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波》 正文 前传之明月·无尘 我是一个拼尽了全力,只为了从七情六欲,爱恨情仇的无底黑洞里挣扎着爬出来的幽灵。在经历了生生世世的遍体鳞伤后,在这个叫做阎浮提的人世间辗转,流连,徘徊,记忆里轮回了近百年。无奈前世已谢,往事不堪回首。只盼此生能青灯佛影,慢度劫波。 夜已子时,当我正在自己的禅房里做晚课诵经的时候,供奉在佛祖像前的那只守心烛的烛花在我眼前突然爆开,慢慢的变大变圆,圆得就像一面铜镜 从这面烛光的镜子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我自己当时的样子镜子里的我身着一袭合体的月白色僧衣,中等偏高的个子,匀称的身材,俊秀的脸庞上眉如远山,目如春水,人物如画。我微微低下头,烛镜里竟然可以看到自己头顶上涂成了金色的悈疤。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暗暗为镜中人喝了一声彩,真是一副好皮囊!此一丝贪念一起,心里突地一紧,我马上双手合十,嘴里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不由暗暗想到“难怪我下一世仍要沉迷欲海,贪痴之念还在呀。”想到这里,我浑身放松了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微微扬起,嘴里又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对守心烛是金光上师圆寂前特意留给我的。上师当着我的面,亲手将其中一只守心烛为我点燃。然后,他缓缓地对我说这对守心烛就是我的守魂烛。从他为我点燃其中一只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为我守护此生一世。烛体是用在佛前受了加持的石蜡加注千年鲸油精心熬制而成的,可以持续燃烧千年。不管狂风暴雨,还是电闪雷鸣,什么都不会吹动烛光丝毫,更不用说将它熄灭。但,如果在哪一天的子时,烛光突然幻化成一面镜子,镜子里面清楚地映射出我当时的影像,那就意味着我此生的大限将至。上师轻声告诉我,我将在镜像出现的第二天的子时圆寂。即使圆寂,此生再一次故去,我仍无法脱离苦海,到达彼岸净土。 看着我一脸的迷茫,上师眼里露出怜惜的目光。继续以轻柔和缓的声音对我说:“一切业报都有因有果,不管是何时积下的,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终归要在某一个下一世去得去还。不管你这一世如何修行,在以往一切积欠没有放下前,心中自会存有挂碍,有挂碍就不得自在,自会在再一次转世托生时带到下一个轮回。”上师当日的话语清晰地由我心底泛起,而上师清瘦慈悲的面容也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就是“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吧。 一丝贪念刚去,一丝痴念又随之泛起。虽然已知自己明天就要离去,可我心里真的没有那些尘俗的忧伤恐惧,不过却泛起淡淡的一丝留恋。留恋窗外悬挂在夜空里的皎洁明月,留恋禅房外院子里那一片我亲手栽种的君子竹 这一小片竹林是我在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里栽下的。在环绕着寺院的这片北方大山里,竹子可真是稀有之物。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它们,尤其喜欢月光下那枝影婆娑朦胧的竹林。我不知有多少次,在夜晚完成晚课后,独自一人徘徊留恋在这片小小的竹林里。现在,我满心只想出门再好好看看它们,一株一株地亲手再抚摸它们,在我此生最后一个悠闲的夜晚里跟它们好好道个别。 一想到这儿,心绪澎湃,完全忘了自幼修为而来的宁静平和。我猛然跃起,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脚步匆匆地步走向屋门。“吱扭”一声,屋门被我伸手轻轻地推开。凝神静气,我慢慢地深吸了一口长气,将自己稍显急躁的心绪稳定下来,缓步走出了禅房 凉爽的秋风迎面冲我飞奔而来,瞬间将我全身包裹了起来。 今夜的天气真好!不凉也不热。夜空如璧,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头顶。月如银盘,又圆又大。月色已将群山浸润。我缓步走进我的竹林。竹林和我一起沐浴在月光的清辉里。地上的人影和密密的竹影交错重叠。明天就是8月中秋了,难怪月色如此撩人。我猛然想到,中秋可是我此生的生日。可我从来没敢想过,中秋也将会是我此生的祭日。也算此生有始有终,难得的巧合。一念至此,脸上笑意更浓。 我伸手轻抚着一枝枝纤细翠绿的竹杆。其实,竹子加起来总共也就有两三百株。栽种的时候,我把每株之间的间距控制在两步左右,这样我就可以在每株之间从容穿越,而不会显得局促拥挤。 在这片竹林的中间,我特意留出来一小片空地。平整清理后,将地面夯实。本意要在此安置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以便月下品茗,风间对弈。后来想一想,又觉得太多贪念。最后,还是让山下手艺精湛为人老诚的马石匠选上好的黑灰色石料,做了一张有一尺厚c五尺圆的石台。石台表面抛磨得光可鉴人。我让人将它抬来,安放在了空地中间。这样我就可以安然跌坐在这张石台上参禅,沉浸在我的禅韵竹影之中。 现在,我面带微笑,缓步穿行在竹林中,走到我的石座旁,此生最后一次结痂跌坐在石台上。竹影曼妙婆娑c秋风从耳畔轻柔飘过,抬头望去,一轮明月挂在头顶。月光如洗,万籁寂静。我心头瞬间充满了自在欢喜,早已把生死之念一股脑抛在了这红尘俗世身后。 我端正身形,闭上双目,从心往外诵起了“心经”慢慢地,慢慢地身边不再有竹,耳边不再有风,头顶不再有月 一一一一一一一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无尘是一个今年才十岁的小白胖子。与同龄小孩儿比起来,他长得个子不高,虎头虎脑,小鼻子,细眼睛,嘴唇很薄,看起来整个嘴巴的轮廓也是细细的。嘴角,眼角和眉梢全都微微上翘,让人看起来总是一副笑眯眯喜气洋洋的样子。浑身都充满了喜感。由于打小一进寺就跟在师父明月禅师的身边,小和尚一丝不苟的从师父身上继承了爱干净,勤洗澡,勤洗衣的良好习惯。所以,无尘就像他的法号一样,还是个利利索索一尘不染的小和尚。总之,无尘是个干干净净人见人爱的小和尚。 八月十四这一天,在无尘小和尚的小光头里面,一直盘旋不散,挥之不去的全都是圆圆的香香的月饼。有豆沙馅儿的c有枣儿泥馅儿的c还有青丝玫瑰馅儿的。小和尚越想越馋,越想越坐不住。他时不时的都要抬头偷偷望一望天上的太阳。好不容易听到了晚饭的鼓声敲响,终于熬到了傍晚时分。 无尘告别了师父,一溜烟儿跑到斋堂,急匆匆和师兄们一起吃完了晚斋。晚饭后,帮着收拾完碗筷,打扫完斋堂的卫生,小和尚跑回大殿,盘腿跌坐在佛祖像前,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嘴里轻声哼哼着,将阿弥陀佛快速念了1000遍,算是做完了师父要求的晚课。然后,他腾地站起身来,小步跑回自己的僧房,早早就脱了外衣,爬上炕,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心里不时想念着快点儿睡着,一觉醒来就离着月饼越来越近了。满腹心事,慌里慌张地,睡前连屋里的油灯都忘了熄灭。 小和尚的师父明月禅师在寺庙里的地位至高无上。金光上师圆寂前本意是要将住持之位传给明月的,但明月以自小立誓誓不出世为由当场拒绝了上师的美意。 明月是金光上师的嫡传关门弟子,最为上师疼爱。这个重誓还是当年上师为明月剃度之时要求他在佛祖前所立下的誓言。自己当然无法回绝。只好将住持之位传给了大弟子无有禅师。也就是说现在的主持是明月的大师兄。按小和尚的道听途说,明月在襁褓之中就被金光上师抱上了龙虎寺。上师精研佛法,很少下山。明月就交给了半路出家上山的大师兄无有禅师抚养。确切的说明月是在大师兄的后背上长大的。别看无有禅师面相严刻冷酷,御众极严。可对明月却如慈父般宠爱。当年硬是将小小明月背负捆绑在后背之上,每日下上,风雨无阻,前往龙虎镇上为明月化缘觅食。说白了就是寻找奶娘。 虽然无有身材魁梧,面貌凶恶,但出家前已在龙虎镇居住多年,广结人脉,再加上明月相貌出奇的俊俏,就像下凡的金童儿一般,反倒招惹得镇上正在脯乳期的各家媳妇们争先恐后的喂养他。明月就是这样吃百家奶长大的。虽然成年后誓不出世,几乎足不下山。无奈自幼就积赞下了人缘,时不时就有当年哺乳过他的奶娘们上山专程探望于他。 明月师父成年后佛法日渐大成。几次公开主持龙虎寺对外的佛学大讲,盛名日渐远播。一传十十传百,远近闻名。仰慕明月禅师,山上求教的信众日渐增加。尤其在金光上师圆寂之后,求见明月禅师的施主更是越来越多。明月禅师心地纯善,来者不拒,有问必答,谆谆教诲,往往整日劳累。 无有住持看到明月日渐辛劳,俗事缠身,无法潜心静修,心疼不已。自己腾出居所,强迫命令这个小师弟搬到本属龙虎寺住持居住的山顶禅院独居。 禅院位于山顶高处,与山腰处的寺庙主体有一段路。小和尚无尘跟着师父搬上来后,人小腿短,每次上下最少都要走上一顿饭的时间。禅院虽小,但清幽非凡,正和明月心底出尘之意。无有住持又对外公开宣称明月禅师闭关清修,这才还了明月清静。 只是小和尚无尘人小不耐寂寞。幸好师父体念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严苛要求,除了师传亲讲的早课和晚觉以外,其他时间,如无特殊情况都由他在大庙里和众僧一起修行。掐指一算,已度过了六个寒暑。小和尚已经从当年一个无知的四岁幼童长成了一个十岁的懵懂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传:明月·无尘之缘起 心有所思,夜有所梦。翻来覆去地在炕上折腾了半宿,小和尚无尘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睡着,他就在梦里清楚地瞧见自己僧房里的小桌子上放了个大瓷盘,盘子里摆满了各种馅儿料的月饼。香气弥漫在自己小小的卧室里。一块块儿圆圆的月饼,就像在欢快地大声催促着他:“快来吃我呀!快来吃我呀!” 无尘飞扑到了瓷盘前,猛伸出双手,各抓起一块月饼。一只手一只手地轮流着把月饼往自己嘴里塞。“哎呦!”小和尚疼得大叫了一声,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无尘扎扎着双手,自己低头一看,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肚上都被咬出了深深地牙印儿。他下意识地往小桌子的方向一看,哪里有什么月饼?只看到了桌上那一盏仍未燃尽昏黄的油灯。无尘一边匆匆下地想要去熄灭油灯,一边心里懊悔地想着原来自己刚才是在梦里吃月饼啊!怎么能醒了呢?都怪自己!耽误了好事儿。他低头无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枕头。怎么感觉看起来有点儿湿乎乎的?他伸手一摸,枕头的一角儿全被自己梦中流出的口水打湿了。小和尚不由得臊了个大红脸,心想:“这可不能让师父知道,要不然师父非得罚自己抄经不可。” 正在无尘迷迷糊糊地坐在炕上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突然清晰地传来“吱拗”一声,是开门的声响。他侧耳仔细一听,声音是从旁边师父的禅房那里传过来的。无尘心想:“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师父出门干什么呢?”想到这儿,小和尚好奇地轻手轻脚跳下了炕。为了怕师父看到自己夜晚忘记了熄灯,白白浪费灯油,无尘迅速跑到桌边,一口气将小桌上的油灯吹灭。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双手轻轻地将一扇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隙。借着屋外皎洁的月光,他探头探脑地向院落里望去。 小和尚先是一愣,怎么什么都看得这么清楚呢?无尘好奇地仰头望向天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十四的月亮被人仔细一瞅,还真能看出有些许的缺边。虽然月还没有完全圆满,但今夜的月光却实在是格外的明亮,照得院子里明如白昼。而且不单单是亮,还显得又圆又大,感觉离人出奇的近,仿佛就悬挂在屋顶上一般。 无尘看着不远处师父明月禅师一袭月白色的僧衣,右手轻轻搓捻着一串金光上师自幼亲赐给他的沉香珠串儿,轻灵飘逸地行走在神秘的月色里,一直向着院落里那片他五年前亲手栽种下来的竹林走去。师父的背影飘然欲仙,无尘不由看得痴了。 月光犹如在师父的身前铺就了一条长长的银色地毯,随着他前行的脚步延伸着,一直伴随着师父飘逸的脚步走进竹林,来到了石台面前。 忽然窗外一阵秋风吹过,无尘激灵一下,浑身打了个冷战。毕竟时令已是中秋,禅院又地处龙虎山的山巅,一阵夜风吹过,还是让人不禁感到些许寒意陡然袭来。无尘忍不住从身边的椅子上抄起自己的僧衣,胡乱披在身上,又转身扒着窗缝向外望去 月光凝练如洗。师父已经盘膝跌坐在石台上,两手各自拇指与中指相扣,自然放在双膝上。那串太师傅传给他的沉香佛珠就自然的垂挂在他的左手腕上。今夜的月光真是太亮了!照得院子里如同白昼,纤毫可见。无尘讶异的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明月。 月光在师父身前铺就的地毯已经不见了,确如一条白练将师父从头到脚全身都笼罩在银色的光雾里。从远望去,师父浑身向外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无尘心里知道师父平日里就喜欢在万籁俱寂的夜色里独自一人静静地在竹林里的石台上打坐参禅。可每每当他睡不着,偷偷向往张望时,竹影摇曳掩映,总是看不清师父的身影。即使在以往的月圆之夜,明月师父的身形也会被夜色和竹林吞没。小和尚顶多也只能看到师父的大概轮廓。可今晚的月光确是如此的明亮透彻,眼前毫无阻碍。 不仅如此!连师父心里默默呢喃的心经似乎也清晰地在无尘的耳边缓缓响起。无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竹林里的师父。心经的禅唱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如流水般舒缓清澈,仿佛整个院落都渐渐被笼罩在了心经的声海里。无尘的心里感觉到了一种能量巨大的招唤。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双手恭恭敬敬地将僧衣整齐的穿好。心绪已平静如水。月饼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轻轻推开了自己的屋门,小和尚迈着稳健的步伐,双手合十,走出了自己的僧房,一步一步地向着竹林里的师父走去 师父的全身都散发着金色的佛光,这绝对不是月光!无尘心里肯定地对自己说。 走到师父身边,无尘慢慢跪在了明月面前。双手在胸前合十,低下头去,缓缓闭上了双眼,和师父一起,欣喜自在地唱起《心经》瞬间,笼罩着明月禅师的佛光陡然张开了,如水一样轻柔地将无尘也一起包裹了进去。重新聚拢成一个包裹着师徒二人身形的光球。明月依然沉浸在禅定里,面含笑意,似乎丝毫也没感觉到身边无尘的存在,又仿佛就是他亲自将无尘召唤过来。 寂静冷傲的月亮透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只有那一束仿如镶嵌了淡金色光边儿的月光怜惜地爱抚着师徒二个如梦如幻。 渐渐地,师徒二个身影沉稳如山,外表看来犹如泥胎木塑,法相庄严。其实,禅定境界里的师徒二人,却正在进行着心灵上沟通。这是一番超越了师徒关系,只有在最亲近的亲人之间才能有的无私表白。明月把作为师父平日里根本不可能说的话,也是他埋藏在心底一世的秘密,全都对无尘倾诉了出来。 禅定里,师徒二人的元神漫步在月影摇曳,枝影婆娑的竹林中。明月低头怜惜地看了看无尘,伸出右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白白胖胖的小脸儿,又抬起头来,目光沉浸在以往流逝的光阴中,嘴里缓缓地开始讲述着无尘心里一直想知道的往事。小和尚则抬头崇敬地望着如师如父的明月禅师,一脸痴迷地陷入师父所讲的往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个故事:龙虎寺由来-哑大师和无名寺 第一个故事:龙虎寺由来一哑大师和无名寺 龙虎寺在金光上师率众弟子到来以前,只是位于龙虎山山巅的一座小庙。也就只有现在明月禅师师徒所居住的山顶禅院那么大。据后人估计,小庙始建于五十多年前。最初建庙的是一个生有口疾,不能言语的哑巴和尚。他肯定不是龙虎镇土生土长的人。龙虎镇方圆百里范围内都没人知道他从哪里而来,也没人知道他建庙的钱物从何处得来,更没人知道他从何时开始营建这座小庙。总之,就没人见过他在龙虎镇四方土地上化过缘。 直到有一天,人们耳中突然听到了从山上传下来的暮鼓晨钟,登临一探,才猛地发现,山顶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座古朴雅致的小庙。里面只有一个嘴巴又哑脾气又臭对人爱答不理的黑脸和尚。从面相上看,除了长得明显比一般人黑了许多以外,实在瞧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龙虎镇的百姓们在诧异于小庙建造用料的精良之时,又惊奇地发现,小庙唯一的前殿里一进门就会看到里面供奉着两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一尊是法相庄严普度众生的如来佛祖,另一尊是笑口常开大肚能容的弥勒祖师,旁边还有一尊由整块羊脂白玉雕塑而成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法身。全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虽然这三尊佛像每尊都只有一尺多高。每一尊都被静静地安放在一张精致的紫檀供桌之上。龙虎镇的大财主们包括后来登临过小庙的孔县和汶州的达官显贵们都发现即使走遍汶州境内的所有名寺大庙也没有堪比这三尊佛塑的佛家珍宝。就算从整个大商帝国来看,他们也是出类拔萃,珍惜异常。不仅如此,即便是庙里明面摆放一应日常用具,杯盘碗碟,桌椅香案,概无凡品。 可是,最让所有人惊诧莫名的却是在前殿三尊佛像后面的那面雪白的墙壁上竟然端端正正地悬挂着一幅一人多高的法像。法像两边各有一条杏黄色的幔帐低垂至地,像前几步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的香案,案上有一盏紫铜精铸的传世名炉,炉内檀香常燃不断。香案前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麻质蒲团。而且,人们渐渐惊讶地发现,哑和尚只是每日早晚才在三尊佛像前各进一炷香,其余时间几乎全用来供奉墙上那幅法像。燃香跪拜,风雨无阻,虔诚至极。人们好奇之下,求教于四方过往名士,竟无一人识得像上之人。 俗语道“财不外露,宝不示人。”庙始之初,三尊稀世佛像瞬间传遍四方。由于哑和尚来历神秘,更有传言说庙内地下建有地宫,地宫内珍藏宝物无数。龙虎镇位于群山环绕之中,又是东西商贾来往的要道。自古就是悍匪出没之地,绿林好汉藏于周边密林之中,控制交通要冲,专事劫掠过往商旅。虽然孔县县府也致力于控制匪患,奈何届时大商帝国恰逢太祖新逝,刚刚经历了一场历时三年祸及全境的夺嫡之乱,天下初定,太宗即位,百废待兴,实在无力西顾龙虎镇这边远弹丸之地。孔县县府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才保得县城平安。龙虎镇镇上虽然也驻扎了官军,但为数不过百人。为保镇上四门太平,一半人马要常驻镇上,维持治安。只有不到五十骑穿梭往返巡逻境内四十多里的穿山要道,保护商旅。人少匪多,山高林密,你来我躲,你去我掠,一时形成兵匪交错之势,互相奈何不得。匪患猖獗。 匪患正盛之时,小庙建成开放。哑和尚性格乖张难懂,竟然没有给寺庙起名。孔县境内四方名士私下纷纷以为哑和尚未经教化,不识文字,不能糟蹋了这古朴风雅的寺院。众人纷纷用心拟好庙号,誊写工整,命家仆相随亲自带上山去,白白相赠给哑和尚,只图留名传世。无奈,哑和尚丝毫不留情面,一律当面拒绝。最后连孔县县令都被众人说服,亲自上山相送自己写好的庙名匾额。二十多名孔县境内知名的名士一起相随。本想哑巴再乖张不通人事,也不敢不卖本县父母官和众名士一应的人情。甚至有举人已就此盛世写就了一篇文章,念与众人听过,只待挂匾之后,再将文章刻于碑上,立于庙前,以示纪念。谁知哑和尚见众人一起上山逼劝,竟然难得一笑。奈何笑容死板,眼神戏谑,出人意表。众人视之诡异,令人毛骨悚然,一时鸦雀无声。 正当此时,哑和尚又出人意料。他突然从香案下抽出一张上等宣纸,顺势铺于案上。手持狼毫,伏案疾书,洋洋洒洒,一挥而就。双手持纸,递至父母官面前。县太爷讶异之下接过展开一看,笔走龙蛇,劲透纸背,连绵不断,飞扬洒脱,一笔狂草直追草圣,堪称大国手。众人瞬时汗颜,心有羞愧,各自低头散去。纸上清楚写着“佛家之事不容俗世之人相扰。庙名虚就,待后来有缘之高僧命笔。” 县太爷多留了个心眼儿。趁哑和尚不备,偷偷将哑和尚手书私藏在自己的袍袖之内,携带下山。县官本是三榜进士出身,眼界极高,却爱死了哑和尚的文字。回府后装裱精美保存。据说数年后县令左迁京官,曾与众翰林相聚,酒后一起把玩此书,众皆钦服。致有高官欲出重金购买。县令自然不忍相弃。经此一事,哑和尚渐渐声名鹊起,闻于汶州。民间开始传播哑和尚非是口不能言,乃誓做无语修为,众人始尊称其为哑大师。又盛传哑僧建此庙是为迎候高僧大德他日到来。信众日渐增多。百姓虽俗称此庙“无名寺”。 哑大师虽性格冷淡怪异,不与信众俗事交往。却也敞开佛门,并不阻碍信众前来礼佛参拜。每逢信众供奉香火钱,也能默然领受。虽然不会拒之千里,却也从不因财物为人诵经祷告,主持法事。哑大师视钱财为粪土。“无名寺”香火日渐鼎盛,众人发现,庙里多了两个和尚,都是身有残疾之人。一个瘸腿,一个驼背。依然身世来历不详。二人遵照住持法令,除了将极少一部分香火供奉用来购取衣食自用外,绝大多数用来扶危济困。二人不畏残缺,不辞辛劳。上下往返,走街串巷,送粮送药,还于贫苦信众。“无名寺”盛名远播。 还有一事让哑大师名声大噪,为人敬仰,成为孔县的传奇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1) “无名寺”的神秘和富贵随着香火的繁盛日渐在三百里汶州境内迅速传播开来。自然而然地成了藏身于龙虎山百里密林之中的各路悍匪和过往惯偷们眼中的一只肉肥汁润的美味肥羊。 初时,迷惑于小庙来历的神秘莫测和传言的扑风捉影,各路人马不时派出探子装扮成普通香客的模样山上礼佛,实则是进庙踩点儿勘察。随着情报的不断积累,“无名寺”的富足得到了证实,把各路绿林好汉馋得口水长流。 虽然各路好汉们一个个暗自跃跃欲试,恨不得一夜之间就率众杀上山去,抢光财物,将三尊稀世佛像揽入自己囊中,但谁也没成想,这个小庙“无名寺”信众越积越多,上至州县高官,富户名士,下至市井升斗小民,来往络绎不绝。山贼悍匪,神偷恶汉们不得不忌惮“无名寺”的人脉广阔,深得民心。生怕抢了容易,却平白惹起了信众们心中的无穷怒火,招来官府和百姓们的无情围堵。事后无福消受不说,弄不好还要散尽积累丢了性命。 龙虎山境内绺子众多,可最大一股也不过二三十人,势力相差无多。平时各自为战,官军围剿之时,也能联合起来,前后呼应对敌。表面上互不侵犯,合作无间。实则一个个暗藏杀机,都有吞并他人扩大自己之意。却又都怕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也不敢当那只他人眼中的出头鸟,让别人反倒成了躲在自己身后阴影里的老鹰毒蛇,就等着趁自己张狂不备之时,张大嘴巴,将自己生吞活剥。 慢慢地,时光荏苒,七载光阴匆匆流逝。“无名寺”香火越加鼎盛。寺里却只添加了一瘸一驼两个残疾和尚。眼睁睁看着哑大师视钱财为粪土,眼都不眨一下地把大把大把的雪花银两都换成了粮药衣物,平白接济了鳏寡孤独,身处疾苦之中毫无出路的贫贱百姓,毫不珍惜。恨得一个个暗中窥视“无名寺”的山贼悍匪们牙根紧咬,怒目圆睁。无奈忌惮重重,早已形成了犄角之势。只能谨防暗备,伺机而动。“无名寺”反倒成了这一方绿林好汉们勾心斗角,血战侵吞,发展壮大各自势力的目标。 寒暑交替,日月轮回,十个春秋一晃而过。趁大商帝国全国上下奋发图强·百废待兴,孔县官府兵力薄弱,无力剿灭匪患之时,龙虎山境内的绿林势力经过多年的狼撕狗咬,终于形成了一个三分天下的局面。 一股水匪以红娘子为首,势力在商河两岸,藏于商河南岸密林之中或游曳在商河之上,专事劫掠过往船只,控制着东西百里的商河水面。红娘子年纪轻轻,妖冶淫毒,手段狠辣,幸喜刺瞎人眼,尤其是对漂亮女子。 她原是这股水匪老大的压寨夫人,没人清楚她的籍贯来历。老大生病去世后,她力压众匪,成为新的寨主。此女武功高强,善使一对奇门兵器一峨眉分水刺,招式歹毒。水下功夫更是了得,可闭气藏于水中一刻之久。手下匪数过百,人多势众。这股水匪行踪飘忽不定。或藏于林中,或驾舟隐于水面两岸的芦苇荡中,出没无常。官军也曾数番进剿,但都被她从容避过,无功而返。气势反倒更盛。她有两个出名的手下,一个诨号独眼狼,一个人称贼猫子,都是阴险狠辣不要命的主儿。 (古时间计量:一年12个月,一月5周,一周6日,一日12个时辰,一时辰(2小时)有四刻,一刻(30分钟)有三盏茶,一盏茶(10分钟)有两柱香,一柱香(5分钟)有五分,一分(60秒)有六弹指,一弹指(10秒)有10刹那,一刹那就是一秒钟。) 一股山贼的老大叫做白面郎君,祖籍东京,距汶州千里之外。据说他是读书人出身,还考中过秀才,为人阴毒好色。在东京与有夫之妇通奸被发现后,狼狈逃窜至汶州。他曾受聘在汶州一大户人家的家塾内教书。一日酒后,夜间潜入内宅,奸杀女眷十几口。老少皆不放过。又一把大火将诺大一片宅院烧为白地。三四十口的大户人间只幸存下来了六人。穷凶极恶,令人发指。 事发后,他趁乱携卷主家财物逃入深山之中,入了绺子,成了山贼。 为求自保,他将从主家抢来的财物全部拱手献给了绺子的首领。首领大喜之下命他当了师爷。他潜藏祸心,笑里藏刀,奴颜媚骨,溜须拍马,只为赢得首领欢心。然后,时时撺掇首领侵吞相邻的其他各路绺子,用尽心力,使尽了阴损歹毒的计谋,帮助首领日渐扩充实力,终于获得了首领的信任,不仅让他代管山上一应的人马钱粮,还认他当了自己的螟蛉义子。 首领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却从山下抢来了一个芳华正茂的妖媚女子为妻。此女本为汶州西部夏州的一青楼艳妓,被一过往富商买来做妾。在随富商一同从夏州经龙虎山东返故乡之时,遭山匪抢掠,富商被首领杀死,女子被首领率众抢上山来。这才做了山贼的压寨夫人。 女子不喜首领年老粗鄙,无力房事,看到白面郎君正值壮年,人物风流,又识文断字,知情识趣,虽一见倾心,用心勾引。白面郎君本就是色中饿鬼,二人一遇,,瞬时勾搭成奸。女子不时在白面郎君耳边吹风,鼓动他暗杀首领,篡权自立。白面郎君心机深沉,怕是首领用计套取自己心思,与女子虚与委蛇,不露痕迹,引得女子不满,称其懦夫。 一日,恰逢老首领应另一山寨大哥的邀请前往赴宴,要次日方可返还,走前将寨务交给白面郎君掌管。当晚,奸夫随在老首领的房内颠鸾倒凤,做尽风流之事。哪成想,老首领在宴席上与朋友发生口角,不欢而散。顶着月色,当晚就匆匆赶回了山寨,正好把二人光溜溜地堵在被窝里。仓促之间,白面郎君脑波飞转,一骨碌滚下炕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老首领面前。一边双手狠命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声泪俱下地祈求着义父原谅。老首领盛怒之下,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因受他常年蛊惑,又是自己义子,心里仍念着他的好,虽盛怒之下出脚,却并不想要了他的性命,没有用上内力。白面郎君上山之后,虽也终日腰悬长剑,但并没有展示过一丝武功。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老首领看到白面郎君被自己一脚踢得猛然翻倒地,面色惨白,手捂胸口,口吐鲜血,却不顾伤痛,旋即跪回自己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随即心软。 老首领年已花甲,两个月前刚由白面郎君尽心操办,给自己过了一个盛大的六十大寿。本以为自己一生在刀尖儿上舔血,杀人越货,时时处在生死边缘,坏事做尽,绝不会有好下场。只图眼前快乐。从没想过自己能年过花甲,安享晚年。可老天爷不仅赐给了自己一个贴心能干的义子干儿,还让自己在一个多月前拥有了一个美貌如花的妙龄女子为妻。本想不久之后就将一切寨务全部交给义子掌控,自己好携妻修养,安度晚年。却不料这女子刚刚上寨不满两月就发生了这样丢人败德的事情。转念一想,定是这女子淫荡不堪,耐不住寂寞,用计勾引了自己的义子,这才让他在无意之中做出了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只要斩杀了这个,定可换回义子的忠心。女子随时可以再抢,贴心的干儿却只有这一个。这可是将来百年之后能为自己披麻戴孝,打幡摔盆的人。一念至此,老首领不禁大吼一声“作死!”,顺手抽出墙上悬挂的钢刀,高高举起,用力向炕上已吓得瘫软如泥的劈头砍去。刹那间鲜血喷溅,一声不响地就命丧当场。老首领扔下钢刀,双手抹了一把飞溅满脸的鲜血,举头狂笑。突然,一阵剧痛袭来。老首领低头一看,一截儿明晃晃的剑尖儿穿过自己的胸膛冒了出来。讶异之间,转头回望,却看到了一张阴狠刻毒的嘴脸。老首领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睚眦欲裂,刚喊出来一字“你”只见白面郎君嘿嘿一声冷笑,用力将长剑猛地一转,干净利落地就杀了他这个没用的干老子。 原来翻身倒地,口吐鲜血,所有一切都是伪装欺骗。杀完人后,白面郎君从容冷静地将长剑放到的尸体手中,细致地摆置好两具尸体的体位,消除掉自己的痕迹,随即从自己的衣服夹层里面掏出一张早已模仿女子笔记书写好的绝命书,放在现场显眼之处,伪造了夫妻仇杀的现场。然后,他关好屋门,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潜回到自己的房间。次日一早,当老首领的贴身仆人为他夫妇二人送去早饭的时候,才惊惧地发现二人已死多时。 女子的绝命遗书里清楚地写着自己同已死的丈夫情深义重,誓同生死。为了给丈夫报仇,她才忍辱偷生,任山贼首领肆意凌辱,只为了寻找时机杀贼报仇后能以死相随丈夫于九泉之下。绝命书情真意切,言之凿凿,读之使人泪下。女子的贞女烈妇形象跃然纸上。凭此绝命书,白面郎君彻底摆脱了嫌疑,并安排将老首领和分别风光下葬,同时按老首领死前的安排,顺利继承了寨主之位。 山贼悍匪以武为尊。除了老首领这个寨主之外,山寨还有排名从二到十共九位头领。老首领死后不久,手下一干头领轻视白面郎君为无用书生。欺他身无武艺,纷纷不尊号令,各自为政。山寨虽有分裂之势。白面郎君用尽计谋。或诱惑,或威胁,或挑唆,将一众头领各个击破。在收服可用之人后,于一日,在山寨的议事厅内大张宴席,宴请九位头领和他们下属的一众小头目。酒过三巡之后,白面郎君突然趁酒兴,亲自舞剑助兴。众贼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白面郎君一直隐藏身手,实际上他武艺高超,不是他们所能匹敌,连已死的老首领都不是其对手。白面郎君施展霹雳手段,就此机会,趁势将无法收服的三位头领当场斩杀,扬名立威,余众吓得纷纷跪地臣服。从此,白面郎君成了一名龙虎山远近驰名的山贼老大。又经过几年拼杀,白面郎君终于在众贼聚集的龙虎山地区脱颖而出,成了最后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的一方悍匪的大当家。三方势力相当,各有优势,互相牵制。后经三方大当家共同议事后决定,划定各自的势力范围,互不侵扰,一致面对官府进剿。 红娘子一股占据龙虎镇南面的商河一线,专事水路劫掠。白面郎君所率一众山贼,控制出龙虎镇西门西向至龙虎山山道途中唯一的一个驿站落马驿一线。也就是说,他们专门抢劫出龙虎镇向西行驶的商旅财物。西出龙虎山山道以外就是夏州的地界。从夏州向龙虎山山道东来,至山道中的落马驿一线的商旅就成了另一股悍匪的囊中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2) 最后一路人马虽然人数最少,不足百口,但确是这三路里面最凶狠彪悍,最反复无常,也是唯一一路敢跟官军直接对抗,堪称悍匪的一路山贼。 他们的首领绰号“碧眼人屠”。凭借着手中的一杆枣木槊和一身的天生神力,有万夫莫当之勇,所向披靡。在孔县乃至方圆三百多里的汶州地界都算得上是第一条好汉,无人能敌。 “碧眼人屠”出身卑贱。他生母本是大商帝国驻夏州戍边部队与西部匈奴铁骑交战中俘虏的一名胡妓。因为被俘之时已怀有身孕,被罚在中军大帐的浆洗班为众将领们浆洗衣物。“碧眼人屠”就降生在浆洗房内。降生之时,生母难产,孩子虽万幸保全了下来,大人却不幸死于血崩。至于“碧眼人屠”的生身之父,就更无人知晓了。孩子降生之后,被一个四十多岁退役的光棍儿老兵抱走独自抚养。 老兵在西部戍边军中当了多年的百夫长。大商西部驻军是钟老将军父子麾下的钟家军,属大商帝国的精锐部队,常年驻守西部夏州,与匈奴铁骑连年征战不断。在刀枪剑雨你死我活的拼杀之中,老兵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老兵家乡遥远,早已父母具逝,无有牵挂。老兵一身兵痞习气,好逸恶劳,不事正经产业,退役之后,吃喝嫖赌,兜里那三四百两退役金才一年出头就快见底儿了。看着嗷嗷待哺,啼啼哭哭的婴儿,为了养家糊口,老兵加入了夏州一家规模不小的马帮,充当护卫之职。从此,身骑骏马,跟随马帮,成年东西往返,贩卖货物,倒也快活自在,对了老兵的脾气。再加老兵武艺高强,又为人本分重义,不需多时就深得掌柜的欢心,委以马帮护卫头领的重任。婴儿幼小,离不开人照顾。老兵又心心相系,打心眼儿里将婴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不忍离弃。思之再三,老兵把一个大筐挂在马屁股一边,将婴儿放在了筐里面。就这样,父子二人一起风餐露宿,浪荡江湖。 “碧眼人屠”天生巨婴,食量巨大。老兵这边刚刚喂完,过了也就个把时辰,那边就又哇哇啼哭开来。幸好婴儿胃口也异于常人,什么都能消化。马奶·羊奶·牛奶·人奶,甚至米汤·肉汤·菜汤,哪怕浆糊也成,一切流食皆可入腹。就这样,小小婴儿吃着百家杂食长大。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杂食营养更加丰富,“碧眼人屠”体格儿越长越壮。虽然条件艰苦,却打小儿从来就没生过什么疾病。 “碧眼人屠”天性好动,又生长在马帮这样的环境,他五岁开始练武,七岁就可以自己骑在马背之上。他自幼在马帮内成长,所有人都将他视为自家子弟,毫不藏私,倾囊相授。十年之中,他把马帮所有武师的看家本领全都习了个遍。 十六岁那年的冬天,大雪纷飞,老兵突染重疾,一病不起,请医吃药,用尽了一切办法,苦熬了三个多月,刚刚过了春节,竟然就辞世而去。“碧眼人屠”这时已经长成了一名身材魁梧英气勃发的少年,一身武艺历经马帮的锤炼,更是如火纯青。不仅在自家武师内已无人能敌,更是成了来往这条商路的所有马帮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位少年英雄。老兵病中,他无数次暗中哭红了双眼,亲自煎汤熬药,衣不解带,端屎端尿,不辞辛劳,伺候养父含笑而终。又披麻戴孝,摔盆打幡,将老兵风光下葬。总算全了父子二人一生的善缘。老兵去后,马帮帮主亲自郑重任命这个自幼从马帮内长大成人的少年继承了他养父马帮武师头领的职位。这一年,“碧眼人屠”才刚刚过了十七岁。 “碧眼郎”天生神力,寻常的重刀硬剑都不趁手。就任马帮的武师头领之后,护货迎敌的责任更重,手头始终没有寻得一把称心的兵器,一直耿耿于怀。一日完成任务后,返回夏州短暂休整,他请众武师到一家口味地道的羊肉馆内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趁着微微醉意,众武师纷纷打拳耍剑以助酒兴,惹得店内店外的人们引颈围观。在众人不断的热烈央祈之下,平时不好张扬的“碧眼郎”最终抹不开颜面,又看到众武师们耍得眼热,外加酒意正盛,猛地站起身形,脱光了上衣,扔在一边,裸露出肌肉壮硕的上身,脚步稍显踉跄地走到了店外。众人一哄而上,纷纷紧跟在他的身后。正好在酒家门外不远处的道边,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碗口粗细的枣树。他看了一看,大步走到树前,扎实马步,俯下身去,双手一上一下紧紧攥实了树干,大吼一声,浑身发力,满脸通红,顷刻之间,竟将一棵枣树连根拔起。惊得众人哑口无言,连连咂舌不已。“碧眼郎”兴致勃发,又将枣树当作棍棒疯狂舞弄起来。围观众人一边纷纷向四周仓皇躲避,一边大声叫好不断。舞动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他才轰然一声将枣树扔到了路边。此事过后,“碧眼郎”的英名更是传遍了夏州。 酒醒之后,经同行武师提醒,“碧眼郎”也忆起舞弄枣树之时,感觉非常顺手,随即跑回酒家寻找。万幸枣树被酒家收进后院,并没当柴烧掉。“碧眼郎”本意要出钱购买枣树。掌柜敬重英雄,将枣树无偿赠给了他。后来,取用枣树粗细均匀的一段树干,又去皮包上精铁,这才加工成了一把一丈来长的枣木大槊。“碧眼郎”终于有了一把合心趁手的兵刃。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几年之后,一次马帮与夏州西部相邻的熟识匈奴商人约好,双方在两国交界的匈奴一面交易。马帮用产自大商帝国的等价茶夜和美酒换取匈奴老客手中的上等皮货。交易完成后,匈奴老客热情地邀请马帮众人进入他们设在附近的营地内饮酒。酒酣之时,突然闯入一队匈奴骑兵,趁人不备,一言不发,冲上前来,挥舞刀枪,疯狂地将醉酒的马帮众人无情地斩杀。五六十人的马帮队伍就这样在匈奴商人和士兵的狼狈勾结之下被残酷地消灭了。只有“碧阳郎”一人,因为没有喝多,这才凭借着超强的武艺,经过惨烈的搏杀,带着一身伤痛,纵马狂奔,侥幸逃回了夏州境内。自此,“碧眼郎”杀鸡饮血,向天发誓。有生之年,定要杀尽所见匈奴人,为自己马帮死亡的众兄弟报仇雪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3) “碧眼郎”逃回夏州之后,先跑到府衙告状。他将马帮主力被匈奴商人勾结匈奴铁骑设奸计剿杀的不幸消息上告。希望州府能怜惜自己治下的子民,为自己这帮屈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州府官吏听完他的痛陈,也是悲愤莫名,但届时两国交恶,边境摩擦不断,时有征战,州府也爱莫能助。主管刑狱的一名长官看他报仇心切,私下给他出了个主意。并亲自为他手写了推荐书信一封,信内详陈案件始末,指点他投奔驻扎在夏州,专门护边,与匈奴铁骑对抗的种家军。希望他杀敌立功,为国尽忠,为己复仇。 “碧眼郎”谢过长官的指点和推荐后,返回了马帮在夏州的总舵。虽然他心中认可了长官的建议,但并不想凭人情脸面入伍,他要凭自己一身的真本事加入种家军。 护卫武师的精锐,包括大掌柜主事等几人,已在匈奴境内悉数战死,只剩下老弱病残和妇女家眷滞留在夏州总舵。“碧眼郎”安抚好众人,与大掌柜夫人和几位主事家的奶奶们一起商议后,将马帮悉数变卖。所得银两细软,除了留给几位夫人的以外,按商议好的计划,通通分给了滞留在夏州的伙计们,遣散他们回家。一切安排停当后,他带领着十名誓愿跟随自己的马帮遗孤,决心为冤死的父子兄弟报仇的热血男儿,身穿重孝,一起投奔了种家军。 入伍之时,正赶上演武场新兵大比武。种家军要从比武的优胜者中遴选新兵的基层军校。“碧眼郎”一路过关斩将,大展雄风,勇拔头筹。小种将军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他的雄姿,喜爱非常,欲要将他收到身边,充当自己的贴身亲随护卫。“碧眼郎”跪在小种将军膝前,拒绝将军的美意,感谢将军的抬爱。他痛哭流涕,不得不从怀中掏出了那封刑狱长官的推荐书信,恭恭敬敬地递到将军面前,恳请将军允许他带领同来的十名马帮子弟一起上前线杀敌,手刃匈奴铁骑,报仇雪恨。小种将军看他重情重义,心中钦佩欢喜,痛快同意了他的恳求,命他做了一名百夫长,带队上了前线。 几个月间,“碧眼郎”率领着百名兄弟,冲锋陷阵,英勇无畏,斩杀了百十来名匈奴士兵,还亲手俘虏了一名匈奴校尉。很快就在军中闯出了名号。钟家父子对这个身高两米,碧眼短发,武艺高超,勇猛刚毅,又心怀忠义的铁汉越发重视,想要进一步提拔他在军中效力,给他谋求一个仕途的出身,成为自家的亲信。 种家军勇猛无敌,纪律严明。种老将军父子当世名将,精忠报国,关心士卒,体恤百姓。“碧眼郎”敬佩两位将军的为人,又感念少将军的提拔之恩,暗暗立下了效忠种家军的决心。 可就在这时,少将军忽然派遣“碧眼郎”押解一队被俘的匈奴军校,前往两国边界的指定地点,主持与匈奴大军前线主帅议定好的两军战俘互换事宜。两军战事频繁,战俘交换时有发生。本来就是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可谁也没成想,“碧眼郎”却一眼就从这队匈奴俘虏之中认出了当时率队剿杀自己马帮兄弟的那名军官。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他,梦中不时显现这厮一次次手起刀落,狂笑不已的凶恶嘴脸。老天可怜,终于把他送到了自己面前。此仇不报,更待何时!“碧眼郎”双目出血,怒发冲冠,仇恨溢满胸间,不可抑制。事起仓促,毫无征兆,根本无法防备。就在身边的种家军兄弟们错愕惊惧的瞬间,“碧眼郎”嘶喊着,纵马飞奔上前,高高举起枣木大槊,狠狠地砸向那名匈奴军校的脑袋。刹那间,脑袋迸裂,血浆四溅,瘫死当场。就这样,“碧眼郎”当众行凶,犯下了军中最不可饶恕的杀降重罪,被五花大绑着下了军中的大狱。种家军的兄弟们都敬重他义薄云天,即使在狱中,也没人刁难他。反倒时不时地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他。他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所犯之罪,按律当斩。不过大仇得报,也死而无憾了。在狱中,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整日与狱卒们嘻嘻哈哈,轻松自在,毫无牵挂。 种老将军父子二人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众将私下商议后,决定保全他的性命。行刑的前一晚,狱卒们按上峰长官的叮嘱,在狱中摆下宴席,与“碧眼郎”同饮绝命酒。酒过三旬之后,众狱卒全都醉得倒卧当场,酣然大睡。“碧眼郎”喝得正爽,手持酒壶,连踢带拽地要众人起来继续陪他饮酒。无奈狱卒们一个个鼾声如雷,身体瘫软,无力再战。“碧眼郎”只好自己举杯痛饮。正在这时,一个蒙面人急匆匆跑进屋来,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在他耳边低语道:“请壮士紧跟在我的身后,速速逃出监牢!千万不要辜负了众将军的一片善心。”“碧眼郎”听了此话,来不及细想,慌慌张张地紧紧跟随在蒙面人的身后,一路无人阻挡,仓惶懵懂地就逃出来监狱。等停下脚步之时,“碧眼郎”酒已醒了。他四处一看,已经跑到了一片不知名的荒野之间。 夜色漆黑,“碧眼郎”刚要询问蒙面人。蒙面人已从怀里掏出了一百两白银塞进他的手中,低声说道:“你无需多言。我是少将军亲随。将军父子念你忠义,偷偷放你一条生路。但国法难容。天光一亮,军中就会广贴告示,以杀人越狱为名通缉与你。你速速往我手指的方向逃去,不要停留。前面不远处有个转弯,你当初带来入伍的那十名马帮兄弟已被安排在那里等候。少将军已为你提前准备好了马匹,还有可用三日的干粮。你们千万不要有一丝停留,一定要马不停蹄地向东面汶州地界逃去,要尽最快可能逃出夏州。少将军让我转告你,机会只有一次!如若你再次被当中擒获,也只能斩立决了。” “碧眼郎”将银两揣进怀中,急匆匆作了个揖,来不及道谢,冲着蒙面人手指的方向狂奔而去。果然,等他气喘吁吁地逃到了一处转弯,远远就看见前面影影绰绰地有人等候。老远就听到有人冲他低声呼喊:“是大哥吗?”大家相聚之后,“碧眼郎”伸手接过马缰,翻身跃上马背,毫不停留,由识路的一名兄弟前面引领,十一人一路飞奔,马不停蹄,向着汶州方向逃去。 借着夜色,众人逃出了百十里大路。天光稍一蒙蒙亮,“碧眼郎”就认出了方位。相随的十位马帮子弟,以前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夏州马帮总舵工作,几乎没有外出的经验。“碧眼郎”确是自幼在东西这条路上长大的,沟沟坎坎,一草一木,就没有他不熟悉的道路。凭借着多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往返的经验,他在马背上思考之后,避开官道大路,带领众人策马转进一条偏僻的山间小路,先躲避开追兵的视线。又往前跑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了一条四野无人清澈见底的山泉边,众人这才停住脚步。人马稍事休整。也就停了一盏茶的时间,“碧眼郎”趁此功夫快速重新思考了逃亡的路线。众人重新上马,按新定计划,在“碧眼郎”的带领之下,向着龙虎山方向纵马狂奔。 山野之路崎岖不平,人马难行。夏州幅员广阔,人口稀少。从夏州西部边境,向东横穿夏州全境,六百多里山路,兜兜转转。三天之后,“碧眼郎”终于带领着劫后余生的十位马帮遗孤狼狈地踏上了汶州地界。一进汶州,众人顿时觉得人困马乏,实在无力前行了。众人纷纷滚下马背,口喘粗气,躺在了山道之上。“碧眼郎”率领着众人向着夏州的方向跪倒,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谢过种老将军父子的活命大恩。 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之后,“碧眼郎”知道危险远未过去,他命令众人再次上马,向着附近一处位于山间密林之中的几间茅屋的方向奔去。茅屋位置隐秘,本是龙虎山上的猎人们暂时休憩停驻的临时营地。他决定在那儿小住几日,思考好今后如何在汶州生存,拟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4) 龙虎山东西绵延五百多里,头起汶州以东,尾部甩入夏州,如一条巨蟒横穿将近五百里的汶州全境。最为挺拔险峻,风景最好的一百多里山脉全在龙虎镇境内。龙虎山虽然不算太高,主峰最高处也就八百多米,无法与名震天下的五岳相提并论,但山势蜿蜒曲折,九曲盘旋,在大商帝国西部,也算是绵延最广的一座大山脉。山上树高林密,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山果野菜,草药菌菇更是随处可见。只靠着这一座大山就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养活龙虎镇的众多百姓。何况镇南还有一条西部最大,水势平稳,水产又极为丰富的商河。 停驻在猎人临时营地休整的十日间,“碧眼郎”与几位在此稍事休息的老猎人们闲聊,了解了不少龙虎镇的历史渊源。龙虎镇建镇以前,这里山下只有一个村落,名叫龙虎村。龙虎村是个大村,有百十来户人家。当时龙虎山山势在汶州和夏州的州届之间有一座南北方向的小山脉,正好将两州阻割开来。陆路无法相通。还没有开始修建横穿东西,连接汶州和夏州的山道。商河河道也没有被疏通开阔,水运不畅。往返汶州和夏州,只能从南北两方绕道而行。路途费时遥远。龙虎村隐身在崇山峻岭之间,很少有外人知晓。村民靠扑鱼打猎采药为生,民风淳朴,富足安宁。 六十年前,天下动荡不安,军阀混战,兵祸连绵,民不聊生。本朝高祖以天下黎民为己念,起于草莽,奋发图强,用十年之功,横刀跃马,浴血奋战,终于重新统一了天下,建立了幅员广阔的大商帝国。本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与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可西部自古以来就属于汉人的方圆将近七百里的夏州全境土地却被匈奴人趁前朝君主昏庸,天下大乱,无力西顾之时蛮横抢占了过去,据为己有。 夏州自古就是汉人抵抗匈奴铁骑,防御外寇入侵的前哨。地理位置和战略意义都极为重要。失去了夏州就失去了屏障,匈奴铁骑就可以绕道,长驱直入大商帝国的西部腹地,实为帝国巨大的隐患。何况太祖和众位开国的名将贤臣绝不会视夏州一两百万臣民任意被匈奴人肆意凌辱而不顾。几经细致地研讨之下,从帝国长治久安考虑,太祖接受众臣的建议,决定倾全国之力,疏通商河河道,开凿洞穿龙虎山脉的山道,将夏州与帝国亲密连接起来。河运与陆运畅通之后,帝国大军将从水旱两路齐头并进,兵锋直指夏州,驱逐匈奴,光复河山。计划磅礴巨大,影响长远,帝国上下紧衣缩食,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来一点点积累财物民力,调遣兵力,一步步稳扎稳打地穿山修河,终于完成了这项浩瀚的工程。贯穿大山,连接帝国东西的水旱两条通道的宏伟工程在开工十年之后竣工。龙虎镇和位于山路之间的落马驿驿站都建于这十年之间。 道路疏通之后,太祖命他的拜把兄弟老种将军,也就是少将军的祖父率领二十万大军,水旱两路并进,以雷霆万钧之力,携秋风扫落叶之势,如驱羊逐鹿一般,一鼓作气,将匈奴铁骑如数赶出帝国,顺利光复了夏州全境。至此,太祖方真的算澄清寰宇,再造帝国。十万种家军从此开始留下常驻夏州,防御匈奴人的狼子野心。老种将军早已故去,现在是当年的少将军和如今的少将军父子二人率军为帝国固守西部边陲。 天下太平之后,除了驻守西部边疆的十万种家军,其余兵力,包括驻扎在商河两岸和孔县·龙虎镇,以及落马驿驿站的护路士兵也全都撤回内地。帝国轻徭薄役,鼓励耕作,与民生息。历经几十年安定岁月的不断发展,国立日渐富足昌盛。连接汶州和夏州的这条当年的战略要道,逐渐变成了帝国最重要的东西商业要道之一。不仅帝国境内的商旅,就连西部各国来帝国贩卖的客商,也大多愿意选择这条便利快捷的山道东西往返。 九年之前,太祖一病不起。没几日,就晏驾了。一代圣君逝去,举国哀痛。太祖一生育有四子。长子齐王,次子豫王,季子桂王,次三子都是太祖的结发妻子,也就是太祖的皇后马皇后亲生。三子自幼随太祖习武,深得太祖真传,马上马下功夫了得。自太祖起兵之初,三子就身披战甲,随父亲征。浴血奋战,不畏生死,帮助太祖打下来诺大的江山。建国后,按皇命具回封地,各率雄兵十万,分别为国镇守北东南三方边境。幼子是太祖宠妃皇贵妃秦氏所生。皇贵妃秦氏二十年前才入深宫,一年之后,产下龙子,被封秦王。秦王天性仁厚忠孝,深得太祖老年欢心。 太祖是马上皇帝,征战一生,身上伤痕累累。晚年体弱多病。群臣纷纷上书劝太祖早立太子,以安民心。太祖以为随马上得天下,但为保江山永固,定要以仁孝志天下。他深知自己早年三子皆是悍将,心性张狂狠辣,得天下易,守天下难。因此,一直在太子人选上徘徊观望。驾崩前一年,自己已有感时日无多,随立幼子秦王为大商帝国储君。太子时年方十岁。并命自己幼弟大商帝国第一猛将裕亲王·开国名相魏迈魏大人·太尉钟老将军(此为当年的少将军,现今的老将军。老将军之父早已于收回夏州次年病逝。)和御史中丞马德裕马大人为托孤四重臣,临朝辅政。三王表面上表恭贺父王太子,心内皆暗暗忿忿不平。 太祖兄弟三人,二弟在逐鹿天下之时力战而亡。父母早已故去。身边只余幼弟一人。幼弟是父母晚年所得,小太祖十六岁。只比大儿子齐王长五岁。自幼在太祖身边长大。兄弟二人感情深挚。裕亲王对待太祖的感情是亦兄亦父。裕亲王天性好武。太祖不仅自己自幼亲传他功法,还为他请尽天下名师。终于造就了勇绝天下的当世第一猛将。裕亲王不仅武功高绝,还相貌英俊非凡。太祖随让他仿效唐时名将狄青,身着银盔银甲,面带一鬼王面具。征战年代,裕亲王虽年纪轻轻,但身先士卒,爱兵如子,赢得军中上下爱戴。连天下第一名将,太祖的拜把兄弟,傲气冲天的老种将军都对他推崇备至。两人虽年纪相差二十多岁,但一见倾心,惺惺相惜,遂成忘年之交。即便是在峥嵘岁月,只要二人有时间小聚,定要把酒言欢,秉烛夜话,弹剑而歌,成为军中传颂的佳话。 天下平定后,裕亲王不愿从政,仍醉心武功,日日流连军营。军中众将皆钦服在裕亲王麾下,愿效死力。一日,太祖突然将幼弟招至宫内,把酒设宴。宴席上,太祖与幼弟共话往事,对裕亲王称赞有加。裕亲王趁机对太祖抱怨自己不愿在朝为官,请求皇兄能命他继续统兵塞上,为国尽忠。太祖听后,只是低头沉思不语。突然话锋一转,太祖面带微笑问道:“为兄年事已高,身体多有隐疾,自思年月不久,几个皇子又不堪托以大任。皇弟自幼与我亲如父子,而立之年,又得军中众将归心,我想百年之后将至尊之位传与皇弟,立皇弟为皇太弟。你意如何?”裕亲王一听之下,惊惧莫名,心胆欲裂,慌忙翻身跪倒在太祖面前,连连叩头,嘴里高呼:“圣上天子,世人臣服。臣弟无德,怎敢贪念皇位,请皇兄饶恕!万勿作此感想。”太祖不接裕亲王言语,佯装醉酒,命近侍将幼弟送出内宫。裕亲王早已吓得汗出如雨,浑身衣服湿透。 裕亲王仓皇逃回府邸。一进院子,马上命人关门上栓,令下人速速唤醒早已睡下的王府谋士们到议事厅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谋士们一个个张哈流泪,迷迷瞪瞪地走进议事厅,就惊讶地看到面前的裕亲王茫然无措·失魂落魄地在屋内不停地来回走着,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紧搓着双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可与世人眼中那个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谈笑之间挥斥方遒的从容淡定的裕亲王截然两样。所有谋士惊诧之下,全都从似梦似醒之间警醒了过来。他们明白肯定是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发生了。 裕亲王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视如父兄,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皇兄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说了如此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隐隐有杀己之意。他一边作揖一边磕磕巴巴地把太祖对他说的话给众谋士学了一遍,嘴里不断地恳请谋士们速速给自己出一个良谋以安性命。谋士们都是饱读诗书·胸怀甲兵·博古通今之士,每一位都随裕亲王亲身经历过戎马峥嵘的岁月,其中一部分还是太祖推荐到裕亲王身边来的,他们既了解史上改朝换代的故事,也清楚太祖的性格作风。太祖既然能对裕亲王说出如此的言论,说明他早已怀疑幼弟有谋朝换位之心,那是心下已有杀机了。估计如果不是顾念同袍的血脉亲情,可能今晚裕亲王已身首异处,一命呜呼了。想到这里,这十来位满腹锦绣的谋士们登时全都乱了方寸,因为他们由此立马就想到了如果裕亲王因谋反之罪被诛,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他们这些谋士们也一个个都逃不了干系。甚至有几位年老胆小的都悄悄抹上了眼泪。 就在众人方寸大乱之时,裕亲王突然看到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中等身材白白净净年少俊秀的少年。他实在看着这个少年眼生,慌乱之时也来不及细想。少年从容冷静地冲着裕亲王深施一礼,开口说道:“王爷不要惊慌。估计是有奸人在圣山面前进了谗言。属下思之再三,王爷能让小人捉住把柄的无非就是整日混迹在军伍之中,演练武艺,操演阵法。估计是奸人向圣山诬陷王爷收买军心,意在至尊。” 裕亲王一听,伸手一拍头顶,大喊了一声:“哎呀,是我疏忽了!” 众谋士也都瞬时恢复了思考,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接着激动地高声说道:“自古帝王之争,血流成河,冷酷无情。亲王不要忘了汉有“狡兔死走狗烹”的齐王韩信,唐有宣武门之变父子兄弟相争的秦王李世民!”其余众人也都齐声附议着。 裕亲王这时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落座。自己先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伸手端起茶杯,咕咚咚,一口饮尽。他抹了抹嘴,望了望在坐的谋士们,沉声说道:“我视皇兄如天,心内只怀忠孝,绝无僭越之念,天地可鉴。因此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皇兄被小人愚弄,有此疑虑,请众位为我谋划良计,以解圣山心怀,保全我和众位的身家性命,破了宵小奸佞的阴谋诡计。” 通宵一番谋划之后,裕亲王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众人谋划停当,天已破晓,下人们适时送上了热腾腾可口美味的早饭。裕亲王立即吩咐劳累了整晚的谋士们快快进餐。他端着粥碗,四周一看,咦!那位在关键时刻醍醐灌顶,警醒大家的少年谋士怎么不见了?他忙向众人发问。谋士们一个个愣呵呵的,不明所以,纷纷说没有见过亲王口中的那位少年,肯定不是府中之人。至于是谁在关键时刻拔云见日,一语中的的,众人都说自己明明看到就是亲王自己亲口说的。裕亲王心想自己明明见到那个少年,他就站在面前向自己进言。众人却说是自己亲口说的,并无少年存在。难道是自己在惊慌失措之时,方寸大乱之间,产生了幻觉?见了鬼了?不应该呀!裕亲王心里埋下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5) 第二天早朝,太祖和朝上众大臣们惊奇地发现,平日里总是第一个上朝的裕亲王竟然没来。枢密使等一班武臣们甚至在底下窃窃私语,都在猜测裕亲王殿下是不是病了无法上朝。纷纷相约散朝后去亲王府上探视。一部分文臣也打招呼要一同前往。 太祖勤于政事,每日早朝,都要早到一刻钟。以便在朝会正式开始之前,先就自己关心的问题提前与相关大臣稍事沟通一下,或与大臣们聊聊闲话,了解一下大臣们的生活,巩固一下君臣情谊。众臣知晓了太祖的习惯之后,都会比圣上早一柱香的时间到达。虽然太祖不说,但谁也不敢让皇上一大早就干坐在大殿上等着自己。慢慢的,这就形成了惯例。 太祖一进大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裕亲王没在。他心下暗暗猜想,是不是昨天把裕亲王吓得不敢上朝面君了呢看到殿下众臣交头接耳地关切着幼弟的安危,心中不禁怒火升腾,看来那人说的没错,裕亲王已深得众臣之心。不知是不是也像那人说得一样“裕亲王私下勾结朋党,有不臣之意。”?如果果真如此,那自己该拿这个爱弟如何处置呢?哎!江山社稷为重!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只能硬起心肠。不管是谁,只要他威胁到了自己的皇位,定斩不饶。自己的亲弟弟,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太祖隐藏起自己的怒火,暗下决心。他转身低声对身边自己宠爱的近侍太监说:“速派一队御前侍卫,前往裕亲王府上,看他到底在家干什么?探得消息,快马回报。如若有不法之事,可立即拿办,暂押内务府。”说罢,太祖又将随身携带的象征着皇权的龙头玉牌递给了他。近侍太监领命,低头匆匆而去。他知道事情机密。为了不惊扰殿内的朝臣,他轻手轻脚地从大殿旁边的侧门溜了出去。 当天的朝会,要处理的事项很少。不到半个时辰,一切就全都商议完了。按道理,太祖就要命令身边另一名近侍太监宣布早朝结束,众臣各回所部,处理政务。可近侍太监带领的御前侍卫们要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从裕亲王的府邸返回。太祖一言不发,微闭双眼,坐在宽大舒适的龙椅上闭目养神。时间一点一点慢慢地流逝,殿内众臣看到圣皇如此,一个个开始提心吊胆,纷纷在心底暗自揣测着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太祖越是对群臣不发一言·不看一眼,众臣越是惶恐不安。几个心内有鬼的大臣开始用衣袖偷偷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大殿内诡异般的安静。 有心之人又发现,每日早朝都在太祖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马青竟不知何时已不在殿内。这意味着太祖突然命马青出去办差了。不散早朝,肯定是在等着他的回报。恐怕这趟皇差会与殿内某位朝臣有关。也许与裕亲王有关。几个心内有鬼的大臣开始用衣袖偷偷地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大殿内诡异般的安静。 对当天早朝的群臣们来说,这半个时辰出奇的漫长,直到大家看到马青低着头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马青走到御阶侧面,他放慢了脚步,头越来越低,腰越来越弯,人越显小心恭谨。没等他迈步踏上台阶,太祖就已经站起龙躯,一转身闪到了身后屏风的背面。屏风后面用捶地的锦幔隔出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摆放着马桶·脸盆·铜壶和毛巾,这是为太祖设立的一个临时应急的更衣间。马青也快步一绕,走进了更衣间里面。除了贴身的太监·侍卫,没有太祖的召唤,其他人等是不允许进入里面的。锦幔外,四周部署有带刀的御前侍卫保护圣驾。殿内的众臣看到圣山如此小心,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下更加忐忑不安。 时间又过了足有一刻钟,众臣们感觉似乎自己的耳朵都能听到殿中巨大沙漏内金沙流逝发出的沙沙声响,这才看到,锦幔左边的一个侍卫恭恭敬敬地伸手掀起了锦幔一角。马青先低首弯腰,小心翼翼地倒退着走到了锦幔之外,然后恭谨地闪身站在一旁,望着太祖沉稳地从里走了出来。等太祖在龙椅上安稳落座后,众臣才惊奇地发现,圣上脸含悲戚之色,似有泪水从龙目中缓缓滚落。一个个心中忍不住又咚咚咚地打起了鼓。 太祖伸手接过马青从身侧递过来的雪白汗巾,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头巡视着殿内的众臣,沉声说道:“今晨发现裕亲王没来早朝,朕与众卿一样,惦念亲王身体,特派马青带领御前侍卫前往王府探视。 马青一进王府,就被亲迎出来的王妃告知,裕亲王正在王府自己的书房内祭祀恶鬼。马青惶恐之下,快步跑进书房。他进屋后看到,书房地上放着一个大铜盆,裕亲王正一边烧送纸钱,一边痛哭流泪,口里还念叨不已。 见到马青到来,亲王面露急色,急忙跑上前去,紧紧抓住马青的手臂,大声询问他朕是否安好。在得知朕一切如常后,亲王才长出了一口气。 马青将来意禀报裕亲王后,代朕询问亲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亲王说昨夜与朕在宫内宴饮结束后,返回王府。因时间过晚,独自在书房内安寝。睡梦中突然梦到无数恶鬼前来纠缠。一个个披头散发,破衣赤足,浑身是血,躯体不全。群鬼纷纷吵嚷着,说近日内将趁朕阳气虚浮之时,一起前往,夺了朕的阳寿。 亲王拼死抵抗,才明白这些恶鬼全是往日征战之日,被朕所杀,身躯不全之人。无论亲王如何替朕央告,众鬼决不松口。 争执多时,突然又见到一位仙人出现在梦中。仙人指点亲王说众鬼为朕所杀,躯干残缺,无法托生。这才进入裕亲王梦中,狂言要找朕复仇,其实还是想脱胎转世而去。因为朕阳气鼎盛,众鬼无法靠近,这才想通过裕亲王转告朕。仙人接着对裕亲王说,朕与他乃是一母所生,血脉相连。如想要保住朕不受恶鬼侵害,亲王可替朕到寺庙中剃发持戒,修行一年。为朕终日在佛前念经祈福,替朕吃斋戒杀,放生还愿。还要代朕手抄“往生咒”千卷,焚烧送与众鬼,才能平息群鬼怒火,往生轮回。朕也才能度过这番劫数。 裕亲王惊醒之后,已是鸡鸣之时,浑身乏力,无法行走。他惦念朕的安危,怕恶鬼前来惊扰圣驾,随独自在书房内向众鬼焚钱祷告,为朕祈求平安。 裕亲王讲完后,让马青速速回殿向朕禀报,说他恶鬼缠身,不敢前来见驾,担心恶鬼通过君臣接触,寻机害朕。 亲王还让马青替他禀报给朕,说他已经许下大愿。为了大商帝国基业千秋万代,为了天下长治久安,他发誓做朕替身,入京城净觉寺为僧一年。剃发修行,为朕还愿,帮君渡劫。 朕心内感念裕亲王忠贞纯孝,兄弟情深,心痛万分。可为了大商天下太平,黎民百姓平安,更为全了亲王的一番赤诚之心,使亲王能青史留名,朕忍痛在此口宣诏书,特准裕亲王从即日起代朕在净觉寺剃发为僧,修行一年。裕亲王所兼数职,暂时卸任,待一年返回后,再行安排。” 太祖宣完口谕,大袖一挥,匆匆起身,退朝而去。马青亦步亦趋,紧随身后。殿内只留下疲惫不堪的群臣,一个个面面相觑,惊恐莫名。 返回内宫途中,太祖低声命令马青:“你这就带人去裕亲王府宣诏。同时通知王府内的线人,现在开始,裕亲王府内的情况要一个时辰一报。如遇重大突发情况,不需等待,立即上报。”马青领命,返身而去。 回到大内养心殿书房之内,太祖又命近侍太监速速出宫宣召丞相·枢密院枢密副使·兵部右尚书和京师禁卫军副统帅立即进宫见驾。安排京师紧急防御事宜。事先准备,以防不测。裕亲王身兼的数职就是枢密院枢密使·兵部左尚书和京师禁卫军统帅。 等待众臣期间,太祖又急招御前侍卫总领潘虎面圣。耳提面命潘虎,命他速速派遣御前侍卫高手一部,将裕亲王府团团包围。负责监视裕亲王行踪,时时上报,直到皇命下达解除为止。如遇反抗,可凭旨当场缉拿裕亲王,押入内务府大牢,交朕亲审。但无论是谁,绝不可伤害裕亲王性命。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太祖屏退所有亲随,独自在养心殿内默默思考着“到底是朕的幼弟有不臣之心,还是奸人离间陷害,坏我兄弟亲情,毁我忠良?经此安排,朕一定要搞个明白。希望幼弟能历经考验,还自身一个清白。不要让朕千载之后,背负宣武门之变的骂名。”太祖心内越想越痛,满脑子里忽然都是幼弟儿时可爱的身影,不禁默默流下泪来。 一夜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裕亲王突然陷入了重重危难之中。生死难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 裕亲王是太祖唯一在世至亲,也是当朝唯一受封亲王的开国重臣。他几乎身兼帝界中央管理机构所有重要职务的正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祖早已受裕亲王开府仪同三司,府上臣佐幕僚一应人员配置全按国制。马青率领一队御前侍卫精锐到达裕亲王府口宣圣旨时,裕亲王府诺大的议事厅内裕亲王和王妃夫妻二人跪在前面,二人身后黑压压跪倒了一片裕亲王府的臣属。 马总管左着嗓子尖声宣读完太祖命裕亲王代君出家·为君渡劫的旨意后,上前搀扶起谢过皇恩的亲王。二人附耳低语一番之后,裕亲王又亲自在身前带路,引领着马总管向自己的书房内走去。 看着二人步出议事厅的背影,王妃面带戚容地站起身形,呆立当地,想着刚刚的旨意,心内茫然一片,不知何去何从。身后众臣也都纷纷站起身来。大多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慌乱之气蔓延。只有昨晚那十个与亲王深夜议事的贴身谋士们,一个个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他们从今早裕亲王突然发狂开始,一直到接到这道圣旨,都处于惊慌失矩,茫然无措的状态之中。他们一个个实在搞不明白,裕亲王为什么没有按照众人连夜辛苦商议决定的计划实施。而是突然像发疯一样,失去自控,接连做出让人意想不到,惊骇至极的事情来,连早朝都耽误了,最终还招惹得圣上下了这么一道出人意料奇奇怪怪的旨意。这十人当中,除了半数是裕亲王起兵之时就一路跟随的旧人亲信,其余几人全是后来逐渐被选进或指派加入亲王府的臣佐幕僚。除了那五位老臣心含忧惧,面沉如水,纷纷聚到王妃身边,一边温言劝慰,一边语出至诚的关切着自己主公的前途。剩余那五人,却一个个各自分散,或当庭伫立沉思不语;或绕厅急走,眼珠飞转。让人猜不透他们一个个都在心底暗自谋划些什么。 裕亲王府书房之内,裕亲王一听马青说出至尊还有事情要私下告知,马上屈膝跪倒,马总管慌忙伸出双手将裕亲王搀扶起来,口里连连说到:“亲王无需再行大礼。洒家只是替圣山传一番私下的话给亲王,圣山已明言不是旨意。”裕亲王这才站起。伸手一让,请马青落座。二人落座后,贴身婢女送上两杯香茗。裕亲王急忙屏退下人,关紧房门。回座一边陪着马青饮茶,一边仔细倾听着马青代传的皇兄私语。 马青缓缓讲完当日早朝之事,又将太祖命裕亲王与己统一口径,勿要乱言的口谕清清楚楚地说给亲王。马青话一结束,裕亲王就冲他一抱拳,神色郑重地对他说:“多谢公公转告。也请公公回宫转告圣上,就说臣弟明了皇兄一番良苦用心,万分感激至尊的关爱,定当谨尊圣旨,谨言慎行,代君出家为僧,为君解忧。” 马青站起身子,低声对裕亲王说:“老奴深知亲王忠孝无双。请亲王一定要体念圣君的苦心,以国事为重,耐心忍待,一切自会明了。千万不要再莽撞行事,让宵小占了便宜,陷至尊于不义。”裕亲王连忙出言多谢马公公的教诲。 送走皇差,裕亲王背人轻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水,偷偷出了一口长气,心内大叹了一声“侥幸!”。他稳定心神,面色平静如水地命令道:“速速关闭王府大门,回绝一切朝臣的拜见。只开侧门,迎候皇差随意出入。”随即携王妃一同,返回寝居。亲王府众臣立即开始了一番忙碌。 从凌晨亲王府众人早餐之后,在裕亲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才演化出如此多毫无征兆,又漫无头绪,让亲王府谋士们眼花缭乱,始料不及,惊慌失措的事情呢? 辛苦一晚,寅时未过,离卯时还差一刻(四点半,不到五点),裕亲王和众机要谋士们吃罢过早的早餐,结束了整晚的议事。谋士们纷纷告别主公,返回各自寝室休息。按照最终商定的计划,裕亲王将于今日早朝,上书辞去身兼数职,以旧伤复发,身体不济为由,恳请圣山准许自己赋闲在家,安心养病。裕亲王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反复斟酌着要写奏章的词句。回想着过去这一晚间十位贴身谋士的言行举止,心内徘徊不定。暗想无论如何,自己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抬起手臂,刚要落笔,书案上的灯花却突然猛地一闪,屋内乍一大亮,裕亲王下意识地举起左手挡在眼前。灯光瞬时已回复如常,却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面如满月·英俊非凡的挺拔少年。裕亲王刚要大喊。突然认出,他就是昨夜众人慌乱之时,警醒大家后,又凭空消失不见的那位少年谋士。裕亲王天下猛将,久经战阵,自然胆大非凡。心下惊异间,飞速想到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随止住了话到嘴边的呼喊。好奇地张望着面前的神秘少年。 少年如春风拂面般温和一笑,双手抱拳,对着亲王微鞠一躬,清脆地说道:“亲王请暂停笔,听我一言。如若按你心头所想去写,定是命不久矣。” 裕亲王有感少年的亲和随意,瞬间放松下来。他放下手中笔,快步走出书案,也微笑着示意少年一旁落座详谈。 二人落座后,裕亲王抬手冲少年说:“有何高见,请不吝赐教。” 少年缓缓开口问道:“我想几日早朝,亲王肯定是要向当朝至尊上书,恳请皇上允许亲王辞去身兼一切重要职务,回家休养。是吗?” 裕亲王听后诧异地问道:“议论结束之时,你已不在议事厅内。如何知晓所定计划呢?” 少年微微一笑:“亲王先不要好奇我的身份来历。我们还是先将亲王所处的危局一一解说清楚。然后,我自当相告。” 裕亲王轻轻颔首说:“本王洗耳恭听。” 少年缓缓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天下只能是至尊一人的天下。创大业难,守大业更难。圣主出世,虽然身负天命,但身在红尘,视天下为私物,终归内心还是一个凡人。 古语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逐鹿天下时,圣主礼贤下士,虚席以待。视天下英雄为师为兄。共赴杀场,许富贵,誓同患难;身登九五后,囊括天下,以天下沐一人。一心只系自家江山永固,子孙绵延。待功臣名将明喜暗忧,怀疑猜忌,疑虑重重。最恨功高震主,天下敬服者。何奖可赏?何官可赐?难以不改初衷,共享富贵。心感威胁日重之时,视为死敌,必除之而后快。 自古以来,大隐隐于野。只因朝堂之上,寒心之事比比皆是。汉高祖,唐太宗,二者都是一代明君。逐鹿天下,从善如流,开言纳谏,开创不朽盛世。可汉高祖仍有韩信死前发“走狗烹,狡兔死”的哀鸣,唐太宗也难掩玄武门之变逼父弑兄的人伦丑事。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天下初定,英雄群集,圣君初御皇位,往日君臣勾肩搭背,江湖儿女情谊仍历历在目。功臣名将,有持才傲物,恃宠而骄者;有拥功自重,飞扬跋扈者。对上,无父无君之态。劝慰申斥之下,终生怨念,有不臣之心。为帝者,如不能施展铁血无情的冷酷手段,斩除危险根苗,如何能确立纲常铁律,驾驭天下,创千秋万代的铁桶江山?以此来看,有因有果,因果相连。 天下初定,功臣遭嫉之事实属寻常。尤其是现今圣主年事已高,身体虚乏。群臣纷纷上书劝立储君。至尊难免心底不快。皇子众多,一时又难以抉择。犹疑不定之时,恰逢身边又有亲王这样一个正值壮年的盖世英雄,功高震主,众臣归心。平定天下之后,亲王却仍日日流连军伍,操兵布阵,整军备战。本已落人口舌。一有奸佞构陷君前,更难免不心生猜忌,视同猛虎。如若亲王处理不善,兄弟相残的惨剧,势必再次血腥上演。”少年说到此,稍一停顿,眼看着裕亲王。 裕亲王不断颔首,复问道:“贤士分析的正是。我等昨夜通宵所定之策,就是要表明我的心志,以安君心。去掉至尊心头的疑虑,破除宵小的阴谋诡计。如何不可呢?” 少年答道:“亲王府众臣商议整宿所为目的无非是要解除至尊对亲王的猜忌之心。他们认为至尊对亲王的顾忌在于军权。亲王几乎独揽大商帝国中央军事大权。” 裕亲王稍显无奈地插嘴道:“这所有官职可无一是我自己用心从皇兄那里求来的。全是圣上当时出于信任亲授给我的。我也曾以精力有限为由婉拒,可圣旨严词不准啊!” 少年一笑,说:“至尊关心的不是权由谁授,而是在意亲王如何使用手中的权力。” 裕亲王听了,不由“哎!”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看了一眼裕亲王,接着说:“亲王府众臣认为只要亲王消除掉手中的军权,就可减轻君王的猜忌,保全亲王的性命。他们应设计由亲王今日早朝即当众亲自上书至尊。以旧疾复发,无力任事为由,自请解除本兼一切职务,回府静心养病。按谋士们的推演,下面的发展应该是:圣上欣然接受亲王的辞呈,允许亲王回府养病。然后,圣山为了彰显皇恩,体现善待忠良之举,会再授予亲王有名无实·高贵清闲的官职,以安抚当朝众臣。亲王按计谋,自此以后,要逐渐改变往日积极进取的任事态度和清正廉洁的为人。为官,要变得无为而治,难得糊涂。为人,要逐渐变得宴饮无度,贪财好色。小事不断,大事不犯。这样,至尊就会逐渐发现,老虎已经变成了家猫,锋利的爪牙全都抹平了。英雄不复从前,变成了一个安于享乐的皇亲贵戚,毫无威胁可言了。对不对?” 裕亲王惊讶地看着少年说:“贤士高才,我等通宵所定之计全都被你料到了。可是又为何计不可行呢?” 少年侧身一拱手,接着说:“我完全同意亲王府众谋士的出发点。只有消除掉至尊心头的疑虑,方可保全亲王府。这点我与大家完全一致。可我并不认同谋士们为此谋划出来的计策。 众人所出之计,无非是效法古人,自卸爪牙,昏昏度日,以安君心,保全自我。亲王要明白,青史昭昭,这些前朝典故,你等明白,至尊心里可也清楚的很啊! 所定之计,贵在一个装字。何为装?假装!俗话说也就是欺骗。 你首先要装着有病。亲王身体健硕,圣山清楚得很。即使心有疑惑,一查亲王的医案,或由宫内直接指派一名御医前来给亲王诊视,就立即明了。其次,你要装着变得昏聩荒淫。亲王可是至尊的幼弟。自幼由至尊抚养成人。忠孝节义,勇猛无畏,一切教诲,皆出自至尊。这世上还有谁比至尊更了解亲王的吗? 你要如何装得下去?你如此装,又置至尊自幼的教诲与何地?硬要如此为之,不是明摆着欺骗又是什么? 如若圣山为了御人之术,不念兄弟之情,愿意配合亲王游戏,那还好说。如若不是,那亲王可就是有意犯下了欺君重罪! 何况亲王果真去如此明目张胆地伪装欺骗至尊,不是明摆着告诉圣山你对皇兄心怀强烈不满吗? 这如何可救得亲王的性命?恐怕至尊盛怒之下,弄不好要株连满府吧?” 少年说到此处,有意停顿下来,望向裕亲王。裕亲王听完这番言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汗水顺着两耳流了下来。 少年看着惊慌失措,哑口无言的裕亲王,又高声说道:“亲王昨夜与至尊在宫内宴饮刚刚结束。至尊也只是借酒,在家宴上,将心内疑惑私下提出给你。并没有当着外人之面。兄弟情分仍在。无非是圣上心系亲情,怕你无意之中走错了路,当面劝诫。长兄如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可一夜之间,亲王你就在早朝上当着群臣之面自请辞职。你是要当众表明自己对皇兄的不满呢?还是让圣上更加确信你心怀鬼胎,惊惧之下,方才做出如此选择? 世人皆知亲王忠孝无双,你当众请辞,让你皇兄如何答应?这不是逼迫至尊背负忘恩负义的恶名吗?兄弟亲情还要如何相处?” 一番高声断喝之下,裕亲王吓得满眼惊惧,汗如雨下,面色苍白如纸。早已失了方寸。 少年见他如此,并没有停住话语,反倒阴沉沉地接着说道:“昨夜议事的十人之中,除了五个老臣是自起兵之日起就追随着亲王的旧臣亲信外,其余那五人,除了至尊派到亲王身边的卧底,恐怕还有其他三王的卧底吧?就算那五个亲信老臣,恐怕亲王也不敢全部担保他们与你同心不二吧? 所出馊计,恐怕现在宫内已完全清楚。不出几日,恐怕满朝众臣就全都明了了。只是三王又会就此如何添油加醋,那就不好预测了。肯定是落进下石,誓要把你推进深渊。 四个皇子,三个成年,统兵在外。一个年幼,不足为虑。皇上身边只有你一个视如亲子的幼弟,你又勇冠三军,大权独揽,深受皇兄疼爱。当此众皇子夺嫡之争开始之时,你顺理成章地就成了三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掉你,有人寝食不安哪。这才是祸患的根由!” 少年说到这里,盯着眼前的裕亲王。亲王已吓得长大了嘴巴,浑身颤抖不止。突然,亲王转身,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少年面前,双手狠狠抓住少年的膝盖,颤声央求道:“先生救我!”言罢,恭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少年面色平静如水,大大方方地受了亲王的大礼。这才起身将亲王搀扶起来。 二人重新落座后,少年望着亲王说:“王爷不必惊慌。我有一计,不仅可保王爷身家性命,还可让你兄弟二人亲情如故,不生祸端。但我有一事相求,请王爷先发誓答应与我。我才好将计策如实告知。” 裕亲王连忙应道:“不知先生有何事相求?” 少年说道:“王爷勿虑。所求之事绝不触犯法度。” 裕亲王听了,马上说:“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承诺,答应先生所求。如若反悔,身死家灭!请先生速将良策告知。所求之事,后说无妨。” 少年听完说:“好吧!既然亲王已发下重誓,我就先将计谋说出,解了亲王的忧惧。” 裕亲王慌忙抱拳道:“多谢先生!” 少年平静地看着亲王说:“我的良谋就是,请亲王一会儿就在自己的书房之内悬梁自尽!” “啊!”地一声之后,亲王咣当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2) 俊美少年冷眼看着惊吓倒地的裕亲王,心里想着:“要不是我有错在先,师父派我前来保住你的性命,以应那个小子的劫数。我才没有耐心,费尽口舌,浪费大好时间,陪你在这儿磨叽呢。师父还跟我说你是什么三世猛将转世,杀神附体,尘世之上勇猛无敌。屁呀,小爷我故意如此一说,就把你吓得屁滚尿流。还什么当世英雄,我看也逃不了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费了小爷这么多功夫,让你出个丑,就算给小爷讨个乐,解解乏吧。” 少年心内窃喜,眼神不由泛出些许戏谑地上前一步,双手搀扶起裕亲王,说:“亲王不必惊慌。我还有事相求与你呢,怎么会平白无故就让你丢了性命。请亲王安稳坐好,定下心神,认真听我仔细将计谋说与你听。” 裕亲王瞧出了少年眼神中的不屑,神色尴尬地站起身来,重新坐好,低着头,嘴里诺诺地说:“先生见谅。昨夜至今,惊吓之事太多,本王一时乱了心性,让先生见笑了。” 少年咧嘴一笑,道了声:“无妨。”然后,接着往下说:“要解决亲王现在的危机,必须要搞清楚至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尊被人蛊惑,应该不是昨日方才发生的事情” 裕亲王听到这里,皱着眉头说:“现在细想,除了昨夜,皇兄足有一个月多的时间没有召我进宫了。皇兄待我如子,关爱有加,以往最多每隔两日,必要找我进宫面圣的。” 少年接着说:“这就对了。以此时间推算,奸佞至少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向圣上进谗言,诋毁亲王你了。没准儿时间更早。估计这一个月之内,肯定是推波助澜,进一步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激怒皇上。我想至尊既然疑心已起,肯定也加紧了在亲王府内的情报收集工作。以昨夜宫内宴饮的情况来分析,从大内的情报系统中,至尊肯定没有发现亲王大逆不道的真凭实据。要不然,肯定就不会有昨夜至尊借酒威慑劝诫亲王这一出了。估计早就直接派御前侍卫将亲王抓入内务府天牢了。但亲王大权在握,上下敬服,又有如此的传言,何况传言最可能还是来自于皇家内部,至尊难免心有戚戚,内藏忧虑呀。昨夜宴饮之事,估计至尊也是思虑再三之后,才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常理,对亲王当面敲打了一下,以作试探。经此一吓,如若没事,以亲王忠孝的秉性,刚毅的性格,肯定是心内委屈至极,难以自制。如若有事,那亲王肯定就会连夜召集近臣,出谋划策,加快不轨的图谋。无论三王的间谍,还是大内的情报人员,从昨夜起,应该都在亲王府内虎视眈眈地紧盯着亲王的一举一动。更可怕的是,三王的人竟然趁亲王与众老臣亲信仓促之间惊慌失措,思虑不慎之时,埋伏下如此奸计,诱骗亲王进入他们所设的陷阱。仔细分析,这种局面,应该是三王的人私下早已推演过,并耐心等待其发生的。这可是与至尊的疑虑相呼应,落井下石,要致亲王于死地的狠辣手段啊。幸好由我来及时警醒了亲王,要不然,恐怕亲王今日早朝之后,就会步步惊心,身陷绝境而不自知了。” 裕亲王听到此处,刚要张嘴称谢,少年急忙摆手制止,接着往下说:“歹人奸计既然已被我们识破,下面我们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如今在圣上心中,明显还是骨肉亲情为重。亲王只能以真挚亲情来感化至尊,逐渐打消至尊心底的疑虑。绝不可用奸计哄骗圣山,更生猜忌。这样亲王方才真有出路。” 听完这般分析,裕亲王心头终如拨云见日般,恍然大悟。他兴奋地一拍自己的大腿,高声问道:“如先生所说,正该如此!可我为何要悬梁自尽呢?” 少年看到亲王那副焦急的模样,忍不住嘿嘿一笑,慌忙端起手边的茶盏,咕咚咚一口喝干。 裕亲王不好意思地说着:“先生原谅。不知先生来临,本王只让婢女给自己准备了这一杯香茗。我刚刚还喝了一口。先生千万不要嫌弃。” 少年放下茶盏,抹了抹嘴,说:“无妨。我来的匆忙,与王爷所谈又事属机密,不能让三人知晓。自然无法为我备茶。说话太多,这杯残茶润喉正好。” 亲王连忙说了声:“得最了!” 少年清了清喉咙,接着说:“亲王殿下,下面我要教你如何去实施我的计谋。你可要仔细听好。” 裕亲王挺直了腰身,扭头望向少年,仔细倾听。 少年微闭双眼,缓缓说着:“至尊心内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亲王殿下昨夜被皇兄无名训诫之后,心内冤屈,却又无处发泄,难以自制。可这些都是亲王心底所感,外人无法明了。要想让至尊了解你心内的真情实感就要向外求助于行动。 一般来说,自幼相依为命的兄弟二人感情深切。有奸诈之人出于私利挑拨离间二人的关系。兄长受人蛊惑,一怒之下,出言训斥弟弟,血脉关系出现嫌隙。弟弟受此不白之冤,自然委屈至极。但弟弟自幼被兄嫂带大,疼爱有加,感情深厚。弟弟一直侍长兄如父,长嫂为母。不忍出言顶撞吵闹,生疏了兄弟情分,让外人看了自家的笑话,丢了兄长的脸面;更不忍一怒离家出走,以至无法在兄嫂膝前尽孝,报今生养育之恩。 那他要如何澄清自己呢?如果弟弟是性格内向沉稳少言之人,一般会以家和为重,隐忍不发,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维护兄长颜面,承受不白之冤。反倒侍候兄嫂更勤·更孝。期待自己的真心能打动兄长,时日流转,真相终将大白。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一路下来可辛苦得很。不过,此方对亲王不适用。即使亲王甘于忍冤受屈,按此勉力为之,也没用。反倒会招致至尊对亲王的疑虑加巨,兄弟之间越行越远。原因明摆着。亲王秉性中本来就不是这样一个内向懦弱的人。这一点你皇兄可是清楚十分。你要这么做,只能让至尊认为你是在掩藏心计,讨人可怜,隐忍不发,形迹更加可疑。弄不好反倒坐实了你皇兄对你的猜忌。” 裕亲王连忙点头称是。 少年往下说:“另一种人性格刚烈,威武不屈。危难之时,宁可站着死,也不坐着生。这种刚猛之人,心底敞亮,最是受不得委屈。不惧当面刀枪,就怕身后冷箭。哪里顶得住阴险狡诈之辈的精心暗算。本就气性宁折不弯,哪堪忍受这来自于自己最亲最近之人的猜忌狐疑。吵又吵不得,打更打不得。越思越冤,越想越委屈,越琢磨越生而无趣。激怒之下,狂性大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与其这般活受,不如以死明志。舍弃这大好身躯,还了兄长的养育之恩,也算两不相欠。最终惨剧发生,遂了歹人的夙愿。等到一切真相大白之时,只留下兄长悲愤万分,悔之晚矣。秦始皇的太子扶苏,托塔天王李靖的三太子哪吒,都是这样刚猛之人。这般刚烈,说着痛快,实则是有勇无谋,偏激至极。百无一用。除了丢了自家性命,满足了歹人的心愿,陷兄长于终生痛悔之中,哪里有一点好处?只能说是冲动加愚蠢而已。” 裕亲王听了,疑惑不解地问:“那先生为什么还要让我自尽呢?” 少年略显不耐烦地看了亲王一眼,说:“别着急,耐心往下听。 我们分析这种办法,虽然愚蠢不堪,但从结果上看,确实能证明自身的清白,彻底干净地解除兄长内心的猜疑。当然,这般耳根软弱·心性多疑的兄长,即使因此终生悔恨,被外人指指点点,视其为逼死亲弟的不义小人,也实属活该。唯一最不可取之处就是自己因此丢了性命。 我们的谋略就是既要以此警醒至尊,又要保全亲王自身的平安。如此方为良谋。” 裕亲王听到此,双手击掌,激动地大声赞叹道:“对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3) 少年白了他一眼,忍住骂他的冲动,没好气地接着说:“请亲王不要再打断我的话了。下面我就要一步一步告诉你如何去实施我这个假死的计划。” 裕亲王听到假死二子,如释重负般长呼了一口气,面色登时舒缓了不少。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亲王看了,猛一激灵。马上端正身形,定神静气,作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听了起来。他心里自问道:“想我戎马半生,杀人无数,位极人臣,怎么会有点怕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神秘少年?” 少年看亲王端正了态度,这才往下接着说:“为了亲王能完全相信我的计划,我要先将我的身份告诉亲王。不过,在我出口之前,先要提醒亲王不要震惊,更不要随意将我的来历传了出去。” 裕亲王慌忙不断点头答应,眉头也皱了起来。 少年稳稳地说:“我是天界上仙东阳真人的入室亲传弟子玉成子。上仙夜观天象,发现大商帝君命星闪烁不定,忽明忽暗,似有惊疑之相。而亲王命星蒙尘,暗淡无光,周匝异光隐现。 上仙施用神通,发现大商帝国皇室内大患将生。至尊年老体弱,立储之事,犹疑不决。四子之中,三子壮年,各在外拥兵自重。外表恭顺,内藏祸心,阴图社稷。四子孩童,养于深宫,懵懂无知,不识权谋。更有御弟亲王在朝,春秋鼎盛。军功盖世,大权在握,朝野钦服。遂成三子夺嫡之患。 至尊受三子连番刻意蛊惑,对亲王心生疑惧。而亲王周边宵小群集,如群狼围困猛虎一般,潜藏抓牙,伺机而动。稍有不慎,身死家灭,大祸随生。 人间久经战乱,天下初定,百姓刚刚得以喘息。当此民力孱弱,民生多艰之时,急需休养生息,以牧万民,实在不堪再受凌辱。 上仙心怀慈悲,不忍世间战火重燃,万千无辜黎民再遭涂炭。诸人之中,唯有亲王当世英雄,忠孝节义,心地纯良。来日定可倾心辅佐新君,拨乱反正,稳固大商基业。方可保天下长久太平。与民休憩。为此,上仙特派小徒下届,前来挽救亲王于水火,助亲王渡此劫难,稳定朝局。破除奸计,澄清至尊视野,早定储君,以安大商天下,造福万民。” 神魔之事,虚无飘渺,自古只为传说。凡世之人,几人得见。乍闻如此惊人之语,裕亲王顿时呆立当场,目眩神迷,惊惧愕然。 看到如此情景,玉成子知道裕亲王被自己吓到了。他内心正惊疑不定,无所适从。 玉成子受人连累,但事出有因,师命更是难违,不敢不尊师命到人间处理此事,胸中却暗暗憋了一口闷气。他骨子里本就清高自傲,视功名利禄为尘土。虽然他一直言语恭顺,但对这位凡间的亲王,内心实在是没把他看在眼里。表面尊崇,只是仙家子弟的修养罢了。眼前看他如此做派,心想“自己不辞辛劳,俯身想就。下届帮助他这个凡人保全性命。他现在却还摆出一副怀疑惊悚的样子,实在可恨。小爷也只能稍施法力,吓他一下。既可让他相信,又可替自己小小出一口闷气。谅师父也无法责怪于我。” 心念转动之间,玉成子已聚拢神识,施展五行穿越神功。他飞速伸手一把抓住裕亲王的右腕,将他的身躯迅速笼罩在一片散发着白光的神识之中。刹那间,裕亲王只觉得耳畔呼呼生风,眼前一片迷蒙。神情恍惚之间,他猛然觉得寒气袭体,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脚下一软,低头一瞧,自己可以从上往下清楚地看到整个王府的轮廓。瞬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身处在王府之上的半空之中,凌空而立。登时觉得目眩神迷,吓得他“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幸好他被玉成子用神识控制着躯体,又紧紧地攥着他的右腕,要不然恐怕已是瘫软如泥。 玉成子望着身边惊恐失神的裕亲王,眼神戏谑。他将一点点神力输到裕亲王体内。裕亲王突然感觉有一股清凉的气体进入到自己的体内,飞速地在自己的身体内流转。慌乱的心绪立马平静了下来。他的头脑也一瞬间清明了起来。心内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他稳定心神,开始好奇地四处张望。时间已是初冬,夜长昼短。头顶仍是满天星斗,一轮明月。有几声清脆的鸡鸣从远处遥遥传来。一阵冷风吹过,浑身顿觉清凉。裕亲王心头大爽,脑子里嗡地一声开了窍。他终于明白,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真是一个神仙!而且是一个上天派下来救自己性命的小神仙!他激动地扭头望向玉成子,语出至诚,大声地感谢道:“多谢仙长前来搭救小王性命!” 玉成子傲然一笑,微微颔首。心想“我不施展点儿神通还止不住你,真是个凡人哪!” 玉成子再次施展神功。这次他是诚心在裕亲王面前卖弄。 裕亲王就觉得身躯缓缓从高空下降,眼看着一点点就要碰到屋顶了。他可想不明白自己的血肉之躯刚刚是如何穿越坚固的屋顶而出的。马上就要碰到屋顶之时,他还是不自觉地就浑身用力,惊慌地紧紧闭上了双眼。猛然觉得脑子一晕,身体一紧,仿佛就在恍惚那么一下之后,裕亲王的双脚就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之上。他立即睁开眼睛,深呼一口气,立马就看到玉成子满脸微笑地紧紧盯着自己。裕亲王脸上不觉一红。 玉成子看了,心说:“还大商帝国第一猛将呢?小样儿,吓不死你!” 裕亲王轻轻咳嗽了一声,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窘态。上前一步,伸手请玉成子重新落座。 玉成子屁股刚一落座,就看着还站在自己身前的裕亲王问道:“想必亲王现在可以开始相信小道我了吧?” 裕亲王连忙摆动着双手答道:“小王肉眼凡胎,不识仙长真容,还望仙长原谅!”说罢,双手抱拳,深施一礼,诚恳地央求着:“还请仙长施展神通,保住小王的性命。但有驱使,定当尽力而为。” 玉成子这才开口:“亲王也请落座。仔细听我讲解计谋。” 裕亲王恭恭敬敬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侧过身子,一脸肃穆地望着玉成子。 玉成子满意地开口说:“计划成功的关键在于两点。一是亲王一定要成功骗过身边所有人的双眼,成功假死。让所有人都深信亲王是悬梁自尽未果,被人搭救复活。二是亲王要用自己的鲜血给皇后书写一封感人至深,真情实意的遗书。以此澄清事实,表明自己忠君爱国的心迹,侍候至尊和皇后如父如母的一片赤子之心。遗书内容要分主次。亲王被奸人诬陷,以死明志的国事,只要轻轻数语带过,绝不能牢骚满篇。通篇只念兄嫂的抚养之恩,亲王对兄嫂的舔犊之情,不舍分离,欲尽孝又无奈身已不在的万分痛彻。血脉亲情跃然纸上。血书一定要密封。信封上要注明内容机密,外人不可拆阅。指明要由王妃亲手转呈当今皇后亲启。注意:此信只能是写给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就是你皇兄的结发之妻,待你如母,抚养你长大成人的皇嫂。这两点做好,亲王就性命得保,大事成亦。” 裕亲王紧皱着眉头,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仔细地思考着。看到玉成子停顿下来望着自己,他马上张口问道:“小王愚钝。请问仙长,一是我如何才能自尽不亡,成功假死?二是为何要将遗书留给皇后,而不是直接写给皇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4) 玉成子一脸嫌弃地凝视着自己眼前这个一头雾水满脸懵逼的大商帝国第一猛将裕亲王,心里大声唠叨着:“这明明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猪头。难怪师父提到他时除了猛将还要加上福将一说。如果没有今生的福气随身,他早就死在人堆里八百回了,恐怕连骨头渣子早都没了。” 裕亲王眼见玉成子如此一副不待见自己的模样,他急忙接着说:“我手中倒是有一小瓶宫内深藏的逃情酒。喝了一小瓶这种药酒,会使人迅速止住呼吸,停止心跳,身体陷入龟息状态,如真正丢了性命一般。只要七日内服下解药,假死之人即可立即还魂。可这种酒我即使有也不能用。酒和解药本来就都深藏在宫中,皇兄对此了如指掌。我知道有此一物,还是因为皇兄早年好奇,在宫内当着我的面,亲自命一个犯了宫规的亲信小太监饮下了此酒。一是要对他稍事惩戒,二是要验证此药传说中的功能。饮酒后,小太监果然立即变得如死去一般。皇兄当即又命人给他灌入解药。一柱香的时间内,他就又一切恢复如故了。我对此大感兴趣,当即向皇兄恳求了一瓶,藏在府内至今。皇兄不仅对这种药酒了如指掌,更知道我府内有此一瓶。我想我假死事发之后,皇兄定会命人携此酒的解药前来,验证真伪。所以,此路不通。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能成功假死,瞒天过海之计了。请仙长不要嫌我愚钝。” 玉成子听到裕亲王说他府内藏有逃情酒一瓶,心中大喜。他听师父给他讲述道家前辈修行的趣事时,提到过这种药酒。据说道家风土宗教派的一位前辈,出家前本是一代名医,与结发妻子感情深厚。决定出家之前,他为了减轻发妻的痛苦与思念,特意私下调制了这种掩人耳目假死避世的夺情酒。时值盛夏,闷热异常。这位前辈在一日深夜,趁人不备,偷偷饮下一瓶。发妻发现后,以为他发急病过世。悲痛之时,为防尸体腐烂,将其速速风光下葬。这位前辈早已修道有成。风土宗又善长五行之中的破风土遁之术。且有元神护体,当然也无需解药。待众人散去之后,又在一个深夜,前辈施展土遁之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棺木,出家自在修行去了。日后,这位前辈又亲手将此酒和解药调制了若干,赐予了他的几位亲传弟子。至于药方,乃是风土宗掌教的不传之秘。只有当年调制的那些药酒流传几小瓶至今,实属人世极其罕见之物。玉成子少年心性,好奇心盛。当日听师父说起之时,就对这种酒念念不忘。他面色如常,不露痕迹地对裕亲王说:“亲王不必惊慌,但请放宽心。既然是我给你出的计谋,自然会有仙家的妙法帮亲王度过此劫。不过,亲王手中那瓶夺情酒,乃是一位道家前辈发明的小玩物,我甚感兴趣,亲王可否舍爱相送?” 裕亲王一听,面露喜色,急忙站起身来,转身跑到身后靠墙的一面书柜前。他伸手在一个抽屉面板上轻轻一按,旁边墙上露出了一个暗格。他伸进手去,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又快速返回到玉成子面前。重新坐好后,裕亲王身子侧转,恭恭敬敬地双手将锦盒递给玉成子,嘴里还说着:“盒内就是那瓶夺情酒和解药。请仙长笑纳。小小人间玩物,难得仙长喜爱。仙长对我有如此大恩,我自不会吝啬此物。” 玉成子稳稳接过锦盒,揣进怀里,说道:“多谢亲王相赠。我自当尽力,助亲王度过眼前的磨难。” 裕亲王忙抱拳相谢。他心里这才安定了不少,暗自想着:“救人一命这样天大的事,谁会凭白无故去做?虽然你说事后有他事相求于我,可又不违法度,定不是什么难事。我心下对你是否用心帮我着实没底。幸好我有手中这瓶药酒让你喜爱。你现在欠了我个人情,应该尽心帮我了。终于可以放心了。” 玉成子心下欢喜,稍稍平稳了情绪,才接着往下说道:“我这里有一颗仙家的丹药给你。自当助你成功假死。”说罢,就见他右手卖弄似的猛地凭空一抓 。手掌摊开在裕亲王面前时,有一颗圆圆的血红色丹药药丸在他掌心飞速旋转着。 裕亲激动地伸出右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药丸,死死攥在手心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玉成子。 玉成子轻松一笑,说道:“亲王不要着急。此丹药是我师父东阳上仙特意选材为你炼制,名曰“醉魂丹”。内含天地精华七七四十九名贵草药。服下之后,可使人瞬间锁魂闭气,元神内敛。神魂游于体内,处于浑屯太虚之境。一日十二个时辰之内,所有生理机能自闭,如逝去一般。人间名医无法探知一丝生理。 不过,我们的计划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估计顶多一两个时辰足矣。只要有人进入书房,发现亲王自尽,把亲王身躯从梁上解下放平即可。我会再等一刻钟,然后才施展法力,将亲王元神唤醒。你就如同没事一般了。只是亲王会在随后的一整日内感觉身困体乏,面色苍白无力。正好符合你的状况。 你我交谈已近一个时辰,现已卯时过半。按亲王刚刚早餐过后吩咐,今日亲王府的奴婢将比往日晚半个时辰,也就是在一进辰时前来侍候亲王洗漱更衣。还好今晨不用再进早餐。时间勉强还算够用。按亲王原定的计划,今晨你将在辰时过半携带自己写好的辞职奏章上朝面圣。如此算来,我们可用的时间只有区区半个时辰了。 时间急迫,不容你我多叙。请亲王速用书案上的裁纸刀刺破自己左手的中指,挤出鲜血,书写遗书。不用看我,请马上为之。事后,宫内来人肯定要检验刺破中指的刀具。因此,裁纸刀上必须要有亲王鲜血的痕迹。遗书递到宫内之后,肯定还会有专人检验确认遗书笔迹。我已没有时间模仿亲王笔体,所以遗书必须亲王亲自书写。” 裕亲王听完,转身跑到书案面前。他将“醉魂丹”轻轻放在桌上。毫不迟疑,右手拿起裁纸刀,张开左手,飞速刺破左手食指,用力一挤,鲜血滴滴答答流进手下一个小巧精致的青花墨蝶里面。他顺势扭头看着玉成子,急切地问:“仙长,小王担心自己文采有限,恐怕短时无法完成那封写给皇后的遗书。” 玉成子已走到裕亲王身旁,从容答道:“勿虑!知道亲王不善文墨,小仙脑中早已为你拟好遗书。你可速速开始准备书写。我自会施展心里传音之术,将内容念给你听。稍后,你一边听我读,一边速速誊写即可。” 裕亲王用力点头称是。他右手拿起狼毫,笔尖舔饱自己的鲜血,提笔悬肘,就着早已铺好在案的上等宣纸准备书写。 玉成子看亲王已摆好架势,准备妥当。他立即施展心里传音秘术,神色庄重,心念之下,将拟就的遗书内容清楚地传进裕亲王脑中。 裕亲王但觉心头一片清明,遗书内容如影像般清晰地在自己脑海中慢慢展开。仿佛就像自己亲自想好的一样,裕亲王笔走龙蛇,心无杂念。挥毫之间,一篇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遗书洋洋洒洒,跃然纸上。裕亲王的心绪随着遗书感人的内容飞速流转。心内瞬间充满儿时严兄慈嫂的关爱;戎马岁月里兄弟之间的生死相依,铁血柔情;皇兄荣登大宝后,自己心内的无上自豪和对皇兄的万般敬仰之情;甚至忧念自己英年早逝,无法报答亲恩,膝前尽孝的无边悔恨落寞。遗书完成,停笔之时,裕亲王的一颗泪珠已悄然滴落之上,阴湿一片。幸好没有模糊笔迹。他马上将笔放在一旁,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裕亲王转头看着玉成子,神情真挚,言语哽咽地说道:“仙长高才,小王心悦诚服。书中情感完全为我亲历,读之令我心内悲伤,难以自制。此文如传到世间,定能羞煞当今那些自诩无敌的文坛圣手,流芳后世。”说罢,深施一礼。 玉成子摆出一张臭脸,急匆匆地说:“别拍马屁了!时间紧急,婢女马上就要来了。亲王快点封好遗书,按计写好封面,放在书案正中间,用镇纸压好一角。然后解下自己腰间的丝绦,摆好凳子,将丝绦搭在房梁之上。等亲王登上凳子,将丝绦系在自己颈间后,我会把”醉魂丹“递给你。药效迅猛,瞬间即可发作。服下丹药的刹那,亲王要快速蹬开脚下的凳子,完成自尽动作。如诺不然,只有我帮你移开凳子了。亲王不用担心,事后我仍会继续隐身王府,为你护法,保你平安。先前所说有求之事,只能等亲王危机暂解之后再私下续谈了。” 裕亲王听完玉成子这番安排之后,脑子仿佛被控制了一样,像一个傀儡似的,飞速地按着计划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他就服下“醉魂丹”,踢开脚凳,瞬间变得无声无息,毫无生兆,如吊死鬼一般,直挺挺地悬挂在房梁之下了。 玉成子轻轻拍打了一下裕亲王的小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口念咒语,施展隐身术,身形瞬间消失在书房的空气之中。 过了没一小会儿,书房的屋门就被轻轻敲响了。随着“咚咚”的敲门之声,裕亲王的贴身婢女在门外清脆地说:“时辰已到,殿下请起!奴婢等侍候您洗漱更衣来了。”“吱拗”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三个年轻貌美的婢女分别端着脸盆·提着一壶热水·拿着毛巾和牙具脚步轻快,三人为伍,前后脚一个个的迈步走进了书房。 顷刻之间,伴随着叮当五六的脸盆和水壶的落地之声,“啊!”“救命啊!”“亲王上吊了!”“快来人啊!”等凄厉的惊呼,惨叫,哭喊之声瞬时传遍了安详静怡之中的整个裕亲王府。被惊醒的府内众人,纷纷披衣而起,慌乱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5) 没用一盏茶的时间,“亲王上吊自尽身亡”的传言就如平地一声惊雷般将亲王府内所有人的平静生活一瞬间炸得焦酥一片。惊慌恐惧的情绪如瘟疫般在亲王府内迅速蔓延。 三个侍候亲王洗漱更衣的贴身奴婢中有个领班,名叫铃儿。铃儿是个孤女,自幼被王妃收养。王妃从小亲手调教,聪明伶俐,勤快本分,进退有据,深得王妃喜爱。今年一过十四岁,就被王妃派到亲王身边贴身侍候。早已视王府为家。 铃儿是今晨第一个迈步进入亲王书房的。也是第一个看到亲王直条条地悬挂在房梁之下,被吓得大声惊叫出来的。可她毕竟打小从王妃身边长大,经历过不少大阵仗,知道事情的轻重。听到身边另外两个同班丫环凄声惨叫·大声呼救起来后,铃儿反倒迅速冷静了下来。她立即出声止住两人的呼喊。想到自己三人皆是女子,年小力弱,无法处理大事。她马上命令年纪最小的那名丫环速去通禀王妃前来,另外一个年龄与自己一般大的丫环留在屋内看守现场,把守门户,不准他人随意进入。她则急忙跑到屋外,召唤院中早班的家丁奴仆们一起进屋将亲王的身体速速从梁上解救下来。 小丫环出了书房,抽抽搭搭地往王妃的寝室方向奔跑。没跑出多远,她就迎面碰到了快步走来的王妃和身后的几个亲随婆婆丫环。 亲王府是御赐,距离皇宫步行只有不到两盏茶的路程,非常方便亲王上下朝和亲王夫妇入宫参见。这一片地带属于皇宫内城的外围,有重兵在四周把手,与外界严格隔离开来。除了皇室亲眷的宅邸,没有其他人居住。其中,尤数裕亲王府最为气势宏伟,蔚为壮观。 王妃是太祖皇后的表妹,与皇后感情深厚。体态婀娜多姿,容貌俏丽非凡,自幼被父母许给亲王为妻。她生长在武将之家,上有三个兄长,都是当朝大将,裕亲王的左膀右臂。王妃不像其他女子文静柔弱,自幼好动,缠着父兄教习武艺。自小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太祖起兵一统天下之时,王妃仿效古时花木兰,横刀跃马,立下不少战功,是大商帝国唯一一位女将军。 夫妇二人恩爱非凡。可惜连年征战,时不我与,二人没能育下一子一女。好不容易天下平定,王妃返回王府,一心主内。终于于前年,夫妇喜得贵子,王妃产下一位王子。奈何上天不遂人意,王子竟在一年后夭折。夫妻二人心痛至今未愈。王妃也曾多次劝导亲王纳妾,以广子嗣。可亲王对王妃一腔痴情,严词拒绝,誓与王妃一人终老。亲王反倒不时劝慰王妃,说二人年纪尚轻,来日方长,无需多虑。 亲王府的作息时间以亲王的时间为准。按例,亲王每日于卯时过半洗漱更衣,服用早餐,辰时一进即出府上朝。府中早班的奴婢下人按府中规制从寅时过半就开始陆续上班。打扫卫生,烧水做饭,服侍主子早起。王妃主管着诺大一个亲王府,虽有几个忠心任事的管家将一应日常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可无奈她本性就不是一个懒散的人,依就每日与下人们一同早起。虽已天下天平,安享富贵,可王妃仍习武不辍。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练武。 昨夜圣山召亲王进宫宴饮,回府已晚,并没有与王妃一同安寝。早起之时,王妃就听伺候自己起居的贴身丫环说昨夜亲王回府后与亲信谋士们通宵议事。今早近寅时方散。王爷今晨已在书房稍作休息,并令婢女比每日晚半个时辰,近辰时再去服侍亲王洗漱。王妃心下惦念亲王,晨练结束,匆匆用过早饭,看着时间已近辰时,就领着几个贴身的婆婆丫环向王爷书房走去。没走多远,就遥遥听到似有惊呼和求救之声从亲王书房的方位传来。王妃心下疑惑,立即加快了脚步。马上要到书房了,却看到前面一个侍候亲王起居的小丫环哭哭啼啼地冲自己急匆匆地跑来。王妃心下顿觉不好。 一听到小丫环慌慌张张地说出王爷上吊几个字,王妃心中大骇,完全不顾小丫环嘴里还在颠三倒四地磨叽着,她立即施展开全身的武功,飞一样消失在众人面前。 王妃在众人眼前“唰”地一下就消失了。小丫环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跟在王妃身后的这些婆婆丫环们一个个早已被小丫环说出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他们纷纷伸手,七手八脚地把小丫环从地上拽了起来,不顾她已吓得神志不清,你一言我一嘴,惊慌无助地大声叱问着。附近听到争吵的下人们也纷纷围拢过来。一时间,王爷已悬梁自尽的噩耗通过众人迅速在王府内疯传开来。 府内的下人们,有哭闹的,有呆若木鸡的,有发疯一般在寝室内收拾财物准备逃命的,总之在巨大的恐惧之下,什么样的人都有。幸亏府内的管家和王爷王妃的亲信下人们个个忠贞。他们极力抑制住各自心头的恐慌,不断训斥着惊慌失措的下人们,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尽力稳定住王府内的平稳局面。住在府内的那十位还在沉睡的亲王的近臣谋士们也在第一时间内被管家们派人叫醒了。 这十个人中,只有那五个裕亲王真正的老臣亲信们在结束了一夜反反复复费尽心力的缜密商议后,累得回房一占床就睡着了。 余下那五位都是来自王府外围各方的谍报卧底人士。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肩负着监视裕亲王和收集传递裕亲王府内的机密情报的重任。会议一结束,各自返回自己的住所后,因为事情太过重要,他们每个人都必须立即想尽办法,通过各自的秘密方式和渠道,将王府当晚的重大情报迅速传递出去。房门被急促地敲响的时候,这五个人都是刚刚完成自己的情报传递任务,累得躺在床上稍事休息。急促的敲门声让他们刚刚放松下的神经又迅速地紧张了起来。一个个都不由得联想到是不是自己刚刚完成的工作露出了马脚被王府的人发现了。却没想到,来人惊慌传递给他们的确是亲王自杀的噩耗。无论怎样,这十位谋士还是全都瞬间被惊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穿衣打扮,一个个衣衫不整,甚至来不及穿鞋,就赤着脚冲出了屋门,向着亲王的书房狂奔而去。 砰地一声大响,裕亲王书房的屋门从外面被人野蛮地撞开。“哎呀!”一声,留守在书房内看守屋门的那名丫环被突然大开的屋门撞倒在地。裕亲王妃从门外风一样冲进屋中,看都不看地上的丫环一眼,飞扑到亲王面前。隐身在书房内暗中保护裕亲王的玉成子看到猛然闯进屋内的王妃,心内说:“正主儿终于来了一位!” 王妃风一般地闯进书房,转眼之间,正看到裕亲王被三个男仆从梁上解救下来,铃儿站在一旁,嘴里不断嘱咐着:“你们轻点儿!”听到破门之声,几人扭头刚看到身后王妃的身影。转瞬间,王妃就已到达三个男仆面前。她附身从三人手中抢过裕亲王的身体,紧紧抱住,轻轻走到了书房内的小床边。将亲王平稳地放在床上后,王妃伸手飞快地在亲王身体上下抚摸开来,颈部·手足终于,王妃的手掌停在了亲王胸部,严峻的俏脸上稍稍露出了一丝喜色,她大声喊道:“铃儿,快传昨夜因事滞留府内的欧太医!亲王心脏还有微弱跳动。”随即,王妃一把扯开亲王上衣,露出胸膛,双手纂拳,用力在亲王心脏部位反复击打起来。 铃儿高声答道:“哎!”扭身就要往外跑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答道:“王妃莫慌!老臣来了。”须发如雪的欧太医跨步迈进了书房。紧随欧太医身后的是那十位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面色惊慌不定的亲王府谋士们。 隐身观望的玉成子长出一口气,心说:“要等的人全到了,好戏终于可以开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6) 王妃站起身来,将身子往旁边稍稍一挪,给欧太医腾出位置,以便诊治。欧太医虽然年迈,但确是如今天下杏林第一国手,被世人尊称神医。老神医自幼好道,生性散淡,不慕虚名。如不是与至尊一家有三代通家之谊,上辈又曾受过至尊家活命大恩,绝不会贪念俗世功名,栖身太医院掌院之职。恐怕早已笑傲江湖,隐身烟雨山林之间了。 顾不上奴婢为自己拿来座椅,欧神医迅速蹲在床边,飞速给亲王地诊脉·望眼·探胸,心境平稳,动作一切喝成,如行云流水。虽然亲王脉象虚无,指压之下似乎无法探知跳动,但欧老太医以自身神奇的第六感却隐隐觉得亲王脉象并未断绝,只是隐藏得很深。欧神医一生妙手回春,诊治过无数疑难杂症。他心内最引以为傲的不是自己胸中那成百上千的秘方,而是上天恩赐给他的神奇莫测的第六感。往往世人回天乏术,诊断必死之症,欧神医的第六感却能神奇地预知病患生机仍存。并且结果奇准,从没出过差错。这才造就了世人眼中的杏林领袖,不二神医。何况这次不仅自己的第六感果断地认为裕亲王生机未断,而且亲王胸口的血也还是温的,心像虽然微弱,但仍隐隐地跳动着。欧神医一边从身上取出自己那盒杏林至宝太乙神针,一边沉稳地对身边的王妃说:“王妃娘娘莫慌,老臣自认裕亲王殿下阳寿未尽,定可回阳。” 听神医如此一说,王妃那颗早已悬在口边的心脏终于慢慢落回了胸中。她感激地说:“多谢神医!请神医务必施展神术挽救亲王性命。” 欧神医一边准备施针,一边答道:“自当用力。” 王妃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铃儿在自己耳边轻呼道:“王妃娘娘,请随奴婢稍微出来一下。” 王妃一愣,心想如此危难时刻,自己定要守在亲王身旁,这丫头竟还敢打扰。她扭头刚要开口斥责,却看到铃儿眼中万分焦急的神色。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亲信,王妃疑惑之间,还是转身跟着铃儿,躲开身后的众谋士,走到书案一旁。王妃强忍住胸中的怒火,一是为了给欧神医救治腾出足够施展的地方,另外也好奇此时此刻铃儿这个小丫头到底还会有何种要事可说。 自幼跟在王妃身边长大,铃儿当然看得出来王妃隐藏的怒火。她转身走到王妃面前,挡住后面屋内众人的视线,压低声音说:“娘娘息怒!今早奴婢一进书房,就发现书案上有一封亲王留给娘娘的书信。奴婢担心机密泄露,就偷偷藏在了身上。”一边说,铃儿一边就从自己衣袖里面拿出了一封书信,悄悄递到王妃手边。 王妃心内狂跳,伸手接过书信。下意识地抬头往床边一看,还好,屋内所有的人都紧张地注视着神医施救,没人往自己这边窥探。她冲铃儿微微点了点头,眼神真挚,算是对小丫头这个机警行为的默默赞许。 王妃早就心知肚明。那十名所谓的王府亲信谋臣中,最少有一半是隐藏在府内的政敌侦缉。难说哪位心底就暗藏祸心。这些都是往日亲王在枕边悄悄提醒王妃用心提防的。 裕亲王当然也不是完全就像玉成子心内认为的那样,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汉。他熟读兵法,机智灵活。战事胶着之时,往往能突出奇谋,大败敌军,力挽狂澜。要不然,大商第一名将眼中无人的老种将军也不会对他推崇备至,引为自己一生的知己挚友。只是他心地纯善,不喜权谋。对勾心斗角的官场和厚黑阴暗的政客心生厌烦,避之唯恐不及。裕亲王心里对待皇兄和皇嫂的感情就如侍父母般无二。时时孝顺,时时亲近,仍嫌不够。虽然府内也有大内的侦缉人员,但裕亲王认为这只是帝国监视重臣的体制所显。不仅自己府内,当朝大臣身边几乎都有。这并不代表皇兄对自己心存恶意。哪里想得到一贯至亲至爱的皇兄会对自己突然当面发难,且明显怨怒猜忌至极。惊魂不定之下,仓皇失措的裕亲王顿时感失魂落魄,神魂颠倒,惊恐莫名。这才大脑一片空白,彻底乱了方寸,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从昨夜宫中宴饮,回府后通宵议事,到今晨亲王突然悬梁,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王妃一丝不晓。但一见亲王留给自己的信封上用鲜血写着“由王妃转呈皇后娘娘亲启”的字样,王妃心内旋即明白了这封书信的重要。里面肯定隐藏着惊天的秘密。心念急转之间,王妃不禁泪如泉涌。夫君对自己真是情真意切,至死不渝。自己的夫君,一世英雄,盖世无双,竟然都被逼到了无路可走,悬梁自尽的地步,就知道这是面对如何可怕的危机了。而且这危机只能是来自大内深宫。自古伴君如伴虎,天威莫测啊!正因为如此,夫君才独自承受。宁可丢了自家的性命,也不让自己了解丝毫,深陷其中。死前还要亲手写下这封密封的血书,让自己亲手转呈给皇后娘娘。这更是当面向圣山和娘娘表明自己对事情毫不知晓,摆脱自己的干系。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和亲王府上下一干人等的性命。夫君这是要用自己一人之命来换取王府的平安啊!想到此,王妃心底强迫自己忍住悲伤,她故意高高举起书信,面对一脸讶异的小丫环铃儿,沉声说道:“知道了。”然后才慢慢地将密封的血书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她就是要让那几个近臣谋士们亲眼看到这封书信。要不然恐怕会白费了亲王的一番苦心。 听到王妃说话,谋士们纷纷扭头看过来。他们全都看到了王妃手中高举着的那封书信。书房狭小,王妃又刻意为之。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信封口部那红红加盖的火漆,还有封面上那惊心夺目的血字。 那几个身有嫌疑的谋臣们的眼光掠过信封,纷纷飘到了书案和书案前的地面之上。王妃也顺着他们的眼光望过去。这才看到书案上那个仍有亲王鲜血残留其中的青花墨碟。还有书案脚下那点点滴滴,一直滴到亲王悬梁之处的地面之上,又被解救人员脚踩模糊了的鲜血。王妃心如针刺,热泪无法自抑地顺着脸颊再次滑落下来。她只能尽力控制住面部肌肉,不发出一丝哭泣之声,维护着亲王和自己的威严。 王妃一次次暗暗深深地呼吸,用尽全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她伸手将最可信的那位老臣召唤到自己身边,高声命令他立即去安排王府卫队精锐出动,将王府各门严防死守。不许府内一人外出,如有违抗可就地正法。除了身有皇命的外来人员,其余人等也一概不许进入亲王府内。同时又命令其余四位王府忠贞老臣各率十名王府护卫,速去巡查掌控王府内各处的人等,务必保证府内秩序安定,不衍生祸端。其余五位年轻的谋臣们全部被命令在书房内静候待命,以应对不时之需,不许外出。在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为防不测,王妃明知这五位都是外来卧底,居心叵测,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将府内的危局传出府外呢! 王妃心想如果祸事确实起源于昨夜的皇宫大内,那么稍后早朝之上不见亲王的身影,估计圣上很快就会派人前来亲王府查看。现在的情况,最重要的就是尽力抢救亲王的性命。以后如何,最好先等圣山派人前来核查后再看吧。王妃实在无法相信圣山可以完全不顾他与亲王的舔犊深情。也许看到亲王冤屈自尽,会唤回圣山的爱心。一切说不定就会有好的转机。想到这里,王妃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必须冷静,因为现在她要直面危难,控制局面,想尽办法去救她的夫君。夫君就是她的天,只要天还在,她才能还有一个温暖幸福的臂弯。 王妃假装完全没有看到那五个卧底强装镇定,实际上一个个紧张兮兮的面孔。就让他们自以为一直以来都隐藏得很好去吧!就像自己的夫君曾经反复告诫自己的那样,与其除掉或驱赶这几个人离开亲王府(大内派来的人除外),将三王敌视亲王府的矛盾公开化,连表面上互相伪装的和气都不再存在,还不如把他们圈养在府中,一举一动都监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更为有利。谅他们几个也不敢在此大祸之时,当面撕破脸面,硬闯出府。即使大内派进来的那位也不敢造次。如若他们在亲王府内因为自我原因暴露了隐藏的身份,没有任何一方会公开承认他们的存在。那就是他们自己找死。毕竟私下卧底监视当朝唯一的一位皇室亲王也是见不得光的重罪。现在圣君龙体还算康健,这三个皇子还暂时没人敢把皇室内部子嗣之间的你争我夺彻底透明公开在至尊的眼皮底下。现在就应该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亲王自尽以及施救的全部过程,将此局面坐实,以免他们再强加揣测,从府内传递出去一个亲王假死以骗取至尊信任的可怕消息。 王妃心中虽然波澜壮阔汹涌澎湃,但她还是以自己强大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外表不喜不怒,丝毫不露心中所思所想。她只是仪态端庄,面含悲戚,静默威严的静静站在欧神医一旁,紧紧盯着亲王的面容。 隐身书房内的玉成子将屋内所有人的神情举止全都看在了眼中。他心下不由大大赞叹。裕亲王妃不仅从容淡定,处大乱而不惊,而且还能随机应变,条理清晰准确地分析出情况,应对和控制住各方势力的耳目,将局面引导到对亲王府最有利的一面上去。玉成子心底暗自腹诽,王妃虽是一介女流,却比她那个猪头亲王夫君强上不止百倍。 再看那五个卧底的侦缉,虽百般刻意隐藏行迹,无奈事发急迫突然,完全超出了他们心中的预想。本以为亲王会按着众人共同商议的结果去做,落入他们几个暗自配合,共同引诱编织而成的罗网之中,一步步彻底失去至尊的信任,走上绝路。可亲王这如疯魔发作般的突然自杀却将大好局面弄得瞬间支离破碎。当然,如果亲王真的死了,反倒一了百了,彻底遂了他们几个人的主子们的心愿。他们几个也不用再在亲王府里整日提心吊胆的活受罪了。可如果亲王被欧神医救了回来,恐怕下面的局面就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不再是他们几个能够左右的了。更可怕的是,亲王为什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就抛弃掉众人整宿共同商议出来的计策不用,而宁可选择自杀呢?会不会是亲王已经清楚明了了他们几个的身份和用意,为保王妃和王府的平安而不得已为之呢?果真如此,重活过来之后,以亲王以往的英勇无敌,还会选择继续隐忍退让吗?会不会心性大改,巧立个名目就了解了他们几个的性命?这几个人紧张的表面下更是深藏着惊涛骇浪,波涛汹涌。尤其是听到王妃竟然没有选择他们几个年纪略轻的人去处理府内的混乱情况,而是严命他们在书房内静候待命后,不由得一个个面色愈发苍白,浑身微颤,心中惊恐万分。莫不是王妃已对自己心生疑惑? 还有那个最受亲王和王妃信任的老臣,就是被王妃派出去安排亲王府警卫戒严的那个老谋臣。玉成子清楚地发现,他进屋一看到平躺在小床上了无生机的亲王时,眼中瞬间流露出了比别人更加复杂的情绪,有惊恐·有悲伤·有无助·有悔恨·更有迷茫。玉成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师父洞察天机时,曾告诉自己,他发现亲王身边有六个暗藏异心的小人。那五个已被自己轻易发现了。那第六个竟然会是他!他是亲王的启蒙恩师,一代名儒。自亲王五岁起,他就陪伴在亲王身侧,本应是最不受怀疑的一个老臣。可玉成子又转念一想,登时通透了。也难怪如此,这个老儿最初本就是亲王的皇兄亲自选来传授他幼弟诗书礼仪的。不过看他现在这副痛悔的模样,应该是经年久月与亲王处出真感情来了。这样正好,他良心有愧之时,定会在至尊面前多多为裕亲王美言的。在至尊面前,恐怕这老儿的一句话能顶得上那几个傻货至少每人十句话吧。 玉成子知道欧神医是个好人。他也知道他是个虔心修道之人,为报上辈旧恩才暂留皇室。看着他不惜消耗他那有限的道家内力,连番施展太乙神针绝技,拼命救治亲王。累得呼哧乱喘,大汗淋漓。玉成子也只好心说:“还得接着辛苦你呀,老神医。这本就不是病,你是救不回他来的。只有等到宫内来人到达裕亲王面前之时,我才能施法解除裕亲王体内”醉魂丹“的药力。让他当着宫内来人的面被你救活过来。当然,你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的。 玉成子懒得再去观看眼前众人的表演。他轻轻张了个哈,微闭双目,略作小憩。耐心等着宫内来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7) 这一日的大商帝国金銮宝殿之上,直到早朝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本以为裕亲王殿下因故姗姗来迟的太祖以及殿下站立的众文武大臣们,却全都惊讶地发现,裕亲王殿下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来上早朝,并且是无故未到。事情十分蹊跷的是即使亲王突染疾病,无法上朝,也该派人先来请个假呀,可竟然连个报信儿的人影儿都没有。 看着殿下众臣一个个满脸压抑不住地狐疑深思的模样,太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各种疑念纷沓而至。最让他惊恐无助,坐立不安,无法接受的就是“难道自己这个自幼疼爱如亲子的幼弟真的如三子纷纷暗报的那样贪恋大位,有不臣之心?被自己昨夜那一番试探性的敲打惊动了?一夜过去,无任何理由就不来早朝,难道是连夜在提前仓皇安排兵变不成?可手握重权的京师文武众臣们现在仍全在朝堂之上,捍卫京师四方的军队也无任何异动的征兆,闻不出一丝一毫兵变的味道。还是幼弟在惊恐之下已连夜潜逃出京城了呢?殿下恭谨站立的这些往日自己眼中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其中又会有几人是他的逆党同谋呢?”一个个荒谬错乱无法分辨的假象瞬间杂乱无章地同时涌进太祖的大脑,逼得他想要立即弄清情况的如鲠在喉,如坐针毡,无法等待。太祖脑袋稍微侧转,眼神匆匆朝身后马青一瞟。马青立马小步疾走,低头来到太祖身侧。趁殿下众臣,或纷纷低头沉思,或悄声交头接耳之际,太祖已对马青发布完速领大内侍卫精锐探查裕亲王府的命令。马青接过太祖御符,悄悄避开众臣视线,快步跑出大殿,带人往裕亲王府疾驰而去。 前朝苛政暴虐,酷刑盛行。马青少时本是一普通农家独子。老父勤苦一生,挣得上等肥田二十亩。一家虽不算富贵,却也能安稳度日。父母老年得子,宠爱非常。可怜马青十岁之时,老母身患痨病。为救母命,马父不得不向乡里大户借贷。三年之后,马青十三岁时,老母终不治而亡。大户为富不仁,阴损狠毒,利滚利之下,债额高注。趁青黄不接,马母刚刚身故,马家财力耗尽之时,不给马父喘息之机,联合本乡里正,狼狈为奸,图谋马家上等好田。马父不堪逼迫,无力保住产业,羞怒之下,服砒霜而死。马青年少激愤。为报父仇,将大户人家子弟失手打成重伤。大户人家买通官府,将少年马青判重罪入狱。按前朝法制,准许重犯缴纳重金减免刑罚。马青父母双亡,田产被占,自然没有财力替自身赎罪。受尽屈辱之后,被残忍地施以宫刑。出狱之后,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又恐大户报复,不敢返回乡里。只好四处游荡,乞讨为生。适时天下大乱,群雄四起。马青一路沿街乞讨,冻恶将死之时,恰逢太祖大军过境。看少年马青可怜,又是净身之人,太祖将其收至身边。马青感念太祖活命大恩,发誓终生为奴,誓死效忠。征战岁月,马青还曾为太祖以身挡过冷箭,救过太祖性命。太祖又看他质朴忠厚,心智聪颖,机警过人,还不贪权恋富,识得轻重,随慢慢将其视为贴身心腹。大商建国以后,更是委以他大内太监总管重任。马青一心侍主,恪守本分,品行端方。他不勾结外臣,敬重忠臣良将,深得人心。朝野上下暗中皆尊称其为“内相”,而不直呼其名。 马青随太祖连年征战,也习得一身本领。领了皇命之后,出得金銮宝殿,他一马当先,率领一队大内侍卫精锐,策马狂奔,直奔裕亲王府飞驰而去。侍候皇家多年,裕亲王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卑贱的下人,一直以常礼相待。二人之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他不仅深知太祖和裕亲王的血脉亲情,也信任裕亲王光明磊落坦荡无私的为人。近段时间以来,齐王等三位皇子私下为谋夺储君之位,在至尊面前暗进谗言,诋毁陷害裕亲王之事他也心知肚明。虽然心底不满三王作为,但他明晓自身地位,恪守为奴的本分,绝不私下传言递话,拨弄是非。圣君在深宫内暗自苦恼纠结之时,也曾相问与他。他虽然不能对皇子口出恶评,但却一直在太祖面前直言裕亲王纯孝忠义,绝无二心。昨夜宴饮之时,他就在太祖身旁伺候。太祖借酒发难,突然对裕亲王质疑诘问,他全都看在眼中。眼见裕亲王惊惧莫名,落寞寡欢,黯然离去,他也暗自为亲王不平。今晨不见裕亲王上朝,马青心内暗自忧虑裕亲王心性高傲宁折不弯的秉性,深恐他腹内委屈,不堪忍受皇兄猜忌,一怒之下,做出傻事。一接到旨意,他狂奔出宫,急匆匆向裕亲王府奔去。 早朝开始时间已过,玉成子心内开始有些焦急。虽然出发前他的恩师东阳上仙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他这件事情注定发展的轨迹,可他毕竟没有上仙那预知未来的强大神力,而且少年心性,好奇心旺盛,相比之下耐性就稍显不足。他忍不住催动神识,施展六识神通中俗称千里眼的远目神通,心眼远眺宫门,注视着从金銮宝殿方向往来裕亲王府的官路。 从裕亲王按计划悬梁到现在已过去一个时辰了,欧老神医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神奇的第六感,不断催动内力带动太乙神针针法。太乙神针针法始于道家仙法,当年由太乙真人下届传授给与己有缘的道家修炼之人,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全部施展开来要针住一百单八针之多,且其中最为精妙的天罡十二针,所针穴位为人间医法仅有。太乙神针按祖训一脉单传,技法神乎其神。要学针法,需先修炼太乙真气。针法需由太乙真气催动方可激发疗效。针法对真气的消耗巨大。一次施为下来,运针者恐怕最少也要休息两到三天方可恢复真气,重新施展。因此,如不是患者性命攸关,欧神医已无他发可用,绝对不会轻易施为。 玉成子暗中看着汗透衣背,面色赤红,气喘如牛的欧老神医。为了抢救裕亲王,老神医已经连番施展了三遍太乙神针了,真气的消耗已到了枯竭的边缘。可他坚信自己的第六感,亲王肯定有救。玉成子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老神医恐怕就会面临力竭而亡的悲惨局面了。这可绝对不行。不用说老神医也算是修仙的同道道友,即便是一个普通,玉成子也不能眼看着他因为自己的缘故命丧眼前啊。这可不再自己的计划之内,可不能再添祸事了。想到这里,玉成子心念解除“醉魂丹”药力的神咒,将一丝神识注入到封锁禁锢裕亲王神魂的结界之中,唤醒了他的元神,让他能够与自己的神识交流。东阳上仙的“醉魂丹”配合锁魂咒为裕亲王在他的心室之内开创了一个浑屯结界,将他的神魂暂时禁锢其中,就像一个无极道场,浑屯封闭,生机隐然。这是为什么裕亲王妃和欧老神医能感知到裕亲王的胸部依然温热尚存。随着裕亲王的元神被唤醒,他心跳的脉动开始逐渐有力起来。老神医瞬间发现裕亲王的心脏恢复了跳动。他语出嘶哑,激动万分地喊道:“苍天保佑,亲王恢复心跳了!” 王妃终于再也忍不住悲伤,任由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放肆地流淌。她激动地跪倒在小床边,用尽全部的力量死死抓住了夫君的一只大手,抽泣哽咽地呼唤着:“亲王!亲王!” 欧神医慢慢收回了真气,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一支支启回神针。他精疲力竭地倒在了身后下人们给他准备好的一张大大的胡床之上。胡床上披着一张裕亲王早年亲手射杀的斑斓虎皮。这也是亲王的最爱之一。 这时,玉成子也收起了六识神通,他已经远远看到有一队飞骑刚刚从宫门内疾驰而出。一路烟尘滚滚,直奔裕亲王府而来。 锁魂结界尚未打开,虽然裕亲王元神已被唤醒,但他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不过却能通过神识与玉成子交流。 玉成子意念透过神识,对裕亲王的元神交代道:“亲王殿下,我现在把马上将要发生的情况和咱们的下一步计划告诉你。你只要按计划执行即可。切记!” 裕亲王的元神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8) 出宫门经御道向裕亲王府纵马而来,顶多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时间无多,玉成子语气略含埋怨地快速对裕亲王说:“如若不是亲王疑虑我的身份,此事本应先前早已说与亲王听了。 我师尊东阳上仙近日夜观天象,发现至尊命星夜间时现惊惧之相。上仙神识几番进入至尊梦境。探知至尊近段时间噩梦连连。梦中千百恶鬼索命,惊惧不断,难以安寝。事出有因。至尊天降明主,马上天下,武功盖世。索命恶鬼皆是早年逐鹿天下之时被至尊亲手斩杀的那些或身死异乡,或暴尸荒野,或肢体不全,无路投胎转世,再入轮回之人。这些可怜人化身孤魂野鬼,游荡在阴阳两界之间,无处安身,受尽苦楚。怨气凝聚不散,暗中窥视帝君,寻机报仇。至尊身体康健之时,杀星附体,阳气充盈。恶鬼们稍有靠近,即会魂飞魄散。近一年,至尊渐渐年迈体虚,外邪伺机入侵,旧疾复发,病痛缠身。阳气虚浮,渐近寿终之数。恶鬼趁机侵入梦中,索命寻仇。至尊深陷惊恐之中,惶惶终日,无力自拔。东阳上仙体恤至尊虽杀生无数,恶业缠身,但能解救无辜万民于水火,善莫大焉。上仙为此特托梦为至尊设计,可寻至亲忠孝之人,代替至尊削发为僧,出家苦修一年。吃斋持戒,抄经念佛。青灯佛影之前,虔诚为众鬼祈祷,化解前世仇怨。使众鬼可重回六道,转世投生。方可化解此番噩运,延续阳寿,祈福善终。至尊已于梦中百般拜谢上仙恩慈。料想这是当下他心中最最重要之事了。 小仙刚刚侦知,今晨亲王无故未上早朝,至尊不堪疑虑纷扰。现已派总管太监马青率一队大内侍卫精锐全副武装前来亲王府查看。人马现在途中,在一盏茶时间之内定会到达亲王府。马青稳健持重,仁义忠厚,素得至尊宠信,一时无两。与亲王又亲同家人,知晓亲王秉性为人。谅他心中定是极度同情亲王所受奸人恶意构陷,只是碍于身份无法明说。现在,小仙已用神识唤醒了亲王浑屯的元神,使你我能够交流。但仍未彻底解除“醉魂丹”的药效,亲王肉身还处在假死状态之中。只是元神复苏之后,亲王胸口隐现心跳,定会增强诊治医生和王妃等人抢救亲王性命的信心。我要等到马青入府,当着众卧底耳目的面,亲眼看到亲王假死状况,如实了解了抢救亲王的始终后,再彻底解除“醉魂丹”的药效,让亲王当着马青及众谍报的面复活。只有这样,马青才会坚信亲王实是不堪忍受冤屈,含恨自尽,以表清白。我们也就堵上了众人之口,彻底坐实了我们设计的这件事情。事后,当马青回禀至尊之时,多方信息一致,别无二话。至尊对此也就确信无疑了。只有如此,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开始了。 这里还有一个关键里的关键。王妃天生玲珑之心,聪颖无比。如果至尊不派马青前来亲王府探查,王妃自当遵从亲王信封上所嘱。亲自进宫,将遗书密呈皇后娘娘亲启。可皇上疑怒之下,不堪稍待片刻,立派马青率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精锐飞骑前来亲王府。明为体念亲情,担心亲王康健,实则暗含凶险,步步惊心。面临如此险状,王妃肯定能瞬时料到,如果将亲王血书隐藏不报,仍按遗嘱呈送皇后娘娘,不仅有背主欺君之罪,事后至尊得知实情,也会对亲王心内怨恨,遗祸无穷。最明智的选择是将遗书立即暗地交与马青,密呈皇上。同时速速进宫,将亲王自尽留书之事当面禀告皇后娘娘。不仅保全了亲王的良苦用心,摆脱了欺君之罪的隐患,同时还能使至尊在没有任何疑虑的情况下明了亲王自尽前的真情实感,免生怨念。东阳上仙在与我分析计划步骤之时,确信王妃有此过人心智。 至尊应是当世最了解亲王秉性的人。此番不堪屈辱,含冤自尽的情节完全符合亲王自幼宁折不弯的天性。至尊震惊懊悔之时,心中对亲王的猜忌肯定大大减轻。再加上王妃托马青转呈至尊的亲王绝命之前亲手写给皇后的遗命血书。血书满纸亲情,舔犊情深。充满了亲王对皇兄和皇嫂的无限眷恋,不忍离去之情。至尊亲阅之下,定会了解亲王心内的苦闷委屈,感同身受。悲痛莫名之下,唤回至尊对亲王的慈父之心。 何况,圣驾回宫之后,皇后娘娘肯定还要泣血痛陈失子之痛。皇后娘娘待亲王如已出,自幼疼爱有加,丝毫不逊亲子。但凡皇嫂教诲,亲王无不遵从。亲王又侍嫂如母。母慈子孝,感情真挚。皇后娘娘深知亲王品性,哪里会相信流言蜚语对亲王的恶意中伤。万分悲恸之中,娘娘难免不会指明是至尊的多疑猜忌害死了纯孝的幼弟。 至尊夫妻二人少年结发,感情深挚,相敬如宾。皇后娘娘心有慧根,头脑清晰,又一贯深明大义,对至尊辅佐良多,深得至尊钦佩。夫妻二人经此一番哭诉之后,至尊定会灵台清明,锥心之痛,悔恨不及。至此,情况应可反转。虽然仍不能完全消除至尊心底对亲王的疑虑,但对亲王的态度应该可以大为改观。信任远远大过猜忌!至尊应该也清楚地明白了三王为了谋夺大位,不顾亲情,暗害至亲皇叔,清除阻碍的险恶用心。对三王行为的信任之情从此极大削弱。疑虑丛生之下,至尊定会加大对三王手中权力的控制,增强防范,加紧对三王忠孝与否的甄别。三王恐慌之下,定会潜藏祸心。俯首帖耳,沉寂一段时日。这也就为至尊在有生之年亲手实现大商帝国帝位的平稳过渡创造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局面。这可是至尊心下最为牵挂之事。 对于亲王您,不管是出于对自身骨肉亲情的考量,还是为了大商帝国的前途安宁考虑,我想至尊都会给你安排一条能保你暂时平安的出路。毕竟夺嫡之路,腥风血雨。至尊也只能尽全力保你避开风暴中心,瞒过他人耳目,以期平安。 我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多,想必亲王殿下应该也想明白了吧?至尊给亲王的出路应该就是东阳上仙在梦中给至尊指明的那条出路。由亲王作为至尊的替身,代替至尊削发为僧,剃度出家,帮至尊渡恶鬼夺命之劫。经过此事之后,至尊对三王无法信任,四子又年纪弱小,能供至尊选择的代己出家的合适人选,只有亲王你一个了。亲王可愿意为至尊解除忧患,出家为僧?” 裕亲王的元神被结界困在自己的心房之中,只有婴儿拇指般大小。玉成子看着很是好笑。小人儿面色凝重地回答:“小王实在不知皇兄有此劫难,夜夜生受群鬼惊扰。如能了却群鬼仇怨,小王恨不得自己能身替皇兄被恶鬼啃食。代替至尊出家为僧,苦修渡劫这样的小事,我怎会不愿意呢?” 玉成子说:“很好!亲王与至尊果然情深义重。一会儿皇差到达王府之后,我会及时解除“醉魂丹”药效。让亲王在马青及王府众臣面前苏醒。“醉魂丹”药效虽然解除,但躯体活血如常尚需时间。且亲王神魂曾受“锁魂咒”封困,神衰意散。待元神重回紫府,凝神聚气,也需一些功夫。复苏之初,亲王外观虚弱至极。身躯瘫软无力,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呆滞,无法言语。只能卧榻调理。亲王无需心忧。一个时辰之后,机理就可恢复如常。虽然看起来仍显衰弱,但亲王已可正常说话,下地行走了。这样正好,马青看到亲王苏醒之后的情形,更能体念亲王自尽洗冤时万念俱灰·心如刀绞般的心境。回禀至尊之时,才更能情真意切。 马青到府搞明清况之后,如此严重情景,谅他不敢稍有拖延,定会火速回禀至尊。 至尊知道亲王自尽的事件之后,定会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严禁消息外泄。同时会果断作出结论,将不可预知的恶劣影响扼杀在今日早朝之上。即使普通人家,还要顾及颜面,“家丑不可外扬”。何况皇家内院,权力核心。又恰逢此储君未立的敏感时期,一旦亲王突然自尽的消息走漏风声,定然在朝野内外掀起轩然大波。难免有人会私下恶意钩沉,威胁朝局稳定,人人自危。更恐有人巧立名目,拨弄是非。拉帮结派,党争四起。大商帝国帝位的平安过渡就难上加难了。所以,至尊肯定会当机立断,就此事给天下一个明确的说法。 亲王替兄出家渡劫的事情,天相早已显现。上仙早已查知。我们的计划只是将此机缘安排到更加有利亲王的轨道上来。今日朝堂之上,至尊肯定会当庭宣称,亲王夜梦恶鬼托梦,欲索命至尊。亲王惊恐无助之下,生怕身带邪祟侵扰圣驾,故此不敢早朝面圣。只能在亲王府内祭司众鬼,祈祷至尊平安。并且还亲口委托马青转呈奏折,为解至尊危难,恳请圣上准允他替代至尊出家为僧,为众鬼祈福,消除祸端。以保至尊康健,大商帝国基业稳固。此言一出,朝野上下无人再敢非议此事。 至尊也定当当庭允旨。盛赞亲王忠孝无双,为人臣楷模。以至尊行事风格,旨意定会顺时落达亲王府邸。亲王接旨之后,一切行事全按至尊所命去做,即可平安渡过此劫。余下诸事,等到亲王接旨之后,小仙再与亲王一一详说。” 裕亲王的元神一边仔细倾听玉成子的讲述,一边不断点头称是。等玉成子说完,他神色庄重地深施一礼,口中谢道:“小王多谢仙长的活命大恩!定当后报。” 二人话音刚落,就听到府内一片杂乱之声,府内的总管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大声禀报王妃:“娘娘,马公公领旨带领御前侍卫前来亲王府探视亲王身体。请娘娘速速接旨。” 王妃一听,立即起身,疾步走出书房接旨。 玉成子微微一笑,望着神色紧张的裕亲王元神小人儿说道:“人来了!亲王别慌。一切按计划行事即可。” 裕亲王元神稳下心神,冷静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9) 马青骑在马上,远远就看到了前方气势恢宏的裕亲王府。一路疾驰,一眨眼就到了亲王府面前。亲王府外面十步一人,站满了神情严肃全副武装的王府卫士。一个个如临大敌。马青一看这紧张的阵势,心里咯噔一声,暗想“肯定出了大事了,呸呸呸!可千万不要把我心里的担忧变成现实啊!洒家在此诚心祈祷上天,一定要保佑裕亲王殿下一切安好。”马大总管心里焦虑裕亲王的情况,不待随行的御前侍卫们下马开道,自己就已急匆匆地地第一个跳下马来。身后的一众御前侍卫们纷纷凌乱地跟着跳下马来。马青顺手将缰绳递给了身边的侍卫,急赶几步上前,迎头正好碰上从亲王府内一路小跑出来迎接大内来人的那位最受亲王和王妃信任的老谋臣。 马青年少时即被太祖收入家内,那时老谋臣还是裕亲王殿下的文章师父。马青幼时家境还算不错,父母也曾送他上了三年私塾,学过了百家姓和千字文。后来家道中落,无力进学了。可马青确是个骨子里羡慕熟读圣贤书的人。只要一有时间,就要跑去向老谋臣请教一番。并且一直尊称他为老先生。老先生也从来不吝赐教。二人也结下了很深的友谊。当然,马青对于老先生自始至今都是至尊安排在裕亲王身边来看护他成长的这一身份早就了然于心。何况,近几年来,至尊对马青的信任和倚重越加深厚,除了至尊下诏面圣,老先生这一线的情报也全都是经由马青主管的大内情报系统来向上传递给至尊的。这几年来,老先生和马青又都喜欢上了饮酒。只要一有时间,二人都会相约小酌几杯。二人之间的友谊自然也就越加亲密起来。看到一贯沉稳从容的老先生脚步错乱,气喘吁吁地跑出亲王府大门,面含悲戚之容,马青不由惊诧地止住了脚步,心内一沉,默念了一声“不好!” 从早晨亲眼见到亲王悬梁自尽的那一刻开始,老先生心里就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和羞愧之中。虽然他身受太祖知遇之恩,可毕竟是一个学富五车名满天下的儒学名宿。有着自身信奉坚守的礼仪道德。他自幼教习亲王孔孟圣贤之书。一贯以清廉刚正忠孝节义自居。现在他却深感羞愧万分。先不要说亲王无论贵贱何时,一直都以授业恩师之礼待他。更是本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原则,摒弃自身的尊贵身份,视他如同自家长辈一般尊崇。就冲亲王人前人后处处以他的言行教诲为自身修养的准则,他就深感无地自容。虽然他在至尊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亲王的坏话,但那并不代表着他就无愧于心。那只是因为亲王自身行得正做得端,让人无处挑剔。他只是坚守了做人的最基本的原则,没有在至尊面前说谎而已。可他毕竟背着亲王做了蒙骗之事。对于亲王给与他的无私信任和尊敬礼待来说,他绝对是有愧于心的。他深深地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私下提醒亲王小心提放三王针对他的险恶用心。给他出谋划策,让他能提早在至尊面前为自己解疑释惑,消除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掩饰自己背人的那个身份。细想之下,这不是对裕亲王的背叛又是什么?可笑自己还一直在士林面前因自己教导出了裕亲王这样一个忠孝无双的盖世英雄而自居自傲,事实上与那些阴图暗害亲王的小人又有多大区别?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正当老先生愧疚得恨不能自己也立马自尽身死,向裕亲王以死谢罪之时,亲王府卫队统领急匆匆地从府外跑了进来。他惊慌失措地禀报说他看到大内马总管带领一队御前侍卫向着亲王府疾驰而来,马上就要到了。老先生心说一声“不好!”,抬腿向着府门外狂奔。在此亲王生死未明,前途忐忑的情况下,他要先搞清马青来意,尽自己最大可能为王府争取时间。更要在圣山面前为亲王誓死力争,表明清白,恢复亲王名誉。这一瞬间,老先生下定了决心,要不惜身家性命为裕亲王府讨回公道,以报亲王恩情。 马青惊愕之间,老先生已经伸手一把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不管不顾地拽着他避开身边众人,一路走到前边一侧背人的亲王府墙根之下。还没等马青将已到嘴边的问话说出口,老先生已经眼泪汪汪的直视着他的双眼,压低嗓音,颤抖着说:“裕亲王殿下今日凌晨时分悬梁自尽了!” 乍听此言,马青猛然觉得双腿发软,眼前一黑,差一点儿就瘫倒在地上。老先生用尽全力抱住了马青的腰,沉声说道:“马大总管,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亲王还等着咱们为他仗义执言呢!圣上最信任倚重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能救亲王殿下了。” 震惊之下,马总管大脑严重缺氧。他眼神迷茫地无力问道:“老儿你不是说亲王殿下已悬梁自尽了吗?” 老先生扶着马青站直了身子,嘴里嘟囔着:“谁让你这个家伙脾气这么急,还没等我说完就吓得要晕死过去。幸亏欧神医恰巧在府上,当即诊断之后认为亲王胸口温热,阳气未尽,正在尽力抢救之中。” 马总管深呼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瞪了老先生一眼,说:“你这老儿好不可恶!天大的事情你也敢慢悠悠地说给我听。你要吓死洒家吗?亲王现在何处?还不前面带路。” 老先生一边拉着马青的手往府门方向走,一边附耳低声对他说:“我的马大总管,我是想先告诉你,裕亲王殿下是真的不堪冤屈,激愤自杀。他是要以死表明自身的清白。绝对不是作势欺瞒,更不是我等谋臣为亲王出的计谋。我亲眼看到王爷悬挂的身躯被下人们从书房的房梁之上解下。我敢以命担保!” 马总管轻轻甩开老先生的手,低声说:“我相信你这个老家伙。可三王府那几个杂碎的嘴呢?” 老先生说:“这点不用担心。昨夜和亲王议事的十个谋臣一起亲眼见到了亲王自尽的现场。王妃已将大内的人和三王府的那几位一起留在了书房之内待命。现在他们正伺候在王妃身边,守候着欧神医抢救亲王殿下呢。” 马青心下稍显轻松,暗赞了一声“王妃英明”,接着问老先生:“殿下现在情况如何?” 老先生答道:“我也不知。王妃命我出来控制亲王府的局势,没能再回亲王书房探视。” 马青心思细密,又问道:“欧神医怎么恰巧就在亲王府内呢?” 老先生扭头白了马大总管一眼,沉声说道:“我想你就会猜疑此事。过去一个月间,王妃饮食不顺,胃口不畅,时常呃逆呕吐。这才请欧神医前来府内诊视。欧神医昨日下午来府,诊治后发现王妃身体康健无恙,只是珠胎暗结,有了身孕。亲王和王妃求子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王妃得此佳讯,大喜之下,重谢了老神医,并盛邀他留府晚宴。欧神医本就与亲王和王妃情重,心内也为王妃欢喜,盛情难却之下,欣然赴宴。亲王昨日公务繁忙,一直到昨夜宫内宴饮结束才回到府中。回府之后,亲王就与我等挑灯议事,直到今晨凄然自尽,还未见过王妃一面。大喜之事,亲王至今未知。”说道这里,老先生有感生情,想到亲王仍生死未明,竟然哽咽起来。 马总管伸手捅了他腰眼一下,说:“老货,别在此时洒尿!不是我猜忌亲王,而是圣上肯定要询问此事。我定要先搞清楚。” 老先生心内一凛,忍住伤悲,马上接着说:“由于亲王未归,王妃命我等陪欧神医宴饮。大喜之事,众皆欢乐。你知道我又贪杯,就劝神医多饮了几杯。谁知道欧神医不胜酒力,竟然被我灌多了一些。宴席结束之后,王妃看到神医脚步踉跄,眼神迷蒙,就命我安排神医府内就寝。这才正好赶上今晨亲王大难。此事从始至终全是我在安排,可向圣上拍胸担保。” 马青心内又轻松了一分,接着说道:“这次你这老儿可要立大功了。你只要真心任事,为亲王解脱嫌疑,此事之后,你就不用再心内总觉得有愧于亲王一贯的信任了。我可听够了你酒后矫情的哭诉了。” 老先生一听脸色瞬间羞红了。 又前行了几步,二人一时无言。马总管抬头一看,二人已走到了亲王府大门口。他瞬间挺直腰板,嘴里哼哼两声,表情威严庄重地冲着老先生高声说道:“今日早朝未见裕亲王殿下,圣上关心亲王身体,特命洒家代替圣驾前来裕亲王府探视。你等速速前去通知裕亲王,前来迎候。” 老先生心内明白,马大总管这是故意拖延,以便给王妃留出了一丝思考和布置的时间。他向马总管深施一礼,口中恭敬地说道:“微臣这就进去禀报裕亲王殿下。请马总管院内稍候。”他转身大声命令亲王府的卫士们:“速速大开府门,迎接皇差。”话音一落,他就疾奔进府,冲着亲王书房跑去。 马青看着老先生别别扭扭的跑步姿势,心底不禁暗笑。他故意放慢脚步,摆足了排场,引领着身后的一众大内御前侍卫们缓步走进了裕亲王府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0) 王妃耳畔听到从院落里传进来的杂沓的脚步声,心内不由一紧,暗想圣上终于还是派人来亲王府查看了,不知是吉是凶?亲王现在又是这样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自己该当如何处理眼下的危局呢?王妃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袖管里面那封王爷亲手书写的血书,银牙一咬,暗下决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只有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心念一定,王妃仰头挺胸,仪态端庄地向着书房门口走去,准备迎接皇差。 铃儿紧随王妃身后伺候。那五位屋内待命的卧底也都听到了屋外的响动。一个个眼珠飞转,心思乱动。无奈王妃并没有命他们几个跟随,只好一个个强忍住跃跃欲试的杂乱心绪,互相偷窥几眼,继续站在书房之内待命。 没等王妃走到书房门口,老先生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慌慌张张地冲王妃行了一礼,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王妃娘娘,奉圣上之命,马总管带领御前侍卫前来探视裕亲王殿下。现正在院内等候,请王妃娘娘速速迎接。” 王妃眼看着面前这位一贯秉承“君子湿衣不可乱步”的老夫子一幅慌乱狼狈的情形,心底顿觉诧异。她心思飞转,但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当先稳步走出书房。一出书房,老先生紧跟一步,紧随在王妃娘娘身侧,一边走一边低声对王妃说道:“娘娘,我怕进府后马总管被他人干扰视听,已提前将亲王的情况大致告诉了马总管。老臣向他担保所说情况真实,事后敢当面面对圣上的质问。。一番言谈之后,老臣觉得马总管与亲王府交情深厚,并无二心,娘娘无需担忧。但看宫内来人的阵势,除马总管外,还派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御前侍卫精锐,老臣感觉蹊跷。难免不让人觉得朝堂之上有小人暗害,圣上因此对亲王殿下起了些许猜忌之心,请王妃娘娘务必小心应对。娘娘如有需要老臣之处,定当誓死效命。” 看到老先生有事向娘娘禀报,铃儿自觉得放慢了脚步,落在了二人身后。 听到老先生的诉说,王妃放缓了脚步,边听边想“幸好这老儿在此危机之时能选择站在亲王一方,这样一来,亲王府的转机就多了一丝向好的希望。”想到这里,王妃扭身眼望着老先生,诚恳地说:“多谢先生仗义执言!当此亲王府生死攸关之时,老先生不避嫌疑,还能保有关爱亲王的一番情谊,实属难得。也不枉了亲王一贯坚守先生的教诲,誓死也要做一个刚正不阿的忠臣孝子。还请老先生能秉承事实,在圣上面前为亲王殿下多多美言几句。” 老先生听王妃娘娘如此一说,心里一慌,不由暗自猜想“难道王妃娘娘已经知道了我的另一重身份?” 王妃看到老先生脸上突然现出惊疑之色,她更加直白地说:“老先生遵照皇命在亲王府内行事,实属臣子效忠的本分。亲王和我心下对此没有一丝怨恨。老先生也无需猜疑。何况这么多年来共处一处,早已了解了老先生为人的君子之风。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亲王和我都对先生心存尊敬。故此一直以师礼相待。今番先生能不畏艰险,誓死维护亲王和哀家的清白,无论是上对圣上,还是下应亲王,先生都做到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了。请受哀家一礼。”说到这儿,王妃后退一步,冲着老先生浅施一礼。 老先生心底震颤之间,不由惊惧,他哪里想得到亲王和王妃对他的底细早已了如指掌。除掉他这个内奸轻而易举。可亲王却对他还一贯以诚相待,信任有加。心下更觉无地自容。他慌忙跪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声泪俱下地说道:“老臣惶恐!怎敢受王妃娘娘如此大礼。老臣素知亲王殿下仁厚忠孝,对圣上从无二心。定当为殿下在至尊面前仗义执言,誓还殿下清白。” 看到老先生如此,王妃娘娘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先生快快请起!你与亲王府本就是一家人,何须如此?”王妃娘娘又冲着身后的铃儿使了一个眼色。铃儿快步上前,将老先生搀扶了起来。 王妃不再多言,迈步向亲王府大门方向走去。老先生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铃儿一起,紧随其后。 其实,裕亲王根本就不清楚老先生是他皇兄自幼就派在他身边来监视他的细作。王妃娘娘也是在一年之前,方从皇后娘娘的隐约提醒之下暗自猜想到的。一是老先生从来也没有伤害过亲王,另外皇命之人也无法当众拆穿,王妃娘娘只能选择隐忍。何况她又明白亲王殿下心里对老先生的倚重,如若将此事挑明,生怕亲王一时感情接受不了,做出不智之举。弄不好还要招来祸端。王妃娘娘就更得将此事向亲王隐瞒了。今日在此危困之时,亲王府急需强援,看到老先生主动表白,王妃从中能感觉到他情真意切,故此果断将事情挑明,确实起到了恩威并重的作用。 马青看着迎面而来的裕亲王妃,神色凝重,仪态雍容华贵。如此危局之下,竟丝毫不显凌乱。他心下不由佩服万分。真不愧是大商帝国的第一女将!当年征战之时就力压无数猛男。如今依然处乱不惊,临危不乱,彰显大将本色。 二人以礼相见。马青高声宣布圣意。两人客套一番之后,马青言语之中暗暗点明。圣上派己来此,实是受小人拨弄是非,对亲王起了猜疑之心。王妃兰心蕙质,自然明了马公公心意,暗自低声谢过。随即由老先生前面引路,马青躬身跟随在王妃身后,三人急匆匆走进了亲王书房。随行而来的御前侍卫们,一个个手按剑柄,在书房门外扇字排开,威严伫立,将里外隔绝开来。 玉成子隐身看到三人从书房门口鱼贯而入,施用千里传音之术对裕亲王的元神说道:“皇差到了。大戏开场。我稍后就要施法解除亲王身上的“醉魂丹”药力。亲王切记只要保持锁魂咒初解时的疲乏状态,安心等待身体机能慢慢复苏即可。其他一律别管。千万不要从眼神中流露出迫切的神情,以免被马青或在场那几位卧底细作察觉,心生疑惑,破坏了计谋的效果。” 裕亲王元神深深点头称善。 屋内众人看到王妃领着马总管进屋,纷纷行礼。马公公身为皇差,只是略微点头示意。他快速上前几步,伸手按住欧老神医的肩头,将疲惫不堪却仍欲挣扎着起身行礼的老太医按住了身形,嘴里忙说着:“欧老神医劳顿,切莫多礼。歇息为要。不知亲王殿下状况可有好转?”他一边说一边移身走到了床前,望向直挺挺躺在小床之上的裕亲王。 老神医听到马公公询问医状,不顾劳累,兴奋地一按椅子扶手就站立起来。他凑到马公公身旁,手指着亲王身躯,高声对马总管说:“老臣确保裕亲王殿下有救!马总管你看,今晨婢女前来书房服侍亲王殿下洗漱之时,发现殿下悬梁自尽。铃儿这个丫头临事还算清醒,她一边安排人去给王妃娘娘报信,一边及时到院内呼唤人手前来解救。等我等跑出各自寝室,前后脚追赶着一同奔到书房之时,殿下身躯已被下人们从梁上解下,平放在小床之上。老臣刚到门口,就听到王妃娘娘命人前去传我前来。我与府内的几位臣属差不多同时来到书房。老臣立即按照王妃娘娘的吩咐开始诊治。当时情况异常危急。王妃娘娘和众位大人与我一起目睹了亲王的惨状。殿下当时已是濒死之状。毫不客气地说十分至少已死了九分了” 听到此处,马总管特意挥手止住了欧神医。他转身扫视着屋内的众人,尤其是那五位与亲王府心有异志的细作们,朗声问道:“当时诸位皆在此地吧?欧神医所述是否与诸位当时亲眼目睹的情况一致?麻烦各位都确认一下。以便洒家将实情回禀圣上。” 以王妃为首的众人纷纷表态,一致确认欧神医所述属实。即使三王府派来的那三位卧底有心颠倒黑白,栽赃陷害,却也不敢当着王妃·马公公和欧神医,以及屋内众人之面当众胡说八道。只能按下坏心,如实表述。这也是马青为了亲王的清白特意为之。只有这样才能统一口径,众目睽睽之下,造成事实铁证。事后无人再敢在圣上面前反口胡言。 王妃心下感念马公公的仗义言行,也是为了进一步将局面坐实,特意接着开口说道:“请马总管将此实情禀报圣上。王府上下人等皆可作证。”说完,她凤目转动,威严地望向屋内众人。众人异口同声道:“我等皆可证明。” 马公公点了点头,又面对着欧神医说:“请老神医接着讲述。” 欧老神医心下也隐隐明白了马公公对亲王的维护之情。他本就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又素来欣赏亲王和王妃的为人,他冲着马总管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王妃娘娘第一时间告诉我,她感觉亲王殿下的胸口仍有温热,招我尽力抢救。我诊视之下发现,情况确如娘娘所说。并且,我还发现亲王脉象隐伏,似有一丝生机未决。我当即立断,施展“太乙神针”绝技。此针法有牵动阳机,起死回生之能。一般情况之下,运完一百单八针的针法一遍即可见效。可殿下的情况实在危急,生机渺茫。老臣奋起全力,强撑躯体,催动内息,连续施为了整整三遍“太乙神针”。直到我感到自己内息不继,即将油尽灯枯之时,方才重新启动了殿下潜伏的生机,恢复了心跳。心跳虽然微弱,但生机明显,亲王肯定有救了。从此情况来看,老臣多说一句,亲王殿下是抱了必死之心才悬梁自尽的啊!” 马青听完讲述,对着老神医深施一礼,说道:“洒家替圣上和皇后娘娘拜谢神医。请神医快快落座歇息。” 铃儿搀扶着虚弱不堪的欧神医又躺在了身后的胡床之上。顺手从一个小丫环手中接过按王妃吩咐给神医泡好的一杯浓浓的参茶,递到了老神医手边。 马公公又面对着那五位细作,面沉如水地问道:“你等五人可是一直在神医身旁守候?亲王情况是否如神医刚刚陈述一般?” 这五位无可隐藏,只能据实回复。再次纷纷确认情况完全与神医所讲一致,为五人亲眼目睹。又纷纷开口盛赞神医神术天下无双。拍起了马屁。 马总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口径,也就不再搭理他们。转身注视着亲王。王妃看到马青不再询问,就冲铃儿一摆手。铃儿迅速将一把椅子送到了马公公身边。马青回身谢过王妃娘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守在床边。 玉成子暗中看完了马青的行事,心内暗赞“这还真是一个忠诚本分,谨慎多谋的可信之人。”不禁又联想到东阳上仙对他所说的有关此人的故事。玉成子的师尊东阳上仙曾告诉他,马青上一世本是汶州龙虎山的一个山神,因醉酒错将好人当成妖孽,失手杀害了一只修炼了三百多年的灰兔精。此兔精一心向道,乐善好施。常常幻化成人形为四周乡民免费医治病患,积德无数。从未害过一人。马青却将其酒后虐杀。不仅害了他的性命,断了他的修为,还趁着酒醉残忍地将他的躯体烤着就酒吃了。灰兔精大怒之下将他告上天庭。山神行为实在恶劣,所犯罪过不可饶恕。天庭按律将他重罚。不仅罚他转世为人,重新渡劫修炼。而且还重罚他下一世身体残缺,为人奴仆。其实也算法外开恩于他了。毕竟在他身为山神期间,除此一桩大错之外,也曾恪尽职守,行善无数。因此并没有直接罚他投胎畜道。如若那样,他还要先修人道,方可再慕仙途了。其实,当时灰兔精就认为天庭处罚太轻,心内不服,再次上告请求重判。直到天庭特意安排他到地府阎君那里当了一名判官,方才同意撤诉。也算是一名阴神了。玉成子还与这名判官相识。 现在看来也还不错。马青虽然是为奴为仆,身体残缺,但也还算是人上之人。没准儿前世在阴府有相熟之人,私下给他安排了个好去处。玉成子乱七八糟的胡想了一番。马青坐在床前守候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玉成子少年心性,不耐久候,自认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对裕亲王的元神打了声招呼说:“亲王殿下,我马上就施法解除你身上的“醉魂丹”药效。余下的事情,等你替君出家的事情定下来后,咱们在私下细说不迟。” 元神抱拳当胸,冲着玉成子深鞠一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1) 欧老神医心下挂念裕亲王的病情,满饮了一杯用百年老参特意为他熬制的参茶之后,感觉身上稍有气力,就又强撑身体,施展普通的子午针法,加重刺激亲王浑身上下的大穴,为亲王活血化瘀,刺激机理加速运行,期望裕亲王沉寂的身躯能够快快苏醒。 屋内众人一个个屏住呼吸,焦急地守候着。小小的书房内一时风云诡谲。犹如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其实暗潮汹涌。有急切盼望亲王快快复苏的,有依旧茫然无助胆战心惊的,也有表里不一心底暗自希冀裕亲王从此长眠不醒的。 马公公腰板笔直地坐在椅子之上,双手紧紧握拳,面色平静地凝视着裕亲王,心里不断地向上苍祈祷着奇迹的出现。 嗯微弱绵长的一阵叹息之声突然响起,却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小小的书房之内猛然炸响。震得屋内众人一时头脑发晕·手足无措。王妃飞步奔到床边,马总管也腾地站起了身子。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欧老神医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眼望王妃,激动地高声喊着。 王妃俯下身去,凝视着裕亲王的脸,将亲王的右手死死地攥在身前,语声颤抖地轻声呼唤着:“殿下,殿下” 马公公和欧老神医也都凑到亲王面前,嘴里叫着“殿下!殿下!” 茫然无措地呆立在当地,晃了一小会儿心神之后,神色各异的五位细作们脸上纷纷堆起兴奋的笑容,一拥而上,围在了王妃·马公公和欧老神医生的身后。一个个伸直了脖子向床上望去。 书房内瞬间响起一片欢呼之声。老先生泪流满面地跑出书房,一边小跑一边高喊着:“亲王殿下复苏了!殿下没事了!”亲王府内的下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压抑沉闷的亲王府内终于重新泛起了勃勃生机。 伴随着王妃一声声轻柔的呼唤,一颗晶莹的珠泪滴落在裕亲王的脸上,似有神助一般,裕亲王慢慢睁开了双眼 裕亲王重见光明的一瞬间,王妃右手握拳死死地堵在了嘴边。她浑身颤抖,泪水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马总管在王妃身边轻轻呼唤了一声“王妃娘娘!” 听到这声呼喊,裕亲王妃脑海里灵光乍现,她猛地就想到了那封血书。心念忐忑之间,王妃心思飞转:“虽然上天保佑,亲王的性命终于被救了回来,但更要在第一时间把这封亲王绝命前的血书给送出去。如若不然,亲王心内的冤屈就无法上达天听,事实真相将会蒙尘,圣上心内难免还会疑惑丛生,那亲王可就等于白白赴死了一回。亲王府也会遗祸无穷。但当下马青奉皇命来府探查就在身边,屋内众人也都亲眼见到了这封血书的存在,如果自己依然按照亲王的嘱托将血书私下呈送给皇后娘娘,难免不会落人口舌。事后肯定会有奸人以此为借口巧立名目,大做文章。即使他们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因此给自己夫妇二人扣上一个有心欺瞒圣上之罪,自己二人恐怕也是有口难辩,有理难伸。 亲王留下这封血书目的应该就是要给自己的行为一个明白的解释,还自己一个清白。至于安排自己将血书转呈给皇后娘娘,估计是因为对圣上心存怨念,绝命之前赌气为之。其最终目的还是要通过皇后之口将自己心内的无尽冤屈哭诉给圣上。可依现在的实情来看,自己应该选择最有利于亲王府的方式把这封血书要表达的内容迅速上达天听。自己应该当着屋内众人之面,将血书交给马青,委托他速速呈送给圣上。只有让圣上在第一时间亲自阅读完这封血书,才能够彻底堵上奸人之口。事后不留一丝隐患。当然,只要马青领人一出亲王府大门,自己就火速赶往大内,面见皇后娘娘。将自己所了解的亲王殿下的绝命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娘娘听。皇后娘娘与亲王殿下情同母子。母子连心,即使没有见到这封遗书,皇后娘娘也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亲王鸣冤叫屈。她绝不会容忍殿下被奸人随意侮辱构陷的。”想到这里,王妃心头一片通透。 她当机立断,猛然挺直身躯,一把抓住马青的衣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王妃拽着马公公向后走了几步。众人纷纷闪避。王妃娘娘止住脚步,伸手掏出血书,冲着面前的马公公双膝跪倒,双手将血书高高举起,高声说道:“这封血书是裕亲王殿下的绝笔遗书。殿下本意让哀家将它转呈给皇后娘娘亲启。哀家并没启封阅读。为了避免嫌疑,请马总管将书信代呈圣上。以表裕亲王府对圣上的一片朗朗忠心。皇后娘娘的面前,哀家自当亲口相告。请公公务必成全!” 马青见王妃娘娘如此,他也慌忙跪倒在地。双手从王妃娘娘手上接过血书,稳稳地揣进自己怀中,马总管神色郑重地对王妃说:“娘娘所命,老奴自当遵从。请娘娘放心!”说罢,二人同时站起身形。 马青返回床前,看到裕亲王面色苍白如纸,眼神混沌无光,全身瘫软无法移动,他脑海中不时闪现出年少时自己随同殿下一起跃马狂奔,恣意洒脱的影像,不禁喉头一阵哽咽。他控制住即将滑出眼眶的泪水,冲王妃躬身一礼,转身大步走出书房,口中尖声高喊着:“御前侍卫随洒家回宫复旨。” 王妃率府内众臣走出书房相送。 送走了皇差,王妃请欧神医继续诊治亲王的病症。她快速安排好亲王府内的一干紧急事务后,命人牵来了自己那匹心爱的赤兔神驹,飞身上马,挥鞭疾驰,直奔大内深宫而去。 玉成子隐身看到这里,千里传音对裕亲王说:“计划到此一切顺利。请亲王耐心等候自身行动恢复自如。小仙料想,不出一两个时辰,皇命自会下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2) 裕亲王神思恍惚之间,暗自松了一口气。 金碧辉煌的金銮宝殿之上,早朝的议事日程已全部结束,皇上却丝毫没有散朝的意思。殿下站立的满朝文武大臣们疑惑不解地偷偷窥视着安坐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的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面色平静,双目微闭,头向后仰,枕着椅背。他双手松弛地放在宽大的龙椅扶手之上,右手手指更是轻轻敲击着扶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轻松自然,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间思考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可实际上,太祖皇帝的心底确是焦躁万分。裕亲王府就在紫禁城的内城之内,骑马往返乾龙宫金銮殿最多只需一盏茶的时间。可马青领旨离开的时间至少已过去半个时辰了。到底在裕亲王府内发生了什么自己无法预知的问题,让马青一行人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呢?这使得太祖心内越来越焦躁不安。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恭谨而又小心地低头猫腰,脚步轻巧地走进了大殿。马青总算回来付旨了!太祖皇帝登时睁大了双眼,挺直了腰身,双手紧紧按在了龙椅扶手之上。殿下站立的几个一直在偷偷窥视圣上神情的大臣们也都猛然转身,顺着太祖眼光的方向着身后的大门望去。众臣立即看到了刚刚进入大殿,向着圣上低头疾走,目不斜视的马公公。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一直是在等着不知何事悄然出宫的马总管回禀,看来事关重大,早朝才被一直延续至今。 众目睽睽之下,太祖健步走下宝座,转身步入身后的更衣室内。马总管恭谨地随后进入。君臣二人开始了密议。 殿内的群臣们在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刻钟,才看到圣上神色庄重地走出更衣间,脚踏御阶,重回宝座。 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晴空霹雳一样,在大商帝国的天空上咔嚓一声,炸响了一道惊雷! 圣旨下:为向天下彰显裕亲王殿下的忠孝之心,经裕亲王殿下的反复恳请,特此准允裕亲王殿下辞去一切职务,以身代朕,替朕剃发为僧,在京师净觉寺持戒修行一年。为朕在佛前祈祷,为大商帝国万名祈福。 大商帝国天命七年,大年初一,新年伊始,京师皇家寺庙净觉寺钟鼓齐鸣,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内,大内太监总管马公公亲率八名小太监,身着盛装,当众宣读完圣旨后,齐齐躬身肃立。寺内众僧衣着严整,手持法器,跌坐在佛祖金像之前,高声齐颂“金刚经”。净觉寺方丈大师普渡大和尚身着御赐明黄袈裟,法相庄严。大和尚伸手从身边一位俊俏的小沙弥手中所托的木盘之上拿起一把雪亮的金柄剃刀,口中高宣佛号瞬间,浓密的黑发洒落满地自此,净觉寺内多了一位挺拔魁梧冷峻非凡的中年僧人。 这一天,当朝唯一的亲王,开创大商帝国基业的第一代帝王太祖皇帝唯一的幼弟,大商帝国第一猛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裕亲王殿下在京师皇家寺庙净觉寺落发剃度,正式出家为僧。 是夜,净觉寺一间简朴幽静的僧房之内,昨日的裕亲王殿下,今日的苦觉和尚,脱去了往日的银盔银甲,换上了一袭浅灰色的粗布僧衣,静静地跌坐在一张杏黄色的蒲团之上,闭目静思屋外满天星斗,屋内一灯如豆,一僧入痴 和尚的心里暂时忘却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割舍下亲王府里的绝代娇妻,洗却掉俗世铅华,潜心修行,静水深流唯一忘不掉的是一张面孔神思不由回到接到圣旨,命自己代君出家的那一夜 裕亲王心无顾忌,当夜依旧独自宿在他凌晨时曾悬梁自尽过的书房之内。王妃认为他刚刚经历了生死大难,心绪难平,确是需要自己好好沉思一番。并且亲王也跟她私下保证过了,既然上天留下了自己这条性命,自己就绝对不会再干傻事。为此王妃还特意命令府内众人一律不许打扰亲王休息。 刚刚历经了狂风暴雨的裕亲王府静静地矗立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夜空乌云密布,寒风刺骨,似乎预示着冬日的第一场暴雪将至。 裕亲王府的亲王书房之内,精巧的紫铜宫灯笼罩上了一层红色的灯罩,透射而出的灯光温暖祥和。屋内的暗影之中,一个飘逸出尘的少年道长安坐在一张舒适的紫檀太师椅之上,将一杯极品雀舌端至嘴边,慢慢品茗。一口香茗入口,眉宇间疏朗自在,屋内淡淡的茶香四溢。裕亲王殿下坐在书案之后,深色恭谨,眼望着救自己脱离死局的仙长,轻声说道:“大恩不再言谢!仙长旦有差使,小王此生定当效命。还请仙长不吝赐教。” 玉成子微微一笑,将青花茶盏轻轻放在身边的茶几之上,伸手入怀,掏出一团薄绢,随手一杨。薄绢在空中舒展开来,飘忽忽地慢慢落在裕亲王面前的书案之上。裕亲王低头一看,灯光下,薄绢上,一个俊秀非凡的儒雅少年映入眼帘。 耳边传来玉成子低缓的声音:“请亲王殿下务必珍藏好此画,记住画中人的相貌。十八年之后,这个少年就是殿下公主的附马郎。” 裕亲王听罢眉头紧蹙,轻叹一声说道:“仙长切勿再试探与我。小王心下实无窥视大宝逆天行事的野心。只想一心辅佐皇兄,为我大商江山尽心尽力。哪里来的什么驸马郎?何况小王至今仍未有子嗣,又何谈公主?请仙长务必相信小王的忠心。” 玉成子平静地看着裕亲王,嘿嘿一笑,低语道:“亲王忠义皇天可鉴。非是殿下逆天行事,如有诺大机缘,殿下只管一切随缘,顺应天命即可。如是天命,何尝不是确保大商天下长治久安。至于子嗣,王妃娘娘也身怀有孕,只是祸端乍起,未曾告之亲王。想必明日殿下即可从娘娘口中得知喜讯。小仙不妨再泄露一些天机给殿下。殿下命中当有二子,长女次子。今日所求之事,便是请殿下信守诺言。十八年后,将长公主下嫁给画中的少年。” 裕亲王心下忐忑,哀声叹气地答道:“我皇兄育有四子,天下理应代代相传。小王何德何能?不敢期望上天恩宠,逆天改命。虽然仙长秘告天机,但小王心下实在惶恐。誓愿不作此想。但求一心一意忠于皇兄,效命未来储君即可。世人贪恋大位,竟不顾父子兄弟,血脉亲情,自相残杀。丧心病狂,枉自为人!小王刚刚经此大难,心胆俱寒。只要能确保爱妃一世平安,小王宁愿放弃俗世一切功名利禄,终其一生青灯佛影,为我大商天下祈福。如若将来机缘确如仙长所说,也只能是在被逼无奈之下,为保我大商皇统延续,小王才不得不黄袍加身。至于仙长所托之事,小王定当谨记于心。只要小王有女,自当闺房相侯一十八载,待嫁画中少年。不仅如此,今后仙长但有所托,自当全力以赴。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玉成子心下敬重裕亲王为人,站起身来,面色庄重地说:“殿下言重了。天命之事不可预料。只要殿下能一如既往,积善累德,善待苍生。不管能否荣登大宝,也自会福禄绵延,平安喜乐。所托之事,请殿下谨记于心。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缘,自当再会。” 裕亲王听罢,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冲玉成子深鞠一躬。礼罢起身,抬头再看,书房内早已不见了玉成子的身影。 裕亲王漫步走回书案之前,久久凝视画中少年想到此处,苦觉和尚伸手入怀,从贴身的小衣口袋之中慢慢掏出一幅绢画,双手展开,画中少年眉目如画,俊朗非凡 九个月之后,裕亲王妃顺利产下一女。肤白似雪,秀发如墨。太祖与皇后喜爱非常。降旨特册封为九公主。暗含祝愿大商帝国国运长长久久之意。 一年之后,天命八年元月初一,普天同庆。太祖暗地派大内太监总管马青趁夜色掩盖,粘须易容,打扮成儒士模样,独自一人一骑,微服出宫。子时过半,马青秘访京师净觉寺。与寺中苦觉大和尚密谈一个多时辰。临别之时,马青向苦觉禅师行君臣大礼,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和一封密旨交与大和尚密藏。 上元节灯会一过,圣旨即下。应京师净觉寺苦觉禅师诚心恳请,为保大商帝国基业万年,特下恩旨,准许苦觉禅师继续替君出家,祈祷国运昌盛绵延。并恩赐苦觉禅师护国师称号。师接旨后,立即上表谢恩。净觉寺华盖云集,隆重举行了护国师的受命仪式。圣命准允京师高官名士,皆可亲临净觉寺观礼,参拜师。一时之间,护国师之名,彰显天下。三王私下窃喜,皆认为皇叔恩宠尽失,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天命八年伊始,太祖龙体日渐衰弱,夺嫡暗战也越演越烈。三王终于撕破脸皮,大臣各选边站,势力竟然均等。朝内党争瞬时激化,夺嫡之战由暗转明,大商帝国危急。各边的文武大臣纷纷上书,表面恳请皇上立即立三王之一为储君,实则不顾龙体康健,逼迫之意浓厚。太祖案上的折子累日增多。面对逼宫局面,太祖不得不施展怀柔手段,疲于应付三王势力,私下各自许诺,挑起三王势力恶斗不断。一世明主,英雄迟暮,心下悲戚万分。 届时朝堂之上,老臣凋零。幸好还有几位开国名臣良将在朝。危难之时,中流砥柱。他们手握朝政军事重权。威名之下,无人敢于争锋。忠孝坚贞,心下只听命于太祖皇帝,不受三王威胁蛊惑,虚与委蛇,苦苦支撑大局。这几位之中,就有手握西北二十万大军军权,军中威名无两的种老将军。 无奈太祖病体衰弱,神思不济,大多时间都在大内深宫卧床静养。三王势力趁势各自鲸吞。朝野内外,分庭抗礼。大商帝国有分崩离析之势。 心衰体弱,内外交困之间,太祖皇帝又苦苦挨了一年。这一年间,三王势力时时有人明里或私下上净觉寺拜访护国师。名为请教拜访,实则是甄别猜忌之心未退。 经此两年光阴,苦禅大和尚废寝忘食,苦读经卷,精研佛法。为求精进,麻衣草鞋,一人一缕,手托钦赐金钵,沿途化缘,饥餐露宿,足迹踏遍大商帝国的名寺古刹,遍访天下名僧。虚心求教,佛法大进。天命八年,大和尚不时于净觉寺开坛,天下名士来往繁多。众僧日渐钦服。苦觉禅师终成一代名僧大师。师与人交谈,只谈佛法。天下之事,只关心黎民疾苦。但凡有人询问丝毫朝野之事,法师迅即闭口不言,开门送客。昨日的大商第一猛将,锋芒尽褪,慈眉善目,法相庄严。 天命九年九月初二,太祖病势突转沉重,卧床不起,迅即水米难进,口不能言。护国师苦觉大和尚即日得到宫内消息,立即在净觉寺内设坛,召集京师百名僧侣,齐聚佛前,为太祖皇帝祈祷。昼夜不息,檀香袅袅,禅音七日不断天命九年九月初九,大商帝国开国圣君太祖皇帝驾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3) 时间回到太祖皇帝晏驾前三个时辰 地点:大内一太祖皇帝的寝宫一万寿宫 时间已近丑时,万寿宫内点燃着几根如儿臂粗细的红色大蜡。火苗欢快地跳跃着。太祖皇帝的寝宫之内只有大内太监总管马公公和另两名年青的小太监在值宿。马青忧伤地呆立在太祖皇帝的病榻之侧,眼望着平躺在龙床之上的太祖皇帝。心内凄苦万分。 太祖皇帝已经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中四日了。这四日来,太祖皇帝不吃不喝,一直处于沉睡之中。欧老神医已经十分明确地诊断说至尊身体已油尽灯枯,离大行之日不远了。这次病势来的迅猛无比。七日之前的白日之时,太祖皇帝还有说有笑,茶饭如常。子夜,至尊突然被噩梦惊醒,浑身汗出如雨,面色苍白,眼神惊恐。口中不断念叨着“朕命将不久咦!”醒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祖皇帝即命马青速速准备两顶女眷所乘的软轿,将宰相和御史中丞二位大人秘密召进寝宫议事。一个多时辰的密议之后,当即拟就了一道密旨。太祖皇帝签好圣名,加盖了玉玺之后,交由宰相大人密藏。诸般大事安排妥当之后,太祖命马青仍用那两乘软轿秘送二位大人出宫。当日早膳之时,至尊只喝了一小碗稀饭。欧神医届时已奉旨进宫为陛下诊治。太祖皇帝连呼体乏困倦。诊治之后,太祖皇帝即于寝宫之内卧床休息。谁成想,病势竟然迅如猛虎。两日之后,太祖皇帝就陷入了昏迷不醒的境地。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幸好还能感觉到呼吸和心跳。 按照太祖皇帝清醒之时的口谕,拟旨对外封锁至尊的病况。马公公对朝中大臣们所宣读的圣旨上只说至尊近日体弱不堪,却又偶感风寒,需在宫内静养几日。养病期间,朝政由宰相和御史中丞二位大人临时代为处置。 实则是外松内紧。皇宫大内之中,四门紧闭,无旨不许任何人进入。御前侍卫全体出动,衣不卸甲,剑不离身,昼夜严加守护。如有外臣欲私自闯宫,可按旨当场斩杀。万寿宫外更是布满了御前侍卫精锐亲信。宫内除了马总管三人和欧老神医以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连皇后娘娘和皇贵妃二位主子都不知晓至尊的真实病况,所了解的与宫外大臣们所得到的假消息一般无二。掐指算来已是七日了。这七日里,马青一直处于悲痛欲绝之中。他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敬最爱的主子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在自己眼前流逝,却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又是这样一个不眠之夜,马青心底惊恐万分。他抗拒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嗯”一阵粗重的呻吟之声突然从龙床之上响起。深夜之中,竟如雷鸣一般刺耳。一下子将沉思之中的马公公吓得清醒了过来。他猛一转身,脚步踉跄地扑到龙床之前,差一点跌倒在地上。 马公公双膝跪倒在床前,眼含热泪,语音颤抖地轻声呼喊着:“陛下!陛下!” 太祖紧闭的双眼慢慢地睁了开来。他轻轻扭动着身躯,活动了一下四肢,张嘴低声说道:“好睡!朕真是好多年都没有睡得如此踏实了。” 望着醒了过来的太祖皇帝,马公公不由得脸露笑意,激动地说道:“天怜我大商!” 太祖皇帝扭头看着马青说:“速扶朕坐起身来。” 马公公迅速站起身来,一边上前扶着太祖皇帝坐在龙床之上,一边口里冲着寝宫内伺候着的那两名小太监高声喊道:“快去传欧太医前来为陛下诊治。” 一柱香之后,欧神医为太祖诊治完。他站起身来,垂手而立,默默无语。太祖皇帝眼望神医,微笑着说:“朕起身布衣,得蒙天宠,代天牧民。神医与朕家三代至交。为全忠义,神医不惜耽误修行,几十年如一日,看护我家三代子孙。朕在此特意谢过神医。朕一生久经生死,早已看破天命。为大商天下平安计,请神医不用有丝毫顾虑,直言朕的病状。” “哎!”欧老神医深叹一声后抬起头来,他直视着太祖皇帝的双眼,缓缓地说道:“陛下已油尽灯枯,实属回光返照之相。请陛下珍惜时间,速速安排大事为好。” 太祖皇帝双手当胸抱拳,冲着欧神医轻施一礼,从容地说道:“多谢神医直言相告,爱卿辛苦了。请速回寝室休息。” 欧老神医神色庄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双膝跪地,冲着太祖皇帝连施了三个大礼。然后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万寿宫。太祖微笑着目送老神医离去。 至尊扭过脸来,望着满面悲戚的马总管,表情凝重的沉声说道:“速去传皇贵妃前来见朕。” 马公公躬身一礼,急步匆匆而去。 太祖皇帝与皇后娘娘少年结发夫妻。娘娘出身世家望族,深明大义。她自幼饱读诗书,实有翰林之才。皇后娘娘不仅容颜端庄华贵,更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怀。一朝母仪天下,为世人敬仰。夫妻二人一路相互扶持,育有三子,恩爱非常。即使在定鼎天下,荣登大宝之后,太祖皇帝依然视天下绝色为无物,心中只有皇后娘娘。对皇后娘娘的浓情依旧。实是世间少见的痴情男子。自古帝王后宫三千佳丽,不仅仅是让天子享受天下绝色,更是为了皇家血脉的繁茂。这也是历朝历代的国礼制度之一。皇后娘娘绝非世人眼中的俗世妒忌女子。她以大局为重,苦苦劝导太祖皇帝接受群臣的上书,扩充后宫。符合国家的礼制。 经过皇后娘娘的几番耐心劝告,太祖皇帝终于同意选秀入宫。但还是下旨将后宫美人的人数严格控制在了礼制的最低限度,嫔妃只有六人。从此亦可看出,太祖不仅对皇后娘娘情深义重,更不是那好色之君。六个嫔妃之中,得到太祖宠爱的也只有皇贵妃一人。皇贵妃还是皇后娘娘亲手为太祖皇帝选来的。皇贵妃为太祖皇帝生有一子,也就是年幼的秦王。皇贵妃秦氏也是个端庄稳重的女子。她明礼制,知进退,不争不抢,对皇后娘娘更是敬重万分。因此深得太祖和皇后娘娘二人的喜欢。后宫之内,除了皇后娘娘,皇贵妃也只有秦氏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4) 时间:太祖皇帝驾崩前的两个半时辰 地点:皇贵妃寝宫一暖春阁 虽然已是深夜,可皇贵妃秦氏却刚刚入睡不久。这一年来,太祖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日渐衰弱。尤其是近几个月来,更是病痛缠身,嘴不离药,缠绵床榻。更家可怕的是七日之前,太祖对外发布诏令。声明自己偶感风寒,需独自在万寿宫内闭关静养。并且严禁内外臣工打扰。就连皇后娘娘和几位嫔妃如若无旨也不许前往探视。皇贵妃秦氏表面上镇定自若,与往日无异。私下她却越发忧心如焚,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入宫前,秦氏父亲只是礼部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六品郎官。在偌大的京师来说,只能算是出身普通。如不是恰逢太祖选秀入宫,秦氏又在偶然间被皇后娘娘发现赏识,直接下懿旨给礼部特批入宫,秦氏绝对没几乎进入后宫,并且得到至尊宠爱,成为大商帝国一代开国明君后宫内一人之下的皇贵妃。父凭女贵。秦氏升为皇贵妃之后,她的生父也因此晋升为三品礼部侍郎。就连秦氏的两个兄长,也凭借皇贵妃的恩宠,特降恩旨受封七品官职。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进宫到如今二十年来,皇贵妃不仅已经和太祖皇帝建立了深厚的夫妻感情,而且二人之间还有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儿子,就是四皇子秦王。秦王刚刚年满十岁,年纪弱小。这几年来,随着太祖皇帝年事日高,三位年长皇子的夺嫡之争越演越烈,竟成水火不容之势。朝野内外无人不知。皇贵妃还私下听到些传闻,就连两年前太祖皇帝和皇后娘娘最最钟爱的幼弟裕亲王殿下的出家为僧也是被三王逼迫的结果。皇贵妃又联想到太祖皇帝如今的身体状况,心内惊恐焦急万分。年幼的秦王本就是三王眼中的绊脚石。不难想象,如果陛下不幸病逝,秦王顿时就失去了强大的保护,不管最终哪位皇子争得皇位,都不会放过年幼的秦王。危险随时伴随在爱子身旁。恐怕连自己这个皇贵妃娘娘也难以独善其身。皇贵妃不惧自身的生死,甚至不担心自己娘家家族的兴衰,但却忧惧爱子秦王的安危。这样危急无助的局面怎能不让秦氏提心吊胆,寝食不安。 好不容易睡下还没多久,皇贵妃就被贴身的宫女唤醒了。她一听说马总管领旨前来接自己前往万寿宫见驾,正在暖春阁外相侯,脑子立马就清醒了过来。皇贵妃强压住心内的慌张,在宫女的服侍下从容快速地穿好了衣衫,独自步出暖春阁,上了在自己寝宫门外相侯的暖轿。马总管神色黯然,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引路。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乘小轿,跟在后面。轿子里面坐着惊慌失措的皇贵妃。四周万籁俱寂,连鸟儿都沉睡了。一行四人,乘着夜色,行色匆匆,悄然无声地行走在皇宫大内的小路之上 万寿宫内,巨大的蜡烛将宫内照得如同白昼。皇贵妃秦氏一进入寝宫,就看到太祖皇帝那张虽然灰暗但却笑意满满的脸。望着这张似乎又恢复了活力的容颜,皇贵妃心内多日以来积攒起来的惊惧瞬间化成如雨的珠泪滚落脸颊。她疾走几步,噗通跪倒在太祖床前,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太祖,一边哽咽着口呼圣上一边忘情地伸出双手紧紧攥住了太祖的左臂。 太祖皇帝在龙床上坐直上身,扭转身躯,怜爱地望着眼前的美人,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皇贵妃如云的秀发,低声说道:“贵妃莫要悲伤,快快起身坐到朕的身侧来。朕有天大的事情要同爱妃细讲。” 皇贵妃秦氏听了,慌忙止住了悲声。她迅速站起身来。一名小太监立即将手中的椅子放在了皇贵妃的身后。皇贵妃伸手又将椅子向太祖的龙床前拉近了一些,这才坐了下去,神色郑重地凝视着面前的龙颜。 太祖皇帝也收起了笑脸,严肃地望着皇贵妃的双眼,沉声说道:“朕上应天命,下顺民心,起兵草莽,不畏艰险,积百战之功,终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开创大商帝国千秋霸业。定鼎之后,天下凋敝,百废待兴。朕励精图治,废寝忘食,轻徭薄役,与民生息,开疆拓土,收复失地。经二三十年的苦心经营,天下昌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库渐丰,盛世之相初显。可惜朕身体日渐孱弱,已无法亲手开创盛世景象” 皇贵妃听到这里,急忙开口说道:“陛下一代圣君,得蒙天佑,定当开创大商盛世美景。妾身今日观陛下气色,龙体已是大好。切勿妄自揣测。” 太祖微微一摆手,平静地说道:“爱妃无需再安慰与我。朕自知病体已如沉疴朽木,难再逢春。欧神医刚刚已明确诊断告知,朕现已是回光返照之相,大限顷刻将至。时间万分紧迫,事关大商江山社稷,爱妃千万不要再打断朕的言语。” 皇贵妃乍闻噩耗,一时五内俱焚,悲痛欲绝。她强忍悲伤,聚拢精神,仔细聆听,任凭泪水暗自滑落。 太祖眼望爱妃伤心之状,心下怜爱,不禁也喉头发痒,眼眶湿润。他马上稳住心神,继续讲道:“自古创业难,守业更难。大商以武立国,却绝不可以武治国。穷兵黩武,倾覆在即。前朝祸事,即是教训。仁孝治国,方是正途。朕一生育有四子。前三子都已成年,四子年幼。按祖制,帝位应传嫡长子。建国之初,朕也曾有此心。可是,一件突发的大将酒醉杀害无辜百姓的军中大案在刑部刑审的途中却偶然掀开了一件军中旧案的真相。 大商立国前三年,朕亲率十五万大军围困敌军重镇晋州。晋州距京师三百余里,是京师西部的门户。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占据晋州就切断了敌西部军团与京师的通道,将敌西部悍军阻挡在晋州以外。围困晋州之时,我军以敌京师为中心,东西两路并进,展开会战。朕的异姓兄弟种老将军正与钟少将军,也就是今日的军中擎天柱老种将军,父子二人共同指挥朕的东部军团二十万主力大军开展歼灭敌军京师东部主力军团的吉州之战。吉州之战已进行了一月有余,战势焦灼。敌军主力与我军主力会战在吉州南部燕山山脉之间的开阔谷地。双方势均力敌,成败转念之间。当此紧要关头,迅速占领晋州,切断敌西部大军的增援就成了扭转战局的关键一役,事关天大。敌晋州守军虽已人困马乏,粮草将尽,无力出城迎战,但仍有余力拼死固守待援。敌西部军团二十万大军正火速驰援晋州。如不能在三日内攻占晋州,我军将反被敌西部军团和晋州城内守军围困在晋州城外。头尾不能兼顾。战局微妙。 晋州已被我军围困月余,水源和粮草供应皆被切断,形同死城。城内守军不得不刺马饮血,杀马为食。城内百姓更是出现食草吞灰,饥饿而死之事。为解晋州守军困局,敌京师中央军团适时派出一支万人的精锐部队为敌晋州守军运送大批辎重给养。如若晋州补给成功,守军将得到喘息,势必有力再战。我大军将不得不撤退。吉州会战也将被逼草草结束,战略目的无法达到。我军将失去大好的进攻局面。敌我双方终将陷入全盘的相持态势。战局无限拉长。只有消灭敌东来的补给部队,彻底切断敌晋州守军的东部补给线,才能挽回危局。 我军围困晋州东部的部队无力兼顾敌东来增援。只有派我军敌京师南部济州的一部驻军星夜兼程疾驰北上,火速阻挡敌东来补给部队。济州这路两万人马本是我围困晋州军团的后援,负责南部打援和保护我军的补给线。为解危局,朕特下令派出一万大军北上阻敌。这一万大军的主帅就是皇长子齐王。 齐王不负众望。率军轻装疾驰,成功将敌东部增援部队沿途拦住。他利用大风天气,发动一场火攻,将敌辎重补给尽数烧毁。敌万人的精锐部队也被全歼。一个不留。随后,齐王又率军回驰。携得胜之势,配合我军晋州东部围城大军,一鼓作气,连夜发动攻城大战。经过一夜恶战,终在次日黎明破晓时分,突破晋州城东部城防。齐王不顾劝阻,亲率五百勇士组成的敢死队突入城中。他亲手连斩敌军三员大将,身受十数刀伤,血人一般,如杀神附体,岿然不退一步,勇猛向前。我军将士身受齐王鼓舞,疲态尽去,个个拼死力战。当日午时前,敌晋州告破。残余守军败降。齐王经此役得到我大商第一狠将之名。 敌西部军团终被我晋州守军成功阻挡在晋州以西,无法东进。敌京师西部增援从此被切断。七日后,济州大捷。种老将军大胜。敌济州军团败退,只有少数残军得以向北逃亡。敌京师东部的威胁解除。至此,我军形成了对敌京师守军中央军团的包围态势。虽然敌军仍由四方反复救援京师,但都被我大军击败。终于在相持两年之后,敌京师告破。前朝末帝而亡。我军占据京师。又一年后,我军奋勇消灭敌残余武力,平定四方。朕终于在京师祭拜天地,荣登大位,创建大商帝国。围困晋州一役至关重大。齐王东部打援和破城的功劳更是此役首位。他也凭此大功完全巩固了皇长子的地位。 如若不是那件突发的将军醉酒杀害百姓的大案,朕恐怕早已立齐王为太子了。那位身犯杀人重罪的将军,本是齐王的麾下。晋州围困战时就是他作为副将跟随齐王参加了晋州东的打援。犯案被刑部抓逮入狱前,他刚刚由齐王麾下调入京师,升任京师守备三营羽林军左翼鹰营的指挥使。此人所犯案件性质恶劣,民怨沸腾,多位大臣上书要求严惩。朕特下旨命刑部严办。此人熬不住刑部狱吏的百般严酷手段,在严刑拷打之下,将自身所犯之罪倾巢倒出。其中就包括交代出了一件事关齐王的惊天大案。 原来当年晋州东部阻击战竟然另有隐情!当时率领敌东向支援晋州的援军主将本是前朝末帝的御林军殿前都指挥使。本是前朝末帝的亲信。可末帝荒淫无道,在一次宫内举办的酒席之上,竟趁酒醉之时奸杀了这位将军的爱妻。蒙受如此天大羞辱,这位将军含冤隐忍,发誓寻机为爱妻复仇。末帝慢慢察觉到了这位将军的心机。为防不测,趁增援晋州的时机,他派这位将军领兵出征。同时加派了一员亲信内侍太监,一同前往晋州。名曰向晋州守将颁布恩旨,代君犒赏晋州守军。其实,这名太监还身藏一道末帝的密旨。末帝命令晋州主将,在辎重给养送达晋州之后,将这位将军当即处死。以绝后患。这位前朝御林军的殿前都指挥使绝非泛泛之辈。他早已怀疑末帝暗藏祸心。率领大军出京之后,他就下令亲信秘密逮捕了随军的太监。太监本是贪生怕死之徒,一番恐吓威逼之后,就老老实实吐出了真情。这名将军当即就决定率军带着全部增援晋州守军的财物投靠我军。甚至做好了与我军里应外合攻占晋州的安排。可还没等派出与我围困晋州大军接洽的人员,就迎面碰上了齐王打援的兵马。将军大喜之下,立即停住部队,派出几名亲信前往齐王大营秘密洽谈归顺大计。 谁成想当齐王看到对方商谈人员奉上的物资名册上竟然标有末帝赏赐给晋州守城众将的十万两黄金时,他遏制不住地动了私自贪占之心。 齐王一面假装欢迎敌军投诚,安排与敌军主将密会,一面私下与亲信将领密议私吞黄金之事。当夜,齐王率亲信在自己大营大排筵席,欢迎投诚将领,双方痛饮。同时,又派人在敌营安置酒肉,犒赏投诚士卒。欢饮达旦,不醉不休。 齐王大帐内的酒宴一直持续到过了子时方才宁静下来。一切步骤按照计划进行,齐王一方喝的是水,对方诸将喝的是酒。齐王诸人假醉,都指挥使率领的投诚诸将可个个是实打实喝醉了。大帐外早早已安排好了刀斧手,齐王摔杯为号,刀斧手涌进大帐。片刻之间,投诚诸将皆被斩杀。可怜那位前朝的都指挥使,大仇还没得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个醉死的冤鬼。一切只是开始,杀戮还远远没有结束。给投诚士卒准备的酒食之中早已被下入了足够分量的蒙汗药。子时一过,投诚大军的营地之内,早已是一片肃静。除了少数士卒,其余全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齐王的大军团团包围了投诚士卒的营地。只派出了一个千人队突进对方营地,就轻松收拾了毫无防范的哨兵。下面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仅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解决掉了那些仍有一丝清醒的士卒们。自古杀降都是军中大忌。可况还是冤杀!当夜子时过后,突然狂风暴起。清理完对方看起来算有抵抗能力的武装之后,齐王下令立即将装有十万两黄金的大车套好马匹,迅速撤离现场。随后,趁着狂暴的西风,派兵围绕投诚士卒营地环布火种,迎风放火。一夜之间,上万投诚士卒和所押运的全部辎重给养尽付火海。这可是上万条无辜的性命啊!事后,齐王向上谎报军情,隐瞒真相,犯下了欺君大罪。除了少数参加了夜宴的亲信将领,其余所有部众也都以为齐王在好意劝降敌军主将不成后,方才忍痛施展妙计火攻敌军。不用说,那十万两黄金早已被齐王暗中纳入私囊,用来扩张自己的势力。 事发之后,刑部尚书紧急封闭消息,立即密报与朕。朕念及齐王身为皇长子,一直侍奉父母尽孝,战时立功无数,届时正亲率十万精锐驻守帝国东部,军中势力庞大。帝国又正逢初建,孱弱不堪。为天下稳定计,朕特与宰相魏大人·御史中丞马大人和朕的把兄弟种太尉密议之后,决定为齐王掩盖事实,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没等立即处死犯罪将军的密旨下达刑部大牢,这位罪臣竟然已经在刑部大牢内自尽而亡。事情蹊跷万分,让人不得不突生联想。事后,朕也曾下旨试探告诫齐王。可齐王却装聋作哑,置若罔闻。自此,朕对齐王心生芥蒂。立储之心尽去。 朕的另外两位成年的皇子,皇二子豫王和皇三子桂王,也都不是满足现状,心怀感恩,甘愿终生忠君为国的良臣。此二子也都是自幼随朕久经行伍,历经无数战阵,杀人无数的军中悍将。与他们的的皇兄皇长子齐王一样,各自率领十万大军盘踞帝国一方。多年来眼见朕无意立齐王为储君,二子不禁偷偷心底暗生妄念,又在心怀叵测的心腹谋臣们的不断撩拨之下,二子终归没能抵挡住大位的诱惑,私自扩充实力,暗中收买朝臣,遍布党羽,党同伐异,三子势力互相倾扎不断。可恨一个个又在朕的面前装尽了孝子忠臣的嘴脸。 近几年来,朕年岁日高,身体也日渐衰弱。三子看到随经众臣不时上书规劝,朕仍无从他们三人之中选取其一立为储君之意,虽将矛头直指裕亲王殿下。裕亲王殿下是朕和皇后娘娘最为钟爱的幼弟。自幼在朕与娘娘的身边长大,情超父子。何况裕亲王殿下正值壮年,忠孝天下闻名,又是我大商帝国的军中第一猛将,深得天下人爱戴。当时,军中大权几乎全在裕亲王手中。也难免三子暗自忌恨猜忌。可怜朕当时妄想让三子的势力各自牵制,以求平衡,没能早早看清三子各自的险恶用心,竟然妄信了三子对裕亲王殿下的谗言构陷,逼得爱弟冤屈难平之下,一怒悬梁自尽。幸亏上天保佑,亲王殿下得以保全性命。也使朕免去了心胸狭窄·多疑狠辣·逼死亲弟的恶名。经此一事,朕是完完全全看透了三王的狼子野心。朕绝对不能将大商帝国的万里江山托付给三子中的任何一人。他们不配。 近一年来,就连大内之中,朕身旁的内侍太监之列,也有多人暗中被三王收买,以为内应。三子不臣的恶毒之心,已昭然若揭。为安全计,朕只能表面装作不知,暗中密布战局,与其周旋。 现朕病势已为不治,倾覆就在转瞬之间。绝命之前特召爱妃前来,只因心中一件大事无法放下。朕在此告知爱妃,朕已于一年之前立有遗旨,将幼子秦王立为太子。旨意密藏于乾龙宫正大光明匾的后面。立旨之时,朕亲自委任的监国四大臣,宰相魏大人·太尉种老将军·御史中丞马大人和朕的幼弟护国师皆在场亲见。马青也是亲历之人。” 太祖看着皇贵妃泪流满面的玉容,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伸手轻抚着贵妃的脸颊,低声说:“立年幼的秦王为储君也是朕在权衡利弊之下的无奈之举。前三子狠毒狡诈,私欲旺盛,罔顾亲情,视人命如草芥,如若立此等人物为君,大商帝国必然短寿。秦王虽然年幼,但天性仁厚聪颖,慈悲心肠,品行高贵。远非三个皇兄可比。两年之前,秦王八岁之时,朕旧伤复发,呕血不止。秦王牵挂父皇的病体。他从书中读到晋时介子推割肉为公子重耳治病的记载后,不顾贴身太监的阻拦,竟然亲手用刀割下自己小腿上的一块儿肉来,命下人斩成肉泥,熬在稀饭之中,端给朕服用。又严命知情之人不许通报朕知。如若不是朕恰巧看到有个知情的小太监躲在角落之中暗自哭泣,好奇之下,询问详情,方才知晓此事。如此年纪,竟有如此忠孝大德,又能不事张扬,凭心为之,实属天性高贵,足见太平天子之相,实为我大商后世之福。 从大处说正是因为前朝末帝穷兵黩武,荒淫无道,天下动荡不堪,战祸连年,大商才得以凭武力起于草莽,赢得天下。可以武力建国,却绝不能再以武治国。要使大商帝座绵延,天下需长治久安,物足民风,百姓安居乐业。太平天子需是仁爱之君,必须要以天下万民为己任。三子自私狠毒,绝非盛世之相。只有四子秦王,天性纯厚仁爱,坚毅果断,再加名臣良将从旁悉心教化辅佐,定可巩固发展我大商基业,成就一代盛世之君。从小处着眼,朕一旦故去,三王之乱就在眼前。三王早已觊觎帝位多年,各自手握重兵,朝中又各自私纳党羽,无论朕立三子之中何人为帝,另两子必拥兵谋反。天下必将重倒战火。秦王虽年幼,毫无阻挡之力,但确是三王的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后快。三子狠辣,斩草必定除根。贵妃本家也势必面临灭族大祸。即使秦王登基,三王之乱也无法避免。无乱如何,大乱将生,无力挽回。虽然幼帝将成为三王心同的敌人,但也只有荣登帝位,黄袍加身,天下大权在握,身边再有忠臣良将辅佐,秦王才有能力对抗三王之乱,保全性命。朕为秦王所选的四位辅政大臣,都是当世最为杰出的名臣良将,一呼百应,三王不可敌。四人皆是忠贞之士,可堪重托。定会效忠天子,平定三王之祸,为大商帝国澄清宇内,再造太平。将一个太平的天下还政与少年天子。 只是秦王年幼,外有三个手握重兵贪念大位的皇兄作乱,内有三王党羽潜伏朝廷,把握权力,以为内应,前途必当凶险万分。如若辅政大臣不能排除干扰,倾心辅佐,团结一心,不仅幼帝帝位不稳,恐怕依旧连性命都不能保全。大商天下也势必危若累卵。 现在最为紧要的一件大事就是要使将来辅佐秦王的诸位大臣安心。何为安心?杜绝后患即是安心。” 太祖说道这里,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地直视着皇贵妃懵懂无助的双眼。他不由轻叹了一口气,又伸手轻抚着皇贵妃娇嫩的脸颊,接着缓缓说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出了多少临终托孤,委派重臣辅佐少年天子的故事。当然,其中不乏所托非人,权臣独揽大权,妄自尊大,祸乱朝纲,欺瞒幼帝,僭越皇权的佞臣贼子。这些自不必说。朕相信所托之人品行端方,忠贞无二。 当朝宰辅魏迈魏大人和御史中丞马德裕马大人本是前朝誓愿隐居之人。当年朕三顾茅庐,虚心求教,方才以至诚之心打动二位贤德,同意出山辅佐朕平定天下。二人都是当世的儒坛领袖,治世奇才。二人本领超群,一般杰出,并称当世二绝,为世人敬仰。能得二位贤人青睐,并归心与朕,确是上天眷顾。 种太尉的父亲是朕早年的拜把兄弟,异姓兄长。他自幼熟读兵法,精研武艺,谋略当世无双,被世人推崇为当代第一名将。自朕起兵之日起,种老兄就一心追随与我。身经百战之功,无一败绩。几次于危难之时救朕于水火,实打实的常胜将军。如不是种老兄,恐怕朕早已丢了性命。大商帝国的建立有种家父子三代的不灭军功。立国之初,朕本意封种老兄为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无奈兄长坚辞不就。朕心内总觉愧对与他。建国之后,种家三代又为大商平定西部外族之患,收复失地,稳定边陲。种家一脉就是我大商帝国的军魂。 至于护国师,就更不用提了。他本就是朕与皇后娘娘最最疼爱的幼帝,当年的大商军中第一猛将,大商帝国至今唯一的亲王一一一裕亲王殿下。自从当年朕识破三王阴图谋害裕亲王殿下的奸计之后,为了保全爱弟,也为了大商帝国未来计,特掩藏心迹,当众降旨剥夺裕亲王身兼一切权力,命他代朕在京师净觉寺出家为僧。青灯佛影,粗茶淡饭,加持修行。三年以来,朕与爱弟再无一次相见。就连裕亲王府,朕也刻意下旨减少了财物供应。外人看来,裕亲王也失去朕的宠爱,完全被边缘化到了权力核心以外,再也无力翻身,不足为虑了。其实,这是朕与爱弟共同谋划好,为保全亲王,远离三王党羽视野,以备将来再次出山辅佐新君匡扶我大商基业的计谋。裕亲王殿下三年来不畏艰苦,甘于贫寒,无怨无悔。他心怀大义,苦心修行,敛尽锋芒,掩人耳目,实属不易。不负爱弟忠孝无双的美名。裕亲王殿下在朝野享有盛名,更是三子长辈,三王自幼畏之。他日重出江湖,道明真相,辅佐新君,登高一呼,自然天下响应。为我皇家柱石。 秦王年幼,刚满十岁,无力执掌朝政。登基之后,幼帝临朝听政,四位辅政大臣将按遗旨共同代理幼帝行使中央权力。五年之后,天子年满十五岁,辅政大臣按遗旨还政于天子。少年天子方可亲政。内外交困之时,四位重臣临危受命。外有三王拥兵作乱,内有三王党羽遍布朝堂。辅政大臣既要指挥大军平定三王外患,稳定大商江山,还天下黎民百姓太平岁月;又要甄别官场,清除三王势力,重塑忠于新君的官吏队伍。内忧外患之下,幼帝充分尊重信任辅政大臣,辅政大臣与幼帝君臣同心,一致对外,是保证肃乱成功的根本。即使肃乱成功之后,天下凋敝,重建大商盛世更需君臣同心同力。 幼帝可否在辅政大臣的教导辅佐之下健康成长,开创盛世美景,成为一代明君?四位辅政大臣能否心无旁骛,倾尽所能为大商帝国创建一世功名,成为流芳百世的一代名臣?最难得可贵的是,君臣之间能否终其一生互敬互爱,君是仁爱之君,臣不吟唱“狡兔死走狗烹”的哀声? 三王及其党羽是为叛逆敌营,幼帝和辅政大臣代表大商正统,二者水火不容。辅政大臣能否顺利成功,关键不怕敌营用尽阴谋诡计,就怕自家后院起火,后患暗生。后院起火,必是身边之人。俗语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三王叛乱之日起,幼帝身边所剩的皇室至亲就只有皇叔裕亲王殿下一家和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人品高洁,母仪天下,明辨是非,心怀大商万千黎民。断然不会为一已私念,暗结三子势力。何况秦王也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自幼得蒙娘娘教诲。娘娘疼爱秦王乖巧孝顺,情同亲生母子无异。自朕传位秦王之日起,皇后娘娘自会一心辅佐新君。朕只盼皇后娘娘能以亲情感化三子,放下屠刀,能幸存一人是一人。毕竟三子都是朕与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血,都为大商帝国的创立立下过大功。至于皇叔护国师,朕在遗旨中已恢复其秦王爵位。朕的爱弟身份尊贵,自幼忠孝节义,又是朕托孤的辅政大臣之首,自会一心辅佐保佑幼帝。毋庸置疑。 隐患在于何处?由古至今,历朝历代,由盛转衰,多少兴亡更替,上演的明明白白。最最可恨的就是阉人干政,外戚弄权。马青少年之时被朕收留。从草莽起兵之日起,一路跟随,也曾于战乱中救过朕的性命。他虽是身体残缺之人,但天性仁厚纯良,人品稳重。他知恩图报,明进知退,对朕忠贞无二,绝无非分之想。何况他身受皇后娘娘大恩,与裕亲王殿下情同兄弟,自会掌管好宫内阉族,一心服侍新君。 剩下的就是外戚之隐患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娘娘的本家一族,长者都是当年随朕起兵之人。除了已跟随三王结党阴图社稷的两三个兄弟子侄之外,剩余的全都是忠臣孝子。个个人品端方,知晓大义。不必多虑。 最后就只剩下爱妃的本家一脉了。朕与皇后娘娘情真意切,少年夫妻,誓愿结发百年,同生共死。本就无意贪恋女色,有皇后娘娘一人在身边相伴足矣。如若不是尊重礼法制度,又经皇后娘娘和群臣反复劝谏,朕绝不会再招天下绝色,扩充后宫。自爱妃入宫后,几经皇后娘娘推荐,朕才逐渐接受爱妃,慢慢与爱妃建立起了感情,并育有秦王。爱妃也明白事理,没有得宠而骄,坚守本份,不忘皇后娘娘恩义,一贯对皇后娘娘敬重有加。这也是朕越发怜爱爱妃的原因。后宫之内,朕对爱妃的宠爱仅次于皇后娘娘一人。朕的后宫也只有爱妃一人得以晋封皇贵妃的爵位。爱屋及乌。自朕宠爱爱妃之日起,不断加恩于爱妃的父子兄弟,给尽爱妃一族脸面,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奈爱妃的父亲兄弟一个个胸无大计,贪财好物,自私自利。在朝凭借朕对爱妃的宠幸,收受朝臣贿赂,为他人谋取私利;在乡倚仗自家权势,非法抢占他人田亩,无视律法威严。朕也只是严加苛责,弱化他们手中的权力。如不是因为对爱妃的珍爱,怕爱妃伤心,朕早已将此等鼠辈撸去一切官职,抄家灭产,下狱严办。料想爱妃对本家父亲兄弟的所作所为,也应该知晓一二,不会一无所知。” 太祖说道此处,稍作停顿,神色威严,眼神凌厉地看着面前的皇贵妃。皇贵妃慌忙跪倒,叩头不止,口中连说:“妾身的父亲兄弟皆有罪在身,有负皇恩,请圣上惩罚。只求圣上看在贱妾的薄面之上,能够施恩保全他们的性命即可。” 太祖面色稍暖,“哎!”的一声轻叹,说道:“起来吧,听朕把话说完。” 太祖无视战战兢兢重回座椅的皇贵妃,接着讲道:“朕在之日,还能控制住爱妃的父子兄弟,不敢肆意妄为。秦王登基之后,是为天子。爱妃依制就成了仅次于东宫的西宫皇太后娘娘。虽有东宫皇太后娘娘在位,辅政大臣在朝,但爱妃毕竟是幼帝的生母,东宫皇太后娘娘也不得不礼让爱妃几分。爱妃的本家父子兄弟本是势利小人,如何能够放过如此天大的富贵机缘。天子年弱,自幼长于后宫,丝毫不懂人世间的阴险狡诈。爱妃虽正值壮年,但性格柔弱,侍亲愚顺。皇舅一族自可施展奴颜媚骨,轻易哄骗得到幼帝和爱妃的信任。平叛之时,谅这些无能鼠辈也不敢跳出来干扰朝政大局。但一朝得到恩宠,大权在握,自会有别有用心的阴险小人前往暗自归顺依附,结成朋党。天下重归太平,幼帝亲征之后,此等奸佞定会结党营私,扩充势力,蛊惑天子,搬弄是非,构陷忠良。届时不仅四位尽忠尽孝的辅政大臣危矣,恐怕就算秦王也难免不会在奸人的蛊惑之下被遮住双眼,迷失本性,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悔事来,难成一代明主。大商万世基业再次面临危难。此是最大隐患。朕必须在辞世之前将其根除。爱妃也不想秦王成为一代昏君,自身也被至亲利用,亡我大商天下吧?” 太祖又停住口,威严地望着皇贵妃。皇贵妃似乎已被这番惊天的推断给吓傻了。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神情恍惚惊惧,双眼直愣愣地凝视着前方。 太祖皇帝心生怜惜,轻拍了一下皇贵妃的手背,轻声唤道:“爱妃!” 皇贵妃秦氏猛地由沉思中惊醒过来,她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眼望陛下,紧接着就又要跪倒。太祖皇帝微微用力拉住她的一只手,眼神又示意她坐着说即可。 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当此大厦将倾之计,陛下能不计耗费仅余的时间,在此用尽心力耐心地对臣妾详细诉说家国大事,澄清利弊,足见陛下对臣妾的恩爱。就此一点,臣妾死而无憾。事到如今,臣妾也对陛下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先在此肯请陛下饶恕臣妾的不敬之罪。” 太祖皇帝微微点头。 皇贵妃接着说:“臣妾出身平凡。父亲只是一名小小的六品京官。整日思索如何能讨得上封欢心,梦想着升官发财。家有兄长三人,臣妾是父母最小的一个孩子。父亲看臣妾自幼生得娇俏可爱,就花钱为臣妾聘请名师,从五岁起启蒙,教习臣妾琴棋诗画·歌舞礼仪,期望养得臣妾长大之后能嫁入高官望族之家,为其仕途助力。十五岁时,恰逢礼部安排为圣上选秀。按制只许在京五品以上官吏家的处女方可参加。臣妾父亲看重大好时机,私下贿赂礼部的一名主持官员,为臣妾争得一名参选名额。臣妾才得以参加选秀。上天垂怜,选秀之时,巧遇皇后娘娘前来视察,得蒙皇后娘娘喜爱,特意钦点臣妾入宫。进入后宫之后,皇后娘娘又几番费心为臣妾安排侍奉至尊。才使臣妾能有机会讨得圣上喜爱。皇后娘娘实是臣妾此生的大恩人。臣妾如何能不敬重孝顺与她? 臣妾自从得到陛下的宠爱之后,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上苍,愿上天保佑陛下和皇后娘娘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一生平安。臣妾有何德何能?上天对臣妾这般厚爱。不仅得到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万般恩宠,而且还喜结龙胎,育有一位爱儿,为陛下再添一位龙子。在这深宫之内,除了皇后娘娘,也只有臣妾一人能有如此幸福!俗语常说“千金难买多情郎。”。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尚且难遇一位可心的丈夫相伴一生,何况在这大内深宫之中?臣妾已经不仅仅是知足长乐就可以了,更要多谢上天垂怜,皇恩浩荡。诚如陛下所说,臣妾心内明白臣妾的生父就是一个庸庸碌碌懦弱无能的势利小人。臣妾的三位兄长不幸也全都遗传和继承了生父贪恋自私的本性。如若不是陛下因宠爱臣妾而爱屋及乌一再施恩于臣妾的家族,父亲凭借自身的能力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升至三品的高官显位。更不用说臣妾的三位兄长,要不是陛下恩赐他们六品的京官出身,就凭他们自身的资质,能不能考取进士功名入仕为官都是未知之数。臣妾虽然身为女子,出身低微,但也曾自幼苦读圣贤文字,了解伦理纲常。更多亏臣妾心性随了生母,虽然秉性柔弱,但知晓大义,善良本分,恩怨分明,分得清人世间的美丑善恶,还有一个为人的底线。怎能不明白糖从哪儿甜,醋从哪儿酸? 无奈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臣妾虽然心底明了父亲兄长们的不是,但人性中总有私心暗自作对,眼看着陛下因臣妾的缘故而饶恕了臣妾父兄的罪责,心内也曾暗喜,甚至故意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松了对自身所承担责任的要求。臣妾在此恳请陛下宽恕。” 说道此处,皇贵妃顺势跪倒在地,面含悲戚。太祖一边抬手示意皇贵妃免礼,一边微微颔首,要皇贵妃接着讲下去。 皇贵妃起身坐好,口中说道:“这一年来,陛下龙体日渐衰弱,朝中的夺嫡之争也越来越白日化,臣妾的生父借入宫探望臣妾的机会不断在臣妾耳边絮叨。多次暗示臣妾,要臣妾从陛下口中打探到新君的人选,以便他能提早归顺,站稳队伍。臣妾听的多了,难免受其影响。心内惊慌,揣测不定。一面担心陛下龙体,怕臣妾母子突然失去了依靠,难逃三王的迫害。一面又心存侥幸,希冀臣妾父兄能够早早与新君结盟,保全富贵。万幸臣妾还算守住了根本,没有依父命向陛下刺探机密,后宫干政。 无论如何,臣妾再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早已决定传位年幼的秦王为君。陛下能不顾皇后娘娘心痛,排除万难,毅然立秦王为帝。一方面是三王所为确实寒了他们父皇的心,另一方面也明明昭示了陛下对我母子的真爱。臣妾身为陛下的皇贵妃,理应承担起帝国兴亡的重任。生是大商帝国的皇贵妃,死是陛下的宠妃。为了大商帝国未来的昌盛,为了爱子秦王殿下的健康成长,臣妾更应该放弃所有,视死如归。更何况陛下待臣妾夫妻情重,如若陛下归天,臣妾又怎舍得让陛下独自一人独自前往,身边无人服侍照应。臣妾在此恳请陛下,允许臣妾与陛下同赴天庭,能够随侍圣上,再蒙宠爱!” 皇贵妃说罢再次跪倒在地,仰望太祖龙颜,泪流满面。 太祖温柔地凝视着皇贵妃的玉容,心中也是悲戚难平。他语气略显哽咽地轻声说道:“十年恩爱,朕总算没有看错爱妃。爱妃能有此番大义,朕去得安心了。不是朕冷酷无情,事情涉及到帝国长治久安,天下黎民百姓实免遭涂炭,身为君王,大商万年基业高于一切。爱妃要怪就怪此生不幸投生于帝王之家吧!” 皇贵妃面露微笑,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太祖的一只大手,深情地凝望着太祖说:“陛下不用在劝慰臣妾。我身为大商储君生母,自当为大商江山稳固无私奉献。此生此身能尽属陛下,我已不负此生。今生能有此天大责任是我一辈子的荣幸,请陛下速下恩旨即可。” 太祖微微颔首,说:“好吧。为了解除这个可预见的外戚之忧,杜绝后患。朕现有两个方案,供爱妃选择。天子上承天命,代天牧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了天下亿万黎民,该用霹雳手段之时绝不能手软。以免滋生后患,害人害已,遗祸无穷。既然朕与爱妃心下都知晓爱妃的父兄本性都是贪权恋富又心胸狭隘自私的势利小人,一旦得势必成大患。那么就该在隐患成疾之前趁早将其扼杀。这第一种方案就是朕速下旨意,命人即刻将尔等诸人一同逮捕入狱,剥去所有官职,立即斩杀,以绝后患。 不是朕绝情,要不是朕怕爱妃伤心,同时也是顾惜皇家的脸面,就凭你父兄在家乡为己私利欲低价强买百姓良田百亩,别人不从之下,竟然勾结当地县官,栽赃陷害人家通匪,弄得人家身死家灭,结果没花一两银子就强行霸占了那百亩良田;更别提你父亲暗自收受他人重金贿赂,疏通关系,行贿吏部官员,狼狈为奸,卖官鬻爵,中饱私囊。以上诸如此类犯法之事绝不仅仅只此两桩。桩桩件件早已构成抄家死罪。只是在朕刻意为其掩盖庇护之下,爱妃的父兄才能够又贪享了十年的富贵,风风光光多活了几年。按理说早已超过了命数,死不足惜。如今的塌天大祸全是因爱妃父兄自身所积恶行招致,怨不得他人,实属活该。爱妃无需再为尔等伤心难过。如若朕不能在归天之前将其铲除,也算朕此生的污点,愧对天下百姓,徒留隐患。又如何能安抚辅政大臣之心,一心对外,心无旁骛。 另一个方案,虽史有先例,但朕思前想后,心内实属不忍。还是不说也罢。朕即刻下旨就按第一方案处置。朕只命爱妃今后辅佐皇后娘娘管好后宫之事,照顾好新君起居。能够安于寂寞,耐心陪伴新君成长。切莫参与朝政,一切诸事以皇后娘娘意见为主。”太祖说完之后,神情疲惫地看着仍跪在地上的皇贵妃。 皇贵妃神色呆滞地沉思了一下,迷茫的眼神陡然清澈起来,她抬头凝视着太祖的双眼,坚定地说:“臣妾清楚陛下所说的另一套方案为何。臣妾被父亲逼迫,也曾苦读史书。知道汉武帝晚年立只有七岁冲龄的幼子刘弗陵为太子之时,年已六十九岁。可太子生母却年仅二十六岁,正值盛年。武帝深恐自己百年之后会出现女主颛恣乱国,吕后当年之事重演。为大汉江山稳固,武帝忍痛以主少母壮为由赐死了太子生母钩戈夫人,以防外戚之患滋生。无奈汉室最终还是出现了外戚王莽篡汉的局面。由此可见武帝当年的深谋远虑和外戚弄权的贻害。到北魏拓跋氏立国之后,为确保拓跋氏的江山正统,更是将“子贵母死”形成制度,沿袭数代。大商现今的局面与古时旧事无异。 臣妾深知陛下绝非无情寡义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口舌为臣妾解释。可主少母壮的局面却是事实。虽然臣妾父兄的不堪本性就在眼前,但如若没有臣妾皇室崇高的地位为凭借,谅此辈小人也无作乱之势。即使按陛下所谋将早已死罪难逃的臣妾父兄尽属斩杀,以谢天下,可只要不绝了外戚一族的血脉根本,难免他日仍会有姨舅一辈的子侄借势兴起,心底暗藏仇怨,阴风作乱。以此推断,陛下所设的方案无法从根本上消除隐患。可要陛下尽灭臣妾本家一族,臣妾生性柔弱,实在兴不起这般狠辣心肠,更担不起这灭族绝后的千古罪人之名。 另外,虽然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无二,可毕竟年事日高,他日自有精力不济之时。难免会有朝中别有用心的大臣为争权夺利,在臣妾面前哗众取宠,私下设计在臣妾耳边拨弄是非,诋毁暗害忠良。臣妾一生生于闺房长于大内,经历浅显,对人世的险恶狡诈没有丝毫的阅历,难免被谗言愚弄,撺掇新君做下对大商帝国有害之事。届时后悔晚矣。岂不凭白抹黑了陛下一世的清誉,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无私信任。 更何况于私来讲,皇后娘娘与陛下情比金坚,三王都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的爱子。如无臣妾存在,不管三王人品如何不称圣山之心,帝位也自当传给其中一人。这本应是属于皇后娘娘的一世荣耀。如今却因臣妾与秦王的存在,生生夺去了皇后娘娘的根基。臣妾实是感觉此生愧对皇后娘娘大恩。虽然后宫生子皆应视皇后娘娘为母,但只要臣妾这个生母在世,秦王对皇后娘娘的忠孝难免会自然少去几分。岂不让皇后娘娘晚年之时更加心寒无依。臣妾一思至此,心内更加惶恐不安。 至于外戚隐患,根源全在臣妾这个秦王生母,未来西宫皇太后娘娘的尊贵身份。失去了这个倚仗,就凭臣妾父兄的那些微末伎俩,恐怕都不能在朝堂之上立足,何谈兴风作乱?四位辅政大臣自可对其轻易控制,不足为患。何况父兄早已身犯重罪,陛下自当亲手责罚。臣妾只有一个恳求,希望陛下能看在臣妾和秦王的薄面之上,任意留下臣妾一位兄长的性命,使臣妾父母的血脉能够遗传。这就是陛下此生给臣妾一家的最大恩德了。恳请陛下成全。” 皇贵妃停住言语,叩头不止。太祖轻叹一声,说道:“爱妃已跪了好久了,快快起身坐下说话。” 皇贵妃多谢一声,双手按住身边的椅子,慢慢站起身来,坐好后接着说:“综上所说,从大商帝国的未来考虑,外戚隐忧的根本全在臣妾一人身上。无论从哪一点上考虑,臣妾都不应该再苟活于世。只要臣妾不在,一切隐患自会消亡。所以,陛下最好的做法就是将心中原定的两套方案一并实施。方能为秦王扫清隐忧,杜绝内患。臣妾是秦王的生母,于公于私都理应为爱子的将来奉献所有。无怨无悔!” 皇贵妃眼望着太祖皇帝悲伤的面容。从至尊凝视着自己的深切眼光之中,皇贵妃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从那里面流露出来的对自己裸的柔情,她轻叹一声,目光温柔地说:“臣妾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胸无大志,更没有野心,从来没有想过要争权夺势出人头地。虽然打小苦读诗书,精习琴棋书画,但那也只因生父逼迫,不得已而为之,臣妾心下却更喜女红。父亲希冀将臣妾培养成一名惊世才女,再凭借自身的相貌能寻机将臣妾嫁入显宦大族之家,成为他未来仕途上的助力。这一点上,臣妾丝毫也不关心。但读书自有读书的好处,书读多了,自然就明白了很多道理。臣妾也因此慢慢看清了父亲的为人,对女儿的疼爱是假,明白了自己在父亲眼中只是一枚可被利用的珍贵砝码。心内暗生不满。无奈身为人家的子女,无论父母如何,都要听从父母之命,服从父亲的安排。 随着年岁日长,终日里眼观耳闻父兄为了实现升官发财的美梦,奴颜媚骨,巴结逢迎,蝇营狗苟,不顾尊严,心内更加不齿父兄的为人。实在不想成为父兄的帮凶。臣妾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暗自祈求上苍,希望上天将来能赐给我一个相亲相爱的如意郎君。哪怕再普通平凡也不可怕,只要他是个诚恳勇敢的君子,能带我逃离肮脏的父兄身边。 臣妾从来也没有奢想过将来有一天能够成为陛下的女人。也许是臣妾的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我那贪权恋富的父亲竟然用尽手段将臣妾安排进了陛下此生唯一的一次后宫选秀。多少个花前月下,臣妾抚琴,陛下舞剑;多少个良宵美景,被翻红浪,抵死缠绵。虽然幸福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十载光阴,但臣妾至今思来仍觉得如同梦境一般。臣妾不仅得到了陛下的真心宠爱,而且上天还赐给我了一个聪颖仁孝的龙子,此生足矣!臣妾有时甚至还私下偷偷暗自感谢父亲幼时的逼迫,让我在不得以之下学得了一身本领。尤其是从圣贤书中领悟到了君臣大义,明晓了为人的本分。使得陛下不会嫌弃臣妾粗鄙,愿意对臣妾相爱不弃。 事到如今,请陛下原谅臣妾不顾皇室礼仪,像平常百姓家女子一样将心中所想畅所欲言。近一年以来,陛下身体突转之下,疾病缠身,日渐衰弱。臣妾心中着实担忧。每日都在自己寝宫之内焚香祈祷,希望上天保佑陛下平安。在臣妾心中,陛下不仅是大商的天子,更是臣妾的丈夫。丈夫就是臣妾的天,是臣妾在这人世上最最紧要的人。陛下宠爱臣妾,臣妾心中同样疼爱着自己的丈夫。我不管也不在意其他嫔妃在陛下面前献媚邀宠,我只要看到我的丈夫一切安好,我就心满意足了。臣妾从来没有想过去争抢什么身份地位,内心深处只将陛下看作是臣妾此生依托性命的夫君,就如同那普通百姓人家的世俗恩爱夫妻一般。这一年来,随着陛下病势日渐沉重,臣妾心内越发惊惧不宁。臣妾实在无法想象今后身边没有了夫君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虽然家有年老父母需要尽孝,但这过去的十载光阴,他们已经尽享了人世间的高官富贵,人前显贵非常。臣妾早已偿还了俗世儿女的情分。何况臣妾是天子的贵妃,礼法上臣妾已是他们的君,他们是臣妾的臣。父兄贪赃枉法之事臣妾已有耳闻。国法无情,是坐牢赎罪,是抄家灭产,甚至是引颈受戮,一切自有公断。一切也都是他们自作孽不可饶。臣妾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俗语说得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妾是天家的女人,就要维护天家的尊严,更要率先遵从大商的律法。 这七日来,陛下突然下旨独处万寿宫养病,不许内外臣工任何人等前来干扰。臣妾心下暗念不好,担心陛下病势越发沉重。惊惧之下茶饭不思,无法入睡,整日胡思乱想。也只能眼望万寿宫的方向,独自垂泪,不断为陛下祈祷。心底更是想尽诸般借口,哄劝自己回避夫君或将弃我先去的悲局。 如若不是秦王年幼无力自保,三位皇兄又在外枕戈待旦,臣妾实在无法不担忧爱子的前途,这也是我在人世上的最后一丝牵挂。无奈之下,也只好强忍悲伤,苟延残喘,暗自思量如何为陛下保全秦王的性命。现在臣妾已知陛下早已暗下旨意立秦王为储君,并已为他精心谋划安排好了辅佐护驾的名臣良将。臣妾顿感压在身上的最后一块大石已轰然落地。此生再无羁绊。至于以后如何,那就要看上天注定的大商国运和秦王自身的气数了。如果妾身早日故去还能为爱子的未来预先清除一些障碍,替大商帝国和夫君最后出一份力气,臣妾自当欣然为之。 陛下,臣妾已经将所有心迹全都倾诉出来了。相信陛下也能了解臣妾的真意了。臣妾心内没有丝毫的委屈。请陛下不用再有任何犹豫,就按臣妾所说将两种方案一起实施下去。为秦王和大商帝国的美好未来扫清隐患。 最后,臣妾还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务必恩准。臣妾已知陛下将不久于世。如何还敢独活?臣妾不想让陛下独自一人孤身前往一个未知的世界,身边连个照应的亲人都没有。更不想夫妻永别,独留妾身一人苟延残喘在这再无温暖的人世之间,只靠对夫君的无尽思念才能熬过今后漫长的人生。就请夫君准许妾身相随而去。满足妾身心中最后一个愿望,与夫君生死相随。效仿那孔雀东南飞中的焦仲卿与刘兰芝“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臣妾心意已决,绝无更改。如蒙陛下恩准,臣妾将听从陛下的旨意安排。如陛下不能了解臣妾的决心,臣妾将在陛下归天之后,悬梁自尽,追随陛下身影而去。请陛下爱怜臣妾的痴心。” 皇贵妃将心里话全部说完后,双目含情,面带微笑地深情凝视着太祖皇帝的龙颜。太祖皇帝面色平静地与爱妃对视着。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稍顷,一丝笑意缓缓在太祖皇帝的脸上绽放。二人不觉同时伸出了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太祖皇帝温柔地说道:“好吧,朕就随了爱妃的心意。让爱妃从此远离这苦恼之地。但请爱妃务必遵从朕的安排,不许自作主张。” 皇贵妃欣喜地跪倒在地,说道:“臣妾遵旨。一切但凭陛下作主。臣妾现在就回寝宫沐浴更衣。安心等待陛下派人前来引领。臣妾只希望能速速与陛下异世重聚。”皇贵妃面向太祖行罢叩拜大礼,起身快步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5) 望着皇贵妃离去的背影,太祖皇帝终于忍不住默默地流下泪来。马公公悄声走道床边,小生劝慰道:“陛下千万不要悲伤,龙体要紧。” 太祖皇帝微微一笑,轻声说:“朕真是老了。想当年多少人死在朕的身边,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却忍不住儿女情长。” 马青心中轻叹一声,依旧小生回答:“陛下重情重义,与贵妃娘娘感情深厚。” 太祖“哎!”了一声,吩咐马青道:“小青子,火速去坤仪宫将皇后娘娘接来见朕。朕所剩时间不多了!” 马总管突然听到至尊以多年未闻的小名称呼自己,刹时口头哽咽,眼泛热泪,说不出话来,他慌忙深鞠一躬,返身急匆匆走出了万寿宫。 太祖看到马青脚步踉跄地走出宫去,似乎还抬起右手抹了一把眼睛,他不由轻声自语:“连他也老了。真怀念横刀跃马,恣意飞扬的岁月呀!” 当太祖皇帝无限眷恋地沉浸在对逝去岁月的缅怀之中时,坤仪宫内灯火通明,在这暗黑寂静的夜色里分外扎眼。皇后娘娘六神无主地站在自己的寝宫内史之中,根本就没法入睡。 太祖皇后娘娘家本姓章。娘娘的祖辈与太祖商家的祖辈有缘在少年时一同结伴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几番出生入死之后,二人结成了一生生死相依的拜把兄弟。商章两家以武立世,都是闻名天下的世家大族。从太祖辈往上算起,三代之间,两家皆门风淳朴,家规严谨。无论男女,都被严格要求,自幼勤习武艺,苦读诗书。一时之间,两家俊才辈出。经过三代人百十年来的苦心经营,商章两家终于成了名震天下的世家大族。从二人的祖辈开始,两家三代亲如兄弟,结下了累世的通家之好。 到了太祖和章皇后这一代,二人自幼就由双方的祖辈在一场酒席上当着两家众位长辈的面为二人作主订了娃娃亲。太祖比章皇后年长两岁。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挚,甚至到了一日不见就茶饭不香的地步。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孩子长得越发英武挺拔,女孩子出落得更加俏丽温柔。在太祖年满十六岁那一年,双方长辈下令,两家欢天喜地地为二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二人结成夫妻之后,更是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章皇后最最怀念的就是夫妻二人年轻之时,并马齐驱,游历天下。几年之间,二人走遍了名山大川,看遍了天下最美丽的风景。也正是这几年的游历,让太祖和章皇后亲历了前朝的没落。天下之大处处民不聊生,土地荒芜。藩镇割据,各自为政。兵连祸结,百姓流离失所。前朝末帝不知体恤民意,减免税率,澄清吏治,限制藩镇。反倒严苛峻法,横征暴敛,宠幸奸佞,荒淫昏聩。一时天下群雄尽起。章皇后身为女子,虽有菩萨心肠,但却并无贪天之意。只求一家自保之外,仍有闲余接济寒微。只是太祖生就盖世英雄,誓愿倾己之力救万民出水火。章皇后生有大智,夫妻同心,自然了解丈夫心愿,鼓励夫君上进。她不仅说服本家老少英雄,耗尽全部家产,效忠辅佐。更是陪同夫君一起,亲历战火,不惜性命,帮助太祖收拢天下名士,会聚民心,逐鹿天下。总算上天恩宠,大商终于聚拢九鼎,安定天下,再造太平。这其中有着章皇后以及章氏一族天大的功劳。 大商立国之后,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娘娘更加以身作则,侍夫为君,严格恪守君臣大礼,为众人表率。虽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但时时刻刻谨小慎微,力行节俭,不时规谏太祖勿忘初心,轻徭薄役,善待天下黎民,深得众臣钦佩,万名景仰。 建国之初,太祖按功大赏群臣。章氏功劳最大。皇后娘娘却苦心劝导本家众亲勿贪富贵,戒骄戒躁。章氏一脉自请辞去太祖所封数个王位,不肯与天家比肩,以忠孝节义为传世家规。太祖心内更觉亏欠,连番下旨不允,封赏愈加丰厚。章皇后更是情愿章氏一族承受委屈,以史为镜,耐心规劝太祖。以大商帝国基业稳固为己任,终于化解了至尊大封外戚的决心。太祖感念皇后至诚之下,无以为报,只好重赏娘娘父兄钱物,委以重任。夫妻二人情比金坚,生死同心。除却一切身外迷雾,二人心坚意明。在这人世之间,只有对方才是自己一生一世的情感依托,精神皈依。 七日之前,太祖已有不好的预感。及时与皇后娘娘交心倾诉了心中的疑惧。夫妻二人心意相通。皇后娘娘对太祖身体的情况了如指掌。一日之后,太祖突然病势急转,沉迷不醒。虽然已有圣旨对外宣称禁止内外一切臣工无旨入宫面圣。但太祖和皇后娘娘心内清楚,这道旨意并不包括皇后娘娘本人。马青自然也心如明镜。这七日来,每日深夜,皇后娘娘都要趁着夜色掩映前往万寿宫探望夫君。亲手为他洗洗脸,捏捏腿,陪他好好说说话,道不尽的深情缱绻。马青和宫内侍奉的两个小太监每每都被感动得躲在一旁,暗自垂泪不止。今日欧太医为太祖诊治之后,太祖就命欧神医立即前往坤仪宫。委托他将自己的病情如实禀报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心知夫君大限随时将至,如何还能安睡。她明白夫君正在抢时间安排身后的帝国大事,肯定会将自己最后的时间留给夫妻二人用来相互告别。娘娘心如刀绞,苦苦相侯,却又生怕太祖派人前来坤仪宫 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扰了陷入对以往追忆之中的章皇后。娘娘的心跳迅速激烈起来,她回头一看,是坤仪宫内自己最信任的女官盼娘。盼娘神色凝重地轻声禀报:“娘娘,陛下派马总管带人前来接娘娘前往万寿宫面圣。现正在宫门外侯驾。” 章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她微微一颔首,也顾不得换上正式的朝服,身上只穿着一身休闲衣服,就转身急匆匆地朝寝宫门外走去。 两个心惊胆战的年青太监颤颤巍巍地抬着一乘装饰极端华丽的软娇,里面坐着同样胆战心惊的皇后娘娘,轿子旁边紧紧跟随着悲戚难平的马总管,四个人无声地穿过黑夜的帷幕走向万寿宫。 章皇后一出坤仪宫的宫门,被秋夜的微风一吹,慌乱的心绪立马平稳了下来。她望着眼前微微弓背恭敬地静候着的马青,恍惚眼前又见到了当年最初相遇时的那个穷途末路的濒死少年。脸上一般悲伤无助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深深的恐惧。借着月色,她似乎看到了马青鬓边的白发。刚刚七日,忧惧悲痛之下,这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也受尽了煎熬。章皇后明白马青自少年起被自家收留,一直跟随侍奉在自己夫妇二人身边。由于马青被收留前已经痛失父母,虽然年少却勤劳本分,人也温顺乖巧,章皇后因可怜他身世孤苦凄惨,难免对他比其他下人更加用心体贴一些。久而久之,马青心内暗自视主母如同自己亲生母亲一般,极其恭谨孝顺。章皇后兰心蕙质,看在眼里,心中如明镜一般。暗想他多年跟随在自己夫妻身边,又数次为夫君以身挡箭,不顾性命,可不就如同自家长大的孩子一般。身领大内太监总管的要职之后,马青一直惜言如金,沉着冷静。他恪尽职守,安守本分,极力维护皇家威严。从未曾见他在外人面前惊慌失措,乱了方寸。今天这样,实是真情流露,悲伤欲绝。见到自己如同见到亲人,顷刻之间,情难自禁。章皇后心内不由暗叹一声。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章皇后猛然想到,在如此紧要关头,自己身为后宫之主,又是母仪天下的大商皇后,一定要稳定从容,为他人做出表率。以免大事猝发之时,后宫里的众人成了无主的苍蝇,乱上添乱,耽误了家国大事。还有太多大事等待着自己为夫君亲手安排。最起码在人前,她要坚强起来。章皇后迅速收拾好心情,面色庄重沉稳地走进软娇。随着轿子平稳的前行,她心里的悲伤无尽的涌上心头。章皇后手拿丝巾用力地捂住嘴巴,任凭眼泪默默地流淌。她心内告诉自己,自己只有在轿中的这一段短暂的时间才是一名脆弱的妻子,可以放肆自己的悲伤。当轿子停下来那一刻起,她就又是大商帝国的国母。庄重威严! 时间刚进寅时,太祖一生的最爱,大商帝国的开国国母章皇后走下软娇,迈着坚定稳健的步伐走进万寿宫。那里面躺着他的夫君,大商帝国的开国之主太祖皇帝,正在望眼欲穿地期盼着她的到来双脚一踏进万寿宫太祖寝室的大门,章皇后迅速调理好心情,双手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脸上堆满了甜美的笑容。她要把自己外在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自己夫君的面前,让他永留心间,在最后的一刻不留一丝遗憾。 太祖后背靠着两层高高软软的枕头,半坐在龙床上,眼望着自己的皇后飘然而至。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瞬间在他灰败的容颜上绽放开来。虽然爱妻已年过半百,但太祖真心感谢上苍待己是那么的公平。自己一生挚爱的女人,绝世容颜依旧,体态婀娜如初,似乎时间在她身上悄然静止了。她永远都是他心中最爱的那个模样。 马青忧伤地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走进了万寿宫太祖养病的寝室。当至尊夫妻二人目光再次相遇到一起的那一时起,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就再也没有了其他人。接下来的一幕惊得马总管目瞪口呆,瞬间晃了神儿。大脑里一片空白。三个月前,至尊已被病魔折磨得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自己独立行走了。这一周来更是卧床不起,沉迷不醒。可就在钟爱一生的夫妻二人最后相遇在病榻前,双手再次紧紧相握的瞬间,马青清清楚楚地看见,太祖皇帝竟然从龙床上直起身躯,利索地扭转身体,就如同旧时身体康健时那样,双脚自然着地,虽然已消瘦不堪,但仍高大伟岸的身躯就那么挺直地站立在皇后娘娘的身前。他松开双手,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娘娘的玉体拥进了自己的怀抱。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神情。仿佛就在这一瞬间,一切病痛都已消逝不见。夫妻二人就这样无言的紧紧的幸福地相拥在了一起。刹那之后,马青牙关紧咬,脸颊不停抽搐,泪落如雨。 马青眼看着皇后娘娘慢慢扶着至尊重新坐回龙床之上。太祖皇帝抬头望着马青说道:“速速安排朕沐浴更衣,同时吩咐御膳房立即安排酒宴,朕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与娘娘大醉一回。” 马总管紧张地看着太祖微笑的龙颜,慌忙说道:“奴才恳请圣上珍惜龙体。” 皇后娘娘望着马总管,微微一笑,说:“小青子,不得扫兴!无需再多言。哀家要亲自服侍陛下沐浴更衣,你速按陛下口谕安排酒席。快快吩咐人将陛下最爱喝的西域波斯国进贡的葡萄美酒取来。哀家要陪陛下今生最后痛饮一场。” 马青听娘娘这么一说,心下因看到陛下龙体突然大好而升起的妄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得不无奈地接受太祖这是大限将至前的回光返照之相。皇后娘娘说得对,现在除了尽全力满足陛下最后的愿望之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想到这里,马总管躬身一礼后,马上转身安排万寿宫内随侍的那两名小太监速速为圣上准备热汤沐浴,自己则抬腿向万寿宫外跑去,安排人手操办酒席 皇后娘娘一路搀扶着太祖皇帝,慢慢走进万寿宫寝室内的洗浴房。两个小太监一边调试着水温一边将热汤缓缓倒进硕大精致的黄杨木浴缸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皇后娘娘命令两个小太监门外伺候。自己亲手为太祖宽袍解带,扶着他迈进浴缸,舒服地躺好。娘娘一边轻柔地为太祖擦洗着身体,一边温柔地说道:“相公,就让奴家像以往未入宫前一样,再服侍夫君好好地洗个澡吧。” 太祖皇帝也深情地回答:“有劳爱妻了。” 太祖皇帝和章皇后二人就像普通恩爱的夫妻一样,一边洗着澡,一边幸福地回忆着夫妻二人过往美好的时光。浴室里不时传来二人的笑语,温暖而深情。 过了有一刻的时间,两个小太监在浴室门外听到了皇后娘娘的呼喊声。两人手里恭敬地托着为太祖皇帝准备好的崭新的衣服,快步走进了浴室。二人配合着皇后娘娘一起为至尊穿好了新衣。 等太祖和章皇后相互搀扶着走出浴室时,马青已命人火速准备好了酒席。因太祖一贯勤于国事,往往一遇到大事,经常通宵达旦,废寝忘食。马总管早就给御膳房立下了一个全天无论何时都要有一班人马随时待命的规矩。席上虽然只有四凉四热一汤,共计九个菜品。但全都是太祖皇帝平日最最喜欢的菜色。酒当然是西域波斯国进贡的极品葡萄美酒。嫣红的美酒倒进了同样是由波斯国进贡的绝品羊脂白玉精制而成的薄如蝉翼价值连城的玉杯之中。灯光之下,泛着优美的光华。 马青伺候着太祖皇帝和皇后娘娘入席坐好后,就命令两个小太监退至寝室门外候着。他自己则躬身站在一旁,随时为至尊夫妇二人布菜倒酒,服侍宴席。 马青服侍皇帝和娘娘二人共饮了一杯美酒之后,就见太祖皇帝举起酒杯,深情凝视着面向而坐的章皇后,轻声说道:“朕自知这将是你我夫妻二人今生的告别宴席,朕在此先要好好自罚三杯,向皇后娘娘亲口郑重地说三个对不起。时间无多了。请爱妻千万不要打断,耐心听为夫讲完。” 章皇后面含微笑,缓缓点头,双目中隐含晶莹泪光。 太祖皇帝高举玉杯,一口饮尽嫣红甘甜的美酒,张口说道:“先说这第一个对不起。爱妻与朕少年夫妻,恩爱一生。嫁入我商家之后,不辞劳苦。四年之间,就为我商氏一脉开枝散叶,连育三子。三子幼时虽个个天资聪颖,却顽皮成性,沉湎嬉戏。那时,我年少轻狂,性情未定。整日只知勤习武艺,精研兵法,倾心交往天下英雄,忽视荒废了对三子的管教。 俗语说“慈母多败儿”。十月怀胎,受尽九九八十一难,方才能得一子。母爱大如天,呵护宠溺爱子理所当然。可爱妻见为夫我无力兼顾三子的教育,毅然藏起母爱天性,板起面孔扮演起了一名严母的形象。为三子遴选名师启蒙,倾尽全力严格约束管教三子。担负起了理应是一名父亲应尽的责任。这才没有耽误了三子最佳的启蒙时光,为以后的成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十余载的光阴,现在想来,转瞬即过。爱妻一边辅助为夫处理家里家外的事,一边始终如一地恪尽着一位严母的职能,为我商家兴旺殚精竭虑默默奉献。三子在严母持之以恒的教化监督之下,勤学苦练。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也不敢稍有松懈。终于不负期望,全都习得了一身不俗的本领。 自朕为救万民起兵讨贼之日起,三子就出生入死,一路跟随。凭借着各自一身出色的本领,立功无数,都是我大商军中的名将。他们不仅是朕不可或缺的坚实臂膀,更为大商的创建立下了无数战功。要是没有爱妻自幼就在三子身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哪会有后来如此杰出的商家儿郎? 初始,朕见三子勇猛忠贞,自是欣喜非常。尤其是长子齐王,更是足智多谋,果敢坚毅,有我大商军中第一狠将的威名。朕早年心内对他深许之,隐有一旦九鼎归一,定将按祖制立其为太子的心意。可随着经年久月,我方局势越开越好,终于苦尽甘来,竟至逐鹿中原,独霸天下。三子的势力越来越大,野心也随着权力的增长而开始滋生。逐渐变得狂妄自大,骄奢放纵,私欲膨胀。忙于在朝野内外暗部党羽,拉帮聚党,清除异己,争权夺势。近三年来,随着朕年事日高,身体精力愈发不济,三子更是恣意妄为到毫不掩盖私欲,不臣之心竟演化成了明火执仗之势。三子各自秉性中的弱点纷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朕的面前。另朕每每暗自思之心甚恶之。心寒之余深悔作为三子生父,朕对三子缺乏仁义教化,实未尽到言传身教的责任。着实辜负了爱妻自幼的心血。 长子齐王狂妄自大,崇尚武力,铁石心肠。性格阴沉狠辣,行事决绝。杀降贪墨,私聚势力。欺君罔上,阴图社稷,根本无法继承大业。 次子豫王标榜忠孝节义,长袖善舞。一贯善施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人称“贤王”。实则心性贪婪好色,刻薄寡恩。为争储君之位,与长兄齐王交恶。是个外表忠厚内里奸诈之人,不足与谋大事。 季子桂王贪图眼前小利,心无长计。生性胆小懦弱,却又自私善妒,阴损隐忍。本无夺嫡之心,沉湎享乐,安于一隅。可惜所信非人。身边多名倚重之士被长兄派人暗自收买为内应。齐王又明里暗里示好,许诺各种私利。桂王终在长兄的利诱和近臣的蛊惑谄媚之下与齐王势力结为同盟。 大商以武立国。前朝之时,天下苍生早已被战火蹂躏和苛政摧残的疲弱不堪,心向太平。朕执掌天下三十年来,不遗余力地与民休养生息。君臣上下一心,同力同为,天下终归太平。虽然盛世景象初现,但民力仍柔弱无继,不堪摧折。立国以武,守业以仁啊!只有选取仁义之君,轻徭薄役,重农尊商,善待大商亿万黎民。广开科举门路,以文治世。严明律例,尊崇礼法,推行教化。大商才能继往开来,兴旺昌盛。可惜三子人品能力皆无法达到大商继世明君所需。 朕这几年来反反复复,思来想去,缠绕纠结。为大商帝业稳固,为天下黎民苍生安康,朕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实在不能从三子中选取任何一人继承大业。无奈之下,久经权衡利弊,不得以只能暗立虽然年幼但天性仁厚忠孝,性格坚毅果敢的四皇子秦王为储君。 朕这一生最最对不起爱妻的第一件头等大事就是无法将帝位传给爱妻费劲心力方才养育成人的亲生三子中的任何一人。心内着实愧疚,无颜面对爱妻对朕一生一世的真情厚爱。恳请爱妻原谅!” 太祖说完这一番话,神色愧疚地眼望章皇后,无奈地轻叹一声,双手高高举起玉杯,将满杯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章娘娘面色平静地看着太祖皇帝说:“夫君多虑了。为妻我深深体谅夫君的良苦用心。夫君所做所为完全正确。当年夫君不顾身家性命,起兵讨贼,非为一己私利,乃誓愿倾己之力拯救置身水火之中受苦受难的亿万苍生,实心有大慈悲。我钦佩夫君志向,才一心相辅相依至今。如今天下粗安,陛下仍不忘初心,心系大商黎民,实是大商帝业和亿万苍生之福。你我夫妻二人蒙上天眷顾,幸为天下共主。我既然母仪天下,就应以大商子民为己念。大是大非面前,必须忘却儿女私情。何况三子人品确实不肖,所行所为祸国殃民,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大统,以牧万民。怎可因一己私欲置大商万代基业安危和亿万百姓幸福于不顾?你我夫妻同心,我又怎会不支持你的决定?陛下也只有如此决定方才对得起为妻我一生的荣辱相依,生死相随。更上对得起商氏的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大商帝国亿万嗷嗷待脯的臣民。为妻闻之,心实喜之。” 太祖听到章皇后发自肺腑的言论,神情激越,频频点头称谢。他再次端起马总管重新倒满美酒的羊脂玉杯,面有愧色地又张口说道:“只因爱妻人品高贵,菩萨心肠,才能看在商家列祖列宗和大商亿万百姓的面上,同情和饶恕了为夫我对爱妻的这第一个对不起。 可我要对爱妻说的这第二个对不起,朕心内深感惭愧无比,羞对爱妻一生始终坚贞不移的夫妻情义。 当年众臣以尊重祖宗旧制,维护国家历法为由纷纷上书百般劝谏朕大开宫门,广纳后宫。言辞凿凿,气势汹汹。可朕心内只有爱妻一人,厌烦抗拒外人干扰朕的家事。还是爱妻心胸大度,以帝国初见,不宜因己费公,导致内外不和,延误国事为由,数番耐心劝导。开解朕在此事上理应放弃成见,放宽自我原则,理解朝臣意愿,尊重祖制历法,顺应民情。朕这才勉强同意与外人意见稍事媾和,下旨选秀纳妃。朕发誓起初心内确实是视此事为清除耳边聒噪的应景文章,心内仍坚信理应将一生所爱仅仅赋予爱妻一人。 朕本一直清高自视为情真义坚的一代情圣。自与爱妻情定终生之日起就发誓一生不离不弃,坚守承诺,只爱一人。可仅仅在纳妃之后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朕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让朕不得不痛苦地认识到原来我也同别人一样,是一个容易被美色引诱,也会移情别恋的普通人。这一点让朕自己暗自惶惑万分。自此后,爱妻越发对朕体贴恩爱,朕也越发感觉愧对你的坚贞感情。这也是为什么朕暗自许下重誓,自此后再也没有就扩展后宫之事与外人妥协。一生仅此一次已经让我对爱妻心生愧意,悔恨莫及。 朕还记得爱妻第一次将秦氏领到朕的面前。当时只是觉得此女温婉文静,大方得体,静如处子,不是一个令人一见生厌的庸俗女子而已,并没留下一丝深刻的印象,更谈不到有一见倾心之感。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事先就能预料得到的。 那一日早朝,因一件国事纠缠数日未决,我一怒之下逼迫相关各部长官必须当日做出决断。朝中几番势力为了维护各自集团的利益在朝堂之上喋喋不休。望着眼前一个个名满天下,一个个在人前装腔作势标榜各自清誉的伪君子们不顾脸面,不顾仪态,不顾尊严,犹如市井无赖一般的大吵大闹,相互诋毁,我心下实在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怨怒恶心之下,我头痛欲裂,心烦气躁地提前结束了那场远没有结果的闹剧,转身摆驾就回了内宫。 本想去坤仪宫与爱妻共进午膳,可听内侍们说裕亲王王妃当日进宫与娘娘相聚。一是有弟妹在场,诸多不便;二是心头烦躁。思前想后,就怕娘娘又就那件未决国事大义规劝,随临时改变了心意,不再前往坤仪宫。当日,春光明媚,百花盛开。多日烦闷之下,乍一见繁花美景,心情顿时大好。朕就趁着心意,在御花园内畅游起来。信步由之,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悠扬和缓清越的琴声,细听之下,竟恍似那千古绝唱(广陵散)。琴音高绝,动人心魄。朕被那琴声吸引,闻声而去。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庭院。庭院四周海棠迎春怒放,数枝粉红色的梅花从宫墙之上探出头来。琴音如水银泻地,和缓舒畅,仍就从庭院之内传来。朕停步抬头一看,竟到了暖春阁。 我知道院内肯定住着一位新进入宫的嫔妃,但根本不记得究竟室内何人。浓重的好奇心诱使朕命随侍的太监上前敲开了暖春阁的宫门朕走进暖春阁,独自欣赏着院内清雅的风景稍顷之后,琴音戛然而止,余音绕梁丽人缓缓而来,一张含羞带雨又隐隐妩媚多情的清丽容颜出现在了朕的面前就这样,朕与秦氏初次相识暖春阁内 秦氏虽出身小户人家,但饱读诗书,精研琴棋书画,连舞技歌唱都无一不精,兼之性格温顺从容,不争不抢,绝非世间庸俗脂粉可比。朕届时一直苦于朝野党争,身心疲惫烦躁不已,随慢慢沉迷流连于暖春阁的琴音·妙舞·甜美歌喉和美人如玉的梦境之中,无法自拔。而今想来,至少有半年多时间疏忽了与娘娘的恩爱。说实话,不是不想。每夜梦魂之中,与朕临窗画眉的也依旧只有爱妻一人。只是当时的党争之中三王势力已暗地显露头角。三子阴奉阳违,另朕心烦意躁,却又顾忌重重。百般无力之下,朕心底竟然暗自将三子不孝不忠的罪名归结到了娘娘教子不严的名头上,隐隐对娘娘生了怨念。现在思来,子不教父之过。朕不自思反省,反倒倒打一耙,实是自身软弱,刻意回避,纯属逃避责任,无理取闹。 朕越是与秦妃表面上如胶似漆,事后心里越是感觉无颜面对爱妻。那段时间里,那些曾经向爱妻许下的永不变心的誓言和当时的场景就如同走马灯一般时时出现在朕的梦境之中。午夜梦回,暗夜之中,总是令我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朕越是贪恋暖春阁里傲骨嶙峋的那几株腊梅,梦中反倒越是放不下坤仪宫里迎风怒放的牡丹。这样纠结懊悔的情绪结结实实的捆绑缠绕了朕好长时间。使我神思恍惚,寝食难安。羞愤之下,拼命压制住心内对爱妻的无尽思念,几个月间竟然没有踏入坤仪宫一步,只是派人多多给坤仪宫送上奇珍异宝,美味珍馐。以此减轻朕心内对爱妻的愧疚之情。 直到秦妃为朕又喜添了一位皇子,敕封其为皇贵妃后,朕方才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对爱妻的苦苦思念,鼓起勇气,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放下所有至尊的无上尊严,像普通人家犯错了的郎君一样,小心翼翼地毅然迈步走进了朝思暮想的坤仪宫,决心敞开心扉向爱妻道歉,祈求宽恕 迎接我的还是那张温暖如花的笑颜,体贴入微的话语,情深似海的眼神没有丝毫不满,没有一句埋怨,更没有一丁丁点儿变冷的情感瞬间,所有担忧化为乌有,更深的自责让朕心底痛下毒誓“今生绝不再负爱妻,如有违背,今世不得好死,来生托生猪狗!” 其实迫使我不顾所有也要面见爱妻的最最关键的原因只有一个,朕新生的幼子只能托付给皇后娘娘来抚养。其他任何人等,包括他的亲娘,朕都放不下心来。当朕迫不及待地当面将此事说与爱妻之后,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如当头棒喝一般刹时将我打醒了。原来在我心中,只有爱妻一人方才是我孩子的母亲,是我心中此生唯一的妻子。我与爱妻早已合为一体,神魂相依,永不可分。 朕这一生最最对不起爱妻的第二件事就是朕此生曾违背誓言,有负爱妻真情!再次恳请爱妻原谅。来生定当报以不变真心,以赎今生之罪。” 太祖皇帝面向章皇后,眼中柔情似水,他双手高举玉杯,将第二杯美酒一饮而尽。 章皇后听完这番真心告白,感动得珠泪顺着两颊缓缓滑落,她也举起手中玉杯,将杯中美酒痛饮而下。放下酒杯,娘娘深情凝望着至尊,激动地说:“能听到夫君如此真心,为妻此生足矣。但夫君切莫自认为有负与我。陛下此番言论谬矣。普通富贵人家,还要三妻四妾,何况天家内院?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也只是常理。你我夫妻同心不假,但身为国母,哀家绝不是那不通情理,狠独善妒的无知悍妇。劝解陛下纳妃,一是要遵从国家礼法,以彰显天家气度。二是为了广开天家血脉,多子多孙,香火鼎盛,使帝业绵延,后世无忧。这也是国母应当考虑的责任。怎可不顾大义,像百姓小民家的女子一般以誓言终生为由独霸丈夫?你我夫妻二人既然依天命成为天下共主,在大事上就应该摒弃俗世情愿,以国代家,一切从天下大局考虑。二人一世相依相靠永不相负纵然美好,可既然身负天命就不得不把帝业稳固放在首位,把夫妻间的美好愿望藏进心中。何况陛下此生后宫仅仅只有六位嫔妃,而且除了我,只恩宠了皇贵妃秦氏一人,绝对算是史上罕有的一代痴情帝王了。如今又听到了夫君心内如此真挚的感想,夫君一生也没有忘记你我相恋初始时许下的誓言,为妻此生除了深感幸福以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太祖双手抱拳,冲着章皇后连连施礼不已,口中不停说道:“多谢爱妻宽恕!无论如何,朕此生情上有愧。”说罢长叹一声,示意马青上前再次将玉杯斟满。 太祖品了两口娘娘给他夹到盘中的美味之后,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又语气沉重地缓缓说道:“朕此生最最对不起皇后娘娘的第三件大事提起来撕心裂肺,最为无情! 你我青梅竹马,情窦初开,梨花树下,执手伫立,青涩容颜相对,纯真地许下今生相恋的第一句誓言“此生誓不分离!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洞房花烛之夜,瓜熟蒂落以后;独倚危阑,凭窗远眺,望断孤雁,阅尽尺素,苦苦相思之刻;刀枪剑雨,生死搏杀,劫后余生,战帐相拥,喜极而泣之时无数个如花似锦的年青时光,你我夫妻相约“生要同寝,死要同穴!永不相负,绝不独生!” 英雄迟暮,红颜易老,光阴似水,无情东流;江山不变,绿树长青,生老如梦,代谢短暂。朕每每静夜深思,深恐走在爱妻之前。空留玉人独自面对如血残阳,静等日落西山。年华尽去,相思成空,孤灯冷榻,泪眼凭窗,怎一个凄惨了得!朕也怕晚景如鸳鸯失伴,孤雁离群,只余思念,孤苦凄凉。可又怎忍爱妻独自面对?为此朕暗下决心,祈祷上苍。宁可独留自己悲苦,也求上天保佑我此生能有始有终,与爱妻相伴终老,亲手送爱妻无怨无悔地平静离开。 无奈上天冷酷,不可怜朕的一片真心,使我最终也无法实现最终的誓愿。只能不甘心的先自离去,独留爱妻孤苦无依。一想到此处,为夫心痛如刀搅。我最后还是没尽到呵护爱妻一生的责任,让爱妻独自承受生死诀别之苦,相思无望之痛。朕也只能早一步对爱妻道一声“对不起!” 生死无常,听天由命。如果只是如此,也只是为夫一生的遗憾。虽然心里有愧,但也属无奈。可是不仅如此!在独留爱妻一人面对凄凉晚景之时,朕还要狠心地恳请爱妻拼尽余力,为朕,为大商帝国呕心泣血,保护·提携·扶植年幼的秦王成为大商帝国下一代名君。而且这位帝君还不是爱妻与朕的亲子。 朕怎能不在与爱妻诀别之前就此无情恳求对娘娘高声说一句:“对不起!”苦了爱妻了!” 太祖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泪落如雨。他颤颤巍巍地举起玉杯,哽咽着将美酒一口口慢慢咽下。 章皇后双眼痴情地凝视着太祖,任凭珠泪顺着脸颊滚落夫妻二人的眼波就这样默默地缠绵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二人身边伺候着的马青浑身颤抖,强忍着不发出声响,早已是泪眼模糊,悲痛欲绝。 还是章皇后玉手再次缓缓端起杯中美酒,稍稍平复心绪,一口饮尽之后,她眼神坚定地望着太祖低声说道:“夫君,你担心你走后独留我一人的凄凉晚景,为妻我又如何不是与你一般的心境。我深知你我夫妻二人情深似海。这几年来,看着夫君日渐衰老,我也一样时时心下不忍。暗自忧惧如若我先你而去,夫君要一人承受多大的分离痛楚。如今,你怪老天无眼。我却要自私一回。感谢上天垂怜,让我能陪伴夫君终老一生,不留遗憾。 至于夫君所托之事,就是为妻自身之事。我自当肝脑涂地,誓为夫君完成遗愿。如不如此,将来无颜与夫君异世重聚。至于秦王之事,夫君更是不用有一丝担忧。你我夫妻刚刚已说过三子之事。三子不行仁义,绝不可将天下交与他们掌管。秦王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与我亲子无异。我也深喜此子天性纯良仁厚,是上天对我大商的恩惠。身为国母,只要一息尚存,天下动荡之时,爱护扶植幼帝稳固帝位,是我不可推辞的责任。我定当排除一切干扰,以陛下所托为重,坚守大商基业。只求夫君不要忘记为妻的容颜,等待你我来生再续前缘。” 太祖听完皇后娘娘的话语,大手一挥,高声说道:“不说了!尘事已了。爱妻,为夫自觉大限瞬间可至。就让你我夫妻二人留住这宝贵的最后时光,开怀畅饮,大醉一场如何?”章皇后深情款款,高声称是。 马青立即振奋精神,满面堆笑,忙前忙后地为帝后两位至尊添酒布菜,当席侍奉。 帝后二人忘却烦恼,敞开胸怀,尽情挥洒。你一杯我一杯,顷刻之间,一坛葡萄美酒告罄。太祖的精力与面色也明显地越发不济。他还在挥手示意马青接着蓄满。皇后娘娘心智仍十分清醒,她担心地用眼神警告马青不要再给至尊添酒了。 太祖竟然发现了二人之间的秘密,他口齿迟钝的大声说:“爱妻,你就让朕醉去吧!省却好多痛苦。” 章皇后听了差一点没有忍住心底的悲伤。她马上深呼一口气,笑容再次飞上玉面,大声说:“马青快为陛下斟酒。” 马总管慌忙又启开了一坛陈年葡萄美酒,酒香瞬间四溢。他稳稳当当地又为皇上和娘娘各自面前的玉杯中斟满了美酒。 正当帝后二人刚要再次举起玉杯之时,寝室门外静候的一名小太监静悄悄地走进室内,小声向马总管禀告着事情。马总管面色瞬间阴暗了下来,他抬手吩咐小太监出去后,快步走到至尊面前,也要低声向太祖禀报。太祖大手一挥,高声说道:“大声禀报,让娘娘也听个清除。” 马总管立马站直身子,高声说道:“禀报陛下,禀报皇后娘娘,刚刚皇贵妃已奉旨身穿西宫娘娘凤装,饮下陛下所赐鸩酒,驾鹤归西了。” 章皇后惊愕之间,身子猛地一软,随手慌忙一扶酒案,无意间却伸手将玉杯扫到了地上。清脆一声传来,玉杯摔了个粉碎,嫣红的美酒洒在了脚前。她匆匆坐直了身子,抬头疑惑地望着太祖皇帝。 太祖却突然哈哈大笑几声,猛然举起酒杯,一口饮干,眼泛精光,大声说道:“爱妻为了大商江山,不惜舍弃亲生三子。晚年还要替朕佑护幼子称帝。幼帝登基,三子必反。大商天下将重蹈战火。皇后娘娘还要登高一呼,凝聚人心,平定内乱,为大商帝国再造和平。如此重担都要压在爱妻身上,朕如何能心安。 皇贵妃秦氏身为幼帝生母,正值壮年,名重天下。兼之家族兴旺,父兄却人品低劣,外戚之患堪忧。三王外患已生,朕已无力清除。外戚内患未至,朕如何能留它今后任意滋生,祸害皇后娘娘与大商江山。秦氏深明大义,已誓愿与朕同死。朕已留有遗旨,将秦氏父兄之中罪大恶极之人抄家斩首,以安天下民心。只留秦氏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兄长,因他所犯之罪尚轻。恩旨剥去一切官职,永不录用。赏赐田亩钱财,返乡延续秦氏血脉。今后,秦王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子,无人可夺,无人可扰。朕走之前誓为娘娘清除隐患,绝不怜惜。 三王本是爱妻与朕的亲子。虽然三子奸恶,但血脉亲情难舍,今后娘娘如果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召唤他们回归善途,哪怕只有一人,朕在酒泉之下也定当谢过娘娘大恩! 如若秦王也是阿斗,难以撑起大商帝业。皇后娘娘可废旧立新,说服裕亲王殿下,请他继承大位,担负起大商兴旺的重任。他也是爱妻自幼养育长大的孩儿,与你情同母子,定会听你吩咐,不敢不从。 另外,朕给娘娘留有遗旨,就在这寝室之中。马青知晓。朕一旦大行,娘娘勿慌,可速按遗旨中已计划好的内容安排身后诸事。拜托了!” 章皇后翻身跪倒,双手胸前抱拳,神情肃穆地高声说道:“臣妾谢过陛下隆恩!定当不惧险阻,辅佐秦王称帝,振兴我大商江山。”说罢,叩头在地。 太祖又哈哈大笑几声,端起面前马青刚刚斟满的美酒,再次一饮而尽,高声喝道:“朕这一生,逐鹿中原,荣登大宝,是天命,不是我愿。与所爱之人恩爱一生,相偕到老,是我愿,我愿是缘。命旺缘满,好不痛快!” 一番话落,章皇后和马总管眼睁睁看着太祖皇帝手中玉杯紧握不放,身子直坐不倒,眼中光芒瞬间暗淡无光,面色也刹时转为灰白 章皇后面色惨白,浑身抽搐,她强忍悲伤,低声对马青说:“小青子,陛下业已归天。快召门外伺候的两个太监进内,先将陛下龙体安置妥当。马上将陛下留给哀家的遗旨请出。然后,速传哀家口谕,宫内宫外严加戒备。对内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不可丝毫泄露。” 说罢,娘娘跪倒在地,面向太祖遗体,行三拜九叩大礼。马青一脸戚容,紧随娘娘身后,庄严行礼。 礼毕,马青抢先一步,先将太祖留给章皇后的遗旨请出,交与娘娘。然后,他迅速转身出门,下达皇后娘娘的口谕。 天命九年九月初九卯时三刻,大商帝国开国圣君太祖皇帝驾崩万寿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寺时的匪患(6-16) 天命九年九月初九清晨,太祖皇帝刚刚崩逝万寿宫内。适时,京师上空突然浓云密布,天阴如墨,如同子夜一般。京师百姓只得呆在家众静候天光大亮。 这一日恰逢九九重阳佳节,是大商帝国的法定假期,为期一天。全体在京的大小官员除少数人排班在府衙值勤外,一律放假。 大内之中,二十名大内神秘情治机构“锦衣卫”的绝顶高手奉皇后娘娘急命火速赶到了秦王在大内中的寝宫。没有惊动睡梦中的年幼秦王,众高手们静悄悄地把手住寝宫的个个位置,将秦王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离辰时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当日值夜的御林军统领突然接到大内总管马公公传达的皇后娘娘的口谕。皇后娘娘命令皇城大内四门紧闭,紧急戒严,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没有圣谕绝不许内外任何人等靠近。如有不尊口谕胆敢肆意冲闯宫门的,不论何人,立即羁押。如有反抗,可就地斩杀。 御林军左营在皇城内城紧靠大内外环绕驻扎着一个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战斗力彪悍且又忠诚可靠的千人队精锐骑兵营。这位统领接旨后迅速开始安排了皇城外围的一级保护。将平时四门外守门的士卒人数从常规的四人一组立即增加到了一队全副武的十二人的御林军骁勇。同时迅速加派了三个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百人队。其中两队步兵反向而行,分别沿着皇城宫墙外面巡防。另一队百人为整装骑兵,也分成两组,每组五十人,同样反向沿着宫墙外围环绕骑行。余下的七百精锐也全被从睡梦中叫醒,紧急集合在各自的大营之内,人马装备齐全,严阵以待。大内皇城宫墙外瞬间被御林军保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大内之中同样迅速加强了防护等级。皇后娘娘首先下旨命令大内所有仆役人等全部止步在各自的居处,静候待命,由各处的总管负责就地看守,无旨一律不得擅自移动。如有违抗,立即扑杀。同时诏命四百位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们从上到下全体出动。一百人的精锐将万寿宫环绕保护起来。除了身有旨意并由身佩皇后娘娘刚刚下发的大内银质盘蟒腰牌的内侍奉旨亲自引领而来的人等外,任何人不得私自靠近万寿宫百步之内。另外一百六十名侍卫,按照旨意分布在大内其他个个女主所住的寝宫外围,严加戒备。其中,暖春阁皇贵妃的寝宫外面安排的戒严侍卫足有四十人之多。除了皇后娘娘谕旨指派的二十个资深女官和太监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以外,其他任何人等无旨一律不准靠近。余下五位嫔妃的寝宫外面也都各自安排了二十名侍卫严加防范。皇后娘娘下令,不准任何一位女主无旨任意外出。四门内也由大内侍卫们加强了防范,各自有十名侍卫在内把手。余下的一百名大内侍卫为机动部队,在大内四处巡防,看守监视。皇城内外,气氛顿时紧张万分,暗潮汹涌,如临大敌。 辰时刚到,御林军在皇城大内外的布防还没有结束。按照指挥使的军令,军士们一律严禁大声喧哗,所有战马也都衔枚裹足。一切都在沉静的气氛里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军校手中的火把和每隔百步就安置一个的已燃起熊熊烈焰的篝火堆将皇城宫墙外的夜空照得一片明亮。 正在正门位置安排布防的一位御林军百夫长身披铠甲,腰悬利刃,胯下青骢马,指挥若定。他猛然发现远处隐隐似有一队人马向着正门的方向急匆匆而来。他大手一挥,跃马当先,领着一组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士卒以进攻的姿态快速迎了上去。余下的士兵们也按命令迅速在正门前摆好了防守的阵势。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踏破夜色的沉寂,迎面向着正门奔来。转眼之间,来人已到眼前,停马相侯。百夫长勒住马缰,驻足一望,就见前方的马上端坐着一位气势威严的公公,手里高高举着一面象征着最高皇权的龙首金腰牌。他仔细一看,正是大内太监总管马公公。百夫长慌忙在马上行军礼致敬。立即命令下属让开道路,打开正门。 百十来名御林军士卒分成两边,保护着中间的两乘绿呢大轿快速行进到正门前驻轿停步。两名小校快速上前撩起了轿帘,当朝宰相魏迈魏大人和御史中丞马德裕马大人走下轿来。马总管前方引路,两位大人紧跟其后,三人急色匆匆地穿过大门,走进大内深处。伴随着吱呀呀的声音,身后的宫门被迅速关闭起来。 辰时一刻,京师皇家寺庙净觉寺的庙门悄然洞开,一黑一白两骑神驹首当其冲,飞奔而出。虽然浓云依然未散去,但马上二人仍头戴斗笠,斗笠上外罩薄纱蒙面。看身形,二人一般的雄壮威武。两匹宝马身后还紧随着十匹良驹。看衣服样式就能分辨出来,这十骑勇士全都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一一一御前一品带刀侍卫。马上的御前侍卫们一个个面色肃穆,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大声吆喝催促着胯下的骏马不要命地紧紧追赶着前面飞驰的两匹神驹。十匹良驹中当先是一匹毛色鲜亮骨骼强健的黄骠马,甚是惹人喜欢。虽然比不是前面两匹宝马,但也是千里难寻的良驹。再往马背上一瞧,可不得了!马上之人竟是当今大商帝国号称刀法天下第一的大内御前侍卫统领神刀冯英杰冯大人。神刀冯大人亲率九位一等一的大内高手拼死紧跟着前面二人,闷头疾驰,向着皇城大内的方向狂奔而去。一片急促而又杂沓的马蹄声冲破了浓墨一般清晨的沉寂 快马奔驰,也要用一刻时间才能到达皇城大内。这一干人却只用了两盏茶的时间就驻马在了大内正门的门前。除了行在前面的那一黑一白两匹神驹只是稍稍气喘以外,御前侍卫们骑乘的余下那十匹骏马全都浑身汗出如水,口吐白沫,颤抖不止。这一行人等像排练过的一样齐刷刷地跳下马来。神刀冯统领右手高举金龙腰牌抢先一步走到驻守正门的那位御林军百夫长的面前。不用多言,看到金牌,皇城大内的正门被迅速打了开来。正门的百夫长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那一黑一白两匹神驹,心里浮想联翩。几年前,他曾经远远地望见过这两匹传说中的神马。“难道是大商军人心目中最最崇敬的那两位军神来了?”百夫长暗自猜想。 那两位薄纱蒙面的神秘人将马缰递到身后的御前侍卫手中,各自伸手摘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百夫长乍见二位真容,不顾全身甲胄,激动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施礼,口中高呼:“参见裕亲王殿下·种大帅!”听到他这声喊叫,身边的御林军众军校们顿时跪倒了一片。没错,这二人中光头的这位正是以前的裕亲王殿下,现今的护国师。而他身旁那位腰杆笔直,目光如电,一捋长髯的长者正是当朝太尉大商西北军的最高统帅,种老将军。二人神色凝重,伸手示意众人免礼的同时迈开大步毫不迟疑地跟在神刀冯大人的身后,走进了大内深宫。宫门又缓缓关闭起来。 万寿宫内,因国事万分危急,成败皆在千钧一发之间,只简单地叩拜过太祖皇帝的遗体后,四位太祖钦定的辅政大臣就整齐地跪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虽然一个个心内悲戚万分,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聆听着马总管一字一句高声宣读着太祖皇帝留给皇后娘娘的遗诏遗诏很快就宣读完毕,四位国之柱石恭恭敬敬地对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齐声说道:“臣等谨遵先皇遗命,以皇后娘娘为尊,共同辅佐秦王殿下继承大统。定当不负先皇重托,誓死效忠皇后娘娘和新君。” 皇后娘娘命四位辅政大臣平身赐座后,临时内阁的第一场紧急会议在万寿宫内迅速召开了 辅政内阁的第一次全体会议是在一个非常悲痛和压抑的氛围下冷静而又克制地紧急召开的。章皇后按照太祖留给自己的遗诏内的信息第一时间组织安排了紧急内阁的第一次御前会议。正式参加会议的紧急内阁成员一共只有六人。除了皇后娘娘自身外,其他五人依次为现护国师前御弟裕亲王殿下,当朝宰相文臣之首魏迈魏大人,世所共仰的铁面判官御史中丞马德裕马大人,大商军中巨臂战力最强的西路军团统帅种老将军和大内太监总管太祖身边最隐秘的情治机关下辖所有大内锦衣高手的“锦衣卫”统领内相马青马总管。 三王夺嫡之战早已白日化。近段时间以来,随着太祖龙体日渐衰弱,三王势力更加猖獗,渐成肆无忌惮之势。如今太祖突然驾崩,消息万一被三王的细作侦知,提前传递出去。三王定会拥兵自重,威逼朝廷。局势的恶化将不可预测。大商天下定当大乱。幸亏太祖深思远虑。为防不测,就自己身后之事,早已与四位辅政大臣和马青等人几番暗地秘密商议。提前做好了应对所有突发事件的策略安排。几人各自领了秘旨,按照太祖的心意做好了各自的准备工作。 事态万分紧急,形势变化恍惚之间。为了按计划迅速展开工作,尽快将京师的局面牢牢掌控在辅政内阁手中。四位辅政大臣强忍悲痛,匆忙跪拜了太祖的遗体。辅政内阁立即就运转起来。 “万寿宫”太祖的小议事厅之内,章皇后威严地端坐在太祖的龙椅之上,紧急内阁的第一次会议已经开始。首先大家一致认为,在辅政内阁没有掌握京师的朝局之前,对外封锁宫内的一切消息,绝对不能透露一点太祖已然大行的信息。局势危急,留给辅政内阁的时间转瞬即逝。必须立即展开行动。 五位重臣稍事沉默,暗自思量,眼神互换之后,冲着对方微微颔首。随即五人纷纷默默伸手入怀,各自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写好的秘折。转身齐齐跪倒,双手高举秘折,呈送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章皇后站起身形,凤步轻移之间,将五封秘折一一接到手中。低头个个观看,双眉不由深锁。五封秘折封面内容完全一样,全都写着“三王党羽名册”。 章皇后快速将五封秘折一一打开阅览之后,长出了一口气,面色稍暖。她把打开的秘折全都平放在厅内的紫檀书案之上,轻声说道:“形势危急,大厦将倾,此事刻不容缓。五位爱卿速速核对三王势力安插在京师之内的党羽。哀家在此授命辅政内阁,合议确定之人后,可由紧急内阁以太祖之名下诏,加盖玉玺。剥夺犯官人等官职,立即安排缉拿下狱。情节严重者,抄家灭产。如有反抗,可当场斩杀。至于逆党侦核审讯之事,待朝局稍稳之后再开始一一清算不迟。” 一刻的时间过后,虽然浓云开始稍稍散去,天光也乍现微光,但整个京师如同黑夜一般,仍旧被笼罩在一张巨大的黑网之中。 吱呀呀一声大响,大内的正门打开,御前侍卫总管神刀冯大人手捧圣旨,领着两位大内高手大步而出。旨意是下给门前那位御林军统领的。统领领旨之后,迅速派传令兵手持圣旨,快马奔向一里地外的军营。命令留在营地待命的两位副统领立即按旨意行事。将待命的七百精锐士卒分成两组。一组五百人,由一位副统领率领,立即在营地位置横向展开,建立距皇城大内一里地的第一道防线。另一组二百人,在另一位副统领的指挥下,立即赶到大内外与统领会和,在皇城大内外坚守待命。一时间,七百匹骏马飞驰,皇城外狼烟滚滚,火把瞬间将沿路照亮。 除了正门,皇城大内的其他三个大门也不时洞开,一个个身领诏命的内侍太监带领着一组组精悍的御前侍卫们不断飞驰而去 不多时,正门大开,二十名御前侍卫当先跃马而出,身后紧跟着那匹通体黝黑没有一丝杂毛的宝马。马上稳稳端坐着一位相貌威严,目光如炬,神色冷峻的老将军。这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老将军正是大商帝中的定海神针,西部军团的大帅,太祖皇帝钦命的辅政大臣之一,当朝太尉种老将军。正在正门外指挥的御林军统领一见来人,慌忙翻身下马,恭敬地向来人行跪拜大礼。门外的众军校跪倒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老将军面沉如水,声音低沉地命统领速速起身领命。一名御前侍卫立即上前宣读圣旨。片刻之后,统领领旨上马,将大内的保卫任务交付给身边的副统领。当先领路,引领种老将军向不远处集合待命的七百御林军精锐所在大营飞驰而去也就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两百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精锐铁骑就紧随种老将军的黑龙马,一路狂奔,直奔城外护卫京师的禁军大营 钟老将军走后不久,正门再次大开。一队御前侍卫当先而出,身后紧跟着两乘软轿,里面坐着的当然就是另两位太祖遗诏上钦命的辅政大臣,当朝宰相魏迈魏大人和御史中丞马德裕马大人。两人身后是一匹白龙神驹。马上之人身穿宝蓝色团龙锦袍,外罩银丝软甲,腰悬龙泉宝剑,剑眉星目,英武非凡。正是已重新换上亲王服饰的钦命辅政四大臣之首,当朝辅政亲王,皇叔裕亲王千岁。与他并马而行的是大内太监总管马青。他俩身后还紧跟着十几位大内一等一的高手。大门外众军校一看,连忙向三位重臣行大礼。尤其是众军校忍不住悄悄望向裕亲王千岁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热情和无限敬仰。 一出大门,魏丞相和马中丞立即换乘回二人来时门外等候的绿呢大轿。裕亲王殿下亲自率领着一队御前侍卫精锐当先领路,魏丞相和马中丞的轿子紧随其后。保护魏马两位大人进宫后就在大内正门外静候的那百名御林军军校再次护卫着两位大人紧跟在裕亲王殿下身后,向着大商帝国的政务议事中心,乾坤宫金銮宝殿的方向急速行去。 有如神助!紧紧笼罩在京师上空的神秘莫测的黑雾成了最好的掩护。在这巨大的黑幕之下,大商帝国权力保护之战的序幕毫无征兆地猛然拉开,太祖遗留之剑锋利出鞘,刹时寒光四射 刚刚结束了紧急内阁的第一次会议,太祖生前钦定的四位辅政大臣和贴身的亲信马青都已领命出宫而去。章皇后屏退身边服侍的内侍和宫女,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万寿宫太祖的寝殿之内,疲惫的双眼凝视着面前身着崭新的明皇色龙袍静静地躺在龙床之上的太祖遗体,心底升起无尽的悲伤凄凉。 太祖面色微红,栩栩如生,宛如正在沉睡中一般。皇后娘娘心头不禁掠过无尽的苦涩,暗自想到“你是安心地走了。却将你的天下和这天下亿万苍生的安危全都一股脑地扔到了我这个妇人家的头上。你好狠心哪!一想到今后的每一个深夜我都将在对你无尽的思念中苦苦煎熬,我就痛不欲生。你为了大商的基业,忍心夺去了皇贵妃正值芳华岁月大好性命。后世之人看来,你是深谋远虑坚定无私的一代明君。可因此我却不得不要在这心头一片荒凉已无留恋的人世间完成对你最后的承诺。秦氏虽然已香消玉损,像你一样毫无声息地躺在床榻之上,再也不能呼吸,再也不能歌唱。可我现在是如此地羡慕你们二人。你们已将所有过去的美好定格留在了脑海之中,在另一个世界的门边相互等待着快乐地相携而去。而我,却要强忍悲伤,故作镇定,刀剑出鞘,与我们的孩子们拼死搏杀,以命相搏。这是如何的凄凉!我现在真的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紧紧挽住你争霸天下的脚步,和你一起只做这世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共同经营一个普普通通却温暖安逸的小家庭,那该是如何的美好!一切都晚了,此生早已无法回头。我也只能硬起心肠,为了完成你的遗愿,也为了对得起秦氏的付出,义无反顾地走完下面最后这一段人生。”章皇后缓缓站起身形,走到床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她俯下身去,从床头拿起一条崭新的绣着一条飞龙的明黄色锦被,轻轻盖在太祖遗体之上,口中喃喃低语着:“夫君,你就安心休息吧。一定要在那边等我相聚,千万不要着急转世。我会尽快安定大商江山,前去与你欢聚。” 再次起身站好的章皇后,脸上再无一丝软弱的神情。她腰身挺拔,神色从容,目光坚毅稳定,行走之间,霸气侧漏。这一刻起,世上再无那个心慈面软的贤妻良母,却多了个杀伐果断君临天下的大商基业最强大的保护者皇太后娘娘 命内侍火速安排好太祖皇帝和皇贵妃娘娘的遗体保护工作后,章太后迅速移驾已被重重保护起来的秦王寝宫。 秦王天资聪颖,事发至今,联想到父皇近段时间的病势恶化,几番暗自思忖之下,早已想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一想到父皇可能已经大行,悲伤难抑之下,年幼仁孝的秦王只能偷偷躲在暗处,独自泪落如雨,无声哭泣。只是寝宫内外已层层布防,限制了自己的行动自由。无法外出,也无人告知事情缘由,更无法与外界联系。悲伤暂缓之下,秦王不由暗自担心起母亲与自身的安危,心下难免多了一层隐忧。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皇后娘娘的銮驾已经到了 秦王口呼“儿臣拜见皇后娘娘”,心慌意乱地跪倒在章皇后的面前。突然听到章皇后语气平稳地说道:“你父皇刚刚已经仙去,你母妃也已追随你父皇而去了。你父皇遗命由你继承大统。这诺大的天下,现在就只剩下你我母子二人了。” 乍闻噩耗,秦王虽然悲痛难忍,心内却是一片清明。他明白皇后娘娘这是在明白地告诉他,她将秉承他父皇的遗愿,不惜与自己的三个势力强大的亲子为敌,保他继承大商帝业。秦王猛然直起腰身,饱含热泪的双眼坚定地直视着章皇后,朗声高呼:“母亲!”随即叩头不止。 两个时辰又匆匆过去了京师上空依旧浓云密布,但已有缕缕天光透过云层之间的缝隙直射大地。四周虽然仍稍显昏暗,但已能目视,不再需要灯光火把相助。 章皇后领着储君秦王,二人按照辅政内阁既定的计划,在里里外外的重重严密保卫之下,静静地在呆在秦王的寝宫之中,度过了她们二人人生之中最最沉闷最最压抑也最最漫长的两个时辰。 大内深宫之中也早已被三王暗自收买的叛徒或偷偷安插进来的奸细污染。幸好太祖早已看透了三子的行径,一直外松内紧,严防死守。表面上看来,让三王核心认为太祖已昏聩无力,以此迷惑三王视野。暗地里却早已把一切都掌握在以马青为首的由绝对忠诚的大内高手们组成的“锦衣卫”情治系统之中,并一直利用三王宫内的眼线向宫外传递虚假情报。 太祖病势突然危急,沉睡不醒的这七日之中,“锦衣卫”高手们早已按马总管的命令暗中将三王宫内暗部的眼线一个个全都死死监控了起来。决不许任何一人出宫,更不许一份情报传递出去。紧急内阁的会议刚一结束,马总管私下立马就把宫内叛徒和奸细的名册递到了皇后娘娘面前,请示娘娘如何处理。皇后娘娘微微一叹,毫无感彩地轻吐了一个字“杀”,然后就带着神刀冯大人移驾秦王寝宫了。 宫中的内奸们早已处在严密的控制之中,而且人数不过区区十人。为了确保皇后娘娘和储君的绝对安全,同时保证大内的人心稳定,马总管当即下令“锦衣卫”高手,立即将所有内奸一律秘密处决。 相对与宫内的暗潮汹涌来说,宫墙之外,京师城中,确是另一番情景了。一时间,惊心动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大商皇城位于京师中心,分为内城和外城。大内则位于内城的核心。大商御林军总计万人。在京师皇城之中驻扎着左右二营的各一个精锐的千人骑兵队。左营千人队驻扎紧靠大内,已在第一时间按命令誓死守护大内。右营的那个千人骑兵队营地位于内城和外城之间,也早已接到命令。全员整装,一级战备,就地待命。 在辅政内阁的第一次御前紧急扩大会议上,五位重臣在第一时间确定了第一批需要马上清除的三王势力安排在京师中央政府里的骨干党羽名单。由马魏两位大人亲手执笔,一张张加盖了玉玺和太祖名章的撤职缉拿的诏命迅速拟就。一封诏命写完,已恢复爵位的裕亲王千岁就马上下令给御前侍卫总管神刀冯大人和内相马青马总管立即安排手下人等快马加鞭,按旨意前往一一缉拿。所需兵丁人数按另一份旨意上的命令,在出皇城的途中前往内城外的已整装待命的御林军右营千人队中划拨。伴随着一份份旨意下传,大内皇城,除了正门之外,另外三个大门不时洞开,身携诏命的内侍太监·“锦衣卫”大内高手或是御前侍卫们一组,一个个神情肃穆,纷纷跃马而出,疾驰而去。 太祖生前早已深知自己一旦身故,三王之事绝对不能善了。为保江山安稳,从一年以前起,太祖已开始秘密与四位辅政大臣和马青等人暗自策划部署自己身后之事。可以说三王在京师和朝堂之上安插的党羽早已被太祖和几位重臣或明或暗地几乎摸了个通透。 章皇后和四位辅政大臣都是治世奇才,心志坚定。事情发展至此,行动自然果断展开,毫不迟疑。在辅政内阁的霹雳手段之下,清除行动如惊雷乍起,狂飙而过。三王势力虽然早已在中央政府的各部之中遍插党羽,人数众多,相互勾连,气焰嚣张。无奈,事发突然,毫无征兆。一个个也只能眼睁睁地被大内皇差凭旨剥去官职,惊惧万分地看着自己被如天而降的御林军精锐们五花大绑地缉拿入狱,没有丝毫反手之力。身兼要职的十几个主要党羽更是被满门拘禁,抄家灭产。紧紧两个时辰之内,三王各自集团在京师朝堂之内的主要势力被连根拔起,一根不留。除了三人试图反抗,被当场无情斩杀之外,余下百余名犯官一律被关进了大牢。 至于几个势力庞大的主要党羽家中私自豢养的几百名武装家丁,按照辅政内阁的严令,不管投降与否,一律当场扑杀。除了清除隐患之外,更是以这几百名走狗的鲜血震慑仍逍遥法外的那些屑小之徒。 虽然白昼漆黑如墨,但每日必须忙于谋生的京城的小民百姓们却丝毫不敢偷懒。挑担的,推车的,一如既往,早早就手举火把或车上悬挂着一盏简陋的风灯,顶着诡异的黑昼奔向京师四门,出城劳作。离城门还有两三百米,远远就可以看到城头高高悬挂的灯笼和城门前熊熊日燃烧着的几堆篝火。一队队身穿银色轻薄的软甲,身强马壮,全副武装的精悍军校在城门内外严密把守,严禁任何没有皇命的人员进出京城。 把手京师四门的并不是驻防皇城内的御林军左右营骑兵精锐,而是原裕亲王府的亲兵卫队。当年裕亲王奉旨代君出家后,王府卫队已按旨意解散。但一切只是掩人耳目,太祖两年前就再下密旨,命令裕亲王府暗地招兵买马,扩大重组亲王府卫队。卫队由大商帝国的第一女将裕亲王妃亲自指挥,直听命于太祖皇帝。经由两年来的辛苦经营,原来只有三四百人的亲王府卫队已经壮大成一个不亚于御林军左右营精锐战力一流的千人队。这是太祖皇帝特意隐藏起来的以应对紧急突发情况的一支奇兵。护国师在接到章皇后诏命紧急进宫的途中,心内就已做好了安排。路过王府时,他严命裕亲王妃立即集合卫队,紧急出发,趁人不备之际,迅速分兵控制住京师进出的四门。 京城四门早已戒严,城内也满城宵禁。御前侍卫们领着御林军士卒按照辅政内阁出具的花名册一个个上门缉拿三王党羽内的虾兵蟹将。除了按照辅政内阁张榜公告的布告上所说“京师内在逃的三王党羽,只要在当日内到刑部大堂投案自首,一律从宽处理。”外,再无一丝善了的希望。 当城内清剿三王党羽的行动刚刚开始的时候,种老将军亲率两百御林军左营铁骑已经狂奔出城。风驰电掣,马不停蹄,一路奔向位于京师城外二十五里的大商帝国中央军团,拥有二十万精兵强将的京师禁卫军统帅所驻的中军帅营。 中央军团的统帅王猛将军家世与种老将军相同。王家也是大商帝中的世家望族。祖孙三代都效命大商军中。王猛将军的父亲本是太祖青年闯荡江湖时收服的一位江湖豪客。三次比武连番败与太祖之手后,钦服太祖英雄,甘愿坚守比武前双方立下的失败一方终身为仆的赌约,从此心甘情愿地誓死追随太祖身侧。老将军一生性情耿直,忠肝义胆,有勇有谋。王家枪法更是勇冠三军,号称天下第一枪。与种老将军父亲一样,王老将军也是威名赫赫的大商帝国开国五虎上将之一。 太祖起兵之初,只有七八百人。王老将军充任太祖的贴身护卫。不畏生死,一心护主,几次重伤之下救下太祖性命,逐渐得到太祖的绝对信任。随着太祖势力地不断壮大,王老将军也随之不断升迁,从太祖的亲兵卫队队长一直到最后的大商中央军团第一任统帅,名震天下的五虎上将之一。 王老将军一生共有二子。长子青年时死于热病。王猛将军是王老将军的次子,天生神力。两臂能开两千石巨弓,百发百中,有百步穿杨之能,人称小李广。少年时就深得太祖喜爱。二十岁时,王猛长得身高九尺,浓眉豹眼,虎背熊腰,英武非凡。虽然年青,但一身武艺已鲜有敌手,被太祖欣然收入御前贴身侍卫丛中。几年培养之后,太祖钦命他到御林军精锐左营中历练。累积战功多年,一直升迁到御林军统领。十年前,王老将军身上旧伤发作,难以治愈,身体日渐衰弱。太祖将王猛派到老将军身侧为副将,名为方便随时照应老父身体,实为安排他尽快跟老将军学习锻炼,以便顺势接班。五年前,王老将军一病不起。王猛子承父业,升任大商帝国中央军团,也就是护卫京师安全,直接归属于太祖亲自指挥的二十万禁军统帅。 王猛和种老将军虽然都属于大商帝中世家豪门的军二代,但王猛比种老将军年青了足足有十多岁,又是最受帝王倚重信赖的禁军统帅,拱卫京师。不仅手握重兵,又可终日矗立在朝堂之上,所受帝王的宠爱自然远胜于其他领兵在外的名将大帅们。一时之间,武臣之中隐隐以王猛为尊,即使是有大商军中武神之称,又身兼太尉枢密院枢密使和西部军团统帅的种老将军都要稍稍退让三分。王猛也是越发骄横,目中无人。行事也变得乖张放肆,任人唯亲,明目张胆地收受属下金钱孝敬,难免落尽口舌。纵有御史言官百般上疏弹劾,太祖皇帝确是一味弹压,毫不理会。近三年来,太祖对王猛的娇惯放纵则更胜往昔。心怀忠义的大商臣子们,大多腹内感叹太祖皇帝变得愈发老迈昏庸。祸乱朝纲阴图社稷的三王势力们却眼泛绿光,心头狂喜。一一私下使尽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种种下作手段,腐蚀拉拢王猛将军,希图借机将二十万禁军收为己用。 三年之间,三王可说是对王猛将军的投资无数,黄金珠玉,珍宝文玩,美人宝马,应有尽有。暗自来往王猛府邸送礼的三王下属,络绎不绝,恨不得都要将门槛踏平了。王猛也逐渐地与三王呼朋唤友,沆瀣一气,俨然一家。虽然王猛表面上一贯标榜忠孝,誓死效忠太祖皇帝,言之凿凿。但那些不依附三王势力,忠于大商的臣子们心内却终日惶恐不安,一致不看好王猛的言行。众臣私底下没少上书太祖,恳请规劝皇帝明察三王与王猛的狼子野心,早加提放。纷纷向太祖提议速速撤换王猛职务,启用百分百忠于朝廷的臣子接任最为关键的禁军统帅。无奈太祖恍似心内蒙尘,一律无视。反倒不时下旨批驳众人要安心任事,反复强调朝局稳定高于一切,不要一味嫉贤妒能。三王与王猛的交往更加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近一年多来,三王与王猛私交越发紧密。几番密议之下,三王各自悄悄派遣心腹将领到禁军营中任职,同时效忠王猛与三王。王猛将军三个已成年并在京中从军的儿子也被三王一一互换到各自下属军营之中。为遮人耳目,王猛只安插三王心腹为属下各营副将。虽为副将,却明令参与军中一应大事,权力与正值相似。作为回报,三王也各自将王猛儿子委任为各自军中的要职。三王奸诈寡恩,对王猛三子,明为重用,实则暗自也有挟持人质要挟之意。天下皆知。至此,朝臣皆骂王猛为人奸险恶毒,骑墙观望三王夺嫡之争,不顾亲子性命,换取自身未来恩宠。早年令人艳羡的世家子弟少年英雄终于一变成了天下人眼中的奸佞小人。王猛却一如既往,自大狂妄,放纵张扬,目空一切,丝毫不将天下人之言放于心上。 可这样一个外界看来已经数典忘祖,疯狂地早晚要灭亡的奸人却在一周前太祖刚刚开始陷入沉睡不醒的第一天就接到了来自宫中的秘密飞鸽传书。飞鸽是在约定的傍晚时间飞到王猛所在禁军的帅帐中来的。这两年,王猛的帅帐中养了几十只信鸽,一直用于与三王的秘密联络。中军帅营中的将校兵丁们早已视若无睹。根本就没人在意这只身背夕阳金光缓缓降落在帅帐之中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灰色信鸽。从这一天起,王大帅就开始整日驻扎在他的帅帐之中。派人传令手下众营正副将领白日前来帅帐议事,议事一毕,就率领众将及亲随护卫纵马飞奔到十里地外的山中狩猎。傍晚归来后,就在帅帐之中燃起篝火,烧烤日间所捕到的猎物,香气四溢,欢饮达旦。军中如此聚会一直持续了六天。众将都是性格粗鲁豪放的武人,性喜酒猎,自然欢喜非常。没有一人感觉异常,更无一人将此事与王大帅早前接到的那封飞鸽传书联想到一起。 天命九年九月初九凌晨,太祖皇帝回光返照,正在自己寝宫万寿宫内与章皇后夫妻二人最后把酒话别,托付江山社稷之时,一只灰色信鸽展翅腾空,飞向城外禁军帅营 这七日来,王大帅五内俱焚,焦急万分,更本就无法入睡,表面上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醉生梦死得意忘形的样子来迷惑身边的众将,实在是难以承受。昨夜仍像前几日一般,连日折腾。念着今日重阳假期,为防有人起疑,这才吩咐众将昨晚夜饮之时,早早收场,各自返回营地休息。今日重阳,按理王大帅本应比往日早起。无奈他心事沉重,劳累过甚,恍惚之间,竟然几日来第一次沉沉睡去。 小七子是王大帅京师府中老总管的孙子,今年刚满十四岁,聪明伶俐,嘴巴又严,深得王大帅喜欢,从去年初就被大帅调到身边伺候起居,更兼着照顾那几十只信鸽。小七子深知这几十只信鸽的重要,看管严谨,不许他人靠近。尤其是其中十只灰色毛羽脚底上有十字烙印的鸽子,虽然看起来最是普通,可得到大帅私底下的特意提醒,小七子心底明白,它们最是珍贵。这几日来,看着大帅人前强装欢乐,暗地无人之时焦虑紧张的样子,小七子心疼万分。无奈自己身小力弱,出不上大力,只能更加上心地照顾大帅起居,加倍仔细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今日好不容易看到大帅终于沉睡过去,小七子这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地冲了个凉水澡,小七子刚要回帐中休息,耳边却传来一阵咕咕咕的鸽子叫声。小七子提起灯笼,慌忙跑到笼边一看,不由大惊,这样早的时辰,竟然是一只脚上有十字烙印的鸽子飞来传信。小七子明白轻重。他急忙取下信管,跑进帅帐,不管大帅是否仍在沉睡,立即上前将他唤醒。 王大帅冷不丁被人从沉睡中唤醒,心底愤怒异常。他勉强张开双目,正要将这个不开眼的小子狠狠痛骂一番,却一眼就看到了眼前那个细细的信管。他心内一震,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王大帅猛地跳起身来,伸手夺过信管,双手颤巍巍地打开封口,取出里面一卷雪白的白绫,呼吸急促地张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血色的大字“惊蛰”!王大帅头上如被重锤猛击一般,登时头晕目眩,心内疼痛万分,热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他大叫一声,猛地双膝跪地,冲着京师的方向咚咚咚地连连叩头不止。小七子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大事,也被吓得双腿一软,一边痛哭不止,一边随着大帅不断磕头。 王大帅耳边听到身后小七子的哭声,心头一紧,连骂自己莽撞。他迅速站起身来,转过身形,口中低声喝道“住嘴!不许哭!”小七子被大帅的喝声吓住了,急忙止住了悲声,伸手死死捂住嘴巴,无声抽噎。抬头一看,惊得小七子立马忘却了悲伤。王大帅双目赤红,头破流血,面色黑紫,如同一尊受伤的煞神一般站在小七子面前。 王大帅颤巍巍地把白绫放进怀中,闭上眼睛,缓缓深深地呼吸了几口长气。这才神色如常地走到小七子面前,伸手轻抚着他的头顶,声音疲惫但坚定地吩咐道:“小七子,速去唤醒帅营的传令兵。传我帅令,十万火急!命他们立即快马加鞭,奔向各个大营,单独面见各营主将,传我帅令。命令各营主将:军务紧急,所有人假期一律取消。营区全部戒严,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所有军校兵士一律严禁外出,就地整装待命!如有延迟违抗帅令,军法从事!” 看着小七子神色惊慌地领命跑出大帐,王大帅眼神凝重地伫立帐中,稍微沉思片刻后,他伸手入怀,从胸前掏出了一个紧贴自己胸部已悬挂了足有六年之久的精致小巧的象牙鸣笛。王猛手握鸣笛心中顿时汹涌澎湃,他默默想到“这一刻终于还是来到了!”深吸一口长气,他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好似一把出鞘长剑,尖锐锋利,寒光闪闪呜呜呜刺耳尖利的笛音陡然响起片刻之后,帅帐的布帘晃动之间,道道身影急闪,帅帐里已有十二个身着宝蓝色贴身锦衣的武士身姿挺拔的齐整整地站在王大帅面前。一个个面沉如水,神色冷峻。 王大帅望着面前这十二名赤胆忠心的好汉。他们追随自己,默默隐身在自己身边。为了当年许下的誓言,甘于寂寞,他们早已忘却了个人荣辱。已有六年之久了,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大商帝国,干吧!”王猛心中大喊一声,庄重地掏出那片飞哥传来的白绫,双手张开高举在众人面前,口中低声喝道:“惊蛰!” 十二名锦衣武士平静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惊慌,面色陡然布满悲伤,他们面向白绫,一起跪倒在地,语音低沉而又压抑地轻呼:“惊蛰!” 三拜九叩大礼完毕,众人站起身形。王大帅收起白绫,神色阴冷,口中缓缓念出了六个人名后,凝视着自己眼前的十二名锦衣武士。众武士同时默默点头。王大帅一看,大手一挥,咬牙吐出一个大字“杀!”十二名锦衣武士双手抱拳,快速转身出账,刹那间全都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王猛顺手拿起一把折叠的马扎,走到帐内的火炉旁边,就地放下马扎,伸手移开蹲在炉灶上的硕大水壶,露出灶膛里红彤彤的炉火,一手抄起铁铲,从脚边铲起几大块精煤填到灶膛之中,又重新放好水壶,静静地坐到了马扎之上。望着红彤彤的炉火,他嘴里不停轻声呢喃着“圣上!圣上!”,热泪克制不住地默默滑落,心头思绪万千,痛如刀割 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一直深埋在王猛心底。这是个最初只有四人知晓的秘密。那就是太祖皇帝,马青和王老将军·王猛父子二人。事情缘起于六年之前,那时候,太祖皇帝和王老将军的身体看起来也都还算康健。任谁也没想到,一年之后王老将军就旧伤复发,不治身故了。现在连一代英主,世人眼中的万岁长生,开创千秋霸业的盖世英雄太祖皇帝也大行西去了。人算终归还是敌不过天数啊!王猛暗自唏嘘不已。红彤彤的炉火照亮了王大帅双鬓的白发。六年前大内万寿宫中的那一幕再一次清晰地浮上了他的心头 早在六年之前,朝中已有大臣纷纷上书或诚心恳请·或大声疾呼·或言辞惊悚“提醒”太祖立储。与心腹重臣几番分析之后,太祖明白这些人中或为忠臣良将,一心为公,从大商未来计;或为心底阴暗的自私文人,沽名钓誉,为个人谋忠臣之美名;或蛇鼠两端贪慕长久荣华富贵,甘受三王谋士臣属私下利诱勾结,以至违背臣子本分,为三王储君之争暗自添砖加瓦逼迫君上。考虑到当年众臣辅佐太祖开创大业不易,太祖恩义,无论何人何意,本想一律静默不理。让诸臣子能渐渐明白“天家之事,一概在于帝王心术,臣子理应坚守本分,无权干涉。不应挑战至尊权威底线,惹祸上身。”可事态的发张却完全有别于太祖的预测。随着时间的推移,少数正直的忠良体念到了至尊的心绪,逐渐息声不提;可那些凭借哗众取宠以图博取忠孝名节的小人和那些阴图来日更大功名富贵选择私下投身三王势力的奸佞反倒误以为太祖软弱,法不责众,以致呱噪之声日渐日高,渐成气焰嚣张之势。三王势力也借此乱局各自暗中收买拉拢朝中大臣,培植发展各方朋党势力,党羽日渐丰满,互相暗中攻击倾扎不断。朝局表面看起来平稳顺畅,一团和气,实则暗潮汹涌,前途凶险莫测。大商帝国来日忧患隐现。 事件兴起之初,太祖和诸位亲信重臣商议之后本想以道家无为而治的手段来平息这场由朝臣自发而起由下及上的上书立储事件,同时另一个目的也是想在此次事件的发张过程中,来观察涉事其中的三位成年皇子的各自态度和表现,以分辨三王各自能力和品行的优劣,作为太祖皇帝他日立储的有力参考。 太祖皇帝已在位一十八年,改元两次。建国后,先以“天启”纪年。十二年后,改元“天命”。至当日已过六年。他一直深以自己亲手打造的大商铁桶江山为荣。历经十几载艰辛岁月,积数百血战之功,上下齐心,无畏生死,终于倾覆前朝帝王家庙,创建大商帝国。又经十数载励精图治,统一天下,开疆拓土。君臣同力,励精图治,收拢民心,恢复民力,开创新朝的太平景象。太祖皇帝至此心底一直认为大商臣子,无论官职大小,一致忠君爱国,上下齐心,全都效忠臣服与己。可随着自己年事日高,天下日渐太平昌盛,他却惊愕地发现现象日渐增多。开国功臣中,居功自傲,放肆张狂之辈实有显现。虽然太祖狠心斩杀了几位罪大恶极之人,但心内却隐忧暗存,再不平静。悄然之间,大商官场之上贪图享乐,争权逐利之风渐重。更可怕的是,通过此次上书立储事件,太祖猛然发现,私欲膨胀,心怀不臣野心的臣子竟然有那么多!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下熙熙只为利来,天下嚷嚷只为利往。”当年那君臣上下同心,甘守清贫,誓为天下苍生谋太平的美好岁月竟然这么快就一去不返了!如此发展下去,与前朝何异?大商帝国太平江山危矣! 最让太祖皇帝痛心失望和深感无力的确是自己亲生的三位成年皇子在此次逼迫至尊立储的重大事件之中的恶劣表现。在立何人为储君的这件最大的事情上,虽然太祖一直因为三子在过往战争岁月里各自流露出来的能力和品行的不足而犹豫不决,但他一直坚信三子对父皇的忠孝和各自对大义的坚守。本想从他们各自平息处理这次事件的大局观念和责任担当上,来评估一下三子各自的能力水平和品行高低,作为决断选择何人立储的重要参考。可谁想到,过程和结果完全超出了太祖心中的想象。三王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从大局着想,勇敢地站出身来表明不争的态度。以身作则,规劝朝臣,维护至尊天威,为父皇解忧,为大商帝国平稳安定出力。不仅如此,三子之中连装腔作势假装清高以收拢人心的都没有一个。如此这般已足够让太祖寒心了。可最恶劣却不可躲避的依然发生了。三王无一例外地竟然全都如狼见血一般,疯狂地跳起身来,驱动爪牙,顺势而为,将事情越高越大。纷纷派人暗自挑唆,唆使,鼓舞不明真相的臣子继续上书逼迫父皇选择,为己谋利。更有甚者,三王各自大肆收买·拉拢·腐蚀京官,在京师遍插党羽,培植壮大各自势力,不顾帝国安危,党争不断。夺嫡之争明显,不臣之心已现。太祖对三子一时顿感恢心丧气。心痛如刀割之外,深深担忧帝国未来,疑心日重。 因为涉及到储位之争这个帝国的根本,三个手握重兵的成年皇子又全都暗自参与其中,暗藏野心的朝中大臣们为图私利纷纷卷入。从外及里,从上到下,人数众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纷繁错杂,乱局已现。如若处理不当,人心离散,恐动乱突发,内战陡起。大商帝国君臣们呕心沥血才开创的太平兴盛局面恐怕要付之东流。这是太祖和忠于至尊的第一代权力核心所不希望看到的。太祖与文臣之首魏丞相和言官之胆马中丞等亲信重臣们连番密议之后,仍然无法找到一个能迅速彻底解除来日隐患的良方。几番探讨之下,为解眼前乱局,只能杀鸡给猴看,先以雷霆手段,施展天威,除掉几个心怀叵测,闹得最欢的奸佞小人,震慑朝野众臣,先将此次动荡弹压下去,争取时间。然后再图良谋,悄悄布局,从长计议,慢慢根除隐藏的祸乱势力。 太祖盛怒之下,接连或杀或贬或收监了几个明里带头闹事不服管教的大臣之后,事态迅速被平息了下去。一时无人再敢在至尊面前提及立储之事。可太祖与心腹臣等心内都明白,这只是表面上暂时的平静。各方势力悄然转入地下,积蓄实力,暗中发展。朝局动荡不安。各方势力为争夺权力,你来我往,互相倾扎,党争愈演愈烈。从长远来看,想要心平气和地解决储位之争,平安地完成两代人之间的权力交接困难重重。 事情刚刚平息了没有多长时间,太祖身边最神秘的情侦机构“锦衣卫”就将一个更加令人气氛头疼的消息传到了太祖和心腹重臣们的耳中。三王势力已经开始暗中悄悄将各自拉拢腐蚀的触角渗透到了除己部之外的帝中。情报是由“锦衣卫”安插在各大军团当中的暗装眼线传递上来的,完全可靠。以此分析,三王各自势力已经做起了逐渐控制武力,他日武装夺权的准备。和平交接权力已无出路。 面对如此复杂的乱局,也有赤胆忠心性格直爽豪放的重臣,比如王猛的父亲王老将军,就曾对太祖直言“何不趁此大乱未成之机,下旨削藩。禁锢三王,收回所辖军队权力,粉碎三王势力。同时严旨抓捕朝中兴风作浪之辈,一举解除隐患?”经深谋远虑的重臣们仔细研究,比如魏丞相·马中丞和种老将军等人合议后得出不可当下立即行事的结论。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太祖承受不起被世人误认为昏君的局面。三王皆是身有巨大战功的皇子,又一直在外领兵驻守边疆。在大商黎民百姓眼中,他们都是忠孝两全的英雄。当此立储纷争四起之时,太祖突然下令削藩,难免天下不惊愕诧异。当此疑惑不解之时,三王各自势力肯定会捉住时机,添油加醋,胡言乱语,歪曲事实,造谣污蔑,使天下人误认为是太祖狠毒寡恩,为保自身权威,罔顾亲情,谋害亲子。世间百姓又如何能够了解天家之事的真伪,可众口铄金,人云亦云,真伪难辨,久传成真。届时太祖根本无力分辨,这昏君的恶名可就背到了至尊的身上。难以洗刷干净。事与愿违!二是突发的削藩计划很难成功。谣言四起之下,民心混乱。弄不好反倒给了三王借口,以受害者的面目假借“清君侧”之名趁机起兵,激发大乱早生。三王反倒趁机变不义之名为正义之师,欺瞒天下众生。反观中央,因战前准备不足,上下人心浮动,战局难免焦灼难堪。虽坚信有太祖领导,中央必胜,但内战时长难测,帝国所受创伤必然巨大。大商帝国二十年来上下齐心苦心经营得来的兴盛局面必定付之东流。更有甚者,如若因此失去了民心拥戴,战后重建必将长路漫漫,艰险难测。 为了帝国基业稳定,为了商氏帝王血脉绵延,太祖不得不振奋精神,与完全忠于自己和帝国的开国重臣团队一起集思广益,剥茧抽丝地分析时局,宏观部署,费尽心思地巧妙安排,时间跨度着眼从当下开始直到自己身故后的几年之间,围绕着如何积蓄中央实力应对三王分裂势力,确保权力平稳交替,制定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这个庞大的计划以维持朝局相对稳定,有节制地放纵三王党羽扩张实力,挑拨三王各自势力集团之间相互攻击为前提。太祖和中央权力核心明里示弱,暂避锋芒,以迷惑三王心智,背后推波助澜,使三王夺嫡之争公开化,尽最大可能将一应三王重要党羽推到明处,暴露在世人面前。实际上外松内紧,严防紧守,暗中部署实力。从中央到地方,从政府到军队,重要位置都要掌控在忠于太祖和中央权力核心的官员手中,确保中央对各级权力机构重要环节的绝对控制。同时,以马青为首脑的“锦衣卫”情治机关,要在各级权力核心遍部得力眼线。乃至三王各自势力的核心,也要埋下“锦衣卫”的暗装,以便太祖能掌控第一手准确的情报资源。 一旦时机到来,乘势突发而起,将京师范围内的三王实力连根拔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中央权力,完全控制京师局势,确保权力平稳交割,拥立新帝登基。然后,高举新帝旗帜,号令天下,兴正义之师,清除三王叛逆势力,澄清寰宇,延续大商万世太平。此计划庞大精细,环环相扣,连绵不绝,事关天下苍生,太祖为之亲自命名“惊蛰”。取其严冬过去,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生机勃勃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