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得浮云婿》 第五章 风波 皇帝要加收征税的消息,传遍京城,有谣言说皇帝在通州得狐女,为狐女迷惑,要专为狐女修建宫室。他不信狐女的谣言,但为一女子而加重税,他要为天下发声,因此联名几个同期的举子,上书。 递文书上去,次日便得到龙颜震怒的消息,明斥他胆敢对天子事指手画脚,进退无度。且说他书中所讲的狐女事,冒犯秦贵妃,幸贵妃未追究,皇帝只下令免官,三年不得重用,连带尚书被罚俸三月。 尚书心中有气,开始斟酌婚约之事,认为他浮躁难堪重用。经此一事,官途也渺茫。 他深知尚书的心思,后悔起自己的莽撞,又忧虑前程,恰逢有个人,说是尚书有些瓜葛,说可以帮他去走通。 他忙请了这人来,谢以银两,这人却不要。 问了半天,那人说“我不求其他,只求与凤娇一度春宵”。 郑书明颇难堪,因说道“兄台也知道,凤娇现在为我内人,实在此事难以答应。天下女子比她貌美者众多,我都可以给您找来”。 那人说“若不应,郑兄前途珍重”,说完便走。 郑书明和旁人打听,原来此人发迹前被凤娇嘲弄过,等他发迹,凤娇已随了郑书明,此人心事未了。 郑书明回家,走进房,凤娇正在床边做新衣,看到他,她便笑道“你来了”。 他不答话,径自走到窗前,熄灭灯。 凤娇听到他走近了,摸索着到她身边,她感到全身暖暖的,她抱着他,任由他一件一件剥落自己的衣服。 今天他有些性急,她想。 但她没有说话,温存的时候最怕说话,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的吻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她想要回应他,但他没有给自己机会,他甚至没有脱掉外衣,她扯着他的袖子,凉凉的滑滑的衣袖,她盖在自己脸上,享受这一刻的喜悦。 突然她觉得有些惶恐,全身紧张起来,男人释放的声音让她恐惧起来,这不是他的气息,她扑下床,被床边的凳子绊倒,额头重重的跌落在桌角边。 睁开眼,灯亮起来, 郑书明像尊石像一样在椅子那里端坐,她的视线有点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者石像是没有表情的。 她怀疑自己刚刚做了噩梦,妈妈教过她在不同场合接人待物的技巧,一颦一笑,一转身一抬头,都有规范。 此刻她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只有惊恐。 额头的血顺着她的脸滴答滴答,她没有回头,听的身后脚步声渐渐去了。 凤娇额头留了疤,这个疤好像把她的灵气都带走了,她的眼睛总一副茫然的模样,也不大笑,就连背影也不似先前美了。 她没有再提及那天夜里的事情,也没有拒绝后来他要的床笫之欢,只是她总默默流泪。 他做了很多事情弥补她,之前她爱看戏,他说戏园人杂,他不便带她抛头露面的,如今为了弥补,他隔日就带她去看戏,她温顺地伏在他手臂上,像她的猫。 环儿越发出落的标致了,举手抬眉之间比凤娇更多了些温柔,身量也比凤娇更高些。 先前他的友人戏称凤娇为猫儿坠,就是说她体态娇,她下巴又略短,尤其显得孩子一般的娇憨。环儿比起她,虽然更年轻几岁,但更像个灼灼其华的女人。 这日清晨,凤娇逗猫玩,猫捉着线团转圈,这毛茸茸的东西,凤娇笑起来,她喜欢猫,粘人,但也有自己的脾气。 南风吹过来,暖风让她心神荡漾。 隐约听得男子的声音,掺杂一丝女子的喘息声,天还不亮,她疑心是隔墙的邻人。 仔细听,却是东南墙角环儿房间传来的,她想着环儿这样大胆,招惹男子回来。 转念一想,家中也有个男子,她想立刻冲进去看看,但她怯懦了。 她抱着猫儿回屋,把窗户捅出一个洞,过了许久,郑书明从角门出来,出门去了。 亏她还以为他在书房读了一夜的书。 凤娇叫环儿进来,她仔细瞅她,这十三四岁的娼妇,比她更年轻些,因为不大使唤她,她的手比自己保养的还得宜。 她走上前,抓起床边的铁如意,劈头盖脸地打她。 环儿要跑,她将铁如意掷过去,砸中门口的水瓶,环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血水沿着门缝流淌出去,王妈慌忙跑进来,扶起环儿,带她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文玉 婚期如约进行了,郑书明觉得他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娶了淑仪,她虽然家境优越,但并不恃宠而骄。她女工并不十分精湛,琴棋书画也皆称不上出色,却恰好符合他中庸的论调。 淑仪和其他女子不同,她平日里一直是热热的,可能体态偏丰的原因,极冷的天气,她的手也是暖的。 凤娇也搬了进来,如她所愿,淑仪是个大度的人,看凤娇身边只有一个王妈,还特意支去一个唤做玲珑的丫头服侍她。 听淑仪说文玉的亲事也定了,她倒是好运气,陪着她母亲进宫赴宴,被太妃看中,被择为庄亲王妃。 文玉,他心想,嘴角不禁笑了一下,想起当日被她戏弄。正一边想,一边往外走,忽被一人撞了个满怀,好巧不巧,正是文玉。 她眼睛哭过,也未带侍女,郑书明不禁惊呆。 “文玉妹妹,你这是哪里去”? 文玉住下脚步,“我去找姐姐”。仍然带着一丝哭腔,说完快步走进月亮门里去了。 晚上回来,到淑仪房中,淑仪正在修剪花枝,她总是嫌弃花房的人不仔细,养不出戴着好看的花来。 “今天文玉妹妹来了,看她不太如意的样子”郑书明说。 淑仪抬头,看了看他,仍低头修剪花枝,说到“是啊,今天来了,哭的很厉害。” “她不是刚要成亲王妃,难不成被退了婚?” 淑仪止住他“可不能乱讲,退婚倒没有,只是稍许不如意罢了。” 青梅把花抱走,嘱咐丫头放走廊阴凉的地方去。 淑仪问郑书明“那庄亲王,好像不大好,你可听说过?” 郑书明摇头,我见都没见过他,这两年在家,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淑仪点点头,“文玉说他好像有什么花柳病”,说完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佯装咳嗽,用手帕遮住脸上的红晕。 郑书明道“未听说,但却也有可能。” 淑仪忧心忡忡起来,说“文玉哭闹着要退婚,可这哪里是她说了算,就是我父亲和她父亲,也不能做主”。 郑书明除去外衣,问“那她打算怎么办,我看她也不像是能忍受的脾性,你可是要好好劝劝她”。 淑仪叹口气“劝了一天,听到你来了,她才刚走,还抱怨我这做姐姐的不肯帮她,可是让我怎么帮她呢,这本来也不是女人家能左右的”。 又谈了一会,左右没有主意,便休息了。郑书明倒是做了一夜的梦,梦到文玉哭着求他,求他庇护。 文玉逃了,第二天全府议论纷纷,张尚书勒令家仆不许谈论此事,但众人都知道了,文玉逃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好好的亲王妃不做,这是众人想不到的福气。 文玉的父亲,陈大人和张尚书坐了一天,为这事着急,四处派人去找。 郑书明也被指派出去找她,人海茫茫,无从下手。接连找了好几日,也找不见。亲王府知道消息,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日,郑书明正例行探找,遇上丫头玲珑,郑书明不禁奇怪为何她会出来,尚书府有专门采买的人,玲珑是买断了的丫头,如今侍奉凤娇,按理不该出来。 她却没望见郑书明,只顾赶路,郑书明叫她,人声嚷嚷,她也没听到。郑书明索性跟着她,看她要去哪里。 转过几个胡同,倒是把他弄迷糊了,寻了半天,也不见玲珑。 正觉好笑,玲珑从一边槐树旁走出来,自顾自的走了,手里没了起初带着的提篮。 原来槐树后面还有胡同,因为这槐树极粗,他倒没看出,玲珑走后,他赶上去,顺着窄窄的胡同一直走到底,有一个铁门,关的紧紧的。 他扣门,等了一会,有脚步声过来,那人边走表说“ 是不是忘了东西?” 这是文玉的声音。 门开了,文玉一看是他,立刻要关门,他挡在门前,说,“不必担心,只有我自己”。 文玉松开手,放他进来。他关了门,跟着她进去。 屋里摆放很简单,只有一个桌子两个凳子,一张床而已。床铺倒是精致,想来是文玉自用的。 文玉巴巴的望着他。 “怎么,之前见你,都是神气活现的,现在这样我倒是不适应了”,他试图缓和一下她的情绪。 文玉垂着眉毛。 “郑哥哥” 文玉一直这样叫他,淑仪纠正她许多次,让她叫姐夫,她说叫惯了郑哥哥,改不过来。淑仪就此作罢。 玲珑带来的挎蓝放在桌子上,他打开来,里面是些吃的,风干鸡什么的,想来是长时间不能来,特意做的耐放些。 也真是可怜文玉这样的闺秀,吃得下这样的东西。 他说,“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看你都瘦成猴孙了”。 文玉噗嗤笑了,旋即又皱起眉毛,“我听玲珑说,府里的人都在找我,我可不能出去”。 郑书明说“是,府里的人都在找你,但是我带着他们,找了半个月也不见你,我已经把人调城外去搜,想不到你啊,竟然是近在眼前,离你府上这样近,你倒是胆子大的很”。 文玉不禁笑了,露出狡黠的神情“既这么说,你是不会把我交出去了”。 郑书明说“我既然从没见过你,又怎么把你交出去呢”? 一路带着她来到一处僻静地方,推开暗门,里面有童接应,见了人也不多问,直引着他们到房间里去。 不多会,酒菜备齐,进来送完东西就出去,低着头进进出出,眼睛都不看人。出去仍旧把门关好。 文玉捡自己爱吃的,也顾不上礼让,大吃一顿。 郑书明端起酒杯,说“先喝口酒缓缓,不然只顾吃,吃多了该不舒服了”。 文玉仰头大笑,也觉得自己吃相实在吓人。她举起酒杯“谢郑哥哥搭救之恩”。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里,没人多问,也没人多管,早知道这里可以藏身,有酒有肉,我就不用过前面那些辛苦日子了”。 郑书明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要打我”。 文玉道“我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打你”。 “这里啊,这里是妓院”。 文玉走上前去打他,郑书明说“我说了,说了你可别打我,你看你刚刚还说要谢我的”。 文玉说“我打你,是因为你胡说”。 郑书明道“我可没有胡说,这里的确是妓院,只不过是旁道,从其他隐蔽处进来,通过来的而已,难道你听不到外面的喧哗声”。 文玉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声音,人声嚷嚷,只不过房间僻静,不仔细听便也听不出什么。 郑书明一本正经的问她“你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你父母总会找到你的。” 文玉说,找到我,我就说我失了身,亲王肯定不会再要我。 “你父母未必相信,肯定要派你嬷嬷。。。。”,他降低声音,“验身”。 “我”,文玉犹豫着,“那我,那我就委身给他人,让他们死了这个心”。 郑书明问,“你真的这样决绝,宁愿委身他人,也不想嫁给众人争都争不来的亲王?” 文玉道,“我听王公公说庄亲王不仅花柳病缠身,还吸食鸦片醉生梦死,我害怕,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郑哥哥,求求你帮助玉儿”。 她把头埋在他胸前,无助地像被猎人追逐的兔子。 房间静下来,隔壁却有声音响起来,他开始后悔带她来这里,他怎么没有料到会有□□在隔壁接恩客。 玉儿也听到了,隔壁女子的声音缠绵不绝,她羞的不敢抬头。她身上散发着女孩儿独有的香气,这香气仔细闻起来并没有,但靠着他,不经意间他闻得到。 他用手抚摸她的头发,她发簪脱落了一半,头发散乱,他拔下她的发簪,长发散开,披落在她肩头。 文玉抽出放在自己胸前的双手,娇羞的女孩子,怕他感触到她的胸,依偎他的时候,也一直捂住胸口。现在她慢慢贴紧他,双手抱着他,手摸着他的背。她脸上发烫,简直要烧起来。 他手滑过她的长发,将她抱紧。沉默许久,她轻轻抬头,闭着眼睛用嘴唇找他的下巴,她的眼睛还挂着泪珠,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眉毛是浓浓的少女的眉,他轻轻亲吻她的睫毛,然后是嘴唇。 在这里陪了她三天,他知道自己需要回去,至少回去一下。 玉儿粘着他,这少女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的情郎,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他答应她回去后马上回来,不然府上找他们两个,肯定要急翻天。她总算同意,久久抱着他的腰,又深切的吻他,目送他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文玉 回到府上,张尚书问他,可有消息。 他摇头。 张尚书说“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亲王那边知道了消息,不要说文玉一家难保,只怕我们府上也要遭殃。” “只说她病了,或者说走失,她既然这样不愿意嫁过去,也未必是好事。” 张尚书摇头“这是皇室的亲事,哪里像是孩子过家家,编排了借口上去,她难道一辈子不嫁人,纵然一辈子不嫁人,也是欺君之罪”。 说完叮嘱他多派人去找,一边又不住地叹气。 郑书明辞了尚书,回房中来,寻思了一路。 见到淑仪, “我找到玉儿了”,他说 淑仪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说“哦,那你都知道了”。 不出他所料,淑仪帮玉儿逃出去的,他只是没想到淑仪这样温婉,竟然敢冒这样的险。 他点点头,说“我没有告诉她的父亲”。 淑仪露出些许欣喜的神色,但仍旧忧心,说道“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但我也不能看她伤心”。 郑书明说“其实,花柳病也是可以治愈的,并没有传言那么吓人”。 “真的?”淑仪欣喜的看着他。 他点点头,说“我怕她受委屈,安置在了朋友那里,你想去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次日,淑仪带了侍女,出去了,中午,她带了文玉回来,她脸上有不快的神色,说“我也是为了她好”,然后问郑书明“花柳病是可以治好的,是吗?” 郑书明点头。 文玉被父亲禁锢在家,听丫头说她在家砸东西,不肯吃饭。 凤娇和郑书明提起这事情,并说“当日,是我教的淑仪,把她藏起来。” 是了,按照淑仪的脾性,也的确想不出这样的事情。也难怪玲珑给文玉送东西,他应该早就发现的。 他说“你也是好心,既然这样,你有空也可以去劝劝她,你比淑仪懂得多些,或许说得动她。” 凤娇应了。 次日,她来看文玉,叫丫头开门,丫头不敢。 凤娇说“你倒是心,这么多人,即便她冲出来,也拦得住,放心,有我呢”。 丫头这才开了门,凤娇进去,丫头又忙把门关上。 进来才看到关门都是多余的,文玉瘦的已经脱了人性,走路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凤娇不免伤心。 她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文玉看看她,不明白她的来意,但听她这话,她是知道自己和郑书明的事情。 凤娇说“我问你,你可愿意嫁给他”。 文玉点头。 凤娇又问“那你可怨恨你姐姐” 文玉摇头到“不恨她,她并不知道这个事,她只告诉我花柳病可以治好,以为我就会心甘情愿,却不知道,我和她爱上同一个人”。 凤娇笑了“我如果告诉你,你姐姐知道呢”。 文玉摇头“她不会,她知道的话,肯定会原谅我,会接受我,你看,她待你不也是好的吗?” 凤娇道“是,她大度,体贴,但她不能给全家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文玉不解。 凤娇说“亲王之妻,婚约未退之下,他引诱你,人不知鬼不觉也罢了,如果明目张胆娶你,  这不成了亲王的笑话。你难道没想过?” 文玉想过,但她不想承认,也许,亲王不会追究,只需要说她重疾未愈,或者其他,她就可以躲过去。 凤娇似乎看透她心思说“你以为你失了身,你家人就拿你没办法,而且你选了一个自认为可以托付的人。” 她笑道“那个可以托付的人,现在在哪里呢”? 文玉忽然发现自己真傻,她的幸福只有三天,换来的是追悔莫及的悔恨。 “不过,你现在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文玉问。 “尚书千金若无法生育,尚书大人底气弱了,你就有机会。那时候,尚书大人为了让自己女儿留住郑书明,必然不会介意娶你进门,甚至,让你做大,你姐姐做,也未可知”。 文玉道“我不想要和姐姐争位置,我只要不嫁亲王,既然委身给了他,我只要嫁给他就足够了”。 她转念一想,道“你说的无法生育,这个是什么意思,怎么才知道姐姐无法生育”。 凤娇道“不是怎么才知道她无法生育,是你要让她无法生育”。 文玉惊愕得望着她“我?让她无法生育”? “对,你姐姐如今已经怀胎五月,按理说已经稳固,但我有一种药,不仅可以让她滑胎,而且会确保她以后也无法生育”。 文玉惊恐的看着她,说“你为什么这样恨姐姐,你既然恨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自己动手”。 凤娇道“你放心,我并不恨你姐姐,我是看他对你动了心,怕后事难收拾,众人遭殃。想了许久,才想出的法子,你信与不信,都随你吧”。 说完留下一瓶药给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情浅缘深 文玉渐渐好起来,不再吵闹着寻死觅活,她父母以为她想通了,也很欢喜,毕竟不想真心让女儿受罪。 虽然她失了身,但只要众人不说,嫁过去,亲王即使知道了,为了自己颜面,也不会声张。 淑仪却病了,病的莫名其妙,大夫也说不清,直说脉细如丝,怎么也看不出哪里的毛病。 文玉走到淑仪床前,看她先前满月一样的脸,因为瘦,生生显出尖尖的下巴来,大夫要她安胎,她常躺着,皮肤白的没有血色。 文玉不愿想,她的姐姐越来越显出一副苦情的样子。 她扶着淑仪的手,说“姐姐,如果让你损失一样珍贵的东西,来救我一命,你愿意吗”? 淑仪笑道“傻玉儿,姐姐失去的东西,如果能补偿到你身上,姐姐就愿意失去”。 姐姐确是知道了她和郑书明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她的心病,让她煎熬成这样。 凤娇给她的药,就在袖子里,她说过,这个药只会损伤胎儿,不会对母体有什么损伤。 她勉强笑道“姐姐放心,我也愿意我失去的东西,补偿到你身上”。 她站起身,转头往外走,玲珑正匆匆忙忙拿着东西进来,一下撞到她身上,文玉摔倒在地。 玲珑忙扶起她,这时郑书明带着大夫走进来,文玉不看他,转身就走。 玲珑弯腰捡起药瓶,说,“这是什么?” 那大夫接过来,打开远远闻了一下,皱起了眉。 郑书明看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吗”? 那大夫收起药瓶,又用层层纸包住,放在匣子里。 他给淑仪号脉,又摇摇头。 郑书明跟着他出来,大夫低声说“大人请心里有个准备,尊夫人,此孕可能是死胎”。 “死胎?已然七个月了,怎么可能胎死腹中”。 大夫道“现在我没有号出来,其他同行也没有号出,实在是因为这蹊跷”,他取出刚刚的药瓶,“这药本是振奋精神所用,但用久了,对胎儿不利,且胎死腹中,十月怀胎,产下死胎后,再不能生育。” 郑书明只觉五雷轰顶,天下竟有这样恶毒的女人。 他拿着药瓶,怒气冲冲去找文玉。 “看看,这是你做的好事”。 文玉瘫倒在地,“我对不起姐姐”。 “对不起你姐姐,这就能弥补她了吗?你是否知道以后她再不能生育,你为什么不自己尝尝这药的滋味。” “不能生育?”文玉惊到。“难道姐姐沾到这瓶药了吗?” “明知故问,这样的药你有多少,给她用了多少,难道你不清楚?” 文玉摇头,“没有,我没用药,我是有过那个心,但是我不忍心。我自己走上了绝路,我不想害姐姐”。 “你现在是不想承认吗?大夫说,淑仪此胎是死胎,十月生产后,再不能生育。如果不是今天看到,我真的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 文玉困惑又惊恐的看着他,说道“没有,我真的没有用药,这一瓶我没有动过”。 郑书明看着她,失望的摇头。 文玉打开药瓶,举起就往嘴边送。郑书明一把抢过来。 文玉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郑书明没有回答。 文玉问到“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她闭上眼,万念俱灰。 “我想不到,我自以为的如意郎君,竟是这样不堪一击。我原指望你救我于水火,却不想,你给我希望,又把我投入万难的境地”。 郑书明背过身,“你以后,不必再去看你姐姐。你婚期将至,也不便再出门了,今日之事,我不会再提,若你再有其他心思,莫怪我对你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嫁人 文玉出嫁了,全府都感叹石头落地。 大婚夜,文玉端坐再床边,门开了,一个男人一跛一跛的走进来。 这庄亲王还是个瘸子,文玉不禁苦笑。 男人手里拿着秤杆。称心如意,多可笑,文玉想,我看不起他的浑浑噩噩,想来他也看不起我不是文君,但也经不起琴挑。 男人坐在一边,许久不动。 “他定然是醉了,酒色之徒,可能今日大婚他都不知道”。 正想着,盖头被掀起来,她抬眼睛看他,这男人长得倒是端正,不是她想的那种萎靡的样子。 他抬起手,她以为他要摸她的脸,文玉稍避一下,男人顿了一下,又伸出手,他只是帮她把头上的珠花扶正。 文玉心中不免减了些对他的厌恶。 男人端坐这看她,烛影闪烁,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低着头只感觉他灼灼目光。 良久,文玉缓缓说“我已非处子之身,你若不愿娶我,我自会了断自己,不会让你为难”。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男人说。 他对她有情?文玉有些惊诧,疑心自己听错了。 男人笑了笑 “我见过你许多面,你可能从不曾记住我的样子。 我一直担心自己无法和你相配。听说你不愿嫁我,因为传言说我有花柳病,但我并没有。 吸食鸦片倒是实情,我五年前跌断过脚,发现上瘾后,经过死一般的苦痛,已经戒掉。你说你非处子之身”。 他顿了一下,是心疼的表情,“看你这样决绝,想来也是和我一样死过一次一般。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为我活过来”。 文玉泪珠滚落,他帮她擦拭,“我不知道你以前受过什么罪,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出现在你面前,保护你不受到那些伤害”。 “可是,我,我何德何能让你待我这样好”文玉苦笑。 “或许先前遇见你,对你的情意还只是看你外表美貌,性格可爱,爱的还不足够深。而今你我结发,成为夫妻,不是为一时的情愫,也不是为一刻的欢愉。 如果我无法接受你从前的错,我又何德何能拥有你一生的美好呢”。 她懂了,也深深感激他。 她为自己曾经爱过的人觉得好笑,她爱过郑书明,或许初见他,就爱慕他,但那爱像云朵一样的缥缈,不曾想未来,只图了一刻的欢心,而那一刻的欢愉撑不起她的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查案 郑尚书这边乱成麻,淑仪产下死胎,大夫又说以后也无法生产。 郑书明早已知道,也没有惊慌,只是日日不想回家,怕看到淑仪那憔悴的样子。 时间久了,他越发觉得和从前的自己背道而驰。 文玉婚后他见过,看她仍旧恢复了初见时的样子,娇俏可爱,或许成婚的原因,又多了一份持重,从前淑仪也有这样的持重,安然的样子让人放心,如今却都变了。 淑仪因为自身的缘故,多了许多怨艾,虽然她待人接物依然井井有序,但时不时的叹息着,让他觉得沉重。 凤娇更不必说,从那夜之后变了一个人一样,隔阂了许多,知道他不喜欢听到叹息声,总是忍着,一个人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待着,比叹息还让他不快。 他做了很多弥补,甚至她气恼之下赶走环儿,他也什么也没有说,但还不足够,她还是那样不如意。 琬从不叹息,他想,他的琬从不叹息。 一纸皇令下来,上头要调他去查一起凶案,渔船出事,船上渔民死了大半,民众纷纷道恶灵作怪,谣言纷起。 这本不与他想干,可以辞去,但他正想着离开家一阵子,尚书看他整日无所事事,对他颇有微词,他出去看看,也好有个喘息的机会。 淑仪为他打点行装,给他准备许多厚的衣服,像是他要去常住一般。 郑书明说“天气热的很,这些个就不用带了吧”。 “海边风大,别吹伤了身子。”淑仪道。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她去了。 “要不要带凤妹妹?”淑仪问。 “不必了,我照顾的好自己”。一夜无话。 次日早早起来,别了岳父,淑仪送他出门,郑书明回道“回屋去吧,你身子弱”。 淑仪微笑着点头。 郑书明回身穿过游廊,院子里花开的正茂,一转眼便遮去了他的身形,淑仪仍微笑着。 画梅侧身扶她回去,却见她满面泪痕,怔了一下,说道“夫人好端端的伤什么心呢,想来老爷办完事,不出月余便回来的”。 淑仪用帕子拭去泪痕,勉强笑道“哪里伤心,春来风大,想是迷了眼,我们进去吧”。 淑仪是对的,这海边风大,颠簸了近一个月,快到海边,远远就感觉寒浸浸的,风夹杂着海水的腥味迎面扑来,他之前从没来过海边,倒是喜欢这腥味。 提审7人,船长已死,副手回话。 “大人,海上渔船遭遇大风,船体损毁,导致7人落海身亡,因回程食物饮水缺乏,后又有三人病故,船体空间有限且苍头们身体虚弱,因怕众人感染伤病,无法将亡故者尸身带回,望大人理解的们处境。” “那恶灵作祟之事,又是怎么说”。督查荆大人问。 “这,并未有此谣言”。副手肯定地说。 “是恶灵弄坏了船”跪着的一个苍头口快,副手狠狠瞪他一眼,他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荆大人问郑书明“此事,你可探查了什么眉目”。 “大人,依我看,这群人各怀鬼胎,都不敢说,不如把他们分别羁押,逐个盘问。” 荆大人点头,先退堂,由他去问。 几番盘查下来,副手死咬大堂上的口供,不多言语。 那个年轻的伙子,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坚信是妖怪作乱,破坏了船,目光闪烁鬼机灵的很。 又有两个看着老实的渔民,是头一次上船,问百遍也只和副手所讲一模一样,牢头说用刑,用刑就招了,但这荆大人是出了名的怕事,不求有功,只求无错。征询他的意见,不说可,也不说不可,且之前已经或多或少用刑,也没什么进展。 郑书明只得束手,清闲了两天,他不时去海边转转,或许能有什么消息。 这日,他信步至海边,出海的渔船陆陆续续回来,渔妇帮着自家汉子搬螃蟹,看样子收获颇丰,渔妇咧嘴笑,因为生的黑,一口白牙格外耀眼。 水天一色,海边走来一个细细的人形,背着光,走进了看出是个少女。 她赤着脚,纤细的脚踝,海边风吹得人都黑黢黢的,偏偏她像水灵灵的葱白。 她衣服被海水溅湿了,不经意间勾勒出少女巧的□□,像含苞待放的荷花骨朵儿。衣衫有些旧但洗的干净,没有京城里那样精致的剪裁来衬托她的美,但她那样美,纵然穿着粗陋的布袋子一样的衣衫,也美的像一只白龙。 觉察到他在看她,她倒也不羞涩,大胆地瞧他,嘴角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她走上来,放下背篓。 “买鱼吗”? 鱼儿还是跳动的,未等他开口,旁边的妇人笑道“则儿,傻丫头,这位大人,手估计都没动过鱼,怎么会买鱼呢。” 少女也笑了,旁边的妇人搭腔到“这位大人,您是京城来的吧?” 郑书明回到“大嫂,我的确是京城来的,您消息倒也灵通”。 “嗐,早就听说啦,皇上派了大官下来,查案子,哎呦呦,要是光指望我们这的太爷,妖怪早就出来祸害喽”。 “没有妖怪”少女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妖怪”。 那渔妇嘿嘿笑,“则儿,没妖怪,你不出海,肯定不见妖怪,放心。妖怪在海里呦,龙王爷要抓壮丁,妖怪就出来带人呦。” 则儿皱着眉,那渔妇走远了,则儿背起篓子。 郑书明问她“你怎么知道没有妖怪?” 少女说“我知道,没有妖怪。” 她表情有些忧伤,像她这样的年纪,所有的愁苦都是为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情郎。 “难道她的情郎也牵扯案中?”郑书明心中一动,叫住她,“你的鱼我都买了,距你要回家还有多久”。 少女欢喜一下,说“我这一篓鱼都卖掉的话,下午无事做,晚饭前回去就行”。 郑书明要接过她的鱼篓,她忙摆手“不用,我背惯了,大人,你这样的外乡人不明白,这篓子看着不大,但挺重,你背不惯会摔跤的”。 郑书明作罢,回到衙门,叫她把鱼交给卒,带她去茶楼。 “你为什么说没有妖怪”? 则儿咬咬嘴唇,“他说,他是被人害的,自己跳海的。” 郑书明一下没明白过来。 “他是谁,谁又跳海了。” 则儿泫然欲泣,“佳齐,佳齐是被别人逼迫跳海的。” 陈佳齐,船上失踪的一个苍头。郑书明知道这个名字。 “副手说,他是被风浪卷海里去的,你怎么知道他是自己跳海的。” 则儿踌躇起来。 郑书明说“你放心,你告诉我的话,我不会告知旁人。” 则儿道“是我同乡告诉我的,他现在关在牢里,刚出事的时候,佳齐没有回来,我去找过他,他告诉我,佳齐投海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逼迫的,被谁逼迫的?” 则儿摇头“不知道谁逼迫的,但是我知道佳齐不会自己跳海,肯定有人逼他,他肯定不会抛下我的。” 则儿哭起来,背部起起伏伏。郑书明安抚她,她哭了一会,抬头,问“你会救佳齐回来的对吗,大人?” 他皱眉,“我会尽力找到他,”说完又道“我答应你,一定查出真相,如果他是被人逼迫跳海,我会给他公道。” 则儿似懂非懂的点头,这少女只想让她的情郎回来,公道与否,她并不曾多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高能预警 郑书明连夜提审陈英,也就是则儿所说的同乡。 “你还要抵赖吗?都有人招了。”郑书明悠闲的端着茶。 陈英不住地磕头“大人,除了副手所讲的事情,其余的我真不知道。” 郑书明道“你可知道旁人都招了,你若是这样拒不认罪,就要加治你的重罪!有人指证,是你逼迫陈佳齐跳海,你招了的话,我可以免你死罪,你拒不招供,当堂被众人指认了,我有心也救不了你。” “不是我!”陈英大声嚷,牢头走过来给他一脚,他本来要站起来,被这一脚踹的趔趄一下倒在地上,他开始嚎啕大哭,“不是我!不是我!”,他反复强调,脸上粘着泥土,眼泪把他的脸和泥土混在一起。 “不是我,不是我”,他呜呜地哭。 郑书明让牢头扶他起来。 “既然不是你,你还给别人遮掩什么,你那些同伴,早就背叛你了,就你还什么都不肯讲。”牢头也明白了郑书明的意思,对陈英说话缓和了些,更像是在救他。 陈英挤吧挤吧眼,拿袖子擦着鼻涕眼泪。 “大人,我招,我真的没有逼死他,是他自己害怕,怕被宋金旺杀了,自己跳海的。”他冷静了些,从头讲“宋金旺杀了船长,还有船长同乡三个人,陈佳齐看他杀人杀猛了,他年纪,害怕,就自己跳海了。” “宋金旺为什么要杀船长,他可是说你参与了。” 陈英赶忙推“没有,不是我,我在旁边,我看到了。” “大人,这船不吉利啊,有恶灵,我们刚上去,做饭的伙夫就梦魇,喊‘杀人了,杀人了’。大家叫醒他,他只知道傻笑,泼水掐人中也不管用,只说“要死人,要死人”。谁知道第二天,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还说我们骗他。” 郑书明没有打断他,由着他说“大人”,陈英愁眉苦脸地说“唉,他也成了第一个被杀的。” “起因是这样的,宋金旺说‘船长私下里和副手讲,没和我们这群穷鬼签文书,我们白在海上累死累活,回去却拿不到银子’。大家就找船长理论,让他回航,船长不肯说没完成差,不许我们回去,还当面羞辱我们,说我们活该,下贱命。 那神神叨叨的伙夫就凑上去,拦着众人,不让众人找船长麻烦,拿着菜刀东戳西戳,革不耐烦,提刀子就捅他。” 革,就是那个眼睛溜留滴溜转的伙子,想不到他第一个杀了人。郑书明掩盖自己惊讶的神色。 那宋金旺要拦着他,革反而上去把刀子转了一圈,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伙夫倒地了,革脸上还带着笑。大人,这,这肯定是恶灵附体了呀。” 郑书明说 “你倒是推的干干净净,你就没沾血?”。 陈英脸如死灰一般,“我,我是因为害怕,我是被逼的,我不杀别人,别人就来杀我。” “谁逼你的?” “宋金旺,他说,我不沾血,我没有人命在身上,就会告发他,我不杀别人,他就杀我。” “那他逼你杀了谁?” 陈英沮丧的又快哭出来,“苑梁,王铁柱”,他补充到“他们两个要逃跑,被宋金旺发现了,宋金旺把他们绑起来,让我和毛杀了他们两个,我们不敢动手,他就先刺了梁一刀,示范给我们看,梁喊叫一声他就刺一刀,为了让我们沾血,他没直接杀了他们,我和毛不动手,我们就会被杀的。” “那他们起初为什么逃跑?” “他们被恶灵吓跑的,这船真的有恶灵,把好端端的人,都变成了鬼。” 他像是在回忆细节,身体有些抖,接着说“伙夫死后,船长被锁起来,宋金旺让副手驾船返回,但革告诉宋金旺,说船长预谋逃跑,要杀死他,宋金旺就和革先下手,把船长和他另一个老乡大奎杀死了。后面人心惶惶,苑梁,王铁柱他们两个就趁黑天乘筏子跑了,后来被捉到杀死,就是前面我说的那样。” 他抽搭了一声,继续说“和宋金旺他们两个一起下手对付船长的,还有三人,大良,大顺,王银保,他们一起动的手”。 牢头早叫了师爷过来,陈英说一句,师爷就写一阵。 陈英继续说“但是后来,革和宋金旺他们两个,跟大良大顺他们三个闹翻了,因为大良他们觉得船上死了人,想逃到海外去不回来了,革和宋金旺却非要回家。宋金旺就叫了了龚本和老张头,让龚本把大良骗出来,骗他船漏水了,让他去看看,然后老张头从背后捅他,大良喊大顺和王银保帮他,但是他两个不敢出来,大良就死了。宋金旺又进房,把大顺和王银保拖出来,没杀他们,拿刀子让他们跳海,他们没办法,只能跳了,  海里鲨鱼闻到血腥,几下就被拖下去了。” “要你说,这宋金旺指使了这一切,你们都是听得他的?” 陈英皱眉“大人,是恶灵,恶灵指使了一些,宋金旺也是好人。” “好人?” “他”陈英犹豫一下“他没有被恶灵附体前,干活最卖力,还教我们怎样捕鱼,是恶灵,都是恶灵作祟。” 他一口气说完,身体还在颤抖,有气无力地自语道“大人,我都说了”,他恳求地看着郑书明“我说的句句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则儿 荆大人将调查口供向上汇禀,皇帝圣旨下来,嘉奖他办事妥帖,又格外提及郑书明青年有为,许他官复原职,因渔船事件对该地造成影响巨大,留郑书明安抚民众,待完事后再回京。 郑书明想“这荆大人虽然迂,倒也不贪功”,他提议荆大人“要好好整治这渔船商,若非渔船主让船民投诉无门,也不至于发生如此命案”。 荆大人道“这些渔民,又没有签文书,原也不是渔船主的责任,况且渔船众多,旁人都能辛苦劳作以供家用,这少数事都是些变数罢了。” 郑书明只得做罢。 案件已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因他是京城来的官员,当地官巴结的不少,纷纷称赞他办事神速,拉着他四处逍遥。 地方官无事就赌一把,权做休闲,也有爱赌的,专门出手段博几个钱,也有几个商人,为了拉拢关系,来参加这场合。他参与的多了,又喜欢呼朋唤友,反而从起初的参与,成了不定期的组织,身边也没有什么约束的人,倒是畅快。 他特意找了则儿,告知她详情,不忍心让她知道渔船真相,只捡她关心的说,告知她,她的情郎,是不愿害人,才选择自己投海。则儿虽然伤心,但也算有了结果。 他给了她父母一笔钱,说是则儿帮着解了案,衙门里给的补偿,则儿父母千恩万谢地去了。 正说是这畅快时候,却总有不如意的事情,郑书明病了,在京的时候,便觉得不适,离家奔波了这许久,他感觉日渐好起来,但身子还是虚的很,也没有调养,终究是病了。 “病一场也好”他想,等病好了,把从前的晦气都带走。 则儿照料着他的起居,和则儿在一起久了,他越发觉得她聪慧,劳作人家出来的女孩子,虽然年纪,但很会照料人。 出去的时候,人人都认识她,和她谈笑。凤娇出去,也有很多人认识,但则儿不同,认识她的人,都是土里生土里长的,没有要遮掩的地方,也没有京城里的俗套场面话。 他喜欢她的接地气,像是发现了另一种生活。 但她不想属于他,她有着一番自己的理论,我和你没有什么相干,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若是与你有了交汇,我从此便会多看你,多想你,走在海边卖鱼,也会想着和你初遇的样子,处处要思念着你。那样我便是被你捆绑了,我不想让自己过的那样不自由。 她种了许多花,养着一群鸡,每天忙忙碌碌,闲暇时候她就逗着她的鸡玩,像是照料她的孩子。 这日,则儿浇了花,打开鸡窝放鸡出来,一条蛇弓着身子,正在吃鸡,旁边许多鸡被糟蹋,她恨得拿起石板就拍,那蛇挨了打,溜也溜不动,停下来专心致志地呕,口里的鸡仔还没吐完,便被她拍死在地。 她母亲恰好走过来,嘴里嚷嚷“哎呦,赶紧,赶紧送送它,烧香拜拜。” “我可送它!上天了它要,你看看,吃一只尝尝鲜也罢了,给我都祸害了,打死也不亏。” 她母亲絮絮叨叨,她只是不听。拎起那蛇,挂篱笆上,她隔壁邻居直说可惜,那么肥的蛇,做蛇羹极好。则儿倒是不吃蛇,拿着尸体吓唬它的同伴,看还敢来吃鸡不吃。 次日出门,不料一众鸡仔死了个精光,一个活的没留,她气的发昏。 “这,这还养了蛇窝了。”她气不打一出来。 她的母亲顿脚叹气“我说送送它,你看看,你看看,这不犯了神了。” 她不听,“神,神哪有这样和我这凡人较劲的,神要是天天和这个置气和那个置气,怼天怼地的,早就累死了。” 她心疼地捡起鸡仔,回头跟她母亲道“这定是一只母蛇,杀了那公的,这母蛇嫉恨,亏她这样有情,要不是她那蛇相公杀了我的鸡,我也犯不着动它。” “明天我就撒雄黄,反了她了,看我不把她蛇窝给她掏了!” 一边说,一边带着鸡仔去了。她母亲直在身后念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则儿 病中躺的久了,郑书明觉得乏味起来,想着走动。 则儿引着他,曲曲折折的径,一侧有假山,假山后头便是湖,团团荷叶遮盖着湖面,新开的荷花点缀其中,不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光景。 这里的荷花格外婉约些,高低起伏的荷叶影影绰绰,日头仍照的见水面,映的水光反上来,在荷叶底下波光粼粼,好似湖面的水怕羞,水光都躲荷叶底下去了。 “这是莫愁湖”,她说。 名字倒是俗,他想,这名字本身不俗,但在许多地方听过,便失去了新意,好端端的名字就俗气起来。 “这莫愁,原是贫苦人家的女儿,父母双亡”她和他讲。 父母双亡,桥段里都这样写,但是世间没有那么多年纪就父母双亡的。 他却是襁褓间就失去了母亲,还未满八岁,又失了父亲,但他从不愿向旁人讲。 真正父母双亡的人,不会愿意和人分享。他倒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和别人说了,就仿佛是讨要怜悯,他不需要怜悯。旁人听了他的遭遇,都要落泪感叹一番,他反而觉得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心里并未有什么波澜。 “这莫愁,美丽聪明,能歌善舞,会抚琴会写诗,还会养蚕,织的布比众人都好”则儿继续讲。 “既然贫苦出生,又怎么能歌善舞呢?抚琴写诗更难了,织布养蚕我相信,普通人家的女孩能做。但旁的我倒是不信。”郑书明说。 则儿恼怒地打他一下“偏你话多,这都是老人们口耳相传的,如果有假,怎么众人都信呢”。 “好好,你说,我只听着。” 则儿笑了“你听我说完,再掰谎也不迟”,她继续讲“这莫愁因为父母双亡,无钱安葬,只得卖身葬父。” “若是能个善舞,想来不需要卖身,一曲菱歌敌万金,这莫愁不是很明白的人”,郑书明心里想,但没有打断则儿。 则儿看他听得仔细,讲到“此地有一个卢员外,遇到莫愁,见她生的美丽,又多才多艺,就给她银两让她安葬父母”。 “这卢员外必定娶了这莫愁”郑书明忙道。 “没有,你猜错了”则儿笑。 “哦,那后来呢?”这故事倒是可能有新奇的地方。 “卢员外有个儿子,莫愁嫁给了他,后来生了一个胖子。” 郑书明不禁要笑,这卢员外,刚还以为是个谦谦君子,只是助人却不求回报,最后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则儿看他不好好听,郑书明怎样哄她,她都不讲了。 绕过柳堤,远远望见荷花丛中有个汉白玉雕就的美人,衣袂飘飘,遗世独立。匠人也是用心了,只是不知道他雕刻这美人时,知不知这美人的来历。他一边想,一般随着则儿走。 “这上面,有写莫愁的诗”则儿指着一块碑文,他凑上去看: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于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 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 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 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嫁与东家王。 题为《河中之水歌》 内容平平,名字却是朴素且大方,乐府风,可惜则儿并不识字,不然还可以和她谈论一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则儿 则儿会讲故事也爱听故事,她虽然不识字,但是谈吐并不像是一般的乡野丫头,想来也是她故事听得多,和看书多是一个道理。 地方的人,大多清闲,男人们聚在一起掷骰子喝酒,女人聚在一起便是家长里短。 这几日病着,他无法出去,便陪着则儿听故事。 “以前,有两个兄弟,父母双亡”则儿母亲讲,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这当哥哥的年长,早早的娶了妻,这弟弟,因为穷,一直娶不到媳妇,他这嫂子啊,就看不起他,非要分家。 他哥哥没办法,只能分家。这分了家,当弟弟的没饭吃,只能出去给别人打短工,混口饭。 这一天,他回家路上,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哗哗的下,旁边正好有个破庙,这弟弟就跑进去避雨。刚进去,看见破窗户外面走来两只鬼,两个鬼正说话,没看见他,他赶紧躲在庙里观音像下面。刚躲好,两个鬼就进来了。 大鬼说“有人肉味” 鬼说“你忘啦,我们还有一只人胳膊没吃呢,正好吃了吧。” 说着鬼拿出放在门后的胳膊,吃了。 大鬼说“我还没吃饱呢” 鬼说,“我去拿棒槌” 然后从门后拿了一个棒槌,敲了三下,变出一把熟豆子,大鬼吃了去睡觉。 天快亮了,鸡打鸣,大鬼鬼就都走了。 这弟弟吓得一晚上没敢睡,这会赶紧出来,正要出去,想着那鬼的棒槌不错,拿回家去,自己也有豆子吃了。赶紧就揣着回家去。 敲三下,就出豆子,这弟弟也不愁没饭吃了。谁知道,他吃了这豆子,放屁还是香的”。 郑书明不禁要笑,这市井倒是有市井的趣处,孩子们听得很认真。 “放屁是香的,他就想着,我要是给官家熏衣裳,那也能有不少银子。想着他就去做,找的人还不少,衣服给他送来,他用棒槌敲三下,嘴里念“黄金豆,放屁香,我给官家熏衣裳”,然后那衣服就又香又干净。 就这样啊,他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以前他嫂子欺负他,给他分了一个没顶的屋子,他自己修好,越过越好过。 眼看着他这个穷光蛋弟弟越来越有钱,他嫂子就眼红,嫌弃他哥哥没本事。一天有空的时候,她就隔着窗户看,看他怎么熏衣裳的。 看了一会,看到那个棒槌,她就趁着他出去的时候,把他的棒槌偷走了。 回家跟她男的说了这事,逼着他男的给官家熏衣裳。 这哥哥也学着他弟弟的样子,拿着棒槌敲三下,真有豆子,他吃了,脱了裤子就要熏衣裳。 “嗤啦”这哥哥拉了一摊屎。” 孩子们都笑了,纷纷捂着鼻子。 她继续讲“官家的人听说了,找人揍了他哥哥一顿。这嫂子气的不行,要把那棒槌烧了,谁 知道这棒槌烧不坏。她就藏起来,她家得不到,也不叫那个穷光蛋弟弟得到。 这弟弟没了棒槌,又穷的没饭吃了,还是去给别人当短工。 这天又下雨,电闪雷鸣。这弟弟赶紧找地方避雨,刚进去,看到那观音像,想着是自己之前避雨的地方,害怕那两个鬼还来,就赶紧先躲起来,还是躲在观音像下面。 那两个鬼又来了。 大鬼说“有人肉味” 鬼说“你忘啦,我们还有一个人腿没吃呢” 说着从门后拿出一条人腿,和大鬼吃了。 大鬼说“我没吃饱嘞,就是咱的棒槌,被人偷走了” 鬼说“你忘啦,咱们还有一个盆” 鬼从门后拿一个盆子,敲三下,一下变出来一桌子酒菜。 大鬼和鬼吃了,就去睡觉。 天快亮了,鸡打鸣,大鬼鬼就都走了。 这弟弟吓得哆哆嗦嗦的出来,正要走,想起鬼的盆,打开门,揣着盆子就回家了。 弟弟有了这盆,招呼人吃饭喝酒,别人就给他银子,这弟弟就越过越好过,盖了新房子,还娶了一个媳妇。 她嫂子看着他这个穷光蛋又好过了,就想着去打探,她这弟媳妇心,捂的严严实实,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一桌一桌的酒菜怎么变出来的。她就埋怨他哥哥“你看看,你弟弟越过越好过,就你没出息。”非逼着这哥哥去问他弟弟。 这哥哥没办法,就来问弟弟,这弟弟倒是实诚,就把自己两回躲雨的事跟哥哥说了。 哥哥回家告诉媳妇,这媳妇就也逼着哥哥去破庙。这天又是刮风又打雷下雨,白浪树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这哥哥害怕的不行,按照他弟弟说的地方躲起来。 果然,不多会那两个鬼就来啦。 大鬼进来说“有人味” 鬼说“是,前两回就是这个人把咱们的棒槌和盆偷走了,今天得把他找出来,吃他的肉” 这哥哥一听,吓的自己从观音像下面掉出来。两个鬼逮住他。 大鬼说“我今天吃饱啦” 鬼说“我也吃饱啦” 大鬼说“没事,我们把他绑椅子上,他就跑不了” 说着一伸手,捏住这哥哥的鼻子,一拉,鼻子被拉出二尺长,鬼把他鼻子绑椅子上。 天快亮了,鸡打鸣,大鬼鬼就都走了。 这嫂子看哥哥一直不回来,去找他弟弟,他弟弟就到破庙去找他哥哥,看到他哥哥鼻子被绑在椅子上,赶紧救他出来。 这嫂子看了,哭天抹泪。 弟弟就说“不怕,我再去一趟,看看那两个鬼说啥,或许有办法” 晚上又是电闪雷鸣,这弟弟躲在观音像下面,两个鬼进来。 大鬼说“有人味” 鬼说“咱捉的那个人跑啦,可能躲起来了,快找找” 说着就翻找,这弟弟紧紧躲在观音像下面,两个鬼就是没找到。 鬼说“你看看,我说把他吃了,你看不吃,就跑了吧” 大鬼说“没事,你看他鼻子被我扯的二尺长,肯定也好过不了”。 鬼说“你忘啦,有个办法,能变回去。那个人偷了我们的棒槌和盆,要是他用棒槌敲三下盆,念“变回去,变回去,变回去”,就能回去啦。” 这弟弟听了,牢记住。 天快亮了,鸡打鸣,大鬼鬼就都走了。 弟弟回到家,他嫂子听了,赶紧承认棒槌是自己拿了。 弟弟取出盆,嫂子就拿着棒槌敲,敲一下念一句“变回去”,哥哥的鼻子就短一点,又敲一下,又短一点。 这嫂子想着“这盆我得不到,也不能给他”,就使劲一敲,把盆子敲破了。 只看那哥哥啊,鼻子一下就跑脑袋后面去了。” 故事结束了,孩子们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鼻子,不多会一哄而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距离则儿家乡十余里,有个南市布行集会,大大的布行,携南来北往各式各样的布匹,招徕成衣商,闲着无聊,郑书明便带着她去,兴许看到什么新的款式,做一身给她,也好。 “这里还是不如京城,人虽多,铺面气的很。”郑书明讲。 则儿说“你可别瞧了这些门市,凑吧凑吧,家里也有上万两银子,看着不起眼,却都是富贵之家,每个门市后面,都是相熟的织布坊常年供着,客人看着不多,倒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忙的来的”。 他们走进一家略大的门面,这老板正和人谈生意,郑书明从未接触商人事情,觉得新奇。 看那老板身材瘦削,拇指带着大扳指,那扳指他知道,张尚书有个,或许成色还并不如他这个好,这才信了刚刚则儿说的话。。 那洽谈生意的成衣行老板,大概是个新入门的,看好了一批料子,又担心行情不好,想要取一些免费的料子,做样给客人们展示。他言下是自己熟客极多,拿回去做样,定会回购,而那布行的老板想叫他花钱买个样。 听他们协议半天,最后那成衣行老板取出一两银子出来,又仔细讲到“若我回购布匹,这样银定是要归还的。” “自然自然”,那布行老板说道。 “为了区区一两银子,也值得这样争,单看布行老板那扳指,不要说换那么一些尺头,就是百倍,也不止了”,郑书明对则儿说。 则儿回他道“有钱人就是这样子,越是有钱,越是仔细的很,这日子呀,就是这样过出来的。我虽然和你相识不久,单看你啊,也是太大手大脚了。” 他对她的民心结不屑一顾,他的路途可不是为了几两银子叨叨不停,他是探花,平步青云之时,万两黄金他也不会看在眼里。 逛了一上午,倒是饿得很,正四顾间,一个头发略白的道士老远笑着走到跟前来。前阵子办案他见过这道士,想半天,想起他姓闾丘,众人因为嫌他的名字绕口,只叫他吕道人。 这吕道人笑容满面走上来,招呼他, “听的乡人说,大人您来了,道赶来迎接,已经在馆子布好酒菜,愿赏光。” 则儿道“我不便过去,你若去吃,我便回家去。” 吕道人忙接口“不必不必,也有女眷前往,没有什么不便。” 郑书明便应下,一同去。 这里倒雅致,菜品也精致,众人吃饭聊天,则儿饶有兴致地拨弄着碟子上摆的花,这花也可惜,原不是为了谁开,却被折下来为这酒气肉气做陪衬,这些酒鬼,哪里在乎,她默默想。 吕道人指着坐中一女子,“这位夫人,恕我多嘴,贵亲友中有未及花甲之年归逝之人,然此亲虽逝,仍可保夫人一家,衣。食。无。忧。”他故意拖慢语调,像戏里神仙那样腔调。 又对另一位说“贵府三里处,有水,此祥。瑞。之。气。” 那道人说一句,在座的就惊叹一句,都被他说中了。 则儿默默想,他提到的大多是普普通通的事情,此地水多,且七十古稀,花甲之间便殁了的,也并不稀缺。他说的这些话也不过像是说“你这一天内吃过饭”,“你今天走了路”,只不过他讲的玄虚些。 但是她又疑心自己错了,因为这道人据说可以隔空打牛的,曾有妇人当着他的面说“我不信这些”,外加许多让他恼怒的话,他说“三天后,你必定眼歪嘴斜”。 谁料那妇人真真的眼歪嘴斜了,妇人家人慌着找这道士,这道士不知去哪里云游,等找到他,已经是三四年后的光景。 那妇人的丈夫,因为妇人的病,又新娶了一房妾,那妾争气,一年便生下个带把儿的。妇人的丈夫索性休书写好,准备休妻,可怜她,原不是什么大病,连夜投了井。 妇人的娘家亲戚,要找这道士,临头反而被他唬住,这道人说“你信不信我隔空指死你,三年内,让你们必死无疑”,由此谁也不敢动他,经此一事,这道士的名气便大起来。 则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厌烦这人。幸好这道人没有提到她,她可不想落下疑心的毛病。 喝了酒,众人聊起京城的事情。一个紫色衣服的男人说“我听说,张国舅支了官上的银子,放出去给人使,谁知那伙计欠下许多饥荒,丢妻弃女跑路了,可有此事?” 他对面一个留胡子的中年男人说“是,我也听说了,一众民嚷着让官府去拿人,这不是大海捞针吗?反倒是那张国舅不声张,吃了这哑巴亏,亏空了许久,吏部查下来,限他三月还清,好像未做深究。” 旁边一人说“这事我也知道,吏部那人原是国舅爷亲戚,倒也是通融,这国舅爷补上了,没深究。但我听着啊,这国舅爷后来胆子反而大了,这几年又欠下许多,我看现在啊,是火在纸中,难保难保喽。” 那紫色衣服的男人沮丧起来,有人给那高谈阔论的人使眼色,他才意识到在座也有落下亏空的人,忙止住。 “来来,我敬酒一杯,之前都说是白纸黑字,欠债还钱,现在欠债的多了去了,谁被欠了,那就得自认倒霉,这叫他们经营失策,投银子进来的,那都是想着占便宜的,要我说,既然有便宜,那就有亏,这都是两厢情愿,谁也赖不上谁。” 则儿不禁笑他的圆滑,酒席上也缺这样打圆场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不能不佩服。 紫色衣服的男人问“闾丘道人,依您看,我这事,可是要怎样?” “大有可商量的地方,”那道士说。 “为了你这事,我夜观星象,推演许久,现在看来,你这事啊,有看头,有看头。” 则儿不晓得是什么看头,是问的事情能行还是不能行,她想知道,可那道士偏不讲。 那紫衣男人听得仔仔细细,又虚心请教他的官运财运,听着这道人正在筹措建造道观,当即允诺要供养。 则儿看那道士鼓唇摇舌的样子,不觉皱眉,偏偏这紫衣男子拉住那道人问个不停。 酒席散了, 她问他,那紫衣男子为什么这样对那吕道士奉若神明。 郑书明说“他现在火烧眉毛,逮住了大法师,可不是想临时抱佛脚。” “那你相信那道人所讲的吗?” “我若是火烧眉毛,寝食难安,我也会找一个泥菩萨拜拜,若是有金菩萨,那就更好了。我或许能更安心些。” 则儿不懂他这些话。郑书明明白,人人都有自己的神仙,有的人遇到事情就疯了,疯就是他的神仙,他无法接受,就一头扎进疯,众人拿他无奈。 有人遇到事情就信菩萨,信佛祖保佑,佛祖未必能保佑什么,但人只要信,就能维持着精神不去疯。 则儿不懂这些,她只一心一意的信仰着她自己,他倒也是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让我怎样遇见你 不觉到这里已经半年有余,皇帝却迟迟不招他回去,想来这天子也是忙得很,他不敢擅自回去,因此修书一封,问尚书岳父的意见,只待回书。 这日,有人约着他出去,则儿闲着无事,郑书明便带着她,到了地方,那人有些迟疑,上下打量则儿一眼,仍旧让她进去。这是窑子,则儿想。看着穿着各色衣服的女子或躺或坐,都涂着厚厚的脂粉,也亏得年纪,不然这样打扮,反倒容易显老。 郑书明坐下,立马有人凑上去,则儿看她一眼,那女子目似秋水横波,斜飞的眉毛送来柔媚的笑意。 这世上,不缺的便是美人,则儿想。 你觉得自己生的美些,总会遇到比你更美的人,甚至不施粉黛,也美的石破天惊,让旁人的精心装扮都成了庸脂俗粉。 不等郑书明说什么,那女子便起身,给则儿让出坐的地方,她倒是聪明的很,一眼便看出,对郑书明来说,则儿更要紧些。 “没想到,他们会来这种地方,若早知道,我不会带你进来。”郑书明说。 “那你会自己进来。”则儿看他。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说。 她把他当什么人,她不知道。她与他不相干,也没有必要吃这飞醋。 则儿道“终究说书的都是骗人的,没有人把金钱做粪土,把美人做枯骨” 郑书明笑她的痴,说“高人总说,视功名为粪土,视美人如枯骨”,这多半因为他们追逐功名无功而返,才这样酸。 功名如此,美人更不必说,若是有机会亲近美人,美人只会让人更好奇。而且,美人姿态不分高低,有了更惹眼的对手,美人才更值得去争抢。所以男人只要还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又怎么能视美人为枯骨呢。” “那照你说,便没有真的情与爱,都是,都只是欲。”则儿说。 他回答不出。 则儿道“世间如此多的苦与痛,如果没有真的情与爱,我们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她呆呆地伤心。 郑书明说“有的,就像此时此刻,我对你便是真的爱,只是,你不许我爱你罢了。” 则儿笑了,“你就是爱招人嫌。” 则儿独自走出来,郑书明一个朋友跟出来,在拐角的地方止住她。 这男人半搂住她的腰,则儿皱眉,闪躲开。 他定是醉了,则儿想。 那男人说,“我喜欢你”,然后就要抱她。 她闪躲。 “你不觉得,即便是两个不认识的男女抱在一起,心也会更亲近些”他说。 他肯定是醉了,则儿推开他,走回去。 回到郑书明身边,她稍安心些。又想起刚刚那男人的话, “不认识的男女抱在一起,心也会亲近些。” 她拿这话问郑书明。 他拉起她的手,揽她入怀。 隔着衣衫,则儿听着他的心跳动的声音,强稳有力,稍稍有些快。 她不明白,和他认识了许久,一直若即若离的,如今只是这样抱着,心就一瞬间更近了些。那如果肌肤之亲,心会有多近。是否不管多久再见,也不会形同陌路。 这里的女子,和不同的人相拥,不知道她们的心和谁更近些。 想着想着反而伤心起来。 郑书明带她离了这里。 风尘之地,的确不该带她,这里对于男人们是一回事,他不爱待在这里,但是他可以坦然接受。但这里对于女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对于则儿来讲,又会引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则儿 郑书明每日看书,先前在家,看到得意处,他会让淑仪也来看,有时候是凤娇在侧,凤娇识字不是太多,但也能看的大概明白。 到了这里,反倒觉得自己一人看书,无趣起来。 他叫则儿来,问她“你可愿意识字?” 则儿说“若只是看那些方块儿,我怕一会就晕了,不如你教我怎么写吧”。 他便教则儿写字,则儿拿着毛笔,倒是端正 一笔写下去,却是直挺挺一道。 “不对”,他说,“你要藏锋”。 “藏锋”? “下笔,笔锋藏在里面”。郑书明解释。 则儿不懂。 “存筋藏锋c灭迹隐端”他说着示范给她看。 则儿说,“我懂了,之前看粉刷匠人,拿刷子也是这样,先从边缘下面一点开始,慢慢往上推,然后再往下走,之前还觉得奇怪。现在我明白了。这样,这样就不会有刷子的痕迹了,我说的对不对”。 “对,这就和卖油翁一个道理,懂得了基本的道理,无他,唯手熟尔。” 则儿没有听过卖油翁,他取出书来,念一遍,解释给她听。 她说这个好。她就开始临摹卖油翁。 她看他写的字。 “不好,写的不好”。她说。 他问“哪里不好?” “我不懂,说不出来,但是觉得不好,不匀称,也不和谐,你只顾着写,没有一点格局,我觉得乱糟糟的”。 “这样的才是情致,才是才气。”他纠正她。 他又拿出一副画给她看,“你看这个画的怎样” 浓墨泼就的芭蕉图,下面画了几只虫。 “不好”则儿说。 她想了半天,说“芭蕉虽然像,没有远近主次,好像就是芭蕉就这个样子,但却没有意境,虫画的仔细,但是太硬了,没有生气,并不像我平日见的灵动” 他点头,像是认可她说的。 然后拿出一副雪夜图。 挥挥洒洒的雪,空旷的远郊图。 则儿说“这个好,之前我只在集市上远远看过他们说的名画,也看不出什么好,想不出今天近看,画的的确极好,只是,我说不出好在哪里。” 她指着画中一处,说“这里不好,这碾子太实了,他这雪景是虚的,画这样一个墩子,画家本意可能要显出雪夜的零落,但感觉太刻意,反而不好了,或许,只画一角,会好些。” 她一本正经的评判一番,抬眼看到一副虎图,笑道“这个我定不会说错,这个是画坏了的”。 只见那虎瘪脸歪腮,画家特意画的张牙舞爪,反而像只猫。 郑书明笑了,“你说的都好。” 他拿起笔,随意勾勒几下,画出几片竹子,又在一旁画了半边石,一丛兰花。 “我不会画,随意几笔,送给你吧”他说。 则儿笑着收下。 且说这边张尚书心疼女儿,特请了诏书,郑书明得命,便要计划回程。 则儿听了这消息,只得为他打点行装。 “我会回来找你”他说。 “不必。”她说道,回转身,静默一会,打帘子出去了。 临行,她还是来送他,一路无言。 送至江边等船来。 “京城离这里有多远?”她问。 “水路走十天,转马车走陆地,若是不着忙,要走一个月,若是赶着时间,二十天的光景也就到了”。 “那一两个月,你就到了,是吗?” 他点头。 她不再说话。 又沉默许久,他看她,却发现她哭了。 她哭的静默,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 他拿帕子替她拭泪,她哽咽难抬,帕子完全浸透了,他便拿自己袖子给她擦泪,她把头埋在他胸前,哭个不停。 过了许久,她抬起脸来,泪痕斑斑,她勉强笑一下, “你走吧”。 船靠了岸,郑书明走上去,回头朝她作别。则儿攥着手帕站在那里,江水茫茫,郑书明一直瞧不见了,方才回船楼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一枝红杏出墙来 回到府中,张尚书叮嘱他好好待淑仪,这父亲,一直不肯相信女儿落下无法生育的病,郑书明也不敢违拗他,便自打回来以后一直陪着淑仪。 凤娇有了男人,他在外面的时候,听到这风言风语,想是有人嫉妒他做了尚书的乘龙快婿,又娶了花魁,无聊的人就看不得别人好。 但他心里也暗暗起了疑。 这日淑仪被其他姐妹约了出去,他也有事出门。中途醉了回家休息,酒后难免身子燥,迷迷糊糊去敲凤娇的门,他好久不曾这样来找她,每次来到她这院子,他就觉得沉重的很,后面索性不来。 避开了,慢慢就好了。他这样想。 敲了半晌,他突然想起这大中午,午睡也不必锁门。 他用力敲打,半天,凤娇来开门,此时他酒也醒了,撇开她,他匆忙进屋。 无人,桌上有些菜,两只酒杯。 他拉她过来,伸手去试她,她身子僵住。男人不在,在她身上留下的东西却在。 他抽手打她,她也不躲,他接连几个巴掌,她的脸肿胀起来。 她冷笑,“你不是巴望着我接受其他男人么”? 再抬手,巴掌始终没有落在她脸上。 他看着她,她近日的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那触目惊心的疤,被她巧妙地遮盖住,她依然很年轻,姿色从未衰减过,他本该防着。 现在她总算提了那夜的事,她肯定恨透了他,现在她总算要说出来了。 看着她许久, “从此,你该原谅我了吧”,他说。 凤娇满面泪痕,闭上眼不说话。 郑书明打开门,走出去。 次日,玲珑来回,凤娇不见了,许是离家。 他不信,她是个风尘女,她无处可去! 他去她房间看,想着她定然就在那里。 推开门,从前显眼处摆放的筝不见了。 “还少了些旧衣衫”,玲珑说。 他皱眉,为什么带旧衣服走。 突然想到,这几年,他不曾给她置办过新衣。 她那样爱美的一个人,是他冷落了她。 妆奁里的东西都齐齐整整,他初见她时送她的花胜放在盒子最上头,她肯定犹豫过要不要带走,最后还是留给他了。插头发的那一截仍簇新,她平日里不舍得戴。另一头不常碰到的地方却磨的亮亮的,她不舍的戴,却时常拿出来看看,他想。 郑书明沉默着。 玲珑回说想辞了工,回家去,他同意了,也辞了王妈,给她双份的月银,她伺候过凤娇,他也当在弥补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庄亲王 自打和淑仪成婚以来,他还没仔细瞧过凤娇这院子。 淑仪知道她在外头自在惯了,也不拘束她。她收拾的和淑仪不一样,淑仪的房间大,摆放着几件大家具,一些她爱的花,其余都是仿着其他府上的摆设,随意摆了几件。 凤娇是依着自己的喜欢,用淡粉色的云纱糊窗户,帐子也是淡粉色,郑书明笑她布置的像王母的瑶台,远远看都是云里雾里一样。如果她的猫儿能有颜色,她估计也要给它弄成粉色。 她没有带走她的猫,郑书明原想着把这猫带主房去,让淑仪养着。这猫却偏偏溜这边来,只能时不时找人喂养它。 如今空空荡荡,他一人坐在床边发呆,猫儿凑上来蹭他的腿,这猫,肯定也念着它旧时的主人。 猫儿跳上桌子,没稳住,桌角的花瓶被它带的摔在地上。 花瓶里两三个瓶子滚落出来,郑书明俯身看。 却是和先前文玉掉落的瓶子一样。 他吃了一惊,想起文玉不肯承认是她下的药,他当时还以为她抵赖。 难道是凤娇?不然她为什么有这药? 大夫曾说过,这药多是青楼里的女子用,原也是漂泊无根的人,用了这药无法生养,对她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如今看来,这药竟是凤娇带进来。她竟然这样恨他,连带淑仪也被暗算。 这个女人,这样狠心,最后却还不肯原谅他。 郑书明包起药瓶,丢了出去。 刚出这边院子,画梅匆匆跑来寻他。 “老爷,不好了,老爷” “怎么了,可是夫人哪里不好”? 画梅摇头,“不是夫人,是文玉姐,她家里出了事”。 他忙回主房,淑仪正在那里落泪。 “偏偏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她拭泪道,“庄亲王奉王命去幽州,竟遇上地裂,如今不知所踪。” “地裂?他去幽州做什么?” 淑仪摇头,“不知,文玉说他去的匆匆,还说月余便回,谁知道竟会遇上这样的事”。 商议一会,郑书明道“我且出去看看消息”。 出了门,转到庄王府,厮前去通报。 文玉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通红。 他问她庄亲王去了多久,何事前去,后面有无消息。 文玉一一答了并道“幽州州牧回说,幽州地裂,房屋毁坏,亲王因脚疾未能赶出,如今已是五日没有消息。” “我会尽力代替你去寻他。”郑书明说。 文玉跪倒在地“郑兄,你若找得到他,文玉愿来生衔环结草,以报此恩德。” 郑书明忙扶她起来“不必如此”,他又道“我方才知道,当日,那药的事情,是我冤枉了你”。 文玉仿佛并不在意,道“当日之事,不必再提。待汉阳回来,我与他向您和姐姐谢恩”。 “淑仪让我提醒你,早做个打算,倘若,倘若亲王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今无子,可有想过后事?” “我,他若死了,我只随他去了便是”,文玉说。 郑书明道“你这是赌气话,你姐姐叫我来,原也是让我给你个主意。如今你为亲王妃,庄亲王封地富饶,倘若他无子而亡,依照你父亲的家势,到时候不这个里被虎视眈眈,想必他难保你平安”。 文玉道“郑兄,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原是好心,让我想其他的法子,只是到了紧要关头,你又有旁的利害关系要取舍,我到时候反而却只有一条路。所以我现在宁愿没有那条路可以选。”。 她话里像是在怨他当时的不顾情分,也是他一时没主意,又因误会气恼,反而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文玉接着说“玉儿不是说赌气话,也并非心有怨恨。只愿郑兄看在姐姐的份上,一心帮我找寻他,玉儿便感激不尽了”。 郑书明方才明白,如今的玉儿,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夫君一人,纵然他生死未卜,她仍比谁都抱着希望。 文玉叫了丫头过来, “这里是白银二百两,此去幽州想来路途坎坷,愿郑兄不辞辛苦”。 郑书明也不推辞,那银子底下有封书信,玉儿没有说,想来是顾忌什么人,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来,作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看了文玉的信,他确实该心。 信中道,庄亲王奉命查幽州刺史贪污赈灾银两一事,原是暗中前往,他刚抵幽州,便受到看护,名义保护,实际监视,他疑心给圣上的书信被扣留,家书一封由他贴身的侍卫送出来,待他侍卫返回去,庄亲王便消失了踪影。 那侍卫回禀,幽州虽现地裂之事,但并不如幽州刺史所讲的严重。郑书明将信烧了,多了几分在意。 幽州大旱,连着一两年只有星星点点的雨,他不在朝局中,此事也是知道,天子登台祈雨,且免了上元灯会。灾银一批批发放下来,仍是没什么好消息。 郑书明换了贫民书生常穿的衣服,跟着流民,进了城去。 有几处放粥的地方,每一处都人头攒动,郑书明赶上去,等了半天,一勺清汤发下来,几粒米,不知道是因为煮的久还是泡的久,米粒都散了。 每有一袋米运出来,士兵先在众人面前过了称,然后记帐,公示出皇粮发放的斤两和派出的斤两。 郑书明仔细瞅,倒也是能匹对。只是想不到,朝廷发下来的粮食这样少,缺到这样的地步。 正想着,有两个人走上来,也不说话,抓住他便上车。 他已经料到会这样,也没有惊慌,庄亲王都难免曝露行踪,何况他。 一路来到此地命官赵大人府上,有人通报了,开门厮带他进去。 那赵大人原是在看帐,见了他来,忙请他坐下。 “郑探花前来,官不知,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郑书明道“我原是要先来府上,怕流民作乱,这才隐藏行迹步行前来,赵大人不知也是正常。” 赵大人轻轻点头,一只手轻轻搓着茶杯盘。 “他有些心焦”郑书明想。然后故意不去去看他的手。 “这旱情可有些缓解?”他问。 “如大人所见,并未缓解。我正在这看账目,这银粮吃紧”。赵大人说着,递账本册子给他看。 他推辞一下,赵大人坚持给他看,他便接过来。 收支明细并没什么偏差,他不专弄这个,有什么东西的话也看不出。又絮叨一阵,他便请辞。 赵大人道“我已安排了房,还请郑兄不要见外”。 他正想坚持出去住,只看后门有人探头,却是庄亲王的侍卫陈甲。他只一探头便不见了踪影。 郑书明说“既然这样,我也不推辞,多谢赵大人关照”。 夜里他留了心,开了窗读一阵子书,佯装困了,熄灯,也不关窗,这个时候,关窗反而容易被他们防着。 以陈甲功夫,避开人悄悄溜进来并不难。 “郑大人”陈甲低声拜道。 “可以亲王下落?” “并无下落,这赵大人仔细的狠,但我想,他正因为仔细,未必敢对亲王下死手,凡是都在留余地。” “亲王可是查到他什么罪证?” “克扣赈灾粮食,倒卖给私市,赚灾民的钱。”陈甲说。 郑书明摇头“我今日看数目,倒也是都对的起来”。 “是,数目对,斤两对,但那米是湿了水的米,袋子是夹层的,远看看不出什么,拿在手里,一试便知。”陈甲说。 郑书明想,人在私利上总是能辛苦钻营门道。 “如今有了证据,恐怕还是要找到亲王,才能彻查此事,不然官官相护,做好了表面功夫,非天子降旨,根本动不到他们”。他说。 陈甲到“人建议您从赵大人的师爷身上打探打探,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刚说完,门口有脚步声,陈甲悄悄走开。 有人敲门,他不应,那人又连着敲了几下,郑书明应了,披上衣服点灯。 来的人正是师爷,他在赵大人那里见过,这师爷长的颇端正。 相由心生,长得端正的人,他总想着不会太恶。 师爷略抱歉地说“打扰郑大人休息,赵大人命我明日带您去巡视灾情赈济的情况”。 郑书明应了。 次日起来,那师爷已备好车。 来的是昨日派粥的地方。 “郑兄身为探花,又得尚书大人垂青,想必从未觉得人生有憾。”师爷说。 郑书明觉得他这话奇怪,不像提防他,反而像是友人之间的倾诉。他想着陈甲说的话,也不准备说些套话敷衍他,沉思一下,他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纵然有人人羡慕的缘分,也总难免有遗憾”。说着不免想起琬,如若她在,他的遗憾或许少些吧。 师爷道“那您可否想过,人生在世,是否有公平?” 郑书明有些不解,不知道他讲这话的用意。今日有师爷带着,可以进粮仓去,那守卫略迟疑着,但还是放他们进去了。 师爷接着说“曾经,我也是金榜题名,意气风发,只可惜,没有郑兄的福气。我只落得在这里做一名吏,但我想着,只要行事踏实肯作为,定有我的出路。” “师爷如今,也已然是众才俊中的翘楚,殊不知正是当日努力的结果。”郑书明道。 他一笑,“当日我的苦心经营,换来的只是恃才傲物的名声,顶着目中无人的嘲弄。” 郑书明点头,“原也是这样,像我们这样的读书人,初来乍到的,难免清高自诩,目下无尘,最容易受人挤兑”。 师爷说:“话虽如此,但人活一世,无名便要有财,然后方可“达则济亿兆,穷则济毫厘”。仕途上我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友人,便辞了官做茶叶生意”。 定然失败了,让他如今愤世嫉俗,郑书明一边随着他往里走,一边想。 “幽州产名茶,且地处要道,我做的尚可,”师爷说。 “哦?那师爷为何又重归仕途呢?” “因为不甘心,我有一个同乡,向来不如我,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积蓄,最后却抵不上他的一个庭院”。 “幽州地价近些年几乎翻番,这却是有可能,然而这也是羡慕不来的运气”,郑书明道。 “是,这是运气,只是我想不到,几年之内便把我和同行的人区分开的原由,不是因我懒惰,不是因我智力不如人,而是我没有选择购置田产”。他无奈的笑,有些悲哀。 这粮食库很大,为了避免失火,也不点灯,越走进去,越是暗下来。 郑书明道:“我虽最厌弃投机商人,但他们也是无辜,谁又料得到一窝蜂扎进去,是成是败。只要不去作恶,便也是各自的运气吧”。 “从前也有人劝我去倒卖田屋,只怪我不听,总想着实业才是正途,旁的都是虚的。”那师爷点起灯,灯芯,仍有些暗。 他接着说“有时候我分不清对与错的界限究竟在哪里,运气和铤而走险又怎么区分。正如眼下圣上重农抑商,可爆发的c阔绰的却往往是商人。” 郑书明听着他这话,像是要说出他不过是为了银子去铤而走险。 寻思着那师爷说的话,他踌躇一会,说道:“对与错原本也分不清,只是回到头来,得志与否,只想想是否合了初衷。若是坦然,就走下去,若是不安,就叫自己及时回头,成败缘自天定,但求心安吧。”。 师爷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沉默一会, “我知道庄亲王在哪里,我会带你过去”。他说, 郑书明没有料到他突然这样讲,以为是在诈他。 师爷手里的灯燃的亮了。 只看他顿了一下,说道: “我只是想通了,不想一错再错。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二十一章 今天两更,明天不更了 庄亲王只是被幽禁起来,想来那师爷和赵大人也非穷凶极恶之徒,那师爷认了罪,原是他怂恿,赵大人只是略听了他的话。 庄亲王回禀了皇上,并说,自己原没想到可以活着出来,都是郑大人处事得宜,让他幸免于难。皇上下旨嘉奖郑书明不惜一己之身,救亲王于水火,赐了他实缺。 唯有郑书明自己知道,这大半都是运气使然,说到运,这让他又想起那个不信命的则儿。 是时候去看看她了,他想。 恰巧他要去的地方,离则儿的家乡很近,且要办的事情并不着急,他想着去看她。 没有提前给她去信,一路上他也笑自己的稚气,想着给她惊喜。 到了门前,则儿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绳子有些高,她踮着脚拨弄。 背后一只手伸过来,帮她绳子上的湿衣服摊开。 她回转身,从疑惑到惊讶,又不可置信的笑起来,然后捶打他的胸口,又哭了,她偏是这样爱哭。 她抱着他,从前她从不这样。 “你可知道你去了多久?”她问他。 “没有上千年,也上百年了”。他说。 “你糊涂了,百年的王八,莫非你成了精”,则儿笑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不是有百年了。” “就知道贫嘴,嘴上抹了油,到处哄人”。 他看着她,阳光底下她格外好看,脸上的绒毛像新摘的桃子一样齐齐整整,她的眉毛有些浓,睫毛密密的,一毫一发都显示着她的勃勃生机,她美的像鼓满风的船帆,他形容不出,可惜他不会作画,不然要一丝不漏地把她画下来。 “我原以为你并不十分喜欢我,想不到你会为我回来”,则儿道。 “我原是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出十万八千里,却不知道还在你手心”。他说。 又是贫嘴,则儿不搭理他。 “我得了一件东西,觉得匹配你”。郑书明说着,拿出一个着锦的包。 打开来,红褐色的绳,两头做了活口,活口末端系着玉珠,从颈部往下的位置,隔一段都缀了玉珠儿,最下面是个青绿色的石头。 则儿接过那石头,细细的看。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郑书明说,“以后看到这玉,你就能想着我了。” 则儿说“你给我的这是石,以后我也只能想着你温润如石了。” 郑书明说“这石原也不比玉低贱,正如有人喜欢吃米饭,有人就喜欢吃馒头,非要争孰优孰劣,只会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叨扯不清楚。” “可物依稀为贵,这石头漫山遍野都是,玉不常见,因此更让人宝贵些。”则儿说。 郑书明说“子贡曾问“君子贵玉而贱玟者何也?为玉之寡而玟之多与?”,意思就是,君子看重玉而轻贱石,是不是玉少而石多?夫子回他“非为玟之多故贱之也c玉之寡故贵之也。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 “你又说我不懂的话”则儿打断他。 他一笑,动辄引经据典,这原是读书人的毛病。“夫子这话的意思是,玉色泽柔润,正如仁者的温润。玉质绵密而坚,正如智者的周密坚刚,还有旁的,如瑕不掩瑜,而玉也不掩其瑕,这都符合君子的气度。因此才用玉德比君子之德。”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则儿重复一下,“我喜欢这个,你记得给我写下来”。 次日起来,郑书明携了则儿去办事。 下了车,黑色大门紧闭,带路的人前去通报。 则儿道“这里怪阴森森的,门扣上的虎头偏偏生出吓人的獠牙来。这旁边的石狮子怎么也都这样吓人。” “这是狴犴,并不是老虎和狮子”。郑书明写在她手心里。 “狴犴是龙七子,爱诉讼能断案。你在别处门扣上见的是椒图,椒图身似螺蚌,爱闭口,取其紧闭门户保家护宅之意”。 “哦,原来这里也处处是学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则儿问。 “这里是牢狱”。他说。 正说着,大门打开,典狱迎出来,带他们进去。 两个正在打扫的犯人见人进来,退至两边,郑书明他们走过去,犯人方开始打扫。 穿过前庭,西南处便是外监,羁押轻刑犯人的地方。 一个马车赶在前面,到了内门处停下,两个伙计走下来从车上搬出几个大包, “这是什么?”则儿问。 “做衣服的料子” “做衣服,是给这些犯人穿的吗”? “是犯人要做的衣服。” “犯人给谁做衣服”?则儿奇怪地问。 “犯人可不是吃白食,在里面有各自分工,有的被派出去修城筑墙,有的铸造陵墓。轻体力一些的,舂米,做衣服,鞋履。每月可以领取一些银子”。 则儿没有料到,原以为犯人就是被羁押着,只关着的。 “原本牢狱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活的生不如死,该死罪的都会处死,不该死罪的,只是规着他们,不出去作乱就罢了”。郑书明说。 几个穿着囚服的人走过来,扛着大包往里走,这样一个好劳力,在外面的话都是顶梁柱,做短工,倒也是撑得起一个家了。则儿想。 送料子的掌柜,走上前来作揖。 “郑大人,无事我就先走一步,有空请到我府上喝茶。” 郑书明点头,那人便走了。 “这人我见过,是个好人”则儿说,“前年大雪,冻死不少人,富人都捂着粮食,只等米价升起来。他家倒是放出来不少粮食救济人。我在施粥场上见过他,众人只喊他活菩萨。” 郑书明抬抬眉毛“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年少时杀人,在牢里待过一年”。 “杀人?一年?怎么可能”则儿惊呼。 “是,杀人,他原是为了一女子和旁人斗气,杀了人,跑去衙门自首,谁知道那人命大,竟然没死”。 则儿点头“这也好,他也不是恶人,也算上天给他机会。先前我以为,牢里关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坐过牢,都是恶徒,如今见了,方觉得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 郑书明笑了“他给了那家人银子,衙门那里,也打点了许多。村正更来作证,说他有七十老母,这才轻判了,他当时不过二十出头,这七十老母,倒难为有人信。” 则儿皱眉到:“原是这样,也难怪,行凶却这样轻判了。” “亏得他有一双好父母,若是生在平常人家,不要说像他如今这样活的有滋有味,想必平常日子也过不上了。有了银子,自古拿钱买命的都有,何况那人未死。” 则儿说“我们村子里之前有人偷了旁人家的牛,那被偷牛的意思着让那贼拿银子出来息事宁人,那贼正是家徒四壁,无路可走才去偷,无奈只得揪去衙门,判下来,比这杀人的还要重,可见你说的是对的了”。 郑书明点头,忽想起一件事来“明儿个我要出趟门,请你出去逛逛。” “每次出去逛逛,都是只等着你办事,这次是要去哪里,做什么?”则儿问。 “去了便知,白吃白玩,好着呢”,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天刚亮,就有人来接,难得起这样早,郑书明惯常是睡到自然醒,比谁都悠闲。 来接的是一个马夫,一个略上了年纪的女人,郑书明赶着她叫刘夫人。则儿看不出她的年纪,四十,五十,或者更大些,都有可能。只是打扮的娇俏,越发看不出到底多大。 “我呀,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好相与的”她说。 则儿笑笑,不知道如何答话。 刘夫人很善谈,欢欢喜喜的,还即兴哼曲儿。 郑书明说“真羡慕夫人这样的,看着就悠闲自得,自有一种闲情逸致”。 那刘夫人道“我呀,虽比你们年长几岁,但心思可年轻着呢,人活着,可不是要越活越自在才好”。 说话间,到了地方,刘夫人掀起窗帘,和来人说“带了两个新人来,叫老宋头准备着吃食”。 则儿听着她这话,便知道郑书明和她不熟,这“新人”两个字教她疑惑起来,像是戏园子招人,又像窑子里来人,让她心中纳罕。 到了一处园子,曲曲折折的路,进去最里边,门口两个人,像护卫。则儿更觉得奇怪,护卫惯常都是在门外的,怎么这内门反倒也安插着。 进屋去,人很多,房间并不大,则儿没想到会有这许多人。 刘夫人取了椅子来,教他们坐下,说“待会有夫子来,和我们讲学问。” 她招呼则儿往前坐,则儿只怕自己听倦了,到时不好走,便只挨着门口坐了。 那讲学的夫子进来,声音洪亮。“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他鞠一躬。 “今儿来的,都是朋友,也都是有志之士。只说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友人们聚在一起,若还能发个财,岂不是锦上添花”。 则儿轻声问他“这倒是什么先生,像是说戏的”。 他说“你只好好听。” 又听了一阵,这先生引经据典一番,又结合当前时事,讲的鼓动人心。 听了许久,则儿听出了意思,原是叫众人拿银子出来,入了股,入到哪里去,她没听明白,只说入进去以后,再找了朋友来入,朋友入股,便分银子,拉11个友人来,先前入伙的人,便能得到投入的所有银子,他拉入的这些人,后面再拉人进来,还继续分银子给他。 听完出来。 则儿问“倘若拉不到11个人,那岂不是自己的银子也便没了?” 刘夫人道“自然不会,先生会把含你在内的11个人组成一个圈,即便你不去拉人,旁人拉了人来,也照样分的银子的。这事啊,可好着呢,一本万利,财源不绝。” “那倘若世上只有11个人,岂不是他们放了银子进去,没有新的进来,就再也取不出呢?” 刘夫人笑了“这世上怎么会只有11人。” 郑书明也只道她痴了,想不明白。 则儿想不通,只是想着,为何好端端的要把自己的银子投进去,又要让旁人投银子进去,才能取回自己的银子。世间虽然人很多,但一个后面跟着十一个,十一个后面又要每个都有十一个,总有找不到新的十一个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总是会有的,那样,岂不是他们的银子,便取不回来了。 她要问,郑书明示意她不必追根究底。 刘夫人请他们吃了饭,陪着去逛,路上遇到和刘夫人相熟的友人,谈到这发财的事情,一人道“哎呦呵,我听说,您上个月叫来的人,不出半月,就集齐了圈子,现在,已经挣下不少银子,买了房置了地,好不风光”。 另一个也说旁的什么人,同样发了财,倒是还要感谢刘夫人。 又逛一阵子,郑书明说有事要先走一步,约着次日再来。 辞了刘夫人他们,郑书明带着则儿去一处村落,那村正见过他们与刘夫人一起,放他们进去。 则儿欲问为何这村子要拦着,郑书明示意她不要说话。 进了村子,只见一群村民,围着一个和尚。那和尚脸上被烫了疤。 疤痕大和他头顶的戒疤一样。 则儿看的伤心,不解又害怕。 郑书明说“你不是平日最讨厌和尚道士的吗”? 则儿说“我虽然讨厌,但我敬而远之,而且我讨厌的不是信仰神灵的人,万物有灵,我讨厌的是用神灵坑蒙拐骗的人”。 “这和尚,为何要被这样惩治,莫非他犯了罪”? “他只是来这里传道,听了这村子里的事,只说不对,村正叫他承认众人是对的,他偏不肯,村民这才拘起他”。 则儿说“这戒疤原是指明他的德行高低,现在在他脸上做戒,诚心是要毁他的心中所信,难道这些人相信的,也偏要别人也信,不许旁人有自己的信仰么。”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害怕”则儿低声说。 “不必怕,有我呢”他说。 郑书明看了一阵,带着她走出来。 “你看明白了?”他问。 则儿摇头,“我只觉得他们似乎是犯了罪,但是又不像。若是犯了罪,为何没有官府捉拿,为何这样明目张胆。若是没有犯罪,我就更不明白了,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你可听刘夫人说,这发财的事情,只许外人来,当地人不许进来”郑书明问。 “我听到了,所以更纳罕,既然发财,为何又偏偏不许当地的发财呢?” 郑书明说“你不必懂这些,你只知道,这是错的便罢了”。 “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想问你”他说,“你为何这样笃信没有神灵?我虽是读书人,子曰不语怪力乱神,但我却时时犯疑惑,倒是要向你请教。” 则儿道:“因着我老爷爷,从前便是明眼,会追鬼,会驱妖,偏偏他不惑之年便殁了,众人都说,是他救人太多,本鬼怪嫉恨,折了他阳寿”。 “若这样,岂非你更该信些” “若只这样,我倒是信,只是啊,老爷爷告诉我,都是他在骗人的,先前他有个绝招,就是帮人洗眼,叫鬼怪离身。用木签能从眼睛里剔出白影子来。” “真有此事?” “白影子倒是真的,不过确是金蝉的籽,提前藏在指甲里,可不是一剔就出来。先前有个算命先生,也做这个,不过他用的是葱白,被人发现了,挨了好一顿打。” 郑书明笑道“真是奇怪,这金蝉籽可是怎么得来的。” “你只看树上的树枝,白浪树最明显,好端端的一根枝,若是前面一截枯死,多半就是金蝉下了籽在里面”。她说着从路边选了许久,折下一段枯枝来,掰开,却是有米粒大的白籽,方信了她。 “这算是我底子上不信鬼怪的原由,但还是为着越长大,越觉得人要糊弄人。就拿前些日子来说,我去庙里替我娘进香,那里有座宝塔,听说里面供着舍利,上面贴着字条,“偷盗佛祖东西者,必遭报应”。你说若真有佛祖,佛祖怎么忍心报应呢。可见有些说是信佛的人,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看佛堂里有许多信徒,确实清心寡欲的样子,面黄体瘦的,焦黄的脸,骨瘦嶙峋的手,虔诚地祈求着,我只觉得如同僵尸一般行尸走肉,若有佛祖,难道不应该把勃勃生气和无限的春光赋予她的信徒吗? 信徒们虔诚地交供奉,在功德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交的越多,名字的位置便越高,留的越久。可这些银子,真的买得到佛祖回眸吗? 你读的那些书,我翻了一些,里头说那释迦牟尼原本是皇子,经历纷争,失落之余看破红尘,菩提树下成佛。我想着,他原本的想法,定然不是让万人供奉,后人只顾着瞻仰供奉,却很少有人知道菩提子的初衷。都是引申出一个个对自己有利的条框,要我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参不透佛祖的本意,不如不去盲信”。 郑书明听她这一大段,笑道“以后我也不去拜菩萨,只拜你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则儿 郑书明原是去探查案情,不告诉则儿实情,怕她被吓着,独自前往,又容易被疑。现下查看完回来,庆幸并未出什么差池,忙着一一向上面回禀了,只待皇命。 闲来无事,有人约了郑书明去打牌,则儿不愿他去,但他闲着无事,总比出去鬼混要好,只得由着他,怕他总不回来,则儿也跟了去。 这开局的原是一个酒楼伙计,会做菜,自己在家开了一个店,无奈地方偏,有人给他出主意,他便做了几张牌桌,倒也是不愁没客。 开了第一场,有人赢了,取出一两银子来给做局的伙计,伙计道了谢,奉上茶水,并摆了些院子里种的新鲜瓜果。倒也是惬意。 郑书明坐北,对面是衙门里的捕头,姓张,他只赞郑书明开局稳当。 坐在郑书明右边的是银庄的钱老板,他牌没摆稳,三四张牌翻过来,他忙遮挡着摆回去。 几圈下来,郑书明手里剩个二饼,一个三饼,一饼有人开了杠,四饼出了三个下来,则儿想着难赢了。 他让则儿帮他抓牌,则儿抓一个,还没给他看,他就打出一个二饼去,则儿说“你都没看怎么就打?” “这边没有了,这边也没有了”他说。 “这边不是还有一张吗?” 他就只笑不说话,旁人也笑了。 那钱老板道“都看到了,也不用惦记了,我给你们打出来吧” 说着丢下四饼来。 则儿想着自己还特意去瞅那钱老板刚刚露出面的牌,什么也没看清楚。刚刚这三个人顶多瞟了一眼,却记得这样清透。 郑书明输了许多,则儿着急,又几圈下来,还只是输。 牌倒是好得很,开局就是等缺,等到旁人胡了,都等不来这开局的缺,真真奇怪。 “我们走吧,家去还有事。”则儿说。 郑书明不答话,心里正痒痒着,没尽兴。 则儿只催他,催半天,他说“不然我找老板先送你回去可好”。 则儿不回他,独自走出来。 过一会,他走出来。 “回去也没什么事”,郑书明说。 “没什么事也不能这样赌,越这样赌,越没事了。而且你看你只在那里输,打的这样烂,还留恋的不行”。 “他们那都是运气,我有的是大赌运。”他说。 则儿回“我看旁人都仔细寻思半天,才出牌,而且护着严严实实,你倒好,想都不想就乱出,牌都斜到旁人眼皮底下去了。” 郑书明只说她是家子气,输赢原是常事。则儿想着他输了足足有二十两,她辛辛苦苦卖鱼,一年也不过二十两,他就这样随便丢银子。 “我从前,见比人做局,让一个有钱又抠门的人输许多,你别不是也被人做了局吧。”则儿说。 “谁像你一样天天想着做局,都是耍着消遣的”。郑书明道。 则儿至今还想着那个局,那个被做局的人,穿着一个破了洞的衫,里面的衣服也不见得怎样好了,牌桌上的人都吹捧他,让他很受用。则儿和爹爹讲起这个事情,说他们欺负一个穷的衣服都买不起的人,爹爹告诉他,那个人有钱的很,只是一向抠门,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而已。 “如果有人做局,你能看出来吗?”则儿问。 “自然,伸手多抓一张牌,打的时候混进去,但是没人这样”。他说。 则儿看看自己的手,抓一张牌都还觉得费力,应该也没有做局的,只是他今日的运气不好罢了。 张捕头没叫车来,喊住他们,说一起回去。好歹车够大,载了他,一起回去。 “你知道那钱老板,前阵子输了许多。”张捕头说。 郑书明说“倒没听说” “百两银子输了精光,最后求着伙计给二两银子,回家好开门。回家敲门,先不说话,门缝底下递银子进去,只说自己赢的,媳妇才开门”。 则儿想着郑书明平日里也只说自己赢了,最多是没输,或许也是哄她。 “你左手那个,是个会打的。”张捕头说。 “恩,什么口子都吃,也是奇了”。 “使千,可不是什么口子都吃”张捕头说。 郑书明没听明白。 “我都明白了,你还不懂”则儿说。 郑书明说,“什么意思?” “就是赖人,使诈”。 郑书明哦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点头。 “他不肯相信,只是因为没看出别人耍手段,不是别人手段高明,是他没提防”。则儿想。 说话间到家,辞了张捕头,归家。 则儿的娘正等着他们。说有人送信来。 郑书明打开,则儿一起看,是皇上派了人下来,严查郑书明所上报的事情,并让他带人去整治。 则儿不便再跟着,郑书明只准备好,一早就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