疼。”朵朵说。 “疼？”听朵朵说这个字的时候，籽籽都觉得疼，忍不住问：“为什么会疼呢？” “唔”朵朵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严肃地说：“因为我生病了，住在一个所有人都要隔着玻璃看我的病房里。然后，还要打针c吃药，用大机器治病。”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奇怪地道：“咦？生病了就没头发了啊，怎么忽然又长出来了？” “噢”籽籽发出一声低呼，上前很自然就张开双臂，把朵朵搂在了怀里。 朵朵把头从籽籽的手臂中钻了出来，抬起大眼睛看着她，热切地说：“姐姐，你真好。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抱着我的。” “妈妈离开时你几岁？”籽籽柔声问道，觉得自己就应该照顾好朵朵。 “三岁。”朵朵答道，接着又说：“新妈妈虽然只抱爸爸，从来不抱我。不过，她对我也很好的。还送给我一座城堡，像童话里的一样，漂亮极了。” “城堡？” “嗯。”朵朵用力点了点头，说：“就在家里，走，我带你去玩哦。新妈妈只让我一个人玩，连哥哥都不许玩。可是，她一定会同意我带你去玩的。你是我姐姐啊。” 籽籽明白朵朵是想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与她分享。可是，她怎么跟朵朵解释她们目前的处境呢？ 籽籽很纠结，可朵朵却高兴地拉着姐姐的手，指了指望乡台外。忽然，籽籽就看见了朵朵的“城堡”。而且，被朵朵牵着，三两步就跑了进去。 籽籽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朵朵家是一套双层复式的房子。“城堡”在楼下的一个房间里，那房门被改装成了玻璃的。籽籽猜测，这大概是为了让大人们从外面也看得见在里面玩耍的朵朵吧。 朵朵一直牵着籽籽走进她那五颜六色的城堡里，让姐姐坐在一个红色的塑料小圆板凳上，并安排自己最喜欢的两个芭比娃娃也坐好。又将自己的童话书c拼图游戏都翻出来堆在小圆桌子上，指着芭比对籽籽说：“姐姐，先让可乐和开心陪你玩会儿，我去买菜回来做饭给你吃。” 说着，兴奋地跃出城堡，骑上旁边的一个木马，假装它在往前飞驰，回头大声对籽籽说：“姐姐，我去买彩虹糖c棉花糖c巧克力，嗯还有面粉和黄油，回来给你做一个最最好吃的蛋糕。你等着我啊。” 看着如此快乐的朵朵，籽籽“噗嗤”一笑，说：“哎呀，城堡里的小公主如此好客，那我就耐心等着吧。” 这时，只听大门啪嗒一声，开了，进来两个着装考究的中年男女。那男人飞快地将门关上之后，一边换鞋脱外服，一边对已经换好鞋朝屋里走去的女人说：“为什么非要把儿童房拆了呢？多可惜呀，等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可以接着用嘛。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要不是朵朵生病，我们” 那女人看上去情绪很不好，转头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当初为朵朵准备的，现在人也走了，看着这个房间睹物思人，谁的心里也不好过，干脆拆掉算了。” “爸爸，妈妈。”朵朵看见屋里的两个人，高兴地大声叫着，从木马上一跃而下，朝爸爸扑过去。其实，籽籽在朵朵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不过，她现在只担心朵朵，因为她知道，朵朵的爸爸妈妈看不见自己的女儿。果然，籽籽注视着朵朵扑向爸爸，而爸爸却毫无察觉地转身走向沙发坐了下来。籽籽见状，急忙朝朵朵走去，可是朵朵妈妈惊恐的眼神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顺着朵朵妈妈的目光看过去——那木马仍然在自顾自地摇晃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献心 在望乡台上，籽籽不知道怎么跟朵朵解释，为什么爸爸对朵朵视而不见。可是，看朵朵那么伤心，籽籽于心不忍，只能跟她讲起自己的经历来。讲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讲爸爸妈妈老师朋友对她的呼唤。朵朵听着听着，似乎忘记了哭泣，抬起挂着泪珠的大眼睛，问：“姐姐，你真的能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吗？为什么我看不见自己呢？我生病住院以后，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样子呢。” 籽籽心中一动，虽然并不想回答，可即使不说，该发生的不都发生了吗？她抓起正在编织的灯笼，感受着来自它的折磨，这似乎能缓解心里的痛楚。然后，缓缓地道：“也许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出乎意料的是，朵朵并没有像刚才爸爸无视她时那么伤心，而是若有所思地问：“姐姐，那我要去哪儿呢？” 这个问题太深奥，籽籽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这回，朵朵自己找到了答案，她对籽籽说：“就像我妈妈那样，永远离开家，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对吗？”忽然，朵朵问道：“姐姐，你说，我妈妈会不会在那个地方等我啊？如果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籽籽看着朵朵因为期盼而发着光的脸蛋，想起孟婆来。她为什么要让我们喝下那碗孟婆汤呢？有些人有些事，是死也不愿忘掉的啊。此念一出，只见孟婆抬着一只托盘出现在她俩面前。朵朵下意识地抓住了籽籽的手，但依然勇敢地对孟婆说：“阿姨好。” 籽籽捏了捏朵朵的手，告诉她：“这位是孟婆婆。” 朵朵抬头看着籽籽，那神情仿佛在说，这个样子怎么能是年老的婆婆呢？不过，还是很乖地改口道：“孟婆婆好。” 籽籽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搂住朵朵的肩膀，看着孟婆优雅地转个身坐在廊下，对朵朵说：“朵朵，婆婆知道你是一个乖女孩，来，把这碗汤喝了吧。” 朵朵没说话，抬头看着籽籽。如果是自己，籽籽也许不会再问，但为了朵朵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说：“孟婆婆，朵朵想知道她过了奈何桥以后会去哪儿？能遇见她的妈妈吗？” 朵朵亲热地把头靠在籽籽的胸口，籽籽心头一热，用力搂了搂她的肩膀。 孟婆看了看她俩，说：“不论到哪儿，遇见谁，你就是你，你只是你。” 籽籽倔脾气又上来了，回道：“如果不是因为有牵挂的人”说到这里，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灯笼，说：“我是不会一心想要回家的。”然后，看着朵朵，说：“朵朵三岁就和妈妈分开了，现在，她已经她只是想见见妈妈啊。” “籽籽，籽籽”妈妈又在病房里呼唤着自己的女儿。望乡台外的忘川和奈何桥都从籽籽的眼中消失了，只见妈妈拉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的手，用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温柔地擦拭。一边对女儿念叨：“护士说，要经常帮你活动活动手脚。我拉着你的手，就想起你小时候用这双软软的灵巧的小手把积木一块一块搭起来的样子就想哭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很少一起手拉着手去散步了。都是妈的错，我整天就只会对你说‘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经历都用在学习上’。我知道，你一听这话就烦，就躲进自己的房间。有时候，我也会失落，可总觉得我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等你长大了，懂事了，一定会感激我的。可是，现在想想，咱们一起吃着冰激凌，你高兴地拉着我的手给我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事情是多好的时光啊。” 妈妈拉着籽籽的手，把自己说得泣不成声。籽籽使出浑身气力紧紧握了一下手中的灯笼，就像那是妈妈的手，握住就再也不要放开。妈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住话头，呆呆地拉着籽籽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按下床头的一个按钮。不一会儿，一个医生来到病房，问籽籽妈妈：“怎么了？” 妈妈答道：“医生，刚才我女儿的手动了，我确定她动了，她握了我一下，我感觉到了。” 医生走过来，看了看各种仪器的运行状况，又翻起籽籽的眼皮，用小手电筒照着观察了一下，对籽籽妈妈说：“孩子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很平稳。你每天多跟她说说话，多帮她活动活动身体，效果很好啊。”说完，点点头，出去了。 “姐姐，这是你的妈妈吗？”朵朵问。 籽籽不想说话，难过地点了点头。 “你可一定要回到她身边去啊。我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我”朵朵似乎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当时的心情，歪头想着，谁也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好一会儿，才听朵朵接着说：“我非常非常害怕，天黑了也不想睡觉，就哭。新妈妈就送给我一座城堡，说那是我的，谁也不能进去。还送给我开心和可乐，让她们陪我玩。这样，我就不不是一个人了虽然我也很喜欢她们，可是妈妈她” 籽籽搂住朵朵哭起来。 “姐姐，可你要怎么回到妈妈身边去呢？”朵朵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籽籽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下意识地看了孟婆一眼。 只听孟婆说：“如果有人愿意帮她回去的话”这话听上去似乎没完，可孟婆就此打住。总是这样。 “我愿意。”朵朵马上说道：“我愿意帮助姐姐回去找妈妈。” “朵朵”籽籽叫了一声，朵朵才六岁，应该自己帮她才对啊。 朵朵话音刚落，就有一阵风吹过，籽籽仿佛听到廊下的彼岸花发出幽幽的低吟之声，漫天花瓣随风飞舞。这时，一朵小小的花儿落在了朵朵的掌心里，一闪一闪地发出一种淡青色的光来。朵朵把花举到籽籽眼前，又惊又喜，说：“姐姐你看，这花多漂亮啊。送给你吧。” 未等籽籽反应，小花儿轻盈地离开了朵朵的手心，飘到籽籽握着的那盏灯笼里，灯笼霎时亮了，闪闪发出淡青色的光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继母的秘密 朵朵看着那盏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乖乖接过孟婆递给她的那碗汤，对籽籽说：“姐姐，我要走了，你要早点回到妈妈身边啊。”然后又转头对孟婆说：“孟婆婆再见。”刚要喝，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情来，把碗从嘴边拿开，说：“我要走了，应该你跟爸爸和新妈妈说再见的。如果当时妈妈跟我说声再见，也许我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籽籽听说，马上放下自己手里的灯笼，牵起朵朵的手，说：“我陪你去。”一边用询问地眼神看着孟婆。孟婆不置可否。 朵朵想着爸爸，爸爸便出现在她们眼前。现在已是深夜，爸爸已经沉沉睡去。籽籽陪着朵朵走到床前，只见朵朵一只手杵在爸爸枕头上，另一只手拍了拍爸爸的脸，亲热地凑到他的耳朵边，说：“爸爸，朵朵要走了，去别的地方，不回家了。爸爸再见。” 睡梦中的爸爸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呼唤，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呼一声：“朵朵！”睁开眼睛看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打开台灯，靠在床头上，闭起眼睛，使劲把手搓热，用掌心捂住眼睛，静默了一会儿。等他放下手重新睁开眼睛朝身边看去时，发现妻子并没有在身边。 朵朵爸爸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打开卧室门，看见书房里有灯光从门缝中泄出来，便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门，也不等里面答应，一把扭开门把手走了进去。刚好看见妻子迅速地合上一个本子，抬起头略显惊恐地看着他，嗔道：“半夜三更的，你想吓死人啊？” “自己家里，什么吓不吓的？这都几点了，还不睡？”丈夫反问道。 看丈夫情绪不太好，妻子的语气软了下来，说：“公司下半年的销售计划有问题，我再看看。怎么，不好睡？” 朵朵爸爸叹了口气，说：“小利，我刚刚梦见朵朵了，她说她要走了，来跟我说再见。” 妻子闻言，出乎预料地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房门“啪”的关上，回头对丈夫说：“家里现在阴气太重，尤其这大晚上的。我说老刘呀，还是听我一句，把那儿童房拆了吧。朵朵生前那么喜欢那个房间，让她带着，安安心心c高高兴兴地走吧。” 站在一旁的朵朵对籽籽说：“姐姐，我不想带走城堡。如果以后家里又有了小宝宝，可以给小宝宝玩儿。有一回新妈妈和爸爸说小宝宝的事情，我听见了。” 籽籽冲朵朵笑了笑，说：“我知道，朵朵是个乖女孩。” 虽然籽籽已经知道朵朵的爸爸妈妈看不见她俩，却注意到朵朵妈妈不安地朝她们所在的位置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只听朵朵爸爸说道：“朵朵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小孩，知道她妈身体不好，从不给大人添麻烦。我一直都忙，她妈又有病，从来就没人好好照顾她。你来之后，对朵朵很好哎可惜这孩子福薄。那个儿童房就留着吧，等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也让他（她）在那里玩。朵朵是我女儿，我知道，她会愿意的。” “老刘”朵朵妈妈还想说什么，被朵朵爸爸打断了，只听他说：“太晚了，你也早点睡吧，我去看看儿子，别又把被子蹬了。” “老刘”这回朵朵妈妈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朵朵爸爸抬了抬手，示意妻子不用多说，径自说道：“你怎么对朵朵，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儿子不也是我儿子吗？” 朵朵妈妈的脸奇怪地抽搐了一下，急忙转过身背对着丈夫，说：“今天我就睡客房吧，不然呆会儿进去打扰你的瞌睡。” 朵朵爸爸拉开房门，回身嘱咐妻子：“早点儿休息。”合上门出去了。 丈夫出去后，小利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着。籽籽还以为她哭了呢。却听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重新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拿笔在上面写着什么。朵朵跑到她跟前，回过头来对籽籽说：“姐姐，这上面有好多字我都认识。”说着，便看着那本子念了起来：“今天是什么小什么儿的头七咦？头七是什么东西？” 籽籽听朵朵在那儿不知所云，有点好奇，便也笑着把头凑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籽籽当场呆住了，只见那女人写道： “今天，是那小孩儿的头七。计划了那么久，终于得偿所愿，按理说是到了该松口气的时候了，可千算万算，没料到老刘说什么也不同意把那间儿童房拆掉。 该怎么办？任由它留在家里，无疑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可硬要把它处理掉，会不会痕迹感太重，引起老刘的疑心？ 最要紧的是，这段时间千万别怀上孩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我的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再不要，以后怕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说服老刘把儿童房拆卸掉” 朵朵轻轻拉了拉籽籽，仍然没忘记刚刚看到的那个信名词，又问：“姐姐，妈妈写了些什么？什么是头七？” “嗯”籽籽回过神来，问朵朵：“朵朵，你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吗？” 朵朵说：“我知道，是白血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意义的名字 朵朵走了。 籽籽捧着那盏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朵朵的心灯，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何去何从。 到底发生了什么？ 籽籽不断地问着自己同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籽籽没再跟朵朵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朵朵把脸凑向自己的“新妈妈”，说：“妈妈，我最喜欢‘城堡’了，留给你和爸爸的小宝宝吧，他（她）一定会喜欢的。我要走了，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小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原本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她走过去把吸顶灯c落地灯统统打开来。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绕山绕水聊了大半天的家长里短，直等到对方主动提起了朵朵，才顺着对方的话题说：“嗯，已经都处理完了说的是啊，谁都不容易。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也是养了几年的孩子对了，三三，说起头七，我记得你说过头七那天，去世的人会回家来拿自己想带走的东西，说的跟真的似的啊，什么洒点炉灰在门口就看得见脚印，现在谁家不是用燃气，上哪找什么炉灰去好好好，我信。你真是太可爱了，哈”说到这里，笑了两声。籽籽一直盯着她的脸，却在上面找不到一丝笑意，惧意却愈发的明显了。只听她说：“好了好了，只是你提起朵朵，我想起来今天是她的头七，不过随口一说罢。太晚了，早点儿休息嗯bey。” 挂上电话，小利迅速把那笔记本收进一只保险柜里锁好，又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开门出去了。籽籽看见她并没去什么客房，而是走进了朵朵爸爸睡着的那间卧室。 喝下孟婆汤之后的朵朵，仿佛感觉不到了籽籽的存在，径直朝奈何桥走去。籽籽追到桥边，只见朵朵隐没在了桥对面的迷雾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籽籽很想发脾气，转身看见孟婆，便问道：“为什么朵朵不跟我说声再见就走了，这不科学啊？” 孟婆面色如常，说：“喝下孟婆汤走上奈何桥，她就是她自己，也只是她自己。” “连朵朵也不是了？”明知道自己是在抬扛，可籽籽现在就想这么说话。 “朵朵只是一个名字。”孟婆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 “你的意思是名字没意义？那人生有什么意义，自己又是个什么鬼？”籽籽越说越来气，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平时在学校里，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语言系统。这个“什么鬼”是对一些未知事物的带一点点幽默的表达。可话一出口，籽籽就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境下说这话是不合时宜的。可话已出口，自己也不由一愣。 “籽籽”这时，妈妈又在呼唤她了。病房里，妈妈正帮着两个护士把她的身体抬到一张床脚安装有轮子的病床上。妈妈一边跟她解释着：“崔医生说今天要做个ct，我会一直在旁边陪着你。咱们不会有事的，啊？我一直都相信你能好起来。咱们还有好多话没说，你也还有好多事没去做呢。你不能连声招呼都不跟妈打就” 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又出现什么状况了？ 籽籽抬头看着孟婆，只听孟婆淡淡地道：“这就是你名字的意义。” “什么？”籽籽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当你牵挂朵朵的时候，她的名字也就有了意义。” 是啊，朵朵。籽籽把自己的问题暂时抛开，因为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事情。大概是她妈妈身体不好的缘故，朵朵从来都懂得去关注他人的感受，可那个后妈那个后妈想到这里，籽籽又有些激动，说：“朵朵的后妈居然叫朵朵‘那个小孩儿’。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孟婆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说：“她不提朵朵的名字是因为她害怕。”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籽籽认为孟婆的这个说法很可笑。 孟婆当然知道籽籽在想什么，淡淡一笑，说：“人呐，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自己能得到什么。当结果出现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一些不能失去的东西。”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望乡台。 籽籽跳起来追了过去，说：“孟婆婆，朵朵才是失去了一切的那个人。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告诉我，她对生病住院的印象就是——疼她才六岁，却遭受了这样的折磨。可走的时候，还想着要去跟爸爸妈妈告别。我根本不能把我在她后妈本子上看到的任何一个字告诉她，因为我说不出口。但她后妈怎么就能那样做呢？朵朵走了，什么也不知道。可她的后妈”籽籽说不下去了。 孟婆停住脚步，看了看籽籽，说：“不是你说的，朵朵的心很美吗？而她后妈的心，是不能拿出来示人的。”说着，不觉摇了摇头。 籽籽听罢，也摇着头说：“不行，我一定要去弄明白她到底对朵朵做了什么。” “你？” 籽籽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在我心里，朵朵就是一个有意义的名字。” 孟婆微微叹口气，说：“如果你真要那么做的话，会消耗掉朵朵的心气，最后，它的能量就不一定能帮你把灯点亮了。” 籽籽看着朵朵的心灯，说：“既然朵朵能把心交给我，我为什么就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叶子 籽籽又开始编织她的灯笼。依旧承受着冰与火的折磨。 这不算什么，等待才是最让人痛苦的。期待的事情不发生，发生了的事情却找不到答案。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孟婆告诉她，只有朵朵的心才能把她带去朵朵家，并且这颗心上还要流着籽籽的血才行。 籽籽听完之后愣了半天这也太难了吧？就是说，她必须等到妈妈呼唤她的同时，碰巧医生正在为她打针c手术或者抽血检查什么的，才能成功取到自己的鲜血。 籽籽只能等。 这期间，妈妈也叫过她几次，只是为了跟她说说话。籽籽不知道她的身体到底在那儿躺多久了？只是除了爸爸妈妈，已经很少有人来看她了。妈妈的神色愈发憔悴。籽籽忽然意识到，妈妈也在等，等她醒来——尽管她不知道女儿能不能再醒过来，可她还是愿意等。 为了朵朵，籽籽也愿意。 这样的心情战胜了自己感受到的痛苦，她编织灯笼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多。编啊编籽籽突然有些恍惚，就像已经喝下了那碗孟婆汤一般，瞪着手中的灯笼，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干什么 “小姑娘，你手真巧。不过，我看不出来你这编的是什么？” 籽籽总是打个盘腿坐在望乡台上，只听一个很柔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双眼迷蒙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站在眼前，一时看不清脸，只知道她穿着一条飘飘洒洒的长裙，走过来蹲下，很有兴趣地看着籽籽手中的灯笼。 “嗯”籽籽哼了一声，尽管这女子的五官神情看上去感觉挺舒服，可她真的很不喜欢别人“小”看自己，便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那女子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说：“我大概是要离开人世了罢。”那语气，就像说了句“天大概要下雨了罢”。 “哦？”籽籽站起身，好奇地打量起她来。那女子比籽籽高一点，年纪也大一些，但大多少籽籽看不出来。她身材适中，但从五官到身材都给人一种白皙圆润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感觉让籽籽觉得她是一个挺舒服的人吧。 那女子也好奇地打量着籽籽，忽然，用一种一定不是她惯常用的惊奇的语气问：“你不会是” 籽籽一看就知道她是误会了，果断打断她道：“当然不是，我叫籽籽”想想，也难怪她误会，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那你为什么”那女子伸手指指望乡台下，又指指奈何桥上，表情里流露出一丝调皮的神情来。 看来这人还不错，籽籽决定原谅她的“小”看，释然地笑笑，说：“我被卡在这里了，上不去也下不去，俗称‘卡门’。” “还有这种事情？”那女子笑了，把一只伸向籽籽，说：“我爸姓曹，我妈姓叶，所以他们很省事地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曹叶。大家都叫我妈叶子，所以顺便很省事的叫我小叶子。” “你好，小叶子姐姐。”籽籽把手伸给了小叶子。 大概小叶子也不太喜欢别人“小”看她吧，皱了皱鼻子，说：“你就叫我叶子吧，我都二十六了。我妈说他们年轻的时候有一部动画片叫《聪明的一休》，小和尚一休就有个好朋友叫小叶子，她很喜欢这个小叶子。我妈那辈人真怪，你说跟个和尚做朋友有什么前途？” 叶子一番话逗得籽籽咯咯地笑起来，说：“那我就叫你叶子姐姐，叫你妈妈叶子阿姨。” 听了这话，叶子的情绪低落下来，说：“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恐怕再也见不到我爸我妈了。” 籽籽想了想，用手指着望乡台外，问：“叶子姐姐，这里是望乡台，你从这里能看见自己家吗？” 叶子朝外面望了望，摇摇头，却发现了廊下开满的彼岸花，跑过去想摘一朵，忽然惊叫一声撒开了手，抬头看着籽籽，说：“我知道这是彼岸花，花不见叶c也不见花的曼殊沙华，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能碰它？” “也许”籽籽慢慢地说道：“你也像我一样，还有机会回到父母身边的。” “哦，是吗？”叶子有些不舍地把目光从彼岸花丛中收了回来，问：“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籽籽把前因后果，以及自己为什么要编织这些灯笼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叶子，最后，甚至有些热切地说：“叶子姐姐，我们一起来编织灯笼吧，等有了足够的心灯就可以回家了。” 叶子有点感动地看着籽籽，问：“你几岁了？” “十六，怎么了？” “跟你比起来，我简直是个老人家了。”叶子虽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这话，可籽籽却发现她的眼中泪光闪闪。籽籽忽然想到，叶子一来就已经知道这儿是哪里，好像还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想着，只听叶子接着说道：“我会选择离开籽籽，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希望你早点儿回家和爸妈团聚。” 听了这话，籽籽并没有感觉开心，而是急道：“为什么呢？难道你舍得离开爸爸妈妈，还有还有那些你舍不得的人？” “正因为我爱他们，所以才选择离开啊。”叶子平静地道。 “为什么？” “小孩子，就别问那么多了，啊？” 叶子的语气颇有些大姐的气度，这让籽籽莫名地想念起朵朵来。她把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铁了心的架势来，说：“如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是不会接受你的心的。”说着，拿起朵朵那盏心灯，接着道：“留给我这盏灯的女孩儿叫朵朵，她只有六岁，你知道看着她走上奈何桥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吗？” 叶子看着那盏灯，顾左右而言他：“好漂亮，不知道我会留一盏什么颜色的灯给你。” “哼。”籽籽才不上当，她坚决地说：“我说过了，我是不会接受的。” 叶子圆圆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籽籽，半晌，问道：“你真想听我的故事？” 籽籽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明确了，故而没有说话，看着叶子的眼睛点了点头。叶子笑了，说：“籽籽，你除了爸爸妈妈，还有舍不得离开的人吗？” 籽籽被问得略略有点不好意思，可她搞不清楚是因为没有而不好意思，还是因为自己没有而感到遗憾而不好意思。如果叶子有自己的心上人，更应该留下来才对呀，怎么反而这样想着，脱口说道：“叶子姐姐，你舍不得的人肯定比我多，当然比我更有理由留下来啊。” 叶子破天荒地叹了口气，说：“唉，世间的事情，如果都那么简单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泪 籽籽和叶子坐在望乡台上。两人把脚伸到廊外，在彼岸花丛间一荡一荡，看着缓缓流淌的忘川。现在籽籽已经知道，这河中流淌着的是那生生世世的人的眼泪。 人怎么能有那么多眼泪？籽籽不敢相信。 可叶子忽然就明白了，她对籽籽说：“这都是留进心里的泪。” “流进心里的泪？”籽籽重复着叶子的话，她不太明白。 叶子说：“不是有句话叫做‘泪往心里流’吗？真正的伤心，其实只能自己体会，往往都是欲哭无泪。泪都流进了心里，或者说，是流进这忘川河里了。” “哦”籽籽好像有点明白了，她说：“怪不得孟婆婆说我的眼泪不够。我还奇怪来着，从小到大我比谁也没少哭欲哭无泪？”籽籽又开始琢磨，她只知道想哭就哭，想哭了却没有眼泪这什么情况？ “哈”叶子两手一拍，对籽籽说：“看着这忘川水，我总算想通了一件事情每个人经历她该经历的，没留遗憾就好。籽籽，如果你还想听，我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籽籽抛开“欲哭无泪”，马上点头，道：“当然想听喽。”遂把脚收回来，打了个盘腿坐好，看着叶子。 叶子身子一歪靠在廊柱上，目光停留在彼岸的重重迷雾中，缓缓开口说道：“上小学的时候，一次体检，查出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不是很严重的那种，但爸爸妈妈停止了我的一切他们认为的剧烈活动。我想，如果当时有教小孩儿绣花的兴趣班，他们一定第一个给我报名。思前想后，爸妈决定让我去学画画。其实也挺好，我很喜欢画画，尤其是跟着辅导老师去野外写生。爸妈又不干了，怕我免不了爬爬山c下下河的，心脏受不了。最后，我成了一名会计。画画成了我的业余爱好。大三那年暑假，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选择去爸妈认为用不着爬高上低c安全无害的植物园写生。就在那天下午，我认识了谢迪生，他是一个画家”说到这里，叶子停住了，似乎需要先在心里回味一下五年前的那个下午。有那么点遗憾，籽籽还没谈过恋爱，却并不觉得叶子的眼神是一往情深的。籽籽没说话，屏住呼吸（其实她不需要呼吸）等叶子往下讲。 片刻之后，叶子接着道：“当时我正在画枫叶。八月底的枫树叶微微有些泛红，要调出那样一种颜色对我这种业余货色可是不小的挑战。我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下午四点多，就是舍不得挪窝。正当我跟自己来劲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说‘你在颜色涂得比较厚的地方加一点橙色试试’。我也顾不得他是谁，赶紧先试了试，果然比之前像样了许多。说话的人就是谢迪生。当时他三十五，我二十一。” 籽籽心里一算，五年前三十五岁，现在那不是只比妈妈大一岁吗？原来叶子姐姐喜欢大叔啊。 叶子仿佛看穿了籽籽的心思，笑了笑，接着说：“想象一下，在充满着枫树c银杏c香樟的树林里，偶尔一阵微风吹过，那些泛黄的叶子们不情愿地离开树干，旋转着轻轻落在你的脚边，是不是会让你的心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柔软？” 籽籽认真想了想，说：“我怎么觉得被你说的有点伤感啊？” 叶子似乎也愣住了，半晌，方才幽幽地道：“今天这么说起来，我忽然发现自己才是那片飘落在谢迪生脚边的叶子可当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朵绽放在爱情中的鲜花呀大学毕业以后，明面上是为了父母，其实是为了谢迪生，我回到了家所在的城市，考了注册会计师，进了会计师事务所。别看谢迪生比我大了十四岁，其实很多时候他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这大概跟他从小就没了妈有关。谢迪生告诉我，他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是爸爸将他一手带大的。他刚工作不到一年，爸爸又死于肝癌。所以，他很依赖我。他说在这世上我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即使以后结了婚，我们也不要孩子。我就是他的孩子，他也是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心脏病，虽说不严重吧，但生孩子终归会有风险。这是我父母的心病，其实它也传给了我。谢迪生说不要孩子，对我来说当然是可以接受的。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只要我一有假期，他就会带我去写生。一两天就去近点儿的地方，天就跑远点。那段时间，无论看到什么，在我眼中都是那么的美。谢迪生说，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我的画推荐给画廊了。虽然我们已经如此亲密，可我害怕父母嫌他年纪太大，所以迟迟没有向家里人公开我们的关系。可他好像也不以为意，还说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我和他。其他人怎么看，不重要。一纸结婚证就更不重要了。我当时认为他这是在为我着想呢，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就是我在对的时间遇到的最对的那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取血 叶子闭着眼睛靠在廊柱上，睡着了似的。 等了半天，籽籽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后来呢？” 听问，叶子似乎想起什么，咧嘴笑了笑。可籽籽觉得，叶子姐姐笑得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只听叶子说：“记得小时候，妈妈买过一本中国民间故事的图画书。晚上躺在床上，只要她念到‘他们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就知道故事讲完该关灯睡觉了。可生活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套路” 到这里，叶子又是半天不说话。籽籽只得又问：“那生活是什么？” 叶子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是一种感觉？”听那语气，连她自己也不确定。籽籽就更迷糊了。看叶子那么纠结，籽籽反而更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叶子耸耸肩，说：“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幸福是一种感觉，痛苦也是一种感觉。就像现在我感觉我在这里，其实，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籽籽，籽籽”这时候，籽籽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没有马上看过去，而是偏头告诉叶子：“我妈在病房里叫我了，希望今天运气好，能取到我自己的一点鲜血。” “哦？”叶子把思绪收了回来，问：“你要自己的血干什么？” 籽籽想起来，她并没有跟叶子说过朵朵的遭遇，便道：“我先去看看我自己那边有什么事儿，待会儿跟你聊。”说完，忽然想起叶子说的感觉来，我感觉我在这里，其实籽籽也学着叶子耸了耸肩膀，这些复杂的问题留着以后再想吧，先办正事要紧。于是，把朵朵留给她的灯芯从灯笼里取出来，轻轻朝胸前一拍，它就像一只胸针一样，贴在了籽籽的胸口上。朵朵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我愿意把我的心送给姐姐。” 籽籽“感觉”自己咬了咬嘴唇，一脚迈进了病房。 妈妈已经呃欲哭无泪了，只是低声对躺在床上仍然插满管子的女儿的身体说：“籽籽，我可怜的孩子，今天我们需要给你输点营养液。可医生说你手上的血管有点难扎进去了，她们打算在你的脚上试试。我是真想替你扎几针呐籽籽，要坚强，要挺住。”籽籽真想安慰一下妈妈，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努力回到她身边来的。不过籽籽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绕到床尾，看着一个年纪大点个年轻些的护士在给自己的右脚背扎针。 怎么办呢？怎么办籽籽想起有一次她激动的拼命用力的时候手动了一下。便马上屏气凝神，把全部意志都放在右脚上，猛地一蹬那年轻的护士赶紧把针头从籽籽脚上抽了出来，血也跟着出来了。籽籽眼疾手快，把朵朵的心灯贴在上面。这时候，那位年老的护士很有经验的用镊子夹了酒精棉球把出血点摁住，小声而果断地道：“还是我来吧。”年轻护士呆了呆，对年老护士轻声耳语道：“我怎么觉得是患者的脚动了一下。还有刚才流出来的血怎么看着像一朵花的形状？”年老护士看了年轻护士一眼，便把她手中的东西都接了过去，温和地说：“我来扎吧。这几天接着加班，就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也受不了呀。” 这时，一直拉着女儿的手的籽籽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探过身来，用一种心疼女儿又不便流露的复杂语气问道：“尹医生，是不是脚上的血管也不好找，要不要我做什么？” 籽籽抱歉地看着忙作一团的所有人一眼，返身回到望乡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重回朵朵家 籽籽对叶子说：“叶子姐姐，我等一会儿再来听你讲故事。现在，我要去朵朵家一趟。” 叶子一直在一旁看着籽籽忙进忙出，听她这样说，便问了一句：“你去朵朵家干什么？是要帮她完成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籽籽想了想，她要去查找朵朵生病去世的真正原因，不过这好像是她的心愿，朵朵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哎，一句两句话还讲不清楚，便把如何陪朵朵去与父母告别，如何发现朵朵继母不合常理的言行细细说与叶子。叶子听完，嘴张的圆圆的，说：“天呐，还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为了朵朵，我一定要知道真相。”籽籽坚决地道。 叶子站起身，说：“我和你一起去吧。虽然我没见过朵朵，可一看她的心就知道，她是个美丽的小姑娘。” “好啊，”籽籽马上道：“我们现在就去朵朵的‘城堡’吧。每次见到朵朵的继母，都听见她说要把那间房子拆掉，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籽籽捧着朵朵的心——那朵淡青色的彼岸花，发现它微微地一闪一闪，自己红色的鲜血随着这微光的节奏，在花瓣上慢慢晕开。当她把这颗有了自己的血的朵朵的心贴在胸口时，似乎，自己的心在胸中跳动起来——籽籽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籽籽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女人伸手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她和一个比自己高出足有一个头的穿着西装的小男孩手捧花束，跟在盛装的朵朵爸爸和继母身后，穿过一桌又一桌的宴席，向主席台走去籽籽猛地将眼睛睁开。她知道了，这些都是朵朵的回忆。 望乡台外出现了朵朵的家，籽籽拉住叶子的手，一脚踏了进去。 看窗外的景象，显然已是夜深人静时。叶子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朵朵的城堡，飘然穿过玻璃门走了进去，回身对籽籽说：“做的真好，童话世界呀。” 籽籽也跟进去，这儿摸摸，那儿看看。都是些小女孩子的玩意儿，籽籽怎么也看不出危险到底潜藏在那里，便问道：“叶子姐姐，你说，这些东西和白血病有什么关系吗？” “白血病？” “噢，我刚才大概是忘记告诉你啦，”籽籽连忙解释说：“我看见朵朵的继母写在本子上的那些话，一句也没有告诉朵朵。可我问朵朵，她生的是什么病。朵朵说是白血病。还说要用很粗的针筒抽血，很疼” 叶子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又在房间里来回看了看，说：“你不说，有些东西还真是意识不到。你看”叶子指着铺在房间角落地上的一块泡沫塑料垫子，说：“上面全是灰。虽然我不可能做母亲了”说到这里，叶子的神情里透着些灰暗。平复了一下心绪，才接着往下说：“即使孩子生病住院了，可如果父母真爱孩子，应该会把她最喜欢的东西小心翼翼收藏好的。籽籽，我敢打赌，在你家里，你的房间c衣服c书本肯定都被爸妈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籽籽认为叶子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只见叶子又发现了一块已经破损了的镜片，还带着尖锐的棱角。她说：“给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玩这种东西，难道家长就不会担心吗？” 籽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朵朵说新妈妈对她可好了，说这个房间除了她，谁也不许进来，连哥哥——应该是继母的儿子都不让进。” 叶子依然眉头紧皱，说：“再怎么说也总应该有人进来打扫一下卫生吧。难道要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自己收拾吗？但是”叶子把手里的破镜子放回去，抬头看着籽籽，说：“这些都不至于让人生病吧？你不是说朵朵的继母有一本日记，你知道放在哪儿吗？” 籽籽马上明白了叶子的意思，连忙说：“我那天看见她把它放进一个保险柜里了。走，上楼看看。” 其实这种感觉也挺好，墙和门对籽籽和叶子来说，根本不是障碍。她们来到书房，和上次来的时候应该没什么变化，籽籽直奔保险柜而去。可是问题来了，她可以把手伸进去，甚至把头探进去。日记本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籽籽却拿不起来，也翻不开它。叶子也把头和手伸进去试了试，还是不行。 籽籽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难道我要每天都到这里来守着，一直到朵朵的继母把那本日记拿出来，在上面写下我想看见的东西吗？” 叶子没说话，杵着腮帮子想对策。 籽籽又说：“我现在知道了，我们只能碰属于朵朵的东西，而其他人的东西看得见摸不着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说着把头磕在了膝盖上。 只听叶子说：“还有一个方法，大壮教我的。籽籽，你把之前你跟着朵朵来到这里的情形都说出来，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看看咱们能不能找出一点头绪来。” 籽籽很好奇叶子口中的大壮是何许人，不过，现在问这个似乎不太合适。赶忙集中心神，把两次跟着朵朵来到这里的情形一一说给叶子听，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叶子听完之后，缓缓问道：“你说朵朵从木马上下来的时候，她继母似乎是看到了那只木马在前后摇晃？” 籽籽一边想着，慢慢回答，道：“我当时站在旁边看着朵朵欢呼着向爸爸扑过去，结果却扑了个空。然后我就看见朵朵的继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木马反正在我眼里，木马肯定是在动着的。可她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有些惊恐？”说最后一个词时，籽籽提高了语调，把话变成了一个问句，好像是在问自己这样的形容到底合不合适。 叶子又问：“你说朵朵在床前跟她爸爸告别时，爸爸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很清楚的听到女儿跟他说了什么？” 这回籽籽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补充道：“朵朵跟继母道别的时候，她继母正在写日记，不过她似乎也感觉到了点什么。” 叶子又把手放在腮帮子上，还闭上了眼睛，半晌，睁开眼睛看着籽籽，说：“我有个想法，不妨试试。” 籽籽一直睁大双眼注视着叶子，听说，探过身去，道：“好啊，是什么办法？叶子姐姐，你快说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噩梦 朵朵的继母做了个噩梦。她梦见两个黑影来到她的床前，其中一个蹲下身来，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新妈妈，我是朵朵，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我害死的？我的‘城堡’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你快告诉我呀。” 继母知道，那个同她说话的黑影一定不是朵朵。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手脚就似被人摁住一般不能动弹，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小利，小利”有人在叫她。她听出来是丈夫老刘的声音，用尽气力想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灯亮了，老刘摇着她的肩膀，继续叫道：“醒醒，小利。” 小利终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浑身是汗，老刘正担心地盯着自己。不敢想梦里的情形，只是虚弱地说道：“没事，刚才大概是被梦魇住了。” “怎么会呢？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老刘看着妻子说。 “可不是？”小利顺势说道：“你也知道，公司这段时间好几件事情等着处理，孩子生病那会儿，我俩都耽误了不少工作。对了，那几份对外合同你抽空看看，赶紧处理了吧。”小利自己有个公司，老刘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同时也是妻子公司的法律顾问。 这时，老刘歉疚地看着妻子，说：“以前，朵朵她妈就是个病秧子，我是单位家里两头抓打不开。自从有了你，这家也像个家了。谁想到顺心日子还没过几天，朵朵又病了真是多亏了你了。不是有句话说‘钱是赚不完的’吗？你以后也别那么拼了，啊？不是还有我呢嘛？你就多花点时间在家好好休息调养，遂你的心，咱俩好好要个孩子。” 丈夫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小利听后却一阵心烦。她翻身下床，说：“我去趟卫生间，你关了灯先睡吧。” 站在一旁的籽籽和叶子跟着小利出了卧室。叶子一边还在对籽籽刚才的表现做出评价：“虽然我没见过朵朵，但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一听就是从籽籽嘴里说出来的。” 籽籽分辩道：“朵朵本来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嘛，我也不愿意去想朵朵知道是继母害的她会是什么反应。管它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看情形，朵朵的继母一定听到了。叶子姐姐，还是你有办法。” 叶子脸上又恢复了她惯常的笑眯眯的表情，说：“好不好要看结果，走，去看看她现在在做什么？” 朵朵的继母小利把马桶的盖子盖起来，坐在上面发呆。她把卫生间的所有灯——甚至取暖灯——都打开了。虽然已经汗流浃背，可是，自从那小孩儿离开之后，她就有了这怕黑的毛病。 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小利有点疑惑。她认识老刘也有些年头了。刚开始合作的时候她就知道，老刘是个在事业上多少有些野心的人，比自己的前夫——当时的丈夫——不知强了多少倍。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自己一个女人在外打拼，没个人帮衬着，不知道有多难。好不容易把婚离了c又把婚结了，让该离开的人也离开了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可是，自己并没有享受到梦想成真的喜悦，却半夜三更噩梦缠身睡不着觉，坐在这马桶上 觉得乏味的可不止朵朵的继母，籽籽和叶子瞪着她看了半天，籽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说：“她为什么不去打打电话c写写日记什么的，打算这样坐在马桶上直到地老天荒吗？” 叶子用圆圆地眼睛瞪着她，说：“喂，我说，小籽籽，姐姐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和长处可以学习滴，这油嘴滑舌还是不要学了吧。” 籽籽白了她一眼，说：“嫌我抢你台词了？” 叶子恨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刚才让我出主意的时候，嘴那叫一个甜。现在她”说到这里，朝朵朵的继母扬了扬下巴，接着道：“不配合你演出了，又把气撒我身上啦？” 籽籽眼睛咕噜噜一转，拉住叶子的胳膊，说：“叶子姐姐，你最好了。我妈一天到晚说我‘好的不学学坏的’，你就多担待点儿吧” 两个女孩儿正在那儿叽咕着，只见朵朵的继母终于站了起来，两人马上停住话头跟了出去。令籽籽失望的是，小利又回到了卧室。看见丈夫并没有睡，还开着灯在等她。便重新回到床上，把靠枕拿过来垫在背后，侧头对丈夫说：“老刘，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这么晚了”丈夫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着头，说：“你说吧。” “你看啊，朵朵的妈妈是在这里去世的吧？后来，朵朵也病了。我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原本呢，我也没往这方面多想。只是觉得因为朵朵自己可能还有些伤心，所以身体弱一点也正常。可是你发现没有，小天这段时间老是感冒你记得三三的吧，她最相信这些。她说，可能是因为这房子嗯阴气太重” 丈夫听了这话，有点不太乐意的样子，说：“你听那些三姑六婆胡说八道。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你是男人，阳气旺。” “小天不也是男的，那他感冒跟这房子有什么关系？” “小天还是个孩子。” 见丈夫一时无言以对，小利翻身跪在床上，拉着丈夫的手，“噗嗤”一笑，说：“看你这一身正气的样子。老刘，其实我也不是真信那些鬼话。即使三三说的是真的，有你在这儿镇着，我还怕什么？只不过，我们不是要生宝宝吗？一想到孩子，什么事情都变得‘宁可信其有c不可信其无’了”说着，把头靠在丈夫肩膀上，接着道：“一想起朵朵，就想着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咱们以后的孩子，我们都到了这个年纪，不能再让孩子有什么闪失了。” 老刘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妻子的肩膀拍了拍，说：“虽说咱们有这个能力，可要重新换房到底是件大事，我怕到时候又给你增加许多麻烦。” 小利对着丈夫甜甜地一笑，说：“为你做什么都不是麻烦。” 看来，今晚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天的梦 朵朵的继母小利确实一觉睡到了天亮。起身拉开窗帘，看见窗外一片阳光灿烂，忍不住哼起歌来。是啊，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拆什么儿童房，从这里搬走，让生活重新开始不就一k了吗？ 小利下楼，哼着歌为儿子准备早餐。自从朵朵去世之后，小利就把原来住在家里的保姆辞了。钟点工要下午四点去学校接了小天一起回家。所以早餐一般都是准备一点牛奶面包。偶尔，小利也会让钟点工煲一锅粥，她早上起来热一热。不过今天心情好，小利手忙脚乱的摊了蛋饼c煎了火腿，个把月没怎么用的烤面包机也被她从橱柜里搬了出来。 儿子小天坐在餐桌上心不在焉地啃着妈妈做的三明治，小利一反常态的没有催促他赶紧，而是笑眯眯地摸摸儿子的头，问：“好不好吃？” “妈？” “嗯，什么事？”小利一边返身为刚下楼的丈夫倒牛奶，一边应道。 儿子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看见两个姐姐来找朵朵，走错了门，进了我的房间。” 小利手一抖，牛奶洒得一灶台都是。她背对着丈夫和儿子，用抹布把灶台收拾干净方才转过身来，却并不理会儿子，对丈夫说道：“小天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他大概是想朵朵妹妹了吧？” 小天坚持自己的说法：“是真的，我告诉她们朵朵的房间在隔壁，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姐姐对我说，我是在做梦。” 小利已然忘记了哼歌，脸上的血色又不见了，对丈夫说：“我送小天上学去了。” 丈夫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你不吃早点了？” 小利应道：“噢，刚才吃过一点了。”说着，便开始穿外衣拿包准备出门，一边催促儿子，说：“快，别磨蹭个没完。” 小天的梦被忽视了，他有些不甘心，问老刘：“爸爸，我真的看见两个姐姐来找朵朵，你相信我啊。” 老刘喝了口牛奶，正在把手机打开，随口应道：“我相信赶快跟妈妈上学去吧，要听话啊。” 一出了门，小天就听见妈妈给外婆打电话，说要把自己送去住几天，便嘟囔道：“我不想去外婆家。”可妈妈根本不理他。 看着朵朵爸爸把早餐用过的杯碟放进水池，关门离开了家，叶子对籽籽说：“我们也走吧，先想想再说。” 昨天晚上，当朵朵的父母重新入睡之后，籽籽还想再去跟朵朵的继母说话，被叶子拦住了。说不如去朵朵的房间看看，找点别的线索。阴差阳错，她们进了小天的房间。既然来都来了，两人便四处打量起来。叶子还一边发表着她的看法。看见书桌上贴着的学习计划，啧啧摇头，道：“才三年级就那么严格。”想起自己的老妈，籽籽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叶子又指着小天房间角落里的一堆变形金刚，说：“你看，虽说男孩子的房间看上去有点杂乱无章，其实收拾的很干净。不像朵朵的城堡，看上去很童话，其实根本没人用心照顾。”籽籽吃吃的笑了，说：“很童话？这种描述方式很叶子哦。不知道朵朵的卧室是不是也很童话。” 就在这时，小天的声音从她俩身后传来：“姐姐，朵朵的房间在隔壁。” 两人回头一看，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看着她俩。籽籽一声惊呼，穿门而出。叶子倒还镇定，她走过去对小天说：“你只是做了个梦，接着睡吧。”然后也出去了。 两人默默地来到朵朵的房间。尤其是籽籽，还没有从小天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小天是真的看得见她们，或者，只是做了个梦？籽籽当然希望是后者。唉，如果小天的妈妈也这样坐起来跟她们说话就好了。 怎么一切都这么拧巴？ 更令人失望的是，朵朵的卧室里只有家具还在，大概所有朵朵用过的的衣服物品都被清理干净了。这里已经没有了朵朵的痕迹 回到望乡台上，籽籽的情绪很不好。她把朵朵的心重新放回到灯笼里面，看着它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芒。 孟婆说如果一再的去朵朵家，就会消耗朵朵的心气，也许就不能照亮她回家的路了。而且它还需要籽籽的鲜血，这对籽籽的身体也是一种损伤尽管孟婆把后果说得那么严重，籽籽还是去了朵朵家。可是，可是她认为她不仅一无所获，还惊动了朵朵的继母决定搬家。如果他们真的离开这个朵朵曾经的家的话，她不是再也没有机会找出真相了吗？ 籽籽盯着那盏淡青色的心灯，说：“叶子姐姐，我看着这盏灯，那感觉就像看着朵朵一样，听见她说她愿意把心给我要不是无意中看见朵朵的继母在本子上写下的那些话，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朵朵竟然是她害死的。看她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的时候，和别的妈也没什么区别呀？真不敢相信。” 叶子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画架c画纸c画笔和各种颜料——据她说是从孟婆那儿弄来的——正在画着彼岸花。她画的不是一簇，也不是一丛，而是一朵，只是一朵。叶子没功夫看籽籽，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画板，说：“你看这彼岸花，好像每一朵都一模一样。但只有一朵是你能读得懂的。人也如此，差别只在一念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壮 “曹叶啊，妈的小叶子，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妈妈知道，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啊呜” 籽籽和叶子循声朝望乡台外看去。不用问籽籽也知道，那是叶子的家，叶子妈妈因为叶子爸爸的劝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结果把痛哭变成了呜咽，看着更觉心酸。籽籽被屋里的第三个人吸引住了。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立在窗边，双手插在裤兜里，双目无神望向窗外。他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袖子挽在了胳膊肘上面。本来笔挺的衣服大概因为几天来一直穿在身上，变得皱巴巴的。就像他的人一样，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一种挺拔笔直的感觉。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内心显然也是皱巴巴的。 叶子仿佛一直在专注地画着她能“读得懂”的那朵彼岸花。这时，轻叹一声，说：“看来，我该走了。” 籽籽问：“叶子姐姐，那个站着的是大壮吧？” 叶子终于把眼睛望向了籽籽，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朵朵家你提到了大壮这个名字。”籽籽答。 “我提了吗？” 籽籽点头。见叶子没再说话，又忍不住弱弱地问了句：“离开他们，你舍得吗？” 叶子又把目光转向了她的画，说：“等我把它画完，我的故事也应该讲完了。”叶子已经在为自己的彼岸花着鲜红的颜色了。籽籽一眼看去，每一根花蕊c每一片花瓣似乎都在诉说着什么。 叶子开始讲起了大壮的故事，籽籽仍然着了魔似的盯着那花，仿佛叶子的声音是从那花里传出来的：“大壮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的大学同学的哥哥——听起来好像挺复杂，其实认识他也是为了工作。大壮有一家信息技术服务公司，需要一个兼职会计，高中同学找到了我。刚好那个时候我也想多挣点，就把这活儿接了下来。” 我一个星期去他们公司两个半天。可能他们做it的就这样，我们见了面有事说事，说的事也从来没有超出过工作的范畴。时间一长我发现，大壮是个很严谨很细致的人。我的一些工作习惯他虽然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且从不轻易去改变。甚至我用的回形针，几年来都是同一个牌子，放在办公桌的同一个位置。” 我们那时候的关系是我认为人与人之间最应该的关系。在一起是为了共同完成某件事情，目的简单c心情愉快。不见面时，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两年前，我二十四岁，本命年。我攒了一个星期公休假，加上国庆假期c周末双休简直是小账不可细算呀。还等什么，立即收拾行装，和谢迪生到敦煌写生去了。就在去到敦煌的一个星期后，我病了。” 叶子极专心地勾勒起画布上的一片花瓣来，仿佛已经忘记自己刚才正在做什么了。 籽籽想了想，问道：“叶子姐姐，是你的心脏病复发了吗？” 叶子对着自己的那朵彼岸花惨然一笑，说：“我怀孕快三个月了。” “嗯”真是没想到，怪不得叶子一直不愿意告诉籽籽自己的故事。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孩要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讲述一个关于怀孕的故事讲的人和听的人似乎都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的态度。可是，叶子一旦将“怀孕”这个词说出来之后，忽然就有一种放下的感觉。 她放下画笔，走到籽籽对面坐下，说：“我要走了，虽然没有什么遗憾，但也不能带着对自己和家人的歉疚离开啊。那多别扭。这一刻，我忽然发现，如果没有这样的经历，我也不会懂得，真正爱一个人，其实是一种付出，一种对自己情感负责任的态度。”说到这里，叶子也学籽籽打了个盘腿，恢复了她本来的面目，对籽籽说：“妹妹，这都是血的教训呐。” 籽籽看着她，不禁莞尔，放下心来追问道：“那后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手术 “后来”叶子说：“我们离开莫高窟，去了敦煌市区的一家医院，准备把孩子拿掉” 叶子不说话时，籽籽没再打扰她。因为籽籽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叙述，又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吧？ 叶子想了一会儿，接着说下去：“以前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一直也没认真考虑过要孩子这件事。可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孕育着一个生命，怎么说呢？我想没有个哪个女人会不想成为一个母亲的。可是，即便不考虑自己的健康状况，我刚工作没几年，爸妈还不知道我的事情。最主要是，谢迪生坚决不要这个孩子。你知道吗？我当时就有些生气。如果使用避孕套的话，我就不会怀孕，也没有后面这么多纠结”看到籽籽听到“避孕套”时神色有些不自然，叶子停住了自己的叙述，对她说：“籽籽，这真的是血的教训。女孩子最重要就是保护好自己，别像我唉当时心情真的很不好，谢迪生还在一旁唉声叹气，说好好一个假期，偏偏遇上这种事我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就坐在那个离家千里之外的手术室外面哭个不停。谢迪生被我哭的烦了，说出去给我买点吃的，便离开了。再回来时，我仍然很难过，可他好像已经没事了，兴致勃勃地跟我说，他有个想法。他建议我趁着这次做人流，干脆把结扎手术也一起做了——哦，结扎的意思就是，我以后再也不会怀孕了——反正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要孩子，这样的话，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因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就只有他可以依靠，而且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竟然觉得那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我还有些犹豫，想等回家以后再做决定。谢迪生却说，我们都在那城市生活几十年了，到处是熟人，保不齐被别人知道以后说三道四。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对了，没人关心你从哪儿来打哪儿去，两个手术一起做了，省多少事” 就这样，我在手术单上签了字，进了手术室。到现在我都不清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手术不太顺利，我失血过多，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身上带的钱已经不够住院费了，我躺在病床上，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自己这种状况，你叫我怎么向家人朋友开口？想来想去，最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大壮，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能否请公司出纳帮忙，把我这个月的工资转账到另外一张银行卡上。我知道这是违规的，下不为例。” 一天之后，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不是谢迪生，而是大壮” 籽籽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谢迪生上哪儿去了？难道你住院的时候，他居然不在你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真的爱你 叶子答道：“在我手术后的第三天，谢迪生说他太累了，为了我住院，他连宾馆都不舍得去住，偏我住的又是妇科病房，他出来进去的，太不方便。干脆他还是去一趟敦煌，把我们寄存在客栈老板那儿的行李——主要是些画画用的东西——取回来得了。因为就我那副样子，肯定是没法回去继续写生的算了，不说他了。” 说到后面，叶子的语气已经“平静”得有些刻意了。这让籽籽愈发愤愤不平起来，说：“那个做手术躺在医院里的人是你哎，他还嫌累？” 籽籽的打抱不平仿佛让叶子的心绪平复了下来，她拉起籽籽的手，用惯常略带调侃的语气说：“谢谢你这么说。现在我知道了，你是真的爱我。” 籽籽一针见血地回道：“一个电话就出现在你病房门口的大壮才是真的爱你呢。” 叶子眼里闪现出一种非常非常柔和的光来，这是一种能把人心融化掉的眼光，搞得籽籽都想把朵朵的那盏心灯放远一点了。只听叶子柔声说道：“是啊，你不知道一个人躺在异乡的医院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没有人关心你，却有人担心你——担心你支付不了住院费或者干脆死在那里，会给别人添麻烦。说得难听一点，那时候的我就像一袋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成为周围环境的一个负担了。可是，当大壮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不，简直是愤怒。我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出好几种反应，对他大吼一声，让他‘滚’；或者，义正词严地告诉他，虽然他算是我的老板，但未经我同意，冒然前来窥探我的，很不道德；或者，严肃地对他说，我们不过是同事，还没那么熟，这里不欢迎他可恨的是，我当时就那样躺在床上，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只是用一种受了惊吓的c很弱智的表情瞪着他，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想，当时我对自己唯一感到满意的表现就是——我没有哭。”说到这里，叶子苦笑了一下，说：“我妈说我从小就是笑眯眯的，很少哭。” 可籽籽听得都快哭了。 叶子把双腿拳起来，抱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光朝向了远方，很温柔的说起大壮来：“他倒好，找了把椅子一丝不苟地把外衣挂在上面，把手里的东西，该放桌上的放桌上，该放柜子的放柜子。人没闲着，嘴也不停，告诉我他已经向医生咨询过我的情况了，说我人年轻，恢复得快，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他还说给我买了小米粥——据说是那个地方最养人的东西他把所有事情都做的那样自然，就像他一直就在那里，只不过刚才出去过十分钟又回来了一样。我能说什么呢？问问他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跟他讨论一下我的病情我只能什么也不说，喝粥睡觉打点滴，然后，睡觉喝粥打点滴。四天后，大壮订好了回家的机票，我办完出院手续，一分钟也没耽搁，打了辆车直奔机场去了。” 听到这里，籽籽终于舒了一口气，说：“太好了，你和谢迪生终于分手了叶子和大壮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叶子摇头道：“妹妹，你说的那是童话故事。生活是有惯性的。” “惯性？”籽籽不明白。 叶子解释道：“我妈说我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像是在幼儿园吃不饱似的。就想着去探探老师的口气。老师跟我妈说，我其它时候都挺好，就是不好好吃饭。我妈琢磨了老长时间才整明白，原来我从会吃饭开始，就总是用一只兰色的小碗吃饭，可在幼儿园用的是统一餐具，我刚开始的时候就特别不习惯，好像没有那只小碗就不是吃饭似的人长时间的做一件事情，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所以，在敦煌的那段经历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回家以后，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籽籽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和谢迪生没分手？” 叶子一笑，说：“大壮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壮是个很严谨很细致的人，他从我的一个电话就推测出了我的处境，第一时间就跑去帮我，而且，自始至终，没有问过我一个字。回来之后，我仍然一个星期去他的公司两个半天，见了面，仍然只是有事说事。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以前我去的时候不一定能见到他。而从敦煌回来之后，每次去公司，总能见到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那个大壮，他怎么能有女朋友呢？籽籽看上去好像比叶子还要失望。不过，想来想去，最让籽籽想不通的是，叶子和谢迪生为什么不分手？便又问：“当初谢迪生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跑掉了，后来怎么还有脸回来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喝醉 叶子笑了笑——她居然笑得出来——说：“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是不同的。谢迪生回来之后冲我发了一通脾气，问我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就撇下他走了。害得他连回来的火车票钱都凑不够，多亏一个刚认识的朋友，才没有流落敦煌街头。” 听了这番话，籽籽总觉得哪里不对？问：“他出去玩自己不带钱吗？” 叶子说：“他总是说，反正他对钱没什么概念，只要有我这个会计在身边，钱这种东西就再也不用他操心了，一切都听我的。” “可是”籽籽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只是问了句：“那你就相信他了？” 叶子又笑了，可她马上解释说：“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在笑我自己。籽籽，连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都觉得有问题，可我当时就是不明白。人是需要比较的。以前我就是觉得，跟那些男生比起来，谢迪生成熟又风趣，当他握着画笔时，真的很有魅力。可是自从那次大壮向我伸出援手之后，我便开始觉得我的这场恋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按理说，谢迪生是搞艺术的，他应该更浪漫更有情怀；而大壮是个理工男，生活难免有些刻板而沉闷。可我的感受恰恰相反，跟大壮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就感觉很放松，也很开心。而与谢迪生在一起，我总是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之中，因为我们老是吵架。特别是从敦煌回来以后，甚至不为什么也要吵上两句。” 人有些时候就是那么怪。那段时间，我听说晚上或者周末需要加班时，总是十万分的乐意。这样的下属领导是当然的喜欢。而永远把我当成他们的小叶子的父母也认为，去公司加班总比我去外地写生让他们放心的多。渐渐的，我也不再费心去想该怎么告诉父母关于‘谢迪生的存在’，觉得这已经没意义了。可是，我们依然每天都在一起吵架。好像生活就应该这样似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籽籽瞪着叶子，她忽然想起小学时候的班主任开班会时对他们说过的话来“明明知道不对，可有些同学就是管不住自己，就是要做这样的事。简直莫名其妙。”这个呃籽籽无言以对。看来，谈恋爱也是个技术活啊。 仿佛有风，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似乎发出了一种幽幽的沙沙声，颇有些一唱三叹的韵味。又似乎，这只是自己的一种感觉而已，彼岸花兀自开得妖艳。叶子轻叹一声，幽幽说道：“转眼就要过春节了。大壮他们公司年前要聚餐，为了方便我，专门选了我去上班的一天晚上。那天，还来了些业务单位的主顾，还有，大壮的女朋友。据说她是大壮的大学同学，很强势的一个女生。往那儿一坐，一看就知道是老板娘，神采飞扬的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我坐在公司出纳旁边，一边听着她评价老板娘的发型和身材——漂亮是当然的，所以也就用不着讨论了——一边默默地吃菜。这时候，谢迪生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今天去一个绘画班给人代课，现在还没吃饭，让我赶紧带点吃的回去给他。挂了电话以后，发现公司里的同事开始相互敬酒，不知怎的，我就喝醉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发现我在大壮家里。在他家的，还有他女朋友。” 凭良心说，大壮的女朋友真的很会照顾人。她为我换了干净衣服，擦了脸。一看见我醒过来，马上命令我喝下了一杯浓浓的番茄汁。然后笑眯眯地说，听大壮说起我，都是如何稳重如何能干。但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就看见我酩酊大醉，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放心。现在，大壮的公司发展得很不错，财务负责人只是个兼职可不行啊，何况还这么年轻我当时很狼狈但执意地离开了大壮家。大壮追了出来，说不管我愿不愿意，一定要送我回去。大概是当时我的酒还没有完全醒。‘酒壮怂人胆’嘛，我就穿着大壮女朋友的衣服，浑身酒气的抱着大壮放声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没完没了。直到我发现他胸前的衣服已经比我的脸还湿，完全没法继续靠在上面哭下去了，方才收住眼泪。然后非常非常诚恳地对他说，我感到非常非常抱歉，希望他就像上次从敦煌回来那样，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他却说”说到这里，叶子有些说不下去了。 籽籽急道：“他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接受的勇气 “大壮说，生活就是这样，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必须接受它。有时候，接受也是一种勇气。” “哦”籽籽哼了一声，她原本向往的是，大壮能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话来。可是这个呃籽籽决定不懂的事情不插嘴，遂咬住嘴唇看着叶子，等她接着说下去。 此时的叶子陷在自己的回忆里，脸颊绯红双眼迷蒙，似乎已经看不到籽籽的存在了。只听她接着说道：“我们俩就坐在大壮的车里，说啊说啊说着说着，天就亮了。奇怪，真是太奇怪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居然是大壮。可我可我并不想让他接受我。所以在，我问大壮不，应该是质问我自己‘我做过结扎，不会再有孩子了，你能接受？我有心脏病，极有可能永远年轻，你也接受？’大壮居然神色如常的看着我，说，这些他全部都想过。我的先心病只不过是发现的有点晚，错过了根治的时间。其实，现在的医疗水平是能够帮我实现做母亲的愿望的。而且，只要生活稳定c心情愉快，我也没有英年早逝的理由。他告诉我，为了搞清楚我的状况，那段时间他查了很多资料，还咨询过一些专家。大壮第一次提到了谢迪生，说我选择谢迪生并不像我认为的那样，因为他才华横溢。而是觉得谢迪生比我大了许多，而且还不要孩子。我认为这样的人才最适合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壮也顺带批评了一下我的父母。说他们因为在我小的时候没有及时发现我的病况，对此一直心怀内疚，对我爱护到了宠溺的程度。这恰恰强化了我对自己身体有病的认知，妨碍了我客观看待自己的病情，继而影响到了我对生活的选择和判断”说完这些，叶子轻叹一口气，说：“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不料，籽籽咋舌，羡慕的说：“如果有人这么了解我就好了对了，叶子姐姐，我觉得这就是大壮和谢迪生的差别。” “哦？”叶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籽籽，问：“什么差别？” “大壮总是想着你，谢迪生只想着他自己。” 这回，叶子长长地叹了一大口气，说：“我对大壮说，你有女朋友。（是啊，籽籽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呢）他说如果合适的话，他们早就结婚了。我又问，那为什么不分手。大壮说，女朋友一直要他给出一个分手的理由，他对我说‘现在我终于有理由分手了，你就是我的理由’。” 听到这里，籽籽终于舒了口气，说：“太好了，他们就这样分手了，你们就在一起了？” “没有。”叶子干巴巴地说：“天亮了，我告诉大壮，现在自己打车回去很安全，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再给他答复。我回到父母家，蒙着头睡了一天，醒来之后，决定从大壮的公司辞职，然后，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籽籽惊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大壮怎么可能让你消失呢，难道他不会去找你吗？” 叶子说：“那段时间刚过春节，我想趁这两个星期让这事冷一冷，说不定事情也就过去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换个工作单位。反正我不能害他。” “他那么喜欢你，你和他在一起怎么会是害他呢？”籽籽摇头表示不同意。 叶子也苦恼地摇摇头，说：“我不是他的理由，我只是他的麻烦。像他那样的人，应该得到更好的。” “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 叶子被这话逗得笑起来，直起身换了个坐姿，伸手拍了一下籽籽的手臂，说：“我觉得你是大壮附体了。” “因为我们都爱你啊。”籽籽把身子往前一探，说道。 看着她闪亮的大眼睛，叶子一愣，轻声说：“我也爱你们。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重回人间，希望大壮能够幸福。” “没有你，他是不会幸福的。”籽籽说。 “不。”叶子坚决的说：“没有我，他也能找到幸福。大壮不是说过吗？接受也是一种勇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勤姐 籽籽实在搞不懂，叶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她感觉很是郁闷。问道：“那你春节放假的时候，又和谢迪生出去写生了？” 叶子看了籽籽一眼，说：“当然没有。把事情搞成这样——虽然都是我自己作的，但心里面对谢迪生肯定是有怨恨的。我想换个工作单位，不仅是要离开大壮，更要离开谢迪生。整整一个假期，我都躲在父母家里，享受着他们的照顾，也在考虑如何跟谢迪生摊牌。直到大年初七那天，我回到自己家里——其实，这套房也是父母送给我的，美其名曰大学毕业礼——我打算收拾收拾准备上班，主要还是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想到，第一个敲开我房门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叶子告诉籽籽，那个女人自我介绍说她叫勤姐，是谢迪生的女朋友，南方人，纯粹是兴趣，跑到大理开了一家客栈。为了谢迪生，等到孩子去了国外念书，便把婚离了。 叶子没想到这位保养得很好的勤姐，孩子居然已经成年；更没想到她自称是谢迪生的女朋友。不过，一想到谢迪生现在跟自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反倒松了口气。如实告诉勤姐，她已经决定跟谢迪生分手，现在谢迪生在哪儿，在干什么，自己也不清楚，请她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一看就知道勤姐可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她对叶子说：“你不知道他在哪儿，可我知道啊。他跟着一个在美院进修的小姑娘跑到西双版纳画画去了。听说他俩是在敦煌认识的。你也是个美术爱好者，对吗？” 勤姐那一口吴侬软语原本有几分温柔可人，可从她说话的口气到她说出来的话，都让叶子觉得自己简直蠢到了极点。她不客气地对勤姐说：“他们去哪儿跟我没关系，我爱干什么也跟你没关系，请你离开我家吧。” 勤姐反问：“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吗？他再回来找你怎么办？谢迪生这个人我是最清楚，他是一天也离不开女人的。他说，没有女人就没有灵感；没有灵感，灵魂就死了；灵魂死了，还活着干什么？” 叶子看着勤姐，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既然你都知道，干嘛还离婚？” 勤姐嫣然一笑，颇有些，说：“小姑娘，我都这把年纪了，也该为自己活几天吧？就让谢迪生去找他的灵感，你信不信，最后他还是得回到我这儿来。” “我信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不行。”勤姐在叶子的沙发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必须等谢迪生回来，咱们面对面说清楚。” “那是不是应该也叫上谢迪生的新女朋友啊？”叶子嘲讽地问。 勤姐不以为忤，说：“那倒不用，他对那个小女生也就三分钟的热度，唯独对你”勤姐说到这里，斜睨着叶子，没把话说完，换了个话题继续道：“要不是这一年多家里的事情客栈的事情一大堆，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把事情搞清楚的呀” 这时候，门铃又响了。叶子挺高兴，自己那个特爱约人逛街可总是迟到的表妹总算是来了，她没看猫眼就迫不及待地把门打开来。孰料，门外站着的那个人，竟然是大壮的女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舌战 谢迪生的女朋友和大壮的女朋友不约而同来到叶子家籽籽脑补了一下这个场面，不禁感叹道：“好热闹啊。” 叶子苦笑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谁说不是呢？大壮的女朋友比那个勤姐还气派，连招呼都打得不同凡响。她上来就说，我知道你叫曹叶，我姓尤，是x大的老师，大家都称我尤老师。然后径自走进客厅，看见在沙发上坐着不挪窝的勤姐，微蹙着眉问我‘这位是’谢迪生的女朋友也不含糊，有眉有眼的笑着说‘尤老师好，虚长几岁，你就叫我勤姐吧’。我愣在一旁直犯迷糊，这难道不是我家吗？” 籽籽担心地问：“那你怎么办呢？” 叶子耸了耸肩，说：“能怎么办？看着两位王母娘娘针锋相对呗。两个人都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谈，都希望对方赶紧消失。刚开始的时候还笑里藏刀的，到了后来，那简直是枪林弹雨呀。这位说，妹妹这性子，颇有其先辈尤三姐之风，可惜那尤三姐太过刚烈，命不好。那位也不含糊，说您都半老徐娘了，还叫什么姐呀，应该尊称一声娘才对看着二位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我只好躲到一边给表妹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今天有事，约会取消。” 籽籽问道：“尤三姐是谁？” 叶子白了她一眼，问：“难道你都没读过《红楼梦》？看来咱们真是有代沟呀。” “噢，”籽籽反击道：“我看你跟她俩也有代沟。” “我们那不叫代沟，我跟她们就不是一路人，好吧？看着眼前这两位美女，我忽然想起几年前很流行的一句话来‘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以前总认为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从那时开始，我相信了，如果有谁敢挡她们的道儿，那简直就是找死两位这儿激战正酣，可把我愁死了，什么时候是个了局啊？这时，我家的门铃第三次响了起来。” 籽籽想也不想，说：“大壮来了。” 叶子惊道：“你怎么知道？” 这回，轮到籽籽白了她一眼，说：“这还用问，难道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分手 看见大壮的那一瞬间，叶子不能再否认，大壮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见的那个人。可看着屋里的情形，敏锐如大壮也有些懵圈。他瞟了一眼勤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叶子，叶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对着大壮耸了耸肩。 这时候，尤老师抛开了勤姐，站起身眯着眼问大壮：“你来干什么？” 看得出来，大壮已经非常之生气，但仍能不动声色地说：“这句话好像该我问你吧？” “哈”尤老师甩了甩她那精致的披肩长卷发，说：“你说的对，我的问题是不太严谨。这里你熟，我应该问，你今天来干什么？怎么，怕我把曹叶吃了？” 大壮环视四周，没说话，来到窗前，把手放进裤兜里，站着望向窗外。不知怎的，三个女人谁也不说话了。屋里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十一层楼下的汽车喇叭声。片刻后，勤姐笑眯眯地打破了沉默，对叶子说：“小姑娘，看不出来啊，挺有手腕行，你们忙，我们的事情改天再聊。”随后，冲大壮嫣然一笑，说：“这位帅哥，走了啊。”说完，婷婷娉娉地走过去拉开门，径自离开了。 大概因为勤姐单单没同尤老师打招呼，门合上的一瞬间，她便问叶子道：“这老娘是谁？骚气的很。” 见叶子没说话，尤老师重又回到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两手在胸前一抱，说：“吴思贤，居然敢跟我玩劈腿” “停！”叶子忽然用两只手做了一个比赛场上裁判做的暂停动作。打断她道：“我说这位尤老师，首先，我跟吴总到目前为止，就是单纯的雇主与雇员的关系。如果你是吴总的女朋友，是不是应该凡事多替自己的男朋友考虑一下，当着他的一个前下属的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前下属？”尤老师一脸疑惑的看着叶子。 这时，大壮脸色苍白地从窗边走了过来，拉着叶子和自己一起坐在了尤老师对面。尤老师见状，放下了二郎腿和抱着的手，厉声道：“这叫没有什么？” 大壮没理她，交代叶子：“咱们的事情待会儿再说。”然后，转向尤老师，说：“尤丽敏，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纠缠叶子？”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就是来看看，她到底对你使了什么手段，让你突然跟我提分手。” 大壮答：“叶子说的没错，我跟她到目前为止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当然，以后就不一样了”看见两个女人同时要说话，大壮手一抬，道：“麻烦你们听我把话讲完。尤丽敏，实话告诉你，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要不是你满世界打听叶子家住哪儿，连我都不知道她在这里”说着，不由自主地深情的看了叶子一眼。 尤丽敏忍不住打断道：“吴思贤，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着叶子，道：“你说我哪点不比她强？”说着，把头转向叶子，说：“你是没见过当初他在大学的时候追我的那个样子，你再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男人真不是东西。” 叶子无言以对。 只听大壮冷静地开口道：“你哪点都比她强。在你心里，自己太优秀c太漂亮，简直完美。就没有哪个男人能配得上你。” 尤丽敏厉声道：“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都耗在了你的身上。现在，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这样吗？”大壮反问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是谁不愿意结婚的？当初我决定要自己创业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那时我是不太看好这个事情，可是如果你听我的我们现在不就是同事，有受人尊敬的稳定的工作，不也挺好吗？你以为这样的机会是随时都会有的吗？” “那么”大壮接着问：“是谁提出来分手？是谁去和别人谈婚论嫁？” “那不是我爸我妈，他”尤丽敏脸上闪过一丝愠色，说：“我不是不顾家人反对又回到你身边了吗？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初恋啊？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容易吗？” 大壮摇头道：“你只是觉得我现在已经有能力给你想要的生活。而且，把我对你的付出，你对我的索取，都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尤丽敏，人是会进化的。我不能否认，你对我来说，是很迷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有很多东西是我给不了你的。” 尤丽敏探身向前，用少见的诚恳的语气说：“大壮，我不想要其它东西，我只要你。” 大壮又摇了摇头，说：“你太贪心了。在你眼里，我要么是一件你想得到的东西，要么就不是东西。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你是一个大学老师，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沉默，还是沉默。最终，叶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问其他两个人：“你们饿了吗？我给你们弄点吃的？” 大壮看着尤丽敏，说：“尤老师现在肯定没什么胃口。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应该回去了，对吧，尤老师？” “吴思贤！”尤丽敏“噌”地站了起来，满脸的委屈加愤怒：“你居然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你等着，要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说着，摔门而去。“砰”的一声巨响，叶子感觉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没有任何预兆，大壮忽然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拥抱 籽籽问：“咦，叶子姐姐，你的脸怎么红了？” “是吗？”叶子答。赶紧把脸扭到一边，避开籽籽好奇的眼光。 大壮伸手搂住她的那个部分，她当然不会告诉籽籽——也没告诉过任何人。那是一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自己被温暖耀眼的光芒所包围，在满心欢喜中载沉载浮一切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叶子忽然轻轻跃起，对籽籽说：“我现在要去同大壮道别了，回头见吧。” 籽籽追着她问了句：“你真的忍心离开？” 叶子回眸一笑，说：“听说过一句话吗？瞬间既永恒。” 籽籽摇头道：“没听说过。可是，叶子姐姐”没等籽籽把话说完，叶子已经跨过望乡台，从籽籽眼前消失了。 籽籽叹了口气，只得回身看着叶子没画完的彼岸花发起愣来。那朵血红色的花儿开得艳丽，只见它轻轻舒展自己的花瓣，仿佛要拥抱籽籽一般 叶子回来之后显得很平静，马上拿起画笔，开始对画布上的彼岸花做最后的描补。籽籽忽然开口说：“叶子姐姐，我给这花取了个名字，叫拥抱。” 叶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瞪着她圆圆的大眼睛，问：“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籽籽看着那花儿，说：“我一看着它，它就好像要拥抱我一样。” 叶子也扭过头去仔细盯着那花儿看了看，说：“好名字，它就是我送给你的拥抱。”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望乡台，那花儿飘飘摇摇离开了画布，开始伸展自己，艳红的花瓣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将籽籽缓缓围住。对，这就是一个温暖的拥抱。籽籽正想着，那花儿却离开了她，兀自在风中旋转，每转一圈，就缩小一圈，慢慢的，它成一个小小的灯芯，悄无声息地落进了籽籽编织好的一只灯笼里。与朵朵的淡青色光芒不同，一股红色的光从灯笼里透出来，散开后，变成一圈金色的光晕。 看来，叶子是真的要走了。籽籽忍不住落下泪来，问：“叶子姐姐，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人世的呢？” “噢，其实这也很偶然，”叶子答道：“我这几天有点小感冒，结果引发了心肌炎。”说着，耸了耸肩。然后，不等籽籽再问，径自说道：“我刚才去看了大壮和爸爸妈妈，他们都很好。就像每天出门上班那样，我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每一个人，永远。” 籽籽嘟囔了一句：“你都要走了。” “可是，我们在一起的许多美好时光，永远留在他们心里了呀。”叶子一边说话，一边盯着籽籽的第二盏灯，评价道：“嗯，颜色不错就像这盏灯会和你在一起一样，我的心也永远会和他们在一起。” 籽籽还是觉得不舍，又问：“那么，你成为大壮的新娘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觉得好受些。” “小籽籽，我真是服了你了。”叶子笑道。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怪不得大壮那么爱她。籽籽心道。可她真的不能理解，叶子和大壮就这样天人永隔了，叶子还笑得这么好看。若换作她，那碗孟婆汤里的眼泪肯定是够了的。对了，眼泪。籽籽说：“你这么爱笑，孟婆汤里的眼泪怎么会够呢？” “泪往心里流啊。如果你真的爱那个人，总是想让他少点痛苦多点快乐，否则，又怎么能叫呢？”叶子答，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把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井 叶子接着讲她的故事： 尤丽敏走了之后（嗯，跳过拥抱那一段），叶子有些撑不住了（何况还是在大壮温暖的怀抱里）。她终于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那样，断断续续把勤姐是何许人，为何跑到她家里来，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大壮。本来叶子也是不想说的，如此狗血的剧情说出来只代表一个字——蠢；三个字——她很蠢。可那个人是大壮，如果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叶子是瞒不住的。更何况，她也不想瞒他什么。因为，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如此愚蠢，最好他能主动退避三舍。 可是，大壮根本没有退避三舍的意思。他告诉她：“你就是那个我想要相守一生的人，除非你认为我配不上你。” 叶子听了这话以后很是生气，大壮简直就是在颠倒黑白嘛。她直白的告诉他：“我，是我配不上你好吗？你不知道。放假一个人在家这些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我和谢迪生老是吵架，而又那么盼着和你在一起。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让我看见了一个更好的自己。而和谢迪生在一起时，生活总是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氛可是，我不能把这种绝望带给你，绝不！我不能让你没有孩子，不能让你为了我而放弃爬山和打球，不能让你有随时丧妻的担忧总之，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出现而对生活感到绝望。你配得上更好的。” 大壮也很生气，反驳道：“你为什么总是在考虑他人的感受，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 叶子说：“我就是在为我自己着想啊。爱是相互的，如果我只是一味的接受，没有什么值得为你付出的，你以为我会快乐吗？当有一天你发现，有些事情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会改变，你会快乐吗？” “我早就对你说过了，接受也是一种勇气。我觉得我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勇敢的。”大壮坚持。 叶子看了看他，说：“我知道你有勇气，你很优秀。可是可是，我能理解你对尤丽敏的感受。” “那不一样。”大壮抗议：“她只爱她自己。而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 叶子知道，她和大壮都同时想到了她为了谢迪生做结扎手术的事情。叶子的脸上变得有些苍白，可是她依然坚决，说：“我觉得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有爱的人和没有爱的人。不存在爱的多或是爱的少的人，也没有爱自己不爱别人或者爱别人不爱自己的人。爱不是消耗品，不会越用越少。爱就像是我们心里的一眼井，只要打出了井水，它就会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没有爱的人是痛苦的，因为他心里没有那眼井，向别人索取的再多，都只不过是饮鸩止渴。” “我们也很痛苦。”大壮痛苦地说。他的脸色也很苍白。 “有爱的人当然也会痛苦，但他对自己和别人都尽力了，虽然痛苦，却可以坦然。就像我爸我妈对我这样。他们知道我身体不好，于是做了他们所能做的一切，如果有一天我会先他们而去。我想，他们虽然痛苦，却可以很坦然。” 大壮马上问道：“他们能为你做的，为什么我就不能？难道你就要让我这一生不得安宁？” “不，大壮。”叶子用自己的手温柔地捂住大壮的嘴，说：“我只是一棵歪脖子树，不能把你这么好的人吊死在我这儿。你为什么再多给自己些机会，去森林里走一走呢？”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大壮一扭头，固执的说。 “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叶子柔声道：“为了能让我快乐，能让我心安，多给自己一些机会，好不好。要不这样，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如果，如果最后我们还会相遇，我就相信，这是缘分” “你们真的分开了？”籽籽惊讶的问。 “是的。”叶子点点头，说：“不过，没过多久，我就主动回到了大壮身边，去帮他渡过难关。哎”说到这里，叶子满足地叹了口气，接着道：“感谢上苍给了我们这样的缘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推理小说 叶子不再去大壮的公司兼职，仍然在在原来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叶子其实挺喜欢自己的工作的。股神巴菲特把他每天必看的各家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比喻为“色情小说”。叶子会心一笑。其实报表上的数字不仅仅是一个数字，如果你能读懂数字后面的故事，以及它对将来的预示对叶子来说，那不是“色情小说”，是“推理小说”。那段时间，生活里没有了大壮，也没有了谢迪生，叶子几乎把全部精力都用来读她的“推理小说”了。 谢迪生曾经来找过她一次。那天，她加班到很晚，回家的时候，看见谢迪生在门口等她，脸色阴沉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把门锁换掉。 看着他那忿忿不平的样子，叶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籽籽听到这里，拍案而起，道：“怎么会有这种人？” 叶子笑笑，平静的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再回头看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容易理解了。我之所以喜欢我的工作，是因为我发现，数字是不会骗人的，除非有人故意把它写错。而人，是会骗人的。只是最后骗来骗去，骗不了别人，只能骗骗自己而已。我不能说谢迪生是故意在骗我，至少他自己相信，他对我念念不忘是因为爱我。他告诉我，勤姐比他大三岁，他们相识于一个画展。这么多年来，勤姐帮他卖出了大部分的画，其实就相当于他的经纪人。谢迪生说，勤姐就像是他的姐姐c甚至母亲一样，而我不同，我是他的爱人。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这世界的美好和自由。我当时就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发挥，直接告诉他，那是因为勤姐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有我傻，他说什么我都相信。” 谢迪生听我这么说，一副受到严重伤害气疯了的表情，赌咒发誓说他真的爱我。如果他撒谎，出门就被雷劈死。我当时不知怎么了，一直就想笑。我说我相信，只是你的爱我承受不起。” 其实没有我，他的生活会更惬意。和勤姐在一起各取所需，偶尔出去找找灵感。不挺好的吗？” 籽籽想了老半天，才问了一句：“叶子姐姐，你的意思是，谢迪生他在骗自己？” 叶子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他怎么看。我只知道他说爱我的时候，他自己肯定认为他是爱我的。可那次独自一人躺在医院里的情形，留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那他就这么走了？”籽籽又问，显然连她都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叶子说：“没有。他坐在勤姐曾经坐过的那张沙发上，说如果我不相信他是爱我的，那他就坚决不离开。在这种时候，我几乎希望大壮可以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我的身边了。可是，我不能麻烦他。于是我告诉谢迪生，如果他不走，我要么打电话报警，要么打电话给勤姐。问他选哪个？” “然后，他就走了？”籽籽问。 “没有，”叶子说：“他抢了我的手机。还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勤姐回大理去了。说你跟一个小白脸好上了，我没戏了。勤姐以为我会相信，可我知道这不可能。” “真自恋。”籽籽的语气里有些担心，这样的人，她听着都害怕。 叶子笑了，说：“后来，我的心脏有点不舒服，真不舒服，但我心里清楚不太严重。于是，就表现的很严重的样子，让谢迪生打120。他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打了急救电话，我告诉他，我自己等医生来就行了。然后他就走了。” 籽籽听了，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只觉得一阵心酸，问：“以后你见过他吗？” “没有。”叶子还是那句话，顿了顿，接着说：“人生其实很短暂，每一次分离，都有可能是永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马卡龙 医生说叶子这是由于疲劳引发的心肌炎，她心脏的某些机能本来就弱，建议还是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可她刚躺到第三天，大壮公司的出纳小黄跑到医院找到了她。看着小黄慌里慌张的样子，叶子有丝不祥的预感。 小黄昨天去银行对账，发现税局已经把他们公司的账户给查封了。 “我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回去跟吴总说了这事。”小黄说：“他当时就懵了。等他了解了一圈情况以后，我我就听见他跟他女朋友不对，是前女朋友——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他们居然分手了——他给她打电话，两人就在电话里吵了起来。不过，在他们吵架之前，吴总就把我们几个从他办公室打发走了。” “哦，”叶子不由紧张起来，问：“这事跟尤丽敏有关？”想了想，又说：“可这事你为什么要跑来告诉我是大吴总让你来的？” “不不不”小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支吾着，说：“我她下班回家之后，我想起一件事来，越想越不对，本来想今天早上去跟吴总如实交待一下的。可今早一上班，公司里就传开了。说税局查封咱们的账户是尤丽敏举报的，而且她舅舅就是税局一个部门的领导。我，我” 看小黄这个样子，叶子明白了大概，问：“你把公司账目提供给了尤丽敏？” “不是不是”小黄连忙摆手，想了想，一脸愁苦地说：“唉，我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了这样”小黄告诉叶子，一个星期二下午，就像往常一样，她去银行对账。碰巧遇见了尤丽敏。因为她是老板的女朋友，小黄当然不敢得罪（“曹姐，你说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呢？未来老板娘哪是我这个小出纳得罪得起的。”小黄向叶子吐槽）。于是尤丽敏连说带笑地问了一下小黄最近公司在做的几个项目的进展情况，便走了。 一个星期后，大壮刚好去出差没在公司。尤丽敏又来找到小黄，说自己刚从欧洲回来，给小黄带了几盒马卡龙，还笑着说：“你带两盒回家吃，这三盒就麻烦你分给公司同事吧。公司里我跟你最熟，这事当然就只能拜托你了。”一席话，说得小黄受宠若惊，急忙汇报说吴总出差去了，尤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尤丽敏笑说，马卡龙时间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大壮没口福就由他去吧。小黄深信不疑，倒了杯自己的速溶咖啡招待尤丽敏在财务部休息会儿，兴致勃勃地窜到各个办公室分发马卡龙去了。 “曹姐，我昨天越想这事越觉得可疑，可是，你让我怎么跟吴总解释？说尤丽敏请我们吃了五盒马卡龙，大家都有份？”说到这里，小黄都快哭了，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一个小出纳。” 此时的叶子已经顾不得正在一旁委屈的小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看来，尤丽敏还真是做得出来。公司到底有没有偷税漏税，当然要查了才知道。可你把公司银行账户给封了，公司要怎么运作。别说他查你个一两年，就是查上十天半个月，你也玩儿不起啊。 小黄走了之后，叶子没有耽搁，立马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像过去一样，在下午两点的时候，走进了大壮的公司。 一切都没变，大壮也没变。好像一直就在等着她来。没有寒暄，彼此对视一眼，旁人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该记得的永远记得，该消散的早已消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欠 那段时间对大壮来说，真的很难。于叶子而言，实在是忙。她几乎把所有不在事务所的时间都耗在了大壮的公司。他们重新检查账目，仔细推敲尤丽敏会在什么地方做文章，力求不出任何纰漏。被查封的是公司的主账户，所幸还有几笔款项延迟到账。不过，为了能让公司正常运作，大壮把他的车和房都做了抵押。叶子没跟任何人商量，也把自己的房子进行了抵押。叶子原本预料的是，大壮知道以后会非常生气，可他现在难处那么大，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虎落平阳被犬欺了。所以，叶子都想好了，这回就好好气气大壮，就像他一声不吭就跑去敦煌医院里照顾她那样。 嘿，大壮，咱俩算是扯平了。 没想到，大壮知道叶子把房子抵押了之后居然很高兴，马上拉着叶子说要去见她的爸爸妈妈。说她的彩礼钱都给了，这完全是逼着他马上嫁到她们家去当上门女婿的节奏啊。 叶子一时不知所措，没想到大壮耍起赖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服不行啊。 怎么办？既然人家说自己彩礼都给了，只能选了个星期天带着大壮女婿上门见父母。也叫叶子的叶子妈忍不住喜极而泣，把女儿扒到一边，拉着女婿有鼻子有眼的讨论起婚礼的细节来。气的叶子在一旁直翻白眼，再三催促大壮赶紧走。公司里一兜一箩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跑这儿说这些没要紧的干什么。 在曹爸叶妈的抗议声中，叶子无心恋战，拉着大壮，简直就是逃出家门。大壮从大清早开始就是这么一副智商不在线的样子，笑呵呵的问叶子：“去哪儿？” 叶子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说：“你不会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小壮吧？” “什么？”大壮仍是一脸萌萌哒。 叶子摇头，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带你去公司加班呢？让同志们看见他们精明强干的吴总脑回路程序出现前所未有的错误，是会对艰难而曲折的革命失去信念的。” “那咱们就不加班，走，我请你吃大餐。” 闻言，叶子不仅摇头，还开始啧舌，说：“好不容易才从我爸妈的鸡腿肘子大餐那儿逃出来，你又来？” 大壮仍然呵呵笑的，拉住叶子的手，说：“谢谢咱爸咱妈，谢谢他们的大餐。其实，我最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尤丽敏。若没有她的帮助，你怎么可能回到我的身边。” 听着大壮不着调的言论，叶子简直有些生气，说：“你干嘛？发表获奖感言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的资产负债表上全是红字啊？我问你，腾飞的智能管理系统进展得怎么样了？如果按进度，下星期就可以去结进度款的。不是都说了吗？节流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但开源必须得抓紧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啊，同志。看着你这副中枢系统出问题的样子，我怀疑咱俩就快要流落街头” 不等叶子把话说完，也不管大街上是不是人来人往，大壮伸手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叶子脸红心跳地挣扎着，忽然，眼前一黑，就向地上滑去。叶子感觉到大壮气力惊人地一把将她抱起，就往车那儿狂奔，便用最后一点气力，说：“药包里，不用去医院” 当叶子渐渐缓过来的时候，是她意识到大壮紧紧抓住她的时候——好像一松手她就会随风飘走似的抓着她。叶子虚弱地挣扎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大壮马上把一只汗津津的手放在了她的嘴上，说：“不要动，不要说话，求你了。开源的事情有我，节流的事情也有我。我向你保证，咱们不会流落街头。而且，我们要买别墅，必须是别墅，有一个大大的庭院，种满花儿，还要种一棵香樟树，它的叶子是最漂亮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像你。这样，我们的家不仅空气好，而且很安静。在树下放一把椅子，夏天在那里乘凉，冬天在那里晒太阳。只有你和我” 叶子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任由大壮这么紧紧的抓着她，只是，眼泪慢慢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把头埋进大壮的胸口，安静地哭着。大壮的手忽然变得温柔了，就像抱着一个婴儿般地抱着她，时不时还轻轻拍打她的背 “我想，”坐在望乡台上的叶子对籽籽说：“我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在大壮的衬衫上了。” “籽籽，籽籽，”坐在病房里的籽籽妈又在呼唤自己的女儿：“你怎么流眼泪了，是哪里疼吗？医生，医生”籽籽妈一边叫着，一边伸手去按床头的提示铃。 籽籽一扭头，不好意思地对叶子说：“你把我弄哭了。”想了想，有点点羡慕c有点点向往地加了句：“你的眼泪都给了大壮了。” 叶子笑了，说：“是啊，我也是这么对大壮说的。我说，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眼泪，这辈子来还。” “大壮怎么说？”籽籽问，她已经完全陷在这个故事里，顾不上该问还是不该问了。 叶子说：“大壮说我欠他的不止眼泪，还有我的下半辈子。其实，我对自己的身体是有预感的。不过，我一边哭一边告诉他，我不止欠他下半辈子，还欠他一个孩子。如果这辈子还不上的话，我就用下辈子来还吧。不是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吗？” “噢”听叶子这么说，籽籽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该欣慰。 “好了，”叶子从望乡台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胳膊，说：“我想孟婆也该来了。”话音未落，孟婆真的出现在她俩面前。叶子双手接过孟婆递给她的汤，对籽籽说：“再见了，籽籽。”说完，把汤一口喝了，三步两步跨上了奈何桥，消失在河对岸。 看着叶子远去——这已经是她送走的第二个朋友了，籽籽回身问孟婆：“孟婆婆，你说，叶子真的会成为大壮的女儿吗？” 孟婆道：“一切答案都在时间里。” “对您来说，时间没意义，对不对？所以，您肯定知道答案的。”籽籽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 孟婆道：“你说的对，我不需要时间，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永恒的。而对你来说，有了时间，一切才有了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追风之女 叶子走了。籽籽又恢复了“单身”。她开始一心一意地编织起灯笼来。大概是因为有朵朵和叶子的心陪着自己的缘故罢，黄泉路上和忘川河边的迷雾似乎也没那么浓重压抑了。 也许，孟婆说的对，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她只做她能做的事情，例如，编织灯笼。 魏小娴仿佛是从空中落下来的。 籽籽抬起头，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魏小娴，见她冷冷地俯视着自己，便站起身，发现高了半个头的魏小娴仍然可以冷冷地俯视她。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 “这是什么鬼地方？”魏小娴环顾四周，不可能不注意到河岸边的彼岸花，评价道：“这花怎么没有叶子颜色像血一样，看着让人不舒服。” 籽籽把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魏小娴回身看见籽籽盯着自己，便也用眼睛盯着籽籽，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那么，你又是谁？来这儿之前干了什么？”籽籽回敬道。 “唔”魏小娴头一歪，无所谓的说：“我打开宾馆的窗户，从十一楼跳到了这里？” “噢。”籽籽瞪大眼睛盯着魏小娴，的确是惊人之举。 “这么说”魏小娴眯起了眼睛，也学籽籽把手抱着胸前，说：“我已经死了？看来，死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身体不痛，心也不痛了，哈”说着，居然开心的笑起来。 籽籽不由自主地又往后推了半步。想了想，有些来气，忍不住说：“那你爸你妈会痛的呀？” 魏小娴的脸忽然红了，怒气冲冲的说：“你懂什么？如果忍受痛苦就是为了更痛苦，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籽籽被魏小娴的语气激怒了，说：“以前我认识的一个姐姐曾经说过，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有爱的人和没有爱的人。看来，你属于后者。” “哦？”听了这话，魏小娴来了兴趣，歪头看着籽籽，说：“这么说，你是有爱的人了？” 籽籽决定不再和她说话了，反正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便回身坐下，继续编织她的灯笼。魏小娴也没理会，在望乡台外四处转悠。“奇怪，”籽籽心道：“孟婆婆今天打盹了吧，现在还不来。” 魏小娴觉得有点无聊，又回到籽籽身边，问她：“你在干什么？”忽然，她看见籽籽身后那两只亮着的灯笼，叫道：“哟，很漂亮嘛，你做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拿。籽籽急忙把灯笼挡在身后，说：“不许动。” “嘘，”魏小娴撇撇嘴，说：“还缴枪不杀呢。”见籽籽不理她，又问：“你做这个到底有什么用？”籽籽还是不理她。索性站起身，一跳脚，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找不到出去的路，难道要直接跳河里吗？” 闻言，籽籽忍不住抬起头，问：“你看不见奈何桥？” “在哪儿？”魏小娴马上回身问她。 籽籽看了看魏小娴，这人虽然讨厌，可说话直来直去的。或者换个说法，就因为她说话直白才显得讨厌吧。籽籽便没有回答，试探地问了一句：“难道你不回去跟亲人道别一下？” 魏小娴不耐烦地说：“如果还有需要想着的人，我干嘛要从那么高的楼上往下跳？” 籽籽有些好奇，问：“难道你也像朵朵一样，妈妈c或者爸爸去世了？” “谁是朵朵？” 籽籽如实回答：“我的一个朋友。”想想，又说：“她被继母害死了，可是她不知道，临走前还去跟继母道别。” 魏小娴把脸别过去看着忘川，说：“不知道好啊，常言说得好‘傻人有傻福’嘛。” 籽籽低头盯着自己的灯笼，说：“我们根本没办法愉快的聊天，你就在这儿等孟婆吧。” “孟婆？”魏小娴说：“是要喝孟婆汤吗？太好了，随风而逝，不留一点痕迹。哈” “我说，”籽籽忍不住，还是抬起头来，问道：“你就真这样生无可恋哦，对不起”生无可恋一般被籽籽他们用来夸张某件事情给自己造成的感受，不过用在这里，却变成了陈述事实。这样直白，也许魏小娴可以，籽籽不习惯。 没想到魏小娴哈哈一笑，说：“说对了，我就是生无可恋。不过，没听说孟婆还有个童子在身边呀？” “什么童子？”籽籽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小娴这回，是咯咯地笑着说：“你呀？不然，你在这里干什么？” “哼，”籽籽没好气地道：“我打算回家？” 只见魏小娴吃惊地瞪着她，像看见怪物似的，最后，用一副原谅的口气问：“好吧，那你是怎么来的呢？肯定不像我，请叫我追风之女。”说着，还扬了扬头，一副对自己非常满意的样子。 籽籽想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我有点不太愿意跟你讲我的事情，因为我们”说到这里，籽籽耸了耸肩。 魏小娴看了看籽籽，忽然跑到她对面坐了下来，说：“好吧，作为交换，如果你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我就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不过，你最好早点答应，因为我在想尽办法忘记所有事情。如果你再磨蹭一会儿，说不定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还没等籽籽回答，魏小娴又说：“我叫魏小娴，你叫什么？” “籽籽。” “那么，说吧？” “说什么？”籽籽问，她从来没见过那么着急的人。 “你的事情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哭 籽籽不知道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魏小娴，她会是什么反应。回家，是籽籽停留在这忘川河边望乡台前的信念，为此，她宁愿忍受那么多的痛苦。可眼前这个魏小娴却选择纵身一跃离开这个世界。她们如此不同，恐怕是无法相互理解的了。于是，籽籽言语谨慎c简单明了的告诉魏小娴，如果她能够收集到七颗心，点亮她编织的这七盏灯笼，就可以重回人世。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魏小娴显然对籽籽的讲述不甚满意，遂追问道。然后，又加了句：“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直接跳到这里来的。” 籽籽想了想，说：“也算是一场交通事故吧。” “那你到底死没死嘛？”魏小娴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让籽籽感觉不太舒服。 不过，她还是答道：“我想，我现在属于昏迷状态，醒不醒得过来还不一定。” “取决于你收不收集得到那么多心？”魏小娴又问。 “大概是吧。”籽籽说着，耸了耸肩。 魏小娴又往籽籽身后看了看，说：“那两盏亮着的灯笼就是你收集到的心吧？” 籽籽看了看她，只得点点头。 魏小娴还问：“那两个人什么情况？他们是怎么把心给你的？需不需要像《画皮》里那样，剖开胸膛，把心捞出来？” 籽籽终于被魏小娴的“十万个为什么”轰炸得失去了耐心，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这人什么样？” 籽籽低头编她的灯笼，不理魏小娴。 魏小娴似乎并不介意籽籽的态度，仍然看着那两盏灯笼，说：“这两盏灯的颜色确实漂亮。如果不需要剖胸捞心的话，我就把我的心也给你好了。美中不足的是，原本我是想不在这世上留下一丝痕迹的。” “我不知道你的心能不能点亮我的灯笼。”籽籽不客气的说。 魏小娴瞪大眼睛，恶狠狠的说：“你是在骂我没心，还是在损我是狼心狗肺啊？” 看着她一副打算发脾气的样子，说实话籽籽还是有点点害怕的。不过，想到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便定下心来，说：“你这人，怎么总把别人往坏处啊？我的意思是说，我需要一颗能够照亮我回家的心，而你对人世没有一丝留恋。换句话说，就是你根本没有回去的心，怎么照亮我回家的路呢？” 魏小娴闻言，点了点头，说：“有道理。点不点得亮，试过不就知道了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籽籽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知道？”魏小娴叫道，那表情，就好像籽籽是个弱智。接着，朝那两盏亮着的灯扬了扬下巴，又问：“那两颗心怎么来的？” 籽籽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魏小娴。虽然她说话口有点重，可毕竟人家是愿意帮自己的。于是，便把朵朵“我愿意”的话音刚落，一朵飘飞的彼岸花就落到朵朵手里，一闪一闪变成了淡青色叶子姐姐一边在画布上画着一朵红色的彼岸花，一边用她的故事把籽籽弄哭了好几回告诉了魏小娴。本来，籽籽只是简单讲述了一下，没想到，还是把魏小娴说得目瞪口呆。她第一次没有立刻就问问题，而是坐在那里想了好长好长时间，什么也没说。 忽然，魏小娴跃起身来，跑到望乡台边，向前方看过去。她看见躺在殡仪馆冰柜里的自己，妈妈站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躺在那里面无血色的女儿。妈妈的一个妹妹搀扶着自己的姐姐。只听魏小娴妈妈语调平静的开口说道：“魏小娴，你的心可真狠。白把你养这么大，却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了，啊？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怎么跟那些老邻居解释，你上个大学上到哪里去嗯，怎么不说话？你给我起来呀！起来！”魏小娴妈妈的声音越说越大，情绪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仿佛是要挣脱自己的妹妹，冲过去把女儿拎起来似的。吓得她妹一把抱住姐姐，嘴里小声说着：“姐，姐，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出去说，啊？” 非常突然，魏小娴一把抱住望乡台上的一根廊柱，失声痛哭起来。哭啊，哭啊，眼泪多得流也流不完。 籽籽放下手中的活计，默默走到魏小娴身边。可她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没有与魏小娴熟到可以去拍拍她c搂搂她甚至抱抱她，以示安慰。于是，籽籽就一直这样默默的站在魏小娴旁边，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魏小娴终于收住了眼泪，眼睛依然盯着前方，说：“你这么一直站着，不累吗？” “那，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吗？”籽籽问。 “噢？”魏小娴回过头，盯着籽籽，说：“你能从这里看见你妈妈吗？” “她叫我的时候，我就能看见她。” “那你出事以后，她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籽籽回想了一下，说：“她说，只要我能醒过来，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健康平安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魏小娴又哭了，哭声里透着些凄凉。 “我说错什么了吗？”籽籽心道。她隐约觉得，魏小娴一说话，分分钟让人不舒服，那是因为她心里太难受，却不知该如何排解。籽籽决定原谅她的态度。这样想着，便伸出手，拍了拍魏小娴的肩膀。出乎预料，魏小娴一把抱住籽籽，哭得更伤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伤痕 因为籽籽比魏小娴矮些，只能直挺挺地站着，好让魏小娴能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哭得舒服些。两人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籽籽都有些恍惚了，忽然，魏小娴止住了哭声，四周一片寂静。籽籽就像在课堂上打了个瞌睡一般，猛然回过神来，问魏小娴：“我们坐下来说话，可以吗？” 魏小娴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瓮声瓮气地说：“随便吧。”径自走到廊下一屁股坐下去，抱着腿看着忘川河发起呆来。籽籽把魏小娴的言行解读为，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便没跟过去，重新坐回去编起她的灯笼来。 忽然，魏小娴回过头来问籽籽：“你就真的那么想回去？” 籽籽没说话，点了点头。 “为什么？”魏小娴又问。 籽籽现在似乎已经有点习惯魏小娴的语境了，也没抬头，答道：“因为我听到我爸说，我是他们的女儿，他相信我一定能够醒过来。” 没听见魏小娴再问问题，籽籽抬头看了看，刚好看见魏小娴撇了撇嘴，很不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生气，说：“我爸相信我，我妈现在每天都在医院照顾我，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魏小娴冷笑道：“你不让他们失望，可他们会让你失望啊。” “怎么”籽籽刚想反驳，忽然，她心中一动，说：“你的爸爸妈妈让你失望了？” “哈”魏小娴怪笑一声，说：“他们没让我失望，他们让我绝望。” 籽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无言以对。只见魏小娴跳起来，跑到她的对面坐下，把袖子一撸，胳膊伸到她的眼皮底下，说：“看。”籽籽看过去，只见魏小娴的手腕上一道摞着一道，大概有十多条红色的伤痕。只听魏小娴说：“从上初中，我就有个不良嗜好，喜欢用刀划自己的胳膊。” “为什么？”籽籽脱口而出。 “因为身体的疼痛可以让我的心里没那么难受。” “你为什么会难受？” 魏小娴白了她一眼，说：“没完了是不是？” 籽籽低下头，想着自己怎么总是被别人带节奏，跟叶子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会被她的乐观情绪所感染，遇到为难之处，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现在来了个魏小娴，自己也跟着变成了“为什么小姐”。于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是你自己要给我看的嘛。” 魏小娴歪着头想了想，站起身，大大咧咧地说：“也对，噢？反正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喝下孟婆汤以后，魏小娴从此就不存在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哎，把那些东西像倒垃圾一样的倒掉，说不定这还是件好事呢。难道我还要带着它们去过下辈子吗？” 听了这话，籽籽又觉得很腻歪。魏小娴这个人，就总有本事让别人不高兴，看来也是没什么朋友。籽籽学着孟婆的样子，让自己看上去面无表情。因为她知道，魏小娴不在乎你怎么想。如果她想说，谁也挡不住；如果她不想说，谁也劝不了。于是，面无表情，编织灯笼。 魏小娴开始说起她的故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里的事（一） 籽籽又打了个盘腿坐在地上，一边不停的编织灯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的七盏灯笼很快就能完工了；一边听魏小娴讲述她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省会城市，父母是当地一个大型企业的职工。妈妈的父母本来就是这厂里的干部，妈妈初中毕业读了厂里的技校，然后顺理成章的分配进厂搞行政。反正街坊四邻不是父母的同事就是自己的同事。妈妈的前半生就生活在这厂子里，不出意外的话，后半生也应该是。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和事，日子过得既轻省又舒心。和妈妈不同，爸爸是分配到厂里的应届大学毕业生。在他们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自带光环的。据说，爸爸那一批去了十几个大学生，女生和男生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大家对女生往往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而男生，一进厂就是引人注目的。注意他们的不仅有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孩儿，还有各种爹妈c叔伯c大妈们，甚至还有团委和工会的干部。工厂的生活毕竟比较单调，那年月娱乐业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明星少，八卦更少。再说了，关心一下年轻人的终身大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爸爸就是在那群大学生里也算是出挑的，他身材挺拔c谈吐挥洒。还能打打篮球c踢踢足球啥的。不过和那些身体强壮的比起来就略显单薄，而且，被别人冲撞的次数与你在女性当中的受欢迎程度往往是成正比的。所以，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很少看见爸爸打球，不过电视里转播的比赛是一定要看的。一到有重大比赛的时候，家里会来好多人，都是来听“魏老师”进行现场解说的。其实，小时候我还是挺崇拜爸爸的。因为他身上的确有些明星气质——反正他就是有本事让你注意到他。 所有人都说妈妈是个好女人，她低调本分，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跟谁也不过分亲热，也从来没有和谁有过什么矛盾和冲突。外公就曾经自豪的说过：“那是我的家教好。”我认为我妈算不上漂亮，不过年轻的时候应该还是挺清秀的。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结婚了，也从来没听他们说过。可是，我清楚的记得大概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好像那天学校去春游，放学放得早，回来的时候，听见家里有人，就扒在窗外朝里面看。有两三个男女正坐在那儿和爸爸聊天，就听爸爸说：“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不爱她了。”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预报不准，明明是阴天，却说要出太阳一样。只是在告诉别人，天会下雨，人会移情别恋，发生了点意外而已。 可听了这话以后，我开始心慌意乱。我知道爸爸是爱我的，从来没想过如果他不爱我了该怎么办？ 等那些人走了以后，我就问爸爸，他是不是不爱我了？爸爸仰头笑道：“小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说我在窗外听到他亲口说的。爸爸告诉我，他是在说我妈，他已经不爱我妈了。没想到爸爸会这么说，我推己及人，说：“妈妈如果知道，肯定很难过。”爸爸笑着说：“我跟你妈已经达成共识，为了你，我们依然会维持现状的。” “什么是达成共识，什么是维持现状？”我问爸爸。 爸爸把我抱到他身旁坐下，说：“就是我和你妈妈已经说好了，我们会像以前一样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虽然我不爱她了，可我爱你啊。”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可我还是觉得爸爸的话哪里不对，既然你都不爱妈妈了，又怎么能像以前一样呢？等到妈妈下班回来以后，我特别殷勤的帮她拿个碗啊c倒个垃圾什么的，其实就是想向妈妈表达一下我爱她的心情。妈妈挺高兴，晚上，我们像我上幼儿园时那样，在一个盆里泡脚。我也挺高兴，冲口而出：“妈妈，爸爸不爱你了，可我永远都爱你。” 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妈妈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颤声问：“你听谁胡说的，什么叫爸爸不爱我了，啊？哪个混账说的？” 我吓得连哭都忘记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妈妈面目狰狞。只听她又冲我喊道：“我问你到底是谁说的？” 爸爸闻声冲进卫生间，问这是怎么了。妈妈指着我说：“你问你的好女儿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什么你不爱我了。她才多大点的小姑娘，说这话就不知羞耻吗？还是说自己的亲爹亲妈，你问问她，这是谁教的！？” 爸爸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也冲妈妈喊道：“你就为了这个打小娴？你这种素质也配当妈？告诉你吧，这是我说的。怎么，要连我也一起打吗？” “你”妈妈把她的脚直接从脚盆里拎出来塞进鞋子里，站起来问爸爸——口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你跟孩子说这么干什么？疯啦？” “我看是你疯了吧？”爸爸说着，指着我，道：“你以为你生了她就可以随便打她吗？告诉你，她也是我的女儿。如果以后你再这么撒泼，咱们干脆离婚算了。” 妈妈捂着脸，冲进卧室把门“砰”的关上了，里面传来了哭声。爸爸并没有跟过去，而是转头问我：“你都跟你吗说什么了？” 爸爸这么一问，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抽噎着道：“我只是告诉告诉妈妈，我爱她。我们要和以前以前一样。”爸爸叹口气，拍拍我，说：“好了，以后别理你她，去睡觉吧。”我浑身难受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那天晚上，我一直躲在被窝里哭，睡不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没听见爸爸妈妈有什么动静。家里像死了一样安静。 我爸那时候已经从单位出来与别人合伙开公司，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过，他会经常带我去参加他的各种聚会。有时候出差，而我又刚好放假，也会带我一起。虽然我还是个孩子，可连我意识到，我取代了妈妈，成为了爸爸身边的那个人。 其实，从小学六年级开始，我也很少在家了。不是在学校就是在补习班，还包括兴趣班。我们还是住在厂里的宿舍楼里，因为妈妈上下班方便，而且离我的学校也不远。在人前，妈妈依旧是客客气气的，笑眯眯的听着人家夸奖我聪明懂事学习好，夸奖爸爸有才气会赚钱。末了，总会说一句：“这厂里就是你最有福气，又会嫁c又会生。”妈妈就对那人说：“有空上家里来玩啊。” 这种情况经常碰到，我就站在一旁，尽量不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尽量不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牵动着嘴角表示我在笑。我觉得这真的很累，但从来没跟妈妈讨论过她的感受。实际上我们几乎不讨论什么。她和爸爸也很少交流，如果要说什么，总是对我说：“给你爸打个电话，问他到底回不回来吃饭的？”或者：“告诉你爸，你才多大，不要给你买这么贵的衣服。” 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考一个外地的大学。不过，假期还是应该回来看看爸爸。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连假期都不想回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里的事（二） 那年春节，爸爸妈妈照例要带着我，外公外婆家c爷爷奶奶家，一边一天，轮流着去。春节嘛，我还挺喜欢串门的，因为有红包可拿。可我们大年三十去完外公外婆家以后，大年初一妈妈说什么也不去爷爷奶奶家。因为一件毛衣，爸爸和妈妈吵起来了。 那是一件烟灰色手工编织的毛衣，穿在爸爸身上确实挺精神，连外公外婆都注意到了，还夸奖了一番自己女儿的手艺。我心里就有些纳闷，爸爸一直嫌妈妈织的毛衣土，从来就不肯穿上身。看这毛衣的样式，应该不是出自妈妈之手。可妈妈没说什么，我早就习惯了察言观色，当然什么也不说。 回家以后，爸爸就钻进书房打电话去了，妈妈也跟了进去。看来，妈妈是真的生气了，即使他们关着门，我也可以听见她的声音，说什么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爸爸在外面干什么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一年就过一次年，难道这个时候都不能让她清净清净吗？反倒是爸爸没什么脾气，说话轻声轻气的。我一时好奇，扒着门缝听了听。就听见爸爸说他也没注意，就把衣服穿上了。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只听妈妈高声叫道：“如果你不把这件衣服扔了，明天咱们就不回家吃饭了。”她说的回家当然是回爷爷奶奶家了。大概是爸爸并没有把那件毛衣扔了，妈妈也少有的固执起来，说什么也不去爷爷奶奶家。爸爸不以为然，穿好衣服，拿好要送给爷爷奶奶的年货，就叫我说：“小娴，快，该走了。”我也就应了一声准备出门。这时候妈妈忽然发话道：“小娴不准去。” 爸爸站在门口，说：“你去不去是你的自由。这样吧，你让小娴自己选择她是去爷爷奶奶家，还是留在家里陪你。” 我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比这样的事情更让孩子为难的吗？偏偏这时候，妈妈又说：“小娴，如果你是我的女儿，就不准走出这个家门。” 听了这话，我倒觉得走出家门并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的，是当爸爸出门之后，把我和妈妈关在这里我不敢看妈妈，低着头走到门边一言不发地换了鞋出去了。 爸爸回到爷爷奶奶家，轻描淡写的说妈妈昨天在外公外婆家吃坏了肚子，所以今天只能在家喝粥了。爷爷奶奶似乎不太清楚我们家的真实关系，他们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挺满意的。爸爸工作忙并且总是出差，爷爷奶奶有个什么事，都是打电话给妈妈。客观说，妈妈持家还是有一套的，对爷爷奶奶也照顾。所以，奶奶马上嚷嚷着要打电话给妈妈，还准备下厨房去煮粥。爸爸一把摁住自己的老妈，开玩笑的说，我妈休息就好了，疼儿媳妇就多给孙女点压岁钱吧。爷爷奶奶果然给的压岁钱比往年多，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天，我们在爷爷奶奶家逗留到很晚。说实话，我很害怕回家。于是，在回去的路上，我鼓起勇气对爸爸说：“如果你不爱妈妈了，那你们就离婚好了。千万别为我担心。” 爸爸笑道：“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来说很重要的。” 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可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憋在心里，只能直言道：“离婚是你们大人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其实，我现在才知道，那个时候我说了句大实话，我只是他们婚姻关系中的筹码和借口而已。可爸爸却不承认，对我说：“怎么会没关系呢？我们是你的爸爸和妈妈，我们如果不照顾你了，那谁来照顾你？”我虽然很想说我会照顾自己，可那时我才十三四岁，没这个底气。 想了想，我决定把自己害怕的事情告诉爸爸：“我有点害怕回家，因为妈妈她” 爸爸哈哈一笑，说：“怕什么？不还有我呢嘛？你妈这个人就是个纸老虎。”什么纸老虎？简直比母老虎还可怕。可我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我觉得，就这件事情而言，爸爸是无法理解我的心情的。 怪只怪他们又吵架，于是我问爸爸：“你们干嘛为了一件毛衣吵架呀？” 爸爸根本没怎么想，就用他惯常的语气答道：“因为那件毛衣是一个阿姨送给我的。”我就算年纪再小c再笨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怪妈妈会生气。可是，爸爸就像那次说他不再爱妈妈一样，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正常。一时间，我有些糊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里的事（三） 毛衣事件之后，家对于我来说，成了一座孤岛。 以前，在外面遇到点风吹日晒，至少还想着家里有妈妈做的饭菜c有爸爸可以撒娇。这次春节，因为忤逆了妈妈，跟着爸爸去了爷爷奶奶家。妈妈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但凡开口，总是要求我做这做那的。噢，她看着韩剧，让我去洗碗再说，我还要做作业呢。于是，我也时不时的向爸爸抱怨几句。然后，他们就会吵架；然后，妈妈也不说什么，就是对我很冷淡。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到后来，我和妈妈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爸爸倒是挺关心我，他说我是他愿意回家的唯一原因。说是这么说，可他又不愿意离婚——我那时是真搞不懂。可他能够辅导我的功课，带我去旅游，参加各种聚会。爸爸私底下曾经和我说过，妈妈工作也清闲，有她在家照顾我们的生活总是好的。请个保姆，肯定不比亲妈照顾的好呀。问题是，我不需要保姆，我需要亲妈。我宁愿和妈妈即使隔的远远的，还能互相牵挂，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变成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和爸爸已经无法达成共识。现在我知道了，一家人若没了感情，那么，妻子就是保姆，丈夫就是门面和钱包。还有我，我是什么呢？人家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反正我不是，我就是一个怪胎。 所以，家对于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港湾，就是一座孤岛。而我，只是一艘没有养护好的小破船，还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得越远越好呢。想想自己还真是可笑，你不翻船谁翻船？ 高考我考得不算好也不算坏，报了一所一线城市的一般学校。当时我就想着城市越大机会越多，完全是不准备回家的节奏。我爸对这个决定也很支持，因为爸爸的姐姐我的姑妈是部队转业干部，刚好在这座城市工作，对我爸他弟也是相当的照顾。 当初，我可是带着从此远走高飞的心情去大学报到的。爸爸利用出差的机会，陪我一起去了学校。待我安顿好之后，爸爸说改天再去姑妈家，先带我四处转转，熟悉熟悉。我刚好对去什么亲戚家没多少兴趣，便高高兴兴的跟着他出了学校。没想到，爸爸带着我去了一家餐厅，早有一位女士等在那里。我不确定她就比我妈年轻漂亮，不过倒是比我妈有气派。爸爸拉着我告诉她：“洪儿，这是我女儿小娴。” 当时不知怎么了，就是没忍住，脱口问我爸：“就是送毛衣给你那个？” 这位“洪儿”看着我们两父女，问：“什么毛衣？” 爸爸哈哈一乐，说：“这都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洪儿，你不知道，小娴跟我就是这样没大没小的。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交流，有什么事我从不瞒着她。”然后转头对我说：“这位洪阿姨是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极品美女，我的偶像。同样是女人，你跟她学习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洪儿像个小姑娘似的咯咯地笑起来。 哎，看来，是个女人都虚荣，都喜欢听这种言过其实的恭维话。我爸在这方面还真是有杀伤力。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亲热劲儿，我在一旁跟个电灯泡似的，百无聊奈。在爸爸送我回学校的路上，他宣布，要把生意的重心转移到这个城市来，也是为了方便照顾我。我不置可否。可爸爸却说到做到，一年中有个月都呆在这边了，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不知道那个洪儿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没兴趣知道。反正我住学校，他和那个洪儿在一起的时间肯定比我多。 在我离开家以后，似乎和妈妈的关系有所缓和。不是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吗？加上爸爸也常年不在家，妈妈就想在单位办个内退，也跟过来。 我的第一个寒假没有回家，因为姑妈在上海工作的儿子要回家来举办婚礼，妈妈也借着这个机会从家里赶了过来。可以看出来，妈妈认为姑妈儿子的这场婚礼是一个亮相的好机会，所以一个人在家准备了很长时间了——从带的衣服到选的礼物。可爸爸却不以为然，称妈妈这是“精心准备的小家子气”。 “关键是你能不能上得了台面，能不能让娘家人脸上有光。”爸爸说。 “你有光，一脸的油光。”妈妈回道，又独自生了好长时间的气。 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总是躲开的，生怕妈妈和爸爸又要让我做一些无聊的表态。可妈妈仍然不放过我，硬是要我穿一件据说是最新款又喜气的中式衣服去参加婚礼。我不是说中式衣服不好，可那件衣服真心不适合我。 远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我们一家三口人，又回到了原来那种令人压抑的生活氛围之中 其实姑妈的儿子我的表哥人还是挺不错的，他的新婚妻子还请我做了她的伴娘。我还是第一次当伴娘，既然被委以如此重任，我还是很认真对待的。那天，我对自己表现还算满意，基本上做到了少说话，多微笑，多跑腿。表哥表嫂姑妈们看似也对我很满意，临了还给了个大红包。不过，我不确定这个分量很足的红包里，有没有包含着对我妈的不屑。虽然我妈中途退场后，他们谁都没提过一个字。 事情是这样的。妈妈似乎对我担任的伴娘这一要职和婚礼的场面感到相当的兴奋，甚至忘记了还在生我和我爸的气。她一直站在我旁边，不停地告诉我应该要这样，应该要那样。最后，尽然要去指挥新娘子应该跪下来给公公婆婆敬茶的。新娘子抬头，笑眯眯地问：“这位阿姨，请问您是谁？”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说这话的人，要么真不知道我妈是谁，她被大家忽视了；要么就是故意这么问——反正都不是什么有脸的事。爸爸看上去倒是满不在乎，可她毕竟是我妈，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只好站在那里别扭的装傻。 结果，在从姑妈家出来，去婚礼现场的路上，妈妈就说她不舒服，要先回宾馆了。走的时候，明知这会让我很难堪，可还是问了句：“你不陪妈妈回去？” 我的亲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里的事（四） 在那场不欢而散的婚礼之后，妈妈没有像来时计划的那样，带些土特产回去送给亲戚朋友，而是带着脾气，一个人回家了。 很快，新学期开始了。我很高兴能回学校去注册上学。这是我说服自己没办法陪妈妈的最好理由。 可是，回到学校又怎么样呢？我和同学相处的不算融洽。我没有传说中的闺蜜，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建立亲密的关系。和男生倒还能有说有笑，但是，我有一个不幸的发现，他们之所以愿意和你交往，是希望有更进一步的关系。问题是，如果我和某个人恋爱，便不能再和其他人有更多的来往哎，谁能告诉我，该到哪里去找纯洁的友谊？ 小学初中还好，放学了各自回家，彼此都有余地。到了大学，你必须要和另外几个女生住在一间屋子里，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对我来说，变成了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我延续了在家的习惯，平时在宿舍也不怎么说话。心情好的时候，相互打打招呼，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谁也不想理，甚至别人话说的多了也嫌烦。可是，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话岂有不多的？ 一来二去，我在哪儿都成了一个局外人c旁观者。 有一天，同宿舍的其他几个女生约了去逛街吃饭看电影，回来后，其中两个一直在争论着什么，大概是电影里的男主和女主谁的性格设定有漏洞的问题，眼看着两人面红耳赤就要打起来的样子，一晃眼，又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去了。我坐在蚊帐里，恨不得把手里那本书给撕了吃了。 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在宿舍里的角色怎么跟我妈在家里似的？ 我一心想要离开家，难道，却把家搬到了宿舍？ 这个念头折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想改善一下与室友们的关系，却不知从何入手；想找个明白人说说，可这茫茫人海的。如果是初中那会儿，也许我会告诉爸爸，可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跟他交流的愿望了。我想，他处理事情总有自己的一套，关键是，他的“那一套”里，没有我。 我很孤独，也不觉得生活里有什么值得盼望的事情。 就这样，到了暑假，爸爸说如果我不想回家，可以住到姑妈家去。反正她那里宽敞，儿子又不在身边。可住在别人家总是别扭的，我还是决定回去。不行就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混几天。可回去之后才发现，妈妈又发明了新游戏。 不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路上遇到的妈妈的街坊同事，都会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娴啊，现在出息了，上大学去了，最应该记着的可就数你妈了。你还是个光屁股小孩儿的时候我就抱过你，眼看着你妈一天一天把你拉扯长大的。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你妈哟。”我被每个人的谆谆教诲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当着一个女孩说人家光屁股的事，是不是有点过分？转头看看妈妈，站在一旁一样不发，往年笑眯眯的表情变成了一脸委屈。这还用猜吗？如果不是妈妈说了什么，别人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满足他们那幸灾乐祸的心情？ “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那只是人们的臆想，我当时的心情是——这个家不回也罢。 我提前返回了大学所在的城市，这么糟心的事情，怎么着也得跟爸爸说说吧？可他只是说了句：“你妈这人怎么搞的，一个人在家憋出毛病来了？”然后便说其它的事情去了。 我试探地问了句：“那个洪儿怎么样了？” “谁？”爸爸问。看他那表情，不像是装不知道，而是一下没整明白我在说什么。 “没谁。”我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很流行一句话，叫做“生活在别处”。我觉得我的生活也在别处，可就是不知道在哪儿。我生活过的地方，拥有过的生活，只用三个字就可以概括——不开心。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在意我，有没有人懂我呢？ 我终于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他叫吴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里的事（五） 吴欣是个很善于言谈的人——后来我发现，这点怎么那么像我爸。 说起来，我们认识的方式就非常随意。他在手机微信“附近的人”功能里找到的我——因为我们在同一所大学，不同级也不同系——上来就与我搭讪。那个时候，我刚好又百无聊奈，便索性与他聊了起来。因为在手机里，没那么多忌讳，我上来就说，父母怎么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像个女孩儿不说，还有点没心没肺的意思？吴欣打了一串哈哈哈的表情，说：“你不知道，我一生下来，目测就很聪明。我爸说吴欣和悟性同音，是表示聪明的意思。再说了，没心没肺有什么不好，那是生活的最高境界。”他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我，也许，真的是我心太重，所以影响了情绪；情绪不好，所以影响了与他人的关系。 吴欣确实如他爸所愿，智商还是在线。跟他在一起聊天，说点这个说点那个，时间很容易就打发了。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有所戒备的，从不跟他提自己的事情和喜好。不过慢慢发现，他这个人还真挺对我胃口的。与他在一起感觉特别轻松，因为他从不过多追问你的事情，也从不向你提任何要求。比方，下课在门口等我哦；或者，你今天为什么情绪不好，就不能高兴点儿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怕别人要求我。小学的时候写作文，如果老师说，必须要写五百字，我怎么凑也凑不够。如果老师要求不限字数，我反而能越写越来劲。现在想起来，这大概是因为我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妈妈的要求而落下的病根吧。 本来，我也只想跟他做一个有说有笑的朋友就好，我认为他也是这么定位我们的关系的。因为我们只是在微信上聊一聊，隔三岔五的见面聊一聊，而已。上大学之后，我的成绩反倒比以前好了。大概就是因为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怎样怎样，也没有了高考的压力。另外，我除了看书之外，也确实没有其它事可做。吴欣比我高两级，成绩好像也不错，很有希望被保研。我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同路人。 我是在大一快放暑假的时候才认识他的。大二开学没多久，一天傍晚，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太安静了，连翻书的声音听着都会让人受不了。于是，手欠的给吴欣发了条私信“不开心，我想生活在别处，可是别处在哪里？” 很快，我就接到了吴欣的电话，说他在我们宿舍楼下。我原想着只是去跟他随便聊几句，便把手杵在裤兜里就下楼去了。不料，他对我说：“走。”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别处。” 吴欣口里的别处是一家宾馆，他轻车熟路的开了一个房间。我不知怎么，就跟着他上去了。关上门之后，他告诉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想，我保证会让你开心。” 如果说我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肯定是在自欺欺人。可如果说我完全知道会发生什么，好像也不全面。因为我以前确实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不能怪任何人，因为我并没有拒绝 在那之后，我决定接受吴欣就是我的男朋友这样一个事实。可是，吴欣却一连好几天没有了消息。一个星期以后，我终于忍不住，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吴欣应约前来，依然是嘻嘻哈哈妙语连珠，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谈论我们的事情，只能忿忿地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吴欣没心没肺地问：“怎么，又不开心了吗？” 我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众目睽睽之下高一脚低一脚地离开了食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里的事（六）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这样。反正，它就是成了这样。 食堂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宿舍，我的舍友们忍不住来问我：“魏小娴，听说你和吴欣在谈恋爱？” 其实我只是习惯性的成了一个旁观者，要说和舍友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和矛盾。你可以认为她们是好奇，也可以理解为她们在关心你。可这个问题我就是想回答，又该怎么回答呢？难道如实告诉她们“只是跟他上了床，并没有谈恋爱”？连这句话我都尽量避免想到它，因为只要一想起来，心就像被一把钝刀子割了一般，有一种闷闷的令人浑身颤抖的痛，要怎么说得出口？ 面对我的不置可否，舍友们也不再追问，互相给对方一个“看吧，我就说别问她，自讨没趣”的眼神，然后，手拉手走开去。 我的世界，成了一片废墟。 十多天后，我在图书馆碰到了吴欣，看他一副不计前嫌主动跟我打招呼的样子，应该只是偶遇。食堂那么嘈杂，都还会引人注目，何况图书馆？我转身就走了。他跟了出来，说：“瞧，我们就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搞的跟仇人似的？” “那你想成什么人？”我反问。虽然语气强硬，可吴欣是个聪明人，怎会看不出我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让我想想”吴欣用他惯常的口气说：“就依着你的意思，恋人怎么样？” 我听了就火大，却不得不压低嗓门说：“我没这个意思，是你自作多情了。” 吴欣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只是说：“你考虑一下喽，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 变态！ 我不记得这句话我有没有说出口，不过马上转身离开了。 后来我们还是成了男女朋友。 为了种种原因吧，我主动告诉舍友们，我跟吴欣确实在谈恋爱，前两天只是闹了点矛盾。舍友a性子比较直，她告诉我，听他们系的人说，吴欣这人风评不太好，跟很多女生都有交往，其中还有高中生。 我相信，舍友说的是真的，我不就是这么唉，算了，不提这个。不过，我小心地问了句：“那你听说他跟谁正式谈恋爱了吗？” 舍友a想了想，摇头道：“那倒没有。” “哦，”我叹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人都希望多几个朋友。”舍友们又开始面面相觑，我知道，她们心里肯定在想，我好像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吧。 事实证明，不是没朋友，是我真的不会交朋友。我把舍友对我说的话都告诉了吴欣，希望他能有所收敛。吴欣照例哈哈一乐，说：“人太有魅力就是会有这种副作用。既然我是你男朋友，你就应该信任我。如果你在怀疑什么，就应该去求证。” “别以为就你聪明。当初你把我带到宾馆的时候，一看就不像第一次。所以有些事情肯定不是捕风捉影。”我反驳道。 “那是以前，”吴欣说：“我们在一起，应该讨论的是现在和以后嗯，先讨论现在吧，你今天要不要开心一下？” “滚！”我说。连我都对自己恨铁不成钢，嘴上强硬，态度却软弱。 不知道是吴欣真的改变了，还是别人已经不关注我们的事情了。自那以后，再没人对我提过吴欣的女朋友们。寒假的时候，我跟爸爸商量，是不是咱们就不回家过春节了吧。在这么个合家团圆的节日里，如果外公外婆再旁敲侧击地回忆我的光屁股时光，让我对着妈妈唱《感恩的心》想想都后怕。可爸爸又一次让我失望了。他说：“这边的生意进展的不算顺利，我要回去休整一段时间。在家里，好歹一如三餐有人做，不像这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我第一次注意到爸爸的背有点驼了，头上也零星散落着几根白头发。可他的语气却像在外面玩累了的孩子，赶着回家吃饭睡觉一样。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跟着他回家。 回家之后，爸爸妈妈的关系忽然变得异常融洽。妈妈——我阴暗的觉得，似乎在故意忽略我的存在。每天妈妈都会问爸爸：“老魏，要不要跟我去菜市场转转？”“老魏，今天去不去看看爸妈？”“老魏，你今天不是答应老四他们去喝酒的吗？赶快走吧。”爸爸似乎也重新找到了居家过日子的乐趣，每天呆在家里等着妈妈对他嘘寒问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而妈妈的兴致从来就没这么高过，甚至时不时还会把时下的流行歌曲哼上两句。而对我，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有一天，爸爸问我：“你们那帮同学放假回家也不聚个会什么的？” 我刚想说话，忽然妈妈从厨房走出来，说：“对了，老魏，我昨天遇到你大学同学老董和他老婆了，他们听说你回来，说刚好几个同学说好要聚一聚的，让我跟你说一声，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说也不等爸爸反应，拿起电话就拨，电话很快就通了，只听妈妈大着嗓门说道：“喂，老董吗？嗯，好呀好呀你也愉快，哈你等着，我让老魏跟你说”说着，把手机递给了爸爸。在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两人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 爸爸临走的时候嘱咐了一句：“小娴，冰箱里有菜，你看着弄一弄，啊？”而妈妈并没有看我一眼，一脸得意，催促爸爸道：“快走啦，别让人家等着。”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我忽然有种不确定的感觉，不确定我应不应该呆在这里？也不确定我应该去往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里的事（七） 收假回到学校以后，我对吴欣的依赖程度明显增加了。可我这种黏人的态度好像不太合他的口味。吴欣比我高两级，毕业在即。大四的学生看上去都比较忙，不是忙着找工作实习，就是忙着考研。吴欣对我说，虽然考研的笔试已经过关，可面试和毕业论文也很关键，不可能有很多时间跟我在一起。我曾经试探过，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读研，如果有合适的工作机会不也挺好。其实我也知道这就是废话，可内心深处无疑藏着一个愿望：如果他工作了，即使暂时无法结婚，不也可以在一起了吗？ 在和吴欣的这段关系中，至少，我是个参与者。 可惜，我又错了。我的存在似乎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吴欣实在是太忙了，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都不见人影。我曾经去宿舍找过他几次，可他的舍友似乎也很忙，都只是说吴欣出去了，去哪儿不清楚。 有一天看见吴欣，我终于忍不住发火了，问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如果只是为了考研，那人不在宿舍也应该在图书馆吧。吴欣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压力大，有时候会出去散散心。”可是，这心到底是怎么散的却绝口不提。我知道问也没用。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他到底还是认我这个女朋友的，否则，何必跟我解释。可这种连自己都敷衍的生活，又怎么会开心呢？ 有一天，我独自坐在宿舍窗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现在忽然消失了，会有人想起我吗？会有人伤心吗？ 大学二年级就这么似有若无的过去了。吴欣得偿所愿，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学。去年作为一个一年级新生，对毕业季的印象还不太深刻。今年大概是因为吴欣的缘故，就觉得校园里充斥着一片离别之声。这本来是挺伤感的一件事，可吴欣看上去倒是很兴奋。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又怎会不知道，伤感的只是我，虽然吴欣并没有说什么，可他即将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城市的另外一所大学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我，不用他多说什么，然后，什么也不用做，时间和距离自然会把一切棘手的问题都解决掉。 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弃女人如敝屣。就像我爸拉着家常就把“不爱我妈”这个问题给解决掉了。 对吴欣，我还能做什么呢？让他给我一个承诺——我能够说服自己相信吗？ 我忽然发现，这就是我妈对我爸做的事：守着一个不离婚的承诺，然后，谁说出了真相都是不可原谅的。旁人怎会去戳穿你呢？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会被你伤害。 而我爸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只是他最好的借口和挡箭牌，维护着他顾家好男人的形象。而任由妈妈把所有无法对着他发泄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说，我跟吴欣的交往有什么益处的话，也许就是让我彻底想清楚了自己为什么活得这么一无是处。一时间，二十年来积累的愤怒从心里喷涌而出。我恨吴欣，恨我的家人，恨这个世界。 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疯掉了。 假期就要开始了，我打包好行李，准备回那个所谓的家。在这种心里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情况下，我不知道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会发生什么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对着镜子梳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神经质的笑了，面目狰狞。我忽然决定：约吴欣一起吃个饭。不能让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至少他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当面给我一个交待。 电话打过去，吴欣却很为难，他说他同十多个考研成功的同学约好今天晚上要聚餐的。 “好呀，”我说：“你们吃的是分手饭，我们吃的也是分手饭，两顿并一顿不更省事吗？” 分别在即，大家都有些肆无忌惮，何况还有酒助兴。我还是只有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份儿。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我对吴欣并不重要，别人也就用不着对我有什么态度，见面打个招呼表示礼貌即可。酒过三巡之后，他们相互的劝酒词变得愈发离奇起来。这个对吴欣说：“吴欣啊，泡妞高手啊，来，为泡妞高手干一杯！”那个说：“不对不对，他简直就是辣手摧花，为摧花高手干杯！” 大概是我坐在旁边越来越阴沉的情绪让吴欣觉得很不舒服，为了避免尬尴，他来者不拒，结果，醉得只能被两个男生架着回了宿舍。我帮他拎着包跟在后面，心里恨恨的想着，难道吴欣连把话说清楚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想跟妈妈说几句真心话，会被她打耳光；想跟爸爸说几句真心话，会被他打哈哈；吴欣果然更高，直接不给机会。 他们宿舍的其他人大概都已经各奔前程去了，宿舍里就只剩下吴欣还没有离校。那两个男生也喝了不少，把吴欣扔在床上就摇摇晃晃地走了。等他们离开后，我上去打了打吴欣的脸，叫道：“起来把话说清楚再睡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想就算他没喝醉，也会装醉的。我无计可施，忿忿的把他的包一扔，打算离开，忽然想到，我这么用力，会不会把他的手机给摔坏了？拿出来看了看，一个苹果指纹开锁手机。当时也没多想，抓起他的右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试了试，用他的中指把手机打开了。本来，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手机里还有没有我的痕迹。毕竟，我们就是从一部手机开始相识的。一看之下，简直想把他的手机直接扔粪坑里。人渣！ 手机里确实没有了我的痕迹，可是有好几个其他女人的痕迹。我把那些你侬我侬甚至很露骨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翻看下去。没一个是我们学校的，有其它大学的，有卖奶茶的，有在超市收银的，甚至还有一个本校毕了业的学姐。看来，别人说得没错，吴欣果然是个高手。而且，他跟每个人聊天的话风还不一样，可以写小说去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吴欣旁边，把对某个女人来说的其他女人的聊天纪录都发给她。一个一个认真地c慢慢地发。发完，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起身离开了他的宿舍。第二天一早，就离校回家了。 在做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回家后的心绪似乎平复了许多。没有任何人有权力玩弄别人的感情。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真相。我这里说的每个人也包括我爸我妈和吴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