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江山》 正文 第一章 若初见 到了九月，宫城中的景致已然褪去了不少，秋风瑟瑟，吹的人感觉生冷，可是宫城中的人心，却如宫后苑的枫叶般，热烈而不安躁动。 宫城左顺门的偏门缓缓打开，一行女子列队而入，皆是一样蓝色的襦裙，一样的精致面庞，仿佛天下最美的少女全都集结于此，绽放于这大明的宫城之中。 自然，能够经过层层拣择而进入宫城的淑女，自然是无比美丽，世上无双的。 张邶如跟在淑女队中，秋风阵寒，吹起她及膝的发丝，抚过她的面庞，她并未用手去理，任凭发丝遮住她的昳丽面庞。 那张脸是美的，却是看不出喜悲。 随着最后一位淑女走进，宫城的大门复又缓缓和上，仿佛从未打开过，于外人看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便合上了，以后，怕是再也出不来了罢。 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心里的那人了，那个长身玉立，面庞俊丽的男子，那个留下一封书信与一支玉钩云形佩便一走了之的男子。 那是第一次让她有了心动的感觉的男子。 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未见君子，忧心靡乐。 未见君子，忧心如醉。 邶如自嘲般地笑了笑，是了，她只知道他的名字，而他的身份来历，他家住何方，只不过是他胡乱编造出来的话语。 或许当初见时，便已注定了无果。 她进宫，是因为当地县官强行征选，也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十年前，她的母亲以医女的身份进宫，却再也未曾出来过。 “张姐姐，想什么呢？”与邶如同乡的郑潋于她身后问到。 邶如收了不安的心绪，微微笑着“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咱们进了宫城，怕是想再出来便难了！” 未等郑潋回话，身后便已传出了细微却端庄的声音，“皇宫禁苑，怎可容你们这般议论，切记谨言慎行！” 邶如与郑潋笑了笑，看向后面的女子，那女子生的极美，一双柳叶细眉下勾勒出眼波婉转，风韵尽显却丝毫未有妖艳的色彩，一只樱桃小嘴于一张极白的面旁上显流出微微笑意，那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的端庄沉稳，未有呆板，让人看了便觉得舒服至极。 她是美的，美的让人一看见，心底便荡漾出无限暖意。 自然，这般美的女子，同样有着配的上她的面貌的名字。 林沁颜。 沁入朱宇，醉人容颜。 沁颜旁边的女子亦同样笑了笑，同样是花颜玉质，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那女子称不上是绝美国色，只是眼波流转之间却能叫人生出无限的怜惜之意，大抵，这眼神对男子来说，是极好的武器。 她唤做潘墨萱，如她的名字一般，她于一众花团锦簇莺莺燕燕中，并不显得那么出挑，可是萱草自有萱草的好处，更何况，是墨色的萱草。 她们四人自小便是极其亲密的玩伴，此次一同入宫参选淑女，倒也可称的上好事，至少以后无论宫中风雨多大，惊浪滔天，总会有人一起携手。 皇贵妃回到安喜宫，面上铅华花钿顿时失了光华风采。 皇贵妃于那天蓝松鹤延年福禄双喜青花绣墩前坐了，由着侍女丽清为她奉上已热好的杏仁玫瑰甜酥酪，皇贵妃只浅饮了几口，便将那酥酪放置于一旁的青花圆桌上。 “如今，本宫哪里有什么兴致去喝酥酪，这眼下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进了宫，可真是有的忙。倒是那皇后娘娘，当真是贤德，急急请了皇上去看那群美人，幸好皇上心系政事，回了皇后。” 锦问给皇贵妃垂着腿，也不抬头，随口说到，“娘娘莫恼，即便有了新人进宫，陛下他不依旧是最看重娘娘么？那皇后娘娘也不过是未曾几次与陛下亲近，嫉恨娘娘罢了！” “本宫能有甚么法子？本宫若是年轻，自然不会担忧那群淑女，可本宫这年纪，到底是皇后娘娘福气好，有先帝的遗诏，本宫，也不过是个妃妾，恁的是有皇贵妃的位分，也不过是个妃妾。” 殿内无人敢回话，一种死寂诡异的气氛蕴然开来。 一声轻叹。 “对了，此次进宫的淑女中，可有甚么家室显赫之女？” “奴婢听闻，此次入宫的淑女中，有个杜氏，是杜连大将军的侄女，想来因着杜大将军的关系，陛下会宠幸一二的。” 水葱般用凤仙花汁染就的指甲于空中一绕，形成的灿烂的花儿，“那便告诉刘尚仪，好好关照这个杜娘子吧！” 彼时的内侍局，皇贵妃口中的刘尚仪正对着新入宫城的一众淑女讲习规矩。 “诸位娘子，各位能够经过层层拣择进入大明宫城，想必都是一等一的天资国色，自然琴棋书画也是不错，日后宫嫔的福气，自是享不尽的，只是宫里的规矩繁多，这段日子，便是臣妾负责诸位娘子的礼仪教导及女红琴棋，还望诸位娘子能够潜心研习，日后才能有封嫔登妃的好荣华，学习期间，还望诸位娘子切莫以自己在母家千金小姐的身份而躲懒不习，否则，即便是陛下的淑女，臣妾也绝计不会留半分情面的。” 自然，本朝选淑女为妃，大多出自于清白百姓及位阶低微的小官之家，这群良家淑女，自然是不会带着千金秉性的，也便齐齐行礼回答了，偶有几个不在意的官宦千金，也只得随着大多淑女回答。 淑女中传出轻微的“哼”的一声，那声音足够小，却也足够能让人听的见。 刘尚仪只轻撇了一眼，依旧是一副谦恭的年长女官姿态，“这位想必便是杜若杜娘子吧！” 那叫杜若的女子愈发流露出不屑神情，“尚仪娘娘这是什么话？我等身为淑女，可是陛下的御妻，怎的要在这里学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啪”一声，杜若的脸上已然留下绯红的掌印，似要渗出血般。 “娘子您这话便是大错了，身为待选御妻，习礼节女红乃是为了日后封宫嫔时侍候陛下，您这般不情愿，倒真是叫臣妾为难。” 杜若一脸惊诧，花容失色，显然是未曾想到自己会遭到如此待遇，面上铅华伴着汗水黏腻住鬓边青丝，“放肆，我可是待选的御妻，你是觉得我叔父杜大将军整治不了你个小小的尚仪局么？” 刘尚仪愈发摆出一副谦恭的神态，“娘子这话便是大错特错了，杜将军忠心为国，侍奉君上，又怎会插手内廷之事呢？臣妾也不过是奉了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之命负责诸位娘子的礼仪教导，只是奉命行事，娘子如此，是想把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置于何地呢？” 杜若本气急，但自听了“皇贵妃”三字到底有些泄气，有心回驳，却是讪讪的。 “娘子身为待选御妻，不以侍奉君上为先，反倒急于享乐，臣妾看娘子这般，恐怕是不熟仁恭皇后亲自所采编的《内训》所致吧！不如娘子您今日便在此抄录仁孝皇后的《内训》百遍，以瞻仰仁恭皇后遗德。”刘尚仪眼环四周，指了西边厢房，“西边厢房清静，只有一位淑女居住，娘子大可去那里抄录，也可静心。” 杜若此刻心中的傲气已然泄了七八分，奈何面上不肯服输，狠狠剜了一眼刘氏便捂着发烫的半边脸走开了。 眼下此景已让邶如意外非常，原来深宫之中，步步惊心已然超出了想象，那么自己想要做的事，想找到自己想见的人，只怕是更难了。 可无论多难，也要一试。 可宫城中还有更加让邶如觉得害怕，让所有人觉得害怕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进宫后的第三个夜晚，杜若还在那西侧厢房之中抄录《内训》，淑女们经过白日的训练已然疲惫不堪，很快入睡。 邶如是难眠的。 不知为何，她总是能想起那个轻柔唤她“如儿”的温润男子，那个身上藏着无限秘密的男子，神秘却足够俘虏她的心。 透过窗格，忘着那窗外的月明如洗，似乎那晚的月光，也如现在这般。他着一袭素白色的袍子，站在花树下，于那花儿落尽的季节，玉立长身，挺拔俊逸，任着落花停在他肩上，君子如玉，纯净舒适。 他仿佛与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邶如便偷偷在他后面看着他，全然忘了自己身上亦落了许多落花。 良久，他发现她于身后的她，浅浅一笑，仿佛让她置于阳春时节柔和的风中，舒适且温暖。 他向她慢慢走来，轻柔地抚去衣上的落花点点。 只可惜，他只留了一枝玉钩云形佩便一走了之，还有一句诗。 月出皎兮，皎人僚兮。c 他究竟是何意？他留下这句诗是算什么？为何不与她讲明？ 劳心悄兮，劳心慅兮，劳心惨兮。 如果会是这般，情愿不曾相见。 正思索间，邶如只听得隐隐约约有物件摔碎的声音，邶如只以为是哪个屋里的淑女起夜不小心摔碎了瓷器，也未去理它。 可是这摔碎瓷器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又有物件碰撞的声音，直到一声惨叫划拨了静谧且幽黑的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血色染 “啊！”的一声惊了不少人的美梦，众淑女都忙地起了，出门查看。 夜晚的宫廷，与白日里截然相反，白日里的姹紫嫣红，乱花渐欲，于静谧的恐怖夜中，全部化为了迷乱且梦幻的影子。 四方的天映射的夜空，漆黑乌云阴翳，愁云惨淡，虽未有凝夜燕脂，却是同样触目惊心，凝住众人呼吸。 偶有寒鸦划过凄迷纷乱而恐惧。 众人互相看看，只觉得彼此都在，并无不妥。 邶如看着一众美人，自己与她们，不过是芳华少女，却背井离乡，落入深宫，锦衣玉食下，却每日都是惊吓。她想到了那个一入宫便被责罚的杜若，虽轻狂张扬，可是已在那西厢房抄录了三天的《内训》，那《内训》乃是由《女宪》与《女诫》组成，又由太宗徐皇后亲自主编，内容极多，百遍抄录只怕是极多，想必杜若此刻正是不眠不休。 想到这里，邶如看了西厢房一眼，果然那里亮着微弱烛火。 烛火，摇曳下，却无人影。 猝然间，烛光下闪出两个晃动人影，继而，扭打在一起，激烈，碰撞。 众人立时慌乱。 墨萱素来胆小，已然紧紧抓住了沁颜的衣角，由得沁颜安慰。 “你胡说，皇上不会不要我的，皇上还封我为选侍了呢！”杜若房中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喘息声。 邶如独自向杜若房间的方向走去，郑潋见她走去，也急着跟她去了。沁颜素来谨慎，向着她二人摇了摇头，阻止道：“别去，别惹火上身啊！” 邶如回道：“林姐姐放心，我只看看，毕竟，杜若还在里面啊！” 打斗的声音愈发大了些，时不时传出杜若的呼叫声。邶如顿了一下，和郑潋一起把房门打开，刚打开房门，眼前的情景却已不堪入目，几个胆小的淑女早已吓的瘫坐在地上。 只见杜若混身血污，右肩上似有利器戳伤的痕迹，一个白头女子死死地掐住杜若的脖子，杜若似乎已喘不过气来，只是稍稍挣扎着。 白头女近乎疯狂并绝望喊着：“是你这个贱人不让皇上见我的对不对？是你夺走了我的宠爱对不对？皇上明明答应要封我为妃的，皇上，你怎么不来看我了？” 杜若已气息微弱，胸前有血液薄薄喷出，如乱红盛放，花钿委地。她挣扎着，渐渐的，似乎停止了呼吸，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睁着，血丝隐约可见，叫人害怕，墨萱早已吓的掩住了眼睛，不敢再瞧一眼。 胸前的血液依旧流着，仿若永不干涸的泉眼，流着红色的泉水，蜿蜒于地，混着地上轻微的泥尘，于阴翳月光下，成了一条蜿蜒河流。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甜，一点点弥散，进入每个人的口鼻，心中。 云鬓乱，晚妆残。杜若的死状恐怖，许多淑女也作呕了起来。 大抵宫城中便是如此，花开花落不长久，香减玉消。 白头女子笑了起来，渐渐复又哭泣，然后便又是大笑。流露出厌恶且愤恨的神色，对着死去的杜若如诅咒般说道：“你这贱人，竟敢勾引皇上，夺走我的宠爱。” 邶如已然心惊，不知自己的母亲于这虎狼之地，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时，刘尚仪带着一队侍卫急急赶了来，见到此状，惊呼：“放肆，快，保护诸位娘子。”侍卫们极速上前，将白头女子团团围住，如绽放的红色花蕊的花朵，美丽，凄迷。 那白头女子似疯了般，又欢喜道：“是皇上要来见我么？”说罢，凑到一个侍卫身边，绽放笑颜，问道：“是皇上派你们来接我的么？”那侍卫也未回答，白头女子复又问了一遍：“是皇上叫你们来接我的么？”那侍卫被问的不耐烦，只将那白头女子狠命甩开，那白头女子一时吃了痛，坐在地上大骂：“大胆，竟敢冒犯本宫，等我告诉皇上，你便知道了！” “你能不能见到皇上本座不知道，但你要见阎王可是一定的了！”只听得刘尚仪厉声疾呼，示意侍卫们，“动手。”丝毫未有迟疑犹豫。 刹那间，数十支剑刺进了白头女子身体里，鲜血也同时喷出，落在白头女子的襦裙上，绽放出一朵朵艳红的花。 血的腥甜在空气里再次弥漫开来，淑女们急忙用手帕掩住了口鼻。 刘尚仪只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白头女子与杜若，淡淡地说道：“秦选侍疯癫，竟杀了杜淑女，已被就地正法，只是惊了众位，娘子，还望众位娘子恕罪。”刘尚仪语气极为平淡，就如对待死了的猫儿狗儿般。 刘尚仪旋即吩咐随侍的宫女道：“采月，你把这儿收拾一下，流素，你且去禀明皇上身边的梁盛公公，候着明儿个早上皇上旨意。”那两个宫女只答应着去了。 白头宫女已不在，又怎会有人闲坐话玄宗呢，原来与这相比，唐明皇的后宫，竟是那般安乐。 原来这白头女子是成化初年进宫的秦氏，只被皇帝宠幸了一次，封了选侍，便再也未理她。因着太盼着皇帝，未老先衰，一夜白了头。只是可怜了杜若，虽愚蠢狂妄，却是白白的送了命。 这一夜，许多淑女竟睡不着，因着杜若的事，也便似乎窥见了自己入宫以后的样子，许多人担心会落的个与杜若或是秦选侍一般的下场，又想着家，竟哭了起来。 其实这宫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在承受着无法言语之重。 清宁宫内，太子朱祐樘正立在院中，只穿了件寻常的金钱蟒纹穿花暗绣袍子，站在朦胧的月色中，愈发显的伟岸挺拔。 太子的随侍内监安顺看着太子，只觉得太子自回宫以来，貌似是日日都站在这院中，直到深夜，不到三个时辰便又起身去文华殿读书，这般作贱自己，只怕这身子是铁打的也是熬不住的。再者已然入秋，太子自小身子又弱，想到这层，安顺便拿了件披风给太子披了上。 祐樘只看了眼安顺，便继续望着天，一言不发。 安顺忍不住，劝道：“太子殿下，早些睡吧！您这样都已好几个月了，您要保重身子啊！” 祐樘长吁一口气，叹道：“是啊！都三个月了，也不知她过的如何。” 安顺不知祐樘在说什么，只问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谁？” 祐樘回道：“罢了，你终是不知道。” 安顺也不多言，只低着头看着青石地。 忽地朱祐樘问道：“重庆长公主府可有什么消息么？” 安顺答道：“周公子没传来什么消息。” 又恢复了沉默，胶着，冷凝。 祐樘就这么立着，想着那个温婉的女子，如儿，我只愿你安好。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未见也好，与自己一般陷入虎狼肮脏龌龊之地，那才是害了她。 看碧海青天，夜夜此心何所寄。 祐樘只一心望着天，并未注意到已上来一个小太监，悄悄上前与安顺轻声耳语了几句。 安顺听完，已是一脸焦急，忙地挥了手叫那小太监下去，上前对祐樘禀报。 “殿下，方才尚仪局的人来报，说后宫秦选侍疯癫，竟杀了新入宫的杜若杜娘子，而刘尚仪已然带了护卫将秦选侍了结了。” 祐樘冷叹一口气，又是人命，又是死案，仿佛就像童年时的梦魇那般，挥之不去。 尽管心内伤怀凄凉，但面上也该留住大明太子的威严，“刘尚仪是皇贵妃的人，刘氏未能恪尽职守，惊了诸位新入宫的淑女，还折了杜大将军侄女的性命，只怕是还要耽搁几日后的殿选，”他转过头“去告诉母后，她会知道的。” 安顺忙应了去了。 幸好她不是这宫城中的人，不然，她定是要吓坏了的。 第二日上午，皇帝的旨意便下了来，为着安抚大将军，追封杜若为美人，依贵人礼葬，废秦氏为庶人，尸身丢于乱葬岗。而一刻钟后，皇后的旨意亦下了来，道是刘尚仪惘顾皇命，送去了宫正司定罪，淑女教习之事，则由另一位李氏尚仪操办。 而宣读皇后懿旨的女官并未顺利带走刘尚仪，遇上了皇贵妃派来的女官，道是刘尚仪无罪，双方一时争执不下，最后是由太后的一道旨意下了来，结束了纷争，刘尚仪进了宫正司领罪，淑女的最终拣择，亦拖后了不少时日。 因着淑女们要参加杜若的葬礼，宫中的礼节繁琐，反倒是让淑女们得闲不少，平日里的礼仪教习也耽搁下来，几日下来，邶如只觉得无聊事事，便拉着郑潋去放风筝，恁的沁颜阻止，奈何邶如性子活泼，也无法劝阻。 只是这一放，便出了事端，二人于尚仪局庭院放风筝，几番下来，早已是欢快异常，只觉得入宫以来所有的不快委屈不安都统统一扫而光，可是正肆意欢恣间，风筝却断了线，因着尚仪局离宫后苑极近，二人便得硬了头皮去捡。 进了宫后苑，邶如与郑潋不由得啧啧称叹，只见得御花园内一片绿意，满汀芳草，说不尽的秀丽如画；小瀑布打在假山上，只听得水声潺潺，道不完的闲情雅致；又另有两只仙鹤，在御湖中心的小洲上。二人不免放慢脚步，贪看了些，手里拿着风筝也不急着回去，正在二人流连忘返地欣赏御花园中的景色时，只听得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陛下皇后到！皇贵妃到！太子殿下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不相识 二人听得此言，立时慌乱起来，未经殿选的淑女在宫中游荡势必有损母家形象，又兼太子在其侧，更是于礼不和。 情急之下，郑潋顺势将邶如拽入一旁的矮子松旁，那矮子松高度适宜，正好可将二人藏于其后，她们看不见皇帝，皇帝亦看不见她们。 邶如偷偷瞥去，只看见皇帝一行人的衣袍边角。 祐樘低垂着头跟在皇帝身侧，只听得皇帝低沉着声音，言语中似有责怪之意，“听你的师傅们说，太子近日读书总是走神，神情恍惚，倒不如你四弟用心勤勉。” 祐樘听了忙地跪下，行了礼道，“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仿佛有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的声音，自己是绝计不会记错的，他对自己说话是那么轻缓温柔，清朗如磁，能把自己的心化开。 怎么如此像？怎么如此像？ 心中的疑问挥之不去，于她心中蜿蜒缠绕，使得本就乱如团麻的心愈发混乱。 邶如竭力控制住自己，可身体却早已不由自己控制的向外看去，索性郑潋抓住了她，轻声责备，“皇宫禁苑，怎的犯礼？” 皇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祐樘，仔细看去，深邃而坚定的眼神，像极了他那美貌却足够倔强的母亲，他身上流着一半的瑶族血液，让他的面庞看起来更加俊秀，只可惜这般的面庞，实在是让自己不高兴，仿佛当年如他的母亲一般，坚硬而冰冷的让人懒于去靠近。 这般的眸子，实在不像是诚心讨罪受罚的。 皇帝转过头去，语气愈发冰冷，“起来吧，朕怎的会不知你？”冰凉的语气，全然不像是一个父亲，倒是更贴近朝堂之上的君王。 皇贵妃嫣然一笑，急急上前去挽了皇帝的手，于一片玉佩敲打击撞声中说道，“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定是出宫受了惊吓，现下时气又寒冷，才会如此的。” 皇帝轻叹了气，“罢了，罢了，终究是要慢慢学的，急不来。” 皇后听得此言，自然不免得要对自己这个养子申辩几句，“陛下放心，祐樘这孩子，平素里是最好学的，断不会辜负了陛下苦心教导。陛下于宫后苑中散步，怕是累了，此处离六宫之中倒也不远，陛下莫不如去岳婕妤处喝杯茶吧！” 皇帝显然疲累，随口道，“不必了，朕记得，上次宫中进贡了些松阳银猴，如今朕倒有些想了，不如，便去皇后处坐吧！” 皇后笑意盈盈，如同绽放的牡丹，“陛下忘了，上次臣妾已悉数给了祐樘这孩子了！” 皇帝若有所思，“那便去清宁宫吧，祐樘制茶也算得上是国手了！” 祐樘于地上起了，忙地应了，“那便请父皇母后移驾清宁宫。”说罢，他看了看一旁早已是怒目圆睁的皇贵妃，笑的轻蔑而谦卑，以一个小辈的姿态诚恳邀请着，“皇贵妃娘娘也同去吧！” 皇贵妃持续着惯例式的笑容，“本宫便谢太子殿下盛情了，奈何本宫晨起时已吩咐了宫里的奴婢煮了桂圆枸杞炖鸡汤，本宫怕那起子奴婢不当心，坏了一盅好汤。” 桂圆枸杞炖鸡汤是平素里皇帝所喜爱的，只是煮炖之中极费功夫，皇贵妃此意，便是要皇帝过去了。 皇帝略有心动，却终究是与皇后祐樘往着清宁宫去了，皇贵妃面上不悦之情尽显，却听得空中一句，“朕晚膳去你宫里。”立时花颜复展，喜笑颜开。 邶如与郑潋正待要偷偷溜走，却躲在矮子松后被那鹅卵石滑到，二人脚下一滑，自然叫出了声。 丽清喝到，“谁在那里，惊了皇贵妃娘娘的尊驾，还不快出来给娘娘请安。” 如此，便是躲不过去了。 “贱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凤眼轻睨，见二人低垂着头，身上所穿并不是宫女女官所着，心下里便知定是新入宫的淑女了，满腔怒火本就正要发作，心中一想到淑女的年纪，更是想要寻个人出气，只冷冷道，“抬起头来。” 邶如便只得稍稍的将头抬起了些，只用余光瞄着皇贵妃。那张脸只倒是觉着精致，虽不是十分年轻，也亦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柳叶眉，丹凤眼，细腻如鹅脂的鼻子，只觉得顾盼神飞，不可方物。头上梳着繁复的叠云髻，带着九风朝阳攒丝金玉冠，斜插着十六支翡翠簪；耳着一对硕大的东珠耳铛；项上一副麒麟纹的赤金璎珞圈；罩着一间凤穿千花牡丹芍药纹的蜀锦拖地长尾罩服，裙尾又嵌着九颗明珠，配以湖蓝苏绣暗纹万字不到头襦裙。只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个年长皇帝十七岁年近六十的老妇，端的一股华贵之气。 皇贵妃就着丽清的手，如同九月的风般漫不经心，定睛看向邶如。 远山青黛，白净的鹅蛋脸如同和田美玉一般晶莹剔透，长长发丝只用卷云纹丝带绑于发末，神色谦卑却不低下，透露着一股倔强孤傲。 就像有万只蝼蚁穿噬心房的可怕感觉，花容于那一瞬失色，在温暖明灿的阳光照射下，发出一种可怖的白，没有血色，一丝也没有。 宛若故人重现。 不，就是她。她回来了，她将再一次掀起这宫中的滔天巨浪。 “不！” 丽清本低垂着头，只觉得皇贵妃反常，便抬头关切，目光瞥见邶如，便复又是与皇贵妃一般的心惊。 皇贵妃急躁而不安地抚着自己的胸口，手上所戴的长长的金丝嵌祖母绿团福米珠护甲似要紧紧掐入胸口血肉。 丽清很快恢复了镇定，喝着，“大胆淑女，惊了皇贵妃娘娘的玉体，可知宫规森严，尔等如此，是要没入浣衣局的。”她喝的声音足够大，期冀着能够唤醒沉溺于不安焦躁中的她的主子。 显然皇贵妃并未听到她的话，丽清焦急千万，急急唤了皇贵妃，“娘娘，娘娘，这两个淑女，冲撞了娘娘，按照宫规，娘娘应当将此二人罚入浣衣局。” 皇贵妃愈发显露出恐惧的神色，柳叶眉蹙成两个浓密的黑点，眼眶眦大，如要渗出血来，口中喃喃道，“陛下，陛下，不是妾身，不是妾身。” 丽清忙地劝着，“娘娘放心，陛下令娘娘协理六宫，娘娘自当捍守宫规。” 皇贵妃的紧张焦虑与不安慢慢敛了起来，旋即，便又是高高在上仪态万千的宠妃形象。 “是了，此等不守宫规的山野之女，若来日惊了圣驾，可怎么是好，本宫有心宽宥，却也不能罔顾了陛下。” 说罢，她摆了摆手，示意随行婢仆发落。 即便二人求饶，即便随后沁颜与墨萱和李尚仪赶来，依旧无济于事，还险些折了沁颜与墨萱进去，亏得李尚仪阻止了沁颜，方才保住了沁颜与墨萱。 邶如隐隐觉得，这宫里，似乎所有人都在死死守着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一个提起便会使人人色变的秘密。 关于众人所见到她的容貌的那一瞬惊诧，却并没有结束。 当她们二人卸下淑女服饰，穿上末等宫女所穿着的紫色窄袖遍刺折枝小葵花团领的袄裙，当浣衣局的掌司齐氏看见邶如的容貌时，依旧是一副惊诧神情，却比皇贵妃颜色和缓了许多。 心里的疑团却是愈来愈大，于心底渐渐生根发芽。 这样也好，至少她便从此不用担心会被选为皇帝妃嫔，虽说同样见不到心中想念的人，可好歹，是有希望的，有了希望，才能支撑自己。 只是，连累了郑潋。 而郑潋只是微微笑了笑，“你无需自责，是我提议要你放风筝的，如今出了事，我们自当同担。” 这般的日子，便如此持续着，从红叶熬到了瑞雪，从近百淑女进宫熬到了只剩下四十八人殿选。 很快，殿选的结果便传遍了整座宫城，沁颜与墨萱为贵人，另有阴氏媚兰为才人，齐氏金凌为美人，另有几人提了选侍。而那些没能熬到殿选的，多半成了与邶如郑潋一般的末等宫女，而那些熬到了殿选却未有晋封的淑女，便依旧在淑女的位分上留着，只是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得见天子，成了这宫里最沉默而又尴尬的注脚。 似乎她们的存在，便只是为了能够给母家带来一丝飘忽且不稳定的荣耀与光华。 而她们本人，无人理会，无人怜惜，不是宫女女官，也不是嫔妃小主。 红颜枯骨，不过如此。 而一堆堆的衣物下，掩着邶如本来灿若明霞的脸，即便身处此泥境，依旧是有光的，美的足以摄人心魄，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偶尔洗完衣服的夜晚，邶如会偷偷寻到宫后苑，裹着厚厚的斗篷，于一处台阶处坐下，看着冬日里夜空中蕴然的阵阵寒气，看着如清泉般的明月，想着君子，那个会对他笑的男子，想着，那为数不多的过往，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语。 “我若是有幸，娶到如儿这般美的女子，我必会疼她敬她，爱她护她，这一生，便只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云谁之思 承诺说出口来总是那么动听迷人，最终，也不过是不辞而别。 自然，他与她从未表露过彼此的心意，想到这里，便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可是男人对女人的情谊，她又怎会不知？那种情谊，不必言说，哪怕只是掩于心底，依旧是可以察觉，她骗着自己，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邶如不自知呢喃着，“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 记忆中熟悉的声音传来，“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温柔而贴切，安心却飘忽。 回眸一视，便是风景。 初冬夜晚里的风足够寒冷，仿佛能一瞬冰封这世界，锦绣繁花，消弭殆尽。 可此刻这风吹到自己心里，却是暖洋洋的，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与乐，欢与娱。 他着一件墨色的暗纹千枝竹节团领袍子，外披一件白色狐皮大氅，腰间系着那另外一只玉钩云形佩，君子温润，谦谦如玉。 那张脸上带着笑意，还有，眼眶流出的两行清泪。 仿佛世界在极速旋转却又突然定格。 此刻，只余二人相顾无言，伴着天上飘落的几点雪花。 “月出皎兮，皎人僚兮。” 是他留下的那句话，是他，没错了，是他，那个自己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儿。 顾不得许多，顾不得闺秀礼节，顾不得森森宫规，相拥，入他那温暖有力的怀，听他那胸腔中急促清晰的心跳，只那一刻，别无所求。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解开自己的狐皮大氅，用着极轻柔的力道为她披上，妥贴而又舒适。 他捧起邶如的手，用他那极其温暖有力的手掌捂着，滚烫的泪珠滑落到她那因长时间浣洗衣物而干裂的手上，有些生疼，刺入内心。 “手这样凉。”满是心疼与关爱。 邶如急急挣脱了他，用着自己从前从未听过的冰冷而又陌生的语气道：“请公子自重，宫规森严，奴婢可不敢犯。” 祐樘显然猝不及防，心底陡然一惊，几乎失声，“怎的？邶如，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轩啊！” 邶如正敛了神色，以一个宫女最端正且庄重严肃的姿态缓缓跪于地，行肃拜之礼，面无表情。 祐樘已然慌乱，他从未想到，二人竟至如此，语气凌乱，“邶如，你你这是作甚么？你怎的可能不认得我？” 邶如直立跪于雪地，雪花已然将鞋袜弄湿，贴于肌肤，便是刺骨而冰凉。 “公子说笑了！奴婢身份低微，公子是万金之躯，重庆长公主的大公子，皇上最为看重的武官，奴婢不过是一个浣衣局最为下贱的宫女，怎的配认的公子？” “已然入夜时分，奴婢与公子私自到这宫后苑已然不妥，若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奴婢与公子定难逃触犯宫规的罪去，奴婢死不足惜，但公子清誉，奴婢即便折了性命去也是赔不完的，还请公子自重。” 她竟这般怪自己，也竟这般聪慧，他只不过谎称自己是周文轩，她却可以由此推断自己为重庆长公主之子，自然，宫中与他年龄相仿且可以时常出入宫禁之人，也只剩重庆长公主的公子周文轩了。 可是，她竟对他不辞而别隐瞒身份一事如此怨怼，终究，是自己错了。 “邶如，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的，皇室宫廷太过复杂，我不能让你牵涉其中。” 直直跪于雪地的身躯顿时瘫坐于地，这话，听着极暖，可无论如何，尽管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要相信眼前这个男子，可慢慢的，这声音便消弭而散，她眼下，已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男子，若真是要坦诚相待，当初自然也不会不辞而别。 可这算什么，她眼下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的浣衣婢女，论出身，她是当今圣上的淑女，若来日追究，便是死罪，即便相见又能如何？让人尴尬而又沉默的关系，总该是要解决的，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呵！ 邶如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语气说出的，于祐樘坚定且热挚的关切目光中，淡然施礼，“宫规严谨，此地不宜久留，奴婢告退。” 跪久的膝盖微微发酸麻木，邶如只觉得双腿毫无办法使力，只得硬走着，陡然，便险些摔倒。 紧闭双眸，才是迎接危机的最好的应对方式。 下一刻，奇怪，只觉得温暖有力。 是的，他拦住了她，她掉落的，是他的结实胸膛，是他的温柔漩涡。 只觉得面色灼烧，耳根极热，原本不安的心，愈发慌乱，跳的疯狂。 邶如急忙地挣脱了他的怀，如同世间所有的小女儿一般，羞赧，嘴角微翘。 “谢公子，奴婢告退。” 衣角被有力的手抓住，只是一瞬间。 邶如已然因惊而说不出一言一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缓缓地到了自己唇边，一点一点，一股温暖的感觉，他的舌一点一点撬开她的唇，又一点一点抵过她的齿，就这样，与她的舌缠绕交织，他的舌每每进一点，她的心便软了一些，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炽烈，滚烫，挣扎，紧拥，祐樘紧紧拥着邶如，身体已然滚烫，极致的温度。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未有顾忌身份，礼节，或许还有未来的流言以及可能会有的皇帝的申饬，可佳人如斯，又怎的能够抵挡得住 时间已然凝滞胶着，气息热烈。 心底有真切的歉意，哪怕再次相见，祐樘仍旧不敢坦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心有顾忌，他的身份，或许她不知道才好，他这么一个钦天监测算出来的煞星储君，储位早已摇摇欲坠，连自己的母妃与贴身妈妈都保护不了的人，又怎的去保护他的女人呢？不如默默隐了身份，尽力在他能活着的每一天守护他想守护的人，守护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这便够了。 若来日有幸母妃之仇得报，有幸能坐上那至尊之位，自己便可以坦明了身份，给她这世间最温柔的宠溺，给她这天下最高的名位，给她一个没有嫔妃的后宫，这才不算负她，才不算辜她。 即便来日不幸，她也与太子毫无干系，不会引火上身，等到年满出宫，或许可以寻到一个好人家，过着一个没有他也能安然的人生，哪怕自己身陷黄泉，也是心安。 现在还不能，还不能，不能让邶如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个用尽足够力气的掌拍在祐樘的脸上，足够疼，火辣辣的。 邶如显然慌神，她的脑子已然凌乱，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何，他竟也没有躲，丝毫没有。 “对不住，邶如，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 “公子请自重，” 远处传来郑潋轻柔微弱的呼唤声音，邶如红着脸，慌忙逃了。 或许相遇那一刻，便注定只是为了成就今天的落荒而逃。 冬风凛寒，快速行走中，便如冰冻着的极薄极利的匕首刮在面上，生疼，却异常清醒。 迎上前的郑潋见她颜色不对，急切问着，邶如却无回答，只默默极速往浣衣局回，不顾郑潋的呼叫。 可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的。 “先帝在世时，已然精简六尚，裁并女官，所以我们浣衣局便不再只浣洗宫女内监的衣物，后宫中诸位娘娘与皇子殿下的衣物也是要由我们浣衣局负责的，再并上熏染补制衣物，方是咱们浣衣局的全部工作。”浣衣局的宫女严秋娘如是向邶如解释着。“所以之前的齐妈妈现下才被册为掌衣。” 自入浣衣局，却并未有想象中难熬，除了几个大宫女难缠外，掌衣齐氏倒是个颇为随和良善之人，对二人很是照顾，还有严秋娘也很是亲近帮助，只是浣衣劳作间，颇有劳累，却是心安。 只是自昨晚后，邶如便不时出神，惹得时月等几个大宫女冷嘲热讽了一番才算作罢，倒是幸得秋娘提醒着，“张姐姐，你这是怎的了，怎的会心神不宁？” 邶如方才缓过神来，“许是昨晚冻着了，现下有些着凉。” “姐姐没事就好，方才掌衣大人道，让你等下给太子殿下浣洗好的衣物熏了香，送去清宁宫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殿下 清宁宫。 “听说，我们殿下昨个儿，借着我周文轩的名字去私会宫女了？难道，我应当准备好好的跪拜太子妃娘娘了？” 祐樘看着面前笑的前仰后合的男子，目光斜视，假装流露出鄙夷与不屑的神情。 “你以为我想么？若不是母亲给我起阿轩的乳名，我又怎的会假借你的名字？怎么？我们表哥想揭穿我么？” 周文轩直直盯着祐樘的眸子，四目相对，不几时，祐樘便已被盯怕了。 “表哥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墨汁？” 文轩靠祐樘愈发近了，摆出一副极其严肃的神情，摇着头却是打趣不止，“墨汁自是没有，只是，我怎的看见了我们太子殿下面上盛着桃花呢！” 祐樘佯装恼怒，抡过拳头捶了文轩胸口，文轩挤出极其痛苦却又滑稽的表情，哼哼呻吟，“哎呦！我们太子殿下要杀人咯，殿下慈悲，饶了臣这一命吧！臣还要去恭贺太子妃娘娘呢！” 祐樘被他这副滑稽表情逗得发笑，“喂！我们周公子，不是我这个太子的表兄么？浑然没个正形，是该娶个表嫂来看着你了！” 文轩一听，显然大惊，如见了阎王罗刹一般，“我的祖宗，我的好殿下，你便饶了我吧！母亲找的那城东的甄娘子，我可是千不敢万不敢碰的，怎么着，我们殿下没纳妃，我又怎敢？只盼着她来日入宫拣择，指给你做才人才是美满，到时一个正妃，一个美妾，殿下还要感激我呢！” 文轩平日里素来不羁放纵，总是没个正形，这番话却是极严肃说出口的，祐樘见了更是笑个不止，只要去撕他的嘴来。 诚然，自祐樘与他母妃出了冷宫，祐樘便与文轩相识了，二人虽性子不同却年纪相仿，是和得来的，又兼太后极其喜爱文轩，准了他可时常入宫来，皇室凉薄，二人的兄弟情谊，才是最真实却罕有的。也算是缘分，当初他母妃给他起的乳名便是阿轩，好似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这般的真性情，已然十余年未曾变过。 二人正玩闹间，只听得殿门口传来安顺的声音，“殿下，浣衣局的张娘子来给殿下送浣洗好的衣物了！” 祐樘听得“张娘子”三字，心中便立时慌乱起来，他悄悄地走近殿门口，偷偷向外张望，发现守候于殿门口的低垂着头的宫女，正是自己心中的倾城国色。 他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安顺听闻，便直充了进来，“殿下，您怎的了？” 祐樘见安顺进来，紧随其后的，便是邶如好奇的目光，祐樘一把便将安顺扯在了自己面前，保持着正好可以挡住自己面孔的状态。 故作镇定的神色，“你闯进来做什么，快给本宫出去，没有本宫指令，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安顺忙应着出去，祐樘思索着，复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个浣衣局来的，更是不能。”安顺只觉得奇怪，却只得应了出去。 一旁的文轩早已是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想不到我们殿下，竟也有这般不知所措的时刻，平日里的殿下，不都是个温润稳重的谦谦君子么？怎的现下这般急躁？ 祐樘急急捂了他的嘴，手忙脚乱解了自己身上的团龙蟒纹的袍子，又将文轩所穿的银线密纹千枝松外服扯了下来，把自己袍子与文轩穿上。 等到邶如进到大殿时所看到的太子殿下，便是最不像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了，扣了一半的袍子，斜歪的善翼冠，与自己想象中的太子竟是相去甚远，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子，倒是像极了京城中的豪门府邸的纨绔公子，丝毫未有沉稳端端的气概。 而这个太子更令她感到好奇与疑惑的，却远不止此，当她对所谓太子行了稽首大礼后，太子所言明显慌乱局促，几句未完便急切让她回去复命。 这宫中，竟每一处都如此神秘与蹊跷，仿佛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秘密，而这些各自独立存在的秘密，却或多或少彼此关联，交互缠绕成一个更加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网，将宫城里所有人都囊括其中，影响着宫中的每一个人，悄然中蕴含着所有人的命与运。 一路想来，那清宁宫中的太子实是奇怪的紧。 而清宁宫中，换上太子袍服的文轩正因此事打趣祐樘，“哎呦呦，看来，我是该准备太子妃娘娘的贺礼了，我们殿下怕是要大婚典仪在即了。噢，对了，那张娘子怕是还不知呢，不如为兄的现下便去浣衣局只会那张娘子，免得日后大婚典不及应对。” 祐樘红着面庞，像极了刚刚熟的红皮鸡蛋，文轩眼见此景，更是只觉得要笑破了肚皮，向来沉稳持重的太子殿下，如今竟因一个小小女子而惊慌失措，可是细细看来，那张本就灿若华英的面皮，现下已然多了几分幸福与笑意，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哪怕祐樘素来宽和，待人和气有礼，也从未这般笑的真正发于内心。 回到浣衣局的邶如，便立时向秋娘打听着太子殿下是否不拘小节性格爽朗，而得到严秋娘的回应却是，“怎的会？太子殿下平素是宫中最谦和有礼的，待下人是极其宽和的，平日里老成持重，是咱们都敬重的！” “怎的，姐姐今儿见到太子殿下了？”秋娘如是问着。 “没，并未见到，不然，我又怎的会询问呢？” 仿佛有声音从云端传来，威重有声却又异常慈爱，“怎的不去做活计，恁的在此议论主子们的闲话？” 二人齐齐行礼，“掌衣金安。” 齐掌衣挥了挥手，“秋娘，你便下去吧，王美人有件织金镂花的襦裙上的金丝断了线，你素来擅长，快些去吧！” 邶如低垂着头跟在齐掌衣身后在浣衣局外面走着，良久，齐掌衣转过身来，理了理邶如身上的披风，“有些时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是不该随意探听主子的，这宫城之中太过复杂，有时知道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许多事情，做个瞎子聋子，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玉玦 虽是冬日，可阳光一出来，乌云阴翳散去那一刻，照在人的面庞上也是暖的，冬日晨曦，也是别有情致。 “奴婢知道，谢大人提点。” 齐掌衣面上荡出微微慈爱笑意，转而恢复肃穆，伴着些许惆怅与叹息，“太子殿下自幼生于冷宫安乐堂，直到成化十一年陛下才知晓了有这么个皇三子，而皇贵妃娘娘膝下大皇子与贤妃娘娘的悼恭太子彼时均已薨殁，而淑妃娘娘薨逝之后，皇后娘娘抚育太子殿下，殿下自然身份尊贵如嫡长子，才成全了今日的富贵尊荣，你要记住，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之子，只是借淑妃娘娘之腹出生而已。” 皇家小儿，活命不易。 “奴婢明白了。” 聪慧如她，已然将其背后之事猜了七八分明了，想不到，看似尊贵万千风光无限的太子，于这宫中，亦不过是个做不了自己主的可怜之人，或许锦衣绸缎的层层掩叠，只是为了包裹住脆弱凡心。 想到那日于宫后苑中所听闻的皇帝与太子对话，仔细回想起来，他们的关系已然不是可以用微妙可以形容的了，是危险，这大抵便是邶如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了，天家富贵，容不下骨血亲情。 “那四皇子殿下呢？”邶如忍不住发问，自她入宫多有耳闻，当今陛下喜爱邵宸妃所出的四皇子朱祐杬，加之万妃所云，储位之争已初见端倪。 齐掌衣默然良久，复又语出惊人，“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均喜爱四皇子，四皇子与太子殿下都是一样的福气。” 寥寥几语，便将储位之争形势说了个明白，四皇子朱祐杬，足以撼动储君之位。 想那太子，必定是刀尖上行走，若储君之争惨败，结果可想而知，诡异风云，步步惊心，该有多大的勇气与智谋，方能于这危危高楼上独自坚守十余载。 “好了，在这宫中，我们做奴婢的，是不该妄议主子们的，今儿个说了这样多与你，也是希望你初入宫阙，少犯些错也好。” 邶如忙着应了，感激之情于心底涌出，齐掌衣是宫中难得一遇的好人，自她没入浣衣局，并未因她见罪于皇贵妃而处处使绊，反而处处提点，便是至亲，也未有如此。 远处迎面两个小宫女端着木盆跑来，于氤氲的热气中对彼此道：“快些吧！真真是要冻死人了。” 齐掌衣走在前面，那两个小宫女低着头跑的飞快，脚下一滑，三人便相撞起来。 热水浸透了棉衣，邶如急急去扶，那两个小宫女已然吓傻，连连跪地叩头不止，“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邶如扶齐掌衣起了身，齐掌衣不由得训斥了那两个小宫女，“镇日里毛毛躁躁的，今日是冲撞了我，明儿个若是冒犯了贵人，可得把你们两个送去宫正司服苦役才算完，算了，快些起来，回去换着干净衣服再去洗衣。” 那两个小宫女如蒙大赦，忙地告罪谢恩去了。 她面上似有无奈的笑，“这般丫头，毛毛躁躁的，亏的是浣衣局，少有贵人往来，不然，她二人这般，必得去服苦役才算。” 邶如扶着齐氏便要往回去，却恍然发觉地上赫然一只玉玦，是蓝田名种，仿佛自己幼时母亲也曾给与了自己这么一块。 果然齐氏极其珍爱那玉玦，忙地用手去拂并珍重藏于怀中。 邶如看在眼中，忍不住去言语试探一番，而得到的也不过是齐氏搪塞的言语，“不过是当初我升掌衣时捡的罢了，只是看着极美，这上头刻的鹤纹是好意头，我才收了的。” 宫规严谨，谁又敢轻易丢了物件。 鹤纹，鹤纹，好似记忆中有所碰触，却一时想不出来。 有时一个纹路，一件物事，或是一种香气，是可以唤醒一个人最深刻而又不敢回忆的记忆的，哪怕重重黄土埋葬，却也明晰可见。 皇贵妃便是如此，因着炭火盆里的几朵干腊梅，整个安喜宫已然翻天。 万芷辛双手捧着头，面上铅华晕染开来，玉容难再春，云鬓金步，半插半落，与那失光面庞，相此呼应。 眉头紧锁，愁容恨意袭于面上，仿佛腊梅的气味，割开了内心，取出了最不想面见的东西。 悄然的泪水落于裙摆，顺势滑落于青石砖地上的猩红洒金密织团花毯。 声嘶力竭，“本宫不是说过不许这劳什子入我安喜宫么？这般服侍，打死算完。” 一旁的丽清与锦问跪于地上，伴着庭院中小宫女的哭喊，与棍棒起落间的掷地之声。 不过是小宫女想添些室内香气而已，只是无意，却触碰了这个妇人心中最敏锐的地方。 当回忆足够不堪，不堪到可怕，便是杀人的刀子。 丽清苦苦哀求着，“娘娘，您恼那蹄子悄悄处置了就是，这般打她，只怕等下阖宫惊动，再惹了陛下来，便是难做了。” 锦问亦跟着附和。 凄冷哀怨的声音独自呢喃，“陛下？陛下怎的会想起我？陛下心里怕是只有那个贱人与淑妃，呵，陛下又怎会到我这昭德宫呢！，那个贱人一入宫，陛下的魂就被勾走了，本宫又能如何？” 如天下所有疯狂的妇人一般，疯狂且毫无退意的砸乱陈设摆件。 丽清膝行至皇贵妃身前，死命抱住她的主子，“娘娘息怒，娘娘您冷静些，那二位已然归天了，娘娘，陛下还是最宠爱您的，您可是皇贵妃娘娘啊，您的安喜宫，是椒房荣宠，别的妃子都未有啊！” 跪在地上的丽清与锦问苦苦求着，头几欲磕破，才算换得了皇贵妃的清醒。 所谓忠仆，便是如此。 而当皇贵妃云淡风轻地发落了那小宫女去宫正司受审时，才算是真正凤仪万千的皇贵妃。 三日后，便传来了那宫女的死讯，彼时皇贵妃正与丽清锦问说笑，如同听了一件毫无要紧的后宫琐事。 “死便死了，恁的还在这里惹娘娘生气。” “你们懂什么啊，那贱人当初既然胆敢撼动本宫的地位，她便注定了不能活在这世上，”她将青玉小案上摆着的水仙悉数剪去，只留一朵，“这后宫，一枝独秀才是顶好的风景。” “对了，那浣衣局的婢子怎样了？” “回娘娘，时月等几个大宫女看着，不会出问题的。只是奴婢不知，既然娘娘不愿见那人，宫中失足落井也是常事，不如” 皇贵妃轻轻拿起金柄如意和田玉轮桉脸，“你们待在本宫身边久了，怎的这脑子是越发不管用了？那女子毕竟是淑女出身，可是半个嫔御的尊容，猝然而死，宫中诰封下来，陛下一见，这宫里，只怕又是翻天，只让时月那起子贱婢给她吃些零碎便是了。” “自然了，若是她能安分，见不着陛下，本宫，也可放她一条生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流言散 有关皇贵妃是如何因为几朵干腊梅而狠戾责打一个宫女致死的流言，是于五日后传开的。 后宫的女人们，闲来无事，聚在一处闲话，便足以让人相信假象为真，何况，本就不是假事，传起来，亦不过是如人们谈论昨日的风雪一般简单。 但凡宫里资历长的，便知皇帝当年是如何因两个女子，在宫城中掀起滔天巨浪，而皇贵妃，又是如何深陷其中。 流言甚嚣尘上，连平素安心求佛的皇后都惊动了几分，出面安定流言，而当皇后亲眼所见太子祐樘身边的安顺是如何绘声绘色地指使司珍司的两个女史散布流言时，心下便已全然明白。 “你可是疯魔了？你这如此，便是玩火！陛下虽放不下金氏，可想起金氏，难免想不起你母妃的事来，即便到时皇贵妃失宠，可你好歹要为自己谋算清楚。” 祐樘跪于坤宁宫的青石砖地上，神色坚定且倔强，“儿臣明白，可这些许年，皇贵妃的软肋便是当年的金大人，若是父皇能够重想起当年旧事，未尝不能令万氏再尝当年冷落滋味。” 皇后王妕樱看着眼前的养子，虽是面上总是一副谦和温润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是性子最倔的一个，一旦坚定了主意，恁的是如何也劝不回来的，罢了，既然自己待他如亲子，他此次如此行事，也未尝不是为了自己，那么身为母亲，便是该尽力护孩儿周全的。 皇后忙地扶起跪于地上的祐樘，“你这孩子，母后知道你也是为了母后好，可是你实是不该揭你父皇伤疤，不然，你这几日好容易安稳了，你父皇他” 祐樘轻轻笑了，“母后放心，父皇对儿臣的责打辱骂也不少了，儿臣受得住。” 自母亲死后，皇帝对他便动辄训斥，几日便会召他前去一顿辱骂责问，只是从未奢求过天家富贵之下的父子亲情，心内，也便越发不在乎了。 时常的辱骂，不过是他这个太子的分内差事，享得了太子的富贵，就得受着寻常人受不了的“福气”。 皇后叹着气，衣袖之上的绣着的千朵牡丹也黯然失色，略有颓败。 “这件事，你便就此收手，后宫不比前朝，你莫不如盯着万氏一族的动静，你手下的言官，也该派上用场，后宫的事，本宫会处置好的。” 其实岂止皇后不明白，便是连安顺这个散布消息的人也不明白，却是不敢多问，只是跟着祐樘走在长街上，不发一言。 “你是否也心有疑问，为何本宫要散布流言呢！” “奴婢不敢。” 祐樘径自走着，“不敢是真的，不想却是假的。自母妃死后，陛下于我，便不再是个父亲，只是我的君王，对父亲要孝，所以不应散布流言使父亲想起往事伤怀；可是对君王，则要忠心，所以要提醒陛下当日是受人蒙蔽。” “奴婢受教。” “即便此事会祸及本宫，可本宫也要尽力一试。”他的语气故作镇定，却带有略微一丝的哽咽，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母妃，我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尽力一试，母妃与金夫人之案，必须在陛下在世时重审，不然，母妃清誉便会受损。” 安顺低着头应了，复又与他主子一般，平静不语，一如这冬日的节气，平静却冷冽入心。 大抵风暴来临之前，便该是这般的平静。 果然，流言传开蔓延于宫城中每个角落，入耳入心，便是最好的武器，自然，传入了乾清宫中，便可以称得上是莫须有了。 一个月内，皇帝未曾召皇贵妃侍寝，而祐樘则被皇帝叫了去申斥一番。 疑心已然于皇帝心中种下，祐樘自信，只消一个合适时机，便可让种子生根萌芽。 只是冬日里的景象，即便闭门不出，便是透着窗上糊着的明纸，却也可以瞧得真切。 渐渐，宫城内的青砖黛瓦上覆着的梨花雪一层层香减，冰棱一点点退却成水滴，殿内燃着正旺的由红箩碳变为沉水香，整个宫城，便披上了春的外衣。 一点一滴，一草一木，皆是有变。 祐樘便于自己宫里，品着茶，摆着棋局，抚着琴，以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为由闭门谢客，过着看似惬意无比的生活，连文轩见了亦不觉感慨，“我们殿下这清宁宫，倒是这宫城中的桃源秘境了！” 祐樘淡淡笑着，独自摆着棋局，“清宁宫宽敞，殿宇众多，表哥若是喜欢，我大可让他们给你收拾一间佛堂，你剃了头发做个和尚，那甄娘子，你也尽可摆脱了。” 文轩一双剑目本是英气逼人，此刻却挤为了一体，连连告饶，“我的好殿下，你可饶了我吧，你若是再提那甄娘子，我可是真要去剃了头做和尚去了。” 祐樘不住发笑，文轩打量着他许久，却是想起事来，“对了，有桩奇事，京城里已然传开了！” “户部尚书楼远家的大公子与吏部尚书赵勋家的二公子因为乐坊里的一个舞姬打了起来，那楼家的公子受了伤，他夫人身怀六甲去看顾他，只因劳累小产，那楼家大公子本就不喜正室，硬是要扶了宠妾为正。” “那楼赵两家的公子可都是朝廷命官，身为朝廷命官留恋花街柳巷已然是失礼犯科，那楼家宠妾灭妻有违伦理纲常，此事，可大可小。” 祐樘自在摆着手中棋局，落子淡然，举落间已是经纬。 “辛苦摆了三个月的棋局，也该派上用场了！” 虽然冬日里的极寒之气已然过去，可是倒春寒却也足够冷身，宫后苑中，初春的花已然于残雪中初露头角，星星点点的淡黄色点缀于灰白色残雪堆中，是极难一见的好颜色。 再好的景致，若是失了人陪伴，也会失了颜色。 这样的好景色，却只能一人独观。 邶如嗅着一枝半放小花，心下里却是索然无味。 人人皆到一日未见，如三秋兮，可是三月未见，却又该如何。 心中有种怅惘的寥寥孤单与失落，远山黛紧蹙，点点梨花带雨，思君情长，心有悄悄。 自然，太子闭门休养，她的周公子便也没有了进宫的理由。 那么，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呢？ 紫衣上的遍刺折枝小葵花本是最明丽欢快的纹路，却已然三月不复向阳光泽。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春风波 恍然间，仿佛一个男子进入视线，如白玉一般的面庞，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许是思念至深，便有了幻影。 依旧是温暖炙烈的怀，瞧，心中想着一个人，便是连感觉也是能够想象的如此明晰。 有力的怀环绕住她，愈发紧，有些生疼。 倒是如真的一般。 邶如用那双因洗衣服而红肿不堪的手狠狠掐了自己，疼痛席卷蔓延，不由得轻呀了一声。 “可是我抱的紧，硌着你了？”轻缓略带磁意的语气，是现下冬春交替的风，即便是冷，也是冷不了心的。 春风所至，衣袖上的小葵花也瞬间成片盛放，迎着骄阳，欣欣向荣。 你在，是心安。 “怎的？树上的鸠，不想吃桑葚了么？你放心，我必不会叫你如愿，我这颗桑葚，你必得吃完了才算。” 他轻轻理了邶如鬓边乱发，“抱歉，这三个月太子殿下抱病在床，我是无理由进出宫禁的，我也想着你，你若是怨我，大可打骂，我该受着的。” 芊芊玉指温柔细腻，仿若蜀中最柔和轻软的锦缎划过面上，抚平蹙着的眉。 “我知道，男儿便该有男儿的图谋规算，我虽不能帮你成事，却也不能碍着你。” 心底陡然一惊，一丝惊喜与慰藉，祐樘便已暗暗定了，这般的女子，才堪母仪天下，才是能与他携手并肩，看四海锦绣的人。 三个月的谋划，自是该有作用的，很快，流言散播于京城中的各个角落，如蚂蚁般，随处可见。 朝中言官的奏疏便如御膳一般流水价的送入乾清宫，以至于皇帝用着膳，却能想起那成山奏疏的模样。 很快圣旨一下，楼远与赵勋禁足府中查看，便如所有官场中的典故一般，楼赵两家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欺上瞒下的事情便成车般送进了乾清宫，雷霆之怒一下，户部与吏部便缺了尚书长官。 两部长官之争，便又是一番风雨。 而后宫之中，便如那金水河般，从未有不流水的时候。 皇贵妃万芷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圣宠，协理六宫大权依旧在握。 皇贵妃重新协理六宫，后宫内侍局六尚已然重新恢复往日的紧张之感，似乎所有人都在不违礼节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快，快行，快动，快语。 邶如与郑潋，是从未见过这般的阵势的，浣衣局所有宫婢都似那燃烧不尽的蜡炬，持续发光发热。倒是严秋娘已然习惯这般，笑着，“宫中风纪所以，二位姐姐只消于这宫中多待些时日便会明了。” 待到后来，邶如便明了此为何意，皇贵妃协理六宫，不到半月，浣衣局便有宫女三人被发落至宫正司审讯，连带着齐掌衣也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俸。整个浣衣局乃至于整个内侍局都飞速运转起来。 百花失色，便是这般风景。 甚至连新晋位分的昭仪林沁颜亲至浣衣局，众人也不忘浣衣的活计。 “如今倒好，皇贵妃协理六宫，整个后宫倒是忙于一团，我如今来借着取衣的名义来看看你，倒也是方便。” 邶如看着眼前服色俱新的沁颜，一身浅碧色挑金线绣穿花蝴蝶纹宫装，梳着平常嫔御最常见朴素的发髻，用着三支素玉鸾鸟纹簪子挽了，额边薄玉梨花钿，素手上一颗圆润东珠嵌苗银戒指，全套的镂花刻金玉珠护甲，看似简单，却是华丽大方。 沁颜平素里一贯端庄雍容的笑脸上现下已然多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娇羞喜悦，所谓云鬓花颜的太真之美，大抵也便是如此。 便连郑潋都忍不住打趣，“陛下定是全意喜欢你，瞧瞧你这面若春风桃花的样子。” 沁颜已然红了脸，低垂着头，声音低微了许多，却是愈显甜美，“陛下他，待我极好。” 邶如与郑潋皆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连连拿她打趣起来。 闹归闹，姐妹间的叮嘱，总是要的。 “我今儿个来，也是为了来提醒你们，皇贵妃她，似乎很是关心邶如，那日墨萱去宫后苑，无意间听到她手下的锦问指使你们宫里的一个叫什么月的大宫女去好好“照顾你们两个”，墨萱不敢出声，偷偷回了告知与我，她又素来胆小，回了自己宫里便担忧了好些天还着了风寒，病才刚好，皇贵妃便叫她去抄录经文，却一直道她未有用心，罚她于自己宫中禁足抄录经文，说是何时用心何时才完。”沁颜面上的笑意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疑惑与担忧。 郑潋素来急躁性子，脱口而出，“真是扯谎，潘姐姐的书法可谓一绝，我瞧着这宫中，可是无几人能及，她的字若是不好，宫里怕是无人会习字了！” “潘姐姐如此，姐姐你怕是也不好过。” 红颜婉转轻叹，似杜鹃愁啼，“这宫中，我们不过便是连生了病都不得私自请了太医来瞧看的低阶嫔御，娘娘们说些，我们便做些。好在，陛下他待我极好。” 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凉意，由脚至头，三九腊月的感觉袭来，百花凋敝般的落寞，即便尊贵如沁颜与墨萱，亦是不能自立于宫中，何况如自己一般的奴婢？ 这权力，当真是好物事。 “那陛下可曾说过萱姐姐的字堪称国手之话呢？” 沁颜瞳孔微争，心有所悟，全然明了邶如之意。 “既然两位姐姐逃不过，便不如迎战，有人嫉恨被夺宠，躲不掉的。” 沁颜微微颔首应着，“你也该小心，皇贵妃似是因你容貌而不安，按说你于这宫中也并无亲人，怎的你的这容貌便这般招惹风波？不过你放心，到底宫中册录，你是淑女出身，这宫中，还没有人，敢真正对你如何。” 皇贵妃协理六宫不过半月，宫中残雪便已清理干净，百花齐放，争妍动春，春日胜景，便是初见端倪。春风吹得人温暖舒适，连带着去了小花，宫城中名贵花种尽现于眼底，连带着安喜宫亦添了不少春色。 “满面春花，看久了，便有些眼花，不如挑些顺眼的留下。剩下的，那花枝若是连成一片拆不开，春日里祭神，剪些花枝倒合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珠有泪【一】 “娘娘说的是，娘娘恩宽，放了那些野花生路，可野花不安分，扰了咱们安喜宫的景致，奴婢们，必当为娘娘除了那些野花，不使娘娘烦忧。” 皇贵妃轻哼笑着，恍若罂粟绽放般狠觉凌然，“本宫有心留些野花种子，可野花终是低贱，怕是会伤了陛下。” “那几个贱人抱做一团，竟想如当年淑妃与金氏一般，将宫里闹翻天么？那潘氏贱婢竟想着搬出皇上来压制本宫，逃脱罪责，如今刚得宠，便如此目无尊卑，若是哪日晋了位分，难不成还要本宫让了安喜宫出去么？”持续冰冷的语气，震住了瓷杯中呼腾氤氲的热气。 丽清慌忙跪下，连连叩头，“娘娘，那个人，可是不敢随便提的，陛下若知道了，怕是又要龙颜震怒了。” 一番呵斥，“怕什么！贱人蛊惑陛下，本宫竟也说不得么？” 皇贵妃看着椒墙上挂着的百花贺春图，只觉得满面繁花争妍斗春，千彩万色，奢靡繁丽，映入眼帘便复又是如一团乱麻的存在。 近些日子她只觉前朝后宫的烦心事纷然袭来，前朝有太子言官盯着，后宫有皇后新宠碍着，心烦意乱，愁绪万千。 衣袖上用于刺绣的混彩银丝细线发着晶莹的白光，如新添白发，于自己，是多么触目惊心的存在。 邶如早已厌倦了镇日里浣洗衣物的活计，自从那日沁颜说出她于浣衣局所遭遇不顺多半为皇贵妃指使之后。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这般坐以待毙下来，不但前路未知，便是自己母亲的死，怕也无法调查清楚。 邶如想起母亲，便将自己房中的小紫檀木盒子翻出，取出母亲给予自己的一块蓝田玉玦，那玉玦通体晶透，通体光滑平整，只余底下末端，刻着一只小鹿的纹样。 耳畔回想起了齐掌衣的声音，“不过是当初我升掌衣时捡的罢了，只是看着极美，这上头刻的鹤纹是好意头，我才收了的。” 想起自己当日匆忙，未及仔细探看，只是觉得眼熟，如今想来，倒是真应仔细探看。 鹿纹，鹤纹，鹿鹤长春。 那小紫檀盒子上底部刻着一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想必，母亲定是极喜爱李商隐的诗的。 李商隐，玉玦。 想要查出母亲当年之事，怕是要从齐掌衣身上的那块玉玦查才行。 得须有名分，方可查那玉玦。 邶如正想着以何种理由去接近齐掌衣，费心苦思，名分倒是没想出来，倒想出来了满脸焦急，满头汗珠的郑潋。 “邶如，你快出来吧，宫正司的秦司正正在浣衣局里搜东西呢！” 进了浣衣局主殿，只见一众宫女皆立侍一旁，那秦司正正怒目圆睁，目光所及之人，都不住低垂着头。连齐掌衣也不住赔着笑，自然，司正乃是后宫女官品位最高的正五品，的确是有着让一众女官皆害怕的资本的。 陆陆续续，宫女聚齐，秦氏环看四周，语气生硬如冰，“前个儿皇贵妃娘娘的安喜宫来报，说是送到你们浣衣局的一件苏绣织金洒碎花袍子上坠着的十三颗东珠少了一颗。” “皇贵妃”三字一出，便足以让众宫女花容失色，香汗淋漓。 “皇贵妃特意告了我宫正司来，叫本座务必缉拿了盗贼来。那件袍子，可是陛下当日亲赐娘娘的，贵重无比。”秦氏顿了顿，“不知，那日给娘娘浣洗衣物，熏香补色，送至玉颜之前的，分别是谁？”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袭来，风暴又袭，沾湿衣襟，明显，又是冲着自己。 齐掌衣赔着笑，“大人怕是误会了，我们浣衣局的宫女，都是勤恳尽责的，怎的敢犯偷娘娘宝物这般的死罪呢？” 秦氏狠命瞪了齐掌衣一眼，齐掌衣便不敢多言，只得如实说了，“浣洗熏香的是时月星云，而送到皇贵妃娘娘安喜宫的，便是邶如了。” 便如预料中的一般，邶如三人便被带进了宫正司，面子上的“审讯”过后，时月只道自己浣洗熏香袍子时那袍尾上缀着的十三颗明珠尚在，而时月与星云二人又皆为彼此证言，审问便极其自然流顺且“公正”的落在了邶如的头上。 骤雨将至，谁也挡不住。 矢口否认的结果便是，邶如被关进了宫正司的囚室。 宫正司的囚室半掩于地下，幽暗昏惑，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连着水汽，潮湿闷热无比，偶有蚊虫走蚁飞过爬来，便可以听得到无数犯错宫人的哀嚎。 一阵恶心呕吐之感涌上，宫城中，哪里都是如此龌龊肮脏。 没有虫蚁之时，便是惨叫连连。 第二日一早，便复又是秦氏定例般的笑容。 好似宫城中的每个女人，都有一张微笑的脸，都是极美的，却美的如出一辙，毫无特色。 “大胆贱婢，还不承认盗了皇贵妃娘娘的东珠去么？” 邶如瞳孔争大，发出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凌厉的光，所到之处，好似能将人冻住，摇着头，坚定道：“奴婢未做过的事，决计是不会承认的！” 秦司正自觉被邶如瞪得怕了，勉强故作愤怒，“放肆，做出如此之事，竟然这般狡辩，不用刑，如何肯招？” 几个低阶内监唯唯应着上前。 “用足刑”那声音，伴着春日里的惊雷，醒人心神。 所谓足刑，便是取一细长的木条责打足心，疼痛倒是其次，只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裸露双足，对于女子来说，是极大的羞辱。英宗在位时，便有嫔妃不堪受此侮辱而自戕，此后英宗下旨不准用此刑，待到皇帝登基，许多纪度已被废除，单是这足刑，宫正司审讯也用了不少次，宫女们遭受此刑的，便也不在少数。 几个内监上前狠狠按着邶如，如山般沉重，仿佛呼吸都被压住。身体，更是动弹不得。 伴着春日里的惊雷，响起了点点雨声，霍然间，倾盆大雨。 有声音从雨中传来，格外清晰真切。 “没有母后与尚宫局的印记，本宫看谁敢用刑！” 祐樘就着安顺的手急急走进，连着屋外的水汽也带了许多，有些寒意微凉。 一众宫娥内监徐徐跪拜，宫正司立时狭小拥挤了起来，几支劣质红烛上散发着恼人气味的同时，亦跳动着几欲破灭的火苗。 厚重低沉声音飘荡于空中。 “今日谁敢动本宫的女人，便是和我朱祐樘过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珠有泪【二】 秦司正登时气息减弱许多，连连赔着笑，身段摆的低至尘埃，如屐底之泥。 “太子殿下，您怎的大驾光临了？宫正司污秽，实在有辱殿下身份尊荣。” 祐樘看着秦氏，面上的不屑之情微有体现，安顺觉察，立时上前，便是两下耳光。 安顺正待出言呵斥，却听得祐樘缓缓开了口，好似漫不经心，却字字诛心。 他有想守护的人，无论何种办法，总要去做。 刀子，也使得。 “笑话！这大明的宫城，是陛下的宫城，本宫身为太子，想去哪里，难不成还要听你一个贱婢使唤么？” 早有女史奉上茶盏，祐樘看一眼也无，狠命摔个粉碎。 众人慌忙跪下，稽首大礼。 祐樘急急上前，亲自抱了邶如起来。 他的臂，坚实宽阔，好似舒适的床榻，让人踏实无比。 只是，他竟又成了太子，王者英气，才是真正的他。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他？ 他竟会有对自己如此陌生的一天，陌生的如九天繁星，飘忽遥远不可及。 他扯了椅子来，又命小宫女取了鹅羽软垫，轻轻将邶如安置于上，恢复了往日里最轻柔和缓的语气，“你先在这里坐着便好。”如往日一般，如沐春风。 邶如觉得衣上似有水浸之感，抬头一看，祐樘所着的混银线满绣三友珍珠常服袍子已然被水浸透。不用多想，他定时急急跑来的，全然未顾得上自己。 所行之处，蜿蜒水龙盘踞。 “你们宫正司，近日可是很忙呢！忙到，连本宫的女人都敢随意抓了去么？”对秦氏说话时，又复了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威严神圣，有如闪电，听者发颤。 众人只觉惊慌，连连告饶，太子素日里是最谦和温顺好脾气的，此番震怒，定是不妙。 秦氏的笑意更甚，不觉间带了谄媚的意味，“殿下有所不知，皇贵妃娘娘送到浣衣局的苏绣织金洒碎花袍子上的东珠少了一颗，皇贵妃娘娘玉容震怒，令宫正司彻查。” 笑意太过，便是开过了的花，剪了才是正理。 “可有母后娘娘与尚宫局的手令啊？” 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从秦氏的额头急促滑落，皇贵妃丢的东珠，也该如此灿烂。 “臣妾臣妾惶恐，皇贵妃娘娘急着查盗贼，所以臣妾，未及求得皇后手令。” “皇贵妃娘娘说到底是协理六宫，母后娘娘与皇祖母才是这后宫之主。秦司正，你是正五品的内命妇，女官中的最高品阶，连这点规矩也不懂么？是想让你自己这个司正，也尝尝宫正司的五十九道刑罚滋味？”愤怒增长的明显，最后几句，已然近乎咆哮。 新年的爆竹惊心，此刻，便是剜心。 宫城之中，品位身份，是最有力的筹码，哪怕是祐樘这个不受宠的太子，在这宫中，也少不得千人朝拜问安，稽首肃拜。 伴着秦氏磕头如捣蒜般的声音，祐樘轻柔挽着邶如，向外走去。 秦氏失声惊呼着，女官的威严飞至爪哇国，“殿下，此乃后宫之事，您不该插手。” 祐樘回身，怒视环绕着四周，“这是本宫的女人，自然就是家事，本宫如何就管不得了？” 布帛撕裂的清脆声音回荡于空中，只见祐樘手中青筋暴起，袍子尾的一排东珠应势落地。 四散开来的珍珠，宛如鲛泪之多。 “这些珠子，够你秦氏交差了吧！” “还有，依本宫来看，秦司正倒是该好好查查这时月星云二人，去她二人屋里搜一搜便是了，想来皇贵妃娘娘与她二人亲密，即便搜出什么，也必会疼她二人的。” 秦氏正敛低了气焰欲拦，却发觉是插不上话，“本宫忘了，母后娘娘进来对司正大人很是满意，正要封赐大人家人呢，大人若是有空，不妨去坤宁宫谢恩。” 秦氏面上似有白纸般，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余下众人镇日在宫正司当差，从未见过平素最温和的太子今日这般阵仗，皆伏首于地。 满地宫婢，便是死寂一般的存在，毫无思想语言，也不敢有。 他们便这般，恭送着太子殿下，整个空气胶着凝滞，似无呼吸。 “哦，对了，本宫忘了告诉你们，今日的事，本宫不希望宫里有任何风言风语传着，本宫走出这殿门后，若是听到有关今日的半点议论，你们便自求活命吧！自然，你们差事做的好，本宫也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家人。” 他说的轻松顺畅，云淡风轻，可即便是邶如听着，也不觉发了一身冷汗，那个祐樘，真是陌生，从未见过。 自然是陌生的，她认识的，是阿轩，而不是眼前的皇太子殿下，大明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朱祐樘。 若初见伊始，便知他是太子，邶如想着，自己绝对不会爱上他。绝对不会看他因为自己而做出不利于大业之事，绝计不会因为自己而拖累他，从而在这宫中埋藏步步危机，一如今日此景。 该飞的龙，不该等着鲤鱼，若等，便连鱼也不如。 宫中的情形，只要不是傻子，多少也会了解些许。太子本就不得皇帝宠爱，储君之位已然如高楼将倾颓，或许今日一闹，哪怕是有他的警告，恐怕也要走漏风声，到时，虎豹豺狼扑上，他便不保。 屋外的大雨如注，如冰锥一般的雨点浇在人身上，也锥了心。 他急急赶来时，便也是这般。 挣脱了祐樘的伞，邶如于长街上奔跑着，雨滴，狂风，闪电，交错相映，阴翳乌云透着凄迷的光，动心扰性。 哪怕是乌云，也是四方的，无论哪里，都是四方的。 四方的围墙，禁锢自己，禁锢着心。 我知相思死，何必又相思？ 京城里的天气，素来变化极快，一夜涨池大雨，干涸，只是一个晌午之事。 诚如一颗珍珠便可使众人有泪。 只是，为了除掉自己，这般的漏洞百出的手段，未免太急了些。 邶如瞧着身边的几个大宫女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带走，新的宫人便一个接着一个进来，即便雨水干涸，宫城里的流水也不会断，载着春花夏草，秋英冬梅更替变换。 这样也好，至少他是有些权力再手的，不会因为自己而无辜受了牵连。 祐樘自不是莽夫，控制住秦氏的家人，秦氏自会听命于皇后。 可皇后，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孩儿因一个女人胡来，何况，那还是皇帝的女人。 当皇后的贴身侍女书绢看过邶如容貌回来向皇后复命时，皇后便知，大明宫城的天，又该变了。 本就无缘，便不该牵扯。 一种想法孕育着，很快，便成了娇艳欲滴的花，吐着芳香，引着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华衣【一】 春的时刻，空气干燥的仿若可以吹破，兼着柳絮漫天飞着，吹到人的脸上，痒痒的，连着心也不安慌动起来。 心有乱麻，说不出来的感觉侵扰着她，利刃在心上沙沙地刮着，倒不是痛，只是心内凄迷未知，无知无觉。 前路上掩着重重寒雾，伴着繁花簇簇，或许没有前路，只是繁华瑰丽的假象，金砖红瓦，当真不是属于自己的。 他是太子，未来帝国的君王，身份上本就差异巨大，现下，更是隔着银河九天，尚且，没有鹊桥，连相会也不能，没有归路，没有前路，只能立于原地。 要飞上天的龙，总是要飞的，一刻也不该等。 宫后苑的景致，已然变了许多，再不似从前般舒心悦目。 哪怕是熟悉的声音，也再不复当日之感。 “对不住，邶如，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 瞧，连他自己也不敢轻言未来，不敢轻易许诺，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何况是守护心上人。 邶如肃然行了礼，“太子殿下，奴婢身份低微，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奴婢不敢怪太子殿下的。” 他的手比往日还要有力，抓的邶如极痛，连挣脱，也挣脱不开。 “殿下请自重，奴婢浣衣局还有活计要做，请殿下放开奴婢。” 祐樘眼眶红红的，眉目紧蹙，衣襟已湿，那是泪水的痕迹。 “邶如，你不是说过么，要来找阿轩么？我便是阿轩，那个阿轩碰巧便是宫城里的太子，仅此而已，我并未存了心要骗你。” 铅华掩映下的脸，一丝表情也无，提线木偶，“殿下错了，于奴婢而言，奴婢千里迢迢来到宫阙里找寻的阿轩，是奴婢想要与他一生一世的男儿，于我，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无论他是王公贵戚，还是庐边乞人，奴婢都跟定他了。而现下，奴婢眼前见到的，只是太子殿下，仅此而已。” 那力气瞬时松弛了下来，毫无征兆，半停在空中，如春日里的花树枝子，只有衣袖随着风动。 毫无预想的，哪怕是谎言，也可斩了青丝愁云。 镇日里，邶如都只是一副会浣衣熏香的躯壳，没有人的语言，没有喜怒哀乐神情，没有喊累的时刻，当郑潋与秋娘看着邶如整整浣洗了平日里双倍数量的衣物而睁大了眼眶露出惊奇的神色，邶如仍是浣洗着，没有一刻的停顿。 沉迷于一件事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得空闲去想些其他，那些只要一想到，便是剜心的声音，血液流出的汩汩之音。 他是太子，是该继承国统之人，他决不可因自己而落人话柄，哪怕只是那一次。 这般的性情，于寻常的百姓之家，是不可多得的良人佳偶，于帝王家，便是致命毒药。 置身棋盘，四方云端皆不是。 邶如所担心的事情终是要发生的，祐樘闭门三月设的局并未全然成功，吏部暂由侍郎彭华主理，代替尚书入内阁听政，户部则由侍郎殷谦担任，此二人，皆为皇贵妃之侄万安之朋党，万氏一党，只损丝毫。 辛苦三月，给人缝制了绝美华裳。 “尚服居做的这套红罗混金炫彩飞凤袄真是不错，配上陛下赏的那套十二掐丝银发针，真真显得娘娘您玉容生光，格外好看。”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也是说不出的美，“算他们有心，听说为着刺这上面的飞凤用了三个月呢，真是不枉他们辛苦。” 权力的滋味是最能滋润容颜的，只消浅尝一口，恁的是百支朝鲜红参也比不上的，“都说衣衬人颜，娘娘穿上这身衣服，真真有母仪天下之感。” 听着是呵斥，里子却是藏不住香气的花般的笑意，“胡说些什么？母仪天下，可是形容皇后的词啊！” 苑展福笑的极其灿烂而谄媚，“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陛下说过娘娘可堪母仪，那娘娘便是了。” 花朵笑的肆意炽烂，幽香盈室，“就你们嘴甜。” “可惜，贱人未伤分毫，竟是那时月偷了去，到底不是本宫的人，竟有非分之想。” “娘娘慈心，想让贱人有去处，再寻个好有头便是了。” 春花灿烂处，红颜起立时。 恁的再好的景致花朵，若是心有寒冬，也会冻成寒冰。 邶如手中绣的花是越发好了，可眼前的花，却越发少了。 当齐掌衣叫邶如去给太子送衣服时，已然发觉邶如捧着空空的香炉给太子的衣物，熏了半日的香。 那张无色面庞听到“太子殿下”四字，几日里头一次有了鲜活气息，连连摇着头，却也无法。 “清宁宫指名叫你去，你去便是了！” 好似端着一盘针般，邶如跌撞而去。 只要合乎礼节，应该可以快速抽身。 就像再精心培育的花也有凋零，再全意绣的竹也有空缺，凡事，都有不可预料的未知。 祐樘扯了清宁宫的数十件袍服尽数朝邶如怀中一扔，“你不是说只想尽你本分么？这些衣物上的熏香气味本宫甚不喜，那么，你便洗了气味给本宫换新的来。这些，都是本宫平素常穿之服，你明个儿晚膳之前，必须给本宫送来。” 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玉雕般的英俊面庞多了几分烟火气，笑的狡黠，却仍是贵气。 好似千斤钉板般，邶如应着告退，却听得祐樘肆声，“记住，必得张娘子亲自做才好。” 直到第二天晚膳之前，安顺也未见过正常的太子。 那不是太子，是个没有魂的人，一手苍劲有力的行楷写到无人能认出，且全是“邶”字，文彩双鹿墨于烧釉骨瓷砚台上磨到干涸，泡茶泡到连书卷也带着茶叶末子，这眼前的太子殿下，真是奇怪的可怕。 安顺私心想着，幸好这几日太子休息不用去文华殿读书，否则，恐怕又少不了皇帝的一顿申斥。 此刻的邶如捧着洗了一晚的衣服，正闭着眼进了清宁宫。 安顺也不解为何那浣衣局的娘子一进来，太子便将殿内所有人尽数轰了出来。 殿外，便多了鬼鬼祟祟的身影。 安顺只听得殿内，传来祐樘故意大声呵斥却不失温柔的声音的声音，“这件，香熏的太浓了，想熏着本宫么？这件，又熏的太淡了。这件根本不上心啊，银线上的灰点都没除尽，拿回去给本宫重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华衣【二】 邶如只得面上应了，一心却只想着往外逃。 盈盈施着礼，尽量保持礼节周全与镇定。 聪慧如邶如，又岂会不知他为何这般？ 得想个办法才是，若是经常这般，于自己于他，都没有半点好处，最终只会酿成苦涩的花，结着酸涩的果，一点一点，侵蚀彼此，吞噬魂灵。 祐樘足足等了一日，只一心等着心里的佳人，然而最终等来送衣服的，却是严秋娘。 那副绷着一天的脸，瞬时便塌了下来，几分失落，几分无奈，几分愁怨。 秋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邶如非要顶了她给邵宸妃送衣物的差事去，明明齐掌衣吩咐过，若非后宫嫔御传召，叫邶如少往后宫娘娘们的住处去，可邶如仍是不愿去太子的清宁宫，宁可违了齐掌衣的意也要避开。 邶如走在长街上，脑子中回想着自入宫以来的所探听到的关于宸妃邵岸茗的点滴。 没办法，宫中生活，一步都不能错的。 只记得宸妃邵岸茗是宫中恩宠仅次于皇贵妃的嫔妃，曾经以一首诗博得当今皇帝青眼，于成化十二年晋了妃位，要知道，宫中高位嫔妃甚少，眼下也只有万氏皇贵妃，柏氏贤妃，方氏愉妃，再者，便是邵氏宸妃了。 现下，邵氏岸茗风头更盛。所出的四皇子朱祐杬皇帝极其看重，还未成年加冠便允了以后封为兴王，又兼皇贵妃万芷辛帮衬，这个年仅十一的皇子在朝中竟有了被立为储君的威重之位。 他于这般的情况下行走刀尖，想来更是可怕，连不过十一岁的亲兄弟都是敌人，他孤身保这荣华尊荣，何其艰辛。 穿过这长长的长街，才是宸妃所居的未央宫，长乐未央，是非宠妃不得居的物华精粹之地。 不巧的是，皇帝正于未央宫中午睡，邶如于廊外等了半个时辰，才等着皇帝起身。 然而等着皇帝从起身到更衣浣手，便又是半个时辰。 只听得殿内一个小宫婢喊着，“陛下起身，整容更衣。” 当下一众宫女阿监便鱼贯而入，捧着巾帕c痰盂c玫瑰c香炉c清茶之类物件，显然，是素日里做惯了的，才能这般娴熟无差。 邶如只得于廊下站立侯着，只见院内有十多名宫婢正侍奉着园着的凤凰木，一土一水，都极其小心。 难为宸妃，于这凤凰木不盛放时这般费心照抚，只有来日好颜色，才不枉辛苦侍奉。 等了许久，方有宸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宜枝来笑意盈盈传着，“娘娘请娘子进去。” 邶如并未因着宸妃身边宫女这般随和有礼而安心，相反，心内只觉慌乱不安惴惴。 得宠的嫔妃毫无傲色，才是最值得奇怪的。 一入大殿，只觉得室内香气逼人，是龙涎香的气味，此香难得，更显得未央宫气度非凡。 细看宫中陈设，一幅虢国夫人游春图，紫檀桌上摆着素纹青玉花樽，数十道落地单色帷帐，细细看来，竟是混了银线织就，用了鎏金钩子钓住的。 真正的富贵，大抵便是这样了，丝毫未有张扬炫耀，却处处无不散发着让人心生敬畏赞叹之感。 宸妃正笑着给皇帝着衣，她只着一件家常的铁锈红仿汉凤纹的小袄，配以象牙色洒零花襦裙，头上挽着简单单髻，以一支镶蓝宝素银簪子固住，虽只看清了背影，却也是美的。 邶如跪下稽首问安，“奴婢给陛下娘娘请安，陛下万福金安，宸妃娘娘长乐无极。” 皇帝只着一件墨绿色常服，周身散发着薄荷脑油的气味，背对着邶如，“是浣衣局的？” 宸妃笑颜宛若盛放的凤凰花般明灿，展现着三十岁女人独有的魅力。 “是呢皇上，是皇上曾赐予妾身的一件满地暗云蜀锦并蒂凤凰花袍子，那上头的混银彩线难得，妾身怕洗花了，才叫人送去浣衣局的。” 宸妃徐徐转身，伸手去拿那袍子，袍子到自己手中便显露出邶如的那张脸，花颜颤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手上的银丝烧蓝玳瑁小珠护甲登时掐进了那名贵蜀锦，裂帛如歌。 美人跌跤，皇帝自然要去扶的，转眼所见地上邶如，神色却凝住许久。 皇帝与祐樘是长的极像的，那蹙眉愁容，更是相像。 皇帝捂着胸口，面上写满着痛心苦楚，头风也随之而出，即便有再多的薄荷脑油，也遮不住，治不好。 宸妃身子微颤，急急上前扶住皇帝，连卸了护甲，上前轻轻揉着皇帝的太阳穴。 “你你唤作甚么名字？你父母是何人？” 这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宫中之人因她相貌而大失常态了，只是这次，皇帝的神情，更激动些。 疑问归疑问，却终不应挂在颜上，“奴婢贱名张氏邶如，家父是国子监生张栾，母亲金氏。” 皇帝神情更加凄迷痛楚，面上似有泪珠般划过，旋即，便收敛了许多，只呆呆呢喃着，“金氏？金氏？她怎的还在这宫里？她便这般么？” 宸妃面上慌张神情更甚，也顾不得铅华迷乱粉黛晕染，急急回着，“陛下心安，这宫中已然没有能令陛下忧心之人了！” 看着跪于地上俯首的邶如，宸妃也不觉柳叶细眉微蹙，“这里无需你浣衣局伺候了，你回去便是，以后也无需来了。” 邶如叩了头出来，心内却是疑根蔓延开放生花。 她从未相信这世上会有非亲非故之人容貌如此相似，相似到仿若让人人觉得有罗刹再生般的恐惧惊奇。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个曾经让宫中无数人闻之色变，好似掀起宫中巨浪的女人，便是自己的母亲。 其实记忆中对于母亲的记忆，已然模糊了许多，只不过记得，她是极美的女子，是兴济一带有名的美人。 那时，他的父母健在，父亲其实是张岐，后来她的母亲进了宫做医女，便再也未出来过，父亲也于一夕之间陨命。 现在的父母，其实是她的姨母姨夫，亦可以说的上是叔父叔母，当初金氏姐妹嫁张氏兄弟于兴济坊间可谓是佳话。 她六岁便养在现在的父母家，姨夫姨母待她比亲生的女儿张雨兮还要好，两个弟弟鹤龄与延龄也视她如亲姐般。 若非她无意间知道自己父母是因宫中斗争陨命的，或许，她现下根本不会去应选淑女，成为皇帝名义上的可有可无的女人。 总忆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未央宫中，安抚并将皇帝送走的宸妃显然并未平静下来，那般的镇定，照顾皇帝的柔情，终究抵挡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恐惧担忧。 “来人啊！摆驾安喜宫，赶快去见皇贵妃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疑团 宸妃扶着侍女容遂的手走在长街上，春日的风沙极大，刮的人发丝也凌乱了许多。 宸妃也顾不上许多，只急急走着，那面上薄薄一层胭脂上渗出沁密晶莹汗珠，容遂跟在后面瞧着也不自觉忧心许多。 “娘娘莫急，当日之事娘娘并不曾牵涉其中，如今却，恕奴婢多嘴，那女子这般容貌，陛下来日怕是定有谋划，当年皇贵妃娘娘那般圣宠也不敌那位大人，娘娘何苦趟那浑水？” 宸妃一双眸子紧闭了片刻，轻叹片刻，方缓缓回道：“本宫又能如何？皇贵妃终究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本宫就算再得宠，却也不得不要看他人眼色行事，想保我杬儿得宝位，陛下和皇贵妃本宫，都不能得罪。” “快些走吧，一会儿，怕是要起风暴了！” 宫城中的天气总是相通的，邶如回往浣衣局的路上，便料想沙暴将至。 等走入浣衣局，只见院内晾着的一众衣物皆已被收起，秋娘见了她回来，面上喜滋滋道：“今儿个风沙将至，掌衣大人道不利浣衣，给咱们放了假呢！” 邶如笑笑，算是回话，这入宫不过几月，便有这诸多风波发生于自己身上，许多人见她容貌便都是一副惊诧的神情，不知，自己母亲当年入宫，究竟是何等遭遇。 按惯例，宫女去给主子送了衣服回来，是该向所属女官报备复命的，邶如也自不例外。 走近齐掌衣的房门口，邶如正要通报请见，却听得齐氏似有哭腔的声音哀戚。 “姐姐，你当日入尚食局司药司所历经之事，实属苦痛，今日姐姐在天之灵，请姐姐保佑邶如这孩子，叫她千万别卷进这后宫的争斗当中。” 邶如听的不真切，隐隐约约中却听清了自己的名字，花颜惴惴，不由得睁大明眸，紧贴房门听着。 “姐姐放心，我并未让邶如知晓她的身世，想必姐姐的亲妹也定待邶如极好，你是她生母，自然是想让她过的舒心安乐的。” “生母”二字，于心底落下，顿时激起了千丈的水花，心底疑问尽然涌上。 只是，她的母亲，到底于这宫中经历了何事，竟惹的人人侧目，连皇帝也心有所想，经年不忘。 心底的声音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就像没有了支撑的身体，只能瘫坐于地。 齐氏听得门外声音，自当出来查看，只见邶如瘫坐于地，梨花带雨，抚着胸口，不胜哀戚。 齐氏面上也展了惊恐的花，蔓延满面，枝叶入心，衬的齐氏面上也无血色，白若宣纸。 “你都听到了？” 整整半日，邶如都在齐氏房中听着齐氏的言语解说，听她声泪俱下，听她婉转哀怨，听她往事梦啼。 可疑问却愈来愈大，滚成了一团丝麻，机杼不法。 她的母亲，本来是以医女身份入宫的。 那时齐氏正生着重病，而按照本朝祖制，位分在八仪之下的女眷除非皇帝御旨，否则不得自请太医医治，何况，齐氏那时也不过是个末等宫女，更是不能。 偶然间，她的母亲便将齐氏救了，二人从此以姐妹相称，母亲还赠予了齐氏一枚鹿纹的玉珏。 再后来，母亲凭着出色医术连升数阶，成了尚食大人。 而关于母亲是因何而亡的，齐氏却是缄默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说的却是无比迟疑与悲哀，听起来那话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 “我听说，是因为当年淑妃娘娘暴毙之事，姐姐是尚食大人，正是由她负责淑妃娘娘饮食药器的，所以” 桌上的茶杯被飞速而起的衣袖带到地上，是清脆的粉碎声音，“不可能，我母亲绝计不是能谋害主上之人，定是诬陷，诬陷。” 点滴杯水，落地有声。 桃李恁的是再好的颜色，若是于狂风之中被吹落了花朵也不能再是绝美颜色。 邶如已然近乎发狂，似无理智，毫不顾及身份礼数规矩，只是一个因母亲受冤而极度悲伤的女儿，显露着天下子女对母亲最真挚热烈的情感。 齐氏也茫然不知所措，泣涕涟涟，眉头紧蹙。 “好孩子，我也绝计不信姐姐会做出这等杀人害命的事来，只是当日淑妃之死，连带着陷了宫里多少人命去了，直到现下，宫中若谈到淑妃娘娘也是人人色变的，你可千万不当做出傻事来，平白折了你性命前程去。” 到底，这事还是未有解开，若母亲只是牵涉后宫之争，又为何皇贵妃与宸妃所见她皆是花容失色，甚至皇帝也容色大惊，惊慌不已。 或许，想要解开母亲于宫中陨命之迷，要重走母亲当年之路才行。 司药司是定然进不去了，她不懂医术，不懂药理，那唯今之计，只有当上女官，才能有机会进入内侍局一探当年母亲之故。 春日里的风沙尘暴，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刻，便消弥殆尽。 而风沙停留在人们衣襟发丝上的痕迹，却久久不能消散，任凭水洗香染，也未有消弥。 心忧不知处，动乱无所依。 几日的心乱如麻，几日的殚精竭虑，几日的苦心探寻，本就飘忽不定的内心，现下更是不知归处。 何去何从，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前路迢迢，心路艰辛。 该如何才好。 淑妃是祐樘的生母，她的生母却又是因淑妃的关系而陨命。 彼此的关系，终究是又远了一步，本就差距异大，两颗心越想靠近彼此，却越如九尺寒冰。 邶如如是，祐樘亦是如是。 夜凉如水，心若寒冰。 几日未见到心中伊人，便是比数九寒冬也要冷上许多，难熬许多。 他甚至想着，若自己当初未有欺骗，坦诚着心事，或许便不会有今日之境。 今日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都一点点地化为了穿肠毒药，刻骨入心，占脑进髓。 善意永是不能够成为掩盖谎言的理由的，于她是，于自己也是。 安顺奉上白玉红梅茶盅，上前道，“殿下，起风了，天有凉气，小奴泡了枫露茶，热乎的，您暖暖身子吧！” 起风了，又是花叶的鏖战纠缠，终是逃不掉的。 春日的花早晚是要在风中零落成泥的，可惜，于这宫中，却不能香如故。 “是啊！起风了，该有虫蛇了，本宫也该备着了。” 两个身影于微凉夜色中淡然转身，回入大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暖玉凉【一】 已然夜半，皇贵妃万芷辛所居的安喜宫正门口却仍旧高高挂着两只大红纱笼。 而那殿内，更是灯火璀璨，满殿的繁丽陈设，古玩字画，于花烛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熠熠生辉，那明亮的色泽刺痛了眼睛，刺得满殿宫人都不敢抬起头来，皆是默默低垂着，甚至，殿内的花与此相比，都有生机了许多。 丽清与锦问皆是不敢说话，偌大的金色殿宇，只余皇贵妃哀怨的叹息声。 良久，苑展福才轻轻说了句，“娘娘，夜深了，各宫的纱笼皆落了，不如娘娘也安置了吧！” 宫中旧例，每至夜晚，各宫各殿嫔御皆会于自己宫门口高高悬挂两只大红纱笼，若皇帝于何宫留宿，则由此宫中内监最先摘下纱笼，余下各宫见状便会随后摘下。若皇帝未幸后宫，则各宫整夜不摘，苑展福如此言，便是暗指皇帝已然去了别处。 还不如整个宫里都是这样大红高挂的才好。 繁复发饰仿若枯了的树般登时松垮下来，皇贵妃凤眼紧毕，旋即便又睁了开，伸手卸下发髻上的一支墨玉雕芍药祥云如意簪来，毫不经心地掷于地上。 本就不甚年轻的面旁，现下便是愈发老态显露了来，细细的纹，微有的白发，都在诉说着这个五十许女人垂垂老矣的身体与心。 绛唇轻起，似云淡风轻，“哦！知道了，是林昭仪，还是潘芬仪啊？” 仍旧是死寂，可怖。 没有回答或许是更坏的回答，宫城中，总是有意想不到。 “是宸妃？沈婕妤？” 苑展福略有停顿，终究缓缓小心回了，“是才人阴氏媚兰。” 万皇贵妃“哦”了一声，便扶着锦问的手坐于妆台前，散落长发，拿着鹅形沉香黄花梨梳子梳着头。 “怎的是她？她不是自册封便未见过陛下么？” 未等说完，那梳子便已至地。 锦问忙地捡了，换了白玉素色梳子来给万氏梳头，“娘娘，那阴才人好似前几日来给娘娘请过安，可那日咱们陪了皇上于宫后苑听曲儿，听说阴才人足足在廊下站了两个时辰多呢！想必定是来向娘娘示好呢！” 万皇贵妃语气变得奇怪，哀怨中又有几丝愤怒在内，“是谁侍寝又有何别？左不过我这安喜宫的炕头都是冷的，冷的像冰，到底，是我这年华老去，青春不再，不敌那些二八佳人。” “可陛下，当初明明说过不嫌弃我的容貌颜色啊！陛下，你怎能如此？贞儿想见陛下啊！” 丽清一听，心内一惊，身子便不自觉乱颤，皇贵妃平日里总是以“本宫”自称，最是不用“我”的来拉低自己的身份，也不用年轻时孙太后赐的“贞儿”之名，可眼下也不顾身份，便知她是极其伤怀了。又兼她最是忌讳别人肆意谈论她比皇帝年长，她自己也是不肯轻易承认了容颜老去之事，此番定是极自伤，心内便打紧了精神。 就算冬日里温室的金桂再美，却终究不如水仙一身香气惹人怜爱。 “这新人一波一波进来，张氏那个贱婢也让陛下看见了，她这一来，本宫这安喜宫的炕头，可是要成冰窖了！” 丽清壮了胆子，笑吟吟道，“凭她是谁，只要娘娘不想见到，咱们便了结了便是。” “不可！”万氏严辞斥着。 “她本就是淑女出身不好动手，如今陛下所见，若明日陛下再想见她，岂不是自找苦吃？” 丽清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内殿里复又多了一种沉默尴尬的气氛。 许久才有锦问的声音，“奴婢以为，既然张氏容貌如此，且她入宫时的父母身世记载也与从前那位并无关系，不如假道伐虢” 邶如消沉了数日，心中有着一万种去见所想之人的理由，却皆被心中的不知名的情绪皆数挡了回去，纠结辗转，全然反侧。 不知几日未到宫后苑，花开是否依旧惊艳？ 相思可到死，到死不相思。 郑涟与秋娘见此，便将她推入房间让她安心调理，帮着她把份内的活计尽数做了。 闲来无事，却是最能被情绪摆布的。 一卷诗经，一盏并不好味道的茶，便是这一天的全部。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若于平时，这段《郑风》之诗是能勾起自己对于未来，对于他的所有幻想的，而现在，这些幻想只是金水河上的倒影，风一吹，便全散了。 春日里的狂风，倒叫人想起的冬日里的暖阳来，那还真是暖，没有那么多枷锁，简单，满足。 这般的春日，说是多事之春也不为过。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邶如前去一看，是个小内监在外。 那小内监面上红红的，像是跑久的样子，见着邶如，也未说话，便塞了一个小香囊便急急跑开。 那是一支墨色的混彩香囊，上头用银线掺了细丝线绣着一株萱草。 萱，轩。 仿佛似有泪水般眼眶湿润，奈何心中已然决定干涸，便再也无法留出甘甜泉水。 茶怎样，也便不去想了。 打开来，便是一个小小的青玉制鼻烟壶，上头依旧是萱草，那萱草的样子最是熟悉不过，是他一点一处亲手雕上去的。 再看，里头留着一张木李汁子染就的宣纸，纸里点缀着些许桃花瓣，展开来，便又是熟悉之诗，熟悉行楷。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恁的忍了许久，也是决堤。 琼瑶者，美玉也。只是再好的玉，若是掺了复杂的颜色，也会失去本真。 从前从未这般多愁，现今却知柳永易安之离思，心有所乱，难乐难颜。 一双柔荑与湿黏泥土混杂一处，是不相称的，更何况，还有青玉在其中。 邶如瞧了瞧桌上的玉钩云形佩，用着沾满了花土的双手轻抚，最终，还是放置于怀中。 只从此不拿出便好，贴着心，只是为着提醒自己。 只是麻痹。 若让他知道他的母亲是因自己母亲而死，即便那必不是真的，又会怎样？ 可笑，痴想。 与其如此，还不如进尚食局，查查当年之事。 清宁宫中，月余未进宫的文轩看见祐樘两只用纱布包起来的手指，不觉惊呼着，连带着将手里的滚烫普洱也泼出去了大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暖玉凉【二】 文轩不觉失声惊呼，“殿下这是怎的了？安顺，你是如何照顾你们家殿下的？怎的能让你家殿下受伤？” 安顺早已于一旁擦着文轩洒落的茶水，听闻此言，忙地低头道，“是小奴疏忽了，公子莫怪，殿下平日哪里动过什么刻玉雕纹的活计，这才伤了指头的。” 文轩只觉得愈发好奇，探问着，“这是何话？你们殿下要雕什么要他亲自做，定是你们这群人瞎胡闹才这般的。” 祐樘忙地按住文轩，“表哥，不怨他们，是我自己自己要雕那青玉鼻烟壶的。” 文轩听闻，眼珠于眼眶中打转了许久，方吩咐他们下去了。 待到安顺几人出去后，文轩那严肃端正的神情便立时崩了，又是平日里的一副嬉笑神情，眼珠睁的似要裂出来般，“事到如今，我们殿下还要瞒我这个表哥么？咱们京城中富贵男子送女子青玉是何意我也不是不知道，怎的还不迎娶了太子妃呢？” 若是平时，祐樘必定会反过来回敬他一番，可此时他心事满怀，愁上心头，连最是没正形的文轩也能瞧出来，他又如何能够有心反驳么？ 愁云惨淡，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来美好的。 文轩正了神色，难得一副正经神色，“恕我多嘴，你我都知她是以陛下淑女身份进宫的，即便你对她再有心，可她也不能做你的正妃。” “嗯。”听着像是敷衍，其实算是回答。 “她的身份，于你是毒药，若是让万家知晓你这储君之位。” “嗯。” “你自该心怀天下，绝计不能因女子而输了大业，若你不能护了自己，稳了储君，那便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那姑娘；你一出生便是有责任背负的，你这般贸然，也对不住人家姑娘。” “嗯。” “你莫不如早些振作，朝中李孜省听说前几日撞了一个老丈，老丈的夫人追上去，李孜省便叫手下给那老妪一顿毒打，老妪回到家中不过三日，也没了，现下二人之孤女正于那顺天府告状呢！” 祐樘方勉强起精神，正色道，“顺天府尹可是万安的人。” 文轩狡黠一笑，“嘿嘿”一声，“我自然知道，只是正巧那天嘛，顺天府衙外，多了外地来的商贩，府吏驱逐，自然要引了百姓许多。” “所以那女子告状，是在全京城人眼睛下的，京中妇人多嘴，可是要传开了。” 文轩见祐樘振作了心志，也自觉开心，得意道，“我特意引了京中有名的市井长舌，想来，是无差的。” 这才复了太子平日里的沉着深郁，“女子不畏权势，冤屈过天，本宫也该帮帮她。”他顿了些许，“表哥，谢谢你。” 文轩连连摇着头，举手投足尽是滑稽，“殿下这话我可不敢当，殿下少在我母亲面前提那甄娘子，臣下便感恩戴德了！” 祐樘见他这般滑稽，心情本尚有些阴郁，现下也不觉“噗嗤”笑出了声，这般的兄弟，比之宫城里的亲兄弟还要可贵许多。 邶如修养了好些天，也渐渐将阴郁之气随着好风的到来于面上一扫而光，虽是心底仍有所思，可若心思全然埋的深不见底，便也是坚不可摧了。 冥冥之中好似明白，心底越是在乎何事，便会越快失去何事。 无欲则刚，才是宫城中生存之道。 求了半日才向齐掌衣给各宫送衣物的活计来，母亲之事，牵扯后宫，常于后宫各处走走，定会有所收获。 这次所应去的，便是沁颜所居的长乐宫。 长久碍于身份不曾相见，此次倒也欢喜。 便如那未央宫，必得得宠，才能得居。 等邶如进了那未央宫的藏芳阁，却发觉，似乎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 按理沁颜晋了昭仪，居主殿成主位也无可厚非，可那藏芳阁，却是简朴的不能再过。 琴声哀怨婉转，是湘妃怨。 沁颜弹琴是四人中琴技最为精通的，一丝一弦，皆是情致，纤纤玉指拨弄，便好似湘妃在世，杜宇啼愁。 沁颜的贴身宫女玉霜是识得邶如的，忙地拉了邶如进来，“娘娘，张娘子来了。” 弦音乍停，婉转黄鹂般的柔和女声，“快请进来。” 玉霜识趣，自退却了出来。 “你来了。”嫣然淡淡一笑，仍似从前那般，端庄得体，不失柔美。 邶如眼见室内寒酸摆设，面上装作镇定，却仍旧是忍不住四下里看着，这实不是像一个宠妃寝宫应有的模样。 “你是觉得我这里陈设太过寒酸了？”沁颜笑得依旧端庄，却掩映不住寥寥失落，“皇贵妃娘娘说我潜心求道，是我自请减缩了屋内陈设，连彤史司上也不让有我名字。” 从来嫔妃侍寝，皆由尚仪居彤史司负责，若嫔妃当日身体不宜侍寝，彤史女官便不会将该嫔妃的名字呈献于皇帝，自然也不会给皇帝侍寝，皇贵妃协理六宫，自然，任何事都能做的出来。 这不过是轻的。 邶如放下那一套天水碧色的合欢花袄裙，于团桌前坐了，“那陛下可曾知晓？” 沁颜缓缓戴上银片小点烧蓝护甲，斟着茶，竟是连叹息声都颤着，“从小读着《女则》《女诫》，人人叫我端淑柔顺，现下，更是没有自己了，不知从前的自己，是甚么模样？” 瞧，宫城中的女子，都是这般，邶如看着这宫城中的女人，嫔妃公主，宫女女官，都是这般端庄贤淑的在大夫百姓心中活着，困在这四方的牢笼里，过着提线木偶般的粉墨妆华。 这是天下所有道学家想要的样子，也是宫城中最需要的样子。 沁颜活得端庄是她的性子使然，可人的性子总不是一成不变的，夏日的冰雕也有化水的一刻，人却不能。 哪怕是并不轻易显露的另一面，在宫城中，都不能再显露，青花花盆里的花草，恁的是有一点细微的黄色，也是留不得宫中的。 沁颜强笑着，“难得你能来，我们姐妹相聚，本也是乐事，平白惹你伤怀。玉霜，取我的白玉琵琶来。” “今日无事，如儿，你不如陪我合奏一曲，打发晨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却道故人琵琶语【一】 邶如心知不合规矩，更兼自己现下已然是宫婢身份，如此，怕是更引人非议。 沁颜早已瞧出了她的心思，指着院子里的一盆吊兰，道，：“你瞧那院子里的吊兰，已然多日无人打理了，现下谁又会想起我这长乐宫呢？” 邶如眼见如此，也不得不应了，接过沁颜的白玉琵琶抚着，那白玉琵琶通体晶透，一丝杂质也无的，是难得的珍品，心内喜欢，也不自觉多抚了几下。 “这是陛下赏的吧！” 沁颜本是端着面色的，仿若白玉般端庄看不见波澜纹路，此刻听了邶如所言却登时陷入了沉默，略有哽咽。 旋即便收了回来，仍旧是娇艳的花。 “陛下，怕是已然记不得我了罢。” 笑着笑着，竟成泪珠。 沁颜忙地抹了，强欢颜，“看，我又惹你伤心了。” 邶如见她如此，自知劝也无用，便转了话锋，要弹着曲子。 焦尾琴弦拨弄，仍旧是湘妃怨。 转轴拨弦，轻拢慢捻，便是幽咽泉流。 南巡竟不反，帝子怨逾积。 万里丧峨眉，潇湘水空碧。 沁颜弹得极悲，念着诗也极悲，邶如自有心事，也不觉捻的伤怀。 两声清脆掌声传来，“真是是天外之音，比知梨园也不为过。” 进入的，竟是皇帝。 皇帝一身月色福纹千竹叶袍子，佩着蝙蝠纹如意玉坠子，端的贵气尽显。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上前，伸手挽了沁颜起身，语气呵护温和，“快起来罢！” 邶如于沁颜身后躲着，心下里想到当日于未央宫中所见情形，早已战栗。 聪颖如她，怎会不知当年母亲之事十之便与这当今陛下有关。心中之前亦早知要靠近皇帝才能查出疑惑，可真当靠近，便是由衷的抗拒，连话都不敢说的。 如若真出现于皇帝身前，便更是不知会有何事发生，人命如芥，恁的是如沁颜这般高傲如菊的人，于皇帝面前，也愈发连自己也不是了。 沁颜就着皇帝的手起了，沁颜一起身，便显了跪在后面的邶如。 面色如想象中的一般惊诧，哪怕是已然见过一面的人。 皇帝伸手指着邶如，目光如炬般灼烧。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双手捂着头，似是极痛苦。 衣襟上的千竹叶，是用绿色丝线掺了银线细细绣的，皇帝向后退却，刮到了桌角，那些竹叶也悉数散落般不复光彩。 伴着沁颜焦急的问候声，是皇帝指着她的质询，“你，你你是何人？” 邶如此刻早已正了神情，俨然是一个合乎礼节，落落大端的懂事宫女，总要面对的，莫不如接受，哪怕心里不能，面上也要过的去。 “奴婢浣衣居张氏邶如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沁颜是不知道前几日里未央宫之事的，一边给皇帝按揉着头一边笑着道，“陛下，妾身前几日送去了一件衣裙，这不，浣衣局的张娘子给妾身送来了。” 沁颜的笑声巧妙地化解了现场的沉寂尴尬，皇帝挥了挥手，是要叫沁颜停住的意思，自己轻轻揉着太阳穴，语气凝滞，“是了，是了，”回着头对沁颜微微一笑，“你近来求道辛苦的很，还要帮着朕揉，也不嫌累。” 立侍于一旁的内监总管戴怀恩看着地上的邶如，也是闪过瞬间的惊奇迟疑，只是那张迟疑的面，是快速翻过的书，未有停留于表面。 戴怀恩偷偷使了眼色，邶如会意，轻轻磕了头出去。 沁颜见此，方才心安，笑得娴柔，“妾身有甚么辛苦，哪里有陛下操劳国事繁忙。” 皇帝反手抓住沁颜的手，将她按于绣墩上，似民间普通的丈夫对妻子的关心一般，“你方才弹的可是湘妃怨，诗句音曲皆那般悲伤，可是在怨朕？” 宫城中最美丽花若放起香气，恁的是何人都会微微醉，何况是皇帝。 “妾不敢，只是妾偶翻史书，看见舜帝功绩一篇有所思悟，想到娥皇女英，便想到此处，妾幼时家中常植湘妃竹，有所思乡而已。” 皇帝不假思索着，“朕知道你素善音律，不想宫中却有比你还要擅长琵琶之人。” 沁颜依旧温婉笑着，“那女子是妾幼时相识的，她这普通琵琶倒也不算是绝技，巧的是她可善五弦琵琶呢！” 皇帝只觉胸口又是撕裂开来的痛，面上却是帝王沉着。 寻常琵琶只是四弦，五弦琵琶本盛行于唐代，至宋已隐然失传，如今世上能弹的了五弦琵琶的，虽说不少，可若是能够弹的仿若天籁的，却是只存于记忆。 夜晚。 宫城四处皆亮着大红纱笼，远远望着，艳红一片，那便是富贵的姹紫嫣红，却好似能流淌出烛泪般，像是血的颜色。 可无论怎样，这亦是旁人三生都求不来的福气。 那些端坐于寝殿之内的如花容颜，是天下女子都想成为的典范，哪怕荣枯无时，却也是生于金花盆银泥土的，就算谢了，也是宝石粉末的光泽。 乾清宫中，如山的奏折堆砌后，是皇帝疲惫且老态必现的脸庞。 这般的老态，自不是谁都可以瞧见的，帝国的君王，不该是这幅模样。 戴怀恩站立一旁，眼前疲惫不堪的皇帝样子尽现眼底。 也不过是四十岁的年纪，华发却也生了不少。 手执着朱砂笔，却根本无心批阅奏疏。 小炭盆的火舌贪婪舔着小铜锅底，搅弄着里面的水翻滚着，好似能淌在自己心里似的，滚滚烫烫，这心里的温度，从未消减。 便如同她的影子这么多年仍未消散一般，心底的声音，其实一直都在。 天籁之音十年又现，那张伪装得极好的皮现下便显露了千疮百孔的真实一面。 两个容颜相似的人，竟不想，连技艺也极其相似。 可她终究不是心底的那人，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她该有她的去处。 转瞬间便又转了心思，帝王自有的心思，是怀疑心。 世上怎会如此巧合，反复出现于自己面前，按照一个帝王最真切的心思本性，却是不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却道故人琵琶语【二】 “戴怀恩，过来！”皇帝突然发声，打破了长久的沉寂。 那是一个帝王心术的发作时刻，阵法布局，疑惑探查，都是这一刻瞬时之事。 “老奴在。” “那张氏？” 怀恩似早已料想到一般，神色如常，“回陛下，那张氏娘子是兴济张氏，父太学生张栾，母金氏，如今父母在。她本是此次待选的淑女，后来像是犯了错被皇贵妃娘娘撵到了浣衣局。” 皇帝冷哼一声，目中似有寒光射出，教怀恩一个冷颤。 “皇贵妃？哼，真是改不了啊！” 怀恩接不出话来，只得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姿态，尤当一个帝王权衡谋算的时刻。 “看来这宫中，是都把朕当傻子了！” 此刻便只得跪下，任凭皇帝发泄，自然，要伴上几句礼节性的话语。 “怀恩你说，朕该如何？” 怀恩赔笑着，心里也想过一千种关于此事的看法，可却一种也不适合说出口，“哎！老奴能懂什么，陛下是天子，自有天子的谋划。” 皇帝亦早知道是这样的回答，亦从未指望过能有什么回答，只自顾自道，“她终究还是回了宫中，可她终究是怨恨朕，厌恶朕。” 那一刻，仿佛皇帝不是四十岁的心机深沉的帝国君王，只是一个十年前，热血且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 从前的岁月，也不是那般难堪。 “是朕无用，朕是皇帝，却救不得她。” 千般的头绪，万种的回忆，萦绕在心头，有苦涩，有欢欣，有无奈，有回忆。 那般的样子，是自己从未遇见过的，不，他年少时在遇到她之前也曾遇见过一个，甚至为了那个那个，可以连皇位都不要，可时移事易，曾经想要留住的，是留住了，却变了，变的极陌生。 而她，是他生命中第二个令他感觉世间灿烂的女子，当年的一曲五弦琵琶曲，名动宫城。 只不过是知音般的交心，却像是穿肠毒药，让人丧失了活着的机会。 那第一个令他感受到宫城中真情的女子，早已属于他了，在经历了幼年最难堪的岁月后，便在他这宫城中活的滋润，活的惬意，宫城的土壤使她这朵花开的极好，开的极妙。 无论是谁，都已是过去了。 那时年少，不复，不再。 风吹着眼睛，吹的人眼睛发红肿，流着点滴泪珠。 宫城中的夜晚，注定是不归平静的。 浣衣局中，当齐氏听了邶如所言登时拍案而起，惊恐万状，呵驳道，“不可，我定不会同意的。” 邶如面色沉郁，平静如一面铜镜，“如今情形，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对策。” 齐氏紧紧捧着邶如双肩，“你可知道，若近了陛下，成了女官，便再无回头路，你也躲不掉后宫明争暗斗。” 目光坚定如磐石，闪耀着令人害怕的光泽，“我知道，可陛下已然见了我，躲不掉了，身为人女，又怎可明知母亲有冤而不做它何？” 齐氏呆住，眼前的女子，何时已然陌生了起来，或许并未有变，只是她心中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开始被一点一点唤醒而已，却是差异明显。 假以时日，她终是会有不同的身份，出现于自己面前。 “阿姨，你莫忘了，我本就是淑女出身，从一开始，我便注定要进后宫的，为了母亲，邶如可以放弃一切。” 甚至，放弃心中所爱，这是邶如心底自想的，成了女官，名义上便是皇帝的女人，她与祐樘，便再无可能。 本就是身份悬殊，这样也好，不会成为他的负累，看着他，暗中守护他，看他一步一步登上宝位，也算幸福。 邶如不知自己是如何出了齐氏的房间的，那一瞬的记忆，是迷失的。或许可以说，是不愿意想起的。 偌大宫城，没有去处，没有归路。任由双腿支配着自己，去往何处，并不重要了，何处，都不是自己该去的，并无何区别。 熟悉春风，却无人面桃花笑。 还不久前，宫后苑的精致是令自己欢欣顺意的，盈盈粉黛，可心可意。 冒着触犯夜令的危险，却是永远于心底留了个位置。 半个时辰，枯坐，枯想，只缺了轻罗小扇，不然，定可枯坐到明。 夜空中划过一瞬流星，小时听人提起，若遇流星当时许愿，便会梦想成真。 宫城中有了流星，苦难中亦有希望。 四方的天空下，许下第一个愿望。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 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远处有人影晃动，却是不妙，定为侍卫巡查。宫规森严，严禁暗夜走动。 邶如急急闪到假石山里，假石山隐秘，定不会为人所发现。 那一队身影果然朝自己这方走来，邶如当即屏住呼吸，不敢出丝毫声音。 许久，邶如方才吁着气，方才她极紧张，手紧紧抓住衣角，现下手心已然出了不少汗来。 缓缓走出假石山，却觉一股淡淡沉香味道飘来。邶如粗想，不觉一笑，她素以宫中侍卫皆是粗心之人，却不想这其中竟也有这般闲情之人。 已然夜深，定是要回去了。 肩膀被他用力抓住，力道正好，不轻不重。 是有温度的，邶如确信，可以真切感受到。 恁的如何也是无用了，春风不能一下变回冬风，流水，亦不能冰封如平地。 当真可笑，时至今日，却仍想着这般。 心底声音牵引住她，眼前的男子，若知晓淑妃是因自己母亲而死，绝计不会还似现在这般深情款款，定为冰山地狱，刀海火阵，一点点吞噬她的骨血，消耗她的心神。 “别走。” 两个字，压在心头，犹如千金。定住心，拴住人。 “就一刻钟，只消一刻钟，可好？” 场面凝住，未有回旋，除了月光下的微弱灯影晃动着，除它，便如定格画面不动。 未曾回答，亦未曾离开。 祐樘拉着邶如坐着，解了自己的玄色柏叶暗底披风，如往常一般，轻柔为邶如披着。 邶如呆如木偶，心下不知该如何交谈，空气中都是尴尬不可言说的气味。 然而并未有话语，他只是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略有凌乱的发丝，便再无它言。 只余月光如洗，无私且公正照耀着一切事物，照她的长发，照他的坚毅面庞。 那一刻钟，短暂而又漫长。 邶如是先离开的，走的毫无悬念，只是快快的走了，只留着他在后面，“夜里凉，小心。” 毫不算话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天恩巧来 “殿下珍重。”只有离去的倩影，还有一句算是回话的回话。 整一夜未曾入眠，邶如是，祐樘亦是。 第二日邶如晨起后，整个人已起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白日里的宫后苑，恍然是另外一番景致。 邶如为长寿宫的岳婕妤送完衣物后，便又是不自觉地停在此处，像是心有所待，却又抗拒万分。 一时之间，竟已是落花时节，那些落红飘飘荡荡着，在空中，在人心。 好似当年那般，仿若能够看见一个墨衣少年，站在花树下，微微笑着，任由落花停在他肩。 等她走近，为她拂去衣上花。 对他微微一笑，是能支撑她的力量与武器。 漫天落红雪，总忆少年郎。 若如初见，便好些。 那至少，不会将所有的幻想都变成可笑的痴梦与奢望。 原来自己来这宫后苑多次，竟从未注意这满汀芳草，错过了那些花儿最好的年华，错过了这宫后苑最美的景色。 错过了，便是一生，即便来年补上，却也不是今年的景色了。更何况，来年，自己怕是也没有心情再去欣赏这粉黛春色。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纵有不舍，然终究落去，唯余目送的机会，迎着霞光。 竟似有声音从花间传来，“春光旖旎绚烂，夏日盛景将至，你这是何故？”只不过是一贯的威严，一贯的沉郁，或许是帝王家一贯的声音，像极了他的儿子。 皇帝并不曾以一身华贵装扮出现人前，只是一袭简单的暗纹团袍子，远远看上去，丝毫花纹也无，衬的他人亦简单了许多，暮春风中，展现着魏晋风骨。 或许是自己从前从未仔细瞧过皇帝模样，好似几日，皇帝竟消瘦了许多，春风一现，好似衣物下只是骨架。 可就算是骨架，那亦是皇家的威严，一举一动，仍毫无遗漏地展现帝王风骨。 “奴婢见过陛下。” 因近日总是相见，于礼节上，邶如也就或无心或有意未行稽首大礼，只待以平常之礼。 皇帝显然也并未深究这一细节，伸手示意她起身，“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你也读李商隐之诗？” 邶如低垂着头，展现着宫城中女子娇柔灵性的一面，“是，玉溪生的词诗句语隽美，奴婢自然喜欢。” 皇帝抬头看着天，默然叹着，那是最合时宜的伤春情怀的声音，可邶如却不知，面前的男子，是否是这般心思。 沉郁声音再次回荡耳畔，“玉溪生词虽隽美，却难免小家气些。” 邶如淡然微笑，上前一步，微微行礼，“陛下鸿鹄之志凌云，自然心怀天下苍生，喜爱大气之词。而奴婢们只不过是不知鸿鹄之志的小小燕雀，于陛下福泽庇佑下，也便不会想这许多，有的，也不过是平常的小女儿家心事而已。” 皇帝爽朗一笑，“旁的宫女要非不懂诗书，要非也不敢对朕说这些许多，你倒特别，可你这小女儿，却为何伤春感怀，倒像是个文人墨客。” 邶如赧然一笑，“奴婢于社稷江山无功，于皇室贵戚无益，无所事事之余，便只能探寻古人诗书，效仿古仁人志士。” “你身为女子却懂诗书，倒也难得。” “奴婢虽为女子，却亦知诗书礼乐为国之本，文化正则国基稳。自然奴婢身为女子，亦知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过是略读书，会识字，不会有辱陛下玉体罢了。” 这一番回答，是最合女子体仪且不失风骨的回语。身为女子，不应有才，可身为宫女，则不应无知无所，所以，这般的回答，定是最能令皇帝满意的。 果然，皇帝极为满意此般回答，直点点头，笑得愈发爽朗，“你倒是明礼，”皇帝有所思，像是试探，“朕记得，你素善琵琶，听说，还会五弦？” 邶如隐然一笑，那正是她想开启的话锋，相信她的琵琶记忆可以令皇帝注目，哪怕能让她出了那浣衣局也好，人在浣衣局，便是毫无希望，从前没有如此，只是心有所恋，心有所托。 如今，必得是要靠自己才能的。 “回陛下，奴婢资质鄙陋，只是小技弄人，不能与宫中司乐司相较。” 这话便是毫不自谦了，邶如自信琵琶技艺可超寻常之辈许多，又兼她善五弦琵琶，宫城中最好的乐师女官亦不过是会四弦，却也不能算精妙。唯有自己，四弦五弦皆是精巧技艺，提到司乐司，只是想让皇帝想起司乐司技艺疏漏而已。 如今情势，掩盖锋芒早已不是上上之策，唯有展露手段，方可活命。 果然，皇帝会意，自然道，“说起司乐司，朕倒是想起，宫中无人善五弦琵琶” 皇帝沉默许久，方缓缓道，“不知，你可想于司乐司中担女史之任？” 目的将要达成，自然是欢欣的，然而面上，却是必得要端着的。 邶如盈盈下拜，“奴婢谢陛下天恩，只是” 皇帝自起了好奇，露出难得的温和的笑，“无妨，你且说。” 邶如郑重叩了头，“奴婢本应感谢陛下天恩，只是奴婢却不想做女史。” 一旁随侍的年轻内监梁盛早紧蹙了眉，呵斥着，“大胆宫婢，陛下天恩，竟敢冒犯如无物。” 皇帝依旧是浅浅的笑，全然退却了之前的些许戾气，仿若只是个平常的风雅文人，挥着手，示意梁盛退下，“无妨，你且说说，为何不想做女史？若是平常宫婢，可是要千恩万谢的，女史可比普通宫女要强上许多的。” 邶如复郑重叩了头，“女史虽比普通宫女强上许多，可按大明律，我朝女官典例，女史掌管一司文书，然而终究只是掌管文书，身无所长，只怕此生再无晋升可能。” 皇帝“扑哧”一声大笑，“旁人满口仁义道德，你倒是毫不掩饰，想着晋升。” “回陛下，奴婢一直以为，身为宫人侍奉君上，若是自身困顿，心内困于饱暖，便不会一心侍奉主上，难免会误了主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螺钿紫檀 梁盛呵斥不断，“大胆宫婢，竟冒犯万岁爷，肆意言凿。” 邶如正装势欲跪，皇帝已然挥着手，示意梁盛作罢，“平日里冠冕堂皇的话听多了，你倒是胆大。” 适当的演戏还是必要的，邶如愈发显了低微的姿态来，“奴婢不过是愚蠢罢了，唯有仰仗陛下荣光奴婢才能挣扎一二。” 终究，作为帝王喜欢奉承是多于逆耳的，若是这奉承不着痕，更是会显现其作用。 事实证明，邶如的想法是正确的，容貌，音律，女子特有的柔美，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子的注意，当然，也只是注意，她是不愿再多的。 “梁盛，去司宝司，取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来，赏赐宫女张氏。” 梁盛正想着要张口劝说皇帝收回成命，转头一想便唯唯应着去了。 不易察觉的笑于邶如面上绽着，事已至此，目的便达成了一半。 按照宫规，便又该是下跪谢恩，“奴婢谢陛下恩典，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是唐朝珍品，举世罕见，陛下天恩之至，奴婢不胜惶恐。” “宫中无人善弹五弦琵琶，此琴交付于你，亦不算宝珠蒙尘。”皇帝并未直接回应邶如，“你不想做女史，朕也无法，只是你若想做女官，可是自有后宫章程的，一切都是要你自己的本事，朕亦不会插手。” 接下来，皇帝与邶如便是宫中例行的常规惯例的礼节性回话，才算收场。 邶如回至浣衣局时，梁盛早已候在那里，怀抱着那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还好，今日的兵行险招，亦总算是有了回报，那些盛放于心头由血滴滋养的红花，并未白白吞噬她的骨肉。 当浣衣局众宫女亲眼所见邶如是如何领了皇帝恩赏的时候，皆已吓的毫无呼吸。 梁盛走后，邶如便被一群宫女团团围了住，皆是寒暄套情谊，亏得秋娘与郑涟才得从一众宫女中脱了身。 郑涟也不觉啧啧称羡，“你是好运气，看看那起子小人的嘴脸，当真痛快，若我哪一天当了女官或是娘娘，定教她们好看。” 秋娘：“只可惜姐姐要考司乐司，若是司膳司便好了，那我定可以时时尝到美味糕点。” 秋娘思索良久，方担忧道，“可如今姐姐得陛下青眼，这于后宫可未必是好事啊！” 邶如何尝不知，也只劝了，岔开话题，嘲秋娘贪吃，三人嬉笑些才作罢。 正如严秋娘所料想的一般，后宫里已然鼎沸，皆因皇帝对一个末等宫女的特殊恩赏。 年轻如沁颜墨萱此类的嫔妃自是不知为何，亦只知了大概，完全不晓得那个突然蒙受天恩的宫女便是邶如。 而另一些资历较深的嫔妃，则大多数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与担忧之中，你来我复中，显得后宫有了烟火气才罢，面上亦显了愤愤之意。倒只有皇后，笑得宽和，“陛下不过是发现了一个乐曲之材而已，教她凭本事考司乐司罢了！姐妹们倒是该好好钻研五弦琵琶教陛下欢心才是。” 皇后如此，众嫔妃也只得应和着，唯有皇贵妃满面不屑，“皇后娘娘倒当真是贤淑，只是咱们是嫔御，若镇日里弄些乐舞，倒没的失了体面。” 皇贵妃浅浅一笑，像是罂粟般，转头看着一旁的沁颜，眼角勾勒出一种细若游思的轻屑，“林昭仪，你说是也不是？” 沁颜忙地放了手中茶碗，绝世的容颜登时失色，面庞几丝急促尽显，一双蛾眉隐了形去，连人亦显了几丝窘态，却说不出话来。 哪怕是善音律，于她眼中，竟也是靡靡之音。 墨萱正欲分说，沁颜早偷偷按了她的手，眼神中早就阻止了。 皇后端坐于凤塌之上，抚着手中白玉鹿合和二仙祥云如意，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婉典雅，“咱们既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侍奉陛下便得处处留意着，琴棋书画，针凿女工，自是哪一样都要会的。说到这儿，妹妹们可得向皇贵妃好好学，皇贵妃熏染针凿，可是连陛下都赞叹的呢！” 皇贵妃听得此，笑意也僵了住，停顿数许，倒也如旧说笑。 只是众人心内皆已明了，皇后所指皇贵妃曾为司衣司宫女之事，虽说国朝内命妇皆出身不甚高贵，可宫女出身却实比良家子出身差上太多，经年下来，也便成了皇贵妃的心头刺。 因着皇贵妃无笑意，嫔妃们也不敢欢笑，众人于坤宁宫寒暄几句便四散回宫。 宸妃与婕妤沈氏代晞并着新晋的美人阴氏媚兰紧紧跟着皇贵妃之后，却是不敢一言。 于安喜宫中，皇贵妃自是要先发好一通脾气方才罢休。 宸妃阴沉着面，重重铅华也遮不住的担忧毕现，“那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可是唐朝流入倭国的珍品，那一套琵琶十二支，倾全国之力才得了三支，况那琵琶通体凿花鎏金，更是贵重连城，非是国手是连看都看不到的，当年也只有金氏” 沈代昭黑着乌云般的面，咒骂，“果然贱人都爱这些下贱的功夫，十年前是，现下又是。” 皇贵妃看着沈氏，面上流露出鄙屑神色，由着丽清揉着头，闭了丹凤双目，“若是不会说话便别说了，吵的本宫脑仁儿疼，你也该学学阴美人的恬静才好。” 阴媚兰本安静坐于下首木椅，低着头不说话，听闻皇贵妃所言便起身向炕上的三人端了礼，柔声着，“妾身不知十年之前有何事发生，但妾身知道，妾身家乡总有狂风，每至暴风，总是高大树木先倒地。” 皇贵妃：“哦，那是为何啊？” 阴媚兰：“妾身愚见，高大树木一心向上爬，根基不稳，自然是经不住风雨的。” 一旁的宸妃把玩着手中的千瓣牡丹骨瓷金边茶盏，“妾瞧着娘娘宫里的茶盏是极好，不像妾宫中的难免粗陋，听闻内侍局近来不正之风盛行，那些制瓷的一代不如一代，听说是师傅怕徒弟能超过自己，而不用心教的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如梦见 待到第二日，便有内监引了邶如前往司乐司，引见了景司乐。 那景司乐只冰冷着脸，毫无一点和善的言语，镇日里下来，从未对邶如说过一句好言。 与邶如同行的宫女素拓解释着，“景司乐大人平日里便是这般的，一点笑脸也无的”素拓环视四周，“你看到她面上那长疤了么？我听说，自她面上有了那疤之后便是如此板着脸不苟言笑的。” 邶如想起景氏面上那伤疤，细长的一条便在鬓角，像是一条蜈蚣在面上游走蜿蜒，触目惊心。 其实景氏是美的，哪怕年近四十，也能散发出独特魅力来，当然，如果人们看不到她那条疤痕的话。 想来疤痕不止于面，也烙了心，不止她，自己亦是。 邶如不禁好奇了问着，“不知司乐大人是怎的弄了那条疤痕的，看着怪可惜的。” 素拓忙“嘘”了一声，“这话可不敢乱说的，听说，是和十年前的淑妃娘娘旧案有关。” 邶如听得“淑妃”二字，登时便急急起了身，心内急切，口中也是掩藏不得，“淑妃？这是怎么回事？” 素拓见邶如突地起身不顾及礼数，自己是从未想过的，只瞪大眼睛看着失色的邶如。邶如这才发觉起来，忙恢复了贤淑仪态，“我是好奇，好像这宫中人人谈淑妃而色变。” 素拓愈发显出惊恐的神色，小声扯了邶如说着，“我亦只知大概，听说当年淑妃娘娘暴毙，牵连了宫中不少人命，而陛下却厌弃淑妃。” “厌弃淑妃？” 素拓摇了头，“我亦不知了，只知是宫中道陛下不喜太子殿下，除了是因皇贵妃娘娘力捧四皇子殿下外，还多半是淑妃的缘故。” 又是淑妃。 仿佛这宫城中的秘密愈发多了，而那些老宫人的秘密又多半是因为淑妃。 可是邶如自入宫，也听了不少关于淑妃暴毙的说法，溺死，病薨，毒药，自缢，每一种说法，都有着看似完美无缺且合情合理的解释。 究竟一个女人到底是因为何事，能够让她的丈夫厌弃至今？帝王家的恩爱情谊，竟好似比纸还要薄上许多。 说起淑妃，宫中上下无一不将其视为神奇的存在，一个司籍女官，偶然一夕得帝王雨露君恩，却被人遗忘成秋扇，转瞬珠胎结下，冷宫中度过六载春秋，一朝封妃，与彼时为贵妃的万氏同列四夫人，未及三月，却暴毙身亡，宫中至今不知其死因。 这般的命格，是宫城中万千女子一辈子也未经历过的。 邶如便又不自觉想起祐樘来，他对自己是那般温存，他对自己笑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融化了般，只看他的笑容，定不会将他与一个失了圣心的太子联系在一处。 明明笑得那般灿烂啊！ 那可是个少年意气的男子，谦和有礼，眼神中却永远是透着一股倔意，那和自己真是像的。 那般的少年，究竟是经历了何事，冷宫六年没有磨平棱角，没有丧却生活的信念；年少丧母没有迷失自己；父亲不喜没有坠入深渊；天知道，这每一步的刀刃，他是如何赤着足走来的，他的鲜血，是如何浇灌出花的。 可哪怕是经历了如此多，他亦从未对自己主动提起过，对自己，他永远只有笑意与温存宠溺，这般的经历，怎的可能不会于心中留下伤疤。 一瞬间便明了，欺骗，当真是他当初保护自己的方式，没有任何顾念他自己的意味，半点没有。 疼痛的滋味，邶如是真切于心底感受的到的，那失去至亲的滋味，是永远不能忘怀的梦魇。 可是，现下明白了，却晚了，当两个人渐行渐远的时候，心再近，也会被硬生生拆开，那种滋味，如剜心。 邶如发了疯一般镇日弹着琵琶，弹到琵琶弦都换了一根，弹到手指红肿流血。 因着不是正式女官，邶如的住处依旧是浣衣局，她拖着滴血的手指走了一路，血滴也洒了一路。 痛到深处，也不及他万一。 轻推柴扉，长身玉立毕见。 梦一般的飘忽无依，眩晕，疼痛，心乱，交织缠绕，幻影显现。 视野一点点黑了下来，慢慢地，邶如觉得一丝光亮也无，只有熟悉且温和的声音，轻轻唤着她，“邶如，邶如。” 如玉箫一般悦耳享受。 于是床榻边一角，最是俊逸的面，默默守着昏睡佳人的颜，为她轻轻盖上被子，为她亲手泡好一壶热茶，为她抱上一个暖水炉子。 好想让时间于这一刻停滞下来，若是永远，该有多好。 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想要宝位，也想要她。 等到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一对主仆的身影便从邶如的房里出了来。 祐樘面无血色，那是几日里费尽心神的结果。 “可叫陈章悄悄去了？” “殿下放心，小奴已派人知会陈太医了，陈太医也给齐掌衣悄悄送了药方来。” “那便好，千万要悄悄的。” “小奴知道。” 随后，便又是深夜的沉默。 安顺跟在祐樘后面走了许久，方小心翼翼着问，“殿下，小奴不知，既然张娘子都那殿下为何还要？” 一双俊逸面庞上泛起痛楚的样子，语气发凉到可以冻热水成冰，“我信她，我朱祐樘的女人，定不会负我，我信她有她的苦衷。” “可她已经要当陛下的女官了这成了女官，虽说不是嫔妃，可名义上便是陛下的女人了。” “当初她是淑女，我又何尝不是与陛下抢女人呢，她既想当女官，我便拼了气力去帮她就是了。” 祐樘径直走着，良久，才复有一言，“盯着后宫紧些，邶如突蒙圣上青眼，后宫那些女人，怕是又要出招了！” 安顺急切着，“殿下这是玩火，若是教陛下知晓您于后宫之中安插了眼线，依陛下的性子，定是要” 只余凄冷的夜色，四方的黑色布帛，点点的月光。 祐樘没有回答安顺的话，默默走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闹剧 待邶如晨起，头晕之象已然好上许多，只余齐掌衣守候于塌边，“你昨个儿像是发热了，我请了医女给你开了药方煎了几副药，你定要按时吃才好。” 顶着眩晕之感，邶如谢了齐氏。齐氏虽口中不赞邶如前往司乐司学习考试，可真正当邶如前往司乐司时，齐氏仍是不觉嘱咐了，“好好的，莫败了。” 宫城之中还是有些暖意的，祐樘是，郑潋是，秋娘是，齐氏亦是，想到他们，自己总归是幸运的，苦难，或许也有希望的吧！ 可是邶如急于求成，虽吸引了皇帝注目，却同样为自己招来了风波。 邶如因着身体不适，演奏琵琶便少了许多心力，当即便有不少宫女显了鄙夷神色，“还当是什么琵琶国手呢！原来不过是个狐媚主上的人，当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 “啪”一声，那宫女面上立时便多了鲜红的五指印。 那宫女捂着面，上前便与邶如撕打起来，邶如自不会甘于吃亏，伸手便又是两个耳光。 景司乐突然出现，喝止着，“你们是来考女官的，还是来打架的？” 众人行了礼，“参见司乐大人。” 景氏满面怒气，面上的疤痕似要爬起一般，越发显得恐怖非常。 未几，邶如便被景氏叫了出去，“张氏，我不管你是如何得了陛下恩赏的，可本座奉劝你一句，你若是于我司乐司存了音律之外的心思，你便可以出了我这司乐司，我司乐司，可容不下心有异心之人，若曲艺不够，便尽早绝了做掌乐的念头才是。” 景氏说的毫无温度，宛若冰窖中的冰水，寒的可怕。配上她那张有着长长疤痕的面，邶如见了，更是觉得如置冰天。 邶如低敛了眸子，恢复往日的娴静柔淑，温暖如春风的语气，“奴婢知道。” 应虽应，可下了决心要走上这路，便谁也不能置喙，谁都莫阻了自己。 再次练习琵琶艺曲，邶如的演奏便复归了九天弦乐的样子。 陛下御赐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自是不同的，那一水空灵的乐声，间关莺语，幽咽泉流，足足叫人称赞。 等到曲终收拨，四弦归为一声，好似殿中其他人所演奏的，都是云下之泥，高下立现，其他人，不过是陪衬。 就连毫无表情的景氏，那一刻嘴角上不觉上扬，露出细微不易察觉的笑，那笑容，足够浅，也足够让邶如继续笑着前行。 整日音欢，绕梁不觉。 司乐司里镇日的乐声，随着初夏的风，好似能吹到各个宫中似的，邶如每一次拨动着琵琶的丝弦，便给后宫的每一个嫔妃的心中都点动了一次，一次一次，有人已然心烦意躁。 不过那般堪称国音的声音，全京城中最善音律的二十多位女子，凑在一处，亦足够有着撼动人心的本事，连偶然经过司乐司门口的皇后王妕樱，也不觉驻足许久，连连称赞。 当皇后扶着侍女书绢的手回到坤宁宫时，跟随于后的令一贴身侍婢巧月便暗暗啐骂，“我呸！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惹了陛下注目。” 皇后听闻此言，只暗暗皱着眉头，一双凤目盯的巧月直打寒颤。 书绢会意，便喝着巧月，“越发没有宫里的规矩了，陛下何事，岂容你置喙？” 巧月越发显了委屈神色，“奴婢是为娘娘不平，现在这宫里，谁都想妄图得了陛下的恩宠。” 皇后拣了蝶彩描金凤盘子里剥好了的柚子肉吃了，“尚食局进的柚子当真不错，听说了前次竟给了王美人拿了酸橘扒了皮送去，真是不上心。” 巧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那妃妾怎的能与娘娘相比？娘娘母仪天下，谁能越过去？” 皇后浅笑着，恬淡而温和，“自是了，本宫是皇后，谁又能越过去呢？本宫想要剥着柚子吃上一口，便是这柚子的福气。’’ 巧月越发得意，“娘娘说的是。”倾刻，巧月便瞪大了眼睛，“娘娘是说，娘娘早已？” 皇后并为理她，抚着炕上一床盖腿的百凤团花万字福丝被子，“这被子上的蚕丝，可是极品，听说做司乐司的琴弦也不为过，那五弦琵琶用的便是此种。有人杀红了眼，咱们可得清醒着。” “若有急，这蚕丝怕是急用了。”书绢于后道。 天渐渐暗淡下来，平静的一丝波澜也无，困于后宫，更是连金水河的一丝流水声也听不到，偶有初蝉鸣叫，才算的上添了这宫城中的生机来。 若是东西六内的宫中尚有高悬的大红纱笼内的火苗添置些许声音，那么清宁宫，则静的出奇。 祐樘正与文轩对棋，黑起白落，四方变幻，好似这宫城中的点点星河，一分一毫自有其意味所在。 因着重庆长公主入仁寿宫探望太后周佩小住，文轩亦可留于宫中，于东隅的清宁宫苑小住，清宁宫为几处宫殿的和合之处所，于礼于业，都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文轩素是忍受不了这般的安静气氛，只觉诡异，先说了话，“李孜省之事，你打算如何？” 祐樘低着头，伸手便是落子，将文轩棋围住，“那杜氏一层一层告下来，后儿个，该是御状了，他这太常寺丞的位子，也该起身动动腿了。若是不能为陛下奔走来去，也算不得好官。” 文轩看着棋盘上败势已然定下，便失了趣味，随意落了黑子，“可这闹的再大，也不过是个伤人罪名，有万氏在，怕是我们也无可。” “无妨。”祐樘笑了笑，落下最后一枚白子，胜负便已立见，“可是娶了乐坊乐妓，于国朝律法，可是不容的。” 文轩自知棋势败退，也自收了子，“你棋技高超，我是比不过的，只是我听母亲今日侍奉太后汤药时，道是陛下要进拣择之事，说是还要分出来些淑女，给你选妃。” 祐樘听闻，手中拣起的十数枚棋子便应声落地，急急起了身，一掌震的桌上茶水飞起，平素里宠辱不惊温和如玉的面皮现下亦多了些许急躁的意味，“可是真的？” 文轩见此，忙按了祐樘来坐，‘‘亦不过是陛下偶然一说，只是你亦知道，陛下近来身体不适更甚，自然是养到秋的，等入了秋，选淑女拣择，自是不行了。’’ “但愿如此，不则，便是负了她了。”复又归于静，只有坐地的铜雕花瑞兽香炉吐着几丝残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掌乐 文轩见此，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不觉略展了愁容，“可我等与皇家有关，从出生起，便注定了不能事事做自己的主，你纵喜欢张氏，又能如何？” 祐樘低敛了星眸，眉目如剑，满是坚定且意味深长的神情，却并未复有一言。 文轩罕见展出真挚认真神情，“若当真有一天，要你于她和江山大业之间做个选择，你便又该如何。” 几欲脱口而出，“不会的。”祐樘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文轩目光如炬盯着祐樘，看的祐樘心中亦如灼烧一般纷乱。 良久，祐樘才复了往日里的沉着镇定，“若真有那一日我便也只能负了她，若是为了我自己，我定不会如此，可既然‘本宫’身为太子，便该肩负起责任，母亲的仇，吴娘娘的恨，母后娘娘的怨，都背负在我身上了，母亲受辱，便是儿子无能，不能护母亲周全。朝政倾颓，我亦不可坐视不理。我若是无可奈何负了她，便会更益治理这天下，替她守着承诺，等到四方中兴，便也跟了她去了，我定不会违诺。” “我享得了太子的荣宠，便也能担起皇家的重。” 文轩听着祐樘说的急切，却仍用“本宫”二字自衿身份，素里祐樘与自己说话定是要用“我”来自称的，如此，便是当真不能忘怀天下了！ 文轩长叹着气，握了祐樘的手，少有正经地宽慰着，“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祐樘眼睛中似有迷离的淡淡光痕，噙着晶莹珍珠，“当初我不愿将她连累到皇家的刀光剑影之中方未有坦白身份，才酿了这苦果，可我不后悔，若非我坐稳了，不则我便不会携了她的手来。” 静谧的夜，漆黑四方的天复多了几分幻紫色的色彩，那一点一点的光亮色彩，给这四方的宫城点缀了善良的光泽，一寸一寸，布满天空，便成霞光。 天亮，便复又是宫城中演出的开始。 于邶如而言，便又是练习琵琶的一天。 五弦琵琶极为难得，宫中只有景氏与素拓会弹奏，而若是论精通，便只有景氏与邶如了。 而邶如虽是琴音有着情致，若论对曲调的精通则是景氏居上。景氏虽面上冷冷的，到底也是用心教习邶如的。甚至偶有好言提醒，“你可小心些，仔细弦断了。” 那是极其细微的声音，甚至邶如一开始都未有听清仔细，等仔细回想了，才与景氏道谢。 事实上，景氏的提醒果真成了现实，当然众人慌乱之中，亦未来得及注意一个鬼鬼祟祟出入司乐司大殿的一个小内监。 素拓急的泪珠迸出，“这可是陛下御赐的珍品，我等宫婢坏了一丝一弦都是不敬陛下的大罪。” 早有好事宫女于一旁热嘲着，现场乱作一团，唯有景氏依旧冷着面，才止了这场闹剧。 一片喧闹如雀鸠声中，是随着皇后王妕樱的到来才结束的。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绾了最是寻常不过的反绾髻，用了一枚点翠烧银嵌玉蝉压了，斜插一支烧蓝赤金三小金凤黄髓珠子步摇，看似简朴，可那点翠却是用金子都求不来的好成色。 一袭天水碧色的洒金线玉兰花团凤纹的袄裙，外罩简单的素色吉祥纹乳色褙子，外用一只金镶玉的麒麟纽做扣子，是宫中妇人最是家常的打扮，细细品来，哪一件却都是千银之华。 邶如跪伏于地，微微抬起头看着笑面如花的皇后，薄薄一层铅华均匀并恰到好处的涂抹于面，眸子闪着和善不失威仪的光，所谓威仪，自该是这般光景。 皇后笑意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威慑，亦不会有让人轻瞧了去的意味。 或许于此，便是母仪天下的最好诠释，恁的是深宫寂寞，恁的恩宠消弥，却也是无人能撼动的至尊之位。哪怕无芍药妖艳，无芙蕖清雅，可牡丹终究是牡丹，花中之王，女中之英。 邶如看在眼中，暗暗想着，或许凤权在身，比什么皇帝的恩宠，朝鲜的红参都能最滋养人的容貌，若是凤权在握，自然能心内如水。 早就听闻皇后与世无争，原来，不过是不屑于争那细微若尘的东西。 皇后笑得娴雅懿范，“本宫正于司乐司外听的入耳呢！你们怎的竟停了？” 景氏不卑不亢，“回皇后娘娘，是因为吾等有琵琶弦断，故不能续弹。” 皇后笑意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可巧了，本宫这里可是有上好的冰蚕丝，可做续琴弦之用。” 景氏见此，忙不迭地按了邶如跪伏于地，“奴婢谢皇后娘娘恩赏，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依旧维持着笑意，扶了扶鬓边的烧蓝赤金三小金凤黄髓珠步摇，那步摇于阳光下反着明灿的光泽，刺的邶如睁不开眼来。 帝王家专有的名贵色泽。 “既如此，本宫也就不便搅扰了，还望景司乐能够多多勤勉，为陛下挑选出梨园国手。”说罢，皇后便扶着书绢的手悠然转身，以一个标准的贵妇姿态仪体缓步而去，只留下淡淡的沉水香松针的气味。 邶如心内疑惑早已翻浆起来，这宫城，她是越发琢磨不透了，总有心探寻，却是总不敢面对淋漓事实。好似每一步神秘面纱解开，都是无法愈合的窗口。 算了，便先不得想上许多了，安心夺了掌乐之位，才是最紧要的。 总算，邶如的努力并未有白费，考试当日，一曲《塞上曲》算是赢了满堂喝彩。 玉帛朝回望帝乡，乌孙归去不称王。 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北海阴风动地来，明君祠上望龙堆。 髑髅皆是长城卒，日暮沙场飞作灰。 王昭君的琵琶弦音，一个女子的生命史诗，便是最能动人心魄的乐章，十大名曲的牌子，也自能让邶如的曲绩增色。 邶如看到众人一脸惊诧的神情与听到众人啧啧称赞的言语，邶如便知，她赢了，赢的不费力气。 面若桃花般晕开红晕，梨涡浅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声音的回响，纵使前路满浩，也必得走下去，走到足够强大，足够惩办奸人，足够，与他并肩。 从此，便是另外一层身份了一一张掌乐，张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仪见 新册封的内命妇，按照惯例是要前去坤宁宫朝见皇后谢恩的，邶如一早换了内命妇正八品服色内的绣缠枝莲花大袖衫，戴着金银练鹊小珠庆云冠，斜固两只镀金银间压鬓双头钗，耳着钑花银坠子，繁复饰缀，压得气重。 邶如来的尚早，皇后方晨起，便只得于坤宁宫外静静候了，书绢笑意连连从里面迎了出来，“皇后娘娘方晨起，还要请大人稍候呢！” 邶如微低着头，算是回礼，“戴娘子客气了，臣妾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便是了！还望娘娘莫嫌弃臣妾粗陋平庸。” 书绢意味深长地展了笑容，眼神中似有些许赞称的意味，欠着身子，”娘娘还在梳妆，大人稍候片刻。“说罢，便回旋身子入了大殿。 不知过了多久，邶如才得皇后传召，由着皇后宫中两个小宫女引着进了大殿，只觉得殿内雕梁画栋，陈设更是大气古朴，沉水香的气味萦绕满室，香气逼人，真真的是个富贵所在。 因着衣饰繁重，邶如由着宫女搀扶下才能行了四拜大礼，“臣妾司乐司掌乐张氏，叩见皇后殿下，期盼皇后殿下训导，欢心不胜。” 皇后按着宫里常有的礼节训导了几句，便算了参拜礼成。 “巧月，快，扶张掌乐起身。” “谢皇后，蒙教于皇后殿下，臣妾欢心涕零。” 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笑意一如既往端庄娴雅，‘‘本宫早就听闻，陛下于宫后苑觉了音律奇才，前儿个偶间听闻妹妹乐声，当真是忘归不发。’’ 邶如谦婉道，“娘娘缪赞了，臣妾资质鄙陋，怕是污了皇上皇后的耳，只盼着能时时侍奉于皇上皇后身侧罢了！” 皇后轻拨弄了座下了小貔貅铜鼎花香炉，“本宫当日听得陛下钦赐了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想是定是张掌乐音律无双，不想今日一见面貌举止竟也是格外出挑，难怪陛下喜爱，连本宫瞧了也是格外想与你亲近。” 邶如谢着恩，隐然听得皇后言语中的试探意味，当即跪地俯首，“臣妾能有今日，全是赖皇后福泽庇佑，臣妾日后必定愈加勤勉，协助娘娘一同侍奉陛下。” 这番话，既是说与皇后，亦是说于自己，她所做一切，全然是因母亲，绝计不会入了后宫邀宠，像宫城中的一群如花容颜的嫔御般，镇日活的辛苦，却只是算计。 皇后面色舒展许多，调着香的玉手亦停了下，“妹妹当真是守礼，以后替本宫打点宫女之余，还要常来本宫这里坐坐才是。” 邶如正欲说“是”，却不想听着殿外传了笑声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蜀锦凤头珍珠履缓缓步入，步步生莲；一身挑金线团花梅碧色袄裙，外罩玉扣银坠的湖蓝禙子，行走处如弱柳扶风；头戴攒珠八宝髻并累丝点翠金凤，耳着玲珑塔东珠耳铛，华贵气度由内而外毕现；不消细想，宫中能有如此华贵装扮，便是只有一人。 位次副后的位分，皇帝的宠爱娇养，母家子侄入内阁的荣宠，使得面前的妇人看着好似完全未经时间打磨的摧残，倒是愈发璀璨光华，透着十足的引人气息。 皇后端的显了意外容色，旋即复归牡丹盛放般的大气笑颜，“皇贵妃今日来的好早，怎的不用侍奉陛下安置了？” 皇贵妃拣了皇后下首左侧首位坐了，“妾近日清闲的很，不像娘娘打点后宫忙碌奔波，听得陛下为娘娘新选了内廷女官排解辛苦，想来妾更是可以于后宫悠闲了！” 邶如一早便向皇贵妃施了礼，未有皇贵妃回免，自是不可起身的，眼下双膝早已发麻，皇贵妃浅酌普洱，拣了桌上的玫瑰乳酥小点吃了方故作环视，“呦!瞧本宫眼花，竟委屈了琵琶国手在这儿行礼，快些起来罢，张大人若是病了，陛下听不着琵琶曲子悦耳，可是本宫的罪过。” 邶如忍着发麻双腿，强起了身，面前的女子，可是宫中最是荣宠万千的所在，当日一句话便陷了自己与郑潋没了浣衣局去，也亏得她一番威慑，不则也便难脱成了嫔御的命运，也不得发现母亲身后蹊跷，如今想来，竟不知该是感谢还是怨恨了。 “皇贵妃娘娘风采万千，恁的如何臣妾也是要向娘娘学习的，娘娘承受陛下雨露二十余载，定是比臣妾懂得如何侍奉皇上皇后的。” 皇贵妃凤眼微眺，轻剜了邶如，扯了身侧的文彩双鸾丝帕轻点朱唇，“大人真是能说谨礼，想必陛下见了也定是念念不忘的，不则，亦不会有今日的掌乐大人。” 复又归了盈盈施礼，“臣妾资质平庸，自不敌娘娘这般明月光辉。”说罢，邶如又与皇后略欠了身，“时候不早了，臣妾还要去参拜尚仪大人，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略点了凤颈，道，“如今你亦是有品阶的内命妇了，回头本宫会指尚宫局给你挑两个贴身侍婢侍奉在侧，”皇后顿了顿，“自然，你若是有瞧得上眼的宫人，只消回了本宫便可，本宫会为你安排的。” 心中听此，邶如自是喜不自胜，却不得谨持了面容，施礼欠身退去。 骤然间获封女官，于阖宫来讲都是惊动大事，饶是太后素日里这般闭门清养，也不免向皇后发问着，“听说，皇帝越了宫规封了一个宫婢为女官？” 皇后解释着，“是陛下偶间听闻那张氏的琵琶曲音，只觉精妙，故而令了她前往司乐司考试，也是她技艺精妙，得了掌乐之位。” 太后斜靠于仁寿宫中的暖炕上的金钱绣蟒蝶舞靠枕，毕目轻叹，“皇帝这性子，哀家是愈发看不透了，也罢，只要有分寸，哀家自也乐的安闲，只消不是如十年前那般满宫风雨便好了。” 听得“十年前”三字，本是端庄的皇后陡然一惊，手中捧着的素纹烧釉茶盅轻颤，溢了些碧透茶汤来。皇后忙地惊慌请罪，“妾冒犯了，请母后恕罪。” “皇后向来端庄，今儿个是怎的了？” 皇后歉意笑着，“许是昨个儿睡的不甚好的缘故。” 太后的声音威严入云，“既然休息不好，那便回去多多休息才是，坏了身子可是不能打理六宫的。” 皇后走后，太后方捻了紫檀小几上的一枚盐渍梅子吃了，毕目缓缓道，“云致，去给哀家看看那张氏是何来头。” 一个年老的宫女应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浔阳曲 等到太后身边的年长宫女齐云致再次回到仁寿宫复命时，太后周佩瞧着齐云致的神情便已然深觉不妙，等到听了齐云致惶恐所言便更是面显忧色，“看来皇帝这么些年，还是没能忘了。” 齐云致低垂着头，扶着太后往寝殿里去了，“那太后可要出手阻了闹剧，提醒陛下？” 太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哎，皇帝那性子，和先帝是一模一样的，国朝帝王真真都是极深情之人，只要不出乱子，哀家便也不得管那许多。只是一想到皇帝深情，便不自觉想起了孝庄皇后与英庙的旧事来，孝庄皇后，她可当真是有福气啊！只是先帝，你当真厌弃我至此么？”说罢，便是老泪纵横，泣涕涟涟。 且说邶如自封了掌乐，便秉了皇后要了郑潋与严秋娘于自己房内侍奉，女官虽也忙碌，倒也终是比之浣衣局要轻松许多，闲来无事，怀抱琵琶，品茗听书，也是风雅事。 只这一日，邶如正弹着长相思，那《长相思》，本是旧日祐樘流落民间时日与邶如弹奏的琴曲，曲子本不是琵琶曲子，如今心内郁结，便自己谱改了琵琶曲子弹着。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曾经年少风光旖旎，他坐在花树下，漫天落花飘零，他笑着为自己弹琴，那时彼此尚不识未来风云变幻，只是心中有着美好的期冀与幻想，欲说还休的感情，最是可贵且值得回忆珍藏。可现下如今，自从自己入宫，便已事移许多，竟年纪清浅竟有了沧海桑田之感。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只是，想要万死却不得，却只能两分张。他该翱翔于天际的，不该为了自己而停留，或许，成了女官，便能探听后宫的消息，为他扫些障碍，哪怕是一点点，也是自己的能耐。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与祐樘极为相似的磁感，“张掌乐可是心有所思啊？” 不消细想，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邶如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大步进了邶如房间，也不拘身份，便拣了圆桌旁的木绣墩坐了，“张掌乐果真是琵琶技艺世上无双，可为天籁。”说罢，皇帝向随行身后的戴怀恩与梁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怀恩见此，忙地向邶如身后的秋娘亦传了眼色，众人行礼退却而出。 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现下竟显得不合时宜的空旷起来，仿若空气胶凝，充斥着尴尬而沉默的气味。邶如一时竟不知做和言语，保持着行礼的标准状态，只一心想要结束如此场景。 皇帝略沉默许久，方缓缓挥了手，“快起来罢，总是跪着，竟也不嫌累。” 邶如只觉得脑袋发空，眩晕着扶着圆桌起了身，“多谢陛下。” 皇帝故作漫不经心，“你方才尚未回答朕的问题，你念‘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可是心有所思，不能忘怀？” 犹如雷霆惊耳，身为皇帝的后宫女官，若是回了心有所思只怕是会遭飞来之灾，更何况，若说是祐樘连累了他，只怕自己会发疯。 符合礼仪施礼，“回陛下，臣妾偶读《望江亭》读到诗，不免想起了卓文君的典故来，故吟李太白《白头吟》打发时光。” 皇帝低声道，“怎么？你竟也懂杂剧？” 邶如方展了笑意，她素来喜诗书，当初与祐樘能互相倾慕，便也是因了二人于诗书上算是交心知音。如今皇帝问了，也不觉于唇畔勾勒出点点笑意，晕开红晕，“当垆卓女艳如花，不复琴声走天涯。臣妾只是想到谭记儿与卓文君，她们都是有勇气的女子。关汉卿才气，臣妾弩钝，只得多读诗书。” 皇帝笑意愈发爽朗，“你倒是有才情，宫中的宫人，朕所见，平日里不过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既善音律，又懂诗书，倒也难得。” 邶如不免又客气自谦一番，皇帝不免道，“佳人怀握瑾玉，何必妄自菲薄？” 邶如不免身子微颤，只觉得皇帝的话便如悬在心头的利剑，好似随时都会掉落给自己致命一击。再不愿，终要是面对的，不知当日母亲是如何躲过了这宫城中的许多祸事的，今日自己所经历种种，虽未许久，却亦难堪。 仍是皇帝打破了这沉默尴尬的局，“朕今日来，是想听你弹奏琵琶，许久未听国手之音，近来政事烦忧，舒缓疲累。” 天子之言，便是天命，自不可不遵，邶如欠身取了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来，“不知陛下想听臣妾弹何？臣妾斗胆献丑。” 皇帝几未思索，“你琵琶技艺宛若琵琶女再世，‘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便来一曲《浔阳夜乐》便好。”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所谓国手，自不会对不起这盛名，只见邶如轻拢慢捻，皇帝竟似有凝噎之感。 等到间关莺语，幽咽泉流，皇帝竟已近乎失态。 皇帝哽咽更甚，双目缓阖，面色已然是惨白若宣纸的颜色，泪珠缓缓流淌，竟似蚀心刻骨般，流淌出心中伤疤沟壑。 再下一刻，皇帝似泪腺崩塌，泪珠倾泄而出。 “莫再弹了，莫再弹了，莫再弹了！”皇帝似如发狂，将圆桌上的一套梅花雪骨瓷茶具一扫至地，如失去了庇佑毫无安全感的小兽，蜷缩于地，展露着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该有的脆弱与崩塌。 九五之尊，竟至如此，毫无帝王该有的威仪与气度，着实叫人心惊。 邶如忙停了来，跪于地上，略捧了皇帝双袖，“陛下，您这是怎的了？” 皇帝已然是发狂的人，瞳孔似乎闪着火光，能焚烧一切如尘烬的那种。他用力抓住邶如，扯的邶如生疼，“丽娘，你听朕说，不要离开朕，答应朕，好不好？朕必会好好待你，不是因为贞儿的缘故，真的不是，相信朕，不是因为贞儿，朕是真心的，答应朕，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梅花血 邶如早已被皇帝的失态镇了住，微微发怔，堂堂君王至尊，怎的竟如此失了仪态？ 皇帝口中的“贞儿”定是万皇贵妃的曾名了，只是皇帝一心所念，难道竟也与万皇贵妃有关么？疑惑渐生，又兼皇帝似发狂一般，邶如只觉得冷汗已然浸湿了衣物，那大抵是一个作为帝王的男人最是脆弱无助的时刻，自己竟误遇上了。 皇帝瞳孔中的火燃烧的愈发旺盛，炙热的，就似那洒在地上崩到自己身上的滚烫茶水般，疼痛自不必说，那些日后零碎的折磨煎熬怕是更加难受。 若一个男人失了理智，恁的是如何也抵挡不住的，更何况，邶如不过是一届小小女子，是依附于皇家生存的女官，皇帝要做什么，她实是没有名分去阻止的。 心内的慌乱不安，显现在脸上，愈显的蛾眉紧蹙的小女儿的畏惧神色，那是心内极其慌乱不安害怕的表现，邶如不敢想象，面前的男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往事，自己的母亲，在这宫中，究竟又有多少不堪的回忆？ 可是这小女儿的畏惧神色偏生的于已然发狂的皇帝眼中心内转换了另一重样子，好似当年惊鸿倩影，照着那段年少岁月，照着那段不堪的时光。 仿若脑海中又略过一个人影，是不同于眼前所见的女子的，皇帝亦极力克制着，提醒着自己。只是头痛欲裂，目光眩晕之际，好似那两副面孔竟缓缓叠在了一处，充斥着自己的脑海，那些美好且不堪的回忆，那些不愿再记起却又根本未曾忘怀的往事。 邶如惊的连连向后退去，皇帝本就头痛的迷失了自己，见状，更是愈加癫狂，用尽了十二分的力道抓紧了邶如，让邶如不得再挪移半寸。 “丽娘，答应朕，接受朕，好不好？朕会待你好的，恁的谁也不能在宫中随意欺辱了你，只要你答应朕，朕便能救你了，好不好？”皇帝的疯狂言语后，竟如小儿一般，嚎啕哭将起来。 邶如挣脱的身子亦随着皇帝放下的双手而停了下来，皇帝口中念念不忘的人，她心内竟有了一种极其可怕又疯狂的预感，那极其有可能是她的母亲。自入宫来，众嫔妃宫人的面目惊诧，皇帝每次的惊慌无色，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悄悄编织成为一条渔网，一点一点浮现，而最终显现的全貌，只怕会是自己无法接受的模样，会以一种极其丑陋可怖的样子出现于自己面前。 邶如强壮了胆子，努力克服心中的疑惑恐惧，扯了皇帝的衣袖，“陛下，您方才说丽娘？是么？” 皇帝捂着自己的头，呢喃着，“金丽娘，金丽娘。” 邶如的双手立时坠落，金氏，那不正是自己母亲的姓氏么？越发接近真相，竟只觉得愈发荒凉凄怆，数九寒冬，也不过如此。 邶如已说不出话来，心内空空的，这宫城，终究是自己参不透的所在。 许久，皇帝心中那根发狂的神经再次复苏起来，像是被覆盖于层层冰雪之下的麦苗，一旦生长，便是奇观。 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猛虎，“丽娘，从了朕，成为朕的嫔御。” 邶如是发自内心的抗拒，她本能地向后退缩，可是亦是没有用的，皇帝随着她每一寸后退便每一寸前进，邶如脑子发空，已然无甚力气去躲避。 不可，绝计不可，邶如狠命拼将出全身的力气，推了皇帝。 一个巧力，皇帝便倒将于地，正好左臂便全然触碰于皇帝自己打碎的梅花雪骨瓷茶具的碎片上，只见有鲜红的血液从臂膀上流出，伴着残余茶水，与皇帝的明黄色袍子衣袖，黏腻在皇帝臂上，像是那日落的霞光，极其惊心壮丽。 皇帝吃痛，却是被疼痛刺醒了来，虽是叫痛的神情，却止了疯狂的举动，眼见面前狼藉混乱，便心内已觉了大半过来。 门外的戴怀恩与梁盛听得室内混乱，也顾不得宫规严谨，忙地破门而入，“陛下！” 二人所见，立时傻了眼，随后的秋娘跟了进来，已吓的瘫坐于地。 戴怀恩最是先缓过神来，冲了上去，“陛下，您这是怎的了？来人啊！快叫太医。” 戴怀恩尚未走至皇帝跟前，便听得皇帝呵斥着，“胡说些什么？叫什么太医？没的瞎胡闹来。” 旋即，皇帝忍着痛楚，对着邶如说到，“对不住，朕不是有心的。” 邶如早便呆怔在那里，面色如涂了几层厚厚的脂粉一般没有皮肤本身的光泽，未有一言。 “可是，陛下，您已经流血了，若不召太医，可怎的是好啊？”梁盛道。 皇帝愈发呵斥起来，“越发没用了，记着，今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万不可传将出去，尤其不可让太后知晓。” 梁盛与戴怀恩忙地俯首称是，戴怀恩思索许久，方缓缓沉着道，“陛下无恙，是张掌乐大人不甚划了手，陛下恩宽，特命太医来诊治。” 皇帝略点了头，带有些许赞许的意味，又复看着吓得花容失色的邶如，“你莫害怕，是朕唐突了你，朕是无心的。” 仿佛手下有着温热的感觉，像是极细流淌的温泉水似的，正一点一点带走邶如的感觉与温度，秋娘见此，忙迎了上来，扶着邶如，轻轻摇着邶如，小声道，“大人，大人。” 这才算是回了魂来，邶如方觉察出左手掌心上正有痛感，低垂一看，发觉是一枚极其细小的梅花雪骨瓷碴子卡在了掌心，虽是流了许多血，所幸伤口不大，不会留下显眼的疤痕。 真痛，原来，还有这种痛感，痛到不自知。 秋娘费了力气方将邶如扶起安置于绣墩之上，邶如方如梦醒，硬着头皮起身，正待请罪。 皇帝见此，眉头皱做一团，上前轻按了邶如，“你且坐着，太医即要来了。” 一瞬间的错愕，这呵护备至的声音，怎的如此熟悉，好似昨日重现眼前。 脑海中划过与他的点点滴滴，果然父子是极像的，皇帝的话，适时钩起了思君情长，那个温润君子，竟是再也触碰不到的飘渺与无踪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后宫女官，不知何时便会如今日这般，再度遭了横祸来。 “大人无事，伤口虽深，但所幸创口不大，微臣开些药膏，疤痕定是看不显眼的。” 邶如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与血色，活生生的像个提线木偶般，一举一动，皆无走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斥责 皇帝的左臂已然伤了小半个手掌的尺寸，成片的瓷碎片子扎进血肉，虽不是重伤，却足够疼痛。 血肉与瓷片混杂在一起，邶如已然分不清那瓷片子上的点点红色是梅花的釉色，还是皇帝的血色，只是看着，便觉得眨眼刺痛。 太医陈章细细地给皇帝将左上臂的伤口里的碎瓷片子清理了干净，又涂了好些药膏，方缠了几层薄薄的纱布，躬身行着礼，“陛下伤口虽无大碍，但恁的如何这几日亦是不能沐浴沾水了，微臣会每日给陛下换药，再配上些进补汤药也就是了。” 皇帝皱着眉头，忧虑道，“只是你若勤勤往了乾清宫去，难免不会露了马脚，叫人发觉便是不好了。” 秋娘抚着邶如胸口好些片刻，邶如方稍稍缓了神色，面上有了生气，脑子亦复了思想与理智。 邶如睁开秋娘的手，跪伏于地，“臣妾死罪，求陛下饶恕。” 皇帝显然是极痛的，嘴唇上已然白的如面，却仍是勉强展了笑意，“都说了是朕的错，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只是觉得你像个故人罢了！” 故人，那便是自己的母亲了！邶如想及此处，便不由得陷入了深思，连皇帝唤她起身的声音亦未听见。 不知皇帝对自己母亲是何种感情，与母亲又有着怎样的过往，竟能让皇帝如此，当真是孽缘了！ 秋娘见邶如未有听见皇帝的言语，忙急切扯了邶如的衣袖子，轻声低唤，“大人，大人。陛下叫你起身呢！” 邶如这方回了魂魄，道，“陛下恕罪。” 皇帝的眉眼之间笑意更甚，“无妨，想什么呢？竟如此入神？” 邶如低着首，就这秋娘的手起了，复又施了礼，“臣妾想，陛下若不便接了太医，不如臣妾唤了臣妾的侍女，每日偷偷将药熬好递于陛下宫中，如此，也算臣妾赎了罪过。” 皇帝眼中尽是赞许的神情，不变的，仍旧是炙热的可以燃了人的目光，戴怀恩见此，忙地应了邶如的话，“张大人所言甚是，陛下，您说是不是啊？” 皇帝只看着邶如，怀恩生怕叫旁人看出了端倪，复又轻声一唤，“陛下，陛下。” 皇帝这才绝了失态，收了神，回到了往日里帝王该有的威仪棣棣，“噢，便应了张氏所奏便可。” 陈章见此气氛诡异，便躬身收了药箱，“那微臣便先告退了，晚些时日，臣自会将药方送至张掌乐处。” 皇帝略点了点头，等到陈章走了几步方道，“你必不能让她留了疤才好！” 陈章点了点头，便欲往外退去。 “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半点风丝儿都不可。” “微臣知晓。” 陈章走后，邶如房中气氛复归尴尬沉寂，许久，皇帝方起了身，嘱咐一番，才带着怀恩与梁盛出了去。 邶如瘫坐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实不是什么好的意兆，只是自己一时心乱纷扰，也是想不出什么的了，便只自顾自坐着，一动不动。 且说皇帝一行人自邶如房中出了来，经了宫后苑来，皇帝亦不知发了什么火，一路如飞般向前走去，怀恩与梁盛见此，更是不敢言语，只默默跟着皇帝身后。 正行走见，皇帝便觉着撞了人影，那人与一行随着的人皆跪了下来叩着头，怀恩上前忙扶了皇帝，皇帝定睛一看，竟是祐樘。 祐樘与一旁的文轩见此，便行了礼，“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皇帝正一腔莫名之火无处发泄，见了祐樘跪伏于地眼中却是丝毫未减了他自己那份倔强的眼神，皇帝眼瞧，愈发想起了陈年旧事来，莫名之火更甚，碍着文轩在一旁，便只得尽力克制着，冷冷道，“太子不去文华殿修习功课经典，没的跑到宫后苑是来做什么？”也不叫祐樘起身，只冷冷瞧着。 祐樘复又磕了头，亦冷着语调却不失礼节，“陛下不知，臣的师傅们，按礼制，您准了他们休假。” 皇帝这方想了起来，早年自己曾为着表嘉尊师重道的风气，特允了皇子师们可每隔十天休沐一次，这便是与朝中大臣没有的优待。如今听了祐樘一说，只自觉失了态，却看着祐樘那坚毅面庞，便又觉着十分厌恶，那是他最是不喜的样子，为着这般，自己亦没少呵斥了祐樘来。 “虽是休假，但你身为国之储君，即便未有师傅，亦自不该没事便出来胡闹，全然失了储君的气度，成什么样子？”皇帝语气愈发冰凉，连文轩听了亦未免觉着寒栗。 文轩于一旁赔笑着，“陛下不知，是微臣随母亲进了宫闲来无事才央了太子殿下来宫后苑逛的，您知道的，臣不懂宫中礼仪规矩，怕冲撞了哪位贵人，却是不好的。” 皇帝虽近些年不喜祐樘，却因着文轩性子活泼，倒是极喜爱文轩这个外甥的，这才让了二人起身，假斥着，“你啊！少来糊弄朕，没事来替着竖子遮掩。” 文轩赔笑称是，又宽解着皇帝几句，皇帝这才稍稍复了正常神色，对祐樘问道，“朝中李孜省近日撞了人又兼贪赃枉法的事，你是如何看的？” 祐樘行了礼，“陛下国事，臣不敢擅专。” 皇帝的国事，太子未有皇帝允准，贸然评论，是皇帝的大忌讳。 皇帝像是满意的神情，片刻方道，“你是太子，自该是要处理国事的，无妨，你且说。” 祐樘谦谨着，“父皇器重李通政，且不论李通政是否贪赃枉法，但依儿臣看，为人臣者，得君上器重，便该效犬马之力，李通政若是不顾陛下教诲旨意，便是惘顾君上，不听君上之命，是抹黑了君上。” 皇帝略点了点头，皇帝素来是忌讳臣子眼中没有君上故意欺瞒的，祐樘这番言语，便是指了李孜省比贪赃枉法还要严重数十倍的过失了。 如此，皇帝便停了对祐樘的斥责，径自回了乾清宫。 待皇帝走了远，文轩方拉着祐樘的手，安慰着，“你莫气恼，陛下定是有心事，方才至此的。” 祐樘凄然一笑，摇着头，反覆了文轩的手，“无妨的，’’祐樘叹着，‘‘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习惯么？’’ 文轩默然良久，“我听说，陛下如此因李孜省的事烦恼，是因为陛下新纳了告御状的那被撞死的老丈的女儿杜氏，听说陛下当日免了她该滚钉板的刑责，还封了淑女，当真新奇。” 祐樘冷冷笑着，‘‘陛下喜爱，也不算稀奇，左不过那杜氏女子无依无靠的，召进宫来，便是圣心垂怜百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杜鹃至 文轩听得祐樘说此，便不觉皱了眉，“这实是我当日未曾想到的，只是陛下如此不顾祖宗家法召进宫一个女子，当真是闻所未闻。” 祐樘沉着道，“只消她这杜氏不会乱了我们辛苦布的局便好，她若得宠，又怎会放过那李孜省呢？” 文轩称了是，“也是，只消于大计无妨，便也罢了。” 因着皇帝的一番训斥，祐樘于宫后苑走着走着，便也是觉得越发索然无味，因而便携了文轩要往清宁宫回去，正回转身子间，却听的一清丽女声柔弱婉转道，“太子殿下留步！”好似黄鹂脆鸣，听着是悦耳舒心。 祐樘与文轩回头定睛一看，只见一穿着绛妃色绣蟹爪兰苏缎宫装的女子正扶着侍女的手盈盈走来，绾着寻常的圆髻，薄薄的一层脂粉，虽是随从众多却丝毫未有傲慢神色。只是多了几分寻常宫中嫔妃未有的清减与简单。 祐樘只觉得眼生的很，只记得从未见过后宫之中尚有此类女子，只当了寻常的新宠。 而一旁的文轩瞧了许久，方于祐樘身后偷偷扯了祐樘的衣袍袖子，轻声道，“我好似见过她，是陛下新纳的杜氏女。” 祐樘便心中有数，微微屈了身颔首，算是行了礼，“儿臣给杜娘娘请安。杜淑女安好。” 那女子愈发笑意潋滟，显得整个宫后苑都成了满面嫣红的春色，“太子殿下好眼力，只不过陛下恩宽，晋了妾才人的位分。” 祐樘忙地携了文轩复躬身行了礼，“杜娘娘安，是儿臣唐突了。” 杜才人笑意更甚，面上如盛放的粉红杜鹃一般，“殿下客气了，妾身位分低微，哪里敢当殿下行如此大礼呢？” 才人虽位分实不算高，只是杜氏以民女身份入宫，按照祖宗家法，大抵多数是要按级晋封的，如今杜氏能越过选侍这一位阶，便知她是受宠浓重之人了。 祐樘是宫内出了名的温和守礼，自然谦谨着，“杜娘娘于宗法讲，是父皇的嫔御，自然是儿臣的庶母，儿臣理当敬遇。” 杜才人扯了丝绢帕子轻轻擦了鬓边的细密汗珠，回道，“早就听说太子殿下温润如玉，最是谦和有礼，今日一见，当真是如此，不失储君气度。”说罢，杜才人眼睛似留波般婉转，嘴角维持着微微笑意的弧度，看着文轩，“周公子，不想我们又见面了！” 文轩正了容色，正声道，“是啊，只是未曾想到数日未见，您便成了宫内的小主。倒真是叫微臣意外。” 杜氏方渐渐止了笑意连连，却依旧是楚楚动人之态，又兼了几分寻常女子少有的凌厉，“周大人意外，妾身却不意外，妾身父母死于非命，妾身纵是粉身碎骨，也必得惩了奸人去。”杜氏面上的凌厉之色开始消弥，“可未曾想过，陛下不嫌妾身碍眼，还封了妾身为嫔御，妾身当真是感激涕零。” 祐樘心内自是存了不少疑惑，奈何面上不能显露，便低着头，“既是父皇看重，想必杜娘娘定是金玉之质了，儿臣身子不适，便也不打搅杜娘娘观赏景致了。”说罢，便扯了文轩欲走。 杜氏也不急，见祐樘走了四五步方发声，“妾身能有今日，还是要感谢太子殿下。若无殿下，妾身亦不会有今日的荣宠。” 祐樘心内疑惑更甚，此次李孜省之事，虽是有他伸手控制，却大半是借了文轩出面的，所以整件事情下来，除了几个极其信赖的心腹知晓，旁人亦只以为是文轩是碰巧遇到了无家可归的可怜杜氏少女出手相助而已，而眼下这杜氏，却是能够推算出是自己暗中相帮，却是惊奇。 若是平常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能有这般精巧的心思，却是实不可能，想来这杜氏，定是有着七窍玲珑，不则亦不会冒着礼法指摘的风险，来同自己说上这许多。 想来杜氏，定有深意。 祐樘回身，合乎礼节的一笑，“是杜娘娘自己有福气，才能得了父皇的恩宠礼遇。”说罢，一行人便离了开。 祐樘一边走着一边吩咐侍候在侧的年长宫女乔静秋，“老老，还要烦你去后宫走一趟，查查这杜氏的来历。” 静秋答应着去了。 安喜宫正殿外，婕妤沈代晞正就着侍女采艾的手与皇贵妃殿外立着的苑展福说话，“皇贵妃娘娘午睡尚未醒么？” 苑展福忙打着千儿，陪着笑，“婕妤不知，我们皇贵妃娘娘方才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沈代晞听此，便嗔怪着，“哎呀！娘娘病了，也不知是何缘故，也不知会本宫一声，倒叫本宫显得失了心意。”说罢，便急急进了安喜宫正殿，一进殿，便觉得殿内充斥着薄荷脑油的呛人气味，沈代晞便不自觉咳了一声。 皇贵妃听得声音，便回头望着，见是沈氏，竟一改了往日的厉害颜色，上前笑意相迎，“妹妹来了，快进来坐着与我说话。”还一把扶住了正欲行礼的沈代晞，“常日里相见的，客气什么？” 沈氏自觉得惊诧万分，若是平日里的万皇贵妃殿，便是连一丝错缝儿亦不敢有的，若有些疏漏，便是难免一番申斥，今日这般，倒是叫沈代晞愈发的看不透，只得随了万皇贵妃来。 沈氏坐着，只觉心内有着惶惶不安之感，便上前夺了锦问的活计，卸了玉指上护甲，沾了些许玫瑰薄荷油，替皇贵妃轻轻揉着两个太阳穴。 “娘娘这是怎的了？竟如此。” 皇贵妃轻毕着双眸，虽在病中，却是铅华平整均匀，发丝丝毫为乱，更添顾盼神飞之态。“没什么的，左不过是年纪大了，睡不好的。” 皇贵妃尚未说话，一旁的锦问便先愤愤了起来，还不是狐媚子惑主，伤了陛下，我们皇贵妃娘娘担忧陛下，才至如此。” 皇贵妃厉声回头斥着，“此事岂可乱说？事关陛下清誉，你若是平白传将出去，你可仔细些你的命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发觉 沈代晞听此，纵使自己平日里恁的再糊涂便也明了皇贵妃是何意了，于是便正色道，“娘娘究竟如何了？竟是要连嫔妾也要瞒着，娘娘为何不说出来，咱们也好为娘娘解忧。” 皇贵妃拉着沈婕妤的手，轻声细语道，“好妹妹，不是本宫要瞒着你，实在是本宫也不知道陛下是为何这般啊？” 沈婕妤倒是又不解了起来，笑着，“娘娘如此说，嫔妾倒是真真不知了，嫔妾近日未曾侍寝，不知陛下近况，还望娘娘明白示意。” 皇贵妃挥手，示意锦问停了按摩，叹息片刻，方缓缓道，“倒不是本宫不想告诉你，本宫前几日侍寝，竟发觉陛下左上臂有伤，本宫问陛下因何，陛下竟也不回答。” 沈婕妤早已急了，也失了平和语调，“陛下龙体，怎可损伤？这起子奴婢，越发躲懒，连陛下也不顾了！” 皇贵妃轻睨了一眼沈婕妤，“你啊！提到陛下，竟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及了，好歹是仁和公主的生母，没的失了体面尊贵，平白叫下人们看笑话。” 沈婕妤自觉失态，便道了错，立侍于一旁。 皇贵妃这才轻启了唇，“后来本宫问陛下身边的魏士博，他道是说好似陛下是因为张氏女。” 沈婕妤有些疑惑，“是那掌乐张氏？” 皇贵妃默默点点头，沈婕妤愤愤怒道，“哼，也不知近些日子宫中怎的狐媚子这般多，张氏刚封了掌乐，便有杜氏狐媚成了才人，陛下便这般放不下那金氏么？” 皇贵妃继续说着，“其实本宫能如何呢？魏士博说，陛下不允声张，也只有戴怀恩与梁盛知晓此事，听说是那张氏伤了陛下。到底是年轻，不像本宫人老珠黄的，陛下自不愿多看本宫。” 沈婕妤听闻，越发气的乱颤，面上脂粉亦花了不少。 皇贵妃离了座位，随手拣起妆台上一小盒的鹅梨茉莉珍珠香粉，替沈婕妤理了些许微乱的发，又轻轻给她擦拭了妆粉，“瞧瞧你啊！一生气，发也乱了，妆也花了，都不似从前般娇艳了，有这起子功夫，快些回你的长春宫更衣上妆去仁寿宫给太后请安罢！” 沈婕妤立时明了，目中闪烁着狠戾的光，狠狠道，“娘娘放心，嫔妾自不会便宜了贱人。” 说罢，沈氏婕妤便携了采艾的手，急急出了安喜宫去。 只留着皇贵妃淡然笑着，意味深长。 祐樘与文轩坐在清宁宫正殿内，正翻着书闲看，不久静秋便走了进来，施了一礼。 祐樘颔首，示意静秋说话，静秋正色，“奴婢查了，那杜氏确实是告御状的杜娘子，名唤杜鹃，听说陛下极其宠爱呢！这才不久方封了才人，只是好似皇贵妃娘娘倒是不太喜爱这杜才人。” 祐樘沉思着，倒是文轩先笑着，“怪不得昨个儿我看那杜才人鬓边簪了杜鹃花，原来倒是因着叫杜鹃的缘故。” 祐樘蹙着眉头，“可准确么？” 静秋回着，“皇后娘娘近日身子抱恙，奴婢不便打搅，是问了咱们埋在后宫的眼线才知的，定是不会差的。” 祐樘低沉嗓音，“从前亦知杜氏封了嫔御，却不知她在后宫是何等情形。” 静秋见此，便不得宽解着，“殿下放心，那杜氏定不会于宫中掀什么波澜的，左右，还有皇后娘娘呢！” 祐樘看着静秋，谢着，“乔老老，谢谢你，你累了便回房歇息罢。” 静秋道了福便退去了，文轩看着祐樘，“你的意思是？” 祐樘放下手中书卷，随手掷于黑木小几上，“我是不解，那杜氏若是寻常女子，怕是也不能入父皇的眼。若皇贵妃当真是敌对，她这般，难道是要向我投诚么？”祐樘冷哼一声，“她倒是不简单，一入宫便知道趋利避害。” 祐樘看着文轩，长吁一口气，“也罢，快入夜了，父皇也要歇息了。前儿个你说要看仙鹤没看成，现下我也没心情看书了，咱们便去走走罢。” 文轩心知祐樘是心内迷乱纷扰的缘故，便应了想着让祐樘散了心，二人离开清宁宫文轩顺便嘱咐着，“我与殿下去片刻便回，你们不用跟着了！” 傍晚时刻，宫城内景致便又是另外一番样子，整个宫后苑的一草一木皆蒙上了金碧的颜色，闪着落日的余晖，倒与这宫内的繁华奢丽交相辉映，成了一幅金色的玲珑山水画。 因着傍晚时刻是往来宫人们交值的时分，所以宫后苑内侍奉打理花草的婢仆少之又少，偶有一两个，也都是恹恹的偷着懒，二人便也得清闲，说起话来也不必担忧耳报，是最是放心轻松的。 文轩看着湖心岛上的两只仙鹤，高挑曼妙的身姿，比之孔雀的艳丽还要多上些风骨，黑白分明，铁血丹心，顶着红红的羽毛，倒是这宫城中的独特存在，轻逸而潇洒，便不自觉驻足停下多看了些。 那是不属于这宫城中的自在淡然，旁的物事，好似终日是低着头的。而这两只仙鹤，却是有着独特的骄傲与气度的，这般的气息，自己倒是在宫中从未遇见过的，唯有祐樘，算是有着傲气风骨。 可为着他这点风骨气度，他亦没少的了皇帝的申斥责骂，于这宫城中的流年清浅中，亦渐渐被磨平了棱角，成了那金水河下的鹅卵石，圆润温和，却总有锋尖。 祐樘见文轩看的入迷，便独自转着，只是这眼前风景日日亲见，现下没了旧日红颜，也自觉索然无味。 内侍局，后宫，可是最可怖的所在，所有的如花似玉，都是沾染了鸩毒的；那一颦一笑，都是致命的符咒。 他的如儿在这般的险境内，自己却是不能相伴，当真是羞愧，枉为她信任的阿轩，若是尘世刀锋剑影，火山电石，能够携手陪她走一遭，才不枉了男儿意气风骨。 恍然间，似有一个着湖底蓝织金绣梨花万色宫装的女子，正手持一枝杏花，静静嗅着，好似这宫里的种种纷扰，都隔绝了开来。细细看来，是梨花带雨的颜色，哀戚不失妩媚，积怨不失娇俏。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玉。 在祐樘心中，那是比杨妃绝色还要美上许多的，于自己心里盛放开来，占据着自己全部的心。 几日未见，于他来讲，便如隔世。 她定是在这宫内过的不舒心，这陛下亲封掌乐大人的名位，看似尊荣，可以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如白纸来的实在。她这般的人，究竟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走上这心内泣血之路，刺着她自己，亦刺着他。 “想见便过去，这会子没有宫人往来，何必苦了自己的心意？”文轩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了祐樘身后，轻声说到。 祐樘停顿了许久，方迈开步履，只不过半步，便又如触碰了雷池一般又缩了回来。 凄然一笑，竟是潇洒淡逸，“没有我，她才能过的好，若我去了，只会徒添她伤怀，何必呢？只要她平安，我便也能安心图谋大业。” 他只是痴痴立在原地，痴痴望着，好似隔着一方水，中间尽是阻跻漫长的道路，溯洄无望。 那是极其漫长的半个时辰，好似祐樘与这眼前的景色融为了一体，成了挺拔的木桩，静的让所有人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便这般一直看着，看到佳人离去，天色全然成了黑紫色的绸缎。 星河灿烂，漫天霞光，却不复旧日清澈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仁寿见 这一日邶如于司乐司整理乐器完毕，便早早回了自己房间，因着秋娘于浣衣局中尚有首饰遗落，邶如便遣了秋娘归去，殿内便只余了邶如与郑潋在内。 二人只觉无聊，便随意聊着，聊了一刻，便不觉引了思乡感怀的话，一时便哭将起来，失了说话的意趣。 正恹恹的，却听得娇俏的女声，“怎的我们一来，你们便都不说话了？” 邶如起身一看，竟是沁颜与墨萱携了一众侍女来，前面两个小宫女提着鎏金蝙蝠香薰小球，球内散发着荼芜香的微弱气味，只觉得沁香扑鼻，格外芬芳，与寻常的香料也有不同。 沁颜遣了一众随行宫女出了去，四人寒暄几句方一一坐了。 邶如本正抑郁，见姐妹重聚，心内便自好了许多，打趣着，“瞧瞧你们这好大的架势，当真是晋了八仪的主位娘娘。陛下可是极其宠爱你们啊！” 墨萱登时面红了起来，含着羞色，活脱脱的小女儿神态，面上的笑意却是明若朝霞，楚楚动人。 邶如复笑着打趣墨萱，“几月未见潘姐姐，倒是愈发会打扮自己了，活脱脱像个画中的美人似的。你这身上的荼芜香，真真衬的你好颜色。” 墨萱越发害臊起来，将面埋于沁颜之后，以沁颜的遍刺缠枝如意莲花琵琶衣袖遮着面。邶如将墨萱拽了出来，“姐姐可别害臊，我听说，这荼芜香，可是波弋国的贡品，一年所得寥寥之数，可见陛下真是心疼你这顺仪娘娘。” 郑潋于一旁亦不禁笑着，“还有呢，我记得咱们初入宫时宫中尚时兴窄袖衣物，可自从二位姐姐着了琵琶袖的衣物后，陛下亲命尚服局多多裁制此种衣物，一时成了宫中风尚。” 沁颜笑得羞赧，面若桃花般晕开红晕，“不过是陛下恩宽罢了！”说罢，便又是埋首一笑，“不过你们两个亦算是熬出了头，不用在那浣衣局的活死人墓里虚度，虽说不能复了淑女的位分，可国朝向来尊重女官，想来也是不会差的。” 墨萱随口亦附和着，转而间，便展了忧色，“只不过，好似皇贵妃倒是不太高兴。” 郑潋冷冷笑了一声，“哼，皇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的，自然是不会把我们这群小人物放在眼中了，两位姐姐不也受了不少委屈么？” 沁颜听及此，面上不禁展了惊慌的神色，忙地捂了郑潋的嘴，“这话可不敢乱说，这宫中可千万要谨言。” 墨萱亦连连道是，片刻，便复又展愁容，“从前未入宫不知宫内艰辛，如今成了嫔御才知这宫内生活不易，左不过皇贵妃便是偶有训召罢了！”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轻柔的眸子中闪露着温和的光，像是谷风吹拂于面的温存可爱，“如今我有了孩儿，就算是为了孩儿，我亦要好好的。” 此言一出，邶如与郑潋皆是一惊，互相对视着，满是惊诧神色，却是又惊又喜的说不出话来。” 沁颜见二人呆住，饶是她平素里端庄持重，亦不免“扑哧”笑出了声。“昨儿个午后我去萱儿的万安宫，见她呕吐不止，便传了太医来，谁知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墨萱的笑意绽放的如芍药，只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郑潋立时笑将起来，“可要当真恭喜姐姐了，若来日诞了皇子，岂不是要封妃了！” 邶如问道，“陛下可知晓么？” 说及此，沁颜与墨萱皆是展了愁容惴惴，如花容颜像是蒙上了秋霜一般失了昳丽颜色，眼波婉转眼角眉梢间皆是愁云涌上。 “这是怎的了？”郑潋不解。 墨萱只低着头不语，倒是沁颜幽怨叹着，虽依旧美丽，却失了欢欣的魅力。“我们已几日未曾见了陛下，陛下新封了位杜才人，宠幸优渥。又兼说要给太子殿下拣择太子妃，虽说是给太子殿下选妃，可难保不会再选了新人进宫，已然忙碌，就算来了，亦不过是于皇贵妃的安喜宫中坐着罢了。” 邶如本低着头绞自己手中的小丝帕玩，听得此语，心中陡然一惊，那丝帕应势落地。 那双明亮清澈如清泉溪水的眸子立时失了原本的光华熠熠，像是夜晚宫城中黯淡的天际，一丝生气也无，看不到一点希望与憧憬的光亮。 邶如面上失了欢颜，现下又是凄楚又是怅惘。总以为这些日子未见，便将他于心底埋的深了，用石头压紧了，可真正听到有关他的一言半语，都是心底如翻江倒海黄河巨浪，恁的再掩饰，心内亦不由自己控制，越想控制，便越发控制不住，只余下这口气，还能由自己做主。 眼角似是潮湿模糊了许多，滑落的晶莹珠子与薄薄粉黛混和在一处，黏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像是粉红桃花中的点点白蕊。 沁颜已然发疑，“妹妹这是怎的了？竟淌了泪珠子。”沁颜将自己身上的文彩绣双金鹧鸪锦帕解了，递与了邶如，替邶如擦着泪。 邶如接了锦帕，“姐姐放心，我不过是风迷了眼睛。” 四人随意聊着，因着邶如有些心不在焉，也几句便散了。 等到邶如送了沁颜与墨萱方坐下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太后宫中的一个小内监便来了传话。 “太后娘娘听闻掌乐大人素善五弦琵琶，得陛下青眼看重，咱们太后亦是喜爱音律之人，所以想请女君子去探讨一番。” 邶如不觉一颤，那内监说的云淡风轻，可细细品来却是字字都带了阴森的气息，连郑潋亦不觉打了个寒战。 邶如思索着，太后镇日闲居仁寿宫，轻易不理后宫诸事，此番自己破格升了掌乐连太后亦惊动遣人欲见，便是不小的风波了。 或许自己当初便该意识到，想要快些成事，便该付了代价，一如她失了与祐樘携手风雨同行的机会，一如她失了自在安逸的生活，一如此生都要提心吊胆。那该是自己将要面对的，逃不掉的。 思忖间，那小内监皮笑肉不笑地低吟着，“大人，这太后传召，您可要快些梳洗打扮啊！若是耽搁了时辰，这小奴可真是担不起。” 邶如看着那小内监笑吟吟的满脸有恃无恐的样子，顿时心头起了嫌恶的意味，亦顾不得他是太后的人，斥着，“本座去便是了，阿潋，取我的五弦琵琶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鸩毒 邶如与郑潋跟着那小内监穿过长长的长街，方来了太后周佩所居的仁寿宫，邶如只远远望上去，便觉着那宫室气派巍峨，进了内殿，更是繁丽华光。 殿内供着的两只落地青铜双蝙蝠蟠龙纹大香炉氤氲出缓缓的檀香气味，幽远而深长，勾勒出袅袅烟熏，仿若人间仙境。 太后正斜靠于寝殿的软塌之中，像是在病中，有些慵懒的气味，面上却是庄严宝相，像是钦安殿里供着的道君神像，就连简简单单挽着的团髻，亦是用三只玉蝉压发镇的平整毫无蓬乱。 那小内监跪着行了一礼，“太后娘娘，张掌乐大人到了。” 邶如与金莲忙地跪了，稽首行礼，“臣妾参见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金安。” 太后毕着目，手中拂着一支青玉双麒麟刻祥云镂空的如意，半晌，方缓缓发话，“起来罢！” 太后的声音威严无比，仿若是高高在上的道君天音，邶如听了，便立时生了敬畏之意。 当今太后乃是先帝英庙的周贵妃，当年英庙宠爱嫡皇后孝庄皇后钱氏，奈何孝庄皇后积年膝下无处，倒是成全了当今太后的富贵尊荣，有了孕育新帝的福气。 邶如看着太后，虽是太后只比了万皇贵妃年长了一岁，可面上却是多了些许岁月攀爬的痕迹，细碎的纹虽于妆粉掩映下瞧得不是真切，到底失了光华。可见，一个女人若失了心头所牵挂的念想与希冀，也是少了生气的，活的庄严的不像是个女人，倒像是道君的宝像。 那小内监起了身便跪安退了出去，许久，太后的贴身侍女齐云致方从外面进来，端着一方刻金富贵吉祥蝶纹木几进了来，那几上端着一方斗彩双龙黄釉富贵吉祥四字的碗，氤氲出袅袅药香，与香炉中散发的檀香交织为一体，倒好似有了黑褐色的颜色一般，看的邶如有些发怵。 齐云致微微屈身，“太后，奴婢熬好了药。” 太后这才慢慢睁了眼，邶如方发觉，太后连目光亦是充满了威仪的，便好似皇后，都是母仪天下的最好诠释，一个娴静大气，一个威严庄重。 邶如这才笑吟吟道，“太后凤体是怎的了？” 太后的语音低沉了许多，也越发飘忽的不可及，“过刻你便知道了！左不过是些苦药，没的吃的。”太后挥了挥手，殿内宫人会意，皆有序告了退。 满殿的婢仆退了去，那寝殿便显得有些空旷，皇帝孝敬太后，寝殿已然是一扩再扩，陈设金玉更是一进再进，若是平日里充满了奴仆服侍，是最富贵奢靡的喜气，可眼下奴仆们退了去，倒是显得空落落的无所依靠，空有繁华气派，更使邶如心慌起来。 太后以威严更甚的目光直直顶着邶如，邶如惊的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太后这才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女君子坐吧。” 太后已然遣了宫人出去，未有宫人引来木椅，自己若随意拣了座位坐着，未免落了僭越目无主上的罪名；若是自己不坐，便是落了不遵懿旨的罪名，一时间进退皆不是，只能痴立原地。 殿内的檀香气味与那药香混合的久了，竟生出了呛人的气味，呛的邶如脑仁儿有些生疼，只觉得意乱纷迷。 邶如只觉得自己想是个泥胎木偶般，没有动作，没有语言，没有思考的权利，连呼吸也变的微弱起来，所谓步步惊心，当真是无时不在。 仿佛过了许久，邶如便一直这般沉默低敛着头，密集的汗珠从她面上滑落，尽数落到自己的衣襟上，成了米粒大小的珍珠装饰，闪着凄迷诡异的光，经那殿内花烛一晃，明晃晃的刺痛着自己的双眼。 连邶如自己亦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挣扎的硬生生挤出了算是一种叫做思想的东西，缓缓跪倒。 跪下，是最好的姿态，那昭示着自己的最低姿态，象征着最真挚的臣服与敬畏，但愿，能够有用。 邶如已然尽力放低了姿态，和婉着声音，“臣妾不敢，恐污了太后玉室清洁。” 太后显然后并未在意邶如的臣服，眉眼只是略微挑了挑，语气却变得和缓了许多，“哎！哀家一大把年纪了，自是不在意这些虚礼的，何况哀家诚心想探教雅乐，你这般跪着，如何弹奏呢？” 邶如只觉得眼前骤然一片黑暗，像是遭了晴天霹雳般，麻木，发空。她只得硬着头皮勉强起了，拣了太后下首右侧第二个位子坐了，既不自视甚高，也不罔顾了太后赐坐的美意，只得如此了。 太后将青玉如意随手放置于一旁的铁锈红福万字不到头锦被上，坐直了身子，看着邶如，唇畔勾勒出飘渺的几点笑意，意外的多了些许赞赏的意味。 无论何时，太后的声音都像是从云端传来的一般，庄重威严，不可质疑。“既然皇帝都破例封你为掌乐，那哀家便亦不能忒俗了些，不听些国手之音，倒显的哀家不知雅乐了。” 邶如无法推脱，近日这般，怕依然是弥天大祸了，当初她一心想要快些晋升，却未想过这般的优厚恩宠是会让后宫诸人都红了眼的，现下，太后只怕是已然将她视为了狐媚皇帝的人来，不则，怕便也不会今日这般为难了！ 左右不能推脱，太后的懿旨若辞了便是死罪，“太后娘娘不知欲听何曲？” 太后沉思着，“当日你一首《赛上曲》一举夺了掌乐的位分，如今原样弹了便可。” 虽是心内惴惴不安慌乱不已，但所谓国手之声是不会因此断绝的，顶着十二分的心力，倒也算是曲终收拨，画皮有声。 “倒当真是国音。看来皇帝眼光不差。”太后慈祥的眸子突现一丝狠决凌厉，“张氏，你可知罪？” 终究是一场平息不及的风波，好似仁寿宫内的一切事物都瞬间化为夜晚宫城上空的黑紫色绸缎，失了光亮与魅力，逼的邶如眼前发空，如同行走在旷野的盲人，无所依靠，无所凭借，空有一颗慌乱无措的心。 只得跪下，垂头不语。 “你不是欲知那药是作何用处的么？哀家现下便告诉你，那药是治了皇帝身边狐媚子的，如今，倒要劳烦你尝尝它的厉害。来人啊！” 未几，齐云致便领了一众身形魁梧的内监冲了进来，那行走的速度极快，直如冬风一般凌冽。 原来是鸩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狐媚 脑子还未及转寰的功夫，千万斤力气便立时压在了自己身上，连挣扎都显得那般徒劳无益，仿若从树上飘落的的秋叶，随着狂澜飘零冲刷席卷，万般，皆由不得自己。 邶如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才勉强定了心神，任凭那群内监按压，“臣妾不知身犯何罪，还请太后娘娘明示，就算您要臣妾死，亦要死的明白。” 太后端坐于塌上，像是高若云端的飘忽，漫不经心地冷冷“哼”着一声，“果真是皇帝喜爱的可心人儿，连说话做事都格外不同些。”太后冷冷示意云致，云致便端起了那药碗侍立于一旁，面色毫无波澜惊动。 太后这才缓缓道，“你既要死的明白，哀家便也不在乎多与你说了几句，皇帝就算是如何宠爱一个人，哀家都不会在意，可是若有人要利用皇帝的青眼来谋些不正之物，搅乱后宫，哀家却是不容的。所以张氏，哀家不管你有无争宠之心，便算是你霉运，你便当今日哀家拿你做筏子也罢，算是给后宫众人一个警醒也好。” 太后的语气云淡风轻，如同一丝微弱的风划过面庞，是极其温柔的爱抚。那听着好似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微末小事，根本不值得众人费尽心神精力，可是事关人命，太后却也能说的这般轻松，着实不让人心惊。 原以为太后慈眉善目，定是格外怜惜众人，可是如今这般的情形，实是让自己大为一惊。可太后也是个女人啊！这话若是从旁的男儿大臣口中说出倒也罢了，可是若从同为女子的太后口中说出，却当真是犹如数九寒冰之意。 若是连太后都容不下自己，那么自己在这宫城中，只怕更是难以维持。 郑潋此刻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发丝蓬乱，衣衫上多了些许泥点子，显然，是挣扎了侍卫太监的手才这般狼狈。 郑潋以近乎咆哮的语气凄迷喊叫着，“太后娘娘，求您放过邶如一条生路吧！邶如，她当真没有扰乱后宫狐媚君上之心啊！” 邶如转过头看去，只见郑潋娇俏的面庞上已然是布满慌乱的红晕，甚至，嘴角隐约可见血丝。纵是此刻心底再冰凉恐惧，也不觉悄然升起一股暖意来，哪怕是自己如此，她亦一心只是为了自己，不顾自身的安危，为自己求情。 太后嘴角眉梢本是有铁青的黑，一丝表情也无，听的郑潋进来说此言语，眉梢晃过不宜察觉的微微一颤，只一瞬间，便复归了嫌恶的神色。 太后闭着眼睛，“你这奴婢，倒是护主，只是这宫里，可容不得情谊深重，张氏狐媚皇帝，哀家不会放过。至于你，哀家可以恕你言语不敬之责，”太后眉眼一晃，“来人啊！将此侍女赶出仁寿宫。” 郑潋像是发狂失去了庇佑的小兽，只死命挣扎着那群侍卫内监的牵制，膝行至于太后榻前，用那双充满泥垢与血痕的手狠狠攥住太后塌上的销金明黄实地纱绣绿竹织纹锦帐，“太后娘娘，奴婢求您，邶如她并无大错，您不该如此的，奴婢求您饶她性命吧！她” “放肆！”太后辞色严厉，雷霆之怒，“快把此女拖出去。” 几个侍卫忙地应了，上前将郑潋连拖带拽的拖了出去，直到出了内殿那一刻，郑潋亦是未有停止恳求的措辞言语。 太后雷霆之怒更甚，“张氏，看来哀家是小瞧了你的手段，不仅皇帝，连宫女都叫你笼络至此，只怕哀家再不出手，这大明的后宫，怕是要姓张了！云致，送她上路。” 齐云致应了一声，缓缓端着药碗向邶如走来，她的脚步轻盈无声，像是个庄重鬼魅一般，那大抵是最恐怖的影子。 本能使邶如拼了命地挣扎，连那群内监的孔武力气亦镇不住，只是当太后命人再次增加人手时，邶如便实实在在不能逃脱了，只得由着千斤顶压在自己身上，丝毫不得移动转移。 眼见着齐云致向自己越来越近，邶如只得拼着全部力气摇着头，到底她，是斗不过太后的，只能是低如尘芥的存在，没有自己，没有心性。 猝然间，邶如只觉的下巴被人有力拿捏住，那有着独特触感药碗的边，好似已然递到了嘴边。 邶如只得挣扎着摇头，饶是这般，却也无法了，齐云致的手法到底是有些准确的，那汤汁虽淌了大半，却也到底缓缓流了些入口。 是酸涩的味道，苦的无法言语。 好似自己已然神情恍惚，有飘飘的影子在自己面前闪现，模糊的父亲，模糊的母亲，还有，那个微笑着的阿轩。 邶如仍旧死命挣扎着，她要活下去，绝计不能就这般死去。还好她只是肩部被按住了，挣扎间双腿却是能微微屈身，她闭着眼睛，拼了力气伸出了左腿踢着，正巧踢到了一个小内监的面门，那小内监吃痛，便是一个仰面倒下。那群内监本是拧做一团，现下，便连带着齐云致一齐倒下了，如同一个巨大的花团散落于地般纷乱失控。 邶如趁乱，便欲起身逃开，却发觉跪久了的膝盖根本无法支撑她行走，半步不到，便倒然于地。 她只得忍痛一寸一寸地挪了自己的身子，连带着流淌出一条蜿蜒血痕。 猝不及防间，一束明媚而又璀璨的光亮刺痛着自己的双眸，像是针刺一般难受。 好似有个挺拔伟岸的男子身影急急闯了进来，是飞速的不顾仪态的跑，跑到内殿，扶起了头晕目眩的她。 邶如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活着，这般的场景，定是不可能遇到的，至少，自她入内侍局成为女官那一刻，心中便注定是遇不到了。 祐樘轻柔地抚着邶如，如同拂面的极软的丝绸，划过面上只余温暖的气息。 仿佛过了许久，祐樘方扶着邶如正了身子，扶着她一起郑重跪下，“孙儿参见皇祖母。” 太后本就被邶如的挣扎惊住了，此刻更是惊诧万分。她只用手指着二人，却是说不出话来，面色已然青紫，连带着身子亦乱颤起来，活脱脱失了方才的庄重威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不为妃 那是太后毫未曾想到过的情况，端庄慈祥的面庞立时多了猝不及防的慌乱神色，“樘儿，你来这里做什么？哀家正整顿后宫，你快些回去。” 祐樘挺直了身子，直直跪着，犹如仁寿宫正门口旁的石像般坚毅，郑重叩了头，他极其用力，头磕在雕刻了富贵吉祥的青石地砖上，竟能听出沉重的响声来，当真是落地有声。 “孙儿敢问皇祖母，张氏她犯了何错？”祐樘语气铿锵有力，如同沉重的铁鼓。 祐樘的头缓缓离了地，邶如不禁侧目看去，他那额头已然红肿，甚至沁出了细密的血珠。 她不觉失声唤道，“殿下。” 自己其实是感动的，哪怕自入宫以来风波不断，哪怕自己甚至有了放弃他的念头。他亦从来没有放弃过，原来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她背后默默守护着自己，从未放弃过抓紧自己的手，这般情谊深重，又如何能不感动。 像是清晨芍药花瓣上流淌的露珠，发自心底的感动的泪珠淌着，落到衣襟上，是晶莹的珠子，闪耀着傲人刺眼的光。 太后眼见祐樘如此，也是吃惊不已，瞳孔不觉放大了数倍，目光灼烧着地上的邶如，“她狐媚皇帝，搅乱祖制，致使后宫不平，哀家决意处置，你没的来这儿做什么？” 祐樘的神色决绝坚定，忽而，又多出了狠决，“皇祖母若是执意要处置张氏，那便请您恕孙儿不孝，允了孙儿一同饮了这鸩毒。” 太后的目光闪过疑惑不及放的错愕与不解，“好祖宗，你混说些什么呢？” 祐樘板正着身姿，以极其标准的仪态拜了四拜，每一拜，都如鼓槌狠命敲打在皮鼓的声音。四拜下来，祐樘的头已然鲜血直流，红了半张面皮，白玉成了血玉。 太后见此，亦不顾了仪态，忙地从榻上起了身，扶着祐樘，看着宫人们为他拿了绷带绑着头部止血。 “你说甚么鬼话呢？”太后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你怎可，因她而” 未及太后说完，祐樘便郎声回着，“孙儿是说，张氏是孙儿喜爱的女人，孙儿，要娶她为我的太子妃。” 太后登时瘫坐于地上，没有了支撑似的，连目光亦变的呆滞了起来，许久，方复归了六神，“当真是冤孽，你们父子，竟都是一样的。” 祐樘被惊的一个激灵，“皇祖母，您说什么？” 太后正了神色，“你可知道，她是女官，后宫所有的女子，都是你父皇的女人，你这般，是置你父皇，置你自己为无物。你可知，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你连这太子之位你都保不住的。” “所以祐樘知道，皇祖母会成全了孙儿，不会让张氏陨命，若张氏陨命，便会使阖宫惊动。” 太后的面色复又归了铁青，语气冰冷，好似能够冰冻住殿内的一切物事，“你你竟敢如此。哼，哀家是不会允许的，哀家是不会放过张氏的，如今你中意她，哀家便更不能容她了，就算是为了你们父子一心，张氏也得死!” 太后的话是冷水，倾时浇透了自己，原来他对自己的爱，竟是他的鸩毒，随时会绝了他的储位，夺了他的性命。 邶如暗自狠了狠心，若是真要因自己而绝了他的前程，那自己宁愿一死，也不能阻了他的锦绣前路。 祐樘是发狂了，只如捣蒜般叩着头，那青石砖地，本就是高低不平刻着花纹的，又兼他头部本就沁了血珠，现下，祐樘的力度更大，那血液，不时便染红了白色的锦布。 每一次叩头于地的声音，对于邶如来讲，都是如惊雷一般响于心头的存在，每一次，都一寸一点地瓦解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总以为下了决心，心便能如磐石一般坚硬，可真当看见了祐樘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时，坚固的心防连尘粉亦不如，成了韲粉一般松散的样子。 邶如从后拥住祐樘，不让他继续叩着头，她看向太后，神情诚挚而又激烈，“太后娘娘，求您恕了太子殿下，奴婢可以赴死，只求太后莫恼了太子殿下，求您护了他” 未等邶如说完，祐樘便粗暴地喝止了她，当真是疯魔一般咆哮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要救你！我做何，都与你无关！” 太后看着跪伏于地的祐樘，亦不觉生出心疼之意，到底骨肉血亲，就算面上恁的冷漠，也是不忍的，只是如此，便算是枉费了自己的用心。 太后挥了挥手，独自扶着榻坐了，是怅然若失的语气，寥寥，“罢了，我的儿，你可是当真的？” 祐樘这才停了叩头，神色坚定如常，目光有焚烧尽一切的勇气与决心，郑重道，“孙儿是当真的，她是孙儿心尖上的人，孙儿不能离了她。” 太后抚着胸口，叹息着，“看来，国朝帝王都是情种。” 这话自是不错的，太祖于太宗皇后薨逝之后，皆无再立皇后；宣庙为了心爱的孝恭孙皇后，宁可违背信义也要废除胡皇后之位；就算是英庙先帝，亦不会舍弃陪自己度过困苦时日眼瞎腿瘸的孝庄钱皇后；当今皇帝，也是为了万皇贵妃可以不惜修改英庙立后遗诏的，那么落到祐樘身上，便也不算稀奇了。 太后的面色愈发苍白无力，威严却是不减，“罢了，既你如此，哀家便也可饶了她的命。”太后话锋一转，“只是张氏，哀家要你发誓，终生不入后宫后妃之列。”太后环视四周，目光又落在祐樘与邶如之间，“无论是皇帝，还是樘儿的妃妾。” 邶如不顾着祐樘的阻挠，正欲发誓，太后声音从云端再次传来，“哀家要你以自己起誓，若你违誓，你自己一脉，将无后而终。” 太后是聪慧且狠绝的，她明知邶如不会入皇帝后宫，顺便也阻了邶如拖累祐樘的可能，若父子因一女相争，只怕祐樘性命都堪忧；而对于女子来讲，生养子息，便是天大之事，尤是后宫女子，子息断了，前程便也断了。 邶如几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出口，未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语气是能化开了寒冰浇灌了花蕊颜色的好温度，却失了情致，只如自然规则变幻，一切都是情理之中，连带着那毒誓，都显得是极其平常的事情。 显然，连太后亦是震惊的，她从未想过，眼前的女子，会带有了这般决绝的神色与决心。 邶如的耳朵好似失聪一般，听不见祐樘的咆哮呼喊，呆跪于地，任凭祐樘拉扯着自己，只毕了眼睛，流淌出越发晶莹的泪，渐渐的，好似一切感觉也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定省 关于仁寿宫内的传闻，是第二日便传开了的，人人皆道得皇帝看重的张掌乐是如何开罪了皇太后以至于差点丢了性命的。 而就在人人幸灾乐祸之时，不到三日的功夫，另外一种说法便甚嚣尘上，大抵是关于邶如如何狐媚了皇帝又顺便谄媚了太后的，流言的到来，比之京城郊外洪水来的还要猛烈，只是在宫城中，便又全部化为了炙热干涸的燥热与焦灼，仿佛能够刮了人一层皮去似的。 而当邶如于自己房中听了郑潋绘声绘色地讲完了这些流言之后，也不过是浅酌了一口茶汤，微微笑着，如同听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笑话一般。 还好，这些流言与祐樘毫无干系，大抵是不会影响了他去的，那么如此，即便自己处于流言漩涡之中，也是安心的。 至于流言散播，除了太后那一边的考量，只怕也少不得有心人作祟了。 只是至于何人，自己也没有心情去管上那许多，左右流言纷扰，自己正了心性，也便不怕他人中伤了。 倒是郑潋见邶如如此，不觉急急道，“外面流言直如柳絮，你竟在这里悠闲品茶。” 邶如这方讲了话，“只是又能如何呢？我人微言轻，高位主子嫔妃如何，我是不能够的。” 郑潋素来心直口快，愤愤道，“难道便由了他人中伤诋毁么？” 邶如递与郑潋一盏茶水，又饮了一口自己的茶，“这新安松罗，是李尚仪大人赏了我的，是极难得的茶品，你快些尝尝罢。” 郑潋接了茶水，眉头愈蹙，只是双手捧着，偶有叹息的声音。 “阿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若是前些日子，我必会寻了法子出头来，只是那日到仁寿宫一趟，我才觉着自己是错的。入宫出头是要紧，可我太心急了，便成了被人算计的出头鸟。我自不要紧，可我不能再连累了你去，若不是因了我，以你的容貌天资，定能与林姐姐潘姐姐一样成了宫嫔；若我再连累了你去，我才是不安。” 郑潋忙地捂了邶如的手，是有暖意在心头的，“只是若你如此不理，只怕她们会变本加厉的。难道，你就真的不打算争权么？” 争权，呵，权力可当真是个好东西，自己亦非不明白，若失了后宫的权柄荣耀，便会行走的益发艰难，说是步履蹒跚也不为过。 其实自己何尝不想一尝权力滋味，那么自己便也能够不拖累了祐樘去，能够为他默默做些事情，也算不辜负了他的心意与守护，如此，自己才敢靠近了他。 邶如眉梢闪过了坚毅的神色，“争，自是要争的，”她的目光越发涨了温度，连郑潋亦惊了不少，“阿潋，总有一天，我会以更高的位阶出现在这宫中，让他人绝计不敢轻易害了我们去。”邶如说的越发坚决狠辣，语气中是可以舍弃一切的决心，刚硬到难以置信。 郑潋从未见过这样的邶如，印象中的邶如，总是柔的像一方春水似的，虽天性活泼，却也是清新雅致的，她那目光，总是暖的如晨起的初阳一般的，是一点的戾气也无的，最是温和从容。 现下，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邶如，竟变得陌生无比，那一刻，她没了温婉娴静与柔情似水，多了狠辣决绝的坚定，如同磐石，不可转也。 邶如便这般，称病了数日，也不去管门外的流言纷扰，任凭柳絮如雪纷纷能够掩埋红颜骨，只独自闭门潜心研习乐律，如此下来，转眼间就是十日的光景。 这一日，是四月十五的日子，按照宫中惯例，每逢初一十五，后宫嫔妃以及六尚女官皆需向皇后请安，以昭后宫和睦，也方便了皇后统率后宫。 坤宁宫正殿，现下已然重新整顿修葺了一番，成了三进的正殿。最里面是一扇竹刻的雕蝙蝠琉璃门隔，中间又用花梨木雕万福万寿琉璃隔子并胡绿色月影纱用了麒麟铜钩子挽住隔了，皇后便端坐在最里间的红木富贵吉祥凤座上；中间是两侧的红木嵌背大理石人物画的椅子，是嫔妃们的座次，最外间设了数排的木椅案几，是供着女官们坐的。 邶如跟在嫔妃女官的最后处，一齐行了礼参拜皇后才坐了下来。邶如是来过坤宁宫的，只是那次是自己来的，只觉得殿内空旷气派，现下嫔妃女官并着各自的随身婢仆聚在这一处，倒显得狭小昏惑了不少，虽是本朝女官已然精简了不少，可总到底，也有了不下数十人，再加上嫔妃，殿内竟显得连最名贵的河阳花烛的烛光也黯淡了下来，虽是奢靡繁丽，却到底失了生机。 皇帝的嫔妃虽不算极多，却也不算少了，除却沁颜与墨萱，还有皇贵妃c宸妃c贤妃柏氏c庄妃张氏c愉妃方氏c安贵嫔姚氏c荣贵嫔唐氏c婕妤张氏c婕妤沈氏c婕妤梁氏c婕妤岳氏c修仪王氏c贵人齐氏金凌c美人阴氏c才人杜氏并几个蒙了圣恩的选侍淑女，加起来，也有二十七人之多了。 诸位嫔妃各自寒暄几句，便是正五品的六尚女官依次向皇后陈述半月来的职务，皇后再适时加以垂询指导，不觉间，也有大半个时辰之久。等到六尚女官依次述职完毕了，皇贵妃方拿了帕子抿了嘴，随意拣了桌上的盐渍梅子嚼了，缓缓道，“倒真是难为了皇后娘娘，咱们姐妹天天给娘娘请安，是日日都要闲话家常的，只是这女官嘛，每隔半月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一次，这一说起来后宫的事，娘娘竟是半分闲功夫也不得了！” 皇后笑得一如既往的端庄娴静，“皇贵妃是心疼本宫，所以陛下才命皇贵妃你来替本宫打理六宫的事宜，只是本宫也不能忒薄待了你，也该自己担些事来。” “皇后看着殿内乌压压一群人来，目光所至，皆是和煦的春风阳光，能够催的乱花渐欲，“再过几日，便是四月二十八的大日子了！按例么，是和着该去药王宫参拜的，今年陛下的意思，是要让咱们后宫姐妹都热闹热闹，六宫嫔妃，便都一齐去吧！” 按照惯例，每年去药王庙参拜的日子，多是只有皇帝皇后并几个得宠的嫔御皇子才能去的，如今允了六宫皆去，便是六宫同沐恩泽了。众嫔妃自是得欢喜地行礼谢了皇帝皇后，“承蒙陛下娘娘厚爱，妾身等欢欣之至。” 皇后自是笑了免礼，众嫔妃皆是笑盈盈坐了，倒是庄妃张氏面露难色，皇后便会意，庄妃向来身子不康健，平日里的请安参拜也是能免则免，要出了宫去药王庙，也是为难，便准了她留在宫中将养，庄妃自是欢天喜地地谢了去。 倒是沈婕妤开玩笑道，“旁的倒也罢了，妾身每每带仁和公主出行，总是要带傅姆乳母一大堆，当真是要挤破了头还怕人手不够。这次众位姐妹出宫，可要多带些人才是。” 宸妃亦蹙眉附和着，“是呢，妾每次带祐杬出行，也是一样的，就怕人手不够，手忙脚乱的。” 皇后这才笑着宽解，“正因为你们带着皇子公主的不方便，所以陛下说了，此次六尚也要多派些人手，以防众姐妹之便。至于六尚女官何人随驾，过几日便会有人传了旨意去，你们六尚也该好好准备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恍惚 皇后端坐着，笑意连连，面上是温和的无尽春风，“别人倒也罢了，只是潘顺仪，你新怀龙胎，可是要多注意身子的。” 墨萱忙起了身，向皇后致谢，“妾身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微微颔首，墨萱才缓缓扶着侍女扶荷的手退回了座位，未及墨萱落了座，皇贵妃于一旁便绞了丝帕玩，皮笑肉不笑地，“皇后娘娘体贴潘顺仪，依妾身看，既然娘娘想让她好好保胎，不如留在宫中好好将养。” 墨萱听及此，面上便有些讪讪的，奈何亦只得坐了，多了委屈神情，看着皇后。 未及皇后发话，一旁的沈婕妤倒是笑了起来，“可不是呢！这一路车马劳顿，万一折了潘妹妹的福气去可不好了。” 沁颜听及此，轻轻扯了墨萱的衣角，目光坚定且带有安慰，墨萱会意，心头不禁漾起了一丝暖意，继续她的温婉淑慧。 皇后正色，语气亦变的强硬了，“咱们虽说是姐妹，可你们要是敢拿龙胎说笑，便是和陛下和本宫过不去。” 沈婕妤本是得意，听了皇后训斥，亦不觉惊慌跪下，盛气凌人如玉簪花般的面庞上亦有倾颓失色之像，“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只是说笑。” 皇后端着容色，面上似有霞光，有着温和的气蕴，如同殿内的燃着沉水香般氤氲出柔和令人舒服的气息，“罢了，本宫只是提醒，你也是仁和公主的生母，自然知道如何疼惜孩子。” 邶如看在眼里，眉头上也便着了痕迹，眼见自小的姐妹受了此等羞辱，自是又多了几分对皇贵妃的敌意与不解。只是奈何自己身犯地位，也不得忍了，瞬间，脑子里划过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如流星一般，时间不长，却是足够成了压在心头的石子，总得日后说出来才能安心。 待到沈婕妤告罪坐下，皇后又复了明媚如牡丹的笑颜，“近日内侍局只怕是要极忙了，陛下身子渐好，还说要等身子大好未太子拣择太子妃呢！只怕你们内侍局当真是有的忙了！” 邶如立时觉得脑子又是一阵发空，手中的茶盏如秋日里宫后苑的果实一般自然坠落，只是果实是酸涩，连带着口中也是酸涩无比，那种滋味，像是极其有力的麻绳束缚捆绑鞭笞着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清晰的红色伤痕，甚至心中也是一样的，破碎的薄如纸片。 竟是越发在乎了。 那比之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也不为过，是自己心之所在，好像是自己的依靠，是冬日里唯一温暖火源，夏日里的唯一清凉安心。 还好秋娘机灵，灵敏的接了茶盏来，邶如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秋娘反应灵敏，不然，还不知会闹了什么乱子来。 只是秋娘虽适时接住了茶盏，却也不能及时止了微小的声音。只是于后宫之中，安静的连花开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何况是这般的声音，像极了编罄的清脆悦耳，于皇贵妃来讲，更像是司乐司的绝美华章。 皇贵妃甚至连声音也格外欢快了起来，自然，美乐在心，是自然能够心情欢恣的，“哟，张掌乐大人是张怎么了？可是给太后娘娘弹琵琶累着了？” 邶如到底是机敏的，容色镇静，如同冬日里逆着风雪仍旧能够傲骨开放的白梅，既不点眼，却也仍旧有着自己的独特风韵，发着独特幽香。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昨起身子不适，故而恍惚。” 皇后笑得意味深长，有着与铜香炉里燃着的香料一样的底蕴幽远，“罢了，你新晋位分，自然是不要紧的。” 众嫔妃女因着要往药王庙中进香，心下里便是各怀了心思，众女官更是素日里插不上话的，因此闲聊不过数语，便也散了。 邶如从皇后的坤宁宫中出来，便急急携了秋娘回了自己房间，然而所经宫后苑，身子便是不听了自己使唤，走不出去了。 哪怕自己竭力克制，却总是不经意间会显现了出来。 天边的云彩变幻，成了缀着天蓝宝石的一方浮光锦，闪漾着波光粼粼，只消看上一眼，都会觉得无比的舒适与满足，连着底下的一草一木，都蒙了温和气息，自然，且散发迷人的光泽。 只可惜，这美景，是禁锢在了四方的框框里的，再美，也不似随意织就的锦布那般随心欢娱了。 自己该放手的，事实上，自己也的确这么做了，然而心中意难平，也难免略显了愁容，西子蹙色。 想着他于这虎狼宫廷中，自己一人，锦绣地狱，连个提着灯照亮路的人也没有，那么自己既然不能给他照亮路途，便为他尽力抹平了道路也好，这些决定，无一不在吞噬着自己的骨血性灵，压的自己不能喘气。 口中仿佛有着酸涩的味道，是那日太后仁寿宫宫中药汁的味道，原来自己和他的感情，只是如鸩毒般，非但不能给彼此以安慰扶持，反倒是凉血的毒药，只一口，都能即刻毙命。 是谁将自己的消息透露给了太后，邶如心中隐然有了答案，只等着那花儿一点一点盛放灿烂，才好连枝拔了。 想到此处，邶如眸子流转，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变，“快，快带我去万安宫。” 还未出了宫后苑，便发觉了一个小女孩儿迎面跑了过来，那女孩面带着春风，桃花面颊格外动人，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极其欢乐无限的时候。那小女孩的笑颜似有法术一般，邶如也不觉跟着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宫城中如此真挚的笑容极其难得缘故，邶如也愿意多看上几眼。 小女孩跑的越发快了，如同一只草原上肆意的小羔羊，可爱温静。猝尔，那小女孩的云头遍刺牡丹缀珍珠锦鞋便绊上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鹅卵石，眼见那小女孩要倒将下去，邶如便也顾不上那许多，飞快上前扶了那小女孩。 借着力道，那小女孩与邶如皆倒于地上，滚作一团，所幸二人皆无大碍，未有受了伤。秋娘见状，便也忙地跟了上来，扶住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蛊惑 邶如只打量着那小女孩，她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双环髻，一身织金镂花的苏缎满绣缠枝纹菊花的华丽宫装，想来不是公主便是哪位皇室命妇的女儿。 见那女孩未有受伤，邶如也安心了许多，长吁一口气来。那小女孩倒是极其胆大，只冲着邶如烂漫地笑。 “姐姐，你救了我。谢谢你。”那小女孩带着笑意将邶如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双大眼睛如同黑漆的宝石，闪着慧皆的光芒，“这位姐姐，你真美。” 邶如心中自是欢心的，见那小女孩未有受伤，更是笑了，“你没有事情就好了，臣妾是尚仪局司乐司掌乐张氏。” 那小女孩晃着脑袋，闪了好奇的光亮，“掌乐？那姐姐一定极其善音律吧！” 为等邶如回了话，邶如便远远瞧着有一位穿着绣蟹爪兰杭绸宫装的女子盈盈走来，那杭绸是极其轻薄的布料，行走起来有着飘逸灵动之美。国朝又素以女子纤细为美，宫中妇人，则更是多细腰，因此行走起来更添轻巧灵活，足像是水蛇一般柔美。 那妇人虽是行动柔美，说起话来却是不怎的柔和的，她边走边训斥着身后低敛了头的一群奴婢，“没用的东西，本宫叫你们看着公主，你们倒好，要是公主一个人有什么闪失，本宫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细细听来，只觉得这声音好似极其熟悉，然而邶如所见嫔妃不多，一时也想不出来。 待到那妇人走近，邶如定睛一看，竟是白日里给墨萱难看的婕妤沈氏代晞。 沈婕妤面带怒色，如同蒙上了霜的秋日里的花朵，虽是娇艳，却有凌厉之象，失了花朵本该有的柔和秀美。 邶如微微屈了身，“臣妾参见沈婕妤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婕妤忙地上前一把将地上的小女孩抱起，原本凌厉的面上现下突然生出了一缕和蔼慈爱的气息来，“我的小祖宗哟！没的瞎跑些什么？当真是叫你母妃不省心。” 原来，这小女孩竟是沈婕妤的女儿，邶如当即一想，心头划过一丝喜意，画在脸上，勾勒出点点柔情山水，旋即，复归了如常的低敛眉目，“臣妾参见仁和公主殿下。” 仁和公主挣了沈婕妤的手，过去拉了拉邶如身上襦裙绣着的小合欢花，“姐姐身上的衣服绣花真好看，母妃，刚才我差点摔了，是这位姐姐救了我。” 沈婕妤粉面含威，唇畔勾出发僵的笑容，“多谢女君子了！没想到在哪里都能遇到你，真是教本宫意外。”她的语气飘忽僵硬，仿佛要把自己摆在云端上似的，“女君子竟也有心力来这宫后苑逛逛，我本宫原以为，女君子是忙碌的没有功夫去闲逛呢！倒不似本宫这般清闲自在。” “娘娘说笑，臣妾再忙碌，也比不得娘娘与皇贵妃娘娘侍候陛下劳碌啊！”邶如越发低眉顺眼，说的谦卑恳切，然而其中意思，却是不是面上这般和善。” 仁和公主仍要扯了邶如玩，沈婕妤顿时也失了慈爱颜色，面上青紫更甚，带着仁和公主便走了。 邶如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沈婕妤与仁和公主，留下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开的隐秘的荼蘼，神秘而美艳。 心中的想法越发安定了，或许，她已经找到了能够解除心中疑虑的办法。哪怕微弱如烛火之光，自己也要寻着那光亮，找到温暖的源头。 邶如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去了墨萱所居的万安宫，姐妹寒暄，耳语温暖，便也巧妙化解了白日里墨萱所遭到的难看。 邶如将心中嘱托和盘脱出，药王庙在山路之上，势必难行，如今墨萱怀了孩子身子笨重，若是遭遇有心人，只怕难免意外。因此邶如便劝了墨萱注意，万事以保住孩子为准。 墨萱听了虽是惊恐，却只是叹了气，“我如今能够如何呢？皇贵妃势强，我是不得的，若我秉明了陛下，只怕陛下还要怪罪我娇衿不懂礼仪，实在是不能的。” 但愿，自己的担忧是多虑的，只是自己杞人忧天。只是她看到皇贵妃与沈婕妤的眼神时，只觉得那几双眸子不是通透澄澈的，嫉妒也好，真心也罢，都不是只有一种情感在里的，像是多重心思都显现在了那里，交错纵横，意味纷乱。 安喜宫中，沈婕妤正向皇贵妃万芷辛发着牢骚，“娘娘您可得为妾身做主啊！那张氏妖女狐媚了陛下，便又来害妾身的孩子，张氏也不知使了甚么妖术，连仁和也被她迷惑了。娘娘，总不能像当年那金氏一般，弄的满宫风雨吧！” 皇贵妃本斜依在黄花梨木雕蝠寿纹杨妃塌上，目光沉静而从容，那是因着皇帝刚刚来看过她的缘故。只是听了沈婕妤所言，心头登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仿佛前一刻还香蕴袅袅的苏和香，现下便成了呛人的浓烟，使得心中刮起狂风，火势于心底一寸一寸蔓延生长，成了藤蔓盘旋不去。 万妃是保养的极好的，有着一双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手，白皙，虽有劳碌的痕迹，却仍旧不失风采，白的像是榻上飞舞的白蝴蝶一般。 而现下，她的一双手都死死攥住了榻上的万福不到头的猩红毯子。连指甲都似要沁进去了似的，原本一双保养得宜的手现下已然充斥着细微的血丝，不复了原本的光泽。 沈婕妤瞧着皇贵妃，便自知又失言了，只得低下头，偷偷用余光打量着皇贵妃的神色。 只见皇贵妃眉目都拧作一团漆黑乌云，阴翳着面，只等着雷鸣雨落。 一如宫城中多变的天气，只是乌云，下一刻变复又成了旖旎霞光，连笑，都如从前一般从容。 “妹妹慌什么？左右，你是有仁和的，仁和又在宫中得众人喜爱。有什么可差的？” 沈婕妤低头沉思了半晌，脑子中尽是回旋着皇贵妃方才诡异而可怕怖人的神情，自是想不出什么来，“妾身愚钝，请皇贵妃娘娘赐教。” 皇贵妃轻轻绞了绞手上的绿色缂丝枝梅纹罗帕，轻压了鼻翼上的铅华脂粉，以此来掩盖自己面上不已察觉的鄙夷不屑，“好妹妹，这宫里么，你是算有福气的，能够生下自己的孩子。像那王修仪么，即便有福气，可前些日子滑了胎只怕是以后也不能生养了！”皇贵妃指着自己房中的花石榴，流了惋惜的神色，“司苑司是有心，连本不能开的花都能回死盛放。只可惜，若是只能开花却不能结果，恁的再美，也是不得长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贵人 沈婕妤听了皇贵妃所言，仍旧是似懂非懂，她想了想，终究是半懂的状态，只微微摇着头。 皇贵妃斜靠在杨妃榻上，神情慵懒，“妹妹不懂便回你的长春宫去好好琢磨吧！只一点，别委屈了你的仁和。” 等到沈婕妤告退之后，皇贵妃的万蝶千彩绢画屏风后面缓缓显现了娇丽的人影，面带桃花，盈盈施礼，“娘娘。” 皇贵妃的笑从未停止，略点了赞许，“阴美人不但深得皇恩，脑子也是格外灵活，聪明的很啊！” 阴媚兰谦卑道，“嫔妾能有今日，全赖娘娘扶持，妾身不敢不为娘娘用心。” 殿内的苏合香气味浓烈悠长，香炉中氤氲出的气蕴缥缈于安喜宫的各个角落，成了梦幻飘忽的景象，如梦似幻，飘飘然的。久而久之，皇贵妃便觉得困意袭来，“多谢你了！和沈婕妤说了这么些子话，也是劳累。妹妹说的这些，可有用处？” 阴媚兰鬓边的宫纱金花随着她的笑意愈发显出了娇艳欲滴，“沈婕妤娘娘心系仁和公主，相信沈婕妤娘娘慈母之心，必能体会。” 皇贵妃愈显慵懒，伸手掩住了自己即将发出的哈欠，“罢了，本宫也乏了，妹妹且先回去吧！” 阴媚兰唯唯告退，扶着侍女白束的手缓缓出了，守候在殿外的苑展福嬉皮笑脸地迎送了上去，“小主慢走，小奴送您出去。” 一旁的白束笑着，“苑公公真是客气，每次我们小主来了您都是这般恭敬，倒教我们不好意思。” 阴媚兰亦因皇贵妃的赞赏而面上显了含蓄的笑，声音依旧柔和，软绵绵的如同她身上的薄薄的蝉翼纱料绣撒小梨花的禙子，抚过面上竟是比清晨花朵上的露珠还要柔的甜美，那分明又带了香甜的滋味。阴媚兰合乎礼节笑着，“公公客气，我侍奉皇贵妃娘娘，本就是分内之事。” 苑展福笑得越发低顺，声音阴沉沉的，“小奴对小主亲近，这一来，是小主您真心对我们娘娘好。——这二来么！是小奴自己觉着小主您没有宫中小主的架子，对咱们做奴婢的又随和，小奴私心也看见小主便觉亲切，故而也愿意多孝敬小主您。” 一旁的白束见自己小主得脸便也不自觉抬了头，语调也高上了许多，“公公说的是，我们小主在这宫中可是出了名的随和没有架子。对皇贵妃娘娘，也是忠心耿耿的。” 阴媚兰本是淡淡笑着，听了白束的话眉间不觉生了一缕担忧的颜色，厉声斥着，“胡说些什么？在娘娘的安喜宫和苑公公的面前，难道还这般放肆么？小心我把你发落了宫正司去服苦役。” 白束慌忙跪下，她是从未见过自己小主这般样子的，“小主恕罪，奴婢再不敢了。” 苑展福亦陪笑着，“小主莫恼，这白束娘子也是看您过的好高兴罢了！莫说旁人，就连小奴前几日听说陛下要晋您为贵人的位分都高兴了好一阵子呢！何况白束娘子与您更是亲近呢！” 阴媚兰眉头微微挑着，不动声色道，“公公说的可是真的？” 苑展福笑得越发多了讨好的意味，“可不是么，陛下说，等过了端午便给了您贵人的位分呢！” 阴媚兰听了，登时心头的忧虑与烦躁都一扫而光，眉目也舒缓了开来，更显柔媚的好气色，忙扶了白束起了，“多谢公公了，这些，我倒是不知道。”说罢她便急急走了去，往乾清宫的方向。 清宁宫中，祐樘正与文轩说话，文轩扯了案几上的一张混花草叶子的熏香宣纸，拿着狼毫慢慢写了“上林”二字，轻哼着，“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一侧。司马相如写的《上林赋》当真是文思隽永，真是读了都能教人口齿生香，也不得不感叹了司马相如的才学来。但愿，那李孜省贬了上林监丞的位子也能沾了万一司马相如的才学，才算不辜负了陛下的美意。” 祐樘低沉着声音，“这花草叶子的宣纸，是混了香花草叶进去的，又掺了银屑，熏了檀香，可是花费了内侍局数月的辛勤功夫。连父皇都是当宝贝供着不肯轻易用了，只在写经文时才敢用了去，不想在那李孜省手中，是供小孩子随意勾写之用。这不是藐视君上么？” 文轩低着头，赞同着，“我们只消放了风出去便可，陛下多疑，定会对李孜省有所猜忌。到时，恁的他再多进花言谄媚，也是无用了！只怕，连万皇贵妃都保不住他。” 文轩顿了顿，面上也是得意神情。不刻，那爽朗笑容便有所凝滞停住，略带着迟疑语气，“祐樘，我听说陛下他身子渐渐好了，正准备过了端午下诏给你选妃。” 祐樘听及此，深邃眸子不禁放大了，端着面色，却不说话，渐渐憋出了铁青的颜色，连手上，都多了青筋来。 未及，祐樘便狠狠拍着炕上的紫檀小几，直立起身，“不行，我得去秉明了陛下，我不能选妃。”说罢，他便要往外走去，双足踩在脚榻上一个不稳，便险些跌倒。幸得文轩眼尖灵敏，旋即起身扶住了他。 殿内侍奉一旁的安顺见此，吓得一个激灵，忙跪了地上磕着头，抓住祐樘的袍角，“殿下，小奴求您了，这陛下的恩命，您可不能这般不理智啊！” 祐樘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中划过了万千流星的星河，飞速坠落的时候更使自己的脑子空了，一时面色怔住，也不言语，也不行动。 文轩见此，使了眼色示意安顺退下，上前扶住祐樘，将他按在炕上。“我知道你信念有所属，可是这是陛下的意思，你现在的地位处境，若是违拗了陛下的意思，到时龙颜震怒，你能如何？难道舍了淑妃娘娘用命给你挣下的前程去和张氏族远走高飞么？” 祐樘似是发狂，直直起身要出了殿去，奈何文轩自小习武，力气上，自然大了祐樘许多，祐樘恁的再挣扎，也无用了。 许久，祐樘才方缓了容色，面色非同一般的沉郁平静，像是冬日里颜色深邃傲然掩于雪中的松柏，沉着的近乎可怕，“我是不应该，既然是天恩，我便该现在沐浴更衣，去参见陛下谢恩，然后欢天喜地地接受他的恩赐，告诉他我是欢喜的。然后再告诉陛下，娶妻而已，若是一同纳了妾便怕阻碍了学习，所以我只娶一个正妃。总不能——让皇贵妃利用这机会安插在了我身边人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言语 文轩见祐樘如此说，方略安了心，心中的石头也落了，这才扶了地上的安顺起来。自己于炕上坐了，拿起案几上的茶盏，浅饮一口，“阿轩的茶技可是陛下所称赞的，若是于陛下前进献了，想必陛下也会开心的。”他转头吩咐一旁的安顺，“去给殿下准备衣物，咱们殿下可得好好谢了陛下去。总不能，让人挑了错处去。” 安顺答应了一声，迟疑着，“那殿下可要传辇轿？” 祐樘语气慵懒而不带丝毫迟疑，“既是谢恩，本宫便该步行，才是诚心，何况天气正好，也好看看这宫中的满园春色如今是什么样子。” 文轩亦随着祐樘起身，拍了祐樘的肩，替他正了冠帽，“那我陪殿下同去，候殿下从乾清宫出来。风里雨里，微臣都等着殿下。” 祐樘抓住了文轩的腕，那一刻，心头是暖的，有这般的兄弟陪在自己身边，当真是感动的。纵然皇家凉薄，纵他幼年不幸，可他终究是幸运的，有他的母亲c有冷宫的吴娘娘c拼命保护自己母子的张敏c对他视如己出的母后c时时教导维护的姑母与皇祖母c忠心耿耿的安顺与静秋还有，当初的邶如，现下，还有文轩。 多少年了，文轩总与他亲厚些，替他挡些暗箭明枪；他困局深宫消息不便，文轩就替他打探好一切；他不受父皇喜爱屡屡受斥责，文轩就替他说好话搬救兵；那是十多年的光阴呵！能够有这样的兄弟，实在是三生有幸，凉薄皇室，这般的兄弟情谊当真是能够冬日里暖透自己心头的炙热炭火。 祐樘有时会想，若是自己从未遇见过文轩他们，若是没有他们对自己这样好，那么他是否能够在这虎狼宫廷活到现在，他又是否会形成自己现在这般儒雅有礼的性子？自己不知道，只是自己明白，是他们让自己感觉在这宫中并不孤独，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是他们让自己有了坚守下去的勇气，童年的惨淡回忆告诉他，苦难之中亦是有希望的。 所以他要沉住气，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文轩，为了邶如，为了一切对自己好的人。他有自己的担子，那就不应该以一己之身为紧要，哪怕是刀片碎瓷，他也得吞下去，笑着吞下去。 阴媚兰与侍女白束慢缓缓地走在长街上，阴媚兰面上是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如同此刻的蓝天，澄澈明媚。连带着走路都不自觉抬起了头，面带着端庄的笑意与仪态，那才是真正的小主的样子。 因着心中得意，白束也跟着高兴，主仆二人便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好一阵子，才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外，有着内监魏士博正站在廊下，见阴媚兰过来，忙笑着迎了上去，“哟！是阴美人啊，老奴给阴美人请安。” 因着魏士博是御前侍候颇为得脸的人，阴媚兰也少不得对他客气些，微微颔了首，算是回礼，“魏先生好，我来给陛下请安。” 魏士博眼珠子转的远溜溜的，透着笑意与谄媚，“只是还要辛苦小主您多等等，陛下，正和杜美人说话呢！” 阴媚兰不禁问道，“杜美人？” 魏士博这才反应过来，“啊，是陛下方才封的，即刻晋杜才人的位分。哎呀！瞧老奴这记性，陛下还一同嘱咐了老奴，要给宫正司传旨，过了端午给您行晋贵人的册封礼呢！” 阴媚兰本因着晋位分的事情正高兴，却听得连着新进宫的杜鹃也要晋了位分，还是即刻晋位分，心中便有些不平，面上却也不得强忍住了，“陛下喜爱杜姐姐，即刻封了美人也是应该的。” 魏士博见她如此，又因她素日与皇贵妃来往甚多，自是要好言相劝的，“陛下的意思，是看重小主，要好好准备您的册封礼。至于杜美人么！陛下的意思是，杜小主位分不高，晋封也不用太多礼数，所以才即刻传旨的。依老奴看，陛下他，还是更看重小主您一些。” 魏士博这般说，阴媚兰虽是心中不悦，也不得展了喜笑，“那便借魏先生吉言了!” 魏士博笑的越发得意，“哪里，是小主您自己福气好，老奴还要仰仗您呐！” 阴媚兰听了，自己也是显了喜色，取了白束手中提着的一个红漆蝙蝠松鹤纹的食盒，笑意盈盈，“既是杜姐姐侍奉陛下，我便不去打搅了!这是我为陛下准备的玫瑰酸梅糕，陛下近日听说身体好转，最是适宜开胃饮食的。还请魏先生代我给陛下说一声。” 魏士博笑吟吟地接了那食盒，啧啧赞道，“旁的不说，小主准备的糕点可真真是好东西，陛下也是极其喜爱的。小主的心意，老奴必定带到。” 阴媚兰这才扶着白束的手，微微颔首去了。 一路上，阴媚兰便有些不高兴，可是这般微末不易察觉的游丝感觉，化在面上只是如几缕微乱的发丝一般不宜察觉，至少于外人看来，她仍旧是端庄得体的小主。 白束见她如此，也觉出了古怪，不敢多说什么，只静静走着。 走了半刻，阴媚兰眼前便显现了两个人影，定睛一看，竟是祐樘与文轩带着一队婢仆行走在长街上。虽自己久居后宫，难见外男，祐樘与文轩，她却是记得的。 媚兰隐去神情，心中泛起如涟漪一般得意的笑意，“太子殿下安好。周公子安好。” 祐樘与文轩是小辈，自得拱手行礼，“阴娘娘安。” 媚兰扶了鬓边的微微欲堕的通草凤凰宫花，“太子殿下是要去乾清宫吧！” 祐樘向来守礼温和，谨言道，“儿臣是要去给父皇请安。” 媚兰略施了礼，“那太子殿下便慢慢去吧！陛下现下只怕是极忙的，只是殿下，妾身奉劝您一句，陛下的康健才是紧要。咱们做臣下的，虽是要时时以陛下欢心为重，却也得时刻看顾好陛下的身体。” 长街上的风吹着，带着些许的热气，拂过面庞有些痒痒的，“那么太子殿下，妾身便告退了。” 祐樘停在长街上，若有所思，也不说话，许久，才吩咐了身后的安顺，“咱们继续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媚事 祐樘与文轩缓缓行至乾清宫前，等走进了，却见梁盛与怀恩皆候在殿外，另有一众女官列了两队，等候于外。 祐樘细细看去，只见那群女官皆是彤史司与司设司的一众，拿着巾帕，热水，香药，花瓣，薰炉之类；另有二位女官，拿着《彤史》笔墨侍候。 不消细说，祐樘便已明了此为何意，不觉蹙了眉头，转头对着文轩嘱咐，“表哥，依我看，你还是先回去的为好，这里只怕，父皇不能让表哥参拜了。” 文轩在宫外长大，自是不留意宫中典例，但久久进宫，心中也明白了大半。他见祐樘铁青着脸，便更知此为大事，也不得不谨慎了，“那臣先回清宁宫，等着殿下。”说罢，他握了祐樘的腕，一个坚定示意的眼神。祐樘自是明白的，发生这样的事，作为一个儿子，只怕是难做了。 还好，总有兄弟陪着他，也是稍稍安心。 等着文轩缓缓走了，祐樘便也忍不住了一贯平和的好脾气，面色更是铁青如乌云阴翳雷鸣，对着迎上来的戴怀恩微微斥责着，略带了愁容，“虽说戴先生是伺候父皇的老人了，可我也不得不说您一句，父皇如此，难道您与梁先生也如此糊涂么？父皇身子刚刚见好，怎的能如此任由后宫嫔御放肆侵害龙体呢？” 戴怀恩素来中正，也颇为愁容，“殿下恕罪，这陛下的意，老奴也是止不住的。这梁盛劝了几句，老奴们便被赶出来了。” 祐樘看着梁盛，见他于门外低垂着头不说话，便知是皇帝生了好大的气来，因着便有了歉意，微微屈身，“还望先生不要怪我冒失才好，我也是为了父皇龙体着想。” 见祐樘对自己行了礼，戴怀恩愈发觉得羞愧不敢，虽说祐樘素日里待宫人们都是如此有礼，可君臣尊卑有别，祐樘是真难得的不自衿身份，陪笑着，“太子殿下也忒抬举了老奴们，咱们也想着劝陛下，可是劝不住的。” 祐樘听得此言，更是愁容满面，恁的皇帝再看不上他，到底是有父子之情在的，又怎的不会担忧？他肃然道，“敢问先生，这殿内侍驾的嫔御，是谁啊？” “是新晋的杜美人。” “杜美人？”祐樘只觉耳熟，却一时想不出来是何人。 戴怀恩笑着答道，“殿下少在六宫走动，自是不知了，是之前的杜才人。” 祐樘几是脱口而出，“是告御状的杜氏？” 戴怀恩一时有些懵了，实在不解，“殿下知道杜美人？” 祐樘这才觉着一时失言，忙遮掩了过去，“哦，李侍郎的事情朝野皆知，满宫里都是知道的。” 这倒不是戴怀恩心中的要紧事，而接下来的，才着实让他担忧。 只听的“噗通”一声，祐樘便直挺挺跪于青石砖地上，那青石砖地是镂了吉祥云纹的，祐樘猛然一跪，戴怀恩看了都觉得疼痛起来。 祐樘一跪，身后的安顺也跟着跪了起来，倒是祐樘低沉着声音，“安顺，你且先回清宁宫，实在不必陪着我在这受苦。” 安顺哪里肯依？只一味推脱着，奈何祐樘倔强，硬是将安顺逼走了。戴怀恩见此，忙地上前，焦急着，“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可快些回宫吧！这若是叫陛下看见了，可不好了。” 祐樘心知戴怀恩是好心提醒，可骨子里的清高倔强是无论如何也不允他起身的。他明知如此会再度失了皇帝欢心，可他绝计做不来谄媚之事，大抵，这便是他的一点傲骨了。 他跪的笔直，腰板一点弯曲也无，活脱脱就如独自立在寒风中的松柏，任凭风雪打磨锤炼，也丝毫不减凛然风骨。 这下，连低着头不语的梁盛亦跑了来，几是带着哭腔的，“殿下，算是老奴求您了，您可回您的清宁宫吧！您犯不着因着后宫的事冒险啊！”戴怀恩亦在一旁附和劝着，二人劝了好多，祐樘也只是直挺跪在地上，未有一言。 许久，祐樘方轻启了唇，以极其刚硬的语气肃然道，“二位先生不必劝我了，我知二位先生是好意。只是本宫为臣子，见君上沉溺女色不劝是为不忠；身为人子，见父亲做了不利于身子的事而不制止是为不孝；本宫——绝计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今日就算是父皇责打斥骂，本宫也要长跪于此。此关皇家体面尊荣，绝计不能作罢。” 殿内，传来隐约的嬉笑欢恣之声，有着皇帝的笑，娇媚少女的嗔，以及打散小香炉碰地的声音。虽声声不大，却声声尖细悠长，全部化为了长长的银针，刺入祐樘的心。 一旁的戴怀恩见此，更是满面忧色，却又有些庆幸，若是祐樘早一刻来，只怕还会遇到更甚之事。而现下，不过是两具亲密交合彼此缠绕后的结尾，与方才的酥骨娇喘声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那么如此看来，祐樘也会少一重责罚。 而虽说是初夏时，可是乾清宫是宫中地气最佳之所在，平日里阳光最多，到了中午，守候在殿外的一众婢仆更是汗透衣襟。祐樘自小身子便不十分康健，如今这直挺挺跪了一个多时辰，又被正午的光晒着，面色更是白如玉了，连点血色也无了。 戴怀恩与梁盛见此不忍，复又劝着，“殿下快些回去罢！这正午的太阳最毒，您得当心身子啊！” 豆大的汗珠子缓缓坠下，如同散落的珍珠项链，透着阳光愈显光亮，更是衬的祐樘面如白纸般可怖。力气似乎要耗尽，祐樘却仍旧如同松柏一般挺拔撑着，纵是勉力，却仍不失风骨。 又过了半个时辰，方听了殿内传来了敲击窗格的声音，这便是皇帝结束了的意思。女官内监们列队鱼贯而入，又过了半个时辰，方列队而出。而在此期间，还偶有传来欢笑的声音，便更是惊耳的。 许久，皇帝方携了美人杜鹃的手缓缓而出，见了殿外直立跪着的祐樘倒颇为惊讶，眉眼一挑，“太子怎的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犯上 祐樘行了大礼，肃然叩头，“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安。” 皇帝正欲答话，一旁的杜鹃倒是紧紧依偎在皇帝身边，娇滴滴地拿出了怀中的月白色芝麻纱绣百蝶纹锦帕，轻压了额头上方才因劳累而流出的汗珠与黏腻的脂粉。 “陛下，您还说要去妾身宫中品尝莲子羹呢!妾身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的呢！”杜鹃娇弱的声音化为了指尖缠绕的一股柔，一缕轻烟，吹进了皇帝的心中，惹得皇帝骨子都开始发酥。 皇帝略微正色，不敢直面祐樘的面，只别过头，“祐樘，朕今日乏了，你若是来给朕请安，明儿个再说吧！”说罢，便由着杜鹃搀扶着向外走去。 祐樘复又郑重叩了头，面色庄重肃然，透着凛然正气，“启禀父皇，儿臣有事秉奏。” 皇帝略微踟蹰只觉面上火辣，白日里如此行事本就是不合乎礼法，更何况这般情形竟还让自己的儿子瞧见了。他心中当即便有些尴尬，猝尔，便化为了不知名的怒火，燃烧的越发旺盛，连他面上都有乌黑的颜色，双瞳更是绽放出凄怆渗人的光芒。 父子一脉的声音自是像的，皇帝的语气强硬起来，比之祐樘还要胜上两分，“朕乏了，有何事，明日再说。”说罢，便欲急速行走。 祐樘见此，忙地膝行至皇帝身边，扯住皇帝的袍角，声音凄厉，“请父皇听儿臣一言，请杜娘娘回宫。” 皇帝只觉的胸口都似堵塞了一般，无名之火更盛，眼见着伏在地上的祐樘更是怒火中烧，面露嫌恶。 一旁的杜鹃更是娇滴，“啊呀！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陛下龙体，您怎可冲撞呢？” 皇帝冷冷道，“冲撞？看来，他是不想让朕好过啊！”皇帝紧咬了牙齿，透着厌恶气息。 祐樘越发抓紧了皇帝的身子，“父皇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儿臣却不能不顾及，您身子才渐好，怎能白日如此呢？” 皇帝只觉脸面都被捅破了，像是被人打过一般火辣辣的疼，瞳孔中燃起暗黑色的火，触及祐樘，更是如灼烧一般。“你这逆子，朕如何，还用不到你来做主，难道这大明，是你来当家么？” 祐樘愈发坚决，“臣不敢，臣今日所谏，非为人子，乃是人臣。陛下不可做出有损礼法之事，更不可，罔顾您自己的身子。” 祐樘的话便如刀子一般刺痛了皇帝的心，只觉祐樘一言一语，皆是意指自己为父不慈，为君不范，更是眼见祐樘愈发嫌恶。他低着头，看着狠命抓住自己的祐樘，便犹如丧失了理智与温情的猛兽，暴躁而狂野。 皇帝也不管那许多，只径自走着，奈何祐樘阻拦，连移半分都显困难。几是不禁思索，皇帝伸出脚照着祐樘手臂便是一脚。 那皇帝的明黄色双龙戏珠的靴子是镶嵌了数颗宝石与明珠的，狠狠踹在身上，哪里有不痛的道理？在场众人见此更是呆住，梁盛忙凑上前去阻住皇帝，也被皇帝挥手一打瘫坐于地。 那宝石珠子打在手臂，化为丝丝缕缕的绵柔银针，直直扎在心底，都能刺出血来，滴答滴答流在心底，溢成涓涓细流。 祐樘复挺直了身子跪伏于地，如同乾清门上立的两尊石狮一般，自然，孤傲，冰冷。 没错，祐樘是有着自己的自尊与倔强的，纵他从未奢望过父亲对他的一缕微笑，一句暖语，可他亦不会未来路前程而置自己的父亲不顾。正如他所想，他是太子，便该担负起太子的责任；哪怕只是一天，他也要活的庄重，尽了太子的责任，以高贵的姿态摆出自己独有的傲骨。 那不过是他最后的倔强，哪怕明知此为不爽，也要尽力一试，他无法全然隐了自己的良心去，若真如谄媚之人一般，他是要发疯的。 众人此刻皆已被暴怒的皇帝震住，眼见太子如此，更是不敢发一言，恨不得自己是如尘埃空气一般的存在，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尽数跪伏于地。 皇帝的暴怒显然随着祐樘无止境的响声叩头越发高涨，慢慢地，成了决堤洪水般的泛滥，将手中拿着的一串玉珠子摔个粉碎。 祐樘叩着头，额头已然红肿，似要沁出血水来，不一刻，竟真的是流出了血液，从额头蜿蜒而下，顺着睫毛，顺着眼眶，顺着鼻梁，落在白色的护领上，绽放成凄艳的花，闪着凄迷的光。 本是干燥的口中现下已品尝到了丝微细缕的腥甜气味，呵！是自己的血。脑中只觉略有眩晕，痛么？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好似麻木，失去了一切的感触，只是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重复着叩头的动作，任凭力气与理智随着鲜血流失消弥，渐渐成了灰烬。 梁盛已然尽带哭腔，亦叩着头，“陛下，可恕了太子殿下吧！再如此让殿下去，可不得了啊！” 杜鹃于一旁，娇滴泣泪，“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求陛下万勿迁怒于太子殿下。妾身死不足惜，还望陛下万勿因了妾身而伤了您与太子殿下的父子情分啊！”梨花带雨，是绕指柔情，亦是夺命武器。 显然，皇帝便是第一个受不住的，轻柔呵护挽了杜鹃起来，语气亦全无方才的凌厉，“与你无关，走，朕去你宫里。” 皇帝踢了跪在地上的梁盛，不耐烦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走。” 梁盛见此，忙地起了身，却是仍旧不忘祐樘还在跪着，小心道，“陛下，这太子殿下还在” 皇帝乌青着面，连看亦不看，“逆子犯上，连朕也管不得，既然他要跪，便让他跪着吧！” 杜鹃又柔声相劝了几句，皇帝更是暴躁了，只一壁走着一边吩咐，“怀恩，你便看着逆子，不到明晨不得起身。” 一行人起驾间，梁盛偷偷遣了两个小内监离了仪仗溜了出去。 等到仪仗匆匆离开，殿外便只余了跪着的祐樘与一旁的戴怀恩。乾清宫高大巍峨，衬的祐樘身影渺小，如同秋日里寥寥的孤单红叶，随着流水，随着狂风，更加由不得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子生厌 戴怀恩见四处戍守的侍卫皆是自己的人，便也长吁一口气，想来这些侍卫不会如此不长眼得罪太子与自己，因此便凑到祐樘面前，细声道，“殿下，您先起身吧！老奴不会说出去的。” 祐樘未有答话，只摇着头。 戴怀恩见此，更是心疼，“殿下，您万勿介怀。陛下，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么？真是好笑，自母妃死后，又有哪一日不是这样呢？时而责骂，时而罚打，使得他的心都麻木了起来。他面对的，或许根本都不是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君王。他也曾想过将他当做自己的父亲，然后父慈子孝，做一对榜样君臣父子，他给父皇恭敬孝顺，父皇给他慈教约束，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盘旋在自己心中的一个梦，像是未曾绽放过的昙花，连希望都是缥缈悬乎的，南柯一梦都不如的。 祐樘勉力支撑着，开口宽慰着戴怀恩，“戴先生，我无妨的。我不能起来，本宫有本宫要担起的责任。你放心，本宫早已习惯了父皇如此。先生若是心疼本宫，便好好看着本宫就是了。” 戴怀恩不禁叹气，仍旧是担忧不已，“那老奴去给您弄把伞来，这会子太阳正毒呢！” 戴怀恩正欲转身去拿，却被祐樘伸手拦住了，“先生万不可为本宫触怒父皇。”他看向满脸焦急的戴怀恩，“只是本宫心中有疑惑，还望先生解答。” “殿下请说。” 祐樘正色道，“本宫记着，太医院明明叮嘱过，父皇需静养。父皇他，近日身子也快大好了，怎的今日，竟白日里” 戴怀恩也是不解，道，“老奴也不知道，平日里陛下都是闭门不见嫔妃的，咱们也都尽量拦着。只是今日”一瞬，戴怀恩面中展了惊诧的神情，“今儿个早上，是魏士博当值。” 祐樘心内里便立时明白过来，魏士博素与皇贵妃亲近，又是个谄媚之能臣，恨不得日夜都要巴结着得宠嫔御来，若说是他为了讨杜鹃欢心，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杜鹃是因着告御状才能被皇帝看中的。而那御状所指的李孜省，是万氏一党的人臣，皇贵妃便也没了理由任凭杜鹃做浪。祐樘想来想去，倒是越发想不明白了，只隐约觉着，总有些不对。 忽而，一个想法蔓延心中，那不仅是为了自己，亦是出于他太子身犯的责任与担当。他骨子里的倔强与责任使他心中想法的萌芽成长迅速，渐渐，便发了花来。 心中有谋算，还得细细研究才行。而眼下，自己只消好好跪着，跪的像个太子，便足够了。 仿若又跪了许久，太阳光更毒了起来，照的祐樘刺眼。 身子里的力气好似在一点点流逝，缓缓流出。 戴怀恩更是满面的焦急颜色，慌乱的几欲跳起来快，来回在殿外踱步行走着。 恍然间，好似有着皇帝仪仗影子，祐樘只觉是身子疲累而产出的幻觉，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一看，倒像是真的。 一旁的戴怀恩早已跪下行礼，“拜见陛下。” 皇帝行至祐樘跟前，面色冷的如寒冰，“逆子还在么？呵！倒当真是会关心朕。”皇帝语气冰凉中透着戏谑的意味，言下之意，便已明了。 祐樘只觉惊诧，原来自己的好意担忧，落在自己父亲的眼中，竟不过是做戏，惹人嫌恶。可笑十多年的父子情分，在皇家权柄下，不过是笑话而已。 祐樘毕了眼睛，期冀以此能够挡住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泪滴。旋即，他收了泪雾，语气却是抵挡掩藏不住的哽咽，他用着毫不退却的目光，似是灼烧着皇帝，“难道父皇便如此想儿臣么？儿臣所想，并无私心，竟成了父皇眼中的玩弄手段？” 祐樘的目光凛然无惧，眼底是澄澈的流水，纯净无半分杂质。可这目光落在皇帝眼中，便是成了刺痛他心底的利刃，他睁大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祐樘，虽是谦卑的身形，可目光却着实让自己生厌，恨不得给祐樘换了一双眼睛来。他愤愤道，“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只是你不过是太子，朕告诉你，哪怕你是朕的太子，你也不过是朕的奴才，朕可以立你，亦可以废了你。你最好给朕服帖，不则” 皇帝语音未落，便有太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则什么？哀家竟不知，我的好儿子是甚么好父亲，竟连自己的儿子都可随意辱骂。” 太后就着齐云致的手快速而来，“哀家看谁敢懂我的好孙儿。”太后扶着地上的祐樘起了，怒目对着皇帝身侧的梁盛，“糊涂东西，皇帝胡闹，你们便当太子无身份了，怎的不劝着皇帝？” 梁盛吓得“噗通”跪下，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带着哭腔不住磕头，“太后恕罪，太后恕罪，老奴老奴” 太后看着梁盛，挥了挥手，喝着，“罢了，你也不嫌累，磕了半天头竟也没说出半句有用的话来。还不取了椅子软垫教太子坐着。” 梁盛忙地去了，不刻便取了椅子来，祐樘推脱了许久，却也奈何不得太后，只得坐了。 太后眼见皇帝面色惴惴，便问道，“皇帝今儿个是发了什么火？” 皇帝涨着黑紫色的面，“是是太子这逆子，竟不懂敬重尊上长辈。” 太后将声音提了，如同高高在上的庄严神像，“那皇帝是恼怒祐樘不懂规矩，还是恼怒祐樘劝了你不可作贱自己的身子？” 皇帝语气凝滞，指着祐樘说不出话来，太后的声音从皇帝背后传来，“依哀家看，那杜氏位分低微，实是算不得樘儿的长辈，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妾罢了，皇帝也要如此偏袒么？” 太后顿了顿，“传哀家的旨意，嫔御杜氏魅惑君上，有损龙体，即日起，禁足寝宫闭门思过五个月。” “母后，不可。” 太后与殿前慢慢踱步，语气轻缓，“不可么？那么杜氏白日里做出这等事情，依照宫规，就算处死也不为过。” 皇帝哑口无言，只是目光灼烧着祐樘，丝毫没用父子的温情，“不知逆子竟这般不懂规矩，连母后都请出来了。” 祐樘丝毫未有迟疑的跪下，语气与皇帝一样的冰凉不可及，驱散了殿外的阳光暖意，引的凉气袭来，“臣不敢，臣只不过是不忍见陛下被女色蒙蔽而伤了身子，太医说陛下需静养，还望陛下不要罔顾了自己的” 未及语音落地，祐樘的声音便成了飘忽散开的云，消弥没有生机，倒将于地。任凭他拼了力气想要说完最后的话，却仍旧无用，只能在太后与一众人的惊呼声中缓缓阖上双眼。 “快叫太医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精细食 太子在乾清宫殿外受了皇帝斥责的事情，很快，便从皇宫里传开了，流言的内容，远比那日真实发生的事情还要精彩绝伦，宫中女子的巧嘴，皆化为了婉转的黄鹂啼叫绕着宫城的走兽房梁，盘旋不去。 然而这般的大事，邶如却是知道的很晚的，若非那日她在墨萱宫中与墨萱品书，只怕她仍旧是不知道。 那日，她闲来无事，便去看望了墨萱，因着有孕，墨萱身子越发倦怠贪睡，总不出门，邶如便想与她说话解闷。 还未进了墨萱的万安宫，墨萱的侍女扶荷远远瞧见了邶如，面上便显了欢欣之色，对着墨萱喜滋滋道，“小主，您快看，张掌乐大人来了。” 待到邶如进了墨萱宫室，只见墨萱斜靠在红木八仙铺着茜色绣百瓜蝶花纹绸子的杨妃榻上，一双剪水秋瞳微微睁着，慵懒而迷离，饶是这般，墨萱骨子里的柔弱风情亦是散发了透的了，直直如病中西子，散着风情。 邶如挽了墨萱的手，轻抚着，“阿呀呀！咱们顺仪娘娘当真是有福气的，有了龙胎便一味躲懒不见人，可是要把我忘了呢！” 墨萱强起了身子打了精神，莞尔一笑，“你来了，近日不知怎的，我总爱贪睡些。” 邶如拣着榻下的木椅坐了，关切着，“可曾问过太医了？” 墨萱满面抵挡不住的笑意和煦，“太医们说，孕中犯困本就是寻常事，我又身子犯懒不爱走动，更是犯困了！”墨萱面上划过一缕疲倦，“也还好，总有你和林姐姐来陪我说话，你们一来，我便也不困了。” 墨萱探出头来，唤道，“扶荷，拿些鱼糕来。” 不一刻，只见扶荷端着一方百蝶纹斗彩瓷盘，那盘子上头摆着整齐四方形状的白色糕点。墨萱挥了挥手，“快放这里来，”她对着邶如道，“你也来尝尝，尚食局新制的，还冒着热气呢！” 邶如看着那糕点，上方果真氤氲着白色热气，伴着殿内的袅袅香烟，生出民间烟火的气息，连带着看起来高高在上的身为皇帝嫔御的墨萱，都益发衬出了民间女儿的娇羞，幸福洋溢在嘴角，开成明媚的花。 因着太医曾道孕中多食用鱼虾对胎儿有好处，而墨萱却素来不怎的喜鱼虾，尚食局便特地制成了这种鱼糕来；用鲜鱼的肉细细磨碎成肉糜，然后掺进日常的牛乳糕中，又掺了些别的稀奇进补食材进来调和，倒也少了鱼肉的腥味，邶如只尝一口，便觉软糯鲜香，不愧为尚食局美食。 墨萱尝了几口，便觉有些腻了，叹气道，“本来我新吃这糕点的时候，觉得入口香糯，可近几日总是感觉有些腻腻的。” 一旁的扶荷道，“小主您便多进些罢!太医嘱托孕中多食鱼虾可使腹中胎儿强健，陛下特命了尚食局制的，您就算是为了腹中孩儿，也要忍耐啊！” 邶如随口道，“许是食多了的缘故，所以会腻腻的？” 墨萱饮了下首茶盏中的酸梅汤，“许是吧，总归是鱼肉，我只觉得腻腥不肯食，只是为了这肚子里的小人儿罢了！”墨萱看着自己的腹，轻轻抚着，目中闪出一缕柔情的光华，“也罢！只要我的孩儿康健，我也无妨的。我便，再食些吧！” 墨萱便又拣了两块吃了，又与邶如闲聊了些时分，不刻，便有乾清宫的小内监来了传了太后的懿旨，说是杜美人侍奉君上不周，被太后禁足五个月。 待到那小内监行礼告退之后，邶如方悄声地问墨萱，“我只知陛下新纳了杜氏美人，是最喜爱的，我们内侍局亦少不得多服侍了杜美人去。怎的便会侍奉陛下不周？” 墨萱眼中闪出了担忧的细微神色，环视四周，向扶荷使了眼色，扶荷会意，便将殿内一众宫人皆数领了出去。 “我听说，是陛下近几日静养，不许嫔御侍奉。而杜美人，好像是在陛下午睡之时做了”墨萱不敢再往下说出去，面上的神色变化早已说明了一切，邶如当即会意，不复多言。 只要与他无关，便也罢了。 邶如总觉着，杜鹃入宫，是与祐樘有关系的。她虽困局后宫，却并不是全然对外面局势一无所知，李孜省与皇贵妃以及祐樘的关系，她便是听了后宫女官的无事闲谈只怕与能了解个八分。更何况，与祐樘有关的，她更是不会充耳不闻，必得仔细查听了才好。 墨萱支腮片刻，好似有所思悟，“对了，我听说，因着杜氏的缘故，太子殿下正午请安，还被陛下斥责罚跪了好多时辰呢！听说，太子殿下为着劝说陛下，连头都磕破出了好多血呢！” 邶如心中一颤，连着面庞都是惊色，如同受了惊的小鹿，面目惊恐，虽是柔顺，却也狰狞。 殿内的时空好似静止了，邶如没有了一切感觉，那句话，便像是雷劈一般搁在自己的心头。她仿佛能看到，他额头上流着着的血液，如同丝线一般缠绕着，缠绕成大红色的锦缎，凄惋而美丽，恰如此时的宫城，四方的边框下是不成形状的火烧红云，拼了力气想要打破这四方的桎梏，然而其结果，涂添力气，不过是又增添了一丝的血色，哀惋凄艳更甚从前。 连风声都是如此渗入骨髓的凉，掺了鹤戾的声音，便是愈发惊心。 邶如任凭自己的身子颤着，随着心中的波澜，自己与他，何尝又不同？不过都是命不由得自己随意飘在湖面上的小船罢了！ 邶如轻颤的声音被接住，是墨萱。“如儿，你怎的了？” “哦，不过是昨夜未睡好罢了！” 邶如只觉的心中翻滚不住，恁的是如何也不能安心坐着与墨萱说话了，因此略道了几句，便匆匆忙忙地出了，连着自己的随身的锦帕掉落都不自知。 扶荷拣起锦帕，“小主，这锦帕，可要送回去？” 墨萱斜毕了眼睛，困倦之意是全然写在面上，“罢了！你也劳累，等我哪日见了她亲自去了也就是了，何须你再跑一趟。” 未等扶荷答话，墨萱便睡的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思怀渺茫 邶如方回到自己房中，正巧遇见了郑潋啐着亦进了房。郑潋面红耳赤的，鬓边的几朵绒花亦有微微下堕之意，伴着额前的几缕碎发，像极了总角时日未入宫时的无拘样子，邶如看着她狼狈可爱，不觉笑出声来。 邶如上前替她轻理了鬓边碎发，又扶正了绒花，嗔道，“你也忒大意了些，这后宫禁苑，你这般仪容不顾，小心让人挑了错处去。” 郑潋几是要跳起来，更是丝毫没有了端庄的神态，“真是晦气，好好的出门，却被人给撞到路边去了。”她坐下喝了一口茶水，骂道，“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我不说，还即刻走了！” 邶如压着心中情绪，沉着音，“这宫里，又怎的会有如此鲁莽之人呢？” 郑潋不假思索，“可不是么！我看那撞我的男子，冒冒失失的，许是宫外的哪个王爷宗亲也说不定。”郑潋眼珠轻转，“莫不是，宫里又有什么大事？” 本就端着的心经此，更是波澜不停，邶如想着，她总该做些什么，可是她，又实在不知自己能够做什么。 也是了，她想帮他在宫城地狱中点一盏灯，她想查出母亲当年真正的死因，都是不能的，这重身份，不过就是枷锁，困着自己。一如儿时家中豢养的鸟儿，美则美矣，可是了自在翱翔的天际，总归是不完全的。 还是得继续向上爬才行。 邶如心中有事，想到近日宫中皆道祐樘的事情来，也便不愿探究近日宫中到底有什么大事了，生怕又会听到什么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自她入宫以来，所听到的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实在太多了。 哪怕只是想象，亦能够想象出来他有多难挨，他该多苦难，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小点，可这一小点，却也是足够有伤人的力气的，更何况，自己没有听到过的，只怕更多。 心中划起酸楚与感动，他那么艰难地活着，可展现给自己的，却永远只有暖暖的笑，暖到自己心里那种，可是他明明遭受了那么多的苦痛了啊！他怎么能笑的出来，他对自己笑，给自己一个暖怀相拥，那是多么暖的啊！原来他从不敢显露了自己的脆弱与孤单，亦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邶如不愿再去想起，只要她一想到祐樘现下如何，她便烈火焚心，如坐针毡，久久不能平复。 而让郑潋愤愤不平的那人，此刻正在清宁宫与自己的母亲重庆长公主一道守候在祐樘的榻前。 看着榻上熟睡的祐樘，文轩心中是百味杂陈，那病榻上躺着的，是他的兄弟，而他今日这般，或许是与自己有关的。 “母亲，你说，我当初是不该指使那杜鹃去告御状的，对不对？若是杜氏未曾告御状，祐樘便也不会如今日这般了！”他狠狠用拳头捶了榻边的地桌，手中青筋隐约可见，“都怪我，我不该如此的。” 重庆长公主轻轻抚着文轩，“孩子，这不怪你。”重庆长公主用着银钩子挑开了殿内的纱帘，阳光便立时照了进来，充斥着满殿，将殿内燃着的香料气蕴与药香混合缠绕，打成粉末一般的存在。“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陛下与祐樘的关系，本就不是当年那般了！” 文轩一个激灵，“母亲，你是说？” 重庆长公主这才觉出失言，忙掩了嘴，转移着说辞，才算是搪塞了过去。 然而于文轩心中，却悄然种下了种子，他得记得极深才好。 而当重庆长公主母子正为祐樘的伤势担忧之时，皇帝却来了，见祐樘睡着，他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了，留着文轩与重庆长公主。 皇帝出了清宁宫，面色便如同傍晚宫城中上空的云朵，多变而不定。跟在后面的梁盛见此，小心翼翼凑上前，“陛下，可要回乾清宫？” 皇帝坐在软轿上支腮思忖，片刻，方低沉着嗓子，“去仁寿宫。” 待到皇帝进了仁寿宫，太后像是早有准备，怀中抱着一只纯白的小京巴狗儿，正卸了护甲替那小狗儿梳着毛发，那小狗儿也乖巧，只伸着舌头，也不乱动，倒教太后愈发欢快了。 太后随口说着，“皇帝来了，坐罢！” 皇帝是有惊讶的，然则却不能显在面上，只拣了太后旁边的位子坐了。 太后也不说话，只一味逗着狗儿玩，许久，方让殿内宫人将那小狗儿带了下去，又由奴婢伺候着洗了手，又抹了许多香粉给衣服熏了香这才算完。太后轻睨着皇帝，“怎么？连这会子功夫都等不得么？樘儿跪在你宫门口，可是近三个时辰呢！” 皇帝压着头，低吟道，“儿臣不敢。” 太后随手戴了镂雕蝙蝠玉珠玳瑁护甲，面色沉静，瞧不出一丝的波澜，拿起坐炕上案几上摆着的麒麟纹瑞兽香炉，添了些檀香进去，这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敢说，却是这么想的。” 皇帝拣了案几上的蜜渍李子吃了，不觉皱眉，“好酸。” 太后笑道，“自然是酸的，只不过同样是一盘李子，为何皇帝能吃出来酸味大过甜味，而哀家却觉着甜味大过酸味？” 皇帝目光凛然闪烁着，如同触碰雷池的一般惊恐，双瞳孔不自觉放大着，面色红涨，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手紧紧握住一只描金斗彩的八仙茶盏，青筋凸显的明显无疑，散发出冰寒之气，似有冰冻一切的力量。 太后瞧着皇帝，冷笑了一声，“皇帝心里有心结，从前淑妃最喜食酸，自从淑妃走后，后妃嫔御皆不敢于你面前食酸物，就怕你哪一日发了脾气。” “可皇帝你要记住，淑妃终究只是淑妃，她可是太子的生母。” 皇帝眉眼中划过一丝温和，转瞬便如香炉中的烟雾一般，随风吹到了远处，“母后，儿臣是恨，当年淑妃她那般” 太后早已打断了皇帝，厉声道，“当年淑妃如何，皇帝你恐怕比谁都心知肚明。还有，你一早便是苦了淑妃的，难道这么多年，你心里的一口气还没有放下么？” “正因为儿子知道一早苦了淑妃，所以儿子才给她当时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四大妃的淑妃之位，难道这还不够么？”皇帝言辞激烈，句句是带了针头的，然而那针头不是刺向别人，而是他自己。 太后也不看他，自顾自道，“当年淑妃之事，皇帝最是清楚，可皇帝你不要忘了，淑妃她也是个女人，当她真正成为你的女人那日，你便是她的天，可你是如何当她的天的？你让淑妃怎能不怨？” 殿内的一切好似静止，皇帝连动亦不动，一只拳握在半空中，宫人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切都过于安静诡谧。 不过，四散氤氲开来的香雾终究使得殿内是活的，太后方柔声说着话，带着母亲的慈爱与呵护，“所以皇帝，即便你仍放不下淑妃的案子，放不下当年的金氏，可你也不能弄的阖宫人心惶惶。樘儿有何过错，要你一见他便如罗刹鬼怪一般？毕竟，他是你的儿子。” 皇帝的声音不似方才强硬，多了几分恭顺的意味，倒有了寻常民间母子相处的自在，“可是儿子做不到，儿子只要一看见樘儿，儿子便不由自己想起淑妃来。”皇帝顿了顿，眼神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他的眼睛，和淑妃太像了，儿子永远也忘不了淑妃的眼睛，那般可怕，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儿子，”痛苦与恐惧的神色化为殿内的檀香气味，不动声色地划过皇帝的面庞，“淑妃她至死都这般看着儿子儿子，实在不能放下。” “所以儿子，不愿意看到祐樘，不，是不愿意看到他那双和他母妃一模一样的眸子，哪怕他眼睛里多些低顺也好只怕是一点点，儿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讨厌樘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年岁久 太后听及此处，眼中亦不觉酸楚，纵然皇帝已然是万民中央天下之主，享着金尊玉贵，可终究也不过，是自己的儿子。想到此处，太后的声音也不觉柔和了许多，“母亲知道。”太后转过头，慈爱地看着皇帝，“可是深儿，恁的你再放不下金氏与淑妃，纵使你厌弃淑妃。可你，也绝计不能迁怒了樘儿去——你要知道，樘儿是你亲自立的太子，若你都厌弃了他，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国储不稳么？你可曾想过，若樘儿真的有事，你该让谁当这太子？” 皇帝低头思忖着，眉头微微蹙起，展了一丝不安与不忍，太后见此，不觉是轻松地一笑，许久，方听得皇帝低沉着声音，“那祐杬呢？” 太后几是脱口而出，未有丝毫的迟疑，厉声，“不可，祐杬才多大？他能担起这江山的重任么？樘儿生母是土司贵女，且是有名的才女，况且樘儿现下为皇后膝下所养，又为长子，自然更是比其他皇子尊贵非凡的。” 皇帝叹息着，仍旧是需要依赖母亲的孩子样子，“可是母亲，儿子实在是” 太后的声音立时威严庄重起来，“那你也得忍，是你对不住淑妃在先，哀家的樘儿，恁的如何也要正位东宫的。” 皇帝复又握紧了拳头，眼角眉梢多了愤怒与怨恨，连眼眶都急的发红起来，“儿子做不到，儿子做不到。” 太后轻轻抚着皇帝握紧的拳，使青筋舒展开，又轻抚展平了他的眉头，柔声劝慰着，“深儿，母亲知道你心里有怨，可再如何，你都是一个男人，你都是个父亲；就像英庙，当初他就是为了你，才身陷南宫那么多年，被景泰帝窃夺皇位许多年都不得出，英庙他”太后头转着，背过皇帝，语气哽咽，眼角沁出细微的泪滴，“你知道的先帝那般喜爱孝庄皇后，甚至视我为无物，厌弃我至死，可先帝不也拼了力气保了你么？” 说罢，太后的眼眶便控制不住，已然决堤，一旁的齐云致见状，忙地捧了锦帕上前，替太后拭了眼角泪痕。 太后已然年近六十，眼角面庞皆是岁月流淌的痕迹，时光丝毫的善待宽恕也未曾留下，面上的纹细碎繁多，如沟壑纵横一般划过，伴着眼角流出的晶莹泪珠，更是将那细纹放大了许多，看的皇帝触目惊心。 皇帝不觉喃喃道，“母亲” 许久，太后方敛正容色，恢复庄严的样子，又是高若云端的尊贵凤仪，“一转眼，也有二十多年了！英庙与孝庄皇后皆山陵崩，哀家再如何，也都放下了！倒是皇帝你，那日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你得让六宫知道，她们的陛下，心中只有一个太子，那便是樘儿，这才能减些后宫争斗，你才能安心将养。” 皇帝见母后如此，更是不敢多言，生怕又触及了太后的伤心之事，虽是心中不愿，也只得应了，“只是儿子已然” 太后毕着目，打了个哈欠，显出疲惫颜色，“过几日，朝鲜会有使团朝贺，你前个儿不说要给樘儿拣择太子妃么？也该提上日子了！”太后拿起炕边上的明黄色葫芦双喜纹织金缎棉薄被，“樘儿年轻，只选一位正妃便可，不则怕也折了他的福气；既然杜氏不安分，皇帝便将此次淑女分为东宫采选拣择与后宫拣择，你也选些可心人儿——如此，更显得皇帝你看重太子。” 皇帝心中虽有气，却也好了一半，又见太后如此，更是将那剩下的气掩藏在了心中，只道着是，便匆匆离了。” 皇帝走后，齐云致方上前替太后理着坐炕，拿了攒金织软枕给了太后靠着，“太后现下乏了，奴婢本不该多嘴的，只是若欲正稳太子殿东宫之位，何不立发了拣择淑女圣旨，多选些殿下的嫔妃侍候才好呢！” 太后靠着，拣起了一颗蜜渍李子，轻轻嚼了，这才叹道，“樘儿这孩子，和那淑妃是一样的，都太倔，他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只怕娶正妃都要难啊！更何况，朝鲜小国，只怕是有野心，可不能教他们拣了机会塞到樘儿宫里去个朝鲜贵女，若是祐樘儿只娶了正妃，朝鲜贡女，便也只得进了皇帝后宫了！”太后冷笑一声，“若进了后宫，还怕那小国贡女能掀起什么风么？自然会有人替咱们不平的。” 齐云致低着头，退立一旁，“太后圣裁。只是太子殿下他” 太后不假思索，“他会娶妃的，哀家的孙儿哀家知道，他心中虽有张氏女，可他心中亦有天下，亦有责任。哀家相信，他分得清轻重。”太后突然怅惘起来，叹道，“可惜啊！国朝子孙帝王多情种，可哪个，都不算圆满，若有一对美满，都不行啊！” 齐云致听出太后又想起了当年旧事，一时也不敢答话，只静静立侍着，许久，方听得太后嘱咐了，“这次去药王庙，你吩咐下去，万不可让张氏随了驾——到时，只怕他们父子情分会更崩，那哀家也救不了。” “是。” 初夏的时日渐渐过了，暑气便如狂奔的猛兽般四处游荡起来，宫中又素来地气绝佳，好多石榴花也提前于四月底开了，红红的花朵似天上流火，炙烈而艳丽。偶有吹过的暖风，带来了一阵的清幽香气，沁到人骨子里，都觉香甜，如同熏了香气的红色锦缎，一切都是华贵美丽，如同这宫中的景象，永远富贵。 榴花照宫闱，眉黛夺萱色。 邶如看着宫中四处都摆着的石榴花，都红灿灿的，是最喜庆的颜色，与这红墙金瓦相配起来，真是格外舒眼的风景，明亮地刺着眼睛。 两个小内监正捧着两盆开得正鲜艳的石榴花疾步走着，还口中道，“咱们可快些走吧！去晚了，只怕是太子殿下宫里的乔老老又要骂人了！” 另一个小内监附和着，“可不是么！你说太子殿下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竟有这样暴脾气的老老。” “可不是么！哎!太子殿下也是可怜，总不得陛下喜爱，这次倒算是怪事，陛下还赐了选妃的恩典，看起来，竟像是没有责罚的意思。” “哎！这主子们的事，咱们可管不起的，倒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平平安安的，咱们若是好运气，还总能得些赏钱。”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两个小内监的话，便随着风，吹进了邶如的心里。 有些欢喜，亦有失落。 欢喜的是，皇帝并未重罚他，他便也能少些苦楚；失落的是，他终归是要有属于他自己的妃的。而自己，也只能眼看着，看他迎娶着如花容颜，携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与她举案齐眉，共守白头。也罢，这样也好，邶如如是想着，至少自己的身份，至少自己的容貌，便不能让祐樘好命顺遂，只怕还会拉他入谷底，那终究不是自己所愿的。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夜深人静，红泪阑干，该放不下的，总归是放不下的，她想起他那如玉面庞，那般完美，笑起来更是暖心。只是玉，是易碎的东西，留的要小心翼翼，太累。 若是雕琢玉，怕是更累，他也曾给自己雕过的，一纹一理，都是他的心意诚挚之所在，可那又如何，终究是让自己埋到土里去了，总想着能够连着将曾经的情谊一并埋起来，可终归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那颗心，早就依附在他身上了，分不开的。 想到此处，邶如不觉转了方向，往浣衣局走去。连着匆匆脚下锦布履，步步生出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寻往追思 邶如行至浣衣局，倒让齐掌衣大吃一惊，齐氏彼时正指挥着一众宫女浣衣熏香有素，见了邶如不觉惊问，“邶如，你怎的来了？” 邶如跑的急，也顾不得气都喘不匀，忙地拉了齐氏于一旁，“阿姨，我从前与阿潋住的那间屋子呢？” 齐氏虽惊诧，可见邶如如此神色慌忙，心中便也知许是有些大事，“自你与郑潋走后，便没有人再住进了，怎的了？” 邶如听得此言，悬着的心便也放下了大半，总归，那鼻烟壶应该还是在的，他的祐樘，他的阿轩，那是他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亲手篆刻写下的心意，若真是教自己弄丢了，自己只怕是要后悔。 还好，还是能够找到的，哪怕找不回宫外的欢快时光，却也能留个念想。想到此处，邶如便更有些懊悔，自己竟那般无视他的心意，将他的心意拱手交付土中，埋了他的心意，却掩饰着挡不了自己的心。 窗外的风瑟瑟刮过，穿过薄薄的糊窗明纸，仍就是不减丝毫的热度，就像打在面上有力的大耳刮子，火辣，带着些许灼热的疼痛。 邶如进了自己从前的房子，只见一应物件摆设皆如从前，便也舒了一口气。她便忙着找了角落里那陶土花盆，也顾不得仪态容姿，一双柔荑混在泥土中，一如当日一般湿黏，可恁的，她也定了心要将它挖出来，是必得的。 齐氏跟在邶如身后，眼见此景，已然惊呆，急急冲上前去，止住了邶如。 邶如见自己被齐氏阻止，似是发狂，死命挣脱着齐氏，“阿姨，你不要拦着我，我做了错事，失了不该失的东西，我必得把它找回来。” 说罢，她面上的泪水便顷刻涌出决堤，打花了面上施的薄薄而均匀的一层妆粉，更显她的面色苍白与忧思。 齐氏正色肃然道，“如儿，你莫再找了，你翻不出来那鼻烟壶的！” 心头再次划过刀割的痕迹，百般的滋味划过，却都分杂交织，千万滋味凝结在心头，理起来是最杂乱无绪的。 傍晚的霞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红彤彤的，像是融化了的岩浆倾泄缓缓流淌，好似天都要踏下来是的，而那颗可以填补自己的心的塌陷的石头，现下已然寻不到了。 那是自己亲手埋的，怨不得旁的，自己总该承受。 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落了空，邶如便只觉连支撑自己的气力都没有了，混地瘫坐下去，如同历经了风雨摧残的梨花满地，堆积成憔悴堪损，凄婉哀艳。 齐氏上前轻轻抚着邶如起身，于绣墩上坐了，满面的心疼，“如儿” 未等齐氏说完，邶如早已抹了眼泪，目光中有灼烧一切的坚定，“阿姨，你告诉我，是谁拿走那鼻烟壶的？我明明将那东西埋在花盆底的了。阿姨，你且告诉我，我走之后，究竟是何人进了这房的？” 齐氏面上显了窘迫的神色，连喘气都有了心跳的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邶如见此，更是急欲逼问，“阿姨，你告诉我。”一双明亮眸子现下混着水晶般的闪烁光泽，打在面上，更是冰凉，那一刻，不仅是泪的湿滑，还有锥心的冰凉。 齐氏狠狠掐了自己，皱着眉，肃然道，“也罢，我便违了太子殿下的意告诉你。” “你可记得那日你因在司乐司过度劳累而晕倒的事情？那日是太子殿下亲自照顾的你，连药都是他亲自熬煮看着的，连我们插手都不让的。”齐氏无奈叹着，口中是极其严肃的语气，“太子殿下是真心待你的，那日他宁可违了宫规都要来看你，走的时候宫内都已夜禁令时分了，若非安顺求着他立刻走了，他怕是要守一夜也说不准的。” “你知道的，陛下一向不喜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犯了错，只怕是少不了一顿申斥的。” 原来那日自己所见到的那身影，竟不是梦，真的是他。他来了，他亦是像自己想着他一样想着她的，甚至比之自己还要付出许多心意来。其实她并非全然不知，只是有些时候宁愿隐藏也不想正视，——因为，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太痛。 如同即将愈合的创口被再次撕裂开来一般铭心的感觉，心有千结乱麻，是不得不理了。或许一开始便是错的，躲避，其实掩藏不了自己的心，只会在数次敲打碰撞之中撞击出更加坚定的情念。 从一开始，便是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奈何终究不得携手相将，只得感思使悲。 齐氏握住了邶如的手，“我所以不告诉你，是殿下的意思，殿下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殿下便复将那鼻烟壶带走了。殿下的意思，他不想让你怀着愧疚，务必要使你当上女官。”齐氏停顿了片刻，“可是你也知道的，若你当了女官，你便是陛下的人，你与太子殿下——便再无可能。殿下他，是要狠了多大心啊！” 好似惊梦，南柯浮事，惊艳了心底的亮色，却只能，只得，看着远去。渐行渐远下的身姿，想要留住，是最废力气的。 那总归是自己选的路，不能回头了。 感君伤怀，思情念心。 当邶如再次回到司乐司时，眼眶中连细微的泪珠都消弥不见了，她又重新敷了铅华香粉，依旧是端庄持重曲艺超群的张氏掌乐，是宫中最擅长五弦琵琶的独一女官。 秋娘与郑潋见了邶如回来，皆是面露喜色，郑潋更是喜滋滋的，最先迎了上去，“你可算是回来了，方才素拓娘子来传话，说是四月二十八那天阖宫嫔妃要去药王庙参拜，让咱们同去。” 邶如当下有些不解，只当是玩笑，看着秋娘，秋娘亦笑着，“是了姐姐，按照惯例么，本是要比你年长的娄掌乐去随驾的，可谁知那娄掌乐吃坏了肚子，女医说要修养几天才能好呢！所以景司乐大人便命了姐姐随行，自然，我与郑姐姐也要随的。” 郑潋的喜色越发洋溢起来，拍手称赞，“能够随侍御驾出行，可是无上的荣耀呢！听说每年随侍御驾的女官宫女都会得到赏赐，有的，还会得到晋封。若你能得了皇后娘娘青眼看重，那司乐司的剩下的那一位典乐之位，可就是你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御行 郑潋愈说愈欢颜，“你若是能当了典乐，给我举荐个女史当当亦是好的。到时么！看宫里谁还敢欺负咱们！” 邶如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不知此次随驾的，是哪几位啊！” 秋娘于一旁“扑哧”笑出声来，“姐姐这记性是怎的了？那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阖宫嫔妃与诸位皇子公主都去随侍进香。” 心头微微一挑，面色上划过轻微颤动，“那太子殿下也会同去？” 郑潋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似是明白过来，“对啊！说起来，咱们还未见过太子殿下呢！”她喜笑颜开，有些沉醉，“那日咱们在宫后苑听到过太子殿下的声音，还未见到过正脸，”她阖起双手，闭着眼睛，激动与期待伴着她的笑意都划在面上，“太子殿下的声音真是好听，想来，相貌也定是格外俊秀的。我必得见见才好，宫人们都说，太子殿下的脾气是最温和谦逊的，对宫人们也格外随和，可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哪里是未见过呢？分明是见过许多次的，那是心中最是熟悉不过的身影，最是温暖的所在，那模样，那笑意，那暖怀，都深深地在心底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深深的，哪怕是筋骨腐烂，哪怕是随水飘零，都不会消散半分的，心之不忘，相思知死。 秋娘扯过了郑潋，笑道，“郑姐姐怕是要想嫁人了！也难怪，太子殿下风姿出众，面庞格外俊秀，宫人们都是知道的，若是郑姐姐能作了太子殿下的选侍小主，那咱们，也就跟着享福了！” 郑潋面色腾地红了起来，啐着，“你这丫头，真该撕烂了你的嘴才是。我看么！你倒是不应在司乐司当差了，真是该教用司膳司的吃食狠狠堵了你的嘴，教你说不出话来才好呢！” 秋娘听此，眼中登时闪起了晃晃光亮，自我沉醉起来，如同一只可爱的小猫一般，眯了眼睛，“若真如此，那才好呢！我听说司膳司里的女官宫女，总能吃到些好的吃食。你们知道的，大抵宫中贵人们的吃食，菜品皆取其嫩心，剩下的好吃食便都是归尚食局所食，当初于浣衣局，咱们可没少吃那些不好的吃食。”秋娘的眼中闪过欢喜与感激，“自然了，张姐姐当了女官，连着我的吃食都好了许多。” 郑潋捧腹指着她笑，伸手掐着秋娘的嘴，“你啊！一心只想着吃食，这日后你若真进了司膳司，可是要把宫里吃穷的！” 两人便又闹了好一阵子，才算作罢。 而邶如却全然没有了兴致，总想着他方伤了自己，去药王庙又必得舟车劳顿，那身子，怕是熬不住的。更何况，若真见面，反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两情相悦，两心相知，却不敌两处相隔，山水未至，却在心底划过了千山万水的波澜叠嶂，跨不过，看不穿。 转眼间，便到了四月二十八的日子，阖宫随驾的嫔御女官皆是一大早便起了身，天色尚带着繁星的光亮便开始梳妆打扮。那是宫城中最热闹也最安静的时刻，那一刻各宫各殿皆是一样的，绿云扰扰，伴着晓鬟明镜，四处皆充斥着涨腻脂水的气味芳香，是女子特有的柔美娇嫩的最好展示，染就着百花的芳香，一心只为着能够吸引一只蝴蝶的到来，以此显示着自己的独特魅力与一心求得的使命。 帝后嫔妃的御驾排的浩浩荡荡，一众阿监青娥尾随于后，蜿蜒成没有尽头的长龙，伴着一路的熏香袅袅烟斜雾横。宫中仪仗走过之处，那带来的香味便是数日都不会消散的，沁到那围观的百姓心中，是皇家的富贵万千，是大明帝国的锦绣辉煌，是从心底里的臣服敬畏。只是，这般的敬畏，只是他们毫无力量的表现，如同深宫中开的灿烂的如花嫔御，活的卑微而没有自己，都是君威皇权的震慑威势，像是落叶于秋风下一般的自怜自伤，毫无抗争与争心。 几个时辰的走走停停，这才算是到了城郊的药王庙，药王庙内设药王殿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的造像c三皇殿奉伏羲c黄帝轩辕氏与炎帝神农氏。另有王母殿及配殿c普济殿三间，南北配殿，神库等。又兼皇家数次出资修葺，端的是华贵大方，巍峨气派直入云端。 只是，这般的景致，这般的光彩，却仍是沾上了宫阙的缥缈气息，那高入云端的气势，给了人威严富贵，也给了人逃不开的影子。 原来，无论哪里，但凡与皇家扯上了关系，都不过是一样的影子，一样的四方禁锢，邶如如是想着，连着看那满山遍野的华耀花儿，都像是一个一个由绣娘绣出来的——都是一样的明艳，一样的规制。哪怕是看不见了四方的天，心却早就成了四方的。日复一日下来，然后发现看到的一切，都是四方的，根本不在天，在心。 所谓的随侍圣驾，不过是帝后以及几个得宠的嫔妃去进内殿进香，而大多数不得宠的嫔御与普通的女官，便是一齐于殿外端礼站立候着，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时间长了，都不觉麻木起来，惹得郑潋连连叫苦，“我当是多好的差事呢！原不过是这般傻站着，还不如于宫里呢！” 秋娘听及此处，神色闪过一瞬慌张，扯了郑潋的衣袖，悄声道，“姐姐，莫说错了话，惹了宫规，可不好了。” 郑潋轻轻哼了一声，然而终究是面上隐了不豫神色，端正候着。 邶如看着郑潋，不觉间心都凉了半截，生出了冷笑，饶是郑潋这般都活的如此辛苦，活的磨平了棱角，失去了本来的气息。那么她与他，这情谊，这思怀，又能维持多久？又是否会于这锦绣地狱中磨的圆滑不复当初的亮泽？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无论结果与否，过程都绝计不会美好。若是能回到如初，回到花树灿烂，回到落英满怀，那个抚琴的公子少年，那个微笑的蜜糖人儿，都不如就此沉迷，将自己永远定在这一刻，让滴漏永不转动，让情谊永无变幻。 香气缭绕，混着高山的云朵，登时庄严起来，让人起了敬畏之心，挑拨着心，安定而迷乱，总该有结果。 许久，庙内传出了珍馐香气，玉盘叮当，多了人间烟火，这才算是贵人们进了香，总归是能够有半个时辰的随心恣意，虽仍是要顾及着身份地位，可总归有了些许的期待，不至于迷失自己，也迷了心神。 宫人们的人影开始于一方小地四处攒动，霍然间，有如春光潋滟，一如曾经，翩翩少年郎。 两个身影，愈靠愈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轻言语 山花烂漫处，相见若初时。 两颗彼此吸引牵挂的心连在了一处，再次遇见，虽有天地变，可眉眼依旧如初，有他的温暖眼神，便是心安。 曾心中幻想过无数次重见的场景，所有她想到的话语动作，都曾再脑海中一一浮现，可现下，都浑地搅成了一团，掺杂不清，脑海中，便也想不起来半分的言语。 “你” 二人同样的话，皆是未有下文的，相顾无言，邶如隐约可以瞧见祐樘面上挂着的泪痕点点，却偏生地绽放在硬朗的笑容上。邶如不知自己的面上是否一如他这般，泪中带笑，笑中带泪。 他着一袭黛蓝色的夔龙纹袍子，腰间束着白玉麒麟纹带子，是宫中最为平常的打扮，他仍旧是那般的俊逸模样，对着自己的眼睛永远是含着深沉的暖意与温存，哪怕心中畏惧担忧多甚，有那眼神，无需多言，自己便也有了心安。 不知是何缘故，邶如看着眼前的人，虽仍是不改挺拔，可总觉着他清减了许多，像是整个枯瘦树木外面罩着一层宽大的绸子，虽是身形不减，却也少了从前的气蕴。他的面容，落在邶如眼中，是显得那般无力且苍白，带着笑与暖，都掩藏不住他的憔悴，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哪怕是他竭力想要隐藏掩盖，都逃脱不掉邶如的眼睛。 两心相知，又怎会不知心中如何？ 心中压制着酸楚与感动，然而心中想要说出口的话，碰在嘴边，便消弥无踪，只余了凝望的神情，用着湿润眼眶回应着他的白玉水痕。 邶如只觉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了起来，话语说不出，连双手如何安放都不知，只得暗自绞着手中的丝帕，低垂着头，希冀他能看不清自己面上的不安。 许久，邶如的手腕才被强有力的力道抓住而停下，将她扯到了山内隐秘无人之处。 然而再次停下，空气依旧是那般胶着难熬，粘着自己的心都跳的起伏波澜，久不能安。 终于，沉默的气氛被打破，有着一如既往的轻柔磁感的声音拂过耳畔，“你过的可好？” “嗯。” 复又重归沉寂，总有话想从心底飘出，然而每次却又总觉得一切言语皆是多余，两心相知，两情相悦，彼此知晓，便是最好。 他伸出手来理着邶如鬓边的几缕碎发，轻柔如同当日一般惠风，好像，他仍旧是那个站在花树下的翩翩少年郎，两个人都是当年的年少风光。没有心事，没有杂念，只有两颗单纯想要依偎的心，静静的，就算一日无话，也能感怀心中的温度，彼此年少，不辜负，那好时光。 现在虽然仍旧年少，心却不再如初，掺杂着c怀疑与功利，连邶如自己都不知道心中到底想要什么；母亲之死的真相，得靠越发高的地位才能接近探寻；想要一心人不离弃的白头吟，可早已不能；想要归去，可自己放不下，他更放不下；久而久之，心也空洞了起来，见到了，便只是再一次刻骨之伤，没有力气去追逐，也便倦了，像是满宫里的花朵，开得是同样一般面孔，保持着不会退却的微笑，美丽而呆板。 而他呢，锦绣玲珑，金堆玉砌，看似无上的尊容，可眼底却尽是潮汐暗涌下带来的伤痕，触目惊心，那伤痛，自己懂，也为他心疼。 深宫之中，从不能轻易放纵感情，谁若流露了，便是输了。 想了许久，连山间树林的风都定格静止，邶如鼓起勇气，终是想要离开。 衣袖交错，像是一阵风，吹进了他的怀。 他从背后拥住邶如，力度正好，逃不开，也不是紧紧的束缚。 “不要再走掉了，好么？” 面上有点滴滚烫的痕迹，那是从他的面上划落地，沁在了自己心里，有刀子割过的痕迹。 外面此刻是花惊艳羡，簇拥着他们，一片花海只余两个相拥的身影，邶如缓缓伸出手来，牵住他的手，有些冰凉的刺痛，“殿下，我” 邶如的话被祐樘打断，“此刻没有殿下，没有掌乐，我们只是我们，不谈身份尊容，你还唤我的乳名，可好？” 片刻的沉默，也罢，此刻又没有别人，两个人都是纯粹的彼此，也便少了束缚枷锁，能有这一刻钟的两心相交，也是值了。 “阿阿轩。” 许久未曾说出口，再次说出来反倒是有些陌生，可无论怎样，依旧是能支撑自己下去的力量。 祐樘闭着眼睛，闻着熟悉的气味，感受着她的心跳。还好，温柔如故，彼此的心都如初，即便下一刻便不得放纵感情，那这一刻，也值得。 “如儿，我知道。自你做了女官，你我，便回不到从前了。可我仍不死心，哪怕你是父皇名义上的女人，到底也不是嫔御，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放弃，这些日子，我都忘不掉你。”他说的恳切，泪珠于眼眶中打转，祐樘努力想要收起那泪珠，便也有了微微哽咽的声音。 “可殿下，你我终归是不能时时见着的，若你我被发觉，你的前途，你的安稳，便会被我毁了的。” 祐樘松开怀，捧着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轻轻吻了上去。 心都在发颤，有惊，有吓，而最多的盘旋不去的，是喜悦，是欢欣。 心中的不安被他一点点地压了下去，代替以心安的语言与拥抱。其实，不是他的言语给了自己心安，亦不是宠溺的眼神，能够让她心安的，是眼前这个真真正正的想要看见的男人，只要一看到他，才是心安。 “我不怕，权势我会去争，荣耀我会去抢，这些都是可以失而复得的东西。可唯有你，我不会放手，哪怕你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我只求你能与我留下一方地便可，让我默默瞧着你。我想你能好好的，我能时常看见你，便好。”他轻轻用手抚着她的脸颊，如同这世上不可多得的珍宝一般怜惜，“你心安，我才能好。” 邶如没有答话，她说不出来，唯有以点头回应，两双眼睛相遇，那才是安心。 有地上花草窸窣的声音传来，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影子，祐樘拉住她，笑道，“你不知，这儿总有兔子出没，养的极肥，就是怕人。” 他轻轻展开邶如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握在邶如手中，“可莫再丢了！”说罢，额头上又划过他嘴唇温热的印记，留着邶如看着他缓缓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碰撞 面上洋溢着隐藏不住的笑，桃花夭夭灿灿芳华，多了几分鲜亮的活力，连走路都觉得格外轻松，虽是仍得端着仪态，心内却是觉的千斤重的担子都少了大半，从未如此痛快酣畅，从未如此欢欣。原来真正直面心意，不是想象中那般的难堪难全，而是从未有过的欣喜鼓舞，两心坦诚，两颗心便离的更近，粘和更劳。这感觉，真好，一刻也不想放开，一点劳累也无，真想就此沉醉其中。 邶如回到原处，见郑潋与秋娘皆无踪影，一时不知去了何处。邶如四处寻了不见，但碍着宫规却也不敢轻易走动，只得等着。 她独自坐着，见素拓从远处来了，便起了身去问，“素拓，可见了阿潋与秋娘？” 素拓笑了笑，道，“姐姐这是怎的了？怎的面上喜滋滋的？红红的。”说罢，素拓便去掐起邶如的脸。 邶如不觉捂住脸，原来，自己面上的喜色是这般明显易见，连藏都藏不住，她觉的面上红灼更甚，忙扯开了话题，“你快些告诉我，她们去何处了？” 素拓这才笑道，“姐姐不知，方才偏殿分发吃食，郑姐姐与严姐姐都去了，现下，估计吃的开心呢！”素拓说完方似想起了事，惊慌道，“哎呀！景司乐大人叫我去呢！我若是去晚了，只怕又要遭大人骂了！”她急急跑开了，“姐姐，我先去了！” 邶如笑了笑，轻摇着头，这宫中，若都是活的如素拓秋娘一般轻松，倒也惬意轻松，即便位份不高，也可活一生顺遂。 然而，自己也是不差的，这一生，寂寥深宫，有如玉君子相陪守护，有彼此珍重扶持，也是好的，至少没有了遗憾，没有了斜倚熏笼坐到明的迟暮悲哀，有人心疼，也是福气。想到此处，邶如的面上笑意更多了许多，便等在原地，候着郑潋与秋娘。 而郑潋与秋娘，此刻正与一众宫女享受着御赐的时令小吃。有新谷磨的细五谷彩糖霜糕，玫瑰甜白酒，风味水酪，其中宫人们最期待的，是取了新麦煮熟剥去芒壳磨成细条的一种吃食，名曰“稔转”，这意味着宫中品尝本年五谷新味的开始，不图别的，只因这好彩头，便足以教众宫人挤破了头去抢食，谁抢到了，便意味着一年都有丰厚吃食，自是欢欣。 郑潋本不贪食，见一群人挤破了头，便觉有些无味，所幸便躲了一旁候着秋娘来。 她觉着无聊，四散低头走着，巡着地上一对小蚂蚁的踪迹，忽地，郑潋只觉头撞了不知哪里一下，抬头一看，竟撞了一个男子胸膛之上。 那男子吃痛，捂着胸口，故作极其疼痛的样子，嗔道，“哎呦！要撞死人了呦！” 那男子身后的随从斥道，“大胆！你是哪处的宫女，冲撞了我们公子，也不赔礼么？” 郑潋听及“公子”二字，心中便暗道不妙，定是冲撞了极为紧要的人物，全然失了平日里的傲然气度，慌忙跪下，“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那男子大笑了几声，尽是轻狂玩笑的语气，回头对着身后随从笑道，“哎，阿衾，莫如此暴戾嘛！你若是把这美人吓跑了，本公子可就少了一房美娇娘呢！” 阿衾连连称是，身子退后，不复多言。 郑潋跪在地上听着，只觉的耳根子都火辣辣的，心中登时起了烈火，却奈何身犯所限，也只得按耐住了，收了心中的火气，再次致了歉意，等着那人发作。 等了半刻，气氛却是死寂，那男子未有答话，却能听见他轻蔑肆意的笑，虽然细微，却足够戳心。 那男子终郎声笑着，带着戏谑的感觉，“阿衾，快把小娘子扶起来。” 阿衾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去扶，郑潋便自己甩着袖子起了，她满面怒气，一双眼睛更是怒目圆睁，如同两颗熠熠生光的黑宝，闪着耀人的光。虽有怒气冲天，落在那男子眼里，倒也不失可爱。 那男子“扑哧”笑出了声，见郑潋的样子，更笑的郎声，仔细瞧着邶如的面容，用着如翠竹般爽利的声音啧啧赞叹道，“小娘子生的不错啊！不若，随我进了长公主府，做本公子的爱妾罢！” 虽是玩笑，郑潋听着却也觉着不堪入耳，国朝风气严谨，即便纨绔，却也不该将此等事情放在嘴边上。她愈听愈觉气愤，如同蒙了秋霜的花朵，目光带着冷气，只逼那男子，狠狠盯着他。 一双俊朗面孔映入眼帘，棱角分明的面庞，闪着骄阳般的笑意，却带着几丝细微高在云端的傲气，投在郑潋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然而细细想来，总有似曾相识之感。 郑潋复低了头，仔细搜寻着心中关于这男子的模糊身影，当她翻过记忆的山河水阔，那模糊的身影也渐渐有了清晰的模样，开始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住在心中更深处。 那日她在宫中被人撞了，竟也是这人。 郑潋本端着怒气不敢发作，现下理智却早已被火烧的灰灭，未经思索如此的后果，便破口啐道，“轻狂！” 那男子一愣，猝尔，他便笑声更高，全然失了显贵气度，连方才仅有的一点傲气也无，不顾仪态地继续仰面笑着，“你这娘子，竟敢这般说我，小心” 郑潋抬起头，侧目而视，眼中尽是不屑，“你这登徒子，我可是陛下的宫女，你这般，不怕陛下责罚么？” 男子身后的阿衾喝道，“大胆，你可知，这是重庆长公主家的周二公子？” 犹如雷劈在面上，郑潋立时呆若木鸡，连动都不敢，心中的傲气亦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恐担忧，一双蛾眉似蹙非蹙，倒多了几分喜感与柔情。 重庆长公主，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姐，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如今既罪遇了她家的二公子，便定是要遭祸的了！ 想及此处，郑潋愈显了害怕，然她心中好强，也不肯轻易放下傲气神色，一时面上又惊恐又傲气，落在那男子眼中，更是多了可爱，他的笑意带着热气，如同夏日热烈灼人的暖风，吹的郑潋面色发烫，“怎的？你怕了！” 郑潋故作镇定，端着骄傲神色不肯叫饶，硬着头皮回驳道，“你这登徒子，枉费陛下信任，竟在此地肆意，我侍奉陛下，定自然要指摘你的过失的。”说罢，郑潋便匆匆甩开那男子，疾步跑开，因着脚下着急，险些摔了一跤，也顾不得掉落地上的一只银丝小珠耳坠，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暗随侍 文轩看着郑潋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迷乱，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女子敢骂自己是“登徒子”，亦从未有过如此女子全然不将自己的身份地位放在眼中，好似自己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全未有一件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那都是因着自己的好身世而已。真是奇怪，他明应气恼她的不恭不敬的，可却丝毫未有这种感觉，倒像是夏日里格外冰凉的茶饮，沁到骨子里的清新顺意。 那女子，便这般给自己留下了一份独特的记忆，那种感觉，有些奇怪，却也很新奇，久不能忘记。 文轩前行，拣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那一只银丝小珠耳坠，轻轻吹去了那上面沾染的杂尘，复又问阿衾要了帕子擦拭，珍而重之地藏进了自己的怀中。 阿衾于一旁看着，不禁笑出了声，“公子竟也有说不过一个女子的时候。” 文轩回头，朝着阿衾的头便是狠狠一击，阿衾吃痛，忙地求饶。文轩扯了阿衾，“快随我去找祐樘。” 文轩带着阿衾走着，还未见到祐樘，却先见了皇帝身边的魏士博带着一个舞姬模样的人从皇帝厢房的方向出了来。那舞姬身穿一袭浅碧色水袖衣，下着一件月白色织金撒花绫裙，行走之间婀娜摇曳，顾盼生姿，如同盈盈一汪秋水，不沾杂尘的纤细，脚底轻盈的如飘荡在云间的梦缈，令人不觉驻足而视。 那舞姬低垂着头，用面纱掩了大半面容，倒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梦幻，身段恰似柳絮笑润春风，折纤腰以微布，呈皓腕于轻纱。 虽未见清面容，但于文轩看来，此女即便不算容色倾城，也必是风姿绰约，修姱干净，想来后宫之中，只怕又会多了一位小主。六宫之中，万花之处，又将添了一点清丽颜色。 想及此处，文轩倒是有些好奇，究竟该是何等的女子，能够于此刻搏得了皇帝的青眼，哪怕有着万紫千红百花争艳，竟也能脱颖而出，跻身嫔御。 这便是本事。 文轩不觉停了脚步，思忖了半晌，再次抬起头来，却见魏士博与那舞姬正出现于自己面前，倒有些吃惊。 魏士博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的文轩有些作呕恶心，却也只得于面上隐了去，回笑着，“魏公公，这是欲往何处？” 魏士博打了个千儿，躬身笑着，“周公子安。”他看着一旁的舞姬，笑着，“是陛下” 文轩会意，轻声向那舞姬微微行了个表面的虚礼“是我弩钝，未及请新小主安。” 魏士博笑意更甚，拍手道，“公子错了，可不是新小主呢！” 文轩轻蔑一笑，自己虽是习武粗人，却也明了此为何意，刁奴刁钻，当自己愚蠢，可他却不至如此。 文轩踱步半刻，用轻缓如烟的语气缓慢道，“公公可错了，我虽愚钝不懂礼仪，可我却不敢违了宫规随意于后宫走动，太子殿下的清宁宫，可离东西六宫远着呢！公公如此说，倒是置我母亲重庆长公主于何处呢？” 魏士博本笑着，是志在必得等着文轩出错，却全然未曾想到会被文轩驳斥，便成了满面的惊诧，神色登时慌乱起来，却不忘暗瞪了一眼文轩，露着招牌式的笑容，“公子可错怪老奴了，老奴只不过以为您随公主进仁寿宫陪伴太后，后宫嫔御总来给太后请安，老奴寻思着您与长公主殿下总能见着呢！” 文轩正色肃然道，“公公太抬举我了些，我是外男，又怎敢不守礼节呢？” 魏士博见此便也不敢争辩，只连连致歉，“公子可误会了老奴，老奴可不敢的！老奴本应好好拜一拜您谢罪的，只是”魏士博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只是杜美人得了些赏赐，老奴却不敢不去领着杜美人去挑赏了！您多担待。” 文轩本就未指望那魏士博能多恭顺，亦不过是见他平日嚣张得意，想给他点威慑罢了。如今听他一说“杜美人”，倒教自己着实惊了一惊，竟未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是那几日前魅惑圣上的杜鹃来，倒是越发有本事。 杜鹃微微欠了身，也不解开面纱，用着娇柔语气缓缓吐了声音，“公子不记得妾身了么？” 自然是记得的，那可是自己一手栽培进宫的女子，他自然是不会忘却，可惜人面多变，是自己走了眼，看不清这红颜真面，平白教自己兄弟蒙难。 文轩连语气亦强硬了三分，“小主客气了，外臣可不敢冲撞了小主。” 杜鹃丝毫未有在意，“公子客气，妾身哪里及公子高贵呢？” 文轩实是不愿多费口舌，与人做戏只教自己作呕，便也顾不得客套急急告退，“小主说笑，外男不宜拜见小主，先告退了！” 文轩走了极远，方见祐樘独自一人从路边花林出了来，也不等祐樘站稳便将他拉至一处，“你可知，那杜氏复宠了？” 祐樘面无表情变化，一双深邃眸子也闪不出光亮，神色无比端肃，冷哼一声，“我又怎会不知？只是父皇他也忒打我脸了些，皇祖母禁足杜氏也要她随驾，也不知杜氏竟有多大的本事。” 文轩心内颇有担忧，紧握了祐樘的肩，“那你也切莫再去劝了！只怕陛下他” 祐樘轻声一笑，放下了文轩的手，“表哥放心，我不会的——杜氏也未侍寝，不过献乐而已，自不是有违礼法的！” 文轩几是惊呼，“这这如何使得？堂堂嫔御竟跳舞” 祐樘几是本能地止了文轩说话，“表哥切莫如此，只是于陛下面前独自跳，连嫔御都不在场的。算不得失礼。” 文轩终是沉不住，却也算平和了许多，“杜氏是有手段，只是那魏士博是谁的人咱们又不是不知晓，”他直看着祐樘，嘱托着，“你可要多注意些！莫教他人白得了机会。” 心内有悄然暖意，自己的兄弟，总是能想到自己，这便是不易且令自己感动的，有着这份嘱托，自己也能走下去，不能枉费了他的忧心。 “表哥放心，我必得好好查查。” “嗯。”文轩低头沉思了半晌，郑重道，“此事我会去查，你不便牵扯其中，你只消好好做你的太子，盯着朝中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进香 祐樘听得出文轩言语之中的关怀之意，文轩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显眼而招致祸事，心头遂漾起暖意，有如此关心自己的兄弟，便也是自己的福气。 “表哥，我知道。只是，烦你辛苦了！” “你我兄弟，不用说这些。” 外面的繁复绚丽仪仗，多彩纷呈，交相辉映，掩映勾勒出祐樘有些单薄瘦弱的身躯，这几日他受伤将养，身子痛苦用药医治，只是被父亲当众羞辱的伤却定是难以平息。文轩知道，即便十多年过去，祐樘父子的关系却从未有过缓和如初的迹象，或许便如自己母亲所说，当淑妃薨逝，这大明宫城的天，便全然变了。 只是祐樘，他面上虽装作不在乎父子情谊，不在意皇帝责骂难堪，可他心底，却仍旧期盼着自己父亲和蔼的目光，温情的鼓励，——只是他自己从不愿意去说，或许说是不愿意去面对，不愿去面对这些成片伤疤般的存在。 文轩收了心神，扶着祐樘，“你身子才好，万不可于风口久站着，不然，便是白白调养了。” 祐樘应着，便随着文轩向自己辇轿的方向走去，暂时不去理会此刻的热闹喧嚣。 而此刻整座庙宇最为热闹的，便当属王母殿。 王母殿内，皇后正率领着众嫔御进香祈首，殿内的檀香气味交织缠绕，连结成香雾袅袅，混在王母宝座下，成了祥云般的存在。微微香气熏的人有些迷醉，恍然间好似真的能够看见王母显灵，好似自己真的身处九重上天仙境一般，一众粉黛花颜，竟难得于此刻有了一样的动作，存了一般的心思，祈祷着王母能够听见自己的祷告，或是子嗣，，或是荣宠，不是全部，却胜似全部。 墨萱跪在柔软的蒲团上，膝盖却仍旧有些酸酸的，连着身子都觉沉重。可她却丝毫未减虔诚神态，生怕自己落了人后。 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虽说是方要两个月大，可她仍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肚子里，正有着一个小生命在一点一点长大，在一寸一寸向自己走来。他会称呼自己为“母亲”，然后围绕着自己膝下玩耍，长大。 不求别的，只求自己的孩子健康无忧，那便是她此刻全部的幻想，亦是全天下的母亲最简单朴素不过的愿望。那一刻，墨萱便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另外一重身份，一个母亲。 许是昨夜为孩儿缝制肚兜有些晚了，墨萱觉得双眼有些发沉，可为了孩子，她便复打起了精神，虔诚祈祷。 许久，皇后这才祷告完毕起身，上前给王母像前的一座铜鼎大香炉进了香。随后才是嫔御们按照位分一一进香起身，等着全部嫔御进香完毕，又耗上了许多功夫。 皇后笑意一如既往温顺和气，嘱托着众人，“其实今儿个本宫祈祷，一是为了祈求后宫和顺安定，让陛下安心处理朝政之事；这令一方面，本宫也是为潘顺仪祈福，希望王母能保佑潘顺仪平安诞下皇子。自然么，本宫也希望，诸位妹妹能够好好向潘顺仪学着，为我大明皇室开枝散叶，才是我等之责。” 众人一齐应了，却听得沈婕妤赞叹，“皇后娘娘好是贤德懿范，妾身们粗鄙，就怕照顾不好潘顺仪。”她松了松手中的金质护甲，“这快入夏了，金护甲用得便有些烦闷，得紧早换了玉质的护甲才算好。” 本以为沈婕妤不过是平日里的玩笑，谁知倒是教皇贵妃起了兴致，又扯了几个位分低微的淑女选侍来闲谈着玉质，从品种颜色，到产地触感，无一不是兴致勃勃。 这般的闲谈，便足有了小半个时辰，一众嫔御，便这般站立候着。 闲谈之后，嫔御方四开散去。 墨萱扶着扶荷的手，只觉得身子越发沉重，头也昏昏沉沉的，又因着暑气，连走路都深觉不稳。 沁颜见此，忙地上前扶了，饶是她这般恬静娴安，亦不觉蹙了眉头，“皇贵妃也忒能说笑，竟有小半个时辰之久。”沁颜面露忧色，“旁人站着倒也罢了，只是如今你有了身子，竟也如此，身子怕是吃不消。” 墨萱无奈，也说不得什么，面色早就少了半分好颜色，“自你我得宠，这般的事也不少了，何况今日是阖宫里都一齐站着，咱们又能如何，不过是好好受着便是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洋溢出毫不遮掩的喜色，“我只愿我的孩儿，能够平安出生，好好活着便好了。”只消一提起孩子，墨萱总是这般喜滋滋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闪耀着迷人的光环，容光潋滟，施然如水，那是一个母亲最为简单卑微的期盼，连沁颜亦能感觉到，自打有了孩子，墨萱性子是更加沉静了起来，安静从容，亦不过是一个母亲最能够做的了。 “姐姐，我也乏了，你便陪着我去辇轿上说会话罢，想来，再过两个时辰，御驾便要回鸾了。” 沁颜扶着墨萱，又担忧她受不住太阳毒辣，便拣了树荫之下行走，伴着穿梭而过的凉风与清脆蝉鸣，便也扫了些心中不快散开。 正行走间，却见一女子就着侍女的手盈盈走来，凌波光粼，荡起醉人的春风和煦，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感受的到那女子的喜气，如同飘荡在空中柳絮，盘旋各处。 待到那女子走进来一看，原来竟是杜鹃与她的侍女束梅，杜鹃意味深长地展露着笑容，“妾身给二位姐姐请安，二位姐姐万福。” 墨萱见是杜鹃，不觉失色，“杜美人，你不是” 恍若罂粟绽放，杜鹃笑意不减，“许是二位姐姐侍候圣驾过于劳累，如今顺仪娘娘有孕自然是更辛苦不得空的。——林昭仪娘娘么，与潘顺仪娘娘情同姐妹，自是要照拂顺仪娘娘的，恐怕是不得空时时见陛下呢！” 沁颜本是端庄得体之人，见杜鹃如此娇衿做作更深觉不妥，面上虽有不忿，却也不肯轻易发作，便携了墨萱欲往辇轿而行。 却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如既往的娇滴轻柔，化作绵里的银针，“二位姐姐是好福气，妹妹却不得了，便只能舞蹈助兴陛下。只是这福气么，还要请潘顺仪姐姐好好看住了才好，不然，若是福气没了，怕是陛下也要忘了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失子祸 墨萱一个踉跄不稳，险些摔倒于地，幸得沁颜与扶荷扶住，这才缓缓回身过去。 扶荷见自己主子竟遭低阶嫔御冲撞，当即不免怒斥，“杜小主虽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可说话怕也该要注意一些，昭仪娘娘与顺仪娘娘可都是主位娘娘，尊卑有别，小主如此，是否太过无礼了呢？” 杜鹃浅笑，悠然行至沁颜与墨萱身前，“啪”的一声，扶荷面上登时便多了鲜红的五指印，力道极大，都似能沁出血来。 气氛有如降至冰点之下，连呼吸声音都变得清脆易破，墨萱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禁气的发颤，直指着杜鹃。 “贱婢既然知道尊卑有别，主子们说话，又岂能容你一个贱婢置喙？”杜鹃微微行礼，“二位姐姐切莫闹怒，妾身是怕贱婢不懂规矩乱了尊卑，损了二位姐姐的美名。” 沁颜身后的玉霜亦有些看不过去，也欲申斥，却被沁颜使了眼色挡了回去。 杜鹃屈膝行礼，面上却丝毫未有柔顺气息，“陛下方赏了妾身些物件，妾身还要去谢恩，便不先陪二位姐姐了！” 她也不等墨萱沁颜说话，便就着束梅的手飘然归去，只留下身上散发的浓郁香气，萦绕不去。 不知怎的，墨萱闻到这香气，便更是头晕目眩，身子本就不稳，现下，更是整个身子都瘫软了起来，只靠着沁颜与扶荷扶着，方勉力支撑。 主仆四人勉力行至辇轿前，那守着的小内监机灵，见事情不妙，忙地拿了脚踏椅子供墨萱上车，又一壁急切问着，“顺仪娘娘这是怎的了？可要请太医来？” 沁颜与扶荷已然慌了神，只催促着那内监快些去了。沁颜与扶荷便扶着墨萱上了辇轿，墨萱一只脚方踏上小椅子，便觉身子更加沉重起来，整个人都失重起来，脚下只觉一滑，便向后仰了去。 关于墨萱摔倒的消息，很快便传便了整个药王庙，登时整个庙宇便慌作一团，几个随侍的太医更是忙昏了头，流水价一般的宫女端着无数个盛满血水的铜盆进进出出，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腥甜的血液之气，血水因着宫女们的疾步快走而洒落一路，与地上的花草泥尘相融合在一起，融就成特殊的气味，花草的清香，血液的腥甜，交织成让人头昏的感觉，众嫔御见了，皆是不由自主拿帕子掩了面，眼神中显现出各有深意的光亮，皆不肯直面眼前此景。 岳婕妤素来心软，见不得这般血腥景象，不自觉念着祷告，“希望道君护佑潘顺仪，怪可怜见的。” 皇贵妃轻睨一眼，轻轻绕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岳婕妤没的担忧什么？有太医在呢！你便莫胡乱祈求了！”她顿顿，“说不定，潘顺仪还没事呢！” 本就喧闹的药王庙现下便换了另外一种喧嚣的方式，墨萱声嘶力竭地痛楚呼喊，几个太医们细微的讨论之声，嫔御们或唏嘘或细语的声音，交在一处，比之进香时刻还要吵闹。那是一个女人的泣血之音，象征着一个小小生命的渐渐流逝，像是载着落花的流水缓缓，一去不返。 因着不过是一日进香的行程，随侍的太医准备的药材亦不是十足，自然也从未想过墨萱会出此等意外，等到墨萱真正出事，便是手忙脚乱。 几个太医壮着胆子上前启奏，“启禀陛下，潘顺仪娘娘惊了胎，听医女们说，娘娘血流不止，这山上药材不全，还望陛下下诏回鸾，等回到宫中，或许还能保住顺仪娘娘的龙胎。” 有沁密的汗珠从皇帝头上滑落，满面的焦急心惊，惊的血色都无了，眼神无光，挥着手，”快，快，起驾回宫。” 众人听及此，便都急急上了辇轿，很快，仪仗便是腾起在空中的长龙，疾速行走而去。 那一路的仪仗，温度在一点一点消逝，顺着仪仗行走的痕迹，留下几缕若隐若现的淡淡血痕，滴落在沿途黑色的土地与翠绿植株，触目惊心。 然而一路车马颠簸，也便要了墨萱的半条命来，等到墨萱下了辇轿，回到自己的万安宫，早已回天乏术，恁的拼了太医院上下力气，都是徒劳的了。 墨萱早已昏睡了过去，只余扶荷与沁颜陪着，而皇帝，在看过医女与司药女官满手的鲜血淋漓后，亦是叹息着随皇贵妃离了，留下他一句冰凉的话语，“好好看着潘顺仪，朕等她好些再来看她！” 只有沁颜能够看的出，恐怕这一段时日，皇帝是不会再踏足这方宫室了！以她的慧眼，能够看的出，皇帝的失意眼神下，有着无奈，有着愧疚，还有着几缕自责。然而作为帝王，他不会轻易显露，更不会做出丰富的表情来表达他的懊悔，或许作为一个帝王，他更加不敢直面此等惨烈之事，更加有着自己说不出的痛楚。 然而无论如何，这痛楚也是比不上眼下正熟睡的墨萱的。沁颜看着睡熟的墨萱，她连在睡梦之中都紧蹙着蛾眉，可想，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是何等重要，若她醒来，怕便是天塌。 而当邶如回到宫中，听到皇帝离了万安宫后，便匆匆与郑潋出了去看墨萱。 自墨萱有孕伊始，邶如便总觉着山雨欲来，心内亦总有不安，她总劝慰着自己不过是胡乱猜测，可谁知，这可怕的预想，竟来的这样快，犹如当头一棒，给自己一击。 待到邶如进了万安宫内殿，便见墨萱躲在沁颜怀中嚎啕大哭，那声音撕心裂肺，连远远听着，都觉异常惨烈，疼痛入心。 邶如无法亲身感受到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后该有多么痛苦，可她当日失去母亲时心痛如刀割，刮在心头，割下沁密的血肉，滴着不尽的血液。母子连心，怕是墨萱会更加苦痛难言。 墨萱手中紧紧攥着子孙万代福寿锦被，那万子嬉戏的图案，映在她眼中，如同无数跟银针戳在自己心中。那绣着的孩童表情有多么欢乐，她的心中便有多么凄楚难言，发红的眼眶下流出无尽的泪滴，成了开在衣襟锦被上的淡色花朵，一枝一叶，都是一个母亲的血液化成的，格外有着不可言说的分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安睡觉【一】 邶如不知该以何种语言去安慰墨萱，好似所有的语言说出口来都会一如墨萱此刻的面色，苍白无力到极致。 夜间的月光皎洁而明亮，透过极其轻薄的月影纱更显其柔和，与殿内微弱的烛光纠缠在一起，烛火摇曳下，勾勒出墨萱极痛苦失落的影子，寂寥的如被人遗落的秋扇，蜷缩在角落，流淌出不尽的泪滴。 才不过一日的光景，墨萱便已消瘦了许多，如同只剩下叶脉的一片枯叶，轻的没有任何重量，任凭风吹雨打，都没有自己的言语思想。 所谓心死，大抵便是如此。 墨萱的眼泪便这般流着，如同白日里从她身上流出的血液一般，丝毫未有停歇的意味。 沁颜偶有劝慰，然而却未有任何用处，有时触了墨萱情肠，便哭的愈发厉害，更加止不住。 邶如与郑涟默默守着，连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生怕再说错了话惹的她伤怀，渐渐地，墨萱止了哭声，声音都变得微弱，渐渐睡去。 沁颜为她盖上了被子，看着安睡的墨萱，依旧是眉头紧缩的模样，叹道，“当初萱儿初有孕之时，也总是爱睡，太医总说多睡觉无碍，是怀孕初期的症状，她素日又不爱走动，睡得更是心安理得。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怕是她日后，睡的都不会安稳了。” 细细看去，沁颜眼眶都有些略微发红，“她自怀孕，便总是欢天喜地的，总会绣了孩童衣物，镇日里与我说孩子的事，可谁知这方两个月，便”，有细微的哽咽声，从沁颜喉头里传出，沁颜极力压低了，生怕惊醒了墨萱，再度惹她伤心，她抹了眼角的泪，对邶如与郑涟道，“这里走不开人的，你们先去小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的，等她醒了，只怕是要饿，哪怕是吃些粥也是好的。” 邶如与郑涟这才反应过来，随着墨萱殿内的侍女苓衣去了小厨房。 那小厨房内，正熬煮着一锅稠稠的和田粳米粥，冒着热气。 邶如看着那米粥，吩咐苓衣道，“不知你们这里可还有小点心酱菜之类？也好就粥吃些。” 苓衣忙答应着去了，翻了片刻，取出了一盘酥皮鱼饼来，并着几盘酱菜来。 邶如眼见，便只觉油腻腥重，不觉发问，“如今潘姐姐这身子，这些酱菜点心也忒油腥了，你且看看，还有别的什么？” 苓衣四处寻了寻，然而那小厨房地方本就不大，便实在寻不出了别的吃食，这才恍悟，“大人不知，我们娘娘有孕以来，太医便嘱咐了多食鱼虾，说是可使腹中胎儿健康，所以娘娘所食点心，大多是用了鱼虾之肉的！这盘点心，是司膳司今个儿早上送来的。” 邶如想起，当日自己去探望墨萱时，她便是食着鱼肉馅的点心来着，当日她还嫌鱼肉腥，不肯多食，还是扶荷劝她多食的，墨萱为了腹中孩儿，便也只得吃了。如今细细想来，若是墨萱见了那鱼肉点心，只怕又要伤心，那对一个方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讲，实在是不宜的。 郑涟走过去，拿起那点心细细看了，掰作两半，“哟，司膳司的功夫还真是精巧，把鱼肉磨的这般碎，比之枣泥也不为过。” 邶如凑过去细细一瞧，只见那点心皮薄馅足，里面的鱼肉混着别的馅料磨成了泥状，是极其细碎的功夫。 有些讽刺的感觉袭来，墨萱初有孕时是何等风光，如今不过一日光景，墨萱便遭了这般的痛苦，恁的是谁也受不了的。 这宫中，风水轮流转的实在太快，教人猝不及防。冬日，便来的这般意想不到。 郑涟将那一盘点心递给了苓衣，担忧着，“虽说是鱼虾之物对胎儿有好处，可也实在是不能日日食了。”郑涟想了半晌，眉目中闪着一丝惊恐的光，旋即，她将那惊恐的神色压了下去，自顾道，“宫中事事谨慎，想来是不会弄差的。” 邶如听起了其中不对，追问着郑涟。 郑涟这才吞吐回忆着，“是我小时的事，我们家邻里有位太太，也是有孕时喜食鱼虾，可谁知他们家下人糊涂，竟掺了蟹肉进去。” 苓衣不解，“蟹肉有何不妥？” 郑涟想了想，“说是蟹肉寒凉，容易引发出血，那家太太身子本就不大康泰，所以到了三个月便小产了。”她啧啧叹息着，“也是可惜，也忒不小心了些，白白折了福气。” 郑潋开始不住叹息着，一直叹那太太是何等福薄，突然间，她目光中的惊恐又闪烁起来，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只拿帕子掩了嘴。 邶如亦会意，心中亦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虽说是宫中事事仔细，可难免不会有什么意外，有些事情未有经历，想起来竟是更加害怕了。 还是郑涟打破了死寂的气氛，“想必是不会的，司膳司事事仔细，这些又怎能弄错？” 苓衣咬着指头仔细回想着，“这一应点心之物，都是司膳司做好了送过来的，剩下的清粥之类，都是咱们小厨房自己熬煮的，不会差的。”她说罢，便欲将那盘子点心拿开。忽而，苓衣的面色亦开始晦暗起来，身子也开始轻微颤动，手上的点心也应声落地。 苓衣几是惊呼着，“小主平日里喝的粥，都是加了些熟鱼肉进去熬煮的，莫不是”她不敢再往下继续说下去，生怕会再次想起来可怕的念头，“不会的，这些都是尚食局送来的，说是些贡品，不会有错的。” 邶如问着，“那，鱼肉是何样子的？” 苓衣打开角落里的小柜子，仔细翻寻着，这才找出了一小罐子来，打开来给邶如看着，便是它了。” 邶如接过手中，定睛一看，是鱼干之类的事物，只不过是将鱼刺都剔干净了又磨细了复压成片的，一时也看不出不妥，却没由来的心慌起来。墨萱平日里并无不适，只是一味犯懒想睡，这原也不过是常事，太医又道她腹中孩儿一向安康，只是她又为何因摔了一跤而全然失了孩子？她曾与沁颜打听过，墨萱不过是脚下一滑，却被侍女扶住了的，摔的不应太重，当时众人慌乱，一时想不出来这许多，如今细细想来，怕是不简单了。 然而只是心中有些疑惑，全然未有证据，邶如只好恢复了如常神色，郑重嘱咐着苓衣，“记住，切记不可声张。” 那苓衣见邶如与郑潋皆是郑重端肃神情，便深觉不妙，也连连应了，“小主刚刚小产，怕是不能太过激动，这事情，怕要劳烦大人与昭仪小主了。”说罢，她便盈盈跪伏于地，严肃叩着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安睡觉【二】 墨萱并未有想象中醒来的那么快，待到邶如又重新熬了一碗白粥后，墨萱依旧没有醒来，邶如便将沁颜拉出了内殿，于令一侧配殿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 沁颜起初并不相信，可当她听了郑潋的话之后，明亮清澈的眸子亦渐渐多了复杂的颜色，夹杂着疑问与惊慌，瞳仁儿不住放大起来，“可是真的？” 邶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潘姐姐的一应饮食皆是尚食局提供的，咱们又素来小心。我只是疑心，既然太医说潘姐姐的胎一向安稳，那为何只微微跌了一跤便至如此？何况，当初姐姐与扶荷是扶住了潘姐姐的，那又为何至此呢？” 夜深时刻，四下里静的可怕，只余铜壶滴漏的声音嘀嗒响着，由着四方的安静被扩大成数倍，滴在心头，如同墨萱的每一点血泪开成的凄艳的花，每一点，都格外惊心。 殿内挂着的销金红绣蝙蝠如意纹牡丹锦帐上绽放着数朵娇艳的牡丹花，经着那烛光一闪，混杂在其中的金缕丝线便折射出其细密的光泽来，于幽暗昏惑中闪出略有刺眼的光，眼下的繁华锦绣，不知怎的，竟有了破败不堪的景象来。满眼的金光璀璨，在这伤心宫殿，都变成了黑暗无光的景象来。 沁颜闭着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要留下来的眼泪，“若是真的，大抵我便也知道是谁了，只是还要求个太医来才算稳妥。” 邶如知道，沁颜与墨萱的日子并不好过，至少远不及看上去那般风光，外人看来是荣宠万千的嫔御，可那荣宠，不过是一小点而已，细究起来，即便是能带来富贵，却也带不来安逸。只是这么一点，也是不能失去的，若失去了，只怕会活的更加艰难。 沁颜想了想，嘱托邶如道，“如今，怕是不能明着请太医来瞧，若是由我出面，怕是会打草惊蛇，这件事，或许如儿你来做，才不会引人注目。” 邶如当即明了，自己现下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官，自然有机会接触了别的女官，如此秘密进行，虽是劳心劳神，却是纰漏最小的办法了。“姐姐放心，只是怕要多费些功夫了！” 沁颜叹着，紧缩的眉黛下重重掩映着她的伤怀新色，粉黛盈盈，却也掩盖不住她的疲惫与愁容，既是为墨萱，也是为自己。 四周依旧是安静的可怕，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晰，伴着蝉鸣，格外荒凉。 有女人的呼喊打破了夜的静谧，划破了殿内最后的安静时分。 寝殿内，墨萱正独自蜷缩在床榻的角落上，手中狠狠攥着一个红色的虎头肚兜，眼中的泪珠已近乎干涸，唯有几滴在细微打转，却终究未有落下。 墨萱不复平日里的沉静和顺，她的发丝蓬乱着，泪水冲刷过后的面庞多了沟壑纵横，显了老态与疲倦。 她近乎发狂，摇着头，“不，不，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不见了？”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显出了凄异的笑容，“我的孩子，他不是还在么？” 扶荷站在一旁，想要扶住瑟瑟发抖的墨萱，“小主” 墨萱听见扶荷说话，面上复显了喜色，“扶荷，快去，快去，给我拿鱼糕来，我要多食一些，这样，我腹中的孩儿才会聪明健康啊！” 扶荷眼角噙着泪，“小主，您” 墨萱厉声呵斥，“快去啊！快去！我饿了，绝计不能饿了我的孩子去。快去！” 墨萱便如一只发狂的小兽，毫无理智可言，蜷缩在角落里，只要有人靠近便会颤的更加厉害，口中呢喃道，“不，不，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本来是好好的啊！”她怔住，复又笑起来，“钦天监的人说，我的孩子，可是极富贵尊荣的命数！他不可能离开我的。” 邶如见墨萱如此，心中更是多了酸楚，曾经年少时光，虽然偶有难度，却是从心中欢欣的，总角时刻的欢笑肆意，大抵便是一生中最安心的回忆，纯粹的欢乐。现下，锦衣玉食华帐宝镜，看似繁华珍贵，可当将一切都抛开之后，只剩下了无比的荒凉悲怆。 不过是初入宫廷，便是虎狼天地。未来，恐怕更是刀雨剑雪，然而，处于宫阙之中最低微一层的她们，却只能坐以待毙。 墨萱仍旧未恢复理智，这个平素胆小安分的女子，曾经满心欢喜地期盼着皇帝的荣宠，曾经雀跃地迎接她腹中孩儿的到来。她是那般温柔如水的人，一双眼睛永远如秋水沉静柔顺，滟滟随波，像是温和月光，总能教人看了生出怜爱之意。而今，这个姐妹之中性子最沉静的人，已经全然变了另外一重样子，疯狂，不安。 墨萱扯住了邶如的衣袖，“如儿，你说，我的孩子，他是不是还在？他是不是健康？” 邶如强忍着泪水，不想去回答。 墨萱见此，像是触碰了毒物一般地迅速撤开了手，复又向床榻的角落退去，“连你也骗我，你也骗我，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双手颤动着，捂住自己的头，几是咆哮，“不会的，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好似有疼痛感袭来，攀爬上了墨萱的头部，墨萱痛苦嚎叫着，将那个曾经卑微胆怯的自己全然赶走，展现着完全让人陌生的另一面。 邶如三人极力安抚着，足耗了半个时辰，才哄的墨萱睡下。 沁颜的面色亦是疲惫至极，黑眼圈已悄然挂在了面上，眼睛是似睁未睁，“如儿，潋儿，你们且先回去，毕竟你们是内侍局中人，留在后宫怕也不便，这里有扶荷和我守着，你们放心便是。” 邶如与郑涟自是想要留守墨萱，却奈何说不过沁颜，只得离开了万安宫，向尚仪局走去。 已然尽夜半时分，长街上空无一人，只余几座落地灯罩照出模糊人物影子，飘动而不安。 微微有些寒凉之意袭来，郑潋不觉道，“陛下真是狠心，也不来看看潘姐姐。” 邶如正欲阻止，却听得两个细微女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今儿个真是为难娘娘了！要安慰皇贵妃娘娘，只是娘娘与此事并无干系，为何不避一避风头呢？” 叹息的声音传来，“我是不想牵扯其中，可皇贵妃如此心虚，还不是因着当年的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安睡觉【三】 邶如听出像是哪个嫔妃的声音，心下怕有所接触徒惹了事端便扯了郑潋于一侧角落里躲着不出声，只等着那主仆二人过去才好行动。 那女人的声音疲倦而无奈，“你当为何潘顺仪会遭此不测？” 那侍女不假思索，随口而出，“还不是潘顺仪自己不中用，见陛下宠幸了杜美人自己醋妒而折了福气罢了！”那侍女的声音微有停滞，“莫非是” 女人环视着四周，语气中有着丝缕胆怯，“你自己知道便好了，左右是与我们无关的，咱们便看着好了。” 那侍女唯唯称是，二人行走了几步，至邶如与郑潋躲藏的宫门之前，幸得那宫门口灯火不旺，照不到邶如与郑潋，邶如与郑潋这才歇了一口气来。 因着烛光的缘故，那女子主仆二人虽看不到邶如与郑潋，邶如与郑潋却可清晰看见那主仆二人的样貌。邶如定睛，却是宸妃邵岸茗与她的贴身侍女容遂。 容遂有些不解，“其实奴婢不明，这潘顺仪即便生了皇子，也碍不着皇贵妃娘娘啊！怎的有人便这般心急，替皇贵妃娘娘出了主意？” 宸妃默然叹息，“为着前程，富贵险中求。”宸妃顿了片刻，“谁让潘顺仪林昭仪与张氏亲近呢？那张氏生的像谁，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那位与淑妃，哼，可是教皇贵妃吃了不少苦头啊！” 听得宸妃说出“张氏”，邶如心下里便知是自己，心中“噔”地一跳，如同被钟声惊醒一般，只是自己与后宫嫔御并无亲近利害，却不知为何仍旧卷进其中，当真是参不透。 如同雷鸣轰顶，邶如再听不进去任何言语，事实上，那主仆二人也的确没有任何言语，只默默走着。 连郑潋听了亦是心惊，“邶如，这怎的会与你有关？” 不是与自己有关，只怕是与自己母亲有关，只是为何，连自己亦是不知的。 那真是一个迷，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何般的存在，能够使得这宫中人人见了她那与母亲相似的容貌便能为之惊诧，能够使得尊贵如帝后贵妃都能因此不安，能够使得久居深宫的太后都想赐自己死罪。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悄然袭来，如同肆虐的藤蔓攀上心头的城墙，生出无数枝节，滴出细密冰凉的血珠，仿佛冻的自己四肢僵硬不能动弹，登时瘫坐于地。 有太多的事情教自己看不透，究竟因何她会使得尊贵万千的皇贵妃都能对自己上心，连带着墨萱都因自己遭祸，失了孩子。 长街上的风吹得自己瑟瑟发抖，仿佛要将自己置于寒冬腊月般，划过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成就触碰即碎的脆弱。邶如无力支撑自己起身前行，她仿佛可以想到自己母亲当年在宫中的惨状，又好像看到了自己在这宫中飘忽危险的未来，每深想，自己的头便如遭到了重击。 耳畔伴着风吹过，刮过自己面庞如大耳刮子一般刺痛，渐渐地，她的耳畔便只余风吹过的声音，连郑潋的关切都听的不真切。 郑潋扶住邶如，“邶如，你怎的了？” 邶如木讷地摇了摇头，那是自己现下唯一能做出的动作，她极想就此沉溺下去，极想一直在这长街，不用起身，不用前行，不用面对不知会从何处冒出来的危机哪怕不发一言，也比此刻安心。 吹来的风刮的自己面庞愈加感觉疼痛，如同割在心头的剃眉小刀，一寸一寸，虽小却深。 等到心全然麻木，沉寂的心却难得有了思想，哪怕如野草的藤蔓，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板上鱼肉，也有肆意生长他人不能阻止的理由，可姹紫嫣红下，未必是娇艳的花儿能够席卷天下，藤蔓亦可以占了满地，是那些娇艳的花儿恁地如何也比不上的。 如此想着，便也有了站起来去面对的动力，不是为自己，就算是为无辜的墨萱，也绝计不能就此沉沦。若是自己不出手，不仅是自己，甚至是墨萱沁颜，还有郑潋秋娘，都怕是会因自己而遭了不测。自己无辜，她们更是无辜，绝计不能让她们因自己而不顺，否则，便是置自己于不义。 邶如拂去身上的灰尘，以优雅姿态站起，那一刻，想要拥有权力的心再一次清晰起来，前所未有，比之从前的任何一刻都要强烈汹涌，没有权力，当真是会一事无成。 看着为自己忧心的郑潋，心头划过一丝暖意，有姐妹的温情，自己亦应该撑下去，至少，不能如今日一般牵连她们。 邶如捧了郑潋的手，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灼热，“阿潋，有些事情，怕还是要你走一趟。” 郑潋凑过自己的耳朵，听着邶如将自己心中萌生的想法脱出，面上多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转而，复归平静，点着头，“你放心，明儿个一早我便去。” 邶如于自己怀中抽出那青玉萱草纹的鼻烟壶，交由郑潋手中，“你只消说这是你于司乐司捡到的，想必他会明白的。” 短暂的黑夜对于邶如来讲却觉的无比漫长，那漆黑的一切，使得自己心中的恐惧愈发加甚，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恐惧担忧支配驱使，不安中夹杂着纷乱，看不到一点光亮，然自己只得前行，回首，便是死期。 好似京城漫长的寒冬，邶如终算是熬了过去，天刚亮，郑潋便怀揣着自己交予她的那青玉制萱草纹鼻烟壶前往了祐樘所局的清宁宫。 直到郑潋动身那一刻，邶如都是犹豫的，即便那日于药王庙前冰释，可终究是阻碍重重，他即将有自己的正妃，那与自己无关，怕是时光漫长纷杂，自己终究会被打磨的没有了耐心，不知时间过后，能够沉淀下的，究竟为何物。 可是，总归要试试才能知道的，若是连试都不敢，便真的是只能如这宫城上空四方的天一般局限了自己，终究是不愿的。细细想来，自己都有了染指权力的决心，又怎会怕与祐樘相拥的以后呢？何况，自己心中，亦早认定了他，也唯有他，占据着自己的心，一寸都离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安睡觉【四】 郑潋一路急急行至祐樘所至的清宁宫，然而事实却并非如邶如与郑潋想象的一般顺利，那守门的侍卫任凭郑潋如何说亦不肯放郑潋进去。 郑潋拿出邶如交予她的鼻烟壶，“这是我们张掌乐大人于司乐司捡到的，我们大人命我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中，求几位大人行行好，教奴婢见太子殿下一面罢。” 守门的其中一个侍卫似是有所动摇，不过片刻，便转了心意，铁青着面，“不可，太子殿下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谁都不可打搅。”那侍卫复想了想，“你若是真的有要紧物件要交由太子殿下，我们做臣下奴仆的，实在碰不得，姑娘还是过几日再来罢！” 郑潋愈发焦急，她心知此事重大，是拖延不得的，便跪下来苦苦请求着，努力挤出两行眼泪，以期能够打动那几个守门的侍卫，让自己少些等待。 那几个侍卫见郑潋哭的梨花带雨，到底有了不忍，然却终究是要谨受着法度，怕挡不住郑潋的娇柔，便狠着心将郑潋向外推搡，“姑娘别怪咱们，咱们也是按照主子们的吩咐办事，若是姑娘再于此喧哗，便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郑潋不死心，仍是想着以柔弱女子的形象让那几个侍卫能够开恩放自己进去，只是那几个侍卫奉了祐樘的命，都是心腹，自是能够经得住的，阴着面，更是用力将郑潋推了出越发远。 郑潋毫无招架，瘫坐于地，眼见无法，也便知费心无用，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踌躇间，却见一男子与一名侍从于清宁宫内殿出了来，一身绸缎富贵模样，她便只觉是祐樘，冲上前去叩了头，“奴婢拜见太子殿下，奴婢有要事求见殿下。” 空气突然安静起来，久未有来自“太子”的回复，连那几个侍卫呵斥的声音都突然消失在耳畔，好似一切都胶着凝结，静的让人害怕。 郑潋更是一头雾水，手心都沁出汗珠来，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偷偷仰望着那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 只一见，郑潋便腾地于地上起身，带着微微愤怒的神色，瞪着那男子。 竟人是撞她的文轩。 郑潋便想到，那个笑意连连毫无端正之气的纨绔子形象，那个撞了自己还言语轻佻的富家子，当真是教自己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 郑潋亦不知是怎的便有了勇气，语气登时强硬了许多，“周公子怎的在此？奴婢给周公子请安。” 依旧是轻浮的笑意，好似一丝也不像这宫中的人物，一双眼睛似绽桃花，虽是俊美，却是一点端正也无，不免教人觉着失了尊贵敬畏。 文轩看着面前故意摆出端庄样子的郑潋，笑意愈甚，连语气都越发轻佻戏谑，“怎么？方才不还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美景呢么？怎的见了本公子便这般端庄严肃了？” 郑潋只觉面色发红，灼热逼人，“奴婢不过是谨守宫廷礼仪，不敢僭越冒犯。” 文轩登时起了意，伸出手来轻轻掐着郑潋，“礼仪？我倒是不知，你竟也是受礼仪的人。本公子上次与你说的，你可考虑清楚了？” 郑潋看着文轩那笑着的脸庞，只觉嫌恶，却终究碍着身份，不得面上恭谨，“不知公子所说何事？” 文轩“扑哧”一笑，松开了手，轻轻拂了郑潋头上的碎发，“你当真不记得了？” 郑潋摇着头，“奴婢不知，还望公子明白示下。” 文轩叹着气，狠狠敲了郑潋的头，“你着丫头，不是说要做本公子的爱妾么？” 郑潋忙甩了文轩，忙地底下了头来掩饰自己面色的红涨，“请公子自重，慎言。” 文轩看在眼中，却难得生了意趣，或是难得见了这般活的随性洒脱的女子，即便她的性子全然禁锢在看似温柔端庄的外壳下，却也是与这宫阙里的大多数女子格格不入的，唯有她，活的真实，毫不虚掩自己。 文轩端详着面前略有愠色的女子，回想起她说的话语，这才想起她方才急切慌张，是要求见祐樘。但凡与祐樘有关，文轩必是得打起精神来的，不仅是重庆长公主府与祐樘清宁宫早就是荣辱与共，更是因着那十多年的兄弟情谊，从哪一寸来讲，自己都是不能掉了轻心的。 “你方才欲见太子殿下，不知是何事？” 郑潋见文轩难得用了正经语气，心中虽烦他轻浮无礼，却是知他可能帮自己见到邶如，所幸也收了愤愤怒气，“是我们家张掌乐大人，拣到殿下一物，要献还陛下。”说罢，郑潋从袖中悄悄扯出那鼻烟壶，交与文轩手中。 文轩知晓祐樘钟意邶如，虽只知晓是张氏，却已然猜了大半。他虽不喜祐樘因着对邶如的情谊而消沉数日，却亦知晓此事或许轻重，便也顾不得别的，回身复进了清宁宫。 邶如等了大半日，心却是慌乱不已，连带着演奏琵琶都出了不少错，惹得景司乐责骂连连不断。 倒是有着一同学习的小宫女素拓关切着，“大人这是怎的了？莫不是休息不好的缘故？” 邶如心早就不在此处，有所挂牵，自是出错更多，亏得素拓提醒才逃过了景司乐的责骂。素拓提醒着，“大人还是打起精神来罢，这过几日便是端午家宴，只怕陛下会着咱们演奏琵琶，陛下素来喜爱琵琶，大人若是弹的好，到时若是升上典乐之位，才能少些劳碌阿啊！” 纵是心有所乱，然而于权力到来的机会面前，却是可以使人支撑下去的，好似服了汤药，邶如也全神贯注起来，少了出错。到底，是要有更高的权位滋养，才可使自己能够守护住想要守护住的东西的。 等了许久，趁着午间小憩，才等来了郑潋满脸小心，轻声细语，“太子殿下说，要你去亥时三刻于宫后苑南角等着。” 亥时三刻，正是宫人侍卫交接换岗之时，有片刻空闲无人，宫后苑南角，只余一座年久假山，长年无人经过，自然更是万无一失。 他是这般细腻，连此等事情都想的面面俱到，这般微末心思，虽是不足道，却着实给身子带来了一缕温暖。心之所牵怀，不负相思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安睡觉【五】 待到亥时三刻，邶如一早换上了宫人们常穿着的紫色团领窄袖遍刺折枝小葵花的袄裙，时光荏苒，再次穿上这服色，已然发生了甚多的事情，足以教自己的心性转便了许多。 可终究在她心中的阿轩面前，自己是没有变的，彼此展现给对方的，仍旧是最初年少时的单纯模样，不是伪装，只是不想教他看见自己活的辛苦而担忧。 唯有争气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有守护心中的阿轩的能力。 不知彼时的阿轩，是否如自己想的一般相同。 夜晚的宫后苑，此刻宫人侍卫们因着换守，不是不在岗位便是贪睡，丝毫未有注意到那南角的假石山后，两个相拥的身影。 祐樘眼角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如儿，你终究是放心我的。” 邶如掩了祐樘的嘴，“阿轩，我如何不放心你，从始至终，我都信你。” 拥抱愈紧，暖意便愈多，那是两颗心互相贴近的温度，真切的暖，不掺杂一丝的杂念。他的语气仍旧是温暖如春风，不改呵护的声音，“你找我，莫不是有麻烦？” 邶如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想了半晌，方缓缓开口，“不是我有烦忧，是有人烦恼。” 的确是这般，按照宸妃的说法，皇贵妃之所以会将墨萱与沁颜视为眼中钉，除了因她二人博得圣宠优渥，还是因着她二人与自己亲近的缘故。而自己，亦大抵是因那“金氏”的缘故，可唯有她自己知道，那令宫中人人谈之色变的“金氏”是何人，她以假的家世瞒了过去，可她自己心中全部知道的，即便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何等的女子，却是能够想象的到，自己母亲，于这宫廷，经历了何等伤怀之事，才能命陨不知所踪。 终是隐瞒不住的，可若是教祐樘知晓，自己的母亲，与淑妃之死有关，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不知他们二人的关系，又会如何。 她终是不肯冒险的，若是说出去，恐怕一切都不会如自己预想一般发展，那小心维系的关系，也会如裂帛。 不是自己不愿坦诚，实是不敢冒险，眼前的温润男子，在自己心中，已有了莫大分量，若是离了他，只怕自己会发疯。 纠结的心思缠绕着自己，使得自己的心顿生涟漪，那于心头想过的话语，行至唇边，都化作烟尘，无法说出。 浓浓关切之情挂在祐樘那如玉面旁，蹙着眉，“如儿，你是怎的了？莫不是你遭了什么烦忧？” “我” “你安心便是，即便出了天大的事，我都会帮你摆平。” 他越是关切，自己心内的愧疚不安便越多一分，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所幸，便避开此事。 “阿轩，别的事，我不便告诉你，你也莫去问了。” 祐樘沉思片刻，语气尽是坚定，“你若不想说，我不问便是，你想做什么，我尽力助你。” “阿轩，事情太过复杂，我只能告诉你，潘顺仪的事情与我有关，我绝计不可袖手旁观，轩哥，希望你能帮我。” 丝毫未有迟疑的回复，“你放心，我必会助你。” 他不善说出多么刻骨誓言，总是于自己面前将“你放心”挂在嘴边，可唯有这“你放心”是最能够令自己安心的言语，比之任何的汤药都要有用，至少邶如清楚，他不会欺瞒自己，是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可是面对这般的男子，自己却是不能坦诚相待的，心中隐藏了，面色便也失了自然。 虽是夏日，夜晚的风拂过，却依旧是有些微冷的，一丝一缕，吹散发丝。 祐樘轻轻理了邶如鬓边细碎的发，手指温和划过，如同绸缎般呵护备至，他永远是这般的暖，即便他在宫中是出了名的谦和，可对自己的那份暖，邶如是能够感觉出来的。祐樘对自己，是多了一分真心情谊在里面的，他视自己为珍宝，是一生的良人。 邶如心中暖意翻涌，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暖意，她感受的到，祐樘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披在了自己身上。 “虽是初夏，可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小心凉着自己。” 邶如犹豫着，可眼下情形，是容不得自己拖延的，她定了心，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小包展开，那里面是墨萱宫中熬粥时加入的鱼肉干子，“阿轩，潘顺仪是我姐妹，如今她遭祸，非是天灾。我们人微言轻，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我只求你，能够悄悄的查查潘顺仪的饮食脉案，看有无差错。” 祐樘有些微微吃惊，目光掠过一丝迟疑，旋即，又复归平静温和，“你放心，两日后此地，我再知会你。” 祐樘看着漆黑夜幕，闪着点点繁星光亮幽微，描绘出月夜画卷，闪过换岗宫人们的劳碌身影，他理了理邶如身上的袍子，将自己怀中的那青玉鼻烟壶交还邶如手中，“我已吩咐了我宫中的人，以后你若有事，便只消拿着这鼻烟壶，他们便会明白的。天色不早，你且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便从清宁宫传出了太子突发头风疼晕过去的消息，连太后都惊动起来，太医院更是遣了五六名太医看诊祐樘，连着司药司亦遣了女官医女来带着药材守着一旁。 皇帝素来对祐樘不甚关心，可此刻见着祐樘遭着病患，又兼上前两日的失子之痛，却难得生了舐犊之情来，而当皇帝于内殿听了太医说无法立时缓解祐樘疼痛的话之后，登时暴怒起来，厉声呵斥，“你们太医院的医术倒是越发精进了，前个儿潘顺仪的胎没保住，今个儿太子小小头痛都无法缓解，朕倒不知，你们太医院镇日研究医术，可是研习到天上去了？不能救治太子，不能救住新生皇儿，要你们何用？” 那太医本就劳累伤神，见皇帝暴怒更是又添了十分害怕惊惧来，忙磕头如捣蒜，“陛下恕罪，实是太子殿下头风靠药物缓解无法立时见效——陛下您是知道的，臣等亦是尽了全力的啊！” 皇帝愈见烦躁，急急喝了口小桌上的茶，却因太急烫了口，抓起那描金瓷茶盏便往地上的猩红毯子上一摔，登时间，碎瓷片便铺了满地。 那太医更是吓的不住叩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安睡觉【六】 太后劝阻着皇帝，“皇帝这是做什么，樘儿的病你是知道的，哪次头痛不要自己扛着？难道次次都要呵斥太医么？” 皇帝这才想起来，原来祐樘头风发作之时自己甚少陪在他身边，却不想他病症发作，是这般痛苦，连药石都无效。便不自觉生出许多愧疚自责之意，多了几分父亲的慈爱，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祐樘，目光少有温和起来，连着问那太医，“朕不是一直命你们太医院好好养着太子的身子么？怎的竟又发作？” 那太医战战兢兢，声音都颤了许多，“回禀陛下，太太子殿下的病，一直一直都是陈章大人瞧着的，这臣，臣也不知啊！” 未等那太医解释完，皇帝便斥道，“放肆，朕是教陈章去南京几日，难道你们太医院便一个人也没有来看顾太子么？” 那太医心知皇帝前几日吩咐太医院不必为太子专配太医，只消有病症再去瞧便可，日常的身子调养，只需等陈章回北京再行，他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生怕惹怒了皇帝，只继续磕头，连着额头都开始红肿起来。 一旁的太后见皇帝如此，忙起身劝解着，“皇帝切莫恼怒，你这般，教樘儿听了只会忧心。”太后朝那太医挥了挥手，“你且先下去。” 那太医如蒙大赦，连打着千儿去了。 皇帝面上才显出几分懊悔的意味，对着太后道，“母后，儿子是不是错了，儿子只一心想着淑妃的事，却全将这些怒气加注在祐樘身上。” 太后轻叹，这般的话，皇帝是说过许多的，只是皇帝父子之间的关系，早就是三尺寒冰，偏生的祐樘又是个倔强的，与他的母亲淑妃如出一辙，更是令皇帝深绝嫌恶。这般的父子关系，早就难以缓和，偶有微融，亦不过是暂时，如何能劝住？太后怔了半晌，想起许多事来，劝着皇帝，“皇帝也切莫自责，当日淑妃是过了些，可到底，樘儿他无辜。” “可儿子” 太后接过皇帝的话，“且慢慢来，总能够的。陈章听说已在路上了，再快些今儿个晚上便能回北京。” 皇帝不假思索，“那便教他回京即刻进宫，朕多些赏赐给他便是了，太子的身子，是该好好将养的，不然，又如何能继任宝位呢？” 太后这才稍稍放心，“陈章素来伺候樘儿，哀家是放心的，倒是为难他舟车劳顿一路辛苦。” 皇帝低声，“能为樘儿效力，倒也算他的福气。” 太后面上赞着，心中却想着怕皇帝再度与祐樘起着冲突，又兼想到墨萱失子，自己又少了一个孙儿，不觉便落了泪来，“樘儿这般倒也罢了，只是潘顺仪这孩子才失了孩子，皇帝你倒是应该去看看。” 皇帝也自懊悔，“儿子知道，到底是儿子无德，失了皇儿。” 等到皇帝走后，太后便一直守在祐樘身旁，看着沉睡的祐樘，不觉露了慈爱宽和，“这孩子，身子总是七灾八难的，难为他了。” 一旁的齐老老宽解着，“太后也莫伤神了，这两日您为着潘顺仪的事伤心，现下又为太子殿下担心，您该多注意身子才是。” 太后摇摇头，“这宫中多难，哀家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事情太多，总脏了眼睛。”太后顿了顿，瞳仁儿中闪出了愤怒的光，“只是她们也忒胡闹了些，净弄些不干净的事，伤了阴挚，伤了哀家的孙儿。” 齐老老低着头，“太后慈心，也该多指点才是。” 太后语气尽显无奈，她伸出手抚着眼角的纹，“哀家有什么指点的，只消不太过而伤了皇帝便可。至于妖妇，自会倒的。”太后看着祐樘，见他连昏睡都蹙着眉，更觉心疼，伸出手来轻轻抚着祐樘的眉，“这孩子，连睡觉都都这般愁容，是该多累啊！” “你且盯紧些，别教她们再生出事端来。” 等到太医陈章回到北京城进了宫，已然是夜半时分，皇帝特令解开宫钥，因此，便惹得阖宫惊动，皆道太子病重，惊动皇帝都忧心。 如此，便是避开了六宫的疑心，更是避开了安喜宫的疑心。 待到陈章为祐樘施针后，祐樘那头痛，方缓解了大半。 一旁的安顺有些愤愤不平，嘟囔着，“殿下也忒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一整夜不睡，可不是要犯头风么？” 祐樘轻笑，虽是一夜未睡惹的头风发作，却是值得。不然，他这一举一动皆是风景的清宁宫，是无论如何也不得探找邶如的事情的，那么邶如托付与自己的事，也便无法完成。 事实上，他有着另外一重心思，虽是悄然埋于心底，却是总要发芽。 而当陈章验看那墨萱宫中的鱼肉干之后，面色是惊变不定，犹如乌云阴翳，祐樘便知道，墨萱失子，竟真是。 果然，陈章放下那鱼肉干，依旧是一脸沉重，“回禀陛下，这鱼肉干中，混了轻微的麻黄，若是久食，会使人头昏欲睡，时日若长，便会夺人大半性命。所幸这里加的不多，得是数月日日吃食，才能见效使人昏睡。只是臣不知，这东西，是殿下从何处弄来的？” 祐樘正色，“陈大人，本宫素日待你如何？” 陈章当即跪下，肃然道，“太子殿下待微臣恩重，当年师傅获罪，若非殿下央求太后力保，微臣怕也不得存活。殿下有何吩咐，臣定当竭尽全力。” 祐樘下榻亲自扶了陈章起身，宽解着他，“好了，这话你总说，我都记着。”他看了看那盘子上的鱼肉干，只觉的恶心无比，“这东西，是潘顺仪的吃食。你进宫路上怕也听说了潘顺仪的事。” 陈章点头，“是。只是臣倒有些好奇，潘顺仪虽身子不十分顶要康健，可也不虚，怎的至于怀胎二月便能流产呢？”陈章有些迟疑，想起那鱼肉干，这才惊呼，“是，有人下药。” 祐樘点头，“至于是谁，只怕你我都清楚，只是这具体的，还要劳烦大人来查。悄悄的，别打草惊蛇便是。这怕是对咱们有大用处。”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安睡觉【七】 待到夜晚亥时三刻，祐樘便将所见全盘诉于邶如，而邶如听此，是出超意料的惊诧，气息都不稳起来，直捂着胸口，眼中都沁出泪来，“是我害了潘姐姐，是我害了她。”说罢，邶如复又靠在祐樘怀中，鲛泪不断。 祐樘温柔安抚着她，亦不敢多说了些，只不断轻轻抚着。 邶如十分激动，几要喊出来，“是皇贵妃，定是她，我都听见了的！宸” 未及邶如说完，祐樘便捂住了她的嘴，“好如儿，即便你知道，也万不可说出来，这是宫中啊！” 邶如眼中泪珠簌簌而下，像是止不住一般，由着祐樘为她拭去再多也无用，忽然，邶如挣开了祐樘，似是发狂，“不行，不行我得去求见陛下，我要告诉陛下。绝计不能教潘姐姐白白遭祸。” 祐樘当即伸出手抓住邶如，“如儿，你且清醒一些，那东西，是外域的贡品，即便查出来父皇也会因着外邦的面子而搁浅的。你即便是去了亦不会有好结果的，更何况，以你的身份，恐怕是求见父皇也不得的。” 邶如听此，连目光都黯淡无光起来，“难道，我便不得为潘姐姐报仇么？皇贵妃那般我” 这下，连祐樘亦是叹息不断，语气中尽显无可奈何与寂寥，“我们能如何，那人是万千尊容的皇贵妃，咱们能如何？仅凭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证据，难道就能成功么？” 邶如摇着头，心中早就是纷乱如杂草堆砌，根本理不出头绪，冷笑着，“难道我们便不能奈她何么？可此事宫中着实找不出第二人来，唯有她，昔日林姐姐与潘姐姐得宠时便” 祐樘目光坚定，如同最坚硬的金刚石，一丝退却的意味也无，能够戳穿一切的力量，“如儿，我知道你与潘顺仪姐妹情深，只是你可曾想过，若你贸然说出，你们可有十足把握？” 邶如摇着头，身上的紫色服色愈发称的她面色无奈，只余游丝般一星半点的血色，“我们怕是不能，只是阿轩，难道在宫中遭人陷害，便要默默无声么？连反击都不可？” 祐樘的语气变得陌生起来，很少有这般的强硬，他紧紧抓住邶如的肩，“你得记着，凡事都要时机，一击致命才最是最好。这宫中，若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便只能等，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对你有利，等到所有证据加起来足以砸死一个人。你才好行动，否则，你便会处于劣势。记住——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真相，最缺的，是让人人都能信的真相，更是让陛下相信的真相。” 邶如有些一知半解，抬头仰视祐樘那张端正的面庞，便已全然明了。即便他温和如斯，骨子里都掩映着那不为人知的心酸悲楚。他对皇贵妃的恨意，大抵应该是这宫中最多的，失母之痛，如何能够释怀？那么他都能忍，自己亦得忍住，绝计不能未报母愁，倒搭了自己进去。 想及此处，邶如便有些暂时释然，眼下，唯有等待。等着查出母亲当年之事究竟如何，等待查出皇贵妃与母亲当年之事的关系，等待查出淑妃之死与母亲之事背后的玄机，这是自己眼下唯一能够做的，也是必得先做的，否则这以后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像是那此刻宫后苑中微弱的烛光火焰，纵使小心翼翼，却依旧不知会何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散，一星半点地展现着最后的凄艳与光芒。 一片风声中，吹得祐樘衣角微有飘起，他今日着一件墨色的暗纹夔龙团纹袍子，于稀薄月光下，更显得他消瘦憔悴，似是裹在那袍子里似的。然虽是这般，他身上散发出的贵气却是不减分毫，即便他总是温温和和的，却也足够高贵入云端，所谓的帝王风骨，大抵便是如此。 “阿轩，我知道，你头风发作，是因着我的缘故。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祐樘弯曲着一双眉目，好似月牙儿，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呵护宠溺，“就是因着你，我才会大费周章，宫中人多，耳朵也多，我不会让你承担一点风险。你是我的女人，自然要由我朱祐樘来护着，哪怕费些力气，也是值得的。” 墨萱受到冷待的迹象，是从五月初一开始出见端倪的，宫中人人皆道皇帝去探望过墨萱之后，从万安宫内殿传出女人细微的哭泣声音以及皇帝的愤怒呵斥声音，然后皇帝便满面怒气出了万安宫。此后，万安宫中便再无了皇帝的身影。人人皆道墨萱今日的情形，像极了当日的贤妃，当年贤妃的悼恭太子早夭，贤妃便也是如此伤怀，惹了皇帝厌烦，至今皇帝都不常去探看贤妃，只余节庆方能勉强走个过场说上几句，亦不过是面子上的往来。 而单看如今墨萱的情形，便当真是如当年的贤妃一般。甚至比之贤妃还要不如，至少贤妃是四夫人的尊贵地位，仅次皇贵妃之下。而墨萱，不过是顺仪，是连请太医瞧病都要请旨的低阶嫔御。 邶如郑潋与沁颜来探望墨萱时，墨萱便独自一人枯坐在床榻边的角落上，连个侍候的人都无，殿内静的可怕，唯余袅袅氤氲而起的香气昭示着，此处并非是死寂，尚有生机。 墨萱便如同一片破败苦槁的残叶，只剩下一星半点的生气，面色白如漂过的宣纸，连嘴唇都是发白的，没有动作言语，活脱脱如一个被人遗弃的木偶，经受着风雨璀璨打击，却说不出声来。 她那一双如秋水的瞳仁儿已然干涸的可怕，流不出一滴泪来，目光呆滞，华采奕奕早就不复存在，独自发着呆，根本未有留意殿内的动静。好似这华光溢彩，都与她无关。 三人安慰劝说，亦是全然无用，墨萱只如听不见一般，蜷缩着，呆坐着。 许久，方听得墨萱缓缓说出口，“是为娘的对不住你，孩子。母亲该注意些的，怎的便教你还未来到这世上看一眼便去了呢？是为娘的不中用，连累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安睡觉【八】 这般的日子，持续到了端午，墨萱一直闭门不出，整个万安宫都是如透明一般的存在，遗忘于阖宫中诸人的脑海中。 到了端午家宴，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偏巧宴席正设在外面，虽有亭台遮蔽，却少了欢喜景致。 因着墨萱失子的缘故，皇帝早就默默不乐，皇后更是称病不出，墨萱亦是早早请示了不出席家宴。皇贵妃精心操办的宴席便因着皇帝全程阴着面而丝毫不显喜庆意味，缓歌慢舞，丝竹凝绝，都化为了悄然的叹息，陪着皇帝一同伤怀。 皇贵妃着一件嫣红色花草云纹圆领吉服，下身一件桃红色撒花织金镶边绫裙，本是极其喜庆的颜色，更衬的她笑意盈盈，端起桌上的雄黄酒，“陛下，今儿是端午，妾身敬您一杯。” 皇帝疲惫神色不减，却仍是举起了酒杯，只是浅酌一口便也放下。 太后见皇帝闷闷不乐，愁容更甚，带着劝慰宽解的语气：“皇帝，这过节时日，好歹也得乐一乐才算。” 皇帝叹息着，“儿子教母后担忧了，只是潘顺仪近来失子，儿子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太后谈问着：“那潘顺仪还未走出来么？” 皇帝不做声，一双眼睛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贵妃见状，面色勉强挤出了极其真切的愁容，“太后娘娘不知，潘顺仪慈母之心，自然是要伤心一阵子的。” 太后本就不喜皇贵妃擅宠跋扈，只狠狠剜了一眼皇贵妃，轻呵道，“旁人倒也罢了，只是哀家记得，皇贵妃你也是失过孩子的人，哀家还以为，你得感同身受呢！” 皇贵妃被太后反驳的说不出话来，面色上多了难堪神色，却是不敢发作的窘促之意。 皇帝只望着一眼皇贵妃，并无其他言语，依旧是不乐。 太后继续说道：“那便是潘顺仪的不对了，她虽然失子伤痛，却也得顾及皇帝才行，岂不知皇帝也是伤痛么？”太后轻睨了下首的皇贵妃，“倒应该学学皇贵妃当年，忍着失子之痛，一心侍候皇帝。” 太后眼下之意，便是拿皇贵妃当年失子之事讥讽。当年皇贵妃中年得子，却不想千辛万苦求得的皇子突然夭折薨逝，皇贵妃虽伤心欲绝，却不过一月便又重得宠爱，当时是为宫中传奇。如今墨萱与之对比，不过是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后最为平常的表现罢了。 可那不过是得民间普通妇人才能有的平常表现，放在这宫城，即便不是如皇贵妃一般失了孩子后迅速复宠，却也得对皇帝婉转笑意的，绝计不能太过伤怀，像墨萱这般，是最不讨喜且最罕见的做法。 太后继续安然说着，好似一阵风吹过的淡然痕迹，“再过几日，便是朝鲜使臣进贡的日子了！前几日说要广选淑女为太子选正妃的事也要提上日子，既然潘顺仪不能教皇帝开怀，这后宫里也没个可心人。哀家看，也该给皇帝选些美人来了。” 彼时邶如与一众女官一齐侍立在宴席一侧外围，虽是听得不真切，却也能够听出要给祐樘选妃的话来，陡然一惊，好似倾盆的冰雪寒水都倒在了自己头上，将她浇的寒意彻骨，瑟瑟发抖。 好似外面的小雨都便大了起来，伴着电闪雷鸣，一点一点敲击碰触自己那冻的脆弱的心。 终究是要到来的，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可真正自己直面之时，仍旧是难以面对，那种感觉，就像是沉睡美梦之中突然觉醒，打碎了所有的美丽的幻想与期冀，不再安睡，突然惊醒发觉。 只见席上的祐樘缓缓站起，躬身行着最标准的礼仪，神色庄穆，“谢父皇皇祖母，只是儿臣有一请求。”他顿了顿，神色更加庄重，“仅是选妃，儿臣希望只选了正妃便可，无需多选，儿臣还年轻，理应将心思放在治学与孝顺上。” 皇帝低沉着声音，听不出喜怒，“这话你是曾说过的，朕都记着，你放心便是。” 太后亦赞道，“是了，只是依樘儿所说，更得好好选了正妃才是，必得是万里挑一才好。” 祐樘站在桌前，仍是躬身行礼之态，皇帝见他如此，忙命他坐下，祐樘便谢着恩落了座，那落座的一瞬间，四目相对，彼此都有着万千的情谊在里头，是说不尽的分量，虽是一瞬间，却足够沉重。 大抵祐樘这般的言语，是祐樘最后的反抗，那是他作为一个太子，能够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后一点言语权位的分量。邶如心中是有那么一丝期冀希望能够听到祐樘亲口说“不”的，可那也不过是一瞬，自己心中早就知道，自从自己当上女官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毕生的所求，定不会如愿。 记得幼时，她尚是豆蔻，便已然对那一夫多妾是极为不解的，她想不出来，为何那万千的花颜，要围着一个男子转？为何女子便要对男子卑躬屈膝，为何男子可以随意纳娶别的女人，而女子只能忍气吞声？这些都是她所不解的，她甚至不明白，为何人们口耳相传中的皇帝后宫，会有如此多的女子？难道千百年来，竟没有一个皇帝是对他的心上人完全一心不离弃的么？ 她的娘亲笑着，“傻孩子，自古便是如此，帝王家，皇帝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女人呢？”她娘亲都不禁有些伤感，“自古理学便道人伦纲常，女人，是要从属于男人的。——那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是从血缘上的姨母，只是邶如自小便养在姨母姨夫膝下，早就认姨母姨夫为爹娘了。 邶如还记得她曾天真赞叹道，“可是娘便不是如此，爹爹最敬重您，从不敢惹您生气，亦眼中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她娘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那是邶如在邻家富贵太太身上瞧不见的神色。 直到现在，邶如都想不通，为何这千百年来，竟没有一对帝后，是彼此全心不离弃的，一对都没有。 犹记得小时曾许过的愿望，“小女只愿能嫁与一心之人，能够时时尊重我，小女亦敬重他，他毕生只与小女一生相守。如此，小女便满足。” 如今想来，那终究只是个梦。虚无缥缈间，只是蓬莱仙山上的一个虚无影子，空有着如杨妃下落一般的美丽幻想，到头来，只是不切实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安睡觉【九】 这般的愿望梦想，在那年少时分，是遭到了邻家富贵小姐们不解的。彼时邻家的大多小姐，大多许下的愿望是能为人妻房，受夫君一世敬重，产下嫡子，做好当家的大太太。至于日后的夫君纳妾——大多是祈求妾室安分，或者是妾室生不出孩子来。那些小姐们，是最标准贤淑的女子，附和礼法纲常对天下女子所有的要求与幻想。 大抵这便是大明大多数的女子的命运，或者说是最好的命运。 很快，皇帝要广选淑女的旨意便下了来，传到宫城中各处，皆泛起了不小的涟漪，激起千般的风浪。 这般的消息传到万安宫来，入了墨萱的耳中，便激起了墨萱更加激烈的反应。 寝殿内的大半陈设已然被摔的粉碎，每走一步，都有瓷器碎片的痕迹。 墨萱近乎呼喊着，“陛下，陛下他不会的，我们的孩子才刚刚去了，陛下他怎么会要纳新人呢？陛下不会的。”她拼命摇着头，苍白的脸上尽显怀疑与绝望，一丝血色也无。 如同秋日里的落叶的最后挣扎，墨萱将自己身侧的最后一件瓷瓶砸个粉碎，那是她最后的疯狂。 邶如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个曾经怯懦胆小的女子，眼下正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出现于自己面前，出乎意料的疯狂，展现着她心中美好的希望全都被撕裂的伤怀与绝望。 她的侍女扶荷于一旁焦急劝慰着，“小主，您切莫如此啊！选淑女是法度使然，陛下他心中，是有您的啊！” 墨萱冷笑一声，那惨白的脸更显无力与病弱，“陛下他心中有我？”像是疑问，也像是自嘲。 一旁的沁颜早就忍不住掉了泪珠来，沁颜是最端庄娴静的人，此刻亦不免生出了悲凉的感觉来，连连忍住泪安慰着墨萱，“是，好妹妹，陛下他心里是有你的，他到底是在乎你的。”沁颜眼珠流转，看着依旧满面悲怆的墨萱，补充道，“你瞧，因着陛下觉着你伤心，特意给了你婕妤的位分，是陛下觉着对不住你的缘故啊！” 墨萱凄楚一笑，那颗压在心头的最后一颗稻草叶轰然落下，如同疯狂盛放的凄艳的花儿，展现着最后盛大的容颜，一点一点，血色的璀璨荣华。 墨萱愈加显出绝望无所依恋的神情，“在乎我？婕妤的位分么？当真如此么？呵呵，陛下何曾将我放在心上过呢？陛下不过是拿我当做一只听话的猫儿狗儿罢了，他又何曾真正有那么一点对我上心呢？他不过是看我怀了孩子罢了，呵，婕妤，难道我失子之痛，是一个婕妤就可打发的么？陛下啊，您当真就不顾及咱们的孩子么？陛下啊，你可知，妾身是花了多久，才喜欢上您的啊！” 这般的绝望言语，邶如一听便知，恁的是如何也不能立时教墨萱从中走出来了的，如此绝望，是死了心。 心死了，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罢，像是那冬日里花盆着的花朵，根都腐烂，便也不会继续发芽了。 邶如仍有些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儿时姐妹会落的这般狼狈模样，不相信她会被这宫阙重重影子折磨成这般模样，那是曾经多美丽天真的一个人啊！ 拼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邶如正色道，“姐姐，难道你就不想查出是谁害你么？” 沁颜早在一旁扯了邶如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邶如却只是回应一个坚定眼神，既然已然心死，便可重生。 墨萱顶着邶如，四目相对，都不眨眼，许久，方又如发狂一般，指着邶如，“是谁？我是想知道，可是邶如，你知道为何你与潋儿会无故进了浣衣局么？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说罢，墨萱便坐在地上拍手大笑，“呵呵，这宫里，谁都斗不过那老妇的！” 郑潋素来机敏，听出其中端倪，便忙地将扶荷请了出去，并嘱咐她不要多声张。 邶如本想告诉墨萱饮食之事，却不想自己倒开始惊慌起来，那份鲜血淋漓的真相，好似又离自己进了一步，每次那有关母亲的传闻出现，自己的心便会被戳上一刀，流淌沁滴出血泪。 墨萱见邶如怔住，更是大笑，“你瞧，你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吧！她就是这般，害人还需要理由么？邶如，你可知，你的容貌，你的秉性，甚至是你的琵琶技艺，都是那老妇难以忘怀的梦魇，你的存在，对于那老妇，是最可怕的回忆。” 邶如已然来不及去细细分辨墨萱话中的真假，整个人都感觉是发空的，这般的真相，自己大抵是推测过的，只是远没有亲耳听到别人说出口这般撼动心灵，一阵阵刺痛传来，好似自己已全然失去了感觉。 沁颜愈发惴惴不安起来，那倾城国色上多了窘急的意味，远山连黛勾勒凸显出她的惊慌不安，愁容满面宛若西子自视。 郑潋亦早就被惊住，看见沁颜如此倒是回神过来，问着沁颜，“林姐姐，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沁颜向后退几步，连连摇着头，鬓边簪着的红玛瑙赤金缠丝金鸾步摇在她的面庞侧打转，透着阳光闪烁，愈发显出她的困窘急迫。沁颜连连挥着手，“不，什么都没有过。” 墨萱凄厉笑出声来，“邶如，我都知道的，那日你来我这里，将你的贴身绢子落在我这里，后来我无意中知道，你那帕子上绣的兰花纹，是陛下最喜爱的兰花纹样。可是那兰花纹样，是这宫中为数不多的。” 一颗心几欲从自己胸口跳出，邶如更是心乱如麻，难道自己母亲之事，竟真的要完全展现于自己面前了么？这是自己祈求多时的结果，不，不知怎的，邶如现下已然不想知道那真相了，甚至是开始抗拒，她怕无法接受，怕自己的母亲真的是与皇室有着瓜葛，怕那真相一旦撕开，会是永远不能愈合的创口。那才是自己无法接受的，还有，她怕母亲真如传言一般，与祐樘生母淑妃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这般，便是要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安睡觉【十】 墨萱并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从自己的妆盒中找出那锦帕，轻轻抚着那上头的兰花纹样，“这般的纹样，是十年前陛下最心爱的样式。我听一个宫女说，十年前，陛下有一心爱女子，是宫中女官，可那女子是恁的如何也不肯侍奉陛下做嫔御的。因着这事，皇贵妃极为不爽，后来太子殿下的生母淑妃薨逝，便查出是与那女子有关，那女子力陈清白，便上吊自缢了。可是陛下竟从未忘怀过那女子，连着皇贵妃都失宠了许久。那女子是皇贵妃最怕的人，宫中亦人人都不敢提那女子，可那女子即便无名无姓留存于宫中，可也着实教皇贵妃吃了好些苦头。呵，真是痛快，想不到那尊容万千的皇贵妃，竟也有这般不堪的回忆，她也有敌人。呵！” 墨萱已然疯狂，泪中带着点点笑意，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可是，我从未想过要与她争宠啊！她为何要处处针对我，害我心气不畅，失了我自己的孩子!” 邶如听此，更加深信，墨萱说女官，自己的母亲亦曾做到过尚食之位，且她曾听齐掌衣说过，自己母亲确实是因为淑妃之死而被牵连其中。可又怎的会真的与皇帝扯上关系？皇帝竟中意自己的母亲？那简直比霹雳还要震撼，原来真相竟这般可怕，当自己想寻找的事情一层一层剥开迷雾的外衣展现于自己面前，竟这般可怕，倒真是如此不堪，她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竟会这般。 不，不，那定不是自己的母亲所遭遇的事，邶如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继续听下去，极力想将脑子放空。 可即便捂住了耳朵，墨萱的声音亦是如惊雷一般响遏的，经由耳朵传到自己脑中，像是要将自己撕裂一般。 “我原以为，只要在这宫中安分守己，便可以享一世的清闲，哪怕只是当个低阶的嫔御也可。”她看向邶如，“呵，如儿，你与我原是一样的，你也不曾害人，可你落入浣衣局，是因着你的容貌。你知道么？你的容貌，像极了当年陛下心中日思夜想的女人，也便像极了皇贵妃害怕了数年的女人，瞧你的脸，都值钱啊！值钱到她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想要用你的命来换，可你与我，又何曾害过人，何曾招惹过她啊！” 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让邶如觉着自己好似置于虫蚁洞穴，任由虫蛇吞噬，连口中都多了苦涩的味道，却是有不可言说的分量压在自己头上，气都喘口气不均匀。 一旁的沁颜与郑潋见邶如面色发紫，便深知事情不妙，忙去扶住邶如，替她拍着背匀气。 墨萱见此，双瞳中如闪出火焰一般，灼烧着旁人，亦灼烧着自己。她笑的愈发肆无忌惮与疯狂，“邶如，这下，你便知道为何你会遭了祸吧！都是那个老妇害的，都是她。” 看着面前疯癫无壮的墨萱，邶如亦不知怎的也失去了理智，亦如墨萱一般笑道，“姐姐为我着想，却不知是我害了你。我早就觉着皇贵妃对我不怀好意是因着我容貌的缘故，可你不知，皇贵妃正是因着咱们走的近，才想尽办法要除了你。” 墨萱眼中闪出一丝疑惑的光亮，微微怔住，“你说什么？” 邶如挣开沁颜与郑潋，向着墨萱的方向走去，“姐姐，你可知，为何你会于有孕之时如此嗜睡？” 墨萱向后退却，越发闪了惊恐的颜色，连摇着头。 邶如见她如此，略有停顿，犹豫片刻，旋即缓缓说出口，“你怀孕之时素爱食对不对？连日常的清淡小粥都要拿鱼肉干子熬了是也不是？” 墨萱瞳孔一瞬间放大，“不，那是外域进贡的贡品，是陛下独赐予我的，说是朝鲜王室新行的吃法，怎的会有问题？” 邶如狠狠一笑，“可是姐姐别忘了，这东西在进你宫中之前，可是由尚食局保存的，你可知道，这里面掺了麻黄！那麻黄，服用多了，你就会常感疲惫嗜睡，若是时日再长些，就会神志不清，形同疯癫。” 墨萱连连摇着头，以此来掩饰自己心内的慌张，“不，不，这是陛下赐给我的，陛下怎会如此？” 沁颜忙地扶住因激动而乱颤的墨萱，柔声安慰着，“萱儿，并非如此的，是” 墨萱一把抓住沁颜，眼中早已沁出好些泪滴，“是谁？姐姐你告诉我，是谁？” 沁颜无助地看着邶如，眉头亦紧锁着，她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生怕本就身子病弱的墨萱再次激动而发生什么后果。 邶如亦有犹豫，然也不过一瞬，便也硬起了心肠，墨萱若是这般沉寂，只怕不久便会遗忘于诸人眼前，到时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境地，实是不利的。再三权衡下，她方说出口：“那姐姐可知，掌管六宫大权的，是何人啊？” 墨萱呢喃道，“能掌控后宫大权的，只有皇后娘娘与那人了！皇后娘娘向来和善，从来不在圣宠上多费心思，那么”墨萱眼中射出一股凌冽寒光，“是她，一定是她，她见我与颜姐姐得宠，又忌惮如儿你的容貌，便想着除了咱们其中的一个。”墨萱捂了自己的头，呆立原地，片刻，她回过神来，却是更加没了理智，“不行，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求陛下给我做主。我要让陛下彻查此事。” 邶如三人慌忙拦住墨萱，郑潋最为机警，忙把住了墨萱。墨萱本就在病中，力气虚弱，此刻便是半步也不得行了。 墨萱眼泪终是止不住，倾泻而出，“怪不得我总爱睡觉，原来是早就着了人的道了！”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腹部，声嘶力竭，“孩儿啊！母亲不该睡如此安然呐！有人想害你母亲都不知道啊！是母亲没有看顾好你啊！是母亲不好，是母亲不谨慎，母亲不该睡的如此沉啊！” 这般的安然睡眠，轰然觉醒后，便成了滴血的遗憾，时刻戳着自己的心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淑女【一】 墨萱倾泻而出的眼泪很快便收住了，不是墨萱不再伤心，而是墨萱已然觉出恁的是再多的眼泪也无甚用处，只会教她白白伤神，放着孩儿冤死的事情而自己毫无作为，那才是对不起她作为母亲的身份，更是对一个幼小生命的亵渎。 而几日后，便有一个小内监轻轻叩开邶如的房门，递给邶如一张小纸条。邶如问那内监是何人，那小内监只摇摇头，低声道，“大人，您看了便会明白的，小的也只是按照主子的意思办事。” 邶如疑问道，“主子？” 那小内监不复回答，只恭敬行了一福，“大人请看吧，小的也自是不好说些什么，大人看了便会知道我们主子是何人了！”说罢，那小内监便快速跑了。 邶如解开那纸笺，只见那上头赫然写着有力的几行行楷，待她读起来，不觉为之一颤，字字戳心。 那上头的语言，远比那字体本身更有分量，那上头隐藏的真相，都是血淋淋的，滴在心头，愈发悲凉。 邶如远想不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可以如此被那肮脏龌龊的手段夺走，简直是超出了邶如所想到的极限。 那不过两个月的胎儿，却被人用上了这般精巧的心思，甚至是只有绞尽脑汁才能想出来的手段，于玉手翻覆间，便可以轻易夺了无辜幼小的生命去。 蟹肉性寒，若是有孕妇人久食之，则会有寒损母体之虞，虽都是海味，可若混在鱼虾之内，效果却是截然相反的。墨萱孕中听从太医之言几乎每餐必食鱼虾，日常点心亦都有鱼肉馅制成的，若是掺了那么一星半点进去，虽不会立即发作，却足够导致墨萱内里渐渐虚了起来，连着鱼肉干子里的麻黄可使人神情疲惫，更是会教旁人以为墨萱孕中反应激烈，腹中之子定会康健无虞，更是人人不会起疑，害起人来，更是肆无忌惮。再并上墨萱那日心气不顺，上轿失足一滑，更是将所有的疑点摆脱的干干净净，也倒真是想足了办法，才会如此。 至于是何人传递消息，邶如心中亦是有数，她只托付过一人，那是自己最放心的人，所传递过的消息，自己是信的过的。 他总是对自己如此上心，自己所央求过的事情，他都定会竭尽全力给办好，即便已然查了许多，他仍旧会深查，亦总会有些自己想不到的手段，或许这是他做为太子的最后一点优势，那个没能给他带来亲情的温暖的身份，那个没能给他带来高枕无忧的身份，终归是有点用处的。 可是想到及此处，邶如便不免有些担心，即便祐樘可以查出此事，可若是露了马脚伤了他可就不好了，如今他身处危楼千丈之地，若是不慎，只怕会碎为韲粉。若真如此，则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了。 当墨萱听到这些言语之时，却是沉着安静的可怕，她只是淡然泡了一壶西湖龙井，加了两颗酸梅进去，快速喝了那自己桌上的红花牛膝汤，然后抿抿嘴，“这药真是苦，苦到我舌头都没了感觉。”她继续道，“可是无论再苦，都是我这个不中用的母亲应该受的。” 邶如有些怔住，眼前的这个曾经怯懦安然的女子，如今已全然陌生了起来，那另外一幅面孔的显露，让自己猝不及防，好似一夕之间成熟的果实，虽是人人所期盼的，却总多了一分让人惊诧的意味。如同墨萱快速走出失子的伤痛一般，是意料之外的迅速。 五月的天气，暑气已然渐渐占了上风，如同一团流火逼近，灼热至极。而宫中景致，亦是又变了一茬，许多花朵也渐渐开放，合欢藿香并着蜡菊姜花等等各色花卉，开的明艳欢快，数多中鲜花开放于灿烂骄阳之下，无需风送，便也能问道香气阵阵，引着蝴蝶飞过，成就万千风情。 这般的美景，足以让人动心摄魄，因此六宫冷待的景象，随着墨萱现身于合欢花丛中祈祷而随之结束。 不过半月的功夫，皇帝便总能看到墨萱拖着尚疲惫乏困的身子跪在螽斯门下为自己的孩子祈祷，为皇帝福寿祈祷，她的感情是那么的真挚，于她那娇俏面庞上绽放，更多了可怜楚楚之感，而螽斯门一侧的宫角上，伸出了几枝合欢花枝，那合欢花本就轻盈，经风一吹过，便落了好些在墨萱那柔顺发髻上，更添小女儿娇俏。 虽是墨萱仍在月中恢复不能侍寝，皇帝却去常常探望，如此一来，皇帝宿在后宫的时日便也多了下来，连着墨萱都沾上了光，并着同沁颜一届选上的新晋贵人齐氏金凌与宫中几位老人也沾了不少光，便也有了雨露均沾之意，直教人分不出谁宠谁低来，饶是盛宠如皇贵妃，都不免叹道，“这般的雨露均沾，却是与陛下不来后宫没什么两样，几个嫔妃都幸了，却是一个也不宠也差不多。” 苑展福在地下低眉顺眼宽慰着，“娘娘放心，这十日里虽说是将近来嫔御都召了侍寝一遍，可仍旧是娘娘侍奉最多，咱们娘娘的恩宠，可是神仙都夺不去的。” 皇贵妃虽喜奉承，心里却是知道的，越发郁闷不安起来，“只是陛下近来总去探望潘婕妤，莫不是陛下发觉了些什么罢？” 一旁的丽清低眉笑着，“娘娘真是说笑，不过是潘婕妤失子，近来有狐媚了些，将陛下的魂勾走了罢了，至少她这身子，经此一折腾，怕是得恢复着三四个月才好。” 皇贵妃仍是不放心，探问着，“可打探清楚了？当真无甚纰漏？” 丽清确认道，“娘娘放心，那尚食局的小月，早就了解了，只说是回家路上遇了匪徒害怕再进不得宫——左不过是个养鱼虾的小宫女，即便事发也不会惹了什么大波澜，还能不牵连家人，也是幸运了。” 皇贵妃绕了绕自己手上大拇指上的一颗白玉扳指，“那便好，她也算无辜，所以本宫便尽力保全她的家人只一样——别露了咱们的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淑女【二】 丽清于一旁取了一铂玫瑰薄荷脑油，递给皇贵妃，“娘娘用些罢，提神的。” 皇贵妃打开盖子，闻了一闻，“倒是新奇，平日里也是用的，只是这次的薄荷的冲味不重，闻着也温和一些。” 丽清得意道，“咱们娘娘是宫中最尊贵的，自然东西也要最好的，内侍局的人，怎么敢不上心呢！只是娘娘也忒善心了些，小月能为娘娘而死，是她的福气。娘娘又何须介怀呢？” 皇贵妃幽幽一叹，轻轻蘸了一指玫瑰脑油，于太阳穴上抹了开来，“小月也是无辜，只是本宫想要确保本宫的安然，便也得狠了心来，至于她的家人么——既然不过是耳聋眼瞎的老夫妇，本宫也乐得帮衬，也是积德。” 苑展福低头称是，“娘娘慈心，自然福佑。” “福不福佑倒也罢了，只是近来宫中妖魔实在太多，乱了心神。” 丽清轻笑，“这些小人物，还不是要看娘娘的面。” 皇贵妃浅笑，随手抽出鬓边的一只玉雀累丝钗，轻搔发丝，“不急，等咱们陛下选了新妃再说。” 大选淑女的旨意，是第三天便下诏的，邶如便知道了，自己的祐樘，终究是要娶妃了的，或许两个人，已经开始愈行愈远了。 她与他在这宫中唯一的回忆，只是在宫后苑那方小小的地方，那时，她不知道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只当他是自己的阿轩，她将自己的心全部交付于他。甚至她曾以为，自己儿时那择一人厮守白头的愿望，竟会真的实现，那份自己从小的愿望，并不是遥不可及飘渺游荡于天际的梦。 而如今看来，所谓的一双人，根本无法实现，帝王家薄情少恩，荣华尊宠，金缕玉食，锦绣掩映下，不过是一个一个失了情感的魂灵，即便是祐樘这般，只怕日后身在高位，怕也会渐渐失了本性。帝王家的男子，或许不是男子，只是高高在上的主位，等到所有的情谊都消弥殆尽，那个曾经温情脉脉的男子，只会是在金殿端坐的威严宝相，不会再发出任何的情感，去以一个帝王最完美的姿态出现于自己的面前。 便这般罢，若真等到情谊消弥，温情不再，所期冀的一切，只会愈加飘忽。真正消失时，则只剩下荒凉。还不如就此收手，存留一丝细微的回忆，也算是对自己对他都有些念想，至少彼此心中，永远会留一方地，那个有些欢喜的地方。 这般想着，心中便也淡然了些许，若是全无期待，则也少了些失望，少了神伤的时间。 真正让邶如深觉无望的，则是三日后从家中传来的书信。 不过是寥寥几语，却看的邶如胆战心惊，只觉的那书信有万千的重量，自己的手都持不住的重量，任由那书信飞落地上。 本该是温馨无比的家书，此刻却全然失了它本该有的温度，邶如从中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只想着将它撕个粉碎，好似如此，自己便可全然逃避开来，不受纷扰。 那信上写到，自己的姐姐张雨兮也要参选淑女，并且是要参选东宫之列，请邶如好生照顾着，以求张雨兮能够顺利些入选。 张雨兮自然不是自己的亲姐，可自己早就认姨母姨夫为亲生爹娘，更视雨兮为亲姐，视姨母的两个儿子张鹤龄张延龄为自己的亲弟。自然，他们一家亦是对自己极好的，从未视自己为外人，即便骨血上不是十分亲近，心中亦早就是一家了的。 只是这次，邶如却感受到了无助与苦寂，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苦涩到自己已然深觉一人的孤寂，好似偌大的宫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前行，就连给自己温暖的祐樘，都已然要离她而去，只剩下她一。 唯一能够与她相陪的，是郑潋三人带来的姐妹之情，以及秋娘对她的信任相伴，除此之外，这宫城中，竟是一点温度也没有的，寒冷的如冰窖，冻的彻骨。 那信上道，雨兮本是与自小的青梅竹马孙伯坚定了婚的，张孙二家本是世家，虽说雨兮与孙伯坚之间并无实在的男女相悦，不过是自小相伴的玩乐之情，可也算的上是一对佳偶，婚后也定会一生顺遂，雨兮享受着当家主穆的尊贵。 还记得邶如曾经为此叹息，孙家家大业大，无一位孙家男子是没有纳过妾室的，只是雨兮回之温婉平和一笑，“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不过的，只消他真心尊重我，让我掌管当家大权，自然不怕妾室越过我去的。” 只是信中说，孙伯坚突生重病，以致婚事延期，雨兮亦因此而被纳入征选之列，并被抽中，参选东宫嫔御。这一双佳亲，也便得一句唏嘘而终结。 这般的人儿，最是娴淑柔顺，柔的如一股水似的，自有着千般风情。她符合着国朝礼教对女子所有的要求，有着精巧的琴棋书画技艺，端正无所消怠的仪态，柔和平静的性子，以及略识得几个字却不致才气外露的标准“德行”。邶如想不出，周围还有哪个人活得更像古书上的贤妇，她是如此完美，完美的挑不出一丁点儿女德上的错误，这般的女子，是自己在列女传上才能看见的，若非雨兮为自己的姐姐，自己实在不会相信，这世间，会有这般的女子，完美的如一则故事，寻不见甚么错处。 可真当这般的女子闯进了自己的生活时，邶如仍旧是无所适从的，因为这女子，会有那么一丝出现于祐樘生命的可能，即便这只是微渺的可能，亦足以教自己心惊万分无所安睡，成就自己深刻的梦魇，久久踟蹰不能去。 只是自己却没有阻挡的想法冒出来，这是自己家里来的书信，她即便不会帮助却也不会阻拦使绊，自己做不到完全抛却亲情，却也割舍不得与祐樘的男女之情，一切便看天意，等着上天决定是否要让雨兮入主清宁宫的惠庆殿，这才是她能否做太子妃的昭示，而不是仅仅凭借自己的一人之力所能决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淑女【三】 而广选淑女的旨意，亦在宫中某些地方掀起了一阵波澜。便比如皇后是欢欣自胜，而在祐樘的清宁宫则是无人敢提及，却在清宁宫中所有人心底都播撒下了惊悸的种子。究其起因，不过是殿内侍奉的一个小内监喜滋滋地向祐樘道喜，却遭到祐樘劈头盖脸的一顿申斥，“全然将喜色挂在脸上了，天恩所赐，本宫是要感激的，若是要教别人看出你这得意，岂不是要遭祸了？若是再教本宫知道你这般，你便自己先去宫正司领一顿板子再说。” 因着这般，清宁宫诸人都不敢松懈，个个提心吊胆。谁也想不出平时温和无比的太子殿下，为何会突然间会如此严声厉色，如同换了一副面孔，连文轩都不觉惊奇，“怎的如此动怒？” 祐樘长声一叹，语中尽显无奈叹惋，“表哥知道我的，虽说是应了的，可我心中” 文轩亦是惆怅不已，颇为担忧，“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这是陛下下的命令，陛下能为你选妃，亦算是对你嘉奖补偿，若你闷闷不乐，只怕是会教陛下寒心。” 祐樘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表哥还不知道我么？我又怎能轻易放下呢？” 文轩开始闷闷不乐起来，“身在王侯富贵家，情谊，只会是穿肠毒药，越是深情，则越是牵绊多甚，若是一往情深，则是一刀毙命。”文轩轻叹了声，“自古，便是如此，咱们本不得情深的。帝王家，更不该如此。” “只是你放不下也得放下，你心中是有天下的，万不能因此而将你多年心血付之东流。况且”，文轩补充道，“我等既与皇家有关，便注定了要三妻四妾的，你若真不舍，大不了日后登了宝位再把她纳入后宫好好宠着，给她贵妃之位，也不算亏。” 祐樘凄然一笑，“她定不甘心为我妾室，我曾说过，这一生，便只是她，再不会有别的女人。” 文轩只觉语塞，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祐樘，只得默默相陪，任凭滴漏报日暮。 许久，方听得祐樘幽幽一叹，“表哥，你说帝王家，当真便不能一双人相长久么？” 如此，连文轩都触了情肠，语气亦不似方才般舒缓，多了几分惆怅，“自古以来，贵族男子便注定是要如此的，哪有什么情谊长久？” “只是我实在不愿，你瞧着陛下的后宫，美人是多，孩子也多，可有几个是真心的呢？一帮人围在自己身侧，可到底都不是真心的，无非是为了荣华权势，有甚么呢？” 祐樘语气越发沉郁，“况且母妃，便是死于后宫之争，妻妾之斗，当真是百害。” 一如祐樘所言，后宫之内，从未有风波平静之时，有时一点小小的举动，都会招致火光盈天，成就灿烂花火。 最能够牵动祐樘神经的，则是昭淑明德的皇贵妃的居所——昭德宫。 那日下午从昭德宫传出的皇帝旨意，则是教祐樘更加深觉惊诧。 曾经被贬为上林监丞的李孜省，竟然一夜之间被拔擢为礼部左侍郎，一时间风光更甚。 彼时祐樘正与文轩下棋博弈，听及此言，惊的手中一盒棋子全然翻落于地上。 安顺一边蹲身拾拣，一边连连提醒，“殿下可切莫动色，陛下这会子正传召您去乾清宫商议要事呢！” 仿佛有极其沉重的大耳刮子打在自己面上，火辣辣的疼，能将皮肉撕裂开来，“父皇这是何意？这是要打我的脸么？李孜省他明明。” 安顺忙跪劝着，“殿下可莫再说了，陛下怎的会不重视您呢？陛下可要为您选妃来着啊！这可是上上荣宠。” 祐樘冷笑着，“上上荣宠么？难道这上上荣宠便是父皇他要抬举李孜省与万妃，还要借我的口说出来么？呵呵，父皇可当真是看的起我，他要封李孜省便封好了，何必还要如此对我？” 安顺愈加害怕，“殿下可别再说了，若是教别人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经着安顺劝解半晌，又有文轩于一旁宽慰，祐樘便也定了神来。——到底，他不是鲁莽冲动之人，他一早便知道，既然身居高位所要享受荣华富贵，便也得忍得常人不能忍之痛苦。否则，自己所要想坚守看护的东西，便也会瞬间消散。 他恢复了往常的坚定神色，用尽最沉稳的语气，“安顺，传辇轿，既然父皇传召，本宫去便是了。” 宫中辇轿极快，那几个车夫又深知是皇帝传召，更是不敢怠慢，一炷香多一些的时间，便也到了。祐樘自己于远处下了肩舆，只见有一女子背影直直跪在殿外，一袭粉色衣裙，好似轻盈落花拂过的轻柔和畅，与这眼前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有如一抹生命的亮色，划过乾清宫辉煌却无所生机的天际。 祐樘缓缓走近，却是熟悉身影，他用着平和无波澜的语气道，“儿臣给杜娘娘请安。” 杜鹃神色略微有些疲惫，却也仍旧是温和一笑，“太子殿下有礼了。” 祐樘发问，“不知杜娘娘跪在这里是为何，可别跪坏了身子。” 杜鹃冷冷一笑，“太子殿下说笑了，我来这里，与太子殿下您来这里，怕是同一个缘故呢！” 祐樘自是知道的，比之自己，杜鹃更是想教李孜省快些归魂，如今皇帝下旨意擢升李孜省，她自然是更加不安的了。有丝缕同情攀爬而上，转瞬，在祐樘看见杜鹃眼角流出的泪滴后便转化为一丝厌恶嫌弃。 她可是为了争宠，能够用尽一切办法之人，这般的风情万种，实在是自己所不屑的。 祐樘想要讥讽，却到底也不愿自降了身份来，“杜娘娘说笑了，儿臣前来，是受父皇之命，并非为了李大人与杜娘娘之间的过往。” 杜鹃面色劇然惊变，猛地一看祐樘，便将自己发髻上的一只海棠花饰八宝步摇都惊动，直在面庞打转，刮花了她的花容粉面。 杜鹃伸出手指，直指着文轩，咬紧牙关半刻晌说不出话来，任由那步摇珠子打在自己面上。 许久，杜鹃方大笑着，“好哇！好哇！我原以为，太子殿下会同我是一样的意思，却不想，是我自想岔了，太子殿下，原不是传言中的正直贵重。是我看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淑女【四】 杜鹃越发激动，面色急促而不安，“难道太子殿下便这般孝顺么？陛下想要什么，您便如此迎合么？” 祐樘不去看杜鹃的神情，任由她呼喝躁动。 杜鹃见祐樘如此，复挺直了身子，喊道，“陛下，妾求见陛下，妾的家人死的冤枉啊！陛下！”杜鹃复又重复了几遍，每次都越发凄厉，仿佛鹃啼猿鸣般的凄惨悲凉，发出一个女儿的哭喊伤怀。 侍立殿外的梁盛见祐樘走近，忙地迎了上来行礼，“殿下可是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 祐樘扶起梁盛，“先生客气了，日常相见的，怎的用的着呢？不知父皇召见，有何要事？” 梁盛面色凝重，眉目拧成一股乌云，摇了摇头，正色道，“殿下快些进去罢，陛下他自有要事。” 祐樘登时分晓，吩咐身后的安顺，“你且在外面等着，本宫进去拜见父皇。” 进了殿内，只见香雾缭绕，萦绕在殿内落地的鎏金铜兽香炉周围，浓烈的椒兰香气有些微呛，然而饶是如此浓烈的气味，却仍旧掩盖不住那背后的薄荷脑油气味。 祐樘当即便知，皇帝是该如何烦躁，然而这般的烦躁，并不是因为自己。 吹过枕边的风，往往最是舒服柔顺，不带一丝的刺儿，于皇帝而言，最是温柔和畅的乡。因着此般，即便皇贵妃万芷辛提出的要求不符礼法国规，皇帝亦会尽力满足，一如当年力排众议废了吴皇后的中宫之位，甚至不惜搬出先帝“遗诏”。 祐樘相信，皇帝定是知道当年“遗诏”之事，那是深宫之中最为低贱的“真相”，皇帝不会不知道，只是皇帝宁愿麻木蒙蔽自己也不愿睁开眼去探寻那真相。皇帝终究是厌弃了吴皇后的。一如数年以后，皇帝是如此厌弃自己的母妃，连自己的母妃临去都不肯见上一面。 强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适，祐樘恭顺跪下行礼，“而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帝只翻着书，也不看祐樘，“起吧。” 待到祐樘起了身，皇帝方缓缓递给了他一盏茶，低沉着声音，“新贡上的茶叶，你也尝尝。” 祐樘谢了恩浅酌一口，却是实在尝不出那茶叶到底是何滋味，只余冰凉苦涩萦绕划过自己的喉舌，使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皇帝问道，“怎么？味道如何？” 祐樘本就无心去细尝那茶叶，然天恩所赐，自己是只得去回话的，便只得胡乱寻了赞美之词，皇帝素来不喜苦涩之茶，想必此茶定为回甘清甜之味，于是道，“御贡的茶，定是极好的，入口回甘，香甜无比。” 皇帝冷哼一声，带了些无奈，“你倒是谨慎，也极懂朕的心思，只是你若太过懂朕，便难免蒙了自己的心神。” 祐樘忙地从座椅上起身跪拜，低头道，“儿臣是陛下的子嗣，父亲喜爱的，儿臣自然是要了解熟识的。父亲喜爱，儿臣不敢记不得。” 皇帝轻叹一声，又吩咐了戴怀恩添了殿中的苏合香，方缓缓看了祐樘一眼，略带着叹息，“行了，你起来罢，你是太过谨慎，朕又如何不知。” 祐樘方起了身子，却听得皇帝说了一句，“只是朕倒想知道，是朕的茶叶苦，还是你心里苦？” 祐樘如遭雷击，竟不知该要如何去回答，又何况自己起身未完，一时间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复跪下，“儿臣不敢。儿臣纵使大胆妄为，却也不敢犯了这般的死罪。” 皇帝也未接这话茬，许久，方转了话锋，“你可知道，朕叫你来，是因为何事？” 祐樘又如何不知，只是天威面前，自己只能是不知的，因此他正色道，“儿臣愚钝，不解父皇心意，请父皇明白告知。” 皇帝随口“哦”了一声，“只是你方才还说做儿子的，要体察父亲的心意，只又为何，会不知朕是何意呢？” 祐樘心知此为皇帝刁难试探，这般的话语，早就让皇帝说了数遍了，任凭自己如何说的滴水不漏，皇帝亦总是能寻出个把错处的。这是帝王指摘，自己是不能如何。换句话说，只要皇帝认为此为错，则便是错。 然而数年的磨砺，祐樘早就不是那个曾经天真无知的幼小孩童，深宫浸染多年，自己早就会如何应对了，反正一切只看皇帝心意，并非真的是由自己的话来决定。 虽如此，也得极小心才是，如此才能少了那么几丝的危机袭来。 祐樘得体施礼，“父皇误会，皇家之内，儿臣是臣，臣子，自是不敢随意猜测主君心意的。” 皇帝即来了趣，随意道，“那你又为何知道朕喜欢什么茶呢？” 虽是随意，却在其中有不可言说的分量，祐樘是一点也不敢大意的，只迅速在脑子中想了回话说辞，将其组成得体之语言。 祐樘不卑不亢，“日常喜好，本就是作为儿子应该知道的，而父皇能在政事殿召见儿臣，那便必定是政事了。” 皇帝面上终是多了几丝赞许的意味，“你倒真算是聪明了些。”祐樘低垂了头，也不说话，只保持着最为谦卑的姿态。皇帝方阖上书道，“朕教你来此，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的看法。” 祐樘躬身道，“天下之事，都是陛下做主，儿臣不敢妄自谈论。” 皇帝不耐烦道，“无妨，你是太子，这国朝的日后江山，是要交给你的。” 祐樘这才略定了心神，只听得皇帝说道，“朕教你来，是因着李孜省之事。不知你怎的看？” 祐樘自是不满，亦深知此为皇帝试探，自然加倍小心了起来，只一味推辞不肯言语，即便皇帝重复多次教他说些见法，他也仍是只淡淡回了一句，“父君尚在，国事定为陛下所定，儿臣不敢擅专，否则为不忠不孝。” 如此这般，连皇帝不得追问了，只挥了挥手，“罢了，罢了。” 殿外传来杜鹃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陛下，求您体恤妾身啊！妾身父母去的冤枉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淑女【五】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头，带着无奈怅惘，“你听听，朕可是要头疼的。” 祐樘看着那禁闭殿门，即便重重金木掩映，却仍旧可从出探出其后的无奈伤悲，幽幽悲凉凄怆，自己却是有一些欣喜，压着欣喜之色，沉着道，“杜娘娘怕是有事要找父皇，儿臣怕是不当在这儿了。” 皇帝沉郁道，“不用，朕实在不想见她。” 祐樘也不答话，此时此刻，沉默是最好的选择与回答，是一个臣子的卑贱谦卑，时刻低着头显现自己的低微。 “你可知，朕为何不想见她？”皇帝问道。 祐樘摇了摇头，此等可以随时燃烧的话题，便是烫手的山芋，自己是不愿意去接的，亦是自己不能去接的，只要自己去接，怕是不知会有何事在等着自己，本就身处地狱，更要谨慎防范危机困惑，否则自己数十年深宫浸染便是虚度了。 殿内香雾越发多了，萦绕成蓬莱梦境的飘忽高远，自然也让人觉得异常寒冷，祐樘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宫之事，儿臣本就是不晓得的。大抵是什么寻常之事。杜娘娘是儿臣的长辈，儿臣怕是得劝劝父皇见一见杜娘娘了。” 皇帝随意抽出一只狼毫，随意在花叶宣纸上划了墨痕，一如他纷乱的心绪，“是因着李孜省，她父母死的冤枉，只是李孜省也” 未登皇帝说完，祐樘却已全然明白，皇帝言下之意，是李孜省之事他是铁定要做了的，哪怕其中有着确凿无疑的证据，然而在威势君权下，一切的召令，都如上天神意，是不可更改的东西。 皇帝继续道，“前些日子朕身子不大舒服，多亏了李孜省拿出了祖传的灵药来进献，否则朕也不会身子好的快些。” 不过是平常的几句话，却仿佛教祐樘置于数九寒冰之中，从脚底到头发都冻的冰脆。皇帝哪里是因着李孜省献药有功，不过是帝王权势的理由脸面，想要如何，在皇帝眼中，便是公道真相，并非自己人力所能更改，作为臣子，自己只能以最低姿态展现臣服恭顺，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所有。 “依照国朝利律，有功当陟，有错当罚，父皇已然有了决断，儿臣不敢置喙。” 仿佛有冷汗从自己背后缓缓流淌而下，使自己倍感不适。然而如同在冬日面前无能为力的蚁虫，自己只得默默忍受着一切。 皇帝略略点头，带着似赞非赞的意味，“到底这么些年，你终究是有些长进。 祐樘屏息片刻，“儿臣受父皇教养，不敢不有所提高，不则便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了。” 皇帝未回祐樘之话，只挥手呼叫梁盛进来，“你出去告诉杜美人，朕知她无辜，只是她必得识大体。不则她再哭闹一次，朕便降她一阶。你与戴怀恩，便扣一个月月俸！” 梁盛额头上冷汗不住掉落下来，心中更是凄惶，只得唯唯道，“是，老奴遵旨。” 待到梁盛出殿，皇帝语气一转，幽幽探道，“再过几日，朕给你选的淑女们怕是要进宫了，只是朕却是忘了，不知你对太子妃，有何喜好要求啊！” 祐樘低首行礼，“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儿臣婚事事关国体，想必父皇早已有定数，儿臣只消静候就是了。” 皇帝语气略有停住，如同盘旋在半空中的氤氲香气，久久停滞不能散去，虽只片刻，却足够教祐樘生出凄惶的危机感来，那一点一点，都在敲击碰撞着自己的脆弱心灵，是自己心内戚戚惴惴。 突然间传出了皇帝低沉的声音，“罢了，朕知道了，你便先回宫去罢！” 祐樘这方纾了一口气，仿佛躲开了掉落悬崖的危机，重新拣了一条命来的劫后余生的欢喜，面上却仍旧不改沉着颜色，唯唯行了礼离去。 出了殿门，祐樘登时便转换了眼色，皆变为宣纸一般的惨白，丝毫不带着血色，成就一副骇人模样。 安顺惊的音颤，“殿下，您这是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 守在门外的梁盛见祐樘如此，亦急急迎上前去扶住祐樘，“殿下怕是累着了，还是先回去歇息罢！” 祐樘长吸一口气，定睛看着殿外的满目花团锦簇，终是勉强定了心神，挥了挥手，“梁先生，我无妨的，倒是您，这杜娘娘” 梁盛本就心内担忧，此刻更是将担忧之色全然挂在面上，“老奴多谢殿下关怀，只是老奴无用，徒惹陛下伤心。” 祐樘宽解着梁盛，“先生侍奉陛下多年，自然知晓父皇脾性，若有什么，自是亲近之缘故。”他环顾四周，“无论如何，先生与戴先生的辛劳，我都记着的。” 梁盛深知祐樘的意思，心中自是明了，忙道，“殿下待咱们，都是顶好的，咱们也时刻记着的，殿下您放心就是。” 殿外渐渐风起，尽管已然夏日，那风穿过长长的街巷却教祐樘感觉有些微凉，看着风中掉落的些许花瓣，心内更是不愿继续在殿外徒耗时光，便匆匆与安顺回了清宁宫去了。 杜鹃回到自己的清音阁，将自己发髻上的乌木簪子随意卸下，掷在圆桌上，瘫坐于坐墩上，犹是梨花带雨的景色不减，任由泪珠浸湿素服，开成破败的花朵，仿佛能够沁出血来，是触目惊心的极致景象。 侍女束梅紧忙去沏了一壶茶给杜鹃递上，“小主喝些茶罢，也是劳累一天了！” 杜鹃轻拭自己的泪珠，却是愈擦愈多，仿佛倾泄而出的瀑布般，教一旁的束梅看了都急出眼泪，劝道，“小主，您切莫如此伤神啊！陛下他或许只是一时受了蒙蔽，到底陛下是在意您的啊！” 杜鹃哭喊着，“在意我？陛下若是真的在意我，便也不会如此打我的脸了，”她哭声更甚，“只是我的父母何辜，陛下为何要教奸人得意啊！难道我父母的命，便不是命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淑女【六】 束梅于一旁急切劝慰着，“小主切莫如此，身子要紧。” 杜鹃哪里肯听，只一味拭着泪珠，许久，方是如梦初醒般，急急抹干了泪珠，与方才的柔弱娇媚截然相反，带着些许恶狠狠与坚定，“哼，我是不该如此，若我这般，岂不是要教人白白看笑话了？” 束梅这才略有舒气，“只是小主，您有又作何打算呢？这陛下，显然已是生了气的，若是您再” 杜鹃长叹一口，犹如花落秋风的无奈，柔情无依划过，转而，便是罂粟的美丽狠绝，“怕什么？位分掉了还可以再提，陛下不是说，我若再去哭闹，便罚戴怀恩与梁盛么？我有什么怕的，自有人替我着急。” 接下来的三日里，杜鹃必会每日知乾清宫外跪求哭闹一番，其结果便如预想中的一般，杜鹃从美人之位，连降数级，成了淑女之位，然皇帝却不忍将杜鹃的分例衣食减到淑女的位分上来，除了夺回之前的赏赐外，一切供应如旧，只是名位上的事情，以及，要多行礼。 虽有惩罚没了赏赐，却在一众宫妃里掀起了不少的波澜，能够以淑女之位享受美人份例已经是恩遇了，自然不会再有人去在意杜鹃到底会过的如何，只是一众非议又开始四散流传，皆道杜鹃是如何受皇帝看重，以至于犯了大错也无甚惩罚。 流言便如悄无声息的夏虫，不觉间便冲进了清宁宫中，惊了一众人。 安顺便是绘声绘色地向着祐樘讲着如此种种，说罢他还展露着得意的笑，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意味，“杜氏是活该，陛下虽说是要将美人份例上的东西留着，可没了日常的赏赐，她那些份例，怕也是不够活的，不过是徒有一个恩宠的美名罢了，其实内里啊！是不成的。” 祐樘斜依在暖炕上，半带睡意，“她也是可怜，父母之仇无法得报。” 安顺冷哼着，啐道，“她是自找，谁教她狐媚陛下，还连累了咱们殿下。小奴是不管，只要不牵扯到咱们，便看笑话又能如何？贱人活该。” 祐樘扯过炕上的一条猩红富贵薄毯，盖在自己身上，闭目养神，“你当真以为，此事不会牵连到我么？” 安顺自是不解，只摸着头不说话，一旁的静秋见此，忙解释道，“殿下是担心此事会牵连到戴梁二位先生？” 祐樘点了点头，复归平日里的沉着平静，“二位先生待我不薄，我不该坐视不理的。”他转头吩咐着安顺，“你且预备着，明日留出点角门，别惊动了旁人，再备些银子来。” 安顺唯唯应了下去。 待到第二天夜里，清宁宫的角门中果真进了一个内监身影，进了清宁宫院落里的一个小宫宇，密谈约一刻功夫，便偷偷出了去，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的脸，以及他那焦急神色。 再过一日，乾清宫中便没了杜鹃的身影，皇帝颇为轻松，一时高兴便复赏了戴怀恩与梁盛。 杜鹃的事情尚未完结，便又被另外一重事情给掩盖住了光芒涟漪，将其隐藏在背后，让众人无心去关心杜鹃的生活荣宠。 新选的淑女，竟要提前入宫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与这群淑女一同进宫的，还有朝鲜的贡女金氏智嬿，而皇帝亦给足了这大明藩属国面子，一举纳入后宫，封为美人。 “金氏为朝鲜两班贵族之后，是朝鲜的大姓，听说这位美人的姑母，是当今朝鲜郡王的宠嫔金氏——朝鲜王妃大多出自金氏，听说当年这金嫔在尹氏王妃被废黜后也是差点登上王妃之尊，是那朝鲜的大妃韩氏竭力阻止才未能成功，可到底，算是朝鲜的大姓了！陛下不能不给朝鲜面子。”秋娘将自己所探听到的消息全数如是说与邶如听着。 邶如语气冷冷，似是脆弱冰棱，“怪不得这么大的阵势，才刚入宫就司乐司去给弹奏。”有轻微的不宜察觉的不屑划过，转瞬复归花颜玉容，无一丝波澜的惊动，“原来是因着身家的缘故，不知，是何等貌美女子呢？” 郑潋于一旁听着，早就是冷笑不止，“朝鲜弹丸小国，不过是我大明藩属之臣，竟也这般嚣张狂傲，凭她是谁，不过是小国的女子，有什么可嚣张的？” 邶如淡淡打断着郑潋，却是不紧不慢，到底她心底也是实在不喜如此矫情做作的女子，又何况不过是刚刚进宫的朝鲜贡女，竟指示贴身侍女至司乐司颐指气使，仿佛朝鲜的人是高若云端的，这最让她无法接受。然而在宫中浸染的久了，便也懂得去收敛自己的心性了，若是从前年少，只怕自己会暴跳如惊雷，如今，自己能做的，只不过是淡淡冰冷一笑，然后淡然接受笑对。 这般的自己，连自己都是倍感陌生的，曾经总角宴宴，蕞无心计，亦是最无脑筋，什么都不过是豆蔻少女眼中的单纯无畏，惹得自己爹娘说自己毫无礼法规矩，将来只怕会嫁不出去。 当初自己亦只是笑着摇头，“若是符合礼法只能忍气吞声看着自己夫君纳娶别人，那我宁愿从此孤独一生，也绝不委身对我有二心之男子。” 这般的话语，惹得姐姐雨兮一番数落，“你这孩子，平素里的书，怕是要白读了！镇日里没个淑女样子，将来怕是得这世上最专情的人才能镇住你了！” 邶如笑笑，向雨兮吐着舌头，“姐姐这般贤淑，将来定是个贤妻，以我看，姐姐美貌，若非这世上最俊朗的男子，亦是不能与姐姐相配的。” 不过是姐妹间的打趣之语，此刻却像是少年红妆之时的难得回忆，一句一语，都映着曾经的自己，曾经的欢笑。 雨兮，自己已是进一年未有见过了，那般的美貌，足以教人所见忘怀，不知她现下会过的如何。 有着细微的疼痛悄然袭上心间，攀爬蔓延，犹如疯狂藤蔓，一寸一寸的侵蚀，一寸一寸攻下，压迫着自己，使得自己无法喘过气来，疼痛渐强，逐加沉重。 两班：古代高丽和朝鲜的世族阶级，在朝鲜社会享有较大特权。 朝鲜郡王：古代李氏朝鲜为明朝藩属国，所以从地位上相当于中国的郡王，但特允服饰为亲王等级。同理，朝鲜国王正室只能称为郡王妃，国王以及王妃册立需上报中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淑女【七】 邶如再次听到有关雨兮的消息，那已然是三日后的情形了，只记得那日，天空晦暗无光，宛若乌漆墨色的绸缎，只能透过一星半点的光亮，掺杂在宫城里仿若能够发出呜咽的低叫，能够使人心弦颤动惊变，失了魂魄。 那日邶如清楚记得，自己与景司乐与一众会弹奏琵琶之女，正在新晋的金美人的咸阳宫中演奏琵琶，那些雪白的指在琵琶弦间起落弹拨，仿若雪白的蝶飞舞于花田群落间，成就万千美丽的情景。 转轴拨弦下，曲调中显现着无尽的情致意趣；轻拢慢捻中，挥洒着女性特有的忘归仙乐。 饶是这般，那为新晋的美人金氏似是并不满意，只在一旁冷冷哼着，尽管一旁的皇帝早已在拍手称好。 “哼，妾身还以为，这宫中的琵琶乐伎该有多好呢！不过是比朝鲜宫中的好上一些罢了！” 身为藩属之贡女竟说宗主国的乐声不好已然是大过了，又兼将有诰封的女官说成是低微的乐伎则更是目中无人的大罪，这般如此，连平素里冷面的景司乐都不觉显了一丝半点的鄙夷神色，转而在一曲终了后低头不语，静的如殿内的一尊玉像，端庄而冰凉。 邶如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眼神，一个帝王所统治的江山上的物事，被一个藩属小国的女子无端挑衅，尽管只是音律方面的指摘，却只怕也会成为让皇帝倍感不适甚至会大发雷霆的理由。 于那凝滞的气氛中邶如早已准备好了膝盖，只等着雷霆之怒下达，如同日常惯例般展现宫阙礼仪。 邶如可以隐约听得到，与自己同处于双面绣黛青山川水色屏风后面的一众女官宫娥皆是如自己一般，发出了提着罗裙的细碎声音。对于在宫阙中浸染数年的这些花朵来说，想要绽放数年，这般的形式，早就是烂熟于心的，便如同每日都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一般，自然到挑不出一丝儿的错缝儿。 只是胶着空气压抑下，预想中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伴着微凉的风一同吹来的，是皇帝清朗的笑声，“哦，那你以为如何呢？” 那金智嬿娇柔浅笑，却是意想不到的温和无害，柔和的音如不知世事的豆蔻少女，爽朗的笑如清脆的风铃划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哪怕是方才暴怒不知所云，此刻在这少女面前也都生不起气来。 其实金智嬿是美的，美的如活泼的翠鸟，通身都是无拘无束的自在，散发着与这宫阙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格格不入的姿态，成了这万千姹紫嫣红中一抹极其闪耀的颜色，惊羡时光，艳慕云端。在大明的土地上，绽放着异国花朵的独有芳华，灼灼芬芳。 许是来自异国的独特风情，许是宫阙中独有的姿态，眼前的女子，让自己竟将方才的不满之情全然消散。尽管隔着纱屏，可是那张美丽的容貌，那份发自内心的笑声，却好似能够穿过纱屏飞过来似的，那竟真的是宫阙中少有的样子。 不过片刻，邶如便又复归了平静理智，异邦贡女能够千里迢迢孤身来到大明，便注定不会是平常无奇的少女，而有胆量初入宫便在皇帝面前说大明音律不好的，则只怕更加不会为等闲之辈。这般的女子，又怎会如面前所显露的这般简单呢？ 金智嬿温婉一笑，起身施然微微行礼，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朝鲜小国的影子。“妾身以为，大明乐伎虽好，不过妾身在朝鲜王宫所听到的曲子，虽有逊色，也算是别有风情了！” 皇帝看着金智嬿，一双眼珠似能发出笑意，点点头，“是你们司乐司不好，也不用心。” 于是众人一齐下跪，一齐说着“奴婢有罪，求陛下息怒”之类的话语。 皇帝随意伸出手指了指，“你们的女官何在？可有何解释？” 景司乐低头叩首，坚定有声，“是臣妾的过失。”之后，再无复一言。只端正跪立，有着松柏自然的傲姿。 皇帝却是未有惊讶，只轻睨了一眼景司乐的方向，便将头转过，指着另一旁的娄掌乐，“你呢？” 那娄氏早就吓得战战兢兢，只哆嗦着，“臣妾臣妾” 一旁的智嬿轻笑，如阳春白雪，在邶如眼中，却成了滴血的刀子，邶如狠心一决断，叩了头，平静说道，“臣妾听闻，早年朝鲜郡王曾派人请求学习大明音律，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来朝鲜的郡王，怕真是勤学重视，生怕丢了大明的脸面。只是臣妾认为，在大明，音律的技巧倒不是最重要的，顶紧要的，怕是韵味。” 皇帝本是端坐榻上，听到邶如所言却是不觉一怔颤颤，“韵味？你且说说，何为韵味？” 邶如继续叩首，并趁机将手埋进下垂裙摆中，“臣妾等愚见，金美人初来大明，怕是不甚习惯，所以便临时学了朝鲜的曲子来。而音律所正，非是技巧精妙绝伦，而是通达天心，下达人情，如此，才是音律之精妙所在。” 皇帝点点头，尚要说话，却听得智嬿一句，“是妾身冒失了，不该轻易评女君子的，大明的体贴关怀之心，妾身拜服。”说罢，像是翩然起舞蝶子端然行礼。 皇帝看着智嬿，久久不能回神，幸得身边的戴怀恩提醒，才回过神来，“是她们严谨，不过这朝鲜的曲子，到底得你自己来弹才好，否则总是少了真正韵味。” 依旧是招牌的笑意不减，“是妾身唐突了，请陛下责罚。” 皇帝挥挥手，似是挤出了宠溺的笑，“这次便罢了，等下次，你可得给朕好好弹弹这朝鲜曲子。” 从未想过，这咸阳宫中的日子会这般难熬，有高贵自衿偏在皇帝面前青涩无知的智嬿，还有着一心护住智嬿的皇帝。且邶如一见皇帝，便会生出一众莫名感觉出来，便会想到自己母亲的死亡，便会冒出一身冷汗，不寒而栗。 而让邶如冷汗更甚的，则是郑潋拿着书信来递给邶如说的一句话，“听说雨兮姐姐进宫了，还托人给了你书信，说要见你一面。 从头到脚的僵硬冰凉蔓延肆虐，教自己无法挪动言语，邶如觉得，自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动弹不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窈窕淑女，君子可愿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淑女【八】 邶如狠狠攥着那花笺，用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带着几丝的狠绝毒辣，惊得一旁的郑潋都看得呆住，不住惊呼，“邶如，你这是怎的了？”说罢，郑潋便伸手阻止着邶如，与邶如纠缠着，“你可是疯了？这是雨兮姐姐的书信啊！” 逐渐的挣扎中，邶如这方才想起，自己心底的情谊，原是不被别人所知晓的，就如同隐藏在冰湖底层的一点墨滴，是不同，亦是无光的躲闪。只能静悄悄地隐藏在其中，不敢绽放出自己独特的光辉璀璨，躲躲藏藏间，等待着最后冰水消融随之消散而去。 如今，这份珍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一点点情谊，都变得如此刻的天空一般，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与希望，好似随着雨兮的到来，一切都变得更加没有希望，将自己心底所有的美好希冀与幻想，都悉数撕个粉碎，而那碎屑，就飘散在宫中各处，是不可能一点一点搜集到的。纵是自己再用心，亦不可能再拼凑得到当初纯粹的岁月，彼时年少倾城，欢恣随心，终究是随着韶光滟波，东归流去不返。 其实邶如心中亦知道，即便没有雨兮，即便没有她的入宫，自己与他，亦终究会因着层层阻隔无法在一起。自己是女官，是皇帝的女人，而他，是将要继承国祚的大明储君，他未来的正妻，虽说按照惯例未必会有多高的出身，却必定是清白的人家，定不会是如自己这般以皇帝的淑女名义进宫的女官。 做了女官，便注定了是皇帝的女人，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便心志不改。 她是不该将此腔不忿迁移到雨兮身上的，更何况雨兮能否入选尚未可知。自己的担心，亦不过是杞人空想，只是雨兮适时的出现，便成了她眼中那万千淑女的集中焦点，使得自己心中所有的不快悉数发在雨兮身上，自己竭力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雨兮的种种，可愈是控制，便愈是想到许多，那般的感觉，恐惧不知归处，仿佛此刻漫天飘零的碎花瓣只得随风，不知将要往何处。 天空中墨色的云彩如同厚重的裹着棉絮的锦缎，层层压在自己胸口，使得自己生出了如喘不过气来般的苍白面孔，时刻都有索命之危机。 有雨滴轻轻落在自己面上，轻柔如丝，入心，却是锥骨绵针的疼痛。邶如伸出手来，缓缓打开那信笺，映入眼中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娟秀簪花小楷。许多年了，雨兮的书法依旧无时不刻不在如她那容貌一般，闪耀着女性的柔和美好，邶如自信，饶是宫中美貌如沁颜智嬿，却也未必能胜过雨兮的容貌，这般想着，自己心中的恐惧担忧便又多了几分。自己并不是高高在上纯洁高傲的圣母，她亦不是遵循礼法的贤淑良女，她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可以说是妒忌，也可以说是狠毒，总之，邶如是实在不愿意雨兮去入选的，哪怕终究会有别人，可那个人，自己心中实在是不希望是雨兮，不拘是谁，只要不需自己去直面自己心中的君子与敬重的姐姐结成连理便好，这便好。 邶如恍然间生出了一种念头，一种可怕的念头，幸好只是一瞬间，还好只是一瞬，最终，她下定了决心，自己不会去给雨兮过多的帮助，却也不会因着自己的私心给她使坏。不为别的，只为着自己心中的那点善意，那些曾经真实的令人感动的姐妹之情。 若如此，雨兮最后仍能拔得头筹得了那滔天的荣耀，那便只能认命，自己不会心存恶意，也不会心怀祝福。至少自己是清醒的，雨兮是全然无辜的，无论何时，那都是她的姐姐，是那个曾经无比疼爱自己的姐姐。 邶如握紧手中的那块玉钩云形佩，期冀以此能够给自己力量，那是陪伴着她度过数个寒夜的唯一一点暖物，相信此刻，这是唯一能够陪自己的东西了。 她该去见雨兮的，毕竟，雨兮亦是无辜。 怀着这般的念头，自己偷偷去见了雨兮，然而与自己预想中有着极大的不同，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雨兮面上并无与其他同行女子一般明显的笑意，毕竟是有着参选太子正妃的荣耀。何况皇帝又早下令，即便落选亦可不必遵照往常旧例，以淑女之名枯坐终老，甚至可以华衣美服回乡嫁与富贵之家，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自然没有人会泪啼红妆。 一双小山娇眉，一双无尘杏眼，底下流淌出淡淡的泪痕，粘在精致的珍珠妆粉上，更加显其闪耀楚楚，动人摄魄。 记得幼时邶如时常想着，便如自己姐姐这般的美貌，哪怕是隔壁孙家潘安之面的二少爷都是配不上的，竟不知得何等俊美的男子才能配的上自己姐姐的容貌，现在，自己却仿佛真的看到了能够配的上自己姐姐容貌的男子了，以雨兮的容貌，怕是当真会得选储妃之幸可，已然远超出自己所能接受的范围了。 化骨绵柔的声音脱出，则更是显现眼前女子的独特娇柔美丽，连邶如都不觉间惊动，眼前的女子，怎的会有这般的令人怜惜的容貌呢？ “姐姐这是怎的了？能够参选入宫，可是福气啊！” 雨兮泪珠宛若滴滴珍珠，一点一点滑落，她擦拭许久，方轻启樱唇，吞吐道，“如儿我我” 邶如看着眼前的女子，生出不解之感，“姐姐？” 雨兮环顾左右，暗暗狠了心神，说出惊人之语，“我不想入宫。” 惊诧的神色攀爬在邶如的面上，千想万算，自己却未曾想到会有这般的情形，这个令自己担忧许久的姐姐，竟从未有过此等想法，一丝也无，甚至她竟比自己还要悲伤。 “且不说皇室宫廷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一招毙命，便是从心底来讲，我亦是不愿的。”雨兮停顿住，杏眼中回过一丝的暖，“我我早已有了想嫁的郎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淑女【九】 天空中响起了阵阵雷声，伴着丝丝细雨而落，敲打在邶如的衣襟上，穿缀成花蕊般的影子，绣在衣服上增添了几分神秘而朦胧的气息，如同绽放在衣袖上的锦簇玉兰，朵朵都是似真非真的梦幻飘忽，哪怕美丽，却是无法真实触碰到的东西，徒添自己的伤怀忧思。 曾几何时，邶如亦是如现在的雨兮一般，穿着淑女的服饰，绾着再简单不过的发髻，如同出水芙蓉般静静立在此处，甚至，连心意都是一样的。雨兮不愿嫁给祐樘，一如，当日自己不愿成为皇帝嫔妃一般，都是心中早就有所牵挂的，姐妹二人，倒当真是一样的心境。 只是雨兮这份言语却教自己着实大惊一番，邶如恁地是如何也不会想到，平素里最温柔娴静的雨兮，竟然会生出这般的心意来。她总以为雨兮是典型的闺秀，却不想，在雨兮的骨子里，亦同样有着为世俗礼教所不容的一点反叛逆心，这样的雨兮，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像是突然间生出了刺的玫瑰，美丽的外壳下隐藏着几丝随意的野性，倒显得真实，否则雨兮便更是像那列女传中的典范少女，虽然美好，却不享受存留于世的感觉。 雨兮缓缓启唇，带着几丝泪痕，“如儿，你知道的，我早就许给了孙家的伯坚哥哥，如今他生了重病，不能成婚，我是逃不过选淑女的，只是我” 邶如心中疑团霍然间解开，所谓情谊，雨兮怕是经历了日久生情一说。瞧，这礼教纲常的桎梏终究是不能全然把人锁死，哪怕沉静如雨兮，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思，而邶如深知，一旦有了这般的心思，便只会愈陷愈深，毫不能受自己控制。 “姐姐可是，喜欢上了伯坚哥哥？” 雨兮的白净面庞上劇然变红，娇羞的神色攀爬而上，“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自小的情分了，总比随意指婚来的强，若是要教我随意嫁个生人，还不如伯坚哥了，至少我尚且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也待我好，若是旁人，实在是我不愿的。” “当初在家时，我也觉不出伯坚哥有怎样，如今我离开家，竟不知如何，心中倒有几分想着了，我总归是习惯了他，若换了旁人，我是不惯的。只是他生了重病，我又如何能够逃的开。” 或许这便是情谊，虽谈不上多么轰轰烈烈，可到底成了习惯，习惯了一起，习惯了依赖，习惯了有你的每一天，待到离别不见，尽管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可真正的心情，你我都知道，你我都记着。 连邶如都觉伤感起来，算起来，又是数日未有见过祐樘了！可如隔着九天银河的汉广之远，不可求思，求之不得。 “那姐姐打算如何？”邶如问道。 雨兮的脸上闪出了一丝光亮，“你在宫中，能否求得一种药物，使我面上生出麻子，如此，我便不用入选了！” 几是本能地呼喊而出，“不可！”从未有过思考，是出自于自己在宫中生活的本能，是出于作为一个女儿维护家族平安的本心，“宫中多变故，除非姐姐真的可以舍出这张脸，若是要假装，到时东窗事发不止姐姐，我们整个兴济张氏，恐怕都会难逃祸端。” “更何况姐姐美貌早就传便兴济，能够入宫便定是容貌不差，若是姐姐在容貌上做文章，岂不是自找错处，到时陛下若起疑可怎生是好？” 这一刻，没有私心，只有为整个家族的考量。 在宫中，一切都不是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要拼上整个家族的前途，稍有不慎，整个家族都是坍塌。 只是，这沉重的担子，全然压在了这两个女人身上了么？两个女人，顶着千金，当真是劳心劳力。 累么？怎么感觉不到呢？呵，这心，这身，这命，早就全然由不得自己了。 雨兮本闪着光亮的杏眼再度灰暗起来，“那我” 细密的雨依旧在如密锦的天空中下着，灰暗的天际氤氲的水汽，密织的细雨帘，勾勒出缥缈的两个身影，立在微雨中，任由雨水沾湿发丝，划过脸颊。 “姐姐放心，此次淑女中不乏佼佼，姐姐用心隐藏锋芒，殿选之时打扮的素雅些，想来不会有差池。” 雨兮略带担忧地点点头，“亦只能如此，总归此次淑女有六十多人，我未必能入选。” “姐姐定会得偿所愿。”邶如安慰着雨兮，亦是安慰着自己，从私心上讲，她是宁愿雨兮没有入选的，自然没有入选的前提是不会牵扯到整个张氏，不会牵扯到养育自己的爹娘，那可是自从自己父亲母亲去后，唯一给予自己温暖的人，自然是得平平安安的才好。 “姐姐在宫中万事小心，我身处内侍局，自是不能时常关照姐姐，姐姐须得耳聪目明，若有急事，便偷偷找我亦无不可，只不过要小心些罢了。” 雨兮握紧邶如的手，恰如儿时般温暖，“我都知道，只是你也要小心，宫中生活不易，你比我难多了！这么些时日，能熬过来，当真是难的。” 心头划过暖意，骨血上的亲情，是变不了的，雨兮亦是可怜，这个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子，如今有了为自己去争取的一点念头，却也将这身入了魔窟地狱，与自己一般都陷入其中，怕是不得挣脱。 伴着从身侧划过的风，邶如缓缓回身，逆着风，迎着打在面上如针般的细雨，不顾及凌乱的发丝，细细柳叶下，显出坚定的眸子，傲然立于风雨。 不知此刻的他，会是何样。还好今日面对的不是他，否则，自己便不知该会如何去说，如何去见了。 只是他的笑，是那样的暖，是那样的宠，只消一笑，所有的风雨都会瞬时转化成为旖旎霁虹，美的如诗如画，美的暖浸云霞。 你在，才是心安。 耳畔又回想起了昨日的种种，凝绕成为心头的一点云烟，汇聚成火苗，点燃着心中的回忆，全都热烈而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化为指尖上的一缕细香，沁入心脾的甜香。 手中紧握那青玉萱草纹鼻烟壶与玉钩云形佩，君子如玉，玉如暖方。 他可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私情意【一】 便如邶如心中所想，祐樘在清宁宫的确是过的并不安稳，心中所想的事情的确是令他颇感烦忧，将心底的一汪静水搅动出波澜不止，一如此刻殿内焚着的椒兰香气，熏的自己万般心乱。 安顺给祐樘递上一盏金银花甜露，“殿下用些金银花露吧，润喉清火的。” 祐樘慵懒地接过那瓷盏，用一只小镶金镂象纹的小勺子轻轻搅了，随口喝了些，旋即放下，“太甜，倒腻了。” 一旁的安顺会意，“殿下的意思是，有人聪明太过，怕是要折了自己进去？” 祐樘略点了头，神色却是依旧沉着冷静，“是她自己蠢，怪不得本宫，况且这般的人，留在父皇身边，怕也只是祸害。” 安顺接过祐樘递过来的金银花盏，“既然殿下说这金银花露太过甜腻，那咱们倒掉便是。至于那杜美人么！哦不，现在是杜淑女了，咱们可得好好教她懂这宫里的规矩。” 安顺顿了顿，“只是殿下，陛下既然不喜咱们，那咱们又何必搅这浑水，惹一身气呢？” 祐樘的语气微有凝滞，带着幽微的哽咽声，无奈且酸楚，又更像是自嘲，“是啊！我又何必搅这浑水呢？可是此关父皇康健，我再如何，也不能忍了为人臣为人子的本分，所以，即便是会惹了父皇责骂，我也绝计不能坐视不理，我是太子，便得为着父皇，为着大明考量。” 外头的阳光透过糊窗的茜香罗软纱，形成了一道道光柱，穿透炕上的红木小几，祐樘背着光，越发凸显出他的端正身姿，他看着桌上映出的光，“气闷了这么些天，也该出些太阳光亮来，晒晒霉味了！” 一如祐樘所言，午后的宫城一扫前几日的阴郁细雨，成就一片放晴姿态，太阳高高凌空，以最为威严的姿态俯瞰着宫城内的芸芸，将他独有的热度似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将那如火灼烧般的热情散布于各处，亦同样散布在乾清宫殿外，似是如碳烤一般灼着跪在殿外的杜鹃的心。 连续几日来的跪立早就教杜鹃的身体流逝了许多的力气精神，此刻毒辣的太阳正在将热烈的阳光洒在杜鹃鬓边的素银簪子上，闪出奕奕光辉。 在发光的簪子的衬托下，杜鹃愈显苍白无力，从她那光洁细腻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落下，她将自己心底的力量全然托出，“陛下，求您见见妾身啊！妾身”话未即半，杜鹃便觉一阵眩晕绕在脑海，盘旋，搅乱她的理智与决心，恍然间，好似周围全然静止，听不见一丝的风声，连一旁的束梅呼喊的声音都不觉，杜鹃便有轰然倒下之意。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杜鹃一瞬间的眩晕并未有教她瞬时倒地失去知觉，只不过是一点点的眩晕而已，仅此而已。 当然，这一点点的身体不适却并非全然没有给杜鹃带来好处，那数日来都对着她紧闭的殿门破天荒地打了开，从中传出了皇帝的一点声音，“找个太医好好给她瞧瞧，这几日好好教她歇着，朕得闲了，自会去看她。” 虽是依旧未有见到皇帝的面孔，杜鹃的心里却是已然得意了几分，即便此刻眩晕仍在，却也能够勉力扶着束梅的手起了身子，挤出一点笑意。 行走在镂了吉祥云纹的汉白玉砖阶上，杜鹃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稳安全，那种感觉，好像是高若云端的持重安稳，与从前的看似漂亮实则飘忽的感觉不同，不知怎的，她的心中多了些底气，这份底气，足矣托着她的身子缓步前行。 尽管此刻心中仍有挂念，然而面上已然不自觉挂了一丝喜悦的神色，虽然细微，落在远处的祐樘眼中，却成了显而易见的表情。 祐樘见此，面上亦是挂了一丝笑容，轻松，不失端重。 祐樘与安顺缓步走来，迎面见到杜鹃与束梅，亦不去躲嫌，只略行了礼，“杜娘娘安好，儿臣给您请安了！” 杜鹃见是祐樘，花颜陡然一惊，显然是意想不到，只勉力挤出一个作为长辈的端正笑容，微微点头，以此还礼，“太子殿下有心了。” 祐樘看着依旧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今儿个天倒好，想必连日阴雨也让杜娘娘倍感疲惫吧！如今阳光正好，杜娘娘也格外好气色呢！” 杜鹃只觉出不对，错愕攀爬而上，“我倒是不知太子殿下在说些什么？太子殿下还是明白告知的好，我是不识笔墨的，怕是经不得太子殿下如此文邹邹的。” 祐樘也不意外，只自顾道，“儿臣倒是要恭喜杜娘娘了，父皇这么些日子，可算是关怀您了呢！” 杜鹃当即有些明了祐樘是来者不善，奈何此刻却是尚有头晕之症，也无甚力气，只一心想要离开回到自己的长阳宫德顺阁歇息，便冷色道，“妾身与殿下不便多谈，我便先回宫了，殿下自顾罢，若是多谈，怕是要惹人闲话。” 祐樘显然并未有停止的意味，笑的恰到好处，恭敬施了一礼，带着他独特的骄傲，“这是在陛下的乾清宫外，父皇面前，自然一切都是父皇眼中清楚瞧见的，儿臣不过是关心杜娘娘罢了！” 杜鹃便知祐樘是有心，身子微微一颤，虚扶了鬓边的素银簪子，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不安，“太子殿下有甚么事还是尽快说罢，我实在是身体不适。”说罢，杜鹃便也顾不得许多，直直向前走去。 祐樘轻蔑一笑，看着阳光勾勒出的女子背影，美丽梦幻般的存在，连走路都是恍若弱柳扶风的温和美好，那宛若先秦淑女一般的腰肢细步，大抵足以能够教自己猜出几分她为何会如此得宠的原因来，毕竟是二八年华特有的风华，哪怕皇帝再喜爱皇贵妃，却已然是不敌一颗年轻的心的召唤的。 “杜娘娘留步，儿臣只一句话要说。” 祐樘携着安顺追上疾步的杜鹃，“若是杜娘娘身子不适还是待在自己的长阳宫的好，否则若是让皇祖母知晓您身子不适，想必皇祖母慈心，怕是要劳动她老人家来看望您了，儿臣只怕到时您吃不消，再把如何侍奉好好父皇都忘了，做出甚么糊涂事来，可便也无法了，您说是不是？” 杜鹃气的浑身乱颤，只指着祐樘，面色发紫，“你你”然而一阵眩晕袭来，教她不能多说出一句话来，连站都站不稳，直如一支在尘暴中摇曳的削瘦竹竿，随时有倾颓之势，亏的一旁束梅紧紧扶住才得站稳。 “儿臣是好心劝杜娘娘一句，父皇旨意，非是咱们臣下所能更改，否则若是惹怒了父皇或者皇祖母，您怕是要好好想想了！总不能，再有了未进宫来的好运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私情谊【二】 杜鹃听闻此言，花容犹如雨中倾颓破败的残花，带着点点恨意与倔强，伴着一丝惊慌悠然开来，猝然回头看着祐樘，“你说什么？你你竟然。” 祐樘复施一礼，“杜娘娘耳聪目明，自然不必儿臣多说，娘娘侍奉父皇的辛苦，不仅父皇知道，儿臣知道，怕是皇祖母也会知道，若是教皇祖母知道，您的这份苦心，倒也不算白废了！” 阳光愈发刺眼，照映在杜鹃鬓边的银簪上闪出了刺眼的光，然而于祐樘而言，这种心情却更像是自己苦心浇灌的花朵即将盛放的喜悦，虽是如此，他仍旧是面不改色，一如往日里最温和谦谨的太子形象，在自己庶母面前微低着头，与礼教法规而讲毫无错处。 杜鹃气急败坏，奈何身上力气如东流水流去，无法支撑自己再去多耗时间争论，又兼心内突惊，更是头晕目眩，只得由着束梅奋力扶住，才算勉强立住，不失仪态。 祐樘看着缓缓离去的杜鹃背影，那依旧是美好柔顺的，是宫城中大多数嫔御该有的样子，在杜鹃身上显得格外具备魅力起来，祐樘轻叹一声，这般的美好，原不该与下作纠缠在一起的，如此，只是枉费了这般的美丽，化作鸩毒罂粟一般的毒辣。 杜鹃回到自己宫中，请医女来把了脉，又煎了些药服下，由着几个宫女侍奉便睡下了。不过两个时辰，殿内守着的小宫女便听见了销金床榻中传出的杜鹃的呼喊梦呓声，“不要，啊不要，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的主意。”一阵惊呼彻底打碎了那瞌睡淑女的美梦，那小宫女急忙冲进暖阁，“小主，小主，您怎的了？可是噩梦惊扰？” 杜鹃早就惊醒，面色惨白更甚，如一具躯壳般呆滞，唯有呼吸在昭示她并不是一个死尸。她蜷缩在床榻的角落，仿若受惊无助的小兽，呆滞躲避着外界的侵袭。 束梅听闻殿内的动静一股脑地冲了进来，“小主，小主，您是怎的了？”束梅上前为杜鹃递上一碗甜汤，轻柔温和地安抚着受惊的杜鹃，“小主怕是做了凶梦，快喝些甜汤静静神罢！” 一碗甜汤下肚，杜鹃倒是恢复了如常神色，不似如梦出醒之时的惊慌乱措。半晌，杜鹃才算是恢复力气，头亦不似方才般晕厥，却是想起了祐樘的话语来，心内再次翻江倒海起来，搅弄着自己的满盘筹算。 恐惧愤怒与慌乱交织而上，一寸一寸攻占着杜鹃的脆弱防线，许久，她狠狠将手中的汤碗垂砸于地，伴着瓷器与地面碰撞的连续声音发泄出自己的呼喊，“他凭什么？他竟敢威胁我！他凭什么？” 束梅早就是惊慌不已，吓得流出了眼泪，“小主，小主您切莫如此啊！小心隔墙有耳啊！” 杜鹃用手捶打着床榻上厚重的一层织金绣文彩百蝶蚕丝被，凛然喝止道，“怕什么！他敢威胁我，咱们又不是没有他的把柄，有什么的！” “那小主是要” 杜鹃幽然一笑，“不急，还不到时候，咱们且先缓一缓，再不去乾清宫前跪求就是了，本来嘛！我便知道是没有用的，不过能教陛下心中时刻想起对不住我便好了，只是白白便宜李孜省，”她幽幽长声一叹，恍若空谷幽兰，“到底我父母的仇，是不能立时得报了！终究是皇贵妃有手段，使得陛下竟擢拔了李孜省。” 这埋怨的幽叹，恁的是如何传不到皇贵妃耳中的，不过是杜鹃自己的牢骚抱怨罢了，彼时她正斜依在安喜宫侧殿的杨妃榻上，悠闲品着新制的红枣桂圆八宝甜羹，由着底下侍女捶腿，一副人间的闲适享受之样。 一旁的婕妤沈代晞更是笑意不止，“真是痛快，想不到那杜氏竟也会如此。” 皇贵妃轻睨凤眼，“可不是，不过毕竟是贱出，父母是小贩，连入宫当宫女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她能进宫住进长阳宫的德顺阁也算是便宜她了，自然不能指望她有什么翻天本事。” “自然了，此番谋划，也是你得力的缘故。” 沈婕妤欣喜不能自视，连离了作为谢恩，“多谢娘娘了，妾身哪里懂这些，不过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办罢了！娘娘的事情，便是妾身的事情。” 皇贵妃满意一笑，“妹妹的心意，本宫是知道的，所以本宫才打算收妹妹的仁和公主为义女，算是尽本宫的一点心意了！” 沈婕妤听及此，自更是喜不自胜，“妾身多谢娘娘了！”她想了片刻，笑意盈盈，“如今杜氏失宠，娘娘也可安心了！” 皇贵妃拨弄着袖上绣着的玛瑙色榴花挑银线的花纹，那榴花纹样是用就新鲜石榴花汁子染就的细丝并掺上细若游丝般的银线绣的，听闻花废了蜀中绣娘三个月的时间才得一件。如今细细看来果真是栩栩如生，仿佛还能从中闻到一股榴花气味，甚至还能闪出若隐若现的光芒来，一切都显现着天家威严气派，那繁复却不失规制的花纹便如同宫阙中的富贵一般，是她心头所骄傲的东西。 只是，如此繁丽，倒更像是百花齐放，不是只有自己一枝独秀的。所欣喜的富贵背后，亦有着自己所害怕恐惧的东西，好似有数只小虫攀爬在自己的身上，虽然不能奈何她，却是足够难受，难受的自己不能忍耐，难受到自己不敢前行。 这些她是明白的，如今看似一切安稳有序，可是底子早就不如当年般安稳，或许早在十年前那人出现后，便早就是处在风雨飘摇中了，如今那人虽然远去，却在这宫阙中时刻都有她挥之不去的影子，成就自己数年来的梦魇。 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两个极为相似的面孔，时而重叠，时而分张，恍然间，有那一瞬间的错觉，那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一个人，七分相似的容貌，九分相似的性格，足够教自己时刻自危惶惶，她有时在想，或许自己是错的，让一个女人以一种神秘的方式轰然逝去而被人怀念数年，那真是错误的决定，错误到让自己不敢去多想些过往。 “哪里是高枕无忧了呢？还有数年的祸害未除，如今杜氏一倒，本宫也就能腾出这些功夫来了，倒是便宜林氏与潘氏”她嘴角泛起一丝恶狠毒辣的笑，“本宫倒要看看，没了那张氏，她们还能如何受别人指使来放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私情谊【三】 沈婕妤更是得意，笑意浓烈的如同香山上的一股红叶，“娘娘自是万千凤仪，何必在意那些小人物呢？”她饮了一口案几上的枫露茶，“再不过，即便当日的金氏那般，不也败在娘娘手下了么？” 皇贵妃本是雍容舒畅地笑着，发自内心的痛快教她安然自乐，这才是皇贵妃应该有的荣华高枕，权力的滋味，后宫的权柄，帝王的宠爱相携，嫔妃后宫的惧怕拜伏，好似一切看起来都是那般的完美无缺，除了年华逝去，并无甚么遗憾，可是方才在自己面前那个谦卑恭顺的女子说出的话却使得自己颇觉不适，仿佛从前的一切都展现在眼前，能够从心底沁出细密的血滴。 有冰凉的感觉席卷全身，浇透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浸透了彻骨的寒意，恍若雪山上不化的寒雪，积聚了千年的冰冷，将自己方才的舒适感觉驱散的一点不剩，她拍岸几惊喝，“不说话会有人把你当哑巴么？” 沈婕妤自知说错话，忙不迭地离了座位立身低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妾身不是有心的！不是有心的。” 尽管是恐惧愤怒，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毕竟皇贵妃的尊容仍旧是要时刻展现的，绝计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一面展露，她勉强笑了笑，“无妨，无妨，方才是本宫与妹妹玩笑罢了！妹妹何须如此，坐罢！” 沈婕妤心内戚戚恍然，轻拭了额头上涔出的一层冷汗，忙地谢了恩坐下，“谢娘娘，妾身不是有心的。” 皇贵妃复又斜倚榻上，仿若全然没有了方才的一点滴失态，“妹妹是忒小心了些，日常相见的，何必拘这些呢？” 她见沈婕妤仍旧是冷汗不止，便吩咐身后的锦问，“快，去把我妆台上那只玲珑七宝累丝点翠金凤步摇拿来。” 只片刻的功夫，锦问便从后殿取了一只描金彩绘八仙纹样的楠木盒出了来，行至皇贵妃与沈婕妤面前展开，瞬间只觉金光闪烁，映出上好点翠的蓝光，伴着金c银c琉璃c珊瑚c砗磲c赤珠c玛瑙打磨好的一串小珠子流苏，衔在那点翠金凤口中，异常的华彩缤纷，葳蕤生光，那上头刻着的细密的吉祥花纹交织纠缠，成就无法言说的华丽纷呈，教人看的啧啧称叹。 皇贵妃卸下手中的一套白玉嵌烧蓝米珠护甲，伸出手来拿起那玲珑七宝累丝点翠金凤步摇轻柔抚摸起来，如同极其珍视的珍宝，面上泛起得意笑容，“这步摇，是本宫初封贵妃时陛下赏的，算起来也有进二十年了，只是这时间一长么么！本宫的年纪，亦早就用不得这饰物了，看起来难免失了稳重。”她眼波流转，看着榻下恭顺的沈婕妤，挥着手，“本宫看你年纪正好，既不青涩，也不老成，这步摇，赐给你是再好不过的了！” 沈婕妤本有得意之色，转而她便谨慎许多，收起了向前而行半步的步伐，“娘娘抬爱，只是妾身低微，实在配不上如此贵重之物，况且此为陛下所赐，妾不敢偷了这荣耀。” 皇贵妃身侧的丽清笑盈盈道，“沈婕妤小主说笑了，咱们娘娘既赐给您此重物，便是打心眼里看重沈小主您的，至于您说是必得贵妃所专，咱们娘娘可是时常和奴婢说您这婕妤的位分有些忒折了您的尊贵，以小主诞育仁和公主的功勋，可堪贵妃之位呢！” 如此一说，沈婕妤更是喜滋滋，将方才的几丝担忧全部抛诸九霄云外去了，更加得意忘形，低首谢恩，“妾身谢娘娘隆恩了！” 皇贵妃见沈代晞放松，便也笑意满满，“来，快拿回去好好戴上，再换一身鲜艳的衣服来，陛下见了，想必定会欢喜。” 沈婕妤欢喜谢了，也不赘言再多，忙地扶着侍女采艾的手去了。 沈婕妤走在长街，只觉眼睛都明亮了许多，采艾更是不住恭贺，“恭喜娘娘了！娘娘您苦熬许久，现下皇贵妃肯将这贵妃所专的玲珑七宝累丝点翠金凤步摇给了您，想必皇贵妃娘娘心里，已然是认定了您为四大妃的贵妃之位了！若是如此，娘娘的仁和公主，来日必能指个好夫婿，公主本就是最得陛下宠爱的，等娘娘再升贵妃之位，公主必是前途无量。” 沈婕妤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喜悦神色，“胡说些甚么？本宫不过是婕妤之位，上头还有贵嫔与妃位，想熬到四大妃之首，何其艰辛啊！” 采艾笑嘻嘻道，“娘娘有甚么怕的，皇贵妃娘娘都已发话，想来不出二载，您封贵妃便有望了，到时咱们仁和公主出嫁，可定会是位千挑万选贤良的驸马呢！” 沈代晞听及此，本极力克制的微笑嘴角勾勒出一丝弯月般的弧度，映着母性的光辉与和美，一种久未展现的恬静登时散发出来，“也罢，只要我的仁和能有个好归处，便也不枉本宫多年辛苦。本宫多年所愿，无非是本宫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宿罢了！所以无论是何等的恶事，只要是对本宫的仁和好的，本宫便绝计不会手软。” 那真的是一个母亲的泣血之言了，大抵天下的母亲，无论外表看起来如何强硬，心底里却总会是有一方极其荣软的地儿的，这方寸之地的每一点都在牵动着作为一个母亲的柔肠，永不能散。 沈婕妤只觉面上拂过了极其温和的风，比之铅华都更能温柔装点自己的面庞，她极其得意一笑，缓缓行走在长街之上，好似一切都如她所追求的那般安稳。 渐渐地，沈婕妤行至宫后苑，却见三个女子与几行侍女走着，那三个女子并肩说笑交谈，像是极其亲密的样子，她便不由得想上前探看一般，待到距离愈近，沈婕妤的笑意便消减愈快，直到四人八目相视，沈婕妤的笑意僵在面上，层层铅华都掩盖不住她面上的掺杂着愠怒不屑与惊慌恐惧的复杂神情，只伸出指头指着，“你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私情谊【四】 邶如与郑潋本是去万安宫探望墨萱的，却见沁颜正巧也在，姐妹四人便也说了不少体己话，邶如见墨萱不复前几日那般伤怀忧伤，自然心内也不觉放松了许多，探问道，“姐姐可是走出来了？想通了么？” 墨萱幽幽一叹，“想得开与不开又能怎样？左不过我便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再伤心，谁又能看得到呢？还不是徒惹自己伤心。”说罢，墨萱摊手一笑，带着一丝的惆怅与无可奈何，像是自伤，亦是自嘲。 宛若划过秋扇的凉风，透着无尽的寂寥怅惘，沁到骨子里是离散，是冰凉，一股脑地划过整个削瘦的身子，如同狂风刮过稻草扎的小人，只余细小零散的草屑空留于地，唯此，才能留下她来过的痕迹。 这般的话语，沁颜听了便有些讪讪的，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抚那颗受尽琢磨的心，倒是不想墨萱先自笑了，似是打趣一般，“我是随意说的，哪里便如此了？倒是你们如此紧张。” 邶如三人听言，心内虽仍旧是戚戚不安，面上却是不约而同地笑着，却觉气氛异常尴尬。顷刻，便又复归沉默，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怕便是如此光景。 好在，墨萱尚有一丝的希望，至少不是终日沉默无所适从，好歹有了那么一点心思，有了心，便不怕风刮雪噬。 为着缓和此间尴尬，亦为着避开这话语，郑潋素来机灵，便最先提了句宫后苑石榴花开正艳，便引了几人前往宫后苑散步闲逛。 尽管宫后苑不过是小小花园般大小，但四时季节十二月之间景色乐趣不同，便是连每日花朵景象都有其差别，那时司苑司的人每日都精心摆设种植的结果，按照时令节气，天气阴晴，都是不同的样子，所以即便日日都去，亦不会感到太过熟悉而无聊。 郑潋正是因着这层关系，才提议几人去宫后苑散心，以期能够缓解墨萱方才的神伤。 四人正笑意盈盈，邶如三人亦是极力想着避开教墨萱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来，所以到也算是气氛开怀。 却不想，话语正好间，三人便瞧见了满面怒气的沈婕妤。 邶如三人一齐施礼，“沈婕妤娘娘万福。” 沈婕妤本是伸着手有瞠目结舌之态，经随身宫女采艾提醒，方才恍若梦醒，恢复半分正常的神色，轻笑一声，“起吧！诸位妹妹。却不想五月风光正好，还能在这满面花色中看见几位妹妹，真是巧呢！” 沈婕妤本目光如炬剜着邶如，然眉目所及墨萱，虽不似方才一般惊诧，却到底是有意外在的，用着奇怪的语气道，“其实潘妹妹何必呢？本宫与潘妹妹都是婕妤之位，妹妹为何却向本宫行礼呢？” 墨萱淡雅一笑，一如平常一般谨守礼节，“沈姐姐比妹妹入宫早，资历深，又有诞育仁和公主的功勋，自然该妹妹向姐姐您行礼的。” 沈婕妤郎声一笑，回墨萱一个算不上是礼的礼，“到底是潘妹妹有规矩，做姐姐的我倒是显得不明事理了！” 墨萱见她那傲然神色，也懒得去理她那方才不甚规矩的礼节，只淡淡笑着，宛若风中淡淡的萱草，一抹清淡却深入人心的亮色。 沈婕妤见墨萱仍是如此谦谨恭顺的模样，愈发自得起来，又想着方才皇贵妃的话语来，更有些飘飘然之感，好似处在玲珑高阁，一切都在自己所想之下，更是添了几丝的得意，却瞥见一旁的邶如，全然不复方才神色，“呦，怎的张掌乐也在？原来是本宫不知，女君子是与二位妹妹有些交情的，想来，昔日潘妹妹小产，女君子亦是在旁时时宽慰吧！” 此言一出，邶如便觉异常刺耳，而一旁的墨萱听了，眼中立时噙出了几行泪滴，芙蓉泣露，梨花带雨，全然回到了几日前她那般的神伤时分。 沈婕妤犹是不满，继续道，“想来也是，女君子与潘妹妹情深谊重，想来潘妹妹如此之快走出失子之痛，大抵也少不了女君子与林昭仪的功劳了！”她得意一笑，轻轻拿软纱罗帕子拭了自己额头上的香汗。 墨萱面色劇然发白，惨淡不去，身子轻轻颤着，眼角中沁出几行泪滴，滴滴答答的，每落一滴，便减损了一分她的力气，化为一分催血的灵符，在墨萱心底刻下了烙印。 邶如与沁颜眼见墨萱落泪，虽是焦急却无计可施，只得随意寻了托辞想要离开此中。 沈婕妤却仍是不肯放过，语气中愈显得意，“倒难为了潘妹妹，自己方小产不久，还要来辛苦侍奉陛下。” 邶如终是有些按耐不住，虽说于宫中隐藏了许多从前的性子，但到底看见自小亲近姐妹受辱伤神是忍不住的，只淡淡施礼，“沈婕妤娘娘说的是呢！潘婕妤娘娘虽是失子，可素来最重规矩礼节，是一点错也不肯犯的，时刻记着位分尊卑，潘娘娘见位分高于她的沈娘娘等几位娘娘尚勤勉殷勤侍奉陛下，所以自然不敢以一己之身为紧要，要时刻殷切侍奉陛下龙体，自是不敢有失的。” 这话虽是将沈婕妤悉数反驳回去，却于宫阙礼法而言是半丝错缝儿也挑不出来的，言下既道墨萱是一心为主上，又暗讽了沈婕妤一番不懂规矩竟然不与与自己同位分的墨萱见行平礼。沈婕妤虽愚笨，却能听的出其中深意，又碍着这层关系，到底有些收敛，变的讪讪的。 她眼见墨萱是说不得的了，撇见邶如在旁，自是拿出了嫔妃后宫的身份来略微自衿，“本宫不想张女君子擅长琵琶之余，这口齿也是愈发伶俐呢！想来这嘴皮子上的功夫，是做这些弹唱间的功夫慢慢学来的罢了！” 邶如实在不愿多说，碍着身份上的关系却也不得虚与委蛇了一番。“娘娘高贵，自然是不懂咱们奴婢们的事情了，不过无论是娘娘还是低贱如臣妾，都是陛下臣子，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了能够尽臣子的本分罢了！自然不敢不时时用心。” 一番话说的沈婕妤面色红涨，目光灼烧着邶如，邶如亦适时地低垂了头，显现着自己的谦恭神色，让怒气正盛的沈代晞挑不出一丝的错缝儿。 许久，沈婕妤方拍手笑道，“看来，女君子倒是真的忠心所至，本宫听说，最近司乐司空一典乐之位，女君子的这份忠心，不得典乐之位倒是可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私情谊【五】 邶如心头微微一动，早先，她是听过这般的言语的，自己亦是有心想要去争取，不为别的，总得得了高位，方才尽可能地去探寻母亲昔日命陨深宫的真相，亦为着能够尽自己所能去争取自己想要争取的，譬如安稳，譬如安身立命的所在，譬如祐樘的一点平安。 轻轻底下头，将自己的不愠神色一再收敛，“沈婕妤娘娘说笑，臣妾位阶乃是由陛下天恩以及皇后娘娘恩佑所封，非是臣妾所能置喙，沈婕妤娘娘抬爱，臣妾却是不敢得同的。” 沈婕妤目光中的火焰似一缕绵延在织机上的丝线，蜿蜒不绝，交杂着恶狠狠的意味，用着比方才更甚的狠辣剜着邶如三人，她郑重道，“既如此，几位妹妹还是要珍重的好，免得又平白折了福气，又造了不保龙胎的罪孽。”说罢，她缓缓地伸出手，轻扶一扶鬓边珠翠，意味深长一笑，便就着采艾的手而去，恍若一股凉风，惊起了诸人身上的寒意。 郑潋见沈代晞走远，便啐了一口，骂道：“呸！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样的婕妤位分，便仗着生了公主作威作福么？” 墨萱忙地阻止道，“好了，你这急性子也该改一些，否则教人听见了可定要吃亏的。” 一旁的沁颜忍不住道，“阿潋说的也没错，我们倒也罢了，只是你如今与沈氏一般的位分，竟也要受她这般挖苦。到底这般的母亲，我倒真是怕会教坏了仁和公主。” 沁颜平素最是娴静，是极少在背后说人的，这次也说出不满，可见是极其恼怒，到底亦被皇贵妃一党欺压许多，自有愠怒在的。 邶如想到皇贵妃将自己与郑潋打入浣衣局的旧事来，又想着祐樘在宫中遭遇的诸多不顺，更是想起自己母亲的死或多或少与皇贵妃有着联系，她便也不由得多说了些，所遭种种，必得悉数算清了还回来才算。 四人闲聊着，墨萱见邶如眉宇间衔着一抹烟波般的淡淡愁容，虽似远山含黛般缥缈，倒也是能看出她有心事在怀，便道，“我见如儿有些不乐，可是因着雨兮姐姐入宫的缘故？” 邶如心头微微一颤，或许自己数日来的闷闷不乐，有大半的缘故是在里头的，虽是雨兮自己心中不愿，可总是担忧万分，即便没有雨兮，亦是会有别人。她的阿轩，便注定了是要从今往后会与另外一个女人举案齐眉，夜深人静时分，他的怀中，亦注定了会拥抱另外一个女人恩爱和顺。哪怕心中时常告诫自己不去想，却是如不受控制的火苗，只要有风，便会重新蔓延，生出浓烈呛人的烟。 所情念至深，安能不相思？ 邶如想起年少时分所读的诗句，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白居易虽为男子，却写出了那时小女儿真切的神态，只是全诗读下来，却觉荒凉异常的意味。所谓“淫奔”，不过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后不为祝福所做的勇敢决断，那是小儿女所抛舍一切后的唯一的牵绊。只是李唐民风开放尚且如此，视此事为，国朝素来以朱熹言论为经典，礼教更为立国之本，就连万里之外的朝鲜李朝，都奉理学为经典，将此作为大国根基，可见礼教之下，自己心内那仅存的一点执念，都是不为所愿的。终究不过是错弹错错付——并非错付于人，是实不该将此心怀有幻想，等到最终所有的希冀都成为了那金山上的一缕细烟悄然散去，便只余悲凉可以追思，连墙头相顾都是痴念，唯有断肠。 “我自入宫，便是风波不断，实在是不想雨兮姐姐也入宫，何况我姐姐的性子，怕是要吃亏。” 沁颜见邶如实在伤怀，便随意寻了话头闲聊起来，以此掩盖住几人因想起入宫种种而不自觉的神伤。 但那大抵也是无用的了，就好比跃跃欲出的太阳，总会穿过层层云雾，照耀在心底的空地，以它的热度，刺痛那颗不安且敏感躁动的心。 四人闲聊半晌，便也散了各自回宫，待到华灯初上，便也各自安歇。 自然，是得等着哪个嫔御宫门口的大红纱笼最先熄灭才行的，一如众人所想，来自朝鲜李朝的金智嬿的咸阳宫最先解下了宫门口的大红纱笼，不出半个时辰，阖宫嫔妃的殿阁便接连将宫门口的大红纱笼卸下，转而熄灯，映着月光，显现出一个一个孤寂未眠斜轻倚冷殿的身影。 然则皇贵妃的安喜宫却是不同，在卸下那如火般的两个大红纱笼后，她那金屋装成的玲珑玉阁，并未有半分熄灭烛火的意味，反倒是烛火愈发明亮耀眼，闪烁的烛光掠影划过铜鼎里氤氲而上的香雾袅袅，愈显的气氛异常，透着几许冰凉如水，教人不自觉裹住了衣物。 皇贵妃端坐榻上，偶尔把玩着手中的护指套，或看着跪在地上妙语不停的妙人儿，而那妙人儿说的越多，皇贵妃面上的神色便愈复杂，等道最后那妙人儿说出一句话来，她终是忍不住，排案而起，“什么？那太子的待选淑女中竟有一人是张氏妖女的姐姐？” 猝然间的站立教皇贵妃泛起一阵头晕，一旁随侍的锦问与丽清忙地上前搀扶，锦问看着眼前的温静如水的女子，不觉道，“阴美人一心为了娘娘康健咱们奴婢都是佩服的，只是小主好歹也要说的缓些，否则惊了咱们皇贵妃娘娘可是不好。” 阴媚兰微微一点头，却是依旧笑意盈盈看向皇贵妃，好似带着千般风情的柔弱无辜。皇贵妃略一挥手，叫停了丽清与锦问，“罢了，阴美人是为了本宫。”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阴媚兰，“妹妹还是快些起罢，免得跪坏了身子，倒是不好。” 阴媚兰缓缓而起，语气中却是一丝波澜也无，“都是妾身的过失，教娘娘您不好了！” 皇贵妃复又安坐榻上，蘸过玫瑰薄荷脑油轻轻揉在太阳穴上，目光中闪出一丝凛然寒光，如同冬日里滴水檐下结成的冰锥，“不，不，可多亏了妹妹，本宫才能知道这般好的消息，倒是本宫该谢妹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私情谊【六】 阴媚兰盈盈一笑，宛若桃花蘸红般的容貌，“妾身入宫无依，全赖娘娘恩德护佑，所以妾身自然全心为了娘娘，不为别的，便是娘娘这般对妾身，妾身也得报恩啊！” 皇贵妃容色舒缓许多，取过桌上的一碗荔枝雪梨露略饮几口，放在一旁，道：“这清露这般甜，总吃倒有些絮了！” 锦问奉上一碗冰镇龙井酿香糯团子，“娘娘尝尝这个罢，小厨房刚刚冰镇过的，龙井又不腻，甜度正好的。” 阴媚兰立于下首，打趣道，“素来皇贵妃娘娘宫中的吃食是最好的，若是娘娘都吃絮了，那咱们姐妹，怕是宫中吃食已然是味同爵蜡了！” 皇贵妃显然极其满意媚兰的恭顺尊敬，见她如此心中当即便得意了些，也不吝赞她一句，“你啊！这小嘴真是巧，本宫实在是喜欢的紧。” 媚兰得意谢恩，正神肃然一拜，“依妾身愚见，既然娘娘觉得那露浆吃絮，便不如倾碗倒之，左不过是没用的东西，倒也罢了！” 皇贵妃满意一笑，轻轻抚了她身上所着的深碧色暗纹团寿并千叶折枝墨梅袍子上所绣的万千花纹。那千花纹交杂缠绕，是掺了金银丝线绣就的光华奕奕，与她此刻的位分恩宠相得益彰，足矣令她满足得意，然而这般的无上荣华背后，却并非是全然高枕无忧的自得，更何况，即便十数年光景已过，心中所害怕的影子却日复一日强烈起来，好似这宫中的一草一木，都有她那挥之不去的影子，映在这宫中的每一个嫔妃每一个女人身上，那真真是极其可怕而又真实的存在，如同梦魇般时刻困扰着自己。 “阴妹妹当真是聪慧，想法亦是独到，既然沈婕妤近来忙碌，那倒要劳烦阴妹妹你了！” 媚兰当即心头一喜，面上亦泛起了惊喜的涟漪，忙地起身谢恩，又随意奉承了几句皇贵妃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京城中的日子，看似难挨，却是转瞬间到了六月里最是难挨的雨季，方入六月，便是不断的阴雨连绵，好似未有绝期一般淅淅沥沥而下，虽是雨不甚大，到底是将太阳光晕全然遮住，只留一点的黑紫色锦缎挂在天空，如同压在人心底的一块巨石，遮蔽心底的唯一一点光明。 这般的天气，使得整座宫阙都好似笼罩上了一层不可言说的气氛，厚重，亦足够压抑，令得人人自危，皆是感觉戚戚惶然。 连着几日的阴雨，司乐司的乐律奏习亦是耽搁了下来，邶如便是愈加无事，只得每日于自己房内品着《诗经》，有时伴着一壶清茶，一坐便是一天。 诗三百里的诗句，自小便是读烂般的了，如今所翻，不过是惦念着那些曾经年少时分的回忆，彼时她不是宫中女官，亦不知他是宫阙内的太子，只是在庭院内，存留一丝彼此间的纯粹喜乐，在落花时分，小心翼翼地吐露彼此的心意，青涩纯净，亦是美好。 他也是喜爱诗经的，闲来无事，二人也总会于庭院寻一处僻静之所，于那方小巧天地里，谈着古时人们的喜怒哀乐，谈着他们的风花雪月，亦会偷偷地畅想一下自己的未来，那时的光景，才是真切的无忧无虑，不夹杂一丝的烦闷与无奈。 只可惜，那时的光景，那时遇到的人，终归是愈行愈远，连半点追寻的痕迹亦是不得，待回首，空留着残雪上映着的脚印，亦只能是存留到春日里仅存的一点美好，都是抓不住的。 随手翻看，只撇见两行诗，便已然是鲛泪夺眶，如崩堤而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那是他当日不辞而别时留下的书信上的诗句，亦是让自己记得最深的诗句。 劳心的不只是他，也是自己，这些时分所发生的事情，已然将自己琢磨的体无完肤，都是痛楚罢了！ 只是这般痛苦，为何自己还要苦苦坚持着不肯放弃呢？她摇了摇头，好似自己脑海中从未有过这般的念头，哪怕是如此逆境，也都有自己坚守的理由，他的温暖怀抱，他的温和的笑，他的言语，都是可以教自己放心万分的存在，尤其是那一句“你安心”是支撑自己可以坚守下去的动力，日思夜想，便也只是为那一句，“你安心。” 想来六月一过，经过宫阙礼仪教导的一众淑女们，便会缓步云春深，等着天家最为隆重且难得的拣择，过后守着自己或高贵或寂寥的人生。 大抵天下的淑女，都是这般的命运，一入王侯富贵，只想云意春深，却不想是机关阵阵，枷锁重重。 但愿雨兮自己的姐姐，能够免了这份“荣华”，既是自己私心所至，亦是雨兮自己的愿望。 奈何深宫中法度使然，自己是不能时时看见雨兮的，但愿一众桃红柳绿莺莺燕燕，她能谋得自己一席安枕，不再如自己一般陷于地狱便好。 如此想着，却是半分的忙也帮不上的，只能祈求道君显灵，不要让张氏二女皆入皇室便也罢了。 此般的烦心事未完，倒多了另外一重事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那日邶如本是独自在司乐司的乐器坊独自弹奏练习着琵琶曲子，却忽进了景司乐来与她叮嘱许多，“好好练习着罢！听说皇后娘娘准备挑个擅长音律之人擢升为七品典乐，你若是真有本事，便夺了这典乐之位。” 邶如颇感意外，只记得自入司乐司来，景氏便是一副冷冰面庞，便如她面颊般的那道怖人疤痕一般，全然没有宫中女子该有的柔美气息。大抵是多年前的创伤使得她再不能如一般女子一样肆意绽放自己的美丽光华，于这寂寥深宫，便成了这般的奇怪样子，成了一众如花容颜中最沉默而又尴尬的注脚，占据着这宫廷之内分量最低的一点话语权，只是哪怕是这般的尴尬位阶，也都是高于自己许多的，亦得时刻摆出了尊敬的意味才好，更何况，自己想要谋得更高的位阶，更得时刻听取谨慎了才好，因此邶如便郑重行了一礼，“谢司乐大人，臣妾定辛苦练习。” 出自《诗经陈风月出》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私情谊【七】 如此下来，连着数十日，邶如都躲在司乐司苦练五弦琵琶，那是眼前无限接近自己的机会，心中笃定了是得抓住的，哪怕只是稍稍高一阶的位分，却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为难过，那么即便只会稍好一些，也得抓住，定得抓住。 诚然，自己的确是有着些许把握的，否则她便也不会费此心神去争取这些，她相信，既然这容貌让自己遭了许多不测，便同样能够让自己遭受些意外之喜，所谓福祸相倚，便不该只是没入浣衣局这般的祸事。 苦练数日，皇帝所钦赐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便已然熟练，那木材握在手中早已是光滑冰凉的触感，不复往日那般陌生的感觉，可最终那个送琵琶的人，却始终是自己想要去逃避的所在，也同样是自己与祐樘生死所系的存在。 终归是君王权威，那是天下最高的权位所在，如果可将其化为自己指尖最有力的武器，便也不是不可算计得成的，只不过——必得时刻小心才好。 有冷汗从自己后背岑然冒出，黏住自己的锦衣，一股寒意与幽寂悄然而生，能够使自己霍然僵硬。邶如恍然间想到，自己如今所选的所走的，只会将自己与祐樘愈推愈远。转瞬，这一点点的念头便也消逝而去了，左右是没有结果的，尚不如抛开一点去全力争取。 一曲《长相思》，便诉尽了自己全部的思量，所思所怀，皆在心中。 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 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这些，到底是意难平。 弹指挥落间，所有的情绪倾泻而出，肆意挥洒在几根琵琶弦子上，唯有这方寸之地，才是自己感情最全部的诠释，不用掺杂一丝的假意与掩饰，如同自己房间外墙角下最朴素无华的小花儿，是没有一丝陪衬与精心修剪过的美丽，最是天成。只可惜，这般的真实，是留不到她自然随着金水河水飘零而去的，恐怕不出几日，便会有专门的宫人将其连根拔起，然后掩盖住她存在过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那么来日，当自己真情流露之时，是否会如这小花一般毫无存在的痕迹么？ 私下里的情谊，永远是不能拿在台面上说的，若是有萌芽生长，便也就是死期。 几重叩门的声音，扰乱着琵琶拨奏，轻推房门，却见是郑潋捧着一个鼓鼓布袋忙地冲了近来。 郑潋小心翼翼将那花鸟纹锦绣文竹锦袋放在榻上，于圆桌上倒了一杯茶急急喝了起来，“哎呀！这东西，真是沉的慌。” 她喝完一杯茶水后似想起了事般，眼珠流转，打探着邶如，“你可是有甚么事情瞒着我？” 邶如不解，伸手戳了她脸颊一下，“小妮子，胡说些甚么呢？” 郑潋目光直顶着邶如，连眼珠也不转一下，许久，方做无聊状慵懒趴在桌子上，“罢了，你必是不肯说的，只是太子殿下已然将这么大个物件托付于我了，你便是不说我也是知道的。”说罢，她故作伤心状，摆出一副抹眼泪的样子，“都是这么多年的姐妹了，你却还这般遮遮掩掩的，教人平白伤心。” 邶如见她如此，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又加紧了力道去伸手掐她的脸颊，“你方才说甚么？” 郑潋吃痛，忙地求饶道，“好姐姐，你可饶了我罢，”她指了那锦袋，“天可怜见的，那太子殿下的心意，可都在那里呢！” 耳畔划过“太子”二字，邶如心中登地漾起一丝涟漪，划动着她那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一番搅动过后，还有一丝复杂的暖意，他终究是放不下自己的，如同自己这般。 两心总相知，两情总相识，大抵，会是这四方的阴翳天空下最好的结果罢。所祈求的，所梦寻的，那也不过是不为礼教规矩所容的所谓“私情”罢了，这一生，都只能错弹错付。 柔荑玉手缓缓解开，眼中一点点所显现的，是惊喜，是感动，亦是安心。 那是一只白玉刻连叶萱草纹琵琶，那玉质通体晶莹无暇，是和田名种无疑，此玉种难得，非得是皇室贵胄才能有上几小块为饰。若是制成琵琶，必得是极大的一颗玉石加上精雕细琢才能得到，为世上罕见之物。虽是常见的四弦，可论其贵重，也是不比唐朝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差的了。更何况，在赠礼二者之间抉择寻到真情谊，更是不用多说的了。 带着几丝激动与欣喜，“这是太子殿下送的？” 郑潋于一旁连连打着哈欠道，“难不成是我自己雕出来的？我听那送东西的小内监说，是太子殿下自己花了数月雕刻出来的，连那琵琶弦子都是殿下自己亲手绞了的，”她啧啧称叹道，“你倒是瞒得我辛苦，只是这琵琶也忒重了些。” 邶如唇畔不自觉勾勒出一点笑意，宛若映红桃花的夭夭秀丽，轻蘸了娇羞的红晕，连空气都觉格外香甜，心内愉悦，原来竟会如此，连着数日来的阴雨都觉得格外可怜，多了几分怜惜的意味。 亦来不及去回答郑潋的疑问，邶如便轻展莲手，轻轻拭了那琵琶来，一曲《子衿》，诉尽思君情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到底，是有归音的。 他擅音律，所制乐器定也是极好的，又兼，此物有情，才是注添自己心中的一把火苗。 琼瑶琼瑶，忧思难忘。 锦袋之中尚有书信花笺，是他熟悉的有力行楷，“心颇思怀，然吾愧罪，非深感不能念伊，闻君琵琶仙语，唯将此物表深情，寄云中锦书，望得掌乐。”信笺落尾，是一“轩”字。 如同冬日里的一点炭火，暖着自己周身，练乐虽艰辛，到底拿着他所赠之物，便如同有了支撑的底气，像是可以照亮暗黑夜晚的路的烛火，一点光明，都能砥砺前行。 “阿潋，谢谢你。” 所有潜藏在心底的感情全盘倾出，便也少了几分私情感的负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私情谊【八】 郑潋听后，脸色都惊变许多，“什么？你竟与太子殿下早就相识？” 邶如默然点头，许久，才是哀叹一声，“只是相识又如何？到底身份有别，我是女官，他是储君，我哪里能有希望呢？我倒宁愿他再想不起我来，如此，便也不会耽误了他一心谋个前程。” 如此，连郑潋亦是唏嘘不已，“这倒是艰难了，殿下他” 转而，郑潋便意识到自己言语上的不妥，握住邶如的手，宽解道，“无妨的，邶如，无论怎的，我都尽力帮你。” 虽是宽解的话，说到自己心中便也是无尽的暖意，深宫姐妹的情谊，是时刻可以温暖自己心头的一汪暖泉流水，那是可以时刻陪伴自己的，有着这般的姐妹，便又足足多了另外一层勇气。 无以为报，“阿潋，若是我当真能做典乐，我便寻了机会让你升了女史，我虽无法教你当了女官，但当个女史大抵是能的。” 郑潋虽忧心着邶如，但听着“女史”二字便也有些喜滋滋的，不免多拉了邶如多说了话，与她谈论许久。 连着几日阴雨绵绵，天空竟难得有了放晴的姿态，那份暖阳亦少了几分夏日里素来的毒辣，颇有些柔和的气氛，打在面上如柔顺的纱帘，滋润厚养着每一寸雨水浇灌后的土地，多了几分春日里才会有的温静安然。 这般的风景，已然是数日没有见过了。 邶如独自行走在长街上，只觉阳光甚好，便有些贪恋，不由得叹一句，“旁映白日光，缥缈轻霞容。” 却不知从何处传来男子的低沉朗音，“孤辉上烟雾，馀影明心胸。” 那并不是自己日思夜念的声音，却是在脑海中有些熟悉的声音，只是这般的声音，却是能够教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的神奇所在，“今日阳光柔和正好，却不想，你也是与朕想的一样。” 邶如屈膝而礼，“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安长乐。” 皇帝略一点头，“免礼。” “谢陛下。” 强力忍住因害怕而发抖的身体，邶如勉力站起，低首回道，“近来日明且和柔，实在是难得，臣妾便也出来闲逛。” 皇帝朗声一笑，“朕素知你善音律，却不想也是精通诗书，”皇帝眼睛放出几丝光来，言语中也多了几分挑逗玩笑的意味，“那么可知，你是琴棋书画都是精通了？倒不该委屈了你做女官，那么朕便给你个恩典” 邶如心头有猝然的惊动，连带着面色都显得格外苍白，心底犹如倒海翻江，搅动着自己麻木的神经。 皇帝的话此刻便有如惊雷，邶如知道，一旦皇帝继续说下去，自己便会陷入死劫，否则，便对于自己来说会是生不如死的所在，那绝计是不可以的，邶如急急跪下，郑重叩头，肃然一拜。 皇帝见此，竟有一瞬间的错愕惊呆，只是呆立原地，连话都不说，转而，方缓缓恢复了神色，“你这是如何？” 邶如复又郑重叩一头，此刻，这是最合适的姿态，“陛下抬爱，臣妾不敢承受，臣妾身为女官，所求不过是尽力研习乐律，不敢有作他想，蒙陛下抬爱，臣妾忝居掌乐之位，不敢欲求不满，求陛下成全，容臣妾尽一尽做臣子的孝心。” 皇帝怔住，眼神中淌出一丝意外的目光，旋即转变成一种怅惘失落，仿若失去了极其宝贵的珍宝，带着无尽的唏嘘与遗憾，竟似要滴出泪来。如同眼前站了熟悉身影，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抚摸，像是珍重着最熟悉的脸庞，一点一点，那手竟一直在空气中游走，徘徊不去。 渐渐地，他的手缓缓落下，垂在身侧，紧紧握住，凝聚出青筋突起。 邶如陡然心惊，原来自己的母亲，曾经竟在皇帝心中占有如此分量，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烙下十数年不去的痕迹，并且随着时间的流淌愈来愈深，沉淀成这宫阙里最难忘的影子。 幽幽生死经别年，却是时刻来入梦。 不知是经历了何等事故，才会留下如此多的影子与过往。 心中愈显的沉重无比，犹如重重滚石压制着自己的身躯，邶如狠狠抓住自己的绣合欢花千枝叶百褶如意月裙的袍角，以期冀能够给自己一点力支撑下去的力量，静静等待着天威雷霆之怒的下达。 皇帝身旁的梁盛早就惊栗的冷汗频出，连忙拭着自己额上的冷汗，见邶如如此，更是凄惶的不成样子，全然失了御前侍候的风度，偷偷看着邶如，像是在责问邶如为何如此拒绝皇帝赏赐的“天恩”和“雨露”。 邶如看着梁盛，目光汇成不可转移的磐石，连丝毫的转寰都未有半分，在长久的跪立后，复又以真切的叩头来显示着自己的低微。 皇帝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跪伏于地的邶如，目光中燃起恨意的火花，愈演愈望，却在燃到极度之后轰然而逝，转瞬多了几分怜爱的目光，挥一挥手，吩咐身后随侍的小宫女，“还不快扶张掌乐起来！” 邶如于地上最后行三拜，就着那小宫女的手缓缓而起，“谢陛下。” 皇帝默然一叹，片刻过后，才恢复了如常的威严样子，吩咐身后的梁盛道，“梁盛，传旨，古者周时敬礼乐之大成，乐者为净教心性，传礼法于徵角。兹有司乐司掌乐张氏，静慧聪颖，礼乐娴熟，堪奏前人未练之曲，朕为弘国礼雅乐，自当嘉之，特擢拔其为七品典乐，赐居于内庭东六宫之长寿宫正殿主位，以兹朕好雅乐之心，一应份例，皆照末等后宫选侍之赐。” 此言一出，虽是避免了邶如恐惧之事，却犹如另外一重沉石压身，皇帝之意已然是昭然若揭，只差一个实际名分，却显然是更为可怕的结果，那种无形的毒药显然是更为致命，毒噬着自己的飘摇内心，将一颗悬着的心撕做粉碎的纸片，连一点希望都留不住。 梁盛早就惊的嘴都合不上，剧烈抖动着，带着颤音，“陛下，这女官破格晋封本就不合宫规何况，赐女官居内庭嫔妃之所更是更是未有祖制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私情谊【九】 皇帝高声呵斥道，“未有先例开创便从朕而始不就好了！当初宫中未有女官之制，太祖皇帝不也一样开了先例么？你们如此，可是活够了的缘故？” 梁盛连连躬身，“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只是宫中但凡内命妇升迁位分，皆需皇后娘娘的金印才得行事，奴婢斗胆这是否要先知会坤宁宫一声” 皇帝显然更为不满，“放肆，朕乃天子，皇后，亦不过是朕之臣子，难道主上欲何，还要为臣子所准许么？后宫之事，亦是天下事，你只消大胆去内侍局传旨就是，何必啰嗦？” 梁盛再不得阻止皇帝之意，便也只得唯唯去了。 这般的天恩，加注在身上却是愈发沉重，连骨骼里都透着寒凉。邶如虽知皇帝素不喜爱皇后，只专宠皇贵妃，却也总以为帝后之间会是相敬如宾的样子，却不想会成这般，原来帝王家的夫妻情谊，再如何，亦逃不开君臣纲常的影，揭开重重金帐的华丽遮盖，所剩的，仍旧是程朱礼教的深深痕迹，宛若铁的烙印，历经数朝而不能散去，存留在众人心底。 那么祐樘呢？等到他以后大婚，等到他以后登上高位，是否会如今日的皇帝一般，喜怒无常，权术手段，然后多疑敏感？是否会如他的父亲一般，视自己的妻子为臣奴？那当真是凄怆荒凉无比了。邶如再不敢深入去想，她隐约有着这么一丝感觉，今日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皇帝，会是来日祐樘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般真切，真切到可以相见他日后眼角的血丝。 邶如只觉脑子发木，来不及去接受这份天降荣宠，还是皇帝身侧的一个女官提醒道，“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邶如这才梦醒一般跪地，“臣妾羞愧，于江山无益，不敢忝居此位。” 皇帝盯着邶如，眯眼一笑，“无妨，朕觉着你有用，你便是有用。得了，你也别总跪着了，忒繁琐了些。” 邶如再次叩头站起，看来，此事定是推脱不开了，偏生的在宫廷时日多了，想的也就多些，如此荣宠，不知落在后宫嫔妃眼中会如何，落在众女官眼中又会如何，所谓的荣耀，怕是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风波。 皇帝眼中带着赞许的几点意味，看着邶如，忽地明朗一笑，“你既说于国无功，朕也方才想到，朕的仁和公主年岁渐长，也时常说要学习乐曲，你既擅琵琶，想来女子雅乐器具也是熟知，由你来教习仁和公主，朕很放心。” 这番的话语，大抵是警告自己不能违背的罢！顶着浑身的冷汗，邶如尽力端正自己的仪态，下跪谢恩，“谢陛下重赖，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尽心侍奉公主。” 皇帝像是极其满意，击掌叹道，“好了，既如此，挪宫的事宜，自会有人稍后来替你办。”说罢，皇帝继续向前走着。 “臣妾恭送陛下。” 不远处风送来皇帝的声音，“好好尽心着，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福气？怕是噩气。 皇帝的话带着深意，不由得教邶如多多思虑了几分，方才皇帝的神情，好似是有着复杂的意味，欣赏，怀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她在祐樘眼中才能看见的神情。 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爬进自己的脑子，僵硬而麻木，痛楚且难言。啃噬着一切，将自己的理智全然卷走，一点不剩。 空中的风刮的越发大，席卷着些风沙与残花瓣子，刮过裙底，沾上了灰腻的颜色，只觉得恶心无比，邶如便不觉间步履匆匆生风，急欲逃开。 她走的匆忙，匆忙到来不及去留意周身事物，匆忙到来不及看清一旁躲藏着的那双日思夜念的澄明含着泪的熟悉眼睛。 待到邶如走远，祐樘眼中的泪再止不住，恍然而下，虽不多，却倾注了全部的黯然心情。 一旁的文轩紧握住他的手，“殿下，且千万要忍住啊！” 祐樘抚着自己胸口，虽在泪中，却也并不失玉树临风的华然气度，，连文轩心中都不觉暗暗称赞，大抵普天之下的男子，也唯有眼前的祐樘，即便是哭，也能哭的如此不失男儿气度，反倒是更添了男儿坚强下几分的柔肠温柔。 “表哥，你说，父皇怎的会？” 文轩摇了头，这般的情景，自己亦是不解，自然也有疑问，更如何去回答祐樘的问题！他只得如实说了，并添了几分自己的想法进去。 “我也不知，陛下何曾恩宽至此？纵是昔日景氏司乐那般的才华，也不过是提拔了司乐之位，这眼下，竟赐居了嫔妃所住的长寿宫主位？这主位的待遇，可是正经的八仪娘娘才有的待遇，莫不是”文轩忙地捂住自己的嘴，凄惶地摇了摇自己的头，“定不是的定不是的” 虽是心内担忧颇甚，又连着几日来的思念神伤，到底这份理智却是在的，祐樘边极力忍着眼泪边摇头道，“不会。若父皇他当真要将如儿纳入后宫，只消一纸圣旨便好，何必又如此大费周章？” 好像是连日来的相思令他惆怅，好又似是数日来的朝堂败退教他神思倦怠，他紧紧反抓住文轩的手，“表哥，你说，父皇是不是绝无此意，他若有，定会即时选她进后宫的是不是？他只是欣赏邶如的才气，是不是？” 未及文轩回话安慰，祐樘便觉头痛欲裂，是许久未犯的头风病再度发作，祐樘自小体虚，是打娘胎里就落下的病症，如今情绪起伏，便是更添了些病痛的苦楚在里，只觉天旋地转，一片混沌搅弄着脑子。 有渐变的黑暗在祐樘脑中一点一点蔓延，渐渐地，占据着他全部的视线，使得他再瞧不见一点光明，又渐渐地，体力的力气亦开始慢慢流逝，连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冰凉起来，最终一片强烈眩晕，祐樘失去理智与感觉，慢慢倒地。留下文轩慌乱于此，忙地背起祐樘，从小路偷偷将祐樘送回清宁宫，并遣了安顺去寻祐樘在太医院的心腹陈章，而这一切，隐瞒的极好，外人并不知太子祐樘已然又因朝堂上的不如意之事犯了头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长寿 清宁宫内，经过陈章的医治，祐樘已然缓慢苏醒，那并不是很严重的疾病，按照陈章的话来说，不过是因着连日来的忧思伤神使得他过度劳累，再加上朝堂之事重压，所以他不过是头风略重，施以药石之后便也算是好了，陈章又留下几服药，嘱咐祐樘及时喝了，便也离了。 待到祐樘醒来，文轩不觉深忧道，“你如此，可当真是不惜了自己的身子，终究只是封了典乐，还算不得数的。“ 祐樘眼角的泪早就干涸，只是神情仍旧是那般无依，“只是父皇如此，怕是已然有此意了！” 文轩思索半晌，“无论陛下有意与否，到底目前这般是不会的，当年金氏大人那般” 祐樘这才恍然间想起，那记忆中除了母妃之外还有另外一重美丽影子，好似这宫阙中最神秘缥缈的存在，即便枯骨，依旧能够在这重宫阙里留下她的影子，似乎每一个受宠的女人背后都会有她身上或多或少的痕迹，想必那在皇帝心中，所有的红颜都比不上那份曾经的求之不得的美好，那足以惊艳时光，斑驳红墙。 关于金氏女官的传闻，祐樘只是略记得大概，只记金氏是与自己母亲交好的，等到后来母亲无缘无故薨逝，金氏便再也未有出现在自己记忆中了，好似那时有太多的人，都随着母亲的薨逝而消失，于这金瓦红墙中，连一层影子都未有留下。而金氏，则是例外。 记得自己母亲与金氏死后，久获圣宠的皇贵妃万芷辛便生平第一次失宠，自然不是因为自己的母妃，而是因为金氏。具体的情形，他早已是记不清了，不过记忆中确实存在过这么一段事情，那段时间的皇贵妃万氏，全然不复往日里的得意神采，在那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素日来跋扈的万贵妃竟开始闭门不出。也同样是在那段时间，一直默默无闻的许多嫔妃开始承宠有孕，后宫一人独大的情形便由此而改变，一直到现在。虽皇贵妃仍是后宫嫔御第一人，但到底，不是唯一的恩宠了。 当时的皇帝，是极其喜爱金氏的，听闻宫中传言，皇帝曾一度欲破国法礼教，立金氏为后妃之列，奈何太后一度阻止，金氏自己亦千万般拒绝，最后不了了之。可那在诸位后宫嫔御的心中，金氏，已然是她们最大的假想敌了。 而仔细回想现在的情形，与传言中何其相似呵！皇帝欣赏的女子，居然没有进入后宫封为嫔御，而是破格擢拔为女官，而这一切，都并不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所该拥有的，种种迹象表明，皇帝的那种奇怪表现，所昭示的，是一种极其不寻常的情谊，而这份特殊的情谊，足以教自己如坐针毡。 但那也是无法的，自己现下唯一能够做的，只能是一步一步登上高位，强大到足够可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强大到可以守候彼此的那份誓言，白头不相负，才是真情谊。 便如祐樘所想，邶如骤然晋封的消息，短时间内便在后宫之中掀起波澜，如同滚石落入瓷缸，是长久的波涛。 宫中人言如沸，皆道邶如是如何入了皇帝的眼，以及邶如是如何施展了媚术勾了皇帝的魂魄，更有甚者，说邶如已然承恩，所以一应份例才会有选侍之遇，更是因此才会爬上长寿宫主殿的荣耀。 当然，如此的议论之言，只会于私下里见不得光的地方传播，流言险恶，却是不会进皇帝之耳，自然也是皇帝懒得理会后宫舌头的缘故。 而新入长寿宫的邶如却没有皇帝这般的好运气，那些个言论便是沸水，将一颗本就慌乱的心烫的滚翻，接受着口舌之刃的砍剁。 怕么？自是不怕的。宫中嫔御如何，她是不会去关心的，只是宫中消息如此飞传，那么落在祐樘耳中，又会如何？ 他是否会认为自己是如杜鹃一般的女子，为了富贵荣华不择手段？他又是否会将自己视为工于心计的妖女奸邪？ 这些，实是自己不敢想的，只消一想，便会如入数尺饼渊，再看不见希望，只得一片漆黑，再不得见光明。 便如预想中一般，宫中嫔妃虽大多数是于背后极尽诋毁之能事，可大多数皆是摆出了一副笑意盈盈的无害面庞屈尊至长春宫“探望”。 郑潋与秋娘以及素拓在殿内数着成堆的女官嫔妃下赐的物件，早已是烦躁不堪，郑潋更是拿起一只描金纸螺钿皮的纸盒随意掷在桌上，抱怨道，“这群嫔妃，在背后里一个一个的不知道说得多么难听呢！倒是难为了她们肯拉下这脸面笑意盈盈地来陪咱们邶如来说话，真是假情假意。” 秋娘亦赞同道，“可不是么？这群嫔御平日里那般说咱们大人，等到咱们大人入主长寿宫，一个个的都快把咱们宫门槛踏破了！也不知安的什么好心。” 邶如虽是深知嫔御笑意背后的含义，却也不得谨慎了行事，温和阻止道，“好了，你们也莫再说了！这指不定一会子还会来什么人呢！若是教别人听见了，可是不好。” 郑潋暗暗吐了舌头，便与秋娘素拓一齐收拾着嫔御往来所赠的贺礼，并在外指了两个内监将那些物件搬在库房。 不一刻的功夫，素拓便又进来通报，“大人，长阳宫杜淑女来看您。” 经了一天的与嫔妃的闲话委蛇，邶如早就是困乏不堪，此刻只一心想着小睡解乏，却不得不正襟起来，下了炕来出门迎接杜鹃的到来。 邶如只见杜鹃携着侍女束梅的手缓步而来，她上身着一件浅紫色的织金绣千瓣莲花纹的锦衣，下身一件月白色的撒花淡竹叶的千叶襦裙底，外罩一件与裙同色的浅纱禙子，面是精致的桃花妆，端的一股淡然华贵之气，全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因皇帝贬斥而浑身素缟哀戚的苦弱女子的样子。 有种意外于心底迅速而上，邶如便也加快了脚步。 邶如微微欠身，“臣妾给杜小主请安，小主万安。” 却不想杜鹃亦是躬身行礼，“妾给女君子请安，女君子万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恭喜 邶如自是一惊，按照礼法而言，即便杜鹃降位，也还是比自己高些的，就算是新入宫的淑女，哪怕面子，也得微微欠身才好，何况杜鹃还是做过美人的人，自是更贵重一些，如今杜鹃竟向自己行礼，倒不知是何意了。 杜鹃浅笑不止，一双桃花眼透出如醉的迷离，犹如梨花带雨般的柔弱，让邶如都不觉称赞。 这般的容貌，虽不是十分标志，甚至可以说是普通了，不过有着这么一双眼睛配以色泽鲜润的卧蚕倒是平添了她不少的妩媚风韵，至此，邶如便也明白了，为何她会如此得皇帝宠爱，为何她会降位仍有美人之赐。 杜鹃笑笑，略低着头，“陛下的圣旨，是要给女君子一应选侍上的恩锡，妾为淑女，自然该给女君子请安。”说罢，她又郑重一欠身，“女君子福泽，妾身自然也想沾一沾。” 邶如虽因着祐樘当日被皇帝斥责之事不喜杜鹃，但在宫规礼法面前自是不会糊了脑子，自也不敢怠慢了，“杜小主是哪里的话？臣妾不过是区区女官，哪里比得上小主侍奉陛下的辛劳与体面，所赐此宫，不过是代为洒扫侍奉，不致灰尘盈室而已，待到有新小主入主，咱们自是要退居的。不比杜小主您，早就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了。” 杜鹃仍是不改谦卑样子，灿若桃花的笑意如水光潋滟，她随意抛了一下冰丝暗绣双鹧鸪的帕子，“女君子倒是好相处，只是妾如今”她略有停顿，一双眼珠转动一圈，继续道，“妾如今惹恼了陛下，陛下已然降了我为淑女之位，再如何，妾都是不中用的了！不比女君子，可堪公主之师。” 邶如心内微微一动，这一日来的嫔御恭贺之语，来回皆是那么几句，自己都要熟记了的东西，如今听杜鹃讲来，亦不过尔尔，又兼想到祐樘因她而受斥责，心内更是暗含了一股鄙夷之色，更加连敷衍都显得有些刻意，“杜小主说笑了，您是嫔御，自然是比臣妾高贵许多的，陛下斥责，亦不过是太过在意小主您的缘故。” 杜鹃良久未言，竟缓缓挤出了两行泪滴，抽泣道，“我自知鄙陋，不堪侍奉陛下龙御，因此即便遭了陛下贬斥也只得静心思过。我素知女君子是极其温和的人，最善体贴，妾今日来，亦不过是想着女君子蕙质，能够与妾好好相处，却不想女君子倒把我与那起子长舌妇人想成一样的了！”她拿过帕子拭了泪，“罢了！终究是我不中用，不能讨女君子欢心。” 如此以来，邶如更觉难办，便也只得欠身屈膝正音道，“杜小主如此说，便是折煞臣妾了！臣妾虽享典乐选侍之赐，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女官，即便小主您是淑女，臣妾也是越不过您的，在陛下心中，自然是各宫娘娘与小主的分量重，臣妾等女官，不过是奴婢罢了！小主您切莫如此。” 杜鹃见此，便也将眼角泪痕抹了，喜滋滋地扯过邶如的衣袖，“女君子既这么说，妾便也放心了！只是我总觉着女君子亲切，想多与女君子亲近些。” 邶如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这花言巧语，自是不该信的，只是杜鹃如此，也只得多费心敷衍了，“小主切莫如此，小主大方，臣妾也觉着亲切。也想与小主多讨教。” 杜鹃一副喜不自胜之姿态，“女君子如此说，妾便放心了！”她抬起头看看天际，“天色不早，妾便先回去了！只是我有私心，想与女君子说些体己话儿，不知女君子可愿意？”说罢，她淡淡施以一礼，极尽恭顺之样子。 邶如却是不好绝了，只得回了一礼，“小主既然吩咐，臣妾便也不敢不从，臣妾送一送小主便是。” 杜鹃更是荡漾开止不住的微微笑意，忙地吩咐了身后的束梅，“你且先回去，我与女君子说些体己话。” 待到束梅走了一刻后，杜鹃方不紧不慢地携了邶如的手慢慢走着，一路上也不过是拣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来讲，倒是时刻都是一副谦谨守礼的样子，全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无礼凭借圣宠跋扈。 邶如心内虽有嫌恶，也只得耐着性子与杜鹃周旋。她虽不知杜鹃究竟欲如何，却也知道杜鹃必定不会浪费了这许多口舌来闲话示好，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何况能够在宫阙中以贫寒之身一举夺得帝王宠爱，更加不会是单纯的豆蔻少女，其心机所至，定非善类。 怀揣心事所想，邶如便觉脚下无比沉重，恰如北京城中此刻的空气，凝滞成不流的空山之云，高悬在空中，遮光蔽日，四方的帛锦便也染就了黑紫的气晕，将这一切，都照的黯淡无光起来。 行至长街上，放眼望去，因着连日来的阴雨连绵，素日人来熙熙的长街此刻竟是空无一人，透着雨水滚过沾上灰尘的气味，与这金瓦朱墙之间，实在是极不相称的存在。 不相称的情形，便也有了不相和的话语。 杜鹃一壁走着一壁幽幽叹道，“只可惜妾人微言轻，不得陛下宠爱，所以即便妾的父母死的不明不白也只得任由奸人得意。”她侧过头看向邶如，“却不像女君子，不但深得陛下赏识，还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儿。” 恍若雷霆惊云劈头而下，只一瞬间，好似所有费心隐藏的东西都瞬时失守，化为划在自己心头的尖利匕首，刻出惊心的痕迹。 难道便是为着这般么？ 只是，邶如自信此事极为隐秘，与祐樘私会不过数次，又怎的会教杜鹃知晓呢？ 所有的疑问与错乱悄然划聚在心头，拧成一股奇怪而恐惧的力量。 若是杜鹃知晓，皇帝会否知晓？皇帝若是知晓，祐樘，又该如何？他那所费心筹谋的一切，难道会因着这一夕之祸，从此倾颓么？ 心口如撕裂一般疼痛，开出惨烈而娇艳的血花，凄然盛放。 杜鹃轻轻拂了拂裙底上的灰尘，那裙底上绣着的小花再度展现柔顺娇艳出来。 “四月二十八药王庙，女君子可是与太子殿下相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威胁 原来竟是这般。 脑海中自觉划过那日的情形，只记得那日不过是两心坦诚，并无其他。 如此，更是疑惑。 忽而，祐樘的话语便展现在他的脑中。 “你不知，这儿总有兔子出没，养的极肥，就是怕人。” 那日只想着彼此，却忽略了一旁花草窸窣的声音，而那声音，恰巧，便是今日之根源。 杜鹃凄然一笑，“怎么？女君子害怕了？只是女君子有福，我算是此生不得了！” 邶如仍是不敢相信，只站立于原地惊诧，仍有心中戚戚，不得展眉。 杜鹃笑的愈发夸张，甚至还带了一丝挑逗的意味，“那日太子殿下可是交给女君子一个青玉制的鼻烟壶？” 那自己怎的会忘？那是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那是他亲手雕琢的东西，倾注了他的情谊，镌刻进了他的期盼，亦吸引住了自己的一颗心。 两心相解后所得，自然是一生珍藏，一世念想。 又怎的会不记得呢？ 只是若是两心之外尚有第三心见证，便未必是福报了。 杜鹃的声音便如梦魇乌灵一般，飘荡在耳边，成就身侧的凉风阵阵。 “女君子，您这般的福气，可是要好好珍重，否则若是教陛下知道了，且不说女君子您，便是太子殿下，妾都颇感担忧呢！” 毫不经思索的言语托出，“你想怎样？” 杜鹃冷哼一声，“我想怎样？你倒是应该问问太子殿下想怎样？” 淡墨色天空中打起惊雷声，惊得杜鹃一个激灵，转而，她便极力眦着目眶欲裂，似要沁出血丝般。 她瞪着邶如，“呵！我父亲死的那时，便也是打雷的时刻。”她的目光登时转变为一种难言的凄惶惴惴，闪烁着无措与悲伤，像是柔弱不安的小鹿。 她靠近邶如耳侧，声音悄然轻柔，一股风般划过邶如面侧，轻启朱唇。 长街上有风吹过，将杜鹃的发丝吹的蓬乱，并惊了她鬓边的秋海棠银珠步摇，在她耳边摇动不止，也碰撞了邶如的鬓边绒花，随着她的话语，教邶如难安。 “李大人之事想必女君子亦有所听闻，我只想让殿下于御前进言，此等卖官鬻爵目无王法之辈，实不该祸害陛下。” 邶如见她如此，原本心中暗含着的一层鄙夷倒是减了几分，莫明多了一味同情。或许宫阙重重，每个人的华美精致外表下都有着自己的无奈与凄楚。 只是再无奈，也不该诛灭了原本的修洁样子才好。 “我无他愿，我只求太子殿下能够帮我这一次，只消殿下在陛前进言便好。否则女君子与太子殿下之事若呈到陛下乾清宫的青玉案前，妾也是不得挽了！” 邶如“噗嗤”一笑，却把杜鹃的惊色不定的深情搅动的更加不安起来，“你笑什么？” 邶如隐者心底的真实想法，按照规矩欠了身，“小主放心，臣妾定不违小主所愿。只愿小主还要多多宽待才好。” 杜鹃稍有放心，深点一头，“若如此，妾也放心，太子殿下与女君子也相安了！”说罢，她也不去理邶如，径直顺着长街走开，如同迎着风荡着的一纸风筝般柔弱无骨，将女子玲珑美好的曲线展现无疑。 大抵，这便是全天下男子所极力赞赏的杨柳细腰罢。 这细腰，这风姿，便是最得皇帝喜爱的。 她是有着风韵，也是聪明，只可惜，却没有聪明对。 这才是邶如真正发笑的原因。 邶如虽入宫晚些，却因着心中挂念祐樘的缘故早就将这宫中大致利害探听了个遍，李孜省为皇贵妃万芷辛一党，若论敌手恩怨，祐樘的恨意，又怎的会比杜鹃少？若论手段，祐樘又怎会没了除去他的本事？只不过事事皆系于帝王罢了，祐樘虽急欲斩断万氏爪牙，可圣心所在却也十分重要，即便那份慈父之心从未加注在他身上，可他绝计不能失去更多，至少因着此事，不值。 想要杀人，在宫中，方法多的是。更何况，李孜省此人，本就是臭名昭著。 祐樘忍住自己去向着皇帝说话，固有无奈，却也定会有着自己的考量。 自己虽帮不上他，但他的心思，到底是知晓的。 既然他有自己的路，不添乱便是了。 只是，获封典乐的事情闹的那样大，他定会知晓，流言如沸，想要他不多想，便也难了。 此种的想法，在邶如两日后见到祐樘时，便也印证了。 那是祐樘从未有过的冰凉语气。 “女君子既得了父皇垂青，又何必来找我？我不过是父皇的臣子，自然给不了女君子您这份荣耀。” “阿轩我” “放肆，本宫乃太子，你怎敢如此称呼本宫？” 邶如登时慌了神，终日所担心的，此刻终究是实现了，却无可挽回，那是自己种下的果，怨不得旁人。若非自己当日起了这般的心思，若非当日遇见了皇帝，便也不会这般，那样即便是个默默无闻的卑贱宫女，自己也是能存着这份美好在的，至少不会如此刻，带着遗憾与悔恨，寄托着无尽的忧愁，却也只是无法。 可是，再如何，她也不会后悔，深宫情爱不是全部，母亲之死不可能置之不理。而想要查出母亲之死的真相，这条路，是必得走的。 或许，本就真的是走不到一起的罢。 天意弄人，不可能厮守的人，又为何要偏偏相逢呢？ “女君子若是无事，本宫便先走了！若是教人看见呢，倒是不好。” 他的转身，从未有过如此决绝，连头都不会，可对于他，只是如一股风般淡，不露痕迹，不着情谊。 “阿轩！”那一句话，不由自主地惊呼出来，同样地，他也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回首相望。 他虽回过头，神色却淡淡，恍若在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一刻，邶如竟意外觉得，他当真像一个太子，像是一个帝国未来标准且合乎规准的继承人。 他脸上的神情竟意外让自己觉得恐怖，陌生，哪怕依旧不改温和气息，却全然是另外一重样子，那才真切的是这宫阙真实下的影子。 “还望殿下多多珍重，杜淑女有四月二十八的言想。” 他的面上慢慢漾出一丝迟疑，转而，便被更多的温和与隐忍的担忧所取代。他慢慢走近，眉拧作一团，虽无他言，却明了可见其间再隐藏不住的情谊。 他是在乎的，便如自己，早就不能忘。 “女君子放心，本宫，自会珍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请安 那背影越发远去，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四目相背，见不到彼此的两行泪目，却早就知道了两心相知的点点印记，刻进生命，又如何能够抹去？ 祐樘走在长街上，看着眼前阳光明媚，透过树荫间隙成了一道道的光柱，零碎的，大片的，纷乱的，将本极美的光亮切割的不成样子，残败破碎，一如此刻心绪，搅动的不安至极。 然而，这亦是无用的了，能够如何，身不由己，只得随波逐流了。 安顺于远处走来，见祐樘满面的惨白早就吓的不成样子，忙地跑了过来，搀扶着祐樘，“殿下，您这是怎的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么？” 祐樘挥了挥手，扶正了自己头上的乌纱翼善冠，抓紧了安顺的衣袖，强忍着，“杜鹃怎的会知晓我与邶如之事？她是如何知道的？” 安顺更是惊吓异常，登时出了哭腔，忙地跪下，“天可怜见的，小奴可不敢将殿下的行踪泄露出去的啊！” 祐樘又如何不知，便也不思索，只弯腰去实扶着他，“我如何不知，你从小侍奉我，我又何曾不放心过，若我疑心你，便是诛灭了良心了。” 安顺心头一暖，他的这位主子，又是如何不知，素重情谊，却又总被情谊所伤，虽经深宫浸染，却是难得存留了一分纯良的心意。即便有心计手段，那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便因着这般，本就能得的荣华，却因着他的气性，走的步步艰难，一路荆棘。 安顺悄抹了眼泪，“我知殿下对奴婢放心，只是还是奴婢无用，平白教人拿捏了去。” 祐樘哄着他，“是我不好，教你伤心了，我是想，会否是咱们身边的人” 听及此，安顺眉梢免不得疑云纷拥而上，眼珠转动中更是惊恐万状，“咱们宫中近身伺候的人都是放心的，素秋老老亦是看的紧，又怎的会进了人呢？” 安顺郑重一想，“殿下放心，咱们宫中都是忠心的人儿，若是当真有人起了那不该起的心思，便枉为人了。”他目光中闪露一丝凶狠的光亮，“殿下放心，小奴和素秋老老，定会揪出那背主忘恩的人，必不教他得意。” 祐樘自是放心的，那是自己信了十年的人，十年的朝夕相处，那种情谊，远比天家的骨肉亲情要来的真实，至少不会是终日提心吊胆的，安顺与素秋，那当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心底仍旧是有慌乱在的，虽是在外人看起来他是泰山蹦于前而不改色的端正的太子殿下，可是骨子里的荒凉凄怆，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不，还有另一个人也知道的，只是他却不想让她知道，她知道了，便又是另外一重担心。 他亦不知自己是如何狠下心对着她说出了那些话的，总之全然无一句是自己的真话，句句诛心，诛的全是自身，别无他想，只是她既如后宫为女眷，便最好少些牵扯，如此，才能保得她一身平安。 或许情至深处，便是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哪怕于自己无益，也是甘心了。 自己并非没有谋算，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苦于寻一个时机，也并不想如此之快了解一个人的生命。 活在宫阙之中何其不易，祐樘宁愿相信那人是有着自己的无奈宁愿相信她只是蒙蔽了心神，他甚至愿意尽力去保全那人。只是如今之事，他一身尚不足惜，若是当真要害在他的女人身上，那便当真是不得忍了！ 所以哪怕如今不是最好的时间，他也起了这心思，为了他朱祐樘的女人，也得冒着这险，也得沾着这艳红的血。 若有报应，便报在自己身上罢。 他握紧了拳，使了浑身的力气，片刻，又舒展开来，吩咐安顺道，“快随我回去梳洗，等晚膳时刻，我去母后娘娘宫中请安。” “是。” 傍晚时刻的坤宁宫，宫人们早就摆好了一应了时新菜式，鲜笋煨金华火腿碧雕汤c清酱油伴茭白c荷叶里脊c花菇鸭掌c山参刺五加清炸鹌鹑c持炉珍珠鸡c鲍鱼鸡汁羹c鲤鱼头炖冬瓜c干贝萝卜骨汤c板栗牛蛙c干锅莲藕鸭c虫草花黄精炖鹌鹑c清炒素三丝c干拌金针c菊花茄子等等数种美食，皆是顶制的上好菜肴。祐樘只一进内殿，便觉各色香气扑鼻，幽幽香气萦绕于满阁，加上司膳司上好的手艺摆盘，更是教人看了食欲大增。 祐樘行礼如常，“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端坐于饭桌前，却并未有动筷的意味，倒是见了祐樘，方勉强打起了精神，挥着手，笑道，“快别拘这些虚礼了，快来坐，咱们娘俩说说体己话。” 祐樘慢慢走去，于皇后旁坐了。 皇后轻轻理了理他衣袖上的灰尘，关切道，“近日身子可还好？”说罢，她又转头对身后伺候的巧月呵斥道，“竟糊涂去了！还不再添套碗筷，让咱们太子也来尝尝。” 祐樘低头回道，儿臣身子好的很，倒是儿臣进来时见母后神色略有疲惫，又未进膳，可是脾胃不适之缘故？” 皇后接过巧月递过来的碗筷，亲自给祐樘摆上了才轻声一叹，“能如何，这司膳司每日都是这些东西送来，虽精致繁多，但日日都是一样的，也都按照时令节气，还不都是这样的罢。怎么着，宫中鬼魅盛行，本宫也是吃不下的。” 祐樘心头微微一挑，眉也不自觉向上微扬，“母后所指，可是杜淑女与新晋封的张典乐？难道是皇祖母召您了？” 皇后叹息之声更盛，“哎！张氏之事你原是不知道的，到底有些旧事在里头的缘故，不则，我便也不会如此气恼。只是这杜淑女，到底是咱们小瞧了去，竟招了如此一个祸害进来。” 祐樘当即跪下，躬身施礼，“是儿臣当日莽撞，不晓得杜氏险恶，连累了母后。” 皇后急忙挽起，叹道，“我的儿，咱们娘俩拘这些虚礼作甚，更何况当日杜氏之祸，你自己亦受了不少罪。” “终究是儿臣未擦亮眼的缘故，惹得父皇烦闷，遭些罪也是应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亲子 皇后随意夹了一筷子凉拌金针，只嚼了一口，便将筷子放在筷枕上，叹道，“这也不能怪你，是杜氏手段毒辣，把陛下迷了魂魄去，到底是咱们没想到，”她又吩咐道，“这些菜式不过是这些样子，本宫也吃絮了。便是撤了也无妨。” 书绢劝阻着，“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进的也不香，这如此下去，怕是不好。” 祐樘发问着，“怎的？母后这几日胃口也不好么？” 书绢于一旁跪下，面色显出忧愁，“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这几日胃口不佳，进膳之时亦不过只食一点，奴婢私心想着，若是皇后娘娘日久，怕是身子熬不住啊！” 皇后不满呵斥着，“越发多嘴了！” 祐樘略有担忧，若是连皇后都因此而日子都不好过，那便当真是顶紧要得出手挽救的了。 “母后这几日当真是不思饮食么？” 皇后叹息更甚，眼角眉梢亦透露出更多的无奈与失落，浓重的脂粉都掩盖不住的失色，“再如何变了花样，都是一样的，没胃口，油腻腻的，教人恶心。” 祐樘看着一桌膳食，皆是按照皇后应有的规制来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却当真是一应荤腥油腻之物，想来这几日天气闷热，皇后更是吃不好了。 心头闪过一丝愧疚之意，皇后如此，怕也是因着自己的缘故。虽不是亲生母子的血缘，但多年下来，便也有了亲生母子的情谊，如今做母亲的因自己而担忧，便是更加忧闷了。 他看了片刻，只见桌上尚有一味鲜笋火腿汤，那汤是用就极新鲜的笋子并上上好的金华火腿熬制的。宫中制作向来繁琐，非得用金华火腿吊着鸡汤几个时辰，再加笋子进去，等到笋子全浸透了鲜味，再单取出熬成汤汁，加上几片方才的火腿进去，虽有荤味，却是十分清鲜爽口的汤汁，喝起来也没有半分腻腻之气，是顶好的菜式。祐樘便因此盛了小半碗递给皇后，“母后再少胃口，也请尽力用些罢！否则儿臣也是不敢吃得下的。” 皇后勉强结果，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又由着祐樘再盛了一碗细磨粳米栗子稠粥并着些酱菜才算进了些饭食，然也是无味了了，端的心事重重，也只得如此了。 祐樘侍候着皇后净手喝茶，又打趣道，“母后这些时日不大爱食饭汤的，儿臣总想着，得找些戏班子来唱唱昆曲给母后解解乏才好呢！” 皇后轻敲着祐樘额头，“你小子是怪精的，倒是如今非常时期，又如何废那心思，万一惹了你父皇生气可怎的好？” 祐樘轻笑着，“母后又何须担心，这宫里现有现成的会婉转鸣叫的杜鹃鸟儿呢，不仅生的极美，更是会唱些好曲儿呢！” 皇后目中一惊，深邃的眸子中闪现了一丝光亮，“你是说？” 祐樘随意弄着殿着的一缸碗莲，那碗莲不过是初放之象，大多是掩在重重绿叶之上的，那一层层似放未放的粉嫩的花瓣子仿若成了一片片的刀子来割划戳破着自己的心，然再飘摇，也得狠了决心才是，不则，再受一次这乱，怕也受不住了。 他缓缓道，“这宫中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若是有人自不量力，身为杜鹃鸟儿却做了鹦鹉该学的舌头，那她便也改倒了，不则，就是危及父皇之人了。儿臣虽不才，却也不能白白看君父受了小人蒙蔽而不自知。” 皇后登时明了，托腮沉思须臾，才肃然道，“你可有把握？” 祐樘儿正欲回答，却见皇后挥了挥手，“罢了，这么些年了，本宫是知道你的，若无全然把握，自是不会做的。” 皇后又叹一声，这层话语背后，还有着一层引申的意味，若非是祐樘觉着无路可走，便也不会轻易出手，这许多事，便也败在了他这份自尊与固执上，此刻能出手，倒竟也算出乎意料。 想及此处，皇后便没有不赞同的了，“你放心，若有要事，随时遣人告诉了本宫就是。” 祐樘轻施一礼，“既如此，儿臣便先谢过母后了！母后为六宫之主，怕是得多费心了！” 母子二人说罢，便又随意聊着家常之事，不刻便也散了。 祐樘走后，书绢方从帷帐后缓缓出来，递过一盏青梅龙井，“娘娘怕是累了罢！” 皇后接过，浅饮一口便撂在了暖炕上的小螺钿桌上，“可不是累么？祐樘这孩子，怪让人心疼的。” 书绢会意，探问着，“娘娘所指，可是太子殿下极少接触朝中事的缘故？” 皇后拨弄着指尖上的一只金环嵌玉刻五蝠吉祥花纹的戒指，“咱们这位陛下啊！素是多疑的性子，除了万氏是谁都不肯全信了的，你指望瞧那淑妃，当日那般得宠，不也是落得那般荒凉下场么？倒可怜祐樘了，一身才学，却用不到朝堂上去，只得在这后宫提防着皇贵妃也就是了！还得为着本宫来操心许多。”说罢，她又急急叹道，“真是罪过，也是本宫不好，没得保住淑妃，教她福薄了！” 一旁的巧月道，“什么福薄不福薄的，娘娘当日是诚心为着淑妃娘娘好的，只是皇贵妃这万般算计，咱们哪里是能够够到的？至于太子殿下的孝心么！奴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娘娘待太子殿下这般好，便是为着咱们皇后娘娘分忧也是为子之本分啊!” 书绢倒是不大赞同巧月的话，不由得争辨几句，“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都是实诚人，娘娘真心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亦是真心待皇后娘娘，说些本分什么倒是生分了！” 皇后当即有些生气恼怒，大声呵斥着巧月道，“便是了，祐樘这孩子天性纯良，最有孝心，本宫虽不是他亲母，但他待本宫至孝，便从这一点，便是本宫的好儿子了！你这般说，没的混账，若再有此言，你便进了宫正司去服役罢！” 皇后素来温和，待人亦是极其平和的，甚少这样的急言厉色，巧月便知皇后是气恼了，只得慌忙跪下，“奴婢再不敢了！奴婢也只是为了娘娘着想啊！” 皇后冷哼一声，“为本宫着想便不该说的这些混账之话，本宫自己的儿子不去疼惜谁去疼惜？本宫看你是越发嚣张了些，连太子都不放在眼中。” 巧月连连叩头，又加上书绢于旁宽解，皇后这才稍稍平息了些怒火，“起来罢！只一样，再不得说这些混账的话，有这起子功夫，不如好好准备着，本宫的儿子费心为我，本宫也得自己多些打算才好。若天怜见，得一箭双雕才是痛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贵人 然而六月间风云不定，未等道雨过天晴，却又是阴雨纷至，丝丝细雨化作股股温柔刀，无处不至，扰人心志，割人性命。 伴随着阴雨而至的，是宫阙中的响亮一记惊雷，只一声，却足以惊动所有人。 因违逆圣意而遭贬斥沉寂许久的淑女杜氏，竟已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而杜鹃在近些日子内并无侍寝，毫无疑问，是她在尚得宠之时便有了孕事，当皇后翻阅了《彤史》之后，便的确是此种结果。 座下的皇贵妃叹道，“还是杜淑女有福气，臣妾还以为她见罪陛下得默默好一阵子呢！却不想会有了这样的好福气，能把龙种养在了肚子里。” 杜鹃坐于最下首，本因着身孕正洋洋得意不能自已，恍然间却听了皇贵妃的话便觉有冷水倾盆从头浇下，将那心中得意的温度减了大半，虽有情绪，却不得多言，只得摸着肚子看向皇后。 皇后永是端庄模样，温婉一笑，“皇贵妃说笑了！陛下方才的旨意，是要复了杜妹妹的美人之位，并晋位贵人。无论之前如何，现下杜妹妹可是大明之功臣，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杜鹃是又惊又喜，忙地起身谢恩，“妾，谢陛下皇后娘娘隆恩，妾感激不尽。” 皇后笑意不减分毫，“你快些坐罢！有了胎便莫拘此些虚礼了！” 皇贵妃于旁把玩着手中护甲，却是微有不屑，冷笑着，“到底是小家子出来的，不过是个贵人罢了，跟个什么似的！”她环顾四周，“本宫记着杜贵人是住哪里来着？” 与杜鹃同住长阳宫的主位王修仪忙地起身，“回皇贵妃娘娘，杜贵人是居在长阳宫的德顺阁。” 王修仪素来老实，平日里更是不肯多说了半句话去，此刻回皇贵妃之话，亦不过是不得已才勉强起了。 皇贵妃见是王修仪，登时有些微微失落，奈何却不得发作，只得嘱咐了，“你是个老实人，可要好好照看着杜贵人，这龙胎是福气，好好嘱咐杜贵人揣着罢！她是你长阳宫里的人，你既为主位，便得仔细些，不然便是你的过失了！” 杜鹃于一旁听的真切，她纵是愚笨之人也能听出其中挑拨之意，更何况她本是玲珑，即便不谙深宫门道却也懂的这话背后的深意，谦谨一笑，“娘娘真是说笑，修仪娘娘是长阳宫主位，待妾身可是十分尽心尽力，妾心中可是十分感激呢！” 皇后见此间气氛尴尬，便也扯开了话，与众嫔妃女官随意闲聊几句便也散了，却留下一句，“张典乐留着。” 待到众嫔御告退后，皇后便上前亲热地挽了邶如的手，拉她进了内殿，关心道，“妹妹初进长寿宫，一切可都习惯？” 邶如低头道，“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妾都好，只是长寿宫一切都太过华丽，教臣妾颇感不安，臣妾本不过是低微女官，实在不敢” 皇后有力地拍了拍邶如的手，“这是哪里的话？如今陛下命你为仁和公主女师，自然是万千贵重的人了！”她复叹一句，“只可惜，长寿宫为东六宫东南角落里头，边上便是宫东门，地界也不过尔尔，倒是委屈了妹妹。” 邶如哪里敢如此，只得再度低头恭顺道，“娘娘说笑臣妾蒙陛下娘娘眷顾，能一宫主位便已然是忝居有愧了，如何敢说这些呢？” 皇后折下殿内的一朵榴花，叹息道，“如今这石榴花也谢的太早了！可见是风气不正，这带着气的花儿，怕也留不得了！”她随即转身吩咐书绢道，“这花便撤了也无妨，总归是风气不正。” 邶如见皇后如此，心内便也猜到了七八分皇后之意，却也终是不能猜个全透，只得顺着皇后的心意来说，“皇后娘娘德洽六宫，管理后宫公正无错，若有不适宜之景拔除便是，若娘娘有烦心，臣妾也会为娘娘日夜向道君祝祷的。” 皇后极为满意，更是赞不绝口，“本宫也不过是瞧着妹妹亲切，多叮嘱几句罢了！只是本宫却也不得不再嘱咐了一句，妹妹蒙受陛下恩赏是好，只是未免要小心，这宫里的心思，可要多留意些。” 邶如又如何不知？骤然得了典乐之位，早就成了众人目光中焦点，想必此刻在众人眼中，自己早就是那种用尽心机与手段只为谋得圣上恩宠期冀从而能够摆脱女官身份的女子了！甚至她曾经的阿轩也都是这般想的。只是那又如何呢？那是摆脱不掉的结果，再如何，都得承受着，都得忍着，她除了是一个女人，也是母亲的女儿，身上背着母亲的担子，再如何，都要尽力去查探。宫禁之中，有着等待她来一点点揭开的真相，她再不能多等了！多等一天，都是无尽的煎熬，所以，即便此位难熬，也要走下去，也要撑下去，哪怕沁了血丝，也都是得面对着的。 邶如唯唯应了，又与皇后随意说了些，便也散了。 且说邶如自做了女师后，终日里不过是教仁和公主一些简单乐曲，皇家的公主，所学不过在广而不在精，反正只消培养了她们能够品评乐曲的能力也便无差了。 这一日，邶如教仁和公主学乐曲极快，自然便也早早散了，邶如见天色尚早，便从文华殿偏殿慢慢往长寿宫回，行至东六宫地界却见不远处有一女子带着一队侍女如弱柳扶风一般缓缓走来，端的是婀娜生姿，混如神妃仙子。 邶如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见她一身绫罗锦缎，华贵非常，上身一件泥金桃红撒碎凤尾兰花的小袄，下身一件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裙底缀饰以小米珠拼就而成的一枝梅花，外罩一件透色的绣浅瓣竹叶禙子，越显得那人行走生姿，只看的邶如都不觉称赞，只想着这是何等宠妃才会如此，一时间也忘了施礼。 不觉间，那女子已然走近，只一声“女君子好！”才唤回了邶如。 邶如回神，眼见那女子，却不由一惊，只得躬身施礼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东窗 邶如竟有些意外，想不到那衣着华丽的风姿翩翩的女子竟是那昔日最柔媚的杜鹃。不过转念一想便也不惊奇了，杜鹃初封贵人，恩赏御赐必定是多之又多，更何况身怀龙胎的人。难免娇贵些，所吃穿用度，不说最好，却也必定是不差的。 邶如依礼请安，“臣妾给杜贵人请安，小主长乐。” 杜鹃神色倒是喜滋滋的，微微颔首，“女君子有礼了!” 邶如心知不妙，又想起前几日的事情来，不觉间更对杜鹃多了几分忌惮之意，神色有些淡淡的，“小主说笑小主晋封贵人，臣妾还未来得及贺一贺呢！”说罢，邶如郑重欠身一礼，“臣妾敬贺小主晋位之喜，愿小主得偿所愿，平安诞下龙胎。” 杜鹃笑着，却是分明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在里头，“哦！那既如此，恭贺哪里能够没有贺礼呢？女君子的这声敬贺，未免也忒敷衍了些。总得给我些像样的贺礼才是。” 邶如心头一惊，面色便也是抑制不住的发白，只消一想杜鹃接下来之语，便不住身子发颤，说不出得体的言语来。 杜鹃显然是早就预想到来这般的结果，笑意有些淡淡的，贴近邶如耳畔道，“我知女君子俸禄可贵，不得余闲，只是好歹也算是女君子的贺礼么！前儿个我说的，女君子也该记着才是。” 终是说出来了的，原来杜鹃所想所念，便也只顾着这些，连多一刻都不愿多等了去。 只是，她是知道些事情的，若是她将自己心中所隐藏的事请全然摆于东窗，那自己该如何是好？她是否会当真丧心病狂至此而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呢？那么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又当如何，祐樘又当如何？ 这些疑问盘旋在心头，却是久不能去的万千蚁噬，如同身陷蚁窝般的刺痛瘙痒在一点一点吞下自己的骨血，当一切散去，便只余伤口，是沁着血的万千小小洞口，虽是极其细微的存在，可是却全然抵挡不住当它们排列在一起的恐怖蔓延，成就肆虐的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然那亦是无法的了，终究是自己所遭的一遭情谊，躲不开，挣不脱。 邶如实在是不敢想象此中的事情，若当真东窗事发，自己与祐樘，只会立于危墙之下。随时，都会成为重重砖垣下所掩埋的枯干白骨，再不得见光亮。 喉舌好似都已干涸，连启唇，都带来了异常强烈的干痒与疼痛，每启一点，都是格外的刺骨痛楚，她终是轻启了唇发出异常沙哑的声音，“小主想怎样？” 杜鹃的声音依旧是温婉不减，似一股轻柔和畅的春风划过，“女君子真是说笑，我能想怎样？只是这时间，我是实在不愿再拖了的。”她环顾四周，见只有风吹过，复道一句，“我需太子殿下的助力，如今我身怀龙胎，想要做之事，只消太子殿下协助，会事倍功半。如此，咱们是两清了！那四月二十八的事情，我便也忘了。” 原来只是这般，可正因着这般，才是自己不能去实现之事。 邶如再抑制不住心底的一汪火焰，眼神亦少了方才的柔和娇媚，直直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杜鹃，奈何只是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杜鹃微微一怔，显然是未有想到邶如会有如此神情，便只得淡淡一句，“既如此，还望女君子好好思量，若是当真东窗事发，对谁都没有好处。”她得意地扶助自己的腰肢，摆出一副孕妇常有的姿态，“只是，如今我身怀龙胎，自然是无妨的。” 杜鹃挥挥手，那贴身侍女束梅便领着一队侍女缓缓上前，由着束梅扶住，慢步离开，剩下风中裙底逦迤，绕成一股轻和的淡淡色彩，却足够印在心底。 只是杜鹃尚未走远，竟见迎面跑过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空中边跑边叫着“张姐姐，张姐姐。”那声音无比熟悉，而渐渐映入眼帘的身影也是无比熟悉，那竟是仁和公主！ 只见仁和公主跑的飞快，而当杜鹃反应过来之后便已然只剩了一步的距离，仁和公主见到邶如跑的更加飞快，当仁和意识到眼前尚有人时便下意识去躲闪。却不知杜鹃是无心还是有意，她竟与仁和公主往同一个方向偏着，如此，二人相撞个满怀，便是无法避免。 那一瞬，邶如好似是脚底黏着胶一般，连半步都移动不开，只得呆立于原地。 待到邶如有所反应之时，眼前已然乱作一团，一众侍女重重围住跌落在地上的仁和与杜鹃。 有众人焦急的关切之声，有女子竭力的呼喊叫声，声声尖利入耳，成了最是乱心的声音。 “小主，您坚持住啊！” “小主，太医马上就要到了!” “痛啊！” 诸如这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化为削骨的刀子，扰乱着邶如本就慌乱的神情。 许久，邶如方才反应过来，急急跑过去看仁和公主。只见仁和公主也已是呆住，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缩在角落里独自发抖，如同受惊的一只小兽，流出无助凄惶的泪滴。 邶如只觉天旋地转，乾坤变幻，原也不过一瞬而已，却总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徒乱了心神。 好似宫女们不绝的呼喊声已经在耳畔徘徊了一整天，从那长街行至杜鹃所居住的长阳宫德顺阁内，伴着的，是杜鹃的哭喊声音，声声入耳。 好在，是太医院的太医的一句话使得邶如稍微安心了些，“小主只是受惊，何况公主殿下体量不重，大抵只开些药好好养着便是了！只是小主切莫以后如此慌乱，这心乱，便对孩子不好的。” 皇帝听了此言，也是稍有安心，神色却是淡淡的，只吩咐着太医，“好好照看着便是，再不许出事了！” 那太医便唯唯应了下去，生怕一个不慎便遭了皇帝责罚。 邶如只跪在殿外，听着那一句不觉长吁了一口气，顺带着偷偷挪动着因久跪而发酸的膝盖，这跪着大半日，实在是无妄之灾。或许，便是杜鹃对忍耐的警告，这在昭示着她，若是有差池，只怕祐樘也会有此下场。 邶如登时明白，本来仁和是能够躲开杜鹃的，只是那杜鹃却故意撞上了去，公主年幼无碍，但身为照看公主的女师便成了全部罪过的承担者。呵！这盘棋，算的倒是精巧。 邶如只觉怒气上涌，奈何却是无法施展，只得忍着，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种种风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为难 杜鹃受惊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宫，无论六宫的嫔妃真正关心与否，很快，便都纷拥而至，来显示一下宫中嫔御们彼此的关爱之情与皇家和睦之道，一时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此刻并非所有人都是一如大多数嫔妃表面上显出来这般和睦，至少婕妤沈代晞便并非如此，那是因着冲撞杜鹃的仁和公主乃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自然是极其担忧焦虑的。 而当她瞥见角落里跪着的邶如时，这股焦虑担忧便全然转化成愤怒，如倾盆大雨，悉数发泄浇注在邶如身上。 “啪”的一声，邶如的面上登时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印，沈婕妤早就失去了理智，呼喊着，“你这贱人，为何要害我的仁和？我的仁和何辜，要为你担了这冲撞龙胎的罪过！贱人！” 众人见此，忙地过来一齐拉着沈婕妤，极力阻止着她的御前失仪。 沈婕妤犹为不足，只竭力挣脱着众人的拉扯，口中犹念着，“贱人！贱人！” 沈婕妤素日虽是略有嚣张，但到底是不失宫阙里的嫔御该有的礼仪风度，虽是口快，却也全然不会如今日这般完全迷了动作礼仪，倒是教众人惊动不已。 一旁的贤妃柏毓薠拿着绢子捂着嘴，轻声道，“啊呀呀！这沈婕妤素来不是在皇贵妃娘娘面前侍奉么？怎的会一时如此失仪呢？” 这位贤妃娘娘本是先帝英庙亲选之后妃人选，当日进宫册封便是仅次于皇后的四大妃位分上的，又是皇帝第一个孩子悼恭太子的生母，自然身份贵重，若非后来皇帝执意破了祖制封了时为贵妃的万芷辛为皇贵妃，贤妃便是与皇贵妃齐位的了。待后来悼恭太子薨逝贤妃伤心过度，从此失了圣宠，否则时至今日，皇贵妃怕也未必能够登上如今高位。 虽贤妃久不得圣宠，但到底有着先太子生母的身份与良家子的出身，又有太后庇护喜爱，连皇帝都免不得敬重着，皇贵妃也是懒得去招惹贤妃而惹太后不豫，便也只得默默忍着，不与贤妃争辩。 只是皇贵妃跋扈惯了，尽管不愿去理久久失宠的贤妃，却是总要将心中的一腔怒火全然发泄出来才好，便厉声呵斥着四周宫人，“都是死人么？还不快扶了沈婕妤进偏殿歇着！” 众人便愈加用了力去架着沈婕妤，沈婕妤却是如发狂一般，登时间，场面混乱更甚。 正慌乱间，却有皇帝的声音传来，“都在这里做些什么呢？还嫌朕的后宫不够乱么？” 皇帝的声音极其压抑，却显然能够听的出其中的极力压制的愤怒，“杜贵人如今惊动，你们不思祈福，倒想着在这里争乱，可是忘了身为后妃该有的关雎之德了？” 皇贵妃眼见皇帝愤怒，不住唇边强勾出一抹笑意，“陛下误会了，咱们姐妹可都是为着杜贵人担忧不已呢！” 沈婕妤本是被一众宫人按住，见是皇帝出了，便使了巧力挣脱冲到皇帝面前跪下，深深叩头，“陛下请为妾做主啊！妾不是有意吵闹的，实在是，实在是因着杜贵人，妾身的仁和可不是有意冲撞她的啊！” 沈婕妤哭声不止，不住叩头道，“陛下，实在不是仁和的过失啊！”她转头看向默默跪在角落里的邶如，伸出手指头恶狠狠地剜着她，“都是这贱人，是她冲撞了杜贵人，却来害妾身的仁和，陛下，” 沈婕妤眼珠转了一转，忽地多了几分凌厉与狠辣，她膝行至皇帝面前，“陛下，依妾身看，那贱人必是想要狐媚您，又眼见杜贵人有孕得宠，所以起了歹心，便用了腌臜手段想害了杜贵人去，又害在了仁和身上，陛下，您切勿中了那贱人的毒计啊！” 皇帝来的匆匆，本只听个杜鹃受惊之事，其余的因着匆忙来时听的亦不真切，只当是杜鹃不小心摔了的缘故，便也未想其他。如今皇帝听得此事，便只顾向邶如的方向望去。 众嫔妃皆是不约而同地一齐向两侧靠去，一时间，跪着的邶如便见在了皇帝面前。 虽低微却不低贱的身影，低头却隐约可见倔强的神情，以及那份记忆中熟悉且想念的容貌，都是曾经接触的那般真切的，一容一动，恍若昨日，犹如眼前。 只是，那却只能是昨世，隔着山峦叠障，隔着万丈水光，隔着再越不过去的闲言碎语，这一切，都瞬时化为只绽放一瞬彼岸昙花，只一见，便也枯了，留下枯腻的残枝，散发出一点点曾经的花香，留下一点点曾经苦涩的美好。 皇帝轻揉了自己的眼睛，发现这并不是幻觉，又想起方才沈婕妤的话，不知怎的，胸口一痛，脑海中亦划过曾经的过往种种，是万般的愁滋味，当日之场景，何其相似呵！ 皇帝心头涌过更加愤怒的火，握紧的拳突起青筋分明，他大喝一声，“你们都放肆！” 众嫔妃见皇帝发怒，皆是不觉一颤，不由自主地齐整整地跪了下来，一齐俯首道，“陛下恕罪，陛下息怒，妾等愚钝。” 皇帝揉着自己的头，指着下首悲号不止的沈婕妤，“你们怕是越发不把朕放在眼中了！难道后宫争风吃醋之事，竟是十年也未平歇么？” 皇贵妃听得‘十年’几字，自觉如蒙大敌，便深深叩首一句，“陛下可是错怪妾身等了！”她看着一旁发抖的沈婕妤，忙偷偷扯了她的衣袖，解释道，“这沈婕妤妹妹她不过是对仁和公主太严厉了些，所以出了这些事情，对身为仁和公主女师的张典乐生气了些也是不自觉的事情。” 皇帝怒火不歇，“皇贵妃倒是贤德，我国朝素来尊师重教，敬拜孔夫子为圣，即便张氏只教仁和音律之事，却也是个女师，是和皇子之师一样贵重的！你既为嫔御，便该知礼教纲常，如皇后敬重太子师一般敬重女君子。不则，便是枉居此位了！朕喜爱仁和，却不想教仁和摊上了你这么个不争气又爱捻风的母妃，可见，你是不配抚养仁和的，免的教坏了朕的好仁和！” 有女子威严庄重的声音传来，犹如来自云端一般，“好哇！哀家一心向道君祈福，你们倒是在后宫闹翻天了！连仁和这孩子都要扯进来么！也未免太厚脸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太后 众嫔妃本因着皇帝暴怒而心内戚戚惶惶，如今听得太后的声音，便更觉惊战，便一齐转身，却见是皇后正扶着太后一齐进来，只得行礼道，“妾等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后一壁就着皇后的手一壁急急走近，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哀家久不理后宫事，你们倒是一个一个都起来了啊！” 太后的声音带着怒气，却不失威严庄重，说来太后还比皇贵妃年少一岁，却全然是两种不同的样子。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是连皇帝都丝毫不敢惹的，或许那是过早失去了情爱婚姻的女子该有的样子，却是这宫阙里最通透的存在，看淡了荣华，看淡了富贵，却又是身在其中的福气，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的母亲，是这天下女子的典范，一言一行，自有分量。 皇帝素来敬重母后，忙地上前陪着笑，扶着太后道，“母后今儿个怎的来了？左不过是些后宫的小事，您来了怕是给您自己添堵。”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的好儿子娶了这么多贤惠的儿媳。哀家可不得来关心一下，不则，这折了龙胎的命去，可怎么好？” 皇帝当即有些讪讪的，只得尴尬笑着，“母后怕是说笑了，杜贵人肚子里的龙胎好这儿着呐！” 太后甩开皇帝的手，“杜贵人的龙种是金贵，可哀家的仁和便不金贵了么？非得要把什么都赖到仁和上。” 沈婕妤正于一旁梨花带雨，见太后如此，便又膝行跪至太后面前，“太后，妾身冤枉啊！妾身的仁和，她定不是要冲撞杜贵人的，太后您明鉴啊！” 沈婕妤环顾四周，眼神中闪烁出凄惶无比的光亮，“太后，您知道的，仁和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她心中哪里会揣了什么害人的事情？她又回头看着跪在角落里的丝毫未有害怕恐惧之色的邶如，复又恶狠狠指着邶如，“太后，一定是这贱人，一定是她，她害了杜贵人，却又来推在妾身的仁和身上！” 皇帝本蹙眉听着沈婕妤胡言，听得言语意指邶如，来不及思量便怒喝道，“放肆，母后面前，说话也无分量了么？” 皇帝语气突然暴怒，使得沈婕妤微微一怔，便不再敢继续说下去，只得深深俯首于地，伴着她伤心至极的抽泣之声。 太后本就因后宫不宁心气颇为不顺，听得沈婕妤言语却是愈发不明，却也听得出是与那一旁跪着的女官的有关，却只见那女官虽在跪着，却是不卑不亢，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无，心头便不由得划过一丝飘渺的身影，虽只是浅浅一划，却使得这为久居深宫早就练就宠辱不惊的妇人不自觉心头骤然一收，望着那跪着的身影，“你抬起头来。” 邶如无法，只得深叩一首复又抬起，“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太后见邶如抬头，当即便是猛然一惊，惊的鬓边钗环乱颤，闪过太后因年华逝去而略有褪色的容貌。 有一丝恐惧的念头闪过，太后好似预想到了，自己一心期盼的后宫宁静，当真只能是期盼了！这后宫，注定会因着这眼前的女子，变的更加混乱。 可皇宫本就是这世上最是龌龊不堪之地，即便没有眼前的女子，也会有别人，早晚不会平静，只要皇帝尚有嫔御，后宫之争便永远不会停止。这眼前的女子，便也不过是为着嫔妃们明目张胆地争风吃醋找了个借口罢了。 如此想着，太后便也稍稍释怀，大抵是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时都已然够乱了，如今这般，与十年前想比，便也不算些什么。太后心中有数，曾经叱咤后宫的万皇贵妃早就只剩了个空壳子，虽然依旧能够保持地位不减，可在后宫之事上，也渐渐淡了；至于皇帝，这些年虽依旧宠着万皇贵妃，但为着近年来保养身体，去后宫的次数也渐渐少了，纵是后宫嫔妃不安分，想来，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太后顿了一顿，清了清嗓子，命身侧的齐云致扶了沈婕妤起身，嘱咐道，“你便算了，哀家是喜欢仁和，也相信仁和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哀家老了，管不得这宫中的诸多事情，便相信了仁和，也是无用的！”太后说罢，徐徐转头，目光如炬盯着皇帝。 皇帝如何不知，却是不敢直视太后，只默默低下了头，许久，方才吞吐道，“母后，儿臣儿臣自然也是相信的仁和的纯良，只是” 太后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可是的？咱们皇宫里还有什么事情是皇帝不敢的？你倒说便是。” 皇帝徐徐开口，“只是，杜贵人几近昏迷之时，一直问仁和为何要撞了她。” 太后久未说话，却是眼神中流露出意味深长，许久，才用着威严的声音看着位列丹阶下的众嫔妃道，“哦，是吗？那么你们呢？可曾看见？” 众嫔妃面面相觑，却是不敢一言，只彼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 太后也不着急，只威严看着下首的众嫔妃，如同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道君，透着高贵端庄，显出威仪棣棣。 人群之中的宸妃邵岸茗正欲出列，却见了有个娇俏身影先了自己一步。 竟是美人阴媚兰。宸妃见此，面色如常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半步的玉足，只恭顺立于一旁。 阴媚兰缓缓跪下，从容不迫地行着宫阙之中最是标准的礼仪，“回太后娘娘，依妾看，仁和公主殿下素来最是体贴恭顺的，又是那般的可人儿，定是那杜贵人摔了一跤害怕起来，只怕有些胡言乱语不经脑子说了出去，倒惹得众位姐妹烦恼了！” 太后眉眼轻轻一挑，虽则阴媚兰此言确实是自己想引人说出来的，却不想是这么一个脸生的嫔妃说了出来，看着年岁也不大，一时竟有些意外，便问道，“这是何人啊？” 媚兰浅浅一笑，复深深行了一礼，“回太后娘娘的话，妾身美人阴氏，是去岁入宫的。” 皇贵妃这才反应过来，立忙先跪了下去，“阴美人说的对，妾身也是如此以为，定是那杜贵人伤心过度一时昏了头说的梦话。” 很快，众嫔妃这才意识到，忙地一齐跪下，“妾等如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龙种 太后略点了头，显出疲惫神色，对皇后道，“皇后，你可看清了？众嫔妃一致如此说，那定是杜贵人自己一时着急胡说的，不关仁和的事。左右杜贵人肚子里的龙胎也未伤着分毫，自是算不得什么。” 皇后于一旁赔笑着，“母后说的是，妾身自会安抚杜贵人，教她不要胡言乱语。” 太后扶了扶鬓边散落凤钗，“哀家老了，见不得这后宫的诸多烦扰，你们想做些什么，哀家也是没有心情去管的，只是你们记住，哀家见不得这后宫的女人敢卷了皇嗣进去，便是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受不得半点委屈，你们若是谁胆敢折了哀家的好孙儿进去”太后看向一旁垂首默不作声的皇帝，“纵然皇帝仁慈，哀家也不会手软。” 众嫔妃自然是要唯唯称是，宸妃赔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咱们姐妹都是为伺候陛下而活的，即便有幸得了陛下的龙种也不过是自己肚子有幸罢了！若是谁敢拿这千尊万贵的龙种做文章，那当真是不懂事了！” 太后若有所思，许久，才慢慢道，“好了，你们的孝心与懂事，哀家是知道的，只一心好好侍奉皇帝便是了！”说罢，太后又吩咐皇后道，“皇后，你是六宫之主，即便把后宫的琐事都交由妃妾处置，可你也该担起这嫡妻的担子。”太后看向下首神色故作淡然的皇贵妃，不觉生出一股气来，“即便妃妾能耐再大，出身摆在那里。也不比嫡妻说话有分量，到底是年岁的缘故，还是皇后你年轻些，做事也麻利。” 皇贵妃如何能不明白，太后言语所指，无非是指自己年华老去却仍旧只是为人妾室，太后虽也是由人妾室登为太后，却是比自己还要年轻一岁的，自己又不是如普通嫔妃一般为正经儿选淑女选上的，出身连白身也不如。可惜太后虽句句所指，自己却是奈何不得，只得以晚辈分的姿态静静听着，摆出一副最低微谦谨的姿态来。 皇帝只一味向太后赔笑道，“母后怕是累了，这杜贵人不过是刚刚受惊罢了，何须您如此顶着烈日来呢？” 太轻睨皇帝一眼，虽是责备却分明带了一分心疼的眼神，道，“哀家若是不来，又岂会知道你这后宫竟是这般乱？竟没个省心的。” 皇帝有些讪讪的，却是不敢说话，众嫔妃更是不敢发一言，周遭的气氛便变的尴尬起来，如塞凝滞。 而邶如，便只是安静地跪在角落里，不发一言，低微而高傲，与这周遭的一众美人格格不入，却最是显眼。 人群中的墨萱与沁颜早就看出了邶如的身影，神色不觉慌乱起来，墨萱更是急的面色红涨，正欲出列进言，却被邶如用眼神给阻止了。 邶如轻轻摇了摇头，复又偷偷移动了一下因久跪而发麻的膝盖，这般的境遇，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无可奈何，自己只得默默忍受着一切，唯有摆出一副作为女官的低微样子，才能有可能躲过一些不必要的灾祸。 皇帝看向眼前女子，脑海中亦不觉回想起了曾经种种，那个影子，竟总是留在自己心中不能挥去了。 皇帝想了半晌才轻声向太后道，“母后，至于这典乐张氏她原是仁和的女师，儿臣想着，也大抵不是她的错不如” 太后早就想到了这层，只是却与皇帝的心思不同，她一直不提邶如本就是想引出皇帝的反应，若是皇帝连看都不看邶如一眼，只将她当做寻常女官般对待，那么自己大可不了了之；可若是皇帝敢为邶如求了半分情去，自己便得略微惩戒了一番才好，免得让皇帝再度回到十年前那般，不则，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太后正了正嗓子，不紧不慢道，“原来还有这事，可见到底是老了，总是忘事，”太后看着下方的邶如，语气极其轻淡，好似在面对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只小小蚁虫一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道，“虽是敬重女师，可女师到底不算是朝廷上的，皇帝觉着呢？” 皇帝未有注意到太后眼中的如炬目光，儿臣以为公主同样是皇家血脉，那公主的老师也该是尊敬的。” 太后也不顾及皇帝的话，“可说到底，这事情是后宫的事，后宫的事情，理应由皇后做主，皇后你是想要如何？” 皇后温和一笑，一如既往般端庄娴静，“母后在此，儿妾怎敢擅专。” 太后轻笑，“你便放心，哀家也不过是听听你的想法。” 皇后素来通透，她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如十年前之事一般，处理重了，皇帝不悦；处理轻了，太后又是不悦，又得落了个管理后宫不善之名，两相里都是烫手，便也只得低下头，仔细思量一番。 未登太后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从内殿里便传出了宫女的惊喜的声音，“咱们小主醒了!咱们小主可算是醒了!” 太后与皇帝急忙进了去，又忙地吩咐太医诊脉。 那太医上前诊脉，也并无甚不妥，只道是要好好将养，平时多留意一些等等，便又请了旨去熬药。 贤妃欢喜道，“天可怜见的，当真是道君赐福了，杜贵人并无大事。” 太后语气不冷不热，“没什么大事便好，不则，便是折了福气了！”她转头对着满殿嫔妃，“你们都在着候着，怕是杜贵人的福气受不住，又都挤在这一处，到底是不好杜贵人安静养胎的，且都先回去，皇后留着便好。等日后杜贵人生了，有你们来贺喜的时候。” 众嫔妃本就是因着情面才来探看的，又在这徒耗了许多时间，哪里又会真正关心杜鹃是死是活，恨不得立时离了才好，便一齐行礼散了。 待到众嫔妃散去，殿内复归安静沉默，甚至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氛，一行人也缓缓不说话，只等着太后开口。 杜鹃早就是面色发白，眼神中尽是凄惶与无助，如同躲藏在角落里的落水小兽，再不复往日的光亮明媚。 她跪在床榻上，只深深俯首，却不敢抬起半分，只得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太后与帝后三人。 许久，才有太后缓缓的声音传来，“行了，你且也别跪着了，刚受了跌磕的人，得先想着自己肚子里的龙种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罚跪 杜鹃抹着自己面上的泪珠，娇滴滴道，“妾身是无福，怀了龙胎也不得安生。可见妾身低微，是不配生了龙种的。” 杜鹃说话软绵绵的，早就把皇帝的骨头都酥化了，恨不得即刻安抚了她才好，但只碍着太后与皇后在场，便也收敛了许多。 太后久在深宫浸染，那是何等明事的人，杜鹃的说辞，落在太后眼中，早就成了惹人嫌恶的肮脏手段了。太后只冷冷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让龙种在你肚子里待上十月，便是你上辈子的造化了！你给哀家仔细些，别拿哀家的好孙儿做文章，否则哀家也饶不了你。” 杜鹃的哭意僵在脸上，凝聚成一种难言的神态，慌忙叩首道，“太后娘娘明鉴，妾身并无拿龙种做文章啊！” 太后越发掩藏不住嫌恶的神色，“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怕是心里有数，哀家也就不多言了！只是你别忘了，这皇宫里的每一个皇子公主，都是比你尊贵许多的，哪怕是让你为了他们豁出命来，你也是得认了的!你可明白？”太后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一记惊雷打在杜面上，是火辣辣的疼，原来在这金砖红瓦重重掩映下的宫阙里，她的命，竟是这般低贱，低贱到不值得任何人多看一眼，低贱到即便落在尘埃里和泥土混在一处也无人理会。 原来自己这般费尽心机，不过是换来了别人的重重一记耳光，公然打在自己面上，全无尊严与脸面。 可那又如何？皇权下，深宫中，哪怕恶事做尽，也未必能够保全了自己的命来，徒有无力，徒有臣服。 “妾明白了，谢太后娘娘教诲恩赐。” 太后转身而出，也不看她，只挥了手，“哀家乏了，便也先回去了，你尚怀着身孕，便也不必送了！皇后，且先随哀家回仁寿宫去罢！” 皇帝忙道，“那儿臣送母后回去。” 太后回绝道，“罢了，子嗣要紧，你便好好安抚着杜贵人便罢了，免的日后再弄出些乱子来。” 皇帝正欲伸出手去扶太后，听得太后此言那双手便停在半空中，进退不是，只得赔笑。 太后瞧得出皇帝眼中的尴尬，便道，“你放心便是，这件事，大抵是杜贵人不小心，原和仁和无关的，你放心便是，哀家会好好处理此事的，你若多事，哀家便也不得了！” 皇帝懂了太后的意思，只得收回手来，垂首恭送，“儿臣恭送母后。” 仁寿宫中，一片安静沉寂，唯有滴漏的声音尚在不间断发出，伴着袅袅升起的檀香烟雾，一切都是那般的安稳气象，与热闹非凡的东西六宫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沾不上那种喧嚣纷扰的气质。或许一个女人，熬到天底下最尊贵的位子上，便没了往日的故事，毕竟那些都是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了；或许，也可以说，这世上，再没了能够和她相争的人；所以，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便只得孤独地坐在高位上，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除此，便只剩下一分淡泊宁静，一分静心安神。 却不知这是富贵尊荣，还是心酸无奈？ 邶如自是没有心情去想这些的，她已然跪了大半天，膝盖甚至都感受不到痛觉了——是因着早就麻木了的缘故，从杜鹃出事开始，安抚了仁和公主，并命人将公主送回去之后，她便开始了跪着的姿态。在这深宫之中，跪下，不过是常事，是地位低微之人最常有的状态，即便心有不甘，却也只得认命，跪的多了，便也觉不出此中的含义了。 那么祐樘呢？他当日曾于乾清宫外罚跪良久，是否也一如自己今日般疲惫呢？ 这或许，也算是感受了他的辛苦，他当日跪在乾清宫外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六宫，她又如何不知，如今，自己也算是切实体会到了这份辛苦。 太后正斜依在暖炕上，由着底下的小宫女在给她捶着腿，她正毕目养神，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 许是邶如偷偷按腿被太后发现，邶如本正困顿不堪间，却听得太后说了一句，“怎么？才这么一会子就受不住了么？” 邶如登时精神了许多，道，“臣妾不敢。” 太后轻睨一眼，不紧不慢道，“不敢是真的，可却是也是受不住了这也不是假的，哀家可没有冤枉了你吧！” 邶如端正神色，“太后圣明，臣妾不敢扯谎。” 太后显然是听惯了这样的话语，只是幽幽一叹，“哎！这人老了，哪里说的上是圣明不圣明呢？你便好好受着罢，哀家年轻那会儿子，跪的比你时间长。” 这话却是不假，太后当年是经历过代宗之乱的人，当日为了当今圣上的太子之位曾跪求孙太后整整一日，虽是没有保住太子之位，却是打动了孙太后，才使得在那般的情况下，留得当今皇帝一命，才有了日后的荣华富贵，才得以享受这份天家之乐，这才是后福的真切所在。 邶如虽疲惫，但这些套话还是会说的，“太后是有后福的人，臣妾等只得拜伏了！” 此刻皇后正端了一盘子的白玉甜糕从里出来，笑意盈盈道，“母后，这些是新制的甜糕，是蒸出来的，不会上火的。” 齐云致老老先笑着接过了，赞道，“咱们皇后娘娘啊，这一门心思就在太后的心上，怕是眼里都瞧不见奴婢了！” 太后佯装斥责，“你倒会躲懒，只一味躲在皇后身边偷闲，怕是要闲死。” 齐云致老老笑笑，“可不敢了，太后心中偏疼皇后娘娘，便是瞧奴婢越发不顺眼了！奴婢赶明儿便出宫去，可不敢在这儿讨闲。” 太后显然是来了兴致，便也乐得与齐云致老老多玩笑几句，对着皇后道，“都说是人老了没正形，本来哀家尚担心自己，可你瞧瞧她啊，活脱脱的更像是个老顽童。” 皇后见太后如此开怀，便也参与其中与太后玩笑起来，三人有说有笑，像是忘了地下还跪着邶如这个人儿似的，好似全然将邶如给忘了只顾说笑家常。 而邶如自然懂礼，太后未有训昭，自己是不得动弹的，便只得安静跪着，一言不发，如同一件赏心悦目的摆设，与这仁寿宫内的华丽陈设融为一体，丝毫不违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两全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玩笑声音才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太后威严的声音，“张氏，你可知，哀家为何要罚跪你啊？” 脑海中想了许多个答案，或许是因着未有好好看管好仁和的缘故，也或许是沾惹了龙胎的缘故，亦或许，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那种想法——因着她的母亲，因着十年前的旧事，因着皇帝那不该有的心思。可无论哪一种，都是足够置自己于死地的罪名，逃不开，挣不掉。 可是这如此多的想法，有许多是说不得的，可是太后问话，自己又不能不回答，邶如思索许久，便只得应答道，“臣妾死罪，身为女师却教仁和公主置于险境，实在是大罪了。” 太后冷哼一声，“可见你还不算是愚笨到底。”邶如正稍稍安心，太后复出一言，却教邶如如置数九寒冰，将本欲稍稍放下的心复提高了许多，“只是你的死罪，又何止这一点半点？” 皇后见此，只想稍稍缓解一二此中的尴尬气氛，便笑言道，“母后，这糕点您倒是进些啊！” 太后瞧着皇后，冷哼道，“你别当哀家老了便耳聋眼瞎，你当真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早就了解祐樘与这张氏的情愫之事了么？张氏是何等人，你怕是比哀家还要清楚。” 皇后慌忙跪下，也不辩驳，只道，“母后息怒，儿妾并非故意隐瞒，只是” 太后叹道，“祐樘年纪浅，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么？你若如此，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你教祐樘如何自处？女官再低微，却也是皇帝的女人，难道你要教祐樘背上觊觎他父皇女人的罪名么？” 皇后道，“母后明鉴，您知道的，祐樘这孩子平素最是倔强的，他要事认准，儿妾是阻止不了的。” 太后默然一叹，“也是怪可怜见儿的，这孩子从小没了母妃，又不为皇帝所喜，难得遇见这么一个人儿，哎呀！”她看着皇后，“得了，你是皇后，哪里需要动不动就跪呢？没的失了的风度。” 邶如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好似太后与皇后说的那些与自己全无关系似的，纵是心内不自觉的去想有关祐樘的一切，想他的失意，想他的不易，想他在这宫中的一切，都恨不得去陪他一齐感受了才好。只是他那前十六年的人生，终是与自己来不及去参与的了。今后的人生，只希望能够默默陪着他走完，哪怕无法并肩，也要在背后默默看着，只是这样的愿望，此刻看来，竟怕也会成为奢望。 还是太后的话拉回了邶如的沉思，“张氏，哀家罚你，是要让你知道，宫中往后这般的事情还有许多，你若不能自救，便也没人能够帮你，”太后顿了一顿，“更惶论，能够有资格陪在哀家的好孙儿身边。” 邶如一惊，太后此意，莫非是已然同意了她能够与祐樘一起么？难道自己与祐樘，竟当真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在一起么？ 太后继续道，“你也别高兴太早，皇帝的意思，哀家不信你是不知道的，只是若皇帝执意起来，亦或是因为你而使得祐樘失了前程，哀家也不会饶你，哀家绝不允许你来阻了祐樘的前程。” 不阻前程，邶如想不出别的办法，好似唯有远离祐樘，才能够做到不使祐樘的前程因自己而损失分毫，或许当日入宫，便是难以两全的了。 自己的母亲呢？她当日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在这宫中留下这么大的波浪，才会牵动起如此大的涟漪。 想要共白头，想要查出母亲当年之事，竟没有一件是容易的。 步步危机，便是如此。 太后见她微怔，只当她是深觉困难，便出口提醒道，“很难吧！可这宫中若是只想着不难的事，便没了福气，好好想着吧！若你能过了这关，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邶如垂首谢恩，“臣妾谢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也不去看她，只道，“你倒是不用谢哀家，要谢，便谢你自己的运好，是祐樘听了杜贵人的事后来跪求哀家的，哀家也本不想管你的，只是祐樘那个样子，哀家实在是不忍心。” 本凉透的心却漾起一番暖意，原来他是这般为着自己，即便面上对自己冷冰漠然，可到底，这心底的情谊，未减丝毫，一如既往地暖着自己。 君未有两意，何必相决绝。 太后随手取了桌边的一盏荔枝雪梨冰碗饮，浅饮一口，吩咐邶如道，“得了，你便先起来吧！这跪了一日，也是够了的，你也别怪哀家，若你不跪足了，那沈婕妤也不是省事的，若是日后后宫起了风声，你便也逃不开了。” 邶如谢了恩，便起了身侍立一旁，低敛着头，忍着膝盖的疼痛，恢复如常神色，一如这宫中大多数女官该有的样子。 太后吩咐身边的齐云致老老，“云致，你去后头把那太医院的消肿药膏拿来。” 齐云致老老答应着去了，很快又捧着一个描金的缠枝莲花纹的小钵子出了来，行至邶如面前，太后示意，邶如才敢伸手谢恩去拿。 太后道，“这药膏你拿去，回去抹在膝盖上，几日便也消肿了。仔细着些，这几日，怕是不太平。” 邶如强忍着痛，屈膝谢了。太后连连摆手道，“谢倒罢了，哀家也乏了，你且先回去罢。” 待邶如告退后，皇后才敢出声，“母后这是为何？” 太后的声音沉稳而威重，仿若是云端传来的道君灵音，“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心里也怕张氏因着这容貌而得了皇帝的喜爱，所以你按兵不动，不也想着利用张氏么？” 皇后慌忙跪下，叩首道，“母后，儿妾也是怕当年之事重现，扰了后宫安宁啊！” 太后肃然道，“当年的事，哀家也怕，只是皇后你要记住，这世上，金氏只有一个，纵使张氏再像金氏，可皇帝心中，只有一个金氏。张氏是张氏，金氏是金氏，想要不再发生当年之事，那便只有让张氏与了樘儿，如此，才是能隔绝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香囊 邶如出了仁寿宫，只觉天旋地转，浑身都浸了冷汗，连衣服都黏腻了大片，她亦不知自己是怎的回到了自己的长寿宫的，等她入了长寿宫，秋娘和素拓见她如此，都是慌神了起来，忙地上前询问一番，“这是怎的了？快来歇着罢。” 邶如面色发白，都说不出话来，只就着秋娘的手喝了几口茶，便继续一言不发，不住冒着冷汗。 秋娘几是要哭出来，“大人这是怎的了？奴婢们在宫中便听说了杜贵人的事，可是要急坏了的，又不敢去杜贵人的宫中瞧瞧，当真是要担心死了。” 素拓取过一盘子蜜饯，“可不是么？自听了大人出事，阿潋姐姐便当即奔了出去，现在也未回来，只不知去了哪里搬来了救兵。” 邶如这才明白，方才太后言语所指，是因着祐樘求情才得太后垂怜，可是祐樘又如何会知？纵使祐樘于后宫布了眼线，可太后来的如此之快，按照太后所说，祐樘自知道此事，便来仁寿宫跪求了许久，那么定是郑潋当即去了清宁宫去求了祐樘，才能如此之快脱身。 她是幸运，会有郑潋与祐樘来帮自己，可也是不幸，会牵扯上了杜鹃这个麻烦。 尚来不及去仔细回味祐樘所带来的感动，心中便有了另外一层牵扯，今日杜鹃如此，虽未置自己于死地，可若是来日杜鹃发狂起来，那么这牵扯龙胎的罪名，自己可当真担待不起，祐樘更如是。 邶如自信她将那事告知祐樘，祐樘便不会没有动作，可是如今杜鹃有孕，以自己对祐樘的了解，他是良善之人，有了善心，便有顾忌，便不能狠下心来。那杜鹃若是以此机会威胁，他便也不能全身而退，那便当真是会毁了他拼命挣了来的前程。 眼瞧着危机近在眼前，自己却是无可奈何，他是太子，自己不过是女官，各人有各人该走的路，即便想帮，可眼下这情形，也是不能的了。唯有日夜向道君祝祷，祈求他的平安顺遂，祈求他的前程坦荡。 因着出了杜鹃的事情，太后第二日便下了旨命邶如于长寿宫中闭门思过，以反省身为仁和公主的女师而不能好好看护公主的罪过，邶如也乐得自然，闭门不出便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风波，既然已经禁足，便也可少与六宫的嫔妃接触，虽不得出，可每日练琴或与郑潋几人玩笑，也算自在。 时间一长，潋素拓都忍不住打趣道，“大人镇日无事，每日只弹琵琶或品茶制香，怕是要当神仙了！” 彼时邶如正手调着一味花蕊夫人衙香，那香本是极繁琐的，得用沉香栈香各三两，檀香各一两，另各研制一两的甲香与麝香，半钱的龙脑；除此，还须将这种种香料除了龙脑外都同捣末入炭皮末，朴硝各一钱，再用生蜜拌匀了，送了瓷盒重汤煮数十沸才行。不但麻烦，更是不能错了半点的手法；邶如本是没有耐心去做这些的，只是数日下来的功夫，却是能够将心沉下来去好好研习，竟是意外了。 她玩笑道，“我这几日无事在宫中，你竟也是越发会躲懒了！得回头禀了皇后娘娘教你进了宫正司服几天苦役才好。” 素拓忙假装懊悔道，“天怜见的，可再不敢了！大人您便饶了我这一回才是。” 郑潋也道，“你还不知咱们大人们，她整日闲的，便爱拿咱们打趣。” 秋娘见此，也道，“可不是么？非得欺负咱们，我是不依的。” 邶如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忙争辩道，“你们几个倒是无法无天了，可见我是不能在这长寿宫继续待下去的。” 四人便索性玩闹起来，虽名义上主仆，实际上却是亲如姐妹的一家人，放眼望去，这东西六宫以及内侍局中，可是真真的极再难找到这样的宫室了。 只是这长寿宫内的光景如何，外人是不会知道的，皆道是这位曾经距离嫔御之位仅一步之遥的的张典乐，因着照顾公主不善得了太后的斥责，也得了皇帝的嫌弃，只怕从此要孤独于长寿宫，又因着长寿宫地界儿乃是六宫中最差之所在，所以流言更是甚嚣尘上，说是邶如先下已然如身处冷宫之境了。 邶如自是不会去理会这些的，左右选侍位份上该有的赏赐月例都不少，该有的衣食供应都不缺，又无人打搅，自然乐的清闲。可是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如邶如一般想，比如沁颜与墨萱，她二人便是担心异常，甚至打点了人偷偷送了好些东西进来；又比如沈婕妤，她便在自己的长春宫中犹为不满，镇日道是邶如害了自己的仁和，当然这话是没有让皇帝听见的；而在后宫人人猜测，议论顶沸之时，皇贵妃的安喜宫与宸妃所居的未央宫却是异常安静，犹如这事从未发生过一般，二宫继续一如往昔般过着自己宫中的日子，连这二宫中的下人们闲谈间言语都自觉避开杜鹃所在的长阳宫与邶如所在的长寿宫，半句都不曾提的。 只是无论这宫中是否还有人记得邶如，这宫中的日子还是照过，太阳的光亮依旧会日复一日地划过宫城中的每一寸金瓦红墙，掠过每位如花嫔御的粉黛红妆，交映成这宫中本来该有的富贵旖旎的绚丽样子，哪怕没有生机，也依旧能看的人啧啧称赞。 六月里下旬，最是百花争艳打点秀丽时节，紫薇c石榴c荷花c紫茉莉c木槿等等花色，都是正好的时候。 这日太后因着百花争艳，便一早命了众嫔妃去仁寿宫花园赏花，众嫔妃更因太后在旁，极尽欢颜，一派和乐融融之景象。 这一日的欢笑玩闹，待到了黄昏后众嫔妃才陆续散去，皇贵妃便与宸妃一齐结伴走着，行至宫后苑角落，皇贵妃便停住了，道，“这一日倒当真是喧闹，笑的脸都僵了！” 许久，皇贵妃却未有听到宸妃的回答，刚转过身准备再说一句，却见宸妃正盯着地上一个香囊模样的东西惊的不住乱颤，更是死死咬住了唇，一片惨白之色。 皇贵妃俯身去看，却见那地上赫然一个紫红色香囊，那香囊本无甚特殊，异就异在那花纹，是绣着的两只花色鸳鸯，正双双浮于水面，水面上有几株荷花，上有一轮圆月。 花好月圆，成双成对。 却是骇人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风气 宸妃早就颤颤巍巍的，心内波浪滚滚，国朝国风严谨，宫城之中更是如此，这等象征男女欢好之意的东西定不会为皇帝身边所出，那么不消多想便会明白，这会是何等要紧之事。 皇贵妃亦是惊诧不已，连连拿帕子拭了自己的眼睛，直不敢相信这眼前之物为真，直到她问了身侧的锦问与丽清再三确定之后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宸妃乱颤许久，心内仍是惶惶，喊道，“皇贵妃娘娘，这宫禁之中，怎的会有此之物呢？这这实在是不堪直视啊！您可得管管啊！” 皇贵妃亦是陷入沉思许久，她笃定了此物不会为皇帝所有，那么这事便不只是一件捡了一件荷包香囊之事如此简单了，甚至往大了说，是有关国朝皇室脸面的大事。因为在这后宫中，无论是嫔御皇妃，还是女官宫女，那都是皇帝的女人，此等事物的出现，其背后的意义并不可小觑。 皇贵妃心中登地腾起一团怒火，随着宫后苑里的风肆虐蔓延于心底，卷的自己焦灼不安，再不能平复。 许久，她才坚定了心意，必得好好查一查这背后的人才行，否则，便是丢了自己这个协理六宫的皇贵妃的脸，更是丢了皇帝的脸。 她仔细想着，心中的怒火已然全部转化为行动的动力，渐渐地，她心底又生出了另外一重想法，只要想到事成之后的光景，她便掩不住唇畔的笑意，虽仍愤怒，可还有可行的高兴事情来舒缓此刻怒火。 她安抚起宸妃，“你且放心罢！”她显出坚定且复杂的神色，“这等事情，可万不能出现于陛下的后宫。得好好查一查才行呢！” 然而皇贵妃却并未有立时发作起来，只是好言劝着宸妃，劝她安心云云，便也各自散了，回到各自宫室。 过了几日，便是七月初一的大日子，众嫔妃女官皆是穿戴整齐了去向中宫请安，却不想，皇贵妃却是第一个到的，而素来勤勉的宸妃邵岸茗却是一早派了贴身宫女来告假，说是身子不适，便不来请安，要皇后宽恕。 皇后素来笑面，只一如既往温和笑着，“今儿个倒是奇了！宸妃素来要强，竟也有生病的时候，倒是皇贵妃平日里侍奉陛下辛苦，倒是难为了你一大早便过来了。” 皇贵妃浅笑一声，“娘娘真是惯会说笑的，妾身再忙，这敬重皇后娘娘的心意倒是不变的。况且这陛下近来多看重杜贵人的龙胎，每每得空便去了杜贵人的殿中，妾身空闲，自要好好来侍奉娘娘。” 皇后竟也不觉意外，只独自品着茶来，淡淡道，“皇贵妃协理六宫辛苦，怕是有了要事才会来本宫的坤宁宫如此之早罢。” 皇贵妃朗声一笑，“皇后娘娘真是圣明，妾身奉了陛下之命协理六宫，有些事情却还是不如娘娘这般熟练，自然有些顶要紧的事，若是不当着六宫嫔御与六尚女官的面来禀报娘娘，妾这心里也是难安的。” 皇后神色未变，一如往昔般端庄正坐，不紧不慢道，“既如此，那便等着罢！” 等了几刻，嫔妃女官们才陆续来了，乌压压地坐了一大片人来。 皇后也不着急，只随口与座下嫔御女官玩笑，由着皇贵妃晾在那里。 皇贵妃瞥着座下的一众嫔妃女官，除了邶如禁足c愉妃体弱不出c杜鹃于宫室里养胎并着宸妃托病，余下的嫔妃女官倒也齐了，心内便也有数，只在心底盘算着说辞。 皇贵妃等了许久，却并未见着皇后有止息的意思，心内也终是按耐不住，轰然跪下，“娘娘明鉴，妾身有话要说。” 众嫔御皆是一惊，皇贵妃素来得宠嚣张，是连前皇后吴氏都有能力进言废掉的。这数年来，若非是重大年庆，哪里曾看见她对皇后行此大礼？倒也是稀奇，只看得众嫔妃女官都是惊住，不敢轻易动了半分，直一齐想着看皇贵妃要作何举动来。 皇贵妃郑重道，“妾身蒙陛下娘娘看重，得协理六宫之荣耀，自然日夜勤勉不敢松懈了半分去，只是却不想这宫中会出了这等大事。”说罢，她回身示意，身后的丽清便从怀中抽出那日在宫后苑所捡到的香囊来，膝行上前递给皇后身边的巧月。 巧月接过，方搭眼一看，便不觉惊呼出声音来，惊的乱颤不已。 皇后忙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皇后的书绢会意，忙地从巧月手中接过那香囊，也是神色大变，虽极力忍住了，却还是显了怯。 众嫔妃见皇后身边的女官都如此惊变，更是忍不住好奇之色，毕竟能够让皇贵妃色变的东西倒还真是不多见。 皇后接过那香囊，只搭眼一看，忙地抛掷地上，连连念道，“真是罪过，真是罪过，这后宫竟会出了这般的之事，真是有伤风化。” 皇后吩咐身后的书绢，“快把这东西拿给座下嫔御女官看看，让她们也该知道的。” 书绢颤颤巍巍地拿起那香囊，按照座次位份给嫔妃女官看，除了皇贵妃之下，便是贤妃最尊，而当贤妃看见那香囊时，也是登时变色；而当座下的其余嫔妃看见那香囊之后，都是连呼罪过，大惊失色。 这满殿的美人见此，均是惊的香汗淋漓，粉黛无光。 皇后狠狠拍着凤座上的金丝银线绣蟒纹凤凰的小抱枕，怒不可遏道，“你们倒是都瞧见了吧！这后宫，竟出了如此丢光之事！” 众嫔妃女官见事情不对，忙地一齐跪下，“皇后娘娘息怒，妾等无能，不能为娘娘分忧。” 皇后本是好气性的，只是此刻面上全没了这般的温和端庄的气息，那怒气之盛，甚至有些超过了昔日的皇贵妃，“这花纹的意义便也不用本宫说了，那么咱们后宫出了这档子秽事，本宫可定是要查一查的。” 皇贵妃低首称是，“皇后娘娘圣明，出了这起子事情，可见宫中风气不正，得好好搜查了起来才行，看是谁胆敢犯了这样的死罪。” 皇后微微点头，“罢了，你们都起来罢。皇贵妃，还要劳烦你随本宫走一趟，这等大事，还要去仁寿宫请示了太后的旨意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中宫 皇后与皇贵妃同行至太后的仁寿宫，自然会在这宫中掀起波澜，连太后都是一惊，皇贵妃竟能与皇后同行请安，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光景。 而当太后看了那香囊之后，也是惊诧不已，只啐骂道，“如今这宫中的小蹄子们是越发不安分了！竟能弄出了这骇人听闻之事，大明开国也未见过这等的咄咄怪事，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要丢了咱们大明的脸面？” 太后毕竟是历经过大风浪的人，踏着当年代宗之祸的血肉走来的女人，即便面上磨平了棱角，可骨子里却并不只是一个整日安坐后宫只知向道君祝祷的虔诚的慈祥老人，她有的是手段，也有的是心，归根究底，是太后愿不愿意出手的缘故。 太后嗅着暖炕小几上的香炉里飘渺而出的檀香气味，沉了声音道，“既如此，哀家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若是一个一个的查起来，不但费事费力，时间也忒长了些，若是有人漏了风声得了逃脱，亦或是传将到宫外去，这咱们皇室的脸面，可就要丢尽了！” 皇后与皇贵妃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看向太后，复低了头下去。 太后不紧不慢道，“你们是细心，却没用到正地方来，这香囊乃是连珠锦制成，近年苏州织局所得甚少，非得是嫔御不可得的，若说是嫔妃赐了下人去的也无不可，再者尚服局的女官宫女也会接触一二，若查，只查这些人便好了!至于这名义么——皇帝身边的人丢个东西查查后宫嫔妃也是要的。” 到底是浸染深宫多年的女人，看的许多事情都是直中要害，眼睛准，手腕强，连皇贵妃都不觉暗暗赞伏，若非自己早有了准备，岂不是要被绕晕了么？ 皇后与皇贵妃一齐屈膝，“太后圣明，妾等望尘莫及。” 太后显然是听够了这样的公话儿，连连摆手，“都是老婆子的人了，后宫有什么事，你们自己便照看着便罢。” 皇后屈膝称是，“是儿妾的不是，教母后废心了。” 皇贵妃却是良久未发话，一股沉思之态，许久，才缓缓道，“启禀太后，妾有疑问，既要查这后宫嫔妃，便免不得查查这东西六宫，只是这东六宫还有这长寿宫” 太后当即道，“有何顾虑的？她既都住进了东六宫，又得了选侍的赏赐，自然是该查一查的，哼，还怕她没有皇帝赐下的好东西么？” 皇贵妃颔首称是，屈膝道，“太后既如此说，那妾便也安心了！” 太后有些不耐烦，挥挥手道，“去罢，哀家乏了，好好回宫等着便是。” 第二日，太后的懿旨便下了来，命皇后动用中宫笺表，遣宫正司搜查六宫以及尚服局各司，明面上是为着正宫中风气，可实际上大多都是知道那日中宫请安的事情的，本各自心内疑惑，却不知这绕来绕去，是为了抄捡后宫的活计。 中宫笺表一出，连皇帝都不能反驳置词，自然是权威地位，更叫六宫人心惶惶。 皇后一早便将六宫的嫔御并着尚服局的叫了过来，众嫔御又都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婢来，连安养的愉妃方氏以及贵人杜鹃都请了出来，更别提邶如，自然是要到齐了的。 而邶如，此刻正在心中盘算，不知将要发生何事。 后宫中留着的宫女内监便被锁在了各自宫内，只得等到宫正司女官来查了才得出。 虽则皇后笑意不减，“诸位妹妹且放心，是陛下的一只玉佩丢了，故四处寻了，怕是落在哪里忘了。又或者是怕哪个下人手爪子不干净，故而命宫正司的去查查，你们安心便是，也不用拘束守礼，且随意些。咱们姐妹也好说话。” 众人虽是有说有笑地面上应了，可话虽如此，这抄宫的事情摆在眼前，众人又不是愚笨到底，只当是又将风波而至，却不知会否牵扯到自己身上。 邶如更是如此，前些天的杜鹃之事近在眼前，那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去，直到现在，自己也是在禁足的，若非今日中宫笺表发出，自己怕还是要在长寿宫中不得出的。 只是这次的大费周章，兴师动众，又是为了哪般？又是要将矛头指向谁？ 皇后端庄仪态不减，好似这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只如往常与嫔妃们说笑。 杜鹃正有孕时期，本是不能久坐，只是中宫笺表一出，她便也没了理由安坐宫中，只得好好坐着，也不去理会众嫔妃，只一味慢慢抚着自己的肚腹不发一言。 皇后关切道，“杜贵人有孕，还要让你过来，是辛苦你了！” 杜鹃神色淡淡的，也并未起身回话，只微微在座位上低了头，“谢皇后娘娘关怀，妾再如何，也拗不过中宫笺表的威慑，再有么——也该让妾身腹中的胎儿见识见识这天家的富贵，也算是开眼界了！” 皇后也并不在意杜鹃的失礼，只淡淡笑着，又与身侧几个有过生养的嫔妃好好嘱咐了许久。 正说话间，便通报进了一个小内监，那小内监慌慌张张地跪下，颤颤巍巍地行了礼，不住擦着身上的冷汗。 皇后略有愠色，“有什么便说！” 那内监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吞吐道，“回禀皇后娘娘，众位娘娘，奴婢随李司正大人去奉了中宫笺表搜查六宫，查到尚服局的秦尚服大人处，搜查了一会儿发现发现” 皇后突然站起，急切追问道，“发现了什么？” 那小内监不住叩头，“回皇后娘娘，发现，发现了一箱秦尚服收受宫女女官的贿赂金银。” 未及皇后发话，皇贵妃倒是大惊失色，连手中端着的茶盏都不住滑落在坤宁宫地上铺设的大红猩毯上，溅了一地茶水与碎瓷屑子。 皇后忙道，“皇贵妃，你这是怎的了？怎的会如此呢？” 皇贵妃片刻复归如常，左手把玩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正色道，“妾身是有些气恼了！本以为这后宫中有那等子事便够了，却不想，还有这等贪秽之事。” 沈婕妤不知是怎的，许是听及了女官便想起了邶如来，愤愤道，“哼！陛下与皇后娘娘泽被六宫，却不想这些女官当真是枉负皇恩。” 皇后轻瞥她一眼，也是怒火于心底熊熊燃烧，肃然高声道，“继续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抄捡 皇后突然间转变脸色，使得众嫔御皆是一惊，平素皇后最是温柔和善，哪里会有如此发怒的时候？众人皆暗中惊呼不好，也便一个个正襟危坐了起来，生怕失了礼数而遭不必要之祸。 此刻皇后骤然发怒，便全然打破了方才的和乐气氛，顷刻间坤宁宫周遭的气氛变的沉寂尴尬，仿若能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邶如打量着周遭人的神色，却见一个个都是端坐在椅上，不发一言，面色端庄而平静。 与杜鹃同住长阳宫的主位王修仪胆小老实，看着这周遭气氛，便想着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皇后娘娘息怒，这还有宫正司的在查呢！咱们宫中姐妹都是懂事之人，想来不会犯出这等事情的。定是那些下人瞎胡闹的。” 皇后微微点头，赞道，“若是这宫中都像你一般安分守己，本宫便也安心了，但愿咱们姐妹都是安分的，别给陛下添了堵才是。 王修仪见皇后奇怪，便也不敢再多说了话语，只得安坐在自己椅子上。 满殿的美人儿，竟无一人说话，都惊的是冷汗频出，伴着殿内的苏合香的气味，缠绕成一股奇怪呛人的气味。 转眼间，已然到了午时，皇后不改端正神色，只吩咐身后的巧月与书绢道，“你们且先下去准备，给各宫娘娘小主们备着吃食膳饮，待进好了，再领过来。” 皇后看向下首嫔妃，“坤宁宫宽敞，你们且先去用午膳，有你们等的时候。” 众嫔妃女官早就是大气都不敢出的了，皆是告退随着坤宁宫中的下人去各处偏殿屋宇，说是用膳，实则各处都没了心思，空对着满桌菜肴，却是一点心思也无的。 旁人倒罢了，杜鹃身侧的束梅倒是先急了起来，“小主怕是吓着了，只是要先吃些东西啊！您这肚子，还有着龙种呢！” 杜鹃神色却是淡然，冷哼一声，“怕什么？我这肚子里还有这小东西，哪里就要怕了？” 束梅环顾四周，见是无周遭无人，这才想起是皇后体恤，念着她有孕，特意命她一个人进了这后屋殿里用膳，可虽是如此，还是不免担忧起来，“小主快别说了！这些胡话，可不是糊涂了？” 杜鹃却是幽幽一叹，“我可不是糊涂了么？我若清醒，当初又怎的会被糊涂油蒙了心智？”她轻轻抚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如同对待珍宝一般珍视，“孩子啊！你可要好好活下来啊！要不母亲可是万无一用了啊！” 束梅吓的一激灵，忙地跪下，“小主，可不敢胡说的，您腹中的小皇子，可健康着呢！” 杜鹃沉思想了片刻，便伸出手来要去扶她，束梅见状，忙起了身去反过来去扶着杜鹃。 束梅担忧道，“小主您仔细些，您这肚子里，可还有着龙种呢！” 杜鹃有些感动，道，“跟着我，倒是难为你了。” 束梅忙地反驳，“小主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若不是小主，奴婢现在还在那杂役房困着呢！奴婢永远不会忘了小主的提携之恩的，奴婢便是死，也会好好效忠小主的。” 杜鹃握紧了束梅的手，“谢谢你，我出身小商贾之家，在宫中处处被人瞧不起，也唯有你，肯好好待我，我若是能挺过去，定要好好待你。” 束梅道，“小主，这是哪里的话？您是陛下的嫔御，陛下对您定是有情谊的。” 不提还好，一提起皇帝杜鹃倒是无限惆怅起来，“别说陛下了！若是陛下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情谊，我也不至如此了！” 束梅自知语误，随口遮掩了过去，又捡了几样清淡粥菜给她，又与她说笑，才算是稍稍扫了杜鹃的一点失意。 束梅见杜鹃吃了许多，便又扶着她靠着殿内的小暖炕歇了半晌，自己也稍稍眯了一会儿眼。 主仆二人正昏昏欲睡之时，却听得殿内一阵骚动，睁眼一看，却是皇后宫中的内监贾顺福领了一队人来请，恭敬道，“杜小主，皇后娘娘与各宫的娘娘小主都用完了膳，现下寻思您休息的差不多了，请您过去呢！” 贾顺福虽是极其恭敬的语气，可杜鹃却能瞧得出，他的面是冰冷的，全无了素来的笑意。 有种可怕的感觉袭上心头，好似将有大难来袭，却是插在心头都不可言说，她停立原地，久不前进，许久，还是贾顺福的话语敲打了她，“小主且快些罢，您虽然有着龙种金贵，可再金贵，也金贵不过皇后娘娘不是？您还是快些罢。” 杜鹃无法，只得就着束梅的手缓缓出了。 杜鹃抚着自己的肚子缓步步入正殿，好似这肚子里的东西能给自己力气似的，一寸也不肯偏移了。 只见满殿嫔妃皆在，皆是正襟危坐，好似连动弹都是极其细微轻声的，安静的连殿中美人的呼吸声都可见。 坐在下首的邶如只是感觉不自在，她总觉着，此次事情不会无端发生，定是为了针对谁的才是，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到底会针对谁，竟一时教自己不解了。 她这才想起前几日皇贵妃在六宫六尚面前显出那香囊，皇贵妃是何等人，自然不会轻易向皇后下跪，若是如此，则定是有了顶要紧定事，关乎算计，关乎荣宠，自然不会简单。可她冷眼瞧着今日的皇贵妃，虽是气场不减，却是话少的可怜，全不似平素的样子。这便更是奇怪了，或许这便是后宫的门道，自己终究是不懂的。 杜鹃早就嗅见了这殿内不寻常的气息，尽管心内惶惶不安，可面上却是沉着无比，走路也未快了分毫，直在后宫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着，承受着来自所有人的目光焦注。 杜鹃由着侍女束梅搀扶才慢慢行礼，“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众位娘娘请安。妾来迟了，请娘娘恕罪。” 皇后脸色一沉，扬手道，“你且先坐，如今你怀着龙种，自然金贵无比，可不敢劳累的，正好方才宫正司的来人，说是查出了些东西正巧你也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媚药 皇后正欲说话传见，却听得一句高声“陛下驾到。”便领着众嫔妃忙行了礼屈膝，“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皇帝大步迈入殿中，于里面皇后的位子上坐了，便一挥手，“都免礼。” 皇后最先起身，余者嫔妃才一齐起了，虽是看似整齐，却是按照位份尊贵上的差别来的，即便看似不明显，却也是天家威严于细微处所在。 “谢陛下。” 众人忙地于另一侧搬了座椅来，又拿了鹅羽软垫给皇后垫上。 皇帝朗声问到，“朕在乾清宫中听闻，皇后奉了母后的命动用了中宫笺表，还收了不少大臣的关切奏章，却不知，这是怎的一回事？” 皇后离座微微屈膝，“这是后宫风气之故，妾为后宫之主，不能一正宫中风气，无法才动用中宫笺表，是妾之过，还望陛下恕罪。” 皇后离座，众嫔妃哪里敢坐，便都离了坐随着皇后一齐微微屈膝。 皇帝一挥手，“罢了，后宫平素理的极好，众位爱妃也都是安分守己的，今日儿出了这档子事，大抵是底下个别的人手爪子不干净的缘故，与皇后无关。” 皇后这才起身，端着神色淡淡笑着，“正好现下宫正司已然查了些半点，陛下来了也好做个见证。” 皇帝接过宫女奉的茶，随意饮了一口，便道，“既如此，便让她们进来，也好让朕听听到底朕的后宫，是什么样子。” 皇后忍着冷汗，强持端庄肃然，“进来罢。” 旋即进来了一个小内监，那小内监慌慌张张的，比之晌午犹甚，不住叩头，见了皇帝犹在，更是惶惶不安，只结巴道，“奴婢叩叩见陛下，叩叩叩见皇后娘娘，众位娘娘。” 皇帝显然是不耐烦了，挥手道，“有甚么话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的？” 那内监忙地叩首，“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他复偷偷拭了额边冷汗，“奴婢，奉司正大人的命来向陛下回话，奴婢跟随司正大人去搜查各宫各院，发现发现” 皇帝怒不可遏，喝道，“你快些说，难道要朕来等你么？” 那小内监本就紧张无比，经皇帝一吓，更是惊的连眼泪都崩了出来，只抽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连连叩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左下首的皇贵妃不住拿帕子拭了唇，柔声道，“哎呀！你这孩子吞吞吐吐的，陛下怎的不会生气呢？你放心便是，把你们大人搜查看到的全都说将出来便是，陛下定不会怪罪你的。”她看着上首的皇帝，浅笑着，“陛下，您说是也不是？” 皇帝点头，“皇贵妃说的自是了，你放心，无论你说了什么，朕都不怪你。” 那小内监伏在地上发抖，许久，才略收了眼泪，“回禀陛下，奴婢随司正大人搜查宫苑，在在长阳宫杜贵人所居的德顺阁中，发现发现一箱药物。” 皇后突地站起，“发现了何物？” 那小内监本稍有些大胆，可经皇后如此，复又沉沉低下了头，“发现发现一箱药物。” 贤妃是急性子，不住着急问道，“是何物？” 那小内监沉沉叩了三响，“陛下恕罪，那药物是男女欢好，两情，全全赖此物。” 杜鹃腾地站起，伸手指着那内监，恶喊道，“你胡说！我的屋子里，怎会有此药物？”她也不顾有孕身子不便，慌忙直挺挺跪下，“陛下，妾绝无此事，妾是冤枉的，求陛下证明妾的清白。” 皇帝只阴沉着脸，“你且先坐下，清白自会证明，冤不了你的。” 杜鹃由着束梅搀扶到座位上，目光呆滞，不能说话。 皇帝示意那小内监继续说下去，那小内监见杜鹃如此，更是慌张，只一心想着要快些说完好离了这是非之地，竟出奇的说的顺，“回禀陛下，奴婢随司正大人奉了中宫笺表来搜查六宫，行至长阳宫杜贵人所居的德顺阁，那德顺阁的宫女拼力阻拦，等咱们进了去搜查，却在杜贵人的宫中发现一处小屋子里藏了几个上了锁的小盒子，咱们撬开一看，却是些香味尤甚的香饵；这本不是什么，可是司正大人和几个宫女闻了却觉的不舒服，便请了太医来看，说是那药” 那小内监复又不敢说话了，这宫里的人儿，一个个都跟人精是的，自然知道要如何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只看皇帝此刻神情，便知皇帝是信了的，于是继续道，“太医院的太医说，那香饵本是普通，可若是与那龙涎香混在一处燃烧，便可使人动情，暖怀良宵，而且” 皇贵妃显然惊诧，“而且什么？” 那小内监看着众嫔妃主子的目光全都如针而至，竟又开始慌乱起来，支支吾吾道，“而且太医说，那药，会使人上瘾，若离便想。” 众嫔妃久在深宫，哪里听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何况于这宫中用此药物，非但有伤风化，更是有伤龙体，更加为礼教国俗所不容，若说是于后宫中发现此等药物，岂不是要翻了天的大事。 皇帝登时呆住，恁的他如何也想不到，原来枕边那个温柔无限，风情万种的女子，竟会有这般的手段。 殿内开始安静沉寂起来，众人皆因着皇帝的安静而不敢说话，当然，一如此刻环境，默不作声是最好的选择，谁若发声，便难免会引了皇帝的怒火来。 皇帝安静许久，手一直紧握着一旁的茶盏，青筋都突起，突然，皇帝手一用力，那茶盏便碎了满地，将那地上的密织的猩红毯子染成奇怪的颜色，碎瓷片子翻了一地，一片狼藉。 早有胆小嫔妃不觉惊呼出声来，然后众嫔妃才回过神来，一齐跪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后叩首道，“陛下息怒，这等大事” 皇帝喝到，“叫太医。”旋即见了跪在下首的一众嫔妃，虽是生气，却仍是强收敛了，“得了，你们都先起来。” 待到众人都起，只剩了杜鹃仍旧跪在那里，面无表情，好似一切都无谓之感。 皇后低声道，“陛下，杜贵人还有着身孕。” 皇帝思忖片刻，扬手道，“你且先起来，到底还是贵人，像什么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玉佩 杜鹃神色沉思，全不似方才慌张无措，只低敛了眸子，神色淡然地起了身，端正坐着，好似方才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她这般的冷静，让在座的女官嫔妃都心内暗自惊诧，好像那即将要接受审判问责的不是杜鹃，而是自己。直惊的在座嫔妃愈发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安静等着接下来又会呼啸而至的风波。 果然，皇帝低沉声音道，“继续搜六宫，朕倒要看看，这后宫到底会乱成个什么样子！” 皇后离坐微微屈膝，正色道，“妾身放肆了，只是妾身私心想着，若是那太医有了误失可不好，不仅耽搁了杜贵人的贤德名声，也会使得杜贵人腹中的胎儿蒙了母亲有罪的恶名。” 众嫔妃如何不知皇后的意思，宫中太医岂会有错，只是听人耳传不如当面听见来的真切罢了，皇后此举无非是想让皇帝再一次亲身体会到杜鹃的卑劣行迹，更是要昭示六宫，借礼教国俗来严惩杜鹃。 皇帝托腮沉思，低沉声音道，“宣太医院院使刘德怀。” 按照国朝官制，太医院设御医十人，为正八品；院判二人，正六品；院使一人，正五品，乃是太医院中位份最高，医术最精之人；余者生药局惠民药局的大使c副使皆是不入流之辈。皇帝召唤院使，显然是真疑心动怒了。 未过几刻，那刘德怀便奉旨来了。而透过他那闻到杜鹃房中香饵后战战兢兢的神情，皇帝则更加大怒，只恶狠狠道，“贱婢!” 杜鹃于众人目光注视中缓缓起身，淡然跪下，“陛下。” 皇贵妃腾地跪下，“陛下，这等妖女，胆敢用药这等腌臜手段争宠，不但有伤风化礼教，更是有损陛下龙体，有辱我大明皇室颜面，请陛下重惩此等妖女，以正宫闱风气。” 皇帝看向一旁危坐的皇后，“皇后是六宫之主，不知皇后是如何看的。” 皇后忙地起身，几乎是音都颤了，“回陛下，依妾身看，杜贵人敢用此药实在是不可饶恕，只是只是杜贵人肚子里还怀着龙胎，还望陛下看在龙胎的面子上，饶恕她罢！” 贤妃素来心直口快，在椅子上一边转着绢子玩，一边道，“哼！杜氏都用药来魅惑圣上了，别怪妾身说句犯了死罪的话，那几日用那腌臜手段才怀的龙胎，怕是从未把龙胎周全放在心上吧！” 皇帝听闻，眉头拧做一团，凝聚成阴云浮面，许久，大喊道，“放肆！” 众人虽不知皇帝此言是指责杜鹃还是指责贤妃，却显然明白，雷霆之怒，根本不是让自己安坐的合适时机，便一齐跪下，“陛下息怒。” 贤妃显然是慌了神，只不住喊着皇帝。 皇帝指着贤妃道，“你身为后宫嫔御，可是天下女子之典范，这般不顾身份，可是要丢人的。” 众嫔妃与贤妃如何不明白，皇帝此言，哪里是针对贤妃，不过是借着指责贤妃的名义来指责杜鹃的下作腌臜，怕是碍着龙胎的缘故，才不好发作。 皇贵妃正要出言请皇帝发落杜鹃，却从外进了来一个小宫女来禀报说是李司正搜查六宫是发现了要紧的物件，知道皇帝与皇后皆在此，便急欲亲自过来禀报。 众人本以为此番风波将要结束，正都要缓一口气，却不想又来一场，听这架势，好似比方才还要严重上许多，否则这李司正也不会亲自赶来坤宁宫向帝后禀告。 而在一片慌然之中，皇帝却并未忘了将杜鹃送还至长阳宫德顺阁看管起来。自然，如此有辱皇室颜面之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饶恕的。 果然，那李司正也是一脸惊恐，虽是极力掩饰，却也难掩她发自内心的凄惶，邶如暗自想着，国朝重视国风礼教，向来此等事情为一等一的紧要之事相必今日李司正来此，怕也是有关后宫风气的大事，只是不知，这一次又会是何人。 李司正叩了头，紧张道，“回陛下的话，臣妾奉命搜查六宫，于张典乐的长寿宫内发现发现此物，臣妾不敢擅专，特来亲示陛下。” 邶如陡然一惊，此番竟是对着自己，这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只是自己一直谨小慎微，却不知为何会遭此横祸。 转念一想，邶如便也明了，自入宫来，这平白无故遭受的祸事还少么？若非自己命大，且有祐樘郑潋的庇护帮助，自己又怎的安然至今日？想到此处，邶如便也稍稍安定了些，且看到底是何等事情，总得见识了才好。 皇帝显然已经因着杜鹃的事深感疲乏，不耐烦道，“呈上来，朕倒要看看这宫中，还有什么鬼魅。” 李司正将那手中的物件交由皇帝身边的魏士博，皇帝经手一看，便将那东西摔在地上。 众人便按照惯例一齐跪下，连思考片刻的时间也无，深宫浸染的年月，这等的事情，早就是必修的东西，哪里又用得上去用心思考？不过是最基本的反射罢了。 邶如膝行至那东西面前，却见那地上赫然现着祐樘曾交与她的玉钩云形佩，她面色登时凝住，凝成乌云似的，说不出话来。 沈婕妤惊叫一声，“哎呀！这不皇子才配有的白玉料子么？怎的会在张典乐手中呢？” 邶如心中慌乱，却不知祐樘送与自己的这东西是这般贵重。只是这东西自己藏的极好，除了郑潋之外，便是连秋娘素拓也是不知道的，她是放心郑潋的，那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的长寿宫中被众人埋的眼线发现了秘密。 彻骨的寒意袭尽自己全身，所谓暗箭难防，竟来的如此之快，难道便又是因着她那与母亲极其相似的容貌么？ 自己的母亲，到底这旧年在宫中经历过什么啊！ 皇后微怔，旋即对皇帝微笑说道，“妾记得，陛下虽赏了这些极好的白玉料子给各宫有了皇子公主的嫔妃，可这东西是年年都赏的，难保各宫姐妹弄错了赏了出去，张典乐有这白玉料子，怕也不稀奇。” 只听得皇贵妃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惯会说笑，妾身看着，这白玉佩上的花纹，虽是云纹，却是早十多年前宫中的时兴样子，若说是自入宫来各宫姐妹赏的，妾身可是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解释 当即从嫔妃中传出好事者的声音，“哎呀！若说是十年前的花样，那可不是只有太子殿下才有的么？” 皇帝当即大喊，“放肆！都给朕闭嘴。” 人群当即安静，可是所有人却都能听出其中的门道，此间语言虽听起来是随口无心之言，可无异于是告诉皇帝邶如手中玉佩的来源，这便将这事提升到了礼教国风的高度，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存在，身为皇帝的女官，却有着当今太子殿下的东西，可不是有辱国风的大事么？ 邶如只觉脑子都放空了似的，好像此刻自己是应该说些什么来显示自己的立场，可是自己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得体的说辞，或许说了也是无用的，那人既做好了准备来害自己，便不会善罢甘休，哪里又会因着自己的几句话而轻易逃脱开来呢？ 或许此刻，跪着是最好的选择，自己现下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那么只能展现一个女官最平凡低微的姿态便好，没有证据皇帝自然不会相信自己，可同样，没有证据，自己也未必会获了罪去。 满殿的嫔妃虽都是跪在地上摆出一副凄惶样子，可在皇帝不注意时却都是不约而同地看向跪在末尾低敛神色的邶如，或是担忧戚戚，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惊恐万状，无一不显示出此事的严重性，程朱礼教之下，金瓦红墙之内，身为女子的一言一行都是要受到无数双眼睛看着的，哪怕只有一点错处，都是不行，宫阙之内，则更为致命。 皇帝缓缓下了台阶，所至之处，嫔妃们自觉膝行让出一条路，毫无疑问，皇帝是行至了邶如面前。 邶如低下头伏在地上，她不敢去看皇帝此刻的眼神，亦同样不愿去看他此刻的眼神，虽然那是天威，可自己实在不想去关心。甚至只要一看到皇帝，她便会不自觉去臆想她那可怜的母亲，虽不知母亲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可那定是与皇帝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的，好似这天家的关系，是最不应该卷进去的，一旦沾染，便是漩涡。 只听得皇帝低沉的声音道，“这东西，当真是你自己所有么？” 邶如只觉皇帝的话是模棱两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便继续低垂了头，不发一言。 沈婕妤在一旁冷眼瞧着，不住冷笑，“哼，这女君子怎的是不说话了呢？陛下可要好好查一查才好，别耽误了女君子与太子殿下的名声才好。” 皇帝轻哼，“真相如何，沈婕妤你也不用置喙。” 沈婕妤不过是个纸老虎，哪怕再嚣张，却也不敢不怕皇帝的威慑，只好沉默不敢说话，回归本来端庄娴熟的典范嫔妃的模样。 皇帝冷冷对邶如道，“为何低着头？” 邶如只稍稍抬头一瞬，旋即低的更沉，沉着道，“回陛下，臣妾低贱，不敢冒犯天威，故不敢抬头直视陛下尊容。” 皇帝的愤怒中夹杂着类似于几丝不屑的情绪，道，“你倒是懂礼，只是既然你自认低贱，又为何要与朕的皇子有所牵扯呢？” 邶如只感犹如雷霆轰顶，自己别的是不怕的，却唯独怕自己会牵扯上了祐樘，偏生的宫中年长皇子倒是只有祐樘一个，这般的陷阱，倒是教自己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祐樘的了。 只是如今这般情况，邶如心中竟有了更为可怕的想法，那人，竟好像是算准了，她的目的，甚至可能是将自己与祐樘一网打尽。 当真是不寒而栗。 只听得有皇帝的低沉声音，“你可有话要解释？” 邶如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股地控制着自己，“臣妾无话可说。” 皇帝好似欲说些什么，然而停滞片刻，却也只是摆摆手，好似无奈，“罢了！” 邶如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皇帝的话好似是与着自己的母亲有关，想起自己进宫便一心想要查出母亲当年死因，却到如今是半点进展也算不上，当真是羞愧不安了。 却听得人群中皇贵妃说了一嘴，“陛下，妾身以为，这张典乐到底是陛下的女官，且又是仁和公主之女师，若是陛下依了礼法国俗，怕是” 好一个口蜜腹剑，自己算是见识到了，看似清风细雨的几句话，却足矣在背后掀起狂风暴雨，甚至卷进来尖利的刀子。这便是皇贵妃的厉害之处了，在皇帝面前连狠话都不说，却是句句直指要害，女官于礼法上为皇帝的女人，而女师更得为公主做好典范，可若是自己与祐樘有所牵扯，便是犯了私通的礼法大罪，死罪不说，祐樘与自己的张氏全族，都会被扣上不遵礼法的万年耻辱。 想来大明朝礼教严谨，若是自己当真被扣上与祐樘私情的罪名，到时即便凭着他皇族的身份可以免死，可却定是保不住这太子之位了，他会被那些文官的吐沫给淹死，会被天下读书儒生所指。呵！真是个好手段。 自己还未来得及去争辩，却见得沈婕妤从一众嫔妃中爬出，膝行至皇帝面前，凄楚喊道，“陛下，妾绝计不能让此等秽乱宫闱不知廉耻的女人做妾仁和的女师，还请陛下严惩此女，还妾的仁和一个公道！” 皇帝不知怎的，竟露出嫌恶的意味，竟伸脚将沈婕妤踹开，呵斥道，“你倒是越发放肆了！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儿子，与朕的后宫众人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沈婕妤登时呆住，只痴痴喊着，“陛下，陛下！” 皇帝复补充一句，“你倒是会管住你的嘴，镇日里语无伦次，可见是不配带朕的仁和，免的教坏了朕的仁和。” 沈婕妤竟是发狂，越发连皇帝也顾不得了，大骂邶如道，“你这贱人，定是想要攀上荣华高枝，勾引陛下不成，却又来勾引太子！本宫可不能容你如此继续来害我的仁和，本宫定要求陛下杀了你才算好。” “啪”的一声，却见沈婕妤面上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印，众人顺势一瞧，出手打沈婕妤的竟是来自朝鲜的美人金氏智嬿。 皇后当即喝道，“大胆金氏沈婕妤位份高于你，你怎敢不顾尊卑掌掴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智嬿 而当众人目光又被金智嬿吸引过去之时，却发现金智嬿竟是毫无惧色，甚至是一脸凛然，只听得她正色道，“妾知罪，只是妾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沈姐姐虽比妾的位份高，可到底，咱们都是陛下的女人，是臣子，哪有臣子污言秽语有辱君上清听的道理？况且，这还是有辱皇室颜面的大事，沈氏姐姐所说，妾可是半分也不信的，张大人素来谦谨守礼，待咱们后宫姐妹也都是礼敬为先。妾纵放肆，却也了是为了陛下着想，为皇室着想。” 沈婕妤一向依附皇贵妃，金智嬿如此，皇贵妃倒是自觉有些难堪，便看向皇帝淡淡道，“金美人放肆了，陛下也要偏爱么？” 皇帝素重尊卑，众人本以为那金智嬿会因此遭到皇帝重责时，却不想皇帝只是对金智嬿一笑，“妮子来自朝鲜李朝，不懂我大明礼仪怕也说的通的事情。皇贵妃何必如此？” 皇帝看着一旁满脸怒气的智嬿，显现出久违的宠溺笑容，“妮子真是不懂事，朕都恕你无罪了，何必如此闷闷不乐？” 智嬿勉强一笑，“陛下虽是饶恕了臣妾，可有几句话妾却是不大认同的，妾虽来自李朝，可我朝鲜臣民无一不以大明为典范，处处向大明学习的。妾虽出身两班之家，从小受父母宠爱惯溺。可妾却也知道，为臣子者，绝计不可污蔑主上，这是大不敬之罪；次者，事情尚未有定论，又怎的可以随意毁了太子殿下与张典乐的清白去？且不说张典乐是仁和公主的得力女师，平素极通乐理，为人又谦和恭顺，妾也恨不得多与她亲近；再者太子殿下为大明储君，在妾等朝鲜君臣眼中，是比咱们朝鲜主上都要高贵的存在；沈姐姐此言，一不分青红皂白争风吃醋，二不顾陛下皇室脸面，三不顾太子殿下清誉。这实在不是为人妃妾应该所为，纵是沈氏姐姐位份高于妾，妾也绝不敢苟同。” 智嬿此话实是不差，朝鲜为大明藩属，一切礼仪衣饰都是向大明学习来的，按照礼制，朝鲜李朝君主为郡王等级，乃是太祖与太宗恩赐才给了朝鲜国王和王妃的亲王规制待遇。若说是大明注重礼教国学，那么朝鲜则对程朱礼教更是敬重，甚至要超过大明。如此一来，智嬿的一番举动倒是合乎礼法，教人挑不错儿来。 可这番话语在皇贵妃眼中却是无比气愤，方才智嬿又句句说自己是朝鲜两班贵族出身，直戳了皇贵妃的出身不好的痛处，又在这宫中如此目无旁人，倒更是教自己平添怒火，只听得她冷哼道，“陛下也忒偏疼了金美人些，她是来自朝鲜边陲，不懂我大明礼仪，可是既已入了大明的后宫，便该守大明的礼节。难不成还要咱们姐妹来学了她们朝鲜弹丸小国的礼节么？也忒目无宗主国了些，妾竟不知，这李朝的郡王，便是如此教育臣民的么？” 沈婕妤方才一时发懵，此刻却是怒火不断，直指着智嬿骂道，“你这贱婢，枉你们金氏在李朝还是大姓妃族，原来你们金氏的女子，竟都是这般无礼，可见你们李朝的几代金氏王妃小妾，也不过如此。” 皇贵妃说这些却是无妨，看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大明的礼教着想，即便皇贵妃不说，皇帝也自会私下里去劝智嬿要守大明的礼节。可沈婕妤此言，却是句句粗俗难听，李朝的金氏又多出王妃，如此意指，竟是说朝鲜李朝的历代君主都是粗陋之人了！纵是藩属国地位地位，可若是传将出去，却也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没的失了大明的宗主气度，倒惹的皇帝气恼至极，又加上智嬿听她母国被辱便也眼泪汪汪地看向皇帝，皇帝则更加愠怒，越发没了好气。 智嬿恨不得用目光剜死了沈婕妤才好，只在皇帝耳边娇声道，“妾与朝鲜虽低贱，可是非对错自有陛下来评判，便用不着沈姐姐来越俎代庖了！” 皇帝素重权威，此番虽是智嬿无心的言语，却是无意间戳了皇帝的忌讳。身为帝王，哪里可以容得下臣子妃妾来行使自己的权利？ “你这贱婢，自诩为仁和生母便素目中无人，朝鲜虽为大明藩属，可到底也是朕的臣民，你如此，便是不将朕放在眼中了！” 沈婕妤只当是出了那一掌的气，却不想招致了皇帝更大的愤怒，当即便有些慌了神，叫道，“陛下，妾不是有心的。” 皇帝已然是厌恶至极，伸脚便将沈婕妤踢至一旁，“你这个样子，怕是不得再教朕的仁和了！” 皇帝看着满殿嫔妃，竟莫名地泛起了一阵心酸与孤独，这一众莺莺燕燕粉黛三千，却是镇日里吵闹无尽的存在，好似连一个交心的人儿都没有，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可那个女子，终究只能存留于记忆，再回不到她最初的样子了。 却听得人群中有王修仪的声音，“陛下，妾本不该说的，只是妾与杜贵人同住，现下她肚子还怀着龙胎，毕竟是在妾的长阳宫中，若是龙胎有个闪失，妾实在是罪过了！还请陛下准妾先行回宫，去看看杜贵人罢。” 王修仪可是宫中向来老实心善之人，平日里多不说话，只关起门来过她自己的小日子，若非杜鹃入住了她的长阳宫，她今日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一句，只这一点，便足矣让皇帝准了她的奏请。 就在王修仪即将告退之时，却复被皇帝的声音给叫住了，“朕信你老实，便将仁和接到你的长阳宫里去暂住一阵子，至于那杜贵人，也实在配不上住你那清静之地，随意迁出去便是。你只消好好抚养朕的仁和便是了！” 王修仪骤然听此言语，竟一时呆在原地。 皇帝道，“怎的？你是不愿？” 王修仪思考了几瞬，便欢喜谢恩道，“谢陛下，谢陛下，妾定不负陛下厚望，好好照顾仁和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失子 还未等王修仪高兴完，却听得沈婕妤的哭喊声音又起，“陛下，您怎可如此？仁和可是妾的亲生女儿啊！她怎可到别的女人处生活啊！” 的确，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被剥夺了抚养孩子的权利，远比任何刑罚都要残酷且可怕，十月怀胎的辛苦艰难，又岂是旁人所可以体会的？ 沈婕妤方才本就口无遮拦，现下这般，倒更是教皇帝厌弃，愈发连正眼也不看她，“你这会子倒知道急了，平素里不是极其嚣张的么？你这样子，让仁和去长阳宫住两天倒也好，你且好好想着，若是想不好，便也不配抚养仁和了！” 如此，恁的沈婕妤再如何哭闹也是不得了的，皇帝只挥着手命人将沈婕妤带下去，又急急让王修仪回宫去暂时看管杜鹃，又忙命人去准备公主挪宫的事情，一时，竟也忘了邶如尚跪在那雕花刻纹的青石砖地上。 邶如虽是膝上疼痛，可见沈婕妤如此，却也是心内暗自凉了一大截的，不过是因着几句话而已，倒带来了如此大的代价，可见礼教纲常之盛，远超自己的想象，甚至具有无可比拟的地位，不可撼动，以俯瞰一切的姿态，来守护着帝王的权威，皇室的规纪。 自然，自己并不是对沈婕妤感到可怜，她这般对自己，哪怕是以一个母亲的心理来的，自己也绝计不会替她感到悲哀，作茧自缚，说的便是沈氏。 不过是想到，这宫中，多年的同床情谊，竟比不上一句礼教权威来的有力。 只是，为何此前嚣张尤甚的美人金智嬿，会帮自己说话呢？ 邶如实在是想不通的，当然眼下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若是无一个适当的理由，自己要如何脱险？祐樘又要如何脱险？ 果然，皇帝瞥见跪在地上的邶如，便开始问道，“旁的也都处置了，朕只问你，这是怎的一回事？” 邶如哪里能够想出什么妥当的说辞，只得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罢了。 四下里坐着的嫔妃神色不同，或不耐烦，或幸灾乐祸，或面色担忧，却是无一人胆敢回话。而最多的，便是冷眼瞧着传言中备受皇帝青眼的典乐张氏是如何要一步一步倒下的，对于她们来讲这恐怕是此刻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皇贵妃上前挽了皇帝的手，正色端然道，“陛下这等事情，还是要好好查一查才好，免得损了张典乐的清白才好。” 这般的情形，倒教皇帝想起了曾经那份深埋心底的旧事，或许并不是眼前的情景，而是从眼前这个女子一入自己眼中开始，自己那心里的涟漪便开始拨动起来了。 然，帝王心事，又怎会只有这般简单？多年的高位孤寒，又岂是只有美好？多年的经历在告诉着他，眼前的女子，或许并不会简单，她的出现，或许也并不是巧合；好似自他初见这女子，那看似平静许久的后宫开始溅起风波，虽然那并不是她的过错，可也实在巧合；如今，越发连自己的儿子都搅进来了！他又如何能够不疑心，又如何不会回想起那十年前令自己为之神伤的岁月，可出奇的，那段岁月却格外真实，真实到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犹在眼前之感，可怕c恐惧c不安。 他强忍着，复问了一遍，“你倒是说，这是怎的一回事？” 邶如仍只是低沉着头，不发一言，却是不减气度。 皇帝竟也许久不言，只用目光灼着邶如，这般的情形，实在是尴尬无比，可偏生的皇帝与邶如都是一言不发，气氛凝滞如胶。反倒让在场的嫔妃女官感觉紧张无比，看着一言不发却满面怒气的皇帝，甚至有胆小者已然惊的跌在地上，却仍旧不敢多说一句。 邶如感觉自己是要把这砖地跪漏似的，现下膝盖都已然麻木，竟也比方才好上许多，既然自己想不出什么得体的话语，那便只能空耗着。 却听得从嫔妃之中传出了急切的声音，竟是贤妃柏毓薠的声音，只见她直挺挺跪下，道，“陛下恕罪，妾有事要启奏陛下。” 皇帝没好气道，“说！” 贤妃磕了个头，小心翼翼道，“陛下恕罪，那张典乐房中的玉佩，乃是妾身送的。” 皇帝听了只蹙眉，尚未等他发声，却听得皇贵妃出声道，“呵！贤妃说的这话倒是轻巧，只是方才陛下如此追问，为何贤妃你也不答话呢？没的在这里哄骗陛下，逗咱们姐妹顽。” 皇帝亦觉，说道，“贤妃，你倒实说，是怎的一回事？” 贤妃叩首，用就温和的声音道，“回禀陛下，方才沈婕妤说的不假，这玉料子上的花纹，确实是早些年前京中时兴的纹样。” 皇帝略思忖了，但依旧是半信半疑的，“的确，只是贤妃你平日都闭门不出的。” 贤妃却是抹了眼泪出来，“妾知道，自祐极那孩子薨了后，妾便镇日伤心，也惹了陛下伤心厌弃，这都是妾该承受的。可是妾为人母，又怎的不会去想妾那可怜的孩子啊！所以当日陛下命将您赏给那孩子的玉璧随葬时，妾实在不能缺了祐极的这个念想，当日祐极最是喜欢他父皇所赐的那几块玉料子，镇日里都要抱着那玉料子玩儿的，还说要等他长大了，要命人雕了祥瑞送给他的父皇母妃。” 贤妃眼睛都哭的红肿，仍是继续道，“陛下啊！妾又如何能够舍得祐极啊！他可是妾唯一的儿子，他走了，妾又怎的不能留下个念想啊！哪怕妾看见那玉料子伤心，却也想祐极啊！” 皇贵妃听了，不觉显出了鄙夷的神色，“既如此，可这与张典乐又有何关系？贤妃你可仔细些，当日陛下亲赐玉器陪葬，你又怎的偷偷留了去？这宫中哪里又有这样的道理？” 贤妃盯着皇贵妃，眼中仍噙着泪，幽幽说道，“皇贵妃娘娘也是失去过皇子的人，怎的会不解为人母亲的心意？” 皇贵妃本就听了“孩子”二字不大舒服，此刻由贤妃一说，自也想起自己那夭折的孩子，只忍着不让簌簌泪珠滑落，只一壁看着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解围 皇帝身为父亲，又怎会忘了接连失去两子的痛楚？贤妃此言，无疑勾起了皇帝作为一个父亲发自心底的痛苦回忆，那种阴晦连天的日子，无疑是他再不愿回忆起的，宫中孩子不好生养，他又怎会真的不知？不过是忍着，作为帝王，哪怕心里面哀戚无限，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可如此，也不可显露人前，可这心底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瞧，这便是天家“富贵”了，看似繁华绮丽，可其中，父非父，子非子，夫非夫，妻非妻，所有的一切，都变的畸形，成就异常恐怖的形状，滴着血，却美其名曰，“富贵”。 贤妃收起了大半眼泪，向皇帝道，“陛下曾亲封张女君子为典乐，这六宫嫔妃，都是去贺过了的。妾也曾至，只是妾见张典乐亲近，便把妾贴身的那玉料子送与了张典乐。也十多年了，妾纵是再放不下祐极这孩子，可到底时日长了，这痛处，便让妾自己尝便好了！” 说罢，贤妃又止不住这泪水，哭泣不止。 皇帝心中一惊，原来自己失子，也是十多年了，可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好像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一点一滴的痛处，都是由这眼前的看似弱小不堪的女子在承受。 自然无论贤妃的话是否会令在场众人信服，可事实上，是让皇帝深有触动的，幼子无辜，说到底自己当年对祐樘那般，也不过是因着自己心里窝了一股火的缘故，可恁的如何，那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已然失去了不少的孩子，再怎么着，也为不上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再逼自己孩子一把。 皇帝难得在人前熄了几点气势，亲自扶起贤妃，和颜悦色道，“朕知道你伤心，这么多年了也放不下祐极，可他已走了，朕也伤心，这玉料子是给祐极的，你即便喜欢张氏，却也得顾忌着些。” 贤妃仍是抽泣，“妾知自祐极去后便哀戚不止，因此也失了陛下欢心，只是妾为人母，实在做不到忘却失子之痛。” 皇帝本就被贤妃说的触动情肠，此刻更加伤怀感慨，便连连哄了贤妃去。 皇贵妃见状一笑，“既如此，这玉料子是贤妃所赠，为何张女君子你默不作声呢？可是有藐视君上之嫌。” 贤妃正欲出口辩解，却听的邶如一句，“臣妾有罪，只是当日贤妃娘娘垂爱，一再嘱咐了臣妾不要将娘娘赐礼之事传将出去，故臣妾才不敢言说。” 皇帝略点头，道，“是了，贤妃虽赏识你，可到底也是略失了礼数的，你不敢说，也是感激贤妃之故。” 邶如深叩一首，“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说道：“下次记着些便好，本也不是甚么大事。” 皇后本在皇帝身后，方才那般情形，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里了，更是不敢说一句，生怕牵扯了祐樘进去，倒是此刻才稍稍安心了些，这才向皇帝道，“陛下辛苦了，只是张典乐还在跪着呐！” 皇帝挥一挥手，“起吧！” 经过这么一日的闹腾，众人都是疲惫不堪，又见除了杜鹃之外，彼此皆无甚么大事，便都有些懒懒的不愿说话，只碍着皇帝在旁，这才强打着精神与皇帝皇后说话。过了不刻，皇帝也懒得说话，便也走了，只临走前对皇贵妃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好好帮着皇后协理六宫。” 待到邶如回到自己的长寿宫，郑潋三人皆已在宫中一脸焦急等候许久了，郑潋见邶如平安回来，不觉皱眉道，“这是怎的了？怎的皇后娘娘会突然动用中宫笺表搜查六宫呢？” 邶如经了这一日的折腾，又辛苦跪了大半日，早就是面色惨白，休整片刻，才缓缓将白日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素拓哪里禁得住这般，早就听得乱颤，“大人安分守己，怎的会遭如此呢？” 邶如现下已然休整过了，自然，再怎么心有余悸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表现了也无用处，反倒安慰起素拓来，“好在贤妃娘娘不是帮我解围了么？无事的。” 秋娘长吁一口气，叹道，“谢天谢地，咱们大人不算倒霉，多亏了贤妃娘娘，咱们才好的。” 郑潋却是问起，“却不知，贤妃娘娘又为何帮助咱们？” 邶如自然是心里面有疑问的，细细想来，贤妃与她，实在算不得有什么交集的，除了那时自己初迁长寿宫中时贤妃曾来看望一番，可那几日别的宫的嫔妃也都是到了的，除了沁颜与墨萱，自己也未曾真正与哪个嫔御好好交谈过，不过是敷衍着，可贤妃今日，又为何出手帮助自己呢？ 只是眼下还有另外一重大事，她得查查那玉佩是怎的被发现了才好。邶如便借口身子倦怠，叫素拓与秋娘出去歇息，只留郑潋在殿内陪自己说话。而素拓与秋娘亦知邶如与郑潋是打小的情分，自然不会多想，也乐得下去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闭门 自然，这事是自己急不来的，须得慢慢来才好，在此之前，自己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今日自己难堪，可是贤妃与金智嬿帮衬才过的，可无论是贤妃或者智嬿，自己都找不出她们帮衬自己的理由，甚至智嬿，自己早些时候还当她是跋扈目中无人的小国贡女，按理来说，应该无甚交集才对。可偏生的，是这两位替自己说了话，倒真是教自己摸不着头脑。 想来，还是得自己亲自去走一趟才好。 而按照礼数，贤妃位份尊贵，是必得先去的。 邶如如是想着，可她转念一想，心内亦不知怎的，便打定了主意足不出户，左右仁和公主刚刚挪宫，哭闹着要见生母，自己倒是可以偷闲几天了。 自己还是怕的，虽然自己已经搅进了这后宫的浑水之中，可若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至贤妃的永宁宫，岂不是更加引人注目了么？那么到时即便自己想脱身，也只会陷入这风波泥潭越加深入，要是拖了祐樘下水便也不好了。 诚然，自己是没有信心的，万一贤妃不会亲足登至可怎生是好？那岂不是要留下个困惑自己的疑团么？ 实际上，随着长寿宫紧闭宫门近十日之久后，宫内又开始流言渐起，后宫诸人又道是邶如惹的太后不满，被罚禁足于长寿宫不得出，而从宫里也下来了皇后的旨意，要邶如好好安养，连十五大日子的阖宫中宫请安都给免了。 众人幸灾乐祸之余，自然又有人主动上门想去一看究竟，奈何邶如的长寿宫门紧闭，连沁颜墨萱都不见，更何提旁人。 连着十多日下来，众人的好奇心也渐渐散了，都道邶如是真的被那日搜宫的事情吓得卧病在床，甚至有传言说，邶如得了极其严重的病症。 面对这些流言，邶如自己只能是淡淡一笑，先避开了这阵风头才好，更何况，真相如何，这长寿宫中的眼线自然会把它通报给他该通报的人，自己实在是不用费心去管的。 邶如斜倚在炕上，听着郑潋将进来宫中流言传闻一一说完之后，只是淡然一笑，捡起炕桌上的小蜜饯子吃了，道，“倒是辛苦了各宫娘娘小主来编这些话来哄自己，看来娘娘小主们，不仅样貌出众，连说书编故事，也是一等一的。” 郑潋被她逗的“噗嗤”一笑，旋即又正敛了神色，正经道，“你可别这般的，我看这后宫的女人，一个个的镇日无聊便盯着后宫的女人哪个与陛下走的近些，饶是你这般的，都能被盯上，可见是要小心的。” 郑潋随着自己时间久了，身上的那份随性泼辣大大咧咧的气性也磨没了大半，自然这般的性子无法使郑潋走的更远，在这宫中，若无威势，这般的性子，实在不易显露人前，尤其是嫔妃跟前。 当然，郑潋并没有将她的性子全然改过来，对待这宫内的小宫女们，她还是会显露如此泼辣的性子的，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我自然是要硬气些的，那总归是我自己的性子，我自不能因着身处皇宫便抛弃了我从前追求的东西。自然，谁也不能改了我的性子去，我可不能由得他人随意欺负咱们。” 邶如甚至有些羡慕，郑潋是有福气的，还能在宫中生活一年之后还能找到曾经的影子，可自己，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性子是变成了什么样子的了！或许行走在刀刃之上，早就磨平了从前的一切，越发做不得自己。 邶如想着这些，便不觉浑身一颤，又开始懊悔起来，没的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如今自己生活虽有不容易，可也比从前好些，况且还有那令她朝思暮念的人儿在，哪怕人不在一处，可至少心是在一处的。这不就足够了么？ 总是要想些正事的，邶如盘算着日子，便告诉郑潋道，“这几日，且给咱们宫门留个小缝儿，瞧没儿声的，别教人发觉。怕是贤妃娘娘要来。” 郑潋一愣，当即反应着称是，转念一想，不觉蹙了峨眉，“难道贤妃娘娘便不怕咱们这长寿宫里有眼线么？” 邶如又拣了一筷子蜜饯，沉着道，“贤妃娘娘聪慧无比，自然是有对策，她定是知道了这层的，或许，贤妃娘娘就是想让那人知道也未可知呢！” 郑潋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自入宫来，这步步门道是自己看不透的所在，还好有着邶如，有着沁颜与墨萱，自己尚算不得孤独。 果然，第二日晚上，便有人从长寿宫中的小门而入，而邶如，也早就准备好了膳食茶饮，坐等贤妃的到来。 贤妃与她的侍女是极其隐秘来的，只见贤妃着了一身浅月白色襦裙，外罩着水田披风，若不细看，倒真会让人以为会是宫女。 邶如屈膝行礼，“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贤妃卸了水田披风，忙地扶起邶如，笑吟吟道，“女君子何必客气，本宫不过是闲来无事，来串个门罢了！” 邶如心中自知，贤妃哪里是来串个门这么简单，自是有事情要说的，否则依宫中女人们的心性，又怎会白费时间与力气去亲近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呢？ 虽然如此，邶如却不敢明说出来，毕竟是四大妃的尊贵，怎的会是自己一个小小女官所能说的，这点道理，邶如还是懂的，便越发展出了谦谨笑意，“娘娘真是客气，可臣妾自知位份低微，实在是怕臣妾这陋室污了娘娘玉步。” 贤妃环视四周，啧啧叹道，“女君子真是会说笑，陛下钦赐恩锡的长寿宫，怎的会差呢？依本宫看，可是一点不比本宫的永宁宫差的。” 邶如淡淡一笑，谦虚道，“臣妾无助于社稷宫室，却蒙陛下如此恩赏，这实在是使臣妾受之有愧，又怎敢与娘娘比肩呢？” 贤妃亲热地挽过邶如，热情道，“都说咱们女君子最是懂事安分，今日一见，可真是不假，本宫看了，也不住喜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贤妃 邶如自知贤妃此来不止嘘寒问暖这般简单，此中深意自己虽猜不透，却也是知道些许的，便请着贤妃于暖炕上坐了，又亲自奉上了茶盏给贤妃。 贤妃笑着接过，浅饮一口，便赞道，“不愧是获陛下青眼的人，便是连泡茶都是一顶一的。” 邶如自是懒得去与贤妃周旋，哪怕这是救了自己的人，或许是宫中生活的时日长了，连待人的心都不再似从前那般真诚了，可没的选，或许唯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是宫阙之中的真样子，自己改变不了什么的。 贤妃看着不做声的邶如，笑意却是丝毫不减，直盯得邶如发毛。 邶如一个激灵，险些是忘记了大事的，便盈盈跪下叩拜，“臣妾多谢贤妃娘娘当日救助之恩，若非娘娘，臣妾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贤妃也不去拦，只笑着看邶如恭敬地行了礼节，才命自己的侍女白芹将邶如给扶起，她才缓缓赞道，“不愧是女君子，一言一行都给外有礼恭顺，是与别处的女子不同的。” 邶如心中暗暗盘算，与宫中的女人说话就是累，非得要拐弯抹角了才算好，若是自己初入宫时，可是要晕的。还好自己已然于深宫浸染些了时日，不然，倒真不知该如何去应对了。 贤妃拿着帕子轻拭了自己的唇，道，“想必女君子亦知本宫今日来的意图，本宫也就不与女君子绕圈子了。” 邶如低头，她只知贤妃此来并非为探病，至于真正意图，自然是自己猜不透的，况且以贤妃的尊贵位份，想要说些什么，自然会告知自己，自己作为低阶女官便也不必去费心猜贤妃是在想什么了。 “臣妾愚钝，不敢揣摩贤妃娘娘的意。”邶如说罢，便又低下头，侍立一旁。 贤妃见她久不言语，只尴尬一笑，才道，“女君子是聪慧之人。” “娘娘位列四大妃的位份多年，才是真正聪慧。” 贤妃“噗嗤”一笑，带有着几丝幽怨与轻蔑的意味，似是反问，“四大妃？聪慧？可本宫纵是再聪慧，也不及皇贵妃娘娘荣宠万千来的容易。” 夜晚殿内的烛火摇曳，侧映出贤妃惨白的面庞，虽然依旧精致，却少了在一个女人面上应该有的生气与活力，如同冻在风爽雨雪中的一束秋花，是没有生气的美丽。邶如看的陡然一惊，原来深宫中的女子，竟还有这样一种活法，活的像是一件精致华贵的摆件，通身散发着威仪与贵气，哪怕年岁老去，哪怕欢娱不再，都是一件极其精致的陈设，于这寂寞空庭中，绽放着她自己独有的美丽。 贤妃鬓边簪了一朵蓝宝刻的宝石花簪子，于烛火光耀下，愈显的她光华万千，颇有高位嫔妃的尊贵。 可再尊贵，也不过是一件精美的摆设，没了圣恩眷顾的女人，再精致美丽，也是无人欣赏，只是空度年华，日复一日的徒耗光阴，待到耗尽美丽，便化为一腔红颜枯骨，默默地埋进黄土，在史册上写上一个姓氏。除此，怕是再没了曾经存留过这宫阙里的痕迹。 贤妃显然是又回想到了什么旧事，强忍着不让目中的泪珠滚落，敛容正色道，“可不过都如此罢了，我是没了孩子的人，在这宫里，自然也就没了指望，只能依着太子殿下仁慈，将来有一日荣登大宝，本宫也能有一席养老之地。” 邶如看得出贤妃又在为自己早年间夭折的孩子伤心，心内不禁恻隐，到底，这失去孩子的痛苦又是这天底下母亲们最是难挨的事情，又有哪个母亲呢能够轻易放下呢？ 况且，当日贤妃所生的二皇子曾被皇帝亲封为太子，若是安安稳稳，贤妃日后会是母后皇太后之尊，而现下，不过是个无宠无子的可怜女人，纵有高位，却也是枯木。 得而复失，远比从未得到过更为可怕。 贤妃经过身边侍女白芹宽解，才渐渐止住伤怀之意，笑道，“是本宫失礼了，教女君子惊吓。” 邶如知贤妃伤心，便有心想宽解几句，毕竟是在自己的长寿宫，得尽了地主之谊才好，便道，“娘娘慈心，悼恭太子必会感知，娘娘定会是有福之人。况且太子殿下纯孝的名声远播，娘娘定能安老。” 贤妃幽幽一叹，“是啊！可本宫，就怕连这最后一点安稳都不得了！” 邶如自知事大，忙跪下道，“娘娘是先帝遗旨亲封的贤妃，咱们后宫女眷内命妇，都得时时以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为典范的，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邶如心内一叹，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绝口不提皇贵妃，而将贤妃捧至嫔妃中第一人的位置，若是教有心之人听见并传至皇贵妃耳中，岂不是要惹了她么？ 然仔细想想，自己竟是不怕的，左右皇贵妃已然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何须自己全心去躲避呢？想自己一直安分守己，也不过是这般的样子，左右都卷进来了，躲，是不成问题了。 贤妃满意一笑，满带着赞许的意味，却是故作嗔怪道，“还有皇贵妃娘娘在上头呢！本宫可不敢这般犯了礼仪尊卑。” 邶如看着贤妃，虽仍是有伤心之色，却也比方才要好上了许多，心内便也有了定数，便顺着说道，“娘娘是先帝英庙亲封的贤妃，意义尊贵，自然不仅体现在位份上，且看娘娘的皇子，能够幼年得封太子，便已经是一顶一的尊贵了！” 贤妃斜依炕上，不由打了个哈欠，像是自嘲，“瞧本宫啊！年岁大了，精神也不比以往了，不像你们年轻的，熬不得了再。”说罢，贤妃便就着白芹的手下了炕来，略整了衣容，“既如此，我看女君子身子骨也好了，便也不叨扰你了。” 邶如长吁一口气，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贤妃，“恭送娘娘。” 贤妃正往外走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回身看向邶如，温和一笑，“女君子珍重，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邶如也未多想，送走了贤妃，才嘱咐郑潋道，“明儿个，咱们长寿宫的宫门也该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分寸 令邶如所想不到的是，贤妃深夜造访之事并没有从她的长寿宫中透出半点风声。反而，因着长寿宫的宫门骤然开放，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都道是这长寿宫内的张典乐再度施展了狐媚手段，惹的皇帝再度青眼，连前几日那般的大事都免了嫌疑。 风声传来传去，刮在耳朵里，自然会有些不适，邶如纵不想理会流言，可这长寿宫的众人却不能不去理会，便也是有些心烦意扰。 传遍后宫，自然也会传遍祐樘的清宁宫，祐樘早就听说了些许那日搜宫的事情，纵是皇帝有心想要隐瞒，自己也知道了的。 可那时碍着身份，竟不能亲至为他心爱的女子去辩解几分，只能枯坐于自己的清宁宫，纵使心急如焚，纵使担忧万分，可却是不能跨越这清宁宫半步。那般的情况，自己只能当做无事，只能装作安然。 至多，是事情过去之后再跑去乾清宫跪求证明清白，却绝口不提她的名字。 那是他朱祐樘的女人，自己却半分也不能为她说话，撇下她一个人去面对后宫的波诡云谲，即便知道那脏水泼在了她身上，却也只能看着。 当安顺战战兢兢地将后宫中女人们的闲言碎语说给祐樘说完后，祐樘却是异常平静，那如玉雕的脸上竟看不出喜悲，如同端庄悦目的宝像，竟教安顺觉的异常害怕。 若是祐樘极其愤怒倒是还要好些，若是面色平静，那倒是不正常了。 一旁的文选亦深觉祐樘的不对劲，担忧道，“你知道的，后宫本就如此，闲言碎语有辱听闻，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却听得祐樘用极其洒脱的语气道，“放在心上？我原是不配的，当日她生死一线我都不能去救她，现如今又何况这闲言碎语呢？” 文轩暗自寻思，生怕祐樘为着一个女子而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从而耽搁了前程与性命，那才真真是不值得的事情，可饶是这般想着，以祐樘性情，却也不能直说，只好略略转变了些，“我都知道的，你心里放不下她，可你却绝计不能再不理智了去，眼下太子妃大选将至，是极其紧要的关头，你恁的再放不下，也得忍着，你若是不好，她也不会好。” 这般的想法，祐樘早就在自己心底告诉自己无数遍了，可若真当是邶如有险之时，这般的话语，却是连自己心里半分焦虑也缓解不了的，若再想着，只会愈觉自己的无力软弱，愈觉自己的无能无势。 总归心智是情醒的，自然也能隐忍住，祐樘这才对着文轩一笑，“表哥放心，我都有分寸的，我都懂。” 文轩竟一时接不上话来，他心中早就想好了去安慰宽解祐樘的一万种话语，此刻竟被他一句“我都懂”给堵上了，一时却也不知他是当真想开还是假的想开，也说不出话来。 祐樘见文轩如此，便有心岔开话题，道，“只可惜，杜氏命好，咱们终究是未想到这一层。” 文轩便深感遗憾，道，“可不是？咱们辛苦筹谋，却不想横生如此多的枝节，那杜氏怎知是走了何等的运气，那日的事情，竟像不由咱们控制似的。” 祐樘这几日早就想到了这层，只是后宫之斗，自己纵有眼线，却也不能全然看透，朝堂后宫，也总是时时变换的局势，若是有人有心，那么能凑个巧合出来，想也不难。 祐樘低眸沉思，才缓缓道，“可若是再留奸佞，怕是会有损父皇声誉了。” 文轩也知这层，又因着这女子当日是自己救助的而愈加气恼，啐道，“便宜了贱人，就连重庆长公主府也蒙了不好的名声，谁晓得她会是这般狐媚的人，若早知，咱们可不会留的。” 祐樘当日不过是疑心，那日罚跪之因，可皇帝素有节制，怎的会至如此。后来与皇后闲谈，皇后也无意中提起那段时日杜鹃是专房之宠，别的嫔妃即便近身也会遭道皇帝斥责，连皇贵妃都不见的。祐樘这才起疑的，皇帝即便喜爱哪一个嫔妃，却也不会连着几日都如此，不但有违祖制，也是不利于大明皇室颜面的大事，皇帝素来尊奉礼教，想来背后或许会有蹊跷。 可到后来，自己放手一查，倒是查出了这般的龌龊腌臜的事情，皇后自然也才能因此而翻出杜鹃房中的药，哪怕那药是皇后藏进去的，也不能算冤枉了杜鹃。 文轩已然是气急，“也不知，贱婢的好命会到几时？”他环顾四周，见除了安顺这个自己人外并无外人，便悄声向祐樘道，“正好眼下她也搬出了东西六宫，那自然是与皇贵妃等人不同的，正好无人注意，了结了也罢了。” 却听得祐樘急切的声音，“绝计不可！” 文轩与安顺皆是一愣，祐樘几时这样急切地说过话？便也一齐错愕地看着祐樘。 祐樘自觉失态，才缓缓了语气道，“只是，杜鹃腹中尚有皇室子嗣，也是无辜。虽说是因她用药未必能保得住，可到底咱们还是少造了杀孽才是，幼子无辜，到底是我的弟妹，咱们也不能太过了。” 文轩一叹，才觉自己的失言，杜鹃虽低贱，可她肚子里那位，却是尊贵无比的龙种。又兼祐樘幼时险因后宫争斗险些胎死腹中，所以祐樘便也格外疼些自己的弟妹，即便是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宸妃之子祐杬，祐樘也都是疼爱有加的，更何况这无辜的胎儿？便连道了冲动，不再提这事，又说了几句话，便去了仁寿宫等着与自己的母亲重庆长公主一同出宫。 文轩走后，祐樘才长吁一口气，似是极其疲惫，却不觉，自己眼角早就流出了两行泪珠，滴落在自己白色的护领间，晕开浅色的花朵，似是在肆意嘲笑自己的无能懦弱。 他想到这不合自己应该有的仪态，才赶忙敛了容色，收起自己那湿润的眼眶，盘算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总该撑下去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小产 进入八月里，天气虽仍是暑热难耐，却也算是好受许多，又兼夜晚间微风送凉，便越发少了气闷之感，又即将要至八月十五中秋的日子，因着前几日搜宫之事而沉寂的后宫，又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邶如眼瞧着宫中的流言蜚语渐渐止息，自然会稍稍心安，可稍稍心安冷静下来后却是心有余悸，那日的风波，恁的是如何也不会想到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那却真真实实地是朝着自己来的，连带着还牵扯上了祐樘进来，虽是经自己几番打听祐樘并未有听说过出了什么大事，可着心中仍然是惴惴不安的很，当日危机离他那般近，偏生的自己是半分主意也拿不出的，如今想来，当真是后怕无比。 转念一想，那日的事情，又岂止是针对自己与祐樘这般简单？在自己出事之前，可不是还有杜鹃也出了事故么？如今想来，皇后搜宫所为，是因那印着双鸳鸯花纹的香囊，可到最后，却只是查出了杜鹃房中的媚药，怕是有谁为了搜宫引出杜鹃的事情来故意设了这圈套也未可知。 邶如这才想到，当日自己曾提醒祐樘小心杜鹃，他那日的眼神，仔细回想起来，竟是那般的可怕好似那里头揣着万千种想法，可显现在他的眼睛里，却又只是一汪清泉而已，如今，也是猜不透了。 也不知是否是心中想到杜鹃的缘故，此刻正巧素拓闯了进来，面色急切道，“大人，刚刚听外面的小太监说，杜贵人小产了!” 邶如骤然听此，便觉意外，虽是当日曾诊脉杜鹃因着用药而会有损腹中胎儿点滴，可也绝计未说过杜鹃腹中的胎儿会如此之快流掉。便是连素拓自己都不觉疑问，“真是奇怪，太医只是说那药会有可能会有损杜贵人腹中的龙胎，可也未说会导致杜贵人小产啊！且看那几日杜贵人初怀孕虽是不稳当，可太医却也从未说过这一胎会流的啊！倒当真是教人想不开了。” 邶如心中有不好的念头回响，转瞬，她便打消了自己的这等念头，许是自己从小故事听多了，她才会有如此错觉，纵是天家真情难觅，可她却也不能怀疑这最不该怀疑的人，否则，这偌大深宫，又该去相信谁呢？ “大人，咱们可是得去探看一下杜贵人的。”还是素拓的话将邶如从沉思中拉出，“如今咱们是身处东六宫的，虽是杜贵人搬出去了东西六宫阙，可也是嫔御之尊，倒不论旁的女官大人们，咱们是得去走一趟的。” 邶如细想，即便是再不愿沾了多余的事故，可这一趟劳动，还是免不了的，若是不去，岂非又要惹了不必要的事端去？ “左右是在人群里远远望上一眼，我去便是了。” 打点着补品之类，邶如便携着素拓去了杜鹃所新迁居的交芷轩，那处殿阁本在东西六宫之外，却与皇贵妃现下居住的安喜宫与从前曾居住过的昭德宫的极尽华贵富丽所不同，是最年久失修的一处地方。许久都不曾住过人的，杜鹃本是戴罪，又仓促搬入，不消细想便也知会是什么情况了。 果不其然，邶如才一只脚埋进了那小院落，便深觉这处殿阁的破败颓旧，一草一木，都散发着如它主人一般的失意气息，与从前所居的长阳宫德顺阁全然不同，果然是此彼一时，显示着宫阙里极其分明的臣服。 只见一些嫔妃女官都到了大半，除了皇后之外皆是面满幸灾乐祸的神态，有些还有不耐烦之意，自然因着皇帝不在的缘故，与有着杜鹃自己的造化在其中。 陆续地，还有嫔妃女官姗姗来迟，皇后这才蹙眉道，“怎的？皇贵妃与沈婕妤不来么？” 正巧这时，皇贵妃宫中遣了个不知名的小内监回话，说是皇贵妃突觉身子不适，便不能来了烦请皇后娘娘多多费心苦劳之话。 贤妃不屑一笑，“咱们的这位皇贵妃娘娘平素里协理六宫也是累的，不来也是有的，只是沈婕妤呢？她怎的竟不来？” 皇后低敛眸子，似浓密鸭翅般的睫毛正巧遮住了她此刻的眼神，只听得皇后一如既往般的大气端正声音，“也不能怪她，仁和年幼，她不放心也是有的。” 下首岳婕妤素来心直口快，不屑道，“按说祖宗规矩都有定制，嫔妃们所产的皇子公主若无其他旨意，可都是要养在皇子所的，还是咱们陛下恩宽体贴咱姐妹们，近些年生了皇子公主的可养在自己身边，可是到底祖宗之法在这里呢！沈姐姐没的较什么劲？况且今日这事，便是连皇后娘娘都来了，沈姐姐也忒不懂事了些。”她转头瞥见自己身后低头不语的王修仪，“不是妾多嘴，妾曾听闻，沈婕妤姐姐曾多次给王修仪妹妹难看，几次三番找上门去哭闹。” 皇后问道，“可是真的？” 王修仪本是老实人，此刻更是低垂了头，也不敢说话。 皇后喃喃道，“那便是真的了。” 旋即皇后便不悦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她没的较哪门子的劲？况且王修仪也把仁和照顾的极好，有她什么担心的？总比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皇子所来的好。” 皇后如此，众嫔妃女官也只得唯唯称是。 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殿阁里传出来，惊的众人惶惶，那是来自一个母亲最真挚的疼痛苦楚，远比任何皮肉之痛都要刻骨，下首的墨萱听此，便也不觉小声抽泣起来，只因她又想起了当日自己失子的情形。 邶如只得于一旁与沁颜好生安慰她，才渐渐掩住了她的哭声，不至失礼。 有太医顶着满头冷汗从殿内跑出，见是众位娘娘大人在此，急急跪下磕头，结巴道，“给给众位娘娘小主请安。” 皇后自知杜鹃腹中孩子是保不住的，方才便已然是流了，现下不过是由着稳婆医女们来排清杜鹃腹中孩儿的残体而已，便问道，“杜贵人是如何了？” 那太医慌张不已，颤颤巍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杜贵人小主她体内孩童的残体虽是由稳婆医女们引了出来，可这突然摔倒滑胎，对小主的身子也是有害，微臣方才为小主悬丝把脉，小主脉象是极虚的，想必得好好清一清余毒并着细养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脱胎 皇后已然是担忧至极的神色，道，“那便劳烦太医了，还请太医多调理才是。” 那太医早就是心惊不止，此刻见皇后仍旧如此和颜悦色心底却更是慌乱了起来，只连连点头如捣蒜状，“是，请娘娘放心，微臣等定会竭尽全力，护小主周全。”说罢，他便急急以煎药之名告了退。 早有好事嫔妃于下首嘀咕出了声，“到底是皇后娘娘仁慈，她犯出了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如今又自己将龙胎作弄没了，可知是报应的缘故。” 皇后回身严辞呵斥道，“你们且都先闭嘴，且不论杜贵人如何，便是肆意拿龙胎做谈资就是罪无可恕！你们倒是有几个脑子来敢在此肆意评论龙胎？可都是活腻了么？” 皇后素来是温柔和蔼的，轻易也不会在人前发了脾气，曾经皇贵妃那般嚣张都不曾使得皇后降半点端正的神色，如今倒是因着杜鹃腹中的胎儿而难得地发了一回脾气了。此刻众人皆觉惊诧，便一齐跪下，静待皇后训责。 “娘娘恕罪，妾等不敢。” 皇后不知怎的，越发缺了好气，“你们说话也该积些德了，怎么着也是陛下的子脉，多为这孩子祈福才是紧要。” 众嫔妃只俯首称是。 殿内复传出女子的哭喊声音，那声音越发撕心裂肺，比之方才尤甚，想必是因着杜鹃一时无法接受失子之痛而所出的疯狂之举。而自然地，这般的情形若是放在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身上，那么她所做出的举动也大抵都会如杜鹃这般，邶如听着杜鹃的哭喊声音，便想起了墨萱当日失子之时所遭受的痛苦，是比这还要惨烈的。 想着那日，墨萱虽是因着被人在饮食上动了手脚才会滑胎，可若是没有杜鹃的言语挑拨，或许也未必会至如此。 如此想着，邶如的心便硬了几分，纵是心中觉的那孩子无辜，可落在杜鹃上，便也少了几分对她的可怜与同情。 皇后听着殿内的哭喊声不住蹙眉，低声问着书绢道，“陛下可知道么？” 书绢弱弱回道，“陛下的意思是，乾清宫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请着皇后娘娘随便安抚几句，再让杜贵人好生养着也就是了。” 皇后与书绢的声音虽低，却足够使得下首嫔妃听得真切，众人只听得皇帝如此态度，便不觉个个幸灾乐祸起来，连面上装出的担忧之色都淡淡的。 皇后见此，便高声吩咐下首嫔妃女官，“陛下的意，是要让杜贵人好好静养，你们便也不用一个个的杵在这里了，且都先回去。” 众嫔妃女官自是乐得如此，此时殿内正在哭喊的女人，说的清楚一些，实在是不宜多沾惹的。 邶如随着众嫔妃一齐散去，出了门见嫔妃门各自散了，便与沁颜一同扶着墨萱回万安宫。 显然墨萱是极其伤心的，她眼睛都已然红肿，尚是晶莹中透着泪珠，眼瞧着她是竭力忍着的，可如此一瞧，倒是更催人生出了恋爱之心。 墨萱强忍着走了几步，眼泪却是再止不住地往下滴落，此刻透着太阳的光亮，竟格外有些耀眼，连着她那被泪水而刮花了精致妆容的面庞，无一不显示着墨萱此刻的伤怀失意。 仿若有厚重乌云压在天空的沉重之感，邶如与墨萱都觉的凝重的喘不过气来，像是一颗厚重大石压在二人身上，越行越艰难。 主仆一行人便这般默默走了许久，进了一处偏僻长街，沁颜方小心翼翼对墨萱道，“萱儿，你若是难受，哭出来想必会好些，此刻也无外人，无碍的。” 墨萱脸上一直是挂着泪珠的，此刻听了沁颜如此说，竟只是安静地盯着沁颜与邶如，既不说话，也不哭泣，反倒是让邶如与沁颜忧心不止。 许久，墨萱却是淡淡一笑，像是自嘲，“瞧，这便是宫中的情谊了，陛下的情谊，原不过如此的。” 她伸出晶莹玉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许久，她才突然收回手来，无奈笑笑，“原是我傻，不过如此，我们这种人，不过是陛下的万千粉黛后宫中的一个，都不能算是入眼的，你们瞧，为他生儿育女的嫔妃，若是保不住龙胎，谁会去再乎呢？只不过会是惹人厌弃的分儿了！” 邶如深知，此番杜鹃状况，虽是因着是杜鹃自己犯了过错的原因，可墨萱说的话到底是不虚的，即便那日墨萱失子，皇帝也未见得有伤心，虽可能为近乡情怯的缘故，可说到底，是皇帝自己心中不愿的缘故。 帝王家，或许本该是如此，真情，更是难觅。 墨萱渐渐止息了眼泪，又问身后的扶荷要了妆粉，静静立于原地慢慢补妆，有微风轻轻吹散她鬓边的一缕发丝，她本穿的极其素净，不过是一身浅色暗纹的衣裙，如今远远望去，更添清丽之感，干干净净的，虽是乍看不起眼，却也足矣使人眼前一亮。 邶如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感觉，眼前的女子，与着初入宫时的谨小慎微相比，已然是如脱胎换骨一般的存在。 清淡却不失贵重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是那般的合适，越发称的她冰肌玉骨，淡淡的，却透出了一股格外的韵味来，细微的，也是悠长的。 墨萱慢慢补了妆，又回归了那神色端正的宫嫔模样，那精致的妆粉将她脸上的泪痕遮住，只显露出美好的一面，她仍旧是那个谦顺的潘婕妤，依旧是受到皇帝雨露眷顾的女子。 沁颜稳稳地扶住了她，浅浅一笑，“想开了便好了，只是，方才那话，还是不要轻易说了才好。” 墨萱释然一笑，反倒过来打趣沁颜，“瞧咱们林大美人说的，我纵愚笨，却也不会至此，我若倒了，将来又要如何去面对我那地下的孩子？” 看似墨萱是放下了，可邶如却不禁一颤，看来这孩子，将是墨萱所放不下的痛楚了。 墨萱却是极其淡然，挽过邶如的手来，道，“我听说，因着宫禁规矩，雨兮姐姐即便入了宫，也是不能与咱们相见的，”她啧啧叹息着，“明明就是一墙的距离，可咱们却是连面也见不得的，前几日后宫又这样乱，咱们便也只能偷偷送些东西去，却是半点风声也探不到，这规矩，可真是磨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晞夜泣 墨萱虽是无意中说起，却是无意中使得邶如为之心惊一颤，这些日子，即便她不说，即便郑潋极力避开，可这事情却总是卡在邶如心头的一颗刺。邶如仍记得那日雨兮曾对她说过不想入宫中选之类的话语，可自己却临到头半点办法也没有，倒是真的不知该怎样去办了。 总归是自己的姐姐，邶如虽不愿她能嫁与祐樘，可却也绝不愿意雨兮去冒着风险犯了欺君之罪，可无论如何，总归是自己差不得手的。而这些日子，邶如与六宫的嫔妃皆见不到雨兮，偶有空隙，也只得托人悄悄送些东西进去，不至于教雨兮太算难过罢了。 而雨兮，镇日里学着礼仪规矩，纵是她心中不想嫁入皇室，可这宫内的礼仪规矩，却是得强迫着自己去好好学的，若是马虎过去，到时是要给张氏满门丢脸的，况且帝王脚下，自己若动了什么心思，一旦查出，便是会遭祸了。 而如今这情形，邶如却是越发的慌乱起来，前段时日后宫诸多风波，而今大选在即，自己便是一天比一天着急了些，总不能教雨兮真生了一场大病去，那么日后假使皇帝仁慈放未中选淑女出宫，可在宫内得了病，会是一生的污点，当今大明处处又尊奉礼教，雨兮若是真的因此落选，也照样会是厄运。 可仔细一想，若是雨兮落选出宫，将来怕也会嫁不到好人家，顶着曾经有过婚约的名义，怕会阻了她一世的安稳。 邶如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她既想求着自己姐姐过的安生，又不想教祐樘娶了她的姐姐，可若是姐姐真的落选，碍着礼教的缘故，哪里又会过的好？这但凡讲究些的人家，哪有不在乎女儿家曾经的过往的？况且雨兮，当日可是曾有过许配给孙家二公子的婚约的。 邶如因着墨萱这话，便一时心内有些堵，半晌也忘了回话，还是墨萱唤她道，“如儿，怕是担心雨兮姐姐了。” 邶如勉力一笑，“原是规矩使然，姐姐受苦，可我却不得埋怨爹娘一声，非得把姐姐塞进宫来选什么淑女。” 墨萱叹息着，“其实当日哪里有咱们父母做主的份？还不是地方强征的？况且咱们大明一般高官之女是不得选淑女的，咱们这种母家不高不低的，哪个又能逃过去？还不如祈求能在宫里给父兄讨个一官半职，让咱们族内的女孩再不用进宫受苦了才好。” 姐妹三人皆是不住一叹，这般的命运，其实都是自小便会窥知一二的，当初太祖皇帝为防止后宫干政外戚专权，便下令了朝廷高官之女不得参与选淑女，所以纵观国朝嫔妃皇后，出身高的，实在是屈指可数。 可皇室的女人，却又不能出身极其低微，那么如邶如这般的读书人家的女儿，便是逃不开选淑女的命运了！这本是多位帝王惯有的旧事，虽未有明文律例，可这么多年了，一届届的地方官员都是如此选的，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相携着而行，将墨萱送回了万安宫，又怕她伤心孩子，便与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偏生的墨萱惦记着邶如，“倒不是我嘴碎，只是雨兮这一入宫，若能中选还好，是一辈子的富贵。可若是落了选，陛下虽恩宽准出宫嫁人，可却也实在是难找娘家的，当初被挑入宫了，再出来，光景便不同了！得暗自找了婆家才好，不则也是难事。” 这层关系，邶如是想到了的，不像自己如今是女官，雨兮已然进了宫，便是半个祐樘的女人，若将来殿选落了，出宫嫁人，实在是不能找到敢娶雨兮的人家，毕竟谁也不敢冒犯天威，也都是心中再乎这层的，唯一不在乎的，或许便是孙家，可那与雨兮从小青梅竹马的孙家公子伯坚，如今是病重之躯，又不是可以放心托付的，倒也真是够她们张家愁的了。 邶如心中念着这层，便于心内暗暗祈求老天让那孙伯坚快些好了才成，心中也少了几分说话的趣，再略说了几句，便也告辞了。 邶如再与素拓往长寿宫方向走，素拓见自己主子面有忧色，也不住劝着，“大人放心，大小姐定会有好归宿的，咱们如今见不到，奴婢门定会为大小姐日夜祈祷的。” 邶如也不住一叹，外人看来，哪家的女儿进了宫做了淑女可是天大的荣耀，可殊不知，淑女众多，若落选了，一生却只得在后宫中孤独老去，即便有皇帝特旨放出宫去，安生嫁人也是困难事；而成功入选呢？自己冷眼瞧着，林潘二位姐姐哪怕是得了帝王的宠幸，却过的并不顺心，而这后宫里的风波，也是没有一日消停的，可见与这皇家沾边，便是这群女子不幸的开始。 顺着墨萱的万安宫往东走，可至东六宫中的永安宫，而永安宫南边，才是自己所居住的长寿宫。邶如与素拓慢慢走着，行至永安宫北面，却听的远处有女子细微的哭声，其中满掺杂着怨气，听了不觉渗人。 素拓不禁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谁在这大白日里哭，平白怪吓人的。” 邶如皱眉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宫才是紧要，能住进长寿宫我就已经不安了，这东西六宫都是娘娘小主们的所在，可别染了是非才好。” 素拓应着，主仆二人便加快了脚步，想着赶紧回了长寿宫才是紧要。 邶如因着那哭声，本想要绕开永安宫的，却见永安宫门口出了一华丽宫装的女子并几个侍女，定睛一看，竟是永安宫中的主位庄妃张氏，此刻退了，便是失礼，邶如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请安，“臣妾给庄妃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 庄妃倒是很客气，点着头微笑，“女君子客气了！” 一旁的哭声传来，庄妃眉头紧蹙，面上多了几分不悦的神色，“镇日里这般哭闹，像什么样子？可是陛下下的恩旨，难道她还要反了天不成？当真以为王修仪老实，哭一哭便能将孩子哭回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夜探【一】 庄妃看着神色低敛的邶如，尴尬一笑，道，“女君子受惊了！”她指了指远处一个伏在地上的模糊身影，“只是是她自己管教不善，不则陛下也不会愠怒至此。” 邶如是知道的，说起来，这事情还是有着自己的缘故在里头的，当日也是沈婕妤因着掌掴自己御前失仪才使得皇帝发怒下旨要王修仪代为抚养仁和公主的，可是自己却丝毫也不敢愧疚，那些零碎的折磨，如今报在了沈婕妤身上，只是她自己活该罢了！ 庄妃看着低头的邶如，轻扯了她的衣袖，提醒着，“女君子还是快些回长寿宫罢，这沈婕妤如今见不得仁和公主的面，是越发不清醒了！”她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女君子别怪本宫多嘴，到底沈婕妤对你是有些意见的，你还是快些回去的才好，不然若是教她看见了，便免不得一场麻烦了。” 庄妃说的在理，邶如便屈膝谢了恩与庄妃告退离了。 回到长寿宫自己的寝殿，才敢与素拓说道，“沈婕妤，她可是这些日子时常来王修仪的长阳宫哭泣么？” 素拓支腮回想了一会，才道，“倒也不是时常，只是这两日总来，大人轻易不出宫门的，不知道也难免的。” 邶如暗想着片刻，想着沈婕妤虽过分，可长寿宫与长阳宫中间尚隔着一座永安宫的距离，只要自己多注意些，想也不会出了什么差错。便一时也未放在心上。 素拓却是道，“庄妃娘娘平日里便是心直口快的，果然也是很好相处的，奴婢瞧着，也是个热心人。” 邶如想着，庄妃虽是恩宠淡淡的，倒也却真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平日里也不是爱扯闲话，偶有几句话出，却是可以到点子上。 再过了几日，仁和公主发了风寒，皇帝便下令仁和公主好好养病，连着邶如也清闲不少，闲来无事便与墨萱沁颜小坐。 这日邶如正领了素拓从沁颜处正回来，素拓忙地给邶如盛了一盏茶水。 这般主仆二人刚刚坐下，却听见郑潋慌慌张张地进了来，小声道，“杜贵人身边的束梅瞧瞧来传话，说是想要请大人今夜悄悄一见。” 随着进来的秋娘有几丝不屑，轻哼道，“那杜贵人也真是有意思，那日故意撞在仁和公主身上，惹得咱们一身嫌疑，又敢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来狐媚君上，如今遭了报应，倒还想着见咱们。” 邶如有些好奇，“杜贵人想见我做什么？她不是在小月么？太后娘娘又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搅的。” 郑潋有些为难，道，“杜贵人身边的束梅说，她们主子知道你未必肯见她，也知道太后下的禁令，只是杜贵人已然做了部署，你若想去，便混在尚食局送饭食的女官们中间进去便可，若是你不想去，杜贵人也不强求。” 素拓环顾四周，只小声担忧道，“只是上次大人说，恐咱们长寿宫进了眼线，若是大人晚个去了，岂不是又大人可得好好想想才是。” 邶如轻轻一笑，“这杜贵人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她见我能有何用？” 虽是嘴上如此说，可邶如心里还是有些事情也想亲自去问问杜鹃，这些事情搁在自己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今日杜鹃派人来请自己，她倒是有些微微心动了，只一时想不出得用着什么法子来躲开这长寿宫隐藏的眼线。 她想了半晌，突生一计，“为何不去？既然杜贵人想见我，我去便是了。她如今处境艰难，又有什么可怕的？” 邶如挥了挥手，失意郑潋三人凑过来，悄悄一番耳语，便悄然定下一番计谋。 计谋定下，几人便依计行事，只待晚上行事。 到了晚上，邶如便换上了不显眼的宫女服饰，外罩着一件披风，与郑潋携手出去了。 邶如故意放慢脚步，确定院落里会有几个小宫女内监看见邶如与郑潋出去的身影。 而留守在长寿宫内的秋娘则呵斥着院落内的几个人，“你们这群人，可是越发会偷懒了！都快些干活去。” 有好事的小宫女似开玩笑地说道，“秋娘姐姐，刚才那位跟在阿潋姐姐身边的姐姐，我瞧着眼生的很，可是细细打量之下，身段倒是像咱们大人呐！” 秋娘则没好气地骂道，“越发没了规矩，咱们大人这两日身子不好，可是早早就歇了的，你们在这院子里不好好干活，反倒在这里偷懒闲话，若是传将出去，大人可不好了！” 秋娘虽是性子可爱的，可对着底下的宫女偶尔也会厉害一些，如今这些小宫女内监便也习惯了秋娘这般的性子，只当时秋娘又着急了，便四散开来各忙各的。 邶如假装着宫女跟在郑潋身后，此刻正值宫中侍卫换班之时，邶如又打扮的素净，任谁也看不出来是张典乐漏夜行走在长街上。二人又分别提了食盒子，都只当是送饭的宫女。 行至杜鹃的交芷轩门口，邶如二人便等着远处送饭的一众宫女而至。 仔细想来，如今杜鹃失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境遇，倘或杜鹃能够给她们好处，她们这群宫女也自然会乐得帮忙的。不然终日给杜鹃送饭，可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的。 打定了主意，邶如也安心了许多，果然不到一刻的功夫，便远远瞧着一位大宫女模样的人领着一队一样服色的小宫女缓缓而来。 那领头的大宫女见邶如与郑潋，便笑意盈盈地给二人问好，“大人好，姐姐好。” 邶如只是稍稍颔首，还是郑潋对那宫女说到，“可都妥帖？” 那大宫女点点头，“姐姐放心。杜贵人都是交代过了的，咱们不会出什么差错，您放心就是。不过还要烦请大人和姐姐委屈，跟在队尾才是。” 进了内殿，那大宫女笑盈盈地向榻上背对着她们的杜鹃请安，只见杜鹃摆一摆手，束梅便会意，取出怀中的一包银子，递给那大宫女，还和颜悦色地说道，“这是咱们小主格外恩赏姐姐们的，姐姐们辛劳，烦请下去喝口茶。” 那为首的大宫女自然知道杜鹃的今非昔比，哪里再愿意去耗着时间？不过微微笑着婉拒了，道，“小主要说体己话咱们奴婢也就不打搅了，况且小主前后恩赏优厚，咱们可不敢再叨扰了小主。”说罢，那几个宫女便散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夜探【二】 杜鹃又挥了挥手，束梅示意，便退了出去。 杜鹃缓缓回身下榻。 邶如却是登地一惊。 上首的杜鹃早就面如枯槁，虽是勉力支撑的，却不难教人看出她的虚弱颓败，毫不夸张地说，眼前的女子，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沉寂的死气，远不似昔日杜贵人盛宠之时的浑身贵气。 邶如虽知小产伤身，可远不至于伤身至此，当日墨萱同样小产伤怀，可也未至此颓败。 杜鹃见邶如如此惊诧的表情，只伸出她那双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面庞，“我的容颜，可是否憔悴的很啊！” 邶如出神，曾经眼前的这张面皮，也曾是极其俏丽的，那一眼一神都散发着无尽的媚意，那是一种勾魂摄魄的美丽，即便她的五官不是这宫中最出挑的，可是这张脸，也绝计不会落的掩于人下的地位。 可这不过几日的功夫，眼前的女子，竟似换了一个人似的，与从前记忆中的样子丝毫不同。 “小主天生丽质，只消好好打扮，定会不同的。”说罢，邶如瞥间一旁的几个食盒，便缓缓将食盒打开，“尚食局送来的饭食，小主进些，有了力气，也好梳洗打扮。” 打开食盒，映入眼帘的东西却使得邶如不觉为之一颤，那哪里是贵人的位份上该有的待遇？分明连宫中最底层的宫女都不会有如此待遇。 杜鹃见邶如满面惊色，冷笑道，“可是惊着了？”她婉转一笑，“可自打我小产之后，每日都是如此吃食。” 邶如拭着额头上滑落的冷汗，将自己与郑潋从长寿宫带来的食盒拆开，“小主多少用些罢。” 杜鹃瞧着食盒中的几样精致点心，冷笑着，“瞧，我现下是连女官都比不上了。”她微笑着摆摆手，“罢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吃了这顿，下顿还不是一样的。左右她们该给我送的药膳半点也不曾动的，这些，足够将养了。” 邶如只得立侍于一旁，不知怎的，此刻自己倒是突然生出荒凉悲怆之感，不是因着杜鹃的境遇，而是因着这般的事情在宫中实在是太多了，长久的相伴君侧，可到头来，只是被遗忘的一角，纵昔日恩宠优渥，可到头来，却只是最不值得提的一点。 杜鹃走近一旁的妆台，静静坐下。 那鎏金铜镜中映出一张美艳而惨淡的脸庞，没有生机，没有活力，有着无尽的黯淡与憔悴。 杜鹃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邶如倾诉，“我自知罪孽深重，是活不久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若我不闹一闹，恐怕是连现在都活不到了，我做的这些事情，我不后悔。” 杜鹃轻轻给自己梳妆，梳头，挽髻c加假鬓c贴花黄首饰c细致地勾着粉黛，小半个时辰后，那铜镜中复现朱颜。 可那容颜，着实是叫人看了惊诧的。 久病的颓败惨白，一丝血色也无，如今用就宫中上好妆粉勾勒出来的精致妆容显现在这张脸上却是十足惊心，美则美矣，却在那脸上写尽十足十的悲戚。哪怕眼前的女子极力用着上好的胭脂来掩饰着自己面上的憔悴，可终究会有一丝违和，本就憔悴且惨白至极的脸，着实是掩盖不住的。 可到底，是美的。 “我这样打扮，可是不合规矩？”杜鹃独自呢喃。 邶如心底闪过一瞬的失落怜惜，可也不过是一瞬，她垂首恭顺道，“陛下仍留了小主的位份，小主如此打扮，很美。” 杜鹃淡淡道，“可是真的？” 邶如只点点头，“小主丽质，自然不假。” 杜鹃自顾道，“你是骗我，只是倒也是真的，陛下他并未有废去我的位份。”杜鹃的眼角沁出两行泪滴，“可是陛下又何曾将我放在心上过呢？” 邶如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回话，却听得杜鹃凄然一笑，“你且坐下。” 杜鹃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的容颜，面上漾出一点笑意，“真好，我年少时，我的父母也曾说过我好看的话。”杜鹃从妆台的盒子里取出蔻丹，“他们总说啊！这女人啊，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然，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邶如不由自主地抚摸起了自己的面容，那是有薄薄的一层妆粉在的，不过是为着礼数罢了。好似自她入了长寿宫，便再无了心情去细致打扮妆容，那粉黛丹华，攒的厚厚一处，可自己，却实在不想去碰触。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可她，早就见不到了悦己者，若是打扮的精致，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打扮给谁看，又哪里会继续有着打扮的心情呢？ 杜鹃从铜镜中瞥见邶如的举动，微微一笑，“你看，作为女子，还是要在意自己的容貌的不是？”她继续回忆着幼时的事，“可是啊！我们家不过是小商贾的出身，连农家都比不上的，哪里又能够来这么多钱供我日日妆容打扮呢？他们日日辛苦挣的钱，便给了我大半去买粉黛。” 杜鹃说的动容，“可他们呢？我的母亲也是是女人啊！可我从未见她过多地修饰自己的容貌，连保养都没的，可长久下来，恁的再好的底子，她自己不上心，又有谁会上心呢？” 邶如想起了记忆中拥有模糊身影的母亲，她记忆中母亲的影子实在太少，可是只消一想起母亲邶如便会不由自主地笑，纵是记忆浅浅的，可她也知道的。她的母亲，很爱她。 “小主的父母，实在是疼小主。” 杜鹃极力忍着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生怕泪珠会刮花她精心准备的妆容，可越是极力忍着，那泪珠便愈成坠落之势，“是啊！我的爹娘是爱我的。我也曾问他们，为何如此要供着我欢乐。” 杜鹃模仿着老人的语气说道，“女儿啊！等你将来嫁了人，有了孩子，你便知道了！” 杜鹃的气息开始起伏不定，像是动了极大的气，“可是，你知道么？我的爹娘，他们死了！你知道他们是如何死的么？”杜鹃极其愤怒，脸上都有了若隐若现的青筋，“是李孜省那狗官，是他活生生地害死了我的爹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遗语【一】 杜鹃越发控制不住的激动，“是李孜省，都是他，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若不是他撞伤了我父亲，我们又怎的会落的家破人亡的下场？” 邶如沉默不语，这其中的缘故，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却是无法理解此中的行为，恁的悲凉激愤，可也实在不该做出这等事情。 杜鹃不去理会邶如此刻的沉思神情，只自顾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此刻正在想着是太子殿下帮助了我，我为何还要恩将仇报，害太子殿下遭受乾清宫前罚跪的耻辱吧！是，太子殿下与周家公子是帮助了我，可是呢？他们也不过是拿我当做一个制衡李孜省的筹码，若我可以出面告御状，李孜省必然下台，呵，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邶如急急脱口而出，“不，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杜鹃轻轻嗤笑，“不是这样的人？是大人你太沉迷其中了啊！你看不见他的另一面，可是我能啊！”杜鹃转过身，伸出手指着邶如，“你可知道，那李孜省是皇贵妃的人，若是告御状，可是要有去无回的啊！我若是不能求得留在宫中，那么告了御状之后，会有人来管我的死活么？” 杜鹃摇一摇头，“不，不会的，太子殿下只是想要利用我，他又怎的会去管我的死活？所以我只得想了办法留在宫中，不过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她说的愈发激动，“你也不要怪我不念恩情，我也知道太子殿下多多少少帮了我，可是，这是宫里，可是吃人不扎眨眼的所在啊！我能如何，我进宫第一日，皇贵妃便明里暗里给了我多少威胁，我只得自保。我知道那些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本也不屑的，可我只能留住皇帝，我若是留不住，咱们得陛下是那样的喜爱皇贵妃，他听了皇贵妃几句话，我便会死的！我得保全了自己才是。” 邶如不信祐樘会是此等冷血无情之人，可是杜鹃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任何话语，只继续道，“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孩子，”她抽泣了许久，“我的孩子，我没想到，我用的那些药，会伤了我的孩子。我若知道了，我又怎会用那些药，那是我的骨血啊！孩子啊！孩子啊！是母亲对不住你啊！是母亲的过错啊！”杜鹃说到痛处，便用手紧紧抚住自己胸口，浸出更多的泪水。 渐渐地，杜鹃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她抹干自己的泪滴，幽幽道，“我哭什么呢？没的哭花了妆，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如此，到了地下，才不会吓坏了我的孩子。” 邶如心底涌上失落怅惘，好似自己是在亲眼目睹一朵美艳的花儿的凋谢逐渐枯萎，心中怜惜更甚，“小皇子他有一个很美的母亲。” 杜鹃像是极其满足，叹道，“可惜啊！我自作孽，害了我的孩子去，到了地下，我可得好好补偿我的孩子。”她面上漾起了甜蜜的笑容，“我的孩子，他也一定是极好看的，他会是这宫中最俊俏的孩子，连最俊美的太子都比不过的。” 邶如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回话，好似此刻所有的话语都会变得多余累赘，与其说些客套的安慰话语，远不如默默地倾听更加好一些。 杜鹃重新捡起妆粉，一壁梳妆一壁道，“我的爹娘是那样喜欢看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必得好好打扮，他们见了我过的这样好，他们也会高兴的。真好。” 殿内复归许久的沉默，杜鹃的梳妆极其缓慢，而每一寸妆容，都是她精心勾画出来的，有微弱的烛光打在她的金发饰上，斜斜折出一道光亮反在她的面上，愈显得她容色秀美，只是再不同了，她那双眼睛，到底缺了以往的情致。 杜鹃看着垂首的邶如，“你莫怪我，我也实在无法，你我本是没什么交集的。可是自打我那日于药王庙看见你与太子殿下的事我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可我转念一想，太子那么再乎你，利用这些来求我对付李孜省总不是难事。可我总没想到，会变的这般，太子竟不会去帮我，太子竟会为了讨皇帝的欢心而忘了这仇恨。” “那小主是错了，太子殿下对万氏一党的怨恨远比任何人都要多的，小主您有父母之仇，可太子殿下又何尝没有母妃之仇？太子殿下之所以忍着这么多年，无非是想要将万氏一党悉数灭尽，殿下固然恨李孜省，可小主您可曾想过，若不能将万氏一网打尽，那李孜省，是斗不倒的！” 这般的话语，祐樘从未对邶如讲过，不过是邶如自己琢磨出来的，她可以瞧得出，祐樘这太子当的艰辛，一路以来并没有太平的日子，为的，不过是这心中的一口气，为着他母妃的大仇得报，为着朝政重回忠正之士手中，他看似风光有手腕，可这背后的艰辛，谁又能知道呢？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扛着的。 杜鹃闻言一怔，目中好不容易多了些思考的气息。 突然，她朗声一笑，道，“原是我错了，是我蠢笨，可我又能如何？我的母家，不过是最低微的商贾之家，谁又能为我们这样低贱的人说一句话呢？唯有自己罢了!我得得到皇帝的恩宠啊，有了恩宠，皇贵妃一党才能拿我无法，这样我才能保住命来，才能寻到报仇的机会。至于那日伤了太子殿下，我也只能说声抱歉，我不过是给皇贵妃做戏罢了，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便只能教皇贵妃知道，留着我，是有用处的。” 杜鹃又说了句抱歉，“是我对不住你们，可也只能对不住了，你们恨便恨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现下我只想好好打扮一番，将来体体面面到了地下，不会吓着我的爹娘，不会惊着我的孩子。” 她突然伸出手来，像是在用双臂挽成一个怀抱，面上同时漾出幸福的笑容，“无论如何，在我的心中，我的孩子，永远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母亲对不住你，可母亲保证，到了地下，绝计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邶如只觉眼眶变得湿润了许多，此刻杜鹃好像并不是一个妖孽的宠妃，不是一个机关算尽的女子，简简单单的，他只是一个母亲，只是一个女儿。 邶如立在原地，心底却生出更多的哀戚，不知此刻自己该如何。 却见杜鹃腾地跪在自己面前，激愤道，“我这辈子，是不成了！可那狗官还在逍遥活着，我放不下，唯有一个所求，便是求你与太子殿下将来无论如何都要杀了那狗官，都要使万氏再不如前，便就这一个愿望了！我只求你们，便只有这一个愿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遗语【二】 “小主放心，太子殿下，定会如您所愿。” 杜鹃痴痴笑着，“好哇！好哇！若真如此，不枉我费心了！只是你们要记着，千万别忘了要了他的命去！”说罢，她独自站起，复于妆台前坐了，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容貌。 “我这样子，可还好看？”杜鹃呢喃问着，好似并不放心自己此刻的容颜，照着镜子痴痴说道，“只可惜，我的孩子看不到了，一眼都看不到了。” 邶如此刻只觉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好似有无尽的力气压在自己身上，杜鹃此刻的悲戚，则勾起了自己此刻对母亲念想，果然这宫中，最不能得的，便是一个“情”字。 邶如此刻正想着如何去找借口离开，却听得杜鹃一句叹息的声音，“罢了，耽搁了你这么长时间，我只求你能记得，千万别放过万氏。若是你们能，最好帮我顾了束梅的周全，她跟着我并不容易。”杜鹃回身凝视着邶如，“你走吧，我欠你与太子殿下的，便也只能下辈子还了！” 有默然的叹息分别从二人口中发出，那皆是无奈的情怀，救不得，只得受着。 邶如正欲往外走，却听得杜鹃的声音，“张大人。” 邶如回身，却见杜鹃温和一笑，“希望你能和太子殿下，都好好的。”她笑得那样温和，与得宠时期行走在宫内的笑容完全不同，邶如看的出，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丝毫不揣杂着心事与算计，甜美的好似一朵轻绽的桃花，仍旧带着晨起露水的靓丽，那样甜，那样美。 原来眼前女子发自内心的笑的时候，是那样纯粹，那样干净。 可是，自己记忆中好似她的脸上从未有过这样的笑容呢？ 但那亦不重要了，如今杜鹃还是有着这样的笑容的，那便足够了。 “真好，我马上便可见到我的爹娘与孩儿了！” 这是邶如离开杜鹃的住所后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可这句话，杜鹃的语气是云淡风轻，却不知怎的，凝绕成红红一记烙铁，于自己心中，刻上了一记烙印。 郑潋本守候在外，见邶如出来是满面苍白难看，便急急问道她是怎的了，邶如只轻轻摆手，“无妨，只是杜贵人她，也算个可怜人。” 郑潋扶着邶如，不屑地冷哼着，“她算什么东西？你忘了她当日是如何给你难堪的了么？更何况，这等女子，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还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这些邶如也是知道的，甚至自己一度也曾是这样想的，可今日谈话后，她便觉得，这宫中的每一个人，或许都是有故事的，他们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富贵无比，可这心底的柔软之处，若是不说，便没有人知道。 深宫生活不易，想要活的好，则更加困难。 而在邶如趁夜回到长寿宫时，果真素拓与秋娘来了禀报，“大人走后不久，奴婢们便瞧见有个小宫女偷偷跑出了，大人想的不差，那小蹄子果真是朝着安喜宫方向去的。” 邶如不禁好奇，“那小宫女叫什么？在咱们长寿宫又是做什么的？” 素拓回道，“是咱们长寿宫院子外面洒扫的一个小丫头，平时咱们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事的，只是这丫头看着挺好面相一个人儿，谁知道，竟会是这般耍心机的。” 秋娘气不过，“大人可要整治一下？得让她知道了咱们的厉害才是，省得她不知道该怎么管住自己的嘴和腿，没的忘了主子。” “咱们不过是内侍局过来的女官，算哪门子的主子？况且她本就不过是洒扫长寿宫院落的一个小宫女，也不是咱们能管的起的，咱们好好离着便是，免得打草惊蛇。或许，这以后，还有大用处呢！”邶如冷冷说着，自己说完却是一惊，不知从几时开始，自己也会以宫中人惯有的态度来思考问题，自己也开始玩起了心机手段。 这是错的么？邶如一再思索着这个问题，可反复再三得到的答案却并不是，按照浣衣局齐阿姨的说法，再连上宫中的隐约传言与皇帝的种种做法，自己母亲当日的死，定是与安喜宫有着关系。虽至今仍不敢定了凶手是谁，可即便是单论皇贵妃对自己与沁颜墨萱这些折磨以及对祐樘前程的阻碍，自己也实在是不会去相信皇贵妃是无辜的。更何况，都在长寿宫中安插眼线了，那便定是对自己不利了。 如此想着，邶如倒是舒缓了此刻的不顺意。 而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杜贵人歿。 随后，皇帝亲赐恩旨，追封杜鹃为婉仪，可虽然是哀荣给的足了，可谁都知道，躺在地下的杜鹃并不会知晓此事。这一切，都不过是给活人看的，可是同样的，也都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不过是遭到陛下厌弃的女子，又因着她自身的缘故没保住皇室的血脉，自然她的死，不会引起人们多大的关注，人们连言辞闲谈之间，都会不自觉地略过杜鹃的名字，好似这宫中，并未存在过这样一个人物。 一如此刻即将而至的秋风，悲凉，凄怆，却也是无可奈何。 诚然，杜鹃的死，也算是留下了一点点的影响的，就比如太后因着杜鹃小产便悲伤不已，于仁寿宫中向道君祈祷了几日，祈求皇室能够不再损伤龙裔，祈求大明皇室子孙繁盛。 可对邶如而言，她却无法轻易忘却杜鹃的存在。 若有闲暇，自己便会时不时地想起杜鹃临终时所说的话语，想起她最后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了几丝难受的意味，像是心中卡着一颗苦果一般，使得自己连脑子都转的缓慢。 “希望你和太子殿下，都好好的。” 便是这句话，盘旋在自己心中久久不去，邶如仔细琢磨着杜鹃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深意，可她却越想便越觉的心慌无比。 邶如眼前所见到的宫廷，已然再不是那个绮丽富贵绚烂的人间富贵地儿了，如今她眼前所见到的宫城，一如眼前秋日的景象，看似百般富贵热闹，可骨子里，是再清冷萧寂不过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负罪 邶如因着杜鹃的事情便不觉胡思乱想起来，这才猛然间想起杜鹃临终嘱托她顾束梅周全的话语来，忙地扯过郑潋问她束梅的事情。 郑潋却是一笑，道，“怎么说来着，我便知道你与太子殿下是心有灵犀的，连想的人都是一样的。你且放心便是，太子殿下一早便去命人好生安置束梅了。” 邶如这才稍稍有些安心，果真祐樘是没忘了善心的人，恁的有手腕，却也不会害了无辜。更重要的是，自己没有看错人。 只是邶如想起束梅便不免想起杜鹃，纵是她有罪，可却也是可怜，那是避免不得的事情，都是宫中的一缕枯骨，谁也不比谁好上半分。 “你想什么呢？”还是郑潋的话将邶如拉回沉思，邶如浅浅一笑，“没什么，我不过是想到，那束梅也是忠心。只可惜，她人微言轻的，活的也辛苦。” 邶如方说完，自己却是沉默了，束梅人微言轻，而如她们这类人，又何尝不是人微言轻呢？不过都是一样的，是这威重皇权下最低微的附属与摆设，从太子到最底层的宫内内监，都是如此，没有分别。 一如邶如所想，祐樘的确是为着束梅而略费了些力气，连文轩听到后都不觉皱眉道，“你虽善心，可也别忒过了！束梅是有好去处了，可你到底是没有名分插手进内宫的。” 祐樘只点点头，“我自知道的，可这事情，说到底是我心急了些，若能等几日，杜氏腹中的孩子或许还不会去。”虽说当日杜鹃用药，便有太医说杜鹃腹中的孩子会有危险，可说到底祐樘是过不去自己这关，这段日子，看着宫中人人言语间都自觉或不自觉地略过杜鹃的存在，他自己心中倒是多了几分负罪愧疚的感觉，这条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宴席 然而事情并未有如祐樘所祈求的一般，到了八月中旬的日子里，皇帝与太后便下了旨为东宫殿选太子妃，并且下令要大肆操办，待到大选那几日，宫中上下彩幔飘飘，上下无一不透出喜庆的颜色。 这般大的阵势，直教宫中人人皆以为皇帝是极其重视太子此次的选嫔御，非得一时间把清宁宫的殿阁都住满了美人才算完。自然，太子选妃之事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哪怕宫中人人叹息羡慕，却也不能置喙半分。 这日八月十五的中秋夜，太后下令要隆重庆祝一番，并特别恩准此次待选淑女中容色举动出众者并着内侍局内七品以上女官皆可出席此次中秋宴会，此中重要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因着此次宴会人数众多，太后便下令于仁寿宫大摆宴席，皇帝又素来孝顺，更是要下令大肆操办。旨意一出，六局女官便开始忙碌起来，各局各司皆是提早了好些日子便开始着手准备，生怕误了八月十五的喜庆好日子。 邶如所在的司乐司自然是要忙碌的，整个司乐司要负责当日宴席上的乐曲舞蹈，虽是宫中不禁女乐，可到底当日上有着诸位皇子，自然要更加谨慎小心，一言一行都要注意不能出了差错。 邶如跟着忙碌了许多日，都忍不住抱怨，“果然是享福久了，如今忙碌起来，倒是累的喘不过气来了。” 素拓笑笑，“奴婢们可是不敢说累的，大人这几日安坐于长寿宫，咱们却是时刻都是脚不沾地的，生怕做不好被大人责罚，自然是不敢叫累的。” 邶如急的去敲素拓的头，笑骂道，“我看你们是在长寿宫享福惯了！这些日子偷偷寻懒别以为我不知道。回头可得搬出去的，省得你们待惯了，当自己是小主的福气。” 素拓不知其中内情，只打趣道，“大人可别说了，您可是获封陛下恩锡得选侍分例的女官，又有了这居住在一宫主位的福气尊贵，宫中人人都说，您将来，怕是要有当娘娘的福气了！” 邶如却是不由得一颤，外人看来是无上恩宠的事情，对自己而言，却是再沉重不过的枷锁，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皇贵妃所赐。自己，只得受着。 而在内侍局女官们因着准备中秋晚宴而齐聚一堂时，尚宫局的尚宫付氏却是发声责问尚食局司膳司的司膳刘氏，“眼瞧着中秋夜宴在即，为何司膳司的准备慢了这么许多呢？” 虽是按照祖制，宫内为六尚一司，六尚各掌其事，六尚的长官又都是一样的正五品女官。可当年先帝重用宦官，六尚之制已然荒废了，又兼从洪武年间便有着尊尚宫为六尚之首的惯例，尚宫统摄六尚的大事也已然是常规的事情，如今内侍局内皆以尚宫为尊，自然皇后与皇贵妃统摄六宫之事时，也问尚宫居多，自然付尚宫担得起这份责问。 刘司膳却是不住地冒着冷汗，凄凄惶惶道，“回大人，非是妾躲懒，只是妾的司膳司最近人手实在不够，忙不过来的，便只得比诸位姐姐慢了。” 付尚宫却是拍一拍脑袋，道，“你瞧瞧我，忙的竟是忘了这等大事。”说罢她看向尚食局的尚食王氏，“妹妹也不提醒我，近日忙着中秋宴，我是记不大清的。” 虽是以尚宫为尊，可到底明面上皆是一样的正五品，王尚食便温和笑道：“非是我不尽心，姐姐又操心着这样的事情，我尚食局其余各司人手如今也略有不足，实在是匀不开多余的给刘妹妹了！倒是委屈辛苦了她，多担着了。” 众人却是都知道其中的缘故的，如今六尚制度虽有所恢复，可先帝英庙当年重用宦官的余响还是未散尽的，内侍局的人自然也是少，连着几位管事的女官人数都凑不齐，忙碌起来，一人管着两三件事情也是有的，自然也怪不得刘司膳忙碌了。 付尚宫一叹，“倒是了，如今咱们六尚都人手有些不足。太后娘娘又下令，女官数目无需太多，省得靡费，咱们姐妹自是要多忙碌些的。只是倒是奇怪了，这几日刘妹妹司里的宫女，怎的会病倒了这样许多？” 刘司膳闻言慌忙起身，“倒都是妾的过失了！只是也不知那几个小蹄子混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些日子倒都病了一大片。说来也奇怪，她们几人都是平日里负责与各处送膳食的，前几日又多往杜贵人处，杜贵人处的偏，自然她们走路也是多的，理应身子强健些才是。” 杜鹃的事情，到底是于宫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的，如今杜鹃死后又遭皇帝厌弃，自然任谁都不想多提杜鹃的存在，付尚宫便一摆手，“这倒也是无法的，人吃五谷杂粮，病了也是常事，若是病的重了，怕是要去安乐堂养着了！” 诸位女官此刻倒都是说起来近年来宫中各处人手不够的事情来，而内宫中伺候嫔妃主子的宫女却多，自然这一群女官，倒了忙碌时节也都是有够劳累的，便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几下，接着付尚宫并几位五品尚位的女官又嘱咐了几句好好操办中秋夜宴的事情，这才算各自散了去，自然又将是一阵忙碌。 而于回长寿宫的路上，邶如却是心事重重，这几日忙碌起来，前几日有些事情她是没顾得上的，今日偶然间听起刘司膳说宫女好几个都得了病的事情来时，心内不免又慌了几番，面上自然是掩藏不住的。 郑潋陪着她在身边见她有些异常，便关切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话语一落，郑潋亦是想起了刘司膳说的那些话语来，不免也紧蹙眉头，惊慌道：“莫不是？”郑潋略略有些激动，偏生的又藏不住，“可是？” 邶如看着郑潋，只点点头，“你怕是也想到了。只是如今事情如何咱们是不知道，那又是尚食局的事情，咱们也说不上话，怕是还要等上些时日待中秋宴过了才算忙的过来。”邶如心底蔓延出一丝恐惧，直教自己如感冰霜，她愈想便愈害怕，脚上便不觉加快了脚步，匆匆向长寿宫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中秋 邶如正因司膳司内的事情而发慌，而这边，祐樘在听说了司膳司的事情之后亦是有些慌乱，忙地追问安顺，“到底是怎的一回事？怎会如此？” 安顺亦是不知所措，又因着祐樘发怒便有些心惊胆战，只吞吐着凑上前与祐樘解释一番。 祐樘听着安顺所言，神色却是愈发凝重，眉头紧蹙，道，“这倒是难说了，本宫本以为，那事是皇贵妃做的，可如此一来，莫不是有两个人于背后？” 安顺低着头，忍不住劝着祐樘，“殿下虽但忧，可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这眼下中秋宴便要到了，您若是倒了，只怕陛下又要斥责了。” 绕是这般，祐樘还是不免担忧了好一阵子，直到八月十五中秋夜宴，仍是这般担忧，却只得正了神色，端正地去参加中秋夜宴。 内侍局花费许久时间筹备的夜宴，自然是隆重无比奢华无限的，宴席上无一不布置成了喜庆的颜色，又恰好天公作美，虽是夜晚，却是天朗气清的舒畅所在。 皇帝与太后皇后坐于最上首，嫔妃之中以皇贵妃与贤妃为首，分坐于左右两侧，而以祐樘为首的皇子则是坐在嫔妃中的后侧，众皇子之后才是众女官依照品位的坐席。那席位便如流水一般蜿蜒成长长的两道，远远望去一片繁华绮丽，又兼碧露琼浆，玉雕菜肴，更添其中的富贵奢靡之气息。那才真正是天家的富贵，一点一滴，都是用就金银造就的华贵气象。 此刻太后是极其高兴的，看着满院的宫眷皇子，便高举酒杯，兴奋道：“来来来，诸位，今儿个是中秋，咱们宫里也要团圆的，也都莫拘这些虚礼了，咱们高高兴兴的才好。” 话虽如此，礼数却是必不可少的，众人皆一齐举起酒杯，向太后恭贺：“恭祝太后娘娘千岁，太后娘娘长乐无极。天佑大明兴旺繁盛。” 太后自然没有不高兴的份，便渐渐与席上诸皇子嫔妃顽笑几句，众人皆忙着与太后说笑，渐渐也就有些松散了。 邶如与景司乐这头，却是不敢松懈半分的，前些日子司膳司虽忙的不可开交，可到底准备好了宴席上的珍馐菜肴也便罢了。可是司乐司这里，是要负责整个宴席上的喜乐的，哪里敢放松分毫？二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觥筹交错，起坐喧哗间，席上氛围不觉起了许多，太后素喜热闹，众人自然要极力去讨太后欢心，所幸邶如与景司乐亲自照看的乐曲舞艺无甚差错，看的太后赞不绝口。 景司乐这才安心些许，对着邶如道，“也不枉咱们辛苦了这几日，我看这席面上的乐曲问题倒是都不大，咱们也倒可安心些。” 邶如点点头，便举起酒杯与景司乐对酌一口。邶如却有些奇怪，景司乐平日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今日倒是难得开怀，然而不过一瞬，邶如心底的疑问便被冲散了。自己终究是喜爱热闹的性子，哪怕进宫磨了，骨子里也是的。 邶如轻睨着上首嫔妃们往来间言笑宴宴，好一副和睦景象，却无意间瞥见皇子席面上的祐樘，只见他目光深邃，全然不理会那些席面上的歌舞热闹，好似与他全然无关一般，只不过到精彩之处，他才会随着众人例行公事般的一齐拍掌叫好。 数月不见，他的容貌全未有改变，仍是记忆中的那个带着贵气的翩翩少年郎，恍若玉雕般的精致容颜，伴着一双深邃的眸子，自有一股华贵的气度，亲和，又不失高贵。 此刻他正穿着一件宴席上穿的吉衣，那真真是像个太子该有的样子，在邶如眼中，这世上当真是没有再比他更合适做太子的人了，一举一动都极其符合礼仪身份，当真是有一股尊贵不凡的气度。 不觉间，四目相对，竟是痴对许久。 他怔了许久，深邃的眸子间又突生出些温和的情谊，是一如既往的温顺柔和，好似从未有过分别，一切，都是昨日。 然越是这般，邶如却越是心痛不已，如此刻的距离一般，隔的太远，便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暂时尘封的情谊开始破茧而出，开始占据自己自己的内心，将那些脑中存留的理智偷走大半。 不知对面的人，是否亦会如此？ 酒酣正浓，太后便微笑着对皇帝道：“皇帝今儿个也高兴，哀家也养在了身边些淑女，留着给咱们祐樘以后做媳妇的，今儿个诸位都在，也都帮哀家看看，到底哪个更出众些。” 贤妃于下首右侧坐着，打趣道，“咱们都眼花的，哪里有太后娘娘耳聪目明呢？况且太后娘娘挑出的美人儿，自然都是个顶个的好，妾身们怕是看花了眼也挑不出的，都是养眼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太后咯咯之笑，道：“都说你有张巧嘴，如今也越发顽皮了，回头哀家非得撕烂了你的嘴不可。” 贤妃于一旁忙地赔笑：“妾是心疼您老人家，镇日里为着殿下忙忙碌碌的，倒显得妾身们都笨笨的，不能为太后解忧。” 太后越发开怀，指着贤妃道：“你倒是个促狭鬼儿，会使哀家开怀。”太后看着底下，吩咐身边的齐云致老老，“云致，把那些姑娘们都从后殿里请出来罢。” 齐云致老老答应着去了，很快，便领了一众身着妃色祥云花蔓圆领衫的淑女们出来，众淑女们一齐向太后行礼，太后笑着，“且给众嫔妃看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众嫔妃不等太后回话，早就有几个好奇忍不住去看，果真个个花颜玉质，端的个个都似画中仙般的精致无可挑剔。 众嫔妃赞叹惊羡众淑女的貌美同时，亦不觉深深吁了一口气，幸好这么些个精致的美人儿是要将来给太子的清宁宫准备待选的，若是将来选入后宫，那必然会将她们本就淡薄的荣宠冲散的不剩几分，那才真真是恐惧至极的事情。而她们在议论慨叹同时，却是忘了，曾经的她们，也是有着这般精致的容貌风姿的，可一切，都像是河流底下被冲刷的卵石，被这深宫中的漫长岁月，磨的连一点独有的风骨美丽都不剩，固然是活的精致。可是，都是一样的，成了华贵不可侵犯的摆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姐妹 邶如等女官离的远，便只能看见那群淑女的背影，可只是背影，邶如便不免吸了一口凉气，她是真怕，此中会瞧见雨兮的身影，也怕，瞧不见雨兮的身影。 便是如此复杂不堪的思想，将邶如此刻脑中搅动的一片乱，她好似已然不知自己此刻真是的情感了，那么此刻无论见不见得到雨兮，自己都不会如意顺遂，都会慌神。 太后眼瞧着面前的一众年轻淑女，面上喜色一直不减，对着几位淑女道：“快去向几位娘娘行礼，可都是长辈，也教她们认识认识你们。” 几位淑女闻言，便以此欠身行礼，不过是自报家门姓氏的事情，做的都是体面无比。 邶如一个个地仔细听着淑女们自报家门，每到一个，自己的心便悬了起来。终于，她听到了那个名字，是熟悉的声音语调，断不会有差错。 而在众淑女自报姓氏完毕后，皇贵妃笑着端详下首的几位淑女，啧啧叹道，“倒都是美人儿了，本宫瞧着是个顶个的好，陛下您说是不是？” 皇帝略点点头，难得见母后高兴，自然要陪笑着向太后道，“母后选的几个人儿都极好，果然是心疼樘儿的。” 太后得意道，“那自是了，哀家镇日无事无能的，可替孙儿着想的心却是不会减的，将来其他孙儿们年龄够了娶妃，哀家自然更会上心的。” 祐樘与众皇子闻言，自然是要出面感谢太后的关照隆恩，祐樘更是等众皇子皆坐了后又添感谢太后皇帝的言语，“孙儿无德无能，要教皇祖母与父皇母后费心，真是有愧。” 皇帝只淡淡道：“你既知道皇祖母辛苦，日后便要更加懂事才行。” 祐樘躬身点点头，“是。” 待到祐樘复落座时，皇贵妃端详着几位淑女，却是突然对雨兮道，“我方才听闻，张淑女是河北兴济的人，我年少时倒是听过兴济，却是个风光秀丽的吉祥地儿，只是我方才听的不太真亮儿，没听清张淑女父母何许人？” 雨兮容色一惊，旋即复归端正，轻轻欠身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妾来自兴济张氏，父亲是太学监生张峦。” 众人都是不住赞着，“太学生，自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想来这张娘子定是不会差的。” 雨兮到底是害羞，登时脸便红了，低头不语。 太后忙地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净说些有的没的，吓着人了!” 众嫔妃自然要继续与太后说着话来打趣，一时间更是欢声笑语不断。 皇帝本随意瞥了一眼雨兮的容貌便有些震惊，而听了雨兮自报家世时则多了一丝疑惑的神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而皇帝拥有着与祐樘一般的鸦翅般长长的睫毛，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皇帝此刻的神情，众人又都沉浸在欢乐之中，自然极少会发现。 远处的邶如则更加不会发现，她只是听了雨兮自报家世之后心中便有些慌神，这一切都像是会随时把她封进坟墓一般，她的容貌，她的家世，她的情谊，无一不会把她置于死地，而为着掩盖住这一切，自己只得提心吊胆去编出完美灿烂的谎话，而这谎话，便犹如雪球，愈滚愈大，最后绷不住，照旧是爆炸，照旧是毁灭。 皇贵妃见皇帝如此，只温和笑笑，那笑意便如一朵含蓄盛放的花儿，透露着解释不出的一种风情。 皇贵妃轻轻拨弄着手中的嵌金点翠米珠蝙蝠纹护甲，又支腮做出一副沉思的面孔，直引得皇帝的注意，“皇贵妃，你这是想什么呢？” 皇贵妃仍是一笑，道：“回陛下，妾只是听到张娘子说是兴济张氏，好像记着咱们宫里哪位妹妹也是兴济张氏呢？莫不是同族么？” 太后冷笑一声，目中闪出一道光亮，“皇贵妃倒是记性好着，只是再如何，你怕是也无需操这心思了！” 皇帝向来夹在太后与皇贵妃中间，自然少不得要出言几句，脑中经皇贵妃一提，便也像是想起来了些什么是的，便道：“朕倒是记着好像是，”皇帝转头看向背后的梁盛，“你说。” 梁盛此刻本就慌张无措，此时听着皇帝问话，一时竟呆住了，吞吐道，“老奴老奴” 皇帝略有些怒气，呵斥着，“怎的朕问你话竟不知回答呢？” 太后此刻亦有怒气，对着皇帝道：“皇帝你也忒心急了些，梁盛虽跟着你，可若是要事事都记着，也未免也要难为人了些。” 皇帝这才觉着自己失态，忙向太后请了罪，这才听得梁盛道，“回陛下的话老奴老奴好像依稀记着，尚仪局司乐司的张典乐大人好像与张娘子，是一家的。” 此言一出，好像所有的目光登时都集中于邶如与雨兮身上，如同从天而降的刀捡雨雪，生生剜着邶如的血肉。 空气好似是凝滞了一般，连丝竹乐曲的声音都好似变得迟缓了，半晌，才听得太后拍掌叫好，“倒真是巧了，果真是你们这等书香门第出美人儿淑女的。”太后忙地拉过雨兮的手，嗔怪道，“我的儿，真是难为了你，怎的有妹子在宫中做女官也不说一声，倒没的显得咱们小气，让你们见不着家人。” 此刻雨兮的脸只红红的，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倒是邶如闻言忙地起身上前，盈盈跪下磕头道，“回太后陛下的话，臣妾有罪，请太后陛下恕罪。” 然而太后的态度并未如邶如预想中的那般，相反，太后却是温和一笑，命她于地上起了，赞道，“姐妹都是美人坯子，果真哀家的眼光是不会差的。” 此刻雨兮已然缓过神来，心中只盘算着事情，太后并非不知自己的家世，甚至都知道邶如于宫中做女官的事情，然而宫中有法度，自己自然不能随意开口，太后也不提，所以这事，实在是太后心照不宣的事情。至于太后今日这般，自己实在是猜不出太后所意何指，却是只得顺着太后的意道：“回太后，妾虽为淑女，可并未经过册封诰命的，况且身为太子殿下待选的淑女，未经旨意，自然不能随意走动于内宫，免得冲撞了娘娘贵人们。妾虽年轻不懂事，可这宫中的法度，妾却是要遵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仁和 雨兮这一番话倒是说的太后极为满意，只引得太后连连赞道：“倒真是书香人家儿出来的闺女，果真是好的。” 庄妃于下首附和着，“太后说的是，妾瞧这这些姑娘倒个个都是好的，妾都看的眼睛花了，除了养眼，也实在瞧不出什么了！回头想着妾的祐槟到了年岁挑妃，妾是眼拙，不免犯愁。可是一想到有她皇祖母这样眼光的人在，妾便也不愁了，还能偷偷躲懒些。” 一番话引的众人哄堂大笑，太后更是拍手道：“瞧瞧，哪有你这样的母妃呢？自己儿子的婚事不操心，倒要来烦我这个糟老婆子，我若到时眼睛花了，你还不得埋怨我，哀家可是不做的。” 众人眼见着太后开怀，更是要多陪太后顽笑几句，场面上一时也算温馨和乐。 皇帝却早就陷入了沉思，而这般的情绪，虽是旁人瞧不出，可身为皇帝之母的太后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因此在浅尝几口菜肴之后，便笑着问皇帝道：“皇帝，你瞧着，哀家选的这几个美人儿，可都如何啊？” 皇帝却是出神，许久未曾答话，还是皇后眼见此，婉言提醒道：“陛下，母后娘娘问您话呢！” 皇帝这才回神，却一时记不得太后所问何事，便只得尴尬一笑，“母后说什么？” 太后也未见怒气，只仍笑着复问了皇帝，皇帝却是淡淡一答，“母后选的闺秀，自然都是极好的，儿臣也放心。” 太后见如此，便叫几位淑女回了后殿，又温和夸赞着邶如姐妹守礼，并赏了几道菜下来，才命了邶如回席。 众人眼瞧着邶如得了太后恩赏，又见雨兮得太后器重，便也都对邶如多了几分特殊的目光，好似是一道道寒光，使得邶如连心走都变得艰难。 然这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待到邶如回了座位，中秋宴席一如往常欢乐宴宴，几个嫔妃都哄的太后喜笑颜开，一片和睦景象。 未几，王修仪身边的仁和公主跑了出来，于下面扯了扯太后的衣袖，撒娇道：“皇祖母，儿臣想吃月饼，您能不能赏儿臣一块啊！” 太后素喜孩子，此刻仁和公主更是哄的她满面春风，更是命仁和坐在自己身侧，呵护备至，道：“小妮子就知道吃，可若是吃胖了，这日后要如何去寻驸马呢？” 众嫔妃自然附和，庄妃开玩笑道：“太后可莫说了，如今这宫中的孩子镇日里都爱吃什么点心小菜，哪怕是读会儿书休息了也得吃点什么的，再这么下去，咱们皇室的孩子，可真是一个要比一个壮实了！” 太后大笑道：“也倒真是了，如今咱们大明安泰，皇子公主们自然是要多受宠爱一些的。”说罢太后又看向身侧的仁和，小丫头还是豆蔻的年纪，只一味把玩着太后桌子上的摆件玩，看的太后顿起怜爱之心，佯装呵斥着：“你可记着，以后再不能这般贪吃了，回头出阁嫁了人，驸马可是要嫌弃的。” 小公主只抻着脖子骄傲道：“儿臣可是大明的公主，可是皇祖母心尖上的，我看谁敢嫌弃！” 公主天真，逗的太后“呵呵”直笑，又见王修仪坐在下首，“王修仪待仁和果真是不错的，真如亲生母妃一般。” 王修仪只起身微微行礼，道：“回太后的话，妾身不敢邀功，实在是沈婕妤姐姐教的好，妾不过是照着沈婕妤姐姐的样子照顾公主罢了。” 小仁和只撒娇似的搂着太后的脖子，似股纽糖儿般，“皇祖母，王母妃照顾的儿臣极好，可是儿臣却是好些日子都没见到亲母妃了，儿臣想的紧了，皇祖母，您让儿臣去见一见亲母妃可好？” 太后面上微微划过一丝不豫之色，旋即又复对小仁和笑着，宠溺道：“你亲母妃近日身子不大舒服，总是要静养的，所以哀家才会让你王母妃照顾你，待你亲母妃好了，你也可以回长春宫了。只是如今你母妃身子不大方便，你若是去了长春宫，可是要吓着你亲母妃的。” 小仁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可爱极了。许久，才回太后道：“皇祖母，那儿臣乖乖的，等亲母妃好了，儿臣再回去。”仁和看着坐下的王修仪，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道：“可是，王母妃待儿臣也好，儿臣也离不得王母妃的。” 太后大笑，温和地抚着小仁和的头，“到底是年纪大些了，咱们仁和啊，愈见懂事。” 太后瞥着坐下的王修仪，只见她仍旧是一脸安分，眼中却是闪出几点泪花，更是满意她这个养母，便正色对皇帝道：“皇帝眼光不错，王修仪她真是很好。” 皇帝想了片刻，才脱口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亦深觉王修仪不错，，况且这性子也是极好的。只是如今她养着仁和，这修仪上的分例，倒是可以” 太后自然便是这意思了，只顺着皇帝点头道：“那便传哀家旨意，晋封王修仪为贵嫔吧！至于封号么，皇帝想便是了。” 皇帝略想了想，“王修仪性子最和善不过，《诗经》又有言：‘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这封号，便以‘顺’字为妙。” “顺”字，一来是说王修仪性子温婉和顺，二来是以此表达了皇帝对王修仪的认可，况且王修仪连升两级，此间重量，自然不言而喻。 王修仪乍听此言，却是不由得一怔，许久，才缓过神来，盈盈出列拜倒，“妾身谢太后陛下隆恩，妾妾定会好好照顾仁和，视仁和为亲女。”说罢，她眼角竟泛出了更多的泪来。 仁和忙地又跑了下去到顺贵嫔身边，道：“王母妃快些起来，您待儿臣好，儿臣都知道的，儿臣会好好孝敬您的。” 太后只拍掌赞着：“顺贵嫔的福气，都是你自己得来的。你照顾仁和尽心，哀家也看在眼中的。” 众人此刻便有一大半猜出了太后为何意。若说从前沈婕妤比王修仪的位份高，那么仁和回到沈婕妤身边倒是有着几丝可能；可如今王修仪已然是顺贵嫔的尊荣了，早超过了婕妤的尊贵，那么看来仁和公主，是没了再度回到亲生母妃身边的可能。 而此刻无论是慨叹亲生母子分离，还是为着沈婕妤以后没有依靠而幸灾乐祸，众嫔妃也只得亲身恭喜，“恭喜顺贵嫔。”以及位份低于贵嫔之位的更要冠了尊称，这才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会无泪 顺贵嫔此刻显然已经喜色外露，却是喜极而泣，连连向太后皇帝谢恩。 太后是极为满意，不住夸赞着顺贵嫔安分守礼，又有善心，又赏赐了许多御菜，复又继续宴会玩乐。 邶如方才历了那些事情，又眼瞧着祐樘那般模样，心下里自然有些难受，便寻了借口向付尚宫告了一两刻钟的假，便出了外面透气。 仁寿宫外的宿卫素来是一层又一层的，哪怕出了仁寿宫的大门，也依旧是众目睽睽之下，一言一行都依旧是要于众人注视下，毫无自在可言。邶如心中有几丝嫌恶，便与素拓走的远了些，行至外侧新修缮的花园中透着气。 而行至花园，才觉此刻天气更加清亮，虽是仁寿宫院落内的月亮已然足够明亮皎洁，可与这仁寿宫花园的相比，那月光却实在微不足道，高低立显。 那硕大的一轮白玉盘挂在天空中，闪出白净的光亮，透过此刻的灌木阴翳与花影变换，折射出水光潋滟般的美好景象，漾出动人心弦的纯净感受。宫中污秽，却居然有这样一方纯净景象。 可惜美好纵是稍纵即逝的，那亦不过是一瞬的美丽而已，绚烂华耀到极致，待日后顺时枯萎，才会更加瞩目，存留一点不可抹去的印记。 月光映在地上，成就零碎的光亮，如同衣物上缀着的珍珠，偶尔会增添一抹亮色，抹去心底的不甘。 恍然间有人影闪过，自是心惊。 “谁？”素拓不禁大喝一声，“咱们张典乐在此，谁敢无礼？” 有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带记忆中熟悉的感觉，低声道，“张典乐，是本宫。” 眼前缓缓出现一男子的身影，他不过是按品着装，却不知怎的，邶如只觉他那衣物是无比合适，而于月光映射下，更显的他长身玉立，颇有一股华贵傲然的气度。 他眼中漫出如洪水一般明显的情谊，哪怕月夜光亮不足，他那眼睛却是可以瞧见光的，一点一滴，都是情谊，掩藏不住，逃避不得。 邶如眼瞧着身侧的素拓，素拓自然是一惊，旋即她便极其明事理的退下。 祐樘上前轻柔地抚着邶如的手，“你可好？” 邶如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所幸低头不语，只不过是淡淡欠了身。 祐樘也不催她说话，只道：“你的侍女，倒算机灵。” 邶如依旧想不出什么话语，虽觉此刻温暖，可历经宫中之事许多，自己也不知道眼前为真为假，恍若梦一般的存在。饶是温暖，可如今日的月光一般，短暂温和旖旎之后，便只会剩下彻骨的寒凉，那种反差，自己实在不想再多受一次了。 “有这般的人照顾你，我放心。” 此刻却有止不住的泪水滑落了下来，恁的是邶如控制不住的。旋即，邶如轻轻拿帕子拭去了珠泪，欠身行礼，纵是掩不住哽咽，却依旧强装镇定，“宫中规矩，男女大防，太子殿下若无别的事，臣妾告退了！”，狠心转身，云袖裙摆飞转，却是有力量牵住。 祐樘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弄的她有些疼痛，瞬时旋转，便是紧紧相拥。 唯这一刻，才觉此为真，并非假。他的怀抱依旧有力，依旧是如活一般的炙热，那相贴近的一刻，心中的寒冰也瞬时融化。 可再如何，这亦只是一瞬，脑中仍有着可怕的清醒存在，这种感觉，当真不妙。 有那么一瞬，邶如竟想彻底放纵一下，可这也不过是幻想罢了，最终都是月光照在地上的影儿，飘渺的，无依的，都不过是一缕烟儿，抓不住。 “邶如，你听我说娶妃并不是我的意思。” 实在是无需解释的东西，对自己来说，这些道理是再明白不过的。可到底，自己是不敢直面心底的那份执拗，儿时的奢侈盼望，竟然依旧存在。 自己所求，永远是择一人共白头，便如当年的卓文君，无法接受与其他女子共同拥有一个男人。 可自己却是转晕了，宫墙之内，情谊本就是不得的东西。何况，昔日文君一气之下所做的《白头吟》，是因着相如有两意。可是眼下，祐樘并无两意，也无茂陵女的出现，自己却是不知在介怀什么。更何况，自己早失了这资格，连想都不配。他们之间所隔的身份上的距离，便是一道长长的河流山川，隔着青黛颜色背后，是再迈不过去的九天银河。 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哪怕他没有二心，邶如也依旧走不住这坎，她所追寻的东西，哪怕差了一点，都不如决绝离开。 仍旧是想起了幼时常许的愿，愿得一人心，只有两个人，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没有旁人的出现，她要的，是一心，也是一身。 娘亲曾说她太傻，礼教国俗远容不下世间女子太过美好的幻想。她也曾听别人讲过，身体的忠诚固然是一个男子对女子最好的承诺，可是有心才最为重要，只要有心，男人便不会忘了女人，哪怕没有了身体的交融缠绵，只要男子记着，便是足够。可是自己仔细想来，一身与一心，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对自己而言，是一点也不能或缺的东西。 世人常说隋文帝与皇后独孤伽罗一生恩爱，“誓无异生之子”，可那不过是后世天下人所臆想出来的一点迷药，灌着世人而已。许是独孤伽罗善妒不能容人，可若是夫君当真有心，纵是独孤伽罗善妒手腕，也不会有施展的机会，终究是真心难求，皇室，更加如此。千百年来，又有哪一对帝后王妃是真正一心一意，纵有白头不离，却也不过是日久相伴的亲情，若当真是纯粹的男女之情，便该一点也容不下杂质。 “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殿下娶妃是陛下恩赐，乃是您的福气荣华，臣妾应该恭喜您才是。”邶如佯装镇定无谓道。 “你该知道我的，我” 邶如紧闭双眼，只等着那下文出现，然却许久，都是安静。 只有轻柔的抚摸，理起她鬓边散落的碎发，仅此而已。 二人只是安静地立着，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如此。 许久，才有祐樘缓缓开口，“为避人嫌疑，你先回去，过后我再入席便是了。”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伴着月光，映出他挺拔的身姿，这影子，纵是不能相守到老，也是住进了心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往事 待到邶如再次回到宴席上，依旧是歌舞升平的景象。丝竹管弦，皆是幽幽动听，奏出和谐气象，伴着皎洁明月光华，升腾出一片盛世天家富贵景象。 半晌，祐樘又回了座，太后此刻正尽兴，便笑着问道：“樘儿，方才可去哪里了？” 祐樘只恭谨答道，“回皇祖母的话，孙儿只怕喝了酒微醺失了礼数，所以才出去透透风，不致失礼罢了。” 皇帝冷冷瞧了祐樘一眼，却像是有些满意，只点点头，“嗯，不错，如今你是懂事了！是有些太子的气度了。” 这话说出来乍听起来无甚特殊，可却使得在场大多人都不觉为之一惊，皇帝素日对太子如何，众人哪一个不是看在眼里，如今这看似随意的话一出，却像是天都要变了似的，这可并非是一句无缘无故的赞赏，有心人还会从中发掘出更多的东西。可无论皇帝是有心还是无意，众人却皆愈发打起了精神来，生怕出了差错。 众人欢聚一堂，待到太后困倦了才开始四散而去，整整一日的热闹，才渐渐褪去，却与方才宴席欢聚时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仁寿宫内殿，几个年轻宫女正在为太后仔细铺床，而太后便斜倚在一旁的坐炕上，略展疲倦仪容。 齐云致老老于外出端过来一盏雪梨玫瑰饮，道：“太后累了这一日，喝点饮汤解解腻罢。” 太后就着齐云致老老的手喝了几口，便摆摆手道：“这一日虽热闹，说是赏月团聚，可到底失了主次，少了中秋该有的样子。此刻，才消咱们好好瞧瞧这月光。” 齐云致老老一笑，历经当年腥风血雨的女人，哪怕看起来再爱热闹富贵，可骨子里，都是对着安静有着几丝依恋的，当年的孝庄钱皇后是，如今的太后也是，只不过，太后从来不会显露在人前。 月光穿过糊窗的明纸，更添柔和气度，与殿内的几点烛光交映闪过，缠绵相融，便化为了更加飘忽的色彩光影，更添殿内威严气度。 太后冷眼瞧着月光，却是一叹：“只可惜，那样好的月光，还是在南宫里更为好些。” 齐云致老老看着太后，却是止不住滴出几滴老泪，“太后，如今物是人非，您不该想起的。” 太后正色敛容，“是啊！我本不该想起的，左右孝庄皇后已然去了，我再置气，又是给谁呢？”太后眼瞧着几个小宫女铺好了床铺，便命了她们出去，自己又拉过齐云致老老坐在了床榻边。 此刻，不是主仆，而是两个于宫中相伴多年的老姐妹。 “云致，你说，我这样做，可是对的啊？” 齐云致老老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可是太后实在是为儿孙操碎了心。” 太后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当日闹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情，至今皇帝心里仍然有疙瘩。” 齐云致老看着太后，心疼道：“那事与太后也是不相干的，是宫中鬼魅。” 太后身子泛起了困意，却是强打起来精神，“说起来，当年金氏那孩子，真是不错，只是” 齐云致老老也是满面无奈，“当日金大人虽好，可她已然是有夫家的人，纵是事情不怪她，可咱们为了皇室的名声也不得不委屈了她，只是金大人实在是倔强，明明可以转寰的。” 太后自然也是无奈至极，“说起来，这件事，便是如此在皇帝心中埋下了结子，你瞧着，这些年得宠的，哪个没有曾经的影子？” 齐云致老老想着，却是道：“话虽如此，可陛下也从未主动提起过” 太后冷笑着，“我的儿子我不知道么？他那性子，便是想露些什么也不大会显的，那年的事情过后，便更是如此了。一则是金氏那孩子，二则是因着皇帝心中已然害怕了。” 齐云致老老点点头，“所以太后” 太后应了一声，“瞧着如今的情形，难保有一天他们父子不会闹些什么，虽是选张氏这孩子是等于时刻给皇帝碍眼惊醒，可是已然有了小张氏在，这一切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了！我怕是管不住了，可张氏姐妹虽危险，他们的父亲却是国子监的人，到时若真有那么一日”太后眼角悄然滴出几滴泪花，“那帮国子监生在宫门口那么一跪，也可保无虞了。咱们大明素来敬儒尊孔，那群儒生口里说些什么，皇帝不会不考虑后果。” 齐云致老老笑笑，“自然了，也不过是最坏的打算，如今局面，还算好的。” 太后应了一声，“如今却是微妙了，咱们也老了，儿孙们的事情，便是他们自己去争了！咱们即便有心，怕也没那力气了。” 齐云致老老只安慰着太后，“太后您身子还硬朗着呢！咱们也该享享福了，到了紧要关头，您提点着就是了。” 太后“嗯”了一声，“只是可怜樘儿那孩子，从小便不得他父皇看顾，好好那么一个人儿哎！”太后又是一句轻叹，“便也不过如此了，好在樘儿是个有福气的。” 太后已然是极其困倦了，连连打着哈欠，便由着齐云致老老盖着被子即将安置了。却是太后临睡前又吩咐了一句，“云致，你年岁也不小了，回头你也早些睡，让那群宫女们好好伺候才是。” 齐云致老老笑着应了声，又吩咐了守夜的宫女内监当心些，自己才敢离开，自然不由得偷偷抹了眼角的泪，却抹不去心底划过的酸楚凄凉。 而彼时邶如忙了一日，正携着素拓于长街上走着，素拓却是满面惊慌不安，邶如自然知道是因着何事，素拓向来聪慧机敏，此刻估计已然猜出了几丝，祐樘的举动又那般明显，即便自己不说，明眼人却能瞧出来的。只到无人之地，邶如才对她道：“你想问什么，便说罢！” 素拓却是“隆”地跪下，沉沉叩首，“奴婢定追随大人，决不随意嚼了舌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膳食【一】 素拓只跪在地上，正色道：“奴婢跟随大人多日，若非大人，奴婢早就不能有现在这般的好日子了，大人对奴婢的恩泽，奴婢不敢忘的，大人什么事情，不想让奴婢知道，奴婢不知道就是了。” 邶如忙地拉起素拓，素拓却是挣脱着，非得要把话说完了才算。邶如心内却是有些愧疚了，到底她虽待素拓与秋娘好，却也不如郑涟亲厚的，她与郑涟是自小的姐妹，自然情谊会好些。可其实秋娘与素拓对自己是真心相待，自己却未免留了点戒心，虽是人之常情，可对着素拓这般坦诚心意，到底是尴尬的。 素拓却是毫不在意，只正色道，“奴婢知道我与秋娘跟随大人的时日短，大人不放心也是有的，可大人待咱们实在是好，奴婢也不敢忘了恩的，大人若是愿意，咱们自然是要对大人赴汤蹈火的。” 邶如连着扶起素拓，又点头道：“原是我错了，你们待我极好，我是放心的，你们瞧得起我，我便尽力护你们周全便是了。只是如今我自己都是立于危墙，怕会连累了你们。” 素拓这才站起，道：“其实奴婢们跟着大人，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这宫中，谁也不见得谁比谁好过一些。” 却是有默然的叹息，原不过如此。这宫廷，一个华贵绮丽的所在，却只是一个坟墓，活死人的坟墓。 月光渐渐而落，抚摸过邶如的脸庞，焕发出晶莹的光，恍若从天上流泄下来的清浅流水，化于面上，便成了薄若蝉翼一般的存在，轻透的，梦幻的，飘渺的，倒唯有此刻，才算真正的中秋时节。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回到长寿宫，邶如便也匆忙卸了妆粉，却是无心睡眠，只是枯坐许久，看着月光，真是皎洁干净的存在。可惜，一切都只是稍纵即逝，多看一刻，便少一刻。 寝殿内烛火摇曳，勾勒出孤独寂寞的影子，照着孤单的心，落寞的人。 有些事情，当真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哪怕费了力气去争取，也都是一样的。 然中秋虽过，余热却未散，中秋夜宴上所花费耗用的一切心血都远没有结束，各局各司均需整理账目，又需收拾夜宴残局，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这日，六尚女官自然是要齐聚议事的。 付尚宫坐于上首，面上却是疲倦阴云，自然大多女官都是如此，纵是有着可以参与夜宴的荣宠，可这一场夜宴荣光，却是无尽的辛苦换来的，虽是女官的尊贵，可也不过是奴婢，草芥之人，低若尘埃，受着辛苦，也是应该的。 付尚宫低沉着声音道：“如今夜宴完了，咱们内侍局却是仍要忙碌的，咱们各局各司如今都有人手不够，现下收拾要紧，若有事情，咱们互相帮衬着也是要的，不然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责怪下来，咱们内侍局可是要倒霉的。” 众人忙地应了，王尚食却是不由得蹙眉道：“旁的倒罢了，只是司膳司刘司妹妹这里，人手倒实在是不够，这些日子都忙的脚不沾地的，倒该请付姐姐多指些人手的。” 付尚宫支腮想了半晌，目光瞥及李尚仪处，道：“李妹妹，你们尚仪局过了中秋夜宴，不知能否多出来些空闲。” 李尚仪素来和顺温柔，便笑道：“倒也让姐姐说中了，咱们尚仪局是宴前忙碌，宴后倒也轻松了些的。只是各司妹妹都得主事的，派些女史过去整理文书倒是行的。” 付尚宫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便只笑着答应了。 刘司膳倒是眉开眼笑的，忙地谢了恩，“多谢尚宫大人，多谢尚仪大人，妹妹谢过了！只是”刘司膳略微踟蹰了一刻，“只是还要烦请尚仪大人派个女官才好，不然也不是规矩。” 付尚宫与李尚仪皆是点点头，李尚仪便道：“按照规制，彤史司是断不能动的，司宾司赞还有司籍三司怕也走不开，那便只有司乐司了。只是景妹妹身为一司长官也怕是走不开，那么” 景司乐本坐在那里不做声的，陡听此言，却是突地起身，急急道：“妾身愚钝，却是愿意去帮助刘姐姐的，且让妾去便罢了。” 景司乐此举却是奇怪，众人谁不知景司乐司素日来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与众人相处也不过是敷衍着的，今日倒难得她在人前主动说了话，又是如此一副失态神色，倒真是教人疑心起来。 邶如则更是如此，她甚至隐约觉着此中并不简单，况且司膳司曾与杜鹃之死有关，母亲当日也曾做过司膳之位，这种种机缘，却是勾起了自己心里的疑惑涟漪，慢慢晕荡开来，久久不能平复。 邶如便也站起欠身行了一礼，道：“回几位大人，景司乐大人是司乐司主位，实在走不开的，娄姐姐近来调养身子，唯有妾镇日无所事事，倒也合该去向刘姐姐处帮忙学习的，只是还要刘姐姐不嫌弃妾愚笨才好。” 刘司膳尚未来得及说话，却听得景司乐一阵斥责声音，“陛下恩锡命你好好教习仁和公主，难道你的空闲便如此之多么？” 好似有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邶如的心却是凉了半截，自己猜想的事情竟似要趋于显示，是可怕的光影绚烂显现出来的迷离恐惧，忧惧入心，却又不敢肯定，才是最为可怕。 凡事总是在即将揭开最后一层楼面纱时才最为惊恐，那份等待却又害怕的心情，足够穿成致命毒药，揭开面纱掩盖那一刻，或许便是一念姹紫嫣红的春光如练，一念便是哀嚎遍野的修罗地狱。 付尚宫却是不已为意，“这倒是无妨的，景妹妹实在不合适去司膳司帮衬着，张妹妹虽忙碌，可去司膳司帮忙倒也不算很费力的事情。不过是照看着女史宫女们去罢了！正好张妹妹也可多与咱们姐妹走动走动，倒也熟悉好相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膳食【二】 景司乐却是反应异常激烈，忙地阻止着，“尚宫大人万万不可，张氏方入宫晋位不久，一切事务都不熟悉上手，若是让她前去帮助刘姐姐，可不是要弄出乱子了么？所以妾以为，张氏实在不宜前去司膳司。” 李尚仪也蹙眉附和着，“我倒也是如此想，张妹妹是陛下亲封的女师，如今怕也是身份贵重了，司膳司事务虽不劳累，可繁多又与司乐司不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们也担待不起。” 付尚宫想了半晌，却也展了愁容，“虽是如此，可眼下也没旁的法子了，别的司房都忙不过来的，也只有委屈了张妹妹了。” 邶如心中一惊，纵是有些恐惧，也是必得去面对的，便依着礼节屈膝谢恩，“尚宫大人与尚仪大人请放心，妾定会虚心向司膳大人求教的，必不会出岔子。” 景司乐犹欲阻止邶如，正欲出言说些什么，却听得付尚宫正色道：“景妹妹忧心是有的，可是张妹妹是经过陛下恩锡御封的，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放心便是，也不是多么费力的事情，张妹妹才情过人，不怕的。” 如此，便是谁也不可置喙的事情了。 待回到司乐司，景司乐却是放不下一副冷冰冰面孔，也不与邶如说话，只一味黑着脸。 待到夜晚到了时辰邶如离开时，景司乐才劈头盖脸给邶如一顿骂，便径自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素拓见景司乐出去，忙地过来扶住邶如，奇怪道：“真是怪事，景司乐大人平白无故地骂您做什么？去司膳司帮忙的事，本也是付尚宫大人的意思，和大人您也是不相干的。她这般激动是做什么？” 邶如心内早就泛起了一丝念头，萦绕徘徊不去，这种想法已然种在心中许久了，自从她发觉景司乐的奇怪样子之后便是如此，这种疑问在时刻困扰着自己，久久不能平复。 第二日一早，邶如便领了一众司乐司的女史宫女前去司膳司去帮忙，刘司膳也算客气，邶如一进门便亲热地挽过了邶如的手，又嗔怪她来的太过着急。 邶如只微微笑着，道：“大人真是说笑了，妾本是忝居典乐之位的，况且这帮忙的，也不过是由着女史宫女们忙碌的，妾白长了手脚，没用的。” 刘司膳郎声大笑，“宫中谁不知妹妹你聪明能干的，你肯来帮我，我是感激不尽的，我可不敢嫌弃了妹妹你去的。” 二人寒暄晚笑了几句，便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邶如才算发觉，果真司膳司的人手是少了不少，饶是刘司膳这般尊贵的六品女官位份，却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更无须提那些位份低的女史宫女了，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邶如领着司乐司的女史宫女们做着账目核对，也是累的腰酸背痛，还好刘司膳热心，送了些茶水点心的，非要邶如几人解乏，又拉着邶如闲谈。 刘司膳却是个实诚的人，并不像旁人一般用着好奇而惊羡的目光打探盘问着邶如为何会得皇帝青眼的话来，相反地，她只是随意与邶如聊着与此毫不相关的话题，丝毫不提及此。 邶如劳累一日，果真见司膳司人手少了，便也不觉问道：“刘姐姐这里的人手怎的会如此之少？平日里各宫各院的膳食怎的能够忙的过来呢？” 刘司膳环顾四周，见无他人，这才有些放心坦言：“不瞒妹妹的，你瞧着咱们内侍局富足的，可底子自然是不如从前的，”她的声音越发低了，“我还听说，是先帝爷英庙时土木堡之变便积攒的。如今”刘司膳并未有继续说下去，邶如却是了然于心的，自从先帝英庙土木堡之变被围困蒙古瓦喇，大明便耗损了国力许多，如今虽稍回缓了富庶局面，可六尚复立，自然不会太过充足的，便是司乐司，也偶有忙乱的。 刘司膳叹息着：“其实若是平常的日子，倒也罢了，左右各宫各院都是有小厨房的，剩下的便是陛下与几个小主的罢了！自是忙的过来，可是中秋宴饮，却是实在忙不过来的，前些日子我们司里又有几个送膳食的宫女莫名病了，本想着过几日便能好的，谁知道这一病便不大好了，宫中又有规矩，已然送去了安乐堂养着了。” 刘司膳幽幽一叹，握住邶如的手道：“妹妹，你也知道的，哪怕咱们这做女官的，若生了病也请不得太医的，可好歹能有医女等看的。可她们这一群小宫女，纵有我偷偷请了医女，也是不成了。”她满面展着愁容，“也是命苦的，平日里送些饭食本就辛苦，如今病了也躺在安乐堂里无人理会。” 邶如心中却是想起一事，便暗自记在了心里，这才问道：“可这帮子宫女又怎会染了什么病症呢？宫中别的人也都好好的。” 刘司膳也是无奈，“我也托付过宫中的医女，可她们都说查不出来是为何，左不过说那些小宫女莫名体寒，越发虚弱，调养又是日久的功夫，她们位份低，根本弄不起那些药材的，你也知道，你我俸禄本就少，实在不能供的起她们那二十多人的。” 邶如一惊，“二十多人？” 刘司膳道：“可不是么？偏生的这二十多个都是一个屋里住的，若是哪个最先染了病，也未可知的。我只记得，最先染了症候的，是那几日给从前的杜淑女送膳食的便罢了。” 杜鹃当日失宠流产，却实是待遇大不如前，皇贵妃又下令撤了杜鹃房中的大多婢仆，连小厨房也给撤了，由着司膳司一日日的送了膳食饮品来。 杜鹃最后那几日的境遇邶如是见过的，她的膳饮，其实根本不能入口，若是平常的宫女也便罢了，可便是连自己位份如此低微的人都甚感不适，更何况杜鹃这般曾经生活在帝王宠爱云端上的人。只是时移事易，曾经的绮年玉貌的美人儿，成了被人厌弃的秋扇。 邶如一个激灵，越发想起不好的事情来，使得她花容略颓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膳食【三】 八月的暑热已然褪去大半，傍晚时刻刮起的风更是带着丝丝的凉意，扑在身上更是自带一个舒适气度，这本是京城里最舒适的时节，而邶如却深感如夏日般的烦躁不堪。 因着心中有事，邶如也与刘司膳说不得这许多了，闲聊了几句便告了辞。 回到长寿宫，邶如依旧是闷闷不乐，素拓与郑潋见了却是着急，忙地倒茶添点，问道：“可是在司膳司累着了？” 邶如只摇摇头，却也不说话。 难道真会如此么？杜鹃之死看似极其自然，可如今仔细想想，却是教人不寒而栗的，种种巧合蹊跷一股脑地一齐发生，编织纠缠成一张看不到尽头的网，将所有人都囊括其中。 邶如这才突地于坐炕上站起，惊道：“阿潋，快，快，快去找” 郑潋见她激动，心内便也猜着了几分，又知素拓与秋娘是值得放心的人，便道：“大人可是想” 邶如这才镇定下来，支腮想了片刻，脑中却实在只能想出这一种法子，纵是不愿，也只得如此了。因此便正色道：“如今这情势，便是我不想，可也实在是没法子了！阿潋，明儿个便要辛苦你替我走一遭了，”她想了想，取出怀中的青玉鼻烟壶，交于郑潋手中，嘱咐道：“可要小心些才是。” 郑潋忙地应了，又与素拓一齐安慰了邶如睡觉才是。 而这一边的清宁宫内，祐樘亦是想着同样的事情，而在他听了安顺禀报的一应事宜之后，他的面色愈发晦暗，再不复往常的神采奕奕。 祐樘几是拍案而起，“可是真的？”他站的急了些，眼前便觉一黑，惊的安顺忙地去扶，“殿下可仔细些，这些日子您犯了头风，可不该如此动心的。” 一旁的乔静秋老老亦是和蔼劝慰着：“是啊！殿下，您这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可是要不好的。” 祐樘只笑着摆摆手，“老老，我无妨的，只是那杜氏的命，”他懊悔一叹，“也是怪我，我只当那杜鹃用了药便不能保住孩子，可谁知终是我莽撞了。” 乔静秋老老一叹，“自然是不怪咱们殿下的，那杜氏本就狐媚，况且那皇贵妃的手段，咱们可是见识过的。” 安顺却是发出疑问：“这奴婢便不知了，皇贵妃她从前也未曾害过皇嗣的可为何潘婕妤娘娘与杜氏腹中的“安顺适时地底下头，不复多言。 祐樘却是冷冷一笑，”那能为何？杜氏虽狐媚且与咱们不顺，可到底，人家安喜宫里那位才是真正与杜鹃势不两立的人。杜氏聪明却怕早是已落尽了皇贵妃的手中了，她自然不能任由杜氏生了孩子下去，若当真得子，父皇高兴，杜氏若是再度复宠，皇贵妃又怎会乐见此景呢？所以唯有” “所以唯有使得杜鹃失去了龙胎，让陛下更加深恶痛绝杜氏下药的行为，以至于害了龙胎。如此，即便杜氏养好了身子，怕也再无出头之日了。”乔静秋老老最先想出，如是说道。 祐樘点点头，“大约便是如此了，那安喜宫里那位的手段，咱们也是见识过的。况且杜鹃失宠，自然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死活了。” 安顺此刻也懂了大半，便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祐樘饮了一口炕桌上的茶饮，才道：“不错，我是想，那司膳司的一些宫女是做了替死鬼了，只是如今咱们不得证据，空口无凭的，且冷冷瞧着罢。” 话虽如此，半晌过后，祐樘手中已然不觉间突起了青筋，狠狠道：“真是死性不改，目无君上，怎的可容此种人物搅弄宫中风云？” 乔静秋老老自知他心中愁绪所在，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心疼之感，便安慰着祐樘，“老老都知道的，可是纵你再不愿，也得忍着啊！您得想想，咱们忍了这么许久，可不能乱了方寸啊！” 窗外的月光悄悄照射穿过薄薄的月影纱窗，凝结照耀成飘渺的影子，与着殿内摇曳的烛火纠缠鏖战，摇晃着，一如宫城中从未存在过的安稳一般，根本没有止息的意味。 是要忍着的，自己多年来行走在刀刃之上，每一步都滴了血泪，为的又是什么？不过是因着心中的仇恨与理想，一路走来，有太多的生命为了自己而牺牲丢失，这一路的荣光万千，都是由着鲜血灌溉铺垫的。他的母妃c张敏先生c冷宫中的无数宫女内监c还有，那数年来一直存在于宫城中记忆的金氏大人。 他记不得金氏的样子，只是存留着一丝微弱模糊的记忆。总记着，那是个善良且美貌的女子，与自己的母妃也是亲厚的关系。而这金氏，哪怕只是活在人们闲谈的口中，却也从未消散过，恍若冬日里萦绕在宫城上空的烟云，不，比烟云还存在的久。她是披着重重面纱的，却依旧掩盖不住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无尽光芒。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女子，可以历尽十数年的光阴转换，却依旧冲不散她的影子，就像是秋日里宫后苑的深深红叶，越是寒秋，便越是闪耀的夺人眼球。 然而，背负这许多，自己已然是要喘不过气来的，十数年来，他过早地结束了言笑宴宴无忧无虑的童年且过早地增长了心智。少年意气与而立稳重这两种气息极其不相称地却又和谐无比的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上，带给他矛盾却又大气的气息，虽为贵胄，却活的没有自己。 然那又如何呢？这宫城中的每一个人，何尝又不是极其矛盾的存在呢？每一个人，都有着极其光鲜亮丽的外表，包裹着层层的华贵衣衫，蜀锦罗黛带来的是美颜，也同样是假面。 揭开外表所包裹的一切装饰，所存留到最后展现出来的，是极其恐惧丑陋的存在，散发出最黑暗猥琐的心，每个人都如此。皇帝是，皇贵妃是，人人都是，连自己，也是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变换 祐樘近来的提心吊胆与担忧臆测，很快便转化为了现实，安顺探听了几日的消息后，便将自己所得的消息尽数告诉了祐樘。 “奴婢去查，当日杜贵人虽失去孩子小产幽居，可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却并未有下令要苛待减损杜贵人的一应吃穿用度。至于皇贵妃那里，虽是用了些手段，可也从未如此摆在明面上。司膳司的刘司膳素来是守礼谨慎的人，给杜贵人的吃食，也都是按照位份来的，她甚至都私下里添了些吃食，那群宫女染病是因着她们私自换了杜贵人的吃食给她们自己享用了来。” 祐樘冷笑一声，“宫中人人惯会见风使舵，拜高踩地，却不知是害了自己，只想着占便宜，却只得惹火上身罢了。” 安顺低眉应着：“这倒是了，这群宫女贪嘴，想着杜贵人失宠不得长久，便起了贪念那几口膳食，可是她们却从未想过，她们有机会享那福气，却不想，这嫔妃皇子的膳食，可并不是谁都能吃得的。” 祐樘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可见么，这人，便不该起了歪心思。” 乔静秋老老却是于一旁蹙眉，“殿下虽查出，可这背后若要继续查出来，怕是要惊动人的，咱们位居东宫，即便是想要怕也是不得的，莫不如去求皇后娘娘。” 祐樘几是脱口而出：“这倒是不可，母后正位坤宁宫，若也插手此事，那安喜宫里那位，可不是要发现了么？” 安顺这下却是有些急了，愤愤道：“可这安喜宫，也忒无法无天了些。”他看着祐樘，目光中尽显焦急：“殿下，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这看似不过是后宫中的一点小事，可谁知不是把咱们也算计了进去的？只是后宫之中并无人可以做下此事，不则咱们”安顺目光劇然一闪，“殿下” 祐樘却是一叹，好似秋风落叶般的到来，“自是无法了，可也只得辛苦了她。她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了她就是。” 乔静秋老老却是低头一赞，发出轻微的笑声。 祐樘只问道：“老老笑什么？” 乔静秋老老和蔼一笑，慈祥道：“老老是笑，殿下如今也看开了许多事情，不似往日了，只一心想着护住张娘子一点漩涡都不沾的。” 祐樘无奈笑笑，轻声一叹：“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她已然是入宫无可改变的事实。我虽想护着她，却不能时刻都护着，若真有一日我不能护住她，她若是有了自保的本事才好，皇宫禁苑，不变，要么任人欺凌，要么碌碌无为。可她注定不能碌碌无为的，皇贵妃已然盯上了她，她便不能继续这般。若我一味保护她，反而是害了她。” 乔静秋老老点点头，“殿下说的不错，宫城之中，最先学会的便是要变，若不变，活的才是艰难。” 祐樘扶住自己的额头，“是啊！”他看着窗外，“其实她未入宫的样子，真美，不像咱们，在这偌大的宫廷里，日复一日地发疯。” 曾经年少时分，那段宫外快乐的日子，当真是回不去了的。可曾经的那段青涩与美好，却是住进了自己的心中印出深深的烙印。 仍旧记着，她那一头用着碧色卷云纹丝带绑着的飘逸长发，落花下的着淡墨色碎梨花边的襦裙的她，一个转身，带起落花，翩跹身影，如轻舞的蝶，灵动秀丽。 那段时日，当真无忧，自己只消坐在树下笑着看她，轻柔抚琴，便可打发尽了一日的时光。 回不去了罢。 “让她去做罢，我只消默默看着便好，总有我顾不到的时候罢。” 而事实上，祐樘虽是如此想着，却为她想了不少的心思，又假借郑潋之口说了出来，郑潋也是极其聪明，当邶如正因着那几个宫女而发愁时，郑潋装作随口一说的模样：“那有何难？如今你照顾仁和公主，若是求了顺贵嫔娘娘去，顺贵嫔娘娘自然会帮你的。” 邶如心中一个激灵，当即脑中便想出了对策，思来想去，虽是有些不愿利用仁和，却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按照预想，邶如过了几日又与刘司膳商议了此事，刘司膳也是赞同无比，甚至感激道：“若真如此我该感谢妹妹了！这些宫女都是我用惯了的，若是当真没了安乐堂出不来，我也不好受的。” 邶如好言安慰着一番，又一起谋算些，才各自散了。 忙碌到八月二十五，这中秋宴的余热才算真正散去，邶如这才算亲身发觉，中秋那日的宴席奢靡，是用流水价一般的银子换来的，华贵的盛宴，背后是无尽的银子，天家富贵，可谓极致。 忙碌着核算了中秋那几日的花费账目，邶如这才算安定下来，白日里依旧是带着仁和公主学习乐器的功夫，按照预想中的一般，邶如只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十岁出头的孩子是最心思单纯又懂事的年纪，便抻着脖子问道：“张姐姐，你怎的了？” 邶如心中暗喜，便将心中所事先想好的语言说了出来，果然孩子心思单纯善良，听了此言是满面的担忧之意：“哼，可当真有此事么？大明国力强盛，又尊畅仁者说，怎的宫女得了病，不能请女医看呢？” 邶如心中不觉暗叹，沈婕妤那般娇横的人，却能生养出这般心善懂事的女儿，丝毫没沾染上了她母亲身上所带的半点气息，所继承的，是她母亲的美貌。 或许，她的母亲，曾经也是这般良善的。 邶如当即跪下道，“不瞒公主说，咱们大明礼制，八仪娘娘之下，从低阶嫔御到女官宫女，若无陛下恩意，得病皆不得请太医，虽可请医女瞧病，却是得自己补上瞧病所需的银钱的。臣妾等尚好，可那些宫女，平日里分例本就不多，若不是随着哪个小主，更不会有人上心的。刘司膳姐姐虽心善，可她自己的月例也不过那么多，如今都花费了，所以我瞧着安乐堂那些宫女，实在是可怜，得了病却补得瞧病，安乐堂那种地方，又” 小仁和想了半晌，忙地扶起了邶如，却是用着大人的口吻道：“姐姐放心，安乐堂那地方，不过是冷宫，若如此，我会劝王母妃管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安乐堂 十几岁年纪的孩子，最是心存良善的时候，仁和听了邶如之言，回到顺贵嫔的长阳宫后当即便有些闷闷不乐，惹的顺贵嫔关切问道：“仁和，这是怎的了？” 小仁和只嘟了嘟嘴，道：“我若说了，母妃不会骂我么？” 小仁和可爱娇憨的模样逗的顺贵嫔哈哈直笑，当即轻轻敲了小仁和的额头，嗔道：“你这孩子，越发没个正形了。” 小仁和做了个鬼脸，如扭股儿糖似的窜到顺贵嫔的怀中，撒娇道：“孩儿知道，王母妃最疼仁和了，是不是？” 顺贵嫔心中只觉温暖，却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她小产的事情来，总以为她是与孩子无缘的，可天可怜见的，老天便这般赐给了她一个孩子，这个眼前的娇俏少女，实在是暖化了自己的心。是这个孩子，让她镇日里并不会如此无聊陪着她度过深宫冗长而寂寥的幽幽时光。 虽是嘴上嗔怪着，可顺贵嫔到底是抵挡不过小仁和的撒娇痴缠，也不管何事，只道：“你说了便是，母妃自要看什么事才好答应你。” 小仁和略想了想，便道：“母妃可知，这宫中还有安乐堂这样的地方？” 顺贵嫔又如何不知？宫中典例规矩，她自是熟悉不过，只是她却不知仁和为何会知此处，便正色道：“咱们仁和是如何得知的？” 仁和晃了晃脑袋，仍旧是天真无邪的语气道：“是张姐姐说的，她说近来她未曾给我教习乐器，原是去司膳司帮忙的缘故。我便问司膳司为何会少了人，她便说是司膳司有好些宫女都因着生病送进了安乐堂养病。母妃，安乐堂可以养病么？可为何张姐姐忙活了这么多日子那群宫女还没有回来呢？”小仁和轻轻扯了扯顺贵嫔的满刺折枝睡莲纹苏绣暖缎的衣袖角，“母妃，您能不能让那群宫女快些好起来啊！孩儿想要张姐姐多多教我，不则，她这镇日都去司膳司的，孩儿实在学不着什么的。” 顺贵嫔本正在思量许久，却实在禁不住小仁和的纠缠，便只得安抚着：“仁和放心，母妃定会帮你看顾些的。” 小仁和这才喜笑颜开的，连着哄了顺贵嫔好些好话，这才拍着手跑开去玩耍了。 顺贵嫔摇着头，无奈笑笑：“这孩子，当真是天真良善。” 顺贵嫔身边的侍女慧月见此，又见仁和走远了，方才吐舌一笑，“依奴婢看，当真是咱们娘娘教的好，这才免得咱们仁和公主学了她亲母妃的坏脾气来。” 顺贵嫔低敛眸子，低声呵斥着：“当真是口无遮拦，再如何，沈婕妤也是仁和的亲母妃，你这样说，可是要惹人口舌的。” 慧月忙连连告了罪，复继续道：“可公主所言，娘娘，您。” 顺贵嫔长吁了一口气，嗅着殿内香炉内飘出的轻缈气味，轻岫般的梦幻飘忽，带来的却是安心与依存的勇气，顺贵嫔缓缓道：“仁和有善心，也是积功德的事情，况且”她看向慧月，“当年的事情那样，却未必不是陛下情深所至，若能帮了她，也算是个面子罢了。只是”顺贵嫔的语气变的恶狠了，“若是她有鬼心思敢对我的仁和不利，我也不会让的。” 第二日一早，顺贵嫔便携了慧月又请了邶如前去了安乐堂。顺贵嫔与巧月一脚才入安乐堂，慧月便惊呼了“啊呀”一声。 顺贵嫔却是淡然，这么些年，总是老样子的。 邶如却是心下里一惊，她从不知道，这个看似富贵绮丽的宫城，竟还有这般破败不堪的地方，破败荒凉至极道让自己无法相信，这竟真的会是宫城里的景象所在。 这安乐堂，原是太宗皇帝定都北京之时便存在的，按照宫中祖制，位份低微的内命妇与宫女若无特别恩旨，不得私自请太医，只得凭症候上门取药，或自出资请了女医瞧病。女官小主尚可，可位阶低微的宫女则多数没了这般的好福气，每月月例寻常瞧病尚可，若有大症，位阶低微者的月例银子根本不够瞧病，一旦发作大了，便要被挪置到安乐堂中“安养”，事实上，大抵进了安乐堂的宫女们，近百年来也未曾出过几人。 邶如猛然间想起，曾经淑妃便是于此，产下了祐樘，祐樘母子便是于此处，度过了暗无天日却又最安逸自得的六年。 然时至今日，安乐堂早就变了模样。 邶如只一进门，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其中甚至散发出一股木材的颓霉气味。邶如轻掩了口鼻，却突地从年久失色的房梁上垂下一条细长的蛛丝，以及一只与指甲盖儿一般大小的黑色蜘蛛。 那蜘蛛落在慧月的衣袖上，带着房梁上经年积攒的厚厚一重灰尘，惊的慧月惊叫不止，花容失色。 而慧月的惊叫，并未有激起房内几个歪在角落里的女人们的注意。她们不过是缓缓抬起头来轻瞥了慧月几人一言，便复又继续低垂了头去。 而那些女人，竟如朽木一般，散发出潮晦的气息。 那些容貌，着实叫邶如一惊，那些是干瘪的，苍白的，僵硬的，甚至，是毫无生气的。她们皆是用就同样一种眼神平静而淡漠地注视着几人的到来，如同一支支的干枯的立于秋风中的稻草人，只是毫无思想与感情地面对着到来的风霜雨雪，任由风吹日浸，过着惨败不堪的人生。 安乐堂原是间无尽的殿阁，后头又有几间独自的院落，再往后便是被封却的一间较大的院落，那便是淑妃与祐樘曾经生活的地方。 安乐堂内是有掌事宫女在的，那掌事宫女一早便知了顺贵嫔与邶如要来，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跪下殷勤笑着：“奴婢给顺贵嫔娘娘请安，贵嫔娘娘万安，给张典乐大人请安。” 顺贵嫔略点头，那掌事宫女便自笑着起了身，伸出手来扶着顺贵嫔道：“不知顺贵嫔娘娘怎的有兴致来此？当真是贵步临贱地了。” 慧月见此，不觉眉头一蹙，喝道：“你当真放肆，顺贵嫔娘娘玉手尊贵，岂容你如此胡乱玷污了？” 那掌事宫女当即有些讪讪地，便尴尬地收了手，赔笑着：“哎呀，奴婢当真无眼色，污了顺贵嫔娘娘的玉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质问 顺贵嫔也不说话，却是略微有些不适，便就着慧月的手慢慢走了，方神色端正地问道：“前些日子司膳司送进来的宫女，可在何处啊？她们中曾有一人，本宫曾经熟悉的很，故来探望。” 那掌事宫女当即怔在原地，旋即又连连陪着笑：“顺贵嫔娘娘真是慈心的很啊！低贱奴婢，也让您如此费心。” 慧月见那宫女嬉皮笑脸的，越发气恼了，便喝着：“放肆，顺贵嫔娘娘问你话来，怎的拐弯抹角的不答，可是肉皮子紧了的缘故？” 那宫女连连赔笑告罪，这才吞吐着告诉了顺贵嫔：“顺贵嫔娘娘恕罪，宫中规矩，送进安乐堂养病的，都是重病之人，这些宫女们，怕是病的重的，有污娘娘清听。那便不好了。” 邶如跟在顺贵嫔身后，见那掌事宫女如此鬼祟，便也喝道：“当真是放肆了，顺贵嫔娘娘问你话，你答着便是了，何必如此遮掩，可是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掌事宫女本当顺贵嫔与邶如是好欺负的，本也未曾放在眼中，此刻却是有些害怕，便开始真正恭敬起来，殷勤赔笑，又指着路：“娘娘您往这边请。” 那群新没的宫女，便被安排在一个角落的院子了，几个人挤在一个偏僻的屋子，而这些人的神情，与邶如她们方迈入此处所瞧见的一众宫女并无二样，都是即将颓败的花朵，沾染着霜华重重，心冷无可与共。 那屋内躺在中间的宫女邶如却瞧着有些眼熟，那宫女瞧见邶如却是拼着力气强撑着起了来，参拜道：“奴婢参见顺贵嫔娘娘，参见张典乐大人。” 那宫女面色本是没有血色的惨白，此刻却因着力气耗尽而成的红涨的颜色，如同蒙上了厚厚一层雪的残花，透着些许的颜色，却是骇人与惊恐。 顺贵嫔只微微颔首，“本宫也是听了仁和公主的话才来瞧看的，怎么？听说你们不是很舒爽么？” 那宫女有些一怔，低垂着，也看不见她的神情，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与邶如目光交集，才流露出一种像是感激的神情，却是对顺贵嫔道：“奴婢等谢仁和公主大恩，谢顺贵嫔娘娘大恩，娘娘的恩情，奴婢等永世不忘。” 那宫女说罢，一旁的几个宫女也一齐起身向顺贵嫔行着礼，道：“奴婢等谢娘娘大恩。” 顺贵嫔也未曾见过如此情形，当即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是看看慧月，慧月会意，便搀扶住顺贵嫔的手，道：“顺贵嫔娘娘慈心，自会请了好太医为你们医治的，你们且放心并记着娘娘与公主的大恩便是。”说罢，她又回头看着那掌事宫女，和颜悦色道：“老老一个人操持这里也是辛苦，只是若您能上些心，便权当是为咱们仁和公主做下的恩德了！您想必也知道，咱们仁和公主素来得陛下宠爱的，若您遂了仁和公主的意愿，公主感激提拔了您也是有的。” 那掌事宫女本在一旁惴惴不安着，却猛然间听得“提拔”二字，眼睛竟是放起了光来，甚至有些喜滋滋的，越发好气道：“瞧娘子说的，奴婢受皇后娘娘恩顾，来照顾这些得病的宫女，若能好了她们，也是奴婢自己的功德了！娘娘公主与典乐大人放心便是，奴婢自然不敢不尽心的。” 顺贵嫔点点头，却见此处污秽，也不愿多留了，却皱眉道：“此处秽乱，也是难将养的，回头本宫会请旨向陛下与皇后娘娘变一变这里的样子，到时，老老怕是要辛苦费心些。” 说罢，顺贵嫔便往外走着，那掌事宫女便恭谨地送了顺贵嫔出去，嘴上仍旧赔笑着：“娘娘慢些走，这些都是奴婢应该的，谈不上辛苦的，也是积德的好事。” 顺贵嫔与邶如慧月出了安乐堂，才是长吁一口气，口中尚念叨着：“当真是罪过，虽是宫中规矩，却也未免不尽人情了些。”顺贵嫔看向邶如，握住她的手道：“张妹妹，仁和这些日子托你照顾看管，也是辛苦你了！”她神色劇然一变，成就一股狠辣气息，“只是，你实在不该借仁和的手，来满足你的私欲。” 邶如心头一震，当即跪下叩首，“顺贵嫔娘娘明鉴，臣妾不敢利用公主的。” 顺贵嫔却是不说话，直盯着邶如看，她那样温和老实的人，此刻的目光却是如针尖冰芒一般刺入邶如心头，凛然从后背冒出一股冷汗来，直教邶如心惊。 八月末的天气是微凉的，然而有一样东西未变，便是这里的风，此刻温度一降，刮在面上便更是疼痛，怪不得秋季百花肃杀百草凋黄，是这股强的风，使得这些东西连生存都变得困难起来。 风吹在面上，却激起了心底一丝未知所带来的恐惧。她有些害怕，这种事情，她从前实在是未做过的，只是再难，也是要做的。 她微微有些发抖，强勉力正色道：“娘娘恕罪，臣妾虽有私心，可臣妾绝计不会害了仁和公主去，仁和公主叫臣妾一声‘姐姐’，臣妾便会全心全意对待公主。臣妾纵有私心，可臣妾也希望公主能够长长久久地留在娘娘您身边，这便是臣妾所想了。” 邶如一股气说下这些话，说罢便开始粗喘着气，这些话，原不是自己想说的，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便一股脑地出了去，邶如这才发现，说完这些，才真是痛快。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用着那些许多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亦或许，她骨子里并不是如此良善之人，谁拖了她下水，她竟会生出报复之心来。 她并不知此为对错，这只是此刻自己心中极其想要完成的事情罢了，或许本就无须纠结对错，自入宫那一日起，按照她的性子，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顺贵嫔听闻，却是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多了意外与惊恐的神色，久久不能平复，许久，她才缓缓绞了手中的混彩双排银线绣缠枝花的帕子，低声道：“你要做什么？本宫告诉你，本宫不关心你到底想要如何，只一件，别扯了本宫的仁和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恩宠华 邶如暗自一笑，面上却丝毫显现不出情绪的波澜，只是平静道：“顺贵嫔娘娘放心，臣妾待公主是真心的，臣妾也想让仁和公主有您这样的好母妃来教习。”她顿一顿，“仁和公主天生聪颖慧黠，自然是要有好母妃来教才能成事。“ 顺贵嫔一惊，已然是目瞪口呆，许久，她才疾言厉色：“你自己疯魔与我何关，陛下恩旨，仁和已然是我的女儿了！本宫才不管，你做什么，与本宫有何关系，本宫只想安分抚养仁和长大，你如此，会害了本宫的。”说罢，顺贵嫔也顾不得理智，急急携了慧月往回走去。 顺贵嫔走的极快，像是一股风划过一般，连些痕迹都不留，邶如跪在地上看着顺贵嫔与慧月远去的背影，这才露出隐秘的一缕淡淡笑意，恍若二月早春风中的淡淡梨花，隐在风中，自有美丽，也不点眼。 待到三日后，顺贵嫔果真向皇帝皇后请了旨意，道是仁和公主多病，请了钦天监测算，流年不利，须得尽力减少宫中白事，连宫女内监都不可，皇帝素来疼爱仁和公主，自没有不准的道理，一时间，宫中得病的宫女内监竟都得了医治，人人称赞顺贵嫔贤德。 这般盛名，自是谁都不愿意去见到的，譬如安喜宫的皇贵妃。 皇贵妃怒气冲冲地回到安喜宫，赌气似的狠狠卸下手上的累丝五蝠团福嵌米珠点翠护甲套，随意掷于地上，“什么劳什子，真真是憋闷死了。” 跟在身后的锦问忙地弯腰拾起那护甲，上前好言安慰着：“娘娘再生气，却也得顾及陛下的面子啊！这护甲，可是陛下特意命了内侍局给您制的呢！这份尊荣，可是连皇后宫中都不曾有的。” 皇贵妃轻睨一眼那护甲，那护甲本是华贵非凡的，不过小小一支，上头便含了米珠c金丝c玛瑙c点翠c等多种名贵的物什，于光影下一看，更是闪闪生出耀人的光来，与皇贵妃此刻身上所着的千绣花藤百鸟戏春的图案极其相称，皆是富贵至极的享受。诚如锦问所说，这些东西，都是含了皇帝的心意在里头的，足见皇帝宠爱重视之深。 她或许是该满足的，自己早已不复昔年的绮年玉貌，岁月早就悄然于她的身子上攀爬出了印记，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这么些年，恁地她如何费力保养，也依旧改变不了她垂垂老矣的样貌与身子。真的是该知足的，纵有新人在怀，皇帝其实并未有放开过她的手，多少年了，哪怕情谊在变，可她依旧是皇帝最宠爱的皇贵妃，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女子，她该知足的，可她却实在放不下，也容不得。 她有时也想稍稍放下，她也会想，若是别的女子，在她这般年纪岁月，自不会得到与她一样的境遇。她算的上是第一人了，皇帝可以为她破坏祖制，可以为她篡改先帝的遗诏，亦可以为了她与最孝敬的太后作对。这些，都是皇帝不曾为别的女子做过的，哪怕是那个自己恨了多年的金氏，也都没有过。皇帝对她的好，是独一无二的，任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过。 可是，她总能感觉到，虽然情谊尊荣仍在，可早就不是从前的感觉了。 她不甘心，她见不得任何一个人可以含笑嫣然地陪在皇帝的身侧，见不得可以有人比自己更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眼赞许。 或许最近的一次，便是十年前的样子。 可是如今，随着一个人的出现，她的心开始隐约担忧起来，成了摇摇欲倒的大厦，这般的感觉，开始再度强烈起来，最终成了不能浇灭的火焰。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皇贵妃悠然地看着自己衣袖，织金织泥的精致手法，浅浅的底色上用就数十种颜色绣出不同的花样，浅绛c嫩绿c霜色c月白c水色c茜色c黛绿c桃红c樱草c群青c墨灰等等颜色，虽色彩繁多，可每种颜色却只是织成一星半点的零碎花纹，明丽，又不失庄重，这看似简单，其实却是最耗尽功夫的东西，非得技艺娴熟的数十绣娘用就半年的时间才能得的。这才是皇帝的恩泽宠爱所在，大抵也是稍稍满足欢欣的所在，安心，高贵。 可再高贵，也不会比一双手所带来的更多。 皇贵妃注视着那华贵的衣袖，淡淡一笑：“是啊！单凭陛下的心意，谁都比不上本宫啊！本宫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是大明最受宠爱地位最高的妃嫔，有皇后又如何？又别人又如何？本宫依旧是本朝第一位正经册封的皇贵妃。” 她的手落在案几上的茶盏上，渐渐突起了青筋，语气亦变的恶狠，“可是，只消一想到那个人的存在本宫就恨，本宫恨不得将那贱婢碎尸万段，谁敢夺了本宫的所珍视的东西，谁就得去死！” 一旁的锦问禁不住冷汗直冒，却是不敢表现了出来，只得上前殷勤地为皇贵妃舒展着筋骨，“娘娘您息怒，顺贵嫔，怕是吃了迷药，被那张氏给蛊惑了，您瞧她平日里一副老实的样子，谁知道这一出手，倒是教咱们来个猝不及防。” 皇贵妃支腮想着，淡淡道：“自是了，正因着平日里不说话，所以一旦说话，便在陛下心中有了分量。更何况，仁和素来得陛下宠爱，仁和说什么，陛下自会答应。” 皇贵妃终是抑制不住心底怒火，将茶盏内的水尽数泼在地上，“沈婕妤真是愚笨，好好的仁和，倒平白为了他人做了嫁衣裳了！” 锦问忙地跪下，“娘娘息怒，沈婕妤虽愚笨，可她到底是仁和公主的生母。到底仁和公主已然长大了，知道生母与养母的区别，即便沈婕妤不中用，可沈婕妤在，咱们就不怕，哪怕是为着仁和公主的面子，陛下也会想起沈婕妤的好处来，自然也会想起娘娘当日的不易。顺贵嫔与张氏再如何拿公主邀宠，都不过是小计，娘娘您是恩宠万千的皇贵妃，自然不用差的，有沈婕妤这个生母在，就不怕她们会顺遂到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深思量 安喜宫正殿内的香炉中氤氲出飘渺的香气，缠绕成一朵朵带着清香气味的云朵，升腾在画梁之上，与其上的彩漆涂就的蓬莱画壁辉映。那香是静心安神的，皇贵妃此刻闻了便也稍稍安心些，悠然道：自是了，只消沈婕妤这个生母在，就不怕她们会翻天去了。夺子还来不及呢，哪里有那心思去收服宫中人心呢？其实若论威慑，本宫倒是觉得，铁腕之压远比温柔和顺更有作用。” 锦问附和着：“娘娘说的是呢！娘娘奉旨协理六宫，其成效，可是十分显著的，可比皇后那柔弱样子好多了。” 皇贵妃把玩着桌上供着的一盘水蜜桃子，轻声道：“这宫城这么大，哪一处不需要俭省着？若是事事都放宽了，岂不是要吃穷了，这些宫女看似请个病无太多花费，可若是有人装病混在其中又当如何？若是人人效仿，宫中的银子即便是像金水河似的怕也是会流没了的。” 锦问连连称是，自己又禁不住冒了一层冷汗，又暗自庆幸，多亏她是有脸面的大宫女，这才能够得了恩宽时刻瞧病，若是像那些低层宫女一般，自己怕也不知会否活到现在了。 皇贵妃却是看着她道：“你自放心，安喜宫上下都对本宫忠心，本宫自会好好待你们。” 锦问连连称是，又服侍着皇贵妃于榻上小憩，这才算罢。 按照邶如的预想，顺贵嫔的请旨果真使得安乐堂内的一众宫女生活改善不少，虽是依旧不得出安乐堂，可却已然时常有女医出入了，这比之往常，实在不知好了多少。 这一日，邶如携了郑潋前往安乐堂，只一进门，便发觉此中已然改变了不少，再不似往日的蛛网密布的秽乱之象了，虽是简陋，却是干净清爽的。 那安乐堂的掌事宫女见是邶如来了，也恭敬不少，殷勤道：大人怎的来了，真是辛苦！” 邶如不欲去与此等狡猾之人多费口舌，不过淡淡道：“我奉仁和公主殿下与顺贵嫔娘娘之命，前来慰问，也算是为仁和公主殿下做些功德。自然了，也是老老你的功德。”随即，跟在一旁的郑潋便适时地塞给那掌事宫女一锭银子，“老老也是辛苦了，多亏了您费心照顾着。” 那掌事宫女见了银子自没有不开怀的道理，连连打着千儿道：瞧典乐大人真是客气，您可是陛下亲封的典乐，身份贵重，能为顺贵嫔娘娘与大人您做事，又能全了仁和公主的功德，奴婢自然要赴汤蹈火的。” 邶如只继续往那几个司膳司宫女的屋子走，一壁道：“老老客气，您自有您的福气，您好好揣着便是了。” 如此，那掌事宫女才不说话，只跟在邶如与郑潋身后。 进了那间院落，邶如便对郑潋与那掌事宫女嘱托道：“我奉顺贵嫔娘娘与仁和公主殿下的话，有些体己话儿要与她们说，还要烦请老老去别处忙着。” 郑潋立于原地，眼珠流转，便亲热地拉过那掌事宫女的手，“老老，咱们出去罢，去别处瞧瞧。”便也顾不得那宫女愿意与否，便一股劲地拉了她出去了。 邶如缓步入了内室，只见那群宫女虽面上仍有病态，却是比之从前要好上了些许了，一个个面上都有了些许的绯红霞光，无论如何，这命是保住了。 仍旧是那为首的宫女最先施礼下拜，“奴婢等参见张典乐大人，大人万福。” 原来那宫女唤作林华，是司膳司一众为各宫送膳食的宫女中最有威望的，所以自然事事都是以她为先的，她明白事理，自知是邶如出手相救，所以哪怕是拼着体内虚弱也要亲自送着邶如出去，而那接下来的一番话，险些教邶如不能站立。 邶如不知是如何出了安乐堂的，郑潋忙地上前去扶着她，也不多问，只静静陪着。 “奴婢们是错了，奴婢们想着左右杜贵人失势，便也越发不将杜贵人宫中的差事放在眼中了，刘司膳大人下了令做的饭食都是按照宫中规制来的，甚至偶有添加。是奴婢们起了不好的心思，惦记着杜贵人幽闭，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便私自换下了杜贵人宫中的吃食，我们自分了。可谁知，杜贵人的饭食并不简单，奴婢们等吃了，皆慢慢染了病来，久不能好的。” 林华的话回荡在耳边，如同此刻的狂风一般深深打在耳侧，造就些许疼痛，化为了绵绵的细针，刺出血滴。 邶如紧紧握住郑潋的手，是无助的叹息：“阿潋，这宫中，当真恐怖。” 郑潋亦只是紧握住邶如的手，给予贴心相交的温暖，“咱们一早便知道的，可是无法，若想离了这些恐怖的事情，便要努力取得高位，地位越高，能做主的事情便也越多。” 瞧，这便是宫中的法则，安分守己或许一时有用，却也保不住永远，唯有高位，唯有权力，才是一切，才是活命的关键。 便譬如皇后，哪怕没有恩宠，哪怕没有亲生的子嗣，可是天下之母的名分在手，便是谁也动不了的荣耀光芒，只消端坐，笑看底下万千朝拜，就是万千人终其一生都求不来的福气，便是一辈子的安稳富贵。 郑潋说的话看似是对的，可细细品起来却又觉有些不对，哪怕安稳高位如皇后，拥有着中宫笺表的权力，可过的也好似不那么安生，并不是永久的安稳顺遂，亦要时时面对频起的风波，亦要面对来自底下的暗箭——都有不如意罢了！ 可，到底如何，才能尽力保全自己呢？ 不，权力依旧是个好东西，即便皇后守着寒凉的高位，可至少，她所面对的危机是比自己少的，她所受到的真正臣服帮助是比自己多的。这便足够了，这便是自己如今所求不到的东西了，一步一步，自己只消尽力去追寻，去追逐，踏着预想中的路，顺着风向，迎着光亮，去寻看着彼岸的满地繁花，烈火织锦，如此，便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气恼 长街上的风总是吹的有些凉的，邶如与郑潋因此也加快了脚步，步履匆匆，只急欲往长寿宫回去。 二人远远望着长寿宫的大门，却隐约见一抹淡檀色的光亮，走进一看，竟是一穿着淡檀色百花戏蝶混彩银细丝绣宫装的女子，邶如打量着此女装扮华贵，想为哪个小主，心头微微一颤，却也于郑潋的安抚下定住了。 那女子听闻了脚步声，也渐渐回了身，邶如却见此更加一颤。 竟是久病不出的沈婕妤。 虽是宫中人人道沈婕妤“抱恙安养”，可眼前的沈婕妤却并不是如此，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仿若流灿着霞光似的绚烂美丽，一双远山连黛勾勒出精明的眸子，闪着算计的光。她头上戴着金丝七宝髻，斜插一支烧蓝鎏金的珠花子，行动间更是环佩丁当，熠熠生光。 纵是邶如心内起了惧意，面上却是丝毫不差的，只是依着礼屈膝道安：“沈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沈婕妤却只是轻声一笑，语气倒是阴阳怪气：“呦，本宫可当不起妹妹这大礼，您可是陛下亲封的典乐，可是一等一的荣宠啊！” 邶如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便恭请了沈婕妤先行。 沈婕妤方一脚迈入长寿宫的正殿，便啧啧称赞道：“果真是陛下亲封的荣宠，瞧着殿内的布置，果真是华贵非常的。” 邶如只得淡淡一笑，依旧谦恭道：“娘娘说笑，您是婕妤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沈婕妤“呵呵”一笑，却是带着无尽的意味，“妹妹说的倒是轻松，只是我这不过是看似尊贵罢了。” “娘娘”邶如不知该接什么话，却是沈婕妤率先一笑打破沉默僵局，“怎么，本宫已然到了长寿宫门口了，女君子还不请本宫进去喝杯茶么？” 邶如这才发觉，几人仍是站在长街上的风口的，便欠身一请：“娘娘肯赏光，自然是臣妾的福气了！还望娘娘不嫌弃臣妾宫中茶水粗陋入不得口才好。” 沈婕妤郎声笑着：“若说你宫中的不好，本宫的便更加比不上了，左右本宫是个粗人，你给本宫奉什么，本宫喝什么便是了。” 邶如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便恭请了沈婕妤先行。 沈婕妤方一脚迈入长寿宫的正殿，便啧啧称赞道：“果真是陛下亲封的荣宠，瞧着殿内的布置，果真是华贵非常的。” 邶如自不会得意，况且此中雕梁画栋实在不是自己所愿意见到的，自然坦荡：“娘娘说笑，臣妾低贱，自不会比娘娘您尊贵的。” 一旁的秋娘早就备好了茶水来给沈婕妤奉上，沈婕妤却只是绞着帕子玩不去接，邶如便会了意，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秋娘手中的茶盏，屈膝亲自给沈婕妤奉了茶。 沈婕妤这才慢慢接过了茶盏，却只是浅酌一口，便放置于一旁的炕桌上，幽幽道：“倒是委屈了女君子做这些，你可是陛下亲封的典乐，又有女师的尊贵，可实在不该做这些的。” 邶如只是低眉顺目，“娘娘说笑，臣妾低贱，能伺候娘娘，是无上光荣。” 沈婕妤却只是冷笑，端详着邶如的面庞许久，也不说话，也不示意邶如起身，只是静静看着。 然而这般的情形，才是带着危险的气味的，空气焦灼成散发着枯焦气息的一团，煎熬得人心惶惶，这般的情形，好似从前也是经历过的，不过每一次，都是同样的难挨。 许久，沈婕妤才缓缓伸出手来，紧紧掐住邶如的下巴，沈婕妤是戴着鎏金小珠花翠护指套的，那东西与皮肉接触，似是能够戳皮肤般的尖利，好似再多用些力气，便可以戳破肌肤面皮，渗出鲜红的血液。 沈婕妤仔细端详着邶如的脸，啧啧道：“瞧女君子这张脸啊！可是嫩的能滴出水来呢！啧啧，倒也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这张脸，连本宫瞧着都觉得好看。”她面上忽地闪出诡异的笑，妖艳而夺目，忽地，又多了一丝凌厉的气味，“倒难为了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蛊惑了陛下的心去。” 有一股极其狠的力道打在了邶如面上，瞬时便多了一道鲜红的五指印，秋娘早就看的目瞪口呆，却碍着沈婕妤的位份尊贵只得跪下叩首。 邶如膝行于一旁跪的端正了，只捂着脸：“娘娘此话何意，还请娘娘明白告知。” 沈婕妤厌恶地瞥了一眼邶如，冷哼着，满是不屑的意味：“你不知？是你狐媚了陛下，不则，你又怎的会有住进这长寿宫的荣宠？你可知道，这是主位才有的荣耀。” 邶如心底登地一沉，的确，沈婕妤此话不假，她如今所得，的确并不仅仅因着自己的本事，还有从前到现在都无法揭开的一层原因在。可这份荣宠加注在自己身上，在外人看来是光鲜荣耀的所在，可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份荣耀背后，实在是自己不愿承受之重，那上面是压着千斤顶的，足够压断她心中最后的一点残想，而今，自己不过是勉力支持着。 邶如心中虽不忿，可却并不会失去了理智，纵沈婕妤为难，她依旧保持着一份淡然的态度，轻声回话，好似那只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存在一般，“娘娘错了，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妾所得一切，都是陛下所赐，臣妾绝计不敢忘本。陛下抬举臣妾进长寿宫，是因着便于照看仁和公主殿下的缘故，臣妾自会兢兢业业，好好教习仁和公主。 沈婕妤听得“仁和”二字，当即便紧紧用手捂住了胸口，瞬间便似发狂一般离了座位，全无身为宫妃所应该有的尊贵矜持。 她紧紧抓住邶如的衣袖，大叫道：“是你这贱婢挑唆顺贵嫔来抢夺我的仁和的是不是？顺贵嫔平日里连话都不多说的一个人，如今却一跃到我的头上，还抢走了我的仁和。”她顿一顿，看着殿内的彩绘房顶，不知怎的，越发气恼起来，“定是你与顺贵嫔合谋的，想要夺走本宫的仁和，你们想要把仁和从我的身边夺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寿不宁 沈婕妤越发失去了理智，只一味揪着邶如的衣裳，大喊道：“定是你与顺贵嫔的恶毒计谋，顺贵嫔自己的肚子没有福气，却想着要夺走我十月怀胎的仁和。你们当真恶毒的很啊！” 这下一旁的秋娘也实在忍不住了，忙地上前护住邶如，跪下正色道：“娘娘这话便是错了，将仁和公主送到顺贵嫔的宫中是太后娘娘与陛下的恩德，可是无上的圣恩，您怎可来将此事归在我们大人身上？这不但是随意辱了我们大人，更是置圣意于无物。” 沈婕妤早就气的两眼冒火星，听了秋娘的一番话，更是平添怒气，心中熊熊怒火燃烧的越发旺盛，也不经思考，便伸手掌掴了秋娘数下，秋娘面上登时红肿更甚。 沈婕妤只喊着：“贱婢岂容你随意插嘴置喙？本宫难不成还要听你的意思么？这般不知轻重，若是不进宫正司服苦役，当真是委屈了你这般忠心护主的心思。” 沈婕妤并未有带随身的侍婢，此刻便是更加控制不住满腔的意气，只伸出手更欲打秋娘。邶如见此，忙地膝行过去护住秋娘，：“娘娘，秋娘进宫不久，不懂规矩的，皆是臣妾管教不善的缘故，您便原谅则个罢，若要大骂，娘娘冲着臣妾来便是了！” 沈婕妤哪里会顾得上这些？她本因着仁和被夺走抚养而恼怒，此刻更是将这些事情发作在了邶如身上，愈发没了好气，语气更是冷若寒冰，逼的邶如感觉出如置数九，“哼，你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只责问你便是了！果真是狐媚坯子，连教出来的宫女都是如此的，本宫若是不给你们些教训，你们怕是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邶如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回了回去：“娘娘这话便错了，臣妾自知身份虽低贱，可臣妾也是皇上亲封的命官，臣妾也同样是仁和公主的女先生。臣妾自知职责，会替顺贵嫔娘娘好好照顾仁和公主殿下的。” 沈婕妤更是被邶如激的恼了，越发顾不得仪态身份，直将那炕桌一个劲地往下扔，登时便是一片狼藉。 沈婕妤犹为不足，如发了狂的小兽，嚎啕大叫，“你这贱婢，蛊惑了陛下，使得陛下将我的仁和夺走了，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她复上前揪住了邶如的衣领，大喊着：“如今本宫失了仁和不得安生，本宫便也不会让你好过。你是陛下亲封的命官，本宫是陛下亲封的婕妤，本宫也是仁和的生母，你若是觉得你作为女官便可以自持无忧，那么本宫为主位婕妤想要教训你也是理所应当，你既敢夺走我的仁和，本宫便敢教你碎石万段。” 她此刻是控制不住的发狂，毕竟对一个不能与自己亲生孩子接触的母亲来讲，是有任何可能会做出疯狂的事情，她此刻则更加疯狂，直直推搡着邶如，口中责骂不停，“你这贱婢，你还我仁和，你还我仁和啊！” 正是争执间，却听得从殿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并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秋娘忙地去看，却同样传出了秋娘的惊呼声音，“仁和公主殿下，怎的没有人陪伴着您呢？” 沈婕妤听得“仁和”二字，却是喜出望外，一双凶戾的眼睛此刻倒是多了温和的气息，她忙地冲上前去扶住小仁和，惊喜至极，“仁和，你是来看望母妃的么？母妃可想你想的紧呢！” 小仁和却只是呆呆地不说话，却是使得沈婕妤倒多了惊慌的神色，“仁和，你怎的不说话呢？告诉母妃，你近日过的好不好啊！母妃近些日子实在想你想的紧啊！” 小仁和却是突地挣脱沈婕妤的手，呢喃道：“母妃，你方才的样子好可怕。” 沈婕妤的双手停在半空中，面色却复变得凝重了，凝成一道阴翳的云，她复突地喊道：“你胡说！” 小仁和突地被自己的亲母妃这样子给吓坏了，登时坐地大哭起来，连连道：“母妃你好吓人，呜母妃，你好吓人！” 小孩子一哭，做母亲自然是慌了神，沈婕妤便也收了暴躁气息，好生安慰。然而这年纪的小孩子却是不好哄的，仁和骨子里有是个有些傲气的，自然更加止息不住那泪水。 而同样为着小仁和慌神的，还有随后而来的仁和的养母顺贵嫔王氏。 顺贵嫔本口中念叨着：“我的小祖宗，你怎的跑的这样快？教母妃好追。”而此刻她却忽地听闻了来自长寿宫院落内的吵闹的声音以及隐约的小孩子的哭声，她心内自然焦急，快步走着，便眼见了此中景象。 顺贵嫔急急冲了过去，牵起仁和的手来，耐心哄着：“呦，咱们小仁和是怎的了？” 小仁和与温柔的顺贵嫔的安抚下才算渐渐止息了哭声，抽抽搭搭的，“母妃，我亲母妃她她方才的样子，好吓人。” 顺贵嫔瞥着站在一旁的沈婕妤，这才缓缓起了身，微微一欠身，“沈姐姐万福。” 而沈婕妤位份本低于顺贵嫔，按照规矩，本应该是她先向顺贵嫔欠身请安的，此刻她却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竟也不说话，只自顾理着因方才失态而略有蓬乱的发丝。 顺贵嫔性子温和，倒也不大计较了，只先将仁和哄的高兴了才带着淡淡的笑意向沈婕妤道：“沈婕妤姐姐怕是想念咱们仁和想的紧了，竟然不顾病体跑来长寿宫探望，太后与陛下天威若知，自然也会欣喜的。” 沈婕妤此刻脑子依然是气恼极了，只轻蔑道：“你倒是会邀功，还咱们仁和，我可告诉你，我才是仁和的亲母妃，仁和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自然要比你亲近些，又怎的有不让仁和与我亲近的道理？”说罢，沈婕妤也不管那许多，伸手便要将仁和拽过来。 小仁和本来被顺贵嫔安抚的差不多了，此刻经着沈婕妤这么一吓，便复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恁的邶如与顺贵嫔好言劝着，也是不管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夺女 小仁和只坐在地上哭着，口中连连道：“我亲母妃是坏人，我亲母妃是坏人，她打人！” 沈婕妤早就失去了理智，更是红了眼，只冲着仁和喊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是谁造谣的？”她俯身紧紧抓住仁和的双臂，“仁和，怎的会呢？母妃是太过想你了啊！” 小仁和却哭的更甚，道：“母妃你弄痛我了！母妃，你真的变了啊！” 沈婕妤疯狂更甚，越发加了力气去拽着仁和，“好仁和，你定是想母妃想的紧了！快些随母妃回长春宫啊！说罢，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便拖了小仁和急欲向外走去。 小仁和早就吓坏了，哪里肯依？只瘫坐在地上不肯起身，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与沈婕妤争执着。竟像是初生牛犊般，只赖在地上不肯走，面上都红涨了起来，却是充满着气恼的意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倔强的气息。 沈婕妤越发不肯依着仁和，只越发使了力气拽着小仁和欲往门口出去。 小仁和只拖在原地不肯走，口中却是不停：“我不走，我要去王母妃那里住，母妃，您怕是累了，您该好好歇着的。您方才的样子，真是太可怕了！” 沈婕妤自然吃不得仁和如此重的话语，越发发了疯，使了劲松开仁和，喊叫道：“你连你也要厌弃了母妃么？你可知道，母妃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小仁和却是也抑制不住心中火气，喊叫着：“母妃，您错了，难道您真当女儿不知道您所做的那些事情么？您近些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您明里暗里，做下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您可知道，若非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皇祖母与父皇定会容不下你的啊!” 沈婕妤此刻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只似发疯般喊叫着：“你这孩子，竟会撒谎了！”她看着一旁的顺贵嫔，指着她道：“是你，在我的仁和面前说我的坏话的！”沈婕妤便腾地一下冲到顺贵嫔面前，“是你，是你想要夺走我的仁和，故想来说我的坏话的。” 顺贵嫔此刻却是气恼了起来，纵是她平日里脾气再好，却是疼惯了仁和的，此刻见着仁和受了委屈，竟是不知怎的长了气焰，只硬声道：“本宫看沈姐姐是病糊涂了!陛下恩旨，命将仁和送到本宫宫中安养，姐姐虽担忧仁和，可这是陛下恩旨。您不放心本宫倒也罢了，可若是您不放心陛下的旨意倒是说不过去了些!” 沈婕妤素来张狂，自然更不会相让，更兼顺贵嫔平日里一副柔弱的样子，她便气焰多了几分，争执道：“王妹妹这话便是错了，本宫是来探望张典乐的，是仁和跑过来的，我身为仁和的生母，自然要多与仁和亲近的。” 沈婕妤咬住“生母”二字不放，却像是戳了顺贵嫔的心一般，顺贵嫔本无福，当日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总以为再不得有孩子的命，却不想上天赐给了她仁和来养着。小仁和年岁虽大，分的清生母与养母，可却是出落的十分懂事的，即便她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却能明辨是非，所以这么些日子，自己也早已将小仁和视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可是她如今的依靠啊！那可是陪她度过无数无聊漫长时光的女儿啊！那是她如今的心头肉，她自然不能忍的。 顺贵嫔直了腰板，竟是硬气了许多，“沈姐姐，本宫敬你年长，又是仁和的生母，所以叫你一声姐姐，可沈姐姐您是否也忒不懂规矩了些？按照位份，我是贵嫔之位，您是婕妤，是否要像我欠个身呢？” 沈婕妤却只是冷哼一声，也不顾顺贵嫔说些什么，便上前去抢仁和，一时不顾，竟撞上了顺贵嫔。 她使了力气去抓小仁和，小仁和却是往内殿一钻，便挣脱开来了，登时间殿内便一片慌乱。 顺贵嫔忙地吩咐着随身的宫婢去扶仁和，小仁和一见顺贵嫔，便一股劲儿往顺贵嫔怀中倚着，娇声娇气道：“母妃，仁和不想回长春宫，我亲母妃她变了，她变了” 沈婕妤听闻，却是发狂，如同雷鸣一般打在天空上，经破了众人的胆，“胡说，是谁说的，好仁和，走，快些随母妃回长春宫去。” 小仁和心里已然是认定了的，自不会随着沈婕妤走的，只紧紧抓住顺贵嫔的衣袖半步都不肯移，撒娇道：“母妃，您不要抛弃仁和啊！仁和只想待在您的长阳宫的。” 顺贵嫔见小仁和如此，自然心疼万分，忙地安慰着：“好好好，母妃不会把你送回去的，你好好在母妃的长阳宫里便是了！母妃会护着你的。” 小仁和复依偎在顺贵嫔怀中，满脸的幸福满足，只笑笑看着顺贵嫔。 顺贵嫔旋即正色对沈婕妤道：“沈姐姐怕是病的糊涂了，陛下命你于长春宫好好养着，您便不应该偷偷出来才是，免的吓着您的宝贝仁和。”顺贵嫔环视着殿内，“张典乐可是女师之尊，我都要让着几分的，姐姐您这么一闹，可是对仁和不好的。瞧瞧您也未带贴身的侍婢出来，当真是病的失了规矩，若是把仁和交到您手中”她拿着帕子轻掩了唇，“妹妹我也实在是不放心的。” 沈婕妤哪里肯，自又是一番叫嚷，弄的长寿宫内一片喧闹，连一边的永安宫的庄妃都惊动了过来，却是被沈婕妤无意间伤了额头。 这般的情况，便是更加的惊动了。 长寿宫内正一片喧闹间，却听的高亮的尖利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长寿宫这才算是稍稍平静，众人一齐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于肩舆上缓缓下了，鬓发却是一丝不乱，连步子都是从容不迫的气度，就着书绢的手缓缓进了内殿，安坐下才徐徐道：“怎么？本宫一时不顾及道这后宫，是要翻天了么？” 小仁和却是吓的哇哇大哭，“母后娘娘，您可要给仁和做主啊！我亲母妃她她太可怕了，她打张姐姐，还还抓痛了仁和。”说罢，她便露出了雪白的一截素腕，却是有一片红涨的，宛若雪白的藕节上浸透了淡红的墨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审问 皇后等只搭眼一瞧，便一个个都做惊状，不觉都屏住了呼吸。周遭气氛比之方才犹为凝重，一切都沉重的令人无法呼吸。 皇后瞪大眼珠盯了许久，一双新月眉凝成一团，尽显其中隐现出的愠怒气晕。 皇后抚案喝道：“大胆沈婕妤，怎的敢伤仁和？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沈婕妤见皇后驾临，气势本就减弱了几番，此刻更是多了心虚忙解释道：“皇后娘娘，不是的，妾不是有心的！妾只是妾只是想要带仁和回长春宫去。” 皇后更是怒喝：“当真放肆，太后与陛下念你得病辛苦，恩命你于长春宫中修养，你怎的敢私自跑出来呢？还要把仁和带回你那病体缠绵之所，仁和可是龙裔，你怎可如此不上心？” 皇后平素里是一副端庄娴静的样子，此刻骤然发怒，倒是教众人都不觉一惊，倾刻间便跪满了一屋子的人。 小仁和此刻更是慌张无措，只一双大眼睛盯着皇后看，倒是看的皇后收了些怒气，只眼含了几缕笑意，向着小仁和招手，“来，仁和，到母后这里来。” 小仁和急急跑了过去，便爬在了皇后的座上，靠在皇后怀中，撒娇道：“还好母后娘娘您来了！不然，仁和可要被吓死了啊！” 皇后的面上满写着慈爱与心疼，柔声安慰着小仁和，“好了，母后都来了，有什么事情，都和母后说啊！” 小仁和又紧紧靠在皇后怀中，痴缠道：“母后娘娘真好，您是六宫之主，有您来做主，儿臣便什么都不怕了！” 小仁和一番话更是说的皇后心花怒放，便坐着逗了仁和玩了好一会儿，又问小仁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仁和睁大着眼睛，想了想，便下了座跪在地上，叩首道：“母后娘娘，儿臣不敢说啊！” 皇后想起仁和臂上的痕迹，怒火复燃，只盯着地上的沈婕妤c顺贵嫔与邶如，正色道：“你说便是，难道小孩子还会撒谎么？” 沈婕妤却是一副遮掩神态，尴尬地笑了笑，“皇后娘娘，仁和她还小，胡言乱语的，别说些什么污了您的耳朵来。” 皇后却不以为然，只挥手道：“无妨的，仁和素来体贴的，自不会说假话。”说罢，皇后看向仁和，温柔道，“仁和，你且说罢，无妨的。” 小仁和看着皇后，又回过身看了看顺贵嫔与沈婕妤，这才吞吐道：“启禀母后娘娘，仁和方才来长寿宫想要看望张姐姐，却不想见我亲母妃正在责打张姐姐，还砸着长寿宫内的东西。” 皇后只是震惊，问着：“什么？你母妃竟如此不顾身份么？她怎的会？” 小仁和点点头，轻声道：“母后娘娘明鉴，儿臣的亲母妃，她实在是她还与王母妃叫嚷，她还要夺走儿臣回长春宫的。” 皇后越发震惊，看着座下首跪着的邶如与顺贵嫔，问道：“张典乐，可是真的？沈婕妤当真为难你了么？” 邶如看着座上端庄的皇后，又看着地上满面愠怒的沈婕妤，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便也只好低垂着头，俯首于地上，“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有罪，惹了沈婕妤娘娘不爽。” 皇后却是朗声道：“你且说便是了，你是陛下亲封的女师，身份贵重，自然不同些。本宫倒是想看看，谁还敢为难你！” 小仁和却是跪在地上，眼珠转了转，便道：“启禀母后娘娘，儿臣进来时，便见到母妃在为难张姐姐，”她膝行至皇后面前，眼中流淌出涟涟泪水，“母后啊！儿臣求您了，您救救我母妃吧！我母妃她若是再如此下去，可是要不行的啊！” 皇后见是邶如不说，便问起了顺贵嫔，只指着她，也略失了些耐心，“你说！” 顺贵嫔此刻却是眼中竟是闪出了一丝光亮，登时便出了些哭腔，道：“皇后娘娘明鉴啊！妾身本想着和仁和一齐来看望张典乐的半路上仁和这孩子跑的快，便将妾身甩在了身后，谁知妾身一进长寿宫的门，便听见了仁和的哭声，当时沈姐姐也是在的，张典乐当时伏在地上，面上也是有掌印的。只是妾身想着，沈姐姐是仁和的亲母妃，这其中怕是会有些误会也不得知的。” 皇后只冷哼着，“你是随和惯了，平日里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这宫里人都是知道的。你虽善心，却也未免忒胆小了些。你放心，本宫既为六宫之主，便自会替你们讨个公道的。”说罢，皇后指了指顺贵嫔身侧的慧月，“你主子不说，你作为奴婢，却是要说的，你若说真话，值得奖赏，若说假话，本宫也顾不得你了！” 慧月只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颤抖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 皇后却是一个怒目将慧月盯了回去，直看的慧月多了哭腔出来，“皇后娘娘，奴婢只知是沈婕妤娘娘抓着仁和公主殿下的手的。沈婕妤娘娘还还与顺贵嫔娘娘争执，说是说是要把仁和公主殿下夺回去抚养。” 沈婕妤此刻是回了神过来，忙地解释着：“皇后娘娘，不是的，妾没有。妾只是想着要领仁和回长春宫小坐片刻的，妾多日未见仁和，心中实在想念的紧的。” 皇后却是勃然大怒，怒喝着：“沈婕妤，你当真是眼中没有这宫城里的规矩了！陛下恩旨，要将仁和送去位份高于你的顺贵嫔的长阳宫中抚养，这是天赐的荣耀，你不思感恩便也罢了，怎的还要不尊奉圣旨呢？” 小仁和虽是心中不赞同沈婕妤的做法，可到底见母亲受责，自然要分辨几句，“母后娘娘，求您谅解，我亲母妃，她大抵是病的糊涂了，您千万莫与她计较啊！我亲母妃，她定不是有心的。” 皇后却是悠悠一叹，将面上转瞬划过的笑意如轻波荡漾般抚过，“仁和真是有孝心的，只是沈婕妤，你为何要如此不顾陛下旨意，还来这里吓仁和。可是连仁和的前程也不顾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封宫 沈婕妤越发顾不得这些，忙急急解释着：“皇后娘娘，妾身并非有意如此的，娘娘明鉴啊！” 皇后神色这才温和许多，只挥挥手：“罢了，你们且都起来吧！”她含着笑看了沈婕妤等起身，复言道：“其实沈婕妤你想仁和想的紧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你现下是不成的，如今你重病，这仁和么——还是给顺贵嫔带回长阳宫几日罢了。” 沈婕妤复慌忙跪下，疯狂比之方才尤甚，高声道：“皇后娘娘，怎可如此啊！仁和是妾所出，妾才为仁和的生母啊！” 皇后却是眉头一蹙，却是漫不经心道：“什么生母养母的？都是陛下的龙种，不过是借咱们姐妹肚腹生出来罢了！难不成你还因着曾经怀过仁和便居功得意了么？” 邶如低首一笑，当即便明了皇后此言为何意了，皇后无亲子，却是太子祐樘的养母，待祐樘更是视如己出待若亲子般的照拂。沈婕妤如此一说，便是正好戳了皇后的痛处，皇后自然是不爽的，好不容易挤出的笑意此刻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之处，只冷着脸道：“倒当真是放肆了，竟仗着好肚腹为所欲为么？” 沈婕妤此刻更是慌不择言，“皇后娘娘，妾为仁和生母，又怎的可以不让妾身看一眼仁和呢？” 皇后有些慵懒的气息，坐在座上打着哈欠，旋即平静如常道：“那沈婕妤妹妹可是错了，你既想看一眼，那也是看过了的。既如此，还是早些回你的长春宫罢。” 沈婕妤竟是哭喊了出来，“皇后娘娘未得过生儿育女的辛苦，自然不知道妾身是如何想着自己的亲生孩子的。顺贵嫔她不过是仁和的养母，又怎的会有妾这个生母知冷知热呢？” 皇后此刻怒气更甚，只拍案喝道：“真是越发过分了！陛下旨意，你怎敢不从？你如今，怕也只得好好在长春宫中修养了！” 沈婕妤犹要争辩，却听得殿外犹有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到！” 众人又是一惊，又一齐起了身去恭迎皇帝，“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脸色亦是凝重，只坐了座位上挥了挥手，“罢了，这后宫，当真是没个一日安静了！你们可能让朕安生几日么？” 皇后又含了一缕笑意，温和笑着，“皇上怎的来了？不过是后宫的小事罢了！” 邶如稍稍示意，秋娘便会意，忙地退下为皇帝奉上了一杯茶水。 皇帝略酌了一口，便道：“怎的？朕老远便听到你们这里吵吵嚷嚷的，怎么？”皇帝看见下首顺贵嫔正牵着小仁和的手，又见邶如低敛着头，而沈婕妤则是满面的不豫甚至还带着一些泪水。皇帝当即便问着：“可是怎的了？不想张典乐这处的长寿宫如此热闹。” 皇后笑的越发和顺，“陛下不知，是沈婕妤她想仁和想的紧了！” 皇帝冷哼着，语气冷似寒冰，“可朕明明记着母后曾下旨要命沈婕妤于长春宫中休养的。怎的，连太后的懿旨也忘了么？” 沈婕妤忙地跪下，焦急道：“陛下，妾并非如此的，实在是妾想仁和想的紧的。”说罢，她又适时地流出了两行泪珠。” 顺贵嫔却是紧紧牵着仁和的手，也不说话，只是呈出一种护子的姿势来紧紧护着仁和。 皇后自不会轻易原谅沈婕妤方才的失言冒犯，虽是仍旧摆出了一副谦恭大气的样子，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化为了绕指的攻势，说的皇帝愈发生气怒骂沈婕妤道：“贱人！” 沈婕妤膝行至皇帝跟前，泣涕涟涟，“陛下，妾实非有意如此的，妾妾” 皇帝竟是伸出脚一踹，怒道，“你这贱人，越发嚣张了！” 皇帝这一发怒，自然教众人皆是一惊，邶如更是一颤，不想沈婕妤陪伴侍奉皇帝多年，此刻竟是叫皇帝如待一个毫不相干的东西般一脚踢开，丝毫脸面情谊都不顾，当真是不可思议。 仁和早就惊呆，却是急急冲上前去扶住沈婕妤，向着皇帝道：“父皇，您怎可如此对待母妃？母妃纵有错，可您也实在不应如此对她啊！” 沈婕妤只喊叫着：“陛下，妾实在委屈啊！仁和她是妾的亲生女儿啊！您怎可，你怎可把仁和送到别处？妾问陛下，这世上又有哪个母亲能够忍受母女分离的痛楚啊！妾只是想要来看看仁和啊！”她此刻竟像是疯了般，跪在地上回身指着顺贵嫔与邶如，“是这两个贱人，是她们想要夺走妾的仁和！是她们施了诡计，夺了仁和，如今连仁和都不认妾身了啊！” 仁和于一旁搀着沈婕妤，泪泣道：“母妃，女儿并非不认您啊！您实在是女儿只想让您好好的啊！” 沈婕妤却是疯狂摇着头，晃得头上的珠钗将她本就零散的妆容刮的更加纷乱，她只喃喃道：“不，不，陛下，仁和是妾的女儿，您怎可把仁和送到别处呢？您当真是好狠的心啊！您这是剜妾的心头肉啊！” 皇帝却只是端坐座上，冷眼看着地上的沈婕妤，“你倒是有心想着仁和，可朕却觉着，顺贵嫔将仁和照顾的极好，你倒是也可少操一份心了！”说罢，皇帝挥挥手，吩咐身后的梁盛道：“传朕旨意，婕妤沈氏，重病胡言，着封长春宫，命沈氏好好休养于其中，其女仁和公主送至顺贵嫔长阳宫中抚养。自此——顺贵嫔便是仁和的唯一母亲了！” 所谓封宫，便是将嫔妃所住宫苑死死封住，无论殿内嫔妃宫人皆不得出，所用吃穿用度，皆由内侍局所送进来，说是封宫，实则是形同废置如冷宫，一旦有嫔妃被下命封宫，便是形同废位了。 沈婕妤已然是疯狂，竟是上前抓住皇帝的袍角，“陛下，您万不可如此！妾才是仁和的亲母妃！” 皇帝睁眼一看着沈婕妤，却是充满了嫌恶的意味，冷冷道：“带下去。” 皇帝身后几个随身内监应了一声，便一齐将沈婕妤生生架了出去，也不顾沈婕妤的呼喊声音仍旧回荡在殿内。 小仁和此刻更是泪流满面，“父皇，儿臣知道我亲母妃有罪惹了您生气，可请父皇看在我亲母妃陪伴侍奉您多年的情分上，便饶恕了她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旧事揭心 沈婕妤封宫的消息，第二日便于宫内传开，因着是长寿宫内发生的事情，很快便有好事者将此事联系在了邶如身上，说是邶如狐媚更甚，因此才使得平日里对她白眼有加的沈婕妤落了个封宫形同废弃的下场。 而小仁和，自那日事情一出，便好似换了一个人是的，也不欢笑，也不玩闹，竟是失去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而今的仁和，只是每日里循规蹈矩做些公主该做的事情，读书习字，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活脱脱的多了一股淑女的气质，而这气质的背后，大抵是仁和心底不能忘却的伤疤，流淌着不能干涸的血泪。 邶如再次为仁和上课时，所见到的仁和，便是如此的样子，而当仁和看见邶如惊诧的表情时，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姐姐放心，我会好好的，这事情也不怪你，是我母妃自己的缘故罢了。我会好好跟着王母妃的。” 邶如亦是不能说些什么了，也只能随着仁和了，也不过是教习些歌曲音律，却是不复往日欢乐了。 而这一边，因着顺贵嫔请命照顾安乐堂的宫女，那群司膳司的宫女也算是所幸捡了一条命回来，这头的刘司膳也是因着此中的缘故而感激邶如了。 这一日闲来无事，刘司膳便请了邶如来司膳司小坐闲聊，而司膳司膳食美味几多，邶如知道秋娘素喜美食，便携了秋娘一齐前去。 刘司膳极其热情，又知感恩，过了几日仍旧不忘谢道：“真是多亏了妹妹出力请仁和公主殿下与顺贵嫔娘娘出面救了我司里这些宫女，不则，我这里怕真是忙不过来的。”她悠悠一叹，“如今，这仁和公主殿下的生母沈婕妤也遭了封宫，我们这里倒是又要忙碌一份了！” 刘司膳环顾四周，见秋娘早就去了远处玩耍，这才低声对邶如耳语道：“妹妹，我是听说，沈婕妤是因着你才你这怕是也惹火上身了些。若是有人” 邶如也不由得眉头深锁，愁容敛上眉稍，“姐姐也知道，可是我也是无法的，我总不能任由欺凌。” 刘司膳却是紧张，低声道：“妹妹，你别怪我多嘴，你与我们本就不同，我们是熬年月的，你是陛下看重的，这其中的轻重，不怕你恼，我想你也清楚，宫中的娘娘小主们若是把你当做眼中钉也自有情由，你如今哪怕再安分，也是” 邶如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陷入了沉思，其实这些东西利害，自己早就清楚了的，亦是曾想过许多的，只是这些大多都是自己欺骗自己的罢了，她其实不敢直面皇帝的情谊，她也不敢直面皇帝当年对自己母亲的情谊，她欺骗自己说另有隐情，可其实呢？她甚至不敢直面自己的心。她知道有的路是自己必须走的，可她却从心底上在抵触着自己踏上这条路。她也有情啊！ 邶如想着，便道：“其实不瞒姐姐，我虽心中知道，可是我自己却也无法的，我等不过是低如草芥之人，谁又能自己做主呢？我当真只想安安分分的过这宫中的日子。” 刘司膳却是悠叹更甚，“哎！我知道妹妹你安分，我瞧着你也不像是争名夺利的人，可是你可曾想过，纵你不争，可光是这宫中的娘娘小主们的计谋，便足矣让你命丧了！你也不想想，这宫中现下有多少事，都是冲着你来的。妹妹你若是不想好，这以后，怕是有更多的事情，早晚是你应付不了的。” 邶如低垂着头，心中却是纷乱如麻，自己想过，却也不过是略想想便算了，从不敢深想，也从不敢细究，她自己心中也有数，可实际上，自己却是仍旧不敢面对。 可是，母亲的仇，让她自己不得不走上这一步，她千般不愿，可是，孝在情前，自己纵抗拒着，却也只得一步一步走上这条路，哪怕淋着心头的血，哪怕流尽眼中的泪。 她所想的，她所念的，是他那温柔的一双手，是他那暖而有力的怀抱，是他那伟岸挺拔的一个背影。那是最能够令她在寒冷深宫感到安心的一点东西啊！就好比是漆黑枯井中的一束光亮，能够给自己无限的安心与希望，这是再安心不过的。 他如松柏，是最可以遮风挡雨的存在，哪怕是在冬日里，也依旧是苍绿繁盛的存在，即便在百花万绿统统凋谢的时节，他依旧是自己的一方安心栖息所在。 “刘姐姐，可是你可知？陛下为何？” 刘司膳越发谨慎，眼睛中闪烁出一缕微弱光亮，带着神秘道：“妹妹，这其实我也不过只知道一星半点的，说是约莫十年前了。那时我还未进宫的，只我听说，尚食局曾经出过一位绝美的女子，她是陛下所喜爱的，可是奇在，她当初是以医婆身份入宫的，曾经是有过丈夫的。那女子，听说不喜欢陛下，还曾经效仿过太宗陛下的仁孝文皇后的亲妹徐妙锦给咱们当今的陛下写过婉言信，可是偏生的叫陛下越发着迷。” 刘司膳眼睛中的光越发神秘，“陛下如此看重，却是使得后宫中不平，太后自不会答应的，可好在那女子是一心不应陛下。这便也罢了，可那时适逢太子殿下的生母淑妃娘娘暴薨，宫中内侍局的多少女官都卷进去了，听说那女子也是可是不知怎的，从那以后，淑妃与那女子都是宫中不可提及之人。陛下虽不愿提及，可未必不是用情之深的缘故。”刘司膳顿了顿，颤颤道：“我想妹妹你如此，怕是和那女子当年一样如了” 邶如只觉头都要爆裂一般，自己的母亲，竟在这宫城中是这般的存在么？曾经自己是有想过的，可竟当真是如此，真当真相撕裂在自己眼前时，竟是这般的疼痛，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而刘司膳方才所说的每一句，都像是刀子划出的一道道口子，每一笔，都可以流淌出殷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心头，则又是腐蚀心灵的毒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君肩量 邶如紧紧抓着自己的袍角，一并紧咬嘴唇，脸色成了煞白的颜色。她此刻脑子却是如放空一般，丝毫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去应对这以后的风波，总好似这风波是永远也不会结冰的流水是的，哪怕千般算计也完结不了，便也只能去应对，可也总会有焦头烂额的这一天。 刘司膳见邶如紧张，不免担忧一问，“妹妹，你这是怎的了？” 邶如方才缓过神来，因着心思已然飘远，便也随意说了几句便也散了，倒是刘司膳还不忘嘱咐着，“妹妹既然身子不爽，那便是要好好休息的，可不能累坏了，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熬了。” 邶如点点头，便如刘司膳所说，这以后的日子，当真是更加难挨的，可是这却是自己实在想逃避却逃避不开的命运，她的情谊，她的，都远不及母亲的死重要，为人女者，必得先以孝为先。 而这一边，祐樘听闻那日长寿宫内所发生的一切后，却只是长吁一口气。 文轩问着：“怎么？你是后怕？” 祐樘点点头，道：“表哥，我虽后怕，可我也是欢喜的，这件事情她做的极好，她也算是会手段了，至少我不用再怕她会被人轻易欺凌了。可是表哥，那个我心里的邶如，当真是要变了么？” 文轩听的出他语气中带着的淡淡感伤，却也不知该去如何安慰他，毕竟，那是他心中最在乎之人，是他记忆中抹不淡的存在，或许也是因着这个女子的存在，他那本是黑白黯淡色彩的人生才会多了几点彩色的光亮，才会多了几分坚守的希望。 文轩暗自想着，自己当初不大赞同这份感情的想法竟是错的，毕竟这份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情感虽带来了莫大的危险，可也同时，带来了祐樘生命里的的更多的希望。至少，这份苦涩的感情也是能浇灌出花朵的，虽是远没有鲜血浇灌带来的权力花朵妖艳耀眼，可这却是这宫廷中最为不同的存在，至少是许多人倾尽一生都得不到的，是令人艳羡的存在，是春光旖旎绚烂，可以惊艳祐樘的时光，可以照亮他心底最柔软的一方天地。 文轩紧握住祐樘的手，给予他最温暖的安慰，“你放心，咱们都在变，可是你要记住，那个女子，早就住进了你的心里，她永远是你那个最温柔善良的邶如。” 祐樘望着头顶的油墨彩绘，那上头勾勒的，是富丽堂皇的景象，颇多色彩描绘出皇家的气象，有五蝠捧寿，有鹿鹤长春，有花鸟吉祥，有龙飞凤舞，一派欣然，可实际呢？这些美好的期盼也只能是期盼而已，在这偌大的宫城，永不能实现，最终只是一个漂亮的梦，是不可能的幻想，或许这份美好，是只有在宫外的贫困人家才能实现的。权力之下，早就失了人的温度。 虽是九月里深秋天气转凉，可心中长久的寒冷，却没有外面来的温暖。 祐樘沉思着，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说道：“但愿吧!我的邶如，她可不能被人随意欺凌了去，我是他的男人，我所求的，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而已。在这宫里，我只想她能安生。” 文轩亦是默然良久，他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份感情，所以有些时候，他会有些不懂，他从小接受的命运，便只是作为一个皇亲贵胄该接受的教育而已，他接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他接触到的是帝国最上层的人这些人，可他却觉得十分陌生，他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会拿出一副得体的笑容，唯有祐樘，才会让他觉得性情相投，他有着帝国储君该有的仪态，却也同样是最不像太子的皇子。他的骄傲，他的清高，他的善良，他的宽和，好似都是使得他这么多年遭受皇帝嫌恶的原因，可也同样是这些，他才会有当上好帝王的潜质。所以，自己才会如此支持着他，不为别的，就因着他，同自己一样，是游离于礼教之外的。 可是自己却是敬佩他，自己是可以因着长公主之子的身份而逃离礼教规矩。而他，困着身份与责任，却只能生活在礼教的牢笼中，拼着力气去撕咬，而后守住他独有的气质。 可是他的感情，自己实在是看不透，或许是自己未曾经历过的缘故，或许自己永远也不会经历，皇城之下为贵胄者，大抵永远也遇不到这样的感情，而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娶一位文静娴淑的典型女子，过着相敬如宾平淡如水的日子，任由时间慢慢流淌，度过这一生。 祐樘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描金绘红梅盏，那里头泡着的茶水早就成了深厚的颜色，盛开着点点水晕，却是如此中的前路一般，满是漩涡，但愿以后能够携手，方才不负。 “表哥，既然沈婕妤如今封宫，皇贵妃怕是要多多在后宫多废心思了！” 文轩会意一笑，“我懂，若是此时咱们在前朝出手一试，她们万氏” 祐樘面上绽放出神秘飘忽的笑意，“如今步步危机，倒是只有拼一拼了，只有皇贵妃忙的无暇分身，咱们才有机会啊！” 文轩点点头，悠闲道：“如今，咱们太子殿下是越发得心应手了！其实储君之位，你坐着，才最适合不过。” 祐樘淡淡应着：“这位子，是我母妃用命换来的，我自然不会把它轻易弄丢的，贱妇必得下黄泉，我才心安。” 文轩应着，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其实仇恨这东西，并非只会让人丧心病狂迷失自己，它也同样是可以振奋人心的好东西，就好比遇到邶如之前的祐樘，有了仇恨，他才会好好活着，才会拼着一口气坚持着多年。而今，仇恨虽然并不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可没了仇恨与那份关心天下的胸怀，自己倒是真怕他会与邶如远走高飞。 还好，有着身份束缚着他，有着责任与心胸敲打着他，有着仇恨牵绊着他。他并不是视情爱为第一要紧的人，文轩自己清楚不过，他心中最在意大义，太子的使命早就牢牢地烙进了他心中，他是个重情谊的男子，可也同样，是个最好的帝王之材。 “我得先是个太子，然后才是邶如的男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子 宫城中的日子，并未有随着沈婕妤的失意而停滞半分，宫人们的言语间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掠过这个曾经为皇帝产下仁和公主的女人，所谓君恩荣宠，原也不过如此，圣宠消弥过后，所剩下的东西，毫无意义，只是无尽的凄怆与悲凉，徒留人唏嘘的谈资。 令邶如稍感安心的，是近日皇贵妃的称病不出，自己原以为，皇贵妃会因着沈婕妤的事情而给自己难看。可实际上，皇贵妃并未如此，可是邶如在短暂的安心之后则又是心慌，可一想想，这也不过是以后的事情了。 而那日长寿宫中的事情，却远没有结束。 就在这一日，邶如本约好了与墨萱沁颜一齐去宫后苑赏秋日红叶，而虽名说赏花，实际不过是姐妹几个寻了由头一聚罢了，按照宫中规制，女官与嫔妃小主总归身份有别，虽是可以时常见到，寻个由头总归是不差的。 而三人并着郑潋在闲聊几句，偏生的不巧，沁颜与墨萱被皇后召唤了去，便只剩了邶如一人于宫后苑中漫步。 沁颜于墨萱一去，邶如与郑潋自然也缺了观赏景致的心意，纵是满园红叶艳艳，可此刻却更像是沾染了鲜血一般渗人恐怖，其实宫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失去了本来的样子，本就不是供人观赏的这般简单而已。 几步下来，邶如与郑潋皆是觉得毫无兴致，便也打算回身回长寿宫了。 正移步间，却听得一声低沉的男声，“女君子这是要去何处啊？” 邶如回头一看，竟是皇帝。 邶如强按住冷汗与由心而发的胆怯，强按住自己屈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今日只穿了一件湖蓝色暗团龙纹的常服袍子，袍子边用银线混挑了，虽是简单朴素，却也不失威严气度，所谓帝王，也合该如此。 皇帝眉眼轻睨，挥了挥手，“起吧！” 皇帝身后的戴怀恩会意，虽有犹豫，却也是向身后的郑潋使了眼色，众人又退开五十步开外，背过身去。 皇帝丝毫不顾及身份尊卑上的差异，竟是行至邶如身前，缓缓道：“前几日长寿宫里的事情，教你受委屈了！” 邶如不由得低下了头，“陛下，臣妾有罪，惹沈婕妤娘娘不快。” 皇帝走过她，背对着她，望着澄碧天空道：“你也不必为她开脱，朕的女人，朕知道，沈婕妤的性子，是太过了。” 皇帝自然知道了解他的女人，只是，那不是丈夫对妻子的了解，更多的是君王对臣下，主子对奴才的了解，那份了解是不带半分情谊的，只余冰凉冷酷而已。不则，皇帝也不会对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如此绝情，哪怕只是多年的相处，也是该换来情谊的啊！ 邶如自然不会将这番话挂于嘴边，那便失了作为一个奴仆该有的谦卑与恭顺了。她心中虽有不适，却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顽笑。她越发摆出谦卑的样子，“陛下严重了，臣妾低贱，娘娘发气是应该的。况且” 皇帝眉眼轻轻一挑，“况且什么？” 邶如微微一笑：“沈婕妤娘娘怕是想念仁和公主殿下想的紧了，故才如此的罢。” 皇帝的语气微有凝滞，却将此种情绪极快地用就更加硬朗的声音掩盖了过去，他冷哼着，“那么，你是说是朕的不是了？” 邶如按照宫廷的规矩，直直跪下，“陛下恕罪，臣妾并无此意。” 皇帝复转过身来，行至邶如面前，他默默端详着眼前的女子，谦恭中带着倔强的印迹，以及那份独有的容貌，很快地，便与自己记忆中的另外一个惊鸿倩影重叠融合起来，当真是一模一样。 皇帝语气中的凝滞与叹息此刻是掩盖不住了的。他叹息着，“朕不怪你，是朕的确没了情谊。” 邶如就势起了，却依旧是不卑不亢，“陛下所做，自有君威考量，也是为了仁和公主殿下与后宫的宁静着想，您身为帝王，自然是咱们这群低贱之人不能体会的，强者劳力，智者劳心，陛下您劳心劳力，自然是臣妾等不能体会的。” 皇帝却是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端详着，许久，才慢慢道：“那么张典乐你也是认为朕只是一个帝王而已么？你也不把朕当个普通人看么？” 邶如略有一怔，旋即复归平静，“陛下您是天子，天子不与常人同，自然会有许多寻常人想不到之事。” 皇帝再掩盖不住叹息的声音，他依旧是盯着邶如看了许久，“其实有时朕也想当个寻常人，简简单单的，可是，曾经失去过的东西，纵是朕如今怀念，怕也回不来了。” 邶如心弦微微一挑，自然是因着皇帝的话语掀起了心头的涟漪，亦是因着她想起了当年母亲之事，皇帝好似是深情，可这深情背后，又好似是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像是暴雪中滚成的一个雪球，随着时间的流淌真相只会被越发厚重的外壳所掩盖。 “陛下肚量宽广，自然能够容下寻常人容不下之事，纵有遗憾，也定是为着江山考量。” 皇帝却是悠悠一叹，自然囊括尽身为帝王的无尽心酸，“可是朕，也不过是个人。” 邶如心念一晃，稍稍有些动容，“那么陛下心中怀念的，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眉眼再次轻微地挑动着，似是有几分的动容，连他的眼神中都泛起了些许的柔和，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那种，亦可以说是，在祐樘身上从未有过的。 “朕，许多年前，曾失去过许多东西，或许是朕曾经未有珍惜过的原因，可是如今”皇帝一叹，“都回不去了，现在朕会怀念，可是怀念之后，朕仍旧不知该如何做。” 或许，皇帝也不过是看似风光，也或许，这宫城中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无奈与伤怀怅惘，只是，皇帝这个身份，更加由不得自己，更加不能轻易表露。 邶如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敛了心气，也只得不紧不慢道：“陛下重情重义，自然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意慌 皇帝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朕为皇帝，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言？” 邶如含了一缕适度的笑意，“陛下千秋万代，自然是要为江山多多操心劳累的。” 皇帝复上前盯着邶如的眼睛，盯着邶如只觉无处躲藏般的尴尬，却只得硬着头皮回着，“陛下您胸怀天下。” 皇帝长吁一口气，不紧不慢道：“虽是官话，朕却也愿意听。” 邶如心中此刻已然是再疲惫不过了，自然更加懒得与皇帝周旋，可偏偏那人却是天下九五之尊的皇帝，在这江山的主人面前，自然一切的不愿都要自觉地变成心甘情愿，这是作为一个臣民奴婢的最自然而然的本分，无关性格，是每个宫中生存的人都必须掌握的本能反应。 邶如只硬着头皮道：“陛下享江山之福，自然也承担了臣妾等不能承受之痛苦。” 皇帝语气中有着些许的凝滞哽咽，他看着此刻明媚湛蓝的天际那云朵极其疏阔，却是组成了飘渺如轻烟暗暗般的画卷，恰如当年明媚的时光，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与安然，纵是偶有风波，也的的确确是比之现在要好上许多的。 “那么朕，是否能追回从前的时光呢？” 邶如猛地一惊，皇帝这问话，倒是自己未曾想过的。 过去的时光，能否追回？ 不，不，这是自己所不知道的，想想，她最欢快的时光，竟是那段一齐与他在宫外度过的岁月，那时的落花时节，她会在花丛中起舞，他会在花树下抚琴吟诗，那真是再欢娱不过了。 只可惜，这般的日子，自己已然许久未曾触碰到了。 那便或许，当真是回不去的旧年时光了罢，曾经风光旖旎绚烂迷人的眼球的时刻，也只是一瞬罢了。 就好比上元节夜月绽放的灿烂烟花，千万种花纹，可追根到底，辉煌时刻只是一瞬，一瞬过后，便只剩下呛人的烟味。 然，自己也是不后悔的，好歹曾经是有过那么一段欢娱的时光的，那便足矣自己去铭记一生了，好歹是有过美好的。哪怕如今心早已千疮百孔，却也可以在独自回忆时，带来恍若空谷幽兰的恬淡美好。 “陛下心中想念，便是那事的福气了！” 皇帝叹息声音未有止息，“是啊！是那事情的福气，不是朕的福气，也不是人的福气。” 可不是么？当年的事情，又何曾是母亲的福气呢？看起来是帝王青眼君威常驻，可实际呢？ 连自己如今晋了位份都已经沦为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当年母亲，是那样的得眼前男子的青眼。 母亲的结果，只消一想便会浑身冒着冷汗，一个女人，到底要经历过多么可怕的事情才会使得其音容笑貌十数年久久不散，若非情谊深重，那便只剩下恨意与白眼了。 皇帝来回踱着步，毫不顾及所谓的宫规礼节与身份尊贵所带来的禁锢，也是，作为皇帝，自然没有什么需要顾及，那是帝国规则的制定者，自然享有最大胆的行为。 此刻的天空，太阳如一团猛烈的火高高挂在高空，好似能够从天上流泄下来火河似的，那和该是温暖炎热的感受，可邶如偏生的觉着自己后背上冷汗频出，这明明是秋日的啊！ 这是邶如每次与皇帝相处的时候，都会有的感受，没有一次邶如可以安然直面。或许，只有皇帝离去，自己才会缓解这种奇怪的感受。 邶如自嘲地轻轻一笑，当初太后逼自己发毒誓，永生不列后妃嫔御之列，甚至以自己的子息作为要挟，可若是太后看见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或许会十分开心的罢！真是可笑，太后所担忧的事情，竟是如此多余，自己根本都不敢直视皇帝，又怎会有位列嫔御那一日呢？ 皇帝见邶如面露难色，安静半晌，便也轻轻一笑，“罢了，时辰不早了，朕也该回去了！你好好歇着便是。” 邶如这方觉的心头一释，才算是稍有缓解，按耐住解脱与轻松的神情，“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却是猛地一回身，竟是碰触了邶如的双手一下，立即收回。邶如当即懵了，却只隐隐约约听得皇帝的声音，“那日长寿宫的事情，教你受委屈了！你自己好好的，才是好。” 邶如尚未来得及回皇帝的话，皇帝便早与戴怀恩与一众人马远远去了。 郑潋屈身等皇帝走远这才敢跑过来扶住面若白纸的邶如，急切关怀道：“这是怎的了？” 邶如却是紧紧抚着胸口，好似四肢百骸都已然沁入了寒冰，皆变的僵硬无法动弹，一如此刻心之麻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伴随着胸口的强烈起伏，使得她的面色更加惨白，越发没了血色。 而这一头，墨萱与沁颜去参拜皇后，原不过是皇后请二人帮忙抄写经文并着闲话家常，却不想墨萱突地一阵头晕，虽是太医说无大碍，皇后也严命墨萱回了万安宫休养了。 墨萱就着侍女扶荷的手慢慢走在长街上，却经着长街上的些许微风一抚，竟是觉得好了不少，因此主仆二人却是走的越发慢了些。 扶荷关切道：“小主可小心些，您身子总不大好的，不过多多出来透些气也是好的。” 墨萱点点头，应道：“这倒是了，我总是觉着这屋子里太气闷了些，出来这么一吹风，竟觉着好了不少，倒也算神清了！” 扶荷道：“小主您便应该多走动些，连太医都说，小主您多活动活动筋骨，会增大有孕的几率的，您” 扶荷当即觉出自己的失言，忙请罪道：“小主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墨萱却是轻轻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有轻微的泪水划过，语气却是淡然无比，道：“不怪你的，是人心恶毒啊！我的孩儿才会丢了性命去的。” 扶荷一时有些怔住，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却听得墨萱细微却绵绵如针的声音，“那些东西，可准备好了？” 扶荷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回小主，都准备好了，您放心便是，不会被发现的。” 墨萱的声音平静温柔似水，悄然隐藏了其间蕴含的巨大力量，她平静道，“那便好，如今她失势，我的孩儿，可不能白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罪罚 十月的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宫人们也都开始穿上了尚服局新制的厚衣。而随着十月里冷风一同到来的，是愈渐萧条的景致，所带来的，并不是甚么赏心悦目的景色。 这般寒冷的季节，人也自然容易感上风寒。大人们便也罢了，孩子与老人们便是最先熬不住的。太后第一个便得了风寒病症，早就于仁寿宫中闭门数日了。 而仁和的风寒，也开始愈渐严重了起来。 起先仁和不过是小小的头晕，顺贵嫔便以为是仁和年纪小贪凉喜顽，便命了太医开些进步的膳食方子来做着吃，渐渐众人也以为仁和将要好了，可谁知半月下来，仁和的病症竟是越发严重了，从小小的风寒，竟是高烧不退了。 这日适逢十五的大日子，阖宫的嫔御女官皆至皇后的坤宁宫中请安，坐上嫔妃女官们闲谈，便说到近些日子宫中多发风寒，皇后便嘱咐了众人要好好保重身子，“诸位妹妹平日里劳累，可这身子还是要多多注意些的，不然一时病倒了，倒是没人侍奉陛下了。” 众嫔妃女官屈膝谢过，几个有子的嫔妃便闲谈着子女的话题，皇后便一时嘱咐了要让保姆乳母们好生照看着。 皇贵妃本坐在坐下首独自冷脸品茶，此刻却是悠悠一笑：“这旁的倒是罢了，只是妾近日听闻，仁和公主发热已然数日，怎的倒是还不见好呢？” 顺贵嫔闻言忙地起身，“大抵是妾疏忽了，仁和正是贪玩的年纪，一时得了风寒也未看住。” 皇后端坐凤榻，温和一笑，“仁和年纪小，正是顽皮的时候，你一时看不住她，怕也是有的，以后多多注意些便是了！” 皇贵妃却是“噗嗤”一笑，拿着绢子轻压了唇，“皇后娘娘说的是呢！顺贵嫔，她其实看管仁和公主才多久啊！哪里能事事都顾及的到。”她的声音略顿了顿，“自然了，不是生母，自然会有些手忙脚乱的，不像皇后娘娘，待所有皇子都是一样上心的。” 皇贵妃说的云淡风轻，可其话语中隐藏的锋芒，却远不至此，不但暗指顺贵嫔照料公主不周，连带着将皇后无所出也讽刺了一番，众嫔妃一听，自然皆是暗敛了一口气，皇贵妃言语不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这般的事情，默不做声，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顺贵嫔盈盈起身拜倒，“皇后娘娘恕罪，妾确实是未曾生养过的，所以待仁和公主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温和一笑，又盯着坐下暗喜的皇贵妃，“顺贵嫔严重了，你抚养仁和的辛苦，本宫都放在眼中的，你日夜辛苦，又何必有生母养母之别呢？记得本宫刚刚带祐樘的时候，手忙脚乱的，还闹了不少笑话呢！” 皇贵妃附和着，“可不是么？也多亏了皇后娘娘有心，太子殿下才会像如今这般全须全尾的。其实说起来也真是不怪顺贵嫔妹妹了，仁和如今到了年纪，白日里都是去学些东西，要是怪，便也只能怪那些奴婢老师不上心了！” 此言虽是皇贵妃带着笑意说的，可究其实际分量，却比方才还要严重，可邶如亦知，此言是针对自己了。 邶如忙地起身跪着，“皇后娘娘恕罪，顺贵嫔娘娘恕罪，是臣妾的疏忽，使得仁和公主染了高热。” 顺贵嫔求助似的看向皇后，皇后微微一笑，似春风拂露，“你是女师，不过是教习音律之事，倒也怪不上你的。” 皇贵妃却是正色，“皇后娘娘这话妾便是不敢同了，若说是女师只需负责教习音律便可，可说到底，仁和可是公主之尊，自然是人人都要细心留意的，便是咱们这些做庶母的，都得时时关切着，更何况身为女君子的张典乐呢？” 这番话倒是教邶如躲无可躲，邶如当即便明了，这是皇贵妃故意针对为之，自己自沈婕妤出事之日，便时常担忧皇贵妃会来找麻烦，却是许久平静，那么今日之事，很明显，便是针对自己。 既然已然开始，那么毫无疑问，这番风波，只会更甚，只会掀起更大的风浪，必定不只是一个照顾公主不周的罪名如此简单。 “请皇后娘娘与顺贵嫔娘娘恕罪，臣妾照顾公主不周，甘愿领罚。” 便如想象中一般，皇贵妃竭力阻挠皇后想要宽恕邶如的行为，直言要担起协理六宫的重任，坚持宫规惩处。 皇后面上的笑意悄然退散，正色道：“那么皇贵妃，你以为，要如何惩处张典乐呢？” 皇贵妃得意一笑，起身福了一福，颇为端正道：“回皇后娘娘，妾身以为，照顾公主不周，按照宫规，该杖责五十。” 众嫔御女官皆是一惊，杖责之刑虽常见，可也不过用在内监与低阶宫女身上多些，便是略有些头脸的宫女，也大抵是没有碰过此种刑罚的，更何况邶如是皇帝亲封的女官，自然更加尊贵些，更是不同的。 “张氏是皇上亲封的女官，身份贵重，如此，怕有些严重了罢。”贤妃轻声道。 皇后点点头，正欲出口赞同，却听得皇贵妃的一句反驳，“贤妃这话便是错了，张氏是皇上亲封的女官，仁和还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呢！难道因着格外得皇上器重，便可以做事不上心么？若以后得皇上器重之人皆可如此不上心侍奉，难道都可以饶恕么？贤妃你自己仁慈，本宫奉旨协理六宫，心却不得不狠些。”皇贵妃复衔了温和的笑意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妾也想念在张妹妹年轻的份上多帮衬着些，可妾实在怕张妹妹再不长了记性，还不如就此稍稍惩戒，将张妹妹与那起子侍奉公主的奴婢一齐轻罚了些，也是为着咱们的仁和着想。” 皇贵妃此言却是不言而喻，众人心中皆知其中暗藏的玄机，将邶如与一群奴婢相提并论本就是极大的屈辱，此刻更要提严惩，又拿出宫规做了表面，皇后纵是想袒护也不得，便也只得温婉一笑，“那么皇贵妃，即便是要罚张典乐，你是否有些太过严重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饮食 皇贵妃却是凝视皇后许久，却也只得展露笑意，“那么还要请皇后娘娘来定夺呢，您是六宫之主，自然要请您来裁定些的呢！” 皇后意味深长地盯着皇贵妃，却也只回以端然一笑，“那依本宫看，张妹妹固然有错，可念在是初犯，便也轻饶了也无不可，只是若要杖责，却也忒过严重，况且陛下亲封女师，自然也要体面尊贵，莫不如罚俸略做惩戒也就罢了。” 皇贵妃自不能不满意，也只得应了下来，最后众人商议的结果是，邶如与一众宫人罚了一个月的月俸做为了惩戒。 罚俸倒也不算是很严重的刑罚，可偏生的是于众宫人面前出言罚俸，便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的了，然而邶如也是无法，纵是皇后与顺贵嫔等几人想着阻拦，也是不得了。 邶如也只得谢恩了来，“臣妾领罚，谢皇后娘娘，谢皇贵妃娘娘，臣妾定会静思己过，好好看顾仁和公主。” 皇贵妃轻声一笑，“本宫也相信妹妹会静思己过，不过既然是静思，那便该好好于长寿宫中养着了！” 却听得沁颜突然起身发声，“皇贵妃娘娘看重仁和公主殿下是好事，张典乐未能尽职也是该罚，只是仁和公主殿下不过是感了高热，若是退去，张典乐却又禁足长寿宫中，那岂不是要让仁和公主殿下无乐器可学了么？” 沁颜一出，墨萱也急急起身为邶如说着好话。 皇贵妃却是安坐木椅之上，捡起案几上的一枚香药李子吃了，不紧不慢道：“林昭仪与潘婕妤倒是想着仁和公主呢！只是张典乐真是好人缘呢。” 沁颜与墨萱皆是暗自一惊，不想姐妹间的自觉情谊倒是成了皇贵妃出言使绊的借口了，然话既已然出口，即便皇贵妃有所刁难，那便也只得受着了，何况皇贵妃本就对她们不甚好，即便不出言，怕也日后不会太平的了。 皇后依旧笑得温和大气，如同她衣袖上绣着的满绣挑银丝线暗纹折枝花卉牡丹一般雍容华贵，那是身份与地位的最好象征，不须过多的言语，六宫之主的尊贵地位便已然昭显的明明白白，足够教人俯首畏惧，这并不是恩宠优渥便可以轻易换来的。即便皇贵妃也是在这宫中可以教人人害怕畏惧的厉害人物，可那与皇后的气质是不同的，皇贵妃的气息，则更像是凭借着高位与恩宠压人，在皇后面前，虽可以抗衡，却并不相同。 “皇贵妃真是谨受宫规，可是这规矩也是人定下的，张妹妹自然也该思过，可女师的位置，可是要理应得到敬重的，废立皆是皇上的天恩，禁足女师怕也要问问皇上的意思。” 皇贵妃自然不傻，她自知道皇后此言何意，不由得暗自握紧了拳头，强忍了心中划过的不豫，勉强一笑：“若是烦忧陛下，那倒真是教咱们姐妹汗颜了！还是皇后娘娘做主罢，妾真是不敢了。” 皇后略点头，显出欣慰的笑容，“皇贵妃真是个懂规矩的，难怪皇上喜欢，那么本宫看，张妹妹既然不小心犯了错，那便罚一个月月俸也就是了，思过想也必要，那便罚张典乐于长寿宫中思过三日也就是了。咱们皇家的公主都是金枝玉叶的，可不能少了一天的教养，张典乐国手，自不能浪费的。” 这便算是定了罪责，皇贵妃倒是不能再多置喙的了。 邶如倒吸了一口凉气，宫中风波，当真是日日不会消散，前几日那般安然，按着如今这形势，定是会有更大的风波了。 众人出了坤宁宫，便也各自散了，邶如先陪着墨萱与沁颜走了会儿，才慢慢往自己的长寿宫走去，进了长寿宫，却见刘司膳正坐在暖炕上等着她。 邶如屈膝行礼，“刘姐姐好。” 刘司膳忙地扶起，佯装呵斥道：“你倒真是一点礼仪都要守的，没的教人看了厌烦。” 邶如轻轻一笑，似是顽笑般，“若不守礼，可是要被人吃了的。” 刘司膳轻敲了她的额头，啐道：“妮子当真是口无遮拦，回头我可要好好罚你才算。”她忙地按了邶如坐下，“妹妹，今日这事怕是有意为之，你倒要小心了。” 邶如又如何不知，便也点了头，“姐姐说的是，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位份低微，也做不得数的。” 刘司膳却是摇摇头，破为神秘道，“那么妹妹，你是否也发现了仁和公主这病的蹊跷呢？” 邶如也不遮掩，虽刘司膳熟悉不久，邶如却是放心她为人，便道：“难道姐姐也发现了？” 刘司膳面上多了愤恨的神情，“娘娘小主们在宫中如何咱们是管不着的，只是仁和公主还小，她们没的忒腌臜下作了些。”刘司膳的声音摆的越发低了，“我是疑心罢了，小儿身子虽娇贵些，可也不至于发热不退这好些日子的。我便有些留意的，司膳司虽不负责小厨房，然皇子公主们的吃食却得时刻按着时令节气拟了食谱建议的，再由着各宫娘娘小主们按照谱子来斟酌。可谁知，我司膳司开出的谱子，到了顺贵嫔娘娘的长阳宫里是无差错，可偏生的，到了长阳宫的小厨房倒是换了另外一张食谱！” 邶如当即站起，“这” 刘司膳越发没了好气，“说起来那人倒也费了心思，宫中娘娘们虽照顾皇子公主挑剔细心，吃膳食时虽也看验，可若有巧手烹制，食材变的味也吃不出来的，只是觉着好吃罢了！况且顺贵嫔娘娘近些日子自己身子不大好，吃饭食总没胃口，虽是替着仁和公主殿下试食，可哪里又能查出来食材之间的具体差别？有些食材本就味道外形有些相似，属性却是大不相同，宫中小厨房的厨娘却是个个都是烹制高手，本就能使得各种食材极尽鲜美，再用些花样来变化，自然更是谁都瞧不出来的！” 有强烈的恶心感觉于自己胸内翻滚着，邶如不觉作呕，宫中倒当真是花样百出之所，只是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却当真是教自己震惊万分。 “姐姐只说，这些人，还能如何龌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安养症 像是由着无尽的滔浪于心底翻滚着，从一层小小的涟漪化为无法抹去的风浪，成就再无挽回之势，邶如只觉恶心无比，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刘司膳见邶如如此，也忙地唤了宫婢取过茶水，替邶如安抚着，“妹妹这是怎的了？” 邶如安抚平静过后，却只是淡淡回之一句，“恶心！” 刘司膳沉默良久，也微微点头赞道：“是恶心！”她面上显露出嫌恶之情，“仁和公主殿下才多大？她们竟也下的去手！” 邶如复道：“姐姐且说，那些人的手段到底是怎样的？” 刘司膳有些犹豫，不过也是鼓起勇气说了，“食物有冷热属性，仁和公主自小便是易寒的体质，太医院便嘱咐秋冬之日多服进补食物，我们司膳司所拟的食谱也多是温补，可是那长阳宫小厨房拿到的，却并不是这些，多半是些寒凉属性之物，公主吃食，自然更加体寒，得了高热自然不易褪去，定会缠绵病榻许久，这乃是日积月累之事，又岂是几日可退？况且公主医病，都是太医院看出的方子，若说其中没有古怪，我也不能信的。” “可是，她们如此大费周章去害仁和公主殿下，又是为了谁？” 刘司膳隐秘地盯了邶如一眼，“她们自不能去害谁的，公主的生母沈婕妤娘娘如今封宫长春，养母顺贵嫔娘娘又是个与世无争的，满宫里也不去得罪谁的，再者我怕于仁和公主殿下再有关联的，怕” 邶如当即明了，“再者与仁和公主殿下有关的，怕是只有我了！”邶如冷哼一声，拍着案几，“我有何错？她们又何须如此费了心机呢？” 刘司膳却是摇摇头，“若说是只为了妹妹，瞧这架势，倒也不像，仁和公主殿下虽缠绵病榻，可若仔细医治，也不会有甚么太大的损伤，这又能与妹妹沾染上多大的干系，我只怕，要是这背后还有什么诡计，那便就” 邶如想了半晌，却是想不出该施何计，若真是有阴谋，那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应对罢了。 刘司膳看着邶如，颇带担忧之色，只嘱咐了好些，才算走了。 郑潋见是刘司膳走了，这才悄悄出了来，问着：“可是皇贵妃又来为难了么？” 邶如点点头，叹道：“可是如今这样子，我又能做些什么？还不是任人宰割罢了。” 郑潋取过茶盏坐下，紧握邶如的手，给予她温暖安心的力量，“你放心便是了，无论何事，我都会陪着你的，你且放心便是。” 温暖划过心头，姐妹间的陪伴，总是可以暖着自己的一剂良药，哪怕数九寒冬中身处冷水冰窟，那也是一盆暖心的火，再亲切不过的。 禁足的三日，自然是过的极快的，可当邶如再度出了长寿宫时，却听得了一件极其惊人的事物。 邶如出了长寿宫，第一件事情便是前往长阳宫去看望生病的仁和。却不想，邶如一进了门，竟听见了女人极其悲痛的哭声。 长寿宫内一片凌乱，地上尽是摔碎的陈设瓷器，几处障幔也半低垂在地上，遮盖住了其间地砖上本有的光泽。 顺贵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全没了平日里素有的温静娴熟，只道：“我的仁和啊！我的仁和陛下为何要夺走仁和？仁和不过是病了些而已啊！” 邶如施了一礼，顺贵嫔却像是未曾看见，只自顾哭着。 顺贵嫔的奴婢慧月也是眉头紧蹙，却并也未有紧张到失礼的境界，只上前行了一礼：“张典乐大人金安。” 邶如不禁问着：“顺贵嫔娘娘这是怎的了？” 慧月神色有些紧张，扯了邶如于顺贵嫔看不见的地方，低声耳语道：“大人不知，咱们仁和公主近些高热却是越发厉害了，司膳司的刘司膳大人曾经悄悄传过信，说是咱们宫中古怪，顺贵嫔娘娘便也留心了，可谁知，这不过两日的功夫，公主殿下的病便越发严重了，后来钦天监又说些什么公主命格犯了冲，是要送到宫外护国观去疗养才能病好的。方才陛下这下了恩旨，接了公主殿下出去。娘娘心中急切，自然有些悲伤过度的。” 邶如一惊，“公主怎能生病还要送去道观吃苦？陛下未免也忒糊涂了些。” 慧月却是忙地捂了邶如的嘴，小心谨慎道：“这话大人可不能乱说的，陛下旨意，若被听见，可不好了。” 邶如也不在意，“那么慧月，你且说，顺贵嫔娘娘得知古怪又是如何做的呢？” 慧月愤愤不已，道：“娘娘自然是生气发怒，可娘娘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陛下便将仁和公主殿下请走了！”慧月开始失色，惊叫道：“大人，公主殿下尚在病中，怎的能够于道观居住呢？道观居住，怎的能够好好养病症呢？” 慧月急急道：“陛下虽派了太医院大半太医去随行照顾，可这毕竟不是娘娘在身边照顾，娘娘又怎能放心呢？娘娘待公主，可是如若亲子般的关心啊！” 邶如倒是稍稍放下了心来，对着慧月道：“你放心便是了，娘娘是伤心过了，自会好的，娘娘总归是会想着公主殿下的安危的，只消娘娘想着公主殿下，娘娘便不会太过消沉。” 慧月眼含着泪光，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可偏生的娘娘现下太过伤心，奴婢虽也知道，可还是不免担忧的。” 邶如自然理解，“我都知道，只是慧月，顺贵嫔娘娘已然伤心了，你却是要振作起来的！若你也伤心，那娘娘岂不是更没有指望了？” 慧月抽抽搭搭地抹了眼泪，抽泣着：“仁和公主殿下虽不是我们娘娘亲生的，可奴婢跟着侍奉娘娘多年，娘娘除了当初有孕之时，哪里有像现在这般开怀呢？自从仁和公主殿下来了咱们长阳宫中，娘娘日日都是极其开心的，也时常说着仁和公主殿下给了娘娘日子的指望盼头，待仁和公主，那真是挑不出一丝错缝儿的。连奴婢都觉着娘娘因着公主殿下的到来而转变了不少。可如今陛下又将公主送走，可不是要了娘娘的命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祝祷 却听得顺贵嫔的声音从殿内传出，“陛下，您怎能将仁和送向别处呢？仁和如今生病，她不能离开妾身的啊！” 慧月与邶如听闻，便忙地进了内殿看着，只见沈婕妤面上虽犹带泪痕，却显然已经比方才清醒许多了，她起了身，伸手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故作镇定道：“张典乐大人来做什么？本宫这里，如今还用不到你来可怜。” 邶如毫不在意，只屈身行礼：“臣妾给顺贵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顺贵嫔打量着周围，只将殿内婢仆除慧月外悉数遣了出去这才于正殿座椅上端坐了，冷声道：“都是你的好主意，让本宫的仁和被夺了别处。” 邶如却是嫣然一笑，脸颊粉黛盛放出桃花春水般的柔和美好，带着几丝喜气的，“臣妾恭喜顺贵嫔娘娘，娘娘大喜了！” 顺贵嫔自是怒不可歇，只喝道：“你没的混说些什么？如今仁和生病，还被钦天监说是不祥之身，堂堂公主之尊还被送到了道观养病，这如何使得？” 邶如不紧不慢道：“那么娘娘陛下旨意传来之时，可说了些甚么？” 顺贵嫔不假思索：“自然是要将仁和送去道观疗养治病。” 邶如复欠身，“这便是娘娘的大喜之处了，娘娘与公主遭人算计，娘娘并非公主生母，便难免有不尽心之嫌，可陛下却并未迁怒于娘娘，还好生安抚娘娘，也从未说过待公主回宫之后便要将公主挪出您的长寿宫之类的话语。无事，便也是娘娘您最大的喜事了！” 顺贵嫔犹没有好气，“只是仁和如今都遣到宫外了！你让本宫如何安心？” 邶如心中却是暗喜，顺贵嫔显然是将仁和公主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着的，那么有些事情，顺贵嫔则会是更着急的那一个人了。如此，有些事情施展起来，也会方便许多的。 顺贵嫔此刻满脑子都是仁和，竟是一点也不多想了，也顾不得那许多道：“本宫只问你，仁和如今送到了宫外，本宫能有何指望？” 邶如赢然一施礼，“公主殿下生病蹊跷，可如今恁的是再蹊跷，怕也得陛下恩准了才能回宫了！如今当务之急，则是要赶紧请公主回宫，再查公主莫名生病之事才好。” “如何做？” 邶如缓步上前，于顺贵嫔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顺贵嫔乍一听闻，先是惊奇，旋即又容色如常甚至又多了些恶狠狠的意味，那是平素温柔的顺贵嫔身上所没有的，“无论是谁要害我的仁和，我哪怕是拼了命，也要护住我的仁和的周全。” 第二日一早，顺贵嫔便前往了雨花阁亲自为仁和公主向道君祈福，连着几日下来，顺贵嫔已然形同枯槁之状，整个人都多了病弱之态，香脂粉黛都遮不住她的颓废与失落，而顺贵嫔面上唯一不变的，则是对仁和深深的担忧之情。 这般的日夜祈祷，自然是会落在宫中众人眼中的，皇帝自然也不会视之不理，在顺贵嫔因着过于担忧仁和晕倒之后，那份极其不确定的君恩，竟是难得地停驻在了六宫中冷清许久的长阳宫了。 如流水价般进入长阳宫的，并不是只有皇帝的君恩；同样亦有着大把大把的赏赐，金玉首饰自不必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大批的小儿的一应用度，那么皇帝之意，则不言而喻了。 自然令顺贵嫔再度喜笑颜开的，并不是那飘渺不可凭依的君恩再度到来，则是皇帝对她的好言安慰，说会尽快请了仁和公主回宫，还说要寻了时机带顺贵嫔前去护国观去看望仁和，这才使得沉郁许久的顺贵嫔再度展了笑颜。 这一日因着墨萱略有不适，顺贵嫔便去了邶如的长寿宫邀她一齐去西六宫墨萱所居的万安宫前去探望墨萱。 二人方行至西六宫，便见了沁颜正携着侍女玉霜正从长乐宫出来，沁颜亦是前去看望墨萱的，几人便一齐同行了。 几人将至墨萱的万安宫，却见不远处隐约有一身着浅玫瑰紫绣纹蟹爪兰并淡竹叶的女子正像是在往万安宫方向走来，顺贵嫔便对邶如与沁颜笑道：“定是潘婕妤妹妹人缘好呢，还有姐妹想来看望呢！” 沁颜浅笑，“那咱们等着一齐便是了。” 众人便往那女子的方向看去，却发觉那女子并不是想要往万安宫去一般，竟是莲步踉跄着，跟不稳似的，众人一时便有些惊奇，沁颜身后的玉霜眼亮，竟是率先失声叫道：“是沈沈婕妤娘娘！” 那女子闻听人言，便朝着几人方向看去，她不看则罢，一看她那本毫无光彩的眼睛却是腾升起怒火来，只见沈婕妤加快了步伐向着几人方向走去。 顺贵嫔惊慌道：“沈姐姐，你不是在长春宫中休养么？” 沈婕妤竟也不去理会，只带着怒气向着几人走去。 因着邶如与顺贵嫔皆未有带贴身的侍婢前来，玉霜便先挡在了几人面前，制止道：“沈婕妤娘娘，陛下不是命您于长春宫中安养么？怎的您竟私自出来了？见到顺贵嫔娘娘也不行礼么？” 沈婕妤面露凶光，那是显而易见的，似乎是想把周遭一切都燃烧焚尽成灰般，她伸出手来，朝着玉霜便是狠狠一个耳光，她破口大骂道：“而已，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沁颜素来待奴婢极好见自己的奴婢挨打，当即便微有怒火，虽是性子平和恬静，却也不觉眉头一蹙，轻声道：“沈婕妤娘娘，想来您也是来看潘妹妹的罢，不如与妾们一齐去便是了。” 沈婕妤瞥了一眼沁颜，满脸不屑，也不去理会沁颜，只看着邶如与顺贵嫔，目中似有股股寒针射如骨髓，冷冷道：“贱人！” 邶如轻轻一颤，心中暗呼不妙，却是挡在了顺贵嫔面前，“臣妾参见顺贵嫔娘娘，娘娘万福。不知娘娘玉体如何，臣妾有心探望，却不敢踏足长春宫怕打搅了娘娘玉体安康，还望娘娘保重身子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事惊 沈婕妤却是目光中怒气不减，伸出手来便欲打，顺贵嫔见此，忙地扯了邶如于一旁，沈婕妤倒是落了空。 沈婕妤自未停歇，上前便与几人撕打在一起，她此刻面色红涨，像是发狂的兽，只嚎叫着：“贱人，定是你们这几个贱人合谋要害我的仁和，你们夺走了我的仁和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仁和。我的仁和，她是那样康健的孩子，她还那样好看，她是陛下所有公主中最美的孩子啊！你们你们”说罢，沈婕妤竟开始瘫坐地上哭将起来，倒是多了几丝梨花落雨的感觉，虽只是一点，却也是情肠深处了。毕竟，那是那天下母亲都会有的心思。 沈婕妤瘫坐在地上哭着，口中念叨不止的，却一直是仁和，饶是几人素来不喜仁和，但到低沈婕妤的慈母之心却是足足可以教人感动万分的。 沈婕妤哭了一会儿，目中却是瞥见了站在一旁的邶如与顺贵嫔，登时便站了起来，向几人扑过去，如同一只饿到极致的猛兽，目中只剩下凶狠与肆意灼烧的恨意，好似熊熊烈火焚烧所带来的烟雾横生，那足够灼烧尽人的一切。 几人尚来不及反应，便被沈婕妤扑倒在地，混做一团，邶如离沈婕妤最近，沈婕妤便先伸出手来掐住她的脖子，紧紧锁住，用了极大的力气，恁凭顺贵嫔与沁颜上前制止，也是无用。 沈婕妤口中仍不停歇地喊着：“贱人，是你害了我的仁和，我定要结果了你，贱人！” 沁颜死死抓住沈婕妤，奈何沈婕妤力气极大，一把便将沁颜怼至别处，顺贵嫔上前拦着，亦是如此。 邶如只觉脖子被紧紧掐住，好似呼吸不到气般的气堵。她只觉身体内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好似是带走了自己的血液似的，渐渐地，她当真是一点空气也呼吸不得了，脑子只成一片混沌之状，连面目狰狞的沈婕妤都瞧不清了样子，只听得她口中的怒骂。 沁颜与玉霜情急之下，便上前狠狠敲了沈婕妤的头部，沈婕妤一时吃痛，便稍稍松了手，顺贵嫔便急急拉了邶如过来。 沈婕妤见未成功，越发起了怒气，复向顺贵嫔与邶如扑过来，“贱人，是你们要夺走我的仁和，贱人！”只见她从发髻上卸下一只朝阳翟鸟嵌祖母绿小珠烧蓝宝石簪，只朝着邶如与顺贵嫔刺去，她是发了狠的，邶如来不及去想，便伸出手来去当着那尖利的簪子尖，只觉有冰凉的的痛感，旋即是温热的感觉，她一看，是自己的温热鲜血的流出。 一旁的玉霜惊呼道：“血，血！” 邶如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方才窒息的危险感觉尚未停歇，现下更是多了痛感。那沈婕妤的朝阳翟鸟嵌祖母绿小珠烧蓝宝石簪子通体用赤金制成，又磨的极其尖利，沈婕妤又是用力刺的，此刻邶如藕节似的臂膀上已然是皮肉外翻的怖人惨状，血液将她那月白色绣暗纹竹叶的衣袖染了变色，殷红色的，带着血腥气味的，好似绽放了大半的艳红花蕾，每一寸，都是异常惨烈而繁炙的景象。 顺贵嫔先反应了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便是惊呼着“救命”，复又随手抓起身边的小银妆刀，便向沈婕妤刺去。 沈婕妤见了血色，本有些怔怔的，见是顺贵嫔刺去，竟是不会躲避，只被刺中肩头。沈婕妤惊惊一叫，竟是猛然倒地。 那小银刀本就不是甚么锋利器具，是近年宫中女眷们惯时兴的装饰器物，自然伤不了命，只是顺贵嫔情急之下，沈婕妤也是鲜血直流的。 有沈婕妤的鲜血喷薄在顺贵嫔手上，她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当即便是傻了，只呢喃道：“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邶如此刻本就疼痛，被顺贵嫔与沈婕妤如此一惊，更是深觉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只是鲜血沾染四处，倒是教她想起了当日杜若淑女横四的旧事来，那已然是去岁的事情了，可奇怪的，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是疑点密布，依旧是极其触目惊心的回忆。 而一旁的沁颜也自是目瞪口呆，然她虽惊急，却也知道紧着捂了顺贵嫔的嘴，道了：“顺贵嫔娘娘莫怪，咱们可不能声张的。” 邶如听闻，也反应了来，当即忍着痛点点头，“林姐姐说的是，娘娘，这可与咱们无关的啊！” 顺贵嫔已然吓的紧，她又平素最温静，却是顾不得，只疯狂喊道：“那你们让我如何？那你们让我如何？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邶如此刻是极其疼痛的，然顺贵嫔的焦急倒是教她不得不强镇定了心神，她强忍着痛，夺过顺贵嫔发颤的手中握着的那把小银妆刀，狠下心神，又于自己手臂上复划一下，登时又是流淌出鲜血来。 沁颜惊呼着，“你是疯了么？” 邶如强镇定住，复将那小银妆刀替换至晕倒的沈婕妤身上，道：“顺贵嫔娘娘放心，想是沈婕妤娘娘疯魔了，于宫禁之中公然无端动手伤人，与娘娘无关。” 顺贵嫔这才略有回旋，方有些清醒，她当即又拿起那把小银妆刀，于自己肩上轻划一下，复将那刀子放置于沈婕妤身侧，微笑着对一旁的沁颜道：“现下，还要劳烦林昭仪妹妹喊人了！” 沁颜如何能不明白，便与玉霜一齐喊着呼救，墨萱的万安宫离此处最近，当即便有宫女内监探出头来看着。很快，便惊动了西六宫，再然后，阖宫惊动。 墨萱虽在病中，却也拖着身子命了自己殿内的奴婢收拾起了一间屋子让顺贵嫔c沈婕妤与邶如躺着。她虽极惊，却也知道请了太医来，又遣了人前去禀告皇后与协理六宫的皇贵妃来。 很快，皇后与皇贵妃先后皆至，又因着事出西六宫，离此处最近的寿昌宫的岳婕妤，未央宫的宸妃邵岸茗，寿安宫的荣贵嫔与唐美人也到了来。陆续宫中嫔妃便也到了大半，只在外殿等着太医诊治几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疤痕 因着墨萱也是在病中，她的万安宫内也燃了许多宁神安心的香饵，也是香雾袅袅，恍若蓬莱仙山上的云雾缭绕，众人虽心内焦急，倒也都勉强静了心神。 皇贵妃坐于下首，道：“这倒是不知，今儿这是怎么了？怎的张典乐与顺贵嫔并着林昭仪都遭了劫数呢？” 皇后十分沉着，微笑着不紧不慢道：“皇贵妃这话问的倒是好，只是未免也会错了点子，本宫倒是想知道，为何沈婕妤会从自己的长春宫跑了出来，陛下不是命她好好安养宫中无事不得外出么？” 皇贵妃本端着的笑意稍有凝滞，气势也稍有减损，道：“那妾身可是不知了，左右沈婕妤思女心切，若出了来看望也是没准的。”她的语气绕了一绕：“若是说沈婕妤得知自己的亲生公主得了病症疯狂也未可知啊。” 皇后的语气变得冷冰了些，“若如此，那沈婕妤倒当真是目无陛下了！仁和送到护国观去休养，可是天恩所赐。” 贤妃见此，便有心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笑盈盈道：“只不知，这几位妹妹的身子，可怎样了？” 皇后心知，便正色道：“自是了，一切还都要等几位妹妹醒了才是。” 墨萱拖着病体，却是担忧不已，便向皇后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事出突然，却是发生在妾的万安宫外，也是妾不小心的缘故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了。” 皇后自不在意，端然神色道：“自不关你的事情，咱们又不是神仙，自不能人人都未卜先知的。” 墨萱扶着侍女扶荷的手起了来，小心道：“各位姐姐放心便是，太医们已然在诊治了，想来不会出甚么大事的。” 皇后点头赞道：“难为你了！你近些日子身子不大舒适，还要教你受这些劳累。” 皇贵妃却是冷哼，“倒也真是巧呢！幸好潘婕妤与张典乐林昭仪素来亲近，这才救了张典乐呢！” 皇后端坐榻上，面上显出恬淡笑意，平静地看向坐下的一切，正欲出口反讥皇贵妃，却听得说是太医诊治好了，便忙地传了太医入内汇报。 那太医进了叩了个头，谨慎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皇后随手扬了绢子，正色道：“太医，你且说，几位小主与张典乐是怎的了？” 那太医环顾四周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沈婕妤娘娘是近些日子本就忧思伤神，想来娘娘也是过于担忧仁和公主殿下所致，一时神志不清或有晕厥也是有的；顺贵嫔娘娘虽遭刺伤，却伤口不深，想来仔细调养，也无大碍；林昭仪娘娘是受了些惊吓，开些安神的药剂也就是了；至于张典乐大人么”那太医语气稍有凝滞犹豫，墨萱却是急急道：“张典乐如何了？”旋即，墨萱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皇后娘娘恕罪，妾不是有意的。” 皇后摆摆手道：“无妨，你们本就是极其要好的姐妹，自然是要担忧些的。”又对那太医道：“太医大人，无妨的，你说便是。” 那太医看着皇后，眼睛稍闭，道：“回皇后娘娘与各位娘娘小主的话，张典乐大人伤被簪子划破了手臂，那力道却是大的，已然伤的极深，又被小银妆刀划破了，微臣等定会好好医治大人，至于疤痕么”那太医深深俯首于地，“请娘娘恕臣等无能，微臣等虽会尽力医治，然也未敢有十成十的把握。” “什么没有把握，朕养你们便是要来听你们说这些废话的么？”却是皇帝的高声怒喝从门外传来，“你们太医院，当真是越发没有用了！” 只见皇帝满面愠怒踏如殿内，众人一齐行仪，“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皇帝大步坐在椅上，冷哼道：“长乐无极？这后宫，倒是教朕越发不能长乐了！” 皇后在等着宫女们搬椅子的间隙间，对着皇帝发出了最恬静淡然的笑意：“陛下消消气，听底下的宫女太监们说，顺贵嫔c林昭仪与张典乐本是一齐来看望潘婕妤的。三位妹妹只有林昭仪带了贴身的侍婢，本来几位妹妹行至万安宫外，却见了沈婕妤妹妹突然扑过来，张典乐妹妹离的最近，遭了沈婕妤刺伤。” 皇帝听闻，却是许久不言，自然也因着皇帝的一言不发而使得殿内气氛焦灼凝滞，好似压在众人的胸口上不能呼吸般，众嫔妃宫人自不敢多说一言，只静静低着头，等待着皇帝下一刻的天子之怒的到来。 而皇帝的一言不发，则是对殿内诸人来讲最大的愠怒，此刻殿内众人皆都敛息秉神，生怕因着自己的那么的一点声音而遭训斥责骂。 终于，皇帝打破了殿内的宁静平和，是他将手上的赤金圈镶玛瑙珠钏狠狠摔打在地上的珠子迸在地上的声音，那是王者之怒的显现，不止是一点声音那么简单，更多的则是皇帝心头的怒火燃烧所带来的声音。 众嫔妃宫人复又深深一跪，一齐说着：“陛下息怒。” 皇帝的怒气自然不会轻易平复，他灼着那地上跪着的太医，“朕只命你你们太医院好好医治便是了！若敢留下一点半点的疤痕，朕” 那太医何等机灵，自连连叩首不断，道：“陛下放心，微臣等，定会倾尽太医院全院之力，为张典乐大人医治。” 皇后于一旁也安慰着：“陛下放心便是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都是国手，自然不会差的。” 皇帝点点头，却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好似那年的情形重现，那是刺破心肝一般的痛楚，恍若还是那样的年岁，还是那般的意气，一切，都犹似昨日。 为何呵？为何会有这等熟悉的感觉呢？为何偏偏那个人又会出现了？可自己当真是喜欢那个人么？抑或是说，自己只是在努力追寻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女子的曾经的样子。 殿外有明媚霞光照射进来，透过窗柩，晃得皇帝略有些迷乱，他眨了眨眼，好似有着惊鸿倩影，缓缓向着自己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全 皇帝摇了摇头，以期能够缓解自己眼前的种种幻想。 诚然，那也只能够是幻想，无论曾经的年月多么美好，那都已然变成飘渺的云烟了，好比高高在上伴随着氤氲香气的庄严宝相，只能够是触不到的美好罢了，若是触碰了，便也只是变质的东西了。 正在思忖间，从殿内传出了小宫女的声音，“张典乐大人醒了。” 皇帝也不顾及，便急急冲劲了内殿，只见邶如正躺在床榻上，面色却是惨白无比的，不带一丝的血色。 皇帝心头莫名募地一酸，只以故作沉着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心内情感，缓缓道：“你现下如何了？” 邶如见是皇帝，虽心内一惊，倒也挣扎着起来了给皇帝请安，“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皇帝挥挥手，“罢了，罢了，你带着伤，何必拘这些虚礼？” 皇后跟在皇帝身后，亦微笑着：“你现下得了伤，自不必拘这些虚礼。” 此刻沁颜守在邶如旁白，见了帝后，亦微笑着行礼。 皇后最先发声道：“女君子，陛下与本宫听闻你遇袭，这是怎的一会事？” 邶如跪伏在床榻上，然她心中却明白，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什么都不说才最为妥当，便也只淡淡道：“陛下恕罪。” 她头抵在床榻上柔软的连珠锦缎面上，那连珠锦本是华贵非凡又极其柔软温和的布料，此刻却使得邶如觉得那与平常坚硬的地面别无二致，不过都是极其煎熬的时分，哪怕周遭美好，也不过如此了。 皇帝亦明白邶如为何一言不发，便对着沁颜道：“你说便是了，为何你们会遭袭？” 沁颜身为嫔妃，自然说的上话，她虽平素娴淑端庄，然她也遭了沈婕妤极大的惊吓，自然不会将苦水白白咽在肚子中，便缓缓跪下，将几人如何遇袭，沈婕妤如何突然发疯刺人尽数说了来，自然也要隐去其中的一两点细节。 然那也是不重要的了，皇帝本来便厌弃了沈婕妤，所以只消几句，挑起皇帝心里的怒气便罢了。 皇帝身后的梁盛像是在劝慰着：“还请陛下息怒呢！沈婕妤娘娘所生的仁和公主殿下不在身边，娘娘一时心急去寻了顺贵嫔娘娘亦是有的，可怜沈婕妤娘娘已然近三十岁了啊！娘娘思女心切，怕也会做出些什么。” 邶如听着梁盛低声的这几句，心内却是一惊，到底是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只消几言，便道尽了这个女人是如此年岁老去又不顾圣恩。 只是，年近三十，倒也算不得很老呢！至少与皇帝心尖上备受宠爱的万皇贵妃，这般的年纪，当真是年轻的紧。所以，这最要紧的，其实根本不在年纪，只在于皇帝心中是否有那个人的位置，若是没有位置，哪怕是二八年华，也依旧会有遭到厌弃的理由，万种千种。 皇帝又步入正殿，看着坐下一众嫔妃，心中却是突生出许多怒气，却是言道：“林昭仪仪与顺贵嫔受惊，特赏赐一年月俸以兹安抚，至于沈婕妤之事可得好好查一查才算。”说罢，皇帝也不去理会众嫔妃，便急急走了。 这般的大事，向来在宫中会传的极开，不出二日，这般的言语便传至了清宁宫中。 彼时祐樘正与着文轩闲谈，突地听闻此种，自是一惊他急急站起：“什么？” 安顺低着头将一切都说了，这才敢抬头看着祐樘的眼睛。 这般焦急关切的神清，自己是看见过好多次的，尤其是每次当祐樘听闻了有关邶如的一切不好的消息时，则更会如此。 祐樘握紧了拳，只狠狠打在案几上，面上青筋都暴起，却是紧闭着嘴不说话。 文轩倒是见惯了这样的阵仗，也不似从前那般为着祐樘急了，只独自酌着瓷盏内的茶水，赞道：“殿下制茶的技艺，越发精进了。” 祐樘听着文轩所言，复归平静，“表哥说的是，我还是太子殿下。” 文轩淡淡道：“那么太子殿下，您自然该有太子殿下该有的做法，纵是心中担忧，可却也未必不能够使了手段。” 祐樘冷笑着：“自是，谁敢动我，我也不能太过坐以待毙了。”他看着安顺，吩咐道：“回头仔细查查，若有什么蹊跷即刻来报便是了！” 安顺忙地应了正欲下去办，却又听得祐樘道：“等等，即刻寻了陈章太医来。” 安顺略略一怔，旋即便应了退了下去。 不刻，陈章便至，他行了礼便焦急道：“太子殿下急欲召唤微臣来，不知有何要事？可是殿下身子不爽的缘故？” 祐樘却也没了方才焦急的神色，只伸出手教陈章先请了平安脉。 陈章搭了脉，不过道：“殿下身子尚可，只照着从前的方子按时进补了也就是了。” 祐樘端然坐在暖炕上，只将左右皆屏退了，这才缓缓开口：“陈大人，本宫知道你医术高然，技艺远超出一般的太医，那么你可知，如何才能去掉人身上的疤痕呢？” 陈章却是摇摇头，“太子殿下恕罪，微臣计拙，若是浅浅的疤痕尚可，若是指殿下此刻心中所想的那种，微臣也只得说尽力一试罢了。” 陈章是祐樘的心腹，当年陈章深陷后宫争斗险不能保命，却是祐樘出了面来保住他一条性命，所以陈章这么些年来，也一直忠心为祐樘做事。当日邶如身体不大好，还是祐樘偷偷派了陈章去诊治的。陈章素来又聪明，所以探知些许也是自然，而祐樘素来放心陈章，也未过多的去掩饰。 祐樘并未因着陈章的话语有任何的愠怒，只缓缓道：“那么陈大人，你有几成把握呢？” 陈章却是面色凝重，他立在地上，眼珠转了一转，便端正跪下，“太子殿下三思，若如此，可是会惹的陛下” 陈章向来只负责医病并着些许小事，却是极少有这般当面劝着祐樘的情形，此刻突出言语劝慰，倒是算稀奇的事情了。 祐樘却只是不紧不慢道：“你放心便是，本宫自不愚笨，自有法子两全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眼 陈章答应着去了，只留着祐樘与文轩。文轩见他如此，便也退了别处，只道：“许多事情，还要你自己想好才是。” 祐樘点点头，却是不说话，只陷于沉思之中。 她那样美丽的女子，哪怕只是伤了手臂，也是遗憾吧！ 他不想让她有一点伤，不是因着自己，只是她那样好的女子，实在不该承受此种。 终究是自己无用的缘故罢，连自己心尖上的女子都守护不得，哪怕只是几道宫墙的阻隔，却也是天涯路远了，望不断，见不面。 终究是隔着重重星河的，那一抹从前的霞光旖旎，也只能是从前了，终不过是心底里粉黛颜色的深重回忆。 心底里划过极其深的失落怅惘，从前的欢娱溯回不得，现下只剩深重相望时的泪眼凝噎，那么唯一可以去勇敢追寻的，便只剩下用命博弈来的前路了。 前路，荆棘满野，还是花丛漫天，都只有自己，哪怕拼了命，也要守护她的阳光罢了。 按照太后的旨意，沈婕妤既然发狂，则又是一重锁链紧叩，不过是从着长春宫里侧锁上的，那是皇帝肯施舍给沈婕妤的最后一点脸面，是十数年情谊所化来的，其实也不过是一星半点而已，连飘渺的香雾其实都比不上。 按照此种惩治，宫人人皆道沈婕妤的前程怕是从此尽毁了，而留着沈婕妤一条命，只不过是仁和公主救了她而已。连顺贵嫔都不禁慨叹道：“沈婕妤真是可怜，连为着陛下生儿育女的辛苦都算没了，当真是悲凉。” 然这也只能是说说而已了，既然身处宫阙，那么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也只能够是皇帝所赐，所以当锦衣玉食赐下那一刻，便有随时收回去的可能。 慧月只不是在顺贵嫔身侧冷冷一笑：“小主也忒仁心了，沈婕妤以卑犯尊冲撞了您，那是她该受的。” 顺贵嫔的感叹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她只道：“还是张典乐机灵，将这些责全数推了沈婕妤身上。” 慧月拍手称快道：“那是她活该！娘娘操持着这许多辛苦，她不领情也便罢了，还要怨怼娘娘您。” 提到仁和，顺贵嫔的眼眶便有些湿湿的，惆怅道：“也不知，我的仁和，现下怎么样了？” 慧月自然又少不得一顿好言相劝，待到顺贵嫔情绪稍有好转，慧月便转移了话茬，道：“这张典乐大人倒真是个聪明的，谁会想到她会想出那种主意。” 顺贵嫔只平静道：“她是聪明机敏无假，可本宫也实在看不透，，她为何会帮衬着本宫，替本宫说话。” 慧月不假思索，道：“定是她见娘娘您抚养仁和公主的可能更大，故来巴结了。” 顺贵嫔却是摇摇头，其实若是从内心深处探究，她仍旧不知道邶如为何会帮助自己，只是按照一个浸淫深宫多年的女人的直觉来讲，她能够猜的出其背后并不只是这般简单的原因，至于到底是何种原因，自己并不能够猜的出。 “宫中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本宫自然也不关心，只一点，她是对本宫的仁和好便是了，便拿这次的事情说，若缺了她，沈婕妤怕是要日日出来问我要孩子了。” 慧月低头附和着，“自是了，如今陛下大怒，命那沈婕妤安居长春宫中，都上了锁，她便是再不能与娘娘您来抢仁和公主殿下了！” 而另一头，皇贵妃正因着沈婕妤之事而发着脾气，然也不过是斜倚在梨花木杨妃榻上品着茶，深宫内浸染多年的女人，饶是发极了脾气，也会隐藏了些许的。 坐下的贵人阴媚兰只温顺笑着，好似水光波荡出的温和涟漪，一举一动都展着柔顺美好，她看着皇贵妃，低声道：“娘娘安心，陛下也不过是一时怕沈婕妤娘娘再有冲动之举罢了。” 皇贵妃身着一袭海棠红色百银蝶穿牡丹花纹的月华锦襦裙，外罩一件缂丝嵌小珠卷云纹月白色的小衣，头上挽了高耸云鬟，饰以琥珀c点翠c等成的一套双喜鹊上梢的花冠，旁又饰以累丝花枝簪子，纵是在自己宫室里小歇着，却也是通身华贵之气，只略有些慵懒的气息。 皇贵妃看着下首的阴媚兰，放了一缕幽微的笑意，“阴贵人当真是越发会说话了！倒哄的本宫开怀。” 媚兰低着头，轻轻掩藏着自己的笑意，谦谨道：“为娘娘解忧，是妾身的职责。” 皇贵妃似是极为满意，却是摆摆手，“阴贵人惯会说笑的，你的职责与分内可是要好好照顾陛下呢！可与本宫不相干的。” 媚兰的似玉兰般的笑意于面上稍稍停滞了，旋即复笑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只不过——陛下的心意，全都系在娘娘身上，妾身为娘娘解忧，也是为着陛下解忧的。” 皇贵妃自然极为满意媚兰的说辞，只朗声笑道：“阴贵人当真是个心灵巧儿的人，连本宫瞧着也格外亲近些。”她停顿了顿，缓缓道：“只是如今沈婕妤禁足封宫，咱们” 媚兰会意，忙地起了身，道：“娘娘放心便是，沈婕妤娘娘，终究是为陛下生儿育女的人，陛下若是知道沈婕妤姐姐的伤心，想必也会宽解一二的。” 皇贵妃应了一声，笑意越发明朗，却是打了个哈欠：“阴贵人当真是极聪明的，回头还要让你多来本宫的安喜宫多来坐坐呢！” 媚兰自知皇贵妃何意，便起了身，轻施一礼，“娘娘既然困乏，那妾身便也不打搅了！”说罢，媚兰便扶着侍女白束的手轻轻走了。 媚兰行至殿外，侯着的苑展福便笑意殷勤地上前扶着媚兰，道：“小主辛苦了！您为了咱们皇贵妃娘娘，当真是极其上心呢！” 媚兰自是一副温和样子，浅浅笑着，扬起含着水光温漾的眸子，“公公说笑了，还是娘娘自己有福报，又肯眷顾妾身的缘故了。” 苑展福含着殷勤且黏腻的笑，“皇贵妃娘娘也是喜欢小主您全心的，故而才对小主您青眼有加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情种思 媚兰只含了细细一缕笑意，举止亦尽量得体：“那也是苑公公抬举我了！我亦知的，公公时常为我说好话的。” 苑展福连拍手称赞：“哎呀，瞧小主您说的，还不是小主您当真受皇贵妃娘娘喜欢，所以老奴也才敢多亲近您啊！——都是小主您自己的福报罢了。” 媚兰婉转一笑，恰似黄鹂莺燕啼叫般的柔和声音，“公公当真是瞧的起我了！我原愚笨的本也不过是陪伴皇贵妃娘娘罢了，娘娘不厌弃便也是了。” 苑展福继续奉承着，媚兰又因着他是皇贵妃的心腹便也只得笑着寒暄闲聊了几句，便也散了。 媚兰身侧的白束仔细扶着媚兰，关切道：“小主您陪着皇贵妃娘娘说话怕是累了，可得回去好好歇着呢！” 媚兰轻扶了鬓边的一只鎏金烧蓝小梅花缀蜜蜡珠子的步摇，悠然一叹：“倒也不枉了，如今沈婕妤禁足封宫，幸得我求了皇贵妃娘娘，这才命我迁出了那长春宫。”她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透着太阳明媚的光影，折射出灿烂的光影，便恰如她此刻心中的愉悦，“虽是迁至了东西六宫之外的春茂轩，可能够离开那个草包，倒也是好事情。” 白束赞道：“可不是呢！小主当日与沈婕妤同住，那沈婕妤给了小主您多少的委屈受，镇日里给您脸色的，现下可好了，小主也算是离了那处了！” 媚兰自然是高兴的，却也不过是淡淡的神色，“长春宫虽是个吉祥儿地，可若是与那沈婕妤同住也是难熬的。”她静声许久，走了片刻才道：“真是可惜那疯妇，真真是浪费了长春宫那宝地了！” 白束得意附和道：“按照沈婕妤这个样子，怕是遭了陛下厌弃也是不远的事情了！小主您如今正得陛下恩宠，还怕没有封了一宫主位的那一日么？” 媚兰看着长长的长街，好似没有尽头的，并且那无论走多少步，都不过是一样的金瓦红墙，华贵，也冷清。 那没有尽头的长街使得媚兰心内忽地生出一种恐惧，然也不过是一瞬，她很快便收起了这种情绪。只消自己多费心，自然会有封了一宫主位的好日子的。她心底里终究是希望，这一日，会早些到来。 而媚兰口中所说的沈婕妤出宫解封，竟然不过是半个月后的事情，恁的是宫中大多人都未想到的，婕妤沈代晞，竟会如此之快走出了长寿宫。 流言所传，那日皇帝本欲往未央宫去探望宸妃邵岸茗，行至邻近的长春宫，忽地听闻其内传出了女子哀戚抽泣的祷告声音。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宫人们的呼喊声音，“娘娘，您快醒醒！”之累的话语。 皇帝隐约见所听到的沈婕妤的言语，大抵是“妾罪责深重，不得侍奉陛下欢颜，不堪承受内闱之宠。然妾不甘，祈求道君万勿祸及公主。妾愿日夜祝祷参拜，求道君护佑陛下福绥绵长，保仁和之体康健，求悉数之责降妾一身。万勿因妾之罪责而损及公主以致陛下不乐。妾唯所愿，求陛下与公主安康。” 这般的言辞，皇帝自是动容的。那一瞬间便回想起了那一星半点的情谊，虽然微末，倒也宽恕了沈婕妤的大半罪责。 祐樘得知此种消息时，是在坤宁宫中与皇后共同进膳之时。 那日母子二人本于饭时闲谈悠哉，陡然间书绢进了来，面色却是晦暗，只于皇后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皇后听闻，那端庄娴静如临水花般的面庞登时添了几缕细微的惊诧与怒气，只见皇后长吁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沈婕妤复宠！” 祐樘听闻，亦是惊住，忙地站起：“怎的会？” 书绢亦是惊的，却见皇后与祐樘神情，只得小心低声道：“奴婢听闻，是沈婕妤日日于长春宫庭院内为陛下与仁和公主殿下祈祷，又说是为了自己的罪责忏悔，这才使得陛下回心，有所宽宥。” 皇后微微一怔，面色虽竭力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却也自不似平日那般自然了。她缓缓坐于座椅上，发出疑问道：“怎会如此？” 祐樘忙地给皇后递过了暗纹斗彩缠枝花卉的瓷盏，劝慰道：“母后还是先用一些湘莲雪梨罢！气了身子，可是不值当的。” 皇后结果那湘莲雪梨，浅饮了几口，才缓缓道：“樘儿，这次倒是母后轻敌了！只未想到，那沈婕妤竟会复宠，原以为她犯下那样的罪孽，陛下不会再看她一眼呢！” 祐樘却也只是低下头，这般情形虽是未想到，却也并不算是十分惊奇，宫中本就世事无常，自然时常有着许多意外。 只是他此刻的心，却是被另外一重深深的担忧所占据。 皇后打量着祐樘，隐约瞧出了他的心事，也不顾及了，只问道：“可是担忧你的张氏？” 祐樘点点头无需言语，便已说明了一切。虽皇后并非他的生母，然这么些年皇后的尽心照顾，他是放在眼中的，母子之间能够给彼此的，便是那一点互相依靠所带来的暖意。至少，这不是冷冰冰的。至少，他知道，宫阙之中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皇后看着祐樘的如玉雕琢的面庞，轻轻叹息，语气中尽显疼爱：“你这孩子，当真是教人心疼，到底是太难了些。” 祐樘只回以坚毅的目光以及肯定的语气，“母后放心，儿臣必定不会因冲动而废事的。” 皇后看着目中坚毅的祐樘，恍然间却好似能够窥见皇帝年轻时的影子。果然父子俩之间是极其相像的，她好似记得，这般的样子，也曾经于皇帝身上看见过，只是那从不是对着自己，是对着一个年岁老去的妇人。这般情深坚定的眼神，当真是许多年了。 曾有说法，国朝帝王子孙，皆为情种。这倒真是不假，从开国太祖到先帝英庙，无一不是如此了。皇后只觉眼眶微湿，那般的情深，自是与自己无关的。她也曾想不通，为何当日处于一个女人最好年岁的自己，会败给一个年纪堪比太后的老妇。 只是，不甘心，也是许多年的事情了。终究，走不到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孟冬至 皇后看着恭顺而又倔强的祐樘，恍然间却好似看见了从前的岁月，不过是伤心罢了。那曾经的年月，其实与现在相比，都不过是一样的，不过是没有情爱，没有温度。 坤宁宫椒墙之暖，却暖不了心。 皇后带着疼爱与关切的神情看着祐樘，这个自己的孩子，慈爱道：“樘儿，有些事情，母后虽不赞成你去做，可母后也知道，你下了决心的事情，也是拉不回来的。只是你自己必得记住，你的父皇，他是多疑的。你万不可让他瞧出一星半点的风声。唯此，你才能保命啊。” 这些话，祐樘又如何不知。多年来他守着这太子的尊位，外人看着是光鲜尊贵无比。可是坐于宝座之上后才会知道，其实并不只是有荣耀。那个用就无数人性命换取来的宝座，不仅血腥，还要忍受防备着无数的明枪暗箭。这也罢了，只是，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来自他亲生父亲的怀疑与监视。那些躲在暗处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根本从未走开过。 只是幸好，十数年下来，自己也习惯了。父亲从目中射出的寒光亦只能让他的心愈加寒凉麻木，恁凭更多，也不过如此了。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必小心行事。” 皇后轻抚祐樘的面，疼惜道：“你这孩子，瞧瞧你这些日子，是越发瘦了！可有唤陈章来调理身子？” 祐樘颔首道：“母后放心，陈太医他极上心的。只是儿臣身子，是娘胎里便带了的，药石也不过是缓和着罢了。” 皇后越发疼惜，“也是当年的劫数罢了！”她长叹一口气，感叹着：“当日你母亲拼死产下你不易，又生受了那许多的苦。可是得好好调养着的，只是可怜了你的母亲啊！“说到深处，皇后眼角便不自觉淌出了几行泪，只拿着杏黄色暗福绥蝠纹绢子擦拭了。 说及亲生母亲，祐樘自也触了情肠。只出奇地，他竟没了淌泪的，只狠狠攥着拳头，道：“母后放心。儿臣，自知道，是谁害了儿臣的母妃，都是会报应的。” 皇后方拭了眼角泪珠，便忙劝着祐樘，“你知道便好了，若你出息，才是不枉费了你母亲一生辛苦了。” 祐樘连连应了，又伺候了皇后用些茶水饭食。闲谈几句，这才告退。 祐樘走出坤宁宫，安顺便忙地给他披上了件披风，道：“太子殿下小心些，还是披些衣物罢，免得着凉。” 祐樘一壁走着，一壁问安顺道：“可如何了？” 安顺跟在祐樘身后，应答道：“殿下放心便是，淑妃娘娘出身纪州瑶乡，那里本就与咱们京城地界不同，许多草药记载，是咱们京城所不知道的。娘娘当日留下的珍贵药典，再加上陈大人的医术，想来定会成功的。” 祐樘听了这才算稍稍安心，也算是一点微末的安慰罢了，只低声道：“也便这样了，终究是我大意了，教她生生遭了这样的罪。” 安顺虽知祐樘心意，奈何却想不出些劝解宽慰的说辞，只得静静跟在祐樘身后，默默相陪。 近了孟冬，天气亦开始转冷。这一日本是初一，便是阖宫参见坤宁中宫的大日子，又因着冬日到来，众嫔妃女官也只得格外重视，少不得皆是齐齐一早来了坤宁宫外候着。 因着是冬日第一天的到来，即便不是数九的寒冷，皇后也少不得赐了赏赐下来。 按照宫中惯例，时令节气都是要准点换了衣物陈设吃食的，自然本朝也不例外。皇后宫中一早便是上了地龙，又早于密织的洒花猩红毯子上摆了数个火盆，燃着极其暖和又少烟的红箩炭，倒也是温暖如春了。 庄妃最先笑着打趣道：“皇后娘娘这里倒真是暖和，竟像是夏日似的，真真教妾身都不想走了呢！” 皇后温和笑着，柔声道：“你们也不必急就是了!陛下心里想着你们，一早便吩咐了内侍局的人给你们宫里也开地龙上炭火。这会子，估摸着也在布置了。待你们回到各自宫室，便也一样的暖和。”她指了指坐下女官席中空着的几处，“瞧这些女官，便不是一早便替几位妹妹去打理了么？” 皇后如此说，在座的众嫔妃女官便一齐起身，向皇后行礼谢恩：“陛下皇后慈心关怀，妾等感激莫名。” 皇后笑着挥手，只教众人免礼，复又笑意盈盈，“方才庄妃说是不想离了坤宁宫，其实本宫也觉着，妹妹们莫不如多多来坤宁宫来多陪本宫说说话才是。” 众嫔妃又起身应了，皇后只连连摆了手，道：“日常相见的，规矩别那么多便是了。” 待到众嫔妃女官皆落了座，皇后只看着下首的沈婕妤，用就关怀的语气道：“沈婕妤，方身子大好了？” 沈婕妤只慌忙站起，却混似是变了个人是的，竟是一点的嚣张跋扈气息也丢的不见。只是端着神色，做出一副谦恭神色，“承蒙皇后娘娘关怀，妾罪责深重。蒙陛下与皇后关怀，妾实在不敢有所祈求。” 皇后凝视着沈婕妤，只是意味深长，道：“罢了，陛下当日也说了，你是太过思念仁和的缘故，再不这样便是了。” 沈婕妤却不坐下，只是泣啼涟涟，哭的梨花带雨：“妾自知罪责深重，不堪蒙受陛下恩宠。蒙陛下不弃，饶恕妾深罪。妾唯有兢兢业业，伺候好陛下皇后便是了。”说罢，她转头看向顺贵嫔，竟是直直跪下，眼泪越发多了，向着顺贵嫔叩首道：“还请顺贵嫔姐姐饶恕妾身，妾是思念仁和太过了！故而疯狂，还请王姐姐不要记在心上才是。”她顿了顿，安静偏刻，却是一字一字道：“其实顺贵嫔姐姐照顾的仁和极好，是妹妹太过不懂事了!” 顺贵嫔一愣，然而深宫之中多年的浸染倒是教她养成了许多习惯，她心中虽是不解沈婕妤何意。却也知起身，强迫自己回以沈婕妤恬淡的笑意：“沈婕妤姐姐说笑了，其实论着年岁，你还比本宫年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和解 沈婕妤却是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只是立于原地，讪讪笑着。 坐下的庄妃却是朗声笑着，只道：“这有什么的？宫中姐妹称呼，原就不在于年纪，不过是按照位份罢了！” 皇后赞许地看向庄妃，道：“庄妃说的自是了。如今顺贵嫔你位份为贵嫔之尊，自然也能担得起沈婕妤这一声姐姐了！” 沈婕妤连连应着：“皇后娘娘说的是，如今顺贵嫔娘娘尊贵，妾自是要叫这一声姐姐的。只是”她看着顺贵嫔，颇为担忧地道：“妾尚担忧，顺贵嫔姐姐不认妾身这个妹妹呢！” 沈婕妤复淌了泪珠子，泣声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当日鬼迷心窍，才误伤了顺贵嫔娘娘与林昭仪妹妹还有张典乐大人。如今妾却是静心思过的，也自知罪孽之深，只悔不当初。奈何妾却大错已然铸成，不敢奢求几位姐妹原谅，只是诉妾之悔恨罢了！” 此语言及邶如与沁颜，沁颜与邶如自不能视之无物，便忙地站起，只以低位妃妾女官的口吻屈身行礼，“妾不敢。” 顺贵嫔却只是立于原地，仍旧是不发一言只以恳切的目光凝视皇后，似求助似的。 皇后端庄的神情中越显意味深长，只对着顺贵嫔道：“自是无妨的，既沈婕妤已然如此说了，你自然是你能够担的起的。” 顺贵嫔见皇后如此说，便也勉强说了话，只神色淡淡地扶起沈婕妤，不冷不热道：“沈婕妤妹妹真是说笑了，咱们都是陛下的妾侍，都是为着伺候陛下皇后便是了！” 沈婕妤仍是不罢休，只道：“还要多谢姐姐照顾仁和之辛劳呢！仁和有了今日，也要多亏了姐姐的细心。” 顺贵嫔本就勉强的神色更是登时凝滞，旋即，她竟是挤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沈婕妤妹妹你的好肚腹罢了！本宫，不过是奉着陛下之命来尽一尽职责罢了。” 皇后的神态仍旧端庄，只对着几人道：“罢了！都是宫中日常相见的姐妹，哪里这么多规矩？有事情，说开便也罢了。” 邶如几人便行了屈身礼，一齐道：“承蒙皇后殿下关怀，妾等必铭记于心。” 皇后挥着手一笑，“你们的孝心，本宫是知道的。只要宫中姐妹一心，本宫便高枕无忧了。” 皇后此言，便是对在场的所有嫔妃女官说的了，众人闻言，便一齐站起，屈身道：“妾等必尊谨皇后垂训，不负皇后教诲。” 皇后旋即又让宫女们备下了按照宫中惯例冬日里素来奉行的赏赐，又说了些关怀嘱咐的话，众嫔妃女官便也各自散了。 从坤宁宫内出来，邶如便与沁颜与墨萱一齐相伴走着，沁颜先是关切邶如道：“你前些儿日子臂上的伤可如何了？” 邶如却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道：“宫中太医们的医术，自然都是好的。只是” 沁颜当日在场，自知那沈婕妤是如何用了力气去刺邶如的，甚至此刻她回想起来，都是那般的惊心颤立，不觉花颜凝驻，峨眉深蹙，叹息道：“当真是可惜了的。”她叹一口气，“只是，当真是可惜了！”她为防邶如伤怀，便扯了扯邶如的衣袖，“还好，不是伤在面上。” 邶如只是陷入沉思，天下女为悦己者容，女子对容颜身体的珍爱，自然是极其严重的。不过都是为着不被天下男子厌弃罢了！女子卑贱，或许娇美的容颜与曼妙的身姿便是天下女子唯一能够牢牢掌控的武器。好似这些东西，是唯一能够抓住男子的心的筹码。 当真是荒唐可笑，然可笑之余也不无道理。 上天赐给了她一副算得上是好的容颜，也给了她曼妙的身段。这一切，若是在旁的女子看来，这便是毕生所满足的境遇了！可是偏生的人并不是容易满足的，所以她学习诗文，以期不仅仅是一个空有皮囊的女子；她修读史书，以期胸有墨华。然其实，她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知心相重的情谊。 墙头马上遥相顾，从踏入这宫门这一刻，便也只能是遥遥相顾。所幸他，即便相见寥寥，也是知心长相重。 只是这一刻，她竟是慌了。她竟如旁的女子一般担忧自己身体上的丑陋会不会遭到他的厌弃，她竟担忧自己可能会留有疤痕的身体会不会配不上他的昳丽形貌。 其实自己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天下女子，大抵都会有这种担心的罢！怕红颜迟暮，怕年华凋零。那之后剩下的，便不知是什么了。 当真是可笑的，好似天下女子，便注定了只能够依附于男子而存活。 不甘。 再不甘，却也是事实了。 只是自己，当真是不愿那般。 然也不过是勉力一笑：“二位姐姐放心，我自知道的。” 三人便又一路闲聊着几句，便于长街分岔上散了。 邶如回到长寿宫，却见郑潋满面春风地侯在内殿，见她进了，只喜滋滋地招手：“快些，快些。” 邶如本有些疲惫，见郑潋如此开怀却不免有些好奇，便走近了坐在暖炕上，慢慢道：“有何事你如此高兴，不过是安了地龙罢了！” 郑潋却是神秘一笑，摇摇头，道：“自不是了！你且猜一猜便是。” 邶如自是懒得猜，只懒懒倒了杯茶，笑道：“如今我看你是越发狂了些。你不说，我也不猜，你自己憋着便是。” 郑潋只嗔着邶如矫情，狠狠敲了邶如的额头，“你倒会耍滑卖乖的，便就来气我。” 邶如得意一笑，道：“有些人啊，心中可藏不住事的。我只等着，你坐不住便自会告诉我了。” 郑潋气急败坏，倒在暖炕上，气道：“哪里有你这样的？没的来恼我。”她看着邶如，却是突然坏笑，“你当真不听？没的坏了某人的好心思。” 邶如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是啐着：“小妮子你且说便是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郑潋亦啐着，却是从袖中抽出了一个描金彩绘花鸟纹的小钵子，没好气地递给邶如，道：“喏，你的好太子殿下的心意，全然在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倾诉荒唐 邶如接过那描金彩绘花鸟纹小钵，轻轻打开，只见那钵内盛着乳白色的粘稠膏体，竟有一种淡淡的草药香味，香味清逸淡雅，倒是舒心。 邶如吃惊问道：“这” 郑潋见她如此，却是‘噗嗤’一笑，打趣道：“瞧瞧你啊！你的好殿下的心意，可全在这处了！听说是除疤焕颜最好的，”她故意提了声调，“当真是难得太子殿下这份心意了！听说，这东西是太子殿下自己熬夜查看他母妃淑妃娘娘留下的瑶寨的医书找出来的方子，好像还是极其难得的药材。” 邶如仔细打量着那小钵子，却见那小钵子盖里测赫然两行有劲行楷字体：卿肤含露，粉黛无光。夭夭华光，不违不负。 那是他独有的字迹，字字规整，却又透漏出他独有的一缕不羁狂傲，那是别人手下写不出的独有风骨。 那一刻，心是暖的，纵然千疮百孔经历动乱，可心意却难得的。不变，不转。 无论何时，他的情谊，都是一剂良药。是寒冷冬日里的一方暖炉，里头盛着正好的炭火，正好暖身，也正好暖心。 这般的情谊，大抵是一生所求的罢。 恰似有暖流蔓延全身，一缕一寸，都浸了无尽的暖意，带着他的温存。纵是许久未见，却好似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 只是，这般好的情谊，也是可惜了！ 他原可以不必沉溺其中的，他原可以忘却一切安稳地坐在太子的宝位上的。可偏生的，他的情谊是这般教人感动。也唯有他，才会带给自己这般无可替代的感动。 这一路，异常艰难。甚至从来都看不到前路，只剩下一片晦暗。能走多久，当真是未知迷茫。 暖意过后，心内还会存留一缕恐惧，那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从入宫那一刻，便无法褪去，只会历经时间的淘练越发牢固地存留心中。 好在，他有信心，自己也有信心。这或许便足够了罢。 殿内的地龙烧的极其暖，毯子上摆着的几个炭盆也好似格外氤氲出暖气，一切，都让邶如觉得异常温暖，“殿内怎的会这样暖？” 郑潋打趣着：“呦！今儿个才上了地龙与炭火，还烧的不大热乎呢！我瞧着，是有人心里暖，所以觉着什么都是暖的呢！” 邶如害羞，便随手打了郑潋的额头，佯装发怒，啐道：“你这妮子，越发油嘴滑舌了！” 郑潋依旧是嬉皮笑脸的，脚下一滑，便滑远了嬉笑道：“你别不乐意，太子殿下的心意自是不同的。太子殿下一听说你出了事，急的跟什么是的，忙命了陈章太医配了去疤的药膏来。又因着太子殿下母家妃家出于瑶寨，又足足添了许多名贵的药来。”她仔细回想着，道：“像什么三七c红花c丹参c僵蚕c白獭髓子”她挥挥手，摇头道：“哎呀，那些东西，我是记不大得的。左右都是好东西罢了！” 邶如虽不及母亲一般精通医药，然她亦知道白獭髓是何等名贵的东西；以及偏远苗寨中的草药又是何等难求；这些，都定是祐樘花费极大的心血求来的。自己臂上的疤痕，若要去除，也得十分精进的医术药方才能做到。 像是殿内有呼眼睛的风一般，不知怎的，眼角竟流出了泪珠，将精心勾勒的粉黛划花，却是越发坚定了一颗心来。 “他竟如此待我” 郑潋叹息道：“太子殿下的心意自是难得。可是邶如，你得清楚，你如今的身份” 如今的身份？呵！ 邶如竟是像失控一般：“如今的身份？皇帝的女官c他名义上的女人c众妃口中的勾引皇上的贱人。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谁稀罕皇帝的恩赏!谁又会想成为皇帝的嫔妃!” 郑潋劇然一惊，忙地道：“你可是疯了？怎的” 邶如凄然一笑：“怎么？难道因着身在宫中便当真要处处谨言慎行么？”她看着郑潋，牢牢紧握住郑潋的手：“阿潋，只是这样，我们便都不是我们自己了啊！” 郑潋慌忙不已，急欲阻止邶如，奈何邶如却是将心底里的疯狂悉数吐出，好似浑然没有自己，“我不想当皇帝的女人啊！我又怎的不知皇帝心底的意思啊！我知道皇帝赐给我长寿宫是何意。可是，我能如何？为了母亲的仇，我只能忍着啊！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接受皇帝的情谊，哪怕稍有不慎便会丧命或者有更严重的结果。不过是因着皇帝是我如今唯一的线索啊！阿潋，我当真不想委屈自己的心意。我当真想要和阿轩在一处，哪怕他是储君之位不保的太子，可在我心里，他依旧是我的阿轩。我当真我当真想要陪在他身旁的。” 一腔荒唐，也算得诉。 这算是入宫以来，头一次毫无顾忌地将心中一切都说清楚的时候罢。 郑潋又如何不知，她上前紧紧拥抱住邶如，安慰着：“邶如，你说这些，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郑潋再说不出话来，她亦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她亦不过如此，每日在宫中，却不知自己该为什么活着，不过是重复着单调且乏味的生活。日复一日。 或许，一个无言的拥抱，便足够了。 郑潋只紧紧抱住邶如，任由邶如的泪水滑落，于自己的衣襟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暗纹花朵。 那泪珠滑落，便绽放出各种的花朵，恰似宫中的美丽，不过一瞬，便也过去了。 殿内之余二人紧紧的相拥，以及炭盆里炭火发出的“噼啪”的火花声音。 满腹的心事，或许说出，才会好些。虽是依旧任何现状都无法改变，可诉说清楚，心里便也会好受许多。 许久，邶如便抹了眼角的泪，于郑潋怀中起了，仍旧抽泣着：“是我放肆大胆了！谢谢你，阿潋，您能听我这许多的牢骚。” 郑潋替她抹了泪，爽朗一笑：“是你客气，原是姐妹的。你放心便是了，我与林姐姐潘姐姐都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闲时语 冬日里的天气，日复一日的凉了。然而地龙与暖炉也是渐渐热了起来，宫中奢靡富贵，向来如此。所以长日里待在室内，并不会觉得有多冷。 因着仁和尚在安养中，邶如便也清闲了许多，平日里除了应承些司乐司里的必要事情，便是安养于自己的长寿宫内殿。 祐樘的药膏，自然是极好用的，时间长了，邶如手臂上的肌肤竟是焕若新生，竟似一点都遭不到损伤似的。连郑潋与秋娘见了都不禁暗暗赞道：“果真是极好的药膏，竟一点都看不出痕迹的。” 邶如亦只是浅浅一笑：“自然是好东西的。” 一旁的素拓不禁亦笑道：“大人当真是气色都不同了呢！格外光彩照人些。” 邶如笑着怒骂：“当真是会满口胡说了！这药膏我又没有用在脸上，怎的就如此了？” 素拓禁不住笑着：“大人还说呢！您用在身上，其实是用在您心里的，这心里开怀，面上自然也是开心舒畅的。自然面上也绯若朝霞的。” 邶如被说的越发害羞，只低着头，心中想着祐樘，面上便不自觉地漾起一方浅浅的笑意。 素拓越发得意，对着郑潋与秋娘道：“二位姐姐瞧瞧大人啊！笑的当真是甜的。” 三人便“咯咯”笑起来，一时唬的邶如越发害臊了。 邶如佯装怒了，假装高声道：“你们当真是放肆了！小心我将你们都打入宫正司去服苦役！” 三人只连连笑着道：“大人慈悲！我们当真是错了！” 邶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人便一齐笑着，登时间，殿内便布满着笑语盈盈。 然欢笑过后，除了发麻的脸皮，便还有一颗发酸的内心。 果然发笑过后，心中仍旧有所慌乱。 只是也是无法的事情了。 自然，前几日的风波，也不过是暂时停歇。不过是暂时看起来平静无波，都是骗的影儿，就像是宫城内不停的金水河，看似日日平静，然其能够保持着数百年的涓涓不止，还不是其内暗流不止的缘故。 便是此刻，依旧有人担忧不止。 婕妤沈代晞此刻便坐在皇贵妃万芷辛的安喜宫里，眼中仍是泣泪不止：“皇贵妃娘娘可要为妾做主啊！如今仁和尚在宫外休养病症，妾身这心里，也实在着急的啊！” 皇贵妃斜靠在暖炕上，只一身家常打扮，却是齐齐整整不失贵气。她着一件浅底湖蓝色绣蟹爪兰的连珠锦上衣，下身一件月白色撒花绣万千缠枝葡萄纹的襦裙，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用着两只玉燕钗挽住，又饰以一整套的点翠攒珠石榴花纹样的头面，端的是贵气万千。 皇贵妃看了一眼一旁的宸妃邵岸茗，只见宸妃也是淡淡一笑，皇贵妃便转过头来，慵懒地打着哈欠：“妹妹你便是忒心急了些！仁和毕竟是公主止尊，她可是陛下的长女，谁敢轻慢了去？你若是如此，小心旁人说你不敬陛下，罔顾陛下恩旨。” 沈婕妤忙抹了眼泪，气势也不似以往般嚣张，只泣道：“娘娘，求您给妾身指条明路啊！如今妾虽复宠，然妾知道，都是陛下面子上给了罢了！娘娘，妾求您，救救妾的仁和罢！仁和，她怎的能在那种地方养病啊！” 皇贵妃不紧不慢道：“好妹妹，你放心便是了！听说，仁和如今身子已然大好了！不过是因着钦天监所言，流年不利，所以陛下才一时不敢迎仁和回宫的。你的仁和，陛下可是足足按着嫡出公主的规制养的，她身边的乳母保姆，可是足足有十八人之多呢！” 沈婕妤犹担忧不止，道：“娘娘，可是可是妾还是担忧” 皇贵妃有些不耐烦，面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却不去回沈婕妤的话，只抚着怀中的暖炉，又随手拿起炕桌上的一枚盐渍话梅吃了，赞道：“尚食局新制的这盐渍梅子，当真是不错的。难为了她们费了一片心。”她歪头看着下首的贵人阴媚兰，展露一笑：“阴贵人，你说呢？” 媚兰本在下首垂头不语，突地听闻皇贵妃叫她，她虽一惊，面上却是谦顺恭和的笑意不改。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慢站起，一个欠身。这才道：“自然是娘娘位份尊贵的缘故。”她嫣然一笑，看着一旁的沈婕妤：“不过说句冒犯的话，娘娘您得此殊荣，自然是因着得陛下赏识的缘故。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自然是因着陛下看重娘娘，呵护娘娘，这些宫人们才会尊重敬畏您。” 皇贵妃慢慢嚼着那梅子，眉头只微蹙，“这梅子虽酸，然开胃启食却是极好的。”她捡起炕桌上的一件描金骨瓷折枝红梅瑞雪的茶盏，浅饮一口：“阴妹妹这话说的却是不错。本宫得人尊重，也是陛下的缘故。” 一旁许久不言的宸妃却是突然回皇贵妃以温和旖旎的笑意，她柔声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其实宫里的姐妹，都是一样的。恩荣殊遇，都是陛下的天恩。谁又能越过去呢？” 媚兰亦是附和着：“两位娘娘都得陛下赏识，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咱们姐妹，自然要以两位娘娘为尊的。” 却听得沈婕妤处传来一声冷笑，宸妃只觉不妥，正欲出言说些什么。却只见沈婕妤起身，行了一礼，似懂非懂似的：“皇贵妃娘娘，您” 皇贵妃轻睨一言沈婕妤，叹道：“你啊！才多大的年纪，瞧瞧这脸蛋身段，哪一样不是好的？可揣好了你这些长处，陛下喜欢的紧呢！”她打了个哈欠，懒懒对着三人道：“本宫乏了，便也不留你了！” 三人忙起身行礼，便也退至了安喜门外。 沈婕妤与媚兰先是请了宸妃上辇轿先行，这才算起了身。 沈婕妤正一正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竟是衔了一缕幽微的笑意，朝着媚兰慢慢走去。媚兰心头一颤，身子也不自觉地站了不稳，幸好被侍女白束给扶住了。 沈婕妤笑意不减，却是伸出手来替媚兰理了一理身上的披风，“天气越发冷了，妹妹可要注意身子才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谋算 媚兰一怔，显然对着沈婕妤的反应有了几丝意外。然她也不过是屈身行了一礼，恭顺如初：“多谢沈婕妤娘娘关怀，妾身感激莫名。” 沈婕妤轻蔑地一笑：“哎呦！妹妹你当真是客气的很呢！本宫禁足这些日子，都是你在替着本宫来为皇贵妃娘娘尽心。说起来，本宫之所以能出了长春宫，还要多谢妹妹你呢！” 媚兰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淡，急急屈身：“沈婕妤娘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娘娘您与皇贵妃娘娘交好，妾身自然要敬奉您的。” 沈婕妤笑的意味深长，其中亦多了几丝的轻蔑与不屑，语调却仍是笑意不减，“偏生的妹妹这一张巧嘴啊！连本宫也喜欢的紧呢！难怪皇贵妃娘娘对妹妹你如此看重，听说，过了年，陛下还要封你为婉仪呢！那可是一宫主位的荣耀啊！” 媚兰玲珑剔透，自然知道沈婕妤话中的意味，只合乎礼节地回道：“沈婕妤娘娘说笑了！妾身卑贱，自然不敢奢望一宫主位的荣耀。” 沈婕妤朗声一笑：“敢不敢的，可不是看妹妹你自己的意愿，而是看陛下的心意。妹妹你年轻貌美，自然会得陛下格外的垂青。自然了，若是妹妹你能够有幸诞下一儿半女的，自然更是格外不同些。” 媚兰本垂手恭立，听得沈婕妤一言，却是一双杏眼微微一动，眉目中轻含了许多意味，眼波流转间，却是恭顺平静：“娘娘说笑了！” 沈婕妤轻扶了鬓边珠钗，扶着侍女采艾的手慢慢走了，却留了句话在风中：“好妹妹，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且等着罢。” 沈婕妤方上了软轿离去，媚兰便如泄了气般，只紧张地抚着自己的胸口，面色都轻微发涨。恍若含着苞的蕾，透着即将欲出的情绪。 白束见此，自然是忙着安抚媚兰。 媚兰立于原地，待胸口稍好一些，便携了白束欲走，只道：“如今这天气怪气闷些的，坐了软轿则怕更是的，还不如慢慢走走才是。” 白束答应着，却听得从后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贵人小主且慢些走。”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皇贵妃殿中的内监总管苑展福。只见那苑展福端着一方漆木斗彩蝶缠枝莲花纹的托盘，上头搁着一件甜白釉的福寿罐。那苑展福笑着施了一礼，“贵人小主安。” 媚兰忙收了方才略有失态的神色，微微颌首：“苑公公好。” 苑展福得意一笑：“给阴小主请安了！皇贵妃娘娘想着小主您未走远，便命奴婢过来给您送些上好的枣花蜜来。” 白束笑着去接那蜜，只笑着：“皇贵妃娘娘当真是看重我们小主，这些上好的枣花蜜，我们小主平日里可是求不得的。” 媚兰含笑赞同着：“是呢！皇贵妃娘娘宫中所用的东西，当真是”忽地，媚兰只觉头一阵眩晕，便轻轻有些踉跄。 苑展福一惊，忙地伸手扶住了媚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他便触碰到了媚兰那柔若柔荑凝脂的手。 他面上显了一丝尴尬，忙地落了手，道：“贵人小主恕罪，奴婢是” 一旁的白束见此，正欲出言说些什么，却见媚兰摆一摆手，“我都知道的，苑公公是担忧我。” 苑展福笑笑，格外恭顺，那黏腻笑意使得人都有些发毛，“小主您真真是好性子，也是老奴不长眼的缘故了！” 媚兰看着含笑的苑展福，只得体道：“苑公公您是皇贵妃娘娘身旁的红人，自然懂规矩的。也难得您肯费心看顾我。” 苑展福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朗，忙道：“小主您当真是看得起老奴了。” 媚兰亦端着容色与他周旋了几句，这才与白束离了开。 媚兰漫步于长街上，看着自己身着的连云锦打籽绣石榴花的浅底纹锦衣，随意吩咐道：“这身衣服回头剪了，我再不想穿了。” 白束应着道：“小主说的是，方才那苑展福对小主不敬。恕奴婢直言，那苑展福，再得势，也不过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奴婢而已。身份自然不能与您相比的，您为何？” 媚兰一壁走着一壁回道：“那你说我又该如何？” 白束摆着头，理直气壮道：“小主您如今正得陛下恩宠，这又即将有婉仪的尊位。您莫不如告诉皇贵妃娘娘，左右娘娘如今也极其看重小主，自会吩咐那苑展福注意的。” 媚兰点点头，却是道：“你倒聪明。” 白束心中得意，却是不敢笑出声音来，只强忍着回了媚兰：“小主教诲，奴婢自然要为娘娘解忧。” 媚兰点点头，复问道：“那你说如今在皇贵妃面前，除了宸妃，我与沈婕妤，谁更得皇贵妃看重些？” 白束不假思索道：“除了宸妃娘娘之外，小主与沈婕妤相比若说是从前自然是沈婕妤娘娘更加得皇贵妃娘娘看重，至于如今么沈婕妤前些日子做出的事情，也忒出格了些。所以奴婢觉着，再多过些时日，自然是小主更加会得皇贵妃娘娘青眼。” 媚兰悠悠道：“连你也知道，现下皇贵妃仍旧是看重沈婕妤多一些。可是你说，若是沈婕妤再重得陛下宠爱” 白束几是险些叫出声来，“那怎可以？这沈婕妤娘娘，她素来与小主您若是她再重得陛下宠爱有得皇贵妃娘娘青眼，那” 白束环顾四周，道：“小主，绝计不可如此啊！” 媚兰道：“原来你也知道不可如此，所以如今，即便苑展福这般，我也得忍着。” 白束不解：“忍着？” 媚兰点点头，“苑展福他是皇贵妃身边得力的人。若是我想要在皇贵妃面前有立足之地，那么苑展福或许还会有用处。若是沈婕妤再度得到皇贵妃青眼，那么我，岂不是要再无立足之地了？” 白束唯唯应着，道：“小主说的是，沈婕妤她实在与小主您，算不上她当真实在不应该再碍着您了。” 媚兰一笑，眼角眉梢中透出丝缕的狠意，“既然是碍人的东西，那就踢开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相巧狂 沈婕妤的疯病，是在二十天之后发作的，那日正巧皇帝驾临长春宫中。沈婕妤本是好好的，却忽地在为皇帝准备茶水时晕了过去。众宫人自然惊慌失措，待到沈婕妤醒来，则又是一副疯癫模样。甚至可以说，全然没了嫔御的气度。 若说上次沈婕妤发了疯是因着仁和，尚且情有可原。那么这次，则全然是没由来的疯癫，皇帝惊诧之余，便也只命了太医院好好医治，其余，则无更多。 祐樘得知此事之时，则不免一惊。当日沈婕妤复宠已然是极其惊人听闻之事，那么今日的疯癫，则是更加的奇事了。他惊诧之余，便猜着是皇后的手段。而出奇意料地，皇后得知此事时，也是一样惊奇不已，只道：“本宫还当是你做下的。” 皇后惊诧之余，便是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原来咱们母子不害人，竟还有人替了咱们了结了。当真是天报的。” 如此，连祐樘心中也开始泛起疑团了。虽然沈婕妤疯癫是折损皇贵妃羽翼，然而他却是冥冥之中多了一层的担心，这后宫的水之深，当真是莫测。 但愿，这些腌臜龌龊，不会溅到他的邶如身上。 祐樘心中有事，便与皇后闲聊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清宁宫去。 祐樘退了之后，书绢这才上前，道：“那皇后娘娘以为，此事是谁做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这宫里，其实与皇贵妃敌对的，还少么？若有人出手，也多半是为了后宫的宠爱，只消她们不碍着祐樘的储位便罢了！” 巧月端过一盘蜜渍李子，道：“皇后娘娘也真是忒仁心了！您是后宫之主，可要看紧了有些妃妾，不则也忒嚣张了些。” 皇后当即沉下脸来，呵斥着：“说这些的便该立即拖出去打死，陛下在这里呢！没的说些不着边际的。” 书绢见此，忙地扯了巧月屈膝认错：“皇后娘娘恕罪，巧月她也不过是担忧娘娘的缘故，一时口不择言罢了。” 皇后叹一口气，眉目中勾勒出含烟翠波般的朦胧愁意，她只轻声道：“罢了！本宫也知道的，你们跟随本宫许久，本宫自然信得过你们。这是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的好。你们虽在中宫伺候，可得格外谨言慎行才是，你们瞧那吴氏姐姐，不就是” 巧月昂首道：“那是那西宫娘娘没福气，守不住皇后的尊位罢了！娘娘您却是不同的，您才是合该母仪天下之人。” 皇后虽觉得巧月此言不大妥当，但也终究未有出言训斥，只道：“虽是如此，不过当日也终究是皇贵妃太过的缘故。本宫，也实在是无用，才使得这后宫这么多人福薄。” 书绢忙地宽解道：“娘娘说这话便是错了，您做为皇后，处事公正又从不献媚邀宠，怪只怪，是妃妾们太过闹腾的缘故。” 皇后叹息了一声：“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却是不能平静后宫，实在也是罪过了。” 书绢叹着：“若仅是如此便是罪过，那后宫中有些人可是要下剥皮地狱的。娘娘且安心便是，咱们太子殿下，可是有福气的。” 说起太子，皇后则不免又是一阵深切的担忧，主仆几人则又闲聊了许久才算。 皇后说的有些乏了，便由着书绢与巧月服侍午睡。皇后看着书绢与巧月整理床铺，便吩咐道：“明儿个嫔妃们定省来了后，把张典乐请来罢。” 书绢忙地应了，这才服侍皇后睡下。 第二日嫔妃们请安散去后，书绢便遣了人请了邶如过来。邶如也自是颇感意外，问着：“皇后娘娘唤面，不知有何垂询？可是臣妾哪里不好的缘故？” 那传话的小宫女又如何会得知？不过是低眉顺目：“大人恕罪，奴婢位份低微，实在不知的，您且去坤宁宫便是了。” 如此，邶如便也只得换上隆重的石青色绒圈锦绣折枝杏的衣衫，套上一件月白撒小碎花镶边的小裙，忙地携了郑潋去了坤宁宫。 进了坤宁宫，皇后早换了件家常的月锦绣暗纹牡丹长春富贵的小锦衣，外罩着一件银鼠皮缀小珍珠的小坎肩儿，手中正抱着一只五蝠捧寿并春常在的平金手炉。虽是略显一丝冬日里的慵懒，倒也是一丝不差，不失端正气度。 皇后只斜倚在暖阁中，殿内点着数盆炭火，里头又各放了些佛手，一进，便是温暖香馨的感觉，犹如仙境迷幻。 邶如忙地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含着端正的笑意，只挥挥手：“张典乐且起罢。”她指了指一旁的位子，“坐罢。” 邶如正欲推脱，却听得皇后一声：“你是女师之尊，便也无需推脱了。” 邶如心下里殷殷有不安，奈何皇后如此说了，便也只得谢恩坐了。 邶如颌首一笑：“许久未曾向皇后娘娘请安了，臣妾心中实在想念的紧，还望娘娘不要嫌恶妾身才好。” 皇后的声音平稳沉序，犹如殿内火盆中的佛手柑似的，只是细微却醒神，“那张妹妹可要常来本宫这里坐坐才是。” 邶如低首应着：“是。” 皇后叹了口气，像是冰山上的雾气一般登时生凉，“前些日子，沈婕妤的事，倒是委屈张典乐了！” 邶如自是下座屈膝：“皇后娘娘严重了，臣妾愚笨，不得沈婕妤娘娘欢心。也是应该的。” 皇后轻哼一声，语气中却是尽显威仪：“这话便是扯谎了，你乃陛下亲封的女师，可是极其尊贵的位份。沈婕妤，也实在是疯魔了些，才会那日伤了你们。” 皇后瞥见邶如屈膝，只抬手吩咐着书绢：“快些扶张典乐起来。”她看着邶如道：“你便是忒惦记着礼仪尊卑了，才会如此受了委屈。手臂上的伤可好些了？” 邶如略点头谢了恩，“承蒙娘娘惦记，已然好了，太医院都是国手。多谢皇后娘娘费心指派照顾。” 皇后语气中尽是关怀之意，只嘱咐着：“你是无辜受累，还要多多注意些才是。这如花似玉般的年纪，哪怕是留了疤在看不见的手臂上，也是不可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关怀语 邶如连着应了。只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费心了。” 皇后的面上漾起爽朗的笑意，只道：“你有陛下的青眼在，自然身份尊贵，若是受了委屈，虽不可太过张扬，却也不能极力忍着。是非，都得你自己去想着便是了。” 邶如忙地谢过皇后，皇后也不过是笑的亲和，复又嘱咐了她几句，便也不留她了。 邶如行了礼，便与郑潋出了坤宁宫。 郑潋只问着：“皇后娘娘倒当真是善心，对你这好一番嘱托。” 邶如心中虽觉着皇后良善端庄，但面对着皇后的一番好意嘱托，心中却是没由来的慌了起来。这份恐惧，是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的，伸展出的藤蔓枝叶都是因着自己于深宫中浸染数久而焕发出来的。那是于寒冬腊月中冻久了的反应，所经历许多，自然会如此。 邶如只淡淡道：“皇后娘娘是慈爱后宫了，连我这般的低贱人物都会顾及道。” 郑潋只道：“只是你的这手臂上的伤，也是该多注意些的。也得亏了” 郑潋语音尚未落下，便听得了一句低沉的声音：“得亏了什么？” 邶如与郑潋一看，竟是皇帝与身边的梁盛。 皇帝只着一件暗紫色的团龙纹圆领的连云锦袍子，是最家常不过的打扮。邶如按着时辰推算，想来是皇帝方召见了大臣后才来要看望皇后的。 邶如忙地拉了郑潋按着礼节行仪，“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极。” 皇帝命她们起了来后这才问着：“方才你们说，多亏了什么？” 郑潋机灵，忙地上前笑着答了：“方才奴婢打趣大人说。还要多亏了陛下的恩赏与太医院的高超医术，咱们大人才能渐渐淡了这疤痕。” 皇帝微微一笑，面上仍是不减威仪，只道：“太医院医术的斤两，朕还是知道的。你们主仆，自也无需替他们遮掩。想来，是你们自己求了灵丹妙药去了。” 郑潋饶是机灵，倒也是真未曾设想皇帝会如此说，倒是一时也不知该去如何应答，只无助的看向邶如。 邶如略低了头，只向皇帝显了平静而又得体的神情，道：“陛下自是灵知的。臣妾也不敢扯谎，是臣妾母家当年曾探寻瑶境。先祖偶然得一秘方，故传了些年，臣妾私心，入宫之后也带着的。太医院本就医术高超，臣妾再求了这些药方来，虽说是几位药材咱们中原寻不到。但到底咱们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都是国手，自然会寻了相近的药材来缓和。” 皇帝听罢，却是低头，像是沉思模样，也许久不说话。 邶如心头一紧，只低声小心道：“陛下，陛下。” 皇帝这才缓过神来，强行笑了一笑，“你倒是聪慧。只是你以后却得小心些。沈婕妤，朕也未曾想过她会如此悖逆常礼，倒当真是教朕意外了。” 皇帝的话犹如冬日里的寒风，刮在面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像是刮透了骨髓似的。邶如不由得心头一紧，只略笑笑：“陛下严重了！是臣妾不能讨的沈婕妤娘娘满意。”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芙蓉泣露的悲伤，“许是，沈婕妤娘娘是因着仁和公主殿下的缘故也未可知啊！”她打量着皇帝的神色，见皇帝只莫不做声，便继续道：“臣妾私心想着，仁和公主殿下贵为金枝玉叶，沈婕妤娘娘思女心切，想也是有的。” 皇帝听完，只低沉了声音道：“哼，仁和有这样的生母，只怕不会好过。”他盯着邶如，“现下还不到时候，仁和是朕的女儿，自然不能养在宫外过久。” 邶如心中窃喜，转而则又是一种未知的恐惧，她只屈膝：“那臣妾，便先替仁和公主殿下，谢过陛下了。” 皇帝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沉，好似是压在心头的一滚石头，看起来是极小的一块，其实骨子里却是可以压断心脉的。邶如只强忍着，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与从容。 皇帝发出了柔和的声音，“你，在宫中还要多注意些。女子美貌，可不能损万一。” 邶如心中却只觉悲凉横生，所谓女子的红颜美貌，也不过是供着高位者欣赏的而已。皇帝如此，其实相当于在提醒着她，没有了美貌，没有了年轻的身段，其实自己是一文不值的。 可是自己如今所遭遇的东西，其实只不过是当日母亲所受的一点点罢了。可是哪怕只是一点，都已然是极其难挨且穿心噬骨的痛苦了。可想，母亲当日，又会如何险象环生。 皇帝的声音并未有止歇，“倒也算是道君可怜护佑，并未伤在面上。不则你这幅容貌，也是可惜了。” 其实皇帝语气中的温柔随和并不逊于祐樘所带来的。可偏生的，自己却是深觉如置寒冬，是凛冽且毫无温暖的那种。皇帝每说一句，她便觉着越发寒凉，凉了大半颗心似的。 或许也唯有祐樘，会让自己觉出其中的温暖，会带给自己两双手相执之时的热度，会送给自己两颗心相交融时的温暖。那是两个相印的灵魂所带来的心安依赖。是恁的温暖的话语与关怀的语气所无可替代的。 “臣妾多谢陛下关怀。” 邶如不欲与皇帝过多言语，便屈身告退了。 十月的日子，并未像金水河一般因着天气的寒冷而缓滞不前，仍旧是于宫人们的或笑语或闲谈间游走了。其实十一月的日子，也并未有多大不同，不过是寒风更加刺骨些罢了！宫中的日子，也不过静的像水似的。又兼百花凋零，景致折损大半，宫阙之中，则更显聊聊气象。 众嫔妃宫人们大多不过是于自己的宫殿内缝制些手炉套子之类的小物件，那是入冬之后宫眷们最常见的过冬活动。冬日漫长，寻些事情做倒也是好打发长日里无聊的时光。 玉手纤纤飞转下，日子过的静若流水，嫔妃宫眷们的手下便大多穿引出了极其繁多且美丽的花纹图样，好似以此可以填补冬日里花朵不足的缺憾似的。 邶如有时也想，若是一直如此，倒也是好的。可是冬风哪里便是如此容易停歇的，随着仁和公主病重的消息传来，宫中则又恢复沸腾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骨血情 仁和的病症，是入冬之后越发严重的。起初小仁和只是像复犯了时疾风寒，太医们虽着急，却也不过是按照风寒来治。可过了几日，仁和的病症竟是越发严重了起来。开始是高热，后来则是几日不退，到最后，仁和则是直接晕厥了过去。经着太医诊治，则是京城中时兴的时疫。 皇帝自是勃然大怒，护国寺是国之重典之所。向来是最清静圣洁的地儿的，如今大明的长女公主却是于此染上了最严重的时疫。皇家之观出了问题，那自然是震动朝野民间的大事，宫中自然又是人人议论。 皇帝震怒之余，便将随侍仁和的太医下令尽数赐死。祐樘为太子自然要求情一番，奈何皇帝惊怒之余，是任何话语也听不进去的。还对着祐樘好一顿申斥：“你是太子，又为众皇子公主的长兄。如今你的妹妹遭难，你却一心想着贤良的名声，可是心中太过没有血肉亲情了？” 按着祐樘对对对性子，也不过是容色淡淡的回以一句：“儿臣不敢，父皇明鉴。” 皇帝自然越发按耐不住这满腔的怒气，只带着怒气走了，留了一句：“你且去钦安殿里跪上一天一夜，向玄天上帝为你妹妹祈福。也是反思你自己的罪孽，你自己好好跪着罢。” 说罢，皇帝便像是躲避可怕的疫病般急急走开了，速度之快犹如飘转的风。吹到祐樘身上只是更加刺骨的冰凉。 骨肉亲情？ 祐樘跪在原地冷冷笑着，他的父皇，又何曾顾过骨肉亲情？皇室之内真情又何曾如此平常。那是极其奢侈的东西，是比之蜀中最名贵的双面锦绣还要尊贵的东西。做为太子，只能感受到来自高高在上的君王的质疑与猜测；做为儿子，他只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冷眼与疏离。真是可笑呵！他的父皇其实根本从来未有给过他骨肉亲情的温暖，如今，却是以此为借口来敲打自己。 这要他如何去做？ 他不是不关心仁和，那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劝皇帝暂免那些太医的罪责，也不过是因着不想造下太多杀孽的缘故。仁和年幼，病情虽重，却也并不是太医不尽心的缘故。皇帝想要杀太医，也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发泄怒气的理由。 这般的父亲情深，倒当真是教自己羡慕万分的。其实皇帝对仁和，当真是比之对自己要好上许多的。至少皇帝对仁和的每一份关心，都是出于真心。至少皇帝每一次面对仁和，面上都会漾起发自内心的爽朗的笑容。这是皇帝面对自己从未有过的。 安顺扶起跪在地上的祐樘，“殿下且先起罢，陛下他” 祐樘就着安顺的手起了，冷哼道：“瞧，连你也知道父皇对我对态度罢。父皇他又何曾给过我好脸色呢？” 他也想知道，皇帝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只是时间长了，这一颗心早就烫的滚烫且麻木，便也甚少在意了。 祐樘缓步行至钦安殿，那上头有数十节汉白玉的台阶，上头又饰以吉祥花鸟云纹并着瑞兽图案。每一节，都闪出格外耀眼夺目的光芒，闪着富贵祥和的灿烂，密密匝匝地织上天家数不尽的富贵。 祐樘缓缓登上台阶，每行一阶，便深深地叩上一首。那上头刻着的花纹是凹凸起伏的，磕在额上，皮肉相贴，则更是疼痛。 安顺已然带了哭腔：“殿下，您何须如此啊？陛下只是命您来钦安殿为公主殿下祈福，并未有命您如此啊！” 祐樘的语气极其淡然，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如一股幽微的只能轻撩起鬓边发丝的风一般，“本宫若不如此，便不能平息父皇的怒火。若不如此，则不显心诚，非是为着本宫自己，也是为着仁和。但愿本宫可以用就额前一点血，来求的玄天上帝护佑仁和。” 安顺只眼含着泪，心中亦只太子倔强，恁的是如何也阻止不了了。只狠了心，任由祐樘去一步一叩首，自己也学着起来。 祐樘却是冷冷道：“你不该如此。留本宫一人的血便罢了，不然，仁和受不住的。” 安顺只是止不住眼中泪珠，祈求道：“殿下您既然担心公主受不住，那为何不让小奴来？小奴卑贱，太子殿下您身份尊贵，怎的便不担忧公主殿下受不住了？” 祐樘的语气极其平静，好似皮肉上的痛苦与他毫无干系似的。他只平静道：“本宫是仁和的亲兄长，她如何便受不得了？” 祐樘的话语，消散于刺骨的冬风中，却是于安顺的心中无法散开。 安顺复欲出言阻止，却又听得祐樘一句呵斥：“放肆，如今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了么？” 如此，安顺便也半句话都说不得了。只得眼含着泪，心疼地看祐樘一步一重叩首，看着他额上逐渐红肿，慢慢地破皮流出鲜红的血液。 祐樘叩首至顶层台阶，便从一侧伸出一双手来扶着他。祐樘就着起了身，却觉那双手分外有力温暖，那不像是安顺的手。他抬头一看，竟是眼含着泪面上却强逼出笑意的文轩。 文轩冲他一笑，屈身一礼：“臣周文轩，护着太子殿下，臣陪着您为仁和公主殿下祈福。”他怕祐樘拒绝，复道：“仁和公主殿下是臣的表妹，臣也是奉着母亲重庆长公主殿下的命尽一份心而已。” 如此，祐樘亦无法拒绝，只得回以舒朗笑容，由着文轩扶自己进了内殿。 安顺只清了嗓子，极大声地喊了一句：“太子殿下驾到，太子殿下为仁和公主祈福！” 话语方落，三人尚未行至内殿深处，便听得内殿里传来一阵惊呼。是里头宫女内监们的骚动，“顺贵嫔娘娘，您怎的了？” “不好，顺贵嫔娘娘怕是因着太过担忧仁和公主殿下的病而晕厥了！” “快来人啊！顺贵嫔娘娘晕倒了！” “快唤太医，快传软轿！” 殿内宫女内监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叽叽喳喳的不停，吵的祐樘脑子生疼。他清一清嗓子，高声道：“都没的混吵些什么？玄天上帝面前，没的亵渎了神明失了尊重。顺娘娘晕厥，可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放肆，还不快些将娘娘扶至一旁的雨花阁？那里有床榻可休息，又不亵渎神明。再赶紧些些传太医去雨花阁为顺娘娘医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相对不能言 里头侍奉的宫人内监本是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险些乱做一团粥。众人听闻祐樘所言，只觉是有了主心骨，皆点头称是。便也都忙着去应了。 未几，顺贵嫔便被移至了一旁的雨花阁中。祐樘便吩咐着：“本宫为男子，不便探看顺娘娘，且去寻了与顺娘娘合住在的低位娘娘小主前来侍疾。再缓些去禀告父皇母后也就是了。” 众宫人内使本是不知所措，此刻便没有不应的道理，皆忙着去了。 殿内的一个较年长的内监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道：“太子殿下，您这额上的伤口，可须请太医来医治？” 一旁的文轩呵斥着：“放肆，太子殿下的伤，是因着为仁和公主殿下祈福儿子落下的。你如此，没的亵渎了上帝。” 那内监吓怕了，只连连告了罪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祐樘无心与那内监周旋，只挥挥手：“罢了，先生且先下去罢了！本宫与周公子要为仁和向玄天上帝进香祈福。” 那内监如蒙大赦，忙地去了。 祐樘先上前，独自拈了三柱香，跪于玄天上帝像前的蒲团上，重重叩首，便是长跪默默。 文轩照着祐樘做了，只跪于祐樘身后。 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语喧闹，只剩的几盆炭火发出的声音，火舌簌簌。 亦不知过了多久，祐樘只觉身侧有莲步轻移的声音，带起一阵微风，轻轻卷起襴裙的泥金云龙海水纹缀珍珠的裙角。 莲步轻易至自己身侧，于自己身旁的蒲团上轻轻跪下。 有熟悉的香味侵入心脾，带来的是心安。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臣妾为仁和公主殿下祈福，故而前来陪伴殿下。” 祐樘转头一看，便是四目相对。 她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灿若流云朝霞，绽放在她绯红若桃花盛开的面庞。 那份独有的美丽依旧，那个样子依旧未变。 只是美的同时，他也能够在其中窥见她眼底藏着的几缕失意，虽清浅，却也是瞧得出痕迹的。 又好似，她的晶莹眼珠在闪着泪光，是方才哭过的痕迹。她是为自己哭过的罢。 她也是有不如意的啊！ 彼时邶如正在长寿宫内闲坐聊聊，她本正为着仁和的病症而担忧，忽地却又听闻了祐樘被皇帝训斥责罚的事情。她自是焦急万分，然她除了着急，便也是无计可施，只得任由自己的心像殿中的炭火一般熊熊燃烧，焦灼炙烤。滴出一滴一滴的泪来。 郑潋的阻止让她无法辩驳，“你若是此刻去了那算什么？岂非是教陛下疑心你二人么？” 邶如那是心中已然慌乱的没了理智，便闹着要去。还是素拓跪地哀求：“大人可要想清楚，您这一去，便是给了陛下疑心太子殿下的理由。更是断送了太子殿下的前程江山啊！” 如此，邶如这才安静下来。 还是后来，又有别处传来消息，顺贵嫔因着为仁和祈福而晕厥于钦安殿内的消息。邶如这才算是寻到了可以正大光明去寻祐樘的理由。 还好，她总算是能够陪他度过些许失落的时光。 这一刻，他不是太子，只不过是令自己思慕的君子。 只是，哪怕隔的距离如此之近，却也依旧能够感受的到。他的心，是散发着冰凉的冷气的。那无异于在诉说着，祐樘对父子骨肉亲情的绝望与不再希冀。 他的脊梁挺的笔直，如同挺拔松柏，傲立于寒风雨雪，任由着这世上的不公所打磨切磋。 依旧，他是他，独一无二，不改分毫。秉持着他独有的风骨，倾诉着他独有的失意与无奈。 外人看的到的，是他身处高位的无限荣光与璀璨。可是，谁有能够真正地，看清他眼底数不尽的悲凉凄怆呢？宝位高高，也不过是载着他心底那份独有的孤独，荣耀背后，也不过是平常人难以承受之痛苦。 只一刻，没有言语，只是两颗心彼此相贴近的温度与暖意。也是遗憾，哪怕彼此不过是咫尺，也说不得半句。墙头马上，咫尺天涯，也只是相顾路远，断肠相思。 一言表相思，言诉不得尽。 微冷的风穿过厅堂，经由炭火一熏，却也是变了温度。可惜，面面相对时的冷冷，是不能消融于宫廷中重重规矩礼教的，只会愈渐冰凉，日渐僵硬。 他只转过头，一双眼睛，便能说明一切。高贵的透着冷气的眸子，此刻正在逐渐被另外一种暖意所慢慢取代，融成一汪舒爽的温泉，好似春风盈袖，将一腔愁绪尽数送走。 有情谊，却寻不到前路，才是最能够断人情肠的。 一旁的文轩与安顺极其适宜地告了退，只留殿内二人相对。 “你还好么？” “蒙太子殿下关怀，一切都好。 邶如能够听得出，祐樘疏离的语气中，隐藏着不可按耐的情谊，以及略有凝噎的一点心酸。 “只巧，本宫来为仁和祈福。竟碰到了女君子了。” 邶如略点点头，也不过是说着：“臣妾为仁和公主殿下的女师，顺贵嫔娘娘为仁和公主殿下伤心忧思过度。臣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哪怕只是二人单独相处，在这宫中，也没有一方可以安心说话的地儿。哪里，也都是惊心之地。 能够说的，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话。外人挑不出错儿，其中的那份情谊，也只能自己去尽力体会。 这，也是极其难得的了。 很快，便有内监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文轩与安顺忙地上前跪在蒲团上，几人复又一齐转身，朝着迎面而来的那阵赭黄色光亮行着礼，“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十二团龙纹并着各章金线绣的纹样极其刺眼，也极其扎心，祐樘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复深重一叩首：“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只是冷哼，也不应答，只先径自取了三支香，先向着玄天上帝的宝像进了，又默念祷告之词许久，才由着梁盛先搀扶了起来。 皇帝的眼中藏着不可言说的威仪，并且在目光触及祐樘时，留下一丝外人不易察觉出的厌恶。只是戳着祐樘自己，留下心窝的一点伤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般五十三章 宝像观 皇帝的声音如同高在云端的飘渺香雾，仿佛是高高在上的道君宝相，威严不可侵犯与质疑。“可知错了？” 祐樘不过是复深深一叩首，方才那每一步台阶上的叩首已然使得他额头麻木，如今也不过是再增添一点点的伤口而已。 好似有温热腥气的液体从额间划落，流过面上，则又是一重温热的感觉。 “父皇所命，儿臣不敢违。” 皇帝深深剜了他一眼，眼神中只剩下愤恨，毫无一点父子关怀的情谊。不，是从来未有过。 皇帝的声音冰冷而干脆，“你为太子，是要为诸皇子公主的表率。” “儿臣知道。” 皇帝环视四周，瞥见了一旁的邶如，语气虽仍旧冰冷，却减了几分方才的强硬，只问到：“噢，张典乐怎的也在？” 邶如不过是恢复了平常安静的容色，“臣妾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皇帝盯着邶如看，方才凌厉的眼神中竟好似多了丝缕的柔情，只是这柔情，也让邶如心中彻底一颤，好似天翻地覆。 邶如极力忍住颤抖的声音：“顺贵嫔娘娘为仁和公主殿下祈福而晕厥，慈母之心可叹可敬。臣妾为仁和公主殿下的女师，罔顾君上圣恩，却不能为陛下及顺贵嫔娘娘分担一二，又不能为仁和公主殿下的病症助力分毫。臣妾无用，也唯有来钦安殿为仁和公主殿下向玄天上帝祈福，才能缓和心中不安愧疚。” 皇帝眼中的丝缕笑意微有停滞，旋即闪过一丝狐疑，道：“是么？” 邶如身旁的素拓见此，忙地扯过邶如的手，向皇帝深深一叩首，“陛下明鉴，我们大人自听闻了仁和公主殿下病症之后便日夜担忧不已，非得日日向神明祈福了才算。前些日子大人祈福太过专注，手都被香烛烫伤了也不知。” 皇帝定睛一看，只见邶如那一双柔荑玉手上果真是有了点点烫伤的红色小点，已然渐渐发黑，是前几日留下的伤痕无疑。 皇帝这才收起了眼中的那丝狐疑，复是温和且不失威严的语气，“哦，罢了！”说罢，他复转头看着笔直地跪在一旁的祐樘，“你且在这里好好为你妹妹祈福便是了！连仁和的女师尚且一心求仁和平安，你必得记着才行。” 祐樘面上倔强依旧，看的皇帝越发生怒，“你必得跪足了才是。” 祐樘冷冷道：“儿臣知道。” 皇帝复深剜了一眼祐樘，便急急走开了。 皇帝走后不久，祐樘竟似发狂一般，方才眼中的镇定与理智此刻已然是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担忧，如同历尽黄沙过后的崩直翠竹，翠翠茂茂，却是带着混浊泥污。 他如同发狂的小兽般冲到邶如身前，使了十足的力气握紧邶如的手，竭力喊着：“怎的会？怎的会？你何必如此，好好待在你的长寿宫中便是了！那里锦绣堆砌，你为何要来此处费这心思？” 祐樘使得力气极大，青筋暴起，全无从前的半点温和，只一味对着邶如大喊：“你怎如此不小心？” 邶如却是异常清醒，近乎可怕的平静，只冷冷道：“请太子殿下慎行慎言。臣妾与您身份有别，请太子殿下自重。” 祐樘哪里肯听，方才极力维持着的端正高贵的神色已然轰蹋，他道：“父皇才离去，自不会回来。” 邶如仍是尽力维持着冷静克制，“请太子殿下自重。您还有您的身份在。” 祐樘只是紧紧抓住邶如的双臂，“身份？太子么？还是你张邶如的男人？” 邶如却是怔住，惊的说不出话来。那双极力想要挣脱的手也登时停在空中，再不挣扎。 邶如只觉脑子皆数放空，像是混进了浆糊一般，再想不出一点言语。 祐樘只于一旁冷冷笑着：“镇日里清醒克制有什么用？守着这冰凉的太子之位么？忍着皇家冰凉虚假的情谊么？说话不能说话，放纵不能放纵，连吃饭都要按着规矩来。可是若我连想和心爱的人说话都不得，那我还守着这位置是何用呢？我镇日里守着规矩礼仪，可这般，我活的便不是自己了！” 只是，这宫中，谁又不是如此呢？高至皇后祐樘，下至宫女内监，哪一个又不是活在深重的礼教规矩之下呢？守着规矩，守着礼节，守着自己身份上该有的事情，活得活脱脱像是个木偶，由着华丽的金绞丝线牵引控制。一动一歇，都是不由自己。 邶如心内恻然，面上却是不改分毫，只道：“太子殿下慎言，臣妾” 说些什么呢？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邶如正踌躇间，却见祐樘一个闪影过了来，邶如尚来不及反应，便觉唇前一阵温热，那便是怦然之感。 猝不及防间，祐樘已然吻了上去，他滚烫的舌在一点一点撬开自己的唇，于自己紧闭的贝齿外徘徊。那力道虽柔软温和，却好似是蕴含了巨大的力量，像是融化了的岩浆，带来温热的流淌的流，慢慢将自己的紧闭的贝齿融开，任由她挣扎，都无用，只与自己的舌交融缠绕着。 那一瞬，只有温热的感觉占据着自己的大脑，如同中毒一般，她竟是不知挣扎了。 许久，那温度才渐渐褪去，才留给她脑子里一点冷静的空白。 不不不，是有人在的啊！ 有娇羞的浅粉红色攀爬上自己的面庞，恍若初绽的桃花敷着春水般的娇嫩与羞赧。带着几丝不自觉的笑意，于樱桃唇畔上勾勒出正好的弧度。 邶如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忙地推开祐樘，慌忙地看向四周。只奇怪的是，自己却未见到第三个人，那些人已然不知是何时早就退出了内殿。除了她与祐樘，那剩下的，也只有袅袅氤氲的香雾，凝绕成虚无缥缈的蓬莱楼阁。还有，便是那高高在上的金塑的玄天上帝的宝像，那宝像睁着眼睛，却是被香雾与泥金锦帐掩映了大半神色，还好，没有人能够看的见。连高高的宝像金身，也不能。 这，不算是亵渎与失了尊重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像前语 邶如面上一红，慌忙别过了头，“请太子殿下自重。” 祐樘的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只听得他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露般的温和气息，“你来陪我，我很高兴，只是你万不可再如此不顾自己了！这不是顽的。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那自然是感动的，那带来的语言虽轻，却蕴含着不可比拟的巨大温暖，暖着一颗心，赐以无尽的力量。那是燃多少红箩炭都无法比的，那带来的只是皮肉身体上的暖意，又怎的能够及得上两颗心相互紧贴交融时所带来的温度呢？ 他是这般想着自己，可谁又会真正想着他呢？那高高的尊位，那闪耀着金光的宝座，那份金银细线织就的华美锦衣，是否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呢？谁会关心，谁会在意？呵！ 人人口中高呼“千岁”的太子殿下，却是个没人关心的可怜虫。只能守着那些没有温度的一切，于重重锦绣堆砌下，掩藏起眼底的一点泪光。 邶如一冲动，便上前紧拥住了他。 他的胸膛是结实且火热的，宛若直立的可以倚靠的城墙，带来的，是永远不想离开的深深依赖。 真好，自己可以听清他的心跳，感受的到他胸膛的温度，可以窥见他炙热的情谊。这才是真实的祐樘啊！ 好似时间又过了许久，祐樘慢慢地移开邶如，极其温和缓慢地拂过邶如那带着些许泪滴的脸庞，替她拭去那点点泪。冲他挤出一个爽朗温暖依旧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好了，玄天上帝像前啼哭，没的亵渎了神明。” 邶如强忍着点点头，挤出了一个笑容，“嗯。阿轩。” 祐樘温柔地看着邶如，眼神中有融化一切的火花，显的他的那张脸越发俊朗清秀。 实在是好看的，这般的容貌，若只是生在一个富贵闲人家，只消闲时读书品茶，习字论史，那必定是会一番极其好的结果。只可惜，生错了地方，只是白费了。 不过，也只有生在金瓦红墙间，才算是对得起他的这番雄心的罢。这条路，虽坚险，也唯有走过去了，才算不负。 祐樘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且回去便罢了，若是再有人来，没的说些不好的，那便是不好了！” 邶如几是未经思考，便回绝道：“不，我不走。我是为了仁和公主殿下祈福来的，与殿下您并无关系。殿下可以跪求一日一夜，臣妾也可以。臣妾是陛下亲封的女官，殿下您，管不到臣妾的。” 祐樘心头泛起甜意的同时亦划过一丝酸楚，果然，生在帝王家，哪怕小心翼翼，若有真情，也只会害了人去。带来的，是万丈深渊。 这情谊，当真是会害死人的啊！ 祐樘狠了心，语气亦变得强硬不可质疑，“不可，男女大防，女君子既为陛下亲封的女官，那便也算是庶母之尊了！本宫跪在此处，实乃陛下旨意，于礼法，女君子实在不宜出现此处。还请女君子尽快回您的长寿宫中休养。” 这般的强硬，便是邶如无法拒绝的了。然内心深处，自然是不肯轻易转身拂袖离去。 邶如轻轻起身，看着眼前的这伟岸挺拔的如松柏般的男子，亦只是深叹一口气，任由眼角流出的泪珠划破惊心勾勒的粉黛。 纵是不忍，可祐樘与素拓说的都对，宫阙之内，若是放纵情谊，便会万劫不复。 莲步轻易，裙裾飘转。只余余香袅袅，于心底残存一丝回味。 邶如捂着胸口，就着郑潋的手才算出了钦安殿。殿外虽是冬日，却有高高的红日挂在空中，那理应带来多多少少的柔和暖意，可是，打在面上，仍旧是那般的寒凉，寒的彻骨。 郑潋疼惜道：“殿下是心疼你的。” 邶如又如何不知这些，只是这心疼，又有何用？不过是增添了一丝他危险的可能性罢了。 这暖阳，与这冬日极不相称，那本不该同时出现在京城皇宫中的。就好像，权力，与情爱欢好，从来都不能相伴而生，此消彼长，不能共存。 花开并蒂是美好，可一枝独秀，也算不得辜负，总比零落成泥碾作尘强上许多。 但愿，他能够守的住这宝位，守着他的梦想与希冀。 郑潋想要传辇轿来，邶如却是忙地拒绝了：“如今仁和公主生病，我来祈福，可得诚心。况且顺贵嫔娘娘还在雨花阁里呢，且去瞧瞧娘娘罢。” 说罢，二人便上了雨花阁的二楼。 雨花阁向来是宫中礼佛之所，只是本朝素来笃信道教，到底也有些不大常来往此处了。又为着往来嫔妃小主休息，便于此处设了休息卧榻之所。只是宫中大多信封道教此处倒是极少有人踏足的。 好在，此处是有宫人内使留守洒扫的，虽然略有简陋，但一应必备之物，倒也齐全。 顺贵嫔身旁的慧月见邶如来了，倒是客气有礼，“女君子好。” 邶如客气地回以一礼，“娘子客气，不知顺贵嫔娘娘怎的了？” 慧月显然是有哭过的痕迹，却是及时地抹了，“劳女君子挂心，咱们娘娘是因着太过思念仁和公主殿下的缘故又不分日夜祈福，自是累着了。” 邶如赞道：“娘娘慈母之心，日夜可鉴，想来玄天上帝有知，也会感念娘娘心意的。” 慧月担忧不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其实说，娘娘的病症，也大半是因着仁和公主殿下引起的，说句不敬的话，若是仁和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那奴婢只怕娘娘她” 慧月忙地又补充了一句，“自然，娘娘也不是怨念陛下，宫中规矩，娘娘是心累了。” 忠仆，大抵如此，时时为着主子着想，一心一意以主子为念。 邶如又如何不懂，心中慨叹同时不免多了几丝为顺贵嫔所感动的意味，只安抚了慧月，“你放心便是了，我且去瞧瞧顺贵嫔娘娘。” 说罢，邶如便与郑潋穿过了那层层的销金连珠锦帐后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慈母心 邶如方穿过了那锦帐后便觉里头药香扑鼻，里头正侍奉着几个太医并几个宫女，以及与顺贵嫔同住的一位选侍孙氏。 邶如先向那孙选侍行了一礼，又因着邶如于宫中低位特殊，所以那孙选侍以及诸太医都极其有眼力地向邶如行了一礼。 邶如轻轻低首回以一礼，向着那最近的太医问道：“敢问太医，顺贵嫔娘娘的病如何了？” 那太医自懂事理，只像是对待小主一般恭敬答道：“回大人的话，顺贵嫔是太过思虑仁和公主殿下了。这些日子又都休息不好，微臣只开几副药，给顺贵嫔娘娘按着药方煎煮饮了便也是了，再多注意休息也就可大安了。” 邶如着才稍稍放心些，只恭敬道：“有劳太医了！” 那孙选侍自知事理，便笑意盈盈道：“那妾身便先退了，不打搅女君子探望顺贵嫔娘娘了！” 邶如往那梨花木刻八仙沉海的床榻上一看，只见顺贵嫔倒是面色发白的躺在床榻上，精神也有些不大好，见是邶如来了，只勉力笑着：“你来了！” 邶如轻轻屈身，忙笑道：“臣妾无事。来看看娘娘。” 顺贵嫔靠在榻边，显然极其不适应此处的环境，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是教你看笑话了，只是本宫也没有办法，我也只得，向玄天上帝祈福了！”她看着暖阁上方镂刻的吉祥花鸟云彩山川的花纹，极其无力地一笑：“是我无用，女儿生病不得归宫，我却无计可施。当真是无用。” 邶如拿起榻边矮桌上的红枣雪梨饮，递给顺贵嫔，“娘娘且喝些水，润润喉便是了。” 顺贵嫔就着邶如的手饮了几口，“只是难为你了，还肯来看望我，还肯为我的仁和祈福。” 邶如坐在榻边，将那碗红枣雪梨饮放置原位，又替顺贵嫔垫了几只粟玉芯的枕头，这才道：“娘娘说笑了，臣妾受您眷顾，仁和公主又待臣妾极好。臣妾又如何不能来探望娘娘？” 顺贵嫔只冷笑一声：“怎么？太子殿下，他受了陛下责罚么？” 邶如心头一惊，面上却是隐藏的极好，只低头道：“臣妾前去钦安殿之时，已然见了太子殿下在跪着为仁和公主殿下祈福了。” 顺贵嫔略无奈地一笑，“咱们这位陛下啊！若遇到了什么不爽，便会把气撒到太子身上。连仁和生了病，都少不得要来敲打一下太子。可是我又岂不知？我的仁和，与太子有何相干？谁想害我的仁和，我心中又岂是没数？” 邶如自知顺贵嫔所指何意，仁和虽在宫外染病，可那到底是皇家禁观，又怎会轻易混进去了时疫呢？皇家禁地向来护卫严明，那其中有何蹊跷，明眼人一想便也猜的差不多了。 只是，那也无用，皇帝不知，谁都不会知晓。 顺贵嫔看着有些出神的邶如，凄然一笑：“瞧，这你便知道了罢，所谓的君恩深重，不过是虚假的东西了。连陛下最亲近的太子殿下都活的这般辛苦，剩下的，谁又会活的好呢？” 这，便是发自心底的失望之言了。 邶如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彼时尚未抚养仁和的顺贵嫔会对待君恩如同毫不相干的东西一般。若不是伤透了心，看透了所谓的宠爱，又怎会对君上的恩爱视若无物呢？ 顺贵嫔直直盯着邶如，目中似有灼烧的火苗，盯着邶如有些发怵，不觉忙起了身。 顺贵嫔却不在意，只自顾道：“如今，仁和得病陷于护国观，我自知再无法子求了陛下破例请了仁和回宫。可是张典乐，无论仁和是不是我生的，我都再离不得仁和了！我只求，陛下可以恩款，多派人手侍候仁和。” 邶如却不知顺贵嫔为何要对自己说上这些，只得于心中盘算着顺贵嫔此话的深意，奈何却是猜不透这九转玲珑心肠，只得面上安慰着：“娘娘放心，公主为陛下长女，陛下自会恩顾的。” 顺贵嫔的语气中尽显无奈与伤心，“但愿吧！陛下心中还能顾着骨肉血亲，不要像对待太子一般便是了。” 邶如忙地道：“娘娘可万别说了，可不能教他人知晓的啊！” 顺贵嫔冷冷笑着：“怕什么呢？宫中人人笃信道君，这雨花阁，别人是不会来的。” 邶如一时接不下去话，只得讪讪地立于一旁，垂手而立。 顺贵嫔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邶如，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且先回你的长寿宫去罢。” 邶如如蒙大赦，忙地屈膝想要往外退走。 却听得顺贵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似冰凌一般尖利锋锐，“你的长寿宫，可是个好地界，你可得自求多福。” 邶如猛地一想，她的长寿宫，地界当真是不算好的。长寿宫旁临宫东门，乃宫中内使宫人出入必经之地，日常嘈杂便也罢了，却又是经常走水。所以自太宗朝始，后宫嫔妃便少有居住在此处之人。 可是，这样的宫室地界，对着嫔妃是不好，可对着自己，则却是天大的恩遇了。纵是那地界再不好，也是东六宫的嫔妃之所，对于自己，既是天大的恩遇，也是天大的巨祸了。 所以，皇帝赐给自己长寿宫居住，即便未有言语，可这其背后的含义，可有千斤之重啊！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定会小心。也会为仁和公主殿下祈福的。” 顺贵嫔再无言语，只自顾躺在了床榻上翻身睡了去。 邶如扶着郑潋的手缓缓出了，只觉胸口似堵了大石一般的压抑沉重，连着自己看到的天都变得晦暗了，成就了黑紫的颜色。可方才，明明是湛蓝明亮的啊！ 郑潋自然是焦急无比，忙道：“快些回宫罢。” 邶如却是连着摆了手，“且去万安宫看望潘姐姐罢，她自小产后，身子总是不好，七灾八难，去找她说说话罢。” 这则又是另外一重心事了，墨萱自小产之后身子便不大好，又兼心中抑郁，虽是复了圣宠，可性子，也不复从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笑语闲 郑潋亦深知，墨萱心情抑郁，姐妹之间则又是另外一重深深叹息。 行至万安宫，只见墨萱正在暖阁中熟睡，却有一本翻了一半的书半掩住她的面庞，如同隐藏在黑色枝杈下的点点桃花，越显神秘娇羞，透着若隐若现的美丽。 侍女扶荷正要屈身行礼，邶如只失意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扶荷便也明白了只轻笑着立于原地。 邶如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行动间如一只安静的猫儿，只迅速伸出手来夺了墨萱面前的书卷。 墨萱尚是半醒未醒，只呢喃道：“扶荷，那书我还要看的。” 邶如于郑潋自是狂笑不止，连带着殿内侍奉的扶荷与苓衣也不忍住笑出了声。 墨萱这才算是被笑声弄醒了，只揉着眼睛，待醒了神，这才看清是邶如与郑潋。 墨萱只觉又羞又恼，便啐了一口，嗔怪着扶荷与苓衣道：“真是放肆，女君子来了也不知通报一声。” 扶荷却是笑个不止，“可是小主您自己说的，无论何人来此，可都不能打搅您看书的。” 邶如笑着打趣道：“啊呀，咱们潘婕妤娘娘还说要看书呢！可是看成了瞌睡猫呢。可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扶荷不觉在一旁抱怨着：“大人不知，那皇贵妃娘娘素来是瞧不上林小主与我们家小主的，平日里又总叫两位小主前去安喜宫说话，小主近些日子身子又总不大好的，哪里能经得住皇贵妃娘娘的说话家常呢？” 墨萱面上募地一沉，忙阻止道：“可且莫胡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扶荷忙地止了嘴，却是教邶如好奇起来，“怎的，皇贵妃，还是总对姐姐与林姐姐不好么？” 墨萱悠然一叹，带着几丝愁色的面庞则更添柔弱之美丽，“倒也不只是对着我与林姐姐，这些日子皇后娘娘闭门不出的，将一应后宫之事全数交由了皇贵妃来管着，皇贵妃闲来无事，便爱唤嫔妃们前去安喜宫闲话，只是时间久了些。” 扶荷则又是愤愤，“虽是坐着，可皇贵妃娘娘给诸位小主的座椅都没有铺上鹅羽软垫的，咱们小主近来身子本就不大好，连太医都说要好好歇着，少久坐些才是。”她越说越忿，“皇贵妃娘娘难道不知么？我们小主本就身子不好，却是越发闲话个没完了！这不今日，便又叫了几个小主来闲话么？” 墨萱正欲出言呵斥，却被邶如按住了手，只听得邶如道：“扶荷，我知道你是一心为着潘婕妤着想，可皇贵妃娘娘却是位份尊贵的，可容不得咱们闲说。若是一个不慎，便是害了你们小主去了！” 扶荷本愤愤，却见邶如郑重如此，便也忙地点头应了。 邶如看着墨萱，便觉她面上又多了几分惨白的颜色，不得叹一句，“姐姐可要多注意一些才是。” 墨萱点点头，道：“我自知道的，林姐姐亦是如此劝说我的，只是也只得自己注意便是了。” 正说话间，却听得远处一个清丽女声，“说些什么呢？也不叫上我。” 几人一见，却是沁颜正与侍女玉霜来了。 只见沁颜着一件竖领对襟绿织金妆花云肩通袖缠枝小碎花夹袄，下身着一件黄织金云龙海水纹襴裙，外罩一件月白色浅绣暗纹梅花的披风，富贵得体中不失一丝清雅，越显的她气质不俗。 墨萱对着邶如笑笑：“瞧，才说她呢，她便来了。“说罢，她对着进来的沁颜佯装怒道：“你可来迟了，自是要罚酒的。” 沁颜忙摆了摆手，“潘大美人，可饶了我罢，可禁不得的。” 郑潋忙地笑笑：“你们可别拿林大美人打趣了！她怕是要吓破胆子了。” 正巧此刻苓衣端了些阿胶红枣出了来：“小主们且用些罢，这还是皇贵妃娘娘宫中赏的。” 邶如笑笑：“皇贵妃娘娘宫中的吃食，可是极其难得的手艺。倒是要尝一尝的。” 沁颜只摇着头，道：“你们是知道的，我素来不喜这些。” 墨萱亦摇头，嗔怪着苓衣道：“这东西虽好，却是吃絮了，甜津津的。左右都是这些，皇贵妃宫中的又能有些什么？” 邶如只“噗嗤”一笑，道：“皇贵妃也是赏过点心的，果真是与别处不同的。”说罢，她便捻起一颗嚼了。 果真是极其不同的，只方入口，便有丝丝缕缕的甜意浸入，好似将唇舌都浸了散不去的甜蜜气息，亦少了许多阿胶那种难以入口的感觉。倒更像是蜜字的一般。 邶如也不过尝了一口，只赞道：“果真不同些。” 郑潋却是轻笑一声，“皇贵妃也是有意思，不打巴掌也给了甜枣了。” 几人被她引的发笑，沁颜便伸手去掐郑潋的嘴：“倒是总改不了你的性子。” 郑潋吃痛，忙地求了饶来，道：“我可是不敢的，我们张典乐大人可是总说我的。” 邶如急的叫道：“可总是说我坏话，阿潋，小心我回去打你。” 郑潋佯装害怕，只躲在沁颜身后，撒娇道：“林姐姐，你可得为我做主的。” 沁颜笑着敲了一下邶如的额头，打趣道：“我可管不着的，你这性子，谁又能管得住你呢？” 郑潋只嗔怪着，颇带着委屈神色，“你们可真是惯坏的没的来打趣我。两个是嫔妃小主，一个是女官，没的来打趣我这一个小宫女来做什么？” 邶如笑笑：“二位姐姐可不知道，阿潋在我宫中可是惯厉害的角色，那些小宫女，都是怕了她的，镇日里被她骂的。” 墨萱拍掌笑着，“我便说嘛，她这性子，走在哪里也吃不了亏的。只有她气别人的事情。” 郑潋却是又气又恼，脸上也羞红了颜色，却是引的几人笑个不止。 邶如打趣道：“二位姐姐可莫笑了，回头，阿潋可是要欺负我的，到时” 腹中忽地有绞痛的感觉袭来，好似将邶如小腹绞做一团，带来的是穿心掏肚的疼痛，将肚腹如裂帛一般撕开。伴随的，是下体温热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药石祸 好似穿肠刮肚的感觉，如同肚子内坠了万斤黄金，每行动一分，都是极其困难且苦痛的事情。 随着下体温热的感觉一同到来的，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息，好似空气都被氤染成淡淡了淡淡的红色，混着邶如的因疼痛而不只的哀叫，以及在场人们的惊恐的呼声。 像是水流细细的小溪，于裙子上流淌出一条细小却蜿蜒的红色枝蔓，很快便布满了整条裙子，染了一种梅花般的红色痕迹，散发着血的凄美悲凉。 邶如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散发挥尽，带走脑内残存的清醒。 好似听得郑潋几人焦急的声音，“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医，快些，找太医与医女。” 停留在邶如闭上双眼前的最后一刻情景，便是众人一片慌乱的景象。 邶如再次醒来之时，便是躺在了万安宫的侧殿暖阁里了。 依旧是众人忙忙碌碌的景象，只见暖阁内一个个侍奉的宫人内使皆是神色慌乱并伴着几丝战兢意味，连走路都似带着风一般，这般的情形，便也只剩下不安了。 邶如方醒，尚觉头有些晕厥，却是能听得沁颜的哭泣中带着惊喜声音，“还好，算是醒了。” 隐约殿外有掺杂着暴怒情绪的男声，“是谁做的？谁做的？” 皇帝此刻已然愤怒至极，面上都暴起了青筋，像是晦暗的阴云一般压抑的可怕，厚重的足矣令众人不敢大声喘气。 “谁做的？谁做的？” 墨萱本侍立于一旁暗自抹泪，此刻眼角泪珠却是开始蔓延而出，泣啼涟涟，“陛下恕罪，张典乐，是吃了妾宫中的阿胶小枣才致于此的啊！那东西，可是旁的姐妹送给妾身的啊！”她眼中灵光一闪，激动无比地膝行至皇帝身前，像是一只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的小兽，扯着皇帝袍服上的滚金边缀珠玉龙纹的袖子，用就凄厉的嗓音喊道：”陛下！陛下！她们，原是要害妾身的啊！陛下，若非是妾有些吃絮了这东西，那么今日躺在榻上恐有不能生育之虞的，便是妾身了啊！陛下，妾身有罪，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什么人，竟要害妾身再不能有孕啊！。” 皇帝的面色越发沉郁的难看，低着声音道：“太医，到底是如何？” 那太医本跪在地上颤抖不止，又兼不住冒着冷汗，只得颤颤巍巍道：“回回陛下的话，张大人她食了极其寒凉的药物，又又流了那许多的血，使得宫体严重受损，寒损严重，怕是” 皇帝的暴怒并未有停歇，是越发高涨了，“怕是什么？” 那太医几乎是吓哭出了声，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张典乐大人她怕是有再无生育之虞了。” 好似空气都焦灼凝滞了起来，混着殿内炭火熏染出的越发浓重的血腥气，好似能够吞噬一切，席卷出越发浓烈的重重压迫之感。 打破这宁静的，则是皇帝的怒吼声音，“谁做的？谁做的？” 墨萱的声音极其惨烈而哀戚她对着皇帝道：“陛下，她们这是要害了妾身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啊！”她伏在地上哭泣了一会儿，复对着皇帝道：“陛下，是妾身，是妾身连累了张典乐啊！” 皇帝的声音这才稍缓和，心中虽是震惊不止，但到底也肯对着墨萱温和了起来，轻轻扶起墨萱道：“你先起来，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帝不由得紧握了拳头，只用指甲狠狠掐进自己手掌中的肉。当真是可怕的事情，那竟好似是多年的事情重现，同样的容貌，类似的事件，一样的猝不及防。 可怕，心惊，泣血。 不不不，只是巧合。 皇帝饶是如此想着，心中却是按不下一腔怒火，只没好气地问那太医道：“可有补救的法子？” 那太医自是战战兢兢，不住地拭着自己面上的冷汗，吞吐道：“回陛下那那药是极其寒凉的东西，张大人虽只食了一点，但但” 皇帝暴怒着呵斥：“那你们太医院是做什么的？”朕要你们有何用处？” 那太医自是叩首不止，忙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此药虽猛，但但若是好好调理，或许还会有希望的。” 这些话语，便如冰锥一般刺进了邶如的心，化为绵绵不尽的小针，无孔不入，无地不伤。 如同四肢百骸都浸透在寒冬腊月的冷水之中，带来的，是不可恢复的寒凉。 那是寒凉的药物，最损女子身体，宫体受寒，便是再无希望。 “回陛下，张典乐此刻的宫体，便像是寒冬腊月，若是仔细调理些。微臣等，也只得保大人的身体，回到初冬之境。若想是在子息上有指望，便无异于想在冬日里播种成活。这几率实在是” 太医的话入了邶如的耳朵，更像是小针般扎入。原来，不过一夕之间，竟成了这般的样子。 这当真是该伤心的事情，邶如下意识地抹了自己眼角。可出奇地，竟没有泪，那是干涸的，一点温度都没有的。 失去了生育指望的女子，无异于身体上的残缺，那足够，可以将一个女人摧毁的彻底，陷入再不能复生的绝境。 沁颜见邶如如此，自是疼惜，忙地上前关切道：“如儿，你你若是难受，便哭出来罢，总会好受些。” 哭？能哭出来，当真是好，可惜，自己毫无哭泣的欲望。那眼睛，是干涸的，流不出来一点的泪。 沁颜的声音尚在耳畔盘旋，”如儿，你且放心，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都是好的若仔细调理些，或许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那随之而来的，便是沁颜竭力掩饰的呜咽声音。沁颜是背过去哭的，又极力忍着，只可惜，这暖阁里真是静，沁颜的声音，便变得明显了些。 邶如紧闭着眼睛，亦从内心里抵挡着这些声音。 慢慢地，她亦听不清沁颜再说些什么了。脑子里，也只剩下万花缠绕的海洋漩涡，将自己变得飘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朱门情陈 皇帝的骤怒显然并未有立时停歇的意思，他只紧皱了眉头，喝道：“到底是谁做的？谁做的？” 墨萱身边的苓衣却是慌忙跪下，声音都变得颤抖，“陛下陛下这阿胶枣子，是是皇贵妃娘娘赏给我们小主的。” 皇帝只觉身子一沉，不自觉地向后仰去。好似天旋地转，像是追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段不敢追忆的岁月，一点一滴，都是不可追溯。 皇帝几是一顿一顿说出了这些字眼，“皇贵妃？” 苓衣磕头如捣蒜，“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这东西，确实是皇贵妃娘娘赏赐给我们小主的啊！陛下，陛下，请您为我们小主做主啊！” 墨萱此刻已然是形同痴疯，只瘫坐于地，面色成就了宣纸一般的惨白。半句话语都说不出，只是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周遭一切。 苓衣膝行至皇帝面前，紧紧抓住皇帝的袍角，凄厉哀求着，“陛下，陛下，求您为我们家娘娘做主啊！怕是有人要害我们家娘娘的啊！陛下，张大人，怕也是无辜受累啊！” 苓衣的苦苦哀求与墨萱的痴神与泪水，足矣教皇帝的愤怒又加重了一层。皇帝只紧握着手，似是要将一切握个粉碎。只压着声音，低沉沉道：“查，给朕查！” 在场众人无不屏息敛神，皆怕此刻的头顶阴云会将自己压成血肉模糊。 暖阁里的邶如听得此中种种，脑子里却是成了一片混沌，飘飘忽忽，最终幻化成模糊的艳红色花朵。 阴谋，巧合，心计，狠辣种种的字眼与词汇划过自己的脑子，最终织就成一片万花着锦的万福锦帐，华光溢彩，却是闪着血光。 那当真是可怕。 或许，此刻，会有人因着自己的闪失而得意洋洋或放心不已罢。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即便得到了帝王的青眼与看重，那依旧也是无用的。或许，这份失意，会带来自己暂时的安稳。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大抵也不值得她们多费心思去看顾。她们，自有天地要争。 想到此处，邶如竟是满足地阖上了双眼，沉浸在眩晕的涡轮中。 争？不争？ 呵！竟是毫无分别。 这权力，当真是个好东西。 只可惜，拼上了身体的残疾，也才算真正懂得了这层含义。太晚，也不算晚。 皇帝的暴怒，足够使得后宫变天，亦足矣盘旋在整个宫城上空，久久不散，遮住宫城中的一切光亮。那与黑夜无异，而一切的阴晴变换，亦不过是因着皇帝的息怒演换。 那东西，的确是皇贵妃送来的无疑。也正因着此中，年近六十的皇贵妃，竟是脱簪待罪跪在乾清宫皇帝寝殿外，只为着能够平息皇帝的一腔怒火。 此刻是冬日，皇贵妃却是只着一件素白色的暗纹梅花袍子，上头只疏疏地绣上几朵用银线勾勒出的小梅花点，极是素净。从远处看，跪的笔直的皇贵妃竟是好似与那远处的冰雪融为一体，毫无违和。 因着寒冷，皇贵妃的嘴唇已然冻成青紫色，尽显病弱与凄凉。可细细看去，皇贵妃的面庞，却是依旧描画上了精致的妆容，长眉如鬓，远山连黛，厚重铅华，依旧是美的不容一丝质疑。纵然眼角眉梢有着掩盖不住的细细的如鱼尾水波般的纹，可那，却是岁月翻滚的见证，赐给了这个女子于这个年纪并不该有的风情与美丽。 这足以教众人羡慕万分。 红颜迟暮，虽终有显现，可是于这个女人身上，已然算是格外优待了。 殿前侍奉的内监魏士博见皇贵妃跪于此处，忙地畏畏上前，极其小心且轻声地说：“皇贵妃娘娘，您莫不如且回去罢。陛下他怕是在气头上。这事情，奴婢，也相信，不是您做下的。” 皇贵妃却只紧咬着发青紫的唇，狠狠道：“你相信有何用？难道不该教陛下相信么？不是本宫做下的，本宫为何要认？谁那贱人，要害本宫！” 说罢，皇贵妃复又是深重一叩首，戚戚喊叫着：“陛下！请您宽谅妾身。妾身之心，日月可见。陛下，张典乐再不能生育之事，当真非且所为啊！陛下，请您信妾所说啊！” 然，殿内依旧是空空无声，只有朱门紧掩，还有那上头刻着的吉祥云龙海水纹。 花纹斑斓翻滚，极其繁复热闹，这一切，也都不过是在嘲笑着失意，使得皇贵妃越发嫌恶。 皇贵妃只是重复着自己的叩首与陈述，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声音。无关真心，无关真相。 重重朱门紧闭，仿若厚重的枷锁，带来的，是沉重，是绝望。伴随着天上的乌云，伴随着黏腻凝重的空气，足够压得胸腔内喷出满满的血液，染红房梁脊兽上蒙着的一层晶莹的柳絮白雪。 次次的叩首下，那份凌厉的眼神中，便也磨的只剩下了绝望与无助。 不不不，她不能输，不能怕。如若输了，便也什么都不剩了。 没有如花似玉的年纪，没有灿若令人艳羡无比的美貌永驻，没有权势滔天可以依仗的母家，没有帝王长足不变的知心相重，亦没有，可以称之为未来依靠的孩子。那么，自己还会剩下什么呢？ 这或许，便是自己挣扎许久不肯放弃的理由罢。 即便是朱门依旧紧闭，皇贵妃也依旧是不肯放弃，重复着叩首诉说，诉说叩首。 亦不知过了多久，那重重朱门才算是一节节的打开，带着些许的积灰，以及，步履走过绫罗拖地的声音。 十二团龙十二章的富贵纹样划过眼前，便掀起了皇贵妃内心中一丝丝的欣喜，连眼神中都不自觉地闪出了惊喜的光。 “陛下，您终于肯见妾身了！陛下。” 皇帝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皇贵妃，语气中尽显冷漠冰凉，“你还敢来见朕？” 皇贵妃只于眼角中逼出了一片泪水，将那泪滴浸过自己的精致面庞，淌出深深浅浅的沟壑，“陛下，请您相信妾身。那事，当真，不是妾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哀怨深 皇帝的声音依旧冷冷，丝毫不带着平日里的怜惜神色，“不关你的事？你这一句话，撇的倒是清啊！” 皇贵妃目中残存的几丝镇定登时消散，只剩下无助与哀求，如同被压在高山之下极其无助的人。只是膝行上前紧紧抓住皇帝的袍角，“陛下，请您相信妾身。这事，当真不是妾身做的。妾是被冤枉的啊！” 皇帝只淡淡地瞥过一眼皇贵妃，眼睛依旧是冰冷带着寒气，“是么？”皇帝语锋一转，竟是成了带着利刃的薄薄的刀片，于皇贵妃心中刮开伤口，“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副老样子？” 恍若有急速枯萎靡败的花在滴出腐烂霉变的汁液，黏腻的教人恶心。皇贵妃心中不觉泛起一阵酸水，带来的是心中怒火的再次燃烧。 不过，那火焰，是暗自燃烧的，不甚明显，只是幽微，却足够带走心底的巨大愤怒。 皇贵妃跪伏于地上，只看着砖石地上雕刻着的吉祥如意的凹凸花纹，那吉祥的花纹，欢乐荣耀无限，却是恍若阵阵袭来的银针一般极其刺眼。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袍角，长长的好似水葱似的指甲好似能够将那袍子硬生生掐通漏出棉絮，那也不过，是为着自己能够尽量抑制住那愤愤的情绪，不让往事带来的回忆使得自己再次显现失态。 “陛下，陛下，求您明察，妾纵狂傲，可也绝计不至于如此狠毒啊！” 皇贵妃说罢，便是重复着叩首。 然，那也是无用。许久，皇帝也未有答话，这便无异于，将皇贵妃心头的裂痕再次撕开一分。 皇贵妃只哭号着：“陛下，求您明鉴啊！妾身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啊妾的桉儿他走的时候，还那样小，妾当日，可当真是心如刀绞的啊！陛下，妾也是个母亲啊！陛下” 皇帝微微一怔，神色中便添了几丝迷茫。好似那么一瞬，便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岁月。 彼时仍为年少，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而皇贵妃，也不过是四十多岁。那之前，当真是一断极其美好好的岁月。 而所有的美好，便是在他与皇贵妃之间的孩子逝去的时候而截止的。 仍旧记得，那天，是晦暗无光的，混沌的天气好似染进了墨汁似的，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滴着密密匝匝的小小雨滴，一点点染黑乾清宫前的地砖。 那时的皇贵妃万芷辛，便是如今日一般，穿着单薄的衣服跪伏在乾清宫外，同样失落，同样梨花带雨。只是不同的，当年，她是抱着孩子的尸身来此处的。 皇帝仍旧记着皇贵妃那日的样子，憔悴至极，粉黛不施，发丝混着黏腻的汗水与雨珠粘在额上。好似一夜之间，便老了那些岁数。 “陛下，咱们的桉儿得了重病，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不管事的。他们都说，咱们的桉儿不成了！陛下，他们是胡说的对不对？陛下，您快看，咱们的桉儿，还是活的对不对？他的脸，还是这样的软，陛下，您瞧，他还是这样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而皇帝亦永远记得，那襁褓中的孩子，是何等惨状。 僵硬的身体，黑青的面色，紧闭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久久不能挥去的梦魇。 有一瞬的错觉，皇帝竟觉得眼前的光景似是复将自己带回了那许多年前的岁月，眼前的情形，竟有一种迷之相似的感觉。 那当真是极其可笑了罢，荏苒时光流逝下，竟会使得一个女子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那份蜕变，当真是不可描述。 皇帝只觉四肢百骸具是酸痛的感觉，带来的是麻木，如同上万只蚁虫在啃食着般，心惊肉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仁寿语 陪着皇贵妃跪着的丽清与锦问亦是摆出了一副极尽谦恭哀戚的模样，听闻皇贵妃此言，亦是垂泪不止。丽清更是于一旁哀嚎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那阿胶枣子，虽是咱们皇贵妃娘娘赏赐的，可咱们皇贵妃娘娘，那是好心啊！是为了体谅潘婕妤侍奉陛下的辛苦啊！陛下，至于那出事了，咱们咱们娘娘也不知的啊！” 皇帝一腔憋闷怒火正无处发泄，听及丽清所言，当即伸出了脚向她踹去，喝到：“贱婢也敢胡乱置喙么？是非如何，难道要你个贱婢来说么？” 丽清吃痛，但仍是不死心，停顿了几刻，便复又重新爬起，叩头不止，“陛下，我们家娘娘，当真并无害人之心啊！陛下，请您明鉴啊！” 锦问亦是反应了来，忙地抹了眼角的泪，向皇帝大声道：“是啊！陛下，您也知道的，宫中娘娘小主们往来极多的，时常也总送些吃食的。娘娘她有时吃不大完的，便也会分出一些转赠给其余的娘娘小主们的。”她仔细回想着，忽地道：“陛下，若说是别的小主送与的，也并非无可能啊！” 皇帝眉眼微微一挑，怒气便于无形之中掩去了大半，语气却仍是威严不容挑战，“你倒是惯会找理由。” 丽清伏在地上想了半晌，便抬起头激烈叫道：“陛下，陛下，奴婢好像想起，那阿胶枣子。好似是沈婕妤娘娘前些日子献于娘娘的啊！” 山雨欲来呵！ 不过一句话语的光景，便是极大的反转漩涡。带来的，则是更大的风雨。 按着皇贵妃所言，安喜宫中的阿胶枣子乃是沈婕妤所赠送给皇贵妃的，那么这件事情的背后意义，则又改变了几分。 经了几日的反转，从宫正司里传出的说法便是：沈婕妤送给皇贵妃吃食，是有着暗害皇贵妃之意。墨萱与邶如乃是无辜受累。 彼时皇后正于仁寿宫中陪伴太后周佩。听闻宫正司的女官所言，太后亦只是悠然一叹：“这便算是完了？倒也算是个好说辞。” 皇后暗低了头，低声道：“母后说的是，到底，陛下也是得顾着面子的。” 太后看着皇后，只摇摇头，“到底是哀家老了，你们便当哀家眼瞎耳聋了！这事情，若是这个说辞，怕是谁都不信的。” 皇后一时不知所言，却是太后身边的齐云致老老率先笑笑道：“太后便是该安享清福的，都是些后宫的小事罢了！” 太后却是冷哼一声，“小事？可不算是小事么？不过是害了一个女官再不得生育罢了。后宫嫔妃可都是全须全尾的，有什么损失？只是这由头，没的教人忒想多了些。谁人不知沈婕妤素来与皇贵妃交好，又怎的会绕了这大圈子来害人？皇贵妃素来心高气傲的，哪里肯吃别的嫔妃送的吃食？还不是随手打发了？” 齐云致老老向太后进了一盘白玉霜雪梨酥，温和笑道：“许是沈婕妤那些时日不是神智略有些不清嘛！若是一时错乱，也是有的。” 太后捡起一块糕点，只嚼了一口，便随手放在了一边，发问道：“错乱？沈婕妤虽是有些疯癫，可也绝计不会如此。她又哪里知道那东西会被皇贵妃送至何处？还有，这宫里的疯人，可不是人自己要疯的。” 皇后眉宇间闪过一丝慧黠的光，只是被她那浓密如鸭翅一般的睫毛正好盖住，使得在场众人皆看不清她的神情。皇后微微屈膝，“母后恕罪，是儿妾无用，不能管理好后宫。” 太后的声音似是一股缥缈的香雾，带着不容质疑的权，“你是无用，怎的连手腕都越发不会使了？” 皇后容色劇然一惊，忙地跪下，“母后恕罪，儿妾无用，教母后担忧。” 太后不紧不慢地将剩下那块糕吃了，这才缓缓吩咐齐云致老老道：“云致，快扶皇后起来，这没的算什么样子？” 皇后忙地谢恩就着齐云致老老的手起了，复又垂手立侍一旁。 太后轻瞥了一眼皇后，这才缓缓道：“这次背后的门道，你自己怕是也都清楚。”太后悠悠一叹，“倒也不怪你，皇帝不愿相信，谁也都不能做的数了。倒也难怪，一个旧爱，一个是早年失去的丽人儿复生。搁谁，都不忍伤了。” 皇后只得显现极其恭顺的样子，低首称是。 太后轻靠在攒金织粟玉芯子的软枕上，拿起鬓边簪的一只祖母绿嵌银吉祥万福花纹的簪子轻轻搔了头发，自顾道：“左右沈婕妤也是疯魔不成了，锅总是要有人背着的。不成便也算了，仁和有她这么个母妃，也是累赘了。” 皇后唇畔划过一缕微微的笑意，旋即被更为深重的愁意所掩盖，“母后说的是只是沈婕妤她，也算是可怜，不如” 太后的声音迅速地打断了皇后的话语，“可怜？皇宫里可不养傻子。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况且，沈婕妤，也算不得无辜。若说无辜，长寿宫里躺着的那个才算真的无辜。只是你看，为何没人去可怜她？” 皇后被太后说的哑口无言，便也只得讪讪笑着：“母后，儿妾知道了。” 太后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皇后，叹道：“长寿宫里那个难受，怕咱们樘儿，也会更难受。偏生的这孩子是个有什么事情都要梗在心里的。只怕更是难办了。” 皇后会意，只屈膝称是，略坐了也便走了。 书绢忙殷勤地搀了皇后的手，关切道：“娘娘说了好一会子话，怕也该累着了，回头，可要好好躺着休息才是。” 皇后略动了舒展了筋骨，“累是累，可也得了不少。”皇后边走边想着，神色忽地一变，略有些慌乱，“有句话母后说的对，樘儿那孩子怕是会” 这下，连书绢亦知会是何事了。便也只得出言道：“娘娘且放心便是太子殿下，也会有分寸的。” 长街的风呼然穿过，带走了主仆二人脚下的微微沙尘，使得皇后的声音竟越发清晰响亮，“本宫自知他会有分寸只是到底是憋闷了他了。这孩子，当真是命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山雨挡 一如太后所预想的一般，祐樘自听闻了邶如出事，便已然情绪不大对了。惹得清宁宫上下都是一片惶惶，皆是不敢出了大声。 只是好在，祐樘的深宫浸染多年，喜怒并不会轻易显露于面上。 但也正因着如此，才会成了太后口中最为担忧的理由。 祐樘自是伤心无比的。任谁都知道，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子，在这宫阙中，会是多么沉默而又尴尬的存在。没有了子嗣上的指望，那这宫中的前程，便也算断了。 只是无比的心疼痛苦，那也比不上她所遭受的万分之一的痛楚了。 连着几日，祐樘午夜梦回时，都是密织的洒金猩红毯子上的蜿蜒如注的血痕，连着空气，都是殷红色的痕迹。 那带走的，不只是邶如的体温，还有他自己的仅存的一点欢乐了。 或许，她当真是不该进宫的。这刀剑风雨，已然伤了她遍体。 短暂而又漫长的阴郁沉寂后，祐樘心中则燃起了更大的权力火焰，越发熊熊。如今，得到宝位权力，是更添了一层血债在上头的。 用就素秋老老的话语讲：“殿下再急恼怕也是无用了！张大人的身子，也已然废了！只是张大人这个人是不是就此全无指望，则在殿下。亦只有殿下得到了那份锦衣加身的身份，才会保全张大人一个最好的结果。若不然，再怎样，以张大人的身体，都是完了的。只有殿下您，唯一能够救得张大人的人。” 是啊，唯有自己，才能给得如今的她一个未来。若说从前，她与自己，或许可以说是尚有一丝退却的可能，那么如今，壮士断腕，则是无路可退了。 穷途末路，才是爆发之时。为着自己，为着母妃，为着邶如，也是退无可退了。 不是山雨欲来，而是宫城之中，风雨，从未停过。这次，便正好，那巨大的冰雹，打在了他的邶如身上，凿开触目惊心的伤口，揭开带血的皮肉。 总以为，只要小心，便可无虞。到头来，若是自己不能去给她铺就一方遮雨的伞盖，那雨滴子，只会如酸腐的药剂，腐蚀着宫中的每一个人，销魂蚀骨，面目全非，只会剩下一滩血水。 而按着宫正司传出的结果，事情的起因祸首，便毫无疑问落在了沈婕妤头上。 其实无论真凶是谁，对皇帝而言，将这罪名加注在沈婕妤这个疯妇身上，是最能够减轻心理负担的选择。因为那，只不过是后宫间的争风吃醋而不慎波及到了一个无辜的女子。而不是，皇帝自己的情谊，会增添了害死人的可能。 按照皇帝的旨意，沈婕妤失心疯，竟敢妄加害皇贵妃，而不慎使得邶如再不得生育，这便是天大的罪名。毕竟争风吃醋谋害女官的罪名与加害后宫中最受恩宠的皇贵妃相比，那罪名，实在小的太多。 辗转几日后的结果，便也不过是一缕白绫赐下，便足以将一个生命自然而然地抹去。 只是谁也不知道，沈婕妤临死之时，并非如传言中一般疯癫不堪。相反地，在听闻皇帝旨意之后，她先是疯狂的求饶，而后，便是异常的平静。 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白绫是如何被内监们从黄花梨木嵌银托盘上拿起，再如何被一点一点送到她面前。再于她的雪白的颈上绕成一朵素白的花，伸展出越来越长的枝槾。生命，便是如此消逝，异常平静。 这般的震惊，倒是教那些前去赐死的宫人内监们惊恐万分。没有预想中的拼死挣扎与如痴如魔，倒是成了诛心的理由，带来了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富贵长春，那终究是不可实现的美梦。一如这座宫殿的主人，曾经祈求过君恩如长青的藤蔓，荣华富贵会季季如春。到头来，也只是冬日，搬开一切，依旧是不可改变的，刺骨的凉。 平静的死亡，有时则会掀起最不平静的白日。 流言的行走，不会因着一个人的死亡而骤然平息与消散。相反地，只会越发吹起狂风。 只是流转间，日子总归是要过的。皇帝不过是下了一道好好安葬的旨意。除此，便无其他。 照例是嫔妃们的晨昏定省，好似没了沈婕妤参与的晨昏定省，也没什么不同。 皇后不过是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叮嘱安慰着众嫔妃，“沈婕妤是她自己疯癫，与姐妹们都无关的，可万莫因为她而失了姐妹间的和气。你们侍奉陛下辛苦，都是有功的。” 众嫔妃也不过是依着规矩，一齐屈了身，“承蒙皇后关怀，妾等定牢记于心，勤谨侍奉。” 皇后微微笑意，目中扫过墨萱，便是端然一笑，“潘婕妤，此次，是你受惊了。为着这个缘故，陛下还说，待过了年，便要晋了你为贵嫔的位份呢！” 此言一出，不仅是墨萱，在场各位都是一惊。贵嫔之位，虽与婕妤八仪等位皆是一宫主位，可细论，位份也只是仅次于四大妃与妃位的，非资历深厚不能晋丰，便是盛宠之身，也是不可。而墨萱自入宫以来，圣宠虽不断，倒也不算多，而论起资历，也不过是一年之多。骤然晋丰，固然有着皇帝安抚之意，可细论，还是太过点眼。 墨萱如何不知，但也是不可推却的天恩，只得好好受了，起身谢恩，“谢陛下，谢皇后娘娘。妾身低贱，实在不宜生受如此高位。况且，此次之事，还是张大人受了累。妾算不得什么的。” 皇后的笑含蓄而又神秘，只不变端庄，“此次，若是你自己生受了那才是真的不好了！你是陛下的嫔御，若是被害了不能生育，那才当真是可怕之事。”皇后看着眉眼低敛的墨萱，温和道：“你放心便是，你还年轻，又恩宠算多，自会再有孩子的。” 皇后坐下的贤妃只是抚着胸口，连连叹着：“当真是惊险极了！幸亏那东西是给了张典乐大人嘴里。若是真教皇贵妃娘娘生受了，那可真是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枯槁 贤妃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却能够掀起巨大的波澜，空气复又凝滞焦灼，好似炭火盆子里的几点橘皮，人心，被烤炙的面目全非。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向皇贵妃，笑意潋滟中尽显神秘气味，只不说话，用就一双凤眼盯着皇贵妃。 皇贵妃的笑意于面上慢慢凝了，极其僵硬且不自在，然也不过一瞬，便复又言笑如初，“贤妃当真是担忧我呢！只可惜，沈婕妤这样精巧的心思，倒是害错了人。” 贤妃把玩着护指套，漫不经心地道：“到底是皇贵妃娘娘福大命大，是有福气的，才能教沈婕妤起了歹意也没处使。” 皇贵妃却不似平常一般与贤妃说嘴，只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众嫔妃自无意争论闲话，随口说了些，便也散了。 墨萱与沁颜一齐走着，亦是颇为担忧邶如。 沁颜只叹息着：“倒是苦了邶如，怎的？”她亦是颇为担忧地看向墨萱，“这次这事，当真是蹊跷。这次本是针对你的。” 墨萱又如何不知，她眼角眉梢划过些许悲凉的气息，只是悠悠轻叹，“她们为何要狠毒至此？非要绝了我子嗣上的指望？如今陛下皇子众多，纵我们能产下皇子，也断不会改变储位局势的啊！难不成，还当这是太子殿下初生之时的后宫么？” 墨萱说的激动，面色不觉红涨起来，拧成一股娇艳急促的红，写尽了满满的愤恨以及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沁颜忙地去捂了她的嘴，谨慎万分，“可万不得说这样的话，可是要丢命的。” 墨萱这才意识到，渐渐平复了神色，只与沁颜相伴走着，语气中依旧是抹不去那份失落恐惧，“姐姐，当真是可怕，若是此次这事落在你我身上，那又是何等的光景？邶如遭了难，咱们虽心疼，可若是到了咱们自己身上呢？那岂不是更加的恐惧了？如今邶如这身子，大抵是废了，若是当真发生在你我身上，那可不是完了么？” 墨萱有有些开始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里的激动与愤愤，却是比之方才要好上许多，不过是暗自握紧了拳，任由长长的削葱似的指甲扎近手上精致如玉的肉皮。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掐紧也不自知。 沁颜亦被墨萱的话带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之中，像是一个人独处在千丈井底的寒冷冰窟之中，皮肉上层紧紧裹着的，只是单薄的不能御寒的衣物。那寒冷，是从心底里开始蔓延发散的，哪怕是厚厚的夹袄，也挡不住其万分之一。 墨萱紧紧抓住了沁颜的手，“姐姐，咱们当真是该再小心些的了！否则今日，躺在那宫里出不来的，便是咱们两个了！咱们何等小心谨慎，邶如又是何等小心谨慎，那到最后，咱们不还是保不住周全么？” 墨萱死死攥住了沁颜的手，给予了沁颜一种紧紧的束缚感，她有些想挣脱，却是挣脱不开。只是备感无力，却又无可奈何。仿佛回到了进宫前的那段岁月，她极力抗争着入宫的命运，相反地，只是离这琉璃宫阙，越来越近。 沁颜亦是有些激动，只道：“说到底，咱们是挣脱不开了。这次，实在是委屈了邶如，倒是将罪祸全推了她身上。” 墨萱看着远处的天际，依旧是湛蓝湛蓝的，明媚的如同密织的水蓝色的布帛一般。好似华贵美艳从未变过，一如既往地书写着其中的风华，宫阙辉煌与荣光，一直在延续，无论是用就鲜血，或者其他东西染就的，那依旧是灿烂到无可比拟。这或许，便是无数红颜美貌费尽心计所想要追寻的东西，心向往之，便会有无数的手段生出流转。凝汇成不尽不断的流。 墨萱想着邶如，心中倍感担忧的同时，亦不知怎的泛起了一点点的庆幸。旋即，她便极力将这种思想隐藏了起来，更多地则被羞愧占据。当真是自己疯魔了，才会产生这种想法，自己的姐妹替自己背下这祸事，自己竟会感到如此，当真是疯魔了。 她正了正心神，强行将自己心底的那一丝侥幸压了又压，这才叹着：“说起邶如，也不知她怎样了？” 沁颜也只能一叹，心底的担忧，却是无从发散，“说起她，她总不愿见人的。这些日子都以休养为名紧闭宫门，又一早请示了皇后娘娘。连咱们也不见的，谁知道她会怎样啊！若总是如此，怕是不好。” 墨萱亦回着：“说起来，怕也是她自己想不明白的缘故了。只是也只得她自己，才能劝自己走出来。旁的，都不作数的。就怕她”言及深处，墨萱便有些哽咽，忙地拿了绢子轻拭。 沁颜亦只得安慰着，“咱们姐妹几个一同入宫，若说心智坚定，自然是如儿最强的。你且放心便是。” 诚如沁颜与墨萱所言，躺在长寿宫内的邶如，便是形同枯槁一般的存在。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是镇日地躺在万花紧簇流珠的的锦帐中，盯着那万花凝聚成的花海出神。一遍又一遍地被花海形成的漩涡所吸引，只是没有自己，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任由郑潋秋娘与素拓的焦急呼喊劝慰也没有用处，邶如便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躺在床上，美丽依旧，却是异常的僵硬，没有生机。 好在，米水依旧。邶如并没有抗拒，饭食来的时候，她会任由宫女们去喂食；茶水递上时，她也会以极其标准的姿态来品尝；宫女们为她替换衣物时，她依旧是那个能够驾驭华服的美艳的女子；只可惜，美虽美，却无生气。用更加严重的话来讲，只是一具空有皮囊的行尸走肉。 在郑潋与秋娘因着邶如的反应而不知所措时，素拓便显出了她镇定沉着的好处来，她伺候邶如依旧尽心，更是将长寿宫上下宫女内监一应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而面对着邶如的枯槁神情，她也不过是平静至极，“大人如今还肯进饭食便已然是不错的了！至少大人如今并没有抗拒生，那怕有什么可怕的？大人早晚会想明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探看惊 素拓说的那日子，并未有来的这般快，也并未有来的这般慢。邶如约莫是于长寿宫中躺了大半个月，才开始将长寿宫的大门打开。 自然，长寿宫是门可罗雀的，邶如出了事情，又失去了生育之可能，自不会如初封典乐一般热闹非凡人人探望，毕竟那是无异于被判了死罪的身子。纵使秉持着那份独有的容颜，也是再无用的了。 能够来探望邶如的，也不过是墨萱沁颜。再者，便是顺贵嫔与庄妃了。 墨萱与沁颜来的虽勤，却也不知该劝些什么了。反倒是邶如的表现，使得二人不觉大惊。 邶如展现给她们的，是历经重创之后面容娇妍更甚从前的美丽风华，是洁净一尘不染的布置的格外雅致的内殿。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经历过身体与心灵上重大伤痛的女人所展现出来的风度闲情。这份淡泊从容，是足足教人吃了一惊的。 邶如目中所触及二人惊诧的表情时，只是于粉琢面颊上淡淡一笑，“二位姐姐放心便是。我如今无事，以后，更不会有事。” 墨萱与沁颜面面相觑，倒是被邶如意料之外的镇静给吓住了。二人在来此之前曾经想过许多种邶如可能出现的状况，可却实在地，未曾想到过这样一种状况，实在惊心，实在意料不及。 邶如看着一脸惊诧的沁颜与墨萱，只浅浅一笑，又慢悠悠地捡起了妆台上的罗黛慢慢描了眉，这才缓启朱唇，“姐姐们很惊讶么？我沉寂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想明白了，若是继续消沉下去，只怕这宫里，都会把我忘了罢。” 沁颜与墨萱依旧是想不明白，只互相看着对方不知所言。 郑潋本在一旁，见此，也只得急急挽了，二人出去，微微屈身道：“二位姐姐放心便是，邶如她已然于宫里躺了许久了！她是当真想开了，只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心里有恨，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除非” 郑潋语音未落，墨萱便先接了上去，“除非害她的人，能够遭到报应。”她颇为担忧地看着郑潋，“可是这总不是个事情啊！她心里有气，总要发泄出来。更何况，她若是一直如此，可她毕竟是难再有”墨萱再说不下去，只拿了手帕轻擦了眼角泪珠。 沁颜忙地安抚着墨萱，又对郑潋道：“阿潋，如今邶如这个样子，咱们几个里头，也只有你最活泼精细些的，若是如儿有什么事，你可得赶紧来派人告知我与墨萱的。”她拉起郑潋的手，颇为怜惜道：“咱们姐妹四个一齐入宫，可是要互相照应的，万不能有一个出了事。”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委屈了你，到现在还是这个身份。” 郑潋爽朗一笑，只忙道：“这算是什么话？到底那日是我缠着邶如要去宫后苑的，这才被皇贵妃盯上的。况且，邶如待我，一如旧日的。”郑潋感激地看向邶如与墨萱，眼底泛起一丝温暖，“二位姐姐待我，也一如从前，从未因着身份而低待我与邶如半分，哪里有什么委屈？若说是委屈，”她眼底的暖意逐渐被一种冰凉与凶狠的神色而取代，“只盼着那害咱们的人，能够早日被揭发判罪。” 沁颜忙地紧抓了郑潋的手，既是示意她小声，又是说起她心底最深处的言语，“你放心，你心里有恨，我们心里也有恨。定不会让人白白害了咱们去的。” 墨萱亦点点头，语气中却是比之沁颜的柔和婉转要多上了几分坚定与狠意，“林姐姐说的是咱们遭了这样多的劫难，可不是要白白生受的。谁敢害咱们，咱们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沁颜眉宇间泛起一波烟波含翠般的愁意，丝丝缕缕，虽细致，却入微。明显可见的，是其中的无奈与怅惘。其实连沁颜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变成了这般模样？姐妹四个人的人生，竟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好似有着神奇的一根木偶线，在牵制着自己，牵制着邶如，牵制着墨萱，牵制着郑潋，牵制着宫中所有的人。所有的人的命运，都不受自己控制，都在走着自己并不想走到的路途上。耗尽机心，耗尽最美好的年华，耗尽美丽无瑕的心性，最后，花颜萎败，艳红凋零，流淌出酸腐的枝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原来，平静温和，早在迈入左顺门偏门的那一刻，便已经戛然而止了。 呵！ 说不出来是讽刺还是辛酸，沁颜只觉得，她那头顶上四四方方的天，登时又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亦或许，明亮与黯淡，从来都是相伴而生，交替轮换，从来没有定数，是非，也只是一念之间。公道，也只在君心朝夕间的转换。 没有公道，便也没有正非。还好，依旧是有美好的，譬如姐妹间的情谊，譬如尚且残存的绚丽年华，这些都是眼前可以值得高兴的东西。尤其是姐妹间的情谊，是最能够温暖此刻身心的。或许等到红颜迟暮，能够相陪的，也就剩下这下了。 沁颜想着半晌，忽地想起了邶如，便也忙地将眼泪抹去了。只微笑着安慰郑潋，“阿潋，你放心便是。咱们姐妹，总要在一块的。” 郑潋坚定地点点头，只小声道：“二位姐姐放心便是，邶如前些日子紧闭长寿宫，也怕是遭了暗害的缘故。如今她已然大开了宫门，便也是好的差不多了。姐姐们若是能够经常来闲话，倒也能纾解一些的。” 墨萱郑重地点一点头，“咱们自家姐妹，自不必客气的。你且放心，好好看着邶如便是了。” 郑潋忙地应了，几人便随意聊了些，沁颜与墨萱便也回去了。 沁颜与墨萱走在长街上，只觉寒风阵阵，好似穿魂噬骨的冰透袭来，是个厚厚的夹袄都抵挡不住的寒冷。 沁颜裹紧身上的玫瑰紫金线纹边缀小珍珠水田衣披风，面上担忧之色不减，向墨萱叹道：“看到如儿这个样子，我心里都悬。你说她这个样子，可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宫苑冷 长街上的风吹的凉凉的，进了沁颜的眼睛，如同细碎小小的沙尘一般逼的沁颜眼角滴出了些泪滴。 沁颜忙地用手擦了，安抚着墨萱，“你放心便是了！如儿，她定会好好的。” 墨萱亦只是点点头，回之以热切的担忧，“我是相信”她环顾着四周，小心翼翼道：“姐姐难道看不出来么？陛下对如儿的情谊，又岂止赏识之情如此简单？姐姐难道当真看不出，陛下对邶如，比对任何人都不同的。” 如此，沁颜亦是默然了。身为女子，她又怎的会看不出来？皇帝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那份对着邶如时的眼睛，是比之任何人都不同的，眼神无法说谎，哪怕只是极力伪装。可是身为女子，她依旧能够瞧的出其中的不同。 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事到如今，她亦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怎的一回事了。皇帝的情谊，便如一张于日影变换下的彩绸，那是教人看不透的所在。阴晴的不同，光影的变幻，都会显出不同的颜色，交错中只会迷人眼球，纷乱缭杂。 沁颜只得是一重深重叹气，“可是陛下终究是护着皇贵妃的。这次的事情闹的这样大，也未见得陛下有多重责。” 墨萱于沁颜相伴携着，“陛下也得顾及着自己的面子。皇贵妃终究是皇贵妃，那是陛下当年自己选的女人，自然不会出一丝差错。” 沁颜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有意外的光晕打在她的面上，是意外划过的痕迹，“墨萱，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与你有关的，陛下如此处置你就” 墨萱面上只剩坚毅之色，语气中尽是历经风浪之后的宁静平和，一丝波澜都不起，平静的教人害怕，“陛下的情谊？本就是不可依仗的东西。陛下的宠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自打上次我的孩子没了” 言及孩子，那自是天下母亲都无法掩藏住的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了。墨萱亦不例外，她竭力忍着眼角的珠泪，然也抵挡不住那几滴泪珠缓缓的垂落。她很快地拭了，复又以坚定语气回以沁颜，“姐姐放心便是，我有分寸的。咱们这些人，看着光鲜亮丽的，其实，和陛下豢养的小东西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个摆设，咱们，且只做好摆设的本分也就是了，总不至于牵连了父母与族人。” 沁颜紧张地挽着墨萱的手，美目微蹙，如同一笼蒙蒙的烟拢在月树宝桂上，带着欲言又止的情绪，她凝神想了半晌，这才对着墨萱柔声道：“难道你对陛下是死心了么？说到底，陛下对咱们，也算好的。” 墨萱只是冷冷一笑，语气中丝毫没有犹豫，“好，是好。陛下待宫中哪个嫔妃不好？贤妃自失子之后再无得幸，却也是四大妃位上的尊贵；顺贵嫔自小产之后便伤了陛下的欢心，却也能够得到养育仁和公主的好运。可是姐姐，你也别忘了，当年的吴皇后，如今的西宫娘娘，还有那不明不白死了的太子生母淑妃。可不也都是陛下的后妃嫔御么？这也算有情么？” 好似倾盆的冷水从头顶浇下，使得沁颜猛然一惊，身子发颤。 是了，也是了。 墨萱紧紧握住沁颜的手，语气比之方才还要坚定，“姐姐，我算是想明白了！所谓君恩深重，也都是虚的，若是太过痴缠于男女情爱，我们只会自取其害。倒也只有咱们姐妹几个，才能陪彼此走到最后了，将来老了，也只有咱们几个，还能做个伴时常闲话一二。” 沁颜点点头，脑子里却是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在改变，都皆于悄然中变成了自己不熟知的样子。都在变，都在换。 许是因着邶如出事太过担忧的缘故，亦或是因着墨萱的话语实在教她有些意想不到触动情思，沁颜自回了长乐宫后便觉身子不大爽立，竟是一天天糟糕了起来。沁颜素来又得太后喜爱，皇帝也有些着急，因此自然派了太医去悉心照顾，只是沁颜一病不起，到底是不能立时好的，只也得紧闭了宫门。 同样，因着邶如之事而担忧不已的，则不止墨萱沁颜等人。 皇贵妃最是如此。 自那日出事，她虽未遭皇帝重罚，可当日为了挽回圣心于乾清宫前脱簪待罪的事情到底是传遍了六宫。众妃之首的皇贵妃之尊，是如此的年华已逝又不顾身份，那可是极其丢了面子的事情，皇贵妃又素来心高气傲，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只是一时气愤恼恼，便也就神思倦怠了些。 而这也并不是最重要的。相对于在皇帝面前长跪而遭流言纷扰，最令皇贵妃感到心惊与不安的，则是皇帝自那日只好哦哦对自己的不闻不问。这远比加注在皇贵妃身上的任何刑罚都要可怕的存在，杀人诛心，其实只要诛心，便已然是痛不欲生了。 皇贵妃不是没有想过用就一点心思去挽回那本就开始有些远离她的圣心。例如日日为皇帝献上轻手煲制的羹汤，可是送到乾清宫却得知皇帝正在喝着贵人金智嬿亲手煲制的红参汤的消息。智嬿出身朝鲜，红参可是滋补佳品，自然要比皇贵妃殿上的东西要好上许多；亦或者皇贵妃会时常做好了晚膳派人去请皇帝，皇帝对此也不过是随意派了个人以政务繁忙为借口推脱。除了日常里必要的相见，是连话都不肯说的。 如此这般，则更是寒心。皇贵妃越发觉得没面子不肯见人，便也开始称病闭门不出，连着给皇后的晨昏定省都托了人请歇。 而宫阙中连着沁颜与皇贵妃得病，皇帝宠驻足后宫，便也是墨萱、智嬿、并着贵人阴媚兰等人了。 这日媚兰本于中午伺候了皇帝午膳，得了皇帝些赏赐，高兴之余，也不敢忘了皇贵妃，便携了侍女白束往了皇贵妃的安喜宫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殷勤献【上】 媚兰行至皇贵妃的安喜宫，只见素日里侍奉皇贵妃的丽清锦问与苑展福等人皆是恭敬地候在殿外的一排滴水檐下。媚兰进了内院，却见那宫人群中的有一着粉红色衣物的人格外显眼，她定了神，缓慢而端庄地向正殿走去。 苑展福离老远便瞧见了媚兰，忙地与丽清热情地迎了上去。 苑展福连连陪着笑，“奴婢给小主请安了！小主安康。” 媚兰一如往常般谦恭地笑，“苑先生有礼了！我来看望娘娘。” 苑展福尴尬一笑，只用眼睛盯着一旁的锦问。锦问会意，亦是赔笑，“小主您莫不如稍侯片刻。” 媚兰一双眼睛打量着赔笑的苑展福与丽清，又于那廊下扫了一片，这才瞧出，那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宫女竟是宸妃邵岸茗的贴身宫女容遂。 媚兰会心一笑，当即便明了为何宫人们皆会侍立于殿外滴水檐下了。她向苑展福与丽清笑笑，“公公与娘子客气了，娘娘有私密紧要的话要与宸妃姐姐讲，我自不是那不懂规矩的，我只在此处候着便是了。” 苑展福与丽清这才放松了些，丽清忙地亲热地拉过媚兰，又命宫女们为她拿来铺了鹅毛软垫的椅子，又支了个火盆，赔罪道：“小主真是对不住您，奴婢们不知您要来，早该备着的。只得暂委屈了小主稍稍冻些。” 媚兰本是裹着厚厚的羊羔皮绵内絮水田片片绣紫竹的大毛披风，自然不觉甚冷，也便不在意这些，只打趣道：“娘子快莫管我了，小心一会子皇贵妃娘娘叫你呢！” 丽清看着媚兰，道：“小主放心便是，奴婢们自要伺候好您。您得我们皇贵妃娘娘看重，咱们也乐得与您多亲近些。” 正说话间，只听得那内殿里穿出一阵女声，“都进来罢。” 媚兰忙地站起，向丽清客气道：“还烦请娘子为我通报一声，妾来看望娘娘，顺便给宸妃娘娘请安。” 丽清点点头，只道：“小主放心。”说罢，丽清便也跟着进了内殿。 不刻，便有小宫女从内殿传出，请了媚兰进去。 媚兰进了内殿，竟觉得殿内被满地的炭火盆子熏的极暖和，如春日里似的。她先将那身上的披风于夹棉的描金绣彩绘的门帘了处卸了，又理一理面上的笑意，这才缓缓向着内殿走去，“妾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宸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长乐。” 只听得皇贵妃不激不低的声音，“起来罢。” “谢娘娘。” “坐罢。” 媚兰方于木椅上坐稳了，这才抬起头看着坐在暖炕上首的皇贵妃与宸妃。 只见皇贵妃着一件水青色的云阑满袖花的小夹袄，下身一袭月白色暗纹梅花缀小珍珠的绫裙，头上戴着厚厚一圈卧兔儿注1，卧兔儿正中间缀着一枚鸽子蛋般大的红玛瑙，头上发髻用一套点翠银骨红玉髓的翟凤头面固定住，一如既往地华贵非凡，慵懒中不失贵气风范。 只是不知怎的，媚兰只觉得今日的皇贵妃的风华不如往日。甚至，还多了些临近颓败的气息，全不似往日一般如傲首开放的独秀春花般傲傲然视群花浅草。 那是风度，是众人远不及的高度。 眼前端坐的，是浸染宫廷数十年众朝屹立不倒的女子，是从一介低微宫女到君王最宠爱女子的堪称传奇的女子，其所携带蕴藏的力量与气蕴，自然不可小觑。 只是如今，这朵难得低下首的傲然的花朵，竟难得有了一丝疲倦，只是骄傲气度，不减分毫。 皇贵妃并未有故意掩饰她面上的倦怠之色，连妆粉都只不过是薄薄的施了一层，连眼角幽微的细纹都遮不住。她亦未有摆出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好似没了好气，只听得皇贵妃语气中带着些焦灼道：“阴贵人不是圣眷正隆么？没的来这里做什么？倒没的惹得我这安喜宫里的晦气上身去可不好。” 媚兰听得出皇贵妃语气中的不满与责怪，因此便越发谨慎谦卑了，只紧紧垂首低声下气道：“皇贵妃娘娘恕罪，妾虽蒙圣恩，然也不敢忘记全是娘娘提携才能有妾今时今日的福报。妾虽愚笨，却也是不敢忘的。” 皇贵妃的语气淡淡的，似是刮起一股远在天外却寒冷异常的风，那风吹不散人的发丝衣饰，却是能够吹的媚兰一颗心惴惴不安，身上都好似气了鸡皮疙瘩一般，“阴贵人真是客气，难为你还肯想着本宫，有这会子功夫，不如去侍奉陛下来的实在些。” 媚兰只如有雷轰顶一般忙地跪下叩首，急急道：“娘娘明鉴，妾能有今日，全拜娘娘所赐，不敢忘娘娘的提携之恩。”说罢，她指着身后的白束，道：“今儿个，妾侍奉陛下午膳，陛下开怀，特意命人赏赐了外域朝鲜李朝进贡的彩纹霓缎来，妾身身份低贱，实在配不上这样的贡品，因此，便想着来孝敬娘娘。”媚兰向白束使了眼色，白束急急向前，给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将那锦缎递了过去。 所谓锦缎，是朝鲜李朝特有的一种缎料。朝鲜小国寡民，物资人力皆是匮乏，又耕织技术较国朝晚了些年，所以倾尽朝鲜全国之力，每年统共也造不下数十匹，所以也是稀奇了。 皇贵妃仔细端详着那彩纹霓缎，果真是极其精细的东西，指尖拂过处，好似还能泛起一汪湖水色的光晕，如同夏日微微泛着光晕的千鲤池，一寸一方，都是风景。 那色泽明艳华贵，却像是能够刺痛眼睛的绵绵细针，皇贵妃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只平静道：“瞧瞧你啊！多见外啊！这朝鲜李朝的彩纹霓缎，可是极其难得的东西，每年统共进献咱们的也不多。陛下赏你，你收着便是了。”说罢，她又命锦问扶了媚兰起来。 媚兰复坐下后，只不安地摆弄的手指，见皇贵妃不说话，这才复敢继续：“正因为这朝鲜李朝的彩纹霓缎贵重稀少，妾身才不敢擅专，否则便是污了这样好的缎子了！这缎子华贵难得，也只有娘娘这样的位份尊贵又深的陛下宠爱的人才配穿这样的缎子料儿。” 注1卧兔儿：明代女子流行的毛皮饰物，主要用貂鼠皮和海獭皮制成，即可用作装饰，也可用来御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殷勤献【下】 皇贵妃只不过是盯着媚兰看，许久，才意味深长的朗声一笑，拿起桌几上的小茶盏浅饮一口，缓缓道：“阴贵人真是懂事呢！难为你还肯想着本宫。” 一旁久不做声的宸妃亦是出口赞道：“是呢！阴贵人当真懂事。有什么好的物事都肯先想着娘娘。不仅对娘娘您有心，也是极其能干的呢！” 皇贵妃把玩着手指上套着的护甲套，自顾道：“可不是么，妹妹初入宫，倒是很合本宫的心思。”她微微一叹，语气中生出几丝无奈与怅惘，“倒是比那沈婕妤中用，疯疯癫癫的，不成样子，惹了陛下愠怒，自己也没个好下场。” 媚兰听着宸妃赞叹本是略带得意的微笑，然皇贵妃话锋一转倒是教她劇然生出几丝冷汗来，她微微轻颤着身子，只得偷偷紧紧抓住自己的袍子以此来稍稍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许久，媚兰才讪讪一笑，回道：“娘娘真是抬举妾了！那都是娘娘抬举妾的缘故，妾也不过是顺着娘娘的意说罢了。还是天佑娘娘，才能成事。” 皇贵妃的语气极其和缓，好似在闲谈一件与她毫无干系的事件，道：“左右那沈婕妤也是不中用了，倒不如教她来帮衬本宫一把，也算是为仁和公主积了福报。” 皇贵妃的语气复又变得凝滞，有骤然的暴怒从她心底流淌开来，她只迅速地拿起那桌几上的茶盏，狠狠地向媚兰头上泼去。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平白教本宫落的这样下场，到头来也没什么成效。如今还害的本宫失幸于陛下，平白在贱人们面前丢脸。” 那茶汤是有几分烫的，从媚兰头顶缓缓流下，将鬓边的几缕发丝打湿成黏腻的几缕，紧紧贴在面庞的肉皮上，将面上的精致粉面打散，成了狼狈样子。 媚兰复又慌忙跪下，将额头紧贴于地，接触地砖那一刻，发出了极大的响声，“娘娘息怒，娘娘恕罪。” 皇贵妃暴怒不止，“息怒？恕罪？如今本宫空守宫殿，你要本宫拿什么去息怒？陛下如今已然厌弃了本宫，你说教本宫如何息怒？你可知道，那张氏” 媚兰微微抬起头，语气中依旧是十足的谦谨恭顺，全然听不出因遭了责骂的情绪，“正因如此，才要恭喜娘娘，除去了心头大患。” 皇贵妃怒不可歇，“恭喜？现下陛下一心以为是本宫害的张氏，张氏虽遭重创，可本宫，哪里得到了一点好处？” 媚兰强力忍着心中的害怕恐惧，只强力维持着面上的淡淡笑意，“正因如此巧合，张氏失了生育可能。娘娘心中应该清楚，没有尊贵的位份，没有家族的势力，仅凭着容貌，只怕会一事无成的。” 皇贵妃尚未言语，宸妃便盈盈下榻，屈身向着皇贵妃行礼，“娘娘明鉴，妾的祐杬，便是娘娘的孩子，祐杬将来，必会孝敬娘娘的。” 皇贵妃将目光转在宸妃身上，眼中却是多了几丝茫然的神情并着若隐若现的泪珠，旋即，她对着宸妃点点头，语气只是低沉依旧，“本宫自知。” 皇贵妃复看向媚兰，眼神中好似蕴藏的重重的露气，将原本就掩藏的极隐秘的神情遮盖的越发飘忽，“你倒是会看形势。可是，本宫失了陛下恩宠，这便是推脱不了的了吧！” 媚兰脑子一沉，好似天都登时黑了一般，只继续道：“娘娘恕罪，陛下一时冷待您，也不过是陛下心中一时无法接受的缘故，其实即便这事发在潘婕妤身上，陛下怕也会如此。只是娘娘您位份尊贵，又有与陛下多年的情分在，多年的辛苦，难道陛下会不知么？娘娘您若是向陛下服个软，最好教陛下能够想起您与陛下多年的情谊来。那么” 媚兰并未有继续说下去，她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话说到此处，皇贵妃定会明了其中的深意。其余的，便剩下皇贵妃自己了。 果然，皇贵妃的愠怒之气压低了很多，“你说的得了，起罢。” 然，皇贵妃也并未即刻复宠。 或许，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传说中的时机并未有来的如此之快。倒是时间飞逝，宫瓦红墙上的白雪已然多了一层又一层，银妆裹素，绵绵的如柳絮一般的雪花层层堆砌在宫城中的各个角落。恍若着了一层纯白的素练，将繁华美丽统统遮盖，倒是形成了另外一种不可言说的美丽。 冰天雪地，繁华巍峨，亦是可以相伴而生的，长长的冰棱好似通透的水晶，折射出金瓦红墙间的景致变化。只静静的悄然看着宫墙内，四方的天里，一切的演变。 腊月的天气里，好似世界只剩了一片白色，唯一能够有些明显的，或许便是那一抹腊梅的红了。 邶如安坐于长寿宫亦不知多久，只徐徐涂着那一副“九九消寒图”，便算是自己于宫内唯一的事情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品着诗词，尝着香茶，倒也算是乐事一桩。抑或可以说，这是自己的那颗伤了千疮百孔的心的唯一的寄托。 茫茫雪海，也唯有那一点红色傲骨，才算是真正的颜色。是历尽风华雨雪看尽百花争妍后独有的淡然，或许清淡之姿，却最能够引得世人赞叹。 或许，这便是无数文人雅士竞相咏颂的原因了罢。 邶如憋闷了好些天，这日盛雪再放，又听闻宫中梅花盛放，她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出门，即便郑潋等人阻挠。她也是劝不住的，只一心携了郑潋要去折了梅枝来。 只当邶如那一脚踏入门外厚重的雪踩出“吱吱”的声音时，竟觉，恍如隔世。 眼前的景象明明应该是无比熟悉的，可偏生的不知为何，自己却是一点都觉不出熟悉。 只一病，竟是隔世。 她眼角已然流不出伤心的泪了，毕竟那是再多眼泪也无法挽回的结果。她亦没有心如死灰枯槁，反而有越发强的恨意席卷，将心底里的一把火熊熊燃烧着，越发猛烈，将单纯美好，烧的只剩下灰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雪中思 宫后苑百花凋零，也唯剩下了一方地尚有几丝幽微的点点红色，那是自英庙朝才开辟出来的梅院，只种品相俱佳的白红梅花，犹以玉蕊檀心梅最多且艳。自然这盛况，是非冬日里不得见的，因着非冬日里的节气，总有更加艳丽明艳的所在，百花争妍，自然是比那些枯树枝子更加绚丽缤纷的。所以也唯有冬日里，这里才算是略有一些生气，才会有些生命的迹象。 那热闹，也不过是在梅花全部盛放时才会有的景象。至少此刻，梅花初放，那清冷中带着几丝明媚的颜色，并不是那么的引人注意，或者说是她的艳丽，还不足以和暖阁里养着的水仙比肩，自然容易被忽略。 邶如不是这样觉着，那样清冷孤傲的事物，是不该被遗忘的。况且，含苞待放，半舒不舒，自然也别有一番风味，不同于完全盛放的华贵繁炙景象，清冷中的韵味，亦是回味悠长。 恍若初见那些时日，淡淡的情谊，散发着幽微的香气，沾染彼此着最美的年月里最美好的风景笑意，情谊温存，两情相悦，两心相知，知心相重。那是多么久远的物事了？久远的好似看不到一点影子，而当初多甜蜜，现下便有多苦涩，好似灿烂杏花天影后结出的酸涩的果子，华丽的外衣下包裹是不能承受的苦痛。 诛心，催心肝。 眼前的白雪映着红梅，相比宫阙的阴暗下，倒是难得的显清洁的东西，洁净的不沾一丝风尘土屑，唯有此处，才算难得的清静。 因为此处，大抵是不能凸显出那些后宫中的容颜的娇美的。所以，也才会有什么“名花倾国两相欢”，“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诗句，也唯有艳丽至极的花，才能显现出美人绝顶的容颜，无双的风骨。 可是雪下虽冷，却能暖心啊！ 纤纤素手，折一枝梅花，轻嗅冷冽中散发的清幽气味。却比之任何的上好的安神香料都能定人心神。 记忆中总是能够回想起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此刻时节，他会着一袭月白色的袍子，行走在雪地里。在不薄不厚的雪中踩出脚印。会有点点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丝上，会有雪落在他那若鸦翅一般的睫毛上，那是顶好的风骨。 宛若松柏，芝兰玉树。 那也有，好些日子未见到了罢。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似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慢诵诗句，那也是他最爱的风雅事啊！只可惜此时此景，只有自己，唯有自己。再无旁人。 陪着的郑潋是紧张的，她慌张地环顾四周，小声道，“咱们还是回去罢，若是再遇到了什么人，可是不好的。” 大抵是心冷如冰了，她并未有丝毫害怕的意味，反倒是越发无所畏惧了，不过是安抚着郑潋，“你放心便是了，一个残了的女人，谁又会费那心思注意我呢？” 郑潋像是触了雷一般的缩回了手，一幅娇颜说不出话来，只蹙着蛾眉。 邶如见她如此，只淡淡笑着，“阿潋，你放心罢，我没事的。” 尚为等及郑潋回话，便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似是冒着的一股冷气，“只是朕的心中，却从未这样想过。” 又是背后出现！ 邶如不紧不慢地徐徐转身，盈盈施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一股温热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手这样凉，还要出来。” 邶如本能地抗拒着来自皇帝的关怀，她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对她而言，皇帝那双温热的手尚比不上祐樘那双冷冰到极致的手来的有力量。所以，即便温暖，也是多余。 她挣脱着，却能感受到那力道束缚的愈紧，她脑子一时失去思考，便加大了力道挣脱着。两双手，便如此僵持。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好似是意识到了自己此举动的不妥，这才收了收，略尴尬道：“是朕一时关心，才错了行为。” 可他是皇帝，并无错处。这样的行为若落在外人眼中，只会是自己狐媚。哪怕身子残了，也不忘勾引主上。 皇帝许是意识到了他言行中的不可外宣，看着背后随侍的一应婢仆，目露凶光，“你们都退下，记住，你们都是瞎子，都是哑巴，什么都不知道。” 那领头的梁盛与戴怀恩何等乖觉，忙地应着领了一众宫女内监退到五十步开外转身垂手侍立。连着郑潋，亦被带了下去。 皇帝眼中尚有一丝温热的情谊，像是刚燃着的小小火苗，“你可好些了？” 邶如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只低头恭敬答道：“承蒙陛下关怀，已然好差不多了。陛下若无别的事，妾身便告退了，不敢在此有污陛下清听。” 皇帝显然是并未想要结束此刻的对话，也不过是强行找着话题，“太医们可还尽心么？赏赐的药石可有效？” 宫中药石，能无效么？太医受了皇命，有岂有不尽心的道理？显然都是皇帝故意问的话，只可惜，这样的关怀，着实教自己不敢接受，便也只好拒之于千里之外。 “回陛下，太医院太医们都是国手，自然尽心尽力。至于药石，蒙陛下恩旨，都是顶好的药材，自然好的。只是臣妾身子低贱，怕再好的药石，也是一样的。” 皇帝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敷衍与不平，却也只是深重一叹，“朕听的出，你是有怨气的，这次的事，也是朕不好，未真正还你一个公道。” 邶如暗垂双眸，只微微屈身，既放低姿态又不全然低到尘埃泥土，“陛下严重了！臣妾低贱，本就谈不上委屈。何况沈婕妤娘娘无心之失，却因着臣妾遭此重罚。臣妾身份低贱，实在不安惴惴，也实在，替仁和公主殿下不安担忧。” 邶如言下之意，已然极尽明了，对皇帝的不满之意，便也只差明面上宣之于口了。她方说完，心中便也腾地一下悬了起来。原来，心中还是惧怕君权威势的。 空气伴着雪花，自然寒冷异常，好似冻上了一般，越发冷干锋利。似要划出血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奈何情语 空气越发干燥凝固，好似被磨的越发锋利的刀刃，割在面皮上是越发的疼楚，而面对此情此景，也只得沉默，才是唯一的选择。 久久的平静沉默与尴尬过后，皇帝才缓缓启唇，声音略带着犹豫，“你是怨着朕么？” 邶如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平静谦和依旧，“臣妾不敢。” 皇帝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敢？可朕也知道你不可能不如此想，宫中谁受了委屈不会多想？可是”皇帝的语气变得温存了些，“可是你要知道，朕虽是皇帝，可朕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朕虽知道你是平白遭人暗害。可是，朕也只得如此，后宫若不宁静，前朝也会不平。” 说道理总是极其容易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毕竟相较于其他方式，这种法子总会那么温和且容易让人接受。更重要的一点，是相较于其他方式，这种法子总会显得那么情谊深重，只是奈何受制于其他的因素，才会是如此的遗憾且无可奈何。身为君王，大抵都是爱用此种方法的。无可奈何，条条框框，是断绝一个人希望与生命的最好武器。 “臣妾身为亲封的女官，不敢不尽心侍奉陛下与诸位娘娘，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做为女官的本分，臣妾蒙陛下恩赐，不敢有半分怨怼。若是臣妾有什么惹后宫中娘娘们不高兴的，遭到申斥责骂也是正当的。” 皇帝叹气不止，语气中仍旧带着怅然若失的忧郁，“你莫怪朕。朕也要顾全大局。” 邶如登时跪倒在雪地里，任由厚厚的冰雪浸湿自己的裙服鞋袜，她忍着冰雪浸入肌肤带来的寒冷刺激，只沉着道：“臣妾不敢，臣妾不过是女官，是为侍奉皇室而生，不敢有半分怨言。苍天可鉴，臣妾忠诚之心。” 有意外的颜色于皇帝面庞拂过，旋即皇帝的面上又漾起了一星半点的暖意，好似温暖初至，又好似春回时刻所带来的霞光旖旎，“朕对不住你。”皇帝伸出手欲扶起邶如，然在那即将接触的一刻却是听了下来，只悬在半空中许久，任由雪花打落。 许久，皇帝的手才轻轻一挥，“罢了，你起来罢。” 邶如低头称是，也不顾皇帝伸出的欲搀扶的手，只自顾起了，“谢陛下。”那语气中不带半分的情绪，却又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缝儿，只是合乎礼节罢了，再没什么的。 皇帝面对此景亦是无奈叹气，然无奈叹气之余也再无其他的法子，那毕竟有礼节规矩在那里摆着，恰如自己当日面对的那些无奈。纵然身为帝王，于情感，于礼教面前，也是渺小若尘埃泥土。权势，也只是极其累赘无用的东西，或许，只可以掌握生死，掌控不了人心。 邶如站起，依旧是默默垂立，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垂立而已，恰如宫阙中大多数的女子，活的光鲜美丽，却是没有自己，没有思想，没有超然物外的情绪，大抵活的都是一个样子，如同模子一齐雕刻出来的般。 好似悄然的冷气又离了心底更近一寸，将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直。当真，只消每一次面对皇帝，邶如都是如此的感受，多次都未变。于她而言，皇帝的关怀，只会是带来无数恶果的毒药，带不来一星的好处与甜意。 或许，能够使得自己安心的男子，这宫阙之中，也只有一个了罢。 好在皇帝并未有继续停留的意思，气氛尴尬僵持许久，皇帝终是轻轻叹一口气，“罢了，你好好歇着便是，无事，便多歇着。马上年下，除夕家宴，朕还想着能看见你呢！” 邶如方欲暗歇一口气，却又登时又是一盆冷水泼下，将稍稍有些暖意的心再次浇的凉透。果然，一刻都由不得自己，一刻都不能随心所欲，片刻都成了奢望。 按着礼节邶如不过是稍稍屈身，恭送着皇帝即将转身而去的背影，将心中的不甘与愤愤全然隐藏于心底，“臣妾恭送陛下。” 邶如恭谨地立于雪地，丝毫不顾雪花拂在面上带来的冰凉气息，待到皇帝一行人走远，才敢慢慢直了身子，转身回看。 只是回转间，却好似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只是在慌忙行走。捕捉到的，是决绝然转身那一瞬。 无需旁的解释与言语，邶如能够读出的，是其中的绝望。还有，是冰冻彻底而后碎裂的声音。 毫无疑问，方才的情形，是被他看见了的。 出于本能地，邶如想要挽留，却惊觉自己此刻喉头只得发出“呀”“呀”的声音。而那一双腿脚，拼尽了力气想要去行走追逐，也只像是被狠狠胶着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罢了，左右是追不回来了。恰如当日安稳顺遂的时光，只得存活于回忆中，也只有在回忆中，才会是甘甜的滋味。 或许，他也是伤透了心的。 亲眼所见的情形，便是眼见为实。也好，这样，至少他不会再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担忧不已，失了分寸，失了身份上的尊重。 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奇特之处，像是季节与阴晴的转化，或许是有规律可虚循的，可是总有意外不期而至，将原本预备好的对此打散零落，成泥碾尘。 就比如，自己总以为心底里的那份感情，还有机会，还是可以尝试着去博弈一下的。可偏生的，每次，都不出几刻，便会有当头一棒来敲醒她，转而喂她尝下更大的苦果，将心间盛放的枝条以最无声残忍的方式，一一折断焚烧殆尽。 真是可笑，那远去的背影，或许便是远去的心，是远去的温暖。若是从未得到过，或许不会如此神伤黯淡。可是，那是曾经无限接近自己的，是曾经自己拥有过的东西。没人愿意尝那得而复失的感觉，若是失去，便是深渊万丈，铺着百丈的寒冰与坚实的雪絮，将一腔情谊统统掩埋，不留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痕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梅花殿阁 雪花依旧飘洒个不停，果真是用飘洒的柳絮形容的再合适不过了。可惜，称飞雪为柳絮的，也是女子，既然是女子，那么这一身才学与傲骨，只是会活的越发艰难。 自己的双脚已然是无法行动的了，只有由着郑潋搀扶，才得艰难行走。 郑潋一边搀扶一边口中仍不忘念叨，“都说了莫轻易出门，这个样子，可多难做的。若是教有心之人看见，则又是另外一重麻烦了。” 这些，邶如都是知道的。只是，心中仍有侥幸，仍有希望，才会有那勇气迈出宫门，面对这满宫的风雪景色。 由着郑潋搀扶下进了长寿宫，觉着暖意的同时，邶如亦深觉有一股铺面而来的幽微的香，丝丝缕缕，不明显也不可忽略。 迎接的素拓见是邶如回来，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大人回来了。” 邶如深觉体力乏累，虽瞧出了素拓的神色慌张也无心去问，只道：“这殿中怎的多了香气？倒像是梅花。” 素拓面上阴暗之色更甚，只吞吐着，一双眼睛也不知往何处去看，只四处乱盯着。 邶如忍着疲乏，再三追问，素拓这才敢回答，“回回大人，这香气是是方才陛下派人送来了些宫后苑中现折的些鲜梅花来的，说是初放的些，请大人鉴评赏看。” 邶如今了内殿，只见那木几上赫然摆着几个素色无纹饰甜白釉的瓶子，上头皆插着梅花枝子，是上好的初绽的红梅，吐着极其鲜艳且带着雪珠子的蕊。上前去闻，有梅花淡雅的香气并着冷冽的冰雪气息，格外的沁醉心脾。 这般的心思，也算是难得了。 只是初绽的一波红梅，原应该好好盛放在梅园中的，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这温室花瓶，美虽美，可却也失了她原来的芳华情致了。若美丽只是人为留住，那实在也不值得去费心思去观赏，这是亵渎，是失了尊重。 心底情谊，原不在梅花，原不在心思，只在于人。人不同，哪怕是手段行为相同，那也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否则，东施效颦，也不会成为传了千古的笑话。 要的是那唯一的人的心，不是旁的。旁的再好，再热切，也都不会感动。 邶如盯着那艳红的花出神，那真是极其巧妙的心思。刚折下的带着雪珠子的梅花，插在素白的甜白釉瓶子里，最是素净舒心，通体也只烘出梅花的风姿。这样的做法，也只有文人雅士才能想的出来。倒是像极了祐樘。或许，父子一脉，本就该是一样的心思。 邶如复盯着那几支梅花，略有些出神。若是按照宫中传闻，那么皇帝当年，对自己的母亲，对年华尚在时的皇贵妃，是否也是如此？是否会用了同样精巧的心思？ 那，才是细思极恐的事物。情谊不深原不可怕，可怕的，若是对谁都如此情深，那才是当真可以要了命去的东西。 君王之爱，原就不牢靠，若是牵扯深了，只会越发堕入深渊。 祐樘，也是注定将来要当帝王的啊！ 那么，如今的翩翩少年郎是否也会如如今的皇帝一般，陷入情爱的陷阱中。或许，将情爱变成武器与杀人的利刃。亦或许，成为情谊的散播者，惹得无数的债，却也抵不过一句位份上的赏赐。 君王，便是如此。 女子，永远只能活的低到尘埃，才能保住想要守护的一切。 邶如别过头去，也不愿再看到那梅花，只挥挥手，“撤下去罢。” 郑潋却是忙地阻止着：“不可，这是陛下所赏赐的东西，若轻易撤了，岂不是藐视圣恩？” 素拓正欲伸手去那些梅花，听得郑潋此言，却是进退不是，只得求助似的看向邶如。 素拓见邶如许久未说话，只想了半晌，这才小心道：“既然陛下所赐，那合该供在正殿进门处显眼位置。大人也可不必时时见着，只是若如此那便有些” 素拓并未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以邶如的头脑会解读处她接下来的话语。果然，邶如平静道：“便有些太招摇了么？可倒也是好事。”她看着素拓，平静嘱咐着：“去找些稳妥的宫女，将这些花枝子拿去正殿显眼处罢。陛下恩赐，自然要点眼些。” 素拓忙地答应了，郑潋却是有些不解。素拓见此，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大人如此，是想着靠陛下的恩赐，来击退豺狼？” 邶如平静地点了点头，“不错，左右陛下的梅花都送进来了。我即便推脱也不得了，还不如堂堂正正地摆在正殿，给她们看看。我张邶如，还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素拓点点头，含着笑意，“大人说的不错即便大人不想接受圣恩。可这圣恩，着着实实是来了，即便您抗拒，那也脱不开这些闲话了！既如此，还不如好好接受着，让宫中人都看看，咱们长寿宫，哪怕地界儿偏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暗害了去的。” 所谓知心，便也是如此了。 自然，随着邶如长寿宫门的大开，以及皇帝送梅花的消息传开，好似长寿宫登时又热闹了起来，无数的殷勤关爱而至，则又是另外一重热闹。甚至，比邶如初封典乐赐居长寿宫之时还要热闹。 毕竟，一个被害得失去了生育可能的低阶女官，能够获得皇帝所赠今冬第一束梅花的荣耀，足可见她的手段本事。要知道，往年，那可是皇后与皇贵妃宫里才会有的例子。 诚然，皇后不会在意这些。至于皇贵妃，此次失宠已久，自然不会得到这份荣耀。 此种传闻，便如此流传于六宫之中的各个角落。又因着皇贵妃数日的闭门不出，此种传闻则是更加离谱，说是什么张典乐好大的狐媚本事，能够以尚未侍寝之身便博得皇帝如此关爱，连久久得宠的皇贵妃也不能与之比拟，只得闭门不出。 邶如安坐在长寿宫中，听得沁颜说这些言语，便不住笑出了声，“后宫中的人，这一条舌头一条舌头的传，越发没个样子了！我若是当真有此能耐，可不是要飘到天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情障眼 沁颜被邶如引的哈哈直笑，伸出手去掐邶如的面，“你这张嘴总是这个样子，在自己宫里也该注意些。” 邶如却是神色淡淡，全然不在意，“有什么可注意的？那是陛下亲赏的恩典，藏着掖着也是一样的结果。还不是一样的么？”她看着正殿的方向，仿若那初绽的梅花还在眼前，吐着幽微的暗香，吐着冰雪冷冽的气味。一切，都好似是昨日初现。只可惜，心思上的精巧，那也不足以教自己回味温暖，人不同，便什么都不同了。 沁颜见她望着正殿的方向，便觉她许是为着皇帝所赏赐的那些梅花出神，便道：“可到底是太过引人注目了些。”沁颜顿了一顿，“还好，也算是陛下有心了。可见，陛下，还是再乎你的。” 这话，也不过是安慰劝解上必要的话语了，其实细究起来，并无甚用处。皇帝的情谊，再深重，再有心，也不该落她这个女官的身上。遥想记忆中有关于母亲的种种传闻，当日自己的母亲，不便是以女官之身因着皇帝欣赏关怀，而遭到六宫怨怼么？不仅是集宠为集怨，哪怕是后宫中皇帝一丁点欣赏赞叹的目光，都会成为集齐怨怼与怨恨的理由。那么如此看来，皇帝的心，实在算不得什么，尤其，是落在自己这种低贱身份上的人，非但不是荣耀幸运，反而，还会是不幸与噩梦。 “陛下再乎我么？天知道陛下是为何对我如此？难道便是因着我容貌像极了陛下曾经爱的女子的缘故么？可终究我不是她，陛下又为何如此？况且，陛下若真再乎，也不会由着我委屈至此。” 沁颜本于一旁听着，却觉邶如越说是越发离谱，忙地阻止了邶如，“可莫说了，这是宫中，肆意谈及陛下，可是大罪。” 邶如却是满心的不在乎了，自顾道：“有什么可怕的？姐姐，我平白遭此恶咒，满宫里谁不是幸灾乐祸的？就连陛下，可曾真正彻查过半分？沈婕妤死了我固然高兴，可是，这件事摆明了不会是她做的，她要遭到责罚，也该是担着她自己犯下的罪过。平白担了这样的罪，她难道便不委屈么？况且，她还是陪伴陛下那么多年的女人，还产下了仁和公主，陛下赐死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便是情谊深重么？” 有沉静与尴尬在空气中蔓延，沁颜亦是陷入沉思之中，二人皆是相对无言，邶如所言并非虚假。沁颜也并非没有想过，只不过想及也是一瞬而过。毕竟她所接触到的皇帝，温柔多过无情，关切多过狠辣。亦或可以说，在她的意识中，是刻意去回避皇帝那些无情的样子的。留给她的，或者说是她所能接受的，只是那个温柔关切的皇帝，对她，含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情谊与温暖，给予她身体上的荣华富贵与安乐享受，给予她心灵上的有所寄托与安慰。这便是一切了，这便是她看到的皇帝的样子。 她并不想要知道皇帝在邶如在墨萱口中的无情冷酷样子，也不敢去知道。她只是，将所有的希望与寄托，都全然系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所以，她有些听不得这样的话。可偏生的，自己的姐妹所说，却又是实情。 沁颜吞吐着：“陛下也未必就至于此。你看陛下送你梅花，也是在意你的缘故。” 邶如轻蔑一笑，语气中不带一丝的犹豫，“在意我？姐姐，那不过是你自己的看法罢了！姐姐，你喜欢陛下是不是？你爱陛下是不是？所以你才会将陛下的好看的那么重要，将陛下其余的视若无物。可我不是，我对陛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所以陛下对我的好，我看不见，也感受不到。陛下，于我而言，不过是君主这般简单，仅此而已。所以姐姐，我才能够看见陛下的另外一面。” 沁颜摇着头，她自然是有些接受不了邶如的言语的。可偏偏，邶如的言语并无错处，不过是打散了自己心里的一点幻想。 无法接受同时，她尚有一丝意外，“对陛下无情？可是陛下对你”沁颜略停顿了下，“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陛下对你，是极好的。难道你便从未想过，成为陛下的嫔御？” 邶如语气中一丝迟缓都没有，只答着：“没有，从未有过。陛下待我好，是陛下的事。可我，对陛下没有半点情谊，我绝对不会侍奉陛下。何况当日，太后娘娘一杯毒酒赐下，要我发誓绝不踏后妃嫔御之列。我已然发了，便绝计不能违誓。” 沁颜只觉意外，不觉张大了嘴，“太后？太后当日赐你毒酒？” 那是过去了多久的事情了？好似自己初封女官，太后便将自己召去了仁寿宫，便是一杯毒酒要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还是祐樘，向太后求情，磕头磕到头破血流，才换得太后一个饶恕，才以毒誓换了一条命来。 那桩桩件件，都是祐樘在陪着自己啊！ 邶如轻轻点头，语气中却隐含着镇静与冷漠，“是啊！太后一心以为我狐媚惑主，担忧我夺了陛下的魂，可是，我根本就不想侍奉陛下啊！”她冷笑着，看着房梁上的富贵万堂春彩绘图样，当真是极好的意兆，富贵喜乐，万堂长春。可是自己已然是个废人，又怎能富贵长春呢？若是太后知道当日她费尽心思想要除去的“妖女”会如此被轻易的害了去，会不会觉着当日行动纯属多余呢？ “太后娘娘是为着后宫的平静，如今我身子已然不成了，自然会平静的。” 沁颜仔细想着，只觉得恐怖的气息蔓延全身，将浑身层层包裹住，“可是如今你身子已然那即便是将来出宫，也怕是不会好过啊！还不如，不如跟了陛下。陛下是喜欢你的，你若肯侍奉陛下，陛下定会好好待你，也总比做个默默无闻的女官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温然忆 沁颜的话语犹如一把锋利的剪刀，狠狠戳在了邶如的皮肉上，好似将那好不容易愈合一点的伤疤揭开了大半，再现出外翻的皮肉，不过是触目惊心，将眼珠都可以染出血的颜色。 不能生育，那对于一个女子来讲，那将是多么严重的事情。那无异于断绝肢体的残废。不，连残废都不如，身体残疾者或许还可以有生儿育女的可能，可是自己这般，才是真的什么都不行了。 其实自己也说不出是哪里不行，反正自己不是嫔御，本就无须靠子嗣来谋得出路。自己亦不想出宫嫁人，因为这世上除了祐樘，再无温暖。自己与祐樘，亦无可能，身份名分上的差距连牛郎织女都可以相隔，何况自己。 那么其实，即便此身残疾，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是安慰自己，留给自己一点看淡的理由。 她急急出口拒绝着沁颜的话：“不会的，我不会侍奉陛下的，宫中女官可以留在宫中老死，我不嫁人，也不出宫，更绝计不会侍奉陛下。” 沁颜眼中淌出了几点眼泪，“如儿，可你如今，也唯有侍奉陛下，才算得上是唯一的出路啊！你并非瞧不出陛下对你的情谊，若是陛下宠爱”她顿了顿，“宫中尚有失去了生母的皇子公主，你便是凭着你的容貌恩宠去过继一个，也并无不可啊！” 沁颜显然是急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只是她言语中并无错误，宫中旧事，向来如此。也不失为一个保全自己的方法。 可惜，她并不屑于去做那个男人的嫔御。于她而言，心底的男人，只有一个，除了他，自己再不会去碰其余的男人，哪怕彼此之间再无可能，宁愿孤独终老，也比如此强。 况且，皇帝并不喜欢自己。皇帝喜欢的，或许只是一个影子。而自己，或许只是一个替代品，连母亲，或许都是。 皇帝那样的人，喜欢的，或许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他自己本身。恰如临水顾影自怜的水仙，若说是有真情，自己实在不愿去相信。 “不，姐姐，你不必再劝我，陛下哪怕喜欢我，也不过是因着我的面皮。若我不再是这张脸，陛下，他也未必会喜欢我。况且我曾说过，我要找的男人，此生此世，都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既然如今我身子已然废了，那哪怕是从此我孤独终老，也好。” 如此，沁颜便亦劝不得了，便也只得由着邶如望着那正殿的方向出神。任由那甜白釉的瓶子插着的梅花逐渐干瘪，逐渐失去了颜色。 那，也是无法的事情了。 沁颜纵心疼，然劝解无法，也只得常来坐坐，与邶如闲话，至多说些：“你总不能这样，哪怕是得了再高些位份的女官呢！” 邶如虽听不进去做皇帝嫔御的话语，却也觉此话并不假。如今自己不过是七品女官，女官之列，位阶高一些总是好的，权力大些，也好行事。如此，自己想要母亲当年之事，或许尚有一丝希望。 而邶如不过是放出了门几天，宫阙中则又有更大一件事发生：失宠闭门不出许久的皇贵妃万芷辛，再次复宠。 此言一出，后宫皆是惊动，恍若沸腾的水中又投入了红色的墨汁，将一锅滚汤搅动的越发浑浊。 关于皇贵妃是如何复宠的，则是皇帝的旧情使然。 那日皇帝不过是于乾清宫中用膳，其中有一味清炖珍珠鸡红参片，是用就一翁瓷盏装的，那本没什么稀奇的，偏生的那瓷盏的花纹，是四安天下纹样。这便也罢了，皇帝瞧着“安”字，心中不知怎的便有些惆怅，想起了夭折的大皇子“祐桉”。 皇帝当即起了身离坐，也顾不得膳食尚未用完，便命起驾前往了昭德宫。 那昭德宫，那是皇贵妃万芷辛初封妃位时的居所，后来皇贵妃晋位，此处便空闲了出来。然皇帝所言，此处椒房圣宠，为皇贵妃所独有，意义不常，便从此不得命嫔妃居住，一应陈设如原样，不动分毫。只供皇贵妃闲时前来。 那，才是真正动了心思的。 也是在此处，当年年近四十的皇贵妃，产下了成化朝第一位皇子，皇长子——朱祐桉。 皇帝大喜所望，曾朝野相贺，大赦天下。为此，还曾晓谕六宫，待到皇长子平安长大，便是太子之尊。 可惜，不知是否是因为皇帝的大肆冲赏使那孩子经受不住的缘故，皇长子尚不足周岁，便赫然夭折。而皇贵妃，因着高龄产下皇长子，已然对身子是极大的损伤，后来即便尝尽天下药石，也未能再尝为人母滋味。 所以，这昭德宫，不仅有曾经皇帝年少时的甜蜜回忆，亦有皇帝不敢去接近的回忆。 所以，无论是皇帝与皇贵妃，去昭德宫的日子都极其少，仿佛那只是座冰冷的宫殿，再无其他。 可终究，是有着回忆的地方。哪怕再千疮百孔，那也曾经有过美好，是最年少时的两心相知，这是如今所不能比拟的。 哪怕是同样的椒墙，也带不来同样的感受。 皇帝方踏入昭德宫，便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彼时曾承诺的椒房恩爱，从未辜负过，哪怕过了这许多年，这昭德宫墙壁上的椒，任然散发着香气，甚至比之皇后的坤宁中，也不遑多让。 皇帝将随行婢仆悉数遣散，只留自己漫步于其中。 呵，这里的景象，竟从未变过，一切，都恍若那段最欢乐的时光。自己，是刚登基的十八少年，而皇贵妃，也是貌美如二八佳人的好风光。 那时，即便有年岁上的差距，也不甚明显。皇贵妃保养的极好，甚至比那时的吴皇后还要美貌，还要更吸引自己。 那时大婚，他撇下皇后，前往了还只是肃妃的她的殿阁，看她着红色大衫，深青色织金云霞凤纹霞帔，戴着九翟冠，画着淡淡的妆，展露着甜美满足的笑。在看见他到来那一刻显出惊喜且感动的目光，朝他盈盈一施礼。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昭德忆昔 好似已然过去了许久，那日大婚，她是自己眼中最美的新娘，粉面含威，丹唇轻启，丝毫瞧不出彼此年岁上的巨大差距。那时，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含着浓烈的情谊与温存，那才当真是一段合欢岁月，刻着少年的自己对着生活的美好幻想与期待。一切，都是那么的浓墨重彩，繁华锦簇，那才是富贵极乐的生活啊！ 温然的泪继续悄悄流淌着，承载着皇帝回想起过去时的感触神伤。那，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后来，她最爱的皇贵妃有了身孕，他是极其高兴且充满期待的。她笑着对自己说，“你放心，我会为你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孩，他会是这宫里最好看的孩子。” 高兴之余，他亦许下深重的诺，“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放心，若为男孩，我就会立他为太子，为他请世上最博学的人当老师，让他继承朕的大明的江山。让他成为大明最优秀的帝王。” 多么深重的许诺啊！她感动得都哭了，诚然，那是欣喜与满足的泪水，载着厚重的期待向往。 可惜，那个孩子，那个自己的长子，竟然不足周岁而长逝。他走的是那样匆忙，匆忙到自己尚来不及去敬告天地宗庙他“祐桉”的名字，便一缕小小的尸身藏进棺椁，葬进了墓穴。 皇帝想不出皇贵妃那时到底是多伤心的，那日送葬，皇帝并未有亲自前去。那是心中害怕极了的缘故，他并不想看到那孩子枯槁无色的样子，他只想，记忆中的孩子，是在襁褓中便对着自己笑的灿烂的天真儿童。那，才是自己愿意去回想的。 从那之后，那个他熟悉的皇贵妃好似便变了样子。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皇帝能够感觉的到，那个温柔似水却又带着倔强气息的万贞儿已在悄然中失去了从前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喜怒无常又善起嫉妒的后宫嫔妃，那时，衰老的迹象在她身上还不是那么的明显。一样熟悉的容貌，让皇帝尚可以提醒自己那个记忆中的女子还在，还并未远去，依旧陪伴在自己身边。 可终究，是不同了。 那段最欢乐的时光，终究是随着孩子的远去而彻底离去了。 今时今日，那昭德宫的陈设布置皆依旧，可是，终究是寻不回从前了。 漫游其中，皇帝只是想着要追回从前的时光，然而却总觉的一种莫名而生的疏离之感，哪怕亲手触碰到了，也是冰凉不带着一丝温度，恍若冰雪般彻骨。 皇帝默然叹着，用手拂过每一寸曾经存留过回忆的方寸，显露出明显的失落与怅惘，眉间紧蹙，写满失意。 “当时欢愉，如今何时得见？斜风细雨，照影惊鸿何时归？” 那不过是当年她闲时偶起心思所学写的诗句，其实笔法拙劣，语言亦不能与名家相比。可是，那却是自己最喜爱的，那里头，掺杂着真正的感情。更何况，是在自己指导下写成，所蕴含的意义，自然不同。 回忆凄迷间，好似有低沉的女声传来，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好似芙蓉泣露，杜鹃莺啼，“妾命浅薄，不堪侍奉洒扫陛下身侧，又至君上愠怒。唯愿可以此残破之身祝祷神明，祈愿陛下安康顺遂。” 那声音无疑是熟悉的，甚至她那么平静的说话，让皇帝有些意外中倍感亲切。 那么柔和的样子，当真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皇帝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穿过层层的纱幔帐子，才见那身影。 虽然年华已逝，可此刻，皇帝竟觉十分熟悉与亲切。 皇贵妃跪倒在殿中的一尊道君宝像前的蒲团上，她穿的极素净，不过是月白色的一袭衣裙，上头疏疏地缀着几点白色梅花瓣与几支褐色花枝做为点饰，倒是难得的素净样子。 细细瞧去，皇贵妃虽依旧是浓的妆容，可画的不着痕迹，好似她本就这般年轻似的，若非皇帝瞧过皇贵妃面上皱纹的样子，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会觉出，彼此之间有着年龄上的巨大差异。 皇贵妃本是略带着哭意，听闻身后的声音，忙地转过身去，见是皇帝，却是登时怔在原地，恍若木偶般一动不动。 许久，她面上才渐渐漾起了笑意，带着面上同时呼出的泪珠。皇帝亦是一怔，那真是美，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般，那时美丽且纯良的她。 哪怕是遭了委屈，也会对他含笑，即便眼角藏不住泪珠。 “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有些茫然，好似是眼前的女子与记忆中的女子有些重叠，交织缠绕，他便有些分不清了。 皇帝怔了许久，这才淡淡道：“哦，快起来。”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扶，然不过到了半空中，却复又停住。只等着皇贵妃自己起了身。 空气中好似有尴尬的气息，皇帝伸出手挥一挥，还是先开口了，“随侍你的人呢？怎的不见了？” 皇贵妃微微低着头，尽显谦卑与恭顺：“陛下莫怪，是妾命她先行回宫去的，妾犯了错，想来自己清静一下。” 皇帝“哦”了一声，语气复停滞了许久，这才继续道：“皇贵妃也来此处昭德宫么？那都是前事了。” 皇贵妃语气依旧低敛，复带哽咽，“虽是前事，可妾每每回忆，总觉犹如昨日。就如同陛下大婚之日，您带给妾的感动，足以妾珍藏一辈子。” 四行泪珠同时滴下，那是久久年月相伴的默契，亦是触及到心底的回忆所带来的感动，真正牵动了心神。 那是，两个人都看的极其重要的回忆，是命里不能割舍的东西。 皇贵妃复又跪下，笑中带泪，“陛下，此处是您当年送与妾身为肃妃的礼物，当年椒房宠眷，妾如何能不感动？妾又如何敢忘却？此处，载着太多的回忆，当年您对妾的好，为妾做的那些事情，妾都记在心里，这昭德宫，也都看着呢！您当年对妾的好，妾都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恩爱复 皇贵妃泣涕不止，“陛下，妾并非不愿来到此处。此处也是极温暖的地方，妾也想要时常来守着，可是陛下，妾每回到此处，便会想起我们的桉儿啊！陛下！” 皇贵妃言及祐桉，皇帝当即微微一颤，好似胸口都在滴着血般，如同在胸口心上再次撕开了裂痕，那可真是疼痛不堪的了。皇帝不自觉地向后退着身子，口中不住念着，“桉儿，桉儿。朕的桉儿。” 皇贵妃跪伏在地，眼中泛着越发滚烫的泪珠，自顾道：“陛下，我们的桉儿走的时候，还那样小，还那样好看，他是那么好看的孩子。可是陛下，太医说，因着妾产龄太高，又是早产，所以咱们的桉儿，还不足岁便去了啊！那是先天不足的症状。妾每每想起，便深觉无奈啊！是妾害了桉儿啊！是妾，不能让咱们的桉儿好好活在这世上啊！陛下，妾每每来及此处，便会想到当日桉儿走的样子。妾求殿中的道君，让他救桉儿一命，可是毫无用处啊！妾的桉儿，还是离开了咱们。您让妾如何还敢再来这里啊！妾不是不想来，妾是不敢来这里啊！” 皇贵妃说的恳切，那泪珠便不止地落着，将衣衫沾湿一片。 皇帝亦被皇贵妃言语触动情肠，泪珠越发流个不住，他眼中闪着凄迷的光，写满了失落与打击，口中只是呢喃道：“桉儿，朕的桉儿。桉儿” 皇贵妃缓缓于地上起了，慢慢行至皇帝面前，紧紧抓住皇帝的衣袖，“陛下，陛下，咱们的桉儿去的多苦啊！陛下。” 皇帝滴着满面的泪珠，看着皇贵妃，顿时生出怜惜之意，“咱们的桉儿，你放心，他在地下，也定过的极好。你放心，宫中那么多法师，定会为他超度的。” 皇贵妃泪犹不止，“陛下，陛下，妾自知愚笨又年华老去，不堪侍奉陛下欢心。您若是厌弃妾身，明着告诉妾身便是了！妾不会如何的。可是，您为何要突然厌弃妾身啊？难道只是因着张氏典乐之事么？” 皇帝盯着流泪不止的皇贵妃，有些恻隐，然复想起邶如之时便又有些矛盾，只反复挣扎着，不知改如何。 皇贵妃显然是激动，只反复拉扯着皇帝，“陛下，陛下，妾身，待您之心，天地可鉴啊！” 皇帝亦只是痴痴盯着前方，任由皇贵妃不住的纠缠。 许久，皇帝才冷冷道：“可张氏那事，终究是与你脱不开干系。” 皇贵妃本牵扯皇帝的手登时停滞在半空中，神色亦是由悲戚转向不可置信的惊诧，许久，复转变为一种近乎疯狂的神态。她撒开皇帝，腾地瘫倒在地，却是痴痴笑着：“呵呵！原来陛下，竟是这样想的妾身。陛下原来您竟这样想着妾身。” 皇帝只直直盯着皇贵妃，虽心中恻隐，然面上却是不容一切的冰冷，他冷冷吐出话语，“你自己做下过什么，你自己清楚，难道还要朕来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么？” 皇贵妃惊的张大了嘴，“陛下，难道，您便是如此么？” 皇帝冷冷道：“不然，难道要朕如何去看你？” 皇贵妃眼神中最后一丝希冀与渴求都被打个粉碎，剩余的，只是失落茫然与激愤，她高声泣喊道：“陛下！陛下！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啊！陛下，桉儿走的时候，妾也伤心。妾也是个母亲啊！妾也曾知道孩子在母亲怀中逝去的感受啊！妾纵嫉妒，妾纵怨怼，可妾也绝计不至于如此歹毒，要绝了一个女人生育的指望啊！妾失去了桉儿，被告知再不能生育，妾当时有多绝望啊！陛下，您为何，便不愿意去相信妾身呢？陛下！” 皇帝望着脚下哭泣不止的皇贵妃，心中复多了几丝茫然之情，好似眼前有一团乱麻将自己的眼睛遮住，然后蒙住心神。 眼前的女子，哭的这样伤心，那，应该是真情流露罢。可是，他又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却又实在说不出哪里不对。 只是，那个曾经无限接近过自己的女子，是当真的越发猜不透了。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又是假？ 皇帝摇着头，他实在不知道，也不愿再费心去想了。只是行动告诉了他答案，那双伸出去的手告诉了他答案，他愿意去相信，愿意去相信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共度过艰难时光的女子。 皇贵妃极其自然地就着皇帝的手起了身，顺势便倒在皇帝温暖的怀中，语气中悲伤不止，“陛下，妾当真，当真没有做过。” 皇帝并无言语，只是越发紧地拥了皇贵妃入怀。虽无言，却是说明了一切。 至此，皇贵妃复宠，已然是无需多言的事情了。 得知此事时，邶如正安坐于长寿宫中涂着九九消寒图，在秋娘神色焦急地禀报过后也不过是淡淡地将那其中一瓣梅花涂满了红色，才淡淡道：“早就知道了的事，便也无须多言了。若是一直不复宠，那才是奇事。皇贵妃娘娘，终究是皇贵妃娘娘。”说罢，邶如不过是拿着玫瑰花瓣拧的汁子径自洗了手，再不复多言。 然邶如虽是如此，六宫中却是大多数皆为之一惊。饶是不问后宫事如太后，也不得惊奇一叹：“皇贵妃竟复宠？怎的这样快？” 齐云致老老紧紧低着的头便说明了一切，太后望过，也只得摊开手一叹：“哀家虽知她会复宠，却也未曾想到过如此之快。到底是哀家小瞧了她了！这次她伤的人，是什么身份，宫中谁人不知。” 齐云致老老自是不解，向太后问道：“只是，既然张典乐身份特殊，那么皇贵妃，又怎的会冒如此之险呢？” 太后随口道：“她自然不敢伤了张氏女子，可是却不是不敢伤了别人。这次算是她误伤了张氏，倒也不算委屈，张氏不能生育，后宫中怕是都在拍手称快呢吧！也算是她遂了心愿，十多年前未能实现的事，如今倒是做了。谁叫那张脸那个人那么讨皇帝欢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关切责 太后的话语犹如缥缈高远若云端般，仿若从天而降的圣音垂下，语气端然中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仪厚重，那是一种自带的威仪，齐云致老老心头一颤，只对着太后道：“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坐在暖炕上，把玩着一旁的一个如意连珠空轴瓶，慢慢道：“皇贵妃这次的事虽是做的过分，可到底，也不算全无好处。张氏再不能生育，那么哪怕皇帝日后再想不开，哀家也不必担心她会掀起什么风浪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谁会看上她？怕是连祐樘也” 太后尚未说完，便听得有男声传入，“皇祖母错了，孙儿，并不会如此。” 太后定睛望去，却是祐樘急急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足下匆匆，步履生尘，行至太后跟前，便慌忙跪下，“孙儿，参见皇祖母，愿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见是祐樘，神色间不觉有些意外，便问道：“樘儿，你怎的来了？” 祐樘行了一礼才起身，道：“回皇祖母，孙儿方才无事，便想着来探望皇祖母。” 太后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道：“樘儿来此，可是因着什么事情？” 祐樘微微低首，语气中依旧是谦恭，“回皇祖母，孙儿只是担忧皇祖母的身子。故来请安。” 太后朗声一笑，道：“你小子和皇祖母还要如此么？这并非晨昏定省的时辰，你来此，怕是为了张氏罢。” 祐樘当即复又跪下，郑重叩首，道：“回皇祖母，孙儿次来，是请皇祖母做主平复后宫。后宫秽乱，有蒙蔽父皇视听罔顾君上者，还请皇祖母处置。”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祐樘，悠悠一叹，只对着齐云致老老道：“云致，快些扶樘儿起来。” 待到齐云致老老将祐樘扶起坐稳了，太后这才自顾道：“你还是为着张氏罢。你想让祖母下旨彻查张氏遭害之事？可是此案明明已然明了，是沈婕妤失心疯了才生出害人之念，况且她想害的是皇贵妃。张氏，只是无辜受累，即便是再查，也必会是这个结果。” 祐樘犹不转变，面上写满了坚定，他只是向着太后复深重一叩首，“皇祖母，此事虽有定论，可事情却是发在潘婕妤的万安宫中的，若是当时出事的为潘婕妤娘娘，那么此事便是关系到皇室血脉的大事。难道宫中谁人不知，皇贵妃早就不能生育了，那沈婕妤害她岂不是自讨苦力么？沈婕妤一向依附皇贵妃，又怎可能害皇贵妃？” 太后一双眼睛闪着精细的光，那早已说明了一切，然她也不过是阻止祐樘道：“你当宫中谁人不知、可是樘儿，你可要清醒些，皇贵妃如何，难道不清楚？你可莫糊涂了，平白为了一个女人乱了方寸，到时，结果如何，你自清楚。” 一番话说的祐樘顿觉冷冰，似冷水浸润，却是实在将他唤回了清醒。或许，那当真，是不能彻查之事。宫中，所谓真相并不是真相，那不过，是昭示着，他的父皇，更愿意去相信哪种说法罢了。 太后的语气中充满着关爱与心疼，只道：“好孩子，你万不可做傻事。你的前程，也只有你自己顾着才紧要。你万不可因小失大，因着一个女人，毁了你自己。如今你父皇正张罗着殿选为你选妃之事。如此紧要关头，你万不可再失了你父皇的圣心，到头来，可是什么都保不住的。” 好似有雷声霹于脑中悬绕，震得“嗡嗡”作响，将头脑思绪全部打散，连一丝幻想也不留。选妃，好似是个困扰自己许久的梦魇般的字眼，那好似是持续了极长时间的事件，而每次提出，都毫无疑问地将自己心底的思绪再一次打乱，搅成浑浊的滚汤。到底，自己一直抗拒着的事情，总归是要来了。 太后盯着祐樘，瞧出了他眼底的凄迷与黯淡，故意提高了声调道：“樘儿，祖母知道你不愿选妃，可那是皇室定制，你逃不开的。难不成，你还在想着能够与那张氏？那张氏可是再不能生育之身啊！” 祐樘的声音却是异常坚定不可柔转，“皇祖母明鉴，孙儿一心，只有她。哪怕她再不能生育，孙儿，也绝计不会忘却她。” 许是祐樘所言超出了太后所想到的，太后目中浑然变为惊诧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你可是疯魔了？平白的说这样的话，若教外人知晓传到你父皇耳中，可是不好的。” 祐樘复跪下深重一叩首，目光中坚定不改，“皇祖母明鉴，孙儿所爱，唯有一人，哪怕她身子不好，哪怕她有了缺陷。可是孙儿只知道，她，是孙儿心中所爱的唯一女子，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孙儿，都只想要她。” 太后目中的惊异越发明显，她只伸出手来指着祐樘，“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 祐樘目中坚定不减半分，反而好似越发的坚决：“皇祖母，孙儿是否娶妃，娶谁为妃，孙儿无从抉择，可是孙儿，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孙儿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也只会真心地待那一个。即便来日父皇为孙儿求娶了旁的女子，可孙儿，也只会以礼相待，孙儿不会冷待她，可孙儿，也绝计不会待她如自己的妻子。她只是孙儿的妃，仅此而已。” 太后的面色越发惊，有些红涨，“你放肆！”说罢，太后只是忙地抚着自己的胸口，好似是动了极大的气，只粗喘着气，却是一直指着祐樘。 如此，祐樘自然有些慌乱了起来，忙地上前扶住太后，轻拍着太后的背，“皇祖母，您怎么了？皇祖母？” 太后身旁的齐云致老老亦忙地过了来安抚着太后，自然是一片慌乱。 太后粗喘着气，许久，才算是恢复了平静，却依旧怒视着祐樘：“好哇！如今你是越发的大胆了！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前程都不顾了，你是想气死祖母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母思追忆 祐樘略有些愧疚，只低垂着头，恭谨道：“孙儿不敢。” 太后本是靠在齐云致老老身上，听得祐樘此言，当即于齐云致老老怀中起了，高声道：“你不敢？那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玩笑么？” 祐樘亦只得恭敬地垂手立于一旁，“孙儿造次，还请皇祖母责罚。” 太后只看着祐樘，却是突地叹一口气，无奈道：“这话，你便也只得在哀家处说说罢了，若你父皇知晓那才是”太后无奈地摆摆手，示意齐云致老老不必再为自己抚着胸口，“樘儿，你便情深至此，不能忘却她么？你可知，若是没有她，你定会比现在无所顾虑，又怎会如现在这般，失了头脑？” 祐樘只立于一旁，语气虽极近谦恭，却是坚定如磐石一般不容转移，“孙儿愚笨，可孙儿，确确实实，心里只有一人。孙儿不会为了她舍弃志向，却也不会为了志向而舍弃她。孙儿此身，已然是身不由己了。可孙儿，却也会拼尽一切，护她周全。她于孙儿而言，是不能舍弃的。” 太后却是沉默下来，许久，才有温然的泪于太后眼眶中打转，却也只是一瞬的湿润，终是未掉下来。只听得太后无奈一叹，“终究，帝系都是帝系，是一样的痴情。一样的情种。老天啊你倒是给了历代帝王都做不到的给了我大明的历代帝王皇子啊！”她望着头顶上的雕梁画栋上的彩绘吉祥图样，那是热闹非凡，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似的。多么明艳，却是刺眼。如同深宫中最难得一见的情谊，虽是亮人眼球，却是最容易杀人的武器。 情深不寿啊！ 太后看着祐樘，只觉他那坚定的眼神极其熟悉，又极其刺痛内心，好似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闪着亮眼的银白色的光刃，将一切都席卷粉碎，再重新塑造着，成就按照规制的样子。不出错，也再无亮眼。 “樘儿，你可想好了？张氏，可并不是普通的女人。若有一日，教你父皇知晓，那么无论是你，还是张氏，都将会万劫不复。你若是未想明白，将来，受苦的是你自己。” 祐樘只是立于一旁，神色坚定地点点头，“孙儿知道，孙儿早就想好了。孙儿喜欢，也只是喜欢，仅限于喜欢，仅此而已。皇祖母您放心，孙儿，有分寸的，不会不慎。” 太后拉过祐樘到自己身边，爱怜地抚着他的面，怜惜道：“你这孩子，总是如此。怪教人心疼的，可是，你也得清楚，如今张氏，在宫内已然是寸步难行了，你若是再过分去关注她，只会使她越发艰难。倒不如，冷一阵子，待过去了，或许会好些。” 冷一阵？祐樘心中不觉暗暗冷笑着。其实自入宫，大抵也未有多么热切过，无论是自己，还是她，都不过是活的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刀刃与冰面上，可结果呢？还不是一样的被卷入一层又一层的旋涡中么？即便想要置身事外，那亦是不可能的风雨已然袭来，早就逃脱不开了。 不过，皇祖母说的话，也算是对的。过于多的情爱与关注，至于使得她被毁的越发迅速。就好比自己的父皇带给她的关爱，便已然教她深受无数明枪暗箭了，若是自己再浮于水面，那么，便当真是无可挽回了。 其实自己不是不明白，自己能做的，便唯有默默守在她身后，看着她或喜或悲，尽自己的微弱力量，去守护着她。默默相陪，偷偷解忧。 祐樘点着头，应着：“孙儿知道，皇祖母放心。” 太后语气中的怜惜疼爱依旧不减，目中越发闪了慈爱的光亮，“你要知道，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你若出了事，那便是无数人都受了牵连。” 是啊！恍然间自己竟好似忘了，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重要，一己之身，牵扯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无数人。自己是储君，这个位子上，可是无数人的性命所连结啊！ “是。” 太后看着祐樘，忽地闪出一丝笑意，道：“其实樘儿，你长的真好看，像极了你的母妃，也像极了你的父皇。不愧你母妃瑶寨第一美女之称，生下的孩子，是这宫中最好看的。” 祐樘微微有些出神，却是不解太后为何意。太后瞧出他眼神中的迷离与不解，只是轻轻一挥手，“罢了，时辰不早了，你且回清宁宫罢，重庆与文轩今儿个，不是要进宫么？估摸着这会子文轩也该在你的清宁宫里等着了。” 祐樘犹想问着求解，“皇祖母，孙儿的母亲？” 太后连连摆手，凤眼轻阖，慵懒地斜倚在暖炕边上，“多少年了，在这宫里，依旧没有女人的容貌可以超出你母亲之右。若说是有，那也是在先帝英庙朝了！旁的哀家告诉不了你，你只消知道，你的母亲，是个极美丽的女子，也是个好母亲。所以，你更得好好的，如此，你的母亲，才会为你骄傲。” 祐樘答应着退了，脑海中却是泛起了涟漪。其实记忆中母亲的影子，已然变得极其模糊了，只记得，宫中流传着的母亲美貌冠绝六宫的传闻，以及，冷宫中相守的岁月。 侯在仁寿宫门外的安顺见祐樘出来，忙地上前应着祐樘，“太子殿下。” 祐樘只是走着，迎着长街上的冷风，当年，自己的母亲或许也曾经将自己最美的容颜绽放在这后宫中过，顶着世上绝美的容颜，悄然在长街上盛放出令人艳羡的花儿。 只是，记忆中的母亲，总是与这宫中大多数女子都不同。 或许，是因着与母亲大多数的回忆都是在冷宫中的缘故。 母亲，并没有华衣美服，也没有精致的妆容。记忆中母亲，大多数时候是素面朝天的，羸弱，苍白，虚弱，却总是爱对着自己笑。哪怕彼时生活并不如意，母亲也总是会对自己笑，“孩子，你是母亲的骄傲。” 复有温然的泪流下。 “去西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西风吟 两双脚移动下，进入的，则是与宫城的繁华巍峨极其不相衬的一重景象。 只是金瓦红墙依旧，才显示着，那依旧是离不开宫阙，依旧是不可摆脱的影子。 那窗枢是有些破旧的，虽整洁，却是与这外面的繁华瑰丽极其不相称的，哪怕是古朴清洁，却也只会显得突兀不协调。 这也的确，不是宫中得到宠幸的女子该住的地方。得到皇帝宠幸恩爱，或者曾经得到过皇帝恩幸的女人自然不会于此处居住。此处住的，是个从未得到过皇帝恩幸宠爱的女人。 本来，她本该是要注定与这些简朴的房屋窗枢一般于这华丽宫廷中默默无闻的，甚至连悄然老病都不会有人知记。还好，老天并不算是完全苛待她，在于此处安居困坐十多年后，她终于以另外的一种方式被人记起了，得到了尚且是不错的一点待遇。 其实，皇帝曾下旨给予这座房屋的主人以皇贵妃的待遇，那对于一个被废弃的女人来讲，已然是不错的结果了。 毫无疑问，曾得到当今皇帝废弃的，便也只有皇帝登基之时册立的皇后，吴氏废后，吴睇了。 祐樘轻推那扇门，好像是旧事重现般，一一浮现眼前。 西宫与冷宫，也不过是一墙之隔，甚至当年，其实便是冷宫。 幼时的事情一一浮现在眼前，当年在冷宫生活过的事情，当真是永久不能忘怀的记忆，那时的艰难，那时的冷暖，都是祐樘此生最难以忘记的东西。如同镌刻在了骨子里一般，打上深深的烙印。 母亲的身影，便是于此刻绽放的最多，自己关于母亲的回忆，也多半是在此。至于母亲出了冷宫封了淑妃住进永寿宫，那也是极其稀少的，他脑子中记得，便也只是母亲封妃那日穿着大衫戴着凤冠含笑哭泣的样子。再者，便是母亲躺在冰冷的棺木中一言不发面色惨白的样子。除此，那记忆，实在是稀薄了。 而关于这西宫中的吴母妃，他的记忆，亦是在自己幼时。 彼时冷宫物资匮乏，他与母亲都根本不够饱暖。还是多亏了吴母妃的救济资助，他们母子这才算是一时得以保全。而按照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能够以早产之身而平安长成至六岁，便也少不了吴母妃的帮助。 犹记得少时无数的千钧一发之际，多少次，都是因着吴母妃的帮助才幸得逃过一重又一重劫难，才得平安保全。 祐樘边行边想着，其实在冷宫那段岁月，也算得上是开怀无忧的了。那时即便没有父亲，却也有母亲的悉心关爱教育，有吴母妃的关怀疼爱，有张敏先生的义气护卫，以及，冷宫中一些热心的宫女内监的照顾。 然而，当年那些人中的大多数，便好似是在自己与母妃出了冷宫之后腾地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混地没了踪影，甚至连一点影子都追寻不到。好似那些人，是从未有过存留的痕迹，从未来到过这宫城里生活一般，只是仅仅地，存留在了自己的记忆中，存留在母亲与吴母妃的记忆中。到后来母亲与张敏先生都赫然长逝，这宫中，便也只有自己与吴母妃，尚存着当年的记忆了。 祐樘轻步进了内殿，只见一女子正对镜着妆。她着一件竖领缀金铰丝纽扣的对襟绒圈锦缠枝暗纹菊花长袄，下身一件暗蓝色的缠枝云纹马面裙，一股柔顺乌丝如若瀑布般顺着长袄垂下，像是水波般依在袄子上。 那女子听闻了祐樘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一壁用着犀角梳子梳着头，一壁不紧不慢道：“来了？” 祐樘恭敬地施了一礼，也不客气拘着虚礼，便随意拣了一个绣墩坐着了。 吴后只自顾梳着妆发，也不用侍女服侍，只道：“怎么？是有什么伤心事了？”说罢，她也不去看祐樘，只是独自挽着发丝，将头发挽成一股，垂于脑后，用着一枝喜上眉梢金嵌白玉簪轻轻挽成形状，又用几支小点翠兰花状的珠花固定住形状加以装饰，这才徐徐转身，向着祐樘轻笑：“今儿个怎的有空来了？” 祐樘看着眼前的女子，虽是年近四十的年纪，却是格外的美丽，那并不是指眼前的女子有着超越年龄的美貌。只不过，那是一种冲破了岁月的美，并不在于光滑的肌肤与细腻的皮肉，在于一种洗尽了铅华仍有底气的美好。从未有过女子，哪怕谨然遵守着岁月走过的痕迹，也不会丢失气度与美丽，简单衣饰，也可以生出一种端然华贵的气度。哪怕是眼角眉梢不去刻意遮盖掩饰的细微的纹，也同样可以丝毫不减她的美丽。 原来美丽，并不会随着年岁的生长而逝去，若是美人，那美貌，会一辈子留在面上的。 祐樘捡起桌几上的一枚盐渍梅子，也不拘礼，丢尽嘴中，轻轻嚼了，露出满意的笑容，笑着玩笑道：“怎么？母亲知道我今日要来么？” 吴后起了身，于祐樘身旁坐下，爱怜地看着他的笑容，露出温然的笑意，“我原也不知你会今日来，只不过我盘算着日子，总觉得你这几日会来。”她看向那桌子上的盐渍梅子，道：“我这想着，这是你幼时最喜食的东西，我便教她们备下了。想着你总会来的。” 有轻轻的泪于面庞上划落，那的确，盐渍梅子是自己幼时最喜爱食的事物。其实宫中此种物品本是常见，连宫女房中都会时常有的，可偏生的因着在冷宫，一切的应得分内之物都变成了稀奇难得，所以那样的低谷年岁，哪怕是极其常见的梅子，也会是自己最喜爱的东西。那时，能够吃上这样的梅子，便已然是一种奢侈与享受了！ 祐樘细细咀嚼着那梅子，只觉浑然有一种回忆与温情攀爬上心头，他看着吴后，笑中含着闪烁的泪光，道：“还是母亲您这里的梅子好，这么多年了，味道也未有变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西风吟【下】 吴后眼中含着浓烈的温情看着他，也只是轻轻漾起笑意，“知道你爱吃，我亲自做的。” 祐樘眼中同时含着泪与笑，“这么多年，唯有母亲这里，做出的梅子最好吃，宫中尚食局的，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吴后看着祐樘，带着无限的疼惜，“好孩子，喜欢便多吃些，偷偷带回去也是可以的。只一点，万别教别人看见了传到你父皇口中，那便又是多事了。” 祐樘轻轻点着头，语气中却是多了几重担忧，“母亲，父皇他还是如此么？” 吴后无奈地一笑，摊着双手，“你父皇如何，我哪里能够知道？只是，那定然不希望你与过去，能再有牵扯了！你也不是不知，你的父皇，对我，对你的亲母亲，对当年冷宫中的所有人，都有着恨意。” 祐樘坚毅的目光中闪出几缕失落，道：“父皇，他难道这么些年，还不能放下么？” 吴后凄然一笑，“放下？孩子，你可莫忘了，你的父亲，他可是皇帝啊！身为帝王，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忘却一件所有人都在瞒着他的事情呢？当年冷宫中那些人，不都是死在了陛下的猜忌之下么？我能保住性命，还不是因着太后慈悲？孩子，你万莫在提当年之事了！宫中没有人知道陛下为何恨极了你的母妃，你即便再提，也只会让陛下更加厌弃你了！” 恍若脑中有千万只蜜蜂在旋转飞跃，充斥在自己脑中，像是搅成了一方浆糊般，带来无尽的眩晕，他只得强忍着：“母亲，父皇，他便当真如此绝情么？我母妃，可是曾经侍奉过父皇的啊！” 吴后也只是冷冷笑着：“侍奉？侍奉过陛下的女人太多了，可是也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得到了好下场啊！侍奉一场，是身为女子的全部，可对陛下来讲，并不是。对陛下而言，那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宫中所有的女子，其实都是陛下的女人。甚至，退下来说，这天下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陛下的女人。所以哪怕你的母妃，当年侍奉过陛下，若是陛下起了疑猜，那也是一样的。” 祐樘有些默然，其实吴母妃说的话语是对的，或许皇室宫廷间，男女间的情谊，本就是不平等的。便好比眼前发生不久的，沈婕妤被赐死，那也是一个侍奉了皇帝十数年的女人啊！十数年的床榻相伴，说到底也不过是说舍弃便舍弃这般简单，根本丝毫不会顾及道尚有情谊可言。哪怕自己心中亦想着要沈婕妤死，可到底，皇帝下了旨意那一日，他也是心惊大过喜悦的。所谓情谊，原也脆弱不过于此。 所以，祐樘冷静一想，自己的母妃会遭到那样的待遇，便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何况，自己的母亲是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骄傲到不染一丝的尘埃，骄傲到不会伪装，这样的直性子，也是不会得到皇帝喜欢的罢。 那，便是最大的罪过了。 吴后看着祐樘，眼中掠过几丝不忍，犹豫之后却也是继续说了，“说到底，都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更何况，陛下对他心尖上的人都那样绝情，更何况别人呢？孩子，你今日来，不仅是因着想起了自己的亲母亲，也是因着，你猜不透陛下的心罢。” 祐樘点点头，只道：“还是母亲知道我多些，我，确实不知道父皇的心思。” 吴后看着他，只淡然道：“因着张氏？” 祐樘顿觉意外，只睁大了眼睛看着吴后，然旋即，也不过是缓缓低下头来，默然道：“是。” 吴后悠悠一叹，道：“果真是大了，有心思，也不愿和我这老婆子说了。可是我从小与你亲母亲将你养大，我早就将你看做我自己的亲孩子了！孩儿有什么心思，我做母亲的难道还猜不透么？你莫因着我镇日不出宫门，后宫之事便不知晓了!” 这便是吴后的厉害之处了！国朝废后虽不似历代下场凄惨，可却也绝计不会好过太多，当年宣庙为立宣和孙太后为皇后，将胡善祥皇后废位。后来即便是诚孝皇后张氏极力维护废后胡善祥的宫中地位，胡废后却也不过是郁郁而终的下场。如今吴后能够以被废之身依旧享受着皇贵妃的待遇，除其母家背后，亦有她自己的缘故，否则，是不成的。所以，吴后即便被废终日坐于西宫，却也依旧可以知晓六宫之事，甚至连当今皇后，都得尊奉一声“姐姐”。 吴后看着祐樘，劝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情谊深重的。你和张氏，是真心喜爱对方的。可是你并非瞧不出来，陛下，对张氏的情谊。” 祐樘一个激灵，有些激动：“母亲，我便是瞧得出父皇对邶如的情谊。所以我才更加看不透，为何父皇明显着喜爱她，可邶如遭了劫难，他却不闻不顾，那，又岂是情谊？” 吴后依旧深然长叹，“哪里是不问不顾呢？今冬初绽的梅花，那可是代表着一切啊！” 祐樘也只是不解地摇着头，“不，母亲，梅花说到底也是梅花。我是瞧不出，为何父皇为何明着对邶如可其实，也算不得做了什么。” 吴后轻摇着头，“陛下是有情，可这情，却也未必是男女之情。或许，张氏的出现也不过是适时地填补了陛下心尖上的空白。你不知道，你的邶如，像极了传言中的女子，那份独有的气息，和那女子一模一样的。陛下，也不过是寻了那多年前的影子。说是情谊不假，可若说是男女之情，则也不会。当年那个人，哪怕再像，也不是的。” 祐樘眼中闪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他连连摇着头，显然是极其不能接受这样的话语，他眼中闪着迷离的光，略有些痴，“父皇，是将邶如当作了当年金氏夫人的影子？可是却对邶如不是男女之情？那父皇，又为何会顶着六宫的注目，给了邶如那样的青眼与拔擢呢？这又是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弥彰法 吴后默然叹着，语中亦是无奈：“那又如何？他毕竟是你的父皇，他做任何事自然不需理由。而你不同，你做的事，决不能引起他人的猜忌，即便你是太子之尊，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你父皇的奴才。” 话虽诛心，可却也是实话，究其这世上，唯有帝王之尊，才有随心所欲的资本。余者，高高在上，也不过如此。 可祐樘依旧不明，不是为了寻到皇帝如此做的理由，只是他心中想要寻一个真想罢了。若是旁的事情，他或许可以做到置之不理，可这并不是旁的事情，此事事关的，不仅是他本身，也关乎到，他心里最深处的那个女人。那，便是不可触及的底线了。 他做为男人，便绝计不会容忍有些事情发生在自己的邶如身上，哪怕最后早就失了结果，哪怕再无牵手的可能。可是在角落中，也要默默守护着，哪怕只能看见愈行愈远的背影，也是满足了。 祐樘丝毫不掩饰自己心内的疑惑：“母亲，我当真是不明，况且事关邶如，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吴后亦只是深重一叹，“你不明，其实我也不明。陛下那意图，摆明是对张氏不同常人。可是，却又偏生的不管张氏遭了这样大的委屈。那到底，是与当年不同的。或许，陛下” “父皇是在找当年的影子？还是父皇他？” “或许你的父皇，一早便知道了她并不是当年的金氏。也或许，你的父皇只是为了寻到当年的影子，你可莫忘了，当年你的父皇，为了追到金氏，可是怎样的一回事。” 这些，都只是存留于记忆中的，只是哪怕仅仅存留在记忆中，也都是如此教自己熟悉。 他不是不知道，当年的金氏，是如何受到了皇帝的热烈追求。能够以已婚之身受到此，不仅是荣宠，也是祸灾。 与宫中寻常的嫔妃宫女并不同，皇帝没有给她任何名分，而只是给予她一点与旁人都不同的关爱，而仅仅是这不同的关爱，便足矣教众人生出无限的仇视与厌憎的目光。那，便是灾祸，可以堕入无尽的地狱。 而或许对于当年的皇帝来讲，他能够容忍且一次次地接受金氏的拒绝与逃避，或许，是为了尝试一下从着心来征服一个女人的快感。 那并不是凭借着皇帝的身份与帝王的权柄威势，而仅仅是以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追求来讲的。毕竟，宫中的女子，能够侍奉皇帝，也不过都是出于宫阙里的礼仪规矩，出自于天经地义的礼教与思维定式——能够侍奉皇帝，那是天大的荣耀，那是世上所有女子都会梦想的事情。 而金氏，许是因着她并不会因着皇帝的身份而眉开眼笑地接受皇帝，那，便成了在皇帝心里与别人不同的一抹亮色。逐渐地，开出颜色不同的花朵，焕发出越发不同的色彩。 那或许是宫阙里，第一次，出现了能够敢于拒绝皇帝的女人。 与常人不等同，便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了。 皇帝想要的，便也只是想着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去追求一个女人的心。 祐樘的声音有些低沉，“父皇或许是知道邶如与当年的金氏夫人不同，也或许是想要完成他当年未完成的事情？” 吴后看向祐樘，良久，也不过是点点头，“若是第一重，或许还好些，可若是第二重，那么孩子你，便得想清楚了。” 如何能够不想清楚？其实无论是哪一重，都会有足够的危机与险境，只是不同的，对于自己，对于邶如，那后面一重的境遇，则更为严重一点。 若真是后面的那一重，那自己又该如何去自处呢？那么邶如将要面对的，又该是怎样一重境遇呢？祐樘不知道，也实在不敢去探想。只消自己去稍稍一想，便会陷入无尽的旋涡，带来头疼欲裂的强烈感受。那，当真是可怕。 只是自己不敢去想，并不代表那不会发生。而这种事情，一旦发生，那极有可能不受自己的控制，带给自己无可挽回的境况。 “孩子，你可得想好了，若是后一重境况，若是再教陛下发现了你的情谊。那么到时若是你父皇愠怒，一纸诏书册封下来，那便是无可挽回了。”吴后的话语适时地将祐樘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况且，你还得想明白，你的情谊是否足够坚定，张氏的情谊，是否也足够坚定。” 自己的情谊，那必然是坚定无转移的。邶如的呢？他也是相信的，那是他的女人，他自然相信。 “坚定又有何用？到头来，若是一纸诏书，孩儿也是无法。”祐樘苦恼着。 吴后的话语登时变得坚定了起来，“不，无论是哪一种，依照你父皇的性子，他都不会立刻册封了张氏。若是你父皇册封了张氏，只会是他发觉出了你与张氏的情谊。只消不被发觉，那，还是可以拖延的。只是你要记住，那，也只能是拖延。” “那么母亲，我又该如何，才能教父皇不生半分疑心呢？” 吴后并未有立时回答，只是拿起圆几上的茶盏，浅饮一口，细细品味着。许久，才缓缓启唇，“樘儿，你看这盏红枣茶，打开一看，是满满的红枣，可喝下去，却有太平猴魁的味道。那不过，是有红枣子挡在上面的缘故，所以我打开那一瞬并未有发觉那底下的太平猴魁。如此，你可懂了？” 如何能不知？不过是最浅显的道理罢了。 “母亲的意思是，欲盖弥彰？造了假象远离是非？” 吴后颇为赞许地点一点头，道：“不错，如今之计，你想要不被怀疑道身上，便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你，如今绝计不可与张氏再有半点牵扯。” “没有牵扯？”祐樘略略有些不解。 吴后眼中闪过几丝犹豫，才缓缓道：“你父皇不是在为你选妃么？想来即将正月，待过了年，便也该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笑闲趣思 “母亲是想，让我娶妃，以夫妻恩爱，来拖延时间？” 吴后看着神色激动的祐樘，却是平静从容依旧，“不错，也只能是拖延。以你的性子，早晚会事发被你父皇知晓，只不过在此之前，娶妃，于你而言，或许可以安稳一阵子。” 祐樘眼中漾起一丝失意，像是濒临绝望的人显现的失落与绝望，“母亲的意思，便也如此？难道再无挽回？” 吴后看着祐樘，却也只是摇摇头，伸出手来捂住祐樘的手：“孩子，如今已然是再无别的法子了！当初你父皇下旨为你选妃，那已然拖了许久了！无论如何，你怕是都逃不开了，再拖延不得的了！若你再拒着，只会教你父皇越发嫌恶了你。” 吴后说完后，便是良久的沉默相对。吴母妃说的话实在是对的，自己亦是无可反驳。可偏生，自己却是不愿去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自己心里早就看的明白，却是不敢去想，只是出于本能地去抗拒着这件事情，除此，他再不愿去想。 可如今，是避无可避了。 吴后瞧得出他眼中的思忖，关切呵护道：“孩子，如今趁着尚未过年，你还有时间想清楚明了，可若是过了年节，便容不得你去想这许多了！莫不如，趁着尚未过年，看看那些养在太后宫中的淑女们，看看哪一个是你瞧得上眼的，将来总要一起生活。也算是要陪着你的人了。” 选？祐樘不过是凄迷地摇摇头，“罢了母亲，我心中，只有一人，除她，我再不想娶别的女人。若只是教我娶，也不过是好好尊重着罢了，谁不都是一样的。挑选又能如何？别人如何好如何贤淑，在孩儿心中，都是不如邶如的。” 吴后犹想说些什么，却也终究是闭口不语，只眼含温情地笑着，给予他一丝温暖与安心。 祐樘再无心去想那选妃的事情，便也只是转了旁的话题与吴后闲聊着，随后便也去了。 出了西宫，祐樘这才想起，今日是重庆长公主与文轩进宫的日子，想来算着时辰，文轩也该早到了清宁宫，便与安顺加快了脚步，想要往清宁宫回去。 方至清宁宫，祐樘便见文轩一早守在内殿暖阁中，面上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祐樘便加快了脚步，只含着笑进了去，打趣道：“哎呦，这不是咱们周公子么？怎的如此面色？倒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怎的？谁敢如此大胆，竟敢对我们周公子不敬。” 文轩本坐在暖炕上，见是祐樘来此，本想稍稍掩饰些他的愠怒之气，然听闻祐樘如此打趣，便也越发气急败坏没了好气，别过头道：“太子殿下惯会取笑我，没的便来讥讽一番。” 祐樘卸下身上的大氅，又于地上火盆上暖了暖手，这才坐在了暖炕席子上，道：“表哥这是怎的了？我可没敢惹你的，倒是你，这宫里谁不知你是个混世魔王的。见着你可都是绕着走的，我看是没人敢惹了你去。” 文轩越发气恼，只挥着拳朝着祐樘打去，祐樘却是眼尖，只忙地转了身去。文轩却是一个不准，打在了那暖炕桌几上，登时便觉得有些痛楚，却是引得祐樘与殿内侍奉的安顺哈哈大笑。 文轩看着大笑的祐樘，却是气恼不已，“殿下当真是够了，没的来拿我寻开心。”说罢，他又摆出一副越发愠怒的样子，只别过头去。 祐樘忙地摆了摆手，连连笑着：“我的好表哥，你可莫这般了，怪怕人的。你且说，是谁，敢惹你如此？难不成，是又瞧上了哪个宫女不成？” 文轩只向祐樘不屑地轻瞥过去，口中只道：“你且在那里胡说些什么呢？”说罢，他只是不语许久，却又慢慢转过头来，“殿下，你且说，难道如今宫中的宫女，都如此厉害了么？” 祐樘本是一愣，旋即又是哈哈大笑，拍手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竟又是你在宫中拈花惹草了！小心陛下知晓，定了你的罪。你且说，是怎样一回事情。” 文轩面上是藏不住的气恼，却只是嘴硬道：“胡说，我不过是与那宫女随口开了玩笑，谁知道那宫女那般不识抬举。” 祐樘却是不信，只佯装正气道：“你可罢了，宫中谁不知你的。”说罢，他看向随侍文轩的小唐，道一声：“小唐，你且说，你们家公子，是怎的了？” 文轩只恶狠狠地看向小唐，只想着唬住小唐。谁知那小唐却是丝毫不惧，只轻声笑着：“太子殿下不知，那原不是别人。那宫女，我们公子早先时日便认识了，还曾无意撞过那女子。早先时候在药王庙我们公子又遇到了那女子，又是一顿斗嘴。这不今日，我们公子又遇到了那宫女，谁知那宫女却是一点面子也不肯给我们公子的，这不是才使得我们公子如此气恼么!” 祐樘听罢，越发笑出了声，“倒也是新奇，宫中竟也有人可把我们的周大公子气成这样。要知道，在这宫中，只有你气别人的，可没有人能气得了你。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宫女，倒也新奇。” 文轩只啐道：“管她是哪个宫的？也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罢了！” 下首的小唐却是探出头来，“小奴倒是看着，那小宫女，好似是往长寿宫的方向去了。” 文轩忙地向小唐使眼色，然小唐话已然说出，便也没有法子了，文轩也只得打量着周遭，又见祐樘脸色劇然一变，只对着殿内侍奉的宫人道：“都退下去罢。” 待到众人都散去，文轩这才面带愧色地对着祐樘道：“阿樘，小唐方才，不是有意的。他也不知道你与张氏” 祐樘却只是摆一摆手，道：“表哥，我知道的，无妨的。” 文轩虽于宫中待的时日不如祐樘长久，却也并非全然不知宫中形势，便想着有意安慰祐樘些，“阿樘，我知道，你心里还因着沈婕妤的事而有些挂怀，可是陛下也只得如此了。你想要彻查，可你也得知道，此事，决不是说可查便能查个明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般八十章 飘忽影 祐樘的神情并未有想象中那么激烈，只是出乎文轩意料之外的平静，“表哥，这些，我都知道。原没什么的，这些帐，总要一块算才是。 文轩有些惊奇，他自是未想过祐樘会如此淡然视之，只是言语中依旧掩不住对那个长寿宫内的女子的深深关切。 好在，并不是那么疯狂且不顾一切的了。 文轩心中算是有一些欣喜，却也只是叹着：“如今殿下，越发能够沉得住气了！” 祐樘亦只是对着文轩苦笑：“是啊！其实即便是我沉不住气，那也依旧是无用的，还不如，我且好好的，到时，和那贱人新帐旧账一起算才好。” 文轩低头称是，祐樘复道：“表哥，我知道你们或许都不理解我为何会因一个女子而如此。或许你们也都会以为我如今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才如此，可我不是，我是真心喜爱那女子的。我做的，固然是因着我自己，可也，从未忘过她。她不是旁人，哪怕过些时日我会娶别的女人”祐樘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文轩有些不解，对于祐樘口中的情谊，他是有些茫然无知的。在他的记忆中，也只是知道，男女情爱，有时可以冲破一切，譬如当今圣上当年为皇贵妃万芷辛不惜与满朝文武抗衡也要废掉吴睇皇后之位，又破天荒地册封了一个年纪如此之大的女子为妃嫔。那不得不说，男女的情爱欢好，已然可以冲破了礼教了。 文轩所知的，也仅此而已。 他并不知道祐樘口中的情爱是何等感觉，他亦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如眼前的祐樘一般，为了一个女人而浑然变为了另外一重样子。或许情爱的魅力，远比自己相像的要复杂。可是，看起来也是那么的折磨人，将一个粉琢玉面的人儿活生生地憔悴不成样子。 他慢慢沉思着，好似，在自己这十八年的年月里，并未有哪个女子可以在自己心底深深地划上一笔。他喜欢那些美丽的容颜，却也只是喜欢那容颜，可说到底，除却那些绽笑若花的影子，自己能够记住的，实在没有。他所接触的，也不过是闺阁中的翩翩女子，美虽美，却美的一样。至少对他自己而言，他瞧不出分别。 所以，他便也无法理解祐樘的感情罢。 虽是无法理解，可是他却知道祐樘为人，他是那样重情谊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因着权势轻易抛却真心。或许，对祐而言，权力的吸引力远没有真正的情谊那般重，而他想要获得权力，也不过是因着，那是他为了守护情谊必须做的事情。 “这已然是年下了，陛下纵有旨意，估摸着也得等到出了正月了！只这次，怕是再拖延不得的了！” 这些，祐樘亦知，木已成舟的事情，再抗拒也是无用的了！只是那份心里的愧疚与歉意，怕也是再无当面说出口的机会了。 吴母妃说的对，他的情谊，足够害死自己，也足够害死邶如。所以眼下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以刻意的距离来制造疏离与冷漠。让皇帝的行动不会因着自己的出现而那么快而已。 可那，终究也只是拖延。 祐樘把玩着案几上的摆件，镇定自若地对着文轩道：“表哥，朝中的动静，你还得多盯着些，也不用参，悄悄记下来便也是了！待到日后，前朝后宫一并清理了，也是省力气的事。” 文轩点点头，道：“你放心便是，朝中，我都盯着的。”他冷笑一声：“那皇贵妃娘娘的侄儿万阁老，不消刻意去抓便是一大堆错处了，我倒是想替他隐瞒着，都不行啊！” 祐樘笑笑：“倒也只有你没个正形，回头若是你娶亲了，怕也难做。” 文轩啐了一口：“什么话？殿下我为你奔走疲惫，你倒是只会打趣我。回头，我可不干了。” 二人如此闲聊玩笑着，倒也算是过了大半晌日子，倒也闲趣。 可惜，宫中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过的这般舒心畅意。 对于皇帝而言，则更是如此，那不过是小小半日的时光，他便觉得像是过了无数漫长的年月似的。这般的情谊，这般的感受，已然是多久未曾见过的了？” 皇帝摇摇头，只觉煎熬万状，大抵这般的感受，是继十年之后再次袭来，将他的心再次搅动的混乱不堪，如丝麻乱象。 殿中燃着的梨花安神香好似并无多大用处，皇帝深吸一口，却只觉好似更加眩晕了般，幻化出层层叠叠且模糊不清的影儿。 好似有一着天水碧色宫装的女子在向他盈盈走来，衔着一缕淡若微尘的笑意，却好似是能够融化一切般，带着春的气息，仿若连天都可以被她的笑意染成湛蓝的明媚颜色。 皇帝痴痴一笑，本能地离了座想要向前走去。而人离座椅那一刻，那眼前的景象则浑然便了另外一重样子。依旧是那张脸，却是浑然没了笑意，只蜷缩在床榻上，极其痛苦地呻吟着，额头上散发出豆大的汗珠，伴着白若宣纸的面庞，极其惊心惨烈。 皇帝好似能够听到眼前的女子在竭力呼喊着，好似是眼前的景象都被混染成了殷红色，充斥成血色的袅袅雾气。 他摇着头，本能地抗拒着眼前的幻想，口中只念念不止：“不，不，不” 旋即，有一瞬的平静与安然，转而，则又是一个含笑的女子在向他走来。 他嘴角上不自觉地漾起了笑意，恍若一瞬间的桃花盛放，瞬时将那黑暗点成明亮，他不觉痴痴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影子，痴痴道：“丽娘，丽娘你别走丽娘” 转瞬，则又是邶如躺在床榻上痛苦的身影。 久久，那两个身影竟是同时出现在眼前，各自欢笑或苦痛。皇帝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向前砸去，以期能够打碎眼前缥缈的幻影。 然而也是无用，那两个身影依旧是挥之不去，使得他眼花缭乱，头脑更是晕厥不堪。渐渐地，那两个身影好似是重合在了一起，凝聚成一股巨大的波涛，向着自己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送笑语 守在暖阁外的梁盛与戴怀恩听闻那茶盏碎裂的声音，忙地冲进去了去查看，“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本是一片混沌中，却忽地见二人闯进，脑子却是忽地一惊，只故作镇定道：“无数，朕失手打碎了茶盏。” 梁盛便道：“那奴婢去唤人收拾一下。” 皇帝神色中却是有些紧张，连忙摆了摆手：“不！不！过会子再来收拾便是了。”他指着那桌上案几的奏折，“许是朕批奏章之时一时未注意到那茶盏。回头，回头再找人拾掇便是了。” 梁盛与安顺应着，便退了出去，将暖阁的门阖上。 二人轻轻走远，见是四周无人，梁盛这才敢轻轻拭去了他额头上的汗珠子，轻声对着戴怀恩道：“陛下如此，怕是又想起了那金氏夫人罢。” 戴怀恩颇为担忧地看向暖阁的方向，也只是轻叹一声，“陛下，终究是放不下金氏夫人可惜，当年，是不得的了。” 梁盛也只得深深一叹：“陛下是长情之人啊！便瞧皇贵妃娘娘，陛下不也是恩宠了那么多年么？” 戴怀恩虽谨慎，却也不得不叹息着：“皇贵妃娘娘，说到底是有福的，可偏生的，她却不大知足，当年的金氏夫人哎！罢了，宫中禁忌，咱们没的提这些做什么？” 二人复又是深深一叹，便复回去了。 而二人方立稳不久，却见是太后身边的齐云致老老走了过来。 二人虽面上摆出了笑意，心中却是略有些紧张，到底是太后身边亲身伺候的。况且若非顶紧要的事，太后也舍不得劳动近身侍奉的老老来。 齐云致老老走近，微微向着二人施礼，面上温和笑着：“二位先生好。” 二人哪里敢受齐云致老老如此大礼，忙地客气地回了一礼，戴怀恩这才客气地对着齐云致老老道：“今儿怎的把老老您请来了？可是太后娘娘那里有什么吩咐？” 齐云致老老笑笑，忙道：“可不是么？太后娘娘怕是有些想念陛下了，这不命我来请陛下去仁寿宫说些话么？” 二人会意，梁盛便忙地去了暖阁里请皇帝。 太后宣召，皇帝自然要去。不久，几人便也到了仁寿宫中了。 皇帝尚未踏进仁寿宫，便觉其内欢声笑语地，便当是哪个嫔妃在太后宫中，便转头问着齐云致老老：“老老，可是有嫔妃在向母后请安？” 齐云致老老却也只是低头，只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进去便是了。旁的，奴婢也不知。” 皇帝便也笑了笑，只往里走到：“母后这是在说些什么好笑的事物，倒也不让儿臣一同笑笑。 而皇帝的声音一出，里头的笑声却是戛然而止，皇帝也未想那许多，便径自进了去。 而进去一刻，皇帝这才发觉，那里头一个个欢笑的女声是来自一群娇丽生疏的面孔。那些面孔是鲜活的，隐含着未有历经世事艰难的纯粹与美好，那，是宫中其他女子身上见不到的。 若未猜错，那些女子并不是自己未曾见过面的众多选侍，那大抵，应该是此次为祐樘所选的淑女。 皇帝跪下施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岁万福。” 那群淑女见到皇帝，虽有惊奇的神色，却也只是淡淡施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太后先是命着皇帝起身免礼，皇帝起了身，这才命那群淑女起身。 那群淑女，虽是于宫中时日见长懂了礼节，然猛然面对男子却也不免有些紧张，一个个不免都是紧张地搓着自己的衣服袍角，登时只觉空气尴尬无比。 太后笑着看向地上立着的一众淑女，笑嗔皇帝道：“倒都是你，一来，便将哀家的好孩子们吓个够呛。”说罢，太后笑着对那群淑女慈祥说道：“都回去罢，过些时日，哀家再唤你们。” 那一众宫女应着，恭敬地施了一礼，便也有礼地退下了。 那群淑女方要全离殿，却听得太后一句，“雨兮过来，方才你答对了哀家的题，哀家说要赏你的。” 淑女中间的雨兮听闻，娇颜微笑，面上腾地一红，也只得出了队，复向内殿退回去。 雨兮只复恭敬地行了大礼，跪伏于地，“妾张氏，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陛下太后娘娘万福长乐，陛下万福金安。” 太后坐在暖炕上，目中尽显慈爱关切，只拍手温和笑着：“都说了你这孩子忒过懂规矩了！没的拘这些虚礼。得了，快起罢。” 雨兮忙地谢了恩起了，却依旧只是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与太后。 皇帝亦只是附和着恭顺笑笑：“母后亲自为樘儿把关选的人儿，自然都是好的，不懂规矩想来母后也看不上。” 太后连连笑着：“是呢！这群孩子里啊！我最中意这丫头。容貌也俊俏，又知书达礼的，我是极喜爱的。皇帝瞧着如何啊？” 皇帝素来孝顺，哪里有不依着太后的道理，便也只是附和着：“母后喜爱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太后笑笑，嗔着皇帝道：“你尚未瞧清楚这孩子的容貌，便这样说，未免敷衍些。”她伸出手来，向着雨兮道：“快，且来哀家这里。” 雨兮依旧是低着头去了，太后捡起桌几上的五彩暗纹双花锦盒里头的一支点翠金银凤衔小珠步摇，轻轻地斜插在雨兮鬓边，温和道：“这步摇，还是当年哀家入宫之时，先帝所赐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到底是样式精巧些。哀家也一直舍不得戴。”太后端详着垂眸潋滟的雨兮，啧啧称赞道：“这美人胚子啊！就是不同，哀家瞧着，这步摇给你戴，倒是极相称。” 雨兮忙地屈身却恭，“妾不敢，妾低贱，怎的堪首太后如此贵重之物呢？妾配不上的。” 太后佯装生气，只道：“哀家教你收着你收着便是了！难不成，哀家还缺这一支步摇么？”她见雨兮只屈膝受了，逐又喜笑颜开，“还说呢！让皇帝看看，哀家挑的女孩儿，是怎么个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拣择计 雨兮闻言，便也只得稍稍抬头，虽是有些害怕，却也只得恭谨施以一礼：“妾参见陛下。” 不过是那抬头一瞬，四目相对时分，皇帝已然是惊诧不已。 那又是容貌上的相似与相近，只一瞬的对视，皇帝便已然显了极其惊奇的颜色。 皇帝只指着雨兮，有些支支吾吾，“你你是何人？你你是哪家的？” 雨兮显然亦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激动吓到，语气上便也有些气低，只敢恭敬小声道：“回陛下妾身妾身兴济张氏，父亲，是国子监生张峦。” 太后只安稳地坐在上首，含着笑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面上却是波澜不起，依旧带着慈祥和蔼的笑意，只注视着一切。 皇帝的身子好像是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他只悄悄将握紧的拳头掩在宽大袖口之中，借此来掩饰自己心底那腾空泛起的莫名慌张之感。 太后只安坐于上首，面色却是不减和顺的笑意，她冲着雨兮摆摆手，“罢了，孩子，你且先回去便是了。” 雨兮如蒙大赦，忙地应了声是便急急告退了。 雨兮走后，太后这才端正神色，正色问皇帝道：“皇帝，你方才是怎的了？慌慌张张的，没的失了身份尊贵。” 皇帝恭敬伏低之余，却也免不得向着太后发问道：“母后，儿子有一事不明，为何母后知晓方才那张氏的容貌还” 太后声音提高了些，道：“为何哀家还要留那张氏在宫中？那是此次进了层层遴选的要给樘儿选妃的淑女，又是出身于诗书世家，容貌也是一等一的。这样的女子，若是不给哀家的好孙儿相配，哀家也觉得可惜了了！” 皇帝脑子里已然混沌眩晕不止，面上却也只是尽可能地保持着清醒，只道：“母后，若说容貌，那当年” 太后忽地暴怒，喝止皇帝道：“当年？当年金氏是有夫之妇，进了宫也不过是医婆的身份，你当时那般，是要置礼法于何地？是要置大明的颜面于何地？难不成，国朝尊奉孔孟，便要你一朝毁之么？” 皇帝犹为失落，只呢喃道：“可是母后，当时” 太后的强硬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带着几丝温和的安慰气息：“孩子你要知道，不是当年哀家不肯同意，是大明的礼教国俗不同意，是宫中的规矩不同意，你要面对的，是天下悠悠之口。” 皇帝只缓缓垂下了头，伴随的，是不减的失落与凄楚，“可是母后，儿臣，还是放不下。” 太后的语气复多了些温和，她只出言安慰着皇帝：“皇帝你当年有心结，是金氏与淑妃造成的。可是如今金氏与淑妃都已然魂归黄土了，你再放不下，却也不能再掘开了金氏与淑妃的坟墓让她们都活过来为你一解心中疑惑。当年的疑惑也好，缺憾也好，都只得当年的人去圆去解才好，哪怕如今的人再相似，那也不是当年的人！那容貌上的相似，其实算不得什么。你便看方才那孩子，顶着那样一张相似的脸，性子却是截然不同。” 皇帝低首一叹：“当年的金氏，再不会有人了。” 太后悠悠一叹，漫不经心下隐藏着深深的忧虑担心：“是啊！再不会有人了，哪怕那张典乐再像，也是不及金氏啊！也只能是像了，终究，不会是金氏，她只会让你寻到金氏的一点影子罢了。” 皇帝惊奇地看向太后，那是意想之外的话语，显然冲破了皇帝心底里的预想。他只看着太后，高声道：“母后！” 太后看着皇帝，却只是不冷不热道：“怎么？这便受不住了？更受不住的，还在后头，你可曾记得中秋家宴上的一句，雨兮，是张氏典乐的姐姐。” 皇帝猛地回想，那日中秋宴席，好似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会事，而当日他又喝的急了些待回到了乾清宫第二日一早便也混地忘了。 而如今，太后再次提及，无疑是晴天霹雳，重新挑动着那颗细微而敏感脆弱的神经。 太后的话语依旧未断绝，如丝缕管弦乐曲，平静从容中却有穿透一切的力量，“不仅如此，当时那小张氏，也曾是以淑女身份进宫的。当时，若是顺利，她本可以熬到殿选，可惜，还是皇贵妃先瞧着了！这才打入的浣衣局。” 又是皇贵妃，皇帝紧闭了双眸，好似近来宫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与着她有关，而所有的一切，都或隐晦或明显地牵扯出了十年前的那桩自己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旧事。那，本该是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了！可惜，十年过去了，宫中却无时无刻不在飘起那些曾经过往的影子，滴着血，也浇灌着灿烂的花。 “皇贵妃，是她太过放肆了！”皇帝只咬着齿硬生生说道。 太后端坐暖炕上，不紧不慢道：“其实，皇贵妃何时不是如此了？当初，皇帝你执意封她为妃，不也是因着她胆大与旁的女子不同么？” 那，是多少年的回忆了？曾经彼此都在最好的年月里，那时的两情相悦两心相知，是彼此最纯粹的美好。 那样的万贞儿，他，已然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那，或许是挽留不住的，不只是美好绚丽的朱颜常驻，也不是指年岁的徐徐流缓，留不住的，是一切都在变化着的事物。 毕竟，自己也不是当年那个躲在废宫需要别人保护的可怜孩子了！他是帝王，便也有了帝王的心性。就如同，她变为了皇贵妃，便也有了皇贵妃的心性。 “母后是想立大张氏为太子妃？”皇帝睁大了眼睛，出言将这一刻的尴尬沉寂打破。 太后轻饮了一口茶水，“那，也要看大张氏自己的福气造化了。若是如那小张氏一般，哀家也管不得，再者，能做太子妃，也得是经得住挑选的。只是哀家瞧着，此番入宫的淑女，也只有大张氏并几个略出挑些。自然，到时殿选也要看皇帝与皇后自己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遂愿 皇帝只低头沉默不语，听闻太后此言也只是躬身行礼，“母后说的是，大张氏若当真出挑，自然堪登太子妃的宝位。” 太后眉眼闪过一丝欣喜，将方才不宜察觉的忧虑则隐藏的更加深了，只道：“罢了，皇帝政事繁忙，且先回去罢。” 皇帝走后，齐云致老老这才上前，给太后端了一盘剥好的冰糖蜜柚来，放下道：“太后，您明知大张氏小主与当年的金氏夫人容貌相近，可为何还要中意她为太子妃呢？何况，太子殿下中意的，是小张氏娘子。” 太后捡起一块柚子肉吃了，慢慢嚼着，这才道：“正因着容貌相似，所以哀家才中意她。且不说小张氏名分上不对，便是对了，她那样性子的人，也绝计不能允她与樘儿一处。那大张氏，甚至比之小张氏都要像些当年的金氏，只是性子上却是与小张氏完全相反的了。如此端庄的女子，才堪为太子正妃。” 齐云致老老仍是惊诧，“可是太后陛下对当年金氏夫人，仍心存芥蒂，难道让太子殿选娶了大张氏小主，便是凭着那样貌，怕也会教陛下厌弃啊！” 太后冷声一笑：“厌弃？便因着樘儿生母为淑妃，皇帝的厌弃已然够多了！便是再多一个金氏的影子，樘儿，不也是一样的。况且”太后话锋一转，“既是影子，也有影子的用处。金氏固然是皇帝心结所在，可当年皇帝也是对金氏动了真情的。” 齐云致老老登时明了，道：“太后的意思是，若是紧急关头，大张氏小主那张面孔，还能一时保的住太子殿下？” 太后无奈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凭着大张氏的样貌，皇帝好歹也要想起当年金氏。危急关头，或许有用。何况，张氏的父亲是国子监生，若来日樘儿立大张氏为妃，祖制必有拔擢，张氏的父亲，可就是国子监的舌头了！掌握了国子监与太学的舌头，便是天下儒生之口。即便将来生出废长立幼的事情，好歹也能争上一争。” 到底是浸染深宫多年的女人，哪怕风华不再，哪怕容颜老去，那颗心，仍旧是深沉许多的。或许偶然间的手指搅动，便可翻云覆雨。 齐云致老老当即明了，旋即头脑被另外一重深深的忧虑席卷，“可是太后如此，太子殿下的亲事，可未知是好坏啊！” 太后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自然，没那样的事情最好。至于樘儿的婚事，哀家也只能帮到这些了！是福是祸，也只得靠他自己。再者，大张氏与小张氏容貌相近，或许樘儿，也能稍稍放下罢。 齐云致老老低头应着，只道：“太后圣明慈心。” 太后却是凄然一笑：“其实哪能够呢？情爱上的事情，原不是拥有美丽的容貌窈窕的身段便可以轻易获得的，就比如当年先帝英庙”太后凄然笑着，眼中泪光恍现，“哀家当年拼了命的模仿孝庄钱皇后，可先帝眼中，不也只有孝庄皇后一人么？哪怕后来孝庄皇后瞎了眼睛瘸了一条腿。可是时至今日，哀家也羡慕她，因为先帝的后宫中，只有她孝庄皇后得到了先帝英庙的爱。只有她，才是先帝终其一生都在心尖儿上的人啊！” 许是皇帝的情深将太后打动，亦或许是祐樘的苦苦祈求使得太后心中感触，太后也只是温然叹着：“国朝帝王，当真是情种。可这若是对一人情痴，那其他人，都只能是伤心凄凉了！” 所以，大抵得到帝王的爱的女子，在被无数人羡慕赞叹的同时，也同样被无数人暗恨怨咒。所谓集宠，也是集怨怼一身了。 而太子选妃的事，也暂时在宫中引不起多大的风声，只是如同宫城内奔流不息的金水河的河水上头落下了一点水滴而已，只是暂时且短小的涟漪，随着河水的慢慢流淌，便也消散开来了，逐渐地被其他事物掩盖住了锋芒。 自然，那只是因着是太子的选妃，所以后宫中的女人并不会过多地注意此件事情。因为那实在是与她们关系算不得太大的，也便只是闲话笑语之间轻轻掠过的谈资罢了。 然而后宫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譬如邶如，她自然伤怀，虽然那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又譬如雨兮，因着众淑女间的闲谈言语，从中窥见了自己可能会被选为太子嫔妃的一点可能，从而日夜担忧。 自然，姐妹间的相见，也是有的。 雨兮芙蓉泣露之余，邶如亦只是无可奈何，“姐姐，选妃与否，怕是咱们都预见掌控不了的。咱们不能因着不想选妃便丢了家族的前程与族人的性命去，若是故意显拙被发觉，那可是要被夷灭全族的大罪啊！” 这些话，雨兮如何不知，所以哪怕太后那般亲近，她也只得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的谦恭得体，丝毫不敢露了半丝错处。 “妹妹。我算是知道了，只消入了宫，便就是身不由己了！咱们，一点主都做不得的。我只怕，若来日当真如此，我，该如何啊！” 不，那并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宫阙之中的事情，瞬息万变，根本不是相像中的那般简单，你想要的，未必会实现。就比如她期盼着祐樘最好不要娶自己的姐姐，就比如雨兮满心所期盼的摆脱嫁入皇室的命运。那如今看来，都是不可实现的东西，只是个破碎的梦影儿，闪着光，也只能是闪着光，是再实现不了的东西。空有其外表，都是空的。 “姐姐，当日我入宫，也根本未曾想过会是今日这般光景。可是不知怎的，我已然走了这条路上，连退都退不得了！你若是年后殿选未被选中固然是好，可若是万一入选，你，也只得好好做你的太子妃了。陛下与太后曾说过，太子殿下年少，所以只选正妃，你便是一时为了太子妃，想来也不会委屈。” 邶如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这些话语的，那其实并不是她心中真正想要说的话语。她想要说的，也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便也只得强言安慰着雨兮，也是安慰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 家宴【一】 当时，邶如也是曾像雨兮这般，对情爱总抱有幻想，总以为天会遂人愿。可惜宫阙之事，本就不是能够如预想中一般顺遂的。所以纵使心内不愿，心内不甘，却也只得如此，再无它法。 邶如与雨兮两相闲谈，便也只剩下了深深的叹息，除此，也不剩什么了。 那日子流转下，总该是要过的。 踏着瑞雪红梅，迎着白枝剪影，成化二十二年，即将便悄然而至了。 除夕之日，皇帝照例是在仁寿宫摆了家宴与太后后宫嫔妃并着六尚女官一同出席了。 连着久久窝在长寿宫的邶如亦不得不强打起了精神出席。 那日临着晚上，便是对镜贴花黄的时刻。 粉黛轻描勾勒，依旧是美艳，不消细细的妆容，便已然是清丽之姿了。可此次，邶如一心所想，却是精心勾描。 一件描金红色暗绣的通嗅瓓纹夹袍吉袄，一件暗水青黛色的暗花织马面裙。那是女官位份上最尊贵的装束。 而如此这般装束，显然是邶如从前未有过的。 郑潋替邶如带上银丝挑线绒花并点翠玉翟鸟狄髻，亦不免轻轻称赞：“这样华贵的装扮，怕是连六尚大人都能比的过了罢。” 然赞叹称奇之余，随之而来的则是郑潋的深深忧虑，“陛下这样厚赏，可不是要惹六宫六尚非议？” 非议么？那又岂止是一套华美的衣衫首饰那般简单，那早就是埋下了种子的，即便没有今日这般华贵的衣衫首饰，那怕也是依旧会招致其他非议侧目的理由。 如此想着，邶如便也只是冷冷道：“怕什么？当日那样，也不过如此，况且，我又不是给陛下看的。” 亦不用说是给谁看的，邶如与郑潋都知道。哪怕宴席之上，只能是远远的瞧上一眼隔着那样多的人，能望一眼，于这咫尺天涯，也算是极其难得的了。 原来这样费尽了心思，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瞧上一眼。这样相近的地界，却要隔了许久才能看见，那，当真是诛心。 只是，再诛心，也诛不灭。越是想要遗忘，便越是记的深切如烙印。 或许，以后连见面，都是奢望了。又如何不去珍惜呢？ 许是对着美好期待已然心死，也或许是对着情爱已不再抱有美丽的幻想连说话都是格外的平静，”走吧！误了时辰可不好的。” 皇室宫宴，向来以追求极致奢美为目标。舞乐丝竹，向来为是不可或缺的极为重要的东西，欢歌慢舞，霓裳羽衣，并着觥筹交错，起坐喧哗，那向来是极为热闹酣畅的景象。舞娘乐伎们的裙裾飘转，旋转飘荡间成了绚丽的彩云流转，带着极致欢乐的色彩。 好似此间的热闹，并不会因着数九时节的寒冬而消散，反而愈加散发着浓烈的气息。 皇帝显然是极高兴的，他喝的有些微醉，只举着葡萄并蒂缠枝花鸟纹小酒盏，道，“来来来，诸位，今夜除夕旧岁，尽管玩乐欢笑，无须拘着虚礼。” 众人忙不迭地起了身回敬皇帝：“谢陛下，愿陛下万岁万福，太后娘娘万寿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眉宇间含着笑意，看着一丝醉意看向皇贵妃，“皇贵妃，今日，可是额外光彩照人啊！” 皇贵妃忽地听闻皇帝唤她，本略有些意外，然听得皇帝不过是言语**，那面上的笑意便止不住地盛放绽开，眉眼间厚厚的脂粉掀起了格外妖艳的带着笑意的花朵：“陛下，您怕是喝醉了！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姐妹都在呢！” 太后本就不喜皇贵妃，自是出言呵斥着：“皇帝确实是醉了，没的说这些醉话。” 皇帝却只是眯着眼睛，含笑摆了摆手：“不，母后，儿臣没醉。儿臣没醉。”说罢，皇帝指了指坐在下首的宸妃，又指了指最为得宠的沁颜墨萱几人，道：“你们还有你们都好看，都好看，朕喜欢，朕喜欢。” 被皇帝所指的嫔妃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旋即，还是以宸妃为首的嫔妃陆续站了起来，举着酒杯，一齐向皇帝道：“承蒙陛下关爱，妾不敢当厚爱。” 皇帝看着她们，眉目间越发展了笑意，“你们都好的，没的拘这些什么。” 太后本端坐在上首，听得皇帝言语间越发糊涂没个正形，不觉眉眼间蕴藏了一缕怒意，却也只强忍了过去，“除夕而已，皇帝也至于如此开怀么？” 皇帝听得言语中有些不对，脑子便也清醒了许多，忙地揖礼陪笑着：“母后说的是，儿臣有些造次了。” 太后眉间笑意多了几分，对着在场嫔妃道：“自然了，皇帝如此开怀，也都是你们伺候的好的缘故，有你们侍奉皇帝，哀家放心。”太后目光轻轻掠过邶如，笑意便有些意味深长，对着六尚女官一行道：“自然，今日这宴席如此，也是六尚女官们辛劳的结果。” 如此，嫔妃们便一齐起身，向着太后道：“太后器重，妾等感激莫名。” 然后便是女官们，“臣妾等分内之事，理应侍奉太后陛下周到。” 太后眉宇间依旧含着不减的笑意，宛若慈祥的宝像，“你们都是好的，若是能够好好侍奉皇帝，哀家也高兴。”她看了看周遭皆是含着忧惧之色的嫔妃女官，释然一笑，“没的拘这些虚礼做什么？都说了今日是除夕，无需拘这些虚礼。” 众嫔妃女官只低着头谦谨一笑地坐了，方继续欢笑玩乐。 宴席之乐，便继续延续。 皇贵妃浅酌了几口酒，语气亦有些开怀，“陛下，别说妾身啊！妾瞧着，女官妹妹们也有些格外出挑出众的，陛下怎么不看看她们啊！” 皇贵妃话语一落，坐下的嫔妃女官便不自觉地一齐将目光向邶如刷去。 邶如只觉得如同数万只尖利的细针插入骨髓，带来隐藏在骨髓里的疼痛。邶如只觉得背后有冷汗渗出，将紧贴肌肤的衣物浸湿，黏腻在肌肤上。 那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家宴【二】 不，其实自己应该是不在意的，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的眼光的传来，于自己，实在没什么干系的。 可惜，当邶如那一瞬的目光向别处散去，当时便觉得心乱如麻，纷扰不断。 她永远忘不了，祐樘那时的眼神。虽然隔的极远，可是，她却能明显瞧得出他眼睛中蕴含着的伤神与失落，尽管在四目交接目光相对那一刻他极力隐藏着其中的神情，可那是说不了慌的，两心相交，他的性子，自己又如何不知。 无法言说，眼神便是最好的证明。说明了他未曾变过的情谊，说明了他无法掩盖的失落。 祐樘有所发觉，便瞬时将头别了过去，不再看向邶如。 邶如心底划过一瞬失落，只是那也无法，总归是要面对的事情，也总归是要发生的事情。 即便心不会因着距离阻隔而渐行渐远，可终究，是再不得紧紧相依时的温暖了。 皇帝亦循着嫔妃们的目光去看向邶如，他本就有些微醉，此刻眼中竟又是模糊，幻化出虚幻的影子，再一次于心底绽放出了那深掩多年的人儿。 皇帝只看着邶如，露出痴痴的笑。 此刻，众人便是皆大惊了，皇贵妃更是花容失色，只坐在嫔妃位席上首，慌忙叫道：”陛下，陛下” 皇帝久久未答，只是痴痴地盯着邶如一看，还是太后坐在皇帝身侧，轻轻拉了皇帝一下，“皇帝，皇帝。”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太后，“母后在说什么？” 太后语气中有些无奈，“没什么，皇贵妃在向你说话呢！” 皇帝复又茫然地看向皇贵妃，“皇贵妃，你方才在说什么？” 皇贵妃看向皇帝，略顿了一顿，只复挤出了笑意，“陛下，方才妾问，陛下不是说要给太子殿下选妃么？不知殿选在何时啊？” 皇帝“哦”了一声，才缓缓道：“钦天监在测算吉时，左右，得过了正月才能说的。” 皇贵妃含着一成不变的笑意，“想来太后娘娘与陛下皇后，已然为太子殿下挑好了佳妇罢。” 太后素来不喜皇贵妃，自然不说话，倒是许久未曾出声的皇后含着一缕面上的生硬笑意，对皇贵妃道：“皇贵妃真是操心呢！果真是侍奉陛下年岁最久的人，知晓陛下心系太子了。” 皇贵妃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妾身比不得皇后娘娘，是后宫中所有孩子的嫡母，膝下自然不缺孩童之乐。妾无儿无女的，倒也打心眼儿里喜欢太子殿下这孩子，这可是咱们大明未来的栋梁啊！妾哪有不关心的道理。” 皇后不欲去理皇贵妃的言语挑衅，只别过头去对着太后笑道：“母后这些日子，为祐樘选妃的事情辛苦操劳了。” 祐樘听闻，忙地站起，躬身行了一礼，“臣，谢皇祖母关爱，不敢因臣私事劳累皇祖母。” 太后含着欣慰的笑看着祐樘，“祐樘是越发懂事了。” 祐樘恭敬回道：“臣不敢。“ 旋即，祐樘复恭敬地向皇帝皇后施了一礼，“儿臣，谢父皇母后慈心关爱。” 皇帝与皇后不过是略略点了点头，祐樘便复转了身子，向着皇贵妃的方向恭敬地施了一礼，“谢皇贵妃娘娘关怀。” 皇贵妃拈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太子殿下多礼了！本宫也是实在喜欢你，也是陛下着实在意你的缘故了。” 祐樘恭谨笑意不减，“说到底，也是皇贵妃娘娘对儿臣诸多照拂的缘故，皇贵妃娘娘对儿臣的关爱，儿臣，感激莫名，自不敢忘。”这一番话虽是祐樘极近谦谨恭敬所说，然而言语间却是带着刺的锋芒，带着耀人眼球的光辉，说的皇贵妃顿觉冷汗频出，只觉有冷冰气息压在胸口般的压抑沉重，她不自在地一笑：“太子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侍奉陛下的人，只消陛下开怀了，旁的都不重要的。” 祐樘不欲再与皇贵妃多加理论，只敷衍着便复坐下了。 邶如安坐在下首，只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便觉冷冰不已，那尚且是在人前宴席便已针锋至此。那么可想而知，在人后，此间的明争暗斗又会如何激烈沉重。怪不得，他虽年少便有了那样的气息，像是历经了人世间的冷暖似的。原来，那不过是他所经历过的事情的在他身上的体现。 邶如实在看不下去，强忍着心中的酸楚之感，向李尚仪道了酒醉，欲出去透风。 李尚仪和顺，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邶如这才出了去，前往仁寿宫花园中走去。冬日不比其余三时，花园中的精致早就凋零不堪，太后又不甚喜梅花，所以冬日里的仁寿宫花园，只剩得下一片白茫茫的雪与假山堆砌而成的景象，虽不艳丽，倒也只得算些别致了。 冷冽的风吹透衣衫，是厚厚的水田衣披风都裹不住的寒冷，只是冷风吹过，有几丝吹进心里，倒也有些微微平复方才跳动不已的心。 郑潋紧紧地扶住邶如，担忧不已，“没事罢。” 邶如摆了摆手，只自顾走着，任由鞋子踩在厚重的白雪上，踩出“吱噔”的声音。 他那般，当真是不容易。 邶如慢慢走着，想起那次中秋夜宴，太后便说要为他选妃，还将自己的姐姐推了出去。便也是在此处，他紧随着自己之后而出现，说了那许多话语，至今，已是多么久远的事了？ 受制于宫阙中的规矩，其实掐指算下，时日并不多，甚至少的可怜。 或许下次的宴席，他便是该要和自己的姐姐一齐出现在此处携手了罢。而或许那时，自己该说的，便是要恭贺太子殿下大婚，恭祝太子与太子妃娘娘百年好合，和睦恩爱了罢。 不，连那样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他的妃子，无论是谁，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哪怕将来是自己的姐姐雨兮登上太子妃的位置，那也只是君臣之分，再言不得从前的半点情谊。 邶如想着，心中便又乱了起来。她稍稍皆了披风大衣上领口的一颗纽扣，以期能够有冷风再次将自己慌乱的内心唤的清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冷风切 冷风徐徐灌进衣领，带来寒冷的感觉，将心底的火吹散了一点，然而，也只是一点罢了。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有一股力量牵住了自己的衣袖，使得自己登时停住。 回头一看，便是风景。 有温然的泪划出，以及温和且缓缓的声音，“张典乐，近来可好？” 邶如缓缓一屈身，礼节标准，“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祐樘的声音略带着一丝着急，“我问你可好？” 邶如一怔，过的好不好，自己能如何说呢？好？不好？实在算不得能够有一个标准来衡量。或许见不到他的日子，便已经是再不好了。 祐樘捧住她的手，温和呵着，以期能够暖和一点她的手，“手这样凉，也不知爱惜自己。” 其实，他自己的手，也是冰凉的。 “我知道你过的并不好，请你宽恕，我，终究是没能护住你周全。” 那能怪他么？其实是不能的。其实他自己，都过的这样艰难。何况后宫与东宫，虽是一墙之隔，却是如同隔着长长的银河般的距离，是恁地你如何努力，都迈不过去的。 失去了生育指望的女人，那便无异于残废了。或许，那便再不能在后宫中得好了罢。 “你放心，害你的人，我定会为你报仇的。谁，也不可害了你去。” 那诚然是感动的，可感动之余，便有一丝荒凉。对你情最深的人却偏偏是最不可能触碰到的人，那无异于，在自己的胸口上狠狠的戳上了一刀，然后再撕开带血的肉皮，滴着最惊心的血肉。带来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 邶如想要出言拒绝来自祐樘的关怀，又想着要退却祐樘紧握的手，然身体本能地使得她自己贪恋着他的“温暖”，不想离开。哪怕只有一刻，也是好的啊！ 然而片刻过后，却是祐樘主动地松开了邶如的手，“不，今日是除夕家宴，人多混杂，为防嫌疑，我还是得先回去。”说罢，他极为不舍地转了身，经过一旁的郑潋时，亦只是温和地嘱托，“若无事，便带着邶如回去罢，天气凉，再受冻了!一会儿，还有烟火呢！ 郑潋猛地一怔，旋即应了句：“是。” 然后邶如所望见的，便是他那挺拔的背影。 岁月的格外苛待并没有使得他失去了生活的热气，反而赐予了他更为挺拔的伟岸风骨，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高贵气度。那并不是如其他宫中主子一般凭着傲气带来的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冷漠而可怕的高贵疏离气息。反而，他待人是极为温和的，总是温和的如同怀中握着的无暇白玉，带着一股极为自然的暖暖气质，却是能够不自觉地使宫中众人产生一股敬畏之感，如同对待最为尊贵的人般。尽管，他不过是一个坐在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上的最不受皇帝宠爱的皇子。 郑潋看着出神的邶如，上前晃了晃邶如的手臂，“走罢，进去罢，过会子子时放烟火，若是寻不见了，也是麻烦。” 邶如无奈地应着，终究是身在宫廷，怎么都是逃不开规矩束缚的，活的格外标准，也格外劳累。 “再等一刻钟罢，他方进去，总要再避些嫌疑。” 邶如迈进去那一刻，那宴席依旧热闹，只是众人却是皆在，她便觉气氛有些异常，便只紧忙落了坐。 皇贵妃眉眼一挑，斜睨着邶如，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温存，轻声道：“呦，张典乐大人方才这是去哪里了啊？这腊月寒冬的，瞧你这冻的，脸都通红，再吹坏了身子，可是不好。” 皇贵妃话语一落，众嫔妃宫人的目光皆一齐向皇帝看去，邶如只觉那些目光像是火灼一般，热热地灼着自己。 邶如只得缓缓起了身，屈膝行礼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妾方才不胜酒力，便出了去微微透了气吹了些风来。” 皇贵妃正欲笑着回以邶如，却听得皇帝的一声言语，“哦？不胜酒力？身子可好？” 有尴尬的气息从身上蔓延开来，邶如却也只得应着头皮应答了，“谢陛下关怀，妾无事。” 皇贵妃“呀”的一声，“这怎的可以说是无大事呢？张典乐妹妹，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养着的。” 邶如听的出皇贵妃言语之中的奚落之意，无非是讽刺自己已然是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废人，然自己心痛之余却也是再无它法。哪怕心中强忍着恨意，却也只得忍着，身份之差，只得如此。 邶如淡淡一笑，再次恭敬地施以一礼，“谢皇贵妃娘娘关怀备至，臣妾定谨记皇贵妃娘娘关怀。” 皇贵妃得意一笑：“张典乐妹妹真是客气，你我同侍奉陛下，本宫又瞧着你亲切，自然要多多嘱咐几句的。” 皇帝轻轻看向皇贵妃，醉意不减，只笑着：“女官而已，皇贵妃，也要如此玩笑么？“ 皇贵妃旖旎轻笑，仿若是带着一股霞光般似的，“陛下还说妾呢！陛下不也是乐于玩笑么？妾不过是关心张典乐妹妹罢了！” 皇帝尚未出声，太后却是率先出了声，“这年节下的，皇贵妃言语怕是有些不合时宜呢！张典乐身子强健，可不用你如此关心呢！” 皇贵妃的笑意微微有些凝滞，旋即复言笑如初，“太后娘娘说的是，妾再不说了。” 皇帝的眉眼轻挑着，对太后道：“母后，年节下的，您莫动气便是了！这再过几刻，便要放烟火了！” 太后便也只浅酌了一口酒，“自是。既如此，各位，且去看烟火罢。” 太后所言，众人自要遵从，便也顾不得宴席尚未尽乐，便一齐起身了。 众人按着次序陆续起了身，又行至仁寿宫外空旷的地界儿下，复又陆陆续续按着尊卑排好了位置，便也差不多将要到子时了。 而所排的，也不过是太后站在最先，一旁是帝后并着祐樘扶着。而本应是皇贵妃站在一旁，然而太后素来不喜皇贵妃，便也只是皇贵妃站在离太后稍远的地方。余着便是各宫嫔妃带着自己所出的孩子远远站在后处。然后才是六尚女官。 众人陆续站定，便只待着子时烟火盛放，便也是守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把八十七章 新岁闲谈 鼓声响彻宫阙云霄，然后便是号角响亮，那便是成化二十二年开始的预兆与信号，霎那间礼炮响天，数十发烟火齐齐向天空飞去，瞬时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光明灿烂。 而那纹样，亦有数十种之多，除有五福捧寿、竹报平安、五谷丰登、六合春常在、四合如意等最常见之纹样之外，亦有天女撒花、云气吉祥、龙凤报喜等新奇纹样，又兼那烟火色彩绚丽变化，直如一方带着万种花样的绚丽彩绸拂过天际，新奇灿烂，教人拍手称奇。 众人称赞之余，，便复得一齐向着太后皇帝行礼作揖，“愿大明江山万年，太后娘娘福寿康健，陛下万福金安。” 太后拍手称赞，自是极为满意，便高声称好，“赏。” 至此，便是成化二十二年了。 邶如眼观烟火之余，也不觉于心底轻叹，时光荏苒过隙，恍然间自己入宫已然度过了两岁。然而细细回想，不过一瞬，却又像是过了许久似的。而其间发生之事，亦是感慨万千，世事无常，也无可奈何，只得于这深深宫苑，继续苦熬年月。 或许，也再等不到能够活着走出这宫城的那一刻了。 心中凄怆，然也无计可施，面上亦要笑意依旧。 她往太后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熟悉的背影，她轻轻一笑，还好，此刻还能看见他的背影，还能够与他一齐共度此刻。 无所依求，也想与他两心相知。那不过是得知不能两身相依后心底最后的一丝幻想，若是连此都守不住，那这寂寞空庭，当真是再无希冀了。 烟火之后，众人复归了宴席，太后因着年岁渐长，身子倦怠，便回了后殿暖阁中歇了，留着众人欢笑酣饮。 而众人渐渐玩闹欢笑，便也都有些倦乏了。待复过了一个多时辰，便也都各自散了。 邶如正欲携着郑潋回去，却听得背后传来女声呼住了她，“张典乐大人请留步。” 邶如回头一看，却是永宁宫的贤妃柏毓薠正携着侍女采露向自己走来。 邶如屈身一礼，“臣妾参见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贤妃含着笑忙地用手虚扶了一把邶如，“快起来罢，日常相见的，规矩多了倒是没的劳什子又生分。” 她看向邶如，也不说话绕弯，只道：“妹妹如今可有空？困乏么？本宫现下是睡不着的，倒想着能去妹妹的长寿宫里说说话。不知妹妹可否愿与本宫一盏茶来闲话呢？” 身份上的差异哪里能够使得邶如说半个不愿？邶如自然要含着热情的笑请过贤妃，“哪里能呢？臣妾倒想着能够请娘娘来坐一坐，还担忧娘娘嫌弃呢！” 贤妃也不生分，只亲热地挽过邶如的手，热情道：“妹妹真是客气，娘娘来娘娘去的，唤我姐姐便好了。” 邶如自然要推辞些，但抵不过贤妃，便也只得从命了。 贤妃倒是极为满意，只与邶如一齐去了长寿宫了。 贤妃与邶如方至长寿宫，邶如便忙地吩咐了宫女看茶上些点心。 贤妃只接过茶，含着笑道：“点心便罢了，方才宴席之上，已然吃了不少了。妹妹无需客气。” 邶如于心底打量着贤妃，却不知她为何要深夜前来自己这里，虽困乏，也只得强打起了精神，来迎奉着贤妃。 贤妃看着邶如，笑意越发意味深长，直盯得邶如冒了冷汗。贤妃看了半晌，这才似无意感叹着，“今日这宴席，倒真是热闹，只是这样的热闹，看的我眼睛都花了！” 邶如不过是依旧恭恭敬敬，“贤妃娘娘真是会说笑，这宴席之乐，可是极好的呢！” 贤妃打了个哈欠，略带着几丝疲倦道：“瞧，本宫倒是身子越发懒了，这宴席虽好，可是本宫却受不得这熬夜之苦了！瞧，这明儿个一早，还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邶如自知这些，却是依旧不解贤妃为何要深夜前来此处与自己闲话许多，只得硬着头皮与贤妃说话，“娘娘说的自是。” 贤妃倒是颇为疼惜地挽着邶如的手，“倒是辛苦了妹妹你了！本宫虽疲倦，却也不敌妹妹你啊！你这前些日子，遭了那样的变故倒真是” 她见邶如正低着头，忙道：“妹妹可要保重身子啊！若是好好调养着，许也是有希望的。” 这些花，也不过是安慰着自己。自己亦不知听了旁人说了多少这样的话语了，不过都是按照客套来的，那些言语也不过是大同小异，说多了其实自己都是不相信的，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她便也习惯了些。 邶如虽心中不甚在意这些话语，却也得感谢贤妃的关怀，“多谢贤妃娘娘关怀，臣妾感激。” 贤妃悠悠一叹，语气中是怅然若失之情感，“本宫也是随便感叹了，倒是教妹妹你伤心了！其实本宫也曾失去过孩子，自然能够理解身为女子却与子嗣上无缘的痛苦，只是妹妹你小小年纪，着实不该承受如此。” 这些话，若是放在从前，她定要心中神伤许多，然这些话语听多了，她自己倒是能够接受了，自也看淡了许多，只淡淡道：“让贤妃娘娘担忧了！臣妾无碍的。” 贤妃颇带着一丝惋惜的神情，“妹妹啊！你便是吃了位份上的亏了，此次，说是沈婕妤捣弄出的事情，可细细究来，却也定不会如此简单。沈婕妤是仁和的生母，如今仁和尚在宫外因着星象之说安养，沈婕妤纵是愚笨，却也绝计不会如此失了分寸啊！” 邶如听着贤妃之话，不知她言语中是试探还是其他，便只轻笑，“娘娘说笑了！臣妾此身卑贱，自知不可与宫中诸位娘娘比肩尊贵，臣妾遭了劫难，自也是未有伺候好宫中娘娘们的缘故，沈婕妤娘娘若是看臣妾不顺，责罚也是有的，陛下皇后娘娘抬爱，臣妾一试过心虚至极。若是再为臣妾此卑贱之身，而使后宫不宁，便是臣妾的罪过了！臣妾至死也不敢如此造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还宫诉 邶如言语一出，贤妃热切的笑意便稍有凝滞，许久，她才释然一笑，意味深长，“妹妹真是好心性的，受了委屈也不肯闹事，若是换做那沈婕妤，可是不同的。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邶如听罢，也不过是微微一笑，“贤妃娘娘太过担忧妾身了，妾身低贱，原不碍事的。况且沈婕妤娘娘侍奉陛下本就辛苦，倒也是妾身做的不好的缘故。” 贤妃含着笑打量了她许久，只觉有些讪讪的，便也不大提这些事情了。只复道：“不管怎样，妹妹身在宫中，万事便不得不小心些。日后这般的事情，只怕还有许多，妹妹若不能善自珍重，只会是你自己吃亏了。是非曲直，妹妹也只有自己去判断抉择。本宫，也只能是好意提醒些了。” 邶如低着头，只在心底仔细回想着贤妃的话语，却也实在想不出贤妃慈善言语之后的深意。她看着贤妃笑意不断的面庞，那眉眼像是高高在上慈善和蔼的菩萨，而那深邃的眸子背后却是隐藏着看出来也猜不透的无尽深意。或许这宫中的女子，大抵都是如此，顶着一张姣好美丽的面容，说着极其好听如黄鹂鸣叫般的如歌话语，却是在背后隐藏蕴含着不为人所轻易探知的深意与沉思。 许，那便是宫阙生活数载在身上的体现与烙印了罢。那，毕竟与自己不同，眼前的女子，其实也并没有被岁月优待多少，在最风华正茂花颜玉质的时候失去了自己寄以希望的孩子，失去了自己男人的信任与宠爱，那便什么都不剩了。到头来，或许她当真要守着寂寞空庭，抚摸着冰凉的墙砖来度过无数的漫漫长夜。 有那么一瞬间，邶如宁愿去相信眼前女子的话语只是善意的提醒。不为别的，只为她们都是受了伤的女人。只为着她眼角眉梢下有着挥之不去的悲伤与失落，哪怕历经岁月被冲淡了许多，也是明晰可见。 贤妃见邶如如此，便略闲聊了些，便起身告辞了。邶如正欲起身去送，贤妃却只是挥一挥手，“妹妹无需客气，本宫自带着采露回去便是了。妹妹身子不爽，还要好好歇息才是，待到晨起，还要按品大妆向太后与皇后娘娘请安呢！” 邶如垂首应着，只恭敬地将贤妃送了出去。 待到天微微亮，邶如便顶着困意按着品位大肆装扮，只等着时辰一到便前往坤宁宫前去给皇后请安。 而在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时，皇后只说了一句消息邶如心底便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了。 皇后所言，仁和公主将要于正月初二日回宫，只道星象灾难已解，公主回宫会旺宫中与江山运势。 除邶如之外，顺贵嫔则更是高兴不已，直连连叩首向皇后谢着恩，又惊喜的出了许多眼泪。 皇后只温和笑着，好言劝慰着：“行了，年节下的，没的不吉利，仁和回宫是高兴事，妹妹你也应该高兴些才是。” 顺贵嫔闻言，忙地拭去了眼角泪珠，破涕为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是妾糊涂不懂规矩了。” 皇后温言道：“妹妹可要开开心心的，仁和，还要指着妹妹你呢！” 邶如自然是高兴的，她也喜欢仁和，只是高兴之余，邶如心底亦不免泛起一丝担忧，沈婕妤遭了赐死，难免仁和不会伤神，又难免不会将此事迁怒于自己身上。她看向顺贵嫔，只见她亦是一样的担忧神色，便知她也是为此深深忧惧的。二人目光相对，却也只得将那忧惧掩藏在心底。 自然，宫中人人传言亦是如此，都倒是待仁和公主回宫之后，备受皇帝赞赏青眼的张典乐将会遭到公主的厌弃。毕竟沈婕妤遭了赐死，那无论如何，也都是与邶如脱不了干系的了。 便是连秋娘，说起这些言语时，亦不免十分担忧。 而邶如，却只是保持着惯有的淡然神色，好似是无论如何的波澜，都激不起她内心的激动似的，她只道：“那又如何，左右沈婕妤已然死了，即便我担忧，也得等到仁和公主回了宫里再说啊。” 待到正月初二，便是仁和回宫的日子。 顺贵嫔与邶如并着一干乳母保姆一早便守在了长阳宫外候着仁和的到来。 正月里天气虽冷，却是也止不住顺贵嫔心底满心的欢喜与热情，她不住地擦拭着眼角不自觉落下的泪滴，一旁的慧月一时一边替着顺贵嫔拭去泪珠一边自己哭泣不止。 还是邶如温言相劝，“娘娘，慧月娘子，还是高兴些罢，仁和公主殿下回宫是喜事，若是教公主看到娘娘您如此，倒要伤心了！” 顺贵嫔听得此言，忙地拭去了泪珠，又拿着随身携带的妆粉盒子精心一擦着自己的面庞，笑道：“瞧本宫啊！当真是糊涂了，倒没的教仁和伤心。”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只见有马车缓缓驶入，随着风的出来，传出风铃摇动的声音，传到心里，顺贵嫔便只觉悦耳。 顺贵嫔忙地于面上绽了笑意，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而待到仁和徐徐从马车上下来那一刻，顺贵嫔依旧是止不住那喜极而泣了泪珠。 仁和从车上下来，亦是登时哭泣，也顾不得冷风吹的地砖冰凉，忙地跪下，哭泣道：“儿臣参见母妃，母妃万福金安，愿母妃新年康健，长乐无极。” 眼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归来，顺贵嫔更是止不住泪珠滑落。忙地下身扶起仁和，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好孩子，回来便好，回来便好。母妃想死你了！” 仁和亦只是贪恋着顺贵嫔怀中的暖意，“母妃，儿臣也想您啊！母妃，儿臣病了这些日子，又逢天象之变，着实是教母妃担忧了。儿臣在宫外的每一刻，无不在想念着母妃啊！就怕哪一天，再见不到了母妃，再不能饮到母妃亲手所制的梅子汤了啊！” 顺贵嫔怜惜不已，只将仁和拥的越发紧了在怀中，也顾不得长阳门外长街上吹过的刺骨冷风。母女二人只紧紧拥着，哭出了声，连一旁侍奉的宫人们，亦不免潸然泪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父心散 顺贵嫔怜惜不已，只将仁和拥的越发紧了在怀中，也顾不得长阳门外长街上吹过的刺骨冷风。母女二人只紧紧拥着，哭出了声，连一旁侍奉的宫人们，亦不免潸然泪下。 而几刻钟母女相拥后，却是仁和率先脱离了顺贵嫔的怀，“母妃，我现在，只有您了啊！” 顺贵嫔猛然一怔，却是花容失色，略有些惊慌不安，只吞吐道：“仁和你亲母妃的事” 仁和强忍着眼角的泪，只是面上的凄然之色却挡不住心底的怆惘凄凉，她正一正神色，“母妃父皇他到底，还是没有珍惜过我的亲母妃。我的亲母妃，她侍奉了父皇这么些年，终究没能留下半点情谊。” 邶如闻言，忙地郑重一跪，端然道：“公主殿下恕罪，沈婕妤娘娘的事您要是怪臣妾，便尽管怪罢。到底，是因着臣妾的关系，沈婕妤娘娘才那样的。是臣妾该死，请公主殿下责罚。” 邶如缓缓低头叩首，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砖石地上，任由冰凉的触感袭来。 有那么一瞬，好似空气安静的让人害怕，如同凝滞了一般，带来压迫心神的不宁与不安。 好似周遭一切，都在将目光集中于仁和与邶如身上，只等着，下一刻的爆发或是平静。 仁和只含着泪盯着邶如看，于暗中紧握了拳头，未几，却是释然放下。她忙地扶起邶如，“张姐姐快起来罢，我亲母妃她”仁和抽泣着，“她确实是做错了事，与姐姐你无关的。”她看着邶如，也不掩饰她眼中的泪花，“何况姐姐你，也遭了如此大的劫难。我不怪别人只怪，我父皇实在太过绝情丝毫不顾及多年的恩义”仁和说着，却是越发激动，只于原地抽泣着。 顺贵嫔见此，却是吓的心惊胆战，忙地扶住仁和，急急道：“仁和，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啊！陛下，你可万不能如此说他啊！” 仁和慢慢抹去了眼角的泪滴，“是，母妃，是我糊涂了。只是父皇他为何不彻查张姐姐之事啊！不仅张姐姐委屈，我的母妃她也死的冤枉啊！” 顺贵嫔谨慎地“嘘”了一声，越发低声道：“仁和，记着，此事，绝计不是你看起来或着听到的那般简单，只是你不能声张，若是声张了，再教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那么你的亲母妃便不能摆脱罪名了！” 仁和眼中的凄然之色更甚，只低声抽泣道：“母妃难道儿臣身为人女，便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么？难道儿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母妃蒙怨，而默不作声么？母亲，儿臣儿臣实在想不通啊！” 不，那并不是你能够想通的，宫阙之事，瞬息万变，根本不能在其中有公道与天理所言。那其中，有着无数伤心难以言表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用言语说清楚，想要所谓的公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顺贵嫔温和地用手扶住仁和，温柔劝道：“孩子，母妃知道，你为你亲母妃不平。可是你的亲母妃已然去了，你定要振作起来，你的亲母妃，她也定不想看见你如此样子。你若是想要为你亲母妃争气，便要好好的，讨陛下欢心。将来，再凭着你自己的本事去为你的亲母妃报仇查案。如此，你的亲母妃，才会安心啊！” 仁和到底不过是十多岁的年纪，说这些，也实在对她而言太过沉重，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中泪珠不减，“母妃儿臣儿臣如今，只有您了啊！” 顺贵嫔越发紧紧拥住仁和，温和道：“孩子，你放心，你还有母妃，母妃会护你周全的。” 仁和哭着，母女二人，便又是紧紧相拥。 很快，仁和回宫却并没有为难邶如的事情便在宫内流传了开来。语言一流传，宫中自是人人皆惊。 很快，便有人传出闲话，道是邶如好大的手段，使得仁和公主连杀母之仇都肯轻易宽解，足见她蛊惑人心之本事。慢慢地，则有了另外一重传言，便是道邶如其实早就得了皇帝的恩宠，只是碍着情面，一直未有言明。所以，邶如才会能够使得皇帝为她而赐死沈婕妤。更有甚者，说是邶如遭了暗害再无生育能力，所以便蛊惑了皇帝，待来日邶如若坐上嫔妃之位，便将仁和作为邶如的养女，以安慰邶如不能生育之痛苦烦恼。 种种流言，便如尘沙一般充斥于宫中。便是连邶如自己都觉着，宫中之人，好似看见她时，都带着一种异样的目光。 然，邶如生气之余，很快便平静了下去，只照旧去司乐司按着平时工作忙碌。 而几日后发生的事情，则很快地，在底层的宫女内监中，将此等流言止了住。 这一日，邶如本不过是照旧去着司乐司忙碌处理年节之后的事情。而因着邶如这日起的有些早了，便携着素拓比平常早了些前往了司乐司，只想着要快些弄完那些活计。 谁知邶如方要进了那司乐司，却听得那殿内正有几个宫女闲话。为首的便是司乐司里的一个大宫女小齐，只听得她傲然道：“如今咱们司乐司，可真真是与别处不同的了！瞧咱们的张典乐大人啊！不早就得了圣宠么？怎的还要装模作样的当这样辛苦的女官呢？没的教人觉得恶心。” 很快便是另外一个小宫女附和的声音，“是啊！她资历那样浅，不过是会弹几曲琵琶罢了！若说是论真本事，那和小齐姐姐您比，可是差远了了啊！倒也不知，她怎的会有那样的手段，真是” “咱们还是都小声些罢，人家可是得陛下看重的女人，又和宫中的潘婕妤与林昭仪那样交好，指不定，是要抱成了团邀宠呢！若是再教她听见了去，只怕，有的咱们好受呢！” 邶如与素拓只在外听着，只觉越发过分，素拓正想着要出言阻止，邶如却是摆一摆手，只正了嗓子，高声道：“本座是否狐媚君上倒不重要，只是本座倒知道，你们几个今日，怕是要前往宫正司走一遭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针锋对 那几个宫女闻言望去，见是邶如，却都是猛然一惊，除了小齐外都直有些支支吾吾，只得向邶如屈膝请安道：“参见张典乐大人，张典乐大人万福金安。” 邶如扶着素拓的手缓缓进了门，她也不说话，只阴着脸。素拓会意，当即便郎声呵斥着几人道：“张典乐大人在此，你们没的来乱嚼什么舌根?可是都不想活了？” 那几个宫女本就胆小，见到邶如那一刻已然是战战兢兢地不住冒着冷汗，此刻经着素拓那么一呵斥，皆是慌忙跪伏在了地上。倒只有小齐倔强些，仍旧不肯，却也经不住一旁的宫女扯着衣袖，只不情不愿地跪了。 邶如见此，也不去理会，只用眼睛轻睨了她们几眼，只慢慢上前于座椅上端坐了，又故作高声喝道：“给本座上茶！” 邶如出言一吼，四座皆惊，平日里邶如不过是一副温柔和顺样子，说话做事都格外端庄有礼的，更不曾对过这些宫女这般。那些宫女自然猛地一惊，却是越发心惊胆战了，只忙地一齐叩首跪下。“张大人恕罪。” 有小宫女眼尖，当即便去沏了茶恭敬地给了邶如奉上。邶如安坐在座椅上，只慢慢喝了，却见那小齐为首的宫女们却是擅自起了，她心头一怒，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冷着脸，将那茶叶向地上泼去，面色却是平静的近乎可怕：“谁叫你们起的？怎的都如此没了规矩？” 那群宫女听得此言，便复忙地一齐跪了下，却剩得那小齐只傲着脸不肯跪，却是傲慢道：“大人倒当真是尊贵，只是为何要没的为难咱们宫女？”大家不过都是伺候陛下娘娘的奴婢罢了。大人有这会子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陛下欢心来的紧要。” 邶如听她越说越离谱，且言语间尚有一股傲慢神色，好似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似的，便是连一旁的素拓这样的好性子都听得面红耳赤想要出言呵斥。邶如却是暗中扯了素拓的衣袖，也不阻止着小齐的无礼行为，只任由着她继续说下去。 小齐言语重丝毫未有停歇的意味，绕是一旁跪下的宫女阻止着她，她也不过是眼珠轻睨，不屑道：“你们怕，我却是不怕的。谁狐媚陛下，谁自己心里清楚，左右咱们，是使不来这些手段的，不能靠着声色来得到女官的位子。” 如此言语，非但是说邶如的坏话，便是连着皇帝也是不敬了。如此，在座宫女都是一惊，那也实在是因着小齐说话太过离谱的缘故。早有胆小或者尚且安分些的宫女偷偷扯了小齐，然而却是无用，那小齐倒像是没有脑子似的，只不改面上傲然之色，仍旧道：“倒真是好笑，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忠心侍奉陛下的？到头来，却是小人得了志。” 邶如安坐于上首，听着小齐言语，只觉的怒不可竭，便也顾不得体面尊贵，声音都略大了些，只忽地起身喝道：“放肆！给本座跪下。” 那小齐只立于原地猛地一惊，然而不过转瞬，她却是将面上惧色收敛了，只复展了一副不惧神色，道：“奴婢无罪，对陛下忠心，为何要跪？” 邶如面上怒色却是连掩藏都不掩藏了，只冷冷道：“呵！你倒是善于狡辩，你以此卑贱之身诋毁本座尚且不足论。可是你在此处胡言乱语诋毁陛下便是罪无可恕了！本座如何，那也是陛下恩赐的结果，你若是不满，大可去寻陛下理论，本座如何，还尚且轮不到你一个低贱的宫女置喙。” 那小齐却是仍旧站立于原地，倒是颇有一股傲然神色，只不肯跪，道：“奴婢再低贱，倒也是这司乐司的掌事宫女，大人，您也不过是七品典乐，即便住进了东西六宫，却也到底不是小主尊贵的身份。这司乐司的事情，到底也有景司乐大人做主，您，到底，也不能做些什么的。” 邶如怒气越发长甚，只喝着：“放肆！本座是陛下亲封的女官，又是一宫主位，即便本座位份不尊贵，却也比你体面许多。你如今敢以下犯上，本座为女官，便不能处置了你么？”她看着殿内侍奉的几人，怒道：“来人啊！让她跪下。” 那殿中是侍奉了几个内监的，听闻邶如此言，忙地上前用了力气朝小齐膝间关节一踢，那小齐吃痛，便跪了下。嘴上却是不饶人，“奴婢无错，大人还要以威势逼迫人么？” 邶如面色却是不为所惧，只冷冷道，“你方才诋毁本座，本座倒是管不着。只是你方才说，陛下被声色所迷惑，岂不是说陛下是沉迷于声色的君主么？诋毁本座倒是可以不计，可是在背后乱嚼舌根道陛下的不是却是不可饶恕的罪责了！本座好歹是七品典乐之尊，自然有权处置你。”邶如看着素拓，强硬道：“素拓，你且说，诋毁陛下，女官有何权力处置？” 素拓想了想，只强硬道：“回大人，按照大明宫律，诽谤陛下，诋毁女官，是不可饶恕之罪，和该送往宫正司受滚刀之刑。” 所谓滚刀之刑，乃是宫中罪是残忍之一种刑罚，乃是取许多磨的极其尖利的刀子粘于极其大的一块木板上，层层滚刀，然后将犯了错的宫女内监扔在其上，由得她自己爬出去若有命活，便也罢了。只是那刀子密密匝匝的，木板又足足有半个殿阁那般大，即便是拼了性命去爬，却也是是浑身再无好的地方了，即便出了，也不过三日，便会因着浑身刀伤而得病致死。那根本，便是必死无疑。 那小齐本听得刑罚之时尚是满面傲气，然而听得‘滚刀’之时，目中却是劇然一边，只多出了惊恐的光，面色因着惊吓吓成了猪肝色。她好似是吓傻了般，只一言不发，只是整个身子都因着害怕而急剧的颤抖。许久，她方缓过神来，只带着哭腔，连说话都不甚清晰，只道：“大大大人奴奴奴婢知错知错了，再再不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责面刑 不仅是那小齐吓坏了，便是殿内跪着的几个宫女听得“滚刀之刑”时都是极为害怕且惊恐万状的，有胆小着甚至失声惊呼了出来，只连连叩首不断。 小齐更是如此，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只道：“大大人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了求大人饶奴婢一命” 邶如不去理会她，只自顾对着地下跪着的一众宫女道：“自本座升了典乐以来，有关于本座的流言便传个不断。本座不去理会，那是因着尚且顾及诸位的姐妹情谊，不想因着本座自己的位份而打压诸位。可谁知一再宽宥，倒是给了你们这样大的胆子！诋毁本座事小，毁了陛下的名声事大。本座若再是宽恕，便是罔顾陛下恩重，还乱了这司乐司的规矩！”她高声喝着：“来人啊！” 那几个内监忙地迎了上去，道：“在。” 邶如看着下首颤抖不已的小齐，冷冷地不带着任何表情道：“小齐诋毁本座，又言语不慎侮辱陛下，本座纵有心宽宥也不得。有功可赏，有罪便也不得不罚了！念在小齐初犯，本座便稍稍宽恕，回头再秉明了皇后，只掌嘴八十。拉下去，立刻行刑。” 众宫女皆是一惊，恁的是谁也再想不到平素了温和无比的张典乐竟会露了这幅凶悍样子，还要掌嘴八十，那可不是要将嘴掌烂了么？ 然而为等她们回过神来，邶如接下来所说的话语，则更是教人一惊。 素拓只问着：“请问大人，这掌嘴不知要如何？” 这，便是宫中的规矩了。所谓掌嘴，尚有不同之定论，前一种是耳光之罚，是最为普通的一种刑罚。而后一种，则是取厚厚的毛竹板片打在面上，那是一种不经磨光的竹片，打在面上，登时便是血痕，若是用了力气，便是十下都可将一张脸打的血肉模糊。而邶如此次所言的八十下，若是后一种，只怕是要把那脸都打碎没了形状。 众人心中一惊，便想着大抵只是前一种打法，毕竟邶如只是女子，到底不会太过狠辣了些。 而邶如却是久久不说话，只阴着面，狠狠道：“诋毁陛下，岂能轻饶？便是拿竹片狠狠打便是了！” 此言一出，便是连素拓都不觉为之一惊，她怔了半晌，这才应着是。她想了想，便道：“听见了么？张大人吩咐，都要狠狠的打。” 众人闻言，都是不住地拭着鬓边的冷汗，都是心惊。 不仅如此，那些内监都是不住一惊，都是痴痴地立在原地，不动半分。 邶如见他们不动，便不住喝着：“还愣着干什么？本座的话，还敢不听么？” 素拓亦是，不住像他们喝着：“典乐大人的话，你们敢不听么？非得把你们送进了宫正司才算么？” 那些内监方如梦初醒般，皆是忙地架了小齐出去，也不管小齐的哀求呼号，只生生地将她架出了内院里。 不过片刻，便从内院里传出了小齐的哀嚎的声音。那是极其惨烈凄异的，足够使得众人心惊胆战不住冒着冷汗，那是一个女子遭受极其残酷的刑罚发出的最痛苦凄异的声音，好似能够划破天际般，如同一记响亮的惊雷般给予众人重重一击。 好似空气中都弥漫着血液的气息，直教邶如觉着恶心无比，好似又是一瞬间回到了她被下药失去了生育能力的那日，依旧是血的痕迹，依旧是痛苦的呻吟，然后伴着众人敛声的谨慎样子。唯一的不同，此次，她，并不是那痛苦呼号声音的主人。 伴着无尽的痛苦喊叫声音，邶如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与恶心，只佯装镇定与狠辣。 很奇怪，虽是她心中十分不愿意去看见这样的事情的发生。然而不得不承认，此次，她面对此种情况，却是极其难得的可以做到保持着面上的镇定与端然。那架势，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嫔妃，只是，她并不是，也并不想是。可惜，到头来，她终究是变为了那副样子，如同宫中的大多数嫔妃女官一样。变得有了心机与手腕，变得狠辣与无情。 邶如看着殿内的一众战战兢兢的宫女，面色只是强硬继续，“你们可都看见了？诋毁本座，有毁陛下英明，是何等的大罪？本座此次不按着宫规送去宫正司行滚刀之刑便已然是格外恩款了！若下次再有敢犯，本座，绝计不会轻饶。定秉明了皇后娘娘，教你们再没有命去闲话长舌。有这会子功夫，不如上些心去考虑怎么好好当差。” 众宫女经得邶如这么一吓，早就是不敢出了大气，连呼吸声音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有了不慎再遭了邶如责罚。而此刻邶如出言，便更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只一个个都是暗自擦了额上因着惊恐而流出的冷汗，恭敬地伏在地上：“谨记典乐大人教诲，奴婢等定当为大人尽心，为陛下尽心，决不再犯。” 邶如安坐在宝座上，只以高高在上的傲然神色盯着下首的众人，平素柔和的目光中亦难得有了威严吓人的神色，只慢慢用着格外淡然的语气道：“本座所言，也并非是针对姐妹中的哪一个，只是本座既然身为女官，便也不得不为陛下与皇后娘娘尽忠，破坏宫规无视陛下之事绝计不可从本座下头传将出去。若是你们敢再犯，便休要怪本座不顾及姐妹间的情谊了！” 邶如发了这好大一通脾气，那些宫女只一个个都吓的汗毛直立，哪里有敢不依从的道理？只一个个都磕头如捣蒜，忙地应着邶如的话。 自然，这一通掌嘴后，小齐的面是废了。在掌嘴之刑结束来谢恩时，邶如所见的，那根本称不上是人脸，只能说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肉皮，那两颊不仅仅是高高的肿起来那般简单，好似的腐败溃烂一般，流下来的血液都已然能够将小齐身上的白色宣纸护领染个通红。那是极其惨烈的颜色更甚者，小齐嘴角都渗出了血液，她咳嗽一声，甚至都有牙齿伴着血肉吐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尊卑分【上】 其实邶如亦从来未有想过，自己竟会有一日，变的这般狠毒，可以狠辣到无视凄楚的喊叫与温热的血液的流淌。那般的自己，当真是极其可怕。这种样子，那不是自己曾经极力想要去避免成为的么？而自己，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双手沾满了鲜红的血液，而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是因着自己内心的一点愤怒。 诚然，自己见到小齐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时，自己是害怕且为之恐惧的，她甚至不敢想象，眼前的女子出现的惨状，会与自己有关。 她安坐在殿内，曾亲口听到，小齐口中的咒骂声音是如何逐渐被哀嚎与虚弱的喘息所替代的，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过程。或许与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女一般，她自己的内心，也是极其害怕的。可是，不同的是，她的面上，表现的是那么淡然且无所畏惧，云淡风轻，只是淡漠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似那不过是一场极其无聊的戏法，不值得自己花费任何的心神去思索考量。 而第二日，便有流言弥漫在宫廷中的各个角落，说是张典乐发了脾气，竟然暴虐到责打宫女，足见其本事与狐媚且目中无人。 这般的说辞，自然更为让人去相信，毕竟那小齐被责打后仍旧顶着一张濒欲溃败腐烂的脸在宫中有可能出现她身影的地方四处游荡。而当嫔妃宫人们看见她面上的伤时，自然她们心中更愿意去相信，邶如，便是那样残酷暴虐的女人。又因着她得到了皇帝的青眼，所以更为目中无人，一朝得势，便将温柔和顺的面皮撕个粉碎。 而奇怪的则是，邶如的一番责打下，有关于邶如的流言则奇迹般地于宫女内监中登时消散而去，尤其是司乐司中，再无人敢说邶如半句闲话。便是连景司乐都不觉赞道：“看来，你倒是有些手段的，能够止住流言，虽是手段毒了些，但到底也是好的。” 邶如低头谦恭之余，便也无话了，只依旧努力尽心着司乐司中的活计。 然而邶如自己，心中却总是有些不大舒服的，譬如她明白，能够换来司乐司的如此清静，亦不过是因着她那雷霆怒色的手段的缘故，是用着小齐的血换来的。若是有可能，邶如倒是宁愿不用如此。 自然，那日的情形，邶如虽有冲动，却不是鲁莽。她自知道于司乐司内一通威势之后的样子与结果。然而她仔细思量之后，却也只是选择了不再沉默。左右，沉默，是无用的，只会让人越发轻贱了自己去，并且给了别人尽情诋毁自己的理由。那还不如，用着自己位阶身份上的优势，来尽力去争一争。如此，若是效果好些，自己还能少些闲话流言困扰，再顺便立了威去。 诚然，这样的结果，算得上是好的了。小齐的脸虽被打烂。可有了小齐做了筏子，那司乐司中上下皆是对邶如服贴恭敬了。且不说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到底，那面子上的事情，是保住了。况且雷霆手段，自然最是能够使得众人敬畏信服的，凡事关乎皮肉面子，总会格外容易的多。 宫中的人啊！活的没有脸，却也要脸。 但能够换得这样的结果，邶如已然是满意的了。 但是于宫中嫔妃而言，邶如这般，却是实在可以招致一惊的。谁都未曾料到，平素里那般温和无比柔和似水的邶如，竟也会有如此狠辣的一面，那狠辣到，简直浑然似当年的皇贵妃。不，比之当年的皇贵妃还要更加甚，毕竟当年皇贵妃的狠辣手段，是在封了嫔妃之后日后显露的。而如今的邶如，则是仅凭着七品女官的身份便可如此雷厉风行。倒是一时不敢让人小觑了去，一时间，竟是清静。 便是这日沁颜与墨萱一早来寻邶如与皇后请安时，沁颜亦不免轻轻叹息，“如今你倒是好，一下子用了手段使得宫中流言止住了。只是，未免，太过点眼了些。倒也难免宫中侧目注意了！倒是不好。” 邶如不过是回以墨萱微微一笑，她尚来不及去说话，却听得墨萱淡淡的言语，“照着如今这样子，如儿便是想要不引人注目也是不行的了。如儿如此，虽说是忒过引人注目了些。可细细论起来，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倒还不如折了一个小齐给那些宫女们些警醒，如此，邶如的日子倒也能够好过些！” 邶如只点点头，“姐姐说的是，如今便是我想要不争不露，在这宫中也是不可能的了！此次虽是折了一个小齐，但那司乐司中，也确实是安静了不少。” 姐妹三人聊着，又见到了时辰，便也一齐去了皇后坤宁宫处请了安。 这日本是正月三十，便又是阖宫觐见皇后的日子，而邶如三人因着闲话，险些忘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所以待到她们到时，便有些晚。 皇贵妃见是几人，却是展露了笑意，似是开玩笑般道：“哟，几位妹妹今日怎的来的这样晚？这平素里，可不是这样的啊！” 三人自知理亏，便忙地俯首向了皇后请安，道：“参见皇后娘娘，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墨萱位份最高，便也和该由墨萱先答着话，“皇后娘娘恕罪，今日妾与林姐姐前去探望张典乐，聊的便有些投缘，所以才险些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妾等必不敢犯。” 而其实，若是按照宫中规矩，几人不过是来的稍晚一些，根本不是来迟，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因着嫔妃女官们都早到了的缘故，所以才显得三人来的如此之迟。 皇后素来和蔼，其实心中也不在意，只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们要侍奉陛下，张典乐又要管理司乐司之事，便是一时忙的过了头或是身子劳累也是没准。本宫，自然不是那种挑事之人，你们的心意到了，本宫自然就康健了。何必拘在这些形式上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尊卑分【下】 皇后素来和蔼，其实心中也不在意，只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们要侍奉陛下，张典乐又要管理司乐司之事，便是一时忙的过了头或是身子劳累也是没准。本宫，自然不是那种挑事之人，你们的心意到了，本宫自然就康健了。何必拘在这些形式上呢？” 邶如几人听闻，自是如蒙大赦，便向皇后行了礼便捡了自己的位子坐了。 皇贵妃坐在下首，只是轻声笑着，语气中却像是不把一切放在眼中似的，她看向皇后，复又看向邶如几人，温言一笑：“说到底，也是张典乐的辛苦劳累呢！治理那样大的司乐司，又有那样不懂事的宫女在，实在也是辛苦了。自然请安之事上，难免有些来的迟了。” 皇贵妃得意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要是说起来，这张典乐也真是能干呢！司乐司那么多的事情。张典乐妹妹三言两语便了结了。要是妾身，可做不来这些的，也亏的张典乐妹妹铁面无私，小齐如今那个样子，想必可真是再也不敢嚼舌根了罢。”说罢，皇贵妃略带着试探的目光看向邶如，却见她面上无甚颜色，倒也不在意，只继续道：“还是张典乐妹妹聪慧，肯想出这样的办法。” 坐下便有好事的不知是哪个嫔妃传出了声音，“哎呦，妾身之前瞧见那小齐，那好好的一张脸，可真是废了啊！啧啧啧，可真是，这般，怕是也只有张典乐才能了罢。真不愧是受了陛下赏识的人，胆识果然是与咱们不同些的。” 此言一出，另有嫔妃女官们低声的议论传出，那声音是极其细微的，却是如同蜂子在耳畔边似的，发出“嗡嗡”的声音，吵的邶如直有些脑仁儿生疼，却碍着身份位阶，只得如此照着皆收了。 皇后安坐在上首，听得如此，自也有些不耐烦，便出声端然道：“诸位妹妹今儿个怕是有的闲话可以聊啊！这正月虽要过去了，风自然也不甚冷了，可是耳边风吹过，却是教人不得不多多想那许多了!张典乐如何教训宫女，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诸位妹妹有空，莫不是在想着互相讨教着在如何教导自己宫中阁中的人么？依本宫看，诸位妹妹还是省些力气的好。” 皇后语言一出，倒是教众人皆得闭口了，只一齐向皇后道：“皇后慈爱六宫，妾等不敢。” 倒是只有皇贵妃未有随着众嫔妃起身，只越发显露着轻慢的神色。众人一见，心中都不免一惊，生怕那皇贵妃在此处燃起火焰。 皇后看着皇贵妃，端坐上首，凤眼轻睨，目中微微露出一丝愤怒与不屑，转瞬，便被她目光中柔和的光晕所掩盖替代。大抵无论何时，母仪天下，都应该是如此，哪怕愠怒，也要闪出得体的姿态，不显出半分掉了身价的事情。 皇后朱唇缓缓轻启，语气轻柔，却好似是字字句句都在幻化为无影的刀剑般，“怎么？皇贵妃？你好似，是不大认同本宫所说之话啊！” 皇贵妃面上得意的笑意微有停滞，猝尔，转化为意味深长且带着一点凶光的笑：“皇后娘娘说哪里话？妾怎会？妾只是想着，妾身宫中近日也有些宫女乱嚼着舌根，总想着，也该学一学张典乐的治理之策呢！” 皇后的笑意宛若是三月盛放的可以消融冰雪的迎春花朵，却是仍旧带着一点残冰剩雪的冷冽气息，“皇贵妃你倒是会说笑了，你的本事，可是宫中姐妹们都学不来的。谁人不知，你的安喜宫，可是宫中最有规矩的几处所在了。” 皇贵妃的笑意含蓄，“皇后娘娘怕也是说笑了，妾身可没有张典乐的本事，还想好好讨教一番呢！” 皇贵妃话语一落，却听得一声响亮的女声于下首发出，“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妾身也以为，张典乐管教宫女并无错误。若是妾身，便定要送到宫正司去受刑了！哪里还由得她分辨半分呢？说到底，妾身尚觉着，张典乐的手段太过仁慈了些。”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直以来不做声的贵人齐氏金凌。 而那齐金凌，本是性子极为冷淡的一个人，平素里虽得皇帝恩宠，却不大与宫中往来，便是争风吃醋闲话心机这般的事，她便更不屑于去参与，是连影子都寻不到的。而今日她所发言语，倒是教众人都不免一惊，感到意外。 而此刻，金凌不过是缓缓一起身，上前向皇后盈盈施礼，“启禀皇后娘娘，妾身以为，宫阙之中，最为紧要的便是尊卑分明。以卑犯尊，那可是不可饶恕之罪过，而那受了刑的小齐敢以卑贱之身冒犯张典乐，又胆敢有损陛下圣心，那便当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了！妾以为，这样的人，便是拖出去打死都不为过。张典乐君子已然是格外网开一面了！若是妾身，定要狠狠的将那贱婢送进了宫正司才解恨。”金凌一口气说罢，好似是一吐心中积攒了已久的话语似的，道，“妾身失仪，言语不敬，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只微笑着听这些话，她虽是对金凌的出声感到意外，然而她却是十分满意金凌的这番说辞。自然，她也并不会“责罚”金凌的这番“不敬”言论。而对于一旁的皇贵妃来讲，那此言，才当真是戳心打脸了。 金凌句句不离“尊卑”，那表面上看着是言语所指邶如与小齐，然而却是教皇贵妃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尊卑分明，倒更像是在指责自己身为皇贵妃却对皇后不敬的行为，尊卑不分，便是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指责自己。 而偏生的，金凌言语之间，却细揪不出半点问题。方才她话语说的，毫无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完美。可于皇贵妃而言，则是掀起了心底无尽的骇浪的，那足够她因着愤怒而红涨了面庞又偷偷的握紧拳头。 而殿中其他的嫔妃女官，则更是一言都不敢发，只都正襟危坐，目中带着惊惧的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留言杀局 而偏生的，金凌言语之间，却细揪不出半点问题。方才她话语说的，毫无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完美。可于皇贵妃而言，则是掀起了心底无尽的骇浪的，那足够她因着愤怒而红涨了面庞又偷偷的握紧拳头。 而殿中其他的嫔妃女官，则更是一言都不敢发，只都正襟危坐，目中带着惊惧的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好似空气都在凝住不止，团聚成一团似的，阴阴沉沉地笼罩在坤宁宫上空，压成一团，好似可以随时落下来化为刺人骨血的刀子似的，那除了惊恐紧张，便再无其他。 皇贵妃面色上的红涨也不过是一瞬，旋即便化为了越发柔顺却带着锋芒的笑意，“原来齐贵人还知道尊卑，本宫还以为，这宫中的人，都仗着陛下的宠爱，肆意冒犯宫规，触不能触管之事呢！若都是像齐妹妹你一般，安安分分的，只管着自己的分内之事，倒也好呢！” 众人皆听的出，皇贵妃此言别含着深意与刀锋。不仅是将金凌的话反驳了，亦是连着邶如都说了个遍。如此带着刀刺的话语，放眼宫中，便也只有皇贵妃可以说的出来了。 然而皇贵妃却是有着这样的资本，比如皇帝给予她的尊贵的位份，给予她独一无二的宠爱，给予她只有皇后才能拥有的权柄，那便是足够她站在高位傲视地下啊一切嫔妃的资本了。不，便是连皇后都可以笑视了。以为即便是皇后，也不必她拥有的东西多，只是比她空多了一个皇后的头衔，若是论真情与权柄，则是输个完全，足够低至尘埃。 不，她终究是得意的，因为她曾经得到过皇帝的真心与宠爱，便是连自己曾经害怕至极的金氏，都没有如此。这，便是得意的资本了。 金凌一脸正气地立在原地，丝毫不带着惧意与因着皇贵妃话语而愤怒的神情，只道：“皇贵妃娘娘缪赞了，妾身如何，也不如您这般懂得侍奉陛下与娘娘欢心，宫中姐妹，也是要向娘娘您多多学习的。”说罢，她轻轻一施礼，复归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自然，皇后对金凌此言着实极为满意，只和顺一笑，带着旖旎的春风合畅，对着金凌道：“难怪陛下说齐妹妹你外冷内热，本宫看，你得了陛下的恩宠，自然不是全无道理啊！” 金凌坐在下首，听闻皇后此言，也不过是极为平静，“皇后娘娘缪赞了，妾身愧不敢受。” 饶是如此，皇贵妃亦在随后反唇相讥，不仅说着金凌，亦是说着邶如，众嫔妃有好事着，自然见风使舵，只言语指着邶如，众人一番闲言碎语后，这才散去。 离开坤宁宫之时，便是连着身边的秋娘与素拓亦不免轻轻叹息，“大人虽是当日收服了司乐司里的舌头，可这上头的嫔妃，倒是不可的。只怕闲话会越发多了。 邶如也只得深重一叹，“那也是无法了！不过这些嫔妃也不过是嘴上功夫了得，如今我这样一狠，到底也起些作用的。只是，风声传的也忒过了些。教人头疼。” 邶如说的不错，这般的风声，着实传的忒过了些，便是连安坐清宁宫宫的祐樘，亦在文轩与安顺的诉说下得知了此事。那尚且，是邶如极力避免消息往清宁宫内传的结果。 祐樘听闻之余，拍手称快之余，自然也是带着轻声的一叹的。他皱着眉，徐徐道：“虽是镇住了宫女，可到底也是太过险了！” 文轩却是不去管这些，只点头赞着：“我倒是觉得挺好，左右那些宫女都是碎嘴的，不惩治一些怎么成事？倒是那叫小齐的宫女”他支腮想着，“她倒是个聪明的，只顶着一张烂脸在宫中四处游荡，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文轩越说越生气，只道：“这样欺主的东西，若只是烂了脸，才是便宜了她。她若是真想让六宫都知晓震惊，还不如一头撞死或者一脖子吊死来的快，还能成全了她的名声，岂不妙哉？到底是贪生怕死的小贱婢，便是脸都烂没了也不为过。” 祐樘亦是赞同着文轩的话语，“自是了，宫中女子可都是有气性的，更何况还是打脸这样的大事。前朝尚有宫女因着足刑便觉耻辱只一脖子上吊了，那还不过是几下而已。这宫女，倒是懂得惹辱啊！” 文轩只啐道：“什么忍辱不忍辱的？依我看，她便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否则，又怎敢如此？”还不是怕了的缘故？”转而，文轩却是打趣道：“如此，看来你的心上人倒是真是个厉害人物，可真真是惹不了的。” 祐樘点点头，只伸出手去敲文轩的额头，“你倒是会打趣我，有这会子功夫，还不如去寻个心上人来，总比来我这里抱怨强了！不然，待我回禀了皇祖母，也为你挑了夫人？你若是觉着家世太低，便是如夫人也是好的。” 文轩正欲出言讥讽着祐樘，却见的祐樘腾地脸色一变，他便笑道：“怎么？想起了你要选妃的事情了？可是怕了？” 祐樘却不理他，只是面上阴暗之色更甚，忽地，祐樘猛然站起，高声惊呼着殿外侍立的人，“来人啊！来人啊！” 进来的却是乔静秋老老，她见祐樘如此慌张，只微微行了礼，急忙关切问道：“殿下，这是怎的了？可有甚急事？” 祐樘只坐下，尽量平静着：“还请老老去把安顺寻来。” 乔静秋老老想了片刻，这才道：“殿下，安顺好似是按着您的意前往重庆长公主府去为周大公子送了生辰礼去了，还要好些阵子才能回来呢！” 祐樘登时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只道：“老老，安顺回了，还要即刻叫他来。再者，还要烦请老老一趟，去告诉司乐司的景司乐，这些日子，好好看住司里的宫女，万不可再出了事故。她应该是懂得的。” 乔静秋老老立于原地，只想着祐樘的言语。不刻，她便想明白了，只急急应着：“殿下放心，我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忧思为 祐樘登时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只道：“老老，安顺回了，还要即刻叫他来。再者，还要烦请老老一趟，去告诉司乐司的景司乐，这些日子，好好看住司里的宫女，万不可再出了事故。她应该是懂得的。” 乔静秋老老立于原地，只想着祐樘的言语。不刻，她便想明白了，只急急应着：“殿下放心，我知道了！” 文轩仍是不解，只不住抱怨着：“你这成日里打的什么哑谜？可别是欺负我不懂这酸腐文人的话。”他只支着腮想着，正待要出言再次说着，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坐起来道：“你是怕，有人会害了那小齐的命去？” 祐樘只坐在榻上，却是许久不说话，徐徐，他才拭着自己面上的冷汗，面色都有些惨白，只道：“怕，是来不及了！只是如今安顺不在，便也实在找不到可靠的人了！便是找到了，按着那人的性子，能拖到今日，怕也是不容易了！” 便如祐樘所预想的一般，待到安顺回来再去派了人正要出手查验之时，那小齐的死讯，已然是流传纷纷了。 关于小齐的死，是因着她到了白日当值的时辰而久久不能出来而发现的。当时只是两个与她一齐当值的小宫女因着看不见她便去她房间里寻，谁知打开门一看，竟赫然吊着她的尸体。 当发现之时，她的尸身，已然冰凉。 按照宫中规矩，嫔妃宫女自戕，乃是大罪，是要连累家人的，然而待到宫正司去查时，却发觉那小齐除了一个年逾八十且双目失明的老母之外并无家人，而大明律例，这般的年岁，并不在连坐之列。 自然，有关邶如狠辣的言语，便极其合乎情理的再一次流传开来。说是小齐不堪受了掌嘴之刑还被邶如狠心驱使做辛苦活计的折磨，便于一个寂静深夜，上吊自缢而死。 宫中的女子，若非是最得宠的几个或者是心如止水的几个，在长日里无聊时分，大多数都最是喜爱闲聊与闲话的，她们长着一张这世上最能说的嘴。那足够使得黑白倒置，亦或是萎败的花朵再次开放，那都是一张嘴的功劳上下朱唇轻启间，那足够编出一副感人心肠的凄苦或悲情的故事，来为几颗无聊的心找着事情做。 邶如听着这些言语，直觉心乱如麻，她从未想过会是这般的样子，竟会以小齐的死作为收场，不，是以她的死做为另一场事情的开端。这场事情，若是控制得宜，怕是足够要了自己的半条命去。 宫中流言如沸，索性，在六尚宫女内监之间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只不过，那些宫女内监看见邶如之时，都之时惊恐地低着头然后谦卑地行着礼，然后便只是小步快走，像是引火烧身似的。 这般的日子，持续了竟有大半月之久。 郑潋在长寿宫中抱怨不止，“这些人啊！怎的一个个都这般无事？只会说些坏话。生怕是一日不闲话都会掉了半条命似的。这样的境况，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再教陛下知晓了，怕是不好了!” 可出奇地，邶如心底却是连一丝担忧也无。她也曾想过到底为何自己会生出这般的想法，而仔细思索之后，她才猛然间发现，其实她心底并不在意宫中无关紧要之人对自己的看法。皇帝如何她心底则更不在意，即便是在皇帝心里留了个恶名，她也不会为此费心半分。不过是有些事情只怕会难办了些，而其实，即便是有了皇帝对自己的好印象在，自己也不会好过半分。帝王的青眼或是情谊，只会让自己越发的在这宫中寸步难行，如履薄冰。 想来想去，自己心中的担忧，也只有一点点罢了。那只是为了一个人，其他人的目光与想法其实自己毫不在意，而只有一人，会让自己费了心神。也只有那一人，会让自己牵肠挂肚，百般思量，只为留下那最好的印象。 即便再不得执手的机会，也得留下一个完美的身影啊！更何况，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便是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留下了那样的印象，在他心中，也不可以。 她要守住他心底最好的自己，最好，永远都是在那落花时节于花树下为他起舞翩跹的少女。如同他在自己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含着温暖的笑意看着她起舞在一旁抚琴的如玉少年。 都是一样的罢。 其实隐瞒了自己这么久，邶如却也相信，彼此的情谊，也不会消减半分，哪怕是隔着咫尺天涯。而从前的自己的所有对这段情谊的不好的预想，都不过是为着教自己能够狠下心来去拼命挣前路的自我欺骗。像是个幌子，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情谊，或者说是彼此的情谊，会成为致命的东西。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他，都有着比情谊更为重要的东西。 尽管，那样是辜负了年少时的温暖且让人产生深深依赖感觉的时光。 可是不如此想，也是无法了。 而今，自己要做的，是如何能够使得宫中关乎她的流言少一些。尽管，旁人对自己的看法不甚重要，只是如此，难保不会传到他耳中。也难保，不会对自己毫无影响。 邶如盘算着一切，死来想去，竟是只有一种办法。只有通过那个自己心中不想见到的人，才会使得这些流言都消散。 而这般的法子，却也是最为危险的法子。因着自己根本无法确定，皇帝的心性，以及皇帝对自己言行的想法，是选择相信，还是会将自己视为同样具有心机的后宫妇人。 她心中到底是犹豫的，不仅是因着如此做的未知与迷幻，也是为着祐樘对自己的看法。若是祐樘，亦将自己视为心机深沉为了权势富贵无所不用其极的心机妇人，那么自己，便当真只会心寒如死了。 尽管，以着她对祐樘的了解，这般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可到底，心中是最再乎的东西，便也不免蒙了心神，难以用就最平静客观的心思去思量一些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装扮谋 她心中到底是犹豫的，不仅是因着如此做的未知与迷幻，也是为着祐樘对自己的看法。若是祐樘，亦将自己视为心机深沉为了权势富贵无所不用其极的心机妇人，那么自己，便当真只会心寒如死了。 尽管，以着她对祐樘的了解，这般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可到底，心中是最再乎的东西，便也不免蒙了心神，难以用就最平静客观的心思去思量一些事情。 百般思量之后，邶如便也只想出了这般的结果，除此，再无其他。 毕竟，君临天下的权威地位，足够使得她可以费尽了心思去利用一下。反正在这宫阙之中，皇帝的话语与态度，是最有效力的。 心中盘算着，邶如便也笃定了去做了。按照郑潋去探听的消息，皇帝每日下朝之后，必定会经过一处小花园。 “听往来侍奉陛下的宫人们说，陛下每日下朝，都会去宫后苑旁的一出小花园闲走约莫半个时辰。只是”郑潋说到此处，面上便显露了难色，她环顾着四周，又盯着邶如的眼睛许久，这才吞吐道：“只是陛下曾下旨，宫中旁人，都不得进入那处院子。说是与十年前的那事有关。” 邶如腾地瘫坐在地上，语气中亦不免惊奇，“十年前？怎的又是十年前？怎的这宫中，到处都是十年前的影子？难道陛下十年前，是那般不可忘怀么？” 郑潋听不出邶如言语中的深意，只当她是如自己一般惊奇，便也惊道：“也是也不知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陛下竟会至今难忘，可偏生的，宫中，却又人人都不敢提十年前的旧事。倒也真是教人惊奇了！” 邶如听得郑潋言语，心中却死腾地泛起了波澜，渐渐成了滔天巨浪，将心底的潮水搅动不平。 如此，便是连自己，都好奇十年前的事情，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了。 若不是情深至极，又怎会过了十数年仍旧不忘，在这宫阙中四处都残留下当年的影子。可若是情谊深重，又怎么会命宫中人人不敢提及？况且邶如还曾听说皇帝心中，对着那人那事，怨恨不解多过怀念回想。那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啊？ 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何等的女子，竟可以做到，教皇帝以如此极其深重却又别扭的方式，留在心中那么多年。而显露在外，却是要极力去抹杀她曾经存留过的痕迹，留下她好似并不存在的假象。 那么皇帝心中，究竟是情谊深重难以忘怀，还是只有怨恨愤怒留下的结果？邶如越想，心底的恐惧便蔓延的越发迅速，占据整个内心。有时邶如会想，是否帝王之爱，都是如此，爱的越深，便会越发化为刻骨利刃，带来无可挽回的结果。 事实上，那也只是邶如自己的瞎想。至少她看见的祐樘，并不是如此。可那也只是一丁点的仅存美好。如同盛放在夜晚的美丽昙花，哪怕惊艳，可到底只是异类，不会长久，也不入流。 那么究竟，自己的母亲，当日究竟是经历了何等的事情，才会使得皇帝如此。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何种风情的女子，才会得到一个帝王如此深刻却又违和的情谊。 邶如想着出神，还是郑潋热切的声音才将她唤了回来，“怎的如此出神？此事虽是难办了些，可是你怕是不同的。” 是啊，自己究竟是不同的，顶着一张那样相似的面庞，也同样顶着六宫诸人给予自己的侧目注视的锋利刀子，带来剜心的伤痛，那可不是不同么？ 她心底盘算着，也是最后一刻犹豫着，终究，心底的犹豫被打散个粉碎。自己，总要顾着自己些的。反正这条路已然走上，那么还不如好好利用自己这张面皮，换来一点更好的结果。 她低沉着声音，缓缓道：“既是旁人不得进出，那么我便也不进出了，左右是经着宫后苑的，再哪出守着便是了？只不知，哪出离那小园子近些？” 郑潋面上倒是闪过微微一丝轻松与笑意，“这倒巧了，便是离着梅园近些。如今虽是早过了梅花的季节，可是今年却是有些奇了，有好几株梅花都突地干了，像是不再长了似的，上头却是有干梅花。也有余香，只是宫中人人都不去罢了。” 邶如心中微微一动，倒是有一个极其大胆的主意想了出来，她面上稍稍带着喜色，“倒也是好事，咱们且明儿个按着时辰守在那里便是了。” 第二日一早，邶如便领着素拓守在了那梅园几角。虽是寒冬初散，她却是只换上了春日里的衣物，只上身一件连珠十字纹锦绣折枝迎春花纹鹅黄色的小袄子，下身一件月白色的暗纹撒碎竹叶的一件百褶如意月裙，外头再罩着一件薄薄的浅鹅黄的暗纹无式的小夹袄，只在领口及袖口上绣了淡墨色的兰花，再用着一件菊花样式的白玉如意佩缀在夹袄角上。是极其素净的打扮。 便是连妆容，都是淡淡的，她轻轻勾描出柳叶的淡淡眉毛，如同含着远山波翠似的一抹淡淡颜色，却是最惊艳的地方。头上如瀑布的乌黑发丝只挽了一个低垂的发髻，用着斜斜的一支岁寒三友的银钗轻轻挽住，再于两鬓间饰以木兰样式的白玉压发，更显清丽与少女姿态。 终归是年岁优待，不消细细的装扮，便是素面朝天，亦别有一番风骨韵味。那是即便粉黛精心，都勾勒不出的美好，自带着一股悠然淡远的气息，美好，清纯。 便是身后的郑潋见了，亦不觉啧啧称赞，“与你相识这些日子，见惯了精心勾描的面容，如今这不过是淡淡打扮，却也别有风味。美人坯子终究是能看出来的，便是我骨头都要苏了。”说罢，她故意摆出一副陶醉样子，还**般地用手抵住邶如的下巴，“张小娘子，如此美貌，可不能辜负了！还是快快随我回长寿宫让我好好瞧瞧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梅园见 便是身后的郑潋见了，亦不觉啧啧称赞，“与你相识这些日子，见惯了精心勾描的面容，如今这不过是淡淡打扮，却也别有风味。美人坯子终究是能看出来的，便是我骨头都要苏了。”说罢，她故意摆出一副陶醉样子，还**般地用手抵住邶如的下巴，“张小娘子，如此美貌，可不能辜负了！还是快快随我回长寿宫让我好好瞧瞧罢。” 邶如见她打趣，便也笑言相讥，只啐道：“妮子越发矫情了！便是不论林姐姐，单凭着你的样貌，都足够压住六宫中许多妃子娘娘了！你若是如此，回头，我定好好装扮你，教你好看。然后再求了陛下身边的戴先生，送你去御前伺候。” 郑潋却是一惊，忙摆手道：“好大人，我可不敢了！那后宫中那些样子，可是要吃人的。还是守在你身边便好。”她慧黠一笑，“到底，你也是不会亏待我的。” 邶如如只狠狠与她额头上敲打了些，“你这妮子，倒是越发油嘴滑舌了！你且等着回头，我如何敲打你些。” 郑潋看着邶如，只得意一笑，却做出了求饶般的样子，“啊呀，好姐姐，你可饶了我罢！我便是请罪还不行么？” 邶如只故意做出一副恼怒样子，轻“哼”了一声，便只伸出手去掐郑潋的脸。 过了半晌，邶如只在心中盘算着时辰要到了，便忙地挣脱了郑潋，“再不闹了，怕是陛下要来了！” 郑潋听闻，忙地将神色收了许多，只一副端庄样子。 邶如于袖中取出一枚绣梅花纹的锦袋，然后只整理着仪容，尽量将自己的心沉了下去，然后努力地用就淡定的神色来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安。 半晌，她便将一颗心端地沉了下去，然后只轻轻地采撷着那几株枯干梅树上的飘飘欲堕的梅花，然后轻移至鼻边，轻轻嗅着，倒也能够从中嗅出些淡淡清幽的香味。 便也只有梅花，才能熬得这般傲然的风骨。哪怕干枯凋萎，却也仍有这般淡然幽远的气息，散发着她独有的风骨。即便寒风，也吹不走她的傲骨柔情。 也只有梅花，才是洁净了。 她轻轻嗅着，一边采撷一边轻轻的小心翼翼地放置于锦囊中，如同对待珍贵宝物一般怜惜着，爱抚着。 不，那便是珍宝，即便凋零干枯，失去了她本来该有的艳丽颜色，她却也不输半分气节，只傲然立在风中，展示着自己独有的风骨。 那，当真是难得的景致了。 手中持着干干的梅花，口中便不自觉地吟诵了出诗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邶如正在寻思间，却听得背后一阵男声传来，“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怎么？张典乐，竟来看这枯了的梅花？” 毫无疑问，那是她此刻心中必须见到却有不甚想见到的人。 她只以淡漠的神色恭敬施以一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却是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去扶住她，邶如犹豫片刻，这才缓缓搭上皇帝的手起了。 皇帝却是没有松手的意思，眼中竟是闪出了一丝迷离的光，只看着邶如，连动亦不动，只是那般痴痴看着，恍然间竟似丢了魂魄一般。 邶如只看着皇帝，玉手只是轻微地颤抖抽动，以期能够使得皇帝反应过来。然而皇帝却不为所动，握着邶如的手却是越发紧了，直握的邶如有些生疼。 还是一旁的郑潋见状况不对，只壮着胆子高声向皇帝施了一礼，“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许是郑潋的声音略有些大了，皇帝这才反应了过来，腾地收回了手，只不自在地道：“哦，张典乐，怎的来此？一树枯干梅花，其实也不甚好看。” 邶如轻轻甩了甩被皇帝捏的痛的手，然后恭敬地施以一礼，只道：“回陛下，臣妾偶然间听闻，宫后苑梅园中有几株梅花干枯，却是格外清香。臣妾便想着来一观此处盛景，左右那梅花干枯，掉在地上也是白费了这样的香气，臣妾便想着去不如拿些花囊收了这些干梅花拿回去，便是做些茶水，也可增添水中香气。总比——碾作尘泥好的多。”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却复又是半晌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像是反应过来，只道：“张典乐，诗书倒是很通。方才这些诗句，足见风雅骨气。” 邶如谦谨地低下头，只淡淡道：“回陛下，臣妾不过是略读过几本书，不及陛下，心怀四海，胸藏天下。” 皇帝自然未有因着这般的话语而得意，相反地，却是难得在他眼中窥见了一丝清醒，“方才你说什么要拿干梅花去做茶水，增添水中清气？” 邶如只低着头，极其谦恭，“回陛下，臣妾幼时，曾得家中父母所教习，便是如此制茶的。只取新鲜梅花晒干去了尘与水，然后用盐浸渍了，煮茶水之时再取一二枚入水一齐煮沸。待到泡制茶叶，将梅花取出，只取水中梅花清新只香气，能增添茶中的好气息。”她轻轻一笑，“不过是臣妾家中的小把戏了，臣妾父亲是太学文生，自然懂得这些。” 皇帝神色恍惚之间，复闪过一丝迷离，旋即，他却是故作镇定地道：“原来如此，朕记得你的父亲，是张峦？你还有个姐姐，此次，在太子选妃淑女之列？” 却是意外，邶如竟是未有想到过皇帝竟会如此说话，他说起祐樘，倒是像在自己胸口撕开了一道口子般，亮出冰凉的血肉。 邶如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极其淡然地屈身回以皇帝，“回陛下，臣妾父亲，却是叫做张峦，臣妾母家，是兴济张氏。此次，臣妾的姐姐，也确实在太子殿下待选淑女之列。”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仔细回想了什么似的，这才缓缓道：“哦，朕见过你的姐姐，与你长的倒是像，只是，与你性子倒是不大一样。规规矩矩的，只很安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梅茶约 邶如微微点点头，只故作镇定道：“回陛下，臣妾的姐姐，比臣妾美貌更甚，性子也比臣妾更加柔和温顺些。姐姐当日闺阁之中，是淑女之姿，不比臣妾，疯疯癫癫，不成体统。” 皇帝却是挥挥手，只微微一笑，“你倒风趣，你姐姐虽美，性子却是忒过安静了些。不像你，恰到好处。这才能震得住人。” 邶如心头微微一挑，心中只暗暗划过一丝喜意，面上只悄悄掩盖了过去，复又深深跪倒在地，“陛下恕罪，臣妾于司乐司中动用刑罚责罚宫女，实在是因着那小齐太过过分的缘故，她诋毁陛下的英名，实在是罪无可恕。臣妾心想着陛下，必不能教他人毁了陛下的英名。只是臣妾愚笨，才教人落了口舌。” 皇帝只拿起那枝条上干枯的梅花，然后将那梅花轻轻放入邶如的花囊之中，“宫中人人都喜爱梅花盛放时的灿烂，却无人喜欢干枯无色之梅花。你倒是特别。”他见邶如尚跪在地上，便不自觉地伸出手欲扶，然而他手正伸至空中，便腾地缩了回去，只有些讪讪的，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罢。” 邶如缓缓起了，复恭敬道：“谢陛下，臣妾只是觉着，梅花高洁，便是干枯亦有余香之色，若是任由凋落空中，到头来撵在尘泥之中，便也是辜负了她那一番风骨。” 皇帝略点点头，道：“不错，便是连朕，有时亦觉着，那梅花过了冬日，便有些可惜了。那本是清洁之物，便也不该落得那样的境地。还是你有心，不肯辜负这样好的事物。”皇帝深重一叹，“宫中能够有这样心思的人，当真是没有了。” 邶如只颌首，平静回以皇帝，“陛下心思高洁，自不是我等粗鄙常人可以探知的。臣妾，也不过是假风雅，若真是论心思，只怕臣妾这样心思狠毒的人，还上不得台面。”邶如用就似玩笑般的语气说去，然而心思却不是玩笑，只暗地里试探着皇帝，并趁机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丝毫不在意，只道：“你是朕亲自选的女官，谁敢闲话？敢说你，是在说朕眼睛瞎了么？怎的朕亲自选封的女官，还要六宫同意？况且你” 皇帝并未有说下去，然而他眉宇间泛起升上的愁绪却是将他此刻的心境说了个明白，毫无疑问，凭着容貌与心性，邶如再一次地，将皇帝心底最深处的回忆触及到了。并且，瞧那神情，皇帝已然是触动越发深刻。那眉宇中的触动与愁容并不只是一点半点。那明明白白地，镌刻诉说着一个男人最深刻的记忆在显露霓裳惊鸿时，留下的不可忘却的影子。 这般的样子，到底是情深，还是其他？ 邶如思索不出来答案。但毫无疑问地，她冒着险去做的事情，算得上是成功了。 皇帝看着低着头的她，神色有些恍惚，旋即，复归帝王该有的镇定与威仪。他端详着邶如一身的打扮，“你这样的打扮，倒是不俗，身上的梅兰竹菊，头饰上的岁寒三友。便知你是淡泊的人，必与常人不同，定不是如宫中传闻那般暴虐心机。只是那小齐” 邶如猛地一惊，慌忙跪了下，“回陛下，臣妾有罪，只是当时臣妾心中气急了，才会下令掌嘴之刑。谁知道” 此刻一旁的郑潋亦是适时地插嘴补充，“回陛下，邶如姐姐虽是一怒之下赐了那小齐掌嘴之刑，可到底邶如姐姐心中是不忍的。当日小齐的脸那个样子，姐姐还派人送了药过去。谁知那小齐竟是个有气性的，受不了宫中的闲言碎语，过了十多日也是顶不住自戕了结了！”她轻轻一叹，“邶如姐姐还为此伤心了好些日子，还经常夜半痛哭，说是对不起小齐，当日不该下那样重的手。可到底，小齐是去了，邶如姐姐却是伤心不已。况且宫中流传的那些言语，姐姐听了，又如何能够不伤心费神。” 郑潋一口气说完，自然言语间也是极为真诚，并且恰到好处地于眼角流下了几点泪珠来，那足够说明无辜与委屈了。 自然，这样的反应足够使得皇帝动容。邶如也不过是微微屈膝，“臣妾自知自身愚笨，不能使得六宫中娘娘小主尽为满意，然妾身一身所想，也不过是能够在这宫中求得一席安稳之地。余着，臣妾不想，也不敢想。只是若真因妾身的缘故，使得宫中娘娘小主们有微词，那么臣妾便是百死莫赎了。” 皇帝眉眼一怔，恍然间有些走神似的，旋即，皇帝面上泛起了几丝怒意，“后宫不平，也是许久的事情了！后宫妇人，闲来无事，倒也只会惹朕心烦。”说罢，皇帝神色间略有缓和，他温和地看向邶如，“这些日子，是委屈你了。你且放心，这些无谓流言，不会长久。你且安心做你的典乐便是了。”说罢，皇帝便转身离去。 邶如隐藏着心中的窃喜，她依礼屈身，“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便走便摆着手，邶如心中方稍稍安定下来，却听得风中传送来了皇帝的言语，“回头，若是有空，朕且去尝一尝你亲手所制的梅香茶。” 邶如猛地一抬起头，皇帝的身影已然远了，只有模糊的影。 怎的会如此？皇帝的言语，着实是邶如未曾预料到的，怎的会如此？皇帝竟会丝毫的歇息都不给她，只一味地，想要从她身上找到十数年前的影子，亦或是想要弥补数十年前的遗憾么？ 只是那，与自己有何干系啊？ 不，不，这是在着风险之内的。她仔细思索下来，她能够如此一路顺风顺水，的确是因着与自己母亲极为相像的容貌。若无容貌，那么自己，确实不会一路如此轻松走来，也确实，不会有查出母亲当年之事的可能。 她心中募地一沉，心口像是压了一颗大石似的。她脚下一滑，便不住向后退了些，有些踉跄。 郑潋忙地去扶她，只急急与她回了长寿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意中 不，不，这是在着风险之内的。她仔细思索下来，她能够如此一路顺风顺水，的确是因着与自己母亲极为相像的容貌。若无容貌，那么自己，确实不会一路如此轻松走来，也确实，不会有查出母亲当年之事的可能。 她心中募地一沉，心口像是压了一颗大石似的。她脚下一滑，便不住向后退了些，有些踉跄。 郑潋忙地去扶她，只急急与她回了长寿宫。 既然是资本，便要好好把握才是。否则，若是连这一点仅有的资本都不剩，那么自己也实在想不出，还会如何才能在这宫中立稳了脚跟。 而她冒着风险去做的事情，很快便得到了回报。第二日伊始，有关于自己的那些流言困扰，很快便都消散而去。好似一夕之间，竟是一点都散了没影。 邶如心中自是高兴的，毕竟那些流言实在吵的自己头疼不堪。如今一夕之间消散没了踪迹，自然是有些轻松的。 可是，这件事情方于心底落了下去，随着另外一件事情的宣布，邶如的心，依旧是波荡不平。甚至，泛起了更大的波澜，掀起了滔天的水花。 那便是，太子祐樘的选妃殿选之仪，将于二月二十开始。 毫无疑问，邶如听见此时，心中猛地一惊，便是思量了许久。 终究，该来的总是要来。注定了，是不能彼此相守的，即便贪恋着逃避着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可到底，是得发生的。 况且她忘了，祐樘，其实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祐樘。他，是大明尊贵的太子殿下，他是帝国王朝未来的主人，是日后江山龙座上那个高傲的俯瞰者。他的生命，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不只是属于他自己，是属于这个国家的，是属于天下的。便是连终生的婚事，都是“国政”，是“国婚”，是要天下注目庆贺的事情。 自己，其实是什么也算不得的。 自己所拥有的，其实只有那不敢为人所知不敢暴露的情谊，因为一旦暴露，只会陷祐樘于万劫不复。 那么自己，心中的不甘，还有什么理由呢？还是为着什么呢？若是自己，不会为他带来半点助力，只会越发的引他入泥沼深渊。那么。便也该放手了。 不，放手可以，放下心却不行。那是难以割舍的，哪怕他娶了旁的女子，哪怕他此生都不可能再对着自己温存笑意，她也是放不下那颗早就萌生了情谊的心的。即使是注定了她再无可能与他相守，也绝放不下那颗心，那颗早就系在那个芝兰玉树的男子身上的心。 那么现在，邶如心底所求的，便也只有一件，便是求不要是自己的姐姐中选上太子妃。否则，那便当真是戳心莫名了。 然而老天好似是格外爱开玩笑似的，心中越怕什么，便会越来什么。邶如与雨兮一直以来担忧莫名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殿选典仪极近奢华隆重之能事，自然国之重典是马虎不得的。皇帝皇后以及太后一早便换上了大典应着的礼服来了如意殿上端坐着。而待选淑女之多，甚至从早上看到了晚上。看得帝后三人皆是眼花缭乱，却也看了半日皇帝也未有满意的人选。 太后心中略带着一丝得意，却也知道：“皇帝未免也忒挑了些。” 皇帝神色间早就疲惫不堪，然对着太后也只是强支着笑意打起了精神，恭敬向太后笑道：“母后，怎么说也是祐樘的终身大事，况且又是国之重典。将来要关乎江山社稷的，儿臣不敢马虎。” 太后慵懒地稍稍斜了一下身子，旋即端正如初，“罢了，哀家也不过是说说。哀家自己的孙儿，自是要费心挑拣的，将来太子妃的位子，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半点马虎都不得。” 皇后端坐一旁，听闻此言，亦只是温然笑着：“母后还说陛下呢！您自己便是眼睛最毒的，这些淑女便是有一点不好，您都不肯给咱们祐樘的。” 太后的眼皮有些微微下沉，“其实方才那些淑女，也自有能入的了眼的。只是毕竟是太子选妃，哀家也不能不重视。就比方说方才的石氏，模样标致，又有才学，行动间也有礼，自是极好的，可哀家怎么瞧着都觉得有些别扭。可若说是这般的相貌品性，便是做个侧妃也好。可偏生的祐樘这孩子年纪不大，妻妾多了也不好。怎么着也要慎重些的，且再瞧瞧罢。” 皇帝亦只是谦恭地低下了头，回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也觉着，该仔细慎重些。儿臣觉着，母后之前中意的大张氏便挺好。” 太后点点头，却是道：“哀家也喜欢那孩子，书香世家出来的，到哪里都带着一股气蕴。模样相貌也出挑，也格外懂规矩。哀家是极其喜爱的，只是她能否有这造化，还要看她自己的福气了！只是倒也奇怪，倾了全国之力千挑万选的女孩儿，怎的到了殿选却是能挑出无数错处？” 皇帝温和笑着，“那是母后太过心疼祐樘这孩子的缘故了！儿臣选妃之时，母后倒是觉着各个都是好的。” 太后啐道：“你那是选妾侍，祐樘那是选正妃，自是不同的。当年先帝选择的皇后，可是极其谨慎的，那才当真是万里挑一。” 皇后闻言，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母后缪赞了，臣妾蒲柳之质，愚笨粗鄙的很，还是母后与陛下不嫌弃的缘故，否则，可真是担不起这后宫的重任啊！” 太后却不在意，只好言安抚着她，“你是皇后，自然要要求高些。你自己也是极好的，没的妄自菲薄。好了，今日是给祐樘选太子妃，且好好瞧着便是了。” 太后语音一落，帝后三人便复端正了容色，只待着下一波淑女进殿。 而最后帝后三人看来看去，所剩下的淑女，也不过几人，最后能留了名字的，更是少之又少。 邶如心底最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殿选之后，一道圣旨传遍后宫，雨兮，入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梅香思忆【上】 而雨兮入选的消息传到后宫，并随着雨兮家世名册的传入，后宫中诸人便惊奇地发现，雨兮所出的兴济张氏，乃是与邶如同家，姊妹入宫，那可当真是天大的奇事。况且，按照邶如那般受到皇帝的看重，便保不齐有封嫔列妃的那一日。到时，姐姐为太子妃，妹妹为皇帝所宠爱的嫔妃，那么张氏姐妹，便会在宫中无可阻挡了。 如此一想，宫中大多数人对着邶如的态度，则是腾地一下转变了不少。邶如常日里所见最多的，便是宫中嫔妃宫人们的笑意相迎了。便是她走在长街上，宫中人人都待她如得宠的娘娘一般尊敬。那，便是奇事。 便是连着郑潋与秋娘，行走在宫中亦是多了傲然之神色，甚至都多了得意的神情，宫女内监们亦是尊敬几人，恭恭敬敬。倒是唯有素拓，仍是谦恭依旧，一如往昔那般。 邶如制止郑潋与秋娘之余，便也不自觉地更多倚重了素拓几分。而当她问及素拓之原因，素拓也不过是沉静如常平静地道：“奴婢愚笨，不能为大人帮上忙。如今这形势，外人看来是咱们长寿宫的荣耀光赐，所以长寿宫中自然人人高兴。奴婢便也只能清醒一些，以防着大家都高兴过了头，也是防着咱们长寿宫的不利。” 邶如点点头，极为赞许素拓的言语。然之后也只是陷入另外一重沉思之中。她所害怕的，所惊惧的，所逃避的，都即将变为了眼前的现实，绽放着华丽的锦绣外衣下，闪着刺眼的光亮，将自己的心戳成了筛子。 素拓瞧得出她眉眼中的失落，只小心安慰道：“大人，你是否心中不痛快？” 不消过多的言语，邶如面上那份怅然若失的神情便足够说明了一切，那愁意早就悄然攀爬上了眉宇，精心勾描出的远山连黛上亦是如同笼了烟波般的浓浓愁意。 纵是有心，纵是良辰，奈何不过迢迢归路。 终不似，少年游。 素拓自觉后悔说了那样的话引起邶如的伤心，只打了自己，“都怪奴婢，没的说这些干什么？教大人伤心了！大人您心里不好受，奴婢都知道。” 邶如微微一怔，然后强挤出了笑容，“便是你不说，也总是那个样子的。到底是我无缘，没有那福分。他若是没了我，才会好些。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陛下的淑女，名分上便对不上，只会徒惹人非议，礼教国俗，哪里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素拓深知，便也只得颌首，也实在想不出如何出言去安慰邶如的神伤忧思。而这般的愁绪，或许也只得她自己去缓解，自己去走出。也或许，永远都走不出。 邶如正伤神间，还是一声内监的高呼声音将邶如从沉思中拉了回来，“陛下驾到！” 邶如忙地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神色中带着疲惫，只拣了座椅坐了，“起吧！” 邶如心腾地一沉，便没由来的乱跳了起来，她只强镇定着心神，“臣妾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只无谓道：“无妨，朕今日来是为着想尝尝你亲手所制的梅香茶。倒是不知你是否有空来为朕制一盏茶。” 恍然间好似雷霆跃顶，邶如有些出神，所谓梅香茶，不过是为着摆脱自己的恶名的一个幌子。说来，她并未想过要为皇帝制那茶，能够使得她亲手制梅香茶的，只有一个人。所以，进了宫后，那梅香茶，便再无人能够品尝的到。在自己心中，只有他，才配得上自己亲手所制茶水。 一缕梅香，一份幽微，并不是可以获得的，须得交心，须得相知。否则，都制不出那暗香扑面盈袖的气味感觉。再精心，也不过是俗物。 可终究是皇帝的命令，纵是心中抗拒，也不得。 再抗拒，也要精心而制。 水汽氤氲升起，笼在小厨房上空，带来湿润的气息以及白色朦胧的雾气，带着一缕的飘忽与梦幻。恍然间，邶如好似能够从中窥见一点从前的影子，一点从前与祐樘相伴而处的时光，那是不可追忆的美好，梅香氤氲，也只有他，会紧握自己的手，对着自己痴痴的笑。不可追忆，带来的是眼角湿润的滴。 如今，他的身侧，即将要有旁人为他炮制梅香茶了。况且，那人，还是自己的亲姐姐，比之自己制茶的手艺，还要高出许多。 佳人在侧，便也只希望他能过的好。走进了他的生命，却终究不能执手白头，是遗憾，是不圆满，是辜负。 她按照标准既定的步骤去炮制那一盏梅香茶，只是奇怪，她竟嗅不出其中的半分味道，好似从前的手艺浑然没了似的。 哦，是了，自己炮制茶叶，却没带着心去炮制。所以即便煎出了那诱人颜色的晶莹茶汤，也是不一样的。 她拿了银箸将沸水中的梅花蘸取出，那梅花吸饱了水，也将自身的香蕴全然送进了水中，那么再取出，便是再无半点香气且毫无用处的东西了。 皇帝并不知道，那干枯梅花，即便是珍视，最后，也不过是这样的下场。 不过那盏茶中，是没有梅花的。 还是祐樘的言语，才使得她从此以后炮制梅香茶时，不会将梅花与茶叶送进同一处。 犹似昨日，还是祐樘喝完了那茶叶，对着自己温和一笑，“梅香茶虽好，香气清幽，可是品尝完了，却要随着那些茶叶一齐抛入尘土，倒也可惜。梅花风骨，若只是炮制茶叶之后便弃之一旁，也是可惜。” 那时她尚对着祐樘轻轻一笑，“那么阿轩哥哥你说，又该如何，才会不使那梅花落入凡尘呢？” 祐樘坐在那处，支腮想了片刻，认真道：“梅花风骨，便是从生至死都不可辜负。若是不想饮了茶后便弃之于野，便可在煮水之后将梅花取出，再晾晒干净，待到多了，可蒸香料。纵是梅花香气不甚如初，可也不算辜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梅香思忆【下】 那般的心思，终究是难得了。何况，他也不过是一个男子，能有那般风雅，更是难见。 也只有他，才有那样的风骨。 哪怕是在着深宫，邶如依旧觉着他是最干净的男子，并不是指着他手上并无鲜血，只是指着，他身上的那股气蕴，便是其他人都无法企及的。 他对着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好，那样的谦逊有礼，从不会自持身份高贵而高傲行走。相反，他的姿态总是低的，大多时候，他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可奇怪，却正因着他并不摆架子，却反倒带给了人自然而然的高贵感，会使得大多数人从心底发出敬畏之意。他身上带着的高贵之气，却因着他的谦逊越发显的明显，从里透外，都是如此。不靠威势，只靠由心而发的气蕴。 终究，邶如是再不能于任何人身上瞧得出这样的气蕴。 便是眼前端坐温和对着自己笑的皇帝，也并不是。哪怕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有着掌握全天下人生死大全的人，同样是能够使得旁人生出敬畏之心的人，究其原因，也与祐樘不同。 那蔓延的敬畏之感，也只是因着眼前的人是身处天下最高位的人，带着天底下最威重的气势，或许是来自于身份，也或许是来自于气质。只是，不会是来自于心。 人与人，不同。 邶如理了神色，只端步托着茶盘而出，那黄花梨木竹鸟纹的托盘上除了一盏茶，尚有着一份藕粉山药桂花糖糕，一份枣泥玉蕊酥，并着几枚盐渍姜梅子。 她缓缓将那托盘放置于皇帝身侧的案几上，又将那白瓷刻梅花素色纹的茶盏拿起，依礼跪倒，以极其标准的仪态举过头顶，神色端然：“臣妾恭请陛下用茶。” 皇帝只拿起了那茶盏，只细细品了，便赞道：“果然香味幽微，带着梅花香气。却又不掩松阳银猴的本身气味，细细品来，还带着一点盐渍的气味。好似还加了松针？”皇帝拍手赞道：“果然是不同的，放眼宫中，也只有你有这精巧的心思。原以为祐樘制茶是国手，却不想倒是被你给比下去了！” 呵！竟品的全中，是那样的巧，一如祐樘当日，猜的全中。或许父子之间，本就有所共同，可归根究底，也是不同的。哪怕是皇帝将自己制茶的手艺猜个全透，她也不会惊奇半分。相反，只消看到皇帝对自己有半分的好，她心底便会不自在，便会不自觉地联想起母亲曾经的时光。今日皇帝对自己如何，当年皇帝只会对母亲更甚。而皇帝对自己所有的好，或许也只是因着自己与母亲相貌气蕴上有相似的缘故，也或许，是如传言中的，是当年求之不得的缘故，所以残留那心里的执念到了今日，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的母亲，到底何般的女子，竟会如此。 邶如微低了头，只道：“陛下圣聪，可尽瞧得出臣妾的小把戏心思。” 皇帝眉眼间泛起一丝喜意，旋即便变的极淡，被一种迷离的如雾般的神情所掩盖，邶如不敢去直视皇帝的眼睛，只听得他道：“这般精巧的心思朕，已然有许多年，未曾体会到了。” 许多年？难道皇帝所指，又是自己的母亲么？还是指着祐樘的母妃淑妃？不不不，不会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早就为了人妇的女人，又如何担得起皇帝如此爱护记住呢？ 皇帝捻起案几盘子上放着的一片藕粉山药桂花糖糕，“桂花糖糕甜香至极，正好补了方才茶叶的清苦之气。”说罢，他捡起一枚枣泥玉蕊酥，只端详着：“这枣泥酥做的小巧，与尚食局不同，却能瞧得出，是费了心思的。”他送至嘴边浅尝，只赞道：“枣泥未加糖霜，却是好自然的甜味，酥皮花纹里面是裹着玉兰花片的，清香解腻，又解了方才桂花糖糕的甜。” 邶如心中不禁暗呼，皇帝倒是猜的全中，全然对了她的心思，只是不知，竟为何会如此。她便是瞧着面相，也不相信皇帝会猜的全中，当真是意外了。 皇帝轻轻捡起那盐渍姜梅子，只慢慢嚼了，旋即赞叹不已，“寻常梅子是蜜渍的，好虽好，却是把梅子原有的酸味掩了。你倒好，是用就盐与糖一同渍的，再添了姜汁，梅子本酸甜清口，却是寒凉，姜汁暖胃，又能中和梅子凉气。”他眼中尽是赞许的意味，目中带着挥洒不去的情谊，或许是他复又想起了十数年的旧事，“宫中诸人，从未有你这般，心思精巧，手艺也极为难得。你是怎的想出的？” 邶如心头一沉，若是说怎的想出，也多半是父亲告诉自己如此的，犹记得当年父亲向自己诉说之时，尚是眼角带着凄迷的泪珠，“孩子，这是你母亲当年善用的心思。”如此，自己才记下了那许多。 邶如记忆中有关与父亲与母亲一同的画面实在是没有，只是当年仅仅凭着父亲眼中那迷离的泪光，她便知道，自己的父母，定是情谊深重两相不能忘却的恩爱一对。 再者，自己制茶配点心，便是来自祐樘所对自己诉说的那些了。 她想了想，只神色如常，平静道：“回陛下，臣妾所制茶与点心，也不过是当年幼时闲在家中无事时所制。便是臣妾的姐姐，不，是太子妃娘娘，也会一二，也比臣妾更为出众。” 邶如只于抬头那一瞬，捕捉到了皇帝眉眼间的那一缕失落与凄迷。 皇帝出神片刻，只极不自然地“哦”了一声，然后才出声道：“朕总觉着，你的身上，有着故人的影子。有时朕甚至会觉得，你与那故人极为相像。好似你便是她似的。实在是” 邶如心底一惊，面上都不住显了惊诧，只略睁大了眼睛。而这慌张，恰巧又被皇帝捕捉在了眼中，皇帝只好奇问道：“你这是怎的了？竟如此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典仪恨 故人，往昔，那说的，不便就是自己的母亲么？ 或许时光荏苒早就模糊了当年的惊鸿影舞与音容笑貌，可是留下来的记忆与烙印，却是越发深刻的东西。远不会被时间所打败，便譬如眼前的皇帝，哪怕十数年过去了，那份记忆也未曾有过停歇。 也或许，母亲是于她自己最好的年月逝去的，留下的美好远大于不好。所以才会有让人怀念难忘的命运。 邶如便不得不想着，若是母亲能够活到今日，如同今日的皇贵妃一般年华老去，那么皇帝，是否也会如此珍而重之。其实哪怕盛宠如皇贵妃，大抵也敌不过远去的年月，纵是皇帝恩宠犹盛。可听宫中老人间，皇贵妃的恩宠，也是不如往日的了罢。 所以邶如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皇帝的情谊，其实并未有那般浓烈而热切。之所以造成了这样的象，也不过是因着母亲于容颜最好的年月逝去，留下的是那美丽的影子。况且皇帝，对着母亲，也是有些避讳提起的。 那并不是真正的怀念了，那只可以称之为皇帝自己心中的一点执念。许是当年求之不得所带来的一点不可弥补的遗憾美其名曰转化为了思忆追怀，也唯有这一点，才说的通。 邶如听闻皇帝话语，亦是不觉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答道：“回陛下，臣妾许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故而恍惚些，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缓缓而叹，语气中尽显无奈，“罢了，你终究不是她是朕太过放不下了。” 她？母亲么？邶如心中一动，不觉问道：“她？陛下是说谁？” 皇帝连连摇头，忙道：“不，罢了！只是你未有休息好，可是你姐姐要入宫而太过欢喜的缘故？” 不，欢喜？对邶如自己，对雨兮，那都并不是值得欢喜的理由，脚踏宫苑，锦绣缠身，都不是值得自己去欢心的理由。重重锦绣华衣，只会加大身上的重量，牵制着自己前行的步伐。 邶如屈膝，“回陛下，臣妾姐姐得龙颜看重，赐太子妃之位，乃是臣妾一家之大喜。只是臣妾姐姐怕是不熟宫中事物，臣妾担忧” “不必担忧，你姐姐是极好的女孩儿，有后妃关雎之懿范。至于宫中事物嘛哪里有后妃天生就是懂得的呢！你姐姐实在出众，自然可担得起这太子妃的尊贵。”皇帝突地看着眼前的邶如，“便莫说你姐姐了，便是你也担得起嫔妃之列，书香家里出来的女孩儿，果真不同。” 此言一出，邶如只多了惊奇的神色，恁的如何邶如也是想不到，皇帝竟会出此言语。自己亦有后妃之德，那岂不是其间意图，不言而喻了么。她直觉顷刻间背后直冒冷汗，是渗入骨髓的凉气。邶如害怕至极，只觉得头脑都一片眩晕，再思考不得。 皇帝见她如此，眼神中却是划过一丝不宜让人觉察的失落，旋即黄帝便瞧瞧掩盖了过去，“朕玩笑话，你莫当真。” 邶如稍理了心绪，只故作镇定，“陛下玩笑了臣妾资质鄙陋，既不能及姐姐万一，又不堪女官之位，能得此高位，也是陛下抬举的缘故了。” 皇帝温和笑着，“你是朕亲自封的女官，又有女官之尊，在这后宫之中，可是如主子一般的荣耀。旁人，自不敢闲话半分。”许是皇帝亦意识到了此处言语过多的不妥，便急急继续道：“朕今日来，是有着事情要对你讲。” “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支腮道：“你也知道，三月初三，便是太子大婚的好日子。你也知道，储君之婚，乃是国婚，典仪之上的礼乐更是关乎体面，你是司乐司的典乐，景司乐总是忙碌。朕想着，这几日，你得好好看着大婚典仪上的乐曲，万不能出错。” 邶如沉静如常，“陛下放心，礼乐丝竹，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事关太子殿下，臣妾必定用心。” 皇帝点点头，“好，朕交给你，是放心的。大张氏中选太子妃，明日便要离宫回母家暂住，她上表皇后想要见你一面，朕也准了，虽是姐妹二人日后在宫中可时常相见，但到底是女儿家出嫁，日后又是太子妃，过些时刻，你们姐妹好好见一见也就是了。” 而当邶如见到雨兮之时，姐妹二人，自是热泪不止。 雨兮眼角带着隐约的泪，“想要中选的不得，到底我是选上了，真是好大的荣耀。我张氏，竟是姐妹都入宫了，真不知这是福气还是祸事。” 雨兮之言语，亦深深地掀起了邶如的叹息，“能入宫，那是多大的福气啊！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入宫，可眼下这般状况，已然是无路可退了。况且孙伯坚哥哥” 雨兮一壁抹着眼角的泪一壁凄然笑着，“真是造化弄人，殿选前几日，便传出了消息，伯坚的病症已然好了。当日被强召入宫只因着伯坚身子不好不能成婚躲避，如今人已然要入宫了，伯坚却也好了。也再不能了！”她笑笑，“不知太子殿下，是什么样子的人。” 太子，那可是这世上最丰神俊朗的男子啊！不，那只是对于邶如而言的，或许对于雨兮，孙伯坚才是。 雨兮眉眼间依旧可见柔弱之色，那总是不去的，像是清晨山间的升起的雾气一般于朦胧中越发显出美好，惹人怜爱疼惜，她轻然叹着，“其实，我与伯坚哥哥，也并无多大的情谊，只不过那是自小便熟知的。总比别人强些，他待我极好，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可是邶如我实在是不想入宫。” 邶如拥着雨兮，只拿帕子替她拭了眼角的泪珠，“姐姐，我都知道，只是，皇命不可违。咱们进了宫，便再出不来了，你尚且好些，还可回家与爹娘暂时相伴。至于太子殿下”邶如停顿了片刻，“说不定他会待你极好，你也会喜欢他的。” 雨兮只继续伏在邶如肩上，许久，才道：“嗯，我知道。我会好好做一个太子妃的，恪守本分。” 便也只是如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芙蓉帐暖冷春宵【上】 几日后，三月初三，便是皇太子朱祐樘正式迎娶皇太子妃张氏雨兮的吉庆日子了。 丝竹管弦之声，一整天笼罩于整个紫禁城上空徘徊不去，喜庆颜色装饰于皇宫的各个角落。声乐礼炮，铿锵有声。焚椒烧兰，烟斜雾横。国之喜事，普天同庆。 那典仪上的礼乐是邶如精心操持几日的结果。一来是职责与皇帝所托，二来她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不为别的，便是为着祐樘太子的身份面子，她也绝计不会掉以轻心。 那或许，是自己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了。此后岁月漫长荏苒，他的身边陪伴之人，已然注定了不是自己了。 吉时典仪开始，邶如却是将自己深深锁在长寿宫中，再不出门。 皇太子妃的仪仗浩浩荡荡从左顺门进入，一众的阿监青娥，尾随于后，形成一条没有尽头的长龙。 为首的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后又一把七凤黄金伞，随后是八个内监抬着金顶绣彩凤版舆，皇太子妃张雨兮金装丽饰端坐其中。???? 张雨兮头戴九翬四凤冠，那凤冠华美非凡，冠上饰翠翬九、金凤四，并缀珠翠云、大珠花、小珠花等，冠底为翠口圈，饰珠宝钿花，托里金口圈一副，冠后有博鬓四扇，饰以鸾凤。 身穿深青色精致翟衣，用就纻丝、纱、线罗织就，饰以九翟纹等，共一百三十八对，间以小轮花。领、褾、襈、裾都缘以红色织金云凤纹。中单以玉色纱领织黻纹十一。蔽膝随衣色，织翟纹二等，间小轮花三，缘饰织金云凤纹。手执长七寸瑑谷纹玉圭。 伴着摇摇翠华，张雨兮合上双眸，紧紧攥着自己双手，于銮轿中，憧憬着且担忧自己以后那份看似无上荣华，滔天富贵的未来。 从前的，心底的那个青梅竹马，注定是再不得相见的了。即将，要和自己执手的竟会是这大明的太子! 那自然是未知的，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踏入这方锦绣天地，从未想过从今以后将与她共度一生的夫君会是这大明的太子，甚至，是这帝国未来的君王。 她甚至从未见过太子，不知他是何等模样，何种脾性，以及种种疑问，盘旋心中。 自她一朝入选，全家门楣光耀，父亲从一个低微的国子监生扶摇直上成为正四品的鸿胪寺卿，母亲成为四品诰命恭人，一时间，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从得知殿选结果的那一刻不适应与崩溃到现下的淡然接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是如何渐渐接受了这份既定命运的。 或许是为了张家的门楣荣耀，自己也得坦然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荣宠，接受着自己崭新的一重身份。 长街上，朱祐樘已着九章冕服，等着皇太子妃仪仗入宫。 金顶绣彩凤版舆缓缓停下，朱祐樘循礼上前，微微低身，亲自为张雨兮打开合和二仙龙凤万喜轿帘。 随着轿帘一开，一张俊逸面孔映入眼帘，如玉雕琢的精致容颜，举世无双，透着一股清冷神秘与温润儒雅，仿佛他是那遨游于九天外的上仙，与这世间的繁丽格格不入。即便，他此时的脸被冕冠遮住，可她还是能够感到心跳的感觉。 这世间，竟有这般俊逸完美的脸孔，有这般完美无暇的男子，美好的让自己如在梦境般，她甚至有些觉得，自己的命，倒或许是真的有些福气的。 眼前的男子，从今以后，便是自己将要与之举案齐眉共度一生的夫君了！ 早有内监女官引了二人行礼如仪，随后，几行内监抬了两方金丝楠木鹅羽软轿来，先引了朱祐樘上轿先行，后引张雨兮上轿随行，一众仪仗尾随随行，绵延如丝未断绝。 至乾清宫，朱祐樘先下轿，候于一旁，等张雨兮銮轿至，朱祐樘亲自上前，扶着她下了銮轿，二人执手共行。 乾清宫大殿内，帝后端庄宝相，妃嫔皇子华冠贵服，静候一双玲珑璧人。 册封使庄重宣旨过后，二人向帝后行礼，接受众人恭贺。 整整一天，紫禁城内都是喧嚣氛繁，乱花渐欲，直到夜幕，才有那么一丝丝安静的意味。 然而，夜晚的清宁宫，却依旧是沉溺于喜庆欢乐之中。 朱祐樘与雨兮相对而坐，张雨兮心中开始莫名的不安焦虑起来，经过这一天，她竟全然不知她的夫婿是怎样一个人，即便与他执手共同接受朝贺时他的手心是那么的温暖，即便阖宫饮宴时他对她是那般照拂。可她还是感觉不到他心里的一丝丝的温度，甚至，她隐约觉得他的心中是彻骨的冰凉，不像他外表那般温润如玉，俊逸如仙。 一旁的侍女轻轻端起银制龙凤鸳鸯纹酒壶，于小巧杯盏中斟入合卺酒，于一旁递于儿人，行合卺之礼。 交杯合卺，夫妇思量。 内殿内宫人婢仆见合卺礼成，一齐跪下恭贺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愿殿下与娘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朱祐樘交予她们一包银子，冷冷道：“下去吧！” 其中一个宫女于一旁小心翼翼道：“殿下，请您脱下太子妃娘娘的大翟衣，才算礼成。” 朱祐樘面露难色，最后，轻轻将张雨兮所着的翟衣褪去，将凤冠摘下。将翟衣交予那宫人，宫人们见此，方道了万福，退却于外。 殿内的龙凤花烛照的朱祐樘有些刺眼，白日里，他没有细细端详过他这位太子妃的容貌，现下他闭目养神，睁开眼睛朝着张雨兮一看，心内不禁大为一惊，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竟与自己心中的如妹如此相像。 雨兮见朱祐樘的神情有些迷离微怔，心中亦是不安惴惴，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夫君会是这般俊朗的男子，也从未想过，当自己身处此种境地时，还要如何做，还要如何得体。 真是可笑，素日里闺阁淑女的教导，到头来，其实毫无用处。 甚至是如此重典，那心里，也是不安，也是未知。 祐樘也曾幻想过自己大婚时的场景，就如此时此刻的所见所闻般，一切都是那么奢靡繁丽，滔天的富贵映射着无忧的未来。 到那时，他可以与她在闲共赏诗词歌赋，在无聊时合奏缠绵，或许他无法许她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却可以许她在的每一天，都是无所遗憾。 他们会有一个孩子，于他们膝下跳跃玩耍，他们看着孩子嬉笑玩乐，脸上泛起恬淡满足的笑意。晨起时，他可以轻轻的，为她鬓边插上一支珠钗，为她轻轻的画出最美的眉。然后他去文华殿听师傅讲课，回到宫中，看见他最爱的邶如为他准备好饭菜，他们的孩子，于他膝下，轻轻叫着“父亲”。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一样了，身侧微笑之人还在，却不是他想要的。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样面对她，怎样面对眼前这位明媒正娶的正妻。 她终究不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芙蓉帐暖冷春宵【下】 只是容貌上的相似罢了，其实并无其他。有那错愕，也不过是一瞬，那当真是极其相像的，那张面皮，那眉眼，那嘴角，都是像的。而平心而论，眼前垂眸潋滟的女子，甚至比之自己的邶如还要美上许多。只是身上的感觉，却极为不同。 雨兮神色间写满了慌张，并着几缕不可消散的愁容，那是不可掩饰的东西，便如同清晨初绽的花蕊一般，尽管艳丽，却是仍旧带着珠露的青涩。 祐樘恍然间想起，当日邶如初入宫之时，亦是如此，恍若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美好，虽青涩，却好似一张无绘的白纸，干净，是最美的年月里的最美好容颜。 曾几何时，邶如也是有着一样的神情的，只是深宫中的时光荏苒，岁月的冲刷打磨，他的邶如，面上已然多了紧锁挥散不去的愁意，任凭他极力想要安抚抹平，都是不行。 是深宫蹉跎的痕迹，攀爬在邶如面上，留下不可消除的痕迹。 雨兮心底亦是波荡起强烈的不安来，尽管面前的男子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尽管他的面是那般温和，尽管他的气息是那么的让人舒服且会产生深深的依赖感。可雨兮还是，还是那般的慌乱，那颗心，依旧是无处安放。 她能够做的，只是按照宫中老老们教她的那般，夜深时刻，将要如何做，按着礼节。 还有，那群老老于自己耳畔私语的新婚之夜标志着男女成熟的那些隐晦人事。 “娘娘无需担心，宫中太子殿下，也会被内侍告知的。” 雨兮只是紧张地暗暗紧抓自己的圆衫衣角，按照嬷嬷们所说的礼节，她或许知道即将发生何事，无非是成为夫妇必要经历的事情。她越发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以期能够挡住自己的几丝害怕的气息，从而不显出未来太子妃不应该有的胆怯与害怕。对，她是太子妃，她不该害怕。 眼前的人，是要与她相伴一生的夫君，她不应该怕，她该平静且谦和镇定地去面对。对，她必须如此，也只得如此。尽管，她此刻安坐在榻上的身体已然因害怕而颤抖。 而坐在雨兮面前的祐樘，只是极其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平静到好似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女人，并不是要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更确切的说，竟像是一个摆件，一个他必须要面对的摆件。 他不是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自己心爱的邶如的姐姐，与她的邶如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可祐樘心底却清楚的很，她并不是她，两个人的相像，也不过是因着血缘而产生的容貌之上，再者便是共有的书卷气了。可若是论气质，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并无好坏优劣之分，只是于自己而言，自己则是更加喜欢邶如的那般。 那种清新淡然中透着几丝活泼且无谓大胆的样子，她端庄有礼，却不是虚弱任欺；她灵活活泼，却不是聒噪惹烦；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并不是因着她的美貌才学或者是性子，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是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并不仅仅是容貌上的相像或者才气上的相通便可以被替代的。 那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可惜，她是她，终究不是此刻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子。终究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地位，眼下守在自己身侧的，也不过是旁人。 可哪怕是是旁人，该要做的事情也是要做的，哪怕，是心不甘情不愿。 按照老老们的嘱托与提示，祐樘已然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然于心。不过是人伦交合谨慎礼节而已，是芙蓉销金暖锦帐中的价值千金的几刻春宵，是男女之间该有的身体于心灵上的缠绵交融，唯此，才是成夫妻夫妇之道。 或许接下来一刻，便是身体上的缠绵交融，那不仅仅是体液的交融混合，也不仅仅是夫妻之间该做的东西。对于祐樘而言，那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太子身份上该做的事情，一种必须要完成的“差事”，除了身体上，那颗心，并无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只是想着，能够把该做的都做了，不落下话柄而已。 他伸出亦是同样颤抖的手，自然是要比雨兮轻一些的。 他伸手极其的慢，只是一点一点的慢慢移动，天知道，每移一寸，都是心在滴着血。每移一寸，他与邶如之间尚存的一点希望便会消散一点。 终于，祐樘冰凉的手碰触到了雨兮水光丝滑的圆衫。 他极其轻柔地揭开雨兮脖子上的第一颗麒麟蝙蝠吉祥万事字母金银镶玉子母纽扣，然后是第二颗莲叶合心扣银质，然后是第三颗的龙凤呈祥红宝石扣子，最后是翟鸟轮花玛瑙扣子。轻轻揭开那最后一颗扣子，欣长的双手轻轻一拉，那圆衫便算是褪下了。 祐樘抓起那圆衫，远远地抛至地上，然后便将自己身上的赤色喜服缓缓揭开，越发用了力气向远处的地上抛去，甚至为此还刮倒了那下首烛台上的河阳花烛，一阵微弱的火焰过后，那花烛便再无了光亮。 祐继续伸出手欲揭开雨兮身上第三层繁重的礼服，然忽地一瞬，他知觉头脑有些眩晕。是了，宫中规制，凡皇帝太子第一次临幸嫔御或帝后太子太子妃大婚，必是要铺了满殿地上香料的。因着是太子的大婚，自然香料更多。尚寝局用的是上好的沉水香，恨不得将地面本来的颜色都掩盖了过去，那氤氲升腾起的香气恍若蓬莱仙山上的气雾似的，可不是要熏晕了人么？ 祐樘稍稍停滞了，只是想要暂时缓解着自己突如其来的眩晕。半晌，他复归清醒，便复伸出手来继续解着雨兮的衣物。只是随着纽扣的一颗一颗解开，祐樘越发能够感受的到雨兮愈发强烈明显的颤抖。 显然，她是怕的。 祐樘心底一酸，真是可笑，两个根本对对方一无所知的人，却要硬生生地结为夫妻，当真是荒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花烛影 祐樘心底一酸，真是可笑，两个根本对对方一无所知的人，却要硬生生地结为夫妻，当真是荒唐。 可是再荒唐，也是得继续的。 如此，祐樘倒是从心底生出了几丝对雨兮的同情与愧疚了。她本不该来这里的，可偏生的，要与自己结为夫妻，自己却又对她无半点爱慕之情。充其量，只能给予她足够的关爱与尊重——那只是出于亲人之间的。 眼前佳人虽好，却终究不属于自己。 只是雨兮，颤抖的是越发厉害了。 她便那样怕么？对，其实自己也是怕的。只不过唯一的不同，做为一个男人，做为一个太子，祐樘只得如此，再无旁的方法。 想起大婚那晚乔静秋老老对自己所说的话语，“奴婢知道殿下其实并不想娶太子妃娘娘，可那已然是陛下的旨意了，您纵心不甘，可也只得接受。不仅如此，便是无论您如何看待太子妃娘娘，你也必得好好待她。像丈夫对一个妻子一般好，即便您的心中没有太子妃娘娘，可您也必须，把她当做自己唯一的太子妃。这样，不仅是对太子妃娘娘的尊重，也是保住您自己的位子。” “老老，为什么我要如此？” 乔静秋老老低头许久，才缓缓说道，“因为您是男人，您是太子，您是我们的希望，是大明的希望。世上苦命女子太多，张典乐是，可即将过门的太子妃娘娘又何尝不是？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却因为太子妃的位子而或许永远得不到夫君的爱，难道您不该珍惜且好好待她么？奴婢等尽心侍奉殿下，也不过是为着殿下将来能够荣登宝位；大明选了您为太子，便是要您去好好守护这江山，您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便是为了张典乐，为了太子妃娘娘，为了我们，也要好好的做好您的太子殿下。娶妃——只是您位子上应该做的事情。” 冥冥之中，祐樘惊觉，自己已然对不住太多人了！如今，便也又多了一个雨兮。 他硬着头皮想要去解开雨兮的衣服，然而雨兮颤抖的实在太过厉害，他便不得不收了手。 而当他停手那一刻，气氛便登时尴尬不已。 整个殿中，只有二人沉默低头相对，以及数百只红烛摇曳下显现的晃动身影。 祐樘缓缓道：“你你我本宫，不想勉强。” 说罢，祐樘只立于原地，想了半晌，目中只瞥见远处妆台上的小银刀子。他便取过那小银刀，扯过榻上铺着的那截素白色的绣着双鸳鸯的锦幔，只挽起袖子，露出一节臂来，“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如此便是了。”说罢，祐樘便伸出刀来欲割破自己的臂。 那小银妆刀方接触皮肤那一刻，祐樘却听得雨兮一阵惊呼，“殿下且慢” 祐樘当即停住，回头看向榻上坐着的雨兮，却见她面已然因着害怕而成了红涨之色，眼角亦流淌出了两行清泪，挂在芙蓉面庞上，格外凄楚动人。 雨兮缓缓起身，轻轻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殿下莫如此妾身妾身可以。” 祐樘却是一愣，显然是因着雨兮的话语而颇感意外，他拿着小银妆刀的手缓缓垂落，旋即复起了，他摇摇头，“我我知道你怕，还是还是我”说罢，他复拿起那刀想要往自己臂节上刺去。 刀尚未落下，却听得有一阵急促地叩着门扉的声音，犹如一阵响亮的烟火礼炮，惊得人心头一颤。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二位主子恕罪。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心悸症发，怕是怕是” 无消再继续说下去，祐樘便已然冲到门口，正欲出门，却猛然地回过头来，对着雨兮叮嘱道：“你别出门便是，我去皇祖母的仁寿宫，新婚之夜，按照规矩，你是不能出门的。”说罢，祐樘看着那守在门外的几个内监，喝道：“糊涂东西，快些备轿，再赶紧派人来侍奉太子妃娘娘，万不要怠慢了。” 旋即，祐樘便急急出了门。只留下雨兮独自于此。 她方才亦是慌张的，还是进门侍奉她的宫女的问候才使得她勉强恢复了镇定端然的神色，她挥挥手，复穿上那礼服，“罢了，我我无事的，既然皇祖母身体不康健，那我便要为皇祖母祈福了。你们自下去便是。” 那一众宫女下了，雨兮却是再保持不住端然的神色，只慢慢瘫坐于地，任由自己眼中滚烫的泪珠不住地划下。 她紧紧地抚住自己的胸口，粗喘着气，顾不得太子妃该有的仪态尊容。 有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雨兮心头，明明她自己是怕的，可当祐樘想要割破自己手臂以代替新婚之夜该是处子流下的血时，她却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想要阻止。她并不愿意祐樘如此，她已然接受好了，只不过有些害怕。她却是从未想到过，祐樘竟会如此。 可是这殿里这样大，这样空，也这样冷。 自己，不过是孤独一人进的宫。哪怕是有着邶如这个妹妹，可碍着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也并不会时时得见。余着，便也只有自己的保姆，李老老了。 长夜漫漫，太后又凤体垂危，自然是整个宫都要长夜掌灯无眠了。自然，雨兮更是，只是独自一人守在空旷的殿中，暗自垂泪。 与她相守的，只有即将要燃尽了满地的沉水香，以及，晃着眼睛的花烛。 她看着那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红销绣鸳鸯蝙蝠牡丹花的锦帐，那样喜庆，那样美丽，可却是一点人气都不带的，只是让她愈觉得害怕不安。她的目光缓缓从帐顶落下，看见了那床帐里红木小柜上燃着的两只龙凤花烛，一龙一凤，格外喜庆，便只是那样的相对着，滴撒着红泪，流淌出华美。那明亮且晃动的火光，将花烛通体上镂的银花照的发光，亦深深刺痛了雨兮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吉时惘 自然，同样无眠的不止雨兮，亦有着邶如。那并不是因着太后凤体垂危而致如此，那份心底的焦虑，是从今日一大早便开始的。 整整一天的欢歌慢舞，凝着丝竹管弦，尽日人人看不足。 即便是她整整一日都将自己关在屋子中，以冀可以对屋外的丝竹管弦不闻不问，可她还是没能做到，她甚至可以从中窥见祐樘大婚是何等的恢宏场面，何等的壮丽美景。 那典仪上的礼乐多半是出自她排练演习之手，便是在操持准备之时，那份心中的不安焦躁便已然呼之欲出了。 邶如甚至可以想见这样的情景：祐樘携着一个人的手慢慢跨入喜堂，与她交杯合卺，共度一生。那个女子的脸上泛出合乐美好的笑颜，伴着轻微摇曳生姿的金步摇。 可那个人，却不是她。 郑潋坐于邶如对面，看着邶如整整一天不是呆呆坐着便是埋头于诗书之中，心中颇生担忧，想着说些什么，却发现已无话可说。即便那份有心人不能白头相守的痛楚自己没有感受过，可那必定是痛入骨髓，或许，于这深宫情爱与性命，从来都是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 想到这里，郑潋也开始担忧起来，今日她见邶如此状，恐怕来日自己也会更不好过，还好，自己不是她，自己或许可以尽力争取一下自己的人生，有可能亦要争取一下权利，让自己尽可能多的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做自己的主。 再然后，太后凤体垂危的消息传遍宫中，自然宫中所有宫室都渐渐掌起了灯，竟是亮如白昼。 太后凤体垂危，可不是简单的事情，那足以牵动宫中绝大多数人的心肠。因为一旦象征着母仪的太后仙逝，那将是后宫前朝再起波澜的理由。 只是如此，祐樘的清宁宫，则会愈显尴尬了。 白日里是大喜，晚间可就是大悲了。 皇贵妃方得知此等消息是便是如此说。彼时她不过是独自宿在暖阁中，按照惯例，国婚大事，皇帝是要独宿的，所以待她出席了国婚典仪之后便早早地回了她的安喜宫安睡了。 当丽清将她从梦中叫醒时，皇贵妃更是恼怒不已，只因一席美梦被唤醒。 她慢慢穿上衣服，由着小宫女们为她重新梳洗打扮。 她轻阖上双眼，哈着气，“真是要累死人了，白日里太子大婚已然站了一天，果真妃妾就是不同，哪怕位份再高，这等典仪也只有站着的份。这尚未休息几刻，太后没的又凤体违和了，可是教人不好安歇的。也是怪了，太后平日，不是凤体一向康健么？” 丽清只立在皇贵妃身后，神色慌张，“许是太后娘娘素日里最爱斗气，又有心悸之症。今日许的太过高兴了呢？” 皇贵妃“嗯”了一声，“谁知道呢？只是又要惊动了阖宫。”她轻笑，带着嘲讽的意味，“要说是委屈，清宁宫里那对玲珑璧人才当真是委屈，这可是新婚之夜啊！”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既然如此，本宫便也觉得不委屈了！且慢慢梳妆去守着太后罢。” 正在此间，却是苑展福从门外进了来，“娘娘，快些罢，这事可晚不得。便是连清宁宫的太子，也都到了。” 皇贵妃看着天色，不觉好奇道：“这按照规矩，还没到那合宫的时辰啊！太子竟着急了。”她想了片刻，不觉笑道：“倒是好，钦天监亲自测算的合宫时辰，太子若是误了，可要再等着好长一段时间呢！本宫倒要看看，他们夫妻二人若是在宫中生不出孩子，可还要如何稳固东宫的位子。” 丽清在后面笑笑，“娘娘说的是，太子殿下已然去了，那指定是没有行周公之礼的，这礼不行，便无法诞育子嗣，东宫的位子，终究是不稳固啊！” 皇贵妃轻轻一笑，“没想到这太后娘娘一病，倒是耽误了她宝贝孙儿的大事呢！这若是除陛下，可都是要禁了三年的。得了，既然太子殿下已然去了，那咱们自也要抓紧些的。” 而待到皇贵妃赶到太后的仁寿宫时，那里已然跪了乌鸦鸦一大片皇子嫔妃了。 皇后与几位太妃跪在最前，眼中已然是泣涕不止，皇后纵一心保持着体面的神色，也是不住地淌着泪滴。 皇贵妃极为自然地跪在皇后身侧，比那几位太妃还要靠近中间。她方一跪下，面上泪珠便不止，“太后娘娘怎的会如此？这白日里，还是太子殿下大婚呢！这多喜庆的事啊！太后娘娘” 皇后微微正色，“皇贵妃可莫如此，太医们还在里头全力救治太后娘娘呢！你可莫再出了声，惹了太医们诊治。” 一旁的诸位太妃亦是将目光深深聚在皇贵妃身上，太妃中为首的淑太妃当即便有些看不过去，便硬声道：“皇贵妃进宫日子可比哀家都长，怎的倒是不大记得宫中规矩了？如今太后姐姐在里头诊治，尚不知凤体如何。你身为皇帝众妃之首来迟不说，还如此吵闹，可莫要惹了太后娘娘去。” 淑太妃那是先帝英庙时位份除孝庄钱皇后与时为贵妃的太后之外位份最高的女子，又一直深得先帝英庙的宠爱。又素来与太后亲近，当日皇帝登基，太后便要皇帝尊淑太妃为众太妃之首，皇帝又极为尊敬，便是连皇后都要尊称一声“母妃娘娘”，因此，淑太妃所言，极为有分量，是宫中除了太后之外所有人都不能轻易置喙的。 自然，太妃们安居深宫，或者随亲子就藩，也从不轻易说话，此次尚且是太后请了淑太妃回京参加祐樘大婚典仪，并且于宫中小住，淑太妃才会如此说。也实在是因着她与太后关系极好，实在看不下去皇贵妃这般样子的缘故。 皇贵妃当即面色便凝住了，好似是多了一团阴晦的云般，许久，她才缓缓于自己面上绽放了笑意，硬生生挤出笑容，“太妃娘娘说的是，妾身知错了，必不敢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凤体争 淑太妃只轻轻瞥着皇贵妃，只道：“不是哀家说你，皇贵妃，你虽是哀家等的小辈，可当年，也是经历过代宗夺位的老人了！便是论着年岁，你也该懂些事理。太后姐姐凤体贵重，还要望你多多上心才是。” 皇贵妃只越发低敛了眉眼，“淑太妃娘娘说的是，妾身必定谨记。” 淑太妃再不去理会皇贵妃，只对着皇后道：“皇后，老身是有些越俎代庖了。只是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辛苦劳累些的。不然，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你也要一时忙个焦头烂额，难免疏忽了后宫嫔妃的管教约束，这东西，在平时，便是要多做些的。” 皇后恭敬颌首，“是，儿臣必定谨记母妃娘娘教诲，为母后娘娘与陛下分忧。” 淑太妃略扶了自己的腰身，深深一叹，“哀家老了，自然话语难免多些，可是咱们都是身为妃妾的，自然要不免多想着些。太后娘娘凤体贵重，咱们便是不眠不休，也不能不顾着太后娘娘的凤体康健，图着自己的享乐。” 淑太妃乃是此间在场位份最高之人，此言一出，无疑是在警醒着在场众人的意思了。当即在场之人，便以皇后与其余太妃为首，一齐道：“是，妾身等必谨记淑太妃娘娘教诲，勤谨侍奉太后娘娘。” 淑太妃挥挥手，“罢了罢了，哀家也不过是老糊涂了，正经儿，太后娘娘才是最尊贵的呢！”说罢，她环视着周围，问道：“祐樘这孩子呢？” 祐樘本跪在一众妃嫔之后，听得淑太妃所言，忙地出了来，向淑太妃恭敬施礼道：“孙儿，拜见淑祖母，淑祖母娘娘万福长安。” 淑太妃怜惜地扶着祐樘的手，慈爱道：“许久未见你这孩子了！倒也难为了你，新婚之夜只是你有孝心，却是极好的。太后姐姐知道了，必然欢喜。” 祐樘低敛着眉目，沉着道：“孙儿为了皇祖母，自然一切为上。且太子妃亦是为了皇祖母担忧不已只是” 不消祐樘再继续说下去，众人便已明了了。按照宫中规矩，新婚之夜未经合宫，太子妃是不得出了寝殿吉房的。若要再出了，只得得等着第二日一早才得。所以即便是太后病重，也不得前去探望。 而更为紧要的，新婚之夜未有合宫，便要再等到钦天监另外选了吉时，才能合宫，行周公之礼。 殿内登时陷入了一种沉寂，许久，还是从内殿锦帐中穿出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沉寂，“太后娘娘醒了！太后娘娘醒了！” 旋即又有皇帝的声音，“母后，您慢些，您觉得怎么样？” 众人这才送了一口气，也都忙地收了泪水，皇后祐樘与淑太妃自然最先进了内殿。 一旁的太医谨慎中也透了几丝笑容，“太后娘娘素来有心悸之症，此次也实在是因着太过开怀高兴的缘故，一时不注意才招至险境。幸好上天眷顾，太后娘娘挺了过来，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日后还要望太后娘娘多多调理，多多注意些才是。” 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祐樘亦不免松了一口气，只笑笑，“皇祖母当真是要吓死孙儿了。” 太后尚有些虚弱，只摇了摇头，却是忽地想起，“按照时辰，哀家可是误了樘儿的好事？都怪哀家，这” 祐樘却浑然不在乎，只道：“皇祖母说的哪里话？您凤体不康健，便是太子妃都要随着出来的，只是礼节不成，她出不来的，只得等着明儿个一早给您请安呢！” 太后抓住祐樘的手，感动道：“好孩子，是哀家误了你们的好时辰。这若是错过了，还要在等着钦天监测算吉时再说。也罢，好事多磨。”说罢，太后看向皇后与淑太妃，头脑仍旧有些恍惚，“都是哀家的不好，倒是教宫中诸人费心了！想来雨兮这孩子也不得休息好，既然如此，礼节参拜之事，便挪三日之后罢。到时”她看着祐樘，“你们只一齐来便是了！没的再烦了那孩子。”太后看着身侧的齐云致老老，吩咐道：“云致，回头再让钦天监好好算了合宫时辰，要快些，日子也要吉利。” 皇帝温言笑着，“母后放心便是，祐樘合宫，儿臣自会再另外拣择了好日子来，倒是您的身子才是紧要。” 众人只一齐关心着太后，最后还是祐樘留了下来硬要侍奉太后汤药，众人这才散去。 索性虚惊，即便忙碌，倒也好些。 太后凤体回转的消息穿出，宫中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气，自然太后凤体康健，是好事，亦免了许多麻烦。 雨兮亦是如此，当听闻太后无事时她只松了一口气，这才神色恢复了许多。只是她再次抬头，却见寝殿内仍旧是空旷的，心内不免又凉了半截。 夜半，雨兮自母家带来的贴身保姆李老老进了来，见雨兮独自坐在地上，不免惊呼一声忙地将雨兮扶起，心疼道：“我的好小姐，不娘娘，这是太后娘娘凤体不大康泰，虽然可惜遗憾，可到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您如此坐在地上，可是不要自己的身子了？回头还要指着钦天监挑日子呢！” 雨兮被搀扶在榻上坐下，目中却是有些出神，写尽了委屈与无奈，她带着深深的依赖的神情看向李老老，“老老，我” 李老老跟随照顾雨兮多年，自然又是心疼，“小姐老奴知道你害怕初入宫，自然是怕的，便是邶如小姐，那入了宫的日子，自也是不好过的。况且老奴瞧着，太子殿下他待您，倒是极好的。” 如何能不好？雨兮自然知道的，如祐樘那张绝世如玉的温暖面庞，便是他的言行，都是能够带来温暖的。下了辇轿那一刻的温暖的手，阖宫饮宴那般细心的照拂，接受众人朝拜是那样挺拔高傲的身姿，都是那样的让她莫名地觉得安心。可以说，他待自己，当真是挑不出错的好了。可是偏生的，雨兮却觉察不出，他对自己的好，有半点是来自他心里的，就好像那样的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是极为自然的一种体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安心请 雨兮强抹了眼角的泪水，尽量容色平静端正，“老老，我都知道，只是我方入宫心中自然有些不安。” 那李老老只拍着手，劝慰道：“我的好小姐啊！您没的担忧什么，您可是大明的太子妃啊！将来太子殿下登基，您可是母仪天下的尊贵。张氏一族的门楣荣耀，可全都系在您的身上了！您可是大明最尊贵的女子之一，您有什么可担心的？今日不过是状况突然，何况太后娘娘如此喜爱您，你自然高枕无忧。” 李老老扶着雨兮，又慢慢为她铺了床铺，“小姐您快些睡罢，方才仁寿宫传了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自请照顾太后娘娘侍疾，今夜是不回来的。又说是太后娘娘疲乏，命您明日往坤宁宫仁寿宫的请安免了。命您好好歇息。” 雨兮坐在那里，想了几刻，便道：“虽是太后娘娘免了礼节请安，可到底我是小辈，明儿个，还是得早早起了的。且不论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见不见，我都是得去了的。新婚初封，总不能失了礼数的。” 李老老只拍拍脑袋，“哎呀，瞧老奴这脑子，这些却是混忘了，那小姐且早些睡罢，明个得早起的。” 雨兮揉着自己的头，眉宇间紧锁了愁容，“罢了，铁定是睡不了了！老老你且去帮我准备明日两宫请安的衣服首饰，这东西得谨慎些不能出错的。” 李老老应着，便忙地下去了。 果然如雨兮所说，整整一夜，她都是无眠的，既是因着太后的凤体不大康健，亦是因着新婚之夜所发生的事情。 太子妃之位来的这样顺畅，亦来的这样突然，顺畅突然的好似不是真的，又兼新婚春宵那一夜祐樘那般的反应，则更是教雨兮深觉不解不安。可不解与不安之后便也无他法，她只得去尽力去沉下自己的一颗心去适应这样的生活。 无论如何，她今后的身份都是变了的，她不再是张氏一族里养在深闺镇日足不出户只知道礼仪刺绣的小娘子了。从今以后，还有着崭新的一层身份在等着她，大明的太子殿下的正妃，如果足够幸运，她甚至将会成为母仪天下的那个女子。 足够荣耀，也足够沉重。 雨兮尚来不及去仔细思考这样大的身份上的转变，便已然到了请安的时辰，她忙地梳洗打扮，又因着太后所命，便捡了家常的几件衣物首饰。 不过是一件浅粉色的飞花小上袄，一件乳黄色的暗纹撒碎花百褶如意月裙，外罩着一件万卍字不到头暗纹的月白色纱制禙子，白白玉颈上套着一件银嵌金玉如意凤穿牡丹的项圈。她轻轻挽了一个堕马髻，于鬓边斜簪一支金丝挽成的绢花，又饰以一整套的点翠鎏金并蒂海棠花的头面，又斜插了一支千瓣花的琥珀步摇，行走间摇曳生姿。通身打扮虽素净，却也显着贵气，只衬出了她极其娇美的面容。 一旁的李老老极力赞道：“咱们小姐这样一装扮，果真是要比天仙还要美的了！一会子去参拜了皇后娘娘，怕是要艳压群芳了！” 雨兮只道：“老老没的玩笑些什么？宫中娘娘小主，可都是庶母，是要尊敬着的。” 李老老也不甚在意，只忙地替雨兮打扮着，便急急传了辇轿往坤宁宫中去了。 到了坤宁宫，皇后却是方起身，还是书绢迎了出来，却是恭敬，“太后娘娘下了旨意免了您的行礼，太子妃娘娘倒当真是懂礼呢！真是难为娘娘您了，皇后娘娘方起身，还要请太子妃娘娘多等等。” 雨兮只谦恭着：“娘子客气了，我身为儿媳，自然要赶着来参拜母后娘娘，不然怎的心中也不安，况且，母后侍奉皇祖母辛苦，我是怎的也要来侍奉的。不然，便枉为儿媳的本分了！” 一番话说的是毫无错处且十分谦逊，书绢不觉连连赞着雨兮，“太子妃娘娘当真是极其有礼的，当真是辛苦您这番孝顺的心意了！一会子皇后娘娘见了，必定欢喜。” 雨兮只微微低着头，“娘子说的哪里话？这不过是我的本分，自然要来的，既然母后梳妆，那我也理应前去侍奉伺候便是。”说罢，她便由着书绢进去了坤宁宫内殿。 皇后本端坐在妆台前梳妆花黄，从铜镜中只见雨兮来了，不觉一惊，忙地转了身去，忙道：“你怎么来了？太后不是都免了行礼么？” 雨兮盈盈跪倒，极其标准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复才端正神色道：“儿妾给母后娘娘请安，母后娘娘万福金安，愿母后娘娘长乐无极，安乐太平。” 皇后自是大喜，忙地命人急急扶了雨兮起身，亦不免道：“你这孩子，也忒守规矩了些，太后已然下了令免了今日的请安，你没的来费这力气如何？” 话虽如此，雨兮便道：“母后娘娘说笑了，儿妾新婚，按照祖制，本就应该前来拜见母后的，况且母后侍奉皇祖母定费了心神，儿妾自也担忧，只恨不得不能前去替母后侍奉皇祖母。” 说到这里，皇后只怜惜地拉过雨兮的手，疼惜道：“你这孩子，实在是有孝心的。不过”皇后深重一叹，带着惋惜的神情看向雨兮，“真是委屈你这孩子了！新婚之夜这样大好的时辰，这若是错过了，还要再等着钦天监再将合宫的好日子测算出来，怕是又要等上许久了！”皇后看着雨兮，“孩子，你可委屈？” 雨兮哪里敢说半个委屈，只忙地跪下，急急道：“儿臣哪里敢说委屈？皇祖母病重危急凤体不安，本就是该前去照拂祈福的，儿妾心系皇祖母，奈何却不能出了寝殿，便已然羞愧至极了！不能侍奉在皇祖母面前，儿妾已然不安，哪里还敢再说半个委屈？儿妾承蒙父皇母后与皇祖母看重，不能为长辈们分忧已然是莫大的过失了！万不敢再说自己委屈了去，且太子殿下他对儿妾是极好的，儿妾岂敢有半句怨言？只盼着皇祖母凤体康健了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迷茫思 这般的言语，自然是使得皇后赞不绝口的，皇后赞叹之余，不免又温言嘱咐道：“好孩子，你的孝心，本宫尽都知晓，否则，当日太后又怎会选你为太子妃？你如此识大体，本宫自然欣慰的，至于合宫之事，便也只得等些时日了。待钦天监测算出，也急不得的。” 皇后所言，雨兮自然尽数谦恭听了，她复又亲自替皇后戴了钗环首饰，又伺候了皇后着衣，只哄的皇后极为满意，皇后又嘱咐了她好多话，她这才从坤宁宫中退了出来，复又往仁寿宫去。 来到仁寿宫，情形却是不同，太后因着疲倦，尚在困倦中，雨兮又打听着祐樘，却听说是祐樘方回了自己的清宁宫。她无法，便只进了仁寿宫，于院子里深深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才缓缓离去。 雨兮回到清宁宫，寻遍了一众寝殿，却是不见祐樘，又因着清宁宫是一众的宫室群落，她便又觉着有些晕乱。还是她问了乔静秋老老后才去了书房找到了祐樘。 她去时，祐樘正趴在案几上熟睡。 雨兮只轻轻移了步子，偷偷上前。她不免好奇，便仔细打量着祐樘熟睡的样子。 熟睡的祐樘，亦是无可比拟的俊朗的，他那张如玉雕琢的白净面庞透着令人格外艳羡的气息，雨兮仔细看着他，当真是极美的男子，美的不带一丝沉杂，美的好似不是这宫里的人一般，带着独特的气息。 只是，唯有一点不圆满，即便熟睡，他的眉头，也是紧紧锁着的。 到底是经历了何种事情，才会在他眼角眉梢挂上这样不可抹去的愁意，像是烟雾一般。可真是奇怪，雨兮从未见过，竟有男子，便是连蹙眉都会显的这样美。这样的，她出嫁之前，从未有过见过。 她仔细盯着祐樘，不觉间竟是上前了几步，只仔细看着祐樘。 白净的面皮，挺拔的鼻梁，柔软水润的肌肤，以及浓密若鸦翅一般的睫毛，都显得格外光彩照人。而且，这种美并不是史书中说的如魏晋男子一般的美。很奇怪，这样标致的面庞，极其温和无害，甚至透着一点温暖，可却丝毫不少男儿的硬朗气息。那种美，是散发着男子独有的俊逸气息的，有着钢铁般坚硬的味道，这便于不觉中，使得雨兮微微有些沉醉。 雨兮看着祐樘久了，竟不觉心跳都快了几分，像是有小兔子在敲打着她的内心似的。 那，是心动的感觉。 雨兮想了半晌，便于殿内取了毯子，只想着轻轻为祐樘盖上。 为祐樘盖上毯子后，雨兮只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不久，祐樘醒来，却发觉自己身上的毯子，召了宫女来问，这才知是雨兮为自己盖上的。 意外之余，祐樘亦不免于心底升腾起了浓烈的歉意，她那样美的容貌，那样婉转和顺的女子，嫁给自己，当真是辜负委屈了。且不说自己的储位本就摇摇欲坠不稳欲倒，便是论着心底的情谊，自己便是辜负她了。哪怕是她有着与邶如极为相尽的容貌，哪怕是她与邶如有着血缘姐妹的关系，可那也依旧与邶如不同。自己更是不可能将对邶如的爱转移了一星半点到她身上。 他思来想去，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便也只是给予她正妻该有的体面尊重，只能是给予她亲情一般的呵护，顶多，她是自己的亲人，并不会是爱人。 可若是无爱，那么无论对于哪个女子来讲，都会是蚀心刻骨的伤痛。 若说是对于雨兮自己尚可以用高贵的身份或者是无忧的生活去弥补，那么对于邶如，祐樘则完全是愧疚了。 他心中是有着对邶如热切且不能忘怀的爱的，可是，奈于种种，自己只得娶了旁的女人，只得辜负了她。 她那样高傲的女子，便是自己身侧出现了旁的女子都绝计不会与自己牵手，何况那个女子还是邶如的姐姐。 犹记得当年在宫外自己对邶如说过的话语，“我若是能够娶到如儿这样好的女子，我必定会爱她护她，珍她重她，这一生，便只是她。” 如今，这般的言语，也只是虚幻的影子了！终究，自己是未能实现了。 祐樘缓缓行至寝殿，只见雨兮正坐在暖炕上抱膝出神，面上尚留着委屈的神色，那样的愁容满面，那样的柔弱无依。 那，也必定是一个好女孩儿了。 祐樘迈着步子踟蹰着，他心中只犹豫着是否要踏入寝殿与雨兮说些什么，可他想来想去，终究还是默然转了身，向外走去。 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却是教雨兮看个正着。 不知为何，雨兮的眼角，再次流下了晶莹珠泪。 尽管，这样的情形，雨兮曾在出嫁踏上龙凤花车的那一刻便已然预想到了。只是雨兮却未曾想到，当自己亲自面对这般的情形时，自己竟会失落至此。或许，是因着那个男人的缘故。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一眼钟情。 他对自己，当真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好，可是，那样的好，雨兮却感受不到他是出自于内心的。雨兮甚至可以想见，即便是换做了旁的女子，祐樘亦会有一样的反应。那样的好，那样的体贴，只是出于身份责任，除此之外，再无旁的。 越想着，雨兮便觉不安惴惴，这座偌大宫阙，实在是教她看不透的所在，好似一草一木，都是隐藏着故事与玄机的。而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弄不懂的所在。 而当雨兮将这些言语告知邶如之时，邶如亦是心头一惊，她不禁想了出神，祐樘这般，难道是因着放不下自己的缘故么？ 雨兮眼角写满了柔弱与委屈，“如儿，殿下虽是待我极好，可我却总觉着不安。就好像，殿下不是因着我这个人似的，好似便是换了别人，殿下也会这般。我总觉着不对，可我却又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殿下他那样好看待我又那样好可是我总觉着，他对我，只是面子上的客套，他好像都不大愿意与我说话似的。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情难断【上】 那又能如何呢？祐樘本就是那样的男子，无论是对着谁，他都是极其温和的，对着谁都是那样谦和的好。可惜，情意之事，本就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即便是你想求，也求不来。便是这一点点好，也只得算是出于本能，算不得旁的。 邶如只听着雨兮的泣涕诉说，心中只升起些许愧疚之意。显然，雨兮不过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女子，她并不知道祐樘为何会对她那般，亦不知道自己与祐樘的关系。于雨兮眼中，她不过是不知宫阙深浅水波，她只是单纯的看不懂祐樘的情意，仅此而已。 邶如不敢想象，若是真教雨兮知晓自己与祐樘的关系，那么雨兮会如何。 总有秘密，哪怕是身为姐妹，都不敢告诉，都不敢坦白言明。 邶如有着自己的无奈，可当她面对雨兮之时，她却仍旧愧疚。雨兮，可是将自己的心事全部这般与她诉说了的。可是自己呢？却是半句都不敢告诉雨兮的，对着雨兮，她又如何能够不愧疚？ 雨兮丝毫未察觉出邶如神色中的不对劲，只继续道：“如儿，我我当初从未对入宫抱有半分希望，我甚至都不关心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在我未入宫之前，我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孙伯坚哥哥。他对我那样好，我甚至一度以为，他会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雨兮看向邶如，眼神中却是比之以往多了许多坚定的神色，“可是邶如，直到入了宫我才发觉，其实我们自小养在闺阁中，根本就未见过几个男子。我则更是如此，我根本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伯坚哥哥与我青梅竹马，我也只是从小听惯了我们是要结亲的这样的话，所以便是连我自己，心底都认定了将来要与伯坚哥哥共度一生。” 雨兮越说越是伤感，眉宇间却是少了那般懦弱唯唯的神色，“可是当我入宫看见太子殿下那一刻，我的心，便犹豫了，便迷茫了。太子殿下，他是那样的好看，好看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似的。哪怕他带着冠冕，我也可以窥见他那样绝好看的容貌，他等在宫门前，待我下车那一刻，对着我揖礼，他又伸出手来挽着我，他手心，是那样的暖。他对我，是那般的呵护。” 雨兮显然已是沉醉其中了，只继续道：“大婚那晚，他见我害怕，还好言安慰着我。后来，他竟是宁愿自伤手臂，也不肯委屈我半分的心意。或许从那一刻，我便是心动的了！可是我也清楚，殿下他对我，其实并无男女之情，不过是出自于身份地位上的关切。可仅仅是这些，便已然足够温暖我了！如儿，我好像是喜欢上殿下了。” 邶如听着雨兮的言语，其实她也有些听不大清雨兮在说些什么了，她只是隐约地听闻了祐樘竟好似是要割破自己的手来替代新婚之夜白喜帕上该有的血液。她心头一惊，却是又惊又喜，她从未想过祐樘竟会如此，难道是他放不下自己的缘故么？还是那只是出于他关爱旁人的本能？不，他定是出于前者，以邶如对祐樘的了解，他并不会轻易放下自己，也不会轻易抛却自己做为一个太子应该有的责任，可是若是论责任，娶妻生子，自也是稳固东宫应该做的事情啊！可又为何，祐樘不愿去做的。 而这些，眼下看来，也是无需过多思量的了。吉时已过，国婚合宫便要再重新选了吉庆日子，又有上诸多般禁忌，还要钦天监测算出最吉庆的日子才可，怕是没个三五月，是不成的了！可是三五月虽短，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邶如便是这般，心底一边为着祐樘的情谊感动，一边为着祐樘的东宫位子担忧，若是不能吉时合宫诞育皇孙，那么难免，会再滋生了事端。 不过还好，即便皇帝再宠爱宸妃所出的四皇子朱祐杬，可那也不过是个未成年娶亲的孩子，终究是差了一些火候的。 这话，其实也不过是在安慰着自己。 邶如看着垂着泪的雨兮，心中自有心疼与愧疚在里的。雨兮自也是无辜的女子，何况中选太子妃本就不是她所愿，也不过是命运的安排捉弄罢了。 都不过是深宫皇权下无法为自己做主的女子罢了，都没有自己，也由不得自己。 外人看来，张氏姐妹皆入宫，那乃是天赐的福气了！是多少家庭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能够入宫，一个为女官，一个为太子妃，将来还会是母仪之尊。那便意味着，张氏一族，从此将要门楣光耀，成为锦绣繁华的望族。 邶如尚记得，从家中传出的消息，邶如自封了女官，家中便已然突地多了许多宾客拜访，再等到雨兮中选册封太子妃时，则已然是宾客盈门门庭若市了。 或许，这便是福气了。毕竟，张氏姐妹入宫之后，前来为自己的两个弟弟说媒的都已然许多了，且多是高官富贵之家。这般巨大的转变，亦只能够说是命运的安排，是福是祸，却是未知。 雨兮看着邶如，只感叹道：“如儿，我算是知道了，这宫里的日子，虽富贵，却不好过，便是连走路说话，都要格外小心的。那些陛下的嫔妃娘娘们，除了林姐姐与潘姐姐曾是之前熟识的，剩下的，言语中都是带了刺的。我不过是殿下的妃子，如何能够听得懂她们的意思？况且，王侯富贵之家，殿下又是太子，将来便也不可能只娶我一个女子，以后姬妾嫔妃多了，妾室们之间明争暗斗，纵是我想保全自身，怕也是不可能的了！如儿，我实在是怕我怕太子殿下根本不喜欢我，我怕将来我无法适应这宫中的生活，我怕将来妻妾之间的相互争斗。我我从前从未接触过这些的，我实在不知，将来若真是发生了这一切，我我又得不到殿下的心，那我我该怎么办？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情难断【下】 邶如实在是听的头脑眩晕，她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只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如同顶着千斤顶一般，压出沁密的血珠。 她紧紧抓住雨兮的肩，“姐姐如今你已然进了宫，又是太子妃娘娘的身份，便是怕，也不得的了！从今以后，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大明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将来，你还要母仪天下，成为六宫的主人。你绝计不能害怕或者胆怯，你要摆出你东宫女主人的气势来，陛下所有的嫔妃，将来都是不如你的。可是虽如此，姐姐你都不能小瞧了陛下嫔妃中的任何一位，只要太子殿下一日未登大宝，她们便都是你的长辈，是庶母，都不能小瞧了去的。尤其是” “皇贵妃娘娘与宸妃娘娘？”雨兮却是瞪大了眼睛，只看向邶如。 邶如点点头，“不错，皇贵妃娘娘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子，即便是年华凋零，那也是六宫之中位份最尊贵的妃子。而宸妃娘娘，她所出的四皇子，将来的兴王殿下，可是最受陛下与皇贵妃宠爱的龙子，陛下对四皇子的喜爱，甚至” 雨兮眉宇间闪出不安来，“如儿，我曾听说，殿下的太子之位，其实并不稳固，陛下对殿下，其实本不喜爱。又加上陛下最是宠爱皇贵妃，皇贵妃自己无子，却是喜爱宸妃所出的四皇子，甚至有废长立幼之意。那可是真的？” 这，便是最沉重的的一页了。 本不该教雨兮一入宫便看清这些的，太子妃这位子，本是荣耀，可若是算上这许多，则这位子不过变成了最危险的位置。将来祐樘顺利登基雨兮能否得到皇后之位尚不可知，可若是祐樘败阵，雨兮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失命的了。可这些话语，若是不尽早地告知雨兮，只让她在自以为圆满的梦中度过，那才真正是对不住她。 邶如想着想，便狠下了心，只正色道：“不错，姐姐，你要知道，太子妃的位子虽荣耀，可却也不是稳固不可推到的，还有许多不可忽视的东西，前朝后宫，都不足以让殿下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而姐姐你要做的，便是替殿下打点好后宫的一切，无论殿下待你如何，无论殿下爱不爱你，你都要记住，殿下好，你才会好过。陛下如今宠爱四皇子祐杬，皇贵妃娘娘与宸妃娘娘又是陛下长年宠眷所在。姐姐，无论如何，你都得替殿下守着这后宫，将眼睛盯的紧些，前朝后宫，可是相连的。” 雨兮的瞳孔只随着邶如的言语而逐渐变大，逐渐她的神色里多了惊恐与忧愁，她蹙着眉，摇着头：“不，如儿，不，这些怎的听起来这般沉重？后宫前朝，我从小只在历代史书上读过，爹娘，亦不让我多看的。我我实在是不懂这些，后宫的事情，我怕我怕我应付不过来，那些娘娘小主们说的话实在是饶的我头晕。便是当日由着太后娘娘养着，我我都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如今要我这般，我实在不知该要如何。” 邶如心头一惊，她实在是也忘了这样的事情，与自己不同，雨兮是从小便生活在姨父姨母的羽翼保护之下的，父母双全的女儿，总是格外带着笑意的，便是生活之地，也不过是闺阁那几寸地。对于雨兮而言，这世间的阴暗，多半不过是史书中的一点剪影，像是故事一般听了也便罢了。 可若是不懂，她还能如此得到太后的喜爱，那可不仅仅是因着单纯善良罢。若是连一点心思都没有，还能得到太后如此，那便只能够说明，雨兮，是天生的这命运。不消费了心思去争抢，便会有如此之结果。 瞧，这便是上天所选的女子，格外不同的。 而自己则不同，自己从小除了诗词歌赋外，最爱的便是这些史书故事，那里头的刀光剑影与血液横流，是最能激发她骨子里的热气躁动的。她并不是那般极其活泼的女子，她亦喜爱安静，可是她却不是那种安静到死的女子，她亦有不安，亦有躁动，亦会因着自己的事情而欢喜雀跃。这便是她与雨兮的极大不同。雨兮是那种活在人们期待中的女子，是所谓的窈窕淑女，符合世俗与礼教对女子所有的要求与幻想。而自己则不同，自己不过是那种尽可能地在礼教之下尽力去寻找自我的女子。 便是后来父母去世，自己寄养在姨父姨母家，唤着姨父姨母为爹娘，那般的性子，也是改不了了的。 邶如定着心神，只以坚定的目光看向雨兮，问道：“姐姐，你告诉我，你心底，到底喜不喜欢殿下？” 雨兮摇摇头，旋即将头垂下，只慢声轻语道：“不，邶如，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一看见殿下，心便会跳动不安，那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便是对着孙伯坚哥哥，我也从未有过这般的感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喜欢。我不知道的”说罢，雨兮只将头埋在邶如怀中，“如儿，咱们姐妹，说实话，我其实根本不像个姐姐，我是个没主意的。只是我打进宫那一刻，看见了殿下，心底便直跳，真是奇怪。” 那，又怎的能算得上是不喜欢呢？心跳，不安，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敏感而在意，恐怕，那已然是深深的喜欢了。盼着他的好，依赖着他的好，，贪恋着他的笑，那不是男女之间的喜爱又是什么？若不是，那算什么？ 邶如不禁想入非非，心底则越发沉重了些，真是可笑，她的姐姐，竟与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何况当初，雨兮曾道，她并不想入宫，并不想去做太子殿下的嫔妃，可如今，却早就沉浸在祐樘的好里了。 转念一想，这样或许也好。至少祐樘，娶了一个爱着他的女子，只要有喜爱在，便会为他着想打算，虽然张氏一门无权无势，可总有，为他打算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仁寿护 邶如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可其实到底也没了心思去与雨兮周旋。她只觉着与雨兮说话都像是在展示假面似的。她不知该要如何去安慰着雨兮，亦不知该要如何去宽解雨兮。那实在是因着，自己的心都是迷茫且纷乱的，那份未来她丝毫看不见。 好不容易将雨兮劝了回去，邶如这才松了一口气，便是连着素拓都过来道：“太子妃娘娘当真是没了主意，只是大人你也活得劳累又如何能够去宽解太子妃娘娘呢！更何况，太子殿下的心意，又岂是旁人能够揣测的？太子殿下喜爱大人，那是与大人交了心，旁人又如何能知？” 邶如忙地阻止着素拓，“快别说了，姐姐也是可怜，她莫名其妙地入了选。新婚之夜却又遭了那样大的事，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的。谁方进宫，不都是一样的不知所措？更何况，东宫与后宫那样的势头，姐姐的性子，不适应也是有的。她也是可怜，若是殿下他再不喜爱姐姐。那姐姐，可不真是无依了？” 素拓只坐在一旁叹息着：“这宫里啊！还不都是一样的，谁进了宫，是立时来过好日子的？便是那群娘娘小主们也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光，谁又能够有好日子过呢？” 邶如只打理着小炕桌上的小篓子里的丝线，默然叹息着：“莫再说殿下了，那终究，是我与他无缘。更何况，如今有姐姐侍奉殿下，我又何必去讨嫌呢？” 素拓也只得垂手不语，她想了半晌，也只是紧紧握住邶如的手，许久，才温然道：“无论如何，奴婢都是站在大人这边的。奴婢都陪着大人。” 那如何能够不感动，毕竟这是深宫之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与依赖，是能够时刻为着自己着想的人。 只是心中再想着祐樘，那也是无法的了！邶如想了许久，这才缓缓道：“罢了，如今也不过是这个样子，我也不想那么多了，如今姐姐方册立太子妃，后宫怕也是要风波不断的了！咱们且警醒着些，免得再有了旁的事情糟心。” 素拓点点头，便也转身去看着小宫女们去干活了。 而正如邶如所说，太子祐樘初册太子妃，自然引发了后宫的无尽涟漪波澜，又因着太子新婚之夜发生了太后凤体违和之事耽误了太子与太子妃合房之事，六宫之中自然又是一波人言鼎沸。 无非不过是新册封的太子妃没有福气，新进宫便将太后凤体冲撞了，耽误了太子宫中合宫不说，还会多少危及东宫地位的稳固。如此，便说是雨兮乃是不详之身，迟早会危及太子与皇室的安稳。 起初，雨兮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毕竟即便是耽误了合宫的日子，待到钦天监重新测算之后亦可破解流言。然而错便出在测算合宫吉日之时，钦天监竟说，近三个月内，并无适合的日子。 如此，那些流言自然是甚嚣尘上，成就越发狂傲之势。 便是连太后亦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在后宫众人请安时出言敲打着：“太子新婚，可是国之喜事。虽是好事多磨，可太子妃是哀家中意的孙媳妇儿，将来，可是要母仪之尊，尔等虽为庶母长辈，可也不过是妃妾之位。太子与太子妃敬重，那是他们懂礼，可你们却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得再穿出什么莫须有的流言来。否则，到时即便是皇后与太子妃不计较，哀家也看不下去的。你们可都记住了？” 太后发话，众嫔妃哪里有不从的道理，只都一齐屈身称是。 坐在太后身侧的淑太妃只于一旁安慰着太后，又见众嫔妃屈身，只对着太后道：“太后姐姐可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况且如今这后宫，还有皇贵妃在把持着，皇贵妃是进宫多少年的老人了，可是很稳妥的。” 淑太妃此言深意，自是无消多言，不过是讽刺着皇贵妃年华已逝又不安分罢了。只是淑太妃位份尊贵，便是谁也不能指摘了半分去的。 皇贵妃虽是突地听闻淑太妃的话语面色都不觉晦暗了几分，然而也只不过是轻轻一笑，旋即恭敬道：“淑太妃娘娘请放心，妾身，定会好好为太后娘娘尽心，不让太后娘娘因六宫之事而烦忧。” 淑太妃也不过是挥手一笑，“果然是在宫中侍奉陛下最久的人了！自然格外懂事些，倒也不枉了陛下如此看重你，若是有了空闲都孝敬太后姐姐也是好的。” 太后不过是与淑太妃笑笑：“妹妹你是太过担忧哀家了，其实后宫的嫔妃们都极好的，也不大教哀家多操了心的。” 淑太妃颌首一笑，“那便是极好的，后宫妃妾，自然要孝顺太后的。” 嫔妃们温言，也只得一齐道：“妾身等必定谨慎恭敬，以太后娘娘凤体为念。” 太后极其满意，只笑着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们有孝心，哀家都知道的。你们只要安安分分的，好好侍奉陛下，清静后宫也就是了。” 太后话语方落，便有躁动声音于妃嫔之中传出，众人一看，竟是愉妃方氏，她贴身宫女玉霞只急急道：“娘娘，您可要紧？” 愉妃素来体弱，性子却是极为老实的，太后闻声便关切道：“愉妃，你这是怎的了？身子可要紧么？” 愉妃只干呕了几下，一边抚着胸口一边道：“谢太后娘娘关怀，妾身并无大碍，扰了太后娘娘雅兴了，请太后恕罪。” 太后只摆着手，和颜悦色的，“你这孩子，便是太过拘着礼了！既然身子不舒坦，又何必巴巴的跑过来请安？自己歇着便是了，没的倒累坏了身子，反倒不能够好好侍奉陛下了。哀家成日里于仁寿宫中也无事，不碍事的。” 愉妃正欲说话，她身侧的玉霞倒是先发声，语气中带着不可掩盖的喜色，“奴婢恭喜太后娘娘，奴婢恭喜太后娘娘。我们家愉妃娘娘她有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胎望 愉妃方氏怀孕的消息，则很快于宫中传遍开来，宫中嫔妃有孕，其实本不是什么大事，然而若是发生在愉妃身上，那则是顶紧要的大事了！究其原因，还要从许多年前说起，当年愉妃也曾经是有过身孕的人，然而可惜并未有顺利生产下来，愉妃那腹中的孩儿便小产了。而当日太医曾道，愉妃小产，伤及根本，以后若是想有孕，则恐怕极其困难。 而今日在太后的仁寿宫中，愉妃却是再度有孕，而且，已然是两月之数。 宫中嫔妃怀有身孕，则自然是大喜事，随着愉妃的有孕，长久冷落的永宁宫亦开始热闹起来，伴随着皇帝圣恩的眷顾，伴随着嫔妃们热切的探望，伴随着流水价一般的赏赐。 而曾因愉妃当日小产伤身之故，太后则十分担忧，还特意召了太医前来问话，所得的太医答话，也不过是，“太后娘娘请放心，愉妃娘娘前些年虽小产伤身，然而上天眷顾，愉妃娘娘如今的身子骨已然比前些日子要好上许多了！如今按照脉象来看，愉妃娘娘此胎平妥，必能够待到足月生产。” 太后自然是极其高兴激动的，只喜道：“果真是上天眷顾，愉妃竟能够再度有了身孕。可真是上天赐福我大明啊！” 太后高兴之余，不免则越发派人照顾着愉妃，盯的越发紧，只下令愉妃不得出了半点差错。 而雨兮自新婚之日后，因着钦天监所说合宫吉日未到，镇日里在清宁宫中也不过无聊，白日里祐樘前去文华殿读书之时，则更是如此。而即便是祐樘回来，待她虽是极其体贴温和，却却是使得雨兮总觉奇怪，因此雨兮常日里倒是爱去太后的仁寿宫于皇后的坤宁宫处坐着。 这一日，雨兮奉了太后之名，要代替东宫前往永宁宫为愉妃贺喜，雨兮因着自己不熟悉宫中事物，便特意请了邶如一同前往。 邶如与雨兮行至永宁宫，待里头通报了才进了去。 而方一进门，只见愉妃只着一身极其单薄的衣衫斜倚在暖炕上打着瞌睡，一旁还放置着一碗饮了一半的红枣雪蛤花胶羹。 愉妃听了声音，这才清醒了些，只略直了身子起来坐着。 雨兮与邶如只按着礼节向愉妃道了万福并又恭喜了几声。愉妃忙地唤了玉霞扶起了二人，只笑笑，“让太子妃娘娘见笑了，本宫不过是妃位，倒要委屈了太子妃向我请安，我这心中，倒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雨兮只淡淡一笑，温然道：“愉母妃说笑了！您是陛下的嫔妃，是妾身与太子殿下的长辈，我们敬重您，那是应当的。” 愉妃只眉开眼笑，赞道：“都说太子妃是个极其温和有礼的好女孩儿，如今一见，本宫这才算是见识了！果真是极好的，难怪太后娘娘看了喜欢。便是本宫也喜欢的。” 雨兮只低头笑着，又极其自然地上前为愉妃掖了被角，“愉娘娘不必客气，我们殿下自听闻了娘娘有孕便十分欢喜，还想着要来为娘娘送礼贺喜，只是殿下白日里要去文华殿读书议事难免没了功夫。妾身便来探望娘娘了！只备了些薄礼，还望愉娘娘不嫌弃才好。太子殿下只说，还盼着娘娘能为殿下再诞下一个皇弟，殿下还说要亲自教习小皇子呢！” 愉妃显然极其高兴，只连连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有心了！本宫倒是愧疚了，教你们如此。”她看着一旁的邶如，亦温和笑着，“说起来，太子妃一家，都是才女，女君子身负音律奇韵，将来在宫中也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太子妃娘娘姐妹一齐来看望本宫，真是教本宫开怀。” 邶如只忙地起身道：“娘娘严重了，臣妾身为女官，为娘娘尽心是臣妾的本分。娘娘怀了身孕，臣妾也开怀。便是太子妃娘娘，也是真心为娘娘您高兴的。” 雨兮亦是连连赞道：“邶如说的是，殿下曾说，娘娘是宫中少有的温婉贤淑的人，殿下还说感到与您亲近。娘娘有孕，殿下也为娘娘高兴呢！” 愉妃自然是要感恩不已，只与姐妹二人说了好些话才算罢。 三人说了好长时间，知道愉妃面上显了疲倦之色，邶如与雨兮这才退却出来。 走在长街上，雨兮却是少了方才的得体端庄，只越发显了怯色，她抓着邶如的手：“如儿，与宫中娘娘们说话真是累，好似要时刻揣着心眼似的。这般，我实在是无法一时适应来。” 能不累么？只是宫中生活，向来如此。嫔妃女官们来往的言语，都是暗藏着玄机与锋芒的，若是一不小心，都有可能带着刀子与血刃，赐予自己不可化解的危机。可那也只能如此，宫中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看似春光明媚百花锦绣，可暗地里都是藏着洗不尽的污垢与罪恶的。若是无法尽快适应，最终的下场，只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便也只得小心谨慎，除此之外，再也无其他的办法了。 邶如只紧紧握住雨兮的手：“姐姐，这便是宫中，或许你进宫时日尚短，还不知道宫中险恶，可你是太子妃娘娘。将来，，是定要多多与这些后宫嫔妃们多多接触的。这些，时日久了，你便会适应了，你便会觉着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雨兮摇摇头，有些害怕的神色，“不，如儿，不是的。这些，当初我做为淑女待选入宫之时，淑女们的明争暗斗，我也都是知道了的。我从未想过宫中会是多么干净单纯的地方。可是当我嫁入这里才发现当日淑女们之间，与这后宫相比，已然是极其干净的所在了。可是当初我连淑女之间的明争暗斗都应付不过来，又如何能够适应的了这后宫险恶呢？” 邶如深重一叹息，其实自己当日初封女官，也是曾如雨兮一般迷茫害怕，可是随着时日久了，曾经的那个自己已然远去了。她亦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安慰雨兮，只道：“后宫，不就是如此么？时日久了，姐姐你自会习惯的。你看那愉妃娘娘，明明身子骨不大好，还要费了心思去说自己一切康泰，安知不是宫中生活久了的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清宁相见 雨兮听闻却是陡地一惊，只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愉妃她身子不好？” 邶如只点点头，只叹道：“姐姐忘了，我生母，原是女医。我的父亲便也知道些医理，我从小耳濡目染虽不大会诊病，却是能够看出来愉妃言语行动间是虚弱的。” 雨兮害怕极了，只道：“可是那愉妃娘娘，明明气色那样好怎的会？” 邶如越发小声了，只附在雨兮耳畔，“姐姐难道看不出来那愉妃娘娘面上的好气色都是用妆粉敷出来的么？何况若真是腹中胎儿稳妥，又怎的会镇日里躲在宫中不出门呢？” 雨兮只听着邶如讲着，面上愈显了惊恐的神色，她越发害怕，“如儿，这这” 邶如见雨兮如此，也只是安抚她，“姐姐放心，愉妃娘娘素来不知姐姐，便是她腹中孩儿有恙自也干系不到姐姐，只是姐姐，这些时日，还是不要去与愉妃娘娘多接触的好。” 雨兮只点点头，复握紧了邶如的手，道：“如儿，还好有你，若是宫里没了你，我也实在不知，该要如何去应对这样许多繁杂的事情了。” 邶如却是陷入了沉思，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笑，感激？若是教雨兮将来知道自己与祐樘有着一段隐瞒了她许久的感情，那么雨兮，是否还会感激？只会是怨恨，甚至是恨毒了自己，到头来，姐妹情谊只会成为毫无用处的东西。甚至会因着这姐妹情谊，而越发遭了雨兮的样子。 事实上，邶如好似从未见过雨兮发怒的样子。记忆中的雨兮，总是那般温柔似水，带着女子特有的无限柔情，而她那双眼睛，则是最毒之处，带着泪光，足以击破面前的人的心，即便是女子，都会生出许多怜惜之意。更何况，是男子。 若是祐樘也能够拜倒在雨兮眼睛之下，那倒也不算遗憾。至少按着雨兮的性子，祐樘娶了她，不会有后顾之忧，雨兮会担起做为一个妻子，一个太子妃该做的事情，会替祐樘操持好东宫的一切的。 而姐妹二人，只是各怀心事，在长街上慢慢走着。 邶如只将雨兮送到清宁宫外，这才要离去。雨兮只有些不舍，姐妹二人只立在门口许久闲话许久，雨兮这才进了去。 邶如默然叹息着，立在原地只看着雨兮的身影进了内殿却仍就是不自觉地往里看。 细细想来，从前碍于身份，自己竟是一次清宁宫都未曾去过，便是如今日这般站在门口远远观望都不曾。幸而，如今自己由着太子妃妹妹的身份，才能够站在这清宁宫门口远远地看上一眼。 也多亏了这样的机会，自己才能够有幸一窥祐樘生活的宫室，看看他所处的环境。 尽管，那清宁宫俨然若宫城中的宫城，只是小了一点，那里头，依旧是数座亭台楼阁连成的宫阙小城。一眼望去，仍旧是看不到边际。 邶如只是痴痴立在原地，直到雨兮的身影被隐藏在重重殿阁之中她也未有离去的意思。邶如头脑中知道自己该要离去了，可偏生的，足下竟是如粘在了原处一般，动弹不得。 自己心中，终归还是有着期冀的，还是放不下的。 那个人，那双手，终究是深深烙在了心里，生长出如血液一般娇艳的花朵。 呵，怎的就会如此放不下呢？明明知道了没有结果，却偏生的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自取灭亡。当真是傻，当真是痴。 不，祐樘亦是如此的，甚至，他比自己还要痴上许多。 立于原地许久，还是靠着素拓的搀扶邶如才能够行走转身。 便是连离去那一刻，邶如也不忘了回身再次一看。可惜，依旧是无影踪。 心中明明知道的，此刻时辰，祐樘怕还是在文华殿中研习政事，自不会回来的。可是，那颗心，早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仍旧止不住地，想要远远一望，希望自己能够看见那个出现在梦中与心里最熟悉的影子。 算起来，已是好久未曾见到过那影子了。不知道成了婚的他，相貌会变的如何，风姿是否一如往昔。 可惜，看不到的。 素拓眼见邶如如此，自然心中心疼，只轻声道：“大人，咱们还是走罢。” 邶如只机械地点点头，便有着素拓架着自己走了。 便是离开，仍要回眸。 恍然间，好似有熟悉的影子在向着自己缓缓走来，风度翩翩，带来一阵如春风般的温暖，吹拂面庞。豁然间，春光潋滟，只是因着，那梦中的影子的出现。 邶如忽地停住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过是眼中的幻影，不值得去去费心伤神。终究，还是要清醒些的。 邶如立在原地，轻轻揉了自己眼睛几下，却惊地发觉，那影子，竟是怎的也抹不开，却好似是越发清晰了一般，连轮廓，都是那样伟岸挺拔。 思念成灾，连幻影都是那般真实。真实的可怕。 仔细想想，祐樘注定是高贵渺渺如上天一般的存在。而自己，不过是蝼蚁。哪里会有，上天为自己崩塌的道理？ 邶如狠了心，决然转身，不想去顾及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背影。 却是有熟悉且让人沉醉的声音将邶如叫住，是方才那股春光融融的感觉，使得自己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想要，沉醉在春风和煦中，不想离开。 “邶如，是我。” 熟悉的轮廓，温暖的声音，噙着泪的眼眸，那般真实，那般温和。 有温暖的力量紧紧环绕住自己的手，给予自己贴心的温暖直达心底深处，“是我，如儿，我是阿轩啊！” 阿轩，那已然是多久未曾用过的称呼了？那不过是他的小名，是他幼时所用的名字。而邶如自己这样称呼最多的，也只是在宫外那段极其快乐温暖却不可追溯而回的时光。 悠悠荏苒，也不过如此，该没有结果的，还是没有结果。 邶如盈盈屈膝，“臣妾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恭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大婚之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缱绻温情两相羞 空气只是许久的凝滞，似将心放在油锅上煎煮烹炸一般，煎熬反复，切琢万状。 还是祐樘率先打破了这沉寂尴尬的气氛。而二人的贴身扈从，早就适时地退却开来至两侧远处。 “如儿，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娶了别的女子，没能守住与你一生一世。” 不，不是对不起，那只是责任使然，出自于身份地位上应该有的责任担当。并不是对不起自己，那颗心，不还是在的么。 邶如摇摇头，再次屈身，“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妾是陛下御封的女官，是陛下的女人。臣妾与太子殿下，其实并无干系。若说是有一点，便是殿下您娶了臣妾的姐姐为太子妃，还望殿下您，能够善待臣妾的姐姐。这便是臣妾的心愿了！” 祐樘复紧紧牵住邶如的手，语气越发焦热烈，“如儿，无论怎样，我的心，都不会变。你应该知道的。” 那一霎，邶如的眼泪，便如决堤之洪水，再止不住了。 许久，她才慢慢拭去，“殿下，还请您自重。如今您是有正妃的人，臣妾还是陛下的后宫女官，男女大防，还望殿下多多注意些。” 祐樘只略愣住，旋即眼神中则充满了更多的心疼之色，“不，如儿，你无论如何，我都是忘不了你的。何况你也知道，我与你姐姐，只是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臣妾知道，不仅臣妾知道，满宫里都是知道的。钦天监已然在挑选吉时了，想必过些时日，便成合宫之事。” 祐樘只摇摇头，“不，如儿你知道的，我不愿的。这不是我所愿。” 邶如的语气极其自然且强硬，“太子殿下，您比臣妾清楚，想不想，并不是您说了算的。宫阙里的规矩使然，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更改。若殿下无别的事情，那妾身便先告退了！”邶如淡淡施礼，转身极快，便欲走去。 衣袖却是被祐樘紧紧抓住，然后祐樘不过是一个用力，便紧紧将邶如拽如怀中。 呵！ 温暖依旧，带来的，是迷离旋涡。 邶如尚来不及反应，自己唇畔便有温热的感觉袭来，旋即，撬开了自己的贝齿，与自己的舌柔软地缠在一起。 那一瞬，脑子是空空的，好似四肢百骸都突地变的软烂，动弹不得，由不得自己挣扎。 可是，那种感觉，也真是暖。暖到自己不想从中离开，只想沉醉其中。 热烈缱绻，温情浓烈。邶如只能够感受的到，祐樘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尽管隔着层层的衣物，但她仍旧能够感受的到，那掌心里的热度，甚至，是他那年轻的身体散发的热度。 而自己，便在这样的热度中，逐渐丧失了理智。 祐樘越发紧紧将邶如搂在怀中，而不可质疑的是，那具身体上在散发着越发滚烫的温度。 随着紧紧的相拥，邶如能够感受的到他结实的胸膛，他有力的臂膀，以及下体的逐渐挺立坚硬，只抵在自己的小腹上。 那是男女之间的激情缠绵所带来的结果，邶如挣脱着，却被祐樘越发抓的牢靠。而自己，越来越能感受的到，来自他下体那处的坚硬感觉。 男儿该有的反应，此刻自己尽皆感受了。 邶如腾地羞红了脸，脑子也登时清醒了大半，心中只惊奇不已，她奋力挣脱着，却仿佛感受到了他那处于自己小腹上摩擦的感觉。并且那种感觉，越发清晰。 不不不，邶如深吸着一口气，紧紧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头脑这才复归清醒。这里虽说是远离后宫，可到底也是宫阙重地，难保不会有耳目的存在。而邶如亦深知，若是此中情况被人发觉，那可是死罪。更何况，此刻这座殿落群里，还有着雨兮在的。不不，绝计不可，有违礼制，有违风化。 她拼力挣脱着，然而来自祐樘身体的温度却是越发强烈，她依旧能够感受的到，祐樘的唇舌在自己口中散发的热度。邶如强行定了心神，只往着祐樘舌上一咬。 几是与此同时，从不远处传来了物体落地的声音。 双重惊醒，祐樘这才勉强地镇定收手。 二人环视，却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扑出了一只猫。 这才清醒。 邶如下意识地将祐樘推开，祐樘吃力，只踉跄着，面上亦腾地变为了羞愧的红色。 邶如心头一动，很奇怪，虽然此举轻薄，自己亦是反抗。可真当自己推开祐樘，看见他的反应那一刻，却是一愣。甚至有些沉醉。 他那样的人，平时那样干净的不含沉杂，如此含了男儿的七情六欲，竟是不显违和突兀。反倒，更添了他男儿凛然的气概。 可无论如何，此举，仍旧是“轻薄”，仍是失了太子该有的尊贵气度。 随着长街上的风徐徐吹着，祐樘这才逐渐镇定，而他面上因羞而显露的绯红之色则越发明显，他只缓缓低下了头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在地下似的。 许久，他才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是是我鲁莽了。还要女君子莫” 那个“莫怪”终究是未曾完整地说出口。 祐樘自己心中亦是开始极其迅速地跳动了起来，好似行走在悬崖万丈一般。而随着自己的逐渐清醒，他亦是心中懊恼的滋味变的越发浓烈。这样轻薄的自己，可是刷新了邶如对自己的认识？这样轻薄的自己，可是完完全全暴露了纨绔子弟的作风？ 便是自己，祐樘都觉得异常震惊。平日里的自己，根本不是这种人啊！怎的此次，竟会如此情不自禁，那岂不是失了自己的气度风骨么？ 只怕此刻，他的邶如心中早就认定了自己是那种纨绔无所事事轻薄且下流不堪的人了罢。 这又如何，能够让她“莫怪”？不恨自己一辈子，便已然不错了。 祐樘愈想，心中便愈发懊悔不已，心中仍旧似有兔子在急速跳跃奔跑一般，冲击着自己的心。 还是邶如的声音把祐樘从沉思中唤回，“殿下恕罪，臣妾还有司乐司的活计要做，先行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喜颜 邶如急急转身，速度快到好似能够泛起一丝风来，伴随着心中的涟漪点点。快到她听不见祐樘的呼喊声音。 而祐樘，望着远去的邶如的身影，心中便开始莫名地懊恼起来，他只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头，旋即转身而去，进入那清宁宫中。 进去了，那面色，只越发凝重，越发没了喜色。 那只是座冰冷宫殿，除此之外，再无意义。 终究，辜负了邶如，也对不起雨兮。 而邶如，只急急回到了长寿宫之后便只闭门不出，只待在自己的暖阁中。 时光闲暇，她便会不自觉地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些事情。而只消想起，便会绯红了面庞，将那小女儿神态悉数写在脸上。 若不是沁颜来寻自己闲逛，那么邶如，便是坐在自己宫里一天也是有的。 沁颜只亲热地挽了邶如出去，面上只带着笑意，待走到长街上了，这才与邶如闲聊着。 邶如只道：“姐姐你今日这是怎的了？怎的如此高兴，倒不像是你了。” 沁颜只神秘一笑，越发显得她面庞娇俏可爱，愈添了美人气质。 所谓美人，便是如此，无论是端庄静处，还是开怀轻笑，都会愈加显出了美丽来。那份气质，是存留到骨子里的。 沁颜笑了片刻，面上却是闪了一股绯红之色，“如儿我怀了身孕。”旋即，沁颜又是甜蜜且娇羞地笑着。那如芙蓉一般的面庞此刻越显美丽，如同历经雨水洗濯之后的一般，反倒是越发添了几丝风情。 沁颜本就是极美的如今添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后则是更加显的她那张面庞灿若朝霞流光，是极其满足且幸福的样子。这般的样子，足以教人沉醉。 邶如亦是为着沁颜真心高兴，“真的？多久了？墨萱姐姐可知道么？” 沁颜娇羞地点点头，面上愈发红润了。跟在沁颜身后的玉霜“噗嗤”一笑，“小主这是害羞呢！这些日子陛下总往咱们这长乐宫跑，小主承宠渐多，自然有了身孕也是可以想见之事。前些日子，我们小主只觉着身子不适，便唤了太医来诊脉，说是已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沁颜只啐了一口，骂道：“丫头越发油嘴滑舌，小心我回头惩治了你去。”而沁颜虽如此说，面上却是挡不住的喜意，只对着邶如道：“墨萱自然知道，只是她近来身子总不大好，便不大愿意出门。我便求了你来陪我四处逛逛。”沁颜感叹一声，却是带着几丝惆怅的意味，“盼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盼来了！”而沁颜话语一落，她旋即却又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言，只不好意思地看向邶如道：“如儿，我我不是故意的你” 哦，邶如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早就是不能生育之身，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只是若是沁颜不说，自己倒还或许真的会想不起来。便是自己出事之后，她身边的人总是避及谈此话题，久而久之，便是连自己都有意不去想这些了。 其实，如今看来，自己身子安好与否，好似并没有那么重要。日子终究是照常过的，旋涡心计，也依旧是逃不了的。 想到此处，邶如便有些释然，只对着沁颜浅浅一笑，“姐姐言重了，你若是不说，我自己都大概是快忘了。其实我不过是卑微的女官，能不能生育，都不重要的。”邶如紧紧握住沁颜的手，欢喜道：“姐姐，我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你喜爱陛下，如今若是再能一朝诞下龙子，那这后半生，便有了指望。” 沁颜自是欢喜，只连连点头，“是了。”她极其轻柔地抚着自己的腹部，面上露出了极为满足迷人的笑意，“我盼了这个孩子盼了这样久。如今，终于是让我求得了！这孩子，不仅会是我后半辈子的依靠，更重要的，这是我与陛下的孩子。有了孩子，我与陛下便有了血脉交融的见证。这是陛下与我的骨肉，是陛下，对我的好的体现。将来只要看到这孩子，我就知道，陛下的心，也是曾经分给过我一点的。哪怕只是一点，也好了。” 说罢，沁颜的面上越显了满足的旖旎春风，照拂着面庞，格外美丽。那是一个女子极为满足的笑意，承载着她对静好温和岁月的期许，承载着她对情意的期待与憧憬。 邶如仔细品位着沁颜的话。与宫中其他女子不同，沁颜并不是把她的孩子完完全全当做未来的依靠来看待的。更多的，是沁颜对这份情意的美好憧憬，载着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最美好也最重要的深深期许。 沁颜要的，不是那虚无或者说是象征性的荣宠，她要的，只是帝王深不可测的那一点点心意而已。只要一点点，她也满足。 或许，这便是真爱，这便是情到深处了。 如何能够不感动？动了情的女子，那可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最美好的时刻。在这样的时刻年月里，那是最好的风姿，最美的容貌，一举一动，都是风景。 邶如笑笑：“姐姐如今当真是满足了！可是被陛下牵了心神走了！这日后若是哪一日见不到陛下，怕是要疯魔了！” 沁颜羞羞地低下了头，旋即她复抬起，只拿手指打了邶如的头，“你这妮子，没的来打趣我。”说罢，她只佯装生气，别过头去。 邶如只笑道：“我的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可莫要生我的气。”邶如轻轻扯了沁颜的衣袖，问道：“那姐姐，陛下可知晓此事啊？” 沁颜摇摇头，见四周并无旁人，只小声对着邶如道：“我本来是想着禀告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只是听宫里的老人们说，怀孕前两个月，先最好不要告诉陛下且公之于众。说是宫中生产不易，怕前两个月孩子不稳妥再出了点什么闪失。若是孩子不幸没了”沁颜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便不要声张的好，只当从未怀过身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欢愉遇路 邶如听了，却是不觉诧异，只睁大了眼睛，只显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些话语，实在刷新了自己对宫中人心的认知。 她竟从未想过，原来人心竟会至如此，只是因为这皇帝的恩宠荣华，竟会将一个小小的生命视为无物，好似那只是不存在的东西似的，那可当真是不可想象揣摩的东西了。 沁颜打量着邶如的神色，面上亦显了些不安来，她的声音越发低了，“如儿，你不知道后宫中险恶，若是孩子未出三月便流产，大抵皇贵妃会以身子不好为由让那流产的嫔妃一年都不得侍寝。若是因怀胎不能侍寝还好些，可若是因着小产而不能侍寝只是白白耽搁了自己。宫中形势复杂，若是不能握住陛下的隆宠，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宫中孩子本就难生出来，何况”沁颜紧攥着邶如的手，“如儿，更何况，我们早已是皇贵妃的眼中钉了!如此，也只得是自保了!”沁颜的面色颇为担忧，夹杂着因回忆而泛起的恐惧，“更何况如儿，我只消一想起墨萱的事情我便害怕她的孩子那铁定是那个女人害的可是咱们人微言轻，便是吃了她那样多的裤头也不得反击半分如儿，我实在是害怕极了。” 沁颜的声音越发小了，只凑在邶如耳畔道：“何况我听说，早年愉妃娘娘小月便是因着那个女人使坏的缘故。皇贵妃怕是素来与愉妃过不去，我总觉着，要小心的。况且愉妃素来羸弱，怎的会此胎康健？怕是二人之间，将有一战。” 沁颜素来心细，邶如亦只点头赞着，她只是瞧出愉妃面色不好，却未曾会往深里想，而当她听闻沁颜如此一说，便也只有深深赞同的份了。 而邶如不得不再次于心底感叹一番，后宫中的女人，永远有着无尽的辛酸与悲苦。那表面看起来多华美繁丽，或许那心里，便多破损不堪。 邶如屏着心神，越发紧紧握住沁颜的手，“姐姐，你放心罢，只要咱们小心些，定不会有事的。这些日子，你若是能够避免外出，便别出门了!” 沁颜忙点着头，“我自也知道，今日邀了你闲逛，也不过是实在在屋里憋闷的缘故。若日后，我自是要少走动些的，宫中复杂，我可得看好了我的孩子。”说罢，她下意识地扶着自己的小腹，显出担忧的神色。 “这可是陛下的孩儿啊！” 那，或许是沁颜此刻，最高兴的事情了罢。 而三月里春日的到来，已然带来花团锦簇的娇艳时刻，宫阙中亦恢复了自漫长冬日过后少有的热闹与生气。大抵在世人眼中，梅花高洁，终究是比不上春花多多带来震撼与留恋多。 那是数十中明艳且傲气的颜色，谱写出最为不同的至美丽的画卷，便如同宫中的美人儿一般，花开不长久，却是要费了心思去绽放出最美的一面的。 花如此，人亦如此。 这一日，邶如只与墨萱外出走着闲逛，也是因着长日里无聊的缘故。而墨萱身子渐好，也乐的往外面多走走散心。 墨萱只叹道：“多往外头走走也好。我病了那些日子，镇日里在宫中坐着，人都要发霉了。” 邶如亦赞着：“是了，近些日子陛下为仁和公主放了假，这两个月都不用教习乐理的，司乐司又新升了一个掌乐，我便得闲了许多。” 墨萱叹息着：“这样好的春光，林姐姐却是躲在宫中，也实在辛苦。”她转念一想，“不过为了孩子，倒也值得。” 姐妹二人只一壁走一壁随意闲聊着，只不过是寻些新鲜事物，不过尔尔。宫中的日子，平静的时候，只不过是日复一日，并无什么新趣。 二人正走着，却见长街远处好似是有着一支肩舆并着一众奴婢随从正在向此处走来。二人只立在远处，定睛一看，却是正怀着身孕风光无限的愉妃。 愉妃只斜倚在那肩舆上，她微微有些慵懒犯困，只拿一只胳膊支住，正眯着眼睛。却是备显富贵神态。 二人只屈膝行礼，“参见愉妃娘娘，愉妃娘娘万福金安。” 愉妃被这一声请安叫的睁开了眼睛，她只慢慢看着面前下首的邶如与墨萱，缓缓才摆摆手示意肩舆落下。 愉妃只慢慢伸出手，又慢慢走下了肩舆，只以十分慵懒的姿态打着哈欠，“二位妹妹，可快免礼罢。春光甚好，二位妹妹也是出来闲逛的？” 墨萱微微屈身，回道：“会愉妃娘娘的话，妾身前些日子身子不大舒服，如今病症好了些，便想着出来走走，也透透气。” 愉妃笑得极其含蓄，“也是呢！本宫在自己的永宁宫中安胎，也觉着憋闷的很。所以才出来走一走。”愉妃双手抚着自己的肚腹，“太医说本宫腹中胎儿十分康健，本宫这才敢放心出来走走散散心。这当母亲的嘛，总是不大放心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谨慎些的。 邶如只在一旁侍立着，却觉得愉妃下了辇轿那一刻，竟是带来了一股冲鼻的香气。她复偷偷用眼睛瞄着愉妃，却见愉妃面上只施了厚厚的一层妆粉，竟是十足的浓妆，邶如不禁好奇，她竟是头一次见孕妇会施如此厚的香粉，用如此重的香料。那实在，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孕妇该做的事情。” 邶如正思索间，却是愉妃的话语将邶如拉了回来，“张典乐也在此？司乐司不忙么？四月里，不是还有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会么？” 邶如正欲出声，愉妃却是率先答道：“哦，本宫忘了，女君子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女师，不消管司乐司的活计的。” 邶如垂首恭敬，“还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关爱看重，臣妾愧不敢受。” 愉妃只轻轻伏着自己的肚腹，轻声道：“前些日子，张典乐与太子妃来看望本宫之时，我记得妹妹曾送了我一盒祛除痘印的药膏，本宫用了，只觉得十分有效。不知妹妹你今日可有空随我回永宁宫，告诉本宫这药膏的方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相邀 容不得邶如拒绝，那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使然。邶如无法拒绝，也拒绝不了。 而显然，愉妃并没有想要邀墨萱一同前往的意思。 愉妃只上前挽着邶如的手，却是对一旁的墨萱道：“潘婕妤妹妹，想来春日里风沙大，妹妹不如坐本宫这乘轿辇回去罢，左右这里离本宫的永宁宫也近了，本宫走走也是的。” 墨萱正欲出言推辞，却听得愉妃抢先答道：“潘妹妹可莫推辞了！本宫还有些体己话要与张典乐说。妹妹便先且回去罢!潘妹妹，如此可好？” 墨萱如何能够拒绝，只得偷偷瞄了一眼邶如这才屈身告退。 愉妃见墨萱坐了辇轿回去，便携着邶如一齐走了。 到了永宁宫，愉妃方坐定，却是把殿中侍奉的宫女尽数遣了出去，便是连她起身侍奉的玉霞亦是遣了出去，。如此，连着陪伴邶如的秋娘亦只得被遣了出去。 待到众人都退了出去，愉妃却只是慵懒地斜倚在暖炕上，轻轻阖目养神。她极其放松，却是不说话，如同忘却了邶如的存在一般，好似并未邶如这个人似的。 邶如只立侍于一旁，许久，她才是忍不住一般的问道：“臣妾敢问娘娘，不知娘娘最近，身子可康健否？娘娘为陛下诞育子嗣，可是极其辛苦的。还望娘娘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愉妃本在阖目养神，面上写满了慵懒，然而当她听闻邶如的言语时，显然是面色轻轻一挑动，只不过被她那面上厚厚的一层妆粉遮住了大半。 愉妃轻轻起了身，端坐在那暖炕上，于此同时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启唇，言语中带着深不可测的意味，倒是教邶如有些不寒而栗，“那么依张典乐来看，本宫腹中的孩子，是否康健呢？” 邶如微微一怔，自然，按照她眼中所看到的那些，愉妃腹中的孩子，自然是不大好的。 甚至，邶如心中有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在盘旋着，愉妃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不会足月而生。 那并不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或者说是恶意揣测。邶如深知，愉妃素来羸弱，此次太医却只说是她母子皆康健，那又岂能不教人怀疑？更何况，愉妃面上的气色用那么浓厚的妆粉装点的那样好，那则更是教人怀疑的了。要知道，即便是平时，愉妃面上的气色也不甚好，而今，却是红润娇艳，像是蒙上了一层露是的。或者说，邶如从心底觉着，那份好气色，像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心中虽如此想着，然而落在嘴上则自然不会是如此，邶如盈盈屈身，“娘娘气色这样红润光泽，想必腹中龙种，也定极为康健。” 愉妃嫣然一笑，却好似是一朵绽放着的邪魅的好，只看的邶如毛骨悚然，不觉稍稍抖动了一下。 愉妃显然注意到了邶如的反应，然而也不过是轻轻一睨，只慢慢于暖榻上起了身。她慢慢地理正了自己的衣服，轻轻一笑，“哦，是么？看来张典乐，很是盼着本宫好啊！”她悠然一叹，“只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你一般盼着本宫好。她们有的怕是恨不得本宫永远堕入了地狱才算好。” 邶如只一惊，不觉尴尬一笑，“娘娘说笑了!您为陛下生儿育女，可是大明的有功之人，便是陛下，不也对娘娘您关爱有加么？” 愉妃只从脚踏上下了来，慢慢于殿中跺着步，面上越发显了无奈与嘲讽般的笑意，“陛下关爱么？可是本宫怎的不知？”愉妃意味深长地看着垂手不语的邶如，“噗嗤”一笑，“瞧，便是连你也能瞧得出本宫的面色并不好。我怀着这个孩子，着实辛苦啊！”她看着殿顶的绘满了山水吉祥纹样的彩绘图样，轻轻抚着自己的肚腹，悠悠一叹，带着苦涩的笑意，“如今，却是好了！” 愉妃看着邶如，眼神中却是难得地恢复了几缕温柔旖旎，她对着邶如温和的笑，牵过邶如的手，道：“来，你来摸一摸。看本宫腹中的孩儿，是要如何了？” 邶如一惊，忙地抽离了自己被愉妃抓住的那双手，她也顾不得那许多，慌忙跪下，“愉妃娘娘恕罪，龙种高贵，臣妾低贱，不敢造次。” 愉妃面色腾地变的一凉且镇静，她目中聚了些许的光亮，只有些寒冷刺人。她直直盯着邶如，好似有寒光射出，扎在邶如身上，邶如不免再次一惊。 却只听得愉妃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环绕，如同梦魇般似的，“本宫命你起来！怎的，还怕本宫腹中的孩儿有闪失推在你的身上么？” 如此，邶如也只得站起，恭谨而立，“娘娘说笑了，臣妾不敢。况且连太医亦说了，您腹中的孩儿，可是十分康健稳妥的。” 愉妃轻蔑一笑，“康健？这话”她的语气中多了几丝失落与痛楚，“也只不过是骗骗别人罢了！本宫自己的孩儿，本宫自己难道不知道么？太医们，也不过是尽拿着好话说罢了。”她轻柔地拉起邶如的手，只靠着自己微微有些隆起的肚腹，和缓道：“张典乐，来来来，快替本宫瞧一瞧，本宫腹中的孩子，是否还康健无虞？” 邶如无奈，只得任由着愉妃拉过自己的手，慢慢靠近愉妃的肚腹。 而当邶如的那一双纤纤素手碰触到愉妃身上穿着的蜀锦布料的那一刻，邶如便如触碰到了雷霆一般迅速撤手，连着面色，都惊魂不定。 那微微隆起的肚腹，承载着无数期待与盼望的肚腹，邶如的手碰触到那一刻，竟然只是由棉絮填充出来的柔软温和。 邶如惊诧不已，只看着愉妃，吞吐道：“娘娘您您的腹中”她摇了摇自己的头，“不，不，臣妾定是疯魔了？不会的，不会如此的，娘娘。” 愉妃面上却是异常平静镇定，平静镇定的教人看着害怕，愉妃轻轻点点头，端正神色道：“不错，本宫腹中的孩儿，已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永宁怀 愉妃的话语回响在耳畔，好似是霹雳一般划破邶如的心。她竟从未想到过，愉妃失子，竟会来的这样快。 愉妃的面色却瞧不出来半点因着失去孩子而悲伤的神色，相反，她只是极其冷静淡漠，从中显露出一种近乎可怕的气息。 邶如亦不觉敛声屏气，连话都不敢说。 愉妃淡漠地瞧着邶如，只平静地从自己袄子里掏出一支薄薄都小软枕来，轻轻抛掷于地上，语气极为自然，如同一股淡淡的风吹过堂间，”呵，谁会知道，本宫腹中的孩儿，竟是早就去了呢？” 邶如有些害怕，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心底不由得再次泛起了一丝恐惧，自她入宫或者说是成为女官以来，这后宫中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邶如对这做繁华巍峨的宫阙的认知。这里头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在随时揪着自己的心，带给自己无限的沉重。 那，真是极其可怕的。 宫城中的人，总有令自己惊诧不已的事情，若是放在以前，便是不会想到的。 原来，从小读的那些史书上帝王家后宫中红颜们无休止的争斗，竟可以如此毫无遗落且如此真实无比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愉妃轻轻牵起邶如的手，只赞叹道：“瞧瞧，多美的一双手啊！像羊脂玉似的，陛下见了，定会喜欢得罢。” 邶如不自觉地将手抽了回去，只道：“臣妾不敢担此。” 愉妃并不在意邶如的失礼，只自顾道：“你知道，我的孩子，是怎么去了的么？” 邶如这才回想起来宫中的传闻，说是愉妃早年失子，是因着皇贵妃的缘故，可这般隐秘之事，实乃宫廷旧事，自己又如何能够说的出来？况且那也只是愉妃上次小产的旧事了。与今日她失子，或许并无干系。 邶如只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愉妃看着邶如仔细端详着她的容貌，啧啧叹道：“瞧张典乐这幅容貌啊！怪不得陛下喜欢呢！只是可惜了啊！后宫中污秽，实在算不得好去处。” 邶如依旧是不发一言，只垂手立着，静静等着愉妃的言语，却只听得愉妃悠悠且有些阴森凄怆的语气，“我的孩子是被皇贵妃害死的！” 邶如登时睁大了眼睛，只看着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并未有因着邶如惊异的神色而退却半分，反而面色上越发显露出无惧，以及，还有一点做为母亲的神伤，“我的孩子是皇贵妃那个老妇害死的。你知道么？她自己养不活自己的孩子，便要来杀我的孩子。那时我已然怀胎六个月了啊!直到我小产那一天，我才知道，是她买通了我的宫女在我喝的安胎药中下了微量的红花，让我日日喝却毫无察觉，这才使得我在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小产。可是你知道么？她竟然还买通钦天监说我的孩子是不详之胎，会危害大明，还唆使陛下将我成形孩子的尸身随意丢在乱葬岗。” 愉妃眼角开始蔓延出点点泪水，那是一个母亲最真情的流露，是因着骨肉血水离去的伤痛神伤，“太医告诉我，便是因着那些红花，导致我的母体受损，只怕从今以后再无生育可能。便是我日后怀上了，只怕也不能足月生产。你知道么？我那时有多绝望啊!我的孩子啊！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啊！” 这些痛楚邶如虽然没有完完全全感受过，可是却也知道的，一如当日墨萱失子的痛楚，一如杜鹃临死之时的哀叫，那都是一个母亲心底最深处的绝望转换而成。再一如，当得知自己再不能生育之后的痛苦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虽未曾为目，可是她却是再不得为母了! 而眼前的愉妃，自然会更加绝望。 那是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孩子的离去与可怖样子，那是她在失子之后再次得知自己不易生育之后的绝望，那无疑是双重的打击，是自己或者墨萱，都不能感受的到的。 邶如再次想起了杜鹃临终之时说的那些话语，或许在每个母亲心中，自己的孩子，都会是这世上最美的孩子。 而这座宫阙，毫无疑问地打破并摧毁了这些母亲的美好愿望。 愉妃的声音凄婉哀痛，“可是三个月前，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我竟然再次有了孩子！我高兴极了，可是太医却告诉我说，我的孩子，注定会因着我的身体而不能平安出生。我害怕极了，我求着太医，让她帮我保住我的孩子，我开始足不出户，我开始假装自己的孩子十分健康来欺骗自己。可是” 愉妃的哭声越发大了，“可是，我的孩子，终究是去了，就在三日前他去了。那榻上，流了那样多的血，那都是我的孩子化成的，那样红那一定也是个男孩。可是，他还是因着我的身子而没能保住，我那样小心，还是没能保住。”愉妃抹干了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强硬，“是皇贵妃！是皇贵妃那个老妇！是她多年前下的红花导致我身子受损，导致我再不能生出孩子，是她，她害了我两个孩子！我绝计咽不下这口气。” 邶如只听着愉妃的言语，却是越发的心底凉彻，果真，宫阙之中，竟无一个不伤心的人。她仔细想着愉妃的言语，眼角不觉满出几点泪珠来，那是为着愉妃的慈母之心感动。 愉妃看着邶如掉泪，却是上前拿了自己的帕子为着邶如拭去泪珠，温和道：“你流泪了！多谢你的眼泪，让我知道，这宫里，还是有着为我们母子伤心的人的！我们母子，终究不是没人可怜的。”她越发紧紧地盯着邶如，幽幽道：“你们，当真是像的，那份善良，那个性子。难怪陛下，那么喜欢你，却也不肯违了你半分的心思。便是连我，也会觉着你是她的重生。” 邶如心中一动，她自然知道愉妃所说的是谁，正要出言，却听得愉妃幽幽一叹，“我的孩子，到底是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计谋累【上】 邶如有些吞吐，只道：“娘娘节哀娘娘，想必小皇子在地下，也会感受到娘娘慈母之心的。” 愉妃冷冷一笑，“那有什么用处？有什么用？我的两个孩子，都死的那样不明不白，难不成你还要本宫到了地下去和我那可怜的两个孩子说母亲无能，保不住他们的命么？” 愉妃慢慢于殿内踱步，身子却是有些沉重不大方便的，她只慢慢走着，道：“你瞧啊！宫里的女人，若是得不到陛下的恩宠，便是连小产都得小心翼翼的，连说都不敢说。可倒也是好事，左右也无人知道本宫小产，那么若有一日本宫的孩子不明不白地去了，那么张典乐你说，会是谁的过失呢？” 邶如心中只腾地闪起了可怕的念头，她急急抬头看着愉妃，失声叫道：“娘娘！您” 愉妃面上却是挂了几丝朦胧的笑意，幽微深意，好似镌刻着无尽的旋涡似的，她看着邶如，却是波澜不惊，“本宫想，是谁害了本宫的孩儿去” 愉妃面上登时多了恶狠狠的意味，“谁害了本宫的孩儿去，谁就该担此罪责!”她面上转向温和，看着邶如，“张典乐，你说是么？” 邶如劇然一惊，只直直盯着愉妃看，只见愉妃的笑意格外飘渺舒然，她用手指抵起邶如的下巴，“瞧妹妹你啊！这样好的脸蛋，若是不好好用着，只做个女官，可实在是可惜了啊！妹妹你可想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你，为何如此待你不同么？” 邶如自然是想的，然而眼前这个女子略带疯狂的女人让她觉得有些害怕，有一种游走在陷阱边缘的感觉袭上邶如心头，她只淡漠地摇摇头，尽力使得自己平静地回答愉妃的问题道：“陛下看重臣妾，那是臣妾的荣幸，臣妾不敢造次，这是福气。其余的，臣妾不想猜，也不敢猜。” 愉妃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邶如，忽地，她拍手一笑，格外的疯狂，“好哇！好哇！你竟不想知道！你以为，你的这副容貌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么？本宫告诉你，你的容貌，你的身段，只会越发使得你陷入后宫的泥潭，将来你的下场，也不会好过本宫多少。你以为那个老妇会饶过你么？你以为陛下是真心喜爱你么？你错了，你错了！” 愉妃的语气是带着一股气在的，格外炙热且狂烈，如同山洪，亦或如漫火，适时地激起邶如心中的疑惑以及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娘娘在说什么？娘娘臣妾” 愉妃冷冷看着邶如，复冷冷一笑，“怎么？你想知道了？可是本宫的孩子，死的这样冤屈，本宫，实在没有心思去这样想了！你想知道，只要只要你为本宫做一件事情，本宫便可以告诉你。” 周遭如同浸润了冰水一般，只使得邶如心底越发慌乱，她心底暗暗思量，只闪出了越发不好的念头来，她摇着头，只呢喃道：“不，娘娘臣妾，臣妾不过是一个低微的女官，臣妾臣妾实在帮不上您啊！” 愉妃眼中闪出一丝光亮，她慢慢离着邶如，只挑起殿中青铜子母狮兽的香炉，往里头添了些香饵。她只伸手扇着那香气，极为满足地嗅了一口氤氲的香雾，道：“这香，还是当年的老样子。还记得陛下当年盛宠我时，特意命人赐了我这样的香料，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老妇”她眼神中复闪起愤恨的神情，“竟然偷偷命人往里头放了麝香。可这香料用香这样多，便是连太医不注意都闻不出里头浓烈的麝香气味，我那可怜的孩子，又是红花又是麝香的，如何能够拖到足月。本宫，定要出这口恶气才是。” 愉妃复慢慢行至邶如面前，轻声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害你的，也不会命你出手做些什么，只要” 邶如被愉妃那可怕的语气与神情唬的一惊，她吞吐问着：“娘娘您想如何？” 愉妃极为满意，眼神中却是藏着一点泪意，她于内殿中来回踱步，“这如今已然是三月末了！四月十二是那个老妇的生辰。到时，或有一些事情发生，本宫不需要你多做些什么，你只要记着，到时，为本宫说话便好了！” 邶如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她看着愉妃绽放幽远笑意的面庞，只觉格外惊悚，她连连向后退着：“不，娘娘，不，您臣妾，臣妾为何要如此？请恕臣妾无能，臣妾，不敢。” 愉妃眼中闪出一丝失落的光，旋即则转变为了愤怒，“不敢？你不敢？好哇！” 邶如心中慌乱，然而却是越发不知该要如何去做，她微微欠身，只想迅速逃离此处地方，“娘娘恕罪，若无别的吩咐，臣妾便告退了。”说罢，她只急急转身，急欲出去。 身子转过那一刻，衣袖却是被愉妃紧紧地抓了住，“张典乐，可莫走啊！你既然来了我永宁宫，何不喝些茶再走呢？” 邶如轻轻一笑，只道：“娘娘客气了！臣妾低贱，不敢造次，更不敢喝娘娘的茶。” 愉妃却是一个闪身转到邶如面前，语气轻飘飘的，“别介啊，张典乐，若是你执意不喝，本宫也无法了！只是”愉妃急急抓起邶如的手，将那只手往自己的肚腹上一放，邶如碰触到的，便只是愉妃那柔软的腹部，带着女子独有的柔软，一切都那般完美。不，还少了一点该有的东西，便是她腹中该有的孩儿。 邶如当即明了，急欲缩回手去，愉妃却是越使了力气紧紧握住邶如的手，面上露出可怕的笑意，连声音都像是地狱中的鬼母一般令人心惊胆战，“张典乐，你可以不答应本宫方才说的话，只是若没有了你的帮助，本宫的孩子可就白去了！到时，计谋无法，可你莫忘了，如今本宫的肚中，可还是怀着陛下的骨肉的，只有你，才知道本宫腹中其实并无骨肉。只要本宫大声说那么一句结果，不用本宫多说，张典乐想必也会明白了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计谋累【下】 邶如眼前募地一黑，如同蒙上了遮眼的黑布似的，教她心中恐惧之意更甚，她只向后退去，却是被愉妃死死地抓住了。 愉妃却是步步紧逼，只对着邶如道：“张典乐，你可莫怪本宫，本宫若是在那老妇生辰宴会之上不能给本宫的孩子小产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那么今日，本宫便也只得委屈了张典乐来担此罪名了!”她顿了一顿，道：“妹妹不要怪本宫，只要妹妹你此刻出了这扇门，那么今日之事，可就全然被推在了妹妹身上了！”她得意一笑，“反正，妹妹你如此得陛下看重。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你的罢。” 愉妃的笑意越发婉转飘忽，她轻轻牵着邶如的衣袖，引着她到暖炕上坐下，温和轻声道：“张典乐，你可要想清楚了，是听，还是不听？” 邶如摇着头，她只得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理智去思索考量，而仔细想去，按照愉妃的话语所说，自己，好像并无退路了。 邶如只道：“娘娘，臣妾敢问娘娘不知娘娘，您为何看重了臣妾？臣妾不过是一个低微的女官，怎的会，怎的会帮上娘娘的忙呢？” 愉妃看着邶如，仔细端详着她的容貌，只啧啧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张典乐你这张脸，可是天赐的好机会啊！你不要问本宫为何，你只要答应了本宫便是。” 邶如仔细思索着，如今已然是退却不得，便索性强逼着自己定了心神，只道：“既然愉妃娘娘您看重，那臣妾也不好推却了!只是娘娘，臣妾若是按照您的意帮了您，那么不知臣妾是否会徒劳无功呢？况且连娘娘也知道臣妾容貌的紧要。那么臣妾倒不知，娘娘若是今日将龙胎之闪失推在臣妾身上，要是陛下见到了，会如何平衡呢？左右臣妾已然担了妖女的名分，可便不怕了!” 愉妃听闻邶如的言语，却是登时瞪大了眼睛，只看着邶如，突地站起，只用手指着邶如，因着太急，只见那炕几上的茶盏都应声而落摔在地上打成了碎片。她只大声呼喝着：“放肆！你敢威胁本宫！” 邶如只缓缓站起，复盈盈施了一礼，对着愉妃的容色却是恢复了惯有的沉着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幽微的笑意，“娘娘说笑了！您是尊贵的妃位，臣妾不过是低贱若尘埃的女官而已。臣妾可只敢侍奉您，不敢对娘娘不敬。方才臣妾所言，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若有得罪，还请娘娘见谅。” 愉妃眼睛瞪的越发大了，她只指着邶如，凄厉笑道：“好哇！好哇！本宫竟不知，平素里那般温和的张典乐，竟也会有这般狠辣的时候！好哇！既然你有此胆识，那本宫自然也不担忧了！你只消帮本宫做了，本宫到时便把本宫所知的十年前宫中的秘事告知于你。”愉妃的语气渐渐变的和缓了些，只道：“想必，你也定是好奇的！你要知道，你能如此，可是因着那个人的缘故!想来，这样安排你也是不亏的罢。” 邶如温和一笑，“娘娘说笑了！您若是有吩咐，只告知臣妾便是，臣妾只不过是照实，可不是偏帮着娘娘您。” 愉妃面上的笑意开始有几分僵硬，转而，多了悲伤将其逐渐替代，“张典乐，本宫并非求你做什么，只要到时，你将你见到的，亲口对陛下说出来便是了！你放心，本宫不会为难你的!”愉妃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幽然道：“谁敢害我的孩子谁，就得付出代价。” 邶如走出永宁宫那一刻，只觉着自己双膝发软，连走路都变的异常困难，幸得秋娘扶住，邶如这才站的稳了。 而当邶如迈出那永宁门的一刻，面色由方才的镇定，已然变为了惨白无状。 秋娘忙地惊呼，“这是怎的了？愉妃娘娘可是为难你了？” 邶如只摆摆手，强撑着道：“不，无事，无事。” 秋娘扶着邶如，却是急急道：“还说无事，瞧你这个样子，便已然是极大的事情了！且快回去罢。”说罢，她只求着长街上往来的一个小宫女帮忙传了辇轿，这才随着邶如回了长寿宫。 而回到长寿宫，邶如却是将自己紧紧锁在寝阁里，便是郑潋秋娘与素拓都不见的，她只是枯坐着，回味着百日里愉妃所说的一切。 好似愉妃的句句话语都回荡在耳边，像是魔咒一般地紧紧敲打着自己的内心，碰撞出越发大的伤口。 当时的那份镇定与心计，不过是装出来的，平心而论，她那时已然害怕极了，根本想不出来除此之外的任何的解决办法，便也只得如此，强装镇定。如此，才能脱身。 而她仔细回想着愉妃的言语与神情，不得不承认，她当时的每一刻，都教自己莫名害怕。谁会想到，宫阙中平日里最病弱可怜的愉妃方氏，竟还会有这样一副强硬面孔。谁会想到，这样一个与世无争楚楚可怜的弱女子，竟是早早地便酝酿好了复仇的种子于心底，只等着，慢慢生根发芽。待到时机成熟，这宫阙里最柔弱的女人，便会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瞧，这便是宫中的女人了！这便是宫阙里的生活了！活生生地，把一个个鲜活娇美的女子摧残成面目全非的样子，用着滚刀，将她们打磨出极致到变态的美丽，滴着血，淌着泪。诉说着不同的故事，也谱写着相同的命运——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这里。 不过眼下，邶如心底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念头想要去帮着愉妃。 因为方才愉妃口中，句句不离那个“她”。而也只有邶如自己知道那个令宫中人人为之色变的“她”，到底与自己有着何种关系。左右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便也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 然而邶如并不是愚蠢至极之人，她思来想去，便也不再于自己的寝阁里枯坐。她只打开了门，寻了素拓道：“素拓，快来随我出去一趟，去司膳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帝姬怨 而彼时司膳司中已然是一片忙碌景象，刘司膳更是忙到无闲暇招呼邶如，而当她好不容易闲下来时，也只是惊奇，问着邶如道：“如今马上便要阖宫饮宴了，怎的司乐司不忙么？”刘司膳方说罢，旋即意识到了，只笑着：“瞧我这记性，我是忘了，妹妹如今是女师，自然不用劳动的。不像我们，可是要忙死了的。” 邶如微微一笑，也不过多周旋，只是问着阖宫饮宴上的事情。 刘司膳拍掌无奈地笑笑，叹道：“都说是皇贵妃的生辰宴席，可是陛下重视，甚至比之皇后娘娘的生辰都要上心。皇贵妃又是那般的性子，如何能不上心呢？皇贵妃又格外重视体面，还说是要亲自验看那宴席上的菜式。又亲自下了许多要提前准备的繁琐的菜肴，可不是要忙死了？” 如此，邶如心中便了然于心，只对着刘司膳道：“旁的且不论，此次宴席重要，虽是忙碌，可咱们也得好好用心去做的。可万不能出了差错。” 刘司膳虽听着邶如的话语有些奇怪，然而都是浸染宫中多年的老人，又怎会是头脑愚笨之人，她只寻思着，便也猜到了几分。 她面色腾地凝重起来，只郑重对邶如道：“多谢妹妹的好意了！妹妹放心，我定会多多注意的。” 邶如此行已然达成目的，也不再多言，也不去打扰刘司膳，便告退了。 而邶如方出门，刘司膳的面色便越发凝重，只沉着面，教那殿中的一应女史宫女抓紧了，更是打起着十二分的精神。 而这几日，仁和休养好了，便开始向邶如学习着音律。闲暇时，仁和只凑过脑袋问着：“张姐姐，此次皇贵妃生辰，陛下为她设了阖宫饮宴，不知姐姐也去否？我听说，但凡是七品女官之上，都要去的。” 那如何时自己能够拒绝的了的呢？自己的容貌，注定了自己是逃脱不开这些东西的。起初，自己还有些抗拒恐惧，而时日一长，自己竟像是无所畏惧似的，渐渐连一颗心都麻木了。 邶如点点头，只淡然道：“许是罢。皇贵妃生辰，可是六宫同庆的大事呢！” 仁和只冷哼着：“不过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妇罢了，妖妖调调的不成样子。也不知父皇是怎的回事，竟会宠爱这的老东西？” 邶如忙地去捂住仁和的嘴，只慌忙道：“好公主，可不敢胡乱说的。皇贵妃位份尊贵。可不敢的。” 仁和面上越发显了无惧神色，“姐姐怕什么？难不成说是孤造谣么？本就是年过半百的老妇，能得到父皇的恩宠，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的人。父皇为她大张旗鼓地庆祝生辰，可当真是失了礼节尊重。” 自仁和归宫后，便已然失去了从前那般的活泼样子。虽是终究年纪轻还带着孩子气，可大多数时间里，仁和已然转变而成了大人模样，说话做事，待人接物，都在朝着宫中惯有的示范发展着。俨然若一个即将成长而成的深宫女子，而对于仁和来讲，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显露一点或半点的从前的心性。比如，顺贵嫔，再比如祐樘或是邶如。 邶如不觉间感慨良多，然而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宫阙之中，大抵都是如此，谁都会有改变，谁都会有所谓的“成长”。 流着血泪，总要换来一些东西才是。 正思索间，邶如却是听见了门外的宫婢传来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 仁和高兴地从座位上起了，邶如却是突地一惊，只坐在那里不动半分。 仁和只回头看着邶如，笑笑道：“张姐姐，想什么呢？皇兄来了。” 邶如这才微微回过神来，神色却是不免有些慌张，只忙地上前离了坐席，与仁和一齐上前于门口迎接着。 仁和见是祐樘进了来，忙地扑了过去，只撒娇道：“皇兄，你可来了！仁和都想死你了！” 祐樘只蹲下身子，看着仁和，眼角眉梢皆是疼爱的笑意，“好仁和，我怎的会不来看你呢？你可是皇兄的心肝啊！” 仁和只“嘿嘿”笑着，对着祐樘撒娇道：“好皇兄，仁和，可想你想的紧要呢！你也总不来看我的。仁和可最喜欢三皇兄了啊！” 祐樘笑着掐了仁和的脸庞，佯装气道：“你若是最喜欢三皇兄我，为何不好好读书学习教我省些心？听说，教习你的那些女师，已然被你唬走了一大半。你可是拿着公主的架子欺压人家了？” 仁和越发撒着娇，似扭股糖似的缠着祐樘，道：“皇兄，我可没有的。你且问张姐姐，她可是最知道我的。” 邶如这才缓过神来，对着祐樘轻轻一施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祐樘只看着邶如，眼角有呼之欲出的泪意温存，他当即别过头去，，拿袖子擦了眼角，“春日里风沙总是大，来的时候有些迷了眼睛。”他转过头来，只故作正色道：“张典乐无须多里，快起罢。” 仁和只笑嘻嘻地牵着祐樘的衣袖，将他推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笑道：“皇兄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张姐姐我平日里是如何的。” 邶如屈身，只尽力平静着：“回太子殿下，仁和公主殿下十分好学，也谨慎有礼。” 仁和闻言，只嘻嘻笑着，对着祐樘得意道：“怎么样？皇兄，我可是没有骗你的罢，我可是好好学的。那些走了的女师，想来是她们自己才识浅薄无用。可不干我的事。” 祐樘只看着仁和，面上漾起的是极其温暖的笑意，仿若此刻的春风般盈盈吹拂，吹到心中暖洋洋的。邶如只看着那眼前的男子，这般温和的样子，珍视人如玉石了。一举一动，都格外教人舒适。 他便是这般的男子了，温和柔顺，没有一点恶凌的坏气息，却是时刻在散发着高贵。便是连哄着自己的妹妹的样子，也格外迷人。 “还请女君子去偏殿歇息，本宫，还有些话要与仁和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语中有情心自知 邶如一愣，旋即便告了退，“那臣妾只去外面等着便是了！殿下与公主好好聊。” 邶如屈身一礼，便急急走开了。 她只坐在偏殿中，却觉着面上似火烧般，她拿起角落里的铜镜窥着自己的容颜，却惊觉自己双颊上已然多了两抹淡若飞霞的绯红色。 原来，自己竟是在害羞。 是因着上次那尴尬的事情么？ 还是因着，只因为面对着的那个人，是他，是朱祐樘。 不知过了多久，邶如募地一抬头却是见到了祐樘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带着极其温和的气息，让她倍感舒适。 而这舒适中，亦有一些不安。 邶如盈盈屈身，“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长乐无极。” 祐樘本能地伸出手，身子亦是本能地想要往前走着，然而不过一瞬，他便止住了，手只是悬在半空中停滞了许久。 良久，才听得他略带着尴尬的声音，“女君子且免礼。” 邶如这才起身，退至一旁。 祐樘只慢慢向偏殿里头走着，他看着邶如眼神中尽是温存的意味，含着淡淡的愧疚意味，依旧是尴尬，只听得他轻声道：“如儿，那那日的事情，是我太过鲁莽了！对不住了。” 不，邶如摇摇头，自然亦于心底回忆着那日的事情，那并不是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情意使然，浓到深处，便也分不出对错是非了。何须解释与道歉，那是自己的情意，自己也要做得了主啊。 那是邶如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情意转变为情谊的火焰时的炙热。那般强烈似火的欲望，足够教自己意乱情迷，那时的自己，亦不过是控制不住。 原来，情到深处，不知心里，便是身体，都会不自觉的像对方靠近，控制不住般地燃起欲望的火焰。 “太子殿下无须说这些，臣妾听不懂的。那日何事，臣妾已然忘了。还请殿下也不要放在心上。” 祐樘仍欲说些什么，邶如却是急急出了声道：“太子殿下若无别的吩咐，臣妾便告退了。仁和公主殿下还有音律要学习，臣妾不敢有违陛下重托，告辞。”说罢，邶如也不敢去看祐樘，只对着祐樘的方向施了一礼，便低头急急想要往外走去。 邶如正欲跨出门去，却是感觉撞到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孩子，她定睛一看，却是宸妃邵岸茗所生的皇四子朱祐杬。 祐杬见是邶如，却是极其懂礼节，只行礼问好道：“女君子好。” 邶如头脑只觉天旋地转，忙地回了一礼，“四皇子安。”便急急出了去。 祐樘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去挽住邶如，然而那手臂方抬起，便已然放下了。 祐杬看着祐樘，只躬身行了礼，“皇兄好，”他见祐樘有些出神，便探问道：“皇兄在想些什么呢？怎的如此出神？” 祐樘这才略回过神来，只挽了祐杬道：“杬儿，怎的这个时刻来偏殿歇息了？师傅们下课这样早么？” 祐杬摇摇头，小孩子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不，是师傅们你夸我背书背的好，才准了我歇息片刻的。” 祐樘拉过祐杬，便随口赞着：“杬儿真是懂事，不枉父皇疼惜你。” 小祐杬自然极为得意，便缠着祐樘要他与自己玩耍，祐樘扭不过，便也陪他玩耍了起来。 有关于祐杬，祐樘自是有着不同感受的，尽管祐杬是宸妃所出之子，尽管安喜宫中的皇贵妃急欲想要利用祐杬取代自己太子的地位，尽管自己的父皇亦想要废掉自己的位子来让祐杬坐着。 但那，都与祐杬无关。 不得不承认，祐杬是极其聪明的孩子，便是不努力费心去读书，都会得到不错的成绩。而祐杬又是极为好学的，如此则在同一层年纪上的皇子中最为出挑，惹人注目。皇帝自然更是喜爱，自是疼爱不已。 皇室的孩子，总是成熟懂事的极其早，一个个都有着与自身年纪不相称的成熟与稳重。祐杬自也不会避免，而和仁和一样，他们都会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最童真的一面，亲热地唤着自己为“哥哥”，然后缠着自己嬉戏玩耍。 其实，若论独当一面，这般的年纪，在皇室宫廷里，也是够了的。 祐杬自己亦深知他与祐樘之间的关系，只是相处之时不大提起罢了。若是真提起，祐杬只道：“在弟弟心中，哥哥永远是哥哥。我母妃或者父皇心思里是怎样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兄，才是最适合坐这太子之位的人，我相信，哥哥会成为大明的明主。请哥哥放心，杬儿，绝无争储之意，杬儿会护着哥哥的。” 是感动的浸润，这般的情谊，皇室里，已然不多见了。 没有被权力与欲望掩盖住，仍旧能够焕发其最真实色彩的，才是真情谊。 自己，已是幸运了。 宫中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草长莺飞，花团锦簇的热闹与繁华像是宫城中的不断的金水河的河水似的，悠悠转转，波荡漾漾间便已然带走了无数的流波，转瞬的岁月。 皇贵妃的生辰，转眼即至。 宫中饮宴，向来是黄昏夜晚，而白日里，便是由着一波接一波的内外命妇按着品级前来像皇贵妃祝寿道喜的。 从白日到黄昏前一刻，熙熙攘攘的命妇才算是退了出去，一整日的丝竹喜乐，诉说着安喜宫椒房之中这个女人无上的荣耀光华。以及，她逐渐老去的容貌。 能够在生辰之时得到命妇们按品大妆的参拜礼节，那无疑昭示着皇帝对这个女子极大的恩宠礼待——那是皇后千秋节才有的规矩。而她那老去的年华，只不是因着皇帝一整日未曾出现的身影，以及，一点点敷衍的礼物。 要知道，皇帝并非薄情之人。便是连后宫中地位低微的选侍，只要一夕得幸过，皇帝也都会在她们生辰之时亲去探望。自然，能够获得这般的女子，都是二八年华，至少，还秉持着三十岁上下女子特有的风流韵味或者温净贤淑。 容颜老去，色衰爱弛，早就于许多年前显现出端倪了。 可那依旧，碍不着她做为六宫中最尊贵的女人的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宴辰欢 皇贵妃端坐在安喜宫中，待到一应命妇皆散了她这才抻了个懒腰，带着疲倦神色道：“真是麻烦，这过个生辰还要在这里接受她们一日的参拜。坐的本宫腰酸背痛的，还不如清静些。” 锦问与丽清在下首收拾着那些一应的贺礼贺词，锦问听了只笑道：“娘娘您真是说笑，能够在生辰这日得到命妇朝见参拜，那可是皇后才有的规矩呢!这足可见，陛下对娘娘您的恩宠啊!” 丽清亦是道：“可不是么？娘娘，这足可见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啊！” 皇贵妃得意一笑，旋即眉宇则又袭上了一股愁容，她轻轻叹着：“只可惜，陛下，已然好几日未来了啊！本宫，终究是老了。” 锦问忙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忙地上前去安慰着皇贵妃，“娘娘您可别这么说。陛下这些日子，对着蒙古的边疆事情正发愁呢！陛下忙于政事，不止娘娘您这里，后宫别处也不去的。陛下，终究还是在意娘娘您的。” 皇贵妃轻声一叹，愁容不减，却也是强挤出了几缕笑意，“罢了！说的也是，不过这陛下的心思啊，本就抓不住。还好，陛下不是说么，晚上阖宫饮宴会前来陪伴本宫。这样，本宫也要知足才是。” 丽清与锦问听了，只长释了一口气，复又言笑宴宴，忙地对皇贵妃展了笑意，又与她说了许多轻松的事宜，才教她复逐渐眉开眼笑起来。 夜晚很快而至，皇贵妃的生辰宴席便也就摆在了皇贵妃所住的安喜宫中。那是皇贵妃亲自操持布置的，按照她的要求，自然格外奢侈繁华，好似人间仙境般。 彩云缭缭，云袖翩跹，歌舞乐曲环绕于耳，金银彩绸映于眼前。一切，都在显示着这座宫殿主人崇高的地位以及旁人不可企及的浓重圣宠。 太后向来不喜皇贵妃的，尽管皇贵妃低下脸来派人去请了多次。然而太后也不过是连连摆手拒绝，“哀家年纪大了，不大凑得了热闹了！你们年轻，自己去顽便是了！” 而其实，每年都是如此的。太后从不会出席皇贵妃的生辰寿宴，这般，也不过是皇贵妃尽面子上的最大客套罢了。 太后不来，上首的位席便是帝后二人与皇贵妃了，按照规矩，皇帝坐于最中间自是本然，皇后便坐了太后该坐的位置，是左侧最尊；皇贵妃，便也坐了上首右侧的位置。 “恭祝皇贵妃娘娘生辰，望娘娘长乐无极，万福金安。” 面对着一众嫔妃女官的庆祝贺祷，皇贵妃自然是极其高兴愉悦的，她只端起酒杯，回以下首嫔妃女官一笑，“各位妹妹当真是客气，都日常里相见的，你们的心意，本宫都知晓的。以后，还望各位妹妹一同勤谨侍奉陛下。” “妾身谨记皇贵妃娘娘教诲，愿皇贵妃娘娘长乐无极，永享康健。” 皇贵妃凤眼微睁，轻睨着下首一众嫔妃，而当她瞥见坐下的愉妃时，目中光亮凛然一闪，旋即转变为越发柔和的笑意，“呦，今日愉妃妹妹怎的来了？本宫记着，你平素里身子不大好的。如今又怀有龙种，身子贵重，可要护着才是。” 愉妃抚着自己的肚腹，听闻皇贵妃的话，亦是展了极其温和的笑意，她在自己侍女搀扶下慢慢而起，“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太医说妾身腹中的孩儿十分康健，还教妾身多出来走走。况且皇贵妃娘娘生辰，妾身哪里有不来庆贺的道理？妾身可是一定要来贺一贺的。” 皇贵妃的笑意越发明显，却也只是浮于表面那般的常有范式，她对着皇帝道：“陛下，愉妃妹妹可真是有心呢！陛下可不能只顾着妾身，如今愉妃妹妹怀有身孕，陛下应该多多前去照顾才是啊！” 皇帝只点点头，“自是，愉妃多年身子都不大好，如今能怀上了，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皇后亦是笑意不停，只对着愉妃道：“那可是陛下之福，大明之福了！愉妃多年身子虽不好，却是这后宫里最好的性子，之前本宫还曾为着你的身子担忧过。如今你能够怀上龙种，可见是上天道君赐福，嘉奖你安守本分，勤谨侍奉陛下。” 愉妃面上只缓缓绽着笑意，恭敬道：“那都是有赖于皇后娘娘的福气，咱们妃妾的孩子，可都是皇后娘娘膝下的，不过是借妾身等腹中生出来罢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可是要教导这后宫中诸多皇子公主的。” 此话一出，后宫中所有诞育过皇子公主或者是抚养过皇子公主的嫔妃都一起站了起来，恭敬道：“承蒙皇后娘娘福气，妾身等才能为陛下诞育子嗣。” 接着，便是未曾有过生养的嫔妃起身，“妾身羞愧，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还请陛下与皇后娘娘恕罪。” 皇帝坐在上面，只连连摆手，“都免礼，今日是家宴，是为着皇贵妃庆祝生辰，你们都莫在拘礼了！只随意些也无不可。” 众嫔妃这才坐了。 皇贵妃看着下首一众嫔妃，只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当真是母仪天下，对着咱们后宫中的姐妹也是一样的好，妾身等，都感激皇后娘娘恩德。今日皇后娘娘肯赏脸来妾身的生辰宴席，妾身，感激莫名。” 皇后面色只是端然，仅仅展露一丁点的笑意而已，“皇贵妃言重了。本宫统率六宫，对六宫姐妹，自然一视同仁。何况你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本宫，自然也要来贺你一贺。” 皇贵妃看着皇后，许久才微微起身屈膝拜着，只道：“既如此，那妾身，便谢过皇后娘娘恩德了！” 皇帝虽不宠爱皇后，然而对着皇后却是极其敬重的，且他又见皇后从不多事，心底便越发对皇后看重了。人前人后，便也极为护着皇后的面子，此次，他也不过是对着众人道：“皇后这是垂爱六宫了！你们，平日里可要多多敬重皇后才是，后宫和睦，朕才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糕饼祸【上】 众嫔妃亦只起身应了，而皇后闻言也是感动，她只对着皇帝温和道：“陛下陛下能有此体谅妾身之心意，妾身已然满足了！” 皇帝只点着头，“无须多礼，你是朕的皇后，后宫之人，自然要敬重你的。” 皇后极为感动，只道：“妾身多谢陛下体恤，陛下放心，妾身，定会为陛下打点好后宫的一切的。” 皇帝只点点头，一旁的皇贵妃见此，面上便有些挂不住，然而她也未发作，只是对着皇帝皇后笑着：“妾身能够看见陛下与皇后娘娘如此恩爱，妾身也实在是高兴。” 皇后笑的端庄嫣然，“皇贵妃说笑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们可都是来为你庆祝的。”说罢，皇后举起酒杯，只道：“来，本宫敬你一杯，还望你以后能好好侍奉陛下，本宫，便也安心了！” 邶如坐在下首仁和的坐席旁，心底却是惴惴不安，她只偷偷打量着愉妃，却见她只是端然地坐在那里，面上显露着宫中嫔妃惯有的笑容，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原本，按照规矩，邶如只能坐在最后处，然而此次仁和非要与邶如坐在一处。仁和与顺贵嫔的席位又是紧碍着愉妃的，她便也不推脱。可她这心里，实在是慌乱不已。 邶如实在想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波澜。 若只是看着那和善的笑意，好似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可惜，这是宫廷，最善假面与隐藏。 顺贵嫔自然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她只对着愉妃感慨良多，“还是姐姐的福气好，能够再度怀得龙胎。妹妹我”顺贵嫔轻叹一口气，“我是没这指望了！”顺贵嫔看着仁和，目中闪出温然之色，“不过如今我有了仁和，倒也满足了，其余的，妹妹也就不多想了！倒是还望姐姐，能够平安产下小皇子呢！” 愉妃听闻这番话，却是笑的极为自然，她做出一个孕妇最常见的抚着肚腹的动作，神色之间亦是展了极其欣慰满足的恬淡的笑意，“托妹妹吉言了！我也盼着能够平安产下龙胎呢！至于是男是女，倒也无所谓了，若是个公主能够像仁和一般可爱，我也满足了。”说罢，她伸出手去逗仁和，“仁和，你说是不是啊！” 仁和温婉一笑，“愉妃娘娘真是说笑了，儿臣是无用之人，还望愉母妃能够产下一位聪明伶俐的皇弟才是。” 愉妃的反应极其自然，她不过是略有些高声的笑，“仁和公主当真是讨人喜欢，真是好孩子。” 那般反应着实自然，自然到看不出一丝端倪与奇怪。若非邶如当时自己亲自听到了愉妃所说的话语，否则此时，自己还真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愉妃，竟已然是小产过了的人。 愉妃的目光极为自然地转到邶如身上，二人目光相对，邶如只是极为自然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愉妃的眼神。 当真是可怕，宫阙中的女子，竟是都似一个个带了假面般的，无时无刻，不在刷新着邶如对此处的认识。 原来，一个女子竟可以强大到这般地步，可以强大到将心底最痛的失子之痛隐藏的这般不露声色，甚至在提及孩子时，竟还能笑的出来。 那，岂能够一般常人能做的出来的？ 邶如佯装着镇定，却也不敢去看愉妃的神情动作，只是自己于心底隐隐担忧着。 好似热锅上之上行走，邶如心中慌乱不堪，只在心中无数次地幻想着假设着，下一刻即将发生之事。 愈想，便愈是慌乱。 还是皇贵妃的声音将邶如从思索中拉了回来，只听得皇贵妃对着皇帝道：“陛下，劳动各位姐妹今日来此为妾身庆祝生辰了！陛下知道的，每年此时，妾身都会命妾身宫中小厨房来为各位妹妹提供一盘糕点，今年，亦是如此。” 皇帝只支腮想着，却是道：“这倒是了!细细想来，朕也许久未曾食过你宫中的各色点心了，如今倒也是想了。且快拿出来与大家尝尝罢。” 皇贵妃便忙地命了下人们将糕点端了上来，众嫔妃女官自也得起身谢恩，“谢皇贵妃娘娘赏赐。” 众宫人依次将那糕点发了下去，邶如一看，却当真是几样做的极其精美的点心，有玫瑰乳酥，雕成花样子的莲藕杏仁酥果子，以及如凝脂白玉般的霜方糖糕，都是一样比一样精巧的东西。她心中便也不得不暗暗叹一句精巧，皇帝的宠妃，自然是极其不同的。 仁和见了那糕点，却是有些不屑，她只拿起其中的一块莲藕杏仁酥果子，看了半刻着，便复又仍回了那盘子，道：“寿星的东西，我可不敢吃，这般大的福气，我可怕自己受不起。” 邶如与顺贵嫔心知是仁和心中因着沈婕妤之死有着心结的缘故，便也只是小声提醒了下，再不说话。 倒是愉妃见此情景，只笑着对仁和道：“公主若是不吃，那我便吃了，这人怀了身孕总是格外贪恋美食。这方才都已然饱了，如今却是看见这点心又想再尝尝的，况且皇贵妃宫中糕点，想来也不差的。” 顺贵嫔与邶如听闻，只是互相对视一眼，便也明白了，皇贵妃亲自赐下来的东西，若是不吃，则又是一番是非。仁和倒是无所谓，只是嫔妃女官若是不吃，则是是非了！二人因此便随意捡起了一块糕点浅浅尝了一口便也罢了。 众人尝过之后，当即便有几个嫔妃出口赞着，直夸的皇贵妃是春风满面，好似连眼角的细纹都少了许多似的。 众人几番言语后，便也不过是继续宴饮，舞乐升平，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而当众人正闲聊饮宴之时，却听得嫔妃坐席中传出了女子因疼痛而发出的凄厉惨叫声，旋即是玉霞的声音，“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娘娘！”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愉妃已然从座椅上跌落了下来，只见她发出极其惨痛的叫声，双手只仅仅捂住自己的肚腹，只是口中惨叫不止。 众人顺着她的肚腹看去，只见从愉妃的裙角底下，有蜿蜒如注的血液流出，盘旋成溪流一般似的于地砖毯红上游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糕饼祸【下】 现场登时一片慌乱，早有好事的嫔妃一眼望了过去，然而一些胆者瞥见那景象竟是有些吓的惊叫不止，只向后退去。 愉妃瞬时面色惨白，只蜷缩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肚腹，极为痛苦地呻吟着。她紧皱眉头，目中光亮已然失了大半，只剩着几点害怕的神情，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孤单且无助地蜷缩在地上，任由裙摆底下流出温热的血液。 皇帝与皇后亦是急急下了席位凑过来看，只听得愉妃极为无力地呻吟着：“陛下妾身的孩子妾身的孩子” 皇帝已然傻眼，他只看着愉妃蜷缩在地上，目中已然呆若木鸡，只瞪大着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慌乱中，还是皇后与顺贵嫔最先反应过来，皇后呵斥着殿中的侍女内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几个内监宫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着去了。 半晌太医来过，待到为愉妃诊了脉，却也只是一副惋惜神情，“陛下微臣有罪，愉妃娘娘腹中的孩儿已然去了。” 皇帝登时愈发惊住，只睁大着眼睛，痴痴立于原地不说话，半晌后，才是一番痛惜的神情，只道：“当真无法挽救了？” 而当皇帝瞧见太医那神情之时，心中便已全然绝了念想希冀。 顺贵嫔只扶住半昏迷的愉妃，只对着那太医道：“只是愉妃姐姐如今已然昏迷了！只不知，可要紧否？” 皇后亦是蹙眉道：“只是不知，怎的还会突然小产了呢？愉妃虽身子一直不大好，却也不至于此啊！况且本宫还记着太医院说过，愉妃腹中皇子，十分康健。” 那太医点点头，思量半晌却是慌忙跪下，“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微臣有罪，事到如今，不敢欺瞒陛下与皇后娘娘了！” 皇帝本是极其绝望的神情，听得那太医如此，目中却是登地升腾起怒气来，他不耐烦地伸出脚朝那太医踹了过去，“不中用的东西，怎的还欺君么？” 那太医吃痛，只是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倒是皇后一直还算镇定，她只对着皇帝温和道：“陛下息怒，还请陛下听这太医把话说完。” 皇帝只是带着怒气点了点头，那太医会意，便起身恭敬道：“回禀陛下与皇后娘娘，其实愉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康健，然而愉妃娘娘却极力阻止微臣上报陛下。愉妃娘娘说陛下操劳国事不易，便不肯教陛下烦忧。然微臣斗胆，愉妃娘娘腹中胎儿虽未像表面上那般康健，但是只要不出意外，定能平安产下皇子。只是不知为何愉妃娘娘会突然之间小产。况且微臣之前为愉妃娘娘诊脉，娘娘脉象甚至比之之前都要好一些。为何？” 皇帝冷冷哼着，“作死的东西，自己犯了错，还要往愉妃身上推么？” 皇帝正发怒间，却听得嫔妃之中复传出了惊呼声，却是墨萱的侍女扶荷，“小主，小主” 众人一望，却是墨萱已然倒地的身影。 皇帝愈发展了怒意，只踢着那太医，呵斥着：“还不赶紧去给潘婕妤瞧瞧？” 那太医忙地膝行至墨萱身边，待到把完双手之脉时，眉眼间却是隐约升起了几丝喜意，“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潘婕妤娘娘，是有身孕了！” 皇帝本浸在愉妃失子的怒气中，然而此刻陡地听闻墨萱有了身孕，当即竟是有些恍惚，还是皇后扶着，这才算好。 而皇帝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却听得那太医吞吐着：“只是按照潘婕妤娘娘的脉象，好似好似是与愉妃娘娘一样的状况，都像是遭了什么药物所致好在潘婕妤娘娘，平素身子强健，又好似遭了那药物甚少。所以才会保住胎儿，若是再多了一点，可不好了!” 空气只突然凝滞着，原本四下里嫔妃女官们的议论声音也都在那一刻瞬间而止，而祐樘身侧的雨兮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当她听完“药物”之时，便不觉惊呼了一声，引得众人侧目。 邶如望过去，却见雨兮眼中写满了胆怯，而守在雨兮一旁的祐樘，只是极其自然地将雨兮掩于自己身后。 那，根本是自然而然的举动，邶如瞧得出，那是祐樘极其自然的表现，好似本能的一种反应似的。她不觉心头泛起一阵酸意，然而旋即她自己便轻轻将那情绪掩藏住了。 雨兮，是他明正言顺的正妃，是理应该享受到此种待遇的。 却听得皇帝低沉的声音，“查，给朕查！” 皇后却是反应过来，只问着愉妃贴身侍奉的玉霞，“愉妃方才最后所食的东西，是什么？” 那玉霞本是正在指派着婢仆们扶起愉妃，听得此言便是慌忙下跪，只叩首道：“陛下明鉴，我们家愉妃娘娘她，她最后所食，是皇贵妃娘娘赐给各宫小主大人的糕点。” 皇贵妃原本只在远处观望着此处发生的一切，甚至言语举动之间还有着几丝因自己生辰宴席被打断的愠怒不屑，然而此刻听得玉霞之言，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只急急走到玉霞面前，大声呵斥着：“放肆！你是说，本宫好心赐你们的糕点，竟是有毒的？” 皇贵妃看着皇帝，言辞恳切，而其中又不免夹杂了一点无法掩盖住的愠怒，“陛下明鉴，此糕点虽是妾身所赐，可妾身敢保证，那糕点并无任何问题。”她看着跪倒在地的玉霞，只冷冷道：“倒是不知，是不是这奴婢自己不上心，给了她们家主子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反倒要推在妾身身上。” 那玉霞却是不卑不亢，只沉着道：“陛下皇后娘娘明鉴，我们家娘娘，虽是身体不大爽立，然而却是极其注意龙胎的，任何吃食都是极其仔细由我们永宁宫的小厨房里自己做的，断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娘娘晕倒之前，也确实是最后所食的是皇贵妃娘娘所赐下来的糕点，想必张典乐大人也能够证明。” 如此，众人便是一齐看向邶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马蹄踪迹扰 邶如立在那里，自愉妃出事之后，她本就一直心神慌乱，然而玉霞话语一出，她便觉着有如芒刺在背，像是无数绵绵的细针扎在自己身上是的，直教她感觉十分寒凉。 皇帝听闻，亦是转过头来直直盯着邶如，许久，皇帝才一字字沉重低声道：“你，你说，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邶如当即跪下，脑子却是如放空了一般想不出任何言语，她脑中极力想要恢复一点清醒，然而她越想要镇定，便越是无法镇定，到最后便也只有愉妃那日威逼自己说的那些话语。 只是，愉妃却是临晕倒之前，最后食了皇贵妃所赐下来的糕点。 这，也不算说谎罢。 邶如脑子中只飞速旋转着，然而却也是实在想不什么，她脑子一热，便要道：“陛下回陛下，臣妾臣妾” 然而为等到邶如说完，一旁的仁和却是急急跪了下来，对着皇帝道：“父皇明鉴，张姐姐是被吓傻了！儿臣方才所见，愉母妃临小产之前最后所食之物，确实是皇贵妃娘娘所赐下来的糕点膳食。” 小小的仁和言语已然极近简明，而她称呼愉妃为“愉母妃”，却仅仅称呼皇贵妃为“皇贵妃娘娘”，言语之间，便已然昭示了她对着两个嫔妃之间的态度了。 顺贵嫔见是仁和，神色不免泛起了深深的担忧，然而她却也只是敢对着仁和微微使着眼色。 皇帝听着仁和的言语，面上只是青筋暴起，却不说话，只是直直盯着一旁的皇贵妃看。 皇贵妃自是慌乱不已，她言语无措，只是极为紧张地上前拽住皇帝的衣袖，“陛下，不是妾身，当真不是妾身做的。您知道的，每年都是如此的，妾身每年生辰宴席都是会赠送给诸位妹妹点心糕点的。妾身只是好意，妾身，绝计没有做过任何有损愉妃与潘婕妤腹中龙胎的事情啊！” 然而皇帝却是沉默不语，半晌，他却是甩开了皇贵妃的手，不再去看她。 此刻邶如却是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些勇气，只听得她语气凛然，“回禀陛下，臣妾方才所见，也是愉妃娘娘食了皇贵妃娘娘所赐下来的糕点。” 皇贵妃目中一惊，登时怒火重重而起，她只伸出手指着邶如，“你这贱婢，竟敢诽谤本宫！本宫与你何曾冤仇？你竟帮着那些奴婢来一起陷害本宫！”说罢，皇贵妃对着皇帝决然跪倒：“陛下明鉴，此事实乃贱婢有心诬陷，愉妃腹中的胎儿，妾身实在不知是怎的一回事。陛下，您万勿轻信了贱人谗言而怀疑妾身啊！况且今日是妾身的生辰，妾身便是要下手，为何要挑在这一日啊！” 皇帝却只是直直盯着皇贵妃，那眼神像是尖利刺心的冰针似的，看的皇贵妃眼中逐渐充满了失望寂寥，只听得皇帝的声音低沉沉的，“查，都给朕查！宴席上一应吃食，都给朕查！” 皇帝语音一落，皇贵妃当即便瘫坐在地上，瞬时眼角便滴落了泪珠出来，她看着皇帝，口中只呢喃着：“陛下，陛下。” 皇帝言语行动之间显现不出半分情感，十分冰冷，他只是复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只低沉着声音，道：“把今晚太医院当值除了侍奉太后太妃们的太医都给朕叫来，给朕一个一个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大胆，敢谋害皇嗣！” 皇帝身侧的梁盛见此，只上前提醒着：“陛下，为防意外，还请陛下与诸位娘娘大人们先行回宫等待的好。” 皇帝却是低沉着声音，“不，且都在这里等，朕便要亲眼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贵妃本无神地瘫坐在地上，听闻皇帝此言，更是犹如遭受雷霆重击。还是她身侧的锦问扶住了她，她才未有直接倒地。 她只坐在原地默默淌出了一些泪珠，旋即她便膝行至皇帝面前，只道：“陛下明鉴，妾身不怕查，只是年年妾身的生辰宴席都是由妾身一手操办的，还请陛下您想一想，妾身为何要如此，这明摆着是有人要陷害妾身啊！” 皇帝却只是平静地挥了挥手，“事情尚未查明，你且先起来。”说罢，他又看着地下那一众嫔妃，只低沉着声音道：“都愣在那里干什么？都且回自己的位子上去等着。” 众嫔妃本就大气都不敢出，皇帝言语一出，自然要回了坐席上坐了，只一个个却都是不安惴惴。 却又听得皇帝的声音，“每个人，每道菜，便是一应器具，都要给朕查仔细了！” 众太医哪里敢松懈，便越发谨慎了，只挨着查那宴席上的一应菜式。 邶如只看着那一众太医们忙碌的身影，心底越发害怕没影了起来，好似头一次地，她竟是离着危机旋涡如此之近，好似随时她身侧都会有火药爆炸一般将自己炸个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众太医只忙碌着，又不知过了多了多久，才有一个太医出首道：“回陛下，微臣等方才查明，此中宴席上一应菜式皆无问题，只有只有那道糕点中加了加了些马蹄粉。” 皇后只是淡淡问着：“加了马蹄粉？本宫倒记着怀了身孕之人” 下首的来自朝鲜李朝的贵人金氏智嬿却是率先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妾身在朝鲜母家之时，曾经随父母去看望过妾身的姑母，当时妾身姑母便是因着食用了那马蹄粉，而致流产的。” 皇后只点头，赞同道：“不错，本宫记着，你姑母是朝鲜国王的宠嫔，你们金氏又是大族，自然知道这些的。”说罢，皇后沉静看着皇帝，只离了席位，对着皇帝屈膝道：“启禀陛下，妾身曾记，凡是入宫嫔妃女官，多少都是学了些食物上的东西的。何况当日愉妃怀孕，太医曾经当着诸位姐妹的面前说了，像是马蹄这等东西，是绝计不能沾染的。” 那太医只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马蹄寒凉，本就不适合孕妇吃食，更何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乱事 皇帝的语气依旧低沉阴郁，只道：“你且说，况且什么？” 那太医便伏在地上，只道：“陛下恕罪，微臣等发现那糕点里头，加的，是上等的荔浦马蹄粉。马蹄乃荔浦产的最佳，却也是最寒凉之至，马蹄粉，更是比之新鲜的马蹄更为寒凉。常人吃了自然无事，只是孕妇若是吃了，怕是会有小产之危机。而愉妃娘娘本就体弱，又贪多了几口糕点，自然要小产而潘婕妤娘娘，却是比之愉妃娘娘身子要强健一些的，又吃的那糕点少了些，所以只是稍稍损了胎气，并不像愉妃娘娘那般流产小月。然而恕微臣直言，此次事件，却也对潘婕妤娘娘腹中龙胎损失极大，还要好好看顾的才是。” 皇帝端坐在上首，面色只越发阴沉晦暗，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和的气息，只冷冷道：“还有呢？” 那太医频频拭了额头上冷汗，只道：“回禀陛下，大抵便是如此多了。只是只是愉妃娘娘的身子，已然是伤透透的了！潘婕妤娘娘腹中胎儿，若是细心仔细调理，或许还可以保得住。” 皇帝坐在那里，面上青筋越发突起，惊的那太医频频冷汗不止，只连连叩头如捣蒜。 还是皇后出言将此中尴尬而紧张的气氛微微缓和了一点，“还是去看看愉妃与潘婕妤算是要紧。” 那太医如蒙大赦，忙地去了。 贤妃坐在下首，只垂着泪，向着皇帝道：“陛下，愉妃妹妹真是可怜，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怀上了龙种却是遭了人暗害。这可是皇室的损失啊！” 贤妃话语刚落，殿外却传来了高高的通报声音，“太后娘娘到。” 众人本就心惊胆战，然而听得通报声音却也只得强镇定着出了席卷像太后请着安，“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目睹着皇帝屈身请安，只自己去了前出坐着，威仪道：“怎的后宫中又出了事故？便是一日安静也无么？”太后问着皇后道：“愉妃怎么样了？” 皇后温和语气，面上带着几丝愧疚，只将那事情原委皆是向太后说了，太后听罢只是冷哼一声，“皇帝，你这后宫，有本事之人是越发多了，竟敢害到皇嗣头上。” 皇贵妃本就吓的面色惨白，此刻更是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三次头，“太后娘娘与陛下明鉴啊！此事，绝计与妾身无关。” 皇帝半晌不语，过后，才冷冷道：“皇贵妃，你说，这宴席都是你派人布置的，这道糕点又是你的小厨房自己做的。还能有谁陷害了你?朕记着，这道糕点，往年都是用木薯粉做的，怎的今年便成了马蹄粉？你且说，还能有谁能插了手进去？” 皇贵妃只跪在地上，她听得皇帝的话语越发颤抖，眼中亦是被绝望失落填充着，她只强忍着眼角的泪珠，只对着皇帝道：“陛下，陛下，为何您便不相信妾身呢！妾身当真未有做过啊！妾身还请陛下彻查，倒要看看倒底是谁暗害了妾身！”说罢，她只是用眼角余光瞥着邶如，恶狠狠道：“妾身只想知道，倒底是哪个贱婢敢陷害妾身！” 皇帝依旧低沉着声音，“是要彻查，朕倒要看看，这后宫的风波，还要到什么时候？” 皇帝不说倒罢，皇帝语音一落，皇贵妃却是越发绝望，只直直看着皇帝，呢喃道：“陛下，陛下” 太后的语气强硬且威严，“都这样是做什么？事情尚未有定论，怎的便在此失了体统？” 皇贵妃却是泣涕不止，“陛下，当真不是妾身啊！当真不是妾身。” 皇帝只看着皇贵妃，眼神中却好似是充满了厌恶似的，他只道：“事情如何，朕心底也不大知道。只是皇贵妃，你在宫中多年，这些事情，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便是此事与你无关，也终究有你的过失在的。” 皇帝说罢只闭上了眼睛，轻吸了一口气，对着皇贵妃道：“罢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在此劳累的，且跪安吧！” 所谓跪安，对着朝臣宗亲是礼遇，对着嫔妃则是不愿再见到或是嫌恶的缘故了！如此，皇贵妃则越发泣涕不止，只对着皇帝叩首连连，“陛下，陛下，求您相信妾身，妾身当真未有做过啊！” 皇帝也不去看她，只是对着身后的梁盛道：“回头吩咐宫正司好好查一查，一处都不能放过。” 梁盛见皇帝如此，哪里有不敢答应的道理？只忙地应着去了。 众嫔妃只坐在那里，皆是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着一个不慎引了火气到自己身上，而遭了无妄之灾。 众人只坐在那里，除了太后偶有安慰劝解皇帝的话语外，其余之人，更是安静如无存在似的。 正安静间，还是愉妃宫中侍女的前来通报着，“回禀陛下，愉妃娘娘醒了。” 因着愉妃晕倒紧急，便只当即安排在了那安喜宫侧偏殿里等着医治。皇帝与几位嫔妃当即便起了身进了去看望愉妃。 众人进了偏殿，只见愉妃仍是面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上，双目只是无神地睁着，痴痴地往着芙蓉帐顶，好似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无半点生机。 皇帝见此情景，鼻头亦不觉泛酸，他只与愉妃寝榻边上坐了，温然柔声道：“可好些了？” 愉妃本是痴傻般地躺在那里。然而听得皇帝言语之后，却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神色慌乱急促，看着皇帝，只急急道：“陛下，陛下，妾身的孩子呢？妾身的孩子呢？妾身方才梦见，妾身的孩子被人带走了啊！陛下，妾身求您，查一查妾身的孩子倒底到了哪里去！陛下，那孩子，可是妾身的命啊！” 皇帝看着激动的愉妃，眼角不觉淌了几点泪珠，却也只是默然许久，不敢说话。 许久，皇帝才哽咽着声音，“愉妃，你听着孩子咱们还会再有的。只要只要你养好了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食之祸 愉妃听闻皇帝言语，却是怔在那里许久，只是睁大了眼睛，许久，她才显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只捂住自己的头，突地大声喊叫道：“不，陛下您说什么？您说什么？孩子总会有的？难道妾身的孩子已然”她急急地摇着自己的头，极为慌乱着：“不，陛下，您定是与妾身玩笑的对不对？妾的孩子，不是好好地在妾的肚子里么？” 说罢，愉妃只紧紧捂住自己的肚腹，双手只紧张地上下游走在自己肚腹上，只绽放着诡异的笑容：“不，妾身的孩子，明明在妾身腹中的啊!” 然而随着她双手在自己肚腹上的游走，她的笑意便开始慢慢凝结在面上，许久，她才大哭着：“我的孩子，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说罢，愉妃也不顾及一旁在侧的众人，只挣扎着下了床榻，然而她身子不稳，便跌落在了地上。 众人只忙地过去扶着她，皇帝更是着急：“愉妃，你你莫如此，孩子” 皇后亦是赞同着：“不错愉妃，此次事件纯属意外，只要你好好调理，定能够再为陛下诞育龙胎的啊！你切莫悲伤，日子还长呢！” 愉妃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殿内一应众人，然而众人也不过大多都是一样的神情，只是低头，或真心或假意地垂下了泪珠来。 愉妃只连连摇头，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事情。许久，她才高声哭喊着：“是谁？是谁要害妾身？是谁嫉妒妾身怀了陛下的骨肉？” 众人皆是不敢言语，便是连皇帝亦是默然不做声。许久，愉妃竟是半起了身，紧紧抓住皇帝的袍角，凄楚喊叫道：“陛下，妾身想起来了！妾身想起来了！是皇贵妃，是皇贵妃娘娘，妾身晕倒前最后所食之物，是皇贵妃娘娘所赐下来的糕点，妾身便是吃了皇贵妃娘娘所赐下来的糕点之后，才腹痛不已的。”她极为惋惜地捂着自己的肚腹，痛哭不止，“不，陛下，皇贵妃娘娘为何要害妾身呢？妾身与皇贵妃无冤无仇的啊！何况，妾身还怀着陛下的龙胎啊！” 皇帝却只是痴痴地立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愉妃却是强忍着跪直了，只向皇帝端正施了一礼，眼泪越发多了，“陛下，请您为妾身做主，妾身怀的，是陛下的龙胎，竟是有人敢害妾身的孩子。妾身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皇贵妃娘娘，竟教皇贵妃娘娘用着一盘糕点要了妾身腹中孩儿的性命来。妾身只想问清楚，便是皇贵妃娘娘看妾身不顺眼要了妾身的命也行啊！只求皇贵妃娘娘，不要害了妾身腹中的孩儿去啊！” 皇帝自然是动容的，声音略有些哽咽，只是对着愉妃温柔言语道：“愉妃，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你放心，朕已然命人去查了。” 愉妃看着皇帝，只越发紧紧保住了皇帝的腿，哭泣不止，将皇帝的袍子都氤湿了大片，“陛下您可知，妾身期盼这个孩子，期盼了多久啊！妾身日夜期盼的，便是能够为陛下诞育龙子，妾身不求陛下能够记得宠爱妾身，妾身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因着这一个孩子的存在，而记得妾身的好啊！陛下，孩子没了，您知道，妾身的心里有多痛么？” 皇帝只含着泪点点头，却是蹲下了身子，对着愉妃温柔道：“你放心，朕会替你查清楚的。” 愉妃含着泪点点头，却是突地复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腹，复倒在地上蜷缩呻吟着，那几个太医与侍奉的宫女便是急急过了来扶住愉妃，只将她搀扶到床榻上。 愉妃由着那几个太医为自己诊脉灌药之类，忙活了许久，愉妃面色才稍微缓解了一些，而因着疼痛而紧紧拧做一团的眉宇却是不散，她只对着皇帝虚弱呻吟着：”陛下，陛下，妾身想起来了，妾身最后所食，的确是皇贵妃娘娘赐下来的糕点啊！她环顾着四周，极为慌张，却是对着皇帝道：“陛下，妾身没有说谎，的确是皇贵妃娘娘赐下来的糕点，您若是不信，大可以问张典乐，她当时，便是坐在妾身身侧的啊!” 众人闻言，则又是看向最外侧的邶如，邶如听得言语提及她，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了去，只跪着，“回陛下，据臣妾所见，确实是愉妃娘娘食了皇贵妃娘娘所赐的糕点。” 这些，皇帝已然是听过的了，便也不甚在意，然而却听得贤妃出言发问着：“那么愉妃，食了多少啊？” 邶如却是凛然一惊，语气吞吐，“回贤妃娘娘愉妃娘娘她食了食了” 贤妃却是有些着急，“哎呀！女君子你倒是说啊！愉妃她，食了多少啊？” 邶如只吞吐着：“回贤妃娘娘，愉妃娘娘她食了，甚多。” 贤妃一听便也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只急急跪在邶如身边，“陛下，妾身不敢陷害污蔑皇贵妃娘娘，只是能在宴席之上发生此种事情，想来必也是不简单的。何况事关龙胎，又险些耽误了潘婕妤腹中的孩儿进去，妾身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万勿使奸人得逞。” 皇帝只看着殿内一众嫔妃，却是不禁陷入了沉思，还是皇后温然上前，道：“陛下，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妾身以为，还是把愉妃妹妹用肩舆送回去罢。余者别的姐妹，也该回自己的宫里去了。反正事情已然查明出在了饮食上，那便就着查下去也就罢了。” 如此，众嫔妃这才得以出了安喜宫。 而沁颜便，忙地挽着邶如出了去，只执意要送邶如回长寿宫。 邶如几番推脱不得，心中却是想起来另外一重事情，她只惊奇问着：“姐姐方才那太医说，说是那糕点里面有马蹄粉，可是可是姐姐你，明明是怀了身孕的啊！” 沁颜早就想到了，只是轻声道：“皇室宫廷太过复杂，我也实在不知到底为何，只是我明明，也吃了那许多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忧惧 有担忧惊惧的神色从沁颜面上划过，似是刀子划破她吹弹可破的肌肤般，她本是要搀扶着邶如此刻却是自己都不住地紧紧抓住邶如，“如儿，你说，倒底是谁，想要害人？不是说那糕点里头有孕妇不能食用的马蹄粉么？怎的我吃了却是无事，然而愉妃与墨萱吃了便有事呢？” 邶如紧紧蹙着眉头，却是实在想不通此中的缘故，沁颜却只是愈发紧张，“如儿，你说，明明此事事关龙嗣，可为何为何陛下他却只是如此反应？那明明明明是皇贵妃的过失啊！” 哪里是皇贵妃的过失？邶如一边行走着一边想着愉妃那日的话语，心头却是越发紧张了起来。如今想来，她回想着愉妃那日所说的每一句话语，甚至是每一个字，她都觉着蕴含了无尽而绵绵的深意，若是出事的只有愉妃一个，她便也相信了如此会是愉妃的诡计。而偏生的，在那宴席欢宴上出了事的却是无端的还有墨萱，倒是教邶如实在未曾想过。若说是故意，怎会累及墨萱？若说是巧合是皇贵妃自己下的套，那么为何沁颜又会免于劫难？ 何谓真？何谓假？ 邶如不知，沁颜亦不知。 沁颜只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面色甚为凄惶不安，“不，这是我与陛下的孩儿，绝计不能够教别人害了去。这是我与陛下的孩儿，我定要护住他的。” 那是一个母亲心底最深的期盼，是出自于最本心且自然而然的反应，算不上私心与欲望，只是最朴素不过的期盼而已。 邶如亦是被深深地触碰，然心中却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她忙地紧张地嘱咐着沁颜，“姐姐，如今出了宴席上这样的事情，依我看，姐姐还是不要将有孕之事公布于众的好。以免再生了什么意外，待到风波过去了，姐姐再向众人说明也不迟啊！” 沁颜点点头，她亦是如此想的便道：“我亦是如此想的，只是若是陛下教我侍寝，那” 邶如想了半晌，便也只道：“若是实在不行，那姐姐不如过几日称病？” 沁颜只是长吁一口气，“到时再说罢了，何况如今陛下本就不大进的后宫的，若是进了后宫，也不过是多半宿在皇贵妃宸妃或者金贵人处。还说过了端午，还要晋金贵人为淑仪呢！” 邶如却是想起，只对着沁颜道：“其实若是论恩宠，姐姐也早该晋一晋位份了！只是不知陛下为何” 沁颜却是不甚在意，只是抚着自己的肚腹，显露出极为满足的笑意，“这些都是虚的，只要陛下他待我好，我便满足了！旁的，我也不祈求，何况昭仪之位，是八仪之首，我又如何能不满足呢？” 这，便是深深陷入于情爱之中的女子了！不会有过多的企盼追求，不会有许多的欲求不满，总是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淌出美好的滋味。 然而，也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如沁颜一般满意安足，譬如愉妃，便镇日与自己的永宁宫中失落伤神。 而这般情况，当在她得知皇帝一时并无处罚皇贵妃的意思之后，则更加明显。 玉霞于宫中好言劝慰着皇贵妃，然而却也是引得愉妃的更加伤神，她泣涕垂泪不止，好似泪珠永远也淌不完全似的，如一个泪人儿般。 玉霞只劝着：“娘娘，您切莫伤怀了！陛下，不是派人赐下来了许多的东西么？陛下，还是在意娘娘您与腹中的小殿下的啊！” 愉妃只冷声道：“有什么用？有什么用？陛下他，哪里是真的在乎我？不过是面子上罢了！”她凄然垂泪，“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娘对不起你啊！你白死了啊！” 玉霞亦只是垂着泪安慰着愉妃，“娘娘您切莫伤怀的啊！对您身子不好的啊！” 玉霞话语刚落，却听得有脚步声音回荡在内殿，莲步轻移，裙裾婉转曳地，滑奏出极其悦耳的音符，愉妃只回首，却听得有女子特有的娇美婉转声音，“愉妃娘娘这是怎的了？可万勿伤心难过啊！” 愉妃见到那人，忙地于地上站起，面上显出了不可掩饰的愤怒，她只道：“潘婕妤，恭喜啊！如今陛下对你，是愈发的喜爱了啊！” 原来是墨萱。 墨萱的神色平静而无一丝波澜，她只是对着愉妃微微施了礼，于一旁的绣墩处坐了，对着愉妃身旁的玉霞道：“玉霞，你这是做什么？怎的你家主子坐在地上，竟也不扶起来呢？难不成，是想要你家主子身子不好么？” 玉霞听闻，只忙地去扶，却是被愉妃给甩开了，愉妃只慢慢起了身，也顾不得鬓发蓬乱，只对着墨萱冷笑道：“好啊！潘婕妤，恭喜啊！如今你是又怀上了孩子，听说陛下极为欣喜，还说要过了端午要进你为端贵嫔呢！待到平安产下了皇子，便是要妃位的尊贵了！恭喜恭喜啊！” 墨萱面上并无喜色，只是平静淡漠，平静的出奇，甚至有些恐怖，她只是道：“愉妃娘娘说笑了！妾身，实在高兴不起来啊！” 愉妃却是怒气翻涌了上来，她只喝道：“你不高兴？本宫看你，是高兴极了!如今陛下待你这般好，还是诸多般赏赐的，又是晋位又是恩赏的，听说，你那父亲都升了朝中的官职。你又如何不得意？本宫看你，是要得意到天上去了！” 墨萱语气却是温和了些，她只对着愉妃道：“愉妃娘娘说笑了，陛下如何，妾身都知道的。妾身，是真心来看望娘娘的！” 愉妃越发怒气不可掩盖，她只伸出手指着墨萱道：“贱婢！是你说的要在宴席之上那样做便能一举扳倒皇贵妃，可是结果呢？结果本宫的孩子平白丢了性命，陛下却是不闻不问，对着皇贵妃，哪里有你说的那般？本宫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不说，你倒好，却是越发得了陛下的看重了！本宫瞧你，是故意的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威逼生 愉妃说罢那些言语却并未有放松半分，相反地，她面色越发红涨，她只看着墨萱，旋即，竟是伸出手来欲打！ 然而那手起掌落间，却是被墨萱用力气接住了，愉妃想要抽手，然而她本就小产虚弱，哪里能够抵挡的了墨萱的力气？墨萱只接住了愉妃的掌，她见愉妃面色越发凝重，她自己的面色亦也是多了几丝恶狠狠的意味，她只对着愉妃狠狠道：“愉妃娘娘且三思啊！您责打妾身本无可厚非，只是妾身如今怀着身孕，若是万一有什么闪失之类的，可就是娘娘您的不是了！” 愉妃只睁大眼睛瞪着墨萱，旋即便没好气地抽出了手，她只道：“你别以为本宫无法，本宫告诉你，这法子是您告诉怂恿本宫的。可如今本宫腹中的孩子没了，你倒是越发春风得意了！本宫的孩子，怎的可以如此没的不明不白？你，必得给本宫一个说法才是。” 墨萱神色越发的平静，她只对着愉妃道：“愉妃姐姐切莫生气，这般的情形，妾身也是未曾想过的，只是娘娘，陛下如今虽未有明示，可是皇贵妃，已然失宠了啊！” 愉妃越发气急败坏，“如此便够了？当初你来找本宫之时，可不是如此说的啊！你对着本宫说此举可一举扳倒皇贵妃，难道便是如此的法子么？” 墨萱只道：“娘娘恕罪，妾身，实在是未曾想到，那皇贵妃，竟会如此牢牢掌控了陛下的心去。” 愉妃只凄然一笑，于殿内踱着步，“你未曾想到？你未曾想到？本宫却是看你早早便预料到了罢，你哪里是想着真心帮助本宫为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怎的如今陛下对皇贵妃如此你却一言不发？本宫看你不过是为着陛下的恩宠罢。若是陛下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又会如何？” 墨萱听得此言，原本沉静无一丝波澜的面庞突地显现了一些慌乱与惊吓，然而旋即，墨萱则又恢复了镇定，甚至，比之往昔还要平静淡漠。 愉妃并未有仔细去瞧墨萱的神情，她愤怒至极，便抓住墨萱的衣袖欲往外走，口中只道：“走，随我去见陛下，本宫要告诉陛下，你是什么样的人！” 未等墨萱挣脱，那殿中的玉霞与侍奉墨萱的扶荷便已然上前把住了愉妃。 愉妃只挣脱着，然而并无用。 愉妃气急败坏地甩了甩手，只将二人撵出了殿。 墨萱却是容色越发平静了些，她只看着愉妃，恭敬十足中却又带着冷冷的气息，道：“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您这一出首，妾身固然是会遭到陛下厌弃，可却是于大计无益。皇贵妃反而倒还会因此而复宠，娘娘您可要想清楚了！况且若是真相公布于陛下面前，那么娘娘您一心求的在陛下心目中的贤良形象也会荡然无存，其中利弊，还要娘娘您自己衡量。” 愉妃却是瞪大了眼睛，随着墨萱说的越多，她便越发显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什么？你竟敢威胁本宫？你可莫忘了，当初是何人哭着来求本宫的!” 墨萱的语气稍有凝滞，旋即则又变为了平和的神色，“妾身没有威胁娘娘，只是还请娘娘记住，当日皇贵妃宴席之上的事情，娘娘也有份！娘娘何不想想，若是陛下知道了娘娘您腹中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在宴席那日上流产的，陛下又会如何？” 愉妃只愈发显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竟是慢慢地瘫坐在地上，好似是有些疯癫一般，“不，不，不是的，本宫没有做过，本宫没有做过。本宫的孩子，是被皇贵妃害死的，是皇贵妃害死的本宫的孩子。”她只是极为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肚腹，那眼泪霎那间从她的眼眶中出了来，好似是水漫过一般。 墨萱只是立在那里看着愉妃泣涕不止，许久，待到愉妃平静了些，她才缓缓蹲下身子，对着愉妃道：“娘娘，如今您便是流再多的眼泪也于事无补了！您的小皇子，已然是去了！只是娘娘，若是您继续如此，那么娘娘您的小皇子，可就是白白没了啊！皇贵妃是否害了小皇子并不紧要，紧要的是，咱们如今，便是要让陛下相信是皇贵妃害了您的小皇子去，如此，咱们才能有击倒皇贵妃的机会。” 愉妃眼中热泪依旧不止，却也只是无声地流着，她看着墨萱，眼中只闪出仇恨的意味，她狠狠地盯着墨萱，“那你说，本宫，该要如何做？” 墨萱想了半晌，便只凑到愉妃的耳畔，对着她悄声说了。 愉妃听罢，便复又瘫坐在地上，眼神中写满了失望与愤恨。她指着墨萱，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却是狰狞着面目，那一双原本娇秀的眼睛上已然布满了蛛网状的血丝。 墨萱却是缓缓起了身，只平静看着愉妃，许久，竟是在唇畔勾勒出了一抹笑意，她只对着愉妃道：“娘娘，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既可以教皇贵妃遭到应有的报应，又可以全了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这可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说罢，墨萱也不去管愉妃，只自顾迈出了那殿门。 墨萱与扶荷走在长街上，扶荷却是颇为不解，只道：“小主，如今您怀有身孕，愉妃又那样疯癫，怎的您还要前来此处呢？恕奴婢直言，便是您不来此处，也碍不着咱们的，愉妃她不敢的” 墨萱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中多了几丝温情，她略带着几丝无奈道：“我也是不想啊！可是我为了我的孩子，不得不如此做。何况太医说”她眼中登时闪出了几点泪光，“当日我小产，身子里的余毒尚未排清，此时根本不是有孕的最佳时机，怕是能不能足月生产，也未可知。若是我不细心些，多盘算着，那我这个孩子，可不是也要去了么？我已然去了一个孩子，便绝计不能再去了另外一个孩子只是”墨萱思忖着：“若是那皇贵妃再使了别的招数去可不好了。”她忙地对扶荷道：“咱们可得抓紧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旧时温情忆却伤 且说邶如自回了长寿宫中，便复开始担忧不已，她只仔细回想着宴席之上发生的一切，却是越想心中越慌乱不已，便是又想起了沁颜的胎儿来，一会儿则又想到愉妃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语，一会儿则又是担忧起墨萱的胎儿来，心中则是久久不能安放，越发忧思反侧了。 她许久不曾睡的安眠，这下倒是教郑潋素拓几人看了不免忧心。几人便商量着如何寻了好法子教邶如安睡些。 秋娘只道：“如今满宫里都知道咱们大人与畔婕妤还有林昭仪交好，又是太子妃娘娘的妹妹，便是有着宫规在那里摆着，可请个女医也不是不行的。” 郑潋却是摇着头，她只觉着不妥，“如今满宫里都在为着潘婕妤与愉妃腹中胎儿之事紧张，若是此时咱们再搅和进去，那可是不好的。” 素拓亦是深深赞同着：“自是了，何况咱们大人曾在宴席之上指控皇贵妃，咱们长寿宫已然是够引人注目的了！还是少些是非罢。如今六宫都在看着咱们长寿宫，咱们这个时候再去找了女医，只怕是有心之人，又要利用了去罢。” 素拓说的极其准确，皇帝下旨彻查了那日宴席上之事，却只是查来查去没个结果，到头来却只是说皇贵妃宫中小厨房的掌膳弄混了食材，倒是反倒连累了司膳司的刘司膳还受了连累罚了几个月的月俸，而对皇贵妃，却是不了了之。 而对于此次事件，原本是传着皇贵妃即将失宠的流言，可时日一过，却是将邶如给卷了进去，只道是邶如与皇贵妃针对，皇帝已然被了邶如蛊惑，要厌弃了皇贵妃。 如此，连着安喜宫中闭门不出的皇贵妃，也只恶狠狠地诅咒着邶如，将先前对愉妃与墨萱对怒火蔓延到了邶如身上。 皇贵妃闭门不出，却是只越发没了好脾气，而人上了年纪本就怪异，如此则是惹得安喜宫内一众奴婢宫人心惊胆战。 安喜宫中唯一镇定些许的，也便只有丽清与锦问了。 二人只是安慰着皇贵妃，“娘娘切莫伤怀，陛下虽是生气，可终究也没有指责娘娘您半分啊！或许，是因着龙种的缘故，又因着此事发生在了咱们安喜宫，陛下一时伤心过了头，才对娘娘您如此的。何况陛下终究未有克扣了娘娘皇贵妃应有的待遇与赏赐，可见陛下还是在意娘娘您的。” 皇贵妃却是眼角垂泪不止，却又愤愤，“如今宫中贱人是越发多了，一个个都跟乌眼鸡似的盯着本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本宫才好。她们也不想想，本宫是皇贵妃，她们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丽清只拿起一盏茶水给皇贵妃奉上了，只道：“娘娘说的是呢！娘娘您是陛下最宠爱的人，六宫之中，可是无人能及啊！当年陛下为了您，甚至都险些抛却了帝位，又赐给您椒房荣宠，还是大明第一位正式封赏的皇贵妃，这些，大明自开国，也没有几个嫔妃能做到啊！” 说到此处，皇贵妃面上不禁漾起了温情的暖意，那些旧日时光里的温存相守，足以惊艳回忆，温暖心头。 可温暖过后，皇贵妃心底却是莫名地伤感了起来。其实有时最让人伤怀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得而复失。 皇贵妃眼角复流淌出了温热的泪珠，她默然叹着：“那也终究是曾经了!曾经，本宫也想过陛下会对我宠眷不衰，可是不知为何，本宫这几年，总觉着陛下待我，不如往日了!本宫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陛下赏赐依旧，也时常来陪本宫，尽管本宫早就不能侍寝，可陛下还是会时常来本宫这里，陪本宫说话，伴着本宫入睡。明明都是一样的，可本宫却总是觉着，与以前，不一样了！” 锦问与丽清面面相觑，却是不知该要如何去安慰皇贵妃。不知是否是年岁渐长的缘故，皇贵妃总是会突地多愁善感起来，时不时便会生出许多感慨与担忧。虽然丽清与锦问，也有些感受到了皇贵妃言语中的担忧在一点一点变为现实，可却并未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或许没有置身其中，有时也会看不透。 锦问想了半晌，只是对着皇贵妃道：“娘娘您多虑了！即便您不能侍寝，可陛下却也还是爱往咱们安喜宫来，便足可见陛下对娘娘您情深不改了啊！更何况，如今万安大人在内阁掌管着那一应事务，可是极其得力的啊！” 皇贵妃这才减了些伤神，“也是，若不是有万安在朝中扶持着，，那本宫前朝有太子，后宫有那些贱人，岂不是要头疼死了？”她想着宴席之上的事情，却是越想越生气，啐道：“张氏那个贱人偏帮着潘墨萱便也罢了，怎的还偏帮着方氏那个贱婢了？她们怎的搅和到了一处？想要一齐撼动本宫么？” 丽清与锦问却也只得拣些好听的话语来说，自是不敢惹怒了皇贵妃半分去。 而不止是皇贵妃，便是连太后都有此发问，“怎的这后宫越发让人琢磨不透？竟是风波不断。” 邶如直直跪在仁寿宫内殿中，那地上铺着的密织的柔软的猩红软毯子并未有缓解她因久跪而双膝生出的酸痛之感，相反，她却是越发觉着难受，只得透透稍稍在裙子底下活动了些，以期能够缓解一星半点这些感觉。 太后端坐在上首，却也不去看邶如，只是一味自得得翻着一本道德经。然而她目中虽未看邶如，口中却是传出威仪的声音，“怎的？才跪了半个时辰，便生受不住了么？哀家当年，可是曾经跪过足足十二个时辰的！” 邶如忙地收起了那些细微的举动，只得低头道：“臣妾不敢，太后娘娘福泽深厚，自然有道君庇护。” 太后冷冷哼着，“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可惜啊！会说话，样貌好，却是至今还是个七品女官，哀家倒想问问，你这心里，可否委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责难复 邶如只端正着神色，只平静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能够得到七品典乐之位，便已然是陛下的看重过赏了！便是如此，臣妾心中都怀有愧疚之意，臣妾无德无能，不敢擅局典乐之位。” 太后一笑，却是带着无尽的冷意，好似嘲讽一般，“呵，你说的倒是轻巧，说的好听的是你，可搅动后宫风云的也是你。”太后突地拍案喝着，“张氏，你可知罪？” 邶如忙地叩首，“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不知何罪。” 太后眉宇间的怒火越发藏不住了，她看着邶如，目中只显露着凶光，“你如今是愈发巧嘴滑舌了啊！难怪陛下被你迷了魂魄，连皇贵妃都不及你呢！你既是说自己无罪，那么哀家且问问你，皇贵妃生辰宴席那日，你为何要搅弄是非？” 邶如面上却是毫无惧色，只是道：“太后娘娘误会了！臣妾并未有搅动是非的意思。只是那日臣妾有幸坐在仁和公主殿下一旁，得以与愉妃娘娘坐席靠近，臣妾所说，也是句句属实，愉妃娘娘小产之前，的确是食的皇贵妃娘娘所赐下来的糕点。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 太后显然是邶如的话语惊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邶如，只指着邶如道：“实话实说？好一张利嘴啊！真是心思灵巧口齿伶俐啊！你倒是给哀家说说，你怎的就并无争宠献媚之心了？既然身为女官，便应该事事以侍奉君上为先。哀家之所以当初饶了你也不过是为着”太后并未有继续说下去，然而邶如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太后所言的缘故，乃是当日祐樘拼命磕头换来的结果，可是，那却也只是太后一时的允诺。并不是为着自己，也不是为着太后心善的缘故，只是为着祐樘而已。若是没了祐樘，自己当日，或许真的会命丧黄泉，命陨深宫。 太后眉拣怒火越发严重，一旁的齐云致老老瞧见了，便对着邶如喝着：“放肆！太后娘娘面前，也敢造次，你是想承担了惹怒太后娘娘的罪名么？” 太后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跪在地上的邶如，越发止不住心底怒火，她对着齐云致老老道：“云致，掌嘴！给哀家狠狠地打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敢魅惑陛下，便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齐云致老老应着，便指挥着殿内一个小宫女上前来要她打邶如，谁知那小宫女胆子小，却是犹豫了好久才敢伸手去打邶如。 那小宫女显然并未有用了十足的力气，她只是轻轻地打在邶如的面上，却是惹的太后不满，喝着：“难道宫中吃不饱么？若是连打人都不会，便去宫正司里服苦役罢。” 如此，那宫女才动了力气。 虽是动了力气，邶如却是感激那宫女的，尽管那巴掌打在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可那小宫女不忍的眼神却是告诉了她这宫中还是有善心之人的。尽管六宫对她侧目，可她，并不是惹的所有人都讨厌嫌恶的。如此，也算不错了。 太后不耐烦地看着下首挨着打，却是见邶如面上仍是一股倔强不肯服软之意，心底则更是厌恶不已，她盯着邶如许久，才不耐烦地道：“罢了！停手罢，宫中打人甚少打脸，且缓一缓罢。” 那小宫女淡淡地施了一礼，却是满面愧疚地看着邶如，旋即便意退至了一旁，不敢出声。 邶如只觉得双颊都红涨了起来，教她只觉火辣辣地疼，便是连嘴角，都有血液流出的感觉，她也不去拂，只任由那血滴落在白色宣纸护领上，开出梅花一般的痕迹。 太后看着邶如，没好气地道：“怎的？如今，可知错了？” 邶如却仍是面上显着无惧神色，“太后娘娘明鉴，妾身那日并无半分虚言，也从未有过搅弄后宫风云的半分意味。这点，还请太后娘娘明察。臣妾，只想做好女官的本分。” 太后只冷笑着：“女官的本分？你倒是会找理由啊！亏得你还知道你只不过是个女官，还知道言说什么本分，既然是本分，那你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情便不应该去做。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伎俩，你想魅惑陛下，哀家可绝计不会让你如愿！你这些日子将陛下迷成那个样子，自己也该有些分寸。哀家当日可是说过，若你再敢狐媚陛下，搅动后宫风波，哀家也饶不得你。” 不，太后其实并未有给过自己一星半点的仁慈，甚至，太后只是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她甚至从来没想过要饶过自己罢，自己的性命，不本就是如蝼蚁一般低贱么？ 更何况，若是按照传言，自己的母亲于这宫阙之中有那样不可抹灭的影子。那么太后，无法饶过自己，便也说明了，当年母亲，又是如何被卷入这巨大风浪之中的。 邶如直挺挺地跪着，口中只说着“太后娘娘饶命”，面上却是无半分的害怕惊惧之色，这倒是教太后越发生出了怒火，她之喝着：“来人，给哀家狠狠地打这贱婢！这般不知死活的东西，绝计不能再迷惑了陛下去！” 太后话语刚落，却听得皇帝的声音，“且慢！”旋即则是皇帝急急走了进来，皇帝只向着太后躬身，“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太后只轻瞥着皇帝一眼，“起来罢，哀家可担不起皇帝这请安。” 皇帝只看着太后，面上却是依旧温和恭顺，“离老远便听得母后身子不大舒服了，怎的，是这张氏典乐惹您生气了么？” 太后只看着皇帝，“哼，皇帝倒是来的巧，哀家不过是在管教后宫女眷，皇帝何须在意这一个小小女官呢？” 皇帝笑意越发恭顺，他瞥见了邶如面上肿胀的痕迹，只笑着对太后道：“母后，若是您生气，大可随便找了宫女内监去责打，可这张氏典乐，是女官。我朝向来尊重女官，可是要称女君子的。母后您如此，怕是不合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争执念 太后越发展了怒气，显然，皇帝的话语教太后面上有些挂不住，她便越发生气，便是指着皇帝喝着：“皇帝，你越发没有规矩礼节了！你便是如此与母后说话的么？只因着只因着”太后指着邶如，“只因着，只因着这个不知死活，冲撞哀家的贱婢么？” 皇帝只恭敬向太后施了一礼，面上却是没有丝毫让步，只是对太后道：“母后，张氏是女官，大明向来待女官极好，你如此，可就是不把祖宗规矩放在心上了！” 太后只被皇帝惊的睁大了眼睛，是一副极为不可置信的表情，却是仍旧故作强硬道：“母后，便是不为了女官的身份，也要看在张氏是太子妃亲妹妹的份上饶恕她啊！太子妃面子上挂不去，祐樘也不好过啊！” 太后虽是极其喜爱祐樘，然而此刻已然气昏了头，倒也并不全是因着邶如的缘故。若是没有皇帝的言语冒犯，太后或许还并不一定会想要置邶如于死地，然而此刻皇帝一说，太后却是只怒不可竭，只喊道：“皇帝醉心前朝，后宫之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小张氏不安分，却也不关太子妃的事，无人能够以小张氏之罪，指责太子妃的不是。更是无人，可以指责祐樘太子的不是。哀家今日为正后宫风气，便也不得听皇帝言语了!皇帝若无事，御书房与内阁可都是好去处。” 说罢，太后理一理神色，端静道：“云致传哀家旨意，司乐司典乐张氏，不守宫中法度，不尊后宫规纪，不严惩，不足以正宫闱风气。哀家决议严惩” 太后尚未说完，却听得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如同坚硬不可侵犯的金汤般将太后的话语瞬间压了下去，“传朕旨意，司乐司典乐张氏，贤淑有礼，温婉懋著，又兼曾为淑女出身，且教导仁和公主有功，朕心甚慰，着恢复淑女名号，赐贵人封赏待遇，正式为长寿宫主位。” 太后已然被皇帝的话语惊住了，她看着皇帝，已然被气的气都喘不均匀，只是一口气在胸前高低起伏着，她冷声大笑着：“皇帝！皇帝！如此下贱女子，怎的堪为后宫嫔妃，还给予淑女之封赏？此等妖女，应当立即赐死才是！” 皇帝却只道：“母后，儿臣敬重您是母后后宫之事却是理应为母后所做主。可儿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儿，也该有权力去管后宫之事，后宫，亦是天下。儿臣还请母后莫再替儿臣操那么多心，儿臣，自当让母后安心颐养天年。母后还是少生气才对凤体安康。” 一番话犹如连珠炮一般教太后哑口无言，她只是目眦瞪大看着皇帝，许久，她才大声笑着：“好哇！好哇！哀家竟不知，哀家辛苦养大的儿子，当了皇帝竟是越发不把哀家放在眼中了啊！哀家且要看看，皇帝还想如何，难道一举封了这小张氏为贵妃么？” 皇帝只向着太后恭敬依旧，“母后严重了，儿臣哪里敢不敬重母后？只是小张氏如今乃是太子妃母家的人，如此身份，是在是对着祐樘不好，何况当日小张氏进宫之时便是以淑女之身份，如今也不过是复了位份罢了！儿，也算不得违越法度罢。” 太后只拍着案榻，只笑道：“好哇，哀家竟未想到，这大明的后宫，竟会被一个小小的女官搅弄了风云去！皇帝如今是越发懂事孝顺了！倒是没的教女子蒙蔽了心神，前有皇贵妃与金氏，如今又出了一个小张氏！罢了，皇帝如何，哀家也实在管不住了！只是皇帝，你自己可要记住了，今日一切，都是皇帝你自己选的，到头来可不要怨怼他人。” 皇帝只看着邶如，目中却是充满担忧，他却是连太后的正脸都不看，只对着太后的方向躬身揖礼，“既如此，那儿子便承蒙母后允准了从今往后，小张氏，便是儿的嫔妃了！” 太后只直直指着皇帝与邶如，却是激动的说不出半句话来，却是皇帝的声音传来，“梁盛，传旨，晓谕六宫，典乐张氏，毓质名门，端庄谨礼，仰仗皇太后慈谕，赐封淑女。”说罢，皇帝却只是道：“如此，儿便也不打搅母后安养了！戴怀恩，你亲自去把张淑女送回去。” 邶如跪在地上，脑子中尚来不及反应，却已然被“淑女”的声音充斥了脑海，她心中纷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要做何反应，只是直直地跪在那里，后来任由着戴怀恩将自己搀扶出了仁寿宫，又按进了软轿里。 太后只看着皇帝与邶如出了仁寿宫，却也只得拍掌叹息着，“孽啊！都是孽啊！十年前哀家阻止得了祸事，可十年后，哀家却是再无力去管了啊！” 而皇帝的旨意晓谕传遍六宫，自然掀起了一阵波澜惊涛。便是人人议论不已。便是连着皇后，都忍不住在来为太后请安之时隐喻地提了一嘴此事。 太后已然比之那日镇定了许多，却是对着皇后道：“皇帝的旨意说是奉哀家懿旨，可是皇后你倒是说，哀家几时曾说过这样的话？哀家可曾让那小张氏享了贵人的待遇？哀家几时说过？” 皇后只得屈膝躬身，“母后恕罪，是儿妾无能，不能阻止陛下。” 太后的声音如同沉静的香蕴，镇定而飘渺，“你是无能，不过不是无能在不能阻止皇帝。皇帝是哀家的亲生儿子，皇帝是什么性子，哀家还是知道的，便是你想阻止，怕也是阻止不了，白白损了你自己的尊重去。只是皇后，做为皇后，你的无能，是因着你无法体知皇帝的心意，这般的事情，若能早日体知，便也未必会是今日的这般结果。如今皇帝硬要封着小张氏为淑女，还给了贵人应有的礼待，这下一步，难不成是要正式封了嫔妃么？这小张氏是越发不简单了！将皇帝迷成那样便也罢了，还惹得祐樘可是比之当年的金氏还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旧时面却 皇后的神色亦开始局促不安起来，她慌忙跪下，“母后恕罪，都是儿妾的不是，当年不能好好平息后宫之乱。如今又落的后宫如此样子，儿妾无能，教母后担忧了！” 太后的语气开始逐渐被无奈所填充，“当年的事谁知道啊！那金氏也无辜，还是个有气性的。只可惜，人在宫中，哪里能容得了她呢！”太后看着皇后，“罢了，你且起来罢。当年的事情，有与你何关，况且要不是你，祐樘这孩子还未必会活到现在。” 皇后闻言起了，只道：“母后只是如今陛下已然执意要复小张氏淑女的位份，只怕不日，还要儿妾是担忧” 太后只道：“哀家知道你担忧什么，祐樘这孩子，与大明历代君王一样，都是情种，只是情深不寿。更何况，他与陛下，都看上了同一个女人。虽说是皇帝不过是拿小张氏当了替身，没有半分感情，可若是哪一日当真动了情，可不是要麻烦的了么？” 皇后眉宇间愁容不散，她担忧着，“母后说的是，儿妾亦是担忧这事，只是陛下从来不会退步，祐樘这孩子也是个倔强的，儿妾是怕祐樘将来若与陛下争执起来，可不是要出了大事？” 太后尽量沉静着心思，她思来想去，亦不过是道：“罢了，虽说是按着宫中规矩，太子东宫知道后宫中册封的消息会比内宫晚一日，可按着时辰估摸着，祐樘已然知道了！早晚掩藏不住的。” 皇后却是有些着急，只对着太后道：“母后，那难不成便只得如此了么？祐樘这孩子心性那般倔，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黄好哦哦说及此，太后却是不觉间将心放了下来，“若是如此说，便也只得看造化了！不过皇后你放心，祐樘不是那般不稳重的人，倔是倔，他又不蠢。便是一时冲昏了头脑也不会如此失格的。” 皇后在太后的劝说宽解下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太后见她如此，便道：“虽说是小张氏如今已然是淑女的位子了。可是皇后你别忘了，这淑女嘛，皇帝低阶嫔御叫淑女，太子亲王的低阶嫔御也是淑女，进了宫待选未经册封的也是淑女，至于怎么看嘛，还是要看个中天意的。只要皇帝未晋封，便是给了皇贵妃的位子上该有的礼遇赏赐都做不得数的。” 皇后登时明了，神色便舒缓了许多，便与太后闲聊着便也散了。 而一如太后所说，祐樘得知这消息时，自是震惊无比，登时便是慌乱不堪，索性祐樘并不是冲动无脑之人，虽是伤心，也并未做出出格之事。 只是这般，总是要有人倾诉情肠的。 彼是文轩陪在祐樘身侧，殿内一应婢仆皆无，二人也不过是默然相对，文轩只默默看着祐樘，看他眼角极力想要忍住却又忍不住的泪珠，滑落在他那光洁如玉的面庞上。 文轩看着祐樘，心中亦是不免酸楚，深宫之中总是有许多未知与不可琢磨之事，来的这样突然意外，教人措手不及。 若说是从前邶如被封为女官，哪怕是得到了皇帝赐居于长寿宫之时，祐樘也并未有这般慌乱伤神。如今，显然是不同的，皇帝着意封邶如淑女的名号，便显然是有了封邶如为妃的意思了！若是时日长久，便也未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祐樘坐在那榻上许久，只是想着出神，双眼都黯淡无光的，好似是历经火焰烧灼将要萎靡凋腐的竹子立在那里，兀自保留着气度，却也终究有毁灭的危险。 祐樘双目都展着泪花，他痴痴望着桌子上的那卷诗经，许久，口中才叹着：“文轩，你说，父皇如此，我可还会有机会？” 哪里还能够有机会呢？那是君威不可冒犯的帝王，是皇权的威慑，尽管祐樘是太子之尊，可归根究底，终究不过是奴仆。这偌大皇宫里，除了皇帝，都不过是奴仆，所有的人，也都不过是为着侍奉皇帝而存在。 皇帝的圣旨，那可要比宫中笃信的道君上帝还要管用，不过是一道圣旨或者口谕，却是可以掌控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抵抗不得。 文轩自是知道这样的结果，却是眼见着祐樘如此，只不忍心说出来，他看着祐樘那般的样子，自己心中都有些伤感起来，便只吞吐着：“这” “表哥，不必说了！自是不会再有的了！父皇是天子，我又如何能去违逆？” 祐樘自是知道的，只是或许因着情谊太深，又或许因着看的太透，反倒是越发不能自拔，只将一颗心，全然沉浸了其中，变的不知方向。 文轩想了半晌，还是道：“你莫如此伤怀了，方才太后娘娘不是派人来说了嘛，总归是有机会的，只不过是淑女，又不是正式册封的嫔妃还未必就定了的。” 祐樘却自知，这般的话语，不过是安慰着自己，“呵，父皇都已然赐下了贵人的待遇，那不是明摆着呢么？只是父皇，他哪里是真心啊？还不是因着邶如与那十年的前的金氏夫人长的相像的缘故么？” 文轩点点头，“便正是因着如此，才尚有一丝机会啊！陛下十年前待金氏夫人再好，却也终究什么都没做。如今陛下再度遇到了容貌酷似金氏夫人的人，若是有心，岂不是早就会了么？说到底，还是陛下心中没有那心思，或者是那心思微弱，唯今之计，咱们莫不如再仔细看看那十年前的旧事到底是怎样一会事，才能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啊！” 而令一头邶如的长寿宫中，并未有因着邶如晋升而带来丝毫的喜悦欢快之意，郑潋秋娘素拓自是知道个中缘由的，而那些小宫女内监，见是邶如与郑潋等人皆如此，心底虽奇怪，却也不敢多言，只越发谨慎当差了。 邶如并不是没有抵抗过，她甚至曾在她头脑清醒之时去乾清宫前跪求见皇帝一面，以求皇帝收回旨意，然而也只是无用。还是梁盛将她劝了回，“小主您且回罢，陛下金口玉言，哪里是能更改的了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看望却诉情肠事【上】 “小主您且回罢，陛下金口玉言，哪里是能更改的了的呢？” 邶如并不是不知道这其中道理，只是她仍旧不甘，如同雷霆击中般的这种错愕与痛苦使得她至今都深觉像是命运对她开了个极大的玩笑似的，她仍旧是不敢直面，便对着梁盛道：“先生说的自是了！只是我心底仍旧有些话，想对陛下陈请，我这般蒲柳之质的人，实在不适宜做陛下的嫔御啊！” 梁盛只恭敬地点头，“小主您是太过谦逊了，只是陛下圣旨一出，便是无法更改的东西了！还要轻小主早些做打算才是。” 邶如自知无法再见到皇帝，便也死了心，只起了身不再去跪着，她轻轻搀扶着素拓的手，向梁盛微微一颌首：“先生客气了！这些话，我定会记在心上，还要请先生若有功夫，向陛下通报，说是我来过了。既是陛下政务繁忙，我便也不打搅了!” 说罢，邶如便转身欲走。梁盛只恭敬地送着她，道：“小主您慢些走，您且放心，老奴定会像陛下诉说的。”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是啊！皇帝御赐下来的旨意，哪里是能够更改的呢？何况圣旨已然传遍六宫，便更加是无人不知了。既是无人不知，便是为着皇帝的君威不可冒犯，便也不会收回。索性不是主位嫔妃，实录名册与外朝皆不会得知她姓名。若是得知，则怕是会有更大的风波了！ 只是，即便是淑女，那也是皇帝的女人了。既是从前邶如自己便是以淑女的身份进了宫来，可那心性是全然不同的。从前自己尚不知祐樘会是这座宫阙，这大明王朝的太子殿下，自己便也不会太过因着这淑女的身份而费心。她甚至曾经想过，或许要得到皇帝的宠爱，才会有那机会去追查母亲当年之事。 可如今，已然是不同的了！ 她心中心心念念所想所忆的那个温润男子，那个曾为他抚琴的男子，竟是这大明宫城中的太子殿下，会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那么如此，哪怕是皇帝女官的身份，都会是这微妙情谊关系中的深重枷锁桎梏，无法将两颗心再一次靠近。 虽然，如今自己的姐姐已然是成为了他身侧相伴温然执手的太子妃，会成为与他执手相伴未来看天下的女子。 雨兮，才是配与祐樘相伴的女子。 而自己，若是真实身份被公之于众，则只会带来无尽的灾难与痛苦，掀起这宫中的无尽巨浪。 邶如只在素拓的搀扶下走着，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亦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只是任由着素拓搀扶着，麻木地听着素拓对自己的一番劝慰。 那也是无法的了，终究是身份低贱的人，做不得自己的主。便是高贵如祐樘，也是无法选择他自己心中的东西。 所以啊，在这宫中，权力，有多么重要且显眼啊！唯有取得天下至高的权力，登上这最高的位份，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盼望着，企盼着，却又是这样的结果。真是可笑，可笑之余，便也只剩下辛酸苦涩了！ 回到长寿宫，邶如便也只是呆呆坐在自己的寝殿中床榻上，将一应人等悉数撵了出去，再不听她们劝解宽慰。 邶如这般坐着，甚至都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淌而去的，从白日到入暮，她甚至都不知道有何分别。 还是宫中四处都点上了灯火是，自己才知道，黑夜是来临了！ 而邶如并不知道，自己的长寿宫，已然发生了极大的不同与转变。 那自己长寿门口，早已然高高挂上了一对大红纱笼。 那是嫔妃才有的规矩，要再入暮时刻在宫门口高高挂上一对大红纱笼，只有皇帝的到来，才会使得那大红纱笼率先于六宫之内解下。若是皇帝不至，则六宫不撤灯，直至天明。 六宫之中，便是有着无数的人，企盼着能够有率先解下这大红纱笼的荣宠。高高挂起的不止是大红色的象征着繁华与富足的纱笼，而更像是，一群群企盼春恩朝露的翘首寒鸦。终日不倦，却也只能痴痴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邶如寝殿的门才被人推开，才带来了烛火的光亮，将寝殿照亮。 邶如只随口道：“阿潋，我不是说过，不要来寻我么？且让我独自一人静一静。”她也不去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团影子，只是任由那门开着。自己，则依旧坐在那里出神。 许久，才有一股熟悉且令自己格外害怕的声音传出，“怎么？连朕来了都不行么？”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盼望着能够见到他，也抗拒着见到他。 邶如只麻木地屈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皇帝的语调却是显得其中隐约含了几丝**的意味，“称呼倒是分不清了！如今是淑女，该换做称呼了！” 皇帝身后的戴怀恩只得提醒道：“是啊！小主，按照规矩，您应该自称妾身。” 邶如像是如遭巨击一般，她看着皇帝，目中只充满着犹豫纠结的神色，许久，她才硬着头皮复向皇帝道：“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这才显露了满意的神色，只教邶如起了，自己则是与绣墩上坐下，将身后随侍婢仆遣了出去。 邶如只恭敬而立，低下头来，不去看皇帝。 皇帝却是一直盯着她，见她一直只是垂手而立，面上却是漾起了笑意，“怎么？不敢看朕？” 邶如只道：“臣妾不敢不，妾身不敢。只是陛下妾身无才无能，实在” 皇帝却是生生将邶如的话语打断，“朕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朕也知道，你并不想做朕的女人。当日太后执意要赐死你，朕也是无法，才不得不如此做的。朕都知道，朕只是瞧着你颇有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如今你虽是淑女，只是淑女名分模糊，朕也不想强迫你。朕只想告诉你，朕想要你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看望却诉情肠事【下】 皇帝的语气已然压的极低，听得出来，他在极力展现着温和的一面。可是这些话语却是教邶如听了只觉着字字诛心，绵绵扎入自己的心窝里去，带来极为难以忍受的感觉。 邶如丝毫感觉不出温情，甚至还觉着只是冰凉的感受，却听得皇帝的话语声音回响不绝，“张氏，你可知朕是有你的。” 邶如陡地一听闻，险些都站不住，她只慌忙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妾身资质鄙陋，担不起，陛下这样的看重。” 皇帝眉眼只凝住了片刻，旋即却是释然一笑，他温和说道：“无妨，朕知道，你心里并没有朕，朕愿意等。所以即便是那日那般紧急的情形，朕也只是封你为淑女。要知道，淑女这名分，虽说是低阶嫔御，可到底可大可小，算不得数。朕愿意等，所以朕也不会强迫你半分你不愿做的事情。朕只等你答应接受了，朕才会给你一个正式的名位，在此之前，你的位份，便也只能如此。若是你当真不愿意接受朕，那么日后你也可以出宫，不过是落选的淑女而已。那日情况实在紧急，为了救你，便也只得封你做了淑女。这事，是朕唐突，还要请你谅解朕。” 那般的温情默默，那般的情谊深重，当真是像极了父子。难怪人人常说，国朝帝王皆情种，纵观历代君王，竟当真是如此了！ 若换做从前，邶如是不相信的，而此刻，邶如这才有些相信，不仅仅是因着祐樘，也因着皇帝。竟都是一样情长的人。 只是，这样的情谊，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自己的母亲。 这般的疑问，早已在心头荡漾无数次了，关于母亲究竟是何样的人，自己实在想不出来，那般能够存留在一个帝王心中十数载的女子，定是风姿出众罢。 想到此处，邶如心中微微一挑，她看着皇帝，眼神中只刻意及出了几丝温柔，只恭敬婉转道：“承蒙陛下青眼，只是妾心中有一疑问，还请陛下解答。” 皇帝只一愣，那便足以说明了一切。 许久，皇帝才吞吐着说：“你说。” 邶如恭敬一叩首，只对着皇帝道：“妾蒙陛下抬爱，只是妾想知道，陛下您为何偏偏对妾身如此？ 空气则又是许久的凝滞，混杂着尴尬的气氛，又好似是随时会引爆的火药一般，教邶如可以从中嗅出危险的气息。 邶如偷偷抬起头瞄着皇帝，只见他眉宇之间隐约升腾起愤怒的火焰，像是要盈到天际一般。她便复紧紧低下头去，不再去看那恐怖神色。 或许，那是一个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愤怒与恐惧了罢。 许久，皇帝的话语才缓缓而出，却是带着无尽的愤怒全然失去了放才那般的温和柔顺，“放肆!朕乃天子，岂须与你说明？”他微微低下身去，只伸出手掐着邶如的下巴，“朕告诉你，朕欲如何，还实在用不着你来管。你只要记着，朕对你这般，是你的福气！朕会告诉你，你是朕的！”说罢，皇帝只怒气冲冲的甩手而去，带着凛然决绝的气势，只将寒冷推积在邶如身上。 门外的郑潋见皇帝怒气冲冲地走了，忙地冲了进来将邶如扶起，只急急道：“这是怎的了？怎的陛下竟是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邶如却是面色已然瞬间转变为惨白，她任由郑潋将自己扶在床榻上安坐着，郑潋不明，便一直问着缘由。 邶如却只是摆摆手，眼中泪滴徐徐欲垂落，她只抱住郑潋，哭诉道：“阿潋，逃不开了！再逃不开了！都是孽啊！都是孽啊！我原以为，进了宫遇到了他会是我的福气。可如今，这算是什么事啊？这算什么？我根本不想的啊！” 郑潋便也知问不出邶如什么来了便也不做声，只是默默抱着邶如，不再去过多追问。 许久，邶如才渐渐自己擦干了眼泪，离开了郑潋的怀，只尽量镇定着自己的容色，极力忍住想要坠落的眼泪，“阿潋，明儿个，所我去拜见皇后娘娘罢。如今陛下来看过我了，我便也要做起一个淑女该要做的事情了！” 郑潋自是不明这些，然也只得答应着了，旋即复又紧紧抱住邶如，“阿如，有什么事，别忍着，还有我呢！” 邶如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姐妹二人，只这般默然对着。 而另外一头的祐樘，已然是极度愁眉不展了，尽管，这般的面容，也只是在自己的清宁宫里显现而已。 文轩是最能瞧得见他这样愁容的，他看着祐樘这般痛苦的样子，也只得劝着：“你且莫再如此了，若是再教他人看见，指不定又是什么事呢？何况太后不是派人传了话来么？只是封淑女，到底连嫔妃还算不上，总有转机还不是。” 祐樘不只是担忧这层，索性当着文轩，便也全然说了，“倒也不是因着这事，只是若是父皇封了邶如为淑女。那么想来皇贵妃怕也会不日复宠啊！若是那老妇复宠岂不是邶如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文轩只哑口无语，不知该要如何去安慰祐樘。只是祐樘说的极其正确，皇帝最擅心术权量，制衡抵约也是常有之事，若是真如此，则实在会是狂风骤雨。 “不过父皇当日未曾严惩皇贵妃，我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祐樘轻轻叹一口气，“到底父皇他终归是心底有皇贵妃的。” 祐樘话语刚落，门外却是传来安顺的通报声音，“殿下太子妃娘娘，来给您送茶点了！” 祐樘连忙恢复了往常的镇定端然的容色，忙道：“哦，请太子妃进来罢。” 旋即便见雨兮端着茶盘进了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雨兮朝着祐樘端然一施礼，“太子殿下与周公子议事辛苦，妾身亲手做了几样茶点，给殿下与表哥解解乏，手艺粗鄙，还请殿下与表哥不要嫌弃。” 说罢，她只从宫女手中拿起那几样点心，只按着样摆在那茶桌上，也不过多言语，便施礼告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八三十八章 私语问 文轩看着雨兮走远了，这才敢复对祐樘出声，“这太子妃，难不成这几日” 祐樘只点点头，“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钦天监算那合宫日子一直也没挑到合适的，我便于太子妃分房睡了。” 文轩却只惊奇，道：“虽是如此，可是我瞧着你与太子妃也不过淡淡的太子妃对你倒是谨慎小心的伺候着。只是你们是夫妻，若如此，岂不是要惹人闲话？” 祐樘也不过是轻叹着，眉宇间则更添愁容，“表哥，你也知道的，我本无情谊对雨兮。她又是个小心谨慎的，实在” 文轩知道祐樘心中的情谊，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转移着话题道：“皇贵妃复宠，怕也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朝中动荡，万安这阁老做的实在安逸，咱们，可得警醒着些。总不至于，再让别人钻了空子进去。” 祐樘只叹息着：“那也终究是难了些，如今我虽是太子，可论在朝中的影响，实在不大，手下便也只有那么几个言官，还是得小心些的。” 文轩点点头，却是道：“时辰也不早了！在你宫中待了这么些日子，我也该回去了！母亲看我看的紧呢！” 祐樘笑着点点头，“姑母是不放心你，这般混世魔王的样子，可万勿在宫中惹了祸端，那可不好了。” 文轩只不屑地瞟了一眼祐樘，便走了。 文轩正欲迈出清宁门，却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女声，“表哥请留步。” 原是太子妃雨兮，雨兮见文轩驻足停留，便上前轻轻屈身，“表哥好。” 文轩只按着规矩回了雨兮礼节，只恭敬道：“太子妃娘娘好，不知太子妃娘娘这是为何叫住微臣。” 雨兮微微颌首，面上是梨花春风般的娇弱与美好，那清丽的面庞，柔弱的气息，活活像是从画中画走出来的仙子似的。尤其是那眉宇间泛起的愁意，总会教人生出恍惚只甘。那是蒙了烟波含翠般的美好，足够教人心生倾慕与赞叹。 那是顶好极美的面容，文轩心中亦不禁暗暗赞叹，这般的面容，便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也便是在这一刻，文轩才知道，祐樘，为何不肯与雨兮去亲近。 那实在，是两类极其不相同的人。 文轩心中有些惊奇，雨兮与邶如，实在是像。不过亲姐妹之间，像，也是自然的。只是他好奇的不仅如此，还是因着，明明极其相像的两幅容貌，却不知怎的会给自己全然相反的两种感受。 雨兮是美的，那份美足以把祐樘心中的邶如比下去，只是这份美，这份相像，却是全然不同。 雨兮，永远是那般沉静如水的样子，安安静静的，而眼神之间，不知怎的，永远在散发着一股愁容与胆怯的意味。 便是行动间，雨兮亦是规行矩步，好似那每一步行走，都是经过了仔细的思量之后的。 活的太过规矩，便也难免给了人不真实的感受。 文轩说不出雨兮是哪里不好。而说实话，从礼法规矩上来讲，雨兮身上，无论是样貌性情，亦或是行动言语，都是极其标准到无可挑剔的。没有错处，却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般的女子，才是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的最合适人选。 便也难怪，祐樘不喜雨兮，对眼前的女子只是敬重，看不到半分情谊的样子。 文轩总以为，雨兮与邶如是姐妹，或许时日一长，祐樘会将他对邶如的情谊转移一星半点到雨兮身上，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文轩亲眼看到的，也不过是祐樘对着雨兮淡漠却无可挑剔的神色。 所谓可悲，或许便是如此了罢， 皇室婚姻情爱，或许也是如此。 雨兮见文轩有些出神，便轻声将文轩的思绪唤回，“表哥，表哥。” 文轩这才回过神来，只压低了姿态恭敬道：“不知太子妃娘娘有何吩咐？” 雨兮神色间略有踌躇，只写满了不安与慌张，许久，她才微微上前一步，对着文轩道：“表哥妾身知道，您与太子殿下亲近的。妾身想问一问表哥，您可否告诉妾身，太子殿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文轩却是一惊，他是未曾想到过雨兮竟会如此问他，竟会问他这般的问题。 而雨兮，眼神中只写满了不安与些许的期待。然而随着文轩的许久不说话，她的眼神则再一次的渐渐被失望所填充着，多了灰蒙蒙的眼色。 到底该要有多么情谊深重，才会如此，才会费尽心机，不顾尊贵的身份颜面，竟会拉下身份来问这般的问题。 为的，则又是什么呢？ 雨兮见文轩许久未有言语，眼神便越发黯淡了下来。她只微微垂手，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是妾唐突了，表哥不要见怪。”说罢，她眼神中复被失意填满，“表哥便当妾身未曾说过这话便罢了，妾身并无他意。”说罢，雨兮便转身欲走。 文轩不禁脱口而出，“娘娘留步。” 雨兮则又是急急转过身来，眼神中则又写上了一些期待与希望。 文轩却是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心内亦不想教雨兮伤心为难，许久，文轩才慢慢道：“娘娘，太子殿下他性子是极好的。只是想来近些日子朝政繁忙，或许会有些委屈娘娘了呢！太子妃娘娘且不要见怪才是。” 雨兮眼神中依旧带着含烟波翠般的愁意，好似是有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神中打转，将她那双眼睛越显的晶莹美丽。 空气是许久的凝滞不动，许久，雨兮才缓缓小心说道：“表哥切莫多心，妾身只是想多多了解殿下一些。妾身知道的，殿下国事繁忙，不得空闲，妾身只是想要好好侍奉殿下。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文轩微微点头，“太子妃娘娘客气了，其实太子殿下他的性子极其好，心里又敬重尊重娘娘，娘娘大可放心，太子殿下，定会对娘娘好的。臣，也恭祝娘娘与殿下安康恩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嫔御身 雨兮的目光依旧闪着晶莹的泪光，她看着文轩，却是默然良久，许久，她才回转过身去，只背对着文轩道：“让表哥笑话了！我不过，是想要多多了解殿下一些，妾身自知身无长处，不能帮助殿下大业有所助益，便也唯有谨慎侍奉殿下，替殿下打点好清宁宫中一切，便是妾身的本分了！” 文轩能够瞧得出，雨兮在悄然拭着自己眼角的泪水，却听得她道：“让表哥见笑了！时候不早了，表哥且回罢，妾身便不送表哥了。” 文轩依着礼，向雨兮躬身，便也离了去。 文轩只独自走在宫中长街上心中却是在回想着清宁宫内发生的一切，而此刻已然入暮，他便不觉加快了脚步，赶着出宫去。 步履匆匆间，却好似是撞到了人。 文轩吃痛，却见那撞自己的女子只是极为熟悉的样貌。 郑潋只跪在地上，却是连头不抬，只一味道：“贵人恕罪，贵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贵人您的，奴婢当真不是有意的。” 文轩却是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旋即他却是紧闭了唇，只看着面前的郑潋一味跪地求饶。 他强忍着心底翻涌出来的喜意，任由郑潋在自己面前俯首求饶，又兼郑潋语气极为恳切，摆出了十足的下人的恐惧模样，文轩忍了半晌，终究还是未有忍住。 郑潋一壁求着饶，心中却早就是泛起了嘀咕来，忽地她听闻笑声，便忍不住缓缓抬起头来欲看，却见是文轩。她当即心中大怒，便也丝毫不顾及身份，只忙忙起了神。 便是说话，郑潋都不免挺直了腰板，比之方才的惊恐万状，要有气势百倍。 文轩却是狂笑不止，丝毫未有察觉到郑潋已然是在满面怒气地对着自己了。 文轩笑个不止，还是郑潋将他那笑声止住。 郑潋亦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只伸出手来狠狠打着文轩，嘴上亦不饶人，“喂，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文轩这才止了笑意，面上却依旧没个正形，他只对着郑潋，缓缓露出故作凶狠的目光，“放肆！你这丫头，见了本公子，怎的也不知道下跪？” 郑潋亦不只是哪里来的勇气，气焰却是越发嚣张了，又许是近些日子以来因着邶如让她觉着倍感压抑的缘故，她心中则越发燃起了怒火，见了文轩如此样子则更是厌烦不已，只对着文轩敷衍施以一礼，“周公子好，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的。还请您恕罪，若是您无事，奴婢便先告退了。”说罢，郑潋便急急欲走。 文轩却不知怎的，一把拽住郑潋的衣袖，他看着郑潋，目中却是多出了几丝强逼出来的强硬，“放肆，本公子还未允许你走，你怎敢走？也忒没有规矩了些。” 谁知郑潋语气却是不减分毫，强硬依旧，“周公子真是爱说笑，眼下天已然黑了，怕是公子要着急出宫去罢。既然如此，奴婢可不敢挡住您的去路，还请公子快些走罢。” 说罢，郑潋便想要睁开文轩的手欲走。 文轩自小习武，郑潋哪里能够挣开的他？便反倒是被文轩抓的越发紧了，只听得文轩的声音道：“放肆，本公子未叫你走，我看谁敢？郑潋，我告诉你，自我第一次入宫，本公子便还未曾看见过，哪个宫女，胆敢对我如此过。你，是第一个。” 文轩的声音是低沉且带有磁性的，便好似是磁石一般，经过郑潋耳畔，甚至可以说是带来了如春风一般的享受。 只那么一刻，郑潋竟好似是有些沉迷沦陷，目中慌乱无神，好似是迷失了自己似的。 文轩只眯着眼睛盯着郑潋，，半晌，郑潋才反应过来，面上便“腾地”一下红了。 郑潋目中登时闪出了懊悔羞涩的光，并着几丝懊恼，却是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郑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朝着文轩手上虎口狠狠咬了一下，便羞红着双颊捂着脸跑开了。 文轩吃痛，急急缩回手来，便见郑潋已然急急跑走，气的他大喊，却也无法。 文轩立在原地，气恼了许久，却想到宫门即将下钥，便赶忙着出了宫。 而便如祐樘所说，第二日一早，当邶如前去坤宁宫为皇后请安时，果真便见到了皇贵妃。 自然，邶如去的时候及早，还是等上了许久才看见皇贵妃缓缓而至的。 她来到坤宁宫，便依着规矩，先向皇后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才敢坐下。 皇后面色却是笑眯眯的，只对着邶如温和道：“如今可还习惯？本宫知道，你一早便是淑女的位份进的宫，如今能够复位，也是喜事了！”皇后面色上闪过一丝犹豫，“自然了，为陛下侍寝不急在一时，以后总有机会的。待你养好了身子，陛下自然会晋封你的。” 只有邶如心中知道，自己，永不会有晋封这一日。她不会答应皇帝的，哪怕她心中极其想要获得炙手可热的权力，哪怕她极其想要探查清楚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她也绝计，不会接受皇帝这个人的心意。 因为，自己早已是无心之人，便也不会去接受他人的情谊了。 这口气，这颗心，早就是属于他人的了。 那个为她抚琴，为她弹唱，对着她展着温和笑意的男子，早就将她那一颗心全然俘虏了。 所以，哪怕是皇帝的心意再周全，看起来再好，她也不会为之所动。 本来，那份情谊，也是不属于自己的。 早有好事的嫔妃从坐下传出了声音，“说起来，倒也当真是可惜，明明昨儿个晚上，陛下是去了张淑女处的？怎的妾却听说，后来陛下又去了安喜宫的皇贵妃处？听说，后来长寿宫门口的大红纱笼复挂了起来，安喜宫的却是先降了。陛下，不是应该留在长寿宫中才是的嘛？” 皇后端坐在上首，只展着温和端庄的笑意，“如今姐妹们倒是越发爱说笑了！” 下首的贤妃却是对皇后道：“据妾身所知，昨儿个晚上，陛下确实是宿在皇贵妃的安喜宫那里，只是，皇贵妃日前不是说身体抱恙要闭宫休养一阵子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伶俐讽【上】 贤妃话语刚落，却听得门外有太监独有的通报声音，“皇贵妃娘娘请安。” 声音一落，在座嫔妃无不惊奇，却也是极其自然地起身屈膝施礼，“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只在锦问的搀扶下慢慢走着，右手还在一边轻轻扶着自己鬓上簪着的金凤挑珠步摇，行走起来依旧是要曳生姿，活脱脱的贵气重现。 这便是后宫中宠妃的气场所在了，即便许久未曾出门，却也依旧能够展了那份傲人的气度出来。 皇贵妃走路间好似是带过一股风般，她只展着意味深长且傲气的笑意，“妾身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而皇后虽意外，却也依旧不改神色，命了皇贵妃起来。 皇贵妃只在坐下那一刻，才吩咐众嫔妃起来。 众嫔妃方坐下，皇贵妃却瞥见了坐在最后处的邶如，眉眼间便隐约展了丝缕怒火，旋即则被笑意所代替，“哟，这不是张典乐么？噢，不，如今已然封了淑女了！是陛下的嫔妃了！恭喜恭喜啊！” 而皇贵妃嘴上说着恭喜，目中却是翻了个白眼。 邶如只放下手中茶杯，对着皇贵妃的方向施以一礼，屈膝道：“承蒙皇贵妃娘娘关怀，妾身一切都好。说来妾身惭愧，还是陛下不嫌弃妾身粗鄙，才给了妾身这么样的荣耀。” 皇贵妃只不屑地瞥了一眼邶如，语气亦是奇怪：“既是福气，你且好好收着便是了！别再像那愉妃那没福气似的，好好的把陛下赐的福气揣没了。” 邶如心头微微一挑，却是道：“说起来，愉妃娘娘也当真是可惜呢！怀上了陛下的龙胎，却又因着吃坏了东西而小了产，妾身实在觉着惋惜。不像皇贵妃娘娘，深得陛下恩宠，自然鬼祟不侵。” 皇贵妃越发没了好气，只对着邶如道：“张淑女真是口齿伶俐，难怪着陛下喜欢。你可要好好揣紧了你的福气，争取早日做个正经主子才是正事。总是个淑女，算什么啊？”说罢，皇贵妃轻轻一笑，只拿着自己的随身帕子轻轻掩在嘴角前。 皇后看着皇贵妃，只温和道：“说起来，皇贵妃还真是个有福气的，陛下待你一直宠眷不衰，昨日，还不是去了你安喜宫里么？” 皇贵妃面上越发显了得意之色，她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坐下的嫔妃，只笑笑道：“承蒙皇后娘娘言语，妾身确实是个有福气的，陛下昨日去妾身的安喜宫，还安抚着妾身来着，说是妾身宫中的奴婢不当心，白白教妾身惊了生辰宴席。” 皇后面色募地一沉，旋即则又恢复镇定端庄，“要如此说，自然是陛下明察是非了！那也是皇贵妃你的福气啊！” 皇贵妃唇畔勾勒出肆意且猖狂的笑意，“可不是么？说起来，妾身宫中的奴婢随从还都是尚宫局来的。不过如今陛下虽说是出言宽解妾身，可这妾身心中啊，还是实在不安，到底愉妃是在妾身宫中出了事故的。”她目中瞥见后面坐着的墨萱，“况且，又差点惊到了潘婕妤腹中的龙胎。妾身想来实在是不安。这要是折损了陛下的龙嗣去，妾身，可是要不安的了。” 如此，墨萱亦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盏，盈盈起身，尽管她怀着身孕行动不便，，却也只得展了恭敬低下的谦和笑意，“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妾身资质鄙陋，有幸得蒙圣上恩宠怀有龙胎，那也是圣上眷顾与上天垂怜。当日的事情皇贵妃娘娘是好心，是奴婢们平白连累了娘娘。妾身虽不懂事，可也不敢将这事情推在娘娘身上。” 皇贵妃只得意一笑：“潘婕妤客气了，本宫，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腹中龙胎安好，可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回头，你可得谨慎调养着，别再出了什么意外来，那可不好了！” 嫔妃们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言语之中互相讥讽言说起来。而此次又无非是围绕着邶如骤封淑女与皇贵妃复宠以及愉妃并着墨萱怀孕的事情来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便也不觉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便也各自散了。 嫔妃们不过是按着位次先后离去的，墨萱便与沁颜先后等着邶如出来，到了门口，姐妹三人这才一并行走在长街上。 墨萱只叹着：“怎的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我前几日在宫里听得这般的消息，还以为是讹传，想着去你那里看看情况，却又碍着规矩不能去看。这不昨日陛下前去看了你，我们这才能见着你的。不然，我还真是无法相信的。” 沁颜亦点着头，“是了，我也是呢！要说此次事情，波及实在是大，怎的便会牵扯到了这么多人进来？”她看着邶如：“还有，你怎的便会帮着愉妃指证皇贵妃呢？愉妃与咱们你我素无往来，皇贵妃虽说是平日里跋扈，然而咱们如今人微言轻，哪里敢动她分毫？只有忍着便也是了。你倒真是教我意外，倒是竟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不过倒也足见陛下看重喜爱你了！” 只可惜，皇贵妃并不会这样想。纵使邶如自己不愿也不会去搅和进皇贵妃的后宫争斗中，纵使自己人微言轻毫无值得皇贵妃担忧的。可是皇贵妃早已然将自己视为蕴含着巨大能量与丰富手腕的仇敌，是要一心去除去自己的。便是自己退却忍让，却也是不会逃开了。 左右，自己逃不开，便也不如，直面去迎接。 忍让无用，倒也不如放手去争取，或许，还有一丝生机，还有别活命的机会。 邶如对着沁颜摇摇头，道：“姐姐说的虽是，可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纵使咱们不想去害人，却也不得不去面对了。当日之事，我实在是有许多苦衷与不得已的，还请两位姐姐不要问了。到时，我自会与两位姐姐言明的。” 沁颜扶着邶如，只温然安慰着她，“如儿，其实在这宫中，人人都是如此。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伶俐讽【下】 这番话，适时地勾起了邶如心底的沉思，这宫中，便是世事无常之所在。没人能够做得了自己的主。 便是所谓命运，也不过是一半为运，一半，则要看君命。 邶如想着半晌，却是想到另外一层事情上来了。她便对着墨萱道：“姐姐，说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当日皇贵妃生辰宴席上那些糕点说是孕妇所不能食用的马蹄粉，可是明明，林姐姐亦是怀了身孕啊！怎的便会如此呢？” 沁颜倒是道：“许是我吃的那块糕点是其他的，那里头便是没有马蹄粉也说不准啊！若说是那人是一门心思对准了坏了身孕的愉妃，旁的，她们自然不知道或在意的。” 墨萱亦是点点头，面上却是有丝缕的惊慌，她伸出手来，紧紧抓住邶如，道：“如儿，我真是害怕，当日那般的事情。我竟都不知自己已然是有了孩子的。那一块糕点下了肚，若是我的孩子不明不白地去了，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她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肚腹，“我自上次小产，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了？这好不容易来了，我可得仔细些，绝计不能教我的孩子出了事去。” 姐妹三人正说话见，却听得背后传来了皇贵妃高高的声音，“是了！潘婕妤可要看仔细呢！这可是天赐的福气，求都求不来的，可不是要谨慎些么？回头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 却见是皇贵妃正与宸妃一齐走了过来。 三人急急向皇贵妃屈膝行礼，“妾身拜见皇贵妃娘娘，拜见宸妃娘娘。” 皇贵妃继续道：“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便也难保，外人会说你潘婕妤不善生养这般的话语。到时你为陛下辛辛苦苦，却没有了好回报，可不是要教人叹息的嘛？”皇贵妃看着屈膝行礼的三人，目中闪出一股傲慢神色，“都免礼，起来罢。” “谢娘娘。” 皇贵妃轻轻扶着鬓边珠翠，傲然道：“本宫方才与宸妃出来，本想着要回宫闲话几分，谁承想着，本宫与宸妃妹妹看这春光正好，便想着回身来宫后苑走走，却不想是这样巧，竟是遇见了三位妹妹。” 沁颜微微温和一笑，“能够遇见皇贵妃娘娘与宸妃娘娘，那也是妾身等的福气。” 皇贵妃“噗嗤”一笑，却好似是在看着别处似的，只道：“本宫只道是张淑女伶牙俐齿的，却不承想，林昭仪也是一样的口齿伶俐。果真是姐妹呢！都是一样的啊。”皇贵妃看着邶如低头不语，唇畔只勾勒出轻蔑的笑意，”说起来，张淑女得陛下册封，还真是喜事呢！从前本宫瞧着潘婕妤与林昭仪还有张淑女情同姐妹的。只是碍着身份，张妹妹只是女官。如今倒是好了，张妹妹封了淑女，也算得上是陛下的嫔御了!而且又给了贵人的恩赐礼待，可真是极好的事情呢!这以后啊，姐妹三人都是嫔妃，一同侍奉陛下，那可当真是佳话呢!这日后，三位妹妹可是要将陛下服侍的妥妥贴贴的啊！” 皇贵妃言下之意，已然明了，无非是讽刺着邶如姐妹几人皆为皇帝嫔妃，有抱团邀宠之嫌。 不过到底，是有皇贵妃的尊位在的，便是讽刺，也不能过多言说，只得生受着。 邶如却是只得屈膝应对着皇贵妃的话语挑衅，“皇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妾身也不过是因着陛下错看中的缘故。不过要是说起来，皇贵妃娘娘位分尊贵，侍奉陛下最久。自然最能体察陛下圣心，所以陛下也最看重娘娘，不是还安抚娘娘那日宴席之上受惊了么？不过妾身以为，娘娘可要警醒着宫中的奴婢，可万勿再弄错了什么，使得娘娘烦心。” 皇贵妃面露凶光，只看着邶如，面上笑意缓缓停滞，只对着邶如道：“张淑女口舌伶俐，真是一如往昔啊！本宫自是得陛下眷顾恩宠多年，所以那日即便有贱人挑拨是非，陛下也问曾轻信了半分去。说来，还是那想要挑拨是非的贱蹄子忒过不懂事了，所以才会至如此呢！好在陛下眷顾，本宫，可是不受鬼祟侵犯呢！” 沁颜只低着头赞着：“皇贵妃娘娘说的不错，妾身亦以为，娘娘福泽深厚，又侍奉陛下多年勤谨，实乃宫中嫔妃之表率。自然，陛下会信您完全不疑。” 皇贵妃轻声打着哈欠，只道：“瞧本宫啊！方才还说要去宫后苑中走走呢！这方方才与几位妹妹说了这些话，却是有些困倦了。也不知，是否是方才出门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倒是惹了一身晦气。”她摆着摆手，“罢了罢了，本宫便也不与几位妹妹闲话了，且先回宫了！”说罢，皇贵妃便扶着锦问的手带着一众婢仆转身而去，只留下对宸妃的言语，“宸妃妹妹且自取宫后苑罢，不用随着本宫了！” 宸妃只略带尴尬地立在原地，看着三人恭敬施礼，许久，才轻轻笑了笑，“几位妹妹客气了，”她看着邶如，“说起来，张淑女也是淑女身份进的宫，如今能够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倒也是好事。”宸妃并未有久留的意思，只对着三人道：“本宫突然想来，今日文华殿的皇子公主们放假歇息，本宫还要回去为祐杬准备点心吃食，便不陪几位妹妹了。” “恭送娘娘。” 姐妹三人本想着一齐走走，却是被皇贵妃一番言语说的哑口无言，便是好心情也没了，沁颜只拉着邶如的手轻轻叹着：“你也看见了，后宫之中，便也是如此了。便是想安生过日子，总是有不得意在的。待到日后，这般的事情，还有更多的。” 邶如亦如何不知？她本为女官便有不少的风波而至了，那还只是因着皇贵妃忌惮她的容貌的缘故。而如今自己已然身处后宫嫔妃之列，便怕是更加逃不开这风波了，而若是在教皇贵妃得知自己的身份或者心底的情谊。那么这二者中无论是哪一样，都足够教自己陷入泥潭沼泽，再不得生。 哪一样，都是死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相遇身转 邶如因着心中有事，便想着要回自己的长寿宫去，因此便与沁颜墨萱告了退，便也回至长寿宫了。 邶如方坐下，却见是门口通报的小内监进了来，“启禀小主，方才清宁宫太子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要见您，请小主前往清宁宫一聚。” 邶如心头却是登地一沉，她亦不知如何心底只觉着隐隐不安，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邶如只一人独自去了清宁宫，一个婢仆也不带的。她慢慢行至清宁宫门口，只轻轻一叹，方想要踏入那扇门，不经意间转头一看，却见是祐樘的身影竟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邶如尚来不及反应，却见是祐樘已然站在了自己面前。还是那般的温润少年，一如从前，不曾变过。 从来见到祐樘那一刻，她的脑子都是会登时如放空一般的。 还是祐樘先发出了声音，“如儿，你好么？” 邶如脑子中有无数想要对他说的话，譬如这些日子自己所遭受的委屈，譬如自己从未有停歇过的思念，譬如对着他无尽的担忧，可这千言万语，落在嘴边，却也只是一句“太子殿下。” 祐樘只是轻轻牵起邶如的衣袖，温柔将她的手用自己的手紧紧攥着，“手这样凉，怎的不多注意些？” 怎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然是皇帝的嫔妃了么？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与他已然身份有别了么？若是从前自己为女官，倒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可到如今，自己已然是皇帝名下的嫔妃了，哪怕位阶最末，却也已然是庶母与儿子之分别，根本无可能的。 邶如打定了注意，绝计不能再去牵连祐樘去，便微微屈身行礼，“太子殿下请自重如今妾身已然是陛下亲封的淑女，是您的庶母，按照礼法上，您应该唤我一声张娘娘。” 祐樘面色登时一变，旋即却是轻声一笑，“你说什么？‘张娘娘’？你怎的便就成了我的庶母？你是我的如儿啊！你是我的女人啊！” 不不不，早就不是了，邶如虽打心中抗拒着皇帝嫔妃这般的身份，可事到如今，自己已然是无路可退，便是自己不想去接受这般的身份，也是不可的了。 邶如尽力平静着自己的面色，对着祐樘道：“太子殿下请慎重，妾身现在是陛下亲封的淑女，乃是陛下的嫔妃。您，万勿违背了礼法过去。” 祐樘只是冷哼一声，他只向后退了两步，摇着头，“不，不，你只是一个淑女而已，不在品阶之上，只是御妻，不算的名分的。你不是父皇的正式嫔妃，还不是的。” 邶如低敛着眸子，心中又何尝不是如受刀割一般的痛苦？那个人，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偏生的，自己却是与他隔了山海一般的距离，千山万水，九天银河，却也只是不可望到的距离。 祐樘痴痴立在原地，半晌，只是才略有回神，对着邶如微微一施礼，“儿臣，给张娘娘请安，庶母辛劳。” 那语气，邶如听的出来是祐樘极力伪装出的镇定的，然而当邶如抬起头看祐樘时，却显而易见的到，祐樘眼中噙着的泪珠。 邶如只是强忍着心中的酸楚道：“太子殿下客气。” 话语刚落，却听得宫门里头传来了看守宫门的内监的声音，“太子妃娘娘。” 二人急急抹了各自眼角的泪，待到玉兮出了门来带门口长街时，二人都是一副佯装镇定的样子。 雨兮却是一愣，旋即她只于面上展了温和的笑意，对着祐樘盈盈施礼，“殿下今日读书怎的回来的这样早？往常这般的时辰，您都是在文华殿呢！” 祐樘只道：“哦，本宫不是说过嘛，太子妃许是忘了，今日，本就是太傅们休沐的日子。故而本宫回来的早些。” 雨兮只轻轻拍着自己的脑门，“瞧妾身这记性，竟是给忘了。”雨兮亲热地挽过邶如的手臂，道：“今日倒是巧了，殿下竟与妹妹碰上了。”她看着祐樘，只道：“今个天气甚好，妾身便想着邀妹妹来清宁宫中一聚。妾身自入宫，见妹妹的次数实在是少。还望殿下见谅。” 祐樘面色却是突地一沉，对着雨兮似是呵斥道：“放肆，父皇嫔妃，可是庶母。按照规矩，可要称呼一声‘张娘娘’。” 雨兮平素见惯了祐樘的温和样子，如见见到祐樘突地发了脾气，不免得一惊，只连连凄惶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妾不是有意的。” 祐樘冷着面，“既是太子妃，宫中的规矩可不敢忘的，即便张娘娘从前是太子妃的阿姊，可这宫中便不能以从前的论了！太子妃可要记住。” 雨兮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只唯唯点着头，“太子殿下说的是。” 邶如看着眼前的一双人，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若只看外表，那当真是一双玲珑璧人，雨兮的极其娇美与着祐樘的丰神俊朗，那可当真是绝配了。只是看起来这般相配的两个人，却是教自己心中实在不是滋味，泛着或酸或苦或涩的感觉，折磨着自己的内心。 祐樘面色继续阴着，只是盯着面前的雨兮看了许久。雨兮本就胆小，便越发低垂头下去，不敢正视面前的祐樘。 许久，祐樘却是慢慢朝着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于邶如身前晃过了影子，便有一双极美的手慢慢伸出，轻轻地移动到了雨兮面上，慢慢于雨兮面侧游走，轻轻移到耳侧，替她梳理好鬓边略有蓬乱的散发。 依旧是熟悉的声音，极其苏暖，好似春风荡漾于心头，“可是出门太急了？鬓发都松散了呢！” 邶如看着二人，身子不觉一颤，只别过头去，不再看二人。 雨兮那一刻诚然是惊奇万壮，她又素来害羞面薄，越发低下了头，面上越发红了，慢慢地，开始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像是有桃花微微放在她唇畔，勾勒出更加娇美的容颜，“殿下，妹妹还在这里看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长巷问 祐樘的语气却是极其柔和，那却是对着雨兮的，春风依旧，却是对着别处的桃花。 果真，祐樘是一个好夫君。 或许，二人虽为合宫，却也定是极其恩爱的罢。 祐樘只轻轻挽着雨兮，“快些进去罢，张娘娘不会在意的。” 雨兮却是推却着，只害羞道：“这样可不成样子。” 话音刚落，却有“陛下驾到”的声音传来。 三人只急急行着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皇帝只坐在软轿上闭目，听到声音便微微睁开眼睛，却见是祐樘夫妇与邶如皆是在此。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光，旋即只对着几人摆摆手，“罢了，都免礼罢。” 几人谢过，皇帝已然从辇轿上下了来，对着几人道：“朕记着今日文华殿放假，便想着过来考究一下太子的功课。”他转头看着一旁的邶如，便问道：“哦，怎的张淑女也在？倒是巧了。” 邶如沉静道：“回陛下，妾身是受了太子妃娘娘的邀请，前来清宁宫与太子妃娘娘小聚的。” 雨兮亦是回着：“是了父皇，儿臣儿臣想着宫中无聊，便想要邀请妹妹来不，是张娘娘来一聚，只是闲话而已。” 皇帝眯着眼睛，嘴角展出了浅浅的笑容，“是了，太子妃与张淑女本是姐妹。若是教你们不得相聚，也是为难你们姐妹了。” 雨兮却是有些颤栗，“是是儿妾鲁莽了。” 皇帝笑着连连摆手，“说什么话？你们本是姐妹，哪里有不相见的道理？何况这也不是违背规矩的事情。”皇帝眼神流转着，却道：“只是朕瞧着，太子妃你怕是不知道太子今日放假的事罢。” 雨兮一愣，应道：“是了。” 皇帝拍掌笑着，一改他往日对待祐樘惯有的冷冰态度，只对着祐樘慈祥且和蔼地笑着，“那倒是巧了，朕便也不打搅你们夫妻了。至于张淑女嘛，”皇帝瞥了一眼邶如，却是一把搂了过来，“改日再说罢。” 那一瞬，邶如看的出祐樘眼中的晃动与不安，虽他是极力忍住了，可凭着曾经两心相知的熟悉，邶如也知道的。祐樘，那一瞬是害怕的。 祐樘短暂的惊奇之后便是惯有的镇定冷淡，他携着雨兮屈身行礼，“恭送父皇，恭送张娘娘。” 皇帝携着邶如，却是不上肩舆，紧紧握住邶如的手慢慢走着，待到走了许久皇帝又吩咐着尾随仪仗退了去，连戴怀恩与梁盛都遣了远处去，只携着邶如慢慢走着。 邶如心中有些抗拒皇帝的牵手，只微微动着，皇帝似是感受到了邶如的抗拒一般，温和道：“你不用怕，朕不会怎样的。” 邶如不知该作何回答，便也索性不回答了皇帝。 不久，皇帝便撒开了邶如的手，温然对着邶如道：“方才，朕是不能教外人看出端倪。” 邶如低头应着：“妾身知道，妾身感念陛下恩德。” 皇帝面上微微一笑，旋即他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可想好了？你是否愿意做朕真正的嫔妃了？” 邶如本能地跪下，那一瞬的反应，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皇帝眼神中划过失落与一丝丝的不解，邶如慌忙道：“陛下恕罪，妾身体妾” 邶如跪在地上，说罢，自己手中已然是冷汗频出，只得偷偷用裙子边拭了。 皇帝眼神中越显失落，他看着邶如，却是摆摆手，“罢了，朕都知道了，且起来罢。” 皇帝越是温柔和顺，邶如心中却是越发慌乱不安，只连连道：“妾身不敢，妾身不敢，请陛下恕罪。” 皇帝眼底的失落越发明显，旋即他则是强硬挤出一点温和的笑意，“朕说过，不会强迫你，朕要等着你想通了，你要是想不通，朕便不会强迫你。君无戏言，你放心便是。” 邶如跪在地上，却是可以相见当年皇帝对母亲是何等的关爱与追求，或许也会是如今日这般罢。皇帝对自己如何，或许便会是对当年的母亲如何，甚至有可能都不会有所改变。 皇帝犹豫着伸出来至邶如的面前，语气依旧温和，“快起来罢，地上凉。朕说过，不会怪你。” 邶如迟疑着，谢恩道：“谢陛下。” 她想了半晌，终究是未有把手搭在皇帝手上，只自己起了来。 春日里京城风沙略大，邶如方起身那一刻，便刮起了一阵风，将她裙角吹成一朵盛放般的花朵，娇滴滴地展现着她的颜色。旋即那风攀爬到邶如鬓边，吹散了她的几缕青丝。 可惜，祐樘再不会为自己轻轻理顺发丝了。 皇帝那一瞬几是本能地伸出手来欲为邶如理着发丝，然而手到鬓边，却是如触雷电一般缩回了手去，“朕，不是有心的。” 有心无心，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君威皇权，根本反抗质疑不得。还好，皇帝算是给了她一点尊严与选择的，不然自己此刻怕已然会真正成为皇帝的女人了。 皇帝语气依旧温和，“可否陪朕走走？朕” 自己并不能选择，皇帝已然是给了自己的极大尊重了，自己便也不能拂皇帝的面子，她只低头应着，“自当遵从陛下。” 皇帝慢慢走在长街上，此刻长街上走动往来的宫人极少，偶有几个，见了皇帝也不过是慌忙转过身，根本不敢去看皇帝。 邶如心中这才稍稍有些安心，跟在皇帝身后走着。 皇帝问道：“你也太子妃时常见面么？” “回陛下，妾身与太子妃娘娘，身份有别，自入宫，见面次数也少。” “那你如宫，可还习惯？” 能不习惯么？宫阙之中若是不习惯，那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明枪暗箭的来袭，自己才入宫没几日都已然尽感受到了，何况那时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官，毫无地位与手段，便已然卷进了如此大的风波，如何能够不习惯？哪怕是滴着血泪，付出惨痛代价，也是要习惯的啊！ “妾身初入宫，自然不习惯，现下已然尽习惯了。” 皇帝“哦”地应着，旋即则又问着，“你为何不肯接受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旧时红颜旧时事 邶如则是复又慌忙跪下，只低着头却是不敢说话。 许久，皇帝伸出手虚扶着邶如，“罢了，朕不问便是。朕说过，不会勉强你。” 邶如这一次没有抗拒着皇帝的手，她就着皇帝的手起了，却反倒反问皇帝：“那么陛下且容妾身大胆无礼，妾身想知道，您为何，会对妾身如此？为何偏偏只是对妾身如此？” 皇帝眼中一惊，只看着邶如，旋即眼神中则渐渐被泪水所填充，却也只是在眼眶中打转，仿若蒙上了一层烟波般。 果然，父子之间，终归是像的。那双眼睛，像极了祐樘。邶如可以瞧得出来，那是动了真感情。 可那份感情，却并不是对着自己。与自己无关。 皇帝许久未有说话，眼神亦渐渐从伤感转变为愤怒，便是连他面上，都隐约有青筋暴起。 邶如不假思索，便要下跪。 一双手迅速而至，将邶如扶住。“动不动就跪，没的琐碎。” 那语气，只是瞬间则又转化为温柔。 帝王的心思，还真是难猜，一刻一副面孔，一刻一种脾性。原来所谓喜怒无常，便是这般，自己，算是深切感受到了。 皇帝继续自顾走着，慢慢道：“其实，你无需知道，朕早晚会教你知道的。你也放心，朕说过，朕不会勉强你，你若不答应，便也只是御妻的身份，还不算得有名位，即便将来”皇帝摇了摇头，“总之，你记着，朕，不会勉强你。” 不，自己实在是无法相信，无论此刻皇帝的话语说的是多么教人信服或者感动，可走在自己面前那个人，终究是皇帝。既然是皇帝，便有任性与不守规矩的资本，便有高高在上的位置重量，即便来日真会违背了他此刻所说的话，那也终归没有人敢指责他半句。 就因为，他是皇帝。 便因着是皇帝，便所有的都可以不做数。自然，不会有半分非议。 整个帝国的主人，想要占有自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终究，还是行走在刀刃之上，步步惊心，步步危机。 而这次的风波，不但没有结束，邶如却隐约觉着。只怕，自己的生活会越发难过。 诚然，做了嫔御之后的生活自然是与之前为女官时不同的。邶如需要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熟悉适应嫔妃的生活，便只是每日的晨昏定省，便足够邶如去好好适应了。再者，成为嫔妃之后每日都必是免不了要与各宫嫔妃们相见的，嫔妃的唇舌，可是要厉害许多的。虽则自己从前为女官之时也常常与各宫嫔妃相见，可如今身在其中，倒是需要更加注意的了。 “如今宫中嫔妃里面最受陛下宠爱的依旧是皇贵妃娘娘，虽说皇贵妃娘娘年纪稍稍大了些，可陛下终究是最为尊崇皇贵妃娘娘。除去先头代宗时的唐妃注1不算，皇贵妃娘娘，才是咱们大明真正意义上的头位皇贵妃，自然可见陛下荣宠之至。”来到邶如长寿宫中教习规矩的全老老如是道。 下首郑潋听得入神，问着：“我听说，皇贵妃娘娘可是年长陛下许多呢！好似，还要比太后娘娘年长。” 全老老听闻，只紧张地喝道：“放肆，宫中贵人们的年纪，岂是你等可以议论的？皇贵妃娘娘与太后娘娘都是福泽深厚之人，岂能够容你肆意评论？皇贵妃娘娘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郑潋连连告着罪，“奴婢失言，老老恕罪。” 邶如忙地站起，冲那全老老屈身一礼，“老老恕罪，阿潋，她有些惯了您莫生气，回头，我只管教她便是了。” 全老老虽不喜郑潋口无遮拦，她又是个在宫中极其有身份资历的老老，然而邶如十分温和有礼恭顺，她便道：“小主可要注意着些，这宫中，皇贵妃娘娘可是众妃之首，陛下曾亲口许诺，那是位比副后的尊贵。小主虽是陛下新宠，可也万万要教自己宫中的奴婢们管好自己的嘴。您想必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邶如自是知道，她亦听得出那全老老是真心好心的提醒，便谢过了，“多谢老老提醒，我日后，必定多注意些。” 全老老将邶如扶在坐榻上，继续讲着宫中嫔妃们应该遵守的规矩以及应该注意的事项，“这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与皇贵妃最为尊贵之外，便是贵淑德贤四位嫔妃娘娘，宫中尊称，‘四夫人’或‘四大妃’。” 邶如有些好奇，全老老看得出来，便继续道：“当年陛下未有册封皇贵妃娘娘之时，皇贵妃娘娘便是位居贵妃娘娘之尊位。当时本朝没有皇贵妃尊位，故而四夫人乃是宫中嫔妃之中最高的位阶，其中又以贵妃娘娘为最尊贵。贵妃之外，便是淑妃、贤妃、与德妃。贤妃娘娘乃是先帝英庙为当今亲自选的嫔妃，自然是受人尊重；淑妃娘娘么，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早年从女官之位升上来的。曾经为京城第一才女与美人，是瑶部的郡主，可惜后来陛下厌弃，得病而亡。” “得陛下厌弃？” 全老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道：“这都是当年的旧事了！小主还是少些知道为好，宫中，可都是对着淑妃娘娘，是忌讳。” 邶如点点头，感谢着全老老的提醒。 “那德妃娘娘呢？怎的我入宫之后，好似德妃之位一直空缺呢？” “小主不知，当年先帝英庙驾崩，陛下即位，四夫人之中只有二位，一位是贤妃娘娘，另外的德妃，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所以，为表尊重，德妃之位，陛下说是要请皇后娘娘亲自封赏，必得是皇后娘娘满意的嫔妃才行。所以，这么多年，德妃之位一直空缺着。” 说起皇后娘娘，也是当年先帝英庙亲自为陛下选的三位嫔妃之一。” “那另外一位是？” “西宫娘娘，吴废后。” 注1唐妃：明代宗景泰帝朱祁钰的嫔妃，史载颇得明代宗宠爱，曾封“皇贵妃”，夺门之变后，明英宗复辟，唐氏被废除名号，不为明朝宗谱承认，故而皇贵妃称号实乃自明宪宗朝万皇贵妃而始。明代宗暴毙之后，唐氏与明代宗其他嫔妃被下令殉葬而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相诉才道知 “那另外一位是？” “西宫娘娘，吴废后。” 全老老面上有着犹豫之色，终究思量半晌之后还是说了，“这本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想必小主也都知道。西宫吴娘娘，是当日英庙陛下亲自为当今陛下所选的皇后，才德样貌，便没有一样不出众的。后来因着一些事情，陛下将吴娘娘废黜，才立了德妃娘娘，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为新后。吴娘娘被废黜之后，安居在西宫，故而又称西宫娘娘。当年淑妃娘娘与太子殿下在安乐堂生活，还是西宫娘娘出手相助，太子殿下才得以有今日，故而陛下便赐给了西宫娘娘皇贵妃位份上应该有的赏赐与待遇，再加上太后娘娘垂爱，西宫娘娘地位仍旧是尊贵的。” 邶如自是知道其中隐含着多少当年后宫的旧事，全老老几句云淡风轻的话语，便已然说尽了其中隐藏着的血泪，后宫之中的残酷，远超她的想象。 全老老看着邶如，眉眼间似有担忧的意味，“小主，奴婢方才说这些，还请小主默默记在心里便好，这些旧事，在宫中，还是要少些提及的。小主如今深受陛下看重，必得要自身珍重，将来前途必会无可限量。” 邶如应着，心中早已翻滚起了许多事情，她实在担忧害怕，却也无可奈何。 全老老便继续教习着她宫中嫔妃该守的礼仪与规矩，“小主虽说是当日也曾为淑女，然而宫规所定，您是由女官晋封而来的，况且此淑女非彼淑女，您又是得了贵人小主的一应待遇，如今您便是与普通的淑女小主不同了。要格外尊贵些。所以嫔妃该守了礼仪规矩，小主可要多多注意才是。” 全老老正说着间，却见是清宁宫太子妃派了人传话，说是要请邶如前去一聚。邶如便携着郑潋前去了。 到了清宁宫，雨兮已然在她自己的宫室中等着了邶如方踏进那门口便见雨兮坐在炕上，侧着身子正在烹制着一壶茶。 雨兮斜着坐在那里，一身鹅黄色的绣百蝶穿花并缠枝海棠的锦衣小袄，下身一袭蜀锦浅紫红色的绣撒梨花百褶马面瓓裙，头上挽着简单的盘髻，用着一套点翠头面定住了，华贵大方中不失淡雅清丽。雨兮身后是窗扇，此刻外头春光明媚，阳光更是如温和的彩绸一般划过宫中的每一寸角落，透过那糊窗的明纸照射进来则更显柔和美好。那淡淡的光晕打在雨兮的头面上，又打在雨兮上身小袄缀着的珍珠上，散发出略有些恍人的光圈。一切，都显得是那般的美好且难得。 邶如亦不觉深然叹着，世间怎的会有这般的美人，并不是美在皮相，是美在骨子里的，散发着格外柔和的气息，像是天山里隐藏着的雪莲一般，即便藏在高山深处，也自会有人前来挖掘探看。 这般的美人儿，不被中选为太子妃，也实在是可惜。 想想自小爹娘也确实是将雨兮教养的极好，自己六岁才入张家，所以恁的怎的管教，她自小养成的性子，也是改不了了。 雨兮这般，着实是个世俗眼中“淑女”该有的样子。 雨兮听见邶如的脚步声，只是极为惊喜，忙地下了榻来上前亲热地挽过邶如的手，“妹妹可来了，今日太子殿下不在，咱们姐妹，也可好好聚聚。”说罢，她便要邶如坐。 然而一瞬，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地正一正身子，对着邶如恭敬欠身施礼，“张娘娘好。” 邶如一惊，忙地扶住雨兮，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张娘娘如今是陛下的嫔妃，是我与太子殿下的庶母，规矩礼节，自然是要遵守的。” “可我只是淑女，只是御妻，并不是陛下正式的嫔妃。” 雨兮瑶一摇头，“不，陛下的意思已然是明了，你是陛下的嫔妃，便是长辈了。何况还有着贵人的待遇，便更是尊贵。” 瞧，这便是做了皇帝女人的好处，便是走到哪里，都逃不开这重身份。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时刻提醒着你，你是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嫔妃。这一生，都逃不开，也躲不掉。 可悲，也可笑。 自己便这般，便是这般莫名其妙地，做了皇帝的女人，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的女人。 而自己心中深深掩藏着的那份情谊，只会越发成为见不得光亮的存在。 说实话，邶如如今并不大想要见到雨兮，只消自己一见到雨兮，她便会觉着自己对着雨兮有着诸多的对不起与愧疚。雨兮是太子妃，而自己，却是那个夺走了祐樘的心的人。尽管，那日祐樘故作对着雨兮那般亲密，可是自己哪里又看不出来祐樘是故意做给她看得？邶如瞧得出，祐樘动作中隐藏着的疏离，尽管祐樘已然在极力掩饰着，可那双眼睛，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两心相知，不是骗人的。 邶如极力阻止着雨兮将自己视为庶母般对待，一番争执之后，雨兮便也不再坚持，她只将殿中侍奉的一应奴婢皆遣了出去，便连郑潋亦是。 待到众人都走开了，雨兮这才紧张地握着邶如的手，“如儿，怎的竟会如此？你竟是成了陛下的淑女？还享受了贵人的待遇？这” 邶如深重一叹，只带着无尽的忧愁，“这哪里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了呢？皇宫内苑，本就有许多意外。” 雨兮叹着，“是啊！宫中，实在有许多意外。便好似”雨兮眼角带着呼之欲出的泪珠，泫然欲滴。 邶如问道：“这是怎的了？姐姐，难道太子殿下，他待你不好么？” 雨兮擦着眼角的泪，强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太子殿下，他待我极好的，你也看见了，那日殿下待我那样亲昵。不过碍着天象，不得合宫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只得等着便是了。” “那便好。”邶如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如儿，我才发现，太子殿下他待你才是真的好啊！他心里只有你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倾心许 邶如一惊，不想雨兮竟说出了这般的话语来，自然教她一惊，不能言语。 雨兮看着邶如惊诧的神情，轻轻一笑，“瞧你这神情，我的猜测便不是假的。”雨兮轻轻牵着邶如的手，“只是妹妹，你为何要连我也瞒着。殿下他便当真喜欢你至此么？” 邶如脑子一空，却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雨兮看她那般，仍旧自顾道：“本来我是看不出的。我也从未奢望过殿下会喜欢我，我不过是按着规矩选上来的女子，成婚之前连殿下的面都没见过的。我哪里敢奢求殿下会喜欢我？” 雨兮顿了顿，继续道：“大婚那日，太后娘娘发了病，导致现在我与殿下都未合宫。所以殿下待我这般，原也算好的了，至少殿下待我，一应该有的礼数都是在的。他对我那般的照顾，是那般的好。可是如儿，我也是个女子啊！我又怎的会感觉不出来殿下对我的关切之中藏着的疏离与冷漠呢？尽管殿下在极力隐藏着，可我嫁给殿下如此长的时间，我又怎的会不知道呢？” 原来，雨兮竟是一早便知道了。果真，女子有着独特的感应与判断力，足够觉察出一些异样与不寻常。 “姐姐你” 雨兮极其平淡地笑了笑，“你想问我是何时知道的么？你可记得，那日殿下在清宁宫门口抱住了你的事情？那日还有一只黑猫后来蹿了出来。” 如何能不记得？那日的事情，是邶如印象最深刻的，那是祐樘情到深处的反应，不关乎身份与地位，只是因着那心底的情谊太过浓烈的缘故。相思与相依压抑到深处，便是恁的你怎么隐藏都隐藏不住的东西，自然会迸发而出。 原来那日，亲昵之后的声音，竟是雨兮，竟是教她亲眼瞧见了。 然而并非如邶如所想象的那般，雨兮笑着道：“你或许会以为是我瞧见了，其实是李老老瞧见的，起初我还不相信，可后来” 雨兮深深叹着，“可是后来，我便不得不相信了。你可记着，皇贵妃生辰宴席那日？” “那日，宴席上虽发生了那般多的变故，我都吓的失了仪态，殿下虽在护着我，将我护在身后。可是如儿，你或许并未有瞧的真切，殿下他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你的那方向看。” “本来这也没什么，那日本就事情突然。可后来呢？后来陛下封你为淑女的旨意传遍了宫中，你可知道，殿下他那些时日是有多么失魂落魄啊？镇日里，殿下便是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又何曾会对我好过半分？” 雨兮眼角的泪已然止不住了，“那日，我邀请你来清宁宫，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是李老老教我如此的。那日殿下待我那般的亲昵，那可是自成婚之后都未曾有过的啊！殿下何曾待过我那般好？还不是因着殿下想要气一气你的缘故。你与陛下走了，殿下的脸登时便沉了下来。如儿，你可知道？我与殿下虽是夫妻，可这夫妻，做的也忒假了些！殿下待我是好，是极为尊重，可是哪里有半点丈夫对妻子的关爱？如儿，我心里痛啊！” 邶如心里又如何不痛？好似是有一大块石头堵在了胸口一般，对于自己来讲，这淑女的身份，已然成为束缚着自己内心的枷锁。而如今，雨兮的言语，则教邶如心中越发生出愧疚之意，自己无辜，雨兮亦无辜。 那原是自己与祐樘的事情，此刻，竟是要将这苦果种到雨兮身上。而自己，还一心想要瞒着雨兮，不想教她知道。 雨兮眼中的泪珠不止，“如儿，你早该告诉我的，殿下喜欢的人，是你。这样，或许我心中还能好受一些自大婚之后，殿下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避开我，我原本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的缘故，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咱们姐妹的脸，是有相像的，或许殿下，是不想看见我这张脸，因为只要一看见我，殿下便会想起你。” “姐姐我” 邶如不知该要如何去解释，此刻她脑子里已然一片慌乱，面对着雨兮，有愧疚，有不安，有担忧，种种情绪，教自己心生烦躁，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应对雨兮。 雨兮却也一直在看着邶如，她面色上并无那种愤怒之意，反而，更加多了柔弱之意，一如雨兮惯有的样子，娇弱美丽，动人心肠，“如儿，自打我瞧见殿下对你的眼神之后，我便知道，我是再得不到殿下的真心了。可是殿下，他那样的人，他对我的那些照拂，虽说是假的，可我却觉着是那样的暖融融的。殿下便是多看我一眼，我都会觉着是那样的好，可是，殿下并不是这样想的罢。” 雨兮轻轻挽起邶如的手臂，略为忧愁地道：“如儿，其实我是羡慕你的。你得到了殿下的爱，好歹，你还能守着殿下带来的温暖好好回味着。可我呢？殿下根本不喜欢我，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我看的出，殿下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他早就把你当做了唯一的妻了！” “姐姐对不起我” 雨兮强颜欢笑，“不，如儿，你没有错，你与殿下相识在先，原本是我命不好。现下倒好，生生地插在你们中间了。”雨兮佯装出镇定欢笑的语气中仍旧能够听的出其中隐含的酸楚，“我只是想要殿下多看我一眼，一眼便好。我不奢求别的，我只希望，殿下他，能够好好的。” “如儿，殿下的笑容是那般好看，像是能够融化了雪水的暖阳似的。”雨兮脸上漾起了淡淡的笑意，“只可惜殿下他，近来都不大爱笑了，不知为何，他总是蹙着眉。尽管殿下无论怎样都好看，可是，我还是喜欢殿下笑着的样子，我不喜欢他蹙眉。人总蹙眉，那心中是多么难受啊！殿下他还是不蹙眉的样子，更加好看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悲愉【上】 邶如出了清宁宫，只觉天悬地覆，她踉跄走着，还多亏了郑潋扶着才算未有跌倒在地上。 她仔细回想着雨兮说的话，字字诛心，当真是造化弄人，这曾窗纸，终究是破了。 雨兮并未有给自己丝毫的难堪，可偏生的，却是比之要给自己难堪还要痛苦万分。邶如只消一闭上眼睛，便好似是可以看见雨兮眼中含着的泪光似的，她极力忍着泪光的样子，当真是美的勾魂摄魄，却也会让人心碎到极致。 她若是埋怨自己，那还好些，可雨兮，对着自己却是没有丝毫的埋怨，反而，还在尽力开导着自己。这般，心又如何能够不痛。 “我只想让殿下能够多看我一眼，我只想安安分分地陪着殿下。我知道殿下这太子之位并不好当，可我只想陪着他，他喜不喜欢我无所谓，我只想，守在他身侧，哪怕是能够日日看着他的脸，我也高兴。” “我在乎的，是殿下这个人，不是殿下的身份，也不在乎殿下是否喜欢我，我只喜欢殿下便够了。” “我不是要和你争殿下的心，殿下的心已然在你那儿了，我便也不奢求了。我只消能陪在殿下身边便好。” 雨兮的这些话语，绵绵匝匝地扎进了自己心底，任凭她极力避开，也不得不回想起。 只是这般，则更为难受。 而设身处地，雨兮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个自进了宫便没有合过宫的太子妃，一个从未得到过太子心头情爱的女人，空有着尊贵的名分与位置，可终究是一无所有，还要再时常忍受着宫中兴起的流言纷扰所带来的诸多般苦恼。若换做是自己，还不知会如何。 所谓造化天意，从来便是不可预料与期待的东西，兜兜转转间，却是比之春日时不时兴起的风沙更要令人难以琢磨，时不时便会给人以措手不及。 譬如沁颜怀了身孕的消息，很快地在后宫之中传开了。 沁颜本是不想过早地说出来的，然而在她为太后请安之时，因着突如其来的晕厥，太后便急忙命了常年侍奉自己的太医给了沁颜诊脉。如此，沁颜怀有身孕，便是想要瞒都瞒不住了。 太后自然是高兴的，“你这孩子，怎的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生是好？” 沁颜自是不敢将自己刻意隐瞒身孕一事告知于太后，故而只道：“回太后，妾身近来深思倦怠，自己信期也不大准，便以为着是春日里感了风寒的缘故。妾身又素来犯懒，也不曾召了太医细细来查验过。” 太后佯装呵斥着：“你这孩子，越发自己不上心了，如今你肚子里装的可是皇帝的孩子，是大明的金枝玉叶。可要多多注意些才是。” 沁颜温婉一笑，面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谢太后娘娘关爱。妾身，也盼了这孩子许久了！” 太后素来喜欢沁颜持重端庄，此刻更是极为不放心的嘱咐着沁颜贴身侍奉的宫女，又指着墨萱道：“你们两个孩子情同姐妹，如今又一齐怀了陛下的龙种，可真也算是极好的了。” 说罢，太后却是深重一叹，“只可惜，愉妃的孩子便这般没了，可是要教人伤心的。”太后看着皇后，“不知愉妃身子可怎样了？” 皇后面上隐隐有不安之色，“回母后，愉妃的身子，是不大好的，总要多费些时间才能成。” 太后自然是叹息良久，然而很快地太后面上则又转变为了喜气，“说起来，如今后宫之中，同时有两位嫔妃有孕，那可真是大明的喜事了！只是太后看着下首的嫔妃，“你们没有所出的嫔妃，可要努力些才行，也尽早为皇帝诞育子嗣。” 在座无所出的嫔妃自然要起身恭敬回着太后，“妾身羞愧，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自当勤谨侍奉陛下，不负太后娘娘期望。” 太后复随意说了些话，便也乏了，嫔妃们这才退了出去。 邶如与沁颜墨萱一齐走着，邶如笑笑：“二位姐姐真是好福气，如今这龙种揣在了肚子里，只怕过了端午，便要晋封了。” 沁颜只拿帕子甩着邶如，“越发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邶如问着：“姐姐倒也忒不小心了，怎的还在太后宫中晕厥了呢？” “许是我近来神思倦怠的缘故，这些日子，宫里又这般不安分。没个安生。” 三人正携手一齐走着，却见是长街出拐角有一肩舆经过，那一队肩舆行走的极其缓慢，那上头坐着的人则是斜倚在上头，随着肩舆轻微的浮动而使得她那具身体亦是上下癫着。 那人着一袭粉蓝色宫装袄裙，本不是什么宽松的款式，然而此刻在那女子身上则显得好似宽大了许多，足可见，那女子的瘦弱。 沁颜最是眼尖，她往前走了几步，只惊奇道：“那那不是愉妃娘娘么？怎的瘦成了这个样子？” 邶如与墨萱凑上前去，果然见那斜倚在肩舆上的瘦弱女子是愉妃。 走进了看，愉妃的身子近乎瘦弱如纸片一般，面容上散发着妆愤都掩盖不住的颓败羸弱气息，竟不像是一个人。 那是虚透了的样子。 墨萱一惊，手中的丝帕竟是掉在了地上，“这愉妃” 邶如亦是好久未见过愉妃，自是惊奇，“愉妃娘娘小产之后，竟不想身子骨虚成了这个样子。这岂不是形同枯槁？” 沁颜谨慎地拉过二人，悄声道：“你们不知么？愉妃娘娘的身子，已然是坏透了，听太医院的太医们说，左右便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听太医们说，愉妃娘娘本来身子骨便弱，此次怀上龙胎便已然是对母体有极大的损伤。后来小产，则更是伤身，虽说是在用药调理着，可那也是无用的了。愉妃娘娘身子是经年的病症，如今这般，已然是在勉强撑日子了。况且二次小产，愉妃心中自然更加郁结，哪里还能安心养着身子？更何况，听说愉妃自小产之后，镇日里郁郁寡欢，渐渐的，陛下便也去的少了。所以愉妃，自然更是无人尽心照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悲愉【下】 邶如看着那颓废如枯槁一般的女子，心中自是不觉感慨良多，犹记得几日前愉妃尚在威胁着自己帮她说话，而事到如今，愉妃却已然成了那般恐怖样子，活脱脱似没有灵魂的木偶，教人看着害怕。 邶如便又想到，愉妃当日曾说要告诉自己当年的一些事情，可如今愉妃身子已然这样了，她哪里又能去寻愉妃说那些话语呢？况且愉妃付出了那般的代价，却也只是不了了之。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用处，连皇贵妃丝毫都没有撼动，便是一腔心血都尽皆付诸东流了。 邶如这般想着，心中自然又是一番慨叹，三人走着走着便也各自回了自己的宫室。 邶如待回到自己的长寿宫，便有宫女通报，“启禀小主，方才永宁宫愉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要见小主您。” 郑潋听着，不免一脸担忧，“愉妃娘娘叫你过去，怕也不是好事。上次她叫你去，谁知道宴会之上还把你给牵扯了进去。此次倒也不知又是什么事情。” 话虽如此，邶如却是铁定了心要去的，她只道：“虽说如此，可上次愉妃说是要告诉我一桩旧事，或许，是与我自己相干的，即便愉妃不怀好意，可我也得去的。况且，愉妃现在的身子已然坏了，也不会有什么花样的。” 如此，郑潋也是不好阻止了，她便替邶如打点着，与邶如一同往愉妃的永宁宫去了。 到了永宁宫，邶如便觉出那殿内浓重的药草味道氤氲在四周，有些微微呛人，不免轻轻咳了几声。 殿内侍奉的玉霞见是邶如，倒也算是恭敬，行着礼道：“小主好，我们家娘娘等着您呢！” 邶如环顾四周，却见是殿内只有寥寥几个宫女在内侍奉着，她当即便有些惊奇，“怎的殿中侍奉的人这样少？”邶如悄悄扯过玉霞，问道：“愉妃娘娘现下身子又如何了？” 玉霞垂着泪，摇摇头道：“小主不知，我们家娘娘自那日宴席小产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的。又因着太过伤心，所以更是抑郁。后来”玉霞小声抽泣着，“后来便是连陛下都来看的少了，所以那起子人越发不上心了，娘娘又觉着她们不尽心伺候，便将那些奴婢们都遣到外处了。”玉霞面上泪珠越发多了，却是碍着愉妃不敢大声哭泣，“我们家娘娘身子本来便弱，这次小产，则是伤了根本了，六宫之中则又是皇贵妃娘娘在协管着，所以”玉霞尚未说完，便已然呜咽哭了起来，“小主我们娘娘” 无需玉霞再继续说下去，邶如便知道了愉妃的情况，六宫是皇贵妃在协理着，所以司药司与太医院便也难免受到皇贵妃牵制，愉妃那日已然摆明了是要与皇贵妃对着，皇贵妃自然不会太过善待愉妃，所以便如沁颜所说，愉妃，是命在旦夕了。 邶如竟是想不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愉妃便会至此，从大富大贵，到即将命陨，实在教人不得不唏嘘。 玉霞抹着眼角的泪，对着邶如道：“小主且进去罢，娘娘说了，您来了，便要咱么都出去候着，娘娘说，与您有些体己话要说。” 邶如点点头，玉霞便将殿内侍女连带着郑潋一同唤了出去，只留邶如自己与愉妃在殿内。 愉妃听得声音，勉力支撑着身体靠在床榻上，见果真是邶如，只笑笑道：“你来了啊！” 邶如屈膝：“参见愉妃娘娘，愉妃娘娘金安。” 愉妃面色如纸一般惨白，一点血色也无，如同秋日里蒙上了霜即将凋零颓败的花儿一般，只强硬一笑，“如今，倒也难为你肯来看我。” 从心底讲，邶如自是不愿意来的。她与愉妃从前并无交集，便是连话都不会说的，更徨论是前来探望愉妃。 若不是愉妃那日非要找了她去说那些话，要来威胁她，邶如是如何也不会答应愉妃的，虽说自己心中对着皇贵妃是有恨意在的。可自己，却也绝计不会如此做。 愉妃轻声笑着：“本宫这一病，这永宁宫倒是堪比冷宫一般冷清了啊！也只有你，肯来看本宫，只是你，想必也是不愿意的罢。” 愉妃看着邶如，旋即释然一笑，“呵，本宫忘了，你想必也是在恨着本宫。你心里，对本宫有怨。” “妾身不敢。” 愉妃苍白的面色笑起来却不是那般的违和吓人，相反地，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然美感，“不敢？这话其实能骗的了谁呢？在这宫里，高位对低位，怎的，都要来个不敢，可实际上呢？高一个位阶便是差了不少的东西。本宫只道，当日本宫威胁你去帮着本宫对付皇贵妃让你怨恨本宫，可本宫何尝又不怨恨自己呢？本宫身为妃位，却是连自己接连孩子都保不住，本宫又如何能不恨呢？是本宫无用，自己的孩子才会没能来这世上看一眼啊！” 愉妃眼角开始变的有些湿润，“到底，是本宫对不住你，你可还记得，当日本宫为何要寻你来在宴席那日指证皇贵妃？” 邶如如何能不记得，凭着自己这张与母亲相像的脸，自己自入宫以来，便遭了多少的坎坷磨难进去？因着自己的这张脸，有多少人将自己视为仇敌与梦魇？因着这张脸，自己还得到了皇帝突如其来却也莫名其妙的情谊。便也是因着这张面孔，自己才会被愉妃威胁，教自己去帮着她指证皇贵妃。 “娘娘” 愉妃看了看邶如，自顾道：“想必你也知道，你如此得陛下看重，是因着你自己那张脸的缘故。可是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这张脸，到底为何，能够得到陛下的看重，得到宫中众人的嫉妒？” “娘娘” 愉妃咳了两声，“本宫当日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帮了本宫指证皇贵妃，本宫便会为你解开心中疑团。既然你已经帮了本宫，那本宫自不会食言，你且听着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惑半揭 “娘娘” 愉妃咳了两声，“本宫当日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帮了本宫指证皇贵妃，本宫便会为你解开心中疑团。既然你已经帮了本宫，那本宫自不会食言，你且听着便是了。” “十几年前，宫中新近了一批医女。”愉妃娓娓道来，“其中有一人，唤做金丽娘。” “那金丽娘生的极其貌美，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当时她已然是为人妇了。入宫之后，金氏便凭着她的医术在尚食局拔得头筹，便做了司药女官。金氏不但貌美，还是富有才学之女，诗词歌赋样样不逊于宫中嫔妃，而当时宫中嫔妃之中，唯一能够与金氏相抗衡的，便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时为司籍女官的淑妃。” “太子殿下生母？” 愉妃点点头，“不错，当时的淑妃可是京城中第一美人，瑶部郡主，只因着她族中起了内乱被大明平定才被没入宫中当做宫女的。后来皇后娘娘赏识，封她做了女官。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只道了罢。” 愉妃所指，便是当年淑妃一夕得幸却被皇帝抛在脑后的旧事。那本是宫中人人避忌的话题，然而却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当年淑妃被皇帝在司籍房中宠幸，结果过了几日反倒是教皇帝给遗忘了。淑妃却是一夕得孕，后来却是因着病在冷宫安乐堂中产下了太子祐樘，却因着未有彤史记载而不敢说出口。所以淑妃便独自一人在冷宫中抚养着太子祐樘六载有余，期间还要多亏了冷宫中的宫女太监与吴废后的帮助，淑妃母子才能活到封妃立太子那一日。” “要说起那金氏，还要说说淑妃娘娘。”愉妃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了起来，“当时淑妃与太子殿下身在冷宫，那金氏也曾偶遇，还传闻与淑妃性情相投，便也时常帮助着淑妃。” “这便也罢了，当是金氏偶然间得见陛下，从此陛下便对金氏念念不忘。陛下还曾经，要执意封金氏为妃。” 邶如大惊，“封妃？” 愉妃点点头，“不错，”她叹息着，“陛下是对那金氏动了真感情了!只可惜，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金氏是有了夫婿的女子，只等着年纪一到便放出宫去呢！陛下如此，自是违背礼法，太后自然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邶如只觉着惊诧万分，说话都有些不伶俐，“那金氏” 愉妃看着邶如，淡淡一笑，“果真是有智慧的女子，像极了当年的金氏。” 愉妃继续道：“那金氏，却是有气性的，她极力抗拒着陛下对她的情谊，甚至还曾在乾清宫外跪求陛下收回旨意，还曾以死相逼过。”愉妃话锋一转，“所以当日陛下封你为淑女，我那时身子虽坏透了，然而听到你去了乾清宫外跪求陛下，我便只道，你不会成的。这样，只会让陛下越发在你身上寻到了当年金氏的影子去。” 呵，原来竟早是注定了的，甚至连路途都一样，当年母亲，竟也曾跪在乾清宫外过。 愉妃继续道：“陛下拗不过金氏，便答应了不封金氏为嫔妃，可是陛下却给了那金氏嫔妃的待遇，还特地收拾出了一间空余的宫室给她住着，俨然如真正的嫔妃。”愉妃看着邶如的面庞，轻轻笑着，“怎么？惊住了么？是不是，这些都是你如今正在经历的啊！”她端详着邶如，啧啧道：“是真像啊！尤其是眉眼，像极了那金氏，只是金氏，看起来要比你温和柔弱一些。然而，骨子那倔强的劲，怕是比你还要多些。这世间，当真只有一个金氏了。” “便因为着陛下赐给了金氏嫔妃的封赏，后来又逐渐加封，一时恩宠之盛，甚至位比四妃。当时皇贵妃还是贵妃。然而这般厚待，即便是金氏再小心谨慎，再不接受陛下的恩赏，却也是惹得六宫侧目，怨声载道了。而陛下，便因着为了获得那金氏的芳心，甚至足足三个月都未曾召幸过后宫的嫔妃。后宫自然人人怨怼。” 皇贵妃便是最不高兴的那一个，要知道，皇贵妃可是六宫之中恩宠最盛的那一个，可便是因着金氏，皇贵妃的恩宠一下子便没了，她又如何能够不动怒？” 愉妃说的有些激愤，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眼珠都好似要裂出来一般，“所以，那时六宫之中，自然针对金氏的人极多，金氏的日子并不好过。可这便也罢了，毕竟有着陛下的保护在，谁也不敢太过放肆了些。可终究，金氏的太平日子，是彻底毁了。” 愉妃说了许久，口中有些干渴，她便指着一旁的水盏，邶如会意，便为她倒了一杯温水，伺候愉妃喝下。 愉妃润了润喉，继续道：“后来，那金氏竟与当时的内监总管张敏一齐向陛下坦诚了冷宫中淑妃母子一案。陛下大喜，便接了淑妃母子出宫，当即便下令封了淑妃。如此，陛下的心，则多了一些转到了对淑妃母子的愧疚之情上，对着金氏，便也淡了一点。可到底，陛下还是挂念着金氏。” 愉妃笑笑，“男人嘛，也不过如此。若只是如此，后宫的怒气或许还会分那么一些到淑妃身上。可谁知啊，就在陛下疯狂的弥补淑妃与三皇子时，淑妃竟暴毙了。” 邶如是知道这些的，据说淑妃封妃不足三月便暴毙而死，至今有关于淑妃的死因都在宫中为忌讳。却怎的也想不到，这其中，竟是关系到了自己的母亲来。 愉妃看着邶如若有所思的神情，越发笑的大声，“淑妃暴毙，陛下却是一反常态，暴怒不已嘛，甚至连淑妃的葬礼都不去，还在淑妃葬礼当日，在宫中大摆宴席。犹如未闻。” “淑妃走后，便有传言说淑妃是被毒而死，陛下暴怒，下令彻查，金氏是尚食局尚食女官，不知怎的便卷了进去。一时间宫中死了不少人，淑妃贴身侍奉的宫女内监，冷宫侍奉的一些宫人，以及尚食局有关膳食药饮的女官，都在那一次事故中死了。”愉妃顿一顿，“而金氏，则被宫女发现吊死在了自己宫苑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意愿托 邶如听着一惊，当即便跌坐在地上，将愉妃的话语给生生打断。 愉妃轻蔑一笑，“瞧你啊！在宫中时日也不浅了，怎的便如此不经大事呢！这便是宫中啊！集六宫之荣宠，便也遭了六宫之怨怼。你瞧那金氏，便是如此的。” 愉妃的话语回响在耳边，犹如云雾半散一般，带来的不是豁然开朗，反而是愈发扑朔迷离，“陛下虽是大怒，命令宫中诸人皆不得再提及淑妃与金氏，可你要知道，陛下，他终究，是没有忘了淑妃与金氏的。宫中人人不得体己，还不是因着陛下太过在意的缘故么？若是陛下不在意，便也不会在乎金氏与淑妃的影子，所谓不得提及，还不是因着是怕提及了，陛下自己伤心么？”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当今陛下，对着自己的母亲，当真是情谊深重，已然到了这般的地步。永远不会提及，却是永远不会忘记。 那份思念，已然深深掩在心中，萌生出枝丫，却只是一味地强迫着自己忽视那情谊的存在。 “张淑女，恭喜你，有一张与金氏那么相像的脸，也拥有与金氏那般相像的性格，便是因着这些，便注定了你一入宫便不会平凡。你，注定是要得到陛下喜爱的女子。这后宫，注定会因为你的到来而再起波澜。” 愉妃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是你的劫数。你要知道，自古受尽君王宠爱之人，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当年淑妃是，金氏也是。淑妃与金氏之案，至今都是悬案，而你的到来，注定要掀起当年的许多旧事。这些旧事对你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劫数。君王的宠爱，从来不是长久之数。” 愉妃连连咳了几声，邶如忙地上前去抚着她，愉妃却只是摆摆手，冲着她一笑，“谢谢你，肯来帮着本宫几下。” 邶如只是点点头，并无言语，其实从心而论，自己对着愉妃并无过多的感情，自己与愉妃的交情，也仅限于这几日而已。而自己肯来看望愉妃，一来是因着她实在可怜，二来也是因着自己想要知道当年有关母亲的旧事。 若非如此，自己也实在不会前来再趟愉妃这浑水，以免徒徒惹了一身是非。 愉妃见邶如陷入沉思，只笑笑，“你放心便是，这次你来我永宁宫，不会有人知道。你大可不必担心自己会惹了是非上去。当年本宫与金氏，与淑妃，都无冤无仇，自然也不会对你怎样。” 邶如暗自想着，却想不通愉妃为何偏偏要来寻自己去指证皇贵妃。 愉妃好像是能够看透她心中所想似的，只道：“本宫之所以要去寻你来指证皇贵妃，也不过是因着你的容貌实在容易教人想起当年的金氏的缘故。若是你来出面指证，陛下看见你，便会想起当年皇贵妃对金氏所做的一切。”愉妃叹着气，“哎本宫，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愉妃看着邶如眼中流淌出滚烫的泪水，“你要知道，一个母亲，在最无助之时，是什么办法都可以想出来的。我我不能不能教我的两个孩儿都白白送了命进去，而那凶手，却是在逍遥法外。我如何能忍啊！我如何能忍啊！” 愉妃说的激愤，便连着咳了几声，她见邶如要来抚着自己，连连摆手道：“罢了，我这身子，是不成了，若是不能为我的孩儿报仇，便也是一生的遗憾了！”她拿着帕子咳着，几声下来，那帕子上便多了暗红的血液，看得吓人。 愉妃见那血液，先是面色陡地一惊，旋即则是狂笑了起来，“呵呵看来本宫，命数便是如此了，我的孩子啊！母亲终究是不能为你报仇了啊！孩子啊母亲，对不住你啊！” 愉妃泣涕涟涟，如此看得邶如亦是止不住眼角泪滴，宫中世事无常，只会带来悲伤离散，教人看了越发伤心。 愉妃强撑着，面色已然惨白，对着邶如道：“张淑女，是我对不住你。你的安稳，让我提早结束了！可你也别怪我，若不是我，皇贵妃便是看着你这张脸，也不会饶过你。无论如何，你，在这宫中，都不会好过。” 愉妃说的不假，邶如也是深深赞同。愉妃见她微微点头，便道：“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帮我，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都会把当年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便也是这些了。若你想在宫中立稳脚跟，无论你是否想要侍奉陛下，你都得将当年的事情查个仔细。这点，是你必须要牢牢记住的。想要翻身，便要越过皇贵妃这道牵绊。” 愉妃的目光竟登时变得有神了起来，似是能够灼烧一切般，“皇贵妃不会放过你，宫中别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你既想要在宫中谋得平安，便也只能靠你自己，靠不得别人。你这般的容貌脾性，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除非你扳倒皇贵妃否则你的生活将永无宁日，我就问你，”愉妃腾地从榻上直了身子，用手指着邶如，“我就问你，你，敢不敢？” 愉妃方才的气势突地而起，与之前的形如枯槁完全相反，自然教邶如一惊，邶如一个不防备，便只踉跄着向后退去。 愉妃目中火光不减，那是一个人濒临死亡最后的生气的爆发，她直直看着邶如，目眶眦大，如同阎罗鬼母。 邶如摇着头，自己敢不敢？敢不敢？不，是能不能，是想不想，自己只想查出母亲当年之事，只想默默守在祐樘身边。而现如今，一个已然变成了空想，一个却是面临着重重阻碍。 愉妃看着面带迟疑与恐惧的邶如，心登时凉了半截，道：“罢了，是本宫看重你了，这宫中，终极是没人能够抵得了皇贵妃了！皇贵妃，便要如此独大下去么？”愉妃痴痴笑着，旋即又是咳了两声，“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母亲对不住你啊！这宫里，没有人能够对付的了那个老妇啊！” “妾身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局转【上】 邶如立稳了脚跟，见着愉妃这般神情，心中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定神道：“妾身敢。” 愉妃有些惊奇地看向邶如，却见邶如一脸坚定，面上有挥散不去的英气，看得出来邶如是下定了决心的。 愉妃一怔，缓缓，她面上漾出了欣喜的笑意，“好哇!好哇！本宫便知道，本宫没有看错了人，你，注定不会是一个平凡的人。这宫中，注定了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愉妃挣扎着下了床，幸得邶如扶住，她才站稳了。她倚着邶如，气息变得有些弱了，道：“这次，终究是本宫对不住你，是本宫将你搅进了浑水，可本宫对不住你，便也只能对不住了。你莫要怪本宫。回头，本宫”正说着，愉妃则是又连连咳了起来，那一瞬，便是鲜血喷出。 邶如登时慌乱，只连连道：“娘娘，娘娘。” 愉妃摆了摆手，只示意邶如扶她坐下，邶如慢慢扶着她于床榻上坐了，愉妃已然是极其无力，虚弱地倚着榻，有气无力道：“本宫，怕怕是不成了！算是本宫欠你的，回头，本宫，送你一份大礼。” 说罢，愉妃便转头，侧身过去，“时辰也不早了，你且赶紧回去罢。记住本宫对你说的话。记住，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邶如心中只觉悲凉，只唤着愉妃，愉妃却好似犹如未闻，也不去看她。 邶如心中酸楚更甚，见愉妃不理睬她，便只好跪在地上，冲着愉妃行了大礼，这才从永宁宫中退却出来。 郑潋见是邶如面色不好，便也不多说，急急扶着邶如回了长寿宫。 三日过后，愉妃薨逝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而有关于愉妃薨逝，却并不是如人们所期待预料的那般，是因着愉妃产后身体虚弱余毒未清又心思郁结所致，相反地，则是愉妃自己要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愉妃的死，还是来自朝鲜的贵人金氏智嬿以及贵人齐氏金凌最先发现的。 那日二人本在智嬿的咸阳宫中闲坐，不过是下棋品茶之类，却有智嬿的贴身宫女胜贞来报，“启禀二位小主，永宁宫的愉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要见二位娘娘。” 此时智嬿正因着一局棋而苦恼，也不回话，只是思忖了许久，才缓缓下定，“哦？愉妃？” 金凌是棋局高手，片刻便落了子，便也停了手，“愉妃娘娘？她与我们，也素无瓜葛啊！况且，愉妃娘娘不是在永宁宫中养着身子么？别是传错话了，按理来讲，愉妃娘娘，此刻怕是最想要见到的，还是皇贵妃罢。” 智嬿冷冷哼了一声，“我早先生在李朝，时常也随着父母入王宫去参拜姑母，我姑母身在朝鲜王室后宫，便已然是险象环生了。当时我还觉着宫中忒过险恶，直到后来我来了天朝大明，才知道，与大明宫廷相比，朝鲜宫里，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智嬿自小养在李朝，是朝鲜两班贵族之女，自小锦衣玉食，又因着朝鲜等级森严，自小却是养成了一副大小姐的性子。对于见不惯的，从来不会遮遮掩掩，只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低下的胜贞见此，只道：“回二位小主，奴婢说的没错，还是愉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玉霞亲自来通传的，此刻，玉霞娘子还在外头候着呢！” 金凌摊开手，“倒像是真的了！只是不知，愉妃娘娘叫咱们干什么？” 智嬿双手合十，只按着朝鲜上下的檀君教祈福念着，“檀君保佑，愉妃娘娘真是可怜，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只希望害愉妃娘娘的人逃脱不开。” 胜贞忙地阻止着智嬿，“小主，这些话可不敢乱说的，若是被人听进去了，可要不好的。” 智嬿却是天不怕地不怕，道：“怕什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么？这宫里还不都是一样的腌臜龌龊。” 金凌亦点点头，“我与妹妹是一样的想法，这宫中尽皆是些不干不净之人，污浊之地罢了，谁还能比谁好过些呢？” 智嬿慵懒地点点头，“可不是，动不动便是害人，实在是厌烦透了。” 胜贞在底下听着二人言语，越发觉着二人地言语太过嚣张，面色显了不安出来，只忙地道：“二位小主，那玉霞娘子还在外头等着呢。” 二人这才止住了，叫玉霞进来一问，倒也确实是愉妃传唤，便叫玉霞在外稍候着，二人只更了衣便随着玉霞前往了永宁宫。 智嬿的咸阳宫与愉妃的永宁宫本是挨着，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智嬿却是好奇不止，问着愉妃传唤的缘由，玉霞也只是摇摇头，“小主恕罪，奴婢也不大知道的，愉妃娘娘自小产后，心中总是有事的，奴婢却也摸不清愉妃娘娘的性子了呢！” 智嬿与金凌见问不出话来，便也不问了只等着亲自见到了愉妃便知了。 几人转过那咸阳宫外围的围墙，正欲走过那长巷，却见是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竟是向永宁宫的方向走了去，到了永宁门外，只有为首的那女子并着两个贴身侍女进了去，剩余人马便在外候着。 金凌的侍女玉谢眼睛最尖，只叫道：“是皇贵妃娘娘！” 金凌点点头，“不错宫中除了皇贵妃娘娘，谁还会有这般大的架势？” 智嬿无聊地搅着帕子，“倒是不巧了，怎的皇贵妃娘娘还会主动来看愉妃娘娘呢？” 玉霞见此，却是着急，似有哭腔只在原地跺着脚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皇贵妃娘娘素来与我们愉妃娘娘这怕是不好。”玉霞向着智嬿与金凌施礼道：“二位小主，且容奴婢失陪了，奴婢得进去守着我们家娘娘啊！”说罢。玉霞也不顾许多，向永宁宫方向走去。 玉霞不过迈出几步，却是被金凌拉住，“玉霞娘子且慢，如今皇贵妃娘娘进了去你便是再进去，也是无用的。况且你进去了，皇贵妃怕是会更生气的，你且在这里等一等，难不成会出什么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死局转【下】 智嬿亦是劝着玉霞道：“自是了，皇贵妃那般的脾性你自是知道的，何必再冒那风险呢？况且左右也不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且等一等罢。” 玉霞急的出了泪水，只踱步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家娘娘身子这般弱皇贵妃娘娘又是那般的样子，这若是出了什么事故可怎生是好啊！” 智嬿见皇贵妃穿金戴银，走路都格外摇曳得意的，好似丝毫未有受到宴席愉妃流产的事情的影响，不觉冷哼道：“呵，都说是愉妃娘娘小产与皇贵妃娘娘脱不开干系。可我看，这皇贵妃娘娘倒是越发春风得意了呢！难不成，陛下便如此宠爱皇贵妃娘娘么？” 胜贞忙地阻止着智嬿的话：“小主快别说了，皇贵妃娘娘咱们可得罪不起的啊！” 智嬿心直口快却是什么都不怕，道：“怕什么？我可是朝鲜两班出身，代表两国邦交，谁敢拿我怎样？况且，我也不过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罢了，可没别的意思。” 玉霞点点头，“金小主当真是心直口快，我们家娘娘说，她最是喜欢小主您这样的性子。” 智嬿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哎，愉妃娘娘抬举我了我是在李朝放纵惯了，在大明才如此不知礼数的。愉妃娘娘不嫌弃我吵闹便罢了。” 几人说着，只在永宁宫外对过的长街上等着皇贵妃出来。 过了半刻钟，众人这才见皇贵妃满面怒气地出了来，而皇贵妃还因着太过生气，还不下心崴到了脚。 侍奉皇贵妃的几个宫女忙地上前扶着皇贵妃到了辇轿上，在原地替着皇贵妃揉了好一会儿才作罢，皇贵妃仪仗这才慢慢离去。 智嬿与金凌面面相觑，越发对愉妃传唤她二人之事起了疑心，又见着皇贵妃如此风光得意，则越是不解为何了。 愉妃为何要在身体不好之事传唤她二人呢？难道只是为了教她二人见皇贵妃这般得意的样子呢？可是皇贵妃再如何得意也是与她们无关的啊！ 待到皇贵妃一行人走远了之后，几人这才走进了愉妃的永宁宫中。 智嬿道：“也不知，愉妃娘娘传唤咱们是为了什么，也不知这皇贵妃娘娘为何又要来此？” 玉霞却是有些焦急，只忙道：“哎呀，皇贵妃娘娘来了大抵不会有什么好事。”说罢，玉霞便急急向内殿走去。 玉霞方进了内殿，便从中传出了她因害怕而惊恐喊叫的声音，智嬿与金凌听闻，便不觉加快了脚步。 众人凑上前去，却见那内殿正中央，赫然吊着愉妃的身体，而玉霞，已然吓得近乎晕厥。 智嬿身边的胜贞见此，也是喊叫了出声。自然这一众都是女子，是从未见过什么大阵仗的，都是吓得花颜失色。 智嬿跌坐在地上，吓得不能言语，只伸出手指着吊在梁上的愉妃，也是几近昏厥。 唯有金凌尚算理智，对着一些还算是清醒的宫女吩咐着：“都愣着干什么？快把愉妃娘娘玉体放下来啊！你去寻太医来，你，快去禀报陛下与皇后娘娘。” 太医是最先到的，而当太医看到愉妃的面庞时，却也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旋即跪地，以此来诉说着十分明了的结果。 玉霞此刻已缓过了些神，见太医如此，复又瘫坐在地上。 未几，玉霞突地从地上起身，行至智嬿与金凌面前，‘噗通’跪倒，大声哭喊道：“请二位小主为我们家娘娘做主啊！二位小主方才都瞧见了，是皇贵妃娘娘来了之中我们家小主便吊在梁上自尽了啊！”玉霞极其激愤，“定是那皇贵妃害死我们家娘娘的！”玉霞高声哭道：“娘娘啊！您怎的命如此苦呢？您这方小产，怎的便这般仙去了呢？娘娘啊!奴婢对不住您啊!奴婢对不住您啊!” 玉霞坐在地上哭泣了许久，半晌，她复又行至智嬿与金凌面前，苦苦求着道：“二位小主，求你们为我们娘娘做主啊！我们娘娘，她去的着实冤枉啊!”玉霞疯狂不止，“是皇贵妃，是皇贵妃啊！方才，只有皇贵妃来看过我们娘娘啊！只有皇贵妃，皇贵妃走了之后，我们娘娘才这样的，是皇贵妃，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皇贵妃害了我们愉妃娘娘！”她苦苦哀求着金凌与智嬿，“二位小主，二位小主，求您们为我们愉妃娘娘做主啊！现下能为我们娘娘讨个公道的，只有您们了啊!” 因着玉霞这般哀求，倒是叫智嬿本好不容易平复了的神经突地又紧张了起来，她口中痴痴呢喃着：“皇贵妃，是皇贵妃杀了愉妃娘娘皇贵妃娘娘是凶手，皇贵妃是凶手。” 金凌唯一还算镇定，也是冷冷道：“这件事说起来，也只有皇贵妃娘娘是最有嫌疑的了，咱们都是看见了的，皇贵妃娘娘前脚刚走，愉妃娘娘便仙去了！这个中，便也只会是如此了。只是” 金凌正思索间，门外已然传来了通报的声音：“陛下驾到！” 皇帝进来一看，便是愉妃尸身正在殿中摆着，上头盖着白布，愉妃面色惨白，殿内正中央还仍旧在挂着那截白绫，随着闯进室内的风而飘飘荡荡，营造出异常恐怖而诡异的气氛。 皇帝亦是目瞪口呆，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了几步，亦是不敢相信，结巴道：“这这” 玉霞本跪在地上求着智嬿与金凌，见是皇帝来了，便忙地膝行至皇帝面前，叩首道：“陛下，陛下您可来了。求您为我们娘娘做主啊！我们娘娘，我们娘娘，她死的着实冤枉啊!” 皇帝大惊，“这这是怎的一回事？好端端的，这愉妃妃怎的” 毕竟是多年相守相伴的情谊，皇帝眼见着愉妃如此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已然成为了没有生气的死尸，也禁不住流出薄薄的泪水来，滚烫地在面上纵横着。 玉霞已然疯狂，她扯住皇帝的袍角，哀嚎道：“陛下，求您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脱簪复罪 玉霞已然疯狂，她扯住皇帝的袍角，哀嚎道：“陛下，求您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玉霞连连对着皇帝叩首，额头都磕出了血，“陛下明鉴，方才我们愉妃娘娘命奴婢去请金贵人与齐贵人过来小聚，奴婢便去请了二位小主来。奴婢随着二位小主来了，却见是皇贵妃娘娘带着一队人进了来，奴婢与二位小主也只好在外等着皇贵妃娘娘出来，谁知过了两刻，待到皇贵妃娘娘出了来，奴婢与两位小主进了去，却发现却发现我们愉妃娘娘竟，竟吊在梁上。陛下！是皇贵妃娘娘，是皇贵妃娘娘啊!她与我们愉妃娘娘素来不睦，是” 皇帝听着玉霞言语，已然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敢相信地道：“不，不会的怎的会？怎的会？” 玉霞哭诉道：“陛下，请您相信奴婢啊！这情形，不止是奴婢看见了的，也是”她看着后面站着的智嬿与金凌，“金贵人小主与齐贵人小主，也是看见了的！陛下若是不相信妾身，还请陛下问二位小主。” 智嬿与金凌听闻，忙地跪下。 智嬿已然受到了惊吓，口齿都有些不清，却是口中一直道：“皇贵妃娘娘是皇贵妃，是皇贵妃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妾身妾身，什么都不知道的。妾身妾身只是看见了皇贵妃娘娘” 金凌紧张地看向智嬿，又看了看皇帝，想了半晌，冲着皇帝磕了个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方才”金凌看着皇帝，突地又有些欲言又止，皇帝见此，心中则是生出了一股火来，“你说便是” 金凌这才继续道：“回禀陛下，妾身与金妹妹奉了愉妃娘娘传唤，便与玉霞娘子一齐来了永宁宫。便如玉霞娘子所说，妾身与金妹妹看见了皇贵妃娘娘的仪仗，皇贵妃只于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进了永宁宫，妾身们不敢冒犯皇贵妃娘娘，便在外头等着，想待到皇贵妃娘娘出了来再进去看望愉妃娘娘。约莫两刻钟后，皇贵妃娘娘这才出了来，却是在门口崴了玉足，揉了好一阵子才上了软轿回宫。妾身们进去一看，却见却见愉妃娘娘愉妃娘娘已然吊在了梁上，待到太医们过来看，愉妃娘娘愉妃娘娘已然” “愉妃娘娘已然仙逝了啊！” 皇帝听着这些言语，受了极大的打击，只不相信一般地向后退去，“这这” 玉霞哭诉不止，“陛下奴婢没有撒谎，确实确实是皇贵妃娘娘进去了之后，我们家娘娘才才薨逝的啊！” 玉霞抱住皇帝的双腿，“陛下，求您求您为我们家娘娘做主啊！我们家娘娘，她去的着实冤枉啊！” 天子之怒，便由此起。 皇贵妃自是第一个受到了波及的，消息一出，乾清宫外便有皇贵妃跪倒请罪的身影。 卸去钗环首饰，褪去锦衣华服，皇贵妃便只是一个年华老去的妇人，岁月在她面上游走的痕迹格外明显，好似是打开了纵横的沟壑一般。 原来所谓的容颜常驻，也不过是层层粉黛遮盖下的假面，若显出了真容则是惊人一面，露出格外吓人的爪牙。 岁月，终归是公平的。 诚然，皇贵妃这般举动并未有唤起皇帝的怜惜。因为，愉妃是已然死去的一个人，纵然她生前并不十分得皇帝的宠爱，而人一旦逝去，便会在那年月中永远的定格。 何况，与皇贵妃相比而言，愉妃的年岁，是显得那般美好与靓丽，如同盛放着的最好看时候的花朵，比之皇贵妃的饱经风霜而仍旧傲立于世，自然是愉妃的这般才得人怜惜。 愉妃在皇帝心中最后的念想，便也只是一个弱小可怜且无助的柔弱貌美的女子在最好的年月里逝去。 所以，在皇帝心中，愉妃的样貌，永远都是那个可怜且貌美的女子，她在皇帝的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年纪。 皇贵妃，便也只是那个丑陋的老妇。 如今，又有了心肠歹毒的可能。 而此刻，邶如却是受到了皇帝的传唤。 邶如本坐在房中正寻思着愉妃的死于皇贵妃的脱簪待，心中正惊奇不已，旋即则又有了皇帝的传召旨意，她自是不相信的，然而梁盛一脸恭顺的样子显然并不是在玩笑，那已然说明了一切。 邶如便也只得硬着头皮前往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她自然又是一番犹豫。 毕竟是宠冠六宫的皇贵妃跪在那里，不是别人。 她想了半晌，然而皇帝的旨意却是不可违抗，亦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妾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轻蔑地瞥了一眼邶如，语气仍旧硬气，不输丝毫气势，“你来做什么？来看本宫的笑话？” 这便是六宫之中恩宠最重位份最高的女子，哪怕此刻低到尘埃，哪怕此刻华衣美饰尽皆除去，可那骨子里的气势，也丝毫不减。 “回娘娘，妾身是奉了陛下之传召前来此处的。” 那才是压倒皇贵妃心底的最后一颗稻草，她听闻此句，跪的直直的身子登时瘫倒，不可置信地看着邶如，旋即转变为可以焚烧人的熊熊火焰。 未几，皇贵妃复又直直跪了起来，“本宫如何，自有陛下来判决，还用不着你来假惺惺地看着本宫的笑话。” “妾身相信，陛下会证明娘娘的清白。” 邶如冲着皇贵妃行了个礼，便进了乾清宫去。 邶如方进了乾清宫，便有皇贵妃祈求的生意传入进来，“陛下陛下请您相信妾身，妾身妾身并未有害愉妃的性命啊！陛下！” “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两者之间，皇帝自然最先回应的是是邶如。不，是只回应了邶如。 “快起来罢，朕召你来，是是有些话”皇帝有些犹豫，“是有些话，朕实在不知对谁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良言进 皇帝的语气中带着几丝犹豫，缓缓，复道：“朕想和你说会子话。可以么？” 如何能够拒绝呢？面前的这个人，即便态度恁的再恳切温和，却也依旧无法将身份上所带来的光环掩盖遮蔽住，那至高无上的身份，带来的是不可忽视的距离与疏忽，纵然他有着看起来极为柔情的一刻，却也无法忽视无法忘掉身份上的差距所带来的困扰。 “陛下严重了，妾身愿意倾听陛下所言。” 皇帝紧锁的眉头稍稍有些舒缓，略带着愧疚与悔恨的意味，“你说朕是不是太过薄情了？”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那本就是无需过多思量的事情。即便本朝君王皆以长情为传，然而对一人情深，便也是对后宫其余之人的薄情与辜负，纵有美好，也只是一人的美好。对于其余之人，并不是美好，只是虚度年华光阴，白白地散发着自己最美好的年月。 “陛下情深义重，对待愉妃娘娘便可见是极其有情谊的。陛下还何出此言？” 皇帝极其无力地坐在榻上，笑笑：“呵呵，朕还不知道朕自己么？朕对不住愉妃，踏为朕辛苦生子，虽未成功产下，却也着实是辛苦。而如今她莫名去了，朕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朕该要如何啊？” 皇帝如何，自己哪里是能够置喙言说的？不过是照着好的言辞捡了说下去罢了。 皇帝坐在榻上，缓缓阖上双目，借此来掩饰心中的失落伤神，“朕终究不是一个好夫君。” 殿外又传出来了皇贵妃的苦苦哀求声音，“陛下求您相信妾身啊！妾身当真未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妾身妾身只是前去了永宁宫中与愉妃闲话而已啊！妾身只是同情愉妃失子，故而前去好言安慰一番，愉妃自尽，实在不关妾身的事啊！是她自己不想活，与妾身无关啊！” 皇帝听得皇贵妃的声音越发愠怒，对着邶如道：“你听听，都是朕把她给宠坏了！才得了这么一身娇纵毛病，视人命为无物。后宫若都是如此，岂不是要翻天了？” 邶如并未有接下来皇帝的话语，“陛下，皇贵妃娘娘如此在门外跪着，听着着实委屈，陛下是否要将皇贵妃娘娘召进来问一问事情的情由呢？可万莫委屈了皇贵妃娘娘。” 皇帝冷哼一声，“她委屈？她有什么委屈的？朕还不知道她么？她素来都是这般的样子，在这宫中谁还不是要看她脸色？她若是委屈，那这宫中众人岂不是尽皆委屈了？” “可陛下，皇贵妃娘娘毕竟是众嫔妃之首，位份是一顶一的尊贵。陛下还应该见一见皇贵妃娘娘才是，若是委屈了皇贵妃娘娘，那可便不好了，毕竟愉妃娘娘薨逝之事，说到底也没有明确，是确确实实与皇贵妃娘娘有关的。” 邶如言语说的极其清淡，然而却是蕴含了无尽的深意，所谓没有着实的证据，便是有极大的可能与她有关，几番言语则是将皇贵妃与这件事捆绑在了一起。 邶如这才渐渐明白，愉妃临终之时所说的大礼，究竟为何意。 已场死事，几近将皇贵妃拖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却是连想要她挣扎都不得的。只得死死陷入其中。 事实上，死人，不会说话。 然而，有些情况下，死人一言不发，却是相当于万语千言了。 一场死，胜过活人的万语千言。 “罢了，”皇帝终究是出了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她这样子吵来吵去，终究不是个事情。没的扰了这宫里的清静。” 皇帝挥一挥手，“戴怀恩，过来。” 戴怀恩闻言，忙地过了来，只听得皇帝吩咐道：“你且出去告诉皇贵妃，教她先回去，愉妃的事情，朕自会查明。让她且安心在宫中安养着，协理六宫之事，且让她无需先操心了。至于协理六宫，皇后若是忙不过来，便教贤妃且先帮衬着。” 戴怀恩愣了一愣，旋即便出去传达了皇帝的旨意。 邶如一惊，皇帝显然已是动了怒的。协理六宫乃是后宫之中嫔御最高的权力，皇帝如此下令，便是显然当真对皇贵妃动怒了。要知道，即便是那日愉妃小产，皇帝生气发怒之余，却也并未有明确说过要收回皇贵妃协理六宫之权。此次明面上言说，便是着实生气了。 甚至，邶如还可以从中嗅出危险的气息。不是对着别人，是对着皇贵妃。 谁会想到，昔日风光无限叱咤后宫的皇贵妃，竟会因着这般的小事而遭到重创。 皇贵妃失势，贤妃柏氏毓薠倒是最为得意了。自然，六宫的权柄落在身上，想不硬气都不会的。何况还有六宫之人纷纷前来讨好，贤妃纵是稳重，却也难免教外人冠上了春风得意的名。 自然，皇贵妃便是第一个暴怒的。 人上了年纪，便也难免会喜怒无常，皇贵妃又是个气性大的，自然更是暴怒。贤妃得意，皇贵妃倒是越发示意，只是苦了安喜宫中的一应宫人，自然要镇日提心吊胆。 媚兰方一脚迈入安喜宫，便已然感受到了这般危险的气息，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缓缓进入内殿，“妾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见是媚兰来了，却也是没了好气，愈发暴躁，将那炕桌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砸，“哼，还难为你能来本宫的安喜宫啊！阴贵人，你怕是方从贤妃的宫室里出来罢。来本宫的安喜宫炫耀么？都是你做的好事！” 媚兰急急跪下，也顾不得那地上四散开来的碎瓷片子，“皇贵妃娘娘恕罪，妾身不敢。” “不敢？你怎的会不敢？如今贤妃协理六宫，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呢！贤妃又是个最好性子的人，你们如何不会去上赶着巴结她？眼见着本宫失势，是来替贤妃向本宫炫耀么？” “娘娘明鉴，妾身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长巷责问 “不敢？本宫倒是瞧你敢的很。贤妃的永安宫，怕是很热闹的罢。你怎的还来本宫这处？” 媚兰盈盈跪倒：“娘娘明鉴，妾身是一心对娘娘的，妾身便是去了贤妃的宫室，却也只是因着宫中的规矩而已。妾身是一心对着娘娘的。” “是么？” “娘娘，妾身以为，此次，是有人故意要害娘娘。” “还用你说么？本宫难道不知道是那几个贱婢想要害本宫的么？贱人越发狂傲，本宫又能如何？” “可妾身以为，这对娘娘来讲，未免不是一个机会。妾身恭喜娘娘。” 皇贵妃越发没了好气，“恭喜？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啊！你且说说，本宫，何喜之有啊！” 媚兰敛息屏神，极尽谦恭，“回禀娘娘，愉妃那般平素娇弱怕事的性子，怎的会如此以自身性命来害娘娘您呢？怕是” 皇贵妃的语气突地高了起来，“你是说？” 媚兰微笑着点了点头，“娘娘，如今愉妃已然去了，看起来您是失势了，可是这愉妃一倒，这藏在愉妃后面的人可就要出来了。” 皇贵妃听闻媚兰的话，便也陷入了沉思。 “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媚兰待到皇贵妃将宫中诸人皆遣散了，便轻轻上前对着皇贵妃几番低声耳语，皇贵妃听了，便也直直点头。 皇贵妃自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不过几日，她便已然再次金装丽饰地出现在了皇后的困坤宁宫中。 众人见了皇贵妃又是一惊，却也只得向着皇贵妃恭敬请安，“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缓缓行至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拿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又轻轻压了自己鼻翼上的脂粉，“众位妹妹且起来罢，客气什么呢？” 皇后端然笑了笑，“皇贵妃许久未有出门，如今出了来，倒是教宫中诸位姐妹都大惊呢！” 皇贵妃浅浅笑了笑，“皇后娘娘真是说笑，妾身近些日子身子不大舒适，还多亏了陛下体恤额，将协理六宫之事给了贤妃妹妹管着，不然，妾身可真要是有的头疼了呢！” 贤妃从座位上站起，“妾身愚钝，只盼望皇贵妃娘娘好好保重玉体，妾身可实在担不了皇贵妃娘娘您协理六宫的辛劳啊！” 皇后：“贤妃是忙活惯了的人，自然做的都是极好的，皇贵妃你放心便是。” “妾身如何能不放心呢？贤妃妹妹这般能干，妾身自然乐的清闲。还想着，偷懒几天呢！” 众人闲话几句，便也散开了。 邶如走在最后，却见是皇贵妃与智嬿金凌一齐站在不远处长街的路口上，她犹豫了片刻，便想着要绕道而行，却是被皇贵妃给叫住了，“张淑女。” 邶如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给皇贵妃请安，“妾身参见皇贵妃娘娘，参见金贵人，参见齐贵人，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慵懒地挥了挥手，“罢了，起来罢，日常相见的，客气什么。” 邶如起了身，却见是金凌与智嬿只垂手站在那里，面上倒像是带着气似的，金凌还好，智嬿却是全然将不服气写在了面上，那年轻的面庞写着气恼，却反倒是更添了一丝年轻所带来的美好，那是最好的年月里的独有的东西，胜在年轻，胜在无惧。 当然，智嬿如此亦是有着她的资本的，譬如如今皇帝隆重的宠爱，譬如朝鲜两班尊贵的出身，譬如最好的年纪特有的风情。 皇贵妃冲着邶如假意一笑，“张淑女进来可好啊？” “蒙皇贵妃娘娘关爱，妾身一切都好。” 皇贵妃却是不再理邶如，反倒是继续对着金凌与智嬿道：“二位妹妹素来与愉妃交好，可是千万莫要因着愉妃之事而太过伤心啊！如今愉妃已然去了，你们可万莫如此伤心啊！要知道，愉妃最后一刻，可是你们在的，也只你们才能送陛下最后一程啊。” 智嬿毫无畏惧，道：“妾身当然知道这些，自然也不会有负皇贵妃娘娘嘱托。愉妃娘娘死的那样凄惨，自然魂灵不安的。妾身们无能，不能为愉妃娘娘洗清冤屈，却也只得日夜企盼愉妃娘娘在泉下能够有知抓住那害她与小皇子的人。” 皇贵妃眉宇之间隐约有怒气，“愉妃是自戕而死的，宫中嫔妃自戕可是大罪，陛下念及多年的情谊未有追责，已然是极大的恩典了！难不成还要查一查她是为何要自戕的嘛？宫中可没有这规矩。金贵人来自朝鲜李朝，怕是不知道这些规矩罢。” 智嬿面色冷冷的，“皇贵妃娘娘差矣，妾身虽来自朝鲜，不是大明本土之人。然而妾身也是两班出身，自然能够时常出入王宫的，朝鲜宫中规矩，亦或是礼教国俗，都是袭自大明，纵有差别，妾身却也不是全然不懂的。” 皇贵妃身旁的丽清呵斥着：“放肆，皇贵妃娘娘面前，说话怎的这般不尊重？可是要” 丽清话尚未说完她面上便已然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只听得智嬿厉声呵斥道：“你才放肆！我是陛下的嫔御，而你不过是是个小小的奴婢，竟也敢对我如此？可是要进宫正司么？” 丽清十分委屈，便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面上自也不好过，她寻思了半晌，却是回头呵斥着丽清，“你自是活该，怎的不顾及身份便胡乱说话？地位低下便是地位低下。”她看着面前的智嬿与金凌，“倒是教二位妹妹见笑了，只是本宫身为六宫嫔御之首，自然难免有些疏忽管教下人，还是两位妹妹记住，这宫中尊卑的所在。”皇贵妃回头看着邶如，“张淑女，你说是不是啊？” 邶如本站在那里觉得如芒在背，皇贵妃将她叫住，却是将她撂在一边，她便已然觉着事情不妙，她一想却是想到，那日愉妃去世还是智嬿与金凌最先发现的，而皇贵妃脱簪待罪那日又是自己前往乾清宫应着皇帝的传召，她心中便已然猜出了几分，更加惴惴不安，“回禀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结识 “回禀娘娘，妾身以为，宫中自然是尊卑发分明的严明之所，然而宫中所有，都是有陛下公正判断在的。尊卑固然要教人信服，然而应当是以懿德服人。” “今日皇贵妃娘娘在此谈论尊卑，妾身倒是以为，皇贵妃娘娘在宫中多年，德行昭著，贤惠六宫，那可是皇后娘娘之下最为尊贵的所在。宫中嫔妃无人不敬重尊敬您。为的，也是因着皇贵妃娘娘的尊贵德仪，不是靠威势震慑人，而是靠懿德而服人，那才是皇贵妃娘娘的美德所在，是咱们都比不了的。” 一番话说的邶如是心惊肉跳，毫无疑问，这是对皇贵妃威仪的触动与挑战。亦全然是反话。 果然，皇贵妃听闻之后，那面色登时升腾起了怒气，旋即则是教他生生地给压了下去，“张淑女真是伶牙俐齿呢！也懂宫中的规矩。”她看向智嬿与金凌，道：“金贵人与齐贵人也是，难怪深得陛下宠爱。。只是本宫听闻张淑女自册封至今，都未有得到过陛下的召幸，这可真是可惜了！只是不知是为何？本宫倒想着，姐妹们可不能忘了一齐侍奉陛下的张淑女啊！” 智嬿微笑着点点头，“皇贵妃娘娘说的啊自是了，皇贵妃娘娘位份尊贵，又深得陛下宠爱，可请娘娘在见到陛下之时为张淑女多多言说几句，如此，才是娘娘您的大度所在啊！” 皇贵妃轻蔑地瞥了一眼三人，道：“可真是越发会说话了呢！几位妹妹，陛下喜欢是你们的福气，可得好好揣着这福气。别在弄丢了！” 说罢，皇贵妃气鼓鼓地转身离去。 丽清扶着皇贵妃，“娘娘可别生气，她们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说起来，您不依旧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皇贵妃娘娘不是么？” 皇贵妃遭了连番打击，却是再不似从前那般得意志漫了，只道：“如今本宫连连遭贱人诬陷践踏，如何能还再似从前那般？你瞧瞧，如今连低贱的朝鲜贡女都敢骑在本宫头上了，这足见本宫失势。” 丽清正要再说些什么皇贵妃宠冠后宫的安慰话语，皇贵妃却是率先出声道：“可别再说些什么本宫得陛下隆宠之话了!如今陛下自愉妃贱婢死后哪里还曾踏足过本宫的安喜宫？旁的不说，本宫自己却是知道的，这本宫，恩宠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再这般下去，可是要教人看了笑话去了。” 君恩骤减，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丽清看着皇贵妃，便也再想不出了什么言语来，只得默默搀扶着皇贵妃走着。 留在原地的邶如与智嬿金凌相对，见是皇贵妃走远，三人这才略有动弹。 邶如屈身行礼，“妾身给二位贵人请安，金贵人万福，齐贵人万福。” 金凌忙地将邶如搀扶起来，“妹妹真是客气。” “妾身是淑女，自然要向二位姐姐请安的。” 金凌只啐道：“什么位份品级的第？我最烦这些东西，况且你虽是淑女，然而陛下已然给了你贵人的待遇，可不是和我们都一样的了么？你客气什么？” 智嬿黑着脸立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上前挽住邶如，面上略带着几丝愧疚之意，“从前你当女官之时我曾对你有为难，那也是听闻了宫中传闻才有的误解，也实在不是有意针对你的。你切莫往心里去。” 金凌怕智嬿尴尬，亦解释着：“是了，智嬿素来心直口快，又不善掩饰，故而之前对你有过小小的误解，那也不是有意的。” 说起来，那也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况且还曾有一次，智嬿是帮着自己说过话的。那时邶如尚不知为何，后来便也渐渐明白了，那是智嬿的性格所在，从小生在朝鲜两班之家，没有受过苦，自然不善掩饰，哪怕是进了大明宫廷来，也是一时改不了这脾性的。 说起来，这般的性子，是惹人喜爱，却也不适合在宫中生存。 而金凌，则是永远一副淡漠冷冰冰的样子，那双清丽眸子与其说是明亮如水，还不如说是如冰一般坚固冷艳，闪动如星，也明亮皎洁似月，是最不可掩饰的美好姿态，带着无尽的干净坦荡。 金凌轻轻一笑，“我最瞧不起宫中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的柔和温情，其实骨子里却是那般的龌龊不堪，谁知道她们骨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竟会用些腌臜手段害人。” 性格冷冽，却是富有正义，只是面上藏不住，便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金凌亦是意识到了这般，自嘲般地笑了笑，“我这性子，最是得罪人的，只是我实在懒得与宫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周旋，太过劳累的。得罪人倒是不可避免了。况且她们都不是真心喜欢陛下，却要硬硬装出一副喜欢陛下的样子，没的做作。” 邶如最是喜欢这样的性子，毫无掩饰，最是正直，然而自己却并不是这般的人，自己心中向往，然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人了。 金凌拉过邶如，“我知道，你不喜欢陛下，然而你切却并不像她们，明明不喜欢陛下，却偏生的要牟足了劲要争宠。那可实在是教人不解了。” 智嬿亦道：“就是，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有什么装模作样的？我最烦那些样子。” 邶如却是想起了另外一重事情，“只是今日咱们这样得罪了皇贵妃，可是要” 智嬿满不在乎，“怕什么？是她自己与愉妃娘娘的死脱不开干系，我们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她看着邶如，“你才是真委屈呢!是她自己要脱簪待罪的，那日不过是碰巧陛下叫你去乾清宫，与你有什么干系？她倒是开始记恨起你了！” 金凌却是阻止着智嬿，“你没的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都已然这样了？”她看着邶如，“只是我听说，张淑女最善琵琶，不知可否前来我这里咱们切磋一下？” 邶如自是要答应的，便也跟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胎养重 进了五月里，因着墨萱沁颜有孕，皇帝大喜，过了端午便也下了旨意晋封几人，墨萱便顺理成章地晋封了为贵嫔，还赐以“端”字作为封号；沁颜晋封为婕妤；连着智嬿与金凌亦是分别晋封了淑仪与芬仪，成为一宫主位。 而沁颜与墨萱怀孕不能侍寝，一时间，金淑仪与齐芳仪便也成了宫中最受宠爱之人。 而邶如这里，皇帝照旧会时常来看望，只是邶如对待皇帝一如往昔，皇帝赏赐不断，邶如却并无半分松口的意味，皇帝却也不气恼，却是对邶如愈发柔和了，也不勉强，只偶尔去邶如的长寿宫中小坐闲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宫中自然会有人看不惯，更是传了许多风言风语，便是连安心在长乐宫中安心养胎的沁颜亦是听说了许多，颇为担忧地道：“这些日子陛下倒是去你那里去的勤些，只是六宫之中有些流言，说的实在难听。” 流言何时有不难听的时候，久而久之，邶如便也习惯了，不过是闲话风言耳语，起初心里倒是还会不快，现下自己倒是丝毫不在意了，只任由着她们说去。 “姐姐还不知道我么？宫中这些话虽说的难听，我却也是习惯了的。当初自我当上了掌乐，宫中便是一直如此的。便是我不乐意，如今也习惯了，不在意了，我过我的日子便是。” 沁颜眉目仍蹙，担忧道：“我倒是依旧有些不放心，陛下对你这般，好虽好，可也终究是太过点眼了些若是” 沁颜尚未说完，便“呕”地一声要呕吐出来。 众人忙地给沁颜忙活着，玉霜玉雾便也忙地取过痰罐给沁颜接着，邶如忙地替沁颜拍着后背，过了许久，沁颜才缓过来。 邶如颇为担忧，“姐姐孕中反应怎的如此强烈？可又召太医看过了，这进了五月里，你这孕吐是愈发厉害了。” 沁颜复缓了一阵子，才缓缓道：“大抵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我端午宴席上又多食了些肉粽，便有些恶心。” 玉霜忙道：“张小主不知，我们家小主四月底便有些不大好了，只是没有这般强烈，召了太医来看，也说是正常反应，只比常人早了些而已。” 沁颜有些不好意思，“太医们是来看了，只是他们说是正常反应，我便也没当回事。况且我虽有恶心，却是胃口也不曾受损，倒是有些贪嘴。” 邶如这才略有放心，“这倒是好了，只是你总这样下去却也不是个事，总该教太医来看看才是。只是想来姐姐你如此有胃口，想必你的腹中定是个健康的皇子。” 沁颜见邶如有些打趣，也不觉羞红了脸，“你这小蹄子，总是打趣我，回头我也该教你尝尝厉害。” 邶如笑笑，俏皮道：“那姐姐可真是厉害了，只是我说的是实话，我可盼着你肚子里的这一位呢！回头我也可以做姨母了！” 沁颜啐着：“越发没害臊了！怎的便盯上了我？墨萱还怀着孩子呢！也不见你去关心关心她，倒是只会来烦我。” 邶如吐一吐舌头，“姐姐我这可是关心你，你如今得陛下眷顾，我如何能不来多讨好你些呢？”邶如稍稍有些担忧的意味，“只是墨萱姐姐” 沁颜亦是深深叹着：“上次自宴席上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墨萱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便镇日躲在宫中不见人的，便是连咱们有时也是不见的。倒也不知她身子怎么样了？” 而此时在万安宫，墨萱正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腹出神。 扶荷端过来一碗安胎药，道：“小主，且到了改服用安胎药的时刻了！这是太医们嘱托的，小主可不能落的。” 墨萱看着那黑褐色的药汁，正在散发着一种酸涩呛人的气味，她摇了摇头，“真是麻烦，实在是不想再喝这些苦药了！” 扶荷急急道：“娘娘您可不能如此想啊！这药虽苦，可良药苦口，这也是为您腹中的小皇子着想啊！” 墨萱听得扶荷说起“小皇子”时，眼神中分明闪起了一丝光亮，旋即则又是黯淡了下来，“小皇子？还指不定是皇子还是公主呢？若是公主可怎么好？” 扶荷忙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小主您说些什么呢？小主此次定会心想事成，一举得到一位小皇子，再不济便是小公主，可先开花后结果，只要陛下常来咱们万安宫，您早晚会再有皇子的。” 旁的倒罢，墨萱听闻扶荷一句“陛下”，眼角眉梢则又是闪过几丝忧愁，“陛下？是有多久未曾来过这里了？陛下，怕是不记得我这万安宫了罢。” 扶荷一笑，“小主您多虑了！如今您怀有身孕，陛下自然不能常来咱们宫中安寝的。况且，陛下不是也时常派人来给您送好些安胎的东西么？” 墨萱“哎”地一叹，“虽说是如此，可我自己却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同样是怀着身孕，陛下对林姐姐就对我”墨萱忽地紧张地抓住扶荷的手，“你说，陛下，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才不来我这里的？是不是陛下知道了些什么？”墨萱极为不安慌乱，只连连问着扶荷。 扶荷安抚了墨萱，“娘娘无需如此担忧，陛下怎的可能知道？陛下这次事情与咱们万安宫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陛下便是怀疑别人，与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 许久，墨萱才平静了过来，眉宇间仍旧有不安，“话虽如此，只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这些事情也罢，我也是为着我从前那可怜苦命的孩子着想。他死的那般冤枉，教我如何能够安心？只是白白便宜了贱人，陛下竟是未有重责。” “小主且放心，陛下虽未有重责，可皇贵妃哪里还能如从前那般呢？奴婢听说，之前在长街上，金淑仪可是对那女人不甚恭敬呢！” “那也是她自找的，这哪里能够？”墨萱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我这孩子” 忽地，墨萱却觉腹痛如搅，有剧痛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思怀记 墨萱腹中疼痛的袭来，却是使得万安宫中一片慌乱，众人皆是忙做一团，待到太医来了，墨萱腹痛才有所缓解。 那太医嘱咐了许久，又为着墨萱开了些调理的药，便也退去了。 扶荷扶住墨萱，“娘娘可莫太过心急了些，只是您这一胎实在怀的辛苦。” 墨萱忧愁一叹，“辛苦”她眉宇间划过忧愁，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腹，眼中似有泪光，“太医说，我这孩子怀的不是时候。说是上次小产伤身，还不适宜怀孕。可是可是这孩子已然怀了，我又能如何呢？难不成打掉么？” 扶荷心疼道：“娘娘真是苦了您了啊！您这身子实在是不适宜有孕的啊！娘娘，，您可得多注意身子啊!” 墨萱流着些许的泪水，“可这终究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我的孩子。我已经丢了一个孩子了，便绝计不能再丢了第二个去。无论如何，这孩子，我都得保住” 扶荷看着墨萱，神情中尽是担忧心疼，“小主” “能如何呢？这是我自己的孩子，即便我不想害人，可我的孩子就算是为了我的孩子，就算是为了扳倒皇贵妃，我也只得如此做。那人，是她自己蠢，是她自己倒霉，与我何干？” 扶荷连连称是，“小主说的自是，咱们可得为了您腹中的小皇子着想啊！” “如今陛下总不来这里，长此以往可不是个办法，况且”墨萱紧张地抓住了扶荷的手，“可都与咱们无关罢，可万不要再被别人可发现了，可是要坏事。” “小主放心，没人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的。奴婢仔细着呢！” “那便好。”墨萱这才稍稍送了一口气。 “小主如今虽说是您怀孕不能侍寝，可是陛下也没有不来探望您的道理啊！您瞧林婕妤小主腹中的孩子，陛下可是时常前去瞧瞧的，咱们再是这样闭门不出下去只怕” “你的意思” “小主，如今只有您与林婕妤小主腹中有孩子，陛下去林婕妤那里多了，去咱们这里自然也就少了。” 墨萱却是突地动怒，“我与林姐姐自小相识情同姐妹，你再如此，便是在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可再不可如此了。” 而一日扶荷所说，皇帝的确是对着沁颜的孩子十分上心的，也会时常前去探望。沁颜也并未有如墨萱一般刻意隐瞒她腹中孩儿并不康健的消息，相反，她却是想要皇帝知道，皇帝担心之余，自然对着墨萱是更加为体贴。一时间则是赏赐不断。 邶如也曾问过沁颜为何要如此，沁颜也只是笑着说：“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要陛下知道，我怀着他的孩子有多不容易，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是多少荣宠都比不了的。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可这孩子却是假不了的。这是我与陛下情谊的见证。我只是想要单纯的为陛下诞育一个孩子，男女都好，只是我想让陛下知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邶如瞧得出，沁颜眼中蕴含着的浓烈情谊，是与宫中其余嫔妃不同的，是含着真感情的，无法伪装，也无法隐藏。 许多年后，邶如也依旧忘不了沁颜的神情，毫无疑问，这是深宫之中最为难得的眼神，哪怕历尽时间洗涤濯濯，也永远会散发着光亮。 自然，沁颜与墨萱怀孕，并不是值得宫中大多数人高兴的事情，至少安喜宫那一位，便是头一个不高兴的。 “那两个贱婢一怀孕，张氏贱婢岂不是又得势了？呵，倒也真是厉害，张氏这个贱婢从未侍过寝竟也能够到这般的地位，陛下便如此看重她么？” “娘娘息怒，陛下”坐下的媚兰小心劝慰着：“娘娘，如今那二人即便是怀孕，可陛下终究是在意娘娘您的。” 皇贵妃面上怒气不散，“呵，你说的倒是轻巧，如今本宫这般失势，怎的还能像往常那般安心坐在宫中？陛下虽未有重责本宫，却自愉妃死后从未主动见过本宫。后宫的权柄，竟都是教贤妃那个贱人全然握住了！本宫如何能够不着急？如今后宫竟是贱人得势，本宫岂能不着急？你倒是好了，如今陛下给了你贵人的名位，还说再过些时日要给你德仪的位份，竟也是春风得意了啊!” 媚兰小心翼翼地看着皇贵妃，强硬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娘娘妾身妾身可是不一心想着娘娘您的啊！娘娘您想想，如今林婕妤与端贵嫔都怀有身孕，陛下自然要多去看看的。可是妇人怀胎么，总是有惊险在的，自然难保不会有意外。” “你是想说”皇贵妃陷入了沉思，却是高声道：“不可，上次的事情你当贱人察觉不到么？如今三个贱人已然抱成团了，自是再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了！” 媚兰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冲着皇贵妃福了一福，“娘娘明鉴，这孩子么都是有命数在的。娘娘请您想想，陛下最相信什么？” 皇贵妃略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陛下最相信天命！” 媚兰温和一笑，却是如同罂粟绽放一般，那抹幽微的笑意虽是浅浅，却足够教人看的一惊，心生恐惧，“娘娘说的不错，陛下最重天命，大事可都是要由钦天监测算出来的。星相之说，瞬息万变，可保不准有什么不好的测算出来，到时即使陛下眷顾，可那天命摆在那里，陛下便也不得不忌讳了！” 皇贵妃得意一笑，带着些许赞许的意味，“想不到，你竟是个聪明的。”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略尽绵力，为娘娘您分忧而已。” “那贤妃得意，又应当如何破解？” 媚兰浅浅笑着，“这个，想必娘娘要比妾身要懂得许多了，前朝后宫本就是相连通的，听说娘娘的侄儿万安大人在朝中得力，帮了陛下不少忙，想来陛下定会感念到娘娘的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闲语情忆模糊昔 因着墨萱与沁颜怀孕，邶如的日子倒是一下子充实了起来，白日里她总是会绣一些肚兜之类的东西，有时间便会去探望沁颜。墨萱依旧是闭门不出，却总是放出消息来，说自己安然无恙，腹中胎儿良好。 这日邶如本要去沁颜的长乐宫前去探望，却听得门外传来了皇帝驾到的通报声音。 “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神请略带着几丝疲惫，“起罢。” 邶如缓缓起身，心却不觉一沉，多少时日了，自己见到皇帝依旧是不安至极，而皇帝却犹如未闻一般，只对着邶如依旧那般的好，可这份好，显然是教邶如无法适应的，只消一接近，便会浑身都不自在。 “朕，想来你这里说说话。” “妾身自当奉陪陛下。” 皇帝缓缓在榻上坐了，“如今，萱儿与颜儿都怀有身孕，可是辛苦你照拂了！只是朕” “陛下不高兴么？可是因着林姐姐腹中胎儿不稳固的原因？” 皇帝摇摇头，“或许是罢，只是朕总是，心中还会想起别的事情来。” 邶如有些茫然地看向皇帝，皇帝却是看着邶如，许久都不说话，只是一直那那双似含着情谊般都眼睛看着，有温和的柔光射出，却是温柔的刀子，割在心头，要人性命。 许久，皇帝的声音才开始复响起，“你说，人的情谊，可是否会变？” 会变么？或许会是罢，也或许不是，自己便是从始至终未有变过的，可自己也曾经见过许多情谊会变的故事。 皇帝并未有留意邶如的神情，只是继续道：“你说，人会变么？会变的教人不认识么？” 邶如微微点点头，“自是会变的，陛下怎的问起这个？” 皇帝幽幽一叹，“是啊！人都会变，朕也想知道，朕天天守着的人，怎的竟不知不觉变成了那般的样子？变的朕都看不出来从前的影子。朕也想知道，从前丢的东西，可否还能再收回来？” 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朕最舍不得的一段时光，从前那般，再没有人会给朕带来那般的感受了！只是那实在逝去的太快了些，快的教朕无法适应。直到今天，朕也无法彻彻底底的相信，过去的日子便这般去了！” 无法相信，自己何尝也不是如此，从前那般欢快的日子，那时短暂的陪伴，如今回想起来，便也是此生再不能得到的温暖。 旧时事已然尽皆逝去，即便如今与他守在同一方天下，可仅仅凭着那一道短短的红墙，便也只是不能相守相见。唯有，夜半明月时分枕边的红泪偷垂，才算得上是对那时那情的一点微薄祭奠。 自然是再追不回来了，时间如流水蜿蜒，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终究只能任凭他如水流淌，如尘烟般飘散。 “或许真的是再也追不回来了罢，从前，与现在，差的实在太多了！可朕，却总会想着从前的那种面孔，是朕挥之不去无法忘记的面孔。可惜，即便存留住了，也追不回来了！” 是在说着自己的母亲么？皇帝心中，便是对着自己的母亲那般情深么？甚至十数年过去了，皇帝都不曾忘却，难道真的会有情深至此的君王么？ 可是愉妃也曾说过，自己的母亲宁死也不教=肯接受皇帝的情谊，那又该是何种何样的女子？难道仅仅是因为着皇帝从未得到过，便会如此追忆么？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这后宫之中，着实没有第二个再能够教皇帝如此痴迷的女子了罢。 不，还是有的，譬如曾经的皇贵妃，是皇帝可以忽视年岁容貌也要在一起的坚持与感动。自然邶如不知为何皇帝会对着比他年长那许多的皇贵妃产生那般的情谊，可便是听来，惊诧之余，邶如也会是有一些感动与钦佩在的，能够冲破那许多阻碍，许下这般的陪伴，足够了！至少，皇贵妃，是比之宫中一般的女子要有福气的。 可这般福气，却也终究不敌自己的母亲，一个从未在心底里接受过皇帝的女人。何以至此？ “朕知道，从前的日子，是再也追寻不到了！可是朕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可还是连一丁点从前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朕能怎么做？朕不是逃避，朕只是只是想看看从前的样子而已。如何能追寻的到呢？” 皇帝突地起身，温情脉脉地看向邶如，“你知道么？你实在很像一个人，像极了，眉眼，性情，连擅长的东西都是一样的。”皇帝端详着邶如许久，却是摇了摇头，“可你终究不是她，即便是再像，朕，也不会经常把你当做她。你是你，她是她，没人能够替代的了她，也没人可以替代你。你对朕而言，更多的是可以做知己，可以谈心，你，可愿意？” 邶如跪下，“妾身身份低贱，怎的能如此不知身份？” 皇帝眼中划过失落，将邶如欲地上扶起，叹息着：“朕知道，你不会接受朕，朕说过不会勉强你，便会做到。只是，想要偶尔，能够与你说上一些话。” 想不到，皇帝竟也会如此，高高在上，却也是高处不胜寒，守着万人敬仰的尊贵地位，接受着万民的朝拜，却也不过是个心事无人可以诉说的可怜之人，享有天下，却也终归只是一个可怜人。 皇帝如此说，自己是拒绝不了的，再恳切，可眼前的这个人，终归是皇帝，“陛下您，许是忧心国事太过劳累了！” 皇帝痴痴地看向邶如，许久才缓过神来，尴尬道：“许许是罢，朕” 皇帝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才道：“罢了，时日也不早了，朕便也不打搅你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皇帝便急急转身而出，行至门口，稍微转头对着邶如道：“你好好歇着便是。” 邶如只觉着不可思议，她全然不知皇帝前来这里对着自己说着这些话语究竟是何种意思，只是感觉着危险离自己越发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宽解意 而三日之后，智嬿的咸阳宫则传出了消息，备受皇帝宠爱的金淑仪，也怀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如此，便是后宫之中有三位嫔妃同时有孕，实在是宫中极其罕见的事情。皇帝自然是高兴，一时间咸阳宫亦是封赏不断。 而总有不高兴的人在的，譬如皇贵妃，譬如旁人，因为但凡有人怀有皇帝的身孕，对于其他没有身孕或者不得皇帝宠爱的妃嫔都会是一个威胁。固然说是得宠的嫔妃怀有身孕期间会带给别人机会可那孩子若是一旦生下来，先是子以母贵，然后再是母以子贵，那得宠的嫔妃，只会更加得宠。孩子生下来只会宠眷不衰。 自然，墨萱安坐在自己的万安宫中，骤然听闻智嬿怀孕的消息，也是没有平静多少，愤愤且担忧道：“如今怎的金淑仪也怀孕了？那本宫好不容易怀上身孕，陛下如今不大注意在乎也就罢了，如今偏生的金淑仪也怀孕了，那岂不是要更加分走本宫的宠爱么？” 一旁的扶荷忙着劝解着墨萱，“小主放心金淑仪来自朝鲜李朝小国，陛下哪里会那般上心呢？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淑仪，怎的还能越过了您与腹中的小皇子不成？ “朝鲜小国？如今陛下这吧重视朝鲜，朝鲜虽是弹丸小国，可到底也是归附于大明数百年的藩属，陛下自然是要给几分颜面的，况且那金淑仪又是两班贵族出身，可以说是极其尊贵的了，陛下怎的可能不会多看顾一些。陛下本就不大爱往本宫这里来，若是再教那金淑仪夺了陛下的宠爱去，那本宫将来的孩子出生，陛下怎的可能会好好待他？现在若是不算计，这以后，也要怎么办？” “可是陛下如何咱们如何能知？” 墨萱于心底盘算着，想了半晌，“气闷了这么些日子，若是本宫再躲在宫中不出门，岂不是都要以为本宫死了？可要找个时机才是。” 墨萱所说的时机，很快便到来了，皇帝与太后因着宫中三位嫔妃接连有孕，便下令于宫中摆宴席庆祝此等盛事，宫中嫔妃皆是出席，自然，皇贵妃郁闷许久，是断不肯前去的。 众人本以为着墨萱安心养胎不愿意出门，然而墨萱那日宴席之上着实是大放异彩，惊了众人的眼。 虽说是女子孕中身体笨重，墨萱自也是逃脱不了，然而墨萱一整套的银丝细线软烟罗浅粉色绣千瓣竹叶并浅挑梅花的宫装已然是出尽了风头，恰如临水**的水仙，清淡的眼色中透露出一股子娇媚的气蕴，便是那高高隆起的肚腹都格外为她增色，越显风情。 而相比之下，智嬿的娇艳却显得有一丝浮躁，而沁颜虽是端庄，然而她眉宇之间的憔悴则使得她全然失去了女子特有的柔情，相比之下，墨萱则是成为了三位孕妇之中最是具有神采之人。 很自然地，皇帝被墨萱引走了目光，整个宴席，皇帝目光于墨萱身上停留最多。 而墨萱适时感念君恩深重的泪水落下，便是引得皇帝格外的侧目看重。 邶如看着墨萱的神情，那副面孔明明是那般熟悉，然而此刻却是实在陌生无比，好似一张面皮下的另外一个人似的，而不经意间的目光相对，墨萱则是似有些心虚一般躲避开来了邶如的目光，只是看着皇帝，向着皇帝展露着最为温和娇弱的笑。 女子的温柔，果真是最好的武器，足够勾魂摄魄。 对于墨萱，则是将这种美好发挥到了极致。 邶如本以为，接下来后宫的风波大多会是暂时围着怀孕的墨萱沁颜与智嬿转，可偏生的，自己却是想错了。 前朝内阁之中以万安为尊，深得皇帝看重，前朝后宫总是相连，如此，皇帝对着皇贵妃的态度则是缓和了许多，虽是依旧不如往昔。可到底有多年的恩义在，又有宫中嫔妃之首的位子在，便可以说，皇贵妃，已然是东山再起了。 只是，皇贵妃虽是再次得到了皇帝的眷顾，而协理六宫的权力，则并未有立时回到皇贵妃手中，墨萱在得皇帝看顾之余，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得到皇帝的答话却是“时日尚早，待过了中秋再说罢，如今万安得了重用，自然无需着急的。总也是要有名分的，况且朕”皇帝看着墨萱，轻轻一笑，似是逗一般，“朕不想委屈了你。” 皇帝说的那般轻松，墨萱却是不由得心头一紧，“陛下妾身，何来委屈？只要陛下能够陪着妾身，妾身，便满足了。” 皇帝眉眼一沉，“朕其实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便比如那日皇贵妃生辰宴席，皇贵妃大抵是脱不了干系的，朕都明白的。所以说，朕迟迟不肯原谅皇贵妃，也是不肯轻易委屈了你。” 墨萱适时地流出来温热的泪水，缓缓靠在皇帝肩上，“陛下您何须为了妾身如此。有陛下这份心妾身，便满足了。” “朕何尝不知道是朕委屈了你？可是朕不得不在这些日子委屈你一些，不然，来日皇贵妃若是重新恢复了协理六宫之权，你的日子怎的会好过。不过，”皇帝看着墨萱，“不过你怀着身子，无人敢对你怎样的。只是，来日皇贵妃重新协理六宫，你难免还要再委屈一些。” “妾身不敢，当日的事情，说起来，皇贵妃娘娘也不过是无心之失，妾身如何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陛下，也确实该与皇贵妃娘娘多亲近一些才是。” 皇帝声音略有些停滞，“旁的朕不知，这事朕却不能不相信，只是萱儿，你是懂事的，朕，便也只得委屈了你些。说起来，此次你与愉妃实在是委屈，朕，也于心不忍。” 墨萱眼泪流淌的愈发多了，“陛下愉妃姐姐，实在是可怜啊!”说罢，墨萱又是靠在皇帝怀中极其悲痛地哭了起来。“陛下愉妃姐实在是可怜，况且妾身也曾小产过，妾身实在是怕” “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有闪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寒梅奏音【上】 墨萱只继续呜咽哭着，诚然，这一腔热泪是最能够打动男人内心的。皇帝眼见墨萱如此，也不免的心疼，对着墨萱，则又是一重心疼，便也是赏赐看望不断。 而五月中，天气实在炎热，嫔妃们除了晨昏定省外，便也极少出门，即便是出门，也多在晚间，那时月光如练，清风习习，倒也舒适。只是这般，墨萱等怀了身孕的嫔妃，便是太冷而不能出门了。 邶如走在路上与金凌叹着，“也是可惜，这般好的月色，金淑仪娘娘倒是不能出门走走。” 金凌笑着，“没的这般客气做什么？都说了以姐妹相称便好，这般客套，实在不好。”金凌回想着：“说起来，金妹妹是李朝人，孕中难免思念家乡，她还说是咱们这里的吃食她吃不惯，想要吃些家乡泡菜，可咱们这里的御厨女官哪里能够做出这样的东西来？这些东西，咱们可是吃不惯的。” 邶如点头道：“自是了，只是金姐姐宫中不是还有小厨房么？听说陛下为了体恤她思乡之情，便将司膳司里的几名善于烹制朝鲜菜肴的御厨拨了过去，倒是不怕的。” 金凌爽朗一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前一次她非要教我去吃些，我碍着面子吃了，却是只觉着又甜又辣，实在是尝不出什么滋味。也是我没有口福是了。只是”金凌笑一笑，“听说，端贵嫔倒是极其喜欢的，还曾与金妹妹一起探讨做法来着。” “潘姐姐素喜美食，自然也会喜欢朝鲜的吃食。听说她手艺倒是极好金姐姐吃了，也是赞不绝口呢!” 金凌“噗嗤”一笑，“我是没有那个口福的，各人味道也不同，好在陛下看重，金妹妹与顺贵嫔也可以享福些。” 二人说笑间走着，本是金凌要请邶如前去她自己的长安宫中探讨些琵琶曲谱的，一路上二人便说了许多事情。 行至宫后苑，正在行走间，二人却听得一旁的假出传来了细微的声音，隐约间有“对不住”等话语，邶如细细听着，却只觉着那声音带着几丝害怕恐惧。二人对视一看，便也放大了胆子向那处走进。 走进去一瞧，却是墨萱的贴身侍女扶荷。 金凌惊奇一叫，“扶荷？你你不是顺贵嫔娘娘的贴身侍女么？怎的在此处？” 邶如看去，却见那扶荷神色慌张，见到二人如此问，便慌忙跪下，只将头伏在地上，身子因着害怕而颤抖不止，“奴婢给给二位小主请安。二位小主万福吉祥。” 邶如只觉着不对，只望着扶荷那方向望去，扶荷却是神色极其慌张的阻止着邶如，“小主小主” 金凌呵斥着：“这晚上你是在这里作甚？怎的鬼鬼祟祟的？” 扶荷几是被吓的哭出声来，“芳仪小主奴婢奴婢” 金凌却是不顾这些，只将扶荷推开，却赫然见扶荷身后是一堆灰色灰烬，上头还有星星点点未燃尽的火星点子，明显可以瞧见，那是烧着的纸钱。 邶如一惊，“这你” 金凌更是忍不住呵斥着：“放肆！皇宫禁苑，你竟敢私烧纸钱！可是不要命了？” 扶荷复紧紧将头伏在地上，“二位小主息怒奴婢奴婢不是” 金凌问道：“你怎的可能不知道宫中最是忌讳这般的事情，你倒好竟是罔顾宫规，敢做下这样不要命的事情去？你这样，可是为你们家端贵嫔娘娘抹黑啊！” 扶荷本就惊吓，听得金凌说到“端贵嫔”三字时，更加是一个激灵，“芳仪娘娘，不干我们家端贵嫔娘娘的事，是是奴婢自己要烧这纸钱的。” 金凌再次问及扶荷为何要烧纸钱时，扶荷却是支支吾吾不肯说，还是邶如好言劝着，扶荷这才道：“二位小主恕罪，是是奴婢思念家中亡母，今儿今是奴婢娘亲的生辰，所以所以奴婢才想着烧些纸钱，思念亡母。” 邶如紧张地看向金凌，金凌却是松了一口气，“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只是为着这般，到底是你孝心可原，便也不算的什么。只是这宫中规矩森严，你如此，可是实在危险。再下次，可不能再这般了！” 扶荷本以为金凌会是要将她送到宫正司，却是不想金凌竟是如此反应，当即便喜笑颜开，谢过了金凌与邶如。 金凌立在原地，只端着出言嘱咐着扶荷好一阵子，却也并无恶意，只是教她再不得这般。 扶荷自然是千恩万谢，金凌便也与邶如走开了。 金凌走了一刻，对着邶如道：“真是扶荷怎的这般不守规矩？她不是端贵嫔最贴心的侍婢么？若是她心中实在想念母亲，便是对着端贵嫔说了求一下，端贵嫔也不会不同意的啊，怎的还至于如此偷偷摸摸的在这地方烧？” 邶如摇摇头，“我也不知，潘姐姐素来是好性子的，这般的事情，她也不至于不依扶荷。这次扶荷这样，也实在是奇怪了些。” “哎，这次是咱们瞧见了，扶荷倒是躲过去了若是遇到了皇贵妃，可是要不好了。”金凌转念一想，“不过也是，皇贵妃娘娘如今忙着生气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呢！怎的会大晚上的像咱们这般在外闲走？倒也是我想多了。” 二人走着，不觉间便也到了金凌的宫室，便也开始弹奏起了琵琶。 金凌笑笑，取过一把白玉琵琶，对着邶如道：“说起来也是笑话，我当初以为你琵琶技艺不过如此，后来才知道的，你还是擅长五弦琵琶，我倒是自愧不如了！” 二人想了想，便弹奏了一曲寒梅曲来，邶如弹奏的素来和婉柔顺，是最温和的，然而金凌却并不是如此，她手下弹奏出来的琵琶弦音是温和婉转中带着凛凛之气，好似是如寒冰之中盛放的寒梅一般，自有傲骨与气息在的。 弦音方落，却听得传来了一阵掌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寒梅奏音【下】 那自是出自于皇帝，因为除了皇帝，别人并不会如此。 只是那身影，自然是教邶如害怕至极的。 邶如极力去躲避皇帝的目光，与金凌一齐为着皇帝行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显然并未有过多的在意着邶如的目光，只将着二人扶起，“今日能够看到佳人弹奏天籁，可真是乐事，若论起来，宫中，还是你们二人弹奏的琵琶技艺好些。再无人，能够超出你们来了。” 金凌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对着皇帝温和一笑，“陛下过誉了，妾身，不过是雕虫小技，还是张妹妹才算是国手。” 皇帝眼中漾起一丝温暖，却难得的不是对着邶如，他对着金凌道：“不，从前你弹的虽是精致，然而细细听来却并不似今日这般带着情致的，若说起来，今日你所弹奏的，倒是自带着一股子傲气。比之往的柔和婉转，听着更是好些。” 金凌听着皇帝的言语，颇有一些意外，旋即，她展着嫣然笑意，看着邶如，“倒真是巧了，陛下今日说的，张妹妹也是这么说的。想不到，陛下，与张妹妹竟是想到了一处去了。” 皇帝目光则再次转移到了邶如身上，许久，道：“那也真真是巧了！想不到，张淑女与朕，也算是知音了啊！” 金凌不知其中原委，只是笑的越发爽朗，“陛下这也算是有知音了！陛下可要谢谢妾身给您寻来了这么个好知音呢！” 邶如只觉一惊，忙地屈身，“陛下与芳仪严重了！妾身只是资质鄙陋，随意猜的，不及陛下与芳仪心意琴曲相通，妾身哪里能够及得上呢？” 皇帝微微点着头，“张淑女是谦虚了，只是朕想知道，”皇帝看着金凌，“你为何要如此演奏此曲？要知道，宫中大多乐师，都不是如此演奏的。” 金凌笑着道：“妾身哪里是技艺精巧的缘故呢？还不是因着此曲名位寒梅曲，既是寒梅，便也应该是带着寒冷高洁的气蕴的，宫中乐师女官们演奏的都是胜在技巧准确上，好虽好，只是曲乃为人而弹，便也不应该是一成不变的。妾身只是稍稍改动一下，其实若论曲艺精妙终究还是不如张妹妹与宫中诸多女官的。雕虫小技而已，陛下不嫌弃便罢了，或许是陛下听惯了宫中惯有的曲谱，故而对妾身的一时觉着新鲜罢了。” 皇帝却摇摇头，“不，不是因着这般，朕是觉着，这琵琶，你是弹到了朕的心里，因着朕也觉着，此曲宫中弹奏的太过精妙反而失去了情致，倒是你，虽是技巧不是极其精致的，然而你说的，里头是带着冷凛气蕴的。寒梅便应当如此，若是太过温婉，朕总觉着是差了点什么。”皇帝的声音方为邶如带来一点安心的迹象，旋即则又教邶如心中紧张莫名，“从前张淑女也曾弹奏过，也是带着冷凛气蕴的，可是与你相比，你反倒是更为大胆，倒也耳目一新。” 金凌只觉着意外，看着皇帝则是一脸的惊喜，她面相本是带着几丝冷气的，然而对着皇帝，那暖意与冷气交融，反而倒是更加显得出众风姿，不是最美却自有风骨。 若不是真有情谊，金凌也不会笑得这般开心。 此刻邶如再留在此处便也是不合时宜的了，她便寻了个由头告退了，一反常态地，皇帝并未有挽留，甚至对着她的那份的依恋与不舍的情绪也减淡了许多。 这或许可以说明，此刻对于皇帝来讲，金凌的琴曲，比之自己更加能够唤起皇帝的回忆与依恋。 难不成，母亲，当年也是这般弹奏的么？母亲，也是心思这样傲气的女子么？ 邶如想了半晌，心中却是闪起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如此说来，金凌，是有着母亲当年的影子的，那么宫中别的得宠嫔妃呢？也是如此？何况自己当日曾听愉妃说起过，这宫中，虽然没有人敢明面上提起母亲，可母亲的影子，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宫中的，难不成，皇帝对于嫔妃的宠爱与看重，便是因着自己母亲么？ 旁的邶如不知道，只是邶如知道，若真是如此，以金凌的心性，只怕会做出极其疯狂之事，那般性子烈的女子，若是知道真相，只怕会越发难受。 邶如来不及思索，便被沁颜的长乐宫中传出的消息惊住了神。 听着沁颜宫中的玉雾来报，沁颜腹中的胎儿，是再一次不安稳了。 邶如本方入了自己的长寿宫中坐下，却不想下一刻便传来了这样的消息，她忙地奔过去，此刻便见皇帝与金凌皆是到了，再过了几刻，宫中的大多嫔妃也是到了。便是皇贵妃，也是鬓发衣衫丝毫不乱地来了沁颜的长乐宫。 皇帝紧张地问着太医沁颜腹中胎儿何故，那太医面色越发不好，只是一味对着皇帝叩首，“回禀陛下这林婕妤娘娘的腹腹中胎儿是是” 皇帝听得心急，呵斥着：“怎的说话吞吞吐吐的？朕问你话，你且利索些。” 皇贵妃亦是道：“陛下在问你话怎的你连宫中规矩都不知道了？是把陛下与皇后娘娘不放在眼中么？” 那太医依旧战栗颤抖不止，还是皇后好言劝着，他这才略微定了心神，看着床帐内昏迷的沁颜轻声向着皇帝道：“陛下恕罪，林林婕妤娘娘她腹中龙胎实在实在危险。”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未有不惊，邶如还算好些，一旁的庄妃张氏倒是第一个发问道：“怎的会？虽说之前林婕妤腹中孩儿总有不适，可不是一直在用药调理着么？怎的会如此？” 那太医更加害怕，头上渗出不住的汗珠，“陛下陛下恕罪，微臣微臣也是按照脉象来诊治，索性林婕妤娘娘在一直调理着，娘娘平素的身子也不算太差，若是再用心些调理看顾或许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星相小去【上】 皇帝却是极其惊诧，又夹杂着愤怒，对着那太医喝道：“什么叫或许？那么太医院，便是如此精进医术的么？林婕妤腹中龙胎，便是叫你们如此照顾的？林婕妤腹中龙胎若是保不住，你们太医院便也可以尽皆陪葬去了！” 那太医叩首不止，对着皇帝只一味认错讨饶，皇后冷眼看着，便对着皇帝安抚道：“陛下，太医们哪里有不尽心的道理？他们自不敢玩忽职守的，况且，不也是也说了么，只要好好调养着，龙胎也会好些的。妾身等后宫姐妹，也会为着林婕妤腹中龙胎向道君祈福的。” 皇帝沉静道：“皇后有心了！说罢，皇帝则是又看向那太医，“你们太医院的差事如今是当的越发好了，朕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你们，只是你们做事可要勤谨些，林婕妤腹中胎儿，务必要给朕保住了！” 那太医哪里有不依从的份，便一直磕头不止，几番下来，那太医额头已然磕破，看起来极其吓人。 皇贵妃站在皇帝右侧，此刻才出言道：“陛下可莫在生气了！哪里是太医们不尽心的缘故？妾身也是如皇后娘娘一般想的，妾身等，也定会在钦安殿为林婕妤与其他腹中有孕的嫔妃祈福的，只望着几位妹妹能够顺利产下皇子。只是陛下，”皇贵妃眼中闪出了些灵动的光，“说起来，这也不光是太医院之事，怕也要做些法事为几位妹妹及腹中龙胎祈福才是，这些事情，可一刻也不能疏忽的。” 皇帝已然急昏了头，对着皇贵妃的话语丝毫未有质疑，“说的是，说的是。” 说罢，皇帝便吩咐了身边的梁盛与戴怀恩记着下来。 此刻一旁的贵人阴媚兰倒是出言上前道：“启禀陛下，妾身以为，皇贵妃娘娘说的有道理，只是” 皇帝忍不得，只催着道：“有什么话且说便是。” 媚兰低沉着头，轻轻看了一圈周遭嫔妃，小声道：“妾身前儿个去看望太后娘娘，见太后娘娘身子骨也似是不舒服一般，这两日，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好似也是凤体违和。 皇帝看着皇后，问道：“可是如此？” 皇后仔细想着，“说来妾身这两日也当真是身子不大舒适，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也不过是多多歇息一些便也罢了。” 皇帝低声道：“那倒也是该要多多注意的，你是皇后，可得好好看紧了你自己的。” 皇后一怔，旋即，则有感动的颜色在皇后面庞上晕染着，“妾身知道，多谢陛下关心。” 媚兰站在那里，突地跪下，“陛下，妾身以为，宫中几位尊贵的娘娘小主近来皆是身子不适，会不会是？”媚兰话语适时而止，因为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自然是明了的。 果然，皇帝低沉道：“你是说天象之事？或许对着有影响？” 媚兰尚未说话，皇贵妃却是站了出来，“回禀陛下，若是按着阴贵人这么一说，妾身倒也是觉着近来身子有些不适。”皇贵妃话语刚落，竟是脚下一个不稳，便有向后倒地之势。 众人手忙脚乱地扶起了皇贵妃，经着太医诊看，便也不过是说皇贵妃近来气血有亏的缘故。 如此，皇帝则是越发心中怀疑，更是坚定了要请钦天监来测算的缘故。 皇帝正要下令，皇贵妃却是挣扎着起了身，对着皇帝道：“陛下现下，请莫如此还是还是等着做了法事之后，再召钦天监来看罢，不然，怕是冲撞了神明，便也不好了。” 皇后听言，急急道：“陛下，还是先请钦天监测算一下再行法事罢，妾身以为，眼下应当查事情根源才算紧急。” 皇贵妃则是忙道：“皇后娘娘，妾身以为并不可如此，钦天监虽是会看星相，可到底咱们也是要敬重神佛的，不然，也着实有失宫中规矩。” 皇帝听着二人争论，只立在原地思索许久，却是最终依了皇贵妃所言。 因着做法事，只得等着逢十的大日子才能进行，如此，最快便也只得等着五月二十了。 邶如听着当日那些话语，心中隐约升腾起不安慌乱来，便越发觉着那些事情不简单，然她思来想去，却也终归想不通，只得镇日提心吊胆着。 果然，还未等到五月二十，便有消息来通传，说是钦天监正使得了急症，已然不能起床了，皇帝情急之余，便也听了皇贵妃的言语，拔擢了副使之一的王嘉文暂代了正使之位。 而待到四月二十做了法事之后，钦天监便通报道，说是得待到几日夜像好了之后，才得观测，只等到观测之后，便再向皇帝通报。 而令一边，沁颜安心养着胎，却是神思越发倦怠，整日都是吃睡不好的，整个人竟是瘦了下去，急的玉霜与邶如跟什么似的。 众人担心之余，只越发谨慎着看顾着沁颜的身子，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而沁颜，亦是神经极其紧张，每日饮食都要经了层层验看才敢放心入口，一应吃穿更是仔细的不能再仔细。 而或许，是因着沁颜神经太过紧张的缘故，她竟是出现了下红之症，吓的她都哭了出来。邶如便也只有日夜陪伴安慰着她。然，那也终归是无用的了，沁颜神经紧张，吃睡便越发不好了起来，整个人状态越发差，越发没了精神。 终于，在进行着皇帝下令为后宫有孕嫔妃祈福的法事那日，沁颜，便也同时小产了。 整整一日，长乐宫中都弥漫着血液的气息与女子的哭喊声音，成队的宫女端着一应热水巾帕之类，而端出来的，竟是带着血色的水。 忙碌了一整日，种种迹象都表明，沁颜腹中的孩子，是没有了。 当太医说出这消息时，沁颜登时昏死了过去。待到她醒来，则是大声哭叫不止，在场宫人闻之皆是落泪不止。 “娘娘，娘娘，你莫如此伤心啊！娘娘，你要节哀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星相小去【中】 邶如赶到之时，沁颜的长乐宫上下都已然被一片悲伤的气氛所笼罩住，沁颜亦早已哭的精疲力尽，虽是声音便的小了，然而她那双眼睛如同一汪永不会干涸的泉眼似的，淌着无尽的泪水。 邶如极其心疼，“姐姐，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沁颜见到了邶如，那哭声则又是再次回响了起来，她紧紧拥着邶如，“如儿如儿，我的孩子啊！我盼了许久的与陛下的孩子啊！他怎的便没了啊！我明明是那般小心谨慎的啊！怎的会？怎的会一夕之间便没了命啊！” 邶如如何能去劝慰着她，只紧紧拥着她，任由她心中发泄出泪水慢慢，染湿她的衣襟。 门外传来了皇帝的声音，“怎的会？怎的会？”话音刚落，皇帝便急急地冲了进来，看的出来，皇帝来的极其着急，甚至袍角行走间都能够掀起一阵带着尘土的风来。 “怎的这样了？怎的竟是流产了？”皇帝面上怒气明显可见，“是谁照顾的林婕妤？为林婕妤安胎的太医与照顾林婕妤的宫女何在？” 听闻皇帝的声音，玉霜玉雾与那太医都急急站了出来，慌忙跪下，向着皇帝叩首，“参见陛下。” 皇帝怒气越发盛，“你们平素是如何照顾林婕妤的？怎的会突然之间便小产了呢？” 玉霜雨雾尚且可以说是是自己照顾不力，那本也不是主责，那太医却是越发害怕，“回禀陛下这这林婕妤娘娘身子本来就弱或许或许是身子倦怠的缘故，才才会突然之间流产的。微臣微臣无能” 皇帝暴怒：“无能？你确实是无能，朕将林婕妤腹中之胎儿托付给你命，你倒好，如今林婕妤出了事故，你倒是会推脱缘由，一句林婕妤身子弱便可以这般摆开了罪责么？朕要你们何用？你们便是这般为着朕安抚龙胎的嘛？” 那太医叩首不止，连连向着皇帝告罪，皇帝却是不可抑制的胜怒，“你倒是好，朕若是不严惩，只怕你会越发眼中没有朕了啊！”说罢皇帝便吩咐身后的戴怀恩要将那太医拿去问罪。 旋即则是皇贵妃的声音，“陛下且慢。” 皇贵妃急急扶着侍女丽清的手进了来，“陛下走的这样急，怎的不等等妾身？陛下方才是要惩罚那太医么？” 皇贵妃福了一福，看着邶如对她行礼，也不去理会，只用眼睛轻睨着邶如，不去理会她，对着皇帝道：“陛下，您怎可如此冲动？” 皇帝没好气地道：“这太医如今是越发会当差了，朕实在是看不得他们这般推脱罪责。” 皇贵妃道：“这些太医虽是有医术不精之嫌，然而又怎的可能敢不尽心照顾林婕妤腹中的龙胎？况且太医都已然说了，只要好好看顾，林婕妤腹中的龙胎还是有希望的。如此骤然失了龙胎虽是说有太医逃不开的责任，然而妾身以为，”皇贵妃睨着地上跪着的玉霜与与雨雾，道：“妾身以为，太医们纵使是再细心，又能细心到哪里去？又岂能一日十二个时辰全看着？说起来，看顾林婕妤腹中龙胎的，还是她的侍女多些。若真是论起来罪责，妾身以为，还是贱婢照顾不周的缘故。” 玉霜雨雾忙地叩首请罪，“陛下息怒，奴婢们照顾娘娘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皇贵妃的声音凛然，透漏着升腾而起的杀气，“陛下，妾身以为，如此不尽心照顾主上之人，合该严惩，不然若是以后宫中奴婢都是如此不上心，难不成，龙胎的性命便是可以开玩笑来的么？” 皇帝点点头，皇贵妃眼中越发尽显杀气，“妾身以为，这般的奴婢，该送到宫正司去好好服了苦役才算。不然，可是要乱了宫中风纪。” 玉霜玉雾吓的懵住，只会连连告饶，邶如听闻，却是不得不出面向着玉霜玉雾进言，“陛下，皇贵妃娘娘，妾身以为，这林姐姐腹中龙胎有失，固然有玉霜雨雾照顾不周之嫌疑，然而眼下最为紧要之事，怕是要好好照顾林姐姐的身子，玉霜玉雾是姐姐用惯了的贴身侍婢，如此便送到了宫正司，姐姐身边一时缺了得力的人伺候着，对于姐姐安养也是不力的。” 皇贵妃看着邶如，自然是要与她争执一番，邶如与着皇贵妃反驳，最后还是沁颜惨白着面色挣扎着下了床榻，对着皇帝叩首祈求一番，皇帝这才未有听皇贵妃的，暂且饶过了玉霜与玉雾。 皇帝眼见沁颜面色惨白无力，心中自然无比心疼，忙地扶起沁颜，“颜儿你，莫在如此伤怀，太医说，如今你应当以养好身子为紧要之事，万勿太过伤心而耽搁了你自己的身子，朕向你保证，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沁颜本是哭的再无力气，如今见到皇帝这般安稳，又见着皇帝眼角亦是流淌出了泪水，心中则再次伤心无比，也不顾礼节抱着皇帝哭了许久，“陛下妾身的孩子啊！您告诉妾身，妾身的还在是吧！这是妾身与您的孩子啊！怎的便会呢？妾身不相信，妾身不相信，妾身那么谨慎地看顾着这孩子，怎的会？陛下，你告诉妾身，咱们的孩子，还没有走是不是？咱们的孩子，还在妾身肚子中是不是？妾身实在不相信啊！妾身不信啊！” 皇贵妃冷眼站在一旁，只流着虚情假意的泪水，“林婕妤妹妹，你可要节哀啊！这你的孩子去了陛下也伤心，只要好好调养，这孩子，总会再有的。” 皇贵妃这话看上去是安慰，实则却是越发戳了沁颜的心窝，使得沁颜泪水越发多的止不住，“陛下，妾身妾身不相信，妾身明明谨慎无比了啊！怎的会？怎的会这般？” 皇帝紧紧抱着沁颜，亦是不知该怎么去安慰沁颜，只得轻轻抚着沁颜的背，“颜儿，养好身子要紧啊！孩儿已然去了，你可不能再如此伤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星相小去【下】 待到皇帝与皇贵妃走了，沁颜眼泪依旧不止，邶如与玉霜轻轻将她扶起，坐在榻上，只好言相劝着她。 然而无论是沁颜与玉霜，亦都深知此时此刻恁的无论是用何种言语都再劝不回沁颜的失落的。 沁颜对这个孩子的看重与企盼，不仅仅是一个母亲的看重与企盼，其中还掺杂着，沁颜对着皇帝的恩爱与眷恋。这个孩子，对于沁颜来讲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更加是她与皇帝情爱的象征。 本来作为母亲，孩子失去便已然是撕心裂肺之痛苦遗憾的事情。而沁颜又将她视为她与皇帝情爱的相连与结晶，则更加是痛苦无比，不能言说。 邶如实在劝不会沉浸在失意中的沁颜，便瞧瞧将玉霜叫了出来，悄声问着：“玉霜，怎的会如此？前几日虽说是姐姐身子不大好，可却也不至于此啊？” 玉霜亦是哭泣着：“小主，都是奴婢的过失是奴婢没有看顾好我们家小主，是奴婢们的过错，奴婢们该死啊！” 邶如道：“眼下还不是你们认罪的时候，姐姐这一胎，虽是不大康健，前两日也下了红，可太医不是都烧艾了么？怎的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玉霜抽泣着，抹着眼泪道：“奴婢们也觉着惊奇，可太医说，是因着小主前几日吃睡不好的缘故，神思越发倦怠，故而心思郁结，气血流失，故而有小产之危机。只是奴婢们也都纳闷，明明前些日子那般用药吊着，小主也是谨慎无比，怎的还是会小产了去呢？” 邶如心中一直是对着这件事起疑的，然而起疑也无用，宫中许多事情自己都是无力去管的，况且沁颜近来吃食所用衣衫物品，都是经着层层验看的，根本不会有什么闪失，如此想来，或许也真的是沁颜自己腹中孩儿不康健的缘故了。 玉霜抹着眼泪，“小主今日也陪着我们小主好些日子了，怕是也累了！奴婢们这里手足无措，怕是也照顾不了小主了，小主还是且先回去罢。” 邶如想了想，便道：“那我明日再来看姐姐，你们可要好生安慰照看姐姐才是。” 邶如心中担忧着沁颜，便也除了吃饭晚上皆是来照顾劝解着沁颜，有着邶如的陪伴，沁颜也渐渐好了些，虽是依旧伤神失落，然而好歹是肯进水米的了。 其间墨萱也是经常来看的，然而墨萱自己身子都有些不适，自也不能时时陪着，便也只剩下邶如陪着了。 而按照皇贵妃的建言宫中那场法事做了之后，便要捡了日子让钦天监测算了天象，而在等着钦天监测算的日子，太后皇后与皇贵妃的身子，竟是好了许多。一时间宫中人人皆道是道法事神奇只有效，只是苦了沁颜的身子。 如此皇帝则是越发心疼沁颜，越发赐下了许多补偿，还允诺着在那孩子的头七之日，要亲自陪着沁颜一齐去祭奠孩子。要知道，按照宫中的规矩，胎死的孩子，无论成形与否，都不会是按着皇子公主的次序规矩祭奠埋葬的，是一点祭奠都不会有的，犹如从未有过这孩子一般。 而皇帝如此允诺沁颜，便是极其看重沁颜想要补偿的意思了。 而孩子头七那日，邶如抵不过沁颜的请求，只得陪着沁颜在长乐宫中等着晚间皇帝到来。 而皇帝传下话来，说是钦天监测算也在今日，只等着钦天监测算完了，皇帝再来，要沁颜稍稍等待着。 邶如陪着沁颜，见沁颜面上又显了悲伤，不免又是一番安慰，沁颜却是直道自己无事，只是看着她曾经为那孩子亲手做的衣衫而直直发呆着。 邶如心中担忧不已，然也只得看着沁颜，只好等着皇帝前来一起陪着沁颜为那孩子过头七。 沁颜与邶如等了许久，却未见皇帝到来，便遣了玉霜去问了好些，都知道要沁颜再等一等，最后一次，玉霜却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忧愁面色回到了长乐宫中。 沁颜问着：“怎样？陛下可说了什么时候来？”玉霜眼含着泪，却说不出话来，沁颜复问着：“你且倒是说啊!陛下是要什么时候来？” 玉霜摇着头，身后却是进来了梁盛。 沁颜微微一笑，“梁先生怎的来了？可是陛下脱不开身？若是陛下当真脱不开身妾身自己来也是可以的，还请着陛下不要为了国事为妾身担忧。” 梁盛面色却是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好似是在犹豫着，许久，他才向沁颜与邶如行着礼，“老奴，给林婕妤娘娘请安，给张小主请安。” 邶如问着：“梁先生，可是陛下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托您传话么？” 梁盛环顾着，面上十分犹豫，好似是有什么难以言说之话语，沁颜却是一直问着，她心中也是奇怪无比。 许久，梁盛才小心向着沁颜道：“启禀娘娘，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请您今儿个，按照宫中的规矩” 沁颜一惊，“宫中的规矩？先生的意思是？” 梁盛眼睛中含着歉疚犹豫才道：“回娘娘陛下的意思是请您，按着宫中规矩不要，再祭奠小产的龙胎了！” 如遭雷劈，沁颜生生往后一退，脚下踉跄着，险些摔倒，幸得玉霜扶住。 沁颜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盛，“先生在说些什么？陛下陛下不是说好了要来，要来陪我一起祭奠那孩子的么？怎的？” 梁盛面上越发显了不忍神色，“娘娘请您，请您体谅陛下。按着陛下旨意行事。” 沁颜直直摇着头，眼中登时有泪水流出，却是一笑，“怎的会？陛下陛下不是允许了我么？陛下不是说要晚上来一齐陪着我么？怎的怎的不让我来祭奠那孩子了？”沁颜看着梁盛，却是突地上前扯住梁盛的衣袖，“先生，请您告诉我怎的会如此？陛下为何为何会要反悔？陛下不是说好了的嘛？” 梁盛经不住沁颜的祈求哀告，只吞吞吐吐着说了。而梁盛那些话语，登时使得沁颜瘫坐于地，再次流出泪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象困 “怎的会？陛下陛下不是允许了我么？陛下不是说要晚上来一齐陪着我么？怎的怎的不让我来祭奠那孩子了？”沁颜看着梁盛，却是突地上前扯住梁盛的衣袖，“先生，请您告诉我怎的会如此？陛下为何为何会要反悔？陛下不是说好了的嘛？” 梁盛看着沁颜，目光闪烁，却是看着沁颜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沁颜流泪，目中亦是流淌出了些许泪水，“娘娘，请您节哀啊！这陛下也是无奈，宫中的规矩，陛下虽心中感念，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请娘娘您放下罢，好好调养身子才是紧要，您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沁颜瘫倒在地，面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怎的会？陛下这是何意？陛下这是何意？”沁颜看着梁盛，则是复挣扎着起身看着他，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梁先生，你且告诉我，陛下这是何意？本来陛下不是说好了要陪我来过我孩儿的头七么？怎的会？” 梁盛进退不得，面上颇有为难的意思，他求助似地看向邶如，邶如会意，上前轻轻拉着沁颜，也是不希望她太过激动而伤了身子。可谁知，沁颜虽是在病中调养身子虚弱无力，然而她此刻却像是有了极大的力气似的，将邶如一个巧力便挣脱开来，只自顾问着梁盛，“梁先生，请您告诉我，陛下为何会如此” 邶如急急拉着沁颜，沁颜却是复将她甩开，“如儿，你莫拦我这是我的孩儿，我必得知道，他的父亲，为何不来送送他。如儿，你若是拦我我心中只怕会结下这疙瘩。” 如此，邶如也是无法阻止了，梁盛见此，越发为难了起来，“林婕妤娘娘，您莫在逼老奴了，老奴也是为难啊！” 沁颜狠狠摇着头，“先生，您这是何意？请你告诉我，不然，我怎么会安心啊！”说罢，沁颜便向着梁盛叩头，“请先生告知于我，我若是不知道，怎的会安心啊！” 梁盛看着沁颜向叩首，连连向着后退去，面上惊吓，“这娘娘，您这是作甚？快些起来啊！”梁盛这才反应过来，去扶起沁颜。 沁颜不肯，向着梁盛道：“先生，陛下明明答应了我的，怎的如今不来便罢了，还要不允许我祭奠我的孩子，那也是陛下的孩子啊！陛下，这是为何啊？” 梁盛再次将目光转向邶如，邶如则是向着梁盛轻轻摇了摇头，对着他道：“梁先生，你还是告诉姐姐罢，陛下明明说了要来陪姐姐一起为龙胎过头七的，怎的会突然之间不允许姐姐这般了呢？虽是宫中规矩如此，可” 梁盛焦急着，“二位小主这是要逼死老奴啊！” 沁颜哭诉，“求公公告知。” 梁盛跺着脚，思量半晌，狠了心神，“也罢，老奴便说了，只是娘娘您听了，可可要镇定些。” 沁颜这才抹去泪水，些许露出一点笑意，“谢先生。” 梁盛看着沁颜，复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林婕妤娘娘与张淑女小主不知，陛下曾召见了钦天测算宫中嫔妃怀孕不妥以及太后皇后凤体不大康健的事情，事情查出来是是” 梁盛依旧犹豫着，沁颜急急道：“是什么？先生您说啊！” 梁盛紧紧将双眼闭了一瞬，道：“钦天监测算出进来宫中多发生不吉利的事情，是因着因着林婕妤娘娘腹中胎儿的缘故。”梁盛说罢，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沁颜。 沁颜听闻，则是顺时瘫坐在地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不，怎的会？怎的会？这这是什么意思？这” 梁盛小心地看着沁颜，“小主小主您且莫激动，那钦天监的正使测算出来的，说是林姓怀孕女子腹中的胎儿是是大明的凶兆，故而故而” 沁颜近乎咆哮，没有人会想到，平素那般温和似水的沁颜，会有着那般激动的时刻，“陛下这是何意？我的孩儿是大明凶兆？这是何意？” 梁盛犹豫着，然而见沁颜如此状况，则是壮了胆子，“娘娘，请恕老奴罪责，老奴不想说，也是因着怕您伤心的缘故。陛下陛下素来笃信天命，故而，钦天监所说的话语，陛下自然更是深信不疑，娘娘您身受天象困扰，陛下也是心疼的。只是陛下也是以大局为重的，要是委屈了娘娘，那也是自然的事。” 沁颜却是发狂，喊叫着：“不，不，这是龙胎，这可是龙胎啊！这是陛下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陛下的孩子，怎的可能会是大明的凶兆？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啊，陛下他怎会相信如此可笑之言啊！这实在是荒唐不堪啊!陛下，您怎可如此糊涂啊？这是咱们的孩子啊！” 梁盛忙地阻止着沁颜，“娘娘，您委屈虽委屈，便是老奴也觉着您委屈，可是娘娘，这陛下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啊！这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是大事了！知道的说您方小产太过伤心，不知道的，便会说您不敬陛下啊！” 邶如也劝着沉浸在极度悲伤之中的沁颜，“是啊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可不能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去啊！” 沁颜伏在地上，哭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的会？不过是个小小胎儿啊！怎的会成了大明凶兆，还不准祭奠，这” “娘娘您切莫悲伤啊！这事老奴虽也替您委屈，然而这也是定下来了的事，您且安心在宫中养着，待到日后天象有所缓解，娘娘您还是有机会的。” 邶如心“咯噔”一沉，便知大事不妙，沁颜的声音响起：“有机会？什么叫做有机会？安心养着？陛下是要我禁足？” 梁盛迟疑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娘娘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要您好好在宫中歇着，待到天象有所缓解您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金丝沉木花艳红 沁颜听得这些，心中绷着的最后一个弦也顺时断了，她哭喊着：“陛下陛下您，您怎可如此啊？这是咱们的孩子啊！咱们的孩子，怎的可能是大名的凶兆啊!陛下，您怎可怎可如此狠心啊！这是这是您的孩子啊！” 沁颜在哭着，邶如却是陷入了沉思，问梁盛道：“梁先生，钦天监正使？可是从前的刘大人？” 梁盛摇着头，“小主错了，刘大人，已经被陛下革职了，现在的钦天监正使，是从前的副使，王嘉文大人。” 邶如心知从前的刘大人是祐樘的人，正欲再问，梁盛却是不肯说了，只以时辰不早告退走了。 邶如来不及去思索钦天监的事情，此刻安抚沁颜的情绪自为紧要之事，她别过头看着沁颜，只见沁颜面色惨白的坐在地上，却是与方才的哭喊不同，沁颜却是目光呆滞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的，恍若痴呆。 邶如明白，沁颜对着皇帝，是有着多么强烈的情感，她曾经亲眼见过，沁颜对着皇帝的眷顾是有多么欣喜满足，对着皇帝的温柔是多么的笑意盈盈，当她得知自己怀了皇帝的孩子时候又有多么幸福洋溢，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或许，接下来的，会是情谊瞬间的崩塌。 饱含着多少的情谊与期待，便会有多少的失落反差，带来的，有可能会是大厦倾颓坍塌的后果。 邶如与玉霜扶起沁颜，将她扶起至床榻上，玉霜随手拿起一只芙蓉湘绣软锦内塞粟玉粒子的软枕给着沁颜靠着。 邶如一惊，那芙蓉湘绣粟玉芯子软枕是皇帝当日为给沁颜安胎所赐，说是粟玉可安枕，里头又加了晒干的鲜花来增添香气，那都是可以供怀孕妇人使用安枕的，听说还是皇帝亲自吩咐下来的，旁的不说，便是这份心意，沁颜当日便是感动了许久的。 可如今的情形，沁颜若是再次见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果然，当沁颜见到那芙蓉湘绣粟玉软枕时，先是一怔，然后流淌出温热的泪滴，旋即她则是握紧拳头，狠狠向地上抛去，“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沁颜口中骂着。 那粟玉软枕被沁颜用了极大的力气抛向地上，却是在空中升腾起了一个弧度，将地上铜烛架子上燃的一支蜡烛一齐带到了地上，瞬时间，那枕头便被火苗侵害，软锦最经不得火热，最先燃了起来。 那可是御赐之物，若是被损毁，那可是无上大罪。 邶如与玉霜忙去扑灭那火，只是那火苗虽轻微，却也终究是将那枕头烧坏了。 枕头自是不可惜，可惜的，是沁颜的那份痴心相许。 玉霜拿起那烧坏了的枕头，对着沁颜道：“奴婢还是将这些收拾起来罢，宫中或许还会有同样的软锦。” 邶如道：“是，御赐之物可不能损毁，此次事件或许便是恶人所设下来的套，说不定还要以着这由头说姐姐的闲话呢!我与阿潋素擅刺绣，我回头与她一齐补补也就是了。” 沁颜看着那烧坏了的枕头，愤愤无比道：“有什么可补的？比起他人陷害，陛下的心，才着实教我害怕。难道自己的妻儿，便比不上一个虚幻的天象预言么？” 邶如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宽解沁颜受伤的内心，她从玉霜手中接过那枕头，仔细看着，“还好这枕头烧的并不是很眼中，上头的软锦虽名贵可我记着陛下也是赏过姐姐的，只是这上头湘绣用的金银丝线，这样软和如蚕丝，我却是没有的，还要费一番功夫才是。”邶如将那枕头交给玉霜，“只是费些功夫的事，倒也没什么。” 玉霜伸手去接，却是一个手抖未有接住，那枕头便登时摔在地上，因着受力，枕头便露出了一个小缝，从中露出了许多枕头软芯子。 玉霜俯身去捡，“哎呀，这可不好了！” 玉霜低头捡着，却是不觉间惊呼了一句，“不是说这是粟玉的枕芯么？怎的还有木头粒子？” 邶如闻言凑过去，果见那洒着玉芯子的地上还夹杂着不少的木粒子，伴着一些晒干了的花草。邶如捡起那木粒子，却见那木粒子呈黄褐色，质地温润，带着光泽，摸起来倒是光滑细腻。邶如将那木粒子拿起一闻，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邶如当即一个激灵，心中隐约觉着那木粒子其中有着蹊跷，她看了一眼沁颜，沁颜却是惊奇道：“这陛下送我这枕头之时，曾说这里头是只有玉粒子与干花草的，从未说过有什么木芯子。我我当日还曾与陛下玩笑，问陛下是不是里头有着什么不值钱的木粒子充玉芯。” 三人相视，便觉出不好，偷偷叫了放心的太医前来验看。 而查出的结果，则叫邶如与沁颜皆是一惊。 那里头的木头芯子，是金丝楠木制成的。 所谓金丝楠木，乃是极其珍贵的一种木料，自古以来都是难得的珍品。而其中又以金丝楠阴沉木最为珍贵，而其中的木粒子，便是这种最为珍贵的金丝楠阴沉木。 只是这金丝楠阴沉木虽是珍贵，然而却是属性寒凉的一种木材，若是平常女子便是久闻或者接触都会有损宫体，对于孕妇则更加是碰都不能碰的东西了，而将其做成枕头芯子塞进枕头，日日安睡枕着，那则是将其明显的意图了。 还未等沁颜与邶如缓过神来，却又出了另外一重消息，那些晒干了的花草里，还掺杂着些许红花粉末，却是磨成了粉用胶和了粘在那些花的干蕊里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那些干花，都大多是以香味而闻名之品种，金丝楠木与红花掺杂在里头，则是根本察觉不到。 金丝楠木与红花，都是孕妇绝对禁止触碰的东西，如此，意图便是显而易见了。 那太医走后沁颜的声音才再次升起，“不，我要去见陛下我要去见陛下，难道陛下不想要这孩子么？我要亲自问问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心意死 沁颜方起了身，却是复又低落地坐下，她笑着，“呵，陛下如今已然不想见我了！是不是陛下又有什么关系呢？陛下，已然是厌弃我了罢。” 沁颜尚沉浸在悲伤之中，邶如却是有些清醒的，她看着沁颜，对着沁颜温和道：“姐姐，你听我说，这枕头，肯定不是陛下做的手脚，陛下是今日才得知的钦天监测算结果，怎的可能当日便赐给你这东西？姐姐你细想便知道，陛下当日得知你怀孕之时，是何等欣喜？这般的欢喜，姐姐你是知道的，想来陛下，也是真心未姐姐你高兴的。这东西，定不是陛下做的。” 沁颜见着邶如坚定的眼神，之呢喃道：“不是陛下便好，不是陛下便好。”她叹息着，忽地，她摇着头，自嘲般的一笑，“是啊，陛下当日那般欢喜，为何如今却是这般厌弃了我腹中的孩子呢？陛下不是欢喜的么？就连我小产当日，陛下都是那般的痛心，可为何，陛下如今会对我的孩子这般厌弃啊！” 玉霜在底下劝慰着沁颜，“娘娘，您切莫伤心，听起来，陛下也是无可奈何，是为着天象，为着大明啊！” 邶如心知不妙，然而玉霜已然说出了这话，便也是不可收回的了，沁颜听闻，只愤怒着，“天象？天象？难不成这么长时间的情爱，与着亲生骨肉的血情，竟还不如这简短的几句无谓天象么？不过是糊弄人的东西，怎么就让陛下心里忌惮成了这样？钦天监奸佞，难不成陛下也是糊涂么？” 有凛然的气息挂在沁颜面上，带着坚毅决然，那是从前的沁颜面上所不曾展现的，以前的沁颜，那般温婉端庄，如今却是与从前相反。却并不是突兀的，因着沁颜温婉却不懦弱，端庄却不胆小，这般的女子，外表看起来有温和，内心便有多倔强，高洁若梅似菊，总归不会是春日里娇艳的那些。 或许，沁颜心底的情谊，便已然在这一刻，终结了。 皇帝那日未有陪沁颜前来，又未有准许她祭奠龙胎，心中或许也带着些愧疚之意，便在五月二十五下了旨，晋封沁颜为贵嫔。 沁颜得知这消息之时，也不过是冰冷一句，“陛下真是有心，只是有心为何不来看我的孩儿，却要晋封我，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全了他情谊深重的命儿，实则，不过是凉薄寡恩。” 玉霜按照往常阻止着沁颜，然而沁颜却是越发的不耐烦与无所畏惧，“拍什么？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么？陛下自己做的事情，难不成还要我前去乾清宫外跪谢圣恩么？更何况，陛下因着天象，还禁了我的足，我又怎能去感谢陛下呢？” 邶如知道沁颜心中激愤悲伤，紧紧握住了她那双冰凉的手，沁颜对着她，复淌出了泪水，“如儿，当初我本没指望能获得陛下的恩宠，然而上天教我获得了陛下的恩宠，我便也只得欣然受着。我也曾经以为，陛下待我是极好的，我虽不祈求陛下能够把他的心全然分给我，可我也不过是希望陛下能够稍稍体谅我，能够相信我。可是呢？陛下宁愿相信这虚妄的天象之言，也不愿意顾及我腹中的孩儿，那也是陛下的孩儿啊！陛下，难道他便一点也不心疼么？” 邶如紧紧握着沁颜的手，对她道：“姐姐，你你莫灰心陛下”邶如实在想不出再多的话语来劝慰沁颜，沁颜见她如此，轻声一笑，“你瞧，你也都说不出来是不是？陛下如何，我难不成还不知道么？所谓的君恩深重，如今看来，竟也不过是笑话。” “姐姐你” 沁颜看着邶如，目中有坚定的光，“你放心，我不会泄气的，谁害了我的孩儿去，我便要她百样还。我绝计不会饶了害我孩儿性命的人去。”她眼中显露出几丝凶狠，“这宫中，能够用的上这样精巧名贵的东西，也没有几个了罢，而又这般恨我入骨的，更是再找不出来几个了！只可惜，陛下这条路，是不得了，我手里没有证据，那枕头也不是完整周全的，陛下怕是也不会相信我这样的说辞。我只等着便是，早晚，我会抓住那人的。” 而一如邶如的预想，钦天监的事故确确实实不止指向邶如腹中龙胎这般简单，沁颜失了龙胎还要背负上凶兆国运这样的恶名已然是极尽不幸，但是远超过沁颜，钦天监都事故，也指向了祐樘。 因着从前的副使王嘉文上位，以前的刘正使则被皇帝革职，不仅如此，因着当初刘正使是祐樘所举荐之人，王正使上位之后则是对刘正使极尽诬陷，皇帝则巨怒无比，直指祐樘不孝不顺。 自然，风浪不会就此止步，皇帝对着祐樘若仅仅是斥责便也罢了，然而一句“你帮着朕处理政务多年，然而这刘正使是你举荐之人，却也玩忽职守至此，可见你这选人的眼光实在是差的很，若是朕再敢用你举荐的人，那这朝中，可不是要尽皆随了你了？” 祐樘端然，自然对着皇帝虽有恭顺，只是更多的则为倔强，尽管一再说着“儿臣不敢”皇帝也未有丝毫减轻半分愠怒之气，反而越发生气，命令祐樘禁足反思一月。 内阁首首辅万安则借机参奏，将祐樘手下的一些个大臣或贬谪或废黜，如此，太子一势，便损伤了许多。 太子失势，最得意的便是皇贵妃了，虽是她依旧未有被皇帝重新恢复协理六宫之权，然而此刻却好似是板上钉钉一般，她已然是极尽欢愉，得意地看着皇帝赏赐下来的一应珠宝。 下首的宸妃邵岸茗看着皇贵妃，亦是对着她笑道：“恭喜娘娘了，如今陛下是越发看重娘娘了，相信不日，陛下便会恢复您协理六宫之权的。” 一旁的阴媚兰则更加是喜笑颜开，“妾身恭喜娘娘，妾身当日便说过，陛下心中，终究还是最看重娘娘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惋惜生疑窦 皇贵妃轻轻摇着双面缂丝软烟罗蜀绣白玉柄小扇，极为满足，“要说陛下待本宫也真是好，这赐给本宫的扇子，扇骨乃是用白玉制成，触手温润，乃是极好的贡品，扇起风来也是极好的，陛下还真是有心。”皇贵妃斜眼睨着媚兰，“说起来，这其中也有阴贵人的功劳，如若不是你，本宫或许还想不到这层呢。” 媚兰恭敬道：“那也是娘娘您看重妾身的缘故，妾身也不过是稍稍为娘娘您分担，实在是微末小事，娘娘您不嫌弃便罢了。” 皇贵妃轻摇着扇子，“你倒真是聪明，本宫都未曾想到的，你却是先想到了，况且，此次还一举将太子那势减速了许多，那也是意外之喜了。” 宸妃听及“太子”则是忙地道：“不过说起来，那也是阴妹妹的好计策了，要不是你，咱们可想不出来的。” 皇贵妃慵懒地靠在软榻上，“说起来，这几日也没有什么节庆日，本宫依旧是没有名分恢复这协理六宫之权，只是既然没有名分，可为何偏生的那林沁颜便能晋封？” 媚兰小心翼翼道：“说起来，陛下也还未有正式晋封，只是宫中那些人惯会称呼的，将林婕妤称呼为林贵嫔，也还未有正式的册封礼呢！也算不得数的，陛下的意思，是要等着天象好转之后，再准备那册封典仪。” 皇贵妃冷冷哼着，“天象好转？且让她去等着罢，待到日后天象好转陛下解了她的禁足，她怕是也要在自己的宫室生了霉罢。” 皇贵妃得意地笑着，突地却是看向宸妃与媚兰，“陛下叫那贱婢禁足，可别再万一哪一日陛下旧情复燃来看望她，或者是她自己再生了寻圣宠之心，可是不好了！” 媚兰却是不知所措，不知该要如何回答，便看着一旁的宸妃，宸妃略想了想，缓缓道：“娘娘放心，陛下素来笃信天命，若是有人冒犯了天命，纵使陛下不忍，也会尊重天命的。” “那林沁颜呢？她便不会主动去找寻陛下，再去陛下面前抹个眼泪么？” 宸妃缓缓道：“林氏她不会的，她那般的人如今已然知道了陛下是因着天象而不喜她，她又哪里会忍的了？她素来心高气傲的，想来也不会的了。” 皇贵妃谩骂着：“贱人便是会作死，本宫倒要看看，陛下不喜她，她又如何去装她的温婉贤淑去？” 媚兰笑着，“陛下终究是最疼爱娘娘的，也极其看重万安大人，妾身听说，齐芳仪的父亲齐顺大人，作为言官竟然为太子进言，反倒是被陛下斥责了。” “言官低微，只会没事乱嚼舌头根子，能有什么出息？整日里就知道瞎叫，没的烦死人。” 可说到底，皇贵妃这安喜宫，此刻还是被喜庆之气笼罩着的。 而另一边，祐樘的清宁宫中，则因着朝中之事而陷入沉思。 文轩在祐樘面前，愤愤不已，“这万安狗贼，倒是会拨弄是非，这下倒好，换进了好多他自己的人在朝中，可是要翻天么？” 祐樘仔细思量着，“竟是想不到，刘正使生了病竟是一病不起，那王嘉文上了位之后还对着父皇谗言，父皇最信天命，便也开始对着刘正使起了疑了，万安再趁机进言，我这里可不是要被打压了？父皇本就看不上我，如今更是得了打压我的理由了。” 文轩看着眼前面色有些苍白的祐樘，有些心疼道：“你瞧瞧你，怕是担忧了许多，只是如今皇贵妃得势咱们在朝中不顺也是正常的事，你若是如此放在心上，只怕会是损伤自己的身体。” “表哥，我又如何不知？只是咱们费心筹划了这么久，哪里知道让她一个后宫不宁便打起了旗号来治咱们？谁会预料到这一件小事还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祐樘懊悔不已，“说起来，当日皇贵妃要请钦天监给几位娘娘测算的事情我也是听说了的，我还曾命那刘正使小心行事些，终究是我疏忽了！” 文轩点点头，“这也是后宫的事情，连皇后娘娘都无法出手阻止呢！况且皇贵妃的意思，还不都是陛下同意的这后宫再如何，还不都是陛下的主意在掌管着。”文轩握紧祐樘的手对着他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也终究不怪你的，你太过内疚，不也是于事无补么？” 祐樘如何能够不懊悔，“只是那些官员，都是信得过我的，都愿意以命追随我。而我却不能保住他们周全，终究是我太过无用了！” 文轩却是不乐意，“你倒惯会说这些话，这么些年，朝中一出事，你便要把责任全揽在你身上，可说到底，真正是你责任的，又有哪几件？况且前朝后宫本就相连，咱们看不到后宫，自然也会少了许多防备的。” 祐樘叹息着：“母后虽在帮衬着，可你也知道，父皇对母后也不过是尊重，远不及皇贵妃那般看重。连连害死龙胎与嫔妃的事情都能够饶恕。父皇，到到底是对她有多宠爱啊！” 文轩默默然许久才道：“陛下当年便是如此，后宫之中除了当年的金氏夫人，哪里能够有及得上她的？说起来”文轩未有继续再说下去，因为接下的话祐樘自会比他更加明白，皇帝的情谊所在是金氏，可如今，这宫中早就有了当年金氏的影子。 祐樘无奈一笑，“这或许便是父皇唯一与我相同的地方了罢。” 文轩忽地凑过脑袋，“你可曾想起当年的旧事？那时咱们虽小，我却记着我母亲曾经说过，当时金氏夫人死后，陛下曾冷待过皇贵妃，这么些年，陛下绝口不提金氏夫人，还不是因着当日之事牵扯太多陛下又念念不忘的缘故？我想陛下也是心中有数的，只是未有在明面上说出来罢了，若是将当年的事情全然查个水落石出，皇贵妃又岂能逃脱的了这些干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难为诉 夏日里天气炎热，最是燥人的季节，而禁足的沁颜，心中则更是烦躁与忧愁，的亏了邶如整日的陪伴宽慰，沁颜的情绪才略有缓解，索性，沁颜还不算全然失了理智的，她尚且知道调养身体还会说一句，“我怎的能如此消沉下去？我还要为我腹中的孩儿报仇呢！” 如此，邶如这才稍稍安心。 趁着沁颜午间休息，邶如才有了时间偷偷出来散心。 索性天气并不是那般燥热难堪，气闷炎热了许多天后，天气倒是难得灰蒙蒙了起来，倒也舒爽。 邶如不敢走运，只得在沁颜的长乐宫附近，她方出了长乐门，却突地见到了皇帝的身影在长乐门外徘徊。 躲无可躲，“妾身参见陛下。” 皇帝神色间写满了疲惫，有浓浓的黑眼圈攀爬在皇帝的眼睛周围，好似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起来罢。” “陛下来此，可是前来看望林姐姐的？” 皇帝语气中带着犹豫，“朕确实是来看望林贵嫔的。” “那妾身便去进告知林姐姐。”邶如正转身，却是被皇帝给紧紧抓住了衣袖，“罢了，朕只是来看看她，想来她此刻正在午睡，朕便也不去打搅了。” 皇帝看着邶如，神色却不似往日他看着邶如那般蕴含着无尽的情致与温和，此刻更多的则是被疲倦与懊悔所填满，甚至还有一些小心翼翼，“林贵嫔，还好么？” 邶如看着眼前的男子，又想到了此刻正躺在长乐宫寝殿床榻上的沁颜，心中略微有恼怒的感觉，沁颜所受的遭遇，虽不是皇帝一手造成，可与着皇帝也有脱不开的干系，若仅仅是小产伤身与伤心，其实对于沁颜来讲还远不及此，真正让沁颜伤心无限的，还不是一腔真心却遭了皇帝那般对待的样子。 “宫中太医与药石都是上好的，姐姐身子自然无大碍。” 皇帝叹息的声音回响而起，“朕说的，是她的心境。” “失子之痛，自然难以纾解。” 皇帝一怔，眼中懊悔的神色越发多了起来，“失子之痛固然伤心，可真正令颜儿伤心的，或许是朕的冷漠罢。” 原来皇帝也是知道的，只是明明知道，又为何要这般，伤透了沁颜的心。明明是给你生儿育女共度良宵的女人，或许那些情谊根本与当年的皇贵妃不值一提，可到底也是许久的相伴了，即便没有浓重的情谊，可也不能，也不该，换做这般的苦果吞尝。 更何况，沁颜还是那般的女子，她本从未奢求过任何她不该得到的皇帝过多的情谊，也仅仅是独自的喜欢，并未有过奢求与其他。若不是皇帝对着她从前的那些温存与柔和，她又怎会抱有那么多的期待希冀，到最后，只会是自己伤心无尽。 “我本不祈求他能给我多少情谊，若不是他待我那样好，还说要许我他的用心相待，我又怎会对他有这样多的期待？可到头来，终究是我自己想多了啊！可是他，明明我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当初却又为何要惺惺作态教人恶心呢？” 邶如犹记得沁颜说的那些话，其实说起来，沁颜从未有过在人前明确地诉说过她自己对皇帝的情谊，只是她一颦一笑，都是闪着情谊温存的。可那也不是她自视甚高不自量力啊！若不是皇帝亲自对她说过那些话，沁颜又怎会当日那般欣喜，而待到今日情谊破裂而又这般痛心到底。终究是皇帝的过失。 所谓的君王薄幸，皇家无情，也只有亲自经历过了才会有真切的感受。就好比当年唐明皇对着杨贵妃说她可比之天下的话语，可到了最终，杨玉环哪里又真的比的了天下呢？更何况，沁颜不是杨玉环，皇帝也不是李隆基，到头来，也只会更加悲伤与辜负。 “朕”皇帝深深叹着，“朕也有无奈，朕也不想那般的” “陛下是心系苍生天下，心中也是无奈，相信林姐姐假以时日，会想明白的。” 皇帝在长街上慢慢走着，“陪朕走走罢，”皇帝伸出手来欲牵住邶如，旋即则又好似是意识到了如此不妥一般，便将手收回，“朕忘了” “你瞧，你也怪朕心里太过冷漠不是么？可是本朝素来笃信天命，朕又能如何？朕失去了孩儿，朕也心痛，可是朕不能不顾及天下与宫中口舌。那也是朕的孩儿啊！朕又如何不能心痛，朕也想好好保住朕的孩子，或者好好陪着颜儿怀念一下我们的孩儿，可是天象如此，朕即便不信，也要为着大明顾及一些啊！” “陛下心念大局，林姐姐不过是一时太过悲伤，相信假以时日，林姐姐会明白的。” 皇帝深重叹着，“你说，这是不是朕的报应？朕失去了那么多孩子，从前端贵嫔小产，后来杜鹃也小产，再后来愉妃好不容易怀上了，又小产了如今，沁颜也小产了。朕着实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些，或许便是上天对朕的惩罚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往昔半揭 邶如无心去分辨皇帝言语中的真假，反正她是无所谓的，身前的男子，其实与自己并无多大干系，她亦不会有过多的情感。若说是联系，也不过是自己喜欢的男人的父亲，却也对着他不大好；也不过是曾经猛烈追求过自己母亲的男人，只是自己的母亲也是拒绝了的，反而还招致了自己母亲的惨死命陨；除此之外，也顶多是伤害了自己姐妹心的男人。 “朕也不知为何朕总想着，与你说些话。” “陛下心中有话，妾身愿意倾听，这是妾身的荣幸。” “朕也不知为何，朕总觉着，你像极了从前的一个人，朕一见到你，便会想起她来，只是隔着许多年了，朕却总觉着，她走远了，却又好似根本没有走开，一直在这宫里一般。” 皇帝所说的，也只能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当年之事究竟如何，只怕这宫中是无人知晓，即便有人提及过当年的事情，也终究未有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的说出来，也都不过是模糊的记忆碎片。 皇帝这般封锁消息，定是恨极了，也定是忘不了，即便用尽许多手段，也还是忘不了，才会想出这般的办法来。 可存在过便是存在过，又岂是这般的自我欺骗与所能改变的了的？就比如，自己当日那般用尽了心思想要去忘记祐樘，可努力了许久，那影子还是忘记不了，越是想要忘记，便越是难以忘记，反而会在心底扎了深深的根，任凭风吹日晒，雷电雨雪，也会屹立不倒。 “陛下说什么？妾身像谁？” 邶如根本没指望皇帝会回答她的话，毕竟母亲的存在，对于宫中来说一直是一个神秘且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却又要刻意避开的话题。而这下了禁令的人，便是皇帝自己。可想而知，皇帝是有多么想要忘却那年的事情。可终究，心是骗不了的，不能忘记便是不能忘记，根本不是心中的抗拒所能抵挡的了的。 超出邶如的预想，皇帝反而说出了口，“你像从前一个故人，一个朕求而不得的故人，也是朕最对不起的故人。” 皇帝不仅说了出来，还说的这样许多竟是丝毫不避忌她的存在一般似的。 “朕瞧着你，像极了她，好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那样的女人朕以前从未见过。” 皇帝的话语声音虽低，却是格外刺耳，便好比是此刻上街上刮着的风一般，打在面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什么？” 皇帝继续道：“朕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子，那般淡然，那般恬静，却也并不是死板。她总是会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带给朕许多想不到的惊喜，她并不是严守宫中规矩的，她也会偶尔犯了宫规。她胆子并不小，她瞧不上宫中的勾心斗角，与着宫中一众的嫔妃女官，她最是不同的。” “很快地，她便俘获了朕的心。朕从来未有那样喜欢过一个女子，喜欢到发狂。不，朕从前也是喜欢过一个的，朕还力排众议将她封做了朕的嫔妃，朕给了她许多的荣耀恩赏，可到最后，朕却是觉着与她不觉之间便有些疏离隔阂，那个人变得朕有些不认识似的。可是她不同，她是唯一一个敢拒绝朕的女子，朕那样喜欢她，她却不为所动，或许，在她眼中功名财宝远比不上自由与她自己的心重要。她并不喜欢朕，她便不会和朕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这与宫中其他的女人都不同。宫中其他的女人，她们明明都不喜欢朕，却要争个头破血流出来，她们喜欢的，也仅仅是喜欢朕的身份，即便她们不喜欢朕没，却也是对着朕笑脸相应，好似她们有多在乎朕一样。” 身居高位，谁又敢对着天下至尊的皇帝说个“不”字呢？况且，能够得到皇帝的一夕恩宠，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有了恩宠，便可以傲视一切便可以享受着许多东西，谁又敢对着皇帝不敬？ 或许，这便是为何自己的母亲能够在皇帝心里留下这样重的印记印象的原因了罢。毕竟，母亲是不同的。 “你与她像极了，不仅仅是容貌之上的相象，更是性子气蕴上的，朕初见你，还恍然间以为是她。可惜当年朕未有得到过那女子，终究是遗憾。” 邶如壮大了胆子，“那么敢问陛下当年那位夫人，陛下为何未有得到过呢？” 皇帝猛然间一个回身，目中突地多出了凛然的气息，好似是鹰顾一般怖人，眼神中分明有寒光射出，像是射出锋利的刀刃一般。邶如当即跪下，“陛下恕罪，妾身多嘴了。” 长街上静悄悄的，甚至连人经过的脚步声都没有，皇帝亦不说话，便也唯余风声穿过，带来一股诡异的感觉。 面对帝王，帝王之怒，可是要要了人命的。 邶如偷偷抬起头看着皇帝，却见皇帝面上一团怒气，眉毛好似是拧成了一股，隐约间还有一些懊恼与失意，再细看，皇帝面上竟有青筋似的。毫无疑问，这问题，触及了皇帝心底的线。 邶如复垂下头，等着雷霆之怒的爆发。然而过了许久，皇帝竟是用着极其柔和的生意道：“罢了！你起来罢。” “当年她她是那般气性的女子，哪里肯露出半点的卑微怯懦？皇帝嫔妃这个身份，在别人眼中是极大的三生修来的福气，可是在她眼中，却好似是一文不值似的。朕也不能耐她如何，若是朕勉强了她，她或组会做出难以想象之事。更何况朕也不愿意勉强。” 邶如继续跟在皇帝身后，“那么你呢？是否也是像她一样，觉着皇帝的嫔妃的位子是一文不值的虚位呢？” 邶如道：“妾身不敢，陛下的嫔妃乃是天下女子之典范，一举一动都是格外出众高贵。妾身资质鄙陋，不懂宫中规矩，也无甚才能，不敢当陛下如此抬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双姝愿 “妾身不敢，陛下的嫔妃乃是天下女子之典范，一举一动都是格外出众高贵。妾身资质鄙陋，不懂宫中规矩，也无甚才能，不敢当陛下如此抬爱。” 随着邶如的答话而出，空气则再次陷入了凝滞，许久才有皇帝的话语袭来，“你看，你也是不愿意的。朕的嫔妃这位子，其实也着实是不好的。罢了，朕不愿意勉强。” “谢陛下。” 皇帝声音再次袭来，“朕说过，不会对你勉强，便绝计不会勉强，朕希望，能够有一日，你能够真心接受了朕。到那时，朕才算了了心愿。” 不会有那么一日的，邶如如是想着，想来自己对着皇帝，其实并无情谊与其他。即便今日她可能因着皇帝的一袭话语稍微有一点理解皇帝，可也终究是理解，不会再有更多的了。其实她对着皇帝的看法并不会因着皇帝的一夕话语而有实质性的改变，皇帝终究是那个皇帝，依旧是那个让自己母亲惨死，让自己姐妹伤心，让许多红颜凋零的那个男人。依旧是双手染着鲜血，滴落着无数红颜珠泪的薄情男人。所谓君王无情，依旧在她心中没有任何改观，顶多，是皇帝心中也是有着一丝无奈的，可这无奈，远没有任何分量去伤害那么多女人的心。 这一次皇帝与她的谈话结束的比想象中要快，邶如本以为着会是极其难熬的时光，然而也不过是说了这样些，便也结束了。皇帝结束之时仍旧不忘表达着他对沁颜对愧疚之意，“你有空告诉颜儿，是朕委屈了她，朕有空，便放她出来。” 邶如正欲回答，皇帝的话语则再次袭来，“罢了，是朕自己对不住她，教你传话也是为难。只是，还要劳烦你好好照顾她。” “陛下放心，妾身与林姐姐情同姐妹，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还好有你，你不争不抢，朕是放心的。” 说罢，皇帝的身影便已然远去。邶如望着皇帝的背影，第一次觉出皇帝心中藏着许多无奈，那背影像是藏着许多落寞失意似的看起来格外有些寂寥。 原来，人真的会一夜之间变老。 沁颜醒来后，见邶如神情有些奇怪，便隐约猜想出是皇帝来了，只冷冷问着，“怎么？陛下来了么？陛下他说了什么？” 邶如不知该如何回答，沁颜却是瞧出了她眉宇间的踌躇神情，“罢了，你这神情便说明一切了，他来过是不是？” 邶如思索半晌，发现也只得如实相告，“嗯。” 沁颜许久未说话邶如却是能觉出有温热的泪滴滚落在自己手背上，许久，沁颜才道：“他来了又能如何？终究不过是害的我这般样子。”许久，沁颜则又道：“他说了些什么？” 沁颜终究还是在意的，可这在意，也终究不是从前的喜欢，只是如今心底越发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情，心底才会越发荒凉凄怆了。 “陛下他还是在意姐姐的，他，问候姐姐。还说对不住姐姐，要待日后补偿姐姐。” 沁颜则是再次停了一停，旋即冷笑着：“对不起有什么用？已然伤了我了，我也再不得祭奠我的孩儿去了！他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能抚平我的失子之痛么？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一条人命么？” 邶如劝着：“姐姐万勿如此伤心，如今姐姐可不能如此沉浸在悲痛之中啊！姐姐还要振作起来，如此，才能查出到是谁害了孩子啊！” 沁颜这才缓过了神来，“是啊！我如今不能出了长乐宫，又如何能去查清楚我孩儿的事情？再如何，我也不能教别人害了我孩儿去，谁敢害我孩儿，便要付出代价。” 只是沁颜一直安养着，却也终究是未能立即出了长乐宫，墨萱来看望之时，亦是深重叹息着：“这陛下怎的还不接触姐姐的禁令呢？难道便不知道姐姐是无辜的么？” 沁颜摇着头，“呵，陛下如何能够记起我？我不过是一个怀了妖胎的女人，影响了大明的国运，是罪人，是不可饶恕之罪责，我又怎能使得陛下对我怀有念想呢？” 沁颜看着墨萱，温和嘱咐道：“萱儿，如今，可也只有你了！你千万要保住这个孩子，我的孩子已经去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小心那安喜宫中的老妇。” 墨萱听闻“安喜宫”三字，温和的眼中突地闪起了凌厉的气息，“姐姐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那个老妇！她害了咱们的孩儿，我便要她的命！” 沁颜点点头，目中亦是凌厉如此，“她害了我的孩儿，我又何曾对她有过半分不敬？我又何曾想要害人？她为何偏生的要害我？”沁颜扯过墨萱与邶如的手，凄厉喊着：“她见我与萱儿得陛下恩宠，又见邶如得到陛下真心喜欢，见咱们姐妹三人交好，害怕咱们日后势大，便想要害了我与萱儿去，想要除掉我们两个，将来也好对付如儿，这个老妇，便如此狠毒么？” 沁颜面上越发凌厉，“老妇惯会害人，还知道拿金丝楠木这种寒凉之物害了我腹中的孩儿去，我又何曾想要对她不利？她倒好竟拿这种精细的手段害我，倒也当真是瞧的起我了！真是难为了她，还要用这些精细功夫来害我！” 墨萱听着沁颜的话，手突地一抖，惊恐道：“姐姐姐姐当日当日我怀第一胎之时” 邶如亦是想到了，“姐姐的饭食之中，被人下了蟹肉等寒凉之物，姐姐长久食用，自然会小产。” 墨萱登时哭将出来，“不，她可真是好惊奇的手段，害人都用了这寒凉之物，怎的竟是连换都不知道换个法子？难不成她宫中都尽是这些寒凉之物么？” 沁颜激愤地摇着头，“毒妇狠毒，惯会作恶害人，不，咱们绝计不能让她逃过了去。” 墨萱拼命地点着头，紧紧握着沁颜的手，“姐姐，这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茶语争 沁颜急急道：“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查一查你的寝殿药食，一件都不能放过查验，如今只有你有孩子了！可万不能再出差错，否则，咱们便真是没有指望了！” 墨萱使劲点点头，“姐姐说的是，我回去定要仔细查着。” 沁颜看着墨萱微微隆起的肚腹，目中带着羡慕的神情，“真好，我瞧着你这要显怀了，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还能生出来，那该多好啊！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还能再做个伴。只可惜”沁颜并未有继续说下去，眼中再次被泪水所填满。 墨萱紧紧牵制沁颜的手，将她的手缓缓放在自己肚腹前，轻轻带着她的手抚着，“姐姐，你放心，我的孩子，便也是你的孩子。这是咱们的孩子，咱们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姐姐若是真想念你腹中的孩子，，将来，便将我的孩子当做你自己的孩子，我会让这孩子孝顺姐姐你的！” 沁颜略有些迟疑，“咱们的孩子？” 墨萱点点头，“是，咱们的孩子，姐姐即便是伤心，也要看在咱们孩子的面上，振作起来啊！我腹中的孩子，还等着唤姐姐为姨娘呢！” 沁颜一愣，旋即振作了起来，“好哇！这是咱们的孩子，便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我也要好好的，绝计不能教别人害了咱们的孩子去！便是为着这孩子，我也绝计不能消沉啊！” 墨萱点点头，“姐姐这才对啊！姐姐若是从此消沉下去，到头来，那起子人也只会看咱们的笑话。” 经着墨萱与邶如几日来的劝说，沁颜这才终算是好了些许。 第二日，邶如照例前往皇后坤宁宫中请安，皇后极其高兴道：“前儿个陛下赏了一些桑葚，本宫便命着书绢巧月她们制了一些桑葚茶觉着味道还不错，便想着来给诸位妹妹尝一尝。” 众人依礼谢恩，“皇后娘娘慈恰六宫，妾身等不胜欢欣。” 皇后笑着，“诸位妹妹快起来罢，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皇后吩咐着身后的书绢与巧月，“快给众位妹妹上茶。” 众人接过皇后的桑葚茶，皆是饮了一口，都觉着十分不错，入口清甜。贤妃道：“妾身觉着，这桑葚茶入口香甜，好似还有花香与牛乳似的。” 皇后笑着：“贤妃好灵的舌头，本宫确实命人在里头放了些洛神花，又兑了生牛乳调味。” 皇贵妃放下茶盏，“要说皇后娘娘当真是宫里头会享受的，妾身也觉着这桑葚茶的滋味清甜如蜜，实在是极好的东西。这吃起来，心里头也好似是抹了蜜的。皇后娘娘近来心中怕是极其高兴的罢。” 皇后挥一挥手，“不过是本宫闲来无事想要调一调罢了，不然宫中镇日都是那些死样试的茶叶，姐妹们喝着，怕也是会厌烦的！况且如今宫中林贵嫔失了龙胎，本宫这心中，也实在不安痛惜啊！” “皇后娘娘便是好性子，钦天监都说了，林婕妤腹中的龙胎是不祥之兆，虽是有龙胎之尊，可到底是有危害大明之嫌。之前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身子那般不是，还不都是那林婕妤腹中龙胎与您犯冲么？皇后娘娘倒是真真的慈心，即便那龙胎冲撞了您，您心中还担忧这林婕妤腹中的龙胎与她。况且”皇贵妃顿了一顿，“林婕妤虽是得了陛下旨意晋封加恩贵嫔，可说到底，她也还没有正式行了册封礼，皇后娘娘如此称呼林婕妤，怕是不大稳妥罢。” 邶如站起，“皇贵妃娘娘此言差矣，林姐姐已然得陛下看重，即便林姐姐腹中龙胎有着妨碍大明的嫌疑，可到底也是尊贵的龙胎，哪里又是林姐姐愿意看到的呢？况且陛下有了旨意，待到林姐姐身子好转出宫走动了，便自会晋封林姐姐为贵嫔，如今林姐姐只是身子缘故，不大能行册封礼而已。” 皇贵妃冷冷一哼，“林婕妤是受天象所困，又岂能是身子好转了便可以随意出宫走动的？难道便不怕冲撞了大明国运么？况且即便是她身子好转可以出了长乐宫，可在未出了长乐宫行册封礼之前，仍旧不是贵嫔的尊贵。张淑女可要分清这宫中的礼数才是。” 皇后微微高声道：“皇贵妃也忒过较真了些，林贵嫔可是得陛下亲口封的，有没有正式册封有什么要紧？只要陛下心中认定了她是贵嫔她便是贵嫔的尊贵，至于皇贵妃所说的天象所困”皇后淡淡笑着：“当日钦天监测算，即便是不详，也只是林贵嫔腹中龙胎不详，关林贵嫔何事？便是陛下也曾为林贵嫔深感歉疚。其实关于册封礼，皇贵妃便也无需多指摘，当年皇贵妃初嫁给陛下之时，不也是没有经过正式的册封便被宫中众人唤作‘肃妃’么？当年陛下体贴，皇贵妃也应当记得才对。” 皇贵妃正欲再说些什么，却是被皇后的言语所打断，“皇贵妃说了这样许多，这桑葚茶都凉了！可不好喝了，皇贵妃还是多饮一些罢，天气炎热，这茶也是去火的佳品呢！” 众人听着皇后的话，哪里有不依从的道理？贵人阴媚兰浅浅喝了一口，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真是心思别致，妾身便想不出来这样好的主意。” 皇后笑道：“说起来也是巧月的主意，她心思细腻，总会变着法的为本宫做些花样来。不过这也确实是一巧宗，本宫觉着暑热难耐，夏日里喝这东西，最是解暑了！” 媚兰恭顺一笑，却是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这桑葚茶是极好的，妾身也觉着可以消缓暑热。只是妾身记着，皇后娘娘，素来又脾胃虚寒之症。” 皇后点点头，“自是了，都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总要吃药养着。” 媚兰看着皇后，越发低眉顺目，向着皇后露出得体且温和的笑意，“不过这桑葚，也是性凉之物，洛神花也是性凉，皇后娘娘虽喜爱，可怕是要少喝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挑动心及旧 皇后正欲去饮那桑葚茶，听闻媚兰的言语则是眉眼之间划过一丝狐疑，旋即她则慢慢将手中茶盏放下，笑笑道：“想不到，阴贵人还是精通医理养生之道呢！说起来，本宫这脾胃虚寒的老毛病确实是已然许久了。” 媚兰恭顺道：“妾身哪里懂得这些，还是妾身的宫女白束懂得这些的。她素来细心，妾身一直有着宫寒的毛病，还多亏了白束提醒着，妾身也才能在饮食上多注意的，不然，可当真是会疏忽的。” 皇后道：“那如此说来，这桑葚茶还真是不大适合本宫呢！”皇后吩咐着书绢与巧月，“且撤下去罢，这茶，以后莫再端上来了。” 巧月听闻皇后所言，忙地跪下，“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实在不是有心的，奴婢不知道这些的，奴婢也只是想要多些花样，增添变换口味而已。” 皇后倒是还未说些什么，皇贵妃倒是最先出言道：“施娘子你说你啊！皇后娘娘如此器重你，你虽是尽心，可这心却是用错了地方，怎的还给娘娘上了这种食物呢？说起来你可得多多注意些，皇后娘娘的身子金尊玉贵的，你虽是好心，可也得用对了地方才是。” 巧月唯唯点着头，“皇贵妃娘娘说的对，只是奴婢虽是不周，可却也是一心为了皇后娘娘，只是不周全。” 皇后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说起来咱们也都不是太医，谁会时刻注意这些的，况且本宫也不过是偶尔喝一些罢了，也实在没有什么的。皇贵妃若是关心本宫还不如替本宫多多为林贵嫔祈福才是。毕竟林贵嫔身子好了之后，没准还能再为陛下诞育子嗣呢!” 皇贵妃笑意停滞，许久才道：“皇后吩咐，妾身自然不敢不从，妾身有空，自会为林妹妹抄写经文祈福的。皇后放心便是。” 皇后看着皇贵妃，露出极为满意的笑容，“皇贵妃实在是一心为着本宫着想，当真是恪守本分了！若是姐妹们都以皇贵妃为榜样表率，那这黄贵，当真是要再不会让本宫有后顾之忧了!” “皇后吩咐，妾身等自当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邶如跟着一众嫔妃行礼如仪，心中却是略微有些沉思泛起。不知是否是沁颜因着寒凉属性失子的缘故，她听到“属性寒凉”之时竟是一个激灵，不由得多注意了些，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发现媚兰也是精通食物属性之人。然而她细细想着，隐约记着媚兰是与皇贵妃走的近的，心中不免升起担忧来，便暗自将这事情记在了心中，只待日后仔细思量。 皇后温和笑着：“姐妹们忒过况且了，”她环视着四下周围，“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如今暑气正浓，待会子太阳出来了怕是会更热了！姐妹们且都散了吧，待会儿，本宫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妾身等恭送皇后娘娘，妾身告退。” 邶如正脚踏出皇后的坤宁宫，却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叹息的声音，“哎呀！这天气这样热，太阳这般大，张淑女还走的这样慢，可是要慢慢的走晒一晒霉味啊!”皇贵妃不住笑着，“不过说起来也是，张淑女的要好的姐妹，近来运气实在不是太好，林婕妤失了孩子，端贵嫔上个孩子已然去了，谁又知道这个孩子是否能够平安产下来呢？张淑女与其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去为你的好姐妹祈福才是啊！”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也不正眼看邶如，随口道：“起来罢。” “本宫看见张淑女，倒是为你感到担忧呢！说起来，你与林妹妹和潘妹妹交好，如今她二人身子都不适，张淑女怕是有的要忙了罢。” 邶如尚未答话，皇贵妃身后的锦问却是先答道：“娘娘这话怕是错了！张小主还要侍奉陛下，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照顾林婕妤与端贵嫔呢？依奴婢看，张小主只怕要忙的焦头烂额了罢。” 皇贵妃朗声一笑，“也是呢！说起来张淑女得陛下看重，一时顾不上林婕妤与端贵嫔也是有的，毕竟圣心要紧嘛！” 皇贵妃不过是言语奚落，邶如心中只想着忍耐几分便也过去了，谁知皇贵妃仍旧未有结束停歇的意思，“只是毕竟是姐妹，怎的张淑女与陛下谈心之余，不在陛下面前多多提及林婕妤与端贵嫔么？” 邶如本想心中忍着，但是见皇贵妃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便恭敬回道：“皇贵妃娘娘说的自是，只是妾身低贱，便是见到陛下，也不过是陛下不愿意去打搅林姐姐与潘姐姐，故而前来垂问妾身罢了！其实妾身见陛下次数也是有限，即便是有幸得见圣上，也都全然是关于二位姐姐的近况。要是说得见陛下最多的”邶如含着一缕笑意看着皇贵妃，“放眼六宫之中，自然是皇贵妃娘娘得陛下恩宠最多的了！要说是为二位姐姐进言之事，皇贵妃娘娘也是慈心最多的，这怕是还要请皇贵妃娘娘为二位姐姐多多照顾才是呢！”说罢，邶如屈膝行了一礼，“妾身便先代二位姐姐多谢皇贵妃娘娘了！” 皇贵妃一怔，显然是未有想及邶如会如此回答她，旋即她则又是恢复了那傲人神色，“那是自然，本宫身为众妃之首，自然要照顾道诸位妹妹每个人的，大家都是一起侍奉陛下的姐妹，自然不用客气。” “谢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目露凶光，丝毫不加以掩饰，“张淑女实在是客气了！何必谢本宫呢？本宫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你”她一顿，“你倒是实在可惜了！看着自己的姐妹都一个接一个的有了身孕，端贵嫔更是接连有了两个孩子。张淑女，你作为她们的姐妹，便丝毫不会因着自己的身子不适宜有孕而悲伤么？真是可惜了了，这般姣好的容貌，这般出众的面容，却是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张淑女，你，便没有一丝不甘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深忆划 就在邶如与皇贵妃谈话之间，不觉间那一方高高的太阳已然挂在了天际，生出教人顿觉炎热无比的热气，照着在长街上的众人。 邶如生生冒着汗珠，然她却又觉着皇贵妃的话语寒冷无比，好似冰火交替，登时便陷入了无尽的地狱。 皇贵妃言语之间，不过又是拿自己不能生育做玩笑的资本。自己如何能甘心？自己如何能坦然接受？虽是自己其实并未有想要着争宠献媚，只是自己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失去了生育的权力，便将她日后做母亲的机会生生剥夺走了，自己如何能够不伤心？自己如何能够不怨恨？ 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人，不过是残疾废人，尤其在这宫廷中，则更加是无所依凭之所在，到最后，也只会是随波逐流任人鱼肉之结果。 只是，自己再伤心又有何用呢？自己哭一哭便能再次拥有一个好身体么？自己怨恨一下便可以和祐樘永世厮守么？自己想一想入宫以来的种种坏事都可以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么？ 很显然，并不是。邶如一早便明白过多的沉浸在悲伤之中并不是什么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她便也擦干了眼泪，不再去想那些问题。想也无用。 自己即便是不能生育，也照样是要活着的，更何况，她又何须去靠着生孩子来取悦男人？她本就不屑于做皇帝的嫔妃，至于祐樘，则再也是无可能，那么自己想上那许多，也只是没有用处。 走了那么多步，或许没有男人，自己也可以走出来呢？ “皇贵妃真是关心妾身，只是妾身身体残缺，资质鄙陋，实乃上天安排，妾身不敢有怨言。更何况妾身能够有幸进宫侍奉陛下，便已然是莫大的福气了，想来是妾身本来就低贱，所以接受这荣宠福气时势必要折损妾身所有的东西。妾身不会有怨言，也不敢有怨言。” 皇贵妃冷冷哼着：“你说这些便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安分的人么？本宫见的人多了，不过是为着装柔弱博得陛下同情罢了！本宫怎会相信你们的话？” 邶如不怒不笑，微微屈身，“妾身不敢有多想，只是皇贵妃娘娘安不安分，说到底，也是由陛下说了算。陛下的眼睛，比咱们都要明亮，陛下的心，也比咱们看的都要透彻。娘娘说如何，其实也要看陛下的意思。妾身若是不安分，那么想来妾身也不会有命活到今日了！” 皇贵妃听着邶如的话语，面上怒气越发明显，精心勾勒出的远山连黛好似升起了朦胧的烟火气焰一般，那是怒火中烧后显现出来的不可掩饰的东西。自然，皇贵妃也不是那种会极力掩饰自己情绪的女人，有着皇帝的恩宠，自然是一切都不怕的，那是全天下女人都想拥有的筹码与荣华，此刻全然加注在皇贵妃身上，便也造就了她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气势与勇气。 “你倒是会说话走着瞧吧，回去好好照看你的好姐妹，也好好照看你自己的身子，可别再出些什么事情来，本来身子就不好。”说罢，皇贵妃决然转身，瞬间只留下一股风来。 邶如望着皇贵妃远去的背影，突地生出一股同情之意来，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太后此刻正在仁寿宫中享受着全天下女人最高的荣耀，享受着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享受着来自万千众人的孝敬仰视。而那个女人呢？尽管岁月对她已然算是格外优待了，即便是年近六十，面上的皱纹也格外要浅一些，身子腰肢也要格外要柔软绵和一些，看起来绝计不像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可实际上，她身上展露出来的锋芒，也有着微弱的倾颓消散之势，只是宫中众人仍然不敢小觑罢了，也可以说是，即便她身上的光彩不如从前，即便她也在逐渐老去，可是，即便是老去消散，她也依旧是后宫中最为传奇的女子。 这般的年纪，能够荣宠不帅到这个份上，便已然是奇迹了！ 可终究，这些，对于这个年纪来说，确实太过重了一些。本该安享的岁月年纪，偏生的要费尽心思去争抢，还要尽全力去保持着自己面上的荣光看起来不减，那着实，是一件极其费劲且教人头痛的事情。 邶如并未过多的时间去细细想这些，她还要赶着去墨萱的万安宫中将自己在坤宁宫产生的疑虑说给墨萱听，姐妹好一齐商量着。 自然，她暂且还是不敢告诉沁颜的，如今沁颜情绪激动，总要经着她与墨萱商量之后才敢缓缓的告诉她。 墨萱听后，却也是激动，她道：“我也曾料到了！之前我便听说过，皇贵妃为了追求体态轻盈容色姣好，是用尽了无数好东西来保养的，只是那些美容纤体的，多半是寒凉之物，还害得她宫体早早就受了寒。她自己都不注意这些，自然不会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墨萱激动道：“是阴媚兰！是阴媚兰！是她，一定是她！她懂得这些，还给皇后娘娘进言，除了她咱们谁还有知道的？定是她懂得这些，所以当日害我与林姐姐腹中的孩儿都惯用寒凉之物。试问，那害我与林姐姐的人，一看便就是极其懂得食物属性与养生之道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邶如沉思着：“我想着阴贵人与咱们素来无冤无仇，若是害咱们也只有” 墨萱接过邶如的话，“也只有是她给皇贵妃出的主意。因为这宫中除了皇贵妃，我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这么恨咱们！”墨萱紧紧抓住邶如的手，“如儿，定是那老妇害的咱们，这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万勿走漏了风声，至于林姐姐那里”墨萱想了想，“咱们过几日再告诉她，总要等到她清晰平缓一些的再说。” 邶如点点头，便也回了自己的宫室了。 墨萱看着邶如走远了，才招呼着扶荷，“那些衣物可准备好了？不会被人发现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夜话【上】 扶荷点点头，低首道：“小主放心，这些都是奴婢自己的，绝计不会被发现的，待到晚上，您穿上了，悄悄地走，定不会被发现的。” 墨萱点点头，看着扶荷递过来的那些宫女衣衫，出神叹道：“我这也是不得已啊！若是有办法，谁会愿意这般呢？” 待到晚上，墨萱便换上了扶荷提供给她的宫女衣服，独自一人提着一盏闪着幽微光亮的灯出了去。一路上，墨萱都不敢抬头，只得微微低着头前行。 她并未有立时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而是在这东西六宫之中绕了远圈子，她只是穿着最低微宫女的服色，与长街上往来的大多数宫女都是一样的服色，她又尽量低着头，自然不容易被看出来。 许久，她才行至一座宫室，向四周望了望，才敢悄悄从后门留的小缝进去。 至于那座宫室，门上赫然写着“清宁宫”。 墨萱急速进去，早有内监守在那角门出候着墨萱的到来，他看见墨萱进了来便也极其自然地向着墨萱躬身行礼，“奴婢参见端贵嫔娘娘，小的奉命来为娘娘您引路。” 墨萱微微点点头，跟着那小内监去了里头。 墨萱进了里头，之间里头上首端坐着一个男子，见墨萱进来便急急下了来，躬身冲着墨萱行礼，“儿臣拜见端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墨萱虚屈了一膝，“太子殿下客气，不知太子殿下安好？” 祐樘微微笑着，“端母妃慈爱，儿臣极好。”祐樘端着，伸出手来请着墨萱，“端贵嫔娘娘请上座。” 墨萱笑了笑，摆手道：“罢了，我哪里有太子殿下尊贵呢？”说罢，墨萱便捡了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墨萱坐定之后，才缓缓对着祐樘道：“太子殿下倒是灵通，本宫来之时，便已然派了小答应注1来候着我了！” 祐樘亦是得体笑着，神色端然，“端贵嫔娘娘曾派贴身宫女传话给太子妃，太子妃又来通传了儿臣，儿臣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故而派了小答应前来等候娘娘。不想娘娘今日便来了呢！” “还未曾恭喜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新婚之喜呢！” “多谢娘娘垂爱关怀，不过儿臣想着，娘娘前来，相比不只是来为着儿臣与太子妃道喜的罢。” 墨萱笑意突地一停滞，她微微一怔，旋即言笑如初，“太子殿下真是直心肠，既然如此，本宫便也不多言了！” “端娘娘请说便是。” 墨萱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那本宫便也直说了！太子殿下以为皇贵妃娘娘如何？” 祐樘听着墨萱言语，又见墨萱神色，心中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只淡淡答道：“皇贵妃娘娘自是父皇心尖上的人儿乃是众妃之首，自是嘉言懿范。‘ 墨萱冷冷一笑，道：“那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倒是对着皇贵妃娘娘印象极好的意思呢！” “那是自然，儿臣不敢妄加指摘娘娘。况且皇贵妃娘娘德行出众，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容得了儿臣评论的。” 墨萱依旧冷冷笑着：“是么？难为太子殿下觉着如此，可本宫却不觉如此。皇贵妃娘娘可当真是好手段。” 祐樘皮笑肉不笑地道：“端贵嫔娘娘这是什么意思？皇贵妃娘娘德行出众，可是父皇母后认可的，咱们还是慎言比较好些。” 墨萱丝毫不在意，“慎言？太子殿下素来的小心本宫是知道的。只是这里是太子殿下的清宁宫，此刻这偏殿内又只有咱们两个人，太子殿下又何须遮掩？本宫镇日身处后宫之中，这般的话语，怕是要比太子殿下听的要多呢!其实本宫今日来，可不是来听太子殿下说这些的。太子殿下要是说这些，宫中宴席如此多，害怕殿下没有要说的地方么？” 祐樘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则是疑云笼罩，“那依端娘娘看，皇贵妃娘娘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墨萱眼中登时闪出一丝激愤，露出恶狠狠的意味，“皇贵妃娘娘呵，她倒确实是德行出众啊！出众到连孩子都不放过。” “端娘娘” 墨萱看着祐樘，神色平静道：“太子殿下，本宫听说，殿下尚在淑妃娘娘的肚子中时，便已然遭到了皇贵妃娘娘的毒手罢。说来还是天佑太子殿下，不然太子殿下又怎会有今日呢？只是可怜的淑妃娘娘竟遭毒手。”说罢，墨萱适时地挤出些泪滴来，深重叹着：“真是可惜了！本宫听闻淑妃娘娘是宫中第一美女，其实细细看太子殿下，便已然知道当年淑妃娘娘是何等的丽人了！” 祐樘一时失了理智，突地站起，“端娘娘说什么？儿臣母妃？端娘娘怎会知晓？” 墨萱偷偷打量着祐樘的神色，“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怎的忘了仪态？” 祐樘这才尴尬地坐下，“端娘娘恕罪，儿臣失礼只是” 墨萱微微闭着眼睛，眼中有决然的目光，“太子殿下，本宫也只是听闻，当年淑妃娘娘薨逝之事，实乃是与皇贵妃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就连” “就连什么？” 墨萱看着祐樘，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本宫只是听说就连我当年金氏夫人之死，也也是皇贵妃一手造成的。” 祐樘听着墨萱说这些，不觉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端娘娘在说些什么？还请娘娘明白告知儿臣” 墨萱面上则是露出一副极其惊恐害怕的表情，“不，殿下莫再问了本宫也只知道这些了！” 祐樘急急站起，在墨萱面前“噗通”一下跪倒，面上写着恳切的神色，“还请端娘娘明白告知儿臣儿臣对娘娘必定感激不尽。” 墨萱看着跪在地上的祐樘，连连摆着手，“哎呀！太子殿下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啊！本宫进宫才多久？如何能够全然知晓？便也只知道这些了！况且”墨萱顿一顿，“况且这事是会要了人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夜话【下】 “娘娘！”祐樘凄厉喊着：“还请端娘娘明白告知，儿臣定会感念端娘娘恩泽的。” 墨萱忧愁道：“殿下，不是本宫不告诉你，实在是”墨萱一副为难面孔，“实在是本宫再不知道这些了啊！” 祐樘跪在地上摇着头，“不，娘娘，您定知道的，您知道了儿臣母妃当年的事情了是不是？你定是知道了儿臣母妃与金氏夫人为何而死是不是？儿臣求您，求您告诉儿臣。儿臣定会牢记娘娘恩德的！”说罢，祐樘便冲着墨萱叩头不止，“儿臣求您了！” 墨萱面上越发显出为难的神色，“这太子殿下，你可万勿教本宫为难啊！这不是本宫不说，实在实在是若说了会关系到本宫的性命啊！” 祐樘看着墨萱，依旧恳求着：“娘娘，求您告诉儿臣，您放心，儿臣定不会说出去半分的，您只要将您所知道的告诉儿臣，儿臣定会感念您的恩德的。” 墨萱面上依旧显露着犹豫，然而祐樘跪在地上再三请求，墨萱还是犹豫吞吐着说了，“太子殿下，我我若说了，你，可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端娘娘放心便是。” 墨萱喝了一口茶水，正了正嗓子，“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本宫无意之中听到的。这些事情发生之时，太子殿下还未有记事，本宫更是没有进宫来过，所以这些事情真假，本宫也是不得知的。只是本宫听着倒也不像是假的，权且供太子殿下听听便罢了！”墨萱问着祐樘，“太子殿下可记得，当年您与淑妃娘娘出了安乐堂，陛下册封娘娘为淑妃，赐居永寿宫之事？” “儿臣当然记得。” 墨萱环视着四周，“那太子殿下可又曾记得，当年淑妃娘娘方接受了册封诰命，便得了病症的事情？” 祐樘点点头，“儿臣记得，当年母妃在安乐堂之时，身子便一直不好。待到册封典仪之时，她的身子确实像强撑着一般，之时册封一过，母亲的身子倒是越发不好了。后来皇祖母为了教母妃安心养病，便把我接到了仁寿宫中养着。再后来” 墨萱接过祐樘的话语，“再后来，淑妃娘娘便暴毙了是么？” 祐樘眼中闪出激愤了的泪光，“是当时儿臣还未来得及见母妃最后一面。” 墨萱轻轻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泪珠，“太子殿下还请切莫伤心，当年淑妃娘娘身子虽虚弱只是” “只是什么？”祐樘急急问着。 “只是在册封典仪之时淑妃娘娘的身子，不是强撑着的是娘娘那时身子确实是好了许多的。后来娘娘身子不好那也是后来之事了！只是当时宫中有传言，淑妃娘娘身子本来是要好了的，可是自从淑妃娘娘住进永寿宫后，身子才开始渐渐不好的。” 祐樘睁大了眼睛，“娘娘的意思是？” “不是本宫的意思是当年的脉案上写着的。” “那娘娘是如何知晓的？” 墨萱摇着头面上显出惊恐的目光，“不，不是本宫知晓是是本宫无意之中瞧见的。”墨萱面上闪着不安惴惴的光，“太子殿下，你万勿再逼本宫了！至于本宫是如何拿到当年的脉案的，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过问了！殿下若是过问，本宫只怕会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祐樘看着墨萱眼神中尽是绝望与恨意，“那么端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可以肯定的是，淑妃娘娘当日之死绝计不是身子太差的原因而是有人下药陷害。可细细查看当年的脉案，太医开的好似是并无问题。只是殿下有些食物药物，虽是看起来极其相近，然而却是有着巨大的不用的，有些看起来相近的，若是不小心弄混了，属性可没准会起到全然相反的作用。况且当年您不在淑妃娘娘身边养着，那么当年到底如何，本宫也是不得知的了！只是当年尚食局的最高女官与着尚宫局的最高女官都是皇贵妃娘娘的人，皇贵妃娘娘当时又隆宠正盛，若说是与皇贵妃脱不开干系本宫便是第一个不相信的！太子殿下，当年的事情实在太过渺茫。不过当时既然皇贵妃娘娘深宠优渥，可是你可曾记得，当年淑妃娘娘与金氏夫人去世之后，宫中不是素有传闻，皇贵妃娘娘曾经失宠好长一段时间么？若是无缘无故，皇贵妃娘娘又如何会失宠？陛下无缘无故又为何要冷待皇贵妃娘娘？难道这些殿下你都不起疑么？” 祐樘听着墨萱的话语，好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眼中闪出晶莹的泪珠，口中呢喃着，“不，母妃母妃不会的，母妃” 墨萱听着祐樘说这些，却是突地从着座位上起来，冲着祐樘跪下，“太子殿下本宫本宫也不想对你说这些的，只是只是本宫无意之中听说这些，便已然日夜寝食难安了！若是本宫隐瞒着，本宫实在是会封魔的啊！我我只求太子殿下，能够给的我一条出路。”墨萱亦是流着泪，“如今皇贵妃娘娘在宫中独大，本宫不争不抢，却也是被视为了眼中钉了！况且，本宫当日曾小产过那用的手段，便是通过食物属性与药物所致，只是当时本宫势单力薄的，又如何能够查出真凶。而现下现下林贵嫔的胎儿已然被害了，我本宫” 墨萱紧张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旋即对着祐樘叩头，“还请太子殿下垂怜我们母子太子殿下若是能够护我们母子周全，本宫定感激不尽只是如今皇贵妃手段这样狠毒，本宫实在是怕啊！太子殿下本宫求你护本宫，与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周全，若是若是有可能，本宫希望，太子殿下能够与本宫互相照应着还请太子殿下体谅我们母子，本宫，实在害怕被皇贵妃害了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情探 “端娘娘，”祐樘唤墨萱道：“娘娘您冷静一些，娘娘。” 墨萱拼命摇着头，“不，太子殿下，马上马上便要到本宫了！本宫本宫知道了这些，又又告诉了你她她定不会饶过本宫的！不太子殿下，求您护佑本宫。本宫，本宫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啊！” 墨萱说罢，便仓皇起身，向外跑去，口中仍就念叨着：“不干本宫的事，不干本宫的事。”只留下祐樘在原地错愕道：“端娘娘，端娘娘！” 墨萱一路小跑出了清宁宫，行了许久脚步才缓慢地变得正常的速度，有幽微的笑意渐渐代替她面上的惊恐与仓皇，她拿着衣襟上别着的帕子轻轻拭了眼角，笑意愈浓，好似一朵花正在开放似的，她面上漾着期待与幻想的神情，越发衬的她面色如花含露，散发着如月般幽微的流光。 而守在清宁宫之中的祐樘，面上则是一副沉思神情，眉头紧紧锁着，笼着无尽的愁意与怀疑。 安顺走了进来，“殿下，端贵嫔娘娘走了？” 祐樘缓缓起了身，于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点了点头。 安顺看着祐樘神情，“殿下为何这般面色？可是身子不适？还是”安顺小心翼翼道：“还是端贵嫔娘娘说了什么？” 祐樘冷笑着：“我倒宁愿她真能说些什么，如此，也不用我费心去猜了！” 安顺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话，只是紧张地看着祐樘暗自搓着自己的衣角。 祐樘道：“太子妃现在何处？” 安顺想着，回答道：“太子妃今日一直在芙蓉阁不曾出门的，这个时辰，想必太子妃还未有睡觉呢！”他心中有些疑惑祐樘为何要见太子妃，然而他转念一想，便喜笑颜开道：“殿下这是要接纳太子妃娘娘了？那小奴现下便去请太子妃娘娘来。” 祐樘看着他，却是冷冷道：“你且去看看太子妃在做些什么？若是她未有歇息，便请她过来罢。” 安顺本是一腔热情的，此刻却是被祐樘弄的不知所措，只得尴尬地应着祐樘的话语，前去了雨兮所在的芙蓉阁。 彼时雨兮正坐在妆台前由着李老老卸妆梳头，雨兮看着鎏金铜镜前的自己，深重叹息着：“整日好好精心梳妆打扮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人看。费这心思又有什么用？纵是再精心装扮，殿下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李老老忙地打断雨兮的话语，“小姐没的说这些是做什么？太子殿下不与您亲近，还不是因着钦天监测算的缘故？合宫乃是大事，自然要谨慎一些的，便是拖延些时日，也无不可。您这般，可是太过不合规矩了！小姐你放心便是，过些时日，待合了宫，太子殿下待你，定会比之往昔好上数倍的，从此夫妻恩爱，过不了许久，还会有一个健健康康的的小殿下的。” 雨兮摇着头，悲伤道：“老老，不是的这些道理我岂会不知？你不用劝我的我看的出，即便不是合宫，殿下他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改观的。殿下他对我，并无情谊，即便我再怎么努力，可殿下他也不会喜欢我的。顶多也只是尊重厚待，可是如今，殿下看我，眼睛都是冷的，即便再多尊重，可我也终究没有进他的心。” 听到这里，李老老方卸下一支钗环的手停了下来，半搭在雨兮肩上，“小姐你的意思是殿下他” 雨兮眼含着热泪，“老老殿下他” 正说着间，门外则是传来了小宫女的通报声音，“启禀娘娘，安顺公公求见。” 李老老“哎呀”一声，欢喜道：“想是太子殿下想见小姐了！” 安顺进了来，将来意说明，李老老则是越发欢喜，“小姐你看，老奴便说太子殿下心中是有您的。” 安顺亦是在一旁恭顺笑着：“是呢！娘娘，殿下召见，还请您快些。殿下此刻正在先顺阁中等着您呢！” 雨兮欢喜着：“是，公公且先去通报殿下，待我更衣再去见殿下，请殿下恕罪，稍候片刻。” 祐樘再次见到雨兮之时，雨兮已然是另外一副完全不同的装扮，一件淡蓝色的襦裙，外罩着一件淡紫色通身遍刺缠枝玉兰花纹样的禙子，挽着精心休整过的叠云髻，看的出来，雨兮是精心装扮过后才来见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来迟。 雨兮这般淡雅的装扮，在向着他行走来那一刻，恍然间便给予了祐樘一种错愕的感觉，好似有着邶如的影子似的。哦自己忘记了，姐妹之间，本就是相同的。 雨兮冲着祐樘行了一礼，“妾身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祐樘挤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意，他赶紧去扶着雨兮，将她安置在座位上，“你我夫妻之间，无须拘这些虚礼。” “是。” 祐樘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名为自己妻子的女子，心中则是陷入了无限的沉思，自己又是何德何能，能够教兴济张氏姐妹二人都因着自己而身陷深宫，一个是自己所爱却因着这重重宫墙规矩阻隔而不能相见相拥；一个近在咫尺，明明对着自己有着无限缱绻温和的情谊自己却根本无法在心底接受。姐妹二人，究竟是教自己伤了个够。 仔细想想，其实自己与史书戏文上所描绘的无情薄幸帝王公子并无区别，自己终究是负了两个女子一个自己至爱，一个爱自己入骨。 若是娶来的太子妃对自己并无情谊，自己倒还是可以坦然接受的。只可惜，雨兮看他时的眼睛骗不了人，那中炙热而带着温情的眼神，自己只在邶如对着自己的眼睛里看见过，这是骗不了人的。所以，自己则更是越发不敢面对了雨兮，才会越发对着雨兮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雨兮骗不了他，他也骗不了雨兮，也骗不了自己。 “太子妃本宫这，自入宫来，过的可还惯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心愿痴 雨兮微微低着头，小心道：“些殿下关怀，妾身很好。” 祐樘只觉着尴尬无比，“妃子，你我是我对不住你了！” “殿下何处此言？殿下待妾身极好的。” 祐樘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你进宫以来，我对你多有冷待，是我不好。” 雨兮心中百味杂陈，“殿下” 祐樘蹙着眉，柔声道：“你放心，你是我的妻，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给足了你太子妃应有的面子，我会护着你的。至于”祐樘未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实在不知如何去开口，毕竟眼前的女子是对他用情至深的人，即便心中不爱，也不忍心直接这般去伤害她的心。 反倒是雨兮先开了口，“殿下放心，妾身知道殿下不喜欢我，我也从未奢求过殿下会对妾身有着什么男女之间的情谊，殿下若是有了心爱的女子，妾身也不会阻拦，我只求，殿下会好好待我，即便不是爱人，也请殿下不要视我为陌生人。我只求做殿下的亲人。”雨兮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着祐樘的神情，只看他会是如何表情。 祐樘未有察觉道这些，则是眉眼微微一眺，好似是若有所思一般，许久，他才启唇道：“妃你放心本宫我会好好待你的。我既然娶了你，便对你是放心的，咱们是夫妻，我会给你妻子应该享有的。” 雨兮听着，面上却是不悲不喜，神色柔情的像是一碗水般，“殿下放心，妾身定会努力做好一个太子妃该做的一切，不让殿下忧心便是。” 祐樘伸出手来，想要替雨兮轻轻拂一拂她鬓边因着风吹散的几缕发丝，然而他那双手触及雨兮之时，则是腾地如触点一般闪躲而回，“你头发乱了。” 雨兮底下头，独自理了鬓边的头发，“谢殿下。” 祐樘看着雨兮，尽量以对待一个妻子的目光看着雨兮，“妃，你前日说端贵嫔要来见本宫，她是怎样一个人？” 雨兮仔细思量着：“潘姐姐自小便与我相识了！之时我也不大常见她的，还是妹妹见潘姐姐多一些，要说是为人，潘姐姐自然是人极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祐樘问着。 雨兮见他那般着急，不免紧张了几分，“只是我从前见潘姐姐她是胆子有些小的，又素来不爱说话，只肯与亲近的女儿家说话，不过心思却是极好的。怎么殿下问起这些来？难道潘姐姐今日来了？” 祐樘对着点点头，雨兮则是一副极其震惊的神色，祐樘看着她，轻声道：“妃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别管，也别对着外人说便是了！你千万要记住。” 雨兮虽不知为何，然见祐樘郑重，自己便也极其郑重的记在了心里。 祐樘解开自己身上的袍子，轻轻为雨兮披着，轻声道：“夜来凉气重，虽是夏日，也要多注意些，别再坏了自己的身子。” 雨兮一怔，旋即心头则是漾起一股暖意，对着祐樘轻轻点头，“殿下若无别的事情，妾身便告退了！” 祐樘点着头，轻轻笑着，“小心些，夜里黑的。” 雨兮匆匆施了一礼便急急告退了。 祐樘看着雨兮急速行走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转而则被更大的事情牵绊住了内心。 雨兮急急回到自己的芙蓉阁，只觉着一路上自己的双颊都是暖的，李老老见她回来，忙地迎上前去，喜滋滋地问着雨兮，“小姐怎么样？听着殿下可对你说了什么没有？”她瞧着雨兮面颊绯红，当即拍手得意一笑，“哎呀！小姐的脸都害羞的红了起来呢！定是殿下眷顾小姐呢！” 雨兮看见李老老，才算是敢大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床榻上。 李老老凑过来，坐在榻边，“小姐，这是怎的了？殿下对你如何啊？” 雨兮扑在李老老怀中，登时放声大哭着：“老老，殿下他终于肯主动与我说话了！自大婚这么长时间以来，殿下他从未肯主动与我说过话，今日，他终是算主动与我说话了！殿下他还告诉要他好好待我他还说要我安心，是他对不住我。老老你知道么？殿下说话的时候，是那样的温和，好似是春风般的，尽管监管他心中有着邶如可是老老我，我就是喜欢殿下啊！哪怕殿下多看我一眼，我都觉着安心。” 李老老心疼地紧紧保住雨兮，面上则是闪出一丝凶光，“小姐你放心便是，你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妃，谁也不能抢夺了你的位置的！至于这情谊嘛小姐你相信老奴，总有一天，殿下他会喜欢上小姐你的。” 雨兮抹着眼角的泪，“真的么？” 李老老坚定地点点头，“小姐放心便是，你是殿下唯一的正妃，无论将来太子殿下心里有谁，那都也只是侧妃之位，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有你，才是殿下明正言顺的妻。这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 雨兮点点头，经着李老老好一阵劝说，这才止住了哭声。 “小姐放心便是，殿下主动与你说话，便是心中有你。总归，殿下的正妃，只有你一个便是了。” “老老，你说，我会有那么一天，也会得到殿下的心么？我总觉着殿下，，他离我是那样的远，远到计算不清距离，实在是好远好远。我有时会想，我当日嫁给殿下，究竟是对是错。” “小姐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小姐是殿下唯一的妻，殿下不心疼你，会心疼谁去？” “可是殿下明明喜欢” 李老老忙地阻止着雨兮的多愁善感，“不会的，即便殿下现下不喜欢，也总有一天会喜欢小姐的。咱们小姐生的那样美丽，又是那般温柔的性子，谁看了会不喜欢？小姐怎的会说对错这般的言论？你嫁给太子殿下，那可是光耀张氏门楣的事，更何况，将来小姐还是要做皇后的。小姐放心，殿下他定会喜欢上小姐的。” 雨兮叹息着，许久，才缓缓无力道：“但愿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闲语问 第二日一早，祐樘便前去坤宁宫将昨日之事系数告知于皇后，皇后听完也是不解万分，“怎的会如此？端贵嫔不是素来胆小的性子么？” 祐樘符合着：“母后说的是，儿臣宫中妃子也是如此说的。” 皇后听着祐樘谈及雨兮，便顺势问道：“说起太子妃，樘儿，如今你与她情分如何？” 祐樘也不过是神色极其平静地道：“宫中规矩，钦天监测算，儿臣不得合宫，便也是这样罢了。” 皇后摇着头，“本宫知道规矩使然，只是你应该知道的，本宫所问，并不是合宫。纵是没有合宫，那夫妻恩义呢？” 祐樘神色淡漠的近乎可怕，“她是儿臣的正妃，儿臣便也不会对不住她。” 皇后听闻祐樘言语，心中便也知道是怎的一回事了，只得叹息着：“便也只能如此了！这事，强求不来的，只是你再不喜欢她，也要好好待她便是了！当初本宫与太后想着，当时你与小张氏相爱，又正赶上大张氏德行容功皆是出众，亲姐妹之间又是有些相像的，故而选了她为你的妻，总以为可以缓解一二你之相思之情，却不想终归是不行的。” 祐樘听着，也不过是淡淡垂首，“母后说的是，是儿臣辜负了母后与皇祖母的一番好心了。” 皇后坐在绣墩上，好言安抚着他，“罢了，不提这事情也罢。之前你说是端贵嫔深夜来寻你，说是你母妃的事情，你是如何想的？可相信？” 祐樘摇摇头，“几分信，几分不信，端贵嫔为后宫嫔妃，出了事情来寻儿臣，便是最可疑的了！纵然她与儿臣宫中妃相熟识，可是儿臣与端贵嫔，其实并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便是来寻儿臣，又怎会可知儿臣定会助她呢？何况儿臣困处东宫，自身都难保，又怎的会有心思去管端贵嫔呢？” 皇后点头赞道：“不错，本宫平日里不大注意端贵嫔这个人的，见她素来胆小谨慎，便也不去过多注意她。可谁知，她竟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倒也真是难以琢磨了！”她看着祐樘，“樘儿，你是如何想的？” “儿臣想着端贵嫔不像是个挑事的。她若是来求儿臣，想必也有着自己的心思与苦衷。只是她这个人心肠太过巧曲，儿臣也有些看不透。只是若说是端贵嫔当真恨极了皇贵妃，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皇贵妃在宫中树敌颇多，若是” 皇后点点头，“不错，皇贵妃素来对着端贵嫔等人苛刻，哪怕是再好的性子，也经不住这般的折腾。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端贵嫔则是来向儿臣示好，也是向母后示好，或许对于咱们来讲，也算是个机会。” 皇后仔细思量着，“不错，这是这事情，你还要擦亮了眼睛才是。” “儿臣知道。” 话音刚落，便有书绢进来通报，“皇后娘娘，张淑女奉您的命前来了。” 祐樘听到“张淑女”三字，便是一愣，神色登时便是慌乱无措，，面上写满了窘迫的意味，“那儿臣便先告退了！” 皇后伸出手来阻拦着，“无需拘礼，你在屏风后面躲着便是。”皇后伸出手指着那扇黄木刻八仙过海云龙海水纹的屏风，“你如今出去了，你又该怎么去面对？” 祐樘点点头，便急急躲进了那扇屏风之后。 邶如进了来，“妾身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一如往常般温和笑着，“妹妹快起来，坐罢。” 邶如于下首坐了笑意盈盈，“不知皇后娘娘召妾身前来有何垂训？” 皇后神色端然，“妹妹客气来本宫找你来，也不过是要与你闲聊罢了。” “妾身不敢。” 皇后笑着：“有什么敢不敢的？都是姐妹，客气什么？本宫也是瞧着你亲切的缘故。” 邶如自知皇后不过是客气一番，也只得耐着性子与皇后客气，皇后这才道：“张妹妹，你素来和林贵嫔与与端贵嫔亲近，近来林贵嫔小产，你照顾着她，可是辛苦了。” 邶如低着头，恭谨道：“妾身不敢，这都是妾身的本分，也是为着皇后娘娘解忧。” 皇后托腮忧愁道：“后宫不宁，陛下也不得安心，本宫更是忧愁。如今后宫接连失子，本宫实在担忧。” “皇后娘娘垂爱六宫，妾身等同沐恩泽，相信后宫中的姐妹，也定会感念皇后娘娘恩德的。”邶如从座位上妾身，向着皇后行了大礼，“妾身，无才无德，于江山社稷无助，于龙裔传承无功。唯有谨遵皇后娘娘旨意，谨受皇后娘娘垂训，才得在后宫之中有一立足之地。妾身，定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一番话说的皇后极其高兴，“哎呀，书绢巧月，赶紧扶张淑女起来。”皇后啐着邶如，“你瞧你啊！本宫不过是来寻你闲话一番，你倒是这么拘束客气，没的生分。” 邶如就着书绢巧月的虚扶下自己起了，”皇后娘娘高抬妾身，妾身感激，然妾身不敢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皇后娘娘抬爱妾身，妾身便也只能为娘娘尽心尽力。除此之外，妾身不敢做他想。” 皇后极为满意，“你便是太过拘礼了！本宫是极其喜欢你的，你也无需再过多拘礼，都是姐妹。不过说起来，本宫今日还真有事情要求你呢！” “皇后娘娘且说便是了，妾身若能做到，定会赴汤蹈火，为皇后娘娘解忧。” 皇后温和道：“瞧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你费心思些便是了！” “皇后娘娘且说便是。” 皇后略想了想，便道：“说起来，这件事也本来是你在费心的。你知道的，陛下重视林贵嫔，自觉对不住林贵嫔，只是碍着天象的缘故，不能前去亲自探望。只是林贵嫔失子，心思郁结，陛下又挂念，只得拖你前去照看她了！本宫也是是心中实在担忧，还要劳烦你照顾林贵嫔，若得空闲，还要日日来向本宫说几句。若是你不得空，便遣了宫女来也是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情难藏 邶如从座位上起了身，“皇后娘娘所拖，本就是妾身应尽之责。皇后娘娘放心，妾身定会日日前来向皇后娘娘来禀报林姐姐近况的。” 皇后看着邶如，笑着：“劳烦你了！只是林贵嫔实在是教本宫忧心，本宫有心寻了别人来照看，然而本宫放眼这宫中，也只有你平日里不争不抢，最是教本宫放心。你又是和林贵嫔与端贵嫔情同姐妹的，本宫便也只得托付你好生照看着林贵嫔了！待她身子大好了，陛下便会正式给她册封贵嫔的典仪的。” 邶如向着皇后低头，“皇后娘娘言重了，林姐姐身子不好心情郁结，妾身也是深觉担忧的，向皇后禀报那也是应当的，皇后娘娘无需客气。” 皇后端然，“说起来，你和林贵嫔与端贵嫔的姐妹情谊，着实教人感动呢!‘皇后突地想起，“说起来，近来你照顾林贵嫔颇多，倒是不知，这端贵嫔” 邶如心中一紧张，“潘姐姐是怎的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摆着手，“没什么，只是本宫担心罢了！说起来端贵嫔也有好几日不出门了，本宫有心前去关心些奈何宫中事务缠身，本宫这实在是走不开啊！” “皇后娘娘管理六宫大事，自然辛苦的。” 皇后叹息着，“说起来，如今宫中有孕的嫔妃，尚且有端贵嫔与金淑仪，金淑仪身强体健的，有什么事情也都会与本宫说。倒是这端贵嫔，太过谨慎，平日里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肯说的。只是她如今有孕，又什么事情都不敢说，本宫倒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皇后对着邶如道：“你若是得空，也要去看看端贵嫔才是，你与她们情同姐妹，便也只得辛苦你一些了！” 邶如谦虚推脱着：“娘娘说笑了，妾身不辛苦的。” 皇后仔细端详着邶如的面庞，叹息着：“本宫时常在想，你这般的容貌秉性，若只是个女官，那可实在是可惜了了！到后来陛下重新册封你为淑女，成了陛下的嫔御，本宫自是替你高兴的。况且陛下也曾说过，他是极其喜欢你的，还说待到时机成熟要封你为贵人呢！本宫总是想着，你这样貌，是一等一的出挑，更何况，你的姐姐还是祐樘的太子妃，若你再成了陛下的嫔妃，倒也算是妙事了！只是本宫不知你，愿不愿意？” 邶如正欲说话，却是从背后的屏风处传来了一阵声音。 那是祐樘发出的。 祐樘本躲在那屏风背后，忍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亦是极力按耐着自己去想要探出头来看邶如的心，然而皇后与邶如所说，他却是全然听了遍。当他听到要册封邶如为嫔妃之时，心便也崩了，再也不能装做若无其事一般，便也一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将自己身后的那盏青花烛台答散在地上，发出瓷片碎裂的声音。 邶如看着皇后，皇后则是在短暂的惊奇之后神色平静地看着邶如，皇后身旁的书绢机灵，便忙地冲到了那屏风后面，传出了斥骂的声音，“你这奴婢，怎的这样不上心？皇后娘娘与张小主还在前面呢！若是惊到了娘娘与小主，可有你好受的。” 书绢一顿训斥之后，则复出了来，“皇后娘娘恕罪，张小主恕罪，是后头的奴婢不当心，竟是打碎了东西还请娘娘与张小主恕罪。” 皇后摆手笑着：“谁都有不当心犯错的时候，罢了。” 邶如向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慈爱六宫。” 皇后笑着，“不过人人都有犯错之时，宫中人人生活都有不易，本宫也只能是尽量宽容罢了。其实这福气造化，本宫也实在做不得数的，都是看各人的造化罢了！其实宫中生活如何，也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本宫能帮上的，也都是少数。你便看林贵嫔，本宫纵是心疼，可也要她自己走出来不是？她若是走不出来，本宫也实在帮不了她的。” 邶如点点头，“娘娘说的是，妾身替姐姐谢过娘娘，娘娘放心，妾身定会好好劝解宽慰林姐姐，使姐姐早日走出失子之痛。” 皇后“嗯”了一声，便吩咐着巧月取来三盒子阿胶核桃膏来，对着邶如道：“这阿胶核桃膏，是山东巡抚进贡的珍品，本宫实在不爱吃这些，正好林贵嫔与端贵嫔身子不适，你且替本宫带回去给她们一人一盒子。至于那剩下的一盒子，你且自己留着调养身子便是。” 邶如接过那阿胶核桃膏，“皇后娘娘，这东西这样珍贵，妾身不过是小小的淑女实在配不上这样好的东西。” 皇后浅浅笑着：“陛下当日封你为淑女，便是给了你贵人位子上应有的赏赐，不过是没有名分而已，你放心便是，陛下都说你担得起，你便是担得起，必定不会有人敢置喙的。” 邶如再三推脱着，奈何皇后坚持着，邶如便也只得领着这些谢过了皇后告退了。 邶如走后，皇后长出了一口气，神色淡漠道：“出来罢人都走了。” 祐樘缓缓从后面出了来，双目则闪着迷离的神情，他对着皇后躬身行礼，“母后。” 皇后看了一眼祐樘，又是心疼又觉着生气，呵斥着：“瞧瞧你那样子，像话么？你对她还有情是不是？” 祐樘未有及时回答，许久，他才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道：“儿臣没有，儿臣已然心死了。” 皇后冷笑着，故作冷漠无情道：“心死？你当本宫瞧不出来么？”皇后终是强硬不下去了，对着祐樘温和道：“樘儿你莫要再骗人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母后，你的眼睛，已然说明了一切。你若是全然不在意，又怎的可能方才失手打碎了烛台？你若是全然不在乎，又怎的会这般落寞神情？你的眼睛，可以瞒过别人，可瞒不了母后，你这孩子，最是重视情谊的。可你要知道，你与小张氏，再无可能了。她如今，是你父皇的女人，你若是情难自已，也只会是害了你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母心忧 祐樘听闻皇后所言，纵是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甘愿，然而到了到了嘴边，也只得是一句：“儿臣知道。儿臣定不会再教母后忧心。” 皇后叹息着：“樘儿，不是本宫不尽人情，实在是这宫中形势如此，容不得你半分的真情。如今小张氏已然是你父皇的女人了，你若是心中还存着对她的情谊，被有心之人发现，只会害了你去。你要记着，宫中，许多事情都无法讲道理情谊的，若是讲了，咱们便也输了。” 祐樘应着，道理他都明白，只是凡事若是真正付诸实践便总是难上加难的，规矩可以照着遵守谨慎，可这心，却是骗不了自己的。 “母后所言，儿臣都知道。” 皇后叹息着，轻轻抚着祐樘的面庞，“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心里苦，只是你先是太子，然后才是其他的身份。况且如今你已然娶了妃，便也有了妻室，无论你心中喜欢谁，都得敬重大张氏为唯一的妻房，只有大张氏，才是配守着你妻子的位子的女人。你纵是心里不喜大张氏，可她终究是你不可动摇的妻室，无论你心中如何想，总之都不能不敬重你的妻子便是了!就好比”皇后叹息之声音更重，“你当日不愿意放下小张氏，托付了钦天监延后的合宫日期，如今钦天监王副使上位，即便是你今日想合宫，怕也要登上些时日了！” 祐樘闻言，只得跪下，“母后” 皇后摆着手，亲自将祐樘扶起，“母后知道，你是长情之人，故而才会一时存了那样的糊涂念头，只是母后希望，从今往后，凡事，你都可以多思量一下。若是别的事情倒还好，可偏生的感情之事，你总是有些失了理智的，为人君上，便不可如此，这可是大忌。樘儿，宫中险恶，你如今娶了妃，则更是要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比之以往还要更加险恶。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即便你自己对着你妻子并无夫妻之间的情爱，可在外人面前，哪怕是不能合宫，也不能碍着你们的夫妻情谊。” 祐樘点着头，皇后挥一挥手，“孩子，你记住了便好了，本宫也不过是说说，是非如何，还得你自己去掂量着。” 祐樘也只能点头应着，皇后复嘱咐了他几句这才叫他回去。 祐樘走后，皇后才长吁了一口气，“祐樘这孩子，是越发大了！本宫，越发管不住他了，他自己的心思，也实在是教人难以捉摸。” 书绢拿起茶盏为皇后奉上，“娘娘便是忧思太过了！如今太子殿下娶了妃子自然是个真正的大人了！况且太子殿下素来心智成熟，心中思考之事，也大多是重要之事，只是难免出错罢了。不过太子殿下对娘娘那般孝顺，娘娘大可放心便是。” “本宫自是放心的，祐樘这孩子自小便会将心事藏起来，轻易也不肯说的。本宫又如何不知他？只是这次的事情，本宫实在有些担忧，好不容易祐樘与陛下的关系缓和了些，却是出了钦天监这么一档子事，如何能够教人安心？” 巧月劝慰着皇后，“皇后娘娘便是操心太过了，说起来，那皇贵妃的手段也实在是好的很，不尽将林贵嫔打压了，连着端贵嫔与金淑仪也都打压了些。还连累到了太子殿下。” “哎，谁会想到这一层呢？皇贵妃如今复宠，万安又在朝中有大用处，她便是得意些本也无可厚非，可她越发放肆，不但搅弄后宫，还染指朝政，实在是不可思议。” 书绢为皇后轻轻剥开了一小瓣柚子，递给皇后，“这是新上贡的柚子，还请娘娘尝尝，清热去火，是最好不过的。” 皇后接过，轻尝了一口，“甜中带着略微的苦，果然清火。你是想告诉本宫，皇贵妃得意怕也只是一时，看着好看，里头却是败絮？” 书绢尚未回话，巧月便先得意道：“可不是么？皇贵妃再得意，又能得意几时？还不是要看着陛下的意思过日子？况且她这些年见老的倒是很严重，碧玺难免会不重视她。” 皇后盯了一眼巧月，巧月自知失言，便吐了吐舌头立在一旁。 书绢缓缓道：“娘娘明鉴，如今皇贵妃虽仍旧是后宫众人难以企及的风光，可这些年来，想必娘娘也能看的出，陛下，对皇贵妃，已然没有从前那般信任与纵容了！若是从前，皇贵妃所求，陛下定会二话不说便会满足皇贵妃；从前若是敢有人指摘皇贵妃的不是，那个人定会被陛下所厌弃，而如今，若是关于皇贵妃的案子，陛下也已然冷静许多了！娘娘，这陛下如今对着皇贵妃，已然是不如从前了！或许这对于咱们来讲，也是个好消息，想必过些时日，皇贵妃这棵大树，定会轰然倒塌。” 皇后看着书绢，默默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本宫都知道，只是即便皇贵妃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如往昔，可这多年的情谊，陛下又怎的会轻易更改？陛下最是长情之人，总会想起往日的情分来的。” 书绢回道：“所以奴婢愚见，皇贵妃如今这个样子，倒也是好事，陛下恩款，然而总有恩义耗尽那一天，待到陛下当真没有了耐心，皇贵妃凭着那些恩义，怕也不会如何。只是还要委屈了娘娘与太子殿下。” 皇后伸出手捻着那柚子，“苦甜总是相伴，若是忍受不了这柚子的苦涩，便也无法享受它的清甜。本宫自然能忍，也忍了许久，不会在乎这些时日的！只是”皇后眉宇紧缩，忧愁叹着：“只是祐樘这孩子，太过委屈了他。本宫也时常觉着他有心事不愿与本宫说，总像是在瞒着本宫似的。本宫总是觉着，祐樘这孩子，心事，比从前多了。” 巧月道：“那说起来，便也是太子殿下的不是了！皇后娘娘费尽心思照顾太子殿下，怎的太子殿下还有所隐瞒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慈母意 巧月自顾道：“娘娘虽不是太子殿下的亲生母亲，可却也是含辛茹苦把殿下照顾了这么多年的了！如今太子殿下越发大了，怎的还对娘娘有所隐瞒呢？倒真是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苦心。” 书绢呵斥着：“巧月，你在胡说些什么？太子殿下尊贵，岂容你诋毁？” 皇后亦是极为不悦，难得地对着巧月发了脾气，“你没的在胡说些什么？祐樘是本宫的儿子，岂容的你在此置喙？你是要存了心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好教外人看笑话么？”皇后面上怒气越盛，“你可知道，祐樘是本宫亲手养大的孩儿，怎的会与本宫不同心？当年淑妃临死之前托付本宫，本宫可是答应了淑妃的，要替她好好照顾祐樘。本宫自问，这么些年，视祐樘为本宫自己的孩子，祐樘亦是对着本宫极其孝顺，虽非亲生母子，然而却比亲生母子更加亲密。本宫之前便告诉过你，不许你在这里挑拨是非。本宫与祐樘的母子情谊，可不容你随意置喙。” 巧月跪在地上，口中却是不肯服输，“娘娘，奴婢是为了娘娘抱不平，并无别的意思，太子殿下近来心事重重，皇后娘娘几次关怀，都是问不出来个什么，奴婢实在是替娘娘担忧，没有挑拨您与太子殿下关系的意思。” 皇后显然怒气不平，“你惯会这般说的，只是祐樘在朝中本就有心事不顺，他若是不想告诉本宫，也多半是为了本宫好，你这般说，倒是显得樘儿不孝之至似的。本宫素来厚待你，可你却总是这般口无遮拦，本宫知道你是好意，可若是教别人听进去了，那可便不是这个意思了！” 书绢扶着巧月，亦是向着皇后求情，“娘娘息怒，巧月素来如此惯了，不是有意的。”最终经着书绢的求情与巧月的认错下，皇后这才是止住了怒火，不做其他。 而另一头，祐樘回到了清宁宫，想着皇后说的那些话，却是心中更加迷茫慌乱。 自己本不想娶妃，然而便如皇后所说，即便不想，即便没有情谊，可也终归是成为了自己的妃，自己，便也不能不好好待她。更何况，自己未有能与邶如在一起，也远不是雨兮的错，甚至可以说，雨兮，是最无辜的那个人，被无端地卷进了这场情爱之中，丝毫错处没有，却要担上这许多的伤痛与苦难。 只是无心，却被卷入了，祐樘阻止不得，却也觉着深深愧疚。 是啊，无论如何，雨兮是嫁给了自己了，自己的妃，便也只能有雨兮一个了。按照皇后所说，雨兮即为自己的太子妃，自己便要倾尽全力的去保护她，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太子应该有的责任。 祐樘行至清宁宫自己正殿门口，却见太子妃雨兮已然恭候在那里，见到了祐樘只是淡淡的一笑施了一礼，“殿下。” 祐樘神色有些疲惫，见到雨兮却是有些惊奇，‘妃怎的来了？” 雨兮看着祐樘神色疲倦，则复展了胆怯的气息，“殿下妾妾亲手制作了些酒菜，想来殿下近来劳累，还请殿下赏面前去。” 这般的请求，从前不是没有过，祐樘惯有的回答是拒绝，这一次，祐樘亦是按照惯有的习惯回了雨兮，“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妃自己去吃罢。” 雨兮亦是听惯了这样的答案，心中却仍旧是止不住的悲伤，她只得立即屈膝告退，以期望自己流泪的场景不会被祐樘看到。 雨兮方转过身去，却听得背后传出了祐樘的声音，“妃，且等一下。本宫本宫与你同去。” 雨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即是一怔，旋即则是转过身来，竟是有些痴痴地问着：“殿下在说些什么？” 祐樘对着她温和笑笑，“怎么？本宫这般吓人么？本宫说，与你一同去用晚膳，本宫想尝尝你的手艺，怎么？不愿意？” 雨兮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倒还是雨兮身旁的奶娘李老老最反应了过来，她急急扯着雨兮的衣衫，向着祐樘赔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妃娘娘怎的会不愿呢？娘娘乐意之至。”说罢李老老复扯了雨兮的衣袖，才将雨兮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殿下肯赏光，便是妾身的福气了！” 雨兮与祐樘一齐去了雨兮所在的芙蓉阁，在场众人见此倒也都是一惊，都在暗自议论太子的心是否被雨兮给捂化了。 祐樘进了芙蓉阁，见雨兮仍旧忙碌不止，便将雨兮强按在了椅子上，轻声道：“这些事情，教下人来做便好了！你为我下厨已然是极大的不易了！无需再这些劳动，弄的不能好好吃饭。” 雨兮点着头，略有些惊喜与娇羞，“谢殿下。” 祐樘摆着手，“你我夫妻，自然不用说这些。”他看着殿中一应侍奉的宫人，挥一挥手，“你们且先下去罢。” 待到众人皆是退下，雨兮倒是紧张了起来，她暗自搓着衣角，看着祐樘。 祐樘爽朗一笑，“你看着我做什么？吃饭啊！”说罢，祐樘便夹起了一小块鸡汤煨猴头菇给了雨兮，“你做的饭食极美味，你自己倒是吃的极少，可别累着自己。这鸡汤煨猴头菇最是繁琐难烹制，难为你了！” 雨兮见祐樘能够来吃自己所制作的菜肴便已然是惊喜万分了，又听得祐樘夸奖她的菜肴心中则更是多了几丝喜意，“殿下喜欢便好，妾身不麻烦的。” “你是我的正妃，是我的妻，我怎的可以教你那般麻烦？你是太子妃，这些活计，是着实难为你了！” 雨兮微微低着头，“妾身不觉为难，女子侍奉夫君，本就应当如此的。殿下是妾身的夫君，妾自知在大事上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便也只得尽心去料理殿下的日常起居了。” 祐樘看着雨兮，“你费心了！是本宫让你劳累的缘故。” “妾身为殿下，都是甘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难为情诉语言解 祐樘看着雨兮，温然道：“这些日子，是委屈你了！自你嫁入皇室，便没有一天安生过，我也待你算不得好，还要你守着规矩，实在是对不住你了！”祐樘并未有在自称上使用“本宫”而是用了“我”，既是从心底而发，也是出于想要拉近和雨兮的距离。 雨兮低头答道：“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应当的。妾身即为殿下的妃，便应当时时为殿下着想，妾身不觉着委屈。” 祐樘拿起酒杯喝了几口，“妃，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能给你太子妃的尊贵却” 雨兮温和笑着，“不能什么？不能给妾身夫妻间的情爱么？” 祐樘一怔，他原想不出雨兮会说出这般的话语，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她，只是尴尬地看着她。雨兮倒是镇定自若，她看着祐樘，眼中含着打转的点点珠光，然而她却是极力对着祐樘展露着笑意，“殿下，这些妾身都知道的。只是殿下，妾身当日嫁给您之时，便未有奢望过殿下会有多爱护妾身。可殿下，无论如何，妾都是你的妻，无论你喜不喜欢我，妾即为殿下的妻，，便会时刻为殿下考虑着想的，殿下放心便是。”雨兮顿了顿，轻拿帕子拭了拭眼睛，“不知是哪个女子会这般有福气，能够将来取得殿下的心。妾不指望，只希望能够时时刻刻陪在殿下身边便好了！” “妃是我，是我对不住你。” 雨兮轻拿手掩住祐樘的嘴，“殿下无需说这些，妾身为殿下，是甘愿的。我本就不求殿下能够心中只有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只求，殿下能够眷顾我一点，一点就足够。殿下，我只求你能时常陪在妾身身边，妾便满足了。” 祐樘低头沉吟着：“这我自会好好待你的，你放心你既是我的妻，我便会珍视你，更会尊重你。” 雨兮眉宇间多了几分欢喜且感动的神情，“那殿下是否会试着慢慢接受妾呢？” 殿内则是突地又陷入了沉寂，祐樘许久未有答话，久久过后，雨兮释然一笑，正欲说出“罢了”，却听得祐樘一句，“嗯。” 雨兮一怔，旋即面上则泛起了幸福满足的笑意，祐樘看着她道：“你说的我会试试。我会试着接受你的。” 不是为了照拂雨兮的面子，也不是普通的客套之语，那确实是出于内心的一番言语，并不是他对着与邶如的可能已经不抱有希望，只是那确确实实是作为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情。善待并珍视自己的妻子，给予她应得的尊重体贴与关怀，那着实是自己应该做的。 只是试试而已，自己虽不想辜负邶如，可也绝计不能再伤透了雨兮，哪怕没有情谊，也应当好好待她。至于旁的，自己不能许，也不敢许。 只是这些，雨兮便是满足的了。 晚膳结束之后，有糖果仍旧是对着雨兮关怀体贴，他亲自将雨兮送到芙蓉阁，并嘱咐着殿内侍奉的奴婢们，“你们好生照顾着太子妃。” 李老老见祐樘与雨兮一同来此，自是惊喜万状，她笑意盈盈地凑上前来，施着礼，“老奴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放心便是，奴婢们会照顾好太子妃娘娘的。” 祐樘替雨兮理好鬓边的发丝，虽是有犹豫，然而也终究是替她理了且温和道：“你好好的，得空，我再来看你。” 雨兮娇羞地点点头面上尽是幸福与满足，轻轻一句，“嗯。” 祐樘走后，雨兮似所有力气都耗尽了似的瘫坐在床榻之上，李老老惊喜地跑过来，喜滋滋道：“小姐，怎么样了？殿下待小姐如何？” 雨兮却是似陷入沉思，许久未有答话，只是双眼直直看着方才祐樘所站立的放向。 李老老见雨兮不说话，却是莫名焦急起来，“小姐，你这是怎的了？小姐，你倒是答话啊！”说罢，李老老便轻轻扯着雨兮。 许久，雨兮才一笑，她紧紧拥着李老老，有些哭泣的声音，“老老，老老，殿下他” 李老老越发着急，“怎的？殿下待小姐不好么？你倒是说怎么了啊？” 雨兮哭了好一阵子，才对着李老老道：“老老，老老，殿下说他会试着接受我，我我盼了这么长时间，殿下他终于肯对我主动说上这么几句话了！老老你知道么，殿下他从来未有主动对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他还说我委屈，可是老老，殿下他那样温柔一个人，他一对我笑笑，他一宽解安慰我，我便不觉着委屈了！殿下他那样好的一个人，他还要试着接受我，我，便满足了！”说罢，雨兮则是再次流着泪水，夹杂着委屈、满足还有几丝欣喜。 李老老轻轻拍着雨兮的背，温和道：“小姐我便说，殿下他终归是在乎你的！你毕竟是殿下的妻子，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只有你能够陪在殿下身边，别人，哪里比得上你呢？来，别哭了，夜深了，小姐总要洗漱梳头的。” 雨兮点点头，随着李老老在妆台前坐了，由着李老老为她卸下钗环首饰。 李老老一边卸下钗环一边看着铜镜中的雨兮道：“咱们小姐这样美，太子殿下自然会动心的，小姐这样美丽，自是光彩照人。老奴相信，总有一日，殿下会对小姐动心的！小姐，一定会得到殿下的眷顾。” 雨兮转头看着李老老，眼中充满着希望，“会么？” 李老老叹了一句“哎呀！”便将雨兮的头转了过去，“会的？怎的不会？小姐知书达礼，样貌又是一等一的出挑，殿下怎的会不喜欢？小姐啊！这男人的心啊，是最容易捂化的，只要小姐您肯，不放弃，早晚会得到太子殿下的心的。”她为着雨兮梳头，“咱们小姐生的这样美，只要想，定会的。”她有些愤恨，“奴婢就不相信，小姐你会比不上那邶如小姐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恶语想 雨兮忙地打断李老老，“别混说。邶如是我的妹妹，老老这么说可是要挑拨我们的情谊。” 李老老满不在乎道：“小姐怕什么？邶如姑娘又不是老爷夫人的亲生女儿，哪里能够与您比尊贵呢？您可是太子妃娘娘啊!” 雨兮道：“老老这么说可是不对了，邶如虽不是我亲妹妹，可这么多年了，我早已视她为我亲妹妹，父亲母亲亦是对她极尽宠爱，况且便是在官府的名册上，邶如也与我是一家的，老老这么说，那便是在离间我们了！况且”雨兮一顿，“是邶如与殿下相识在先，说起来，也是我的缘故。” 李老老满不在乎，“无论如何，邶如小家与您也不是亲姐妹，纵使有着血缘上的亲近，可说到底也不是亲姐妹，表姐妹之间小姐可不能不留心眼啊！”再者说，李老老越发气愤，“小姐你把她当亲姐妹，可她呢？若是当真把你当做姐妹，便是将她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向你说明了又能怎怎样？要不是奴婢那日撞见了她将太子殿下的婚都勾走了去，奴婢还真是不能相信。她不肯告诉小姐，真当小姐是那般小气性的人么？她若是老老实实对你说了，小姐又不是不能接纳她，自古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说到底，还是她邶如小姐对您存了个心眼么？” 雨兮劝阻着李老老道，“老老，这种事情，你教邶如如何对我说？这实在是教人难以开口的啊!况且，邶如那时也不过是个女官，都没有办法见到我的。她便是想说，也说不了啊!” 李老老依旧指摘着邶如的不是，“小姐你便是心思太过单纯，容易上了别人的当，若真是亲姐妹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若真当做你是亲姐妹，又怎可能见不到？小姐你若是有邶如小姐一半的心性计都会好许多，你看那邶如小姐，迷走了太子殿下的魂还不够，如今竟是连陛下的魂都勾走了！如今小姐倒是不用操心邶如小姐了，人家如今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是你母妃辈分上的人了！自然要比做太子殿下的妃妾要好上许多。” 雨兮听着这些话句句指着邶如，自己有些听不过，便复劝阻着李老老，“老老莫在说了，邶如不是这样的人。” 李老老哼着，“不是这样的人？那小姐当她是哪样的人？她若不是有心机之人，又怎的会瞒着你？她要不是那样的人，那她又怎的会被陛下看上？她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拒绝给陛下侍寝，心底里还不知要怎么想要爬上陛下的龙床呢？咱们张氏书香门第，怎的会养了这样一个女儿？” 雨兮听着李老老说的越发难堪，便也厉声呵斥着：“老老你这是混说什么？怎的这样口无遮拦？你说的这样粗鄙，若是旁人或者殿下听见了，你怕是便要进了那宫正司服苦役了罢!” 李老老从未见过雨兮这般厉害的样子，此刻见是雨兮这般发怒，心中自是慌乱，忙地道：“小姐你莫生气，我混说的。小姐不要生气。” 雨兮越发道：“混说？老老，你也是我的奶妈，当日爹娘也是看您稳重才派您伴我随嫁进入宫中的。如今老老这般，怕是全然忘了父母当日对您的嘱托托付了罢。” 李老老忙道：“小姐说的是，是我造次了！可是这” 雨兮转身扶着李老老，轻声道：“我也知道老老是对我好，可是老老，这些话，你这样说，在宫里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进去了，那不光是对我，便是对殿下，也都没有好处的。老老，这些话，以后，再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 李老老连连称是，却是有些委屈，“可是小姐，奴婢是为了你好啊！” 雨兮温和道：“我都知道的，老老是为了我好，可是老老，你这样说，实在是太过了。我如此对你，是因着太重视你的缘故。你是我乳娘，便是我半个亲娘，当初你随我进宫那一日，我便知道，你便是我在宫中的亲人了！雨兮，不希望你会因着言语而惹来祸事。” 李老老听着这些，心中自是感动不已，眼中流出感动的泪水，“小姐，老老都知道的，我也是为了小姐你好。小姐放心，我以后，再不说便是了。” 雨兮温和道：“老老知道便好，老老无事，我在宫中也心安啊！”她替李老老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老老，行了，你快替我梳头罢。” 李老老欢喜地应了，便复替着雨兮梳头。 雨兮坐在镜子前，仔细想着，却是道：“不过老老，有句话你倒是说的对，这如儿，既然已经身为父皇的嫔妃，却还是不肯侍寝，虽是为着殿下守贞。可可若是长此以往，陛下耐心耗尽怕会对如儿情谊全无的。如今陛下对着如儿还是喜欢的，若是有一日不喜欢了，那该如何？” 李老老劝着雨兮，“小姐你就是太过多虑了！如今陛下那样喜欢邶如小姐，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是不会情谊消散的。况且邶如小姐进宫比你早上许多，自然更加比小姐你懂得宫中生存之道，想来她也是有把握的，不然怎的敢如此？” 雨兮叹着，“老老还真是不了解我这么个妹子，她自小便是有些倔的，总是有些自己的主意。她认定了的事，即便天塌下来，怕也不会更改的。不然，我又怎会如此担忧她？再者，你看林姐姐与潘姐姐便知，这后宫生活，有多艰难。你再看殿下，听说，殿下的亲生母妃，便是死于后宫之争的。况且，”雨兮小声道，“如今皇贵妃这样厉害，邶如即便得到了陛下的宠爱，日子又会好过到哪里去？” 李老老应着，“小姐说的倒也是，不过小姐还是顾着自己罢，你是姐姐，若是小姐过的好，那些人也不敢对邶如小姐怎么样的。”李老老话虽是如此说的，然而她心中却是泛起了另外一种念想，有些可怕且罪恶，生生地教她掩藏在心底，却是不会忘记，随时会拿出来的那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余恨 进了六月里，沁颜的身子亦是渐渐好了起来，心情也随着时间稍有纾解，皇帝听闻她身子好转，几乎是日日赐下了如流水价一般的珍稀贵重赏赐之物，只是沁颜大抵是对着皇帝心已死，即便是皇帝御赐之物到了之时，也不过是轻瞥一眼，便不再去管那些东西，任由奴婢们将那些御赐之物送进库房封存。 长乐宫中的奴婢们问起来，沁颜也不过是神色冷冷道：“我那苦命的孩子才去了不过几月，我做母亲的，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浓妆艳抹欢天喜地地去接受陛下的赏赐，便好生放在库房罢，左右是陛下的心意。” 邶如是按着皇后的吩咐将沁颜的近况日日禀明了皇后，皇后听闻沁颜身子好转亦是极其愉悦，欢喜道：“林贵嫔的身子总算是大好了，待到她完全好了，陛下便也可以准许她出长乐宫了！说起来，陛下之所以禁足，一方面是因着天象所困，另一方面还是因着实在担忧她身子的缘故。这会子她身子好了，本宫也会求着陛下放她出来散心的，说起来本宫也是许久未见到林贵嫔了！倒还真是有些想念。” “皇后娘娘慈心关爱，妾身与林姐姐感激莫名。”邶如屈膝回答道。 皇后笑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待到林贵嫔解了禁足，你便也可以好好歇息些了！” 而另一头，邶如与墨萱见沁颜身子好转之后，便商量了一番，决定将阴媚兰熟悉食物药物属性之事告知于沁颜，沁颜因着心情养的好了些，当她这事之时便也平静了许多，只是很很道：“我便说么!皇贵妃哪里有那样大的学识，还会有这样精巧的功夫来算计我们，她虽是可以在这宫中呼风唤雨，可是她不过出身奴婢之家，又怎的会有这般精巧的心思？如此看来，倒是那阴媚兰给她出的主意了！”沁颜面上越发气恼，“呵，果真这宫中是不好活着的，我们与那阴媚兰何愁何怨？她倒是要来害我们了！” 邶如怕她太过激动，便劝着她，“姐姐莫要太过生气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沁颜应着，“我知道，你放心便是，我若是不养好这身子，难不成还要贱人再来害了咱们么？只只恨我身子不能立时好了，好教我出了这长乐宫找那贱人算账。” 沁颜所说的，很快就变为了现实，很快，皇帝便下召解了沁颜的禁足，并对着沁颜加以厚重的赏赐，还对着沁颜正式的册封贵嫔的礼节，只是沁颜也不过是淡淡的神情，皇帝甚至在沁颜解了禁足之后主动前往她的长乐宫安抚她，她也不过是冰冷一句，“陛下是万乘之尊，所思量也大都是以天下江山为重。妾既然遭受天象所困扰，为大明带来灾难，那妾所受这些都是应得的，陛下无需自责，是妾身之过失。陛下是为江山考虑，无需对妾身说对不住。” 皇帝听着沁颜这些话语，叹道：“林贵嫔，朕知道，你是对着朕有怨恨，可是朕为一国之君，这些东西，便是不相信也要信的。所以有些时候，朕也是身不由己。朕也知道对不住你，所以这才力排众议，放你出了长乐宫。朕是想着，你不要记恨朕，咱们都好好的。” 沁颜从座椅上起来跪下，“多谢陛下，只是妾低微，陛下便是因着国运处死妾身也是应当的，妾不敢有怨言，更何提陛下对不住妾的话？还请陛下万勿以妾身为紧要，妾不打紧。陛下是言重了。” 皇帝听着这些话，便知是沁颜不肯纾解她心中心结的意思了，万般失落，却也只得深重一叹，“你这话便是不肯原谅朕了？朕是真心无奈才会这般对你的。” 沁颜就着皇帝伸出的手起了身，面上依旧无任何波澜，“陛下言重了，妾身不敢怨恨陛下。” 皇帝便知再无法劝动沁颜了，便也知趣地走开，只留下一句，“咱们的日子还长着，朕会证明的。你无需太负担，朕会教你知道的。” 玉霜见皇帝走后，上前问着沁颜，“陛下看重小主，明明是对着小主心有愧疚的，小主为何还要拒绝陛下？” 沁颜冷冷笑着，面如带着霜雪的凛然寒梅一般，“看重？喜欢？若真是喜欢，又何须陛下去证明？他那样待我，分明是不相信了我，我又何须去上赶着求得他那一点恩爱？这不就是宫里的女人么？得宠时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实际呢？又有几分真正的情谊？陛下若是真的有情，又岂会这般怀疑猜忌？” 玉霜听着沁颜伤心，便知不好，然依旧有些不解地问着沁颜，“话虽如此，可是小主您无故小产之事，您既然心中有疑问，那又为何不禀明了陛下呢？如今陛下解了咱们的禁足，小主若是将那事情中的蹊跷告知于陛下，想来陛下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沁颜满不在乎，只是她想起孩子来则是又一重伤心，“我便是告知于陛下，陛下又岂会真的因为我而彻查那事？当日钦天监那般糊涂的言语，陛下都肯相信，还不是因着皇贵妃还有她的好侄儿万安么？我即便是说了，可是陛下心中有疑，又怎会当真给我去查？陛下若当日相信我是清白的，当日便会彻查，又何须等到我自己开口？既然陛下不愿意，那我便也不说便是了。还不如我自己去查那事，给那幕后主使一个教训，倒是陛下即便不愿直面此事，却也无可奈何了！” 沁颜支腮想着，淡淡道，“可要抓紧些，要不过些时日，陛下当真复了那老妇协理六宫之权，那可当真是不好办了！” 而沁颜这头心意方定，另外一头怀有身孕的智嬿的咸阳宫里则发现了另外一重事故，使得智嬿惊叫流泪不已，嚷嚷着要去见皇帝。 话说智嬿自怀有身孕以来，素来喜欢食用家乡泡菜，更是命着小厨房自己按照朝鲜的饮食风味腌制了许多，这一次，便是这泡菜里面出了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红砂杀 话说智嬿自怀有身孕以来，素来喜欢食用家乡泡菜，更是命着小厨房自己按照朝鲜的饮食风味腌制了许多，这一次，便是这泡菜里面出了问题。 智嬿所食朝鲜家乡泡菜，大抵都是喜鲜辣甜香著称，智嬿一向嫌弃宫中尚食局所制作出来的泡菜味道不够纯正，便自己向了尚食局要了原料请旨自己腌制，皇帝因着智嬿怀着龙胎，皇后又是个和善无言的，贤妃协理六宫更加是一力使六宫之人皆满意，便没有不同意智嬿如此做的。智嬿得了旨意，自然欣喜，又因着墨萱也是素来喜欢吃这些辣东西的，便时常邀了墨萱来一齐食用，二人又都因着怀孕小心，倒是有了许多共同话题，一聊起来便也是许久。 这一日，智嬿新腌制好了一波泡菜，便邀请了墨萱一齐来用晚膳，二人见了面，又聊上了许多，一壁吃着晚膳一壁谈论着养胎的经验之类的，席间墨萱无意说了个笑话，倒是逗的智嬿哈哈大笑，将自己身边的一小碟子泡菜打翻在了地上。 智嬿宫中豢养了一只白色的小狗，名唤作“福贵”的，素来喜欢在智嬿吃饭之时守在一旁，此刻智嬿将那泡菜打碎在地上，那小狗倒是受了一惊，跑过去闻了闻，倒是冲着智嬿“汪汪”叫着，好似是十分焦急似的。 智嬿的小狗素来养的精灵，若是平时有东西打碎在地上，他若是喜欢便会冲着智嬿作揖祈求吃的，若是它不喜欢，也不过是极其乖巧的蹲在一旁，却不似今日一般。 智嬿心中起疑，便命着自己宫中的胜贞将那碟子泡菜收起，又因着不放心，便请了智嬿的心腹太医前来看验一番。 这一看倒好，竟是在那泡菜里面查出了红砂注1碎屑。 按照太医的话语来讲，那些红砂是磨碎了缠在泡菜的辣椒粉中的，又因着腌制朝鲜泡菜太过复杂，要用上许多辣椒与水果才能得到这般鲜辣甜香的滋味，所以即便是掺杂了一些红砂粉末也不要紧。而红砂这种东西，若是用的妥当，则是一味灵药，而若是用的不妥当，则是害人的利器，况且智嬿有孕，则更加是避讳红砂。按照那太医的话来讲，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智嬿会在不知不觉中神情日更一日的恍惚，然后会小产，这个孩子，便也会没有了。 那太医走后，智嬿才发作出来，“是谁？是谁要害了我的孩子去？这里面怎的会有红砂？这不是伤胎的利器么？是谁要害死我的孩子？”智嬿摇着头，“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去告诉陛下，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腹中的孩子。” 说罢，智嬿便想要往外跑去。 墨萱忙地拦着她，道：“妹妹，你要慎重啊！妹妹，去不得啊!” 智嬿恐慌至极，浑身冒着冷汗，“不，不，怎的就去不得了？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一定要去告诉陛下，让陛下为我做主啊！” 墨萱面上亦有着担忧的神色，只是比之智嬿要淡一些，她极力镇定着，劝阻着智嬿，“妹妹，你要冷静，这里面虽有红砂，可是咱们又没有证据你怎的会知道是谁害了你去的？若是你告诉陛下，陛下暗查倒好，可若是陛下重视大怒，下令严查，这岂不是打草惊蛇白白教恶人逃脱么？到时那背后害你的人得到了风声，定是会遮掩下来的，你这样一告诉陛下，又没有证据，只会是白查无果，反过来如今皇贵妃得势，还会说你不安分的。” 智嬿依旧恐慌蹲在地上流出了凄惶不安的泪水，抱着自己，摇着头道：“不，不，难道我便要任由别人害了我的孩子去么？有人要害我的孩子啊！不，不，”智嬿紧紧抓住墨萱，“端姐姐，不行的，我若是不去告诉陛下，只怕那人会更加害了我的孩子去！我不能的，我可是朝鲜两班之女，谁要害我的孩子？陛下，陛下不会不管不顾的。不行的，姐姐，我若是不去告诉陛下，那还会有谁来替我主持公道？” 智嬿指挥着胜贞，“快，快，快去乾清宫请陛下前来，我要见陛下。” 墨萱极力拦着，“妹妹你清醒一些，这个时辰陛下已然在皇贵妃宫中歇息了！你即便此刻派人去，皇贵妃也只会拦着你的人，到时风声走漏，你还想不想查出是谁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了？” 智嬿紧紧抱住自己，流着泪珠，“不，不姐姐，难不成我还什么都做不了么？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绝计不能坐以待毙啊！” 墨萱一力安抚着智嬿，最后值得趴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才算真正教智嬿勉强镇定了些。 第二日一早，智嬿照常是前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的，这是沁颜自解了禁足第一次来到皇后宫中请安，皇后见了沁颜来，自然欢喜，“盼着这么些日子。林贵嫔终是身子大好了！本宫挂念你挂念的紧的!这下倒是好了，如今你终于摆脱了身心困扰，又成了真正的贵嫔，本宫也是为你欢喜的。” “皇后娘娘慈爱，关怀备至，妾身感激莫名。” “如今身子可是全好了？可有遗留病症？”皇后关切问道。 “谢皇后娘娘关怀，妾身已然大好了。” 皇后笑着，“那便好，本宫还怕你身子没有大好便来给本宫请安累着呢！” 皇贵妃坐在座椅上，慵懒笑着，“皇后娘娘真是慈心关爱，只是妾看着，这林贵嫔的身子嘛确实应当再好好调理调理，将来，还好再为陛下诞育龙嗣啊！” 沁颜贡坐在那里，皇贵妃说什么也不过是一句“谢皇贵妃娘娘关怀。”便也算打发了。 皇贵妃也不起馁，看着下首的墨萱与智嬿，“说起来，林贵嫔的胎可惜，不过还好，端贵嫔与金淑仪腹中的孩子还在呢！陛下子嗣上终究是有福气的！只是二位妹妹，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只是不知，这二位妹妹，近来身子如何啊？可要好好为陛下诞育龙胎才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言逞 智嬿听闻皇贵妃这般的话语，面上便有些不悦，一边的墨萱给了她一个眼神，智嬿坐在椅子上会意，这才笑意盈盈地看着皇贵妃。 墨萱最先站起，“谢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关怀，妾身定当谨慎本分，好好安胎。” 智嬿待到墨萱起身说完，亦跟着起身，“妾身感激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恩德，自会小心安胎，为陛下绵延子嗣。” 皇贵妃轻轻笑着，“二位妹妹可是要当心的啊！本宫瞧着，二位妹妹身子都不错的，想来这一胎定能平安降生。况且本宫听闻，二位妹妹倒是都喜欢食用朝鲜秘制的泡菜，这胃口看起来也是不错呢！胃口若是好，这孩子也定是康健，”皇贵妃看着上首的皇后，笑着：“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皇后看着皇贵妃似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又看着墨萱与智嬿，说道：“皇贵妃说的是啊，本宫也以为如此，胃口若好，自然母子都康健。” 皇贵妃笑着道：“皇后娘娘说的自是了！妾瞧着，金淑仪来自朝鲜，最是懂得这些泡菜腌制之道，相比之下嘛，这尚食局的东西怕是比不上朝鲜的风味了！这样，倒是委屈了金淑仪了！” 智嬿听闻皇贵妃言语，便忙地站起，却听得皇贵妃一句言语，“噢，本宫是忘了，皇后娘娘与贤妃早允准了金淑仪在自己宫中小厨房自行腌制泡菜，金淑仪来自朝鲜，想来这手艺也一定是很精湛啊！” 智嬿含了一丝复杂的笑意看着皇贵妃，缓缓道：“皇贵妃娘娘好记性呢！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早就允准了妾在自己的咸阳宫中自己开了吃食，妾身来自朝鲜，虽是不擅厨艺，但是对于家中吃食所用，倒是有些熟悉的，所以也是陛下娘娘们眷顾的缘故，妾身才得以享受这些极好的待遇。否则，真是不成呢！” 贤妃亦是笑言以对皇后，“说起来，也是金淑仪自己有福气，所以陛下与皇后娘娘也看重，为着龙胎，什么都是应当的！” 皇贵妃轻声哼着，“贤妃说的自是了！为着龙胎嘛，可真是什么都不为过，咱们的陛下可最是重视子嗣的！当年贤妃不就是因着怀有悼恭太子陛下甚至陪着你三天三夜么？说起来啊，这女子生产，向来辛苦，所以二位妹妹真是辛劳啊！” 贤妃见皇贵妃如此说，面上笑意突地一凝滞，旋即复绽放着笑颜，“皇贵妃记性真是好，连这般久远的事情都记着。真真是关爱咱们六宫姐妹的。” 智嬿见贤妃因着自己遭受皇贵妃言语攻击，心中自然过意不去，当即便站起，对着皇贵妃福了一福，“妾身感念皇贵妃娘娘恩德，皇贵妃娘娘真真是关怀咱们六宫姐妹的，妾便是为着皇贵妃娘娘的这份关心，也会好好的！皇贵妃娘娘放心便是，这可是陛下的子嗣，妾可不敢不上心的。” 皇贵妃绽放着不减的似罂粟花开般的笑意，“金淑仪自己小心便好，本宫也是为着陛下着想，妹妹与端贵嫔有子，可是后宫一大幸事呢！” 智嬿依旧笑意温存，“皇贵妃娘娘关怀，妾身自然感激不尽，定会好好遵守皇贵妃娘娘嘱托。” 墨萱亦是站起，“妾亦如此，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罢了，妾身等可不敢骄矜。” 皇后端然道：“自然是因着金淑仪与端贵嫔都有着身孕，这可是大明的功臣啊！便是做什么，为了龙胎，都是应该的，便是稍微越过了一点规矩那也是无妨的，”皇后话锋一转，“说起来，当年皇贵妃怀着大皇子的时候，不也是陛下上心许多么？当年孝庄皇后在世之时，还把她老人家分例上该有的血燕尽数赐给了皇贵妃你呢！不也都是因着你怀有大皇子劳苦功高么？” 皇贵妃面色劇然一变，显然皇后所言戳到了皇贵妃的心事，当年皇贵妃还不是皇贵妃之尊贵的位份，不过是肃妃，而若是细细论起来，当时宫中没有正式册封肃妃，皇贵妃便是身份下尴尬，当时她怀有身孕，看见尚食局内有血燕，便强硬要了来，结果发现是孝庄皇后分例之内的东西，当时便是宫中一大笑话，皇贵妃因此好长时间不敢出了宫门来。 皇后这次言语，既是为着贤妃与智嬿墨萱解围，也是指着皇贵妃当年不守规矩之事，更是向众人挑明宫中规矩所在。 皇后继续温然笑着，“说起来，当日皇贵妃协理六宫可是对着六宫上下极周到的呢！便是连本宫瞧着都甚是赞叹，你能力强，陛下也看重。只是如今你身子不适，本倒也确实应当好好歇息歇息了！” 皇贵妃面上复杂，勉强皮笑，却也依旧分明可见她面上的愠忿，“皇后娘娘说的是，妾近来身子确实不大舒适，所以不得为皇后娘娘分忧，还真是要劳烦贤妃妹妹劳累了呢!” 贤妃自然要与皇贵妃客气一番，皇后又说着要六宫众人谦让着怀有身孕的墨萱与智嬿。众人虽有些与智嬿墨萱素无往来，但言语之间也不免是一番姐妹情深，嘱咐来嘱咐去，像极了一家人的亲密关切，若不是脑子里尚且存着小心，那可当真是要教人真以为这是和谐的景象了。 皇贵妃回到自己的安喜宫，自然是大发雷霆，啐道，“她贤妃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这几日协理了六宫，还不是照着从前的样子么？她倒是会做好人，对着六宫极尽宽裕，生怕别人知道宫中没有银子似的！真当这宫里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么？尽是讨好六宫，这么大的后宫，人人倒倒是养的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这可是她的功劳？本宫当日协理六宫，既要节省着，又要顾全了后宫应该有的面子，她可是能做的来？就知道在这里讨巧卖乖，倒真是笑话。” 跟在皇贵妃身后的宸妃低声温和劝慰道，“皇贵妃娘娘息怒，贤妃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心暗较 皇贵妃高声道：“息怒？息怒？你倒是说说，要教本宫如何息怒？如今本宫协理六宫之权还未有收复，贤妃这贱人倒是越发会讨巧了了如今六宫之中尽是说贤妃好话的，倒是显得本宫苛刻无比了!这倒是教本宫如何息怒？” 宸妃依旧温和不减，“娘娘，陛下不是说了，待到日后寻了大日子，便给着您恢复协理六宫之权么？娘娘您无需着急，静静候着便是了！” 皇贵妃的怒气消散了一点，坐在座位上忧愁着，“话虽如此，可这协理六宫之权一日回不道本宫身上，本宫这心中便无法真正安心。” 随后跟着近来的阴媚兰谄媚笑笑，“皇贵妃娘娘安心便是，好在陛下对您是极其看重的，陛下亲口许诺，娘娘您便无需担忧这些了！” 皇贵妃轻轻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浅饮一口，“说的倒也是，如今陛下对着本宫极为上心，本宫之前不过略提了一嘴恩施玉露，陛下便命着众人拼了好大力气来给本宫送了这些东西来，可见陛下还真是对本宫极其上心的。不过本宫还是不免担忧，这近来，六宫之权还未有回复，如何能够安心养着？” 媚兰笑意温存，“娘娘是忧心太过了！按照陛下如今对您的上心，万安大人又在朝中这般得力，这协理六宫之权回来，是迟早的事情。” 皇贵妃虽是有些安心，然而那面上的愤怒依旧不减，“只可惜，白白便宜了贱人，这金氏所出朝鲜，不过是小国寡民，倒是越发嚣张了！这般低贱的小国之女，倒是教她得了有龙种这般的好福气，没的污了大明皇室的血！外邦女子，竟也配怀上龙种么？” 媚兰低着头，“那是她运气好，娘娘无需太过挂怀。这能怀上可是能不能生下来，那可不一定呢！” 皇贵妃斜眼睨着媚兰，“你说的倒是轻巧，本宫瞧着自从那金淑仪得宠之后，你倒是恩宠越发不如往日了！按着说从前你也算是得宠，怎的还没有怀上？” 媚兰越发低了头，有些尴尬道：“娘娘这能不能怀上龙种也是运气有关。妾也” 皇贵妃没好气地道：“运气？你若是有当日愉妃那般的好运气能怀上也行，或者是小张氏那个贱逼那般的好运气，即便不侍寝不生育也能得到陛下恩宠倒也行。可是你倒是这两点都没占到，便说这些也真是无用了！你要是能够得到陛下龙种，咱们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媚兰向着皇贵妃低首道：“妾身无用，娘娘息怒。” 皇贵妃满不在乎道：“能够想出哪样许多主意，你倒是也算不得无用，当日潘氏这样，要不是你，本宫也不能有这样的安稳了。只是这潘氏倒是有福气，如今倒是又怀有了身孕。” 媚兰突地抬头看着皇贵妃，“娘娘既然如此，不妨咱们再弄一回便是了！” 皇贵妃尚未说话，宸妃却是率先抢话道：“万万不可！当日端贵嫔的身子已然那样了!又有着那杜鹃的气恼，便是她小产了也是无妨的!可如今端贵嫔这般小心，若是再出了事情，岂不是说不清了？” 皇贵妃闻言，却是瞪了一眼宸妃，宸妃与她目光触及，便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许久，皇贵妃才缓缓道：“这话不错，当日端贵嫔身子本来便不好，况且她经着上次的事情，定会谨慎许多，这法子对着林沁颜倒是还行，绝计不能再用到她身上了！”皇贵妃带着一点赞赏的眼光看着宸妃，“宸妃素来细心的，有你在本宫也是安心了不少。不过”皇贵妃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金氏怎的？还没有动静？难不成她发现了？” 媚兰面色陡然一惊，强自镇定了下来，“娘娘娘娘放心便是想来金淑仪出身朝鲜，不大懂得咱们这里的东西。或许是她身子强健也未可知。” 皇贵妃揉罢自己的太阳穴，便复用手指蘸取了一点玫瑰薄荷脑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安稳道：“不是本宫容不得她们，是她们自己身子骨差，况且这几人，诚心与本宫对着干，若是她们安安分分的，即便是从不说话，本宫也不会过多为难的。” 媚兰笑着，“娘娘说的是，娘娘慈心大爱，都是她们太过不懂事了！” 皇贵妃笑着，又与媚兰宸妃说了一会子话，便自己睡了。 宸妃走在路上，倒是速度极快，身后跟着的侍女容遂紧紧跟着，有些跟不上似的，“娘娘，您今日怎的走的这样快？” 宸妃只自顾走着，也不去理容遂，走了一会才停了下来，“本宫不走的快些，这安喜宫的杀气怕是要吞了本宫罢！” 容遂小心跟着贤妃，“不会罢，娘娘，这” 宸妃平静道：“容遂你说，自从阴贵人得力，本宫在皇贵妃娘娘心中是何样的？” 容遂仔细回想着，小心道：“这自从阴贵人得力，皇贵妃娘娘待娘娘您倒不大如从前那般亲热了！” 宸妃深重叹着，“你都知道的，本宫又如何看不出来？只是这阴贵人确实是有些小聪明的，有了她，本宫许多事情，都不用为难了！” “那是娘娘您善心，许多事情都不愿去做。” 宸妃回头问着容遂，“你也看出来了？” 容遂应着，“娘娘您素来心善，虽是在皇贵妃娘娘手下做事，可也是尽力去保着别人的。” “本宫也是母亲，也是后宫的嫔妃，自然知道做母亲做嫔妃的不易，所以本宫若是能帮上，自然也会帮一帮的。况且皇贵妃也不是全心为本宫着想，本宫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这端贵嫔也是个聪明人。” 容遂应着，“娘娘说的是，端贵嫔虽是安静，可其实也是个有主意的。” 宸妃笑着，“可不是么？当日她不吭声便暗自给了皇贵妃那样大的绊子，本宫便知道这端贵嫔，日后有的是作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思忖留 容遂听着宸妃的言语，有些不解，“娘娘这既是端贵嫔心术甚重，那娘娘，要是帮着她，怕是” “怕是端贵嫔也不会感念本宫么？” 容遂应着，“奴婢愚笨，还真是不大懂的。” 宸妃摇着头，“你不懂便对了，端贵嫔本宫本来也没有指望她会有多帮衬着本宫，可是你说皇贵妃又岂是会真心帮助本宫？” 容遂一时语塞，许久，才道：“奴婢这” 宸妃淡淡道：“瞧瞧，你不是也瞧出来了么？皇贵妃她又岂是真心帮着本宫，不过是本宫还有个祐杬的缘故，陛下又看重祐杬，否则皇贵妃又怎会这般容着本宫？本宫若不是还有着祐杬争气得陛下看重，那还真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容遂明白了一些，便道：“所以娘娘是想要” 宸妃叹着，“宫中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本宫也只是尽自己全力去留条后路，本宫纵是想要我的杬儿登上太子之位，可若是要让我的杬儿卷进了危险，本宫宁愿他不做这太子。” 容遂道：“娘娘放心，咱们四皇子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喜乐的。” 宸妃眉宇间愁容不减，“本宫保端贵嫔，一来是她着实有本事，二来是因着她与皇贵妃不对付的缘故，眼下皇贵妃隆宠正盛，可本宫瞧着，这皇贵妃的宠眷也是长不了。” 容遂紧紧跟在宸妃身后，听着宸妃说这些言语，只得说些客套话语安慰着宸妃，宸妃听罢，也知道是安慰，“你说这些，本宫也都知道可本宫也是母亲，这些自然不得不多注意些。不过说起这端贵嫔，本宫记得饿，她素来与张淑女交好的。” 容遂应着，“是呢！张淑女、林贵嫔、端贵嫔三人说是情同姐妹，感情可是极其要好的呢！” 宸妃暗自思忖着，“林贵嫔心思太直，性子也够倔，那倒也罢了。端贵嫔倒是个有主意的，自然要小心应着，至于这张淑女嘛倒还真是教人意外。本宫还以为，陛下旨意册封，是再等不得了呢，却未曾想到，陛下竟是还会有这般的耐心，可见张淑女的本事所在了，一声不响的，便有了这般的待遇，实在是不能小觑，足可见她在陛下心中分量，本宫自是要注意着些。” 容遂满不在乎，“娘娘多虑了，依奴婢看，这张淑女的宠眷嘛不也是因着从前的金氏夫人么？陛下也不过是拿她当个替身罢了，要是论真情谊，只怕还没有多少。” 宸妃摇摇头，“不，或许陛下当日注意到张氏是因着当年的金氏，可能够让陛下转变心性的，便是当年的金氏，陛下也从未有这般全然退让，想来陛下定是极其喜欢这张氏的。” 容遂满脸惊诧，“陛下对着张淑女？陛下不是对金氏夫人念念不忘么？便是金氏夫人走了这么多年，都始终未曾有过改变。” 宸妃暗自想着，“若是男女情谊怕也不会这般难做，怕是陛下知心看重，交了心，只是陛下不知道罢了！” 容遂更是不解，“那既然不是男女之情，那岂不是更加无需看重了么？” 宸妃依旧摇摇头，“本宫倒也希望会是这般，可是陛下这个样子，显然是对着张氏当做了知心的知己，不是男女之情，或许会对比着男女之情更为宽容。” 容遂眉眼间越发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宸妃在前面走着，“你无需懂本宫是什么意思，你只要知道，本宫一切都是为了祐杬，为了祐杬，便是拼着一切，本宫都是愿意的。” 长街上的风穿过，掀起众人的袍角，顺带着卷起了灰尘来，带着好似远山烟雾的飘渺纵横，掀起让人看不清的风阵。” “这虽是夏日里，也不知怎的，倒是这风比往年要大些，着实是教人头疼。”郑潋在长寿宫里念叨着，顺带着将那窗户阖上，“哎呀，我本想着开窗透透气，倒是这样大的风，没的弄坏了咱们的窗扇。” 邶如笑笑，一旁的素拓亦是笑对，“可不是呢！我本来洗好了些衣物要晾着的，可谁知这风一起来，我倒是尽数白洗了！” 邶如关切着：“回头再洗了在殿中支个火盆，再那些鲜花笼熏着，既是暖和又能干的快一些，定是好的。” 素拓忙摆手道：“小主抬爱，奴婢可是不敢，如今咱们长寿宫最是惹人注目，小主即便偏爱，我却也不敢越了规矩去。免得教人抓到又说咱们无规矩的，”素拓声音低微了些，“况且如今皇贵妃对着小主与林潘二位小主素来有成见，咱们要是不小心些，可是不能够的。” 邶如应着，一旁的郑潋则是极为不平，“咱们一日日安安分分的，倒是没有什么用，该想害咱们还不是要害了去。” 几人正说着间，却是有通报说是墨萱来看望邶如，邶如正理了妆容下榻，墨萱已然进了内殿，脚步甚快，片刻，便是扶荷与苓衣跟着进了来。 素拓正给墨萱上了牛乳茶上来，正欲屈膝给墨萱行礼，却见墨萱神色慌张地坐在暖炕上，眼中甚至还有着几滴泪水，“如儿” “姐姐这是怎的了？”邶如关切问着。 墨萱先是饮了几口茶牛乳，像是想要压惊一般，然而奈何她喝的太急，便有些呛着，邶如忙地去拍墨萱的背，“姐姐慢些，这样可是对你腹中孩子不好的。” 墨萱听到“孩子”神色则更是慌张，她紧紧拽着邶如的衣袖，“如儿，你可记得今儿早上皇贵妃说我与金淑仪喜欢食用家乡泡菜的事？” 邶如点点头，墨萱继续道：“金淑仪来自朝鲜所以对着尚食局所制的泡菜不满意，便自己在咸阳宫中制作可是”墨萱眼中有着害怕惊恐并伴着几丝为难的神色，“可是昨个晚上金淑仪邀请我去一同用晚膳，我们竟发现，那里面的酱料掺了红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谋定 墨萱的声音越发颤抖不止，“如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还是有人想要害了我们去！皇贵妃，是皇贵妃，她想害了我她想害了有身孕的嫔妃！不，不，如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邶如不可置信地看着墨萱，只见墨萱的面上流淌出凄惶的泪水，像是被冰雹侵袭的海棠花般，经着雨雹，褪去了大片的胭脂红色，越发显得她娇弱的美丽，“如儿，这这” 邶如依旧脑子未有转过弯来，“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墨萱点点头，眼中越发淌着泪水，“如儿，这是真的，这确确实实是真的，金淑仪自己请旨在她的咸阳宫中腌制小菜，所用的原料都是由着尚食局给送的，而那酱料辣椒中，里面便掺杂了红砂。这红砂，便是寻常人这般接触都不行的，又何提孕妇啊!试问，这宫中除了皇贵妃，还有何人能够下了这样的手来？皇贵妃，难不成，她还真要害了所有怀了身孕的嫔妃么？” 邶如安慰着墨萱，“姐姐姐姐，你且慢慢说，这到底是怎的一会事？你且莫慌，且慢慢说。” 墨萱由着邶如给自己拭去了眼角泪水，流着泪将那日的事情慢慢说了，邶如听着亦是一惊，“这怎会如此？谁竟敢如此嚣张？” 墨萱抹着泪珠，紧紧握着邶如的手道：“如儿，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都已然到了金淑仪了！或许或许下次不就是轮到我了？皇贵妃，她她不会放过我的，她”墨萱几句话未有说完，则是又哭将起来。 邶如心乱如麻，不知该要如何去应对着墨萱的伤神慌乱，墨萱哭个不止，邶如心中则越发慌乱，她暗自想了许久，才劝着墨萱，“姐姐咱们人微言轻，便是说些什么，又能如何，陛下不会听从的！咱们若是冲动了去告诉陛下，只怕还会落得一个污蔑皇贵妃的罪名啊！” 墨萱摇着头，“那你说该怎么办？可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她已然害了这么多孩子了，她甚至还曾经害死过我一个孩子，如今，又要来害我另一个孩子了！不，不，我绝计不能教她得逞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去告诉陛下。” 邶如与郑潋急急拦着，又劝说了墨萱好一阵子墨萱才稍稍有些镇定，邶如便说待到晚上去寻沁颜一同商议了计策才罢。 待到晚上，沁颜听闻这事，亦是十分震惊，她不禁啐道：“她便这般恶毒么？便是连一个孩子都容不得咱们么？我们对她素来恭敬，她倒是一再紧逼，若是”沁颜眼中闪出一丝惊恐的光亮，她看着邶如与墨萱，“若是咱们再不去做些什么只怕只怕下一个便是墨萱的孩子了！” 三人相视一顾，亦是赞同。 沁颜正说着“咱们可要仔细筹划一番才是。”时，便有宫女通报说是咸阳宫的金淑仪前来，智嬿也不用侍女胜贞的搀扶，只自己急急走在前面。 智嬿见是几人皆在，也不顾身子有孕不大方便，便直直跪下，眼中流着泪，“还请几位姐姐救我！” 沁颜忙地扶起她，智嬿面色慌张，“林姐姐，这潘姐姐想必都与你说了罢，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故而才来求姐姐。我听说咱们怀着身孕出的问题，都是因着那饮食上出了问题，看着像是一个极其通医理或者养生之道的人做的。可是这宫中放眼望去，能够有本事伸了这么长手去的人，怕是只有安喜宫里的那位了！她本事那般大，若是想要，定能做到。况且”智嬿眼中十分激愤，“除了她妾也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谁会这般恨妾身了！”智嬿眼中的愤怒更甚，“妾当日亲眼所见，愉妃娘娘临死之前也只见过皇贵妃，黄古份额饿还是极其得意的出了愉妃娘娘的宫室，待到皇贵妃出了愉妃娘娘的宫室，妾身等便发现了愉妃娘娘缢在梁上了！我当日我当日不过是如实将所见到的告诉了陛下，皇贵妃便反应那样激烈，甚至如今还想要害死了我的孩子这”智嬿的声音越发激烈，“定是皇贵妃！定是皇贵妃！定是她害死了愉妃娘娘的！定是她害死了愉妃娘娘的！所以她记恨妾身，要害死妾身的孩子！” 沁颜与墨萱见她那般激动，忙地安抚着她，许久，才勉强将智嬿安抚好。智嬿只是流着泪，“妾身来自朝鲜，背井离乡来到大明，本没想过能够得到陛下的宠爱，可有幸得到陛下恩宠妾身便已然满足了！也从未想过争宠之类的事情，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平日里我虽是心直口快了些，却也从未想过要害人啊！怎的老天便这般不饶过妾身，妾身从未想过要害别人啊！怎的妾身怀了孩子，还要被人害啊！” 几人见智嬿这般神情，便也好言安慰着，许久才算将智嬿的情绪安抚住了只是她仍旧双眼饱含着愤恨，“咱们如今要如何做？可万不能再教贱人逍遥法外了！” 墨萱点着头，“既然咱们几个人都是被食物药物吃食上所害的，那么定是极其懂得这些的人做的手脚。只是皇贵妃所活的精致，可她却好似不大懂这些的，必是她旁边的人出的主意才会这般，否则即便皇贵妃手握六宫权柄，凭她自己一个，也定不会有这般精巧的心思的，况且这些手法如出一辙，定都是一个人害的。”智嬿愤愤不已，“说起来，素来对咱们几个有成见的，怕也只有她了！只是如今她深得陛下宠爱，还说是要过些日子重新恢复她协理六宫之权，咱们如今只怕是不能动她分毫，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沁颜亦是点点头，“不错，不错我的孩子，绝计不能白白去了，咱们受的苦难，也绝计不能白白就这般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孕变 四人皆是点了点头，墨萱最先言语，“如今皇贵妃正得势，咱们即便是有了证据怕也奈何不了皇贵妃的，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沁颜点点头，“自是了！只是咱们如今虽不能奈何皇贵妃，却也要教皇贵妃不得再这般害了人去，否则咱们便真是无法保住咱们自己了！咱们虽不害人，却也不得教别人这般害了去。” 智嬿面上仍旧带着愤怒的神情，“早先我随母亲入宫拜访在朝鲜郡王宫中的姑母，姑母便告诉我王室宫廷生活不易，我当时还是不相信的，可自从来到大明，我便也相信了。原来这大明，皇室宫廷争斗比之朝鲜还要厉害。” 几人小声筹谋计划了一番，便也各自散了。 然而几人筹划了一番，第二日倒是从阴媚兰的春茂轩传出了消息，说是阴媚兰经着太医诊治，亦是发现了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沁颜听闻这事愤怒不已，她忍不住便将一套茶具都摔在地上，愤愤道：“怎的她倒是怀孕了？贱人倒是好命好福气，如今她一怀孕，倒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智嬿亦是如此，“咱们孩子的事情，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在皇贵妃身边出谋划策，咱们怎的会这样？便是宸妃与皇贵妃交好，可是宸妃也从不会主动生事啊！” 邶如则更加是深深恨着，论起来，其余三人是或小产，或面临着小产的威胁，而自己呢，则是永远失去了生育为人母的可能。尽管自己当日表现的不在乎，可是心中在意与否，只有自己知道。不能生育，对于女子来讲，便是残废，便是残缺与遗憾，自己的身子，自己即便不在意，可却是也骗不了自己的，自己身体上的诸多不适已然在告诉着她，自己，已然不是普通的女子了!自己的身子在时刻提示着自己，将那心底散发着恨意的火苗的藤蔓渐渐生根蔓延，布满心间，将那一片恨意的颜色发挥的越发明显。 一旁的墨萱眼中闪出激愤且黯淡的光，有从前从未有见过的凌厉颜色在她那张素来温柔的面上绽放挥洒着，使得她变得有些陌生，教邶如等人看起来都有些疏离与遥远，只听得墨萱语气奇怪道：“真好，如今她怀有身孕，那便也应当教她尝一尝这小产失子的滋味，这样她也会知道失去了孩子是何种痛苦的一件事情。” 沁颜阻拦着她，急急叫道：“万万不可，阴媚兰虽有嫌疑，可也终究是未有敲定，咱们也不过是想确定一下罢了，如今阴媚兰怀有身孕，若是冲动，会波及到她腹中的孩子的！” 墨萱摇着头，面上凌厉之色越显，“不，既是她害了我的孩子，我便也要害了她的孩子去！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既然她敢害了我的孩子，便也该料到她的孩子也有被害那一天，我怕什么？便是害了她腹中的孩子去又能够怎样？他的母亲作孽，有着这样的母亲也是这孩子的罪孽，我不过是敲打她一下罢了！她若是有福气，这孩子也未必会掉。” 沁颜阻拦着，“不可，阴媚兰的罪过，又与她腹中的孩子何干？你这般，岂不是要罔顾了无辜之人的性命？这般又与皇贵妃之流有何区别？况且这可是关乎到龙胎的大事，若是走漏，岂不是咱们不能承担的过失？” 墨萱满不在乎，大声道：“不，我不管，凭什么我要去忍着？她的孩子，与我何干？她既是害了我的孩子，我便也要害了她的孩子，有什么可疑虑的？”墨萱看着沁颜，哭泣道，“姐姐，不可，我决计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再等下去，我的这个孩子，不也得被害了去么？姐姐，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已然丢了一个孩子，这第二个孩子，不能再被害了去。”说罢，墨萱便不去听沁颜的言语，转头而去。 智嬿立在原地，见是墨萱跑了出去，便也忙地扶着大肚子紧紧跟了上去，只留下沁颜与邶如在原地，相视而对。 随着媚兰的有孕，宫中风水则是再一次流转，宫中人人企盼的君恩深重，自然也流转在了媚兰的春茂轩。宫中向来是以皇贵妃最为得宠，其次也不过是墨萱沁颜等几人，而沁颜自从流产之后，对着皇帝也是冷冷的，皇帝虽有愧疚之意，然而久而久之，皇帝便也对着沁颜淡淡的了。 余者得宠着，墨萱与智嬿得了身孕，皇帝自然是极其重视的，所以这君恩，也便流连在了皇贵妃所居住的安喜宫，墨萱的万安宫、智嬿的咸阳宫并着媚兰的春茂轩了！ 而因着媚兰最后有孕，孕龄最低，更是头三个月最不稳的时候，皇帝自然也常常去探望她，皇贵妃更是一直劝说着皇帝去探望陪伴媚兰，所以细细究起来，竟是皇贵妃一派最为春风得意，不过万安在朝中掌握内阁大局，宫中自然也都有了许多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情况，虽是掀起了小波浪，却也不甚大。日子照样是过着的。 邶如有时回去陪伴墨萱，墨萱见了邶如也不过是淡淡笑着，“如儿，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不急在一时的。若是我当真这般狠下了心肠，自己倒是一时报了仇去可这样子，我不是也与她们一般无二了么？” 邶如点点头，“姐姐想通了便好，只是咱们要忍些。待到阴媚兰的孩子生了下来，咱们便也可以去出首她了！” 墨萱点着头，“我都知道，本来咱们的计策也不成熟的，还要多等上一些时日才是，若是太过着急，只怕会误事。还要从长计议的。” 邶如心中仍旧有些不放心，却也不敢再与墨萱多说，只与着她闲聊几句，便也离了开去。 墨萱待着邶如走了，这才长吁一口气，墨萱的侍女扶荷走过来，替着墨萱整理暖炕上的靠枕，道：“小主说了这样许多话怕是累了，还是歇一歇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顾虑深惊 墨萱深叹一口气，“自然是累，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林姐姐与沁颜她们好气性，可我不是，我实在忍不得。”墨萱紧张地捂住自己的肚腹，深重叹着，“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然失去了一个孩子了，绝计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孩子。这孩子，可是我的命啊！”墨萱对着自己的肚子，悠悠叹着，“孩子啊！你可知道，母亲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 一旁的扶荷看着墨萱，面上显出了心疼，道：“小主实在是辛苦了！您为着这腹中的皇子，实在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墨萱面上越发显出了忧愁的颜色，“说到孩子，这如今，我也只能盼着这孩子是个男孩了！若不是皇子，只是个公主，从前还无妨，可如今若是公主，有什么用？” 扶荷宽解着墨萱，“小主您怕是多虑了！奴婢瞧着，陛下对小主您，可是极其看重的呢！便是从前，陛下也是极其宠爱小主您的。若真是公主，可只要陛下宠爱小主您，即便是公主，将来也会得到皇子的。” 墨萱摇着头，“你们都瞧着陛下对我很好么？” 扶荷不解，只是点点你头，“是啊！陛下对小主您，可是极其宠爱看重的啊！否则，小主您有又怎会有孕？” 墨萱满含希望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语气却是并无半分喜色，“是么？陛下看重？陛下宠爱？也不过是我自己运气好罢了！我知道这孩子是怎的来的。他本来的不是时候，可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要一样受着么？陛下若是对我有情，当日我小产之时他又怎会对我不闻不问？自从我小产之后，我便知道，所谓的君恩宠爱，原是靠不住的东西，若是靠的住，宫中那么多嫔妃无善终又是为何？若是靠的住，我也不会这般痛苦。” 扶荷痴痴道：“小主” 墨萱自顾道：“我自己如何不知这孩子是如何来的？当日我小产伤身，本就身子未有完全养好，本不适宜侍寝有孕，可为了给我那可怜的孩子报仇，我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我没有家世，没有才华，没有美貌，所能依仗的，也只能是宠爱了！却不想，老天却是给了我这样一个孩子，太医虽是说如今我有孕会损伤我自己的身子，可是”墨萱眼角满出泪水，“可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孩子啊!我是个母亲，哪里能忍心抛弃我自己的孩子呢？” “小主慈母之心，实在辛苦。” 墨萱眼中越发显出了愤怒的颜色，凌厉十分，“无论是为了我那死去的孩子报仇，还是为了我那如今肚子里的孩子铺了平安的路。我都得硬着头皮上，后悔不得，也容不得我后悔。有皇贵妃在，我这孩子，怕也不会安生，我之前的孩子也不能白死。如今我虽无法直接扳倒了皇贵妃，可是那出主意的阴媚兰我也要敲打她一下，我又未有想让她死，不过是让她吐出一些东西罢了。” 扶荷点点头，“小主说的是，有仇不报，只会让人肆意轻贱了咱们去。奴婢们，也会谨遵小主吩咐的。” 墨萱看着扶荷，眼中越发凝重，声音却是有些小了，“我之前教你准备的那些，可准备好了？可有让人发现？” 扶荷谨慎地点点头，“小主放心，那些东西奴婢早就托人准备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墨萱点点头赞道：“那便好，这次我可不能再失了手。”说罢，她便要下榻，“且带我去看看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到底在哪？” 扶荷见墨萱如此，神色慌张不已，劝阻着，“小主，小主，这那些东西脏的很，您这如今怀着身孕，可去不得啊！” 墨萱则是不怎么在乎，“怕什么，本宫只是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不会有什么的！” 而过了几日后，墨萱在自己的万安宫养胎时，则是发生了一件教她不敢出宫门的大事。 墨萱因着怀有身孕，便也睡的极早，只是睡得有些浅，夜半里即便是出了细微的声音都要被惊醒着，故而她万安宫的人都是极其谨慎小心的，到了夜间更是不敢出了声，生怕扰了墨萱的休息。 这一日晚间至约莫子夜时分，墨萱正在熟睡，守夜的是墨萱的宫女苓衣，她守夜本是困顿，便守在墨萱暖阁外席地而坐靠着柱子浅浅睡了。 苓衣不敢睡熟，便不得不小心，殿里有了一点声音都要睁开眼睛去看一看。 她正打着盹，只是夜间风大，吹开了一扇窗扇，有穿堂的风吹过，带来寒凉的气息，自然是要将苓衣惊醒的。 苓衣揉着眼睛站起，将那窗扇紧紧关上，口中轻轻骂道：“这什么鬼天气？白日里那般热闷，到了晚上竟是刮起了风要冷死。”她关上那窗户后，则又是回到了那殿柱前面浅浅睡了。 只是苓衣睡的尚未有多久，那窗扇则又是被吹了开来，这次的风则是更为猛烈，穿过殿中时有“呜咽”的声音，像是阴风一般，好似还带着哭泣的声音，苓衣揉着眼睛，越发生气，她站了起来，慢慢行至那窗扇前，“真是这是怎的了？怎的这窗子这般不牢靠？得那东西好好镇住了才是。” 苓衣环顾虑着殿里，却也未有发现到底有什么可以抵住那窗扇了，只伸出头向外望去，“这是怎的了？倒是没有风了，想是就一阵么？” 苓衣正要伸出手来关上那窗户，却好似是听闻了婴孩哭泣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晃着脑袋，“真是想是我自己困极了，才会有幻觉的罢。”说罢，她复伸出手来欲关上那窗扇，然而双手触及那一刻，她则又是听到了那类似于婴孩哭叫的声音，甚至越发大了起来，并且伴着穿堂而过的冷风阵阵，使得苓衣不禁打了个哆嗦。 苓衣睁大着眼睛，竖起着耳朵，却听得那声音越发大了，她再往窗外一看，则是看到了一个迅速闪过的白色影子，好似还隐约有血的颜色，那哭声又不止，她不禁瘫坐在地上，喊叫着：“有鬼啊!有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鬼事论【上】 苓衣的因着惊吓的叫声很快地将在睡梦中的墨萱唤起，墨萱挣开眼睛，见是苓衣疯癫无状口中惊恐喊叫着，她自然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只是呵斥着苓衣，“大半夜的你在这里鬼叫什么？” 苓衣慌张地看着周围，眼中有凄迷的恐惧光亮以及凄然的泪水，她忙地膝行至墨萱面前，哀求着，“小主，有鬼啊！有鬼啊！奴婢听到了，那是小孩子的哭声，有两三个是的，小主，有鬼啊！” 墨萱看着苓衣，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你在说些什么？什么鬼？你可别是失心疯了来吓我！” 苓衣已然被吓得失去了理智，她拼命摇着头，“不，小主，奴婢没有骗人，奴婢听到了，奴婢也看到了，是小孩子的哭声，还有白衣服的影子。好像好像还有长长的舌头，还有”苓衣越发因着惊恐颤抖着身子，“小主那那还有红色的血，”苓衣紧紧抓住墨萱的裙角，“小主那有鬼，当真有鬼啊！” 墨萱惊恐地看向苓衣，急急往着床榻角落里退去，此刻住在外面的扶荷也听到了殿内的声音，急急闯了进来，焦急道：“苓衣，你没的在胡说些什么？小心吓到了小主。” 她行至墨萱床边，担忧道：“小主，您没事罢。” 扶荷声音刚落，窗外则是再次响起了风打在窗扇上的声音，旋即则有那类似于孩童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因着风声的缘故越发明晰，也越发恐怖。这次不只是苓衣，连着墨萱与扶荷也听见了，墨萱与扶荷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显出了惊恐了目光，旋即那婴孩哭泣的声音则再次响起，吓得墨萱惊叫出了声音。 扶荷还算镇定，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则是与苓衣一般看见了白色的影子，上头沾着血色，好似还在散发着腥甜的气息。 这下扶荷亦是受不住了，她发出更加惊恐的叫声，“有鬼！有鬼！她急急关上窗扇，对着墨萱急急叫道：“小主有”然而话语未有说完，扶荷则是直直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墨萱惊恐地注视着殿内，她四处环视着，拿着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她蜷缩在床榻上角落里，旋即则再次听到了那婴孩哭声般的声音。她惊恐叫着，“来人啊！”旋即她则是感受到了头晕目眩，再然后便是腹痛如绞。 邶如与沁颜得知了消息，忙地赶了过来，此刻太医已然诊治完毕，对着沁颜禀报道：“林贵嫔娘娘与张小主放心便是，端贵嫔娘娘是夜半睡的不安稳，微臣给开几副安神养胎的药便是了！” 沁颜谢过那太医，那太医便也知趣地下去煎药了。 沁颜与邶如走来，坐在墨萱的床榻边上，沁颜握住墨萱的手，温和道：“这是怎的了？怎的会这般惊吓？” 墨萱看着沁颜与邶如，眼中有着凄迷的光，痴痴道：“林姐姐，如儿，我我”，墨萱惊恐地摇着头：“我我宫中有鬼啊！” 沁颜紧紧握着墨萱的手，“别混说，怎的会有鬼？别是自己吓自己。” 墨萱紧紧握住沁颜与邶如，“真的，是真的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是婴孩的哭声，是婴孩的哭声啊！不信不信你们去问扶荷与苓衣。” 沁颜与邶如看向地上的苓衣，苓衣吓得神志不清，只是一味摇着头，口中道：“有鬼有鬼我听到了，我看见了，她穿着白衣服，舌头长长的，还滴着血，是鬼，是冤魂！” 一边的扶荷勉强还算镇定，对着沁颜与邶如道：“二位小主恕罪，苓衣是晚上吓到了，只是奴婢也却是听到了婴孩的哭声。还有还有白色的影子。” 墨萱紧紧抓住沁颜与邶如，“你们看，果真是有鬼罢！我没有骗人的，真是有鬼的。” 墨萱在万安宫中受到了惊吓的消息，很快便在宫中传播了开来，宫中女眷自然一时议论纷纷，只是众人本是持着观望的态度，却是不想渐渐地，亦有别人也总是在夜半听见了类似于婴孩哭泣的声音，一时间人人都有些害怕不已。 便是连着邶如与沁颜的宫室，都有着这般的声音。 而墨萱，自然更是惊吓不已，自从那日出了事情以后，便镇日躲在宫中不肯出门，只是好好养着腹中的胎儿。 至于智嬿，亦因着这些事情不敢出门，宫中怀孕之人倒也只有媚兰敢出门，连皇后都不觉赞叹道：“阴贵人可是太过胆子大了！你若是不安稳，便是不来向本宫请安回自己的宫中好好养胎便是，无妨的。” 媚兰闻言起身，对着皇后道：“妾无妨的，妾身夜来睡的沉，听不大得这些声音的。” 皇后温和笑着，“你如今怀着身孕，虽是睡得好，可也要多注意些。你这可是怀着陛下的龙胎，可要小心些的。” 媚兰温和笑着，旋即谢过了皇后的关怀，一旁的庄妃颇为担忧着：“说起来，这宫中进来还真是有些奇怪，夜半时常还有像是婴孩的哭声，妾身睡的浅，可是遭了罪了！” 皇贵妃不屑道：“没的混说些什么？怎的还会有婴孩的哭声？别是庄妃你哪个宫女做错了事半夜悔恨又不敢哭出声来，故而教你听错了罢。” 庄妃看着皇贵妃，小声道：“皇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妾身确实是听到了这像是婴孩的哭声，若是只有妾身一个人听到了便也罢了，可是妾身宫中的也都听到了啊！” 皇贵妃满不在乎，“别说是你宫中，没的是你宫中有什么新鲜的陛下赏赐的西洋玩意儿，你们不会用，夜半出声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的邶如听闻，则是站起，向着皇后与皇贵妃恭敬施了一礼，谦谨道：“回皇贵妃娘娘，这确实是如此啊！不只是庄妃娘娘听到了，妾身也是听到了的，便是连着潘姐姐，也是听到了的，这不是吓得至今未有敢出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一】明花妍:长乐安 我进宫那日，天是灰暗且无光的，满天的黑云遮住了仅有的一点阳光，如同低垂的一道黑幕，那种气氛让我永世不能忘怀，可这是紫禁城里永恒的场景，永不会变，亦或可以说，现实的黑暗压抑让人没有心情去注意天气的变化，只关心生死。 我叫纪素兰，是广西纪州土司的小女儿，在我六岁时大明军队攻破部落，尽乎所有成年男子皆为戮没，如我一般的女子没入宫中为奴。 于是我们一行女子，猝然间便从部落里养尊处优的贵女沦为卑贱的奴婢。 巨大的身份跌差从不是我悲哀的理由，这世道本不过如此，自小部落的明争暗斗我是见惯了的，身份逆转，只是朝夕旦暮之事，我已习惯。此次大明进犯，亦是趁了我们部族内斗严重，兵力空虚之际，方致一攻族亡。自然，这么大的部族，若从外面杀，自然杀不尽，必得自己人从里面杀将起来，才可酿成惨剧。 这宫城，亦如此。 宫中的日子，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无非是依旧提心吊胆，战兢粟立。 很快，我便因自小熟识汉人诗书而被皇后娘娘赞赏，成了一名司籍女官，负责整理宫中的古籍书画。 我最常去的便是古籍房，那里有无数的古籍典珍可供我读阅，宫闱的秘事，千百年来人们思想之精髓，毫无遗漏地展现于我眼前，交织纵横成无数画面，这是唯一能够给我一点点安慰与陪伴的。可即便如此，生活也是无味且难磨的。 原以为，整日在古籍房里与古书为伴的生活，将是我余生的全部，可知道那一天，击击撞撞的打破了我所有的臆想与希冀。 那个夜晚，本是平静黑暗无奇，可随着一个人的出现，便变得意味不同起来，那里面混杂着梦的绚烂与血的闪耀。 “噔！” 我本在整理古籍，忽地听到门扉被撞开的声音，着实一惊。 我仍记得他的容貌，永远，永远。 世上竟有容颜如此完美的男子，他是那般丰神俊朗，容颜似昆仑山的白玉一般精致，深邃的眸子，自有一股高贵冷傲之气，他着一件白色银线绣龙福字袍子，在酒香的相伴下愈显他的挺拔俊秀，王者之气不显自露，让人倍感威严。我仿佛感觉到，我开始一点一点沦陷于他的漩涡中了！ 不用费心琢磨，便知他是何人。 我只得定了心神，下跪俯首请安，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奴婢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他许是醉了，一双明目轻瞥，似在打探我，许久，方用随意的语气道：“起吧！起吧！”说罢他也不理我，径自坐在地上，猛然靠在吉祥福寿仙纹架子上，架子上的书应势散在地上，我躬身去捡，刚刚拾起，却被他一挥手悉数打在地上。 我开始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快速离开。 “陛下若是无它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也不管他作何，我并步向门外走去。 忽地，只觉得一股强力掣住了我的天湖蓝白玉兰花纹云锦衣的衣袖，猝不及防间，脚下一滑，便不慎跌入他的怀中。 紧靠他结实厚重的胸膛，身后红木香气与香醇酒香混为一体，让我有些消沉。由于酒醉，他的衣衫不整，我隐约见到他的肌肤锁骨，不由得心跳再次加速起来。 不不不，必得逃走才行。 我愈挣脱，他的怀抱便愈紧，空气如胶着一般凝结冷色，心却跳的飞快，只感觉到我的脸红灼起来，恍惚中，他好似在轻声呢喃“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陪朕，陪朕，就一晚，一晚，好么？” 他的语气极其温柔，却又掺杂着几丝酸楚与凄凉，或许于这天家的锦绣荣华的外衣下，至尊如他，亦有心灵深处不为人知的心酸苦楚吧！ 我竟说不出话来，只在那里瑟瑟发抖，许久，他轻柔地抱起我起身，走入房**人休憩的小榻旁，猝然间，吻了我。 从额头至唇间，是如此热烈而缱绻，如火般灼烧，如水般轻抚。 我本该挣脱的啊！ 他的手游走在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渐渐褪却的衣物，缓缓低垂的销金红鸳鸯锦帐，伴着他的柔吻与轻抚。 月光如铜镜的光般，照进月影纱窗，照进销金红帐，一切都仿佛是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只是我的人生，确确实实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第二日一早，陛下走后，我便被宫人内侍们恭谨迎出，穿上华衣美服，戴上玉簪罗髻，被内侍局当做娘娘奉着。 我是被陛下宠幸过的女人，是将要受到册封的后宫。 看着宫人们于我宫中忙碌奔波的身影，我脸上不禁泛出入宫以来久违的笑，或许这就是初为人妇的感觉，从此，我便有了依靠，有了一世的倚仗，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一一在我心头泛过，胜过蜜糖十倍百倍。 此后，我日日为他梳妆，铅华装点，花颜晕染，只是望他能许我一笑。 名分权力，我从不奢望，我只希冀在他心里能够有一点小小的角落是为我而存，这就够了！ 宫人们皆道，陛下平日里只宠爱万贵妃一人，我能够被临幸，想来陛下必是极喜爱我，将来，必得位至四妃位。故此，宫人们对我愈发礼敬有加。 我亦做了不该做的美梦，竟憧憬着他能迎我为妃嫔，爱我敬我。 我是错的，我低估了昭德宫里的那位半老徐娘－万贵妃。 我期盼许久的册封诏书，却毫无音信，直到有一天，另外一份册封诏书让我彻底丧失希望。 陛下确实有册封诏书，只不过不是册封我，是册封古籍房中的宫女沈氏为选侍，只道那日沈氏承袭陛下恩宠。 听到这旨意时，便如霹雳般，我瘫坐于地。 我承袭的恩宠竟成了别人的，真是笑话。 我不顾一切，奔去乾清宫，可又有什么用处？我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到，是了，我现在只是普通女官，哪里有资格见到陛下呢？ 回到尚宫局，我看到了顾尚宫叹息的样子，我也实在没有力气理她，只是自己把自己关进房门。 她总是来劝慰我，可是我已心灰意冷，茶饭不思。可是她却不在意，总是过来劝慰，也时常说些她自己在宫中数年来的经历见闻，亦是有说不尽的心酸苦楚，甚至胜于我。久而久之，我亦会与她偶尔说上几句，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极有用的。 “我知道小主心有不甘，不甘自己得来的恩宠被别人夺了去，可是我们人在深宫，命运大多时候，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在古籍房明明得到恩宠的您，为何却被沈选侍取而代之？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想必您定知道，您即便现在见到皇上又有何用呢？彤史上记载的得到恩宠的是沈选侍，不是您，您若是去了，也只会把自己送入火坑，最终受伤的，还会是你自己。” 的确，我又怎的会不知道那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现下宫中皇后空有其名，真正在后宫拥有一手遮天的权势的人是万贵妃，也只有她，能够做到操纵六尚女官与六宫妃嫔。 这位万贵妃，说来也是厉害，当今陛下方过二十，而贵妃，却年长陛下十七岁，得尽陛下恩幸，当初陛下原配皇后就是被万贵妃使计拉下后位的，她的权势，当真在后宫无人可及，我又能如何啊？ 只是陛下，他当真不记得我了么？他那日的温情缱绻，犹似昨日，他是我从小至大，第一个另我心神往的男子，他那般俊丽，那般温柔，那般的让人心动，他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抛弃我？ 不不不，我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可以做屐底之泥。 我纪素兰，怎会任人宰割呢？ 我只能等，等到有一天陛下见到我，想起我，迎我进后宫，找回本该属于我的那一方土地。那个人，对我而言，亦不再是男人，只是大明帝国的君王。 我就这么等着，等到侍候我的宫女内监不耐烦，对我冷语而加；等到宫中没有人记得我这个承恩的后宫；等到，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在那晚之后的三个月中，我身子渐渐感到沉重与不适，我冒着违反宫中禁令的危险，请到了自小与我青梅竹马的太医凌霄来为我诊治。 他的神情我永世不能忘怀，几丝若隐若现的无奈愤怒，更多的，是心疼。 他为了我入宫，为我当太医，可是我这一生，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利落地翻动药箱，寻出纸笔，写下长长的一些话语，写完后，冰冷着脸对我说：“兰儿，你已有孕，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这些，是女子有孕期间应注意之事，安胎药，我会每日给你送来，还有，我不会声张的，你放心。” 他利落的语气背后是落寞的心情，可是看向我的，却是坚定的神情，即便他刻意流露出冰冷，可他的情谊当真是让我在这冰冷寒凉的宫中，倍感依赖。 “凌哥哥，我” “兰儿，我会保护好你，有我在，你必会无忧。” 泪水悄然蔓延，肆意于我脸上舞动，刮花了我脸上的铅华。 一双手悄悄伸来，温柔为我抚去泪水，将我拥入怀中。 对我，已是毕生不可得的温暖。 即便我以对皇帝死心，可是我肚子中已有了孩子，为了孩子，我也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回到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 正待计划周全，协理六宫的万贵妃却派人来强行将我打入冷宫安乐堂，并说我身子不适，会为我派遣一名医女照顾我的身子。 “大人，贵妃娘娘知道您身子不适，特意命奴才请了林医女来给您，别在有什么不适的的，扰了您玉体康泰。”万贵妃宫中的内侍苑展福如是说。他挥了挥手，迎面走入一名医女。 那医女低垂着头，向我低声问安，“奴婢参见大人，大人万福。” 那医女慢慢抬起了头，我定睛一看，手中端着的茶杯不由掉落于地。 “呦，大人这是怎么了？绮月，快给大人瞧瞧，大人您先诊着，这几日，绮月会留在这里照顾您的身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多亏了绮月，我才能保住我的孩子。 我刚当上司计时，曾经救过她的性命，让她得以在医女选拔考试的明争暗斗中得以保全。她亦懂得知恩图报，自我救下她后，她总会送我一些药材或者为我熬制一些药膳来为我保养，也因她，我平素里羸弱的身子才得调养。 她为我把脉后，只轻轻道：“大人气血滞塞，腹胀已日益明显，只消奴婢禀了贵妃娘娘去，为大人抓些药便是了，倘或大人束腹，身体必会好转。” 束腹？对了西汉灵帝的王美人因惧怕皇后威视，身怀有孕也不敢声张，一直束腹至临盆产子。眼下万贵妃丧子，正以一种几近变态的疯狂迫害打压承袭恩宠和有孕的宫人嫔妃，她们当中大多如我一般，在宫中无权无势无所依靠，就连面见皇帝太后的资格都没有，能够拿什么去反抗呢？ 我绝不能任人宰割，即便我可以忍气吞声的在宫中透明一般的活着，可我的孩儿不能，他可是龙子，将来或许会成为这大明江山的帝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么？ 冷宫的吴废后听闻我有孕，便将她于冷宫所贮米面给我送了许多过来，虽说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可是她自己深处冷宫自身饥饱已是问题，能够顾及到我，当真是善心。说来她是薄命，如花似玉的年纪被册封为皇后，不到两个月便被拉下后位，她能如此帮我，或许也是因为我与她均遭受万贵妃迫害的缘故。 有凌大哥与绮月的照料，以及吴姐姐的帮衬，想要回宫，或许指日可待。 可是我又错了，绮月的说辞终是未使万贵妃信服，这个年近五十的老妇，竟亲至安乐堂来“探看”我。 “妹妹身子不适，应该好好离宫修养才是，眼下皇后娘娘奉皇上之命，潜心修养，本宫作为后妃之首，必会好好打点后宫的一切，妹妹身子不适，本宫岂会坐视不理？绮月那贱婢，看顾妹妹许久也未见好转，本宫也只得亲来看望妹妹了！”皇贵妃拨弄着手上的金丝嵌玉米珠团福护甲，如是道“带上来！” 皇贵妃身后的几个内侍闻言便拖着一个穿着肮脏白衣浑身血污的女子上来，那正是绮月，绮月早已面无血色，她的双眼无光，面上显出数道血痕与烙印，可以想见，她所受之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鬼事论【下】 沁颜亦忙地站起，对着众人道：“启禀皇后娘娘，确实是如此的，不仅是潘妹妹，便是妾身在宫中也是有所耳闻的，那声音确实是像婴孩的哭声。”沁颜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不是妾身多嘴，那声音确实是像的，妾身每每听见便会”沁颜稍微淌着些泪珠，“皇后娘娘，妾身每每听见那婴孩哭声总觉着那像极了妾身未曾出世的孩子，不知是不是妾身多虑了。” 皇贵妃坐在椅子上眼中流转出轻蔑的光，冷笑道：“本宫看你确实是多虑了！宫中怎会有婴孩的哭声？陛下的在世的皇子公主可早都过了夜半啼哭的年纪，再者，便是金淑仪与阴贵人腹中的龙胎了！林贵嫔你如此说，未免有胡言乱语之嫌。” 皇后温和笑着，面上有同情安慰的颜色，“皇贵妃太过言重了！失去孩子，对于全天下的母亲来讲，都是难以忘怀的伤心之事啊！林贵嫔可怜，如此想着也是常有之事，皇贵妃何须这般严格？” 皇贵妃对着皇后淡淡一笑，面上却依旧是不甚恭敬，“皇后娘娘，妾身也是为了宫中法度着想，妾身好歹当日也是协理过六宫的，如今虽然不协理六宫了，可是妾身却也不得不注意着些，况且妾身身为众妃之首，自然不得不劝慰着众位妹妹一些，免得众位妹妹言语不当，扰了皇后娘娘的心神。” 殿中突地陷入了沉静，众人眼见着皇后与皇贵妃言语冲突，自然都是大气不敢出的，只等着接下来众人的言语。 许久，皇后才出声，轻轻笑道：“皇贵妃当真是思虑本宫的辛苦啊！只是当日陛下体谅你皇贵妃辛苦，本宫自然也不得再让你操心这许多了！如今协理六宫的艰辛之事，还有着贤妃在襄助着本宫，皇贵妃辛苦，还是多多养养身子才是紧要啊！” 皇贵妃温和笑着，只是眉眼之中的不屑与轻蔑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妾身谢皇后娘娘关怀了！只是妾身身为妃妾，便理应为皇后娘娘分忧。” 皇后的笑意缓缓，“那本宫也只能接受着皇贵妃的关怀了。”说罢，皇后看着坐下嫔妃，“说起来，近来宫中确实是不大安稳的，众位妹妹可要多注意些才是啊！” 皇后说罢，坐下的顺贵嫔倒是小心翼翼道：“回禀皇后娘娘，说起来，也不只是林贵嫔听见了，便是妾身的宫中，也是偶有听闻的。“顺贵嫔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仁和近来总是能够听闻这些的说是也是像极了小孩子的哭泣声音。” 坐下的庄妃“啊呀”了一句，“若说是咱们这般大人听岔了或许也有可能，可仁和公主这小孩子，可是绝计不会听错的。”庄妃的神情有些焦急，“皇后娘娘，说起来，妾身宫中也是偶有听闻夜半婴孩哭泣的声音的。” 这下，几乎是有了子嗣的嫔妃都在议论纷纷，皆道是自己的宫中也有这般类似于婴孩的哭泣声音。 安贵嫔姚氏不住叹着，“哎呀，这宫中总有孩子啼哭，可是不好的。” 顺贵嫔亦是紧紧蹙着眉，“自是了！妾身宫中的仁和素来对这些声音敏感的紧要，如今晚上更是睡不得安稳了!这妾身的仁和尚且如此，你么其他的更小的皇子公主岂不是要更加睡不安稳了？” 言及此时，众嫔妃目光皆是一齐看向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媚兰，皇后看着媚兰，温和笑着，“这说起来，阴贵人你如今怀着身孕，可是要多注意些的啊！ 阴媚兰听着皇后的言语，有些微微慌神，她看着皇后，浅笑道：“皇后娘娘关怀了，只是妾身本就睡的沉，不碍事的。” 皇后却是道：“你万可这么说，母体本就与胎儿不同的，有时你是大人听不出来，可是这腹中的胎儿还是能够听出来的，胎儿又小的，难免会受了惊吓，这可是龙胎，你自然要多注意些的。” 媚兰起了身，对着皇后施了礼，“谢皇后娘娘关怀，妾身定会谨记。” 坐下的安贵嫔姚氏有些忧愁，“皇后娘娘，若是再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近来总是有这般的哭声，日子长了，人心惶惶的，哪里能够教人不害怕？” 此时一旁的荣贵嫔唐氏抚着胸口，道：“这是了，那婴孩的哭声，如何能够教人不害怕？这妾身，又是个胆小的，自然会害怕的。” 此刻在座的嫔妃又开始有些害怕起来，皆是议论纷纷。 “是啊！若只是一日两日，倒也还说的过去，可是这都是过去了好几日了！怕是” “别是有什么鬼怪罢？” 此刻众嫔妃自是复开始议论着。 庄妃小心道：“这宫中不是有着这样的传闻么？” 众人一惊，便是越发害怕了起来。 贤妃的声音起了来，“这我倒是记得，前几朝祖宗大帝后宫有不平静，说是哪个嫔妃腹中的孩子若是无辜小产或者死胎夭折，便”贤妃看着皇后，流出了惊恐的光亮，“便便会夜半前来后宫中哭个不止，来索取害他那个人的性命来。这可都是冤魂所致啊！毕竟是龙胎，可是天佑的福报，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暗害的了的。” 众人惊呼哗然，皆是流出了惊恐的颜色，“那这么说来” 贤妃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仅如此”贤妃看着皇后，“前元王朝，也曾有过这样的传闻” 庄妃继续道：“这妾身也是听说过的。据说那元顺帝的来自朝鲜的奇皇后当年便是因着宫中时常夜半有婴孩的哭声而发现了她那小产的孩子是元顺帝的第一任皇后钦察答纳失里所暗害的，据说前朝秘史中这才是元顺帝废后的真正起因。” 庄妃说完，自觉有些失言，便道：“当然了这等前元旧事妾身也是听宫人们胡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言惊心思 荣贵嫔唐氏听闻，面上是显出了惊恐的颜色，“这那这如此说来是宫中有了龙胎的冤魂么？” “有人敢害龙胎，所以龙胎不满，前来夜半寻仇么？” “这可是龙胎啊！谁敢暗害了去？” “皇后娘娘您可得管管啊！” “皇后娘娘，要不要咱们做场法事啊！” “皇后娘娘您在坤宁宫，可曾听到了？” “皇后娘娘这咱们实在是不能坐视不理啊！” 嫔妃们议论的声音响起，充斥在坤宁宫殿阁上，这些言语句句入了众人的心，掀起了或坦荡或担忧或害怕或者是满不在乎的心境沉思，邶如眼中瞥及媚兰，只见媚兰脸色略微有些发白，一片慌乱神色尽显。 此刻，许久未曾说话的皇贵妃却是出了声音，“真是放肆！亏得你们还都是陛下亲自封的嫔妃，青天白日的，在这里居然在议论着什么鬼神？这些话，是该从你们嘴中说出来的么？没的失了尊重身份。况且，皇后娘娘乃是大明之母，且不说这鬼神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前元的传闻更是不可相信，即便是有鬼魅，也绝计不会损害到皇后娘娘玉体的。” 皇贵妃说罢，便冲着皇后施了一礼，“皇后娘娘妾身身子不好，先行告退了！”她也不去等着皇后的允准，便径自走了开了。只是她在临走那一刻，目光凛冽如刀一般像是在剐着贤妃与庄妃。 皇贵妃走后，贤妃与庄妃慌忙出列，“皇后娘娘恕罪，妾身信口胡说，惹恼了后宫胡思。” 皇后摆摆手，教她们起来，“罢了，这与你们何干？不过是姐妹间的闲话，当着玩笑罢了。” 此刻邶如却是从座位上起了来，“皇后娘娘妾身有一话想讲，，还请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姐宽恕。” 皇后微微颌首，“你说便是，本就无妨的，都是姐妹。” 邶如端然冲着皇后施了一礼旋即则是对着在场的嫔妃皆道了万福，“皇后娘娘，诸位姐姐妾身以为，宫中乃天下地气最好之处，自然不会有鬼魅之说。便是有”邶如环视着四周，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神色慌张不安的媚兰，“即便是有鬼魂那也与咱们姐妹无关的。即便是冤魂，那也只会去找当初害人的人去啊！” 邶如话语一落，旋即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是妾身失言了！妾身不该混说的。” “你说的也是在理，不是失言，快起来罢。” 皇后看着邶如，又将目光在嫔妃中间划过，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皇后的目光在触及到媚兰那一刻亦是稍有停留，媚兰目光与皇后相对，瞬时便低下了头。 皇后显出了复杂的笑意，旋即道：“既然事关后宫宁静，本宫便不得不重视些，一来是为着安抚着诸位妹妹，这二来么宫中如今端贵嫔金淑仪以及阴贵人都怀有着身孕，本宫自然要多多注意些毕竟事关龙胎。”皇后看着阴媚兰，嘱咐道：“阴贵人，你放心便是本宫自会好好护着你的周全的。” 媚兰面色劇然一白，旋即慢慢起身，对着皇后道：“谢皇后娘娘关怀妾身妾身定会好好注意妾身腹中龙胎的。” 皇后温和笑着：“你便是太过多虑了，好了，本宫看诸位妹妹近来太过劳累，本宫便也不留着你们闲话了！诸位妹妹还是好好回去歇着罢。” “妾身告退。” 众嫔妃慢慢出了皇后的坤宁宫，邶如挽着沁颜，“真是奇怪，咱们不想动手，这宫中近来发生的事情倒是把那阴媚兰自己吓个半死。” 沁颜惊奇着：“怎么？难道不是你使得计谋么？” 邶如端正着神色，“姐姐，你不是说如今那阴媚兰怀孕，咱们要缓一缓才吓她么？我虽是恨她，可也绝计不会招致如此啊！况且这近些日子宫中夜半婴孩的啼哭声，可是传遍了后宫的，我哪里能够有那样的本事？” 沁颜忙道：“原是我多心，只是这次倒也太巧了，你瞧瞧阴媚兰吓成了那个样子，我还以为是你忍不住使了什么计谋呢！” 邶如摇摇头，“不，姐姐，我心中虽恨，可是我也能够忍的住的，况且你说要忍上一些时日，我自然会听的。”邶如冷冷笑着，“至于这次的事情我实在不知，不过许是老天帮助咱们呢！咱们不出手，还有人出手的。不过那夜半的婴孩哭叫声音倒确实是有些吓人的。” 沁颜眉宇间闪着忧愁的光亮，“那自然是吓人的!只是我倒是不信鬼神之说，别是还有别人也想通过这事去打压皇贵妃罢，倒与咱们想到一出来了。”沁颜微微一叹，“只是不知道是谁，心这样急，连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邶如挽着沁颜的手前行，冷静道：“姐姐何须管这么多？反正不会是咱们做的便是了！咱们只能管得了自己不去害那无辜的孩子，至于别人，至于阴媚兰，她腹中的孩子咱们不会去害，可是我”邶如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也绝计不会去救便是了！这是她自己没有福气，关我什么事？” 沁颜无奈点着头，“那便也是这样罢，只是我总觉着”还未有等沁颜说完，邶如便岔开了话题，说是要去看望受惊的墨萱。 媚兰回到自己的春茂轩，这才泄了一口气，瘫坐在自己的床榻上，饮了一大口红枣莲子茶，这才算是休整好了一点气息。 媚兰的侍女白束上前替媚兰抚着胸口，“小主在皇后娘娘宫中说了这样许多话，定是劳累了！还是尽快歇息罢。” 媚兰情绪不能完全平静，她粗喘着气，“不不怎的会这样？这夜半怎的还会有婴孩的哭声？”媚兰惊慌地看着白束与殿内侍奉的一应奴婢，“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快去快去钦安殿，寻些符值来，驱除邪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恐慌甚 白束急忙安抚着媚兰，“小主莫慌神，定是什么野猫之类的夜半鸣叫，宫中之人闲来无事，最爱说些有的没的。小主不要慌，您如今可是怀着龙子呢！什么鬼祟敢侵害了您去？” 媚兰依旧不能平复她慌张的内心，“白束，不，不，我听得太真切了！那真真是婴孩的哭声，不会是别的。定是林贵嫔与潘贵嫔腹中的孩子来寻仇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是她们来寻仇了！” 白束见媚兰神色越发慌乱，心中亦是有些焦急，“小主，小主您千万莫慌啊！您肚子可是还有着陛下的龙子呢！这夜半的哭声，一定是小野猫的。您您若是实在不放心，奴婢奴婢晚上教人去抓了那野猫便是了！” 媚兰急急推开白束，“那你快些去，去捉野猫，再不要扰了我晚上休息了！” 白束一愣，站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媚兰急急催促着，“快去！快去！快去啊！” 白束匆忙应着，却听得媚兰将她叫停住了。 “等等，快回来。” “小主”白束颇为担忧地看向媚兰。 媚兰急急道：“快去，快去乾清宫，去请陛下，陛下会来看望我的，就说我被野猫惊到了，请陛下前来陪伴。” 白束正答应着要去，媚兰则是又将白束唤住，无奈道：“罢了！陛下不会来的，再说了，后宫众人都没有请陛下来呢！陛下若是来了，还保不准会怀疑到我头上。” 待到夜半，媚兰根本不敢熟睡，只得浅浅靠在床榻上，思量着担忧着。 待到夜半，那婴孩般的哭声则再次响起，将媚兰吓的一个激灵。 媚兰腾地从床上起了来，眼中闪出了凄迷惊恐的泪珠，她紧紧靠在床榻角落上，拼命摇着头，凄惶不安道：“不，不，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当真不是我。” 窗外继续出着那婴孩哭叫的声音，伴着殿内微微腾起的风以及青铜吉兽香炉内燃着的特制的安神香，这些都营造出了一种异常压抑且恐怖的气氛，那些风吹过暖阁，吹到媚兰的床榻上，吹起床榻上挂着的金缕玉珠织金镂花云阑海水波浪纹锦帐，轻轻糊在媚兰面上，使得她发出了似是杀猪一般的极为惊恐的嚎叫。 白束听到声音，急急进来，“小主，小主，您怎么了？”白束急急跑到媚兰身前，仔细拍着她的背，“小主定是受惊了！方才” 媚兰粗喘着气，许久才稍稍平复过来，“不，不，他们来了，那群婴孩来寻仇了！一定是他们，夜夜哭叫，不就是来寻仇的么？” 白束见媚兰这般，急急道：“小主，没什么的，您相信奴婢，没什么的!只是只是凉风而已，您千万莫害怕，没什么的。” 媚兰惊恐地摇着头，‘不，不，不是他们，是那群未出世的龙胎，一定是他们。“媚兰惊恐的眼神扫视着殿内的一切，当她目光触及到地上铺着的密织猩红毯子上时，则是睁大了眼睛，竟是似要沁出血丝一般，“不金金金丝楠木金丝楠木。” 白束闻言一抖，媚兰却是紧紧抓住了她，抖着，“他们来了是不是？他们来寻仇了是不是？金丝楠木不，不是我，不是我” 媚兰剧烈地抖动着自己的身子，头亦是在一直摇着，“不是我，不是我。” 白束闻言往那地毯上一看，见是那密织猩红毯子上头赫然显现了一些细碎的木粒子，那显然是先头的金丝楠木碎粒，白束亦是极为惊恐，指着那碎木粒子，痴痴道：“小主小主这这是金丝楠木？” 媚兰极为惊慌，本是姣好精心勾勒了粉黛华妆的面孔此刻如被霜打歪一般的晚秋寒花，让着露珠与寒霜蒙住了她的美丽，只剩下颓然欲败的气息。 媚兰慌张不堪，她看着白束，紧紧抓住她，叫道：“不，是他们来寻仇了！这金丝楠木不不会的，不会的那么小的孩子，他们会知道些什么？不，不”媚兰因着惊恐，力道极大，只是紧紧抓住白束，使得白束手臂上多出了一道红肿的痕迹。 白束焦急道：“小主小主” 媚兰却是突地放开了白束的手，眼中有着绝望闪出，“不，，一定是他们来了！一定是的，这金丝楠木是是林贵嫔手中的这些，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看出来了！不不，这这该怎么办呢？不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不是我不是我！”媚兰“啊”的一声，旋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不！”媚兰显然再次失去了理智，将自己手边的瓷器摆件尽数摔打在地上，“滚！都给我滚！都是鬼祟，都给我滚，不干我的事，我如今怀着龙胎，都给我滚，都滚啊！” 白束紧紧抚着媚兰，“小主，小主，您小心啊！莫慌了神啊！您这肚子里，可是还有龙胎的呢！小主，小主。” 媚兰理智全无“对，龙胎，龙胎，我还有龙胎的，我还有龙胎的。”媚兰双眼如同闪着火光一般，对着地上的那些碎金丝楠木粒子喊叫着：“我告诉你们，我如今怀着龙胎，谁也不能拿我怎样！你们尽管来，我看你们谁敢！谁敢！”说罢，媚兰便从自己头上发髻上卸下一支鎏金点翠缠枝千叶海棠压枝花嵌蓝田玉鸾鸟口衔米珠步摇，紧紧握在手中向前狠狠比划着，如发狂一般，“你们来啊！来啊！我看你们谁敢！都是小鬼，我看你们谁敢？有本事给我出来啊！躲在暗地里吓人算什么本事？都出来啊！”说罢，媚兰又拿着那尖利的步摇与自己面前晃着。 白束劝阻着，“小主，小主您别是糊涂了！小主，哪里会有鬼啊！这您这般，对着腹中的龙胎也是不好的啊！小主，小主。”说罢，白束便欲伸手去媚兰手中的那支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安短暂 媚兰丝毫听不进去白束的言语，依旧在比划着，根本不起理会白束的存在，白束只得伸出手来阻止着媚兰，然而媚兰力道太大，便一个不经意间将邶白束的手划伤，出了血。 血液溅在媚兰手上，媚兰这才稍有缓解，她轻轻一怔，白束便将那步摇夺在了自己手中，她忙地招呼着殿内侍奉的几个奴婢，“来人啊！”白束伸出手指着那地上的金丝楠木的碎屑粒子，“快快把这些东西都收走。” 几个宫人忙活了半晌，才将那碎木粒子收走，白束上前安抚着媚兰，“小主小主您放心这些脏东西，都被收走了，您放心便是。不会再有的，您好好养胎，为陛下产下一个健康的皇子才是紧要啊！” 媚兰在白束的安抚下，这才渐渐完全缓过了神，她有些愧疚地看向白束，“白束，对不住，方才方才是我不好，我是失了理智，才划伤你的。” 白束当即跪下，对着媚兰正色道：“小主放心奴婢既然跟了小主，便会对小主一心一意，小主若是划伤奴婢可以解气，那奴婢情愿被小主您划伤，莫说一次，便是一万次也是行的，只要小主您好好养胎什么都是可以的。” 媚兰看着白束，缓缓伸出手扶起白束，“你对我忠心，我都知道的，只是方才我确实是精神不大好的，你不要怪我，是我对你不住。” 白束对着媚兰道：“小主您实在是客气了！奴婢为着小主，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的。” 媚兰点点头，紧紧握住白束的手，“谢谢你，还肯这般照顾着我。” 白束安抚着媚兰，“小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主还是快些谁罢，奴婢们在外守着，您明儿个一早还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媚兰应着，白束为着教她安心，便道：“小主您放心睡着便是，奴婢这几日会派人在宫室外守着，想是什么野猫也不一定呢！” 媚兰应着，便也睡了，只是那夜半，还是偶有婴孩啼哭般的声音，教媚兰心惊不止。 只是，媚兰这般心慌且精气神不好，是不敢告诉皇后与后宫众人的，因着那心底的一点缘故，媚兰仍旧是在人前保持着那般的平静随和，好似那宫中夜半婴孩的啼哭声音她一点都听不到似的。 皇后赞着：“说起来，还是阴贵人身子好些，睡的这样安稳，也是好事呢！” 媚兰心虚地应着，一旁的邶如却是出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妾身看阴贵人姐姐素来老实，想是一点坏事都未有做过的，怎的会受到这些事情的困扰呢？阴贵人姐姐自然是吉人天相的。” 媚兰慢慢起身，心虚应着皇后与邶如的话语，只是道自己睡的安稳腹中龙胎也是极好的。 皇后点点头，“你睡得好，腹中龙胎自然也好，倒也是福报。” 媚兰笑着般，“承蒙皇后娘娘关怀与福气庇佑了！妾身这腹中龙胎，安稳的。” 媚兰心虚坐下，只是这安稳不安稳，睡的好与不好，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 媚兰回到自己的春茂轩，却见是白束一早守在门口，面上喜滋滋的，“小主，您可回来了！奴婢给您道喜了！” 媚兰忧愁着：“有什么可道喜的？我这个样子，还道喜？你没的来挖苦我。” 白束摇摇头，“小主错了！奴婢，是真心给小主您道喜的。” 媚兰不耐烦道：“白束，你莫要再与我玩笑了！如今这个样子，有什么可道喜的？” 白束摇摇头，“不，不，小主，不是的，真的是喜事。” 媚兰无趣道：“什么喜事啊！”说罢，媚兰独自坐在了暖炕上，看着一旁的白束。 白束喜滋滋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说罢，白束轻轻拍了两掌，底下便有几个内监凑上前来。 那些内监都是低头行着的，手中却是都拿着死猫一般的东西，冲着媚兰行了一礼，“参见小主。” 白束对着媚兰道：“奴婢便说小主当日是多虑了！您看吧，这夜半的哭声，竟是那外头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小主也知道，那野猫素来爱在晚上叫唤，又像极了小孩子的哭声，所以小主听错了一时便也有些心急。” 媚兰看着那几个内监手中提着的死猫，惊奇道：“这这所以” 白束略有抱歉地看着媚兰，“小主，奴婢自作主张，命他们，将那些野猫打死了。” 媚兰眉眼轻眺，好似是极其吃惊一般，她看着白束，神色紧张地摇着头。 白束见媚兰这般，忙地跪下，“小主恕罪，奴婢知错，奴婢不该自作主张的。奴婢怕是吓到小主了。” 媚兰许久未有言语，倒是教白束冷汗频出，“小主您” 过了许久，媚兰才用着极其平静且近乎冰冷的语气道：“不，不，你做的很好，这些死东西敢夜半来惊吓我，我自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敢来吓我，他们自然要死的。” 没拉那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束，示意她起来，“你做的极好，把这些野猫都尽数抓了来，自然夜半便也可以安睡了。”媚兰眼中流转出凶狠的目光，“谁敢害了我久得死，我如今可是怀着陛下的龙胎，谁敢害我，谁就都得死。” 白束附和着媚兰，“小主说的是，如今您怀着陛下的龙胎，自然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自然旁人都比不过您的，如今这扰了您安睡的野猫被抓住了，小主您也尽可安睡了。” 媚兰低头因着，淡淡道：“既然查明了是野猫便好，如今被抓了，想来夜间还是可以清静一些的。” 然而事实并未有如媚兰所想一般，那夜间似婴孩啼哭一般的声音虽是减少了许多，然而终究并未有停歇的意味，起初媚兰与白束还以为是那野猫没有捉尽，然而不过几日，那婴孩般的哭声又开始变的强烈了起来，媚兰的春茂轩附近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使得媚兰再次陷入一种深深的恐慌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祸复起 媚兰本以为抓住那些野猫她可以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可谁知事情未如她所想像的一般简单，那些婴孩般的夜半哭叫声音更甚，也更为真实，好似不是野猫的叫声，却也像是野猫的叫声。总之自上次白束抓野猫之后，那声音竟是越发大了，如此，春茂轩中的人亦是不敢去管那些事情了，只得生生忍受着这些。 相反地，后宫中其他宫室附近的野猫哭叫声音却是少了许多，只是一星半点而已，只剩下媚兰的春茂轩依旧是充斥着那声音不减。 若是之前，媚兰尚且能够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还能够保持着一副镇定神情，使得外人看起来她好似是安然无恙，然而随着时日一久，媚兰的精神便越发熬不住了，那声音便如梦魇一般，总是会出现在夜半的春茂轩附近，那自然是万般的惊吓，纵是铁打的心性都会有熬不住那一天，而媚兰本就不算是心性坚强之人，自然是越发承受不住，精神亦一天不如一天，再隐瞒不住。 从前浓厚的妆粉尚且可以打造出一副看起来好气色的样子，然而如今媚兰的羸弱至极的样子，恁的是如何也改变不了了的，便是连皇后都有所惊动，召集了太医前来看验。 素来为媚兰安胎的太医从前尚可替着媚兰隐瞒她腹中胎儿不大康健的消息，然而如今媚兰的身子骨，是如何也瞒不住了，便也只得向皇后禀报着。 皇后听闻是大怒，呵斥着：“大胆，你身为太医，怎的敢隐瞒龙胎安康状况？可是不想活了？” 那太医伏在地上，颤抖着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微臣当日当日是阴贵人命微臣隐瞒的，阴贵人说是不想教陛下与皇后娘娘烦心，故而故而命微臣隐瞒。再者，阴贵人前些日子虽是不妥，可也远不至于今日这个样子啊！微臣如今是再隐瞒不得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极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然而若是发作起来倒是极其的厉害，惊的那太医叩头颤抖不止。 皇后怒喝道：“如今你们太医院倒是越发会办事了啊！龙胎这等大事也敢有所隐瞒，可真真是不想活了啊！” 一旁坐着的贤妃柏毓薠温言劝着，“皇后娘娘，现在还不是生气治罪的时候，还是问问阴贵人腹中的龙胎要紧啊！” 皇后这才略有平复了神色，问着那太医道：“你方才说阴贵人腹中的龙胎不大好，你且说说，又是如何不好的？可要怎的才会保住？” 那太医恭敬道：“启禀皇后娘娘，这阴贵人腹中的龙胎如今是因着阴贵人夜半总是容易受到惊吓而有不妥险有险有滑胎之兆。还是还是要好好调养着的。微臣微臣准备，为阴贵人小主烧艾。” 皇后惊呼着：“三个月便要烧艾？这” 贤妃亦是惊呼，“这三个月便要烧艾，岂不是要滑胎？” 那太医颇有为难地看向皇后与贤妃，他踌躇了一会，才敢轻声道：“启禀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这这阴贵人的龙胎，确实确实有滑胎之象，所以，眼下烧艾，确实也是无奈之举。” 皇后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这这可怎生是好？” 那太医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无需担心，这虽说是如今不大稳妥，可是可是若是好好调养着，或许也能够保住阴贵人腹中的龙胎的。” 皇后严肃地看着那太医，端然道：“那也只得如此了！只是你们务必要尽心尽力照顾着阴贵人腹中的龙胎，尽量看顾不能有闪失，这可是关乎到皇室骨血的大事，你们必要尽心。” “皇后娘娘放心，微臣等定会尽力，全心照顾着阴贵人腹中的龙胎。” 那太医见皇后点头吧，又有贤妃在一旁劝着，自然心中安心不少，然而也只是一瞬，他的面上便有了忧愁之色，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这陛下这边，是否要先知会乾清宫一声？” 皇后并未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有了凌厉之气，问着那太医道：“那你觉着呢？” 那太医一时语塞，只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还是贤妃出言解围，又懂得皇后心思，对着那太医言语道：“陛下明日便要去仁和公主当日所修行过的护国观祈福小住，为国为民祝祷，可是一点杂事都不能被侵扰到的，你们说，这般事情，是否可以告诉陛下啊？神明，又是否会震怒啊!” 那太医这才明白，忙地对着贤妃道谢，“谢贤妃娘娘指点，”说罢，他又对着皇后与贤妃施了一礼，“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放心，微臣自会注意的，定会好好看顾着阴贵人小主腹中的龙胎。” 皇后挥挥手，示意那太医退下。 那太医走后，贤妃才出言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这” 皇后道：“你想说些什么？” 贤妃犹豫着：“皇后娘娘，既然那阴贵人不过三月便要烧艾，由此可见，那龙胎大抵是没有几成希望保住的，既然如此，皇后娘娘又为何不去告诉陛下呢？若是万一在陛下不在宫中之时出了事故，若是有什么意外，咱们若是无法掌控，那可怎生是好？还不如教陛下先有个准备，到时无论怎样，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其实”贤妃顿一顿，“在陛下心中，江山社稷总是要比后宫中子嗣重要一些的，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担心陛下会因着阴贵人的龙胎而留在宫中的，不过是个准备罢了，不会有什么的。” 皇后摇着头，沉着道：“本宫自然不是担心陛下，阴贵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本宫自然知道的。至于你说的陛下出宫，怕阴贵人出事，那怕是避免不了的了罢。既然避免不了那便由着她们便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 荷变 贤妃惊奇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沉着端然道：“你说要让本宫放着趁陛下出宫之时有人作乱，再使得那阴贵人腹中的龙胎有什么闪失，可本宫却以为，那阴贵人必定会在陛下出宫之时出事，这事情，定是避免不了的。” 贤妃越发惊奇，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您” 皇后自己接着贤妃的话语，“你想说，本宫便不怕有人趁机将这罪名挪到本宫头上么？” 贤妃点点头，“皇后娘娘恕罪，您说的这些，妾身确实不懂娘娘之意。” 皇后神色越发端然，“你放心便是，这次的事情，本宫是不会管分毫的，这出了事情，也必定不会与本宫有关。”皇后深重一叹，“看来啊!这些新入宫的嫔妃可真真是有本事的，是本宫小瞧了她们啊！” 贤妃思忖了片刻，这才稍稍有些明白，她对着皇后浅浅笑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反倒有可能对咱们有利？” 皇后悠闲喝着茶，“有没有利本宫不知道，只是这次的事情是指定对着安喜宫无益处便是了！既然如此，本宫何不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呢？反正本宫笃定，这次的事情，与本宫无关便是了。” 贤妃思量着，“皇后娘娘思虑周全，想来是已然看清了这次的事件，妾身望尘莫及。” 皇后轻轻笑着，“你不要诳骗本宫，本宫便不信你也猜不出来这其中的紧要，这里头藏着的事情，想必你是要比本宫想的还要清楚。” 贤妃不好意思地笑笑，“皇后娘娘抬举妾身了！妾身纵是想到了这些，可说起来也不及皇后娘娘万一，还终究是皇后娘娘思虑的周全啊！” 皇后轻轻伸出自己的那套镂空青玉雕千瓣折枝重莲纹的护甲轻轻在比划着，“这玉质的东西虽是初戴起来寒凉，可戴的时间久了，便也觉出它的好处了!你别看这玉是极其温和的东西，可是你若是不好好养护，它也是会伤人的一旦碎了，那玉渣子，要了人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贤妃这才明白皇后的意思，方才对着皇后赞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啊！这再温和的东西，也得好好待它，得用心去养护，你若是不把它当一回事，它没准还会有让人惊奇不意的时候呢！妾受教了，皇后娘娘所言，妾身醍醐灌顶。定会铭记在心的。” 皇后轻轻笑着，“你是聪明的，自然比本宫要懂这个道理，既然是这样，咱们好好看戏便是了！说不定，这戏，足够咱们满意呢！” 而皇帝下令去宫外的皇家之观护国观小住为国祈福几日，第二日自然也一早便去了，而出奇的，前一日晚上媚兰的春茂轩附近竟是出奇的安静，媚兰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清早时分众嫔妃都要早早地集合在一出，恭送着皇帝，皇帝临别之时见到的媚兰那般好精神气，自然是极其放心的，只嘱咐着媚兰要好好安胎。 皇后见到媚兰这般亦是惊奇，“看来阴贵人的身子是又好了啊！果然有了陛下的福泽庇佑，是不一样的。” 媚兰回到自己宫中，瘫坐在暖炕上，“这大清早起来，真是劳累，还要早起梳妆，真是难受。” 白束见媚兰神色虽是有些疲惫，然而却是比前几日要好上那么一点，便也稍稍安心，对着媚兰道：“小主劳累了！不过奴婢便说，那定不是夜半婴孩的哭叫声音，您看罢，着两日咱们宫中，便没了这样的哭声，您也可以安睡了！奴婢瞧着您气色也是好了许多了！” 媚兰满意道：“但愿罢，不过这两日那声音确实是小了许多，这也可以安睡了！” 白束笑笑，“奴婢觉着，小主或许是这几日整日躲在自己宫中有些闷着了！或许您出去走走，精神还能好些。” 媚兰疲倦着，“再说罢，今日一大早便要起来，我是困倦了的，还是小睡一会罢，不然真是受不住的。”媚兰想了想，“我记着，春茂轩附近有那莲花池，陛下临走之时，还安了彩灯，夜晚去看，想来会别有景象，晚上咱们去看看罢，也正好散散心。” 白束高兴应着，便也伺候着媚兰睡了。 入了夜，媚兰便也与着白束前往了附近的莲花池去赏夜景了。 那莲花池本是先帝英庙所下令建造笃定，本是因着先帝为着先前孝恭孙太后最是喜欢莲花，故而下令为孝恭皇后建造莲花池，供着孝恭太后赏玩的，当今皇帝亦重孝道，故而下令整修莲花池以纪念先帝英庙与孝恭孙太后母慈子孝，自然这莲花池是保存的极其好的，精致端丽，自然可以教人深叹的。 而后来，因着皇贵妃得势得宠，她当初又是孝恭孙太后的贴身宫女，故而越发求了皇帝要好好整修着那莲花池，自然无不瑰丽锦绣的。如今安了彩灯，自然更是好看令人称赞的。 白束搀扶着媚兰，”小主这莲花池果然是不错的，您看这彩灯，还有这满池的荷花，多好看啊！你看这其中还有红鱼，真真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媚兰看着眼前的景象，见是莲花满湖，自然是教人心生悠闲的好地方，此刻夜晚又放着彩灯，伴着月光，自然增添这里的明亮之气，既不是极其黑暗，也不会因着光亮将这里照的失了主次，夜晚灰蒙蒙的，伴着幽微的灯光，越发显出满池莲花的端然生姿，教人看了神情气爽。 媚兰赞着：“果然是个好地方，晚间又安静，别有一番韵味的。”‘媚兰看着白束，“把鱼食给我罢，咱们喂喂鱼。” 白束应着，便搀着媚兰越发靠近了那莲花池边，媚兰投了一把鱼食，见那些隐藏在荷花底下的鱼儿们尽数游了出来争抢着那鱼食，心中便也稍稍开心了些，她看着那些鱼儿，却是不知从哪里嗅到了血的腥气，她往四处瞟着，然而所见到的景象却是教她不由得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荷变【下】 媚兰循着那血腥气，向远处看了看，却见是那清澈波绿的湖水中泛起了殷红色的血水，上头像是浮起了一滩血肉似的，那是不知什么形状的一滩肉，已然因着长久的浸泡而发出红白相间的颜色，上头甚至还遍布了一层因着腐败而长出的白毛，随着水波的荡漾而游动着，上头的白毛像是蠕动着的蛆虫，因着水波的冲击而在散发着它们那白色的身躯，如是在贪婪地吸吮着那滩肉一般，无不将恶心散发到极致。那肉的周围的湖水都是血水的颜色，四周莲花枯萎靡败，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死鱼的尸身，那一片湖面上散发着莲花腐败酸涩的气味、血水的腥甜之气，还有来自肉身腐败所带来的引人欲吐的气味。 这般的情形，普通人都是见不得的，白束见到都已然在极力忍着呕吐的意味了，媚兰本就怀着孕，如何能够见得这样的场景？她只觉着从心底里翻涌而上的恶心，顺带着好似还把自己的心带到了嗓子眼，那绝非是一种好的感觉。恶心，害怕，惊恐，无助，种种感觉交杂而至，好似合体成了一个蕴含着巨大力量的锤子，于媚兰身体里敲撞击打着，如同能打个粉碎一般。 媚兰当即便呕吐不止，而一旁的白束也是吓的不敢说话，见媚兰如此，却也还能够轻轻拍着媚兰的背，然而当她目光瞥及那滩肉时，亦是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白束正强忍着安慰媚兰，却不知从哪里又起了风，连着如梦魇一般的婴孩般的哭叫声音，无不在撞击着媚兰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与内心，使得她瘫坐在地上。 不就，主仆二人的面前又好似是飘过了白色的影子，上头有红色的血渍，仿佛还在滴着血，那个身影是披头散发的，那重重垂下盖住面容的头发在风起时好似还能隐约显现出红色的长长的似舌头一般的东西。而当有类似于血液一般的东西滴在白束时，白束便惊叫着一股脑跑开了。 而这边的媚兰，因着身子笨重，早就瘫坐在地上，而她又因着连日来精神不好，早就吓的花颜失色，只是随着那白色身影的逼近发出浅浅的呼救声。渐渐地，媚兰觉着下体好似是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起初她还以为是夏日青石砖地潮湿缘故，然而渐渐地，媚兰发觉自己支撑在地上的双手也有了温热的感觉，她拼着力气抬起手一看，那上头赫然沾染着血液，毫无疑问，那是自己下体流淌而出的。 媚兰惊恐的抬起头，却见那白色身影又向着自己逼近了一步，她惊恐万状地向后退去，奈何因着自己下体流淌着的血液所带来的小腹剧痛而不得移动半分，只是浅浅的呼救着。 然而最是无用的，媚兰只觉着她身体里的力气与脑子里的理智在随着自己身上流淌着的血液而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而那身影的慢慢逼近以及四周的婴孩般的哭声则是教她心中再也绷不住了。终于，在她一声惊呼之后，她极其无力的阖上了双眼 待到媚兰醒来那一刻，自然一切都是天旋地覆了的，事情的高速飞转之间，所有的也便变了样子，最为紧要的事情，便是媚兰辛辛苦苦怀的龙胎，流掉了。 按照太医所言，媚兰是因着过度惊吓而导致突然之间的昏厥，又因着她素来心神不宁，身子底子本来就是差的，她这样一受到惊吓，自然更加是经受不住，她又瘫坐在冰凉的地上，所以这一胎，自然是保不住的了。 此等事情，自然是惊动六宫的大事，而众人目光的焦点，便也尽数落在了失去了孩子的媚兰身上了。 就在众人臆测纷纷之中，媚兰经过了足足三个时辰的昏迷，终究是醒了过来。而出乎众人所猜测的结果，媚兰醒来之后并未有大哭大喊因着她腹中龙种的失去而流淌着瀑布一般的泪水，反而是极其淡漠平静，那种平静让人倍感意外与害怕。 媚兰双眼无神地斜靠在床榻上，她平静地注视着殿中的一切，往来神色匆忙的宫女内监，摆满了殿阁的各色草药，散发着药物酸涩气味的各色药汤并且氤氲起朦胧雾气，宛若天堂蓬莱，亦好似阿鼻地狱，散发着生命逝去的迹象。 有皇后关切的声音传来，“阴贵人醒了么？那本宫前去瞧瞧她。” 皇后一只脚迈进内殿，却见是媚兰双目极其无神地躺在床榻上，她的双眼好似是在盯着那锦帐上头绣着的鸳鸯折枝芙蓉富贵满堂春的花纹是的，只是那眼睛却是没有丝毫流转，自然看了是会教人惊心万分的。 白束蹲在地上，见是皇后进来忙地上前抱住皇后，大声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救救我们啊！您救救我们啊！” 皇后焦急道：“说起来，本宫也是奇怪，你们昨日晚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的这阴贵人会突然之间滑胎呢？” 白束凄慌地环视着四周，声音突然间加大了许多， “皇后娘娘，有鬼啊！有鬼啊！有鬼！是愉妃，是愉妃!是龙胎！她们来了，她们来了，她们来寻仇了!” 皇后身边的巧月呵斥道：“你这在满口胡说些什么？皇后娘娘面前，也敢放肆混说？没的冲撞了皇后娘娘！” 白束被着巧月一惊吓，反倒是突地不敢说话了，只是那一双眼睛无助地看着皇后。 还是书绢蹲下身子好言劝着那白束，“好白束，你且莫害怕皇后娘娘素来慈心，前来也不过是问一些情况的，你无需害怕，有什么看见的，对着皇后娘娘说便是了。若是你有什么委屈不顺心的，对着皇后娘娘说也是一样的，皇后娘娘，不会委屈你的。” 白束狐疑地看着书绢，又抬起头看着皇后，凄慌地摇着头。 书绢继续耐心地劝着她，许久才使得白束眼中的害怕之色减少了一些，才敢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请为我们做主啊！奴婢与小主实在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小产 白束尚未完全说完话，却听得门外传来的惊呼呵斥的声音，“什么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宫中岂能肆意议论鬼神？” 众人转过头一看，却见是皇贵妃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因着她行走的极其匆忙，步履生尘，与她面上那份焦急之色相呼应着。 众人忙地对着皇贵妃施了一礼，“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忙地对着皇后施了一礼，“妾身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番礼节客套之后，皇贵妃才道：“妾身方才听闻阴贵人受惊胎、之事，故而才急忙赶来，不想还是晚了。”皇贵妃问着殿中侍奉的几人，“不知阴贵人是如何了？” 皇后端正着神色，满面尽是惋惜悲痛，“阴贵人腹中的龙胎已然去了。” 皇贵妃一副惊诧的样子，她穿过重重锦帐，见是媚兰极其无力地躺在那床榻里，不觉惊呼出了声音，“这怎的会这样？这好好的龙胎便这般没了？” 皇后阖着眼睛点了点头，“不然呢？自是痛失龙胎，不仅是阴贵人悲伤，后宫都应当一齐悲伤。” 皇贵妃眼珠流转，思索了半晌，见是白束依旧跪在地上，便伸出脚来照着白束狠狠踹了一脚，“你这贱婢，到底是怎的照看你们家主子的？竟是导致你们家主子滑胎？你可知道，照顾龙胎不力，可是死罪？” 白束流着泪，伏在地上哭泣不止，皇贵妃却依旧是满面怒气，只凶狠狠地盯着白束。 皇后端然道：“皇贵妃这是做什么？有什么气性，在你的安喜宫里多好，怎的来了春茂轩？阴贵人这里陈设不多的，你如此，万一打碎了哪些陈设摆件可不好了。” 皇贵妃丝毫不在意，只是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妾身这是在为着阴贵人抱不平呢！”皇贵妃极其凶狠地看着白束，“贱奴照顾主子不周，导致龙胎流掉，有损皇室命脉，妾身也不过是稍微惩处一番。” 然而皇后并未有如皇贵妃想象中一般温和软弱，今日的皇后倒是难得地强硬了起来，对着皇贵妃是没有半分松懈的意思，“惩处？皇贵妃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早了些！方才那白束说是她们主仆二人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本宫还在问话呢！皇贵妃便是想要问，也未免有些心急了啊！” 皇贵妃这才不敢说话，只听着皇后在对着白束说话，“你方才在说些什么？继续说来便是。” 白束颇为难地看着殿中一众人，终是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昨个夜晚与小主前去春茂轩附近的莲花池观赏透气，谁知”白束带着哭腔道：“可是谁知竟看见了血淋淋的遗忘东西，还有着婴孩般的哭声。”白束极为惊恐，剧烈地抖动着身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是血，是血，还是泡烂了的那种，太吓人了！不，太过吓人了！那片池水都是血的颜色。”白束哭着，“皇后娘娘，我们小主看见了这些东西，如何能够不害怕啊？” 皇贵妃十分生气，呵斥着：“你这贱婢怕是失心疯了罢，怎的竟是些胡言乱语之言？宫中高贵，怎的会出现这般污浊之事？” 皇后低沉着声音，“你且听她说完，”皇后冷冷地看着白束，“便这些？” 白束仔细回想着，拼命摇着头，额上却是不住冒着冷汗，显现出她极度的害怕与心慌。 此刻贤妃复从外面进了来，对着皇后与皇贵妃急急施了一礼，皇后只是挥挥手，示意她起身。 贤妃亦是焦急，“皇后娘娘，这是怎的一回事？妾身听了便急急跑过来了，却不想两位娘娘都在的，宫中姐妹们骤然听闻此事，都为着阴贵人妹妹担忧呢！妾身怕着人太多打扰到阴贵人妹妹休息，便命她们先回去了。” 皇后点头赞道：“你做的不错，极好。” 贤妃上前抚着皇后，温和相劝道：“皇后娘娘辛苦劳累了!”贤妃的目光瞥及跪在地上额头不住冒着冷汗的白束，惊奇道：“咦，这不是阴贵人的贴身宫女白束么？怎的竟成了这个样子？这是做什么？” 白束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足够惊了众人的心神，“还有女鬼！还有女鬼！” 白束突地剧烈地抖动着，眼中惊恐的光亮更甚，她复膝行至皇后跟前，惊恐万状，“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奴婢看见了女鬼啊！是女鬼啊！”白束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比划着，“那个女鬼，穿着白色的衣服，披头散发的，还滴着血，”白束用手比划着，“她那舌头有有有那么长，定是吊死的！吊死的。” 白束用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众人，却是复发出了惊呼的声音，“对，对，吊死的，吊死的，是愉妃，是愉妃，是愉妃娘娘啊!” 白束紧紧抱住皇后，“皇后娘娘，是愉妃娘娘啊！是愉妃娘娘的冤魂啊！定是愉妃娘娘的冤魂来寻仇了！那么长的舌头，还滴着血，定是要惊了人的。” 皇贵妃越发看不下去，呵斥着白束，“贱奴做事不认真，反倒要编排些鬼神之说来糊弄皇后娘娘么？可是不想活了？来人啊！把这贱婢拖到宫正司好生管教。” 皇后却是阻止着，“且慢，皇贵妃，你这是何意？本宫知道你是对阴贵人关心，可是你也未免太心急了些！难不成你还忘了，你如今，可是不用协理六宫了么？” 皇贵妃显然未有料到皇后会这般硬气，自是猝不及防的，许久她才强掩了面上的恨意，笑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妾身也是关心则乱，忘了规矩了。” “忘了规矩事小，失了分寸与身份才是真正的大事了！阴贵人腹中的龙胎可是关乎皇室的大事，自然是要好好查上一查的，白束是阴贵人的贴身侍女，想必有许多事情也少不了她。况且如今阴贵人小产，自然需要人陪伴照拂，自然还是白束是最好的，若是别人，还不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往昔从今比 皇后看着皇贵妃，眉宇再不似往日那般温柔和顺，那是少有的威严与气势，那凌厉的眼神使得皇贵妃的气势倒是弱了下来，不敢显现出往日的那般气势。 皇后端然道：“陛下为国祈福前去护国观小住几日，咱们身为女子，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便也只得安守后宫，后宫宁静陛下才能安心政事。如今既然陛下在外，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好好替陛下管理后宫之事，况且此事涉及龙胎，是无论如何也要慎重的。“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束，道：“白束是伺候阴贵人贴身的人，纵是有看管不力之嫌疑，可也终归是有她自己的用处，皇贵妃这一番惩处下来，倒是把贴身侍奉阴贵人的人给撵走了，这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贴心的人侍奉，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皇贵妃强忍着，面色平静恭顺，然而她自然不会全然退却，只是对着皇后恭顺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是妾身考虑不周，只是”皇贵妃恶狠狠地看着地上的白束，“只是这白束满口不干净的东西，这般危言耸听，胡言乱语言行无状，这般的侍婢怎的可是侍奉阴贵人？没的吓坏了人。” 白束跪在地上，面上冷汗依旧是止个不住，她对着皇后与皇贵妃道：“娘娘，娘娘，真的不是这样的，是真的有脏东西啊！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是真的，真的有脏东西，那上头滴着血，有长长的舌头，那那分明就是愉妃娘娘啊！只有愉妃，只有愉妃娘娘，是吊死的！只有她，她她她定是来寻仇的啊！一定是的，一定是愉妃娘娘来寻仇了！” 皇贵妃呵斥着：“你没的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宫中庄严之地，岂容你在此放肆？可是不想活了？” 这下连皇后亦是有些看不过去，忙地吩咐着自己身边的内监贾顺福，“快去把白束带出去请个女医好好瞧瞧，没的吓出了疯病。” 一旁的贤妃劝慰着皇后，“皇后娘娘，您万勿动怒，这事到如今，怎的妾身未有听闻阴贵人说话呢？是不是” 皇后担忧着：“说起阴贵人，本宫也是不知是怎的一回事，阴贵人虽是醒了，却是一言不发，像是被勾了魂一般，这本宫又如何是好？” 皇后皇贵妃与贤妃见是媚兰醒来之后却是形同痴呆，便问了太医情况之后便也都散了，那太医也只是说需要好好调养，再辅以施针之术，或许会好些。 阴贵人受惊滑胎，自然是六宫都惊动的大事，便是连太后也不觉惊叹着：“怎的这突然之间，阴贵人便滑胎了呢？真是教人惊奇，宫中子嗣，便这般不好生养么？” 太后身旁的齐云致替着太后揉着腿，轻声道：“听说，是近来宫中有鬼祟，是些不干净的东西，而陛下去了护国观那日晚上，阴贵人与侍女前去荷花池散心，好似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受惊滑胎了。” 太后冷冷哼着，“宫中不干净的东西还少么？这鬼神吓人的事情，便是从英庙起就有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一点手段都没有变啊!倒是哀家高看了她们，以为她们多有手段是的。” 齐云致老老面色极其平静地道：“都是小辈罢了，太后娘娘当年连代宗夺位这样的大事都经历过的，后宫中这些小辈，自然不能入的了太后您的眼。左右您是有福之人，阖该安享天伦之乐才是啊。” 太后叹息着：“其实细细论起来，这后宫的事情，几十年来，也大多逃不开这些，多少年了，哀家当年看过的，经历过过的，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些人重演而已，不过总是有意外在的，”太后顿一顿，“当年哀家十五六的时候，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呢！我当日若是有像今人这般的心智，恐怕也不会痛苦上这么许久了。” 齐云致老老宽解着太后，“太后是何等有福气的人？便是连老天都帮衬着的，您阖该安享福气的，这后宫的微末小事，您且冷眼瞧着便是了。” 太后的眼角隐约有泪珠泛出，“福气？是啊，便是连老天都在帮衬着哀家，可哀家得到过的帮助，也不过是老天给的。哪里像孝庄钱皇后，哪怕一无所有，可是便是因着她有先帝英苗的眷顾，有着先帝的一心一意，便抵得上一切帮助了啊！有了这些，她孝庄皇后便可以一辈子压在哀家的头上，她一辈子都是贤后，哀家一辈子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妾，永远都不是正经的皇后。” 齐云致老老知道有关于先帝英苗与孝庄钱皇后的旧事是梗在太后心头的一根刺，那是无论多少的荣华富贵与多高的位份都不能弥补的缺憾与不圆满，斯人已逝，有些事情，有些遗憾，也便真的只能是遗憾了。 齐云致老老惊呼着：“太后” 太后自己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笑笑道：“罢了毕竟故人都尽数去了，哀家心中有什么，也都只得这样散去了，再如何，哀家也是大明的太后，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大明的天子是哀家所出，将来的帝王身上也会有着哀家的血。她孝庄皇后只不过是得到了先帝英苗一生一世的情爱，可哀家得到的，却是万世后代的祭祀敬仰，哀家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情爱？在这宫中，是最为不重要的。“ 齐云致老老知道这话是太后自己安慰着自己，然她也不敢多说，只得顺着太后，“太后娘娘说的是，您是陛下的生母，是太子殿下的祖母，将来大明的历代帝王，都会有您的血脉，您是大明之母，自然无需担忧什么。” 太后悠然道：“是啊！只是这后宫，越发是过分了，哀家不说话，她们便都以为哀家不管事了，竟弄出了这么事情。还祸及了皇孙，那可真真是不可饶恕了！不过阴媚兰那个样子，能够容得龙胎在她腹中几个月便已然是便宜她了。哀家倒要看看，她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惊恐复 一如太后所想，此次事件并不仅仅以阴媚兰的滑胎而终结，后宫的风波也不仅仅于此。 媚兰自从滑胎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状态很快便被打破了，不过是两日后的光景，是因着她殿中一些木头粒子的出现而使得她惊叫连连。 那是她滑胎之后的第二个夜晚，到了夜半时分，依旧有着婴孩般的哭叫声音，她自然是要被惊醒的，旋即她随手拿起枕头向着地上抛去，喝到：“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那枕头落地之后，因着她太过用力，便勾到了香炉的边角，上头蒙着的布帛便也应声撕裂，往外淌出了填充枕芯子的屑子。 那填充枕头的是香木与玉粒，只是她眼睛看见那些木屑，当即便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啊！来人啊！来人啊！” 守夜的小宫女进来忙地安抚着媚兰，“小主，小主您这是怎的了？小主？” 媚兰颤抖着手，指着那地上的枕头碎粒，口中只是道：“这这这”她手指剧烈地颤抖着，连带着她的粉面都显得在不住颤抖暴起青筋，“这这金丝楠木金丝楠木，”媚兰极其惊动，她极其用力地拽着那小宫女，惊恐道：“快，快，把那些脏东西拿开，快去拿开啊！这都是伤胎的东西，快，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那小宫女看向地上，却是道：“小主小主您清醒一些，您清醒一些，这枕头里的碎屑，是紫檀木的啊!不是什么金丝楠木的。” 媚兰睁大着双眼看着地上，满面惊恐未改，她愣了片刻，旋即退缩在床榻角落，拼命摇着头，大喊道：“不，不，这是金丝楠木，这是金丝楠木，不，这与我何关？这与我何关？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关我的事，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你，你快把这些脏东西拿开啊!快去快去。” 那小宫女自知媚兰此刻是心智不清说不通，便也应着她去将那些细碎木枕芯收了起来。 那小宫女收起枕芯之后，才对着媚兰施了一礼，“小主，奴婢都已然收拾好了！您放心罢，不会再有那些脏东西了。” 媚兰惊慌地看着那小宫女试探着将目光放在地上微微瞟了一眼，惊恐着：“真的么？可都收拾干净了？” 那小宫女点点头，“小主放心罢，奴婢都收拾好了，既然小主不喜欢有木芯的枕头，那奴婢便为小主去拿那白瓷的枕头罢，又清凉又安神，是极好的。” 媚兰见那地上的木屑都尽数被扫了干净，这才稍稍放心，她轻轻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点点头，“好吧。” 那小宫女是极利索的，很快便替着媚兰收拾好了床铺，她安抚着媚兰，又往那床帐上悬着的铜银镂空雕花葡萄花鸟香薰球里放了些安神香进去，“小主且安睡罢，这安神香是安南国进贡的一些，安神是最好的，闻着也不呛人，小主且安心便是，您有什么事情便说，奴婢在外候着便是。” 媚兰点点头，躺在床上许久好歹也算是睡了。 皇贵妃与宸妃步入媚兰的春茂轩时，只觉着殿内有一股奇怪的气味，皇贵妃捂着鼻子问道：“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是什么气味？没的呛人。” 殿中侍奉的小宫女见是皇贵妃与宸妃来了，殷勤迎上前来，“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宸妃娘娘请安。” 皇贵妃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你且说，这是什么一股怪怪的味道，是在烧些什么？” 那小宫女犹豫着，许久才对着皇贵妃道：“这皇贵妃娘娘不知，近来我们小主心神不宁，所以所以去雨花阁求了些符纸烧着，说是安神。” 皇贵妃呵斥着：“你们当本宫没有烧过符纸么？怎的还会这样？” 那小宫女胆子小，忙地跪下，“皇贵妃娘娘恕罪，皇贵妃娘娘恕罪。这这的确是符纸啊！只是只是”那小宫女的头低了下去，声音越发低了，“只是小主吩咐这符纸，要一天烧六次，每隔两个时辰烧一次才是啊！” 皇贵妃不可置信地向后退去，“一天烧六次？照你们这么烧，可是要把宫都点着了才肯罢休么？” 那小宫女磕着头，“皇贵妃娘娘恕罪皇贵妃娘娘恕罪，我们小主，近来精神都不好的，用了许多药石都无用的。所以我们小主也算是无法，所以，才让人烧了符纸的。” 皇贵妃蹙着眉，那自己手边的帕子轻轻掩住口鼻，不屑道：“这是什么道理？身子不好，要好好调养才是，若是求了这些符纸便可以安神治病，未免也想的胎过好了些罢。” 皇贵妃一旁的宸妃劝解着：“皇贵妃娘娘，这不是重点，咱们来看阴贵人才是紧要啊！” 皇贵妃便厉声问道：“你们家小主呢？身子怎样了？” 那小宫女看着皇贵妃与宸妃，小心点点头，“启禀娘娘，我们家小主，还在还在里头睡着。” 宸妃惊呼，“睡着？这个点还在睡着？” 那小宫女点了点头，“是，二位娘娘不知，我们家小主近来精神总是不大好的，所以常常是到天明才入睡的然后再睡到这个时辰。” 皇贵妃眉眼间显着深深的不屑，“这个样子，精神好才会怪呢！本宫看她是自己不想好好活着。”说罢，皇贵妃便急冲冲地进了里面，只留着宸妃在那里微微发怔。 皇贵妃微微呵斥着，“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宸妃这才反应过来，忙地挽了皇贵妃的手进了去。 皇贵妃自己掀开那锦帐，却是见媚兰方醒了过来。只是媚兰满面惨白，头发乱蓬蓬的如稻草，双目无神的如同死鱼一般，只是直勾勾地向前盯着看。 她的目光只在皇贵妃进来的那一刻才略有回转，“皇贵妃娘娘？您怎的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心惊疯 皇贵妃一副担忧的样子，悠然叹道：“本宫不来，又如何知道你竟是这般的遭遇？那群奴婢贱人岂不是要作贱死你了？” 媚兰的惨白面色将她面上的神情掩盖住了一部分，然而从语气中依旧可以听闻，媚兰是惊惧到几点的，她见着皇贵妃来此，忙地下着榻，跪在皇贵妃跟前，“皇贵妃娘娘，求您为我做主啊！这春茂轩当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啊！” 皇贵妃不耐烦道：“不干净？这宫里不干净的东西还少么？有什么不干净的？能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宸妃忙地轻轻扶起媚兰，将她扶上床榻，轻声对着媚兰道：“好妹妹，有什么可害怕的？定是你自己看错了？这宫里怎的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呢？你的春茂轩，可是有侍卫与内监把守的，你宫门外的长街上又总会有巡视的侍卫时不时走过，再没有比宫里更加防卫森严的了，你不用害怕，有什么事情便向我与皇贵妃娘娘说，皇贵妃娘娘是特地来看你的。” 皇贵妃自己捡了椅子坐着，轻声道：“是啊妹妹，本宫与宸妃听闻你身体有恙，特来探望的，你有什么便与我说就是了。” 媚兰的双眼凄慌不安地闪着，她看着皇贵妃，又看了看宸妃，宸妃便冲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敢说话，“皇贵妃娘娘救我，宸妃娘娘救我！这春茂轩里，有鬼怪的。” 皇贵妃呵斥着：“你没的在胡说些什么？什么鬼怪东西？本宫怎的便未有见着？便是这宫里当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怎的不见是来找本宫与宸妃？定是你自己精神不好，犯了臆症。” 媚兰不安道：“皇贵妃娘娘得陛下宠爱万千，为六宫嫔妃之首，位同副后，是最为尊贵的所在，鬼祟自然不敢侵犯的，宸妃娘娘是四皇子的生母，自然也有金光护身，只有妾身，地位低微，陛下也不宠爱，如今连着龙胎的依仗都没有了，自然是要被冤魂索命了。” 皇贵妃听着这些越发不能隐藏自己眉宇之中的怒气，她用着越发大的声音呵斥着：“真是越发口无遮拦了！满口鬼神冤魂，真是冤魂，与你何干？你的倒是在这里自己吓自己。如今你失了龙胎，虽是可惜，可是再过几日圣驾便要回銮了，你若是好好的，自然还会得陛下怜惜，如何又愁没有孩子？倒是自己在这里没的胡思乱想，便是好兆头都让你给吓没了。” 媚兰拼命摇着头，“不，皇贵妃娘娘，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妾身都尽看见了，那是婴孩的哭声，妾身的殿中还时常时常有金丝楠木。”媚兰惊恐神色越发明显，“哦，对，对，还有还有，还有长着舌头的女鬼，那”媚兰对着皇贵妃惊恐道：“娘娘，娘娘，那是愉妃，那是愉妃啊！是愉妃，她来索命了，她来索命了啊！” 皇贵妃呵斥着：“你又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什么婴孩愉妃的，都是死了的，她们怎敢来宫里作乱，那些婴孩是他们自己母体不小心不注意才小产的，愉妃是她自己要吊死的，与咱们何干？是她们自己不想活了，你没的慌什么？” 媚兰狠命摇着头，“不是的，娘娘，不是的，是真的有鬼啊！是真的有鬼啊！她们，她们，确实是冤死的啊！她们死的那样惨，如今来寻仇，也是平常的事啊！是妾身是妾身她们来寻妾身算账了，她们来向妾身寻仇了！妾身妾身这” 皇贵妃越发听不下去，原本尚且还能够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如今是越发忍不下去了，只是对着媚兰怒喝，“你是陛下的女人，怎的还如同市井妇人一般没的见识胆量，整日里几只野猫便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你可真真是个有出息的。” 媚兰懦懦哭泣着：“不是的，娘娘，确实是确实是有人啊！那那确实是愉妃啊！她来向妾身寻仇了！”媚兰摇着头，“不，不是妾身，不是妾身，妾身不想害人的，妾身不想害人，妾身是迫不得已的，是迫不得已的，我没想要害她们，没想要的啊！我” “啪” 媚兰还未说完这些，便被皇贵妃的一个巴掌声音给终结了，媚兰的面上登时便留下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本宫看你失去了孩子越发糊涂了！连这般的事情也敢胡乱说，什么婴孩愉妃，那都是她们自己命数不好，与你何干，你倒好，没的自己吓自己，自己说这些不三不四不着斤两的话，生怕是别人怀疑不到你头上么？你若是再如此，本宫也保不了你了！你自己自求多福罢。”说罢，皇贵妃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旋即宸妃只是紧张地看了一眼媚兰便也跟着皇贵妃出了去。 皇贵妃回到自己的安喜宫，气冲冲道：“这都是什么事？阴媚兰竟是这般的胆小，本宫看她是失心疯了！连这般的事情也敢信口胡说，生怕她死的太晚么？” “娘娘先消消气，万勿担忧啊！” “本宫如何能够不担忧？如今阴媚兰吓成这个样子，她的侍女白束又被带到了皇后的宫中，这她们主仆若是一个胆小将那些事情瞎说了出去，咱们又该如何？”皇贵妃没好气地道。 宸妃不慌不忙，对着皇贵妃道：“那娘娘以为，事阴贵人说的要紧呢？还是她的侍女白束说的要紧呢？” 皇贵妃随口回答道：“自是阴媚兰说的要紧，事情是她做的，自然她知道的多也紧要。” 宸妃对着皇贵妃正色道：“那不是便好了么？既然那白束说的不要紧，那么咱们只需要管阴贵人说些什么便好了！那白束说些什么，也不过是奴婢之言，算不得数的。” “本宫也知道白束所言顶多也只是疑心，阴贵人所说才是关键。可是如今阴贵人疯癫，难保她不会受到惊吓说些什么出来，到那时，还要本宫去平息谣传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夜雨惊魂【上】 皇贵妃随口回答道：“自是阴媚兰说的要紧，事情是她做的，自然她知道的多也紧要。” 宸妃对着皇贵妃正色道：“那不是便好了么？既然那白束说的不要紧，那么咱们只需要管阴贵人说些什么便好了！那白束说些什么，也不过是奴婢之言，算不得数的。” “本宫也知道白束所言顶多也只是疑心，阴贵人所说才是关键。可是如今阴贵人疯癫，难保她不会受到惊吓说些什么出来，到那时，还要本宫去平息谣传么？” 宸妃低沉着声音，“娘娘这话便是多虑了！您自己都说是谣传了，敢问娘娘，谣传岂可当真？” 皇贵妃一惊，旋即看着宸妃，“是啊，谣传不可当真，可是这陛下马上就要回銮了。” 宸妃冲着皇贵妃点点头，“皇贵妃娘娘思虑的是，可是这您自己都说，阴贵人是疯癫无状了，既然是疯癫，那只要宫中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疯癫，那么疯子的话” “疯子的话不算数。”皇贵妃应着。 宸妃对着皇贵妃施了一礼，“娘娘说的是，疯子的话不做数。” 皇贵妃轻睨着，“那便好办了，疯人么，自己做下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死了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宸妃出言阻止着皇贵妃，“娘娘不可，这般岂不是更加教人疑心？如今陛下车架还未回宫，若是陛下回宫见是阴贵人有事，那岂不是平白遭人嫌疑？” 皇贵妃着急着，“不可？若是陛下回来，她再说些什么疯话，陛下若是重情谊信了呢？” 宸妃对着皇贵妃恭敬道：“娘娘多思量是好事，可是绝计不能如此，妾身愚见她既然已经疯了，陛下虽是长情，可若是见到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是否又会长情呢？” “那便叫她疯的彻底一点便好了，是她自己吓自己，本宫能有什么办法？自己遭到陛下厌弃，或许去对下才是她的好归宿呢！既然如此，本宫也要好好帮助她啊！” 宸妃应着，“娘娘说的是，只要陛下厌弃，陛下认定了她是失心疯，那么无论她说什么，那就都是疯话了！” 皇贵妃低头沉思着：“那既然如此，便交给锦问她们去办罢。本宫好好等着便是。”皇贵妃看着宸妃，赞道：“都是多亏了妹妹，才能有这样好的计谋，本宫也是不得不服气的。” 宸妃恭敬依旧，“皇贵妃娘娘缪赞了，妾身所想，也不过是为了娘娘罢了，妾身只希望娘娘能够安好，妾身便也满足了。” 自然，媚兰这般的状况，是未有改变的了的，她整日心神不宁，那春茂轩外的夜半婴孩哭声也依旧未有停歇，虽然宫中人人都道是野猫夜半啼叫，皇后也下令内侍局出面驱赶，然而这亦是无用的，宫中素来笃信道君，自然不敢杀生，而太后则更是如此，她说着自己不忍心驱赶野猫而致使野猫无所居住生存，更是命令宫中内侍局要好好待那些野猫，还说着要在宫中圈一方地，以供野猫住所。 可是野猫难驯，宫中众人费了心思也不能够教那些野猫全然不乱跑的。 这般下来，最是倒霉的便是媚兰了。 因为，媚兰的春茂轩，依旧是野猫最是喜爱流连驻守的地方了。 媚兰本就身子不好，如此野猫久久不去，自然媚兰最是精神不好了，而最是压倒她心中残存的神经的，则是一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那日媚兰本是在安睡的，因着太医给她开了分量较重的安神药，所以她偶尔还是能够睡个好觉的，自然了，不是那正常的时间段，皇后亦深知媚兰如此的身体状况，便也允准了她不来向中宫请安，好好养着身体才是紧要。 那日过了夜半时分，好不容易熬到了野猫啼叫过了的时刻，媚兰正欲入睡，谁知殿外却是起了电闪雷鸣，登时间便是大雨交加。 媚兰早就精神熬不住了，此刻起了极大的雷雨声，媚兰自是被惊起了的。殿外侍奉媚兰的守夜的小宫女忙地进了来，“小主小主您怎的了？” 媚兰捂着自己的头，叫出了声，“不，不！不！有鬼，有鬼！”媚兰惊着面孔，忙地向后退去，“不，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那小宫女看着媚兰，关切道：“不，小主，小主，这是雷声啊!小主，小主这是下雨啊！没事的，没事的，您不需害怕啊!奴婢在这里的，您不用害怕，这是普通的雨声而已啊！” 媚兰惊叫着：“不，不，是愉妃，是愉妃，她来找我寻仇了，她来要我的命了！” 那宫女忙地安抚着媚兰：“小主，您清醒一些，您清醒一些，愉妃娘娘，怎的会来这里啊！不会的，她不会的，小主您安心就是。” 不定期更新番外：明花妍长乐安 都是我连累她的。 我禁闭双眼，不忍再见眼前惨状，万贵妃得意轻哼，“来人啊！快给纪司计进药！把这照主不利的医女拖下去杖毙。” 早有宫人上前按住我并拖走绮月，我动弹不得，眼见着女史端着药碗过来。 那是一碗褐色的汤汁，混杂着青涩的苦味，透过阳光的照射如乌云一般沉重，让人窒息。 伴着绮月垂死之际的哀嚎，伴着贵妃万氏的畅声大笑，这里立时成为了阿鼻地狱。 那般红的鲜血，很快流了满地，流了整个院落，成了无数条涓涓的小河，混杂着积年的尘土，渐成暗红，最后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颜色－似红非红、似黑非黑凝在那里，慢慢嵌入青石砖地。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甜，让我倍感眩晕，绮月的惨叫、万贵妃的大笑、宫人们或得意或惋惜的神情、隐约的孩子的啼哭声、如渗了血一般的宫墙这一切都在我耳边环绕，眼前浮现。 我的力气与理智，随着我体内留出的血液一点一点流逝，终于，让我阖上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夜雨惊魂【下】 媚兰急急摇着头，“不，不，就是愉妃!就是愉妃!是她，一定是她!她来找我寻仇了!啊!“媚兰惊恐叫着。 那小宫女素来不是贴身侍奉媚兰的人，故而对于这般的情形是极其不熟悉的，她亦是不知该要如何去安抚着媚兰的情绪，只得着急道:“小主，小主，您万勿如此，这这不过是雷雨啊!一会儿一会儿就会没事的，小主您放心便是。“ 媚兰摇着头，“不，不是的，是愉妃，是愉妃，是龙胎，他们来寻仇了，他们来寻仇了!他们来了，他们来索我的命了!他们来索我的命了!” 那小宫女劝解着媚兰，“小主，不会的，不会的，您放心便是，不过是野猫惊扰了您，您不会的，不会的，您不用害怕，您不用害怕，不过是普通的雷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媚兰摇着头，“不，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她紧紧向着床榻角落退去，蜷缩抱紧着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 而那小宫女正无计可施之时，窗扇外则复起了似婴孩哭叫一般的声音，旋即媚兰是惊恐一叫，“啊！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 那宫女也是个胆子小的，她听着那像极了婴孩哭叫般的声音，又看着媚兰那惊恐的样子，眼中亦是闪出了惊恐的光亮，她强忍着惊吓，对着媚兰道：“小主小主您您”她并未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自己的心中都是有些害怕的，只因着连日来她听着了宫中不少的传闻，又兼宫中人人惊恐慌胜，她自然不能不被感染，又见着媚兰这个样子，心底则更是对着鬼神之说有了相信。 窗外风雨越发大了起来，打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媚兰的惊叫声音则是越发的大了起来，“不，不，不是我，别过来，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 媚兰越是惊恐叫着，那小宫女便越是害怕，越发不敢劝慰了媚兰去。渐渐地，她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媚兰惊恐万状，越发不敢出了声音，只是用一双惊恐的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雷雨声越发大，终于将那窗扇镇开，潲了许多雨来，那是六七月里雨水独有的情颓气息，打湿着糊窗的明纸，将殿内床边摆着的一个花瓶打散在地上，有着粉碎的声音，清脆的，突然的，自然，也是惊心的。 媚兰叫出了声，引得在更远处侍奉的奴婢内监都忙地闯了进来，“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媚兰看着闯了进来的一应宫女内监，眼中却是闪出了越发惊恐的光亮，“不，不，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告诉我你们，我可是陛下的女人，你们谁敢？我看你们谁敢？” 那群宫女内监见媚兰如此，却是都不敢上前来了，只是一齐跪在地上，齐声声道：“小主恕罪。” 媚兰仔细盯着跪着的一应奴婢，眼中的惊恐不见，面色更是惨白更甚，好似是扑进了白粉面堆里，那般惨白，看的人着实触目惊心。 白的可怕，甚至可以说，那不应该是人能够拥有的白色。 媚兰竟是不觉哭出了声，“不，不，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逼的，不不不干我的事，真的不干我的事啊！你们要索命，也不要来索我的命啊！不是我！不是真的不是” 接下来的话语，殿内一应侍奉的宫女内监也都尽皆听不清了，或许是因着媚兰惊恐太过的缘故，她的哭腔中是呜噎，支支吾吾的，让人听个不清，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媚兰在说些什么，反正都觉着媚兰精神是不正确便对了。 跪着的奴婢中有眼尖的，出声道：“哎呀！这窗户怎的是开的呢？这本来便下雨，冻着小主可怎生是好？”那话音刚落，殿中的另外两扇窗户竟也被风雨给吹开了。 跪着的几个人忙地上前欲关那窗扇，正欲关窗扇那几刻，窗外则是起了比之方才任何时候都要大的风声，伴着穿堂而过的声音，则更是吓人，跪着的众人无不起了冷汗，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而那几个前去关窗扇的人，则是在那一瞬间都看到了一个快速闪过的人影，是白色的，飘在半空中的，那是通身白色的衣裙，只是上头隐约有着点点红色，像极了血液染就的颜色，隐约的还能够问到血腥气似的，那份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则更是尽显飘然朦胧，自然，还有恐惧惊吓。这些，都最是诛心的东西。 那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喊着：“鬼啊！有鬼啊！”说罢，便都是往回跑，那群跪着的人听见这些声音，都是不明就里，皆是对着彼此喊叫着，然后，便四散逃去。 不一会儿，那群人便跑个干净，殿中登时便空荡荡的，却是大家都忘了，那里头，还有瑟瑟发抖吓的没了大气的媚兰。 媚兰看着眼前的一切，越发害怕了起来，她剧烈抖动着：“不，不，不，不是我，别过来，别过来！” 只是，媚兰已然是退到了床榻的最边角落，已然是退无可退了，又如何能够再退到最边角，她只得紧紧抱住自己。 她虽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口中仍旧在嘀咕着：“不是我，别过来，不关我的事。”诸如这般的话语。 她细腻光滑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滚落，衬的她面色越发惨白惊恐，在着殿内的烛光与点点月光的照耀下，则更是吓人。 媚兰正在瑟瑟发抖间，却是觉着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自己的面上，她觉察的出，那并不是自己因着惊恐而流下的眼泪。 她凄迷地睁大了双眼，用手轻轻在自己面上抹了一抹，然后将手移到光亮较强处，定睛一看，便不觉惊叫出了声。 那确实不是眼泪。 眼泪，本该无色，而她所见到的自己的双手，则是变成了有些冲淡的殷红的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回銮 媚兰并未有出声，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床帐与画梁，好似是并无不同。 然而，过了一瞬，她便发现，那床帐上绣着的万字如意折枝莲花纹样的一处莲花藤蔓中间，竟是滴出了水！ 媚兰再仔细看去，却发觉那床帐上滴落的液体，竟是带着颜色的！ 毫无疑问，那是殷红色的，是血液的颜色，伴着雨水，是有被冲淡着的迹象的，那些液体滴落的极慢，一滴一滴的落下，再然后，滴落在媚兰细腻惨白的脸上，画出一副红白相间的画卷。 媚兰颤抖着身子，低着头环视着自己的床榻上铺着的被褥，却见那粉白色的锦被竟也早就被然就成了血一般的颜色，经着殿内烛火的照耀，闪着幽微吓人的光亮。 不消仔细言说分辨，那份光亮，刺痛着双眼，也刺痛着心。 那是媚兰最后的爆发，她拼着自己的全部力气喊叫了一声，便轰然晕倒，再无气息。 窗外，依旧在吓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之间，竟有一瞬，照亮了漆黑的夜，然后，一切复归黯淡。 春茂轩，便这般，复归平静。 这夜雨，是极大的，对着宫苑中的花花草草，亦有着极大的损伤。然而，对于身处后宫的嫔妃来讲，这般的情形，是再熟悉不过的，也并未有什么异常不同。左右，这是她们经历惯了的。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切，都看起来很平静。 只是，她们没有人会料到，媚兰的春茂轩，到底经历了多么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平静，对于媚兰，对于有关于媚兰的人来讲，足矣是天翻地覆。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有了关于媚兰春茂轩发生了何事的声音传出。自然，这等事情，是天翻地覆，皇后自是第一个震怒的，更是要下令彻查，不容放过。 只是这件事情尚且未有结论，众人的目光则是被另外一件事情给吸引住了。 那便是——皇帝圣驾回銮，提前。 众嫔妃自然要急急忙忙打扮一番前去宫门口迎接皇帝的御驾，然而众人又都是有些不安，毕竟宫里出了媚兰的事情，事关皇嗣，皇帝难免震怒，谁人又会料到龙颜震怒之后到底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毕竟，天机算不尽，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皇帝回宫之后，听闻媚兰的事情，果真是极其震怒的，他下令要严查，这之前，他自然要先问一问皇后有关于媚兰的情况。 皇后一副担忧神色，双目垂泪，一种惋惜的样子，“陛下不知，阴贵人，她着实是惨的，因着这些日子宫中夜半时常会有野猫出入经过，陛下也知道的，那野猫的叫声，最是像着婴孩的哭叫声的。陛下不在宫中，咱们后宫中都是女子，难免要害怕的，阴贵人又怀着龙胎，自然心神更是不稳，所以，这长时间下来便也吓坏了。也小产了。” 皇帝惊奇道：“被吓坏了？小产？” 皇后点点头，“是的，阴贵人或许便是胆子小的，又素来有着心神不宁的毛病，所以可能便这般把龙胎吓掉了。妾身记着，阴贵人是害怕这些的，或许那野猫叫的实在是像婴孩的，前些日子”皇后低头道：“前些日子，宫中也损失了不少龙胎，所以想来阴贵人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帝冷冷哼着，“呵！既然这么说，那这声音这般大，怎的宫中旁的嫔妃便没有被吓到，怎的她阴贵人便被吓到了呢？” 皇后回着皇帝，“许是阴贵人怀着身孕，所以体质特殊一些，也是有的。” 皇帝越发冷声道：“坏着身孕便体质特殊？怎的端贵嫔与金淑仪也怀有身孕，也害怕，也精神不好，怎的便未有小产呢？朕看她是自己心里有事，才这般的罢。” 皇后看着皇帝，却是道：“陛下怎的便会这样问？阴贵人怀着龙胎，自然辛苦，便是有些臆症，也是没准的，这野猫又叫的这样猖狂，阴贵人受惊，也是情理之中的。” 皇帝问着：“那那些野猫呢？” 皇后越发低眉顺目，“陛下这依着规矩，该是绞杀的，只是陛下前往护国观为大明祈福，妾身自然也要多多为咱们大明积福，所以妾身便未有绞杀，只是命人将那些野猫驱赶出宫。”皇后面上有犹豫的神色，“只是太后娘娘说，宫中笃信道教，又有笃信佛教的一些嫔妃，无论佛道，都不喜杀生，而将野猫赶出宫，便是断了野猫的生机，所以太后娘娘慈心，便在宫中圈了一方地，让那些野猫好有吃食安住，也算是一件善事。” 皇帝低沉着声音，“这般说起来，母后的意思自然不可违逆，母后素来是善心惯了的。这般，朕也不好阻止。只是这群野猫实在太过嚣张，朕便是想忍，可这毕竟是损伤了朕的龙胎还是”皇帝沉思了半晌，还是利落地说道：“绞杀罢！” 皇后看着皇帝，虽是她早已习惯了皇帝的杀伐决断，然而终究是不能够极其自然地面对，尽管那只是极其低贱的野猫，可毕竟是生灵，还是那么多数的，或许无论是哪一个女子，都是不忍的。她沉着了片刻，才对着皇帝道：“陛下说的是只是太后那边”皇帝挥一挥手，“无妨，母后那边，自有朕来讲。”说罢，皇帝便对着身边的梁盛与戴怀恩吩咐着，“回头教人把宫中的野猫全杀了，一个都不许留。还有，传令下去，以后宫中不准再养猫了！去吩咐各宫嫔妃与女官宫人，限她们三日之内，自行处置那些豢养的猫，若是过了期限再不能够处置好”皇帝说的极其干脆，没有丝毫考量，“便有冷宫等着她们去罢。” 戴怀恩与梁盛见皇帝这般郑重神色，自然没有不谨慎的道理，忙地下去吩咐了。 皇帝看着皇后，道：“皇后方才说阴贵人的贴身宫女好似是疯了？现下在皇后宫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帝亲问 皇后低头应着，“是，那白束吓的疯癫，却是满口提及什么龙胎与愉妃，妾身觉着蹊跷，便也不敢不慎重重视，所以便把那白束接到了妾身的坤宁宫中养着，只等着陛下回宫好问些话之类的。毕竟事关龙胎，关系到皇室子嗣，不得不仔细盘问一些了。”皇后犹豫着：“虽说，这白束疯癫所说言语也未必真实可信，可是便是听一听，也是好的。” 皇帝点头赞道：“皇后说的不错，朕也是如此想的，疯癫之人，也总是有原因的。” 皇后展着温和笑意，“陛下说的是，那么” “那么便把那白束召进来罢，朕亲自问问她。”皇帝神色坚决，“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敢害了朕的孩儿去。” 半晌，巧月便引了白束进了来。 白束面色依旧是惨白，比之媚兰看起来还要吓人，她的面上干巴巴的，没有一丝血色，恍若经着层层漂染的白色宣纸，只剩下丝缕的纹路，看起来越加触目惊心，增添着教人看了惊恐的颜色，连着皇帝这般的男儿看了都不觉为之轻轻一颤，略有惊奇的颜色。 皇帝微微一正色，尽量摆出平静的神色看着白束行礼。 白束虽是疯癫神志失常，然而她骨子里却是依旧识得皇帝的面孔的。她看到皇帝，冲着皇帝行了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白束是颤颤巍巍地冲着皇帝行礼的，皇帝见了亦是心有不忍，忙地挥了挥手，“免礼罢。” 白束只是谢过皇帝，然而并未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用着一张极其惨白的脸看着皇帝。 皇后坐在皇帝身侧，问道：“白束，陛下在此，你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委屈，便对陛下说便是了！陛下会为你做主的。” 白束狐疑地看着皇后，又看着端坐在上首的皇帝，皇后目光触及她，对着她也不过是一个和婉的微笑，“你大胆说便是，陛下与本宫，都会为你做主的。” 皇帝亦是低沉着声音，“皇后说的不错，你且放心便是。” 白束依旧是睁大着凄慌的双眼，那张惨白的面皮显得她面上惊恐越甚，她那一头蓬乱似稻草般的头发使得她越显惊慌无助，好似是落在了野外寒雪之中的小兽，她静了半晌，才敢出声。 虽是敢出声，那声音也是极其微小的。 白束眼中的惊恐与担忧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她看着皇帝，“陛下陛下奴婢奴婢” 皇帝不耐烦道：“你且说，朕出宫的这些日子，你们家小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白束睁大了口鼻，剧烈地摇着头，“不，陛下，不，奴婢不知，奴婢当真不知啊！” 皇后有些不悦，对着白束道：“你这胡乱说这些，陛下又怎的能够知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真是没个正形。” 皇帝亦是有些不悦，对着白束道：“你且说，你们在春茂轩，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白束对着皇帝连连叩首，支支吾吾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不关奴婢的事情，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低声呵斥着：“什么都不知道？”皇帝虽是疑问的语气，然而他却是怒目圆睁，那份气势是无论谁看了都要惊吓一刻的，白束看着皇帝，终于是泄了气，对着皇帝皇后哭诉道：“陛下，奴婢当真不知啊！奴婢只是好好的侍奉小主，哪里会知道那些啊！奴婢，奴婢只是好好的在侍奉小主。只是只是那婴孩的哭声，实在是太过可怕了！不光是奴婢，便是小主，便是小主也是害怕的！我们家阴贵人小主，本来本来胆子便小的，所以所以所以自然被吓个心神不宁。” 皇帝托腮道：“朕也知道你们家小主心神不宁，只是朕想知道，你们家小主，到底怎的会这般心神不宁？怎的金淑仪与端贵嫔怀孕，便没有这般心神不宁呢？” 白束惊吓着：“陛下，陛下，这这奴婢怎的知道啊？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啊！奴婢侍奉小主，所见到的，也只是小主被吓的不成样子。小主被吓成那样，如何如何能够说些什么完整的话啊？” 皇后道：“不能说完整的话？那又能说些什么话呢？便是些零碎言语，怎的，也该让你听进去了一些罢。” 白束摇着头，面上惊恐之中，还有为难，“这这奴婢不敢说。陛下恕罪，娘娘恕罪。” 皇帝不耐烦道：“你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白束凄慌地环顾着四周，看着皇帝的鹰顾狼视，这才敢说着：“陛下，奴婢只听着，只听着小主说些什么愉妃娘娘，龙胎，金丝楠木，天象之类的事件。小主说到这些时，小主小主是极其害怕的。小主小主说不关，不关她的事，还有，还有什么小主是被逼的之类的。其余的，奴婢便也不知了。” 皇帝听着白束说这些，面色却是有些复杂，殿中的空气亦是安静不止。许久，皇帝才发力，随手将座椅旁边的一个珐琅彩花瓶狠狠摔在地上，怒喝道：“放肆！真是放肆！” 白束复吓的将头紧紧抵在地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奴婢不敢妄言。只是只是”白束越发紧张，“只是小主那春茂轩，实在是让小主觉得不顺心，我们小主总说，总说，有什么白衣服的吊死鬼，吐着舌头之类的。奴婢虽未有亲眼见到，然而小主日日这么说，奴婢便是不信，久而久之，奴婢竟好似也看见了似的。况且，那春茂轩的野猫叫声那样像婴孩的哭叫，奴婢整日看着小主那般害怕，奴婢又怎能不害怕？那小孩子的哭声，实在是要吓死人的，奴婢只求，再不要让奴婢回到那春茂轩了！这实在，实在，是要吓死人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母强 白束接下来的言语，也不过是说些什么吓人心惊之类的话，便复又开始因着惊恐而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语，皇帝听着再无什么有用处的话，便命人将着白束带了下去。 白束被带走之后皇后才出言问着皇帝，“陛下，这白束所言想来是因着疯癫说的都不大可信的，是污了陛下的耳朵了！” 皇帝低头沉思着，摆着手，“不，朕倒是觉着，白束说的话，有用处极了。” 皇后一副好奇样子，“陛下说些什么？” 皇帝的声音越发低沉着，“愉妃、龙胎、婴孩，呵！当朕是傻子么？这里头到底如何，朕” “陛下” 皇帝许久未有答话，皇后亦不敢再追问，只得任由空气这般尴尬凝滞沉重下去。 许久，皇帝才道：“朕记着，阴贵人与皇贵妃，素来走的很近啊！” 皇后一副怔住的样子，“什么？陛下说些什么？” “没什么。”说罢，皇帝便从座椅上起了身，向外走去。 自然，皇帝气冲冲地出了坤宁宫后，事情并未有终结，皇帝不过是走了半晌，却是走进了墨萱的的万安宫中。 皇帝进了万安宫，却是见里面香雾环绕，有墨萱焚香祷告的声音，皇帝轻轻走了进去，却是听闻着墨萱在向着道君的宝像祷告，再细细听取，墨萱那祷告却是句句不离有关于媚兰的。 皇帝便问着墨萱为何要为媚兰祈祷，墨萱便道：“妾身知道阴贵人妹妹失去了孩子心中悲伤，身子心情都不大好的，这精神也难免有些损伤，故而自会做出些不大好的事情却。妾身虽与阴贵人没什么交情，可是妾身也是曾经失去过孩子的人，自然懂得一个母亲到底会有多么悲伤。故而妾身祈求道君，也只是为了阴贵人能够早日走出失子之痛，不会太过悲伤。”墨萱微微低头，“说起来，妾身也是有私心的，看见阴贵人那个样子，妾身难免会想起来妾身当日的遭遇，自然会怀念妾身腹中的孩子的。” 墨萱越说越激动，她对着皇帝泣露道：“其实不瞒陛下，当日那些野猫夜半啼叫，那般像婴孩的哭声，便是妾身，也曾有一瞬间以为是咱们的孩子来找妾身了！可是并不是，所以妾身也是害怕极了的，妾身既是害怕如宫中传言那般是咱们的孩子在地下过的不好，也是害怕妾身的这个孩子也会如当日一般去了，妾身又如何能够不伤心？妾身也是怕的啊！可是妾身不能表现出来，妾身若是露了怯，那么妾身腹中的孩子便也会知道他的母亲会是多么懦弱的一个人，那么妾身” 墨萱的泪珠坠落的越发迅速，晶莹流转间，便是一种惹人恋爱的端然生华的风姿气蕴，散发着她独有的魅力。 “陛下，妾身好怕啊！妾身妾身实在是怕怕将来咱们的孩子，会像上一次一般不能平安出世，会不能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这世界，妾身如何能不怕啊！” 皇帝听着墨萱的言语，极其感动，便也在墨萱语音说完时一把搂住了墨萱，温然道：“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便是咱们的孩子，这次，定会平安出生的。你放心，朕会好好待你们母子的。” 墨萱伏在皇帝怀中，看着皇帝，娇声道：“陛下，这是真的么？真的么？” 皇帝道：“你放心，朕说真的便是真的，你放心便是，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在这个世界的。”皇帝看着墨萱的肚子，眼中有着温然的光，“这孩子，已然四五个月了，再等着一些时日，咱们的孩子，便也会出生了罢。” 如此这般，墨萱便是越加得到了皇帝的恩宠，流水价一般的赏赐再次送进了墨萱的万安宫中。 墨萱坐在锦绣堆砌中，得意地看着侍女扶荷在清点着那些赏赐，轻轻摇着自己手中的软烟罗扇子，“把这些东西好好清点一下，再收到库房中，回头还有用处呢！” 扶荷得意道：“小主真是极厉害的，这如今陛下方一回宫，除了皇后娘娘，第一个来看的便是娘娘您了，如今您已然是贵嫔娘娘了，若是将来产下皇子，那可是要封妃的好荣华了！” 墨萱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虽是她面上的气色并不是十足十的好，“这般说来，倒也为时尚早，只是本宫这般辛苦，便是得到这些赏赐也是应当的。” 扶荷赞同着，“可不是么？小主费了这样许多心思，如今那阴贵人也算是得到报应了！只是可惜”扶荷叹着气，“陛下终究只是对着皇贵妃与阴贵人起疑，到底也没有怎么样的。还是不大好的。” 墨萱轻轻摇着头，“不，凡事嘛，总要在起疑之后才会慢慢瓦解，本来我也没打算会一举扳倒他们，只是要教她们尝些苦头便罢了！况且，那阴媚兰疯成那个样子，我也不算是亏了！”墨萱的声音突地变小了许多，“那些东西不会被别人发现罢。” 扶荷回答道：“娘娘安心便是，那些野猫都是托人从宫外拿进来的，自然难以驯服，谁也瞧不出什么来的。” 墨萱叹息着，双目紧阖，“说起来都是怪我的，这些野猫，也都平白丧了命来。” 扶荷忙地摇着头，安抚着墨萱，“小主实在是多虑了！能够为娘娘出力，是那些野猫的荣幸，您无需自责。” 墨萱支腮想了想，面上却是仍旧有解散不开的愁绪与不忍，“回头，去偷偷烧些纸钱经文罢，再给着愉妃也烧去一些。” 扶荷应着，依旧是劝解着墨萱，墨萱只是恨恨道：“也莫怪我心狠，谁教那阴媚兰与皇贵妃蛇鼠一窝害了我的孩儿去呢？”墨萱面上渐渐变得坚强了许多，“我若是再不心狠一些，那么我的孩子，便要被人害的再不得见天日了！谁敢害了我的孩子，无论如何就都得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心余恨 宫中因着媚兰带来的风波越发没有平息，皇帝还未有对着媚兰滑胎有着明确的表示，反倒是墨萱越发得到皇帝的宠爱而使得众人猜测纷纷，然而，墨萱得到皇帝的眷顾也并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这件事的风头也盖不过有关于媚兰的事情。 毕竟，这件事情，可能事关生死。 皇贵妃焦急地坐在妆台前，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然是经过了精心打扮后的一副全新样子，她看着身后的宫女为着自己梳妆，吩咐道：“还是带那套陛下御赐的红宝石石榴头面，再配上那套烧蓝簪子也就是了，陛下说那套华贵大方，最适合本宫的。” 身后的锦问笑笑，“说起来，陛下待娘娘真是好，这套红石榴头面，可是这些年来南洋进献的珍品，便是连皇后娘娘也没有的呢！可见陛下对娘娘之爱护之心。”锦问端详着，赞叹道：“说起来，咱们娘娘可真真是个会穿搭的人呢！这套红石榴头面配着那一套烧蓝簪子，可是最衬的娘娘华贵大方的。陛下看了，定会欢喜。”说罢，锦问便冲着四处看了看纳闷道：“哎，真是奇怪，怎的这苑展福去了这么久，还未有回来呢？” 皇贵妃想想，便道：“想来，是陛下政事繁忙罢。” 皇贵妃话语刚落，苑展福便冲了进来，惊慌小心地对着皇贵妃磕头行礼，“娘娘。” 皇贵妃略正一正神色，微笑道：“怎的？陛下是要来用晚膳么？那便赶紧准备些罢。” 苑展福看着皇贵妃，眼神中尽是担忧害怕，这般倒是教皇贵妃看了不觉糊涂，“怎的这是何意？” 苑展福轻声道：“启禀娘娘这陛下说晚膳便不去咱们安喜宫了，要去别的宫室。” 皇贵妃怒目而视，愤愤道：“怎的？陛下要去哪个宫室？是端贵嫔的万安宫啊！还是金淑仪的咸阳宫啊！” 苑展福看着皇贵妃，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皇贵妃轻蔑道：“难不成是林贵嫔的长乐宫？”皇贵妃有些好奇，“陛下怎的会去她那里？她不是素来不肯接近陛下么？” 苑展福依旧是摇摇头，对着皇贵妃的声音越发小了，“娘娘，这陛下去的宫室，是长寿宫。” 皇贵妃陡地听闻这些言语之时，不由得一惊，她惊诧的眼神便说明了一切，她似是不敢相信一般，旋即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空气便是陷入凝滞沉默。 皇贵妃紧紧抓住那妆台上的一支沉香黄花梨刻云龙海水八仙过海样式的密齿梳子，那梳子齿是极其细密的，有着尖尖的利齿，是可以戳破皮肉的那种，皇贵妃用紧了力气，那双平素保养的如同白玉一般的手登时便扎进了那一排尖利的齿中。旋即，便流出了沁密的血珠，顺着那梳子流出，将那黄花梨木染就成暗褐色。黄花梨木独有的清幽香气伴着血液的腥甜，共同成就了一种令人几乎窒息的气味。 锦问与苑展福皆是一齐跪下，锦问忙地膝行上前去阻止皇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万不可伤害自己的身子啊！娘娘！” 苑展福亦是上前，与着锦问一齐将皇贵妃手中的梳子抢夺了下来。 二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梳子从皇贵妃手中抢夺了下来，只是无论如何，皇贵妃那双手的掌心，是多了一排梳子印记了，流着血，也越发把善意给流泄走。 皇贵妃面色阴沉如天空上方的乌云，散发着厚重迫人的气息，越发教人看了透不过气来，她恶狠狠道：“贱人！贱人！” 锦问一愣，“娘娘说什么？” 皇贵妃越发咬牙切齿，“贱人！敢勾走陛下的魂，还越发想要立牌坊，对着陛下欲迎还拒的，生怕陛下对她一夕宠爱之后便将她给全然忘了么？想要勾走陛下还不忘装作单纯，这世间怎的会有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真如当年的金氏与淑妃一般了。” 锦问痴声道：“娘娘” 皇贵妃越发气恼，眉宇间的怒气好似是要化为了一股烟霞似的，有冲上云霄的气势与波浪，“真是贱婢，这些个贱婢一个对着陛下欲迎还拒勾走了陛下的心，一个凭借着怀孕故作贤良淑德的样子，真是怕本宫不知她们是在做着什么把戏么？本宫瞧着，阴贵人那个样子，八成便是她们吓的，没的搞鬼又卖乖装可怜。本宫也是再三思索才把阴贵人弄成那个样子，她们倒好，越发会得了机会向陛下邀宠了！” 锦问扶着皇贵妃，为着皇贵妃轻轻捶着腿，“娘娘息怒啊！这纵是张氏再厉害，也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不能上台面的。” 皇贵妃闭着眼睛，“说的也是，本宫便不信，她们能做出什么妖邪之事。不过是勾走了陛下的魂罢了。”皇贵妃突地反应过来，“这说起来，以前陛下若是出宫，不是去看皇后便是来看本宫，怎的这次”皇贵妃倒是没由来地担忧起来，“这陛下不来本宫这里，莫不是知道了什么？这阴贵人” 锦问忙地摇摇头，忙阻止着皇贵妃，“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这阴贵人，咱们可都是仔细着的，断不会再说出什么的，那白束本就疯癫，也定不会说出什么。” 皇贵妃强着才安心了下来，“那便好，本宫就是怕。只是这也不能怪本宫狠心，谁叫那阴贵人自己胆子小？本宫想要保住她也不行了！”皇贵妃冷冷哼着，“呵，这帮贱婢，本宫瞧着她们便是想要趁着阴贵人神志失常好坐收渔利，若是这么说来，没准还是她们自己弄出来的事情呢！本宫瞧着，她们胆子是越发大了。”皇贵妃思量着：“这本宫岂能让她们把陛下勾走了，”她吩咐着地上的苑展福，“苑展福，厨房，把今日小厨房里新制的几样点心拿到乾清宫去，陛下齿不吃不要紧，送进去了就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戏语嘲 皇贵妃思量着：“这本宫岂能让她们把陛下勾走了，”她吩咐着地上的苑展福，“苑展福，厨房，把今日小厨房里新制的几样点心拿到乾清宫去，陛下齿不吃不要紧，送进去了就成。” 皇贵妃语音落下却是许久未有听见苑展福的回答，皇贵妃便提高了声音，“在思量些什么？怎的不说话？” 苑展福这才如梦初醒，忙地应着皇贵妃，对着皇贵妃谢罪行礼道：“皇贵妃娘娘恕罪，皇贵妃娘娘恕罪，娘娘方才在说什么？” 皇贵妃冷冷看她一眼，皱眉道：“本宫说要你把方才小厨房制作的那些糕点送到乾清宫去，不消陛下吃不吃，只要送进去便好了。” 苑展福忙地应着，冲着皇贵妃磕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奴婢现下便去。” 正说完，苑展福复磕了个头，却是不小心将他那头上的帽子掉落在了地上，他忙地捡起，慌忙对着皇贵妃请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皇贵妃冷眼看着苑展福，不解问道：“你这是怎的了？怎的都心神不宁的？可是睡不好？” 苑展福起了身忙地摇着头，“不不不，娘娘，奴婢没有，是奴婢一时走神了！”苑展福理了一理自己的服饰，对着皇贵妃道：“娘娘方才说要把糕点送到陛下的乾清宫中，可是如今那梁盛与戴怀恩都只听陛下的言语，又与太子有些亲近，奴婢怕” 皇贵妃不屑道：“怕什么？太子再得势，也不过是小辈，本宫再如何，却也是六宫之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他们即便是与太子亲近，却也得给上本宫几分面子。本宫便不信，他们会拦下本宫的东西不给陛下呈现。再说了，他们二人也不过是与太子亲近，若是细细论起来，他们在这宫中，可是谁都不肯得罪的。你怕什么？若是他们真不肯”皇贵妃眼中闪着凶狠的光亮，“不是还有魏士博这个贱婢么？他虽是不大老实，可必要时，还是可以指望一二的呢！” 苑展福忙地应着，“娘娘说的是，那奴婢现在便去，娘娘放心。”说罢，苑展福便化为了一溜烟走了。 锦问看着苑展福离去的身影，对着皇贵妃轻声道：“娘娘，这苑公公，最近可是奇怪的很啊!不知他最近是怎么了？” 皇贵妃轻轻笑着，“他啊！虽是不算男人，没了根。可是这男人该有的臭毛病啊，却是一个都没有改。没了根还能在这宫中拈花惹草的也不算什么，由得他去罢，左右他也不能做出什么来，顶多是结个对食。他却是个多情的，总惹了一身的风流债在身上，自然要心神不宁了！” 锦问笑着，“娘娘说笑了，这话可不敢教苑公公听见的。听说这苑公公若是喝醉了，还时常向低下的小太监吹嘘，说什么，他有男儿雄风呢！” 皇贵妃轻轻笑着，“哎呀，本宫看他是没了根却是长了痴心，他这个样子，算的什么男儿？”皇贵妃仔细回想着，“说起来，陛下自回宫之后，还未召幸过哪个嫔妃呢！” 锦问轻轻笑着，得意道：“娘娘说的是呢！陛下自回宫之后，还真是一个嫔妃都没有召幸过的。”她越发得意，声音变得低了许多，轻轻伏在皇贵妃耳畔，“说不定，是万安大人进献的那东西有效呢！陛下对娘娘，念念不忘了！” 皇贵妃面色腾地一红，有些害羞道：“混说些什么？本宫如今年岁大了，哪里还能像从前那般用那药物？若是用多了，可是经受不住的。如今也不过是用那么一星半点而已，不会的。那东西又是对着龙体有损伤的，陛下近来精神气儿也不太好，如何敢用？那折腾人的东西，也不过是在陛下离宫之前用一用而已，不总用的。” 锦问看着皇贵妃，“娘娘说的自是了，反正陛下的心在娘娘这里，娘娘便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夜晚的长寿宫，是夏日里最清凉的所在，只因着长寿宫是六宫之中地气最为不好的所在，所以大抵自太宗朝开始，便少有嫔妃愿意居住在此，宁愿住在东西六宫之外，也都不愿意住进来的。所以这长寿宫，便也空闲了许多年，一般也只有不大得宠或者位份极其低微的嫔妃才会住到这里。 只是对着邶如，她当初入主长寿宫，也不过是个女官，无论如何，这对着她，都是天大的恩宠了。 虽是恩宠，却是万斤压顶，最为沉重。 皇帝坐在膳食桌前，由着殿内的宫女们摆好精致的菜式酒肉，他看着满桌的佳肴菜式，却好似是没有胃口一般的，盯着那些菜许久。 邶如侍立于一旁，点燃的烛火将邶如的影子拉的好长，映在那饭桌上，留下细长的阴影，与那些佳肴美味重叠。 相比之这些佳肴美味来讲，邶如的影子反倒是更加能够提起皇帝的兴趣。皇帝便将目光转移道邶如的影子上，哪怕那影子一动不动，皇帝却也能够看个许久，饶有兴趣。 还是邶如的声音打破了皇帝的沉思，“陛下，菜式都要凉了，妾身为陛下布菜，陛下还是用膳罢。”说罢，邶如便拿起那桌子上的一对象牙银头如意筷，夹起了一筷子面前的鲜酿藕粉桂花酸糖糯米藕片，“这鲜酿藕粉桂花酸糖糯米藕片乃是取自新鲜采摘的莲藕，仔细清洗，又拿着桂花汤汁腌渍许久的，又取了新蒸熟的糖霜糯米饭，再用着冰窖里新启出来的冰块冰镇了的。最是清甜开胃，是极其爽口的小菜，陛下尝一尝罢。” 邶如伸出手，甫将那藕片放在皇帝面前的碟子中，正欲撤回手去，却是被皇帝给紧紧抓了住。 皇帝用了极大的力气，邶如却也只得忍着疼痛，对着皇帝轻声道：“陛下陛下” 即便是挣扎，却也只敢是轻微的挣扎。 过了许久，皇帝仍旧未有撒手的意思，还是一旁的梁盛上前提醒着皇帝，“陛下，陛下饭食都凉了，还是用膳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膳食进言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稍稍松开了手，邶如忙地收回了她的手，轻轻揉了揉，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略带着几丝愧疚，“是朕不好没弄疼你罢。” 邶如恭敬地摇了摇头，“陛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妾身哪里会？” 皇帝温和地看着她，眼中由着些许期冀的光亮，缓缓开口，“这这么多膳食，朕一个人也吃不了，你可否陪朕一起吃？” 邶如犹豫着终极也只是对着皇帝摇头道：“陛下，妾身低微，不敢与陛下同席。” 邶如说出那些话语之时，皇帝眼中的期冀瞬间便转变为了失落，他有些痴痴地看向邶如，眼中尽是失落不得意。 “你当真不肯么？” 邶如正欲说话，皇帝身边的梁盛却是率先答话道：“启禀小主，您如今已然是陛下的嫔妃了，按照规矩，您应当与陛下共席同食的。这才是，妃妾本分，侍奉陛下之使然。” 既然是规矩，那邶如便不得不遵守了。她恭敬地冲着皇帝施礼，“既然是如此，那妾身自当遵从。” 早有宫女在皇帝对面的椅子上铺上了丝巾，请着邶如坐下，皇帝眼中这才复闪现了几缕笑意，伴着一点点的欣喜。 皇帝赞叹着那道鲜酿藕粉桂花酸糖糯米藕片，“这藕片做的酸甜生津，尝起来不像是宫中惯有手艺，是你自己宫里小厨房制的罢。” 邶如轻轻笑着，“陛下言重了，妾身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这是司膳司的刘司膳新制的菜式，妾身顶多便是说了些自己的想法罢了。” 皇帝低头赞道：“果真你是心思极其细腻的人，这想法也是不同的。真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 邶如淡然回道：“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妾身幼时家中有过这样制作的经历，宫中刘司膳又是个极其会钻研美食的人，说起来，这里头，还是刘司膳的功劳大一些。妾身只是想着，近来阴贵人小产，想来陛下也定是是极其伤怀的，太过油腻的东西不大适宜陛下，做这些鲜藕片既是素的爽口开胃，也算是陛下对小皇子的一点追忆之心了。” 皇帝看着邶如，眼中有失落的光晕流出，声音亦是变的和缓了许多，“朕想都是报应了！” “陛下何处此言？” 皇帝轻轻揉着自己的头，失落道：“宫中近来没了不少孩子，从前头墨萱的，还有杜美人的、愉妃的、还有林贵嫔的，如今，还有阴贵人的，这么多孩子，朕实在是报应使然啊！这么多的女子为着朕怀胎，可惜，到最后却是都没有生下来。朕实在是报应啊！” 邶如出言安慰着皇帝，“陛下万莫伤怀，这想来地底下的小皇子们，也定不会愿意看到陛下这般失落样子的，皇子们也定是希望陛下能够安乐的。说起来，这宫中如今，不是还有潘姐姐与金淑仪还怀着身孕呢么!” 皇帝深重叹息着：“到底是朕不大好的，才报应到了孩子的身上。都是朕的不是。”说罢，皇帝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是深重的叹息。 邶如只得尽力劝着，皇帝听闻邶如的声音，却是不自觉地问起，“对了，朕听说，近来宫中常有猫叫，大半夜里像极了婴孩的哭声，你在自己宫里，可曾听见了？可害怕么？” 邶如心中微微一动，旋即则是对着皇帝浅浅笑着，“陛下以为呢？” 皇帝亦是轻笑，“宫中嫔妃女子大多胆小，所以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朕自然担心，可是朕总觉着这宫中总该有人是不同的。” 邶如却是问着皇帝，“那陛下为何便会以为妾身便是那个不同的人呢？” 皇帝沉思了许久，才出言道：“朕只是觉着觉着而已。这宫中，总该是有不同的。” 邶如轻轻夹起一片藕片，对着皇帝温言道：“回陛下的话，妾身固然是害怕的，不为别的，只因着妾身也是个女子，自然要害怕这般的。可是妾身也只是害怕，这种害怕便如妾身幼时在闺阁之中看见了大狗一般，只是因着出于女子与生俱来的担忧柔弱敢。可是妾身也不过是害怕几刻罢了。便如这莲藕，妾身幼时读到经典，常常听闻天上的神仙总是要拿了一节藕节为断了臂膀的人化为金身。可是妾身也时常听闻，也有鬼怪常拿这藕节害人。是非正恶，其实有时也不过是关系着人是怎的想的了！便如此刻，这藕片被拿来端上了陛下的饭桌，那它便是无上的荣耀，可若是它被遗落在旁的地方，便怕也不会有这般的好命数了。” “况且儒家经典常说，‘敬鬼神而远之。’便是有鬼神，只要人们心存敬畏，鬼神也不会出来人间的。况且宫中乃是秩序井然之地，世间万物又自由法则，不会有所越矩，陛下福泽深厚，鬼祟自然不敢侵入宫中。妾身便也没的什么害怕的了！” 皇帝沉着声音，“你倒是不害怕，可是难免有人会是害怕极了的。吓成那个样子，可是真教朕意外啊！” “陛下” “朕问你，阴贵人吓成那个样子，你是如何想的。” “妾身不敢妄加议论。” “无妨，朕也不过是听听，饭间闲谈而已。朕听过，出了你的长寿宫便也自忘了。”皇帝挥了挥手道。 邶如低头应着，“其实这件事情，陛下原本也无需意外，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同的。妾身在家里便是胆子大的，总被父母训斥。至于阴贵人想来阴贵人平素老实，自然不是那种胆子大的人。况且妾身听闻，坏了孕了女子，难免心思会多想一些，那些野猫也实在可恶，阴贵人休息不好，便也难免会有神志不清之举动。况且母亲担忧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担忧多了，心思自然也多，背着的东西，也多。所以妾身以为，阴贵人便是太过在乎陛下了，想要为陛下产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故而才会有所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帝心结 邶如低头应着，“其实这件事情，陛下原本也无需意外，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同的。妾身在家里便是胆子大的，总被父母训斥。至于阴贵人想来阴贵人平素老实，自然不是那种胆子大的人。况且妾身听闻，坏了孕了女子，难免心思会多想一些，那些野猫也实在可恶，阴贵人休息不好，便也难免会有神志不清之举动。况且母亲担忧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担忧多了，心思自然也多，背着的东西，也多。所以妾身以为，阴贵人便是太过在乎陛下了，想要为陛下产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故而才会有所失的。” 皇帝惊奇道：“想要为朕产下一个健康的皇子？朕看她是放不下那些荣华富贵罢。宫中怀孕的嫔妃又有哪一个不想为朕产下健康的皇子？端贵嫔与金淑仪还怀着身孕呢!她们便不想么？她们也是遭受野猫半夜啼叫的困扰的，怎的她们也不过是稍稍受惊，而偏生的便是阴贵人心里凄慌而一个不甚失了皇子呢？依朕看，这里头指不定有什么蹊跷呢！” 邶如听着皇帝的这些话语，心中有些暗喜，却是迅速跪下，“陛下这是什么话？妾身不过是信口随便说的，并无有关于阴贵人的意思啊！若是因着妾身的言语而致使陛下对着阴贵人有所误解，那么妾身当真是百死莫恕了！还请陛下万勿相信妾身胡乱所说的言语啊！” 皇帝略摇了摇头，低着声音道：“你是随口说的不假，可是有件事情你说的自是对的，若不是她心中有鬼，又怎的会想上这样许多？自是她自己心中有鬼，否则又怎的会害怕这些东西？” 邶如眼见时机成熟，心中越发得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焦急样子，“陛下恕罪，妾身当真不是这个意思，妾身也不过是就事论事，并无任何有关于阴贵人的恶意啊！” 皇帝满不在乎，连连摆着手，“你是什么人，朕都清楚，你自不会是那些长舌妇人，朕是放心的。这些，朕都知道的。“说罢，皇帝便转身而去，行至门口，皇帝复对着邶如道：“你的晚膳很好，朕改日再来用膳。” 皇帝走后，郑潋才走过来扶起跪在地上的邶如，轻声道：“快起来罢，陛下已然走了。” 邶如就着郑潋的手起了身，冲着殿门的方向展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好似是曼陀罗花盛放在她面上一般，美艳动人，却也要人性命。 邶如看着眼前的一席菜式，轻轻一笑，“若是能使得恶人有报应，便也不枉我废上这许多心思了。” 果然，邶如的话语是有效果的，并不是指着皇帝有多么相信邶如的话或者是皇帝有多么嫌恶怀疑媚兰。只是，凡事的开始，都是随着疑心的升起的。有了疑心，便有了一切，只要有了疑心，便有了可以捅开且被撕裂的口子。 而这一切的表现，便是皇帝自回宫之后，对着媚兰一面未见，只是照着分例赏赐下去，算是弥补了她丧子之痛了。 便是连着太后都不觉叹息着：“皇帝便当真不去看望阴贵人了么？毕竟她也是侍奉过你的女子啊！” 皇帝眉眼间亦是有些酸楚，“母后说的这儿臣都懂。可是母后儿臣即便知道，可是只要一想到阴贵人那个疯癫样子儿臣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即便是宫中因着野猫作祟吓人，可是她吓成那个样子，又如何教人心中不去怀疑啊！” 太后听闻皇帝这些言语，亦是叹息着：“皇帝说的不错，即便是宫中的女子胆子小，不经事，可是再不经事，却也不能弄成那个样子啊！阴贵人这般，着实丢了皇室的脸面了！况且仅仅因着野猫的叫声便吓成那个样子，定不会是简单之事。夜猫声音既然像着小孩子那这背后”太后正色道：“想必皇帝自己也是知道的。便真是打算如此放任不管么？” 皇帝低头叹息着：“儿臣也是无奈，这件事情，其实可大可小，往大了查虽是可以一解当日疑惑，可却势必会把后宫再一次搅动入风波之中。儿臣的意思” 皇帝并未有继续说下去，太后却是明白的，旋即道：“皇帝是想尽量平息，让后宫都没有异议可言么？” 皇帝点头应着，太后却是继续道：“只是皇帝虽想平息这背后的议论风波可是皇帝你自己的心里还是有着那疙瘩的，所以皇帝你自己也不愿意去看望那阴贵人。是吧！” 知子莫若母，太后所言自是对的，太后的这些话语自然是将皇帝心底的事情都说了个尽的。皇帝也只是对着太后恭敬道：“母后说的是，儿臣确是” 太后斜倚在暖炕上，她摆摆手，“你说这些，哀家都懂得。后宫众人，也都会懂得。她们，定也有知道皇帝你是怎么想的的人。皇帝看见阴贵人，心中有结也是应当的，毕竟事关龙裔，谁都不会视而不见。既然如此皇帝打算怎么办？” 皇帝思量了半晌，对着太后道：“母后，儿臣是想便这般罢。阴贵人虽是有罪，可是她毕竟是曾经怀过龙胎的，所以儿臣，也不好太过责备。至于阴贵人贴身侍奉的宫女嘛” 太后的声音平稳没有过分的波动，宛若是高高在上的道君宝像发出来的一般似的，“白束自然是要杖毙的！至于其余的嘛，所有在春茂轩侍奉过阴贵人的宫女内监，都得赐死才行，想要止住流言，皇帝你只得如此。” 皇帝点头应着，“母后说的是。” “至于阴贵人，她犯下那样许多的罪孽，皇帝若是细细审问只怕会知道更多恶心的事情。既然皇帝也不想见她，又觉着她是有着怀着龙胎的辛苦的，那么由得她自己在春茂轩好生活着便是了！” “母后的意思是要封宫？”皇帝试探着问着太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兰凋谢 所谓封宫便是将那一座宫室由内到外全然封锁，禁止其中之人出入，当然，不是禁止着那里头的所有人，只是禁止那里头的嫔妃以及与那嫔妃最为亲近的宫女。听起来与禁足并无二致，可是与禁足不同的则是，禁足早晚有出来那一天，可是封宫，则意味着，那被封宫的嫔妃是到死都不能出了那座宫室的。同样地，被封宫的嫔妃也不被允准有任何人探视，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探视。一旦封宫，形同被废，只是明面上还存着皇家嫔妃该有的尊贵荣华。而骨子里，却早已是皇帝厌弃至极的对象了。 封宫之事重大，若非是皇帝厌弃之极的嫔妃也不会轻易走到这一步。被封宫的嫔妃便只能从此之后生活在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天地中，守着冰冷没有一丝热气的金瓦红墙，做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再不能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可怜女子。若是有一日本她能够再度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时，她便只能是身上蒙着白布，由着运送奴婢尸身的破车送出宫去。没有追封，没有葬礼，顶多是尸身赐还母家，然后便会成了这宫室里的散发着怨气与不甘的一缕芳魂，成了这座繁华巍峨的宫室里的另外一个悲凉凄怆的注脚。 被封宫的嫔妃都是可谓一点情谊都没有的了，此刻皇帝亲口所出，尚且不论太后是否对着媚兰厌弃之极，便是皇帝自己想到这一层，便已然是说明了皇帝对着媚兰根本是不在意的了。 便是连着太后亦是不觉叹息，“瞧瞧皇帝你啊！哀家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倒是先这般急切了！你怕是已然对那阴贵人厌弃到极点了罢。” 皇帝吞吐道：“母后儿臣儿臣” 太后摆摆手，阖目片刻道：“罢了！罢了！宫中本就是如此，阴贵人不过是个选秀上来的普通女子，容貌才学皆是一般，皇帝你与她无情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个贵人而已，没什么的。只是哀家想的，倒不是封宫。” “不是封宫？” 太后点点头，平稳道：“那是自然，封宫那岂不是再也出不来了？难不成还要留着她这么一个疯癫的女子扰乱宫中风气么？封了宫，她这一辈子都要在那春茂轩里待着了！她自己作死，咱们让她活着，也是受罪。不封宫，才能四处走走，才会看见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才会有意外发生啊！” 皇帝听着太后这些话面色陡然惊变，显然是他未有想过这些的，太后的这一番话显然是藏了不少狠毒的心思在里头的。果真是经历了宫城不少血泪变数的女子，便是杀伐决断，毫不手软。 太后看着皇帝，面色平静道：“皇帝你也莫说哀家心狠，哀家也是为了大明着想，若是不正一正这宫中风气，可是要疯魔更多人的。” 皇帝点头应着，“既然母后如此说，那便这般便是了！阴贵人位份上该有的赏赐分例，儿臣都不会少给她的。无论如何，她也都是贵人。” 媚兰的死，是五日后的一个清晨。 媚兰连日修养着，皇帝又将媚兰身边侍奉的宫人全部撤换，媚兰身边一时没有了认识的人，故而心中更是你凄慌，精神便是越发不好了。又兼她神经兮兮，只消她见到木头便会以为是金丝楠木，旋即则会发疯，教宫人们将那些东西撤走。 可是宫中家具，大多都是木头的。若是宫中没了木头，则根本无法生活，内侍局有说宫中规矩使然，根本无法将木质的家具陈设更换，所以媚兰的精神，便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有关于媚兰是如何死去的，则并不是一个明确的话题。 总之，那是一个夜晚，伴随着媚兰的春茂轩中的火光盈天，将那里附近的夜晚照亮如白昼。 毫无疑问，这场走水事件，使得媚兰失去了生命。 虽是宫中戒备森严，素有水龙以及长街上的铜缸里的水随时准备着以防不时之需，可是真巧那几日，媚兰宫门口长街上的那些铜缸正值换水之时，所以那里头是根本没有水的。又因着媚兰如今根本不得皇帝重视，所以宫中人人懈怠，连那里的水龙都没有准备好，根本来不及及时扑灭那火情。 待到水龙赶来时，媚兰已然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媚兰的寝殿是火势最为严重的，，所以媚兰也根本无法逃脱。况且她又因着疯癫，将在自己殿中侍奉的宫女内监悉数赶了出去，所以在走水之时，根本没有人能够想起来媚兰的存在，待到想起来，媚兰便已然是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身上散发着焦灼与腐败气息的一滩烂肉，让人看了直直作呕。 皇帝知道之后，也不过是轻轻的叹息了几句，其实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媚兰的死对于这座宫廷其实并未有掀起多大的波澜，皇帝没有追封，没有怀念，没有葬入妃陵的荣宠，就在宫中正准备将媚兰的尸身送还母家之时，却又突地传出，媚兰的父母家人，畏罪自杀了。 因为在宫中，嫔妃自戕乃是大罪。至于防火，则更是不可饶恕的罪。宫正司几番查验之后，所得到的结论便是，春茂轩起火不是因着别的，而是因着媚兰自己神志失常，故而犯了糊涂自己烧了宫室。 皇帝皇后听闻，也只是叹息，因着皇帝在场，皇后便请皇帝下旨该要如何处置这般的大罪。 皇帝思索了半晌，也不过是略微痛惜道：“阴贵人曾经为朕怀有子嗣，本就小产可怜，神志失常也是常有的事。虽则嫔妃自戕是大罪，可朕不忍苛责，故而准其尸身送还母家，只是大罪依旧不可饶恕，所以阴氏自不会追封。” 可是这道旨意下来之时，阴媚兰的家人早就听闻了媚兰自尽防火烧宫之事，自戕了。 嫔妃们骤然听闻媚兰死去的消息，这一日来给皇后请安，气氛便也沉闷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醉语 众嫔妃听闻有关于媚兰的死讯，都是唏嘘不已的，毕竟事关人命，难免气氛压抑沉重，皆是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样子。。 众人虽是平素与媚兰交道甚少，然而毕竟媚兰死的那样惨烈，便是谁听闻了都要唏嘘感叹一番的，更何况那是常常可以见到的人，陡然间没了，众人自然要感叹一番的。纵是做做样子，也要硬逼着做出悲伤的表情感慨一番。 言语间，尽是姐妹情深。 皇后还算镇定，对着众嫔妃道：“虽说是大家姐妹一场，宫中朝夕相处时日长久，可是阴贵人毕竟是犯了自戕放火这样会连累母家的大罪，按照规矩，可是要连累母族的。众姐妹虽是怀念，却也要适可而止，若是太过，则是眼中没有宫规了!自然了，众人更加要引以为戒，日后再万不可发生这样失了脸面之事。” 皇后所训诫，众嫔妃自然要一应听从，“妾身等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必定不敢忘怀。” 皇贵妃眼中强挤出几点泪光，温然对着皇后道：“话虽如此，可是咱们姐妹朝夕相处，自是有情分在的，如何能够不伤心呢？这阴贵人真真是”说罢，皇贵妃便拿出袖中的一方绢帕，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滴。 皇后端坐在上首，叹着，“皇贵妃果然是极其重姐妹情谊的，这般本宫都觉着感动，但愿咱们宫中姐妹都能向皇贵妃一般才好。” “谨记皇后娘娘所言。” 媚兰的死，其实并未有掀起什么巨大的波澜，宫中的日子还是照常过的，日子照旧是入水流一般波荡，载着悠悠的流水。 倒是沁颜因着媚兰的死大醉了一场，她饮了不少酒，不过她是大笑的。 对于她而言，心中的怨念已然是了了不少了，她也不忘着感叹一番，“说起来，咱们不主动去害人，可是老天爷都不肯放过她的！是她自己胆小作死，根本与我无关，可见人终究不能做坏事啊！”说罢，沁颜便往地上倒了一杯酒，感叹道：“阴贵人，这杯酒，算我敬你的！到了地底下，可别说是我们害的你，我可什么都没做的！是你，是你自己惹了那么多的事情。到了下面，别忘了跟阎王爷说一声，是她皇贵妃，是她万贞儿害的你。愿你来世，做个好人，不用再进宫耗费这许多心机。”说罢，沁颜便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邶如见状，忙地劝阻着沁颜，奈何沁颜根本不听，手中不酒杯被夺走了，她反倒是直接拿着酒壶喝酒。急的邶如问着一旁的玉霜，“玉霜，林姐姐这是喝了多少酒了？怎的不阻止呢？” 玉霜为难道：“回张小主，我们娘娘，也喝了有三壶酒了！奴婢们自然也想劝阻，可是玉霜更加为难，“张小主您也知道，我们家小主的脾气，谁又能劝的动呢？我们可不敢啊！这不，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便把小主您请来了。” 邶如看着眼着眼前醉酒的沁颜。沁颜本来是由着银盘一般白净的面庞的，此刻因着饮了过多的酒，她面色已然绯红如一抹傍晚时分的火烧红云，倒是平添了几丝朦胧的美意。那份绯红的晚霞在她面上挥洒不去，越发添了她的美丽。 邶如劝着沁颜，“姐姐，你别喝了！你都喝了这么多了！再别喝了。”说罢，邶如便伸手去抢夺沁颜手中的酒壶。 沁颜因酒醉，力气倒是大了许多，她忙地伸手去把那酒壶伸手抢夺回来，自己复又饮了一点，极为满足，“这酒，真是个好东西，多喝那么一点，便什么都记不得了！真真是个好东西呢！” 邶如只得祈求着沁颜别再喝了，然后便欲伸出手去抢夺那酒壶。 沁颜紧紧抱住那酒壶，仿佛那好似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珍宝似的。她见邶如抢夺的紧了，却是不觉哭了出来，她对着邶如道：“如儿，你便让我喝一些罢，如儿，我心里痛快啊！阴媚兰死了，使计谋害我孩子的人死了，我心里实在是痛快啊！你便让我再喝一点罢，这么痛快的事情，这么高兴的事情，若是不喝些酒来庆祝一下，着实是辜负了啊！” 邶如听着这些，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凄怆之感，眼角不觉流了两行泪，自然是怔住了片刻。 沁颜也不去看她，只是复斟了一杯酒，然后倒在地上，流着泪，“孩子啊！你也算是报了一点愁了啊！母亲，母亲终于看到了害你的人死去那一刻了！她终于是遭报应了啊!孩子，你等着，母亲向你保证，母亲向你保证，那皇贵妃，那害你的主谋，母亲定会帮你们报仇的，你等着，你等着便是。母亲，一定会看到那一天的!”说罢沁颜便放声大笑。 原来平素这般端庄贤淑的人，若是不那么贤淑起来，会与平时有那样大的反差。 邶如还要再说些什么，沁颜却是对着邶如摇摇头，复有泪珠从她眼角蔓延，“如儿，不，你莫在劝我了！整日里清醒克制有什么用？如今阴媚兰死了，害我孩儿的人遭报应了！我便不能喝些酒庆祝一下么？你就让我喝一点，让我高兴高兴！就这一回，就这一回，还不行么？反正”沁颜眼角流出越发多的泪水，“反正，反正陛下也不会来到此处，反正陛下也不会来看我的。” 沁颜眼角的泪水越发多了起来，“你且看阴媚兰，不荒凉么？我虽恨她，可是她的死，却也太过凄惨了！可是陛下呢？陛下，恍若未闻一般，好似是这宫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似的。”沁颜紧紧抓住邶如的手，“如儿，如儿，阴媚兰再有错，可她毕竟也是怀过陛下的孩子啊！陛下，怎的会凉薄至此呢？原来一个男人对女人，便会这般凉薄么？一个女子侍奉了陛下这么长时间，难道仅仅只是为着生育子女这般简单么？我算是看透了，咱们的陛下，他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夫君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子妃 自然，媚兰的死讯也是传到了祐樘的清宁宫中的，祐樘听闻这些，却也只是冷冷笑着，“呵，总归是作恶的人会有报应，这般下来，自也不算是委屈她了！” 一旁的安顺应着祐樘的话语，“殿下说的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当日宫中那么多龙胎的离去，自然与着那阴贵人脱不开关系的，这般，也算是惩罚了！只是奴婢还觉着不够呢！阖该教那些主谋也受了惩罚才算呢！” 祐樘摇摇头，淡淡道：“那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教那人受罚，这点小罪，自然不会教她有所损伤，本来，也没指望着她能多受牵连。不过是为着砍掉她的手臂罢了。想要那人受到惩罚，自然会有合适她的罪名，还得慢慢来才是。”祐樘长长一叹，“左右都等了这么些年了！害怕再等不着么？只是这次我绝计不可以放过那阴媚兰。”祐樘语气虽是说的云淡风轻，然而他面上已然有狰狞之色，面上亦是起了青筋，越显的他怒火中烧。 安顺自知祐樘这般发怒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日子虽是祐樘嘴上不说，只是安顺却是可以看个真切的，祐樘是个重情谊的人，只是为了重重的原因，他是绝计不可以将他心底那份情谊说出口的，倒不是因着他是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更因着，在他心底的那个人，他是一点委屈都不肯教她受着的。 祐樘如今所做的事情，抛开那些所谓大业与权力，所考虑最多的，还是邶如，还是深藏在他心里那份最深的感情。 安顺看着祐樘，“殿下，这次” 祐樘淡淡道：“这次还要多亏了端贵嫔，若不是端贵嫔，咱们又怎的会这般顺利？端贵嫔处在后宫，果真是有些事情是极其方便的。便比如这次，便是因着段贵嫔的出力，咱们才能够这般啊！” 安顺的面上有一丝喜意，得意道：“的亏咱们殿下机智，若不是殿下您发现了皇贵妃想要趁着那段时间做些妖魔，然后赶紧着把陛下请了回来，不然，可真是教那皇贵妃逃了过去了。” 祐樘叹息着，“发现了又能如何呢？还不都是一样的，左右那皇贵妃是有手段。父皇也着实偏爱那皇贵妃的。” 安顺只道：“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自然是偏爱那皇贵妃的，只是您看，即便是陛下对着皇贵妃没有任何惩罚，可是陛下自回宫以来，还不是从未有去看望过皇贵妃么？没有表态，可是最大的表态啊！” 祐樘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不错，父皇虽是未有惩罚过皇贵妃，可是若是从前，父皇定是会去看望皇贵妃的，而如今，父皇好似还未有踏足过安喜宫罢。” 安顺点头道：“可不是嘛，即便她皇贵妃撇的再干净，即便她下手那样快将阴贵人杀掉，可是陛下已然起了疑心，既然起了疑心，便不怕她会有多嚣张。” 凡事，纵是要先起了疑心才算的，有着疑心，便有了可以撕开一切的口子，便可以将这一切都尽数打散。 祐樘低头想着，“总也不能指望一举便将皇贵妃击倒的，说起来，如今朝中是她侄儿万安得势，父皇再怎么样，也得考虑着万安的面子。前朝后宫，向来都是如此的。有关联，有牵扯。” 安顺只是听着祐樘说这些言语，其实朝政之事，他本来是不懂的，只是跟着祐樘许多年，耳濡目染，便也学会了许多了。只是他从不会轻易置喙这些，那并不是他的份内所在，也是他不应该去沾染的，他的职责所在，也不过是保护着祐樘的生活起居，尽了自己的心去护着祐樘的安全。祐樘让他做什么，他才会去做什么，他做的，也仅仅是为着祐樘的安全。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间，门外却传来了雨兮的声音，“殿下，妾身，可以进来么？” 祐樘忙地正一正神色，镇静道：“进来罢。” 雨兮旋即进了来，对着祐樘施了一礼，“参见殿下。” “免礼。” 雨兮温和地看着祐樘，面上有着温存的笑意，“殿下，方才殿下在议事，妾身不敢打搅。乾清宫方才传来消息，说是父皇陛下晚膳要来咱们清宁宫的。梁盛公公的意思是，要咱们来好好准备。” 祐樘听闻一怔，十分意外，他问道：“什么？父皇要来清宁宫用晚膳么？” 雨兮点点头，“是，这话，是梁盛公公亲自来传话的。”雨兮旋即温和恭顺地看向祐樘，“殿下放心便是，妾身会为殿下好好准备的。” 祐樘微微点头，用着感激的神色看向雨兮，“嗯，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谢谢你，要劳烦你了。” 雨兮摇着头，“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妾身既然是殿下的嫔妃，所以照顾殿下也是妾身份内的事，殿下何须客气？你我本是夫妻一体，妾身为着殿下自然不会觉着辛苦。”说罢，雨兮复又微微屈身，“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先行告退了，小厨房里，妾身还得准备看着。” 雨兮身影出了去后，安顺不禁感叹着：“这太子妃娘娘，说来也是个贤淑至极的。这般的好性子，如今也越发有了主母的派头样子了！殿下娶了这样的妃，也算是极好的了！只是殿下却”安顺并未有说下去，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不妥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奈何话语已然说出，便是无法收回的覆水，只得这样了。 安顺歉疚道：“殿下恕罪，是小奴口无遮拦了。殿下莫往心里去。” 祐樘只叹息着：“原不怪你的，我不喜欢她，便是不喜欢，恁的是如何，我也不会喜欢上的。她会是个好妻子，她也永远会是我的妻子，可是无论如何。我的心，已然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原是我不好，也只得委屈她了！” 安顺低着头，更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回答祐樘的言语，空气，只是这般沉闷且尴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父子语 祐樘只叹息着：“原不怪你的，我不喜欢她，便是不喜欢，恁的是如何，我也不会喜欢上的。她会是个好妻子，她也永远会是我的妻子，可是无论如何。我的心，已然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原是我不好，也只得委屈她了！” 安顺低着头，更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回答祐樘的言语，空气，只是这般沉闷且尴尬着。 许久，才有祐樘的声音发出，“好了！便别想这么了，太子妃去准备了，我也得好好准备着，一会子父皇来了，还不知会是什么事情呢！” 而实际上，皇帝所来到清宁宫，其实也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是来着与祐樘闲话一番，倒是难得的显出了久违的父子温情，还一反常态地说出了以往不会说的那些温柔的话语。 或许，是因着皇帝喝了许多酒的缘故。 只是祐樘记着，皇帝近来在调养着身体，太医所吩咐的，是教皇帝不可饮酒。祐樘自然要谨记于心的，所以晚膳时分，祐樘也在劝阻着皇帝，只是皇帝这般的样子，是祐樘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了的。皇帝最开始还只是对着祐樘道：“无妨，朕只是稍微喝一点而已，喝一点，不碍事的。” 可是皇帝浅饮了几杯，反倒是如停不下来了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倒是也与祐樘说了不少体己话，自然雨兮是不在一旁的。 祐樘心知皇帝不能过多喝酒，自然不停地劝阻着。皇帝却是已然醉了，他眯着眼睛，笑道：“无妨，无妨，这酒，极好喝的，朕喜欢喝。只是奇怪，这宫中别处的酒，竟好似都是比不上你宫里的似的。这酒，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祐樘仔细回想着，回着皇帝道：“回父皇，这酒实在是没什么特殊的。若真说是特殊，那便是这是太子妃准备的。好似是她们母家带来的酒方，或许是新奇罢了。父皇不嫌弃便好了。” 皇帝眉眼间显出一丝欣喜的意味，高声笑道：“不错，不错！好！极好！朕果真没有给你选错正妃。这太子妃，果真是极好的将来有她辅佐你，朕放心。” 祐樘低首道：“父皇过誉了，都是托父皇的福，儿臣，才可以得到这么好的正妃。” 皇帝复饮了一杯酒，高声笑了一笑，他伸出手来，紧紧握着祐樘的双手，“不，朕瞧的出你其实不怎么喜欢喜欢这个太子妃的。不，不，你根本不喜欢这个太子妃。你且说，是还不是？” 祐樘慌忙跪下，对着皇帝叩头，“儿臣不敢。雨兮，是父皇亲自为儿臣选的太子妃，是千万般好的。儿臣，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的。有这般的正妃，是儿臣的福气。儿臣，求之不得。更加是父皇的恩赐了。”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祐樘，眉眼微微一眺，旋即踉跄着起了身伸出手来紧紧扶起祐樘，“你且起来，朕跟你，说体己话呢！” 祐樘推辞不得，便就着皇帝的手起了身，由着皇帝将他安置在椅子上。 待到祐樘坐定，皇帝复顶着一副绯红的面颊紧紧顶着祐樘，“你骗不了朕的，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又如何能够不了解你呢？朕只消，看你对着太子妃的眼神，朕便清楚了一切了！” 皇帝看着祐樘神色越发阴晴不定，只是笑笑，“怎么？让朕说中了么？你我父子，你便是对着朕说些心里话，又能怎样呢？” 祐樘听闻皇帝这些话语，心中自是波动感慨万千，这般和顺温和的皇帝，俨然慈父形象的皇帝，实在是离着自己太过遥远了，好似是从来未有见过一般似的。 皇帝好似亦是意识到了这些，自嘲般地笑了笑，又拍着自己的脑门，瞧朕啊！其实论起来，朕，根本都没有随你说过多少体己话。大多时候，朕都是对你耳提面命的。你不敢对朕说实话，朕也是理解的。” 殿中静静的，是那种出奇的静，侍奉的宫人们早就悉数被遣了出去，只余下皇帝与祐樘父子二人。却也，只是沉默相对。 祐樘心中自由千万种想法，这些想法都是带着酸楚的意味的，皇帝对着他说这些话今日对着他这般的温和神情，才真真是有了那么一点父子温情的意味。而这般的神情，自己平时，是见不到的。 大抵皇帝对着自己嫌弃厌恶久了，流露出的嫌恶的表情已然是深深地种在了自己内心深处了。所以对着皇帝这般突如其来的温和慈祥，祐樘只觉着十分意外且陌生。 或许，是因着酒水的刺激，才会使得祐樘见到皇帝这般久违的样子。 只是，自己又应不应该相信呢？这个样子的皇帝，大抵从前只是出现在自己睡梦中的。而如今，这般真切且面对面，反倒是显得极其梦幻了。 其实祐樘从前，也是期盼过皇帝能够对着自己这般的，可是真当皇帝对着自己这般了，祐樘倒是不觉得温暖，只会觉着无法适应，不知该要如何去应对。好似自己面前这个喝酒喝到面颊绯红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男人。 皇帝看着祐樘，独自笑了笑，“你看，都怪朕平素对你太过严厉了，如今朕这般，你倒是不适应了罢！” “儿臣不敢。” 皇帝挥挥手，“没什么敢不敢的，朕看的出，你是朕的孩子，朕又如何看不出来呢？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朕。” 祐樘说不出话来，或许沉默，会是此刻最好的解答。 皇笑笑，“无妨的，你其实你对着太子妃的样子，朕都瞧在眼里的。”皇帝略微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这般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倒是像极了朕当年，对你母后。其实说起来，你母后，是何等完美的女子，德言容功便没有不出色的。可是这喜不喜欢啊!原不是看那人够不够完美。便比如你母后，她那样的女子。可是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父子语【下】 皇帝笑笑，“无妨的，你其实你对着太子妃的样子，朕都瞧在眼里的。”皇帝略微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这般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倒是像极了朕当年，对你母后。其实说起来，你母后，是何等完美的女子，德言容功便没有不出色的。可是这喜不喜欢啊!原不是看那人够不够完美。便比如你母后，她那样的女子。可是朕” 皇帝低着声音道：“可是朕偏生的不喜欢她那样子。甚至朕还想过废后。可是仔细想想，其实你母后，并无过错，身为皇后，她做的已然是一顶一的好了，你要是让朕挑出她身上一星半点的错误，朕是挑不出来的。你母后，像极了一个皇后，像极了一个贤后，可是即便她再完美，可是朕也不喜欢她啊！” 皇帝复抬起头看向祐樘，“朕瞧着你，对太子妃，大抵也是如此的。你无需骗朕，选正妃，其实本也不是选那真正的心中所爱。只是选一个妻子，一个可以操持家世，可以替你安顿好一切让你无后顾之忧的女子，并不是为着让你寻到一个可以厮守白头的人。男人嘛，纵是三妻四妾，也是极为正常的。如今你娶了正妃，待到天象好转，你与她合宫后。到时你尽可挑捡你喜欢的女子，让她好好侍奉你便是了。” 不，不，根本不是如此。祐樘根本不能赞同皇帝的话语，在祐樘心中若是真正喜欢一个女子，定然不会忍心教她做小，定然不会忍心教她受了任何委屈。那是永远都不会动摇的信条，况且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小，既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委屈，也是对着自己妻室的不尊重，这般下来，委屈的，竟是两个女人了。 自己已然委屈了一个了，便绝计不能再委屈第二个，他朱祐樘何德何能，竟然教两个女子都因着他受那样许多的委屈。 不是福气，是业障。 皇帝的声音再次于祐樘耳畔回响起来，“樘儿，你切实话告诉朕，这宫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女子？你告诉朕，你告诉朕，朕为你做主，将来合宫之后，朕便把那你喜欢的女子赐给你。” 皇帝的语音听着是恳切的，祐樘从中听不出半分的试探与其他，那一刻真真是像极了普通人家父子之间的极其寻常的对话。若不是祐樘心中尚且有一丝防备，或许祐樘的心头还会泛起一丝暖意。 可纵是这般言辞恳切真挚，祐樘亦是不敢掉以轻心的，他忙地跪下，对着皇帝叩首道：“父皇慈爱，儿臣不敢。儿臣怎敢有私请？况且这宫中的女子，都是父皇的女人，儿臣怎敢犯了这样的死罪？” 皇帝摇着头笑了一笑，“不，不，这只是表面上说说的，只是表面上六宫所有的女子都是归着皇帝，可是朕又哪里会有心思去管那么多的女人呢？这宫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就这么多人，即便是你有喜欢的人，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是朕的儿子，你且告诉朕便是，朕为你做主，只不过必须得等到你与太子妃合宫之时才算。” 不，这跟本是不能说的。 即便皇帝如此说了，可是祐樘又岂会真的说呢？难道要教祐樘告诉皇帝，他所喜欢的，是他福皇帝的嫔妃张淑女么？难道要他告诉他父皇，他喜欢的，是他父皇的女人么？ 尽管，祐樘心知，皇帝与邶如其实并无什么，皇帝是喜欢邶如，可是也不过是给邶如封了一个最低阶的嫔御，二人之间，更是什么都没有。 可这并不是教自己可以显露情谊的理由，对于君王而言，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不可以轻易教别人夺走的，即便那件东西，身为君王也不一定会得到。可那并不代表，别人便可以轻易夺走。那是君权威重的象征，那是九五之尊最为有的心态。若是当真有一点表态，那么，当真是无法躲祸的了。 一旦暴露，事情结果可想而知。最先倒霉定不会是自己，而是邶如。尽管自己守着那危险欲坠的太子之位，可为着皇室颜面，如若事发，最先遭殃的定会是邶如，只会有一种结果，便是赐死。 然后那件事情定会被压下去，然后再过不了多久，自己便会被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废黜。到时，多年的心血，无数人牺牲性命为自己换来的高位，便会一夕之间拱手让人了。 不可，绝计不可。 祐樘复又郑重拜了一拜，“儿臣不敢，儿臣当真没有。” 皇帝眉眼挑着：“当真没有？你莫骗朕。” 祐樘坚定地回答道：“回父皇，当真没有。” 皇帝双眼直视着祐樘的双眼，四目相对之时，祐樘第一反应自是要低头躲避。然而旋即他便控制住了自己，看着皇帝的眼睛，将眼中的清亮澄澈尽数展现给皇帝，并且伴着坚定的目光。 许久，皇帝才将那直视的眼神收回，眉眼依旧是充斥着醉意，他踉跄着起身，将祐樘扶起，“来，快起来，没的动不动就跪。” 待到祐樘安坐了，皇帝复道：“虽是你没有喜欢的人，可眼下没有，保不齐以后便有了。你不用担忧，待到天象好转之后，你喜欢谁，大可跟朕求了来，做个选侍淑女也无不可。你是太子，自然可以有许多侧妃的。” 许多侧妃，固然是许多皇室子弟惯有的状态，可自己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从始至终也唯有一个邶如而已，况且自己当初是曾答应过邶如的，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女子。难怕如今自己得不到邶如，哪怕如今做他正妃的是雨兮，可是他，也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自己不愿辜负邶如，可雨兮又何错，要被自己辜负呢？ 皇帝看着祐樘，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拍了拍他的手，“你还年轻，许多事情，等日后便会懂得了！且慢慢等着，日后，你自会不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往昔相逢追忆诉 许多侧妃，固然是许多皇室子弟惯有的状态，可自己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从始至终也唯有一个邶如而已，况且自己当初是曾答应过邶如的，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女子。难怕如今自己得不到邶如，哪怕如今做他正妃的是雨兮，可是他，也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自己不愿辜负邶如，可雨兮又何错，要被自己辜负呢？ 皇帝看着祐樘，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拍了拍他的手，“你还年轻，许多事情，等日后便会懂得了！且慢慢等着，日后，你自会不同的。” 不同，或许会有罢。 只是，那也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自己是不会的。 自己的心中，依旧只有邶如一个，邶如的面孔，依旧是深深印在自己心里的，那份挥之不去的倩影，已然深深刻在了心中，盛放出了美丽的花朵。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如今说这些，你若是不想对朕说，朕也不能如何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朕也不过是说说。这宫里，虽是大多数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可怎么着，也都会遇见你自己喜欢的人的。况且”皇帝叹息着，“说起来，咱们大明的子孙，素来都是长情的，为了心爱之人便是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将来，你也会遇到的。朕，相信的。” 皇帝蒙地起身，却是突然间觉着眼前一黑，旋即复又坐在椅子上。祐樘忙地去扶皇帝，“父皇，父皇，您注意身子啊！” 皇帝睁着一双醉眼，“无妨，无妨，朕没事，没事。你放心，这晚膳朕也用的差不多了，朕便先回乾清宫了。” 皇帝说罢，旋即又起了身，却是依旧是眼前一黑，他复又沉重瘫坐在椅子上。 祐樘焦急道：“父皇已然是醉了，”他吩咐着随侍的梁盛，“梁先生，还要请你去请太医，然后赶紧回去乾清宫告诉苑先生，说是父皇身子不适，今夜便不召见嫔妃了，只得暂时委屈了父皇在我这里主宫殿住着了。我这里最中间的主宫殿是不敢住的，且先把父皇请进去罢。” 梁盛知道事情严重，自然忙地应着，便答应着去了。 祐樘只得尽量镇定着，指挥着殿内一应奴婢赶忙侍奉着皇帝，将皇帝送到了主殿里。 殿内一片忙碌过后，便也只剩下了祐樘独自一人守着烛火幽微的殿。 祐樘回想着皇帝的话语，当真会么？当真会变为真的么？ 当初那般美好的相守，着实是再回不去的了。 若是能够回到过去，那定是极好的一种。 只有祐樘自己，只有那个叫做邶如的清丽女子。 当初。 他仿佛与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邶如便偷偷在他后面看着他，全然忘了自己身上亦落了许多落花。 良久，他发现她于身后的她，浅浅一笑，仿佛让她置于阳春时节柔和的风中，舒适且温暖。 他向她慢慢走来，轻柔地抚去衣上的落花点点。 她是极素净的，一头青丝只用一条碧色的卷云纹丝带挽着，一件银红色上襦，更是显得她肌肤如雪，一袭淡墨色的裙子，裙尾上坠着几朵白色的梨花，行动间更流露出身形婀娜，她就这般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呼唤出一种朱祐樘说不出来名字的情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也从未多问他的事情，是他自己说自己名唤周文轩，因着家族做生意半路遇到匪劫才流落至此，尽管他编出来的故事有这着经不起推敲的漏洞，她也只是静静听着，像一朵玉簪花般，真美，美到一想起她，他便不自觉微微笑起来，这般的女子，是宫中从未有过的。 可是再如何，当初在宫外的岁月也是再回不去了。 “我不怕，权势我会去争，荣耀我会去抢，这些都是可以失而复得的东西。可唯有你，我不会放手，哪怕你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我只求你能与我留下一方地便可，让我默默瞧着你。我想你能好好的，我能时常看见你，便好。” 自己当初徐下了这样的誓言，当初也不过是这般卑微的心愿，可到头来，终归是不能。 “恕我多嘴，你我都知她是以陛下淑女身份进宫的，即便你对她再有心，可她也不能做你的正妃。” “嗯。” “她的身份，于你是毒药，若是让万家知晓你这储君之位。” “嗯。” “你自该心怀天下，绝计不能因女子而输了大业，若你不能护了自己，稳了储君，那便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那姑娘；你一出生便是有责任背负的，你这般贸然，也对不住人家姑娘。” “嗯。” 便是当初文轩，都是极其不看好这般的感情的。 可那有如何呢？那终归是自己放不下的女子，哪怕嘴上不说，可是眉宇间的容色，便已然说明了一切了。 不能相守，难道只能相望么？ 邶如醒来时，眼前所见的景象竟是极其陌生的。 邶如揉着眼睛，想要起身，却是惊觉自己身子极其酸软无力，还好，她勉强可可以动弹的。 她着挣扎着起了身，看着眼前的一切，真真是极其陌生的。 杏黄色的文彩绣万彩蝶纹锦帐，幽微摇晃的烛火，一色的紫檀木制作的家具，地上还起了两座半人多高的香炉，里头还在散发着飘渺的香雾。 那香味也是幽微的，却好似是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好似可以化为绵绵的细针，刺入骨髓心灵。 这般清形，实在是陌生啊！ 邶如瞧着四周，没由来的害怕惊慌起来。 她记着，自己本是在长寿宫中的。后来，说是清宁宫太子妃传话，她便随着那小宫女去了。当时她还是带着素拓的，可是不知怎的，她竟是晕了过去。然后再醒来，便已然是这幅样子了。 邶如这才发觉，素拓是不见了的。她顶着发麻的脑仁儿，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唤道：“素拓，素拓，你在哪里？咱们这是在哪里啊？” 邶如话语刚落，却隐约听到了门外竟好似有男声一般的，“你们，都不准跟来，朕不用你们伺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醉事【上】 那男声的来源显然是喝醉了，声音中有些模糊不清，邶如却显然能够听清里头的‘不用过来’之类的话语，邶如复仔细听了听，却听得外头传来“你们再过来，朕便要了你们的命。”之类的话。 是皇帝！是皇帝！ 也是，这宫中敢四处走动的男子，除了皇帝，便是祐樘。更何况祐樘的声音她是熟悉的，自然也有皇帝，也只能是皇帝了。 毕竟，祐樘亦是不敢在宫中四处走动的。 可是，这到底是哪里啊！ 邶如环顾着，然后仔细在自己头脑中尽可能地去搜寻有关这里头的记忆，奈何却是空空，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她揉着头，一壁听着皇帝的醉语一壁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是为何来到了这里。 邶如不敢出声，生怕被皇帝发现了自己的身影，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只敢这般等待着。 雨兮的芙蓉阁中，雨兮疲惫地坐在暖炕上，随手盖着一条小薄毯子，轻轻阖目，由着底下的小宫女为自己轻轻垂着背。 “娘娘今日真是辛苦了！陛下来咱们这里用晚膳，倒是劳烦娘娘劳累许多了！” 雨兮面上虽疲倦，然而笑意却不减。她笑着道：“那有什么？为父皇与夫君尽心，本就是我应当做的事情，旁的且不论，既然殿下放心将这清宁宫的一应事务都全交付于我处理，我便不得不尽心。不能辜负了殿下的一番期望才是。” 那小宫女自然要说一些恭顺的话语来赞叹着雨兮，“娘娘真真是贤德的，想来娘娘这般辛苦劳累陛下定会满意的。” 雨兮容色依旧欢喜，“说起来，满不满意的，倒也是次要，只要父皇肯眷顾殿下，便也好了。不然殿下这般辛苦，我瞧着也不好受的。不过这些饭食着实是伤脑” 小宫女恭顺道：“娘娘辛苦了。” 雨兮摇摇头，“我辛苦什么？不过是打些下手的。真正心苦苦的，是小厨房那些人与李老老。”说罢，雨兮环顾四周，却不见李老老在侧，便发问道：“怎的还不见李老老？她是去哪里了？” 那小宫女笑着回道：“娘娘还不知么？李老老侍奉娘娘素来勤恳，是一点差错也不肯出的。这次陛下来此用晚膳，是一顶一的重要大事，李老老自然是肯上心的。想必此刻，李老老还在忙碌罢。” 话虽如此，雨兮却是不解，“这此刻，想来也没有什么要废功夫的地方了啊!李老老没的在忙碌什么？还不如回来歇着。” 正说着间，李老老却是正好进来了。 雨兮忙地扯过李老老，“老老，怎的去那样久？小厨房那里已然没什么活计了！你且好好歇着才是。” 李老老神色有些异常，说话亦是有些吞吐，她对着雨兮道：“小姐我那是我不放心小厨房里的那些奴婢，怕她们出了什么差错，抹了殿下与小姐面上的光，那便不好了。” 雨兮轻轻笑着：“老老真是多虑了！小厨房里那些人，都素来是极熟练的，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老老这是太过担忧我了，故而才这般的。” 李老老摊着双手，叹息道：“小姐你不知道，这宫中许多事情原都不是咱们可以预料到的，咱们若是不仔细一些，可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况且此事事关太子殿下，小姐自然是更加上心的，奴婢自然要好好看顾着。就怕小姐不放心啊！” 雨兮感激地握紧里老老的手，感念道：“老老，你着实辛苦的，为了我，实在是太劳烦你了!” 李老老不知怎的，面色有些不自在，只是对着雨兮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你心里想着什么我都是知道的，恨不得都替你做了才好的。” 雨兮感激地靠着李老老，面上漾起了感动的笑意，“老老，辛苦你了，是我不好，要你操心了！” 李老老轻轻抚着雨兮，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为你便是做什么，都是应当的。有些事情自然要我努力去做的，你且安心做你的太子妃便是了！老老会替你打点好一切的。 邶如坐在那里，只听地皇帝的声音却是越发大了，好似已然是到了自己所在房间的门前。 邶如自然有些惊慌不已，她慌忙地看着四周，不知该要如何去做，心中又惊恐不已，只得紧闭着双眼。 终于，有门被打开的声音传了来。 有一个明黄色的踉跄的身影进了来，摇晃着，烛火微弱，更显得皇帝身影飘忽。 这般的飘忽，倒是教邶如没由来的想起来了鬼祟。 飘忽着，游荡着，移动着，然后，离自己越来越近。 邶如紧紧缩在床榻角落里，用着直直垂落下来的床帐紧紧围绕着自己的身子。 旋即，邶如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她慌忙地想要下床，却是觉着自己的力气都耗费了大半，移动一寸，都有些艰难。 终究是下了床的，邶如方到了地上，却恍然间发现皇帝已然是站在了自己面前。 皇帝睁着一双醉眼，迷离地看着面前的邶如。 邶如恍然间来不及反应，目光便与皇帝相对上了。 四目相对之时，皇帝自然有些意外，好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他看着眼前的邶如，揉了揉眼睛，以此来鉴定自己是否是看错了。 待到皇帝确认之后，发现自己是没有看错的，他的神色又惊又喜，“是你？你怎的在此处？” 邶如见是躲无可躲，便只得躬身向皇帝行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邶如因着身子发沉，头脑自然也是极其迷糊的，她看着皇帝，心中则更是慌乱不已，只觉着自己身子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似的，一个控制不住便沉沉往地上倒去。 邶如方倒地，皇帝却是赶紧去扶她，“哎，你这是怎的了？可要紧否？” “谢陛下关怀，妾身无事。” 皇帝关切的声音则是又起，“不，丽娘，不，你切莫如此不当心啊！可是得教太医来看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醉事【中】 邶如方倒地，皇帝却是赶紧去扶她，“哎，你这是怎的了？可要紧否？” “谢陛下关怀，妾身无事。” 皇帝关切的声音则是又起，“不，丽娘，不，你切莫如此不当心啊！可是得教太医来看的啊！” 丽娘！ 竟是丽娘！ 皇帝竟然，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母亲！ 邶如本能地摇了摇头，“不，陛下，陛下您怕是认错人了！” 皇帝一双眼睛醉意不减，“不，不，你先起来说话。”说罢，皇帝便伸出手去扶着邶如，那是极其温柔的，将邶如稳妥地放置在了床榻上。 邶如方坐定，心知无处可逃，只得暗自在心中祈祷向道君祈祷着，旋即对着皇帝合乎礼节道：“多谢陛下，妾身无事。” 皇帝痴痴笑着，“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朕就怕你有事。” 就怕自己有事？还是，皇帝怕自己母亲有事？ 显然，是后者。 邶如心中自是不敢相信，她轻轻摇着头，对着皇帝道：“不，陛下，妾身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对待妾身？” 皇帝亦是摇着头，乐呵呵道：“你不懂，你不懂。不，你不需懂，这都是朕的事情。你自然不需要懂你只要记着朕心中是十分在意你的。这便够了。” 便够了？便够了？与自己无关？ 皇帝这些话语，显然不是对着自己的。毫无疑问，是对着自己母亲的。可是正因着是对着自己母亲，邶如才更加觉着扎心不已。皇帝说着这些看起来情深意重的话语，只要想想，邶如便好似能够看到，皇帝对着自己的母亲，当年，到底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风波。 “陛下” 皇帝却是“嘘”了一声，小声对着邶如道：“不，小点声，丽娘，朕在这里，还能遇见你，实在是极巧的。朕实在是高兴的。” 可是，邶如自己，并不高兴啊！ 邶如小声小心道：“陛下，妾身妾身不是啊！妾身” 皇帝却好似是眉宇间有了怒气，伴着她啊身上浓重的酒气，“不，就是，就是，你就是。你莫再骗朕了！朕知道你不喜欢朕，朕知道，你迟迟不肯做朕的嫔妃。朕也知道，你是嫁过人的！可是朕愿意等着你啊！你放心，朕会等着你的，不是说你夫君，已然是生死未卜了么？不是说，你的夫君，已然无踪影了么？怎的？你还愿意等着他么？你还愿意再过这种无依无靠的生活么？” 生死未卜？这是怎的一回事？ 邶如只觉着皇帝说的这些话语蕴含着无尽的可以挖掘的信息，自然也是含着无尽的东西的。她听着这些，脑子尚来不及去反应，便听得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丽娘，你放心。” “你放心，既然你愿意等朕也愿意等。朕不会强迫你的，朕会等着你的，朕相信，你早晚会接受朕的。朕便不信，你的夫君长久没有消息，你会等的起，朕会等到你自己死心的。你放心，你放心，朕会好好待你的。即便朕不能一开始便给了你高的位份，可是你放心，朕不会委屈你的！朕%可以给你美人之位。将来将来等到太后松口，朕便可以给你妃位，那可绝计不是一般的尊贵。只要只要你肯接受朕，只要，只要你等的起。朕便可以做到，朕会好好待你的。” 皇帝说的极其恳切，又有些急了，眼中便好有簌簌的泪珠打下，将他那明黄色的衣服打湿。 邶如有些惊奇，只是失声道：“陛下！” 皇帝却好似是充耳不闻，他眼中的泪珠依旧在不停流淌着，许久，才慢慢干涸。 皇帝身上的醉意依旧不减，倒是平添了几丝怒气。 又好似有欲火在皇帝眼中燃烧着，先前是小火苗，旋即是火花，然后则又是熊熊烈火。那眼中生着的欲望的火焰，便越加甚。 那种欲望的感觉，好似使得皇帝的面色看起来越加红。又好似在酒水的刺激下，皇帝眼中藏着的欲望的火焰，便越甚。 皇帝伸出手来擦拭着自己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口中只念叨着：“这屋里，怎的这样热？”说罢，皇帝便解开了自己最外面的那件明黄色的云阑海水纹穿云金花双龙纹大袍，只那般徜怀穿着，露出里面那件暗紫色浅底暗绣万竹叶花中衣。 邶如不禁紧闭了双眼，努力地退至一边，道：“陛下，陛下您您” 皇帝犹觉着热，只继续呢喃着：“怎的这样热？怎的这样热？水呢？水呢？”说罢，皇帝便踉跄摇晃着找到圆桌，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怎的还是这样热？真是”说罢，皇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来。 皇帝只觉着温度是越发的高了，伴随着他身体上觉着的高温度，与之俱增的，是皇帝眼中燃着的欲望的火焰。 皇帝睁着一双醉眼环顾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流转了一波，最后复又落在蜷缩在床榻角落里的邶如，他面上有着喜色，“丽娘？丽娘？” 旋即，皇帝面上的喜色则又退去，转变为了怒火与欲望，“呵，你且说，朕对你这样好，朕这般待你，你为何？你为何还不肯接受朕？你倒是说啊！你说啊！你为何，你为何，为何还不肯接受朕？你且说，到底，到底是因着什么？你说啊！” 邶如如何敢出声？女子特有的直觉已然在告诉着她皇帝此刻的反常，以及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风波。 皇帝见是邶如不出声，许久便越发怒了，“好哇！好哇！你不肯说，你不肯说是吧，你不说是吧，朕倒要看看，你能坚贞到几时？你可真是对着你那夫君一心一意？朕朕等不及了!朕，实在不想等着了!朕朕今日便要了你，朕今日一定要让你做朕的女人。” 说罢，皇帝便踉跄着向邶如的床榻方向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醉事【下】 皇帝见是邶如不出声，许久便越发怒了，“好哇！好哇！你不肯说，你不肯说是吧，你不说是吧，朕倒要看看，你能坚贞到几时？你可真是对着你那夫君一心一意？朕朕等不及了!朕，实在不想等着了!朕朕今日便要了你，朕今日一定要让你做朕的女人。” 说罢，皇帝便踉跄着向邶如的床榻方向扑去 邶如当即懵了，呆呆地蜷缩在角落里不知该要如何去做。眼瞧着皇帝越来越近，邶如这才反应过来要去躲避皇帝的身影，可惜，此刻她身子早已疲软，动弹都是极其困难的。她只得稍稍的移动，在皇帝扑过来的那一刻，极其艰难地移动了半寸，使得皇帝扑了个空。 邶如这才稍稍送了一口气，然而，皇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般机会。他口中念叨着：“丽娘丽娘你为何躲着朕？你为何？你不要躲，你不要躲，你放心你放心朕会好好待你的！朕不会亏待你的，朕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啊！”皇帝眼中的火焰燃的越加剧烈，“答应朕罢，丽娘，朕不明白，你为何，你为何不肯接受朕呢？朕待你那样好，你你为何？朕”皇帝因着醉语，口齿便有些不清晰，只是那般看着邶如，眼中燃着熊熊的欲火。 他见邶如躲避了开来，自己亦是在原地痴立了半晌，迷茫地看着四周。 许久，皇帝则又是恢复了行动，则又是向邶如扑去。 邶如惊叫了一声，便想着躲闪，只是她自己忘了，自己此刻已然是失去了大半力气，只是躲闪不得。 幸得在皇帝即将扑在邶如身上那一刻，邶如稍稍移动了半寸，使得皇帝是再次落了空。 邶如眼瞧着皇帝再次起了身，心中越加是慌乱不已，她无助地看着周围，不知该要如何去做。 皇帝离自己是又近了一步，邶如无助凄慌地摇着头，口中只道：“不，不不要，不要” 而皇帝，眼中欲望的火焰不减，口中犹道：“不，不，丽娘丽娘丽娘，你为何你为何便不肯从了朕呢？你若是从了朕，朕保证，会好好待你的。” 邶如狠命摇着头，眼中流出了凄慌的泪珠，“不，陛下，不不要不，不要。” 皇帝看着邶如流泪，却是不觉怔了一下，眼中立刻有柔和的目光闪出，带着无限的缱绻柔情，流淌出浓情蜜意，恍若是温和留个不止的溪水，清澈可见，极尽温和。 原来皇帝，也是可以柔和至此的。 邶如并不敢相信，皇帝这般满腔的欲火与醉意竟会被这几滴泪珠给轻易击倒，若如此，皇帝则不是皇帝了。 皇帝眼中是迷离的，闪着温情的光。然而邶如亦是能够看出，皇帝头脑中还有着另外一重情绪在波荡流转着，显然皇帝是在他自己的头脑中与着那另外一重情绪做着斗争的。皇帝的面色可以明显瞧出憋的红肿，那显然是皇帝在极力忍着，“丽娘丽娘” 随着时间的推进，皇帝面色的红涨越发的甚，然而明显可以瞧见的是，皇帝依旧在极力忍着。甚至可以瞧的出，那般的忍耐是极其难受的，，皇帝却依旧是在忍着。 邶如心中一惊，难道皇帝，对着自己的母亲，竟是真情么？竟这般情谊深重至此么？ 所谓情深，可以做到这般的忍耐，倒是教邶如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了。 或许，皇帝对着母亲，也许是有着那么一丝深情的。 然而这般的思量也只是一瞬，邶如依旧是心中凄慌不已，这般的清形，若是换做谁，恐怕都是如此的。 邶如突然间想到，皇帝这般，好似已然不仅仅是喝醉了这般简单了。 皇帝酒醉，而自己又恰好出现在这里，二人极其“巧合”地凑到了一处，毫无疑问，这般，定是精心安排好了的。 只是放眼这宫中，，好似并没有希望自己于皇帝有什么的人啊。 自己若是与皇帝有着什么，那么晋升为真正的嫔御是免不了的了。而又凭借着自己这幅与着母亲极为相像的容貌，那岂不是宫中众多人的阻碍与绊脚石么？放眼宫中，也确实是没有希望自己成为皇帝真正嫔御的人啊！ 不，不，眼下，这已然不是最为重要的了。 要紧的，是自己该要如何去保住清白，不至于与皇帝发生什么。 终究，皇帝是没有忍住，他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叫喊道：“不，不，朕忍不住了！丽娘，朕今日便要要了你。朕实在是忍不住了，丽娘，朕你&从了朕好不好？你放心你放心” 邶如一阵发懵，却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做了。眼瞧着皇帝扑了过来，邶如心头一紧，双眼一闭，也顾不得那许多，本能地从发髻上拔下一只长长的海棠春燕钗，抵在面前。 皇帝此刻已然是面色红的不成样子，便向着邶如扑过去。 邶如眼瞧着皇帝的身影扑了过来，心下里便知道是再躲避不得了，只得暗自狠了心，紧闭双眼，朝着自己玉颈上一划。 登时，便有鲜血流出，薄薄的一层，将自己的白色护领染就成红色。 也只得这样了。 眼瞧着皇帝是躲不开了，自己也没了多大的力气去跑。幸好，自己还尚存一点力气，可以使得自己能够尽最后一丝努力。 不能躲避，那便也只有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这也是值得的罢。 若是自己一死，能够保留住自己此身清白，那也着实是值得的了。 即便她守着自己的身子，也注定不能属于祐樘。可是这身子，也绝计不可以属于别的男人。 若是生而不能，那么还不如死。 邶如觉着，自己脖子上的鲜血在一点一点流淌着，将她身体内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耗尽，亦是将着她头内的理智在一点一点耗尽。 恍惚中，邶如好似是看见了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在缓缓向着自己走来，流出格外温馨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怒火盛【上】 邶如再次醒来之时，自己的脖子上已然是包裹了一层白纱布，殿中还有着素拓与几个不知名的小宫女侍奉在一旁，面上都是一副郑重表情。那氛围，便没的压抑了起来。 邶如看着素拓，素拓满脸焦急与郑重并存，眼中尽是无尽的愁绪。 邶如揉着自己的头，又掐了掐自己，方知自己是没有死的。 她看着素拓，问道：“素拓这发生了什么？这怎的你竟是不见了呢！” 素拓满脸沉重地看着邶如，只摇了摇头，面上颇有为难的神色。 殿外，适时地响起了皇帝的咆哮声。 “朕竟不知，你倒是有这般的好手段啊！怎的？竟然是学会了给你老子下药了？朕真是好福气啊！平白养出你这么一个好儿子，没的来害朕的名声。” 皇帝端坐在上首，面上已然充斥着熊熊的怒火。 祐樘直直跪在地上，面色谦谨，却又无一丝谄媚卑微之色，人虽是跪着，但他身上那份气质，恁的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那种与生俱来的气息，教在场的奴婢内监看的不觉于心底暗暗惊呼，太子竟是这般的有气势。如此，众人反倒是越发不敢小瞧了太子了。 祐樘跪的笔直，口中语气亦是不慌不忙，既是尊重谦卑，也并无伏低的半分态度，“父皇明鉴，儿臣没有这般的喜心思倒是儿臣却是有着大罪。而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不能在一旁将父皇的身体全然体察明白，实在是儿臣之过失了。”说罢，祐樘便向皇帝磕了个头，复又端正跪着。 其实若是论起其中的原因来，倒还真不是祐樘的过失。祐樘自知皇帝近来在调养身子，不得饮酒过多，然而席间祐樘多次劝阻皇帝，皇帝都是并未有去理睬的，反倒是喝的越发多了。所以论起来，祐樘当真是不算有错处的。 只是因着是皇帝，自是不能有任何错处的，天子，自古便是没有错处的一类人。祐樘这番话，说的极有技巧，既是将自己身上的错处与无奈给说了清，又丝毫不涉及皇帝的面子，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自然，无可挑剔也并不会将祐樘在皇帝心中的印象改变半分。 众人素知皇帝的脾气，尤其是对着祐樘这个太子之时，便是无论如何都可以挑出错误的。众人心中暗自称赞着祐樘会说话之余，便也不免为祐樘捏了一把汗。 诚然，在皇帝眼中，祐樘此刻无论如何去做，皇帝都不会是满意的，尤其是当皇帝眼光触及祐樘的那双深邃且坚定的眸子之时，便没由来的心头一紧，泛起了疼痛。 他看着祐樘，心中登时便觉着讨厌无比，面上自是越发没了好气，喝道：“你这逆子！竟也学会了顶嘴！怎的？还是朕的不是了？你身为太子，即便朕是醉了，也该把朕送回乾清宫去，怎的还把朕留在你这里了？倒也不会避嫌么？没的做出了这样的丑事来，倒是要教众人看了笑话。” 这话，便是皇帝在故意寻着错处了。 皇帝烂醉，本就是不符合礼法之事，若是当即送回了乾清宫去，教外人知道，那显然是会教六宫惊动太后震怒的。祐樘如此，也不过是为着全了皇帝的面子，才教人将皇帝留在清宁宫的。那给皇帝安排的又是最中间的宫室，自然不会是不敬。皇帝如此说，也不过是因着他怎么看祐樘都不顺眼，故而才这般随意寻了个由头破口大骂的。 大抵若是一个人看另外一个人不顺眼，便是恁的如何，那个人也都会挑出那另外一个人身上的错处的。 皇帝自然更是如此，此刻更是没了好气来。 跪在地上直挺挺的祐樘这才猛地醒悟，自己原就不应该去相信皇帝的，昨日夜间那般的温和话语，原就是假的。皇帝对着自己那般的温和，本就是极其难以见到的，自己当时还有些信的，如今想来，倒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是啊！父亲对着自己，又几时温柔过呢？若是温柔，才应该是反常的。 皇帝依旧是在呵斥着：“好哇！好哇！这逆子，竟是学会了顶嘴了啊!朕如今还在呢!你这太子倒是先是学会了摆架子了啊!生怕着朕动你不得么？你倒好哇！都已然是学会了算计了你的父皇了啊！你是想着要朕做出失德之举，然后你这太子好越加博得了贤良的名了罢。” 祐樘容色如常，平静道：“父皇明鉴，儿臣没有。” 皇帝怒火越甚，直直看着祐樘，惊喝道：“你没有？你没有？朕怎的瞧不出你没有？朕看你是想的紧啊！” 皇帝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伸出脚来对着祐樘便是一记窝心脚。 祐樘猝不及防，当即便倒在了地上。又因着祐樘平素身子弱，竟是直直吐了一滩血在地上。 殿中众人见了都是慌乱不已，有几个宫人想要上前去扶起祐樘，却是被皇帝的声音给叫了住，“都给朕好好待着，莫再管他。” 皇帝继续对着邶如冷声道：“好哇！好哇！如今，你倒是学会了装病充可怜了啊！你且死了这条心罢，朕告诉你，朕不会再纵着你的。朕踹你这一脚不重的，你自己定是能起来的。” 祐樘眼神依旧坚定，他看着皇帝，自己挣扎了许久，才强撑着起了身，他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对着皇帝恭敬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皇帝呵斥着：“息怒？息怒？你这逆子，倒是教朕如何息怒？”说罢，皇帝大喊着：“朕看，你定是存心的，今日，朕不好好罚你一罚，那么这宫中，可就是没规矩了啊！” 皇帝正欲再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门外突地传进来了女声，“父皇，父皇，不干太子殿下的事。都是儿妾的过失啊！实在不干太子殿下的事啊！” 是雨兮。 雨兮显然是赶着跑过来的，她鬓发有些微微蓬乱，头上亦有着细密的汗珠，她进了内殿，慌忙跪下，“父皇息怒啊！都是儿妾的过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怒火盛【下】 雨兮显然是赶着跑过来的，她鬓发有些微微蓬乱，头上亦有着细密的汗珠，她进了内殿，慌忙跪下，“父皇息怒啊！都是儿妾的过失。” 雨兮先是冲着皇帝郑重叩三首，“儿妾参见父皇。” 皇帝还未有答话，祐樘倒是先焦急道：“你没的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岂是你这等女子可以进来之地？还不赶紧向父皇请罪，然后赶紧回去。没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雨兮面上亦是神色坚决，她看着祐樘，“殿下恕罪，妾身难以从命。”说罢，雨兮又看着皇帝，“父皇恕罪，儿妾贸然来此，实在是因着有事的缘故啊！” 皇帝见是雨兮来了，神色虽仍旧严厉，却已然是缓和了许多，他对着雨兮低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朕在与太子说话，你且先回去便是了。” 雨兮摇了摇头，对着皇帝郑重道：“儿妾知道殿下惹您生气了，可是儿妾既然身为殿下的妻子，便不得不为殿下说几句，这是妾的本分。况且，妾也实在不能将这罪责推道殿下身上啊!‘说罢，雨兮则又是对着皇帝一叩头，“还请父皇容妾身所言。” 皇帝微有动容，对着雨兮道：“你且说便是了！” 雨兮对着皇帝感激道：“谢父皇体谅，”说罢，雨兮则又是对着皇帝叩首。 雨兮对着皇帝道：“儿妾知道今日清宁宫的事情实在是有辱宫中规纪的。所以父皇对着殿下有所怨怼也是应当的。可是这件事情，实在是与着太子殿下无关的啊！” 可以瞧见，雨兮是害怕的，然而她是极力忍着那害怕的表情的，她尽力对着皇帝正色道：“父皇，，今日这事，实在是不干殿下的事啊！父皇，您都知道的，这宴席上的菜肴美酒，都是由着儿妾看顾上桌的，殿下他是个男人，又如何会去插手这些事情啊！父皇明鉴啊！这酒具美食，都是由着儿妾一手准备的。儿妾儿妾实在不知，父皇如今正在服药，不得多饮酒，更加不得”雨兮偷偷抬起头看着皇帝，“更加不得饮了那掺了灵芝的酒水儿妾也不知道，父皇会有如此禁忌啊！” “儿妾知道，父皇近些日子来身子不适，故而想要为着父皇弄些养身子的酒水，儿妾母家有一只灵芝，最是补身子，儿妾便想着拿来为父皇煮酒，里头又掺着冬天收的梅花，自然便将着那里头的药味给驱除了，所以喝起来酒味不大，也爽口些。父皇自然肯赏脸多喝几杯，那也是儿妾的福分了！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与殿下无关的，殿下知道父皇您要来，便把事情悉数交由儿妾来管着了！儿妾也是想要父皇能够多多赏脸的缘故，却不曾想，父皇是不能饮那些东西的！说起来，都是儿妾准备不周的缘故，实在，实在是殿下无关啊！” 说罢，雨兮又是郑重的叩首，额头都略微有些肿胀。 祐樘阴着脸呵斥着：“你没的来这里胡说些什么？父皇面前，又怎能容你放肆？还不快回你的芙蓉阁去？” 雨兮看着祐樘，有温和的笑意在她面上漾起着：“殿下，这是妾身的过失，便应该由妾身一个人来承担的，妾身不能，教父皇与殿下因着这般的小事而有所误会，从而伤了父子情分。那么便当真是妾身的过失了啊！” 雨兮接着对皇帝道：“父皇，儿妾知道，儿妾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了！可是儿妾实在是不知的啊！这便也罢了，这件事情，殿下实在是极其无辜的啊！这都是儿妾的过失，实在与殿下无关的。还请父皇万勿迁怒于殿下啊！千错万错，都是儿妾的错。当时妹妹，噢，不，是张娘娘，行走在长街上，突地晕倒了，儿妾身边的李老老见是张娘娘，又因着那里离着清宁宫近的，所以便将张娘娘安置在了此处再后来”雨兮的声音弱了下去，只是直直地看向皇帝。 皇帝许久不言，只是盯着眼前的夫妻二人目中怒气依旧不减，许久，才出言道：“你这逆子，倒是越发的会揽责任了啊！朕怎的就不信，你倒是一点恶意都没有的，今日在你这清宁宫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是教皇室的颜面都无存！你倒是要好好反思了！没的一出什么事情，便拿了旁人来顶罪，更何况，她是你的太子妃，自然事事都让着你的！你倒是好，没的学会了怎么逃脱罪责，可真是个好夫君啊！” 雨兮膝行上前，对着皇帝道：“父皇，父皇，这实在不干殿下的事啊！千错万错，都是儿妾的过错，儿妾不该如此的，都是儿妾没有体察明白的过失。还请父皇万勿怪罪殿下，都是儿妾不好。还请父皇惩罚儿妾万勿恼了太子殿下啊！”雨兮看着皇帝，神色柔和且焦急，“父皇，这件事情，可万不能说出去啊！实在实在是有损皇室颜面的。何况何况张娘娘也没发生了什么，所以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若是说出去了，那么殿下清宁宫的名声事小，可是父皇与大明皇室的颜面才是事大啊！儿妾以为，此事绝计不可外传。若是外传岂不是要折损了颜面了啊！” 皇帝看了看雨兮，又看了看祐樘正欲发作，却听得门外梁盛闯了进来，“陛下，陛下杨阁老求见，此刻正在乾清宫中。” 皇帝“哦”了一声，旋即对着祐樘怒气道：“逆子，你自己好好想着罢。待朕处理好政事，再来与你算账。”说罢，皇帝便气冲冲而去。 皇帝走后，雨兮才敢缓缓起身，伸出手来扶着跪在地上的祐樘，“殿下您快起来罢。” 祐樘却并没有接过雨兮的手，反倒是狠狠一甩开，倒是叫雨兮一个来不及防备，便倒在了地上。 雨兮不觉叫道：“殿下” 祐樘却是冷冷道：“呵，本宫竟不知，你还是有这般的手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嫌隙生 雨兮被祐樘蒙地推在地上，本就是极其意外来不及防备的，此刻祐樘说这些，倒更是教她有些来不及去思索反应的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祐樘，“殿下，你在说些什么？怎的妾身竟是有些听不懂了？您这是何意？什么叫做妾身的好手段？” 祐樘面上有着愤怒的神色，对着雨兮冷冷道：“何意？你自己做下的好事难道你还不知道了？怎的便这么巧，你今日倒是准备了灵芝的酒，怎的便这般巧，你的人出了去竟是遇到了邶如的人，又怎的便这般巧，父皇今日便是撞见了邶如，你且说，这一切，若不是你所操纵的，又岂会来的这般讨巧？我倒不信，这一切，竟都是你不知父皇身体状况，好心遇到邶如所导致的巧合了！”祐樘说的极其，这一番话下来早已是双颊通红，甚至还咳了两声。 雨兮伏在地上，看着祐樘，面色亦是有着极其大的波动，她轻声笑了笑，“邶如？殿下称呼妹妹什么？邶如？呵看来，李老老说的竟是真的了，原来殿下竟是对着妹妹，余情未减啊！原来殿下竟是这般在意陛下的嫔妃，这般情谊深重么？” 雨兮平素是极其温和的，尤其是在祐樘面前，更加是无比温和与和婉，自然从来不会轻易与人争执。便是对着那些奴婢内监，雨兮都是不曾红过脸的，如今雨兮倒是质问起了祐樘来，着实是教人意外了。 祐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雨兮，面上好似凝成了一朵乌云，笼着厚重不去的愁意，肆意挥洒着他心中的万千种想法。 祐樘挥一挥手，“罢了，你且莫说这些没有用的话语，我只问你，今日这件事情，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雨兮看着祐樘，眼中尽是决然的神情，”殿下怀疑我么？殿下妾身没有啊！殿下，今日这件事情，妾身妾身实在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啊！妾身如何会有那般的本事？妾身纵是再糊涂也绝计不会至此啊！此事会累及殿下，我纵是愚笨，却也不会冒着这般的风险啊！” 祐樘冷冷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你莫要欺我不知，我是问过张娘娘的贴身宫女的，她道是有宫女借着你的名义来请张娘娘来清宁宫叙旧的。都已然是衣你的名义了！我便不信，此事会与你无半点干系，是你的人前去请了张娘娘来，难不成你便不知道父皇今日会来这清宁宫处用晚膳么？” 雨兮一愣，“什么？以妾身的名义？殿下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做妾身的人前去请了妹妹来？妾身再不懂事，却也是知道，妹妹虽然为父皇的嫔御，可是父皇从未有召过妹妹侍寝的。今日妾身又忙着为父皇与殿下准备晚膳，哪里会来的那闲功夫去遣了人寻妹妹来呢？况且妾身自然是知道要避嫌的，自然更加不会召妹妹前来了啊！” 雨兮说的极恳切，她素来又是那种柔和似水的女子，此刻更加是不觉在眼角流淌出了泪滴，挂在她白净的面上。 祐樘看着眼前的女子，内心微微有动容，然而旋即那份动容与同情则是又被心中的嫌恶给占据满了，他亦深知此事背后定是另有隐情。然而他却是无法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火气，越见哭泣的雨兮心中越发觉的恼火，语气越加冷冷道：“你说这般，倒是讨巧，可是如今事情已然发生了！何况，事情是关于张娘娘的清白的，你倒是说，该要如何去解决呢？” 雨兮摇着头，满面都是深深的忧惧，那泪珠亦是越加圆滚且多了起来，直直落下，将她那粉面桃花尽数抹了花来。 雨兮膝行至祐樘跟前，抱紧了祐樘的双膝，“殿下您相信妾身，妾身是您的妻子，又是张娘娘的姐姐，又怎的会做出这等事情平白教您惹了父皇的嫌弃，又平白有损了邶如的清白呢？殿下，您相信妾身啊！妾身没有的啊！” 祐樘面上冰凉的，眼中不带有一丝感情与波澜，严肃道：“我也想要相信这不是你做的，可是呢？可是这等大事，你总要是拿出证据才是啊！况且，父皇的身子不能食用灵芝等东西，你呢？你给父皇上的酒呢？是足足拿了灵芝泡的，又拿了干梅花子来掺进那酒中调和味道，不就是为着能够掩盖住那里头的灵芝气味么？父皇的身子，多饮酒已然是不合适的了，更何况是饮了掺了灵芝的酒！这般岂不是”祐樘并未有继续说下去，这般的言语，已然是极其明了了的，不消祐樘再说下去，相信雨兮也是会明白的。 祐樘看着自己面前面色晦暗的雨兮，越发冷冷道：“你且说，这般，还要我如何去相信你呢？这般都尽然是明摆着的了，你还要我如何去相信你呢？” 雨兮听着这些，却是一时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回答祐樘的话语，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祐樘，吞吐道：“这” 里头的素拓听闻这些后不觉面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呵，还是小主的亲姐姐呢！难道姐妹之间便要如此暗害么？这太子妃娘娘平素看起来多好一个人，怎的如今倒是会有这般的狠毒心肠了？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邶如摇着头，忙地阻止着素拓，“不，不，姐姐，怎的会是这样的人呢？” 这话，明面上是问着素拓，其实是在问着自己的。 其实细细论起来，自己与着雨兮，见面的次数总是少的，只是存留在自己记忆里的那个雨兮，总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的。她总是有着世间女子的柔弱美好，总是有着娇弱惹人怜爱的一副神情举止，那是自己差了许多的。 邶如只知道，雨兮是有些怯懦的，这般的她，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更何况，当日雨兮向着自己倾吐情肠，那般的情深意切，，自然不会像是装出来的。 只是，若是一个人在宫中待久了呢？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认罪 其实细细论起来，自己与着雨兮，见面的次数总是少的，只是存留在自己记忆里的那个雨兮，总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的。她总是有着世间女子的柔弱美好，总是有着娇弱惹人怜爱的一副神情举止，那是自己差了许多的。 邶如只知道，雨兮是有些怯懦的，这般的她，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更何况，当日雨兮向着自己倾吐情肠，那般的情深意切，，自然不会像是装出来的。 只是，若是一个人在宫中待久了呢？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假使一个人在宫中生活的时日长久了，耳濡目染到宫中的那般诸多的污秽肮脏，所接触到的也都是宫中的那些手段心计。即便那个人极其良善呢？即便那个人宅心仁厚呢？ 邶如摇摇头，她实在想不出来这些，她所熟悉的雨兮，其实已然不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雨兮了！毕竟身份地位上的转变差距，定然不会是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简单，今日这般事情的发生，她知道并不一定会是雨兮所为，只是想来想去，也定是与雨兮有着牵扯的了。 邶如听着那些言语，心中越发慌乱，此刻她脑子已然是一片浆糊，亦是来不及去反应什么，又觉着是好似有万千蚁虫在啃噬着自己的内心一般。将自己的心抓个粉碎不堪。 此刻门外则又传出了另外一重声音，“殿下，容老奴一言，此事，确实是与着太子妃娘娘无关的啊!” 那是雨兮的奶娘李老老的声音。 李老老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亦是慌忙跪下，“殿下，殿下请您听老奴一言啊！此事此事实在是与着太子妃娘娘并无半分干系的啊！是奴婢，是奴婢自做了主张，才导致太子妃娘娘这般的啊！今日这般的事情，实在实在是与着太子妃娘娘无关的啊！一切都是老奴的计谋，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求您，求您千万不要迁怒于太子妃娘娘啊！” 祐樘看见李老老猛地闯了进来，便有些发蒙，语气只依旧冷冷，“本宫在与太子妃说话，，你没的闯进来做什么？可是不懂规矩了？” 李老老尚未说话，雨兮倒是率先出声，道：“殿下殿下李老老是妾身的奶娘，她不大懂宫中的规矩，年纪又大了，还请殿下看在她年纪大了的份上，万万不要迁怒于李老老啊！” 祐樘看了看雨兮，眼中尽是冰冷的寒光，他冷声道：“那如此说来，这便是太子妃你管束下人不善之罪过了？” 李老老抢先答道，“不，殿下，是奴婢自己不懂规矩的，与太子妃娘娘无关。是奴婢是奴婢自己有话要与殿下您讲的。” 祐樘身边的安顺高声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也配主动来寻殿下说话？殿下可是天上的云朵，你不过是地上卑微的泥而已，只有殿下问你话的道理，怎的还有你来寻殿下说话的道理？你便不怕，折损了你自己的寿命去么？” 李老老凄慌地对着祐樘磕头，连着几下，李老老的额头便已然红肿破皮，旋即，便出了血。 雨兮看着李老老，眼中尽是心疼的神色，亦是对着祐樘祈求道：“殿下殿下李老老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般的折腾啊！求您，求您有什么事情，且让李老老起来说罢，她年纪实在是经受不得这般的损耗了啊！殿下若是心里有气，便来便来惩罚妾身罢，是妾身不懂规矩，没能看顾好李老老，都是妾身的过错。求您，万不要迁怒于老老啊！” 祐樘越发冷冷道：“是啊！是啊！若只是管教下人不严之罪过，可是要比心思恶善施诡计的罪名要小上许多了啊！” 雨兮听着祐樘的这些言语，不觉间瘫坐在了地上，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光，旋即，复淌下了泪水。 雨兮眼中尽是失落惊惧的神情，口中不觉道：“不不不是妾身不，不，不” 李老老却是摆摆手，“不不娘娘，不关您的事情，是奴婢，是奴婢，奴婢自己做错了事情，原就不值得饶恕的。求殿下，求殿下不要迁怒于娘娘啊！太子妃娘娘对您情深义重，又怎的又怎的会做出这般有损您名誉的事情呢？” 李老老略有踌躇的意思，旋即则又是恢复了坚决，她闭一闭眼，之后那目中便是更加坚决的神色。她好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一般，对着祐樘道：“殿下请您，请您听老奴一言，今日这件事情，实在是，与太子妃娘娘无关的。” 祐樘倒是好奇道：“怎的，你倒是说，为何与着太子妃无关啊!本宫倒是要听听你说，你为何是要这么说啊！” 李老老依旧是有些犹豫地看着祐樘，然而当她听及身后的雨兮喊着自己之时，目光则是倏地变得坚决，她冲着雨兮先是叩首，“娘娘我如何做，都是为了你，我这般，并不后悔。” 雨兮茫然，“老老你在说些什么？什么都是为了我？老老你做了什么？怎的竟这样说？” 李老老含着慈祥温和的笑意，眼睛中似含着柔情的水一般，对着雨兮浅浅一笑，旋即对着祐樘道：“奴婢知道奴婢这般是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可是奴婢只求，太子殿下能够善待太子妃娘娘，不要因着奴婢自己的过失而去迁怒太子妃娘娘。这般，奴婢才安心。” 祐樘点点头，冷冷道：“你自放心便是，本宫自不是那般的人。无论如何，本宫都会善待太子妃的，他是我的女人，我自会珍重她。” 李老老听着祐樘这些话语，才有些安心，笑着道：“看来，还是我奴婢多虑了！好好好，既然太子殿下您都这般说了，奴婢便也没什么顾虑了！奴婢其实所做的，也不过是为着太子殿下能够善待我们家小姐的缘故。既然殿下您都说了，那么奴婢也是死而无憾了！”她复叩首，“太子殿下明鉴，那张淑女小主与陛下是奴婢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8 祐樘身边的安顺高声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也配主动来寻殿下说话？殿下可是天上的云朵，你不过是地上卑微的泥而已，只有殿下问你话的道理，怎的还有你来寻殿下说话的道理？你便不怕，折损了你自己的寿命去么？” 李老老凄慌地对着祐樘磕头，连着几下，李老老的额头便已然红肿破皮，旋即，便出了血。 雨兮看着李老老，眼中尽是心疼的神色，亦是对着祐樘祈求道：“殿下殿下李老老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般的折腾啊！求您，求您有什么事情，且让李老老起来说罢，她年纪实在是经受不得这般的损耗了啊！殿下若是心里有气，便来便来惩罚妾身罢，是妾身不懂规矩，没能看顾好李老老，都是妾身的过错。求您，万不要迁怒于老老啊！” 祐樘越发冷冷道：“是啊！是啊！若只是管教下人不严之罪过，可是要比心思恶善施诡计的罪名要小上许多了啊！” 雨兮听着祐樘的这些言语，不觉间瘫坐在了地上，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光，旋即，复淌下了泪水。 雨兮眼中尽是失落惊惧的神情，口中不觉道：“不不不是妾身不，不，不” 李老老却是摆摆手，“不不娘娘，不关您的事情，是奴婢，是奴婢，奴婢自己做错了事情，原就不值得饶恕的。求殿下，求殿下不要迁怒于娘娘啊！太子妃娘娘对您情深义重，又怎的又怎的会做出这般有损您名誉的事情呢？” 李老老略有踌躇的意思，旋即则又是恢复了坚决，她闭一闭眼，之后那目中便是更加坚决的神色。她好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一般，对着祐樘道：“殿下请您，请您听老奴一言，今日这件事情，实在是，与太子妃娘娘无关的。” 祐樘倒是好奇道：“怎的，你倒是说，为何与着太子妃无关啊!本宫倒是要听听你说，你为何是要这么说啊！” 李老老依旧是有些犹豫地看着祐樘，然而当她听及身后的雨兮喊着自己之时，目光则是倏地变得坚决，她冲着雨兮先是叩首，“娘娘我如何做，都是为了你，我这般，并不后悔。” 雨兮茫然，“老老你在说些什么？什么都是为了我？老老你做了什么？怎的竟这样说？” 李老老含着慈祥温和的笑意，眼睛中似含着柔情的水一般，对着雨兮浅浅一笑，旋即对着祐樘道：“奴婢知道奴婢这般是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可是奴婢只求，太子殿下能够善待太子妃娘娘，不要因着奴婢自己的过失而去迁怒太子妃娘娘。这般，奴婢才安心。” 祐樘点点头，冷冷道：“你自放心便是，本宫自不是那般的人。无论如何，本宫都会善待太子妃的，他是我的女人，我自会珍重她。” 李老老听着祐樘这些话语，才有些安心，笑着道：“看来，还是我奴婢多虑了！好好好，既然太子殿下您都这般说了，奴婢便也没什么顾虑了！奴婢其实所做的，也不过是为着太子殿下能够善待我们家小姐的缘故。既然殿下您都说了，那么奴婢也是死而无憾了！”她复叩首，“太子殿下明鉴，那张淑女小主与陛下是奴婢做的。” 李老老话语一出，雨兮倒是率先惊呼着：“李老老你在说些什么？” 李老老含着温和的笑意，回过身去，对着雨兮道：“小姐老老这般做，都是为了你，奴婢也不想的，可是为着小姐你的太子妃之位，为着殿下对您的宠爱尊重，奴婢也不得不这么做。奴婢这么做，是没有遗憾的。” 说罢，李老老又看向早已是怒气满面的祐樘，“太子殿下，这件事情，是奴婢自己一个人做的，是与着太子妃娘娘无关的。奴婢知道陛下的身子不能够多饮酒，更加不能够食用灵芝一类的东西。若是多食用便会”李老老顿了了一顿，“所以奴婢便使了计策，将那灵芝酒，用着梅花煮了，这般便可以掩盖其中的气味，好教陛下没有怀疑的喝下。然后，奴婢再找人以着太子妃的名义去将张淑女小主请过来，在路上将张淑女小主熏晕过去。这样陛下醉倒，定会不能够回了乾清宫去，所以按照太子殿下这般的守礼性子，定会将陛下送进那清宁宫最大的宫室里，所以奴婢便提前将张淑女小主送进了那宫室里。想着陛下酒醉，定会产生那般的效应，定会发生什么这般，那张淑女小主，便定然是真正的小主了！只要张小主是真正的小主，那么无论太子殿下您对着张淑女小主有着多少的情谊，只要张淑女小主成了陛下真正的嫔妃，那么殿下您无论是有着多少的情谊，都只能是这般了！只要张淑女小主成了陛下真正的嫔妃，那么殿下您的心，便也只能是在太子妃娘娘这里了！” 雨兮听着李老老这些话语，不觉惊呼出了声音，“老老，你这是在说些什么？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些什么？你可知道，你这般，可是死罪啊!” 李老老对着雨兮高声道：“不，娘娘，你根本不懂，你要是不这般，又怎的会保证你太子妃之位安然无恙呢？” 雨兮眼中掉落着泪珠，旋即则是摇一摇头，“不，老老，你在说些什么？怎的我竟是听不懂了呢？你这是何意？” 李老老却是声音越发大了，“不，小姐，你根本不懂的！如今殿下心中，根本只有张淑女一个人，难不成，你还要坐着不管，平白教张淑女抢了你的太子妃之位么？她是你的亲妹妹，却是摆明了要与你抢夺太子妃之位的。这般，你如何能忍？” 说罢，李老老复看着祐樘，“殿下，殿下您您为何这般对着太子妃娘娘凉薄啊！您可知道，太子妃娘娘对您，那可是一心一意的啊！你又为何，只肯眼中有着那张淑女呢？难道，您不知道，张淑女，是陛下的嫔妃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恳求【上】 李老老的声音越发激烈，语气亦是极其悲愤，她道：“太子殿下，难道您便不知道我们太子妃娘娘对着您是有多么情深义重么？难道您便不知道，我们家雨兮小姐才是您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啊！您为何，您为何眼中便没有我们家雨兮小姐呢？我们家雨兮小姐对着您那可是情深义重的，她为着您付出了那么多，您为何，您为何便不肯接纳她呢？这倒也罢了，可是您又为何，您又为何偏偏喜欢上了陛下的嫔妃啊！您可知道，眼中觊觎陛下的嫔妃，那可是死罪啊！” 祐樘倒是被这些话语说的陷入了沉思，倒是一旁的安顺高声呵斥着，“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没的在胡说些什么？这般肆意言凿毁及太子殿下名誉，可真是不想活了！” 雨兮亦是道：“老老你在说些什么？怎的竟是这些胡言乱语？你没的在胡说些什么？” 李老老摇着头，“不，小姐，你不会懂的。若不是因着邶如小姐，殿下又怎的会这般被邶如小姐勾了魂魄去呢？奴婢这般做，也不过是为着殿下的心能够在你心上罢了！若是不能够真的教邶如小主成为真正的嫔妃，那么小姐你将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奴婢这般做，都是为了小姐你啊！” 祐樘站着听着李老老说的那些话语，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凝成一朵徘徊不去的乌云阴翳，衬的他面旁越发严肃无情。 “可说完了？” “大抵奴婢做下的，也便只有这些了！奴婢只知道，奴婢所做下的一切事情，都是为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着想的。殿下邶如小姐可是陛下的嫔妃啊！你如此对她念念不忘，不仅是对着我们家小姐辜负，也是对着您自己不上心啊！您是当朝太子，怎的能够与陛下的嫔妃有所牵扯呢？” 李老老说的激愤，面上反倒是还带了一股凛然之色，好似全无恐惧似的，正欲再说下去，却听得后殿传出了素拓惊呼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恳求【下】 “姐姐这是说什么话？什么叫太子殿下的心在我这里？姐姐你这么说，可实在是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更何况，我是陛下的嫔妃便是太子的庶母。若是按照规矩，你都应该叫我一声张母妃。” 邶如言辞拒绝雨兮的话语道。 “姐姐今日这般话，便是在我的长寿宫说一说便也罢了，可若是在别的地方说出来，那可是大祸了！姐姐就算不顾我，也要顾及着太子殿下才是，难道姐姐想要因着你自己的一句话，而白白断送了太子殿下苦心经营多年来的前程么？” 邶如一番话说的极其严肃正式，倒是教雨兮不知该要如何去反应了，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邶如。 邶如极其淡然道：“姐姐，你自己快些起来罢，李老老我是爱莫能助了！这些事情，都是有宫规自在的，我不过是个最低等的淑女，又能够置喙些什么呢？姐姐还是不要错了主意才是！” 雨兮摇着头，好似是不相信眼前的女子是邶如似的，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道：“如儿，你不是最是善良的人么？如今可是事关人命啊!” 不，不，这本与良善无关。良善也不是毫无原则的，也并不是可以容忍他人随意骑在自己头上的。这般，根本不是良善，而是懦弱。 邶如摇着头，“不，太子妃娘娘你错了！这般，即便我是想要帮着你，可是这件事情，我绝计不能忍的。既然李老老想要害我，她自然该要付出惩罚的！我可不是那般的毫无原则的去原谅人的人，这般，又岂能在这宫中立足？” 邶如斜倚在床榻上，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雨兮，淡淡道：“太子妃娘娘还是快起来罢，你倒是无所谓了。可是你这一跪，若是回头教外人知道了，还要说着太子殿下的清宁宫的规矩松散呢！你好歹也是太子妃之尊，也该做些符合你自己身份的事。你这样，还教外人以为是你自己心虚有鬼才来的呢！这件事情，本就是与你无关，你硬来求我，我也不能改变什么的！姐姐求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我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姐姐还是回去罢，您赶紧起来才是紧要。不然，可是要有流言传到殿下身上了！” 雨兮听着邶如说着这些话语，严重吧越发的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看着邶如，后来听及谈及祐樘，便是猛地站起，道：“好哇！好哇！你可真是隔壁好样的啊！如今倒是会摆出一副宠妃的神情了啊！亏我还把你当亲妹妹来看待，你倒是好，不仅勾走了陛下的魂，也将殿下的心给勾走了。我竟不知，你是这般的人啊！竟也变的如此狠心了啊！” 邶如轻轻笑着，“不，姐姐，你错了，咱们不就是亲姐妹么？” 雨兮一怔，呆呆地立在地上，旋即拍手称快，“好哇！好哇！你可真是个明事理的啊！既然为着这亲姐妹，你也理当理睬我这姐姐求你的事情啊！你倒是好，没的摆出了一副宠妃的样子，做给谁看呢？你若是心中没有姐妹情谊，便也不要怪我了啊！你记着，可再别想夺走了殿下的心去才是。”说罢，雨兮便愤怒的转身拂袖而去。 邶如看着雨兮远去的背影，不觉长吁了一口气。 可真是惊险万分了，此次这般惊险的事件，自己险些失去了清白，其实到现在想想，心中都是有些后怕的。 若是 不，不会的，自己即便是死，也绝计不会允许这般事情发生的。 雨兮，终究是太过不稳重，也太过不经事了。 宫正司的地牢潮湿阴暗，四处都在散发的颓腐的气息，一点生机也无的。 雨兮双脚在上头走着，那里头铺着厚厚的一层稻草，越发使得气氛憋闷了不少，偶尔还从那草逢里显现出了小虫的身影，雨兮不由得眉头一紧，险些吐将出来。 雨兮身旁的小桃忙地扶着雨兮，“娘娘，您没事罢。” 雨兮摆摆手，“无事的。” 跟在雨兮身旁的一个女官赔笑道：“不知道太子妃娘娘来到此处，真是有失远迎了！不知您贵人临贱地，是有何贵干啊！” 雨兮尽量端庄着，“本宫前来此处巧一瞧，大人，不知道那我清宁宫处的李老老，现下在何处啊!” 那女官一怔，旋即赔笑着：“哎呀，这李老老原是犯了重罪，不允许见人的。不过嘛这既然是太子妃娘娘想见的，那么臣妾等自然要帮着娘娘的。” 雨兮对着那女官笑了一笑，转头冲着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会意，便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个金稞子，塞到那女官手里，“大人，这是咱们的一点心意，你们掌管着这里，自然要辛苦一些的。” 那女官拿了银子，自然是喜笑颜开，越发恭顺了，为着雨兮指路，“娘娘请，臣妾这便带您去看那李老老所在的地方。” 雨兮跟着那女官走了许久，才见到李老老。 李老老穿着一身带着血污的囚服，极其无助地坐在角落里，双目无神，好似是一副行尸走肉般。 宫中宫正司素来以刑罚众多而出名，那刑罚都是成套的，寻常人进了去，不说是必死无疑，却也要是换了一层皮的。实乃是极其恐怖的地方了。 可以想见，李老老她在这里受了多少的刑罚。 雨兮眼中含着热泪，道：“老老，老老。” 李老老本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此刻转过身去，见果真是雨兮，自然也是眼含着热泪，“小姐小姐，你怎的来了？” 还未等李老老说完，雨兮便已然扑在了李老老怀里，流着泪水，哭诉道：“老老，老老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啊！都是因着我，才连累老老你的啊！” 李老老轻轻抚着雨兮，“小姐，小姐，你莫伤心，不怪你的，都不怪你的。是我自己的错处，是我自己糊涂油蒙了心智，才会错了主意啊！还连累了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临别词【上】 雨兮眼含着热泪，道：“不，不，老老都是我不好，教你操心了！也是我没有能耐，不能够说动如儿去求殿下救你的性命。说起来，我这个太子妃当的，还真是无用啊！”说罢，雨兮便自顾拭着眼角的泪水。 李老老听闻雨兮言语提及邶如，当即便冷哼一声，“呵，小姐你指望她自是没有用的，她如何肯帮你？况且”李老老顿一顿，“况且是奴婢自己错了主意要害她。她想要我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老老倒是坚强，自己抹了眼泪，又将雨兮面上的眼泪给抹了去，坚定中透着几丝恶狠狠的意味，“可是小姐，奴婢不后悔的！奴婢若是不使了手段，只怕太子殿下的心将永远都在那贱婢身上了罢。奴婢原也没想要她的性命，只想着若是她成为了陛下真正的嫔妃，那么无论如何，那贱人也不会再对殿下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如今虽然事败，但好歹对着殿下也是个敲打，奴婢就是想让殿下知道，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只有小姐你一个。那个人再如何，也都是陛下的嫔妃，说穿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庶母！本朝礼法严明，再如何，也不会发生什么庶嫁子之事，那可是要累及家人的！” 一番话说的雨兮云里雾里，她迷茫地摇着头，有些怯懦道：“可是老老再怎么着如儿她也是我的妹妹啊！” 李老老“呸”了一声，“什么妹子？她不过是夫人姐姐的孩子，当年姨妈一家遭了祸事，是老爷与夫人好心收留的。尽管是中表之亲，可是老爷夫人还不是将那邶如小姐当做了亲生的女儿一般看待？可是她倒好，入了宫，不寻思着帮自己姐姐坐稳太子妃之位便也罢了，如今反倒是学会了与小姐你抢夺殿下了啊！她难道忘了，她可是陛下的嫔妃么？这般不知廉耻，还想着抢走殿下，可是有把你当做了亲姐姐？亏得小姐你当初念着姐妹情谊，没有给她难看的。” 雨兮点点头，回想起方才邶如说的话，心中便莫名地燃起了一团怒火，越想着越不对，便道：“老老说的自是，我瞧着她也是不把我当做亲姐姐的。我那般求着她，求她帮你说些话的，她呢？她倒好，满口的宫规森严，她勾走殿下的魂时，怎的便不想着宫规森严呢？” 李老老冷哼着：“她不过是随口说辞罢了，小姐你也莫为我费心了。奴婢这命，便也这般了，这般的大罪，自是要死的。不过奴婢不怕，也不后悔。只要小姐能够看清了那小蹄子的真面目，奴婢便也知足了！还望着奴婢死后，小姐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不要”李老老终是忍不住眼角的泪珠，簌簌而下，“不要让老老操心啊！小姐宫中斗争险恶，奴婢总是担心担心小姐你应付不过来，小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不要被人平白害了去啊！这样这样奴婢即便是死了，到了地下，便也是安心的啊！” 这番话说的雨兮是越发的泪垂不止，对着李老老道：“老老你别说了，我担待不起的啊！你为着我做了这样许多，都是因为我才教你这般的啊！老老，是我对不住你，不能救你性命。” 李老老摇着头，见是雨兮哭个不止，索性也露出了严肃的容色，正色道：“小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害还像个太子妃娘娘该有的样子？也难怪太子殿下不喜欢你，你这个样子，将来怎的替太子殿下打理家事？将来若是殿下登基，你又怎的能够作主后宫？又怎的能够母仪天下？” 雨兮被李老老说的哑口无言，不知该要如何去回答，只留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李老老。 李老看雨兮那个样子，心中自然泛起一阵不忍。她知道自己的小姐素来是一副懦弱良善样子，平日里甚至是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轻易捻死的，又如何能够狠下心来去像一般的后宫女子那般使心机手段呢？不过只是再如何，如今她也是当今的太子妃，这般的样子，自然是不可以的。她盯着雨兮看了许久，索性狠下心来，道：“小姐，你没的哭什么？你留那些眼泪给我看有什么用处？收起你的眼泪，回去给你的太子殿下看去。女人的眼泪，可是最为宝贵的东西，轻易不可流的，你便是这个样子，有什么眼泪，都只在女子面前流，那有什么用？那有什么用？你这般，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你的眼泪。” 雨兮甚少见到李老老这般的凶狠样子，倒是被李老老吓到突地不敢说话，也不敢流泪，只是怔怔地看着李老老，满脸的错愕样子。 许久，雨兮才懦懦道：“可是老老我我不敢的。我怕” 李老老见雨兮那个样子，既是心疼又是有些恼怒她的懦弱不争气，，还是狠心了下去对着雨兮喝道：“你可真是不争气了！你这个样子，又要如何对得起你的父母对你的殷勤嘱托呢？你又如何背负张氏满门的荣耀光华呢？你对得起张氏满门对你的期望呢？” 雨兮一怔，那眼泪更加像是止不住似的，噼里啪啦地流了下来，双眼都有些红肿。 李老老老本想继续沉下脸去呵斥着雨兮，然而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都好似是被融化了一般，便也再狠不下心去，不觉间又回归了一副慈祥样子，对着雨兮温和道：“小姐，小姐，你莫怪老奴心狠，实在是小姐你如今这个样子该要如何去赢得太子殿下的心啊！小姐，你可知道，太子妃这个位子，看起来风光，可是实际上呢？实际上可是不好做的啊！太子这个位子若是有危险，你这太子妃便也不成了，可即便是太子这个位子最后能够荣登大宝，可是这最后能够母仪天下的，也便未必是你啊！小姐你若是没有一点心机什么，可要如何守着这个位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临别词【下】 李老老愈说愈激动，只对着雨兮道：“小姐，你可知道，太子妃这个位子，可是极其危险的太子荣耀之时，你未必荣耀，可是太子若是失势，你必定不会好过。所以小姐，无论如何，你都得牢牢把住太子殿下的心啊！你若是把不住太子殿下的心，你的位子，便也就不稳了。小姐，你可知道？” 雨兮其实也知道这些事情的严重性，然而她此刻心中已然是慌乱至极了，更加不知道前路是如何的了，只是错愕地点点了头，道：“老老，我我知道的我，我” 李老老叹了口气，对着雨兮殷切嘱托道：“小姐，，我算是知道了，这如今太子殿下的心，只怕还是在那邶如小姐的身上，你若是不能够把殿下的心夺回来，那么你也不会好过。况且”李老老眼中越发坚定道：“况且若是太子殿下太过痴迷于邶如小姐，若是真教陛下知道，那么太子殿下的前途，可就是岌岌可危了啊！小姐你可懂得。” 雨兮听着“太子殿下”这个字眼，当即便明了了大半，只失声惊呼着：“不可，不可，谁敢害太子殿下的性命去？” 李老老见雨兮这般，才稍微有些安心，对着雨兮道：“小姐，小姐这样你便应该知道了罢，此事可是事关太子殿下啊！你若是不能够夺回太子殿下的心来，不只是你自己，便是太子殿下，也会遭了祸事啊！小姐，如今所谓的姐妹情谊，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如何保住你太子妃的尊贵，是你如何能够保住将来你凤座上的位子，是你如何保住张氏满门的荣宠尊贵，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小姐，你万要事事以张氏一族的荣耀为先啊！张氏一族，便也只得靠小姐你了啊！” 雨兮错愕地点点头，只是语气依旧懦懦，“只是老老，我的我的到底该要如何去做啊？我我实在不知该要怎么办啊？我我害怕我怕殿下他会不接受我。” 李老老眼中越发坚定，“不，小姐，不，只要你有心，只要你肯，一定会赢得太子殿下的心的！只要你肯，只要你有心，就能够成功的。你不要怕不难的，不难的，只要你稍微用点心，便可以夺得太子殿下的心的！只要你得了太子殿下的心，你就可以，就可以，坐稳你太子妃的位子，就可以保住张氏满门的荣耀。小姐奴婢是不成了！奴婢再也不能陪着小姐你了！往后的路，只能是小姐你一个人走了！小姐，咱们女子，若是不能够得到夫君的心，那么可是无依无靠的了！若是当真得不到殿下的心好歹，也要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也是可以的啊！只要小姐你怀上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你的太子妃的位子，甚是是将来皇后的位子，都是有把握的。小姐你懂么？” 道理雨兮都是懂得的，只是她心中仍旧是害怕凄慌的，伴着未知迷茫。她依旧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做，毕竟她的夫君，是那个太子，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是那个自己最为看不透的所在。 毕竟，她拼着自己的许多努力，好似也未有换来什么有效的结果。她的夫君，当朝的太子殿下，依旧是不肯多看她一眼的。那般的照顾，那般的敬重，挑不出什么错误，可也，实在寻不出什么温暖的地方。 就像他温和的言语中，其实隐藏着的，是他那颗对着自己永远不可能敞开的内心，是对着自己紧闭的心门。 雨兮也想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才能够走进祐樘的内心，才能够换来他一次真正是发自于内心的回眸。 或许，永远都不会了罢。 至于李老老所说的，怀上太子的孩子，或许更加是遥不可及的。毕竟，太子与自己成婚至今，依旧未有行过夫妻之实。自然是因着天象所困的原因，可是雨兮也是能够感受的出来的，祐樘，其实并不愿意去碰她。 或许，邶如对于祐樘而言，实在是极为重要且不可割舍的罢。 雨兮叹着气，摇着头，“老老我我绝计不可能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的。太子殿下自成婚至今，便是连碰都没碰过我的。更何况，天象所困，我又怎的可能” 李老老打断道：“不，小姐那也只是天象所困，所以你们不能够合宫罢了。你得等着，天象早晚会缓解的。只要太子殿下，即便他不喜欢你，可也不会违背了皇室的规矩。我瞧着太子殿下虽是不喜欢你，可却也是一个极其重情谊的温和的人的。所以小姐，你信奴婢，你早晚，会得到殿下的心的。” 雨兮凄迷地睁着双眼，“真的么？老老，真的么？” 李老老温和地点点头，紧紧抓着雨兮的手，“小姐，你相信我你相信老老会的，太子殿下，心中早晚会有你的。只要小姐你有信心，只要你不放弃，定是会的。小姐奴婢是不成了，也只得和你说上这些了！将来的路，只能是小姐你自己走了!奴婢言尽于此，奴婢犯下了重罪，自是不成了吗小姐你要记着，这太子妃的位子，一定是你的，也只得只是你的，别人，都夺不走的。我便是死了，到了天上，也会护着小姐你的!小姐你放心，我不会，不会允许别人夺走殿下的心的。谁要是敢与你争夺太子殿下，奴婢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因着时间的缘故，很快便有女官来催促雨兮走了雨兮纵是万般不舍，也只得走了，临着出门，李老老还留下了一句话，“小姐！小姐!定要狠下心来才成啊!若是你不狠下心来，便无法坐稳你的位子啊!” 雨兮并不敢回头去看李老老，眼中噙着温热的泪珠，将自己的衣领打湿一片。 到了第二日，雨兮便听闻了消息，李老老，被赐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太后训 按着祐樘的脾气，自然是要先到了乾清宫去请罪一番的，然后又将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李老老说出，皇帝震怒之余，虽是要呵斥祐樘，自然为着皇室的颜面，这件事情的主使者便也只能是李老老，所以毫无疑问，李老老是要死的。 李老老是被杖毙的，可见皇帝是极其震怒的，所以一时间，宫中倒是人人都不敢说些什么闲言碎语了。 只是这般，祐樘依旧是要受到冷落的。 这下，连着太后都要惊动，不禁过问皇帝，“皇帝此次处理的极好，便也只得这个样子，才能保住皇室的颜面了。” 皇帝心不在焉，只回着太后，“母后说的是，这背后的是非，无论是如何，也只得是奴婢不当心，不能是别的什么。”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皇帝懂得这些自然是好事，只是皇帝既然你已然将这些事情都算在了那奴婢身上，那你为何还要冷待祐樘呢？” 皇帝神色颇有为难，“母后这儿臣也是这件事情，儿臣心中仍旧是有疑问的，只是为着皇室的颜面，便也只得如此，只是儿臣看着祐樘，便也难免想起那件事情。宴席是祐樘的太子妃准备的，说是与祐樘全无干系，儿臣也是不相信的。所以便也不觉冷落了祐樘了。” 太后冷冷笑着，“皇帝说的倒是轻巧，可是你为何不说，那太子妃还是哀家为祐樘选的呢？你这个意思，便是与哀家也有关了？” 太后语气轻柔缓缓而出好似是一抹烟雾般的轻柔，然而却是带着无尽的分量在的，细细品味之下，自然有着千斤顶一般的重量。饶是皇帝，也不得不跪下请罪，“母后恕罪，母后息怒，儿臣绝无此意的。” 太后连连摆着手，“罢了，罢了，你是皇帝，便是多考量一些，也是有的，哀家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何况这件事情，是太子妃的贴身奴婢做下的，便是说与太子妃无关，怕也是不能的。只是哀家老了，见不得这样许多，所以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便也过去了。只是皇帝如此激动，其间莫不是还有着张淑女的缘故？” 皇帝语气有轻微的凝滞，许久才对着太后赔笑道：“母后这张淑女虽说是儿子的嫔妃，可到底，也没有侍寝过的。所以出了这档子丑事，实在是” 太后并未有当即回答皇帝的言语，只是右手紧紧握住一只描金绣彩双喜鹊缠枝桃花的茶盏，用尽了力气，好似是要把那茶盏握碎了似的。许久，太后才缓缓吐出两个分量极重的字眼，“狐媚！” 这番话倒是比方才的分量还要重上许多，皇帝听了亦是深觉一惊，不觉道：“母后！” 太后凤眼环视，虽是温和，然而落在皇帝心底却是有绵长的寒意冰凉，“皇帝便这般喜爱那那小张氏么？哀家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倒是好，反应竟这般激烈么？” 皇帝这才觉出自己的言行有些失礼，忙地对着太后低首认罪，“母后恕罪，是儿臣唐突了。” 太后看着皇帝，平静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在说着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语气亦是云淡风轻，“哀家老了，顾不得这样许多了，这些宫中的琐碎小事，皇帝你自己看着办罢。只是有一点，若是小张氏这般有能耐，胆敢搅弄后宫风波，再引得父子失和，祐樘夫妻之间疑心，那么哀家也是容不得这样事情的。到时别怪哀家心狠便是。” 太后便是这般的样子，言语间看似云淡风轻，然而却是句句蕴含着玄机与分量的。听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实际上却是有着人命的重量。到底是经历过先朝代宗之乱的女子，当年踏过的宫中血雨，给予了太后足够的厚重的心肠，使得太后面对大多数事情，都可以用就一副淡然的语气说出来。 皇帝听着这些，便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对着太后道：“母后，她她不会的，她素来是极老实的，怎的会这般搅弄宫中的风云呢？想来，她也是不敢的。母后放心便是。” 太后别过头去，看着糊窗的一层薄薄的月影纱窗，隐约中好似是透着松柏与花草重叠的影子，遮盖住了大半的阳光，阻拦了夏日里的些许光亮。 太后淡淡一句，“哦？是么？皇帝你敢保证么？” 皇帝一时语，太后也不去看皇帝，反倒是一直在看着窗外。 眼看着气氛即将陷入尴尬，还是太后身边的齐云致老老出声道：“哎呀！陛下，太后娘娘这是不放心您啊！太后是过于关心您了，所以才会这般的。其实太后的意思是，这次这般，张淑女小主遭了这般的事情，怕是” 皇帝这才明白过来对着齐云致老老道：“老老的意思是是因着我对着张淑女太过显眼的好了，所以才会这般的么？” 齐云致老老温和笑着，“这可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太后料到的。说是这次张淑女的事情，看似是巧合，其实说起来，也是有着原因的。” 太后这才说话，“为何偏生的是小张氏有事，而不是其他的嫔妃呢？” 太后见皇帝陷入了沉思，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还不是因着你对着那小张氏太过特殊的缘故了？你倒是瞧瞧，这宫中哪里还有嫔妃会像小张氏一般特殊了？皇帝从不叫来侍寝，反倒是赏赐不断，还以着什么贵人的位份来养着，说起来，倒是要比贵人还要风光许多的。皇帝你自己想想，你这般看重，自然难免引得他们六宫侧目，说到底，今日这般，倒也是皇帝你自己的缘故了！若是你不对着小张氏那般好，只如一般淑女对待，难不成还不会有着这样许多的风波了！你自然不会不知道，君王的恩宠可以使得一个女子步入云端，可也同样的，会害死了一个女子。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这如今你还未宠呢！若是来日宠了，你难道还想再建造一个安喜宫去给她住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笑语对 盛夏里，宫中自然是有着许多难挨的时刻。邶如素来是畏惧暑热的，所以她则是更加的抱怨连连，又兼着近来邶如心情不顺，自然更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郑潋摇着风轮道：“如今可真算是秋老虎了！这般的闷热，竟是要活活热死人了!” 一旁的秋娘拨动着白瓷翁子里供着的冰块，一边附和郑潋道：“可不是么？幸好咱们的长寿宫里有风轮有冰块的。郑潋姐姐方才说是要热死人了，我还真是记着的。那皇贵妃的安喜宫，不就是现成热死了人么？听说那侍奉在皇贵妃宫里的小内监本是因着暑热中暑了，谁知没过几日，竟是死了！你们说倒是奇不奇怪？” 邶如这头正念叨着“阿弥陀佛”之时，那一头的郑潋却是冷笑出了声，呵，那有什么可奇怪的？皇贵妃素来待人便是不怎么好的，自然也不会体贴奴婢的。听说，那小内监便是因着过度劳累又中暑药石无救死了的。便说是活活累死的也不为过的。” 邶如气恼着郑潋的直心肠，然而令一头却又是觉着甚是好笑，便道：“旁的不说，你这张嘴可真真是教我头痛的。若是再教别人听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该怎么办？” 郑潋满不在乎道：“凭她是谁，自然不敢说我的不是去我也不过是在咱们宫里随口说说的，自然不会有什么的。何况我也不过是说说这宫中的传言，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自然不算得什么的。” 邶如只觉着好笑，便道：“你这般可真真是要自己寻了不快去了。小心因着你太过嚣张，我把你送到宫正司去服苦役。” 郑潋不听着这些倒是还可以，听了这些倒是似扭股糖般的撂下手中的活计往邶如怀中蹭，道：“我们小主才不会呢！我们小主最是疼我的待我们又是极好的，才不忍心这般呢！”说罢，郑潋则又是冲着邶如使了一个鬼脸。 邶如被她逗的无法，只得伸手去掐一下她的脸，佯装呵斥着：“你这小妮子，越发是嚣张了！你且看我如何收拾你才是，小心我回头当真把你送到宫正司去，到时，你可不要跟我哭鼻子！” 郑潋听了，只是故作害怕的样子，假装哭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咱们的张淑女要杀了人啊！真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啊！” 邶如被她气的无法，随手便抓起软榻上的一个靠枕便朝着郑潋扔过去，骂道：“你这小蹄子，看我如何收拾你。”说罢，邶如还叫秋娘一齐与自己对付郑潋。 秋娘连连摆着手，忙地道：“不了，不了，我可是不敢的。这郑潋姐姐这样厉害，回头，可是要吃了我的。” 郑潋听着大怒，便上前要去撕秋娘的嘴来，一时间，三人便打做了一团。 三人正在打闹间，素拓却是进了来，见是三人打作一团，也不觉是无奈地摇摇头。 邶如见是素拓进来，这才收了收神情，对着素拓道：“素拓，你回来啦！” 素拓笑一笑，“奴婢要是再不回来，这长寿宫可是要被小主给闹个翻天了！” 邶如不好意思地一笑，“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玩闹一番，哪里便是翻天了？不过说正事，素拓，你去清宁宫中给雨兮姐姐送糕点，姐姐是怎么说的？” 素拓倒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不说这个还好，太子妃娘娘”素拓无奈道：“太子妃娘娘根本就没有见我。” 邶如早就料想到会有这般的结果，只得叹息道：“哎，姐姐不想见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况这件事情，也确实是怪我没有出手救李老老。” 素拓摇着头，亦是叹着：“说起来，这件事情，小主也是无辜的，若不是那李老老错了主意想要毁了小姐你的清白去，又怎的会落的个这般的下场？可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了!可是可是小姐好心去安慰太子妃娘娘怎么着，太子妃娘娘也不应当这般对待小主啊！太子妃娘娘那说的，实在是难听的。” 郑潋冷冷哼着，“呵，说起来，这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个不懂的。她与咱们小主是亲姐妹，她倒好，竟是帮着外人来害咱们小主。这哪里是亲姐妹该做的事情么？只是倒不知，那太子妃娘娘到底是怎的说的呢？” 素拓语气中有着犹豫，更是不觉间看了邶如一眼，邶如点点头，对着素拓道：“你且说便是，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 素拓缓缓道：“那太子妃娘娘说既然小主都不顾姐妹亲情，那么如今倒是巴巴地来清宁宫定是怪事了！所以便让奴婢回去。还说小主您是陛下的嫔妃，总与清宁宫来往是不好的。还说小主有着这功夫不如不如前去乾清宫来的方便些。” 郑潋听着这些，不觉间大喊道：“这太子妃娘娘是在说些什么？怎么满口就是这些？可是不顾姐妹亲情了？这可是亲姐妹影该说的话语么？她难道便是顾着姐妹亲情了？可真真是极其好笑了啊！” 邶如听着这些，倒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旁的素拓见是邶如这般神情，忙地打断着郑潋，只向着郑潋示意着。 许久，邶如才道：“姐姐这般想我，原也是没有错误的！况且，这件事情，也确实是我不对的。姐姐对我有怨恨，那也是自然的。是我自己对不住姐姐了！姐姐说几句，也是应当的。” 而另一头的清宁宫，雨兮亦是有着困境的。 小桃一边为着雨兮捶腿一边对着雨兮道：“娘娘今日当真是冲动了！再怎么说，这张淑女小主地位可是非同一般的嫔妃啊！陛下对着她那般的看顾，娘娘您反倒是教她没脸，这可真真是不好的。即便您是因着李老老的事情记恨着张淑女小主，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才是啊！更何况，无论如何张淑女都是您与太子殿下的庶母啊！便是于礼法，这也是不应当的啊！姐妹之间，原就没有什么深仇，说开了也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主仆语 而另一头的清宁宫，雨兮亦是有着困境的。 小桃一边为着雨兮捶腿一边对着雨兮道：“娘娘今日当真是冲动了！再怎么说，这张淑女小主地位可是非同一般的嫔妃啊！陛下对着她那般的看顾，娘娘您反倒是教她没脸，这可真真是不好的。即便您是因着李老老的事情记恨着张淑女小主，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才是啊！更何况，无论如何张淑女都是您与太子殿下的庶母啊！便是于礼法，这也是不应当的啊！姐妹之间，原就没有什么深仇，说开了也便是了。” 雨兮蹙着眉，眼中似远山含翠般轻胧，带着若隐若现的愁意，眼中带着一汪的净水似的，教人看了陡然生出心疼之意。 雨兮叹着气道：“话虽如此，可是”雨兮越发显现了愁容，“可是我哪里能够忍的住？我虽知道此事原本不怪邶如的。可是我本也想着要与邶如好好的，可是我一听到，我便忍不住。小桃，你可知道，李老老，是看着我长大的，便是我半个母亲的。我实在是过不去啊！” 小桃知道雨兮这般的性子，便劝慰道：“其实娘娘有情绪也是有的，只是娘娘想想张淑女是陛下心上的人，你便是因着李老老的事情心中而有所怨恨，可是到底也要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与着张淑女好好相处啊！” 小桃原不知道邶如与着祐樘的事情，只是以为皇帝是极其喜欢邶如才会导致今日这般情况的，便道：“更何况，陛下这般看重张淑女，娘娘总要为着殿下着想才是，此次陛下，不就是迁怒了殿下么！” 雨兮心头一挑，越发是忧愁了，道：“我如何不知，更何况，殿下怕是已然对我有了看法了罢。” 小桃想尽了一切办法劝慰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娘娘您想啊，此事事关太子殿下，又是在清宁宫发生的。再怎么说，那也是娘娘您顶着那操持宴席的名分的。殿下即使是心疼你，却也是没有办法的，怎么着也得在陛下面前做做样子才是啊！否则，您教殿下如何收场才是啊！” 雨兮素来没有什么主见，此刻见是小桃说的这般诚恳，竟是有几分相信了似的，只问着小桃道：“真的么？殿下可是这么想的？” 小桃点点头，“反正奴婢是这么觉着的，娘娘您可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那可是要陪着殿下登上大宝之位的。这次的事情，殿下对您这般，想来也不过是给着陛下做个样子罢。总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要娘娘耐心一些，想必时日长了，殿下也会待娘娘如初的。” 雨兮郁闷道：“可是殿下本身待我，也不十分亲热啊！” 这头雨兮担忧来担忧去，那头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日好几次地往着祐樘的宫室里去只是自从出事以来，祐樘竟是没有一次见雨兮的。所以雨兮也才会郁闷至此，对着邶如派遣来示好的人一番冷言冷语。 姐妹之间的距离，这便有些远了。至于夫妻之间，便是从来没有近过的。 这一日，在雨兮一个人亲手端着一碗紫参雪鸡汤独自在祐樘门口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房中才传出了祐樘冷冷的声音，“请太子妃进来罢，这秋日里热气也是足足的，再教太子妃中暑了，便是你们自己的罪过了。” 雨兮自是一喜，要知道，雨兮这几日前来给祐樘请安，即便是站上一个时辰，祐樘可是见都不肯见的，即使是她端着什么吃食之类的物件，顶多是她站的久了，祐樘会派人接下那些吃食之类的物件。今日祐樘倒是肯教雨兮进来了，雨兮又如何能够不喜，面上亦是绽放了久违的笑意。 雨兮进了内殿，只见祐樘是端坐在那里习字的。他坐的笔直端正，那身影自是极其认真的，一旁有着微风微微拂过窗扇，越发显得他身子伟岸挺拔，犹如松柏一般。 雨兮不由得看出了神，心中亦是不觉赞叹着，这般品貌气质的男子，可是极其难寻的，又素来对着自己有礼宽待。这放眼世上，则更加是难以寻得的了。 雨兮越发被吸引住了，面上则是漾起了不自知的微微笑意，自己越发庆幸了能够嫁给祐樘这般的男人。然而她欣喜之时，不由得又是一阵担忧，这般的男子，雨兮越发觉着自己是配不上了竟好似是云泥之别似的。恨不得将头都低在尘埃里。 有那么一瞬间，雨兮自己都恨不得陷入了沉思，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恍惚，仿佛，邶如与祐樘，才是极配的那一对。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外人，根本融不进去。 一个端正挺拔，一个活泼风姿，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似他们才是极其般配的，他们有着一般的爱好，他们有着一般的话语，那是自己无论如何，也都掺和不进去的。 雨兮也时常想着，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如邶如。可是细细想来，雨兮实在觉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哪一点不如邶如。她有着比邶如美丽的容貌，她有着比邶如要和顺温婉好几倍的性子，她有着比邶如规矩万分的行为。可这些，都与着自己夺得祐樘的心并无半分干系。或许，雨兮心中隐约还有着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正是因着自己这般的种种，她才没有夺得祐樘的心，才使得祐樘与自己之间隔了这么许多。 最后雨兮得出了一个结论，所谓情爱之事，根本不是凭着谁更要优秀便可以成功的，这里头含着无尽的学问，含着许多说不尽的事情。 或许，两个人相爱，便是因着那偶然间的一眼罢。 或许对上眼了，确认过，便是一生中都躲不开的人了罢。 那，远就不是凭着自己尽力做一个闺阁小姐便可以达到的。 哪怕自己尽了再大的努力，也不是可以的。 两个人相爱，当真不只是过日子这般简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夫妻言 最后雨兮得出了一个结论，所谓情爱之事，根本不是凭着谁更要优秀便可以成功的，这里头含着无尽的学问，含着许多说不尽的事情。 或许，两个人相爱，便是因着那偶然间的一眼罢。 或许对上眼了，确认过，便是一生中都躲不开的人了罢。 那，远就不是凭着自己尽力做一个闺阁小姐便可以达到的。 哪怕自己尽了再大的努力，也不是可以的。 两个人相爱，当真不只是过日子这般简单啊。 雨兮虽知道原因道理，可是至于自己应该怎么办，雨兮却是全然不知道的。不仅不知道，还全然不懂，甚至是如一个傻子般，毫无想法。 雨兮有些怔住，眼瞧着祐樘在那里习字，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端着那紫参雪鸡汤，不怎么说话。 许久，雨兮才反应过来，对着祐樘道：“殿下您读书习字辛苦，妾身亲自炖煮了紫参雪鸡汤，还请殿下好歹用一用歇一下啊！” 祐樘面色平静，不喜不怒，只是淡淡道：“哦，放在桌子罢。辛苦你了。” 雨兮只道是祐樘不大生自己的气了，便越发规矩殷勤地侍奉着祐樘，为着祐樘将那汤摆正在祐樘面前，亲自替祐樘舀了一小碗，和顺道：“殿下尝一尝罢，汤还是暖的呢！这煨汤用的锅子，还是南洋来的贡品，最是能够保暖的。便是离了火两三个时辰，都是无妨的。” 祐樘只道：“还是你有心，”说罢，祐樘便象征性地浅尝了几口，便赞道：“真是不错，只是这紫参雪鸡汤若是想要好滋味，可是得提前腌制一个晚上，还要文火慢慢煨着许久才是能够得到这般鲜香滋味的，还要再添上鲜笋丁、火腿丁、香菇丁、白菜嫩心等等数种才能成的。这实在是辛苦你了。” 雨兮自然道：“殿下说的哪里话？妾身自是不辛苦的，殿下日夜苦读，才是辛苦的。妾身再如何，也都不辛苦的。” 祐樘微微点头，道一声，“你有心了！”说罢，祐樘便吩咐着殿中侍奉的奴婢内监道：“你们且都先下去罢。” 殿中的奴仆们都应了一声，便也极其识趣地下了去。殿中只剩着雨兮与祐樘两个人。 奴仆们都退了下去后，雨兮反倒是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她本想着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她想要为着祐樘做些什么，然而发现祐樘案几上不需磨墨，不需铺纸，也不需洗笔。最终，雨兮也只得这般尴尬站着。 祐樘不紧不慢地饮着紫参雪鸡汤，低声沉着道：“你今日来这里，是^有着何事啊!” 雨兮一愣，显然她是未曾想过祐樘会问着这般的问题的，自然是手足无措，道：“回禀殿下妾身妾身是想着殿下您读书辛苦，想要前来侍奉殿下的，看看殿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妾身的地方。” 谁知祐樘却是冷冷一句，“呵，倒着实是辛苦你了啊!” 雨兮登时眼泪便夺眶而出，芙蓉泣露，“殿下，你还是在怨着妾身么？当日的事情确实确实是与着妾身无关的啊！请殿下您相信妾身啊！” 祐樘声音越发冷冷，“相信你？本宫方才着实也没说什么啊！怎的太子妃便这般激动呢？莫非妃你自己心中有事？” 雨兮听着祐樘这些话语，越发觉着扎心无比，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着，她对着祐樘道：“殿下难道殿下便是这般想着妾身的么？妾身纵是愚笨，也不至于这般对着自己的妹妹啊！” 祐樘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姣好的容颜并着女子柔弱的泪水，大抵是最能触动柔肠的。更何况，便是祐樘瞧着雨兮，都有些觉着雨兮是有些无辜的。只是转念一想，他又不这么觉着了。心肠便没由来的狠了下来，“本宫可是什么都没说的。只是这次，你做的实在是太过了些。即便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雨兮眼中尽是不相信的神情，她摇晃着，险些没有站稳，手中拿着的那碗亦是应声摔在地上，却听得祐樘的声音，“身子不好便坐着罢，这里就咱们两个，无需拘那些什么虚礼的。” 雨兮看着祐樘，无奈一笑，“殿下不管您相不相信妾身妾身都保证，绝计没有起过害妹妹的念头的。还请殿下您相信我，我知道殿下你喜欢妹妹我自然不会做出教殿下心寒的事情的。可是殿下你好歹要想一想，无论如何，妹妹她都已然是陛下的嫔妃了啊！” 长寿宫中，邶如正在描着一本刺绣花样子，那本是打发时间用的，只是近些日子邶如是有些反常的，整日里看着那花样子竟是可以一描便是一整天。 郑潋为着转移她的注意力，便道：“这倒是好了，开始充窈窕闺阁淑女了！平日里倒不见得你有多么上心刺绣女红这般的事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整日里拿着诗词歌赋，是要考女状元呢！” 邶如回着郑潋道：“我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再说了，不过是看看诗词解闷，哪里又有整日都看了？况且，这世间本就不许女子科举，若是允许，便是做个女状元，也未尝不可啊！” 邶如话语刚落，门外却是传来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女声，“这话说的倒是好，倒是你这嘴皮子越发厉害了啊！” 却是墨萱大着肚子进了来，佯装斥责着邶如道：“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大胆了，我看你女状元是满足不了你了！回头做个女宰相罢了。” 邶如看着墨萱挺着大肚子，忙地命人搀扶着她进了来，又忙地命人上了红枣汤与着几样安胎的小食，笑着对墨萱道：“哎呀，这有福气的人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如今怀着身孕金贵着呢，不肯来我这里呢！” 墨萱坐定，冲着邶如额头戳道：“你这妮子，嘴皮子越发不饶人了，可是讨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未央计【上】 邶如笑笑，对着墨萱撒娇道：“哎呦喂，不过是与着姐姐随口说说的，姐姐何必这般拿我厉害，如今你怀了身孕，自然是有些不同的。我又如何敢惹着你这端贵嫔娘娘呢？将来你若是诞下皇子，可是要封了妃位的。将来，或许还会协理六宫呢！我可是不敢惹你的。” 墨萱又去伸手拧着邶如的脸，道：“我看你是肉皮子又紧了些。”墨萱正一正色，严肃道：“说正事，我瞧着你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吓人了！这是多险的事情啊！真是不知，这雨兮姐姐怎的竟会如此啊！” 邶如忙道：“许是与着雨兮姐姐没有关系的，都说了，是李老老的缘故。” 墨萱素来不知邶如与祐樘的事情，只道：“或许也当真是意外罢了。只是我也不知道的，那李老老素来看不上你的，便是想要害你，也不是不可能。”墨萱将耳朵凑了过去，轻声道：“我原想着，李老老是雨兮姐姐的贴身奴婢，便是多为雨兮姐姐想着也不是不可能的。她不会是想着，你是雨兮的妹妹，若是你得了陛下的恩宠，对着太子妃，也是有所助益的罢。” 邶如无奈一笑，这里头的缘由原就不能够轻易与人随意言说的。若是轻易言说了，便也是杀身之祸了。 不是墨萱是不值得信任的人，正是因着她太过值得信任，才更加不能对她言说，否则，便是牵连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或许是吧，其实这般的想法，还真真是没有什么错误的。我若是得到陛下的恩宠，自然姐姐这太子妃的位子，坐的也会稳一些。” 墨萱叹着气，“话虽如此，可是这也实在是忒过分了啊！这件事情，倒还不知是否有着雨兮姐姐的缘故。不过我瞧着倒是不像的，雨兮姐姐那个性子，想来也不怎么会害人的。” 墨萱说罢，自己倒是有些后悔了，她虽是知道雨兮的性子，可是她亦是入宫时日许久的。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原就不是太平的，况且她所见所闻，本就是些污秽肮脏，便是连着自己都有些变了。 不过这些，又哪里怪得了自己呢？若是自己不去变化，那么今日滑胎惊吓至死的，便会是自己了。 墨萱摇了摇头，努力去使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正巧着邶如也想着转换话题，“姐姐，如今你腹中的胎儿可如何了？这如今，宫中只有你与金淑仪怀着身孕，虽是有着阴贵人的事情，可是还要小心些才是。” 墨萱点着头，满脸的幸福，“那自是的，本来，我这身子还是有些不大好的。谁知道养了这几日，又出了阴贵人那档子的事情，我反倒是身子有些好了，如今也能吃能睡的。倒是比之从前精神要好上许多了。” 邶如欢喜道：“那便是极好的，只要姐姐你能够顺利产下皇子，便也不怕姐姐的地位不牢固。” 宸妃的未央宫中，宸妃正在端坐着品茶，一旁的容遂轻声道：“娘娘，要说咱们四皇子，可真是个有孝心的。这些玉叶长春茶可是剑南的名种贡品，每年所得也不过二三十斤罢了。还是咱们四皇子争气，得到了陛下赏识赏赐，四皇子也不忘了娘娘。这四皇子这般有孝心，娘娘也尽可安心了。” 宸妃自然满意，得意道：“说起来，祐杬这孩子，还真是好的。这孩子读书用心，待人也温和，就是” 容遂知道宸妃在担忧什么，便劝慰着：“娘娘无需担心，将来若是四皇子荣登大宝之位，您才是正儿八经的圣母皇太后，那皇贵妃又能算些什么呢？” 宸妃低头沉思道：“话虽如此，可是当日皇贵妃当日帮助本宫之时，本宫便曾经承诺过皇贵妃，说是来日若死祐杬荣登大宝，定会尊她为皇太后。” 容遂打断着宸妃，“娘娘这话便是错了，当日如何，也不过是为着能够教那皇贵妃安心罢了。况且这宫中原就不能够论些什么情谊承诺的。当日娘娘进宫之时，家中老夫人便曾说过，入了宫，该要良善或是狠毒都要好好掂量着才是。便是如孔夫子那牌位，拜一拜便也罢了，若是当真照着做了，那可是活不下去了！” 宸妃低头应着，“道理本宫都是懂得的。只是如今还不急。”宸妃拉长声音叹了一下，“若是皇贵妃真心对待本宫的祐杬倒也罢了，可是本宫冷眼瞧着这皇贵妃也不过是当着祐杬是个扶持了傀儡罢了。若是将来祐杬当真登上那位子，祐杬怕是要被万氏一族给把持了。这般下来，本宫可不能容忍的。况且本宫近来总觉着，皇贵妃她好似是恩宠越发不行了！虽是陛下待她一如往昔，赏赐如旧，可是本宫总是觉着”宸妃的眉微微蹙着，“总觉着有些不同的。感觉像是大树要倾颓了。” 容遂不知该要如何回答，还是宸妃自顾道：“但愿是本宫想多了罢。总归，如今本宫母子还要指望着皇贵妃呢！” 容遂轻轻给着宸妃摇着扇子，“娘娘说的是，如今皇贵妃依旧势大，咱们还是得顺着的。只是娘娘要小心这皇贵妃娘娘，奴婢瞧着，可是个靠不住的主儿啊！” 宸妃淡然道：“本宫如何又不知？所以这次的事情，本宫可是没有帮着皇贵妃半分的。更何况皇贵妃这般对着阴贵人，着实教本宫一惊，再怎么着，阴贵人也是为着皇贵妃出了那么多力的。阴贵人一吓，皇贵妃精神这般狠毒，活活将阴贵人给烧死了！本宫原想着，教阴贵人无声无息地走了，既是少些痛苦，又是能留她个全尸。这样也算是全了她的体面尊贵了！这般倒好，皇贵妃自乱阵脚，平白给宫中众人留了这许多话柄来。是她自己不经思考，可是与着本宫无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未央计【下】 容遂低首应着，“那自是了！皇贵妃娘娘说起来她素来得陛下宠爱，所以做事嘛便有些横冲直撞的，也是嚣张惯了，所以这些事情，她能够做的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到底是陛下曾经最宠爱的女子嘛！” 容遂是故意加重了“曾经”二字的，宸妃又如何能够不明白，自然应着道：“是啊！那是陛下曾经最宠爱的，如今你说，如今这陛下，到底最宠爱谁呢？” 容遂低头沉思着：“要说是宠爱，陛下如今倒是常常召见皇贵妃，只是皇贵妃年老，定是不能侍寝的了！余者嘛”容遂面上带着一丝喜意，“这如今嘛可是咱们宸妃娘娘您最得陛下宠爱了！” 宸妃并未有因着容遂说着自己最为得宠而沾沾自，容色倒是平常，不带一丝波澜，平静的恍若冻结的冰面，“不错，那除了本宫之外呢？” 容遂想了半晌，便拿起指头数着，“除了娘娘之外，便是曾经的林贵嫔、端贵嫔、再者便是金淑仪以及齐贵人了！只不过嘛，如今这林贵嫔自小产伤了身子之后，连带着陛下的心也是一齐给伤了！至于端贵嫔与金淑仪如今怀着身孕，自然不能够怎样的。再剩下的，便也就是那齐贵人了！不过齐贵人也是有些冷冷的，陛下其实也算不上是太宠爱，所以娘娘您根本不用担心的。” 容遂说完，见是宸妃没有反应，则是忽地想了起来，惊道：“娘娘这如今还有着那张淑女呢！” 容遂话语落下，宸妃不紧不慢道：“你当真以为本宫是在问着恩宠么？” 容遂缓缓低下头，她这个主子，素来心思极多的，她自己根本都猜不透的，今日也不过是大着胆子猜了猜。此刻被宸妃反驳了，她竟是一时语塞了，更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许久，她才缓缓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宸妃头也不抬，饮着那玉叶长春的茶叶，“本宫且问你，那端贵嫔，可是一番风顺？” 容遂道：“那当初她也曾怀过龙胎的，只是后来小产了，太过伤心还因着这般，遭到了陛下好一阵子冷待呢！” 宸妃点点头，“不错，那你再说那金淑仪呢？” “金淑仪倒是一直得陛下宠爱的，将来，怕是还要晋位的。” 宸妃点头应着，“不错，只是你可曾想过，那金淑仪，是来自朝鲜的，陛下便是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也不会怎的冷待金淑仪的。” 容遂点头道：“娘娘说的不错，金淑仪是朝鲜贵女，陛下自然要多多宽待的，不恩宠便是不可能的。” 宸妃点点头，“那你继续说，那张淑女呢？” “张淑女陛下倒是看重的，只是陛下从未碰过的，若是张淑女侍寝的话那倒真没准会真得陛下宠爱的，那岂不是要宠冠六宫的。” 宸妃听着这些，点点头，“自是了！当年你瞧着陛下对那金氏有多深情，如今对着那小张氏便有多深情。若是那小张氏哪日侍寝，那恩宠，定是能超过当年的皇贵妃娘娘的。” 容遂忙道：“那娘娘可得注意些了啊！若是教那小张氏侍寝，可是危险。” “自是危险，可那危险，容遂你且想想，比起本宫，比起后宫众人，谁更加有危险一些呢？” “是皇贵妃？” “罢了，且先随我去安喜宫罢。我算着祐杬去了皇贵妃的安喜宫，这时辰也该回来了！” 宸妃与容遂行至安喜宫，守门的人正要去通报，宸妃却是笑笑，“这个时辰想必皇贵妃娘娘正在午睡，你们也不好前去打搅，本宫自己进去便是了！不消劳烦你们的。” 那几个守门的人常常见宸妃，自然也是熟悉了的，便也笑着恭敬地请了宸妃进了去。 宸妃轻手轻脚地进了去，却是并没有从正门进去，反倒先侧行，到了皇贵妃平素歇息的地方的窗外，隐约听得里面有人声响动。 “娘娘放心，此刻锦问已然带着四皇子前去宫后苑玩了，四皇子素来与锦问投缘，定是极其开怀的。”是丽清的声音。 皇贵妃的声音略有疲惫，“说起来，本宫这身子当真是不大好的了，当时哄着小孩子可是不嫌累的。如今哪怕这祐杬这般懂事，本宫都觉着有些心累。”皇贵妃顿了一顿，“大抵这不是自己亲生的，便就是不一样罢。” 丽清紧忙给皇贵妃奉上一盏茶，“娘娘饮些红枣雪梨茶罢，这些东西最是补力气的，娘娘看着四皇子，可是真真累了。” 皇贵妃摆摆手，“累自是要累的，只是”皇贵妃接过那茶盏，眉宇间泛起了忧愁，“只是看着祐杬本宫便不由得想起了本宫自己那苦命的桉儿要是我的桉儿还在，那应当比着四皇子还要出色，便是那太子，也是比不上的。” 丽清素来知道当年皇贵妃夭折的大皇子是皇贵妃素来的心结，因此倒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沉郁着应着皇贵妃，“娘娘大皇子他那自是要比之许多皇子都要出色的。” 皇贵妃语气依旧郁闷，眼角甚至还泛起了点点泪珠，“是啊！本宫的孩子，自然是最出色的。可是再出色有什么用呢？你瞧那二皇子，陛下好歹还是封了悼恭太子的，可是本宫的桉儿呢？连名字都没有入宗庙玉牒的，连个亲王都没有封啊！” 皇贵妃悲伤了一会儿，便自顾将眼角泪珠擦拭了去，“不过本宫如今伤心也是没有用的了！如今要紧的，是要把祐杬扶上太子之位。还有是要让宸妃继续得宠。” 窗外的宸妃听到这些，心头不觉泛起一丝喜意，旋即则又听到了殿内传来的话语，“娘娘真是思虑长远。” “如何能够不长远？不过祐杬这孩子，也着实是个有孝心的，将来他若是登上了帝位，定是能够多孝敬本宫的，这点把握，本宫还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 夺子恶计【上】 皇贵妃悲伤了一会儿，便自顾将眼角泪珠擦拭了去，“不过本宫如今伤心也是没有用的了！如今要紧的，是要把祐杬扶上太子之位。还有是要让宸妃继续得宠。” 窗外的宸妃听到这些，心头不觉泛起一丝喜意，旋即则又听到了殿内传来的话语，“娘娘真是思虑长远。” “如何能够不长远？不过祐杬这孩子，也着实是个有孝心的，将来他若是登上了帝位，定是能够多孝敬本宫的，这点把握，本宫还是有的。” 宸妃听着这话，心中则是复杂万分，她又喜又忧的。喜的是她知道自己孩子如今是得到皇贵妃满意的，便是为着这份满意，皇贵妃也定会好好扶持自己的孩子登上那太子之位；而令着宸妃忧惧的则是她自己的孩子虽是纯良，可这般的性子，将来怕也定是会被皇贵妃给牵着鼻子走了。 其实宸妃再清楚不过自己孩子的性格了，虽是自己多年教导，可是这孩子素来学习孔孟。倒是还真的将孔孟之道全然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动了。偏生的自己又是个不大肯相信孔孟的，倒是因着这般，母子二人则是生了不少的嫌隙。 宸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当然轻到这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清的——她可是站在门外偷听的。 一旁的丽清道：“娘娘放心便是，四皇子奴婢瞧着也是个极好的，将来若是四皇子登上帝位，自然会尊重娘娘的。只是娘娘既然一心扶持四皇子，便也只扶持他便是了，为何，还要连着宸妃也要扶持呢？” 这点，于殿外站着的宸妃，也是极其不解的。 皇贵妃浅饮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道：“若是按照从前，本宫自然不会愿意那宸妃更加得宠的。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本宫身子不如往昔，不大能够为陛下侍寝了。便也只有宸妃，尚且能够捆住陛下的心了!不然，难道要那些小蹄子去将陛下给困住么？本宫可绝计不能够将这样的好事情给白白让了人去！宸妃再得宠，不也是会为着本宫说话的么？” 丽清赞同道：“娘娘说的不错，奴婢亦是这么觉着的。宸妃娘娘无论如何，都是心向着娘娘的，况且她与娘娘您如今可是容辱与共的。” “正因着她与本宫如今容辱与共，所以本宫自然不怕她有二心。”皇贵妃颇为自信地道：“况且本宫对祐杬再好，到底也不是祐杬的亲母。只有宸妃越发得宠，陛下越发看重祐杬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才会更加有可能登上那太子之位。这宫中，也是有着子凭母贵的说法的。” “娘娘说的自是，只是奴婢担心，这宸妃娘娘” “你是担心宸妃太过得宠，日后会登上贵妃之位，或许会有碍本宫的地位么？” “娘娘明鉴。”丽清低下头去。 皇贵妃拿起桌子上的一只蜀绣云锦软烟罗绣多彩鱼戏莲叶纹的团扇，“不急不急暂时还不会的。况且你觉着本宫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么？宸妃得宠虽是好事，可是本宫也绝计不会教宸妃越过了本宫去。将来本宫才是唯一的皇太后。” 丽清听着皇贵妃一言，心头面上不觉一惊，然而忙地将那惊奇的神色掩了下去，恭顺道：“娘娘这” 皇贵妃冷声道：“本宫帮助四皇子，可不是全然没有条件的。若是将来四皇子登基，本宫不能成为皇太后，即便本宫受着四皇子的尊敬，那本宫若不是皇太后，那还废这些事情做什么？” 丽清有些结巴，道：“那娘娘您若是将来四皇子登基不如不如两宫皇太后并尊，或许，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贵妃声音突地高了许多，“什么？”旋即皇贵妃则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太高，随即又低了声音下去，“两宫皇太后并尊？那是什么道理？当年孝庄太后与当今太后斗的这样狠，哪里是什么好事情？况且古来至今当了皇太后的，不是皇帝生母便是皇帝嫡母，本宫名不正言不顺，是要本宫当母后皇太后定是不可能的，当圣母皇太后自然更加是不可能的。” 丽清听着皇贵妃这些话语心中则是泛起泛起了不少涟漪，然而她想着想着，便觉着这些事情太过复杂，她素来又猜不透皇贵妃心中所想，便道：“那娘娘您是如何想的？” 皇贵妃的声音不紧不慢，“急什么？宸妃且先教她得意着罢，她得宠，祐杬才会更加有希望啊！等到陛下易储之心一定，那宸妃” 皇贵妃顿了一顿，好似是有冷冽的气蕴闪出，足足教人顿生寒冷之感，便是连着窗外站着的宸妃也不觉生出一股寒冷之意，便是屏着呼吸只等着皇贵妃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许久好，皇贵妃才慢慢道：“那宸妃便也尽可以去地下了！“皇贵妃的语气不紧不慢，“咱们的陛下啊！这不是谁最在得宠之时去了，谁便是会成为咱们陛下心尖子上怀念许多年的人啊!盛宠之时，突然死去，才会越发的教人怀念啊!你瞧那金氏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丽清一怔，“这这” 皇贵妃越发得意，“可不是么？到时，陛下既可以怀念宸妃许久，这般下来，陛下自然会看重祐杬的，这样本宫也可以成为祐杬唯一的母亲了！这样，将来皇太后之位，一定会没有悬念的。” 丽清微微一怔，旋即点点头，赞同皇贵妃道：“娘娘真是明鉴，这般下来，也尽可以全了宸妃与四皇子的情谊了！呵，本宫可不是白白帮着别人的！本宫若是帮助别人，自然要让那人付出些什么的。本宫可没有那么好的性子，不然，要本宫净做那些菩萨么？” 宸妃站在门外，陡然听到皇贵妃那些话语，不觉间睁大两眼，险些踉跄倒地，不由得碰到了窗外摆着那窗扇。 “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夺子恶计【下】 宸妃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未央宫中，甫一入宫门，便忙地喝了一口水，却又因着心急，险些呛住了。 容遂忙地抚着宸妃的背，“娘娘，您当心些啊！您注意身子啊！” 宸妃粗喘着气，面色红涨，气息不定，好似是受了惊的小兽一般，满面都写着惊恐与愤怒交加的颜色。 “皇贵妃！皇贵妃！” 容遂几欲沁出眼泪来，“娘娘，这这如今可怎生是好啊？咱们咱们难道便要坐以待毙么？这这皇贵妃是想着要夺走四殿下，再再好她自己当皇太后啊！” 容遂是省略了一些话语的，这些宸妃都定是明白的，这些话语，实在是不好说的。反正，宸妃是亲口听到了的。 “留子去母！呵！她皇贵妃当真是好手段啊！”宸妃恶狠狠道。 容遂慌乱无比，“娘娘，您可得想个办法啊！不然不然便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 宸妃没好气地道：“那你教本宫如何？你教本宫如何？难不成教本宫去跪求皇贵妃暂且饶了本宫一命么？或者然后再说再说本宫求皇贵妃照抚，将来将来若是祐杬荣登大宝，便便只尊了皇贵妃一个人做皇太后，教本宫做一个太妃么？还是说，将来本宫只需要看到祐杬登基，本宫便去自裁自己了断，教皇贵妃再无后顾之忧么？” 容遂神色越发慌乱，她心中亦是极其乱的，当即便跪了下来，“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奴婢奴婢” “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那本宫又该如何去做？才能保住这一身性命啊！” 容遂摇着头，她哪里知道该要如何去做只是带着歉疚的神色看着宸妃，“娘娘娘娘奴婢奴婢” 宸妃经着这么长时间，情绪已然缓和了许多，语气亦开始恢复平静淡然了，“能如何？现在还不是与皇贵妃撕破脸的时候，许多事情，还都要皇贵妃帮衬着才能成啊！” “可是娘娘那皇贵妃可是可是想要要您性命夺走四皇子的人啊！您如何” 容遂的声音被宸妃打断，“如何？能如何呢？本宫如今只能忍气吞声，只能这般受着若是若是再教皇贵妃瞧出了半分的不对，那么本宫的性命便随时都会完了的。还有祐杬祐杬的太子之位，也也会没了的。本宫本宫不能放弃的。” “那那娘娘去告诉陛下罢娘娘只要您将皇贵妃的阴谋全然告诉陛下，那么陛下定会为娘娘您做主的。娘娘您如今正得陛下恩宠，陛下定会体谅娘娘的。”容遂慌乱道。 “不若是告诉陛下，难道难道要教陛下知道本宫是是存心觊觎太子之位的么？陛下虽一直不喜欢太子，虽一直想要废了太子，也喜欢祐杬，可是若是陛下知道本宫存心争斗太子之位那么那么本宫与祐杬的前程便便全完了！”宸妃剧烈地摇着头，“不不不行，绝计不行。计划筹谋了这么久的东西绝计不能够就这么没了。” 容遂跪在地上，亦是极其无助地摇着头，她亦是不知究竟该要如何了。若是不反击，说不定哪日便会沦为炮火冤魂，可若是反击，则是很有可能使得自己的主子失去了奋斗许久才能换来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无异于死路。 “娘娘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咱们，难不成咱们便要坐以待毙么？” 宸妃猛烈地摇摇头，“不不会的本宫不信本宫不信。本宫筹谋了这么许久的事情，绝计绝计不能就这么没了！” 容遂：“那那” 宸妃突地起身，蹲在地上，紧紧抓住正在地上发抖的容遂，“听着你听着今日的事情你，你便当做从未有听到过罢。你你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一如往昔对着皇贵妃便是了！记住绝计，不可漏怯，绝计不可有半分异色。若是教皇贵妃发现了，咱们还有祐杬，便当真当真是不好的了！你可知道？”宸妃一边说着，一边猛烈地摇着容遂。 容遂痴痴地点着头，“知道，奴婢知道娘娘您放心便是” 宸妃将容遂从地上扶起，温和道：“本宫知道你是受到了惊吓的。可是可是咱们也值只得这般了吗眼下眼下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够，只能够先这般看着了吗走一步算一步罢。”宸妃的面上登时便多了许多凶险恶狠，“谁若是敢夺走本宫的孩子，谁若是敢夺本宫祐杬的前程便都得死！本宫便不信，她能够有了那么大的本事，总之一天是成不了事的，且看来日罢。来日，谁是后宫最尊贵的女子，可还不一定呢！” 邶如守在自己的宫室里，只觉着无聊事事。偏生的皇后自从在她那日出了事情之后便允许了她可以不用前去向皇后请安，所以邶如便是越发的清闲无比了。 秋日里气氛越发憋闷，邶如却也只得躲在屋子里看着书籍典卷，自然十分无聊的。 这一日，邶如拿着一卷漱玉词，读到其中一句：“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便一时觉着兴起，开了平日里不怎么烧焚的一种名曰“鹅梨香片茉莉”的香饵，只觉着那香气清甜，闻着倒是清香，只是熏的久了，倒是觉着好似置身于茉莉花之中的。浑身都有飘然欲仙之感。 她又不觉间想起了李易安的种种，不由得愁肠涌上心头，自然是万般惆怅的。不觉间，邶如便有些晕晕乎乎的，便手拿着那书卷睡着了。 朦胧间邶如觉着书卷好似是被人拿走了一般，她便不觉出声道：“谁啊！别拿走那书，我无聊，还要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帝垂询【上】 朦胧间邶如觉着书卷好似是被人拿走了一般，她便不觉出声道：“谁啊！别拿走那书，我无聊，还要看的。” 传来了熟悉的男声，“都睡成这个样子了，可是在梦中去和周公看书了罢。” 这一下子，邶如则是全然醒了，她一个机灵起了身，只见着皇帝一身月银色家常袍子笑容可掬地站在自己身前，神色间却是有着几丝疲倦，“你都睡成这个样子了！怎的还要强者看书？” 邶如慌忙要起身给皇帝请安，却是被皇帝极其有力的手按住了，“你这个样子，便也不用拘礼了罢。” 虽是皇帝教不用拘礼，邶如却是不得不向着皇帝请安，又因着皇帝按住，她便也只得在座位上微微低首，“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微微摆着手，“罢了朕看你乏的很，原想着向你讨些茶叶喝的。这如今嘛便算了。” 邶如忙地清醒了神，起身恭敬道：“陛下这是哪里话，妾身正读书，也困倦着呢！此时饮一盏茶，还能清醒的，妾身这便去为陛下煮茶。” 邶如正在起身，却恍然间被皇帝的手给有力地签住了，她便也挣脱不得，刹那间，邶如便觉着脑子一片混乱，思绪宛若乱麻，教自己手足无措。 “罢了，教你宫里的人来泡便是了，朕想和你说会话。” 邶如一怔旋即点点头，“那妾身自当奉陪。” 皇帝看着邶如，眼中流泄出无限的怜惜与温情，好似是爱到极深的人的那种炙热眼神，有着温情，有着占有的欲望，有着求之不得的愁怀怅惘。 皇帝这是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么？ 皇帝看着邶如呆呆的神情，心中涟漪顿生，心中则是飘起了那许多年前的惊鸿影子，存留在记忆中的许多美好时光，不，或许也不是美好。只是颇为怀念，只是永生都不会忘却的一段时光。 回想起来，那并不是全然美好的一段时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苦涩且无助的。那个佳人倩影，当时只是自己心中的一腔执念。 其实当日，她并未有接受自己，一点都没有。可是，她还是会与着自己说上话的。因着她曾经说过，她把自己当做知己，所以会在自己极其失落无助时开导自己，会在自己伤怀之时与着自己讲些许多话语教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烦忧。 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官，旁的女官再好，也都是带着一股子臣下的低微到尘埃的臣服气息的。而她则不同，她虽恭顺尊敬，可是她却并没有给自己一副低贱至极的感觉，相反，她即便是跪在地上，也不会有着半分恭顺谄媚的气蕴。 那般的女子，这宫中着实少见，皇帝大抵从未见过，便是曾见过，也只是在淑妃身上见过的。可是淑妃的旧事不想也罢。 所以这个女子，便这般走进了皇帝的心中。走进了心底最深处，走进了那最柔软的地方。 所谓情谊，便于这个时候产生了。 只是，那也只是皇帝自己的一厢情愿，而那女子，并不是。 那个女子，只不是把自己当做知己一般，而自己，却是好似将那总归结为男女之情了。 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是自己想多了。 无论自己做出了多少努力，自己都没能够取得她的心。她的心，完完全全，只属于旁的男子。 所以至今，他回想起来当日的事情时，都是有些恼怒的。恼怒到不愿再去回想起来，恼怒到没有力气去恼怒。 许久，皇帝才略微反应了过来，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子。当年的女子，已然离着自己远去了。 是啊！都是去了的人便也再追寻不回来了罢。 “朕想着前几日清宁宫的事情，实在是教你受委屈了。” 皇帝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到。 委屈么？邶如于心中暗暗想着，那又岂止是委屈这么简单？自己明明没有任何过错，反倒是平白无故遭到了这样许多的祸事，难道便仅仅是因着自己的容貌与皇帝的看重么？难道皇帝的看重，便会这般教人再无路可以去追寻么？ 想到这里邶如不由得冒了一阵冷汗，当日自己进宫之时，便是以着皇帝待选淑女的名分进了宫的。若是不出意外，自己便是成了皇帝真正的嫔妃都是有可能的。当日，自己还不知道祐樘便是当今的太子。当初自己进宫之时，心中其实已经默许了要成为皇帝的嫔妃。虽然如今自己并不想。 可是当初，自己的命运，或许会与沁颜墨萱并无二致的。成为一个不高不低的嫔妃，过着整日里担惊受怕的生活，算计着荣宠，算计着名位，算计着一切，都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活着罢了。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现在的生活，与着当初，又有什么差别呢？ 或许唯一的差别，便是自己还不算得真正的嫔妃。可是这般的待遇，不是真正的嫔妃，反倒是还过着比真正的嫔妃还要担惊受怕的生活。 “不信说笑了，妾身不委屈的。这些都是无心之失。与着太子殿下或者太子妃娘娘，其实都并无关系的。” 皇帝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但总体依旧是阴沉的，“你当真会这般以为么？难道你便不怕，当初若是真的” 邶如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创口，那如何是不怕的呢？当初那般险境，自己为着清白，便只能自裁，还好上天可怜，还算的上是留了她一条性命。若是不怕，若是不怨，那恐怕也不是自己这般的人可以做到的罢。 “陛下怕不怕的，这已然过去了这么许久了，便是再追究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了。况且站在私情角度讲，太子妃娘娘是妾身的亲姐姐，亲姐妹之间，再怎么着，也不会这般的。这件事情，很明显便是那李老老糊涂，如今那李老老也是受到了惩罚所以妾身以为，此事尽可了了！” “那么太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帝垂询【下】 “陛下怕不怕的，这已然过去了这么许久了，便是再追究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了。况且站在私情角度讲，太子妃娘娘是妾身的亲姐姐，亲姐妹之间，再怎么着，也不会这般的。这件事情，很明显便是那李老老糊涂，如今那李老老也是受到了惩罚所以妾身以为，此事尽可了了！” 邶如说的极其轻柔，尽量用就平和的语气说出，以期这些都尽可以入了皇帝的耳，让皇帝给听进去。 这般的说辞，已然是自己所能够想出的，最好的言语了。 皇帝句句问着自己，可是细细究来，却是句句指着祐樘的。 皇帝不知道自己与着祐樘之事，自己是绝计不可为着他说话的。可是自己又不可能不为祐樘说话。所以千般思量下，便也只得以着雨兮的名分说了出去。毕竟亲姐妹之间，事事关心也是对的，自己为着亲姐姐说话，那自然是正当的。 显然皇帝亦是这么理解的，皇帝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神色并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许是接受了这般的说辞，许久，皇帝才缓缓道：“你说的不错。你们是亲姐妹，姐妹之间，这般，也是对着的。” 只是皇帝说罢之后，便再没什么言语了。邶如站在皇帝身侧，亦是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二人只是这般沉默相对。没什么话语。 皇帝不说话，邶如自己总不能说的罢，那可是不敬重皇帝的大罪。 邶如这般微微躬着身子站着，时间稍微有些长她便觉出累了。只是皇帝在自己身旁，自己实在不能够做出别的动作的，便也只得在心底暗暗希冀皇帝赶紧说些别的什么。 终于，皇帝说了话，只是这番话语说的，教邶如颇感意外，不知该要如何去回答。 那话语说出的那一刻，倒是教邶如觉着，还不如皇帝不再说话。 “那么太子呢？” 皇帝话语说出那一刻，邶如只觉着好似是有万壑惊雷打在自己头顶上似的，足足叫自己不能站稳，趔趄了一下。 皇帝见她如此，却是头也不抬，只道：“你这是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邶如忙地摇摇头，“不，陛下，妾身不是。” “那你是什么、怎的朕提了一句太子，你便是如此反应，可是太子与你说了些什么？” 邶如暗暗惊呼不好，却是不得不仔细思量着到底要如何才能够完美无缺地回答皇帝的话语，若是答错了，那保不齐就 果真在这宫中生活，一举一动都要万般慎重才好，便是方才，皇帝心中便也就起了疑心。 只是这般，却也只得怪自己不慎重教皇帝平白起疑了。 若是自己面色如常，或许还不会的。 “你怎的不说话？朕在问你呢？” 邶如脑子中闪过千万种说辞，却是实在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却是吞吞吐吐道：“这这许是妾身站了久了，头有些晕罢。” “哦。”皇帝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皇帝则是又问道：“那朕问你说太子呢？” 邶如想不出办法，却是想出了最为愚蠢的一种应对方法，“陛下说什么？什么太子殿下。” 皇帝目中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邶如，郎声道：“朕在问你，那日清宁宫的事情，你觉着太子与这事有没有关系？” 趁着这个时刻，邶如已然想好了应对的说辞了，神色便也正常了许多，徐徐沉着道：“回陛下，妾身都说了，太子妃娘娘是妾身的亲姐姐，便是容妾身放肆”邶如此刻又是微微屈膝，“陛下恕罪” 皇帝挥一挥手，“说句不敬的话太子妃娘娘是妾身的亲姐姐，那么太子殿下便是妾身的亲姐夫了！姐姐与姐夫，本就是夫妻一体，姐姐没有关系，自然姐夫也是没有关系的。容妾身再说一句私心的话语，姐姐姐夫是妾身在这宫中至亲之人，自然不会与着他们有什么关系的。这件事情，充其量也只能是李老老不当心罢了。” 皇帝沉着声音，“当真只是不当心么？” 邶如笑了笑，“当心也好，无意也罢。左右妾身不是不已然平安着了么？陛下，说起来，您这般为着妾身而冷落清宁宫，那么外人看来，会说陛下您因着宠爱偏私一个女子而与自己的儿子儿媳疏远。也会说着妾身不守妇德。况且这件事情本也就不过是个意外，说开便也罢了。若是闹的开了，妾身的名分事小，陛下的英明可是事大。” 皇帝沉思着，许久，才缓缓道：“你说的不错，是朕考虑欠妥了！” 接下来皇帝与着邶如的话语，显得极其不自然。自然——二人之间的话语，实在也没什么可自然论的。本就是强行的话语，便也这般就过去了。 皇帝随口说了一会儿便只留了一句，“你好好养着身子。”便也出去了。 邶如屈膝恭送皇帝，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自己，说起来，也只得为着祐樘做上这些了。 但愿，皇帝能够相信罢。 清宁宫中。 祐樘正与文轩谈着话，文轩看着祐樘一脸严肃样子，便道：“你这个样子，难怪陛下看了会生气，便是我看着，也是生气的。” 祐樘摇摇头，神色间这才露出一丝温和，“表哥可是我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文轩打量着祐樘，心中便也有数了神色亦是开始端正了些，“我看你是在想着那小张氏罢。” 祐樘并未有回答，只是文轩瞧着那神情，便已然知道了一切了。 “你说，你如今想着那小张氏有什么用？事情不是已然解决了么？你没的担忧什么？这件事情，最好是也只能是那李老老的过失。换做什么别的，再不能更好了。” “我知道，只是”祐樘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是我没有好好保护邶如啊！所以她才受到了这般的危险，若是当日”祐樘未有敢继续说下去，只要他一继续，便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情难思 “你说，你如今想着那小张氏有什么用？事情不是已然解决了么？你没的担忧什么？这件事情，最好是也只能是那李老老的过失。换做什么别的，再不能更好了。” “我知道，只是”祐樘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是我没有好好保护邶如啊！所以她才受到了这般的危险，若是当日”祐樘未有敢继续说下去，只要他一继续，便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文轩亦是知道祐樘心中所想，索性便也说了道：“我都知道的。只是祐樘，如今这般，你要是不好好的，又能如何？” 祐樘眉宇间愁色不减，“只是我如何能够不愁呢？如今前朝后宫都不大有利的。这般，我如何能够安心呢？” 文轩看着祐樘，知道他是免不了感慨一番的，只道：“这倒也是其次了！只是我听说你最近与着太子妃，可不大好的。” 祐樘无奈道：“我倒也不想的。只是我一见到她，就不免想起了邶如那日的遭遇，那日那般的险，若是真的那” “可是太子妃终究是没有什么错处的。” “是没错的，有错的是我。是我牵扯不清，才会这样的。邶如与雨兮都是我对不起的人了!是我不好，两个都不想伤害，却是两个都伤害了，都是我对不起的。” 文轩安抚着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太子妃是你正儿八经的妻子，你自然要敬重的。至于小张氏她如今是陛下的嫔妃了，再如何不能忘，也要避嫌才是啊！” 令邶如稍稍感到安心的是，皇帝对着祐樘，已然是有所缓和的了。在离开邶如的长寿宫三日后，皇帝终于是亲临祐樘的清宁宫，并且下了许多赏赐去。 此举，倒是惹得皇贵妃极为不满。 安喜宫，便也遭了殃。 皇贵妃不高兴，摔东西倒是其次，对着殿中侍奉的一应奴婢的折磨才最是教人难挨。 轻则高骂，重则打杀。 安喜宫庭院里的两个小宫女此刻正是因着皇贵妃的发狂而悄悄议论着。 “皇贵妃娘娘生起气来还真是教人害怕的，这般实在是吓人啊！”一个小宫女说到。 另外一个也是悄悄说道：“说起来，皇贵妃娘娘这一发起怒来，还真是教人害怕的。倒也不知道是怎的一回事？” “我看啊！约莫皇贵妃娘娘是年纪大了，恩宠也是不大如从前了，陛下不常常来看娘娘，娘娘不高兴也是常事。” “嗯，不错，皇贵妃娘娘年岁是大了些。我听说啊！这年岁大了的人，总是脾气有些古怪的，更何况皇贵妃娘娘的年纪” 另一个宫女惊声呼道：“那皇贵妃娘娘可是可是快要六十岁了啊！” “可不是么？皇贵妃娘娘“这般年岁，脾气古怪也太不可忍受了啊！” “是啊是啊，我看咱们，还是祈祷能够早日离开这安喜宫罢。” 另一个赞同道：“你说的不错，要说当初咱们费尽了心力想要来这安喜宫，也无非是因着皇贵妃娘娘最为得宠的缘故，想着皇贵妃娘娘最为得宠，又是后宫之中名位最高的人，跟着皇贵妃，自然是有好日子过的。可是谁知？” “可不是么？皇贵妃如今越发古怪了，可是真的惹不起了！我看啊！咱们还是要另外寻了去处的。” “是啊，早知当日，我看啊！咱们，还不如去宸妃娘娘的未央宫了呢！如今宸妃娘娘如此得宠，所出的四皇子又是陛下最宠的，将来前途定是无可限量的。咱们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如去投了宸妃娘娘才是呢！” “你们想去未央宫么？倒不知，我这安喜宫，是容不了你们了啊！” 二人回过身去，却是见皇贵妃正满面怒气地站在面前。 “娘娘皇贵妃娘娘” 入了八月里，沁颜便得了一场风寒，皇帝便吩咐着要好好看顾着，只是这般下来，沁颜倒是不大爱出门了。 墨萱的月份大了，身子亦是沉重了，邶如又因着闲来无事，便也常常前去墨萱的万安宫去陪着她解闷。 墨萱看着一桌子的膳食，只阴郁道：“如今月份大了，反倒是越发没有了胃口了，这一桌子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想吃的啊！” 邶如笑笑，“许是你肚子里的小皇子平素吃多了东西，如今倒是不稀奇了！不过嘛如今你怀着身子，陛下自然看重的。想要吃些什么，都是可以的。” 邶如话语刚落，墨萱身边的扶荷倒是先出声冷哼道：“说到这里，奴婢便生气，其实小主也不是什么都不想吃的，只是小主今儿个早起，要吃乳酪鱼，本来奴婢前一天晚上便知会了尚食局的。本来今儿早上奴婢想着要去拿拿乳酪鱼，结果” 扶荷越说越气愤，“谁知奴婢本来是早起了要去拿着的，结果，却是遇上了皇贵妃宫中的锦问，那锦问说是皇贵妃也想吃，却是等不及了。奴婢说是我们家娘娘先说好了的。结果那锦问却是说什么些难听的话语。”扶荷学着皇贵妃的语气道：“你们家娘娘再金贵，那也不过是个贵嫔之位，可我们家娘娘却是六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位份最尊贵的，便是连着皇后娘娘也要给三分薄面的。你们家端贵嫔，又有什么金贵的？不就是怀了个孩子么？好像谁当年没有怀过一样。当年皇贵妃娘娘怀长子之时，却也没见着如你们家端贵嫔娘娘这般金贵了！怎么你们家娘娘再金贵，也能够比得上皇贵妃娘娘金贵么？不过是怀了龙胎而已，这龙胎要是这么补下去，可是不好的了。” 大抵扶荷学的那语气极其像的，墨萱听着这些面色越发的凝重，逐渐转化为了阴沉。 邶如听着亦是觉着不可思议，呼道：“怎的皇贵妃的宫女竟是这般嚣张？难不成怀了龙胎不需要照顾么？况且那乳酪鱼虽是难做，可是也并非是宫中最难的东西。若是细细论起来，那皇贵妃娘娘的蟹粉酥才最是费事呢？怎的也不见她有所反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苦挨 邶如听着亦是觉着不可思议，呼道：“怎的皇贵妃的宫女竟是这般嚣张？难不成怀了龙胎不需要照顾么？况且那乳酪鱼虽是难做，可是也并非是宫中最难的东西。若是细细论起来，那皇贵妃娘娘的蟹粉酥才最是费事呢？怎的也不见她有所反思？” 扶荷亦是觉着极其气愤，“张小主说的自是了！我们家小主本就不是多事的人，自怀了身孕，也是怕着劳烦宫中的，所以便大多数吃食都是在着自己宫中小厨房制作的。这要不是我们自己宫中做的乳酪不大好，我们小主又怎的会这般呢？还不是我们家娘娘偶尔想吃，所以才叫尚食局去制作的嘛？皇贵妃娘娘也是的，我们家小主从不是多事的，皇贵妃娘娘便是不顾念着我们家娘娘，也要顾念着陛下的龙胎啊！怎的竟这般不顾念着娘娘呢？” 墨萱低声呵斥着扶荷，“别再说了，这般丢人，还嫌不够么？” “姐姐这可都是真的？你怎的竟是不与我说呢？” 墨萱低着头，神色间尽显疲倦，“这般的事情，又怎的好说呢？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过是惹人厌烦，说我仗着龙胎生事。” 邶如抓过墨萱的手，温和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难不成咱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你为难，我们自然也是焦急的。” 墨萱眼中的委屈闭现，对着邶如流着点点泪水，“可是如儿，我能怎么办呢？如今皇贵妃得宠，她侄儿万安又在内阁之中得势，我又如何能够置喙半分？只恨我没有一个好爹爹，好兄长，能够在朝中得到这一席之地，否则，我是不行的啊！” 邶如瞠目结舌，好奇道：“那姐姐为何不告诉陛下？你如今怀着龙胎，陛下定会体谅你的。” 墨萱冷冷一哼，“陛下体谅？我算是明白了！咱们的陛下，可是靠不住的，嫔妃们再得宠，也不过是个玩物，陛下哪里会真的有所爱护呢？我看着，靠陛下，莫不如是靠自己啊！” 邶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皇帝的情爱本就是靠不住的。其实沁颜也是知道的，只是沁颜与着墨萱的不同则是，沁颜在看透了之后不屑于去争取，而墨萱，则是硬着头皮去争宠。 邶如隐约能够觉得出这到底是为着什么，大抵这宫廷之中，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顾虑，都会有着自己视为比之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这或许便是墨萱与沁颜选择不同的理由。 墨萱由着邶如搂住自己，“妹妹，你说这皇贵妃如今还未有协理六宫，听说陛下还想要恢复着她协理六宫之权，若是她当真恢复了协理六宫之权，那么咱们又该怎么办啊！” 殿中静静的，只余着几人叹息的声音。 宸妃跪在地上，面上闪着凄慌的光亮，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将自己惊心勾勒的妆面打花。 “娘娘恕罪，妾身并无此意啊！妾身并无与娘娘争宠，谋得贵妃之位的心啊！” 皇贵妃坐在上首，冷声哼道：“是啊！本宫也道你没有这心，这贵妃之位，不也是在本宫之下么？本宫也不过是说说罢了，依着本宫看，你想谋夺的，是皇贵妃这位子罢。” 宸妃慌忙磕头，“娘娘！妾身不敢，妾身不敢，妾身绝计没有这个意思啊！娘娘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妾身怎的敢与娘娘您争辉呢？妾身如何敢忘记？妾身与四皇子如今所得的一切，可都是娘娘您所赐下的啊！娘娘对着妾身，可是有再造之恩的啊！” 皇贵妃也不去正眼看着宸妃，“你还知道啊！本宫还以为你是全然给忘了呢！你也最好给本宫记着，你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拜着本宫所赐的。便是你的孩子，也都是本宫允许你怀上了，你才能怀上的。你倒是好，如今，竟然仗着陛下的宠爱，来本宫这里撺掇人心了啊！” 宸妃有看着皇贵妃，满面都是恭顺的神色，“娘娘，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妾身不敢啊！妾身一心敬重娘娘，如何敢犯下这样的大罪？更别说什么要来娘娘的宫中挖人这事了啊！” 皇贵妃听着宸妃这些话语，越发觉着不满，则又顺手将手边的一盏茶水泼在了宸妃身上。宸妃也不去躲避，那发髻上又淋了一盏子水。 宸妃也不去擦拭，“若是娘娘如此便能够解决您心中的怒火那么妾身恳请娘娘再泼一些。” 皇贵妃凉凉道：“你倒是一心为着本宫啊！怎的本宫还瞧不出半分呢？莫不是虚情假意罢。” “娘娘您明鉴，妾身绝计不敢如此，妾身对着娘娘之心，天地可鉴啊！” “天地可鉴？本宫又不能前去问一问，你嘴上说说倒是好，本宫却是不信的。” “娘娘！妾身说的都是真话啊！妾身妾身若是对着娘娘有着半分假意便便” 皇贵妃倒是突地来了兴致，“便如何啊！” 宸妃咬着牙，紧闭双眼，决心道：妾身若是对着娘娘有二心，便叫妾身双目失明，看不见自己儿孙富贵！”说罢，宸妃便忙地向着皇贵妃叩首不止。 宸妃叩首的极其用力，触在地上的声音是一直不断的，砰砰作响，饶是这般，皇贵妃也没有丝毫动容的颜色。 徐久，待到宸妃的头都磕出了丝缕的血丝时，皇贵妃才不紧不慢道：“得了！你若是再磕，这粉面一般的皮肤，可是要尽毁了啊!” 宸妃有些不敢相信，她迟疑地看着皇贵妃，皇贵妃则是轻轻笑笑，使了个眼神给一旁的丽清。 丽清会意，便下去扶起宸妃，“宸妃娘娘不要介意，皇贵妃娘娘也是因着太过看重娘娘的缘故，所以一听到有刁奴要挑拨皇贵妃娘娘与宸妃娘娘你的关系，皇贵妃娘娘便不觉生气。说起来，皇贵妃娘娘也是担忧的缘故，娘娘可最是看重宸妃娘娘您的，自然不敢对您说重话的。今日，也是因着太过生气的缘故。” “你放心罢，那两个胆敢挑拨咱们关系的贱婢，本宫已然处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夺子 丽清会意，便下去扶起宸妃，“宸妃娘娘不要介意，皇贵妃娘娘也是因着太过看重娘娘的缘故，所以一听到有刁奴要挑拨皇贵妃娘娘与宸妃娘娘你的关系，皇贵妃娘娘便不觉生气。说起来，皇贵妃娘娘也是担忧的缘故，娘娘可最是看重宸妃娘娘您的，自然不敢对您说重话的。今日，也是因着太过生气的缘故。” “你放心罢，那两个胆敢挑拨咱们关系的人，本宫已然处置了！”皇贵妃淡淡对着宸妃说道。 宸妃惊慌地看着皇贵妃，皇贵妃却是轻轻展了笑意，“哎呀，那两个贱婢，有什么好的？竟是会挑拨咱们关系的，本宫已然把她们送到宫正司去杖毙了！” 言语流转间，便是两条人命。 宸妃按耐住自己心中的震惊，忙地道：“皇贵妃娘娘处置的是，那两个贱婢胆敢挑拨妾身与娘娘的关系，便理应处置了才是。妾身对着娘娘，那可是实心实意的呢！” 皇贵妃淡淡道：“可不是么？本宫自然也是与着妹妹要好的。只是本宫有些时候这难免受了奸人的几句挑拨便有些着急的。还望妹妹你不要介意。” 宸妃低着头，“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怪着妾身不好，不能为着娘娘您解忧，说起来妾身也是无能，不能为娘娘排解一二。娘娘待着妾身这般的好妾身若是还对着娘娘您有二心，便阖该天诛地灭了！” 皇贵妃好似是对着宸妃此举极为满意，笑语道：“瞧妹妹你啊！你便是太过敬着本宫了！本宫看你是十分有礼的，这日常相见的，你这般客气，倒是平白生分了。” 宸妃亦是恭敬道：“皇贵妃娘娘位份尊贵，妾身不敢不敬。” 皇贵妃笑的越发开心，“瞧妹妹你啊！你这一点，本宫最是喜欢的了！”皇贵妃指着宸妃的额头，“妹妹你赶紧着去弄一弄你那额头罢，别再回头陛下看见了你这额头，倒是惊奇了。” 皇贵妃转头吩咐着一个小宫女，“去本宫寝殿里把本宫那盒子薄荷白獭髓子的玫瑰花香药膏拿出来，去肿美颜是最好的。” 宸妃依礼谢过，“妾身谢皇贵妃娘娘赏赐。” 皇贵妃摇着小扇子，“说起来，本宫近日脾气不大好，想必也是因着本宫宫里没有人的缘故。这般看来，本宫还是羡慕妹妹你这福气呢！这膝下有了孩子，也是可以解闷的。不像本宫啊！这膝下没有子嗣，到底孤单些。” 宸妃听闻皇贵妃这些话语，陡然一惊，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便慌忙地看向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笑意越发明显，“宸妃妹妹啊！本宫可是羡慕你能够有着祐杬这般的好孩子啊！若是本宫能够养着祐杬，想来也会是极其欢喜的。” 宸妃心中一惊，极其不自然地对着皇贵妃笑着，“皇贵妃娘娘这妾身的祐杬顽劣，说起来也受了皇贵妃娘娘不少的照抚，真是劳烦娘娘了。” 皇贵妃摆摆手，“妹妹你这是哪里话？本宫是看着祐杬长大的，这安喜宫，祐杬也来了这样许多次，是最熟悉不过的了。本宫想着” 一旁的锦问忙地来打圆场，“哎呀宸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如今长日里无聊，自然想着能够有人作伴的。只是宸妃娘娘您如今圣眷正浓，皇贵妃娘娘自然不好常常来召见您的。所以娘娘想着便是来叫着四皇子陪伴皇贵妃娘娘，那也是好的。这般也可” “也可让宸妃妹妹你减少一些负担才是啊！这般，你不就可以专心照顾陛下了么？” 宸妃轻轻摇着头，言语却是越发恭敬，“皇贵妃娘娘，妾身这祐杬顽劣，妾身不敢让他前来打搅皇贵妃娘娘的。怕小孩子不懂事，会冲撞了皇贵妃娘娘您啊！” 皇贵妃满不在乎道：“妹妹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本宫瞧着祐杬是极其懂事的，便是连陛下都喜欢的，本宫又如何不会喜欢呢？如今你侍奉陛下繁忙，本宫也不好意思这般干看着你劳累，自然要分担一些的。这样罢妹妹，你便将着祐杬送到本宫这里来暂住几天，你也好安心侍奉陛下，本宫也好解解闷啊！” 宸妃还欲再说些什么，皇贵妃却是摆摆手道：“罢了，妹妹你不用说了，本宫已然决定要帮着你了！你晚上便将着祐杬送过来便好了，这般，你也可以安心侍奉陛下了。” 皇贵妃说罢，便要把宸妃往外送。 宸妃一脚迈出安喜宫宫门，便长吁了一口气，险些背过去，还是容遂扶着，宸妃才立了住。 容遂亦是面漏不忍，“娘娘这皇贵妃娘娘，实在是太过分了啊！娘娘您说说这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啊！” 宸妃面色惨白，好似是开在墙上无根的破败的夕颜花，目中有着点点凶光，“那又如何？本宫又能如何？还不是这般受着？” 宸妃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那养了许久的水葱似的指甲便应势沁到了皮肉里，刺痛皮肤，也刺痛内心。 有着鲜血顺着宸妃的手流了下来，蜿蜒而下，在宸妃的绞丝云锦妆花缎子禙子上留下了一条细小的血痕。 容遂发觉，惊呼道：“娘娘，娘娘，您的手流血了。” 宸妃紧蹙着眉毛，恶狠狠道：“我能如何？我能如何啊？我这般敬重着皇贵妃娘娘，可是皇贵妃呢？可是皇贵妃呢？她对着我如何？我处处敬重她，处处忍让她，可是她呢？她处处拿我撒气，一想不到什么法子便说是我的过错。谁又是能够忍受的了的？这如今倒是好，她倒是把本宫唯一的祐杬都给夺走了啊！这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又为着什么要把孩子给她一个老妇？本宫该怎么办？本宫该怎么办？不行，不行，本宫不能教皇贵妃夺走了本宫的祐杬，祐杬可是本宫的命啊！绝计不能够教别人给夺走了的。” 长街上的骄阳依旧，只是风又是起了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宫后会 邶如行走在宫后苑中，看着满园的花草，心中却是没有什么心情。 邶如身上的伤已然大好了，所以她便也可以出来随意走走。 “小主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太医说多出来走走对着您身子有好处，所以小主可多出来走走罢。”素拓道。 邶如应着，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前来宫后苑，只是她一来不知道该要去哪里，二来又是因着她脚步不自觉地想要来这个地方。 毕竟，这个地方，也算是有着许多回忆存在的了。 其实也不算多，只是细细算来，这宫中二人相遇，多半便是在着此处的。 这个时辰，邶如也是见不到的，只是她心中总是计算着，期待着，盼望着能够再见到他一面，不，一眼都是满足的了。 只是按着这个时辰，祐樘理应是在着文华殿读书的。 邶如心中矛盾，既是想要见到祐樘，又是害怕见到祐樘。 庶母与长子，见了面，也是尴尬。 可是不见面，那心中，也是极其慌乱不安的。 邶如看着满园姹紫嫣红，都是极其明媚艳丽的颜色，带着阳光雨露一般，生机盎然。仔细回想起来，这般的景致，自己已然是许久未有见过的了。 “张娘娘” 转身一看，却是那想要见了许久的身影。 “儿臣参见张娘娘张娘娘，近来如何？” 那是熟悉的脸庞，依旧俊逸若仙，依旧俊朗丰神，这般的风骨大抵是与着这宫廷极其不相适应的。极其熟悉，却又好似隔世。 他依旧是那个俊逸的样子，只是他面色带着疲倦颜色，像是刚刚被漂白过的宣纸一般。想来，他这些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邶如微微屈身，“太子殿下安好？妾身极好的。” 祐樘眼中依旧含着温和的笑意，以及关切的浓重颜色，“谢张娘娘关怀，儿臣一切都好。” 邶如看着祐樘欲言又止的神情，便也明了，对着一旁的素拓道：“你且先下去等着罢，我与殿下，原有些话语要讲的。” 待到随侍的婢仆都下了去，祐樘环顾四周，才敢上前来，含情脉脉道：“方才人多，现下我向外重新问你，你过的可好？” 邶如一怔，心头却是一暖，仿佛被着温柔漩涡环绕包围了似的，“如殿下所见，殿下如何，妾身便如何。” 祐樘眼中好似有着浅浅的泪珠，大抵是他极力克制了，“是吗？” 邶如低下头去，以此来掩盖住自己慌乱的神色，“那自是了。” 祐樘轻声一笑，“是么？那如果我说，我这些日子，都是想着你的，那么你呢？是否也是一样呢？” 邶如越发低了头去，都恨不得要把头埋到了地里一般，“殿下这我是你的庶母，还请殿下注意身份，不要生了闲话。” “闲话？此刻这里没有别人，便是说开了又能如何？还要拘着什么庶母长子的名分么？你又不是父皇真正的嫔妃，没的在这里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祐樘说到最后，语气便有些愤怒，声调也往上扬了扬，邶如明显是能够听出来的。只是，她想不出该要回答什么，好似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我之前清宁宫里的事情，实在我不知道的。” “殿下无需对我说什么，妾身知道这些与着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妾身自己不小心罢了，更何况，已然死了一个李老老了，殿下若是再提起，岂不是又要害了一条人命了？” 祐樘眼中闪着歉疚的光，语气也变的低了一些，“对不住，是我是我没有顾住你，才使得你这般遭了险处。” 即便是如今想来，邶如心中都是慌慌不已的，若是那日真的教皇帝有所发觉，那么便真的是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里，邶如便狠下了心肠，对着祐樘义正言辞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只想告诉殿下，若不是因着殿下对着妾身的关注，若不是因着殿下对妾身的情谊，若不是因着殿下对着妾身的不忘却妾身，又怎的会遭遇了当日那般的险境？当日的事情妾身相信姐姐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妾身却是不敢相信旁的人没有参与其中，姐姐身边的李老老在姐姐在娘胎里便是跟着照顾姐姐的，对着姐姐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殿下可否想过，殿下对着妾身那样好，可是殿下对着姐姐呢？殿下对着姐姐那般，您教妾身的姐姐又要如何去想呢？即便是妾身姐姐不多想，可是李老老呢？” 邶如感觉出自己的话像是说重了，然而她仔细一想，却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便继续狠了心道：“可是李老老若是见到姐姐受委屈，她难道不会想么？这次，说明白了不就是李老老想要妾身去侍奉了陛下，从而教殿下好对着姐姐回心转意么？” 祐樘一时语塞，许久，才敢缓缓小声说道：“可是那李老老，已然正法了啊！” 邶如摇摇头，“可是殿下您敢保证，除了李老老，便再没有了第二个人想要害了妾身去么？” “这这” 邶如看着祐樘为难的神色，心中不忍至极，仿佛自己的心都是在滴着鲜血一般的，可是话语已然说出了口，便再也不能够收回来了。索性，邶如便一沉心，打算继续狠到底。 “既然殿下不敢保证，那么在此处闲话想必也是多余的，若是教别人看见了，那么不止是妾身，殿下也会遭殃的。所以还请殿下从今以后注意些。既然殿下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那么妾身便先告退了。” 邶如说完这些话语，眼眶已然湿润，她忙地转身而去，希望这般祐樘可以看不见自己的眼泪。 只是方转过了身，邶如的衣袖便被紧紧牵住了。 “你在哭么？”祐樘温和问道。而邶如，好似还能够听茶话会祐樘的哽咽声音。 “没的，妾身告退了。” “你们在干什么？”有着惊奇的女声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事发 沁颜的长乐宫里，邶如正在手足无措地站在殿中。上头端坐着墨萱与沁颜，殿中一应侍奉的奴婢皆是被赶了出去，止余姐妹三人。 沁颜头一回显出了严肃的神色，“邶如，你且老实随我说，你们方才到底是在做什么，你与太子殿下，到底又有何关系？” 墨萱亦是颇为担忧地道：“是啊！如儿，你且对我与林姐姐说，到底是怎的了？你与着太子殿下，到底是有何关系？怎的你们竟是会在宫后苑这这实在是” 邶如看着上首的二人，有些不知所措，语气亦是吞吞吐吐，“姐姐这我与太子殿下，实在没有什么的。” 沁颜眉宇间升起了怒气，“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要我们去禀报了陛下么？让陛下来断一断，看看你与当朝的太子的殿下，还有如何关系？” 邶如慌忙摇着头，惊呼道：“不，姐姐，不可，不可。” 沁颜严肃道：“那你又想如何？你莫要欺我，只要你如实告诉我，我我便不会怎么样的，邶如，咱们都是姐妹，你只要告诉我们，我与墨萱，定是不会说出去的。” 墨萱亦是劝着邶如：“是啊，如儿，这件事情，你必是得告诉我与林姐姐的，你若是隐瞒，我们又能如何呢？” 邶如万般思量之后，便也只得将这些说了出去，关于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如何相许，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去。 不是她不放心自己的姐妹，而是，她不想说，也不敢说。 便是如着这次，她自己亲口说出的，每每说出一点，那心底便如被针扎了一般，越说，便越是心痛。 往昔有多美好，今日回想起来，便是有多寒心彻骨。 沁颜与墨萱听完了，便是陷入了沉默，都不曾有任何声音。 许久，沁颜才最先道：“如儿，你这般，也该早些与我们说出来才是。你是怕我们说出来么？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来的。你若是早早对着我们说了，我们或许还能想些办法出来啊！你若是不说，我们又能如何知道，又如何能够与你想出办法啊！” 墨萱亦是蹙着眉，“是啊如儿，我们我们都是姐妹，有什么事情你若是不说出来，我们又如何能够与你分担呢？” 邶如心头一暖，便有感动的泪水流出，“姐姐我” 沁颜忙道：“如儿我知道的，你不是怕我们说出去，只是这件事情原就不好说出，只是，你好歹要与我们说出来啊！” 邶如低下头去，感动的泪水已然将她的衣服领子打湿，她用着泪眼看着二人，道：“姐姐我” 沁颜忙地上前拥住邶如，“好如儿不怪你，我们一齐与你想办法便是了，你不要惊慌，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的。” 皇贵妃的安喜宫，此刻又是被一种极其恐怖的气氛所笼罩着，殿中侍奉的宫人们皆是人心惶惶，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一个小宫女正在被皇贵妃宫中的人给生生拖了出去，那小宫女口中犹在惊呼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原不是什么大事，乃是因着那小宫女一个不慎，打散了一瓶她自己梳妆用的桂花油，皇贵妃便斥责那小宫女无礼浪费，便是足足训斥了一个时辰，那小宫女气不过，便回了一句，“都是奴婢的错处，还请娘娘不要因着奴婢生气，不值许多的。” 皇贵妃便因此真的生气了。 皇贵妃生气的后果便是，她下了命令，将那小宫女打到宫正司去问罪，名义便是说那小宫女不敬甚至辱骂皇贵妃。 美其名曰审问，实际上那小宫女便是必死无疑了。 算上之前那两个偷偷说想要去宸妃宫里的小宫女，今日的小宫女，已然是本月被皇贵妃狠心处置的第四个宫女了。 人心，再度于安喜宫中慌乱起来。 未央宫的宸妃听闻，冷笑道：“真是她自己作死了，这可与着本宫无关。” 容遂低头应着宸妃，“娘娘说的自是，这已然是皇贵妃宫中本月处决的第四个宫女了！也不知，这皇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的了？竟是这般暴脾气，也真真是难以想象了。这六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妃子，竟是这般癫狂，这” 宸妃冷声道：“是她自己作死，于本宫何干？本宫又没有教她随意践踏人命，这般下来，她的名声，可是要臭臭的了。” 容遂笑笑，“娘娘便别担忧那皇贵妃娘娘了，奴婢倒是以为，皇贵妃这般，弄怀了她自己的名声，陛下也会瞧不上她的。这般下来，她那恩宠本就是不如从前，这般可是要冷了下来啊！” 宸妃没好气地道：“是她自己蠢！陛下厌弃至极才是活该！只是这般本宫的祐杬”想到此处，宸妃的眼角便不觉流出了泪水，哭泣道：“这皇贵妃还要我如何去做啊？我没有办法，狠着心将祐杬送进了安喜宫中。试问，又有哪个母亲肯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别人的宫室里啊！本宫，也是无奈。可是她呢？她是如何做的？我这般敬重她，时时替着她出谋划策，可她呢？她自从把我的祐杬夺走了，我十次去，她总有九次以着各种借口不让我去看那=孩子！那可是我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啊！她怎的竟如此狠心，不让我看一看我亲生的孩子啊！” 容遂正欲安抚着宸妃，宸妃越发伤怀，哭腔越发大了起来，“本宫还记着当初本宫把祐杬送到安喜宫里时，你可知道祐杬是如何对着本宫说的么？” “祐杬当日对我说母妃，你不要孩儿了么？你不要孩儿了么？孩儿不想去安喜宫啊！孩儿只想与您在一处啊！孩儿舍不得离开您啊！” 宸妃哭泣着：“容遂，本宫着实着实是想本宫的祐杬啊！他还那样小，他一个人，如何自己在安喜宫生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心反生 宸妃没好气地道：“是她自己蠢！陛下厌弃至极才是活该！只是这般本宫的祐杬”想到此处，宸妃的眼角便不觉流出了泪水，哭泣道：“这皇贵妃还要我如何去做啊？我没有办法，狠着心将祐杬送进了安喜宫中。试问，又有哪个母亲肯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别人的宫室里啊！本宫，也是无奈。可是她呢？她是如何做的？我这般敬重她，时时替着她出谋划策，可她呢？她自从把我的祐杬夺走了，我十次去，她总有九次以着各种借口不让我去看那=孩子！那可是我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啊！她怎的竟如此狠心，不让我看一看我亲生的孩子啊！” 容遂正欲安抚着宸妃，宸妃越发伤怀，哭腔越发大了起来，“本宫还记着当初本宫把祐杬送到安喜宫里时，你可知道祐杬是如何对着本宫说的么？” “祐杬当日对我说母妃，你不要孩儿了么？你不要孩儿了么？孩儿不想去安喜宫啊！孩儿只想与您在一处啊！孩儿舍不得离开您啊！” 宸妃哭泣着：“容遂，本宫着实着实是想本宫的祐杬啊！他还那样小，他一个人，如何自己在安喜宫生活啊！” 容遂忙地道：“娘娘，您切莫如此悲伤啊！这四皇子早晚会回到您身边的，您莫着急，这毕竟您才是四皇子的生母，便是陛下陛下也会看在娘娘您的面子上，早晚都会将四皇子还回来的啊！” 宸妃仔细思量了片刻，似是恍然大悟，忙地抓住容遂，”对啊！对啊！你说如今皇贵妃的名声已然坏了，她若继续这般，这般下去陛下定会厌弃她的。只要只要陛下厌弃她，那么陛下便定会将本宫的四皇子还回来了！” 八月份很快便到了，宫中上下六尚各司便也都开始忙着准备起了中秋夜宴，宫中上下一派沉浸在节日之中的欢乐气氛。 墨萱坐在宫中，看着自己宫中正在清点着节日礼品的几个小宫女，面上不自觉地漾起了笑意，一旁的扶荷亦是拍手称赞道：“说起来，陛下真是看重娘娘的，瞧瞧这赏赐，那可是比照着妃位的赏赐来着。想来娘娘若是诞育了皇子陛下定是会真的晋封娘娘为妃位的。” 墨萱听着扶荷言语中提及“陛下”便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嫌恶的颜色，然则她又是为着自己如今能够把享受到这些丰厚的东西而有所满足，然而终究，墨萱还是恶心大过欢喜的。一个不留神，便险些吐了出来。 扶荷忙地安抚了一会墨萱，待到墨萱好了些，墨萱便严肃道：“我之前说的那些事情，可是做好了？” 扶荷点点头，恭敬道：“娘娘放心便是，奴婢已然安排的稳稳当当的了，那小宫女本就没什么办法的，如今听说娘娘这里有着钱银可以使用，便也宁愿为着娘娘去卖命了。” 墨萱捡起桌子上的一只梅子，慢慢嚼了，淡淡道：“那也不怪本宫了！这不过是各取所需，她若是不愿意，本宫自然也不会勉强。这是她自己愿意的，本宫这也不算是狠毒了罢。” “那自然是与着娘娘无关的了！娘娘这般，也是被逼无奈啊！” 墨萱：“这酸梅子不错，回头多教尚食局送一些来罢。”墨萱的语气越发云淡风轻了，其中又是带着无尽的轻慢意味，“说起来，这又不是本宫一个人的主意。本宫也不是帮衬着一把罢了。” 中秋那日，皇贵妃正与着宸妃行走在长街上，皇贵妃正在得意地炫耀自己新得的一支百蝶穿双牡丹花嵌鸽子血红宝石并蒂步摇，“瞧瞧这步摇啊！这鸽子血本就难得，这步摇上还嵌了这么两大块子，也实在是太过靡费了。” 宸妃应着，“这都是陛下看重娘娘的缘故，旁的人便是想要看一眼也都不行啊！” 皇贵妃满意一笑，“说起来，这次陛下也赏赐了妹妹不少好东西的。也都是妹妹你自己争气的缘故。” “那都是娘娘提携了，妾身若是自己。可是不行的。” 皇贵妃极其满意宸妃对着她的恭敬顺服，心情便也好了一些便道：“难怪陛下喜欢妹妹你啊！便是本宫，听着你这般说话，也是心情极好的。” 宸妃自然要说一些让皇贵妃高兴的话语，正哄的皇贵妃欢喜异常，此刻却是突地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冲撞到了皇贵妃。 皇贵妃一个不妨，便跌在了地上。 皇贵妃身旁的锦问不觉厉声呵斥着：“哪里来的野奴婢？竟是敢冲撞皇贵妃娘娘？怎的是不知死活了？” 那小宫女慌忙跪下，颤颤巍巍地冲着皇贵妃连连磕头，“皇贵妃娘娘恕罪，皇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也是不当心啊！请娘娘饶恕奴婢一回罢。” 皇贵妃此刻方遭了冲撞，心中自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那小宫女，眼中似是要活活剜了那小宫女一般，口中恶狠狠道：“该杀！” 那小宫女听闻，又是忙地对着皇贵妃磕头，“皇贵妃娘娘恕罪，皇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 一旁的锦问看着那小宫女伏在地上叩头，又看着皇贵妃那副红了眼的样子，生怕皇贵妃会越发恼怒起来，便越发厉声呵斥着：“问你话呢！你是哪里的奴婢，是哪里的奴婢，怎的敢冲撞了皇贵妃娘娘？” 那小宫女轻轻抬起头，看看皇贵妃，又看看宸妃，才敢吱声道：“回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奴婢名叫燕草，奴婢不是有意冲撞皇贵妃娘娘您的。娘娘，请您饶恕奴婢啊！奴婢实在是因着有急事啊！” 锦问继续呵斥着：“你是哪个宫里的？有什么急事？见到皇贵妃娘娘不磕头行礼便也罢了，倒是还敢冲撞了娘娘，可真是不想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冲撞 锦问继续呵斥着：“你是哪个宫里的？有什么急事？见到皇贵妃娘娘不磕头行礼便也罢了，倒是还敢冲撞了娘娘，可真是不想活了！” 燕草忙地叩着头，“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锦问见那小宫女支支吾吾，越发生气，“问你是哪个宫里的？你且是说啊！” 燕草面上冷汗不止，“奴婢奴婢是端贵嫔的万安宫中的。” 宸妃率先道：“万安宫？端贵嫔？” 燕草对着宸妃与皇贵妃叩首道：“是奴婢是万安宫中专门负责万安宫中小厨房药物烹煮的，今日冲撞皇贵妃娘娘，实在是因着太过着急的缘故。奴婢前去太医院取了药物，实在是着急给端贵嫔娘娘熬安胎药才至于这般的啊！” 皇贵妃斜晲着凤眼，不屑道：“怎么？端贵嫔这般金贵，惹得你如此急着么？果然这人怀了身孕，就是不一样啊。” 燕草急忙对着皇贵妃叩首，“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贵妃不屑道：“你这般什么不故意，便以为可以视宫规为无物么？这般以卑犯尊，若是可以饶恕，那么这宫规威严，可就是不服存在的了！本宫身为众妃之首，曾经还是协理六宫，必然得教众人学会了那么应该守的规矩！” 燕草听着皇贵妃说着这些，慌忙不已，“皇贵妃娘娘恕罪，皇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也是因着端贵嫔娘娘着急要饮安胎药的缘故啊!端贵嫔娘娘如今怀着身子，药方多变，奴婢也是着急的缘故啊！” 皇贵妃冷冷哼道：“你这说的倒是轻巧，况且这么一听来，你倒是个忠心为主的忠仆啊！这般下来本宫若是怪你，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啊！” 燕草听着这些，面上略微有了些喜色，“谢皇贵妃娘娘体谅，谢皇贵妃娘娘体谅，奴婢谢娘娘。” 皇贵妃含着笑意，目中却是不减凶狠，语气却是云淡风轻，“别急啊！本宫还没有说完呢！你这虽说是冲撞本宫情有可原，可是这般，也着实是犯了宫规。念在你是一心为主，本宫觉着本来应该饶恕了你的，可是”皇贵妃长长一顿，“可是本宫若是饶恕了你，那么这大明的宫规便要被冲破了！今日是你事出无奈，明日是你她情有可原，后日我不是有心的，若是人人如此，那这后宫，可是要再没规矩的了！本宫这个皇贵妃，若是不好好管管么，那么岂非是要被你们给践踏了？” 一旁的锦问亦是厉声道：“你这贱婢好生不明事理！你冲撞了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位份？你们家端贵嫔怀着龙胎自是尊贵，可是再尊贵，能有皇贵妃娘娘尊贵么？你便是一心为主也要有所限度，这可是皇贵妃娘娘的玉体，你若是冲撞了娘娘，可是更大的罪过的！” 皇贵妃怒气冲冲的，对着燕草道：“你一口一个不是有意的，可是本宫却是没有这个耐心了！本宫今日若是不惩治一番，那么来日这宫中岂不是都不将本宫放在眼中了？来人啊！把这贱婢，送到本宫的安喜宫！” 众人齐声应着，便要上前去拉起那燕草，燕草挣脱着，口中苦苦哀求着：“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故意冲撞娘娘您的啊！奴婢还要赶着为端贵嫔娘娘前去熬安胎药啊！娘娘恕罪，奴婢下次再不敢了！奴婢下次再不敢了！娘娘便饶恕了奴婢这一回罢。” 皇贵妃冷冷道：“本宫倒是想要饶恕你，可是这宫规所在，本宫也不能不守着，这宫规若是一个不遵守，那么来日想要再捡起来便也难了！” 燕草口头惊慌不止，“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还要赶着为端贵嫔娘娘熬着安胎药啊！您便是不看在奴婢的面子上，也要看在端贵嫔娘娘与她腹中龙胎的面子上啊！” 皇贵妃越发不悦，“呵！好大的口气啊！本宫看你是越发不知道规矩与尊贵了！本宫今日若是不惩罚你，那么你们家端贵嫔怕也要越发膨胀了啊！你们家端贵嫔，便是这般目无尊贵么？陛下这般宠爱着端贵嫔，若是教你这刁奴怀了名声，岂不是本宫的过失？既然是端贵嫔不舍得教训你，那么本宫便也不得不替着端贵嫔来教训一下你了啊！”皇贵妃说罢，便又命令着一边的奴婢，“你们都是死人么？本宫说的话也不听么？” 众人便忙地去上前拉着那燕草，一旁的宸妃见状，却是劝慰着皇贵妃，“皇贵妃娘娘，这这燕草虽是有罪过可是，可是她也毕竟是负责看管端贵嫔宫中的药房的啊！如今这端贵嫔盛宠正浓，又怀着陛下的龙胎，自然要着急去喝安胎药的，娘娘何不担待一些呢？这端贵嫔，陛下可是极其看重的。何况事关龙胎，陛下想必也会关照端贵嫔的，娘娘莫不如，便算了罢。” 宸妃不说则罢，宸妃一说，皇贵妃则是越发愠怒了起来，呵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便是本宫还不如那端贵嫔了么？端贵嫔怀了身孕倒是金贵，难不成本宫便是曾经没有怀过么？本宫当日，可是怀过皇长子的。” 宸妃慌忙道：“娘娘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啊！娘娘，这如今端贵嫔怀着龙胎，陛下定然有所看重的，莫不如您便行行好，恕了这端贵嫔一回罢。” 皇贵妃听了这些，越发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端贵嫔怀了孩子便金贵的不得了了么？便可以视宫规为无物了么？本宫便是什么都不算了么？她端贵嫔潘氏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与本宫争这些？本宫今日倒是不信了！本宫倒要看看，本宫不过是惩治一个小小的贱婢，到底能如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中秋笑语 宸妃慌忙道：“娘娘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啊！娘娘，这如今端贵嫔怀着龙胎，陛下定然有所看重的，莫不如您便行行好，恕了这端贵嫔一回罢。” 皇贵妃听了这些，越发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端贵嫔怀了孩子便金贵的不得了了么？便可以视宫规为无物了么？本宫便是什么都不算了么？她端贵嫔潘氏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与本宫争这些？本宫今日倒是不信了！本宫倒要看看，本宫不过是惩治一个小小的贱婢，到底能如何呢？” 皇贵妃话语一出，便是无可挽回的事情。 待到晚上，中秋夜宴，皇贵妃俨然是严妆丽饰出席，一派笑语盈盈，宛然一个极其受宠的妃子。 太后因着墨萱与智嬿怀孕，心中倒也是极其高兴，笑语盈盈，席间亦是忙地问着智嬿的身体，许久，太后才反应过来，看着墨萱空着的座位，“这怎的端贵嫔还没来么？” 皇后笑一笑，“母后莫着急，这女子怀孕，身子重一些也是有的，或许会来的慢一些。” 皇贵妃坐在下首，对着太后笑笑，“太后娘娘慈心了，太后娘娘这般关爱端贵嫔，端贵嫔定是要感念在心的。只是妾身以为，这端贵嫔未免有些忒不知礼数了些！这阖宫饮宴，端贵嫔的竟是这么晚了还不来？便是怀着身子娇贵，也要当心一些才是，既然知道阖宫饮宴的时辰，便也应当早些来才是啊！” 太后不悦道：“皇贵妃说这话听起来倒是极其守礼的，只是”太后拉长了声音，“怀着身子嘛，便是陛下与哀家都没有说什么，皇贵妃便也别操心这些了！” 皇贵妃受到了太后的嘲讽，便拿着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皇帝，皇帝最是不敢惹怒太后，又不想教皇贵妃不悦，便冲着太后笑了笑，“母后这皇贵妃，也是为着守着宫中的规矩罢了。说起来，皇贵妃也是担忧母后的。” 太后一仰头，不屑道：“若是心中有规矩，化在心里便也是了！时时行动着，总要比时时说出来还要好的。”太后目光扫射到在座的每一个嫔妃身上，“你们都是侍奉皇帝的人，自然要记住这些的，不然，便枉费了皇帝对着你们的这般宠爱了！” 众嫔妃忙地放下手中的碗筷酒杯，一齐向着太后躬身道：“妾身等谨记太后娘娘教诲，必然谨守宫规，不敢忘却。” 太后转着头，目光停留在皇贵妃以及宸妃德妃贤妃等几个高位的嫔妃身上，尤其在皇贵妃身上停留的更加久了，道：“你们都是高位的嫔妃，自然要做个表率的，可是要给以下的嫔妃以身作则的。” 此话虽是名义上是对着所有高位嫔妃说的，可是人人都能够听得出是对着皇贵妃一个人说的，皇贵妃强忍着，跟随着众人一齐向太后躬身行礼，才缓缓坐了下来。 正在这时，殿外突地进了来墨萱的侍女扶荷，她急急地进来，对着皇帝与太后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一旁的贤妃道：“哎，这不是端贵嫔妹妹宫中的扶荷么？” 皇帝点点头，“朕也是记着的。” 庄妃笑一笑，“看来，这端贵嫔妹妹是沉醉于梳妆打扮忘了时辰了！妾身瞧着，这端贵嫔妹妹是派了自己的人来站着位子了！想来，端贵嫔妹妹是要打扮成嫦娥才肯罢休了啊！” 庄妃语言风趣，引得在场殿内一众人都不觉“哈哈”直笑。 贤妃拿着帕子掩着嘴，“庄妃你这张嘴啊！可真真是够了！回头小心端贵嫔妹妹撕烂了你的嘴。” 庄妃毫不在意地笑着，“呵，我才不怕呢！许她端贵嫔妹妹是嫦娥，我便不能是嫦娥了么？咱们可是一群嫦娥呢！可是要挤破头的了。” 这句话更是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一齐打趣着庄妃。 皇后强忍住笑意，对着下首犹在跪着的扶荷问道：“好了，且都先别闹了，端贵嫔派人来，定是有事情的，且让她说说端贵嫔有什么事情才是。” 皇后这话下来，众嫔妃这才安静下来，只等着扶荷说些什么。 扶荷跪在地上，对着上首的帝后以及太后躬身行着礼，眼中犹豫着，却是吞吞吐吐不敢说话。 许久，扶荷才敢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这我们家端贵嫔娘娘，本来是要来赴宴的，只是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怕是不能来了” 皇帝听闻，当即便惊着了，立即便起身道：“什么？端贵嫔身子不适？” 扶荷忙地对着皇帝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太后严肃道：“你且说说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扶荷吞吞吐吐道：“回禀太后娘娘，这今儿早起我们家我们家端贵嫔娘娘身子便有些不适，便想着要饮些安胎药来，可是可是谁知”扶荷几欲哭出声来，“这可是谁知这那熬制安胎药的燕草却是不见了！所以，娘娘一时便没有能饮上安胎药，此刻正是腹痛不止。” 皇后呵斥道：“真是荒唐！怎的一个奴婢不见了，旁的奴婢便不知道要熬制安胎药了么？怎的竟是这般疏忽？” 扶荷忙地叩首，“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并非是奴婢们不上心，只是只是端贵嫔娘娘的一应安胎药物，皆是皆是由着那燕草熬制的，虽说是有着备用人手，可是素来那燕草是熬制惯了的一时间也用不上别人，况且太医说，娘娘近来身子总是不同些的，所以便要换了新的药方。从前的药方，便是碰也不能再碰了！奴婢们又怎么敢随意给娘娘去煮药？今日早上那燕草便前去取药方了，奴婢们等的着急，便又派人前去寻太医，可是可是这时辰已然是晚了啊！” 太后惊奇不已，“这说的是哪里话？那么那燕草呢？到底去了何处？这宫中就这么大点地方，难不成还会迷路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燕草问 扶荷忙地叩首，“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并非是奴婢们不上心，只是只是端贵嫔娘娘的一应安胎药物，皆是皆是由着那燕草熬制的，虽说是有着备用人手，可是素来那燕草是熬制惯了的一时间也用不上别人，况且太医说，娘娘近来身子总是不同些的，所以便要换了新的药方。从前的药方，便是碰也不能再碰了！奴婢们又怎么敢随意给娘娘去煮药？今日早上那燕草便前去取药方了，奴婢们等的着急，便又派人前去寻太医，可是可是这时辰已然是晚了啊！” 太后惊奇不已，“这说的是哪里话？那么那燕草呢？到底去了何处？这宫中就这么大点地方，难不成还会迷路么？” 扶荷对着太后叩首，“启禀太后娘娘，奴婢们也是慌乱的，所以奴婢们也曾派了人去寻找，可是可是过了不少时辰，也未曾瞧见过那燕草的身影啊！奴婢们也是实在不知，那燕草到底去了哪里啊！” 皇帝听着惊奇不已，又听闻墨萱身子出了事情则更是担忧，“怎么？端贵嫔身子出事了么？可要紧否？” 扶荷跪在地上，睁着双眼，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害怕惊恐，“这陛下您还是亲自去看望一下罢。” 皇帝听得这些，甫地一起来便觉着有些头晕，亏得一旁的皇后扶着了，皇后焦急道：“陛下这是惊着了！这陛下还是保重身子，由着妾身前去看看端贵嫔罢。” 皇帝想了想，便道：“那也好罢，皇后你替着朕前去瞧瞧便是了。” 皇后应着，“陛下放心，妾身定会好好看顾端贵嫔的，定不会使得端贵嫔腹中龙胎受损。” 皇帝点点头：“好，皇后做事，朕放心的。”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都是一片慌乱的神色，然后又开始因着所谓的姐妹情深而又议论着到底墨萱会如何，只是众人唯独忘记了，此刻的皇贵妃，竟是一直没有说话。 皇后赶到墨萱的万安宫，只见太医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了皇后与贤妃赶到了便躬身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贤妃娘娘。” 皇后挥着手：“平身，太医，你且说，这端贵嫔的身子，到底是如何了？” 那太医自是早有准备，对着皇后回答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为着端贵嫔娘娘把脉发现发现端贵嫔娘娘的身子，已然是极其虚弱的了！端贵嫔娘娘的胎像，又不大稳。好似好似”那太医战战兢兢的，好似是不大敢继续说下去。贤妃站在皇后身旁，急急问道：“好似是什么？” 那太医依旧是不敢说话，面上冷汗直冒，“启禀皇后娘娘好像好像端贵嫔娘娘，并未有饮用微臣开具的安胎药。” 一旁的贤妃喝着，“你这是什么话？怎的？你的意思竟是，端贵嫔是故意不想要这孩子了？端贵嫔是故意不想留着这龙胎了？皇后娘娘还在这里站着呢！你这般说话，未免也有些太过放肆了！” 那太医听闻着贤妃说了这些，忙地跪下对着皇后与宸妃叩首慌忙道：“皇后娘娘恕罪，贤妃娘娘恕罪，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啊！微臣并无此意啊！” 贤妃郎声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太医思索了一会儿，才谨慎道：“启禀皇后娘娘，今儿个清晨，端贵嫔宫中是有着一个小宫女前来太医院替着端贵嫔取了药方来的，好像叫什么燕草的。” 皇后淡淡道：“你这太医倒是记得清楚。” 那太医道：“不是微臣记得清楚，倒是那燕草回回都是替着端贵嫔娘娘取药熬制的，所以微臣才能够记得这样清楚，微臣曾经还是问过的，说是端贵嫔娘娘极其信赖那燕草，所以这万安宫里的一应药物事宜，都是交由那燕草处置的，所以微臣才记得这样清楚。至于按照端贵嫔娘娘的脉象来看，好像是端贵嫔娘娘并未有服用安胎药，又因着娘娘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微臣曾经叮嘱过的，教端贵嫔千万不要忘了服药，这般，应该是那燕草忘了给娘娘服用药物了罢。” 皇后便问道：“可找到那燕草了？” 扶荷忙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已然派人去寻找了。” 皇后有些不满，道：“你们派了人去寻找有什么用？你们宫里就那么几个人，本宫看着还是赶紧去宫正司派了人来找罢。” 皇后正在吩咐间，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骚动声音，好似是有了极大的事情发生一般，有着几个宫女惊叫的声音，“来人啊！快来人啊！” 皇后高声道：“出了什么事情？怎的乱哄哄的？” 当即便有内监的声音传了来，“启禀皇后娘娘，门外有个宫女求见。” 皇后蹙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求见？哪里有那功夫？赶出去就是了！” 门外的内监应着，“是。” 旋即传出了一个宫女惊恐的声音，“啊！这不是燕草么？怎的竟是成了这个样子？” 太后端坐在人寿宫内殿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皇帝与皇后，三人皆是面色凝重，如同阴云笼罩一般。 太后最先发问，“这是怎的一回事？” 下首跪着的，则正是燕草。 燕草蜷着身子，颤抖不止，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羊羔一般，身上还带着血渍，鬓发蓬乱，衣衫破败，还带着颓腐与血液捂久了的气息，教人看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燕草力气已然失去了大半，止余一点力气尚能够说话，“奴婢奴婢奉端贵嫔娘娘的命前去太医院寻些药方，可是可是因着奴婢走的太过着急了，所以所以便冲撞了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大怒，所以所以便将奴婢送进去了安喜宫惩罚一般，所以所以奴婢一时，便也赶不回万安宫给端贵嫔娘娘熬药，这般，便是耽误了端贵嫔娘娘的病情了！”燕草颤颤巍巍地叩首，“陛下恕罪，娘娘恕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燕草问【下】 太后端坐在人寿宫内殿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皇帝与皇后，三人皆是面色凝重，如同阴云笼罩一般。 太后最先发问，“这是怎的一回事？” 下首跪着的，则正是燕草。 燕草蜷着身子，颤抖不止，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羊羔一般，身上还带着血渍，鬓发蓬乱，衣衫破败，还带着颓腐与血液捂久了的气息，教人看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燕草力气已然失去了大半，止余一点力气尚能够说话，“奴婢奴婢奉端贵嫔娘娘的命前去太医院寻些药方，可是可是因着奴婢走的太过着急了，所以所以便冲撞了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大怒，所以所以便将奴婢送进去了安喜宫惩罚一般，所以所以奴婢一时，便也赶不回万安宫给端贵嫔娘娘熬药，这般，便是耽误了端贵嫔娘娘的病情了！”燕草颤颤巍巍地叩首，“陛下恕罪，娘娘恕罪！” 太后的声音恍若是九天之上落下来的庄重弦音一般，沉静安稳，“你说什么？你冲撞了皇贵妃皇贵妃便将你抓到了安喜宫去了么？” 燕草一愣，对着太后叩首，“确实如此，太后娘娘，都是奴婢的过失，都是奴婢连累了我们家娘娘啊！若是奴婢没有冲撞了皇贵妃娘娘那么娘娘也不会发怒的，这般，奴婢也能够赶的上给我们家端贵嫔娘娘送药啊！” 皇帝低声沉吟着：“那么端贵嫔的身孕，如今是如何了？” 皇后微微颌首，“回陛下，妾身前去看望了端贵嫔那太医说是，端贵嫔身子不大好，又因着没有及时服药，所以怕是得好好养着了！” 下首的贤妃见状，忙地道：“是啊！陛下，那太医说是得好好养着，幸亏太医瞧的及时否则端贵嫔的身子可是要不好了！” 皇帝听着这些，面上登时便暴起了青筋，眉宇间怒气越发明显，忽地皇帝高声呵着：“放肆！真是要死！” 在座众人无不一惊，上至皇后，下至奴婢，皆是一齐跪了下来，齐齐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太后坐在上首面上依旧庄重严肃，对着皇帝道：“皇帝未免太过激动了些，事情还是应该好好查查才能知道的。”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忙地对着太后道歉道：“母后恕罪。”说罢，皇帝又挥一挥手，命了众人起来。 皇帝复整理了一下衣襟，端正对着燕草道：“你且继续说。” 燕草眼中流泪不止，“陛下，都是奴婢的过失啊！是奴婢自己不长眼，冲撞了皇贵妃娘娘，所以惹的皇贵妃娘娘暴怒，都是奴婢的过失。” 太后看着燕草满身的伤痕，惊奇道：“那如此说来，你满身的伤痕是” 燕草对着太后道：“启禀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生气，便小小惩戒了奴婢一下。只是奴婢身为万安宫中掌药宫女当时也是情急之下才这般的，说是想要先给着端贵嫔娘娘熬了药物，再前去皇贵妃娘娘宫中请罪，可是皇贵妃娘娘约莫是太过愤怒了，所以娘娘根本听不进去奴婢的话，更加是怒不可遏了！都怪奴婢，奴婢不该惹皇贵妃娘娘生气从而耽误了端贵嫔娘娘腹中的龙胎啊！” 皇贵妃生气，所以端贵嫔的龙胎才会有事。 燕草的这番话，在场众人皆是听了出来。 皇帝，自然更加不例外。 门外传来了皇贵妃的怒喝声音，“你这贱婢在满口胡说些什么？竟敢污蔑本宫！” 旋即，皇贵妃便是大踏步地进了来，带着满面怒气，竟是如霞光一般。 纵是精勾勒的粉面，也掩盖不住皇贵妃生气发怒的容颜。 皇贵妃顾不得礼节，上前便是对着跪在地上的燕草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怒喝着：“你这贱婢在满口胡说些什么？你冲撞了本宫！竟是敢污蔑本宫存心害了端贵嫔么？本宫看你是受了端贵嫔的指使，存心要害本宫啊！” 说罢，皇贵妃犹对着燕草打骂不止，“贱人！贱人！竟敢污蔑本宫！” 众人眼见着一片慌乱，在场登时便乱成了一锅粥，皆是忙地上前去拉住皇贵妃，皇贵妃大抵是愤怒极了，几个人竟是都拉不住她，只得任由皇贵妃在燕草身上打出更多的伤痕。 上首的太后见此，眉宇间怒气闭现，随手抓起了手边的一个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怒喝声音如同惊雷转世，“放肆！给哀家住手！” 太后的声音太过威严，在场众人便无不收手，便是连着皇贵妃，都不自觉得收住了手。 太后威严道：“怎的？皇贵妃，竟是连着宫中的规矩都忘了么？” 皇贵妃一怔，旋即对着太后皇帝行礼，“妾身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下首的贤妃此刻也不得不起身，对着皇贵妃行了一礼。 太后怒气毫不掩盖，“怎的皇贵妃，你这是疯魔了？一进来便要大人，是不顾身份了？” 皇贵妃恶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燕草，道：“启禀太后娘娘，妾身妾身不是有意的，妾身是妾身甫一进来，便听到这小宫女在污蔑妾身，妾身气不过，便上前打了这小宫女几下。” 太后轻轻捻动着手中的珠串，“那你倒是说，那这小宫女说的，可是真的？” 皇贵妃脱口而出，“自然全是假的！妾身是被冤枉的！” 太后继续道：“那这么说来，便是那小宫女冲撞了你，你把她弄到安喜宫里，也是假的了？” 皇贵妃一时语塞，吞吐着：“这这宫女冲撞了妾身倒是真的，妾身也确实是当时没有忍住，把这宫女送到了安喜宫里小小惩戒了一下。只是妾身并不知道，这小宫女是端贵嫔宫中负责看药照顾端贵嫔身体的啊！妾身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如此的啊！” 燕草睁着眼睛，眼中泪珠不止，对着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您在说些什么？奴婢当时已然对您说了啊！是您不肯暂时饶恕了奴婢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草死 燕草睁着眼睛，眼中泪珠不止，对着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您在说些什么？奴婢当时已然对您说了啊！是您不肯暂时饶恕了奴婢的啊！” 皇贵妃睁大着眼睛，呵斥着：“你这贱婢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本宫不肯饶恕了你？什么本宫要存了心去害你的端贵嫔？便是你犯了错误被拘捕，合着你们万安宫中便没有了其他的人么？你休要与贱人一起来害本宫，怀着龙胎便可以肆无忌惮么？” 其实皇贵妃若是平心静气地解释或许还可以使得皇帝静下心来去仔细思考这其中的事情，可是偏生的，皇贵妃的性子最是不能容忍这般的。不论皇贵妃到底有没有去虐待奴婢，燕草这般当着皇帝的面去告皇贵妃的状，便已然是皇贵妃所最为不能忍受的了。故而，皇贵妃言语越发无状，竟是与着燕草动起了手来。 果然，皇帝与太后最是不能容忍嫔妃御前失仪的，无论事实如何，太后已然打心中认定皇贵妃是与此次事件脱不了干系了。 皇帝亦是暴怒，呵斥着：“放肆！你这个样子，像的什么皇贵妃应该有的样子？你瞧瞧你自己可是像个宫中的贵妃？” 燕草哭着对着皇帝太后道：“太后娘娘，陛下，奴婢虽然冲撞了皇贵妃娘娘是不对的，可是奴婢也绝计没有要害皇贵妃娘娘的意思啊！更遑论，皇贵妃娘娘所说的，什么奴婢与端贵嫔娘娘一齐要害了皇贵妃娘娘？奴婢怎么知道？况且陛下明鉴啊，我们家端贵嫔娘娘，到现在还躺在万安宫中的床榻上呢！怎的？怎的我们家端贵嫔娘娘哪里会有心情去害皇贵妃娘娘？” “倒是皇贵妃娘娘，奴婢本就不是故意要冲撞皇贵妃娘娘的，况且，奴婢也请罪了，怎的皇贵妃娘娘倒是不依不饶了起来？奴婢已然说明奴婢是负责万安宫中给端贵嫔娘娘熬安胎药的了，还说着端贵嫔娘娘指着奴婢去给娘娘熬制安胎药，是着急去饮用的。奴婢也说了，请皇贵妃娘娘先暂时饶恕了奴婢，奴婢待到为端贵嫔熬制了药物，再前去安喜宫中为皇贵妃娘娘请罪。只要娘娘肯暂时饶恕了奴婢就好，奴婢定会前去给皇贵妃娘娘您请罪的。可是皇贵妃娘娘您呢？您一听说奴婢是万安宫端贵嫔伺候的，倒是越发生气了！恁的奴婢是千说万说，皇贵妃娘娘也不肯饶恕了奴婢，奴婢倒是想要问问皇贵妃娘娘您，难道奴婢也端贵嫔娘娘竟是这般惹的皇贵妃娘娘不悦么？敢问皇贵妃娘娘，端贵嫔娘娘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您，竟是这般让您不悦？” 皇贵妃听着这些，则越发是火冒三丈，对着燕草啐道：“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和你那贱婢主子一起的，不就是想要害本宫么？本宫还想知道，本宫到底是哪里惹了你，竟是这般让你与贱婢一齐害本宫？” 说罢，皇贵妃更是亲自上前去打着燕草，任凭谁也拉不回来，形同市井泼妇。 皇帝呵斥不断：“放肆！” 太后亦是威严道：“堂堂皇贵妃之尊，竟是形同市井泼妇！这像什么样子？岂不是丢了皇宫的颜面？” 皇贵妃这才被着太后的声音惊醒，忙地跪在地上，对着太后皇帝叩首道：“太后娘娘恕罪，陛下恕罪，妾身实在冤枉啊！妾身妾身不过是依着宫规处置了要害妾身的贱人，奴婢冲撞了妾身，妾身身为皇贵妃，连维护自身的尊严都不行么？敢问陛下与太后，妾身身为皇贵妃，便是连维护妾身自己的尊严都不行么？” 太后冷冷哼道：“维护你自己的尊严是没有错，可是皇贵妃，你错就错在，你既然身为皇贵妃，便应当时时刻刻为着陛下着想，端贵嫔再不是，也是怀着陛下的龙子的，皇贵妃你便是再生气也应当先考虑是否会惊扰了端贵嫔腹中的孩子，而不是一味的耍你那皇贵妃的威风。这般，便是失了轻重了。” 皇贵妃慌忙道：“太后娘娘，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妾身不过是想着稍稍惩戒一下这贱婢，并非是想要谋害端贵嫔啊！妾身当时气昏了头，根本没有想着这么多啊！” 一旁的燕草忙地打断着皇贵妃道：“娘娘此话差矣！奴婢已然说了此事有可能事关端贵嫔娘娘，可是娘娘非但是不听，还说我们家端贵嫔娘娘是贱人，还说端贵嫔娘娘最好是有什么事情，这般端贵嫔娘娘就不会再阻碍皇贵妃娘娘了！”燕草上前牵住皇贵妃的腿，“皇贵妃娘娘，您怎可以如此啊！端贵嫔娘娘再有不是，也是怀着陛下的龙胎啊！” 皇贵妃怒喝，“你这贱婢越发是满口胡说了！什么时候本宫盼着端贵嫔有事了？本宫有说过么？”说罢，皇贵妃又去推着那燕草，“与其让你害本宫，还不如本宫现下便结果了你这贱婢，省得你这贱婢再去污蔑本宫！” 皇贵妃推搡着燕草，燕草却是顺得势往地上一倒，竟是满口吐出了鲜血，引得在场一阵慌乱。 燕草一个急切之下，那鲜血是喷了一圈的，墙壁上，众人衣襟上，皇贵妃更是满面都是血液。 皇贵妃立时怔住，睁大着口鼻，在场众人也都是不敢去拉着皇贵妃与燕草了。燕草只剩下一丝力气，口中犹在吞吐着：“皇贵妃娘娘，您为何要污蔑我们家端贵嫔娘娘？如今如今你倒是如愿了，奴婢奴婢是要被您打死了！可是皇贵妃娘娘奴婢死了倒是无所谓，可是皇贵妃娘娘，端贵嫔娘娘对您素来恭敬，更是没有存了半点要害您的心思啊！娘娘您，为何要如此不肯放过端贵嫔娘娘啊！” 燕草躺在地上，爬着到了皇帝与太后身前，“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奴婢有罪，请太后娘娘与陛下千万不要与皇贵妃娘娘计较啊！可是我们顺贵嫔娘娘，实在是无辜的啊！请陛下怜惜娘娘啊！” 说罢，燕草便阖上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怒疑迁 燕草躺在地上，爬着到了皇帝与太后身前，“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奴婢有罪，请太后娘娘与陛下千万不要与皇贵妃娘娘计较啊！可是我们顺贵嫔娘娘，实在是无辜的啊！请陛下怜惜娘娘啊！” 太后与皇后虽是端庄镇静，可也毕竟是女子，见到了这般的血腥场景，也是不由得一震，不由得惊呼一声，面上也是显了惊恐的神色。 太后不由得惊呼，“这是怎的一回事？怎的这宫女竟是死了？” 皇后对着皇贵妃惊呼道：“皇贵妃，你怎的竟是将这宫女活活打死了？这宫女，怎的这般了？” 皇贵妃怔了一会，旋即则是惊恐地摇着头，“不，不是妾身，不是妾身，妾身没有，妾身没有。” 说罢，燕草便阖上了双眼。更是没了气息。 一旁一个宫女小心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试探着燕草的气息，却是忙地收回了手，忙地往后一退，惊恐道：“这这这陛下，陛下这宫女，是是死了。” 皇贵妃忙地转身，好似是发狂一般，上前揪着燕草的衣领，“你胡说！你胡说！你这贱婢给本宫起来，不要污蔑本宫！本宫何曾打骂过你到死？本宫何曾有过这般要害人性命的时候？你快起来，起来与本宫说清楚这些！” 皇后看着皇贵妃这般，越发起了不满的神色，对着太后与皇帝恭敬道：“陛下，妾身看着，这皇贵妃是越发疯癫了！打死了宫女不说，竟是还这般不顾体面身份，这个吧样子，如何做的了皇室嫔妃，又如何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太后亦是愤愤道：“这般样子，真真是失了皇贵妃应该有的体面尊贵了！这般样子，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笑我大明皇室竟是这般没有规矩么？”太后看着皇帝，用就命令的语气道：“皇帝，这件事情，哀家可是看不下去了，无论如何，你自己看着办罢。定要严严处理了才好。” 皇帝恭敬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是看不下去了。” 皇贵妃犹自在地上哭泣，皇帝端肃呵止着皇贵妃：“你今日这般，，实在是太过失了规矩体面了！朕原本想着，看你如今是好了许多，还想着要恢复你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看来，大可是不必了！你这个样子，大抵是失去了体面了。” 皇贵妃睁着眼睛，眼中滴着泪珠，对着皇帝道：“陛下，你为何不相信妾身？妾身并没有啊！妾身哪里会这般啊！” 只是皇贵妃再解释，也是没有用的了。 皇帝怒喝道：“怎的，你竟是还不知悔改？朕瞧着，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是非如何，朕也不想与你多说了！如今你这个样子，与后宫嫔妃不加和善，与奴婢不加恩惠，如何能够担的起这协理六宫的重担？”皇帝看着皇后，“皇后，如今皇贵妃这个样子，朕是不能够将这协理六宫的重担交给皇贵妃了!皇后还是自己委屈了多辛苦一些罢。” 皇后低着头，对着皇帝恭敬道：“陛下放心罢，妾身定会好好看顾的。” 所以事情的结果，便是皇贵妃越发失去了皇帝的看重，越发被皇帝给冷落了。 而第二日，皇帝便下了旨意，说是皇贵妃身子不好，四皇子祐杬依旧要送回宸妃的未央中抚养。 皇帝虽是未有惩罚皇贵妃，可是也没有对着皇贵妃多说一句话，倒是对着墨萱越发怜惜，赏赐了好多东西下来。 这般下来，皇贵妃越发生气，整日坐在安喜宫中发怒，却是不怎么敢对着宫中一应奴婢发怒了，毕竟皇帝下了严命，教皇贵妃爱惜人命，不得再折腾奴婢性命了。 宸妃坐在皇贵妃下首，正在听着皇贵妃的言语训斥。 皇贵妃恨恨道：“贱婢真是好手段，真真是有心机手段，竟是敢害了本宫。这端贵嫔平日里看着不吱声的，倒还真是个有主意的，和她那好姐妹小张氏一般有心机耍贱！” 宸妃恭敬道：“娘娘息怒，端贵嫔与小张氏本就是姐妹，若是有些相像，也是说不准的。” 这，已然不知道是宸妃第几次安抚着皇贵妃了。总归，这段日子来，皇贵妃的言语斥骂便是不断。 皇贵妃冷冷哼着：“本宫看定是那小张氏贱婢使了诡计了教唆那端贵嫔一齐来害本宫。本宫便不信，那端贵嫔自己还能够有那样大的影子!说不定，那林贵嫔也是参与其中的。呵，这几个贱婢几句话，竟是夺走了本宫的协理六宫之权，本宫真是不应当小看了她们啊！” 宸妃恭顺展着笑意，“娘娘您万勿如此担忧，想必陛下定是担忧娘娘您的，也不过是为着给后宫一些解释罢了。妾身想着，等风头一过，娘娘定会恢复协理六宫之权的。” 皇贵妃看着宸妃，，眼中越发多了不顺眼之感，愤怒道：“你倒是说的轻巧可是本宫怎么觉着，你倒是乐见其成？怎的当初本宫惩罚那贱婢之时你倒是没有劝慰半分呢？任由本宫失去理智犯错么？” 宸妃有些无语，却是也不敢指责皇贵妃的不是，只是小声道：“娘娘当初妾身也是劝慰过娘娘您的，可是您当时太过愤怒，根本听不进去妾身的话语啊！妾身” 皇贵妃冷冷哼着：“那你倒是说，本宫如今能如何？你倒是好了，又把祐杬接回了你自己宫中，本宫倒是越发得了陛下的厌弃了！长此以往，本宫岂不是要等那几个贱婢骑到本宫头上？” 宸妃依旧恭顺，无论皇贵妃是如何对着她发着暴怒脾气，“娘娘可相信陛下与您多年的情谊？妾身也请问娘娘，娘娘以为这宫中，还有谁比您与陛下的情谊更加长久？” “自然相信，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宫中，自然是本宫与着陛下的情谊最为长久。” “那娘娘自然无需担心这些了，娘娘既然相信，便只要等着便是了！陛下对您，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被动摇的。无论如何，娘娘您都是最为尊贵的皇贵妃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燕失 宸妃走出皇贵妃的安喜宫，长长的喘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胸口，冷冷道：“终于是出来了，这般，可是累着本宫了！” 容遂扶着宸妃，“可真真是辛苦娘娘了！娘娘这般，着实辛苦。” 宸妃摇摇头，再辛苦能有什么呢？左右也是为着杬儿罢了若不是为着杬儿，本宫，又如何肯与着皇贵妃这般周旋？” 宸妃走着一会，旋即道：“她倒是好，自己惹下了这般作死的罪过，倒是要来本宫给她收拾什么乱摊子，本宫又能如何想的出来？她自己犯下的罪孽，又如何要怪在本宫头上？” 容遂看着宸妃，着急道：“娘娘辛苦，倒数要平白受着皇贵妃许多算计了！皇贵妃真真是过分了许多了。” 宸妃叹着气，“这下子皇贵妃倒是知道她有多需要本宫了！本宫看着，她平时那般，这下子倒是需要本宫前去想办法来为她收拾了！” 容遂试探着问道：“那娘娘是想要如何呢？奴婢瞧着，反正皇贵妃娘娘是不大看重您了，您便是如此费心替着皇贵妃筹划，也是没有用的了。娘娘可否要继续替着皇贵妃绸缪？” 宸妃忙道：“当然要的，本宫如今可是不能惹了皇贵妃，纵是如今皇贵妃对着本宫这般，可是本宫却也是需要皇贵妃的，若是没有皇贵妃，本宫倒也真是为难。没有皇贵妃，本宫也不能为着自己的杬儿谋算一个好前程了！” 容遂低头应着：“娘娘说的是，那么娘娘是打算替着皇贵妃娘娘解决这件事了？” 宸妃似笑非笑地摇着头，“解决，自然是要解决的。可是本宫却也不能全然没了心肝才是啊！若是再像从前那般，本宫岂不是要被当枪使了？更何况，皇贵妃本来也没有全心全意对着本宫，她想让本宫死，本宫如今还不能让她死，便也自然不会教她好过便是了！本宫虽是想要祐杬登上太子之位，可是若是这般会有损我母子二人的性命，那么本宫，宁愿不教杬儿得这太子之位。 这头下来，宫中本就是不平静，皇贵妃这件事情一出，倒是越发使得人人自危了。 人人自危，还是带来了短时的安全的，可是未有过去多久，宫中风浪则是又起，咸阳宫的淑仪金智嬿，流产了。 宫妃流产本就是大事，更何况此事还是突然之间发生的。皇帝暴怒，太后骤怒，更是下旨严查。 墨萱去挺着大肚子看望智嬿时，智嬿已然面色如纸般躺在了床上，不带着一丝生气。 墨萱身子沉重，见到了智嬿这般，眼中登时便有了泪珠出来，她紧紧地牵住智嬿的手，“妹妹，苦命的妹妹你这是” 智嬿眼睛虽是无神，可眼光触及到墨萱身上那一刻仍旧是有了生气，她挣扎着起了身，哭着道：“姐姐！姐姐！” 墨萱看着虚弱至极的智嬿，越发哭出了声，“这苦命的妹妹，这这”墨萱看着侍奉在智嬿身侧的奴婢胜贞，问道：“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不是说金妹妹的身子挺稳妥的么？怎的突然间就这这不可能啊!” 胜贞眼中亦是有着泪珠，“端贵嫔娘娘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家淑仪娘娘身孕本是挺稳妥的，可是可是这自从入了八月来我们家娘娘身子便不大好了！吃也没有胃口，睡也不安心，这召了太医来看，却说是娘娘身子没什么大碍。奴婢们不放心，便央求着太医再弄些什么新的安胎药方来。太医也照着做了，可是可是竟也是没什么起色。这前日以来，我们家娘娘身子更加是不好，又是连着做了两日的噩梦，这今日一早起来便有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娘娘因着身子不好，头脑也迷迷糊糊的，一个不慎，便从床上掉了下来。这一跌落不要紧，倒是将这腹中的孩子给摔掉了！” 墨萱听着，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睛，看着智嬿，“这怎的会如此？这这岂非是蹊跷？” 胜贞哭着道：“端贵嫔娘娘不知，我们家淑仪娘娘也知道这里头有着蹊跷，便想着向陛下请旨说是要仔细查一查那些太医什么的。可是奴婢们行动晚了，待到去禀报陛下之时，陛下已然下了旨意，说是把那些玩忽职守的太医给尽数杖毙了！” 墨萱听着越发流露出了惊奇的颜色，道：“这是怎的一回事？竟是杖毙？陛下怎的会如此？太医们虽是有错，可是也应当仔细查验才是啊！怎的？怎的竟是什么都不问，竟是给杖毙了啊？这般，不大像着陛下平日的行事风格啊！” 智嬿靠着墨萱，哭泣道：“亏得姐姐还肯来看我，这自从我出了事情以来，肯来看望我的，便也只有姐姐你与齐姐姐了！我这孩子说起来去的着实是蹊跷啊！可是可是陛下已然将那些太医都给杖毙了！我我便是想要去查明，也是不行的了啊！姐姐，你说，我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当真当真是是我自己不慎没了的么？当真是意外么？” 墨萱搂着哭泣的智嬿，眼中亦是饱含泪水，安慰着智嬿，“好妹妹，是你受苦了！你真是受苦了！这” 智嬿哭泣道：“姐姐，我在李朝之时，姑母便有过数次小产，我当时便是知道了妇女产孕乃是不易之事。可是我竟是从未想过，这般的事情，竟是会轮到我自己头上啊！怎的这我一个不慎，这孩子便便没有了么？我” 智嬿说的越发伤心，“我我怕这这孩子会不慎离去，所以我自从怀孕以来，便一直小心谨慎的，生怕着有着什么不慎便将这孩子给送走了！况且，姐姐我盼着这孩子，盼着这么久了！姐姐也知道我来自朝鲜，我不过是个贡女罢了。我若是能够怀了身孕，便是我的母国，也是面上有光的啊！可是，可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宽语刀 智嬿哭泣道：“姐姐，我在李朝之时，姑母便有过数次小产，我当时便是知道了妇女产孕乃是不易之事。可是我竟是从未想过，这般的事情，竟是会轮到我自己头上啊！怎的这我一个不慎，这孩子便便没有了么？我” 智嬿说的越发伤心，“我我怕这这孩子会不慎离去，所以我自从怀孕以来，便一直小心谨慎的，生怕着有着什么不慎便将这孩子给送走了！况且，姐姐我盼着这孩子，盼着这么久了！姐姐也知道我来自朝鲜，我不过是个贡女罢了。我若是能够怀了身孕，便是我的母国，也是面上有光的啊！可是，可是” 智嬿眼中泪水便是如瀑布一般流个不停，她那本就因着虚弱的惨白面色如今更是添了教人害怕的神色，恍若是处在绝境之中没有了希望的小羊羔，绝望弱小而无助，“可是姐姐我远没有想到过我的孩子竟是会去的这样快啊！我的孩子怎的说没有便没有了啊！姐姐姐姐，我好害怕我好害怕这宫中竟是竟是这般教人无所生存么？” 墨萱紧紧搂着智嬿，安慰着：“好妹妹，好妹妹莫怕啊！莫怕啊！有姐姐再的，有齐贵人在的！你别怕啊！再者说，你不是还有你的母国么？你是来自朝鲜的两班贵女，谁敢小瞧了你去？谁敢小瞧你？你放心，你不会有委屈的，这宫中，不会有人敢害你的。” 智嬿渐渐哭的没有了力气，极其虚弱无力地靠在墨萱怀中，“姐姐你说陛下这般暴怒，是不是这孩子去了，确实是因着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使得这孩子没有的缘故啊！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这般的么？” 墨萱摇摇头，对着智嬿严肃道：“不不是。” 墨萱出了咸阳宫，身后跟着扶荷，墨萱看也不看扶荷，只对着扶荷道：“你想说些什么？” 扶荷这才敢开口，小声道：“娘娘，奴婢只是想问，其实娘娘您素来与着金淑仪并无什么交集，怎的这次要这般亲自前去安慰呢？说起来，这金淑仪也不过是与着娘娘您有着几顿饭食的交情罢了。又仗着她是什么朝鲜两班的贵女出身眼光高的不得了，跟什么是的，不过是小国寡民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娘娘您为何要去安慰她呢？这般高傲事情是她自己倒霉，娘娘何故要去废那事情呢？” 墨萱点点头，淡淡道：“便是你，也觉着她高傲的很么？” 扶荷应着：“那自是了!奴婢瞧着，她是朝鲜来的，便是傲气成这个样子。可真真是不可理喻的。娘娘何故去没事与她多亲近？” 墨萱淡淡的，语气中尽是悠长深意，“金淑仪这个人，虽是自视甚高，可是可是她也算的上是个心思简单的。没什么心机，也不过是靠着朝鲜贵女的身份在这宫中熬着命数罢了！所以即便她这般单纯没有心机，可是有着她的这层身份在，她永远不会倒的。也正是因着这般，许多事情，有着她这样的人才好。不然她又怎么会连那般的事情都没有发现呢？” 扶荷点着头，“娘娘说的是只是这般下来那金淑仪” 墨萱扶着鬓边的一支微微欲堕的步摇，“旁的不管，我的孩子，必是要自己去复仇的！我这身子如今这般，还不是那老妇害的！反正无论怎样，我孩子的这仇，都是定要报的！别人怎样死活本宫是没有心情去管了！只要能够扳倒那老妇，怎样，本宫都无妨，便是多死几条人命，都无碍的！至于陛下——这般薄情寡恩的人，活该这般孤独了！本宫可是顾不上什么情谊之类的东西了！什么情谊恩宠，都是假的！本宫当初便是因着什么这虚假的情谊而自己扰乱自己的心智。这般着实是不值得了！” 容遂紧紧跟在墨萱身后，道：“娘娘自入宫以来，已然受了不少委屈了！奴婢都是看在眼中的，不管怎样，娘娘受的这些苦楚，都会有回报的，害娘娘的人，一个也都逃不开的。娘娘便是放心罢，无论如何，奴婢都会紧紧跟着娘娘的。” 风穿过，将着墨萱的眼睛吹出了泪水，将她的双眼模糊，她紧紧握住扶荷的手，心中也觉着有着暖暖的感觉，“谢谢你，没有你，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要怎么办了！多谢了你。” 眼中有泪水，视线越发模糊，心却是越发坚定了。 主仆二人，便是这般走在长街上，吹着凉凉的风，穿透衣襟。 墨萱扶着自己的肚腹，期许道：“孩子啊！你可知道，母亲这般实在是不容易啊！只盼着，你能够坚强一些，一定要平安出世啊！万不要像你皇兄那般，还未有出世，便去了啊！” 邶如守在宫中，听着有关于智嬿失子的话语，越发觉着惊奇万状，问着素拓道：“那后来呢？可查了？” 素拓摇摇头，“陛下与太后虽是愤怒，也曾下了严命要严查的！可是可是查还没查，陛下自己倒是先发起怒来了，说是那些太医玩忽职守，尽数给杖毙了！陛下又顾念着金淑仪朝鲜贵女的身份，还特意下了旨意去安抚金淑仪母国朝鲜，还下了不少赏赐过去。还说为着金淑仪失子之痛，要待到金淑仪身子好了，晋封金淑仪为贵嫔呢！” 邶如摇摇头，听着皇帝是这般深情重恩，可是细细品起来，邶如却是觉着寒凉万分的，听说自从智嬿小产之后，皇帝竟是连看望都没有几次，也不过是下了几道安抚的诏书给了朝鲜李朝，再随意封了个“贵嫔”以示补偿，可是除此之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有情谊的做法。或许皇帝本来就对着智嬿没有多少情谊，对着她的一切好，也都不过是为着朝鲜李朝的面子罢了。 “这般是委屈了金淑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私语 邶如摇摇头，听着皇帝是这般深情重恩，可是细细品起来，邶如却是觉着寒凉万分的，听说自从智嬿小产之后，皇帝竟是连看望都没有几次，也不过是下了几道安抚的诏书给了朝鲜李朝，再随意封了个“贵嫔”以示补偿，可是除此之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有情谊的做法。或许皇帝本来就对着智嬿没有多少情谊，对着她的一切好，也都不过是为着朝鲜李朝的面子罢了。 “这般是委屈了金淑仪了！”邶如道。 素拓叹着气，亦是深重感叹红颜薄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陛下若是继续追查下去，那么也就是等同于告诉天下与朝鲜大明的后宫不宁静了么？所以这般，大抵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大名如何，也都是不能教朝鲜置喙的。” 这般道理，邶如也是知晓的，可是知晓之后，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皇帝所做所为，没有错处。可是当邶如站在智嬿的角度上来想，则又是觉着无比寒凉。毕竟长久的日夜枕畔共处，最后只会换来这般的结果，那可真真是无法理解的了。 邶如毕竟不是智嬿，所以听得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表示一下深深的同情罢了。 然而咸阳宫中心，智嬿身为当事人，自然是不会这般想的。 智嬿坐在宫中，想起了墨萱对她所说的话语，越发觉着心底慌乱不堪，不由得头脑陷入了无尽的胡思乱想之中。 “妹妹，你仔细想想，陛下名义上说是要严查可是实际上却只是杖毙那几个太医呢？你当真以为陛下是气糊涂了么？陛下何等睿智的人？自然不会这般因着一时之气而气昏了头脑，谁都知道，想要查明那事情，自然一切的突破都是那几个侍奉妹妹的太医了！妹妹你当陛下是何等糊涂的人竟是会气昏了头？陛下纵是生气，也不会这般啊！想来能够使得陛下这般的，便也只有一点了！” 智嬿当时犹想不明白，“姐姐的意思是” 墨萱当时的神情极其复杂难言，里头掺杂着许多种情绪，“妹妹，想来，也就只有一点了！那便是——陛下——是为着掩藏一些什么。或者说，是为着替什么人遮掩。” 智嬿想着，越发觉着混乱不堪，她仔细回想着自己自入宫以来的种种过往，想着皇帝对着她的种种关怀与体贴，怎么看都不觉着像是假的。虽是皇帝对着她不算的上是最宠的，可是皇帝对着她，着实是不错，有种种优厚的赏赐，有着时常的探望关怀，有着温言的体贴，这一切，都不像是假的。 虽是不多，可也是满足的了。 智嬿也知道，皇帝这般，或许也是因着自己朝鲜贡女的身份，可是智嬿也宁愿去相信，皇帝对着自己，也应当是有着那么一丝丝真心的。不祈求多少，只愿有就行了。她只是希望，皇帝对着自己的宠爱，并不全然是因着自己的母国，还有那么一点点原因，是因着自己。 可是如今，智嬿的梦，好似是在一点一点破碎成粉末，也并不一定，只是有着这种感觉，有着这种势头，有着这么的一丝丝可能。 这般，便已然是心惊的了。 胜贞进来，看着发呆的智嬿忙地劝慰着：“小主，您若是累了，便躺着歇着罢。奴婢去熬些红参汤，给您补补身子。” 智嬿痴痴地问着，“怎么？陛下来了么？” 胜贞摇摇头，智嬿眼中的光亮便暗淡了下来，没有神采，没有希望，只余一汪死水。 智嬿眼中流着泪水，她忽地站起，‘不，我要去见陛下！我要去见陛下!”说罢，智嬿便匆匆跑了出去，纵是胜贞拦着，也是不行。 乾清宫中，太后方到，正与着皇帝说话。 太后坐在暖榻上阖目养神，殿中染着太后素来最是喜爱的檀香，乃是最能够凝神静气的东西，也最是能够舒缓复杂矛盾心境的东西。 太后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无尽的刀刃，对着皇帝道：“皇帝，你可真真是好智谋了啊！哀家瞧着，皇帝的心术是越发好了啊！你如今这个样子，可真真是教哀家所想不到的了！哀家纵是千想万想，却也是未曾想到过这害了哀家的孙儿的人，竟是皇帝你自己啊！” 太后说的极其平静，听起来十分轻柔，可是这般的话语落在了皇帝耳中，却是如火辣的大耳刮子一般火辣，皇帝当即跪下，“母后息怒，儿臣并不想如此的啊！着实是着实是无奈啊！”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对着皇帝的眼睛依旧含着柔和的光亮，“皇帝，哀家也知道的，你是心中有着无奈在的可是皇帝，你要知道你是皇帝之余，也同样是个夫君，也同样是个父亲。你这般，便是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了！你好歹也是父亲，你这般做，可是有过不忍？” 皇帝痴痴道：“母后儿臣也知道的，儿臣下手之时也有过有过不忍，儿臣也知道，这般是损了天道。或许或许儿臣这么多孩儿去了，都是都是上天的惩罚罢了吗可是母后，儿臣以为，儿臣得先是一个皇帝，然后，然后儿臣才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啊！金淑仪虽是怀着儿臣的孩子辛苦，可是儿臣，也得为着大明的江山社稷，为着大明的尊贵体面考虑啊！” 太后缓缓道：“可是皇帝，这便是你要杀了自己的孩儿的理由么？那可是你亲生的孩儿啊！” 皇帝叹着气，“母后，儿臣儿臣也着实无奈啊！金淑仪是朝鲜女子，还是朝鲜两班的，身份自然贵重，可是她再尊贵，也不过是朝鲜小国寡民来的。母后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金淑仪若是生下来孩子，那就是带着朝鲜血统的种了！咱们大明，可以有朝鲜的妃子，可是绝计不能够有朝鲜的孩子！这般，便是皇室血统不纯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私语泄 乾清宫中，太后方到，正与着皇帝说话。 太后坐在暖榻上阖目养神，殿中染着太后素来最是喜爱的檀香，乃是最能够凝神静气的东西，也最是能够舒缓复杂矛盾心境的东西。 太后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无尽的刀刃，对着皇帝道：“皇帝，你可真真是好智谋了啊！哀家瞧着，皇帝的心术是越发好了啊！你如今这个样子，可真真是教哀家所想不到的了！哀家纵是千想万想，却也是未曾想到过这害了哀家的孙儿的人，竟是皇帝你自己啊！” 太后说的极其平静，听起来十分轻柔，可是这般的话语落在了皇帝耳中，却是如火辣的大耳刮子一般火辣，皇帝当即跪下，“母后息怒，儿臣并不想如此的啊！着实是着实是无奈啊！”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对着皇帝的眼睛依旧含着柔和的光亮，“皇帝，哀家也知道的，你是心中有着无奈在的可是皇帝，你要知道你是皇帝之余，也同样是个夫君，也同样是个父亲。你这般，便是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了！你好歹也是父亲，你这般做，可是有过不忍？” 皇帝痴痴道：“母后儿臣也知道的，儿臣下手之时也有过有过不忍，儿臣也知道，这般是损了天道。或许或许儿臣这么多孩儿去了，都是都是上天的惩罚罢了吗可是母后，儿臣以为，儿臣得先是一个皇帝，然后，然后儿臣才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啊！金淑仪虽是怀着儿臣的孩子辛苦，可是儿臣，也得为着大明的江山社稷，为着大明的尊贵体面考虑啊！” 太后缓缓道：“可是皇帝，这便是你要杀了自己的孩儿的理由么？那可是你亲生的孩儿啊！” 皇帝叹着气，“母后，儿臣儿臣也着实无奈啊！金淑仪是朝鲜女子，还是朝鲜两班的，身份自然贵重，可是她再尊贵，也不过是朝鲜小国寡民来的。母后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金淑仪若是生下来孩子，那就是带着朝鲜血统的种了！咱们大明，可以有朝鲜的妃子，可是绝计不能够有朝鲜的孩子！这般，便是皇室血统不纯净了！” 太后叹着气，对着皇帝摆手，“你起来罢，毕竟是皇帝之尊，总这样跪着像什么样子？罢了，罢了，皇帝所顾虑的，也是有道理，哀家也不能说些什么的。毕竟若是皇室混进了朝鲜血统，也确实是尴尬。大明皇室，可以混进低贱的血脉，可是绝计不能混进外人的血统。” 皇帝应着：“不错母后理解儿臣，儿臣感激了！这金淑仪是朝鲜李朝来的贵女，儿臣定是要敬着的，也是要宠着的，可是，儿臣就算是再宠再敬，也绝计不能让她有了大明皇室的孩子。儿臣这般，也实属无奈。” 太后深重叹着，“也是造孽啊！这般，实在是造了杀孽种了！宫中孩子本就不易生养，可是为着江山社稷，皇帝这般，也是无可厚非了！” 太后话语刚落，皇帝回着道：“儿臣知道，所以儿臣也会好好补偿金淑仪的。待到她身子好了，儿臣便会晋封她为贵嫔。这既是算着安慰她失子之痛，也算是给足了朝鲜李朝面子了！” 太后点点头，“不错，朝鲜李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金淑仪她也算是个尽心侍奉皇帝的。说起来这孩子，哀家也是不忍。” 皇帝的声音沉寂了许多，“母后当初，都怪着儿臣自己不小心了！当初，儿臣想着，给金淑仪下些药，避着孩子就是了！后来也不知是疏忽还是怎的，她竟是怀上了！儿臣也是无奈，所以才要狠了心肠除去自己的孩子的。如今孩子已然没了，儿臣，也只能好好待着金淑仪便是了！” 皇帝语音刚落，便有激烈悲愤的女声传了进来，“原来陛下竟是这般想着妾身的！原来陛下是因着妾身朝鲜女子的身份所以不想让妾身有了孩子！原来陛下竟是这般狠的心。” 门外同时响起了梁盛与戴怀恩的声音，“金淑仪娘娘，您不可以进去啊！陛下与太后娘娘在的。” “金淑仪娘娘，您切不可进去啊！” 智嬿宛若发疯一般，用着好大的力气，如同发狂一般，门外侍奉的几个宫女内监都拦不住。 智嬿忙地冲了进去，对着皇帝与太后“扑通”就是一跪，“原来陛下竟是这般想着妾身的，只是陛下若是不想教妾身怀孕，为何不直说或者一碗红花便也了事了？陛下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 皇帝有些惊奇：“你金淑仪你你全都听进去了？” 智嬿面上起着坚毅的神色，“陛下，陛下，妾身思念孩子，便想着来这里寻一寻陛下，妾身想着要来见一见陛下，妾身本也不想偷听陛下的谈话的，可是若非是妾身听见了，又怎的会知道原来陛下是这般想着妾身的？” 太后微微一正色，严肃道：“金淑仪你也太不知规矩了些！你可是宫中嫔妃，这马上就要晋封贵嫔了！你这个样子，竟是敢来偷听陛下的谈话，这像什么样子？” 智嬿一叩首，对着太后依旧是恭顺的，“太后娘娘，妾身本也不想的，妾身只是觉着侍奉妾身的太医死的太过蹊跷，所以才想要来问一问陛下，可是谁知道妾身竟是听见了这样的话语！太后娘娘，若非是妾身听见了这些，只怕现下都要蒙在鼓里呢！” 皇帝有些心虚：“你你听清了什么？” 智嬿面色凛然无惧，“陛下，妾身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已然听到了!陛下，原来陛下竟是这般想着妾身的。妾身原本以为，陛下虽然没有对着妾身那般宠爱，可好歹，陛下也是对着妾身有着那么多多少少一点情谊的，可是妾身纵是千想万想，却也未有想到过会是这般的结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智问【上】 皇帝有些心虚：“你你听清了什么？” 智嬿面色凛然无惧，“陛下，妾身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已然听到了!陛下，原来陛下竟是这般想着妾身的。妾身原本以为，陛下虽然没有对着妾身那般宠爱，可好歹，陛下也是对着妾身有着那么多多少少一点情谊的，可是妾身纵是千想万想，却也未有想到过会是这般的结果啊!” 皇帝看着智嬿，只见她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宛如受着春雨击打之下的凄美梨花，绽放这绝真的美丽，使得皇帝看着越发伤怀。 皇帝语气不觉间温和了许多：“金淑仪，你听朕说，方才都” 智嬿的语气倒是越发激愤了起来，“陛下您想说些什么？方才都是假的是吗？可是陛下，妾身觉着，妾身方才听到的，并不是假的。妾身自信，妾身的耳力没有问题。陛下您，并不想要妾身怀着您的孩子，是因着朝鲜的血脉低贱么？” 皇帝被智嬿噎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语，只是对着智嬿吞吞吐吐道：“智嬿你听朕说朕也是有着无奈的。” 智嬿此刻心智已然迷乱，听不进去皇帝的任何言语，只是自顾道：“妾身自问，妾身自来到大明以来，侍奉陛下没有不用心的。妾身也知道因着妾身来自朝鲜的身份，陛下少不得要怀疑妾身几分，可是陛下，您便是用心去想想，妾身自从入宫以来，又何曾因着朝鲜贵女的身份对着您有任何过分的祈求？妾身还不是安安分分地做着妾身的嫔妃么？嫔妃的本分，妾身可曾有过越过半分？妾身难道便不是在安心侍奉陛下么？妾身可曾有过染指半分朝政与两国邦交？陛下，妾身的心意，您都是可见的。妾身可是陛下，您又为何要如此对待妾身？妾身便是怀着孩子，便是有着朝鲜李朝的血液，可那也是陛下您的孩子啊！您” 皇帝继续道：“金淑仪你你听朕说，朕对着你，是真心的。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朕，也不是故意想教他去的，是朕不小心，是朕糊涂。你放心，你放心，朕再不会了，你好好养着身子，你放心，朕会好好对着咱们的孩子的。” 智嬿突地大喊一声，甩开了皇帝的手，膝行到殿中的一个角落里，她狠狠地摇着头，道：“不，不，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不，你本来就是骗子！我算是知道了，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这竟都是真的！竟都是真的！原来妾身曾经的那般幻想，竟真的只是空想！原来这大明的皇帝，竟是这般无情，这大明皇室，竟是这般教人恶心！” 皇帝冷冷一哼，“恶心？朕倒是想知道，你这般说着朕，你又能够好到哪里去？既然今日你已然把话说明白了，那么朕索性便也不遮掩了，你听着就是了！” 皇帝转过头去，用着歉疚的眼神看着太后，恭敬道：“辛苦母后了，母后您先回仁寿宫歇着这里，有儿臣便够了。” 太后一叹气，对着皇帝道：“既然如此，哀家便先回去了！”太后伸出手，由着齐云致老老搀扶着下了暖榻，太后缓缓行至跪在地上的智嬿面前，高高在上地看着智嬿，对着智嬿道：“金淑仪，这件事情，是你与皇帝的事情。哀家虽也感念你失子之痛，可是哀家也不得不告诉你，皇帝就是皇帝，不会有着任何错处的。——纵是有错处，那也不是皇帝自己的错处。金淑仪，你自己瞧着办罢。” 太后说罢，眼皮微微一抬，便也离了去。 太后走后，智嬿复直挺挺地跪直了身子，丝毫瞧不出是小产后虚弱的女子，“陛下，您想说些什么，便说罢。如今太后娘娘走了，陛下有什么话，尽可以说出来了！” 皇帝语气微微弱了下来，不似方才一般盛气，对着智嬿温言道：“金淑仪，朕，这次，实属无奈。朕也不想” 智嬿质疑道：“陛下不想？呵，如今妾身的孩子已然没有了，陛下还说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陛下今日这般说说，便可以当做您不是那个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人了么？”智嬿语气越发悲凉，面上亦是如同霜落，“呵，怪不得，怪不得，难怪大明建国伊始，朝鲜李朝送进来的贵女无数，成了陛下嫔妃的也不少，却是没有一个朝鲜来的嫔御会怀上大明的种！原来，原来，你们大明竟是嫌弃了我们李朝来的女子污了你们大明皇室的血！” 皇帝摇着头，“不，智嬿，不，朕” 智嬿语气越发激烈，“不，不陛下您何必如此解释呢？你们大明既然嫌弃我们朝鲜的血液低贱，便又为什么要纳了朝鲜来的女子呢？我虽低贱，可是好歹在朝鲜李朝，我也是两班贵族之女！我出自朝鲜金氏，好歹也是历代王妃辈出之所！陛下既然嫌弃妾身低贱，当初便不应当收了妾身!妾身若是在朝鲜，即便没有王妃之尊，却也好歹是个正一品的嫔位!” “陛下当初若是嫌弃妾身，又为何要装模作样地对着妾身百般宠爱呢？如今倒是好，您连着自己的孩子都要狠心除了去，真真是雄才大略啊！可是为什么要扯上我？为什么要扯上我的孩子？没的教人恶心！” “没的教人恶心！” 智嬿这几句话语一出，最后的这一句便重重地落在了皇帝心头，如同泰山之巅上的千斤顶一般重重落下，使得皇帝心乱不已。旋即那心乱如麻便登时转变为了暴怒不可遏，熊熊燃烧着，将帝王心中的高傲与尊贵渲染的越发强烈，渐渐，便是不可挽回的事宜。 皇帝面上都浸染透了暴怒的颜色，他对着智嬿道：“恶心？你们这些后宫妇人便不恶心么？当初你来朝鲜，不便是应当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么？不过是朝鲜小国寡民，也想着靠着大明便可以坐等一切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智问【下】 皇帝面上都浸染透了暴怒的颜色，他对着智嬿道：“恶心？你们这些后宫妇人便不恶心么？当初你来朝鲜，不便是应当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么？不过是朝鲜小国寡民，也想着靠着大明便可以坐等一切了么？” “难道你们当着，大明是你们这等低贱之人可以混淆的么？不过是大明的藩属国罢了！你们还真当大明历代明主都喜欢你们朝鲜来的女子么？不过是为着两国邦交罢了！我大明的皇帝，又怎的会喜欢上你们这般朝鲜来的贡女？朕对着你宠爱，也不过是不想拂去了你们朝鲜李朝的面子罢了！” 皇帝越说越发暴怒，越是止个不住，面上如同笼着厚厚的墨云闪电一般，阴晦不明，越发显得阴森可怕。 “你当初既是以着朝鲜贡女的身份来我大明，便也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低贱的贡女而已！贡女罢了，不过是件略好看的贡品罢了！贡品而已！你又何须，把你自己真的当一回事？今日朕既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那么你也就给朕记住了！你不过是个贡品而已！一件来自朝鲜的贡品！再说明白了，不过是个稍微好看一点的摆设！一件两国邦交的摆设！” 智嬿听着皇帝的话语，只觉着如同有万剑戳心烈火烹煮一般，使得她登时便瘫倒在了地上，她惊奇地睁着眼睛，“贡品？摆设？” 皇帝只觉着一身的气都舒缓了许多，看着智嬿更加觉着君权的威重与高高在上，他得意地看着智嬿，高傲道：“不错，如今，你这算是知道了你自己的身份了罢！你不过是个朝鲜李朝的摆设，一件贡品而已!” 智嬿睁大了眼睛，对着皇帝道：“摆设？贡品？原来陛下，竟是这般想着妾身的！原来万国来朝的大明君主，竟是这般想着妾身的，竟是这般看待两国邦交的！” 皇帝越发觉着气不打一处来，傲然道：“不错，朕就是想告诉你，你这般，不过是个贡品而已！一件为着两国邦交的摆设！你既然已经说白了，朕便也不妨告诉你，朕对着你的好，朕对着你的宠爱，也不过是看在你身为一个礼物的面子上罢了！你既然当初以着朝鲜贡女的身份进宫，便也应该清楚，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着你的身份。你真当朕是真心喜欢你么？逢场作戏罢了，你们不当真，朕自然也不会当真。” “你既然是个贡品，便应当安心做个贡品，好好做你的贡品。谨守你身为一个贡品的本分！你若是继续安心当一个贡品，朕自然还会向着从前一般宠爱你，该有的赏赐一件都不会少，待到时日长一些，朕还会晋封你为妃位。这般，也是给你母国朝鲜足够的面子了！你放心，你若是安心甘于当一个贡品一个摆设，那么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将成为大明少有的几个尊贵女子之一。将来，史书官笔，你的名字将存留在史书上，你将是大明与朝鲜主藩友好的象征。后人，也都会赞扬你的功德的。” 智嬿听着皇帝说的话语，只是笑着，“原本陛下竟是这般为着妾身着想，妾身当真是感动啊！这般，倒是要妾身感念陛下您的恩德了啊！” 皇帝挥着手，“这只要你记住便好了！朕要告诉你，你不过是朝鲜来的，所以你必须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只要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智嬿声音越发冷冷，“陛下真是仁心，可是当初陛下为何不一开始便说明了呢？如今才来说明，倒是没的教人恶心！” 皇帝声音也是冷冷，“恶心？你们这群后宫妇人，不也是教人恶心么？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朝鲜起的是什么心思，不过就是想着凭着你得到朕的宠爱而换来朝鲜的安稳么？你们本就没有真心待朕，朕又为何要付出真心？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们朝鲜母国想要的东西，朕自然会给你们，可是除了这个之外，你们，最好不要祈求能够在朕身上获取其他的东西！朕，不会给的。反正今日话已然是说明白了，那么朕便也不介意再多说几句，朕会给你宠爱，会给你尊容，会给你母国应该有的安稳。可是你想要朕的孩子，那是绝计不可以的！大明皇室的血统，绝计不可以混进了外人！你们朝鲜的血统，想要混进大明皇室，简直是痴心妄想！大明皇室皇子公主的生母，可以是低贱，可以是非汉人，可是绝计不能够是他国之人，这一点，当初你们朝鲜送贡女进来的时候便应当想明白。大明血统，绝计不可混进外人！” 智嬿听着皇帝的话语，越发觉着绝望，眼中亦是毫不掩饰，“陛下这般，妾身算是全然明白了！可惜妾身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贡品，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摆设，妾身当初，是真心对待陛下的。可是直到今日，妾身算是明白了，既然陛下把妾身当做一个贡品，当做一个摆设，可是妾身却是绝计不能忍受这般的。这般，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陛下放心，妾身不会教陛下为难的！” 皇帝听的云里雾里，却是依旧保持着容色，他点点头，对着智嬿道：“嗯，朕都知道了!你能够明白，朕便欣喜了!这些，你还是尽早明白的要好一些，这般，你依旧是朕的金贵嫔。” 智嬿怔了一会儿，缓缓对着皇帝叩了三首，语气越发坚决，“我只恨，我不能早些明白！我只恨，我不能早些知道。陛下你放心便是了！”说罢，智嬿对着皇帝又是深重一叩首，然后便跌跌撞撞地起了身，向外跑了去。 门外的梁盛见到智嬿如此跑了出去，不明白情况，只问着皇帝：“陛下，这金淑仪这般，可否要老奴前去追着？或者或是派人好好护送？” 皇帝的声音清晰而阴郁，“不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燕归朝【上】 智嬿回到咸阳宫中，已然是如颓腐没有生气的枯木一般了，她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寝殿中，谢绝一切人来看望，便是连着胜贞也隔绝在外。急的胜贞大叫不止。 “娘娘，娘娘，您让奴婢进去啊！娘娘，娘娘，您让奴婢进去啊！” 智嬿坐在自己寝殿中，默不作声，也不去与人言语，只是自顾痴痴笑着，眼波中带着无限伤怀怅惘，却是蕴藏着无限的风情。 智嬿看着殿中一应的朝鲜风情的布置，那皆是自己当日得宠之时皇帝为着纾解她思乡之情特意布置的，一摆一设，皆是情谊与关怀，都是皇帝对着自己的无尽关爱。 当初，自己见到这些摆设布置之时，自是感动万分的，当初自己初入大明宫阙，还是个位份低微之人，皇帝便赐下了咸阳宫一宫主位给自己，要知道，当初自己的位份，远不够一宫主位的。 智嬿也曾想到过，或许会是皇帝因着自己李朝来的缘故，可她宁愿更加相信，也是有着自己的缘故在里头，并不全然是因着自己朝鲜李朝贡女的身份。 自己自朝鲜千里而来，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大明，尽管有着胜贞在身旁，可是也不过是两个弱小女子。这一路以来，智嬿所见到的，便是景色的转换，民情的变迁。 犹记得当日，自己第一晚侍寝之时，皇帝对着自己温柔呵护，无不体贴地道：“你莫怕，朕知道你来自朝鲜，一时无法适应大明的生活。你放心，朕知道你思乡之情，你咸阳宫里的一应布置，都是比照着朝鲜来的，这壁画屏风，朕也都命人绘制了朝鲜李朝的山川河流，也方便你能够时时看到你家乡的风貌。虽是不能彻底缓解，但好歹也能够稍稍有所寄托。待到你母国有人来访之时，朕也会让你见一见你母国之人的。” 那日那景，自然是感动的，那是智嬿初入朝鲜得来的感动与温暖，算不上是巨大的，可到底也是好的。那是在异乡之中第一份的感动与温存，足够自己支撑下最初来到大明那段难挨的时光。 可是如今，这些。都尽然是变了的。 当初那般的美好，如今看来，竟都是变的一点影子都不剩的了，都尽数成了泡影，幻化出美丽颜色，究其根底，却是一场空空。 智嬿痴痴地看着殿中的一切，她想尽着自己的一切可能去搜寻这个屋子里的与皇帝无关的，没有皇帝痕迹的东西。可是她搜寻来搜寻去，却是没有发现一件与着皇帝没有关系的事物。甚至可以说，里头的所有东西，都是与着皇帝有着密切的关系，都是归着皇帝所有，都是皇帝所赐。 智嬿似发狂了一般，她狠了命的摔打着殿中的一应摆设，只要那些东西是皇帝赐下的。 结果可想而知，殿中的一应东西，都全然被她摔打个稀烂，成就碎片粉末。 瓷器玉石让她摔打尽后，她又将着目光放在了殿中垂着的帘幔上，此刻平素没有力气的柔弱女子竟是如同另外一个人般拼着力气去扯那垂在殿中的重重帘幔，将那些帘幔都尽数扯下，落在地上，她扯来扯去，一边扯着，一边与唇畔勾勒出飘渺的笑意。虽是美丽，却是迷幻，教人难以分辨其中的真实意味。 那帘幔本就轻柔，智嬿扯的急了些竟是半飘半落在空中，如同彩云一般凝绕婉转着，将智嬿的面容掩映着，显出朦胧的美丽。 将所有帘幔都尽数撕下之后，智嬿目光则是瞥见了妆台上的一把绞丝线用的小银剪子上，她痴痴一笑，眼中则是登时闪出了凶狠的光亮，“呵，恶心，恶心！” 说罢，智嬿则是一咬牙，便用那小银剪刀将那些布帛一一剪短或是用手撕开。 原来这，就是裂帛声音，这就是当年妹喜最为喜爱听到的声音。果真，这声声清脆，当真是能够教人觉着悦耳舒适的。 智嬿听着裂帛声音，不觉笑出了声，她眼看着面前的布帛一点一点地演变为碎片绮翼，虽是破败，却也是灿烂。 智嬿痴痴看着这些虽是碎裂却依旧有着光彩的布帛，哪怕碎成了粉末，都是依旧光鲜耀眼的存在。繁复的纹饰，明亮的色泽，轻柔的材质，都是极其耀眼的所在，同样地，也刺痛了心。 智嬿突地有些羡慕这些布帛，虽是碎裂，可是即便碎裂，却也依旧是那般明耀的存在，却也依旧能够教人深深铭记的存在。不像自己，只得默默无闻地活在这宫阙之中，即便是哪一日死了，都不会有这般体面的结局。能够剩下的，只是一腔枯骨——没有红颜，因为那早晚会腐败，早晚会埋没在底下，早晚会被逐渐生出的蛆虫啃噬干净。 智嬿笑着，这些东西，再光鲜，再美丽，可都不是自己所拥有的。那都是皇帝所赐下的。 不是自己的，都是当初为着显示“君恩深重”所赏赐下来的。 智嬿面颊上越发显出了冷冷的笑意，嘲讽，不屑，失望，夹杂在其中，越发显露出悲凉凄怆。 恶心，虚假。 智嬿看着那些破碎的瓷片玉器，又看着那些被撕裂的布帛，迷乱繁复，却是迷人眼球，使得她觉得迷乱眩晕。时间久了，智嬿竟是不觉恶心作呕。 智嬿越发失去了理智，她只觉着自己所出的环境全然是肮脏龌龊，她仔细寻找了一番，竟是没有一出是她觉着干净纯洁的。 许久之后，她又是一笑，这宫中，哪里又有干净的地方呢？不过都是污秽肮脏。 朝鲜李朝是，天朝的大明也是。毫无分别，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原来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大明，山水万程，竟都是一场浮华的幻想，繁花万簇，也都只是空空。披着绚丽的外衣，乍看起来温情无限，可是骨子里，也都只剩下了破败的棉絮，抵挡不住风雪，也温暖不了心寒。 她笑着挥挥衣袖，殿**着的烛火便应声倒地，连着将殿中带起了渐渐升腾的火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燕归朝【下】 随着火焰的升腾，智嬿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恍若雨中破败梨花的最后笑颜绽放，尽管破败，美丽还是在的。 贪婪的火舌舔着殿中的一切，升腾出烟雾，渐渐将一切都转变了颜色，蒙上了一层灰色，越发显得殿中阴暗无比。 浓浓的烟雾侵入了智嬿的心肺，亦是渐渐地将她的眼睛给蒙住了，遮住了她眼睛中仅剩下的光亮与希望。 一道白绫挂在梁上，雪白玉颈伸入其中，玉足轻轻一蹬，那生命，便消散而去。 一道火，烧去了宫中唯一的李朝风情布置的宫阙，烧去了智嬿与皇帝不长不短的情谊，也烧去了，仅剩不多的真心。 那个远道而来的女子，有着她自己的烈性，有着她自己的骄傲，有着她所祈求不到的东西。所以当她发现一切都变成了空空之时，或许这般结果，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与命数。 她没有留下完整的尸身，只是一具焦尸，甚至都不是完整的样子。虽是看起来糜烂不堪，可那或许对于她来讲，唯有大火，才能烧去她所遭受的一切肮脏。 宫中嫔妃自戕乃是大罪，更不用提是放火烧宫这样的大罪了，皇帝素来敬重宫规，这般又是极其不吉利的事情，所以其严重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这般，那仅仅是在着普通嫔妃身上才会有的结果，对于智嬿这般的朝鲜贵女来讲，那么所有的处理结果，都将是不同的了。 皇帝对着朝鲜使节表现出了极大的“悲痛”，甚至对着朝鲜使节险些低落了眼泪，对着朝鲜使节无不痛心疾首地道：“朕心悲痛，本就失子，奈何淑仪金氏咸阳宫中不慎，竟至走水，淑仪金氏无辜身亡。失此贤妃，实乃大明只不幸也。朕怀念之，奈何斯人已逝，唯有以贵嫔之礼安葬。以彰朕之心痛。”自然这般，是远远不够的，皇帝表现出悲伤之余，还亲手御笔一副“端雅娴静的牌匾赐给智嬿的朝鲜母家金氏，以彰显金氏女子的淑女之范。 这般，朝鲜使节倒是感动的不行，当即便表示朝鲜女子能够嫁如大明乃是万年难遇的幸事。还说，朝鲜国王听说此事，表示要再送来贵女侍奉皇帝。 这时，皇帝越发痛心疾首，对着朝鲜使节道：“朕心欢喜金氏淑仪至极，以至深觉金氏淑仪乃朕天命之女。金氏淑仪薨殁，朕心痛至极，非是她人所能替代，朕心之中，金氏淑仪无可替代。” 这般话语，简洁明了地说明了皇帝拒绝朝鲜再次送来贡女的意思，然而却教朝鲜挑不出任何错处，甚至还让朝鲜人人都以为大明皇帝情深义重。毕竟，有着当初太宗皇帝与权氏贤妃注1的深情旧事，所以便是今日，大明皇帝对着朝鲜的金氏淑仪情深谊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对着智嬿的褒奖赞美，那也不过是针对朝鲜来讲的，然而对着大明皇城里来说，则就不是这样了。 皇帝的痛心疾首是对着朝鲜来讲的。至于宫中的嫔妃，则都是知道，皇帝自然暴怒，对着朝鲜或许不会显露什么，可是对着宫中众人，都不会是这样了。 皇帝的怒火，在宫中自然是不用加以掩饰的。咸阳宫烧毁，皇帝自然要下令整修。但是下旨整修之后，皇帝又同时下了一道命令，咸阳宫中的一应布置陈设皆不得如从前，要恢复大明的风貌，并且因着智嬿自缢烧宫，所以待到整修完毕之后，咸阳宫便要从此封宫，再不得有嫔妃入住。 沁颜听到后，不紧深重叹气道：“这般，足见是陛下寒凉了！这般，金淑仪的死，实在是教人” 沁颜说了一点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摇着头，“陛下不让提起金淑仪，真真是可是金淑仪毕竟侍奉了陛下也有些时日了！陛下这般，连着我瞧着都觉着有些心寒的。” 邶如叹着：“这自是了！金淑仪着实是个可怜人。” 沁颜疑问着：“我倒是想知道，金淑仪怎的就想不开了呢？金淑仪虽说是小产伤心，可是也绝计不至于这般啊！小产伤心，可也绝计不至于放火烧宫啊！宫中素来忌讳这些，陛下自然不会宽带半分的。这样可真是不好做了。” 邶如亦是道：“可不是么？金淑仪来自朝鲜，本就孤零零的，如今倒是好了，死在了异乡，竟是连个尸体都没有留着。陛下宣旨，也不过是为着安抚朝鲜，人都烧成了那个样子，便是哀容再隆重，又有什么用处呢？” 注1恭献贤妃：（1391年－1410年），权氏，又称显仁妃，明成祖朱棣的宠妃。朝鲜李朝人，姿色美艳，善吹箫，本贯安东权氏。 永乐七年（1409年）初，朝鲜王朝?进贡美女为充掖庭，权氏为其首，时年十九岁。史书称其“姿质秾粹，善吹玉箫。帝爱怜之。” 永乐七年二月，封权氏为贤妃，其兄权永均也升为光禄寺卿。八年十月，随明成祖一起北征。胜利归来的时候，权妃却逝世于临城，年仅二十岁，葬于峄县，谥号恭献，朝鲜方面则谥为显仁。 史载，明成祖极其宠爱权妃。由此有传言说是权妃死亡真相便是因此。 徐皇后崩，成祖令权妃管六宫，由是为朝鲜贡女吕美人所忌。吕氏寻机毒杀权妃，成祖知晓后将其虐杀并诛吕氏宫人、宦官数百人，进而引发鱼吕之乱。永乐十二年十二月，权永均祭奠权妃于天寿山。成祖晚年亦怀念权妃。永乐二十二年十二月，权永均卒。洪熙元年，明仁宗遣使祭奠。尹元闵因权妃故，为成祖厚待。 成祖怀疑权氏死因并不单纯。永乐十一年，此事旧话重提，被宫婢说成是同样来自朝鲜的吕婕妤所毒杀，从而在后宫引发一场大狱，吕氏和相关的多名宫女都被杀害。 明史列传一 恭献贤妃权氏，朝鲜人。永乐时，朝鲜贡女充掖庭，妃与焉。姿质穠粹，善吹玉箫。帝爱怜之。七年封贤妃，命其父永均为光禄卿。明年十月侍帝北征。凯还，薨于临城，葬峄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萱伤变【上】 邶如与沁颜谈论着，却是不觉想起了墨萱，“说起来，我瞧着近来墨萱姐姐是与着金淑仪交好的，这如今金淑仪殁了，怕是墨萱姐姐会不好受。” 沁颜叹着气，“当初，宫中怀有身孕的嫔妃，便只有墨萱与金淑仪，所以她们二人倒是都有些共同话语的。又时常凑在一处探讨保养身孕。金淑仪又爽朗，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却是比着宫中许多人都要好的。只是她心思太过单纯，难免会在这宫中吃亏。” 而当邶如前去探望墨萱时，墨萱面上的镇定倒是使得邶如不觉为之一惊。 邶如无不吃惊地问着墨萱，“姐姐你莫要太过伤心了！金淑仪殁了，可是姐姐的孩子却还是在的。只盼着姐姐切莫如此如此伤神，不要耽误了自己的身子啊！” 墨萱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对着邶如展露着坚毅的颜色，“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神的，我的孩子，自然会看顾着的。金淑仪纵是可怜，我却也是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倒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好好养着我自己的身子，不教自己落得和金淑仪一般的下场便是了。” 邶如听着墨萱的这些话语，这些话语好似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这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深明深宫之中生存之道的人所明白的道理。只是虽然没有问题，可是却没有什么人情味的，没有一丝丝温度。这般，着实教邶如一惊。 邶如记忆中的墨萱，是个虽懦弱却是极其重情谊的女子，尽管因着她的胆小她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也绝计不会是今日这般样子。 今日的墨萱，语气虽是透露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却是一种流于表面的模式样化。并不是真正的发自心底的悲伤。可是从前的墨萱，并不是这样的啊！那般善良的人，便是见到了一只小猫小狗在路边受伤了都要哭上一哭的，更何况是与着墨萱有着长久相处的人呢？ 不，不，绝计不会是这样的。 邶如眼中都不觉流出泪水，对着墨萱道：“姐姐，你说，这金淑仪，着实是可怜极了啊！这陛下怎的竟是如此对待她啊！可见，这宫中的情谊，是不可相信的。” 墨萱面色忽地一沉，却是有了一点点悲伤的神色，“这又能有什么用处呢？陛下凉薄，君恩不可靠，本来就是极其明了的事情啊！你不是后宫嫔妃，不就已然知道了么？似我们这般的，则更是看的透彻了！所谓的君恩，所谓的情谊，再艳丽，也都不过是繁华簇簇。转瞬就会没有的！所能靠的住的，是名分，是权位，是子嗣。除此之外，再没有能够靠的住的东西了。” 墨萱看着邶如伤情的神色对着她继续说道：“你面色显的太过悲伤了，以后别这样了！金淑仪的死在宫中是忌讳，陛下头一个是不想提起的。你可别再犯了忌讳，教人抓了你的把柄去！这般，可真真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与前程去了！” 邶如听着墨萱的话语，越发觉着吃惊无比，不觉睁大了眼睛看着墨萱，以着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墨萱看。 墨萱自嘲般地笑笑，“怎么？我说的话语不正确么？” 邶如摇摇头，“不，不，我知道，姐姐这些话说的都是对的。可是我” 墨萱悠然叹着气：“如儿，你如今，定是不会懂的。可是待到日后你若是懂了，定然是会遍体鳞伤的。所以这些，你纵是不能全懂，可好歹也要懂一些的。否则，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了！这些，我当初也不懂，可是时日一长，我便是不想懂，也得懂了！如儿，你要知道，当初那个懦弱无比没有主见的潘墨萱，已然是去了。再回不来了！” 柔弱的死亡，或许就是心机与狠辣的诞生。 墨萱对着邶如笑笑，“很陌生对吧，可是陌生就对了，若是在宫中没有任何变化，那才真真是可怕至极的事情。总不能任人宰割就是了！若是没有变化，只会是板上鱼肉屐底之泥啊！所以，我必须得便，不能让人瞧不起便是了！” 邶如从墨萱的万安宫中出来，不觉深重叹着气，一旁的素拓见了，忙地凑了上前，“小主是感叹，宫中变化无常，以及墨萱小主的变化么？” 邶如叹着：“宫中，还真真是一个变化无常的所在了！我瞧着墨萱姐姐，当初入宫是那个样子，如今”邶如冷冷笑着，“如今是变的，连我都不认识了啊！” 素拓紧紧跟在邶如身后，言语不断，“若说是不变，那才是真真不可能的。墨萱小主自入宫以来，遭受了多少罪责？小主您可都是看在眼中的。若是墨萱小主不变，小主您以为，按着从前墨萱小主那般的性子，可否能够在这宫中生活下来啊！” 邶如沉思着，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自然不能，可是墨萱姐姐这般，实在是教我觉着陌生的。这般陌生，实在不是我从前所认识的墨萱姐姐。就好像，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般。” 素拓摇着头，“不，小主，墨萱小主依旧是从前的墨萱小主。她虽然变了，可她这个人，永远都是墨萱小主的。您想想，墨萱小主的变化，顶多也就是对着宫中旁的嫔妃的。对着小主您与沁颜小主，可曾有过改变？墨萱小主纵是有所隐瞒，可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小主您自己想想，可曾变化过？墨萱小主可曾因着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而不将小主您与沁颜小主当做姐妹？” 邶如依旧有些怅惘，“可是我依旧是” 素拓深深叹着，“小主不习惯也得习惯啊！这便是宫中，若是不改变，不设防，不成长，便是不能存活。连命都保不住，又何谈保住当初的那颗心呢？宫中处处险境，墨萱小主即便是不想改变，那也是不可能的啊！这宫中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萱伤变【下】 素拓摇着头，“不，小主，墨萱小主依旧是从前的墨萱小主。她虽然变了，可她这个人，永远都是墨萱小主的。您想想，墨萱小主的变化，顶多也就是对着宫中旁的嫔妃的。对着小主您与沁颜小主，可曾有过改变？墨萱小主纵是有所隐瞒，可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小主您自己想想，可曾变化过？墨萱小主可曾因着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而不将小主您与沁颜小主当做姐妹？” 邶如依旧有些怅惘，“可是我依旧是” 素拓深深叹着，“小主不习惯也得习惯啊！这便是宫中，若是不改变，不设防，不成长，便是不能存活。连命都保不住，又何谈保住当初的那颗心呢？宫中处处险境，墨萱小主即便是不想改变，那也是不可能的啊！这宫中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么？” 素拓这番话，教邶如久久不能言语，道理她都是知道的，可是当她面对着墨萱身上所产生的变化之时，她依旧无法接受，毕竟是自己相处了多年的姐妹，如何能够做到坐视不理她的变化呢？ 素拓继续道：“其实不仅是墨萱小主，便是沁颜小主，都是有着变化的。” “沁颜姐姐？” 素拓点点头，“不是么？当日沁颜小主对着陛下是何等情深义重？对着陛下是何等的恩爱放心？可是沁颜小主小产之后呢？小主您瞧着，沁颜小主自小产之后，沁颜小主的恩宠，是如何了？” 邶如回答道：“自是不如从前。”话语刚出，邶如便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她面色登时沉了下来，“若是说起来，当日沁颜姐姐小产之后，因着陛下那般冷待的态度，对着陛下也不如往日一般上心了。陛下对着姐姐有着愧疚之情，有时也是前去探望的。可是陛下十次去，沁颜姐姐总有九次是拦着不要见陛下的，所以久而久之，陛下也不大常来去看沁颜姐姐了。所以如今沁颜姐姐的恩宠，已然是不如往昔了。” 素拓点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么？小主，你看，沁颜小主不也是变了么？宫中污秽，可是沁颜小主与着墨萱小主的不同则是，沁颜小主将陛下的真心看的太过重要了，所以当沁颜小主知道君恩不可依靠之时，是万般的伤心失落，以至于从此以后都不再相信了；可是墨萱小主却是不同的，墨萱小主看的通透，当初虽也是为着这件事情伤心的，可是墨萱小主看的透了，反倒是==不在意了！对于墨萱小主来讲，孩子不仅仅是依靠，也是性命，比着情爱重要多了。所以墨萱小主，如今这般，也不过是为着保住孩子的性命，不仅仅是关系到她一身荣华的问题。其实两位小主都有所变化，这般变化，也说不出谁对谁错，可是，这不就是变化么？” 邶如点点头，语气依旧低迷，“我都知道，只是自己麻痹自己不去想便是了！总归是骗自己。” 素拓继续道：“是啊小主，您看，这些道理，您自己都看的通透。不仅仅是墨萱小主，便是您自己，不也都是变化的了您么？” 邶如惊奇道：“我？我变化了？” 素拓点点头，“小主您自然变化了，便是如从前，你是何等的慈心？又是何等的单纯？当日您竞选掌乐之位时，是不似现在这般可以藏住自己心思的。如今小主喜怒已然不形于色了！甚至，心思，也比之往日要沉了许多，不再是往日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张宫女了。” 邶如冷笑着，“不然呢？我又能如何？当日，是我自己太过痴傻了，所以即便是被人害了，也不懂其中的关卡。如今我是懂了，自然再不能被人肆意害了去。”邶如的面上不觉间绽放了几丝不自知的狠辣，“谁要是害我，我，必得教她受到惩罚报应才是。” 素拓跟在邶如身后笑笑，“可不是么小主，您瞧瞧，你自己入如今都不觉间便变化了，若是从前，您可定不会这般说的。” 邶如苦笑，“是啊！我也变了，变的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素拓应着邶如的话语，“小主知道便好了。在这宫中，不改变，便不能存活。小主只有改变，才会有一丝生机。”素拓坚定道：“无论如何，小主，奴婢都会陪着您的。” 自是感动，无需多言。 邶如只觉着无法用言语表达她的感动，好似所有的语言都是极其苍白无力的。自然，必是要极其温暖的，才会有这般感觉。邶如仔细品味着，宫中虽是寒凉，可是总是有温情在的。一点点的温暖，都足够成为支撑自己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邶如想着，却是不觉间为着墨萱担忧，“宫中近来虽都是为着金淑仪的事情人心惶惶，可是咱们可别忘了，当初因着墨萱姐姐的事情，使得皇贵妃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你只瞧着墨萱姐姐近来足不出户，便应当知道了。如今因着金淑仪的事情倒是暂时将这事掩盖了下去。可是皇贵妃早晚会复宠，到那是，可就是不好收拾的了。要知道，姐姐也不可能整日都足不出户的。总要见人的。” 素拓跟在邶如身后，许久未有答话，倒是使得邶如不由得好奇问道：“素拓，你怎的不说话？” 素拓听到邶如所说，才缓缓开口道：“奴婢是觉着，这件事情，有着蹊跷。小主不觉着” “什么蹊跷？” 素拓沉着道：“当时听说是皇贵妃路遇墨萱小主宫中的熬药的燕草，燕草不小心冲撞了皇贵妃娘娘。所以皇贵妃娘娘暴怒之下，便将那燕草拿回了安喜宫发问惩罚，从而耽误了端贵嫔娘娘的胎。可是小主您不觉着，皇贵妃虽是戾，可是也绝计不至于糊涂至死啊！当时那燕草身上的伤痕，奴婢瞧着也太过分了些。皇贵妃纵是惩罚人，可也绝计不至于如此打在明面上啊！这打在明面上，也忒不理智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帝心诉【上】 “什么不理智啊？你们主仆，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啊？” 邶如与素拓定睛一看，却见是皇帝已然站在了殿门口。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挥一挥手，“起来罢，朕闲来无事，本来想着看看你在做些什么，却是不想，你们主仆在说些悄悄话。朕倒是没有听清，倒是无趣。”皇帝极其自然地坐在了暖榻上，“方才朕听说，什么不理智？什么意思？” 邶如赶紧着为皇帝奉茶，然后极其自然得体且笑着，“妾身方才说，妾身近来总是犯蠢想着墨萱姐姐怀了身子，又想起来墨萱姐姐从前素爱食酸的，便想着自己制作一些酸山楂的吃食。只是妾身当自己制作开始，便却又是想了起来，墨萱姐姐是孕妇，本就不能食用山楂的，可不是不理智么？” 皇帝哈哈大笑，“朕说呢，你倒是好心，可是却是毕竟没有生养过的，可不是要记混了这些么？到底是没有生养过的人，也算是你好心了。” 皇帝刚说完，便意识到了他言语中的过失不妥，神色不觉暗淡了下来，“这是朕对不住你。你放心，只要只要你好好调养，还是还是有希望的。” 皇帝说这事，无异于再次解开邶如心头的伤疤，可是如今的邶如，却是不一样的了。 若不是皇帝提起这件事，邶如或许都会忘记了。原来自己，竟已然是那种再不能生育的女子了，原来自己已然丧失了为人母的权力了。 邶如已然不记得，自己当日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了。当初得知自己不能生育之时，自己应当是很伤心的罢。可是如今，自己已然不大在意这些了。甚至她自己觉着，自己与那些普通女子也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不能生孩子而已，而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后宫嫔妃，便是能不能生育，都没有什么分别。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此身有什么关系？陛下也无需对着妾身挂心。妾身，不过是低贱若尘埃的所在，陛下应当关心的，还是那些后宫之中其他更加尊贵的小主嫔妃们。”邶如笑笑。“容妾身说一句私心的话语，妾身可是盼望着，陛下能够好好待墨萱姐姐的，若是墨萱姐姐能够顺利诞下皇子，自然会更加得到陛下的看重。那么到时妾身，便也可以沾光了。” 皇帝笑的肆意而真切：“你倒是个直肠子，亏得你不说假话了。” 邶如对着皇帝微微屈身，“陛下圣明，妾身自然不敢蒙骗陛下。否则，也就只是卖弄了。” 皇帝笑的越发开心，对着邶如赞赏不止，笑着：“你倒是个敢说话的，也敢于说真话，朕喜欢。” 邶如心中虽是不愿意与皇帝说话，然而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陛下，您是看透了天下的事情的，任何事情，都定然瞒不过陛下的眼。所以妾身这点子的小心思，自然更加是瞒不过陛下的了！所以妾身，不敢瞒着陛下。自然便也只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了。” 邶如看着皇帝神色没有异常，便索性大着胆子道：“况且妾身也实在是害怕，当日墨萱姐姐也是曾怀过身子的。可是还不是平白便流掉了么？这次，墨萱姐姐虽是月份大了，可是妾身自小便听说过，妇人怀孕生子，是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妾身与墨萱姐姐情同姐妹，自然要担忧的。况且”邶如仔细想了想，依旧是说了出去，“况且当日沁颜姐姐的身子，也是不大好的。宫中接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妾身如何能够不担忧墨萱姐姐的身子？” 邶如说完这些话语，便低着头去偷偷看着皇帝的神色，却是不敢太过抬头。 皇帝没有立即回答邶如的话语，自然殿中的空气一时陷入了沉寂尴尬，许久，邶如才听得皇帝低沉的声音，“你是说，朕的后宫不平静，鬼祟频生？朕也是个不关注自己女人，不关心自己孩子的昏君？” 邶如慌忙跪下，“陛下恕罪，妾身不敢。陛下恕罪，妾身绝计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也不去理会邶如，只任由着邶如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他倒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水，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皇帝才缓缓开口，“起来罢，朕都知道的。”说罢，皇帝便伸出手来，虚扶了邶如一把。 待到邶如重新站在皇帝身旁时，皇帝才开始悠然叹息道：“你说的，其实是没有错处的。不只是你，便是朕自己，都觉着自己便是这样的人。朕又不是傻子，又如何能够看不出来这后宫的不平静呢？后宫若是平静，当初那么多孩子，又怎的可能接连生不下来呢？若是平静，怎的进来后宫之中接连丧失了这么多人命呢？是朕自己不好，朕自己想着骗自己，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意外，朕的后宫都是平静至极一片和睦之象。可是实际上呢？朕的后宫，这般混乱污秽，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朕是个做父亲的，也是个做丈夫的，朕如却是为着表面上的后宫前朝平静，对着这些污秽肮脏不管不顾，朕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夫君好父亲。或许朕的孩儿接连去了，便是上天，对着朕的惩罚罢。” 邶如听着皇帝的语气，激愤中又是带着凄楚悲怆的，那里头的伤心是可以明显瞧的出的，皇帝流着点点的泪珠，“朕何尝又不想好好肃清一下后宫啊？可是朕却是不敢，这后宫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着前朝，便是为着大局，朕也不能这般啊！仔细想想，朕这个皇帝，也是极其无用的，连着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要时常心中有着挂念，有着牵绊。一点一点都不敢动。朕你说，那些人，不就是仗着朕对她好么？她这般，朕却是一点都不敢奈何她，所以朕一再容忍，这后宫，反倒是越发不能平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帝心诉【下】 邶如听着皇帝的语气，激愤中又是带着凄楚悲怆的，那里头的伤心是可以明显瞧的出的，皇帝流着点点的泪珠，“朕何尝又不想好好肃清一下后宫啊？可是朕却是不敢，这后宫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着前朝，便是为着大局，朕也不能这般啊！仔细想想，朕这个皇帝，也是极其无用的，连着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要时常心中有着挂念，有着牵绊。一点一点都不敢动。朕你说，那些人，不就是仗着朕对她好么？她这般，朕却是一点都不敢奈何她，所以朕一再容忍，这后宫，反倒是越发不能平静了。” 皇帝说罢，看着站在一旁满面恭顺的邶如，“你说朕是不是太过凉薄了？朕当日在朝鲜使节的面前那般深情，可是到了朝鲜使节走后，朕便是这般冷漠不堪。甚至连宫中众人提起金淑仪都不行。” 皇帝说起这件事邶如便不觉心头一冷，她突地想起了当日曾经有一个宫女议论金淑仪的死，偶然间被皇帝瞧见，便被皇帝下了仗毙的命令。那之后，智嬿便在这宫中，彻底没有了痕迹，一点点的影子都没有留下。所有人的言语中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跳过了智嬿这个人的存在，仿佛智嬿从未出现过在这个宫阙里似的，没有一丁点的痕迹，没有一寸寸的生活过的记忆。所有人，都避免提起智嬿，生怕因着提起智嬿而遭到皇帝都的斥责，从而将那本就极少的恩宠削弱的更加微薄。 邶如微微沉思着，回着皇帝道：“陛下心中其实是有着无奈的。妾身虽不知到底是为何，可是妾身却是知道，陛下所做，定是有着陛下的考量。陛下是天下之住，所着眼的，定是不仅仅只有妾身等眼前所见到的这般简单。妾身虽是不懂，却是自然懂得陛下行事，自然有着陛下的道理。” 皇帝苦笑一声，“这些话，不过是为着安慰朕罢。说到底，还是朕懦弱，还是朕懒殆，不愿意去瞧着朕后宫那些污秽。不愿去狠心整顿。可是朕若是动手，那么也不过是再伤一个人的心罢了！朕” 邶如想着，只觉着皇帝说的那些话语像是针对着皇贵妃的，好似如今在这后宫中，皇帝所钟爱的，所能够尽力气去容忍的，便只有皇贵妃了。” 皇帝的声音继续回响在邶如耳畔，“所以朕，愿意来找你说话，有什么事情，也愿意来与你说。因为你与这后宫众人都不同的。你虽名义上是朕的嫔妃，可是你，究竟是游离于后宫之外的。既是身在其中，又是置身事外。总归，你是这宫中，最为干净的所在。” 邶如听着这些话语，倒是微微有些放下心了来。听着皇帝言语中的意思，皇帝如今是暂时不会对着自己怎么样了，毕竟皇帝是因着自己置身后宫之外而愿意与自己前来倾诉心事。若是皇帝有心将自己纳为后宫嫔妃，便也不会这般前来说话了。 这般，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了。 邶如便也大了胆子，沉下了心来，安慰着皇帝道：“陛下整日为国事操心烦忧。后宫的事情再大，却也是不敌国事要紧。陛下所做，也是为着国事考虑。妾身相信陛下不是无情之人，陛下有着自己的无奈。所以陛下才会这般。” 其实若是在从前邶如大抵会认为皇帝是个完全无情的人，可是随着皇帝对她倾诉了这样多的心事，邶如开始渐渐发觉出，眼前这个天下至尊的男子，也是有着自己心中柔软的地方的。 或许，是因着他身处高位，没有人能够看的清他心底的柔软孤独。身处至高之位，除了会让天下所有人都敬仰之外，也同样的，会让天下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不敢走进接近他心的位置。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空守着这高位，忍受着极度的寒冷与孤独。 所以一个人孤独久了，便也只有自己去爱自己疼惜自己了。尽管皇帝心中依旧是有着柔软深情的地方，可是在大多数时候，皇帝依旧是只爱着他自己的。便恰如临水自照的水仙花，只是看着自己水中的影子，怜惜着自己水中的影子，除此之外，再无所爱，再无所极度在乎的。 或许天下帝王，尽皆如此罢。 雨兮守在清宁宫祐樘寝殿门口，依旧是惯有的结果，她没有见到祐樘的面。 安顺满面为难地对着雨兮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此刻在处理政事呢！你知道的，殿下处理政事之时，谁都是不见的。” 雨兮面上难过的神色明晰可见，可她依旧是努力在自己的面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安顺，我我不过是想着殿下与周公子商量政事辛苦，想着要来给殿下送些食物汤羹罢了。只要我送进去，便走的。” 安顺颇为歉疚地摇着头，“太子妃娘娘，您请体谅以下奴婢罢。您也知道的，殿下如今在调养着身子，不能吃除了太医所开具的药膳之外的东西的。娘娘虽是好心，可是殿下一向注重身子的调养。是不能的。娘娘您请回罢，殿下定然会知道您的好心的。” 雨兮看着安顺坚定的神色，又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户显然，那是不欢迎自己的意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既然如此，我便且先回去罢。” 安顺恭顺道：“娘娘慢走。” 待到雨兮走远后，祐樘才将安顺召了进来，安顺对着祐樘恭顺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然回去了。” 祐樘张望的神色这才放了下来，“那便好。” 守在祐樘身旁的文轩亦是同时长吁了一口气，“真是殿下您为何每次都要扯上我做借口？这大早上的，倒是害的我不能安睡了！殿下一大早便将我召进宫来，真是可怜我了！” 祐樘白了一眼文轩，“你当我不知道？如今你为着逃开姑母为你相亲说亲事，恨不得住在我这清宁宫罢，你若是不愿意来，便别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明花妍.长乐安【二】 冷宫的吴废后听闻我有孕，便将她于冷宫所贮米面给我送了许多过来，虽说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可是她自己深处冷宫自身饥饱已是问题，能够顾及到我，当真是善心。说来她是薄命，如花似玉的年纪被册封为皇后，不到两个月便被拉下后位，她能如此帮我，或许也是因为我与她均遭受万贵妃迫害的缘故。 有凌大哥与绮月的照料，以及吴姐姐的帮衬，想要回宫，或许指日可待。 可是我又错了，绮月的说辞终是未使万贵妃信服，这个年近五十的老妇，竟亲至安乐堂来“探看”我。 “妹妹身子不适，应该好好离宫修养才是，眼下皇后娘娘奉皇上之命，潜心修养，本宫作为后妃之首，必会好好打点后宫的一切，妹妹身子不适，本宫岂会坐视不理？绮月那贱婢，看顾妹妹许久也未见好转，本宫也只得亲来看望妹妹了！”皇贵妃拨弄着手上的金丝嵌玉米珠团福护甲，如是道“带上来！” 皇贵妃身后的几个内侍闻言便拖着一个穿着肮脏白衣浑身血污的女子上来，那正是绮月，绮月早已面无血色，她的双眼无光，面上显出数道血痕与烙印，可以想见，她所受之苦。 都是我连累她的。 我禁闭双眼，不忍再见眼前惨状，万贵妃得意轻哼，“来人啊！快给纪司计进药！把这照主不利的医女拖下去杖毙。” 早有宫人上前按住我并拖走绮月，我动弹不得，眼见着女史端着药碗过来。 那是一碗褐色的汤汁，混杂着青涩的苦味，透过阳光的照射如乌云一般沉重，让人窒息。 伴着绮月垂死之际的哀嚎，伴着贵妃万氏的畅声大笑，这里立时成为了阿鼻地狱。 那般红的鲜血，很快流了满地，流了整个院落，成了无数条涓涓的小河，混杂着积年的尘土，渐成暗红，最后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颜色－似红非红、似黑非黑凝在那里，慢慢嵌入青石砖地。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甜，让我倍感眩晕，绮月的惨叫、万贵妃的大笑、宫人们或得意或惋惜的神情、隐约的孩子的啼哭声、如渗了血一般的宫墙这一切都在我耳边环绕，眼前浮现。 我的力气与理智，随着我体内留出的血液一点一点流逝，终于，让我阖上了眼。 我再次醒来之时，不自觉地摸了自己肚腹一下，却是惊觉自己腹中的孩子好似是还在的样子。 还好，孩子还是在的。 我拼着力气保住的孩子，终究还是在的。 旋即便有腹痛如绞的袭来。我惊呼着，一旁守着的吴姐姐见状，赶忙地对着身侧的几个宫女道：“快，快，快”她用着极其急切的眼神看着我：“妹妹你怎么样？妹妹你身子可还要紧？” 我感激地看着吴姐姐，本想着说些话来回答她，可是我只觉着越发腹痛如绞，那疼痛使得我只觉着无法说出话来，我只得睁大着眼睛，看着吴姐姐，任由滚烫的泪珠与汗珠混合在一起划在我面上。 吴姐姐见我这般深情，不觉间慌张了许多，她看着我，惊恐道：“妹妹，你这是怎的了？你怎的不说话啊？” 我越发觉着腹痛，越发咬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 渐渐地，我却是突然间觉着，自己腹中的羊水破了，我拼着力气对着吴姐姐道：“姐姐姐姐我我好似是觉着要生了！” 一旁早有眼见的宫女瞧见，惊呼着：“啊呀，娘娘，这纪小主，怕是要生了！” 整整一日一夜，我都是在阵痛中度过的，还好有着凌霄守在一旁，为着我保命开局药物。 虽是这般，生下这个孩子，也是废了我半条命的。 我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羸弱至极，面色惨白，气息都觉着有些微弱，头上竟是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更为紧要的是，孩子，没有哭声。 我还没有来得及沉浸在生出儿子的喜悦之中，便扶开始为着儿子没有哭声而担忧万状。 一旁的凌霄大哥见此，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忙地抢上前来，抓住孩子，将孩子倒着提着，狠狠地打那孩子。 一旁的吴姐姐惊呼，“凌太医，你这是做什么？你怎的要打孩子？” 我这才想起来，在民间，若是新生儿没有哭声，大多都是要用这种办法的，只要将那孩子倒着提着，然后狠狠敲打，多数便可以将那孩子的哭声逼出来的。 要知道，新生儿没有哭声，那可是短命活不长久之象。 好在，这孩子还是有哭声的。 襁褓中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虽是瘦弱，却也是可爱的样子。我看着这孩子，喜悦与悲伤交织在一处，百味杂沉。 这生下了孩子虽是喜悦，可终究这孩子这般羸弱，只怕养活他，都会成问题。 况且这是冷宫安乐堂，一应饮食药物补给皆是不足，便是连着身强体健的大人生存都是问题，又何谈这一个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呢？ 很快，我便又发现了更加重大的问题，那便是，因着我孕中营养不足，我，奶水是极其不足的。 若是不在冷宫，没有奶水也不是问题，毕竟皇室子弟，自出生便是有着乳母来专门供着奶水的，那是有着精致营养供应的，自然不会犯愁这般的事情。可是我，却是不同的。 我的孩子，只有我可以依靠，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还好，老天并没有全然断绝了我的念想，因着吴姐姐的母家本就显贵，所以打点买通的银钱并不是问题，又有着张敏与凌霄哥哥的帮助，所以弄些食物米粉进来，应当不是问题。 再加上我微薄的奶水，大抵，是能够养活这孩子的罢。 否则，我便是没有办法了。 不过，为着确定张敏是能够全心全意为着我们母子的，我得，先演一场完美的戏才是。 我抱着我的孩子，张敏前来探望，对着我恭敬施礼，又给了我一些米粉蜜糖之类的，“娘娘奴婢带来了一些米粉之类的，应当，可是供小皇子食用了！冷宫不比外头，这般，也是难得的了！实在是委屈娘娘了！奴婢会尽力，为娘娘寻些好的东西的。”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不过戏终究是要演下去的。 我眼角悄然落下了泪珠，对着张敏道：“张公真实客气了！我不过是女史，叫我娘娘，实在是折煞了！” 张敏恭敬地摇摇头，“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娘娘您是皇子生母，待到重见天日，陛下定然会接娘娘出宫给予尊容的。自然可以用娘娘称呼了。” 这不是重点，我眼角依旧滴着泪珠，对着张敏道：“张公公，实在是有劳你了！我我们母子能够遇见张公公，实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只是”我面上挤出了一点为难之色，“张公公，今日我实在是有些事情，想要摆脱你的。” 张敏面上显着端正严肃之色，“娘娘您请说罢，奴婢若是能够做到，定然不会推脱的。” 我挣扎着下了床榻，抱着孩子突地跪在了地上，对着张敏叩头道：“张公公，我求你把这孩子带出去，溺死罢！我我实在是养不起他了啊！张公公我求你，快把这孩子，带出去，溺死罢。若是再这般拖下去，这孩子迟早也保不住性命的，若是若是被发现这孩子不只是这孩子还有我们都都要死的。” 张敏惊恐地看着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目光，不解地道：“娘娘娘娘您您说些什么呢？您这是什么意思？溺死孩子？这这可是皇子啊！这可是陛下的孩子啊！这是龙子啊！娘娘您，怎的可以怎的可以这般想啊？” 我看着张敏惊恐的神色，心中不觉暂时放心了一点只暗暗道计谋将要实现，只沉了心，继续挤出眼泪，对着张敏道：“可是张公公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我我我这身子，如何如何能够养的起这孩子啊！况且这里一应东西都是不齐全的，这孩子我我如何能够养活啊！” 注释安乐堂：明代安置无权势、重病垂危太监宫女之所。明刘若愚酌中志内臣职掌纪略：“安乐堂在北安门里，掌房官一员，掌司数十员。凡在里内宫，及小火者，有病送此处医治。痊可之日，重谢房主，消假供职。如不幸病故，则各有送终内官，启铜符出北安门，内官监给棺木，惜薪司给焚化赀，抬至净乐堂焚化。”明沈德符野获编补遗畿辅安乐堂：“[安乐堂]为永乐十五年所建，以处工匠之疾病者。近来则与工匠无涉，唯内臣卑秩无私宅可住，无名下官可依者，遇疾且殆，即徒入此中，以待其殒，且彗送净乐堂焚化，不欲以遗骼污禁掖也。其中或气未绝稍能言动，尚为摊钱博塞之戏，争胜哓哓，闻者叹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储心痴 待到雨兮走远后，祐樘才将安顺召了进来，安顺对着祐樘恭顺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然回去了。” 祐樘张望的神色这才放了下来，“那便好。” 守在祐樘身旁的文轩亦是同时长吁了一口气，“真是殿下您为何每次都要扯上我做借口？这大早上的，倒是害的我不能安睡了！殿下一大早便将我召进宫来，真是可怜我了！” 祐樘白了一眼文轩，“你当我不知道？如今你为着逃开姑母为你相亲说亲事，恨不得住在我这清宁宫罢，你若是不愿意来，便别来了。” 文轩不可置信的看着祐樘，打趣道：“喂，你这太子殿下倒真真是会摆你的谱子了！我看着你，如今是越发是会打趣我了！你若书不想见我，倒不用来找我为借口躲开太子妃了！我看着没有我，你倒是要如何自处。” 祐樘“噗嗤”一笑，“我们表哥倒是越发会拿我做筏子了。好表哥，我错了，你可莫怪我，我是不能少了你这么个军师的。” 文轩佯装生气，瞧着祐樘的额头，“你这人，嘴上惯不会饶人的。我看着，你是越发的会拿我玩笑了。” 祐樘面色短暂的欢愉过后，则又是陷入了阴沉，“如今我虽是知道雨兮是无辜的，可是可是我依旧无法接受她。” 文轩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安慰着祐樘，“殿下，我都知道的，你心中，依旧喜欢小张氏的。所以即便是太子妃再好，你也不会喜欢她的。这般，都是你自己心中的所爱，一时也改变不了的。你是” 祐樘极其伤神地应着，“是啊，我实在，是不能忘了邶如，她我实在是喜欢的。便是如今，我也不敢忘的” 几番言论下来，文轩想尽了办法，说了好多朝堂之事，终究是算是将祐樘的主意力给转移了回来了。 文轩与祐樘谈论着政事，过了许久，祐樘却是想起来，忙地惊呼着：“哎呀!这” 祐樘问着：“怎的了？” 文轩感念道：“我想起来了，我得赶紧着去太后宫中请安才是。若是晚了，母亲知道了，定会说我才是。” 祐樘无奈地摇摇头：“去罢，去吧，若是教姑母知道了，你可是有好过的。” 文轩忙地站起，整理了身上着装，便赶紧着走了。 文轩嫌轿辇太慢，便赶紧着自己走着去了太后所住的仁寿宫。到了仁寿宫，索性时间不晚，他便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子话才从仁寿宫中出去。 文轩从仁寿宫中出去后，便顿时觉着身上一切沉重东西都没有了，不觉间叹了一口气。便也慢悠悠地从仁寿宫中走了出来。 文轩自己走着，只放慢了脚步，不觉间便走到了宫后苑。 此时尚属白日，宫后苑中人都是少的，文轩索性便也沉下了心来，只看着那宫后苑中的花草。 他眼光大多在那些奇珍花木间流转，不过其实她富贵，这些东西也都是自小便见惯了的，只是随意看看，想着祐樘该要去文华殿议事，更加放缓了脚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轩观 文轩看着徐徐花丛，只觉着阳光散落在其间是极其美丽的景致，带着一圈一圈的光晕，将这一切都蒙上了温暖的颜色，全不似这宫中所蕴有的冷酷之色。他不觉想起了自己，母亲重庆长公主如今在大肆张罗他的亲事。这也便是他如今三天两头往宫里跑的缘故，他只是想着逃避，只是想着拖延一些时日。 那些，都不是他所想要面对的。 母亲为自己所找的那些女子，都是他从前并未见过的，有些即便是见过，他也是不怎么熟悉的，有些即便是熟悉，却也是深深厌烦的。那些京城世家的女子，他是极其不喜的。有些是娇纵过了头，有些则是太过贤慧，失去了女子应该有的灵动美好。 况且，大多数女子他都是未见过的。这般从未见过的女子，却要教他去迎娶，去共度一生，去白首到老，这，对于他来讲，真真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没有任何相互接触了解的两个人，居然要成婚共度余生，这般，岂不是荒唐？ 于是，文轩则又是想起了祐樘。 他想起祐樘身为太子，只能够迎娶他之前从未谋面过的张雨兮为太子妃。雨兮他是见到过的，她符合当今世道下男人对于女人所有美好的幻想。雨兮有着美丽的容貌，清白的家世，得体的言行，极其贤慧的性格。可以说，雨兮，近乎完美无缺。 可是，文轩却总觉着，雨兮完美的都有些不真实了。雨兮身上，无论是自己，还是祐樘，都是挑不出来任何错处的。可是便是无论是他，还是祐樘，都觉着雨兮身上总是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哪里奇怪，可就是奇怪。 况且，他又不是瞧不出祐樘与雨兮到底是何种“恩爱”的，看起来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可是，那份淡漠疏离，他又不是瞧不出的。 瞧，这便是父母之命的结果，盛大的波及全国所选上来的太子妃，婚后，也不过如此。与其说是夫妻，莫不如是说，是君臣，是亲人。总归，不是夫妻。 这便是皇室贵族的婚姻罢了。 连着祐樘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自己呢？ 可是，文轩却又不觉间对着祐樘有着几丝羡慕，虽然祐樘只得娶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子，只能够与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子一起共度余生，可是他在这宫中，好歹是有着自己所喜欢的人的。虽然眼下并不能在一起，，虽然在一起会是千山万水一般的阻隔。可是好歹，那心中，是有个念想的是有个所喜欢的人的。 哪怕穷尽一生，哪怕山水万程，那都是永久不会忘却的记忆。 哪怕重重锦绣枷锁，哪怕锦衣拖累，那颗心，终究是会为着一个人所怦然跳动的。 哪怕是没有希望，也永远会是跳动的。 或许只是因着当初的一次回眸，或许只是因着一个转身，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那份感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为着祐樘觉着心酸之时，却又不觉间有些艳羡。好歹，那是一颗心有所寄托，永久会有一个温暖的回忆。 许多年后，文轩都依旧清晰地记着这天。那日的阳光明媚，那日的百花盛放，那日的所想，以及，那日所发生的事情。 文轩正在沉思间，却是隐约间听到了两个女子议论的声音。 一个小宫女模样的人神色恳切，言语之间尽是谄媚讨好，对着另外一个大宫女模样的人道：“姐姐，姐姐，求您了，您是这长寿宫中张淑女小主最为信赖得力的大宫女。我求求姐姐你了，这这求姐姐你在张小主面前美言几句罢，我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小主的。求求姐姐你了，便调我前主殿里侍奉罢。” 另一个宫女摇摇头，对着另外一个宫女笑笑，“我说小夏啊！你你这么说倒是教我不好意思了！说起来，我这也不过是从前与咱们小主有些交情的。所以咱们小主才教我贴身侍奉，管着这长寿宫里的一应事宜。我自己可是实在没有能耐的，不惹小主生气便是了！你这般瞧的起为我，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我说不上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小主素来纪律严明，有些事情，可是我不敢说话的。” 那小夏听着这些话语，语气反倒是越发恭顺了起来，十足十的低声下气的语气，“姐姐，姐姐我我实在是不愿意去管着宫中烧火劈柴的事情了！这说起来，哪里都没有侍奉小主轻松啊！说起来，咱们小主对着咱们这帮奴婢都是极好的，赏赐也多。我是真心想要侍奉小主的，想着为小主尽心尽力。便是为着小主万死也是可以的。这还要请姐姐帮我一个忙才是。这点子小东西还请姐姐您不要嫌弃才是。” 文轩立在花丛中，自然瞧的不够真切，他只隐约见着那小宫女在往着那个大宫女模样的人手中塞进了什么东西，瞧着像是锭银子。 文轩笑笑，宫中常有宫女内监私相授受的事情，说起来也不过是为着做些什么轻松的差事或者是为着逃避一些什么责任，倒也不算稀奇了。 这便是底下人生存的悲哀与无奈，为着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总归，要花些心思与银钱的。 文轩倒是立时起了心思，想要继续看看接下来的情况，索性便躲在后面偷偷听了起来。 那个大宫女模样的人接过那银钱，自然语气都能够听得出喜悦之情的。那人得意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夏，你这也忒过客气了些啊！你这样，我实在是体谅你，可是可是也得我能够与小主说的上话才是啊！” 那小夏却是不气馁，依旧对着那大宫女道：“姐姐，你这是什么话？在咱们长寿宫中，你可是头一份的得到小主信任的人啊！你与咱们小主，那可是自小的情谊，谁又不知道呢？姐姐你可莫谦虚了！奴婢只求，姐姐你能够多多为着我美言几句，我便感激不尽了。还望姐姐你帮助才是啊！我相信，以着姐姐你与小主的关系，定能够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明花妍·长乐安【三】 我看着张敏惊恐的神色，心中不觉暂时放心了一点，只暗暗道计谋将要实现，只沉了心，继续挤出眼泪，对着张敏道：“可是张公公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我我我这身子，如何如何能够养的起这孩子啊！况且这里一应东西都是不齐全的，这孩子我我如何能够养活啊！” 张敏怔在地上，自然是极其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看着他，眼中的泪水越发多了起来，“张公公，我求求你了！这孩子，这孩子本来在我腹中便是有些先天不足的，你再看他生出来这个样子，已然是先天虚弱的了！我我奶水又不足，这又是冷宫，贵妃娘娘还这般容不下我。便是连着陛下连着陛下都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的!若是若是再被发现，这孩子这孩子也是不保的。况且仅仅凭着我一个人，我我如何能够养的活这孩子啊!与其让这孩子因着不能吃食而死去，或者是被发现也活不了，还某不如莫不如某不如直接教他现下便死了啊！张公公，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你你说，这世上又有哪个母亲，肯狠下心来教自己的孩子溺死啊！” 我哭的越发伤心，对着张敏泣涕涟潋，“张公公，我是个母亲啊！试问，这天下，又有哪个母亲肯狠心抛却自己孩子的性命啊！我又何尝不想让我的孩子厚爱胡哦啊的活下去啊！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啊！我如何不希望，我的孩子，他他能够好好的啊！可是可是我养不活这孩子啊！我若是能够养活这孩子，我若是有办法，我如何会这般啊！张公公，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我轻轻地将孩子放下，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张敏道：“张公公，快，快把这孩子送走罢！就当就当我未有生过这个孩子！” 张敏早就被我一番话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不觉道：“娘娘娘娘娘娘这这。” 我拼着力气道：“快走啊！把这孩子抱走啊!他是龙子，若是教他这般苟延残喘一辈子担惊受怕的活着，还不如教他去死啊！他是龙子!快，快，快去，不要待我后悔!快，拿去溺死!” 说罢，我便挣扎着起身，想要关上门。 “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个孩子！快拿去溺死！” 张敏心疼地抱起地上的孩子，眼中亦是流淌着泪水，对中午我道：“娘娘，娘娘您莫不是糊涂了罢！怎的？怎的？这是您与陛下的孩子啊！怎的可以怎的可以” 我声音越发激烈，“怎的就不可以？这虽是龙子，可是养不活又有什么用？若是被发现又该怎么办？你教我这个母亲又该怎么办？与其倒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或者屈辱死去，还不如还不如如今让我这个当母亲的教孩子自己先没了！你你当我真的狠心么？我” 张敏膝行到我身前，仅仅抓住我的裙角，苦苦哀求道：“娘娘娘娘您您怎可如此啊！这这” 我越发显出凶狠的神色，“快，赶紧去！再不要让我看见这个孩子！” 事情的结果是，张敏对着我叩头不止，并且一再保证要誓死护卫我与我孩子的周全。 自然，张敏也确实是做到了。 张敏拼着力气，为我弄到了可以涨妇女奶水的东西，又弄来了米粉羊奶等物价，虽是不能够完全保证这孩子健健康康。可总归，这孩子，活着应当是不成问题了。 见到张敏这般费心努力，我便也放心了些。 张敏，是值得托付的人。 在冷宫中养着孩子，其中的辛苦自然不必言说，但索性，这孩子，也是平安长到了六岁了。 这六年的辛苦，自然不言而喻。可也不得不承认，就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我的生活也着着实实不同了许多。 因着这个孩子，我开始觉着生活总归不是无趣的了！这孩子虽是从小生活便艰辛，遭到了不上苦难，却是极其懂事的。并且，他面上总是挂着笑容的。 甚至在我心情不好之时，他还会极其体贴地上前宽解着我，逗我玩笑。 有着这个孩子，生活，着实是好了许多。 看着这孩子极其满足的笑容，我却是觉着深深地对不起这孩子的。这孩子，本是皇子的尊贵身份，可是如今，却要窝在这冷宫之中受着常人所没有的痛苦。 要知道，正经的皇子，可是要锦衣玉食千呼百应的。 自然，苦熬了六年，也自不是白熬的。 终于，时机是到了。 六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便比如，张敏在这六年其间，成了当今皇帝的贴身内监。 而所谓的时机便是，张敏作为皇帝的贴身内监，利用给皇帝梳头的时机，将我们母子存在的消息，告诉了皇帝。 皇帝，才知道了我的孩子的存在。 而如今的宫中，皇帝，并没有子嗣。前头的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与贤妃柏氏所出的二皇子悼恭太子皆已然薨殁。而我的孩子，便算得上是皇长子之尊了。 而当今的皇后王氏，并不得皇帝恩宠。 皇帝知道后，自然极其高兴，当即便下旨要挑选吉时要迎接我们母子回宫。并且“天恩”所及，皇帝将我册封为宫中四大妃之一的“淑妃”，是与着当时的贵妃万氏一个品级的。 我看着皇帝御赐下来的淑妃位的袍服，上头流光溢彩，绣着珍珠与金线，闪着极力华贵的光亮。那才是我应该得的东西。 只是这旨意赐下，我的生命，也应当结束了。 期盼了许久，费心绸缪了六年，为的，也不过是能够使得我的孩子回到他应得的位子上。 我看着宫中内监前来接我孩子的辇轿已然过来，我便知道，我的生命，也该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燕来朝明终归浅【一】 智嬿站在朝鲜李朝的景福宫门口，静静敛了一口气，跟着身前的尚宫女官走着。 此番，她前来，是要以着朝鲜李朝送给大明皇帝的贡女身份前来王宫向王上与王妃辞行的。 她是朝鲜王国中万里挑一的女子，经过了层层遴选才能够有幸作为朝鲜两班贵女的身份前往大明。 人人都在羡慕智嬿的福气，毕竟，能够被送往上国大明，那可是多少朝鲜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人人都知，朝鲜得以建国，全都赖以大明。而且。朝鲜小国寡民，物资匮乏。在当时，能够前去朝鲜，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智嬿虽然生在朝鲜最为富贵的两班之间，吃穿用度皆是不愁，本可安享一辈子的富贵吉祥。可是在那时的朝鲜，权贵之家皆是在向往着大明的富庶安康之美好，皆是言道大明如何富贵，如何国富民强等等。 自然，大明可是朝鲜的宗主国，可是万国来朝的中央之国。便是连着朝鲜国王与王妃，也是要有着大明皇帝的册封的。 在朝鲜人心目中是天下最为尊贵的王上，在大明的礼数中，也不过是一个郡王级别，那上头还是有着亲王在的。 还是大明皇帝仁慈，给了朝鲜的王上亲王的等级待遇。 所以，能够去大明，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智嬿闭着眼睛，跟着王妃中殿的尚宫向着里头走去，等着临行之前的王上与王妃召见。 王妃对着她讲道：“你去大明，可是代表着咱们朝鲜在大明的地位，你所做的，你的一言一行，都将是大明看咱们朝鲜的窗子。你若是在大明得力，有幸得到大明皇帝陛下的宠爱，那咱们大明，也将是国运亨通。记住，你是咱们朝鲜的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母国。” 是啊，自己的朝鲜的女儿，便是走到哪里，自己都是朝鲜的女儿。 自己此身，是为着朝鲜而存在的。 拜见完王上王妃，她又要赶着去给自己的姑母，宫中的贵嫔金氏请安辞行。 智嬿永远都记着姑母那日的慢面泪水，以及对着自己的嘱托，“孩子啊！自古寒凉是宫门，姑母在朝鲜的后宫这么一丁点大的地方，就已然是极其难挨的了啊！你要知道，这宫中看似富贵，其实是暗流汹涌的啊！姑母看似尊贵，可是那些明争暗斗，哪里又是能够数的清的呢？不过是外头看起来富贵罢了！孩子啊，朝鲜便已然如此了，大明大明国家那样大，大明皇帝那样的有权势，大明的嫔妃那样多，你去了，等着你的将会是更加残忍的血流，将会是更加残酷的斗争。你只能靠你自己，你只有自己啊！” 只有自己。 智嬿当初还问着自己的姑母，“姑母，我是朝鲜的女儿啊!我我还有大明的！” 姑母摇着头，对着自己浅浅一笑：“孩子啊！你自小虽知道后宫的凉薄，可是可是你却是不知道该怎么以一个外邦女子的身份前去大明的宫廷生存啊！你要知道，你虽是朝鲜的女儿，可是在大明，你不过是个藩邦女子。你是外人。咱们的王上，我还能不知道么？跟在王上身边，那可是如履薄冰啊！你听着王上说什么会护着你，朝鲜会是你的护盾，可是啊！”姑母冷笑着：“可是啊这般情况，也只是在你荣耀在大明富贵得意情况下才会出现的。若是你在大明出了什么事，指不定咱们的王上怎么嫌弃你呢？你为着母国尽心尽力，可是你的母国可倒是未必会这般想你啊！倒时，你在朝鲜是大明皇帝的嫔妃，在大明却是个来自朝鲜的贵女，这两头，都是与你没有关系的啊！” 智嬿记住了这句话，将这句话深深地掩藏在心中。 这一路上，智嬿依旧是怕的。 朝鲜与大明京城相隔千里，一路颠簸与困顿，最后迎来的，还不知道到底会是怎样的人生。 智嬿到了大明，才是真正不安惴惴的开始。 一长串冗长且复杂的礼仪之后，智嬿才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大明皇帝。 自己在一路上是曾经想过大明皇帝的样子的，只是在自己亲眼见到的时候，那个大明皇帝的样子，依旧是与自己所相像的不同的。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庞是白净的，面上的胡须也都剃了干净，尽显一股儒雅之气。 总归来讲，大明的皇帝，虽然比自己年长，可是，依旧是一个俊俏的男子。 那日，大明的皇帝是极其温柔的。 皇帝对着自己说道：“别怕你朕知道你来自朝鲜，朕会好好待你的。” 便是那样一句话，便彻底地，将智嬿的心，给彻底抢走了。 婚后的皇帝，对着自己依旧是极其宠爱的，皇帝会给予自己丰厚的赏赐，会给予自己贵人的名位，会给予自己旁人羡慕都来不及的宠爱。这一切，都好似，是如同教自己活在了梦中一般。 不得不承认，那是自己人生中最为风光旖旎绚丽璀璨的时刻。 闪着无尽的光亮，闪着梦的耀眼。 那真真，美好，绚烂，如梦，如幻。 大明的皇帝，竟是对着自己这般好。 那份温柔，教自己沉迷。那份呵护，教自己感动。 自己居住的咸阳宫皇帝因着她来自朝鲜，担忧她思乡，便下令将咸阳宫中一应布置都变为朝鲜风格的装饰；因着她喜食朝鲜风格的泡菜，宫中尚食局又制作的素来不标准，所以皇帝特意搜罗了朝鲜来的几个宫女专门为她腌制泡菜，并且允许她开设小厨房。 这般的心意，便没有不敢动的。 皇帝对着她，真真是极好的。 甚至，她都有些飘飘然了。 当她听闻宫中传言皇帝对着那个八品的掌乐张氏有所私情时，她身为女子的嫉妒心，便泛滥了起来，她当即便忍不住，言语犀利地讽刺了那女子一番。 旁的高位资历深厚的女子她是惹不起也没有理由指摘的。可是眼前的张氏，自己却是不知怎的却是忍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相与问【上】 那小夏却是不气馁，依旧对着那大宫女道：“姐姐，你这是什么话？在咱们长寿宫中，你可是头一份的得到小主信任的人啊！你与咱们小主，那可是自小的情谊，谁又不知道呢？姐姐你可莫谦虚了！奴婢只求，姐姐你能够多多为着我美言几句，我便感激不尽了。还望姐姐你帮助才是啊！我相信，以着姐姐你与小主的关系，定能够成的。” 那大宫女语气越发开怀，笑着对着小夏道：“哎呀！你这当真是客气极了啊！可是” 小夏看着那宫女，“姐姐您就甭客气了！我都知道姐姐你素来得小主信赖的，在咱们长寿宫里，你可是头一份尊贵的。奴婢只想着，姐姐你这般心善，您就是随便对着小主提那么一点儿，一点就好。您这般得小主看重，定能成的。” 那小夏与那大宫女又恳求了许多，这才使得那大宫女越发眉开眼笑，只对着小夏道：“既然你这般诚心对着咱们小主，想要为着咱们小主尽心尽力。那么我便是对着小主说一些也不是不行的，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罢了！你这般忠心，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不是么？” 那小夏听了自是喜滋滋的，忙地对着那大宫女道谢：“那就谢谢姐姐了！回头若是成了，奴婢定会感谢姐姐你的。” 那大宫女越发满意，紧紧牵住小夏的手，“那你就放心好了！咱们小主时常也说的，要提拔几个忠心的人上来近身伺候着。只是” 小夏忙到：“只是什么？” 那大宫女只道：“只是要是想要近身侍奉咱们小主，还得从守门做起。咱们小主的意思是，要从底下事情做起，只是考较忠心便是了！” 小夏倒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算得上什么？姐姐你放心便是了！不过是看门守门罢了，哪里又算得上辛苦呢？小主自然要考较奴婢们的忠心的，不过是为着体现忠心罢了，奴婢自然可以的。” 那大宫女这才似极为满意的样子对着小夏挥挥手，“罢了罢了，你的心意，我都尽知道了！回头，我自然会告诉咱们小主的。” 小夏看着那大宫女，连连躬身，便也退下去了。 文轩笑笑，回想着那两个宫女的谈话，突然间想到那两个宫女是长寿宫的，他便开始努力在自己记忆中搜寻有关于长寿宫的回忆。 他努力想着长寿宫到底是哪个嫔妃小主的宫室，他想了半晌，那结果却是教他不觉一颤。 是祐樘的心爱之人，邶如，如今的张淑女。 文轩心中越发惊奇，忙地凑上前去想要看那两个宫女。 只是那小宫女躬身施礼之后早就一溜烟地走了，只剩下那大宫女仍旧立在原地，掂量着手中的那颗银锭子。 文轩瞧不大清楚那女子的样貌，只好越发走进了想要去看，却是只觉着那身形越发熟悉，如同在哪里看见过是的，却是说不出到底在哪里看见过。 文轩靠近，越发觉得那身影熟悉，待到他渐渐靠近了，却是惊觉，那身影，确确实实是自己曾经见过的。 那个女子，曾经与过自己有过争执，有过吵闹，甚至还是这宫里第一个瞧不起自己的女子，第一个不害怕自己的女子。 这个女子，给过自己极其新颖的感受 郑潋。 郑潋立在原地，手中捧着那锭银子不住笑着，发出了啧啧称赞的声音。 “这小夏，真是倒是没瞧的出来，她倒是个有些私房本的。” 文轩不怀好意地站在郑潋身后，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转换成了阴沉的语气，道：“放肆！宫女竟敢私相授受！可真是不想活了！” 郑潋听得这些话，当即便惊呼了一声，旋即转身匆忙下跪，口中知道：“饶命艾粄！饶命啊！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郑潋一边说着一边连连低头。 文轩看着郑潋这个样子，心中只觉着好笑却是强忍住了面上的笑意，对着郑潋依旧阴沉着面色道：“你这宫女，可是知道，这宫中，私相授受可是大罪？我这听闻，你还是什么掌事的大宫女。你这个样子可是当得起这大宫女的责任？没的辱没了宫规！” 郑潋连头都不不敢抬起，只连连叩头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奴婢实在不敢的。奴婢再不敢了!”说罢，郑潋则又是一阵叩首。 文轩站在那里，俯视着跪在那里的郑潋，只觉着越发的好笑，看着平素那般嚣张无比的女子，如今正在凄惶无比的对着自己叩首连连，并且恳切地祈求着。文轩只觉着心中的气都被纾解了一般，又想起来前几次郑潋对着自己那般嚣张，越发觉着解气，一个没有忍住，便笑了出来。 当然，文轩笑出声后立即便后悔了，他便忙地收住了那笑声，恢复了低沉的声音，“不可，你这奴婢，惯会油嘴滑舌，可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我看着，你这个样子，不去宫正司一趟是不行了！走且随我去一趟宫正司去问问罪罢！” 郑潋凄惶不止，“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 文轩越发觉着好笑，却是越发严肃了，对着郑潋道：“不可！你莫再争辩了！私相授受本就是大罪，这般，你可是逃不开的了！莫再废话，且快些随我去！” 这下，文轩却是彻底地止不住笑意了。 郑潋本是凄惶地跪在地上，却是听得上首这人笑出了声，当即便有些怀疑，她便偷偷地向上打量着那人的神色，却是忽然间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庞。 郑潋看着文轩得意地站在那处，面上都似乐开了花一般，心中越发怒火中烧，当即便跳了起来，对着文轩狠狠地打了一下，喝着：“哎，你这人，当真是好生气人，怎的竟是这般爱捉弄人？”说罢，郑潋便挺直了腰板，全不似方才害怕之意。 文轩本是在狂笑不止，此刻见着郑潋这般，他额头又有些吃痛，便吹胡子瞪眼一般地看着郑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相与问【下】 当然，文轩笑出声后立即便后悔了，他便忙地收住了那笑声，恢复了低沉的声音，“不可，你这奴婢，惯会油嘴滑舌，可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我看着，你这个样子，不去宫正司一趟是不行了！走且随我去一趟宫正司去问问罪罢！” 郑潋凄惶不止，“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 文轩越发觉着好笑，却是越发严肃了，对着郑潋道：“不可！你莫再争辩了！私相授受本就是大罪，这般，你可是逃不开的了！莫再废话，且快些随我去！” 这下，文轩却是彻底地止不住笑意了。 郑潋本是凄惶地跪在地上，却是听得上首这人笑出了声，当即便有些怀疑，她便偷偷地向上打量着那人的神色，却是忽然间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庞。 郑潋看着文轩得意地站在那处，面上都似乐开了花一般，心中越发怒火中烧，当即便跳了起来，对着文轩狠狠地打了一下，喝着：“哎，你这人，当真是好生气人，怎的竟是这般爱捉弄人？”说罢，郑潋便挺直了腰板，全不似方才害怕之意。 文轩本是在狂笑不止，此刻见着郑潋这般，他额头又有些吃痛，便吹胡子瞪眼一般地看着郑潋。 文轩看着郑潋，郑潋却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巧言辩 文轩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潋，好奇道：“什么？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你从那宫女手中收出来的，不算是赃物又算是什么？你可莫要扯远了去。” 郑潋看着文轩那个样子，却是连连大笑了起来，道：“周公子怕是错乱了！奴婢可没有啊!” 文轩越发摸不着头脑，对着郑潋道：“什么？你再说些什么？你收受宫女的贿赂，可还要抵赖不成？” 郑潋的笑意越发飘忽神秘，其间又是隐藏着一股慧黠之意，越发显得她容颜娇俏，“周公子，你这话，可是错了！什么叫做奴婢手中的银子是贿赂？可有宫中的印记？” 文轩有些愣住，“什么宫中的印记？你在说些什么？” 郑潋的笑意此刻更加狡猾，如同盛放的迎春娇俏，她拍着手，得意着：“我便说，你们这些王孙公子，什么都不懂，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便是连着重庆长公主的孩子，竟也是没有例外啊！” 文轩看着郑潋，面上更是显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什么？你竟敢你竟敢” 郑潋得意的不能停歇，“我说周公子啊！奴婢说的可是实话啊!你可别怨了奴婢去，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啊！您难道都不知道么？” 文轩不解，“什么不知？知道什么？” 郑潋笑的肆意，面上气势越发多了，“周公子啊！我说你您啊！奴婢可是没有说错啊！这银子，虽然在我手中，可是可是这银子，您又如何能够证明便是姐奴婢收受贿赂所受的呢？可有印记？” 文轩早已然懵了，对着郑潋摇摇头：“不知。” 郑潋对着文轩躬身，“公子不知，便请公子不要说什么奴婢违反宫规的话语，毕竟这银子，确实是奴婢自己的。”郑潋见着文轩要反驳自己，忙地挥挥手对着文轩，“周公子，您您可别说什么不对的话。奴婢这便为您解释就是了！” 郑潋理一理自己的衣襟，得意道：“周公子莫急，奴婢跟您说这银子，若是宫中陛下娘娘小主们赏赐的，那可都是要印上宫里的印记的。所以若是有宫女给奴婢贿赂，那银子低头，定是会有着印记的。”说罢，郑潋伸出手来，只见那银子上头确实是光溜溜的，没有印记。 郑潋见文轩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更是理直气壮，“周公子，奴婢想要告诉您，这银子，上头没有宫中官家的印记，所以这定然不是奴婢所收受的。” 文轩只觉着好笑，“什么不是你所收受的？不过是那银子上头没有宫中印记罢了怎的就不是你所收受的了？万一是那宫女自己所私藏的呢？” 郑潋更是一股瞧不起文轩的感觉，“是啊！周公子您顾虑的对，可是您怎的身为重庆长公主之子，常年随着长公主殿下进宫参见，怎的竟是连宫中一点规矩都不懂呢？这不是纨绔，又是什么？” 文轩登时脸便红了，说起来，他虽是贵为长公主之子，皇帝之外甥，太后之外孙，常年随着母亲进宫参见，可是说到宫中规矩，他还真是不大遵守的。 重庆长公主殿下之膝下公子周文轩之不羁放荡之名，是传遍了皇宫与京城的。 素来，要是问这宫中以及京城之中哪家的公子虽是随性风流，人人都会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周文轩。这点，便是文轩自己，也都是不能否认的。 自己虽是京城贵族，虽是要跟着母亲常常进宫。可是说起来，自己也是与着祐樘一般，实在讨厌宫中虚情假意那一套的。自己与着祐樘的不同，便是自己讨厌那些范式，自己可以不用去遵守；而祐樘，因着他那身份，他那责任，一定是要遵守的。 文轩此刻虽知道，然而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愿意承认的，他不喜欢宫中礼节，不喜欢人情应酬，不喜欢那些仁人志士口中的经典书卷。所以，他于行为上不去遵守礼节，于思想上极其鄙视那些儒教经典。可是说到底，他并不是那些不学无术之人，他有着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所信仰坚持的一切，有着自己所信奉的准则。这一切，他虽不好，却也不是不堪。 可是眼下，头一次竟有这个女子敢对着自己这般说，将自己所有的缺点于不足都尽数说了出来。虽是有着夸张，可是却也不无道理。 然而想归想，自己却是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承认的。无论如何，他都有自己的骄傲，都有着自己的面子。不能在宫女面前暴露，绝计不能。 文轩几乎是要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郑潋晃着脑袋，“怎的了？我就是说又如何？周公子啊！您亏得您在宫中时日这么长久，却是全然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当初宫女们进宫之时，宫中便要检视宫女们身上的财物，若是有什么私银，可可都是要折合成宫中带有印记的银子的！您方才说奴婢收受那宫女的贿赂，可是要知道，那个宫女不过是我长寿宫中粗使的奴婢，所得一切，根本都是宫中月例银子。便是主子赏赐，也绝计不可能是那般的银子。要知道宫中能够获得没有引进的银子的人，可都是各宫的掌事宫女或者女官。像是刚才那种粗使宫女，是根本不可能获得宫中主子的赏赐的。所以这银子自然只能是奴婢自己所有，而且”郑潋轻蔑地看着文轩，“而且还是我们家小主赏赐的。” 郑潋一番话，说的是条理极其清晰毫无错处的。文轩硬着头皮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郑潋所说的话语错处到底在哪里，面上却是丝毫不肯退让，“你说了这样许多，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又不是宫中之人，我可是外臣，便是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又怎么样？况且我可是陛下皇后娘娘的外甥，若是说起来，自然还是我更占理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清潋计 郑潋一番话，说的是条理极其清晰毫无错处的。文轩硬着头皮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郑潋所说的话语错处到底在哪里，面上却是丝毫不肯退让，“你说了这样许多，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又不是宫中之人，我可是外臣，便是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又怎么样？况且我可是陛下皇后娘娘的外甥，若是说起来，自然还是我更占理一些。” 郑潋听着文轩这些话语，神色便是突然间有些慌乱，她看着文轩，面上腾地一下便红了，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 文轩见到郑潋这个被吓到了的样子，宛若小白兔一般老老实实的，不觉间心中生出了戏弄之意，便佯装出恼怒的样子，对二点才着郑潋道：“你这奴婢，倒是对我不敬！看我不去回禀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去！” 郑潋登时便慌了神，对着文轩不知所措，神色仓促，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般，唯唯不知所措，却是不失可爱。 文轩不觉于面庞上显现了痴痴的笑容，倒是是如被郑潋吸引了一般，痴痴地看着郑潋。 郑潋看着文轩，面上越发显露出害怕的神色，以期能够打动文轩，然而文轩却是起了整蛊之意，对着郑潋越发严厉神色。 “不行，我可不依，你既然已经违反了宫规，便是要受到惩罚的。你不是说我纨绔么？可是是非我却是要知道的。今日，你便是必须要跟我去宫正司的。”说罢，文轩便抓了郑潋的手欲走。 郑潋吓的目瞪口呆，登时便呆住了，她眼瞧着文轩是要动真格的了，心中越发害怕，却是在情急之下，生了机智办法出来。 她使了自己身上的全部力气，拖住文轩的脚步，竟是双目哭出了两行清泪出来。 这下，反倒是要轮到文轩不知所措了。 文轩眼瞧着郑潋面带苦色，当即便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了，等着郑潋再双泪垂垂，她则更加是慌乱不止，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文轩是最见不得女子流泪的。所谓温柔刀，泪珠炮，也是不无道理。 文轩平日里虽是一副纨绔样子，却是最是抵挡不住女子的温柔泪珠的。郑潋这一阵泪珠流下，早就将文轩的心绪给搅弄到九霄云外去了。 文轩全然不像一个富贵的王孙公子，倒更加是像一个没有主意的傻小子，他只是对着郑潋道：“哎你你别哭啊！你你这是” 郑潋眼泪越发多了，泪水将粉面刮花，“你你要送我到宫正司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放在谁的身上谁又不会难受呢？宫正司这个地方，谁进去了，谁不会死？况且况且我本就没有的，你若是把我送到那宫正司，岂不是要屈打成招？”郑潋哭的越发伤心，“你就是想教我死，那我就去死好了！看谁又能够怕谁？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文轩越发错愕，“什么？你在说些什么？我你你别哭啊！我我” 郑潋甩开文轩的手，对着他哭诉道：“我怎么就不能哭了？你都要把我的命给夺去了！我又怎的不能哭？我不过是个女子，我在宫中还没有活够呢！怎的就要让我去死了？让我去死也就罢了，却是连哭都不让么？” 文轩此刻是确实被郑潋强大的逻辑给折服了，他看着郑潋满面泪水，，心中越发无奈，不觉想起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那句话来，他平素是最为讨厌那些之乎者也的儒家典籍的，此刻他倒是觉着那些话语实在是正确且不可挑剔的。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多读些书，还是有用的。 文轩已然被郑潋给绕懵了，他后来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使得郑潋的哭声给止住了。 总归，文轩是答应了不去揭发郑潋，又好生安抚了郑潋一阵才算是好。 事后，文轩极其疲倦地坐在一块假石头上，靠着冰凉的石头粗喘着气。 郑潋见文轩疲倦极了，竟是笑出了声，“呵！怎么样？周公子？您如今可是服不服奴婢啊！” 郑潋拿着文轩的贴身钱袋在文轩面前晃着。 文轩看着自己的钱袋，又看着郑潋那样得意的神色，头脑中便明白了大半，只指着郑潋，喝道：“你你你这奴婢，竟是敢诳我！我我” 郑潋得意一笑，对着文轩屈身，“多谢周公子了！奴婢可是要感谢您了！只是奴婢想要告诉您一句话，常言道，兵不厌诈，奴婢不过是想要提醒一下公子您了！” 文轩睁大了眼睛，对着郑潋是既觉着气又觉着好笑，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二人谈了些，文轩终于是问道了正题，“我问你既是你对着你们小主是从小的姐妹情谊，可是为何那小夏要贿赂你进入内殿，你却是欣然接受了呢？” 郑潋不屑地对着文轩摇头，“你这，便是不知道了！我说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啊！平素里可真真是什么都不懂的了！我哦若是当即回绝了，你说，那小夏可是还敢对着我再说这些了？” 文轩摇摇头，“自是不敢了！你都回绝了，她又怎的敢呢？” 郑潋得意道：“自是了！我若是回绝了那小夏，小夏无门，自然不会再来。可我若是同意了呢？” “小夏自然会高兴的啊！” 郑潋拍掌道：“正是，小夏自然会得意的她若是得到了我的意思，又听得我放出风声，说是小主准备多多培养几个亲信，那么小夏得了我的意思，还会告诉其他的宫女。那么其他的心思不正的宫女若是听说了，也会一股脑地来求我。这般，她们以为只要贿赂我便是可以有望近身伺候小主，便都会来贿赂我的。我再问你，一般起了贿赂心思的，都是些什么人？” “自是一些心思不正，只会钻研投机取巧的人了！” 郑潋拍手：“正是！你要知道，我们小主，最是讨厌那些投机取巧，心思不正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燕来朝明终归浅【二】 智嬿犹记得那日，自己和他安然坐在案后，看着那些个司乐司的女官宫女你来我往，琴瑟笙箫，和谐生趣。 身边的他时常偏过头，和声细语地向自己讲解那些乐曲的精妙之处，讲到兴起处，还会拿起案上的玉箸，敲击玉盘相和。 智嬿看着他的侧脸，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入宫不久时看到的那个词语：琴瑟和鸣。 智嬿嘴角微翘，脸上笑容明媚。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虽然自己身边的他，在那只手覆上那把不多见的五弦琵琶时，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不论是大明的女子，还是朝鲜的女子，在面对自己心仪男子时的敏锐，都是相同的。 比如那时自己身边的他，腰杆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手上的玉箸也不自觉慢了几分。 同样的，不论是大明的女子还是朝鲜的女子，吃起醋来亦是同样的。更何况那个女子，不过是一个司乐司的掌乐女官？ 一曲奏罢，智嬿叫住那女子，智嬿以为她会低眉顺眼的忍让，孰料她竟敢回嘴顶撞自己，幸好身边的他只是笑容温润，对自己说了句“顽皮”而已。 那时，智嬿以为他亦是深爱着自己的。 再后来，智嬿还记得，当那个两鬓斑白的老太医，对怀抱着自己的他说：“恭喜陛下，金贵人怀上了陛下的龙种！” 他只是略微的错愕之后，便开怀大笑，智嬿记得那是自己见了他之后，经常为政务困扰而双眉紧皱的他，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随后，金贵人变成了金淑仪，身份略低些的内监宫女见了自己，还得尊称自己一声“淑仪娘娘”，又有数不清的珍贵补品，滋补良药源源不断地被送进了咸阳宫。 或许是被他当时看似由衷的笑容所打动，又或许是因着自己腹中多了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所以她不会想见，那日的他在走出咸阳宫时，表情是多么地阴沉。更不会知晓，那晚他在乾清宫里，彻夜不眠。 所以当一连数日的心神不宁，头脑混涨扰的自己睡不安宁时，智嬿只当是自己怀了孕的缘故，她在那时仍在不住的憧憬着自己以及自己腹中骨血的未来。 可是就在那日，当自己不慎从床榻上摔落，殷红的血液从自己的身下渗出的时候，智嬿并未感受到自己小腹钻心的疼痛，她当时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几日里，智嬿精神恍惚，整天以泪洗面，不论是深深不知深几许的宫庭里少见的雪中送炭，抑或是更常见的袖手旁观，她都在那几日见识了许多。 只不过令智嬿感到意外的是，那几日里他来咸阳宫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而且他没有怪罪自己，反倒好言相劝，他还轻柔地为自己拭去泪水，让自己莫要哭坏了身子 所以，当那个万安宫的潘墨萱告诉智嬿，她的孩子小产可能并非是由于意外，而是有他的意思时，智嬿疯了一般的摇头。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对自己是那样的宠爱，自己也是那样的爱他，自己还怀上了他的骨肉，虎毒尚不食子，他是一国之君，又怎么会容不下一个未出生的婴儿？ 可是，潘墨萱在对自己说这话时，眼中并无幸灾乐祸，更没有所谓嘲讽，反而更多是不加掩饰的怜悯 智嬿顾不上刚刚恢复的虚弱身子，四处去找他，即便是再听到那番话语之前，智嬿的心中仍存有一些幻想，幻想着他能在听了自己称得上大逆不道的话语之后，龙颜大怒，然后又温和假嗔自己乱想。 可是这所有的美好幻想，都被他那句冷冽好似隆冬风霜的，“朕不能让她一个番邦女子，污了我大明皇族的血脉！”所无情的击碎。 智嬿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如此？所谓的血脉难道有那么重要吗？ 可是他只是异常冷血的称自己作“贡品”。 原来，从始自终，自己在他的眼中，都只不过是一件稍微好看些的贡品而已。原来，当他所有的伪装都被撕下，也是那样的面目可憎！ 智嬿失魂落魄的回到咸阳宫，看着自己四周那些装饰，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关在笼中的一只金丝雀，只是个装饰而已。 智嬿屏退众人，笑着挥了挥衣袖，殿**着的烛火便应声倒地，连着将殿中带起了渐渐升腾的火苗。 看着火焰逐渐蔓延开来，智嬿笑了：虽然你不爱我，可我起码要让你能记着我，或许以后再想起我时，还能对那个不远万里来到你身边的女子，多一分愧疚。 随着火焰的升腾，智嬿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恍若雨中破败梨花的最后笑颜绽放，尽管破败，美丽还是在的。 贪婪的火舌舔着殿中的一切，升腾出烟雾，渐渐将一切都转变了颜色，蒙上了一层灰色，越发显得殿中阴暗无比。 浓浓的烟雾侵入了智嬿的心肺，亦是渐渐地将她的眼睛给蒙住了，遮住了她眼睛中仅剩下的光亮与希望。 一道白绫挂在梁上，雪白玉颈伸入其中，玉足轻轻一蹬，那生命，便消散而去。 一道火，烧去了宫中唯一的李朝风情布置的宫阙，烧去了智嬿与皇帝不长不短的情谊，也烧去了，仅剩不多的真心。 那个远道而来的女子，有着她自己的烈性，有着她自己的骄傲，有着她所祈求不到的东西。所以当她发现一切都变成了空空之时，或许这般结果，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与命数。 原来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大明，山水万程，竟都是一场浮华的幻想，繁花万簇，也都只是空空。披着绚丽的外衣，乍看起来温情无限，可是骨子里，也都只剩下了破败的棉絮，抵挡不住风雪，也温暖不了心寒。 惊鸿倩影，游龙身姿，历经着万水千山，却也终究，只不过是梦一场。 繁华瑰丽，却是南柯一梦，高楼起塌，也只是一瞬间。 翩翩而来的燕子，挥舞着翅膀，终于，看清了只是梦。 毫不犹豫，身姿决然，终是没有了任何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明花妍.长乐安【三】 重重锦绣，万千绫罗，罩在身上却是没有预想中那么的满足与期待，反而这带来的，却是一种万千束缚的感觉，像是扣上了更加沉重的枷锁一般，连着行动都越发不便。 我便是在这般的情况下，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走向了自己的永寿宫正殿，俯视着底下嫔妃的叩首朝拜。 “妾身参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一众嫔妃臣服在我身下，我这般才是觉察出来，原来身居高位，竟是有这般的感受。 我看着跪在嫔妃队伍最后的沈氏选侍，不，如今已然是贵人了！ 当初张敏向皇帝说明了当年之事时，同时自然会说明沈氏之事，这般下来，沈氏自然算是犯了欺君之罪，阖该处死。 可是就算是连着上天，都要眷顾着这个女子。就在当年之事眼见着就要使得沈氏付出代价之时，太医却是查出，沈氏，竟是怀上了身孕了。 怀着龙胎，便一下子从罪妃变成了有功之臣。 这般，可真真是福气了。 我尽量用着平静的声音对着在场嫔妃道：“众位姐妹快快请起，本宫初封淑妃，实在是不懂规矩，以后咱们可都是姐妹，是要好好在宫中相处的。本宫资历尚浅，规矩也不懂，只盼着各位姐妹能够日后能够多多提点本宫。本宫若是有什么失礼的，还请各位姐妹不要与本宫计较，多多提点该=本宫就是了。本宫便先在此谢过了！”说罢我则是又对着在场嫔妃周到地行了一礼，微微屈身，以显示我淑妃的随和可亲。 众人见到我行礼，皆是一惊，都是忙地对着我回了礼，一齐道：“淑妃娘娘大礼谦虚，妾身等不敢承受。” 我看着众嫔妃，显出了谦和的笑意，对着一众嫔妃挥挥手，“众位姐妹起身罢，本宫初来，可不好对着众位姐妹这般耳提面命的。” 众嫔妃见着我如此说自然是要起身的。 我浅浅笑着，对着众位嫔妃道：“旁人倒也罢了！只是沈贵人姐姐，你如今怀着身孕，可是要多多注意一些的。没的，再折坏了身子。” 跟在嫔妃队里的沈贵人听闻，不觉间惊叫出了声音，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在着侍女的搀扶下对着我行礼，“妾身妾身长春宫贵人沈氏，参见淑妃娘娘，愿淑妃娘娘万福金安，永享安乐太平。” 说罢，沈氏则又是对着我磕了个头。 虽是我面前有着厚重的珠箔首饰挡住我的视线，然而，我却依旧可以瞧见沈氏额头上因着惊恐而冒出的汗珠。 这便是当初顶替了我恩宠的女子，当初抢走了我应该得的名位的女子。 这世上，竟是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极力忍住心中的恶心呕吐感觉，生硬地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沈贵人姐姐真是客气，如今你与本宫都是一样的，都是怀着陛下龙胎的。沈贵人姐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要教本宫如何向陛下解释啊！” 沈氏颤颤巍巍地对着我道：“淑妃淑妃娘娘客气妾身妾身不，不敢，不敢以身怀龙种自傲。妾身妾身低微卑贱，不敢不敢以身孕与娘娘比肩。” 我示意一旁的奴婢将沈氏扶起，我依旧对着她柔和地笑着：“沈氏姐姐还是先起来罢，你便是不为着自己，也要为腹中的龙胎着想才是啊！” 待到沈氏站稳了，我才继续道：“沈氏姐姐方才说话什么卑贱尊贵的，本宫却是不大赞同的。沈氏姐姐虽是怀孕，可是可是说起来，咱们姐妹怀了身孕，却也都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子嗣罢了！至于是谁怀孕，那也不过是借着咱们的肚腹生出来罢了。沈氏姐姐这把那说，可是要置于皇后娘娘何地呢？” 沈氏越发凄惶，情急之下又是想要跪倒，我却是示意宫女给扶住了，“沈氏姐姐你啊！便别这般跪来跪去的了！本宫都说了，你若是腹中龙胎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是担待不起的。” 沈氏擦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对着我连连躬身，“是，是，淑妃淑妃娘娘说的对。妾身妾身定会谨记。不敢不敢有违娘娘教诲。” 我挥一挥手，对着在场嫔妃道：“众位姐妹，都赶紧坐罢。没的拘束。” 我并不是那般喜欢炫耀权势的人，不过我只是想要看着沈氏那般慌张无措的神情。 她当日夺我一样，我便要她百样还。 这般，已然是极其轻的了。 不过，这般，却也确实是解气。 早就落座的贵妃万氏与贤妃柏氏看着一众嫔妃落了坐，这才爽朗地一笑，贤妃最是先与我玩笑道：“你这人，最是爱开玩笑的，这刚来就知道摆你的排场，也不顾着如今沈氏妹妹怀着身子的。” 我笑笑，“姐姐你是在打趣我了!我可没有的。说起来，我如今晋位淑妃，你，可是还要给我贺礼的。” 贤妃指着我，佯装生气道：“你这妮子，越发会与我油嘴了！” “妹妹不敢。” 贵妃万氏却是阴阳怪气地冷笑了起来，“淑妃如今是得意了！又怀着龙种，自然是什么都敢的。玩笑一二，也不过是开心罢了！倒是淑妃苦心是真难得，想着沈贵人怀孕辛苦，也想与沈贵人同乐呢！” 贵妃万氏这是在为着沈贵人不平，同时，也是在表达着对我的不满。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无论如何，我都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几个嫔妃之一，便是贵妃，也只能与我平起平坐的。 我毫不在意万贵妃的言语挑衅，面色蕴开了极其自然的弧度，“贵妃姐姐说的是呢！女子怀孕本就辛苦，妹妹我，也不过是想着为沈氏姐姐缓解一二罢了！说起来，陛下与皇后娘娘赐本宫协理六宫之权，妹妹与贵妃姐姐贤妃姐姐一样身为宫中众妃之首，自然，要替着为陛下生儿育女的沈氏姐姐考虑照顾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清文议 郑潋拍掌道：“正是，小夏自然会得意的她若是得到了我的意思，又听得我放出风声，说是小主准备多多培养几个亲信，那么小夏得了我的意思，还会告诉其他的宫女。那么其他的心思不正的宫女若是听说了，也会一股脑地来求我。这般，她们以为只要贿赂我便是可以有望近身伺候小主，便都会来贿赂我的。我再问你，一般起了贿赂心思的，都是些什么人？” “自是一些心思不正，只会钻研投机取巧的人了！” 郑潋拍手：“正是！你要知道，我们小主，最是讨厌那些投机取巧，心思不正的人了！” 文轩看着郑潋，道：“所以说，你的意思就是” 郑潋得意道：“所以说，我的意思就是要通过那小夏，查探出到底是谁人存了这样不正的心思，竟是想要投机取巧。这般，小夏得到了我的许诺，自然会去告诉别人的！这样子，我们这长寿宫中旁的心思不正之人，自然也会浮出水面了！这样子，我再一网打尽，就可以全然揪出那些对我们小主心思不正的人了！” 文轩是着实没有想到这些的，他自然不免要称赞郑潋一番，“这想不到，你这宫女竟是真的，有头脑啊！” 郑潋倒是得意了起来，她昂一昂头，得意道：“那自是了！你以为，谁都是与你一般么？你们这般纨绔子弟，自然是不用为这些东西所犯愁的，可是我们却是不同的，我们身处宫中，当初可是要为着衣食等东西犯愁的。周公子您没有过过那般困苦的日子，所以您不会懂。宫中处处惊险，奴婢们若是不当心一些，倒时恐怕是被谁人害了去的却是都不知道的。” 文轩听着郑潋这些话语，虽是深知道郑潋等的不易，却是不会全然同意的。他虽是承认自己当初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生来便不用犯愁衣食，可是看起来的体面尊贵之下，重重锦绣，所包裹隐藏的，远不止看起来这般简单。 像他们这般生来富贵的人家，与着皇室宫廷有着解不开的复杂关系，身处富贵至极的地方，也是身处权力漩涡，一旦与权力沾染牵连，那便是一朝天堂一朝地狱的景象，一个般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文轩对着郑潋点点头，却是道：“你说的虽是对的。可是也不是全对啊！” 郑潋天真地看着文轩，“比如呢？” 文轩对着郑潋娓娓道：“便比如，你眼中的太子殿下是何样的？” 郑潋回答道：“太子殿下那是大明的储君，是大明未来的君主。是尊贵至极的所在还有太子殿下是极其儒雅的一个人。只是” 郑潋说起太子祐樘，便不觉想到了宫中的那些传闻，说是太子与皇帝的关系是极其紧张的。甚至皇帝一早便有了废黜太子之意，郑潋便有些感悟，这太子之位，也是不好做的。 郑潋又是想到，祐樘与着邶如的情谊，二人相爱虽深，她是瞧在眼中的。可是她同样瞧的见的，是二人这一路的艰辛，便是连见面，都是一个极其美好且奢侈的幻想。更遑论，什么牵手白头。 郑潋不觉又有些心酸。祐樘的位子，看似风光无限。 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荣耀背后，是艰辛，是难挨，是苦痛。 郑潋结巴着回答道文轩的问题，“只是太子殿下看似，也没有那么好过。” 文轩追问不舍，“比如呢？什么不好过？你说说看” 郑潋摇着头，“我我不敢，这是天子家事，我我不敢说。” 文轩对着郑潋点点头，道：“无妨，此处仅是你我二人，说说也无妨的，你放心就是，我不会说出去的。” 郑潋依旧是不敢相信，眼中依旧是犹豫神色，当她目光再次触及到文轩坚定无疑的眼神之后才开始对着文轩小声气息弱弱地说道：“我只是听说陛下与天子殿下有些不大好的，说是陛下十分看不上太子殿下。” 文轩看着办郑潋，眉目微微一挑，却是点了点头，对着郑潋道：“不错，不错，你说的都是对的。宫中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早就失去了陛下的欢心，陛下喜欢的，是四皇子祐杬殿下。” 郑潋心中一惊，文轩自是说的不错，然而却是不知道该要回答一些什么，却是听闻了文轩道：“你看，便是连着太子殿下，都这般的。我们这帮子人，看起来绫罗锦绣的，可是实际上呢？却是最危险不过的。生死祸福，有时真的只是一瞬间。你应当知道的，太子殿下身侧，有多少豺狼虎豹的。我们重庆长公主府，周氏一族，都是跟着太子殿下的。你要知道，太子殿下身侧有多少危险，我们重庆长公主府就要面领同样多的风险艰辛，甚至，我们要比太子殿下还要面对更多的艰辛。要知道，这一切的富贵，都不易的。朝堂风云，宫廷诡谲，远都不是我们所可以避免的。若是一个不慎，那都是满盘皆输。我们并不比你们好过多少。” 许是文轩说的一番话太过真情实意，也许是他此刻神情是极其真挚的，不过总归，郑潋是被惊住的了，她看着文轩，眼中流露出了温和的气息。 那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对着文轩的温和眼神，此刻，却尽是温和无限。 这般刀刃上行走的感觉，她虽是未有亲身感受到，然而却是亲眼见证过的。 祐樘的艰辛，邶如的隐忍，沁颜的伤神，墨萱的改变，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教她深切感受到生活的不易与艰辛。 看似富贵高高在上如置云端，然而，一旦跌落，连谷底都不是，是悬崖，百丈寒冰，亦或是烈焰地狱。 这般感受，郑潋是懂得的。 所以，这一次，郑潋却是极其稀奇地理解了文轩所受到的无奈与艰辛。 她竟是有些同情。 尤其是，当郑潋看到了文轩那副略微有些忧愁的神色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阳聚【上】 九月初九日到了，按照宫中的惯例，众人照例是要聚在一处饮宴的，并且各宫嫔妃都要在自己宫中制作了花糕向太后进献的。为的也是彰显敬老孝顺的国俗礼节。 白日里，皇帝一早便到了万岁山登高览胜，以畅秋志，昭示大明天下安康，国富民强。 嫔妃们早上赏菊，待到日头高了便皆是回到了各自的宫中亲手为太后制作花糕。所谓花糕，便是以米粉、豆粉为底，将面醒制发了，再点缀枣子，话梅干、杏仁、栗子等各色干果，有的还要加上桂花或者玫瑰花干花瓣子，增添其中香气。而宫中的风俗，那花糕又大多数是一层糕点夹上一层果子鲜花馅料的，足足有许多之高。或蒸制或烙制，皆是心意罢了。 到了晚间，阖宫饮宴，便是要由各宫嫔妃为着太后进献各自所制作的花糕，以彰显着孝心。 皇后所做的，是最普通的那种花糕，然而却是极其精细的，为着太后脾胃不大好，皇后便将那制作花糕的糯米粉磨的碎碎的，又掺了牛乳进去，是极其软烂可口的，又添了许多话梅、甜姜丝、山楂蜜饯等消食开胃的东西进了去，惹得太后连连称赞，“我的儿，这花糕看似普通，实则却是废了许多巧力进去的，真是难为你这片孝心了！” 皇后恭顺笑着：“儿妾哪里算得上是废心思呢？不过是按照手艺那么做也就是了。说起来，儿妾的手艺是极其普通的，根本比不上宫中诸位妹妹费心呢？母后您不嫌弃便也罢了！” 皇后之下，便是皇贵妃，因着太后素来是不待见皇贵妃的，因此皇贵妃所进献的东西，太后素来是不吃的。顶多夸赞一句“皇贵妃有心了！”之类的话语便也算了了。 因此皇贵妃，便也越发不大上心送给太后的东西了，给着太后进献的花糕也只是那种最为普通不过的层层花糕，上头再印着几个彩印的五蝠捧寿模样的花纹也就是了。 其余便是各宫嫔妃进献了，因着太后年岁大了，所以也不大能够吃的这些不大利于消化的东西，只是碰着入眼的便能够吃上几口，大多也不过是随意看看罢了。 邶如一早便遣人回禀了皇帝皇后说是身子不适不能去参见重阳节阖宫饮宴了。但是饮宴虽是不去，却是必须要给太后进献花糕的。 邶如送给太后的，并不是常规的用糯米粉或者豆粉制作的花糕，而是邶如自己亲手将香米磨的细细的，和面也不用水，而是鲜山楂磨碎了过滤拧出汁子代替水蒸制的，其间夹层的，亦不是干果，而是红小豆磨成的泥，再加上蜂蜜山药膏子，倒是与别处不同，入口软烂酸甜，十分生津。 太后本是不大吃这些的，然而看到邶如进献的花糕之时却是极其稀奇地吃了两口。要知道，宫中嫔妃们进献花糕的次序，可是按着位份来依次给太后看的，邶如位份排在淑女位子，所以是最后进献的，太后吃了皇后与寥寥几个嫔妃所制作的花糕后，胃口已然是再吃不得这样甜腻的东西了。如今太后倒是吃了两口邶如所进献的花糕，看起来虽少，然而却是显示着太后极其喜欢邶如所制作的花糕的意思了。 太后吃罢，称赞那花糕道：“这花糕倒是不同，酸酸甜甜的，也不怎么腻的，哀家倒是喜欢的紧。”太后转头看着身后的齐云致老老，问道：“云致，这花糕是哪个宫里哪个嫔妃制作的啊？倒是很合哀家的口味，新颖的很。” 齐云致老老忙地赔笑道：“瞧太后您说的，这都是各宫嫔妃小主的孝心敬重罢了!各宫娘娘为着您的开怀，自然要多多废些心思来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重阳聚【下】 齐云致老老面上笑意越发难看，对着太后道：“回禀太后娘娘，这” 皇后眼见着齐云致老老面上带着为当即便明了会意，对着太后温言笑道：“回禀母后，张淑女她一早便遣了人来回话，说是她身子不大舒服，所以便不能来赴宴了！还请母后恕罪。” 皇后此言一出，周遭空气是越发安静了，气氛越发焦灼们，众人方才是大气都不敢出，此刻便几乎是连气都不敢喘了，都是在敛息屏神地等着太后说话。 只等着看，凤凰之怒，将会如何不处置邶如。 太后缓缓开口，声音沉静端重如旧，高渺如天上吹垂落的香雾，不带任何厉害的辞色，却是带着无尽的威势，“既然如此，那么这张淑女可真真是个有孝心的啊！这身子已然成了这个样子，还要给哀家做花糕，真真是个难得的啊！” 皇后对着太后讪讪笑着，“母后这张淑女近来身子一直不大好的，儿妾便想着教她重阳夜宴先休息着，阖宫饮宴便也不用来了，免得再过了病气给母后或者众位姐妹，到时可是不好了。” 太后低着头，看着一众嫔妃，面上的笑意显得意味深长，“呵，无妨，年轻人的身子要紧的。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可无妨的。再说了，张淑女即便是身子不适都不忘了给哀家制作花糕，可见张淑女的孝心所在。这般，哀家已然是极其满足的了。莫说旁的，单是这份心意，哀家已然是极其感动的了！” 皇后对着太后恭顺笑道：“母后仁慈惠爱，体恤后宫嫔妃，妾身等定会谨守本分的。” 太后对着皇后倒是极其自然的笑意，她看着皇后，又将目光放在后宫的嫔妃身上，温言道：“哀家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是如此有孝心的，哀家便也满意了！亏得你们还都没有忘却哀家，还肯废了这样的心思来与哀家制作这样繁琐的花糕，便足以看出来了你们是废了一番心思的。倒是无论哀家有没有吃过尝过你们所做的东西，但饶是这般的心意，哀家是知道的了！你们对着哀家孝心，哀家自然开怀的。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安心侍奉陛下，日后自然会有好运气好福气的。” 众嫔妃听闻太后言语，，皆是起身对着太后一齐躬身施礼，“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妾身等必定谨记于心。定当谨守本分，好好侍奉陛下。” 太后摆一摆手，“罢了罢了，哀家所说的，并不大重要的。其实无论如何，只要你们好好侍奉陛下，哀家自然是满足的。孝不孝顺哀家倒是不重要，只要你们能够使得陛下开怀，那便是最好的了！” 而与着此处喧嚣热闹的音乐所不同的，则是邶如的长寿宫。一片安静甚至都有些寂静的不成样子。 因着节庆，宫中几乎是处处都张灯结彩挂着重重装饰的，丝竹管弦凝绕于宫中的各个角落中。 而邶如的长寿宫，与这宫中是格格不入的。 郑潋看着邶如，她有些不解为何邶如不前去赴重阳夜宴，邶如只是把玩着手边的一个小圆枕，“旁的不说，这宫中夜宴，向来，与我无关的。” “可是这般，你不会扰乱了太后娘娘的兴致么？” 邶如冷哼一声，“我若是在，却也只怕会扰乱了旁人的兴致。她们乐她们的，我只消乐我自己的便是了!” 郑潋摇晃着脑袋，“可是既然你不想去赴宴，可是你却是这般用了心思给太后娘娘制作花糕，这般可是白废心思了！” 邶如笑笑：“你真当太后会因着一个花糕而喜欢我么？太后素来不喜欢我，我便是废了十万的心思去，太后娘娘只怕也不会对着我的想法有半分改观，去了赴宴，那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还不如自己躲在自己宫里，还是清静一些的。” 郑潋有着说不完的问题，“可是既然你没有存了得到太后眷顾的意思，那你又为何要这般废心思去制作花糕呢？” 邶如轻轻一叹，“旁的不论，太后是宫中皇室最为重要的长辈，自然要敬重的。再说太后再如何，也是祐樘的祖母，不敬重孝顺怎么行？” 说到底，还是因着祐樘。 这般，自然是用情至深了。 郑潋深深艳羡之后，只能够是深深叹息，用情至深，却是不能相守，才最为灼心。 “可是你既是不去，便不怕太后生气么？” 邶如更加地理直气壮了，“我去不去，太后娘娘只要想挑错处，便不会挑不出来，只要太后娘娘认为我这个人是错的，那么所有的便都是错的了。” 邶如解答过郑潋的问题过后，自己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她问着郑潋，“你说前几日咱们宫中有着妄想贿赂你的宫女来着” 这件事，倒是教郑潋生出许多得意之色，“是了！那小夏想着给我些银钱便可以进了咱们内殿，却是不知，她是真真想多了的。我又岂是那般的蠢货，会因着她的银钱而动摇。不过，既然是她送上门的银钱，那么我自然也不会拒绝的。她既是想出了这般的法子，便也别怕我不管事。” 邶如点点头，“你做的极好，这般，才能教小夏之流放心才是啊！有了一个小夏，其他的，便也都会闻风而来了！这几日” 郑潋忙地接过话来，“这几日前来求着我的宫女，已然有许多了！她们的名字，我也暗中记下了！只等着时日一长，更多的人浮出来呢！” 邶如点点头，“说的不错，打草惊蛇可不是可取的，咱们长寿宫，也该好好整顿一下风气了！若是风气不能整顿，咱们长寿宫可是要被人拿去做筏子的！记下这些宫女的姓名以及从哪里来的，咱们也好暗中看看，到底是谁，仍旧是不放弃往我长寿宫里装人。” 凡事，总要做些准备，最后才好更加有效地出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6 邶如点点头，“说的不错，打草惊蛇可不是可取的，咱们长寿宫，也该好好整顿一下风气了！若是风气不能整顿，咱们长寿宫可是要被人拿去做筏子的！记下这些宫女的姓名以及从哪里来的，咱们也好暗中看看，到底是谁，仍旧是不放弃往我长寿宫里装人。” 凡事，总要做些准备，最后才好更加有效地出手。 邶如盘算着这一切，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动手。 只是但凡风暴来历之时，湖面，总是格外风平浪静。 邶如越发觉着身子倦怠，她便是越发不爱出门了去。她看着宫中的繁花紧簇，却是越发觉着没有生气活力。 “秋意正好浓眷，秋菊盛放的正好，怎的你竟是不出去走走？我听说如今宫后苑里进了好些绿菊，最是难得的。你若是不去看看，倒是可惜了！”前来看望邶如的沁颜这般说着。 邶如只觉着身子倦怠，对着沁颜有些恹恹的，“姐姐你自己去罢，如今我身子倦怠，不大想走动的。总是觉着，睡不够一般似的。”说罢，邶如不觉又打了个哈欠。 沁颜对着邶如笑笑，温和道：“说起来，春困秋乏，你如今总是想睡觉，也是有原因的。” 邶如摇摇头，又喝了些茶水来镇定精神，这才不大困了，对着沁颜道：“姐姐是偏疼我呢！只是我怕自己再这般睡下去，可是废了！你还这般偏私我，我可是不能放弃了自己的。”说罢邶如便又是顽皮一笑。 沁颜佯装生气，背过身子去，对着邶如啐道：“呸！谁心疼偏私你了去？是你自己身子倦怠，懒懒的，这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的。你自己懒殆，可是不要怪在我的身上来！” 邶如似纽股糖儿一般地贴在沁颜的面上，蹭来蹭去的，“我是不管的，姐姐对我这般好，可是装不来的。我是不管了，姐姐对着我这般宠的。我是赖定姐姐的。” 沁颜笑骂道：“你这妮子，惯会拿我玩笑，我可是不依的。回头你在什么事情都赖在我的头上，看我不弄死你！” 邶如缠着沁颜，“哎呀，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么？我错了，我错了，好姐姐，你快饶了我罢。” 沁颜越发那邶如不可奈何，便坐着与邶如说了好些话来，又与她玩笑了一番，才回了自己的长乐宫去。 沁颜前脚方走了没有几刻钟，后脚邶如便不觉间又是陷入了困倦。 待到邶如醒来时，素拓打趣着：“小主真真是个贪睡的。这到了秋日里，身子倒是越发懒了起来。奴婢瞧这，小主您倒是真的该多多出去走走的，不然，可真真是要不行的了。” 邶如摇着头，揉着自己睡的发红的一双睡眼，“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实在是困倦极了！秋日里乏力贪睡，也是有的，闲来无事，便睡些也是无妨的。”说罢，邶如摇着头，“可不行了，若是再睡下去，我可是真真是好吃懒做的人了！” 邶如虽说是要出去走走，却也不过是在自己的长寿宫之外随意走走，并不大肯去了远处的地方的。 邶如绕着自己的长寿宫走着，其实宫中处处都是差不多的，都是一样的金瓦红墙，没什么大致的分别罢了，她看着四方围墙，却是只觉出了深深的无奈。 大抵这辈子，是逃不出这里了。 却也还好，至少，在这宫中，是吃穿不愁的。一辈子，虽然没有自由，可是好歹，不用为着生计而发愁。 邶如心中其实也是明白的，她是安慰着自己，可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办法，她终究是要困在这宫墙之内的。一辈子，逃不开，离不开，也躲不掉。 邶如慢慢行走着，却好似是见着了仁和的身影，小仁和的身旁，好似，还有着更为熟悉的身影。 是梦中无数次想见到，想牵手的身影。 见之思之，不敢忘怀。 那身影在微微屈着身子对着仁和说话。邶如虽是离的较远听得不大真切，可是仅仅是从那男子与着仁和的身影来看，邶如都知道，那定是极其温柔的。 那谈话，是散发着温情的。兄妹之间的温馨美好，都在散发着亲人的温情。这般，是在这宫中极其难以见到的。 在祐樘身上，这是散发着魅力的点，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般的点，这般的情谊温和，也同样是致命的弱点。 这般的性子，若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在着京城里广施恩惠，定时能够受到众人爱戴的，将来掌管着一家的事宜，也将是个富贵喜乐一生的命。 总好过，来做太子。 毕竟，太子与平常的公子哥，位置不同，要求也不同。 他身为太子，邶如不是不知道，若是太过仁慈或者太过善心，那么最后等来的，只会是无尽的劫难。 不当，着实不当。 邶如见到那身影的一刻起，便有些怔住，痴痴地立在那里。 邶如想走动，想离开，然而那本能，却是使得她不大能够行动的了。 许是许久未见了，所以在见到的那一刻起，便也分外想念，这心中，都是不想离开的。 尽管邶如在自己心中极力告诫着自己要赶紧离开，然而她足上却是行动不了的。好似僵在那里。 她看着那个男子对着自己的妹妹温和关爱无限，妹妹的面上漾起了幸福的笑容。 真好，真是教人艳羡。 这般的男子，便是生气，也是格外带着温和的气息的罢。 这般的男子，果真是应了那句“温和如玉”，是邶如心中最深处的，邶如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这一生，都不会抛却的最为珍视的东西。 得到了，便不想失去，哪怕如今只能是远远望着，也要好好的守护。 守着这份，比之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她看到，那男子慢慢地起了身，对着妹妹依旧是温和的笑意，邶如这才猛然间转身，不想教那男子看见自己，不想二人对视。 “张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7 在祐樘身上，这是散发着魅力的点，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般的点，这般的情谊温和，也同样是致命的弱点。 这般的性子，若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在着京城里广施恩惠，定时能够受到众人爱戴的，将来掌管着一家的事宜，也将是个富贵喜乐一生的命。 总好过，来做太子。 毕竟，太子与平常的公子哥，位置不同，要求也不同。 他身为太子，邶如不是不知道，若是太过仁慈或者太过善心，那么最后等来的，只会是无尽的劫难。 不当，着实不当。 邶如见到那身影的一刻起，便有些怔住，痴痴地立在那里。 邶如想走动，想离开，然而那本能，却是使得她不大能够行动的了。 许是许久未见了，所以在见到的那一刻起，便也分外想念，这心中，都是不想离开的。 尽管邶如在自己心中极力告诫着自己要赶紧离开，然而她足上却是行动不了的。好似僵在那里。 她看到，那男子慢慢地起了身，对着妹妹依旧是温和的笑意，邶如这才猛然间转身，不想教那男子看见自己，不想二人对视。 祐樘慢慢地起直了身子，对着仁和的笑意却是不减，依旧温暖如三月里的和煦的春风教人见了不禁沉醉其中。 温润，却是如酒，一旦沾染嗅闻，便也是逃不开斩不断的了。 可是又能如何呢？邶如无数次地在自己心中提醒彼此身份上的巨大差异，即便是酒，也是绝计不能沾染的。 更何况，如今自己，已然是醉了。 邶如这才终是能够控制的住自己的脚步，加快转身，只留着裙裾随着微风飘转，勾勒出思念的影子。 “张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仁和的话语，将本来欲急速行走转身的邶如给叫挺住了。 “张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仁和的语气听得出来是极其开怀的，几欲是跳了起来。 仁和扯着祐樘的衣袖，是极其兴奋的，“张姐姐，真真是好久不见的了啊！” 这下，邶如便是不得不转身回来了。 邶如见不到自己面上的神色到底有多么不自然且尴尬，但是总归不会是自然的罢了，她微微屈身，对着仁和与祐樘屈身行礼，“太子殿下安好，仁和公主殿下安好。” 祐樘劇然一惊，旋即面色平静地对着邶如施礼，“儿臣安。张娘娘客气了！张娘娘安好？” 邶如微微低下头去，“妾身安，太子殿下有心了。” 怎的竟会问好？怎的竟会问好？ 邶如从未想过祐樘竟是还会在人前这般问着自己，偏生的他语气中尽是不自然，她听得出其中的情意，是满满的关爱与心疼。 可是怎的，会在人前这般啊！ 按照邶如的想法，祐樘应当当即便走了才是，可是怎生的就，偏偏对着自己问好了呢？ 眼泪几欲是夺眶而出，还好可以紧忙忍住，也顾不得面上的笑意到底自不自然了，邶如笑着：“长久未见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敢问太子殿下不知太子妃娘娘，安好否？” 话语刚刚说出来，邶如便觉着后悔了，她本是想着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然而却是在心中不觉又说了这话来。 这不是，要故意拖延这对话么？ 祐樘容色间亦是有着微微一动，“劳张娘娘怪念，太子妃，也极好。张娘娘放心就是。” “有殿下在，妾身自然放心，说起来，还是妾身多嘴了，这是殿下的家事，妾身原不该过问的。” 仁和眨着眼睛，看着祐樘，又看看邶如，牵着祐樘的衣袖似是撒娇一般对着祐樘道：“皇兄你在说些什么啊？张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啊？怎的我都是听不懂呢？” 祐樘对着仁和面色依旧，“没什么，仁和。” 仁和依旧是对着祐樘眨眨眼道：“好了皇兄，我好不容易见到了张姐姐可是要说些体己话的，皇兄你快些回去罢。” 祐樘面色一凝，看着仁和，又将目光看向邶如，旋即低下头来，对着邶如躬身施礼，抱拳道：“那张娘娘儿臣，便先告退了。” 早该如此了罢。 可是在真当面对着这句话的时候，邶如心中却是并没有那般的如释重负，相反地，反而是更加的心慌不已，真当那人要离去的时候，反而是越发的舍不得。 哪怕再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多看一眼，都是奢侈。都是见一面少一面罢。 邶如看着祐樘行礼如仪，心中却是莫名的酸楚，明明是两个相爱至深的人，然而，却是不能够在一起。甚至，连见面都成了奢侈，是一种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便是宫廷，带来的咫尺天涯，是最不可以逾越的东西。 所谓的相爱至深，却是不能够相守，才是最为所扎心的难受的。 就如一根刺，梗在心头，看起来不是怎么碍眼明显的，然而，扎在心中，却是再也不得挣脱的所在。 这般，会使得心流血，淌个不停，也绝计不会结束。 血液的流淌，会随着心跳一直的，一直的，不断的，永久不会停歇，直到，生命的尽头。 祐樘缓缓转着身子，慢慢离去，只留下他在风中挺拔的身姿，淌着心中的相思想念，永无尽头。 待到祐樘走远了，仁和才极其高兴且快速地跑了过来，牵着邶如的衣袖，”张姐姐，张姐姐，你怎么来了？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没有见到你，可是想念极了的。” 邶如虽然看着祐樘远去的身影心中惆怅不止。然而此刻见到仁和对着自己这般仅仅盘问自然要沉下心来对着仁和回答：“公主，我也是想念你的。” 仁和嘟一嘟嘴，对着邶如撒娇道：“张姐姐，你竟是会说假话的。怎的你想我，竟是不来看我呢？” 邶如对着仁和歉疚一笑，“我怎的就是假话了？只是公主不是不知道，我如今已然不是女师了！你教我如何去做？我也是想见到公主的，只是不大有理由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8 仁和嘟一嘟嘴，对着邶如撒娇道：“张姐姐，你竟是会说假话的。怎的你想我，竟是不来看我呢？” 邶如对着仁和歉疚一笑，“我怎的就是假话了？只是公主不是不知道，我如今已然不是女师了！你教我如何去做？我也是想见到公主的，只是不大有理由罢了。” 仁和轻轻哼着：“呵，姐姐惯会说假话的。你要是想我，怎的就不来不看我呢？我看姐姐你是不想我罢了。” 邶如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回答仁和的问题，只是对着仁和讪讪笑着，道：“仁和，我如何就是假的呢？” 仁和依旧是一副生气的样子，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活活像一个小鼠一般，“什么？我看姐姐就是不想我，如今倒是来诳我了！” 八邶如被仁和问的有些惊住，不知道该要回些什么话，只是怔怔立在原地，看着仁和。 仁和见到邶如这个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忙地扯过邶如的衣袖，对着她道：“好了好了，张姐姐，不与你玩笑了！如今，我原是有些话语想要对你说的。”说罢，便用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啊地看邶如。 邶如有些晕，却是点点头，对着仁和道：“自然是好的，如何能够不好呢？” 仁和听罢，笑眯眯地看向邶如，忙地拉过邶如，道：“既然如此，姐姐，咱们赶紧着去罢，去你的长寿宫罢。咱们好说些体己话。” 邶如跟着仁和回了长寿宫，仁和一路上面上都是喜滋滋的，然而却是在二人甫一进入长寿宫之时，却是面色劇然一变，对着殿中一众侍奉的奴婢内监道：“都退下去罢，本宫与张姐姐有些话语要说的。” 邶如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着仁和的面色，只觉着十分不解，便问道：“仁和你这是” 仁和面上越发没有了喜滋滋的颜色，只是对着邶如越发正色，“姐姐，你近来，过的可好？” 邶如心中迷糊的紧，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任何不要问着这般的问题，然而她却是答了，“公主担忧了，近来，我很好的。” 小小的仁和自从自己生母死后心思便极其重了，她心中所想的东西也再不似她面上所显现的这般简单，不过既然身为皇室子女，这般，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毕竟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来讲，在这般的年纪面对着生母去世这般极其残酷的事情，那自然要对着心灵有着重要打击的。 那份心头的创伤，是极其深刻铭心的。 仁和显然是不相信邶如所说的话语，，说话的语气亦是开始不像方才对着祐樘那般的单纯撒娇，“张姐姐，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怎的姐姐你，还是不说实话呢？” 邶如面上浅浅一笑，“仁和，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怎的就不是实话了呢？如你所见，我如今是陛下的嫔妃，是淑女之位，却是能够享受着贵人位份上应有的享受与待遇，那又如何是不好呢？陛下四时赏赐不断，对着我时常有看望。我的姐姐又是当今的太子妃之尊，这宫中，自然没有人敢对妾身不好的。” 仁和看着邶如，面上越发沉静，静的可怕，如同晚间太掖池的一汪湖水，对着邶如阴沉着面色，“好？呵？张姐姐你又为何要说上这许多假话呢？虽是照着你说的这般简单，你过的极好，享受着衣食不缺，可是实际上呢？你过的好不好，难道你就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姐姐你别看我虽是个公主，不是后宫嫔妃，可是姐姐你别忘了，再怎么，我却也是个生活在宫中的女子的。我便是再不用考量这些，可是我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是啊，这宫中所有的人，其实无论是皇后后妃，还是女官宫女，亦或是皇子公主，只消在这宫中生活久了，浸染的久了，便也能够看透许多东西了。长久以来的宫廷浸染，若是连一点点的宫中门道都不懂，那便真真是不能在这宫中活下去的了。邶如想着这些，便也有几分明白同情了仁和起来。 毕竟，仁和是在少年十分失去了自己母亲的小孩子。她身为公主，本来应该享受着荣华富贵衣食不愁的一切，可是实际上呢？她生母在世之时，生母便是要处处受到皇贵妃指控与牵制的，待到她生母不在了，这般年小的孩子，又如何能够承受的住呢？ 这般小的年纪，没有了自己的母亲，尽管养母对她再好，却也总是要隔着许多东西的。生母纵是再不好，可是那在这个年纪的孩子眼中心中，那也是不可替代的。 毕竟，在这宫中，人人都有着自己的无奈。人人都有着自己的不如意，过的万事顺遂的人，那定然不是这宫中的。 仁和盯着邶如看，“张姐姐，你若是真过的好，又怎的会整日闭门不出么？你若是真的过的好，又怎的会整日愁眉紧闭呢？” 说罢，仁和伸出手来，轻轻抚着邶如不觉间紧蹙的眉。 不得不说，便是连着邶如自己都不知道，她竟是这般不觉蹙眉的。 仁和轻轻抚着，对着邶如道：“瞧啊！张姐姐，你这般样子，又怎的是真的过的好呢？你若是当真过的好，这眉头，自然也不会这般紧缩了！姐姐，你骗不了我的，就如同你骗不了我皇兄一般。” 邶如心中陡然一惊，对着仁和道：“公主你在说些什么？我” 仁和对着邶如淡淡一笑，“张姐姐，你瞧，如今你便是显露出来了罢。你这般伤神，多半，是为着我皇兄罢。” 邶如睁大了眼睛，脚步都不觉向后退了去，她剧烈地摇着头，对着仁和道：“仁和，你在说些什么？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我我是陛下的嫔御啊！” 仁和面上的笑意显得越发飘渺，直教邶如看的心中越发慌乱不止，她摇着头，“不，不，公主，你你我我没有，我是陛下的嫔妃，请你慎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9 邶如睁大了眼睛，脚步都不觉向后退了去，她剧烈地摇着头，对着仁和道：“仁和，你在说些什么？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我我是陛下的嫔御啊！” 仁和面上的笑意显得越发飘渺，直教邶如看的心中越发慌乱不止，她摇着头，“不，不，公主，你你我我没有，我是陛下的嫔妃，请你慎言！” 仁和却好似是并无退却收敛的意思，她反而是越发的气势逼人，“张姐姐，你教了我这么长时间，你真当我是那种整日只知道坐在宫中安享富贵的女子公主么？你教了我这样长的时间，你是什么心思性子，难道我不知道么？你这个人，惯会把心思想法藏起来。不会教别人看出来的。可是你可是得明白的，即便是你丝毫没有暴露，可是那也绝计不会使得你在宫中的日子平安半分的。” 邶如不可置信地看着仁和，摇了摇头，“不不不，公主，我没有，我与太子殿下，没有情意的，我们，是清白的。我们，是极其清白的。公主，你不要混说，你不要混说。我”邶如不住地摇着头，好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仁和笑着看着邶如，语气却是有着质问的咄咄逼人，“没有？没有么？张姐姐你可确定？” 邶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当真没有？” 仁和却是依旧在逼问着：“当真没有么？” 邶如点着头，“当真没有？” 小小的仁和却是瞧不出来此刻是蕴含着极大的能量的，此刻仁和身上好似是充斥着无数的力气与气势，足足可以教邶如心生出畏惧恐怖之感。 果真，天子的女儿，就是不一样的。 邶如从未想过，自己竟是会被这么一个小孩子逼问的这般紧迫，然而事实上，仁和却是说的一点错处都没有的，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足以教邶如心生出恐惧与凄惶，让她的那颗心上下怦然跳动起来。教她久久不能平复。 仁和的微笑此刻好似是蕴藏着无限的深意似的，她看着邶如，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然而却是教邶如越发觉着恐惧，“张姐姐，你莫要骗我了!这些，我又如何是看不出来的？” 邶如看着仁和，只是摇着头去，“不，仁和，仁和，我没有我” 仁和半分不肯退让，“张姐姐，你莫再去骗我了！我都看出来了！” 邶如惊呼：“看出来？你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仁和面上笑意突然散开，容色间登时平静了下来，“张姐姐，你教了我这样长时间，又是朝夕相处的，我如何能不知道你？再者说，皇兄自小便看着我，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你们二人，我是最熟悉不过的了！你们心中想着什么难道便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张姐姐，你莫要再骗我了！我都是能够看出来的，你是喜欢我皇兄的！是不是？我皇兄也是喜欢你的！是不是？你们二人，都是互相喜欢的，是不是？” 邶如摇摇头，空中却是丝毫没有否决，只是道：“仁和，你你是如何看出来的？你你怎的？” 仁和笑笑，对着邶如道：“张姐姐，张姐姐，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么？真当我心中也是天真都的么？你看我皇兄的眼神，我皇兄看你的眼神，那是能掩饰的了的么？你们两个，明明是相爱的，不们两个，明明喜欢彼此的。不过，不过，你们不过是碍着身份地位上的差距罢了！张姐姐，我与你相处了这么久，我与皇兄又相处了这么久，你们喜欢谁，在乎谁，都不会是挂在嘴上的，可是张姐姐，你与我皇兄，在越在乎的人面前，越是装不了的。你么看彼此的眼睛，骗不了人，更骗不了我！姐姐，你说是吗？姐姐，你说我看错了么？” 这般，邶如便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了！她看着仁和的平静面容，心中却并不像仁和面上的那般沉静安稳，只觉着越发是上下跳动，将一颗心鼓的不能自已。 “仁和我我” 仁和笑着：“张姐姐，你莫要再这般了！我都尽知道的，我都是看出来了！你喜欢我皇兄，我皇兄也喜欢你，你们，是最为相配的两个人。你们这般收敛着，也不过是为着彼此身份地位上的差距罢了！你是父皇的嫔御，可是你拼死不为父皇侍寝。我皇兄娶了你的姐姐，可是为着你，至今都没有与我皇嫂合宫，这不是用情至深又是什么？你们两个都是因着彼此才这般的。当初我还是不解，可是后来，我偶然间看到你们二人相见之时的眼神，我心中便有些怀疑的，直到今日，我算是全然看出来了！张姐姐，你与我皇兄，可真真是极为相配的一对啊！” 邶如被仁和说的已然是无力去反击，“公主我我你，求你求你停下来罢。你莫再说了！我求你你莫再说了！” 仁和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仍旧继续道：“不，张姐姐，你即便是你们相互喜欢，可是可是你们，却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你你是父皇的嫔妃，是我的庶母，也是我皇兄的庶母，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若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被发现了，你们你们，你们便都会死的！张姐姐，你们的情意，绝计不能被人发现，绝计不能，更加不能被我父皇发现，若是被发现了，那可真真要了性命的了！” “可是姐姐，这般，你便甘心么？难道你就不想，将来光明正大的牵着我皇兄的手么？你便不想，看着我皇兄是如何登上那至尊之位的么？” 想，自然是想的。 谁会甘心，自己的情意，永远在这宫中会是默默无闻的所在，谁又会甘心，在这世间，将自己心底所有的情爱都加以隐藏？ 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0 “可是姐姐，这般，你便甘心么？难道你就不想，将来光明正大的牵着我皇兄的手么？你便不想，看着我皇兄是如何登上那至尊之位的么？” 想，自然是想的。 谁会甘心，自己的情意，永远在这宫中会是默默无闻的所在，谁又会甘心，在这世间，将自己心底所有的情爱都加以隐藏？ 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邶如摇着头，对着仁和道：“不，公主，我我不能的，我不能的。这般，不不我与你皇兄，根本没有什么的，我我们是清白的。” 仁和笑着，好似是带着几丝轻蔑与不屑是的，她对着邶如道：“清白？张姐姐，我知道，你与我皇兄是清白的。我也知道，你与我皇兄只是互相爱慕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的。可是张姐姐，你这皇宫里的人，父皇，母后，皇贵妃她们若是发现了，他们是否会这般想呢？他们又是否会认为你们是清白的呢？若是教宫中众人都知晓了，你们谁又会能够逃避开呢？这宫中，谁又会认为你们是清白的呢？一个与皇太子有所沾染的后宫女子，一个与皇帝后妃有所牵连的皇太子，你们谁又能够有机会摆脱这名声呢？” 仁和的声音犹未有停歇的意思，依旧对着邶如道：“张姐姐，你可要想到的，咱们大明素来重视礼节名声，你与我皇兄的事情，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要夺命的！大明这般重视名节规矩，你们若是当真东窗事发，可到底会如何？你可有想过？你到底可知道，到时你与我皇兄会落的何样的下场？“ 下场？邶如又不是没有想过的，就如同仁和所说的，大明这般重视礼教，若是被发现，只会是死路一条。 皇宫中的这份爱情，本就是难以坚守撼动的。更何况，这份“庶母”与“皇子”之间的爱情，则更加是不会被宽容接受的。 这般毁了礼教的情爱，本就是个极其危险的关系，如同漩涡一般，无尽地轮回旋转着，会教人头晕目眩，会教人粉身成为粉末。 她不怕粉身碎骨，她不怕没了性命。她害怕的，是要背负污名而死，是要连累祐樘一起死。 这般，是自己最为不想看见不想面对的东西。 若是不能相守，那么邶如所想要的，也不过是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若是连看一眼都不行，那么她唯一所愿的，也不过是他能够平安喜乐而已，，也不过是希望他能够在这宫中能够保住他的性命，守住他太子的位子，将来能够荣登大宝，将来能够君临天下，能够守住这一方繁华紧簇。 最后所愿的，不过是能够他心中，能够有着自己的一席地方，能够永远为着自己，留下一个位置。 不消有多明显重要，只要有，那便是足够了。 所希望的，不能太多，她所要的，只是能够他能够记得自己。 哪怕最后不能够相守，只要有过曾经存留的痕迹，便已然是足够了。 “不，公主，你误会了！我与你皇兄，并没有什么的，我们不会不会被发现的，我们已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们便是连话都没有说过的。我们，定然不会被发现的。公主，公主，请你放心便是了!我们都我们绝计不会的。” 仁和轻轻笑着，对着邶如道：“不会？不会被发现？张姐姐，你这般说，可是你们曾经有过情意的意思了？所以我方才说的，竟是全然都是真的了？你们之间竟是真的有情意了？张姐姐你你可是我皇兄的庶母啊！你们之间，可是不可能的啊！” 邶如却是突地高出了声音，“不不那又怎样？我爱你皇兄，你皇兄也爱我，我们早就是在一起的了!我在如公布之前，就是与你皇兄相识相爱的了!是陛下，是你父皇，是你父皇要我做嫔妃淑女的，不是我。你当我愿意么谁又是愿意的呢？你当我稀罕这份嫔妃的荣宠的么？这位份，这待遇，根本就不是我所期盼的，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能够远远能够看见你皇兄一眼便可以了！只要你皇兄能够安好便可以了！只要你皇兄安好，你真当我不会舍弃一切么？谁又稀罕你们皇家的这份荣华富贵？你们皇家，本就满是污秽，全是肮脏龌龊，谁又稀罕？” 小仁和年纪虽不大，却是气势上不输半分的，通身都在散发着皇家女子的贵气，上下皆是不惧正气的气势，便是连邶如都是有几分害怕的。她看着邶如，“张姐姐，这般你不就等于承认了么？我知道，你不稀罕我们皇家的东西，你看不上我们皇家的一切，你觉着我们皇家全是污秽肮脏，可是谁又是不这么觉着的呢？” 仁和神色略有缓和，她看着邶如，伸出手来紧紧牵住邶如的手，“张姐姐，张姐姐，我都知道的。本来我还是不放心的，可是如今听你说完了这些，我便也放心了。我是听得出来的，你是真心为着我皇兄着想的，这般，我便放心了!姐姐，姐姐，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皇兄，你是真心为着他好的。可是姐姐，你可曾有想过，即便你是与着我皇兄这般隐藏，即便姐姐你仅仅是希望我皇兄好，可是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皇兄的这太子之位，本就是坐的异常危险的，一个不慎，便会掉下这位置，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低下有多少人都在觊觎着我皇兄的太子之位？有多少人，都在等着我皇兄出错呢！只要我皇兄一出错，他们他们，都在等着我皇兄出错，只要我皇兄一出错，他们他们便会把我皇兄拉下宝位。尤其是尤其是皇贵妃。姐姐难道你便不想，不想帮助我皇兄坐稳这太子之位么？” “我该怎么做？我我能怎么做？” “扳倒皇贵妃，让皇贵妃再无翻身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1 邶如却是突地高出了声音，“不不那又怎样？我爱你皇兄，你皇兄也爱我，我们早就是在一起的了!我在如公布之前，就是与你皇兄相识相爱的了!是陛下，是你父皇，是你父皇要我做嫔妃淑女的，不是我。你当我愿意么谁又是愿意的呢？你当我稀罕这份嫔妃的荣宠的么？这位份，这待遇，根本就不是我所期盼的，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能够远远能够看见你皇兄一眼便可以了！只要你皇兄能够安好便可以了！只要你皇兄安好，你真当我不会舍弃一切么？谁又稀罕你们皇家的这份荣华富贵？你们皇家，本就满是污秽，全是肮脏龌龊，谁又稀罕？” 小仁和年纪虽不大，却是气势上不输半分的，通身都在散发着皇家女子的贵气，上下皆是不惧正气的气势，便是连邶如都是有几分害怕的。她看着邶如，“张姐姐，这般你不就等于承认了么？我知道，你不稀罕我们皇家的东西，你看不上我们皇家的一切，你觉着我们皇家全是污秽肮脏，可是谁又是不这么觉着的呢？” 仁和神色略有缓和，她看着邶如，伸出手来紧紧牵住邶如的手，“张姐姐，张姐姐，我都知道的。本来我还是不放心的，可是如今听你说完了这些，我便也放心了。我是听得出来的，你是真心为着我皇兄着想的，这般，我便放心了!姐姐，姐姐，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皇兄，你是真心为着他好的。可是姐姐，你可曾有想过，即便你是与着我皇兄这般隐藏，即便姐姐你仅仅是希望我皇兄好，可是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皇兄的这太子之位，本就是坐的异常危险的，一个不慎，便会掉下这位置，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低下有多少人都在觊觎着我皇兄的太子之位？有多少人，都在等着我皇兄出错呢！只要我皇兄一出错，他们他们，都在等着我皇兄出错，只要我皇兄一出错，他们他们便会把我皇兄拉下宝位。尤其是尤其是皇贵妃。姐姐难道你便不想，不想帮助我皇兄坐稳这太子之位么？” “我该怎么做？我我能怎么做？” “扳倒皇贵妃，让皇贵妃再无翻身之地。” 邶如听见这话，瞪大了杏眼，满脸的难以置信，道：“公主你你说什么？” 仁和公主盯着邶如的双眼，无比坚定的说道：“我说我们联手，扳倒皇贵妃！我要让那个女人，永无出头之日！” 邶如震惊地看着仁和公主，她看见仁和公主那张稚意尚存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种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镇定自若，可是邶如也看得到，她摆在几上紧攥住的粉拳，骨节发白，节节分明。 邶如伸出手去握住仁和公主的拳头，柔声到：“公主，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你来承受的，听姐姐一句，放下吧！” “张姐姐！”仁和猛地站起，声音也不由提高了数分，“你说什么呢？那个女人害死了我娘亲，你却叫我放下？我怎么能放下？” “可是公主”邶如也随之站起身，将仁和公主的另一只手也抓在自己手中，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说的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邶如叹了口气，道：“皇贵妃在这宫里这么多年，根基深的很，她能够得到陛下这么多年的宠爱，便可以知道，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况且她这么多年，又在朝中培植了自己的许多势力。公主想要扳倒皇贵妃，那得多难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明花妍.长乐安【四】 皇贵妃的眸子一转，眼中流转出万种的风情，呆着吧无尽的气蕴。 她面上挂着无尽的笑意，飘渺而沉静，然而我却是丝毫感受不到她面上流露出的亲切之感，只觉着她再用一双眼睛紧紧剜着我，似是要把握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是再如何，我却也是不能对着她动气的。 尽管位份是一样的，可是她毕竟是皇帝如今最为宠爱的女子。是王朝最为得宠的女子。 我看着眼前的皇贵妃，她行动间都是透着一股子傲气在的，通身华贵的装扮使得她越发显得华贵气势逼人，可是细细论起来，她已然是一个半老徐娘了，岁月早就使得她不再拥有那般美好的容颜，细致玲珑的身段。可是挡不住的，是她身上那股子风情万种的气质。 尽管在这宫中，会有人说她徐娘半老还要故作风情，是最为教人恶心的。可是实际上，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帝最为喜爱的女子，是一个享受君王专宠十数年的女子。 无论旁人是否喜欢皇贵妃，只要皇帝喜欢皇贵妃，那便是足够的了。 好似老天是格外优待皇贵妃的，尽管她最美好的年华已然不复存在，可是不可否认的，她依旧是皇帝心中的白月光。 她对于我来讲，是那种极其危险的所在。 我永远忘不了，她拿着堕胎药要来堕掉我的孩子时的那个样子，那个邪恶至极的笑容。 那是魔鬼，那是永远不能忘却的梦魇。 我想要她付出代价，定是极其困难的。 万贵妃轻轻笑着，对着我道：“难怪陛下这般喜欢淑妃妹妹呢！便是我也是喜欢淑妃妹妹的。今日一见妹妹，妹妹这般识大体，时刻为着陛下着想，本宫便也知道陛下为何这般宠着妹妹了。” 我笑笑，对着万贵妃依旧有着禀顺谦和的态度，“贵妃姐姐真是客气极了！妹妹我资质愚钝，其实所做的，也都不过是为着陛下不厌弃妹妹罢了！妹妹这般愚笨的人，陛下还赏赐妾身协理六宫的权柄，这当真是教妹妹不好意思的。说起来，妹妹我还是应当像姐姐您多多学习才是啊！贵妃姐姐协理六宫多年，想来对于协理六宫之事，定然有着许多心得的。妹妹我，这以后还要向贵妃姐姐多学了！只是到时还求着贵妃姐姐不要太嫌弃才是啊！” 万贵妃听罢，面上笑意略有凝滞，旋即则又是恢复了极其“热心和善”的笑容，对着我道：“妹妹你放心便是了！既然是陛下所吩咐的，我自然也要遵从才是。况且如今有了妹妹，这协理六宫的担子，本宫也然可以分担一下了！这说起来，还是要劳烦妹妹你委屈劳累了呢！妹妹你如今是初封淑妃，本来应当好好休息一阵子才是的。如今却是要教你劳累，本宫这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我也是对着皇贵妃展露着笑颜，依旧恭顺，“瞧贵妃姐姐您说的啊！妹妹我初封四妃，许多事情都不懂的。自然，要多加历练一番的。说起来，贵妃姐姐入宫多年，最是有经验的，妹妹我实在应当向姐姐您学习才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2 小仁和的面庞上越发坚毅。很显然，邶如的话语并未有任何作用，仁和面上飘然一笑，“张姐姐，我年纪虽小，可是姐姐你可莫以为我年纪轻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么？”仁和凄然一笑，“张姐姐，好歹，我也是大明皇帝的女儿，好歹，我也是个公主啊！我在这宫中生活了这么久，好歹也要学些东西才是啊！我若是什么都学不进去，怎么着也对不起我公主的身份啊！那个贱人，若是教她再能够逃脱了过去，那才真真是对不起我死去的母妃呢！我再怎么着，也绝计不能教我母妃枉死才是！凭什么那个贱人就可以安享我父皇的宠爱，而我的母妃却要背负污名而死？” 仁和眼中噙出了薄薄的一层泪水，对着邶如道：“张姐姐，我都知道的，当日，是我母妃对不住你。所以即便我母妃落的那样的下场，我也不怪张姐姐你。可是张姐姐，当日我母妃之所以会那般对你，多半也是因着她受制于皇贵妃的缘故。是皇贵妃缠着她要做下那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说起来，我母妃也是无奈，她虽是争强好胜，可本来她也不是那种恶毒至极的人啊！只是她跟着皇贵妃身边久了，便也生出了与皇贵妃一般无二的心思。都是皇贵妃教唆她这般的，我那糊涂母亲，本就是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我也知道，她这些年来也干了不少的错事，也害了些人，可是说起来，她这般，也是因着受到皇贵妃教唆的缘故。都是皇贵妃教她去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的。可是那个老妇贱人” 仁和起了一种狠辣的颜色，面上冰凉若寒霜一般，“那个老妇，我母妃对她那般忠心无二，她倒是好，竟是对着我母妃用完了便弃如敝履。她借着我母妃的手害了人后却是要将我母妃害死，这天下哪里有这般好的事情！我母妃这般对着她这般忠心，她倒是惯会害人，我又如何能忍？” 仁和抓住邶如的手，“张姐姐，我知道的，你素来不喜欢我母妃，也恨毒了我母妃，我原本不指望着你能够为着我母妃出头的。可是姐姐，我母妃死的那样冤枉，我实在实在是不忍心对我母妃不管不顾啊！姐姐！在这宫中，我我实在是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了！我我只能寻了你来，顺贵嫔母妃不允许我这般做，说我无异于是自己毁了自己，可是姐姐，我我实在是忍不了啊！” 邶如摇着头，轻轻抓住仁和对着仁和温言道：“仁和，你你听我说，顺贵嫔娘娘说的是对的，顺贵嫔娘娘也是为着你好的。公主，你虽是为着你母妃报仇着急，可是公主，你好歹也要想想，皇贵妃如今在公主势力又是有多强大啊！皇贵妃能够得到陛下恩宠数十年不歇，那足以是证明她是个有手段的。公主你虽是得陛下宠爱，可是这般针对皇贵妃，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不会有好结果的！公主，便是你想报仇，好歹也要等上些时日缓一缓才是啊！你是公主，想要做些什么便没有做不成的，只是公主，皇贵妃却是一个例外皇贵妃这般得宠，你若是不能够一举扳倒她，你便得等着。不然，只会是让你母妃白白去了。” 仁和的声音有些大，她看着邶如，只是道：“不，不，我不管，我不管，皇贵妃这般对着我母妃，她害死了我母妃，便不兴我来揭发她的罪状么？” 邶如睁大着眼睛看着仁和，对着仁和道：“公主，公主，你切莫冲动啊！” 仁和笑了一笑，“张姐姐，我没有冲动，我都已然想好了的，只要只要你来帮助我我定能，定能揭发皇贵妃罪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3 毒染【上】 邶如有些不解，对着仁和发问道：“帮助？公主我如何能够帮的上你啊！” 仁和的笑意极其飘渺，她看着邶如，眼中尽是期许的神情，“张姐姐，你你这般得我父皇看重，想来你所说的话，父皇是能够听得进去的。只要你多对父皇说些话，想必父皇，定是能够相信的。到时，事半功倍，想要扳倒那贱人，便也不难了。” 邶如依旧不敢相信任和公主的话语，她看着仁和公主，不觉睁大了眼睛，对着仁和公主道：“公主，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对陛下说些什么？我，我不过是个最低级的淑女，我能对陛下说些什么？公主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一些。请公主恕妾身难以从命。” 仁和的笑意越发飘忽，她看着邶如，“张姐姐，不，你这般得父皇看重，父皇这般宠爱你，只要你对着父皇说些话语，定然，定然会事半功倍的。你的话，父皇他他一定会听从的。张姐姐，你求你了！仁和如今只得求你才能够了。如今，仁和便也只得求你了。” 祐樘守在自己的清宁宫中，听着陈章正在给太子妃雨兮把平安脉，他看着陈章的面色凝重，心下里便知不好，待到陈为雨兮请完脉之后，则更加是印证了这个观点。 陈章为着雨兮把完脉后，面上阴云则是越发沉重，他对着祐樘躬身施礼道：“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进来贪睡，怕是怕是” 雨兮率先起了身，急急道：“怎么？是因为什么？可是中毒？” 陈章摇一摇头，“中不中毒倒是未知，只是微臣看着，这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定是有蹊跷了！” 雨兮听及这番言语当即瘫坐在榻上，花容失色，宛若惊鸟。 雨兮吓的面色惨败，如同寒霜打下的花朵一般，他紧紧抓住祐樘的衣袖，“殿下，殿下是谁，是谁要害妾身？” 祐樘倒是还算镇定，他看着雨兮，眼底有着一点歉疚与心疼的神色，旋即则是用就平静的神色给掩盖了过去。他的语气倒是依旧平静，“陈章，你且先说到底到底太子妃的身子，是如何了？” 陈章面上倒是没有了犹豫，当即便正色对着祐樘与雨兮施了一礼，“启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微臣方才把脉发现发现太子妃娘娘的脉象，最初看起来，倒是平和安康的。可是当微臣细细看来之时，却是发觉太子妃娘娘的脉象，倒是有心肺受阻之象。初初看起来倒是细致无二，只是略微着有这象罢了。只是微臣方才看着，好似是太子妃娘娘的脉象，则更加是有这趋势了。” 祐樘惊奇着，冷哼了一声，发问道：“这么说来，那倒是说那之前为太子妃把脉的太医都是些不尽职尽责的人了？” 陈章摇摇头，“那倒也未必，说起来，太子妃娘娘，微臣之前也曾经把过一次平安脉的。当时微臣便是没有发现的，想来之前的太医更加不会发现的，那脉象那般微弱，便是微臣都没有发现的。也不能怪之前那些太医不尽职尽责了。” 雨兮早已然吓的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紧张地看着站在她身旁的祐樘，面色紧张且无助，只得紧紧靠在祐樘身上，不知所措，也是一言不发。 祐樘面色沉沉的，对着陈章问道：“你且继续说，太子妃的身子，到底是如何了。” 陈章躬着身子对着祐樘与雨兮道：“微臣说了，还要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先莫要惊慌，想来这有些不大好的。” 祐樘对着陈章微微点头，陈章便继续道：“启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微臣方才发觉，太子妃娘娘的脉象，有心肺受阻之感，虽是微弱，却是有逐渐增大之势。并且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力气在推着太子妃娘娘的脉象一般，这般气势，看似微弱，其实却是不可阻挡的一般。推着殿下，太子妃娘娘，恕臣直言，这太子妃娘娘的身子，看起来没什么要紧的，可是若是再不及时发现或者调理，怕是怕是会不大好的。” 祐樘震惊无比，“什么？什么不好？会怎样？” 陈章顿了一顿，对着祐樘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这太子妃娘娘的身子若是再不好好调理，微臣只怕，如今太子妃娘娘只是贪睡困乏，这再过了几日，怕是怕是会心肺具颓，再回天乏术不可救治啊！”说罢，陈章便“噗通”跪倒在地上，对着祐樘道：“非是微臣危言耸听，实在是实在是因着太子妃娘娘的身子真当要注意了！” 雨兮更加是被吓的六神无主，她睁着凄惶无比的眼睛，看着一旁的祐樘，眼中更加是噙出了泪水，芙蓉泣露。 祐樘见到雨兮如此，心中不免一软，便也由着雨兮紧紧靠着自己。 陈章继续道：“微臣方才把脉，太子妃娘娘身子，竟是像侵入了什么药物一般。才会至此的，虽说是春困秋乏，可是可是这般贪睡，却是着实罕见的了！再者若说是孕妇，或许或许还会有着这般贪睡，可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陈章并未有继续说下去，这其中的缘由，祐樘与雨兮都是清楚的，要知道，太子与太子妃，自成婚至今，尚且未有合宫，自然不会有妊娠之事。 “所以所以微臣猜测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定是受到了药物所致的。定是有人下了什么慢性的药，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是怕时间一长，这般一累积，倒也倒也是无可挽回之境地了！” 祐樘目中露出凶狠，深邃的眸子中藏着无尽的深意，散发着威严，“那么你的意思是有些人在太子妃的饮食之中，下了药了？竟是想要害了太子妃的性命去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4 毒染【下】 陈章继续道：“微臣方才把脉，太子妃娘娘身子，竟是像侵入了什么药物一般。才会至此的，虽说是春困秋乏，可是可是这般贪睡，却是着实罕见的了！再者若说是孕妇，或许或许还会有着这般贪睡，可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陈章并未有继续说下去，这其中的缘由，祐樘与雨兮都是清楚的，要知道，太子与太子妃，自成婚至今，尚且未有合宫，自然不会有妊娠之事。 “所以所以微臣猜测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定是受到了药物所致的。定是有人下了什么慢性的药，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是怕时间一长，这般一累积，倒也倒也是无可挽回之境地了！” 祐樘目中露出凶狠，深邃的眸子中藏着无尽的深意，散发着威严，“那么你的意思是有些人在太子妃的饮食之中，下了药了？竟是想要害了太子妃的性命去么？” 雨兮听着祐樘的言语，越发觉着浑身恶寒，眼中的泪水因此也越发多了起来，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祐樘，口中却是说不出话来，“殿下殿下妾身” 祐樘没有言语，却是一瞬间便紧紧握住了雨兮的手，带来无尽的温暖。 雨兮轻轻一颤，心中也不觉间微微一动，有万种复杂的感觉袭来，雨兮心中只觉着有突如其来的感动与温暖，沁人骨髓那般的。这种温暖与安心，已然是自己好长时间未曾有过享受到的了。 自从上次出了邶如的事情以来，雨兮长日所面对的，则是久久的冷冷。自那之后，祐樘好似从未有过对自己有好颜色的时候。 不对，是极好的颜色，一切如旧，可是关怀备至间，那里头散发着的，却是久久不能言说的淡漠与疏离。 雨兮甚至想着，或许自从那之后，自己的余生，便也只会这般度过了。 可是这次，祐樘，居然对着自己有着难得的温暖的颜色，他掌心的温度，竟是稀奇的那般熟悉与温暖，将自己害怕畏惧的心登时便增添了温暖安心的感受。 真的，只是一双手而已，带来的，却是无比的安心与感动满足。 雨兮也曾经觉着，自己的安心满足是太过低级了一些，可是事实上，雨兮的的确确是觉着满足的，仅仅是祐樘对着自己一双手而已。雨兮却是已然觉着，那已然是毕生都不可得的温暖了。 好似是在冷水中浸染的久了，突然起来的一点点普通的水，都会教自己觉着越发的温暖可靠，散发着无尽的光亮。 不，不是自己太过满足了，而是因着，对于祐樘来讲，那样一个温暖的手掌，自己已然是满足的了。 雨兮所求的其实也远没有那么多，她只是希望祐樘能够远远地看着自己一眼，能够对着自己展露一点点的笑容，不消太多，只消有一点点便是足够了。 陈章对着祐樘与雨兮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其实若是说太子妃娘娘的身子是有问题，沾染了药物，可是说起来，这药物也未必就是从吃食中进了来的。虽说常言道病从口入，可是不仅仅是吃食，便是旁的什么穿的用的，也都是有可能混进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或许仅仅从吃食，也未必。吃食里或许会有，可是也没准不是吃食的问题。” 祐樘冷冷一哼，语气冷若寒冰，他另一只手狠狠握紧成拳头，冷冷道：“这么说来，本宫的清宁宫，竟是混进了不忠不义的奴婢了？好哇，千防万防，竟是这人都混进了本宫的太子妃身边了！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会这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到本宫身边人上，拿了本宫清宁宫的俸禄，竟然敢替着别人做事，可真真是不想活了！” 雨兮从前是见到过祐樘发怒的，可是饶是像今日这般的，可真真是从未见过的，若说是那日因着邶如祐樘散发的是雷霆之怒，那么今日这般的，祐樘可以说是毁天灭地之怒火了。 雨兮心中有些酸楚，然而也是有着感动在的。不管祐樘这怒气是不是因着自己而发出的，但总之，到底是有着自己关系的。也自然可以说，雨兮心中是极其愿意相信祐樘这般怒气是因着自己受到了委屈。 祐樘面色微微有些缓和，他对着陈章道：“陈章，你跟随我多年，可是知我是何样的人？” 陈章当即又跪倒在地，对着祐樘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待微臣恩重如山，当初微臣师傅身陷后宫争斗，若不是太子殿下与淑妃娘娘尽心周全，微臣如今定是不能够得到这般的厚待的。如今微臣深得殿下信任，殿下待着微臣又这般好，微臣自然不敢不尽心尽力的。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微臣自会，万死莫辞。” 祐樘赶忙着扶起陈章，他轻轻地拍着陈章的肩，对着陈章道：“有你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本宫只问你，这太子妃的身子，要如何才能调理过来。” 陈章应对道：“太子妃娘娘如今中药不深，若是从今日开始调理，自然是不难的。只是若是查不来那些东西到底来自哪里，那依旧是不大好的。最好，还是要找到太子妃娘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祐樘眸子深邃，那漆黑中好似藏着无限的思量一般，“那么本宫且问你，若是一时查不出来到底是太子妃的饮食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章对着祐樘躬身道：“若是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便是拼尽一身医术，也使得可以讲太子妃娘娘的身体调理一二的。太子殿下若是放心，便交给微臣便是，只是还是要早日查出来到底问题事情出在了哪里才好。” 祐樘对着陈章点点头，道：“我哪里是不放心的，本宫只想着，不管你废尽了什么劳动，都要将太子妃的身子调理好了才是。还有，不要走漏了风声。至于那内鬼与太子妃身边的问题，本宫自要想办法抓出来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5 内鬼 陈章对着祐樘与雨兮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其实若是说太子妃娘娘的身子是有问题，沾染了药物，可是说起来，这药物也未必就是从吃食中进了来的。虽说常言道病从口入，可是不仅仅是吃食，便是旁的什么穿的用的，也都是有可能混进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或许仅仅从吃食，也未必。吃食里或许会有，可是也没准不是吃食的问题。” 祐樘冷冷一哼，语气冷若寒冰，他另一只手狠狠握紧成拳头，冷冷道：“这么说来，本宫的清宁宫，竟是混进了不忠不义的奴婢了？好哇，千防万防，竟是这人都混进了本宫的太子妃身边了！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会这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到本宫身边人上，拿了本宫清宁宫的俸禄，竟然敢替着别人做事，可真真是不想活了！” 雨兮从前是见到过祐樘发怒的，可是饶是像今日这般的，可真真是从未见过的，若说是那日因着邶如祐樘散发的是雷霆之怒，那么今日这般的，祐樘可以说是毁天灭地之怒火了。 雨兮心中有些酸楚，然而也是有着感动在的。不管祐樘这怒气是不是因着自己而发出的，但总之，到底是有着自己关系的。也自然可以说，雨兮心中是极其愿意相信祐樘这般怒气是因着自己受到了委屈。 祐樘面色微微有些缓和，他对着陈章道：“陈章，你跟随我多年，可是知我是何样的人？” 陈章当即又跪倒在地，对着祐樘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待微臣恩重如山，当初微臣师傅身陷后宫争斗，若不是太子殿下与淑妃娘娘尽心周全，微臣如今定是不能够得到这般的厚待的。如今微臣深得殿下信任，殿下待着微臣又这般好，微臣自然不敢不尽心尽力的。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微臣自会，万死莫辞。” 祐樘赶忙着扶起陈章，他轻轻地拍着陈章的肩，对着陈章道：“有你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本宫只问你，这太子妃的身子，要如何才能调理过来。” 陈章应对道：“太子妃娘娘如今中药不深，若是从今日开始调理，自然是不难的。只是若是查不来那些东西到底来自哪里，那依旧是不大好的。最好，还是要找到太子妃娘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祐樘眸子深邃，那漆黑中好似藏着无限的思量一般，“那么本宫且问你，若是一时查不出来到底是太子妃的饮食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章对着祐樘躬身道：“若是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便是拼尽一身医术，也使得可以讲太子妃娘娘的身体调理一二的。太子殿下若是放心，便交给微臣便是，只是还是要早日查出来到底问题事情出在了哪里才好。” 祐樘对着陈章点点头，道：“我哪里是不放心的，本宫只想着，不管你废尽了什么劳动，都要将太子妃的身子调理好了才是。还有，不要走漏了风声。至于那内鬼与太子妃身边的问题，本宫自要想办法抓出来才是。” 陈章对着祐樘躬身施礼，对着祐樘一再宽慰道：“太子殿下放心，微臣定会竭尽全力，为太子妃娘娘挑理好身子。” 陈章走后，祐樘当即面色便阴沉了下来，对着安顺吩咐道：“想不到咱们的清宁宫里，竟是出了内鬼了！倒是显得本宫这里疏于防范了！咱们可得好好查一查才是。这人废了这样的心思，倒是真真看的起本宫与太子妃了！” 一旁的乔静秋老老与安顺闻言忙地跪下，对着祐樘施礼认错道：“殿下赎罪，都是奴婢等的过失。请太子殿下责罚。” 祐樘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地下的安顺与乔静秋，旋即则是起身将乔静秋与安顺给扶起，对着他们道：“乔老老，安顺，你们都是我这清宁宫里最为信赖的人，若是我要连你们都要怀疑，那可真真不个人了!你们是我最信赖的人，我自是信得过你们的。便是这宫中都背叛我了，你们，也不会的。” 安顺与乔静秋老老听闻心中自是感动万分的，当即又是对着祐樘一番宽慰表了忠心。 祐樘自是相信他们，忙地阻止他们道：“好了！老老安顺你们所说的话语，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你们陪着我这么长时间，都是全心为着我的，我又怎的会不知道？只是咱们这清宁宫里头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咱们是真真的得查清楚了才好。若是不能够查清楚，咱们，可都是要被玩着耍了！” 安顺低着头，眼中有愤恨的目光，带着咒骂的声音，“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的存了恶心心思，竟是敢这般害了您与太子妃娘娘去！真真是如恶鬼畜生一般的存在。” 乔静秋老老看着安顺说的这般激愤，自觉安顺说的有些过激，便也忙地打断安顺：“你也伺候殿下许久了！怎的说话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的！没的丢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的极对。”乔静秋老老并没有全然否定安顺的言语，“你说的倒是极对的，咱们这清宁宫里，倒还真真是有那些吃里爬外的，真正是那些与畜生无异的！” 乔静秋老老满脸恳切地看着祐樘，对着祐樘道:“殿下，这次的事情，可算是给足了咱们提醒了！咱们这清宁宫里，有了内鬼，若是不揪出来，咱们清宁宫可是要立在危墙下了！” 祐樘低头道:“老老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清宁宫，向来是蛇虫鬼兽都有的。咱们要是不警醒一些。可真是要被折了性命去的了！” 乔静秋老老看着祐樘低头应着道：“这也都是咱们奴婢们的过失罢了！说起来奴婢们要是警醒一些，便也不会这般让人钻了空子去损害太子妃娘娘的身子。”说罢，乔静秋老老则是复跪倒在地，对着祐樘与雨兮行礼道：“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失察，险误了太子妃娘娘玉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6 诉情【上】 祐樘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地下的安顺与乔静秋，旋即则是起身将乔静秋与安顺给扶起，对着他们道：“乔老老，安顺，你们都是我这清宁宫里最为信赖的人，若是我要连你们都要怀疑，那可真真不个人了!你们是我最信赖的人，我自是信得过你们的。便是这宫中都背叛我了，你们，也不会的。” 安顺与乔静秋老老听闻心中自是感动万分的，当即又是对着祐樘一番宽慰表了忠心。 祐樘自是相信他们，忙地阻止他们道：“好了！老老安顺你们所说的话语，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你们陪着我这么长时间，都是全心为着我的，我又怎的会不知道？只是咱们这清宁宫里头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咱们是真真的得查清楚了才好。若是不能够查清楚，咱们，可都是要被玩着耍了！” 安顺低着头，眼中有愤恨的目光，带着咒骂的声音，“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的存了恶心心思，竟是敢这般害了您与太子妃娘娘去！真真是如恶鬼畜生一般的存在。” 乔静秋老老看着安顺说的这般激愤，自觉安顺说的有些过激，便也忙地打断安顺：“你也伺候殿下许久了！怎的说话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的！没的丢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的极对。”乔静秋老老并没有全然否定安顺的言语，“你说的倒是极对的，咱们这清宁宫里，倒还真真是有那些吃里爬外的，真正是那些与畜生无异的！” 乔静秋老老满脸恳切地看着祐樘，对着祐樘道:“殿下，这次的事情，可算是给足了咱们提醒了！咱们这清宁宫里，有了内鬼，若是不揪出来，咱们清宁宫可是要立在危墙下了！” 祐樘低头道:“老老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清宁宫，向来是蛇虫鬼兽都有的。咱们要是不警醒一些。可真是要被折了性命去的了！” 乔静秋老老看着祐樘低头应着道：“这也都是咱们奴婢们的过失罢了！说起来奴婢们要是警醒一些，便也不会这般让人钻了空子去损害太子妃娘娘的身子。”说罢，乔静秋老老则是复跪倒在地，对着祐樘与雨兮行礼道：“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失察，险误了太子妃娘娘玉体。” 雨兮虽是早已被吓的六神无主，可是好歹是能够打起精神的，于是她便下了坐榻，深重扶起乔静秋老老，对着她道：“老老您快请起，您这般，可是折煞我了！老老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许多事情，老老原都比我清楚明白。其实若是没有老老，殿下许多事情都有牵制的。老老体贴殿下，本就是辛苦极了的事情。况且贼人狡猾无比，本就不是咱们可以查到的。所谓百密一疏，便是如此了。说起来，也只能怪贼人太过狡猾，寻了丝缝来想要害我的身子。” 祐樘亦是点点头，“太子妃说的是这事，根本就不怪老老的。老老操持整个清宁宫，便是最为劳累的。贼人心机犹甚，原本就与咱们没有关系的。只是是咱们都中了圈套罢了。” 祐樘扶起乔静秋老老，将她安置在坐墩上，“老老是操心太过了。这些事情，都是不怪老老的。只是如今看来，我这清宁宫里，真真的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乔静秋老老应着祐樘的话语，“殿下说的自是了！真是不知咱们这清宁宫里还有哪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人，竟敢这般害太子殿下，真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殿下，这起子小人，咱们若是救出来可是不能饶恕的！” 祐樘低头沉思着：“老老说的是，我自也是这般想的，敢在我清宁宫里兴风作浪，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安顺应着符合：“太子殿下对着他们这般好，好吃好喝地供应着，她们倒是好，没的成了白眼狼！” 祐樘说了一番之后，只觉着头疼欲裂便也将殿中一应奴婢都尽数遣了下去。 殿中便也只剩下雨兮与祐樘二人四目相对了。 雨兮只觉着浑身都是不自在的感觉，她看着祐樘，却又是不大敢直视祐樘的眼睛。 她又想起了方才陈章所说的话语，又觉着是害怕惊恐无比，浑身都浸染了一层冷汗。 她想起当时入宫曾经听到过的，这宫中，根本就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处处都是浸染着血的颜色。 当时雨兮是不信的，哪怕当日婚后雨兮觉着祐樘对她不算得上是太好，可是她也依旧觉着，这宫中的生活不会那么难过。好歹也有锦衣玉食，珍宝奇玩在等着她。好歹在宫中，将会是一生都衣食无忧的情景。 可是到了后来，一件又一件事情的发生让她不敢不相信。这宫中，原来真的是有豺狼虎豹的。无数次的步步惊心，好像是个阿鼻地狱般在吞噬着她的心血。 雨兮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个宫里去相信谁。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相信邶如，可是实际上，邶如已然有了与祐樘相知相守的情谊，已然有着她令人艳羡的感情。 那份自己祈求万般而得不到的一生一世，早就被邶如给夺走了。 更何况，宫中还有在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太子位子的皇贵妃。还有着随时可能会废掉她夫君太子之位的那个慈爱的“父皇”，还有着无数的笑面刀心的后宫嫔妃。这一切，都教雨兮深深觉着无奈与怅惘。 宫中的日子，真真不是人能过的来的。 她看着祐樘，极力忍着不想让自己眼眶中凄惶的泪水流淌出来，可是事实上，雨兮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她根本乌饭掌控她眼中的泪水肆意流淌在自己面上，将自己精心勾勒的粉面刮花。 她无比无助且惊恐地看着祐樘，对着祐樘不觉产生了几丝依赖之情，“殿下妾身妾身有罪。连累殿下了！” 祐樘语气柔和了许多，对着雨兮道：“你再混说些什么？什么叫做你连累了我？你是我的正妃，是我的妻子。你我，本就应当同舟共济的。你是我朱祐樘的女人我便不会，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不管。” 雨兮眼中泪珠更多了起来，她看着祐樘，语气诺诺：“可是殿下妾身妾身有罪，当日那般对着妹妹。只是请殿下相信妾身，当日妹妹的事情，绝计不是妾身所做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7 诉情【下】 宫中的日子，真真不是人能过的来的。 她看着祐樘，极力忍着不想让自己眼眶中凄惶的泪水流淌出来，可是事实上，雨兮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她根本乌饭掌控她眼中的泪水肆意流淌在自己面上，将自己精心勾勒的粉面刮花。 她无比无助且惊恐地看着祐樘，对着祐樘不觉产生了几丝依赖之情，“殿下妾身妾身有罪。连累殿下了！” 祐樘语气柔和了许多，对着雨兮道：“你再混说些什么？什么叫做你连累了我？你是我的正妃，是我的妻子。你我，本就应当同舟共济的。你是我朱祐樘的女人我便不会，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不管。” 雨兮眼中泪珠更多了起来，她看着祐樘，语气诺诺：“可是殿下妾身妾身有罪，当日那般对着妹妹。只是请殿下相信妾身，当日妹妹的事情，绝计不是妾身所做下的！” 雨兮越说越是激动，她看着祐樘，只觉着心中的委屈越甚，眼泪则是越发多了起来，“只是请殿下相信妾身，妾身绝计没有做下过这样的事情！邶如是切身的亲妹妹，妾身纵是有再恨的心，也绝计不会犯下这样的错事！邶如是妾身亲妹妹，纵是纵是邶如与殿下有着情谊，妾身也不会的！妾身敢发誓，妾身绝不知晓当日之事。至于至于李老老，她是妾身的乳母，心疼妾身也是有的。” 雨兮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此刻也不去避及祐樘的目光，对着祐樘道：“殿下，妾身也是女子啊！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恩爱一起啊！更何况那女子还是妾身的亲妹妹！若是说妾身不生气那是假的，可是妾身虽然生气，到底也只是气气罢了！妾身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女子，更是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妹子去！” 祐樘默然，其实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他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子，是与着自己的如儿有着几分相似的。自然，亲姐妹之间，本来就是相似的。可那相似，也仅仅是容貌上的相似罢了。不过总归，此刻祐樘看见雨兮时，心中也是起了同情之心意的。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再如何，那也都算得上是，自己的妻子了。 无论如何，他朱祐樘的妻子，哪怕自己再不喜欢，也绝计不能教别人给欺负了去。 更何况，雨兮遭到毒下的事情，也很有可那，是因着自己的关系。 祐樘想及此处，心中越发不忍，对着雨兮越发柔和了起来，“罢了，你终究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妃子。你再如何，都是我的女人，我绝计，也绝计不可能教别人害了你去的。” 雨兮心中感动，对着祐樘道：“殿下妾身妾身都知道。殿下是妾身妾身对不住您。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有替殿下料理好这清宁宫中的事情。” 祐樘看着眼前的柔弱女子，虽是依旧对着她没有半分情爱的感觉，可是总归是心底又柔软了几分，“你放心便是，只要我在一日，这宫中，便没有人能够害了你去。谁敢害了你去，便是与我朱祐樘过不去。” 雨兮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将头靠在祐樘身上。并不似雨兮预想中的结果，这次祐樘并没有躲避雨兮，相反地，还给了雨兮坚实的依靠。 雨兮靠在祐樘身上，越发觉着安心，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着，即便是祐樘对着她没有任何的情谊，那也都是无所谓的了。至少，祐樘是给着她温暖依靠的男子，是将给她一生依靠的男子。无论有没有所谓的男女情爱，但至少，已然是生命中不可离开的人了。 总归，是好的罢。 便这样罢，雨兮总觉着，自己是不应当心中幻想这许多的。便是这一点点，便已然是足够。 祐樘总归是待她不差的。他给了自己尊荣，给了自己福气。这便是自己应该极其满足的了。 祐樘的言语依旧温和，对着她是安慰，“你放心，你的身子，我会替你调理好的。只是如今还是要将咱们清宁宫里的内鬼抓了出来，才能算好。不然也是打草惊蛇了。还要再委屈你些时日了。” 雨兮眼光温和地看着祐樘，道：“殿下您说，妾身该要如何做便是了。妾身定然不会辜负殿下所托付就是了。” 尽管殿中只有两个人，祐樘还是颇为谨慎地凑到雨兮面前，与她耳语一番。 雨兮听了之后，便也是点头。 日子就这么般连着过去了小半个月，祐樘的清宁宫依旧一切都照如往常，雨兮依旧是一副“困顿倦怠”的神情，宫中上下众人一如往昔一般侍奉着祐樘与雨兮。 陈章的药物自然是暗中送进了雨兮的房中的，那并不会教其他人知晓。 外人眼中看来，只道是太子妃进来十分困倦，不过春困秋乏，便也不会有人多想些什么的。 而邶如那头，她亦是深深困倦的。不过她整日无所事事，有时也是爱睡觉的。而她的位份，并不大好宣召太医前来瞧一瞧的。所以她也只得召了个医女，前来给她瞧病。 那医女一番把脉后，所说的，也不过是一再保证：“小主的身子倒是极好的只不过春困秋乏，小主犯些困也是有的。小主平时也清闲，睡睡修养一番倒也是对着身子好的。小主放心便是，小主若是实在困倦，也可以多出去走走。都不碍事的。” 那医女走之后，一旁的素拓笑笑：“这下，可真真是成了瞌睡猫了！不过连着医女都教咱们小主多睡睡，想来小主你是定然不会白费了这个机会的了！” 郑潋打趣道：“你啊你，咱们小主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不了解，你这下子这么一说，你看咱们小主到时会不会出来走走了！到时候，你可是又要愁眉苦脸地求着小主出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8 秋睡重 外人眼中看来，只道是太子妃进来十分困倦，不过春困秋乏，便也不会有人多想些什么的。 而邶如那头，她亦是深深困倦的。不过她整日无所事事，有时也是爱睡觉的。而她的位份，并不大好宣召太医前来瞧一瞧的。所以她也只得召了个医女，前来给她瞧病。 那医女一番把脉后，所说的，也不过是一再保证：“小主的身子倒是极好的只不过春困秋乏，小主犯些困也是有的。小主平时也清闲，睡睡修养一番倒也是对着身子好的。小主放心便是，小主若是实在困倦，也可以多出去走走。都不碍事的。” 那医女走之后，一旁的素拓笑笑：“这下，可真真是成了瞌睡猫了！不过连着医女都教咱们小主多睡睡，想来小主你是定然不会白费了这个机会的了！” 郑潋打趣道：“你啊你，咱们小主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不了解，你这下子这么一说，你看咱们小主到时会不会出来走走了！到时候，你可是又要愁眉苦脸地求着小主出门了！” 素拓看着郑潋，笑骂道：“你这小蹄子，可真真是惯会找借口逃脱的！说的好像是小主只要我一个人照顾是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小主睡觉罢，你觉着总睡着不如出去走走，小主若是出去走走罢，你又担心小主会遇到什么人来。” 郑潋佯装骂着素拓，“你这小蹄子，没的来打趣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罢，郑潋便佯装作势要去拧素拓的脸。 这头郑潋与素拓玩闹着，被日只笑着看着她们打闹，满屋子地追着跑，只觉着是极其欢欣的，还极其难得的精神了起来，甚至还会偶尔提醒一两句“别摔着”什么之类的。 只是邶如盯着二人有些久了，便越发觉着困倦不堪，便是不自觉地，又睡着了。 郑潋与素拓一番打闹之后，才是发觉，邶如又是倚在了榻上，睡的香甜。 饶是这般，也是没有办法。素拓笑着摇摇头，上前替着邶如放置好了薄薄的锦被，对着郑潋道：“郑姐姐，便是让咱们小主睡着罢。咱们小主也是难得的这般没有心事。看咱们小主睡的香甜，也是难得了！” 郑潋点点头，心中只觉着酸楚，她看着邶如睡的香甜的容颜，那已然是多久都未曾看见过的容颜了？郑潋亦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邶如便整日都是挂着这幅愁容的。深深蹙着的蛾眉，瞳孔中挥散不去的愁绪。便是连着笑意，那都是强硬着装出来的。可见这皇宫，真真不是一个人应该待的地方。 活生生地，把人，熬成了一个一个毫无生机与活力的木偶，守着每日里固定的范式，活成世俗礼教所期待的样子，不，是世俗礼教所期待的表面的样子。 没有自己，没有情爱，甚至，没有灵魂。 似是邶如这般，已然是极其难得的了！ 郑潋心中越发不忍，便连连点着头。 邶如，实在是不容易的。 不过郑潋依旧是忧心不止：“小主整日这么睡着也不是个问题，我看还是得多出去走走，不然，这样没什么事情睡傻了可是要！” 素拓亦是不无忧心，“话虽这么说，可是想想，若是我是咱们小主，整日里无事，我也愿意坐在宫中睡觉的！什么出去走走，若是咱们出去走走都看见了那些麻烦的嫔妃女官，又要耗费好一番唇舌，还反倒窝心。” 郑潋点点头，说道：“你说的自是，不过我还是觉着小主总这么睡着，不是个好事情。要不咱们来寻了端贵嫔小主与林贵嫔小主来罢。” 素拓低头想了一会，却是摇摇头：“说起来，二位小主与咱们小主情同姐妹，可是，这如今端贵嫔安心养胎，咱们总不好劳动的。至于林贵嫔嘛近来她是闭门谁都不见的！说起来，不也是怕惹着皇贵妃的缘故嘛！她林小主倒也是总来的。只是咱们也不好总说的。” 郑潋点点头，“那倒也是，不过，哎”郑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今，便也只能这样子了！医女都说了，小主多睡些是好的，咱们就好好侍奉着小主罢。不过倒是有个问题，如今这长寿宫里的奴婢们见咱们小主不大理事，便都有些倦怠不上心。前日我不过教一个小宫女去洒扫庭院，她竟是扭扭捏捏地不肯动弹，秋娘当时是忍不住的，当即便骂了回去。那小宫女才是不情不愿地洒扫了起来。” 素拓点点头：“看来，是得敲打敲打了！咱们若是不敲打敲打，只怕哪一日她们会将这事情拖到咱们小主身上。小主如今不大管事，咱们可不能教小主费心的。” 郑潋应着：“那是自然，咱们可得警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9 闲闲度【上】 这一日，雨兮好不容易带着侍女小桃出来走走，便也是喘了一口气了。 小桃替着雨兮顺着气道：“倒是为难了娘娘了！平白的还要天天受着着药石之苦。” 雨兮倒是看的开，道：“药石若是苦，便是能够保命也是好的。陈章太医的医术是真好不假了。” 小桃低头应着：“也不知是何人这般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害咱们娘娘！还好咱们太子殿下倒是极其在意娘娘的。娘娘倒是可以放心了！” 雨兮叹着气，“倒是，殿下是看重我的。哪怕没有夫妻间的情谊，也总归，是把我看的重要的了！” 小桃忙地道：“娘娘先不消想上那许多，只要殿下心里有您，殿下将您看做他的妻子，那便可以保证，将来的后位，定是娘娘您的！那便足够了。” 雨兮叹着气：“这又有什么要紧，殿下待我，这便已经是足够的了！其实说起来，我也是对不住殿下的。当日邶如的事情，我还是能够瞧的出的，殿下他，依旧是怪我的。如今殿下能够这般看着我，我已然是满足的了！” 小桃在一旁劝慰着雨兮，“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那日再怎么着，也是李老老的过失。娘娘又如何能够知道？再者说，邶如小主也没有告诉娘娘啊！娘娘又没有确确实实害过她。说起来殿下也是一时气不过罢了！娘娘终究，是不可撼动的正妃。” 雨兮点头应着，又扶着小桃的手缓缓在宫后苑走着，细致地观看那景色。 主仆二人正在走路间，却不知道从哪里听得出了有两个宫女正在议论的声音。 小桃微微一蹙眉，要知道，宫女在宫中私下里议论可是违反宫规的事情。更何况，此刻雨兮又是在场，倒是惹的雨兮有些尴尬。 二人立在原地仔细听了听，倒是听得什么“张淑女小主”之类的话语，雨兮越听越深深蹙了眉头，倒也没有想要发作。只是一旁的小桃倒是有些想要发作了，面上一片黑色，反倒是被雨兮给拦住了。 雨兮小声道：“且听听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怎的竟是这般敢随意议论，真真真是大胆了起来。” 小桃无法，也只得应了下来。二人便越发低了气息，只静静听着。 其中一个宫女说道：“说起来，张淑女小主是极其得陛下宠爱的。你看吧，虽是张淑女小主没有侍寝，可是这张淑女却是享受到了什么待遇？那可是比之贵人待遇还要高的啊！这里头，便足可见陛下对着张淑女的宠爱了。” 另一个宫女符合着：“可不是嘛！说起来，咱们大明自开国以来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哪里会有这样宠冠六宫的事情、这如今还是没有侍寝呢！这以后要是侍寝了，那可是那可定是要一举成了比之皇贵妃娘娘还要受宠的嫔妃啊！” “可不是嘛！当初咱们瞧着这皇贵妃娘娘就将是咱们宫中的宠爱之最了！可是谁知道，如今这么看来，这张淑女小主，以后可没准是要越过皇贵妃去了的。” 另一个宫女发出惊叹的声音，“谁说不是？可真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了！当日凭着是谁也没有瞧出来，这张淑女竟是这么个大人物。咱们以后可得好好竟着才是。” 雨兮听着这些话语，只觉着不堪极了。却是不得不转念一想，则又是觉着这话语是极其正确的，她看着面前两个虚晃的人影，心中既是觉着愤怒又是想要继续听下去。面色是复杂极了的。 一旁的小桃只小心打量着自己主子的神色，深深觉着自己主子面色是极其复杂的。然而长久的经验告诉小桃，她不能说一句言语，只静静等着就是了。 那宫女出声道：“我倒是看着，这张淑女小主可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不然，又怎么会得到陛下这样的宠爱？” 另外一个点点头：“可不是么？说起来这皇宫里头，谁又是个真真正正干干净净的？张淑女小主要是个没有心机手段的，便也不会爬到这个位置上了！陛下对着她，便可以知道她的手段与厉害的了！咱们，可真是不能惹着张淑女的人不然，可不知道咱们要怎么被她害了去的了!这得了宠的女人啊！可就是不一样的。” “姐姐说的自是了！我听说，今日早上，本来应当阖宫嫔妃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可是这张淑女倒是好大的气场，竟然” 另一个宫女显然极其兴奋：“姐姐倒是说这张淑女小主是怎的了？” 那宫女面上挂着略略带着几丝嘲讽的神色，“说起来，这本来应当各位嫔妃恭恭敬敬地给皇后娘娘请安才是。可是这张淑女呢？”那小宫女冷笑一声：“她倒是好啊！她居然在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竟然，竟然睡着了！” “啊？什么？”那宫女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什么？竟是有这等，这等瞠目结舌之事？宫中嫔妃，竟然敢，竟然敢，敢在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睡着了？” “可不是嘛！”那宫女亦是不可思议的模样：“说起来，真真是教人不可思议的了！怎的竟是有嫔妃如此大胆，竟然，竟然敢在趁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睡着了！啧啧啧，真真是个不敬的罪名了。” 其实不只是那宫女，便是连着雨兮，都甚是觉着不可思议之事。她是清楚宫中的规矩的，宫中嫔妃理应尊敬皇后，可是如今邶如竟是敢在给皇后请安之时竟是睡着了，那定然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了。 只是雨兮又不觉好奇了起来，邶如比之自己进宫时日要长久，又怎的全然不懂宫规呢？何况又是这般不敬的大罪。 “真真是仗着得宠，便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中么？怎的竟是这般心大？也不知，这等不敬的大罪，最后是如何处置的？别没的便宜了才好？” 另外一个宫女拍手应道：“你还别说，受宠之人就是不一样，还真是给逃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0 闲闲度【下】 只是雨兮又不觉好奇了起来，邶如比之自己进宫时日要长久，又怎的全然不懂宫规呢？何况又是这般不敬的大罪。 “真真是仗着得宠，便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中么？怎的竟是这般心大？也不知，这等不敬的大罪，最后是如何处置的？别没的便宜了才好？” 另外一个宫女拍手应道：“你还别说，受宠之人就是不一样，还真是给逃过去了！” “什么？竟是连着这般的大罪都能饶过去？这宫中竟是这般没有王法么？” “谁说不是呢？不过想来，这或许便是宠妃的不同之处罢了！不过也是了，便是连着陛下，都没有说些什么的，梗别说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素来是个和善人，自然更加不会说些什么的！况且我瞧着，皇后娘娘本来就是个喜欢张淑女的。自然更加不会说些什么的！倒是皇贵妃娘娘，说了几句。” 那宫女听得出来是极其好事的人，连连问着那另一个宫女，“什么？皇贵妃娘娘说话了么？皇贵妃娘娘说了些什么？” “皇贵妃娘娘自然是说，什么张淑女小主是仗着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宠爱，便不将宫规放在眼中，所以犯下了那些不敬皇后娘娘的大罪过。又还说这般，是要比照着景泰皇帝的唐皇贵妃（注1）反而不得了了！” 雨兮心中一动，她可是多少知道些前朝旧事的，说起唐皇贵妃，那可真真是个极其得宠的女子了。 唐氏皇贵妃是极得宠爱的。当年她的父亲锦衣卫百户唐兴此前受代宗赏赐的几块庄田其实是有主的，土地主人不甘吃亏，跟唐兴死磕，事情越闹越大，至此，唐兴主动退换土地以息事宁人。之后，代宗连续两次升了唐兴的官，从锦衣卫百户而千户，又从千户升到指挥佥事。那可真真称得上是受到宠眷之盛了。 宫中传闻，她曾陪同代宗一起骑马游玩，马把她跌了下来。代宗见惊吓了美人，特意下令挑选御厩中最好的马、日日训练以等待唐贵妃下次游玩时再骑。可见她受宠之甚，远超一般嫔妃。代宗的后宫，第一任汪皇后在景泰三年被废黜，第二任杭皇后也于景泰七年病故。其他几位有宠的妃子，要么出身低贱，要么得宠远远不及，都对唐贵妃构不成任何威胁。再，代宗子嗣不旺，总共只有一子二女，唯一的儿子在景泰四年就夭折了。按当时的后宫情形和受宠的程度，唐贵妃很可能被继立为皇后。若她再能生下儿子，则是肯定的太子。总之，入宫后的唐贵妃前途一片灿烂。 至于后来唐氏升为皇贵妃，则更加是大明前无古人的盛宠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后来的夺门之变（注2），景泰皇帝薨逝，被废为王位，唐氏便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当时大明嫔妃殉葬制度还没有被废除，尽管唐氏再万般不得，也是要随着殉葬了。 雨兮心中便知道了，皇贵妃，是对着邶如有多深的怨恨了。同样地，雨兮也知道了，邶如到底，得到了皇帝怎样的看重。 或许皇贵妃说的有些言过其实，然而却是可以真切透露出，邶如所得到的皇帝的袒护包容，是有多么浓重而热烈了！ 便也难怪，当日邶如晕倒在清宁宫里，皇帝竟然会发了那样大的脾气。 那两个小宫女的话语声响再次响起，“不过皇后娘娘倒是宽容。并且，张淑女小主自己说的，近来，她身子不好，整日整日的贪睡，不是有心要冒犯皇后娘娘的！实在是近来她身子倦怠忍不住睡意的缘故。她还说，有时，她自己就忍不住睡着了。” 注1唐皇贵妃：史载 国榷：唐氏，都督唐兴女也。景泰七年选进宫，八年封皇贵妃，宠幸冠后廷。尝乘马随帝游西苑，马惊妃堕，帝乃命中官刘茂，选御厩之最良者，日控习以待。天顺元年二月革封号。郕王死，群臣议殉葬。及妃，妃无言，遂殉之，葬金山。 明史纪事本末(代宗篇):郕王薨，祭葬礼悉如亲王，谥曰戾.妃嫔唐氏等赐帛自尽，以徇葬. 明英宗实录天顺元年三月辛未（初八）：“释都督唐兴，发河南充军。兴女得幸郕戾王，为皇贵妃，兴得赏赐无算。坐是下锦衣卫。上宥其死而有是命。” 注2夺门之变：夺门之变，又称南宫复辟，明朝代宗朱祁钰景泰时期，明代将领石亨、政客徐有贞、太监曹吉祥等于景泰八年（1457年）拥戴被朱祁钰囚禁在南宫的明英宗朱祁镇复位的政变。 明英宗在“土木之变”被俘，郕王朱祁钰被拥立为帝，史称景帝。1450年8月英宗被瓦剌释放回来后，景帝只迎拜于东安门，为了阻止英宗复位，把他安置于南宫，实际上软禁起来。1457年正月，景帝病危，于谦等力谏立英宗的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在1453年11月景帝唯一的儿子朱见济死)，景帝被迫同意。但在准备立皇太子的前一天，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已发动“夺门之变”。他们撞开南宫大门，用御车把英宗抬到奉先殿，高坐成床之上。天亮，百官入朝，始知上座已不是景帝而是英宗，徐有贞带头大呼“上皇帝复位矣!”景帝在病榻闻讯，只得连声说个“好”字。景帝不仅被废去帝位，连郕王之封也废了，不久便死了。 朱祁镇复辟後，于谦以谋逆的罪名被处死，而所有曾助朱祁镇夺回帝位的功臣，如石亨、徐元玉、许彬、杨善、张軏与曹吉祥等人都被封为大官，当中，都在朝中横行霸道，到了曹吉祥受宠的后期，更发生了曹吉祥企图弑位的曹石之变。 政权逐渐陷入混乱，各个派别文官相互争斗，一些官吏在激烈的派别斗争中遭到贬斥，武官的地位逐步低下，政治也继续腐败和混乱下去。从此，明朝的统治危机便一天天加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1 雨变色【上】 那两个小宫女的话语声响再次于雨兮耳畔响起，将雨兮的思绪再一次打乱，拨弄她本就甚安定震静的心弦，“不过皇后娘娘倒是宽容。并且，张淑女小主自己说的，近来，她身子不好，整日整日的贪睡，不是有心要冒犯皇后娘娘的！实在是近来她身子倦怠忍不住睡意的缘故。她还说，有时，她自己就忍不住睡着了。” 另外一个宫女震惊道：“什么？竟是还有这般的事情？张淑女竟然说自己近来身子倦怠，难道皇后娘娘便饶恕了么？” 两个宫女惊奇的上声音没有止息，“啧，啧，啧，可不是么？依我看，这张淑女的受宠爱，可真真是极其高的，放眼宫中，可是再无第二人了啊！如今就这般目无尊卑，将来还指不定是第二个皇贵妃呢！” “可是这么一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情，说起来，我最近听清宁宫里的宫女们好像说，说是张淑女近来却是身子不大活泛，怪倦怠的。整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只爱躲在自己长寿宫里睡觉的！倒也是稀奇。不过嘛这张淑女平日里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闲来无聊，便是躲在自己宫中也是有的。这人啊！无聊极了睡个觉，躲躲清闲也是有的。” “可是这张淑女睡的，也忒多了些了！”另外一个宫女有些不解。 “谁说不是啊！况且这平时睡睡也就罢了，怎的竟是还在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谁着了呢？真真是仗着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便这般不顾一切么？连皇后娘娘的尊架也不放在眼中。” “不过也是了！毕竟是‘宠妃’呢！便是放肆嚣张一些也是有的!你也不想想，当初皇贵妃娘娘便是连着皇后之位都是能够废掉的。如今张淑女这么一对比，那也不算是什么了！” “是了！是了！”那两个小宫女议论着。 “咱们可得警醒着些，如今看来。这张淑女将来侍寝之后，只怕会越发增长的气焰的！将来谁若是惹着了她了，只怕是不好受的！你看她便是连皇后娘娘都敢惹的！又有谁，是她不敢惹的？咱们可得小心些才是。” 另一个？况且，如今她是那备受陛下宠爱的淑女，而她的姐姐则当今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这大小张氏，可是都不能惹的。咱们将来，可得小心才是啊！” “还好近来那张淑女身子极其困倦，整日里都爱睡觉，身子懒懒的。咱们碰不着，便也不怕会惹着她了！” 于心听到这些，心中不觉微微挑动着，她看着远处的两个宫女，那议论声音不止，叽叽喳喳的，雨兮便觉着有些烦闷，面色也不觉晦暗了下来。 那头的议论声音犹为不止，“我跟你说啊！” 雨兮终是忍不住了心中的怒火，便也急急站了出来，用就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对着那两个议论的小宫女道：“你们没的在混说些什么？竟然敢妄自议论父皇嫔妃的是非！可是不想活了？你们这般，是要将宫规放在何处？” 那两个小宫女正在议论之间，却是陡然间听到了雨兮的声音，自然是一阵慌乱不止，便是慌忙地出了来对着雨兮叩首，“奴婢等参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雨兮正色道：“你们这群自奴婢，倒是惯会说些是非的！怎的？宫中活计竟然轻松至此么？你们白日里，竟然是这般度过无聊时光的么？难道本宫竟是不知道，这宫中，竟然还有着宫女闲来议论主子是非的道理么？” 那两个小宫女本来是正说的开心的，然而她们突然之间见是雨兮满面怒气的冲了出来，自然心中一阵慌乱不止，对着雨兮疯狂叩头不止，“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等不是有心的！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雨兮的声音极其难得地高了起来，对着那两个跪着的宫女激烈言辞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的是听闻了？你们是在说着父皇嫔妃的是非呢？你们平日里便是这般，在议论父皇的嫔妃么？” 那两个小宫女吓的越发是慌张无措了起来，其中一个还算是大胆，便对着雨兮道：“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等，实在不敢的！只是奴婢等奴婢” 雨兮大声喝道：“混说！你们竟是这般不懂宫中规矩的么？难道平白无故议论主子，便是宫中明文规定的了？你们这般眼中没有宫规，依着我看，你们是想进了那宫正司去，去好好学一学这宫中的规矩了！” 那两个宫女吓的越发颤抖不止，慌忙对着雨兮叩首，“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等不敢，奴婢等实在不敢的啊！” 雨兮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带着少有的威势，“什么没有？本宫看你们胆子倒是极大的！竟然敢议论圣上嫔妃！你们这可是真真的没有宫规！本宫若是不惩罚惩罚你们，你们可是想要如何？难不成还要本宫还在这里听你们继续说些是非么？” 那两个小宫女连连叩首：“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等实在不敢啊！奴婢等” 雨兮一直以来都是娇声娇气的，从来不肯在人前显露了什么厉害的样子，长久以来，太子妃雨兮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印象便一直是那般柔弱温婉的，此刻雨兮的怒气这般之盛，她又用就这般端正颜色对着地下的宫女说话，倒是教两个宫女心中是越发害怕了起来，“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饶命啊！奴婢等不敢的！奴婢等不敢的！实在是实在是因着奴婢等方才是担忧张淑女小主的身子啊！这近来，张淑女小主的身子，着实是令人担忧的！奴婢们只是听说，近来张淑女小主神思倦怠，总爱犯困的！奴婢等人也是着实因着担忧张淑女小主的身子的缘故啊！还请太子妃娘明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2 雨色变【下】 “竟然敢议论圣上嫔妃！你们这可是真真的没有宫规！本宫若是不惩罚惩罚你们，你们可是想要如何？难不成还要本宫还在这里听你们继续说些是非么？” 那两个小宫女连连叩首：“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等实在不敢啊！奴婢等” 雨兮一直以来都是娇声娇气的，从来不肯在人前显露了什么厉害的样子，长久以来，太子妃雨兮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印象便一直是那般柔弱温婉的，此刻雨兮的怒气这般之盛，她又用就这般端正颜色对着地下的宫女说话，倒是教两个宫女心中是越发害怕了起来，“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饶命啊！奴婢等不敢的！奴婢等不敢的！实在是实在是因着奴婢等方才是担忧张淑女小主的身子啊！这近来，张淑女小主的身子，着实是令人担忧的！奴婢们只是听说，近来张淑女小主神思倦怠，总爱犯困的！奴婢等人也是着实因着担忧张淑女小主的身子的缘故啊！还请太子妃娘明鉴啊！” 雨兮听着这些，心中微微一动，心中泛起了无数的波澜涟漪，不觉间想到了许多。她面色稍稍动着，登时便晦暗了。不过片刻，雨兮便恢复了那端然的神色，恢复了她太子妃该有的体面尊贵。 雨兮越发高声喝道：“你们没的在混说些什么？什么担忧身子？我看你们是舌头嫌长了啊！你们当我只是一个太子妃，便是这般肆无忌惮么？你们在这里议论父皇的嫔妃，便是合着宫规正确的么？你们可是不想活了？” 那两个小宫女哪里见过雨兮这样大的阵仗？平素里最是温柔不过的太子妃娘娘，此刻竟是这般疾言厉色，她们二人则是更加害怕的，“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子妃恕罪！奴婢等知错了！奴婢等知错了！奴婢等再不敢了！奴婢等日后定当定当看在太子妃娘娘的面子上，尊重张淑女小主，小心侍奉张淑女小主！” 雨兮面上神色越发端正肃然，“你们这话可就是错了！什么叫做尊重张淑女小主？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我的面子，便这般大么？” 其中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道：“娘娘您是太子殿下的正妃，谁大明尊贵的太子妃娘娘，自然是尊贵无比的。” 雨兮嗤笑道：“尊贵无比？什么叫做尊贵无比？你们这话，本宫怎么竟是有些不懂呢？” “娘娘您是太子妃娘娘，可是大明最尊贵的女子了！”那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雨兮的话语。 雨兮的笑意越发飘渺：“你们两个，可真真是会说话的啊！只是你们这话说的倒是未免有些错误了啊！什么叫做我是大明最为尊贵的女子？这我虽是太子妃可是这上头还有着太后娘娘母后娘娘以及宫中的诸位娘娘呢！怎的竟是越过了尊卑长幼？上有还有着这许多位娘娘呢？你们倒是好啊！这般可是怎么说呢？” 那两个小宫女登时便呆在原地，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她们当然是从未想过的，平素看起来那般温和没有厉害之处的太子妃，今日竟是这般厉害的一张嘴，竟是教人说不出任何言语。 语序继续温和一笑，笑意越发衬的她一张娇俏容颜，“还有，我今日在这里阻止你们的错误，说你们随意言说张淑女，可不是因为张娘娘是我的亲妹妹。要知道，如今我已然是皇家的儿媳了！母家的姐妹再亲，却也是要以皇家为先的!如今张娘娘是陛下的嫔妃，便是我与太子殿下的母妃，是我与殿下的长辈。你们要这把那说，倒是显得我不重皇家规矩啊！这般，损了我的名节便也罢了，可是你们竟然敢损了太子殿下的名节，我便是不可饶恕的!” 雨兮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宫室殿阁，她甫坐定，便惹不住上下粗喘着气，面色红涨不已。 跟在雨兮身后的小桃赶忙跟了过来，忙地安抚着神色紧张的雨兮，“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去轻太医来罢！” 雨兮粗喘着气，忙地摆了摆手，对着小桃道：“不，不，我没事的！不要，，不要太过嚣张明显。这般，可是要惊动了六宫的！” 小桃站在雨兮身旁，紧张地抚着雨兮的背，以期能够替着雨兮缓解一二，“娘娘” 过了半晌，雨兮才极其虚弱地摆了摆手，她看着小桃，容色复又紧张了起来，“不，不，小桃你说你说这究竟是怎的一回事？怎的？怎的？竟是邶如也是一样近来身子神思倦怠呢？这是不是她也中毒了！” 小桃极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看着雨兮：“娘娘照着这个情况，再加上那两个小宫女所说的，这样子看起来大约是张淑女小主也是一样的了！好似是张淑女小主，也遭到了与娘娘您一样的境地。” 雨兮面上的慌乱在自己人面前是掩饰不住的了，她看着小桃，气息越发粗喘着：“是谁？是谁要害本宫？怎的？怎的竟是要害我？是谁？究竟是谁？竟然要害了我们一齐！难不成，是要将我与邶如一网打尽么？这人，究竟是谁？竟敢害了我们姐妹！” 小桃思索着，面色越发飘忽她突地抓住雨兮的手，对着雨兮道：“娘娘如今看来，咱们竟是与张淑女小主遭遇了一样的状况了！是有人想要害您们啊！” 雨兮有些手足无措：“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 小桃极其紧张地抓住雨兮的衣袖，“娘娘，如今看来您与张淑女小主竟是一样的遭遇了！您如今看来，也只有也只有先去长寿宫找到张淑女，再与她商量了啊！您们都是一样的境况，想来，您前去与她商量，或许还会找到解决办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3 对策【上】 小桃思索着，面色越发飘忽她突地抓住雨兮的手，对着雨兮道：“娘娘如今看来，咱们竟是与张淑女小主遭遇了一样的状况了！是有人想要害您们啊！” 雨兮有些手足无措：“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 小桃显然并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做，只是一味的慌乱，甚至比之她的主子还要慌乱不已。 她看着眼前的雨兮一味因着惊恐而流泪不止，心中竟是也开始慌乱不已。 此刻小桃的头脑之中，并没有什么因着主子登足太子妃之荣耀位子而开始骄傲的语气，亦是没有什么因着自己身为太子妃身边的第一宫人而有所得意的感觉。她此刻头脑之中，只是记着什么当初自己随着雨兮入宫之时雨兮父母对着她的嘱托，对着她的企盼。” “小桃，你是自小伺候小姐的，如今小姐晋封太子妃之尊。你要记着，你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人，你与着太子妃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妃娘娘荣耀，将来荣登皇后之凤仪之尊，那你就将是荣耀无限的将来。可是若是将来太子妃娘娘受辱，那么你自己，也将是与太子妃娘娘陷入一样的境地。小桃，你与太子妃，可是荣辱一体的。” “荣辱一体”“荣辱一体”，现下小桃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话。 如今这情形，显然是有人要毒害雨兮，那么一旦雨兮毒发身亡，那么将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小桃实在不敢想像，本来身为奴婢，便是命若浮萍一般的存在，本就低贱，本就做不得自己命运的主。若是连着自己的主子都是保不住，那么自己，也真真将是不知要去依靠谁了。 小桃看着自己慌乱柔弱的主子，心中便知道，她这般柔弱，定是已然没有主意的了！若是自己再不去替着雨兮想些主意，那么可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了。 她极力想着，所能够想到的，便也只是邶如是与雨兮是一样的状况，都像是遭受到了药物所害，以至于整日神思倦怠，极爱睡眠。 那么不如，去邶如那里探听一下消息，或许，也是可以的。 小桃极其紧张地抓住雨兮的衣袖，“娘娘，如今看来您与张淑女小主竟是一样的遭遇了！您如今看来，也只有也只有先去长寿宫找到张淑女，再与她商量了啊！您们都是一样的境况，想来，您前去与她商量，或许还会找到解决办法啊！” 雨兮听着小桃的言语，眼泪倒是慢慢地止住了，只是用着一双极其无辜的眼睛看着小桃，许久，她才缓过神来，看着小桃道：“什么？你说什么？去找邶如？我” 小桃大了胆子，沉下心来，对着雨兮道：“娘娘，如今，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啊！奴婢知道娘娘您，是对着邶如小主心有芥蒂的。可是娘娘您请想想啊！您如今，是与着邶如小主是一样的状况，您二人，一个是尊贵的太子妃娘娘，另一个是当今陛下最为看重的嫔妃。您二人，可都是身份贵重的所在啊！您二人，又是亲姐妹若说是这里头没有什么关联，奴婢可是第一个不信的！娘娘请娘娘您自己想想啊！” 雨兮想了想，听着小桃的这些言语，却是觉着极其有道理的。她看着小桃的坚定的神色，心中则更是相信了几分，只是她心中却是又变得踌躇了。 雨兮想了想，对着小桃发问道：“小桃可是可是我与邶如，如今” 小桃心知雨兮所说的是何事，心中便也越发坚定了，“娘娘，奴婢知道您是与邶如小主有些过节的，您是有些放不与邶如小主的过节的。可是娘娘，您与邶如小主毕竟是姐妹啊！亲姐妹在一处，又有什么是真正说不开的啊！请娘娘您好好想想，毕竟姐妹连心，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也就是了！还请娘娘您，要好好想想啊！” 预习可陷入沉思，固然她是与着邶如有些过节的，可是仔细想想，也确实是亲姐妹了！就如小桃所说的，亲姐妹在一处，便没有什么是说不开的。毕竟是一起自小长大的情谊，再怎么样，也是要比之别人要亲近的。 况且，依着雨兮对邶如的了解，邶如也并不是那种心思恶毒心，心眼极多的人，她其实心思也是简单的。并且当日也确实是祐樘与着邶如相识相爱在先，自己也不过是后来的人，也实在是怨不得什么的。 更不用说如今邶如已然是皇帝的嫔妃，就算是不是，自古以来，亲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也算不得少的。这本就，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雨兮相通了，便也定了心神，对着小桃道：“你说的是对的，如今也只得这般了。” 这是雨兮头一次，是在着祐樘的殿阁中，停留了这么长时间。 雨兮头一次，在祐樘房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将所有自己想要说的话语，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全然都说尽了。 真是痛快，雨兮从来没有这般痛苦过，自自己入了宫，雨兮便没有这般痛痛快快的时刻，整日里都是极其克制加上拘束的，不敢将自己的真正想法显现在面上。如今这么可以一下子将自己所想像的话语说出来，倒是痛快。 尽管，在祐樘听到这些话语之后，最为急切的反应是关心问着邶如的身体状况。可是祐樘也同时，表达了他对着雨兮的关心关爱与理解。 “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不仅仅是因着邶如受到伤害而这般的。同时也是因着你，你是我的妃。我早就说过的，我朱祐樘，是不会放弃我自己的妻子不管的。你放心便是，谁敢害你，我便要教她付出代价，十倍百倍奉还。” 雨兮心中是暖的，不得不承认，祐樘，是一个好夫君，是那种嫁给了便会一生都无忧的男子，无论有没有情谊，都将是这一生最好的归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4 对策【下】 雨兮心中是暖的，不得不承认，祐樘，是一个好夫君，是那种嫁给了便会一生都无忧的男子，无论有没有情谊，都将是这一生最好的归宿。 若有情谊，便是世间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若是不没有，这一生，便也只得这么草草过了来了。 这情谊，本就难得，本就稀奇。得不到其实也没有什么懊恼的。 遥想当初，雨兮并不想入宫，也并没有期望着会与她未来的夫君“太子殿下”会有着什么真真切切的情谊，如今这般，倒也是极好的了。 只要，只要，祐樘会对着自己多一个浅浅的微笑，多一点点的关爱，那都将是使得雨兮极其开心的事情了。 雨兮有时会想，原来自己所求的，不过是这么卑微，不过是这般容易满足。 是啊！自己所求的，也仅仅是这一点罢了。 长寿宫中，雨兮亦是与着邶如进行了一番姐妹的的走心交谈。便入小桃所说，姐妹之间本就是没有什么说不开的大事，如今这番交谈，姐妹之间自然重新交好。 而自然，最为打动邶如心中的，则是雨兮所说的，是雨兮是与着邶如遭受到了一样的状况。 整日神思倦怠，极其贪睡。 那可真是极其可怕了。 姐妹二人，同样是在这皇宫之中“身份贵重”的所在，同样是遭受到了药物的东西而使得二人皆是神思倦怠，贪睡，没有精神。 很显然，邶如也是觉着这其中是有着关联的，甚至这背后有可能是同一伙人做下的。 心惊，害怕，恐惧，均是一齐蔓延上了两个女子的心头。 皇宫之中的黑暗，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 真是可怕，可是可怕之后，却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办法，她们，依旧是要面对着那些可怕的东西的。 雨兮眼中微微流着泪，她紧紧抓住邶如的手，“邶如，我知道，你喜欢殿下。你也不要介意上次的事情，上次的事情，真真不是姐姐做下的！上次姐姐说下那么重的话语，也是因着我我头脑一时想不开的缘故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邶如又如何不知，况且当日说实话，自己也是心怀对着雨兮的愧疚之意的。自己虽是与着祐樘相识想爱在前，可是毕竟是没有在一起过的。更何况，祐樘现在已然是自己的姐夫，自己也已然是祐樘的“庶母”。 雨兮，才是实际上的祐樘的妻子。而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理由去接近祐樘的。 “姐姐，当日的事情，还是我对不住你的。是我不好，太子殿下他本就是是你的，我是心中想法太盛了。要你为难了！你便是生气了，也是有的。” 雨兮摇着头：“不，邶如，你与殿下想爱在前，是我不好，没有看好李老老才使得你险些犯入险境了！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邶如，你不要介意。咱们姐妹。在这宫中，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彼此了。” 邶如看着雨兮，看着她柔弱的面庞上故作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心中便不觉多出了许多心疼同情之意，毕竟是自己的姐姐，当日，也着实没有做下过什么事情的。 “姐姐，你放心便是了！只有你，才是太子殿下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你才是他的妻子，太子殿下，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他不关心你关心谁？至于我我只是暂时的。姐姐你放心便是了！我与殿下本就是不可能的了。” 雨兮摇着头：“不，不，妹妹，殿下他其实是在乎你的！殿下他当时听说了你也是一样的状况之后，便便急的跟什么是的。殿下他若是不在乎你，又为何要这般着急？只是殿下他是不大好亲自出面的。你也知道的”雨兮面上颇有为难之色。 “是啊！姐姐，我是太子殿下的庶母，是陛下的嫔妃，我们之间可是要避险的！我们本就不应当相见的。”邶如倒是先接上了雨兮的话语。 “不不不，”雨兮急急地摇头，“不，邶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想着，如今你们暂时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邶如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自己所说的，也确实是真的，自己与着祐樘，身份上差的不是一点两点。本就不应当相见，即使是相见，也是拖累，也是负担。 对啊，本就不应当相见的，即便是关心，也不得亲自表示了。 邶如是看的的极其通透的，反倒是牵着雨兮的手：“不，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本来就不应当与太子殿下相见的。太子殿下，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我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我都尽知道的。” 雨兮看着邶如，眼中流着缓缓的泪珠，“邶如，是我对不住你，可是眼下，咱们是先不需要讨论这些东西的。邶如，你可是得好好想想，如今咱们这般，可到底是因着什么才能教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邶如想着，惊奇道：“这或许是因着，，咱们各自的宫室，都进了内鬼？” 雨兮点点头，“是了！邶如，如今看来，这般的手段，教咱们都觉着身子疲倦，却是还都以为是正常的事情，单从这一点，便可以瞧出，那人，心思是极其细腻的。下的那东西十分隐秘，几乎是教咱们察觉不出来，便可知，那人是买了人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5 药害【上】 雨兮看着邶如，眼中流着缓缓的泪珠，“邶如，是我对不住你，可是眼下，咱们是先不需要讨论这些东西的。邶如，你可是得好好想想，如今咱们这般，可到底是因着什么才能教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邶如想着，惊奇道：“这或许是因着，，咱们各自的宫室，都进了内鬼？” 雨兮点点头，“是了！邶如，如今看来，这般的手段，教咱们都觉着身子疲倦，却是还都以为是正常的事情，单从这一点，便可以瞧出，那人，心思是极其细腻的。下的那东西十分隐秘，几乎是教咱们察觉不出来，便可知，那人是买了人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6 药害【下】 “小主您身体里所中之毒，微臣瞧着可是有些不大好的。虽是可以用着药物调理好。可是可是”陈章的话语极其犹豫，邶如自然可以听得出，此次自己的身子状况，那应当是极其不好的了。 她强着镇定，对着陈章道：“陈太医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如今我的身子，可是要全然靠着太医来救治了!”说罢，邶如便下了榻，对着陈章行了一礼。 陈章忙地扶起邶如，对着邶如道：“小主这是折煞微臣了！您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自然微臣便没有不尽心的道理，小主您放心便是。微臣哪怕是拼尽一身医术，也要为着小主调理好身子的。’’ 陈章继续对着邶如道：“启禀小主，您的身子，如今显然是中了极深的药物，微臣自然是能够给着小主您调理好身子的。太子殿下宫中自然是有着许多珍贵的药物的，这些自然是不用愁的。只是小主，您如今这身子，光是用药物调理，那倒是不行的了！还要查清楚这您宫中的药物来源才是这若是一头进补调理，一头却又是遭受药物侵害，那可是无效的了！只是如今” 邶如接上陈章的话语，“如今还是要请陈太医先替着我调理才是，至于其他的，且容我再想想。我只是要问着陈太医，若是我这头中着药物侵害，那头进补，凭着陈太医的医术，可以保证多久？” 陈章躬着身子，“启禀小主，微臣可以加大用药量的，可是这毕竟是药物，对着小主的身子伤害倒是极大的。还是要请小主您慎重才是啊！” 邶如笑着对陈章点点头：“陈太医说的自是了！只是如今这长寿宫中要是捉内鬼，还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先请着陈太医先医治便是了！至于其他的，就请陈太医你先这么着医治也就是了。” 清宁宫中，祐樘在听完了陈章的禀报并且在陈章走了之后才开始显露出了他对着邶如的关心之意，“什么？这邶如竟是中毒极深？这这” 雨兮忙地凑过去安慰着祐樘：“殿下您千万莫着急，这陈太医不是说了么，这眼下，还是还是可以暂时稳住妹妹的身子的。只要只要咱们尽快理解这件事，妹妹的身子，还是可以好的。殿下您放心便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要将咱们做下的局演足了！不然可真真是要不好的了！” 祐樘显然并没有听进去雨兮的话语，他甩开雨兮的手，着急道：“不行！绝计不行！绝计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是再拖下去，这邶如的身子，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啊？万一拖的久了，这邶如的身子要是不好了，可怎么办？” 雨兮摇摇头，对着祐樘劝慰道：“殿下，殿下，您放心便是，咱们已然绸缪了许久，这邶如的身子，定然会是好的。不消等多长时间，只要只要再稍微等上那么几刻，再稍微等上那么几刻，便可以便可以将那人给揪出来了！这样子，不会不会耽误多少邶如妹妹的身子的。’’ 祐樘并没有因着雨兮的劝慰而有所缓解紧张的情绪，反而是越发的着急生气，甚至控制不住地将他身上的怒火蔓延到了一旁的雨兮身上：“你们还是亲姐妹么？怎的你竟是一点也不着急？难道邶如便不是你的亲妹妹么？你们可是亲姐妹啊！” 雨兮有些错愕，呆呆地回答着祐樘的问题：“殿下，您再说些什么啊？这这邶如自然是妾身的亲妹妹啊！妾身自然是关心的。” 祐樘轻轻冷笑着：“什么？是亲姐妹？怎的我便是没有看出来呢？亲姐妹？你这便是亲姐妹？如今你的亲妹妹可是中了极深的毒，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要等？我怎的便看不出来你们这是亲姐妹的情谊呢？你的亲妹妹如今中了这么深的毒，是要危及性命的！你怎的还在想着什么大事？这便是亲姐妹？你应当要更为着急才是啊！” 雨兮慌乱不已，她有些发懵，看着祐樘道：“殿下妾身哪里？哪里有不希望邶如妹妹好过啊？妾身只是只是想着您的绸缪啊！” 祐樘甩开雨兮，“什么绸缪？什么不希望？我看你就是希望！怎的你竟是这般希望着你自己的妹妹不好么？”祐樘极其激动地指着雨兮，又指了指邶如所在的长寿宫的方向，“太子妃如今你的亲妹妹，在那长寿宫里头，正在遭受着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危险，你倒是好。你却是还要再等，还要等什么？难道要等到你的妹妹身子全然坏了没法医治了才要有所反应么？你么这便是亲姐妹么？” 雨兮呆呆地摇着头，她自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发狂若猛兽的男子，竟会是平日里那个极其温柔的男子，是自己的夫君。 可是今日，祐樘竟是这般，暴力发狂，全然没了温柔的气息。 而这一切，这一切背后的故事，雨兮是知道原因的。 是因着，那个自己的妹妹，那个叫做邶如的女子。 那也就是不难理解了。毕竟是情深似海，在危险面前，失去了理智，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祐樘看着雨兮，一脸的不耐烦与嫌弃厌恶，冷冷道：“那可是你自己的亲妹妹，你怎的竟是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你若是再拖下去，可是要不好的。你可以等，可是我却是不能再等下去的了！再等下去邶如的身子，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了！”说罢，祐樘便拂袖而去。只留下雨兮一个人在原处。 祐樘走后，雨兮身边的小桃赶紧着扶起流泪的雨兮，安慰着她道：“娘娘您莫着急，这太子殿下，也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的缘故。毕竟这张淑女小主的身子，比您的病症要严重的。待到殿下想明白了，便也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7 为主计 祐樘看着雨兮，一脸的不耐烦与嫌弃厌恶，冷冷道：“那可是你自己的亲妹妹，你怎的竟是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你若是再拖下去，可是要不好的。你可以等，可是我却是不能再等下去的了！再等下去邶如的身子，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了！”说罢，祐樘便拂袖而去。只留下雨兮一个人在原处。 祐樘走后，雨兮身边的小桃赶紧着扶起流泪的雨兮，安慰着她道：“娘娘您莫着急，这太子殿下，也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的缘故。毕竟这张淑女小主的身子，比您的病症要严重的。待到殿下想明白了，便也好了。殿下他，其实是在乎你的。” 雨兮眼中泪珠依旧不止，她望着殿门的方向，祐樘的身影早就已经远去不见了。只剩下雨兮幻想中的影子，一步回头都没有，决绝坚定。 雨兮无奈道：“呵！罢了，殿下想明白？殿下在乎我？殿下他最在乎的，不还是邶如么？殿下他心中最为喜爱的，不还是邶如么？殿下为了邶如，什么不是都可以做的么？绸缪了这么许久的谋划，因着邶如遭了责难，他便是这般急急切切的，什么大业都不顾了！要是这般，万一泄露了什么周密的计划，那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么？殿下好生机智啊！殿下好生深情啊！殿下这般深情，真是教人感动，邶如真真是好福气啊！他能够殿下这般的垂青，能够得到殿下这般的爱恋，可是我呢？我又能怎么办？殿下他这般喜欢邶如，为了邶如几乎可以放弃一切！我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殿下，因着邶如，而连着将太子之位都全然放弃了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妻啊！我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妻，这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邶如便可以得到殿下的情爱，而我却是什么都得不到，殿下便是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小桃扶住垂首欲泣的雨兮，亦是流着泪安慰着雨兮：“娘娘，其实，殿下他也是在乎您的，您是太子殿下的正妻，是正正经经的太子妃娘娘，将来您可是大明的皇后之尊啊！娘娘您切莫如此伤神，纵是纵是太子殿下再喜欢邶如小主，可是邶如小主毕竟是陛下的嫔妃，从着礼法上来讲，可是您与太子殿下的‘庶母’，太子殿下，殿下纵是再喜欢她，可是为着保住太子之位，也定然不会与着邶如小主发生什么的!娘娘您放心便是了!您这太子妃的位子，可是牢固的很的!邶如小主是陛下的嫔妃，殿下再如何，也绝计不会越过陛下去的!顶多^顶多是殿下他心系一二便也是最多了!娘娘您放心便是了！” 雨兮看着满脸恳切的小桃，心中只觉着有些安慰，可是旋即则又是被更为深重的担忧所掩盖住，她看着小桃，眼中则又是闪出担忧的光芒，她摇着头，“可是可是邶如虽是陛下的淑女，可是可是毕竟是是没有侍过寝的！况且淑女这位子，可以说是陛下的嫔妃，也可以说是没有经过参选册封的女子，便是说她是殿下的嫔妃，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啊！更何况，这是宫中密事，谁又谁又会知道啊？殿下只消只消对着外头说说是邶如是当您陛下给殿下选的嫔妃，那不也是名正言顺的么？” 小桃被雨兮问的哑口无言，全然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她看着雨兮挂满泪珠的面庞，心中只替着自己的主子感到担忧悲伤，自然要想着说些什么来缓解雨兮忧伤担忧的情绪的。 小桃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计谋，她看着雨兮，用就坚定的面庞看着雨兮，用就狠辣的语气对着雨兮道：“娘娘如今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那便是” 雨兮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看着小桃，面上登时回覆了希望的色彩，激动地道：“什么办法？什么办法啊？你说是什么办法？” 小桃看着雨兮激动的面庞，却是立时有些胆怯犹豫，对着雨兮缓缓轻声道：“娘娘奴婢愚见便是便是要让邶如小主成为陛下的成为陛下的真正的嫔妃。这样将来殿下便再也没有名分，让邶如小主成为殿下的女人了！到时您的皇后之位，便也尽然稳固了！” 雨兮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着小桃一脸坚定的神色，心中耳边一直泛起小桃的那句“您的皇后之位，便也尽然稳固了！”这句话，诚然，雨兮是极其动心的，自然，是成功，那真将是极其安逸的结果了！ 那么从今往后，便也再不用担心有人会与自己争夺祐樘，便也再不用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因着一个女子而丧失自己的理智与头脑，不会再因着一个女子而去犯下危险的事情，那可真真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在心底会有一丝犹豫呢？怎的便会犹豫呢？是谁，都会是极其动心的。身为女子，谁又不想得到丈夫唯一的爱呢？谁又不想稳固自己正妻的位子呢？真是好计策，好计策。 只要邶如成为皇帝的真正的嫔妃，给着皇帝侍寝，之后再来着一个册封晋位，那么将来便也再不会有机会与自己争夺祐樘了! 大明不比唐朝民风开放，大明最重视的便是礼教，子娶父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是要受到千夫所指的。只要邶如成为了皇帝的真正的嫔妃，便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有机会与自己争夺祐樘了！ 真真是是个好计策，雨兮心中不由得称赞。 太子妃乃至于大明未来的皇后的尊荣富贵，自己丈夫独一份不会再有其他劲敌的爱恋眷顾，如若成功，自己可真真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权力的吸引，情爱的诱惑，使得雨兮的心不由得拨动慌乱起来。 若是成功，那真将是极其安逸的结果了！ 那么从今往后，便也再不用担心有人会与自己争夺祐樘，便也再不用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因着一个女子而丧失自己的理智与头脑，不会再因着一个女子而去犯下危险的事情，那可真真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在心底会有一丝犹豫呢？怎的便会犹豫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8 自拷 “您的皇后之位，便也尽然稳固了！”小桃的声音回响在雨兮耳畔，凝绕成一个挥之不去的圈，凝绕着，笼在雨兮的心尖，绽放着贪恋的花朵。 雨兮满怀期望地想着，若是成功，那真将是极其安逸的结果了！ 那么从今往后，便也再不用担心有人会与自己争夺祐樘，便也再不用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因着一个女子而丧失自己的理智与头脑，不会再因着一个女子而去犯下危险的事情，那可真真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那可真真是极其美好的事情了！雨兮心底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丝的对着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幻想着以后没有邶如的生活，她会与祐樘生活的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再不会有旁人，再不会担忧与痛苦，一切令雨兮担忧的都不会出现。 雨兮甚至还想着，若是自己与祐樘的生命之中没有了邶如，或许自己还可以凭借着与邶如有着几丝相似的容貌，会慢慢地赢得祐樘的心，从此，将会越发恩爱不止。雨兮可以一点一点地，走近祐樘的世界，终究会有一日，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祐樘心甘情愿地，牵着自己的手，给着自己温暖的怀抱，给自己暖心的港。 只要肯做，只要狠下心来，只要成功，便会赢得一切，赢得祐樘对着自己的爱恋。将会步入幸福的生活。 自己的容貌与才智皆是不在邶如之下，性子又是最为和顺温婉不过的。她便不相信，自己会赢不了祐樘的心。 对，小桃说的对，小桃的计谋，真是好的。 只要狠下心来，就可以了。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在心底会有一丝犹豫呢？怎的便会犹豫呢？ 明明这些好处，是不值得自己犹豫踌躇的啊！不应当的，只要狠下心来，自己便可以永远高枕无忧，即便日后祐樘身侧会有别人，可若是自己连着邶如都弄走了，便再也不用担心旁的人了! 对啊，不用担心。 因着是阴天，即便是白日里雨兮的殿阁里也是燃着许多明晃晃的花烛的，明明亮亮，才能照清这宫中的景物，才不会教人觉着压抑。 可是此刻，那烛火摇晃的，竟是几欲使得自己眼睛疼痛，甚至连带着心，都有些慌乱不止。 雨兮从未有觉着，自己竟是会这般慌乱不止。 不知是烛火还是旁的缘故，雨兮越发觉着慌乱，心中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般的上心跳动着，几欲是将自己的心都弄的支离破碎。 可真是难受啊！ 可是可是邶如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啊！ 尽管不是真正的亲姐妹，可是邶如自小寄养在自己家中，与着自己一同吃穿，一同读书，一同长大，那是胜过亲生姐妹的。 自己固然对着邶如是有怨恨，可是又哪里能够当真狠下来啊！尽管不是同胞姐妹，可是也毕竟是有着血缘上的联系的。又是自小一齐长大的，雨兮，是真真的不忍心。 哪里能够当真狠下心来呢？ 雨兮拼着性命，想教自己狠下心来。可是事实上，雨兮越发催生着自己要狠下心来去认同小桃的计谋，她心中便是越发慌乱胆怯，越发的退缩。 若是被发现了呢？自己又该当如何？到时候，与着邶如的姐妹情谊，是定然不能够保全的了！与着祐樘的夫妻情谊呢？只会雪上加霜。 不，根本就是没有夫妻情谊的啊！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过是名义上的一对，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 其实祐樘对着自己的这点子关心，也不过是因着她那“太子妃娘娘”的名头，若是没有着这层名头，祐樘是不会管着自己的。 既是要靠着祐樘生活，便应当老老实实地尽好自己的本分，做好一个妻子应当做的才是。毕竟自己的一切，全都是仰仗着祐樘而存在的。 还有邶如，雨兮心中虽是有怨恨，可是那也终究，是不大关乎邶如的。本来便是，邶如与祐樘相识在前，自己，再怎样，也不过是他们二人生命的闯入者，说起来，还是自己理亏一些。 若不是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其实自己是不占什么理的。 若是到时没有成功，自己又该要如何去面对邶如？又该要如何去面对泉下的姨父姨母？又该要如何去面对自己的父母？难道要说自己为着荣华富贵与永久的安逸，竟是将自己的姐妹都全然不顾了么？那也是忒过理亏了罢。 便是连着自己，都是不能容忍自己这般做的。 这些想法显然是极其罪恶的，连着雨兮自己，都在拷问着自己。这般的想法，显然不切实际，也很显然，是极其拷问良知的。 雨兮终究是摇着头，看着小桃道：“不，小桃，不可以的。邶如毕竟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我的妹妹啊！我再如何，也绝计不能把我自己的妹子往火坑里推啊！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虎狼之地！她如今还不是真正的嫔妃，便已然是这般危险丛生了！若是她成了真正的嫔妃呢？岂不是要陨命的？况且你只消看着林姐姐与潘姐姐便知道了，她们又可是活的真正风光快活？她们看起来是极好的，可是实际上呢？可是实际上每日的明枪暗箭，那是挡都挡不住的。你再看看我？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一样的呢？哪个又是真正每日都快活好过的呢？我我自己已然逃不开了，便是让邶如躲着些，那也是好的啊！” 雨兮继续道：“小桃，我虽是怨恨邶如夺走了殿下的心，可是我也不至于会这般狠毒下心肠啊！我自己的妹子，不是坏人，不是那种黑心肠的人，我自然不能够这般的啊！” “既然殿下执意如此，那我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了!殿下心中放不下邶如，便也只能依着他了！但愿殿下能够，不出什么事故。如此，便也算是两全了！况且邶如的身子，若是不好好调理着，那也真是不好了！总是性命之虞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9 祐樘坐在自己的殿阁之中，一旁坐着文轩，正在对着他发问，“殿下可想好了？你不是绸缪了许久么？如今若是想要一举揪出来，那可是要打草惊蛇的！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陈章不是说了么，只要咱们加快些，那小张氏的身子不会受到什么大的损伤的！不过是略微有点损伤罢了！你这般急切又是为的什么？” 祐樘深重叹了一口气，对着文轩道：“表哥，你不知的！邶如是我最为放心不下的人。便是教她受到一丁点的损伤，我都是不愿意的！更何况，还要冒着风险，若是咱们的绸缪下去了，而那背后的人却是迟迟不上钩呢？那到时候，岂不是要损伤了邶如的性命？便是要教邶如受到一点伤害，我都是不愿意的！更何况，还要冒着风险呢？” 文轩自然知道祐樘对着邶如的情谊是有多深重的了，自然是理解祐樘的。可是理解之余，却也并不是全然可以都理解的。毕竟文轩终归是没有过这般的爱恋的感受的，所以也只是可以尽量理解，却并不是可以完全都知道。 文轩心中所想更多的，则是大业，则是祐樘与自己苦心筹划许久的算计。若是因着一个女子而中途停止，他自然会心有不甘。 祐樘紧紧地握住了文轩的手，对着他恳切道：“表哥，你都知道的，我平时并没有被什么东西什么人所牵绊住的，最能够牵绊住我的，便也是邶如了！表哥！我只求你，求你能够理解我，我知道，因着邶如而耽搁咱们的大计是不对的，可是表哥，我只有这么一个邶如啊！若是没有这个邶如，我又该怎么办呢？我若是没了邶如，我只怕是会死的！我只要能够保住邶如的平安，便是教她受一丁点委屈，我都是不肯的!哪怕只是一点，我都是不愿意的！我不能不能教邶如牵涉到一丁点的险境之中，否则，我定是不能原谅我自己的。” 文轩看着祐樘一副沉重语气，心中自是感慨万千。祐樘是什么性子的人，文轩是最清楚不过的，但凡是祐樘决定了的事情，那便是是恁地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除了答应之外，文轩，也实在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去做。 文轩无奈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若是实在想要去做，我们便也没什么办法了！只是你总要小心才是，再怎么样，你自己的命，也要保住啊！” 祐樘点点头：“表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 雨不慎 秋娘是兴高采烈地将这些消息告知了邶如的，她描述完这些情况后还不忘容色激动地道：“这下子倒是好了！可见是有人眼红小主与太子妃娘娘姐妹了！这太子殿下倒是出手了！这要太子殿下一出手，还愁那些人会继续嚣张肆意么？” 那自是不愁的了！邶如心中刚刚有些放下心来则又是一重深深的担忧。按照祐樘本来的性子，应当是是早就绸缪好了的，如今却是要不因着自己而立时发作起来，感动之余，则又是不免生出了一重担心出来。 祐樘为着自己，立时发作，虽是眼下可起到暂时之功效，可是也未免，会打草惊蛇。 祐樘这般一发做，便是任谁都不免觉醒，更是会教暗处的人窥见风声。总归是不好的。 可祐樘，毕竟是为了自己，才会做出这般没有理智之事。 邶如看着下首的秋娘，心中泛起了复杂的感受，既是有感动，也是有些惊慌，也有着愧疚。 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才会有着祐樘的这般倾心。 祐樘为着自己吧，这般不顾早就筹划好的一切，既是感动，也是危机。 邶如理一理心神，便也定了下来，她看着秋娘，慢慢道：“既然太子殿下与姐姐那头都尽然做了行动了。那么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咱们这长寿宫里的蛀虫，也尽该清理了！”邶如随意一挥挥手：“寻个由头打发出去罢。反正已然是不能留的了！太子殿下与姐姐那里都行动了，那么我也不能落后不是？” 待到了第二日，邶如的长寿宫里便也撵出来了几个宫女，说是侍奉不周，又禀明了皇后，言辞恳切。皇后自然没有不答允的道理。 只是这般，倒是使得安喜宫里的皇贵妃，有了脾气。 “什么东西？太子便也罢了，她小张氏不过是个位份低微的淑女，又从未侍奉过陛下一时半刻，竟也是敢这般充什么谱？真当她是什么宠妃不成了？可真真的是笑话！本宫看她是仗着自己得到陛下看重，便越发不把旁人看在眼里了！难不成以后本宫，都要看那小张氏的脸色么？真当她是什么厉害人物么？她以为，她长着一张狐媚的面庞，便可以随心所欲效仿当年的金氏嚣张么？本宫看她是越发吃了熊心豹胆！哼！”皇贵妃冷冷哼着：“当年的金氏纵是再厉害有手段，不也是没有争过本宫么？难道如今要本宫去向一个小丫头认输么？真是笑话！” 一旁的丽清看着皇贵妃的愤怒的面庞，忙不迭地上前应着劝慰宽解皇贵妃：“娘娘说的自是，那小张氏，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您的！您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那小张氏，便是连给您提鞋都是不配的。” 皇贵妃喝了一口茶，以期能够舒缓一下她心中的郁结心情，她看着下首的丽清，缓缓道：“也不知，如今这太子的清宁宫与小张氏的长寿宫，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丽清笑笑，乖巧而恭顺地上前替着皇贵妃捶腿敲背：“娘娘，这到底是如何，咱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娘娘她们既然是这般，便是定然是发现了的。” 皇贵妃没好气地道：“这还用你说么？本宫难道不知道？” 丽清隐秘一笑：“娘娘您先别着急啊！说起来，太子宫中慌乱，紧接着长寿宫便也发觉了，便可知道，这长寿宫，是与着太子宫中有所牵连的！” 皇贵妃轻轻一哼：“呵，这有什么紧要的？大张氏是太子妃，是小张氏的亲姐姐，自然要时常联系的。” 丽清面上笑意依旧不减，“可是娘娘您且仔细想想，之前那校长氏在太子d殿下的清宁宫中，差一点便失了完璧之身，太子与太子妃娘娘，又是如何？” 皇贵妃回忆着，神色略有回转迟疑，“说起来，当日小张氏出了那件事情，本宫还隐约听着，说是太子因着这件事情，与着太子妃，冷待了许久。” 丽清点点头：“娘娘说的自是了!这由此可见，太子妃与小张氏，其实是有些嫌隙的。可是如今却或许是巧合。也或许” “也或许是这两宫之间，还有着什么别的牵扯？” 皇贵妃沉思了一会，便慌忙道：“快快把宸妃给本宫叫来！” 雨兮经着调理，身子是越发的好了，其实她本就中毒不深，自然是好调理的。如今经着陈章的调理，雨兮的身子竟是比之从前还要好了。 雨兮行走着，一旁的小桃不住赔笑道：“要说这陈章大人的医术真真是高明的。娘娘如今这身子，竟是比之从前还要好了！还是娘娘您有福气啊！” 雨兮近来身子打好，自然心情也是舒畅的，她看着晚秋宫后苑中的一切，虽是此时已然无甚花朵开放，然而因着她的心情极好的缘故，便也觉着这其中的景色也都是极好的，不由得来回称赞一番。 小桃看着雨兮开怀，自然也要恭维一番，便对着雨兮道：“娘娘，说起来，娘娘您的身子近来极其康泰，可是大富大贵之象啊！” 雨兮笑着去伸手戳着小桃的头：“你倒是有一张巧嘴，当真是能说的。” 雨兮虽是高兴，可是她心中却是不免惦记起了邶如来，不由得蹙眉道：“不过说起来，虽然是我如今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可是邶如的身子”雨兮深重叹着气：“哎，还真是教人担忧的，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一旁的小桃看着雨兮，打断了雨兮的话语；‘娘娘您便是善良过头了!说起来，您应当关心您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雨兮却是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便摔倒了在地上，登时间却是觉着腹痛如绞。甚至下体还不断流出了温热的血液出来。 那血液，染红了雨兮的裙摆将这一切，都增添了一层凄迷恐怖的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1 跤祸 一旁的小桃看着雨兮，打断了雨兮的话语；‘娘娘您便是善良过头了!说起来，您应当关心您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雨兮思索着，打断着小桃的话语：“你说的虽是有道理，可是邶如毕竟是我的亲妹子，我再如何，也绝计不能这般怨恨邶如啊!” 小桃忙地道：“哎呀，娘娘便是太过心善了嘛不过娘娘这般良善，将来，定是会有福报的。便是连着老天，也会帮助娘娘的。” 雨兮叹着气：“老天帮不帮助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倒是希望，老天能够帮助殿下便也是了！但愿，老天能够帮助殿下。不要再横生枝节便也罢了。”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雨兮却是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便摔倒了在地上，登时间却是觉着腹痛如绞。甚至下体还不断流出了温热的血液出来。 那血液，染红了雨兮的裙摆将这一切，都增添了一层凄迷恐怖的颜色。 血色的痕迹好似是一片殷红的暗纹花朵，倒是增添了那裙子上的颜色缤纷，只是看起来极其恐怖，极其刺眼。 小桃紧张地大叫着：“娘娘，娘娘，您怎的了？娘娘，娘娘，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雨兮瘫在地上，越发觉着腹痛如较，动弹不得。 好似是有千万斤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是的，又好似是如同身处在数九寒冰之中，又是冰凉又是疼痛，直直的似是要勾走人的魂魄一般，那份绞痛之感觉，生生的如一股绞锁在腹中盘旋萦绕，拧出鲜艳的血液，散发着腥腐的气息，闻之，都惊心动魄。 整一日，清宁宫里都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与嘈杂之中。 来往的宫人们端着一应应急药物，热水巾帕，甚至还有着祈求平安的福袋锦囊。 这一切，都尽数昭显着这里头的不平凡非太平之现象。 皇后与太后自听闻消息便紧早赶了过来，邶如自是也早早赶了过来守着雨兮的，然后便是各宫嫔妃齐聚清宁宫来关心太子妃。清宁宫本来宽敞人少，平时难免有冷清之嫌，此刻一下之间大多嫔妃全至此处，倒是顿时显得拥挤了下来。 嫔妃们唏嘘不已面上亦都是感叹惋惜之状，祐樘一头为着雨兮担忧之余，一头又因着各宫嫔妃尽数到场从而不得不去避险，倒是不得出门，只得由得安顺为他介绍那外面的情况。 “大抵上各宫举足轻重的娘娘小主已然尽数到了，只是安喜宫的皇贵妃娘娘，还是未到。” 祐樘心中一沉，隐约觉着此事倒是有可能多了几分与着皇贵妃的关联，然而也只是感觉而已，他并不能够说出其中几分具体的关联。只是身处宫廷时间久了，而大多数与自己有关的重要的事情，都是有着皇贵妃在背后的原因罢了。 祐樘看着外头的状况，只觉着外头叽叽喳喳，阴云密布，倒是难免教他生出烦闷之气来，然而各宫嫔妃又都是庶母，是长辈，此刻前来是关心祐樘。祐樘倒也无法去说些什么，只得忍着冷眼看着外面的状况。 “皇贵妃娘娘向来不把后宫众人放在眼中的，本宫倒是宁愿皇贵妃娘娘不来这里，要是来了，可指不定有什么大事呢！” 安顺站在祐樘一旁，只觉着祐樘所说话语十分大胆，然而他却不敢说出些什么，亦只是站在祐樘身旁低头不语。 祐樘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透着窗格糊的纸看着隐约若现的人影，心中为着雨兮担忧万状。 雨兮怎的会有事？怎的偏偏就是雨兮有事？虽然自己并不喜欢雨兮，可是雨兮也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妻子。他甚至下定决心，不管未来如何，雨兮都是自己深深不能辜负的人，甚至，应当是自己要去守护一生的人。那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亲人。 可是这般，祸事便突如其来地闯到了雨兮的身上，那简直是细思极恐的事情。雨兮在这宫中，并无甚树敌，甚至并无任何权势可以左右宫中的一草一木。 想来唯一可以招致雨兮遭祸的，那便也只有一层原因，是因着雨兮的身份。 太子朱祐樘的正妃。 所以，能够有理由对付雨兮的，也只有一人。 又是因为自己，又是因为储位。 “你是灾星!” “你是大明的灾星！” 祐樘不由得又想起了这久久凝绕在心头，永远不能忘怀的言语。 早在母妃去世之后，祐樘便就被测算出“灾星”的命格，而多年来自己一度遭到父亲冷眼，除了某些原因，也是与着这“灾星”分不开的。 一个顶着灾星命格的太子，注定不会好过。 外面的嫔妃齐聚此处，自然是议论纷纷，不过嘴上面上却都是叹息之样，好一副皇室和睦景象。 邶如站在嫔妃之中最后，只有沁颜在一旁守着邶如，沁颜攥着邶如的拳头，那掌心给邶如温暖，给予邶如力量。 “如儿你放心，雨兮不会有事的。她是太子妃，怎的可能会有事呢？宫中的上下太医定会全心全力去救治雨兮的。” 邶如眉头紧皱：“姐姐说的是，可是姐姐，我只是好奇，为何雨兮姐姐好端端地走在宫后苑，会摔倒？若只是单纯的摔倒也就罢了，怎的会？” “怎的不会？这宫中意外之事多的是，张姐姐自然是知道的。” 邶如抬起头，却是见到顺贵嫔身旁的仁和公主早已行至自己身边，“张姐姐久居宫中，自然也应该知道的。这宫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这是太子妃娘娘，是皇兄的妻子，举足轻重。” 小小的人儿，随着母亲沈婕妤的去世，已然变得越发成熟起来，看透了许多事情，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气质。只是看起来，未免可惜。 顺贵嫔依旧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随让她当初为着仁和，为着她自己也曾经做过一些大胆之事，可终究，她本性里，是胆小的。 “陛下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2 看诊 “参见陛下。” 皇帝额头上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在慌乱中赶过来的，皇贵妃亦是香汗淋漓，亦是陪着皇帝一道赶来，不消细想便知道，皇帝是从皇贵妃的安喜宫处过来的。 “太医，太子妃怎么样？” “陛下莫着急，妾身觉着太子妃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皇贵妃在一旁为着皇帝轻轻擦拭着汗珠。 底下的太医闻言上前，忙地对着皇帝躬身施礼，道：“太子妃娘娘不慎跌倒，然而下体却是血流不止，所以这等私密之事，微臣等不敢擅专，只得由宫中的女医来看一看。此刻女医已经在路上，还请陛下稍等。” 皇帝面色阴沉，看着那太医，道：“那且等着。” 皇后在一旁本想要说话，然而皇帝身侧的皇贵妃却是抢先一步说话，厉声道：“伺候太子妃的宫婢何在？到底是怎的伺候太子妃的？这般不上心，可是要拖进宫正司打死的!” 守在门外的小桃看着皇帝与皇贵妃，突地跪下，对着皇帝与皇贵妃频频扣首：“陛下恕罪，娘娘恕罪，奴婢过失，没有照顾好太子妃娘娘，只是奴婢也不知道到底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奴婢实在不知啊!” 皇贵妃凤眼轻睨，目中尽显威仪万状，大抵那是皇贵妃永远不会随着年岁而丢失的气魄与贵气，她轻轻扶了一下鬓边的一只镂空累丝镶金嵌小银米珠打点葡萄花鸟纹缀东珠步摇，不紧不慢道：“主子遭罪，便是奴才无用，本宫长年侍奉在陛下与皇后娘娘身侧，虽然卑微无用，但也应当捍卫这宫中的风气才是。”她朝着皇帝与皇后微微行礼，“陛下，皇后娘娘，妾身以为，此等贱婢，绝计不可轻饶，不严惩不足以捍卫宫规。” 皇后微微点头，然而却是话锋一转，沉着道：“皇贵妃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宫中奴婢本就应当以照顾主子为先。太子妃遭难，自然是奴婢侍奉不周的缘故，可是这小桃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婢，若是把这小桃送进了宫正司，可是日后再难以找到贴身侍奉太子妃的宫婢了啊！” 皇贵妃面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话虽如此，可是皇后娘娘心慈手软，就怕”皇贵妃恶狠狠地看着地上的小桃，“就怕这宫中的奴婢日后都有样学样可就不好了！所以这小桃” 皇贵妃话语未落，便有祐樘的声音传了过来，“所以这小桃，还是要处罚的，只是不是现在。” 祐樘带着安顺，对着皇帝与皇后施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祐樘将头转至皇贵妃前，含着恭顺的笑意：“劳累皇贵妃娘娘了！妃子有疾意外，倒是劳累了宫中诸位娘娘们了！儿臣，代妃子先谢过皇贵妃娘娘与众位娘娘了！” 皇贵妃看着祐樘，面上上满含着关切之神情：“可是依着本宫觉着，这小桃要是不严惩，这宫中日后的风气，可就不好了！” 皇帝低沉着脸色，“罢了罢了，此刻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太子妃的身子才是紧要。” 皇帝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女医到了的声音，皇帝也等不及那些虚礼，只等着那女医去给屋里的太子妃诊脉。 好似那女医走近雨兮屋子里的那一刻，周遭全是安静，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音。毕竟，太子妃如何关乎着很多事情，如果太子妃有任何差池，那都将是撼动朝廷后宫的大事。关乎每个人的运势，关乎每个人的未来。 一刻钟后，那女医方才从雨兮的屋子里出了来。只是，神色慌张，犹如吞鸩。 皇贵妃面上含着威严，抢先皇后一步问道：“怎的？腻这般慌慌张张是做些什么？可要看着陛下与皇后娘娘在这里呢！” 皇后倒是温和，只是平静地问着那医女：“你且说，太子妃到底是怎样了？怎的竟是会一个滑倒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呢？” 那医女显然并未有因着皇后的平静温和的语气而有所缓解她的慌张战兢，反而却是越加慌张。偏生的皇贵妃面上越发显示出那般的吓人气魄，使得那宫女越发的慌张不知所措，只知道看着四周的众位嫔妃小主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奴奴奴婢” 皇贵妃面露不虞之色，越发是急不可耐，“你倒是说啊！陛下在问你话语，你应当快些回话才是。” 那医女颤颤巍巍叩首，口中道：“奴婢奴婢这这” 皇帝着急道：“这什么？太子妃如何？” 那医女缓缓抬起头来，抬头看着帝后皇贵妃，又看着祐樘，面上尽是凄惶胆弱，好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说话亦是不完整，倒是心有顾虑不敢言说的样子，越发教人觉着迷离困惑。 好似，皇太子妃的身子，是一个不可以言说的话题。 皇后好似感受到了这医女其中的顾虑，便对着皇帝道：“陛下，妾身看着，这么多嫔妃在这里都让这清宁宫有些拥挤了，不如让诸位妹妹且先回去罢。左右众位妹妹在这里，也是着急无用。不如待到太子妃的身子好些了，再让太子妃前去请安罢了，都是长辈，也不用这般的。” 皇帝微微点点头，便是觉着皇后此言有理的意思了。皇后会意，便出言将众嫔妃都遣走了。自然，皇贵妃是要陪在皇帝身边的。 祐樘躬身微微施礼：“众位娘娘慢走，儿臣代妃子谢众位娘娘关怀。待到妃子身体好转，定与妃子亲自登门致谢。” 待到众嫔妃都走了，皇贵妃便问着那医女：“且快些说罢，这太子妃的身子，到底是怎的一回事？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在这呢！可不要让陛下与皇后娘娘等着急了才是！不然可是你的罪过！” 许是因着众嫔妃都已然散开了的缘故，所以那医女倒也不是像方才那般慌张无措了，却也依旧是支支吾吾地，道：“启禀陛下，娘娘，太子妃娘娘的身子，是因着因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3 欲竟多 许是因着众嫔妃都已然散开了的缘故，所以那医女倒也不是像方才那般慌张无措了，却也依旧是支支吾吾地，道：“启禀陛下，娘娘，太子妃娘娘的身子，是因着因着” “因着何事？”皇贵妃越发着急地问道。 那医女越发凄惶地看着祐樘，终是在皇帝以及皇贵妃着急的神色中开始言语，道：“回禀陛下娘娘，跟着奴婢的观察，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好似是因着平时孱弱的缘故，若是寻常摔倒，倒也罢了。偏生的，是因着太子妃娘娘平素身子便不大好，所以便也有些状态不好了。” 皇贵妃冷冷哼道：“不好？怎生的一个不好的法子？本宫竟然不知，这世上，竟是还有女医治不好却是要怪主子身子不好的说法？难不成皇家养你们这些人，便是要你们来推卸责任的么？” 女医垂首于地，倒也开始因着皇贵妃的话语有所恢复正常的力气，只道：“回陛下娘娘，依着奴婢所诊看，太子妃娘娘的身子，是因着素日里”那女医看了一眼一旁的祐樘，她自己倒也是面如菜色，终是一闭眼一咬牙道：“是因着妇女平素里房事过多，导致身体脆弱，故而才会因着摔倒撞击到小腹，从而下体血流不止。” 原本按着礼节规矩，有皇帝在，男女大防，是不应当说这些东西的。可是皇帝是长辈，太子与太子妃殿阁之事，事关千秋基业，所以皇帝在此听着也算不得失礼了。 那女医自说出来，倒也不是那般的似方才战兢粟立，只继续道：“不过陛下放心，娘娘放心。太子殿下放心，太子妃娘娘虽然**受损，又天生的有些寒凉，不过若是好生调理，也定会好的。将来为皇室开枝散叶，也都定然不是问题。” 那医女场面话说的倒是极好，可是这事情的问题，却死根本不再于此。 皇帝听着那医女说话，已然是眉宇间隐隐有了怒气不发，随着那医女所说的话语，倒是越发的止不住了起来，待到那女医话音落下，皇帝眉宇间的怒气已然明晰可见，活生出如火焰之山一般的气势。 雷霆之怒，便是全部。 祐樘自然也是明白，便是又中套了。 宫中人人皆知，因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合婚吉时当日因着太后突然之间凤体违和，所以合宫好事被耽搁。皇家素来重视风水礼仪，自然太子与太子妃的第一次合房是需要着钦天监测算出吉时才能开始的。而众所周知，这几个月来，合宫吉时根本没有，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理应是何事都没有发生的。 而这医女的话语，显然是太子与太子妃已然合宫，甚至还纵欲颇多，所以才导致了太子妃有了这般的症状。 那么，便是这清宁宫的太子的忤逆不敬天地礼法了。 这可是悖逆的大罪。 皇帝果然怒气发作，只将手中的手串狠狠地掷在地上，登时间，那上头的玉珠四散，落个满地，皆是珠泪。 因着愤怒，皇帝面上甚至起了青筋，火气闭现。 祐樘自知不好，本是本能地欲下跪解释，却是听得皇帝冰冷沉重的声音传来：“太子，你说，钦天监不是还没有测算出合宫时辰么？” 祐樘心中一沉，慢慢地跪下：“父皇明鉴，儿臣也不知道为何儿臣与太子妃，绝对敬重礼法，无半分越距行为。” 皇帝嘲笑般地一问：“那意思就是太子妃她” 祐樘坚定地摇着头，语气甚至有些激烈：“不不绝计不会，儿臣的太子妃，定然不会的。”祐樘缓缓转过头，死死盯着那医女：“医女胡说，污蔑本宫与太子妃，可是要砍头的！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忙地在一旁牵住皇帝的衣袖：“陛下，这其中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皇帝声音越发凉凉，显然是已经相信了那医女的话语：“误会？医女可以探看**，岂会有误会？宫中医女都是老练之手，怎的会有这般事情？” 祐樘听着皇帝的声音话语，倒是越发的从心底对自己的这位父皇不报有任何希望了，倒是越发足了底气，“父皇母后明鉴，儿臣与太子妃没有做过的事情，绝计不会承认。儿臣从来不敢拿大明的福祉与父皇的旨意视若无物，至于太子妃则更是从来不敢有半分越距行为。自从太子妃入宫以来，这宫中上下无人不知太子妃是规行矩步的，从来没有半点的过失了！难道父皇便要相信这一个区区医女之言，而有所怀疑您亲自选的太子妃么？” 那医女听及祐樘言及自己，自然是要挣扎分辨几句的：”陛下，太子殿下，奴婢所言属实，自然不敢对着太子妃娘娘有所指摘，奴婢只是将奴婢所看到的，照着实话说出来罢了。” 一旁许久未有说话的皇贵妃倒是突然间说了话语来：“你这贱婢陛下与太子信任你，才教你前来为太子妃诊脉，你倒是好，怎的肆意在这里说些无用之言？你可是要说实话才好。”皇贵妃越发展示出她的傲气与华贵来：“你可得想好了，依着你的身份与地位，你理所应当说些实话才是身为医者，自然要以病人身体为先。你这个样子，莫不是受到了什么利益的驱使才会这般的？本宫且告诉你，你可要实话实说才是。不然，陛下与皇后娘娘，可没有办法给你做主啊！” 那医女看着皇贵妃，又看了看帝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祐樘身上，只重重都叩首于地，道：“陛下，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所看到的，是太子妃娘娘并非完璧之身，至于其背后如何，奴婢不知。这般的看法也只是尽奴婢医家的本分罢了！陛下信不信，殿下信不信，奴婢都言尽于此。自然这些个症状，宫中不知奴婢一个医女可以看出来。奴婢自知，说出这些话语，便是死路了！可是奴婢绝计清白，只得以死明志了！” 霎那间，那医女的头便抵到了一旁的柱子上，鲜血直流，活生生的四散鲜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 风雨将 面前的鲜血，便显然是能够惊住众人的眼了。 便是不可能，随着生命的付出，鲜血的流淌，便是任何的不可能，也都变成了事实了。 皇帝雷霆声音起来：“你还说什么你与太子妃是无辜的？难不成你便是没有敲到，眼前的医女因着你而死了！难不成这医女拼了自己的性命说的竟是假的么？身为太子，竟是这般不顾国体不顾礼仪，当真是为着我大明丢人！” 祐樘自知不好，然而皇帝这般强硬，倒也教他丝毫想不起来有任何的父子温情在里头了，他倒一时是理直气壮了起来：“陛下所言，臣绝计没有做过，若非要以死证明清白，臣亦无惧。只是太子妃如今身子抱恙，儿臣实在是不忍心教太子妃蒙受不白之冤！” 皇帝听着祐樘言语中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亦是越发强硬起来，“好啊！好啊！朕倒是教养出了什么好儿子！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身居太子之位，却是所作所为连逆子都赶不上，朕看当初是白白选你为太子了！” 皇后眼见情势不对，想着说些好话以此来缓解着皇帝的怒气，谁知方一开口“陛下”皇帝便是气的拂袖而去，还道：“逆子难以养育，你身为国母，倒是真真教养出了好儿子啊！” 皇帝离去，皇贵妃自然紧紧跟着，然而皇贵妃在搀扶到皇帝那一刻，同时回过头去，展现了她“良善关切”的眼神。 只是在祐樘看来，那眼神，足以加重他心中的无限恨意。甚至，是多了杀气。 皇帝拂袖而去，而祐樘却是仍旧跪在地上，一旁的皇后见此，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心疼之意，忙地扶起祐樘，道：“孩子，你且快起来，这这事情怎会如此啊？” 祐樘就着皇后的手气，眼中好似是含着血丝一般，他先是咬紧了嘴唇，随后才慢慢道：“难道母后也不信儿臣么？儿臣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绝计不会承认的。” 好似是万千刀子锥在祐樘心头不是的，祐樘越发觉出泣血痛楚，从来未有想过，那危险，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而危险的起因，竟是自己的妻子遭难。而雨兮之所以遭难，很大程度上则是因着自己。 在祐樘记忆中，从小到大，因着自己所身处的太子之位，便掀起了无数的风波巨浪。刀光剑影中磨练的，是自己那颗早就不再单纯无知的内心，还有的，是无数的鲜血。 跟着自己有光的，会生出无数鲜血，会丧失无数生命。 而那些跟着自己紧密相关的一些人，便会随时遭难丧命。 祐樘也不想，可是不想归不想，这些事情，总是自己所预想不到的。 谁又能够想到，不过是太子妃平常性的一次外出闲逛，只不是一个不慎滑倒，竟会牵扯出这般严重的后果。 祐樘看着那一旁早就倒地的医女，血的气息亦是逼近到了祐樘口鼻中，他越发觉着血腥之气浓重让人喘不过气。而这血腥气，亦是因着自己。 宫中各处庭院里渐渐刮起了风，随着那风渐起，甚至有了微微风沙吹到了众人的眼中，蒙住双眼，也蒙蔽了心神。 皇帝回到乾清宫中，越发觉着怒不可歇，连着殿中的一应摆设都砸了不知道有多少件。自然皇帝盛怒如此，乾清宫里侍奉的宫女内监甚至都不敢出声，便是连着呼吸都要极力忍着似的。 一时间，乾清宫仿佛成了这宫中最为危险的所在，便是素来侍奉皇帝的梁盛与戴怀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皇帝的怒火。毕竟，这件事情，是看起来那么的完美无所挑剔，一切都看似毫无疑问。至少，太子朱祐樘的罪责是逃脱不开的了。 太子与太子妃的合宫可是整个皇室的大事，而那医女所诊出来的，是太子与太子妃早有合宫。这可不仅仅是太子与太子妃情不自禁或者是小夫妻放荡的事情了。事关国体，甚至可以说是太子不顾礼法国运与孝道，德行不足，不足以守住东宫之位的严重问题了。 自然很快的，不到三日里，朝中便有风向，以皇贵妃侄子万安为首的一些内阁之臣便开始以不孝不顺为名弹劾太子。只道是太子祐樘不敬重大明礼教国俗，理所应当去“反思己过”。可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这背后，恐怕还会有着更多的风浪。 “还好只是因着这一件事，虽然事情大，可是陛下他应当也不会如此狠心罢。”邶如听着素拓说完朝中形势后不自信地说到。 郑潋守在一旁，只是紧紧握住邶如的手，，以期望能够给邶如安慰。 “这可怎生是好？他怎么可能和姐姐？不是说没有到合宫的时辰么？姐姐怎么会仅仅因着摔倒就这般了？那医女又怎的会无故自杀？这岂不是明摆着么？难道这宫中便没有人怀疑么？” “便是有人怀疑又有何用？这宫中，还不是陛下相信什么便是什么，陛下若是不怀疑什么，其他人又怎么敢怀疑什么？况且” 邶如当即反应过来：“是啊，更何况，陛下根本就不喜欢祐樘。陛下恨不得能够废除祐樘的太子之位啊！” 素拓忙紧张道：“小主可别这么说，可别叫有心人听了去啊!不然可是要不好的了！” 邶如只觉着浑身心都被着祐樘的事情而牵制住了，只觉着浑身都不自在，四肢百骸都似被浸酥了一般。 邶如狠狠地攥紧了手，那长长的指甲都似要沁入了血肉一般，心头都在滴血，越发的不安，越发的慌张。那可是她的命啊，若是祐樘有什么事情，若是祐樘因着这件事而有所差池那么邶如实在不知，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尽管当初邶如入宫是因着母亲的缘故，可是时日长起来，邶如也开始渐渐发现，除了母亲，自己在这宫中，还是有着许多牵挂与放不下的。 那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祐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5 言失【上】 邶如狠狠地攥紧了手，那长长的指甲都似要沁入了血肉一般，心头都在滴血，越发的不安，越发的慌张。那可是她的命啊，若是祐樘有什么事情，若是祐樘因着这件事而有所差池那么邶如实在不知，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尽管当初邶如入宫是因着母亲的缘故，可是时日长起来，邶如也开始渐渐发现，除了母亲，自己在这宫中，还是有着许多牵挂与放不下的。 那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祐樘。 秋日末尾，席卷宫城里的，除了满地堆积的落叶黄花，同时亦是有着刺骨的冰凉的。因着近来宫城中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好似今年的秋冬交替是格外寒冷似的，人人都不紧裹紧了冬衣，抱紧了暖炉，越发紧张地抗拒着这个冬日的到来。 皇后的坤宁宫中早早就挂上了厚重的棉门帘子，上上下下无处没有暖炭盆以及汤婆子的痕迹。饶是这般，皇后依旧觉着有些寒凉，不禁打了个哈欠，裹紧了身上的厚重衣物。 书绢给这一个汤婆子里添了热水，递给皇后，颇为担忧地道：“娘娘，若是您依旧觉着冷，那不如便是传唤通了地龙又如何？那皇贵妃的安喜宫可是早早就通了地龙。您是皇后国母，便是自己通了又如何？再者，您也应当下旨，让皇贵妃遵守了这宫中的规矩才是。” 皇后叹气：“罢了，通了地龙又有什么用？暖的了身子，暖不了心啊。况且，把这坤宁宫烧这么热乎做什么？待到真正冬日里了，本宫还能不能做主这坤宁宫还未必呢！” 一旁的巧月不屑地道：“咱们娘娘可是皇后，是陛下的正妻，怕那些低贱的妾室做什么？皇贵妃再如何，那也比不过咱们娘娘尊贵的，娘娘您又何必委屈了您自己而使得那皇贵妃肆意妄为呢？依奴婢看，您就应当好生惩罚那皇贵妃才是，教她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中宫的尊贵！” 皇后听着巧月言辞激烈，叽叽喳喳，却是只觉着脑仁疼，不觉轻轻揉了两下太阳穴，道：“你到底再说些什么？你可知不知道，当年吴姐姐的事情了？你这个样子，是想教本宫布吴姐姐的后尘么？” 巧月这才忽地想起来，当年吴氏皇后坐在中宫之位，便是因着给了皇贵妃一顿杖责，便被皇贵妃向皇帝进言拉下皇后之位，而今说起来，皇后家世等远不如彼时的吴皇后。能够守住中宫之位多年也是 然而虽是觉出自己说错了话，然而巧月却是仍旧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一心为着皇后说话，然而皇后却是对着自己这般严厉辞色，平素里那个对谁都温柔相待的皇后竟是对着自己这般呵斥，又是当着一众小宫女的面，倒是教她这个大宫女毫无面子可言了。 巧月忙地跪下，眼中控制不住地留下了泪水，她越想越觉着自己委屈：“娘娘说的是，是奴婢自己不慎言的缘故，可是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好，奴婢并不是有意要为皇后娘娘您招来祸端啊！” 皇后叹着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巧月，道：“罢了，起来罢，本宫也只是有事说事。本宫又何尝不知你是为了本宫好。可是如今祐樘横生了这般的变故，本宫如何能够放心？皇贵妃这一头指不定在看着笑话呢！本宫这个皇后”皇后生生笑了笑：“罢了，本宫又能够如何？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巧月慢慢起了来，眼圈红红的，虽是皇后哄了她几下，然而她却仍就是觉着深深的委屈了，不禁越发口无遮拦，“皇后娘娘，说起来，太子殿下生性冷漠，并不是皇后娘娘您亲生的。您其实也并不一定要这般想着太子殿下啊” 皇后方才本就是未有真的因着巧月的话语而生气，但是到了此刻却是真真的触碰到了皇后自己的神经了，当即便是勃然大怒呵斥道：“放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你可是在挑拨本宫母子的关系？本宫早就说过，你若是再挑拨本宫与祐樘的母子关系，便是你自己不想活了！你这个样子，本宫也实在是容不得你了！不如你自己了断，去宫正司罢。” 巧月方方站了起来，此刻听得皇后当真是怒极了，自然又是要慌忙跪倒，那颗头就像是被人手控制的极好的木鱼一般触碰在地上，发出声响，她急切地哭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您，求您，不要将奴婢送到宫正司啊！” 皇后本就心烦意乱，此刻听着巧月的哭声越发觉着极其闹心，只道：“你现在胡乱说这些有什么用？本宫早就说过了，你要是再说这些挑拨本宫与祐樘母子关系的话语，你就自己去宫正司领罪去罢。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出去罢。” 巧月登时便有些慌乱了，谁知道皇后会来真的，不过她又是有些委屈，不觉红着眼眶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您，求您千万不要将奴婢送到宫正司啊！” 此刻一旁的书绢亦是忙地跪了下来，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巧月也是无心之失啊！巧月也是关心您，不过是有些偏颇罢了，皇后娘娘，您就饶恕了巧月了罢。” 皇后阴沉满面，显然并未有因着书绢与巧月的话语而有所缓解，越发不悦厉声道：“为着本宫好？便是如此挑拨本宫与祐樘的母子关系么？祐樘虽然是淑妃所出，但是本宫多年来尽心待祐樘这孩子，早就是把祐樘这孩子视为本宫亲子了！巧月这般挑拨，本宫如何能够不生气？本宫今日若是不惩罚一番，恐怕这坤宁宫里以后便没有规矩可言了罢。” 巧月眼中流着泪，一半是因着恐惧，一半是因着委屈，忙地膝行道皇后身下，轻轻牵着皇后的衣角，“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错了，可是奴婢也是全心全意为了皇后娘娘您啊！娘娘求您，千万不要不要让奴婢去宫正司那个地方啊！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求求娘娘，求求娘娘啊！”说罢，巧月慌忙地叩头不止，磕头如捣蒜，甚至额头甚至都有些红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6 言失【下】 皇后方才本就是未有真的因着巧月的话语而生气，但是到了此刻却是真真的触碰到了皇后自己的神经了，当即便是勃然大怒呵斥道：“放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你可是在挑拨本宫母子的关系？本宫早就说过，你若是再挑拨本宫与祐樘的母子关系，便是你自己不想活了！你这个样子，本宫也实在是容不得你了！不如你自己了断，去宫正司罢。” 巧月方方站了起来，此刻听得皇后当真是怒极了，自然又是要慌忙跪倒，那颗头就像是被人手控制的极好的木鱼一般触碰在地上，发出声响，她急切地哭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您，求您，不要将奴婢送到宫正司啊！” 皇后本就心烦意乱，此刻听着巧月的哭声越发觉着极其闹心，只道：“你现在胡乱说这些有什么用？本宫早就说过了，你要是再说这些挑拨本宫与祐樘母子关系的话语，你就自己去宫正司领罪去罢。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出去罢。” 巧月登时便有些慌乱了，谁知道皇后会来真的，不过她又是有些委屈，不觉红着眼眶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您，求您千万不要将奴婢送到宫正司啊！” 此刻一旁的书绢亦是忙地跪了下来，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巧月也是无心之失啊！巧月也是关心您，不过是有些偏颇罢了，皇后娘娘，您就饶恕了巧月了罢。” 皇后阴沉满面，显然并未有因着书绢与巧月的话语而有所缓解，越发不悦厉声道：“为着本宫好？便是如此挑拨本宫与祐樘的母子关系么？祐樘虽然是淑妃所出，但是本宫多年来尽心待祐樘这孩子，早就是把祐樘这孩子视为本宫亲子了！巧月这般挑拨，本宫如何能够不生气？本宫今日若是不惩罚一番，恐怕这坤宁宫里以后便没有规矩可言了罢。” 巧月眼中流着泪，一半是因着恐惧，一半是因着委屈，忙地膝行道皇后身下，轻轻牵着皇后的衣角，“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错了，可是奴婢也是全心全意为了皇后娘娘您啊！娘娘求您，千万不要不要让奴婢去宫正司那个地方啊！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求求娘娘，求求娘娘啊！”说罢，巧月慌忙地叩头不止，磕头如捣蒜，甚至额头甚至都有些红肿。 皇后看着巧月，那到底是跟了她许多年的奴仆，她自然是有些不忍心的，但是说起来，这次巧月也确实是让她生气许多，便也强忍着，怒喝道：“你这贱婢，本宫已然说了许多次了，再也不可以说任何有关于祐樘的坏话，你们再是这般说，便是挑拨本宫母子的关系，本宫旁的事情可以容忍，但是这件事情，便是绝计不可以容忍了!巧月，你是本宫心腹，本宫从来不肯对你有些不好苛待的，可是今日，本宫便是绝计不可容忍的。这次，本宫若是不不罚你，便是不足以正宫中风气的了!” 巧月听到皇后这些话语，当即便瘫倒在地，好似是四肢百骸都不得动弹的一般，越发是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您，求您” 皇后越发觉出不耐烦，但好歹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奴婢，自己又怎的当真这般狠心？但是巧月所说也确实是教皇后烦心，便也没什么好气，道：“罢了，罢了，，但是你这个样子，本宫也确实是不敢用你了！你这几日，便出去歇着罢，本宫这几日，便也不需要你来伺候了！” 巧月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越发觉着皇后不会如此狠心，却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仍旧是满面泪水，说不出话来。 皇后坐在上首挥一挥手，“罢了，罢了，书绢，你把巧月带出去，让她这几日不要在本宫面前侍奉了！回头，也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巧月越发哭个不止，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对着皇后说话，然而皇后却是越发觉着巧月不可教养，只赶紧着让书绢将巧月带出去。 “皇后娘娘也是心烦，你也别放在心上。你跟着娘娘多年，娘娘也总是知道你的好的。”书绢安慰着哭泣的巧月。 巧月哭泣道：“我也是一心为了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怎的这般狠心？我也知道是我自己说的话不对，可是我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啊！娘娘现在这般，我自然也是为了娘娘好才是啊！” 书绢无奈道：“你也是，说什么太子殿下的话语，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那真真的跟亲生母子是的。你这个样子，便是教谁听了都不大好的。”说罢，她见巧月哭的厉害，便解下自己的锦帕，递给巧月拭泪。 巧月接过书绢递给她的锦帕，自己一边拭着泪，一边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做奴婢的，在这深宫之中，可是实在是没有自己的。”她冷冷哼着：“什么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外人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可是又有谁是把咱们当人看呢？真真是讽刺，我是一心为了娘娘着想，娘娘倒是好，我真是”巧月深深叹着气，眼中则又是有些泪珠的。 书绢见她说的越发有些不堪，忙地止住了她，道：“你这话自己私下里说说也就是了！我是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是若是教外人听见了，你这坤宁宫里大宫女的位子，是要还是不要？这底下可有多少人觊觎咱们的位子呢！” 谁知那巧月却是在唇畔勾勒出一抹笑意，话语却是出乎意料：“我可不是无心的！不过你可是知道的，无论我是怎样真心待娘娘，娘娘不也是一样总不待见我么？我又能如何呢？罢了！我有什么不平的，不过是以后少说些话罢了!娘娘自然也不会在意我这等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7 谁知那巧月却是在唇畔勾勒出一抹笑意，话语却是出乎意料：“我可不是无心的！不过你可是知道的，无论我是怎样真心待娘娘，娘娘不也是一样总不待见我么？我又能如何呢？罢了！我有什么不平的，不过是以后少说些话罢了!娘娘自然也不会在意我这等人的!” 书绢听着巧月说的越发不稳妥，只越发蹙了眉，忙地阻止道：“你这话可是不能够随意说的，皇后娘娘是中宫，可不是咱们能够置喙的。皇后娘娘也是因着看重你的缘故，也是因着亲近你。你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巧月唇畔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姐姐说的是，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可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是最为体面尊贵不过的。旁人便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皇后娘娘有些不高兴的，咱们做奴婢的，自然也都要承担才是。” 书绢看着巧月这般说，心中也才开始放心了起来，“你说的自是了！皇后娘娘这般看重咱们，咱们便是有什么都要体谅一些的。你现下还是暂时歇着罢。皇后娘娘怎么也不会是真的要拿你怎么样的！你好歹也趁着现在休息休息，总不会差的。” 巧月看着天色，深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你也不用劝我，我不过是一时牢骚罢了！我倒是想起来咱们坤宁宫里这个月的月银还没有取。且待我取回来罢。你且好好侍奉娘娘，我也去散散心罢。” 书绢答着好，巧月便也去了。 巧月行走在长街上，却是不由得心事暗生，觉着心中自有万般委屈是的。方才她所对着书绢说的，也不过是为着安书绢的心罢了。但到底，她心中仍旧是有委屈，明明是自己尽心侍奉了多年的主子，自己尽心为主，倒是却得了主子一顿数落，自然难免伤心。 巧月这边厢正是满腹心事，却是耳畔忽地听得了一声：“陛下驾到，回避。”她这才反应过来，忙地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果然是看见了皇帝的一行仪仗。 巧月忙地收起了面上淡淡的委屈的神色，转而替代的则是那种平和有礼的得体样子，道：“奴婢参加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自然是认识皇后宫中的大宫女的，便也自然了许多，便示意软轿停了，问道：“即将冬日，皇后身子可好？坤宁宫上下可都有序？” 巧月忙不迭地赔笑道：“陛下担忧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中宫国母，自然是一切都好的。不过奴婢再怎么说，也都不过是奴婢一家之言。莫不如，陛下亲自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罢。” 皇帝爽朗一笑，他看着巧月，面上笑意越发多甚，道：“你倒是会说话，倒是难为了皇后把坤宁宫中的人调教的这般千伶百俐的。可见皇后贤淑。” 巧月越发恭顺地笑了：“陛下说的自是了！皇后娘娘是中宫国母，自然是天下母仪之典范。奴婢们有幸于坤宁宫中侍奉，自然要费心提升自身，不然，便是不足以侍奉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了！” 皇帝听着巧月说的话语，越发是开怀笑。他看着眼前的巧月，只见那巧月正是低头一副羞赧的样子，细细看起来，巧月正值双十出头的年华，自由着这个年纪女子应当有的端然生华。皇帝细细看去，只觉着那巧月眉眼越发明媚，虽不至于说是这宫中最为美丽的年华风姿，但却也是宛若开在山野幽微之处的烂漫山花，自由其引人心脾的魅力风骨。 许是因着巧月在皇后身边久了，皇帝倒是觉着巧月身上亦是有了皇后身上那种端然华贵的气质的。但是与着皇后的全然端庄到底不同，巧月是有着少女年纪上有的俏皮与风姿，是最为偏偏生姿生出魅力无限的年纪。这般的年轻美丽与活力，大抵是世上男子都不能抗拒的一种风华，不过几下，皇帝心中便觉着如沐春风，荡漾出无限的碧波来。 但也那也只是浅浅的一层罢了，只是心底里萌生出的那最为朦胧的一层感觉，并不会从心底里影响什么。便是连着皇帝自己，都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一笑了之过后，便也不过是这样笑着离去了。 皇帝示意下首的抬着辇轿的内监赶紧抬起轿子，他看着底下的巧月，道：“你赶紧回去罢，伺候好皇后，也是你的福气。” 巧月蹲着身子应着：“奴婢遵旨，恭送陛下。” 巧月看着皇帝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唇畔却是勾勒出了越发意味深长的笑意，也是在同时，她那心底便也同时萌生出了一种想法的幼苗，渐渐开始生根发芽。她并不知道，这般的想法，对于以后这座宫城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便是因着她，这宫城中的故事开始越发的发展，也越发的错综复杂。 只是有时，往往希望创造故事的人，有时也会出现在别人创造的故事中。 巧月从地上起来，轻轻弹了裙角上的灰。好似因着皇帝对着她的和颜悦色她的心情都因着变得好了不少。原来，她的辛苦与忠心，总是有人看的见的。她毕竟是皇后身边最为忠心的奴婢，是一等一体面的人。 哪怕是遭到了皇后的斥责又如何，皇后还不是依旧要依靠着她，坤宁宫没有她，皇后自然会无助孤单。所以，好似今日的不悦，都在皇帝对着她笑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巧月正欲继续前往内侍局去领着坤宁宫的月例银子，然而走了不过几步，却突地听得背后有人在叫住她的声音，“巧月” 回身一望，却是那个宫中最为著名的身影，万千华贵，珠光宝气，那是这宫中最为著名的皇贵妃所带有的周身的气质。 “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尽管巧月心中是极其不屑于皇贵妃的所在的，但是碍着身份地位，巧月依旧不得不屈膝行礼。 皇贵妃面上展露着温和的笑意，“呦，巧月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8 巧月看着皇帝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唇畔却是勾勒出了越发意味深长的笑意，也是在同时，她那心底便也同时萌生出了一种想法的幼苗，渐渐开始生根发芽。她并不知道，这般的想法，对于以后这座宫城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便是因着她，这宫城中的故事开始越发的发展，也越发的错综复杂。 巧月从地上起来，轻轻弹了裙角上的灰。好似因着皇帝对着她的和颜悦色她的心情都因着变得好了不少。原来，她的辛苦与忠心，总是有人看的见的。她毕竟是皇后身边最为忠心的奴婢，是一等一体面的人。 哪怕是遭到了皇后的斥责又如何，皇后还不是依旧要依靠着她，坤宁宫没有她，皇后自然会无助孤单。所以，好似今日的不悦，都在皇帝对着她笑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巧月正欲继续前往内侍局去领着坤宁宫的月例银子，然而走了不过几步，却突地听得背后有人在叫住她的声音，“巧月” 回身一望，却是那个宫中最为著名的身影，万千华贵，珠光宝气，那是这宫中最为著名的皇贵妃所带有的周身的气质。 “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尽管巧月心中是极其不屑于皇贵妃的所在的，但是碍着身份地位，巧月依旧不得不屈膝行礼。 皇贵妃面上展露着温和的笑意，“呦，巧月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巧月看着皇贵妃，面上登时便是恢复了合乎礼节体面的恭顺笑意，“皇贵妃娘娘好早呢！奴婢是要给坤宁宫去内侍局去取这个月的月钱银子。” 皇贵妃精心雕琢的粉面微微一挑，“巧月姑娘真真是好勤劳啊！不过嘛这取月例银子的事情，怎的还要劳烦巧月姑娘你呢！本宫的安喜宫，可是都是旁的小宫女去取的啊！巧月姑娘你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中的大宫女，怎的这等的小事还是都要劳烦你呢？”皇贵妃一反在人前的高焰样子，倒是难得地温和了起来，“本宫可真真是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想法了，你可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为贴心之人，怎的皇后娘娘竟是舍得你做这等事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9 宸妃就着丽清的手起了来，面上恭顺与感激之情丝毫没有减少过半分，十足的低到尘埃里的气质。然而那骨子里，是否是这样想的，那可就未必了。 皇贵妃稍稍在座位上活动了下身子，“宸妃妹妹不要着急，这眼下看着，清宁宫的罪过，可是妥妥的了！这接下来嘛，只要等着时机。待到时机成熟，咱们的祐杬，也尽可以登上太子之位了！” 坐下的宸妃听及此言，不知是不由自主还是故意为之，总之是复又从座位上起了身，对着皇贵妃则是一重深重叩拜，“妾身代替祐杬谢皇贵妃娘娘，妾身与祐杬能够有今日，全都仪仗娘娘您的扶持，他日祐杬能够富贵显贵，定然会尊奉娘娘。” 这一次皇贵妃没有叫着自己的贴身侍婢扶起宸妃，反倒是自己离了座位，亲自一副着急样子扶起宸妃，自己自是急切道：“宸妃妹妹你可快些起来罢，本宫帮着你们，也是实在是因着咱们姐妹里平日投缘。再者说我看着祐杬，便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本宫，自然是想着把祐杬当做亲生孩子来疼的。妹妹你不必客气，将来，咱们的福气，可是在后头呢！” 宸妃面上越发温和恭敬，十足十的是低在尘埃里的气息，像是绕着地角生长的花蔓，丝毫不敢向上攀爬半分。只是单纯的，低微的，向上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如牡丹花王一般的皇贵妃所在的位置。 而皇贵妃，依旧是站在万人之上俯视万千的角色，无处不在散发着她的高傲，她的尊荣，她的华贵。而这些，都是宸妃所没有的或者说是所拥有的甚少的，不及，皇贵妃的万一。 说是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无论再如何，宸妃都不能透漏出丝毫因着这个差距而有的不满来。尽管，那颗看起臣服的心此刻早就生出了无限的自己的想法来，可是那亦无妨着恭顺的表象的展现。无论如何，温顺低微一些，总不会差的，那可是最为会教人放下防备的面孔。只是温柔的毒药，看起来香甜美好无害，可总归上是早晚会有一日致命的。 按照皇贵妃的设想，此刻清宁宫中理应是一片慌乱无依的场景。然而那也终究是皇贵妃自己的想像罢了。 因着寒冬即将到来，清宁宫上下早就已经摆好了过冬准备的陈设摆件，雨兮的房间里则更加是。而在雨兮出事那一日起，皇帝便下旨停了祐樘上文华殿的课，所以祐樘便也只是终日待在清宁宫里。除而这其中的大多数时间，祐樘都是紧紧守在雨兮身旁的。 雨兮的身子已然好了些了，然而大抵是因着身体上的疼痛抵不过心中所经受到的恐惧，雨兮并未有能够自如地下床休息，祐樘也不多言，便是一直守在她身旁，十足体贴的夫君的样子。 祐樘这般体贴，倒是教雨兮有些不安愧疚了起来，原本那也并不是雨兮的过错。不过雨兮素来是柔弱没有主见的，哪里会曾想到过这般的阵仗于险境？一时间便也是懊悔不断，也是为着祐樘叹息。 祐樘听过之后，也不过是付之一笑：“你言重了，你是我的妻子，咱们夫妻，自然是要风雨同舟的。这次的事情，咱们谁都没有想到过的，又怎么能够怪你呢？也是奸人歹毒，害了咱们去。你要养好了身子，看着我给你报仇那一天。” 这般的言语，自然是感动的。雨兮感动之余，便也只能够以满腔的泪水作为回报，幸亏是在病中雨兮并未有施上粉黛，不然那定是要活生生给哭花的。 说实话，祐樘并不怎么能够忍受的了女子不止的哭泣的。至少在他曾经的年岁里，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极其厌烦那种女子的哭声的。或许那哭声会是有着梨花带雨的美感，有着婉转黄鹂鸣叫一般的声音，然而他依旧是从从从心底里开始厌烦嫌恶。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大抵女子留下泪水，一半会是因着当真出自于心中的无助与难过，而更多的，则是后宫之中女子们为着争夺君恩宠爱，为着掩饰她们心底里潜藏最深却是最为要人性命的那种名为“欲望”的东西的缘故。 晶莹的泪珠淌出来，便就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武器，那一点一滴的泪珠淌下，渐渐汇聚凝结，却是最为要人性命的东西。 所谓温柔刀，便也是这般的东西罢。 不过到了后来，祐樘也开始渐渐的发觉了，有些女子的泪珠，是真正出自于内心深处的，或是感动，或是悲伤，或是害怕。那也不过是一种人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最为本能的反应罢了。并没有存了故意的样子在里头。也只有这般的泪水，才会打动人。 自然，雨兮的泪水，是属于后者的。当然，祐樘也从未怀疑过雨兮的泪水是故意流淌出来的。 可是祐樘亦是实在不知该要如何去安慰雨兮，也只是尽可能地道：“你莫要如此，都是我的缘故。你可要好好的，不然，那就是真的教那些人去看笑话了！” 雨兮只觉的感动，越发道：“都是妾身无用，未能够帮到殿下分毫，如今却是要来连累到殿下了！” 祐樘伸出手来，紧紧握住雨兮的双手，语气之中虽不是含情脉脉，却也是足够温和的，“你放心，这与你何干，是奸人太过狡诈，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将来，我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呢！” 雨兮忙地说：“殿下放心，妾身纵是不能够帮助到殿下，也绝计不会给殿下您拖后腿的。” 祐樘复又说些什么话语安慰雨兮，此时门外却是有安顺要进来，他一脸遭了祸事的表情，面上的得失已经显而易见了。偏生的当他见到雨兮与祐樘那一刻却是要故作镇定的样子。 只是祐樘又如何不知？他早就看出来了，便冷冷问道：“说罢，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本宫听不得的？你说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0 安顺看着祐樘与雨兮，面上本是极力忍着的，但是当祐樘说出那些话语时刻，安顺也终是藏不住了，低头道：“殿下，娘娘，方才方才乾清宫里传来了话，说是说是陛下的旨意，要禁足殿下您与太子妃娘娘。” 雨兮尚在因着惊奇而目瞪口呆，祐樘倒是颇为不屑地轻声笑了一笑，“山雨欲来呵！父皇这般也算是得愿了！” 安顺忙地阻止着祐樘，生怕祐樘因着激动而又说出什么不好不敬的言语来，谁知祐樘却是不怕，道：“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本宫在自己的清宁宫里还不能说话么？况且我也实在没有说过什么的。” 这般，安顺也是实在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来了。 此刻间，门外又有通传，却是道邶如来了。 这边厢，无论是雨兮还有祐樘都立时有些慌了。空气突然间便在此刻凝滞了起来。 打破这一层凝滞的，还是邶如的脚步声。 邶如只是带着郑潋前来的，亦不过是一身简单的装束。邶如看到了祐樘那一刻，眼神中分明有着朦胧的泪珠，那里头的情感，有着心疼，有着无奈，有着担忧，又有着犹豫。种种感情交织缠绕，便也是更加催泪的所在。 然而这是在雨兮面前，邶如与祐樘都似是说好了一般的对着彼此东北在极力忍耐着彼此的感情，非要强装出一副合乎礼节上的样子，倒是更加难受了。 咫尺天涯，从未远去，一直都存在的。 大抵这也就是心痛了。明明是尽在咫尺爱到情深刻骨的两个人，却是生生的都不得勇敢地展露轻易，不得勇敢地展露自己的心，那才是真真的嗜魂刻骨的痛苦。然而，也终究是只得于心底最深处叹上一叹，除此之外，便也别无他法了。 邶如先是对着祐樘微微屈膝：“太子殿下好。” 祐樘极力忍着，面上尽量装作冷漠淡然与不在乎，道：“张娘娘好，儿臣给张娘娘请安。” 邶如唇边僵硬地笑着：“太子殿下客气，我也不过是心念太子妃娘娘的身子，故而前来看看罢了！” 祐樘亦是僵硬笑着：“张娘娘慈爱，儿臣与妃子感激莫名，既然如此，那儿臣且先告退。张娘娘与妃子聊着便是，儿臣且先失陪了！”说罢，祐樘便径自走了开。 待到殿中只剩下邶如与雨兮，邶如这才放下了端着了许久的那般端庄的神色，忙地上前坐在雨兮的床榻边上，紧紧握住雨兮的手，几欲哭出泪来，“姐姐，你是受苦了！这这可是怎的了？” 雨兮见到了邶如，自也是再止不住了，虽是姐妹二人或多或少是因着对着祐樘而有些芥蒂，而此刻这般的情况，到底是姐妹之情浓重的。毕竟在这深宫之中，姐妹二人总是唯一亲近一些的人了，若是亲姐妹之间还有说不明的，那才真真是寒凉了心。 雨兮泪珠又是止不住，对着邶如哭诉道，是想着要把自己心中积攒的怨气委屈都尽数说出来的似的，“如儿，我我也不知究竟是怎的一回事，怎么就会摔倒了竟是有着这样严重的后果。可是，至于那医女说的，什么我与殿下房事过多，那可实在是没有的事情啊！” 邶如心头一沉，旋即便也恢复了镇定，安慰着雨兮：“姐姐莫怕，这明摆着是有人要陷害你与太子殿下的。毕竟按着钦天监的测算，你与太子殿下，成婚多时，却是依旧不能够合宫的。若是合宫，便也是不敬陛下与祖宗礼法的大事了！只是姐姐”邶如语气中稍微有些犹豫，但依旧是问出来了，“只是姐姐，我想知道，你与殿下是否是真的” 雨兮却是极其激动，几是喊出来，不过索性她在病中，声音是不大的，外人是听不出来什么的。然而邶如却是能够感受的出来，雨兮从心里底里而发的一种情感，夹杂着委屈，不满，还有着愤怒。 “如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殿下？难道你便不知道，殿下对你情深义重，是看都不肯对看我一眼的么？难道你便不知道，打从成婚至今，在殿下心中深处的那个人，仍旧是你张邶如么？我这个太子妃，不过是空有虚名而已，殿下他又怎么可能会” 不过雨兮越发的激动，激动到反常，一改往日温婉柔顺的样子，活脱脱是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可是邶如，我才是太子妃啊！我才是殿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莫说是我们之间没什么，便算是有什么，难不成我还要向你解释么？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你是在向我示威么？可是邶如，殿下他至少，在名义上是我的，我才是殿下的太子妃！” 邶如一时间被着雨兮的话语呛的说不出话来，她既是意外又是愧疚，想不到平素里最为温和懦弱的雨兮，如今也有着这般强硬的时刻，她亦是同时愧疚。说到底，是因着自己的存在，才会使得雨兮这个太子妃面临着如此尴尬的位置。 或许，没有自己，会少了许多风波。 雨兮一通脾气后，心气倒是也顺畅了，她见是邶如久久不言语，自己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久久，她终是恢复了自己那般的温和柔弱，对着邶如轻声道：”邶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中有些不大舒服罢了。只是邶如，你相信我我没有我没有和殿下，至于那医女说的，我不知道。如儿啊！我与殿下成婚至今，依旧依旧还是处子之身啊！” 邶如是知道的，可是当雨兮说出来那一刻，不知怎的，邶如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荒凉之意。这大抵，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自身的大事，从来不能够由自己做主。嫁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过着惨淡的人生，或者在步入婚姻那一刻，那红颜，便也就是将要随风而逝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1 雨兮一通脾气后，心气倒是也顺畅了，她见是邶如久久不言语，自己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久久，她终是恢复了自己那般的温和柔弱，对着邶如轻声道：”邶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中有些不大舒服罢了。只是邶如，你相信我我没有我没有和殿下，至于那医女说的，我不知道。如儿啊！我与殿下成婚至今，依旧依旧还是处子之身啊！” 这些，不只是邶如，便是连着宫中上下，都是知道的。可是真当自己亲自听到这般的消息的同时，自己依旧是有些心寒不敢相信的。万般悲凉中，她便窥见了那些女子所应该面对的命运，如了宫，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一切都是不由自主。所有的人低微卑贱如宫女内监，高贵尊荣如雨兮皇后，说到底，都是万般的可怜人罢了。 可是即便是这般又能如何？即便邶如相信雨兮是处子之身，可是宫中众人却是并不一定会相信。或者说即便宫中众人相信也没有用处，总得，皇帝相信才是。皇帝若是不相信，那便是天大的罪过。是可以堪废太子的罪过。 邶如思来想去，只是细思极恐，那些人，到底是用了何种的方式，便是连这样私密的事情都能够做下手脚，那么又有什么事情，是她们做不下来的？ 邶如紧张地看着雨兮，道：“姐姐，现在是否这般已经不重要了！依着我看，那些人是有心要教你与殿下遭到这些的！现下便是咱们去查，恐怕也是什么都查不到的！只是如今这个样子，可不仅仅是什么你们二人情不自禁的缘故了！恐怕是什么说你们不敬礼法。至少，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是针对太子殿下的！可是姐姐，你与太子殿下如今早已同气连枝，殿下出事，便是你出事了啊！” 雨兮哭泣着：“我如何不知呢？可是如儿”邶如明显能够感受得到雨兮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那显然是极度害怕的表现。可是雨兮纵是再害怕，那也是无用的。雨兮身上的事情已然是发生了的。现下纵是害怕，雨兮也是没有办法的了。邶如看着雨兮，总是觉得自己是极其对不起雨兮可，可是她思来想去，也是无用。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后宫之中最为低微的嫔妃，无权无势，毫无可以倚仗的东西。那些自己因着与皇帝亲近的缘故，其实并未有对着她自己有着什么实质性的好处，相反的，甚至是步步危机。 雨兮本是在哭泣着，然而却是在那一瞬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是的，她紧忙地推开邶如，惊恐道：“如儿，如儿，你且快些回去罢，你在这里，怕是不合规矩啊！陛下已经下旨了，说是要禁足殿下与我，你这样子私自来这里，实在是不合规矩的。若是若是教旁人知道，你怕是会有麻烦啊！” 邶如心里一沉，终究是也不怎么在乎的，她打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更加是不管那许多，她郑重答着：“怕什么呢？姐姐，陛下只是说禁足你与太子殿下。可是陛下并未有说明过不许外然前来探望，更未有说过我不可以前去探望。姐姐，我来看望我自己的亲姐姐，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至余其他人”邶如冷冷哼了一声，“之余其他人，我才是不管她们怎么看的呢！” 雨兮颇为担忧道：“可是你终究是陛下的嫔妃，眼下又何必牵扯到我们清宁宫呢？你还是看好你自己的长寿宫罢了！说起来，你自己的长寿宫，也是不太平的。” 邶如摇着头，冷静道：“姐姐，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不过是说事实，陛下可真是没有不许六宫前来探望的。便是说到陛下那里，与我也无关的。” 雨兮却是道：“可是殿下他” 邶如这才明白雨兮的意思，只是轻轻对之一笑：“姐姐，这样子，你更是不用怕了！我前来清宁宫是来探望身为太子妃的姐姐你，与太子殿下，并无半分干系。” 雨兮依旧是担忧万状，亦或许是因着太过于担忧祐樘的缘故。总之，她依旧是继续道：“如儿可是殿下他若是当真是要被发现了，可可怎生是好啊？” 这倒是教邶如心中越发不自在了，她看着雨兮，心中却是有着万般的想法。原来，情爱当真会是使得一个人蒙蔽住了双眼，连着说话都甚至是句句不离所爱，连着自己一点点的想法都没有，那才是真真可怕的。 邶如越发觉着雨兮的头脑是不可理喻的，便也不欲多言，只快速起了身，语气越发冷冷，“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搅姐姐了！姐姐还是要自己保重身子的要紧。如今碍着身份，我便不能够时常看姐姐了！还希望，姐姐你自己保重。”说罢，邶如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谓话不投机，便是如此。 邶如走后，侍奉在雨兮身边的小桃忙地上前凑了过来，叹息着：“娘娘您为何要说上这样许多？张小主前来看您，也是好意的。娘娘这样，倒是教张小主伤心了！” 雨兮别过头去，复又躺了下来，闭着双眼叹息着：“如今说这样许多有什么用处？我本也不想的，可是小桃啊！如今我实在不能不管殿下，若是因着这般来给殿下招来祸端，可是我的罪过了！无论如何，殿下都不能够再给人把柄了！” 情深，本是无错的，如此，连着小桃都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了。 邶如出了雨兮的殿阁，只觉着满腹都是憋闷，不过转而，便也平和了许多。雨兮的情谊，说到底最是无错。实际上雨兮才是那个可以实际上有着资格名正言顺站在祐樘身边，关心他，爱护他的女子。便是说这些话，站在一个妻子的角度上来讲，其实并无过错。 而自己，终究只是明不正言不顺，身份，辈分，差了许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2 邶如摇着头，冷静道：“姐姐，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不过是说事实，陛下可真是没有不许六宫前来探望的。便是说到陛下那里，与我也无关的。” 雨兮却是道：“可是殿下他” 邶如这才明白雨兮的意思，只是轻轻对之一笑：“姐姐，这样子，你更是不用怕了！我前来清宁宫是来探望身为太子妃的姐姐你，与太子殿下，并无半分干系。” 雨兮依旧是担忧万状，亦或许是因着太过于担忧祐樘的缘故。总之，她依旧是继续道：“如儿可是殿下他若是当真是要被发现了，可可怎生是好啊？” 这倒是教邶如心中越发不自在了，她看着雨兮，心中却是有着万般的想法。原来，情爱当真会是使得一个人蒙蔽住了双眼，连着说话都甚至是句句不离所爱，连着自己一点点的想法都没有，那才是真真可怕的。 邶如越发觉着雨兮的头脑是不可理喻的，便也不欲多言，只快速起了身，语气越发冷冷，“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搅姐姐了！姐姐还是要自己保重身子的要紧。如今碍着身份，我便不能够时常看姐姐了！还希望，姐姐你自己保重。”说罢，邶如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谓话不投机，便是如此。 邶如走后，侍奉在雨兮身边的小桃忙地上前凑了过来，叹息着：“娘娘您为何要说上这样许多？张小主前来看您，也是好意的。娘娘这样，倒是教张小主伤心了！” 雨兮别过头去，复又躺了下来，闭着双眼叹息着：“如今说这样许多有什么用处？我本也不想的，可是小桃啊！如今我实在不能不管殿下，若是因着这般来给殿下招来祸端，可是我的罪过了！无论如何，殿下都不能够再给人把柄了！” 情深，本是无错的，如此，连着小桃都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了。 而自己，终究只是明不正言不顺，身份，辈分，差了许多的。 谁知道出了雨兮的那殿阁，邶如却是见到，在不远处，祐樘是等在了那里的。 当即邶如便有些犹豫不敢向前，此时郑潋过来来，她便也紧紧握住郑潋的手。而郑潋也显然了解了邶如心中的那些想法，只是默默的扶着邶如。 再一次相见，也是再一次的尴尬，再一次的无言。 走了那么久的路，藏匿了那么许久的情感，每一次相顾相见，都有着粉身碎骨的危险。 “妾身走了，还望太子殿下好好照顾太子妃娘娘。” “你站住！” 转身，却是那个依旧熟悉的面庞，永远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儒雅。 红红的脸，坚毅的眼。只是如今，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么的教人心痛，教人悔首。 “本宫想要不跟张娘娘说些话语。” 此刻祐樘身边的安顺过了来，拉走了郑潋，“郑宫人，且随我来，太子妃娘娘有些东西要给张淑女。” 郑潋看了一眼一旁的邶如，纵是担忧，也是走了。 祐樘并未有走的离邶如很近，只是站在那得体的距离位置上，对着邶如道：“我们已然许久未见到过了。” 邶如略一笑：“是啊！我与殿下，本就无甚相见的可能。后宫事多，我也实在没有空闲来间太子妃的。” 可是距离虽是可以骗人，然而那眼中所蕴含的神情却是绝计不可以骗人的。那种含着脉脉温情的眼，那种关切视若性命的神，是无论如何藏也藏不住的。 “张娘娘关爱妃子，是我的福气可是张娘娘你又可曾关心过自己？” 关心自己？那已然是多久的事情了。至少在自己入宫之后，那已然是多久的事情了？至少在这宫廷之中，是绝计不可能的。 太久的时间与年月，早就使得自己迷失了自己，没有了自己，便是欲望，也只是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不敢轻易言说，不敢轻易表露。 所谓深宫之中的种种，便是这般，哪怕是那种想要开花结果，也只是只敢在最不明显的地方开放。甚至，不敢轻易显露颜色。 那才真真是教人最为心痴的。 久久的言语过后，那些话语说过之后，也只得深深藏在心中。 情谊，痴心，都是不可以情谊得到的东西，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 邶如走出之后，只觉得脚步都越发沉重，每一步，都是越发泣血滴泪。 “邶如，太子殿下与你说了些什么了？你怎的” 邶如摇摇头，语气中越发虚弱，离着清宁宫越远，她便越是觉着眼泪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求求你，你别说了。我不想说啊!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啊！殿下越是这个样子，我便越是” 郑潋当即便也明白了，她看着邶如，心中却是越发明了，姐妹之间，最是明白不过的。邶如不说，她便也不会去问些什么。 这个时候，其实最好的选择，便是静静陪在邶如身边。 乾清宫中，皇帝此刻正在与着皇贵妃坐在一处，皇贵妃正在为着皇帝轻轻捏背，只道：“陛下，妾身手艺如何？” 皇帝闭着双目，顺着衣物便上去顺势抓住了皇贵妃的手，赞叹道：“你的手艺那自然是好的。多少年了，也就只有你这一双手，最是能够教朕安心啊！” 皇贵妃轻轻笑笑，将手从皇帝手中抽出，“陛下，妾身人老了，手亦是不耐看的了！陛下一直握着，还是硌手呢！” 皇帝却是神色郑重地摇摇头：“不，不是，朕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了，朕一直觉着，只有你为朕按摩，才是最为安心的。” 皇贵妃神色一闪，对着皇帝道：“陛下这是什么话？妾身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说罢，皇贵妃便也不站在皇帝身后，上前替着皇帝添了些茶水。 皇帝就着皇贵妃的手饮着茶水，语气中却是深情，“朕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了，朕的心意，从未有变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3 皇帝却是神色郑重地摇摇头：“不，不是，朕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了，朕一直觉着，只有你为朕按摩，才是最为安心的。” 皇贵妃神色一闪，对着皇帝道：“陛下这是什么话？妾身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说罢，皇贵妃便也不站在皇帝身后，上前替着皇帝添了些茶水。 皇帝就着皇贵妃的手饮着茶水，语气中却是深情，“朕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了，朕的心意，从未有变过。” 皇贵妃微微一怔，好似是不知所措是的。慢慢的，却是眉眼流转出晶莹的泪珠，“陛下，妾身人老珠黄了，不值得陛下如此的。” 皇帝看着皇贵妃，不觉伸出手来替着他慢慢抚着眼角的泪珠，“贞儿，是朕，对你不住，这些日子，是朕对不住你。” 皇贵妃眼中自是生出千万种风情，对着皇帝道：“陛下说这些，倒是教妾身无地自容了，只是妾身能够受到陛下这么多年的恩爱照抚，妾身至死不能报答的。妾身便是受些委屈，也没有什么的。” 皇帝紧紧挽着皇贵妃的手，对着皇贵妃道：“难得你了！其实朕当初在南宫之时，便多亏了你不嫌弃，能够时时时守在朕身边。没有你，朕也不会有现在的日子。当初伺候朕的人都嫌着朕累赘，唯有你，不嫌弃朕丝毫，不离不弃的守着朕。若是没有你，朕能否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皇帝紧紧握住皇贵妃的手，眼中流转出无限的温和柔情，“所以贞儿啊，朕当初便想着，若是将来有一日，朕能够登上那大宝之位，必定会许你一世的安稳。朕定然会给你一世的荣华富贵，定然会给你这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4 皇贵妃听得此言，心中早已然是暗喜不止了，然而在明面上却是依旧表现的那般恭顺温和得体，道：“陛下这这般，妾身妾身是不敢相信的。太子殿下这般，定然不会是真的，太子殿下那般孝顺恭敬，待陛下那般事事依存。妾身”说罢，皇贵妃便赶紧着对着皇帝叩首：“妾身还请陛下，谨慎查处此事。万万不可，冤枉了太子殿下。” 皇帝扶起皇贵妃，对着她是温和无比，然而话柄一转，却是依旧是语气淡漠冰凉：“孝顺恭敬？只怕不是他装出来的罢，他想着装做一副孝顺样子，然后好蒙蔽了朕的心，朕倒是糊涂了！他这般，便是想着博一个贤良的名儿了！想着若是朕要事给他有些什么处罚，他也好凭借着这个贤良的名儿，好让朕不敢动他。好哇！好哇！这一个个的，都把朕当成了傻子是罢!朕还没死呢个他便想着给他自己挣名声了是吧！朕倒是要看看，他这个太子，朕不让给他做，他能做成么？” 皇贵妃道：“陛下，陛下，妾身觉着，这其中，定然会有误会的。陛下您可万万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这这定然是要挑拨您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啊！” 皇帝越发觉着一切都不顺眼了，便随手将桌子上的一个茶盏掷在地上，怒喝道：“误会？误会？有什么可误会的？朝中锦衣卫已然查出来了，说是那侍郎齐宣，与着太子有着秘密的勾结，在朝中散播什么太子贤名，还说你们万家什么是靠着外戚之故而有所仪仗才能够在我大明内阁行事。这般，不就是在铲除异己么？朕虽糊涂，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 皇贵妃睁大了眼眶，惊奇道：“这这齐宣不是” 皇帝怒道：“齐宣，可是那齐昭仪的父亲。朕倒是不知道，这太子的手竟是这般的大，竟然能够把手伸到后宫来了！这足可见，前朝与后宫相互勾结有多严重！朕要是不好好惩罚惩罚，这他们眼中可还会有朕这个皇帝么？” 皇贵妃看着皇帝的神色，赶紧着上前给着皇帝轻轻的捏肩，替着皇帝缓解身子的疲劳，“陛下，妾身觉着，这事情，还是要好好查一查的好，不然，可别冤枉了太子殿下才是啊！” “朕有什么可冤枉他的？这些可都是明面上的大罪啊！朕要是不好好处置，倒显得这宫中没有礼法了！” 乾清宫门外，昭仪齐金凌正在直挺挺地跪在乾清宫前，脱簪戴罪，神色哀戚，更是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柔弱样子恁的就是叫谁看了都会心疼。 “妾身求见陛下，妾身求见陛下。求陛下明察，求陛下明察，妾身父亲绝计没有做出过那般的结党营私不敬主上之举啊!求陛下明察，给妾身父亲一个公道!陛下，求您明察，不要怪罪于妾身的父亲啊啊啊妾身父亲为大明忠于职守，定然不会的啊!” 皇帝坐在乾清宫里，梁盛进来替着皇帝通传，“启禀陛下，这齐昭仪，已经是第三日求见陛下您了！这次，便是连着额头都磕出血来了！陛下，要不您，便见一见齐昭仪罢。” 侍奉在皇帝身侧的墨萱亦是劝着皇帝：“陛下，您便见一见齐妹妹罢，齐妹妹说到底，那也是您的嫔妃，这般的跪在外头，也是剥夺了她的面子啊！这好歹是昭仪，不能教奴才们看笑话不是？” 皇帝轻轻抚着墨萱的手，道：“朕也知道，可是朕” 墨萱看着皇帝，笑容越发的柔美恭顺，“陛下，说起来，齐妹妹为人子女，也不过是为着能够替自己的父亲求情几句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妾身自然也是懂得的！还望着陛下，见一见齐妹妹罢便是听着齐妹妹替着齐大人分辨几句，也是好的啊！” 皇帝冷冷一哼，“什么分辨不分辨的？自古以来后宫参政便是大忌，朕本来也无意说齐昭仪些什么不是，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是她，朕自然不会株连。可是她这个样子，不就是明摆着要朕饶恕她父亲么？她父亲犯下了那样大的罪，朕要事能够饶恕，才是不是明君所为，怎的能够因着嫔妃之言，而对政事有所动摇呢？” 墨萱在一旁侍奉着皇帝，心中亦是不觉着冰凉凄怆，所谓伴君如伴虎，当真是极其有道理的话了。她看着皇帝的样子，想着皇帝是已然怒气至极，可是门外跪着的齐金凌又何尝不是无辜？她本想着再劝皇帝几句的，可是谁知，皇帝自己已然是对着梁盛吩咐道：“赶紧去告诉齐昭仪，让她赶紧回去，说朕不会因着她父亲的事情对着她有所苛待，可是朕也绝计不会因着她便会转变前朝之事，你便让她死了这条心罢。她父亲齐宣的事情，朕自会查明，便用不着她操心了便是！” 梁盛见皇帝神色不豫，便也谨慎小心，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便也应着皇帝的话语赶紧着出去看了，却是听得皇帝又嘱咐了一句：“再给她找个太医治治她的伤口，嫔妃这个样子，想什么样子？” 梁盛忙地应着出去了，只见那齐昭仪额头上的血珠又是沁出了一圈，便是他看着，都有些心疼了。 “娘娘，您还是赶紧着回去您的宫室罢，陛下政务繁忙，怕是不想见您的。您又何苦，在这里找罪受呢？这天寒地冻的，您要事冻坏了身子，老奴，这也担待不起啊！小主您还是赶紧着回去罢。”说罢，梁盛便吩咐一旁侍立的小太监赶紧着扶起齐昭仪。 金凌面上的着急神色闭现，对着梁盛慌忙问道：“梁公公，这陛下还是不肯见我么？求梁先生您帮我一把，让我见见陛下啊！” 梁盛颇为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对着金凌道：“娘娘，不是老奴不帮您，而是实在是因着，陛下如今正在为着太子殿下一事烦忧，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见您啊！娘娘您便听老奴一句吧，且请先回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5 齐金凌回到自己的宫中，她的贴身丫鬟绿芝赶紧上前给着金凌上药，对着金凌道：“娘娘，您这是怎么回事？陛下难道还不见您吗？” 金凌眼中尽是绝望的神色，她看了看绿芝，双目忍不住流淌出泪水，哭泣道：“陛下便如此绝情么？难道陛下竟是要了我父亲的命不成，我求着陛下连着求了好几天，陛下竟然也不见我。天可怜见的，我的父亲，怎么可能做那些结党营私之事，这其中定是有人陷害。陛下，竟也不明察!” 绿枝赶紧上前，劝阻着金凌的不适当的话语，对着她紧急说道：“娘娘，快别说这些了，陛下这样也不是咱们可以置喙的。如今陛下这个样子，定是受了小人的挑唆，如今陛下正在怒气头上，娘娘您若是冲出去，那必然会受到牵连的。您可要三思啊。” 金凌冷冷道：“我当陛下有多喜欢我呢！原来也不过是这个样子，我的父亲受到冤屈，陛下竟也不管不顾不问，只知道听信小人的谗言，叫我父亲置于死地，陛下这个样子，可是明君所为吗？都怪我当时错了，竟也以为陛下是个君子，是真心把我放在心上，如今看来，都是错的。呵！” 绿枝赶紧上前，捂住了金凌的嘴，对他道：“娘娘可快别说这些了，您说这些话若是教旁人听见了，那可是要说您的呀！陛下若是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金凌倒是越发的不管不顾了，只道：“呵，陛下这样看待我与父亲，我难道还不能说几句了？陛下这般不顾忠臣良将的性命，当真不是明君所为。不知道，就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就说我父亲结党勾结，我父亲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情？” 绿枝焦急对着金凌道：“娘娘如今还不是抱怨的时候，现下的重点是，如何把大人救出来。陛下如今怒气正盛，咱们若是不想个办法，那么大人只怕真的会蒙冤受死了呀！” 金凌此刻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的心中只剩下绝望与担忧，为着父亲的性命而担忧，她永远也不曾想到过，原来曾经那么恩爱的时光，到现在，居然只是一个笑话。原来曾经那么宠爱她的帝王，在这些事面前，竟也一点恩义都不顾。 亲人又如何？她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品行操守，他的父亲素来是个公正廉明的官员，自然不可能会像皇帝所说的一般，结党营私，忤逆犯上，图谋不轨。可是仅仅她自己相信有什么用？皇帝不相信，那就是做下过这样的错事，只要皇帝不相信，那么她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也无法挽回这件事情。可是皇帝，这是真的绝情冰凉了。为了他效忠多年的臣子，速来勤勤恳恳，没有一点错处，只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只因为这一点点的疑虑，便会有性命之忧吗？ 金凌越发不敢相信自己所想象的，原来她所景仰的皇帝，她视为一生的良人的皇帝，就会是这般的凉薄无情，冷酷。这般冷酷的皇帝，又怎么可能，会为自己的父亲有所相信呢？可是，那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不可能，不去做些什么。她怎么可能会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她又怎么可能不去为自己的生身父亲求情呢？ 金凌正在担忧着，却是突地想起一件事，她赶紧起了身，扶着了绿枝，对着绿枝焦急说道：“快些，快，快，快去给我更衣梳妆。咱们，咱们去坤宁宫，咱们去坤宁宫，求求皇后，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一定会替我父亲求情的。” 绿枝赶紧答应着，忙地伺候了金凌打扮了一番，只是无论如何，那额头上的伤是遮不住了。 金凌也不担忧这些，赶紧道：“遮挡什么，皇后娘娘仁慈，自然不会怪罪这些的，若是再晚，父亲的命，可真的就没救了。”说罢，她便赶紧携着绿枝，出了自己的宫门。 金凌刚出宫门不久，却是见不远处，一队仪仗浩浩荡荡的迤逦而来。金凌再定睛一看，却是那六宫之中最受皇帝宠爱的皇贵妃。她赶紧蹲下身来行礼，说道：“妾身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慵懒的坐在软椅上，见到底下跪着的金凌，于唇畔勾勒出一丝幽微的笑意，笑道：“哟，原来是齐昭仪啊！本宫竟是眼浊，竟然没看见是齐昭仪。齐昭仪，你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里啊？” 金凌忙道：“启禀黄贵妃娘娘，妾身前几日，因着病，连日不能出门的，因此耽误了给皇后娘娘的请安。只是今日妾身的病也好了许多了，妾身私心想着，若是再不给皇后娘娘请安，那可真真是失了礼数了！故此，妾身，今日是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皇贵妃轻轻笑着，不紧不慢的扶着丽清的手下了软轿，道：“哟！可真是难为齐昭仪你了，家里出了那样大的事情，竟然还有一心敬重后娘娘。这可是宫妃之典范啊!本宫想，这六宫之中若是都能像齐昭仪你学学，那可真是六宫和睦。这样子，皇后娘娘与本宫，也能少操些心不是？” 金凌淡淡笑着，低着头对皇贵妃说道：“娘娘真是说笑了，敬重皇后娘娘，实在是妃妾的本分，是妾身份内应该做的。皇后娘娘家是国母，妾身自然不敢不尊重了！” 皇贵妃扶了扶鬓边的一只步摇，轻声慢语道：“齐昭仪敬重皇后娘娘固然是好，可是这个时辰，已然过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齐昭仪若说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那是不是有些迟了。这本宫是知道其中缘故的，可是旁人不知道，只当你你存心不敬后娘娘，那可真真是冤枉了你啊！” 金凌不欲与皇贵妃多做纠缠，他此刻一心只想着去皇后那里，给自己的父亲求情，便道：“妾身前几天也没有给皇后娘娘请安，已然是失了规矩的，所以妾身此刻必然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不然妾身心里也不安心呢，皇贵妃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妾身便先告退了，还赶着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皇贵妃娘娘，妾身先行一步了，臣妾告退。”说罢，金陵，便转身欲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6 皇贵妃扶了扶鬓边的一只步摇，轻声慢语道：“齐昭仪敬重皇后娘娘固然是好，可是这个时辰，已然过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齐昭仪若说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那是不是有些迟了。这本宫是知道其中缘故的，可是旁人不知道，只当你你存心不敬后娘娘，那可真真是冤枉了你啊！” 金凌不欲与皇贵妃多做纠缠，他此刻一心只想着去皇后那里，给自己的父亲求情，便道：“妾身前几天也没有给皇后娘娘请安，已然是失了规矩的，所以妾身此刻必然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不然妾身心里也不安心呢，皇贵妃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妾身便先告退了，还赶着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皇贵妃娘娘，妾身先行一步了，臣妾告退。”说罢，金陵便转身欲走。 皇贵妃的语气却是突生的冰凉了起来，对着金凌冷冷说道：“齐昭仪，本宫倒是好奇，你这么着急去坤宁宫见皇后娘娘，是真心想要为皇后娘娘请安呢？还是想着替你那个结党营私的父亲向皇后娘娘求情呢？” 金凌不觉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她看着皇贵妃，不由得道：“皇贵妃娘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贵妃的笑意越发飘渺，她看着精明，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意味深长了起来，似是玩笑一般的对着金凌说道：“齐昭仪，难道你不知道本宫在说些什么？难道本宫话里的意思，你竟听不清楚么？” “娘娘”金凌越发着急道。 皇贵妃上前了几步，伸出手来，端详着金凌的脸庞，金凌碍着身份地位，不敢后退，只得任由皇贵妃摩挲着她的脸庞。 皇贵妃一边摸着金凌的脸庞，一边幽幽的感叹道：“哟，瞧瞧，齐昭仪，你生的多好的脸蛋儿！莫说是陛下，便是本宫，看了心里也是不由得心疼了几分的！只可惜，齐昭仪白白生得了一副这么好的脸庞，自己的父亲，却是不能好好劝。叫他做出结党营私这样的丑事来，平白惹得陛下伤心失望！这可真真，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为宫妃，你应劝导你的父亲公正廉明，为陛下尽心侍奉，可是这下倒好，你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丑事，地下自然痛心失望，如何能够不生气？本宫是有心帮助你几下，可也是不能干了！” 金凌听着皇贵妃的言语，越发觉着事情不妙，便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对着皇贵妃道：“妾身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此言到底是何意思，还请皇贵妃娘娘，您明白告知，只是妾身的父亲，断然不会是那种结党营私，惹陛下生气之官吏！请皇贵妃娘娘您明察。” 皇贵妃越发幽幽道：“不知道本宫言语是何意思吗？齐昭仪平素不是这宫里最为冰雪聪明的嘛，怎的此刻，倒是不知道了呢？齐昭仪近来常去乾清宫求见陛下，其中以你自然能够尽数知晓的。难不成，还要本宫，才是，替你传达陛下的圣意，那可真真是笑话呢！” 今年听着皇贵妃的话语，看着皇贵妃那似笑非笑的脸庞，心中登时便有一种不祥之感，便是越发的慌乱，也有些不理智了，对着皇贵妃说道：“皇贵妃娘娘，其实还有事情，并不在这里陪皇贵妃娘娘，还请皇贵妃娘娘您恕罪，改日妾身再请您喝茶，妾身先行告退了！”说罢精灵便携着绿枝，赶紧想走。 只是金凌行走了不超半步，身后，却听得了皇贵妃一声言语，“齐昭仪，本宫奉劝你一句，你还是不要费这些心思的好，你现在即便是去坤宁宫，求见皇后娘娘，只怕也是于事无补了呀！” 金凌登时便怔住了，立在原地。皇贵妃却是慢慢的上前，走到了金凌的身边，对着金陵道：“假呀，这看来齐昭仪是真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啊！也罢，那本宫便也你吧！左右这件事情，明后天也会传到你的耳中的，本宫便先告诉你就是了。只是其中一点，希望你听到这些的时候，能够镇定一些呢！” 金陵心中越发的觉着不妙，只是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皇贵妃说道：“皇贵妃娘娘到底有什么话，还请娘娘您明白告知，妾身感激不尽。” 皇贵妃的笑意越发的明显止不住了，只是皇贵妃这般的一笑，到时趁着她眉梢眼角的细纹又深了几分，但这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喜悦之情，“那本宫，便跟齐超颖说了，还希望齐昭仪，你能够接受才是。” 皇贵妃，清了清嗓音，又理了理鬓边的一些碎发，这才慢悠悠的对着齐金玲说道：“看来齐昭仪你是真不知道啊，那本宫便告诉你也是了，今儿个早上，皇上的乾清宫里传出了旨意，说是齐昭仪的父亲齐大人，因着结党营私，藐视圣上，已然被谋逆罪论处，只是陛下宽厚，不忍心降罪极刑。故而陛下的意思，是要将齐宣大人流放。齐昭仪，这也是陛下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出的如此恩旨啊！” 金陵听得皇贵妃的这些话语，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地上，怔了半晌。 皇贵妃看着金凌瘫坐在地上，面上越发得意，只在金凌身侧，四处来回踱步，道：“齐昭仪，本宫之所以劝你，不要去坤宁宫求助于皇后娘娘，那也是为着你着想的缘故。你想想，陛下圣旨已下，你这么贸然前去，可是惊动陛下与皇后娘娘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惹到了陛下，那么陛下龙颜震怒，那么齐大人就很有可能变成死罪，到时齐昭仪，你可要后悔万分了呀！”说罢，皇贵妃便扶着丽清的手，复又上了自己的辇轿，道：“齐昭仪，本宫也是真心为你着想，这其中到底如何？你还是自己想一想，只是有一点，千万，要记得记挂你父亲，齐宣大人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7 皇贵妃说完了这些话语，便扶着丽清的手上了辇轿，招呼着一队仪仗，慢慢走过。只留下金凌在原地流淌出惊惧的泪水。 绿枝扶起金凌，对着金凌说道：“娘娘，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若是按照皇贵妃娘娘说的话，那那，大人，岂不是” 金凌已然不知所措，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几乎是青筋突出，道：“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陛下如此绝情，是去求皇后娘娘，也是没有用的，这，这可真是好啊？”说罢，金凌便蹲在原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绿枝见此情景，赶紧想着扶起金凌，对着金凌说道：“娘娘，您快些起来吧，这在长街上若是叫旁人看着，可是要说娘娘言行不当的罪了，这要是让陛下知道，那娘娘也要受牵连啊！” 金凌哭泣道：“事到如今，本宫还怕什么牵连？陛下已经重降罪于父亲，又何不再降下一道旨意来赐死我？省得我在这宫里也是任人欺凌，生身父亲得到陛下降罪的嫔妃也是抬不起头的，还不如就此让陛下赐死我，便也算罢了！” 绿枝见金凌说的越发离谱，赶紧着上前阻止着金凌道：“奴婢知道小主您伤心过度，为着齐大人的事情而担忧。可是这里是宫里，娘娘，您这般说话，若是叫旁人听着，可真真是要得罪的了啊！传到了陛下耳中，恐怕也对娘娘的名声不好呀!” 金凌只自顾道：“事到如今，我还怕这些言语传到陛下的耳中吗？陛下若是信我，自然不会治我父亲的罪。陛下这般惩处我的父亲，便知道，陛下已然是不信我的，那么我多说少说，又有什么区别呢？”说罢，金凌便赶紧起了身，慢慢又回到了自己的宫室。 到了冬日里，则是越发的寒凉了。这日邶如与墨萱正在屋子里闲谈品茶，二人言语中言及了金凌以及她父亲的事情。一说到此处，墨萱便不由自主的感叹道：“哎，要我看齐昭仪真真的是惨，陛下竟也如此狠心？齐昭仪，毕竟也伺候了他呀！” 邶如不由得叮嘱了默写几句，说道：“姐姐，快别说这些了！若是叫旁人听见，可是要不好的，陛下的旨意，难道咱们可以置喙半分吗？” 墨轩幽幽感叹道：“我也不过是说说，陛下如何，难道我便不知道么？我伺候了陛下这么些时日，陛下的性子，我已然是看的透透的。陛下会这么做，我已然猜到了几分的。” 只是，猜到了又有何用？墨萱心里不禁想着，想当初，自己也曾经和齐金凌一样，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为自己可以依靠一生的夫君，可以相守一生的良人，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个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其实，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对于皇帝而言，她，亦或是齐金凌，都不过是皇室生儿育女的工具，只是一个低贱的嫔妃。她们如何想，对于皇帝而言，其实并不重要，皇帝所要的，只是皇室的体面，是他身为皇帝该有的威严。 只是感叹之后，墨萱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对皇帝失望，无论自己再怎么对这座宫廷死心，自己依旧是逃不了，这宫廷将会成为困住她一生的牢笼。即便此刻的心，已经不再对皇帝钟情，可是她却依旧要时时刻刻来讨好皇帝，以此来保证自己在这宫廷之中的地位与尊荣。没有了皇帝的宠爱，在这宫里，只会活得比奴才还不如。这个道理，是她很早之前就明白的，只可惜，现在的齐昭仪，不懂。 齐昭仪不懂有什么要紧，只要自己懂就好了，墨萱想到此处便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显怀了的肚子，那肚子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着。或许这个小生命是他此刻在这宫里的唯一的希望。她所要做的，是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此次，断然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邶如看着我虽然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也禁不住用手去抚摸了一番，她对着墨萱笑道：“姐姐这肚子，如今可还安稳，不知道我这小外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墨萱轻轻笑道：“哪里会这么早，还有好几个月呢，我现在只想安心好好养胎，将来等我这孩子出生了，我便也安心了，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我的孩子能够平安，我便也知足了！” 邶如笑着：“上天自然会如姐姐所说，自然会给姐姐一个平安健康的皇子，将来陛下看着姐姐为他生了皇子，也会给你妃位的尊容的。” 我虽心中苦苦一笑，妃位的尊容，她此刻早已然不期望，若是说自己刚刚进宫之时，还期望着可以封妃。那么经历了自己流产那件事情之后，他她的心，已经彻底对皇帝死了。 现在墨萱所期盼的，是希望能够那个曾经让自己流产，曾经杀死自己孩子的狠毒的皇贵妃，遭到他应有的报应。为了这一天，墨萱已经等了很长的时间，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为了能够替他曾经惨死的孩子去报仇。墨萱觉得，用一切的手段，都是可以。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够让那个女人，付出她应该有的代价，那么这一切，都值得，哪怕自己赴汤蹈火，也都是心甘情愿，谁杀了他的孩子，谁就得去陪葬！ 墨萱对着邶如笑着：“妃位的尊荣，我是不稀罕了！如今我所期盼的，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再不要像上次那个孩子。”墨萱紧紧握住邶如的手，对着邶如说道：“如儿，我只要，只要想到我那可怜的孩子，我就恨，我就不由自主的恨！我恨我自己没有保住那个孩子，我恨皇贵妃那个老贱妇，她居然如此狠毒的想要杀了我的孩子。如儿，我早晚要报仇的！”说罢，墨萱便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那是她心中恨意的表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8 墨萱对着邶如笑着：“妃位的尊荣，我是不稀罕了！如今我所期盼的，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再不要像上次那个孩子。”墨萱紧紧握住邶如的手，对着邶如说道：“如儿，我只要，只要想到我那可怜的孩子，我就恨，我就不由自主的恨！我恨我自己没有保住那个孩子，我恨皇贵妃那个老贱妇，她居然如此狠毒的想要杀了我的孩子。如儿，我早晚要报仇的！”说罢，墨萱便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那是她心中恨意的表现。 邶如又如何不知道墨萱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她紧紧握住了墨萱的手，想着安慰他几句，道：“姐姐放心吧，姐姐的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生出来。他一定会是个健康聪明的小皇子。姐姐，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也定然会得到回报的！” 墨萱悠悠叹着：“倒是希望如此，只是如今我瞧着朝中的形势，太子殿下，形势貌似不妙，皇贵妃那个老贱妇，有一直与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不误，如今太子殿下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想来皇贵妃应该也不会再有精力来对付我，我，倒是可以安心几日罢。” 墨萱说了这些倒好，只是邶如听了，心中却是不忍一阵激动。 关乎到祐樘，那便无异于触动到了被如心底那最深的神经。那可是她张邶如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如今他出了事，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心痛，自己又怎么可能不为他担忧半分呢？例如实在想不出来，若是真有一日，祐樘出事，亦或是他在朝堂上落败，自己究竟会是何样的反应？仔细想来，不是死，那半条命也会没的。除了查到母亲当年的死因，自己在这宫里，仅剩下的希望，便也是他了。邶如期盼着，能够与祐樘长相厮守，期盼着能够与祐樘生生世世，尽管此刻在祐樘身边的那个太子妃，不是自己，尽管他们二人可能这辈子都再无可能。可邶如如还是会把祐樘放在心中，放在心里的最深处，时时刻刻为他祈求着，期盼他能够平安顺遂，期盼他能够喜乐一生。那是自己此刻，可以唯一替他做的事了。 要快，也只能快自己，没有大的用处，不能够帮助他的大意分毫，如今，眼看着他遭奸人陷害，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何等的辛酸与悲凉啊！ 邶如道：“按照如今这个形势，皇贵妃在这宫中，倒是日盛了！只是她若是日盛，那咱们，只怕是没有活路了呀！” 墨萱冷冷哼道：“自然不能够让皇贵妃那个老贱妇得势的，她若是得势，只怕这宫中就没有我与孩子的立足之地了!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得势去伤害我的孩儿么？这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墨萱说的激动，便不由自主的用手狠狠攥住桌上的一个茶盏，几乎要将那茶盏给篡碎。 邶如见到墨萱这般，忙的上前阻止了墨萱，又吩咐了侍女给墨萱拿药，她着急道：“这是做事，难道不要自己的身子了？你这个样子又有什么用？难道陛下见到你这个样子，便会对皇贵妃死心吗？姐姐这样做，只是为徒徒伤害了自己的身子而已，姐姐莫不如好好养胎，到时只要生下皇子，自然不会有人敢动你的！” 墨萱狠狠道：“我又如何不知道，只是只要我一想到皇贵妃的存在，我就恨，我就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当初觉得害死我的孩儿，就别怪我如今无情！”墨萱说的激动，这导致她胸口的开始不由自主的上下起伏了来。邶如见到此状，俺忙着上前替墨轩扶着胸口，对他道：“快别说了，姐姐这么激动，只怕会动了胎气！姐姐还是要心平气和的好，不然我这小外甥，怎么平安呢？” 过了半晌，墨轩这才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只是她依旧忍不住狠狠道：“我如今这个样子，还不都是拜皇贵妃那个老妇所赐，这个老贱妇，若是我不能够杀了他，为我自己的孩子报仇，那我也枉活这一场了！” 邶如听着墨萱这些话语，倒是没由来的开始为着墨萱担忧了起来正欲说些什么劝说墨萱好好养胎之类的话语，却是反过来被墨萱劝说道：“如今这宫中，她殿下一倒，只怕皇后娘娘也会同样受到牵连的。我想着，你还是要好好注意些的。如今皇贵妃那个老妇得势，咱们可得小心些的。你虽然不侍寝，可是毕竟陛下也是极其看重你的，你可得自己注意些。这些日子没事便躲在你那长寿宫里便是了！如今皇贵妃忙着对付太子殿下，自然是没有心情管你的，可是若是被皇贵妃看见了你，谁知道她那个老妇又会起什么坏心思？”墨萱紧紧握住邶如的手：“可得注意些，的，皇贵妃这两日得意的很，且让她先得意着罢。至于这谁输谁赢，可还不一定呢！” 邶如与着墨萱交谈了一会，便也不想打搅墨萱养胎，便也退了去了，只是她刚一出墨萱的宫室，便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倒是教一旁的素拓惊奇了，“小主这是怎么了？” 邶如苦笑道：“我是叹息，墨萱姐姐有多不容易，她当初失去了孩子，如今又这般费心，可是要不好的了！还有方才言语间，我瞧着墨萱姐姐那话语间的狠劲，竟像是变了个人是的。从前的墨萱姐姐，是最温柔的，如今却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果然，这宫里，是会把一个人给改变的。 素拓扶着邶如，却是道：“端贵嫔娘娘有没有改变奴婢倒是不知道，只是奴婢倒是觉得，端贵嫔娘娘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对的。这些时日，眼瞧着皇贵妃得势，小主您若是无事，可别出门了，不然，若是被皇贵妃瞧见了。咱们，可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邶如叹息着：“如今皇贵妃得势，太子又遭受了冤屈，我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9 素拓听着邶如这番的话语，不觉对着邶如道：“小组，话虽如此，可是这件事情必须得想清楚清楚，如今太子殿下这般。您，可千万不能受到连累啊！” 邶如却是早已然坚定了心神，任凭素拓怎的劝说都是如此，她只是坚定地道：“旁的我不管，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到小人陷害而不管。” 尽管，自己所能做的，其实是微乎其微。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是她今唯一能做到的。 若是自己不做，而是冷眼旁观，只怕，自己会后悔一生。 所以邶如绝对不会允许这般的事情发生。 可是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叫邶如，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她想了一路，却发现自己行走到了长寿宫里，却也仍旧未有想到什么办法来。 邶如刚刚进入长寿宫，门口，却有郑潋与秋娘在迎着她。 郑潋焦急道：“邶如你可算回来了！这这” 被如见到郑潋神色慌张，心中当即便起了疑虑，便问着郑潋道：“发生什么事了？怎的竟如此慌张？” 郑潋想了想，却是摇摇头，又用手指了指正殿，面上尽是惊惧的神色。 邶如见到郑潋这般，心中当即便有一种不好的念头。她见郑潋说不出话来，便转头问着一旁的秋娘道：“秋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你们两个人竟都如此慌张？难道长寿宫有什么事吗？” 秋娘亦是满脸惊惧的神色，只不过比郑潋慌张无措要好许多，至少此刻是能够说出话来的。她便回答着邶如的言语，道：“小主还是赶紧进去看看罢，方才，方才，是皇贵妃娘娘进来了，已然等了半个时辰了！” 邶如听到“皇贵妃”三个字，心中便宛如沉入了一块大石般，不绝发问道：“皇贵妃，她怎么会来这里？她来这里是想干什么？”要知道，平素皇贵妃与长寿宫可是毫无关系往来的，今日皇贵妃突然到此，只怕，是有什么事了！ 邶如只要一想起皇贵妃，甚至都觉着汗毛立起了般，她看着郑潋与秋娘同样是一脸的慌张无措，便道：“天知道皇贵妃娘娘来咱们这里是干什么，只怕是要有什么事了！” 郑潋毫无畏惧，她看了看内殿，又看了一眼邶如，对着邶如说道：“还能有什么事情？那个人来这里，难不成还是要来给咱们送赏赐的么？要我看，根本没什么好事。只怕不是灾祸吧！” 郑潋说的虽然小声，但是这也足够让邶如与素拓为之紧张万分，素拓当即便阻止郑潋道：“姐姐这是干什么？姐姐这么说，这是皇贵妃听见了，可是又不好的了！” 郑潋却是毫无畏惧，她冷冷的哼了一句，道：“有什么可怕？那人在内殿，我不过在咱们宫门口，说话也这么小声，难道谁还能听见不成？有什么可怕的？” 邶如素来知道郑潋是个口无遮拦的，因此便也不指望着能够阻止她说出这些话语，当即便道：“行了行了，都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进去罢，不能让皇贵妃娘娘久等才是啊！”这才止住了郑潋的一番言语。 邶如进了内殿，果然见皇贵妃正端着坐在上首，慢悠悠的品着茶。一旁的丽清与锦问正在替她捏着肩膀，皇贵妃只慢悠悠的道：“这张淑女怎么还不回来？本宫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可见张淑女果然是个大忙人呢!” 邶如见到皇贵妃，嘴角精心调配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沉心了片刻，便盈盈上前，对着皇贵妃施礼请安道：“妾身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来妾身这里所为何事？请娘娘恕罪，妾身出门，未来得及迎接娘娘。 皇贵妃把玩着手中的护甲道：“哟，张淑女你可算是回宫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本宫还以为，张淑女，你不住在这长寿宫里了呢！” 邶如轻轻笑了笑，上前对着皇贵妃说道：“皇贵妃娘娘，这是说在哪？这长寿宫是陛下赐给妾身的，妾身自然要好好住在这里的！只不过倒是要怪妾身了，竟是教皇贵妃娘娘您，平白在这里等了许久呢！” 皇贵妃放下茶盏，便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其实也不怪你，本宫来此你又不知道。只是本宫偶尔想起你，便顺道过来看看你，既然没有提前告知你，便也不是你的过失，是本宫叨扰了！” 邶如笑着：“皇贵妃娘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呢？明日李万姬帮助皇后娘娘处理六宫的繁杂事，能够抽出时间来看妾身这个闲人，便是皇贵妃娘娘，您的大恩大德了，妾身又如何敢不感激呢？” 皇贵妃轻轻笑了笑，对着邶如道：“都说张淑女是个懂规矩的，果然，这张淑女真真是个极其懂礼节的，怪不得陛下喜欢，本宫瞧着也舒心呐!只是张淑女，不知道你的姐姐，太子妃娘娘，在清宁宫里过得可好啊？如今清宁宫出了这些事，张淑女你作为太子妃的妹妹，可是应该前去关心一下呀!不然这可怎么办呢？ 邶如心头一沉，原来皇贵妃前来长寿宫找她，竟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前墨萱说的，这些时日，让她尽量在长寿宫，尽量不要去触皇贵妃，以免自找麻烦。只是如今，他倒是想守在长寿宫里，那皇贵妃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果然在这宫里，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 邶如淡淡道：“皇贵妃娘娘就是说的哪里话，妾身既然身为陛下的淑女，那便是陛下的人了。至于清宁宫那里，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有何事情，自然是与妾身无关，这些都应该交由陛下定夺，妾身可管不着的！说起来，太子妃娘娘与妾身虽然有姐妹之亲，可是如今太子妃娘娘既然已经出嫁，妾身也是陛下的淑女，便都是皇家的人，自然不能够论在母家的姐妹关系了！否则这可就是对皇家规矩的大不敬，妾身可不敢呢！只是皇贵妃娘娘关心妾身与太子妃娘娘，妾身倒是感激不尽了!妾身在这里先替太子妃娘娘，谢皇贵妃娘娘的关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0 邶如淡淡道：“皇贵妃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既然身为陛下的淑女，那便是陛下的人了。至于清宁宫那里，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有何事情，自然是与妾身无关，这些都应该交由陛下定夺，妾身可管不着的！说起来，太子妃娘娘与妾身虽然有姐妹之亲，可是如今太子妃娘娘既然已经出嫁，妾身也是陛下的淑女，便都是皇家的人，自然不能够论在母家的姐妹关系了！否则这可就是对皇家规矩的大不敬，妾身可不敢呢！只是皇贵妃娘娘关心妾身与太子妃娘娘，妾身倒是感激不尽了!妾身在这里先替太子妃娘娘，谢皇贵妃娘娘的关心了!” 皇贵妃倒是一时被邶如噎的哑口无言，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了，过了半晌，皇贵妃这才慢慢道：“果然，超淑女是最懂礼节的，怪不得这般得陛下看中。也难怪你的姐姐大张是，非为陛下选为太子妃，果然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女人，自然与旁人不同些，最是恪守于本分。只是如今清宁宫出了这档子事儿，但也未免，是你姐姐太子妃的缘故了！张淑女这本宫倒是想知道，你，该作何感想啊？” 邶如自然知道皇贵妃这是撵不走的了，虽然不想和皇贵妃再多说些什么，可是面子上的敷衍总要过去的，不然就会被外人说成不进皇贵妃，目无尊卑的罪名，那可是她承受不起，如今自己姐姐已然在风口浪尖之上，自己可不能再因为这个不敬的罪名而牵连了姐姐与太子就是了。想到此处，被如边淡淡一笑，回了皇贵妃的话语：“乔皇贵妃娘娘，您说的，妾身能有如何感想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可都是极其尊贵之人，妾身能说些什么？再说了，七年终于发生何事妾身，可是实在是不知道，陛下也从来没有对柳工说过，妾身，倒是有些不明，皇贵妃娘娘，您在说些什么了？” 皇贵妃听到贝茹说这些话语，虽然知道这如是在极力装傻，可是天生的他却是拿被褥没有办法，因为至少清宁宫出事，黄帝源下令封锁消息，不准再让六宫中人提几次此事。所以六宫嫔妃再提起此事的时候，也多半是私下议论，并不敢放在明面上说，否则这便是不遵守皇帝的旨意了！ 但是也很自然，邶如是肯定知道清宁宫与太子与太子妃的事情的。想到此处，皇贵妃不禁又在心中骂了一句邶如装傻充愣，但是却是拿她毫无办法。只得维持着面子上的笑容，对着邶如道：“哎呀！你瞧本宫啊！光顾着跟张淑女你说话，却是忘了让你坐下，来来来，你快坐呀！瞧本宫，果真是糊涂了！竟是白白让你站了这么长时间呢！” 邶如低着头捡了下首的座位坐了，含着笑意对着皇贵妃道：“妾身，谢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只道：“哎呀！有什么可谢的？这长寿宫本来就是张淑女的地方不是？本宫也是来跟你说说话，这是你的地方，哪里有不让你坐下的道理呢？” 邶如道：“皇贵妃娘娘心疼妾身，妾身是知道的。只是皇贵妃娘娘说这长寿宫是妾身的地方，妾身倒是不敢承受了。要是按照规矩来讲，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妾身能够住在这长寿宫，那也是陛下赐福，陛下看重的缘故。再怎么说这长寿宫，也不是妾身的呀!皇贵妃娘娘这么说，倒是抬举妾身了吧!妾身受宠若惊呢!” 皇贵妃冷冷一笑，其中的怒气已然显现，她看着邶如道：“果然张淑女你说的对。既然你说这是陛下给的福气，那么本宫也不得不劝你好好守住你这份福气了！好好揣着罢，可别把皇上的心给弄丢了！到时可别像你姐姐太子妃一样，那可真真就是不好了，也丢了你们张家的脸不是？” 邶如知道皇贵妃在讽刺，却也是笑着应承了几句，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妾身谨记皇贵妃娘娘的教诲，谢皇贵妃娘娘关心。” 皇贵妃见到贝如这般，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也不想和邶如多言了，只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对着邶如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今日来也不过是顺道来看看，既然张淑女你过的极好，又这般守规矩，那本宫便也放心了！本宫便先走了。还希望张淑女你呀，好好守住这宫里的规矩，别像你姐姐一样，惹得皇上生气！”说罢，皇贵妃便急急站起，扶着丽清与锦问的手，快速地出了长寿宫正殿。 “妾身恭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慢走。” 待到皇贵妃走后，素拓赶紧上前扶着邶如，焦急道：“小主这是干什么？您这般惹怒皇贵妃，便不怕皇贵妃生气吗？” 邶如慢慢地从地上起了来，却依然是面如菜色，对着素拓说道：“怕什么？如今瞧这形势，皇贵妃倒是稳赢的样子，我平时总是躲在这长寿宫里，人家不也是找上门来了吗？既然如此，我难道连说句话都不行么？若是连一句话都不说，那才真真是会让人轻贱了自己！。” 素拓担忧道：“话虽如此，只是小主” 郑潋在一旁冷声道：“我倒是觉得小主说的对，只是”郑潋紧紧抓住邶如的手，对着邶如说道：“只是邶如可千万不能让皇贵妃得势，皇贵妃若是把请宁宫打败了，那咱们，也是没有好日子的呀！”郑潋满面担忧地道。 这下倒是提醒了素拓了，素拓不免也开始担忧起来。 邶如确是对着素拓道：“所以素拓，这下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对皇贵妃如此不恭敬了罢。”邶如冷冷道：“因为无论如何，皇贵妃都不会饶了咱们，即便我安守本分，皇贵妃，也不会饶了我。既然已经与清宁宫沾上了关系，便只能，这般忍受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1 素拓听着邶如的言语，心中自然知道她的主子是不容易的，可是没有办法啊，在这宫中，邶如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低等的嫔妃，并没有什么实权可言。其实当时邶如唯一可以仪仗的，便是皇帝的看重，可是说实话，这份看重，根本是站不住脚的。且只要看那些素日里风光无限的宠妃便知道了。 有些人，尽管素日里受宠风光无限，可是说不定哪一日便有登高跌重的时候，那时便可以看出，那份圣宠，便是最为靠不住的东西了。更何况，若是论圣宠，邶如根本是没有的。因为邶如从来没有为皇帝侍寝过，更何谈宠爱呢？想到这里素拓便不觉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如今宫中这般形势，可是着实要为邶如担忧一把的了。 邶如看着素拓的担忧的神情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对着素拓道：“素拓，你是不是在想，我在这宫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啊？” “奴婢不敢。” 邶如笑了笑，道：“没什么不敢的，这也不过是实话，其实不只是你，连我自己，都也是这般想的。我在这宫里，看似是个举足轻重的存在，实则，是什么都没有的。看起来陛下是对我极其看重的，所以陛下才会让我不侍寝就封了淑女，还成了长寿宫的主位。可是实际上呢？我不依旧是那个毫无凭借依存的淑女么？说白了，没有陛下的宠爱，我不什么都不是么？到头来皇贵妃想要弄死我还不是碾死一只蚂蚁，我又能如何？” 素拓明知道这些，可还是想着安慰邶如几句，道：“小主，您放宽心便是了。至少，您依旧是陛下亲自封的淑女，又享受着贵人的礼遇。旁人，不能拿您如何的。” 邶如叹息着，“可是不能拿我如何，我也没有办法了啊！皇贵妃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显示如今姐姐与殿下的处境危险，她皇贵妃风头正盛么？想要让我害怕她么？那她可真是就想多了。” 素拓谨慎，忙地上前捂住邶如的嘴，道：“小主您快别说了，这可不能教别人听见了的啊！这宫中，可要谨言慎行啊！” 邶如微笑道：“怕什么，皇贵妃此刻定然是走远了的。不用怕她听见了的。便是她听见了，也不会有什么的。如今，即便是太子殿下遭难，她也不敢动我。今日她来，也不过是个警告。不过如今清宁宫与万安宫已然成水火之势，便是我妥协了，也不会有好结果的。还不如就这般。左右，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的。” 郑潋亦是附和着邶如的言语，道：“是啊，是啊，邶如说的对。如今这形势，要么是帮着太子殿下，要么是任人宰割。小主既然已经是太子妃娘娘的亲妹子了，便注定是避无可避的了!不如咱们干脆拼一拼，总算是能够有希望去赢的。不然，咱们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无论小主作何选择，奴婢等都会追随小主。”素拓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2 邶如叹息着，“可是不能拿我如何，我也没有办法了啊！皇贵妃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显示如今姐姐与殿下的处境危险，她皇贵妃风头正盛么？想要让我害怕她么？那她可真是就想多了。” 素拓谨慎，忙地上前捂住邶如的嘴，道：“小主您快别说了，这可不能教别人听见了的啊！这宫中，可要谨言慎行啊！” 邶如微笑道：“怕什么，皇贵妃此刻定然是走远了的。不用怕她听见了的。便是她听见了，也不会有什么的。如今，即便是太子殿下遭难，她也不敢动我。今日她来，也不过是个警告。不过如今清宁宫与万安宫已然成水火之势，便是我妥协了，也不会有好结果的。还不如就这般。左右，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的。” 郑潋亦是附和着邶如的言语，道：“是啊，是啊，邶如说的对。如今这形势，要么是帮着太子殿下，要么是任人宰割。小主既然已经是太子妃娘娘的亲妹子了，便注定是避无可避的了!不如咱们干脆拼一拼，总算是能够有希望去赢的。不然，咱们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无论小主作何选择，奴婢等都会追随小主。”素拓说道。 素拓这般一说，一旁的郑潋与着秋娘亦是应着。秋娘最先道：“奴婢，也跟素拓一样，无论小组做什么选择，奴婢都永远追随小主。” 郑潋只紧紧握住贝茹的手，对着邶如道：“如儿，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我便不多说些什么了，我也和她们一样，只要你需要，我便一直在，我永远都站在你身边。” 那自然是感动的，当即邶如便控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中夺目而出。其实在这深宫之中，原来还是有真情在的。只是在权力欲望下被压制的牢牢的，却也是挣扎着，挣扎中存活，挣扎中成长，在挣扎中，叫人感动。此生她张邶如如，能够遇到这样的姐妹与忠仆，便也是知足的了。 有了这般的真情在，即便深宫中的时日难熬，却足够她支撑，支撑他守的到袁花明，峰回路转那一天。支撑到，他可以看着祐樘走出困境，沉冤昭雪。一声道，他能够找出杀害母亲的凶手，且让那凶手伏法陪命。 这是她在这宫中，为数不多的愿望与念想。 也便是这些，才是她好好在这深宫活下去的动力。 深宫之中，本是冷酷无情，可有了这些温暖，才是叫人心生感动。 素拓担忧地对着邶如说道：“事到如今，咱们长寿宫不得不防啊，皇贵妃这样子，咱们若是不做好准备，只怕会牵连受死啊！” 郑潋担忧道：“话虽如此，可是咱们位卑言轻，又如何能与万安宫作对呢？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秋娘亦是道：“是啊是啊，晚安，宫里的皇贵妃娘娘，如今掌握着六宫大权，平时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几分，咱们可不能明面上对着干啊！” 邶如自然知道不能与皇贵妃明面上对着干。毕竟皇贵妃现在依旧是宠冠六宫的位分最高的嫔妃，就像秋娘说的，连这皇后都要敬他三分，更何况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尚未有得到皇帝宠幸的最低阶的嫔妃，又如何能够不敬服呢？我是当真不敬服，哦，那还真真是给了皇贵妃把柄，不但自己会因为不敬尊上的罪名而遭到斥责，便是连着祐樘与雨兮，也会因为自己的牵连而加深了罪责的。更何况，如今清宁宫里，祐樘与雨兮，本就处在漩涡之中。自己虽是不能帮忙，却决计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讲到此处，正如心中便不免一阵嘀咕，说起来祐樘与雨兮自成婚之日，从未合宫，怎的竟是突然之间会有这种的风波说法。这般不敬宫中礼法的罪名，若是安上了，便是连废太子都有可能。更何况如今朝中又牵扯出了，说是太子结党营私，结交盐官这样的大事，想来皇帝怒气更盛，祐樘的处境则就更加危险了！ 这一系列发生在青年宫上的事情，如此环环相扣，一切都看似是巧合。可是邶如越看，越觉得这是早已经计划好了的，好似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操纵着清宁宫的事情的发生，而这背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祐樘失去太子之位。 仔细想想，若是祐樘当真因为这样的罪名，而失去了太子之位。那么最终得益的又会是谁？最终得益的会是谁？那么这一切的背后操手，便也知道是谁了。 邶如仔细想着自己所知道的朝中的形势，皇帝素来不喜欢祐樘，最为喜欢的，便是宸妃邵岸茗所生下的四皇子朱祐杬了。若是祐樘出事，那么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为的人，便是四皇子朱祐杬了。 而朱祐杬与宸妃邵岸茗背后的人，在这宫中人人都知道，便是那叱咤六宫的皇贵妃娘娘了。想到此处，邶如便不觉浑身冒了冷汗出来。看来，这背后的人，不用细想便也知道是谁了。 想来，这宫中，万安宫与坤宁宫素来都是水火之势。这可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坤宁宫与清宁宫若是出事，那么万安宫与未央宫，将会是最为得意之人。 宫中斗争，便也不过如此。你死我活争斗之地。只是这次，身处斗争中心的人，是自己的姐姐，还有自己的心上人。 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这等事情的发生。若是教她眼看着祐樘与自己姐姐遭罪，那么自己，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可是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哪怕自己费劲了心思与生命，都不会允许这般事情的发生。 可是，自己力量微薄，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皇帝后宫之中地位最为卑微的嫔妃。况且自己当日之所以能够跻身于嫔妃之列，也不过是因着自己的容貌与自己的母亲当日极其相像的缘故。而自己的母亲，或许，是皇帝心头一抹求之而不得的遗憾与念想。也仅仅是因着这份遗憾与念想，自己才能够靠着这点子心思成功地变成了皇帝的嫔妃。才会成了那宫中唯一没有侍寝，却是会时时时得到皇帝眷顾与照抚的女子，才会成为让六宫都侧目的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3 宫中斗争，便也不过如此。你死我活争斗之地。只是这次，身处斗争中心的人，是自己的姐姐，还有自己的心上人。 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这等事情的发生。若是教她眼看着祐樘与自己姐姐遭罪，那么自己，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可是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哪怕自己费劲了心思与生命，都不会允许这般事情的发生。 可是，自己力量微薄，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皇帝后宫之中地位最为卑微的嫔妃。况且自己当日之所以能够跻身于嫔妃之列，也不过是因着自己的容貌与自己的母亲当日极其相像的缘故。而自己的母亲，或许，是皇帝心头一抹求之而不得的遗憾与念想。也仅仅是因着这份遗憾与念想，自己才能够靠着这点子心思成功地变成了皇帝的嫔妃。才会成了那宫中唯一没有侍寝，却是会时时时得到皇帝眷顾与照抚的女子，才会成为让六宫都侧目的存在。 说起来，这份六宫“侧目”的恩宠，其实并不是真的，甚至是是可以随时失去的那般。因为自己在根本意义上，根本不算是个宫中的嫔妃，直到如今，自己依旧是处子之身。身为嫔妃，却是从未侍寝过的处子，那可真真是件极其不牢固的事情。 想要在这宫中站稳脚跟，要么是权力，要么是帝王的宠爱。 而如今的自己，总要得一样才是。 邶如心中突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这想法刚刚一出，她自己便把这般的想法给否了，那简直是太可怕了，若是容许这般的想法出了，那可真真是 邶如摇了摇头，便赶紧着回了自己的寝殿，以期望着能够靠着睡觉来缓解一番自己的心中的这般的可怖想法，冷静一番。 这一边皇贵妃从邶如的长寿宫里走了出来，早已然是气冲冲一片，浑身上下都像是散发着怒气是的。一旁的锦问赶紧着上前搀扶着皇贵妃：“娘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好的了。” 皇贵妃早已然是怒气极盛，又哪里仅仅是一两句劝慰的话语便可以劝解的了的呢？她只恶狠狠道：“本宫还说呢！这小张氏怎的就突然间安分了？难不成看见她姐姐姐夫那个样子怕了不成？这倒是真好，她这嘴上功夫啊，可真真是厉害，倒是教本宫怕极了啊！也不知到底是谁给了她这样大的胆子真当本宫不怕她么？” 锦问忙地对着皇贵妃道：“娘娘你可是最受陛下敬重宠爱的，您何必去为一个低贱的小宫女去生气呢？那岂不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么？如今，这清宁宫出了事，坤宁宫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到时，这后宫，不就是皇贵妃娘娘您的天下了么？” 果然这番话倒是教皇贵妃心中愉悦了起来，她慢悠悠地上了辇轿，轻慢道：既然小张氏不识抬举，那本宫，便也不用发善心了！只要到时候太子一倒，那也没她小张氏什么事情了！” 锦问附和着皇贵妃：“娘娘说的自是了！这小张氏再嚣张，那也不及皇贵妃娘娘您凤仪万千啊！” 皇贵妃得意道：“你说的，倒是也有几番道理。也罢，如今对付清宁宫，才是头等的大事。咱们，便先放一放罢。” 这一头，邶如自皇贵妃来了长寿宫之后，便依着墨萱的话语，对外只称病不出，只紧闭着长寿宫的大门，再不管后宫之中的一应事物。 如此安分了几日邶如便也觉着轻松了许多，只是这一日，邶如正在宫中绣花，却是突地从外面进来了乾清宫的传话太监，只说是皇帝传召，要邶如即刻前往乾清宫去一趟。 邶如听到了，只笑着对那小太监说：“小公公恕罪，不是我不去，实在是我这几日身体实在不好的。这连着给中宫请安，都起不来啊！这又如何去乾清宫耽误陛下处理政事呢？” 那小太监面上颇有担忧的神色，对着她道：“小主，您这就有些为难奴婢了啊!奴婢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您要是不去，那小奴的命，怕也保不住了啊!还请小主您疼奴才的性命啊!再说了”那小内监道：“小主您不去，那可就是抗旨了啊！这天威难测，小主您还是去罢。” 邶如这般便也是推脱不得的了，她便起了身微微笑着，对着那小内监道：“还请小公公稍等片刻才是。我这先去更衣梳妆，只是这般等候，再走到乾清宫，怕是会让陛下久等呢！” 那小内监见到邶如去，便也心中不担忧了，只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那算什么？既然陛下召见小主，又是看重小主，自然是不会教小主您自己步行去的。奴婢已经带了软轿过来，小主您待会收拾好了，便会有软轿送您去乾清宫，也能快些呢！” 邶如心中只觉得不自在，尴尬一笑道：“那便真是陛下有心了！小公公且先等着，我这就去梳妆。” 邶如到了乾清宫，门口守着的梁盛见到了邶如，便赶紧上前热情地道：“老奴给小主请安，小主且先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给小主您通报。” 邶如只是微笑着对着梁盛还了礼，笑着问梁盛道：“梁先生，不知道陛下这般叫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梁盛赔笑道：“小主问这话，那可真是抬举老奴了！陛下天威难测，老奴又怎的会知道呢？小主且先等着便是，老奴这便去给您通报。”说罢，梁盛便进了去，片刻后，便请了邶如进去。 邶如进了内殿，只见着皇帝正在桌几前作画，邶如躬身施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见到她进来，面上竟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似是与邶如极其熟悉一般，扯过她的衣袖，道：“你来的倒是时候，朕方才在作画，如今刚刚做好，你且帮着朕点评一番。看看可还好？况且朕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取什么名字给这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3 宫中斗争，便也不过如此。你死我活争斗之地。只是这次，身处斗争中心的人，是自己的姐姐，还有自己的心上人。 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这等事情的发生。若是教她眼看着祐樘与自己姐姐遭罪，那么自己，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可是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哪怕自己费劲了心思与生命，都不会允许这般事情的发生。 可是，自己力量微薄，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皇帝后宫之中地位最为卑微的嫔妃。况且自己当日之所以能够跻身于嫔妃之列，也不过是因着自己的容貌与自己的母亲当日极其相像的缘故。而自己的母亲，或许，是皇帝心头一抹求之而不得的遗憾与念想。也仅仅是因着这份遗憾与念想，自己才能够靠着这点子心思成功地变成了皇帝的嫔妃。才会成了那宫中唯一没有侍寝，却是会时时时得到皇帝眷顾与照抚的女子，才会成为让六宫都侧目的人 说起来，这份六宫“侧目”的恩宠，其实并不是真的，甚至是是可以随时失去的那般。因为自己在根本意义上，根本不算是个宫中的嫔妃，直到如今，自己依旧是处子之身。身为嫔妃，却是从未侍寝过的处子，那可真真是件极其不牢固的事情。 想要在这宫中站稳脚跟，要么是权力，要么是帝王的宠爱。 而如今的自己，总要得一样才是。 邶如心中突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这想法刚刚一出，她自己便把这般的想法给否了，那简直是太可怕了，若是容许这般的想法出了，那可真真是 邶如摇了摇头，便赶紧着回了自己的寝殿，以期望着能够靠着睡觉来缓解一番自己的心中的这般的可怖想法，冷静一番。 这一边皇贵妃从邶如的长寿宫里走了出来，早已然是气冲冲一片，浑身上下都像是散发着怒气是的。一旁的锦问赶紧着上前搀扶着皇贵妃：“娘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好的了。” 皇贵妃早已然是怒气极盛，又哪里仅仅是一两句劝慰的话语便可以劝解的了的呢？她只恶狠狠道：“本宫还说呢！这小张氏怎的就突然间安分了？难不成看见她姐姐姐夫那个样子怕了不成？这倒是真好，她这嘴上功夫啊，可真真是厉害，倒是教本宫怕极了啊！也不知到底是谁给了她这样大的胆子真当本宫不怕她么？” 锦问忙地对着皇贵妃道：“娘娘你可是最受陛下敬重宠爱的，您何必去为一个低贱的小宫女去生气呢？那岂不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么？如今，这清宁宫出了事，坤宁宫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到时，这后宫，不就是皇贵妃娘娘您的天下了么？” 果然这番话倒是教皇贵妃心中愉悦了起来，她慢悠悠地上了辇轿，轻慢道：既然小张氏不识抬举，那本宫，便也不用发善心了！只要到时候太子一倒，那也没她小张氏什么事情了！” 锦问附和着皇贵妃：“娘娘说的自是了！这小张氏再嚣张，那也不及皇贵妃娘娘您凤仪万千啊！” 皇贵妃得意道：“你说的，倒是也有几番道理。也罢，如今对付清宁宫，才是头等的大事。咱们，便先放一放罢。” 这一头，邶如自皇贵妃来了长寿宫之后，便依着墨萱的话语，对外只称病不出，只紧闭着长寿宫的大门，再不管后宫之中的一应事物。 如此安分了几日邶如便也觉着轻松了许多，只是这一日，邶如正在宫中绣花，却是突地从外面进来了乾清宫的传话太监，只说是皇帝传召，要邶如即刻前往乾清宫去一趟。 邶如听到了，只笑着对那小太监说：“小公公恕罪，不是我不去，实在是我这几日身体实在不好的。这连着给中宫请安，都起不来啊！这又如何去乾清宫耽误陛下处理政事呢？” 那小太监面上颇有担忧的神色，对着她道：“小主，您这就有些为难奴婢了啊!奴婢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您要是不去，那小奴的命，怕也保不住了啊!还请小主您疼奴才的性命啊!再说了”那小内监道：“小主您不去，那可就是抗旨了啊！这天威难测，小主您还是去罢。” 邶如这般便也是推脱不得的了，她便起了身微微笑着，对着那小内监道：“还请小公公稍等片刻才是。我这先去更衣梳妆，只是这般等候，再走到乾清宫，怕是会让陛下久等呢！” 那小内监见到邶如去，便也心中不担忧了，只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那算什么？既然陛下召见小主，又是看重小主，自然是不会教小主您自己步行去的。奴婢已经带了软轿过来，小主您待会收拾好了，便会有软轿送您去乾清宫，也能快些呢！” 邶如心中只觉得不自在，尴尬一笑道：“那便真是陛下有心了！小公公且先等着，我这就去梳妆。” 邶如到了乾清宫，门口守着的梁盛见到了邶如，便赶紧上前热情地道：“老奴给小主请安，小主且先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给小主您通报。” 邶如只是微笑着对着梁盛还了礼，笑着问梁盛道：“梁先生，不知道陛下这般叫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梁盛赔笑道：“小主问这话，那可真是抬举老奴了！陛下天威难测，老奴又怎的会知道呢？小主且先等着便是，老奴这便去给您通报。”说罢，梁盛便进了去，片刻后，便请了邶如进去。 邶如进了内殿，只见着皇帝正在桌几前作画，邶如躬身施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见到她进来，面上竟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似是与邶如极其熟悉一般，扯过她的衣袖，道：“你来的倒是时候，朕方才在作画，如今刚刚做好，你且帮着朕点评一番。看看可还好？况且朕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取什么名字给这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4 邶如进了内殿，只见着皇帝正在桌几前作画，邶如躬身施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见到她进来，面上竟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似是与邶如极其熟悉一般，扯过她的衣袖，道：“你来的倒是时候，朕方才在作画，如今刚刚做好，你且帮着朕点评一番。看看可还好？况且朕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取什么名字给这画？” 邶如看着皇帝这般，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她看着皇帝，微微笑道：“陛下御笔所画的画作，那定是出神入化的功力了。而陛下却是让妾身品评取名，岂不是玷污了这般的画作？妾身低贱，只怕是看不懂陛下的这些画作的！陛下就不要打趣妾身了。” 皇帝笑意盈盈的，面上极其红润，他对着邶如爽朗的笑着，说道：“你不要躲懒了，朕难道还不知道你么？朕自然是放心你的，所以才会叫你来这乾清宫。今日，朕势必将要你来品评一番的，你便不要想躲懒了！朕可是不准的。” 正邶如眼见着推脱不得，便也只得依了皇帝的意思了，他对着皇帝轻轻施了礼，便走到了皇帝的案子前边。他透着皇帝的案几过去，只见着一对青花镂空的瓷镇纸下压着一张金箔细丝宣纸，上头的便是皇帝的画作，那显然是新新画旧而成的，上头，甚至还有着未干的墨痕。 邶如再定睛看过去，只见着那画作上头，粗看似一笑面弥勒，盘腿而坐，体态浑圆，细看却是三人合为一。左为一着道冠的老者，右为一戴方巾的儒士，二人各执经卷一端，团膝相接，相对微笑。第三人则将手搭在另外两人肩上，露出光光的头顶，手捻佛珠，是佛教中人。图中人物造型诙谐，线条细劲流畅，顿挫自如，一瞧便知道是有技巧娴熟的绘画技艺的人才能画出来的画作。邶如看到这里，便不觉出口真心赞赏了几句：“果真，陛下的手艺是天下无双的，妾身便说了妾身是肯定不如的，陛下看了这样好的画作，却来给妾身这样粗鄙的人看，真是白白耽误了这么好的画作啊！” 皇帝笑着，很自然地瞧着邶如的额头一下，旋即，他又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中的不妥，便迅速的抽了手。吞吐道：”这这你便别躲懒了，朕今日是肯定要让你看一看的。你要是不品评一番，朕自然是不会叫你走的。朕知道你们张家是书香世家，品评一个画作，想必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你自然不得推脱了。” 邶如自然知道推脱不得，便上前又细细看了一番，对着皇帝道：“既然陛下命令妾身品评，那妾身自然是不敢推脱的。”她细看了看，对着皇帝便道：“妾身瞧着，陛下这画作，线条细劲，流畅，一看便知道陛下的画作气已然纯熟娴熟了。再者，陛下这画作的构思也是真真是精巧，妾身倒是敬服啊！” 皇帝来了兴致对着邶如说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啊，朕的这个画作，怎的便是构思精巧了呢？” 邶如自然是被皇帝的这画作激起了兴趣，便道：“地下的这画作，第一眼看起来，像是一个笑面的弥勒佛，在盘腿而坐。可是走近来一瞧却是三人，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邶如指了指画作的左边，“陛下的这图的左边，是一个戴着道冠的老者，这图的右边又是一个戴着方巾的儒士。道家与儒家，那自是千年都受到敬仰的。二人能够笑着交谈也是和谐。”邶如又指了指画作正中间的笑面弥勒佛，道：“至于中间这人，头发光光，手捻着佛珠，那竟然是佛家中人，深谙佛法之道，三人如此，在这画中和谐成作作一团，可真真是构思精巧，陛下若是没有极好的实力，是定然画不出这般的画作的。” 这一番话说的皇帝是极其开心的，他看着邶如，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画作，面上越发露出得意的微笑，不禁点头赞叹道：“果然，你是蕙质兰心，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儿，这琴棋书画果真是样样精通的。朕便是不赞赏，也是不行的了!那朕再问你，朕又为何要这般画呢？或者是，这画，有什么意思呢？” 邶如细看着，却是突然间想了起来，便道：“陛下既然问妾身，那就请陛下说，妾身卖弄之罪了！妾身瞧着，既然地下画了一佛道中人，又画了一儒生，又画了一儒生，又画了一道士。而三人，却坐在一处，相谈甚欢，很是一团和气了。想来陛下画着画做的生意，自然是希望朝中上下，一团和气。还有，儒道释，三教，皆为我朝最为重要的三教。这三教自然是人人敬服的。儒家，乃是春秋晚期而成，于中华之地绵延根深。道家，乃我国朝宫廷，上下敬服之提倡。至于佛家，虽为外来之家，但却在中华基地上延续千年。这三家皆是当今不可或缺的三家，陛下这画作，儒家，道家与佛家相谈甚欢，一团和气，想来陛下的意思，便也是希望这三家在我朝能和睦相处，共同建设我朝之深意了！” 邶如见到皇帝面上的神色，便继续说了下去，道：“妾身虽读书甚少，但却知道虎溪三笑的故事。相传当年陶渊明，陆修静，与惠元法师三人，在庐山东林寺虎溪前留下一段佳话。虎溪在庐山东林寺前。相传晋朝神僧慧远居住在东林寺时，送客不过溪。一日陶潜与道士，修静来访。慧远法师与语甚契，相送时，不觉过溪，三人便大笑而别。足可见儒释道三家合为一体的佳话，妾身想着陛下画的画作，大抵便取这虎溪三笑的意思了罢。” 皇帝听着邶如的言语，不觉间拍手称赞，叫好道：“朕便说你定然是懂得这些的！也唯有你，才会有这般的见解境地，可见朕没有找错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5 邶如见到皇帝面上的神色，便继续说了下去，道：“妾身虽读书甚少，但却知道虎溪三笑的故事。相传当年陶渊明，陆修静，与惠元法师三人，在庐山东林寺虎溪前留下一段佳话。虎溪在庐山东林寺前。相传晋朝神僧慧远居住在东林寺时，送客不过溪。一日陶潜与道士，修静来访。慧远法师与语甚契，相送时，不觉过溪，三人便大笑而别。足可见儒释道三家合为一体的佳话，妾身想着陛下画的画作，大抵便取这虎溪三笑的意思了罢。” 皇帝听着邶如的言语，不觉间拍手称赞，叫好道：“朕便说你定然是懂得这些的！也唯有你，才会有这般的见解境地，可见朕没有找错人了！” 说罢，皇帝便笑着问着邶如道：“既然你这般懂得朕的心思，那么朕，定然是要奖赏你的了！说罢，你想要些什么？朕定然会满足你。” 邶如听着皇帝的这些话语，便赶紧皇帝躬身施礼，恭敬说道：“妾身多谢陛下赏赐，只是妾身实在也没有什么的，不敢贪图陛下的厚赏，况且先如今在宫中生活富足，也实在不需要再向陛下您讨些什么赏赐了！” 皇帝看着邶如这般，倒是越发笑了起来，道：“你在宫中生活富足？莫不是在玩笑朕？你如今的位份不过是淑女，虽然朕给了你贵人的份例赏赐，可朕又不是不知道，贵人位份上的赏赐，其实也没有多少的。你这般无欲无求，到时叫朕惊奇了！” 邶如笑着：“妾身本是无用之人，能够得到陛下淑女的位份，以及贵人位份上的礼遇，上次，妾身便已然知足感恩了，妾身再不敢多奢求什么，否则便是忘本了！” 皇帝颇为赞赏地看着邶如，对着邶如说道：“朕便知朕没有看错人，你是与这后宫女子所不同的。朕看着，你是这后宫之中，最为省心一个，也是最为懂朕的。活脱脱就像朕当年所认识的一个故人。只是那个故人，和朕，是无缘的。” 邶如自然知道，皇帝所说的那个故人，是指着自己的母亲。可是他也不能明面上对着皇帝说，她便只对着皇帝试探性地问着道：“陛下所说的故人，竟与妾身这么像吗？这么说来，妾身倒是有些好奇了，不知道陛下您能不能给妾身讲一讲，有关于那个故人的故事？” 皇帝听了邶如的这些话语之后，显然目光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甚至有些泪盈盈的。那足以显示出皇帝此刻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皇帝带着痛苦的神色道：“她她是个好人，可惜她，不适合生活在这宫中。朕” 皇帝确实不突然只见收回了那些话语，只自顾道：“罢了，说她有什么用？咱们且说这画吧!” 邶如不敢对着皇帝表现出什么，只是可惜，自己又不能从皇帝空中套出什么当年母亲之死的消息。 皇帝看着邶如道：“这段看来你与朕倒是心有灵犀，朕想的你竟全然能知道。不错，朕画这图，便是希望儒释道能够三家合一，这乃是大势所趋，也是有利于大明社稷的大事。况且，朕这其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如今朝中，风波不断，朕也同样希望朝中能够风平浪静，上下一心。这般才有利于我大明繁荣昌盛。只是，这朝中之人，如今不能进得朕心，他们总是想着如何争名夺利，如何结党营私，尽全然忘了要为朝中办事，要为朕办事。” 邶如极其不自然的对着皇帝一笑，说道：“陛下言重了，朝中大臣们自然是一心为着大明为着陛下的。人，总有私心。不过想来能够在朝中侍奉的，定然会事事以陛下以大明为尊。偶有私心，想来符合国家的法纪风度也是无妨的。” 皇帝听着邶如的这些话语，不觉蹙着眉头的狠狠道：“呵，朕从前也是这么想，可是他们，天生的就会做出这些有违礼法风度的事儿。朕也想宽恕他们，朕也想给他们一些自由，可是他们，却偏偏把朕玩弄于鼓掌之中，想着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昏君傻子么？朕还没有傻呢！” 邶如低着头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对大明也不好啊！” 皇帝慢慢理着气，这才慢慢道：“罢了罢了，朝中的这风气，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朕便也不指望他们能够彻底改好，只是希望，他们，别太过便好了！”说罢，皇帝便拿起笔，对着邶如道：“有画，自然便要有图赞，你来给朕磨墨。” “是。” 皇帝思忖片刻，便在图旁写着： 朕闻晋陶渊明乃儒门之秀，陆修静亦隐居学道之良，而慧远法师则释氏之翘楚者也。法师居庐山，送客不过虎溪。一日，陶、陆二人访之，与语，道合，不觉送过虎溪，因相与大笑，世传为三笑图，此岂非一团和气所自邪？试挥彩笔，题识其上： “嗟世人之有生，并戴天而履地。既均禀以同赋，何彼殊而此异？唯凿智以自私，外形骸而相忌。虽近在于一门，乃远同于四裔。伟哉达人，遐观高视；谈笑有仪，俯仰不愧。合三人以为一，达一心之无二。忘彼此之是非，蔼一团之和气。嗯！和以召和，明良其类。以此同事事必成，以此建功功备。岂无斯人，辅予盛治？披图以观，有概予志。聊援笔以写怀，庶以誉俗而励世。” 皇帝写罢，便看着邶如，问着邶如道：“你且看看，着赞如何？” 邶如自然是要捡好听的说：“文斯隽永，笔法生辉，自然是上上品了！陛下的作品，自然都是极品。” 皇帝笑了笑：“虽然知道，这是奉承之语，但朕还是愿意听的。难免听了好话，心里会舒畅些。” 邶如只柔顺道：“陛下是天子，妾身自然不敢不敬服的。天子自然要开怀的，不然，那可真真是教上下都惶恐不安了！陛下心情舒畅，才会更加专心处理政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6 皇帝听得邶如的这些话语，不免得意一笑，对着邶如道：“虽说知道这话是奉承，可朕却也喜欢听。可惜这前朝官员不能进，像你一样懂事得体，不然这边也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邶如讪讪一笑：“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又如何懂得这些呢？妾身所懂，不会是一星半点。说起来陛下要治理江山，稳定朝政，还是需要朝臣们的得力付出呢！” 皇帝冷冷哼道：“罢了，你不要再为他们开拓便是了！他们如何让？朕难道还不知道么？不过是一个个看着朕近来心情烦躁惹得这样许多事情出来。朕早晚得给他们些教训才是！”说罢，皇帝便将那支写完图赞的狼豪种种仍在地上，喊着门外的梁盛道：“梁盛，进来。” 梁盛闻言进了来，对着皇帝躬身施礼，“陛下有何吩咐？老奴这就去办。” 皇帝指了指那副画作，对着梁盛说道：“赶紧着，把朕画的图裱起来。” 梁盛看了眼皇帝，赶紧答着：“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梁盛便赶紧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画作，赞叹道：“哎呀，陛下这您画的这画左可真真是技艺极其高超的，倒真可堪传世名作。老奴实在是佩服之至啊。” 皇帝笑骂道：“一天天除了会阿谀奉承，还会做什么？赶紧去把这幅画裱起来，小心朕要了你的脑袋！” 梁盛拍了拍脑袋，眼见着皇帝面上有了一丝好气，便道：“皇上说这话可真是吓坏了，您说这话倒是叫老奴这脖子上一凉啊！还请陛下饶恕老留下老奴的一颗脑袋吧。” 皇帝与邶如被梁盛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帝更是笑骂道：“你这奴才，如今倒是学会和朕贫嘴了，小心朕扒了你的皮！还不快些去，否则你这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 梁盛赶忙应着，忙地拿起了那画作，正要去着，却是被皇帝给叫了回来。 “且慢，你且等等。” 梁盛赔笑着：“不知陛下，您有何吩咐？” 皇帝低声道：“好好的把这画作去，好好表了，回头把这一团和气图，送到张淑女的长寿宫里。” 梁盛听，到这些话，先是一愣，旋即对着皇帝点头称是，道：“是，陛下，老奴这便去干。” 邶如听到皇帝这些话语倒是没由来地心中一慌，赶紧上前给这皇帝跪下，道：“陛下妾身有一言，请陛下成全。” 皇帝看着邶如，暗自道：“你有什么话，且说便是了。” 邶如对着皇帝叩首道：“父亲是冒昧陛下所画的这一团和气图，妾身实不敢领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将这画作挂于乾清宫中。” 皇帝“哦”了一声，却是对着邶如说道：“你这话朕是不能领受了。朕，可不想听啊！你且对朕说说，朕把这一团和气图赐你，你为何不要啊？” 邶如对着皇帝道：“回陛下的话，这一团和气图乃是寄托了您对朝政的希望。是您费尽心力所化作而成，妾身不敢与低贱之身领取您的画作，不然也是亵渎了您的画作与这份心意，妾身实不敢领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若陛下执意如此，那妾身可就万死难赎了呀。”说罢邶如又对着皇帝，重重地叩了一首。 皇帝看着邶如，深重的叹了一口气。旋即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扶起来了邶如，对着她说道：“你倒是识大体，可是这事情哪有你说的这么复杂，朕不过是赐画作，你没得怕什么？难道朕便是赐下画作，便也不成么？” 邶如就着皇帝的手起了身，她看着皇帝道：“陛下，妾身无德无功，能够恬居淑女之位便已然是陛下的恩赐了。妾身不敢再有所祈求，能够在这宫中得以侍奉陛下与皇后娘娘，妾身便是满足了。其余的，妾身是万万不敢在指望的了。还请陛下顾念妾身，妾身不敢再有所奢求了。”说罢，邶如便对着皇帝轻轻低下了头，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谦卑恭敬。 皇帝看着低首恭敬的邶如，不免得深重叹了一口气，他双手按着邶如的肩，对着邶如道：“难得你这般安分。只是你说要侍奉朕，那么你身为嫔妃，侍奉朕的本分，你可知道，是什么么？” 邶如听着皇帝的这些话语，心中登时便如沉入了一颗大石般，将她的心砸个稀烂粉碎。如同即将堕入万丈深渊一般，邶如看着皇帝，想着皇帝的言语，什么“嫔妃本分”她便不由得浑身直冒冷汗。 想想自己，身为淑女，是皇帝后宫之中位份最为低微之人，能够在这后宫之中平安，所能够凭借的，也不过是皇帝的相安保护。若是皇帝执意要她自己侍寝，要她信守嫔妃的“本分”。那么自己，可真真是无所逃避的了。 身为嫔妃，侍奉皇帝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皇帝便是旨意教她履行本分，那自己，也是逃脱不了的了。 可是细细想来，即使是自己想要逃脱，可是于情于理，自己都是不应该去逃脱的。 既然自己享受着嫔妃位份上该有的待遇赏赐，享受着嫔妃的名位。那么自己，便也理所应当去履行嫔妃的本分。自己这般着想要逃脱，其实只不是是自己的一颗心在作祟，是自己那一颗早就属于祐樘的心在作祟。 自己，不想要侍奉皇帝，也不过是因着自己喜欢祐樘，是因着自己除了祐樘之外，再也眼中看不见旁人。 可是自己，终究是皇帝的嫔妃啊，终究是祐樘的庶母。即便将来有一日，皇帝仙去，祐樘登上皇位，可自己，也终究不过是个前朝嫔妃，至多是个太妃太嫔。国朝不是唐朝，新帝是绝计不可以娶前朝皇帝留下的嫔妃的。便是唐朝，唐高宗不也是因着娶了武则天而遭受后世骂名了么。更何况，自己对着祐樘有着至深的情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教着祐樘背负上这不敬先帝的罪名的。 更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祐樘极有可能，日后无法顺利登上大宝之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7 既然自己享受着嫔妃位份上该有的待遇赏赐，享受着嫔妃的名位。那么自己，便也理所应当去履行嫔妃的本分。自己这般着想要逃脱，其实只不是是自己的一颗心在作祟，是自己那一颗早就属于祐樘的心在作祟。 自己，不想要侍奉皇帝，也不过是因着自己喜欢祐樘，是因着自己除了祐樘之外，再也眼中看不见旁人。 可是自己，终究是皇帝的嫔妃啊，终究是祐樘的庶母。即便将来有一日，皇帝仙去，祐樘登上皇位，可自己，也终究不过是个前朝嫔妃，至多是个太妃太嫔。国朝不是唐朝，新帝是绝计不可以娶前朝皇帝留下的嫔妃的。便是唐朝，唐高宗不也是因着娶了武则天而遭受后世骂名了么。更何况，自己对着祐樘有着至深的情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教着祐樘背负上这不敬先帝的罪名的。 更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祐樘极有可能，日后无法顺利登上大宝之位。 邶如则是不由得，再一次想起来如今宫中的形势。 只是皇贵妃如今在这宫中越发得势，一次次地针对祐樘发难，那祐樘，恐怕是再也无法翻身了。 邶如正欲说些什么话语来回答皇帝，却是吞吞吐吐，对着皇帝道：“陛下，妾身这妾身” 皇帝倒像是饶有兴趣似的，只在一旁等着邶如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言语。就在邶如想着要说些什么言语之时，门外却是有通传的声音，“陛下，齐昭仪娘娘求见陛下。” 皇帝本来是饶有兴致的脸庞却是突然只见晦暗如阴云，他当即恶狠狠道：“赶紧让她回去，没的来此处做什么？” 梁盛却是道：“陛下，这齐昭仪娘娘说是她的父亲，遭受了冤屈，如今更在大理寺之中还染了时疫，还请着陛下宽恕一番，先准了太医前去看一下齐大人再流放也不迟啊！” 皇帝眉紧紧蹙着，明显流露出了不耐烦来，他冷冷道：“朕不是已经允许了齐家人可以前去请大夫去天牢看了么？怎的齐家竟是得寸进尺，还想要朕派太医前去看？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梁盛赔笑道：“陛下，齐昭仪娘娘说是，齐家如今已经被抄家了，家徒四壁，哪里还有余下的钱粮去请大夫治那么严重的病？所以齐昭仪娘娘，便来求陛下了。” 皇帝不耐烦道：“你且出去告诉她，宫中一切，皆有定制。她的父亲如今是罪臣，又岂能派遣太医前去照看？那岂不是失了规矩？至于她齐家抄家，若不是他父亲结党营私，朕恐怕也不会这般严惩抄家了！朕能够准许她私家去请太医，已然是极大的恩典了！她便是哭死，朕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梁盛颇为为难地看着皇帝，又看了看邶如，邶如只是冲着他摇摇头，以示此刻皇帝的暴怒。梁盛会意，便也只得硬着头皮出去了。 很显然，皇帝的这些话语并未有对着齐金凌起到什么作用，邶如在乾清宫中，依旧能够听到金凌的哭喊声音。暗理来讲，皇帝书房离着乾清宫门是有些距离的，若非是门外有极大的声音，否则在里面的皇帝是听不出来的。只是如今邶如在皇帝的书房都能听得出来，便可知，齐昭仪的哭喊声音是有多大了。 “陛下，求您体谅妾身的父亲啊！陛下，妾身的父亲是无辜冤枉的啊！求陛下派遣太医诊治啊！求陛下体谅妾身的父亲，妾身的父亲是冤枉的啊！陛下！陛下！妾身求您啊!陛下。” 皇帝面上显然越发的没有好气，邶如不得上前说几句道：“陛下，妾身瞧着，齐昭仪娘娘求的那样伤心，陛下不若便准允了齐昭仪娘娘所求罢。这也算是皇家的一点体面啊！” 皇帝看着邶如，问道：“你当真如此以为？” 邶如被皇帝那般的眼神看的发慌，却也只是硬着头皮回答了皇帝的话语，“陛下，妾身是如此认为的。齐昭仪娘娘，是侍奉您的后宫嫔御，如今她的父亲虽然有罪，可若是陛下能够准许了齐昭仪娘娘所求，想来齐昭仪娘娘，也定是会感激陛下您的恩德的啊！” 皇帝看着邶如，沉思了片刻，旋即却是用着极其平静地语气道：“照着你这么说，意思是朕要靠一个女人来展现朕的恩德了？”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邶如慌忙跪下，对着皇帝道：“妾身不敢，陛下恕罪，妾身绝计无此意的。” 皇帝却是冷冷哼着：“无此意？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意思？你便不知，那齐氏的父亲，是因何获罪的么？” 邶如这才猛然间想到，齐金凌的父亲齐宣身为言官之所以获罪，是因着朝中有人指控齐宣与祐樘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罪责。本来身为为朝廷开言路的言官是理应只属于皇帝一人的。如今却是帮着太子说话，那皇帝自然是心中有不舒服在的。所以无论如何，那齐金凌的父亲都是无可避免的厄运了。而今日自己帮着齐金凌的父亲求情。自己却又偏偏是祐樘的小姨，皇帝如此生气，恐怕也是怀疑自己与着清宁宫太子那里有什么交情了罢。” 果然，皇帝对着跪在地上的邶如问着：“你这般为着齐昭仪以及齐昭仪的父亲求情，是不是因着，齐昭仪的父亲是太子那头的官员，而你，又是太子妃亲妹妹的缘故啊！你想要维护你自己的姐夫是不是？” 皇帝突如其来的冰冷的质问使得邶如不免为之一颤，“陛下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皇帝却死冷冷呵斥着：“不敢，你有何不敢？朕看你敢的很，你怕是要成心维护你的姐夫罢。” 邶如赶紧道：“陛下何处此言？妾身虽是太子妃娘娘的妹妹，可妾身更早已然是您后宫的淑女，是您的嫔御。妾身怎的敢呢？妾身是您的后宫嫔妃，早已然不能论在私家的情谊了！妾身身为您的嫔妃，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8 很显然，皇帝的面上尽是不相信的神情，他对着邶如说道：“不敢吗？朕怎的不知道你不敢呢？你的姐姐太子妃都敢和太子做出那样逾越规矩的事情，你有什么可不敢的？” 邶如心中一沉，很显然，皇帝是已然因着祐樘的事情而迁怒到了自己。不过这也难怪，自己毕竟是雨兮的亲妹妹，皇帝便是有着疑心，那便也是应当的。 其实，还好，皇帝怀疑自己，是因着自己是雨兮的亲妹妹。若是皇帝知道了自己与着祐樘是那般的关系，那才真真是危险了。 皇帝看着邶如的神情，只道：“罢了，你起来罢。” 邶如应着皇帝的话语，赶紧起了身，道：“陛下，妾身敢以妾身性命担保，妾身绝计与着太子殿下的清宁宫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妾身与着太子妃娘娘是亲姐妹关系，自然，难免有时候会有些担忧太子妃娘娘的近况。” 皇帝沉思着，挥一挥手道：“罢了，罢了，亲姐妹之间，便是有些担忧挂念，也是有的。这点，也是人之常情。朕也不能太过不讲理就是了。” 邶如起了身，对着皇帝道：“妾身多谢陛下体恤。” 皇帝稍微闭了一下眼睛，对着邶如说道：“朕，都知道的。只是朕倒是想要问你，这齐昭仪还跪在外面，你看看，你觉着应当如何做啊？” 这看似极其平常的问话，倒是教邶如不得不慎重沉思了一番，这看似是极其平常的闲谈，可背后，或许是隐藏着一个帝王的最深的心机与试探了。 邶如想了片刻，对着皇帝道：“陛下，这大概算的上是前朝之事了。妾身是后宫之人，不敢妄议政事的。后宫不得干政，妾身铭记于心。” 皇帝却是挥一挥手，对着她道：“无妨，无妨，朕只是问你关于齐昭仪的事情是如何想的。旁的，朕也不会多问，你且说些便是。” 邶如如此则是不得不说了，对着皇帝回答道：“陛下，妾身觉着，这齐昭仪娘娘，也是为人子女。” 邶如并未有继续说下去，说罢这些，她便看着皇帝的神情。她自然相信，皇帝会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为人子女，在父亲有事之事辩白几句，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邶如言下之意，便是要着皇帝不要过多在意齐昭仪的言语。 皇帝想了想，对着邶如道：“罢了，罢了，你说的也是有理。朕也实在是有些过了。”说罢，皇帝便吩咐了外面的人道：“罢了，好生送齐昭仪回去罢，就说朕会考虑的，只要教她不要再来乾清宫哭闹就是了。” 皇帝又看了看邶如，对着邶如道：“罢了，既然画作品评罢了，朕便也不留你了！回头，那一团和气图装裱好了，朕便命人送到你的长寿宫去，你且挂着就是了！这是朕赐你的，你可万不能推脱的。” 邶如见是皇帝的赏赐避无可避，只道：“那妾身，便谢陛下赏赐恩典了。”说罢，邶如便复又盈盈下拜。 皇帝打趣道：“罢了，罢了，动不动就跪，没的什么意思。罢了，你且先回去罢。回头朕有时间再去你的长寿宫罢。” 邶如暗自长长倒吸了一口气，暗自道终是能够出去乾清宫了，便赶紧着对着皇帝行礼，“既然如此，妾身便也告退了。妾身便不打搅陛下处理政事了。”说罢，邶如便赶紧着转身回了去。 邶如方走出皇帝的书房，却听得皇帝的一声“站住。”当即被便感觉如同浑身都冒了冷汗一般。她慢慢地回转了身子，对着皇帝赔笑道：“陛下您还有何吩咐？” 皇帝有些痴痴地看着邶如，那一瞬间，眼神中有着失落与怅惘。许久，皇帝才慢慢地对着邶如说道：“罢了，你且回去罢，你回去了，好好调理身子，朕有空了，再找你说话。” 邶如心中只觉着跳动如鼓，她可是不希望皇帝再有些什么话语的。皇帝若是说些什么，邶如现下可是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了，更为重要的是，自己不知道该要不如何去面对皇帝，该要以何种的姿态去面对皇帝的“恩宠”与“怜惜”。 若是有可能，自己宁愿没有皇帝的这份“恩宠”没有皇帝的这份“怜惜”。皇帝今日赐下这一团和气图，则是更加是会使得自己遭受六宫之中的侧目非议了。 可能在皇帝这里，不过是随手赐下一副画，可是偏生的在这般的没事便喜欢胡思乱想的六宫嫔妃眼中，可便未必是这样的了。 皇帝御笔所画的画作，不自己留着，不好生地放在库中，却偏生的要赐给一个宫中最为低阶的嫔妃手里，却偏生的要赐给一个从未有侍寝过的嫔妃手中。那，可就真真是要六宫侧目非议的了。 六宫的侧目，便是六宫所来的刀剑风雨，刮在身上那可是火辣辣的疼痛，是足够可以将自己挫骨扬灰万劫不复的。 也不过是一幅画，却偏生的会惹来这样许多风波。 邶如甫一出乾清宫，却是于转角处听得了金凌的声音，“张妹妹且留步，可否能与我说几句话？” 邶如躬身施礼：“妾身给齐昭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金凌温和一笑，忙地扶起邶如，对着邶如道：“妹妹快些起来，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过都是嫔妃罢了，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呢？” 邶如温和笑着：“那妾身便也不客气了，姐姐好。” 尽管金凌面上强行装出了笑意镇定，然而邶如却是能够瞧得出她面上的疲倦与担忧神色的。不过也是难怪，自己的父亲出了事，换做是谁，也都不会有什么开心的时刻的。为人子女，又同时身处宫中，自然是很少情况下才能够开怀的起来的了。 金凌看着邶如，对着她道：“是我唐突了，只是我也是实在无聊，不知妹妹，可否能去我宫里略坐坐？这一路上，我也好和妹妹你多说些体己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9 金凌温和一笑，忙地扶起邶如，对着邶如道：“妹妹快些起来，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过都是嫔妃罢了，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呢？” 邶如温和笑着：“那妾身便也不客气了，姐姐好。” 尽管金凌面上强行装出了笑意镇定，然而邶如却是能够瞧得出她面上的疲倦与担忧神色的。不过也是难怪，自己的父亲出了事，换做是谁，也都不会有什么开心的时刻的。为人子女，又同时身处宫中，自然是很少情况下才能够开怀的起来的了。 金凌看着邶如，对着她道：“是我唐突了，只是我也是实在无聊，不知妹妹，可否能去我宫里略坐坐？这一路上，我也好和妹妹你多说些体己话。” 邶如虽是不知道金凌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不过想来金凌素来在宫中惯不会争风吃醋结党营私的，是最为独特的所在。想来，金凌也不会是有什么对着邶如为难的。 再者，金凌本就是高位，邶如自己也是不好拒绝的。 而且邶如看着，金凌也不过是这座深宫之中的可怜人罢了。或许与着自己，也不过是同病相怜了。既然是同病相怜，便是走在一起，交谈些，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邶如便笑着对金凌说道：“姐姐既然邀请我同往，我自然是不敢推脱的了！况且妾身早就听说了姐姐制茶的手艺，是宫中一绝。早就想去姐姐宫中品尝了呢！还望姐姐，不要嫌弃妹妹才好。” 金凌笑着，面上却是仍旧带着一丝冷冽的气息，对着邶如道：“自然是不会的，我自然会好好招待妹妹的。” 宫中的奴婢向来是极其有规矩的，此刻邶如以及金凌的奴婢都很识趣地向后退了许多，只跟在二人身后，这般便是听不见二人在说些什么了。 金凌一壁走着，一壁叹息道：“六宫众人都说是妹妹恩宠万分，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便是不侍寝也能够有这般的待遇。可是今日我一瞧着，妹妹你过的，根本就不开心。所谓的宠妃，也不过是个好听些的名头罢了。” 邶如被金凌突如其来的话语弄的倒是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了，只是讪讪笑着：“姐姐这话说的，倒是叫我听不懂了。” 金凌却是道：“妹妹不用与我打马虎，我自然是知道的。其实我与你，也无甚分别。不过咱们本来便是不熟悉的，你对我有所防备，那也是有所应当的。你只要听我说便是了。” 邶如点了点头：“愿听姐姐言语。” 金凌叹息着道：“其实说起来，妹妹表面上看起来是恩宠无限，可实际上，只怕这日子并不好过罢。” “陛下，待妾身是破了例的。” 金凌深重叹息着：“是啊！陛下待你这样好，为你破了例，可是啊！陛下是为你破了例，可是这六宫之中的嫔妃见到陛下为你破了例，恐怕一个个都只会是如乌眼鸡一般盯着你了！” 金凌并不想去理会邶如的神情，只不过自顾自地说道：“这宫中，便也不过如此。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的女人啊!整日无事，便也惯会寒酸捏醋的。不过嘛，说来也是正常，若是不寒酸捏醋，这宫中的日子，只怕也没有那么好过了。一日一日的，你瞧，不也就那个样子么？也没什么特别的。若非是圣贤，否则谁都是不能够度过这宫中的漫漫长夜了。” 二人继续前行着，因着是冬日，二人都是裹了厚重的大氅，手里捧了小巧的平金手炉的。只是邶如大抵是临出门是忘记带了足够的炭火，如今炭火盆子里面的火倒是不热了，邶如便也不由得裹紧了大氅，以期保暖。 金凌瞧见了邶如的这个样子，只道：“手炉里怕是没有炭火了罢，拿我的去罢，我这炉子比你的大许多，炭火也足的。” 邶如本是要推脱的，金凌却是对着她道：“你不要推脱了，我是习惯了的。这两日我总是去乾清宫门前跪求陛下，便是连着大氅都是不穿戴的，也没什么的。你且拿着我的手炉便是了。”说罢，金凌也不顾及的那些拒绝的言语，便将她二人手中的手炉给换了个个。 金凌摸着邶如的手炉，只平静道：“这手炉里，大抵加的是红箩炭罢。” 邶如点一点头，“姐姐说的是。” 金凌只平静如旧道：“下次别用红箩炭当手炉里的炭了，不好用的。银炭便可，还能燃的久些。虽是不如红箩炭富贵些，可终究是好用的。” 金凌只自顾道：“你瞧啊，这陛下的恩宠，其实也不过是如这红箩炭一般。看着好看，看着暖心，可是真正暖不暖和，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你瞧，刚刚碰到一刻，是暖的，可是时间长了，便也不过如此。这就是君恩，看起来华贵教人艳羡，可是实际上啊，是最为靠不住的东西。” 金凌侧过眼睛看着邶如的神色，对着邶如道：“你也不用惊讶，我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一个圣宠不太优厚的嫔妃说的罢了。若是一个圣宠优厚的嫔妃，自然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的下场，便是连着自己的父亲，都保不住，还要看着他平白遭人陷害，险些丧命狱中。” 邶如上前劝慰着金凌，道：“姐姐，放心如今陛下已然下了恩旨，已经准许了太医前去看望姐姐的父亲齐大人。” 金凌叹息着，神色却是不知道是喜是悲，她只是轻轻道：“罢了，有什么呢？也不过是求来的。说到底，终究是我无用的缘故。我若是有用，在这宫中得势，便也不会有这般的下场了。” 邶如见她说的这般，心头不免觉着一阵悲凉，她看着金凌，谁知金凌却始终自己强行笑了一笑，道：“罢了，总算是陛下开恩，准许了派遣太医去瞧着我父亲。不过说起来”金凌握住了邶如，“说起来，也是要谢谢妹妹你了！若是没有你，我只怕再求陛下也无用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