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广寒留香》 正文 第1章 微我无酒的江湖 过了许多年以后，《江湖传十册》的作者何许人垂垂老矣，他仍将会记起，雁荡绝顶那一场倾动武林的对决—— 又遥想当年，自己新婚不久，他邀饮青楼，饱醉而夜归，颓然倒卧在床头。其时，婴孩啼哭，他轻抚其背要他不再哭闹，翌晨，孩子再无声息。视之，死矣。 何许人惨然失魄，椎心痛悔不该有这一身武功，不该醉酒，更不该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妻子，怀恨就此离他而去 然而，没有了武功，没有了酒，没有了女人，江湖就不再是那个让人热血如沸，欲罢不能，有嘘息有生命的江湖，也就不能再称其为江湖。 那时候的江湖，月都是古旧的，昏黄而黯淡，那时候血是热的，肠是热的，酒是香浓的江湖便如勾魂的火焰，令人飞蛾般焚身赴火而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一 当年，雁荡绝顶之上，“广寒宫落水崖”对决江南六大盟派，竟是因缘一场私奔。 从前有座山，嵩山，古称中岳，李太白曾为它点赞“二室凌青天”，是说嵩山太室c少室两座山峰，绝壁天悬；少室山下，莽苍的丛林里，碰巧有座寺庙，千古名刹，人们都管它叫作“少林寺”。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寺庙里和尚们的晚课梵唱，清彻远播，在少室山谷里回荡，令人心生悦喜。 黄昏，残阳似血。一个断了双脚的人，艰难苦恨地匍匐前行，青石板地上血色殷殷，一路蜿蜒到少林寺斑斓古旧的山门前。两个看门的执事僧，正闭目合什唱和诵经，忽然警醒，瞥眼看去，山石阶底下，来人趴伏在地，拼命仰着头，手里高高举着一张名帖，山风里瑟瑟发抖。俩和尚惶遽跑下石阶，奔迎上去，看名帖上五个大字，“江湖急难帖”，猩红的颜色，彷佛鲜血凝成。 江湖急难帖，是江湖武林排难解纷，担当道义的约定。江湖有难，转递此帖，任何人不得拖延，推诿，拒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江湖侠士为了然诺，可以义重生死轻，看得重逾自己的性命。 一个和尚，早飞奔进寺里报信。过了一会，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和尚，抬一张竹藤榻椅下来，接伤员一径到大雄宝殿外。 这时候，夕阳下去，暮色更重。山峰一重一重，月光宛如翡翠剪刀一样，把山峰裁出叠叠的剪影，像是一副水墨清浅的山水画卷；一梳月亮斜挂在重重的山影头上，明静清冷。山风更大了。 伤员俯趴在椅榻上，越来越冷，怨慕地看着两个小和尚他在想，随便哪一个能拿条棉被来，真要请佛祖给他造八级浮屠了！大雄宝殿的殿门迟迟不打开，他又痴痴地望着有玄奘和尚在雷音寺等盼真经的焦灼。 殿门终于打开了。 少林僧人擎香诵经，鱼贯而出。大殿内烛火通明，佛菩萨金身焕彩，宝相庄严；殿外香炉焚香，烛粲莲花。 伤员被两个小和尚高高抬在肩膀上，俯听着少林和尚们婉转悠扬的妙音梵唱，只觉着回肠荡气，肺腑感动，譬如天外来音。佛说，看众生如慈母，他想着自身的处境，直觉在母亲的怀抱里。 他趴在高处，虽然不胜寒，却可以俯视少林一众高僧。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自大殿内走出来，终于忍不住，弱弱问左下的小和尚，“方丈法师是哪一个？”。 小和尚见他居然不识少林方丈，张大了嘴，眼睁得溜圆，心想，山上山下，方圆百里，就是一条狗，也识得方丈法身呀！童稚未泯，对伤员仰望着，踮起脚跟他作贴耳书：“你————猜！” 僧人自大雄宝殿出来的愈来愈多，忽然，榻椅往个老和尚身边凑了凑。 “方丈？”伤员跟右下的小和尚柔软地问。 小和尚眼光向上瞭他一眼，很快把他按在地上：“你懂得！” 伤员总算是真正懂得。他俯视着少林方丈真身，一眼看去，这老和尚胖脸，塌鼻，长了一副大而无当女人一样的大眼睛，配着薄薄细细嘴唇，样貌平庸操蛋已极，实在不像一位高僧大德；可是，众星捧月一般，一众和尚簇拥着他，宛若身子有了一晕光环，平添了一样神采，挥洒出一种气度，让伤员不敢俯视，只想仰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二 伤员辗转给人抬到知客堂，安置在卧榻之上，敷抹了伤痛药膏，喝了一大碗热粥，抱拥一床暖被。他蓦然想哭，莫名感动。回想从雁荡山到少林寺一路上的流离凄惨，不由得潸然泪下。泪眼婆娑里，依稀瞥见几个和尚的身影，更有个老和尚依偎着他的棉被，一张风霜遍布的老脸，分外慈悲。 “方——丈！”伤员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一刹那间所有委屈，不幸，怨望全发泄出来。 “入山者断手，出山者刖足！”“入山者断手，出山者刖足！”他呜咽诉说，喋喋不休像一个常年寡居的怨妇， 其间几度哽噎，眼泪鼻涕纵横，攥拳捶胸，唾液飞溅，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方丈大师离他最近，首当其冲，然修持甚深，任唾面自干。 折腾了好一阵儿，少林高僧们抽丝剥茧，总算大致搞清了事情原委—— 三个月前，雁荡门派弟子夏东阳，向掌门燕天昂提请回家省亲探病，就此一去不归。过一个月，北雁荡山忽然来了两个绿衣女童，看样子也不过十三四岁，递上“广寒宫落水崖”名帖，指名要见雁荡掌门。其时，“括苍”，“莫干”以及“南雁荡”三派掌门恰巧在此议事，江南六盟派倒有四大门派在北雁荡山聚齐。 “广寒宫落水崖”素来是江湖巨擘，武林圣地，四大掌门不敢轻慢，齐齐出迎。 两个女童似乎对声名赫赫的几大掌门视若无物，只当他们村夫野老一般，一人提了一个问题——雁荡弟子夏东阳人在哪里？广寒宫弟子如花又在哪里！雁荡大弟子见来者不善，忙说夏东阳师弟确是回家省亲，至于广寒宫弟子如花，本派实无了解，并无瓜葛。 “好一个并无瓜葛！他二人根本是私奔了！回家省亲？比翼双飞吧？！”这一个女童话音未落，旁一个接口道：“出了这般天大的事，本该坦诚面对，澄清事实，贵派却试图掩盖真相，撇清干系，真是令人齿冷！这是其一——” 先一个女童再接口：“其二，教不严，师之惰。雁荡弟子诱惑，拐骗广寒宫门下女弟子，以至于私会，私奔，雁荡掌门有失教诲在前，失察在后，恐怕难辞其咎！” 两个小女童身材还嫌矮小，声音尚显得稚嫩，站立在偌大的雁荡派大厅，面对各大掌门及一众弟子，却是气势逼人，更兼伶牙俐齿，珠联璧合。 她二人言之凿凿，括苍派弟子同气连枝，一人据理力争说道：“广寒宫落水崖向来为江湖武林所仰望，可是，二位一上来就目无尊长，出言不逊，甚至捕风捉影，大张其词，请问，有何凭据？” “敢问，这位少年多大年纪？”一女童把手指点着他问。 那括苍弟子又窘又气，脱口道：“在下弱冠之年，刚满二十。” 另一女童一字一顿说道：“那么，等你再长大一年，你就会知道，广寒宫说是，那就是是了，并不需要甚么凭据。”小妖女着实刁蛮霸道！同为江南六盟派的莫干弟子，群情激愤，有几人按捺不住，凑上前去理论。 “呦——”一女童后退了几步，“师妹你要小心了！他们一个想拔刀，一个要舞剑，这雁荡山顶，搞不好就成了鸿门宴。” 在前的女童，自腰间轻轻缓缓地抽出一样东西，像鞭，像竹，又像剑——总不成是腰带——闲闲挥舞了几下。 众人眼前几道紫色烟晕划过，像雾，像雨，又像风，弹指间四五人已然倒地。 “好___诶！”后面的女童袖手点赞，彷佛在看孩童游戏。 莫干掌门从座位疾跃而起，猛鹫一样凌空扑至。 “这下可玩儿真的了，盛掌门的修罗功可是厉害！”后面女童一壁说着，一壁上前帮忙，“咱们不说你为老不尊，以大欺小，你也别怪咱俩以多胜少” 盛掌门本拟左掌震退救援女童，右掌鹰指如钩，擒拿另一女童腕脉，谁成想说话声里，两个女童移形换影，倏然间交换了位置，有如鬼魅变形，两柄剑一剑斜刺咽喉，一剑直指掌心，——盛掌门情急生智，身子一动不敢动，给一众弟子作了武学里“端凝如山”教科书似的好示范。 一女童格的笑出来，歪过头去，冲着倒在地上的莫干弟子说道，“瞧见了吧，别动辄就舞刀弄剑的，有时候头脑比武功更重要——他，就比你们聪明，难怪做掌门！” 另一女童道：”莫掌门，这一场咱们算打平，好不啦！”二人退转双剑，回收腰间。 “化干戈为玉帛——”燕天昂缓缓起身——“今日得见广寒武功，见面更胜闻名。燕某没看错的话，二位小女侠腰间所佩，该是紫玉生烟剑吧。听闻广寒宫有千年蹼石冰玉，经能工巧匠数载磨砥锤炼，方能有一柄紫玉生烟，其软如新竹，硬逾坚铁，实为武林至宝。二小女侠能得佩此剑，想必在广寒宫也是出类拔萃，头角峥嵘。小侠这样的年龄，这般的武功，在下生平从所未见，令人可惊可畏！” 一女童喜道，“燕掌门真会说话，”又含沙射影：”如花私离广寒宫，顺手还偷拿了两柄剑；这紫玉生烟，燕掌门没准儿早就见到过了！嘻嘻。” 另一女童摇头，“不过，他还是说错了！江湖都知道，广寒宫女，衣分三色；绿衣，紫衣，白衣，武功以着白衣者为最高。像咱们这绿衣童子，”说时，伸出一根雪白如细葱管的小手指头，“是最末流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今天贻笑方家，算是让众位英雄见笑了！” 先一个女童又道：“借用燕掌门的话，咱们小女孩儿，长这么大，生平头一遭给人夸赞武功了得，这小心脏呀，怦怦乱跳，有些高兴，有些惭愧，又有些得意。嘻嘻” 她二人一唱一和，或许无意讥刺旁人，又或许发自真心想谦逊客套一番，可是众人听来哭笑不得，满不是滋味，莫干弟子尤其咬牙切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三 “二位小侠过谦了，断然不会！”雁荡掌门声音略微苦涩。他这“断然不会”含意幽远，想表达女童所说种种不可能，顿了一顿，索性不去管它，续道：“即便真是绿衣弟子，聪明冰雪如两位，着上白衣也是指日可待。短暂相处，不难看出小侠们不仅性情柔顺，更是通情达理。江湖武林向来讲究以理服人，还望告知事情原委！” 一女童斜侧着眼，把括苍，莫干弟子一带而过，说，“有的人呀，真是应该跟莫掌门学习聪明，同燕掌门学习说话！好的吧，这件事是铁证如山——“ 原来，宫女如花闯过落水崖几道关隘，私逃出宫，广寒宫多方查找探寻，确凿她曾与夏东阳在乌衣镇饮酒用饭，“雪经山披风阁”门派，更佐证二人在临安的客栈同进同出，形影相随。 众人听到“雪经山披风阁”六字，悚然动容。江湖传言，披风阁武功无人能出其右，与广寒宫并世武林，共执江湖牛耳。怎么同时招惹了这两个大魔头！江南盟派在座各人，人人自危。 “好了！咱们俩现在转告本家主人钟离宫主尊旨——十日之内，雁荡门着此二人到广寒宫落水崖负荆请罪，过了期限，还请雁荡门自行解散——完了。咱俩小女子就此告别。” 江南盟派众人眼望着二女童全身而退，广寒宫真是英雄欺人，视六派于无物，这样大事竟然派两个小女童来；又或许是，广寒宫根本就觉着，这两个小女童就足以与六盟派抗衡？！ 此后，江南六盟派同心戮力，钻山窜海找寻二人影踪，始终无果。 十日之后，凡出入雁荡山的江湖人士，相继有人受伤，或断手，或断足，正像山脚下告示所书，“入山者断手，出山者刖足”。 伤员接着陈述，记得当时敝派燕掌门反复叮嘱，“少林乃武林泰山北斗，江湖仰望，更兼侠肝义胆，虽出世而不忘救度众生，再艰险，也要把急难帖亲手交到方丈手里！”。我立誓绝不负掌门所托。一路下山，并不敢走大路，专挑险谲的小路，刚到山脚下，忽然几个身着紫衣的女子笑嘻嘻缠住我，说，“都说了下山断脚，你还瞎跑！”。伤员脚下一凉，真彷佛到了佛门所谓“清凉世界”，就此双脚俱断。他这一路不远万里到少林送信，天知道其间的艰难苦恨。 少林方丈愈听愈伤心。 伤员仰天躺在床榻上，出于礼貌，他只能这样躺着——因为这时候方丈和尚躬着身，双臂一左一右拄放在他身子两侧，护佑有加，陪着他掉眼泪。 听到动情处，方丈大眼睛虎虎瞪着，老泪直落下来，溅踏在伤员脸上；一缕鼻涕悬而未绝，随着情绪波动，上下起伏，瞻之在外，忽焉在内，忽伸忽缩，忽隐忽现，灵动一如蜗牛的触角。 伤员本已经脆弱的心灵，饱受煎熬，纵使有“尘埃”，也不忍替方丈拂拭；偷眼瞥下身畔的少林高僧们，宛若熟视无睹，并没有人想去为方丈拭却眼泪或抹去鼻涕，彷佛和尚们早已经没有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更遑论“鼻涕相”？到达了“无垢无净”的佛法空无境界，更令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方丈法师站立起来，胸怀内抓扯出一方手帕，和着鼻涕泪水，在老脸上慨然一抹，坚毅说出了四个字，“鸣钟，议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四 假使，真正的悲伤是暗哑的；那么，重大决断，也往往是见不得光的，常常商榷于暗室。 少林各部门高层齐聚方丈寝室；无垢方丈特地点名“香积厨”掌事——无味和尚列席议事，俨然是一届少林寺扩大会议。 寝室内，一塌，一桌，一椅，墙上挂有一副“达摩一苇渡江图”，一尊香炉，一盏油灯，如是而已。难怪欧阳修要称呼自己“六一”居士，原来是殊途同归。 方丈清俭，一盏油灯总不够用，从香积厨借了几只蜡烛过来。 其时，夜寒雾重，山风愈猛，吹得窗棱猎猎作响。一时间，烛火明灭，油灯摇曳生姿，好不热闹；老和尚们或立或坐，灯火与风扯拽着他们的影子映到墙上，鬼影幢幢，和尚们的心里，也是随着灯火摇曳不定。 “今日所议，兹事体大，是否赴援雁荡，还请诸位推心置腹。”无垢方丈坐在寝室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先说话。 忽然听见一个颤抖紧张的声音断续说道：”这样重大会议，小僧能忝呃，列其中，实在惶恐！小僧呃，也实在不懂洗洗耳洗耳，恭听而已。小僧请厨房安排了山菌疙瘩汤天这么晚了，想必众位长老都饿了，打打牙祭也好。” 无味和尚并不像一般厨子脑满肠肥；身为厨师长，在香火鼎盛的少林寺，他这一样瘦弱单薄的身段，说明极少揩油水，没有贪图口腹之欲，正是洁身自重，清廉的好标签。 看来无味厨师长早有准备，几个和尚和端着一锅热汤，进屋就清香扑鼻，分别给“平常相见，想见，而并不能常见”的各位高层，精心盛上一小碗。 “这汤，不错。”无垢方丈微笑。 方丈定了调，少林高僧们当然各自交口称赞。 方丈自胸口摸出手帕——天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条——揩下细薄的嘴唇，“议事吧！”。几个厨子瞬间退下。 达摩院首座无那禅师起身站立，说道：“说起广寒宫，几年以前，她们的钟离归燕宫主曾造访本寺。当时，方丈师兄携一众师兄弟远赴江南‘大炽盛寺’法会，在场的人并不多。钟离宫主一行来到咱们少林三皇寨的竹林海前，拈起一片竹叶，信手撒珠一般挥洒，那竹叶宛若御风而行，带落了一瓣山树茶花——” 说到这里，无那和尚似乎有些口干，喝了一大口疙瘩汤。无味厨子忙上前，给他再满盛一碗。 “这片竹叶托着那瓣山茶花，缓缓地在空中飘行，忽然画了道弧线，转了个弯，飘飘摇摇直到我的胸前，我不由得双掌合什，把这一花一叶合拢在掌心里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当年那一幕，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 无那愣了一会神，继续说道：“广寒宫主也是轻合双掌，辗然一笑说，‘青青翠竹，皆是法身，粲粲黄花，无非般若’。她这一手神功震撼全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神情沮丧。外人只道，少林武功以达摩院为最，殊不知三皇寨竹林海才是少林武学的根本。我们只好去请无间师兄。以武功而论，无间大师自承是本寺第二，恐怕无人敢认第一，纵是百年以来，也是本寺三甲之列“ “他俩人斗了近三十回合——”无那首座陷入沉思，“应该是二十回合其实是不到十个回合。”又摇头，“确切说，仅仅三个回合，无间师兄就已落入了下风！譬如弈棋，一上来就落入后手，对方又攻势如潮，那棋还怎么下？我们都以为他就要输了，他总有精妙无俦的招式化解；刚想，这下肯定不行了，他却还能勉力抵御。无间师兄数十载苦练的深湛修为，在这时候一点一滴渐渐展现出来。面对广寒宫主，能在下风中苦苦支撑三十回合，环顾当世江湖，实在不敢作第二人想！师兄武功之精微深奥，也实在超乎了我们所想象。” “等无间师兄黯然认输，广寒宫主望着他，点了点头说，少林武学千载传承，果然渊深海阔，只是后继乏人，缺少了真正的人才，可惜，可惜！说完，径直下山而去。从那时候起，无间师兄便发愿苦修少林‘心意指神功’，直到今日，闭关未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五 藏经阁首座无从禅师说道：“如此说来，两个绿衣女童就把雁荡山搅扰得动荡不安，送信伤员所说，不全是危言耸听。整个雁荡门派已是风雨飘摇，少林前去救援，摆明了就会跟广寒宫树敌结怨；不去吧，大家武林一脉，又有失江湖道义，也是两难。” “无从师兄所言极是。我派一旦赴援，武林各门派势必唯少林马首是瞻，雁荡一战，胜也好，败也罢，日后，都会给广寒宫落下来本寺寻隙争斗的藉口。更何况，此战凶险极大，实是败多胜少，”戒律院首座无缺道。 无垢方丈又喝了口疙瘩汤，点了点头。大家先还以为，是对二首座表示认可，不料他却道：“这汤，真是好喝。” 菩提院首座无忧禅师缓缓道：“还有一层，老衲深有忧虑。约定的十日期限早到，广寒宫想要覆灭雁荡甚至江南六盟派，并非难事，为何她们一直迟迟不动手，难道是等待救援的武林各门派聚齐，再这其中有甚么阴险谋划，实在令人思之难解，又思之极恐” “无忧师弟老成谋国，思虑周详！”方丈点赞。 “此去凶多吉少，还当三思而行。”无忧凝望着方丈。 众和尚们附和，都以为应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方为上策，看事态发展再作定夺。 “少林千百年来，为江湖武林所仰重，因为甚么？”方丈忽然问了个问题，跟着自己沉着作答，“天下功夫出少林，武功，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向来能够秉承江湖道义的公允。雁荡弟子流离千里少林报信，为的是对少林的一份信任；此时，少林若避难退缩，试问少林的声誉何在，信义何在——”他越说越是慷慨，不禁拍案而起——“为江湖苍生计，义无反顾，贫僧决意亲赴雁荡！即使败了，虽败犹荣，少林毕竟担当了江湖的道义，责任，不负人所托；他日卷土重来，亦未可知。各位首座大师，还有何建议，不妨畅所欲言“ 见方丈执意已决，无缺和尚转弯最快，说：“方丈师兄侠肝义胆，更兼这一份大丈夫的英雄豪气，丝毫不减当年！我辈执着于少林小义，却疏远了江湖大义。” 众僧附和称是。 接下来确定人选。遴选竹林海罗汉堂六罗汉护方丈法驾，无上，无如禅师随行。 无垢方丈慈祥地望着无味厨师长，再喝了一口疙瘩汤，说道：“这汤” “本座有个建议——”戒律院首座没忍住，因为不打断，实在不知方丈师兄还要对疙瘩汤称赞几回—— “无缺大师请讲！”无垢微笑期许。 无缺知道揣度到了方丈大师的心意，心里得意自己没猜错，说道：“只是，辛苦了无味掌事——恳请无味师弟随同出行，也好一路照料方丈饮食起居。” 无味厨师长胸脯一起一伏，声音颤抖着作了今晚上第二回发言：“小小僧刻不容缓，义不容辞！” 方丈作了更深层次的微笑，“那就这样定了——”跟着转为郑重——“明日，遍告武林，少林赴援雁荡！” 菩提院无忧法师忽然若有所思，“但愿，不会因缘一次小小的私奔，就此引起武林劫杀焚荡，江湖流血，阿弥陀佛”。 等众僧执礼退出，烛火愈加黯淡，无垢方丈推开窗子，看见漫天星斗，瞩望着无边的天际，喃喃自语：“私奔私奔” 蓦然间，他到榻柜里一阵摸索，在最紧密的地方，双手抱拥着一件僧衣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置换上身，只觉到轻暖而温柔，脸上浮漾着深情而狎邪的笑。没有人知道，当年，曾经有个女子，莲藕里抽出丝来，一针一线密密也是蜜蜜的把它缝织成衣。 “你穿着在身上，显得又是高洁，又是翩翩，真是好不好看！这僧衣是莲藕丝织就的，就叫你莲花僧吧！”当年她这样说道。 前朝人有汉乐府诗歌一首：“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荷叶间。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鱼戏荷叶南，鱼戏荷叶北。”他仿佛一头跌撞进诗歌里，随着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绕室彷徨。脸上有些表情莫可名状，有些想哭，有些想笑，一时间又烦苦百端，无从收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六 趁着方丈大师仰望星空，绕室彷徨，思考人生之际，忙里偷闲，讲个私奔的小故事。 不止是现在，千载之前，便有个叫作阿娇的女人，只不过，呃那时候，叫作藏娇门，与现在的“门”似乎不是一扇门；又只不过，佛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等无差别，又彷佛是一扇门。 据说，汉武大帝刘彻，四岁上皇家私立幼儿园的时候，他的姑姑找了不下百位的女孩子，一一给他瞧，都看不上；直到姑姑的女儿，表姐阿娇。四岁小屁孩一见倾心，说，长大以后，能娶阿娇作妻子，我就造一座金屋子让她住。看来，姐弟恋自古使然，并不是一种时髦。还好，有情人终成眷属，童话变成了现实，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 要一个男人，一生只钟情一个女人，无异于一场色彩斑斓的梦；不幸皇帝也是男人，并且是极特出的男人，要他这样做，不啻于痴人说梦。后来，阿娇被罢黜长门宫，也是情理之中。 阿娇恍然明白，所谓“金屋”，“皇后”，所有一切全是那个男人给她的，一旦男人想要要回去，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自己。她当然不甘心，辗转找到当时的一位牛人，许诺黄金百斤，要他代她写一封情书——就是《长门赋》——据说，皇帝看到时，很有些感动。 金屋贮娇，长门买赋，一人之身，天壤之别。难怪司马迁会感叹，“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当年，那位牛哉逼哉的牛人，便是司马相如。以下，说说他私奔的故事。 那时候是汉朝，四川临邛有个叫卓王孙的富豪，女儿文君刚订了亲，未婚夫就死了，寡居在家。 这天晚上，又老又穷又没工作的司马相如给几个朋友拉着，到卓富豪家里去喝酒。相如早听闻卓家有个望门寡的女子，非但是个美人儿，更极有可能还是处子之身，他酒席上应邀抚琴，趁机弹奏一曲《凤求凰》，把琴声撩拨小寡妇。兴致上来，一边弹一边唱，有两句歌词是：“有艳淑女在闺房何缘交颈为鸳鸯”这还了得，寡妇听了中心摇摇。 卓文君不由得隔着门缝，偷窥相如——哇塞，大叔好帅！心悦而好之，当夜逃出娘家，与相如私奔。总要有地方住，相如说，我在cd有房子，到了一看，家徒四壁，空无一物，四面墙而已；总要吃饭，文君向娘家的土豪兄弟借钱开了家小酒馆。从此，文君当垆卖酒，相如做跑堂的小二，倒也琴瑟合鸣。那一年，相如四十四岁，文君十七。 再以后，相如咸鱼翻身，扬眉吐气，不但有了钱，还当了官，闲来无事，自然找了个小三。卓文君伤心至极，写下一首《白头吟》，其中两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从此成为滥觞，千年以后还在人们的朋友圈里流传。 私奔，往往是为着在世间找寻到自己的另一半，其结果，不过是找到了旁人的另一半；两个有情人后悔没有在一起，总胜于后悔在一起。或许，牛郎织女是幸福的，让人艳慕的。我想。 好了，天，就快亮了；和尚们准备的行囊也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七 和尚们一行十人，风尘颠簸，一路从中原大地“古道，西风，瘦马”，渐渐来到了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 水乡小镇上街巷纵横，商贾阗集，游人繁盛，酒肆琳琅，正是初春时节。街市中心好大一片客栈，屋宇鳞鳞，雕梁画栋，金字招牌上书四个大字“江湖客栈”。 “程老板生意愈做愈大了，只是一家分号，就如此气派！”无垢方丈说道。 “厉害，厉害。”无味厨子一壁回应，一壁抢先进去看房间。 开饭还早，安顿好方丈众僧，无味和尚只身来到客栈酒肆，抬头望见酒旗迎风，原来是“耸翠楼”。他进门就抛一锭金子到柜台上。 掌柜更是笑脸迎人：“大师法驾光降，小店蓬荜生辉。有事尽可吩咐。” 受人尊敬，厨子瘦弱的身躯自觉高大不少，说：“借你厨房一用，出家人自己做些素斋。” “鄙人这就让厨房选上好的青菜，豆腐，山菌备用呃，本地有一样白菜是极好的，只是山上寺庙里才有，外间凡俗之人，不容易得到。小可生平也只尝过一次，那滋味”掌柜悠然神往。 无味和尚陪着他回忆。 “往南十里有座耸翠山，山峰顶上有沃土，膏腴漆黑，种出来的白菜百叶合抱，其薄如纸，甘美醇芳，叫作莲花白。想来，只有佛门清净之地，方能种出这等神品。” “叮嘱厨房备料，全部用清泉水洗净，贫僧去去便回，”无味闪身出门。 “长老，早去早回呵！”掌柜跟出门，隔空喊道。 无味不到半个时辰已然回转，怀里抱着翠玉一般的大白菜。他安排众僧到酒肆楼上靠窗的座位坐了，说声“见笑”，身子腾空钻窗而出，纸鸢似地潇洒坠落，直奔后厨房。 和尚们相视莞尔。天向黄昏，酒楼里灯烛荧煌，食客渐多，倒有九成是江湖武林人士；其中多有得识少林众高僧的，不免相互寒暄问候。 “刚来过的比丘尼，是莺啼庵的住持，江湖人称‘老尼’，‘小尼’。”方丈介绍。 间隔着一张桌子，小尼约莫二十来岁，身着青色淄衣，老尼着黄褐色海青僧袍，看样子也不到三十；老尼俊美，小尼俏媚，身旁围站着十数青年男子，一个个粉面桃花，似乎把主人也比了下去。众僧皱皱眉。 “邻桌那三人，白衣白眉豹眼的壮年男子，叫作‘刨根’，穿黑衣小鼻子小眼睛的是‘问底’，穿灰棉袍执折扇的，人称‘酸秀才’”无垢说时笑着。 “刨根，问底，酸秀才？”身旁无如和尚接口。 “嘿嘿，这三人倒是形影不离——再远些那四个道士，是白鹤观的曲不折曲掌门与他的三个徒弟，据说此人纵横江湖，从未一敗，倒也奇怪！——再靠过去，一人占居一整张大桌的，是彷徨谷枉凝眉枉谷主，江湖战神，传闻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胜难求，不免更为奇怪——更远处是” 说着话，无味厨子端了几味小咸菜上来，两道热菜——把就手的山野菌菇青菜面筋，炒了道“罗汉菜”，另一道是“油焖春笋”——再次翻窗而出。 老尼姑有些不高兴，伸出食指微屈，做个手势；跑堂小二训练有素，眼光照顾四方八面，更知道在座全是江湖豪客，从来不敢待慢，一溜小跑过来。老尼手指未及收回，指点自己道：“本尊先点的菜，那一桌先上了” “厚此薄彼，岂有此理！和尚尊重，尼姑就小瞧，喊你们程老板过来！”小尼很严肃。 小二忙陪着笑：“大和尚们是亲力亲为，自己张罗——小的这便去催菜，两位师太稍微一等呵！” 老尼眼看着无味厨子上窜下跳，一道一道菜又端上来，跟小尼递眼色，“你盯着他，我也去厨房张罗张罗” 小尼轻笑款款来到和尚们桌边，冲着无味厨子道：“这位师兄做事真是爽快麻利，请问入寺前俗家贵姓？” “姓保密！”无味不受蛊惑，拦腰斩断她。 老尼抽身来到后厨房，绕过各自忙落的厨子们，瞥眼角落里一只大砂锅“汩汩”地烧着，扑鼻清香四溢，近看是白菜豆腐各样山菌；忙跟厨子们借东西——大师们刚刚来了朋友，这砂锅里要添点儿作料——陈年的女儿红有没有？好咧，来一大碗！高汤呢？ “高汤？”一厨子热火朝天炒着菜，如堕雾中，“和尚大师说了，这是他熬制的蔬菜素高汤，不让人动。” “本尊呃，我来了，一切便会不同！高汤” “那边瓦甕里有五年陈金华火腿加老母鸡与江瑶柱熬煮了三天的高汤，清澈透明” “好咧！”老尼连倒两碗进砂锅里，悠然而出。 无味一天来又累又饿，懒得搭理小尼，随她满桌子没话找话，扒了几口饭，惦记着那一锅山菌豆腐莲花白菜汤，起身下楼去——这一回没跳窗子，实在是累了。 老尼落座，砂锅随着端上来。无味亲手给无垢方丈盛了一碗汤，舀了株白菜心在里面。和尚们从未尝过如此异味，三口两口，一大锅白菜豆腐蘑菇荡然无存。方丈吃得啧啧称奇，夸赞不已，附厨子耳边说道：“这么多年，埋没你了。” 老尼起身站立合什微笑：“《维摩诘经》说，‘维摩诘即入三昧，以神通力，示诸大众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其食香气，比之十方诸佛世界人天之香，最为第一’阿弥陀佛。” 众僧微笑执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八 江湖群豪的酒菜接踵上来，老尼小尼的桌上更是水路珍馐。 方丈对无味道：“这两个婆娘，甚是不好招惹。收了众多青年弟子，整日厮混，招摇过市不过，男女之事，外人也说不清此外，倒也并无大恶。”身为佛门弟子，这还不算大恶，方丈师兄的佛法修为真是深不可测，不是我辈所能懂得，无味心里发呆想。 酒楼上进来个四十多岁中年男子，一身老旧的粗布蓝袍直缀，身形清癯，高鼻深目，懒散潇闲，找角落的桌子坐了，先要了一壶酒。 无垢方丈一怔，缓缓站起身，双手举着茶杯，遥遥执礼。那人并不起身，右手微端酒杯，算是回应。“这人牛逼呀！少林方丈敬酒都不起身，不知何等人物。”无味心道。 ”此人鼎鼎大名，《江湖传十册》的撰写人，何许人——不是何许人也，他就叫作‘何许人’。”方丈似乎听到了厨子的疑问，坐下回答说。 刨根先生本来好奇心就极重，又兼心思缜密，一切仔细看在眼里，浓密的白眉毛耸动了一下。 “对了，还有个人也挺奇怪！”无味似乎受了启发，对比回忆道，“那会儿，我一路登上耸翠峰，峰顶有座寺庙，名不见经传，口气倒是挺大，竟然叫作‘拈花寺’我怕耽搁，没有通报，直接奔了菜园。一两银子总够菜价了，心里想着，放下银子，就挖白菜‘你干什么！’一个肉墩墩八九岁模样的小和尚，不知哪里冒出来，腆着小肚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我；我正蹲身子挖菜，仰脸看见那小和尚，比我也高不了多少。我捡拾起那两碎银子，举着在他眼前晃了晃” “谁知，那小秃小胖小子犟得像头驴，我口舌费尽，也不答应；我只好去知客堂接洽。走出去好远，忽听背后有人说，‘大师，请留步’。回头远远望见一个老和尚，颌下一绺稀疏花白的胡须——师兄们瞧我这身板儿，够瘦的了，他比我还瘦，还单薄，我是一本书的话，那老和尚不过是几片纸——他继续说道，‘同是佛门一脉，又是少林高僧，随缘生喜，这棵白菜就送给了他吧！’这声音特别的悦耳慈祥，虽然相隔着好远，听起来却仿佛就在耳边说话，任谁听了都想去照着做果然，小和尚抱起白菜，双手一送，抛向空中，‘给你！——这个，也给你’，那一小块碎银子破空之声劲疾，后发先至，我当然不惧，扬手接了；奇怪的是那棵白菜——” 众僧都盯着他看——“宛如给一根无形的绳子拉着，拽着，扯着，又像是小和尚不舍得给我，半空中飘飘飖飖，摇摇摆摆，离我愈近，愈是缓慢，到我抱在怀里，还以为眼睛花了” 无垢陷入沉思，轻声道：“拈花寺”有的人开化较早，诗圣杜甫就说自己‘七岁思即壮，开口咏凤凰’，这样的神童，古来就是有的。” 忽听楼下好一阵喧阗，跟着七八个人上楼来，却是江南六盟的芙蓉坞门派，知道江湖豪侠们应“武林急难帖”臂援雁荡，特来半路迎候。 老尼正自持螯把酒，看看桌上的“红膏炝蟹”，又看看上楼来的众人，随口说道：“奇怪了，怎么今天来的全是‘长脐’！” 群豪听到一愣之际，哄堂大笑。等笑声渐渐才要停，忽有一人又纵声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原来是无味厨子刚明白过味儿来，懂得了其中“笑点”。 老尼脸上有些挂不住，酒意上涌，恼怒道：“你个傻玩意儿，有那么好笑么！我看你特么就是个‘花脐’！”群豪再次满座笑倒。 有方丈在，无味不好发作，咬牙小声碎碎念叨，“造恶口，拨弄口舌，注定要下犁舌地狱佛说六十四种恶口因果报应，粗语，软语，非时语，妄语”暗自下定决心，早晚一天，让老尼姑晓得我大和尚的手段！ 随着杯觥交错，群豪酒兴渐浓。有笑谈武林掌故的，有窃窃私语江湖秘事的；有相约青楼去喝花酒的，也有赌场失意的；有吹嘘自己过往英雄壮举的，自然也有吹捧的；有夸口新得到武学秘笈，武功大进的，当然有聆听的；更有使酒骂座，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掌柜连忙上前，说道：“今日群豪毕至，洵为盛会，非但是给江湖客栈面子，更是给程老板面子，小弟荣宠备至，这里，先代我家老板谢过了！”说着，绕场抱拳——“但是，本小店有也个规矩，请看”——挥手向大厅两根紫檀柱子，上面垂挂一副隶书写就的对联，古雅陈旧，“有看不到，没瞧见，又或者没注意的朋友，我替大家念念——‘想喝尽管喝，要打出去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九 无垢方丈凭窗眺望，一轮火红的落日，低垂的挂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尽头，大而又圆，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得如火如荼，近得有点不真实，他张开手去摸 那落日又像一帘布幕，布幕扯开，夕阳底下，三人并肩走了出来。左右两边似乎是两个男子，长身而立，都雅风流；中间是个一袭白衣的女子。走近来，才看清女人黑色面纱遮面，身旁两人都是瞎子。无垢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三人上酒楼，并不理会旁人，经过之处一缕幽香；小二给收拾了桌子，一起坐下。群豪交头接耳，议论不已。 彷徨谷谷主枉凝眉低声道：“她她就是江湖传中说的第一美人——王美人！没有人看见过她的长相，因为——每一个见到过她相貌的人，都被她刺瞎了双眼” “我还听过有种说法，王美人着实太美，美得不像话，一个又一个男人全为她如痴如狂，想跟她长厢厮守，发愿从此不再看别的女人，自己刺瞎了双目”白鹤观曲不折掌门说道。 小尼不屑一顾，“切，谁知道庐山真面是什么鬼样子！”老尼点头道：“就是！”小尼道：“师姐，哪天得空，把她的遮羞布撕开来瞧瞧！哼哼！” 问底先生盯着王美人看了许久，说：“我实在瞧不出她哪里好看，有道是‘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猛回头吓退百万雄师’，背影也没觉得！”“嘿嘿，要我看，脱光了没准儿更难看”刨根白眉耸动。今晚上好戏连台，他酒略有些过量，脚步微微摇幌，一径来到何许人桌旁，眼光柔和，说道：“先生一人饮酒，不免落寞，同饮一杯如何？” 何许人微笑，“不必了”。刨根迫切想知道，连少林方丈全不放在眼里，究竟是何方神圣，恳切把手过来拉他，“我们那桌热闹，一起——”何许人拿筷子在他手边轻轻一拨——刨根先生雷霆电掣一般浑身巨震，腾空而起，破窗而出，直撞落到外面去；恍惚间双脚安然落地，才清楚何许人并无伤他之意，却见问底先生也同样飞落下来，跟着是酸秀才。原来他二人与刨根意气相投，先后情急动手，却是处境相同。三人心意相通，施展轻功，踏窗而回。 群豪眼见三人眨眼间个个飞出窗外，刹那间又回来，惊疑不定；刨根走到何许人面前，抱拳道：“谢先生手下留情！”何许人淡淡道，“得罪”。三人迤迤然归座。 “嘿嘿，厉害，厉害。这个对手怎样？”曲不折微笑转头，对着邻桌的枉凝眉道。 “呵呵，要棋逢对手才有趣，我对他没有感觉。其实，枉某生平数百战，每一次都应该是小胜，怎奈遇到的对手总是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我说算打平吧，对方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没日没夜地追着我打，最后没法子，我只好认输——君子成人之美，你懂得！”枉凝眉谷主捻着胡须，一脸正经。 “哈哈，曲某生平近千战，每一回总是给对手留足了面子，眼瞅他就要输了，便不再打——输赢胜败，老夫早已看淡！”曲掌门把玩着掌中玛瑙，满脸骄傲。邻桌小尼轻啐道：“真不要脸。” 刨根呆呆落座，出师以来，从没败得这样惨，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天下竟有这等武功！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人到底是谁？听老尼笑道，“江湖人人都说，‘刨根’，‘问底’，‘酸秀才’三位先生嘴皮子功夫，那是天下第一，没想到轻功也是如此佳妙”。 刨根脖子胀红，便要动手；酸秀才轻按住他，“子曰，天下唯妇人与小人难养也，妇人还排在小人之前；君子坦荡，小人戚戚，何必与之一般见识”。 酒楼陆续还有江湖豪客进来一人惊讶道，咦，不大夫！来人素衣着身，五旬年纪，剑眉朗目，两鬓微霜，眉宇间间杂着愁苦。“不大夫请移步，我们这里有二十年的花雕绍酒——”一人起身邀约；“那算得了什么！我这里是湖州留春堂酿造的‘齐云清雪’，勾动酒虫了吧，快来喝一杯！”又一人道；“到江南怎能不尝此地的‘臭冬瓜’，满酒楼就这一份了，包你上瘾！到我们这儿来，不吃后悔”再一人抢着说道。 传闻不大夫医术通神，绰号“不医俗”——一是说，他从不医治俗病，反倒是疑难杂症应手即除；二是指“俗病难医”，一个人骨子里的俗最难根治，所以他不医俗人。有道是“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群豪都争着热心结交。 不大夫抱拳笑道：“承蒙各位推爱，说来惭愧——十年前，我在此地的街巷弄堂里，吃过一碗‘鳝丝油葱面’，从此念念不忘；今日一到，便去寻访，不料那位老哥没有出摊儿，在下不才，一路问询找到他家里去因此，我是酒足饭饱——”身为医生而好吃，应该算是性情中人，至少不会太冷血。 他环顾四周，似乎看见了甚么，朗声说道：“有天晚上，不某人喝多了酒，曾经大胆妄意猜测，普天之下，不求我医病的屈指而数，不会超出五人。今晚在座的就有两人——”群豪一阵扰攘——“其中一人，以他的武功，当今之世，无人能伤他半根毫发，万一哪天真受了伤，恐怕只有神仙才医得了，因此他断断不会求到我身上；另一人，江湖之上没人会去伤害他，更没人敢伤害他，所以，少林方丈也不会有求于我。”不大夫不会想到，过去许多年以后，他今晚上说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无垢方丈有意无意间，朝角落里的何许人瞄了一眼，听着不大夫的比较，笑得很无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十 不大夫说着，信步走到何许人桌边，微笑道：“先生一人饮酒，不免落寞，同饮一杯如何？”——群豪刹时安静，关切凝望，不知刚刚那一幕会不会重演——却见何许人摆一摆手，淡淡说道，”请坐”。 不大夫坐下道：“原知江南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妙极，妙极；喝酒，喝酒。” “你看不大夫多大年纪？”老尼眨眨眼。小尼心领神会，“依我看呢，顶多有三十？要么，二十出头？”老尼点头，“嗯，差不多”。朝着旁桌努嘴道：“你猜刨根先生贵庚？”小尼道：“刨先生看起来少兴着呢，我猜五十？总不会是四十！”事实上，刨根将满四十，比不大夫要小十多岁。 “其实两人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老尼说着叹口气，有半片瓦片的份量——“唉！同样是江湖闯荡那么多年，同样相仿的年纪，怎么境遇这样不同，真是让人唏嘘感慨” “琶”的一声轻响，刨根捏碎了一只酒杯，跟着又是“琶”的一响，问底先生手里的酒杯也碎了。 这时候，一位穿浅淡粉色衣衫的女子，盈盈走上酒楼来，下摆石榴红的裙裾摇曳生姿，隐约看见上面丝线织绣的靛蓝色孔雀；她二十几岁的样子，身后跟随着几个更年轻的女孩子。“北海孔雀岛的蓝岛主也来了，真是没想到。”无垢方丈似乎在自言自语；大厅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又忽然静得像水一样。 青年男子顾不上旁人跟自己说话，只是看着那女子；有人刚端起酒杯，愣在那里停杯不饮；中年人抚摸着胡须，遥想起当年；还有人怕坐着看不真切，索性站起身来；店里跑堂小二也忘了应酬客人，傻站着看，掌柜在柜台后面也伸长了脖子；连何许人，不大夫也受众人感染，一起望过去 那女子汪着秋水一般的大眼睛，波光浮漾姿媚动人，眼波流转，把群豪清清浅浅扫过去；各人各样不同的角度看着她，彷佛都能胶着到她的眼睛，都觉得她看到自己了。背面，侧影，前身，怎样看，全都是个绝美的人儿——“真是个美人儿呀！”无垢方丈吞咽了一口茶，心里感叹，扭头望着窗外夜空，若有所想。 “总算来了个真正的‘圆脐’！”刨根先生吐出一口恶气。“拾人牙慧！”老尼嘟囔道。 “芙蓉坞”掌门顾水照起身高高擎着酒杯，团团遥相敬酒，说道：“敝盟雁荡派，半月以来遭广寒宫无端寻衅，江南六盟广发江湖急难帖，感谢众位英雄赶赴此地，义气为先，拔刀相助，顾某有礼了——山上传来消息，武当，天山，昆仑诸派，形意，无极，天龙门以及丐帮等众门派英雄已经到雁荡山上；少林派尤其首先遍告江湖，救援雁荡，攘臂一呼，江湖影从。当然，不想参与其中的江湖朋友，作壁上观助助声势也好，能作个是非公断就更好。广寒宫已经定在三天后上山；明天算起，三天内想要上山的朋友，敝派负责引领接待。至于那块‘进山断手，出山刖足’的牌子，对方眼见群雄声势浩大，料想邪不压正，已然悄悄拆除，上下山再没人阻拦，大家不必担心。” 老尼道：“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小尼道：“只看戏，不登台。”老尼道：“我看这里的英雄好汉都会上山，”—— 扭头向邻桌的刨根等三人道，“如此一来，你们三人落了单，不免落寞，一道同行如何？”把刨根说话的语气口吻学了个七分像。刨根白眉抖动，冷电一扫，眼光隔过老尼，只当她不存在，朝她的众男弟子斜睨，再与问底相视微微一笑，两人莫逆于心。 无垢与众僧商议，决定在客栈休憩两日，第三天上山；又忽然说有要事，要去此地不远的台州走一遭，第三日如果不及赶回，众僧可先行上山。和尚们惊诧，又不便多问，只是坚持要有人同行照应，方丈无奈，最终答应只无味一人随行。明天，天光未亮，二人鸡鸣即起，策马直奔台州古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十一 第二天，群豪已有人先后上雁荡，留下的还延宕在江湖客栈里。到了傍晚，又是一天酒足饭饱，闲来无事，彷徨谷枉谷主上门邀约曲不折道长到自己房间，说，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有博弈者乎”？于是，二人同处一室，一盏昏灯，一壶清茶，一副棋子棋盘，开始下棋。 由誰先行，二人就谦让了一盏茶时分，“阁下请”——“阁下先请”；下象棋请对方先走棋子，看似客气礼让，实则是觉得水平高过对手，自己以高手自居，譬如比武打架让对方先动手，是自信的表现。确定对手比自己更拧，枉凝眉只好先走；二人落子如飞，一时间，棋盘上车马喧阗，炮火轰鸣，烽烟四起。走着走着，曲道长陷入长考，枉谷主道：“象棋不是相面，求你走一步成不成？要耗到天亮吗？！鸡都要叫了——”过一会又叹气，”唉！你倒是走呀！正月十五前还走得出来吗？”。 曲道长把头埋在棋盘上，发狠道：“我有一百种将死你的办法，只是看看哪一种能最快的把你弄死！”俗语说，长考出臭棋，一不留神，把车放在了对方马嘴里——枉凝眉欣然笑纳，出手如电，把对方的车吃掉，宝贝一样攥在手心里。 曲道长一脸讨好的笑：“这个不算，刚刚没留神。”枉凝眉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大丈夫。不能悔棋，市面上什么都有的卖，曲兄你去买点后悔药来我尝尝。”曲不折道：“君子？你观棋不语了吗？一直旁边勺勺叨叨，叨叨勺勺，扰乱我心神，棋子还我！”枉凝眉道：“不还。”曲不折软语相求，“好了，兄弟，就悔这一回”。枉凝眉道：“没门儿。” 曲不折气凝于掌，陡然一掌迎面劈出，右手便去拂对方抓棋子的手腕“太渊穴”。他一出手，即是玄门正宗的“大盈若缺”招式，掌风看似凌厉，九成劲道却全在那一拂。枉凝眉坐在椅子上蓦然来个腾空后翻，身子回旋转来尚未落地，一拳已从椅背的缝隙中击出，这一招“空谷回音”，使得灵动巧妙；曲不折侧身避开，挥肘撞向他腰间“章门穴”。二人各施展平生所学，互不相让，下棋变成了戏台上的“文戏武唱”。 武功是曲掌门略高半筹，但要从枉谷主手里夺回棋子，天知道还要打几天几夜。枉凝眉叫道：“你个臭棋老道，玩儿赖还动手，还要不要你这张老脸！”曲不折道：“下棋又叫什么？”枉凝眉道：“又叫‘手谈’。”曲不折来劲了：“着呀！手谈，手谈，不动手，焉能叫手谈？” 两人正争执不下，只听得客栈庭院里老尼高声叫骂：“你个挨千刀的，偷鸡摸狗，暗箭伤人，卑鄙无耻的行径不是英雄好汉所为谁干的，是男人给本尊我站出来！”小尼也骂：“莺啼庵的弟子也敢动，你们长了几个脑袋！”“等我找到了，把你们一个个也丢到河里喂王八。”老尼再骂。 原来，“莺啼庵”的几个青年弟子出去买东西，回来路上一路流连江南水乡的景色风物。放眼满目青翠，一条小河自绿树环绕的远处，蜿蜒曲折，静静流淌过来；两旁便是白墙黑瓦的岸上人家，屋顶上面袅袅炊烟，正是晚饭时间。一座残破斑驳的石桥横陈在绿水上，连接起两岸，桥下面两条晚归的小渔船，“欸乃”一声，依稀听到渔夫摇橹的声响。 天上忽然一点，两点，分不清是雨还是雪，几人刚要上桥，耳后风声迅疾，眨眼间给人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跟着是一顿暴打，被人或扔或踹，一个个掉进了河里——不是渔夫搭救，早就葬身鱼腹了。 刨根，问底，酸秀才三人躲在屋子里，听着老尼小尼叫骂，都憋着不敢乐出声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酸秀才边说边捂着嘴笑。三人推杯换盏，这酒——喝得痛快！ 夜，更深了，雪伴着夜色一起到来。老尼小尼骂累了，回屋休息；曲c枉二人也打累了，重新摆好棋子，继续下棋。有一盏茶的功夫，隐隐听见庭院里打斗之声，枉凝眉食指竖立，唇边作个“嘘”声，一跃到窗边，从缝隙向外偷看，一壁朝曲不折招手——雪花纷扬中，一位身材苗条，身穿紫色衣衫，白纱遮面的女子与无如和尚缠斗正酣；庭院里，少林无上和尚及六罗汉站立一旁观瞧，还有两个紫衣女子，却是面蒙青纱，作壁上观。 无如僧衣飘飘，掌风所向，雪花乱舞，打出的这一套“寂灭掌”正是少林不传之秘。无垢方丈目光如炬，能选无如，无上随行，想来他二人武功，恐怕比号称少林第一人的无间大师也是不遑多让。 那紫衣女子不即不离，身形灵媚飘逸，婉转生姿，穿花蝴蝶一般在无如身周游走，却是招招杀手。 枉曲二人眼见得紫衣女子招招曼妙至极，却又是迅疾如飞隼，凌厉无方，手指紧紧抓捏着窗棱，手心里全是汗；同时在想，我二人齐上，换作无如大师，能挡得几招，一招，两招？堪堪拆到四五十回合，无如渐处下风，索性只守不攻——那女子却是第一招就在抢攻，此时攻势更盛。庭院里人渐多，群豪多有出屋观战；二人才敢轻轻推门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十二 蓦然间，众人只见一线衣影，飞鸟一样斜斜飞纵到屋瓦之上；无如正疲于支撑，瞥眼不见了紫衣女子，左右寻望，忽见她头顶上飞鷲一样扑落下来，半空中接连劈出数掌，飘忽无定，霎时间周身几处要穴全在笼罩之下，便如黑云压城，风雨骤至，曾无可挡，莫能抵御。 无上一旁观战，原想师兄拿下她不会出十个回合，没想到越看越是心惊，他心念急转，搜索枯肠，想一会下场拿哪样功夫对付那女子。他一来自重身份，二来当着群豪面前，总不能两个老和尚联手打个小姑娘；正寻思间无如已然败局已定，眼看那女子就要一击而中，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别人耻笑，他大喝一声，右掌凝聚全身功力凌空击出，围魏救赵，要让她回身自救。 不料那女子视而不见，掌力催发，仍是向无如劈落。众人屏息凝神，只看得剑拔弩张，料定是一场两败俱伤——无如固然难逃掌底，那女子也是躲不脱无上这一劫。猛听得无如大叫一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慢慢俯身盘腿坐地，闭目调息。几个罗汉忙抢身上前，运功围护。 其时，雪花漫舞里，紫衣女子衣袂临风，宛若伴随着雪花飘落，刚刚轻盈闲雅的落地，毫发无伤；群豪惊骇莫名，不去关切重伤在地的无如，眼睛齐刷刷倒都去盯着无上。 无上心中惊骇却比众人更甚。他刚才一掌击出，陡然一缕寒风，凛然刺腕，跟着腕脉一凉，右掌被一枚冰凌雪粒似的东西一撞，朝斜侧荡了开去，并没有打到紫衣女子。旁人看来，他穿云裂石的凌空一掌，生死关头，竟然中途变向成了虚声恫吓，实在始料未及，更是匪夷所思。 “难道是血雨流星？江湖传闻，这血雨流星并不拘是哪一种暗器，纵是落叶飞花亦能伤人于无算。可怖可畏的，是它凭借的手法，劲道，功力，着实深不可测。疾疾如流星，却又悄无声息，等到对方悚然惊觉，已然中的可是，可是那是那可是雪经山披风阁的武功啊！这可真是怪了”无上一头雾水，锁眉沉思。“话说回来，一枚小小的冰凌雪粒，能把我全力施为的手掌撞开，当世武林，又有谁能做到？这绝无可能！”他伫望着客栈外面黛黑幽深的树丛，彷佛觉到那里面有双眼睛也在望着他。 猛听得禅杖锵然响动，一身躯高大壮硕的少林罗汉断喝道：“哪里来的邪魔外道，佛爷今天要铲魔降妖，要你晓得降魔杖的厉害！”挥舞禅杖，便欲动手。 “且慢！姊姊刚打累了，要她歇一会儿，我俩来领教少林寺的罗汉伏魔杖。”一直观战的一个紫衣女子阻拦道，跟着两个人各自从腰间抽出了一样东西。 借着庭院灯火和落雪映照，众人隐约看到两条紫色的烟晕——“紫玉生烟！”一人脱口轻喊；又有两人脸凑着脸，张大了嘴，同时悄声道，“广，寒，宫”还有人不住点头，一壁暗自佩服自己，“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样”。更有人想，“广寒宫衣分三色，绿衣，紫衣，白衣，这三人想必是紫衣宫女了”。 众人纷纷猜测，两个纤弱的紫衣女子与两个高大威猛的少林罗汉已战在一处。有趣的是，两个罗汉的招数固然师出同门，两个紫衣女子的招法更是同出一辙，四人好像早就演练熟稔一般，趋避进退，攻守转合，竟然宛如二人相斗。落雪的春夜里，四人的招式层出不穷，妙招迭出，又仿佛双胞姊妹兄弟一般相同，直看得众人心摇神荡，大呼过瘾，比之戏台看戏，烂柯观棋，不知精彩动人多少。古人可以读汉书下酒，今晚更当浮一大白，有人便从屋内拿酒出来，边饮边瞧。 少林罗汉堂一十八罗汉，个个身怀绝技。这两人一是骑象罗汉，一是笑狮罗汉，臂力尤其健绝，别的罗汉禅杖已然重逾百斤，他两的还重了几十斤，二人常以此自雄。禅杖舞动，白光闪作一团，大若白银镶就的一乘巨硕马车轮，夺人眼目，雪落纷纷竟无一朵一片沾染其身。两个罗汉威猛无俦，神威凛凛，便真如降魔伏妖的罗汉一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十三 群豪喝彩声中，两个紫衣女子揉身而上，两柄二罗汉梦寐以求想挨而挨不上，继而想碰而又碰不断的紫玉生烟剑，忽而与两把重铁禅杖粘连在一起，真好譬如一场男女爱恋，当初触不可及，现在却主动贴上身来。 宛若磁铁相吸，禅杖给剑胶住黏着，剑左而左，剑右而右，剑斜而斜，剑举而举，倏然，众人惊呼一片，举头望天，但见雪花纷碎飞溅，两把重铁禅杖齐飞向天。二罗汉屏尽全身气力，要摆脱两柄小剑的纠缠，不想对方借力打力，所有劲道全使在了虚空里，禅杖脱手，人也跌跌撞撞出去十几步。 衣影飘飘，三个紫衣女子翩身上屋，几个起落已遥缈不可见，半空里传来声音：“天下功夫出少林，嘿嘿，好大的口气” 群雄相顾失色，少林众僧更是个个面容沮丧，不知方丈何时能归来，主持大局。 奔行出好远，年龄较长的紫衣女子侧头向左边女子道，“如花师妹，你功夫又有长进了呀”。如花笑道：“那还要多亏朱雀堂主您一个多月来的悉心指点！广寒宫武功固然神妙，说到底，究竟还是咱们披风阁武学更胜一筹。”朱雀堂主道：“那是自然——不过，你这小妮子别光顾着讨好我，咱们老阁主才真正是功力通神，方才那一手血雨流星”几人说着，渐行渐远。 明天，吃过早饭，大半人都收拾行囊，预备上雁荡山。 王美人换了新衣裳，云鬓间斜插了一枚珠花，依旧青纱遮面，与两个瞎眼男子并肩同行。正走在长街上，几个青年男子鲜衣怒马，迎面疾驰而来，马到近前，其中一人蓦地俯身，手爪疾探，便去揭她面纱。 王美人手指拈着珠花，随手从发间拔出，珠花的柄尖挥了一挥，又闲闲插回鬓间。那男子剧然惨叫，声震长街，撞落下马，两条血线淌在脸上，双眼已被刺瞎。余下青年男子驱马惊骇四散，无人再敢近前。王美人青纱下面的眼睛似乎笑了一笑，继续前行。 围观众人都想，好毒辣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肠！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姐姐好俊俏的身手！妹妹和你一起上山”。孔雀岛蓝岛主不远处召唤着。王美人犹疑一下，停身等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十四 杜少陵有诗赞台州，“台州地阔海冥冥，云水长和岛屿青”。 无垢方丈与无味厨子一路风尘，马蹄疾踏，正午时分来到台州。沿海策马而行，惟见海天一色，不知是天把海映照得蔚蓝，还是大海的湛蓝沾染了蓝天，云水相接如此之近，简直是沆瀣一气；耳畔轰轰发发，全是海浪奔涌翻卷之声，纵目远望，天际一条白线排天而来，忽然而至，人在其间，真可以放脱怀抱，胸襟为之爽朗。 海边找客栈住了，方丈小憩半个时辰，起床沐浴更衣，跟厨子说要去寻访一位故人，明天此时不回，他可回转会合众僧先行上雁荡，不必等自己。无味莫测高深，想问而不敢问；临分别，眼泪眼眶里打转，扯着无垢新换的僧衣袖口，不肯放手。 方丈一路问询，到了市镇，街上道路跌宕起伏，商肆灯火不尽，凭着记忆，站立在一座茶楼屋檐下。十年了，十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他忽然气息不暢，心跳凌乱。 无味一人在客栈里张皇失措，六神无主，方丈彻夜未归，他是通宵难眠——他不会知道，这一晚，无如无上和六罗汉刚被紫衣女子们击败，过得比他更是难熬难耐。转天下午未牌时分，方丈还不回来，厨子终于自己给自己作了一回主，不再听话——毅然决定留下来，钻山窜海也要找到方丈。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薄暮时分，一位身材高大身着藕青色僧衣的老年僧人与个三十几岁模样的女子，在台州古镇的青石长街上，缓缓踏月漫步。那女子浅施粉黛，细细的眉毛便似那柳树梢头的弯月，晶亮的大眼睛漆黑灵动，衣著素雅，端丽富贵。她轻启朱唇道：“其实，你昨天一进茶楼，我在柜上便一眼便认出了你只是，你做了少林方丈，仪态举止与以前便稍有不同” 无垢涎着脸，狎邪轻笑着，到女子耳垂边微声道：“与以前哪样不同？”女人脸忽然发烫，低头有一会道：“或许，旁人并不觉着，这其中细微的差别——想到从前，你身上的莲花僧衣，我抽出一根一根莲藕丝，一针一线为你密密缝着，心上也便如一针一线，细细想着你，虽然见不到你，那几年的时光可也真是幸福”无垢攥她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过了良久，无垢说道：“近日来，江湖被一场私奔，闹得纷纷攘攘——私奔，是多么让人艳羡呵！事到临头，轮到自己，才知道需要多少的勇气——”女人仰着脸，爱怜倾慕地望向他——“我这一次来，曾经认真想过，抛开所有，甚么少林方丈，武林地位，江湖纷争，全都抛到脑后，”忽拥她入怀，续道：“阿娴，我是真的想过，与你从此天涯，来一场私奔我以为我放下了，全都能够放得下，临了终究还是放不下” 阿娴偎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好像仰望着一片天，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大丈夫，‘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想着我，想着来看我，我知足了，昨晚昨晚我当然更是知道呵，几十年以来，你心里面，便只是有我一个；我心里面，不用说，你也知道我，不后悔”他抱她更紧，望着雁荡山方向，哭了 “此去经年，多自珍重，我走了！”方丈道。阿娴道：“你，去吧。”走出去好远，方丈转回身望她；她娇俏站立在青石街上，晚风轻轻扯动衣衫，端丽无方，亭亭一如身后半空的朗月。 方丈对着这画面出神很久，终于掉头横心走掉，口中喃喃，念诵着《摩诃般若释论》“是身实苦，新苦为乐，故苦为苦。如初坐时乐，久则生苦，初行立卧为乐，久亦为苦众极由作生，初乐后则苦”又想到《十住毗婆沙论》，佛告诫郁伽罗的话，“家是一切苦恼住处”，对于女人应生“无常想”，“不净想”，“罗刹想”，“大猫狸想” 无味厨子躲在飞檐角下，一切瞧在眼里，心里默念，“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十五 无垢方丈没辜负少林众僧的翘首等待，如期归来。无味厨子连日来寻找方丈的辛苦，担忧，为着他包藏秘密的委屈，无人可以述说的苦闷，压抑，一看到重伤的无如，种种情绪一股脑儿迸发，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痛点，抱住他“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无垢不免一番抚慰。 少林派最后一拨上山，芙蓉坞顾掌门亲率弟子一路引领。 江南山水多清明灵秀，雁荡群山却以险绝峭拔雄冠江南。一路累石级而上，大树千章，森森夹道，四望到处断崖陡壁，如刀砍斧斫，连绵不尽。到半山腰，俯瞰山下，墟烟远村，云雾迷濛，映带如画。无垢指点山脚下葱茏苍郁，湖水莲花一大片山庄，说道：“这便是江湖有名的武林世家‘楚家山庄’，因为荷花遍布，又叫做‘荷花山庄’。这家山庄主人亦正亦邪，几十年前纵横江湖，曾令英雄束手，豪客胆寒，武林鲜有抗手，只是近些年踪迹不见，也不知这位前辈名宿是否尚在人世。” 转过几级石阶，山势更加险峻，猛听得水声轰轰发发，势若奔雷，顾水照道：“大龙湫到了！”绕过断崖，众人胸中一荡，都觉寒意扑面而来，只见水势如天，一条白水瀑布宛似一头夭矫巨龙，嘶吼着从近百丈高的绝壁上奔腾直下，溅珠喷雪，滔滔不绝。 “千里劳动方丈及众位大师玉趾，燕某惶愧无地，感激不尽。”雁荡掌门燕天昂率弟子亲迎下山，急步上前作揖。 无垢方丈还礼道：“贵盟派千里传书少林，这份信任愧不敢当，敢不从命，焉能袖手。” “方丈大师经年不见，风采尤胜往昔——请大师们移步，到雁荡绝顶。”燕天昂道。 再行数里山路，天风吹荡，寒意迫人，和山下仿佛两重天象。举头仰望，两块巨大悬崖石壁好似从天坠落，凌空夹峙，中间缝隙仅能容一人穿行，俨然天然门户，难怪叫作“一线天”。众人逐一穿过，再登攀百多级石阶，奇峭陡立宛若在爬“天梯”，终于攀上峰顶。雁荡绝顶干霄摩天，弥漫的云雾给天风撕扯荡濯，在身边围绕缱绻，引人起“天上人间”的感慨。 江南六盟派用心周到，不辞辛劳，不吝财物，山顶上数百张桌椅栉次鳞比，密密麻麻，群豪各据其座，一眼望去竟不下千人之数，中间更留出空荡旷阔的大平台。少林众僧被延请到首席坐了，免不了和周身各派豪杰问候寒暄，无垢方丈尤其与武当掌门“苍鸿子”道长互道久别之义。 群豪扰攘声中，酒菜上来，觥筹交错之际，忽一人疾跑过来，到燕天昂耳边低语。燕掌门蓦然起身站立，脸色凝重，潜运内力，要让在座群豪人人听见：“广寒宫刚刚传信过来，今日午后拜山。燕某再次谢过天下英雄大驾惠临，如能攘臂相助，雁荡与六盟派自当铭心刻骨。” 群豪轰然应诺，吐露道义担当，义不容辞的豪情胜慨。 王美人眼见燕天昂身形高大伟岸，剑眉长目，气宇轩昂，鼻梁高耸，从她这角度斜侧看去，宛如搭了一张梯。“真是堂堂男儿，一表人才！”心里想着，不禁要去掀脸上遮挡的面纱。 孔雀岛蓝想想和她临座，脸上浮漾出悠远不尽的笑意。 无垢方丈桌上摆放了一盆花。粉桃色莲瓣开口的陶瓷花盆，满身是冰裂纹开片，一大团红花漫乱纠结，花瓣又细又长，恣意缠抱，鲜明似火，明艳如鲜血。“乱花渐欲迷人眼”，无垢定定神，不知怎样，他从花叶缠抱的姿态，想到了男女的悱恻缠绵，“真是件罕物呀！”才注意还有三张桌子也摆放了同样的花，只是颜色各不相同——武当派是黄色的，燕天昂桌上是白色团花，他右首一大张红紫檀桌子空着，想是给广寒宫留出座位，孔雀蓝色的团花，鲜艳欲滴，尤其夺人眼目。 燕天昂说道：“此花为江南所无，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作‘天堂孔雀’，原是孔雀岛蓝岛主惠赠，燕某借花献佛。”说时微笑抱拳。无垢鼻中恍惚有淡淡异香，芬芳馥郁沁入肺腑，用心去闻反而闻不到，“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妙呀！一会茶水上来，正是这花瓣浸泡，啜一口，怡然自得，每一个毛孔都熨贴舒泰，忍不住连喝几盏。 通向绝壁的石阶出口忽然现身两个绿衣女童，江南六盟派大多人全惊“咦”一声，这不是月前上山的小女孩么？跟着三个紫衣女子闪现眼前，随后众人譬如眼睛一花，两个白衣女子后来先到，抢先绿衣紫衣女子站立在群豪面前。众人全向峰顶入口凝望，确定再无人上雁荡绝顶，原来千人等候的广寒宫来人，不过七人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十六 广寒宫主白衣临风，衣袂胜雪，看不出多少年纪，一张端正的瓜子脸，青色直眉底下柔媚的杏子眼似乎能滴得下水来，细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有一样孤高与不屑，恍如对在座的千众豪杰视而不见。众人只觉得惊为天人，她并不如何的绝美，可是有一样出尘的气度，让群豪自惭形秽，自觉粗鄙。她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却又仿佛是咫尺天涯，高远的像是爬云梯，不可企及。更有人觉着，这哪里是让人闻风胆寒的女魔头，分别是个楚楚可生怜爱的小女子。 钟离宫主身畔的白衣女孩子，十四五岁模样，正是及笄之年，垂手如玉，闲静淡雅，一如一朵白色菊花。 广寒宫一行七人落座，无垢说道：“钟离宫主远来是客，一路风尘，少林与贵派素无仇怨，不知为何突袭伤我少林弟子？”此话一出，群豪都瞩目凝神。 钟离宫主手如柔荑，手指隔空朝着桌上的“天堂孔雀”团花微弹两下，两叶细长的蓝色花瓣自花身折断，一前一后向着少林武当掌门缓缓飞去。飞向苍鸿子道长的花瓣半空中忽然风声劲疾，后发先至，武当掌门潜运玄门内功，气凝于掌，笼在袍袖里，要不动声色把飞来的花瓣凌空折翼；那小小纤细花瓣却正好像飞鸟魂魄所依，长了翅膀一样他胸前转弯划过，斜斜钉在桌上的黄色团花上面。无垢微笑合十，双掌微开，掌力从双掌的缝隙中鼓荡而出，便如山谷断崖处的风起云涌，不知怎样，还是被那花瓣一绕，钉落在他桌上的红色“天堂孔雀”上，譬如血红色的宝石身上镶嵌了一片蓝色水晶。 茶杯里蓝色花瓣泡就的茶水，犹如一小汪蓝色湖水，她啜一口茶说道：“非远非非远。”跟着几乎同时有人喊出声，“见鬼了！”原来，无味眼见她的手法和拈花寺里小胖和尚扔莲花白菜如出一辙，忍不住喊道。 此手神功乍现，先声夺人，震撼全场，群豪无不人人惴恐，心下暗自骇服。 “本宫一路上山，觉着这雁荡景致也还过得去，既然不能如期交还宫女如花，不如雁荡门派就此遣散，好在离我广寒宫落水崖路程并不算远，从此就作为广寒别院也罢！此事也便就此过去——‘远来是客，一路风尘’用在少林派自己身上倒是恰当不过，无垢方丈却来问候本宫，不免让人起‘日近长安远’之讥。至于‘突袭伤人’更是无稽之谈，偷袭暗算这等卑鄙令人齿冷的勾当，广寒宫本不屑为。”钟离宫主侃侃而言。 “‘广寒别院’是神马意思？”坐在远处的刨根明知故问。问底说道，“打个比方，就好像程大老板的江湖客栈，要在雁荡山开个分号”。“藕？那可好玩儿了！”刨根道。 昆仑派掌门林广庭朗声道：“贵派如花宫女同雁荡弟子夏东阳神秘失踪不见确是事实。林某甫一上山，燕掌门便诉说委屈，说江南六盟确是竭力多方寻找，几乎倾巢而出，最终无果，时至今日，要说他二人真的有什么瓜葛，证据似乎并不充足——退一步讲，即使两人真的私奔，江湖已然尽人皆知，在座万千豪杰，俱是雄霸一方之主，大家同心戮力，料想他们无处藏身，找到是早晚之事。借用钟离宫主方才的话，广寒宫距离雁荡山并不遥远，甚至可算得是近邻，正该两相照应——今日，当着天下英雄，林某人抖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广寒宫再宽限延缓些时日，等找到二人冰释误会，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到时谁不佩服钟离宫主的襟怀气度，仁慈宽厚，岂不传为美谈？” 钟离宫主有一丝心软，却听芙蓉坞顾水照说道：“都说师徒如父子，钟离宫主对弟子视如己出，情深义重，我六盟派一向体念，但是，没听说自家的闺女跟人跑了，就去把男方的家人打得断手断脚，还要把人家家给拆了，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江南六盟派就是再想息事宁人，委曲求全，江湖之上的天下英雄，也断断不会答应！”此言一出，众人都觉愕然，燕天昂皱眉摇头；钟离宫主刚还在沉吟，似乎略有缓和，这时候眸光轻扫，冷电一般顾水照身上一瞥而过。 刨根轻声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盟友。”酸秀才点头道：“此人狐假虎威，实在草包直至极。” 广寒宫主淡淡说道：“敝派一直等候群雄会集雁荡，这才上山，并非敢小视了天下英雄，只是想在座诸位作一个旁证——江湖固然有江湖的规矩，敝派却也有自己的原则，那便是，广寒宫的尊严清誉容不得分毫践踏，”说着踞座闲闲扫视全场——“方才顾掌门倒是陷众位于两难，敢问天下英雄到此，是为雁荡派求情商榷，还是‘断断不会答应’？”静了片刻，只听得山风吹荡，并无一人应声；她看一眼桌上的天堂孔雀，蓦然心有所动，轻轻叹口气道，“如此也好！此番臂援雁荡山的各路英雄豪杰，想来是以少林，武当，昆仑，丐帮四大门派居首，便请一起出场赐教”。盈盈起身，来到绝顶平台中央，下身如地，上身似天，两臂开合，此呼彼应，如抱青山，如揽长河，譬若云罗天网，在座群豪似乎都在这一招的笼罩之下。 无垢更是起了异样的大震动，心里默念：“彼岸花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十七 少林方丈陷入沉思——当初，达摩祖师一苇渡江，辗转来到少林寺，在嵩山西麓五乳峰石洞中深入禅定，面壁九年而顿悟，是为禅宗初祖。精诚所至，对面石壁上竟留下了他坐禅的影像，后世称为“达摩壁影石”。过去数百年以后，武林中一个神秘传说渐渐传布开来：后世有人在达摩面壁石洞极其隐秘处，觅得一石函，内中密贴两部经书，即是《易筋经》和《伐毛洗髓经》，全以天竺文字撰写而成，无人能尽知其义；这与少林却是天大的要事，据藏经阁典籍所载，达摩祖师曾把传灯印心的无上宝典《楞伽经》四卷传于二祖慧可，《易筋》，《洗髓》两部经书却并无记载。当年达摩圆寂后，法身葬于熊耳山的空相寺，少林便多次派人前去找寻经书下落，还是无果。 又过几十年，江南“大炽盛寺”传书少林，说是机缘巧合得到了经书，请少林高僧共同参悟，当时正有天竺僧人云游住锡在嵩山，众僧便相携前往。那天竺僧武功固然是一窍不通，中文也是粗浅得很，翻译经文到十几天时，脸上表情大是怪异，原来经中竟记载有男女房中秘事，为此，众僧很是争论一番，最后决定照原来天竺经文全部译出，以免漏掉微言大义；一月以后，执所译两部经书回转少林，原文经书还保留在大炽盛寺。 少林达摩院，罗汉堂，藏经阁一众高手齐汇一堂，口沫手胝，研习经书有半年之久，大失所望——众人修持少林内功年深日久，根深蒂固，此经所载内功尽管奥秘深微，却根本是道家武学，方枘圆凿，格格不入，无法合而为一；至于房事养身之术，更显然不会出自佛门弟子之手。虽然，《正法念处经》说，“譬如水乳同置一处，鹅王饮之，只饮其，其水犹在”，让众僧舍弃佛门武学去参研道家内功却是绝不能够，也无法研习。 至此，《易筋》，《洗髓》两部经书，是道家顶尖高手托名达摩祖师所写，断然无疑。 这半年来，却有个刚入寺的小和尚，天天给众僧端茶倒水，伺候饮食起居，一来二去，每日听众僧辩解经文，推演武功招式，浸淫日久，竟然无师自通，融佛门武学与道家秘奥为一炉，成了旷世高手。 他算得武学奇才，以道家内功为根基，融会少林绝学，竟然水乳交融，吹影镂尘，经过数年磨砺，独创出一套“彼岸花开”的掌法。佛家把生死之世视为“此岸”，出离生死为“彼岸”。《法华经》有“曼殊沙华”是开在天界之花，又叫做“彼岸花”，传说此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这套掌法固然是精妙绝伦，内力运用尤其鬼神莫测，明明一掌迎面打来，劲力却从绝想不到的方位发出，正应了“花叶两不见”，让人防不胜防；从“看花是花，看叶是叶”，到“看叶似花，看花如叶”，直到“非花非叶，无生无灭“的无上境界。广寒宫主手弹花瓣的内功手法，便与此仿佛。 只是，”彼岸花开”掌法，寺中百余年来再无人练成，藏经阁记录在典册，束之高阁，向来秘不示人，她又从哪里学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十八 她同时挑战四大帮派，群雄惊奇又好奇，都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无垢摸抚着莲花僧衣，毅然起身站立，说道：“天下武学殊途同归，钟离宫主好高妙的‘彼岸花开’，无垢德薄才疏，忝为少林掌门，愿意领教广寒绝学。”他少林是群雄之首，明知此战凶险，也是锐身赴难，挺身而出。 钟离宫主一怔，想倒是小瞧了他，能够执掌少林，原不是等闲之辈，说道：“方丈大师博及武学典籍，小女子班门弄斧，贻笑方家了。” 无上沉声道：“让我来。”闪身而出，抢在方丈前面，呼的一拳凌空击向对手，要为受伤的无如雪耻报仇。钟离宫主手掌微侧，从中间截断他的拳风，说道：“也请武当派出场。“ 她虽公然挑战，四派并没想过同时迎战，以众凌寡，此刻她全没把武当放在眼里，苍鹄子道长怒了，疾纵而出，同样代掌门出手。无如一套“龙虎神拳”龙骧虎步，拳所向处，飒飒有风，把少林刚猛无俦的外家功夫发挥到极处；苍鹄子的“无极六合掌”却是无双的内家功夫，柔和浑厚，绵里藏针，二人相映成趣。 三人战在一处有几个回合，钟离宫主犹如白色蛱蝶二人间轻浅穿行，曲折回旋，朝座上浅笑招手道：“丐帮和昆仑派也一起请吧！”丐帮一九袋长老挥舞“寻蛇杖”应声而出，昆仑掌门林光庭拔剑而立，说道：“昆仑门下弟子原不足挡钟离宫主一击，在下诠才末学，愿撄锋一战。” 江湖之上，广寒宫久荷重名，天下英雄此刻亲眼所见，方知其武功实是深不可测，等林掌门亲身下场，心里都赞了声：“好汉子！” 四人各展平生所学，悉数进攻，但见剑杖纷飞，拳掌翻舞，打了三十多个回合，钟离宫主通盘防御，没有还击一招半式，竟是曲而不屈，应付自如。众人眼见四大高手倾力围攻之下，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一时议论纷纷：有些门派的弟子便想，“她这一招一式和师父教的都不相同，简直是离经叛道，以前所学岂不是全得推翻，我要是这般使出来，老大的耳刮子早挨上了”还有人瞠目咂舌：“原来武功还可以这样练，想也从来没想过。” 四人久久围攻不下，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众人只见他们攻击凌厉，有的猛恶，有的含蕴，有的直截，有的佳妙，却不知他四人各各心里苦不堪言。每一次进攻，好譬如“镂空画水，与时消逝”——每一招发出，只像木棍画过水面，当然随画随合，又好比雕镂在虚空里，越发无从着落——钟离宫主全然安然无恙，他四人的生死却只在呼吸之间。正好像男女间的情爱，表面的风光只是做给别人看，私底下却是冷暖自知。钟离宫主身形若往还来，若来若在，若有若无，蓦然来到了四人围攻圈子的中心，少林，武当，丐帮，昆仑四派高手幸福感爆增，体会到“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人生味道，想她不过是个给围困在城堡里的公主，又或者是一个笼中的鸟儿，只守不攻，终究冲不出城堡，飞不出鸟笼，既然不能逾越藩篱，四人始终立于不不败之地。 钟离宫主柔声细语道：“你们忙碌了半天，纵使“州官放火”也该累了，能否让小女子点棵小小的蜡烛，还那么一小手？”——“方丈大师，‘彼岸花开’第三式是？”间隔着好远，她这声音绵软甜腻就仿佛在耳边说话，无垢方丈心里一荡，身子摇撼一下，沉吟一刻，脱口说道：“天花乱坠。”钟离宫主被围困围攻之下，忙里偷闲，竖指而赞：“大师好记性，真是博闻强记，过目不忘，这一招，也可以叫做‘乱坠天花’”——说话间，双臂缓缓环抱，两掌微微合拢胸前，合十遥遥执礼。四人都觉身后一股大力猛然撞到，沛然而至，背脊腰身全不自禁的力挺相抗，那股大力却陡然消逝，心里刚喊一声“不妙！”，钟离宫主两条白色衣袖齐齐纷扬，挥舞向天，数百人惊呼如雷，四人有如蓬随风转，又似秋叶翻飞，分别飞向东西南北四方。 《法华经》上说，有四种天界之花，分别是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世尊讲说佛法，众花欢喜闻听，都向佛祖身边靠拢，一时天花飞舞散落当年那小和尚就依据佛经所写，独创了“乱坠天花”这一式掌法，钟离宫主圆通妙澈，演示得出神入化。 四人天涯各方，各自从半空中坠落，情景处境却各不相同。老尼小尼正瞧得津津有味，只见丐帮九袋长老呼和喊叫，张牙舞爪，径直飞向她俩这一桌，半空里扑面而至，心里直呼：“倒霉！”，急忙窜纵躲避，倒是不忘“只看戏，不登台”的初心。磞哐噼叭一阵乱响，长老趴跌撞落到桌面，桌脚四碎，扑撞到地面，吐出大口鲜血；杯盘汤水四溅，一片狼籍，左右跑得慢的，不少人饱受池鱼之殃。老尼小尼早远遁到几丈以外，都想，“可惜了一桌好饭菜！” 刨根，问底，酸秀才三人看得如痴如醉，陡见林光庭朝他们这一方疾飞而至，都敬他是条好汉，来不及起身，屁股离座半蹲半站，六掌齐出，消解来势；三人心意相通，拼着喷血当场，也要讲这份江湖义气。几乎九袋长老撞落地上的同时，林掌门空中身子一旋，双脚稳稳落地生根，抱拳长揖道：“三位壮士危难出手，这份恩义，昆仑上下会一直铭记心上。”三人本拟他飞撞而来会如排山倒海，谁想到救难毫不费力，又是自豪，又是不解。却是钟离宫主念他“口德”，手下留情。 钟离宫主只身单挑武林四大豪门，曲不折，枉凝眉一路只看得心惊肉跳，桌底下两只手不知何时拉在一起，看到紧张处，手握得更紧，怦怦乱跳的两颗心刹时相通，“日后江湖相遇，广寒宫说怎样，便是怎样，千万千万别去招惹！”猛见苍鹄子从天飞降，倏然而来，他二人猝不及防，全没想到会有这般“好运气”，气急败坏之余，惊惶恐惧之际，竟然吓得忘了放手，反攥得更紧，手拉手作青蛙跳，迎着他斜刺里窜跳出去，头上空半尺处苍鹄子肥壮身躯疾闪而过，劲风刮面，隐隐生疼。 曲枉二人死里逃生，未及回头，身后已是惨呼一片，苍鹄子仰面朝天，后背坠落飞撞在人丛里，余势不衰又跌撞出去数丈，再撞倒一大片。不少人为这飞来横祸肩臂碎断，肋骨尽折，血流不止，有人当场便晕厥过去。他二人惨不忍睹，后怕连连，又同时衷心佩服自己：“刚刚‘置之死地而后生’，迎面神奇的‘青蛙一跳’，果决明断，需要多少的勇气与智慧！”更有旁人，暗自感佩他俩“同生共死”的义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十九 无上第一个出场，却是飞掠最远，最后一个坠落。何许人闲坐在角落里，一壁饮酒，一壁冷眼旁观。无上身形中等瘦削，却是来势凶猛，呼啸而至，这一股劲道，不仅内蕴钟离宫主的拂袖神功，还有他背身全力抗御“彼岸花开”掌力的内力，实是包含了二人合击之力。何许人不敢轻忽，座上向半空里斜斜轻推一掌。无上只觉对方掌力雄厚醇和，去势消解，半空中身形直立，双掌合十，执礼甚恭；远处众人多只看到他飘逸潇洒落地，都想少林功夫果然不同凡响。江湖豪客看重脸面，往往过于性命，何许人轻描淡写的一手，不至让少林当众颜面扫地，无垢方丈暗暗感激。 在座群豪当中，只有蓝岛主一直注视着钟离宫主每一个微小的举止，自始至终没有片刻离开。 钟离宫主微怔，妙目流转那边角落，想：“何许人倘若出手干涉，确是劲敌。哼，广寒宫又曾怕过谁来？！”刚刚一场酣战，她鼻尖透出细细汗珠，脸上微微潮热，更显得红颜灼灼，光彩照人。 不止武当，丐帮，其它门派也多有被牵连重伤，更有人已往就和广寒宫有怨仇宿恨，数十人或张拳奋舞，或汹汹各持兵刃，呼吼连连，要为同门雪恨，四方八面一起攻了上来。剑戟森森，刀光血影之中，钟离宫主与众人巧妙周旋，忽如青蛇入草，又似白燕穿林，一套“广寒折桂手”切，拿，缠，锁，展，卷，托，断，极尽变化之能事。虽只是一路擒拿手，却宛如给千众豪杰做了“悬鹄示范”，把武学中“虚实攻守之用，阴阳造化之机，刚柔并济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带人进入一个从未想象过的武学新天地。 围攻众人渐渐觉得寒气冰寒彻骨，她真气清溟浩荡，鼓荡而出，内力所向，众皆披靡。蓦地二人执梅花拐身后斜侧劈来，跟着嗤嗤疾响，三枚小箭自拐头梅花莲瓣的花蕊中激发而出，钟离宫主移步向左，掌挥袖舞几人倒地，眼前有人惨呼连声，脸色黑紫，原来中了拐头毒箭；“二郎门”伯仲兄弟眼见她毒箭就要洞穿其身，再难躲避，不想她间不容发之际，闪身打倒数人一晃眼又回转来，他二人还以为眼睛花了，难道她有什么分身法术？真是活见鬼了！ “原来是二郎门的奸邪之徒。当年你们师父天良丧尽，掳掠五六岁的小女孩采阴补阳，恰给广寒宫撞见，出手诛却，本宫收留了那十几个女童，念在你们年纪幼小，留条活命，却不想今日遗祸人间。”她说着，手指轮转如弹琵琶，隔空弹出，指力穿胸洞腹，伯仲兄弟二人仰天飞出，身上洞孔喷血如泉涌，半空里散落，众人忙四散趋避。她转侧向一高个怒眼的中年人道：‘清风教’人前向以名门正派自居，不知刚才背后偷袭本宫那招‘缠丝螳螂手’，阁下是何处学来？十年前‘螳螂门’左门主毒发暴毙，一直是江湖悬案，不想武功却有了传人。左门主虽非正人，‘缠丝螳螂手’更是如蛆附骨，阴毒无比，你宋教主下毒害人，却尤为卑鄙下作。本宫还听闻，贵教用三十六手‘清风玄天剑’交换‘五毒教’的诸多施毒法门，几年下来，尊驾想必是用毒使毒的大方家了，今日，本宫便除去你这双毒爪。”——在座群豪隐隐觉得痛快，有人便低声叫出好来。 钟离宫主潜运广寒“离忧神功”，两臂缓缓伸出，双手陡然向外翻转。宋教主离她有几丈开外，看她隔空作势，忙伏蹲沉身，臂爪当胸有如螳螂，倏地双手凌空被无形大力反转扳拽，手爪自腕处断折，反向翻转如陀螺，这一下分筋错骨，痛彻心肺，他惨呼吐血而倒。无垢座上瞧得清楚，心里说道：“‘彼岸花开’第九式，‘因陀罗抓’。” 因陀罗是梵文，意思是“神明，最胜者”，佛经记载，他是佛祖释迦摩尼的守护天神，居住在须弥山顶的忉利天上。所以叫“因陀罗抓”，是借此形容这隔空擒拿的凌厉神通。“这一手隔空错骨，虽然气势撼人，炫人眼目，却是太过狠辣，少了佛门慈悲之心。”无垢又想。 先前进击的数十人多半都重伤倒地，余人远远避开。却听武当掌门苍鸿子冷冷说道：“今日，不同以往的江湖打斗争胜，降妖除魔，人人有责，大家并肩齐上！”苍鹄子不知死活，他二人情逾手足，想借群雄之力，与广寒宫一决。十数武当弟子结成剑阵，率先抢出。不少人跟着喧嚷鼓噪，跃跃欲试，要为好友及同门报仇，随着更多门派离座登场，竟有近百人杀气腾腾四面围拢，连少林六罗汉也加入了战团。钟离宫主始终站立在绝顶山石平台的中央，身后周遭全是人众，要不是怕伤及自己人，群豪早就各种暗器齐发，恐怕已经是羽箭矢镞漫天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二十 有些人想，近百位江湖豪杰围攻一名娇弱女子，着实让人不齿；另些人却想，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武功实是随手万变，鬼神莫测，众多人夹击她一人，原来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时候，山风呼呼的吹着，午后的红日半落，挂在远处群峰之间，众人漫山遍野渐渐合拢过来，十八般兵器给落日映照，依稀带上一晕朦胧的血色。 “此战还宜速决。”钟离宫主想，对众人环视一周，郑重说道：“众位英雄非要管这份闲事，看来，注定是没把广寒宫放在眼里！”说时，自腰间轻轻款款抽出一样东西，就像个小女孩子拿根细柳条在胸前拨弄挥舞，“紫玉生烟剑”质朴稚拙地画了个半圆。 群豪只觉一道紫色烟云数丈外迎面而来，仿佛一弯紫色的彩虹，闪阖飘忽不可端倪，又觉寒气袭身，冰寒透骨，蓦然间电闪似的紫色剑芒熠熠灼目，经过之处，“铮铮锵锵”之声不绝，多人兵器被削断，继而有的腿足俱断，有的手臂飞离，还有的身躯中裂，血光迸现。“剑芒，剑芒！”许多人呼喊出声。剑法练到极致，凭剑光便可杀人于无形，这个武林故老的传说，此时此刻真实不虚，就在眼前。雁荡绝顶一时愁云惨雾，群豪呼号惨叫，血染沙场。 这一剑，四方震动，当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在座群雄都是神色沮丧，这一柄紫玉生烟剑，天下谁人能挡？ 钟离宫主归座喝了几口茶，鼻中淡淡异香，似有若无，瞅着桌上的“天堂孔雀”，那一样醉人瞭目的蓝，像极了她们的“离忧星子”花。广寒宫落水崖前，有一种花，花瓣莹晶洁白，花蕊却作蓝色，清湛一如夜空的星辰，便叫做“离忧星子”。广寒弟子们大是兴奋，眉飞色动，座上围着师父叽叽喳喳，便如几只小喜鹊。她们万万没想到，“紫玉生烟剑”竟能有如斯神奇，好譬如过年时才能看到的富贵人家庭院上空的烟火，璀璨华美，要人艳慕不已，久久难忘。白衣女弟子顾天天只是含喜微笑，并不说话。 雁荡绝顶渐渐安静下来，钟离宫主起身离座，淡淡说道：“天下英雄还有哪个不服，便请站出来。”群豪一时寂静，莫敢撄战。她四顾自雄，好一会，听一个声音懒懒的道：“在下不服。”原来是何许人。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为他这份胆色所折服，多人便站起身来，望向他这边角落，想要看看是何等人物。更多人觉着自愧不如，暗自羞惭；还有人心下懊悔，“大丈夫方当如此！就该像他那般站出来，就算当场给人打死，也不失为英雄好汉”。 “哦？早听闻何先生武功卓绝，有请——”钟离宫主道。“原来是何许人，我怎么把他忘了！”刨根恍然醒悟。 何许人座位上摆手道：“何某没有把握打得过你，尊下也未必能胜得了我，还是省省吧。”她一直担心他不能自重身份，联手众人群起而攻，自己恐怕便非其敌，此刻稍稍放心，索性再敲实一层，说道：“何先生既然不肯联手他人，占我小女子的便宜，足见光明磊落——广寒宫落水崖随时恭候大驾。”他微笑道：“何某闲暇，定当造访。” 他二人算是定下了死约会，群豪都想象着那时候胜负究竟如何，恨不能他俩当下便大打一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二十一 何许人又道：“尊下一纤弱女子执掌广寒，令江湖仰望，武林人士都要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也曾有过小小佩服。宫主武功盖世，大家有目共睹，想必其人更该是绝顶聪明，今日一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钟离宫主道：“愿闻其详。” “广寒宫似乎并不能够确凿，本门弟子私自出宫笃定是和人私奔私会，却情愿相信有人别有用心的挑唆离间，酿成武林腥风血雨，仅此一点，何某便不再佩服，更是不服。或许，一个人过于高慢自负，就会变得不聪明。何某人微言轻，还是想要奉劝一句，不如就此罢手，容当再议。”何许人续道。 钟离宫主心念一动，知道他话有所指，想“雪经山披风阁”曾传信如花和雁荡弟子出双入对，她何尝不知是对方推波助澜，别有用心，只是她天性高傲，从没把当世豪杰放在眼里，不管怎样，广寒弟子勾连外人私逃出宫，总是事实，索性顺水推舟，欲借此事掀起波澜，立威江湖。忽觉内息不畅，体内纷搅如乱丝，她武功超凡入圣，早已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此刻却也暗暗心惊，只是她性子向来“宁折不弯”，微对顾天天传个眼色，冷冷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雁荡派是战是散，便请一决。” 她广寒宫的内功心法，确是当年托名达摩撰写《易筋洗髓经》的紫凝真人所传，比之少林辗转得到的疏漏译本，不知高明了多少，取名“离忧功”不过是掩人耳目。这内功练到第五重，便足以纵横江湖，睥睨武林，到达第七重，已是震古烁今。前辈祖师留有遗训，此路功法全凭天资，绝不可强行修炼，然而，譬如痴迷琴棋书画之人，看到求之不得的琴书棋谱，书帖画册，觉也睡不着，做梦还想着，哪里还能忍得住？她自行修炼到第六重，切身受用到种种神奇玄奥，便想更上层楼到第七重，只是强行精进，修习方法埋下了极大隐患。她冷眼静观，弟子们各各并无异样，清楚她们修行“离忧功”日浅，并无妨碍，稍许安心。她神功护体，早已是“百毒不侵”，才敢喝下那一盏蓝花瓣茶，这“天堂孔雀”本身无毒，一经与她体内的“离忧星子”香气两相碰撞，一者天涯，一者海角的两种罕物，竟然千里姻缘，水乳交融，中医讲“百药是毒”，无毒恰成了剧毒。古人把“蜀道之艰险，蛇蝎之狠毒”做比喻，都比不上“人心之鬼蜮”，能不着形迹施下此毒，下毒之人的阴险刻毒，比了毒药本身不知毒了几千百倍。 燕天昂素有大志，准备联手六盟派争雄江湖，眼前一幕，只叫他心灰意冷，想到雁荡山拱手让人，从此身败名裂，活着也无意味，同样是死，不如裹血力战而死，只是——他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蓝岛主，蓝想想却只盯着钟离宫主，倒是王美人青纱后面对着他深情凝望——听钟离宫主又道：“本宫此次前来，还给燕掌门带了‘离忧星子花’的种子，不知养不养得活” 这时候，隐约听到鼓声，渊渊有金石之声，似远而近，似近而远，好像从半山腰处传来，又仿佛就在眼前。鼓声渐渐密集，雄浑磅礴，宛如“羯鼓催花”，让人心旌摇荡，又好比龙跃蛟腾，有如风雨骤至，击鼓之人纵击开阖，绵绵不绝，内力当真不可蠡测。 钟离宫主丹田气息愈加纷乱，内力聚集不到一处。她要抵御毒气泛布攻心，便无力和鼓声相抗，这一来，便如一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心跳随着鼓声缓急起伏，身子也不禁要伴着节拍舞动，知道遭遇了平生从所未遇之险。 听到鼓声，燕天昂神色坚毅，沉声说道：“机不可失，咱们六盟派齐上。” 江南六盟派剑戟森森，汹汹而来，不下百人，更有人前去夹击在座的广寒弟子。顾天天看到师父眼色，已然知道变生不测，仍是冷静如常，轻声道：“不必理会他们，一会你们护卫宫主下山，我来断后。” 燕天昂首当其冲，数丈外一掌凌空击出，身随掌动半路又是一掌，身子一幌已来在一丈开外，再是一掌推出。雁荡山“葫芦天”瀑布倾泻经过三处悬崖，折成上，中，下三个瀑布，他这一招“雁荡三折瀑”便由此化出。 此时此刻，生死置之度外，钟离宫主头脑清晰异常，自己刀剑及身，血溅雁荡，并无所惧，广寒宫的声誉，弟子们的安危，反倒是生命里不能承受之重。她对每一个弟子鞠爱过于所生，便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决不允许她们受到半分欺凌，纵使神功消散，武功俱废，毒发上心，拼上性命也要护佑弟子们周全。蓦然间，她心意已决，两手低垂，虚拢成圆，拈着“离忧星子花”的种子，双掌漫卷，徐徐挥出。这不是一场困兽犹斗的比武对决，更像是雌兽舍身庇护幼子的天性母爱。 人人清楚的听到一个声音：“江南六盟无耻下作，使毒害人。”这一击，是她毕生功力之所聚，但见“离忧星子”白色花粉漫天，譬如天空洒盐，又如霜雪骤至，众人都觉冰寒彻骨，叫苦不迭，同时，有幽邃的异香入鼻，入身，入骨。雁荡绝顶刚还是料峭的初春，现在却仿佛是漫天飞雪的冬日，风云为之色变。这一击，又好像龙腾海立，江南六盟各各如鸥鸟惊翔，无不似寒蝉颤栗。 片刻之间，多人觉到浑身痒不可遏，把自己抓扯得衣衫碎烂，鲜血淋漓；有人周身痛不可止，拼命以头撞地，撞桌，撞石，生不如死。“有毒！毒”“广寒宫好不歹毒！”“啊呵”众人有似群魔乱舞，惨声呼号，回荡在雁荡绝顶。 媒婆不是好当的，成就“佳偶”并不容易；不幸，这一回雁荡派作茧自缚，当了一回月老，机关算尽，千里牵红线，把“冰炭相憎”，本应“老死不相往来”的“天堂孔雀”与“离忧星子”强作姻缘，结成“怨藕”，成了天下无俦的奇毒。 钟离宫主掌力发出，鼓声也便中断。燕天昂见她衣袖微动，不等“雁荡三折瀑”劲力使尽，“回风落雁”身子倒翻向后疾纵，刹那间只觉异香入体，四肢百骸宛如有无数冰凉的小蚂蚁蠕动咬噬，麻痒难当，痛入骨髓。钟离宫主倾尽全力一击，垂垂欲倒，倏然间人影幌动，三个紫衣弟子上前搀护，跟着几个人影闪动，广寒宫一行七人已消逝在绝顶入口。 燕天昂从空中跌落尘埃，喷出大口鲜血，几个弟子忙抢前救护，他强忍剧痛，断续说道：“广寒妖女身受内伤，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不能除恶务尽，日后，等她功力回复，在座各派人人恐怕都难逃她荼毒报复请少林方丈”看无垢沉吟踌躇，武当苍鸿子焦躁不耐，运气朗声把他这番话转述了，群豪都以为是，想以广寒宫的身手，日后伺机寻仇，万难抵挡，不如趁着我方人多，对手重伤之际，群起而攻之，斩除后患。众人心意相通，武当掌门更是匹马当先，都沿着山路追逐下去。 无垢心里疑惑重重，隐隐觉着哪里不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二十二 众人自岩壁石阶奔涌而下，忽见石阶底下断崖兀立，一个白衣女孩子闲闲懒散的站立在那里，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好奇；这石阶原本是垒垒的山石铺就，一刹那间，众人停身止步，着了定身法术一般，停滞在陡峭的石阶上，便像是垒垒的山石。 顾天天斜侧着身子，微微昂着头，静静的光着眼睛望着众人，仿佛看着一幅乱石铺街的山水长卷。蓦然间，她衣衫片影似乎动了一动，犹如生了翅翼的白色奔马一般，凌空而至，人群头顶上面一路回旋踩踏，眨眼幌身而回。群豪恍如梦寐，骇然发呆有一会，才像潮水一般石阶上奔泻而下，攻了上来。 顾天天纤细柔弱的身影众人之间回旋宛转，“马踏飞燕”似的又来到了头顶上空，众人断喝呼吼，各样兵器向天上奋舞乱挥，掌力纷扬，暗器如蝗，一心要把这“白色飞鸟”驱赶打落。她长袖飞舞，各样暗器激射而回，矢下如雨，“原璧奉还”，击发暗器之人惨呼不已，各各追悔莫及；她更每每在电光石火之间，兔起鹘落，到人家的剑身刀刃上面借力飞纵，头顶肩臂上面起落，天马行空一般，纤足或踢或勾，或踏或踹，许多人呆若木鸡，莫名其妙给点中了穴道，还有人骨碎淌血，委顿在地，众人只觉白色裙裾翩跹舞动，进止难期，若往若还，直如鬼魅变形。他们不过是陆地上的走兽，她却是天空的飞鸟，走兽再怎样雄猛也飞不到天上，天上的鸟儿却随时可以落下；众人莫可奈何，想打打不着，拍又拍不落，任由她盘旋往复，肆意践踏，惟恍惟惚，惟缥惟缈。众人终于明白，这一场对决，原本并不公平——或许，她根本就是个被贬谪下界的广寒仙子，不属于这个尘凡扰攘的世间，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血肉之躯所能撼动。 过了许多年以后，武当掌门苍鸿子仍在苦苦拆解当年的一招一式，还是无从化解，他终于懂得，这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顾天天的武功便如空中鸟迹，水底月影，千途万轍，纵横恣肆，非人力所能及。 众人一时心如死灰，都起“后生可畏”的感慨。“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广寒宫即使没有宫主钟离归燕其人，同样是后继有人，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令人瞠乎其后，望尘莫及。 顾天天身影闪动，又已站在众人面前，一如当初那般静静站立，衣衫鬓角没有一丝凌乱，宛若芙蓉出水而来，只是白衣溅上了斑斑血痕，譬如梅花初绽。她左眼边一缕细细血线流淌下来，不知是旁人的血迹飞溅，还是受了伤，平添上让人震怖的神情，指点众人说道：“今日上山出手之人，顾天天日后定当一一拜访，七年之内，我广寒宫必将踏雁荡山为齑粉。”说完，淡淡转身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一 江南富甲天下，杭州富甲江南。元宵节刚过，杭州富贵荣华的街道上，忽然多了一个托钵求乞的乞丐。 乞丐再潦倒落魄，至少还应该是一个“人”，不止是一尊“无毛两足动物”，还有人性——当然，偏有人把一只拔了毛的赤条条的呃“鸡”，来抬杠，那也由得他；再或许，一只“鸡”也会说，我只出让我的肉体，但绝不出让灵魂，那似乎，亦一样由得她——它还不如个“乞丐”，只是个木头制作的玩偶，一个木偶乞丐。它一双木手捧着个木头饭碗，饭碗里铜钱满了，就会“哗啦，哗啦”倾倒在腰间的木桶里，向世人揭示钱财流转，“彩泽流润”的道理，同时会打躬作揖，说：“谢谢，谢谢！”制造木偶的工匠精思奇巧，直追当年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 人们啧啧称奇，一时观者如蚁聚。先前往碗里投钱的人，都学了乖，不住劝别人投钱，他们却在精准算计着钱将满未满的那一刻，自己投钱进去，——反正是个消遣的小钱，恍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体味出人生别一样的成就，亲耳听到那一声“谢谢。”好譬如酒肆青楼花钱请伶人舞伎，明明众人都听到看到了，却当作是对方情有独钟，只为了自己在演出。 三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拥挤在人群的外面，踮起脚，窜跳起身子，还瞅不见，干脆裹夹在人群的缝隙里，弯身在人群的胯下观瞧，小手臂够不到，要人把一枚枚小铜钱转送过去，投在木碗里，心里面都想：“哇塞，好神奇藕！”拼命要见证那神奇的一刻。“不对呀！我们是来讨银子的，怎么给人送银子了！”有个小乞丐幡然醒悟。有这样的头脑，似乎不会，不配，也不适合当一名乞丐——因为，他终归会有出头之日。 耳听得木偶道谢声中，众人轰然喝采，那小乞丐拍同伴肩膀，三人聚拢一处，他大声喊道：“要饭，咱们要不过它，所以一定得毁了它！”另两个小乞丐企慕地望着他，心里同声道：“人才呀！” 第二天，一个断腿乞丐瘫坐街上——一晚不见，木偶乞丐不知为何断了双腿，引来更多人的怜悯围观，纷纷扔钱到木碗里。三个小乞丐要哭了，本以为今天会少个强大的对手，多讨几个钱，晚上能沾点荤腥，谁承想它身残志坚，竟然如此敬业；接着是恼怒，瞪眼看着它铜钱钵满桶满，羡慕，嫉妒，恨，都暗暗下定决心，“看来还是不够狠，干大事就要再狠着一点儿！”把这一只木头饭碗打碎了，就是三人眼前天大的大事，不然，他们的饭碗可就没了。 街上几天不见木偶乞丐，三个小叫化总算有了点余钱，“几天没喝口水吃上饭了，路过的大爷们，可怜可怜咱这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儿吧！”“这位老夫人慈眉善目，活脱是菩萨转世，赏个铜板吧！”蹲在当街正兴高采烈地叫嚷着，忽然两个鹑衣百结，瘦骨伶仃的乞丐斜手叉腰，低头望着他们，便如是脚下的几茎乱草，“哭丧呢，歇会儿吧！咱们五呃，三袋长老找你们有话说。”认得是丐帮弟子。 不远处，那长老胖身子杵在竹藤摇椅上，悠闲地吸着个铜水烟筒，随着云烟吞吐飘荡，人也伴着一起一伏。他瞎了左目，右眼忽睁，咄咄逼人，对三个小叫化道：“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小贼，捣毁了木偶乞丐，那可是咱们分舵龙舵主向中原总舵苦求了多月才得来的宝贝，却偏偏折在我手里，我这五袋长老也贬成了三袋——没法子，只好大家一起勤苦了——瞧你们吃得肚子溜圆鼓胀，近几天生意不错吧？” 最小的叫化瞪眼吃惊道：“‘小贼’？诸葛长老，能干出这等事的叫‘小贼’？江洋大盗吧！丐帮的宝贝都敢祸害——我说好几天没看见那木偶哥哥了，就像不见了玩儿得欢的小伙伴，我们可没少给他捧场撒钱。”最高的小叫化道：“是呀！那天看它断了腿，我们都都” “义愤填膺那大盗委实强横，对木偶哥哥谋害不成，继以谋杀——厉害了我的长老！小心防范才是。”最小的叫化接口叫道。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二 诸葛长老恨恨道：“呸，捉到了把他千刀万剐！——不过，眼下没法子，大家分担点儿，共度时艰，你们仨儿就每人交上五枚铜钱儿——每天。”“五枚？每人？还每天？我的娘哪，长老您还是杀了我们吧！别瞅着就这二两肉，熬碗排骨汤刚好下酒。”最小的叫化喊起来。 “你个小鸡崽子个不大，嗓门儿挺高呀，小心我阉了你！就这么定了，每天乖乖地交上来，除非你们有别的生意，想转行，嘿嘿嘿”长老独眼闪着光。 到了晚上，幽暗的小泥巷子深处，“春风”小酒馆里各样酒徒围坐在昏沉的灯火下，满是酸浊的酒气。三个小叫化早忘了铜钱份子事，先填饱肚子再说，一阵狼吞虎餐，筷子同时夹向碟中最后一块肉，一怔之下，小心翼翼把它分成三块，各自含在嘴里依恋地嚼着都舍不得咽下，一个舔着手指上油汤，一个低头盯着掉落衣服上的油渍，只恨没有接住，白白让它溜走。 “吃得可真香啊！”不知何时，白天那两个瘦乞丐已坐在了旁桌。“引见一下，这是毛三哥，我是苟四儿。”其中一人道。 个头最高的小叫化忙躬身站起来，“我叫小大，——”依次指着另两人“小二，小三儿——以后还请三哥，四哥多照应。”摸出个铜钱拍在桌上，“老板，给烫壶好黄酒，请丐帮的朋友喝！” 毛三嬉笑颜开，伸臂隔桌一划，钱已攫掠在手，“今天的份子钱，可是我俩替你们交上的。”苟四皱眉道：“对呀！这钱本该是我俩的钱，——你们拿着我俩的钱，倒过头来请我俩喝酒，这个道理，啧啧，一时三刻，我还真是想不通”伙计烫了酒上来，小大只好再摸出一个铜板。 接连几天，毛苟二人和三个小叫化简直是情意绵绵，如影随形，随他们换了几处地方，晚饭照例会团聚在一起吃。 这样下去断断不行！过一晚，小叫化们意外多讨了几个钱，约请二人到家稍好的馆子，狠心点了几样酒菜，毛c苟二人喝得很是尽兴。最小的叫化小三儿敬酒道：“连日来，两位哥哥跟着我们东跑西颠儿，真是累惨了。江湖闯荡的爷们，从来都是言出如山，——”他说着，起身一脚踩踏在长凳上，脸贴近毛苟二人，拇指翘立幌动着：“从今而后，尊驾不必再费心寻找我们，只要多讨要到钱，大伙就在一处吃酒吃肉，只当大家是好朋友！我们兄弟们商量过了，”——一摆手，小大掏出六个铜板，分作两份——“这是给哥哥们买酒喝的。” 毛苟二人眼睛瞪得晶亮，各自一把搂了。小三儿又道：“可是，天——”说时，陡然瞪眼向天，手指向屋顶；二人吓了一跳，都举头仰望——“老天爷也会连着几场阴雨，运气不佳，讨不到钱的时候，还请两位哥哥多多担待，缓上个三天两天。” 苟四吸一大口酒，把个鸡骨头嘴里美美地咂巴着，媚笑道：“我是愈来愈欢喜你们这三个小家伙了，跟着你们能天天有酒喝，这更是他娘地万万想不到！就凭你们几个机灵鬼，装疯卖乖的可怜相，怎么会‘运气不佳’？嘻嘻。昨晚上‘逍遥阁’的娘们就‘夹’得狠，‘夹’得紧”毛三道：“缓是不能缓哪——你们这点儿钱，都不够给诸葛长老塞牙缝。” “我的哥，我们这贱命的孩儿，就好像乱草，你总得让它活着，绿着，瞧着也舒服，别一脚把它踩死了，哪里还像春天”小三笑得宛如窗外的春风拂面。毛三说道：“草长得好，没人会舍得踩，杂草就例外了。” 小二目光阴冷，招呼伙计过来，塞他两个铜钱，要再烫两壶热酒。苟四伸手接过，冲伙计说道：“怎么能老让小兄弟请酒呢，你去烫酒就是——”一壁对三个小叫化咧嘴笑，“这钱算预收的。” “好，今晚喝个痛快！”小三儿拍桌道。 再喝下去，毛苟二人醺醺有了醉意，小三儿起身擎酒壶倒酒，猛然直劈苟四脸颊，喝道：“老子你也敢欺负！”小大拎茶壶朝毛三迎头砸下，小二拔刃当胸直刺 三人乱闯出酒肆，无人胆敢阻拦，胡乱跑了一路，夜晚凉风一吹，酒也醒了大半，杭州讨饭容易，活着却难，况且，丐帮又如何惹得起！商定结果，连夜逃往苏州。 明天一早，杭州分舵的乞丐都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两个叫毛三苟四的兄弟大智大勇，凭着蛛丝马迹，探寻到了戕害木偶乞丐的元凶，不幸被药酒迷倒，给歹人打得一死一伤。”群丐群情汹涌，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三个小叫化，碎尸万段。 诸葛长老运筹帷幄，信口“捏造”的事实，偏偏成就了“事实”，一心想掩盖的真相，恰恰还原了“真相”，历史上太多的尘封的故事，也大都如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三 假使杭州风物像个大家闺秀，苏州古城便仿佛是小家碧玉。 一路上，耳听得吴侬软语，行人衣裳楚楚，轻烟淡水的柳荫处，隐隐传来管弦丝竹之声，咿咿呀呀的评弹唱调，不绝如缕；远处河网密如织线，游船画舫划过，好一幅水墨江南。 三个小叫化忌惮丐帮的势力，单个分开讨饭，好些天觉得风声过去，才慢慢凑拢一起。这天来到了太湖边上。 太湖烟波浩淼，一眼望去无边无涯，湖上帆影片片，近岸处系着只大画舫，雕梁绣柱，美轮美奂。岸上游人如织，摊贩买卖云集。三人刚把要来的钱小摊上换面吃，听身旁人七嘴八舌，随着他们向前观望。 不远处一人轻袍玉带，脸上春风浮漾，好不得意，却是芙蓉坞掌门顾水照。同行的女子，身穿亮银绸缎百裥罗裙，云髻雾鬓，小巧的鼻子，一点点樱唇，更突出一双大眼睛千般妖娆万种柔情，走过之处，摇曳生姿，淹然百媚。连顾掌门身上，也是暗香袭人。 “那可是‘海棠院’的头牌花魁‘银月亮’，顾大爷替她赎身，可花了大把银子。”“顾大掌门这是临老堕花丛，艳福匪浅呐！”“别说是花丛，有这等美人儿，就是荆棘，你老小子怕也一样压了上去”“看到湖边的大画舫没有，咱们江南首富钱大掌柜半卖半送，算是给顾掌门新娶小娇娘的贺仪，当真是不菲呀！啧啧”“有钱就是好呀！我要是有了钱，一定把她金屋贮娇——””你有钱？做你的瓮儿梦吧！我要是你呀，现在就赶着去投胎，没准儿”一时众口纷纭。 小叫化们忘了吃面，盯着那女人看，都走过去了，小三儿忽地大声感慨：“娇滴滴的小娘们儿呵！”多人都跟着起哄“呕吼——”他来了劲儿，又喊一声，“娇滴滴的小娘们儿呵”，更多人也跟着喊，“娇滴滴的小娘们儿呵”“呕吼——” 顾水照老羞成怒，转回身来，要找出罪魁祸首。这声音童稚未脱，显然是小孩子，他听声辨人，目光着落在三个小叫化身上。 小二，小三儿忙假装低头吃面，小大年纪最长，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时候，他刚好依依难舍地站起身，眼巴巴还望着那女子的背身，竟是痴了。 蓦然间身影幌动，小大手臂剧痛，半身麻木，顾水照扯着他飞奔疾走，便如是头饿极的豹子，拽噬着一条肥羊。近岸边，他手臂疾振，小大隔水直飞到一只大画船上，撞落在船板，碰然有声，几名弟子登时拿绳索捆了。顾掌门眷顾美人，转回十数步，挽携她纤纤玉手，几个飞纵，宛若一双大雁，曼妙已极地由岸边飞落到画船。 人群流水一般围挤到岸边，小二小三更是拼命向前冲，岸与船间隔着丈许，他们再跳脚心急也蹦不过去，游水过去，也是被挥桨打沉。过一会，顾掌门船舱里换了衣裳出来，朝岸上众人微微一笑，来到小叫化面前，微微昂头示意，四名弟子或缠绕小大双臂举高，或下脚斜插他腿间，要他一点动弹不得。 “娇滴滴么？浇‘弟弟’吧？你个小淫贼口味重啊！”手一抖，顾水照把小大下身衣裤撕裂，跟着下拽到裤脚，“圆了你这个心愿——”小大破口大骂，当即有芙蓉派弟子，双手抡圆了扇他两记大耳光，牙也打落几颗。小二小三岸上攥拳咬牙，眼睛要喷出火来。顾水照接过刚舀满湖水的大木桶，徐徐往他下体倾倒。 小大光赤着下身，给冰凉的湖水一浇，湖风吹过，寒噤透骨，抖栗作一团。顾水照仍不解气，又高举一桶湖水，搂头浇下，小大哀嚎不已。 环岸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群情激愤难平，骂声叱责哗声一片。蓦地，人群骚动，纷纷闪避，一人张臂分开众人，一跃登上画船。芙蓉弟子看他犹如怒鹰扑至，不免胆怯，被他肘击脚踹，瞬间几人落水。 顾水照眼见他骈二指直插双目，慌忙挡格，来人出手如闪电，变幻无方，着着不离头脑要害。身为一派掌门，他当然知道对方招式虚多实少，可是为对手声势所慑，一时胆寒，只求自保，不敢还击。他上身全力抵御，下盘空虚，屁股猛然间给大力一踹，直扑落水。 抓着小大的四名弟子，大呼小叫，“快救掌门！快”乘机避开。那人上前，竖掌如刀，到小叫化身上一划，绳索斩断掉落，拉着他背身倒纵，好似鸢飞鱼跃，回转上岸。人群喝采声轰然如雷，小二冲过来紧紧抱住小大，小三儿脱衣替他裹住。 顾水照被弟子们拉拽上船，冻得瑟瑟发抖，好不狼狈，听岸上那人说道：“鄙人姓褚，褚浩天，要打架报仇尽管来找我。为难小孩子，算什么狗屁英雄！——”转过身，扬长而去。 “原来是天下第一赌徒”顾掌门恨恨想着，刚才一场打斗，他输得并不甘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四 “褚，浩，天——”三个小叫化心里轻轻念叨着，仰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着高大无比，又是感激，又是敬重，又是佩服。 人丛中走开去，不少好心的穷苦人，心酸地觉到他们可怜，丢给他们几个小钱。三人转到街市上，一会功夫，小三儿不知从哪里找到一身新衣裳，给小大换上。三人在回肠百转的小巷里，游魂一般游荡着，心里也是回肠百转。前面墙角落油灯斜挑，支着个小摊，小火炉竹笼子里热气蒸腾，在卖春茧大包子。 小叫化们馋涎流出，矮凳上坐了，要了九个包子，一大碗菜馄饨，找摊主多要了小咸菜，吃着，小三儿忽然愣神，似乎在思考人生——“你们等下”飞颠跑出去，不大功夫，怀抱着一坛酒，左手拎着一壶酒，快跑回来，眉花眼笑——“这半坛子酒，可是好酒，我眼瞅着‘沈厨酒楼’出来几个醉汉，摇摇晃晃，抱着一坛酒——我眼尖他们跌跌撞撞，可不能打碎白糟蹋了这坛子酒，我就想法子替他们看着——”借着灯火，陶土瓷坛凸显三个字“错认水”。 “这可是有钱大爷才喝得起的酒——”小二眼珠子放光，得意自己见多识广。小三儿找老板要三只空碗，给小大慢慢斟满，想说些抱愧的话，终于说道：“大哥喝酒！”三人一饮而尽，招呼老板再加点咸菜，添一碗馄饨。这“错认水”清纯柔和，却是厚味十足，小叫化们喝得酒酣耳热，各自述说平生志向。 小三儿喝一大口酒，把酒碗撇在桌上，跄踉跌跌一阵摇晃——“有朝一日，有褚浩天那一身本事，我就不会再受人欺负，老子我就是死，也够了！” 小二道：“我要比顾水照那龟孙子更有钱，要像富甲江南的钱王孙钱掌柜那样有钱！” 小大热酒下肚，譬如僵虫蠕动，温暖过来，云淡风轻说：“我么，志向不高，这辈子能娶今天那样的女人” 摊老板聆听着小乞丐们的牛逼吹嘘，山羊胡子摆动，心里暗笑，“爷我当年，可是和你们一样啊！”不胜唏嘘感慨。 不能再要饭了！小叫化们达成一致；再喝几碗酒，怎样活着呢？他们也曾艳羡酒楼，绸缎庄，茶叶店，中药铺的小伙计，可是没人作保，找不到那样的营生；也还不至于去偷去抢，因为乞讨勉强还能活着，因此，饭还是得接着要，又达成了一致——小三儿甚至把念私塾的励志名言来蛊惑他的兄弟——“天降大任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豪迈付了帐，三个小乞丐跌跌撞撞，从幽深穷僻的小巷子走到了灯火繁盛之处，前面红灯招摇，一大片青楼歌馆。小三儿忽然停下，浑身上下摸出七个铜钱，小二道：“我有五个。”小三儿把钱都交到小大手里，“加上你那里的，应该够了，——”指着灯火最灿烂的一家青楼“你瞧你这一身新衣裳，该装得像个大爷——” “真滴么？”小大几番假意推托，害羞地站立在红灯笼下的院门前，酒熏烤着他脸庞，兴奋得比那对红灯笼还红，还火热。早有女子上前迎接，他羞缩着脸，回头望兄弟们一眼，进去了。小二小三冷缩在屋檐底下，等着他。 左等右等，一人衣履光鲜，被众姑娘恭送出门，“天，是褚浩天”。 褚浩天心情极好，咧着嘴坏笑，“不劳美人儿们远送，大爷我当然要‘慢走’，腿软得都打晃儿，想快走也不行——再来，再来，一定还来” 小叫化们只想即刻上前结交，像江湖好汉那样抱拳行礼，说一句“大恩不敢言谢，容当后报”，可是褚浩天给花团锦簇的女人们簇拥着，一声声大爷叫着，让他们更觉着自身的微贱，高攀不上。让人知道他有他们这种朋友，可别扫了他的兴，栽了他的面子，眼瞅着他走远了，叹一口气，这下失之交臂，以后还有机会吗？ 又过了好一会，门楼里面一阵骂嚷，“一锭银子都没有，你个小穷光蛋真就敢进来，我家的姑娘们你倒是瞧了个溜够，小兔崽子，你那几个破铜板够瞧一眼么？！给我打，狠狠地打！”女人们拿着扫帚，龟奴们拎着木棒，却是小大被人一路打出来门来。 小二小三想也不想，地上摸块砖头瓦片，就冲上去拼命。眼看着小大跌倒在地，有人还是把木棒狠打下去，小三儿窜跳空中，扑身一瓦块砸得那人头血四溅，忽然后脑剧痛，一阵天旋地转模糊听到骂声“没死，就翻开狗眼看看，这是江南钱大掌柜的买卖，你们有几条狗命！” 三个小叫化横躺在街角的血泊里，便如同三条野狗，直到凌晨才被冷风吹醒，好在还留着条狗命。仅仅一天里，他们遭受了身体心灵的两重伤害，都是黯然魂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五 小三儿身体伤得最重，小大小二想方设法给他延医请药，总算慢慢恢复过来。 小大创伤在心灵，痴心想望着的那个花一样的女人，向往而不可及，今生也许，——不是也许，是根本不可能得的到；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女人是个秘密，神秘，诡秘的东西，他渴望揭开这个谜团，品尝一下个中滋味，女人们偏偏连正眼都懒得瞧他，不过是为了钱，偏偏他又没有钱，这一箭双雕的伤痛似乎比失恋更甚，一时间难有药医。 钱王孙钱掌柜是万万惹不起的。他的穿衣打扮，品的一盏茶，喝的一壶酒，把玩的一块玉，都会成为当地人模仿的榜样，甚至他吸水烟筒吐痰的样子，年轻的后生们也觉得优雅，拿来仿照着作时髦的样本在这江南一地，钱庄，妓馆，赌局可全是他的，他是人们的偶像来着。 街头要着饭，要么赌局，要么酒楼，要么妓馆，不时总能看到褚浩天的身影，成了小叫化们高兴又惆怅的事——他的日子在云端天上，他们却是下贱到泥土里，杂草丛中的几只鸣虫，想要结识也是高攀不起，渐渐息了念头。又或者，褚浩天那天的挺身相救，同样也是一种施舍，不过钱多钱少而已，他们还是乞丐，他终归还是施舍的大爷，他们做不了朋友。 这一天傍晚，褚浩天赌局子出来，给人团团围住。“褚爷，江湖规矩，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在杭州赌局赢了钱，便流水一般花在妓馆里，今天又来到了苏州”“杭州那边的兄弟可是给你打伤了不少。这江湖上谁都知道，江南一地，酒楼客栈是程府程老板的生意，赌局妓馆钱庄那都是咱们钱大掌柜的买卖”“你在青楼美美睡了姑娘，却叫赌局替你结账，不地道吧，褚爷” 褚浩天微微含笑，“你们这是狗急跳墙了吗？说什么‘江湖规矩’，我只知道我的规矩，那便是——愿赌服输！怕人赢钱，开什么赌庄——”有人拦截他，“愿赌服输也得讲江湖规矩！谁不知道你是江湖第一赌徒——” “那又怎样？” “你的赌技天下第一，手，也是天下第一快手。今晚，阁下赢的钱尽可都悉入囊中，只是，以后，钱掌柜开设的赌局，请褚爷不要再光顾了。” “哈哈哈褚某不能赌钱，岂不是愧为天下第一赌徒？活着有何味道？”褚浩天倒背着双手，昂着头向天，便要走出人群。数人上前阻挡，或拉扯，或推搡，也没看清褚浩天用了什么手段，“呵啊”喊叫声中，几人直撞出去。 “活着，总比死了有味道。”一人声若洪钟，一个身如铁塔的壮汉横堵住去路。 围观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只是都不敢靠前，东一撮，西一团远远指点议论着。“那汉子叫黑塔，钱大掌柜的贴身护卫，我亲眼看见，他一人把七八个搅局的小混混打得满街找牙。”“还有哇，小孩子啼哭不睡觉，大人吓唬他，就说赶紧睡觉，黑塔听见你哭，循声来把你抓走！没有不灵的” “好狗不挡道。”褚浩天左手挥扫，本拟他会跌倒躺地，谁知他塔一样幌了幌，竟是撼而不倒，右手如电，便去点击他穴道。 黑塔护住要害，挨了他几拳几脚，忍着钻心的痛，仍是几次封挡住他去路，余下众人也是一拥而上。“咦，行呀小子，禁揍呀！”褚浩天吸一口气，一拳打出，不再留有余地。黑塔拼着受他一拳，陡然间虎吼一声，合身扑上，双臂环抱，死命把褚浩天裹在怀中，胸口也给他一拳击中，一大口鲜血喷到他脸上。这一下变生不测，褚浩天眼前一片血水模糊，急运大力崩脱，便是狮虎猛兽也禁不住他这一崩之力，黑塔却是不为所动，越抱越紧。褚浩天心下骇异，往斜刺里挣脱，一带之下，两人同时滚落倒地，其余人都扑落压在他身上，宛若叠罗汉一般，有十数人之多，唯恐他会像泥鳅再次滑脱。 三个小叫化忍不住靠前几步，踮脚张望，都替他担心。 褚浩天给众人压在身下，便像被囚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大叹倒霉。黑塔这一招“玉带锁身”却是南派少林刚猛的外家功夫。这“玉带功”又名“乾坤环”，练功之人两臂抱持树身，缓缓上提，每日不间断，数载之后，微一摇撼，大树便摇摇欲折；百年后，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想来也是这一路功夫。可怕的是，这功夫练到极致，化实为虚，不需环抱树身，只需双臂虚拟成环，刚猛的外家功夫，化为内家的柔和内敛，再抱人身，无不骨断筋催立殒。幸亏，幸亏，黑塔只是练就了皮毛，登堂而未入室，褚浩天抽身缩骨，游鱼一般隙缝里滑脱出来，暴喝一声，推掌击出，十数人的叠罗汉纷飞跌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六 褚浩天正自得意，猛觉一阵噬骨剧痛，左肩，腰间僵麻，背后人影晃动，一张面目可亲的脸庞转到眼前，六旬以外的年纪，浓黑的两道剑眉斜飞，不怒而威，正是钱王孙掌柜。 褚浩天忍着痛冷笑说：“厉害，厉害，当年孟尝君结交鸡鸣狗盗之徒，用意原来如此！钱大掌柜可惜了，晚生了几百年，不然不然不然会大有作为” “钱某人向来敬重江湖上的朋友，朋友们也向来给我留几分薄面。阁下重伤轻伤我十几名弟子，钱也赢了不少，还请就此罢手，这就去吧！”此言一出，围观人众无不感叹钱王孙大人大量；小叫化们也觉得褚浩天未必全在理。钱掌柜又说，“来人，给褚先生封上一锭金子，想来褚大侠总不会拿着这锭金子，再来我的赌庄赢钱，呵呵——” “不行！掌柜的，黑塔要为众多受伤的兄弟报仇，留下他一只手！一是要他长个记性，二是让江南各赌庄好有个分辨，从此不欢迎断手之人。” “请褚兄抉择。顾掌门虽是在下的朋友，但是阁下那天涉水救人，江湖都要赞你一声‘好汉子’，钱某也很想交你这个朋友。”钱王孙抱拳。他恩威并施，摆明了要褚浩天在金子还是断手之间做个决断。 “嘿嘿，输了便是输了，不像有人暗箭偷袭——褚某生平既怕被人可怜，更不愿被人要挟，褚某今日愿赌服输就是。但是，钱掌柜你赢得并不光采，褚某来日必当报仇，嘿嘿” 众人都想，此人威武不屈，好硬的骨气。 黑塔望掌柜一眼，钱王孙浓眉低垂，似乎默许。黑塔挥刀剁下，血光闪处，褚浩天右手断落。旁观众人都是“呵”的一声，小大双手紧攥着小二小三，防他们不顾一切冲上去，他不是不讲义气，只是仿佛为情所伤，心灰意冷。他们这三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人，冲上去又能怎样呢？在这浩荡的江湖里，泡沫都不会起一个。 钱王孙似乎颇为惋惜，“留三锭金子给褚先生买药疗伤，”一壁摇头叹息，似乎不忍心看见这一幕，便要转身离去。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众人仿佛听到极远处一人娓娓道来，一同瞩目，望见来人缓缓慢慢走来，都不知他要多久才能走过来，那人却瞻之在远，忽焉在前，倏然而至，在褚浩天背上轻拍一下，近身虚点他几处穴道，抹些药末在他断手上，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弹指之间。佛说，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人们恍惚看到，又恍惚没看到。 “再迟片刻，毒气上行，经脉枯折，你这半边的手足就废了，断不断手，并无差别——钱掌柜好俊的‘缠丝螳螂手’！”来人叹一口气。褚浩天恍然明白，钱王孙好狠，他假装大度，表面放我走，不过做给众人看，其实自己的人已经废了。 “难道是‘江湖一盏灯’？”钱王孙转身细看来人——那人戴着个青铜面具，半脸哭半脸笑，腰间别着个细柳枝，支撑着一盏绿纱绸小灯罩，里面闪着萤火一样碧油油的光。 江湖上传说纷纭，“江湖一盏灯”从来没人见过他的本来面目，他戴的面具也是千奇百怪，有说是“青面獠牙”，有说像个“教书先生”，还有说是个“妇人”；更多人是赞誉，说是虽然一点点灯火，却是江湖难得的一丝光亮与公平；——还有人说，他似乎不关切公正，更在乎公平 那盏灯火更是言人人殊，据亲眼看到的人说，就有萤白色，绿色，橙色，蓝色，火红色这哪里是一盏灯，分明是江湖的一道彩虹；还有人说，“江湖一盏灯”根本是个传说，因此太多的人假冒了这个传说，冒名顶替，名义是为了别人排难解纷，实际是为了一己之私。 钱王孙久历江湖，老到无比，这些传言当然知道，心里冷笑一声，想他倒没戴一顶绿幽幽的瓜皮帽子，岂不更是两臻佳妙。 “当年雁荡绝顶之上，广寒宫主钟离归燕虽然杀人如剪草，却以‘彼岸花开’第九式‘因陀罗抓’隔空错骨，断除了‘缠丝螳螂手’的毒爪，在下当时在场，也不由得为她这女流之辈叫一声好，斩得痛快！却不料击鼓传花，这毒爪传到了堂堂钱掌柜手上，尊下不怕引火烧身么？”那人隔着面具，说话甕声甕气。 钱王孙置若罔闻，淡淡说道：“请这位朋友到江湖客栈上房住下，好好招待，就跟程老板说是我的朋友。” 那人扶起褚浩天，走了两步回头道：“你刚还说了褚先生涉水救人，只是凭着这一点，钱掌柜就不该下去毒手。你们之间的是非曲直，我本来并不想管，也懒得管，然而，就凭褚先生这份救人的侠肝义胆，我的心不免往他那里偏了一偏——”说着又叹口气，“钱掌柜不妨也断只手下来，算是扯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七 不等钱王孙开口，“江湖一盏灯”张手掌把他要说的话弹压回去，“听我一句劝，练这‘缠丝螳螂手’的人，没一人有善果，害人又害己。在下也请你作个抉择：其一，阁下今晚，不防自断其手，斩断祸根；其二，阁下发愿，从此不再使用这门阴毒功夫——若让我知道，哪天这‘缠丝螳螂手’再见江湖，阁下定会追悔莫及——尊下富甲江南，追随者万众，万千人中取你一双手掌，却也易如反掌。”他搀扶着褚浩天走出去好远，手掌隔空翻转了一下。 钱掌柜蓦然周身巨震，双手手腕剧痛剜心，被扳转几乎折断，他想起了另一个传说：江湖之上，没有人见过“江湖一盏灯”出手，因为见过他出手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这个传说根本错了！不是没有人见过，只是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知道了，生与死的间隔，便只在呼吸之间。 小叫化们当然不懂这其间的奥秘，看到钱掌柜脸色异样，也不怎么在意，只把仇恨的钉子钉在在黑塔身上。 过半个月的晚上，月白风清，正是春天的好时光。三人街上闲荡，见一尊高塔似的人物晃悠悠从一家青楼妓馆出来，走路都不稳，嘴里哼着小曲，敞着怀，露出个颤巍巍的大肚子。 三人对黑塔都有莫名的仇恨，妓馆被棒打险些丧命算一笔，毕竟他是钱掌柜的人，褚浩天断手跟他也脱不开关系，小大忽然冒出一句：“我想报仇。”小三儿想一想，说道：“对，我们替自己报仇，也为褚大哥雪恨。” 小二还在犹豫，“这家伙太凶，壮得像头野牛——” “江湖好汉恩怨分明，既是报仇，也是报恩。趁他现在酒醉，咱们正好下手——”小三儿作个斩截的手势，“暴打他一顿，狠狠出口恶气！”“也断他一只手。”小大咬牙道。 小叫化们蹑手蹑足一路跟着黑塔，沿路捡拾了兵器。眼见黑塔自街市拐进了小巷里，四下无人，正好动手。 三人屏息从背后欺身而上，各举棍棒一人打手，一人打头，一人打腿。黑塔给一阵乱棍打得懵头转向，疼得呲牙咧嘴，醉酒踉跄跌倒墙角，三人追上前又是胡乱狠打。黑塔酒给打醒了一半，慢慢看清原来是三个乞丐模样的小毛孩子，心想，“这三个小野崽子，这是疯了吗？”吼叫一声，扯住了棍棒，一头撞在小二脸上。 他三人相识以来，大仗小架打得数也不清，可谓是“身经百战”。有时候对方比他们人多，有时候他们空手和对方的白刃相搏，有时候对方身强力壮，比他们大出好多，从最初被人追打落荒逃窜，到后来偶有小胜，再到胜多败少，渐渐总结出一套经验——打架时候，只要真玩儿了命，对手没有不怕的。也正是因为每一次都拼了命，他们才苟且活了命，侥幸活到今天。 小二鼻梁撞断，面脸是血，棍棒撒手，怀中掏出匕首，刺进黑塔胸膛，同时被他铁臂一挥，人飞撞到对面矮墙上，那匕首刀刃刺进一半，匕身在黑塔胸口颤动。黑塔把小大小三接连踢倒在地，扶着墙喘息，“遇到了几个不要命的主，”他有些胆怯，跟着心一横，“尽早解决了几条小疯狗，好去找人治伤。”地上抓起棍棒，狠命往小大头上砸落。 小叫化们都知道今晚形势凶险异常，打架成了性命相搏。同样是死，给他打死，不如干脆一起死。小二暴窜上去死命扳住黑塔右臂，张口便咬；小大托他左边腋下，死死抓住；小三儿蹦起老高，正面合身扑上，“双风贯耳”双拳猛击他太阳穴，身子和黑塔迎面撞在一起，匕首直插进胸，直至没柄。猛听黑塔惨叫一声，两手抓着小大小二的头，对撞一起，血浆四溅。他呆呆站立片刻，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小三儿筋疲力竭，瘫软蜷缩在墙角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打个激灵，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找到辆给人丢弃的破木板车，车上是给世间丢弃的两个人，歪歪斜斜一路推着，来到了一片小树林。四周一片静寂，此时春暖花开，满眼都是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好花，怒放着她们明媚的生命。他把他俩埋在了一起。 他对着那个小坟茔，痴痴望了一会儿，狠心掉头。走出没几步，浑身发软，脚下的土比水还软，他慌得小跑几步，蹲伏在一株小树上，双手捏着，头抵在上面。他无声的哭，不敢哭出声来，刚刚不敢在他俩坟前哭，似乎怕惊扰了他们；不知哭了多久，慢慢地哭出声来，变得像一声声狼嚎。 他的兄弟死了，在于他，如同折断了双手；在于江湖，不过是死了两条鱼。 连日来，想着那晚“江湖一盏灯”的出手，钱掌柜忽然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惶恐，他命人筹备了几大箱奇珍异宝，要亲上“雪经山披风阁”，攀交莫危崖阁主，祈望能得到他几十年来梦寐以求的“赤血枫叶”。临行前，他把箱子一一打开，依依着每一件宝贝都不舍得，尤其一套柴窑的天青茶具，“雨过天晴云，这般颜色做将来”，钱王孙掌柜安静的吐出一口长气，仿佛有一锭金银的分量，闭了眼不忍再看，譬如和心上人分手永诀——假使他有的话——吩咐关上箱子，出发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八 小三儿在姑苏城里浪荡着，这天来到了“吴头越尾”的震泽古镇。太湖水穿镇而过，两岸的白墙黑瓦倒映水中，像是浸染着古时文人的笔墨，街上酒楼茶肆林立，街角处或蹲或站，围了一群人。午时刚过，他啃着个干馒头，挤进了圈子。 原来是下象棋。棋盘上杀得昏天黑地，旁观的人们指点着支招，小三儿蹲在在最前面，几次叫出声“不行，不妙坏了！”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支嘴的人原先还分成两派，眼见黑棋丢盔卸甲，马上倒戈，都去帮着红棋，只有他还在苦苦帮着黑棋一点点挽回颓势。 执黑棋的人宛如找到了救命稻草，这棋出现奇迹能和下来，自然是自己的功劳，输了，不妨推在小叫化身上。“棋品如人品”，这是教他下棋的私塾范先生反复教导的话，下棋帮衬弱者，济危救困，也是人品的体现——“和了”小三儿轻声说。那人眉花眼笑，摩抚他头顶说道：“小小兄弟，够牛。来，来，你来杀一盘。”小三儿正手痒，不客气坐在了板凳上。赢到家的棋莫名其妙地和了，对面那人憋了一肚子气，也不说话，俩人厮杀在一起。 这一下，从下午直下到黄昏，天色渐渐暗下来，人也渐渐散去，他望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们，都有去处，都有家可以回，他孤零零一个人，突然一阵害怕。 许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傍晚，范先生听说镇上来了象棋高手，吃过晚饭，拉着他从楚家山庄偷跑出来，去找那高手下棋。凌晨回来，半路远远望去，山庄已成了一片火海。范先生砸开了一个朋友家的门，安置了他，只身赶往山庄他哭着叫着，后来实在累了，正睡得香，朦胧里先生把他拍醒，片刻也没耽搁，带他赶回自己绍兴的老家。 那时候他还很小，模糊的有个印象。范先生是个鳏夫，只他爷俩个过日子，直到有天先生病倒床上，跟他说：“楚老庄主生前对我不薄，着火那晚我去山庄看了，几十口人哪，唉全都葬身火海！老庄主定是招惹了江湖上的仇家——老庄主活着，仇家不敢来，他老人家仙逝不到半年，就你是楚老庄主的外孙，楚家就只留了你一条后。‘犬儿’是你的小名，以后就随你姥爷的姓，姓楚，你捡了条命，就叫楚还生”先生咳了一阵，又说道：“记着，跟任何人不要提及你的身世，除非有一天，这江湖上，没人再敢欺负你，记着，记着”再后来，先生死了，他开始流浪江湖。 他一幕幕回想着，踱步到城南的破祠堂睡觉，好在天渐渐暧和，不算很冷。想起从前睡觉时，和小大小二说笑打闹，蓦然撕肝裂肺的痛——他总觉着他俩是替他死的，他又捡回了一条命，他活着也是替他俩活着，不会让他俩再受人欺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九 四月初八是佛诞日，姑苏古城保有“放船施粥”的风俗，更多百姓头天晚上就赶往城外的“寒山寺”，等着上头柱香。和尚们早把寺庙庭院洒扫一净，半夜就起来熬粥。 楚还生随着人流到寺里凑热闹，饱饱喝了几碗热粥。他渐渐发现这里是个好去处，时常能要到馒头，咸菜；没有，就溜到厨房“不告而取”。 寒山寺是禅宗佛教里的临济宗。他当然“闲来”，也“无事”，碰上僧人们讲经说法，也凑上去听。譬如听到寒山与拾得的故事，寒山和尚问：“世间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拾得和尚回答说：“你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楚还生大不以为然，“换作老子，一定骂他，啐他，打他，揍他，掐他，挠他，咬他，岂能‘不再理他’？！” 转天，又听到六祖慧能的故事。那座上的大和尚讲道：“六祖出身贫寒，靠着砍柴为生——”身世引起他的兴趣，同病相怜，“我俩一个砍柴的，一个要饭的，英雄原来不问出处”——“有一天，他听到买他木柴的人，念诵《金刚经》一段经文“譬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刹那间大彻大悟，悟入佛法。慧能大师天资颖慧，他不识字，只要听人念诵出经文，他就能阐释佛法——” 楚还生得意，“这一点我比他强，念过私塾”—— “一天深夜，大师正在茅草屋中坐着，有个比丘尼隔窗相望，六祖请她进屋，听她念诵一句经文，便诠释一句，直到那比丘尼欢喜赞叹而去” 楚还生郁闷了半天，他深信六祖慧能的话，佛法讲求“顿悟”，自以为半月来领悟极深，没准儿已经“顿悟”了呢？怎么就没有和尚来请教自己呢？对了，是尼姑请慧能大师讲解经文的，哪里去找尼姑呢？他还知道了慧能那一句有名的佛偈：“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看到扫地的僧人，又起困惑——既然“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又“何处染尘埃”呢？又何必洒扫？ 他不知道，佛祖从不讲求“名闻利养”，曾自己拿起扫帚扫地，打扫干净。佛说扫地者有诸多功德：“一者自心清净，二者他心清净，三者诸天欢喜”佛又说，“有求即苦”，这个小乞丐还有困惑疑问，他还成不了佛，倒可以做江湖上讲义气的朋友。 这天下午，楚还生经过家茶楼，外面挤的全是人，里面厅堂里灯烛辉煌，正中摆挂着一张大棋盘，有四方桌面那么大，旁边太师椅上坐着个白须白眉的老道人，慈祥含笑，头戴莲花冠，一身白绸道袍隐隐透出仙鹤的图案，好一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 那棋盘上红黑双方各有七个大子，摆的是象棋古谱残局，楚还生一眼认出是“七星聚会”，又叫“七星拱斗”。这棋局看似简单，好像红方赢棋唾手可得，几步就能把对方将死，其实是骗人入彀的圈套，内中变化之繁复，构思之奥妙精微，可以说步步陷阱，处处机关，一招应对有误，便是万劫不复。这棋局正变，奇变，变中生变，各路变化竟有近千种之多，当年范先生重金购得一本残棋古谱，如获至宝，曾逼着他强记背下各局变化，其中就有这“七星聚会”。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道士，朗声说道：“一两银子，就只一两碎银子！哪位朋友能解开棋局，便能赢回一大锭金子——和棋怎么算？这位老兄问的好——和棋你那银子原璧归赵，小道还再送上一两银子，就当交朋友了！” “好，这位道爷够爽快！”人们跃跃欲试，有几人先后上去挑战，都被那白衣老道拈须谈笑间一一击败。每个人上来都是想着赢，几步走下来，才发现早已陷身泥沼，愈陷愈深，脱身不得，别说是赢，和棋也是“难如上青天”。“明天还摆不摆？爷我明天多带银子”“不错，我今晚拼着不睡觉，也要把棋局拆解了——银子我可不多带，一两足矣，换回你黄澄澄的大金锭子！”有细心人，把事钉牢说：“这残棋，明天不会再换一局别的吧！” “朋友大可宽心，放心，断断不会，明天咱们不见不散，死约会。”中年道士笑着恭送。 都说世事如棋，人生如戏，人生不能没有游戏，古人不是说“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吗？大多棋迷出了茶楼，还想着那局棋，似乎成了人生亟待解开的谜，好奇，沉醉，痴迷，欲罢不能。 天已傍晚，楚还生街上走着，脑袋里还悬挂着那张大棋盘，冥想着各路变化，迎面一头撞到一人怀里，抬头看去，差点惊呼出声：“啊！”竟然是褚浩天。他又惊又窘。见到褚浩天油然会想起小大小二，一直想结识他，一直没有勇气，此时不是鼓足勇气，而是想不说话都不行了，“褚大侠，感谢你那天在太湖码头的英雄侠义，舍身相救，我们” 褚浩天似乎心不在焉，一愣说道：“‘舍身相救’？操，我有那么崇高吗？哈哈，你小子那天被太湖水浇得不轻吧！让我瞧瞧你的‘小弟弟’——”作势伸手扯他裤子。 褚浩天在他心里的高大形象，瞬间“飞流直下”——又暗暗有点喜欢，这人倒不是高高在上，没有架子，“那不是我，是我的小大哥哥，我是代他感谢你。” “刚才是弟弟，一会儿是哥哥，你小子了吗？嘿嘿嘿” 楚还生想，这哪里是那个涉水救难，威风八面的侠客，分明是个市井老流氓，偷眼看他的断手，不再说话。褚浩天左手中指弹他肩头，“没吃饭呢吧？走——”闪身进了家小酒馆。楚还生犹疑一下，跟了进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 坐下来，褚浩天随口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坛酒。楚还生等菜上桌，饿得只想扒几口饭，吞几口肥肉，无奈褚浩天频频端酒碗，只好陪着。 褚浩天悠悠地把“雪花蟹斗”一点点送到嘴里，说道：“你那个哥哥呢？” 楚还生闪过泪花，脱口想说“他一半是为你而死，也算替你杀了仇人，报了恩——”却只说：“我俩后来失散了”二人端碗喝酒，都是心事重重。楚还生有点晕，刚才还能掩饰，这时掩饰不住地喵他断手的右臂。 褚浩天老于江湖，怎能不知，他假装不知又不着痕迹的解释道：“那个画船上被浇水的真是你的兄弟？” 楚还生仔细看他：褚浩天身形剽悍，二十几岁年纪，黝黑的脸上满腮胡须，大而圆的眼睛寒光四射，凶狠让人不敢对视。他迎着他目光，认真点了点头。 “见到我眼光没几个人不怕的，你不怕？还行！”褚浩天忽然呲牙而笑，“其实呀，那银月姑娘原先是我的相好，顾水照这老王八横刀夺爱，那天我才并不只是为了你的兄弟——”喝一大口酒，想接下去该怎么编——“你想啊，顾老头这顶绿帽子戴的，忍不下这口气呀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绿帽子——” 褚浩天仰天大笑：“我不知给多少人戴过绿帽子，不是吹牛，没人给我戴过——”楚还生心下嘀咕“那可不一定”——“顾水照那老绿王八纠集了钱王孙，又叫上他们江南六大盟派，还怕不够，又联合了丐帮——”楚还生听到“丐帮”，心跳了一下——“听过丐帮吧？那可是人多势众一天，他们百十号人围住我，一不小心，这手本来我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一时兴起，也是太轻敌了”他盯着他眼睛，感觉他的描述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譬如惊讶，惋惜，感叹，仰望，敬佩——“不过，我还是打倒了他们一大片！”说着，诚恳点头，又望着窗外，好像回想当时。 楚还生努力让自己从酒里清醒过来，仔仔细细想当时的情景，跟他说的好像并不完全相同，终于证明自己还没醉，心里想：“褚大哥好面子，如果我当时不在当场，我差点儿就信了，这牛逼吹的！”——嘴上却说，“猛虎还怕群狼。褚大哥你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对，是‘一不小心’，一时疏忽，‘太轻敌了’！——不提那些事了！承褚大哥你看得起，能和您坐在一起喝酒，我我真是很高兴，也真是很荣幸！” “你这小嘴巴裹了蜜么？甜！我喜欢。你知道吗，刚开始还以为你是个蹭吃蹭喝的小骗子，只是那天在太湖偶然看到我——” “说实话，我也是真的饿极了！” ——“哈哈，我还真想着整治你，吃完饭嘴头一抹，把你留下来付账，看你怎么办！” 褚浩天破天荒给他夹菜，“尝尝黄焖太湖鳗鱼，别看馆子小，菜却地道，‘亨饪’很不错！” 楚还生美滋滋嚼着：“‘亨饪’？”一壁低声道，“烹饪吧？——”褚浩天不耐烦地甩手道，“烹饪，烹饪！” 很多人都会念错字，并非没有人提醒，他不想改正，只是长久以来习惯了，顽固不化。譬如有人把“滇池”念成“慎池”，反正偏旁都差不多——更也许还有不为人知的多层含意：他想表达的是“慎持”，借用《增广贤文》“君子牢记艰难，戒慎持正，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雅意，又或者表示“君子慎其独”的清白操守，再不然，也许像褚浩天一样“一不小心”，流露内心所想，其实想说是“肾池”也未可知。 “记着，以后江湖上混，舌根别那么碎，容易没朋友。还没请教你小子高姓大名——” “褚大哥，咱俩同姓，我也姓楚，西楚霸王的楚。” 褚浩天有些许失落，说道：“那咱俩是同姓不同字。不过，听老人讲，我们本家倒也有个名人，算是老乡，杭州钱塘人，叫褚褚就在嘴边上，一时——”楚还生抢嘴道：“褚遂良！我读私塾听先生讲过，他可是大大地了不起，比楚霸王项羽还了不起——”他讲的是实话，真听范先生这样说过。 褚浩天只当他在拍马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一 再喝几碗酒，楚还生座位上有些摇晃，借着酒劲，对褚浩天倾吐仰慕之枕，九成真心加上十分吹捧。褚浩天酒后听来，极为受用。 楚还生兴头上说溜了嘴，“褚大哥，你别小瞧我，我家原来可是很富，你看见外面的街道了吧，我家那可是个大山庄”——两臂展开成“一”字，“有十条长街那么大，可能还不止” “山庄？楚？楚家山庄么？早被一把大火烧尽了——你不会说你是楚家的后人吧！怎么丝毫不会武功？你小子，就吹吧。” 楚还生惕然警醒，嘿嘿笑着，“喝了酒，难免说几句大话，吹吹牛逼的，褚大哥，你说是吧！”褚浩天出店大步而行，长街上灯笼扣子散开，一任晚风吹拂他坦荡的胸膛。楚还生几步小跑赶上去。 到了江湖客栈的客房里，褚浩天一头倒在床塌上，翘着二郎腿，仰面朝天望着他，“最近手头有点紧，钱王孙这头白毛老狗熊，好像他每个赌局子的伙计都认识我，我是根本下不了台子，入不了局不能赢钱也就罢了，关键是这手痒——本来初次相识，该给你另开间房的，也不算是将就，总比你睡那破祠堂强”——忽地坐起身端详他，“你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咱俩可以睡一张床，同床共”楚还生忙说，他搭个地铺就好。 各自朦胧睡去，褚浩天听他梦里叫嚷：“黑塔，老子杀了你你砍断褚大哥一只手，老子也剁你的手你还我的小大哥哥！”——“原来他都知道，小子挺鬼呀。”转头睡了。 明天起来，吃过早饭，褚浩天领他街市上买了一身衣服换上，左瞅右瞅，称赞道“你小子挺俊哪”，又说，“不过，你要是想有我这样一副英雄气概，大丈夫的模样，还得多多历练——”楚还生倒是真心倾慕他莽苍粗豪的好汉样貌，真幻想着有天成为他这样子，没想他是在自夸自赞，只当是在夸日后的自己，含羞带笑的轻轻点头。 褚浩天眼里精光一闪，忽然有了个主意，拉着他回客栈。楚还生看他把三只小茶碗倒扣了，左手捏着块碎银子，幌动着，掀开中间的茶碗，把银子弹进去，摇动茶碗，银子撞击碗壁，锵然作响。“猜猜银子在哪一只碗里，猜对银子归你！”眼里满含着激励蛊惑。 楚还生街头见过类似的把戏，变戏法的都用拇指盖大小的棉球，便于在手指缝隙中拿捏隐藏，围观众人明明看到他把棉球扣进了这只碗里，谁知他手指凌空虚指，说声“过去”，跟着又似乎对着碗吹口“仙气”，把碗掀开棉球果然不见，掀开另一只，竟然神奇的跑到另一只碗里。这戏法全凭手法娴熟迅捷，褚浩天拿碎银子替代棉球，那可就难多了。 他指了指离褚浩天最近的左首的茶碗。褚浩天幌动扣在中间的茶碗，锵然而响，掀起茶碗指着银子道：“笨呐，银子不就在这里。唉，再来！”他童心大起，一心想逗褚浩天，猜了几回，就是不猜中间那只茶碗。褚浩天气道：“你是王八脑袋一根筋吗？” 楚还生想不给褚大哥卖弄本领的机会，他恐怕下不来台，叹口气说，“好吧。”终于指向中间的茶碗。褚浩天慢慢掀开茶碗，空空如也，得意说道：“没有——你再猜。”楚还生再猜错，褚浩天掀起右首的茶碗，银子赫然在目，“早让你猜你不猜，银子也会长脚的，嘿嘿，再来，再来”他好些天不赌钱，技痒难骚，浑身难受，有人陪他玩儿，慰情聊胜于无。 一上午下来，楚还生蒙头转向，一次也没猜中，到最后，褚浩天抄起茶碗，半空中幌动银子在里面锵锵疾响，径直倒扣到桌面上，干脆让他自己来开。楚还生掀开茶碗，瞪眼看到银子彷佛生了翅膀飞走不见，惊叹说，“褚大哥你真是神乎其技！”这句话说得心悦诚服，倒不是拍马屁。 褚浩天仰天打个“哈哈”，又像是“哼哼”，“我这‘天下第一赌徒’难道是欺世盗名的么？”大眼珠子在楚还生身上骨碌乱转，“你小子不笨呀。虽说比不上我当年，照这样下去，有个十天半月，你就能下赌场赢钱——算是我的替身，妙，妙，妙极。”跟着向他悉心教授赌术的诸般法门技巧，“说到底，无非是‘手快’，‘眼快’，‘心快’，还有一诀，十赌九骗，那就是庄家永远吃大庄。譬如赌局子里的押大押小，不管押大押小，押的人多钱多的那一方，永远是输的，这个道理最简单不过，奇怪是，一万个人里真正懂得的，却也不过几个人——这个道理通了，就算是狗屁不会，毫无技巧，下场子也能赢钱” 楚还生崇拜地听着，兴奋不已，只听得眼睛放光发亮，似乎金银琳琅，唾手可得。 晚上醉饱逍遥而归，褚浩天诚邀他同床共眠。楚还生说在地上睡着，风吹不着雨打不到，已经很好了，几次推辞不过，心里感动说，“褚大哥，我不会轻易说感谢的话。” “你小子只要把我今天教的，好好练，用心练，就算对得起我。再说了，天天有人请喝酒，还教你赢钱，这样的美差，天底下哪里找去——”吹熄了灯，隔了一会，褚浩天忽然道：“听说黑塔死了，你那小大兄弟，还好吧？”楚还生不说话，背转侧过身去，褚浩天看他肩头耸动，伸指探触他眼角，湿湿的，他懂了，扯过被子遮盖楚还生的肩膀，轻轻拍两下。心里想着，“这几个小子够混账，为了答谢我那天相救，黑塔都敢惹这小子口真严，竟然一个字不吐，真像我当年” 明天吃过中饭，街上又经过那家茶楼，门外人群拥堵着，在看象棋残局。楚还生心里一动，跟褚浩天说道，褚大哥你借我一两银子，没准儿不用下赌场，我也能赢钱请你喝酒，算是还请——样子很是骄傲。 褚浩天笑骂：“银子别输了，输了，你给我滚回破祠堂睡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二 楚还生进茶楼，正赶上一个棋迷怏怏失败，大棋盘上悬挂的还是那局“七星拱斗”残局。他心中怦怦乱跳，手心里全是汗，紧紧攥着银子，眼前一大片湿雾，满是交头接耳交叠围拢的人影，紧张到腿软，一屁股坐在挑战的小板凳上，交出那锭湿漉漉的银子。 “好，英雄出少年！”前天见到的那个中年道士大声夸赞。 楚还生不敢看坐在对面仙风道骨神仙一般的老道人，微闭起眼，脑海里开着十几数窗口，每一个窗口似乎都悬挂着一张小棋盘，默默演示着“七星拱斗”棋局各路分支的变化。他走棋了，起手“跑二平四”送跑打将，是化解棋局的必走之招，老道士横卒把炮吃了。他轻拈棋子，走了第二步“兵四进一”送兵喂吃，老道士微现惊讶，老将御驾亲征，把红兵吃了。 旁观众人几天来一直关注着攻擂挑战者走出的各路变化，这小孩子第二招走出来，倒是头次见，都来了兴趣。眼见这一老一少输攻墨守，时有精思入神之作，把这一古老残局演绎得丝丝入扣，妙到毫巅，大呼过瘾。 那老道士深研这棋局多年，浸淫其间，熟知各路变化，此时却愈走愈是心惊，对面的小家伙似乎比自己还熟。又拆了十几手，他飞了个高象，没想到对手将了两将，车回原地，停车问路，竟然不吃他白送的“大象”，老道士懵了。他所熟记的棋谱里，没有不吃象的变化，又焉有不吃象的道理？再走下去，已经全然“脱谱”，他的汗下来了，一个疏神，被对方车兵“围城”，已成绝杀之势。 这局古谱，守擂一方布下了重重机关陷阱，攻擂一方要每一招都应对无误，才能谋得一盘和棋，谁也没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招招应对精准巧妙，又竟然异想天开，走出来一路从来不会想，甚至想也想不到的变化。 忽听一人哈哈大笑，一位身材矮小，身披黄罗道袍，脚蹬细麻云履的老道士自大棋盘后面转了出来，正是白鹤观的观主曲不折。他连声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不觉前贤畏后生’啊！” 刚才下棋的老道士白衣白须飘动，忙起身恭迎，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师长，也是鄙派的掌门人曲观主。” 瞧众人对自己大有仰视的神情，曲不折怡然自得。他这位相貌清奇的马姓弟子，是半路拜师，比自己还大着几岁，在他眼里是又懒又笨，一无长处，可是不妨碍有这样一个仙风道骨的徒弟众人面前叫自己师傅，倒不失为一桩称心惬意的事，又也许正是他肯收他为徒的原因。 楚还生拿了赢来的一锭金子，高兴笑着回头人丛里找褚浩天，却听曲不折说，“小兄弟别忙着走，咱爷俩杀一盘，赢了，金子拿走，再另送你一锭，输了么，都留下，怎样？”。楚还生觉着曲掌门高深莫测，有些忌惮，只想拿了金子走人，听人群中一人冷冷道：“跟他下。”他心道：“好嘞，有你这句话就行。褚大哥，输了可别怪我，没我的事。” 出于尊敬，他礼让请曲掌门先行，想他当然会谦让让自己先走，一壁思索着用什么开局，没想到曲不折连虚让一下都免了，老实不客气地拿起棋子就走，“炮二平六”右炮过宫。楚还生想了想，炮镇中宫，当仁不让，跟着双马连结，马跳盘头。二人落子飞快，来到中局，对手倏然一手左炮骑河，曲不折心下冷笑，“借着我的卒子，打我的车，可笑。”随手把小卒子拱过河，反抓对方的炮。楚还生中兵疾冲，中路炮火掩护之下，便要攻城拔寨。 曲不折心喊一声，“坏了！”这一来自己的“大车”还在对方的炮火之下，但是逃车，对手冲兵过河，一枚小兵就会如狼入羊群，再无可挡。他正全神长考，身旁有叹气声说道：“这棋难下。”却是“彷徨谷”谷主枉凝眉不知何时搬了把椅子近旁坐下来，拄着根神仙拐，眼见他棋局形势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下了句评断。曲枉二人自雁荡山一别，常常左右相伴，一来性格相投，二来志趣相近，竟成了“患难”知己，彼此都有“惺惺”之意，轻易舍不得分离。 围观众人一时仿佛都是“旁观各技痒，窃议儿女嗫”，底下小声议论。 楚还生心潮澎拜，喜不自禁，清楚只要自己不出大漏昏招，这盘棋该是赢定了，不想曲掌门陡地冒出几句，“小兄弟棋下得不错，想必人品也不错，这棋局犬牙交错，剑拔弩张，繁复纷乱，一时难分高下，我们下到明天晚上也未必分得出输赢，不如先封盘，留待日后再下呃，我又想必你棋下得好，那人想必也聪明，人聪明，那武功想必也不弱，不如我们现在就比试一场拳脚。” 楚还生一脸懵逼，给他鬼神一样的思绪带到云间天上，好一阵回不过神来。依稀觉得譬如刚开始二人还在水里游泳，比谁游得快，正在紧要关头，一人突然提议不如上岸比奔跑，看谁跑得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三 他不知道这正是曲掌门的拿手绝艺：你武功高，我和你比喝酒，你惟酒无量，我跟你比下棋，万一你的棋也比我厉害——客观的讲，这样的人物江湖上已经少而又少了——弹琴你会吗？作画你行吗？再不成，比比做饭，看谁做的香，让我徒弟们品味鉴赏一下先总有一样，你，不行。 观众看他想赖小孩子的银钱，都表示不屑，其实真是冤枉他了。他与一众弟子设这棋局，倒不在为了赢钱，只是痴迷嗜好，现在棋要输，赔金子还在其次，面子才在其里。 褚浩天排众而出，微笑说道：“要打和我打，下棋找他下——又不是没打过，当年那场架还没打完。曲观主，你，挑一个。” 曲不折堆笑满脸，几步上前拍褚浩天臂肘，——应该拍肩膀的，可是够不着——“啊呀，原来是褚兄弟，曲弟可想死你了！当年一别，曲某日思夜想盼望再睹褚兄风采，今日一见，更胜往昔，嘻嘻嘻——这位小兄弟是？——原来是褚兄的人！‘近朱者赤’，这就难怪，真是天纵奇才，我说呢！我们是老的老，壮的壮，小的小，不打不相识，不弈不相逢，众位朋友都散了吧，今晚曲不折要请我这两位好兄弟痛快喝酒！” 众人都笑。褚浩天心道：“这老小子，台阶倒是下得漂亮。” 曲掌门一番话，让楚还生释然，观者欢然，褚浩天欣然，他自己亦陶然。江湖上，会说话的人——不是“往往”，而是“总是”——比许多真正武功好的人活得更长久。 曲不折找了家苏州最好的酒楼，款待他的两个好兄弟，作陪的当然有他欣赏的弟子们，还有枉凝眉谷主，更少不了那位天生异相，“松形鹤骨”的马道长。曲掌门特别嘱咐掌柜上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花雕，端碗敬酒道：“今晚不醉不归，谁也不许跑，哈哈，还有一坛，尽管喝。”褚浩天喝一大口，醇和厚重，笑着点头。 酒过数巡，曲不折摆手向楚还生，眼却盯着褚浩天，说道：“褚兄，不怕你不爱听，这位小兄弟，将来成就一定在你之上。他聪慧，有天份，难得还厚道，这一点和你可真像！有道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呵呵。”他用的不过是“当着老子夸儿子”那一套惯用的把戏，但是没有人会不爱听；说话时候，他还紧紧盯着褚浩天，一旦见到他脸上风云不测，立时转舵。 褚浩天再喝一大口酒，陪着他呵呵笑，“曲老道，他不是我儿子”——看一眼楚还生——“我倒当他是朋友。”曲不折马上对楚还生翘指而赞：“褚大侠把你做朋友，小兄弟，你真是让人羡慕！” 枉凝眉忽道：“当年雁荡绝顶之上，枉某也是交到了一位好朋友——不知曲道兄以为然否？”跟着大谈特谈武林各大门派对决广寒宫的场景这故事他二人几乎逢人便讲，早就熟极而流，每次都有润色添加，愈讲愈是生动精彩，扣人心弦，让听者悠然有身临其境的艺术感染。他接着说道：“当时情势间不容发，广寒宫主‘彼岸花开’第三式‘乱坠天花’使将出来，那真是雷霆万钧的一击我二人非但躲开了这一击，还”有意停顿，眼瞅着曲道兄。 曲不折过去握他的手，说：“我和枉兄那真是披肝沥胆，携手共进退，眼见武当孤鸿子道长危殆，同道情深，我二人潜运内功，齐齐发力，这才救下他性命”枉凝眉接道：“武当派上下都对我二人深感大德，我们倒是从来都觉得没有什么。”曲不折忽然道：“对了，不知褚兄当时坐在哪里？” 褚浩天心里唾骂，“这两个老家伙脸皮之厚，赶得上千年老树皮，既然都不要脸了，不如给他们留点颜面，何必扫兴”。他微笑说，想不到二位还有这等英雄壮举，可惜未能躬逢其盛，当时不在山上。曲枉二人喜出望外，暗自庆幸，连连向他敬酒。 楚还生听的入神。他参加如此盛大的宴会，赢了钱还有人请客，一直惴惴，并且自觉卑微，禁不住白鹤观弟子们轮番劝酒，隐隐觉到自己也是一尊人物，自尊心膨胀，弱小的身躯彷佛手艺人吹的糖人似的鼓气涨大，酒到杯干。他眼光迷离，没头没脑横插进一句，“曲大哥——”曲不折吓一跳，想道爷我做你爷爷都够了——“你叫我小兄弟，我就当你是大哥。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没用！”众人一时安静，都担心这小孩童言无忌，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只有褚浩天心里憋着笑——“什么下棋呀，聪明，厚道呀，都没用！我讲义气，义气管用。还有，我不怕死——”说时拍自己胸脯，“我真的不怕死，我的两个哥哥替我死了，我替他俩活着我，真的是不怕死有时候，活着真是没有趣味” 话从一个十几岁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在坐众人都吃惊，曲不折冲褚浩天道：“褚兄，咱们青楼听听小曲，换个地方再喝。” “妙极！”褚浩天站起来拍楚还生肩膀，笑道：“走，陪你曲大哥再去喝点”。 青楼邀饮，少不了有歌妓，小曲唱得靡靡柔媚，荡入骨髓。褚浩天扫一眼醉爬在桌上的楚还生，说道：“曲掌门，这小子今天赢了棋，咱们拿他找找乐子，给他找个‘懂事儿’的姑娘。” 曲不折会心一笑，“喊你们这里最有姿色‘懂事儿’的姑娘出来，陪我们小少爷。”过一会，一个近三十岁的女子柔媚万端的走出来，众人都是心中一动，眼看着她把楚还生怀抱在怀里，好像怀揣着一条喝醉的小狗。 曲掌门不依不饶，非要褚浩天尽兴，他当然要尽兴 酒阑人散，月凉风轻，褚浩天倚在门外红灯笼下的朱漆柱子上，等楚还生。一见他出来，凑上去问，“怎样？”。 “我小大哥哥那么喜欢女人，却从没粘过女人”楚还生一路走。 “你少废话，怎样？” 楚还生头也不回，“什么怎样？” “你刚说‘活着真没有趣味’，现在呢？” “褚大哥我敬你是前辈” “那有个屁用，我问你，女人有趣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十四 楚还生拐到个漆黑的角落，背着身子说：“褚大哥，谢谢你。”褚浩天哈哈大笑，“你真他娘的不讲义气，我为你做那么多事你都没说声谢谢！你个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就知道重色轻友，以后还了得！” 楚还生羞惭得不敢回身，褚浩天脖颈却像长颈鹿一样背后挨过来，跟他作贴耳书：“操，还知道害羞，你刚刚搂着”楚还生羞愤得转头瞪他——褚浩天举手赔礼，“好，好，不说了我还是得说，你小子是骨头里痴，太贱，以后注定会让女人骗，受女人的苦——不过，你这个朋友我是交了——走吧！” 两人长街上并肩走了好一会，楚还生蓦然停步仰头望着他，“褚大哥，我不信你没被女人骗过，更不信你只给绿帽子给别人戴。”褚浩天左手骨节格格声响，挥拳作势欲打；楚还生挺胸昂首，“我不信你会打我，你也不敢打我，你说了，我们是朋友。”褚浩天鼻子里“哼”一声，望着夜空出口冷气。 钱王孙回来，就知道黑塔死了，心里有一丝冷漠的痛。徐管家向他汇报黑塔的死状。他这次去雪经山“披风阁”，算是达到了一半目的，还是没能得到他想要的“赤血枫叶”，患得患失心绪烦乱，只冷冷说了一句，“不是褚浩天。他要杀黑塔，三个也杀了，不必用刀。” 徐管家心里佩服，“掌柜的真是目光如炬，才略过人。这些日子，我们眼看着褚浩天在眼皮子底下转，出入咱家的赌局子，一直没有动他，就是等主上您回来裁定。” “黑塔一直忠心耿耿，我钱某人拿他当兄弟，得为他报仇。褚浩天也和我们有仇，你暗地里找寻真正的元凶——跟褚浩天的梁子，就让芙蓉坞出头，他不是在江湖客栈吗？透露消息给顾水照，他一直记恨在心。”说着摆摆手。徐管家轻脚倒着身出去，临到门口说，丐帮死了个弟子，失去个宝物，说是跟三个小叫化有干系，请我们帮忙查察。 “知道了。” 他屋子里踱着步，想着管家说的“才略过人”。他雄视江南，可谓人人景仰，不可一世，江湖上也少有人不给他面子，可偏偏就有人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江湖一盏灯”就算了，不去招惹他就是；雪经山披风阁他可是年年派人进贡拜山，这次更是躬亲前往，回想这一路，真是不堪回首 随行有近百人，江南之地还好，出了江南，一路向西，吃的，住的，用的，都不称心，驾车的马就换了几十匹，还觉着道路崎岖不平。钱王孙几次想回去。他想望着把钱庄开遍江湖，可是，出了江南，没有披风阁的庇护，他真的不敢。他不止一次想过，钱，对于他有什么用呢？留给子孙么？几代都享用不尽了。他有天终于明白根本是停不下来，自己便像一头蒙着眼绕着磨盘打转的驴，周而复始，永远向前，这是他的命，谁让他姓“钱”呢！ 远远望见雪经山时，已是七天以后。有人下山应接，安置他们半山处歇息一宿。明天红日初升，钱王孙早早起来，等侯消息，直到近中午，才有两个女子现身，上下打量他，一个说道：“呦，先生可是大人物哪！天地之间，江湖之上，来求见咱们莫阁主的不知有多少，让披风阁‘朱雀堂’下山恭迎的，可实在没几个。” 他当时只关心着他送的奇珍异宝，询问是不是都送上山去了，一面怀袖里小心翼翼拿出一环手镯，一对耳坠，全是上好的冰种绿翠，“这是请两位姑娘引路的一点敬仪，菲薄不成敬意。”他记得两个女子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两个都舍不得放手，他心下冷笑，“披风阁不过如此。”一个女子道：“阁下真是吝啬得很，要么别送，要么一人送一双，拆开了送算怎样？您还是收回去吧！”他当时要哭了，这随便一样拿出去，普通百姓一世的衣食也足够了。 两个女子引领他上山，一路山势雄秀奇绝，草木苍郁不尽，走着，走着，断崖横绝，抬头仰望天际顶峰，云雾缭绕处披风阁若隐若现，摩天而在，只是全无去路。他还记得有女子道，“雪经山有七彩雪蛛，会吐出七样颜色的蛛丝，咱们这就要过奈何桥，说是桥，却是用她的蛛丝搭的桥，白色透明的居多，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犹如在云端上行走，阁下久历江湖，那么多腥风血雨都不怕，走这桥想来同样不会害怕。”他当时想，“奈何桥”至少也有座桥，这里只见云雾弥漫，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桥的鬼影子都看不见。 另个女子前边引路，当先上‘桥’，“阁下只要跟随着小女子就好，你可别怕，越怕，走得越慢，这桥就越摇幌，就会越怕，尤其不要左看看，右瞧瞧，千万别把这雪经山景色当作你那翠玉珠宝——以前就有个人吧，一时心慌害怕，‘啊’的一声，坠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五 前朝曹子建《洛神赋》里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前面引路的女子却是“凌空蹈虚，云端漫步”一般。他浓眉紧锁，蓦然狠下一条心来:我钱王孙是何等人物，岂能受人轻辱，被人瞧小了！纵使自己身家无数，要死就一起儿死，有她陪着，也算值了——豁出去，跟她上桥。 开始还好，紧跟着她，不会往下看，哪知她越走越快，蛛丝桥颤幌得剧烈，云里雾里载浮载沉，钱掌柜偷眼往下一瞥，一阵晕眩，险些瘫倒。每一步胆颤心惊地迈出去，都仿佛是踩踏在虚无里，下面哪里有“蛛丝马迹”？好不容易一丝两丝彩色蛛丝放光发亮，风里颤动着一闪而过，他赶忙决绝地踩上去，宛如有了生的希望。 “您老颤颤巍巍的，吓得我都怕了，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呀。”后面的女子不住嘀咕。 钱王孙吞声忍气半天，胆魄还及不上两个小女子，传出去必然让人笑话，他鼓勇而前，奋身冒死几个纵跃，赶上了前面引路的女子。“好样的。”后面女子也跟了过来。 过了桥，又是一段悬崖，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走好久，披风阁仰视而见，宛若“空中楼阁”就在眼前。这边断壁上有一根细而极长的石柱，凭空横亘，斜斜向上，云雾渺茫里笔直连接到披风阁主峰，便如像一张伸展入云的天梯。钱王孙正自感叹造物之神奇，真是鬼斧神工，听一个女子说道：“过了‘奈何桥’，该走‘摩天梯’了。桥，其实是有惊无险，这梯，可要考较真功夫了。”另一个道：“世上的事也是有趣。能过奈何桥的都有几分胆量，也就觉着这摩天梯不在话下，但是攀着攀着，有的人吧，下盘不稳就摔下去了，有的人吧，脚下一打滑就滑下去了，有的人吧，眼看攀登就要到头了，赶上山风大呼地给吹下去了，还有的人呢，正攀着，不幸头顶倏然飞临一只秃鹫” “因此呀，做一件事胆量是要有的，还要有真本领，外加上蛛丝那般一丝丝的小运气，嘻嘻。” “所以呀，上与不上，还请阁下自决。” “两个小姑娘胡说八道！”钱王孙感觉被戏弄了，心里咕哝一声，说：“拜谒莫危崖老阁主，是否只此一条路径？——好，钱某上峰了。” 石柱天梯越攀越陡，天地之间只此一条路径可以凭依。以前，每一个上山瞻仰参拜的人，都是这般一步一步仰望前行，譬如信徒求见现世活佛一般一路艰难的攀登，随着披风阁愈来愈近，人人不免起“高山仰止”的感慨。 “这逼装的，都装到天上去了。”钱王孙心里暗骂一声。 到了“雪经山”峰顶，“玄武堂”派出四名弟子出迎。钱王孙脚踏在平地，蓦然有“现世安稳”的欢愉。前方远处好大一片飞檐雕梁的朱漆阁楼，依着山势煌煌而筑，四面枫树千章，火烧一般殷殷环抱，就是“披风阁”了。峰顶山风极大，枫叶飞舞，寒雾袭身，俯瞰峰下，不尽的山峦连绵不绝，草木青翠葱郁，云烟过眼，缥缈虚无，这“披风阁”真是到了天的极尽处，“高处不胜寒呀”，他轻轻感喟一声。 钱王孙抬头望一眼入口处的“披风阁”古隶匾额，随着人穿庭过院，七拐八绕，峰回路转，山势也越来越高，忽听流水淙淙，凉意扑面而来，原来是到了一条极长的溪水边，沿溪再走近一里路，“行到水尽处”，云雾缭绕里一幢巍峨威严的大阁楼构筑在危崖峭壁上，雄绝而起，主阁到了。 “玄武堂”弟子延请他到主阁书厅内一张四脚蟠踞着龙纹的紫檀大书案前坐了，泡茶上来。钱王孙一路折腾得也累了，连啜几口，清雅至极，自己竟不曾吃过。转望四壁不少魏晋书家的字幅书法，其中一幅王献之的《鸭头丸帖》行草，短短十五个字，风神散逸，妙趣天然，钱王孙吃了一惊——不由得贴近前细看，只见笔墨酣畅，笔断而意连，宛如绝世武功高手随心所欲的出手，无不婉转如意，曲尽其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六 再看到左壁上一幅《袁安卧雪图》，他更是心惊。钱王孙收藏不少文玩字画，王维的画，却只收得一张残迹。人人知道王维是唐朝的大诗人，却不知道他在画技上也是登峰造极，他一改前人的“着色山水”，开创墨分五色的“水墨山水”画先河，被尊为山水画的“南宗”。这画奇就奇在画里有“雪中芭蕉”，数百年来让人们争议不休——“雪中怎会有芭蕉”？实不知王维是借“雪中芭蕉”阐释佛法“肉身可厌”之意，《维摩诘经》云：“是身如芭蕉是身如幻是身如梦是身如影” 钱王孙正胡思乱想，楼上阁楼七彩宝石镶嵌的水晶珠帘“铮淙”轻响，一人自帘后现身，英挺魁梧，气宇不凡，认得是披风阁“玄武堂”堂主骆墨。“钱大掌柜远来辛苦，敝阁简慢之处，还请勿怪。” 钱王孙苦笑摇头，“钱某命苦”。 骆墨仰天打个哈哈，说道：“钱掌柜‘命苦’？那普天之下，岂不是人人‘生无可恋’了？”说时转头向帘内看。帘里面有人轻笑一声，“真是”，听声音颇为年轻，不过三十几岁。 钱王孙一怔，说：“不知莫危崖莫老阁主？——”骆墨道：“老阁主闭关参悟神功，有事同我们少阁主说，也是一样。”说着，走下楼来。 钱王孙忙正身向上抱拳执礼，“今日有幸能亲见少阁主，钱某荣宠备至。” “感谢钱先生多年来的厚礼相赠，‘披风阁’一直抱愧，无以回报，今天更见赠一套稀世奇珍“天青柴窑”，想想我都替你心疼瞧得出，钱先生是诚心和披风阁交朋友，小阁心领了——只是，钱先生富贾江南，万人景仰，一次次折节下交，我实在不知在什么地方能帮到你。”帘后面人说道。 间隔着水晶珠帘，钱王孙仰着头，恍惚瞥见个人影，样貌全然看不清。他想鬼神让人敬畏，不过是因为神秘，轻易看不到摸不着，云里雾里恍兮惚兮，不然怎么说“装神弄鬼”呢？看来今天是见不到这个“少阁主”了，我一路上千辛万苦，这孙子又想，我求你们一片“赤血枫叶”快十年了，你竟然说“不知什么地方能帮到我”？心里恨着，嘴上却说：“钱某和少阁主虽然素未谋面，却可以想见，少阁主一定是朗朗如明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他有意停顿好一会儿，阁楼上还没动静，只好继续道：“江湖上的朋友们，谁要是能得到一枚披风阁的枫叶，人人当作至宝，江湖上就有了身份，地位，有了可以夸耀的资本，交到了披风阁这个好朋友，从此彷佛有了尚方宝剑，护身保命符” 楼上那人微笑道：“钱先生过誉了。” 所谓的“披风阁”枫叶，共分四种：七彩枫叶，紫尊枫叶，白雪枫叶，赤血枫叶。“赤血枫叶”虽是最末一等，已经是江湖上人人眼热的至宝。有了这片“枫叶”，便是与“披风阁”攀下了渊源，结下了盟约，有任何繁难，麻烦，危难，“披风阁”都会出手，为之救危济难，排难解纷。每一个接受“枫叶”的门派，当然要对“披风阁”示忠，唯马首是瞻，忠心不贰，枫叶的“期限”只是三年，如有异心，就会被收回枫叶。众多门派为了“枫叶”在本派永久留存，常年有奇珍异宝，名贵参药，珍馐美食流水般地送上山来。 至尊无上的当然是“七彩枫叶”，只要拥有披风阁“枫叶”的门派，都要尊其号令，“披风阁”也从不送人。据传说，十几年前，鸣沙山“摄魂堡”的司马老堡主纵横漠北，为一时之枭雄，凭着和莫危崖阁主几十年的生死交情，有幸得到了一枚“紫尊枫叶”，他的仇家从知道消息那一刻起，有的隐迹江湖，远走避祸；有的负荆请罪，主动上门化解仇怨；更有的惧怕他假手“披风阁”寻仇报复，索性先下手为强，几家联合起来，连夜找到司马堡主总舵，他和他的家人，门徒尽被杀戮，消息传出，七日之内，那几派当晚下手的三百余人，分别在相隔千里的各地被身首异处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近几年的是中原开封府的“龙威镖局”，得到了一片“白雪枫叶”，从此护镖的道路通衢无阻，镖局的生意翻了百倍还不止。 钱王孙忽然叹口气：“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错，”楼上那人打断他，“钱先生名动江南，雄视一方，如能屈尊接受敝阁的‘枫叶’，只会给这一片小小枫叶平添上光彩，小阁脸上也好看，原是两全其美之事——我只是不知，钱先生对世间之事还会‘有所求’，更不知先生‘有何求’？” 钱王孙刚要讲话，听他又道：“承江湖朋友们看披风阁几分薄面，那些小门小派拿了枫叶去撑撑门面，免得受人欺负，以钱先生这等人物却根本用不着，又有谁敢打你钱掌柜的注意？嘿嘿枫叶就算了吧——”钱王孙心里一阵沮丧——“不过，先生亲来雪经山，那是给了敝派极大的面子，以后但有繁难危难，披风阁绝不会袖手。” “恩威并施”是钱王孙对应下属惯用的手段，此时亲身领受，一样觉得“受用”，他朗声说道：“那好，江湖上说起披风阁，朋友们都要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一声‘言出必践’，恪守信义。披风阁俯视天下江湖，宛如是高高在上的北斗，得到枫叶的那些门派，便像是拱卫北斗的群星，钱某也想做其中一颗小小的星子——多谢莫少阁主的千金一诺，钱某有生之年，所求于披风阁，不会超过三件事。老朽这就拜辞。”他言语中挤兑住对方，心里一丝得意，终算不虚此行，披风阁答应了这三件事，并不输于得到一片“赤血枫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七 “披风阁”少主人在峰后断崖边，望着钱王孙坐在巨大绳索捆系的藤竹筐里，被两名披风阁弟子小心放着绞索，自绝壁飘飘摇摇一路下山，直到不见，对身旁的骆墨道：“这些年来，以他送的礼物，给他张‘紫尊枫叶’也够了，家父可是一直没答应他。” 骆墨道：“当年，属下也曾问过老阁主，他老人家只淡淡说，‘钱王孙这一世缺什么？’我想了想说，‘他好像什么也不缺’，老阁主说，‘那就是了，既然什么也不缺，不妨让他缺点什么，这一片枫叶要让他永远不会轻易得的到。’” “有道理。” “属下倒是想，少阁主处置得比老阁主更是巧妙——又或者，老阁主深谋远略，存心卖个人情让少阁主给钱王孙。” “披风阁”少主深深微笑，凝视着这个十数年忠实的仆臣：难得他了，父子俩都不得罪，两相赞誉。 楚还生把赢来的金子，好好请褚浩天喝了几顿酒，付账时总邹眉想，褚大哥这般喝下去，多少金子也不够。这天傍晚出了酒楼，不远处一大家子人刚吃了酒饭，正在上马车。 一抹斜阳还依恋着没有散去，月亮早耐不住的挂上半空，大自然彷佛是瑰异奇妙的光影调和板，把新月日落交映的光辉，定格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秀美无俦的脸上。那女孩子不时掩嘴和人说笑着，双瞳剪水一样的大眼睛，灿若星辰。她一身杏子黄的单衫，愈衬托出白里透红的好脸色，明艳动人，楚还生以为，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们，就全应该有这相同一般的少女肌肤，就像眼前的春天一样。 如果运气好，能再碰到她——最好是单独——该怎样和她搭腔说话呢？那不知会是在几年以后，最好是在一个冬天飘着雪的晚上，他会说，“很早以前我就见到过你，一直想着你，从春天到冬天”他摇摇头，唐突了点；不如说，“我们早几年前就见过，你当然不记得了，我当时痴痴呆呆望着你，以为是在做梦，梦到了仙女”肉麻了点；干脆这样说，“我曾经见到过你，和今天晚上一样，也是个春天的晚上。”她一定会睁大那双甜美的黑亮大眼睛，看一看天，惊讶说，“还下着雪呢，冬天吧，小哥！”他马上接口说，“看到你，就像看到春天一样。” 女孩上马车了，楚还生惘惘不甘，只恨马儿跑得快，他似乎体会到《毛诗》里“有美一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有美一人，中心悁悁”的愁闷怅惘了。 褚浩天早回客栈了，正喝着茶，楚还生进门就怨道：“褚大哥，你怎么把我一人撇下了。” 褚浩天鼻子里哼冷气道：“意淫够了？你大哥我向来成人之美，不敢扰你做美梦——是‘人家’撇下了你，不是我。‘撇下’，啧啧，我牙都酸了。” 楚还生插腰：“说清楚，‘人家’是谁？” “呦，挺横呀。‘人家’就是‘人家’，装什么糊涂，见色忘义，重色轻” “我才不是！” “我在说‘人家’，又没说你，小兔崽子急什么？” “不许你再说人家”——褚浩天笑，“你管的着吗？就算我不说，有的人心里，脑袋里，眼睛里装得满满登登都是——呃，那两个字，你不让我说”楚还生哼了一声，“不正经”，赌气睡了。可是睡不着，闭上眼就想起“人家”。 明天中午，二人街上闲逛，看见赌局的招牌，褚浩天每每驻足停下，唉声叹气，说：“过两天我带你到温州走走，去那边的赌场碰碰运气，兴许没人认得我。” 楚还生刚要答话，对街迎面走来几个乞丐，有个面孔似曾相识，四目交投，对面已经喊出来：“兄弟们，就是这小叫化子杀了毛三！小叫化子，还认得你苟四爷爷吗？”原来是苟四。 几个丐帮弟子挥舞棍棒，冲过街来就要动手。褚浩天皱了下眉，想这小子怎么招惹了丐帮，这下麻烦不小，挥手作势阻挡道：“嗨！慢着，朋友，认错人了吧！”丐帮弟子们看他忽然凶神恶煞般站出来，一阵呼喝，都有些畏缩，有个弟子嘬指作哨，一声长响，陆续又跑过来十几名丐帮弟子。猛听得马蹄声疾，几名劲装汉子骑在马上，恰在当街飞奔而过。褚浩天心念一动，贴身近前，左手已斜搭在一匹奔马的背上，那马陡然人立起来，嘶鸣长声，挣脱几下，却是一动不能再动。另几人忙勒停了马，回头张望。 褚浩天冲马上那人微笑问道：“朋友，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瞧我这位小兄弟像是小叫化吗？” 马上那人惊魂未定，上下打量着楚还生，小心说道：“像不像呵？应该像吗？还是不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八 褚浩天哈哈一笑，截断他说：“倒是这位朋友有眼光，站呃，坐的高，看得远，他说‘还是不像’，我早说了‘不像’，就说你们认错了人吧，哈哈——多谢你作见证了，不耽搁你赶路。”——手掌在马臀轻送，马昂首嘶鸣，疾奔而去。 群丐为他武力震慑，知道不是对手，一时面面相觑。褚浩天拉着楚还生就走。楚还生走出几步又回头，手里把一大锭银子一抛一扔，“见过这么有钱的小叫化吗？下次看准了些，别再认错——”手指着褚浩天——“我大哥他脾气可不好，这次算客气的”呲牙冲苟四做个鬼脸。苟四牙咬得脸上青筋暴露，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回，“就是这臭小子，没错！换身皮就认不出你了？等机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一路走，楚还生围着褚浩天打转，几次跑到他前面，仰着头端详他，好像不认识，说道：“厉害了我的哥！那奔马就像纸糊的，一动不动，你怎么做到的？褚大哥我好崇拜你，你是我见过的武功最高，最厉害，最威武，最褚大哥，你这一幅英雄气概，我突然觉得你好英俊——” 褚浩天笑着踢他一脚，骂道：“你给我滚吧！” “江湖客栈”不能再住了，傍晚二人换了家小客栈，楚还生忍不住说：“我瞧那些烂乞丐人人怕你，住的好好的，为何换地方？” “江南一地，说到势力影响，首屈一指是钱王孙那老白毛，还有江湖客栈的老板程胖子，其次是江南六盟派，顾水照那老乌龟就是里面的，再就是丐帮了。十几个烂乞丐算个屁！可若是一百个，一千个呢？” “那就算个屁了。” “你小子惹的祸！这几大门派都让你得罪光了。程胖子一向和钱王孙私交甚厚，俩人穿一条裤衩都嫌肥，咱们住在他的客栈里” 楚还生刚想辩驳，“我只得罪了丐帮”，又一想，顾水照似乎也得罪过，黑塔也可是，偏偏每一次自己似乎又占着理，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唉，江湖险恶呀，有些道理说不清——大不了豁出去了，跟他们拼了。” 褚浩天从头到脚把他扫视一遍，没好气道：“拼了？你连个屁都算不上，拿什么拼？你是‘豁出去了’，把我豁出去了！睡吧，明天早起，去温州。” 楚还生侧身躺在床上，小声叽咕：“哼，瞧不起我，不就是比你武功差点么，总有一天老子让你哼哼——”褚浩天踹他，“闭上你的鸟嘴”。 明天，街头小店要了苏州细汤面，一屉小笼包，二人匆匆吃过，直奔太湖码头。正走着，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喊：“是他，是褚浩天”“快去通报顾掌门，你去通告丐帮，就说那个小孩儿找到了——”跟着“嘭啪”乱响，几道绿色烟雾飞上天空，想来是“芙蓉坞”传递信号的烟火。对方人数越聚越多，呼喝喊叫追赶上来。褚浩天摆头示意，轻声道：“跑呵” 昨晚被他小看，楚还生一直郁闷，眼见来的都是褚浩天的手下败将，回头叫道：“褚大哥，你怎么也跑！”反而朝着“芙蓉坞”一众弟子挺身迎了上去，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谁敢踏前一步，老子打断他的一排肋骨，剁吧剁吧敲碎了去喂狗！” 众人给他狐假虎威一通叫嚷震唬住了，不敢靠前。褚浩天停身笑道：“说得好，都给老子滚！”正僵持着，忽然喊声震天，丐帮弟子满街满巷潮水一般奔涌而来，冷眼看去，还有不少钱王孙的人马，他失去右手，武功大打折扣，不再如从前那般自负，略一迟疑，喊一声，“小子，走啦——”人已飞身上屋脊，三纵两跃，眨眼不见踪影。 楚还生闻声回身，不见了褚浩天，“真不讲义气！”念头闪过，只有一个字：“跑！”慌不择路，一头窜进家刚启门板的药铺子，像躲避被猫捉的小耗子。那店老板眼一花，一个小身影一闪，他已经穿堂过室，从后门溜出去了。 更多的人不去追褚浩天，反去捉楚还生，软柿子总是好捏，他倒成了众矢之的。顾水照也到了，钱王孙的管家自小巷深处现身出来，说道：“顾掌门，褚浩天这家伙咱们派一路人马去追，不过，依老徐我看，那个小崽子和他关系匪浅，拔出萝卜带出泥，捉到了小崽子，褚浩天也在劫难逃。”顾水照说，“不错”。他心胸狭窄，忘不了在自家船上受到的羞辱，尤其被心爱的女人看到，一直记恨，刚要冲身而出，徐管家扯下他袖口，“让丐帮去打头阵吧”。 钱王孙回府后，徐管家缜密侦查了数日，启动了各种消息渠道，隐隐觉得这个逃跑的小孩子，和黑塔的死撇不清干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十九 楚还生对街巷弄堂，路径纯熟，几个月混饭乞讨不是白混的，这是他的营生。他东溜西窜，爬矮墙，钻狗洞，毁鸡窝，闯鸭棚，搅得禽畜不安，四邻骂声载道。仓皇逃蹿，从早晨到中午，兜兜转转又转回了药铺子，好在他还算聪明——危险的地方其实安全。 他一路上把人家晾晒的衣裳扯下几件，边跑边试，终于有一套合身的，也并不敢进店，街上小摊要了一大碗酱汁肉，三个大馒头，和着泡泡馄饨囫囵吞地下肚，实在是跑饿了！他生平最险恶的是对黑塔，可是有他的兄弟在，可以和他抵死换命，此刻只剩下他自己，褚大哥也跑了，处境像被通缉的要犯，过街的老鼠。四处看，并没有太可疑的人，褚大哥说过要去码头，不如去那里找他。路上远远望到有丐帮，芙蓉坞的弟子们盘问，他灵机一动，拦住一辆带轿子的马车，狠心给那车夫一小锭银子，马车夫不胜欢喜，他耳语几句，那人犹疑片刻，点头答应。 丐帮弟子远看一个小孩子驾着马车歪歪扭扭，忽慢忽快来到近前，一把扯了缰绳，骂道：“你会他娘的赶车吗？家大人呢？” 楚还生扭扭头，“轿子里是我舅，他病了，我是赶鸭子上架，没法子”。 一人扯开轿帘，探头观瞧，轿中人满脸胡须，皱纹遍布，转回头看楚还生，“不像啊！你亲舅舅？”楚还生点头。又问：“你长相随谁呀？”楚还生道：“随我娘。”另一人凑近来，也把头钻进轿子里看，一壁仔细端详楚还生，想了一想，摆手放行，跟先前那人说道：“娘亲舅大，姐弟俩一个丑，一个俊，是常有的。”先前那人不甘心，说：“那可没准儿，万一不是一个娘生的呢。” 楚还生渐渐熟悉，终于驾着马车到码头。放眼太湖，水波浩荡，四处寻找也不见褚浩天的影子，想这一路都有人寻查，渡过太湖总是安全了，哪里知道徐管家也来到了太湖岸边，正宣布钱王孙的口谕：“陆路，水路都要隔断，让他俩插翅难逃。”——毕竟，在江南，钱掌柜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湖边停泊着一只大货船，樯桅高耸，岸上一大群人蚂蚁似地忙碌着，正往船上搬运货物。楚还生慢慢挨近去，一个瘦子扛了两个大麻袋，他抢前几步，说：“老哥，货要掉了，我来搭把手。”那瘦子卸了只麻袋给她，“好嘞，一会少不得赏你几个小钱”。那大麻袋连头盖脸把他大半个身子都遮住，并不沉，想是蘑菇干货草药之类。他随着众人上船下船，来回搬运了几趟，最后干脆钻进货船底舱，挤进麻袋货堆里藏匿。又过了半顿饭工夫，舱板上人声渐小，岸上隐约有人叫喊：“船老大不忙开船，丐帮和芙蓉坞有两个仇家跑了，要上船找一找人。”听船上一人高声喝道：“笑话！在江南，程府程大老板的船也有人敢查，老大我驶了三十几年船，今天也是开了眼了——起锚！”楚还生感觉货船幌动了几下，缓缓往湖心荡去。 船行愈来愈快，耳听见水浪不住撞击船板，摇橹声鸦轧，舱板上有人说道：“我们去太湖东岸再装卸点货物，就一路南下，直奔温州了，这一趟可不近。”又一人道：“雁荡山脚下的荷花山庄，钱掌柜和咱们程大老板已联手把它买下了，听说就快修葺一新了，那里面可是应有尽有”再一人道：“船老大上回运送货物到荷花山庄，着实在那神仙一般的地方，住了好几日，给咱们说说，说说——” 听船老大说道：“在那一大片山庄里，酒肆，妓馆，赌局，客栈一应俱全，啧啧，可真是个逍遥窟呵——再有半年，就是荷花山庄的江湖大会，咱们钱程二位老板那可真是生意人，精明到了家了，恰好借着广寒宫与雁荡派七年之约到期，决战场地便选定在荷花山庄” 一人小声说：“七年前那场大火，把荷花山庄烧成了灰烬，楚氏一门惨遭灭门，江湖上传闻不断，说是和雁荡派掌门燕天昂有直接——”楚还生听几人不住提到荷花山庄，又提及那场大火，惕然心惊，小心聆听，船老大却斩截道：“别胡说！当心烂舌根。” 船到太湖东岸，刚抛锚泊岸，准备装卸货物，忽听似乎有人登上舱板，一定要查验货船，说是钱王孙掌柜的意思，船老大不敢抗拒，一面指挥众人卸货装货。 楚还生趁乱从船底舱出来，扛着个大麻袋，随着来往的人流往外走，上了岸，把麻袋放到接货的马车上，少了遮挡，他瘦小的身形便显露出来。前方不远处山脉绵延不断，山势高峻险拔，好一座高山，他并不知道是号称“吴中第一峰”的穹窿山。 他慢慢朝着山峰的方向走去，脚步渐渐加快。走出去好远了，忽听货船那边有人高喊：“咦，那个卸货的怎么走了！——船老大，快看看是不是你的人。站住——”又有人喊叫：“把这船围了，褚浩天或许也在这里再派一拨人，去追那小孩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二十 楚还生拔腿就跑，夺路狂奔，一头扎进了穹窿山里。他一跑，丐帮群丐更笃定了这个小小身影的可疑，纷纷追上山去。顾水照在徐管家的交涉下，把货船查了个底朝天，不见褚浩天，忽然把怨恨迁怒到楚还生身上：“不是几个小叫化那天太湖岸边的浪叫，也不会招来褚浩天。”跟身边人说道：“上山，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管家对手下人挥手道：“你们几十个兄弟随顾掌门上山。” 这一场追逐，从黄昏直到深夜，楚还生像是给狗群围猎而受惊的小兔子，胡闯乱撞，仓皇不可终日。他在岩石缝隙里躲一躲，洞穴里藏一藏，听到人声，立刻惊厥起来，往山上乱窜，搞得原本清幽静谧的穹窿山丛林，惊鸟乱飞，野兽嗷叫。 他无路可逃，只能一路向山高处攀爬，不知不觉攀上了穹窿山的主峰“笠帽峰”。这“笠帽峰”形如其名，远看便像一顶斗笠，他已然身在峰中，当然是“不识真面目”。丐帮，芙蓉坞，钱王孙的一众人马穷追不舍，点起了灼灼火把，照耀着他忽隐忽现的小身影，直到峰顶。 山风呼呼地吹着，月光明明地照着，断壁绝崖处，楚还生靠在一株参天入云的老松树上，不停的喘息。四处峭壁如刀，下面是深不见底黑荡荡的深渊，真是走投无路了，他濒临绝境，张皇失措，心惊胆跳。丐帮的先上来了，芙蓉坞的弟子也上来了，钱王孙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似地拥在后面，近百人都堵在这峰顶的悬崖上。 楚还生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尖尖细细的石头，垂死挣扎道：“小爷瞧不起你们这帮孙子，孬种，谁敢过来，和老子我一决生死。”说着向前几步。狼一般的眼睛凶光毕露，火把的光照映他脸上，狰狞可怖，靠前的几人，不自觉的退后几步。 顾水照刚刚上崖，暗中叮嘱要留下活口，纵身而前，大声骂道：“你个小崽子，顾某和你一决生死，你敢吗？你配吗？真不怕死吗？” 楚还生往悬崖边挪了挪，说：“我怕。” 顾水照想一掌就可以把他击落悬崖，又担心这小子别真跳下去了，微笑道：“我芙蓉坞只是跟褚浩天有仇，跟我芙蓉坞有仇，就是跟江南六盟派有仇，也就是和钱王孙掌柜有仇——”徐管家暗骂一声：“亏他怎么连上的。”——“和你小兄弟并无关系。” 苟四也到了崖上，怒道：“有关系！今夜要让这小子给我们毛三哥抵命。” 顾水照转过头去，背向楚还生，说道：“这位丐帮的兄弟，你这就错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人——”身体却离楚还生越来越近，陡然间回身手指如钩，探向楚还生咽喉。 楚还生大仗小架，不下数百战，实战经验之丰富并不输于顾水照，每一次仗着拼上性命，才能无数次死里逃生，这时候想也不想，尖石向他肚腹猛刺。顾水照身形微侧，左掌如刀切向他肋下。不料楚还生不闪不避，狼嗷似地发一声喊，猛然间急蹿上身，张口咬住了他咽喉。 这一下奇变陡生，顾水照窒息剧痛，闪电般想：“混账小子是真不要命了，自己随手任何一击都足以让他毙命，自己也会重伤。”楚还生咬的更死，甩头示意，顾水照形格势禁，任他咬着，抱着他身子往悬崖那边挪了挪，鲜血自脖颈流淌而下。 “芙蓉坞”有弟子情急生智，喊道：“小兄弟请放下掌门，我门派弟子绝不会有人伤害小兄弟！” 顾水照感动得要落泪，总算有人替他说出来心里想说而不能的话，回去要好好奖赏这名弟子，下颌轻轻触碰楚还生头顶，要他明白自己算是点头允诺。 楚还生慢慢试着松口，屏住心跳，大气不敢出，窥探顾水照动静，蓦地双手在他肩上猛推，身子借势后跃，已蹿跳到了悬崖边上，众人低声惊呼。顾水照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吐不出来，“芙蓉坞”弟子们忙抢前给掌门包裹伤口。 楚还生才觉得满嘴血腥，甩袖子抹下嘴上淋淋的血渍，张嘴冲地上又啐了几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江湖之——岂曰无衣二十一 徐管家难得露面，摇晃着肉皮冻一般肥嘟嘟的胖脸，温和说道：“也许大家是真有些误会，不如一起下山，找地方说清楚，就到我们哪里去，好不好，小朋友？你又没得罪过我们钱掌柜。” 丐帮一位七袋长老拂着花白长须沉吟道：“也好，丐帮，芙蓉坞，还有钱掌柜的府邸，你挑一处，咱们好好谈谈。”他总觉得木偶乞丐被毁，毛三被杀，事有蹊跷，这个不要命的小家伙真掉下悬崖，线索可就断了，不是说还有两个小叫化吗？正好抓回去盘问个水落石出。 楚还生冷笑，心想：毛三虽说不是我杀的，和我杀的也没两样，到了丐帮手里必死无疑。给顾水照捉到，不知要受尽多少屈辱折磨，也是生不如死；钱王孙那里更去不得，黑塔可是死在自己手里反正怎么也是个死——“谈谈？哈哈，哼哼，你们他奶奶地都想和老子我谈谈，好呀，谁先上来谈？是英雄好汉就一个一个上来谈！” 三个门派各自肚肠，却都忌惮冷不防给他抓住，拽住，抱住，咬住，一个失足坠落深渊，一时无人胆敢上前。顾掌门前鉴不远，这个小光棍儿命已经没了，犯不上赔上他一条性命。 楚还生脑海刹时清醒异常，想起私塾先生给他讲解《灵乌赋》时，讲到的一个小故事：“东海有一种异鸟，筑巢在大海边的山岩峭壁之上，一生行走于边缘，因此没有人看见过它落地，却总见到它在天空翱翔，于是就有了一种传说，说它是‘不落鸟’，当它累了倦了，老了病了，它会一路鸣叫着一飞冲天，然后一头栽下来，触地而死。”他仍然记得先生当时感叹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你要记得范文正公的教义” 他没想过杀毛三，杀了；也没想过要杀黑塔，也杀了。望一眼顾水照，团团火光之下，他高大身材颀长的脖颈间，一坨漆黑隆起的东西，想是厚厚涂抹了药膏，刚刚垂死挣扎，还想抱着他一起跳崖的，算了，算了，都算了此时此刻想来，他内心深处谁都不想杀，现在，又何必多杀一人呢！ 楚还生忽然转身面对深渊，头上圆月高照，明星数数点点，近得宛如伸手都可以碰到摸到，山风四起，借着山谷的回荡，呼啸更有声威，吹着千章大树犹如波涛般鸣响，他回了下头，瞥一眼众人，轻声说道：“没人敢来抓我，就再也捉不住我了，你们这群鼠辈，怕死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小大小二，我来了。”踊身跳下悬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醒过来：浑身痛，处处痛，一动哪儿都痛。感觉到疼痛，就是还没有死，那可遭罪了——听说阴曹地府受苦刑也会痛，到底死没死呢？他小心翼翼睁眼一线，又是那个明晃晃的圆月亮，漫天的星子热闹得便像水池畔的蛙声，闪耀着它们勃勃的生命，“我，还活着”，他想。 他欣喜若狂，忙左右察看，竟是仰天躺在一方峭壁凸出来的大石台上，真是没有死。仰头黑黝黝的石壁上，郁郁苍苍满是苍岩古树，再看崖顶，也就数丈，并不遥远。隐约想到是这些树救了命——当时山风极大，百千年的古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接连缓冲卸力，人一路摔撞到这石台上。峰上的人一定以为他死了。 饿和疼痛，渐渐还是饿占了上风，四面漆黑，他不敢乱动——他当然不会知道“人生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句有名的话，但是“人生两次跌落同一道悬崖”，可能性还是有的，那就太悲催了——应该过了一天了，也许两天，不然不会这么饿。依据多年讨饭的经验，“饿得睡不着觉”，不如“睡着而忘了饿”，睡眠是最好的食粮，要饭吃不饱，睡总睡的着。他又朦胧睡去。 明天，山崖顶上的阳光透过古树丛林茂盛的枝叶，斜斜照彻下来，彷佛是敷伤的良药，楚还生站立起来，伸了伸懒腰，又饿又渴，慌得扯几茎蔓草树叶嚼着，苦中带着丝丝甜味，又揪几把，马吃草一样吞下咽了。早就瞅见一人远处一条山溪，顺着岩壁潺潺流下，看得见，够不着。他口渴难耐，想真渴急了，干脆再跳一次，能喝到水，死了也就死了。 没事干，又不敢走动，动只会更饿，抬头能够到的草叶都薅完了，他绝望的躺下，耳畔总响着汩汩的涧水声。他忽然聪明，撅根山藤枝，伸出去接涧水，那溪水近在咫尺，却宛若天涯，可是有一点半滴粘在枝头，吸到口里，无异于琼浆玉露。他找了根更粗的藤枝，到尖石上好不容易从中劈开，把一半慢慢打磨空了，只剩下藤枝的藤皮，跑去接溪水，几大口吞下，痛彻心扉的甜——他有小猴子初学会使用工具的快乐。 能够活下来，是如此美妙。到了晚上，有些冷，他缩在岩壁石洞里睡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一 楚还生深夜睡醒过来，揉揉眼睛，石洞外月光煌煌，春虫鸣响，溪水涓涓。 他迷迷糊糊刚撒了泡尿，正想回洞再睡，冷眼一个女子水蓝色裙裾迎风摆动，就站立在“他的”石台的另一端，膝盖微弯，仰着头，双手推举向青天，久久不动。 “不会是狐仙女鬼吧！”楚还生吓出冷汗，“哧溜”一头钻进石洞里，按捺着乱跳的小心脏，又一想，“不太可能，女鬼都在地上呀，山里虽然有狐仙，可这石台上又冷，又高，爬上来多累呀！”他究竟小孩心性，好奇的小脑袋探出洞口，好一会并无动静，胆子大起来，小身子又钻出了石洞，学着那女子照模照样，也是双手举天。 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女子冷不丁侧头说：“‘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你这小屁孩儿不累呀？” 楚还生拍拍胸口，想：“应该是人”，叹口气说：“哎，闲着也是闲着。”借着月色看那女子，身姿袅袅婷婷，细眉毛大眼睛，一眼望去是个美人儿，只是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估摸着三十岁上下。 那女子甜甜一笑：“小英雄从崖顶上掉下来的吧！——那么高都没摔死你。” 他听到“小英雄”刚高兴一刻，听她再说，恼怒道：“你也一样，彼此彼此。” “你这头小倔驴，嘴比驴嚼子还犟——”蓝色裙裾一闪，楚还生还没闹清她怎么过来的，身上已被她随手抓捏，僵立不动——“敢对你龍奶奶不敬，扔你到深涧里喂狼。”女子扯拽他脖子，作势欲扔。 楚还生石台上待的这几天，曾四处寻找出路，可是石壁光滑得有如刀削斧斫，上固然上不得，下更是万万下不去，真彷佛是“绝世而独立”的困在了这里，迟早会饿死。他这时候心说，“你不扔，我还想跳呢！”饿得没力气，懒懒道：“你扔。” 那女子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满不在乎，泯不畏死，正犹豫，楚还生忽道：“你身上有吃的么？”看看不像有的样子，失望里带着威吓道：“我跟你打个赌，你绝不敢和我一起往下跳，他们那么多人都没人敢——对了，你怎么上来的？”他眼里倏然放出异样的光彩，彷佛溺水的人捞到了一块破木板，暗自埋怨自己可真笨，她能来到这里，自然也能出去。蓦地，一团炭火般的热气周身游走，身体顿时不再僵硬，听她说道：“想知道吧——”他刚要张嘴说话，那女子毫无征兆，手掌掐着他后脖子跳下石台。 他吓得魂飞魄散，“啊”的一声长叫划破山谷，久久回荡，才明白自己跳崖与被人推下悬崖，完全是两码事。他给那女子连掐带拽，沿着悬崖的峭壁一路向下急冲，他紧闭上眼，心想：“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这真叫鬼上身了，还他娘的是个女鬼”他死命地挣扎，身子却像被磁石吸着，怎样也挣脱不出她的手掌。 那女子踩踏着陡峭的崖壁拽着他飞奔直下，突然停止，楚还生惊魂不定，偷睁开眼看，原来是驻足在绝壁一处仅能容下几只猴子落脚的地方。心想：“妈呀，总算是下来了，照这样的下法，没准儿真能下山——”仰头去找那个大石台，黑黢黢只望到一块模糊的轮廓，霎时间对女子佩服得一塌糊涂，刚想说：“原来姑娘是观音菩萨转世，来救苦救难的” 那女子也向上仰望：“咦，你对那地方很怀念呀！你看你在那儿待得好好的，都怨我——想不想回去？” “你真有趣，——回去？——不想——”他刚觉得不对，喊叫出声，那女子已拉着他飞纵上峭壁。这回看清了，月光底下，只见她在岩壁的皱褶处一点，隙缝里一触，便已借力上跃——“别是母猴子成精吧，要不然是母猩猩，猩猩里也有美人吗？”——他正胡乱想着，不一会工夫，又回到了石台上。楚还生一屁股坐在地上，气急败坏：“我可真服了你了——我可没轻易服过人！我原来以为，女人么，女红刺绣，吟风弄月，胭脂描眉今天才知道，我的天哪，女人有的时候比汉子豪杰更雄猛——” 那女子拿手帕脸上轻轻抹试，啐道：“再嚼舌根，有你好看——” 楚还生毫不理会：“说书的说，‘木兰从军十八载，无人识得女儿身’，我听了以后，一直奇怪，真是奇哉怪哉，百思不得其解，今晚终于懂了——你想啊，战场上一个女子比男人还能打，还泼辣，还强悍，谁能知道她是个女儿家呢，人人都敬仰她是一条好汉——”正碎碎念着说得高兴，冷不防挨了两记热辣辣的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 这耳光打的极是缓慢，他挨的是奇怪之极。第一掌缓缓打来，他本能的躲闪，女子的手慢慢跟随着过来，忽然停住，似乎给他躲避的时间，他身经数百战，没见过打人这么慢的，一时不知如何闪避，陡然“啪”地一记耳光响亮扇在脸上，跟着往他左颊批来。他神速躲过，地上窜跳起来玩命，女子的手随着他脸移动，如影随形，又是“啪”地一记抽打在他脸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二 楚还生这下恼羞成怒了。他摆出了光棍拼命的架势，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上前去一通死缠烂打，抓，挠，咬，踹，拽头发，踢下身，肘击，戳眼无所不用其极，出招愈来愈阴险毒辣。可是，不管他怎么折腾，每攻击一招，自己总是挨到一记，他打的轻挨的轻，打的重挨的重，他咬牙忍着身上各处不断新添加的伤痛，好在他还年轻，生命不息，就该战斗不已。 打了半顿饭工夫，他连对手一丝的衣衫鬓影也没碰到，好像和个影子在打架。打着打着，他神奇的发现，他击打对方哪里，他自身哪里便挨上一记，这岂不成了自己打自己？他才没那么笨，再说也实在打累了打疼了——他双拳在空中胡乱挥舞，猛地往自己胸口重重锤击，心里得意想：“看这招你怎么解！” 女子一愣，跟着又是“啪啪”两记耳光，骂道：“你个小无赖！”飘身下了石台，如飞鸟腾逝，深涧下面传来声音：“别想不开狗急跳崖呵，奶奶我明天还来。” 今晚算是一败涂地了，让个女人欺负了，楚还生又气又恨又窘。她胆敢再来，就跟她拼命，不对，刚刚已经够拼命的了再不行，就跳崖，“义无再辱”，“士可杀不可辱”，他想起书上的话，蓦然觉到大义凛然。又想，她来也是晚上来，等会儿天亮了，要想办法找到离开这儿的出路——“我为什么断定她晚上来？难道她真是个女鬼，见不得光？”内心隐隐盼望着那女子真是个女鬼，那样一来，身体的痛楚，心灵的折辱，似乎都可以随之减轻，找回些颜面。管她是人是鬼，总是不和她打了，老话说得好，“男，不和女斗”，人，当然也不和鬼打。 这一晚下崖上崖，打人不成挨人打，身心交瘁，他钻进石洞一觉睡到快中午。饥饿成了他最好的伙伴，如影相随，不离不弃。出洞看到阳光，宛然又有了生机，他先灌了一肚子溪水，找些草叶嚼着，四下寻找，还是不见出路，天空几声鸟鸣，他一眼不眨的盯着，真想像它们那样飞呀！小鸟儿们啊，请将飞翔的翅膀借我一用——忽有一只鸟儿朝着石台飞来，看看就要落了，陡然间扇动翅膀笔直向上，落到头顶峭壁的树顶上，原来是在搭窝。 楚还生仔细观瞧，那鸟儿忽上忽下，甚是忙碌，似乎在找寻适合的树枝。他忙搜集了各式粗细的枝条，并排整齐地排在石台显眼的地方，闪身躲进洞里，盼着鸟儿能叼走使用。枝条是数了数的，他隔一会就出来瞅瞅，又失望的走去——希望，失落，又满怀着希望，这个游戏玩得乐此不疲。终于，他发见树枝里少了一根细细的枝丫，仰头望着鸟窝喜不自禁：“哈哈，你还得靠我吧！你找了半天都没有合用的，还得靠我吧！——绝不会是风刮下去的，就是小鸟你叼走的，小家伙，你可真有眼光” 夕阳西下，天边好一片云蒸霞蔚，石台上望去，一览无余。楚还生无心观赏，蓦然觉到孤栖，天要黑了，那女鬼就要来了——刹那间石火电光般燃点起一星星希望，想自己太蠢太笨太傻了，只有她能救我呀，有本事就把她哄的带自己下山。有了这个念头，楚还生欢喜雀跃，只巴望着那女子早来。 女人或者女鬼都是个怪东西，你盼望渴望着她来，她却总是姗姗来迟或者根本不来；你不想她来，她往往不期而至，给人一种不期然的惶恐。 眼巴巴等了一晚上，他几次要睡，仍然不断幻想着女子把他睡梦里拍醒了，甚至踢醒了，哪怕再挨一顿打——明天醒来，他简直绝望，想她别是生他气不来了，还是给降妖伏魔的和尚道士捉走了。他一会望着头顶的鸟窝发呆，一会盯着光滑如镜的峭壁绝崖发愁，眼瞅着太阳渐渐下山，又是一天了。 楚还生猛然“啊——啊——”长声狂喊，听到山谷传来的回声，一点一丝的散去，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山色缓缓昏黑下来，一会又豁然清朗，他举头望着月亮从一团棉絮样的轻云里滑脱出来，什么也拽不住，一路滑上夜空，不知怎样，油然想到了那个晚饭后和家人上马车的女孩子。她，柔和的身姿，她，秀美的脸庞，她现在在哪里呢？做着什么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三 小无赖，你还没饿死呢？”那女子不知何时已上了石台。 楚还生惊喜交集，忙转身笑嘻嘻说：“仙女姑娘你可来了！说好昨晚你还来的，害得人家等了你整晚上。” 他前倨后恭，和一天前判若两人，女子瞥他一眼，已然明白：“等我做什么呀？带你下山呀！那要看你有没有这造化了——” “有，当然有！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遇到了仙女姑娘你——都怪我有眼无珠，不辨珠玉，不识泰山，姑娘你雅量过人，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姑娘这般琼瑶仙境中的仙子，更是胸襟如大海，还不得容下千八百个宰相，我这条小小船儿，你要它沉就沉，要它浮就浮，又怎会和我一般见识呢？你说是吧，仙女姑娘” “哟，嘴真甜！你掏了蜂窝，吃了蜂蜜么？我说你还活着——这穹窿山半山处有座道观，道士们老子五千言学得狗屁不通，素斋做得着实不错，我刚才各样试吃了一下，顺便带回几个素包子，有白菜木耳的，山菌野菜的，豆角茄子的，香呵——”楚还生直咽口水——“预备着一会去喂野狗。” 楚还生慌忙道：“那可暴殄天物了！再说，没有肉狗也不吃呀，白费了姑娘的菩萨心肠——”一壁又咽口水：“有有你说的那么好吃吗？切，我不信——是不太信。”眼睛直勾勾地溜着她浑身上下。 女子给他看得微窘，撩甩下袖子，轰苍蝇似地要把他的目光驱散。一会说道：“你不是挺好学吗？你仔细看着，我演示几个姿势，悉数有三十六式，你学上来三十三式，就有包子吃——” “好，说话算数！”他敲砖钉板，唯恐她收回，心想：“万一我只学上来三十二式呢？你可没说没有包子吃。”一壁又道：“劳您仙驾慢着点，姑娘你美得就像神仙中人，使的又是神仙洞府里的招法，不是我们这凡夫俗子所能学来再说，天又黑，我又饿得头脑发昏，就算三十六招全记下了，有没有力气使得出来，那可没准儿——” 女子白他一眼，说：“你小子福泽不浅，看清了！‘翻云覆雨手’云手三十六式——” 月色下，女子姿态曼妙，衣袖飘举，翩然若仙。楚还生留心看她每一招示范，都是从绝想不到处出手，回旋婉转，曲折进退，又全然是在出乎意料处收势，其中变化每每异想天开，有的玄妙莫测，有的精巧化为至拙，更不乏有精思入神之作 “这要是用来跟人打架，那可好玩儿了，不打得他遍地找牙，找不着北才怪！”他心里想着，屏息凝神观瞧，大气不敢出，冷静记忆着她每一式的出手变化。三十六招打完，楚还生缓缓闭上眼睛，默默回想，这一路‘翻云覆雨手’，他宛如在和三十六个对手在下棋，脑海里摆放着三十六个棋盘，第一盘走完，记下了，忙去看第二盘棋，再又是第三盘 女子并不扰他，任他想。 不知过去多久，楚还生双膝微弯，双手推举向青天，一套“翻云覆雨手”云手三十六式缓慢打出，几个诡谲怪异的转折变化处，他略作停顿，直觉着就宛若是象棋里鬼神莫测的“鬼手”，过了这几道“坎”，彷佛小船儿荡过了险滩急流，以后便再无涩滞，越到后来，越是流畅，招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沛然而出，淙淙汩汩，又如水银泄地。 女子略觉讶异，轻拍手掌道：“小猴崽子记性好呀，不错，不错——‘翻云覆雨手’说是三十六式，不过是总纲。每一式又有正变二十四式，奇变二十四式，正变又生奇变，奇变复生正变，奇正相生，瞬息万变，足以令风云变色，鬼神皆惊。我先给你演示第一式的奇正变化——” 楚还生累得叹气说：“你慢慢变，我要吃包子了。” 女子一努嘴，楚还生看石壁边有个鼓囊囊的手帕布包，抢过去扽开帕布，双手各抓起两个大包子，两口一个，又是两口一个，再抓起两个。四个包子吃完，噎得他赶忙跑去崖边接涧水。喝了水，又回身打量那女子，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可吃。 女子身形忽然飘忽挪移，进止难期，时疾时徐，若往若还，出招有时光明正大，有若长江大河，奔涌不息，有时又卓诡变幻，犹如危崖断山，瞎马临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四 “这第一式，奇正相生演变出来的变化，共计九十六变，三日之内你学会记下了，就有饭吃。”女子说道。 “那多谢仙女姑娘了！我要是全记住了，自然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小部分记住了，那还是会有饭吃——”看她目光斜睨，忙又说：“当然是小部分的饭，一丢丢，一丝丝，一毫毫那总是有的——诶，不对呀！你说的三天为期，可得管我饱饭，不然，别说全学会，饿也饿死了，我撑不过三天的！” “那是你的事。” “还是不对啊！万一我明天学会了了呢？后两天是有饭还是没饭吃？这事含糊不得，千千万万得说清喽——” 女子笑道：“你操那么多心干嘛，总之学会了就有饭吃，有一招半式不对，是你自己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这事含糊不得，当然要说清了。有话在先，勿谓言之未预也。” 楚还生刚要说，“那我不学了”，想想又不行，还是想法子骗她带自己下了山，那时候就不由她说了算了，说道：“仙女姑娘，晚辈还没请教你芳名贵姓，这名字一定名如其人，雅致清妙的不得了——” “以后别再乱叫姑娘，老身我做你奶奶都够了。” 楚还生惊叫：“那怎么可能？我瞧着，你比我邻家的小姐姐也大不了多少。” “老身姓龍，五十多岁了，江湖都称呼我‘云姑’，你就叫‘云奶奶’吧。” “啊——？你别开玩笑，你成心占我便宜吧——呃，我还是叫叫你云仙姑吧！” “随你。我要运功了，你自己安静的练。”云仙姑盘膝坐在石台上，双手虚抱如团圆，似揽明月，不再说话。 “翻云覆雨手”第一式的诸般变化，他记了有六c七成，静悄悄地演练一阵，自觉得意，看云仙姑还在闭目运功，不敢凑的太近，躲远了轻声喊：“云仙姑——云仙姑——”没人理他，待了好一阵子，他又小声说：“晚辈才明白，您老人家到这地方来练功，可不全是为了躲清净，这一方小天地月朗风清，山水如画卷，蕴积了天地间之精华，您可真会选地方。只是每天跑上跑下，实在是辛苦，不如呃，暂且把‘'翻云覆雨手’先放放，您先教我上山下山的本领，应个急，救个场，就彷佛古人写的‘急就章’，也未见得不好——”偷看她反应——“杜工部曾赞誉公孙大娘：‘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以后上上下下的累活儿苦差事，就交给弟子来做，您安心练功就行。还有，弟子每天都会带着盛了珍馐美味的食盒上山，侍奉您老人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唉，想想都觉着美” 楚还生喋喋不休又唠叨了一会，恍然叫道：“嗷，仙姑你是怕我没银子吧？”摸出身上硕果仅存的一小锭金子——“呶，呶，看到没？小爷咱可不是穷人——” “你给我闭嘴，”云仙姑站起身来，“猴崽子静极思动了。好好练功，自有你下山之日——”裙裾一闪，已然下崖。 “云仙姑，带弟子一起走啊！那招式我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他大喊。 明天早起，楚还生练功甚勤，“翻云覆雨手”三十六大式牢记在心，那第一式中的大部分变化也演练得精熟，余下的胡乱添加些招式，堪堪凑成九十六手。他坐等云仙姑上山，一等就到了晚上。石台上身影幌动，他先瞥见她拎着的布包，饭来了！眼里冒出精光，说道：“仙姑菩萨您可来了！弟子吃完了，就给你打那九十六手——” “打完了再吃。”云仙姑截断他。 楚还生赌气打了一趟，云仙姑点头：“也算不错了。仔细瞧好了——”缓慢之极地把九十六手变化又演示一回——“再给你次机会。” 楚还生闭目想了好一会，大叫声：“好了。”蹦到石台中央，捋臂揎拳，一路演变完毕，不免自鸣得意。 “可惜，可惜。”她叹气。他慌了：“怎么了？很好呀！”她道：“有两招不对，一招似是而非。真是可惜——”一挥手，那布包直飞向头顶的树梢，荡悠悠挂在枝杈上。 楚还生当然熟悉，那正是小鸟抱窝的峭壁古树，这真是“煮熟的鸭子飞跑了”，他气急败坏得刚要叫嚷，突觉身上一麻，一线热流入体，就此僵住不能动弹，嘴大张着，说不出话来，原来是给她凭空点中了穴道。 “我要运功了，省了你啰嗦。” 过了几盏茶的工夫，云仙姑头顶白气弥漫萦绕，又逐渐消散，她走近来轻拍楚还生肩头，举头示意，说：“呶，呶，练会了，明天就有吃的。” 他穴道解开，眼瞅着她下山，又抬头呆望着树上包裹食物的布包袱。都说在海里遇难落水的人，游到海岸才被淹死，是死的双倍的凄惨；楚还生此刻，饿得食物就在眼前而吃不到，“望梅而欲渴”，其间的煎熬也不遑多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五 转过天的傍晚，楚还生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翻云覆雨手”第一式九十六变展示已毕，云仙姑说道，这才乖，又教他些呼吸吐纳的心法，纵跃起伏的手段。楚还生依法研习了半个多时辰，直觉小腹间一团热气，郁勃欲发，说道：“我试试。”朝着头上空的苍岩古树奋身上跃，手已攀到了挂着布包袱的树枝，正喜不自胜，“嚯嚓”一声大响，老树的枝杈断折，他从陡直的崖壁直滑下来，包裹也随着坠落。 楚还生顾不得自己摔得狼狈，眼睁睁瞅着布包裹就要从石台边划过，坠落深渊，霎时心如死灰，跟着它跳下去的心都有。倏然，云仙姑凌空虚抓，那包裹宛若给一样大力吸引回转，斜斜掉落在他手边。楚还生喜心翻倒，大是感激，好像她不是搭救了包裹，而是救了他。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虽然只是青菜豆腐，几个馒头，也是香甜无比。他边吃边咕哝：“仙姑，以后我要发自内心对你尊重，不管你对我怎样。” “以前不是发自内心了？江湖之上，没人敢对云姑不敬，这次只让你吃点小小的苦头，下次——” “没有了！没有下次，怎么会有下次——” 云仙姑看他吃的一点汤汁不剩，还意犹未尽，可笑道：“你长了个猴精猴精的脑袋，却有副猪一般的肚肠。”细细审视了楚还生一阵，若有所思，说道：“有的人吧，看上去精刮伶俐，模样也俊俏，可惜空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肚子里却是一团草莽”——楚还生警惕的竖起耳朵，思索着是否与自己沾边儿——“我就有个‘半入门’的弟子，玉树临风一样的美少年，机巧逢迎样样来得，偏是草包一个，学这第一式九十六变，足足用了三个月，还不如你一天因此，我从不容许他人前叫我师傅。猴崽子，你，不错的——” 楚还生如蒙大赦，又听她难得柔声道：“我听得出来，你读过些书，你记心那么好，该是过目不忘吧！”他把跟着范先生念私塾，学下棋的经过讲了。又说，一开始只是看别人下，过后每一招每一式在心里存想，慢慢的整盘棋的招法也就记下了，范先生又和我复盘，推演出种种新奇变化，就这样，一盘，两盘，直到很多盘棋都能够记得住 云仙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妙极，妙极。” “仙姑你武功那么厉害，下棋一定也很了不起，咱们来一盘蒙目盲棋如何？”——不知不觉，他把曲不折掌门的看家本领搬了出来，有时候，神一样的思维也会传染的——心里真正想说的却是：“你武功厉害，下棋却未必下的过我。”想在她面前显露本事。 云仙姑微微摇头：“我不会。”——他有些失望，又沾沾自喜——“说到‘武功厉害’，你在江湖所见，何等人物算得上武功厉害？” 褚浩天第一个撞入他眼帘，不急，不忙说，压箱底的货色，不能一下子抖搂出来，他这样想着，说道：“我见过丐帮有个独眼长老，那是很威风，很厉害——” “丐帮现在式微，难有英雄人物。”她摇头。 “江南钱王孙掌柜手下有名壮汉，他叫——”看她又摇头，楚还生续道：“白鹤观观主曲不折，彷徨谷谷主枉凝眉，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还请我喝过酒呢——”说时，不无得意。 “这两个老梆子，给我提鞋也不配。” “还有一人，英雄盖世，在苏州太湖画舫之上，单枪匹马，杀得芙蓉坞那帮孙子人仰马翻，鼠窜落水”他看她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说：“褚浩天还单手拦过奔马——” “褚浩天，他的武功还算不上厉害。” 楚还生只有咂舌，想褚浩天还不入她法眼，微笑道：“仙姑你看得出来，晚辈我都是背后说人好话的，不会当面拍马屁——要说到真正的武功高强，几天来，我真算是大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跟着仙姑您亦步亦趋，仙姑‘奔逸绝尘’，小子我‘瞠若乎后矣’。让人不敢望其项背，武功天下第一，那当然是，嘻嘻——”望定她笑。 云仙姑嫣然巧笑：“可不敢当。” “不过——”不知怎样，他蓦然想到了“江湖一盏灯”——“有一个人，用的手法和仙姑你刚刚隔空抓取包裹有些相像，也不知是不是装神弄鬼我记得他当时隔了好远，好像说‘万千人中，取你一双手掌，也是易如反掌’，手就那么挥了一挥，钱王孙登时脸色惨白，极是恐怖——” 云仙姑神情很是紧张，详尽细问了当时的种种情状，楚还生添油加醋的说了，又不得已，把褚浩天断手一节也讲了，隐隐觉得“江湖一盏灯”才是能撼动她内心的一尊人物，偷眼看她脸色。她脸上一派茫然，喃喃说道：“他内力进境到了如此地步唉，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六 间隔了好久，云仙姑凝视着黑沉沉的深涧，轻声自语：“他武功要不是那么高，就不会就不会”忽然切齿一字一字道：“我要杀尽天下所有武功高强，好酒自负，负心薄幸的男子——” 楚还生吓了一跳，想了想又稍稍宽心：“褚浩天在她眼里都算不得‘武功高强’，自己更不挨边儿。负心薄幸当然不会——在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大多想望着一生一世只喜欢钟情一个女孩子——好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至于自负，自然是有的，一个男人没点自信，活着干嘛？” 他正想着，云仙姑已下崖而去。 明天，她正午时分就到了，楚还生破天荒白天能吃上饭。饭后，云仙姑演示了“翻云覆雨手”第二式的诸多变化，细微之处，耐烦地给他一一讲授。又几天，她有时或黄昏来，两人一起用晚饭。吃过饭，一小一老一个演练招式，一个闭目运功，相处倒也和洽。每每下崖前，云仙姑总不忘督促他不可偷懒，要勤勉练功。如此周而往复，不觉半月过去。有天吃饭时，楚还生挨近来，软语相商，说自己每天吃的不是白菜土豆，就是萝卜豆角，难得吃到个鸡蛋就是过年了，吃再多也不觉得饱，能不能有点荤腥。 云仙姑淡淡道：“我茹素。” 楚还生冲口而出：“你茹素，我不茹呀——” “你不茹？那好——” 接连两天没有饭吃，他耍小孩脾气，赌气不练。云仙姑啐道：“这真是‘升米恩，斗米怨’，人心不足！”眼看她下山去了，楚还生又气又饿，毫无办法，一壁自怨自艾：“没有她，自己早饿死了，眼前火烧眉毛的是离开这鬼地方——嗯，明天开始要发奋练功，才有饭吃，也才有机会哄她带自己走”子曰：“敏而好学”，一个聪明人而又肯下苦功夫，天底下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明天，云仙姑上崖就见他勤勉练功，含笑说：“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孺子可教。” 又过去十几天，“翻云覆雨手”云手每一招每一式的变化，楚还生已然烂熟于心。云仙姑说道：“这路掌法分为‘云手’，‘雨手’七十二大式，你只是学了五成掌法的皮毛。没有‘云笈神功’为根柢，少了内力的运用法门，你这套拳打到人身上，就像是隔靴搔痒，终究还是个丫鬟相，没有大户小姐的富贵气明天下山，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啊！——”楚还生喜动眉梢，见于颜色。 “给你讲讲‘翻云覆雨手’的渊源”——楚还生循规蹈矩得手不知往哪里放，一脸热切期盼，当然大半是装出来的——“数百年前，武林中有个著名的‘微生世家’，在一个江心的小岛屿上。除去真正的大奸巨恶之徒，江湖上给仇家追杀的人士，只要被‘微生世家’接纳，进了他的门，便再也没人胆敢来寻仇。这也给‘微生世家’带来了无上的声誉与尊重。江湖武林渐渐达成共识，不论何等情况之下，有人敢动世家的人，甚至一草一木，便是武林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最初，可不是这样子” 楚还生夸张的惊讶好奇，说：“藕？”——“大多门派急于追杀仇家，更有的内心不服气，就上门挑战要人。微生老先生那时已然仙逝，老太太一生笃信道教，讲求清净无为，丝毫不会武功也不想卷入江湖纷争。老夫妇共生下九个子女，大多不喜武功，偏有个最小的幼子，竟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他从小就很少和小伙伴玩耍，却总是手捧一卷道学典籍，孜孜以求。天长日久，他穷极家传武学与道家典藏竟创建出了绝世武功，就是——”楚还生接口：“翻云覆雨手！” 云仙姑微微摇头，说：“还没有，那是后来了——是‘云笈神功’。凭着这神奇内功加上家传武学，上门撄战者无一人是他的敌手，此人便是本派的创派祖师微生尘。不知是因为太痴迷武学，还是其它，微生祖师竟终生未娶，他的武功绝学渊深古奥，精微神奇，只能遴选最具天分的弟子，才得传授流传下来。在此避难的武林各派人士，也曾争先着要去和仇家亲自作个了断，不想给世家添麻烦，微生祖师却说，所有罪戾由我一身承担。这些人士感激之余，各自倾尽本派不传绝学相授，并不藏私，和他一起切磋琢磨，由此，微生祖师竟将天下武林众多门派绝学融冶于一炉，便有了这‘翻雨覆雨手’。” 楚还生能够厕身其间，成为这数百年来武学传承的一份子，小身躯蓦然觉得膨胀高大不少，听她续道：“因此，这套掌法虽然神奇，却是以内功为根柢，招式为附。所谓‘翻手为云，覆手雨’是说其变化神鬼不测，要旨是道法自然，以自然为师，所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有有之用’，无中生有，攻守转化于无形，攻即是守，守亦即是攻，试问天下何人能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七 楚还生心里默念：“无中生有，无，有有之用攻守转化于无形，攻即是守，守也即是攻”脱口道：“招招攻守兼备，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他想到了弈棋。 “说得不错，就是天下无敌！只是你说得也对也不对——攻守兼备，却不免还有形迹，‘翻云覆雨手’，守中寓攻，攻中寓守，宛若’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你记住了，‘翻雨覆雨手’七十二式表面是无招不守，实质是无式不攻。关键是敌方不知你那招是攻，那招为守，再说了，你攻得对方防不胜防，只能防守，你又何必去守？” 云仙姑前面说的他似懂非懂，“你攻的对方防不胜防，只能防守，又何必去守？”这一句，却深获我心，说到了他心坎里——是他打架下棋都梦寐以求的境界，刹那间，把数百年前的微生尘引为知己。 云仙姑又道：“微生祖师当年收了一对孪生兄弟为徒，掌法招式是共同传授，到了内功心法，却是分别相传。原因是'云笈神功'有阴阳两部功法，那对双胞胎弟子各得传授半部，祖师对他们说道：‘只要你二人同心，合二为一，当世再无敌手。’” “我懂了！这是要他俩从此不再分开——” 云仙姑望他一眼，点头道：“防止他们兄弟阋于墙，不起同门纷争，这一层意思是有的。祖师还曾定立门规，凡入我门下者，后世弟子只能修习‘云笈神功’的其中半部，不得私相授受，违者即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从那孪生兄弟开始，每一代师尊便择取两名弟子分别传授，传到我这里是第五代，”——“我岂不是成了第六代？”楚还生心想——“二十多年前，我与师兄二人师成出山，纵横江湖，从未遇敌手。当今之世，荷天下重名的有两派：一是‘雪经山披风阁’，二是‘广寒宫落水崖’。师兄以为广寒宫毕竟是女流之辈，战胜了雪经山派，再去挑战落水崖，水到渠成。于是我们上了披风阁，找到了莫危崖阁主，三人这一打，便是三天三夜” “三人？”楚还生心里念叨着，脱口道：“两个打——”本要说“两个打一个吗？”，看她颜色不对，硬生生把下面几个字吞下肚里。 云仙姑瞪他一眼，说：“对方便是一百人，我与师兄也是两个人——我与师兄终算赢了一招半式，最后莫危崖殷殷挽留，非要和我们摆酒长谈，却说了一段话，时至今日我还清楚的记得，他道：'我以一敌二，表面是吃了亏，其实是占了极大的便宜——莫某有一事始终不解：翻云覆雨手随便你二人哪一位使出来，两天前我已然认输'他一语点中了要害，两个人再心意相通，契合神会，终究也不是一个人。更为关键的是，我与师兄都没修习过整部的云笈神功——” 楚还生见她眼里放出光彩，静静望定自己，一时莫测高深，想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 云仙姑沉默了有会儿，幽幽道：“我还有个仇家，武功并不在莫危崖之下，不能亲手打败他，我死也不会甘心的咱俩作个约定——”楚还生想“要我去替你打吗？”——我领你去找到我师兄，咱们共同想法子，让他把云笈神功的下半部传给你，你再传给我，当然不白传，到时我会把上半部功法也转授与你，你就有了整部的云笈神功” “她不直接找她师兄，是因为祖师爷有遗训，弟子间不能私相授受，拿我做个嫁接的桥梁，我学会了好像也不吃亏——不对呀！为何单单挑中我？” 他眼珠骨碌乱转，她似乎看透了他心思，笑盈盈说道：“你那么聪明，简直就是个武学奇才，师兄又是个武痴，见了你，一定喜欢——”柔声又道：“可是吧，你要敢在这其中，借用你的话，有一丝丝，一毫毫，一丢丢的欺瞒，不守约定，奶奶我就拿条铁链子把你锁在这石台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真成了小猴子了，嘿嘿嘿还有哇，别跟任何人提起我教你武功之事——” 对她温情脉脉的恫吓，楚还生很有些担心，含糊其辞说：“我就当从来没见过你，从来不相识。”话里大有水分，心想，“我可没答应你”。 “好了，你时时记住我的话就好。下山了，你也早睡，明早带你走。” 楚还生石洞里睡不着，兴奋不已，彷佛马上要砸掉镣铐锁链的囚徒——还要把小爷我锁在这，做梦吧！下了山就由不得你了。又想微生尘那样的大天才，也只有自己这般同等的天资才配得上，没准儿还会青出于蓝呢。真学会了“翻云覆雨手”，褚大哥就打不过我了吧一晚没怎么睡着，只记得刚囫囵睡去，云仙姑却宛如山上初生的朝阳，早早的就来了，带他下山。到山脚下，仰望云端里的山崖，恍如做梦一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八 到了太湖，找了条船，一径南下。傍晚时分，二人上岸投宿客栈，楚还生摸出那锭小金子，幌得掌柜的眼发亮，看不出这位小爷倒是个有钱的主。 “小爷”狠点了一桌子菜，还招呼着要了一壶酒，鱼肉米饭，吃得大快朵颐。云仙姑只吃了几口青菜，看他的吃相，好笑道：“就说你有猪一样的肚肠吧！看你这点钱用完了怎么办。”他嘴里大嚼着，含混说：“我没想过，想那么多干嘛。” 晚上，楚还生在外间屋装睡良久，听听里间长时间没有声息，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两步一回头，一点一点挪向门口。他慢慢拔动门栓，努力不发出细小的微响，把门轻轻推开一线，月光如银瓶泄水，铺满在屋外的青砖上。他深吸一口长气，满是草木的清气，回头望望里间屋子，心道：“仙姑，你别怪我，咱们的约定实在太过麻烦，不好践约，什么他教我，我教你，又什么你再教我搞不好还有被锁在石台上的危险，我又不是在天庭被行刑的齐天大圣。他日有缘再会吧！小爷我走了——”门缝里小身子闪出去，彷佛脱却渔网重归大海的鱼儿。 他正得意，突觉小腿“阴陵泉穴”一麻，跟着大腿“伏兔穴”一震，人夹在门缝里进退不得。 以后几天里，楚还生不屈不饶，又溜了几次，有一回成功跑出了十几里，藏在个小池塘的芦苇丛里，还是被抓回来，才知道云仙姑神通广大，拒绝再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用她的话就是，“猴崽子你钻天入地，也逃不出佛祖的手掌心”。他苦无奈何，只好听天由命。 这天来到一座山峰底下，仰头只见云雾浩荡，豪迈险峻，二人拾级上山。半山处，遇到个采药的药农，云仙姑请问，最近是否还能常见到那个住在鸟巢里的怪人。 药农道：“可不敢说怪人，他老人家是大罗金仙下世，自打他到我们这‘嵯絕峰’几年里，那是风调雨顺，再也没闹过饥荒，小老儿的生意也好了不少”三人边走边说——“我们这有个人叫‘梅瘸子’，别看他瘸，采药可是把能手——他那腿就是被毒蛇咬了，瘸掉的。话说这天，梅瘸子又被蛇咬了，是剧毒的‘过山峰’，奄奄一息，幸好遇到了‘鸟巢尊者’，给他逼出来蛇毒，抹上伤药还有人呐，不止一次看见过——”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那老神仙圆圆的明月下，就盘膝端坐在大树树巅上，不是神仙是什么？一传十，十传百，乡里乡亲都来他住的树下烧香祈福，留下许多吃食供养” 楚还生想，他说的一定是云仙姑的师兄了，唉，他要是见到这“老神仙”的师妹，数次捉住我的神通手段，怕是吓得觉都睡不着——内心深处很想和他说一句话：“老伯，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离那些神仙鬼怪远一点的好。‘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你活了这把岁数，不知道吗？多读点书吧！” 和药农道别，云仙姑扯拽着他一路向山上奔行，似乎路径很是熟悉，并不需旁人指引，不久来到了一大片森林里的一株苍古的老树前。大树有数丈之高，耸入云端，枝叶滋蔓，盘屈如盖，近树顶处枝杈横斜，搭了一座大鸟窝似的木屋子。她悄声说，你等下，我先上去，身形飘渺恍惚，眨眼间已进了那“鸟巢屋”中。一会下来说：“师兄不在，你试着用我教你的功夫，攀纵上去。” 楚还生极不情愿，懒央央时快时慢，终于进到了木屋里，只见“四壁萧然”，一大堆稻草乱糟糟铺在地上，想必是床了，一块磨平的山石头摆放中央，应该是桌子，桌上一只喝水的粗瓷碗，旁边散落几个野果子，还有个啃了一口的玉米棒子。他笑出声来：想这“老神仙”比小爷我当叫化时还穷。探头出屋，云仙姑招手让他下来。 她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待会你见了我师兄，只要见机行事就好，小猴子，你那么机灵，奶奶我慧眼识珠，挑中你准没错——只是吧，千万千万不要乱跑，嘻嘻这山中毒蛇猛兽极多，你放心，奶奶会护佑加持你的，不离左右。” 楚还生再次攀上鸟屋里，倒头便睡，几天来疲于奔命，躲避她的追逐，反正也跑不掉，斗智和斗勇，每每完败在同一个女人手里，他有种莫可名状的挫败感。 一觉醒来，外面漆黑一团，分不清什么时辰，没什么事干，他站立“鸟巢”外，朝树下撒尿。一道喷泉淋漓倾泻，飞流直下，正尿得痛快，依稀间有个疾如飞鸟的影子，缘树而上，眼见尿柱就要兜头浇下，谁知他身子彷佛游离开树干，左右盘旋，三幌两幌，一张似乎比黑夜更黑的脸庞映在眼前，咧嘴一笑，盯着他说道：“你好。” “老老神仙，你，你也好。” “家里来‘且’了，快请屋里坐。” 楚还生想，“且”？是个什么鬼？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九 进了鸟巢木屋，那人很是热情，拍拍地上的稻草，说这里厚些，你就睡这里，又拿野果给他吃。楚还生没来由的感动，直觉他比云仙姑人要好，又想，从悬崖石台到树顶鸟屋，但愿自己的处境是在一点一点变好。 那人稻草上箕踞而坐，笑眯眯说：“我多少会些武功，江湖中人看我非僧，非儒，非道，承他们抬举，送我个空头名号叫‘雨尊者’，也是徒有虚名——小子，你叫什么？” “晚辈姓楚，楚还生。今晚实在是走投无路，又兼无处可去，夤夜冒昧打扰贵呃，宝地，无礼冒犯之处，还请尊者赎罪。天地良心，晚辈真不想来搅扰老神仙的清修。”天知道，他说的倒也是实情。 “哈哈哈，小子有趣，一套一套的。不打扰，不打扰！我年纪应该比你大，除非你练就了绝世神功，返老还童了，瞅着可不大像，哈哈，你叫我雨伯伯吧！你武功不弱呀，这么高的树都爬上来，那些常年攀崖走壁的药农也上不来——今天太晚了，明早我试试你的功夫。” 明天，睁开眼不见了雨尊者，他小心的从树顶木屋爬下来，“嵯绝峰”古老深密的丛林里，依然遮挡不住阳光洒落遍地。他低头看见树下有各样包裹着的食物，挑了些吃了，想到药农的话，雨尊者果然有山民们供养，这下自己可沾了光，从此吃饭是不用愁了，心安了不少。忽见一个人影大鸟似地从树上飞落下来，昨晚木屋里黑天墨地，只有个模糊的轮廓，他这才看清雨尊者的本来面目。 他身形极高，破旧长袍上满是补丁，黑漆皮一般的脸上，黑髭拉碴，头发想是多年不洗，铁针似地东一绺西一丛，根根直立，长过了肩膀，让人想到刀戟森森的兵器库。整个人便像一根枯黑的蜡烛，鹄形鸠面，鬼一样的瘦。 楚还生蓦然想到，“把褚大哥饿上三年，和他有的一拼”。 雨尊者手臂前探，倏然暴涨，搭在他的肩头。楚还生陡觉一股冰凉透骨的溪流周身游走，痛畅无比，又渐渐流逝，听他道：“嗯，你的内力根基虽然粗浅，却是醇和正大，教你武功的人想必也是个君子。”楚还生心里说，“那可未必”。 雨尊者忽然一掌朝他脸上打来，他有过数次被云仙姑扇耳光的经验，心想，“又来了，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不会别的了吗？”手掌斜立，切对方手腕的“太渊穴”，雨尊者手背顺势反打，掣他另一边脸蛋。楚还生手掌如影随形，斩截他手肘“曲池穴”，对手似乎早算好他必出此招，手抓微沉反拿，已抠住了他手肘心的“肘尖穴”，楚还生顿时全身酸软。 雨尊者冷电一闪，凶恶已极，说：“你见过云姑？”他要说“你见过我师妹？”，楚还生会即刻应声作答：“是。”他说“云姑”，给了他思索的了时间，坚定摇头说没有。 “你这‘翻云覆雨手’从何处学来？”雨尊者咄咄逼人。他轻描淡写说，当初掉落悬崖，石台上一个仙姑教的我。 “仙姑？你跟她学几年了？” “前后一个多月。” “你放屁，前几个月她还来看我，一起研讨武功。” 这一回说的千真万确，没有丝毫水分，楚还生昂头挺胸，不再说话。雨尊者冷冷道：“小子，你想好了再说——云手三十六式，你学会了几手？”楚还生道：“三十六手，不多不少。”“啪啪”挨了两记热辣辣的耳光，他第三记打来，楚还生怒了，翻云覆雨手如江河怒涛，奔涌而出，只攻不守，倒是吻合他小光棍的本色。雨尊者信手挥洒，只守不攻。楚还生乐得放肆恣意，譬如刚学写字的小学生去“兰亭”题字，甫念三字经的蒙童到杜甫草堂写诗，在一位江湖真正少见的武学大师面前，一套掌法打得欢快无比，横行霸道。 一老一小足足打了一顿饭的工夫，雨尊者停下来呆呆出神，良久说道：“小看你了，小孩子！你真会！”一壁又低头沉思，忽然喝道：“云手第一式九十六变，你这小孩子学了多久？”楚还生思索回答：“好像差不多三天。” “差不多？” “不到三天。” “嗬，你小子牛！瞧好了——翻云覆雨手‘雨手’第一式，共计一百三十二变” 楚还生目不转睛看他出手，恍然觉得与云仙姑“和而不同”。云仙姑的“云手”“峨峨兮若泰山”，守时坚如磐石，攻如泰山崩裂，泥沙俱下，令人猝不及防；雨尊者的“雨手”“洋洋兮若江河”，天下至柔，莫过于水，却是“无有入无间”，无往而不利。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 雨尊者演示已毕，说道：“也给你三天时间，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练，哪儿也不许去，公平吧！” 楚还生想这下瓷实了：雨尊者在明，云仙姑暗中环伺，自己插翅也难飞了。也不说话，到丛林深处的旷地上默默演武练习。他有了“云手”三十六式为根柢，对“翻云覆雨手”的秘奥深妙，已然略窥门径，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逐渐领悟到了其中的真义。“雨手”第一式，他只记住了三，四成，可是譬如“得意而忘形，得鱼而忘筌”，一路打下来，这套掌法拳理所要表露的意境，要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变化不测之机，展示的淋漓尽致，造微入妙。 雨尊者一个字也不说，全用手势比画，指出他的疏漏过失，又把第一式重新示范一遍，自去树顶运功。楚还生练习不辍，中午吃过饭，一直练到傍晚。 忽听见林外有人说话，一个妇人声音道：“谢天谢地，我家做的饭菜，老神仙可是吃了不少。”另一位女子道：“可说呢！老尊者今天胃口真好，我家的饭菜也动了不少。”再一人道：“我家做的他可没吃，明天我也照着你们的做。可惜老人家不爱吃肉，不然让他尝一碗山竹笋烧肉——” 楚还生急得直攥拳，想：“我说怎么饭菜里很少见肉呢！”等山妇们走远了，他从林中出来，到大树底下找吃的，却是空无一物，中午见到的那些包裹食盒都不见了。 “别费神了。”雨尊者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山民们都知道我饮食无定，食不求饱，一天只吃一顿饭，她们看到饭菜动过，就把食盒收了。一顿不吃，饿不死的——” “适莽苍者，三餐而返，腹犹果然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楚还生拽了几句文，气得拿树枝打地，往山林深处走去，边走边气哼哼道：“我去找点吃的。” 雨尊者摇头鄙视说，“馋！”，由他去。 直到深夜，楚还生兴高采烈，吹着小曲上了木屋。雨尊者冷眼打量，想他兴许在哪儿蹭了顿好吃的。楚还生躺下，为刚刚生出的主意暗自得意，暗夸自己聪明至极。他渐渐睡着，梦里还笑出了声，过一会，又说梦话，呼喝着打了几式掌法。 明天早起，他溜下树去，喝了山民送的一碗粥，便去林中练拳。不到中午，饭菜就陆续送来，他一直等到四下无人，掀开食盒，把各样菜里少到可怜的几片腊肉全挑出来，肉丁肉末也不放过，菜却不动，大口就着馒头吃了，不忘怀里揣几个大包子，留作晚饭。 “第二天了，练得怎样了？”雨尊者道。 “差不多了。雨伯伯，你再打一遍吧！” 楚还生演武直到夜深，一壁念念不忘，想着明天饭菜里会多出来几片肉。他仰天躺在木屋稻草上，似睡非睡，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雨手”的变化招式，再一会，又是“云手”的招数，彷佛浮现出云仙姑和雨尊者拆解对打的场面，一个翩若惊鸿，一个矫若游龙。他苦苦冥想着每一招每一式的转折变化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猛然起身，急急从树上下来，梦游般的把刚才似梦非梦所想到，见到，看到的，甚至他俩从未教过的，自己灵光一闪若有若无，模糊不清的彷佛梦中的影子一般的招式，全都缓缓打了出来。 这一套“翻雨覆雨手”足足打了近一个时辰，他仍觉意犹未尽，忽见月晕之下，地上有个长长的影子，却是雨尊者不知何时在一旁观瞧。 “邪门儿，邪门儿。古怪，古怪。厉害，厉害。”云尊者一叠声说出来，陷入沉思，“我当年学这雨手第一式，用了至少三天，武学上的天资禀赋我可没服过人”他突然间倒身便拜，说道：“小子，我磕头拜你为徒——”楚还生忙也磕头回拜，说：“小子可担当不起。” 雨尊者掳须大笑：“呵呵呵我们拜师拜徒一次完成，皆大欢喜。”他搂着楚还生双肩，低下头左瞧瞧，右看看，在他骨骼处这摸摸，那捏捏，舍不得放手，说道：“师妹妙手偶得，捡了个宝贝，她可是为师门立下了大功，妙不可言，妙之极矣”他一生痴于武学，爱才如命，见到楚还生实是说不出的欢喜。 楚还生却想，雨尊者心思单纯，这一切，恐怕都在云仙姑的算度之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一 翌晨，二人一同下了木屋，雨尊者拉着他到了丛林深处，郑重说道：“有件事我想了一晚，不得其解——师妹只教你招数，不传你内功，真是怪了！不过也幸好，亏了她没传你我今天就把‘云笈神功’下半部心法，传授给你——练这内功，首重天资，非天资极高者不能成就。” 楚还生心想，好戏出场了。 二人相对盘膝坐下，四掌相抵，雨尊者道：“大道至简，我先教你‘呼吸’”——楚还生疑问：“呼吸？”——“不错，小周天观想调息之法，呼吸导气之术。任脉，督脉上聚于‘天门’，下合于‘海底’，围成一个圆周，即是‘小周天’” 爷俩儿抵掌对坐半日，楚还生只觉得脐下“气海穴”的真气，一点一丝从无到有，天真真活泼泼，慢慢凝聚，由弱到强，渐至左冲右突，奔涌不息，每当这时候，雨尊者掌心内力绵绵不绝，缓缓传送过来，彷佛冰清玉润的冰凉溪水里游动着无数的小蝌蚪，冷丝丝，麻酥酥，所过之处，引导着他体内奔腾乱行的气息，周身绕行，终于经胸口“膻中穴”，下游到丹田气海，宛如溪流回入大海，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安适。 云尊者详尽解释说：“呼吸，调息也。息调则心静，清静则无物，无物则气行，气行则绝象，终至大象而无形息外无心，心外无息，欲得息外无心之妙” 七天以后，“吸之绵绵，呼之微微”，楚还生内息周流无间，渐渐体会到了“云笈内功”的大妙处，欣喜不已。饭菜里的肉也渐多，直到有天，他发见食盒中有一小碗红烧山猪肉，如获至宝，心花怒放。眼看着山峰里的草木万物生长，生机勃勃，他也在它们的眼里长大。 云仙姑有时窥伺一旁，看他高高盘坐树顶练功，心里也是暗暗替他高兴。 春去秋来，将近半年时光过去，雨尊者见他进境神速，开心笑道：“凭你的资质，再有几年，江湖之上——”楚还生等着他说“你已经没有敌手”，不料他说：“能打过你的人，不超过嗯，不超过五个。”——楚还生泄气——“’披风阁‘阁主莫危崖你肯定打不过。我虽然没和‘广寒宫主’交过手，但是雁荡绝顶一战，钟离归燕名满天下，不知道多少年你才能赶上她《江湖传十册》的作者何许人，武功妙绝当世，你同样惹不起，还有个’江湖一盏灯’，传说的也是神乎其神” “四个呀——” “说你聪明吧，你又笨——你师叔云仙姑，你打得过么？” “那是六个了——您老人家我又哪里打得过！” “我不算数。好徒弟，师父不会加一指在你身上，伤你一根头发，心疼你还来不及。” 楚还生毕竟小孩儿心性，淘气好奇道：“当今之世，雨伯伯你一定誰都打得过。” 雨尊者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长气，说：“我原来一直以为是这样”语气里含蕴着无限的忧伤和苦恼：“那是二十多年前了我和师妹来到了雪经山，他们几个弟子先领我俩过了七彩蛛丝搭的桥，真是好玩——”楚还生心想，“云仙姑这倒是没讲”，追问说：“蛛丝搭的桥？” 云尊者点头：“是呀。过了桥，还要登摩天梯，这长长的石柱子恰如其名，就像是一架天梯，从山下笔直斜架到‘披风阁’主峰，插入云霄里一般，我当时想，‘这样一步步攀上去，岂不成了对披风阁的顶礼膜拜？这腰万万折不得’，就和师妹绕道披风阁后崖，从壁立千仞，光滑如镜的绝壁上了峰顶。莫危崖见了我们，抚掌大笑，连说‘佳客远来，莫某倒履相迎，喜不自胜’，记得他还说，我俩要是从摩天梯上来，他恐怕就不会出见了，语气颇为自负。我倒是喜欢他的自负喝了两口茶，我们三人便打在了一处。说是以武会友，演武切磋，双方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怠慢，这一打，便延续了三天三夜披风阁门下弟子无数，号称四部二十八星宿，当时并无一人在场，却有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孩子，一直不远不近的观瞧，看得很是入迷——” “还有个小孩儿？那不是比我还小？云仙姑可又没提起。”楚还生想。 “我原先以为，‘翻云覆雨手’已穷尽天下武学，不会再有武功逾越其藩篱，没想到天外有天，他披风阁的‘血雨七式’变化之繁复，竟然还在‘翻云覆雨手’之上，似乎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所知晓，招数层出不穷，彷佛永无尽止。唉，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也是相克相生，有了‘翻云覆雨手’，偏偏又变生出‘血雨七式’。” 楚还生看他望着天际，悠悠出神，彷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披风阁”峰顶，似乎自言自语道：“莫危崖，莫危崖他的武功真像是‘悬海之危崖，云天之孤松’，独步天下。”沉默一阵又说：“好个‘血雨七式’！便如漫天飞雪，风雨琳琅，曾无可挡，亦无可防”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二 楚还生听得入神，插嘴道：“对手再厉害，伯伯你和仙姑最后还不是赢了！” 雨尊者摇头：“我和师妹倾尽全力，也未能赢他一招半式，打成了平手——虽说是平手，我们实际是输了，毕竟是以二敌一。”——楚还生记得云仙姑说的是“赢了一招半式”，不知为何，片刻间觉得雨尊者说的才是实情，他师兄妹二人联手，竟奈何不了那个莫危崖，他的武功真是不可想象。他又想，雨尊者心思单纯，心无旁骛，只是醉心于武学，云仙姑却是心机深重，二人都是绝顶聪明，用的心思却不同，比如雨尊者传自己“云笈神功”，就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听雨尊者又道：“从雪经山下来，我一时心灰意冷，便想避开尘世的纷扰，找地方静下心来，苦心孤诣研修武功——一来我不会别的，一生痴迷于此道，对其他的事提不起兴趣；二来，我个人的成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师门数百年流传下来的武学，不能在我手里辱没了，我始终相信，‘翻雨覆雨手’不输于天下任何一门一派的武功，我想着凭一己之力，有天再和莫危崖打一场。谁知，不管我躲到哪里，师妹总有办法找到我，”——楚还生想，“这个我信。说到找人的本事，她是天下第一”，忽然对他同病相怜——“那是因为，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央求我一件事。” 楚还生险地脱口而出：“云笈神功！” “当年，下了山有几天，我俩几乎都不说话，只是回想着与莫危崖的那一战。一天，师妹忽然说道：‘他说的对。’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莫危崖曾说，他以一敌二，其实是占了便宜，翻云覆雨手若是单独一人使出来，他早就输了。他的话不假。云笈神功分为阴阳两部功法，我以‘阴功’催动‘云手’，总是不能婉转如意，同样，师妹她的‘阳功’使出‘雨手’，也是没法随心所欲，然而，两个人配合的再默契，就算是天衣无缝，毕竟不是一个人，不能完地全心意相通。翻云覆雨手为何不由一个人单独运用呢？恐怕他再怎么聪明，也绝对想不出来——” 楚还生心里说：“云仙姑说过，那是因为你们祖师爷不让。” “当年微生祖师有遗训，后世弟子只能研习半部‘云笈内功’，绝不可私下相互传授。我从上代师尊那里，知道了真正的原因：这门内功的修习极为精深古奥，艰难繁重，不是天赋异禀，内力根基精纯深湛，又或者有其它机缘巧遇、福泽深厚之人，修习整部功法，就会蕴藏着莫大的凶险，非但无益，并且会伤及自身，所以祖师才留下严训。师妹所求正是此事。她二十年来软磨硬泡，威迫利诱，无非是想要把她所学传授于我，再就是把我所学传授给她，让我二者择其一。我不止一次的心动摇摆，也想看到神功练成时的神奇妙用，凭一人之力击败‘披风阁’，压服‘广寒宫’，称雄武林，替师门扬眉吐气，但一想到门规祖训，还有练这门功法的极大凶险，就忍住了争胜好奇之心，一直坚持了下来，始终没有答应她。” 楚还生想，原来如此。要他这样的武痴，放着到手的绝学不去练，真是难为他了。雨尊者又叮嘱说：“因此呵，如果有一天她要传你‘云笈内功’，你万万不可答应，更万万不能修习，切记，切记”正说着，忽听密林深处长啸声起，绵长不断，啸歌之人内力极为深邃。雨尊者略有些慌，说道：“你回到木屋，不要乱走，师妹来了，我去见一见她。” 直到黄昏，雨尊者才匆忙回来，见到了楚还生似乎才放下心的样子。他说再有半月就是八月节了，中秋月圆之时，依照七年前的约定，“广寒宫”要与江南六盟的“雁荡派”再次对决，地点就选在雁荡山脚下的“荷花山庄”，此事早已轰传江湖。他不久就要下山，和云仙姑去瞧瞧热闹。 楚还生听到“荷花山庄”一震，听他续道：“师妹一见我就道喜，我连忙道谢，感谢她煞费苦心，为我找到了个好徒弟，光大师门。她却说，‘君子不受人恩，受则难忘，师兄你吧只算得半个君子’。我问她为什么，她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凡事有个先来后到，那猴崽子’——她是说你，醋味很重——‘怎么就成了你的好徒弟，我可是教他在先吧！’我忙说了好些好话，又郑重告诉她，云笈神功你已得我传授，嘱她千万不要再教你。师妹踌躇为难了好久，勉强允诺不再收你为徒，却要我为她做几件事。我大喜之下，当然答应。”雨尊者不无得意。 “君子可欺之以方”，雨尊者高兴自得之余，全没想过：云仙姑答应不收楚还生为徒，和决不传授他“云笈内功”，应该是“几个”意思。 自己成了他俩之间一块你抢我夺的肥肉，楚还生陡觉身价倍增，心说：“没想到我还挺重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三 又过几天，他师兄妹两人中午又见了一面，雨尊者回来说和师妹有些事情要办，今天傍晚就下山。楚还生彷佛圈里给关了半年多的小兽，满心巴望着要跟去。云尊者说江湖险恶，他还是留在这里好好练功，再说云仙姑虽然答应了不再和他抢徒弟，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楚还生拉长了脸，撅嘴不说话。 雨尊者温和抚摸他头颈，说道：“等你武功勇猛精进了，为师一定带你到江湖上历练闯荡——你千万不要以为，咱们的‘翻云覆雨手’打不过披风阁的‘血雨七式’，就因此偷懒懈怠，恰恰相反。这多年来的苦苦冥修，师父渐渐悟得一个道理：相生相克，相克相生，‘翻云覆雨手’或许正是他‘血雨七式’的克星。” 楚还生不以为然。 “翻云覆雨手刚开始练，会觉着自己骄傲，仿佛自己就是高山明月，自己就是长江大河，越是练到后来，反而不会觉到自己了不起，越会觉得渺小。所谓‘道法自然’，就是以自然为师。听上代师尊讲，本门武学练到极至，就是法宗天地，天地之间万物造化之妙，会尽皆融入武功，譬如你看到峭壁坠石，白云出岫，浪遏飞舟，江枫渔火，鹰击鱼跃，霜雪月明所有动静阴阳，无一不可为法，无一不可为式。人所创立的武功招式再多，再繁复，总会有穷尽，自然变化之神奇，却是永无止境，所以说‘血雨七式’纵然神妙万变，到最后终究不是翻云覆雨手’的对手。” 楚还生听得动容。 “只是本派武学非勤学苦练所能练成。武学而称为‘武学’，即是一门天大的学问，与中华文化一脉相通。文人们所说的‘功夫在诗外’，‘搜尽奇峰打草稿’，‘妙在笔墨之外，弦外之音’，都是一个意思，要自己悟到，学是学不来的。有个古往今来天才第一的大画家徐文长，他说自己‘从来不信梅花谱，信手拈来自有神’，‘不信但看千万树，东风吹着便成春’，这就是以自然为师。还有，世人都知道韩干画马最好，当初皇帝要给他找个老师，他抗旨说，臣不需要老师，天地间万马就是我的老师——所谓聪明人要下笨功夫，可惜的是，老天早安排好了，这世上大聪明人往往不肯下苦功，肯下笨功夫的，大多不聪明。” 楚还生一脸庄重，内心“沉醉不知归路”。 “为师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再也教不了你，你以天地万物为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到那时，师父不过是你脚下的一个小山丘，那为师真是此生夫复何求” 楚还生像个被摧折的芦苇，低下头，长久不说话。 傍晚，临分别时，云尊者走出几步，突然回头，说道：“其实我只是一厢情愿，你一直只叫我‘雨伯伯’，从来没有叫我声‘师父’，我也没有勉强过你。” 楚还生泪光一闪，想到半年相处以来的种种：他挑舒服的地方给自己睡，冷了给自己盖被子，菜选他爱吃的给他吃，还有在武学上的谆谆教诲，师恩深重除了私塾范先生，再也没用第二个人如此对自己，猛然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叫道：“师父——” 雨尊者大喜过望，瘦高的身形“龙行鹤舞”一幌而至，扶他起身，亲切望着他呲牙而笑：“好徒弟，好徒弟。其实为师舍不得你——走，跟师父下山，这就跟师父下山，咱们师徒再也不分开”他心里激动高兴，临时改变主意。 师徒二人下山，照雨尊者的意思，当然是轻功奔行，让楚还生多磨练功夫，可是又怕他累，就找了辆马车，晚上到了温州境内，原来并不远。街镇中央，远看见一家大客栈，悬灯结彩，高峻轩昂，匾额上书“江湖客栈”，雨尊者不舍得去，找了间中等规模的客栈，若不是有楚还生，他怕连住店钱都省了。 进店，雨尊者怀中掏出一叠金叶子，煌煌照人，前台掌柜吓了一跳，心想这个鬼一样潦倒的廋子，哪里偷抢来那么多的钱。雨尊者把钱小心全按在柜台上，问住三晚多少钱。 掌柜小心问：“只住宿么？” 楚还生眼见到那一叠金叶子，有种突如其来的恍惚的幸福，真想再给师父磕几个头，却听他说：“随便有口吃的就行，”——看心爱的徒弟一眼——“得要吃得饱才行。”刹那间，楚还生心情变得败坏：只想说有钱你不会花，放在徒儿这里便好。 掌柜的谨慎抽出一页金叶子，找回一堆琐碎银子。雨尊者大方摆手向爱徒示意，楚还生乐得把碎银子揣在怀里。小二领他俩到一间最好的上房，雨尊者四下瞅了瞅，低声在爱徒耳边说：“这家生意做得挺实在。” 楚还生哭笑不得，心里说：“师父，您老人家是真没见过世面，这些年竟在穷山沟里转悠了——今晚真正是有‘床’睡了，嘿嘿，嘿嘿”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四 明天起来，雨尊者人已不在，桌上留张字条给他，大意是说，师父和你云师叔到雁荡山有要事要办，没办法，事先答应过她的。为师不出三日即归，你不可乱跑，乖乖等我回来。楚还生乐得自在，看桌上的馒头，稀粥，咸菜，出门高声叫喊小二，让他搞一只肥鸡上来，摸摸怀里，想反正小爷有的是钱。又想到雨尊者那叠金叶子，自言自语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个穷样子，谁想到是个财主师父，小爷我是要时来运转喽——”回到房里，自己乐出了声。 一整只鸡落肚，他幸福而饱足。出客栈到街上闲逛，一路见各式小摊上贩卖零嘴点心甜食，馋虫勾动，什么甘露饼，橘红膏，桃釀酥，琥珀藕，瓜梅煎一样买了点，撑的直打饱嗝。他想饿得吃不上饭，肚子饱得想吃而不能吃，都同样是“一箭双雕”的痛苦，午饭就省了吧！ 晚上当然要犒劳自己，他在房间里点了一大桌饭菜，“滋喽”一口酒，“叭唧”一口菜，好不逍遥快活，正喝的高兴，一人闪身进来。 “云仙姑，你来了！快上桌，吃点，喝点，别客气”楚还生忙站起身。他知道她早晚要找上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内心深处对她颇有抵触，可是更多的还是觉着亲近。 “别叫我仙姑，你猴崽子才是快活过神仙，美呀——你兜里那锭星星般大的小金子，花完了吧？”云仙姑并不坐。 “嘿嘿，我师父你师兄又给了我好大一堆碎银子，”凑近前去，小手张着作喇叭状，半尺距离冲她耳朵故作神秘道：“仙姑，你不知道，师父有一大叠——” “金叶子。那是我给他的，”——楚还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失望——“用你的小猴脑浆想想，你师父怎么会有钱，没脑子。他用不了几个钱，我是怕你吃不好，睡不好仙姑心疼你吧！还没跟你道喜，拜得名师。” 楚还生想说，“我只能钦服仙姑算度深远，都入你的彀中”，没敢说，只说：“感谢仙姑悉心教诲，要说名师，您是第一个。”语气诚恳，倒是发自内心。 “嗯，你还算有良心，比你师父有良心，”——楚还生想，“师父是个老实人，你别背后说他坏话”。奇怪自己会马上维护雨尊者，是和他相处时间更久吗？好像也不是——“好了，现在我就把七笈神功上半部心法传授给你——” 楚还生吓了一跳，脱口说：“万万不可” 云仙姑深望他一眼，说：“看来，师兄都跟你说了”沉默一会，又说：“那就不急，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教给你。你现在把下半部内功心法，转授给我” 楚还生冲天翻翻白眼，咬咬牙，说道：“好。不过，我师父你师兄是为了你好，仙姑你你还是别练的好——”瞧她脸色不对，只得说，“好吧！我一字不拉的背给你听——” 云仙姑忽然惊慌：“别——不用”又叹口气说：“仙姑老了，没你那般好记性。这样，你誊录一本，我——我有时间看看”她语气忽然迫切紧张，呼吸急促。 楚还生知道躲不过，又一想，也好，从此两不亏欠，喊小二要来纸墨笔砚，认真书录一本。云仙姑小心把纸册放入怀里，森然说：“猴崽子，凭你的记心，应该不会有一个字是错的。” “不会。可是，师叔你还是别”他话没说完，云仙姑已经飘身出屋。 三天后，雨尊者并没有如期回来，楚还生胡花乱花，怀里的银子所剩不多，把上房换了小间，又定了一天房。他倒也不发愁，想大不了再做回“老本行”，接着要饭就是。练了一个多时辰功，中午出去吃饭。街上远远看见“江湖客栈”大门前，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多是江湖豪客武林人士，“什么时候老子有了钱，也上那住上几晚。”他边想着，不觉走近去。 一人白衣白眉，一人黑衣黑豆小眼睛，后面跟着个穷酸秀才模样的人，三人正要进大门，里面大步走出几位青色劲装的汉子，一人抱拳道：“呦嗬，刨根兄，问底兄，秀才兄，少见少见——七年前，雁荡绝顶之上，三位联手救下昆仑掌门，那可真是名动江湖。” 刨根颇为得意，说：“原来是‘霜鹰堡’欧阳堡主，你这身子骨可比七年前更硬朗了。怎么急着要走？荷花山庄武林大会，不是还有些天？” 欧阳堡主道：“屈指算来也就那么几天了。再说，这地方待着多气闷，荷花山庄里美酒，美食，美人儿任你挑，任你选，手痒了还能赌钱，我们都后悔没早去——刚到这时，山庄的‘荷花请柬’要一两的金锭子一张，这才几天哪，涨到了二两的金锭子才能换一张。听欧阳老弟一句劝，哥几个这店别住了，大家一起走，鬼知道过两天请柬会涨到多少金子” 三人互望一下，问底眨眨小眼睛，笑道：“倒不是钱的事儿，咱爷们何时缺过那东西，怕只怕到时候多少金子都换不到，进不了门，热闹可就瞧不成了——走，咱们和欧阳堡主一块走。”几人一路喧嚷着离去。 “荷花山庄”，楚还生浮起一片模糊的影子，那曾经是自己的家呀，总得想法子回去看看，怎么才能进得去呢？范先生说的那场大火，怎么烧起来的呢？他说可能是招惹了仇家，这仇家是谁呢？吃过中饭，他路上走着，还在想着那几个问题，从哪去弄二两金子呢？师父要在就好了，找到云仙姑也行呀，她才是大财主——冷然身后有人拍他肩膀，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小子，你没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五 不用回头，楚还生就知道是褚浩天。他曾想象过再遇到他的种种情景——赌气不理他或装作根本不认识；又或者当作一切没发生，假意的客气，亲热；再不就是当面痛斥他临阵脱逃，太不仗义但是，这些预想似乎都没用，楚还生猛一转身，人整个一窜扑到褚浩天怀里，哭喊道：“褚大哥——” 褚浩天咧嘴笑着，把他放下地来，挥掌如刀，比量了一下，说：“长个了，小子。”手拉着他手，问道：“肚子饿不饿？——藕？吃过饭了？那好，晚饭大哥请你吃好吃的，你小子随便点！你大哥来这温州，可赢了不少钱——先去我房间看看。”一路拉着他进了“江湖客栈”。 楚还生见房中轩敞明亮，摆设很是奢华，墙上悬挂着数把镶金嵌玉的宝刀宝剑，一幅楹联墨气纵横，录的是李白《临江王节士歌》中的两句：“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他吐吐舌头，褚浩天道：“我就是看到这些刀剑，还有这幅对子，才选的这间屋子，文武双全吧！” 楚还生问他：“你赢了钱，钱王孙没再找你麻烦吗？”褚浩天笑说，这回他学了乖，今天扮作个阔气的富商，明天变作个教书先生，后天是药材铺掌柜，再些天又成了乡下的土豪财主，好在钱王孙的赌局子遍地，他又总是见好就收，赢些钱就换一家，这些伙计没人能认出他的“真身”。 “钱和程这两个老家伙，本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就等于从一个人身上赢了钱，又全请客花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呵呵，倒也公平——”褚浩天又笑，续道：“更可笑的是，前些天你大哥还赢了一张‘荷花山庄’的请柬，当时那土鳖实在输急了眼，问我请柬能不能抵钱，我说好，一两银子。那人更急了，说那是他化一两金子买的。我说谁知道真假？不信你老兄问问，有没有人敢给你兑换？他当时冷笑说，在江南，钱王孙掌柜和程府老板的请柬敢做假？他有几个脑袋？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肠子都悔青了——” 楚还生知道他讲故事的套路，这时候凑趣的问：“怎么？” 褚浩天攥拳说：“早知道我假造个——嗯，不用多，一千张，五两银子半价卖出去，那就是五千两白银哪！啧啧就可惜一是时间太紧，二是太麻烦，不如赌钱来得痛快——当时我说，给你二两换不换？你猜怎么着？那家伙换了，哈哈哈” “二两银子？现在好像都二两金子的价儿啦。” “咦？你小子鬼呀！门儿清。”褚浩天看他忽然沉默，问道怎么了？他正在大大得意，怎么也没想到楚还生心里所想：“我当时在悬崖的石台上，喝冷风饮涧水，你却在这里醉饱逍遥”只听他幽幽的说：“褚大哥，你就没想过小弟我的死活？丢下我一个就跑了？” 褚浩天看他又要落泪，心里抱愧，嘴上不饶人：“别哭，你再哭就活脱是个小娘们儿！不配做我的兄弟！——”座位上伸腿踢他一脚，说：“你小子良心让狗嚼了吧！你当时仓皇逃窜，有人拿刀刺你，刀落地了，有人过来掐你脖子，人倒地了，有不少人发暗器伤你，都失了准头我是一路直看到你上了船，才放心——再后来，我才听说，你从悬崖跳了下去，我想了想，我信，你小子干得出来——” 楚还生委屈得眼里噙着泪，望着他。 “嘿嘿，我当时就想，顾水照，你个绿毛老乌龟，你活不过今年了——褚某人定要把你扔下悬崖，给我的小兄弟陪葬。” 楚还生不再委屈，泪眼里放着光，说道：“褚大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同样也会替你报仇。” 褚浩天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指指点他说：“小子，我没看错你！走，喝酒去，咱哥俩一醉方休。” 转街拐巷，二人走了好一段路，角落处现出灯火，褚浩天展示宝贝似的指着说：“到了，来晚了可没座儿。”抢先进了店。楚还生进门前抬头望了下酒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虼蟆眼”。进店先闻到十足的酒气，店内简简单单几面瓦墙，剥离陈旧，却已是酒客喧阗，好不热闹。 难得看到褚浩天竖指称赞：“这家的酒极好，真是好！” “菜呢？” “酒好，菜，自会更妙——你等着瞧”褚浩天说时，坐下先要了一大壶酒：“这是这家小酒馆自酿的酒，名字叫作‘若断魂’，厉害吧！”不屑一顾的把手一划，彷佛指点江山，让楚还生看墙上乱麻麻笔墨写就的菜单，“爱吃什么点什么——” 楚还生四处扫了一眼，说：“褚大哥你点什么，一定不错，我随你吃。” 褚浩天哈哈笑：“你小子快学会吃了——”招呼小二熟练点了几样菜，得意说道：“这都是菜单上没有的，我是千辛万苦才找到这家小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六 楚还生喝了一口酒，绵长醇厚，精神一振。先上了几样小菜，其中一道鱼生刺身，是以飞云江的河豚切细片，其薄如纸，通彻透明，别说吃过，他见也没过。 褚浩天指着他眼前的一小瓷碗调料汁儿，说道：“别小瞧了它，这是十几种香料和着芝麻油调制而成——孔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的就是这刺身鱼生，秦汉时，我们的老祖宗就这么吃了” 楚还生夹了片鱼生，沾了酱汁，入口软脆柔滑，甘甜无比。 再一会，伙计端上热菜，粗瓷墨绿釉大碗里堆满了圆圆的东西，冒着热气。褚浩天说道：“看看像什么？——这还看不出？像不像荔枝？这道菜叫‘荔枝皮’。用带皮的小羊肉，划刻出荔枝纹，关键还是江南本地的东山羊，毫无膻味，只有鲜香，只要撒一点点盐，火上炙烤，便是无上的至味。尝尝，尝尝” 楚还生捏起一枚，咀嚼着，一星一点的细盐粒在嘴里爆开，有蔓延之势，越衬托出羊肉的肥美甘香，妙不可言。 褚浩天道：“还有一样，炙烤的炭火也有讲究。要用樱桃树的树枝烤，你细细咂摸，肉里有一丝丝的清甜”他美美嘬一口酒：“有没有？你想想，荔枝和樱桃和着咬在嘴里，那滋味，嚯嚯——” “那该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楚还生鬼使神差，突然想到了那个夕阳底下，站在马车旁的女孩子。 “咦？妙哇！喝酒，喝酒，好戏在后头——” 小酒馆里酒徒老饕越聚越多，随着有“撒暂”小贩来店里兜售各样下酒小菜。褚浩天眉花眼笑，一口气点了黄酒糟鲍鱼，糟蟹，酒浸江瑶柱，浸佛手蚶，都是佐酒的无上妙品。 褚浩天道：“别小瞧了这几样小菜，鲜得眉毛掉下来。” 楚还生死里逃生，能和他久别重逢，打心里高兴，说道：“这地方真好，有钱就更是好。明晚小弟请你，还来这儿——一顿酒我还请得起！”说着拍胸脯作保——他胸中“块垒难平”，因为还有些压箱底的碎银子，酒兴到处，引了一句杜诗：“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起身恭敬双手捧着酒碗：“褚大哥，我敬你，我干了。”他和雨尊者，云仙姑一起，只当他们是长辈，从没有这般高兴，褚浩天却是他的朋友。 酒汁淋漓，挂了满胸，褚浩天举碗陪他干了，喊小二再上一壶酒，说道：“好，今晚不醉无归。” 二人醉酒趔趄，摇摇晃晃，手搭着肩膀，彷佛街道小巷子每一步路都走成了“愁肠”，迎面远处几人缓缓闲适而来，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衣履鲜艳，顾盼自雄，正是芙蓉坞掌门顾水照。 褚浩天皱了下眉，心想：“这老乌龟怎么跑这儿来了？是了，他是江南六盟派之一，当然要来参加武林大会。”冷笑一声道：“也好，他不找我，我也正要找他！”便要上前动手。 楚还生道：“褚大哥，先让我去试试——”抢前几步走向顾水照，大声招呼说：“顾掌门，好久不见。您老脖子上的伤好了？多有得罪” 顾水照打了个愣神，看清是跳崖的小叫化，吃惊想，“他竟然没摔死，小命真大”。又想褚浩天就在他身后，自己这方人手不多，怕是讨不了便宜，听楚还生又道：“那天晚上，黑压压的漫山遍野都是你们的人，我想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顾水照心里骂：“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多！”——“我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儿，给你们逼得没办法，只好跳崖——今天，你还捉我不捉呀？” 顾水照突然嘬指作啸，要呼唤六盟派的同伴，啸声刚起，一个小身影倏然闪动，瞻之在左，忽焉在右，他张惶错愕之际，楚还生“无有入无间”，水波一样在他腋下滑过，转到他身后，“翻云覆雨手”一招制敌。 楚还生本应擒拿对手后颈“天柱穴”，顾水照身形高大，根本够不着，顺手把手掌抵在他后心“心俞穴”。顾水照顿觉后半面身子犹如在熔炉里炙烤，真是“烧心”的痛。他要感叹命运不济，大呼倒霉，这小叫化真是他命里的魔星，已经是第二次受制于他。 举手弹指之间，就把一江湖大派的掌门人制于掌中，楚还生惊喜不定，笑着说道：“看着老子跳崖，你老小子没准儿挺羡慕——要不要试试？拿你试试？也找个悬崖那滋味满不错的。”顾水照不住的摇头。楚还生忽想到小大被湖水浇身的情景，当时就是这般动弹不得，怒气上来，掌力催发，顾水照哀嚎不已。 楚还生喝道：“小老儿，今后还敢不敢再找老子的麻烦？”顾水照只顾摇头。 楚还生挥手把他推开。芙蓉坞弟子们刚才投鼠忌器，一见掌门脱险，几人立时纵身扑上，同力合击。楚还生双掌迎击，掌底“云笈神功”发出，有如“天风拂石”，众弟子齐齐飞出，惨叫一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七 楚还生曾经大略讲过落崖后的经历，褚浩天只是顺耳一听，并没在意，此刻见他武功精妙至斯，果有奇遇，想这小子真是福泽深厚。微笑说道：“顾大掌门，该咱俩了，你倒说说咱俩这笔帐该怎么算？” 顾水照望着倒地的弟子，心下骇然：一个褚浩天就已经难以对付，又出来个武功稀奇古怪的小叫化，这小子别是恶鬼上身了吧，不然怎会如此厉害？嘿嘿，此时此地，到处是我江南六盟的人马，也不怕他俩插翅飞了，君子报仇，不急在一时他抱拳强笑道：“褚兄，混迹江湖之上，总难免会有误会，大家不打不相识，今日就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如何？” 褚浩天冷笑道：“好说，好说。只是顾掌门须留点儿心，别再犯到褚某人的手里，免得到时下手不容情，——”走出去几步又回头：“褚某就住在江湖客栈，随时恭候大驾。”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果然朝“江湖客栈”方向去了，一名弟子道：“师父，咱们这就召集人马，给他来个一勺烩——”顾水照踌躇道：“武林大会是我六盟派的重中之重，不几日就到期了，一切等到大会收场再说——”又恶狠狠一字一字道：“他们，跑不了” 楚还生颇觉扬眉吐气，边走边说道：“这下老乌龟算是服了！”只是，褚浩天没像当初自己夸赞他武功那般夸他几句，心里总觉着少点什么，未能尽意。 褚浩天道：“老乌龟未必咽得下这口气！他再找上身，那只好杀人了。杀一个，少一个有些人可以和他讲道理，有些人只能用拳头，讲道理没用的——弱肉强食，这就是江湖——好在，你小子现在武功还不赖。” 楚还生心想，“只是不赖吗？”回想起当初自己说要和顾水照他们拼了，褚浩天好像说“拼了？你连个屁都算不上，拿什么拼？”这时好想问问他，现在的自己算得怎样。 明天吃过中饭，褚浩天带着楚还生到赌局里见见世面，老实不客气地又狠赢了些钱，没几天就去荷花山庄了，他也就不再伪装。出来时，街面上多了不少乞丐。看来丐帮也要与会，不知这些穷要饭的，要乞讨多久，才能换得一张大会请柬，他想着笑出声来。 楚还生童心忽起，扯住一个乞丐，故作神秘说：“劳烦小哥，给你们帮中有个叫苟四的兄弟带个话，就说，有个叫小三儿的朋友，很是想他。”本来是一句玩笑，他却哪里想到，苟四“士别三日”，已然升到了丐帮的“三袋长老”，早几日便来到了温州，肩负着与会帮主和一众长老们的安全职责。 晚上，又去昨天的小酒馆吃饭，酒过几巡，店门口忽闯进几个乞丐探头探脑，跟着又出去，过一会，苟四身披三片轻软的茧丝绵麻袋，容光焕发，昂首迈步走进店来，身后一群丐帮弟子簇拥着。他假装四下看看，猛然一眼钉在楚还生脸上，譬如猎犬发现了猎物，一脸的媚笑：“我说这几天喜鹊总是围着我飞呀飞，喳喳地叫啊叫，原来是还能见到你这个小朋友——好运气来到，挡都挡不住！” 他身旁一个乞丐道：“咱们苟长老这次被帮主委以重任，再能擒获这个杀害帮中兄弟的小贼，那就是锦上添花，依我看，他老人家升上四呃，五袋长老，是指日可待。”另一个乞丐接口道：“那可不止，六袋七袋也保不齐哪——” 褚浩天想丐帮的确耳目众多，这样犄角旮旯的小店都找的来。楚还生只想到从前一样是小酒馆里，怎样饱受毛三苟四的欺负，酒意上涌，冷冷笑道：“苟四哥，你现在牛逼呀！” 苟四陡然瞪大本来就“大而无当”的眼睛，趔斜着褚浩天：“丐帮此次来参加武林大会，此地不下千人之众，这位朋友，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 褚浩天慢悠悠咂了口酒，摇头摆手做个不会干预的表示，低声跟楚还生说：“别在这里打——万一打个稀巴烂，再找这好酒好菜的地方可不易得，岂不可惜！” 楚还生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四座皆惊，说道：“说得对，要打出去打，别扰了掌柜的生意，扫了大家的酒兴！”说时，高视阔步出了酒馆。四座的酒客纷纷朝向褚浩天竖起大拇指，暗暗喝彩他交了如此硬气的小兄弟。也有人悄悄离座，跟出去瞧热闹。 褚浩天举起酒碗，团团敬酒，淡淡微笑：“喝酒，喝酒” 他正喝着，伙计新添上一大壶热酒，说是掌柜的心意。他满倒一碗，举起遥遥向掌柜示意，汩汩饮尽，又倒满一碗。一壶酒堪堪喝到一半，楚还生从店门走了进来。满屋扰攘的酒客一时安静，张嘴瞪眼，惊疑不定。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江湖之——翻雨覆雨手十八 原来，见楚还生出店门，苟四等人就蜂拥跟了出去，一言不合即开打。楚还生胸中抑压许久，“翻云覆雨手”犹如急涛拍岸，沛然奔涌而出。他如入无人之境，拳打掌击，肘撞脚踹，无不如意，苦学了近一年的武功，得以发挥宣泄，丐帮弟子一个个莫名其妙的飞跌倒地，“硕果仅存”难得还剩下苟四一人。 苟四第一个念头是想跑，可是看看倒地的同门兄弟们，要是以前跑就跑了，但是现在自己身为长老，跑了实在不像话。他硬着头皮，一招“毒龙钻海”骈二指疾戳对方咽喉。突觉咽喉剧痛，喉骨轻裂脆响，已着了对方一记，苟四大声惨叫，就势身子侧旋，“拨草寻蛇”挥拳猛击对方下腹。 几乎同时，他小腹挨了重重一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苟四并不傻，他拼死苦苦支撑了几招，忽然发现，他打向对方哪里，自己身上哪里便挨上一记，简直是如影随形。真是活见鬼了！他出招阴险刻毒，对手亦然，他堂堂正正，对方也是如此。 他忽然聪明，天下哪有自己打自己的道理？猛地顿几下足，又捶胸猛击自己胸膛——“捶胸顿足”就差“拦道哭”了——试看敌手如何化解？ 楚还生气得偷乐出来，想自己对付云仙姑早用过这招了，这是小爷我玩儿剩下的，骂了一句当时云仙姑骂他的话：“无赖伎俩——”又追加一句：“无耻之徒。”啪啪两记耳光清彻响亮，苟四满嘴是血，牙也掉落不少。 临进店门，他回头望望狼狈不堪的丐帮弟子们，一个念头闪过：没有这身武功，今晚倒在地上的一定是我，小命还在不在都未可知，油然升起对云仙姑，雨尊者的感激之情。 见他进店，褚浩天微愣，心道：“这小子倒快。”招呼道：“掌柜新送了一壶好酒，酒还温着，快坐下了喝。”旁座的人有的啧啧称奇，有的过来敬酒，更有人把刚才看到的他勇斗群丐的场面，添油加醋，渲染开来，楚还生俨然成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小英雄。 二人出小酒馆，群丐已经不见。回到江湖客栈，褚浩天倒在卧榻上，酒醉欲睡，懒懒道：“过两天，带你去武林大会开开眼。” “那可让你破费了，要二两金子呢！” 褚浩天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破费？交了你这小叫花，我自怨倒霉”。 楚还生蓦然想到了曲不折，彷佛自言自语说：“奇怪，怎么没碰到那臭棋老道呢？这个老赖皮，还欠我一锭金子呢！能找到他，请柬就有了——” “别做梦了——昨天，今天连打了两场架，天知道明天还要和谁打，睡吧，攒攒力气” 睡到中夜，褚浩天被店外的喧嚷叫骂吵醒，他气恼地咒骂几句，伸脚把楚还生踢醒，“喂，小子，小子，醒醒，睡不了了，出去看看” 二人出店。店外火把照耀之下，近百名乞丐群情激愤，怒目而视。苟四长老这回玩起了人海战术，想这么多人只要把小叫花合围住，挤也把他挤成肉饼。 褚浩天看一眼还睡眼惺忪的楚还生，不耐烦说：“没办法，打吧，早晚得打。”两人联手齐上，举手投足间，瞬间打倒一大片。 苟四躲在人群后高声呐喊：“褚浩天——你，你快快住手！说好了不插手的，你还讲不讲江湖规矩，凭你也配称英雄好汉？——你还打？还不停手！食言而肥，我都替你害臊，你真不要脸！”褚浩天出手，完全打乱了他的盘算，越说越是气愤填膺。 褚浩天边打边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呃，好像有过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褚某生平最恨人打扰我睡觉，尤其是喝了酒睡觉，既然觉睡不成，只好活动下筋骨——好了，对面这位朋友你也别气了，我现在停手还算不算？”顺手又打倒几人，退出战团，背手而立，说：“小子你自己打吧，打就打痛快，一个也别剩” 客栈里有江湖豪客被吵醒，出来观战，不少跟褚浩天相识，点头招呼，却无人识得楚还生。大多人都想：“奇怪，江湖上还有如此厉害的少年，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有个老者见多识广，瞧了一会，脸色凝重，说道：“这这是是翻云覆雨手，没错！这武功已经久不见于江湖，厉害，厉害这少年想必是云仙姑雨尊者的传人，唉，丐帮怎么招惹上了他们？”他言外之意，这个小孩子并不是弱者，似乎人多势众的丐帮弟子更值得同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十九 楚还生越打越是纯熟，“翻云覆雨手”有如长江大河，绵绵不尽，越到后来，威力越是强劲，他体会出更多的精微妙旨，暗自心惊：“原来这路掌法威力无穷，竟像是永无尽头，我以前只不过发挥出二三成而已。” “云笈神功”在他周身流转，出手转折无不畅意，旁观众人只觉得他招式既精妙之极，又是雄猛无匹，半盏茶功夫，丐帮弟子除苟四以外，无人站立。 苟四呆怔在当街，脑海中一片空白，望着狼藉遍地的丐帮弟子，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楚还生站在近旁，侧目斜睨，并不说话。 褚浩天缓步走过来，说道：“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有何仇怨，只想问你一句，你说有丐帮弟子被杀了，你看到是他杀的？” 苟四摇头：“不是没有” 褚浩天皱眉：“到底怎样？” “不是他。” “我想也是。在小酒馆，在这里，他两次都可以杀你——以他现在的武功，他要杀你，易如反掌。当年，他同样也不会杀你的兄弟——退一步讲，即使是他杀的，你们那么多人逼得他跳崖，此事就算是扯平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苟四想想也是。并且，自己来温州，首要是护卫帮中头领安全，擅自调动帮中兄弟，又伤了那么多人，上面怪罪下来，他万万承担不起。再说了，打架总是打得赢才会打，近百号人打一个，打输了，比打赢了还难，谁又能想到呢？ 道理都明白，可是，大小他也是个头目，统领着百十号人，俗谚说“苍蝇也是肉”，“豆包也能顶饱”，这台阶怎么下呢？如何收拾残局呢？倏然间，他灵机一动，指着楚还生大声说道：“这位江湖绰号叫‘小三儿’的小兄弟，固然不是杀害毛三哥的凶手，我丐帮却一直在苦苦的找寻于你，就是为了寻迹找到‘小二’，他，才是真正的元凶。说起来，我真是愧对了帮中兄弟，”——他躬身抱拳，对着或刚爬起来，或终于站起，或还倒在地上的群丐们转了一个圆——“我从这位小三兄弟处，搜寻到了元凶小二的蛛丝马迹，他就在此地，我却隐瞒了没说，唉，都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邀功请赏”谁是那个叫”小二”的元凶呢？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说了算，找个人杀了就是。既然化解了仇怨，这个“小三儿”也不会跳出来说不是，他又是大功一件。 褚浩天听得饶有兴趣，一时找不出不信他的理由。 楚还生恨得咬牙，又气得想乐，说道：“你找到我小二哥哥那一天，我会代他受死，不会还手。” 苟四万没想到他说出这句话，像僵虫遇春气回暖，顿时神气活现，高声说道：“好，君子一言——各位帮中的兄弟听了，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咱们捉到元凶小二，还有眼前这位呃，随便挑一个杀了，出一口恶气——”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褚浩天忽贴近身来拍他的肩膀。苟四惊恐无已，当初就是这张手掌拍在惊马的马背上——眼看他手掌落下，躲又躲不及，闪又闪不开，心道：“我命休矣。”谁知褚浩天手掌只是轻轻一落，微笑说：“凡事，你都要想明白了。” 苟四不知所措地点着头，吓出一身冷汗。 他二人深夜折服丐帮，客栈群豪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早就有多人来房间拜访，想一睹少年英雄的风采。褚浩天笑道：“小子，你算是打出名了。”楚还生搞不清他是挖苦还是夸奖。二人走在街上，看到不少百姓竹篮子里放着檀香鲜果，原来都是去数里外耸翠峰上的“拈花寺”敬香礼佛。 一个路人道：“木鱼大和尚几年前去了南海普陀山，在普济寺参礼讲经，最近才回来本地拈花寺。”另一人接道：“大和尚那真是菩萨心肠，这些年来救治伤者，病者无数，人家给他钱财金银，他总是慈祥微笑说，出家人，给人祛除些痛苦，治点小病，怎能收人钱财？”再一人说道：“还有哪，大家看到他一年四季只穿一件单薄的僧衣，就缝制了僧衣僧袍和鞋袜送他，他也不受，到后来衣物越来越多，他就转送给其他僧人更多人敬仰大和尚救度世人的慈悲胸怀，就把钱财投到寺庙老松树下的功德箱里——” 楚还生听到“功德箱”三字，心中一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二十 听又一人说道：“还有个笑话哪！大和尚有天在山中找草药，不小心划破了衣服，正赶上寺里有事要下山，他就换上新僧衣跟着出去。回来的时候，山脚下遇到几个盗贼，让他拿钱来消灾。和尚说，出家人怎会有钱？其中一个强盗大笑，说有钱的就是出家人，这世道剃个光头，挂串佛珠便是来钱的法门——”众人都笑。 那人又道：“几人把大和尚身上搜了个遍，也没找出一片值钱的东西来，一个强盗突然起了怀疑，质问他怎么连串念珠也没有，竟胆敢假冒和尚。大和尚说，说来惶愧，下山匆忙，换衣服时忘了带——强盗们紧盯着他崭新的僧袍，说天冷了，穿他僧袍避避寒，等天转暖再还他。木鱼和尚也不恼，脱下棉衣给了他们，身上只剩下破旧的里衣，笑吟吟回了山” 二人边走边听，听得津津有味，褚浩天道：“这和尚有点意思。”楚还生忽然说，他想上山去寺庙里看看。褚浩天道：“你去吧。我去赌局转转——对了，见着那位大和尚，替我问声好。” 楚还生一路上山，中午在庙里蹭了一顿斋饭，东转西逛，来到了后院，一眼看到了老松树下摆放的功德箱，僧众香客往来，一时不好下手，出了“拈花寺”，他心中一震：当初在苏州城外的“寒山寺”，见过比这还大的功德箱，那时饿得吃不饱饭，也从没想过要拿里边的钱，怎么现在起了偷盗之心？是为了进荷花山庄，回家看看？不对，不对！这件事褚浩天完全可以帮他 山道上走着，他还在想：也许恰恰是为了不想让褚浩天帮自己。以前，他“屁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倒也了无牵挂，现在至少“武功还不赖”，算是有了点面子——一个人没有面子，也就无所谓面子，反倒是有了面子，就更在乎面子。 他在山里一直玩到天黑，想了想，为了“面子”，还是决定到庙里去一趟。当年那个胡打乱撞，丝毫不会武功，向死而生的小叫化，已然厕身在当世高手之列，寺庙几道矮墙当然拦不住他。功德箱背面挂了把铜锁，并没有上锁，他遥对着已合上殿门的后殿里的佛像拜了拜，小声嘀咕：“箱里的钱弟子暂且挪动一下，换个地方安置，他日有了钱，定会给菩萨重镀金身——”天色黑，箱子里面的东西看不太清，他抓了一把，又怕不够，再抓一把揣在怀里，轻掩了箱门，还挂上锁，犹豫一下，干脆锁上。 他一阵风似地奔着庙墙而去，眨眼间面前多了一个人影，那人不是从哪里钻出来闪出来，而像是本来就站在那里，等着他来。夜色下，一个小胖和尚歪着脑袋，单手叉腰站立，看模样比自己大着几岁，却矮了半头，楚还生施礼道：“这般晚了，小师傅还不休息。” 小和尚还礼说：“小施主来去匆匆，更是辛苦，会不会错拿了东西？” “今晚天空不见月亮，漆黑一团，小师傅一定是看错了。” “阿弥陀佛——《观佛三味经》中说：‘盗僧蔓物，超过杀八万四千父母的罪业，堕入阿鼻地狱’华粲菩萨又曾说，‘五逆四重，我也能救，盗僧财物者，我不能救’” “请问小师傅，箱中财物从何而来？” “众生布施供养而来。” “我是谁？”——他这话把小和尚问的一愣——“本小施主不才，也忝在众生之列。众生把财物放在箱中，‘众生’再把它取出来，小师傅何必大惊小怪，又何须如此小题大做？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小和尚恨恨道：“《地藏菩萨本愿经》：‘若有众生，偷窃僧众财物谷米，饮食衣服，乃至当堕无间地狱，求出无期。’” “我佛怜悯一切诸众生，他说，‘应视众生如慈母’，佛经上又说，‘令众生欢喜，则令一切如来欢喜’。敢问小师傅何谓‘大慈大悲’？”——楚还生不等他说话，紧跟着自问自答：“《大智度论经》上说，‘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阿弥陀佛——”看来曾经的“小叫化”不仅敏而好学，还能“学以致用”，把在“寒山寺”学到的佛经，翻箱倒柜的搬了出来。 小和尚变了脸色：“你不仅是偷东西的小贼，还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无赖。你再不把偷的东西还出来，就把你捆在功德箱边的大树上，天亮了，让敬香礼佛的——众生，瞧瞧你这幅嘴脸！” “呦嚯，啧啧，呵呵”楚还生发一连声的感叹，“本小施主闯荡江湖多年，还没人敢和我这样说话——还有哇，小师傅，佛说‘不恶口’，恶口会有‘果报’的。”说着凑近前，他比小胖和尚高了近一个头，居高临下道：“想打架是不是？”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江湖之——翻云覆雨手二十一 楚还生后退两步，“左手翻云，右手覆雨”摆出了云手，雨手，暗运“云笈神功”，向半空中打出，飒飒有风，虎虎生威，想把对方吓退。 小胖和尚望望四下无人，脸上忽挂笑容，做个比试的手势，又指指墙角的暗处，意思去那里打去。楚还生跟过去，觉着小和尚笑容诡秘，没见过打架还那么高兴的，趁他立足未稳，照方抓药，使出擒获顾水照那一招，身形飘忽，“无有入无间”，小和尚一惊之际，他已从他肩臂旁闪过，转折回身手搭到他后颈“天柱穴”上。 楚还生心下得意，刚想讥讽他两句，没想到电光石火之间，小和尚屁股一拱，一股大力撞到，楚还生直飞撞到墙上，后肩骨头疼痛欲断。 “摔疼了吧？”小和尚语气关切，不像做假——“都怪我功夫不到家，劲使大了，没收回来——你的武功太过凌厉，我再晚半寸，就被你抓住了——不疼了吧？再来，再来呀” 楚还生从地上爬起的一刹，已知对手内力远在自己之上，却并不气馁，想我才练功不到一年，你有什么了不起。“翻云覆雨手不输于天下任何一门武功”，云尊者的话在耳边响起，他扮作潇洒的拍拍身上的土，——其实根本看不见，说道：“小胖子，有一手，刚刚没把你当回事儿，看好喽，来真的了——”他长吸一口气，“翻云覆雨手”绵绵而出，如锯木屑，霏霏不绝。 小和尚脸色凝重，用心应对。 打了一阵，楚还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小和尚并不争强好胜，主动进攻，而是平和无争，但也不逃避，躲避，自己到哪里，他也在哪里，四处周遭都有他的影子。这场架打得郁闷，有劲使不上，有力发不出。这小胖子就像个肥泥鳅，左冲右突，上钻下窜，着实是滑不溜手，每每就在眼前，触手就要把他捉住，却总是差之毫厘，让他溜走。 “肥泥鳅”抓不着就算了，他不时还有反击：肩推，跨打，胸展，背靠，头撞，腹弹，当然还有屁股拱一般人本该周身防御的部位，反倒成了他攻敌的利器，看来这小胖子不是“一般人”，楚还生狠劲上来，又恢复了当年泼皮小光棍的本色，索性胡打乱打，胡冲乱撞，抱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决心，拼着挨上他十下，能打他一拳两脚出气也好。 小和尚忽然张开双腿，便像一把张开捕捉猎物的蟹钳，方位，角度，时机，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浑然天成，宛如一把剪刀绞向他的双腿。楚还生猝不及防，给他一绞绊倒。小和尚一轱辘爬起站立，指着他说：“你好好打。”彷佛先生指责偷懒的学生。 楚还生再次站起来，——这次没有拍土，静静想了一想，改变策略，“翻云覆雨手”加以胡冲乱打。小和尚开始还凝神应付，一看他胡打，又是一招“蟹钳腿”绞下来。楚还生眼睁睁看着他双腿剪落，还是毫无办法。好在，“你狠我比你还狠，从不服输，死缠烂打”是他一向秉承的宗旨，楚还生站起来再打。 一梳半圆的弯月，从夜空里毫无征兆的涌出来，光明朗照，已经到了中夜。小和尚突然停手。楚还生瞥眼见到一个老和尚庭中站立，光秃的头顶，依稀花白稀疏的胡须，雨尊者瘦，高瘦得像根竹竿，这老和尚却身材矮小，瘦得像片竹叶，似乎风一吹都能吹起来。 老和尚轻轻叹口气：“好高妙的翻云覆雨手，——妙不可言我看了好久了，这月亮出来的不是时候——你使出翻云覆雨手，我这徒儿剪不到你的，不信你再和他打打看——”说时摇头苦笑，“唉，我这老毛病又犯了——老和尚法号木鱼，小英雄高姓大名？” 楚还生一惊，原来他就是那个木鱼和尚，不油心生景仰，马上又觉得不对，指着小胖和尚说：“他是你徒弟？” 木鱼和尚道：“是啊。我这小徒法名‘寂勤’，我教了他两部内功心法，也是误人子弟，教的都不全。他七八岁时，我教他‘易筋洗髓’功，和广寒宫的‘离忧功’同出一源，我教的是残本，比不上她们的全寂勤这孩子长大以后，我又传他‘般若功’，他一时也并不能全部领悟——那招‘蟹钳剪’，是他看到山涧溪水里螃蟹捉虾时那灵动一击，自己悟出来的。” 楚还生搞不清他说的都是些什么鬼：“他和我打斗的武功招式，总应该是你教的了？” “那倒不是。他学了这两部内功心法，自然而然就会领会一些武功招式，——比如，他今晚就从你这里学了不少，只是他使出来，会和你略有不同。” “弱弱问下，老和尚会不会武功？”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江湖之——翻雨覆雨手二十二 和尚略知一二。” “比你这个小胖徒弟呢？” “比他略强些。” 楚还生实在忍不住了：“略强些？你个老骗子！怎么让人把衣服抢走了？” 木鱼和尚淡淡道：“天气冷，他们一时也需要那件棉衣。” “老子穷，功德箱里的钱，老子一时也需要。” “你拿走吧。” “那老子就走了！”说时盯着小和尚。寂勤作“菩萨低眉”状，恍若不闻。 “走吧——改天你有空再来，我还想再看你打的翻云覆雨手，像饮了好茶那样清妙。” “你等着吧！”楚还生慢慢迈步离开，突然逾墙而去。 “师父，真让他走了？”寂勤疑惑。 “有人放下钱，有人又取走，就是这样子吧。” 楚还生下了山，有一丝高兴，——进荷花山庄的门票也许够了；一边心里郁郁不欢，或许那个寂勤小和尚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木鱼老和尚根本是在装神弄鬼。可是，“蟹钳剪”，怎么才能化解他这一招呢？ 楚还生并不知道，那个小胖和尚，一向觉得山中寂寞，好不容易碰到他这个堪称旗鼓相当的对手，和自己打架对骂，内心不胜欢喜，对他惺惺相惜，依依不舍，只盼着哪天再见到他，再打一架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一 “荷花山庄”武林大会令江湖群豪趋之若鹜，原因有三。其一，“广寒宫”与“雁荡派”七年之约到期，此番再次逐鹿争雄，不知孰胜孰败。其二，江南钱王孙掌柜联手程府大老板坐庄设下豪赌，赌的就是两方胜负，听说赌“雁荡派”取胜的赔率已经到了一赔十。其三，《江湖传十册》的撰写者何许人将到场讲诉书中的武林秘事。所谓《江湖传十册》，是何许人把近些年来江湖武林的大事秘闻，记述作书，刻印十本，分送给事件的当事人，还有当时炙手可热最有影响的的武林大派，以及他的朋友。书中故事，江湖群豪只是口耳相传，这书中所写到底什么样子，大多可没见过。 少林方丈无垢受邀而来，中秋前两日就到了山庄，跟随他的有无上，无如两位大师，当然还少不了那位他喜欢的无味厨子。上次是去雁荡助拳，这回是来山庄观战，心境有所不同。 时间已是傍晚，无垢进山庄就觉一阵幽秀的凉意，四望佳木葱茏，苍郁深密，树木掩映间，隐约见到飞楼插空鳞鳞的屋宇，不时听到溪水流泉幽咽的水声。徐管家亲自在前引路，到了荷花池边。 好大的一片荷花池，竟是一眼望不到边。池中荷花虽不及夏日之盛，也足可观瞻。花叶随风翩跹舞动，和着天上一轮将满未满的好月亮，映落在池水里，正有和睦团圆之意。 “露华如珠月如水”，方丈大师叹了口气，他想到了山庄的主人，那位前辈异人楚麒英，油然起“故人已去，物是人非”的感慨。 再行一大段路，前面一片小竹林，林中几间竹木小屋，幽深可喜，是给少林高僧安排的住处，几人很是满意。 随着江湖豪客纷至沓来，山庄里一时群豪麇集。十四这天正午，武林大会正式开场。沿荷花池畔的东南一隅，青石板铺就一大片方圆数里的旷地，摆满了桌椅酒席。旷地正前方，一座大屋飞檐画栋，轩昂高峻，屋檐下伸展出一方石台，台上摆放了五张紫微香楠木桌子。石台靠前一角，一桌，一椅，一把折扇，样式构思精巧，像是同一块鸡血紫檀木打造，当是工匠的入神之作，却不知是谁的座位。 居中的桌子是首席，该是钱程二人的。左边次席空着，想来是广寒宫的座位，右首次席坐着两人。一位是如花般模样的少年公子，他见到少林众僧在身边的偏席落座，媚目轻笑，忙站起身问候，执礼甚恭。他一身素锦白袍，脸上薄施脂粉，温润如玉，不比他腰际悬挂的羊脂玉佩差到哪里去。如花，如玉，形容这位少年并不过分。奇怪是他同桌的那位，衣裳穿着固然是最寻常不过，满脸都是乱糟糟的胡须，竹竿一般鬼一样的瘦。 台下群豪满满腾腾坐了已有数百人之多，刨根，问底，酸秀才和“霜鹰堡”欧阳堡主等人占居一大桌，刨根白眉一动道：“这位神奇的少年公子是谁？” 旁座江南六盟中的“点苍派”弟子道：“这位你都不认识？他就是雁荡派的少公子燕临风。”很多人都想，这位少公子人如其名，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翩翩美少年。 老尼，小尼座位上看着，心想燕公子把她俩身畔的青年弟子们，都比下去了。 “那位竹竿般的瘦子又是谁？”问底问。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二 稍远处桌上一位老者悠悠捋着雪白胡须，对问底表示不屑：“后生，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人称‘雨尊者’的就是他了。” 问底一凛，抱拳道：“前辈，承教了。” 钱王孙掌柜石台上现身，冲台下团团拱礼，朗声说道：“今日群豪麇集，洵为盛会，钱某人和程府兄多谢天下英雄捧场了！午饭小掌柜做个东道，算是稍尽地主之谊，晚间更有美食好酒，让在座诸位喝个痛快——”他穿了一身彩锦暖袍，当年冷如霜剑的两道长眉有些倒垂，毕竟人老了，但是挡不住精神矍铄，喜气洋洋。 台下轰然叫一声好。 “芙蓉坞”掌门顾水照与众弟子合坐一桌，忽然说道：“钱掌柜近日有一事，传遍了江南。” 钱王孙台上微笑摇头又摆手，示意顾掌门不必说。 顾水照高声说道：“江南一地有人婚娶，这人算是钱掌柜的近邻，又是沾点亲带点故，他瞧上了钱掌柜那乘六马良驹镶金嵌玉的马车，就缠着父亲去借来迎娶新娘。他父亲不想，也不敢去借，因为怕借了也是白借，根本借不来钱兄事后知道了此事，立刻叫人当街烧车杀马，——那可都是千里良驹呵围观的百姓那是人山人海，当时钱兄说了一句话——” 钱王孙接口道：：“我当时说，借马车的人算是钱某的朋友，又是亲戚，我有马车却让人不敢借，留着它又有什么用！钱财是用来流转的，朋友是要往来的，钱再多，能带进棺材里吗？” 群豪都觉得他这番话大有道理，暗暗同意，更少不了有人高声喝彩。 钱王孙道：“下面请出我的一位老朋友，跟大家照个面，他就是程府兄——” 江湖人士没人不知道他是江湖客栈的老板，人人都叫他“老板”，久而久之，大多数人都渐渐忘掉了他的名字，更有不少人对他是闻名而从未见面。 程府老板现身台上，底下起了一阵骚动，如雷贯耳的江湖客栈的大老板竟是这般模样——有些人胖，只是迎面的视觉冲击，片面肤浅的胖，他的胖却是深层次立体的胖，厚度，宽度，圆度，无不如意，无处不胖，随便他身上哪个部位都可以自立为王，成为一个圆——譬如脖子，手，甚至脸群豪先看到他如九月孕娘的大肚子，颤巍巍走到台前来，齐乳间系了根束带——是否因为肚子太大，只能系在胸乳之际，而不能系在腰间，那只有天知道了。 他一身棉袍油腻腻的光可鉴人，想来一直在后厨忙乎，衣裳也没用换，那位叫燕临风的美少年，在程府老板的身前经过，想必大可以照镜子似的顾影自怜他憨厚的笑着：“王孙兄生拉硬扯把我拽上来，非要我登台不可，我就是个给大伙做菜的厨子，厨子没必要非得见食客，只要菜好吃就可以了——鸡蛋吃着香，也没有谁非要见一见那个下蛋的母鸡不是？”台下大笑。 程老板随着大家笑，说道：“菜好吃，大伙多夸胖子几句，难吃，也别光喝酒，憋在肚子里骂娘——骂就高声骂出来，大家看看胖子这张脸，天下还有比它面皮更厚的么？” 台下又笑，都觉得程老板憨厚可喜，还有人觉得他大智若愚，比了钱掌柜，似乎更是深藏不露。 钱王孙目送他的胖朋友下去，说“广寒宫”与“雁荡派”的对决，定在明天十五的正午，大家赌谁的输赢，就请今夜子时多多下注，又劝大家多喝酒吃菜。 群豪扰攘声中，觥筹交错之际，台前一角的小桌上，伙计端上几样小菜，添上一壶酒。过一会，一个高鼻深目，身形清癯的中年人，穿着蓝灰粗布长袍，懒怏怏小桌前坐了下来，布袍的颜色古旧黯淡，一如他的脸色。他缓缓斟满一碗酒，单手拎起酒碗朝台下略作示意，深深吸了一口。正是何许人。 台下渐渐安静，听他说道：“承蒙钱程二位先生相邀，何某不揣浅陋，来此跟诸位英豪谈论近几年来，江湖武林发生的一些事，这些在拙著《江湖传十册》里已多有记述。这几年来，除了这荷花山庄着了一场大火，武林中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到广寒宫作客饮茶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大事” 群豪多停箸不饮，留神细听。 何许人半展开那把鸡血紫檀折扇，又合拢，在桌上敲击一下，续道：“那是在六七年前，广寒宫在雁荡绝顶力斗天下群雄后不久，”——在座不少当时身在雁荡绝顶的豪杰，回想当年那一幕，恍若就在眼前——“雁荡山脚下的荷花山庄，一天夜晚遽然着了一场大火，唉，冲天一炬，可怜焦土，楚家一门几十口人，竟无人幸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三 此事江湖早有传闻，此刻听何许人当众说出来，群豪还是不免心中一惊。 “我有个朋友，叫做‘江湖一盏灯’——”台底下起一阵低声议论，“哦，哦，他俩原来早就认识。”“江湖一盏灯扶危济困，都说物以类聚，他俩倒是意气相投。”钱王孙坐在后面的主桌，听到“江湖一盏灯”的名字，周身一震，紧紧盯着何许人的后背，彷佛要在上面觉察出细微的情感，只可惜看不到他的脸——“他那晚恰巧在山脚下的市镇上，远远就看到浓烟滚滚，真是一场干霄大火他便疾疾赶往荷花山庄，总是救人要紧。” 何许人喝一大口酒：“快到山庄，他忽见山庄高墙上飞掠出一个人影，他犹豫一下，跟了上去。只追出一会工夫，他已和那人间隔着十数丈，那人蓦然停步转身，认出了来人。他那时戴着张半哭半笑的青铜面具，腰间别着盏小灯笼罩，里面闪着鬼火一样的绿光，听对面那人说道，传闻江湖一盏灯杀人如麻，心肠却软，我武功远远不及你，只有跑，越跑那就离山庄越远，你杀我容易，片刻间杀我却难，你不顾及山庄里老少几十条人命？我那朋友想想不错，黑暗中看那人似乎蒙着张面罩，他弹指间欺近，那人惕然惊恐，刚想要跑，他虚空里探手抓出，身子已离那人三四丈开外，这一抓，真力凌空聚集，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眨眼间那人棉罗织绣的面罩，黑色蝴蝶般纷纷飞扬，他终算是看到了那人的本来面目——” 说到这里，何许人慢悠悠又斟了一碗酒，大口饮尽，吃几口菜，再慢慢斟上一碗。群豪等得只是心焦。有性急的便喊出来：“是谁啊——我看何先生你像个教书先生，哪像个纵横江湖的枭雄，是谁你倒是痛快说出来”这话倒是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群豪间颇起共鸣。还有人想，这“江湖一盏灯”的武功当真是出神入化，仅凭隔空一抓之力，内力激荡便把对方的面罩扯碎。 何许人把折扇再次击打桌面，慨然叹口气：“此人说起来赫赫有名，便是雁荡掌门燕天昂。” 他话音刚落，台下一片鼓噪，好多人惊呼：“啊——？”有人脱口喊道：“天——这怎么可能？”有人不以为然，心道：“爷我早几年就听说了，原来果然是他。”有审慎持重的便想：“何许人如此言之凿凿，可有证据？”江南六盟派不少人接续说道：“那位朋友说的对，不可能，绝无可能！——”“栽赃陷害，栽赃陷害” 刨根忽道：“奇怪，奇怪，燕掌门为何要在深夜点这场大火？”问底悠悠道：“难道是他饿了？把别人的房子点着了，为了给自己煮几个鸡蛋，或者烤几个玉米？深奥，深奥。”酸秀才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何许人微笑道：“何某也曾有过同样的疑惑，亲口问过江湖一盏灯：‘天色昏暗或许你看错了人，又也许有人假扮成燕掌门——即便就是他，老兄只是看到他从山庄越墙而出，并不能由此确凿燕掌门就是点火烧庄之人’——” 顾水照台下忽然高声喊道：“何先生说得再对不过！先生洞察秋毫，明辨是非，让人好生佩服——” 群豪一旁听了，都对他大大的不佩服，心道：“亏他还是一派掌门，简直草包一个——只要确凿着火当晚那人是燕天昂本人，打死他也脱不了干系，这草包还高声喊出来，挖个坑，他就跳” 何许人斜扫他一眼，说道：“灯兄说，他当时真是有所顾忌，想杀此人早晚的事，对燕掌门道：‘此事若真是阁下所为，你这颗人头，不过在阁下脖颈上暂存几日。’他连忙赶去山庄救人——据他说，等他赶到山庄，大火仍未熄灭，焦土尸骸遍地，他勘验查看，发现不少人着火前已然身死，中的都是刀伤，奇怪是斩斫杀戮的部位，手法，招式，却完全用的是剑法，而绝非刀法。江南六盟中人无人使刀，剑法却是熟极而流，属于‘本家行当’，譬如六盟中括苍派的‘沧海一粟’剑法，莫干派的‘雷霆怒剑’，芙蓉坞派的‘花开十九剑’，当然更有雁荡派的‘秋雁南归’剑法用刀杀人，却暴露了自身的剑法，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四 顾水照气吭吭起身抱拳道：“先生所说，恐怕不足为凭。” 何许人冷眼斜睨，又道：“那时候我和江湖一盏灯边喝边聊，我说燕天昂掌门放火，烧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底下群豪有的暗乐：这是一步步坐实了——“总不能像问先生所说，为了煮个鸡蛋吧！” 台下笑声一声，两声，三声不断，此起彼伏。问底听何许人引用自己的话，小眼珠滴溜乱转，精光四射，很是激动。 “灯兄当时说道，燕掌门来山庄是在找一本书，恐怕也找到了那本书，就是‘楚氏秘籍’。雁荡绝顶一战，江南六盟派遭广寒宫重创，燕掌门亟于想练就奇门武学，一雪前耻，心情可以理解荷花山庄的主人楚麒英，当年纵横江湖，几无敌手，靠的就是一门家传的武功，也就是这本传说中的武学秘籍。我却一直有个天大的疑问——为何楚家的后人，从来无人以武功称名江湖，还有，面临灭门惨祸，为何楚家几十口人，竟然引颈待戮，无人奋起反抗？难道传说中的楚家武功是假的，根本是欺世盗名？” 群豪凝神静听，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还有不少人想，燕天昂把秘籍偷偷取走就是了，没必要大动干戈，杀人放火——是了，想是他不小心泄露了行藏，所以灭口。 “那时候灯兄说道，‘这件事说起来渊源甚深’，接着，他竟讲出来一段武林奇事。我这位朋友一盏灯，二十出头便已绝技初成，再加上血气方刚，便到处寻人比武，这天，他探访到楚氏山庄隐居着一位前辈异人，就上门争斗，他二人斗了一天一夜，相互佩服。他留在山庄，不是切磋武功，就是喝酒畅谈，一老一少竟成了忘年知己。连着两天两夜，二人全都大醉，推心置腹，说话不再藏私隐瞒，灯兄说楚前辈的武功不像中土武学，问到他的师承” “原来，楚麒英人到中年，江湖上仍是籍籍无名，那一年他忍心抛下妻女，远赴异域，寻访名师。也是机缘巧合，他遇到了一位藏传密宗‘金刚顶宗’的喇嘛上师，悉心传教，一学就是五年。练那‘金刚羯摩大手印’固然辛苦，修炼‘大金刚光明功’却是更为艰难，密宗修持有‘三脉七轮’之说，原是内功修炼的无上精妙法门，然而穴道位置却和中华医经经脉多有不同他勤学苦练，进境神速，领会到这套武功诸般神奇大威力，只觉得已是天下无敌。那位密宗的师父也成了他世上最景仰崇拜的人。等到从师学成要返回中土时，他却陷入了极深痛苦中，他忽然对师父有了深深的忌恨——师父挡我杀手不费吹灰之力，在这世间，总归是有一人可以打败我，他脑海里念念不忘的就是这句话，走火入魔一般” 台下静得仿佛掉落根针都能听见，群豪都知道故事到了关键时刻。 “终于，有天深夜，也就在他重返中原的前一晚，趁着师父睡熟不备，数掌把他打死。”——群豪虽早有防备，多人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啊”——“唉，世间的事往往很难说，对一个人尊重拜倒，心里未尝不夹杂着艳慕和嫉恨，就像爱极了一个人也会生恨”何许人重重叹口气，望着天边一角若有所思，若有所憾，若有所恨。 过了良久，何许人又缓缓说道：“据灯兄回忆，楚麒英说出了这段襞积胸中多年的往事，心情一下放松下来，胸上好像移走了一块大石头，终于能透口气。他能说出这等不可告人之事，可见他觉得罪恶深重，锥心痛悔楚麒英回到中原，并没急着回家，他迫不及待的想一试身手，就像剑客好不容易得到一把宝剑，要试试它的锋芒。三年之后，江湖武林记住了他的名字——一个令武林正邪各派谈之色变，江湖黑白两道闻之丧胆的名字。楚麒英踌躇满志，知道江湖一时再难逢敌手，这才想起回家。离开家乡快十年了，时过境迁，有些地方都不认识了，他路过一家教武馆，一个小孩子正在用力击打大门前的石铸麒麟。那小男孩不过七八岁年龄，却打得那石麒麟摇撼晃动，石屑飞溅，楚麒英大惊失色，心想这孩子天赋异禀，十年以后我必定不是他的敌手，弑师一幕眼前闪现，心中恶念又起——” 群豪听到这里，都屏住呼吸。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五 “那时侯楚麒英说道：‘小娃娃真了不起，你打我一拳试试。’那小男孩哪知道他的歹毒用心，小拳头一拳打在他的肚腹上，‘大金刚光明功’激发，小孩的心脉已被震碎，小孩骂了一声：‘恶贼，我爹会来找你报仇’死时圆睁双眼，竟是死不瞑目——记得当时灯兄说，楚麒英讲到这里，陡然脸色大变，神情让人惨不忍睹。原来，他回到家里，不久就知道，那小孩子就是他从没见过面的小儿子” 故事奇峰陡起，群豪都是张大了嘴，一时合不拢来，心中惊骇不已，扼腕叹息。 褚浩天，楚还生刚好这时进山庄。楚还生凭着记忆，想找回些儿时山庄的影子，可是看着一草一木似乎都熟悉，却又完全陌生，这真是自己远离的家吗？到了会场，何许人所讲，他听了个大概，不少人跟褚浩天招呼致意，心想褚大哥面子不小啊，我何时能像他这样。忽听有人轻声召唤：“褚兄，——小兄弟，——快来这里坐。”原来是曲不折和弟子们围坐一桌，当然还有他那位形影不离的老朋友枉凝眉，不远处招呼他俩过去。 何许人神情那一刻也是惨然失魄，呆怔了好久，终于又道：“伤心之地不能久居，楚麒英带着妻女仆从辗转来到了这南方一地，构建了这座山庄，并立下家规：楚氏后人不得习练武功，所以楚家无人会武也就不足为奇。他也从此隐居，少问江湖之事。那时灯兄说道：‘楚氏秘籍所记载的武功，绝不是来自家传，而是来自异域武学，这一节确真无疑。荷花山庄与雁荡派是山上山下的近邻，燕掌门是否曾到山庄拜访，又是否楚前辈曾和他讲起自己的传奇经历，恐怕已然无人知晓。燕掌门该是觊觎楚氏秘籍已久，一直等到楚前辈去世，他才敢动手’” “山庄大火后不久，我那朋友只身上雁荡，找到了燕天昂，雁荡弟子们上前阻拦，数招之间，便都如风中败絮飘飞，借此机会，燕天昂从密室逃往后山，灯兄当然穷追不舍。燕天昂凭借熟悉山路地形，夺命狂奔，不久，还是被对手追到，一招间已经不敌，他倏然身形飘忽，出招诡异变幻之极，使出的正是密宗的‘金刚羯摩大手印’。江湖一盏灯冷笑一声，心中明了：想当年，他和楚麒英剧斗不下千招，对这路武功招式的了解还在对方之上，这武功使出来，燕天昂是放火烧庄，盗取秘籍的元凶，确定无疑。他贴身进去，使出大手印武功的一招‘持水阿陀罗’，左掌作掬水状，右掌似饮食状，挥洒而出——何某猜想，燕掌门当时一定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没准还以为我那朋友是楚麒英的鬼魂上身，他大叫一声，被击落山崖。灯兄山上俯望着山庄，想终算是诛杀巨恶，可以告慰那位前辈朋友。” 群豪大都暗赞一声：“杀的好！”又一想，不对呀，燕天昂当然活着，他要死啦，这山庄大会还开个什么劲？ 听何许人续道：“也是他命不该绝，一个多月后，有天傍晚在苏州城灯兄又遇到了他，他身边十几名弟子疾速围成剑阵，“秋雁回湖”环护着掌门。灯兄长啸一声，声震长街，斜掠进剑阵，顷刻间长剑或断或飞，或弯折或坠落，雁荡弟子惊呼惨叫，个个逃散。燕天昂习练的秘籍武功比上回纯熟，支撑了近四五个回合，恰好江南六盟赶来救援，灯兄不想伤及无辜，燕天昂再次侥幸脱逃。又过几个月，灯兄听闻燕天昂在回雁荡山的路上，便在山脚下等候，谁想他身边围了一帮老弱妇孺，为他保驾护卫，拼命维护，异口同声说燕掌门是天大的善人，弄得灯兄哭笑不得。我听到这里也是又气又笑，灯兄道：‘此人真是无耻之尤，不要脸到了极致。’他咽不下这口恶气，当晚深夜便打上山去，燕天昂仓促应战，竟然接了七八招，又从密道逃遁——这次他学了乖，密道中布下许多机关陷阱，灯兄只差得半步，又给他脱身——”何许人喝口酒。 群豪微笑倾听，饶有兴致。一人道：“后来怎样，请何先生快讲——”另一人道：“是啊，先生不忙着喝酒，只要先生想喝，酒管够，这点小钱我还出得起。”众人都笑。 刨根道：“说起来江湖一盏灯固然辛苦，燕掌门更不容易。”问底道：“正是，正是。”酸秀才道：“譬如猛虎追逐恶狼。” 何许人微笑点头，又说道：“此后一年之中，竟没有燕天昂的半点消息，我那朋友纵有一身本领，也是束手无策。那时候离雁荡绝顶对决过去了三年多，我还记得与广寒宫主钟离归燕的约定，闲来无事，便去广寒宫走走。”说时，示意伙计换一壶新酒。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六 群豪不由得想起七年前雁荡绝顶的场景：当时广寒宫主说道：“广寒宫落水崖随时恭候大驾。”何许人道：“何某闲暇，必当造访。”原来他真去了，这人胆子可真大！胜败如何呢？ 褚楚二人坐下来，喝酒吃菜，免不了一番寒暄。过一会，曲不折堆笑拍他手臂道：“小兄弟，咱哥俩何时把那盘棋下完？”楚还生万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心想那盘棋你输定了，怎么还提？自己倒不好意思，说道：“曲掌门，那盘棋就算了吧！” “诶——怎么能算了呢？——我和枉凝眉枉谷主一人和你下一盘。” 楚还生小孩儿心性上来，说：“好哇，咱们现在就下，不用棋盘，下盲棋。” 曲不折叹口气，有一张木头棋盘掉地的重量，说：“哥哥我老啦，记性远不比从前，晚饭前有空，——小兄弟，晚饭前，——我们重下。” 楚还生理解他说的重下是接着上次没下完的那盘再下，哪会想到曲掌门的意思是推倒重来。他恭敬端起酒碗，高兴道：“那好，曲掌门，枉谷主，晚辈敬你们”他早看到坐在台上的雨尊者，手肘碰下褚浩天，轻描淡写说道：“上面那人，是我师父。” 褚浩天扫一眼台上，他虽然并不认识雨尊者，已经知道是谁，故意道：“哪一位？我靠，少林方丈吗？你小子何时剃度的？” 楚还生不理他，心里只想着雨尊者见到自己，不知会怎样的欢喜。 新酒上来，何许人连尽三碗，悠悠吐口长气道：“这广寒宫落水崖，还真不是轻易能上得。”—— 原来，当时他来到广寒宫的山峰之下，只见水波漫天，好大一片绿水，何许人纵声长啸，啸声穿过湖水直传到对面的山峰，久久回荡。隔了有一会，顺水而下划来一只小船，船上两个女童都穿着绿色衣衫，一个女童船尾摇橹，另一个船头站立，搭手张望。等船近来，他说明来意，登上小船。这一次却是逆水而行，四处绿意盈怀都是绿树，山树山峰倒映水中，给湖面增添一层浓腻撩人的绿晕。水位渐高，迎面一座山峰，水势已漫涨到山的腰间，小船便从山腰中的石洞中穿过 出了石洞，只见水势如天，哗哗的流水声更急，湖面更见阔大，仰头四望，四面全是青山，这湖竟在山峰怀抱之中，一泓池水宛若从天而落，让人有“此水只应天上来”感叹。四处山峰壁立千仞，姿态各异，刀削斧斫处有如鬼斧神工，却又险峻里不失奇秀，端的是人间仙境。小船在一座高峰下靠岸停了，近峰顶处抛下一根手臂般粗大的绳索，两个女童打个手势，一路攀上，到两块巨大的岩石夹峙处挥手招呼。何许人提气上纵，“蝙蝠功”轻展翅翼，飞崖踏壁而上，晃眼间已到了女童的身边。 两个女童同声赞道：“何先生好俊的功夫。”忽听轧轧声响，眼前本来嵌合在一起的两面巨大岩石，慢慢分离，现出里面的洞穴，何许人暗暗喝一声采，这布设机关的人奇思妙想兼以技艺高超，真是巧夺天工。又想，没有女童的接引上山，他绝不能发见，这两块巨大岩石竟是进广寒宫的入口，就算他知道，没人开启暗道机关，他也是万万进不去。他随着女童进山洞，身后岩石随即合壁。洞中毫不见光，水墨一样的漆黑，女童划了火折照亮。通道越走越深，似是一路向下，应当是在这山峰中穿行。有一盏茶时分，隐隐传来水声，渐渐水声更大，轰发的水声在石洞里回响，前方有了亮光。一女童道：“就到了。前面出口有从山崖流下来的溪流泉水，何先生要不要撑一把伞？免得溅湿身上。”他示意不用。 到出洞口，水流倾泻，水势奔涌，眼前果然挂着一道水帘。何许人双臂垂肩，手掌暗暗向外翻转，神功到处，那水帘瀑幕宛如被两股疾风猛然大力撞击，撕扯出空隙，在这电光石火间的一瞬，他身子犹如兔起鹘落，已然飞掠而过，没溅到一滴水珠。转身看到一幕水墙从绝壁陡崖上奔泻下来，迎面有冰寒之意，他想，这应当就是“落水崖”了。所望四面皆是山峰，原来身在一个极大的山谷之中。只见奇花烂漫，草木苍翠，鼻中不时有草木的清气，还有花的异香，莺啼燕语，别有洞天。 群豪听了何许人的描摹，都是神而向往。 何许人继续说道：“这时候，几个紫衣女子出来迎客，引我到一间精雅的小室，端上清茶我好不容易来到落水崖，却听闻钟离归燕正闭关驱毒疗伤，几个女子已请示了现任宫主顾天天，说她愿与何某一决高下。我回想起七年前雁荡山上，那个白衣胜雪，人淡如菊的小女孩儿，那时候也不过十七八岁，何某岂能与一个小丫头争胜负？便告辞下山，途中忽然看到一人正在除草种花，不是旁人，正是雁荡掌门燕天昂，难怪江湖一盏灯找不到他。我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问送我的绿衣女童，燕掌门在这里快一年了吧？那绿衣女子随口道：‘是，快了——不只燕掌门呢，好多名门大派的掌门都曾来我们这里做客，广寒宫不说，他们不说，何先生自然无从知晓。’另一个绿衣女童埋怨说：‘师妹，你的嘴可真快！’——此后，我便下山而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七 群豪听到这里，面面相觑，大为吃惊：雁荡掌门竟然在广寒宫待了一年，这真是怪了！这这怎么可以？更奇的是，好像很多门派的掌门也曾去那里做客，可就更加古怪 楚还生心里念着：“广寒宫，江湖一盏灯，何许人”这些名字似乎都从雨尊者那里听过，果然厉害。 何许人把扇子敲击桌面，含笑说道：“何某啰哩啰嗦，说了一下午，在座的英雄恐怕都听倦了，听累了，”—— 底下有人喊道：“不累——大家都听得高兴，是不是？请先生接着讲。”又一人喊道：“不错，咱们乐意听。”刨根道：“古人读汉书下酒，今天听何先生的奇闻妙事，正可痛饮千杯。” 何许人道：“那好，诸位有兴趣，咱们晚饭时说说众掌门们到广寒宫作客饮茶的事——对了，何某事后得知，燕掌门代人受过，亲去落水崖除草种花，我们外间人还称呼他掌门，江南六盟私下早已推他做了盟主，该改称燕盟主才对——” 台下又起一阵议论，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娇娇怯怯说道：“小女子有个疑问，何先生只是在广寒宫见到燕天见到燕掌门，说了半天，都是听旁人转述，并非亲眼所见——怎么堂堂的一派掌门，就成了杀人，放火，烧庄的恶魔？还请先生三思。”倒有不少人觉得她言之有理。 楚还生心里也在想：“是啊，那个人是不是燕天昂呢？真的是他吗？还是不是？”把心一横，心道：“天理昭昭，早晚一天我会知道。” 何许人目光冷峻，冷电一般扫向那女子蒙着面纱的脸，彷佛要把它穿透，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褚浩天对那女子兴趣浓厚，从头到脚仔细观瞧，低声道：“王美人王美人人称江湖第一美人，什么时候把她的面纱取下来，瞧瞧她的啧啧——” 楚还生正想心事，假装好奇道：“第一美人？好大的口气，真那么美吗？” 褚浩天眼睛賊腻兮兮到王美人身上乱转，说：“有的女人穿着衣服美，脱了可就未必，表里如一，那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人儿——”同坐的曲枉二人同时抱拳，一脸正经，说道：“褚兄高论。” 楚还生不好意思再听。 燕临风起身站立，冲台下躬身行礼，说道：“何先生是前辈高人，他说话时候，晚辈不敢置喙。这些年来，有关家父的传言不断，谣诼四起，甚至晚辈都有耳闻。不错，广寒宫新任宫主顾天天，到江南六盟其他五派的驻地居处都去过，各掌门并不是她的对手——她并没有来雁荡山，想来是因为与雁荡的七年之约未到当年，家父舍身赴险，接替其他五派去广寒宫，一者，江南六盟同气连枝，二来，此事毕竟因雁荡派而起，并不敢自居高义，承其他五派不弃，推家父为江南六盟盟主，实不足为外人道。” 燕临风说着已来到台前，侧身朝何许人抱拳：“先生是位君子，孟子曰：‘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君子，往往会被小人，用貌似合乎情理的事欺骗。以何先生的为人，晚辈相信先生所说句句是实，但是，先生那位朋友所说所讲，却大可商榷——” 褚浩天忽道：“咦，这小子嘴皮子挺溜儿哇，模样也俊俏，”——他说话时脸朝着楚还生——“不过，我想，你武功总比他强。” 楚还生听着别扭，又觉着失落，想我在你心里原来人既笨又丑，说道：“是呀，人家燕公子是名门之后，口才好，人也俊，武功也自然远远在小弟我之上——褚大哥，你认他做朋友吧！让他叫你大哥——” 褚浩天笑：“你小子吃醋了。” 何许人冷静等他说完，燕临风沉吟一下，深深叹口气道：“家父自从蒙受不白之冤，我常常见他绕室彷徨，仰屋唏嘘，内心痛苦可想而知”燕临风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现，忽然朗声说道：“古人常说‘吹尽狂沙始见金’，大丈夫光明磊落，日月可鉴，那些谣言早晚一天会大白于天下，在座英雄俱是见证。” 楚还生目不转睛盯着燕临风，心道：“说的好。” 何许人淡淡说道：“江湖中人大多知道，江湖一盏灯言出必践，是一位信人。他与燕掌门素无仇怨，并不会出于一己之私栽赃陷害，因此，何某人信他，便如同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美人面纱底下透出阴冷的笑，心里说：“你还是别信吧！你就不怕哪天我把你的眼睛刺瞎了”一面又想：“燕天昂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把他置于死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八 何许人又道：“燕少侠俊雅不凡，更兼口舌辩给，俨然有乃父之风。何某在此奉劝一句，你千万不可聪明自诩，步他的后尘。” 燕临风道：“何先生向来自负，但前辈未必事事都对——晚辈斗胆问一句，难道先生一生当中从没做过什么错事，事后追悔吗？” 何许人道：“何某一生，与事与人，无愧于心——” “你真的无愧于心吗？”台底下蓦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斩断他的话。 何许人失魂落魄一般望望台下，不管不顾走下台来，似乎这一刻在坐群豪根本全都不存在，一直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消失在荷花池畔的树林里。这一下奇变陡生，人人都向山庄的密林深处张望。 楚还生随着众人张望的方向，不由得站起来，那女子的声音竟然如此熟悉，难道是云仙姑？ 台上的雨尊者眉头紧锁，陷入苦思，他似乎也听出了说话的人，一壁又摇头叹息。 这时是下午的申牌时分，离晚饭还有段时间，群豪有的干脆不走，还留下来喝酒聊天，有的散去，四处转转。楚还生本想上台师徒见面，曲枉二人却硬拉着他回客舍下棋，他心想也好，先宰宰这两个臭棋老道——俗话说“瘾大本事差”，臭棋往往棋瘾更大，并且不止下棋，人世间的种种游戏，也大多如此。褚浩天才懒得和他们参和，独自去山庄的赌场去玩，“瘾大本领高”，或许他是一个例外——人生总会有例外。 棋盘摆好，老少二人落子如飞，再次复原当年“那盘没有下完的棋”——过宫炮对后手中跑连环马。枉凝眉谷主坐在一旁，给曲不折道长参谋支招。走着走着，曲不折忽然变招，楚还生咦了一声，说：“曲掌门，你走错了，当时你车在河口，我进跑打车，你走兵七进一渡河，我卒五进一再打你的车，你怎么变了？” 曲掌门一脸惊讶，说道：“怎么可能！奥，我兵七进一，让你中卒冲过河来再打我的车，我岂不成了臭棋？君子不立危墙之地，我当然是逃车，避开险地——小兄弟，一定是你记错了！” 枉凝眉谷主一旁点头，表示认可。 楚还生心里叹口气：“好吧——”走了十几回合，他忽出鬼手，对方的车又要被打死。 曲掌门满脸媚笑，连堆起的皱纹都充满了笑意：“小兄弟，没留神，随手了，悔一步吧，悔一步！”楚还生同意。再走下去，黑方炮火催城，红方依然抵挡不住。 枉凝眉郑重说道：“小兄弟，这你就错了，我与曲兄是何等人物，焉能悔棋？士可杀不可辱，你让我俩悔棋，如同是屈辱，大丈夫落子无悔——”他伸手进棋盘，把棋子重新摆过，又恢复成悔棋以前的盘面。 楚还生无奈想：“又学了一手，好心让对手悔棋还挨骂，我再让你俩悔棋，我是孙子。”下棋虽是纸上谈兵，双方一笑的事，对方又是长辈，他还是恨的暗暗咬牙。就局面而论，红方无论怎样腾挪变化，都是难挽败势，过一会黑棋弃车，马炮兵围城，已然成绝杀之势。 曲掌门无力回天，瞥眼看他的同伴，似乎他是一颗救命稻草。枉谷主轻叹一声，无奈说：“先将几下吧。” 楚还生心道：“爽快认输不就得了，还要将几下，过瘾吗？这两个老家伙为老不尊——”他不曾想到，他俩哪里是“将几下” 只见曲掌门蹙眉陷入长考，忽然拈起棋子，将了几军，又埋头作苦思状，当真犹如黄山谷的名句：“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他假装想了良久，似乎无可奈何，又将几军他这将军周而复始，往来不穷，竟然是无止无休，让楚还生想到这绝不是李太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而更像是“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将’天际流” 楚还生正想着“人世间还有这样的人——”曲掌门嘿嘿笑道：“长将不死算和棋，小兄弟，咱们握手言和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江湖之——荷花山庄九 晚间吃饭时，并没有见到何许人。 少林方丈无垢缓步走到石台前端，说道：“何先生一时有事，不能回转，钱掌柜和程老板联袂举办的盛会，总不能冷场，老衲接着何先生的话头，狗尾续貂，讲个小故事——我比不得何先生的口才学养，讲不了那么细致生动大致在三年以前，广寒宫新任宫主拜会少林，说是请方丈到落水崖饮茶小聚——当然是以武功定胜负：少林派输了，老衲便要去落水崖走一遭，广寒宫败了，从此退出江湖。顾天天当时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一身飘飘的白色衣裙，左眼却蒙了一枚粉红色的眼罩。说来惭愧，敝寺之中竟无一人是她的对手” 无垢停顿一会，似乎在遥想当年——群豪大多并不惊讶，彷佛觉得在情理之中，听他又道：“号称本寺武功近百年来第一的无间大师，十数年一直苦修‘心意指’神功，他对自己要求过于苛刻，总是觉得没有达到这门武功无上完美的境界，仍在闭关修习。老衲只好亲自与广寒宫主一斗，希望能稍稍挽回些颜面老衲使出的是少林绝学‘紫石竹叶手’——大家都知道，观世音菩萨居住在南海普陀寺紫竹林中，这林中有紫红色岩石，石上种竹也呈现紫色，便叫做紫竹林。竹叶随海风摇曳，变生出千百样不同的姿态，观音菩萨更是化身无数，慈悲救度世人，少林前辈高僧由禅入武，创下了这套掌法。老衲知道广寒武功素以神妙莫测见长，我便想和她斗一斗这变化的功夫——” “藕？——”群豪都大感兴趣。 “我使出第一招，她只守不攻，我刚要变化第二招，她突然转守为攻，使出的竟然是‘紫石竹叶手’的第一式‘微风动竹’，弹指之间，她已领会了这套掌法的神髓所在。我忙出手化解，跟着一招快似一招，竹叶手如同竹叶随风乱舞——唉，顾天天的武学天分似乎还在老宫主钟离归燕之上，她照猫画虎，现学现用，出招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我攻一招，她守一招，紧跟着便是她攻我守，用的却全是少林武功招式，堪堪拆解到二十回合，她进攻的招式忽然加了些细微的小变化，老衲终于没能抵御得住” 底下群豪有的叹气，有的惋惜，有人觉得顾天天的武功真是可怕，更多人想，无垢身为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能够自承其败，毫不遮掩避讳，足见磊落，自己遇到同样的事，未必能有如此胸襟，都暗暗发自心底的佩服。 “当时顾宫主颇有歉意，说：‘大师出手快如闪电，顾天天学艺不精，未能真正领会少林武学的精髓妙旨，不小心用上了‘广寒离忧功’，大师莫怪——不过，以小女子浅陋之见，这套掌法变化神奇，犹如菩萨化身无数，到了最高境界，终究还是归于’寂灭无相’，‘诸相非相’，有变化至于没有变化，” 群豪听了似懂非懂，又似有所悟。 “我吃了一惊，她小小年纪竟悟到了这等武学的深微妙旨，不二法门。又转念一想，她小小女孩真不会说话，好像广寒武功必胜少林千百年武学一般，我细细观瞧，却又看出她语出诚恳，发自内心，正想了解她邀我去落水崖的真正目的，便随她前往这渡水上山的经过，何先生说的分毫不差，和尚不再赘述。她们给我安排了住处，每天便只有两个绿衣女童接待我，吃的食物看似简单，却是老衲生平从所未尝的美食，”—— 无味厨子台上听到，心跳了一跳——“有一天，贫僧吃了碗素面，鲜美异常，事后知晓，这面是用湖里长出的湖菜和着山间珍异的菌子揉面而成，又一天，她俩拿几个山间奇花和面蒸就的馒头，几小碟山野咸菜，和尚吃了心情很是快活。” 群豪不少老饕食客，都觉得好的食物虽然朴素至极，往往也是美味至极，恨不能引和尚为知己。 “这样过了两天，我说茶饮过了，面也吃过了，老衲感谢贵派待客之诚，不知我何时能够下山？一个女童笑着说，大师刚来几天就想家了。另一个说，一般来这里做客的掌门们，都要先和我俩切磋武功，打败了我俩，自有紫衣弟子出来应战，侥幸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俩还未曾一败。我知道广寒弟子衣分三色，分别是绿衣，紫衣，白衣，武功以白衣者最高。先一个女童又道，当然了，打得卖力打得好，就有好酒好菜，应付差事，敷衍了事，又打不过我俩，那就只好受罚——除草种花是免不了的。” “我心中盘算，广寒宫邀约各派掌门前来，表面是饮茶做客，实为比试武功，她们或许在练什么新奇的武功，要从各派武学中汲取精华，在一招半式中获得灵感，再不然就是用此方法训练门下弟子，好对武林各大门派武功胸中有数，知己知彼” 群豪中不少人隐隐觉得，广寒宫要对“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胸中有数”，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未必安着什么好心，方丈大师不要上当才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