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青囊书》 正文 楔子 明朝末年,朝政毁于党争,吏治,经济萧条,战祸连绵,人民流离失所,社会动荡不安。 时值崇祯年间,北旱南涝,瘟疫频仍,内有贼寇作乱,外有清兵寇关,朝廷内忧外患,满目疮痍。诚所谓天灾也! 七年春,山西突发瘟疫,势如风火,顷刻间遍及全省,死伤无算。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上下,无不忧心忡忡。 这一日,崇祯皇帝登位,聚集文武众官,朝议应对之策。 朝拜礼毕,崇祯皇帝道:朕昨夜惊悉,山西瘟疫肆虐,民多死伤,诸卿可有良策? 众官听说,并不大惊小怪。 有内阁首辅大学士温体仁出班,奏道:方今天下,四海荒荒,兵祸连连,瘟疫反复不治,实乃我朝大患。今瘟祸去而复返,来势汹汹。老臣以为,循例当由户部主理此事。 崇祯皇帝道:温阁老所言甚是! 遂口谕户部尚书侯恂道:此事就交由侯卿督办!不可懈怠。 侯尚书慌忙出班,领旨谢恩毕,禁不住怒目相看首辅温体仁,大有不平之色。 却说散朝之后,侯尚书与东林诸僚出朝门,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温贼不止。 这大明朝廷内部早已党派林立,壁垒分明。 侯恂乃东林世家出身,而首辅温体仁早已与东林党互成仇寇。今温体仁举荐侯恂治瘟,看似水到渠成,波澜不惊,实则是借机发难,另有所图。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侯尚书一路上与诸东林同僚计较已定,各自回府不提。 翌日文华殿早朝,天子登位,众官朝拜毕。 有户部尚书侯恂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昨日,臣领旨督办治瘟事宜,未敢懈怠。经查,此次北方瘟疫确实非比寻常。经臣等反复测算,若得治瘟成功,共需白银一百万两。一应钱粮物力,俱已造册在兹,呈请陛下御览! 言毕再拜,高擎奏表。 崇祯皇帝闻说,急命左右取来奏章,一时阅毕,面有为难之色。 首辅温体仁见状,出班奏道:臣启陛下,此次瘟疫确实不比以往,所费糜多,亦不足为怪!只是近岁以来,朝廷屡屡用兵,国库空虚,此事侯尚书再清楚不过。若要朝廷凑齐这百十万两白银再行灭瘟,只恐怕早已万户萧条,尸骸遍地矣。故此,臣以为不若先取白银十万两以应急。至于后需款项,可一面治瘟,一面再行筹备,庶几不失救护之机也。望陛下早作圣断! 崇祯皇帝闻言,颔首称是道:温阁老所言极当! 又传谕侯恂道:此事即按温阁老所奏,宜当速办。 侯恂闻谕,无可奈何,也只得领旨谢恩。 话说这侯尚书乃是东林党内的清流领袖,清正廉洁,也并非是那罔顾百姓死活的大奸大恶之徒。为何他独不愿为民请命,主持这治瘟事宜?原来这大明朝廷早已透顶!百官结成朋党,不务政事,专一党同伐异,把个朝政弄得乌烟瘴气。崇祯皇帝亦深恶朋党之害,却也无可奈何!用尽了雷霆手段,反倒把个朝廷置于水火之中,君臣绝不相容。 若论起来,这倒也是大明王朝的独特之处。有明一代,自太祖朱元璋建政之始,便有君臣对立的传统。想那万历年间,神宗皇帝更是经年不出深宫,与阁部臣僚老死不相往来。 首辅温体仁久在朝中,张口闭口,誓与朋党势不两立,却又自成一党。他早已看透了皇帝的心思,又善于猜度,时常于君前摆出一副孤忠死直的架势,口口声声只为江山社稷,不惜与百官为敌,其情壮烈之极,惹得崇祯皇帝宠信不已。 东林诸僚有鉴于此,誓要摒弃各党各派成见,合力扳倒温体仁,其实不过是要与崇祯皇帝较劲。似此,又何其难哉! 且言这瘟疫猖獗难治,而朝局却并无转机,为官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当真容不得有半点的行差踏错。故此,侯尚书这才具折上表,欲借国库银钱之不足,来推脱这要命的差事。如所料不差,中枢阁部日理万机,此事只需拖上一段时日,待那瘟疫自行退了,风头一过,便也不了了之了。退一步而言,即便推脱不掉,有了这银钱不足的由头,哪怕将来治瘟的差事办砸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因此上,这侯尚书的上表之举,实则是以进为退,留足了后路。 首辅温体仁步步紧逼,果然不好对付。侯尚书欲要临阵退缩,谈何容易! 既已领了差事,户部自然要做一些安排部署。只不过,一时之间又不见有什么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1章 霹雳圣手逢瘟疫 山西有五台山者,古称神仙之宅也。 此山方圆五百里,松柏茂林,势极崇峻。上有五台,乃东台望海峰c南台锦绣峰c西台挂月峰c北台叶斗峰c中台翠岩峰。峰峰耸立,高出云表,其顶平坦又不生草木,犹如垒土之台,故而得名五台山。其山极寒,又号清凉山。古来求道之士,多游此山。山顶有大孚灵鹫寺,千百年来香火鼎盛,经久不衰,堪称历代佛门重地。 话说这大孚灵鹫寺雄伟浩大,殿宇众多,有梵宫c天王殿c文殊院c戒律堂c藏经楼五部,分别坐落于中台翠岩峰c南台锦绣峰c西台挂月峰c北台叶斗峰及东台望海峰之上。这五方五台,各有高僧镇守,万无一失。 这一日,恰有游方郎中霹雳圣手·温轶伦,携弟子殊方,自京师要往五台山大孚灵鹫寺来访故友澄一禅师。 却说这温轶伦师徒悬幡摇铃,一路南下,穿州过县,才行至保定府城外,还未入山西地界,就见那携家带口的流民源源不绝,俱自西向东而来。他师徒二人一见奇怪,打听之下,方知这山西原来疫情方炽。 殊方拄住那一杆幡,禁不住暗自思想:这山西正闹瘟疫,恐怕那五台山亦不能免。此去必定危机重重! 遂上前,劝道:师父,山西疫情如此严重,不如我们就此折返,不去五台山吧! 温轶伦见徒弟心存胆怯,又望住那死气沉沉的人群,叹道:徒弟呀,为师只是个游方郎中,混迹江湖几十年,却也不过如此。如今赶上这瘟疫流行,正是我等大展经纶手,救死扶伤,建功立业的好机缘。你怎么就生出这等胆怯之心? 殊方见师父有责怪之意,认错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再不敢了。 温轶伦一见徒弟如此,方知言语重了,又宽慰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吃不得重话。为师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只不过,事情有轻重缓急,似这等升官发财c扬名立万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的,不可错过。 殊方见师父依旧是这等名利心重,心中不免担忧,却又无可奈何,也只得摇摇头便了。 二人正说住话,忽见前面有一人,蓦地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许是见得多了,众人并不在意,依旧各自赶路。这师徒二人远远地看见,忙赶上去,扶起来看时,那人已然昏迷不醒,胸口鲜血淋漓。殊方执幡在一旁看住,温轶伦连忙以手探脉,不消片刻功夫,便朝殊方摇了摇头。 放下那人,温轶伦缓缓站起身来,望住远方稀稀拉拉的人群,思忖片刻,忙将摇铃放进肩上的褡裢里,又将殊方手里的医幡拿过来收了,拽住徒弟就往回走。 殊方不解道:师父,这是要往哪里去? 温轶伦道:回京师。 殊方不解道:你才说不回的,怎么又回? 温轶伦道:你懂什么!我的回,自不同与你的回。 殊方嘟囔道:什么你的回,我的回!还不是跟我一样怕死。 这师徒二人急急忙忙,行了半日,将近傍晚时分,才到了京师保定府城外。 温轶伦兴冲冲的,正要进城,就被徒弟殊方一把拉住,道:师父,你看!进不去,这城门口有人盘查哩。 温轶伦定睛一看,果然不假,城门口有人三三两两的凑上去,等待盘查。有几个通过的,而更多的却被阻在城外。 原来,自山西突发瘟疫以来,京师外围各府安全起见,为防止疫情扩散,早已在各进京要道入口展开盘查,严禁疫区之民入城。故此,有自山西逃难而来的流民,一概被拒之门外。保定府城外,随处可见滞留在外的百姓。只见他们,成群,或走或歇,或南下,或北上,去寻一处生路。 他师徒二人方才是径穿保定府而去,并未进城,故此不明就里。到了城门口,果然就见城墙边上贴了一张榜文。想是时间久了,看榜者寥寥。 温轶伦对殊方道:我们才自保定府出来,初来乍到,不明所以,且不慌进城,先看了榜文,再做道理。 殊方点头称是,随师父来至榜文之下。 原来是一份告示,上书: 告示 兹因近日山西瘟疫猖獗,传染日甚,为保境安民计,特封锁全城,设卡要道,进出皆须严查路引。凡有自疫区而来者,一概禁入。违者立斩不赦!谕达即行,不容有失。布告天下,咸晓万方。此谕。 北直隶保定府 崇祯七年四月初十 读罢告示,温轶伦沉思片刻,竟不入城,又与殊方道:我们还是回顺天府去。 于是乎,这师徒二人又自城外雇了马车,连夜赶路,直至翌日天明,来至顺天府城外。 来至城门口,温轶伦将路引递上,那盘查的衙役接了,看了一眼,又盯住这师徒二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先是前面这一位,中年人,约摸有三十五六岁,个子不高,身形瘦削,看衣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副走访郎中的模样: 头戴逍遥青纱巾,身穿太极皂罗袍。 五柳长须显真秀,慈眉善目赛神仙。 腰悬宝带垂日月,足登乌靴化阴阳。 肩上褡裢藏玄机,手中一杆回春幡。 再看看后面这个年轻人,瘦瘦高高的,肩上背着个药箱,分明就是个翩翩少年郎。怎见得如此?有分教: 头顶缎带束青丝,身着白袍横玉带。 面如傅粉生明眸,唇似丹朱隐皓齿。 那衙役看罢这二人,又看那路引,问道:看你们二人,想是那外省的游方郎中,此时进城,有甚事? 温轶伦笑道:差大哥好眼力!我等正是那走四方c跑江湖的郎中。常年家听人说,这京师重地,景物繁华,黄金遍地,美女如云,某虽不才,却也要来开开眼界,碰碰运气不是? 那衙役听说如此,禁不住冷笑一声,又看不出有甚异常之处,遂将路引还了,将手一挥,打发道:进去吧。 温轶伦收了路引,忙不迭道谢,就同殊方一起进城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2章 都春堂前寻商机 这师徒二人又回至京师,殊方喜笑颜开,禁不住就暗思道:你的回,我的回,不一样都回了这顺天府么? 街市上馆肆林立,商贾云集,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看不尽的都市繁华,更无半点战祸痕迹。 好一个:中华好世界,大明真皇州。 温轶伦领住殊方,信马由缰,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药铺门前。抬头看时,但只见门上悬了一副金字招牌,曰:都春堂。两边又有一联,对曰: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温轶伦看罢,禁不住就口中叫好,正要进店,忽见门柱上挂着一方木牌,上书:白虎汤售罄。温轶伦看住木牌,一笑了之,随拽步而入。殊方虽心中不解,也望住那木牌,就跟了进去。 二人进了店,至柜台前,那抓药的伙计见了,忙问道:两位客官,是问诊?是抓药? 温轶伦看了一眼那伙计,只见他也不过就十三四岁,生得小鼻子c小眼睛,一脸稚嫩,头戴小罗帽,身穿青色直裰,腰束黄布带,问道:既不问诊,也不抓药。我有一桩大买卖要与你家掌柜的商议。你去请他出来!我有话与他讲。 那伙计闻说,看住温轶伦师徒两个,心里有些疑惑,不免要犯嘀咕。 温轶伦道:小师傅勿需多疑!我不是歹人。去请你家掌柜的出来便了。 那小伙计只是不动,可巧这掌柜的正在店里坐堂,见这边有些为难,就停了诊,走过来问道:青葙,有甚事? 温轶伦细看之下,只见那人,大约有四十岁年纪: 漆纱方巾云纹袍,腰横玉带系丝绦。 眉清目秀丰神俊,长须垂耳富贵貌。 山高犹如月下松,面善好似弥勒笑。 大红方舄甚古雅,一把折扇更逍遥。 料是掌柜无疑,遂不等那小伙计答话,便上前拱手道:在下乃吴县东山人士温轶伦,阁下想必就是这都春堂的掌柜了。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还礼道:温轶伦?莫不是那人称祛病疗伤快如霹雳的霹雳圣手·温轶伦? 温轶伦想不到在这千里之外的京畿重地,竟有人能说出自己的名号来,忙自谦道:一点薄技,聊以糊口。岂敢妄称甚圣手?江湖谬赞。不敢当!不敢当! 那掌柜闻言再拜,大喜道:先生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在下商弦绝,正是这都春堂的掌柜。 温轶伦正要开言,商弦绝忙伸手引路道:此间不是待客之道。请温先生往后院奉茶! 他师徒二人便与商弦绝同往后院而去。 三人到了后院中堂,分宾主坐定。 不一时,香茶奉上,三人略饮了一回。 细看这小院:曲径通幽,庑廊迂回,外有花草怡情,内藏书画别致,甚是清雅脱俗。置身其中,温轶伦师徒顿觉精神松弛,有无限爽利。 二人正在赞叹,却见商弦绝问道:今温先生屈尊至此,不知有何指教? 温轶伦道:不敢!鄙人有一桩大买卖,不知商兄可感兴趣? 商弦绝不解道:大买卖? 沉思片刻之后,又道:眼下,要说这大买卖,莫不是与那山西的瘟疫有关? 温轶伦道:商兄果然精明!正是如此。 商弦绝忙摆手道:这桩买卖做不成了。先生可见我那店门口的木牌?白虎汤早已售罄了。 温轶伦亦挥手道:非也。非也。我这大买卖,与那白虎汤并不相干。 商弦绝心中奇怪,道:若治瘟疫,非此白虎汤而何? 温轶伦起身,道:借商兄笔墨一用。 商弦绝心中越发奇怪,即教店里伙计取来笔墨,案旁伺候。只见温轶伦深润紫毫,运笔如飞。商弦绝忍不住,就在一旁观看。 不一时,草就一稿,却原来似一副药方,上书:槟榔c厚朴c草果c知母c芍药c黄芩c甘草,这七味药。 商弦绝执稿在手,匆匆阅毕,疑问道:不瞒温先生,在下也是杏林世家的出身。先生这七味药,看着倒似一副方子,只是我自行医以来,不曾听说,亦不曾见过。且这方子上又不着用量,真是奇哉怪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奥妙?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温轶伦笑道:商兄好眼力!不瞒你说,这确是一副药方,也是一纸货单。 商弦绝越发疑惑道:哦,货单?什么货单? 温轶伦道:就是这七味药,我各要一千斤。 商弦绝吃惊道:你有何大用处,竟要得了这许多?再说,这一时之间,哪里就有如此大量的存货!别说是本号都春堂了,有几味药,譬如槟榔c芍药等,就是满京师也未必凑得齐这千斤之数啊! 温轶伦道:商兄说的不错!别说你这里没这许多的药,就有,我也没这许多的钱来买。这也正是我找你来谈这笔买卖的初衷。 商弦绝落座,把盏在手道:既如此,愿闻其详。 温轶伦道:实不相瞒,此次我师徒二人出门,本欲往山西五台山而去,只因这一路上见了许多自山西而来的流民,方知山西大疫。而这七味药,便是在下集多年行医之经验而治成的一副药方,名曰达原饮,可治这当下的瘟疫。 听说至此,商弦绝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茶,又将那一片纸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温轶伦又道:在下本想亲往五台山治瘟,可又觉身单力薄,此去只怕是杯水车薪。更何况那山西药市,恐怕也早已弹尽粮绝了。 商弦绝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温轶伦道:商兄放心!在下绝不是来向贵号佘货的。此次瘟疫之重,恐波及北方诸省,直逼京师,死伤无数,我想这朝廷终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有所作为。 商弦绝道:此事倒也不假。京中户部c兵部已经领了这治瘟的差事,只是迟迟未见有甚大动静。不久前,京师的各大医馆药房,俱已奉了官府的谕令,正在加派人手,协助朝廷往各地采办治瘟药材而去。便是我这里,也还有两个采办药材的伙计未回哩。只是,这药材一时半刻,恐怕也难以凑集。 言毕,又呷了一口茶,颇觉为难。 温轶伦笑道:我要说的正是此事。商兄可有门路,能跟这京师官府说得上话?将我这药方递进去!我们就一面与就近的药商接洽,商谈采买药材之事,一面打探官府的态度。虽说这京城里,那白虎汤早已售罄,好在我这配方与之大不相同。想来这七味药,京中也有不少存货。即便是缺了一两味,也无甚打紧。只待那官家认了我的方子,势必要拿钱来买这些药材。我们就趁着这个当口,与那些药商定下买卖契约,把这所需之药尽数买了,再卖于官家。这岂不是治瘟c发财两不误?不知商兄以为如何? 商弦绝听罢了温轶伦的空手套白狼之说,只惊得是目瞪口呆。 于是,不无敬佩道:只道是先生医术精湛,却原来行医是仁心仁术,行事又神鬼莫测,当真是妙不可言!只是,这药方当真有效否? 温轶伦道:这方子自是有效。只是,如何能说服那官府,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商弦绝抚掌道:话既已至此,我倒是有些门路。今日天晚,待我明日再去走动走动。 温轶伦起身道:既如此,我师徒便不在此叨扰。若商兄有信时,可往这街角的步芳楼来见。 说罢,就要与殊方离开。 那商弦绝正在兴头上,真是热情如火,哪里就肯放! 无奈,温轶伦坚持要走,商弦绝苦留不住。 相送至门口,温轶伦先自拱手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商兄不必苦留,在下只是一向不惯于作客留宿罢了。 商弦绝亦还礼道:既如此,恕不远送! 两家拜别,温轶伦师徒出了都春堂,就往街角步芳楼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3章 好事多磨终如愿 才至步芳楼,殊方就要进店,温轶伦拦住道:先不忙住店!为师有事未完。 道罢,就领着殊方在大街上游走。 不一时,就来至另一家药房,将上项事又说了一遍。 岂知那店主未曾听闻过甚霹雳圣手的名号,又不识得那方子的奥秘,话也没说上几句,便将他师徒二人当作是游走江湖的骗子,给轰了出来。虽则如此,然温轶伦尚不死心。转过一街,温轶伦又望见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家医馆,遂毫不迟疑,大步流星地就赶了过去。 就这样,一连试了五家医药铺子,只有那都春堂的商弦绝一家有合力并举之意,其余四家,不是把他们当作骗子,便是觉知此事不着边际。 没奈何,看看天色将晚,温轶伦对殊方道:今日天晚,我们且回步芳楼再说。 一路上,殊方到底忍不住,问道:师父,既然那都春堂的商弦绝有意联手,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另起炉灶? 温轶伦道:近几年以来,瘟疫频频,此事若得轻易成功,为师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殊方道:师父也是享誉一方的霹雳圣手,怎么说是沦落至此? 温轶伦叹道:不过略有薄名罢了,终究还是坐井观天。徒弟呀,须知我等行医之人,纵有高名,亦难成大业! 殊方点头不语,过了一阵,又道:师父,那方子可是真的有效么?我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 温轶伦道:应该有效吧!这方子为师琢磨了好几年,也是最近才配出来的。 殊方听说,不仅哑然失声。 前面就到了步芳楼,他师徒二人进店,安顿食宿,一宵晚景不题。 翌日清晨,温轶伦同殊方洗漱用餐完毕,不敢外出,只在步芳楼安歇,等候商弦绝的回音。 就这样,一连等了三日,都春堂音讯全无,温轶伦心中不安。 这一日,将近正午时分,殊方道:不如,我去都春堂打探一番? 温轶伦摆手道:不妥。此事,若得他来寻我,便有胜算;若是我去寻他,断然不成。且在这里等候便是。 殊方道:可是,如今已过了三日,还不见有甚动静,只怕是 温轶伦心中无数,默然不语。 殊方又道:会不会那都春堂拿了方子,却又背着我们,独与官府自行其事? 温轶伦闻言,心下一沉,沉思道:不无可能。只是,此事若得成功,其关节之处,就在于官府认了这达原饮的配方。然据我看来,这绝非易事。都春堂不知其中奥妙,若有眉目,势必还来寻我。 又道:你我师徒困在这步芳楼里,思前想后,并无益处,徒增烦恼而已。与其如此,不如我在此留守,你且去都春堂暗自打探一番也好。切记,不可走漏了行踪!以防都春堂有所察觉。 殊方闻言,随遵命而行。 将近黄昏时候,殊方回至步芳楼,并无所获。 温轶伦道:既如此,你我暂且再等两日,不论成败,此事也好有个了结。 殊方道:此去打探未果,我倒是遇着了一位同乡。 温轶伦道:哦,是哪个同乡? 殊方道:陈琦,我亲眼见他进了那都春堂。看起来,他似乎就在那都春堂里做营生。 温轶伦见说,随捻须叹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偌大的京师里,竟也能遇见家乡人。 转念又道:他可曾见到你? 殊方道:不曾见。我只在远处偷偷地望见他进了都春堂,他却不曾见到我。 温轶伦安心道:如此便好。 就这样,温轶伦师徒又在步芳楼耗了两日。 这一日,黄昏时分,他师徒二人正在困顿,忽就听见有敲门声,殊方随开了门,一见方知,原来是都春堂的小师傅青葙来了。 青葙进门,见礼道:温先生,我家掌柜的请先生过府一叙。 温轶伦心中一喜,不觉就看了一眼殊方,又转过来与青葙道:小师傅且先回!我们稍后就到。 青葙拜别,温轶伦师徒见他走得远了,亦不收拾行李,就紧随而去。 不一时,来至都春堂,与商弦绝礼毕,同至后庭,分宾主坐定。 商弦绝问候道:近来穷忙,不曾顾得先生。几日不见,先生一向可好? 温轶伦笑道:京师重地,景物繁华。这几日清净无事,正好闲游。 商弦绝闻言称好,只是勉强说笑,心中有话,却欲言又止,面露几分为难之色。 温轶伦看在眼里,打破尴尬道:今日天晚,蒙商兄邀请,我师徒既已至此,料兄必有话说,且直言无妨。 商弦绝道:实不相瞒,自那晚与先生分手,次日一早,我便往京师衙门疏通人事,将那达原饮的方子递了进去。 温轶伦问道:既如此,那衙门可有回音? 商弦绝摇手道:连日来,并无音讯。我生怕哪里失了打点,只好又花银子,四处请托。就在方才,总算是有了一点消息。我不敢耽搁,就着青葙往客栈,邀先生过来商议。 温轶伦道:衙门里怎么讲? 商弦绝苦笑道:衙门里的人回话说,这方子他们不知确实,亦不敢擅自做主。那治瘟事宜,朝廷早有行文,若要改弦更张,只怕不易。更何况,即便做成了此事,万一那方子有个闪失,他们单怕乌纱难保。 温轶伦闻言,沉思不语。 商弦绝叹道:指望那朝廷的官员为民办事,从来都是难比登天! 温轶伦道:那商兄如今的意思是 商弦绝起身道:我只问先生一句话。这达原饮的方子,当真可行吗? 温轶伦道:可行。近几年来,各地瘟疫反复不断,我曾亲历其事,这才有了达原饮的方子。 商弦绝又问道:既如此,这方子既有此神效,为何却始终寂寂无闻? 温轶伦叹口气道:此方虽有实效,然其配方渊源却离经叛道,为当世医家所不容。商兄亦是杏林世家出身,想必知道,这今人治瘟,多取方于张仲景的《伤寒论》,即如白虎汤是也。我以为医圣之言不谬,只是瘟疫并非伤寒,今者两相混淆,是为断症之误矣。只不过,现如今名医大家俱囿于门户成见,温某人微言轻,不能左右大局,致令这救死扶伤的灵丹妙药难见天日。诚可叹也! 商弦绝闻言,甚觉有理,禁不住道:先生之言是也。 遂离座深思,少时道:贤弟,此事如待朝廷旨意,只怕休矣。目下看来,你我若能联手,治瘟一事尚大有可为。不知尊意如何? 温轶伦忍不住与殊方大喜相看,道:不瞒商兄,此事我久欲为之!怎奈我这囊中羞涩,无钱的买卖难做。如今商兄提议联手,势必大有可为,温某又岂敢不从? 商弦绝称好道:既如此,我等亦不必在此耽搁。这两日里,待采办些药材,不居多少,我着青葙与你等先往山西疫区而去。其余不足之处,我在京师为后援,只等筹措完备之后,我自会往山西与你等会合。如此安排,贤弟以为妥否? 温轶伦道:如此甚好。只是有一点,这治瘟事大,所需银钱不是小数,商兄要早做准备。 商弦绝笑道:贤弟不必担忧!这都春堂乃是杏林世家,这些年我也算是经商有道,因此上颇有些家资。虽则治瘟事大,我等也必量力而行。更何况,一旦你的方子奏效,势必财源广进,其实并无后顾之忧。 温轶伦听说如此,口中不住地叫好,只是不动。 商弦绝看在眼中,顿时大悟,道:此番你我联手治瘟,将来获益平分,绝不欺诳。贤弟以为如何? 言未毕,温轶伦即开口道:就如商兄所言,我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两边议罢,温轶伦师徒起身,就要离店回步芳楼,商弦绝自然不肯轻放。温轶伦见大事初定,心情上佳,更不推辞。于是,只等厨房备好了酒菜,他师徒二人就与商弦绝同到厢房用膳。 酒过三巡,菜过五荤。温轶伦酒量不大,却又贪杯,此时正在兴头上,难免不多喝几杯,不想就醉了。醉酒后的温轶伦又哭又笑,又打又闹,把个殊方弄得尴尬不已。不得已,殊方只好向商弦绝告辞,驾着师父就要回步芳楼。商弦绝怕殊方一人应付不来,就教青葙相送,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乎,殊方同青葙驾着温轶伦,出了都春堂,一路上拉拉扯扯,拖拖拽拽,就往步芳楼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4章 世间自有冷暖心 翌日清晨,温轶伦酒醒,急唤殊方前来把昨夜席上之事说了一遍,顿时轻松不少。 话说那商弦绝自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一起子买卖,便不惜四处奔走,造访京师的各大钱庄票号,筹措银两。如此这等,不觉已过了三日辰光,商弦绝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筹得了白银有一万余两。话说回来,就这点银子,想要大赈山西?绝无可能。但治瘟一事,毕竟就此开动了。 望着手中的这些银票,商弦绝吩咐青葙道:快去请温先生来!好商议往山西治瘟之事。 青葙闻言,就应声而去。 这壁厢温轶伦见都春堂来请,心中大喜,遂一面打发了青葙先行,一面又吩咐殊方收拾行李。 青葙走后,殊方且不忙收拾行李,劝道:师父,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咱的方子不灵呢? 温轶伦道:你就不用乱操心了。此事,为师的自然心中有数。 殊方见状,也不好再三苦劝,随就收拾起行李来。 不一时,温轶伦执幡,殊方提了行李,就来至都春堂。 自门外见了那长长的车队,温轶伦异常兴奋,忙弃了医幡,就领住殊方上前,与商弦绝见礼,道:兵贵神速!商兄雷厉风行,果然有大将风范。 商弦绝还礼道:哪里。哪里。如今有了这一万两银子,贤弟再不用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只是这一去,兵荒马乱的,贤弟务要仔细!我这都春堂的小小身家,可都在里面了。 温轶伦正色道:商兄大可放心。温某保证,钱在人在,钱丢人亡。 商弦绝道:要的就是贤弟这句话!只是事情还不能这样办。此去路途虽不遥远,但凶险难测,止是你师徒二人,势单力薄,如何能让我放心? 温轶伦正要争辩,商弦绝随一把就将他扶了,就拽过来,抬头就见旁边有一队人马,甲胄整齐,刀兵俱备,为首的是一名青衣女子。 二人走上前,温轶伦正在莫名其妙,却见商弦绝就与那女子略一施礼,又转身道:贤弟,此乃循天镖局的四大镖头之一,人称青陵仙子·凤红俦。此番入晋,有凤镖头等护送,可保无虞。 温轶伦闻言大喜,忙不迭见礼,称谢道:有劳凤镖头。 凤红俦抱拳道:岂敢!温先生悬壶济世,恩泽苍生,红俦感佩不已。 温轶伦连连摆手,推辞道:此事全仗商兄成全,温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商弦绝与温轶伦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凤镖头听说我等此番入晋,旨在治瘟,便说动樊总镖头接下了这趟镖,且分文不取。 温轶伦正要搭话,商弦绝看罢天色,搀住二人道:时候不早了,且进店商议,莫误了日头。 三人来至店中,围案而坐,商弦绝又教青葙赶早打烊。 凤红俦展开图纸,问道:此去山西,我们欲往何地? 温轶伦道:此次瘟疫遍及山西。我本欲往山西五台山大孚灵鹫寺访旧,不若此行就往五台山而去,彼时也好有个接应。 商弦绝道:如此甚好!如今流寇猖獗,治瘟药材奇缺,人生地不熟的,若不得个安稳妥帖之处,只怕难保周全。大孚灵鹫寺乃佛门重地,有高僧镇守,且又与贤弟相熟,实是个好去处。 凤红俦问道:如此说,我们就往五台山去。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温轶伦道:此行,我们先要往祁州去,待购了治瘟药材,然后再去五台山。走水路实在太慢,还是走陆路快。 商弦绝反对道:可走陆路不安全!况且翻山越岭,又有长城阻路,未见得就比走水路来得快。还是走水路! 温轶伦亦觉有理,凤红俦道:此去五台山,既要快,又要安全,莫如是水陆并进。 商弦绝与温轶伦听说,齐齐问道:如何是水陆并进? 凤红俦以手划图,道:这京师治下,尚且太平,大可走陆路,并无安防之虞。若出了京师,则可改为水路,既安全,亦能省去翻山越岭之辛劳。二位以为如何? 商弦绝与温轶伦听罢,齐赞道:此法极当。 凤红俦手指地图道:既如此,二位请看,此处便是祁州,乃水陆通衢,有码头可租借货船。我们可以赶陆路至此,待买了药材,再转水运。如何? 二人听罢,并无异议。 商弦绝起身道:诸事既定,二位亦可及早赶路。早到一刻,便有一刻的好处。我着青葙与你们同行,多一个人手,也好有个照应。 三人议定,同至门外。待整备好人马,两边辞毕,温轶伦师徒就随了凤红俦,一路南下,直奔祁州。 话说商弦绝送罢队伍,亦无心思坐店,索性就关门上锁,径往裕和钱庄去了。 这裕和钱庄,乃是京师鼎鼎大名的一家银号。其东家熊鹤元,生得魁梧伟岸,浓眉大眼,又有一副络腮胡子,看起来倒像个黑旋风·李逵,可性情却是极滑佻的。早年间,他也曾是岐黄道中人,后遭逢变故,就转行做了银号生意,然其意趣不改,专好结交杏林圣手,只在医药行里做买卖。几年光景下来,这裕和钱庄不觉就已名声大振。现如今,似裕和钱庄这等,专一与医药行打交道的银号,在这京师地界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商弦绝因着都春堂的生意,与这裕和钱庄,倒是有些来往。这一来二去的,与熊鹤元也就熟稔了。 此番商弦绝到访,熊鹤元并不觉意外。二人寒暄毕,分宾主坐定。 少时茶罢,熊鹤元笑问:贤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番来此,所为何事? 商弦绝亦笑道:鹤元兄真是快人快语!实不相瞒,小弟此番专为借钱而来。 熊鹤元道:哦,欲借多少? 商弦绝伸出右手,举其五指道:白银五万两。 熊鹤元听罢,端茶在手,呷了一口,又沉思片刻,问道:数目如此巨大,不知贤弟可是为了那入晋治瘟一事? 商弦绝惊叹道:鹤元兄何以知之? 熊鹤元笑道:如何不知?此事,在这京师的慈善行里,早已是街知巷闻了。近日,贤弟于顺天府内动作频频,甚是惹眼,我熊鹤元倘若不知,这裕和钱庄的招牌岂非是白挂了! 商弦绝见说如此,竟有些羞涩,掩笑道:既是如此,不知仁兄可愿相助? 熊鹤元道:愚兄就是有些好奇!你我俱是杏林中人,这瘟疫难治,自古皆然。前有医圣张仲景之白虎汤,不过尔尔。不知温先生自何处得了什么神仙妙方,竟有如此把握,胆敢放手一搏? 商弦绝起身再拜道:既然鹤元兄问起来,小弟自当和盘托出。 说罢,自怀中取出一方,递上道:前日里,弟在小店里遇着了吴县东山的名医霹雳圣手·温轶伦。这张药方,便是他所创,名曰达原饮,可治这当下的瘟疫。 熊鹤元起身,接过方子,就细看起来。 商弦绝又道:温先生有心治瘟,却无本钱备药,遂来至小店,提议将这方子递与朝廷。倘若朝廷准了这达原饮的方子,我等趁机就与它做那治瘟药材的生意,得些好处。没成想,京师衙门的官员心不在焉,未曾理会得此方。故此,小弟索性就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与其指望官府衙门,倒不如自家动手,这才有了筹款治瘟一说。现如今,这治瘟之人,已经在去往那山西五台山的路上了。 熊鹤元听罢了来龙去脉,又看过方子,依旧是疑惑难消,问道:此方,真是闻所未闻!恕愚兄直言,其疗效之有无,尚待验证。贤弟又何以如此之笃定?再者说,你与那东山名医温轶伦素未谋面,如何敢断定其真假?倘若遇着个骗子,贤弟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有倾家荡产之虞? 商弦绝道:鹤元兄所虑甚是。其实,此方我并无把握。当初,那温轶伦我也只是闻名,却并不相识。至于那达原饮的方子,小弟也只是一时兴起,就顺手往衙门里一丢罢了,原本也不曾指望着它。可巧小店有一管事,名唤陈琦,几日前才自南方采办药材而回,恰与那温轶伦是同乡,识得此人,知其霹雳圣手之名。我一问之下,这才上了心,便着那陈琦往步芳楼去打探虚实。如此这般,方知其人不假,其名不虚。于是乎,乃敢放手一搏矣。 熊鹤元道:如此说来,倒也有些成算。 商弦绝见有些说动了熊鹤元,随趁热打铁,正要开口欲问借银之事,却被熊鹤元抢先道:只不过,我裕和钱庄从不做那没把握的买卖。现如今,这桩生意事体不明,吾不敢擅入。况贤弟所借之银两,数目巨大,请恕愚兄无能为力。 商弦绝见说无奈,只得起身,作辞道:鹤元兄,甘冒风险者,方可谋厚利啊。 熊鹤元闻言不语,亦笑呵呵,就拱手相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5章 青楼梦好马蹄疾 商弦绝这几日连连碰壁,如今又在裕和钱庄撞了钉子,十分懊恼,遂不回都春堂,径往上邪楼解忧而去。 这上邪楼,披绣闼,俯雕甍,鳞次栉比,高不过三重,却有百十亩方圆,因为一代邪僧·柔然毁红梦寺而成,故又得名上邪寺,数十年来,曾几度易手,到如今已成了大明朝京师地界上首屈一指的秦楼楚馆。 人至楼前,就只见高门临玉阶,赤柱架青篷,飞檐悬彩灯,翠楣横云石。那淡色云石之上,又镌有朱红二字,曰,却不知是出自哪一代的书画圣手,楷隶相糅,神形闲散,雅致飘逸,意趣不凡!两边的丹漆门框上,又刻了一副绿字对联,曰,极是香艳。 入内再一看,果然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但见那挑楼悬花,四壁结彩,扶梯当中,交通上下,左右又各建一台,一名忘情台,一名风月场。两台之上,又各悬一副红底金匾,左书,右书。 其时将近正午,还远未到华灯初上c声色犬马的辰光,这京师偌大的富贵温柔之乡c金粉繁华之地,竟还有些冷清。 商弦绝闷着头,心无旁骛,一意只要上楼,来会佳人。 话说这佳人非是别人,乃是这上邪寺曾经的,唤作云无裳。此女天生丽质,才艺双绝,早在数年前,就已夺得了那的雅号。但凡是,历来就诞于那金匾之下,而云无裳眉宇间又有一股子天生的邪气,故此便又得了之号。 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昔日大红大紫c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云无裳,到如今亦是红颜易老,青春已逝,不复有当年的无限风光了。 商弦绝推门进来,但见云无裳: 肤如凝脂肌似雪,粉面桃腮小邪眉。 青丝玉簪飘枝花,双耳珠嵌玲珑坠。 碧纱长裙透罗衫,红绡抹胸露无价。 香囊低挂随摇摆,一双高履任风情。 正抱住一本闲书,身倚妆台,朝外发呆,一惊之下,又缓缓道:你怎么来了? 商弦绝亦不搭话,径自案前坐下,叹息不语。 云无裳知其心存烦恼,即起身吩咐门外看茶。 商弦绝道:不要茶。上酒! 云无裳又教门外准备酒菜。 他二人就这样坐着,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笑面相对。 不一时,酒菜齐备,云无裳在一旁斟酒,商弦绝连饮数杯,方才住了手,道:怎么不问? 云无裳调皮,笑道:怎么不说? 商弦绝听罢,苦笑不已,不觉又端起了酒杯。就这样,二人边斟边饮,不问不答。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心上瞌睡多。不知不觉,一壶酒下肚,商弦绝有些不胜酒力,一时间醉眼朦胧,已然支撑不住。云无裳忙将他扶至榻上,脱了鞋袜衣衫,又拽过锦被,服侍安寝。 待收拾了残席,云无裳依旧坐在梳妆台前,看窗外春光明媚,花红柳绿,大街上熙来攘往,生意盎然。看未多时,云无裳难抵这春日融融,困乏渐起,随伏在台上,不觉就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早有人贴上身来,抱怀揉胸,耳鬓厮磨。云无裳禁不住他肆意,一时情动,双手反来缚住商弦绝,娇喘连连。霎时间,情炽如火,一发不可收拾。商弦绝随将她一把抱至床榻,二人褪尽衣衫,止不住的颠鸾倒凤,如胶似漆。 几度淋漓皆天外,一番风雨又黄昏。 不一时,巫山事毕,商弦绝起身看窗外,天色已然不早,忙整衣弄鞋,欲回都春堂。云无裳在榻,心有所思,却并不言语。 不言这商弦绝心中懊恼难消,且说那温轶伦等一行人驾了空车马,南下祁州,当日即至。这祁州城,乃天下第一药市,区区万把两银子的药材,自然不在话下。 当晚备齐了药材,就运至祁州码头,凤红俦与温轶伦道:温先生,天色将晚,我看不如先投栈安息。待用过了茶饭,好去码头租船,再看何时起程,不知意下如何? 温轶伦道:全凭凤镖头安排。 凤红俦遂吩咐左右,一面找寻客栈,一面看护马车。 不一时,副镖头徐骧来报:前面,离码头约莫一箭之地,有一家顺水楼客栈,查无异常,可放心入住。 凤红俦与众人来至顺水楼,打点一应膳食起居,又教众镖师轮流守护车马物资。 待众人用过茶饭,天色已晚,早有副镖头张傲来报:货船已赁,明日一早即可出发。 众人听说,自是欢喜,正要上楼安歇。 凤红俦问道:船现在码头么? 张傲道:在码头。 凤红俦随与温轶伦道:既然船在码头,不如先将药材车马装船,今夜你等在此安歇,我与众兄弟且在船上看守。偌大一批药材,滞留在客栈,总是不大稳便。 温轶伦道:既如此,我们不宜分居两地,恐多有不便,索性今夜都到船上去安歇。 凤红俦见说,忙教徐骧结账。 众人收拾起行李,赶了马车,哪消片刻工夫,已至码头。一众镖师下马,随将药材装船完毕。凤红俦又着人,教驾空车马而回。众人随即登船,又撤了舷梯,四周插上镖旗,各自归舱安寝。温轶伦师徒来至舱中,正要解衣安息,忽见殊方大开褡裢,一阵惊慌。 温轶伦道:有甚事惊慌? 殊方将褡裢急急搜寻了一遍,望住师父道:银票不见了。 温轶伦更不慌张,道:不必惊慌!那银票是我拿了。 殊方问道:你拿的?何时拿的?我怎的不知? 温轶伦道:我有急用,不曾知会得你。 殊方还欲再问,却被温轶伦止住,道:不必多问!为师的自有用处。天色不早,明天还要赶路,早早安歇了才是。 殊方见说,遂不问原因,将褡裢重新收拾了。 师徒二人各自安寝,一宵无辞。 翌日清晨,待温轶伦师徒醒来时,船已起航,正扬帆西进。此时正值暮春季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沙河两岸,草木郁郁葱葱,眼前莺飞鸟鸣,山中虎啸猿啼。真个是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置身其中,有说不尽的轻松惬意。 凤红俦在船舷,正失神望住前方,凭栏临风,英姿飒爽。温轶伦出舱看见,不忍打扰,只在远处观望。但见她年近三十,纵然青春已逝,却也别有一番风华,举手投足之间,更兼潇洒雷厉。 温轶伦看在眼里,心中禁不住赞叹: 红罗包凤髻,绣带扣潇湘。 翠眉拂秋波,玉溜越沉沉。 桃脸红不羞,皓齿狠微露。 婀娜着青衣,纤手好轮刀。 正所谓: 笑傲江湖甲胄行,寂寞红尘无双品。 只缘江湖多恩怨,致令天下又风云。 温轶伦看够多时,凤红俦亦有所察觉,只是她却并不在意。温轶伦忍不住,来至船舷,与凤红俦同看那远山近水,欣赏起这无边的春光。 凤红俦道:今日风正,如无意外,黄昏前后即可抵达五台山。 温轶伦道:如此甚好。 如此,二人话毕,同沐春风,不再言语。 这真是:只许风轻抚人意,惟恐言多误春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6章 船行河曲遭贼劫 话说行船如飞,恰似离弦之箭,只不过半日有余,就出了京师地界。 其时正值午后,船行至河曲之处,只见转弯处突然间就闪出来一条大船,顺流而下。那船上旌旗招展,威风凛凛,人人舞刀弄枪,个个喊声震天。 船头上,有望风的镖师看见,急忙来报,道:前面转弯处,有一船人马,看似来者不善。 凤红俦闻报,心中一沉,叫声:不好。 急领众人至船舷观望,果见一艘大船犹如风驰电掣一般,迎面而来。 众人心慌,凤红俦稳住众镖师,道:勿需惊慌!诸位兄弟,抽刀在手,准备厮杀。 又教温轶伦师徒及青葙道:刀剑无眼,你等速回舱中掩藏。 温轶伦等见说,遂进舱躲藏不题。 眼看那大船侧身将近,众人方见其旗号,曰流沙帮。 众镖师正自惊慌,忽见那船上的强人,各执长绳钩索,拿在手上晃一晃,就抛了过来,刚好勾住这边的船舷。见勾得扎实,随又拽住长绳,一声呐喊,一齐用力,便将两艘大船拉至一处,左右相挨。凤红俦急与众镖师挥刀,将绳索一一砍断。只不过,为时已晚。那船上钩索如雨点般飞来,哪里又砍得尽罄! 刹那间,那一伙强人,就纷纷跳船而入。 众人大惊,不由分说,各自抽刀在手,就是一番厮杀。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凤红俦见船上人影幢幢,你来我往,一片混乱,不是取胜之道。再定睛看时,只见那贼船上,旗号下站着一人,头戴烈焰冠,身穿水合服,白眉两边垂,颌下一缕须,料是贼首。 说时迟,那时快!凤红俦纵身一跃,飞至那贼首跟前,不容分说,举手就是一刀。这流沙帮的帮主飞花逐月·危悬羽,亦非等闲之辈。只见他将身稍稍一侧,刀锋贴衣而过,未伤分毫。凤红俦见一招落空,又连出两招,危悬羽依旧轻松躲过。一连三招不中,凤红俦心下着慌。危悬羽见她三招已过,锐气受挫,随顺手就是一支落樱镖,疾飞而出。凤红俦不想危悬羽竟使暗器伤人,一个翻身,就跌在地上。才躲过了疾飞的落樱镖,不意却又被那流沙帮的二当家钻天猴·白袭明所擒。众人一见凤红俦被擒,随纷纷住手,两下里就按住阵脚。 凤红俦不服,昂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危悬羽指了指身后的旗号,道:流沙帮。 凤红俦道:流沙帮?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贵帮号。更何况,这大沙河上,几曾有过水贼一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危悬羽哈哈一笑,道:这个无须凤镖头劳心。 凤红俦大惊道:你认得我! 危悬羽走至船边,拔了一面镖旗在手,笑道:凤姑娘身为鼎鼎大名的循天镖局四大镖头之一,江湖上谁人不识? 凤红俦道:既如此,何不趁早回头?免生后悔。 危悬羽道:凤镖头稍安勿躁!兄弟们也不过是混口饭吃。 道罢,一挥手,即教众喽啰进舱搜寻。 凤红俦道:不用搜了!我这船上并无甚值钱的家当,只是一些治瘟疫的药材罢了。你等就抢了去,也换不出钱来。 危悬羽笑道:有没有家当?值不值钱?这个,你说的可不算数。 不一时,众喽啰将船舱内外,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果然是一无所获,倒是寻出温轶伦c殊方及青葙三个人来。 内里有个小头目,走上前来,回话道:船舱里都是些药材,别无他物。 危悬羽见说,又教搜身。 众喽啰一齐动手,前后也只搜出了百十两银子。 凤红俦见状,道:这百把两银子,权当是我请兄弟们的茶水钱。还望帮主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罢。 危悬羽正在踱步沉思,副帮主白袭明按住凤红俦,与帮主道:这兵荒马乱的,他们甘冒风险,押运这治瘟疫的药材去疫区,想必是大有赚头!不如就将这药材扣了,且放他们回去。他们倘若在意,势必拿钱来赎,这也不失为一桩生财的勾当呀! 危悬羽捻须,笑道:二当家的所言甚是。 凤红俦闻言,大怒道:二当家的想是弄错了。这是赈灾用的药材!管用不管用,尚且未知。又哪里来的甚大有赚头! 温轶伦听说流沙帮要扣下这一船的药材,心急如焚,竟不顾阻拦,上前恳求道:你们不能这样做!这一船药材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关乎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千万扣不得啊! 言未毕,即被众喽啰拳打脚踢,蜷缩在一旁,动弹不得。殊方与青葙护主心切,忙赶过来,就将他扶在怀中。 凤红俦一见温轶伦被打,急道:既为求财,万事都有商量。你们又何必随意伤人! 危悬羽道:就这样办!五千两银子,待你们筹到了银子,可随时来我流沙帮换回这批药材。 道罢,即教众喽啰一壁厢将众人绑在一起,一壁厢又重新张帆起航。 片刻工夫,两艘大船齐至流沙帮码头。众喽啰卸了药材,又与众人松绑,更把那货船还与了凤红俦等人。凤红俦复得了船,见满船皆伤,又身无分文,真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温轶伦见失了药材,心头不舍,禁不住就大哭了一场。众人见他哭得伤心,亦纷纷来劝。 凤红俦见温轶伦口角流血,面上带伤,随就在他肩头抹了两抹,叹道:如今哭也无用,若要拿回药材,回京师搬兵,固然可行,惜乎太远,须是就近寻些得力的帮手才好。 温轶伦止住泪,轻声道:还是北上,速往五台山去,待我们见了大孚灵鹫寺的澄一禅师,再做计较。 凤红俦闻言,亦觉可行,遂起身教启航。 哪消一个时辰,行船已来至五台山的东沟大码头。 待船靠岸抛锚之后,凤红俦就问温轶伦道:如今已到五台山,我们是去大孚灵鹫寺落脚,还是去请澄一禅师来见? 温轶伦道:此时天色尚早,只是我伤重难行,灵鹫寺离此地也还有些脚程,众兄弟折腾了一天,又累又饿,且各有伤在身,天黑之前只怕赶不及入寺,还是去请澄一禅师来见为好。 言毕,又拿出一份柬帖,与凤红俦道:可差人带上这份柬帖,速往东台望海峰藏经阁去见澄一禅师。他看了此帖,自会来见。 凤红俦见说,即教徐骧c张傲二人,持了柬帖,就往灵鹫寺藏经楼去请澄一禅师来见。 其余诸人,且在船上歇息守候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7章 神僧下山夺失镖 话说徐骧与张傲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上了那东台望海峰的藏经楼。可到了阁中一问方知,原来澄一禅师恰巧不在,却往那中台翠岩峰议事去了。 没奈何,出了山门,徐骧就与张傲商议道:天色已晚,一时之间只怕澄一禅师未见得回来。为今之计,你我兵分两路,我在此等候澄一禅师,你且回东沟大码头报信,也省得凤镖头他们今夜苦等,贤弟以为如何? 张傲道:但凭徐兄安排。 徐骧道:既如此,你我就此别过。如无意外,明日一早,不论澄一禅师能否请到,我定回东沟码头与你们会合。 又抱拳道:一路小心! 张傲亦抱拳道:一路小心! 二人商定,便各自分头行事。 待张傲回至船上,已是掌灯时分,众人只见一人来归,不明所以,俱纷纷来问。张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众人听讲,心中不免担忧。 凤红俦道:今夜且好生休息了!有甚事,留待明日再议。 众人闻言,各自归舱安歇不题。 话说徐骧自与张傲分手之后,先在山门外等候了一阵,又觉不妥,自思道:既不知澄一禅师何时来归,与其在此苦等,何不往中台翠岩峰一探究竟? 正在踌躇时,就见一个老僧领着一个小沙弥,上得山来。 徐骧见状,急赶上前,抱拳道:敢问大和尚可是澄一禅师? 那老僧起掌,还礼道:衲子正是澄一。但不知施主有甚事欲寻老衲? 徐骧见说,随就递了柬帖,口称拜见。 那澄一禅师收了柬帖,因天色昏暗,不及观看,粗问之下,便邀徐骧入寺再议。 二人入禅堂,礼毕落座,澄一禅师才将那柬帖细细看过。 徐骧正要开言,却被澄一禅师一伸手拦住,道:不必多言!贫僧已尽知其事。施主一路辛苦,今夜且在敝寺安歇一宿。待明日一早,老衲即与施主同往东沟大码头。 徐骧闻说,即起身谢道:有劳大师! 澄一禅师一见徐骧满身血污,精疲力尽,遂道:施主饥乏交加,不必在此耽搁,请速到客房,用些斋饭,及早安歇是好。 道罢,又教那小沙弥觉岸来领了徐骧,径往客房而去。 徐骧至客房,不及梳洗,就胡乱用了些斋饭,一夜安寝不题。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徐骧就听见寺里面咿咿呀呀的,有一片声响,随起身,开门来看。原来,这寺里的僧人,已然开始早课了。 话说大孚灵鹫寺规模宏大,殿阁众多,俱分布于五峰五台之上。平日里,五台之间的僧众,并不来往,都在各部院自行修持,只逢重大庆典或特殊事宜时,才会奉命齐聚于中台翠岩峰。因此,文殊院也好,藏经楼亦罢,凡是五峰五台之上的部院,又恰似一座座自成一体的寺庙。只不过,在大孚灵鹫寺的众多部院之中,藏经楼的地位并不高,僧众也确实不多,止二三十人而已。 觉岸在走廊上,看见徐骧开门,遂就上前,打了个稽首,道:施主,师父有请。 徐骧闻言,即随觉岸来至斋堂。 二人见礼毕,澄一禅师道:施主,请随老衲一起用斋!斋毕,你我好即刻启程。 徐骧闻言,心中振奋,哪里还有心思用斋,随就吃了几口,便跟住澄一师徒下了山,直奔东沟大码头而去。 与昨夜徐骧来时不同,此去是走马官道,且因天色尚早,路上行人又稀,三人一路狂奔,不出半个时辰,便已来至东沟大码头。下马看时,日出未全。 徐骧领着澄一师徒,到了岸边,随教船上镖师放下舷梯,即时登舟。 温轶伦与凤红俦闻报,心中大振,急忙整衣束甲,领众人船头来见。 两边叙礼毕,温轶伦道:舱内促狭,只在这里说话便是。 众人听说,便在船头,或坐或立,围成一圈。未及开言,澄一禅师便教弟子觉岸,拿出来一个包袱,取出些干粮饮食,分于众人。 澄一禅师与温轶伦道:贫僧已尽知其事,容当后议,且先用些水食才是。 众人见说,各捧食在手,纷纷谢过。 温轶伦并无半点胃口,随略饮了两口水,道:这河曲的流沙帮,究竟是甚来历?不知大师可有良策? 澄一禅师道:此事来得实是蹊跷!这小东沟附近素来安宁,并不曾听说有甚水匪生事。这突然间,就冒出来个流沙帮,贫僧亦不能尽知详细。 温轶伦听罢不语,适才稍稍提振的士气,不免又泄了几分。 澄一禅师道:你也不必泄气。贫僧此来,势必要与你等讨个说法。待众镖师恢复了元气,我与你等,再去会那流沙帮。 温轶伦心中大喜,随就开颜道:谢大师鼎力相助。 凤红俦在一旁劝道:那流沙帮帮主武艺高强,不是等闲之辈,大师不可贸然前往。 澄一禅师道:不妨事!贫僧自有分寸。 温轶伦见凤红俦有为难之意,笑道:是你也不知大师的手段。二三十年前,澄一禅师师兄弟六人,乃真一c明一c静一c悟一c如一c澄一,是名震江湖c驰誉武林的人物。这五台山灵鹫寺,更因此而被时人称为。那区区蟊贼,纵有些拳脚功夫,不过依仗人多,谅有多大能耐? 澄一禅师合掌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何必再提!更何况,如今贫僧早已不再涉足江湖之事了。 温轶伦惊道:这是怎么话说?大师正值春秋鼎盛,何言归隐? 澄一禅师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来日再议! 温轶伦闻言,心中甚是不解。 凤红俦见说,随就吩咐众镖师,道:既如此,我等快些用饭,也好早些随了澄一禅师,往那流沙帮去讨还失镖。 众镖师也不言语,只是埋首餐饭,一时用毕。 将近巳时前后,旭日东升,众镖师休整待命,精神焕发,士气盎然。 凤红俦见状,随与温轶伦及澄一禅师道:如今众兄弟士气高昂,正可与流沙帮一战。 澄一禅师道:如此甚好!只不过,此去不可鲁莽。贫僧有一计,诸位看是如何? 凤红俦与温轶伦见说用计,随道:但凭大师施为。 澄一禅师道:到了流沙帮,凤镖头可以献银为名,先自进帮,贫僧随后。那流沙帮帮主一旦现身,贫僧便先下手为强,趁早将他制伏,以为人质,迫其就范。待他交出药材之后,凤镖头即刻起航,先回了这东沟大码头再说。事后,我等还在这里会合。 凤红俦听罢,疑道:此计虽好,只是我等先回,但不知大师可能全身而退? 温轶伦亦有同问,澄一禅师眼望众人,笑道:诸位不必担心!贫僧素有自全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8章 澄一施威流沙帮 众人见说,不再追问,随各自就位,扬帆起锚,便直奔河曲流沙帮而去。 此去顺风顺水,不比来时逆流而上,未及片时,就行至流沙帮水域,将近码头。 那岸上的小喽啰们,一见水面上有船来至,随就大喊道:那船上来的,是甚人? 徐骧道:我们是循天镖局的。昨日留下一批药材,今来赎回。 众喽啰见说,随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道:我家帮主不在。你等且回去,明日再来! 凤红俦闻言,即将四周扫视一番,就与温轶伦及澄一禅师道:既然那危悬羽不在,索性强攻,一举荡平这流沙帮! 温轶伦道:万一那小喽啰扯谎呢? 凤红俦上前,就以手指住那码头,道:不会。你看这码头上,只有这几条小船,昨日劫镖的大船并不在,想是又出去为祸了。 澄一禅师一眼望去,亦道:凤镖头之言不无道理。 凤红俦思虑已定,随就教行船靠岸。 那岸上的一众喽啰,眼见来船并不调头,反倒有靠岸登陆之意,心下着慌,一壁厢教人往帮内通传,一壁厢又大喊道:快停下!不许靠岸!快停下 那喽啰们越喊越慌,越慌越乱。 时有流沙帮的三当家李荣坐镇流沙帮,闻报赶至码头,一见行船将近,又见岸上人影散乱,随抽刀在手,大声道:弓箭手何在? 那两边的大小喽啰见来了主心骨,纷纷就止住慌张,齐声应道:在。 李荣闻声下令,道:放箭! 霎时间,就箭如雨下。只不过,那行船并无退却之意,竟慢慢地,就靠上了码头。但船外箭锋如雨,众人被困在舱内,一时不能登岸。众喽啰一见压住了阵脚,随不再惊慌,军心渐稳。李荣见状,即命弓箭手停止,又教两边的喽啰们,一个个长枪在前,钢刀在后,随就列成阵势,誓要将那胆敢上岸者,统统赶下水去。 凤红俦等在船上见了这等阵势,先是眼前一愣,手上又无甚兵器,心中不免就挫了几分锐气。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澄一禅师自船上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金光,一闪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犹如金龙绕柱,又似蟒蛇翻身,就将那岸上的阵列,直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那满地的喽啰,非死即伤,一个个哭爹喊娘,哀嚎不已。流沙帮,登时间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凤红俦等在远处看见,亦纷纷骇然。 不一时,澄一禅师就住了手脚,立在岸上,一动不动,又将那李荣捏住脖颈,提在手里。周围又见几处零落的小喽啰,有枪的c没刀的,一个个俱不敢上前,两股颤颤,几欲先走,终于就一哄而散。两边的弓箭手见状,情知大势已去,纷纷丢弓弃箭,自寻生路去了。澄一禅师一见匪众已散,随就将李荣往地上一掼,丢在一边。众人上岸,随纷纷赶来,都夸赞神僧武艺超绝,当真是惊天地c泣鬼神! 澄一禅师谢过众人,就与凤红俦道:你等快去寻那所失之药!也好早早装船起运。 凤红俦见说,并不迟疑,即令徐骧及张傲行事。 二人领命,随一把抓起来李荣,直教在前带路,就领住众人寻药而去。 少时,徐骧急急来报:药材已然找到了!张傲正在搬运装船。 凤红俦道:如此甚好!待装船一毕,不可耽搁,立即就起航,回东沟大码头。 徐骧闻言,焦灼不定,又道:只是只是这流沙帮的地窖里,却有大批的金银珠宝,不知该如何处置? 三人闻言,相顾大惊。 凤红俦道:在哪里?快带我等去看来! 徐骧闻说,即将他三人领至那流沙帮的地底银库。 青葙与殊方见诸位来至,随就上前,禀报道:经初步点算,这里有现银不下十万两,银票更是多达五十万两之巨,另有珍宝三大箱,古玩字画不计。 眼见这满仓的金银珠宝c珍奇古玩,凤红俦心中不安,道:这许多的金银珠宝!看起来,这流沙帮绝不是一般的山贼水匪。 又问徐骧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徐骧道:那三当家的李荣不经事,我不过随口撂了两句狠话,他就都交代了。 凤红俦闻言,思忖片刻,即道:快些将药材装船起运!此地不可久留。 徐骧见说,随领命而去。 澄一禅师道:凤镖头,这满仓的金银珠宝c古玩字画,你打算如何处置? 凤红俦道:这流沙帮绝不简单!这批财宝,我们还是不碰为好。否则,遗患无穷! 温轶伦亦道:我们此行本为赈灾而来,绝不可招惹是非。 澄一禅师道:只怕你不去招惹是非,是非倒来招惹你啊。 凤红俦闻言一惊,不解道:那大师的意思是 澄一禅师道:这些财宝都是不义之财!弃之可惜。不若拿去赈灾,好道也是一场功德。 凤红俦沉吟道:话虽如此,只怕是我们惹不起这流沙帮啊。到头来,行善不成,反自招损。 温轶伦亦点头称是,道:凤镖头此言在理。我等还是不要自找晦气为好。 澄一禅师道:既如此,各位赶紧,我们速离此地,也免得撞见那冤家回来,徒增烦恼。 众人见说,随就一起出了地库。 澄一禅师落在最后,又启动机关,闭了那门,正要与众同行,就见徐骧及张傲来报,道:药材已装船完毕,随时待命。 众人随即登船,立时就张帆起锚。 温轶伦在船头,见船离了码头,心中稍稍安定。 凤红俦与澄一禅师道:大师,船到东沟大码头之后,这药材该往何处安置? 澄一禅师见问,略一沉思,便道:且先往敝寺暂避一时罢。 温轶伦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道罢,缄默不语,顺势就在船头甲板上,席地而坐,稍事休憩。 哪知道这船扬帆西行,走不上四五里,忽就听见后面传来阵阵呐喊之声。众人急回头看时,止不住就心头叫苦。原来,那日前劫镖的贼船,正一路追赶而来。非但如此,其身后竟又跟了四艘大小相仿的船只。 凤红俦看住那五艘贼船,就与众人道:看样子,定是那帮主回到山寨,见我等夺了他的山场,伤了他的人马,又取走了药材,心中不忿,如今追将来寻仇了。 忙教:兄弟们!各要刀剑在手,务必小心。 先有遭劫厄运在前,众镖师不敢三心二意,一个个剑拔弩张,屏气凝神,静待来敌。 那五艘贼船,帆借风力,又有众蟊贼开动大桨,到底快了不少,眼看着就要赶将上来。 澄一禅师与众人道:与其死守,不如强攻。 言才毕,即纵起金光,又如一道闪电,转眼之间,便跃上贼船,就立在那帮主飞花逐月·危悬羽的跟前。危悬羽与一概贼众看见,大吃了一惊,不觉就连连后退。 但只见眼前的这位罗汉,手执念珠,身披袈裟,笑吟吟的,看模样约摸有五十岁开外,梵貌奇姿,骨骼精妙,形容瘦弱,须发皆无,却有两道黄眉低垂,格外引人注目。 危悬羽见状,随打个稽首,上前道:在下流沙帮帮主飞花逐月·危悬羽。恕某眼拙,不知是哪位高僧到此? 澄一禅师还礼道:阿弥陀佛!老衲乃大孚灵鹫寺僧人,法号澄一。 众人听说,不意眼前的这位高僧,竟是五台山大孚灵鹫寺的赤炎兽·澄一禅师,不觉心上又是一惊。 危悬羽强自镇定,道:久仰神僧高名!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见谕? 澄一禅师道:明人不做暗事!昨日,你等在此劫了一船赈灾的药材,并以之勒索船家白银五千两。贫僧今番到此,不为其他,专为代人取药,化解这一段冤仇而来。 危悬羽道:大师果然快人快语!我流沙帮行事,亦从不藏头露尾。劫船勒索,是确有其事。现如今,你既有本事夺我山寨,伤我弟兄,则取回药材,亦属理之当然耳。只是有一桩事,本帮定要讨个说法!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澄一禅师不解道:危帮主宽宏大量,既已不再计较贫僧的闯帮夺药之事,因何故又要讨甚说法?还望危帮主明言。 危悬羽道:你们只取回药材也就罢了,焉敢又趁机将我帮中的金银财宝并古玩字画洗劫一空? 澄一禅师闻言一怔,道:绝无此事!能安然取回药材,已属万幸,我等又岂会多生事端? 危悬羽道:此事千真万确!还请大师务必给本帮一个交代。 二人正在说住话,不意流沙帮的这五只大船,已然赶将上来了。 河面上,早已是六船并行,一路向西。 澄一禅师望船沉思,随道:既如此,不如你我同上药船,再作计较。 道罢,即跃回船头。 危悬羽与白袭明见状,随急纵身,就是一个腾挪,便也上得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9章 麒麟现身小东沟 凤红俦在船上,急领住众人,各拿刀兵,乱纷纷就围将上来。 澄一禅师与温轶伦及凤红俦二人道:切莫慌张!危帮主此来并非为了追究取药之事。 凤红俦道:那他来此何干? 澄一禅师正要开口,却见危悬羽抢先道:本帮的地底银库,丢失了一批财物,倘是你们存心昧了,趁早交出来为好!本帮主可不做追究。否则,今天谁也休想离开此地。 凤红俦见说此话,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你这流沙帮真是贼性不改!自家不见了东西,就随便诬赖别人。说我们偷拿了财物,你等可有证据? 危悬羽道:这里又不是官衙大堂,讲什么证据?我们要搜船! 道罢,即一挥手,白袭明忙上前,就斩落了船帆。那五只贼船上的喽啰,就纷纷涌上来。霎时间,六条大船就在这小东沟上抛了锚。 凤红俦看这架势,只好暂退一步,道:倘是搜不出来,你怎么讲? 危悬羽道:若搜不出来,就放你等离开便了。 于是乎,那一众喽啰把这船上的里里外外c上上下下,俱搜了一遍,却并无所获。 危悬羽正在纳闷,不料凤红俦却道:怎么样?搜不到吧。说不定是你们自己人偷拿了,倒来诬陷我等。 危悬羽听说此话,当真就陷入了沉思。 副帮主白袭明在一旁,却道:大当家的不要上了那小女子的当!还有几个人身上没搜呢。 危悬羽闻言,即朝白袭明使了一个眼色。白袭明心领神会,走过来就要给凤红俦及澄一禅师搜身。凤红俦自然不依,当即就抽刀出鞘,便要与白袭明动手。白袭明无奈,转身又来搜澄一禅师。 澄一禅师走上前,对危悬羽道:危帮主,船你也搜了,只是并不见什么财宝文玩。现如今,又要搜老衲的身!老衲残躯,不过几尺大小,终不然既装了银票,又藏得下古玩字画不成? 危悬羽不语,白袭明亦不敢擅自上前。澄一禅师见状,就朝凤红俦使了一个眼色。凤红俦随暗教徐骧c张傲张帆起锚,准备西去。 危悬羽大叫道:谁敢擅动,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当时船上就乱成一团。 澄一禅师率先出手,只扑危悬羽,二人战在一处。白袭明见机,遂与凤红俦缠斗在一起。徐骧c张傲亦毫不含糊,各领了一支人马,分开左右两边,一面与敌厮杀,一面又阻住那两边邻船上赶来增援的蟊贼。殊方与青葙见事不妙,急忙护住温轶伦,躲开刀光剑影,就往船舱里去了。 话说澄一禅师与危悬羽斗了三十个回合有余,依旧不分胜负。 澄一禅师见久战不下,已自失了先机,心中不免着慌,遂虚晃一招,趁机跳出圈子,待立住了脚跟,这才定睛细看那危悬羽,暗暗吃惊道:此人武艺高强,绝非一般的山贼流寇可比。这流沙帮究竟是何来路? 危悬羽求胜心切,见澄一禅师一击不中便再不轻易出手,焦躁难耐,遂转守为攻,力争速战速决。只见他一跃而起,双手齐出,霎时间就有两行飞镖夺命而来。澄一禅师急纵起云光,却也难逃厄运,左臂中镖,落将下来,登时间就鲜血淋漓。凤红俦在一旁看见,急忙连丢几个解数,拼死战退了白袭明,赶过来一把就扶住澄一禅师。 澄一禅师细看伤处,认得这形似樱花瓣的飞镖,乃是落樱神镖,大惊道:落樱镖!你是委羽山流光阁的人? 危悬羽见澄一禅师认得那落樱神镖,并因之说出自己的根由来,不禁就心头一震,好不懊悔,切齿道:似这般,便留你不得。 道罢,急忙一个转身跃起,右手顺势一挥,只见星光点点,似有千百支落樱镖,密密匝匝,疾飞而出。澄一禅师一见星光耀眼,情知飞镖疾驰,忙扯了那袈裟来挡。那点点星光,撞在这袈裟上,就如泥牛入海一般,纷纷消失无踪。 澄一禅师躲过一劫,就与凤红俦庆幸道:幸有赤炎袈裟在此!否则,你我必死无疑。想不到,这危悬羽功力之高,竟已到了御气为镖的境界了! 危悬羽见那袈裟神奇,心中大惊,暴怒道:好和尚!披的是甚袈裟?敢破我的落樱神技。 澄一禅师也不搭话,只见那危悬羽连连挥手,便放出来独门秘技,顿时间就有落樱无数,光华闪耀,铺天盖地而来。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就风云变色,一阵热浪逼人,竟现出来一只神兽麒麟,周身红彤彤的,光芒耀眼,挡在众人跟前。那漫天花雨打在那麒麟的鳞甲上,好似飞蛾扑火一般,顿时就灰飞烟灭。众人惊骇莫名,俱不知所以,纷纷住了手脚。 那火麒麟泯耳攒蹄,一阵摇头摆尾过后,见了危悬羽等人,登时凶相毕露,止不住就怒吼一声,吓得那一伙蟊贼纷纷跳船逃生。危悬羽不意有此异兽现身,心中大骇,遂纵身,急化金光而走。白袭明自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亦跳船遁水而去。 船上众人,见走了水贼,却依旧不敢擅动,只待火麒麟宁静,最终随风而去之后,方才舒了口气。徐骧与张傲,见走了火麒麟,急忙赶上来,就与凤红俦一起,将澄一禅师扶坐在船板上。 澄一禅师坐下,不解道:今神兽火麒麟现身,绝非偶然!我想这附近必有海外仙山的传人在此。 凤红俦道:大师既有此话,可是知道这火麒麟的来历? 澄一禅师叹道:惭愧!老衲未知详细。早年间,曾听人讲,这海外三山之中有一座奇山,名曰方丈山。据传那方丈山上有一修真门派,善能驯化异兽珍禽!如今这神兽火麒麟无故现身,想是有方丈山的门人在此。只是,敌我未明啊! 徐骧与张傲闻言,亦附言道:此事我等亦早有耳闻。只是未曾亲见,故此不敢当真尔。如今看来,只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凤红俦颇不以为然,道:此不过是一时幻象而已。我等走南闯北,岂不知这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多是穿凿附会而已。所谓方丈山上的修正门派,只怕是虚有其名,查无其事,不过市井谈资而已。 众人正在说住话,温轶伦与殊方c青葙见舱外没了动静,亦一步步探出来,至众人跟前听讲,无不惊诧莫名。 凤红俦见温轶伦等坐了过来,随起身道:如今流沙帮已退,我等正好扬帆起锚,回东沟大码头去,继续赈灾事宜。 道罢,即命起航。 徐骧与张傲闻命,正要动手,忽就听得两边的贼船上,隐约似有人声。再细听时,果然就见得真切,却是呼救之声无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0章 才救钦差又赴宴 那呼救之声愈渐明朗,徐骧与张傲入耳上心,随就丢了活计,一起赶上来禀报。他二人正要开口,不意却被凤红俦急伸手止住。 又仔细听了一阵,凤红俦指住那两边的贼船,就与众人道:你们看,那上面分明就打着朝廷的旗号,现如今有呼救之声,想必是有官船为这流沙帮打劫所致。 大家听说,亦纷纷至船舷观望。 凤红俦随教徐骧及张傲二人道:你二人各率一枝人马,上船救人。 二人领命,当即率队而去。 不一时,果然就自船舱中救出人来了。 众人赶上去看时,只见船上零落的几个将士,皆身披兵甲,当中更有两名身着官服的朝廷大员,不免大吃了一惊。原来,那四艘随后的大船,果然就是朝廷的官船,不是贼船。 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流沙帮究竟是什么来头!胆敢劫掠朝廷的赈灾官船。这危悬羽又是何许人也? 话说明朝末年,一则因为匪患四起,路不太平,二则因为关卡重重,盘剥甚深,一般商船都会假扮成官船,打着官府的名义出行,并花钱顾一些官员随船护航。如此一来,这商家既可以籍着官船的名义震慑盗匪,又可以凭着官员的身份,免去不少沿途关卡的盘剥。因此,通常河面上越是威风凛凛的官船,越是有商船假扮的嫌疑。 这流沙帮胆大妄为不假!只是,这一回劫掠官船,实在也是无心之过。有道是,常在江边走,哪有不湿鞋?整日里做尽了这些无本的买卖,迟早是要捅出篓子来的。现如今,纰漏既出,那危悬羽便也顾不得回头。唯有硬着头皮死撑之外,别无他法。危悬羽思之再三,不得不有所顾忌,还是将那两名官员留了活口。 那获救的两名官员惊魂未定,顾不上安顿好幸存的将士,便由徐骧及张傲二人扶住,跌跌撞撞地,就上了药船,来见凤红俦等人。众人见官家到此,俱上来拜见。 当中有一名官员神色稍定,见众人来拜,忙上前接住,道:免礼!众位英雄免礼! 众人礼毕,两边站下,那官员就朝凤红俦等拱手,称谢道:谢诸位英雄相救!本官乃行人司左司副卢以锟。 又引介道:这一位便是工部员外郎李步云李大人。敢问诸位英雄高姓大名! 于是,众人各自通了姓名,又礼拜一回。 卢以锟道:此次,吾与李大人奉旨往山西治瘟赈灾,随船押运药材及银钱达有近十万两之巨。不意中途遭劫,幸赖诸位侠士慷慨相救,卢某感谢莫名。 温轶伦听说朝廷赈灾,不觉喜笑颜开,遂上前施礼道:在下温轶伦,参见二位大人!不瞒二位大人说,我等此番入晋,亦正是为治瘟赈灾而来。 卢以锟心中一喜,不觉就与李步云相视而笑,又道:如此甚好!诸位英雄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此番入晋,必能解民倒悬,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实乃是朝廷之福c天下苍生之福。 凤红俦上前道:既是如此,我等不必在此耽搁,速往五台山小东沟去来。诸事且容当后议! 众人无不称是。说话间,便各归其位。六船扬帆开桨,继续西进,真个快如飞矢。 哪消一个时辰,船至码头,众人卸了银货,上岸封存不题。 凤红俦正与温轶伦及澄一禅师二人商议药材转运之事,忽就见有一员小将前来禀报,道:凤镖头,我家大人在栖月楼设宴相邀,聊表谢意。请诸位英雄务必赏光! 凤红俦一门心思都在药材上,本不欲横生枝节,正要砌辞推搪,却被温轶伦一把止住,道:多谢二位大人盛情!小将军且先行一步,我等稍后便至。 才打发了通禀的小将,温轶伦即与凤红俦道:如今日正当中,为时尚早,药材转运一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况诸位兄弟方才经过了一场血战,正该好好修整一番。你我且去赴宴,或有意外之喜,亦未可知。 凤红俦不解道:意外之喜? 温轶伦转身又与澄一禅师道:我与凤镖头往栖月楼赴宴,此等红尘俗事,大师自然无心。然则,有劳大师在此看守药材,待吾等回转,再启程转运药材不迟。 澄一禅师闻言,随单掌起礼,道:阿弥陀佛!有老衲在此,你等尽可放心前去。 凤红俦又与澄一禅师道:大师有伤在身,凡事千万小心。若遇险阻,不可强为,俟吾等回转,再做道理。 澄一禅师扶住伤臂,望了一眼,笑道:区区皮外伤!不妨事。不妨事。 凤红俦又与徐骧及张傲二人交代了几句,便与温轶伦动身赴宴去了。 就在去栖月楼的路上,方见识了这瘟疫过处的荒凉与破败。 真可叹:市衢零落车马稀,门户寂静了生气。 一路穿街过市,直至栖月楼,才见了些生机,温轶伦与凤红俦进雅间一看,方知这所谓的答谢宴,其实是山西的地方官迎接钦差而设的接风洗尘宴。 在座的除卢以锟与李步云二位外,还有太原府知府邓天梃c振武卫指挥使高宠及繁峙县县令许应星三人。卢以锟见他二人来至,忙与许应星起身迎入。 寒暄礼毕,众人落座,邓天梃即命随行的仆役,摆好自带的酒菜,道:此番山西大役,二位钦差到此赈灾,藩台大人本该前来相迎,只是近来要务缠身,一时又脱不开身,已于昨日奉抚台胡沾恩之命,北上大同,共议边防军需去了。临行前,特嘱学生到此,为二位钦差接风洗尘。至于其他前来恭迎上差的官员,因治下疫情猖獗c匪患不断,不能久留此地,早已回衙办差去了。今日小宴,有甚不周之处,还请钦差大人海量汪涵! 李步云道:方今天下,正值危难之际!你我同殿为臣,俱是为国家效力,替圣上分忧,邓大人又何必这等见外! 邓天梃笑道:既是如此,学生也不必赘言。这几样,乃是我府上自备的薄酒小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清淡可口,安全无虞,请诸位放心饮食,不必心存畏惧。如有不敬之处,万望海涵。 话说那工部员外郎李步云,官止从五品,卢以锟在行人司任司副,也不过从七品,而邓天梃却是正四品的堂堂太原知府,何以他言辞竟如之此恭敬?有道是京官为大!何况李步云虽品秩不高,却身在中枢,权位不容小觑。此番入晋,李c卢二人更是皇命钦差,奉旨而来,又岂容怠慢? 二位钦差见这勉强摆满的一桌酒菜,有鱼有肉,只是品相欠佳,着实显出来一些寒酸之意,皆道:大灾之年,不比寻常。这一桌酒菜,难为邓大人有心了。 邓天梃首先举杯,道:此次朝廷拨款,着二位钦差来此赈灾,实乃是我大明皇帝隆恩浩荡c泽被苍生之举,亦系我山西子民之幸。诸位请满饮此杯,预祝山西大赈,功德圆满,天下太平。 众人听说,纷纷举杯,一饮而尽,个个感念皇帝恩德不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1章 栖月楼齐心合力 一番感叹才毕,卢以锟又举杯,与众人道:此次我等小东沟遇匪,幸得二位侠士出手相救,否则后果堪虞。在此,卢某借花献佛,略敬薄酒一杯,聊表谢意。 言毕,满饮一杯。 众人见状,亦各自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酒尽杯空,凤红俦道:卢大人这是说哪里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言谢?我等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理之当然,平常事罢了。 卢以锟道:凤女侠果然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实在是令人敬佩,令人敬佩啊。 言才毕,忽见高宠放了酒杯,就道:此次二位上差小东沟遇劫,凤镖头曾与那贼人交手,你可知那贼人的来历? 凤红俦略一思考,道:那作恶的歹人,唤作流沙帮,贼首名叫危悬羽。至于其他,委实不知端的。 邓天梃闻说此情,随就问许应星道:许大人,这五台小东沟乃是你的治下,今匪盗猖獗,你有何说? 许应星见知府大人责问,心下着慌,随就战战兢兢地,道:这小东沟水域向来安稳无事,更不曾听说有甚流沙帮为非作歹。想必是近来山西瘟疫闹得厉害,又有闯贼为祸,民多饥苦,偶有亡命之徒聚众作乱,也未可知。 卢以锟不以为然道:那流沙帮个个训练有素,贼首危悬羽更是武艺高强,气度不凡。以老朽看来,彼等绝不是什么亡命之徒。 许应星见上差此言一出,顿时就汗湿衣襟,竟不敢辩驳,只好唯唯称是。 凤红俦见气氛有些尴尬,随开言转圜,道:此事的确怪异。我自入循天镖局以来,亦在外闯荡多年,这小东沟也是常来常往的,并不曾听说有甚流沙帮之事,江湖上亦未闻其名。现如今,陡然间就冒出来一个流沙帮,在此凭水为患,确属可疑。而且 邓天梃正有意要在上差面前,替属下许应星回护,又见凤红俦说出这番话来,当即就顺坡下驴,道:确如凤镖头所言,此事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这匪患既生,许大人切不可掉以轻心,还须尽早剿灭为好。 许应星一见上峰有意回护,忙不迭地,就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邓天梃又举杯,与高宠道:这剿匪一事,虽是许县令份内之事,本官只怕他有心无力,到时还免不了要请高将军襄助一臂之力。 许应星见说,急忙举杯,亦来敬高宠。 高宠举杯在手,不觉就面露难色,道:我振武卫驻守京西防线,责任重大。现如今,内有匪患丛生,外有东虏虎视,北元残兵更伺机抢掠,本将军分身乏术,只怕是爱莫能助啊。 许应星见高宠有意推脱,心上焦急,只好又来望邓天梃。 只见这邓天梃吃了闭门羹,心中不快,随举杯就一饮而尽,在那里尴尬不语。 李步云见事有不谐,随即调转话锋,道:方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各地天灾不断,然则事有轻重缓急。我等所作所为,总是替国效力,须当急重在先,轻缓于后,切不可乱了方寸。这流沙帮一事,据学生看来,如灾荒不除,贼氛不靖,只怕是剿而不灭,难以长治久安。吾等到此,身系皇命,眼下当以治瘟安民为要。诸位以为如何? 李步云此言一出,概众莫不称善,随又纷纷举杯致敬。 凤红俦道:此番入晋,我等虽是为治瘟疫而来,然剿除流沙帮一事,如许大人确有难处,我循天镖局自当鼎力相助。 许应星见凤红俦情愿助剿流沙帮,心头一热,动容道:凤镖头义薄云天,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实令许某感佩莫名。 卢以锟抛开众人,独与凤红俦道:如今瘟疫猖獗,凤镖头此番入晋,既言专为赈灾而来,想是有甚良策? 凤红俦笑道:吾等此来,实为治瘟不假。只不过,我循天镖局仅负责押运草药而已。至于治瘟良策,还得看这位温先生的。 众人见说,随就齐齐来看温轶伦。 温轶伦见众人来看,顿显局促,忙放下酒杯,喝了一声,道:入晋治瘟,我等自是有备而来。如此番不能功成,绝不轻回! 众官见温轶伦言辞决绝,大义凛然,禁不住就疑惑起来。 卢以锟追问道:看温先生决心若此,必定成竹在胸。吾与李大人奉皇命至此,如今身临疫地,实无一谋一策以对,倘先生有治瘟良策,还请不吝赐教!我等也好与先生合力共治,齐送瘟神。 温轶伦见说,随拱手作礼,道:卢大人言重了!赐教二字,温某实不敢当。只不过,我这里确有一个治瘟的妙方,可解得此厄。 诸官闻说妙方,众目相交,心中欢喜,却又不敢深信。 邓天梃道:敢问先生,是甚妙方,竟能解脱此厄? 温轶伦道:此方乃温某集数年治瘟之经验,自创而成,唤作达原饮。凡有瘟者用此方,一帖见效,三帖即可痊愈。 众人听说,莫不惊奇。 卢以锟道:此方既神妙若此,早有瘟疫横行连年,为何独不见其流传于世? 温轶伦道:卢大人所言甚是!此方草创之初,未有神效,后经历次改良,至今方成。此次山西瘟疫,温某亦曾将此方献与朝廷,只是举朝内外的医家方士,俱不能识其玄妙,谓之离经叛道,当真弃如敝履。可这疫情猖獗,迅如风火,容不得有片刻耽搁,我也只好勉力而为,说动那都春堂的大掌柜商弦绝毁家纾难,共治瘟疫。 卢以锟叹道:如此说来,倒也着实难为先生了。 李步云道:既是这等说,温先生可否将此方借我等一阅? 温轶伦就自怀中取出那方子来,递上道:这便是达原饮的方子,请诸位一览! 李步云接在手里,看罢不语,又传于众人过目。 话说在座的列位文官,皆略通歧黄之术。这方子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诸官才知道那所谓的离经叛道之说,绝非虚言。大家看罢,又将方子递还,只是摇头不语。 温轶伦道:温某深知此事艰难,诸位大人也不必在此平添忧愁!各位还是照旧赈灾,在下还是依方治瘟,我们俱各行其是,待到功成见效的那一刻,再作区处不迟。 李步云道:温先生此言极是!依本官愚见,我们虽各行其是,但不妨还在一起行事,倘遇变化,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温轶伦忙起身施礼,道:李大人既出此言,温某敢不如命! 邓天梃大喜道:既如此,稍后我等便一同前往繁峙县城!那里疫情之重,山西为最。诸位随船所运之一应钱粮药材,均可暂存在那繁峙县县衙之内。 言毕,又与许应星道:你要加派人手,日益巡防,这一次定要确保赈灾物资的安全。如有闪失,提头来见! 许应星不敢多言,只顾点头应允。 李步云见说,又与高宠道:如今边关战火稍息,山西的赈灾事务又千头万绪,地方上正值用人之际,高参将这里,可否抽调一二百名军卒,前来繁峙县协助赈灾事宜? 高宠见钦差正使李步云开口,又有兵部文书在先,情知推脱不掉,随道:守关杀敌,治瘟赈灾,俱是为国效力,理当不分彼此。如今山西疫情正隆,诸位大人奉钦命办差至此,末将岂有作壁上观之理?李大人放心,只等末将回营禀过了总兵官大人,自有军卒至衙前听令。 众人见高宠答应出兵相助,心中大喜,随纷纷举杯致谢,一时间又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荤,众人各仗着酒兴,少不得都说了一些荣辱与共c肝胆相照的虚词浮言。 待到宴终人散,已是未时三刻时分,指挥使高宠自去他处寻欢作乐。许应星c温轶伦及凤红俦三人,同往码头去取运药材,好与朝廷的赈灾钱粮合于一处,共赴繁峙。只留下来知府邓天梃陪住二位钦差,却在栖月楼闲茶叙话,等候上路不题。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一切准备就绪,许应星领住温轶伦与凤红俦回来,就请二位钦差及知府大人一并动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2章 宣化坊兵分两路 此时正值春去夏来,栈道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近抚清风和畅,远看万木峥嵘,说不尽的风景如画c气候宜人。 凤红俦与温轶伦并马而行,望住逶迤前行的押运队伍,转过头来,就问道:温先生,这便是你所言的意外之喜? 温轶伦见问,亦望住前路,捻须自得,笑而不语。 行够有两个时辰,将近天晚,押运队伍就来至繁峙县县衙。许应星先行一步,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进县衙又着人腾挪地方,安置赈灾钱物。这小小的繁峙县县衙,登时间就乱哄哄的,忙作一团。将近掌灯时分,才将诸事落定。 众人洗漱用餐毕,就来至县衙后堂,分宾主c论尊卑,一一坐定,正要商议明日治瘟赈灾事宜。 邓天梃与李步云道:大人是钦差正使,明日治瘟赈灾事宜,究竟如何区处?还请大人示下。 李步云道:学生初来乍到,又不知所以,岂可胡乱主张? 卢以锟见李步云踌躇不语,开言道:我与李大人虽为朝廷钦差,却不识山西地方事务。至于治瘟赈灾一事,我等不敢自专,还要劳烦知府大人c许县令以及温先生多加费心。 邓天梃见卢以锟所言是实,随就落了手中的茶杯盖子,就与许应星道:既是如此,许县令,你可有良策? 许应星见说,随起身作揖,道:各位大人,温先生,凤镖头,澄一禅师,据今日午时在栖月楼所议,明日我等不若兵分两路,各自行事。卑职领本县差役,于衙门口东侧的宣化坊东街,设棚赠药;温先生c凤镖头与澄一禅师,你等可在衙门口西侧的宣化坊西街,摆摊施救。另外,明日一早,我便安排捕快,往县城四门张贴告示,通知各家各户,务必前来领药。至于乡下社里,暂时人手不足,药材亦严重匮乏,恐怕一时之间不能照应周全,也只好留待县城治瘟有所起色之后,再做区划了。如此安排,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本无主张,听罢许应星之言,朦胧之中,只觉得并无不妥。 邓天梃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吾等明日,就照此行事。如有不妥,容后再议! 又与李步云道: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步云放了茶盏,道:许县令的安排极当。只是有一样,我与卢大人既身为皇命钦差,不可过分疏离民情,否则便有失察之罪。明日一早,我等还是要往宣化坊东c西二街一行,以便详察灾情。 邓天梃闻言,恍然大悟,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明日,学生与二位钦差同往。 卢以锟忙起身道:此次瘟疫详情,自有下官与许大人前往察看,李大人不必亲往。明日,李大人可与知府大人在县衙坐镇。治瘟事起,难免忙乱。至于人手调配c钱物安保c秩序维持,若无二位大人居中指挥调度,恐怕一旦陷于混乱,甚为不便。 许应星亦道:卢大人所虑极是!还请二位大人三思。 邓天梃与李步云互相望了一眼,对众道:既是如此,我二人明日便留在县衙里罢了。 众人计议已定,正要散去,却见温轶伦阻住道:各位暂且留步!在下有一事奉告。诸位明日施救,切记不可与病患多有体肤触碰!须自备面巾蒙住口鼻为上。众人各宜自保,方可施救于人。 许应星不解道:温先生,此举又是何意? 温轶伦道:在下治瘟的一点经验之谈。此间瘟疫猖獗,极易传染,诸位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闻此说法,先自领会了一番,半信半疑之下,各散归寝不题。 翌日清晨,天色尚早,县衙里早已是一派忙碌。 辰时才过,两队人马业已收拾停当,兵分两路往宣化坊而去。 不上一刻钟,宣化坊东c西两街,就立起了医棚,一切准备就绪。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宣化坊并未出现事前众人担心的混乱场面。事情恰恰相反,场面异常冷清,简直是门可罗雀。温轶伦在医棚坐诊,半日辰光过去,也只得三三两两的几个百姓前来寻问,但一打听价钱,却又都摇头摆手而去。倒是有几个头疼脑热的来看病,不过所患的,也并不是什么瘟疫,温轶伦无奈,随趁手就开了方子,打发他们往药铺抓药去了。 再看许县令那里,情况更为不妙。虽说是官家白送的药材,但苦守了半日,并无一人前来问询。众人还在纳闷,许应星急命众衙役四下打探,才知道这繁峙百姓,早已对那朝廷发放的治瘟良药白虎汤绝望了。 说来也是,倘若这白虎汤当真管用,那瘟疫又岂会猖獗不治,遗祸至今?至于温轶伦的治瘟新药达原饮,百姓向无所闻,一来不信,二来嫌贵,所以无人问津亦不足为怪。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治瘟开局失利,众人心中懊恼,更觉窝囊,却也无可奈何。 申时已过,卢以锟在许应星处等候既久,却未见有甚起色,按捺不住,随就移步至宣化坊西街,来看温轶伦这边的动静。 温轶伦见卢以锟来至,急忙起身,就揭了面巾,拱手上前,道:卢大人何以独自来此? 卢以锟因是朝廷命官,自觉口罩面巾大是不雅,有失体统,遂不曾听信温轶伦的警醒之言。 及至医棚,与众人见礼,卢以锟见温轶伦这里也是冷清异常,不觉就有些心焦,道:东街许县令那里,许久未见动静,不知此处情形如何,故来一探究竟。 众人落座,卢以锟举目四望,又与温轶伦道:我看你这里的情势,也是不妙啊。 温轶伦亦叹道:这新药达原饮的疗效,此间无人知晓。我等空口白牙,就是说破大天来,百姓也不会轻易相信。加之药价稍贵,只怕一时之间,局面难开。 卢以锟听说药价稍贵,猛然一惊,半晌才回过味来,心中不满,随暗自沉吟道: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温轶伦未知卢以锟的心思,听得又不真切,问道:卢老大人,你说什么? 卢以锟强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停顿片刻,又问道:温先生的救命药,卖的是甚价钱? 温轶伦到底明白了卢以锟的心思,随就伸出一指来,笑道:一两银子一副药。 卢以锟乍听吓了一跳,随即起身,就脱口而出道:一两银子? 温轶伦看住卢以锟,正色道:正是。一两银子一副药。 卢以锟坐下,苦笑一声,叹道:你这是为民赈灾,还是趁火打劫! 温轶伦还要讲论,卢以锟即以手止之,道:你也不必多费唇舌。我等奉旨到此,实为恤民赈灾而来,而你等所为,不过求财罢了。温先生,不想你竟这等利欲熏心,实出意料之外,真是令人大失所望。看起来,你我并非同路人。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卢某就此告辞了! 温轶伦见卢以锟语带愠气,也不便作何解释,只得起身相送,任他拂袖而去。 看看天色不早,温轶伦就命殊方等收拾起摊子,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且收拾了回衙。 众人动手,须臾收拾完毕,一齐归衙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3章 唇枪舌剑风吹雨 话说待温轶伦等回至县衙,众人早已知了那天价药之事,个个心中有话,却也只是不提。一席晚宴已毕,竟无语始终。澄一禅师与凤红俦等正疑惑不解,惟温轶伦却怡然自得,若无其事。及至众人用罢了茶饭,各归安寝,许应星又着人来请温轶伦等至县衙后堂的西花厅议事。 温轶伦闻请,即携了凤红俦与澄一禅师二人一同来至西花厅。 众人见面,不免就寒暄了一番,依旧序班而坐。 沉默片刻之后,邓天梃率先开言,与温轶伦道:温先生,施药治瘟之事,今日开局不利。不知你可有应对之策? 温轶伦见众人目光齐聚,随就淡淡一笑,道:邓大人不必忧心!是真药,必能救命。此地瘟疫猖獗已久,人心疲敝,顷刻间难有回天之术。且看我明日妙手回春,一旦药到病除,早晚间人心振奋,大功指日可待。 卢以锟在一旁,冷笑道:你的药是否当真就有治瘟活命之效?尚且不知。即便有效,光是这一两银子一副药的天价,穷苦百姓,又有几人能承受得起?似你这等奸商,利欲熏心,哪里还有什么慈悲心肠,管什么人命关天!亏我等以为你是行侠仗义的豪杰,引为知己,又相邀结伴同行,却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小人。 邓天梃见卢以锟情绪愤懑,难以自抑,忙拦住道:卢大人稍安勿躁。 又抢过话头,道:温先生,这天价药之事,本官着实费解。你千辛万苦到此治病救人,终不然只为钱财?我邓某绝不相信。你可有话说? 温轶伦笑而不答,却转身又问李步云道:此事,李大人怎么看? 李步云正在思量邓天梃之言,忽见温轶伦动问,略定了定,道:此药,有效也罢,无效也罢,终是温先生的私物,价钱之高低,全在先生耳。本官纵然是朝廷钦差,亦无权横加干涉。况买进卖出,皆系自愿,与人无尤。只不过,吾以为温先生医者仁心,倘能扶危济困,乐善好施,势必将功在当代,而名垂千秋。 温轶伦听罢,哈哈大笑。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却见卢以锟大怒道:大胆温轶伦!钦差面前岂敢如此狂悖无礼? 温轶伦闻言,忽就止住了笑,又起身与众人施礼,道:恕在下冒昧,容我说一句不怕得罪各位大人的话!我是真心要救百姓于水火,而你们的所作所为,才是无关痛痒的假仁假义!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卢以锟性情刚烈,不顾年迈,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只气得面红耳赤,髭须倒竖,一手就指住温轶伦,怒目相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邓天梃在一旁,也听不下去,随起身道:温轶伦,你也太狂妄了!终不然朝廷的恩典,百官的操守,在你的眼中,俱是假仁假义不成? 凤红俦与澄一禅师也觉温轶伦言语过火,忙赶上前,就将他硬生生地给拽了回来。 许应星忙上前,代温轶伦与诸位大人赔礼,道:诸位大人见怪莫怪。我想温先生这几日连遭波折,又惊又累,恐怕有些昏悖,一时失言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 温轶伦坐下来,缓了口气,温声道:诸位大人请恕在下口无遮拦!温某讲此话,一来不是要否认朝廷的恩恤,二来也不是在质疑百官的操守,而是对诸位大人行事之南辕北辙却不自知的痛心。恰恰相反,我以为各位大人的品行中正,堪称良吏,否则就算我温轶伦有千条性命,亦不敢在此大放厥词。 温轶伦此话一出,厅上的气氛稍稍就缓和了一些。 李步云虽然年轻,到底还沉得住气,一字一顿地道:那么,就请温先生不吝赐教,我等行事究竟是如何南辕北辙而不自知的? 温轶伦自打来山西治瘟,明知就躲不过这一问,遂退了一步,道:药效究竟如何?我们姑且不论。诸位以为只要药价便宜了,老百姓个个都买的起,那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卢以锟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的药,即便再是有效,老百姓买不起,倒头来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使更多的穷苦百姓买得起药,看得起病,这便是李大人与我此行的目的。难道这也错了不成? 温轶伦长叹一声,竟语带悲凉,十分痛心地道:错了。 卢以锟嗤之以鼻,道:错了?当然,似你这般利欲熏心的奸商,只有挣钱才是唯一的正途,其他都是错的。 温轶伦苦笑道:也罢。卢大人,我来问你,现如今山西有多少身染瘟疫的百姓? 卢以锟初到山西,自然不知详细,见温轶伦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一时窘迫,也只好转头就朝许应星望去。 许应星忙开口道:山西瘟疫猖獗日久,深受其害者不下百万之众。 温轶伦又问道:受灾者达百万之众,可我们用来治瘟的药材到底有多少呢?总共不过三万多斤,还有一半是不能用的。请教卢大人,我们这点药材究竟能救多少人? 卢以锟心中无数,竟一时失语。 许应星在一旁,答道:大概能救个一两万人吧。 温轶伦道:不错!至多也不过两万人。可眼下,光繁峙县城中的受灾百姓就不下五万之数。我再请教卢大人,剩下的那三万繁峙县城中的百姓,我们又打算怎么救?是不是我的药材便宜了,不要钱了,他们就能因此而得救? 众人听温轶伦这样一问,俱不搭话,随就陷入了沉思。 此时此刻,窗外蓦地就淅沥沥下起雨来。 少顷,众人只听得外面吧嗒吧嗒的水滴之声,依旧是一言不发。 良久,邓天梃若有所悟,道:不对啊!药材不足而致所能救者有限,这是自然,我等又岂有不知之理?吾与诸位大人望你能便宜药价,无非是希望穷苦百姓,亦有机会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不要因为贫穷而遭受不公。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命无贵贱。百姓遭灾,已属不幸,若再因贫富悬殊而致生死殊途,岂不是更添人伦悲剧?如此有违圣人训诲。断不可为! 邓天梃言毕,众人甚觉有理,纷纷就望住温轶伦,看他这回又有什么说辞。 温轶伦略顿了一顿,道:邓大人悲天悯人,泽被苍生,实在是令人敬佩。只不过,言及公平,这实在是为难在下了。倘若不拘贫富,人人都买得起,可我的药材就这么些,那到底该卖给谁呢?换言之,就以这繁峙县为例,究竟哪两万人该得到这救命之药,继续活下去,而哪三万人又不该得救呢? 众人见温轶伦这个问题刁钻,亦不敢轻易搭话。 窗外细雨随春风,忽东忽西,一任飘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4章 针锋相对战群伦 许久,卢以锟捻须道:自然是先到者先得。舍此,别无他法。 温轶伦道:卢大人的言外之意,就是患者买药须排队。如此一来,排在前面的人是得救了,而排在后面的人就只能等死。既然如此,终有人难逃一死,那么诸位大人何以会觉得以人身排队比以金钱排队来得更正义,更公平呢?难道有钱人排队在前,少钱者c无钱者排队在后,不也一样是排队吗?诸位何以对富人如此刻薄?难道有钱是一种过错么?倘若如此,难不成你们都希望这天底下的老百姓,生生世世都甘守贫穷,永不翻身吗? 两边激辩至此,诸官听了温轶伦这一连串的问话,惊诧莫名,更无招架之力,简直引为奇谈怪论,不可理喻。 邓天梃勉力辩解道:我等并无意让排队在后的老百姓等死。只要等到下一批药材运至,排在后面的人自然就能得救了。 温轶伦正在兴头上,当即张口,就反问道:可你们买下一批药材的钱在哪里呢? 众人见问,个个你望住我,我望住你,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场的诸位官员,心里都明白,此番山西大疫,虽然户部上报的赈灾银达百万两之巨,然迄今为止,朝廷所出也不过是区区几万之数而已。几万两银子能办成什么大事?各人心知肚明。说穿了,李步云与卢以锟此番入晋赈灾,原本也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即便如此,近岁以来,北方饥荒频现,就是走过场的赈灾机会,也是并不多见的。有道是长贫难顾!陕西c山西c河南等地俱是连年遭灾,朝廷也只是象征性的减免了一些钱粮而已,又何曾有过甚赈灾之说?一遇战事吃紧,所谓的减免钱粮也只能是一句空话。也正因为如此,才惹得匪患丛生,国无宁日。今春以来,若不是三边逆情稍息,朝廷哪里又有甚心思拨款赈灾! 温轶伦见大众不语,又补充道:只有挣钱的买卖,方能长久。挣钱越多,就越能吸引更多的商贾携手,共筑繁荣。待那生意兴隆之时,也就不愁药材无处买了。惟其如此,价钱始得便宜,敢称公道,百姓方能真正受益。 听到这里,在座的这些个进士及第c翰林出身的官老爷们,一个个哑然失声,无话可说。 温轶伦不减兴致,又道:价钱之高低,素来并非是真问题。所谓真问题者,乃是物资之盈乏。譬如药价之高低,只不过是一则信号而已,观之可知药材之多寡。我等来此赈灾,本不该只纠结于药价之高低,而忘了须解决之真问题者,乃是药材之匮乏。只有增多药材,方能多救人!降价,非但不能多救任何一人,反而会耽误赈灾的进程。 说完这一番话,温轶伦顿觉轻松,感觉有些口渴,端起那早已凉透的茶水,咕咚咕咚,连饮而尽。 反观在座的诸位官僚,早已鸦雀无声,不知如何是好。 凤红俦在一旁听罢温轶伦的慷慨陈词,当真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你看她外表冷峻,平时又沉默少言,却也难掩此时的双目闪光,秋波流转,禁不住走过来就与温轶伦添茶续杯。 少顷,李步云起身,与温轶伦道:温先生的一番高论,乍听骇然,细思也并非毫无道理。然则,此番入晋赈灾,兹事体大,我等奉皇命而来,切不可草率为之。否则,即便是圣上有心宽纵,朝中的御史言官们,亦断不肯善罢甘休。依本官来看,温先生你是做生意也好,行慈善也罢,我们只当不知,你只管自行其是。至于许县令那里,我们还是依赈灾旧制行事。你我双方,朝野官民,份属不同,还是互不相扰为妙。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略一思考,皆以为可行。 邓天梃道:此事就依李大人的意思来办!毕竟稳妥。 卢以锟亦道:李大人所言极是。 又转过身来对温轶伦道:饶是你巧舌如簧,极尽狡辩之能事,然则大灾当前,你就不该挣着昧了良心的钱。似你这等大发国难之财的举动,无异于趁火打劫,实非君子所为。 温轶伦原也不指望凭着这一番说辞,就能说动诸官,扭转乾坤,因此上也就只好笑而不答,不再言语了。 这一场争论,看似无果而终,实则对在座诸官的触动不小。反应最为激烈者,当属这位行人司司副卢以锟大人。表面看来,卢以锟最是强硬,不赞成温轶伦的任何言辞,然于其内心深处,却又不得不折服于温轶伦的雄辩滔滔。这套说辞虽不中听,却也是无懈可击,至少在他卢以锟看来,是无力反驳的。就这样一个皓首穷经的老翰林,一辈子辨理求真,从不服输,如今却败给了一个他自己一向都看不上眼的行商之人,懊恼之余,也只得摆出一副居高临下c不可一世的样子来,故作镇定。 至于李步云与邓天梃二人,虽不如卢以锟反应激烈,然而受触动却更深。他们二人初入仕途,便是从地方县令做起,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论知人任事,他们远胜于卢以锟。就治瘟赈灾一事而言,他们心明如镜,早已为温轶伦的言行所折服。然而,他们又深谙官场之道,绝不敢轻易置身是非之中,生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从哪里就吹起来一阵风,便可酿成一场弥天大祸,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但李步云到底还是年轻一些!比起来任职工部堂官时的按部就班,此番奉旨出赈,他心里面早已卯足了一股劲儿,要施展拳脚,大干一番。现如今,他能够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温轶伦自行其是,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倘若那些迂腐固执的言官们一旦追究起来,免不了又是一场宦海风波。说到底,李步云与邓天梃还是真心办差,一心成事的。他们的身上,毕竟还能看出来读书人那种心怀天下c为民请命的风骨。 四人之中,繁峙县县令许应星,看来最是奇怪。从头至尾,他都置身事外,并不曾参与这一场争论。然而,许应星这种不附和其上司和钦差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早已和温轶伦同一阵线了。其实,许应星赈灾日久,举步维艰,如今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方才,温轶伦的这一番宏论,更令他茅塞顿开,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心中暗自庆幸,或许繁峙县因此而有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5章 西花厅按图索治 天价药一事尘埃落定,众人正要散去,李步云却伸手止住道:诸位留步!赈灾之事已成燃眉之急,刻不容缓。如今开局不利,未知各位可有甚破冰之策? 众人见李步云发问,心中着实无底,又岂敢轻易建言? 不一时,又见温轶伦起身,道:在下实有一策。只是,未知当讲不当讲? 邓天梃说笑道:你又有什么奇谈妙论啊? 温轶伦闻言,尴尬不语,更有羞涩之意。 李步云随一伸手,就正色道:但讲无妨。 于是,温轶伦先谢过了李步云,又坐下来,就与众人道:昨日我等初来乍到,不知山西疫情深浅,故有今日之失。 又转过来,问许应星道:许大人,这繁峙县的疫情,你最是熟悉不过。据在下今日所见,确是有些未明之处,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许应星不意温轶伦有此一问,略显慌张,随就朝上扫了一眼,见李步云与邓天梃正四目相投,朝他望住,忐忑之余,便转过身来,与温轶伦道:有什么不明之处,温先生但问不妨? 温轶伦道:山西瘟疫流行已久,为何这繁峙县内至今尚未设立病迁坊,将患者隔离防治?人畜若不拘有病无病,俱混住一起,又岂能阻断疫情传播! 许应星闻言,大吃一惊,急道:起初瘟疫方起之时,确曾做过隔离。病迁坊就设在西边的城隍庙。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疫情忽然间就爆发起来。城中的百姓,身染瘟疫者已过半数。人数如此之多,城隍庙早已安置不下了。即便是能安置下,此时再做隔离,为时已晚,哪里还有什么成效?更何况,我县衙里人手不足,能用的衙役也只剩下这一二十个了,根本就无力施为。 众人听说,方知这其中的原委。 温轶伦亦叹道:原来如此。 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我于入晋途中,见有许多自疫区而出的难民。瘟疫如此猖獗,为何不封闭城门,禁止流民外出,以防瘟疫流布? 许应星刚要开言,邓天梃抢先道:自瘟疫初期,布政使大人就曾发布了谕令,紧闭城门,禁绝流民随意迁徙。我想温先生所见之难民,并非是城中百姓,有极大可能是出自乡村。县衙州府人手毕竟有限,乡间有赖自治,如今流民四起,想要禁绝,绝非是能为之事。 邓天梃言毕,许应星又补充道:自藩台大人谕令发布之日起,我繁峙县就已经关闭了城门,严禁流民出入,至今尚未开禁。 温轶伦闻言,心中甚觉奇怪,自言自语道:既有如此严控,这瘟疫怎么就忽然间爆发开了? 少顷,温轶伦又追问道:此次瘟疫,死亡人畜的尸体,是如何处理的? 许应星道:所有死亡人畜的尸体,都集中归葬于城北之外的山坳之中。 温轶伦道:是土葬,还是火葬? 许应星道:土葬。此地的风俗,自古便是土葬。 温轶伦急忙起身,道:有本县地图吗?拿来我看。 许应星即命人至县衙架阁库中,取来一幅繁峙县地图。 温轶伦将地图展于案上,从凤红俦手上接过一盏油灯,仔细观摩了一阵,若有所得,与众人道:我知道这瘟疫为何忽然间就爆发了。 众人亦在看图,正摸不着头脑,听温轶伦此话,不解道:为何? 温轶伦将油灯还与了凤红俦,还教她在一旁照明,以手指住那图上城北处的山坳,道:这里就是埋葬人畜尸体的城北山坳!这山坳旁边有一条河,河水自西北而向东南,流经县城。据我推测,这瘟疫的突然爆发,皆由城中的百姓误饮戾气之水所致。 众人茫然不解,道:戾气之水? 温轶伦道:所谓戾气之水,即是戾气污盈之水。这条西北往东南向的河流,便是戾气之水,而山坳旁的尸体便是戾气之源。 李步云依旧不解道:何以误饮戾气之水便会感染瘟疫? 温轶伦道:瘟病之所以产生,疫症之所以流行,一般以为乃因天时不正所致。春应温而反大寒,夏应热而反大凉,秋应凉而反大热,冬应寒而反大温,此之谓非常之气。人畜既感非常之气,遂得病相似,众皆以此为瘟疫之由来。其实不然!余以为,瘟疫之由,皆在戾气。戾气徘徊于天地之间,经口鼻而入,人若触之即病。然则天地戾气常在,却又多寡盛衰之分。是以,戾气强盛,则瘟病大炽;戾气寡淡,则病去无踪。此外,瘟病之为瘟疫者,概有传染之害也。凡人畜既患疫症,则必为传染之源。即如城北之河,只因流经山坳乱葬岗时为传染之源病尸所污染,遂成戾气之水。城中居民又不知其中的缘故,故而误饮此水,以致瘟疫猖獗,勃然难收。 众人听罢,无不啧啧称奇,佩服不已。 许应星赞道:温先生果然高见。 众皆各归其位,李步云又道:如今,繁峙县疫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基本清楚了。只不过,目下的难处,依旧在于应对之策。看起来,温先生果然是神医降世,颇有治瘟心得,想是必有良方以教我等。 李步云此言一出,众人亦纷纷称是。 温轶伦毫不推辞,教许应星准备了笔墨纸砚,边写边说道:温某以为此番治瘟,若要成功,须得防治结合。所谓防,要依得法令;所谓治,要靠得药材。如今,先撇了药材不谈,有几条法令,须得加紧布告四方。首先,禁止饮用河水,禁食河中的鱼虾蟹等活物。安全起见,一概河水皆在禁绝范围之内,百姓起居用水,皆以井水代替,并且饮用前必须先经煮沸;其次,既然设置病迁坊之路不通,那么凡患病者均须做好自我隔离,且无病者亦须做好自我防护。所有与病患接触之人必须以方巾遮面,掩住口鼻,防止疫情再度传染;再次,所有因瘟疫而死的人畜尸体一律改为火葬。那些已经土葬的带病尸体,也必须起棺焚化。以上三条,主要涉及的是防止疫情的进一步传播扩散。最后,至于治嘛,白虎汤显然已经是不管用了,主要还得寄希望于我的达原饮了。 说罢,温轶伦便将写有以上三大要点的便笺递给了李步云。 李步云看后,又递给了邓天梃,道:这个,学生以为还是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名义发布为好!不知你以为如何? 邓天梃看罢,道:这个繁峙县可以先行一步。其他的州府县衙,待我紧急上报藩台大人,请他从速发号施令。 许应星在一旁念叨:法令虽好,怎奈当下人手不足。这倒教我如何是好? 邓天梃见许应星面露难色,问道:许县令可是在为人手问题犯难? 许应星一脸为难,朝上施礼,苦笑道:府台大人明鉴!卑职正为此事发愁呢。别的不说,单说起棺焚尸这一条,就要花费许多的力气。 众人听说,也在犯难,李步云道:愁也无用,此事再难也要抓紧办。前日,振武卫指挥使高宠曾答应派兵前来相助。我想他纵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还不至于对我这个皇命钦差阳奉阴违吧!只待明日,若还不见兵来,我便向山西巡抚戴君恩要人。如若戴抚台再行推诿,我便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凤红俦在一旁道:我循天镖局还有二三十个镖师在此,可堪驱使。 澄一禅师亦道:明日,我即着小徒觉岸回寺,拜上方丈师兄,请他多派罗汉堂的弟子前来相助。 众人见说如此,俱感欣慰,许应星更是称谢不已。 邓天梃又对许应星道:许县令,你也不必指望别人。如此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手头能办的事情,先拣重要的动起来。 许应星忙应声道:府台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明日一早就开动起来,绝不敢心存懈怠。 邓天梃见许应星倒也算是尽职尽责,颔首道:说说看,明日你打算怎么个开动法? 许应星只图嘴上痛快,心中实无一策,见邓天梃忽然发问,只好搜肠刮肚,勉强作答道:明日一早我便着人誊写布告,四城张贴,晓谕民众。然后,然后再在城中加强巡逻,督促并协助百姓遵行法令。 邓天梃心中亦无成算,听罢了许应星的计划,也只是点头默认。 李步云又补充道:还有,那白虎汤也不要轻易放弃。 许应星见李步云提及白虎汤,心中不禁暗想:这白虎汤倒真是个麻烦!设摊赠送,竟无人来领。若着人派送,也不知该派给谁。想着要人人有份,量又不够。 念及此处,许应星也是胸中无数,只好硬着头皮,连连称是。 众人议罢了事情,才得空饮罢了凉茶,不觉天色发白,一夜春雨早收,正欲各自归寝。 临散之际,许应星望了望东方既白,问温轶伦道:今日温先生可有何安排? 温轶伦哈哈一笑,道:我么?自然是继续卖我的天价药去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6章 赤炎焚尸澄一昏 翌日清晨,众人打个盹,就早早起床,待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之后,便分头行事去了。 许应星在县衙,先将昨夜议定之法令与县丞及师爷等说了一遍,又命其撰文,使成告示。待定稿后,即教众文书c衙役及捕快等一起动笔,誊写了百十份。随后,又命彼等将此告示四处张贴,晓谕民众,号令遵行。及至诸事俱毕了,这才又来至宣化坊东街,打理药铺不题。 话说温轶伦大清早自出了县衙,就与澄一禅师及凤红俦等一路向北,直奔城外的小山坳而去。这城北的乱葬岗,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形?温轶伦思前想后,还是要来看过了,才敢放心。 昨夜新雨,道路上有些泥泞。 出城不远,那路边就不时可见未曾掩埋的腐尸,发出来阵阵恶臭。温轶伦即提醒众人戴了面巾,掩住口鼻。不一时,便来至山坳边,只觉得恶臭难当,直教人五内翻腾,天旋地转。 温轶伦与凤红俦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远远地就看见,这山坳里横七竖八地,丢了许多尸体。越往前走,尸体越多,山脚下更是尸积如山,高至数丈。 原来这瘟疫猖獗,人命贱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生者尚且朝不保夕,哪里又有心思安葬死人?即便是有心安葬的,可这人死之快且多,一时之间又哪里来得及?有的人家早已死绝了户,身后事更是无人料理,但凭邻居路人拖至这山坳了事。久而久之,这小山坳也就成了乱葬岗。 温轶伦望住那湿哒哒的尸体,漫山遍野,臭气熏天,心中甚不是滋味。但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还能看出点人样子来,却是蓬头垢面,满身泥污;有的早已是面目全非,化成了一堆堆腐肉。 这尸山血海之上,春光照耀,小鸟飞啄,却是满眼的凄惨与哀怨,并无半点生机,令人不寒而栗。 凤红俦默然不语,澄一禅师口里不住的念佛。 忽然间,就见尸堆后面,窜出来几条在此啃食的野狗,惊得众人一跳。 那狗才过去,温轶伦猛然一惊,大叫道:不要放走!免得四处传染。 凤红俦等闻言,当即反应过来,随抽刀在手,就要上前捕杀。早有澄一禅师赶上去,将赤炎袈裟解了,祭在空中,顿时就有金光数道,射中那几只野狗,顷刻间即化为灰烬。 待大师收了袈裟,温轶伦走过来,道:这些荒野暴尸,无人烧埋,还望禅师大发慈悲! 澄一禅师闻言,随就合掌闭目,道:阿弥陀佛!待贫僧念来几卷经文,也好超亡度脱。 道罢,即与温轶伦领住众人,就出了乱葬岗,立在山坳边上。 众人正不解其意,忽见澄一禅师又将赤炎袈裟祭在半空,就使出来一招。 那袈裟迎风招展,在山坳里盘旋俯冲,射出万道金光。霎时间,乱葬岗上就有烈焰腾空,热浪滚滚。众人只见火头上山影跳跃,红焰高烧,光耀百里之外。 烈火熊熊,澄一禅师手拨念珠,口诵经文,一心要超亡度脱。先念了《度亡经》一卷,再念《金刚经》c《法华经》各几卷,最后又念《孔雀经》一卷。诵毕,澄一禅师收了袈裟,再看那满山遍野的尸体,早已化为尘烟。 众人见那赤炎袈裟火力惊人,果然是稀世珍宝,禁不住就十分艳羡。 温轶伦见焚尸已毕,便与众人回城。不想才出山坳口,就遇见一伙蒙面凶徒,大概有二三十人,一个个身穿黑衣,手执钢刀,看起来杀气腾腾。 徐骧与张傲见状,忙抽了刀,就抢在前面,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劫! 那匪首以手指住温轶伦等道:废话少说!留下银票,饶你等不死。 众人见话不投机,遂各执了兵刃,就要动手。那一伙歹人见状,当即就撒开圈子,两面包抄而来。一时间,就把温轶伦等五人围在当中。凤红俦等四人,背背相靠,各守一方,将不会武功的温轶伦围在核心。 众歹人一拥而上,登时间就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两边战够多时,那匪首眼见自家死伤过半,只怕不能取胜,遂急纵身,就跳出圈外,另寻破敌之道。 果然,他见温轶伦不会武功,正是这五人之中的软肋,遂二话不说,再入杀阵,就专攻他而来。温轶伦原本就跟在澄一禅师的身后,可惜神僧左臂有伤未愈,不能护他周全。那一伙强人见状,随一拥而上,就来围攻澄一禅师与温轶伦。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澄一禅师护住温轶伦,且战且退,随就被困在一旁。凤红俦见状,随虚晃一招,丢了架势,就脱身来助。一见有凤红俦拖住一众凶徒的连番恶攻,澄一禅师这才腾出手来,才要祭起这赤炎袈裟,不料那匪首蓦地却将一把碧玉妆成的青色宝剑掷了过来。 那剑来得甚急,澄一禅师情知躲闪不及,慌乱之中,随就伸手去接。哪知道这手才一沾那剑身,澄一禅师犹如过电一般,一阵痉挛之后,随即就陷入了癫狂,手舞足蹈不止。那刚刚起在半空的赤炎袈裟,亦坠入风尘。 那匪首见澄一禅师着伤,随收了宝剑,就要来取那赤炎袈裟。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忽就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怒吼。霎时间,天地变色,风云聚散。众人止住了刀剑,随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周身通红的火麒麟,狂奔呼啸,踏空而来。温轶伦等见状,晓得这神兽,正是当日在小东沟现身相救的那只火麒麟。 那火麒麟落将下来,头顶脚踏,将这一伙歹人,直冲得七零八落,不死带伤。 少时间,那口中又喷出火来,只烧得这一伙歹人,一个个呼天抢地,哭喊之声响彻山谷。那匪首情知不好,随即自怀中取出来一道符印,晃一晃,便一闪无踪。 火麒麟见杀退了一众歹人,正在那里泯耳攒蹄,目露慈光,似要与温轶伦等亲近,却又站在那里,始终止步不前。众人才度过一劫,捡回来一条小命,正瘫坐在地上,庆幸不已。又见那火麒麟有可爱亲近之意,心中更觉好奇,但终究不敢上前,只是在远处,美美地望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7章 悟一道破直梦剑 不一时,只见那火麒麟足下生云,顷刻间即踏长虹而去。 众人见走了火麒麟,遂爬将起来,互相搀扶住,就聚在一起。 此时此刻,澄一禅师尚未清醒过来,还躺在那里梦呓不断。温轶伦见状,急忙赶上去,就替他号脉。怎奈大师身在梦中,时而鬼喊乱叫,时而又开怀大笑,静躁不定,张牙舞爪,温轶伦连扯带攀,却近不得他身。 凤红俦在一旁看见,即与徐骧及张傲一起,俱赶来助力。三人齐齐动手,就把个澄一禅师按得纹丝不动。温轶伦随趁机,就来探他的脉门。 良久,温轶伦松了手,随就直起身来,却依旧是眉头紧锁,满面困惑。 凤红俦见探脉已毕,随就松了手,只遗下徐骧及张傲二人,还在那里扶住澄一禅师。 才立起身来,又见温轶伦一言不发,面露忧色,随问道:大师的伤势如何? 温轶伦见问,恰似自言自语一般,回道:真是奇哉怪也!澄一禅师的脉象平稳,并无半点异常。 凤红俦闻言,亦觉惊奇,道:那他为何如在梦中一般,只是不醒? 温轶伦回过头去,又望住迷梦中的澄一禅师,道:我虽未知究竟,但他脉象平稳,吐纳均匀,又有多年的功夫底子,料他顷刻间并无性命之虞。 众人见说,心中稍安,随就架住澄一禅师,一齐回衙。 话说今日城北山坳边的一场混战,耽误了不少辰光,及至温轶伦等回至衙内,天色已然不早。 众人闻说澄一禅师受伤,纷纷过来问候。温轶伦便将今日城北烧尸遇袭及火麒麟现身之事,与李步云等诸位官员俱说了一遍。大众听说,无不称奇。 卢以锟动容道:麒麟现身,祥瑞出世,足见今上仁义播于四海,恩德感于上天。我大明朝气象恢弘若此,必将福祚绵长,庶成中兴。 众人正在感叹,不一时,就有殊方来报,道:师父,觉岸领着罗汉堂的师父们,快到衙门口了。 温轶伦见说,遂辞了众人,即教殊方在前引路,与凤红俦及许应星一起,就出衙迎接。出了衙门口,就见觉岸领着一众僧人已到,正要下马。温轶伦等见状,随大步上前,就与众僧见礼。 温轶伦与那领头的一位僧家打了个稽首,道:在下温轶伦。敢问大师尊号? 那僧人非是别人,乃澄一禅师之四师兄,中台翠岩峰上的罗汉堂首座悟一尊者,绰号小擒龙手。此人身高八尺,亦是一副罗汉模样,生得龙精虎猛,豹眼环睛,燕颔虎须,一双黑眉倒竖,满脸凶煞之气,身着一件黑色偏衫,袒露右臂,现出半边筋节。 悟一尊者即与众人还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悟一。 话说温轶伦虽是澄一禅师几十年前的旧相识,但他与灵鹫寺的其余诸僧却并不相熟。之所以会如此,一来是他二人多年未见,二来更因为多年前的相熟之地,并不在五台山,而是昆仑山。澄一禅师早年曾拜在昆仑门下,后因变故,才改投于五台山的大孚灵鹫寺。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温轶伦见来人正是澄一禅师口中所言之四师兄悟一尊者,心中大喜,遂一面将凤红俦及许应星二人与尊者做了引荐,一面又与大师携手相搀,共入衙门。 殊方与觉岸在后,遂领住僧众,绕道往县衙后院安置马匹去了。 才进了大门,悟一尊者就道:怎么不见我澄一师弟? 温轶伦道:正要与你说此事哩。你且随我来! 道罢,即领住悟一尊者,就往县衙贵宾馆的客房中,去见他的澄一师弟。 此时,许应星因近日忙于治瘟赈灾,耽搁了不少衙门里的日常事务,又因自觉于澄一禅师的伤势也是爱莫能助,所以便趁了这个当儿就与众人作辞,往大堂里处理县务去了。 悟一尊者进至客房,却见澄一禅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任凭呼唤,却只是不省人事,心中十分奇怪,遂问明了情由,正百思莫得其解。忽又见觉岸慌慌张张地,撞进门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跪倒在澄一禅师的床前,放声大哭。凤红俦见状,忙上前将他扶至一边,就轻声劝慰起来。 悟一尊者正在冥思苦想,忽然间灵光一现,又问众人道:你等可还记得那剑的模样? 温轶伦摇头道:当时生死攸关,性命尚且不保,哪里还有闲工夫留意那剑的模样? 凤红俦见问,随丢了觉岸,用力忆道:好像是一把碧玉妆成的青色宝剑。 悟一尊者暗思道:碧青色的宝剑? 霎时间,忽又一拳击在桌上,口中含恨道:错不了!是直梦剑。 温轶伦与凤红俦等闻言大惊,俱道:可是那之一的直梦剑? 悟一尊者道:不错。 温轶伦不解道:可那却是混元宫的至宝啊!又岂会流落于荒山草寇之手? 悟一尊者道:不足为怪。当年,昆仑山混元宫遭逢大变,奇珍异宝流落在外者,不可计数。至于这直梦剑,究竟是如何落于那草寇之手的?贫僧不得而知。只不过,那草寇既然有直梦剑在手,我等不可不防。 言毕,即教觉岸道:快去叫你觉明c觉智两位师兄来!我有话要说。 觉岸闻言,随止住哭,就起身出门去了。 不一时,觉明c觉智二僧来至。 悟一尊者就吩咐他二人道:你二人速往梵宫,禀明方丈师兄,就说澄一师弟为直梦剑所伤,性命无碍,暂时昏迷未醒。现如今,直梦剑现世,天下大乱将至,请方丈师兄早作打算。 二僧闻命,即刻启程,就往中台翠岩峰而去。 悟一尊者见二僧已去,随又与众人道:此番下山,不意竟遇直梦剑现世,只怕不是好事。 温轶伦道:澄一禅师昏沉不醒,尊者既明根由,未知可有破解之法? 悟一尊者道:不必担心!此直梦剑虽是昆仑至宝,精妙绝伦,却也无甚戾气。我等不必施为,只待明日一早,澄一师弟自会醒来。 众人闻说,不免就互相望了望,未敢深信。 温轶伦不解道:尊者何以知他明日必醒? 悟一尊者笑道:你等年纪尚轻,不识此剑的奥妙,自然亦无缘得知其破解之道。此剑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凡人一经触碰,便会坠入梦境,无法自救。倘对阵之时,一旦为其所伤,难免不为刀下之鬼。故此,凡近身相搏,除非你身法极其灵活,以致直梦剑不能沾身,否则必败无疑。因中此剑而坠入梦境之后,有侥幸不死的,倘于三十六个时辰之内,以鸡鸣声唤之,自可安然醒来;若该时辰内,不闻鸡鸣之声,则必死无疑。 众人听罢,只惊得目瞪可呆。 温轶伦道:如此说来,只待明日早上鸡鸣之时,澄一禅师便会安然无恙? 悟一尊者道:正是如此。 众人听说澄一禅师明日可醒,不免就松了一口气,正待要问那的名称来历,忽就见有衙役来请用膳。 不知不觉,原来天色已晚。于是乎,只留下来殊方与觉岸二人,在房中陪住澄一禅师。其余众人,除悟一尊者径至膳馆用斋之外,俱一起随住那衙役,往后堂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8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 话说晚饭过后,众人少不得又到西花厅议事。 不一时,各自见礼毕,分班序次坐定。许应星与温轶伦又将今日所遇之事,各说了一遍。众人新奇之余,不免心焦。如今,已是入晋赈灾的第二日了,形势严峻,诸事却忙无头绪,怎不教人心焦? 温轶伦劝慰道:诸位大人,且省忧心。治瘟之事,首在预防,其次才是治愈。现如今,虽说治愈之方未定,然则预防之路已开,且颇见成效。今日,既有大孚灵鹫寺的一概僧众前来援手,我想只需稍加时日,晋中瘟疫必除。 李步云心中焦急,随道:温先生这边,还须赶紧确定达原饮的药效。倘若有效,自然是好;倘若无效,我等还要及早另想他法,不可吊死在达原饮这一棵树上。 温轶伦道:李大人请尽管放心!在下与许县令,一早已向众衙役的患病眷属施药,以便检验成效。这两日,我那小徒弟殊方早晚间便守在那里,用药观测。就目下看来,那患者的病情,已略有好转。我想,此事不日便有结果。 众人听说,无不振奋。 李步云亦连连称是,随转过身来,对许应星道:如此说来,许县令你这边的安排,倒是要以预防瘟疫继续传播为主了。现如今,又有灵鹫寺的高僧前来相助,人手之忧既解,望你能全力以赴,尽心用命,务必克竟全功! 许应星连忙应道:卑职必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李步云听罢,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得点头称是。 自来到繁峙县算起,一连三个晚上的夤夜议事,所有细枝末节,俱已议透。众人心知肚明,迄今为止,能议的议了,该做的做了,剩下来的事情,也就只好交给老天爷了。纵然是个个心急如焚,也于事无补。于是乎,大家也都坐不住了,一时间便各自散去。 衙门里一下子多出来了近百十名僧众,仓促间无处安歇,只好在两边的吏舍及仓库边上,就打起地铺来,暂且对付一晚再说。 温轶伦回到客房,疲累已极,正要睡个好觉,忽然就听见有敲门之声,待去看时,却原来是凤红俦。 凤红俦笑道:打搅了!温先生。 温轶伦颇觉意外,随道:凤镖头,累了一天,你不去安歇,来此何事? 凤红俦道: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温轶伦见说,随应了一声,就请凤红俦入内,道:那进来说吧。 二人进房,就着桌边坐下。 温轶伦给凤红俦倒了一杯水,望住她道:有甚事要与我商量? 凤红俦端杯在手,略饮了一回,道:温先生,红俦此番来山西,是为着治瘟押运药材而来的。现如今,药材已经安全运抵,我与镖局众兄弟的使命业已完成,也好回京复命了。 温轶伦听说凤红俦要走,心中实是不舍,禁不住就咂了一下嘴,长叹一声,真是欲言又止。 随站起身来,不看凤红俦,来回踱步,略作思考,又道:是有谁说了什么吗? 凤红俦道:你也不要怪他们。现如今,直梦剑现世,恐非吉兆,我要为循天镖众兄弟的安危着想。 温轶伦闻说,随点头叹道:明白。什么时候动身? 凤红俦道:如无意外,明日一早就动身。 温轶伦见说,随又掐指一算,道:能否再等一日? 凤红俦不解道:再等一日? 温轶伦直勾勾地,就望住凤红俦,盼道:不错。 隐隐中期待的挽留并未出现,凤红俦若有所失,随道:罢了。就再等一日。 二人话毕,各归安寝。 凤红俦回至房中,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满是失落,却又有几分不解,默思道:何以要再等一日?这一日,究竟会有什么不同? 翌日清晨,众人如常,洗漱用膳完毕之后,又各自行事。 许应星与悟一尊者领住一班衙役及灵鹫寺众僧,分成若干小队,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来回逡巡,以保那三条政令畅通无碍。而温轶伦与殊方,却一早就不知所踪了。凤红俦心中烦闷,吩咐罢徐骧及张傲收拾行李,又觉无所事事,随就来看望澄一禅师。 那罗汉果然苏醒,正在榻上打坐,并无异样。 凤红俦进门,略一施礼,随就落座,不免就闲话了几句家常。 澄一禅师一见凤红俦眉锁春山,怅然若失,怪道:凤镖头,今日怎么就这等清闲? 凤红俦见问,又朝前抱拳,叹道:大师,这一趟山西之行业已交镖,明日红俦就要与众兄弟们回京复命了。因此,特来向大师辞行,感谢大师的不吝援手,助我等夺回失镖。 澄一禅师笑道:恭喜凤镖头顺利交镖。 凤红俦闻言,只是不语。 澄一禅师又仔细看了一回,道:怎么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开心? 凤红俦苦笑一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一点感触罢了。大师,你有没有觉得,人这一生,想要真正做成一点事情,其实很难! 澄一禅师乍听这没来由的话,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就一脸疑问地看住她。 凤红俦不理澄一禅师,自顾自地就站起身来,动容道:红俦闯荡江湖这几年,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自以为阅尽人间百态,世事沧桑。但自入晋以来,不过区区数日,红俦跟着他温轶伦,历经波折,方才真正领略到何为世事艰难。他这样的一个人,无钱c无权c无力,甚至不能自保,就义无反顾地押着一船药材,到山西来赈灾。药材被流沙帮所劫,他遭毒打;城北焚尸遇匪,又几乎丧了性命。而更多时候,即便是人手再多,武艺再强,不过枉然。那日天晚,大师你也见到了,为了赈灾之事能够持续下去,不会因为银钱不足而半途作废,他通宵论辩,据理力争,才稍稍打动了官家,暂得网开一面。红俦无知,想不到说服一个人,竟是如此之难!任你武艺再强c钱财再多c权力再大,也只是无能为力。天价药一事,一旦成行,难保官府不会秋后算账,翻脸无情,到时候只怕是祸福难料。白天要说服百姓信他的药效,晚上要说服官家信他的药价,与此同时,还要为预防瘟疫的蔓延而出谋划策,红俦真地觉得,他很难,很难。红俦好想留下来帮帮他!可是可是昨日直梦剑现世,天兆不祥,徐骧及张傲二人便一再催促我回京复命。我凤红俦不怕死,可循天镖局的众兄弟们,也不能因此而枉送了性命呀。大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时候,当真就觉得,只有像他那样的为人处世,才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也许,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凤红俦。 澄一禅师见凤红俦一时感伤,竟说出这许多情真意切的话来,虽然是心如明镜,却也并不曾点破,只是递过来一张便笺,道:临行之前,这或许就是你唯一还能帮到他的事了。 凤红俦望住澄一禅师,疑惑满心,随就接过便笺来看,却原来是达原饮的方子。 正要动问,却见澄一禅师道:趁你循天镖局的人还在,快到库房里去,照住这个方子,赶紧把药都配齐抓好,以备后用。赈灾之事,一旦忙碌起来,恐怕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做这些细活了;即便是有,哪里又来得及呢! 凤红俦听说,随收拾起心情,匆匆拜别了澄一禅师,又教众镖师一齐至库房集合,照方抓药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9章 师徒灵药活小子 话说温轶伦与殊方一早出门,就来至先前选定的那几户验方人家。 温轶伦与那些疫症患者一一把过了脉,止不住心中大喜,与殊方道:单从脉象上看,这些人虽未痊愈,但也已转危为安了。再往后,只需稍加调息,便可完全康复了。 殊方忙道:照这样讲,咱们的方子,成功了? 温轶伦道:不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达原饮终于成功了。 众病人听说,一个个欣喜若狂,感动得五体投地,止不住地就磕头谢恩,口称神医菩萨不止。温轶伦心中振奋,正暗自盘算着达原饮大卖特卖之事,忽就见一众病人跪至跟前,不觉就吓了一跳,随就与殊方并力扶起,少不得又再三劝慰一番。 及至午后,温轶伦与那些患者又一一把过了脉,见病状稳定如常,未见反复,这才敢与殊方放心回衙。 天色将晚,温轶伦与殊方正在赶路,忽行至一大户庄院,就听得院墙之内,传出来一阵阵悲啼之声。他师徒二人正在纳闷,就见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身穿道袍,肩上背着个药箱,看起来也是个郎中。温轶伦见状,随赶将上去,向他打听了一阵,才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户主人家的独苗小少爷,不久前身染疫症,适才经郎中探脉,已然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因此阖府惊慌,正悲鸣不已。殊方听说此事,也止不住地摇头叹息。温轶伦沉思片刻,随不顾殊方,就独自上前,敲了敲那户人家的大门。 不一时,门缝里探出来一个仆役,头戴罗帽,身着青衫,望住温轶伦师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甚事敲门? 温轶伦见问,就在门外施礼,道:贫道乃四海云游之士,适造宝方,恰逢你家小少爷病重,有感因缘,特来救他一命。 那仆役见他说话怪里怪气的,又不知来历,在那里很是为难了一阵,道:你且站下!待我前去通报了再来。 道罢,便关门去了。 少时,还是那个仆役,又开了府门,将温轶伦师徒请进了院子。 温轶伦携殊方进了院子,只见一家子的男女老少,都聚在厅堂里,悲悲啼啼。那患病的小少爷,亦已被抬了出来,就在大厅里,等着咽气了。温轶伦大步流星,三两下就到了那孩子跟前,急以手探之。 内中有个男子见了,随急忙上前,正要询问,却又被温轶伦伸手止住。 不一时,温轶伦即教殊方道:还有救。快去厨房煎药! 殊方闻言,拔腿就跑,却又不识路,回头就看见方才开门的那个青衣仆人却愣在一旁,忙拉了他一把,道:快带我去厨房! 那仆役猛然一惊,也不知是清醒,也不知是糊涂,不待主人吩咐,就领着殊方往厨房去了。 众人见此情景,俱止了啼哭,一阵骚动,顿时间这大厅里似有了一点生机,一点希望。 温轶伦见那孩子高烧不退,又教:快备湿巾来。 霎时间,温水毛巾就到了。 温轶伦先是帮那孩子,把身上的厚重衣服都扯开了,又拿了湿巾在他身上不停的擦拭,以便降温。 这边还在擦拭,那边殊方的药已经熬好了。 一见殊方端了汤药来至,温轶伦随就扶起孩子,又与他道:孩子昏迷了。拿小勺子来!一点一滴地往他嘴里灌。 于是,殊方便一勺一勺地往那孩子嘴里灌药。只不过,给昏迷的人灌药又岂是易事!才灌进去的汤药,十之都从嘴里溢掉了。偶尔有一两口下去,却又被咳了出来。 就这样,温轶伦与殊方只顾忙住,不曾歇手。 将近大半个时辰之后,那孩子渐渐清醒过来,体温亦稍稍降了一点,神智也有些正常了,温轶伦与殊方这才住了手脚。这一家人眼见这根独苗又有了生气,说不尽的欢欣鼓舞,感天谢地,把个温轶伦师徒就围在当中,口里只管叫神仙菩萨,止不住的胡乱称谢。 温轶伦见状,即与殊方扶起大众。只见当中有一个小妇人,长得极是美艳,身着团花对襟金扣衫,头绾长髻,横插金簪,耳坠金灯笼,一脸海棠雨未干,知是这孩子的母亲,遂嘱咐道:令公子高烧未退之前,要不断地用湿巾擦拭,替他降温,直到好转为止。 那妇人闻言,连连称谢,即领了丫鬟退去,就与那小少爷擦拭不题。 这时候,那先前欲伸手阻拦的男子走了过来,忙不迭地,就向温轶伦师徒打躬作揖,道:在下成双照。敢问二位恩公高姓大名! 原来,这里就是城南富商成双照的府第。那患病的孩儿,便是这成府七代单传的独苗成相婴。想当年,成相婴的祖父成拱白手起家,创办浮生酒庄,且经营有方,终得跻身晋中富商之列。 话说这浮生酒庄,产一代佳酿,唤作天缩酒,又名鬼上楼,极言其香醇。此酒取滹沱河源头之水,酿于繁峙,兴于山西,卒至流行于西北诸省。神宗时,已成皇家贡酒。 只不过,这成家祖上毕竟微寒,与书香实是无缘。成双照虽也捐了个员外郎,却也只是为了方便生意,并非功名之道。自小相婴出世后,成拱就一心指望着他这个宝贝疙瘩,将来长大成人,能够满腹经纶,高中状元,以光耀门楣。可不幸的是,小相婴未及满周,成拱便已撒手人寰。现如今,小相婴九岁了,全家上下无不视之如珠如宝,极尽宠爱。 自山西大疫以来,成府就整日里紧闭大门,隔绝内外,生怕小相婴会遭遇不幸。又岂料,这小孩子毕竟体质纤弱。大概就在三四天前,也不知怎的,他就染上了瘟疫。这晴天霹雳,直惊得全家人的神魂都散了。成府的上上下下着实为此奔忙了一阵,医生请了一茬又一茬,只是这孩子的病情,却依旧日益恶化。捱到今日,终于就病重不治了。 温轶伦初来乍到,并不知这成府的来历,随还礼道:在下温轶伦,乃走四方的郎中,今至檀府,请恕冒昧。 又转身,面朝殊方,引介道:这一位,是我的徒弟,名唤殊方。 成双照闻言,又躬身大拜,道:大恩不言谢!恩公若有用得着我成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轶伦见成双照能说出这番话来,想是有些来头,随就打量起他来。只见眼前的这位成双照,身型瘦削,略显文弱,眉宇清秀,面如冠玉,颌下无须,双目炯炯有神,身穿交领白护暗花浅红底道袍,腰束宝带,头顶玉簪盘髻,足登大红云头履。成双照见温轶伦正盯住他打量,心中不解,正要开口动问,却又见温轶伦转过身去,就欣赏起这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了。 不一时,小相婴醒了,温轶伦随又上前,替他把了脉,就与众人道:脉象已趋平稳,今夜可保无虞。 道罢,即起身就要与成双照等作辞回衙。成双照哪里就肯轻放?左右苦留不住。遂命仆役取来纹银三百两奉上,权作诊金。温轶伦见了白花花的银子,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番,也就笑纳了。 谈笑间,成双照就送温轶伦师徒来至成府门口,问道:小儿的病情,倘明日再有反复,成某往何处可寻得恩公来? 温轶伦道:这一副药下去,令公子的病情,已然缓解了不少。我料他明日必有好转,到时可将方才所熬之药,早晚再煎服一次,疫症自除。倘明天天晚,还不见好转,可至城中的宣化坊西街找我。明日,我会在那里设摊,治瘟赈灾。 两边道罢,再拜而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0章 商人重利轻别离 才出了成府不多远,殊方忍不住,就问温轶伦道:师父,这孩子的病情如此之重,怎么这一副药下去,就起死回生了? 温轶伦道:其实,单从脉象上来看,这孩子还远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之所以先前的诸位郎中们,都异口同声地称其病重不治,实是因为他们并无治瘟之法,既然无力回天,与其束手无策,还不如直接了当地,趁早推手。 殊方听罢,大失所望,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当是因为咱这达原饮功效非凡呢。 温轶伦笑道:达原饮确实是功效非凡啊。不然,怎么就救得那孩儿! 他师徒二人就这样,借着月光,一路上谈笑风生,不觉就到了衙门口。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了。温轶伦见夜色已深,料众人已然就寝,随打算进衙后,就摸到厨房,随便吃上几口,然后再回房安歇。岂料他进门一看,却只见膳馆里面,竟然灯火通明。温轶伦满心奇怪,一问之下,方知是为了给正在库房里抓药的一众镖师及僧人们准备宵夜哩。温轶伦师徒见说如此,急忙穿甬道,过仪门,就来至大堂两侧的库房门口,各看见一众人等,俱在那里撒纸包扎,忙得热火朝天。 温轶伦见状,忙进门就找出来凤红俦与澄一禅师,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凤红俦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言语,只顾扎药成包,却见澄一禅师道:凤镖头明日便要返京了,贫僧恐怕之后人手不足,这几万斤的药材来不及处置,便想趁她人还在,先将达原饮分扎成包,置于一旁待用。 温轶伦听说,随就环视周遭,但只见那些装有药材的麻袋,现如今俱已拆散开来,库房边上又码起来崭新的包装,整整齐齐。 见此情景,温轶伦既开心,又振奋,不无感动道:真是太好了! 然后,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凤红俦,就与大众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达原饮成功了。 凤红俦心头一震,手上的活儿略顿了一顿,刹那间却又归于平静,看起来似乎是波澜不惊,无人察觉。众人也只是干活,并不见有什么动静。温轶伦没想到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换来的竟然是众人的冷若冰霜,顿时就倍感失落,更充满了疑惑。 温轶伦并不能明白,这治瘟赈灾,始终也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件事,成也好,败也罢,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于凤红俦而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其实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难道会有甚令人惊讶之处吗?而此时,她心中的失落和怨怼,温轶伦却察觉不到半分。 温轶伦见夜已深沉,众人十分疲惫,随在一旁劝道:今夜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累了。诸位先到膳馆用些夜宵,再行安歇不迟。剩下的,留待日后再弄,暂且不急。 凤红俦见说,当即收手,将东西丢在一旁,又过来跟澄一禅师道别,竟不看温轶伦一眼,就使性子走了。众人见状,随亦起身,纷纷离去。温轶伦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澄一禅师笑吟吟地走过来,也只好勉强作别。 众人离了库房,宵夜已毕,便各归安寝不题。 次日黎明,东方既白,众人早起,便各自干事。 凤红俦与众镖师正在西院收拾行李车马,准备返京。李步云等因听闻达原饮初见成效一事,随一早即着人来请温轶伦往大堂议事。岂料温轶伦不请自到,已来至大堂门口,正要进来。 众人见面,寒暄礼毕,分班序次坐定。 许应星语带急切,问道:温先生,今早听闻达原饮已初见成效,未知确否? 温轶伦身心振奋,道:此事不假。先前用以验证的几户病患,如今俱已康复。这达原饮治瘟,确有奇效。 在座诸官听说此话,只是不语,都来看住李步云,等他发话。 李步云思索良久,与温轶伦道:不知温先生有何打算? 温轶伦起身,施礼道:既然达原饮已初见成效,我想这治瘟之法,当属确定无疑了。只是,药材始终有限,这赈灾之事,如何才能功德圆满?诸位大人,还是要尽早拿出个章法来才行。 邓天梃在一旁催促道:温先生有什么好建议?尽管说来。不要再卖关子了。 温轶伦应了一声好,道:我手上的这几万斤药材,诸位大人是怎么打算的? 几位大人见问,只是茫然,俱不明所问。 温轶伦又道:换言之,在下手中的达原饮,诸位大人是想我继续去宣化坊西街设摊,自行售卖,还是打算用朝廷赈灾的银子,先尽数买下来,然后再去赈济灾民? 卢以锟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同? 温轶伦道:大是不同。这几万斤达原饮,倘是诸位买断,我便拿着那卖药的银子,再行贩运,继续治瘟;倘是我设摊,自行散卖,那诸位大人若要赈灾建功,少不得须往外地购药,以便赈灾。 各位大人听罢,左顾右盼,轻易不能决断。 李步云问道:以温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决断? 温轶伦道:若依在下愚见,李大人不如就买下我这几万斤药材,也省得四处奔波,好安心在此赈灾。而在下也好拿了银钱,往外地去贩药,再回来治瘟。 诸官听罢了建议,正在思忖。 诚如温轶伦所言,若论买卖药材,李步云等既不懂行,更缺人手。更何况,二位钦差奉旨到山西来治瘟赈灾,才来没几天,就因采办药材而擅离职守,也确实无办法向朝廷交代。思来想去,李步云与卢以锟等俱打定算盘,要将温轶伦手上的达原饮悉数买了,以便留在此地,专心治瘟赈灾。 计议已定,李步云就与温轶伦道:温先生所言极是!就买了你的药材。只不过,你这几万斤达原饮要卖多少价钱? 温轶伦道:十万两银子。 卢以锟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大惊道:什么!你这两三万斤药材,要卖十万两银子? 邓天梃在一旁,亦怒道:你这是漫天要价! 李步云故作轻松,道:既如此说,不若还是你等在此零卖,我这里派人出去采办便罢了。四大药都之中的祁州,就在京师保定府,想来离此地也是不远。 温轶伦道:请恕温某直言,当着这个节骨眼,漫说你们绝无返京购药的可能,即便就是去了,没有我那方子,你们又该如何采办? 李步云笑道:温先生别忘了,你那方子,在座的都曾见过。如本官所记不差,也不过就是七味药罢了,又有何难哉! 卢以锟c邓天梃在一旁,俱道李步云所言不差,皆称记得方子。 温轶伦闻说,大笑道:不错!你们是看过我的方子。可你们不妨仔细回忆一番,我那方子上,可是只有药名,而无用量? 李步云听说,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随以手指住温轶伦道了一声:你 便气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轶伦又道:一副缺少用量的药方,能中何用?即便你采办得药材回来,没有真正的方子,倒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这时,许应星见事有不谐,急忙上前劝道:诸位大人,温先生,万事有商量!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许应星人微言轻,话虽出口,只是无人买账,一个个在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大堂上的气氛,登时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1章 不意负却美人心 许应星无奈,随走至温轶伦身边,附耳道:温先生,你可不要忘了,我那库房里就有现成的达原饮,只要拆开包装一看,秘方便暴露无遗。只不过,那几位老大人暂且不知此事罢了。 温轶伦听说,一惊之下,急抬头,就看住许应星,但见他笑而不语,含而不露。 不一时,温轶伦起身,缓和道:也罢。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就八万两成交。 李步云见温轶伦先自退了一步,为表诚意,随就伸出右手来,还价道:五万两。 温轶伦闻言,随再退一步,道:五万两就五万两。只不过,李大人你那几万斤白虎汤,可折价一万两银子,尽数借与我,待药材采办回来,再如数奉还达原饮,看是如何? 卢以锟见那许多的药材,就折了一万两银子,着实心疼得紧,随愤愤不平道:你想得倒美!那几万斤白虎汤,朝廷花了多少银子?你这红口白牙的,一张嘴就折掉了两万之数,胃口也太大了。 可事到如今,李步云却不这样看。此时此刻,那几万斤白虎汤,俨然已成了烫手的山芋。用也用不上,卖也卖不掉,难道当真等着治瘟赈灾完了,再拖回京师去不成?这批药材如今毫无用处,而当初的采购,虽然算不上错误,但若处理不好,恐怕也会引火烧身。说到底,这并不是银钱多少的问题。本来,李步云正为此事犯愁哩!温轶伦此言一出,他确实就有些动心了。 再加之,李步云深知,此番由他来山西赈灾,根本就是廷臣党争的结果,朝中上下也并未对此报有多大的希望。 因此,李步云就暗思道:这区区几万两银子,所救有限,无非是装装样子而已。至于能救多少人,大概只有天知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斤斤计较于这白虎汤的高低贵贱呢! 想到这里,李步云便痛快地答应了温轶伦的提议。 不过,李步云又补充道:本次来山西治瘟赈灾,朝廷拨银共计有十万两。除去采办白虎汤的三万两之外,尚余七万之数。今又购得达原饮,再去五万两。剩下的这两万两银子,不可闲置,还是拿去采办药材为好。 温轶伦道:既是如此,不若一并交于在下,温某可代为操办。 卢以锟却道:此事万万不可。 温轶伦不解道:为何不可? 卢以锟道:似你这般见钱眼开的奸商,教我等如何信得过? 温轶伦道: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在下行医,形同经商,贪财好货不假,但好在说话算数,办事认真,从不捣鬼弄虚。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卢大人知人识人,不可意气用事,须知用人用长。 李步云道:就交由你代办,亦无不可!但是,你人不能离了此地。 温轶伦问道:那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步云倒也干脆,随道:采办药材一事,尽可交由尔等打理,但你人不能离开山西,须是留在此地,继续主持这赈灾大计。至于一应购销细务,你可指定他人代为办理。我听闻此番入晋,你还有一个治瘟同伴,何不教他来助尔等行事? 温轶伦听罢,大笑道:李大人你这是信不过我温轶伦啊! 邓天梃道:信不过你,亦属正常。万一你携款潜逃,倒教我等落了个人才两空不是! 温轶伦见说,亦觉有理,随沉思片刻,就道:也罢。就如李大人所言,此次药材采买事宜,便交由我那同伴都春堂的大掌柜商弦绝代为操办。温某还留在此地,与诸位一同治瘟赈灾。 言毕,温轶伦即着衙役去请悟一尊者c澄一禅师及凤红俦前来大堂议事。 不一时,三人齐至。 温轶伦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即将押运朝廷之赈灾银药回京并请商弦绝代为采办达原饮之事,与诸位说了一遍。众人不知前因后果,乍听如坠云里雾里。 温轶伦道:此事内情复杂,一时半刻也难以说明。温某只拜托诸位,将这七万两白银与白虎汤运抵京师,并交与都春堂的大掌柜商弦绝便了。尔后诸事,你等且听商掌柜安排即可。 言讫,又来至凤红俦跟前,道:凤镖头,前晚我曾托你延迟返京,便在此了。此去京城,还望凤镖头接了这一趟镖!倘你能将这七万两白银及一应草药安全运抵都春堂,便是大功一件。我温轶伦在这里,就先行谢过了。 言未毕,即向凤红俦拱手作礼,又道:凤镖头放心!至于镖银方面,我想商兄自会与你有所交代。 凤红俦本就有些怨他不能善解人意,又见提及镖银之事,心头来气,随道:也请温先生尽管放心!就看在银子份上,我凤红俦也不会让这趟镖出意外的。 温轶伦见她语中带刺,也是纳闷得紧,可惜不明所以,只好笑脸相陪。 不一时,收了笑容,又来至悟一尊及澄一禅师者跟前,打个稽首,道:此次采办药材,事关重大。怎奈我无兵无将,孤家寡人一个,也只好厚颜,叨扰二位师尊了。 两位神僧见说,皆道:阿弥陀佛!温施主说哪里话?救死扶伤,当仁不让,正显我佛慈悲,实乃我教门中事也。 温轶伦道:烦请二位师尊率领罗汉堂众弟子,一齐相助凤镖头,合力护镖。待功成之日,我与大孚灵鹫寺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二僧一齐点头,合掌作礼道:阿弥陀佛! 温轶伦见诸事既定,随又转过身来,问李步云道:如此安排,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步云不住地点头称善,忽又与卢以锟道:我等不可置身事外!卢老大人,我还在此地治瘟赈灾,你辛苦一趟,就随他们往京师走一遭吧! 卢以锟见大把的银子,就这样三言两语地花出去了,也确实放心不下,随起身道:也只好如此了。 众人议罢,随就各行其事。 不一时,一应车马银药装备就绪,众人就在衙外相送。 温轶伦随将殊方叫至一旁,就递上一封书信,道:这封信,你要亲自交与都春堂的商大掌柜。此间事,他见信自明。切记不可差错了! 殊方将信收于怀中,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亲手将此信交与那商大掌柜。 温轶伦心中有些不舍,随把殊方抹了两抹,道:你自幼跟随师父,从未离我左右。此番远行,你一人上路,万事小心!我知你有些羞口,倘遇为难之事,不要逞强,可向商大掌柜c澄一禅师和凤镖头他们求助。 殊方闻说,施礼道:徒儿谨遵师命。 温轶伦又叮嘱了几句,便领住他,来至众人跟前,打个稽首,道:此去有劳诸位!小徒殊方与汝等同行,一路上还请多加关照。 那边接过殊方,又说了些临行饯别之言,就趁早上路,驾车马而去。 温轶伦见车队渐行渐远,随就与许应星率众差役回衙,准备着要往宣化坊西街去,设摊赠药。 其余众人,各散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2章 捐资助赈桑梓情 话说温轶伦与许应星领住众衙役,到了宣化坊西街一看,情形与往日是大不相同。两边有不少的百姓,像是听到了些风声,早早地就聚在那里等候。 温轶伦见状,二话不说,即教众衙役等搬桌抬椅,扬幡布告,霎时间便搭就了药铺。 那一旁等候的民众,顿时就聚在字幡下,来看布告。 当中有个识字的蓝衣秀才,将那布告念了一遍,好与众知晓。一时间,概众议论纷纷,陆陆续续地,就排队领起药来。许应星见一切井然有序,心中欢喜,随又教众衙役抬了锣鼓,上街宣传。 渐渐地,前来领药的百姓愈加增多,那宣化坊大街上,不知不觉地,就排起了长龙。人越来越多,秩序就有些混乱起来,场面亦渐渐失控。好在今日所备,本就不足,午时才过不久,便已散毕了。如若不然,就凭那十来个衙役压阵,只怕要酿起祸事来。 许应星与温轶伦经此一役,心中忐忑不安,随就教收拾了回衙。 众衙役正在动手,忽就见有一顶绿尼小轿,迎面而来。大众看在眼里,心上奇怪!那轿子转眼落定,就走出来一个白面书生,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再仔细看时,原来正是那晋中富商成双照。那成双照下了轿,忽见众人皆以方巾罩面,难辨真容,随就一时失措。 许应星见富甲一方的成双照来至,急忙扯了面罩,上前拱手作礼,笑道:成大官人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成双照见说,这才认出来许应星与温轶伦,施礼道:学生成双照见礼了。 温轶伦见他来至,心里着实一惊,道:莫不是令公子的病情有所反复? 成双照又一拱手,笑道:有劳先生挂念!有温先生的神药在此,犬子的病情早已转危为安了。成某到此,特为感谢温先生而来。 温轶伦闻言,随就松了一口气,大喜道:成大官人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是医者之道。昨夜之事,成大官人救了令公子的性命,温某得了银子,我们互不相欠,何云感谢二字? 成双照道:不是这等说。早是有言在先,若救得了小儿的性命,凭你有甚要求,成某必定竭力成全,绝不推辞。 温轶伦还要推辞,许应星心里装着明日派药之事,正在着急,随道:此间不是说话处!不若回衙再议。 温轶伦听说,心底明白,遂就邀了成双照同行,一齐回衙而去。 不一时,三人回至县衙,即入二堂来见李步云及邓天梃,商议散药之法。 大众见礼毕,各归其位。 许应星随将今日宣化坊散药之事说一遍,众人听罢,四座默然。 温轶伦走来踱去,面色凝重,不无忧虑道:照今日之情势看来,明天只怕更乱。总要想出个法子来才好!否则,迟早要出乱子。可怎么才能够既发放了药材,又不出乱子呢? 许应星道:依卑职愚见,明日再增设几个施药点,我们多头行事,诸位以为如何? 李步云与邓天梃二人大人见说,沉思半晌,俱道:看来,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温轶伦道:明日的宣化坊西街,必然是人满为患!我看,那里就不要设点了。今晚,可教人往那里贴一纸布告,通知明日派药的地点有变,好教百姓四散分开,以免重蹈今日之覆辙。 许应星道:温先生言之有理! 李步云亦道:既如此,速拿繁峙县地图来!我们好再斟酌出几个施药的地方来。 不一时,图至,众人围案展看。 许应星指住图上一处,道:卑职以为,就以我们目前的人手而言,可分兵分五路。东南西北四门各设一处,中央以宣化坊大街最为宽敞,就在此牌坊下新设一处,一共五处,诸位看是如何? 温轶伦点头道:此议可行。 李步云与邓天梃见说,亦表赞同。 许应星见状,随立起身来,道:那我们就照此办理。 温轶伦道:只是,还有一桩事,眼下看来,只怕是不好解决。 许应星不解道:有甚事不好解决? 温轶伦道:今日午后,派药秩序大乱,有不法之徒试图趁机重领,被吾当场戳破。我想,明日施药,势必还有人故伎重演。事至于此,纵使我等耳聪目明,心思缜密,精力终是有限,又岂能尽数识破?譬如,有一人前来取药,焉知其先前是否已然领过?倘未领过,我等又何以验之? 李步云见说,随脱口而出道:这个却是为难! 许应星道:既是如此,凡来领药者,须以户帖作凭,签字画押为证。若遇重领者,必严惩不贷! 温轶伦叹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一旦验帖签押起来,手续繁琐了不少,施药势必减慢,恐怕要耽误疫情。 邓天梃道:难道就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各人听说,只是沉思不语。 少时,邓天梃又道:哎!既然是以户帖为凭,可只教里正甲长前来领药,待取回之后,再按籍发放,却不是好?至少也解了我等人手不足的派施之苦。 许应星见说,随就急道:我的邓老大人!现如今达原饮匮乏,你好教哪些里正甲长前来领药?倘领回去了,又教他们派施于何人?你知道究竟哪个该救,哪个不该救?弄不好,又要激起民变来了。 邓天梃一见许应星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好再多言语。 众人正在沉思,温轶伦见成双照在侧,一言未发,问道:不知成大官人有甚意见? 成双照见问,随欠身道:岂敢!赈灾之事,学生自是不敢妄言。只不过,据诸位所言,这繁峙县的治瘟神药,似有不足之处,未知尚缺多少?价值几何? 许应星道:不瞒大官人,繁峙县现有的药材,将就能救个万把人罢了。若要全县大治,算起来,缺银总在五万两之数。 成双照听说了五万两之数,当即道:学生不才,愿出这五万两银子,以救繁峙父老。 许应星闻言大喜,复问道:成大官人此话当真? 成双照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全凭着神医的仙药,才救得小儿一命。成某此举,志在酬恩,感报桑梓,又岂敢虚言诳骗? 众人听说,欢喜无任,独温轶伦却若有所思,不苟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3章 商弦绝见书行事 许应星在一旁看见,不解道:成大官人捐银五万两以救繁峙父老,真是善莫大焉!温先生,何以你依旧是心事重重? 温轶伦叹了口气,道:繁峙百姓是得救了,可这山西一省,尚有百万之众仍在水深火热之中,你教我如何宽心? 众人听罢温轶伦之言,顿时失了兴致。 成双照见捐了银子,做了善事,却不讨恩人的欢心,随僵在那里,略显尴尬。 温轶伦上前道:成大官人,你纵横商场多年,当知这五万两捐银,于山西大疫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能当何大用? 成双照道:那恩公你的意思是 温轶伦笑道:成大官人尽管放心!温某绝非教大官人毁家纾难,而是有一桩买卖,未知你有意入伙否? 成双照道:既然是恩公开口的买卖,双照情愿入伙。 温轶伦见说大喜,随道:如此甚好!当然,事先申明,这绝不是一桩赔钱的买卖。现如今,山西大疫,药材奇缺,大官人若肯下本钱时,何愁不得厚利?所谓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不外如是。 成双照道:双照久欲为此!奈何不通医道,更不知世间竟有似达原饮这般的灵药,因此上未敢擅入。今有恩公引路,自当倾力,何敢懈怠! 温轶伦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山西百姓盼良药如大旱之望云霓!大官人越早行事,家乡父老则越早脱离苦海。 成双照闻言,遂与诸位拜别,道:既是这等说,学生告辞了。 言毕,正要出门,却又见温轶伦赶上来,道:这桩买卖不小,纵大官人家资巨万,想突然间就要拿出上百万两银子来,亦非易事。但疫情迅如烽火,商机稍纵即逝!你且先去筹钱,其他事宜,容后再议。 成双照道:恩公放心!成某久在商场,虽无大成,亦颇有些金钱人脉。我这就往太原去,好游说在晋的各大商帮,以便及早行事。 二人道罢,温轶伦便将他送出门去。 邓天梃见状,随转过身来,就与李步云作礼,道:李大人,如今繁峙县瘟疫将了,山西赈灾开局,本官这就回衙去,也好趁早做些准备。 李步云道:邓大人所虑极是!你且先回,待繁峙事毕,吾与卢大人即往太原府一行。 道罢,众人拜毕,邓天梃亦离衙而去。 二人走后,温轶伦又与李步云及许应星,在二堂商议了小半日,直至天晚,也没能拿出个像样的章程来。没奈何,也只好权按许应星的户帖签押之议行事不题。 却说凤红俦驾了车马,直至应州驿站,又改乘官船,沿桑干河顺流而下,一路上风驰电掣。 这一日,进至京师地界,将近天晚时分,船到了保安州。 凤红俦与卢以锟等人商议道:只因山路崎岖,又有长城阻路,故此番回京,我等不得不改走水路。且那大沙河上并不太平,我等深受其害,故此又不得不改道桑干河。如此一来,虽有绕道之嫌,但毕竟顺风顺水,又可直达京师顺天府,倒也免去了装载转运之苦,算起来也颇为省事。今至怀来,天色将晚,我等与其泊船误时,不若继续东行,只待后日一早,便可至顺天府矣。诸位以为如何? 卢以锟等闻说,皆道:凤镖头此议甚好!流沙帮一事,容我们日后再议。如今既已改道桑干河,未免耽搁,也只好日夜兼程了。今夜照旧东行,我们就在船上安歇吧。 众人道罢,遂打定了主意,就在船上轮值轮歇,谨慎前行。 这一日天明,船行至顺天府卢沟大码头,盘查完毕,东方才露了鱼肚白。 这正是,一城春雾才苏醒,两岸行人又忙碌。 凤红俦即教众人上岸,整备了车马,一面命徐骧及张傲回循天镖局复命,一面又领着灵鹫寺僧众,就直奔都春堂而去。 不一时,大队人马就来至都春堂的门口,殊方跳下马车,急忙就上前敲门。 只因后续银钱尚未着落,数日以来,商弦绝一直就无心坐堂,都春堂业已闭门谢客了一阵子。不想今日一早,就有人来敲门,商弦绝正在后堂懒床,只听见前门咚咚,心中好不厌烦。及至店中的伙计来报时,商弦绝方知那敲门人是殊方,遂急忙整束了衣装,穿堂出迎。 商弦绝一见殊方,又惊又喜,道:殊方,你怎么回来了?你师父呢? 殊方见礼毕,随指住众人,道:不光是我回来了,你看还有谁? 商弦绝闻说抬头,就见了凤红俦及一众僧人,内中还有一名着常朝服的官员,心中已然明白了分,随上前一一施礼毕,便与诸位排序而坐,又教看茶。 商弦绝与众人道:前有温轶伦携一船草药,前往山西治瘟赈灾,未知端的如何?今诸位到此,想必与此有关。 卢以锟道:温先生在山西治瘟,已初见成效。此番由他引荐,本官携朝廷银钱药材至此,正要与商先生合力,共办神药达原饮,以纾民困。 商弦绝闻言大喜,道:原来如此!神药既成,当真不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殊方急上前,就递了信笺,道:师父有书信在此。来龙去脉,商大掌柜一看便知。 商弦绝见说,随接信在手,仔细展看。 少时,商弦绝看罢书信,沉思片刻,又问凤红俦道:现如今,车马停在何处? 凤红俦道:就在门外。 商弦绝心中一阵盘算,忙又拜上卢以锟道:卢老大人,你是此番治瘟赈灾的王命钦差。现如今,温贤弟在信中托我采购治瘟药材,不知此事在下可做得主否? 卢以锟放了茶盅,痛快道:此事尽由你做主。本钦差此来,只不过为了朝廷的那几万两银子的代购事宜。至于其他,尔等尽可施为,本官概不干预。 商弦绝听罢卢以锟之言,心头石落,随喜笑颜开,道:既是如此,请恕商某放肆了。 言毕,即教店中伙计取来一幅地图,当即展开,就与众人道:这里,便是我等所在的顺天府。出了顺天府向南,便是保定府。保定府上有一座城,名唤祁州,乃中华之一,离此地有些距离。此次我等所需之药材,便都在这祁州城里了。 众人听说,无不振奋,个个按捺不住,说话间就要上路,往祁州采办药材而去。 商弦绝见状,忙拦住众人,道:诸位且稍安勿躁!待分配了人手,却好行事。 大众闻言,随又住了手脚,且听商弦绝安排。 商弦绝指住地图,先与卢以锟道:卢老大人,可即刻遣人往祁州去,教驿站准备好六艘官船,以备运药之用。 卢以锟二话不说,即教随行的小将持了钦差驾帖,往祁州驿站而去。 那小将领命,正要离去,却被商弦绝赶上来拦住,又自说自话了几句,才嘱咐道:及早备好了船只,可在祁州码头候命。 澄一禅师道:我们不一齐去祁州吗? 商弦绝道:不。我等还另有大事要办。 众人闻言,只是不解。 商弦绝见那小将还杵在原地,待命不动,遂一招手道:你去吧! 那小将遂领命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4章 裕和钱庄斥陈琦 商弦绝转过身来,又与大众道:我们暂不忙往祁州去!且随我往裕和钱庄走一遭。 众人心中诧异,正要动问,忽又被商弦绝止住,与凤红俦道:凤镖头,你若有事在身,此去可不必同行。 凤红俦兴冲冲地,正要上路,却被商弦绝拦下,十分不解,道:我有事在身? 刹那间,突然醒悟,不觉就苦笑道:这是温轶伦的意思吧? 商弦绝欠身道:正是。适才据温贤弟信中所言,此番山西之行,全仗凤镖头鼎力相助,方能略有小成。如今局面既开,不敢多劳凤镖头。何况晋中瘟疫横行,始终安危难测,倘若累及于你,教我等如何心安?不如就此打住。另外,温贤弟特别关照,此番回京的镖银,我改日自会派人送至你府上,凤镖头不必担心! 凤红俦冷笑道:好一个鸟尽弓藏c兔死狗烹之计!如此说来,你们现在用不着我了?罢了。我也懒得凑这个热闹。 言未尽,就要抽身离开。 商弦绝一看情势不对,随又赶上去,拦住道:我等实无此意。你说此话,教我与温贤弟如何过意得去?将来,还有何面目为人处世? 凤红俦心中不满,气道:商弦绝,你这人好没趣!你是与我凤红俦认识在先,还是与他温轶伦认识在先?你竟然全不念旧情,听他的鬼话,倒来安排我的去留?你说你这个人!唉 商弦绝陪笑道:话虽如此,只不过山西之行,确实危险重重。先前让你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一万两银子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晓得么? 凤红俦见说,忙打断他道:罢了。罢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了。我也不与你计较。想我凤红俦行走江湖这许多年,难道竟不知是非好歹?这山西之行究竟是福是祸,我又岂会不知?劝你不要自作聪明!一句话,你还要不要我参与此事?不要,我立马走人! 商弦绝捻须道:你这样一说,这还真就有一件事,只怕是非你不可。 凤红俦闻听此话,随就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道问:哦,什么事? 商弦绝道:不急!先随我去了裕和钱庄再说。 众人不知商弦绝的葫芦里究竟卖些什么药,只好连人带住车马药材,一起跟着他,就来到了裕和钱庄。 话说这裕和钱庄的大掌柜熊鹤元,平时并不常在柜上,今日本也要外出,只是看天色还早,便在后院盘亘,忽就听报大堂有贵客造访,随就出门来迎。 众人相见,礼拜寒暄毕,分宾主一一坐定,各自用茶。 熊鹤元笑道:几日不见,商贤弟一向可好? 商弦绝亦笑道:托鹤元兄洪福,我时好,时不好。 熊鹤元见说,知他话里有话,问道:哦,怎么讲? 商弦绝道:鹤元兄可还记得,就在几日前,小弟还曾登门乞援? 熊鹤元应声道:如何不记得!那日,贤弟你到庄上借钱,说是为了采办药材,欲往山西治瘟去。怎么你还不死心么? 商弦绝道:当然不死心!我说好,即是指我那治瘟的方子,如今大获成功,在山西救人无数。朝廷已用五倍于当初的价钱,收购了我所有的治瘟药材。 熊鹤元听说如此,随收了笑容,禁不住就心底狐疑起来,道:哦,竟有此事?那你口中的不好,又是甚意思? 商弦绝笑道:我的不好,那自然是可惜了这桩买卖。奈何我本钱不足,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一旦就被别人赚走,心疼不已。 言未毕,商弦绝就摆出来一副无可奈何的痛心之状。 熊鹤元望住他,一言不发,心如明镜。 少时,又急唤左右上前,低声附耳几句,便打发得那人去了。 商弦绝见熊鹤元将信将疑,随就起身上前,引荐道:这一位,行人司的卢大人,乃是皇命钦差,专司入晋赈灾事宜。你若有甚不信之处,尽可咨询。 熊鹤元与卢以锟正对面相坐,见商弦绝引荐,随就起身,拱手作礼道:不敢。不敢。 卢以锟道:商大掌柜所言不谬。那温轶伦的达原饮果是疗效神奇,一入山西,便已活人无数。他先前运抵山西的治瘟药材,先已为朝廷所购。实不相瞒,此番回京,本钦差正是为采办治瘟神药达原饮而来。 熊鹤元听罢,随又坐下,笑道:但不知道贤弟此来,欲借银多少?又是怎么个借法? 商弦绝道:愚弟此来,非为借钱,实是有一桩买卖要与鹤元兄商量。 熊鹤元乍听奇怪,不解道:贤弟此来,不为借钱,反倒是有一桩买卖要与我商量? 商弦绝道:正是。 熊鹤元见说,随就望住商弦绝,胸中疑惑,沉思不定。 不一时,忽又见才去的那个仆役来报,道:人已带到。 熊鹤元闻报,随教:带上来! 道罢,即有一人被推至堂前。 众人在堂上,见他衣衫凌乱,形容枯槁,口里骂骂咧咧的,俱莫名所以。 商弦绝定睛一看,见此人正是他都春堂的管事陈琦,随大惊道:陈琦,你怎么在这里? 陈琦一见东家在此,只顾惊慌回避,竟无言以对。 熊鹤元见状,随就起身,道:还是我来说罢!就在数日前,商贤弟来庄上借钱,当时是我驳了你的面子,然吾熊鹤元也是个甘冒风险的生意人,难道会放着大好的买卖不做,任它白白溜掉?你走之后,我便着人调查这治瘟之事。那日,贤弟曾言道,你都春堂的管事陈琦与那霹雳圣手·温轶伦有同乡之谊,知其医术精湛,素有神医之称。不过可惜,事实却并非如你所知。那温轶伦与陈琦是同乡不假,只不过他二人并不相熟。陈琦之所以为他说话,实是因为他被那温轶伦的三百两银子买通了。 商弦绝闻言大惊,蓦地就站起身来,责问道:陈琦,究竟有无此事? 陈琦见问,随就背过身去,嘟囔道:我是收了那温轶伦的银子。但是,他医术精湛,享誉一方,这也是确有其事的,并非我胡言乱语。只不过,他常年在外游历,到底有无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虞,我也未知根底。 商弦绝大怒道:你个无耻小人!险些坏了我的性命。 又转过身来,与熊鹤元道:不知鹤元兄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熊鹤元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日,自你走后,我便暗自着人去寻这陈琦,以打听那温轶伦其人其事。说来也怪!这顺天府就这么大,左右却是寻不着他人。后来,终于有人发现,他自江南回京之后,便在银城赌坊输红了眼,只图翻本,赖在那里不肯走。据那赌坊的伙计们讲,陈琦也不知道在哪里发了大财,一昼夜的工夫,就输了二百多两银子。我直觉此中必有蹊跷,便教人将他拎出来一问,方知了事情的原委。不瞒你说,就在刚才,他还在银城赌坊里翻本哩。 商弦绝闻言,怒视陈琦道:原来如此。怪道这几日不见你的踪影! 陈琦立在一旁听讲,只是偏头不语,权作默认。 熊鹤元道:商贤弟,这陈琦既是你都春堂的管事,如今拿在这里,究竟如何处置?凭你发落。 商弦绝忙称谢道:罢了。总算是错有错着!像这种小人,别教他污了鹤元兄的地方。 又转过去对陈琦道:还不快滚! 这边商弦绝话音才落,那边熊鹤元便教人,将他赶了出去,又道:商贤弟,我当初为甚事不肯借钱与你?原因就在此了。 商弦绝连连摆手,道:闲言少叙,无非前事而已。且休去管他!如前所述,我目下正有一桩正经的大买卖要与你商量。 熊鹤元精神复振,笑问道:究竟是甚大买卖?贤弟请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5章 熊鹤元重金出山 商弦绝见熊鹤元兴致勃勃来问,随又坐下道:时至今日,山西疫情肆虐,深受其害者已不下百万之众。先前所备之达原饮,就目下来看,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熊鹤元道:贤弟说此话,还不是要借钱? 商弦绝闻言,随伸手否认道:鹤元兄,先听我把话说完。方才讲过,愚弟此来不为借钱,而是为了一桩大买卖。 熊鹤元道:贤弟就不要再吊人胃口了!有甚话,还是直说为好。 商弦绝见熊鹤元有些焦躁,关子卖不下去了,只好道:既是如此,小弟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与卢大人这里,共有白银七万两,另有货值三万两的药材,银药合计总在十万两左右。我等以此十万两为本,望鹤元兄再襄助三十万两,那此番用于采购药材的白银,总数将达四十万两之多。 熊鹤元听到这里,急忙伸手拦住,打断道:贤弟先等一等。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绕着弯子要借钱啊!而且,一开口就是三十万两之巨。你打算拿什么与我作押?我这裕和钱庄可不是那樊兆麟的十翼堂啊!即便是十翼堂,也拿不出这许多的银子来。 商弦绝见他提及十翼堂,心头一震,忙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凤红俦,只见她也朝这边看过来。四目交投之下,商弦绝不免就有些尴尬,于是急忙躲闪。 商弦绝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乃是因为先前用于治瘟的那一万两银子,其实并不是他的私产,而是由京城专事慈善的十翼堂募化而来的。 话说这十翼堂,也颇有来历,其背景乃是极负盛名的京师十大富商。现任堂主,便是其中之一的樊兆麟。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凤红俦免费押运药材一事。 商弦绝在这笔善款上动了心思,不论是对十翼堂,还是对温轶伦,他都没有实话实说。一则,他对十翼堂许下了善款善用的承诺,此事凤红俦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二则,他与温轶伦却又背着十翼堂,达成了善款商用,获利各半的约定。 此中勾兑,凤红俦即便初不知情,但当达原饮成为天价药的那一刻,商弦绝之食言而肥,已然是不争的事实了。只不过,凤红俦凡心萌动,对温轶伦渐生倾慕,且又看他行事艰难,也就故作不知罢了。 商弦绝躲过了凤红俦的目光,又道:鹤元兄,稍安勿躁!我说话未完,你可不要听风就是雨啊。 熊鹤元苦笑道:罢。罢。罢。还有甚话,你尽管道来。 商弦绝道:这三十万两银子,不教鹤元兄你白出!除了月息三分你照常收取之外,盈利你我六四分账,你六我四,如何? 熊鹤元听罢,随收了笑容,沉默不语,就暗自盘算起来。 少顷,开言道:花红分成倒还有些意思。可你这不是要跟我合起伙来做生意吗?倘若亏了,又当如何? 商弦绝见说,随就矢口否认,道:倘若亏了,债由小弟来背,这三十万两银子,我商弦绝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你。不过,话说回来,这趟买卖又怎么可能会亏呢!这达原饮,就按目前的市价来算,一副药可以卖到二两五钱银子,倘使山西省境内的百万患者中,有两成人出得起这个价钱,那便是五十万之数矣。 熊鹤元捻须,沉思道:账是这样算不错,但生意皆有风险,岂可大意! 商弦绝道:鹤元兄若还不放心,你可与我等同去山西。凡药材售卖所得,一概先还你这三十万两银子的本息,而后我们再计算盈利,分配花红,如何? 熊鹤元见说,不觉就有些心动,又暗自默算了一遍,道:若按市价二两五钱银子一副药来算,收回本息自当不在话下。 可他却始终信不过商弦绝之言,随一转念,就问卢以锟道:敢问卢大人,朝廷采购温轶伦的达原饮,到底是什么价钱? 卢以锟见问,就脱口而出道:适才商先生所言不尽准确!那一副药,可不止二两五钱银子啊。朝廷以五万两银子,买得他两万副药,还另搭了价值三万两的白虎汤,方才够数。你说,这哪里还是二两五钱银子的价? 熊鹤元听卢以锟这样一说,心里踏实不少,遂与商弦绝道:这个买卖倒也做的。只不过,我六你四的盈利分账,略有不妥。 商弦绝道:那依鹤元兄的意思,该当多少? 熊鹤元不容置疑道:我七你三。 商弦绝听罢,大笑道:你七我三,并非不可。只不过,鹤元兄你也须依得我一桩事。否则,这桩买卖终究还是成不了。 熊鹤元饶有兴致道:有甚事,我须依你? 商弦绝随就伸出右手四指,道:你须出白银四十万两。 熊鹤元见一下子就多出来十万两银子,不觉就眉头一皱,略作思考之后,蓦地便一拍那太师椅的扶手,道:也罢。四十万两就四十万两!即便有风险,也不差这十万两银子。 此言一出,皆大欢喜。 熊鹤元即教笔墨伺候,二人随就草拟了契约,又经卢以锟见证,双方各自签字押花完毕。 见诸事既定,熊鹤元又问商弦绝道:我们何时启程? 商弦绝道:待你准备好银两,我们即刻启程,径往祁州而去。 熊鹤元得意道:银两倒不妨事。我这庄上现成的汇票,南北通兑,极为便利。只是,你那十万两白银,现在何处? 商弦绝见问,随即起身,就拉着熊鹤元来至门口,指着外面的车马,道:我有现银七万两,马拉车装在此。另外,还另有价值三万两银子的白虎汤在其中。此药是朝廷自南方采购而来,现在京师,可远远不止那三万两之数啊! 熊鹤元闻言,面露难色道:话是不错。只不过,这批药材,得赶紧处理掉才是。否则,等到治瘟真药达原饮一旦上市,它也就不值这个价了。 商弦绝见说要卖这白虎汤,急忙止住道:此药再不能卖了! 熊鹤元不解道:这个却是为何? 商弦绝道:先前售卖此药,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如今,达原饮既出,我等又怎么好行此无良之事! 随又出主意,道:鹤元兄,且将此药在你庄上典当了,不多不少,就作价三万两银子。待日后治瘟事毕,我再以此价赎回,另加一成为息,你看可好? 熊鹤元道:事已至此,再说好与不好,为时已晚。目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商贤弟,我莫不是中了你的圈套呀? 众人听说,俱大笑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6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一时,熊鹤元将已备好的四十万两银票,亲自交与了商弦绝。 商弦绝将银票一一点算过手之后,就抽出来十万两银票,递与凤红俦道:这里有十万两银票,你拿着它,速往南直隶亳州一趟。那里历来是天下药都之首,乃是名花芍药的产地。今达原饮的配方中恰有这一味芍药根,且用量极大,我担心祁州城内供应不足,索性就烦你走一趟亳州。 凤红俦闻言,随就接过银票,道:这十万两银子,全部用来采购芍药? 商弦绝道:不错。只不过,芍药有白芍c赤芍两种。于达原饮的功效而言,赤芍为佳。只是,赤芍平时并不常用,故而其市价并不高,也极少有人种植。药市上所见的赤芍,多为野生,而且数量相当有限。此番你去,当以采购赤芍为先,若赤芍不足,不要恋战,全部以白芍代替。七日后,我们在真定府阜平大码头见。切记不要误了行程!谨记以快为上。 凤红俦听罢,感觉行程上确实有些紧张,心里便自慌了,又见商弦绝说什么白芍c赤芍,更是摸不着头脑,随为难道:行程上,我可以保证误不了期限。只不过,白芍c赤芍之分,若是买花倒也罢了,但这是两味药材,我原本就不认识啊!此事倒是有些棘手。 商弦绝忙道:既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我教殊方与你同去,可保无虞。另外,你这一趟亳州之行,跨境越省,如今各地匪患不断,一路上切记要注意安全。 又转过身来,与凤红俦一齐上前,对澄一禅师及悟一尊者道:此亳州之行,谅不太平,还望二位大师不辞辛苦,随队护持! 澄一禅师与悟一尊者闻言,皆单掌起手,道:商先生不必担心!我等正为此事而来。 商弦绝见说,其心方安,随就与凤红俦c二位大师及殊方作辞。卢以锟与熊鹤元一见凤红俦等就要动身,亦急忙来送。众人就在这裕和钱庄门口匆匆作别,分头行事。 眼见凤红俦等率领人马,一起卸载了白虎汤,又驾起空车,霎时间就不见了踪影,商弦绝便对卢以锟及熊鹤元二人道:我们也该上路去祁州城了。 熊鹤元见赶路在即,急教安置了那几车药材,就与商弦绝及卢以锟二人一齐登辇,轻骑简从,便往祁州城而去。 且不言商弦绝等北去。话说凤红俦领住众人,自出了裕和钱庄,并未一路向南,径往亳州城而去,却是先回了一趟循天镖局。 凤红俦此举,无非是虑及这一趟亳州之行,车马人手俱有不足之处,欲回循天镖局化缘求助罢了。只不过,令凤红俦意外的是,此番樊总镖头却并不赞成她的亳州之行。樊兆麟之所以不愿意见到循天镖局于此牵涉太深,一来是因为近来事务繁忙,实在是抽调不出人马来随凤红俦南下亳州城;二来更是因为这次山西治瘟,本就与朝中党争相关,如今凤红俦更与入晋赈灾的钦差搅和到了一起,倘不及时抽离,只怕将来会引火烧身。 樊兆麟在京城盘踞多年,财雄势大,又交游广阔,朝廷内外自有耳目通天。此次李步云奉旨入晋治瘟,本来就危机四伏,结局不论成败,终归是祸福难料。虽则樊兆麟有心防备,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孰料凤红俦的五台山之行,竟会入晋治瘟的钦差李步云不期而遇。想当初,十翼堂捐那一万两银子给商弦绝往山西赈灾,原本也是一桩美事。如今再看,樊兆麟真是悔不当初。 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事到如今,樊兆麟也只好快刀斩乱麻,及早断了循天镖局与那李步云的往来,以求置身赈灾事外,也好落得个太平相安。 只不过,樊兆麟的这一门心思,凤红俦却无从知晓。向来和蔼可亲的善长仁翁樊总镖头,竟然一反常态,再三训诫凤红俦要置身治瘟事外,足令她大出意表。凤红俦借不到人马,当然要求个明白。樊兆麟也是无奈,只得将内中的隐情与她说了。 哪知道凤红俦听罢,心头一团怒火,二话不说,急拎刀作辞,调头就走,将至门口,冷冷地就丢下来一句话,道:想不到所谓的朝廷重臣,就是这样为民请命的! 樊兆麟见凤红俦愤懑而出,阻拦不住,也只好捻须叹息。徐骧人在门外,听见他二人言来语去,不甚融洽,又见凤红俦匆匆而别,知事有不谐,正要去追,却被樊兆麟止住。 樊兆麟道: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就随她去吧! 徐骧作礼道:总镖头,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匪患丛生,凤四镖头孤悬在外,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樊兆麟摇手道:那倒不至于。她也是在江湖上闯荡惯了的,久经历练,断不会轻易失机。 转念一想,又吩咐道:速去请三大镖头来见!我有话要说。 话说循天镖局有四大镖头,乃噬心龙·沈浪c未央生·沈涛c闻香教主·樊荒镜与青陵仙子·凤红俦是也。 其中,沈浪与沈涛,乃嫡亲的兄弟,师承暗器之宗委羽山流光阁,早在循天镖局创立之初,就追随在樊老镖头左右。二十多年来,沈氏兄弟分主镖局内外事务,从来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循天镖局能以今时今日之浩大声势威震天下,他兄弟二人立下了汗马功劳,真可谓是功勋卓著。 这青陵仙子·凤红俦,是五年前才拜在樊老镖头门下的。她一入这循天镖局,便是四大镖头之一。只不过,至今来历不明,因此惹人非议不少。至于内情如何?循天镖局之中,除凤红俦以外,恐怕也只有樊老镖头他一人明了而已。 四大镖头之中,身份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樊荒镜。 不消说,他就是樊老镖头的独子,如今年方二十岁,生得面如满月,色若春花,不愧为天生的一副风流胚子。 樊荒镜生平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流连花街柳巷,行事荒诞不经,因能闻香识女人,故得雅号闻香教主。虽是如此,但他自幼就倾慕神仙之道,也曾盲修瞎练多年,终究还是一无所成。此君荒唐事甚多,暂且不题。 且言徐骧去后不久,就只见有一高一矮胖一瘦两大镖头,即沈氏兄弟,来至厅上。 但看那沈浪,头戴飘飘巾儿,身穿一领宽袖红直身,脚蹬皂皮靴,瘦骨嶙峋,柳须细目;再观这沈涛,头顶大帽,身上青莲色直身,脚下一双云头履,生得体胖腰圆,浓眉大眼。 不一时,又见樊荒镜姗姗来迟。 只见他: 乌纱方巾簪银花,淡青襕衫隐翠黄。 龙首蟠螭环丝绦,扇面美人折精钢。 朱颜增辉风流客,双瞳剪水多情郎。 有道是人间酒色犹未尽,莫教英雄逞沙场。 樊兆麟头戴烈焰冠,身穿玄衣披鹤氅,脚蹬一双粉底皂靴,花发苍髯,肃目威严,就立在金匾之下,一见众人齐至,随道:今天叫大家来,有一桩大事要与你们商量。 沈氏兄弟闻说,站在那里相顾无言,俱不明所以。 唯有闻香教主·樊荒镜无所谓,依旧吊儿郎当地往椅子上一摊,坐不似坐,躺不似躺,一脸的满不在乎,手里一把精钢百折扇,开合不定,两眼东张西望,漫无目的。 樊兆麟只当看不见这一滩烂泥,与沈浪及沈涛道:方才,红俦回来过了。 樊荒镜一听红俦二字,急忙久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凑上来问道:青陵姐姐回来了?在哪里?人呢? 道罢,又四处张望。 樊兆麟见这个孽障陡然间冒出来,禁不住一脸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随就转身,退至太师椅边落座,厌恶道: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7章 樊兆麟以退为进 樊荒镜一听说凤红俦走了,只觉得很是无趣,随又往椅子上一摊,不再言语。 沈浪眉头紧锁,问道:老四来去匆匆,想必是有甚要紧事吧? 樊兆麟叹道:确有大事。她这次去山西走镖,也不知怎么就跟朝廷入晋治瘟的钦差李步云搅在了一起。现如今,她已深陷危地,却不知自拔。适才回来,还要与镖局讨一班人马,好助她往亳州城去采办药材。是我劝她及早回头,不想她倒好,一气之下,竟走了。 沈涛点头道:老四向来任性!山西瘟疫如此猖獗,可她却不计后果,依旧我行我素,万一染病,只怕有性命之虞。 樊兆麟连连摆手道:不是这等说。我所虑者,非此危,是彼危也。 沈涛不解道:何谓此危?何谓彼危? 樊兆麟道:身染疫症,一旦身死,是此危也;事涉党争,毁家殒命,杀人盈野,累及何止千百,是为彼危也。 沈浪与沈涛闻言,大惊道:党争? 樊兆麟捻须道:李步云此次山西赈灾,牵涉朝廷党争,只怕不能善终。一旦东窗事发,势必牵连甚广,届时莫说区区一个镖师凤红俦,就是皇亲国戚c王公大臣又当如何?这循天镖局,恐怕也难逃灭顶之灾。想当初,十翼堂捐银一万两给商弦绝往山西赈灾,乃是积德善举,哪里又曾料到今日之事?朝中局势,真是瞬息万变,容不得有半点疏忽。此次捐银,都怪我一时冲动,有欠思量,真是悔不当初。想不到我一把年纪,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却还临了造业。倘若循天镖局当真就因此而败没,我是死不瞑目啊。 道罢,万分懊恼,禁不住就老泪纵横。 沈氏兄弟见状,忙安慰道:总镖头切勿忧心!想来此事总有转机。十翼堂捐银赈灾,与那李步云无关,更与朝中党争无渉。总镖头过虑了。何至于斯啊! 樊兆麟摇头道:你们不懂啊!若非我一时冲动,着十翼堂捐银子,也就不会有红俦的山西之行;红俦不往山西去,就不会结识朝廷钦差李步云;不与李步云搅在一起,又岂会有这后面的波诡云谲? 沈涛见说,忙上来扶住樊总镖头,劝道:朝中局势变幻莫测,纵然是官场中人,亦难猜度于万一,更何况我等局外之人?总镖头切勿太过自责! 樊兆麟又道:总归是我太过冲动了。想当初,若能稍延两日,我便知朝中有赈灾之议。若知朝廷早有赈灾之意,我则断不会行捐银之事。难道朝廷在山西赈灾,百姓的慈善还能独善其身么?当然不能。只是只是,天灾年年有,朝廷又何曾当真救拿出过银子来赈灾?无非是免一点钱粮罢了。十翼堂月月捐银,年年赈灾,从来都安然无事。今岁也不知怎的,可可地钦差就带着真金白银出来了。朝廷赈灾,倒赈出祸端来了!有道是祸福难料,可如今却成了祸福难辨了。 沈浪道:李步云的赈灾之行尚未完结,成败且难断定,一切言之过早。总镖头又何必太过杞人忧天? 樊兆麟道:李步云此次山西之行,所携不过区区十万两官银,以山西之大,灾民之众,这点银子能当何用?必败无疑。 沈涛道:十万两银子能当何用?朝廷自然心知肚明。即便治瘟因此而败,也不是那李步云之过呀! 樊兆麟道:话虽如此。只不过,一旦事涉党争,朝廷就会理智尽失。只待李步云一回朝,等着他的将是百官参劾,交章论列,所谓身败名裂,自不可免。至于其他相关人等,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沈氏兄弟听罢,只是默然不语。 良久,沈涛道:既如此,总镖头有何打算?终不然,我等只在这里唉声叹气,坐以待毙? 樊兆麟道:不错。方才我曾言道,正有一桩大事要与你们商量。 沈涛见说,随就朝沈浪看了一眼,问道:总镖头有甚事要与我等商量? 樊兆麟道:循天镖局必须及早将凤红俦消籍除名。 沈氏兄弟闻言,大惊道:什么?消籍除名?老四按章办事,其实并无过错。如今朝中波澜未惊,咱循天镖局自己就这样大动干戈,岂不是有杯弓蛇影c草木皆兵之嫌?况且,老四含冤莫白,江湖上会怎么看我们循天镖局? 樊兆麟痛心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乎甚怎么看!红俦那边,我想她自会谅解。待这一阵风波过后,她若愿意,还可以再回来。目下,朝中虽然波澜未兴,实则暗流涌动,倘等到巨浪滔天的那一刻再来准备,只怕就来不及了。另外,不光是凤红俦,我樊兆麟也要退隐。 沈氏兄弟听说总镖头竟要因此而退隐,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樊兆麟继续道:银子是十翼堂捐的,药材是凤红俦押送的,这样算起来,由我跟十翼堂顶在前面,循天镖局或可逃过一劫。 沈涛道:既言归隐,何不连十翼堂堂主之职也一并辞掉?这样一来,总镖头也不必再受牵连,岂不是更好? 樊兆麟摇了摇头,道:不妥。此事,倘若朝廷当真怪罪下来,必须有人在前面顶住。算来算去,唯有牺牲我与十翼堂方是上策。目前来看,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但愿朝廷不要深究此事! 听罢了樊兆麟对当前局势的深入剖析以及应对之策,沈氏兄弟心中万分纠结,一时不能决断。 忽然,摊在椅子上的樊荒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思索道:哎呀,我看可以。 三人闻声一惊,不觉已是忘了,旁边竟还坐着个大活人呢。 只见樊荒镜走上前,与樊老镖头道:你今天的决定,堪称英明。 又转过身来,对沈氏兄弟笑道:放心!我做了总镖头,你们俩也都弄个副总镖头干干。 沈涛闻言,满脸不屑,苦笑道:大公子,少镖头,我的闻香教主,你就不要胡闹了!我们这里正头疼哩。 樊荒镜道:谁胡闹了!谁胡闹了!现如今,这循天镖局,上上下下,还有谁能比我更适合担任这总镖头一职? 沈涛正要开言,却只见樊兆麟拦住道:这臭小子说得不错。现如今,最适合担任总镖头一职的人选,便是他了。 听罢樊兆麟此言,沈氏兄弟瞠目结舌,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樊兆麟略顿了一顿,又道:一则,他浪荡公子的名声在外,由他来做这个总镖头,即便将来朝廷当真就追查起来了,也会不以为意。总不至于竟有人相信,这么个荒唐鬼,会有什么阴险图谋吧?这在兵法上叫示弱。这二来么,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朝廷果然深究此事,我们过不了这一关,那么正好由他来顶包,循天镖局也免遭伤筋动骨之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由这个混小子来做总镖头,他素来既不懂,也不愿干预镖局的事务,镖局内外还在你兄弟二人的掌控之中。待安然过关之后,我再复出,彼时再做区处不迟。 道罢,随又看住沈氏兄弟二人。 沈涛看了一眼沈浪,正要开口分辨,而沈浪却朝他瞪了一眼,道:但凭总镖头安排,我等绝无异议! 樊兆麟叹了口气,道:目前看来,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沈氏兄弟见说,心下不解:这樊家父子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里忽然间就情投意合起来了? 沈涛心头不服,遂以言挑之,道:少镖头,你与那红俦素来交好,一旦将她除名,又于心何忍啊? 樊荒镜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唉。这有什么办法呢!如今镖局前途晦暗不明,留她即是害她,倒不如放她去吧。 沈氏兄弟听他这样一说,生生地被噎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樊荒镜见他兄弟二人闭口不言,甚觉无趣,遂抛开一众,独自寻欢作乐去了。 这樊荒镜才走,樊兆麟望住他那一路摇摆的身影,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就与沈氏兄弟道:既然大家已然有了决定,那么事不宜迟。凤红俦消籍除名,我卸职隐退,小镜就任,就这三件事,你二人立即着手去办。凡事切记删繁就简,以快为上。 沈氏兄弟闻言,虽是心有盘算,毕竟领命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8章 紫龙扬鞭青雀寺 且不言循天镖局异变惊动了京城商界内外。却说凤红俦出了镖局,就与澄一禅师及悟一尊者等率众疾行,一路上昼夜兼程,风尘仆仆。自出了顺天府府,沿保定府c真定府c顺德府c广平府c大名府一路南下,直至河南境内,又过了开封府c归德府,就来至南直隶凤阳府亳州城外。 这一日天晚,将近亥时前后,亳州城门早已关闭。 凤红俦眼见进城无望,遂勒转马头,来与澄一禅师及悟一尊者商议道:我等只顾一路贪行,如今天晚,无处安身,不若就在城外寻一落脚之处,暂歇一夜吧! 二僧见说,兜马四望,只觉得万籁俱静,更无人迹,随道:也罢!离城不远就行。 凤红俦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破庙,名青雀寺,可权往一宿! 道罢,即率众星火往青雀寺而去。 少时即至,大众下马,各擎火炬向前。 但只见这青雀寺,当真是残破不堪:断壁颓垣,山门洞开,庙前狮象俱倒,墙边荒草丛生;大殿里梁倒柱塌,香案满尘,顶上星斗毕现,当中又有宝相歪斜;四下里碎砖乱瓦,零落不堪,更无一处立足之地。 凤红俦等看罢周围,即命收拾了安歇。 众人只因连日赶路,困乏不堪,稍进水食之后,正要倒头大睡,忽就见墙头风动,黑影一闪,似有不速之客来犯。 话说凤红俦与二位神僧闻风而起,霎时间就闪至寺外,分三路包抄而去。那贼子乌衣蒙面,手执一柄宝剑,见势难脱,随站定了脚跟,便要搏一线生机。不一时,罗汉堂的僧人亦纷纷赶至,将那贼子团团围住,管教他插翅难飞。 众人摆开阵势,眼看就要动手。 凤红俦趁着月光皎洁,认得那贼子手中的兵器,分明就是直梦剑,随提醒道:各要小心!他手中拿的,正是那直梦剑。 众人听说,心存畏惧,遂不敢轻举妄动。那贼子以寡敌众,本无胜算,亦不敢轻举妄动。两边就在那里僵持住,咸守不攻。 凤红俦问那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看起来也不似个剪径的蟊贼。几次三番来犯,犹如阴魂不散,意欲何为? 那贼子冷笑道:留下银票,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各不相干。 凤红俦闻说银票,顿时大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道罢,举刀就攻。 众人亦纷纷一涌而上。 悟一尊者见状,急忙上前,以手架住凤红俦,又阻住大众,喝道:住手!直梦剑厉害非常,未免无谓牺牲,着各位暂退!且看贫僧的手段。 大众听说,随止住刀兵,各自后退。 悟一尊者放了凤红俦,教她道:且与澄一师弟在一旁守候。 言毕,即跃入圈中,要会那直梦剑。 那贼一见悟一尊者从容不迫,气度非凡,竟然独自来会直梦剑,心下佩服,道:向闻小擒龙手·悟一尊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悟一尊者也不搭话,只见他双手合十,一阵默念,忽然间就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众人正在惊骇,又见他蓦地就伸出双臂,手握空拳,趁着电闪雷鸣之际,往下一扽,即有两道雷电,犹如两条紫龙一般,上接于天,下系于手。那贼子见此情形,认得是紫龙鞭,被唬得合不拢嘴,目放异彩,久久不能回神。 所谓紫龙鞭者,乃是悟一尊者的成名绝技,因其手擒紫电雷光,犹如驾驭蛟龙一般,故此得名紫龙鞭。又因这紫龙鞭威震江湖,悟一尊者遂得了小擒龙手的诨号。 但只见悟一尊者手执紫龙双鞭,好似擒住蛟龙双尾在手,凌风蹈虚,神通无敌。那龙身挺挣千里,蜿蜒入云,左右延宕,上下俯冲,其状森然可怖,其势锐不可当。 那贼子只顾呆看,不防悟一尊者手舞双鞭,大喝一声,道:双龙出海。 只见那两条紫色蛟龙,分左右横扫而来,那贼子猛然醒悟,急忙翻身纵过。悟一尊者见一击不中,又挥龙鞭,劈面来攻。那贼子才一落地,正趔趄不稳,又见双鞭迎面,慌乱之中,遂横剑隔架。只不过,这雷电金光,乃虚空之物,又岂是刀剑能架得住的?紫龙双鞭没剑而过,其中一鞭正中他的右肩。那贼子受此一击,惨叫一声,随抛身弃剑于数丈之外,俯伏不动。 少时,众人在一旁,见那贼子俯伏不动,以为非死即伤,正要上前翻看。悟一尊者毕竟老成,当即喝阻大众,又挥紫龙鞭试探。那贼子果然诈死,一见金鞭来得甚急,随就滚身躲过。 他果然身受重伤,躺在那里,蒙面已失,止不住气喘如牛。 凤红俦见状,即领住众僧人,纷纷上前,就要擒住他,究问明白。 及至跟前看时,凤红俦大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流沙帮的二当家钻天猴·白袭明。大众正要下手,又见他于怀中取出一物,以为又是甚要命的机关法宝,正踌躇不敢上前。谁知这贼子将那取出之物,迎风一晃,登时就人去无踪。 众人见此诡异之状,俱不识其中奥妙,正待四下寻找,却被凤红俦止住道:且不必寻他!方才他所用之物,想必是那方丈山的秘术神行符。既去,寻他不得矣。 众人听说方丈山,又听说神行符,正在那里讲论纷纷。 悟一尊者待收了法象赶来,方知白袭明已经逃之夭夭了,随不解道:逃走了?怎么会逃走了? 澄一禅师道:想是用了神行符。 悟一尊者听罢神行符三字,心中默念一遍,遂陷入沉思,不再言语。 二人方才话毕,又见凤红俦走过来,递上一柄宝剑,道:直梦剑。 悟一尊者闻言,即将剑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果然是昆仑至宝直梦剑。 又将此剑交与凤红俦道:此剑你好生留着!将来必有大用。 凤红俦不以为然道:有甚大用!那贼子纵然神剑在握,亦不出三招,便败于你手,足见这直梦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听罢,不觉就哈哈大笑,道:是你也不知!这天下的宝物俱是相生相克。此直梦剑自是单打独斗的神兵利器,普天之下,少有出其右者。此剑有今日之败,一则是那贼子剑道不精,二则是我这紫龙鞭乃雷电之光,份属虚空,正巧不服它管。若是另时异地,胜负当不至如此。 凤红俦听了他二人的夸赞,遂拔剑出鞘,不觉又另眼相看起来,道:既是如此,暂且留下也罢。只不过,我自不曾用剑,待将来寻着有缘人,再赠他不迟。 言讫,即将直梦剑收了,又与二位大师道:你们猜,方才的那蒙面贼子究竟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9章 亳州买药入祁庭 澄一禅师见问,随就看了悟一尊者一眼,不解道:这教我等如何猜得? 凤红俦道:适才,就在他翻身欲遁之前,不意蒙面失落,被吾窥见容貌,认得是那流沙帮的二当家钻天猴·白袭明。 澄一禅师闻言,心上一惊,道:原来是他。 凤红俦道:就今夜所见来看,前次我等在繁峙乱葬岗外遇伏,想必亦是他的杰作。 澄一禅师沉思道:如此说来,自流沙帮一战之后,他们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凤红俦道:料应如此。没想到他们不远千里,竟然跟到了这里! 悟一尊者闻听此言,越发地不解了,随道:据你们日前所讲,与它的恩恩怨怨,俱已了结。若然如此,那白袭明又岂会平白无故地,远蹑千里而来?此事只怕是另有内情。 澄一禅师疑惑道:难道是为了那丢失的银票? 凤红俦见说,若有所悟,道:想是不错。那白袭明,确曾几次三番提及银票之事!当时,我等不知他的身份,只道是劫匪求财,未加留意。如今看来,恐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澄一禅师闻言,更是大惑不解,道:可我们并不曾拿他们的银票啊!似这般死缠烂打,莫不是以此为由,要与我们寻仇? 凤红俦道:流沙帮一战,虽说有些过节,但也不至如此啊! 他三人就在那里思来想去,俱不明所以。 悟一尊者道:此事茫无头绪,但凭胡思,也是枉然。不管他所为何来,往后须多加留意才是!此亳州之行,我等身负重托,携巨资专为采药而来,万不可麻痹大意,以致于功败垂成。 凤红俦与澄一禅师听罢,皆以为然,遂率众回至青雀寺安歇,一宵无辞。 翌日天明,凤红俦正要率众启程,忽又觉大队人马进出城门,多有不便,且极为惹眼,为免是非,遂留下车驾于青雀寺内,又着一众僧人在此看守。 诸事安排停当,凤红俦即率众进城而去。 亳州城的药市就在城南的花神大道上,以此路为界,分为南北两大市场,各有店铺林立,商贾遍地,行人车马络绎不绝。 凤红俦等来至的牌坊之下,看南北两市,俱自繁华,一时间却也不知何去何从。正在为难之计,忽就见有一个小哥上来招呼。凤红俦见那小哥头戴小帽,身穿青黑色直裰,系黄带,着布鞋,年纪与殊方一般大小,看起来倒也清秀,随就与他道明了来意。那小哥听罢,晓得是大买卖,不敢耽搁,力邀凤红俦等一行人进店详谈。 众人见状,即随了那小哥来至南市。 离牌坊不远处,就有一间药铺,名祁庭,宽敞明亮,亦见气派。 话说这祁庭药铺,在亳州城内,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店了。 凤红俦等才要进店,就见里面迎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大掌柜,不高不矮,头戴方巾,肩垂飘带,身着褐色道袍,外披素色氅衣,脚下登一双青色方头履,满面笑容,喜滋滋地出门来接。此人名唤祁荃,经商有年,也是这药材行里的行家里手。 两边见礼毕,凤红俦与殊方及二位大师一齐进至店中,其余僧众则在店外守候不题。 待与那引路的小哥问明了情由之后,祁荃即吩咐与众人看茶。 少时茶毕,那祁荃就与凤红俦等核实道:诸位是要买芍药? 凤红俦道:不错。祁掌柜这里可是有货? 祁荃闻言,大笑道:要说我这祁庭无货,普天之下,恐怕便也无货了。 凤红俦道:如此甚好!我就要十万斤芍药,不论白赤。 祁荃乍听,吃了一惊,止住笑道:多少?十万斤? 凤红俦道:是十万斤。怎么?没有货? 祁荃皱着眉头,沉吟道:有货倒是有货! 又道:实不相瞒,我这里库存的白芍,也就千把斤而已。至于赤芍,更是量少,百斤尚有不足。若要凑足这十万斤之数,只怕是要费些时间。 凤红俦见说,随就起身道:既是如此,你这芍药什么价?我尽数买了,却好赶路。 祁荃见凤红俦说话路数不正,便知她是个外行人,遂上前道:白芍八钱银子一斤,赤芍一两银子一斤。 凤红俦听了,心中无数,也不知道高低贵贱,只好望住殊方,看他有什么话说。 殊方见凤红俦朝自己看过来,晓得她的心思,遂开口道:价钱还算公道!只不过,我们要先验货。 祁荃见殊方要验货,知他是个行家,即教那先前引路的小伙计,带殊方入库房查验。 趁着殊方验货未归,祁荃又替凤红俦续茶,随口就打听道:凤镖头,在下也是好奇,忍不住就多一句嘴,你一时之间要这许多芍药,不知是有何大用? 凤红俦见问,忙望住祁荃,不满道:我自有用处。 又道:你这店家好生奇怪!不少你钱便是。你管这许多怎的? 祁荃见凤红俦不搭他的话,随就赔笑而过,道:那是。那是。在下一时好奇而已。凤镖头见怪莫怪!见怪莫怪! 少时,殊方验货回来,即朝凤红俦略一点头,以示可行。 凤红俦见状,即教殊方取了银票,拿在手里,又与祁荃道:掌柜的,我们买了你这许多药材,起运甚为不便,能否烦你立即将这千余斤芍药送至城外的青雀寺?我们自有人在那里接应。 祁荃笑道:那是自然!我这就人安排送货。 凤红俦见祁荃一口应承,遂教殊方递了银票,转身就要出门。 祁荃见凤红俦等要走,不急着收银票,却赶上来,问道:凤镖头意欲何往? 凤红俦不解道:尚有近九万多斤的芍药不曾着落,自然是继续买去,你问怎的? 祁荃听说,拱手作礼,笑道:既是如此,倘凤镖头信得过我祁某,何不将此事交由在下来办? 凤红俦听罢,心头作怪,随就好奇道:交由你来处理?祁掌柜说笑了。非是信你不过,只这祁庭的芍药既已售罄,教我等如何又能指望于你? 祁荃笑道:凤镖头,不是这等话。这亳州城,贵为,店铺林立,商贾如云,凤镖头又不知底细,要想在短时间内凑足那十万斤芍药,光凭你这样一家一户地挨个去问,费时费力,谈何容易?我看你求药心切,只怕是耽误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0章 恰有好风凭借力 凤红俦听祁荃这么一说,不觉就心头一动,随朝澄一禅师等看了一眼,疑惑不解,又转过身来,笑道:祁掌柜的话是不错。只不过,以你看我该当如何? 祁荃道:我才不是说了么?你若是信得过我祁某,此事便交由在下来办。我祁荃自然会处置妥当,绝不耽误你的行程。 凤红俦笑道:恕我愚钝!何以我亲自去办,就要耽误时辰,而交由你却不会? 祁荃正色道:因为我比你熟悉这里!这亳州的草药铺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挨家逐户去问,岂是良法? 凤红俦闻言,不觉又款步回至店中,一番盘算之下,亦觉有理,遂道:就交由你办也罢。只不过,倘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误了我的行程,又不见药来,却是该当如何? 祁荃道:此事不难!你我可立字为据,倘逾期不能交付,方才那千把斤芍药,权当白送,分文不收。 凤红俦见祁荃诚意十足,自信满满,全不似个投机取巧的狡诈之徒,随问道:那价钱哩? 祁荃精神大振,张口就道:就以方才的成交价作准。三万两银子作定金,货到款清。 凤红俦听罢,沉思半晌,又与二位大师及殊方计较了一阵,皆以为可行,又道:那十万斤芍药,何时可悉数交付? 祁荃吐了一口气,估摸了一阵,道:大约明日午时即可。 凤红俦见说,连连摆手,道:你这也没快多少啊! 又看罢外面的辰光,道:现在巳时刚过,你还有将近一天的时间准备,务必于今晚城门关闭之前,将那十万斤芍药悉数送抵城外的青雀寺。 祁荃道:今晚交货,确实太紧,只怕赶不上。 凤红俦斩钉截铁道:如果赶不上,这批药材我们就不要了。 祁荃面露焦色,道:我祁某经商为生,难道会放着大好的买卖不去尽力么?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就这般逼我,也是于事无补。不如静下心来,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来是真。 凤红俦见他言辞恳切,倒也是个实心任事之人,便退一步道:就依你,最快何时可交货? 祁荃道:明日天亮之前。不能再快了! 凤红俦道:好!就定在明日天亮之前。 两边议定,随立了字据为凭,又将三万两定金即时交结。 诸事既毕,祁荃无暇作陪,只教左右伺候了茶水,一面教凤红俦等自便,一面又领了随众,外出备货去了。而凤红俦等自交了三万两银票之后,心中不免忐忑,又岂敢擅离祁庭?只好强按焦心,故作镇定,俱在那里饮茶等候不题。 有道是,心急更觉时光慢!才送金乌坠地去,又盼玉轮升空来。 话说凤红俦等草草用罢了晚膳,正在祁庭望眼欲穿,而那十万斤芍药,依旧是音信全无。二位神僧一见大众枯坐,与其空耗时光,还不如先回青雀寺去暂息,待养足了精神却好赶路。随与凤红俦商议了,便着众僧暂回,只留下来他三人与殊方,还在祁庭守候。 大约一更将尽之际,祁荃领着一概随从,回至祁庭。众人见状,随一拥而上,备问前事。 这祁荃果然不负众望!那十万多斤芍药,已经装车完毕,就停在祁庭之外。 凤红俦闻说,喜不自胜,急丢了众,至门口来看。只见大街上,银辉满地,恢胎旷荡,那牌坊下足足有四十辆满载的大车,齐赞赞地,就沿住花神大道一字儿摆开。凤红俦看罢,略定了定心神,才想起来一面教殊方前去查验点看,一面就与祁荃商议出城赶路之事。 祁荃一见凤红俦有深夜出城之意,不觉就面露难色,道:难!难!难!如今世道不平,城禁格外严苛,如此大队车马,想要深夜出城,急切甚是难办。 凤红俦甚不以为然道:祁大掌柜不要装相。离天明还有两三个时辰,若无出城之法,你又何必费尽心力地要赶在这一刻?我料你必有出城之法。快说!快说! 祁荃闻说,哭笑不得,道:明明是你教我千赶万赶,及早交货,怎么这会子倒又成了我的主张? 随又叹了口气,一摆手道:罢。罢。罢。一千两银子!我亲自送你们出城。 凤红俦闻言,咋舌道:一千两银子?!好道是抢啊。 祁荃在外奔波了一整天,水米未沾,本来就累得要命,哪里还有心思跟她讨价还价?正巴不得少一桩啰嗦事呢!才听见一个抢字,心神一松,拽步就走,更不回头。 凤红俦见状,急忙又上前拦住,道:罢了。罢了。一千两就一千两。 祁荃见她松口,却依旧心不甘c情不愿地道:那现在就走! 凤红俦道:可我货还没点验完毕呢! 祁荃不耐烦道:哎呀!真是要了亲命了。出城到了青雀寺,再行点验不迟。那里,才是我们约定的交收地点。 凤红俦见说,随叫住了殊方,就与祁荃率众收拾起行。 话说这一路上有祁荃护送,又往城上使了银子,果然就一路无阻。车马出得城来,不一时,便来至青雀寺。在寺中守候的那一班僧众正在安歇,外面有两个站岗放哨的,看见有车马来至,急入内唤起。一时间,众僧乱纷纷就赶将出来,装卸搬运个不停。殊方则在一旁拆验过秤,点校数目,忙得不亦乐乎。 祁荃一见凤红俦车马不足,沉思道:你这么点车马,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 随又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这四十辆马车,索性就分一半与你,也省去搬来卸去的麻烦不是。 凤红俦见祁荃行事爽利,心中大喜,即教殊方照价付钱。 不料,却被祁荃一口回绝,道:二十辆马车能值几何?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众人见说,唯称谢不已。 将近三更前后,所有药材俱已装验完毕,两边交接明白,货银两清,就此别过。 临上路前,凤红俦又教殊方将账目清理了一遍来报。 少时,殊方报道:我们此行共携带银票十万两,购得白芍c赤芍合计约一十二万五千四百余斤,现剩银票一千五百两,散碎银子三十两不到。 凤红俦听罢,即勒转马头,吩咐起行。 霎时间,只见大队车马开动,高擎火炬,趁着夜色,就浩浩荡荡往北而去。 看着逶迤而行的星火车马,凤红俦忽然就想到了商弦绝,未知他的祁州之行,究竟顺利与否? 跨马抬头,又见了月朗星稀,孤光独照,只觉得夜凉如水,不禁遐思万千,就想起温轶伦来。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凤红俦一声默吟,随又振奋精神,拍马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1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且不言凤红俦千里奔波。却说商弦绝c卢以锟及熊鹤元一行,自与凤红俦等在裕和钱庄分手之后,便轻车简从往祁州采办药材而去。 一则顺天府与这之一的祁州城相距并不甚远,二则商弦绝本就是医药行里人,往来两地更是轻车熟路,故此不过才一日辰光,祁州城已至。 商弦绝等驾车马自北门而入,一路直奔城南药王庙而去。 说起这药王庙,倒是颇有一番来历。此庙始建于北宋太平兴国年间,至今已数百年的历史。相传宋太宗年间,秦王赵德芳得疾,久治不愈,后适逢神秘道人赐药,登时见效。秦王问其姓名,那道人即化金光而去,留言称乃祁州南门外人也。秦王即遣使往祁州南门外查访,并不见其踪影。自此,时人多谓其事乃东汉药王邳彤显灵。秦王闻之,遂封王建庙以祀。 自药王庙落成以来,香火不绝,影响日益广大。自有明一代以来,便逐渐形成了清明节赶药王庙会的传统。这一年一度的祁州药王庙会,历经几百年而不衰,以至于有了的说法。 现如今,若论品类齐全,祁州虽不及同为四大药都之一的亳州,然就成交量而言,祁州药市堪称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药市。 商弦绝等来至药王庙,不顾车马劳顿,急赴朝元堂来见祁州第一大药商崔承奇。不巧的是,崔承奇此时正外出办事,一时半刻还回不来。无奈之余,也只好把来意与那朝元堂的管事丁乔阳说了个大概。丁乔阳情知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遂邀商弦绝明日再来与崔大掌柜祥谈。商弦绝见说,随就想起来他曾与凤红俦有约在先,要在阜平大码头那里等她会合。既如此,与其仓促成交以致阜平空等,不若就此多下功夫,以期倍增收益。更何况,此事绝不可急于一时。故此,商弦绝二话不说,便应了那丁管事的改期之请。 三人离了朝元堂,正不知去处,卢以锟道:既已约定,我等不如先往客栈安歇,待明日再来不迟。我这把老骨头,着实是有些撑不住了。 商弦绝见卢以锟年高老迈,本已经不起舟车劳顿,何敢再教他四处奔波?自然是于心不忍。 三人计较已定,随就近来至一间客栈。待安排了食宿,商弦绝便留下卢以锟在此安歇,又与熊鹤元同去太浩之和药庄,拜见祁州的另一大药商卜六爻。 话说这太浩之和,原与那朝元堂势均力敌,难分伯仲,近年来虽略有式微,然实力却依旧不容小觑。 此两大药铺,俱是这祁州城内享誉多年的老字号,更是医药行里公推的的两大主宰。 不一时,商弦绝与熊鹤元便来至太浩之和。 这太浩之和的大掌柜卜六爻倒是不曾外出。只不过,也是不巧,此刻他正与客议事,一时间不能来见。商弦绝与熊鹤元也只好暂歇偏厅,饮茶等候不题。 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卜六爻出来见客。三人原是旧相识,商弦绝也不顾客套,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道明了来意。 这可不是一桩普通的大买卖!卜六爻听得分明,心中欢喜。 少顷,卜六爻计较已定,道:这几味药,有便是有。只不过,我还是要盘算一番,方能确定交货的时间。 商弦绝道:有卜公此言,商某甚觉心安。此事并非急在一时!待卜公明日盘点明白之后,我们再议不迟。 言毕,商弦绝与熊鹤元即起身,便要离开。卜六爻哪里肯放过?只教留宴一席。 熊鹤元拱手道:卜兄盛情难却,我与商老弟本当从命。只不过,还有一位同来的朝廷钦差卢老大人,正在京西客栈等候,故而不敢久羁此间,使人盼望。 卜六爻笑道:这有何难?我着人去接他来此便了。 道罢,即遣仆役抬了轿子,便往京西客栈接卢以锟去了。 商弦绝与熊鹤元见卜六爻做了如此安排,不宜再三推辞,也只好客随主便罢了。 未几,卢以锟来至。人齐宴开,一时间推杯换盏,热情洋溢。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四个人谈笑风生,酒至半酣,又教歌妓来演舞助兴。 不知不觉初更将近,众各酩酊,独商弦绝怀揣心事,未敢深饮,又见时辰不早,遂忍不住起身相辞。 卜六爻见商弦绝要走,又见熊鹤元与卢以锟二人沉醉不醒,劝道:夜深酒醉,只怕路远难行,不如今晚就权宿寒舍吧! 商弦绝口中还要推辞,再看那两个酒醉的,心下却也十分为难。 卜六爻见商弦绝正犹豫不决,遂不待他开口,只教众家丁将他三人分别扶至客房。 商弦绝昏昏沉沉,才进至客房,忽见有一个绝色佳丽赶上来搀扶,不禁就吓了一跳。那女子见了,亦哑然失笑。二人携手,止不住的温言款语,登时间就春意盎然,情不自禁。一宵安寝不题。 翌日天明,卜六爻陪住商弦绝等三人用过了早膳,便一再邀请再去几处周边的名胜古迹,赏玩散心。商弦绝一心念着与那朝元堂的约定,哪里就肯贪玩?于是乎,坚辞不受。卜六爻眼见商弦绝去意已决,情知挽留不住,亦未敢强人所难,只好放他们去了。 商弦绝等离了太浩之和,别无他想,直接就来赴朝元堂之约。 如此这般,一连三日,商弦绝不断的往来奔走于太浩之和与朝元堂之间。其目的不言而喻,崔承奇与卜六爻也心知肚明,无非是要求一个物廉价美。 为了做成这一单大买卖,太浩之和与朝元堂两边都诚意十足。最终,商弦绝骑虎难下!为了不开罪于任何一方,他迫于无奈,给出了一个利益均沾的方案。 所谓利益均沾,就是一笔生意,分成两家做。原本一体采购的六味药,现一分为二,由朝元堂与太浩之和各供其中的三味药。对于这个方案,论情论理,崔承奇与卜六爻都无法拒绝。商弦绝虽然弄巧成拙,但也不失为一个厚道之人。不论是朝元堂的崔承奇,还是太浩之和的卜六爻,都对其深信不疑。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2章 卢以锟仗义作保 其实,这个方案是温轶伦一早就与商弦绝在书信中设计好了的。 自到祁州之始,商弦绝就大张旗鼓的奔走于太浩之和与朝元堂之间,反复交涉。明面上看起来,他在为同一件事情做努力,就是要为槟榔c厚朴c草果c知母c黄芩c甘草这六味药,求一个廉价。但实际上,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在达原饮见效之后,于药材采购而言,除了物美价廉这一基本要求之外,更为重要的,却是保护秘方。 其实,商弦绝从一开始,分别与朝元堂及太浩之和接触的时候,谈的都是三味药的买卖,而且是各不相同的三味药。具体而言,与朝元堂谈的是槟榔c厚朴和草果这三味药的采购,而与太浩之和谈的则是另外三味药知母c黄芩和甘草的供货。商弦绝如此安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朝元堂虽是祁州第一大药商,但它主要经营的却只限于南方药材。所以,槟榔c厚朴和草果这几味产自南方的药材,唯有交给它来供货,才能保证价格和数量上优势。而太浩之和的主营药材,却又仅限于北方。所以,知母c黄芩和甘草这几味产自北方的药材,自然就该交由它来承办。 近年来,北方匪患丛生,逆情四起,药材产量一直难以企稳,而这种差异化经营,恰恰就导致了太浩之和,在与朝元堂竞争药都龙头的过程中,一再失利。此是闲话,表过不题。 商弦绝在议价过程中,把两边的需求量都分别放大了一倍。于是乎,在最终减半签约的时候,才没有把问题暴露出来。买卖成交之后,不论是朝元堂,还是太浩之和,双方都错误地以为对方的供货,不论是品种,还是数量,均与自家如出一辙。 其实,对于这样一个方案,崔承奇与卜六爻都曾有过不同程度的困惑与不解。因为,他们都怀疑对方,是否当真就有能力,来保证其主营药材之外的充足货源。 只不过,这二人的心思,却早已被商弦绝看透了。 在商弦绝的一番引导之下,朝元堂的崔承奇以为,太浩之和此举,明显是趁人之危,意在抢夺地盘;而太浩之和的卜六爻却以为,朝元堂主业受创,必欲剑走偏锋,改换门庭,要来与他争竞。 如此这般,便让商弦绝钻了空子。 但实际上,商弦绝的良苦用心,还不止于此。他之所以让凤红俦前往亳州城采购药材,绝不仅仅是因为亳州的芍药量大价优,更为重要的原因,仍然是为了保护达原饮的秘方。因为,此次药材的采购是严格按照配方比例来进行的,一旦祁州城的谈判出了纰漏,达原饮的秘方自然就会完全泄露出去。唯有将这秘方一拆为二,分两地采购,方能确保秘方的安全,万无一失。只不过,商弦绝的这一招,温轶伦也是始料未及的。 商弦绝与朝元堂及太浩之和分别议定了量价,眼看就要签订契约,只是还有一桩大事未定,——订货的银子根本就不足! 可本次筹款,除却凤红俦所携之数,此来祁州,商弦绝等随身的银票,也有四十万两之巨,何谈不足?因为,这一次,商弦绝足足定了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药材。 商弦绝签了约,随即就辗转于药市上各路专事跑合的经纪之间,希望他们能够从中出力,好为这一单大买卖作保。可是,一连试了好几家经纪,都不成功。那些经纪人既想做成此事,大赚一笔,又担心金额过大,自己承担不起,思来想去,只是犹豫不决。 最后,有两家经纪提出来,若卢以锟与熊鹤元能做一个反担保与他们,他们倒也情愿去赌一赌这个风险。 所谓反担保,就此时此地而言,当为商弦绝不能付清尾款时,那两家经纪人在分别向朝元堂与太浩之和履行了赔偿义务之后,可以再向做反担保之熊鹤元及卢以锟二人索赔。 熊鹤元想想自己已经大半个身家在里面了,没道理半途而废啊!于是乎,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而卢以锟本是个迂腐耿直的读书人,哪里就懂得这商场上的弯弯绕绕!当众人均以出力赈灾为由,劝做反担保之时,他也就照直做了,且当仁不让。卢以锟并不明白这反担保的风险,只是觉得那熊鹤元既然做的,他便也做的。 于是乎,反担保措施既成,买卖各方又约定:四成定金提货,发货满一月,则支付尾款;若逾期不能清账,则由两家经纪人赔偿欠额。 契约既立,又付了三十三万两银票作首付,其余七万两银子还在官船上,双方约定待提货完毕之后,再行支付不迟。 真是万事俱备了!直到此时,商弦绝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翌日清晨,朝元堂与太浩之和俱各自发货,商弦绝等三人亦分成两拨,随车押运,同至祁州码头。货到之后,即着验收装载,直忙至傍晚时分,两边才交收完毕。 当初,李步云出京赈灾之时,所携货银的总值也不过十万两,官船连一艘都未能载满,却派了三船护航,结果还遭了水贼的洗劫。现如今,价值上百万两银子的药材装上来,那十来艘官船的吃水线,明显就深了许多。商弦绝眼见这船上满满的辎重,不敢冒险夜走水路,只等天明起航。 六月初一,也就是来到祁州的第五天,商弦绝等一早,便按照前夜议定的路线,沿大沙河北上,往阜平而去。大约在黄昏前后,船队已至阜平大码头。 按照先前的约定,商弦绝便是在此地,要等凤红俦他们来此回合。 果然不假!又过了两天,将近晌午时候,凤红俦的马队就到了。 众人再会,无限欢喜。 当即又另租了两条大船,将货物并车马一起装载起运。 不一时,这船队便整装北上,离了码头,就在大沙河上一字摆开,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倏忽转眼之间,船行至河曲之处,众人还在担心,那流沙帮果然就应时出现了。 这一回,流沙帮与以往自不相同,虽然仍旧只有一艘大船,但是却多出来几十条小船。就这样大船率领小船,如离弦之箭,黑压压的一片,就压过来了。 凤红俦在船头,与众人道:这流沙帮真是狂妄之极!此番一定要给它一个教训。 悟一尊者望住贼船如梭,淡淡地道: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众人还在戒备,只见悟一尊者一个纵身,跃上桅杆,双掌合十,一阵默念。霎时间,风云聚散,雷电交加,两条蛟龙顿时就挺立在天地之间。那危悬羽在贼船上看见双龙挺立,认得是紫龙鞭,直吓得面如土色,只教回头。贼众见鞭,一个个肝胆俱裂,面目惊悚,不待吩咐,只晓得调转船头,四散溃逃。只不过,为时已晚! 悟一尊者起在半空中,挥鞭直击,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一条条小船顿时间就击成齑粉。再看那落水的贼子,一个个哭天抢地,挣命不止。悟一尊者打得正欢,鞭得兴起,忽就见有袭来,情知不好,欲挡又无可挡,欲避又无可避,只得暗暗叫苦。 当此时,只见澄一禅师急忙祭起赤炎袈裟,来救悟一尊者。 那铺天盖地的落樱镖,撞在这天蚕丝织就的赤炎袈裟上,不伤分毫,纷纷滑落。 悟一尊者即趁势,就随袈裟落至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3章 神木山庄重见天 澄一禅师看贼船遁去,与凤红俦道:绝不可轻纵了他!你等只管先走,吾与四师兄前去流沙帮追剿。 凤红俦道:如此甚好!二位大师先去,我率众随后就到。 澄一禅师又与悟一尊者道:此贼异常狡猾!他有神行符在手,又惯使暗器,甚是难擒。此去你我也不必苦追,径往流沙帮老巢,直捣黄龙便了。 悟一尊者深以为是,遂与澄一禅师同化金光而去。 霎时间,就有两道祥光,落至流沙帮门前。 悟一尊者环顾四周,又不见甚匾额悬门,问道:这里便是流沙帮? 澄一禅师道:正是。此前,我曾来过一回。 悟一尊者又往四周看了一眼,道:不对。这里明明就是神木山庄啊! 澄一禅师吃惊道:四师兄认得此地? 悟一尊者点头道:不错。这神木山庄,一向是做木器行生意的,且以经营各种佛具为主。老庄主林维初,为人淳厚,生财有道,且颇具长者风范。以前寺内大修,我与他倒是有些往来。一向少见,怎么这神木山庄竟成了流沙帮了? 言未毕,就朝澄一禅师望去,心里顿有一股不祥之感。 澄一禅师道:且不去管他!先进去看了再说。 道罢,二人径自前行。 因今日有大买卖要做,贼众们一早就出船去了,只留下几个把门的小喽啰在家看守。那看门的看见有两个僧人上来,认得其中的一个,乃是不久前来此大显身手的澄一禅师,晓得厉害,哪里还敢稍加阻拦?俱丢盔弃甲,一窝蜂似的散了。 这神木山庄是一座坐北朝南c背山面水的偌大庄院,当中围一湖,名圣木湖,内有亭台轩榭,水光山色,四面更是楼阁相连,庑廊巡回。 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一直进至后院厅前,更不曾碰见半个人影。 悟一尊者见里面景物依旧,遂疑窦丛生,道:果然还是神木山庄的样子!看来林老庄主出事了。 澄一禅师道:既是如此,我们但等那一伙贼人回来,待拿住了他们,一问便知端的。 这边正在说住话,忽就见有人影一闪,墙头风动。二人见状,即纵身追了过去。那来人大白天却身着夜行衣,罩头蒙面,身法极是轻盈。只见他一闪身,就进了后院仓库,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紧随其后,亦跟至门外。 少时,并不见有什么动静,二人正在奇怪,随忍不住就大开库门,冲了进去。可里面却并无一人!仔细看时,却是个废弃不久的木器仓库,里面堆满各种木料及佛具成品,其中亦不乏各种名贵之材。 悟一尊者摸了摸木料上的尘埃,道:这里应该是神木山庄的木器仓库。看起来,刚刚废弃不久。你我仔细搜上一搜,或许会有所发现。 道罢,二人即分头去搜。 果然,就在仓库的一张废案台后面,发现了一个秘道。 二人见状,随即探进秘道,走不多远,就听见里面有人对答。 一个道:白袭明,你这个白眼狼!当初,我见你身负重伤,又没有个安身的去处,才好心收留你在庄上。后来,又将庄内外的大小事务,俱托付于你。不想你竟然恩将仇报,联合外人,来占庄夺舍!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这般对我? 另一个道:少说废话!那东西藏在哪里?交出来,饶你不死。 一时间,就是一片沉默。 那人禁不住就动起手来,边打边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嘴还挺硬。 立时,里面就传出来痛苦的呼号之声。 二僧隐在秘道中,据里面的对答判断,那说话的两人,必是林维初与白袭明。本欲再听几句,以便探得更多的讯息,不料里面竟动起手来,遂急忙现身救人。 白袭明一见灵鹫寺的两位神僧到此,之前早有领教,心下着慌,正盘算着要跑。 悟一尊者料到他又要使神行符,早有准备,见他才要动手,便以一道雷电击中了他的右臂,将他震翻在地,神行符也丢了。 澄一禅师随赶上前,将他制伏住。 悟一尊者见状,急忙来救林维初,将他身上的锁链扯了,恰好就用来将白袭明捆在一边。 澄一禅师押住白袭明,悟一尊者扶住林维初,四人出了密室,就来至后院正厅。 二位神僧正要听林维初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听见前门外咋咋呼呼的,像是那一伙歹人回来了。 林维初在一旁忧惧不已,悟一尊者劝慰道:有我师兄弟在此,老庄主不必害怕! 言毕,即教林维初藏了,又将白袭明拴在暗处,方才去会危悬羽那一伙贼众。 那一伙歹人出师不利,回至庄上,正在前院里懊恼不已,忽见后院里闪进来两个僧人,顿时就大吃了一惊。 众人还在错愕,独危悬羽眼明手快。刹那间,就有数支落樱镖疾飞而出。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一见飞镖迅疾,不由分说,只得纵身躲避。 哪知道这边才一躲过,那边却又来了! 当此危急之际,危悬羽使出了浑身解数。飞镖连绵不绝,厅堂里又狭窄局促,二位大师左躲右闪,纵有千般本领,亦施展不开。于是乎,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便冒险,近身来攻危悬羽。 话说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俱是玄门出身,道术玄妙,身法灵活,武艺却不甚精湛。众贼见二僧徒手来攻,与危悬羽战在一处,遂一拥而上,围攻不止。悟一尊者见寡不敌众,随大叫一声,就与澄一禅师急纵金光至庄外。 二人站定,各祭了法宝,正待那伙贼众追出来,好大战一场。不料,那院内却没了动静。 少时,二人待要攻进去,忽就听见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原来是凤红俦率众而来。 远远地就望住凤红俦等赶上来,澄一禅师大声道:你们怎的来了?不是教你们先走一步吗! 凤红俦来至跟前,才道:我领罗汉堂众僧乘船到此,特来助你二人,其余船只已然先走了。 又道:敢问二位大师,战况如何? 澄一禅师道:适才堂上不便施展,遂出门来战。不想他们狡猾,坚守不出,待要再攻进去,你们就到了。 凤红俦道:如此甚好!我们一起杀将进去。 二位神僧遂收了法宝,率众冲至前院,却并不见危悬羽等人的身影。又深入后院,依旧是人去无踪。悟一尊者见贼遁去,一面命众僧人四下搜寻,一面又去请林老庄主出来。澄一禅师则将白袭明取了,推至人前。 凤红俦见白袭明在押,不明其故,正要动问,忽就有僧人来报,道:庄上已然搜遍了,并无半点贼踪。 原来,那危悬羽等人趁着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纵金光退出之际,自料不是敌手,随就一起从后院的角门,逃之夭夭了。 悟一尊者发付了僧人,即与林维初道:百足之虫,死而不虽败未散,日后必定卷土重来。神木山庄人丁寥落,毫无防备之力,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随吾等一起回寺里去吧! 林维初见说,望了望这庄上的楼阁景物,心中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浩叹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 这边才打定了主意,那边凤红俦又指住白袭明,道:此人如何处置? 林维初忿恨道:似这等恩将仇报c卖主求荣的贼子,屠我满门,当真是死不足惜! 说罢,一把抽了凤红俦的鞘中刀,就要来杀白袭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4章 绣衣使者战双僧 悟一尊者见状,当即伸手拦住,道:灭门大仇,不可不报!但此人身负昆仑至宝直梦剑,绝非等闲之辈。不若将他暂由我等审查,待问明了案情的来龙去脉,找出了幕后元凶,再行处置不迟! 林维初强忍悲愤,随将刀还了,道:也罢。但不知大师有何打算? 悟一尊者看住白袭明,道:如今直梦剑现身,只怕江湖从此多事!我要带他上灵鹫寺见掌门师兄。 众人议定,押了白袭明,正要动身离去,忽就见自半空中衣袂飘飘,降下来一位年轻侠士。 但只见那少侠银装素服,头顶白玉冠,腰间垂白绦,足下白云履,生得英姿秀美,气韵不凡,当真是沧海遗珠独一,世间明月无双。 众人见那白衣侠士阻住去路,正在诧异,尚不及开言,就被他一掌冲散。 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见来者不善,不敢轻敌,急忙各祭法宝在上。 凤红俦亦抽刀在手,掩住林维初与白袭明,就退至一旁。 那白衣少侠回身站定,朝上见了飞龙在天,又见了赤炎盘旋,竟面无惧色,不过是冷冷一笑,满目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见此情形,俱惊骇莫名,不敢轻举妄动。 那悟一尊者随催动起两条蛟龙,缓缓近前,以龙首来探那白衣少侠。那白衣少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时迟,那时快,即起身沿着龙身,逆势来攻悟一尊者。悟一尊者见状,登时大惊,随以直取那白衣少侠。只不过,为时已晚。只见那少年上下飞舞,来回穿梭,更不把悟一尊者的紫电双龙放在眼内。 战够多时,悟一尊者久攻不下,随鞭势渐乱,不觉就狂舞乱挣不止。澄一禅师在一旁,见事有不妙,即催动起赤炎袈裟,以一招,前来助阵。那袈裟金光熠熠,周游俯冲,射出千万道火光,就来烧那白衣少侠。 岂料那白衣少侠的身法极是轻盈!任你狂龙乱舞,任你火光万道,俱不能伤其分毫。不一时,那白衣少侠便已参透了二位神僧所恃法宝的奥秘,寻得了破解之法。那赤炎袈裟,纵有金光万道,却也只能一面向下;而那雷电紫龙,固然威猛无比,却也难破这袈裟坚牢。于是乎,只见那白衣少侠寻机,就贴附在赤炎袈裟之上,一伸手将赤炎袈裟裹上身来,迎着紫龙双鞭,凌空翻腾,犹如流星过夜,一闪而至。 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俱反应不及,旋就被那白衣少侠双掌击中,口喷鲜血,飞身数丈之外。那桀骜不驯的紫电双龙,顿成惊怖小蛇,慌钻云际,摇尾无踪。凤红俦等在一旁看见,直惊得目瞪口呆。 那白衣少侠才一落定,便将赤炎袈裟弃于一旁,掸了掸衣袖,一尘不染。随又转过身来,直取白袭明与林维初。凤红俦不甘束手就擒,急忙挥刀,就迎面来砍。只见那白衣少侠将左手轻轻一挥,来刀便飞至一旁,凤红俦亦被震至一丈开外,挣挫不起。 其余众僧,一见这白衣少侠甚是厉害,俱不敢上前,只在一边怯生生地看住。眼看那少侠上前,一伸手便松了白袭明,转身就走,不紧不慢。那白袭明见状,忙押了林维初,忙赶上来,跟在那白衣少侠身后,就要随住他一起,离开这神木山庄。 才走不了几步,白袭明就赶上前,与那少侠道:还有我那直梦剑 那少侠闻声止步,道:你自家丢的东西,自家去取。 言毕,抬脚便走。 白袭明自思无力取剑而回,想想还是赶路要紧,也只好作罢。 忽然间,就见天风骤起,阴云漫卷,半空中现出来一只久违的火麒麟。只见它张牙舞爪,怒火咆哮,一路呼啸而来。白衣少侠见此情形,俄尔眉蹙,转瞬就目露寒光,一跃而起,正如青云出岫,又如白虹贯日,避过火势,只一掌就正中那火麒麟的眉间,将它震落云头,不知所踪。 随又落将下来,就轻哼一声,骂道:孽畜! 众僧见那火麒麟败落,生死不明,心中一惊,甚为惋惜,无奈依旧是不敢出头。凤红俦念那神兽的好处,止不住满腔的悲愤,怒火中烧,挣扎起来,就要与那白衣少侠拼命。怎奈那少侠只是不理,自顾自地,领着白袭明,就走了。 那白衣少侠走后,众僧急忙赶过来,将悟一尊者c澄一禅师及凤红俦三人扶将起来。凤红俦虽无大碍,但两位神僧却伤势不轻,尤其是悟一尊者。 少时,悟一尊者缓缓起身,仔细看了自家的伤势,只见那红色掌印之中,竟现出来七瓣白莲之花,随与澄一禅师道:想不到竟然是白莲教的。 凤红俦惊讶道:白莲教? 澄一禅师道:不错。这正是白莲教的独门武功,从不外传。十几年前,白莲教为朝廷所剿,此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只道它早已徒散教灭,想不到如今又死灰复燃了! 凤红俦闻说,依旧不解,道:可是,我等与那白莲教并无恩怨。那白衣少侠,若果真是白莲教中人,为何要与我等为敌? 悟一尊者道:此事恐怕并不简单!那白衣少侠,必定大有来头。如我所料不差,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白莲教绣衣使者·姚瑶。 澄一禅师思忖道:看岁数不像啊!那绣衣使者·姚瑶如今该年近二百岁了吧?那白衣少侠,我看亦不过二十岁的模样。 悟一尊者道:这有何难!师弟,就你我二人而言,看起来也不过是五十来岁的模样,然实则都已三四百岁了。玄门清修,或有驻颜之法,亦不足为怪。 澄一禅师道:怪就怪在这里。虽说天下法术武功,俱出自蓬莱仙宗,但那白莲教,毕竟不是玄门一脉,其镇教之宝《定是非摧邪显正破坏一切》,明明就是一本武功秘笈,却为何又有这等奥妙?再者说,就你我的伤势来看,那白衣少侠似乎掌劲不足,亦或是有所保留?否则,你我必死无疑。 凤红俦见说掌力不足,忙问道:那火麒麟受了他一掌,下落不明,不知可有性命之虞? 澄一禅师道:此事难言。他若掌力不足,那火麒麟自然无碍;他若功力淳厚,只是对我等才有所保留,那火麒麟真就是死生难料了。 凤红俦闻言,默然不语。 悟一尊者道:此事留待后议,我等且先离了此地再说! 众人见说,遂互相扶持住,离了神木山庄,就登舟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5章 力排众议出秘方 话说自十多天前凤红俦率众离开繁峙县起,温轶伦便算定了日子,早早地就领住人马,迎候在东沟大码头。 没想到事情起了变数!商弦绝临时托凤红俦往亳州城采购芍药,便耽误了几日行程。故此,温轶伦率众,在码头一连苦等了三日,才算是见到商弦绝的船队。 船才靠岸,温轶伦一面安排人手装卸药材,一面又与商弦绝c卢以锟及熊鹤元备言前事。 不一时,药材卸了将近一半,才见凤红俦的大船来至。 温轶伦与商弦绝见状,满心欢喜,俱上前迎接。不料,却见凤红俦c悟一尊者及澄一禅师三人,个个面上着伤,被人扶下船来,心中大惊。 温轶伦冲至澄一禅师跟前,关切道:大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澄一禅师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先安顿了再议! 商弦绝见说,随领住众人,一齐就来至登云楼,各自安定。 温轶伦见凤红俦等三人,均已敷过了灵鹫寺的丹药,又一一把脉,方知并无大碍,随与众人道:你等暂且安歇!吾自去装卸药材。待诸事俱毕,大家精力充沛之后,我等再行议事不迟。 于是,众人便在登云楼暂歇,温轶伦自去码头管事。 及至天晚,药材装卸已毕,晚膳过后,众人便来至登云楼议事厅。 少时茶毕,各尽寒暄。 温轶伦与商弦绝道:不意你只这一次,便进足了百万之货,当真是好手段! 又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一沓银票交与熊鹤元,道:这十万两银票,是繁峙富商成双照筹集的第一笔货款,照约定先归还你裕和钱庄的本金。 熊鹤元想不到这么快就收回了第一笔本金,不胜欢喜,忙将银票接在手里,道:先时信心不足,委实寝食难安。方才来时,我还忐忑不宁。蹈此险地,惟恐赈灾事败,我那四十万两银子一旦就付与流水。如今看来,我还真是杞人忧天了。 众人见熊鹤元喜不自胜,亦十分欢心。 温轶伦随乘兴,就将山西的疫情,略述了一番,以便行事。 原来,繁峙县的疫情治理,初见成效,钦差李步云已于日前进驻太原府,以便与山西巡抚戴君恩,共同主持山西境内的治瘟赈灾事宜。 温轶伦略顿了顿,进一与众布置道:先前,李大人以白虎汤换购的治瘟新药,我等要即刻发付至太原府,以解晋中的燃眉之急。另外,成大官人花十万两银子所订之药材,也须即刻发送。其中,有一半的药材,要运送至太原府的浮生酒庄,交与其大掌柜韩元化便可。这批药材,可与李大人的新药一并发送。至于另外一半的药材,乃成大官人捐给家乡父老的,照旧发付至繁峙县,交由许县令处置。其余所剩之药材,因我们运力有限,先陆续移至代州待议。如有变化,再做区处。如此安排,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商弦绝听罢,思忖道:如此安排,倒也并无不妥。只是,运送糜多,人手该当如何调配? 温轶伦道:方才在码头我已经初步点算了一番。繁峙县那边,不用我等费心,早就有人马在此等候了。至于太原府那边,运力稍嫌不足。李大人的那批药材,自然不成问题!朝廷的车马绰绰有余。麻烦就出在成大官人这里!他所购之药需要由我等承运。如此一来,我们便没有足够的车马来移仓代州了。 商弦绝道:就以我们目下的车马运力来看,确实捉襟见肘,难兼彼此。 温轶伦道:我大致匡算了一下,如吾等送货去太原府,那用所剩之车马移仓至代州,须往返三天,方可完毕。 商弦绝道:我们囤货至代州,销路尚且不明,依我看,能缓则缓,还是以成大官人那边为先。 温轶伦道:不瞒商兄,我也正是此意。 他二人只顾商议,在座的旁人,如同听天书一般,俱不知所以。 少时,温轶伦又道:最近几日,药价腾贵,达原饮的黑市价格,最高已涨至五十两银子,甚至是上百两银子。据闻,不少地方出现了假冒的达原饮,欺民害命,极是骇人听闻。我思前想后,此事吾等不可坐视。 商弦绝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等又如何管得了? 卢以锟在一旁,听得清,想得明,插话道:古语有云,乱世用重典。对付此等刁顽之徒,正该严刑峻法,杀一儆百。此事,老夫定要与李大人拟出个条程来,加紧实施才是。 言毕,大众直呼有理,纷纷赞许。 温轶伦道:卢老大人经世济民,当仁不让,果然有为官的本色,但学生所言之不可坐视,却并非此意。 卢以锟道:想必温先生是另有良策? 温轶伦笑了笑,鼓起勇气道:良策倒也未必!只不过,我想把达原饮的秘方公诸于世。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只是心中不解。 商弦绝道:此事万万不可!我费尽千方百计,才保住了这个秘方。现如今,你若将它公诸于世,那达原饮的价值必将一落千丈。到那时,你我又将何以偿还巨债! 熊鹤元亦道:此事断不可为!若你因此而折了本钱,我那剩余的本金,岂不是也要打水漂了? 大众皆以为不可,唯独卢以锟赞道:温先生此举,亦不失为医家悬壶济世的风范! 凤红俦亦看住他,不解道:不久之前,你还守口如瓶,怎么才短短数日,何以变化如此之大? 温轶伦叹了口气,笑道:非是我温轶伦善变!先前我保密,自有保密的理由;而今我公布,亦自有公布的道理。将这秘方公诸于世,我倒不担心会因此而遭受损失。恰恰相反,我更为担心的是,百姓不会轻易相信我这达原饮的秘方。 商弦绝道:哦?贤弟此说,倒是颇有新意。不妨讲来!我等也好品评一番。 温轶伦道:商兄,我且问你,这瘟疫可是经年累月的寻常之症? 商弦绝摇头道:不是。 温轶伦又道:好。我再问你,秘而不宣,是否就能保得此方久藏不泄? 商弦绝笑道:自然是不能!此方不是秘制成药。按方配药,日久必为他人所知。但这并不打紧!只要在山西瘟疫大治之前,我等能守住这天机不漏,那此秘方的价值,自然无损。至于瘟疫过后,此方保密与否,也就并不重要了。 温轶伦赞道:好!商兄所言甚是。 随又起身,长篇大论道:一来,这瘟疫不是寻常之症,疫情如火,治病救人也好,贩药谋利也罢,也只抢在这十天八天而已。在此期间,先来的挣钱,后来的赔本。现如今,我等有上百万的药材,储备在此,已经是占尽了先机。即便是有人得了秘方,待他贩药来至,治瘟大局早定,时机已荡然无存。因为,所有有购买能力的大户,早就上岸了,剩下来还在瘟疫里挣扎的,都是些出不起价钱的贫苦百姓,哪里还有甚大钱留待后来人去赚?所以,值钱的不是方子,而是药。药贵,就贵在快,贵在少!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二来,我们人手太少!要在这十天八天之内,把这上百万的药材散出去救命,没有渠道,万难成事。因此,我等欲成其事,须是要依靠山西本地的医馆药铺以及其他各大商行c善堂等。达原饮的方子交出去,好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将这救命之药及早地撒出去。否则,这药材都堆在代州的仓库里,别说治病救人无望,只怕我等也要亏个血本无归。至于这第三嘛,你们不要以为我说要把秘方公诸于世,就是一定是免费的。只怕是免费的,别人反倒不信以为真了。 熊鹤元与卢以锟听罢,在一旁捻须沉思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商弦绝闻言沉思,不解道:贤弟所言甚是精辟!只不过,你的意思是公布秘方还能收费?怎么个收费法? 温轶伦道:其实,早在几天前,我就与李大人商议并部署过此事了。此时,我想山西的各大商行c药铺及善堂的人马,都已星夜驰往代州了。至于这收费方法嘛,我也已初步估算过了。凡购药金额达白银十万两以上的,赠送秘方;达不到十万之数的,只能进药,没有秘方。 商弦绝乍一听,顿生疑惑,随就反问道:不对啊!没有秘方,那他大批量购进药材作甚? 大家听商弦绝如此一问,也都以为有理,随就眼巴巴的望住那温轶伦,等着他回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6章 繁峙黑市动朝廷 温轶伦解释道:达原饮盛行之后,所有相关的药材,都会价格大涨。他们买这些药材回去,是不会吃亏的!那些持方之人,卖断货之后,自然会去找他们。再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当真要凑足这十万两银子,还愁没方法么? 熊鹤元闻言,点头道:听起来,像是好有道理的样子! 商弦绝却依旧是眉头深锁,问道:那我们按什么价钱出货? 温轶伦道:就按五两银子一副药的标准出货! 卢以锟虽对暴利并无认知,但一听说现价与之前相比,竟然高出四倍来,当时就坐不住了,起身道:什么?五两银子一副药?你们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商弦绝无心理会,只顾念道:这样算下来,我们利润当在三十倍以上了。 卢以锟又听说利润达到了三十倍以上,更是万分激动,怒道:这是要抢劫啊!你们跟那大沙河边上的流沙帮有什么区别啊? 熊鹤元听罢,也觉得定价太高,有些过分了,随就起身,一边扶过卢以锟,一边与温轶伦道:再商量商量!这个定价是不是太高了? 温轶伦见状,忙就过来,安慰道:卢老大人,要想救更多的老百姓,就得按我这个定价来。 卢以锟根本不信,盯住他道:你就别蒙我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啊,说来说去,还是四个字,无商不奸。 温轶伦闻言,哈哈大笑,随就来至座边,道:大家稍安勿躁!都不要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 温轶伦转身坐下,喝了口茶,忽就觉大家没了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众人或坐或站,一个个张眼露睛,正朝他看住,随正色道:你们不要以为,我今天定了这五两之价,就是一成不变的。不可能的!即便我想,那也是行不通的。这个价格,每天都会变化!我初步预估,可以这个价格开张,以后日降两成,直至一两为止,且十天之后,便一概免费。 众人听说免费二字,俱不敢相信,道:一概免费?你这话莫不是说笑? 温轶伦道:十天以后,还没买着药的,都是些穷苦百姓了,我等就是想挣钱,也挣不着了。 又上前对卢以锟道:卢老大人,如果不先把钱挣足了,教我拿什么去救穷苦百姓啊? 卢以锟闻言不语。 商弦绝道:贤弟,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十天之内,我们回不了本,怎么办? 温轶伦道:没什么怎么办!如果当真那样,我们就坚持到回本,再行免费不迟。 众人听温轶伦这样一说,不觉就有些悲壮,心里猛地一沉,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商弦绝见说,更是大失所望,呆若木鸡,心里暗暗念道:我这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轶伦一见商弦绝发呆,随就劝道:商兄不必难过!我料十日之内,回款当在二百万两银子以上。 大家听说二百万两之数,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阴霾消散。 商弦绝亦喜亦忧,尴尬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喜的是,这两百万两银子若能成真,自然是好;他忧的是,此时的温轶伦之言,只怕已是真假难辨。 温轶伦又回至座位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望住中堂上的,不禁就意味深地长道:我们不得不为李步云李大人着想啊! 温轶伦此言深沉,甚是突兀,又没个头尾,众人俱莫名其妙。 卢以锟见温轶伦似乎欲言又止,忙问道:此事与李大人又有什么牵涉? 温轶伦叹了口气,道:诸位在外,连日奔波,恐怕还不知道朝廷近来的动向。 众人见说朝廷动向,禁不住就相顾张望,更是一头雾水。 提起这朝廷的新近动向,就不得不说到繁峙县的治瘟黑市一案。 话说自卢以锟等人离开之后,温轶伦与许应星则留在繁峙县继续散药治瘟。按照事前的计划,繁峙县县城的东c南c西c北四门及城中心宣化坊大街这五处,均设有一个免费的施药点。然而,药少病患多,达原饮供不应求,自然就身价不菲。于是乎,各个散药点很快就滋生出了一种恶行。那就是,内部的衙役与外界的不法商贩互相勾结在一起,倒买倒卖治瘟药材。这一恶行的直接后果,便是催生了治瘟黑市。一旦入了黑市,原本是官府免费发放的治瘟良药达原饮,顿时摇身一变而为不法之徒的发财利器,售价暴涨数十倍不止。 官府设立的施药点手续慢,队伍长,效率低,一日自早及晚,也散不了几副药,而黑市的天价药普通百姓又无力承担,于是有不少人眼见药材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索性就聚至暂驻县衙的钦差行辕告状去了。 李步云接了这揭发黑市的状子,顿时大怒,随即找来许应星,质问其事。许应星一直忙于统计c调配c复合等诸多施药事宜,还不知道繁峙县已经出现了达原饮黑市一事。他一见李步云这怒不可遏的样子,哪里还敢敷衍?急忙就召回来几处散药点的管事衙役,当面一一讯问了。 哪知道衙役们众口一词,俱称依法行事,并没有甚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些前来告状的刁民,懒于排逐,不守秩序,一贯就偷奸耍滑,好走捷径。今见长龙难熬,就肆意诽谤,聚众闹事,当真是可恶已极! 至于达原饮黑市之说,众衙役一致认为,是有那么几个领了药却要钱不要命的财迷心窍之徒,但数量极少,并不足为奇。或者,由于手续繁杂,经办之人因一时疏忽而竟至于有人反复冒领而不自知,也是有的。但黑市是否就赖此疏忽而生?众人亦不敢擅断。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那班管事衙役们承认繁峙县确有治瘟黑市的存在。但同时,他们更认为那黑市极小,小到甚至不能称之为黑市,只不过是民间偶尔用作药材调剂的临时场所。因此,这种黑市的存在,既与衙役们的操守无关,也不值得官府浪费精力以予打击。至于施药过程中经办人员的疏忽问题,众衙役们也表示将极力避免。对于有此而造成的损失,他们甘愿受罚。 原被告两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李步云与许应星不敢轻信任何一方。于是乎,又命人调来了施药点的台账检验,亦并未发现异常。李步云与许应星既接了状子,当然都明白众衙役绝不会干干净净,一如他们口中所称,但苦无证据,想要彻查却又缺乏人手,况且如今治瘟事大,也没有分心旁骛的精力,因此上骑虎难下,甚觉为难。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原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想却传到了山西道巡按御史吕思和的耳中。吕思和随就给朝廷上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弹章,直指钦差正使李步云c副使卢以锟及繁峙县令许应星等人赈灾不力,致使疫区药价腾贵,荼毒生民,有玩忽职守,勾结不法并贪赃牟利之嫌。 崇祯皇帝得知此事,大为恼火,转念又想此事不能只听吕思和的一面之词,遂在奏本上批了七个字。圣谕一出,朝野议论纷纷,这场才平息不久的治瘟之役,又回到了舆论漩涡之中。词臣言官们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个个都要大显伸手,痛打落水狗。所谓风闻奏事,便是此了。 朝廷的邸报传到山西,李步云与许应星见了皇帝的批复,心中大惊,当即就要具本回奏。温轶伦得知此事,极力劝阻二人不要冲动,千万要待商弦绝载药回来,以便对山西的赈情有个大致的预判,再行奏明不迟。不料商弦绝因亳州之行而误了脚程,没能按温轶伦的预计,如期抵达。李步云不敢迁延日久,惟恐万岁降责,只好仓促上奏。 经过一番斟酌,李步云在奏章里就事论事,只就治瘟黑市状的案情展开自辩,顺便也述及了繁峙县疫情初定的现状,以及下一步劝捐赈灾的计划。至于与温轶伦携手赈灾之事,他只字未提。事实上,他也一直在刻意回避此事,以免造成一种官商勾结的错觉,落人口实。 崇祯皇帝原本也并不指望那十万两银子能成何大用,自阅毕李步云的奏章之后,也大致了解了案情的前因后果,更体谅他在疫区办差的艰难,特别是当他得知李步云有劝捐赈灾的意图时,甚觉心慰,于是就提笔在奏本批了四个字,以兹勉慰。 吕思和见所奏劾疏未能参倒李步云,心中不忿,随即又另上一本,指称崇祯皇帝读本至此,大动肝火,索性便留中不发。 翌日文华殿早朝,诸臣又提及此事,崇祯皇帝大怒道:此事前已有旨,即便是沽名钓誉,业已够了,又何至于如此喋喋不休? 众臣见崇祯皇帝发怒,俱不敢回言,独有兵科给事中许誉卿道:言官奏事,本不该以圣意马首是瞻,评是定非,论功与过,自有天理昭彰,人心公道。今遇逆天悖理之事,理当不屈,拼死力争。 崇祯皇帝听许誉卿之言,正要发怒,转而又屏声静气道:好。当初李步云离京之时,户部曾有一百万两赈灾银之说,约定分期拨付。如今,尚欠银九十万两,众卿打算何时兑现啊? 众朝臣一听说还要九十万两银子,俱偃旗息鼓,不敢开言。 此事,也就此暂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7章 同车共乘欢声语 话说温轶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众人方解其意。 卢以锟愤然道:现如今,这朝中的言官,结党的结党,纳贿的纳贿,剩下的就只会逞口舌之快,沽名钓誉,真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温轶伦道:这一场风波虽因圣意眷隆而中道受制,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我只怕此事越往后便越有树欲静而风不止之嫌。因此,我等行事,切记要快。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价打下来,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一旦李大人失势,我等必定遭殃。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商弦绝道:如此说来,事到如今,我等已毫无退路可言了。十日之内,我等既要把钱赚到手,同时还得把药价压下来,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温轶伦道:十日,也许更短。不过,赚钱与降价,这二者之间并不矛盾。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批药卖出去。只要药撒出去了,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钱自然也就挣到手了。 商弦绝道:既有此说,我等但凭温贤弟主张。你有何安排?不妨直说。 温轶伦闻言,即与商弦绝等道:繁峙县的药材,方才我已经交付那边的衙役了。至于运往太原府的那批药材,今晚就要启程。你们奔波数日,舟车劳顿,不宜再涉远行,此事便交与我吧。剩下的药材,俱是要移仓代州的。这个重任,也只好劳烦商兄你与凤镖头了。 卢以锟起身与温轶伦道:我与你一同往太原府。 澄一禅师亦道:我让罗汉堂的僧众随你等同行。 温轶伦见说,随与澄一禅师拱手作礼,道:不必了。此地往太原府,路上也还算太平,又有山西巡抚衙门派来的兵丁护送,料无大碍。留下罗汉堂的众僧,可做移仓之用。另外,你与悟一尊者有伤在身,不宜操劳,且安心调养。待伤势稍愈之后,二位可先回至灵鹫寺,替在下多多拜上真一上人。此间事定之后,吾必登门重谢。 又转过身来,与商弦绝及凤红俦道:此刻,成大官人已至代州,我与他有言在先,药材一旦入城,自然便会有妥善的安置。另外,他已联络了晋中的各大商会,共赴时艰。现如今,代州城内,恐怕已有不少的商家,正排着队要与我们做买卖呢。 商弦绝道:如此甚好!我们在此修整一夜,明日一早就起行。 凤红俦却道:不。你留在这里,我今晚就动身。 又转过来与温轶伦道:我跟你们一起上路。 温轶伦与商弦绝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道:可你的伤势还没有复原呢! 凤红俦道:这个不用你们管。我的伤早好了,不碍事。 商弦绝还待再言,温轶伦道:既是如此,你且收拾一下,我去安排车马。 言毕,就与众人作辞而去。 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因负伤在身,不便下楼,而商弦绝和熊鹤元则出门相送。 殊方见众人俱在楼下,便赶过来问温轶伦道:师父,我随你去么? 温轶伦道:不用。此去太原府,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我便回来。你留在代州,听候商大掌柜的吩咐。 殊方听罢无语,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随就递上来一个包袱。 不一时,众人还在说话,凤红俦左肩挎着个包袱,左手拎了刀,就来至楼下。 看样子,她那右臂的震伤,并未痊愈。 商弦绝见了,总归不放心,随将凤红俦身上的包袱,一把就拽了下来,递与青葙道:随你红俦姑姑先去代州!我明日便到。 这青葙生性有些胆怯好羞,把包袱拿在手里,轻轻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凤红俦调笑道:怎么?小青葙,你似乎有些不情愿啊! 青葙一时反应不及,少时醒悟,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 温轶伦道:没有什么? 青葙情急,一时语塞。众人大笑,只羞得他满脸通红。温轶伦与卢以锟见时辰不早,便催促起行。 说话间,众人登车,凤红俦因有伤在身,不便骑马,遂将自家的坐骑,交与青葙骑了,就来与温轶伦同车而乘。 一声鞭响,两边拜别。 车马在途,温轶伦望住凤红俦道:今日再见,你有些不一样。 凤红俦道:哦,怎么不一样? 温轶伦看了又看,想了又想,道:以前见你,你有些不苟言笑,还有些不可捉摸,总而言之,四个字——生人勿进。老实说,我有些怕你。 凤红俦淡淡一笑,道:是吗?那如今呢?又什么样? 温轶伦细品了一番,道:如今再见,你笑容微露,亲善和气不少,看起来好多了。 凤红俦笑道:那我现在好相处么?还怕不怕? 温轶伦正色道:嗯,没那么怕了。 凤红俦诧异,笑道:你说了这半天,还是怕啊! 少顷,又道:你不知道我还有个江湖绰号吗? 温轶伦道:什么绰号? 凤红俦一本正经道:青陵仙子。 温轶伦调侃道:你怎么这等不知羞耻!竟敢自称仙子。 凤红俦笑道:你不是也一样?自称是什么霹雳圣手。 温轶伦道:那我可不是自吹自擂啊!我本来就是个治外伤的圣手。只不过,瘟疫科并非我的专业。 凤红俦惊讶道:是么?那你竟然还能治好了瘟疫! 温轶伦双手一摊,道:我无心的。 凤红俦也深有同感道:正如你所说,本姑娘我也是无心成仙子的。 道罢,两人哈哈大笑。 温轶伦见二人俱打开了话匣子,突然灵光一动,道:看来你也并不全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啊!问你个问题啊? 凤红俦认真地看住温轶伦,等着他的提问。 温轶伦道:你这样年轻,又这样不通情理,武功还这样差劲,怎么就能当上那循天镖局的四大镖头之一了? 凤红俦笑道:其实呢,走镖也并不是我的专业。做这个镖头,我也是无心的。 言毕,两人又大笑不止。 他二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胡侃乱逗,半生所言,不及今日之多,真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酣畅淋漓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8章 谒巡抚大堂怯场 时光飞快!将近三更时分,车马来至代州城外。 有一个负责押运的抚衙差役,上前来问温轶伦道:温先生,可是要进城去? 温轶伦见更深夜半,又思凤红俦有伤在身,倘在城外候门,极为不便,遂教先将她人与所有留在代州的药材,一并送进城去再议。 那衙役领命,即与温轶伦等来至城下,又取出随身携带的令牌,教开了城门,将车马鱼贯押入。 不一时,众人驾了车马,便来至代州城内的新安商会。 这新安商会照了先前与成双照的约定,正在日夜守候,一见车马药材来至,随殷勤接洽,便安排好入库封存事宜。 温轶伦见代州之事暂了,随起身就与凤红俦道:凤镖头,你且在此安歇养伤,不必过劳,移仓诸事,概有商兄操持。我这就动身往太原府去了。珍重! 凤红俦亦起身道:一路顺风! 二人话毕,就在会馆门前分别。 温轶伦返身出城,仍旧驾车马继续前行,又赶了一昼夜的脚程,这一日天明,便进得太原城来。 话说这太原城毕竟是省府,虽经瘟疫肆虐,景物凋敝,那昔日的繁华,却依旧轩昂难掩。 但见天色还早,大街上人马疏疏朗朗,市口冷冷清清,偶有列队的步卒,队列整齐,来回逡巡。 温轶伦等在城内,驾了车马穿街过市,只觉得秩序井然,生气阵阵,料此地疫情不重,心中稍安。 不一时,天色渐明,车马就到了山西巡抚衙门。 趁着那差役进门通报,温轶伦与卢以锟才下了车马,便仔细欣赏起这座百年古衙来。 话说这座山西巡抚衙门旧为晋文公庙,明初曾为山西承宣布政使司衙门,永乐年间置巡抚,遂改为山西巡抚衙门。该衙坐北朝南,署前有大照壁,门首自东至西有c及三座牌坊,分别与东辕门c正门及西辕门散卖,一一相对。再看正门口,又有一双石狮分恃左右,庄重肃穆,威武不凡。 温轶伦在门外看罢多时,忽就想起来,成双照所订之药材还停在车上,随又教随车的差役,火速将其运往浮生酒庄,交与大掌柜韩元化之手。 这车马才去不远,忽见那正门里,就跑出来那入内通禀的差役。 那差役一面来请温轶伦与卢以锟入衙觐见,一面又教随行将车马绕至衙后安置。 温轶伦与卢以锟见说,随就跟住那差役进门,穿过了西边关帝庙及酂侯祠,又过了东边的书吏房与经历司,再进二门,便来至抚衙大堂。 细看这大堂,面宽五间,纵深三进,九檩架梁,悬山顶,覆简瓦,上挂大匾额,又有一副对联,曰:。 果然是殿堂疏朗,气势不凡! 山西巡抚戴君恩,与钦差李步云及山西诸地方官员正在大堂议事,忽见温轶伦和卢以锟进来,随就起身,率众相迎。 温轶伦自来没见过这样的大阵仗,不觉就心里面打鼓,战兢兢地,跟在卢以锟身后,登堂入室。而卢以锟一生为官,又在京中任事,见惯了大场面,这等迎来送往之事,自然不在话下。 诸官见礼,可怜温轶伦落在卢以锟身后,惶悚不安,大气也莫敢出一声。还好李步云在一旁看见,即将他从后面拽出来,向在场的诸位同僚,详细引介了一番。众官听说,他就是被吹得神乎其神的霹雳圣手·温轶伦,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温轶伦见众人来望,更显局促,只晓得朝上礼拜,口里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众官见神医温轶伦,竟是如此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不觉就哄堂大笑起来。 卢以锟在一旁,亦笑道:平日里,看你能言善辩,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副烹佛煅祖c不可一世的样子,如今到了这巡抚衙门,怎么倒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温轶伦明知卢以锟有心调侃,却依旧说不出话来,杵在那里,只是不动。 李步云道:温先生一路车马劳顿,恐怕有些精力不济。不如先教他暂歇一番,稍后再行议事不迟。 太原知府邓天梃亦道:如此也好。卢老大人一路随行,想必亦尽知详情。不若就请卢老大人,先将前后诸事,略述一番,我等也好做个心中有数。 邓天梃此话一出,众人都来看巡抚戴君恩之意。 戴君恩不觉就看了一眼温轶伦,叹了口气,笑道:也罢。你先下去吧! 温轶伦心中不服,随就鼓足了勇气,抖腔颤音道:草民不累。卢大人说。草民在这里听。 话才毕,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汗如雨下。 众官见温轶伦坚持留下,遂不再言语,各归其位,只待卢以锟备言前事。 卢以锟正才要开言,却见戴君恩一伸手,即示意左右,教搬上来一张椅子,以便温轶伦坐下议事。 待听罢了繁峙疫情及代州药材储备等诸多事项,戴君恩又问及当前的要务并向后之安排时,卢以锟一脸懵懂,就答不上来了。 温轶伦在一旁听卢以锟之言,心情亦渐渐平复,随就在角落里轻声道:朝廷目下的首要任务有 这边温轶伦才说了几个字,即被戴君恩打断道:声音再大一点! 于是乎,温轶伦慌忙就提高了声调,道:朝廷目下的首要任务有两个:一是准备车马,加强运力,以便治瘟药材的及早散发;二是继续控制好人口流动,以便防止瘟疫进一步传染。另外,加紧给各路贩售治瘟药材的商家发放通关令牌,以免他们被耽误在路上。 道罢,心惊肉跳,气喘吁吁。 戴君恩闻说,随与堂上诸官道:诸位都听明白了吧! 众官俱道:明白。 戴君恩见说,又转过身来,与温轶伦道:只不过,本抚台听闻达原饮药价奇高,并非一般平民百姓所能承受,如此则必将有害于治瘟之役,未知温先生有何良策? 戴君恩之问,并非讨教,实则有弦外之音。而这弦外之音,无非就是希望温轶伦能够识时务,将手中的药材及早降价,以便山西大赈。对此,温轶伦也心知肚明。若在以往,他必然要据理力争一番。但此时此地,却非比寻常!光在场的官员,就有五六十位之多,他又思自家怯场在先,因此上不敢大动干戈。 温轶伦沉思片刻,只得朝上礼拜,音抖抖地道:抚台大人所虑甚是!药价大降,不过旬日间事耳。 李步云本来就为药价暴涨而头疼不已,正担心因此而再遭弹劾,乍闻大降二字,当即闻道:如何大降?降至多少?你且细细说来。 温轶伦见李步云追问,又见众官盼望,思量片刻,咬咬牙道:五日之后,即行免费。届时,在下所有之药材,山西各府县衙门即可差人往代州城去取便了。 众官听得免费二字,顿时心上一喜,精神大振。 大堂上,立刻就气氛盎然,一派生意。 温轶伦见状,急又道:只是,有一桩事,还望钦差大人c抚台及诸位大人明鉴! 李步云道:何事? 温轶伦道:这五日之内,山西的药价,高也好,低也罢,还请诸位大人,千万勿得再行干涉。 戴君恩闻言,思索了一番,随又朝李步云望去,道:李大人,你是此番治瘟的钦差,未知汝意下如何? 李步云心想:也不过就五六日罢了,即便是朝廷再起波澜,这奏报一来一往,也需得七八日辰光,彼时药价早已大定,料无差池。 随就与戴君恩道:学生以为,此事也并无不可。 戴君恩见李步云既已首肯,便与温轶伦道:此事,本抚台就应了你。还望你用心治瘟,不可懈怠! 少时,诸事议定,众官散去,各归府衙不题。 温轶伦本该就此折返,以便处理药材的分销事宜,但经不住巡抚戴君恩的再三挽留,直教待五日期满之后,可随太原府衙役,一并回代州取药去。于是乎,温轶伦便留在钦差行辕,与李步云及卢以锟等,一面焦心以待五日之期满,一面又反复计议向后的治瘟事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39章 离太原分钱了账 转眼已过了四天,眼看着五日之期将近。 这一日清晨,钦差行辕接到了朝廷的邸报。 李步云见报大惊,只为那天价药的出现,朝中果然就再起波澜。 前一次,仅仅是一本揭发繁峙县治瘟黑市的奏本,便在朝中掀起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差一点儿就让李步云身败名裂了。此时此刻,情形又为之一变!山西省全境,俱已笼罩在对药材暴利的讨伐之中,北至大同,南至潞安c平阳c泽州,简直就无一是之处。大同巡抚胡沾恩,因顶不住朝中舆论的压力,已经出手限制其辖内的药价了。 巡抚戴君恩见状,随与温轶伦及李步云等商议道:看来,本抚台要食言了。眼下,那五日之期也顾不得了。 温轶伦道:敢问抚台大人将作何处置? 戴君恩沉思道:着意先出一道限价令,命辖区内所有治瘟药材,一律以进价加两成利出售。违者逮治,财物充公。 温轶伦闻言不语。 戴君恩又道:另外,我已命各府州县衙速派差役往代州城取药,先到先得,凡多少有无,皆不得怨天尤人。原定的五日之期,就此作罢。 温轶伦见说,自然坐不住,随就起身作辞,道:既是如此,草民这就启程回代州去,以便安排药材分发之事。 戴君恩点头道:你就先行一步吧。 李步云与卢以锟二人见状,亦起身与戴君恩道:我等久居此地,也不是说处,还是随温轶伦往代州一行为妥。 戴君恩道:也罢。你等去一趟代州也好。 众人计议已定,遂分头行事。 温轶伦心悬异地,等不得钦差行辕的迟缓,即跨马北上,一骑绝尘。 话说温轶伦昼夜兼程,回至代州城,到了新安商会门口落马,已是向晚时分,就见里面商弦绝与凤红俦等正在那里计算发货。殊方无意间抬头,忽见师父来家,急忙丢了账册,跑出来牵马。众人见状,随出门相迎,一齐至大厅叙话。 商弦绝道:贤弟此去,何以至今日方回? 温轶伦风尘仆仆,忙接了凤红俦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只问你,如今已有多少回款了? 商弦绝道:大数总在二百八十万两银子左右。 熊鹤元在一旁,翻了翻账本,道:二百八十二万四千五百两。 温轶伦听说回款已至二百八十万两之数,顿觉欣慰,口中叫好,道:全都是现款吗?有无赊账未清的? 商弦绝道:全都是现款。要说赊账,也算是有一笔。日前,驻防振武卫的官兵来此,强索了一批药材,那货款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温轶伦道:那一笔就算了。 正说住话,忽一抬头,就见了成双照,又惊道:你怎么在此地? 成双照道:我来此进货往太原府去。 温轶伦见说,随朝门外看了一眼,道:那车马上的,就是你的进货? 商弦绝至门首,道:这里才是一半哩。今晚全部装毕,明天一早起行。 温轶伦闻言,即与成双照道:另一半不用装了!你带着这批货,即刻起行,否则就来不及了。 众人相顾不解,知其中必有蹊跷。 温轶伦叹了口气,道:朝中又出幺蛾子了!山西巡抚戴君恩大人已经下达了限价令。如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山西各府州县衙门就会对境内在售的所有达原饮,进行统一限价。另外,更为重要的是,我已与巡抚衙门达成了口头协议,将代州所剩之药,全部无偿捐出。各府州县衙门拖运药材的车马,不日即至。 商弦绝道:不是说好十日之后才行免费的么? 温轶伦道:等不得了。朝野的舆论压力太大了! 商弦绝见说,就与成双照道:既如此,你即刻起行!另外一半药材,也不要进了。就进回去,多半也是砸在手里。趁这两天,各地官衙的药材未到,你抓紧时间清仓。 成双照闻言,随即拜别,又与殊方交割明白,便点算起运。 送罢了成双照,众人又回至商会大厅。 温轶伦道:仓库还有几成存货? 商弦绝道:大概还有七成。 温轶伦捻须道:这七成货就不要动了,暂且封存。待明日各府州县衙门的差役来至,就全部交与他们。 言讫,即教凤红俦c殊方及青葙前去仓库封存。 商弦绝见状,随就问道:那我们下一步作何打算? 温轶伦道:等凤镖头封了仓库回来,我们再详议不迟。 于是乎,三人趁空闲话,温轶伦又拾了一本账簿,漫不经心地就看起来。 不一时,及至凤红俦等封藏回来,六人遂围案而坐。 温轶伦先与熊鹤元道:鹤元兄,今晚我们就把账目清了,本利该有多少,一概按事前的约定,分配具结,你意下如何? 熊鹤元道:如此甚好!这账目是殊方做的,十分清晰,又经我与商兄每日仔细核验,并无差错。 商弦绝见说,随就拿出来一张便笺,道:方才,我按照大家事前的约定,大致拟了一个分配方案。诸位先看一下!有甚不明白之处,我们再议。 道罢,即将便笺置于案上。 众人看罢,并无异议,独温轶伦以手指其一处,道:这里要拿出三十万两银子来。 商弦绝与熊鹤元见温轶伦有此一说,俱疑惑不解,道:为何? 温轶伦望住二人,笑道:偌大的买卖,如今朝野上下的压力又如此之大,二位仁兄,难道我们不应该打点一番么?另外,大孚灵鹫寺此番出力甚多,我等就不添点香油钱吗? 商弦绝道:灵鹫寺的香油钱,自然不能少。只不过,朝中之事,如今才出手,是否为时已晚? 温轶伦叹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此前,我们即便是想打点,又哪里有这个能力!死马且作活马医吧。 熊鹤元笑道:温老弟的意思,我等如何不知?只是,这三十万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若就此扣下来,我等又怎知它的去处呢? 温轶伦哈哈一笑,道:鹤元兄,这是信不过我温轶伦啊!不过,你放心。这三十万两银子,当中有十万两,可作为灵鹫寺添香油之用。其余的二十万两,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等且先做个登记,到时候教他们拿了这些银票,去你的钱庄上取现银,你一兑便知端的。 商弦绝道:贤弟此法甚好!也省得大家猜疑。 温轶伦道:不错。到时候,自会有人去取。如此一来,鹤元兄可还有甚疑惑之处? 熊鹤元思忖道:不疑自是不疑。只不过,这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白银,用得了这许多么? 温轶伦道:朝廷的六科十三道,该有多少御史言官!你只言钱多,我却怕不足。朝中风诡云谲,我只恐此事不能善了。 商弦绝道:既是如此,就先定这三十万两,多与不足,待日后再议。 温轶伦见熊鹤元不再异议,随又道:鹤元兄若无他议,我们就照此办理了。另外,那祁州药商的尾款,也一并存于庄上,待一月之期届满,你可代为支付。此事关系重大,鹤元兄可千万疏忽不得! 又转过身来,与商弦绝道:此事,还望商兄亦多加留意! 熊鹤元笑道:温老弟尽管放心!此事,我熊鹤元可是担保人之一,断不容失。 众人议定,随分毕银钱,又将账册焚了。 各得其所,各安其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0章 初战告捷又遇坎 商弦绝起身道:但不知今日一别,贤弟往哪里去?我等可还有再会之期? 温轶伦道:吾还在此地,候钦差李步云等来至,助其功成身退。 商弦绝与熊鹤元二人见温轶伦有留守之意,随赞道:贤弟果然侠肝义胆!我等自愧弗如。 温轶伦摆手道:我一个江湖散淡之人,四海为家惯了。如今又没个正经去处,不如就在此地,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商弦绝见说,随又问在一旁的凤红俦,道:凤镖头,你怎么打算?是和我等一齐回京去么? 凤红俦淡淡地道:哪里还有什么凤镖头?我已被循天镖局除了名,回去作甚?别无去处,还随温先生在此,继续治瘟罢了。 商弦绝道:凤镖头这是说哪里话!我与樊总镖头也还算有些交情,可与你做个说项。你若真心往还,可与我等同行。 熊鹤元亦道:我也可替你与樊总镖头说说情。 凤红俦闻言,随一拱手,就笑道:多谢二位关心!说情,就不必了。此事,我自有打算。 温轶伦见分别在即,遂于商会内治了散伙宴,就与诸位饯行。夜阑酒干,众人依依不舍,照旧又说了一些情真意切c肝胆相照的仗义话。酒足饭饱之后,各散归寝,一夜无辞。 翌日清晨,众人早起,将所剩之药材,与奉命前来的代州知州贺弼光草草做了个交接,便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正所谓,君子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且不言商弦绝与熊鹤元先往应州,又沿桑干河北上,晓行夜住,三日后才回至顺天府。 话说温轶伦与凤红俦及殊方三人,自随了代州的衙役人马,一齐将药材运至官库不题。 不一日,钦差李步云c卢以锟与山西左布政使汝铭及各府州县衙的官差,陆续来至代州州衙。温轶伦与众官相见,备言前事。李步云见温轶伦有意相助,遂留其至钦差行辕听用。 三日时光才过,达原饮已遍布山西境内的大街小巷,各地疫情亦有所趋缓。李步云见治瘟大势已定,心情舒畅,禁不住就有了回京缴旨的盘算。 这一日,众官正在钦差行辕议事。 李步云道:如今治瘟大势已定,事毕功成,指日可待。本钦差不日将回京缴旨,此间善后之事,还有劳诸位尽心。 汝铭道:此番山西大疫,晋中百姓得以再世为人,皆赖皇恩浩荡,天心眷顾。钦差大人此番出赈,虽有小过,然瑕不掩瑜,功德非浅。至于灾后事宜,我等身为山西地方官,自当善后,步云兄此去,大可放心。 汝铭此言一出,分明就是话里有话。李步云亦知,所谓,无非是反话正说罢了。其实,对于李步云的治瘟方略,汝铭早已心生不满。只不过,他当时身在大同,惜乎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如今大同军务已了,治瘟亦接近尾声,他本欲有一番作为,却不得不草草收兵,引为憾事。李步云更深知,当初山西道御史吕思和的弹劾,以及不久前大同巡抚胡沾恩的治瘟铁腕,背后皆有这位山西布政使的身影。 山西诸官当前,汝铭纵然是气愤满怀,亦不便与皇命钦差横起冲突,只好点到即止。而李步云则见大事已了,无谓树敌。因此,对于汝铭言辞里的阴阳怪气,他直推耳聋,一笑了之。 李步云不理汝铭之言,忽见温轶伦独坐一旁,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遂问道:温先生,我且问你,就目下来看,此役何日可得大治? 温轶伦不防李步云有此一问,随急忙起身,就道:如今大局已定,大治不过数日间事耳。 李步云一见温轶伦自信满满,心中大喜,便与众官道:温先生既有此说,吾等自当早作绸缪。十日之内,如无异变,则大功告成,本钦差亦可及早回京复命,以免圣心盼望。 诸官见李步云当众定下了十日回京之期,等同于是定下了十日大治之期,随纷纷起身道:卑职等自当竭力用命,不敢有误钦差大人的回京之期。 十日之期既定,诸官各散,独有温轶伦不去。 李步云与卢以锟见温轶伦不动,心中纳闷,随上前问道:众人皆散,温先生何以独留不去? 温轶伦面有忧色,道:温某有一事不解。 李步云与卢以锟见说,随相顾一视,疑惑道:你有何事不解? 温轶伦道:前闻朝中有参劾在先,本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势,现如今又何以会偃旗息鼓,毫无下文? 卢以锟释然一笑,道:这有何难解之处!我等用心办差,如今山西的治瘟新药已然免费,赈灾大局已定,那些朝中的御史言官们自然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幸赖吾皇圣明,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否则我等早已削籍论罪了。 温轶伦见说,疑惑难消,随与李步云道:此事当真如此么? 李步云道:卢老大人之见,不无道理。只不过,此事亦不可等闲视之。御史言官行事,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如今,他们肯中道而止,善罢甘休,其中因由,只怕并不简单。我料必与五省总督陈奇瑜在陕南的有关。 卢以锟与温轶伦初闻此役,大惑不解,脱口而出道:五省总督陈奇瑜?? 李步云道:此事我亦不能尽知其详。只不过,近来朝廷的邸报上曾有只言片语,隐约其事。在山西巡抚衙门时,戴君恩大人亦曾透露过少许口风。五省总督陈奇瑜,自年初奉命围剿西北诸省匪患以来,捷报不断。日前,陈奇瑜在鄂豫陕三省边境布下重兵,结成天罗地网,陷逆渠高迎祥c李自成c张献忠等所部大军于车厢峡之内,正待一网成擒。如今,反贼身陷绝境,意欲投降。就是否纳降一事,朝中已吵得不可开交。至于山西治瘟一事,我想早已为人所忘,否则焉有这须臾之安? 温轶伦道:如此说来,还望大人能趁此良机,及早回京缴旨!一旦错过时机,只怕波澜再起。 李步云顿首道:绝非旬月可解之症,我等再有十日,便可回京缴旨,料无差池。 三人话毕,惴惴而去。 有道是,欲速则不达!原本拟定的十日回京之期,才过去三天,就因一桩意外之事而起了变数。 这一日晌午,李步云等正在钦差行辕议事,忽闻有太原府有四百里加急文书来报。 众人乍闻急报,心下一沉,只觉得似有不祥之兆。 李步云忙接报在手,展看之余,不觉震惊,顿时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温轶伦在一旁,见李步云又惊又怒,情知不好,遂问道:大人既惊且怒,不知所为何事? 李步云随将文书递与温轶伦,余怒不息,道:你看看! 温轶伦满腹疑惑,随就上前,接过一看,只唬得魂飞天外,魄绕九霄,慌忙跪地道:钦差大人明鉴,此事断不是吾等所为。其中必有隐情! 李步云道:一应药材的买卖运输,均系尔等包办,事到如今,你还敢砌辞推脱? 温轶伦俯伏在地,不知如何辩解,只一味哭诉道:温某等一心治瘟救命,从不曾弄虚作假,此中冤情,还望钦差大人明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1章 疫情反复真假药 凤红俦见温轶伦只吓得惊惶无措,伏地大哭,心中甚是不解,急上前取过牒报来看。 书曰: 钦差李步云大人钧鉴:前自代州城取药而回,本府实指望藉以大治瘟疫,上解君父之忧,下拯黎庶之命,孰料天不遂人愿!经查得,此次温轶伦等所捐之药材,竟有假芍药根混迹其间,故而达原饮疗效不定,以致太原府南部之疫情死灰复燃。兹事体大,未敢自专!特具牒呈闻,以临训示。 太原知府邓天梃 崇祯七年六月一十六日 凤红俦读罢大惊,心中气愤难平,随转过身来,就与李步云拱手作礼,道:李大人,此事与温先生无干。这芍药根乃是由红俦往亳州城所购,如今有假,想必是因我一时求药心切,又不识其中的关窍,故而误中小人奸计所致。此中情由,望大人明察! 李步云听罢,怒气稍息,又见汝铭等在侧,随与温轶伦道:你且先起来!此事的来龙去脉,本钦差日后自当查明。若诚如凤镖头所言,则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只不过,眼下太原府这一关该怎么过?你责无旁贷。 凤红俦见李步云提问,忙又朝上作礼,道:红俦这就去将那欺心害命的奸商捉将来,交由大人发落。 言毕,举步就走,要往亳州城而去,却被俯伏在地的温轶伦一把扯住。 温轶伦擦干眼泪,尚不及开言,就见汝铭在一旁道:事已至此,尔等无谓在此逢场作戏。究竟是无心为恶,还是无商不奸?日后,本官与钦差大人,自会查明真相。倘若,其中果真有人黑了心肝,见利忘义,欺心害民,莫说是钦差大人,就是本官,也决不轻饶。 温轶伦道:藩台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真相如何?日后自明。只不过,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我等必须尽快往太原府走一遭。即如牒报中所言,太原府疫情已有所反复,我只怕此事与假芍药并无关联。 汝铭闻言,哼笑道:还在砌辞狡辩! 李步云不理汝铭,问道:温先生此话何解? 温轶伦道:温某也只是猜测。那芍药纵然有假,可于达原饮药效的影响,却是有限,总还不至于引起整个太原府南部的疫情反复!况且,既已发现芍药有假,说明那假药多半还在仓库,并不曾流毒坊间。 汝铭不忿道:正因为假药耽误了治瘟时机,所以太原府的疫情才有所反复。 李步云道:与其在此争论不休,不如往太原府走一遭。汝大人,你意下如何? 汝铭瞪了温轶伦一眼,即拽步而出。 众人却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相顾戚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步云见状,随与诸官道:此事,有本钦差与汝大人前往即可。你等可各归府衙,用心办差。至于方才所言之假药,各位亦须多加留意。若有事时,可差人往太原府来报。 道罢,又与卢以锟商议毕,留其暂驻代州,待太原府事毕之后,再一并回京缴旨不迟。 概众出了辕门,两边拜别。 凤红俦骑马与侍卫并行,汝铭c李步云c温轶伦及殊方分乘三辆马车,一路向南,径往太原府而去。 大队车马在途,晓行夜住,于翌日天晚,就来至阳曲县,到了山西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汝铭到家,亦不与李步云等商量,便自作主张,传令太原知府邓天梃来见。虽说太原知府的治所与山西布政司衙门同在阳曲县,二者相距不远,但这一去一来,毕竟费时不少。众人就趁着这个当儿,正好稍进饮食并休息一番。 不一时,邓天梃来至,众人礼毕,遂往慎思厅议事。 少时茶息,汝铭道:邓知府,自收了你的加急牒呈,吾等星夜来驰,未知目下疫情如何? 邓天梃闻言,未及开口,先自朝上看了一眼,见李步云正端杯欲饮,而汝铭却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随略一停顿,忐忑道:就目前来看,疫情总体还算稳定。 汝铭见说如此,顿时就心头火气,怒斥道:疫情稳定?疫情稳定,你发什么四百里加急! 邓天梃一见汝铭动怒,慌忙起身,就辩解道:藩台大人息怒!一来,治瘟之药掺假,事关重大,不得不报;二来,寿阳c清源c祁县等地的疫情,也确实出现了一些异变。卑职虽不明其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未免贻误时机,故此才发了那四百里加急牒报。下官鲁莽,有甚思虑不周之处,还望藩台大人见谅! 汝铭见说不语,心中无奈。 温轶伦道:究竟有甚异变之事?还请邓大人明言。 邓天梃道:有不少的病患,自喝了达原饮之后,不但病情未有丝毫减轻,反倒愈见加重之势。 汝铭在一旁道:这是否就意味着此病状与那假药有关? 邓天梃疑道:这也正是下官的不解之处。其中,也确实有不少人误服了那假药,但亦有许多病患,并不属此列。 凤红俦见说,随在一旁冷冷地道:照这么说来,此事恐怕与假药并无关联。 众人闻听凤红俦开言,随就不约而同地看过来,以为她必是另有一番见解要说。孰料她面无表情,只静静地立在温轶伦身后,目不斜视,就朝前望住,并无半句言语。 温轶伦略一沉思,道:凤镖头之说,也未见得就是!所谓瘟疫,本来就是传染之症。倘若那因假药而症候异变之人,将新生之戾气传了出去,即便是有些未与假药沾边的,亦有可能受此感染而加重病情。 众人听罢,又来看凤红俦的动静,只见她颜色不改,冷淡如故。 邓天梃听温轶伦这样一说,倒是真有些坐不住了,随问道:既是如此,温先生可有良策以对? 温轶伦道: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待我见过病患之后,方可决断。 汝铭正欲开口,却被李步云抢先道:温先生既有此说,空谈无益,明日即往疫区一探,真相自明。届时,再议应对之策不迟。 李步云此话一出,众人随就起身礼拜,各归安寝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2章 治异变新方续力 翌日清晨,温轶伦c凤红俦及殊方三人便随了邓天梃赶往清源疫区,来探那所谓的异变之症。 清源县就在太原府的南面,离府衙倒也不远。四人乘车马,少时即至。清源县县令方士麟一见知府邓天梃率众赶到,急忙出衙来迎。众人只在衙门口打了个照面,寒暄一番,更不进衙,便教方士麟领住,就直奔城中的关帝庙而去。 众人至关帝庙门外,只见内中病患众多,一个个有气无力,哀声悲号。 温轶伦道:所谓病情异变者,都在这里了么? 方士麟道:都在这里了。此外,每天大约还有几十个新增的患者要送过来。再过几日,只怕这小小的关帝庙,也待不下如此之多的病患了。 温轶伦道:方县令不必忧心!再过几日,这瘟疫自然就退了。 言未毕,即与殊方以方巾掩住口鼻,径入关帝庙探症。 凤红俦亦想跟进去,却被温轶伦阻住,只好在门外守候。 邓天梃见状,随与方士麟道:日前,本府自邻县调来的一批治瘟药材,今到与否?清源县的治瘟之药,还有多大缺口? 方士麟道:蒙知府大人挂怀,药材已至,尚未用尽。只不过,这达原饮时灵时不灵,或一吃见效,或反复不定,真教人捉摸不透。 邓天梃叹道: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救一个是一个吧! 未几,温轶伦就领住殊方出来了。 邓天梃随赶上前,就道:怎么样?病势究竟如何?可与那假药有关? 温轶伦摘了面巾,叹道:病势确有变化,方子亦须调整,然与那假药并无关联! 道罢,即朝那一旁的凤红俦看了一眼。凤红俦见前言得证,心头欢喜,顿时就眉展气舒,轻松不少。 邓天梃还要动问,温轶伦却指了指车驾,道:我们先回布政司衙门再议。 众人闻言,遂各登车马,又一齐回至布政司衙门。 李步云与汝铭在布政司衙门一见温轶伦等既回,即教相关官员人等,速来大堂议事。 不一时,众人在大堂相见,分班叙礼而坐。 李步云道:温先生此去,可有获益?这疫情反复,究竟是何原因?那假药,又有多大的危害? 温轶伦又见大堂上官员林立,顿时心慌,本欲置身当中,侃侃而谈,不想却骨软体酥,莫敢站得起来。 无奈之下,挣扎了一番,勉强就站起身来,两股颤颤,结结巴巴,朝上礼拜道:温某已查明清源县疫情反复,与假芍药并无无关联。 汝铭见说,心下不以为然,却笑道:哦,那究竟是何道理? 温轶伦情知今日避无可避,早已在归途中做了准备,随就自怀中取出来一张便笺,拿在手中,照直念道:瘟疫初始之时,病者舌上白苔,邪在膜原也。既有三阳现证,当用达原饮三阳加法。现如今,病久迁延,舌根渐黄至中央,此乃邪渐入胃,是由表及里之状。因有里证,取达原饮复加大黄,名三消饮。三消者,消内消外消不内外也。此治瘟疫之全剂,以毒邪表里分传,膜原尚有余结者宜之。 一纸读罢,温轶伦如释重负,随将那便笺捏在手里,抬起头来,就望住四面的官员:有默思不言的,有交头接耳的,亦有坐在那里笑话他紧张念稿的。 李步云道:如此说来,温先生已有治病之方了? 温轶伦道:正是。 汝铭道:既是如此,你且把方子开出来,本官也好着人去采办药材。 温轶伦一听说采办药材,顿时就精神大涨,也不结巴了,竟有点儿忘乎所以,问道:采办药材?朝廷有银子吗? 汝铭见问,登时就傻眼了,脸上憋得通红,大怒道:大胆温轶伦!此事何劳尔等操心?上有朝廷钦差来至,下有山西诸官在此,银钱之事,自是有法可想。 此言一出,气氛骤冷,众人都屏住呼吸,埋头看地,默然不语。 李步云为难道:实不相瞒,朝廷拨付的那十万两赈灾银子,早已用尽。现各地所用之达原饮,也是温先生等捐助的。现如今,倘要采办新药,着实教人为难。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汝铭道:实在不行,钦差大人还可奏请朝廷,再度拨银赈灾啊! 李步云听罢这布政使大人之言,只觉得天真可笑,竟弃之不理,自与温轶伦道:此事,还请温先生代为谋划! 汝铭见李步云,一位堂堂的皇命钦差,竟这般低声下气地与温轶伦说话,心中极是不满,随道:李大人请自重!你就是不顾及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也要顾及朝廷的脸面。他一个江湖郎中,能当何用?你这等低三下四,委曲求全,成何体统! 李步云官品不高,但毕竟还是皇命钦差,见汝铭如此这般,三番两次地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觉就恼了,索性便不发一言。众官见状,相顾惶惶,也不敢多言。 少时,邓天梃壮着胆子,开口问温轶伦道:医者仁心,我想温先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温轶伦道:那是自然。此事,我已着凤镖头去办了。 众人听说,随缓过神来,四下里一看,果然就不见凤红俦在场。 汝铭还在犟口,道:归根结底,你就是不肯把治瘟新方拿出来。说来说去,还是要赚钱,要大发国难之财。 温轶伦一听此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道:汝大人,我可没说这三消饮要卖钱啊! 汝铭被温轶伦这么一冲,也坐不住了,索性就站起身来,道:也是你将功补过的时候了。 道罢,即离席而去。 一见汝铭既去,李步云随即起身,直教散会。上峰不欢而散,众官见状,惶惶礼拜,立时就各散无影。 不一时,李步云来至温轶伦跟前,道:今早来报,山西各府州县衙门,或多或少,都领了些假芍药根。此事,你要设法周全,否则即便是我有心护持,那朝中的御史言官亦饶你不得。 温轶伦道:大人尽管放心!此次,我定将这所有的难题,一并都打发了。 李步云闻言,随就点头叹道:如此甚好!先生费心了。 言讫,随与温轶伦一拱手,就转身离去。 邓天梃一见李步云亦去,随就赶上来,问道:凤镖头何时能回来? 温轶伦笑道:今晚就回。 邓天梃乍听大惊,未敢轻信,复问道:今晚? 道罢,两眼直勾勾地,就盯住那温轶伦,满脸狐疑。 温轶伦见状,微微一笑,亦朝他望过去。 四目相交之下,邓天梃方知适才所听非虚,随就安心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3章 祁荃欲将功补过 话说凤红俦究竟往何处去了? 原来,就在众人自清源县回至布政司衙门口之际,温轶伦便拿出来一张药方,交给凤红俦,教她立即再往亳州买药。可是,当凤红俦伸手朝他要银子时,温轶伦却一毛不拔。 凤红俦不解道:没有银子,你教我如何办得药材? 温轶伦笑道:开动脑筋!要办成此事,并不需要一两银子。 见凤红俦依旧困惑,随又道:你还去先前卖那假芍药的祁庭即可。 凤红俦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就心领神会,道:我明白了。 临行之际,温轶伦又担心此去亳州城,路途遥远,颇费时日,正要请太原知府安排人马相助,却被凤红俦止住。 这一下,可轮到温轶伦不解其意了。 凤红俦道:我自有办法。 就见她将那纤纤玉手,只轻轻一扬,竟现出来一张神行符。 温轶伦见符,直惊得目瞪口呆,欲待问时,却见凤红俦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道:今晚即回。 却说凤红俦仗着神行符,瞬间就来至祁庭,立在大堂之上。 那祁庭的大掌柜祁荃因近来生意清淡,正独自一人,在堂前饮茶,忽见光影一闪,就见了真身,又不知是人是妖,心下着实有几分害怕。再仔细看时,认得是凤红俦。 祁荃见状,自思难逃,也只好起身,陪笑道:原来是凤镖头到了啊! 凤红俦提刀上前,抱拳道:祁大掌柜好兴致! 祁荃见她走将来,禁不住便要后退,却又退无可退,随就一屁股坐回原位,挤出笑来,道:凤镖头此来,所为何事? 凤红俦故作轻松,道:你是个药材商人。找你,自然是为了买药。 祁荃见说买药,顿时吓得他一身肥膘,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随跪在地下,道:小人知错了。请凤镖头饶命!凤镖头饶命啊! 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汗如雨下,泪如雨下。 要说这祁庭,也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那里里外外的看家护院c帮工杂役见状,一个个都抄了趁手的家伙,乱纷纷就围将上来。 眼看着这一帮歪瓜裂枣要来拼命,凤红俦忍不住就心头发笑,暗想道:倒要看你们究竟能耍出个什么名堂来! 这祁荃一见救兵来至,趁凤红俦不注意,随就一个窜身,连滚带爬,便站到了众家丁的身后。 凤红俦看在眼里,既不心惊,也不胆颤,随转过身来,就淡淡地道:你大祸临头,尚且不知,还在这里兀自逞强,真是死性不改! 祁荃抹了把脸,恨恨地道:我今儿个倒要看看,这大祸临头的,究竟是谁! 凤红俦见说,随就望住这围上来的一众打手,冷冷地道:就凭你们! 祁荃道:你不要嚣张!一旦动起手来,这条街上的大店小铺,谁家没几个帮手?再加上地保衙役,你还想闹事?门儿都没有!今天,老子就叫你有命来,没命回。 凤红俦眼见祁荃更不察理,只图嘴上快活,狠话张口就来,便觉此人真是既可恨,又可怜,可谓无知者无畏! 不顾祁荃这一副恶狠狠的虎狼架势,凤红俦竟转身落座,不慌不忙道:你可知我的来历? 祁荃见问,心里顿有一股不祥之感,却又强自镇定,道:我管你什么来历! 凤红俦又道:你不知我的来历,就敢乱卖假药?事到如今,竟还敢搬出这个架势来? 言未毕,冷不丁地,就一拍桌子,大怒道:你昏了头了! 众家丁被凤红俦这么一吓,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到底还是让她劲!一个个只要后退,不敢上前。 祁荃道:哪个卖假药了?何人可以为证?就是告到亳州府衙去,我也不怕你。 凤红俦大怒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今天,就教你开开眼,看姑奶奶我,可是那好打官司的闲人? 祁荃见说,忍不住就破口大骂,道:你妈!我管你是哪里来的呆!老子黑白两道通吃。今天,你若是识相,还自罢了;倘敢胡来,定教兄弟们玩你个血肉模糊,生不如死。 凤红俦见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越说越不像话,随就先自平定了一番,道:我也不与你贫口!实话说与你听了,我前次乃是奉了往山西赈灾的皇命钦差李步云李大人之命,特来此地采办治瘟药材。你那假药,现如今已经祸及山西灾民,朝廷正要拿你问罪哩。可叹你身犯千刀万剐之罪,竟不自知,还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什么黑白两道,讲什么生不如死,当真是可笑至极! 祁荃听罢,顿时惊呆,随就瘫坐在地,默然无言。 那左右的一干人等,亦忙不迭地,就丢了家伙,又乱哄哄散如云烟。 少时,凤红俦起身,就来至祁荃跟前,道:知道怕了就好!倒还不至于无药可救。我一法,可将功折过。 祁荃闻说可将功折过,急忙磕头如捣蒜,大呼救命不止。 凤红俦见状,随就拿出来那一纸药方,丢于案上,道:照住这个方子,赶紧配药补救,山西的百姓还等着救命哩。 祁荃闻言,急忙爬起来,将那药方拿在手里看了,正要教配药,却疑道:那达原饮的方子我是知道的,这个可不像啊! 凤红俦道:时过境迁,山西疫情大变,达原饮早已功成身退。此方名三消饮,是治疗瘟疫的新药方。休得再胡言费时!从速办药去来。 祁荃见说,随至后院,就尽心配药不题。 话说这三消饮,乃是由达原饮复加大黄c葛根c羌活c柴胡c生姜c大枣配置而成。先前的达原饮,尚有许多未用,故此温轶伦的这张新药方并不完整,只涉及了大黄c葛根c羌活c柴胡c生姜c大枣及白芍这几味药。又因为,当初凤红俦采办芍药之时,超购逾两成之多,即便其中掺假,然余量犹足,更加之山西治瘟已近尾声,故而此番所购,实是有限,也就万把斤左右。 不一时,祁荃来见,报道:所有药材业已备齐。 凤红俦见说,随就起身道:速将所有药材一起运至青雀寺。 祁荃道:那然后呢? 凤红俦道:向后之事,你就不用管了。 道罢,就转身要走,忽见祁荃似有话要说,随道:你有甚话要说?是打算要钱么?之前,那假芍药的钱,我还没找你讨哩。 祁荃见说钱字,随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岂敢谈钱!就是想问一下,如今我这作假之罪,可曾有甚说法? 凤红俦道:你既有赎罪之心,待我禀过了钦差大人,再议罪不迟。 祁荃闻言,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道:小人真是罪该万死!望凤镖头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拔救拔救!求姑奶奶你在钦差大人面前,多多替小的美言几句!小人合府上下,感激不尽。那假芍药一事,并非是小人存心欺瞒,实在是时间太过紧迫,我不得已才以其他廉价之药材作假。还望凤镖头恕我一时财迷心窍之罪! 凤红俦眼见这祁荃咚咚地磕头,顿时间就鲜血淋漓,心上实是不忍,随就叹了口气,道:此事我自当尽力。只不过,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这风口浪尖上的,不是小事。 道罢,就转身而去,只留下那祁荃瘫坐在地,呆愣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4章 瘟疫才去兵燹来 入夜之后,山西布政司衙门平静如水。 六月的天气,已是十分火热,温轶伦睡不着,正在客房里打坐,忽然间就听见门外的院子里嘭嘭作响。一时间,便传出来喧哗之声。温轶伦闻声,即披了衣衫,就与殊方出门来望。但见众人围在院中,七嘴八舌地,议论个不停。 原来是凤红俦回来了!再看那地上,见有三大堆麻包,各用粗绳捆扎,摞在一处。 温轶伦欢喜道:凤镖头回来啦!怎么?这些莫不就是我要的药材? 凤红俦道:正是。 殊方走过去,扒开一只麻包,抽出来几只柴胡,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朝凤红俦点头道:嗯,不错。这就是柴胡。 言毕,又转身去拆另一只麻包。 凤红俦与温轶伦道:你就放心吧!这一次,我谅他也不敢作假了。 温轶伦见说,亦觉有理,遂教殊方罢了手,又上前道:我刚才似听得嘭嘭作响,这些药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凤红俦笑道:这个嘛,就不劳温先生费神了。 温轶伦正与凤红俦说住话,忽就见汝铭c李步云及卢以锟等人亦循声来望。 两边礼毕,温轶伦把上项事说了一遍,众人见药材竟来得如此神速,皆惊叹不已。 汝铭见状,即令衙役教那邓知府来此取药。 那衙役才领命而去,就见温轶伦道:此时更深夜阑,这药不如就明日再取吧。 汝铭道:这初更才过,哪里就更深夜阑了?山西的百姓,正苦巴巴地望着这救命药哩。哪里又容得下片刻的耽误!况且,此时暑气已消,正值清凉,却好干事,强如那白昼酷热难当。 李步云亦道:汝大人所言甚是。 温轶伦见大家都有这夜半干事的意思,也不好再多言语,随一转身,就要回房休息。 汝铭见他要走,急上前止住,道:你不能走! 温轶伦闻言不解,却又见汝铭道:你那三消饮的方子呢?就别捂着了! 一见汝铭索方,众人只怕他要碰钉子。须知那达原饮的方子,温轶伦从始至终,一直就守口如瓶,不露真章。现如今,你汝铭一毛不拔,红口白牙地,就好要人家的方子? 这温轶伦是何等样的精明之人!你汝铭自是不识,而李步云c卢以锟及凤红俦等人却是有目共睹的。 众人料定,这温轶伦断无平白无故地就轻予药方的道理。 可出人意料的是,温轶伦听罢汝铭之言,禁不住就摇头苦笑,继而又遥望星河,沉思片刻,到底自怀中取出了一纸便笺,递过来道:罢了。拿去。拿去。 汝铭见此情景,即教左右取了方子来看。 温轶伦道:这药材,也不要让那太原府都取用完了!留个两成左右,以备其余各地的不时之需。 言讫,调头就走。 凤红俦在一旁,望住温轶伦那远去的背影,就越发觉得,他这个人实在是难以捉摸。先时的唯利是图c机关算尽,现如今的慷慨大方c不计得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温轶伦? 这一剂新方下去,那太原府南部的疫情突变,遂得平定。当其时,山西其余各地的疫情业已基本廓清,并未再有反复。虽则如此,但原本定下的十日返京之期,却因为这一场疫情突变,而不得不向后延迟了。 李步云在布政司衙门,一来与汝铭相处不谐,二来又要预备返京之事,随就欲往代州,好与那卢以锟会合。而温轶伦与凤红俦也打算往北,上五台山灵鹫寺去。 于是乎,李步云与温轶伦等便辞了汝铭,一路北上而去。 只因天气炎热,又没个执事,众人便放缓了脚程,一路上走走停停,优哉游哉。 转眼两日已过,车马才至忻州寨。李步云见酷热难当,旅途辛劳,随提议改走水路,自忻州寨乘船,沿滹沱河逆流而上,便可直达代州城。如此一来,既少了奔波之苦,又可以趁机欣赏那滹沱河两岸的风光,何乐而不为呢?温轶伦等听罢李步云之言,莫不欣然以往。 舟行两日,便来至代州城下。 众人还未进城,但只见甲帐整齐,兵戈林立,隐隐中就透出来一股紧张肃杀之气,心下甚是不解。 温轶伦道:按说,这代州城瘟疫早除,又何以兵甲若此?再者说,即便是瘟疫未除之时,亦未见有如此之大阵仗啊! 李步云道:此事,只怕与瘟疫无关!西北匪患频仍,或遇战事吃紧,亦未可知。我等宜速进城,到了钦差行辕,便一切了然。 众人听说,随即进城,就与那卢以锟在钦差行辕相会。 一问之下,方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后金皇太极,已于五月底,率领十万大军,再次避过山海关,离盛京,渡辽河,绕道漠南蒙古境内,兵分四路,来犯大明北境。 皇太极全名爱新觉罗·皇太极,乃后金开国之君努尔哈赤第八子,四大贝勒之一。其人天生异相,赤面黄眉,英武不凡,且膂力过人,又极富谋略。相传,皇太极七岁时,便已执掌爱新觉罗氏家政,深得其父努尔哈赤的钟爱。天命十一年八月,努尔哈赤因宁远兵败,郁郁而终,皇太极便在众贝勒大臣的拥立之下,即位称汗。 按照事前的部署,皇太极亲率正黄旗c镶黄旗两军主力,自成一路,与孔有德c耿仲明所部之天佑军及尚可喜所部之天助兵,一齐经上方堡入宣府。 另又遣东c中c西三路大军,分道挺进,各自突破。东路由德格类率正蓝旗c镶蓝旗两军,及蒙古诸部兵,经独石口入宣府;中路由阿济格c多尔衮及多铎领正白旗c镶白旗两军,并蒙c汉新附之兵,经龙门口入宣府;西路则由代善与其子萨哈廉c硕托率领正红旗c镶红旗两军,经得胜堡进大同。 由于行军速度及路程远近之不同,未免零星为战,有倾覆之虞,皇太极随与诸军主帅约定,务必于七月初八各抵关隘,一齐进兵。 然而,事前的严密部署,却依旧挡不住后金各军主帅的贪功冒进。 六月二十日,行程最近的德格类所部率先发兵,一举突破独石口,进军至赤城。 虽说对于皇太极的此次进犯,明廷早有防备,但当德格类大军突击猛进之时,京师上下,无不震动。崇祯二年皇太极兵犯京师的梦魇,是否会再度降临?京城人心惶惶。 实际上,就在后金大军北上的五月底,明廷就得到了皇太极意图进兵犯境的密报。崇祯皇帝更是连发了有十余道上谕,敕令九边重镇固关严守,不得玩忽懈怠。六月中旬,朝廷又发出谕旨,立置重典,申明若地方守将有丢城失地者,定斩不饶。旨意之严切,前所未有,九边镇守的将领无不郑重其事。 就以山西地方而言,六月间,左布政使汝铭c山西巡抚戴君恩c大同巡抚胡沾恩就曾长驻阳和,与宣大总督张宗衡日夜商议御边之策。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所谓,却更显欲速则不达之效。 明廷的边关守将,一见后金大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随就纷纷弃关,各率主力入城,据以死守。转眼之间,九边重镇,就只剩下来内c外三关,尚有重兵把守,其余边隘,尽是些老弱病残,装装样子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5章 皇太极行军布阵 镇守代州城的主将,乃振武卫指挥使高宠。此人与李步云及温轶伦等,在繁峙县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日的接风洗尘宴上,高宠当着众人之面,曾亲口答应钦差李步云的出兵助赈之请,然此事后来却不了了之。自那以后,又发生了高宠纵兵至代州城抢夺治瘟良药达原饮一事,所以李步云等对此人,心存芥蒂,实无好感。 卢以锟才将代州城目下的局势大致说了一遍,就见李步云为难道:既是如此,我欲提早回京复命,奈何瘟疫未靖,有临阵脱逃之嫌;我欲滞留在此,只怕战事一起,难望回京之期。 卢以锟安慰道:不如且暂留几日,视日后情势,再定去留不迟。 李步云道:也只好如此了。 随转过身来,又问温轶伦及凤红俦二人,道:你等作何打算? 温轶伦看了一眼凤红俦,见她似无主张,便道:我等就暂陪二位大人在此小住几日,待你们返京启程之后,再访大孚灵鹫寺不迟。 李步云见说,叹道:既如此,今日且先安歇了再说。 言毕,众人各自归寝不题。 就这样,李步云等在代州城过了几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金皇太极大军压境,却引而不发,西北情势竟因此而陷入了普遍的高度紧张之中。 却说德格类的东路大军久攻赤城不下,遂绕城而走,南下陷长安岭堡。 于此同时,六月三十日,行程最远的西路大军,在代善及其子萨哈廉c硕托的率领之下,昼夜兼程,终于提前抵达了得胜堡。见德格类攻赤城未下,为抢头功,旋率军入关,一举攻克得胜堡,进兵怀仁。 崇祯皇帝眼见后金大军来势凶猛,担忧京师被围之祸再度降临,一则谕令加筑京师城防,二则又急调保定巡抚丁魁楚守紫荆关,总兵官陈洪范守居庸关,山西巡抚戴君恩守雁门关,后再派内使孙茂霖监防紫荆c倒马二关,严令御敌于京城之外。 后金东c西两路大军破关并入,九边震动,代州城局势日促。 当此时,李步云见山西瘟疫已治,正要回京缴旨,又岂料代州守将高宠竟下了封城令,禁绝出入。 李步云得知此情,随与卢以锟就来至代州州衙,这一临时驻军指挥所,要见高宠。 一时礼毕,众官在座,高宠道:钦差大人事务繁忙,一向少见,不知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李步云道:本官奉旨来山西治瘟赈灾,如今功成身退,正欲回京复命,不意高将军下了封城令,禁绝一概人等出入。吾等皇命在身,不敢久羁于此,还望高将军通融一二! 监军内使贾力见说,却在一旁道:军令如山,岂同儿戏!为守城御虏计,还请李大人暂且宁耐。 李步云道:差事既了,若迁延不归,有玩忽职守之嫌,倘圣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还望贾公公见谅! 贾力道:李大人放心。此事,倘圣上追究起来,本监自有担待。 李步云见贾力不肯松口,又忌他内官的身份,心下实是无奈。 卢以锟道:听闻东虏之兵,还远在宣大,距代州尚有三四百里之遥,其间卫所林立,关隘重重,高将军又何以封城如此之速?这是否有小题大做之嫌啊! 高宠见说,拍案而起,大怒道:若不及早封禁,似尔等这般,一旦逃之夭夭,教本将军拿什么去守城? 李步云闻言不快,随就起身,拱手道:既是如此,我等亦不必多费唇舌。告辞! 言毕,即与卢以锟拂袖而去。 二人才回至钦差行辕,恰逢温轶伦与凤红俦来见。 温轶伦拱手道:大人此去,可有甚说法? 李步云愤懑不语,却见卢以锟叹道:没甚说法。看来,京城暂时是回不去了。 温轶伦闻说如此,即与凤红俦互相望了望,亦不再言语。 七月初五,就在皇太极所部的东侧,由阿济格c多尔衮及多铎率领的中路大军不甘寂寞,从龙门口入关,兵犯龙门。急攻龙门不下,遂又挥军南下,越过长安岭堡,攻陷保安州。而此时此刻,德格类所率的东路大军,正在长安岭堡休整。没想到阿济格后发先至,倒抢了个头功,德格类虽心有不甘,但自思擅自出兵c有违军令在先,且又出师不利在后,此时更不敢胡乱主张,只好继续盘亘于长安岭堡待命。 七月初八,皇太极亲率大军,自尚方堡入关,进围宣府,不下,遂弃走应州。而德格类亦奉皇太极之命,率军南奔保安州,与阿济格所部会合之后,再赴应州集结待命。在此之前,由代善所率的西路大军,攻怀仁遇大明悍将曹文诏,失利。又转攻井坪,再失利。皇太极南下应州途中,见代善父子求胜心切,又连遭败绩,以致于章法大乱,遂急令其南下,先攻取朔州,再会兵于应州。 后金大军在西北边境往来穿梭,纵横驰骋,而崇祯皇帝与朝中众臣见虏兵虽已破关,深入宣大腹地,然所幸其兵锋西指,用意并不在京师,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不久,皇太极兵围应州,旋克之。随后,德格类与阿济格所部,亦进驻应州。与此同时,代善的西路大军则连克朔州,马邑,又挥戈东进,直抵应州。至此,后金东c中c西共计四路大军齐集应州,蓄势待发。 明廷连失两州,又见皇太极会大军于应州,动向不明,且兵锋直指宁武关c雁门关c倒马关及紫荆关等内外诸关,不由得再一次心急如焚。崇祯皇帝见宣大守将只顾据城死守,既不能歼敌于内,又不能驱敌于外,难保后金大军不会趁机一路向东,奔袭京师。于是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急调宁远总兵吴襄c山海关总兵尤世威率兵两万,驰援大同。 皇太极待大军齐集之后,依旧兵分四路:北路着代善所部,北上大同c阳和,以廓清后路;东路仍由德格类所部,东取浑源c灵丘,直指紫荆c倒马二关,进逼京师;南路则命阿济格c多尔衮及多铎所部,过雁门关,南下代州c忻州,意图太原;而中路大军则由皇太极亲率,坐镇应州,居中策应。 后金大军部署已毕,随即四出。 明廷接到大同前线的塘报,见了皇太极的部署,顿时就大惑不解。 首先,皇太极的中路大军为何要坐镇应州?应州,恰在大同与太原的交界处,皇太极坐镇于此,是否就意味着本次后金略境只以应州为中心,且不逾周边两府之地? 其次,细究皇太极的分兵策略,四路大军之中,由实力最不济的德格类所部挥戈东进,奔袭京师,而一贯骁勇善战的阿济格c多尔衮及多铎所部却南下代州,冀望太原。这,是否就意味着此次后金入侵的目标只在山西,而并非京师? 崇祯皇帝与朝中诸臣商讨良久,未能尽解其意,只得以后金大军贪财好货c喜夺人口草草作结。即便如此,君臣之间还是就一件事情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后金大军此番入境,其实并无进犯京师之意图。认识到这一点,朝廷上下,无不如释重负。 只不过,此次皇太极亲率大军,北寇边关,难道竟真如明廷所料,是志在抢夺人口,劫掠财物而已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6章 大汗应计救车厢 五月十一日,后金大汗皇太极于盛京崇政殿召对群臣。 众贝勒大臣礼毕,皇太极劈空就道:本王今欲征明,众卿以为如何? 话说自崇祯三年蓟辽督师袁崇焕下狱论死之后,明廷与后金皆奉之策,惟稳是求,无暇他顾。因此,辽东烽火遂熄,战事几不可闻。现如今,皇太极忽言征明,众贝勒大臣未解其意,既感振奋,又自疑惑。 皇太极见众臣踌躇不语,又道:近岁以来,朝鲜既附,蒙古来归,我大金君臣一心,同仇敌忾,国势如日中天,真可谓是天命所归。那明廷朝政,祸乱频仍,想是气数已尽,何不趁此良机,取而代之? 大贝勒代善出班奏道:启奏我主,明朝气数虽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欲一鼓而下,取而代之,恐非易事,宜当从长计议! 皇太极道:大贝勒所言甚是!然从长计议,绝非枯坐不行,今欲征明,可谓适当其时。诸贝勒大臣可有进军良策? 众贝勒大臣皆道:自我大金建国以来,征明无非山海关一途,岂有他哉! 皇太极大不以为然,笑道:非也。向时征明,止有山海关一途,诚不二之法门!然目下情势大变,吾等绝不可囿于成见,故步自封,以致于坐失良机。现如今,察哈尔林丹部既败,漠南蒙古来归,我军何不假道蒙境,绕过山海关,直插明之宣府c大同二镇? 众贝勒大臣一见皇太极竟说出取道漠南蒙古境内,绕过山海关,直抵宣大的奇思妙想来,无不悦服。然而,佩服之余,又有一丝疑问隐隐在心。 内有贝勒爱新觉罗·多尔衮,号墨尔根戴青,掌吏部事,年轻气盛,出班奏道:取道漠南蒙古境内,绕过山海关,直抵宣大,固然是奇谋妙计,只不过,我大军直奔宣大,所为何事?莫不是想籍宣大直取京师而毕其功于一役吧!且不说此去路途遥远,只怕我军未到,而明廷勤王之师已至,更何况一旦八旗军倾巢而出,倘若山海关的明驻军趁此来袭,盛京将何以自处? 皇太极笑道:多尔衮所虑甚是!我意属贝勒济尔哈朗留守盛京,料亦无妨。我大军若于宣大逞威,明廷虑及京师安全,必不敢分兵以出山海关。 言毕,略一思忖,又道:至于何以要进兵宣大嘛 时有文馆书房官范文程见皇太极面露难色,随就出班,奏道:臣以为,此时进兵宣大,实有三大益处! 皇太极道:哦,有哪三大益处?范章京可明白奏来。 范文程道:其一,察哈尔部先为我败,林丹汗亦远遁青海,举国骚然,其部众多彷徨无措。今我军若能取道蒙古而征明,既能广纳察哈尔之遗民,又可夺宣大之人财,可谓利在当下。其二,取道蒙境,绕过山海关征明,既能扰其边境,又可略其京师,实有敲山震虎之效。经此一役,明廷势必一改之策,兼顾东西,重镇九边。长此以往,其必然劳师糜饷,国困民穷。此诚所谓利在久远。至于这其三嘛 言未毕,皇太极即大笑道:诚如范章京所言,已尽得本汗之心。出兵宣大,有此两大益处足矣。何乐而不为哉! 众贝勒大臣见皇太极陡然开言,果觉有理,止不住就纷纷叫好。 多尔衮亦笑道:先生所言,果然精辟!只不过,一如适才所言之益处,今已三闻其二,但不知 范文程眼见皇太极抢过话头,似有拦阻之意,本不该多言,却又见众贝勒大臣经多尔衮这么一提醒,都眼巴巴地朝他望住,随略一思忖,便道:其三,我军若绕道渡河,进兵宣大,即如天聪三年故事,辽东守将即如方一藻c祖大寿等必步袁崇焕之后尘无疑。 众贝勒大臣见范文程言出兵宣大即能收当年之效,个个人心振奋,无不欢欣鼓舞。 崇政殿计议已定,众贝勒大臣遂各归衙门备战不题。 然而,皇太极此番用兵宣大的真实意图,却并非就如范文程于人前所言之三大益处。其实,此中当真是别有洞天!也正因为如此,皇太极这才不惜当着众贝勒大臣之面陡然开言,以阻止范文程泄露天机。而范文程又是何等聪慧机警之人!岂敢轻泄军国大计? 事实上,皇太极此次出兵宣大的真正意图,并不在以上三点,实乃是之计。 何谓之计?出兵宣大,意在陕南之车厢峡。 崇祯七年初,鉴于西北逆情恶化,战火遍及中原大地,而诸省剿匪官员为求一己之私,各自为战,散如盘沙,甚至更有以邻为壑者,故此明廷议立陈奇瑜为五省总督,一体提调陕西c山西c四川c河南及湖广五省军务,专办流贼。 自陈奇瑜走马上任之后,一省有匪即如五省有匪,各地方剿匪官员再无推诿塞责之辞,中原局势因之而焕然一新。 五月初,陈奇瑜抵达均州之后,即檄令: 陕西巡抚练国事驻商南,河南巡抚玄默驻卢氏,扼守北线; 郧阳抚治卢象升驻房县c竹山,扼守西南; 湖广巡抚唐晖驻南漳,扼守东南。 如此一来,陈奇瑜居中策应,南北夹击,已成三面包抄之势,而高迎祥c李自成及张献忠等部农民军更因此而身陷危地,当真就有了覆巢灭顶之灾。 时有闯将·李自成麾下谋士,名唤彻地军师·宋献策,生得矮矮胖胖,形似圆墩,却也慈眉善目,须发皆白,颇有一副道者之相,早年间曾拜在方丈山的门下,通阴阳,善计谋,又有神行无敌之能,千里之行,须臾即至,乃自荐往辽东,欲取皇太极之远水,以解三军被围之近渴。 众将士闻计,皆以为奇谋,无不欢欣振奋。 话说大明朝内乱不止,皇太极早就与范文程等人定下了的征明战略。就中原大地的征剿战事而言,无时无刻不在皇太极的关注之下。宋献策此来,正中皇太极下怀。一则,皇太极早有与高迎祥c张献忠及李自成等部农民军交接之意,以期辨明敌友,便于将来入主中原,争夺天下之用;二则,此时出兵救闯,形同灭明,正可谓养痈自溃也。更何况,此举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意。因此,宋献策不必多费唇舌,即与皇太极达成一致,定下了这之计。 二人计议已定,五月初十,宋献策即返回了李自成所部。五月十一日,便有了皇太极于崇政殿的群臣召对。在召对之前,后金朝中事先得知此事的,唯有文官范文程一人。因此,当范文程正在崇政殿阐述三大益处以说服众贝勒大臣出兵宣大时,皇太极一时沉不住气,便出言强阻,生怕他不慎将机密泄露了出去。 五月二十二日,皇太极率大军出征,与蒙古诸部会于都尔鼻,一路上浩浩荡荡,极尽佯狂张扬之能事。明廷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后金此次西征宣大的秘密情报。 此计一经实施,果然奏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7章 众议搬兵五台山 陈奇瑜名不虚传!这一招铁壁合围,来势汹汹,各路农民军根本就无力相抗,遂纷纷窜山入林,潜踪隐迹。 贼去无踪,真个如飞鸟投林,猛虎归山!陈奇瑜欲入山追剿,又怕山路崎岖,辎重难行;欲围而不歼,俟其粮绝,又怕迁延日久,迟必生变。为了能尽早克清贼氛,早奏肤功,陈奇瑜与卢象升于竹山定下了之计,誓要将这帮乱兵贼子一网成擒。于是乎,卢象升在包围圈的西侧,故意撒开了一个口子,以引蛇出洞。 六月初,高迎祥c张献忠及李自成等部因地形生疏之故,在陈奇瑜大军的驱赶引导之下,果然就进入了陕南兴安州之车厢峡。后有练国事与卢象升南北夹击,前有洪承畴率兵堵截,农民军随困于车厢峡之内,就进退两难。 不料,就在全军大举进剿之际,陈奇瑜在竹溪接到了朝廷的邸报,得知后金皇太极亲率十万大军进犯宣大,动向不明。崇祯皇帝秘谕陈奇瑜剿抚并用,以便及早肃清匪患,北上抗金。 陈奇瑜虽然贵为五省总督,但除了亲军标营之外,实际上只有陕西c河南及湖广三省兵员可用,总不出三万之数。车厢峡设伏成功之后,陈奇瑜预备再调河南c山西大军来剿,可宣大事发,危及京畿,此议顿时就化为泡影。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山西巡抚戴君恩,也奉旨往雁门关而去了。 陈奇瑜反复计算,车厢峡之役真正能够用得上的兵力,也只有卢象升与练国事所部。想要藉此区区之兵以灭闯c献十余万之众,事比登天!更何况,车厢峡长四十里,宽却不过丈余,其间狭窄难行,两边又有峻岭耸立,并非适战之地。若要强行攻入,只怕会弄巧成拙。几番权衡之下,又经崇祯皇帝批示,陈奇瑜决定纳降,以抚代剿。他并非不知贼之不可抚,然而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招抚方针既定,双方几经谈判,陈奇瑜却一直下不了决心。 当此时,又经谋士顾君恩献计,李自成尽出军中所有,遍贿陈奇瑜左右,以使抚局速成。果然,陈奇瑜禁不住左右的一再劝谏,遂定期于八月初受降。然而,此受降之期,又非是陈奇瑜的信口胡诌。事已至此,他却依旧心存侥幸。此时距八月初,尚有一月之期,陈奇瑜行此缓兵之计,一则寄希望于金兵早退,或有伺机再剿之望;二则车厢峡内地狭贼众,粮草俱断,即便是暂无内讧,然久必生乱,或有不战自溃之效。 陈奇瑜既用此计,势必报与崇祯皇帝知晓。而此时,明廷业已判定,后金大军此番并无袭扰京城之意,但又不敢稍撤西北之防。因此,崇祯皇帝以为陈奇瑜的用意并无不可,只教酌情处理。 事后来看,陈奇瑜此计倒也不差。虽然后金大军并未如他所愿而提前撤退,但车厢峡之内的各路农民军的确因为粮草短缺而发生了内讧,死伤大半。 就这样,北有宣大,南有车厢峡,两边俱用缓兵之计,在那里僵持不下。皇太极的后金大军c陈奇瑜的剿匪联军与高迎祥c张献忠及李自成等部的农民军,一个盯住一个,苦挣不止,看是谁能撑到最后! 然而,即便明知后金大军此番进犯宣大的真实意图,是旨在车厢峡的之计,朝廷也无法就此开释有关于皇太极行兵布阵的种种疑惑。事实上,皇太极弃富宣府而奔穷大同,并集兵于应州,实在是另有所图。然此事之秘,即亲信如范文程之辈,亦无从知晓。知其内幕者,唯萨哈廉一人而已。 按照皇太极在应州的重新部署,阿济格率领多尔衮c多铎所部南下代州c忻州,直指省府太原。而此时,山西巡抚戴君恩就驻守在阿济格南下大军的必经之路,——雁门关。 后金兵进雁门关的消息传到代州城内,军民上下,慌作一团。守将高宠原本无心守御,一厢情愿的以为金军不会深入太原,因此才装模作样,摆出来一副整军备战的姿态。只到此刻,阿济格的大军已经快到雁门关了,高宠方才如梦初醒,顿时就惊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一门心思要收拾起细软家什,寻机逃跑。 敌兵未至,而城中大乱,可谓败相已露。 温轶伦与李步云道:李大人,如今城关松弛,无人把守,你与卢大人不如就趁此良机,速回京城去吧! 卢以锟亦道:温先生所言甚是!大军将至,我等要及早行事才好。 李步云纵然是归心似箭,但目下代州城内人心惶惶,高宠与贾力等全无守御之心,若就此一走了之,上负皇恩,下愧民望,实在是于心不安。温轶伦与卢以锟看李步云踌躇不语,正要来劝,就见代州知州贺弼光匆匆而入。 众人还不及开口,就见贺弼光上前施礼,慌忙道:钦差大人救命! 李步云闻言不解,随就朝众人望了望,道:贺大人何事惊慌? 贺弼光面带焦色,道:本州守将高宠c监军贾力一闻敌兵将至,早已逃之夭夭。如今代州城上下,军民四散,守备空虚,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似这般,待虏兵一到,城池既失,生灵涂炭,代州即人间炼狱矣。钦差大人既为救山西父老而来,岂不知送佛到西c为人到底之意?万望老大人不辞辛苦,再救江山父老一场! 李步云闻说,即朝门外望了望,果见军慌民乱,往来奔突,随又转身,叹道:贺知州,非不愿也,实不能也。本官来此赈灾不假,然实无一兵一卒可用,你教我如何救得这代州城上下? 贺弼光道:学生固知钦差大人无兵可用,然此事也并非就渺然无望。离此地不远,有五台山大孚灵鹫寺,大人若能设法借得数百僧兵来,则代州城守护有望! 李步云疑道:只有僧兵数百,即便借来,恐怕亦难当其事。 贺弼光道:想那东虏此来,皆以骑兵为主,并不执于破城。能破则破,不能破则走!如今城中尚有残兵千余,壮丁两三千,再加上那数百僧兵,凑够千之数,倘能抵挡上一阵子,虏军自去矣。 李步云道:贺大人既有御敌良策,汝当自为之,又何必非本官不可? 贺弼光叹道:如今城中人心大乱,虽有御敌之计,然独缺坐镇之主心骨!大人有钦差名位,既可稳定人心,亦可收拾残兵,此皆下官所不能也。更何况,又要搬兵,又要守城,吾分身乏术矣。 李步云道:既有这话,就依你,我该当如何? 贺弼光一见李步云答应出面守城,兴奋难掩,遂道:当务之急,须以朝廷钦差的身份,出一份示谕,先全城戒严,安定人心,再募集壮丁,教以守卫之事。至于其他,就交由卑职来办吧。 温轶伦在一旁道:那何人可上五台山去搬救兵呢? 贺弼光闻言,一时语塞,随又与李步云道:只要钦差大人能在此坐镇,下官去搬救兵亦可。 凤红俦却道:此事,还是交由我等去办吧! 李步云见说,忙道:我写一封柬帖与你!那大孚灵鹫寺的主持真一上人,乃是礼部僧录司的右善世。我想,此事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言毕,即转身往书房里去了。 贺弼光见说,十分欣喜。 少时,李步云持柬帖出来,却见卢以锟上前道:那回京之事呢? 贺弼光闻听回京二字,忙问道:怎么?钦差大人还是要回京城去吗? 李步云与卢以锟道:如今这个样子,你我还走得了么?我等在此,未见得就有甚大用,然稳定人心亦是好的。 卢以锟见李步云这样一说,也只好摇头叹息,无奈不语。 李步云执帖在手,又朝温轶伦道:早去早回!切记安全! 温轶伦接过柬帖,就辞了殊方,与凤红俦及贺弼光同出钦差行辕。 贺弼光笑道:五台山离此地不远,骑马两天便可走个来回。东虏不日即至,二位此去,务必作速,勿使代州父老久盼为要! 凤红俦道:贺大人放心!我等势必早回。 三人就在辕门口分别,各自行事。 温轶伦正要往马房去,却见凤红俦道:事态紧急,我们就别骑马了! 温轶伦不解道:不骑马,怎么就去得那五台山大孚灵鹫寺? 凤红俦笑道:你随我来! 温轶伦见说,随与她就来至辕门外的一处空旷之地。但见她口中念念有词,煞有介事。少时,二人就冉冉升起。温轶伦只觉得一阵眩晕,及至朝下看时,原来已立身于一只巨大的青鸾鸟之上,顿时就心慌不已。 那鸾鸟彩翼青羽,身长数丈,头顶金冠,凤目真光,禁不住就一声鸣叫,振翅疾飞。 代州城内外的老百姓,循声来望,无不啧啧称奇。知它是钦差行辕里飞出来的祥瑞,都赞叹不已,遂人心大定,惶悚毕去。 温轶伦盘坐在上,胆战心惊,双目紧闭,两手死死地拽住凤红俦的衣袖,未敢有丝毫的松懈。 不一时,又觉得鸾飞渐稳,如履平地,紧张之情顿消,竟又喜滋滋地,就与凤红俦一齐欣赏起沿途的风光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8章 大护法临危受命 飞过了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那鸾鸟来至中台翠岩峰,就落在大孚灵鹫寺前的广场之上。 温轶伦起身,正不知该从何处落脚,忽就见那青鸾早已潜身地下,消失无踪,随赞道:此青鸾果然神速!已至灵鹫寺矣。 俄尔,忽又道:红俦,先前你二去亳州城,原来是仗此神鸟啊! 凤红俦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二人道罢,便立在广场之上,禁不住就为这大孚灵鹫寺的宏伟气势所吸引。 五台山大孚灵鹫寺,有梵宫c天王殿c文殊院c戒律堂及藏经楼五大部,分立于五台五峰之上。 单看这中台翠岩峰上的梵宫,坐北朝南,独占峰顶,方圆过百顷,前又有上千亩之大广场,曰:极乐场。这极乐场的南端,有千尺照壁,上书六个魏碑大字。往南过了照壁,再往前看,上有高天流云,烟霞绕日,下则深不见底,雾霭沉沉。而这极乐场的北面,便坐落着大孚灵鹫寺之正殿,梵宫。梵宫前有一座汉白玉山门,高数丈,飞阁流丹,碧瓦雕甍,上镌楷书大字,乃大明朝开国之君洪武皇帝亲笔所题,苍劲有力,大气磅礴。山门的两边,又题有一副对联,曰,意境张扬,气势不凡,读来令人雄心振奋,豪情万丈。 二人身有要事,不敢贪玩景致,忙收拾起心情,就上山入寺。进了山门,再经松荫大道,过狮子桥,又过祖师殿c伽蓝殿c罗汉堂,远远的就望见一处白色宫殿。那宫殿方圆千亩,通身雪白,形如半球,倒扣于地,在一片红墙黄瓦之间,甚为夺目。佛宫的后面,劈山而成一座半圆形的石壁,高近百丈,气势巍峨,犹如孔雀之屏,艳彩光明,照耀宫殿。那石壁之上,又经千雕万凿,立有五百罗汉,个个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石壁之后的山顶上,又有白塔一座,塔尖入云,高不可见。那白塔里面供奉的,乃是释尊的真身舍利。 温轶伦领住凤红俦,来至宫前,抬头就见门首悬有一块金匾,红底金字,曰:梵宫。 初来乍到,二人不敢擅入,在门口站够多时,忽又见宫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随上前递了柬帖,起礼道:小师父,烦你代为通报,有朝廷钦差大臣李步云大人门下温轶伦,前来拜见真一上人。 那小沙弥听罢,既不认得这二人,又未曾听说过那甚钦差大臣李步云,将信将疑,却也莫敢耽搁,随就接了柬帖,合掌还礼道:二位施主稍待。 言毕,即转身入宫去了。 少时,那小沙弥出来,又起佛掌道:二位施主,方丈有请! 温轶伦与凤红俦见请,当即还礼,就随他去了。 二人才入宫门,步下阶梯,方知这是一座半沉式地宫。殿中间有一尊汉白玉制的卧佛,长三十三尺,宽八尺一寸,体态怡然,居中旋转,上覆烟霞,奥妙无穷。宫墙四壁,立有万龛千佛,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再看那穹窿拱顶,高逾百尺,上集珍宝,浩如烟海,真个似繁星在天,光芒烜赫,昼夜不分。 行至那大殿尽头,高壁之上,有七宝攒成的四个大字,曰:大雄宝殿,光彩夺目,金贵逼人。那七宝四字之下,又有莲花宝座,皆坐北朝南,列成半环之状。那宝座上,高僧俱在,齐聚。 温轶伦与凤红俦脚踏紫金砖,徐步上前,志心朝礼,道:晚辈温轶伦c凤红俦奉钦差大臣李步云之命,见过真一上人及诸位神僧。 众僧还礼毕,只见当中有一位老和尚,身着黄色海清,不裹袈裟,白须白眉,颀瘦精矍,打坐在那莲花宝座之上,道: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迎迓。 温轶伦见状,知他便是这大孚灵鹫寺的主持真一上人,随道:岂敢!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则,前有山西治瘟一事,幸蒙诸位神僧援助,方得周全,今登上刹,特来致谢,并奉上白银十万两,聊表寸心。 道罢,即自怀中取了银票,付于那宫中侍立的小沙弥。 众神僧见状,随起佛掌称谢。 温轶伦又道:二则,东虏大军寇略宣大,烽火将至五台山矣。我等奉命而来,执帖借兵,想必诸位神僧已尽知其事。还请速作决断,以免黔首倒悬,生灵涂炭! 真一上人道:今逢兵燹,老僧既掌此丛林,受四方香火,势必不能袖手旁观。恰今日,吾等六位师兄弟齐聚梵宫,正议佛事。尔等且宽心!既有李大人柬帖在此,自当有僧兵早赴,共抗东虏。 温轶伦见说,赞道:上人慈悲为怀!真菩萨转世也。 真一上人又问左右诸僧道:你等,谁肯为我去走一遭来? 众神僧皆起佛掌,道:吾等愿往。 内中有一神僧,唤作铁面僧·明一长老,乃戒律堂首座,亦着黄色海青,头戴毗卢帽,就座于真一上人左首,生得八字眉,三角眼,颌下一缕山羊须,形容严肃,清瘦古板,又遍看众僧,道:如今,悟一c澄一二位师弟皆有伤在身,此事还是交与如一师弟吧! 话音才落,就见真一上人右首最边上有一个身穿窄袖直裰c短小精悍c形如稚童的神僧,名唤天王小子·如一大护法,乃天王殿执掌,转身朝上道:明一师兄所言甚是!悟一师兄c澄一师弟俱有伤在身,不宜下山,此行便由如一前往吧。 真一上人闻言,遂又看了一眼悟一尊者及澄一禅师,道:既是如此,就着如一领五百僧兵往代州去吧! 澄一禅师道:上告师兄,澄一虽有小伤在身,然则早已无碍,此番代州之行,可随如一师兄同往。 真一上人道:如一师弟,你以为如何? 如一大护法道:如得澄一师弟同行,自然是求之不得。 真一上人道:如此甚好! 不料温轶伦见如一大护法五短身材,形如童稚,担心他难堪大任,遂朝上道:禀过诸位神僧,此番东虏大军南下,一路上劈关斩将,锐不可当,宣大诸将无敢撄其锋者。上人既已有心驰援,还望慎重!这将帅之选,关乎成败,切不可草率行事! 道罢,又目不转睛地,就盯住如一大护法。 众神僧见状大笑。 澄一禅师即与温轶伦道:轶伦,不可造次! 此时,内中又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神僧,名唤静一童子,笑道:你可知我这位如一师弟,乃敝寺的大护法,执掌天王殿,绰号,有神鬼莫测之无量神通,不容小觑! 温轶伦与凤红俦闻言,循声望去,见这位静一童子,果然是与众不同! 那五位神僧都是比丘之相,唯独这静一童子,素有之称,月眉星眼,玉面生喜,银丝宝顶,绛唇映日,天衣如雪,璎珞垂肩,却是一副菩萨之相。 温轶伦朝上礼拜道:素闻大孚灵鹫寺名动江湖,在下岂敢小觑!只不过,此番代州城抗金,责任重大,不容有失。祈真一上人多多选派精兵强将,以策万全! 真一上人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佛教自与道门不同。历代以来,道家经典,玄奥幽微,内藏修真练气以证仙道者,层出不穷。或有长生不老者,或有法力宏大者,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而我佛教经藏,概以修心渡己c济世度人为要,部众少有求真化羽之术。如今禅门大张,佛法弘扬,教中亦不乏能人异士。然此皆为由道入佛之辈,且为数甚少,不足为意。以敝寺为例,止有静一c悟一c如一及澄一四位师弟乃是由道入佛,身具无上法力,能征惯战,其余诸僧,即如老衲与明一师弟,不过寻常之人耳。老僧虽有心相助,然虏兵隳突,军事凶险,我灵鹫寺亦不可不防,倘若有未到之处,还请先生代为致歉钦差李大人! 温轶伦见真一上人有保守推辞之意,随又道:上人言重了!大孚灵鹫寺蜚声江湖,饮誉武林,并非等闲之辈。而真一上人又岂是寻常之人哉? 如一大护法道:我掌门师兄自然不是无名之辈!只不过,这大孚灵鹫寺乃是佛门重地,又岂是耀武扬威c好勇斗狠之所在? 温轶伦不解道:大护法此言何意? 静一童子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盖佛寺之内,只言佛法教义之深浅,不论武艺方术之高下。我真一c明一二位师兄,乃是自幼修持的佛子,俱得吾师之真传,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方丈师兄,真一上人,素有之称,更是才品又好,德行又高,身为僧录司右善世,乃教内僧纲之长,开宗立源,教化万方,诚我大孚灵鹫寺百世流芳之高僧也。 还不及温轶伦与凤红俦会过意来,又见澄一禅师道:只言佛法,不较武艺,自然无错,但又岂可因此一变而成唯佛法是论!好歹那人也得是咱大孚灵鹫寺的门下才行啊! 言才毕,忽又见悟一尊者与如一大护法言辞切切,附议道:澄一师弟所言极是!望方丈师兄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大孚灵鹫寺千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啊! 明一长老道:诸位师弟休得再言!传钵之事,方丈师兄自有斟酌。 悟一尊者不满道:明一师兄,你既已容不下众师兄弟,今日又何必教我等来此? 明一长老本就不善言辞,受此一诘,直急得面红耳赤,道:我哪里就容不下你们了? 静一童子一见纷争再起,随又以好言相劝道:诸位师兄弟,且休急躁,此事我等还需从长计议! 温轶伦与凤红俦见此情景,只是相顾无言,俱不明所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49章 为让贤纷争不息 话说这大孚灵鹫寺的神僧起了纷争,温轶伦与凤红俦乃是外人,既不知内情,且又是后生晚辈,岂敢插言?只立在那里看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窘迫不已。 可话说回来,能让众神僧反目无情的,毕竟不会是等闲之事。不错!正是这大孚灵鹫寺的衣钵传承之事。 五台山是佛门重地,山下丛林聚集,蔚为壮观,而大孚灵鹫寺更是得天独厚,享誉千载。可就是这样一座千年宝刹,现如今竟也沦落到后继无人的地步了。神僧扬名天下不假,却一贯疏于提携后进,以致于有今日之争。 追根溯源,这或许与静一c悟一c如一及澄一四位师兄弟的入寺渊源有关。 一来,这四位师兄弟均是玄门出身,后遭逢大变,本已看破红尘,不问世事,又恰遇着灵鹫寺前任方丈维舍大和尚的渡化,遂弃道入佛,拜在他门下。有道是,枯木难逢春!已然心死之人,又岂有那传道授业的劲头? 二来,这恐怕也与维舍大和尚前后渡化此四人入佛的一段心曲有关。须知,在佛教而言,由道入佛绝非易事!可谓非请莫入。此事,波及太甚,内情又极为复杂。概以言之,明末道教大昌,佛教式微,维舍大和尚一门心思想要提升大孚灵鹫寺的武林地位,一则与道教争光,二则在佛界扬名,以重夺朝廷敕封的右善世之衔,于是便周游四方,广纳贤才。其本意,也并非着眼于弘法。 故此,静一等四位师兄弟自入灵鹫寺以来,一直不问世事,俱沉迷于神仙方术,莫能自拔,就更别提精研佛法,提携后进了。如此一来,维舍大和尚初衷既遂,灵鹫寺文武并举,教内称雄,朝廷亦不得不对佛教另眼相看,右善世之衔更由九华山天台寺重归其位,然这后继无力的病根,却也落下了。 至于真一上人与明一长老,乃是维舍大和尚的亲传弟子。此二者,自幼便随其师精研佛法,苦究戒律,终成一代宗师。极目梵天,无能出其右者。正是凭借着此二人的洪深造诣,这大孚灵鹫寺才得以名实相副,再铸辉煌。然而,当其时,佛教衰微,朝廷早已心不在焉了。若不是维舍大和尚的文武并举之道,孜孜以求,恐怕明廷也想不起来那右善世之衔的改任了。 只不过,真一上人与明一长老纵然是才华盖世,灵台勤拭,却也因无暇旁顾而断绝了灵鹫寺的后劲培育之路。 俗话说得好!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孚灵鹫寺的后辈晚学之中,几无可造之材,这已然成了神僧的共识。 近岁以来,真一上人年事渐高,危机之感日益沉重。相形之下,九华山c普陀山及峨眉山等佛门重地人才济济,已成洋洋之势。而放眼天下,又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更是枚不胜数。群山之中,豪杰并起,而灵鹫寺却后继无人,行将没落,即便右善世之衔仍在,恐怕亦会沦为佛界笑柄,遗恨后人。 如此,这大孚灵鹫寺,在外则繁花似锦,在内则危机重重。 坊间早有传言:五台山灵鹫寺,实不足为虑!正所谓,强弩之末,势必不能穿鲁缟者也。 大概就在半年前,有一代妖僧·什摩罗,自西域而来,自言为证佛法,遍走中华大地,未尝遭逢敌手。 众僧见此人相貌奇古,耳缀双环,须发鬈如,浓眉碧眼,身披黄布,赤脚走东西,袒臂无寒暑,皆以为怪异。真一上人不以为意,与之初一论佛,便大为震惊!观其人,不过而立之年,然演法之精深透彻,世所罕见。真一上人有爱才之心,欲收之为徒,以备这大孚灵鹫寺的后继之选。 孰料此人甚是狂傲,颇不以为然,竟浪言道:与汝论佛,吾不遑多让。与其入门,何如让贤! 古语云,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真一上人从此便落了心病,几次三番地提及退位让贤之意,以致于众师兄弟之间竟因此而起了纷争! 可令上人倍感意外的,却是这一场禅让纷争中的正反势态。他原本以为,众师弟多无心寺务,故而此事之成败,只在明一长老一人而已。若能说得他心动,则大事成矣。只不过,想要说服这样一位刚正迂执c顽固不化又素有之称的戒律堂首座明一长老,恐怕绝非易事。为此,真一上人倒也确实有些犯难。然而,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在几经推心置腹之后,真一上人终究还是取得了明一长老的鼎力支持。而令他二人大惑不解的是,那素来不问世事的四位师弟之中,除却静一童子一人态度超然以外,其余三者俱极力反对此事。 就这样,两边僵持不下,已近半年之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完全背离真一上人的初衷。如再不适时而止,大孚灵鹫寺恐怕真有分崩离析之虞了。 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大孚灵鹫寺的千年基业,那么这一场纷争,又何以闹至如斯田地? 悟一尊者等三位师弟素来不预寺务,如今却又因何而一反常态? 这一场纷争的关节,究竟又在哪里? 其实,这一场看似并无来由却又捉摸不透的纷争,却事涉千百年来的佛寺传承之制。 自古以来,因传承之制不同,佛寺就有子孙庙与十方庙的差别。所谓子孙庙,又名子孙丛林,即家传私庙。其主持系师徒相承,非本寺弟子不传。而所谓十方庙,又名十方丛林,乃是十方僧人共住之所。十方庙不可收徒,寺内住众,皆是四方云游挂单之僧。其主持则有本寺僧团公推而立,且有任期,期满再选。 那一代妖僧·什摩罗出自黄教十方庙,因此他有不入门而为主持之意,并未见怪。然而,这大孚灵鹫寺毕竟还是青教子孙庙,其主持之位,自然不可擅传于游方僧人之手。更何况,青黄两教,本亦有别。 当然,悟一尊者等三人倒也并非一味地反对什摩罗入主灵鹫寺,只是有一样,他若想成为主持,则必先拜在真一上人的门下。只不过,如此一来,什摩罗便要弃黄改青,这却又是他断不能为的。 由此可知,这一场纷争的焦点,就在于大孚灵鹫寺的传承之制的改变与否。要知道,改子孙庙为十方庙易,而再改十方庙为子孙庙则几无可能。纵观历史,但凡纲常大变之时,总不免要有一番劫难!对此,悟一尊者c如一大护法及澄一禅师三人,则更是深有体会。 话说如一大护法与澄一禅师皆出于昆仑神道,而悟一尊者则来自蓬莱仙宗。当初,若不是因为那门派传承而引发的内斗无休无止,他三人亦不会远走天涯,更不会遁入佛道。故此,当他们一旦得知真一上人有退位让贤之意时,便一反常态,竭力倾阻。 然而,真一上人与明一长老的坚持,亦并非毫无道理。 这五台山下,佛教丛林众多,历来就有青黄两教的共处之风,即便是子孙庙改为十方庙之事,也并不鲜见。这大孚灵鹫寺危机重重,墨守成规,只能是死路一条!真一上人欲作长久之计,自然再不可因循守旧,而改弦更张,亦是势在必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0章 守城护关两不误 这一场纷争之中,众师兄弟虽互不相让,各有坚持,但也深知,此事若得周全,绝非朝夕之功。 真一上人与大众道:此事留待后议!目下代州城岌岌可危,势在燃眉,尔等宜趁早下山,从速行事,不可久羁于此,以致延误。 如一大护法和澄一禅师见说,即起身拜辞,随就与温轶伦及凤红俦同出梵宫。温轶伦站在那里,待要争取,却又被凤红俦一把拉住,不得已只好随众而去。 四人出宫,即点了人马下山,呼啸而去。 天晚时分,四众帅僧兵来至代州城下。概众离鞍,温轶伦与凤红俦即携了两位神僧进至钦差行辕。众人叙礼才毕,温轶伦又备言前事,只说得大家人心振奋,欢欣不已。 贺弼光与众笑道:有此五百僧兵,又得大孚灵鹫寺两位神僧来助,代州城料无差池。今夜,吾得安枕矣! 如一大护法道:我等初到此地,未知代州城目下情势如何?今虏兵有多少人马?何处安营? 贺弼光道:前已凑得军民三千余人,俱已上城坚守,今又得僧兵五百,合计约有四千之众。此外,另有繁峙县富商成双照,午后曾来此共议捐资守城之事,现已往城外募兵去了。如所料不差,不日便有数千兵丁来援。 众人听说,自然又信心倍增。 贺弼光又道:至于后金军情,目下尚不十分清楚。据前方斥候来报,皇太极自领一路人马,坐镇应州,其余大军,则兵分三路而出。其中,南路大军则为阿济格所率多尔衮c多铎部,有逾两万之众,兵锋直指雁门关,不日即至。 澄一禅师道:雁门关与代州城唇齿相依!一旦雁门关失守,虏兵则长驱直下,不仅代州城无险可凭,关中大地亦必尽受其害。 如一大护法亦道:澄一师弟所言极是。但不知雁门关今由何将镇守? 贺弼光道:诚如二位神僧所言,雁门关乃西北要塞,素有之称,岂可等闲视之!今由山西巡抚戴君恩大人奉旨坚守。 如一大护法道:既是这等说,那雁门关必有重兵把守,贺大人适才又何必惶恐若此? 贺弼光道:话虽如此,但后金大军此番入寇,来势汹汹,锐不可当,雁门关纵有天险,只怕亦难扼其锋。数日前,制台大人赴关途中,曾路经本州,严令代州守将高宠与吾等紧守城池,以备雁门关失守之虞。孰料高宠与监军贾力沆瀣一气,一闻敌兵将至,早已逃之夭夭。所幸天佑代州!既有钦差大人坐镇,又得大孚灵鹫寺诸位神僧助力,如今代州城无忧矣。 澄一禅师念道:如此说来,这雁门关之守,巡抚大人并无十足胜算。 随又与众人道:守代州只得一城之安,而守雁门关则可保关内无虞,是以守代州城不如守雁门关。况且,雁门关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之地,与其兵分两地,何如并力共守? 温轶伦道:澄一禅师此言,是弃代州城而守雁门关之意么? 澄一禅师道:不是弃代州而守雁门关,而是守雁门关便是守关内诸州县,更是守代州。 贺弼光一见澄一禅师有弃代州而往雁门关之意,连连摆手,急道: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澄一禅师道:有甚不可之处?愿闻其详。 贺弼光道:今东虏连克宣大诸州县,其气甚锐,其势正隆,而吾军则兵弱将寡,正该避其锋芒,击其惰归。万不可莽撞!倘若集大军于雁门关,一旦前线破防,势必纵深无力,而关内则尽为泽国矣。 众人听贺弼光之言,亦觉有理,正犹豫不决。 李步云道:行军打仗,实非本钦差所长,然吾以为我等既已身在代州,守之当不为过。倘雁门关果需会兵,则戴制台必有军令来至,彼时再遵命而行不迟。现如今,我等未闻军令,岂可擅作主张?不如在此固守便罢。尔等以为如何? 贺弼光闻言,赞道:钦差大人所见甚是!制台大人既教紧守城池,想必是早有绸缪,我等又何必擅自做主?诸位用心虽善,但若一着不慎,竟误了上宪的军机,反为不美。 如一大护法道:既如此,我等亦无他说。守城之事,全凭二位大人安排! 贺弼光闻言,见天色已晚,随起身就要离去,以便早早安排了僧兵上城值守事宜。 众人见状,亦起身准备安歇。 温轶伦道:诸位且慢!吾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众人正待各散,忽闻温轶伦之言,彼此踌躇顾盼,俱不解其意。 李步云道:温先生有话,但讲不妨! 温轶伦乃道:皇太极大军将至,既然守雁门关即是守关内诸州县,更是守代州城,则吾等又岂可在此坐山观虎斗!依在下愚见,代州城固然要守,然雁门关亦不可不往!某有一法,可两全其美。吾与凤红俦c如一大护法及澄一禅师四人入援雁门关,其余一概军民僧众,则俱留守在此。倘关牢不破,则皆大欢喜;若门户失守,则回防代州。诸位以为如何? 如一大护法与澄一禅师闻言欢喜,俱道:此法甚妙!亦不负我等下山一场。 贺弼光闻言,与李步云彼此看过,乃道:此法虽妙,然则太过凶险。万一雁门关失守,诸位不能全身而退,我等又当如何?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相视一笑,道:贺大人未免也太小看我灵鹫寺了。 李步云道:此法倒也颇值一试! 贺弼光见李步云已然松口,便不再言语。 众人计议已定,遂四散不题。 翌日天明,温轶伦等人即持了李步云的柬帖,纵马径出代州城,一路北上,往雁门关来见山西巡抚戴君恩。 正所谓:! 雁门关,位在代州城西北四十里之外,依雁门山而建。其山险峻,东西峙立,形如高门,又常有鸿雁飞越,故此得名雁门。雄关北壮大同,南控太原,咽喉全晋,号为,与宁武关c偏头关合称。 洪武七年,吉安侯陆亭曾移关新筑,置关城c瓮城及围城三城于悬崖峭壁之间。新关在古雁门关以北,东立靖边祠,西筑关帝庙,山城交错,虎踞龙盘,又有山路崎岖,蜿蜒其间,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三城之中,关城高三丈,宽一丈六尺,长二里有余,有东c西c北三门。东门上建雁门楼,悬石匾;西门立杨六郎祠,悬石匾;北门实为瓮城之口,上刻三字,两侧镶联,曰: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1章 白草口轻兵设障 话说戴君恩与副将杨霖c山西监军内使刘允中正在东边的雁门楼商议防守白草口之事,忽有旗牌官来报:启禀老爷,有代州温轶伦及灵鹫寺神僧等,持了钦差李步云的柬帖,正在关下求见,请军令定夺! 戴君恩将柬帖接了,匆匆看过,大喜道:令来。 又与杨霖c刘允中道:真是天助我也!正愁白草口无人,今守将至矣。 刘允中不解道:何人可守白草口? 戴君恩道:人已至门外,快快随我出迎! 言未毕,三人即出了议事厅,见温轶伦等五人正上楼来,忙上前相迎。 众人见面,寒暄礼毕,俱入厅就座。 温轶伦道:前闻虏兵会大军于应州,不日将南下,我等奉了李钦差之命,特上五台灵鹫寺,请得此二位神僧下山,来助制台老爷守关抗敌,保境安民。 戴君恩笑道:如此甚好!本抚台正愁无将可用,诸位此来,真乃神兵天降也。 杨霖是个马上英雄,素来不弄玄通,见来者不过区区五人,便未把他们放在心上,亦不甚开口,只在暗中思量:两个怪异和尚,一对郎中师徒,还有一介女流,如此五者,能当何大用? 澄一禅师道:制台大人既有此说,吾等便不虚此行!只不过,我等初来乍到,未知这雁门关内外,情形如何? 戴君恩见问,即教杨霖道:杨副将,此事你可详说分明。 杨霖闻言,随即起身,就领众人至沙盘前,以手指之道:雁门关控南扼北,乃太原门户,三晋咽喉。东虏大军南下,必先占广武营,再自西向东破白草口,然后方能进抵我雁门关。日前,后金主帅阿济格亲率大军,已攻破了我广武营,现正驻兵于城内。自广武营向东十余里,便是白草口,再向东十余里,便是雁门关西门了。 然后,又指住东边的一座城楼,道:这里,就是我们当前所在的位置,雁门关东门。 澄一禅师道:目下,关内尚有多少兵力? 杨霖道:精兵五千。 众人听说关内尚有五千精兵,顿时就舒了一口气,心想:关外虏兵亦不过才两万,雁门关又易守难攻,看来此役也绝非全无胜算。 如一大护法道:从地形上看,白草口横亘于两山之间,前后皆平坦开阔,一览无余,倘后金大军架梯强攻,势难固守。 戴君恩道:大护法所言甚是!就以目前形势而论,虏兵一旦强攻,则白草口必破无疑。然则,即便如此,白草口又岂能白白拱手于人?可若明知不可守而守之,恐怕倒头来亦不过是自殒其身而已。白草口弃守两难,本抚台与杨副将亦颇费神思,正踌躇不定,未知诸位有何高见? 如一大护法道:依贫僧愚见,此关不可不守,然亦不可坚守。 戴君恩不解道:大护法此言何意? 如一大护法问杨霖道:白草口内,现有官兵多少? 杨霖道:关上尚有精兵一千。方才,末将还与制台大人议及此事。增兵,亦或撤兵?正举棋未定。 如一大护法道:增兵一千,同时撤兵一千。待关破之时,贫僧再还将军精兵一千。 众人听如一大护法之言,俱不明所以。 戴君恩c杨霖及刘允中三人闻说,心下更是狐疑,随禁不住就举目相看。 少顷,刘允中在一旁,道:神僧高见。但不知怎么个增撤之法? 如一大护法道:杨将军只需引一千弓箭兵易白草口之兵即可。其余,则不必理会!贫僧自有妙用。 杨霖闻言,虽不明其意,然亦不敢擅自做主,随就盯住了戴君恩与刘允中,望其示下。 众人见状,亦纷纷都来望住他们。 戴君恩不理众目,随转身踱步,思考良久,乃与刘允中道:如一大护法既有妙用,我等又岂得横加阻拦? 刘允中道:此事,戴制台可自行定夺。本监军身负督察之责,不过是将此间事情上达天听罢了,又岂敢胡乱越权! 戴君恩见说,随就转身,与杨霖道:杨副将,你率标营一千,各挽弓箭,与如一大护法等一起上关。 又道:如情形有变,可适时撤退,切记不可浪战! 杨霖领命,遂与如一大护法等领了一千弓箭兵,同往白草口而去。 话说白草口里雁门楼不足二十里,大众登马即至。 如一大护法等随杨霖上了关,即撤了原先的一千精兵,又教弓箭兵各守垛口,严阵以待。 翌日清晨,众人正在关上议事,只觉得一阵地动关摇,隐隐中似有呐喊之声,情知不妙。 左右才要出门查探,就有旗牌官来报:启禀将军,东虏大军将至,请军令定夺! 杨霖闻报,即与如一大护法等出门去看。 众人出得关门,先闻奔突之声,未绝于耳,又见尘土飞扬,遮天盖地,说话间那东虏大军就有如汪洋浪滚,又似兵山出土,浩浩荡荡,连绵而来。 白草口关上的众将士,绝少有临战的经验,更不曾与后金有过交锋,似这般打几个土匪山贼倒也凑合,又何曾真正见识过如许之千军万马?一个个胆战心惊,惶恐不已。 杨霖见状,拔剑大喝道:众将士听令! 众将士闻令,只得强打精神,故作勇气,一个个张弓搭箭,闭目朝天,只等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 后金大军越见逼近,关上的气氛则越发紧张。 就在此时,温轶伦却不知为何,蓦地就倚墙而坐,瘫软在地。 凤红俦见状,急忙来扶,只见他面似金纸,唇如傅粉,额头沁汗,气喘吁吁,随就关切道:温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温轶伦一把抓住她手,惊慌失措道:怕。 凤红俦闻说一个怕字,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又摇头苦笑,道:怕?既是这等害怕,你为何还要跟来? 温轶伦结结巴巴道:你莫笑。我也不想来。可人,是我去请的;雁门关,也是我要来的。最要命的是,我也不知道我会这样害怕啊。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就刚才见了后金大军,忽然间,就怕得要命。 凤红俦道:事已至此,怕也不济事了。我且送你下去,免得动摇了军心。 道罢,随就将温轶伦搭在肩上,扶下关去,又教殊方在一旁守护。 温轶伦闭目长吁,倚坐在议事厅之上,直听得关外面马蹄声大作,呐喊如雷,又想起来方才所见的千军万马,依旧是怕得不轻。 凤红俦不忍弃他于不顾,亦只好在一旁陪伴守护不题。 却说后金大军奔涌而至,就在白草口外一箭之地,便陆陆续续,停滞不前。 主帅阿济格坐辇居中,将兵马一字儿排开,又令多尔衮及多铎在前掠阵,两边展绣龙白旗,猎猎生风。 关上诸将士正看到好处,忽又见如一大护法一跃而起,就落至后金大军跟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自古兵凶战危,尔等只为呈一己之私欲,徒令百姓遭殃,实非仁者之师。今祈将军慈悲为怀,且息烽火,造福苍生,如此则有无量之功德也! 后金诸将见来者不过是个五短身材的小和尚,却不知天高地厚,竟说出这一番大话来,甚不中听,俱狂笑不止。 多尔衮正青春年少,英姿勃发,坐逍遥马,头顶红缨盔,身着金丝甲,斩将大刀担于鞍鞒之上,策骑前行,笑道:小和尚,此地不是你的耍处,速速离开,尚得一线生机! 如一大护法闻言,只是不动,闭目合掌,口中默念不止。 后金阵前,有多铎在多尔衮身后,骑紫骅骝,一时沉不住气,纵马摇枪,上来就刺。关上众人一见心惊,暗叫不好。孰料如一大护法将身向后一纵,就避过枪头,飘然于地。多铎见一击不中,心头大怒,随又挺枪来刺。 如一大护法见状,浑不恋战,随就纵身上关。 多铎赶至关下,朝上叫道:杨霖,尔等还不速速献关来降?可饶不死。 杨霖一见多铎在关下妖言惑众,随拈弓就射,大怒道:众将士休要听他胡言乱语!虏兵素无信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旦投降,吾等必死无葬身之地矣。 关上众将士闻多铎之言,本来还有些心意浮动,再听杨霖这话,顿时就断了投降的念头,随亦开弓来射。 那多铎胯下的紫骅骝乃是灵兽,见关墙上一箭飞来,即纵起前蹄,将他往后一仰,便闪了过去。一箭才过,又见关上乱箭如雨,多铎急勒转马头,就回至军前。 阿济格见劝降不成,遂传令强攻。 一声令下,后金大军似潮水一般涌来。 关上众将士见状,顿时大惊,随就有了惊慌奔逃之意。 如一大护法一挥手,大喝一声,道:众将士慢来!看吾法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2章 阴阳渐近伞制敌 且言众将士闻声,即朝上望去,就见半空中有一柄青色宝伞,放五色毫光,由远及近,由小渐大,星河直落,顿时坠地,其顶朝外,就斜插至关前。 众将士俱未解其意,才看罢如一大护法捻诀默诵,就见那宝伞青盖遇风自张,大放光华,立时就绕柄旋转不已。 后金大军先见半空中,有一宝物放光,极是耀目,不能直视,后又见青伞坠地,斜插在前,更不明所以,只得扬鞭奋蹄,直冲关下。 然而,后金大军狼奔豕突,横冲直撞,却始终越不过那一柄青色宝伞。关上众将士见状,无不惊异!慌乱逃奔之意,随就烟消云散了。 不一时,那宝伞上空,竟现出来一方影幕,有数十丈围圆,内有人物图像,俱鲜活能动。细看之下,大众更觉惊骇!原来,那幕上的人物车马,竟为关前虏兵之影,且张大数倍,观之甚明。 如一大护法指定那幕中之影,大声道:此时不射,更待何时! 杨霖闻言,一声令下,关上即万箭齐发。 一时间,就见幕中人马纷纷中箭,后金大军顿时就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澄一禅师见状,随趁势又祭起赤炎袈裟。 那袈裟穿过影幕,直飞至后金大军上空,射出烈焰红光,只烧得众虏兵鬼哭狼嚎。 多尔衮在马上,明明看见白草口就在眼前,却始终接近不得,心下只觉怪异。孰料半空中忽然间就降下来乱箭如雨!才见这避箭无门,非死即伤,又见那袈裟破空盘旋,烈焰焚身,多尔衮眼看大军损失惨重,顿时就心下着慌,大呼不妙。 阿济格在中军,一见前锋出师不利,随传令鸣金收兵。 多尔衮与多铎闻听鸣金之声,急忙勒转马头,即将大军撤回。 关上众将士一见虏兵拍马逃奔,溃不成军,一个个扬眉吐气,欣喜若狂! 杨霖大喜,随转过身来,就与二位神僧抱拳道:大孚灵鹫寺,果然不同凡响!二位神僧,亦非浪得虚名!今得此二宝,何愁雁门关不守?又何愁虏兵不退? 澄一禅师在一旁,忙收了赤炎袈裟,起佛掌道:杨将军言重了!衲子以为,诸山群岛之中,能人异士极多。今赖法宝,或可守关一时,然吾等绝不可掉以轻心。 杨霖道:方才一战,虏兵既退,白草口暂得太平,我等且先下关,暂息片刻! 道罢,又教众军在关上修整。 如一大护法闻言,亦不收法宝,即与杨霖及澄一禅师一齐下了关城,就来至议事厅休息。 凤红俦见如一大护法等三人进厅,忙问道:关外情形如何?后金大军可是退了? 杨霖笑道:凤女侠放心!全仗二位神僧在此,今虏兵已退,一时之间只怕再难来攻。 温轶伦闻说虏兵已退,登时就轻松不少,只是两手还时见抖动,并未完全自如。 杨霖又问凤红俦道:温先生端的如何? 凤红俦道:并无大碍!他只是没见过这样大的阵势,心里有点害怕而已。 杨霖听罢,哈哈大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见惯了,也就罢了!别说是你温先生,就是这白草口上的千余将士,又有几个敢说全无害怕之心的? 温轶伦见说,脸上一红,颇有些难为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约有片时,杨霖才用过茶,就来了精神,问如一大护法道:如一大护法,你那青伞如此神奇,究竟是何法宝? 如一大护法道:此宝,名唤阴阳渐近伞,乃乌木作柄,精钢制架,按九宫八卦,攒群玉而成。玉面内白外青,有阴阳之分,合则包罗万象,开则妙用无穷! 澄一禅师道:究竟有何妙用?还望如一师兄详细言之。 杨霖闻言,随就望住澄一禅师,道:怎么?大师亦不知那宝伞的奥妙么? 如一大护法道:此宝遁迹江湖已有近六百年了,况澄一师弟年纪尚轻,又何以知之? 众人听说澄一禅师年轻,又见二人身形容貌,悬殊太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竟有些呆愣了。 澄一禅师笑道:你等不必如此,师兄方才所言,丝毫不差。现如今,贫僧虚度只得三百八十岁有余,而我如一师兄早已年过六百二十岁了。 众人闻听年过六百二十岁之语,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凤红俦道:可是,为何如一大护法他 如一大护法笑道:这其中的因由,实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明,倘日后有缘,我等再行探究不迟。 澄一禅师道:师兄之言有理!还是那阴阳渐近伞要紧。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一大护法道:此伞撑开之际,即如方才,青顶朝外,纵来敌有千军万马,狂奔不息,然则只有渐近之势,却终无沾身之时,更无过境之虞,故此得名渐近。且那青伞之上,又现影幕,既可静观其变,亦可隔山打牛,极是稳便。 澄一禅师道:诚如师兄所言,此伞既有渐近之能,则诸物势必不能近身矣。只是,倘诸物当真不得近身,此伞莫非无敌? 如一大护法摇头道:非也。非也。大凡天地万物,无不相生相克,此乃五行阴阳之道也。此伞虽言精妙,又岂无破解之道? 澄一禅师闻言,沉思道:话虽如此,可想要找到这个破解之法,只怕不易! 如一大护法与杨霖道:可教关上将士密切留意敌情!一有动向,便报与我知。 杨霖道:请如一大护法放心!此分内事也。 众人议罢,见天色已晚,遂胡乱用了些茶饭,便各自安寝不题。 话说阿济格鸣金收兵,多尔衮与多铎即率了残兵败将,退至大营。 阵前清点人马,死伤逾有两千之众。 阿济格闻报大怒,道:吾自领兵以来,身经百战,未尝大败!今遇这小小的白草口,本该一鼓荡平,何期遭此挫折!尔等作何说辞? 多尔衮臂带剑伤,含恨道:此番失利,多尔衮自知罪责难逃!今日天晚,不宜再战,待明日出兵,势必要一举拿下这白草口。 多铎亦道:明日再战,势必功成! 阿济格余怒未消,道:拿下白草口?尔等可知,今日阵前明军所用之青伞,竟为何物? 多尔衮与多铎见问,相顾无言,心下茫然。 阿济格道:既不知此物,何以破之?又何以破白草口? 多尔衮与多铎依旧默然不语。 阿济格见他二人不再言语,随息怒道:今遭新败,为防夜间偷营,在此恐不大稳便,且退回广武营再议! 多尔衮与多铎见说退军,心中甚是不服,却又无话可说,只得遵令而行。 后金大军自退至广武营之后,一面紧守城垣,一面又派大将何洛会往应州求援。 皇太极闻报大惊,不敢懈怠,急命巴图鲁·鳌拜及神锋·遏必隆率军来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3章 青莲宝色旗破关 白草口上,杨霖连日不见虏兵的动静,心下不免就转喜为忧。 这一日天晚,众人正在议事厅上闲坐,杨霖不无忧心道:今有阴阳渐近伞护关,东虏大军果是寸步难进!只不过,敌虽不进,然亦不退。阿济格驻兵于广武营,不战不走,必有所图。 如一大护法道:杨将军且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何必管他甚有图无图? 杨霖道: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毕竟不踏实。 言未毕,就见旗牌官来报:启禀将军,关前两侧的山上似有异动,天黑未知端详,请令定夺! 杨霖闻报大惊,即打发了那旗牌官去,就与众人来至沙盘前,道:白草口夹山而建,如今虏兵自两侧翻山迂回而来,势必欲绕过阴阳渐近伞,甚至绕过本关,南北夹击,偷袭我军。 如一大护法道:阴阳渐近伞的势力为两峰所阻,今虏兵自外围攀山而入,确有偷关之嫌。 杨霖见说,随叹道:既是如此,则阴阳渐近伞失效,看来这白草口是守之不久矣。 温轶伦在一旁,亦思忖道:依温某看来,未必如是。 如一大护法道:不知温先生有何高见? 温轶伦道:雁门关号,素以险称。两边崇山峻岭,陡不可攀!这白草口,乃是雁门关的门户,南北又有高山耸峙,过之则必经山谷栈道。想要攀山而过?谈何容易! 杨霖道:那温先生的意思是 温轶伦指住那沙盘上的插伞之地,道:据吾看来,虏兵的攀山之举,意在此处。 如一大护法大悟道:他们这是要盗阴阳伞?! 众人闻言一惊,遂盯住了沙盘,又仔细思量起来。 温轶伦道:盗亦未必!虏兵不识此宝,岂敢擅偷?我料他此来,一则探之,二则损之。 凤红俦道:既是如此,我等且快上关,以防他暗中破坏。 众人听说,即出了议事厅,又来至关上,果见南北各有一股金兵,趁夜色偷偷摸至伞下,欲图不轨。 将士们待要放箭,却被如一大护法阻住,道:不必管他!此宝自有妙用。 众人见说,随住了手脚。 话说这两日,未见交锋,那阴阳渐近伞亦不曾用的,自然就光华黯淡了。 那虏兵在伞下看够多时,按捺不住,有懵懂无知的,拔刀就去砍那乌木柄。孰料一击未至,其伞自转,顿时就大放光彩。众虏大惊,正待欲逃,却又被一阵旋风卷了进去,一个不剩。俄尔伞收,光华即逝,那一众虏兵则顷刻间化为脓血,沿伞角而下。少顷,宝伞再张,毫光复起,依旧精神焕发。 关上众将士见状大喜,杨霖亦兴致勃勃地,就与诸位道:此宝当真神奇!有此宝伞在,何愁雁门关不守? 转头来看,只见如一大护法与澄一禅师俱合掌悲悯,默念无声,又见温轶伦及凤红俦因再过一关而略感欣慰,正远眺不语,难免就有些尴尬。 且言多尔衮c多铎c鳌拜与遏必隆等就在不远处看住,眼见这青伞不倒,依旧妖光复炽,俱大惊失色。 惊怒之余,鳌拜道:待明日出兵,誓要灭此魔障! 多尔衮道:鳌拜,你言明日出兵,可是已有了御敌之策? 鳌拜控背欠身道:贝勒爷且宽心!臣奉大汗之命到此,自是有备而来。 多尔衮见说,随回军至广武营,即与阿济格请战毕,后又同鳌拜等连夜就部署起破关之事来。 翌日天明,多尔衮与多铎率精兵三千,再至白草口前。 多尔衮与多铎各跨宝马,坐镇中军。鳌拜踏斑斓猛虎,右首立一乘彪道者;遏必隆坐花斑豹,左首立一骑虎头陀。旗幡开处,四将抖擞精神,掠阵在先。 杨霖在关上见后金大军精神抖擞,士气如虹,不觉就又犯起疑心病来,嘀咕道:看这架势,后金大军似乎是有备而来啊! 如一大护法道:杨将军不必杞人忧天!直教弓箭手准备就绪才是。 杨霖闻说,遂抛了空头心思,即教众将士张弓备战。 说话间,就见那头陀顶戴金箍,身穿皂服,白面青眉,一部海髯,急驱黑虎上前,将手中青色宝旗一展,即化作一朵半开青莲,连柄高近三丈。又见他将那青莲抗在肩上,摇身一晃,顿时间就阴云四合,狂风大作。那风起时,播土扬尘,飞沙走石,真个是一吹三军阵脚乱,又吹群山峰头颤,再吹天地无颜色。 关上众将士见之,无不惊骇。 话说那头陀所用之旗,并不是无名之辈!此宝,有一等名色,唤作青莲宝色旗,乃是先天五方旗之一。 所谓先天五方旗者,顾名思义,按东西南北中五方,又按五行,各有一色旗帜,是为: 东方青莲宝色旗,属木,青色; 南方离地焰光旗,属火,红色; 西方素色云界旗,属金,白色; 北方寒光皂盖旗,属水,黑色; 中央戊己杏黄旗,属土,黄色。 此先天五方旗,乃三千多年前商汤代夏之际,为昆仑神道玉虚宫的开山之祖鸿蒙未破·孟格儿所创。功成之日,神鬼皆惊,天地难容!玉虚宫更因此而遭逢大变,历尽沧桑。尔后,此五方旗便散落人间,沉浮不定。是故,江湖传闻,一旦五旗齐出,则天下灾殃立现。算起来,自孟格儿以降,只有战国时期的鬼谷子曾聚齐过此五方旗。除此之外,别无他例。即便是当初武王伐纣之时,玉虚宫门下姜子牙出昆仑山,荟萃群英,也不曾聚齐过此先天五方旗。然而,自鬼谷子以后,此五方旗便销声匿迹了,即便是偶有耳闻,却终究还是了无影踪。 大概起自四十多年前,后金开国之君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在逐步统一女真及蒙古诸部之时,就陆续得到了这先天五方旗。而努尔哈赤一手建立的八旗军制,与这五方旗,更是有着莫大的关联。 想当初,寒光皂盖旗最早为努尔哈赤所得,也正因为如此,后金大军的旗帜,一开始便是黑色旗。后来,努尔哈赤又先后得到东方青莲宝色旗c南方离地焰光旗与西方素色云界旗三旗,四旗在手,独缺中央戊己杏黄旗。 万历二十三年,明廷晋封努尔哈赤为龙虎将军。就在他大摆晋封宴的当晚,众人还沉醉于推杯换盏c觥筹交错之中时,寒光皂盖旗却因为人所盗而下落不明。自此而后,努尔哈赤虽又得到了中央戊己杏黄旗,但始终也只有四旗。要想聚齐这先天五方旗,何其难哉! 万历二十九年,努尔哈赤即以此四旗为凭,建成红c白c黄c蓝四旗军制。其中,蓝旗即为青旗也。而后,又在此之上,废除了黑旗,扩建四旗为八旗,由是八旗之制遂成。 话说努尔哈赤何德何能,竟得配四旗?此事说来话长。暂且不表。 却说白草口上众将士,沙迷泪眼,目不能视,即便是见左右之人,近在咫尺,尚且看未分明,又如何能够张弓射箭,以退顽敌? 那头陀一见大风既起,随趁势又将那肩上青莲凌空一转。须臾间,但见那白草口前,就立起来几根龙卷风柱。那风柱所过之处,拔光吸尽,寸草不留。未几,那阴阳渐近伞即被龙卷风连根拔起,飘刮无踪。 鳌拜见魔障已除,即教收了青莲宝色旗,依旧放于锦盒之内,就与多尔衮等率起大军,冲锋陷阵而去。 关上众将士才见风势稍弱,周天明朗,又复了那夏日炎炎,忽就见后金大军如狼似虎而来,随纷纷丢盔弃甲,逃命去了。杨霖镇压不住,一见大势已去,毕竟逃命要紧,随就一个纵身,亦下了关隘。 如一大护法等随调过头来朝内看,就见关下人马嘈杂,一片混乱,即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散狂奔,一起涌向雁门关。 凤红俦道:我等且先去议事厅!温大哥他们还在里面哩。 道罢,急与澄一禅师及如一大护法进了议事厅,来寻温轶伦及殊方。 温轶伦与殊方在厅上,就见外边乱哄哄的一片,尚未知白草关口将破之事,见凤红俦等来至,随问道:众将士因何混乱?莫不是关外事体有变! 凤红俦道:白草口不保!快随我等离开此地。 温轶伦和殊方闻言大惊,随即与凤红俦等同出关门。 大众才至关下,但见人马混乱,各要顾命,想要找几匹良驹上路,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寻。可此处离雁门关尚有十余里地,若不得个坐骑,一时间又怎么去得? 众人还在迟疑,就见澄一禅师与凤红俦,道:你与轶伦及殊方先走,待我如一师兄断后,将此关焚了,再与你等会合。 凤红俦问道:二位此去,可有脱身之法? 澄一禅师笑道:放心!倘遇阻滞,我等纵一个金光,即便是身子重,也能有一两里地远哩。 凤红俦道:既是如此,我等先走,后会有期! 言毕,不等温轶伦与二位神僧道别,即将他与殊方抓在一处。霎时间,就见足下摇动,有一只青鸾大鸟,自地而起,将三人负至半空,杳然而去。概众见状,不明就里,只当是凶禽异兽来袭,纷纷骇然,更加惊慌不已。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见了,早明其意,随就起了佛掌,道一声:阿弥陀佛。 少时,如一大护法叹道:可惜了我的阴阳渐近伞! 澄一禅师道:此伞非捻诀不能催动,即便是虏兵得了去,亦无甚大用。来日方长,向后自有讨回之机。 如一大护法道:师弟此言有理!只是,眼下少了一件御敌的法宝,甚为不便。 澄一禅师不言,随就捻诀在手,将那赤炎袈裟祭起。 那袈裟在关上盘旋飞腾,放出万道红光,一时间白草关便已烈焰熊熊,火光冲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4章 杨六郞祠议战事 后金大军眼见白草关烈焰照天,自不敢近身,随就远远地望住,只待火势稍退之后,再行进关夺寨。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一见白草关既焚,遂收了赤炎袈裟,急纵起金光,就往雁门关西门而去。 霎时间,金光便落至一里之外,二位神僧正举步欲行,忽就见有凤红俦立在不远处,只身等候。 三人见面,叙礼毕,凤红俦道:温大哥与殊方业已进关去了,红俦特为接应二位神僧而来。 道罢,即与澄一禅师及如一大护法踏了青鸾,一起投关而去。 但只见鸾鸣在天,穿云过雾。 如一大护法道:红俦姑娘,你可识得那御天失措·万俟印? 红俦闻言一惊,待要开口,忽就见澄一禅师道:万俟印?可是那江湖传闻中的海外三仙山之方丈山的掌教真人? 如一大护法道:不错!正是此人。 凤红俦见说,随就抱拳行礼,道:实不相瞒,红俦乃方丈山的门下。 又道:世人皆知,海外有三座仙山,乃蓬莱c方丈及瀛洲是也。然方丈山并非孤岛一座,实有方丈c方寸两脉。两脉两派,道理大同小异。万俟师伯,乃方丈山长留宫宫主,是吾掌教之尊。而我则出自方寸山,家师乃是止留宫的现任宫主赤符天皇·封先觉。 澄一禅师听罢,顿时就恍然大悟,笑道:难怪前有火麒麟三番两次来助,今又有青鸾鸟相救!原来,这都是你红俦姑娘的杰作。 提及火麒麟,凤红俦不禁叹道:可惜火麒麟为绣衣使者所伤,至今生死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澄一禅师闻说,亦见伤感,忽又道:此等灵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行踪甚是缥缈,但不知平时藏身何处? 凤红俦笑道:大师,此是吾师门之秘,又岂可轻泄与人! 澄一禅师见说,亦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又望住前方,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些江湖传说,虽不中,亦不远。这世上果真就有如此神秘莫测的仙宗门派! 凤红俦道:神秘莫测倒也未必,只不过潜行隐迹罢了。 如一大护法道:神道仙宗,自有不同。澄一师弟,你虽说修道资质甚高,但毕竟从未真正行走于江湖,近三十年来,又闭门不出,因此上孤陋寡闻,亦在所难免。即便是我,阔别江湖几十载,人事风物,亦觉生疏。只不过,近闻得江湖上风声频频,只怕大乱将至矣! 澄一禅师又道:那一直以来,红俦姑娘又何以要隐迹于循天镖局呢? 凤红俦见问,即双掌合十,道:大师明鉴!红俦正有事相求。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见状,相视不解,道:你所求何事? 凤红俦道:此次,红俦离方寸山而来中原,实乃事出有因。前者托身镖局,潜踪隐迹,并非欲行不轨,只是情非得已。此间苦衷,亦不足与外人道也,还望二位神僧体谅!今我行藏虽露,幸得勿泄吾秘,则铭感五内。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本是方外之人,早已不想再涉足江湖纷争,见凤红俦既说此话,随亦合掌还礼,道:如此,我等便不提也罢。只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这火麒麟与青鸾鸟既出,只怕你也瞒不长久。 凤红俦叹道:且瞒一日是一日吧。 三人方才言罢,青鸾鸟已至雁门关西门。戴君恩等正在杨六郎祠里等候,忽闻凤红俦接了二位神僧来至,随就帅众出迎。众人就在城楼上见面,寒暄礼毕,随又入祠议事。 戴君恩问道:怎么不见杨副将? 凤红俦道:杨将军骑马在后,料少时即至。 戴君恩闻言宽心,随不等杨霖来至,即道:白草口失守,虏兵顷刻将至,不知诸位有何守战之策? 温轶伦道:白草口失守,盖因其无险可恃所致。而雁门关则不然!关前山路崎岖难行,迂回曲折,宽不过两三丈,两边又有高峰耸立,纵虏兵人强马壮,兵多将广,想要凭此夺关,恐非易事。 刘允中道:温先生所言极是!我等亦深明其理。只不过,路窄关险,虽言有利,然则我军亦同样难以施展。况虏军势大,我等若无破兵奇策,只仗天险,一旦攻势源源不断,则必有所失。 戴君恩赞道:刘总监之言极是!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势必得一个奇谋,方能守得住此关。否则,只是据险死守,恐非长久之计。 温轶伦笑道:吾方才所言不明,诸位误解了。 众人见说有误,正待要听他的正解,忽然就见杨霖气喘吁吁地,进至厅中,一见各俱在座,便脱口而出道:你们回来得好快啊! 戴君恩一见杨霖归来,随就问道:白草口情形如何?那一千弓箭兵可是尽数撤回了? 杨霖不忙搭话,就近端了凤红俦的茶水,一饮而尽,道:白草关烧了。那一千弓箭兵俱已撤回,并无甚伤亡。 又调过头来,与如一大护法道:大护法,当初是你答应将那一千弓箭兵尽数还我的!可这白草关一破,你跑得比那兔子还快啊。 众人听说,不禁就哈哈大笑。 凤红俦道:不是如一大护法跑得快,而是你杨将军的腿脚太慢。 杨霖见说,随就找了个位子,坐下道:你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我是粗人一个,跟你们这些修真炼气之士,自不能相提并论。 戴君恩不理他的胡扯乱攀,又问道:东虏大军现在何处? 杨霖道:还在白草口外。真是亏了澄一禅师的那把火!否则,我等又岂得全身而退? 又略一思考,道:只待那白草口火灭了,虏兵整备过关,再行军至此,怎么也得下晚了。 戴君恩道:照这么说来,离虏兵来攻,也就只剩下一两个时辰了。我等势必要尽快拿出个方案来才行啊。 杨霖不假思索道:这还能有什么方案!据险死守呗。这雁门关恃险而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咱这几千人马拼死力守,东虏大军想要过关南下,绝非易事。 众人闻言,只是不语。 杨霖见状,心下甚觉奇怪,随就不再多言。 少时,刘允中道:适才,温先生言我等误解,未知是何道理? 温轶伦见问,随道:诚如杨将军方才所言,雁门关易守难攻,乃是世人皆晓之事,然则东虏大军又岂得不知? 众人见说,依旧不解其意。 不一时,如一大护法似有所悟,大惊道:据你的意思,莫非那东虏并不会派大军前来夺关! 杨霖闻言,大惑不解道:什么?不来夺关! 温轶伦道:非是不来夺关,而是不会派大军前来夺关。 言未了,随又起身,与如一大护法道:据闻,今日阵前,虏兵旗开而得胜,大护法可知那法宝的来历? 众人闻说,俱朝如一大护法望去。 如一大护法沉思片刻,道:老衲虽不识此旗,然据传闻,早在几十年前,东虏大汗努尔哈赤就曾先后得到了那昆仑至宝先天五方旗,并因此而有了八旗军制。照这么看来,今日阵前所见的青旗,极有可能便是那五方旗之中的青莲宝色旗。 温轶伦道:大护法可知那先天五方旗的始末端详? 如一大护法道:你怀疑虏兵会仗那先天五方旗来此夺关? 温轶伦道:此事,我尚不敢断定。然据今日所见,东虏军中亦不乏能人异士,而神兵利器则更不在话下。雁门关易守难攻,且又有二位神僧在此,只怕他们再不会循规蹈矩了。 众人先闻听先天五方旗,不觉已是眼前一黑,又闻说不会循规蹈矩,心下更是一沉,只得默坐不语,凝神存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5章 夺地利八将混战 话说众人默然,唯监军刘允中道:既言虏兵将以先天五方旗来夺关,大护法何不详述其来历始末?我等也好有个应对之策。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一大护法道:也罢。这先天五方旗,乃昆山神道祖师鸿蒙未破·孟格儿所创。旗分五色,按五方五行,分别为: 东方青色,属木,乃青莲宝色旗; 南方红色,属火,乃离地焰光旗; 西方白色,属金,乃素色云界旗; 北方黑色,属水,乃寒光皂盖旗; 中央黄色,属土,乃戊己杏黄旗。 此五方旗的厉害之处,非在一旗之所向披靡,而在于五行齐备,相辅相成。一旦五旗在手,互相配合,近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论各旗之功能,则依五行所属之不同,而各有千秋,具体而言: 青莲宝色旗:化身青莲,凌空御风; 离地焰光旗:化身烈焰,火烧不灭; 素色云界旗:化身云雾,消金化铁; 寒光皂盖旗:化身黑蓬,冰水轮转; 戊己杏黄旗:裂地开山,破关夺寨。 另据闻,五旗之中的寒光皂盖旗,当初为努尔哈赤得而复失,至今下落不明。 大众听罢,顿觉茫然,似有不知所措之意。 温轶伦道:然则,若依大护法之见,今欲取雁门关,当以何旗开路为宜? 如一大护法道:据老衲来看,若论破城夺寨,当以戊己杏黄旗为宜;若论过关斩将,则以离地焰光旗为佳。 温轶伦闻言,沉思道:如此说来,若得雁门关不失,则必先破这红c黄二旗。不然,守关无望! 众人闻说,并无一法可想,亦无一策可施,正在焦虑不已,忽闻旗牌官来报:有敌将至关前叫阵,请老爷军令定夺! 戴君恩闻报,不禁就倒吸一口凉气,道:来得好快啊! 杨霖道:来敌有多少人马? 那旗牌官道:回军爷的话,只有四个怪人。 杨霖疑道:四个怪人?何言怪人? 那旗牌官道:四人个个身高丈余,又骑虎豹等异兽,形状凶悍,因此上称为怪人。 戴君恩c杨霖及刘允中三人听罢,心头石起,只惊得离座踱步,愁眉不展,默然无语。 众人在座,亦觉不祥。 温轶伦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竟是福,还是祸?且去关前一探便知,强如在此嗟叹。 众人见说,随出了杨六郎祠,就来至城头,果见关下止有四将。 那杨霖朝关下大喊道:来将何人?速通名来! 话音才落,就只见鳌拜髭须倒竖,怒目圆瞪,全身披挂,威猛无比,手执一柄逸红镰,就驱虎上前道:吾乃镶黄旗旗下梅勒章京瓜尔佳·鳌拜。 又指住旁边一个虎背熊腰c圆目无须的黑脸汉子,道:此乃镶黄旗旗下昂邦章京钮祜禄·遏必隆。 右首边,有一个乘金彪的顶箍头陀,焰眉络腮,宽袍大袖,手执杏黄旗,一开口声炸如雷,道:吾乃终南山魇头陀·兆牙。 左首边,又有一个骑黑虎的道者,身着道袍,体形高大,面黑无须,手把红旗,就朝上起礼,笑道:吾乃琅琊山练气士,姓乌名蒙。 四将通名已毕,忽就见兆牙指住那如一大护法,打个稽首,道:尚未请教这小长老的尊号! 如一大护法站在城墙的箭垛之上,起佛掌道:贫僧乃五台山灵鹫寺之如一大护法。 兆牙释然道:原来有大孚灵鹫寺的高僧在此。 鳌拜道:大明气数已尽,尔等何故不识时务,兀自逞强?今天兵已至,雁门关必破无疑,你等命在须臾,何不献关来降?庶几性命可全。倘执迷不悟,悔之晚矣。 刘允中闻言暴怒,尖声大叫道:番邦蛮虏,焉敢放肆! 鳌拜闻说,即驱虎与遏必隆退后,而兆牙与乌蒙见状,则各催坐骑上前。 凤红俦见状,忙取了直梦剑,递与杨霖,道:你用此剑! 杨霖道:这个却是为何?我自有佩剑可用。 凤红俦急道:教你用,你就用,何必废话! 杨霖闻言,随解了腰间之剑,将直梦剑拿在手中,忍不住就打量起来。 如一大护法道:杨将军c澄一c红俦我们四个下关去,各战住一个。切记千万不可让那两面宝旗轻易启动!否则,雁门关不保。 又道:黄旗交给我,其余你们各自跟定。 道罢,即纵身一跃,飞至关外。 众人在关上,但只见如一大护法起在半空中,周身上下,犹如精雕玉砌一般,就堆出来一副黄金铠甲,映日放光,炫目异常。 这金甲不是寻常之物,唤作天王铠甲,乃天王殿的镇殿之宝。细观此宝,凤翅兜鍪,黄金锁甲,高有丈余,宽近三尺,浑身封闭不露,只遗面目在外。乍看之下,真个似天王临凡,金刚护体,森怖威严。 话说这如一大护法身着铠甲,手执一柄飞兽偃月大刀,凌空跃起,力奋万钧,势劈五岳,便直奔杏黄旗而去。兆牙坐在金彪上,眼见如一大护法孤影悬空,背负红霞,真个似天外来客,心下着慌,急举杏黄旗来架。霎时间,刀旗相交,电闪雷鸣,声震四野。 关上诸将见此情形,个个信心大振,纷纷纵身出关,捉敌厮杀。凤红俦执刀来会那黑虎道人·乌蒙,杨霖仗剑直取鳌拜,澄一禅师则徒手战住遏必隆。八将混战,只杀得雁门关前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战够多时,鳌拜等四将毕竟勇武,更有胯下猛兽助威,凤红俦等渐渐力有不支。 澄一禅师先为遏必隆一掌击中胸口,就飞身至数丈之外,鲜血狂喷,挣扎不起。那遏必隆座下的花斑豹一见血腥,即张口咆哮,津涎四溢,须臾便扑至跟前,将澄一禅师按捺在地,登时就教他动惮不得。遏必隆在上,高擎荡云大捍刀,立时就要取了澄一禅师的性命。 如一大护法见澄一师弟命悬一线,随就大喝一声,使一招,运刀如飞,乱舞不歇,顿时间就见有千万只异形猛兽自刀中化气而出,迅如风雷,直奔遏必隆,呼啸而去。遏必隆躲闪不及,随一击之下,就连人带豹滚晕至一旁。 这里才救下来澄一禅师,那边凤红俦又敌不过乌蒙,如意大护法正欲上前相助,却又见黄旗招展,直指雁门关,随只得回过头来,再战兆牙。 杨霖毕竟久经沙场,武艺高强,虽无猛兽助阵,却仍能以短敌长,一柄直梦剑,千变万化,只杀得鳌拜一身冷汗。 鳌拜见杨霖甚是难缠,又见遏必隆负伤,随将那逸红镰一格,就按住直梦剑,自思道:战处上风,关则难破,奈何? 思想片刻,鳌拜又将那镰柄轻按,使一招,镰刀上即有一群魔头逸出,阴森可怖,张牙舞爪,将直梦剑牢牢咬住,并不松口。 此逸红镰不是寻常之物,原名狂魔镰,乃两千年前战国名将庞涓下山之时,其师鬼谷子所赠。千百年来,此镰久经战阵,嗜血成性,又噬下亡魂无数,魔力大张。故此镰时有血红色魔头逸出,狰狞恐怖,令人心惊胆战,遂又得名逸红狂魔镰。 杨霖见直梦剑被缚,急抽不回,心下大骇。鳌拜又将手中镰用力一扬,即将那直梦剑掣飞,插至关墙之上。杨霖受此一惊,醒悟不及,顿时就被鳌拜一挥两段。 可叹这杨霖并不知那直梦剑的神妙之处,且又以短博长,难近鳌拜之身,因此上空怀至宝,终丧其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6章 杏黄旗裂地开山 鳌拜战罢了杨霖,正杀得兴起,禁不住就猛喝一声,即纵虎摇镰,直取如一大护法。 不一时,遏必隆被那花斑豹唤醒,随就翻上坐骑,亦举刀也来战住如一大护法。 如一大护法以一敌三,使出浑身解数,越战越勇。 鳌拜见如一大护法勇不可当,急把逸红镰一横,就将举旗来战的兆牙隔开,道:无谓恋战,速去破关! 兆牙闻命,即纵金彪后撤,就要祭杏黄旗破关。 如一大护法眼见兆牙退后,情知不妙,正欲收刀去赶,却又被鳌拜故技重施,将逸红镰牢牢锁住那飞兽偃月刀,不让分毫。 凤红俦且战且退,见阵前已是一死一伤,如一大护法又为鳌拜及遏必隆所困,力战不脱,遂丢开乌蒙,急向后一连三四纵,方才站定了跟脚,又将手中刀弃于一旁,把右臂朝天一指,半空中顿时就现出来一只金毛望天犼。 神犼既出,一声怒号,这雁门关前登时就山崩地裂,风云变色。 且言鳌拜等人的坐骑,俱是凡物,怎抵得过这上古神犼!都战兢兢地朝金毛犼望住,低吟徘徊,不敢上前。 但只见这金毛犼坐于阵前,怒目雄视,蓦然间就一跃而起,便将那乌蒙咬下虎来,含在口中。又朝鳌拜等望住,三嚼两咽,便将他活生生地吞了下去。那黑虎受此一惊,吓得调头就跑。 鳌拜与遏必隆见状大惊,即抛了如一大护法,又催动胯下虎豹,要来夺那落地的离地焰光旗。怎奈这一双坐骑,早见神犼在前,已有了畏惧之心,不敢朝前,只要退后!二人无奈,只得跃下坐骑,徒步来夺。 如一大护法见鳌拜与遏必隆下骑疾走,直奔红旗,随就举刀来赶。三人相接,不免又是一场混战。那金毛犼见状,亦跳进圈子里来,扑闪腾挪,欢斗不已。 那鳌拜甚是凶悍,一见金毛犼扑来,浑然不惧,迎面直上,一击不中,随又急转身,高举逸红镰,杀一个回马枪,兜头来勾。那金毛犼方才扑了个空,忽见镰刀来勾,随即翻身躲过,又以双爪按住镰背,顺势就借力而下。岂料那镰头群魔煞是作怪!将金毛犼的双爪紧咬不放。那逸红镰按下又再起,竟欲将金毛犼拎起空中,一凿而下! 话说这金毛犼乃是一只上古的凶猛灵兽!又岂得束手待毙?遂狂性大发,一声怒吼,只唬得那镰头群魔化成齑粉,喷薄而出。那红粉四溅,所过之处,即成鲜血。鳌拜拎犼不起,又见刀头喷血,周身遍染,乃千古未见之事,心下大惊,忙抽镰急退。 如一大护法这边战退了遏必隆,凤红俦忙跃上关墙,将直梦剑取取在手中,又来助阵。 众人正在酣战,却把个兆牙与杏黄旗忘得一干二净! 但只见兆牙在不远处,将戊己杏黄旗往下一掷,那杆儿遇土生根,瞬间壮大,只撑得关前地裂山开。又见那旗幡迎风招展,直指关城。哪消片刻工夫,那根裂之势,便顺着旗幡所指,须臾即延至关下。登时间,西门就关开城破,土崩瓦解。 鳌拜等一见兆牙将杏黄旗祭起,竟丢了离地焰光旗,调头就撤。 凤红俦一见黄旗招展,大觉不妙,未敢逞强,忙教那金毛望天吼叼了离地焰光旗来,就与如一大护法一起,扶住澄一禅师,纵身进关。 西门既破,关内大乱。 那兆牙见状,随收了杏黄旗,而关前之地,则裂处自合,开处自闭,片刻间便得平复,一如既往。只不过,地裂能合,而山开即崩,城破即毁,则再无恢复之说。 雁门关西门经此一开一合,已成了残垣断壁,不足为恃。 鳌拜等虽言破关,却因此而丢了离地焰光旗,真可谓是得不偿失,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悻悻而回。 凤红俦与如一大护法扶住澄一禅师,进了关城,但见残骸遍地,一片纷乱。 如一大护法道:你且扶了澄一师弟,先往东边雁门楼去!我在此地,待寻了戴大人,再与你等会合。 凤红俦见说,随扶了澄一禅师,又唤青鸾展翅,须臾即至雁门楼。 过不多时,如一大护法就在瓦砾堆中,寻得了戴君恩及刘允中,又与他二人领住残兵,就退至雁门关东门。 戴君恩原本就帐下无将,现如今又折了杨霖,好不懊恼,随吩咐左右道:西门已破,城中不便驻兵。传我军令:速教众将士撤至东门固守。 左右闻令,随领命而去。 议事厅上,众各在座,俱沉默不言。 戴君恩走来踱去,坐立不宁,叹道:现如今西门已失,只怕这东门也保不住! 温轶伦道:今日一战,这雁门关已是失了。想不到东虏大军如此神勇,又有能人异士助阵!照此情形来看,这雁门楼能守多久?尚不敢断定。 如一大护法道:就目前情形而言,虏兵虽然破了西门,但毕竟丧了黑虎道人·乌蒙,丢了离地焰光旗,料一时之间不会再来。 澄一禅师喘息道:这倒也未必。有道是,兵贵神速。现如今西门既破,即便他阿济格无意急攻东门,亦必会先遣大军来进占关城。 戴君恩闻言,痛心道:城内本无险可守,今又折了杨副将,倘虏兵进占,众将士只怕抵挡不过,为免白白牺牲,本抚台已下令撤军至东门了。 温轶伦道:若虏兵先占了关城,再来夺东门,实则是由内而攻外也。真可谓是易如反掌!今时今地,我等若还心存侥幸于雁门楼,无异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允中道:那若依温先生之意,我军又该当如何? 温轶伦道:雁门关南下四十里之外,便是代州城。与其守东门,不如守代州城! 刘允中道:一旦东门失守,雁门关即告陷落。倘雁门关陷落,则防线即被突破,虏兵便破喉而入三晋。三晋不保,则中原危矣。是以,雁门楼绝不可轻言放弃! 温轶伦道:雁门楼自不可轻弃!然亦不可固守。此时此刻,我军只得一途可走,——以攻代守。 戴君恩不解道:以攻代守?现今杨副将已然殉国,澄一禅师又身负重伤,只剩下如一大护法与凤女侠尚可一战,我军又何以为攻呢! 温轶伦见说,随就与如一大护法道:现如今,我们既得了这离地焰光旗,待其大军进占关城之际,大护法可以此旗纵火焚关,烧尽敌兵。此乃空城计也。 戴君恩闻言,思量道:这倒不失为一条空城伏击的妙计!只不过,欲施此计,雁门关亦自不保。 众人亦觉此计可行,怎奈刘允中叹道:此计虽妙,然则即便是他三军成灰,又当如何?那东虏大军神兵利器既多,能人异士又广,攻城夺寨,斩关杀将,根本就用不着此等凡兵。 温轶伦笑道:刘监军此言差矣。自古养兵,非为征战四方,而在统御万民。此等凡兵,若说攻城拔寨,斩关夺将,倒也确是用场不大,然则若说占城守关,御人聚财,实则必不可少。倘若我等损了他的三军,纵他有移山倒海之能,崩天离地之力,亦不会轻取城寨。盖无三军掠夺人口,侵占财产,何由兴此无利之师? 刘允中思量道:此言貌似有理。 戴君恩却念及崇祯皇帝令他死守雁门关的钦命,自然就不敢轻易率军弃关,正在犹豫难决。 温轶伦劝道:制台大人,不必犹豫!西门既破,雁门关已失,钦命不违也违了。何不率军出关,保存实力,以图将来? 戴君恩沉思良久,不禁就浩叹一声,还未及开口,却又见刘允中起身,道:制台大人三思啊!今你若与杨将军一般,战死沙场,与雁门关共存亡,本监则可保你死后哀荣;你若敢轻率大军弃关,本监军则势必要向圣上参你个临阵脱逃之罪。 戴君恩滴泪道:刘总监,今雁门关已失,我势必与此关共存亡,但关上这几千将士,又何必白白陪葬于此? 刘允中道:那戴制台究竟作何打算? 戴君恩又道:可由你来率这五千将士退守代州城! 刘允中道:由本监军来率军弃关? 戴君恩瞑目道:舍此,别无他法。 刘允中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本监军身负皇命,又岂能临阵脱逃! 温轶伦见状,亦劝道:古语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行军打仗,最忌死板教条。此是率军转战,又岂可与临阵脱逃混为一谈? 戴君恩道:刘监军,你奉皇命来监视山西军情,非独监视我戴君恩一人。今虏兵大寇三晋,代州乃至太原,亦危在旦夕,汝何独顾此而失彼哉! 众人见说,亦纷纷来劝。 刘允中拗不过,随踱步久思,又击掌叹道:也罢。既如此说,吾就率军先行一步,候尔等来至,再一起共守代州城。 言才毕,又转身与戴君恩道:雁门关已失,尔之是非功过,自有圣裁!万不可意气用事,辜负了皇恩。 道罢,随拱手就与众作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7章 守天险一僧火攻 两边辞毕,这刘允中才要出门,忽又见温轶伦恍然道:临行之前,尚有一事要劳动三军。 刘允中不解道:何事? 温轶伦道:明日虏兵进城,我等欲行火攻,须是将他大军聚在一处方好。刘监军可教士卒将这雁门关内的各处隘口,用山石乱木堵死,一旦火起,定要他无路可逃。尤其是北门之瓮城,绝不可教虏兵占了去。 刘允中道:这个好说!咱家这就吩咐下去。 道罢,就与众人再拜而别。 送罢了刘允中,戴君恩见天色已晚,乃道:今日大战两场,诸位想是疲乏已极,且先安歇一晚,待明日再做计较。 众人闻说,随就各散无辞。 少时,就只见靖边祠外搬的搬,抬的抬,四处堵塞,一片嘈杂。 温轶伦正坐在澄一禅师的榻前,关切道:老师伤势如何? 澄一禅师笑道:你是郎中,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温轶伦闻言苦笑,又叹道:伤筋动骨!只怕一时不能痊愈。 澄一禅师见说,故作轻松解脱之状,道:罢。罢。罢。正求之不得。我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地歇上一阵子了。那寺里的烦心事,也大可不管了。 温轶伦劝道:禅位之事,真一上人既已拿定了主意,你又何必如此执著? 澄一禅师听罢,随就吐一口气,道:才说不提烦心事的,你又来! 温轶伦笑而不语。 片刻宁静之后,又起身朝外,就背对住澄一禅师,叹道:此一回,我将老师你攀扯进来,真不知是对是错! 言毕转身,竟堕下泪来。 澄一禅师安慰道:事到如今,这许多年了,也谈不到谁攀扯谁。或许,亦可说是我攀扯了你。可这些,并算不得什么! 言未了,又望住温轶伦道:你我这都是心甘情愿的。 温轶伦听罢,亦看住澄一禅师,用力顿首,泪流满面。 澄一禅师忍痛起身,抚伤道:我之所能,亦仅限于此。向后之路,纵然有千难万险,也只剩下你自己了。 温轶伦一见如此,随就上前扶住,道:老师放心!放心!都在轶伦身上。 二人正说住话,忽就听见有人敲门,一问之下,方知是凤红俦来探。 温轶伦见状,随放了澄一禅师,忙不迭地就抹泪水,整衣衫,忍不住又轻咳一两声,才勉强前去开门。 凤红俦一进来,就见温轶伦双眼红湿,神色凝重,便不无揶揄道:哟,哭过了?这大晚上的,又不打仗,怎么就哭了? 温轶伦闻言,尴尬不语,忽就见澄一禅师打岔道:红俦姑娘,找老衲何事? 凤红俦不理温轶伦,急忙至榻前,道:没事。没事。就是过来看看,大师的伤势如何? 澄一禅师见说,随就指住温轶伦,道:这个嘛,你可就要问他了。 温轶伦一见凤红俦朝他看过来,当即就道:这次是伤筋动骨了。虽无大碍,却也一时难愈。 澄一禅师道:我已是半个废人了。向后诸事,就全靠你们了。 凤红俦道:大师这说的是哪里话!待大师伤势痊愈了,红俦尚有许多不明之处,还要向你讨教哩。 不意这话才起头,温轶伦却在一旁道:大师伤重,需要多加休息!如无甚要紧之事,我们这就回去吧。 凤红俦见说,也只好起身告辞。 二人同出房门,无语而行。凤红俦原以为,进来青鸾鸟与金毛犼相继现世,温轶伦势必会有所疑问,然一路走来,却见他终无一言,随就心头空落落的,甚不是滋味。路近岔口,二人各怀心事,相揖而别。 翌日天明,后金大军果然就进兵至雁门关关城。 然而,令阿济格c多尔衮及多铎等后金诸将所料不及的是,关城之内,竟无一兵一卒。 众将还在纳闷,忽就见前面探马来报:启大帅,关城内空无一人,且道阻难通,只剩下东边雁门楼上还有少许残兵,未知进退,请军令定夺! 多尔衮道:既已弃守关城,何以又驻守东门?明军此举,当真是令人费解。 多铎道:雁门关不比他处,想是必有高人镇守。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鳌拜在一旁道:管他娘的甚高人矮人,宝旗已失,臣势必要亲自夺回。不然,我鳌拜无颜再见大汗。 阿济格道:尔等休得急躁!待探明了敌情再作区处不迟。 随又吩咐那探马道:且探明了雁门楼详情,再报! 那探马即领命而去。 不一时,阿济格等携众将士来至瓮城,只见那门口早已为木石所阻,无从进入。 大势人马阻于狭窄山道之上,众将士正在奇怪,忽又闻探马来报:启大帅知,已探得雁门楼上只有山西巡抚戴君恩及灵鹫寺两位神僧等数人把守,别无他将。请军令定夺! 鳌拜道:就昨日情形来看,那瘦和尚为遏必隆所伤,一时难以复原,料不足虑。而如一大护法与那唤犼女子,虽余力尚存,可为一战,然则就凭此区区老弱妇孺,辄敢守城? 多铎见说,随打发了那探马,又沉思道:或另有高人来助?亦未可知。 遏必隆道:与其在此瞎猜妄断,不如往雁门楼去,一会便知。 阿济格道:遏必隆所言极是!尔等可率一路人马,前去一探究竟。 又传令道:关城内地势狭窄,不便安营,且先开了瓮城之门,再就地安歇。 于是乎,鳌拜c遏必隆及兆牙三人,便率了一枝人马,径自往雁门楼而来。 三人来至城下,一见门户大开,心中甚是不解。又经几番叫阵,那楼上却依旧是浑然不应,待要穿门而过,亦未见动静。鳌拜等无奈,随就率军上楼搜检了一番,更无异常。众将士一见雁门楼垂手而得,十分高兴,即教报进中军。 阿济格等正在中军候报,忽闻得东门大开,亦十分欢喜。 多尔衮道:明军鼠辈,稍见不利,即望风先遁。此亦常情,不足为异。这关城内地势逼仄,恐遭埋伏,不可久留,宜速过为妙! 众人议罢了出兵,阿济格又传下军令,道:三军尽出雁门关,直取代州城。 后金大军才要打开瓮城,入内安歇,忽又教摆列队伍,往东门而出,于是乎上下骚然,颇有怨言。不得已,只好遵令,一齐挤上了那关内小道,乱纷纷就要出城。 突然间,就见半空中飘下来点点星光,犹如雪花,纷纷扬扬。后金众将士中,有不识此物的,只见那红光闪烁,漫山遍野,煞是好看,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接,去够。不想这星光不是玩物!乃是火星。 此火星正是由离地焰光旗幻化而来。 原来温轶伦等并未弃关远走,而是隐在了雁门楼边上的高山密林之中。 如一大护法在半山腰上,一见城中大军壅塞,乱纷纷正要过关,随就将离地焰光旗望空一指,那三角红令幡,即化成一团赤色火焰,飘荡于半空之中。少时,又将手中的旗杆,朝关城内一指,就见那赤色火焰此灭彼现。大护法见状,再将这旗杆凌空画了一圈,那火焰即如月隐星现一般,化身亿万,风吹不移,水浇不灭,徐徐坠落。 那火星触物即焚,不尽不灭。 此大红旗得名离地,所生乃是离火,有苗无根,是以绝无为水沙诸物所灭之理。但凡有身染此火者,即便沉于水下,其火亦自不灭,依旧跃燃水上,而染火者亦必至焚尽而亡。 后金大军中,有无知而以手触之者,其手;有无辜以衣挡之者,其身成灰;更有因大火焚地而葬身火海者,尸骨不存。 刹那间,雁门关里就火光冲天,声震百里。 阿济格等还在诧异,鳌拜与遏必隆一见势头不好,直教快走,先自出关为要。可叹关城狭窄,道路崎岖,众将士又惊慌失措,哪里还能逃得出来?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时之间,人踩马踏,烈焰焚身,真正是惨不可言。 这一场大火自巳时起,一直烧到申时才灭。 如一大护法眼见得雁门关内已自烧透,随又将那旗杆凌空反画了一圈。顿时间,就见那火光黯淡,顷刻即灭。众人眼前,又现出来那一团赤焰。大护法将那杆儿再望空一指,果就见焰灭旗生,恢复如常。 众人见后金大军死伤无数,已是落花流水,随就收了离地焰光旗,正要下山往代州而去。 岂料戴君恩却不肯弃关,固执道:尔等自去,本抚台身负皇命,岂可擅离职守?誓要与雁门关共存亡! 温轶伦见状,亦不开口,即朝凤红俦使了个眼色。 凤红俦早明其意,不容分说,随就赶上前,一掌将他击晕扶住。 少时,凤红俦就拿出来两道神行符,递与温轶伦,道:这里有两道神行符,可助你与如一大护法往代州城去。 温轶伦不解道:两道神行符?我与如一大护法?那你们三人呢? 凤红俦道:我与澄一禅师扶住戴大人,可一起乘鸾前往。 温轶伦与如一大护法见说,随就与众作辞道:既是如此,你们一路小心!我们代州再会。 众人道罢,便各行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8章 代州城危在旦夕 且言后金大军经此一役,伤亡惨重,及至逃出雁门关外,又聚拢残部,退归白草口下,人马已不足十之一二矣。 阿济格一见众军悲惨,不胜懊恼,恨道:吾自提兵以来,未逢此败。今三军折损,南下受挫,如之奈何? 众将默然,正在迟疑间,忽就听见身后有大队人马来至。 大军新败,正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闻兵马响动,只吓得是魂飞天外,魄绕九霄。鳌拜急驱虎上前,望见旗幡开处,有一将面如满月,眉似黛山,顶盔贯甲,骑青骢马,手执一杆錾金提芦枪,认得是小贝勒萨哈廉。 萨哈廉全名爱新觉罗·萨哈廉,是努尔哈赤的孙子辈,四大贝勒之首代善的第三子。 天命十一年,萨哈廉因常年随努尔哈赤出征,战功卓著,遂晋升为贝勒。努尔哈赤死后,萨哈廉不顾险阻,力劝父兄,并说服众贝勒大臣,一齐拥戴皇太极继位称汗。后又掌礼部印,贯行机密大事,声名赫赫,无可替代。 众将士得知来将是萨哈廉,方才心安。 萨哈廉至军前下马,一见营中有愁云惨雾笼罩,甚是不解,及至礼毕,就问诸将道:前闻众将士力破白草口,大战六郞祠,雁门关亦指日可下,怎么今日一见,却是这等模样? 阿济格等闻言,不觉就叹息无语。 鳌拜道:昨日吾军先破了白草口,后又拿下了杨六郞祠,两战皆胜,只是丢了离地焰光旗。今日天明,吾等又率兵进城,不意明军却暗暗祭了那焰光旗,纵火焚关,众将士避之不及,竟为所算,折损了大半人马。我等拼死突围,力战得脱,方才安定下来。 萨哈廉大惊道:竟有此事!这雁门关的守将是谁? 鳌拜道:山西巡抚戴君恩。 萨哈廉不解道:谅他不过一区区文臣尔,又何能阻我大军南下? 鳌拜道:话虽如此,然这雁门关却是另有高人助阵!乃大孚灵鹫寺的高僧是也。 萨哈廉闻说,释然道:原来如此。 少顷,又问阿济格等道: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众将见问,皆默然不语。 鳌拜一心想要夺回那离地焰光旗,以便对皇太极有所交代,随就献计道:启众位贝勒爷,吾军伤亡虽大,然雁门关已破,何不按大汗事前的部署,我等照旧率军南下,先夺了代州城,再做他议? 多尔衮道:鳌拜,你说得倒轻巧!现如今,我部残兵不足两千,明军又有高人助阵,代州城如何能拿得下来? 鳌拜遭此一诘,不敢回言,只得朝萨哈廉看过来。 片刻之后,萨哈廉默思道:事到如今,南下已成定局,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吾有精兵五千,可为助攻,待明日出军,务求一举拿下代州城。否则,大汗降罪,谁可担当? 阿济格c多尔衮及多铎三人本是嫡亲的兄弟,与萨哈廉乃是叔侄关系,但双方素来不和。萨哈廉虽是晚辈,但年龄却较阿济格等人为大,在皇太极面前也更为得宠。想当初,努尔哈赤龙驭宾天之际,皇太极为了继承大统,逼死了阿济格等三兄弟的生身之母阿巴亥。故此,这三兄弟一直就对皇太极怀恨在心。而萨哈廉又力鼎皇太极称汗,早就与阿济格等人心存芥蒂了。 阿济格听罢萨哈廉之言,虽颇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应允道:既有此说,今晚权且安歇了,待明日一早发兵,誓破代州城。 诸将计议已定,遂于白草口前扎营,安歇不题。 话说温轶伦与凤红俦等先后回至代州城内,见天色尚早,随就唤醒了戴君恩,又上钦差行辕,来会守城诸将。岂料李步云因见守城情急,为免来回奔波之苦,随就撤了钦差行辕,与卢以锟等人一起入驻至代州州衙。而那守将高宠一心只要弃城逃跑,此时正在家里,忙着收拾金银细软,哪里还顾得上这代州城的军事? 众人在钦差行辕扑了个空,随即调头,又赶至代州州衙。 此时的代州州衙,当真是军务倥偬,一片繁忙。 前闻雁门关大火,却又未知端的,刘允中与李步云等人,正在厅堂上坐立不宁,焦急万分,忽就见衙役来报:巡抚大人来了。 李步云等闻报,即与众官至衙门口来迎。大众礼毕,随就至正堂议事。少时茶毕,温轶伦又备言前事。众人听罢,只觉得喜忧参半。喜的是,虏兵虽胜尤败,损兵折将,惨不可言;忧的是,雁门关已失,三晋门户大开,关内庶难周全。 戴君恩在上,神情木然,一语不发,忽而又放声大哭道:今雁门关既失,我深负皇恩,已是该死之人,还谈什么周全不周全! 道罢,就是一阵寻死觅活。 众人见状,苦劝方止。 刘允中道:戴制台!今雁门关已失不假,然虏兵未退,战火内延,民被无穷之祸。汝为山西巡抚,宜当振作,上体天心,下拯黎民,外抗蛮虏,内惩奸贼,庶几则不失人臣之本分!至于雁门关之是非功过,我等唯待玉音早赐,遵旨而行。正所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制台大人,又何必似这般大失体统? 一席话,直说得戴君恩默默无言。 李步云亦劝道:雁门关已失,制台大人也不必太过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东虏大军来势汹汹,势如破竹,吾等亦宜自强,切不可乱了方寸。 温轶伦道:虏兵遭此大败,必不敢轻易来袭!料代州城暂得须臾之安。 如一大护法道:只不过,据雁门关一役来看,东虏大军兵多将广,实力雄厚,今遭败绩,断无善罢甘休之理。反观我等,人困马乏,兵弱将寡,如无援军来救,代州城迟早不保。 众人闻如一大护法之言,还在郁闷,忽就见戴君恩起身道:守城不比守关。守关,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守城,则不然。自古以来,攻城伐谋,胜负殊难料定。想当年,诸葛孔明能以一空城之计而阻司马懿大军,堪称奇谋。我等何不效仿之? 刘允中道:制台大人欲用诸葛亮之空城计? 戴君恩道:正有此意。 大家闻说,互相看罢,口虽不言,却并无赞同之意。 戴君恩道:其实,此计我等在雁门关已然用过一次了。只不过,之前我们是反用空城计,诱敌深入,而虏兵亦因冒进而伤亡惨重!现如今,我们再施此计,虏兵又岂敢再轻易入城? 温轶伦听罢,思忖道:制台大人之言,也并非毫无道理。我今再将城门大开,然则虏兵当真就未必敢进。火烧之痛,想必是记忆犹新啊! 刘允中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倘我等思谋不周,一旦代州城破,其祸不小。 戴君恩道:万一虏兵识破此计,当真就进了城,吾等再祭旗纵火不迟,无非重演雁门关之旧事而已。 刘允中见说,随就与众人道:为了区区几千虏兵,就把一座城烧了,这这也未免有点太过了吧。 李步云及贺弼光等亦道:这空城纵火之计,须当三思,不可儿戏。 温轶伦道:不才倒以为此计可行!须知虏兵既有杏黄旗在手,这代州城墙岂有不破之理?依我看,若死守,则此城必破无疑。与其血战一阵,城破人亡,还不如洞开四门,使其不敢轻易进兵。 贺弼光道:一旦虏兵进城,如之奈何? 戴君恩道:即便不纵火焚城,我军亦可藏兵瓮城c街道等处,一旦贼入,则奋力击杀之。 刘允中道:话虽如此,然我军若弃了城楼,便无可依凭,而虏兵又素来凶悍,一旦进城,只怕众将士抵挡不过。 温轶伦笑道:这车轱辘话怎么又转回来了!有那杏黄旗在,这四面围墙便是形同虚设,毫无用处,而那守城的将士又岂能倚之以为屏障? 众人闻言,又沉思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59章 大官人临终托孤 少顷,戴君恩心事重重,又道:雁门关既破,本抚台以为东虏南顾之意图并不在在代州,而实在太原。这代州,也并非是其必下之城。倘若他明知入城便是一场血战,又岂会轻易冒此折损之险? 温轶伦道:制台大人所言极是。 刘允中笑道:温先生误会戴制台的意思了。 温轶伦不解道:刘公公此话何意? 刘允中道:你以为制台大人之言是意在代州么? 温轶伦道:不然呢? 刘允中道:制台大人是在担忧太原城的防御!太原不单单是山西之省城,更是晋王府邸之所在,一旦失守,其后果可想而知。 戴君恩道:刘监军所言不差!老夫确实有此顾虑。 不待大家开言,随又与众拱手道:本抚台思来想去,实不宜在此羁留。这雁门关撤下来的五千将士,其中有四千之众,乃是本抚台自太原招募而来的标兵,此番还随我回太原去。那剩下的一千守关边兵,可留下助你等守城。这代州城的防御,老夫就指望在座诸位了。 刘允中道:既是如此,本监军也只好随戴大人你一起回太原去了。 在座诸位听说,情知挽留不住,也只好一齐起身相辞。 送罢了二人,天色已晚,众人又回至州衙大堂。 少时,温轶伦就问贺弼光道:贺大人,不知这代州城上现有多少兵力? 贺弼光道:算上雁门关撤下了的一千兵丁,总在五千之数。 温轶伦闻言捻须,沉思道:怎么那成大官人出城募兵,至今还不见回来么? 贺弼光见说,猛然醒悟道:温先生才回来,恐怕还不清楚,成大官人他出事了。 温轶伦与凤红俦闻言一惊,道:出事了?出甚事了? 贺弼光叹道:数日前,他去城外募兵,不幸遇匪,钱财尽失不算,还身受重伤。现如今,他正在城南的浮岚别苑休养呢。 温轶伦闻言,随又问凤红俦道:你可知道那浮岚别苑的所在? 凤红俦正要开口,就见殊方在一旁,抢答道:我晓得,就在那新安会馆的边上。 温轶伦随即转身,就与众人作辞,道:诸位,温某告辞了!我这就去浮岚别苑,看看成大官人的伤势如何。 贺弼光见他要走,忙问道:那守城之事,你怎么说? 温轶伦道:我的意思,方才业已说明了。究竟该当如何?总归还是要诸位大人们拿个主意。不妨多听听二位神僧的意见。 道罢,即教殊方取了褡裢引路,转身就走。 凤红俦见状,亦匆匆作辞,追赶而去。 不一时,三人就来至浮岚别苑。 还未下马,大老远便望见苑门洞开,院子里一片漆黑,顿时就心上一紧,似有一股不祥之感。 温轶伦与凤红俦在马上,相顾生疑,随离了鞍鞒,又教殊方将马栓在一旁,就探身进至别苑。二人才穿过前厅,就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迎着中堂里的幽暗灯光,朦胧之中,似又见有一人身着白衣,正伏在门槛上,不住地挣扎呻吟。 温轶伦与凤红俦见状大惊,随就急奔过去,将那人翻过来,扶在怀里,认得是成双照,当即大呼道:成大官人,成大官人 成双照气若游丝,命在须臾,举右手奋力朝里一指,便昏死过去。凤红俦看在眼里,晓得内有蹊跷,随起身就抽刀而入,欲要探个究竟。温轶伦一见成双照人事昏沉,生死不明,急忙就探了脉,方知他性命犹在。又教殊方自褡裢里取出来一个药包,就凑在他的口鼻之间。 少时,成双照苏醒,气息微茫,虚弱难言,却又挣扎不起,面色痛苦。 温轶伦安慰道:别急!先不要开口。等缓一缓再说。放心!有我在,你有多少话,一定都能说完。 成双照闻言,随就舒缓下来,吐纳亦渐渐有力。 凤红俦来至卧室门口,就只见套间里面灯光昏暗,一片狼藉,轻易不敢擅入。 片刻之后,又见并无异常,随收了刀,就挑灯入内细看。 人才进去,抬眼就是一惊!但只见那外间的书桌上躺了一个年轻妇人,衣衫残破,几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探之下,却已是死了。凤红俦屏住呼吸,又朝里间望去,果见不远处的地上,就躺了一个孩童,大约有岁,断一右臂,血透衣襟。随就赶上去,忙探了口鼻,好在气息尚存。 凤红俦见那孩童未死,急忙抱出来,就与温轶伦道:快!这孩子还活着。 温轶伦见状,随就朝殊方看了一眼。 殊方顿时就跳了起来,一把将那稚童抱在怀中,认得是小相婴,道:是成家小少爷。 又略一验伤,道:断了一只右臂,失血过多,但脉搏还算有力。 凤红俦道:还能救得过来么? 殊方道:放心!料无性命之虞。只是,一时之间,还醒不过来。等养两天,缓一缓就好了。 成双照眼见凤红俦自房里抱出来小相婴,瞬间失控,温轶伦亦安抚不住,及至殊方说罢,才渐渐安稳下来。 不一时,殊方还在一旁,替小相婴包扎住伤口,温轶伦却见成双照有了些力气,晓得是回光返照,随道:成大官人,你有什么要交待的?我跟红俦都听着哩。 凤红俦见说交待二字,情知不好,亦俯下身来,就捋了捋他额前的乱发。 此刻的成双照,果然清醒了不少,随就一鼓作气道:吾有子相婴,乃成氏独苗,前蒙恩公搭救,得保香火不绝,今遭大难,双照我家破人亡,望先生千万大开方便之门,广垂慈悯之念,将他抚育成人。 言及此处,只等温轶伦点头应允了,方才又道:方今生逢乱世,小相婴又遭此横祸,不求闻达显贵,但求自在安逸,随恩公学医亦可,随红俦学武亦可,切不可再心系功名仕途,意念利益商场。那浮生酒庄,我虽为主,不过人前富贵罢了。其产业,实则为晋中商贾按股集资而成。今我一旦身死,后事可交与庄上的大掌柜韩元化安排。近几年来,我热衷公义,无心生意,待他结束了浮生酒庄,庶几并无余资,恐有亏欠。吾身后所遗,只繁峙老宅与此间别苑而已,但凭恩公处置,以为小相婴抚育之资。 言才毕,忽地就长抽一声,呼吸便急促起来。 成双照紧紧握住温轶伦的手,满面涨红,道:记住,不要报仇!不要告诉他他娘是怎么死的! 道罢,便气绝身亡。 良久,温轶伦放下成双照,抹干眼泪,又看了一眼小相婴,问凤红俦道:可曾见他娘在何处? 凤红俦道:里间有一小妇人,已然死了,看来该是他娘。 温轶伦闻言,即与凤红俦一齐,就往卧室里来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0章 小天王献计诈降 只见那妇人躺在书案上,赤身露体,身形扭曲,胸前血肉模糊,下半身血污不堪,死不瞑目。很显然,她是被一众匪徒致死的。凤红俦走上前,随手就拾了件衣裳将她的尸身盖住,然后又细心勘验起来。 温轶伦还在一旁伤心,却见凤红俦似有所获,指住那妇人双肩上的左右两道口子,道:温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温轶伦上前,见切口齐整,像是为利器所伤,忙道:将她翻过身来。 凤红俦见说,随与温轶伦一起动手,就将那尸身翻转过来。这一翻方知,原来那妇人的四肢俱已被折断了。温轶伦一边动手,一边就止不住泪如泉涌。 翻过尸身一看,果见那后肩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伤口,贯骨而过,然并未留下丝毫痕迹。 温轶伦抹干了眼泪,定睛又看,才见那尸背上有大片擦伤,还有一些白灰,随就朝四面墙上张望。 少时,果就见卧室对面的粉壁上,与那妇人齐肩处,有两处血迹。 二人见状,即丢了尸身,来至墙边,见血迹之中,果然有两片利刃在壁,遂取下来,各拿在手里细看,大惊道:落樱镖! 温轶伦将落樱镖捏在手里,一拳击在案上,大怒道:这帮畜生! 凤红俦看住粉壁上的两处血迹,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落樱镖,不解道:伤口明明在左右双肩上,而这两枚落樱镖却为何又在墙上?如果说是双镖击穿了双肩,那墙上又何以会有这许多的血迹?难道是她人被钉在了墙上! 温轶伦并不理会凤红俦的胡猜乱想,道:凶手既已查明,还是先将他夫妇二人的遗体整理干净,及早下葬吧! 道罢,即出房门而去。 凤红俦闻说,随就动手,取盆打水,将成夫人的遗体清理干净,又寻来一身衣衫鞋袜,与她穿了。 收拾完毕,随就出房来见。 温轶伦亦将成双照的遗体收拾停当了,见凤红俦出来,即道:身上未见新伤,想是急火攻心,旧创迸发而死。我才验过了,旧伤还系落樱镖所致。如此看来,数日前,成大官人在城外遇劫,还是这一伙人所为。可能是尝到了甜头,竟然抢劫到家里来了! 随又转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成相婴,道:最可怜的还是成夫人与这小相婴!大官人伤重难治,早已药石无灵,他母子二人不顾代州失陷之险,自繁峙而来,该是为了这最后一面。想不到,这最后的团圆,竟又再遭横祸。 二人正在说住话,忽就见殊方赶马车停至门口,又教人卸下了几口棺材,抬进来,便将成双照夫妇及众仆人的尸身一并装殓了。 诸事俱毕,温轶伦即将那小相婴抱在手上,就与凤红俦及殊方一起,来至成双照夫妇的灵前行礼。 礼毕,温轶伦道:成大官人,大战在即,恕温某不能送你夫妇二人出城下葬,暂且停棺于此,待日后再行安置。至于小相婴,你就放心吧! 道罢,三人起身,关门落锁,又趁夜色驰马而去。 次日天明,众人上城,一早就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 不一时,有旗牌官来报:虏兵自雁门关而出,率大队骑兵,约有七八千之数,往代州城而来,见在五里之外,请令定夺! 贺弼光打发了那旗牌官,即起身朝城外看了一眼,叹道:兵临城下矣。 大家闻说,俱出了城楼来看。 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只见东虏大军,阵列于西城之外,人马轩昂,兵甲整肃,猎猎旌旗招展,森森剑戟辉煌。 南面红旗下,萨哈廉坐青骢马,拎錾金提芦枪;北面白旗下,阿济格坐逍遥马,手执雁翎刀。二将并驾,居中坐镇。 大军阵前,由北至南,依次有多尔衮骑逍遥马,多铎跨紫骅骝,鳌拜坐斑斓猛虎,遏必隆踏花斑豹,兆牙乘金彪;又有萨哈廉帐下大将两员:一名素撄,银盔素铠,骑银合马,执红缨长枪,浑似寒冰,又如瑞雪;一名赫连高碑,黄金铠甲,踏红色狰狞兽,肩上托一座琉璃无字碑,左右轮换,火势峥嵘。 众人在城上一见后金大军威风浩浩,杀气腾腾,真个似如一大护法所言,果然是兵多将广,实力雄厚,心里免不了就要担忧。 鳌拜驱虎前进,朝城上大喊道:尔等听了!今大金天兵已至,胜负已分,尔等早早来降,尚可保全性命。倘敢支吾,俟城破时,则鸡犬不留,悔之晚矣。 贺弼光听罢,即与李步云道:听来将之言,我等如不献降,一旦战败,则有屠城之虞。如之奈何? 李步云道:雁门关之痛犹在,即便我等投降,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怕屠城终不可免! 如一大护法道:倒也未必! 李步云道:大护法之言何意? 如一大护法站在箭垛上,道:本以为经雁门关一役,虏兵折损殆尽,则代州城尚有一线生机。然就目下看来,敌军兵力大增,实出我等预料之外。为今之计,空城计是来不及了,然尚有一法可试。 贺弼光道:尚有何法可试? 如一大护法见说,随就跳了下来,道:诈降。 贺弼光闻言,反应不及,复念道:诈降? 才一思索,却又连连摆手,道:不妥。不妥。虏兵人多势众,我军势孤力弱,一旦失机,恐反为其所制,诚所谓引狼入室也。 如一大护法道:众所周知,只要贫僧与凤镖头进了这代州城,那么离地焰光旗就一定在此地。只要离地焰光旗还在代州城里,他们就不得不有所顾忌。方才,我站在这墙垛之上,料他们已知了贫僧的踪迹。现如今,只要贫僧与凤镖头不再露面,即便我等是真心投降,他们也不敢轻易进城来。倘敢进城,我等还可依仗那离地焰光旗,再烧他一阵。 李步云与贺弼光听罢,皆道:此计妙极! 遂传令众将士,一壁厢教偃旗息鼓,高悬白旗,大开城门;一壁厢又教设伏兵于城门洞子里等处。 鳌拜在城下兜虎转圈,许久不见回音,忽又见城墙上有白旗悬空,又惊又喜,急忙纵骑回营。 多尔衮阵前见降,即回身报与阿济格及萨哈廉,道:代州已降,我等是否进城纳降? 萨哈廉道:纳降之事,自在城外。可教那代州城守将亲自纳了降表来!午时在城门外交接。 多尔衮闻言,随命传令兵至城下道:代州守将可于午时出城来,纳表献降! 众人闻言纷乱,贺弼光道:我是代州知州,此事必得我去方好。 道罢,即抛了众人,就回至城楼,自制纳降表不题。 光阴迅速,不觉午时已至,贺弼光携代州官吏,持降表印信等,出城门来拜见后金诸将。 一时事毕,后金众将士见已纳了降表,一个个人欢马跳,兴高采烈,喜滋滋地,就要进城去。 话说鳌拜心中只觉不爽,正在纳闷,忽然就灵光一闪,抚掌大悟道:不好! 即纵虎上前,与诸将道:且慢进城! 多尔衮道:鳌拜,汝有何事,要阻我大军进城? 鳌拜见问,即在虎上欠身道:贝勒爷见谅!此乃诈降之计也。 众将闻言,不觉就相顾大惊。 多尔衮道:鳌拜,你何出此言? 鳌拜道:适才末将往城下劝降,曾见那灵鹫寺的如一大护法就在墙垛之上。 多尔衮闻言,随就与众将士大笑,道:鳌拜,莫非你被那灵鹫寺的小和尚打怕了不成! 众将士闻言,更是狂笑嘲弄不止。 鳌拜不理众将嘲笑,道:诸位须知,我等先前所失之离地焰光旗,还在那高僧手上哩。现如今,代州城不战而降,此人却隐而不出,其中必然有诈。若我等轻易率军入城,只怕雁门关之祸,其为不远矣。 众将听罢,即止住了欢声笑语,俱沉思不言。 萨哈廉道:鳌拜,你不可看错了! 鳌拜道:此乃军国大计,末将岂敢儿戏? 萨哈廉见说,随即传令道:速唤那代州知州贺弼光前来! 贺弼光此刻还在西门外跪迎后金大军进城,正忐忑不已,加之时值酷暑,早已汗流浃背,忽见传令兵来唤,随就上前待命。 鳌拜一见贺弼光上前,随就将逸红镰一挥,大喝道:本将军才见你城上有一位灵鹫寺的小和尚,名唤如一大护法,今既献降,如何不来迎候? 贺弼光道:大将军息怒!下官一直在此守城,并未见有甚灵鹫寺的高僧,更不知有甚如一大护法,想是将军你看错了。 鳌拜听罢,勃然大怒道:呔!败军之将,焉敢信口雌黄!尔等分明诈降,只待引了我大军进城,便欲效那雁门关旧事,是也不是? 道罢,上前就是一镰,便要把贺弼光挥作两段。 幸有多尔衮提刀架住,大喝道:大胆鳌拜!我大金军威所到之处,岂容你擅杀降臣? 鳌拜闻言,岂敢犟口?遂收了镰刀,怒气冲冲,切齿不语。 萨哈廉见状,即与阿济格道:既如此,且暂缓进城也罢! 阿济格见说,亦不多言。 二人计较已定,随即传令,教大军距城外五里安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1章 两军内讧破降州 话说后金大军退至城外扎营,众将士懊恼不已。 阿济格见状,即与萨哈廉叹道:今代州城虽降,然真假莫辨,我大军反倒进退两难了,这却是百战未有之事! 萨哈廉道:此亦何难!今我大军南下,意在抢夺人财,实无开疆扩土c占城并地之意。现如今,代州城既降,何不教那贺弼光献上人牲财物?他若肯时,则万事甘休;他若不肯,也无非是干戈再起而已。如此一来,真降亦罢,诈降也好,又有甚进退两难之意? 众将士闻言,无不心悦诚服。 萨哈廉又道:可教代州降将献上黄金一万两c白银三十万两c绫罗绸缎五百匹c牲畜五百头c精壮人口一千名,尔等以为如何? 多尔衮不以为然道: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么? 萨哈廉道:兵马仅余两千人,再多你也带不走啊! 多尔衮一见萨哈廉说到他的痛处,随就朝阿济格及多铎望了一眼,不再言语。 萨哈廉见并无异议,正要传令,却又见鳌拜进礼道:今有数千大军驻扎于此,贝勒爷何言兵少?此寥寥之数,当真就便宜了这代州军民!别的不说,至少也要他们还了那离地焰光旗。 萨哈廉闻言,随就大笑起身,道:鳌拜,你失了离地焰光旗,一心想着要夺回来,这原本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你也须记住了,凡事要靠自己!本贝勒率五千精兵到此,一不为增援南路大军而来,二不为你鳌拜夺旗而来,而是另有要务在身,又岂可一味在此纠缠? 鳌拜见说,只得唯唯而已。 萨哈廉言毕,随转身就教随军文书,将方才所议之数一一列表,并传至代州城内。 少时,又与鳌拜道:待所献之物交接完毕之后,金银由本贝勒带回即可,其余则留与尔等处置。 鳌拜闻言,即低着头暗瞥了阿济格等人一眼,并无他言。 阿济格本性暴躁,一听萨哈廉之言,正要发作,幸为多尔衮所止,终无所言。 众将议罢,各自回营不题。 代州衙内,众人看罢了后金文书,不觉就沉思不语。 贺弼光道:撇了离地焰光旗不谈,金银绸缎c骡马牲口,皆可商议,唯有人口一项,万不能允。我大明子民,岂可一旦而为建州蛮虏?此事断不可为! 李步云亦道:贺大人所言甚是! 温轶伦道:可事到如今,我等已为降人矣。此书之来,非是议和,若我等有所计较,只怕诈降不成。 贺弼光道: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钱财可与,人则免谈。 想了想,又道:只不过,这五百头牲口,凑一凑倒也罢了,可那么多的金银绸缎,一时之间,又要往哪里去寻? 卢以锟在一旁道:何不教城内的官绅们凑上一凑? 贺弼光道:卢老大人,我早有劝谕在先,此事谈何容易!但凡他们真肯出钱出力,这代州城又何来兵源不足之说?罢了。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众人闻言,烦恼不已。 温轶伦忽道:诸位不必烦忧!这银两之事,我自有法可治。 贺弼光大喜道:不知温先生何时可凑得此数? 温轶伦沉思道:总在这一两日之间。 贺弼光见说,又问道:那离地焰光旗怎么说? 温轶伦正在思量,却见如一大护法起身道:此旗事关重大,一旦交出,则代州城必破无疑。 贺弼光为难道:可这回虏兵指名道姓地索要此旗,如之奈何? 温轶伦道:且休管他!只当不知有此一旗。 贺弼光闻言,略作思量,即教修书传至后金大营,约定三日后于城外交接。 温轶伦亦起身,就与如一大护法及凤红俦道:劳烦两位,可随我去城外取金银来。 道罢,随领住二人就与众作辞。 才出了州衙,凤红俦就道: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你当真就这样舍得? 温轶伦反问道:谁说我要出钱了? 凤红俦不解道:你不出钱?难不成钱从天上掉下来! 温轶伦笑道:你忘了流沙帮么? 凤红俦闻言,顿时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道罢,三人即驾了青鸾鸟,就朝流沙帮而去。 且言,后金诸将在大营看罢贺弼光的回书,表面上波澜不兴,暗地里实则各怀鬼胎。 萨哈廉身负要务,本就无心恋战,正要拿了钱走人,好去办他的差事。所以,对于贺弼光的回书,他并无不满,反倒乐见其成。而阿济格等人,对此则极为不满。 一来阿济格大军在雁门关遭遇重创,损失惨重; 二来代州城虽降,但好处又却大都为萨哈廉所得,倘此时再认了这贺弼光的回书,阿济格等回军之后,只怕无法向皇太极交代。 故此,他们绝无可能就此作罢。 至于鳌拜及遏必隆等四人,本来是助阿济格等人破雁门关而来的。可事到如今,雁门关虽破,但南路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细究起来,鳌拜等人只怕是难辞其咎。更何况,又弄丢了离地焰光旗这样的绝世奇珍。 丢了也就罢了!不想给阿济格大军带来灭顶之灾的,却恰恰又是那丢了的离地焰光旗。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鳌拜等人现在是,既想回去复命,却又不敢回去复命。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真可谓是进退两难。故此,鳌拜等人一心想要寻回离地焰光旗,以便赎其罪责。 今日阵前,鳌拜既已见过了如一大护法,晓得那离地焰光旗就在这代州城里,又岂能善罢甘休? 阿济格与鳌拜等人见萨哈廉无意进取,不敢逞强,遂假意附和了一阵,便退至营外。 夜幕降临,后金大营内外,依旧是燥热难当。 阿济格与鳌拜等聚至中军秘议。 多尔衮道:今代州城来降,无论真假,于我等并无半点益处。与其如此,不如攻进城去,好做打算。 鳌拜道:正是如此!只不过,今日在城下,我曾亲见了那灵鹫寺的高僧。他有那离地焰光旗在手,只怕不易对付! 多尔衮道:不怕!先时中计,盖因我军并无防备,雁门关内又狭窄难行,才使他们有机可乘。然这代州城可不比雁门关,城外大路宽阔,地势平坦,城内又四通八达,楼宇众多,何惧他祭旗来烧! 鳌拜闻言,赞道:贝勒爷所言极是! 多尔衮随又指住地图,道:此事我谋划已久!今我军尚有两千人马,可兵分两路,自西门与北门,一起杀入。即便他有焰光旗在手,不可两顾,又能奈我何? 鳌拜大喜道:如此甚好! 多尔衮道:进城以后,我等可在代州州衙会合。 众将议定,只等至一更将尽,随就各领了一枝人马,径望代州城西北二门而去。 代州城的兵力多在西门,其余各门只有少量看守,又因投降在先,因此上防守甚是松懈。 多尔衮与多铎率军赶至北门,才一声令下,城上的士兵便听见了呐喊之声,随就不战自慌,登时崩溃,哪消片刻工夫,便已逃得无影无踪。这一枝人马几乎未遇阻挡,便轻松拿下了北门,随就一路往州衙烧杀而去。 与此同时,鳌拜c遏必隆及兆牙另率了一枝人马,就来至西门。 兆牙先祭起杏黄旗,顿时就破了西门城墙。众守城将士未知端的,就如同在梦中一般,只觉得地动山摇,无不惊慌失措。及至收了杏黄旗,呐喊之声骤起,众将士方才如梦初醒,晓得是后金大军前来攻城,纷纷四散溃逃不止。幸有大孚灵鹫寺的五百僧兵在此,勉强领住残兵,且战且退。 但只见后金大军兵分两路,一旦破城,并不急于追赶残兵败将,而是直逼代州州衙而来。 贺弼光等在衙内,得知后金大军攻城,直急得团团乱转。 只不过,为时已晚,毫无回天之力。 多尔衮与鳌拜两枝人马来至州衙门口,因顾忌如一大护法及离地焰光旗,未敢擅进。 等够多时,却依旧不见衙门里面有甚动静,众将正疑惑见,就见鳌拜c遏必隆及兆牙三人自恃勇武,仗胆而入。 贺弼光一见鳌拜等进衙,随就强打精神,故作镇定,上前参礼道:大将军,我等既已献降,何故又兵戎相见? 三人见说不理,各自警戒而行。 鳌拜探道:大孚灵鹫寺的高僧,见在何处?又何必这等藏头露尾! 贺弼光无奈道:哪里有甚高僧?这代州城里,只有僧兵五百,方才一场好杀,想必你们已然见识过了。 鳌拜大怒道:我说有就有!本将军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错不成? 贺弼光见说,随直起身子,就朝四周看了一眼,道:大将军若不信时,不妨就搜上一搜吧。 三人闻言,遂立于院中,又教门外众将士进衙来搜。 不一时,众将士搜讫来报:前后搜遍,并无僧人。 鳌拜闻言,将信将疑,道:不可能! 随又大怒道:你敢骗本将军! 道罢,即举镰就要来杀。 贺弼光一见如此,临危不惧,只作闭目待死之状。 鳌拜一见吓不住他,也只好暂且作罢了。 原来就在城破之际,澄一禅师即强撑病体,一把抓起李步云,纵金光就往东门上走了。 多尔衮等见无异常,随就率军入驻,将这州衙占了。 及至天明,萨哈廉得知代州城已被多尔衮等攻下,大为不满,随就起了刁难之意,然亦不便发作,只得与阿济格一起率军入城。 阿济格欲报雁门关火烧之仇,急于屠城,竟为萨哈廉所阻,意欲不听。 萨哈廉大怒道:人牲财产,皆系财富,大汗正恐求之不得。汝等岂得为报一己之私仇,而行此损人不利己之事哉?倘汝敢妄行杀戮,大汗面前,我必参你。 阿济格见说,亦大怒道:本帅有多大的不是?你敢参我! 萨哈廉冷笑道:雁门关损兵折将,代州城杀降屠城,正可谓是败无所遗,胜无所获,大军南下,空劳一场! 阿济格听罢此言,顿时就怒发冲冠,满面涨红,只唬得多尔衮c鳌拜等赶紧来劝。 不得已,阿济格率了残部,在城内搜罗了一日,聚起些人口财产,便把个代州城丢于萨哈廉,就南下攻打忻州城而去。 萨哈廉毕竟有要务在身,在代州城也坐不长久,这阿济格才走不远,就见他亦兵分三路:赫连高碑率了一枝人马,向东北往繁峙而去;素撄又率了另一枝人马,向西北往山西镇而去;而他则亲率第三枝人马,南下跟蹑于阿济格之后。 阿济格与萨哈廉相继离去,可代州城却并未因此而光复。 因为,还有鳌拜c遏必隆及兆牙三人率住一枝残部,正在此处羁留,不知何去何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2章 地库盗银遇李荣 话说温轶伦等来至流沙帮,已是掌灯时分。 三人还未下青鸾,就见山庄里灯火辉煌,一片喧腾,心中好不奇怪。 温轶伦就望住凤红俦,道:看来,这流沙帮的歹人果然是贼心不死,当真就去而复返,散而又聚了。 凤红俦气愤道:这班孽障,今晚就要他们好看! 如一大护法却道:不可造次!且以取银救城为要。 三人道罢,即落了青鸾至山庄后院的屋顶之上。 但只见这神木山庄前后有五进院子,里面坐满了身着军装的大明士兵,正在那里猜枚行令,胡吃海喝。 温轶伦见状,不解道:记得这里先前曾是流沙帮的匪窝,后来又说是神木山庄的旧址,怎么现如今倒成了我大明朝的兵营了? 言未了,忽就见凤红俦眼前一亮,随指定那厅上的筵席,惊道:你看!那不是代州守将高宠吗? 温轶伦定睛一看,道:果然不错!还有那旁边坐着的,正是监军内使贾力。 二人道罢,气愤不已。 蓦然间,又见凤红俦指住那席上的一名道者,大惊道:危悬羽!是危悬羽。 温轶伦乍听得危悬羽三字,登时大震,急去看时,果就见有一人身着灰色道袍,正与高宠等推杯换盏,欢饮不息。 温轶伦恨道:原来他们是一伙的!怪不得危悬羽他一个强盗头子,竟敢那么地无法无天! 如一大护法道:且莫乱谈!现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温轶伦见说,随收拾起心情,思忖道:我们不如就趁此机会,先去地库取了银子再说。 三人随纵下屋顶,就来至地底银库。 凤红俦上前,照旧启动机关,开了地库大门。 三人顺阶而下,却见这地库里的情形,与以往已是大不相同。先前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现如今都已经不知去向了。这银库分明早已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地下室了。 三人正在奇怪,却又见地库尽头的壁灯下,有一个麻袋在灯影里,胡乱挣扎,呜呜作响。 凤红俦见状,急赶上去,将刀挑了那麻袋口,里面竟露出一个人来,五花大绑,嘴塞布团,认得是流沙帮的三当家李荣,大惊道:怎么是你? 那李荣闻言,越发地挣扎起来,只要解放。 凤红俦先摘了他口中的布团,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荣先将口角活络了一番,不觉就叹口气道:还不是我倒霉! 温轶伦敢上前,急道:我且问你,原先堆放在此的金银珠宝,怎么不见了? 李荣又叹了一口气,鬼笑道:怎么?你们也想打那批珍宝的主意么? 凤红俦随抽了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大怒道:别废话!快说!东西去哪儿了? 这李荣原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滑头,一见凤红俦拔刀,顿时就怂了,道:别。别。别。女侠饶命! 又喘了口气,道:那批金银财宝到底去哪儿了?我是真不知道。 凤红俦道:胡说!你是这流沙帮的三当家,怎么会不知道? 李荣一脸的无奈,道:姑奶奶,你也不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我知道个屁呀。 凤红俦闻言,即抬头就望住温轶伦,但见他冥思不语,一时也没了主张,随又问李荣道: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荣叹道:说到底,这也怪我自己不好!我这个人,平时好赌,远近闻名。人送外号,就是天不亮不走,人不散不走,钱不光不走,兄弟们都叫我一声。这代州城周边的场子,没有我不熟的。 没想到一谈及他自家的老本行来,李荣就越说越起劲了。 凤红俦见状,当即喝道:少废话!说重点。 李荣被凤红俦这么一吓,连连称是,道:我虽是好赌,但好在从来也没出过什么纰漏。就在几个月前,代州城里新开了一家赌坊,我自然是要去试试手气的。也不晓得是怎么搞的,大概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一晚上我竟输了有上千两的银子。我这人赌性大,哪里就肯轻易服输?随又跟赌场里拿了大头利,好去翻本。不想越要翻本就越输,越输就越要翻本,前前后后,总共输了有万把两的银子。这么大一笔赌债,我哪里还得起!要是被大哥高宠知道了,还不得把我乱棍打死! 凤红俦见他乱谈不已,随就将刀往上一提,打断道:你少在这糊弄我们!快拣要紧的说。 李荣连连被喝,竟有些不耐烦了,随道:姑奶奶,让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你再发脾气不迟!要不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清楚,你们即便听了,也不会相信啊。到那时,再来拷问我,岂不是了浪费大家的精力? 凤红俦闻说,即起身将刀收了,道:花花肠子倒不少! 李荣听了,不无得意,继续道:那个时候,我正在犯愁哩。这笔赌债该怎么了?忽然,就有一天,危老怪与那二当家的白袭明一起出门,说要去干一笔大买卖,教我一个人在家看守。我一听,正巴不得呢!他们才走没多远,我就进到这里,想拿了银票去抵债,但前思后想,却没敢下手。可第二天,他们俩又一起出门去了。当时我就想,这种机会当真是千载难逢啊!岂可一错再错?于是乎,咬咬牙,把心一横,我就下手了。 凤红俦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原来那笔银子是你偷的!差点被你害死了。 李荣一听凤红俦此话,连忙赔笑道:误会!误会!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 言讫,看了一眼温轶伦等,又继续道:后来,你们来庄上那么一闹,刚好我正愁找不到替罪羊呢!于是,便栽赃给你们了。 凤红俦道:还说不是瞎讲!明明只欠了一万两银子的赌债,为何你要偷那么多金银财宝? 李荣还不及开口,温轶伦却道:反正都是偷,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在乎多少呢?对不对? 李荣猛一听,才连连称是,却又矢口否认,道:当时,我刚一进来这里,心里面害怕得紧,哪有时间多想?只抓了一把银票就走。也没顾得上细看,回过头来一数,大概有个十多万两吧。后来再一想,既然有了替罪羊,何不将错就错呢! 凤红俦道:如此说来,上次你是故意带我们去地底银库的? 李荣不语,狡黠一笑。 温轶伦与凤红俦道:那你以为呢? 凤红俦怒道:那后来呢? 李荣止住笑,道:后来?后来就在这儿了。也不晓得危悬羽他们,怎么就知道了是我从中做的手脚。 凤红俦不解道:你慢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高宠c危悬羽,还有那个白袭明,你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李荣满不在乎道:我与大哥高宠,是在振武卫当差时结拜的把兄弟。我大哥武艺高强,八面玲珑,是振武卫指挥使。而我呢,没什么本事,是个世袭的指挥佥事。大概就在半年之前,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个飞花逐月·危悬羽,很是有些手段,一来就颇得大哥的信任。后来,大哥又信了他的鬼话,竟把家底都交了出去。要知道,我李荣跟了大哥这许多年,还从没见他如此信任过谁!再后来,他又给引荐了钻天猴·白袭明,大家里应外合,就把这神木山庄给占了。从那以后,军中财产就陆续转移到了此地,而这神木山庄也就成了流沙帮。 凤红俦不忿道:大明军士本该守土有责,保境安民,而你们呢?贪生怕死。非但不能杀敌报国,反而纵兵为匪,祸害百姓!真正是罪该万死。 李荣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这里头,可没我什么事啊!我在这里,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我可没干过那杀人越货的勾当啊。 凤红俦道:算你识相。 李荣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你们没带过兵,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 凤红俦道:难处?有甚难处?你们有难处,就能祸害百姓么? 李荣道:朝廷的军饷,迟迟不能下拨,士兵们拿什么养家糊口?即便是拿到手了,就那点军饷,顶个屁用。所以呢,虚增人头,多报军饷,已成了军中的惯例。除此之外,各个带兵的将领,都在千方百计的捞钱募兵。咱振武卫这几千人马,可都是我大哥自家花钱,辛辛苦苦招募而来的。你说我大哥贪生怕死也好,拥兵自重也好,反正就这几千兵马,除非万不得已,他又岂会轻易动用?否则,人马都打完了,还混个屁啊! 凤红俦冷笑道:还自家花钱?那钱都是抢来的吧。 李荣见说,倒也没反驳,却道:我猜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大哥才要将军中财产转移的。我听贾监军说,最近山西来了一个内使刘允中,很是不好对付。万一被他查出甚问题来,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温轶伦道:说了这大半天,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批财宝的下落? 李荣貌甚无辜,道:我不知道啊! 温轶伦气愤道:不知道!不知道,你说出这许多话来? 李荣一脸的无辜,道:我不是怕你们不相信么?所以,这才把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一一解释清楚了。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温轶伦气极无语,只得拂袖而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3章 三人阴谋坏长官 当此时,忽就听见门口有了动静,众人正自惊慌,急忙拎了李荣,撂在一边,又隐身至门后。但只见有两个小兵喽啰,提着刀,打着嗝,酒气熏天地,就走下台阶,却左右寻不见李荣。 正迟疑间,不意凤红俦却自身后而出,一掌打晕了一个,又按住另一个,道:快说!这密室里的财宝,究竟到哪里去了? 那兵喽啰十分害怕,讨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不久前,贾监军来庄上时,曾带走了几个大箱子。至于里面是不是有财宝?小的委实不知。 温轶伦叹道:看来,那银子已然不在这里了。 凤红俦闻言不语,面带焦色。 温轶伦道:莫慌!既然已知是贾监军拿走了银子,只需找到他便罢了。 凤红俦听说,随又将那兵喽啰打晕在地。 三人就要出去,忽又见李荣在一旁叫道:救我!救我出去啊! 温轶伦叹了口气,上前道:你以为,这两个兵喽啰是来请你出去喝酒的吗?你只要一出去,就死定了!暂且待在这里吧。 李荣闻言惊恐,瘫坐于地,道: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大哥是不会杀我的。 温轶伦道:大哥?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随又转过身来,与凤红俦及如一大护法道:快走!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凤红俦见说,即将那碎布团拾了,重又塞回至李荣的嘴里。 三人趁黑摸至大厅,恰遇着高宠c危悬羽等一行人出来,正往后院仓库而去。 凤红俦道:我之前曾听澄一禅师提过,那仓库里有一间密室,是危悬羽与白袭明他们用来关押老庄主林维初的。不知道他们此行,可是往那里去? 温轶伦道:如此说来,只怕不差。 道罢,便暗暗跟了上去。 不一时,众人来至仓库,但见白袭明自危悬羽手中取过钥匙,果就将那密室之门开了,又在前引路,顺秘道而入。 及至温轶伦等三人尾随而来,密室之门已然关了,无奈之下,也只好在外守候。 众人进了密室,看见这满屋的黄白之物,喜不自胜。 高宠笑道:白总管,这剩下的银子,还有多少? 白袭明不敢乱讲,随就看了危悬羽一眼。 危悬羽见状,笑道:即如先前所报,自我掌管山庄以来,前后共计有白银六十万余两及若干字画古玩入库,后又多为李荣所盗,现如今也就只剩下这区区十万两的现银了。 高宠道:危先生,你莫不是在说笑吧!这区区几箱白银,就有十万两之数? 危悬羽闻言,略一点算,道:大人说的是! 又回过头来,责问白袭明道:你是怎么搞的?就这几箱银子,看着也不够十万之数啊。 白袭明惶恐不已,欠身道:这个,恐怕是先前的账房弄错了。三当家的李荣几次三番盗银,只怕数目上有些差池。 高宠听罢,即上前拿了一锭银子在手里,思忖片刻,阴笑一声,道:也罢。现如今李荣既已归案,且去审问明白了再看。 道罢,抬脚就上了秘道,欲率左右侍卫而去。 岂料危悬羽一见高宠怀疑而去,只怕事有不谐,随即捻须,就朝白袭明看了一眼,又一挥手,说时迟,那时快,点点落樱神镖便飞驰而出,顿成。高宠只听得耳后风向,情知不妙,急忙将身一纵,就跃上夹墙,以双手撑住两边,悬于秘道之上。再朝下看时,却见左右亲卫俱已中镖倒地,不能动弹。 危悬羽与白袭明见高宠躲过了,心下暗暗叫苦。谁知片刻过后,却见高宠的锁甲之上,竟有鲜血渗出,滴滴落地。危悬羽见状大喜,随二话不说,又急伸手,再放飞镖。 那高宠也不是等闲之辈!方才是一时大意,才中了他危悬羽的暗算。现如今,一击不倒,危悬羽想要再凭落樱镖置他于死地,只怕不易。 果不其然!高宠眼明手快,一见落樱镖出手,迅疾翻身而下,就双掌齐出,使一个燕子离巢,即将危悬羽震落墙角。 少时,二人俱抚伤而立。 高宠道:好你个飞花逐月·危悬羽!我待汝不薄,你为何要谋害于我? 危悬羽大笑道:高将军此话,真不知从何说起!你当初杀良冒功c欺占民财之时,又何曾想过,可有人待薄于你?天下之事,本来如此。我之夺你,正如你之夺他,此之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 高宠怒道:好一个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危悬羽,你果然是深藏不露。我悔不听李荣之言!事到如今,我高某真可谓是养虎为患。 危悬羽道:并非我深藏不露,而是你太过自负,满以为能够掌控一切。事到如今,你死到临头,悔之晚矣! 高宠大笑道:我死到临头?就凭你? 又转过身来,与白袭明道:还是你? 道罢,脸色一沉,即飞身来取危悬羽。 危悬羽大惊,随闪身躲过,就与白袭明站过一边。 高宠怒火攻心,竟不顾伤势,又直扑二人。 三人就在那里混战,这边却吓坏了监军贾力。只见他正沿着秘道,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眼看就要溜到门口了,却被危悬羽一把抓住,又扔到了高宠身边。 高宠接在手里,正要拨过一旁,不想却被他一刀刺进腹内,登时间就血流如注。 大惊之下,随急起一掌,便将贾力震出丈余,一手捂着刀口,一手又指住他,道:你?你们 贾力爬起来,抹干了嘴角的血迹,又手捂心口,跟高宠及白袭明站在一边,笑道:高将军神勇无敌,我等不下足了功夫,还真不是对手。 危悬羽道:实话告诉你吧!他要钱,我要官。你所有的家底,我都已送与贾监军了。他可保我坐上你这振武卫指挥使之职。 贾力道:原本,我们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要置你于死地。只不过,东虏大军意外来袭,你这个代州守将,胆敢临阵脱逃,自然就免不了一死。只要本监军一纸奏上,你自然就人头落地了。又何须我等亲自动手!但你忽然间就要查验金库,又不容我等有个准备,想必是见那李荣失踪既久,便起了疑心。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如此,我等少不得要劳动一场,就提前送你上路吧。 危悬羽又道:不妨再告诉你,你那好兄弟李荣,就在刚才,也已经先你一步,去见阎王爷了。 高宠闻言,愤恨不已,却也无力反抗。 三人见状大笑,各执了刀剑,上前就是一顿猛搠。 霎时间,高宠便血流相和,死不瞑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4章 凤红俦中计受伤 话说危悬羽等三人见高宠已死,遂弃了刀剑,又抹干身上的血迹,就要离开。 温轶伦等在门外听见动静,急闪在暗处,候他三人出了仓库,才起身要往密室里去看,却又听见有嘈杂之声,自远及近而来,只好按捺不动。 少顷,果就见白袭明领了一众士兵来至,又进到密室,将高宠等人的尸身,都一一抬了出去。 一时事毕,白袭明最后上来,正在那里锁门,不意却被人抽刀按在一旁。再回头看时,认得是凤红俦,随就大惊失色,不敢声张。温轶伦又赶上来一问,方知财宝竟然就在这间密室里,不觉便大喜而入。 三人押住白袭明,下至密室,当真就见有几箱金银堆在那里。 温轶伦见状,随上前点算了,才觉数目不对,又回过来问白袭明道:怎么就剩了这几万两银子? 白袭明老实道:这几万两银子是近几日才入库的。其余的银子,据大当家讲,全都送给贾监军了。到底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温轶伦听说,眉头紧锁,道:近几日才入库的 凤红俦看了一眼如一大护法,也没个主张,只得又逼问白袭明道:少胡说!银子全都送给贾监军了,那你们做的是哪门子劫匪? 白袭明嘟囔道:本来也没想做劫匪!大当家的说了,只要将银子都送与贾监军,他就能坐上这振武卫指挥使之职。 凤红俦见说,觉到不假,随又朝温轶伦望去。 温轶伦沉思片刻,道:看来,还是绕不开贾监军。 凤红俦道:那这个累赘怎么办? 温轶伦道:打晕他!此人绝不简单,日后必能派上大用场。 白袭明闻说,才要挣扎,忽就被凤红俦一掌击晕。 温轶伦见他倒地,即与凤红俦道: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凤红俦道:放心!跑不了。 言毕,即将手中刀收了,便一闪无踪。 温轶伦见状,大吃一惊,不由得就朝如一大护法看过来,但见他会心一笑,怡然自若。 少时,又见凤红俦现身,手里执定一柄碧玉剑,认得是直梦剑,问道:才往哪里去了? 凤红俦不答,只举剑稍作示意。 随又三两步上前,抽剑就在白袭明的左臂上一割,道:这下看你还怎么溜! 道罢,即收剑入鞘,随又在他身上搜出来两张神行符。 三人撂倒了白袭明,即将密室之门锁了,又悄悄出了后院仓库,便要往前厅而去。 少时,至厅前一看,果就见危悬羽与贾力就在正厅高坐,喝茶聊天,谈笑不已,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温轶伦道:这大厅内外人多势众,又有危悬羽在场,不宜妄动!且等众人安歇了,再下手不迟。 凤红俦与如一大护法闻说,随朝里面看了一眼,俱道:也只好如此了。 他三人正说住话,忽就见大厅上有侍卫来报:启禀监军大人,才见指挥使高大人被佥事李荣杀死于地底密室之外,请令定夺! 贾力闻言,即与危悬羽会心一笑,就抚桌大惊道:竟有此事! 道罢,即起身离座,又教那侍卫当前引路,就要往密室去看。 温轶伦等见状,情知不好,亦慌忙尾随而去。 危悬羽与贾力率领一众将士,才至地库门口,果就见高宠陈尸在外,而李荣却早被五花大绑,低头跪于一旁。 贾力大怒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李荣!盗窃军饷在先,杀死主将在后,今被擒获,当以军法从事! 即传令道:将这狗贼拖出去,斩讫来报。 只见有两个侍卫,就押住李荣,将他半拖半拽,架离了地库,丢于不远处的一个开阔路口,举刀就砍。 凤红俦见状心焦,当即挺身而出,便将那两个侍卫放倒在地,随又上前来扶李荣。孰料那人猛一抬头,照见面孔,竟不是李荣。凤红俦猝不及防,正自惊慌,忽就觉得腹下一凉,再低头看时,却已为匕首刺中矣。那歹人见奸计得逞,随拔了刺刀,就跳出数尺之外。 如一大护法与温轶伦一见凤红俦中计受伤,随奋不顾身,急忙就赶上来护持。 温轶伦一把将她扶在怀中,竟不知所措,只以手按住伤口,血流如注。 危悬羽与贾力见状,随即跳开,就躲在一旁。 那周围的伏兵,顿时就一涌而出,直取三人性命。 如一大护法怒不可遏,随将身凌空一跃,刹那间就有金甲缠身,光芒万丈。众士兵见此情形,无不惊骇,正有丢兵卸甲c四处奔逃之意。岂料那危悬羽毕竟老练,浑然不惧,竟又放出来,要置温轶伦与凤红俦于死地。幸有如一大护法及时将金甲隔住,他二人这才躲过了一劫。那危悬羽见一击不中,待要再来,忽又见狂风四起,一道光闪,半空中就跳下来那只金毛望天犼。 这金毛犼一路上狂奔咆哮,张牙舞爪。顷刻间,便将那行刺之人衔在口内,咬断食尽,血流盈地。众将士见异兽凶残,岂有不散之理?眨眼间,即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人影全无。危悬羽一见势头不好,急抄了神行符,立时就消失无踪。可怜那监军贾力,早已浑身战栗,埋头花草,不能动弹分毫。这金毛犼赶上前,嗅一嗅,推一推,见他装死不动,倒也显出来几分为难之色。又在原地转了三四圈,再回头时,蓦地就一口将他叼起来,抛至半空。那贾力只吓得哇哇大叫,又落下来,就摔了个四分五裂。 那金毛犼见状,禁不住就大吼一声,涎津四溢,这才收了凶相,目露慈光,又上前来看凤红俦。 温轶伦扶住凤红俦,又以手按住伤口,哭哭啼啼地,倒是有些呆了。凤红俦眼见金毛犼上前,即挥手示意,教温轶伦将手拿开。岂料温轶伦一则未解其意,二则又太过悲恸,那手臂却是不听使唤,竟提不起来。 如一大护法见贼兵已散,随褪了金甲,就赶过来,才将温轶伦的手挪开,就见那金毛犼张口吐舌,舔舐伤口不已。 说来也怪!那伤口经金毛犼这一番舔舐,顿时间就收拢愈合。 不一时,竟恢复如初了。 温轶伦与如一大护法见这金毛犼如此神奇,禁不住就要伸手抚摸。不想这金毛犼倒还有些认生,登时就大呼翻脸,随又转身跳开,就消失于夜幕之中。 凤红俦道:我这金毛犼乃是上古神兽,身经百战,自有舔伤即愈之法,不必见怪。 言毕,即挣扎着站了起来。 二人见说,疑惑顿消,随就起身来扶。 温轶伦道:虽说如此,然你大伤初愈,不宜劳动。 随看罢了四周,又道:今贼四散,我等且在这里将息一夜,明早再作计较不迟。 道罢,即与如一大护法一起,就扶住凤红俦往后院厢房里安息。 才打地库门口过时,不觉就想起李荣来,随住了脚,又教如一大护法入内去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5章 议归程复得银票 少时,如一大护法便携了李荣,自地库而出。 那李荣先是千恩万谢,忽又望见高宠的尸身,止不住就扑上去,一把抱住,痛哭了一回,才与他三人一起来至后院厢房。 待安顿了凤红俦,温轶伦问李荣道:这山庄上可有药材? 李荣抹了把脸,道:温先生且宽心。这山庄,作贼窝也好,作兵营亦罢,还能缺了药材不成!我这就去取。 温轶伦见说,又一把拦住,道:我随你一起去!是你也不知用哪几味药。 又急转身,与如一大护法道:大护法,我同李荣去抓点益气补血的药材回来,待熬了好助红俦调养,烦你在此看守。 如一大护法道:这里有我在,你就放心去吧。 温轶伦见说,随与凤红俦以目相辞,又同李荣一起,就出了后院厢房,便往前厅来取药材。 不料这神木山庄里里外外约有数千人马,一时之间,又岂能散得尽罄?才出来没多远,温轶伦与李荣就遇见几个散兵游勇,在那里鬼鬼祟祟,不敢上前。 温轶伦倒还有些害怕,但李荣久在营中,又世代从军,到底气势还在,随就大声嚷道:这大半夜的,你们不去安歇,在此鬼鬼祟祟的,却是怎么话说? 那一众士兵见问,俱不敢搭话。 少顷,内中有个领头的千户,怯生生地走出来,看罢四周,未见异常,抱拳道:兄弟们本已安歇,岂料今夜情势大变,先闻三爷你杀了高老大,现如今贾监军已死,危先生又下落不明,众将士未知何去何从,是以在此游荡难安。 李荣大怒道:胡说!我怎么可能杀死高大哥!是哪个狗娘养的,要这般诬陷于我? 那一众将士闻言,皆默然不语。 李荣见状,止不住就冷笑一声,道:少在这里扯犊子!我还不晓得你们?还不是想趁 言未毕,忽见温轶伦竟以手阻住,又转身与那千户道:你去教散了的将士们都回来!就说李大人有话要讲。 众将士闻言,未知起倒,一个个就望住李荣,俱不敢动。 李荣大怒道:还不快去!看我作甚? 那一众将士见状,只得悻悻而去。 话说这神木山庄依山傍水,并非是大道通衢。众军先为如一大护法的天王铠甲及金毛吼所吓,惊慌四散,及至出了山庄,方知无路可逃。船装不下,水游不远,无奈之下,也只好上山入林,暂避一时。 众将士正在林中烦躁不定,忽就闻有人来报:三爷着我等回山庄议事。 大众闻报,不知根底,又岂敢擅回?但转念再一想,窝在这树林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更何况,日后的出路何在?毫无主张。思前想后,那一概小头目,就领了残兵,又仗胆回至神木山庄。 不一时,众军上庄,见温轶伦与李荣正在厅前的院子里煨药,随密密匝匝,就围至跟前。 内中走出来五六个千户,上前道:不知三爷你教我等回来,有何话说? 李荣起身道:现如今,高大哥死了,贾监军也死了,那危老怪更是不知所终,你们究竟作何打算? 众千户闻言,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不能回言。 李荣无奈,恨道:你们听信那危老怪的鬼话,居然将我当成是杀害高大哥的凶手了! 众将见说,依旧默然不语。 少时,内中又有一个领头的千户,抱拳道:现如今,高老大与贾监军虽死,但我等还是振武卫的守军,若问打算,自是先回代州城,再做计较。 李荣笑道:好!说的不错。是可以回代州城。 蓦地又大怒道:可高大哥的被杀之仇,你们就不打算报了吗? 片刻寂静过后,就听见众军之中,有一个青涩的声音传来,道:可杀害高老大的凶手不正是三爷你么? 李荣闻声愤激,欲待辩解,却又碍于真凶不明,遂终无一词。 温轶伦叹道:众将士欲回代州城去,自然是好。可寻不见这山庄里失踪的财宝,你们又怎么回得去呢? 李荣与身后诸将闻言,俱大惑不解,问道:温先生此话何意? 温轶伦道:你当我来此作甚?眼下,贺知州正与东虏大军议和,尚缺银三十万两,以为退敌之资。倘三日之内,吾等不能凑齐此数,一旦代州城破,则民遭屠戮,尔等又有何归路可言? 众军闻言,一阵骚动。 李荣道:可那地底银库的财宝,已为那危老怪择地另藏了。现如今,他人去无踪,银子又下落不明,该当如何是好? 温轶伦皱眉道:总归还是要找!能找到多少算多少。 随又起身,与众将士道:另外,杀害高指挥使的,并不是你们的三爷李荣,而是另有其人! 李荣道:是谁?温先生快说!我李荣这就要为高大哥报仇去。 温轶伦拍了拍李荣的肩膀,抬头又见天色将明,随与众将士道:大家稍安勿躁!一会儿,我自会拿出证据来,教你等心服口服。 李荣闻言,即收拾起心情,与众人道:温先生既有此说,大家不妨暂待一时。 又与众千户道:叫上几个兄弟,且随我去,先将高大哥与贾监军的尸身处理了再说。 众千户随安顿了大军,又领住左右,即与李荣一起,就往地底银库而去。 不一时,温轶伦还在煨药,忽就见李荣手里拿了一叠纸,风风火火而来,兴奋道:温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言未了,即将那纸张递了过来。 温轶伦满面不解,随就接在手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沓银票,又惊又喜,道:哪里来的? 道罢,又略一点算,足足有五六十万两之巨。 李荣笑道:山庄里失踪的财宝,竟然都化成了银票,就藏在那贾监军身上!这都是从他朝服补子里搜出来的。 原来那金毛望天吼将贾力摔了个四分五裂,顺带着,也将这藏于朝服补子里的银票都露了出来。只不过,当时温轶伦他们因凤红俦身受重伤,并未在意此事,也就与这几十万两银票失之交臂了。 温轶伦见说,随就取出来三十万两银票,收在一边,又将所余仍交由李荣处置。 众将士大喜,正议论不休,忽就听见有公鸡报晓之声。 原来,折腾了这一夜,天已放光。 这鸡才叫了一遍,霎时间便有群起之势。 温轶伦闻声,随掏出来一把钥匙,就递与李荣道:那后院的仓库里,也有一件密室。里面关了一个人,你去把他押出来。千万小心!不可教他跑了。 李荣晓得自己的斤两,不敢大意,遂教众千户随行。 众人才走,温轶伦见药已熬好,便倒了一碗,就亲自端进后院厢房里去了。 李荣率众进至密室,就见地下躺着一个人,昏迷不醒。翻过来一看,竟然是白袭明。李荣对此人素无好感,急教众千户自仓库里寻来了绳子,将他五花大绑,就押至厅前。 白袭明本来昏睡,后又中了直梦剑,人事不知,及至跪于厅前,闻鸡叫数遍,方才如梦初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6章 煮药洗冤诉前情 不一时,温轶伦扶住凤红俦,与如一大护法一起,就回至厅前。 李荣见状,即教往大厅里搬出来几张椅子,又请凤红俦等各自坐了。 温轶伦坐定,又见阵势颇大,略微就有些紧张,随轻咳了一声,便指住白袭明,问众人道:此人,你们可认得? 李荣笑道:温先生说笑了。这白袭明,不正是我流沙帮的二当家么?岂有不识之理! 温轶伦道:高指挥使究竟为何人所杀?问他!一问便知。 李荣一听,顿时就跳了起来,抢至跟前,一把便拎起他的衣襟,道:快说!我高大哥究竟是何人所杀? 白袭明情知这是杀头的大罪,岂敢招认? 随就推脱道:三爷明鉴,高将军之死与我毫无干系。至于凶手是谁?小人确实不知。 温轶伦笑道:好。你既道未知实情,我不妨就直言相告,杀害高指挥使的真凶,便是那监军贾力及飞花逐月·危悬羽。 众人闻说,登时大哗。 李荣急丢了白袭明,问道:果真是他二人么? 温轶伦道:此是我亲眼所见,岂得有错!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我亲眼看见有高宠c贾力及危悬羽三人并几名侍卫,一起进了那后院仓库的密室。再出来时,贾力与危悬羽安然无恙,而你大哥及一众侍卫却已为人所害。杀人者,非贾力与危悬羽而何? 又问白袭明道:此事系你亲眼所见,况高宠等尸体,亦系你亲手处理,事到如今,你还敢推说不知情? 李荣道:我劝你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温轶伦道:众所周知,危悬羽此人,素以暗器见长。即如方才所言,诸位若有不信,可去高指挥使的尸身上查验一番。如我所言不谬,则必有蛛丝马迹可寻。 此言一出,不待李荣吩咐,即有两名千户飞奔而去。 少时,二人回来,果就见有数枚落樱镖在手。 李荣接镖在手,又仔细看过,随就掷于白袭明的跟前,大怒道:再不实说,教兄弟们点了你的天灯! 众将士亦群情汹涌,直嚷道:点天灯,点天灯 白袭明先听温轶伦之言,只道贾力与危悬羽共谋其事,却并未提及于他,似有回护遮掩之意,又暗思道:既然危悬羽等杀人谋夺之事难以推脱,我何不顺水推舟,和盘托出,自家也落个干净,正好上岸! 计较已定,即与众人道:诸位军爷饶命!适才慑于危悬羽的淫威,又怕众将士不肯轻信,我虽亲历其事,却无证据在手,因此上未敢吐露真情。有道是,打狼不死反遭咬。危悬羽那厮,非但武艺高强,且军中威望甚高,倘若他乘机反咬一口,我只怕是百辞莫辩。现如今,温先生既已查明了真相,小人不敢不以实奏闻。杀害高大人的凶手,确系那贾力与危悬羽无疑。 道罢,情慌意乱,忍不住就暗窥了温轶伦一眼,但见他神色怡然,并无异常,遂稍安其心。 众人闻言,无不惊诧莫名。 李荣自思道:这白袭明所言不假!在军中,那危悬羽威望已隆,也并非浪得虚名。看来,此事十有,便是他二人所为。 不一时,内中有一名千户叹道:想不到平日里深受爱戴的危先生,竟是这等的狼子野心! 李荣闻言,随就回想起来高宠不听劝阻,引狼入室,终至自食恶果,惨淡收场,竟悲不自胜,大哭道:大哥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着了那危老怪的道。你我兄弟一场,到如今却阴阳相隔,万般情义,俱化为乌有,岂不痛哉!你若早听小弟之言,又岂有今日之祸? 温轶伦却道:就听了你的,又能如何? 李荣闻言,随止住哭,就问道:温先生,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温轶伦道:全军上下,无不对危悬羽信任有加,止你李荣一人恨他,这当真是三爷你目光如炬吗?非也。你恨他,不过是因为他抢了你的风头罢了。其实,你也一样着了他的道,只是不曾察觉而已。 李荣见说,即抹了泪水,不解道:什么!我也着了那危老怪的道? 温轶伦起身道:你也不想想,你李荣纵横赌场这许多年,何以会一朝翻船?这一输,你就输了上万两的银子。输钱且不提,更要命者,是你因此就欠下了一笔无力偿还的赌债。 李荣经温轶伦这么一说,顿时就沉思不言。 少顷,若有所悟,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那危老怪精心安排的? 温轶伦道:难道不是吗? 李荣见说,两手一击,惊醒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凤红俦在一旁,轻声道:就你这猪脑袋,你大哥又怎么会放心地将家底交与你?还不被你都输光了! 李荣闻言,顿觉羞愧,随转念又一想,却道:慢着!慢着!照这么说来,那危老怪和白管事他俩一起出去打劫,其实也没甚大买卖,而是故意引诱我去地库盗银? 众将士一听说地库盗银,不禁就都朝他看了过来。 李荣见状,面上一红,急忙伸出小指头,辩解道:我是偷过银库不假。但是,就只偷了那么一点而已。 言毕,又问白袭明道:快说!你们口中所谓的大买卖,可是为了给我下套? 白袭明道:这都是危先生不是那危老怪安排的,小人我确不知情啊! 李荣才举手要打,却被温轶伦止住,笑道: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又道:那所谓的大买卖,确是下套不假,但亦非凭空杜撰。倘若并无其事,他们又岂敢轻易引你上钩?一旦惹你生疑,势必会前功尽弃。 凤红俦冷笑一声,道:还不是大买卖!第一天就撞到了我们,第二天更遇上了朝廷的赈灾官船。 温轶伦道:这不是巧合!我猜,这是他们事先就探查好了的。 李荣见说,若有所思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阵子,帮里面确曾有人就守在那阜平大码头。 凤红俦大悟道:这就难怪了!那大沙河上,几曾听说过有甚流沙帮来? 温轶伦道:不错。此事,澄一禅师也曾提到过。那大沙河上,根本就不曾有过甚水贼劫匪。 略作停顿之后,又道:当初你不敢下手,他们本来还要再等机会的。可事有凑巧!第二天,朝廷的官船就到了。于是乎,他们就趁热打铁。而你李荣,终究还是入套了。他们并不是真心打劫,否则李步云及卢以锟他们早就死定了。 李荣边想边道:原来如此!这一切,竟都是冲着我来的?这就难怪了!那地底银库之事,我原本一无所知,他两个也从不假手于人,可那天却无缘无语地,就透露给我了! 又转过来,踹了白袭明一脚,道:就为这,我还跟你们俩大喝了一场,心想着到底还是一家人哩。没想到,你们竟是这等的用心险恶! 转念再一想,又叹道:可我大哥也不该啊。就为了那十几万两银子,到处抓我,一点兄弟情义也不念。我东躲西藏的,要不是事前得到了消息,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众将士一听说十几万两银子,又都朝他看过来。 李荣情知失言,欲辩无辞,只得默默不语。 温轶伦又坐回那火炉旁,看了一回汤药,叹道:又自以为是了不是!你就一丁点儿都不觉得,那事先得来的消息,有甚可疑之处吗? 李荣闻言惊讶,思忖道:莫不是他们故意透露了消息,好放我走? 温轶伦道:不是放你走,而是教你大哥再也见不着你。好好想想,自你出事之后,你还见过你大哥吗? 李荣道:没有。确实没有。哪敢呀! 温轶伦道:你是不敢。可你知道么?你大哥一直在找你。 李荣一惊道:找我?找我作甚?说到底,还不是要抓我,杀我。 温轶伦叹道:你呀!别以为栽赃嫁祸,找替罪羊,这种事情,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会。 李荣不解道:什么意思? 温轶伦道:虽说你只偷了十几万两银子,但危悬羽他们又岂会实话实说!他们还不乘机把银子尽数藏了,然后都推到你的头上? 李荣见说,急朝前面看了一眼,果就见众将士正盯住他不放,随道:你就别老提那十万两银子了。 道罢,又沉思不语,竟有些呆滞了。 温轶伦道:但找你做替罪羊这事儿,你大哥能轻易相信吗?当然不信。所以,他一直在找你,想问清楚此事。可你呢,却始终不肯露面。你到哪儿去了呢? 李荣呆呆地道:是啊,我到哪儿去了呢? 温轶伦道:是不是又去赌了?还在输钱的那家赌坊?是那透露消息之人帮你安排的吧? 李荣经他这么一连串地问下来,顿时就有些心虚了,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没错。 禁不住又嘟囔道:输了钱,自然是要去翻本的。再说了,我确实也没甚地方可去啊。 少时,竟回过神来,不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轶伦见问,随站起身来,就道:那赌场本就是危悬羽的地盘。既能留得住你,又要你大哥找不着,那地方可真是不二之选啊。怎么样?你提着脑袋偷回来的钱,三下五除二,就又都还给人家了吧! 见李荣低头不语,温轶伦又道:你赌得开心,可你大哥收到的消息,却是代州城里的三不走·李荣,又在赌坊里大把大把地输钱了。你说,这让你大哥还怎么相信你的清白?危悬羽要不是对你大哥有所顾忌,怕打草惊蛇,早就把你杀了。可话说回来,要不是你又跑去赌钱,暴露了盗银数目,我们肩上的黑锅,只怕还要一直背下去哩。 听罢了温轶伦的这一番分析,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个咂嘴不已,甚是钦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7章 厅前断案揭真凶 少顷,李荣愤怒道:想不到这危悬羽竟如此歹毒!我李荣誓报此仇。 转而又问道:可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杀我高大哥的? 温轶伦道:他二人既布了此局,你大哥就非死不可。 不觉就叹了口气,又道:我且把此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个明白,你也好长长记性,以后再不要这么吊儿郎当地混日子了。 李荣闻言,拱手道:有劳温先生!再不敢了。 温轶伦道:他危悬羽与监军贾力,还有这个白袭明,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不得而知。但那危悬羽既能博得你大哥高宠的信任,除却他自身确有过人之处以外,定然少不了贾监军的暗中支持。而他在营中的最大障碍,便是你李荣。你与高宠兄弟情深,却又看不上他,一贯作对,迟早是个祸害。欲杀高宠,先诛李荣!但他又不能做得太过极端了,否则你大哥就会起疑心。所以,你能活到今天,实属侥幸。这山庄的财宝,名义上还是你大哥高宠的,但实际上早就归那监军贾力所有了。 李荣道:等等,你是说,贾监军也有份参与此事? 温轶伦叹道:你呀!所以说,你对危悬羽的所有不满,均是出于偏见。那贾力早就心怀叵测了,你却始终视若无睹,只一味咬住危悬羽不放。 随又指了指白袭明,就道:此事你问他便了!还有,那银票就藏在贾监军身上,你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军饷么? 白袭明闻言,随不问自招,道:那危老怪说了,只要将这批财宝都送了贾监军,他便能取高宠而代之。 李荣见说大怒,上来就是一脚,骂道:你妈的!给我死过一边去。 温轶伦又道:自栽赃于你之后,地底银库业已暴露,再加之贾力实际上并不信任危悬羽,于是他便将那批财宝运出了神木山庄。至此,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除掉高宠,也只差一个有利的时机而已。不意东虏大军突然来袭,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危悬羽与贾监军力主避战自保,你大哥果然心动,随就要将大军撤至神木山庄。他二人此举,明面上是为了保存军力,实际上却是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只要代州守军一撤,贾力就会借机上奏朝廷,参高宠一个临阵脱逃之罪。朝廷一旦追究起来,你大哥难逃一死。只要高宠一死,振武卫指挥使之职就会开缺,到时候贾监军再力荐危悬羽接任,何愁大事不成!但是,这贾力不过是个阉贼,自以为深得皇帝宠信,毕竟天真。当此危急存亡之秋,朝廷杀了那么多督抚,又何曾轻易处置过一个在外带兵的武将?更何况,只要进退有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大哥胆敢撤军,必然是心有所恃的。故此,我料定高宠此举,实乃是以退为进之计。他退兵入神木山庄,必是对危悬羽起了疑心。 李荣道:起了疑心?大哥也对危老怪起疑了吗? 温轶伦道:不错。对此,我相信危悬羽也该觉察到了。因此,他急急忙忙,就做了两件事。 李荣道:两件事?哪两件事? 温轶伦道:头一件事,就是把你交出来。只有把你交出来,才能从根本上消除高宠关于地底银库失窃的疑虑。所以,他危悬羽便把你抓了回来,丢于地库之中,以便你大哥入庄时审问。 李荣道:可是,高大哥一旦见到我,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他危悬羽这么做,不是自寻死路么? 温轶伦指了指李荣,叹道:你呀!你既已入库盗银,难道还有甚清白之身不成!真相?只怕你是百口莫辩。此事闹到最后,就算你大哥再偏信于你,也只是两无对证,各执一词。更何况,在赌场里究竟输了多少银子,你说得清楚么? 李荣闻言默然,忽又道:那第二件事呢? 温轶伦长叹一声,道:话说这第二件事,就要了你大哥高宠的性命。既然高宠要上神木山庄,那危悬羽最担心的,便是库银的账目问题。因为,此时的地底银库,早已是空空如也了。我猜危悬羽事前也一定找过贾力,教他暂时先将那十万两现银吐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可那贾监军是个守财奴!那十万两银子,进了他的腰包,轻易又岂能吐得出来?早被他换成银票,随身携带了。当然,贾力之所以不肯拿银子出来,主要还是因为,在于他看来,危悬羽此举,不过是借机生事罢了。希图以查账为幌子,要算计他的财产,谈何容易?所以,危悬羽别无他法,也只得铤而走险了。于是乎,他便在代州城内外,疯狂行劫。我那好友成大官人,当时正在城外募兵,不想却因此而枉送了性命。危悬羽趁着兵荒马乱之际,肆意抢夺,却依然凑不齐那十万两银子。就在前天夜里,危悬羽因着城外的甜头,便以为成大官人家中富裕,必多金银,遂不惜入室抢劫,并大开杀戒。但可惜的是,浮岚别苑并无藏银。不意一番干戈过后,却是徒劳无功。眼看高宠就要上庄,危悬羽却凑不齐那十万两藏银,再与贾力商量之下,便起了杀心。高宠此来,倘若不验藏银便罢;倘若较真,则必遭戕害。可高宠既已起了疑心,此番上庄,又岂得不验藏银?既要验银,又岂会马虎了事? 李荣听到此处,随道:所以,我大哥他就必死无疑了。 温轶伦道:先听说你们兄弟感情极好,后又见那两个小兵喽啰来提你,却不见高宠现身,我当时差点儿就以为他已经身遭不测了。 李荣等听罢,无不叹服,俱以为温轶伦神机妙算,尽知根底。 温轶伦道: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哪里有什么神机妙算!倘果真就有神机妙算之能,你大哥高宠,我的好友成双照夫妇,便不会惨死 言未毕,又转过身来,看住凤红俦道:我等也不会中计,红俦就更不会受伤了。 凤红俦见说,皱眉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也没弄明白。危悬羽他们,是如何得知我等要救李荣的? 温轶伦道:此事也并不难解。危悬羽与贾力自出了后院仓库,来至大厅,见提李荣不到,再去看时,就晓得是有人来过了。他明我暗,随就使了个诱敌之计。我等一时情急,失了盘算,便着了他的道。 凤红俦叹道:这个危悬羽,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李荣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你们就一定会救我的? 温轶伦笑道:猜。他见我们到了地库,并没有为难你,还打伤了他的士兵,就猜到阴谋暴露了。危悬羽以他的江湖经验来看,此时炮制出一个冤案来,立马就开刀斩人,我等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李荣见说,苦着脸道:这也行? 温轶伦回座,又道: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时候,我也不得不猜。当然,也不全是瞎猜。例如,见你大哥死在金库里,我就猜到,他们并没有将财宝尽数报失。如已尽数报失,便不会再有地底藏银,也就更无甚验银一说了。 李荣闻言一愣,道:嗨!要说我一个人把那几十万两现银都给搬了,谁信啊? 温轶伦笑道:这回你倒聪明起来了。 李荣道:现在想起来,倒是情愿他们把那几十万两现银,全栽到我头上算了。或许,我大哥就不会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随又叹了口气,道:这大概就是命数天定吧。 温轶伦亦叹道:其实,危悬羽今日一搏,未必就有十成胜算。但事后来看,你大哥在此前后,至少犯了有三个致命的错误。 李荣道:哪三个错误?愿闻其详。 温轶伦道:其一,太过自大。自以为技高一筹,就不把武艺平平的危悬羽等放在眼里,殊不知人心险恶,拳脚难及;其二,太过盲目。自以为钱能通神,就不把贪财好货的危悬羽等放在眼里,殊不知人心难测,假象易得;其三,太过轻信。自以为参透世情,就不把服服帖帖的贾监军放在眼里,殊不知人心善变,见异思迁。高宠如此之刚愎自用,正所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迟早出事。我想,他至死不悟:危悬羽贪权恋位,实非唯利是图;而贾监军是金钱至上,更不是苟且偷安。 众人闻言,默默无语。 少时,李荣就指住白袭明,问道:这个祸害怎么处置? 温轶伦笑道:此人曾身负直梦剑,料不是平平之辈。虽与危悬羽结盟,恐怕也只是同床异梦。好在他于营中并无血案在身,不如就交由我来发落吧。如何? 李荣道:温先生既有此说,宜当自便。 诸事既了,温轶伦又见旭日东升,随道:天已放光,我等这就要赶回代州城去了。你们作何打算? 李荣道:如今高大哥已死,凶手又不知所终,我等稍后还是先回代州城去,再做计较。 温轶伦见说,随又望住山庄上下,道:那这神木山庄,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荣道:这里当真就不是个甚好所在。照我的意思,一把火烧了便罢。 温轶伦急止住道:不可鲁莽!此山庄之主尚在,你又岂可轻易毁人财产? 李荣道:既如此,不烧便是。 众人道罢,温轶伦又倒出一碗汤药来,与凤红俦喝了,随就起身相辞。 不一时,就见青鸾鸟透地而起,即载了温轶伦c凤红俦c如一大护法及白袭明四人,展翅而去。 李荣与众将士见之,无不倒身拜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8章 闻破城方寸大乱 话说温轶伦等乘了青鸾鸟,便一路往代州城而来。 午时才过,进了代州地界还不多远,就见城内外烟火连绵,一片混乱。 温轶伦见状大惊,道:不好!代州城破了。 凤红俦不解道:既已投降,为何又是这等战火纷飞? 如一大护法见说,随两手一击,就悔悟道:是吾等失算了!原本就是诈降,倘虏兵当真进城,我等又不在,仅凭贺知州他们,哪里应付得过来? 温轶伦道:不想离城还未及一天,变数竟如此之大!不知澄一禅师与李大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三人正在懊悔,忽又见有一股流民自南向北而来,惊慌奔忙。 温轶伦等见状,随下了青鸾鸟,就在前面迎住。 不一时,见那流民近前,温轶伦就赶上去,拦住一个汉子,问道:列位可是自代州城而来的? 那汉子满面灰尘,揉了揉眼睛,哭诉道:正是。昨天夜里,代州城就破了。虏兵现在城里面烧杀抢夺,我们是趁乱逃出来的。 温轶伦又问道:昨日一早,贺知州就投降了,怎么夜里又有虏兵破城而入? 那汉子道:这个,我等小民就不清楚了。反正,代州城是昨天夜里破的。西北二门都破了。 温轶伦又问州衙的情况,那汉子又怎么得知? 欲待再问时,那人已是走了。 温轶伦一夜不曾合眼,心头暴躁,随又调过头来,就冲住那汉子,吼道:够了。够了。都这么远了,后面又没个人追,还跑?你劲不小。 那汉子闻声,即回过头来,边走就边看住他,嘴里嘟囔着,便随人流而去了。 如一大护法见状,忙赶上来,就道:代州既破,则再无守城一说。澄一师弟虽说有伤在身,但也不会坐以待毙。今天热难当,红俦又重伤初愈,实不宜再奔波劳碌。这山下兵荒马乱的,难得安身,你们何不先上灵鹫寺去?城里的消息,我去打探。 温轶伦闻说,却兴冲冲地道:我与你同去,也好分头行事。 如一大护法拦住道:你我都去了,只留下红俦一人,谁来照顾?再说了,你又无一技防身,倘遇上虏兵,怎生是好!安份一点吧。不要寻着了澄一师弟他们,回头再把你给丢了。 温轶伦急道:那我就随你一起去也好。 如一大护法见他有些焦心,随又耐住性子,劝道:即便是一起去,倘遇着敌兵,你无力相助也就罢了,若要我再分身应付,岂不累赘? 此话一出,温轶伦竟被堵得无言以对,只好杵在那里,面红耳赤,去留难定。 凤红俦见状,随亦上前,就扶住温轶伦,劝道:此事,你也是有心无力,不如就交与大护法吧。 岂料温轶伦听罢,并未领情,却冷不丁地把手一挥,头也不回,就大怒道:你懂什么! 不意温轶伦竟如此冲动,凤红俦反应未及,差一点儿就被他掀翻在地,惊讶之余,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一大护法惊见不妙,急忙赶上去,就望罢凤红俦,又转过身来,与温轶伦道:温轶伦,你这人一向深明事理,怎么今日里竟如此地不知分寸! 温轶伦闻言,再回头看时,却已是惊了凤红俦,心中更觉懊恼,急又转过身来,赔不是道:红俦,你莫怪我!我我心里难受。 言未毕,即泪如泉涌,止不住又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如一大护法与凤红俦一见温轶伦如此失态,俱莫名所以。 温轶伦才哭了一阵,凤红俦忍不住,就劝慰道:温大哥,我不怪你。我只是有些困惑。平日里,你镇定自若,深谋远虑,怎么到如今却是这等的方寸大乱? 如一大护法亦道:温轶伦,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轶伦闻言起身,就擦干了泪水,止住哭,却道:没事!我好了。 又与如一大护法道:大护法,我与红俦先上灵鹫寺去,你且去城里打探了再说。不论消息如何,明日你千万要上山回寺,我们也好再做计较。 如一大护法道:正是这话。你们且去,老衲明日便回。 道罢,就要动身相辞。 凤红俦随赶上去,悄悄地,就递了一道神行符,附耳道:大护法,这是一道直达梵宫的神行符,可助你早日回寺。 如一大护法闻言称谢,随身披金甲,又与二人作别,就腾跃而去。 温轶伦见他去得远了,随转过身来,就与凤红俦道:我们也走吧。 道罢,即提了白袭明,又乘青鸾鸟,就往灵鹫寺而去了。 话说如一大护法暗暗潜至城内,只见阿济格正要率军离去,而萨哈廉与鳌拜等却在四处搜夺,马不停蹄。 未免打草惊蛇,如一大护法不敢轻易现身,又悄悄来至代州州衙,见诸官在座,独不见澄一禅师及李步云,随心生疑惑,就逮住一个机会,往后堂去见贺弼光。 贺弼光一见大护法来至,慌忙上前迎住,又生怕露了风讯,随就将他带往后堂里间,问道:大护法,你如何此时才回?温先生和凤女侠呢? 如一大护法叹道:一言难尽。 转而又问道:贺大人,贫僧在衙内外看够多时,怎么不见我师弟澄一禅师? 贺弼光道:大护法不必忧心!昨夜城破之际,澄一禅师与李钦差,已先一步纵金光而去了。此时此刻,他二人并不在城内。 如一大护法道:既是如此,贫僧这就去寻他们。 贺弼光拦住道:大护法此去,切记不可暴露了踪迹,否则吾等代州降官的项上人头难保。 如一大护法惊道:这个却是为何? 贺弼光道:代州城先降后破,本官虽不明底细,但也能看出个端倪。此事,应为虏兵内讧所致。镶白旗旗主阿济格与正红旗下的萨哈廉早就已经貌合神离了。城破之后,这二人又互生龃龉,各不相让。阿济格入城之后,为报雁门关被焚之仇,急于屠城,幸为萨哈廉所阻。现如今,萨哈廉与鳌拜正在城内四处搜掠,其用意虽不甚明了,但寻你等之心甚切,却是毋庸置疑的。就在昨夜,他还曾就大护法你的下落,逼问过吾等。我见澄一禅师已走,遂抵死不认城内有甚灵鹫寺的高僧,倘若你此行不秘,只怕鳌拜就要坐我等一个诈降之罪。到时候,鳌拜再大开杀戒,这代州城内又岂有活路? 如一大护法沉思道:表面上看来,鳌拜寻我等甚切,是为了验证他的诈降之说;但实际上,他的真正意图,非在我等,而是那离地焰光旗。 随转身又问贺弼光道:我师弟驾金光往哪个方向上去了? 贺弼光道:往东边去了。 如一大护法闻言,即起佛掌道:既如此,我这就去寻他们。贺大人尽管放心!贫僧此去,定然潜踪隐迹,断不会露了行藏。 贺弼光劝道:如今城内混乱,人多眼杂,甚不稳便,且在此安歇片刻,待天黑之后,却好行事。 如一大护法闻说,随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已是黄昏时分,便道:也罢。就依贺大人之言,待天黑之后,再行其事。 贺弼光闻言大喜,即教茶饭伺候。 两日来,如一大护法辛劳奔波,又加之昨夜一宿未眠,待用过了茶饭,已是十分疲乏,不经意间,便沉沉睡去。 就在这个当口,阿济格已率军南下,而萨哈廉亦分兵而去,代州城内就只剩下来鳌拜的一枝人马,还在流连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69章 鳌拜上山索红旗 且言鳌拜已领兵在代州城内外搜寻了一整天,却也没见着如一大护法等人的半点踪迹,看看天色将晚,又闻说阿济格与萨哈廉先后率军而去,心上好不焦躁。 遏必隆道: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离地焰光旗,既已知与那灵鹫寺有所瓜葛,我等何不往五台山一行?总好过在这里大海捞针,夙夜忧叹。 鳌拜闻言,恍然大悟道:此言极当! 忽转念一想,又叹道:素闻大孚灵鹫寺高僧如云,我等此去,只怕轻易不能如愿。 遏必隆道:此行须是先礼后兵,即便不能讨还失物,亦千万要探明那大红旗的下落。否则,我等还有何面目再见大汗! 兆牙却道:大将军何必烦恼?那秃驴若当真不识抬举,我等还有杏黄旗在手,即便不能取胜,开山毁寺,自不在话下。 遏必隆斥道:你少在这里添乱! 兆牙闻言,随不敢多言。 三人计议已定,随各归安寝,只待明日上山不题。 话说如一大护法一觉醒来,已近初更时分,见衙内一片漆黑,万籁俱静,随不动声色,就翻墙向东而去。 不一时,如一大护法又跃出东门,在城外寻了大半宿,直至天明,也未觅得蛛丝马迹。待要回城打探,又怕泄了行踪,惹祸上身;待要进村询问,又怕大海捞针,白费功夫。两相权衡之下,如一大护法也只得先回灵鹫寺再议。 一宵安寝过后,凤红俦已复了元气,早早地就与温轶伦入至梵宫,来见真一上人及悟一尊者。 众人正在佛前讲论,忽见一阵风起,如一大护法就裹甲而至。 但见他须臾站定,卸了金甲,就上前与众人施礼。 两边礼毕,温轶伦问道:大护法一早来归,必有音讯,未知是喜,是忧? 如一大护法叹道:亦喜亦忧。 不待温轶伦再问,又道:喜的是,早在代州城破之初,澄一师弟便与李钦差纵金光走了,并未落入敌手;忧的是,他二人出城东去,至今下落不明。 温轶伦见说,随就松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只要他不落在鳌拜等人的手上,即便是有伤在身,亦足可自保。 少顷,忽又问道:而今代州城的情形如何? 如一大护法道:据贺知州所言,代州城先降后破,乃是由东虏大军内讧所致。城破之后,阿济格曾欲下令屠城,以报雁门关被焚之仇,幸有萨哈廉从中作梗,方才罢休。否则,代州城势必惨不可言。现如今,阿济格率大军南下,萨哈廉亦兵分三路而去,代州城内就只剩下来鳌拜的一枝人马,还在盘桓不定。 温轶伦闻言,沉思道:鳌拜既不随阿济格南下,又不与萨哈廉合兵,更不回应州大营,独自流连不去,想必是为了那离地焰光旗。 如一大护法道:料应不错。据贺大人讲,城破之后,鳌拜等心无旁骛,专一只要搜寻我等,倘不是为了那离地焰光旗,又岂会如此? 随转过身来,就笑道:只不过,我等早已不在那代州城里了,他一场奔忙,终不免无功而返。 众人闻言,怡然含笑。 不意温轶伦如有所悟,大惊道:不好! 众人见状,俱不明所以,随急忙就朝他望住。 温轶伦道:鳌拜久寻无果,又不敢回应州大营,那他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如一大护法沉思片刻,试问道:你是说,他会来灵鹫寺? 此言一出,众各惊讶。 温轶伦道:不错。 如一大护法击掌大悟道:对呀!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道罢,就急切乱走,不胜烦恼。 悟一尊者见状,在一旁道:来便来!难道我堂堂大孚灵鹫寺还怕了他不成? 如一大护法苦叹道:四师兄,不是这等说。此番下山,我等与那东虏大军几经交手,方知其不容小觑。别的不说,只那兆牙手中的戊己杏黄旗,就是将这梵宫夷为平地,也不过似吹灰一般。 悟一尊者与真一上人闻言,顿时大惊。 温轶伦道:话虽如此,然事不至于。鳌拜此来,料不过是想讨回那离地焰光旗罢了。大孚灵鹫寺当前,他又岂敢轻易用强?一来,他无奈上山,无非是急于弥补失旗之过而已,无谓旁生枝节,徒惹事端;二来,一旦动武,势必会两败俱伤,这与他而言,又有何益处?故此,我敢断定,他此行必是先礼后兵。 真一上人道:既如此,将那离地焰光旗还了便是,又何苦与他纠缠不休! 如一大护法道:方丈师兄所言甚是!待他来时,我便将此旗还了便罢。 言毕,即将那离地焰光旗取在手中。 温轶伦见说,就与如一大护法道:还旗于他,自是不错。然雁门关之焚,鳌拜毕竟损失惨重,你此去切不可掉以轻心,须防他以还旗为名,暗中下手。 如一大护法道:那是自然!待鳌拜来时,不可教他上山,只在底下交接便是。我那阴阳渐近伞,也要乘机拿回来。 温轶伦道:既如此说,料应无事。 言毕转身,又与凤红俦道:我们这就下山去吧! 凤红俦道:好!我也想尽快找到澄一禅师他们。 温轶伦笑道:现如今,此事已轮不到你我出手了。想那鳌拜,至迟不过今日,必弃了代州城而来灵鹫寺。虏兵一旦离城,则代州即告光复。李步云身为朝廷的钦差大臣,如今下落不明,那贺弼光与卢以锟又岂会不闻不问?澄一禅师与李钦差,一个带伤,一个文弱,跑不了多远,也就离城里的样子。如所料不差,待你我回至城里,他二人已高坐州衙大堂矣。 凤红俦笑道:看你这神气活现的样子!还记得昨日的六神无主么? 温轶伦见说,当真就有些害羞,随低着头,便与凤红俦一起辞了殿上众僧。 二人出了梵宫,便驾青鸾鸟而去。 且不言这一日天才放亮,贺弼光等便见鳌拜领住一枝人马,径往五台山大孚灵鹫寺而去,随整备了队伍,一面告谕安民,一面就急出东门寻找。 却说澄一禅师与李步云自前日夜里出了东门,不敢停留,一口气就撑到了离城五里的上狮村。 只因为虏兵犯境,这上狮村里面,但凡能走动的,都已经逃出去避难了,随就留下来许多空房子。李步云先是纵金光受了惊吓,后又心急路赶,再加之天气炎热,到底身子弱,吃不得苦,就中了暑气。不得已,他二人就这样,一个着伤,一个带病,便隐在这上狮村里的一户空屋之中。 昼夜轮换,澄一禅师的伤势已渐渐恢复了,而李步云却始终暑气难消,人事昏沉。澄一禅师见状,正在犯难,忽听见门外边有聒噪之声,只当是虏兵来劫,随进了院子,就隔门偷望。 不想竟是代州城的衙役!澄一禅师见状,忙开了院门,就唤那衙役进来,又教留下些许碎银子,拆了人家一扇门板,改作担架,便将李步云抬起,径往代州城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0章 大众重聚虏兵退 大概晌午时分,众衙役抬住李步云,就与澄一禅师回到了代州州衙。恰殊方就在衙内,忙与李步云把过脉,晓得是暑气所致,立时便开了方子。贺弼光将那方子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只是不教抓药。 殊方道:贺大人,你再怎么看,这也不过是一副解暑气的方子罢了。跟了师父十多年,这点小毛病,我总还不至于会弄错吧。 弼光闻言,随将方子拿在手上,笑道:这方子怕是不会错!可万一你断错了症可怎么好? 殊方见说,十分不悦,却又莫敢明言。 恰在此时,温轶伦与凤红俦就驾青鸾鸟落至州衙大院。 众人见状,急忙出门来迎。 二人一见大众来迎,随就作礼向前。 眼见澄一禅师就在面前,温轶伦忍不住,就朝凤红俦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凤红俦闻言,笑而不语。 两边礼毕,延至内堂。 温轶伦看罢李步云,又验了那方子,当时就确认无误。 贺弼光一见有李步云把关,这才敢放心大胆地直教照方抓药。 少时,众人才出了内堂,温轶伦就拖住澄一禅师,要与他探脉。 不意澄一禅师却道:无需再探!老衲的伤势,已然复原了。 温轶伦闻说,又见澄一禅师气色尚佳,亦觉所言非虚。 不一时,各人落座,茶叙已毕。 温轶伦道:如今代州城光复,不知贺大人作何打算? 贺弼光道:东虏未退,今代州城虽已光复,却难保不再沦陷。此事,本州已奏过了朝廷,只待旨意一到,我等再作区处不迟。就目下情形来看,唯有固守待援而已。 温轶伦道:军国大计,温某乃一介村夫,本不该动问,然治瘟事毕,钦差李大人即将回京复命,我等亦要离开,这代州城该何去何从?贺大人,你还需早作谋划才是。 贺弼光闻言称是,随又问卢以锟道:但不知,二位钦差大人将于何时启程回京? 卢以锟本来心中无数,一见贺弼光来问,只好含糊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随又转过来,望住温轶伦,道:只不过,如今李大人抱恙在身,未知何时可得起动? 温轶伦捻须道:李大人的暑气易解,这一剂汤药下去,今晚即可见效。只不过,从脉象上看,李大人似乎又受了些许惊吓,尚需调养数日方可。至于回京之事,恐怕一时难以成行。 卢以锟道:如此说来,回京之期,也只好待李大人康复以后,再做定夺了。 贺弼光沉思片刻,即起身拱手,就与众作辞道:既有此说,列位且暂驻衙内,待李大人病愈之后,吾等再作区处。现如今,代州城内战火方息,诸事繁杂,本州还有要务在身,恕不奉陪!诸位各宜自便。 道罢,便径自去了。 众人见贺弼光已去,亦自散了,各行其事。 温轶伦就与澄一禅师道:老师,且不忙回灵鹫寺,可在此处养伤,也好防那虏兵去而复返。待小相婴伤势稍愈,我与老师一起,好送了他上五台山去。 凤红俦道:你这是要送小相婴上灵鹫寺出家么? 温轶伦叹道:暂且就寄养在灵鹫寺吧!过几天,我还要随李大人进京一趟。此去遥远,小相婴又有伤势在身,实不宜长途奔波。 凤红俦不解道:治瘟一事已了,你不过是一介郎中,又非朝臣,随他进京作甚? 温轶伦笑道:你不会以为,这治瘟一事就此作结了吧? 凤红俦惊道:莫非还有下文? 温轶伦笑而不语。 澄一禅师道:如此也好。小相婴上了灵鹫寺,就与觉岸做个玩伴,倒也安稳。此去京城,你万事小心! 温轶伦点头应允,随又转过身来,问殊方道:小相婴现在何处? 殊方道:方才,我出来替李大人把脉时,他还在厢房里睡觉哩。现如今,也不知他醒了未。 温轶伦又问:这两日,他情形如何? 殊方摇摇头,道:伤势恢复得倒还算快。只不过,他小小年纪,才失双亲,又受惊过度,只怕一时之间难以平复。这几日,他昏昏沉沉地,昼夜不分,醒时张皇颤栗,睡时惊悸多梦。 温轶伦听罢,即与众人至厢房查看不题。 话说就在这个时候,鳌拜已率兵来至五台山翠岩峰下。 大老远就见如一大护法身披铠甲,手拎大刀,领住两名僧兵,便屹立在山前迎候,鳌拜随按下兵马,即驱虎上前,道明了来意,又将那阴阳渐近伞先自奉上。 如一大护法一见已取回了宝伞,晓得鳌拜此行的诚意,亦无意纠缠,随二话不说,就将离地焰光旗当面交还。 鳌拜既得了离地焰光旗,十分欣喜,当即离了五台山,亦不回代州城,径直过了雁门关,就往应州大营而去。 且不言鳌拜回营,温轶伦等休养生息。却说阿济格率残部南下,长途跋涉,辎重繁多,士气低迷,几无战力可言。先奔淳县,绕道而走;再打忻州,久攻不下。欲要回军,又怕皇太极怪罪;欲要进军,又怕折损残兵,无异于自剪羽翼。正在进退维谷之际,索性就驻军在忻州城外,不进不退,不战不和,以待时机。而萨哈廉重任在肩,却一味跟在阿济格大军的身后,自以为有了这开路先锋,便可以讨个便宜。岂料阿济格一路南下,接连失利,并无半点便宜可占。不得已,他只得亲率大军,强攻淳县。一时战罢,代淳县知县黎壮图兵败投降。一番搜刮之后,萨哈廉本欲再度南下,以便与阿济格会军,再夺忻州。 不料,就在此时,车厢峡之役结束了。 高迎祥c李自成及张献忠等部与陈奇瑜在车厢峡僵持了两月有余,终成抚局。陈奇瑜在请得朝廷明示之后,便打开缺口,招降纳叛,又分兵将之解回原籍。不想正是这递解原籍之策,竟毁掉了整个招抚大计。 西北逆情,可谓根在陕西,原籍若有出路,那一方生民又岂会造反?但陈奇瑜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这些降卒究竟该如何处置?朝廷没有明诏。陈奇瑜欲纳降为军,却又苦无钱粮,养不起;欲任其自流,却又怕纵虎为患,放不得。万般无奈之下,竟然就想出这么一个以邻为壑的高招来,欲把那剿匪重责,一股脑儿又都还给陕西的诸地方官员。 事后来看,此高招可谓果不其然!那一众降卒还未到原籍,便已弹尽粮绝,随就杀官抢民,再度举事。顷刻间,陕西便烽火再燃。于是乎,陈奇瑜的招抚大计,随即就遭到了陕西诸地方大员的激烈反弹! 三边总督洪承畴c陕西巡抚练国事及陕西道御史傅永淳等先后上疏,一体弹劾陈奇瑜专事招抚,是玩寇误国,罪该万死。兵科给事中史可镜,甚至弹劾陈奇瑜递解万余人回延安,是有歧视延安子民专盗之嫌。 如此,陈奇瑜焉得不败! 皇太极欣闻车厢峡之围已解,无意再孤兵深入,遂传令东c南两路大军即可回兵应州。 阿济格闻令,喜不自胜,顿时就拔营回军,更不耽搁。 而萨哈廉才攻下淳县,就接到了大汗的军令,惊讶之余,未免又惶恐不已。 自思道:自闻密令以来,南下已半月有余,竟无尺寸之功,此番回军,该当如何是好? 思前想后,随就将淳县洗劫了一番,待大汗责问之际,也算有个交代。 这边萨哈廉还在淳县抢夺,那边赫连高碑却在繁峙县城外,与李荣的数千官军不期而遇。双方一经交手,李荣便大败回城。赫连高碑见状,随即率军攻城,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繁峙县城,却接到了回军应州的军令,亦只得匆忙作罢。 而另一边,素撄率军西进,一路上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待萨哈廉军令到达之时,素撄早就过了山西镇,已进军至八角c三岔了。只不过,素撄打得是热闹,然于萨哈廉所嘱之事,却并无半点收获。 未及半日,东虏南下大军各部,先后于代州城外会合,因劫掠已丰,又怕城防坚牢,遂无再取之意。 话说阿济格等率领大军,押住辎重人口,自代州城下而过,那城上军民眼见同胞为贼兵所虏,自有骨肉分离之痛,然又思西北灾祸频仍,满目疮痍,此去或有一线生机,于是便纷纷挥手,默默作别,城上城下顿成泪海。 这真是,此去但求永安,今生何必再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1章 只为党争下囹圄 且不言后金大军陆续回兵于应州,却说李步云等在城内休养生息,不觉已过了半月辰光。 这一日清晨,温轶伦c凤红俦c澄一禅师c殊方及小相婴五人就随住李步云的钦差行辕,一起辞了代州城,便往繁峙而来。 将近午时前后,车驾已近繁峙。就在岔路口,澄一禅师携了小相婴,就与众人分手,径回灵鹫寺去了。而温轶伦等却依旧随了李步云的人马,又来至东沟大码头,便要乘船往京师而去。 话说这钦差船队一旦启程,几经顺逆,少不得就饥餐渴饮,晓行夜住,不觉又是月余。 这一日,船队抵达通州,再经御水河,就进了顺天府。 大众离舟登岸,重又换了车辆马匹,趁天色未晚,便要进城。 不料才进了城门,前来迎接的,既非京师同僚,又无亲朋挚友,却是锦衣卫的一班缇骑,众人还在莫名其妙,竟然就下了诏狱。 原来就在李步云等返京的途中,皇太极已挥军北上,攻大同未克,又与宣大总督张宗衡及大同总兵曹文诏在阳和对峙数日,再不胜,遂改走宣化西,下万全左卫,且战且走。 闰八月初七,皇太极率大军自尚方堡出塞,班师回朝。后金大军既撤,则京畿被袭之险旋解。与此同时,车厢峡之围终成抚局,西北逆情亦见缓和。 不意这南北形势才略有好转,明廷内乱又生。 山西道御史吕思和一见李步云等业已回京,正在路上,便欲先下手为强,再行弹劾。又思前车之鉴不远,随改弦更张,藏锋隐芒,就将宣大总督张宗衡c山西巡抚戴君恩c山西监督刘允中c太原知府邓天梃c代州知州贺弼光c繁峙县令许应星c钦差正使李步云及副使卢以锟等数位官员一体俱参了,意图浑水摸鱼,搂草打兔子。 那吕思和在奏疏中,痛心指陈。 崇祯皇帝本来正为建虏犯境而烦恼不已,对山西众地方官员的御敌不力,确实也心存不满,恰又在此时见到了吕思和的这个奏本,真如火上浇油,怒不可遏。可转念又一想,此刻建虏退而未去,逆匪剿而未平,即便是要秋后算账,时机亦未见成熟。 然出人意料的是,崇祯皇帝一向不喜奏辞浮夸,对于诸如c等危言耸听之语素来敏感,再加之又有成见在前,于是乎这一腔怒火,竟然就撒到了吕思和的身上。 所参之人一个未倒,而吕思和本人却先遭了圣上的严厉斥责,如此一来,那六科十三道的言官词臣们,又岂能善罢甘休! 一时间,参劾李步云及山西诸地方官员的奏折,犹如雪片般纷至沓来。 崇祯皇帝一见如此,更是雷霆震怒,随就将一概奏本,俱留中不发。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乍看之下,似乎是因吕思和连参李步云不倒并与之结怨而起的。 然而,事实却远非如此。 须知李步云身为工部员外郎,胆敢且又能够越过户部而去山西赈灾,这背后并非就毫无缘由。 话说当初山西疫情才报至京城,崇祯皇帝一早就有了拨款赈灾之意,孰料六部推诿,百官塞责,堂堂的大明朝廷,济济臣僚,竟无一人可用。万般无奈之下,待要启用宦官,却又怕朝中诸臣非议。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承芳就乘机向皇上推荐了工部员外郎李步云。 这李步云,并非别人,乃他李承芳的亲侄儿是也。 崇祯皇帝闻荐大喜,暗思道:这李步云,既有外臣的名分,又有内宦的忠心,果真是不二之选。 于是乎,这才有了李步云上疏请旨之事。 时值多事之秋,李步云在山西治瘟赈灾,本来并不起眼。只不过,李步云放手让温轶伦等主持山西的治瘟大局,此举确乎有些惊世骇俗,随就引得朝野上下,一片侧目。对于这种的治瘟方略,东林党人自然无法认同,更不能容忍,随由此就认定了李步云与温轶伦之间必涉贪墨情事。 有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看,东林诸僚之参劾李步云,正义凛然,然其真实用心却在他身后的大太监李承芳,并欲趁此机会,打击宦官势力。而吕思和是山西道御史,此事由他来出面,可谓名正言顺。 钦差行辕已在回京的路上,然朝中局势又是如此的波诡云谲,李承芳生怕崇祯皇帝为息众怒而屈杀了李步云,并牵连到他本人,随就四下活动,寻求自救之道。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病急乱投医,竟错投了门路,非但自救无望,反招致了更大的祸端。 话说自魏忠贤倒台之后,东林党焰光复炽,朝中势力,更是与日俱增,不容小觑。除当朝首辅温体仁外,无能与之抗者。那温体仁乃东林党死敌,李承芳随就请他援手,这原本也无可厚非。然须知此事一旦扯上了温体仁,便会激起东林党更大的斗志,其结局亦更显扑朔。然而,形势逼人,事已至此,不得不为。 果然,文华殿上,温体仁才为李步云等说了几句话,顿时间就引起了东林党人的警觉。温体仁素以孤臣自居,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李步云而开了金口,可见此事的背后,定有隐情。倘能藉此而收一石二鸟之效,将大太监李承芳与死敌温体仁一并拿下,真可谓是功德无量。一想到这里,那些东林干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无不兴奋已极。 然而,那温体仁深受崇祯皇帝的宠信,想要参倒他,谈何容易? 且不说自今岁以来,就有刑科给事中李世祺及礼科给事中吴家周这两位言官,因弹劾温体仁不下而先后遭贬。 就在不久前,刑科左给事中黄绍杰上疏论温体仁,指其,乃请罢黜。可崇祯皇帝却早已厌烦了这种言辞率妄c大而无当c又实无所指的奏疏,且更见他喋喋不休,一味地与朝廷重臣相左,难免就有了些党争意气之嫌,随就贬了黄绍杰一秩。不意黄绍杰不甘受辱,随又上疏,再论温体仁,称其。更明言其崇祯皇帝一见此捕风捉影之疏,顿时便怒不可遏,然又姑念其忠,随就免了他的刑科左给事中之职,调为上林苑署丞。 有道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东林党誓要扳倒温体仁,又岂会止步于这一时一地之挫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2章 侍郎上疏发神奸 数日后,又经了一番精心的准备,文华殿朝会上,吏部左侍郎甘之望忽然间就抛出来一份奏折,名《直发盖世神奸疏》,再劾内阁首辅温体仁。 崇祯皇帝见此突发之状,不解道:卿既有疏,何不早呈阁部?如今临朝看本,岂不费时! 甘之望高擎奏疏,道:臣之所奏,非比寻常,且事涉朝中阁僚,为防泄露,不得不面奏圣上。 众官闻言,私议纷纷。 崇祯皇帝随教奉御官传本,才见了那《直发盖世神奸疏》之名,随就心头一沉,展读之下,不觉又愁眉深锁。 疏云: 自阁臣温体仁秉政以来,灾星屡降,妖氛大张,东西顿起,内外如狂。可叹社稷倾颓,家国颠危,先有饥荒才毕,又遭瘟疫似虎。天怒若比,人怨更生,极目九州万方,岂无邪祟横行?言官李世祺c吴家周c黄绍杰甘冒凶险,不避斧钺,屡败屡谏。奈何奸佞难除,是以忠贤孤愤。 今有首辅温体仁趁山西瘟疫,曲结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承芳,阴使其侄工部员外郎李步云请旨入晋,以治赈之名,行贪墨之实。可叹瘟神之来,已属不幸,再遭,民命何哀! 臣谨具温体仁c李承芳及李步云等九大罪状,特为吾皇陈之。 李步云等自五月入晋,八月返京,其间未经奏报,擅改治瘟配方,后又奔波于祁亳之间,假意不在赈灾;周旋于商贾之中,真心实为敛财。及至新方初来,大疫即去,俨然神效;实则瘟病已去,新药才至,当真无功。前闻太医院奏称,瘟疫春兴夏灭,自古皆然。时值七八月间,时候已至,疫症自除,实非人力所为,更与药石无干。所谓新药达原饮云云,无非白费光阴c守株待兔而已;纵有微劳,不过装腔作势c掩人耳目罢了。此其谓,贪天之功,据为己有。大罪一也。 初至疫区,遍结奸商温轶伦c商弦绝及成双照等,垄断药市,哄抬物价。有钱的买命在家,无钱的横死街头。治瘟三月,月月尸积如山;赈灾百日,日日家破人亡。朝廷治赈,旨在上体天心,下慰民望,不意逢此恶獠,欺上瞒下,祸患一方。大罪二也。 此番赈灾,名为钦差,实则与奸商无异。区区半月,温轶伦等便已得金二三百万两之巨。放任若此,倘言其中并无贪墨情弊,普天之下,谁其信哉?大罪三也。 采药亳州,又与药枭祁荃狼狈为奸,胆大妄为,竟敢以假乱真,草菅人命,且事发之后,依旧招摇过市,毫无悔意。大罪四也。 进货祁州,再遇药材世家朝元堂与太浩之和,竟不顾国难当头,无视圣虑焦心,百般刁难,贪宴歌舞,索妓荒淫。大罪五也。 自暮春以来,瘟疫早已遍及全晋,而李步云等却始终止步于繁峙,贪生怕死,畏葸不前,后经山西道御史吕思和一再参劾,方才有所前进。身为钦差,肩负皇命,竟如此三心二意,玩忽职守。大罪六也。 治瘟期间,有繁峙县衙役勾通内外,倒买倒卖,后因分赃不均,竟闹至公门,然钦差虽在,王法森严,此事却不了了之。可见其徇情枉法,无所顾忌,一至于斯。大罪七也。 俟建虏寇边之际,竟轻信方士之言,串谋山西巡抚戴君恩,擅自弃守雁门关,纵寇入境,有通敌之嫌。大罪八也。 后与虏兵对峙代州城下,又纳妖僧之言,不发一矢一石,不动一刀一枪,未及一战,便先自投降,丧权辱国,莫此为甚。大罪九也。 凡此种种,皆言之有据,査之有证,天人共鉴,中外咸知,绝非风影臆度,信口雌黄。李步云不过区区工部员外郎,不得中枢撑腰,大内壮胆,焉敢再三放肆?而今罪业昭彰,本已无可辩驳,然温贼竟于朝堂之上,枉顾悠悠之口,大言炎炎,一再砌辞开脱,足见其有恃无恐,不思悔改。 陛下诚眷体仁,然体仁实不足眷!其自任首辅以来,交通内外,把持朝政,欺君误国,沽忠买直,神奸无敌。伏乞我皇上举日月之明,行雷霆之断,逐邪佞以正朝纲,废庸碌以复灵长。 臣不胜惶悚待命之至! 谨具疏以闻。 不一时,崇祯皇帝阅罢,方知竟还是弹劾温体仁的奏章,欲待不理,却又觉这九大罪状毕竟有根有源,未必尽是空穴来风,绝不似寻常之无事生非,随就教奉御官将本子递与那温体仁看了。 温体仁领旨,随匆匆阅过,顿时就俯伏在地,道:圣上明鉴!疏中所列之九大罪状,真假不论,一概与微臣无干。李步云等入晋治瘟,是否受人指使?臣不得而知。甘侍郎指名道姓,言之凿凿,张口闭口臣系主使,但不知可有证据? 崇祯皇帝闻言,亦觉有理,随又问甘之望道:甘卿可有证据? 殿上百僚听说证据二字,不觉就乱纷纷,交头接耳道:是呀!证据。可这事又怎么会有证据呢? 甘之望不理众臣私语,就朝上礼拜道:皇上明鉴!既言阴谋主使,便是暗室欺心,又何来证据一说?此案只需将李步云等一体拿下,再着法司堪问明白,必能真相大白。 温体仁听闻要将李步云等下狱,甚觉不妥,随又奏道:李步云身为钦差,千里迢迢,自山西治瘟归京,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今仅凭一纸奏章,就逮人下狱,于情于理,似乎太过冷苛。即便有甚不是之处,陛下亦应还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崇祯皇帝闻言,当真就有些犹豫了。 甘之望又道:陛下万不可心慈手软!李步云等返京在即,如不尽早将之逮治隔绝,一旦串谋,此案的真相,只怕就再难大白于天下了。 温体仁见说,还欲再辩,却见崇祯皇帝止住道:卿等不必再言!甘侍郎所言甚是。这九大罪状,倘若属实,其罪非轻。此案即便与温卿家无涉,谨慎从事,亦不为过。 沉思良久,遂传谕锦衣卫指挥使王世盛及北镇抚司镇抚太渊,将相关人等一体逮治下狱。 忽而,又教不许擅自过堂,更不可动刑。 明眼人一看便知,崇祯皇帝此举,无疑是有意亲审此案。当然,这并无昭示案情重大之意,只不过是他的探案瘾又发作了。众臣一见崇祯皇帝既已有了决断,便不再言语。 此事且过,君臣又将陈奇瑜在西北的抚局复议了一遍。 散朝后不久,王世盛与太渊便收到了敕命,随就往吏部来见甘之望。他二人此来,旨在问明该案的相关人等,以便尽数归案,不致遗漏。对此,甘之望自然是和盘托出。 至于温体仁与李承芳二人,按照大明朝的惯例,既遭弹劾,也就只好在家反省了。且循例,温体仁又给崇祯皇帝上了自省的辞呈,而崇祯皇帝亦照旧是温言挽留。如之再三,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3章 仙子化符出诏狱 话说李步云等被逮至北镇抚司,旋就下了诏狱。锦衣卫搜身已毕,才要投诸铁血大牢之际,忽就见凤红俦一个转身,顿时便消失无踪。概众见状,俱惊骇莫名。 不一时,就只见锦衣卫指挥使王世盛携同知董琨c佥事林乘风及庞淳等人,闻报而来。 北镇抚司镇抚太渊一见指挥使王世盛率众来至,随就上前参礼,道:卑职见过诸位大人! 董琨边走边看,问道:人是怎么逃的? 太渊道:大人赎罪!太渊一时不慎。看身法,似乎是用了神行符。 王世盛见说,不觉就念道:神行符? 默思片刻,转头又见案几上有物品散落,随就近前,指住道:这些东西,都是从人犯身上搜出来的? 太渊急忙就跟上去,打躬道:正是。 王世盛又道:可有甚特别之处么? 太渊道:俱是些银票及随身细软。只不过,仅银票一项,就有五十八万两之巨。 王世盛一听金额如此之大,顿时就来了兴致,道:这许多的银票!都有谁的? 太渊又道:这当中,有四十八万两,是从那游方郎中温轶伦身上搜出来的。而其余十万两,则是工部员外郎李步云的。 王世盛大笑道:不错!好!很好! 太渊见状,忽然又灵光一动,醒悟道:另外,这当中还有一张十万两白银的借据。 王世盛闻言,皱眉道:借据?什么借据? 太渊随至桌前拣了,就递上道:详情不明,但就内容来看,该是温轶伦朝李步云借了八万两银子。 王世盛将那借据拿在手里,细细看过,随又冷笑一声,道:有点儿意思。 太渊道:王大人要不要先过过堂? 王世盛离案而去,道:不必!掌刑断狱,乃是你北镇抚司的职责,我就不干预了。更何况,你不要忘了,此案牵连甚广,圣上有意亲审,特谕我等不可擅自过堂。 太渊闻言,遂不再言语。 少时,董琨道:那女囚逃脱一事,该如何处置? 王世盛长叹一声,又思量片刻,道:也罢。这人犯既是那樊兆麟的人,又无迹可寻,不妨就先往循天镖局一探。 董琨道:那樊兆麟可不是好惹的!他背后可牵涉到东林党,咱们就这么冲过去,只怕不妥。 王世盛见说,忍不住就吐气如虹,又随手拾了那腰间悬挂的象牙牌,轻摇锦穗,慢步深思。 不一时,便立定脚跟,即与众人道:无妨!我们这也是按章程办事。再者说,皇帝亲审之案,倘当真就牵涉到了那东林党,他们自家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 董琨点头道:此话不无道理!但不知何人可往循天镖局去走一遭来? 王世盛略作思量,又朝太渊道:太渊,这北镇抚司专管缉捕刑狱,此事你有何话说? 太渊道:要说这缉拿凶犯,也确系属下份内之事,可那循天镖局,盘根错节,实力雄厚,而本司的十三太保又常年在外,一旦动手,恐怕应付不来。 王世盛闻言,即转过身去,便与林乘风道:乘风,此事你可陪他们去走一遭!多带些人马。 林乘风领命,随就与太渊,一并作辞而去。 王世盛一见他二人离开,随就举目四望,又吩咐左右道:小心关押,谨防串供!另外,也不要为难他们。 道罢,即率众走了。 且不言李步云等在诏狱浑然无知。却道凤红俦一见锦衣卫大势人马来捕,随就将那自白袭明身上搜得的神行符捏在手中,凝心沉气,一路下至诏狱,这才探得了温轶伦等的关押之地。又见狱卒前来搜身,生怕泄了生机,又趁松绑之便,须臾便化符而去。 话说这神行符,乃是符箓派的不传之秘。而方丈山,又恰是符箓派的祖庭。那凤红俦既为方丈门下,又何以她事到临头,竟不自制新符,却偏偏要用那白袭明的旧符呢?这就不得不提到那方丈山的制符秘术了。 要说这制符秘术,当真就有一番讲究。 一则,是靡费真气。可凤红俦偏偏又功力稍逊,且事发突然,非到紧要关头,为防不测,未敢妄动真元; 二则,须亲临实地,以为化符所到之处。这也就是说,凡制符之地,必是那神行符施用后的所到之处。制符人每制一符,都必须亲临此一符的所到之地,否则不能成功。符成之后,不论持符之人身在何地,一旦施用,瞬间便回至制符之处。且每道符只可施用一次,用后即化,因此施符亦称化符。所以,一般说来,凤红俦每新到一地,一般都会自制新符,以为不时之需。譬如,先前赠予如一大护法的那道神行符,便是她在初到灵鹫寺之时,暗暗制成的。 可那白袭明并不是方丈山的弟子,他手上的神行符,只有两个来源:要么是别人送的,要么是花钱买的。 若论起来,这符箓派向来就有那出售订制神符的传统。只不过,方丈山远在海外,而求符者却多生内陆,两相交接,极为不便。于是乎,为了缓解这一矛盾,其在中原地区,亦渐渐地,就有了专事神行符订制的造办处。近岁以来,风头最盛的造办处,莫过于江西龙虎山之上清宫。 大凡这种逃生神行符的订制,一般来说,数量都较为可观,且购符人为图节省,其所到之处往往又在同一地点。而这一地点,若为安全计,大多又须在购符人的势力范围之内。 也正因为如此,凤红俦既化旧符而去,一来可出诏狱,而来亦可趁机一探那白袭明的老巢。 凤红俦这一去,果然就来到了一处秘境。 四下看时,方知身在高山,又见重峦叠嶂,云雾漠漠,未识端的。再细细搜寻,果见转弯不远处,就有一个山洞,名唤白莲洞。正要进去打探,忽又见那门外的两边,各有岗哨把守,随就藏身暗处,将双手在空中乱画。一时符成,又以双掌送出,那两边的岗哨才一沾这定身秘术,顿时就僵直不动。又稍等片刻,未见异常,才敢跳出来,将那二人打昏,一并拖至草丛里掩藏。 待料理罢了入口,凤红俦便只身探进洞去。 才过了门口曲折小路,顿时便豁然开朗。但只见里面有一间大殿,灯火通明。那殿上有一尊莲花宝座,座中无人。顶上又有一副牌匾,上书四个大字。那牌匾的下面,又立了一尊笑佛弥勒像。大殿的四周,更有梁柱顶托,又设幔帐张结。 凤红俦看罢了洞中景致,晓得此处便是白莲教的坛口。正要进殿查看,忽又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随急止脚步,就循声望去。原来,这大殿的中央,竟然还站着三个人,俱忧心忡忡地,正在那里议事。 再定睛看时,当中有一个白衣少侠,认得是之前交过手的绣衣使者·姚瑶。至于其余二人,一个是长须老者,身穿绯色直身,腰悬蟠螭玉绦,头戴九云烈焰冠,全身上下,一片通红;而另一个,却是魁伟男子,身披氅衣,腰横玉带,头戴金冠,白发无须,眉间一束红焰,气势冲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4章 白莲洞中窥邪教 话说这身披氅衣的魁伟男子,乃白莲教教主噬天虎·暴澜是也。而那长须老者,却是白莲教的两大使者之一,绯衣使者·步天林。只可惜,凤红俦初涉江湖,见识有限,并不认得此二人。 少时,但只见暴澜面露忧色,问姚瑶道:可有钻天猴的下落? 姚瑶摇头道:现如今,神木山庄早已荒无人烟了。另有探子往振武卫打探来报,那钻天猴是被温轶伦等带走的。可温轶伦等返京之时,我也曾亲往追查,却是未见他的踪迹。 暴澜叹道:久不露面,他想是凶多吉少了。 姚瑶却坚定道:教主放心!这倒还不至于。据那探子回报,温轶伦等之所以要带走钻天猴,就是因为要留着他的性命,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凤红俦一听教主二字,随就大惊失色。 不想眼前这身披氅衣的魁伟男子,竟是那赫赫有名的白莲教教主。 暴澜道:如今钻天猴生死未明,这林老鬼又宁死不招,那还魂枕几时才能到手? 一阵沉默之后,姚瑶疑道:这林老鬼如此地宁死不屈,莫非是我等弄错了?或许,他当真就没甚还魂枕。 步天林却道:绝无此事!那还魂枕的下落,一定就在他林老鬼的身上。 姚瑶道:天林老弟,何以见得啊? 步天林道:那老鬼写给他儿子林乘风的信,你也看了,难道还会有错不成? 姚瑶道:话虽如此,但那信中之言又岂得无虚! 步天林甚不以为然道:这世上,哪有老子写信去骗儿子的! 姚瑶道:可万一那信是有心人伪造的呢? 步天林道:若论设局下饵,如此行事,则毫无必要。想当初,若不是破天荒·林乘风中了新科武状元而一步登天,以致于东厂与锦衣卫失和,那钻天猴又岂有机会截到那封家信。事到如今,只怕东厂自家也还蒙在鼓里哩。 姚瑶欲待再辩,却又被暴澜止住,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无谓再辩了。无论如何,先要找到钻天猴才是。神木山庄的状况,毕竟只他一人清楚。早前,有那危悬羽在庄上,寻枕一事,实不宜动静过大,而今情形突变,若能救得他钻天猴出来,可再去仔仔细细地搜检一番方好。 道罢,又是一阵沉默。 少时,暴澜不忿道:那个叫甚温轶伦的,大是可恶!好不容易才弄来了乌阙的独门秘丹,做下了这一场瘟疫,不想反倒便宜了他。 想不到山西的这一场瘟疫,竟然是他白莲教的杰作!凤红俦闻听此话,顿时间便惊得气血翻涌,头晕目眩,随目视不见,耳听不进,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步天林道:教主,瘟疫一事,倒也怪不得他温轶伦,实是我们自己失算了。原本以为这一场瘟疫下来,西北大乱,我教便能伺机再起,没想到那陈奇瑜与洪承畴联手,把个高迎祥c张献忠及李自成等各路人马,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非皇太极及时寇关,只怕早已全军覆没了。这一下可倒好!各路人马溃不成军,我教亦无从壮大。与李自成联手之事,只怕更是遥遥无期了。白白浪费了这一场瘟疫!说起来,真可谓是时不与我啊。 暴澜叹了口气,亦踱步道:是啊。真是时也,命也。谁又能料得到呢!我这边瘟疫才起,他那边各路叛军的蓬勃之势,顿时间就进了低谷,当真是措手不及啊。 又回过头来,道:此事不提也罢。就当前来看,我等还是以找到钻天猴为要。 姚瑶却道:天林老弟适才言及皇太极,我却是留意到一桩怪事。 暴澜与步天林见说,随就朝他看住,道:怪事?什么怪事? 姚瑶道:此次皇太极率大军远寇北境,一路上风风火火,打得赢便打,打不赢就走,一概以抢夺财物人口为要。然而,自应州会兵之后,南路大军就兵分两路了。可怪就怪在,这两路大军的进兵路线,竟然是一前一后,而由萨哈廉所率领的后路大军,一直就在代州城附近逡巡,且对抢夺财物人口之事似无兴趣。 步天林不解道:那他究竟要做什么? 姚瑶笑道:别着急!你且听我把话说完。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后金大军北归之时,那萨哈廉麾下的两员大将,赫连高碑与素撄,却并未撤退,而是潜踪隐迹,就留在了代州城。且就在几天前,也去了神木山庄。 步天林闻言,若有所悟,即与姚瑶以笑会意。 暴澜沉思道:你的意思是,他皇太极也在找那还魂枕? 姚瑶道:不错。 步天林急道:那你刚才怎么还怀疑这还魂枕里面有阴谋? 姚瑶道:不该怀疑吗? 步天林道:他堂堂皇太极都来了,还有甚值得你去怀疑? 姚瑶见说,随就看住他,却依旧是笑而不语。 步天林思量片刻,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这阴谋原本可能并不是冲着我们而来的。 姚瑶道:我也只是怀疑。一旦事关政治,谎言便无处不在。 暴澜道:到目下为止,神木山庄还仍是还魂枕的唯一线索。要想找到那还魂枕,暂时也只能从这里下手了。现如今,还不是辨别真假有无的时候。 步天林道:教主说的是。 姚瑶闻言,沉思道:只不过,这钻天猴究竟去了哪儿呢? 步天林笑道:你呀,自从中了繁衰剑,非但年纪见轻,功力亦日渐飘忽无常,到如今就连脑子也越来越不好使了。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的!钻天猴在哪里?逮住那温轶伦,一问便知。 姚瑶没好气道:你说得倒容易!若是教主同意,我早就下手了。 步天林闻说,随面带疑惑,就望住暴澜。 暴澜道:那温轶伦身边的凤红俦,还是少惹为妙!方丈山的门下,虽说本领平平无奇,却也是遁术无敌,一旦打草惊蛇,别说抓人了,以后只怕再见也难。 步天林一听凤红俦之名,又闻暴澜此说,不觉就看了姚瑶一眼,疑惑顿释。 暴澜又沉思道:既然已知钻天猴为温轶伦等所虏,且并未带离山西,那就仔细些,再好好想想,事后他们都曾去过哪里? 姚瑶闻言,掐指算来,蓦然惊道:大孚灵鹫寺! 暴澜与步天林闻听大孚灵鹫寺之命,顿时就心下一惊,道:大孚灵鹫寺? 姚瑶道:温轶伦等在山西的落脚之地,无非是代州州衙与那大孚灵鹫寺而已。那代州大牢早已探过,其中并无钻天猴的踪迹,如此则必在大孚灵鹫寺无疑。 步天林道:看来还免不了要上一遭大孚灵鹫寺啊! 暴澜道:大孚灵鹫寺不可小觑!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姚瑶道:话虽如此,然教主大业未成,宜当速决。一来,那林老鬼之子林乘风乃新科武状元,官居锦衣卫指挥佥事之职,一旦他得知灭门之祸,势必要穷追到底,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二来,还魂枕之事,吾等亦须加快步伐。老姚我自中了繁衰剑之后,伤势虽轻,然返老还童之势却日趋严重。现如今,我年岁已轻,好在功夫还不曾有大的退步,倘若再过两三个月,只怕也就有心无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5章 灵鹫寺六一同心 此言一出,大殿上自有无限伤感,但见那暴澜上前,即将姚瑶的左肩抹了两抹,却欲言又止。 姚瑶道:教主不必伤怀!自繁衰剑问世以来,中之如中死刑,不是老化而死,便是童化而亡,此乃迟早事尔。 步天林道:就没有什么破解之道么? 姚瑶摇头道:或许有,然我等却一无所知。 暴澜道:既如此说,姚使你可趁早往灵鹫寺一探究竟,我等也好相机决断。就目下而言,还魂枕一事,别无他法,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转身与步天林道:听闻车厢峡之围已解,高迎祥c张献忠及李自成等各部俱已出了栈道。你且随我去!待安顿了山下之兵,便去会各路义军。 凤红俦眼见三人动身,忙抽身离洞,就隐在暗处,又见天色已晚,随一伸手,便解了那两边的定身之术。 那三人边走边说,就离殿而出。 暴澜道:我等俱不在时,此地须多留些人手才是。一来,可助清云看守那林老鬼;二来,倘钻天猴自别处而归,也好有个支应。 那两边的守卫如梦初醒,还在纳闷,忽就听见里面传出来说话之声,晓得教主来至,不敢怠慢,急忙爬起来,又复了岗哨。 暴澜等出了洞门,就要下山,那两边的岗哨亦要跟随而去,却被姚瑶止住,又吩咐了几句,只教在此安守。 凤红俦见他们走得远了,正要化符而去,却转念又一想,道:但不知此洞毕竟是个什么所在? 待要逼问那两边的岗哨,又怕打草惊蛇,深为不便,随就悄然下山而去。到了山下一问,凤红俦不觉就心头大惊。却原来,此山唤作太和岭,竟然就在代州城外,与雁门关亦相距不远。 惊讶之余,凤红俦却又不知何去何从了。欲上山去救林老庄主脱身,只怕是力有未逮;欲进京去解温轶伦之围,则更是一筹莫展。 一番斟酌之后,只道还是先上灵鹫寺为妥。随转身就往腰里一探,顿觉不妙。原来,往大孚灵鹫寺而去的神行符早已用完了。无奈之下,即驾了青鸾鸟,便往东台望海峰而去。 不一时,凤红俦来至东台藏经楼,见了澄一禅师,又将诏狱及白莲教诸事俱说了一遍。 澄一禅师听罢,沉思良久,乃道:今晚,你且在此权宿一宵!只待明日禀过了方丈师兄,贫僧便与你同往京师。 凤红俦道:不知大师此去,可有营救之策? 澄一禅师道:此案关涉朝局,势必错综复杂,若不得个洞悉时事之人,就凭你我,实难大有作为。 凤红俦闻言,失望之余,不禁就发起呆来。 澄一禅师道:与其在此空劳神思,不如及早安歇,养足精神,待明日进京后,也好再做打算。 凤红俦闻言,随起身就辞了澄一禅师。 及至客房,用了些斋饭,又洗漱完毕,一宵辗转反侧不题。 翌日清晨,凤红俦与澄一禅师用罢了早膳,急忙就架了青鸾鸟,直奔中台翠岩峰而去。 少时,二人至梵宫,凤红俦与澄一禅师忙朝上礼毕,又与真一上人备言前事。 真一上人见这二人行色匆匆,就要启程,忙劝阻道:此事并非急于一时,你等不要自乱阵脚,且教众师兄弟前来商议了再说。 澄一禅师闻言,还要推辞,却见悟一尊者已出宫教撞钟聚集去了。 不一时,众峰首领陆续闻钟而至。 一时礼毕,不待众人动问,真一上人就率先开口,道:今日聚会,为有两件大事相商。 众人闻言,左顾右盼,俱不明所以,随纷纷问道:敢问方丈师兄,是哪两件大事? 真一上人道:其一,李步云及温轶伦等返京之后,即遭参劾,如今身在诏狱,危在旦夕,对此我大孚灵鹫寺当如何区处?其二,钻天猴·白袭明实为白莲教打入东厂之密探,今暂押我寺,不日即有白莲教高手来救,对此我大孚灵鹫寺又当如何区处? 言毕,众人又是一阵左顾右盼,仓促之间,竟不能言。 澄一禅师一听不好,随急忙离座,就起佛掌道:方丈师兄,澄一一时鲁莽,思虑不周,险些置大孚灵鹫寺于危难之中。 真一上人道:澄一师弟,不是这等说。我大孚灵鹫寺千年运数,历劫无算,又岂惧此区区之险哉!凡份内之事,大亦为小;凡份外之事,小亦为大。今日之议,实无畏难避祸之心,确在明辨是非内外也。 见众人不语,澄一禅师又道:方丈师兄说的是。事到如今,总归是澄一六根不净,尘缘未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澄一此去,心意已决!未免累及山门,吾情愿离寺,从此不上五台山。 道罢,即瞑目合掌。 众人不意澄一禅师竟说出如此决绝的一番话来,俱震惊不已。 真一上人道:澄一师弟切勿冲动!人,生于天地之间,长于红尘俗世,又岂得根缘尽断?我佛慈悲,终不肯舍众生而去,大孚灵鹫寺又岂会弃你于不顾!快断了离寺之念。 众师兄弟见说,纷纷附议。 如一大护法道:方丈师兄所言甚是。澄一师弟,你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谅有多大事,还怕这千年的大孚灵鹫寺担待不起? 静一童子亦道:倘你走了,我们这不就散了么? 真一上人见澄一禅师不言,随于怀中就取出来一封文书,道:适才,趁大家未到之际,我在禅房内草就了一份奏折。内中言辞,自然是为李步云及温轶伦等人说话的。此案既已下了诏狱,必得圣上亲自过问。澄一师弟,治瘟一事,汝亲历其中,深明枝节,故此我已提请你为涉案证人。到了京师,你只需将这份奏折递至通政使司即可。另外,这里面还有一封给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的柬帖。我与他也还算有些交情,你若有甚不明之处,可往拜谒。 言讫,又取出来一枚印信,道:这枚印信你拿着,不论是到通政司,还是去曹府,都用得上。 澄一禅师见说,随上前就接了文书及印信,又匆匆看罢,便藏入怀中。 真一上人笑道:如此一来,总好过你去京城乱撞。 澄一禅师合掌道:师兄说的是。 众人见说,一个个喜笑颜开,神清气爽。 少时,澄一禅师道:但不知方丈师兄打算如何处置那白袭明? 真一上人叹道:此人留在寺里,迟早是个祸害。 又问在座诸位,道:不知你等可有甚说法? 悟一尊者提议道:那白袭明血债累累,不如就将他废了,交与那代州衙门了事。 真一上人道:此人是死不足惜。然废与不废,倒在其次。须知那白莲教势力非小,就将他交在衙内,左不过还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悟一尊者道:留又留不得,交又交不得,这倒如何是好?终不然就这样白白地放了他! 澄一禅师道:不如就由我带去京城吧。 众人听说,俱不解其意。 真一上人沉思道:也罢。这白袭明总归还是东厂的番役,交由东厂处置,名正言顺。 悟一尊者却道:可万一东厂护短,可不就便宜了他吗? 澄一禅师道: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众师兄弟还在面面相觑,却见真一上人道:既如此,那你们就赶早上路吧。 澄一禅师闻言,即与大众拜别。 出了梵宫,叫上凤红俦,又随悟一尊者一起,至罗汉堂提了白袭明,便驾起青鸾,径往京师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6章 阴差阳错结恩怨 他二人才去未久,灵鹫寺众师兄弟还不曾散去,白莲教绣衣使者·姚瑶就已上山入寺,正在宫门外求见。真一上人等闻报,即教请入。那姚瑶上殿,就道明了来意。真一上人见说,无谓隐瞒,随就以实情相告。姚瑶听罢,又思确曾于山下见有青鸾离去,遂无奈而退。及至山下,又思之再三,少不得还是要往京城一行。 话说澄一禅师与凤红俦行经一昼,当晚就赶至京城。又摸到了承天门外,将那白袭明一把就推至锦衣卫指挥使司署衙之外。那守门的岗哨,才见青鸾俯身,一闪而过,竟丢下来一个五花大绑之人,未及细看,正要去追,却早已没了踪影。于是乎,又回过头来将那人拾了。正自生疑,忽又见地上有一封匿名信,不敢自作主张,随就将人与信一并送至大堂。 时有南镇抚司镇抚毕遂在堂,将信拆开一看,大惊失色,随一面将白袭明收押在侧,一面又教报信与佥事林乘风。 澄一禅师与凤红俦在暗处,一见锦衣卫既收了人,又点缇骑急出,晓得事已落定,随离了皇城,就投栈而去。 却说林乘风在府上,只为循天镖局一事,正烦闷不已,忽闻此报,登时就怒发如雷,按剑而去。 不一时,就策马奔至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见了白袭明,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乱鞭如雨。 那白袭明哪里就熬得住他这一顿打?只得连连求饶。 林乘风只顾出气,哪里又收得住手! 毕遂在一旁看见,急上前拦住,劝道:林大人切莫冲动!打死了他,林老太爷就难寻了。 林乘风闻言罢手,止不住就气喘如牛。 毕遂见状,即上前扶住白袭明,问道:快说,林老太爷,他人在哪里? 只见那白袭明血流满面,气息微弱,只动了两下嘴唇,还未及说出个名堂来,便已昏死过去了。 毕遂到底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言语,随一挥手,就教左右将他抬了下去。 林乘风道:好生看管起来!此事,定与那东厂脱不了干系。 毕遂闻言,待要劝慰,却见他已是走了。 翌日天明,凤红俦因系朝廷钦犯,不便露面,遂女扮男装,就隐身在客栈之中,而澄一禅师则持了印信,一早便往通政司衙门投递文书去了。 这通政使司衙门,与那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恰好是毗邻而立。 澄一禅师才从通政使司衙门递了文书出来,就见锦衣卫指挥使王世盛,领住一班人马,后面押了一个血污不堪的囚犯,认得是白袭明,一个个风风火火地,扬长而去。 锦衣卫此行,必是往东厂无疑!澄一禅师见状,本欲前去查看,奈何又思救人要紧,遂出了皇城,便往曹府而去。 话说明初时,宦官还仅是内廷专事洒扫应对的仆人,又岂得擅离宫禁?然而,现如今的高阶宦官,无不在宫外养家立室!至于管事c信使c随从等仆役,则更是一应俱全。时至今日,这些昔日内廷的奴才,早就成了一派有权有势的主人模样了。 要说这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乃是崇祯皇帝在信邸时的旧人,忠贞干练,颇具操行,故深得隆宠,风头正劲。 只不过,澄一禅师来得并不凑巧,今日正该曹化淳掌理司礼监,此刻还不到交班回府的时辰。 那府上的管事晓得家翁一贯礼佛敬僧,见来者又是五台山大孚灵鹫寺的高僧,不敢怠慢,忙迎入府中,香茶侍候。 可澄一禅师在曹府一连等了几个时辰,早就过了交班的辰光,却始终不见曹化淳回来,想是宫中有事牵绊,随不敢久扰,亦只得无奈留帖,就起身作辞了。 且不言澄一禅师欲回客栈与凤红俦会合。却说王世盛等一行人大兴问罪之师,就闯至东厂。那东厂的众番役一见势头不好,又阻拦不住,随就抢先入内通报。才到大堂入口,过了金匾,就见有东厂理刑官耿良臣,率掌班王永寿及常国安二人,慌忙来接。 话说这一任东厂大督主,乃司礼监秉笔太监郑之惠。 此公一向深居简出,极少交游,平时也多不在署衙,厂中事务一般都交由掌班太监王永寿与常国安打理。而那理刑官耿良臣,原本为锦衣卫正千户,是不久前才奉命调至东厂的。可正是这一次看似波澜不惊的人事调整,却成了林家血案的祸端。 说起这锦衣卫千户耿良臣,也是时运不济。 想当初,锦衣卫指挥佥事出缺已久,他原是内定的继任者。可奏报上达天听之后,不知为何,却一直未见动静。众人虽略感蹊跷,但又俱以为此乃水到渠成之事,故并未十分在意。对此,耿良臣固然是忐忑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瓜熟蒂未落之际,不意一场武举会试的如期而至,却教此事陡然生变。 崇祯七年四月中,又到武举大比之期,锦衣卫校尉林乘风技压群雄,力拔头筹,被圣上钦点为新科武状元。此后不久,这名新科武状元随又被圣上授予了锦衣卫指挥佥事之职。直到此时,众人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了。原来,崇祯皇帝一直迟迟不愿就耿良臣补缺一事表态,其原因就在这新科武状元的身上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耿良臣自然不甘心,随就怀恨林乘风不已。 耿良臣继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落空之后,指挥使王世盛为安抚着计,便有意举其为东厂理刑官。 东厂,全称东缉事厂,与锦衣卫虽各成一脉,然其渊源,亦自深厚。 照例而言,东厂的番役大多来至锦衣卫,而位在厂公之下的掌刑官与理刑官,则更是如此。只不过,自从大太监郑之惠总督东厂以来,因其秉性孤僻,交际寡淡,又极不信任外人,遂将厂中的一概事务,均交由其亲信王永寿及常国安等打理。至于似掌刑官与理刑官这般,原本是东厂极为瞩目的二职,反倒空悬不落。 此番,若不是为了爱将耿良臣,王世盛原本也犯不着去干涉东厂的人事任命。 说起这东厂理刑官一职,虽是百户之秩,但除了厂公及掌刑千户以外,已是东厂的第三把交椅了,权位实在锦衣卫正千户之上。 虽说比之锦衣卫,东厂毕竟太小,但林乘风一事,实属意外,有道是天威难测。正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因此,对于上司王世盛的这一推举,耿良臣原本也是心存感激的。只可惜,事到后来,真可谓是天不遂人愿。 早闻郑之惠的执拗之名,但事关爱将前程,王世盛少不得就亲自登门拜会,自知要费一番唇舌。 岂料这边王世盛才道明了来意,那边郑之惠便已爽快答应了!真是喜出望外。 果然,时隔不久,有关耿良臣任东厂理刑官的上谕就到了。 耿良臣走马上任,自然有说不尽的欢欣鼓舞,一时之间纵有无数的忧愁烦闷,也都抛于九霄云外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7章 锦衣卫兴师问罪 可这新鲜劲儿尚未过去,耿良臣便已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之处。 他虽位在掌班太监王永寿与常国安之上,然却并无半点实权。郑之惠常不在时,厂中之事,无论大小,一概由此二位掌班自行打理。平日里,除了见面时的偶有问候之外,王永寿与常国安等人从不与他来往。偌大的一个东厂,与这位新任的理刑官,似乎是毫无关系。真所谓,东厂不知有他,他亦难知东厂。 既无奏请,亦不来往,东厂的上上下下,似乎都视他耿良臣如无物。落寞c羞耻c愤怒,顿时就涌上了他的心头。可此时此刻,他却无从抱怨,也无处抱怨。这所有的心酸与屈辱,登时间就全都化成了对林乘风的怨恨,日益加深。 也正因如此,耿良臣为了扳倒林乘风,随就教时任东厂役长的白袭明,暗中调查起他来。虽然自始至终,白袭明都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耿良臣毕竟还曾是锦衣卫的正千户,轻易敷衍不得。 话说林乘风自中了武状元,又得了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随就给在山西老家的林维初去了一封报喜的家书。 林维初得知此事,欢喜无任,随二话不说,就结束了多年的惨淡经营,又将那神木山庄的里里外外俱细细收拾了,以应这更始之象,也好宴请宾朋,大肆庆贺一番。恰在此时,就有仆人在庄上的木器仓库之中,清理出来一段一尺见长c九寸围圆的精雕八卦圆形条木,不知贵贱去留,只教示下。林维初乍见此物,浑然不识,只闻得异香浓烈,扣之又有群牛乱吼之声,再仔细看时,才见那圆木表面,竟还有两行字迹。只不过,因年代久远,又保管失当,故此形迹模糊难辨,却依稀可见及等几字。然仅凭此寥寥数字,林维初心中虽疑,然亦不敢妄下论断,随就教留待参详。 要说这林维初,早年间亦曾是玄门中人,对神仙方术,他也并非一无所知。 这究竟是不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还魂枕?林维初有些拿不准。 于是乎,他便给远在京城的儿子林乘风回了一封信,将收拾山庄以备庆贺之事说了一遍,又教他及早定个回家省亲的日程,以便大宴选期。末了,又不忘将那还魂枕之事提了一下。 不想恰恰就是这样一封信,竟断送了神木山庄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 毫无疑问,这封信最终就落在了东厂役长白袭明的手上。 那白袭明自奉了耿良臣之命,前去暗查林乘风,然久未见功,心下着实难安,不意竟得了这封家书,正好交差,随就拆信来看。 岂料阅信未毕,才见三字,白袭明不觉就心头狂跳,气血上涌。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教主苦苦寻找的还魂枕,竟然就在那林乘风的老家,神木山庄。 白袭明一书在手,心绪难平,随又强自按捺住,将那信连读了三四遍,只看得兴抖抖的,哪里还有空去理会甚耿良臣?随就化符而去,径回白莲教太和岭坛口,要见教主。 白莲洞中,暴澜与二位使者研读之下,便断定那信中所述之物,必是还魂枕无疑。 这还魂枕,又命返魂木,乃是十洲三岛中聚窟洲所产还魂神树之根茎。后又经昆仑大神按九宫八卦之势,养炼成宝。人若枕之,则有起死回生之效,故此得名还魂枕。那枕下字迹,模糊不清,全文应是:聚窟返魂木,昆仑重生枕。 江湖传闻,此枕生有异香,扣之则有群牛乱吼之声,即如林维初信中所言,二者丝毫不差。 白莲教既已认定了这还魂枕的真伪,随就教白袭明不回东厂,径入神木山庄盗宝。 于是乎,白袭明便于林维初上大孚灵鹫寺烧香还愿的归途中,扮作一个被劫而又无家可归的读书人,趁老庄主一时不察,便混了进去。 却说耿良臣来见,王世盛亦不多言,只将往地上白袭明一掼,道:此人可是你东厂的番子? 众人听说,都来张望。 耿良臣见状,大吃了一惊,不觉就心头如捣,汗湿衣襟。 不待他开口,就只见东厂掌班王永寿起身,进礼道:此人正是本厂役长白袭明。不知他身犯何事,竟敢劳动指挥使大人? 王世盛闻言不语,随朝旁边使个了眼色,就只见有一名校尉递上来那封匿名信。 王永寿接信在手,展读已毕,又与常国安通了气,依旧不解道:敢问指挥使大人,此信何来? 王世盛道:你照直说,信中之言,可是真有其事? 王永寿道:并无此事!我东厂从未调查过林大人。此信言之凿凿,却无半句实话,所谓白莲教及还魂枕一事,纯属荒诞无稽,我东厂上下更是闻所未闻。其中必有蹊跷,还望指挥使大人明鉴! 王世盛笑道:你也不必矢口否认!是与不是,现有当事人在此,一审便知。 王永寿看了白袭明一眼,叹道:人已昏沉至此,只怕一时难明。未知指挥使大人,可曾取有口供? 王世盛道:不急!如今人犯昏死,我若单独取供,只怕你等不服。此事,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弄他个水落石出。你家督主何在? 王永寿听罢,随与常国安以目示意,又转身道:既如此,诸位请往大堂奉茶。 众人闻言,随至大堂,序班就座,又将白袭明丢在阶前。 不一时,东厂大督主郑之惠来至。 众人礼毕,才要开言,忽就见耿良臣自度罪责难逃,慌忙跪至王世盛跟前,认罪道:此事系良臣所为!与东厂实无干系。 王世盛闻言一惊,随就站起身来,大怒道:好个耿良臣!你 耿良臣哭诉道:此事,皆因妒而起。教白袭明私下调查林乘风一事,乃是我的主意,与东厂并无关系。 王世盛道:如此说来,白莲教c还魂枕以及林家灭门惨案,也都与你有关咯? 耿良臣不解道:白莲教?还魂枕?甚林家灭门惨案? 王世盛叹道:糊涂! 随就教王永寿将那匿名信递与耿良臣,道:你好好看看! 趁他阅信之际,王永寿又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与郑之惠说了一遍。 郑之惠听罢,情知事关重大,即教大堂上随从尽出,只留下来王世盛与他自家二人,连白袭明也给抬了出去。 耿良臣读罢了匿名信,还在那里哭哭啼啼,赌咒发誓,也被众人拖了出去。 郑之惠道:林乘风如今何在? 王世盛道:已回家救父去了。 郑之惠道:此事,缇帅打算怎么了? 王世盛不意此事竟是这般模样,一时亦无主张,只得叹而不语。 郑之惠道:这耿良臣与林乘风,俱是缇帅你的人,究竟如何处置?我不便插言。 又道:至于那个白袭明,照匿名信中所言,必是白莲教的密探无疑。 王世盛道:那大督主你的意思是 郑之惠道:此事不管如何处置,白袭明是白莲教密探一事,决不能透露半点风讯出去,否则你我都要遭殃。 王世盛沉思道:大督主说的是!那白袭明虽然人在东厂,却也是锦衣卫出身,不意他竟为白莲教的暗探。这邪教猖獗若此,你我二人,一个是缉事督主,一个是卫军统领,居然并未有丝毫的察觉,此事若得圣上知晓,只怕是罪责难逃。 郑之惠道:正是这话。据吾看来,在明处,此事你我暂不宜做任何处理。耿良臣虽说有错,却也是无心之过,找个由头,训斥一顿也就罢了。而林乘风那边,缇帅你千万要安抚好。他的大仇人,乃白莲教,而非耿良臣。此仇,是家仇,亦是国仇。教他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至于那个白袭明,擅离东厂,早已报了人口失踪,今既落网,宜当及早处死,这也是他的应得之罪。如此处置,不知缇帅以为如何? 王世盛道:大督主思虑周全,所言并无不当。只不过,有关白莲教密探一事,你我还得暗中使力,加紧肃清才是。 郑之惠闻言,亦频频点头。 二人议定,随出了大堂,就各自行事。 但只见郑之惠简单交代了王永寿几句,也不与大众作辞,便径直走了。 送罢了大督主,王永寿回来,即命两个得力的东厂番役,先将白袭明拖至镇抚司,就要挨个过一遍东厂的各色酷刑,不意才片刻工夫,便已昏死了过去。 待天黑之后,又命人暗地里寻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所在,将他打死掩埋不题。 伴着镇抚司里白袭明的惨叫之声,耿良臣在缉事房里,被王世盛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临行之际,王世盛忍不住,又与他宽慰了几句。耿良臣见王世盛言辞虽烈,然始终不失回护之意,又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就泪流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8章 曾经沧海又为水 话说澄一禅师回至步芳楼,又与凤红俦备言前事,并无一法可想,亦无一策可施,因此上便烦闷不已。 将近掌灯时分,二人用罢了晚膳,正在楼上议事,忽就听见有敲门之声。 凤红俦随即开门,但见那店小二朝房内看了一眼,就递过来一封书信,道:客官,方才楼下有人教送此信与里面的这位大师。 澄一禅师闻言,心生疑惑,随赶上来,就接信在手,又谢过了那店小二,才至灯前细看。 拆封一见落款,方知是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的回帖。 凤红俦闭了门,近前道:怎么讲? 澄一禅师阅毕不言,随就将那信递了过来。 凤红俦接过一看,只见有寥寥数字,道:大札收悉,稍安勿躁。 失望之余,凤红俦不解道:曹化淳此信何意? 澄一禅师叹道:此事,只怕还需另觅良策。 沉默良久之后,凤红俦恍然大悟,道:山西治瘟一事,原本并非只在温大哥一人。明日,我们可去都春堂与裕和钱庄一探究竟。此事既已闹开,想必他们亦难独善其身。 澄一禅师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话到这里,凤红俦不禁就想起循天镖局来,随又起身道:大师,红俦离京既久,趁今日天晚,我要回循天镖局一趟。 澄一禅师道:既如此说,老衲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议罢,就一起出了步芳楼。 不一时,才至正阳大街上,远远地就望见循天镖局的四周,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凤红俦乍见此景,既惊又惑,禁不住就心急如焚,暗思道:看样子,镖局像是被锦衣卫围了,莫不是受了我的牵连? 澄一禅师道: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不如进去,一望便知。 凤红俦却道:这三步一岗c五步一哨的,藩篱遍地,浑如铁桶,怎么才得进去? 澄一禅师见说,随起身扶住凤红俦,就纵起金光,一闪而入。 那循天镖局门口的禁卫,但只见金光一闪,却也难明就里,照旧是安心把守不题。 二人入了镖局,不敢惊动四下,随悄悄地就一路来至议事大厅。 但只见那金匾之下,樊兆麟父子与沈氏兄弟各俱在座。樊兆麟正在堂前饮茶,沈氏兄弟则默坐无言,唯独那闻香教主·樊荒镜已有数日未曾出门,早就按捺不住了,只在那里唉声叹气,坐立难安。 少时,樊荒镜倚门望月,无精打采,正在叫苦不迭之际,忽就见眼前一亮,竟失声道:青陵姐姐回来啦! 边叫边迎出来,一把搀过,望住道:咦,姐姐怎的是这身打扮? 凤红俦笑道:怎么?不好看么?我的大教主。 樊荒镜道:好看。好看。姐姐你穿什么都好看! 又暗自得意道:反正在我眼里,都跟没穿一个样儿。 凤红俦听声入耳,也不与他计较。 三人才进大厅,凤红俦急忙上前,就与樊兆麟及沈氏兄弟抱拳行礼。樊兆麟正堂高坐,应了一声,却并不言语。沈涛见凤红俦进来,当即起身,才要开口,不意却被沈浪一把扯住,使了个眼色,随就草草还礼,落回原座。 澄一禅师见状,随上前行礼,道:贫僧法号澄一,自大孚灵鹫寺而来,见过樊老英雄与诸位镖头。 樊兆麟与沈氏兄弟闻言,随起身还礼,又教看茶。 于是乎,众人分了宾主,就两边坐定。 唯那樊荒镜有位子不坐,却偏偏就要歪在凤红俦座椅的扶手上。 大家默坐一阵,凤红俦才勉强开了口,道:总镖头,我才见镖局门外有锦衣卫林立,不知所为何事? 樊兆麟还不及开言,忽就见沈涛冲口而出道:这还不都是拜你凤四镖头所赐! 凤红俦闻言不解,还欲再问,却又见沈浪起身道:现如今,凡与李步云等往山西治瘟之人,都已经成了朝廷的阶下囚,独你凤红俦却逍遥法外。你这一逃不打紧,可就带累了镖局!那锦衣卫放了狠话,三日之内,如循天镖局不交出你凤红俦,就遣散人员,抄没财产,为首者论罪戍边。 凤红俦道:可我早已不是循天镖局的人了,锦衣卫如此行事,还有王法吗? 沈涛道:现如今,你是被除名了,可当初去山西治瘟之时,不还是咱镖局的人么? 樊荒镜却道:山西治瘟一事,当初又不是青陵姐姐自己要去的!那还不是镖局的意思?你们现在怪起人来了,倒说得头头是道,早干什么去了? 言毕,就是一阵沉默。 良久,樊兆麟道:我早就有言在先,此事关涉朝廷党争,错在老夫一人,实与红俦无关。锦衣卫如此行事,只不过是借机发难罢了。 又转过来,与凤红俦道:现如今,你已不是我镖局中人了,此事亦与你无干。你宜速去,无谓蹈此险地,白白牺牲。 言讫,又起身与众人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循天镖局进京脚踏进这是非之地以来,我樊兆麟就已然预料到了,迟早会有今天。 众人见说,无不伤感。 沈氏兄弟才要开言,却被樊兆麟止住,道:尔等也不必惊慌!此事,尚不至全无转圜之地。 又转身看了一眼那之匾,指住道:如今的循天镖局,产业之巨,利益之重,早已不是我樊兆麟一人所能左右了。这块金匾之后,又立有多少巨宦大僚!时移世易,锦衣卫这等胡扯乱攀,又岂得轻易成功! 凤红俦闻言,亦起身道:事到如今,党争也好,利欲也罢,难道我好置身事外,眼看着镖局的众兄弟们因此而家破人亡?此祸,既是由我而起,那就还由红俦来承担吧。 言毕,即转身,又拿出来一道神符,递与澄一禅师道:大师,温大哥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此一去,就是与他在一起,也是好的。我这里有一道神行符,是往诏狱去的,温大哥就在那里,万不得已之时,可为一试。 澄一禅师听罢,晓得这乃劫狱之意,忙劝道:红俦,事不至此,你切莫冲动。 凤红俦道:大师,非是我冲动,你看看外边的禁卫如林,难道还有甚更好的解决之道么? 又转过身去,与樊荒镜道:小镜,待那锦衣卫撤了,你可教徐骧及张傲二人,带住澄一禅师,往都春堂及裕和钱庄走一遭。 樊荒镜上前,不舍道:好。 凤红俦正待要走,禁不住就叹道:小镜,你要振作起来!再不可荒诞不经了。 又望了望四周,道:这循天镖局已然是今非昔比了。 樊荒镜认真道:青陵姐姐,不是这等说。今日之祸端,都是些正经人做下的正经事,与我可不曾有半点关系啊。 樊兆麟乍听此话,大怒道:住口!你个逆子。 樊荒镜一见老爷子发怒,随就不敢多言。 凤红俦见说,不觉就摇头叹息,又与众人拜别,就出了镖局,径直投案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79章 单刀赴会闯东厂 那守在镖局门外的锦衣卫校尉一见凤红俦来投,不敢耽搁,急忙就将人押回至北镇抚司。待验明了正身之后,又将她收拾干净,下至诏狱。 然而,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循天镖局却并未因凤红俦的到案而获释,圈禁依旧。 对此,樊兆麟并不以为怪,而北镇抚司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循天镖局有罪与否,要视乎治瘟一案的最终判决。而在此之前,为防意外,不得不有所禁制。 翌日清晨,澄一禅师一心欲往都春堂及裕和钱庄打探,却又见镖门外禁制未除,情急之下,就要纵金光而去。而樊荒镜受困已久,烦闷无比,正琢磨着要出去透透气,又见说金光稀奇,随就拖住澄一禅师不放,只要同往。澄一禅师却以为人多不便,既然樊荒镜要去,那徐骧与张傲就无需同行了。 众人辞毕,澄一禅师就驾起金光,与樊荒镜同出囹圄,照住徐骧的指陈,便先往都春堂而去。 哪知道来至都春堂一看,早已是人去楼空了。二人上前,望见那大门上的封条,晓得是锦衣卫的手段。于是乎,又急忙赶至裕和钱庄。果然不出所料,其与都春堂是一模一样的下场。 眼见此路不通,澄一禅师一时亦无法可想,只得与樊荒镜又回至步芳楼,等候消息不题。 且言这一日,绣衣使者·姚瑶才至京城,就直奔东厂而去。 那东厂原是个侦讯刺探的机构,战力并不算太强,而这姚瑶又生性狂傲,目空一切,从未曾将它放在眼内,此番孤身上门,就是要堂堂正正c大大方方c真真正正地来一出单刀赴会。 但只见姚瑶来至东厂,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进门。 那两边的守卫反应不及,急忙就跟进来阻住,才要动问,孰料就被他一把拎起,掷于院中雕有狰狞异兽的照壁之上,落将下来,命丧当场。 衙内众番役见状,顿时即惊作一团,随纷纷抽刀上前,就将他死死围住,却并不敢轻易出手。 那掌班王永寿与常国安二人,乃是内廷太监,本就手无缚鸡之力,一见此情此景,顿时就呆了,哪里还敢向前? 若论起来,这东厂之内,能够勉强与姚瑶一战的,也就只有曾是锦衣卫正千户的耿良臣了。 众人正在踌躇,但见耿良臣抽刀在手,一个翻身,就跃进圈子里来,指住姚瑶,大喝道:什么人?焉敢来此放肆! 姚瑶哼笑一声,不无鄙视道:说也无妨!吾乃白莲教绣衣使者·姚瑶。 言才毕,又目露寒光,口吐凶气,道:速把白袭明交出来! 耿良臣闻言大惊,当真是叫苦不迭,自思道:那白袭明已死,如何能交得出来?可若交不出来,只怕难过眼下这一关。 沉思片刻,又四下审视了一番,没奈何,也只好依仗人多势众,少不得就要硬拼一场,随一挥手,即教众番役一齐向前,舞刀乱砍。 但只见姚瑶双臂一展,就运起神功,大纵真力,顿时间便将那一众番役震得七零八落,非死即伤。 一招才过,又随手拾起一人,就捏住咽喉,并不看一眼,淡淡地道:说!人在哪里? 那番子惊惧不已,只一味地讨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白袭明前两天确曾来过此地,但如今身在何处?小的委实不知。 耿良臣正焦躁不定,突然间就机灵一闪,道:似白袭明那般的重犯,早就下了诏狱,又岂会在我东厂羁留? 姚瑶一听诏狱二字,顿时就心头一惊,须臾镇定,又抛了那手中的番子,冷笑一声,道:你休要骗我!想引我去锦衣卫北镇抚司?没那么容易。 耿良臣道:谁要骗你!若不信时,我这内外两署的牢房,任你出入,倒看那白袭明可在里面。 姚瑶见说,沉思不言,想是有些心动了。 耿良臣随教众番役收了刀剑,竟让出一条路来。 姚瑶道:休耍花样!不然,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道罢,即教那耿良臣在前引路。 不一时,二人便将这东厂的两署大牢看了个遍,确未见着那白袭明的半点踪迹。 见姚瑶有些犯难,耿良臣又乘机道:那白袭明杀了人锦衣卫指挥佥事林乘风全家,你想想看,这北镇抚司可会轻饶了他?这家伙,我东厂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 姚瑶闻言,甚觉有理,又见此间确实搜不出人来,自思道:人既不在,莫如暂退!倘这区区东厂确有隐瞒,可伺机再来。 思虑已定,随手就抽了耿良臣的佩刀,轻轻一折,即断在地上,道:你若骗我,此刀便是下场。 耿良臣额头沁汗,急弯腰打躬,唯唯诺诺道:是。是。是。不敢。不敢。 言毕良久,再抬头看时,却已不见了踪影。 却说姚瑶离了东厂,随回至城西彩云楼,才用罢了午饭,越思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白袭明明明就是东厂的番役,如今他杀了锦衣卫的人,东厂该当刻意隐瞒才是,又何敢将此事知会锦衣卫?还轻易地就把人交了出去?这岂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又或许,这当中竟还另有原委? 但转念又想:可他人确不在东厂!看来,欲查清此事,这诏狱还少不得要去闯上一闯啊。 一想到要只身去闯诏狱,姚瑶纵然狂傲,也不免就有几分胆寒。这锦衣卫北镇抚司治下的诏狱,堪称龙潭虎穴,里面高手如云,绝非区区东厂可比。只不过,既已打定了主意,他便收拾起心情,但等天色一黑,就要直奔诏狱而去。 然而,姚瑶太过疏忽大意了!在京城,大闹东厂,可是小事? 自姚瑶离去之后,东厂与锦衣卫的探子,立时就全城出动了。还不到两个时辰,他的行踪便已然暴露了。但姚瑶毕竟出道多年,江湖经验丰富,并非泛泛之辈。 夕阳西下,姚瑶正卧榻安歇,忽然间就猛醒过来,只觉得氛围有异,随急忙起身,稍事镇定之后,就大开房门,淡定而出。才至门外,又见楼下空荡荡的,并无一人。于寂静无声之中,竟透出来一股杀气!姚瑶见状,毫不在意,随正了正衣衫,就下得楼来。 忽然间,就只见锦衣卫缇骑四围,刀剑怒发。 此次围捕,只为马到功成,遂由锦衣卫指挥同知董琨亲自率队,并携了佥事俞万全c俞万安兄弟及在京的一概厂卫精英。 董琨眼望姚瑶,不觉就疑惑道:这位白衣少侠,你便是那白莲教的绣衣使者·姚瑶么? 姚瑶冷冷地道:正是。 董琨闻言,自思道:向闻绣衣使者·姚瑶年岁已高,怎么他看起来竟是这般地年少? 道罢,不由得又望了他一眼,踌躇难定。 姚瑶眼见这领头的三位高官,一个个头戴两翅乌纱帽,身穿五彩云纹飞鱼一散服,身系鸾带,腰悬刀剑,足登皂靴,料不是凡人,遂道:老夫自不曾去找你们,不想你们倒送上门来了!速速报上名来,本使者不杀无名之辈。 董琨冷笑道:十多年前,逆渠徐鸿儒伏诛,本以为白莲邪教就此覆灭,未曾想尔等漏网之鱼,至今还阴魂不散! 道罢,随一挥手,即教众缇骑各执刀剑,冲杀而来。 姚瑶闻言大怒,随将身跃起,凌空一翻,顿时就乱掌如雨,令人眼花缭乱。 那一众缇骑躲闪不及,随纷纷中掌,六处飞散,俱四分五裂而亡。 董琨大赞道:好一个《破坏一切》!倒要领教。 话未了,即与俞家兄弟跳入阵中,就兵分三路而来。 好姚瑶,以一敌三,公然不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0章 姚瑶大战彩云楼 话说这董琨原出自黄山翠华流,其师乃之光明天尊·神丽,但见他手执七星刀,直舞得出神入化,更教人叹为观止。 而那俞家兄弟,绰号仙焰双华,则俱拜在齐云山太素宫的门下,各使一柄绣春宝刀,变幻莫测。 三刀齐出,就将姚瑶困在核心,却见他掌风凌厉,身形飘忽,辗转翻覆之间,犹如龙腾四海,又似蛟弄九渊,神出鬼没,不可捉摸。 四人战过六十合,姚瑶与董琨力斗正酣,而那俞家兄弟,毕竟只以法术见长,并未深谙武艺,于是乎,渐渐地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姚瑶识破此情,随弃了俞家兄弟,转守为攻,就直取董琨。那董琨人高马大,体壮腰圆,站定了真似擎天玉柱,又如架海金梁,实难撼动半分。非但如此,其掌劲绵厚,手法缜密,起承转合,更是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只那手中的一柄七星刀,就舞得千变万化,密不透风,更是毫无破绽可寻。姚瑶绕柱盘梁,龙行上下,掌出万方,竟不能伤其分毫。 却说俞家兄弟在一旁,眼见得姚瑶只缠董琨欢斗不已,欲待下手,又怕刀剑无眼,徒帮倒忙,真个是投鼠忌器,焦心不已。而那董琨一见姚瑶欢缠若此,随弃了七星刀,一把即插至地下,又轻舒猿臂,伸手就来挝这小白龙。 但见那姚瑶迎面直扑,岂料这董琨竟张手来擒,随躲闪不及,就被他按住了双肩。董琨才一得手,正要施威,却不意心口失防,反被姚瑶看破,竟以双掌来袭。好在董琨久经沙场,临危不乱,随就两手一抛,即将姚瑶丢起空中,又翻身一跃,这才躲过了一劫。 说时迟,那时快!姚瑶顺势从天而降,迅如闪电,趁董琨立足未稳之际,使一招,立时就双掌齐至。董琨见状,不及多想,随举双臂,就以一招来迎。四掌相交,刹那间就只觉劲波潮涌,漫天盖地,真个似江河决波,雷霆霹雳,气吞万里如虎。四众缇骑,连同屋内一应家什,霎时间便支离破碎,就撞出大街。 一波才过,姚瑶又二次发力,大喝一声,道:。 顿时间就如巨浪滔天,狂澜辟地,但见那董琨两足深陷,兀自不动,而彩云楼竟成齑粉矣。 恰此时,天色已晚,凤麟大街上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董琨随就运起,亦大喝道:。 忽就见方圆三里之内,不分人物,一概浮起半空,犹如置身潮水之中,摇曳不定。才见这灯火起伏,又闻那人声鼎沸,方知有半城淹没,就似那海底的水晶宫一般,随波荡漾。 董琨喝声震天,力发若雷,一举就将姚瑶震开,半城人物随之翻江倒海,零落不堪。 烟消云散之后,二人站定,稳如泰山。 姚瑶大笑道:,果然非同凡响!恕老夫眼拙,阁下莫不是那京师五岳之春风化雨·董琨? 董琨亦赞道:绣衣使者,当真是名不虚传。 道罢,待要出手,却又被姚瑶止住,道:董琨,我且问你,吾教下之钻天猴·白袭明,可是在尔北镇抚司的大牢? 董琨大笑道:区区蟊贼,又岂配入我诏狱! 姚瑶闻言大悟,随就飞身来攻。 董琨才要出手,却又见俞家兄弟,分左右两路,翻身来迎。 但见他二人起在空中,光焰·俞万全出左掌,炎焰·俞万安出右掌,一击而下,分两边落在数丈开外,双掌之间遂有火线相连。俞万全摇左臂,俞万安摇右臂,那火线顿成火笼,席卷而去,就直奔姚瑶。 姚瑶一见势头不好,随连连后退,旋又飞身而起,欲待要越火笼而过。 不料那俞家兄弟见他飞跃,随亦纵身而起。可姚瑶人已起至半空中,见此情形,收不住又避不及,旋就被卷入那火笼里去了。俞家兄弟见已困住了姚瑶,随就慢摇两臂,渐收火笼。 那姚瑶才入火笼,就已酷热难当,非但冲突无路,却又愈见狭促,不得已,随化神行符而去。 俞家兄弟不知姚瑶已借神行符遁去,随将双掌照旧一击,收了火线,再来看时,却空无一物。 二人还在奇怪,却见董琨拾了乌纱帽,赶上来道:如何? 俞万全道:逃了。 董琨见说,带帽整衣,道:怎么晓得是逃了?并未见他人出了这呀。 俞万全道:我兄弟二人收了这,倘有丹丸在手,可见他已遭炼化,如今却空无一物,必是逃了。 董琨闻言,看罢周边,又叹了口气,便径直离去。 俞家兄弟见董琨已走,随就收拾了残兵,照旧回营不题。 却说姚瑶败回太和岭,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少时,眼见东方既白,随就重拾形容,再整衣衫,又徐步来至白莲洞外。待问过了两边的岗哨,方知暴澜与步天林尚未归来。旋又入洞上殿,闷坐了一阵。心情渐复之后,随又起身至殿后秘室,来见清云夫人。 清云夫人,乃噬天虎·暴澜之妻,半年前曾随夫往哀牢山乌阙盗取瘟丹,因一时不慎,误中了剧毒血蟾酥,故而一直在此养伤。 姚瑶敲门进秘室,却见清云夫人翠丝轻绾,薄纱淡衫,倦容微露,气息稍匀,与两个丫头,成品字型,正在石榻上闭目打坐,随就上前作礼,道:见过教主夫人! 清云夫人闻言开眼,轻声道:是姚使回来了。 又仔细看了一眼,道:还不见钻天猴的下落么? 姚瑶抱拳道:属下无能。 清云夫人一摇手,随就挣扎住要起身,那后面的两个小丫头看见,急忙来扶。 双脚才一落地,又道:走!陪我出去说说话。 姚瑶见说,随与两个小丫头跟在她身后,就一起出了秘室,来至大殿。 清云夫人上殿,并不急于入座,举目四望,又至弥勒佛像跟前,合掌默念了一阵,才回过头来,与姚瑶道:我一生心高气傲,总以为人定胜天!跟着教主打江山,必能闯出一番天下来。可现如今,我身残体弱,方知创业艰难。 姚瑶心知清云夫人遭此大厄,难免不灰心丧气,随就安慰道:夫人不必伤感!待得了还魂枕,你的伤势必能枯木逢春,再展雄风。彼时,我白莲教亦必能发扬光大,重现辉煌。 清云夫人摇头一笑,禁不住就叹了口气。 姚瑶又道:那剧毒血蟾酥,凡人只需一厘入口,便心痛如焚,顷刻即死。夫人中毒至今,已是半年有余,且并无大渐之相,足见上天垂怜,洪福无边。 清云夫人笑道:上天又岂会垂怜我等唯恐天下不乱之辈! 姚瑶闻言默然。 清云夫人叹道:我之所以能挨到今日,皆因为我行事谨慎,中毒至轻。我早知那瘟毒可怖,不敢轻触,自以为连丹带椟,一并抛入水中,便可以躲过此疾。又岂料那丹椟之上,竟还涂有剧毒血蟾酥。此毒之烈,旷古绝伦!我虽不曾沾手,不过稍一闻之,便已厄运难逃。 又坐下道:现如今,我心枯日甚,所谓疗伤,亦不过是坐以待毙尔。至于那还魂枕,乃百世不出之神器,又岂是易得之物? 姚瑶道:此事定有转机!夫人不必介怀。 二人正说住话,忽就有探子来报:山下有一众锦衣卫人马,约有百十人左右,不知何故,请令定夺! 姚瑶上前道:我教中人马,现在何处? 那探子道:已随教主往晋陕边界去了。 姚瑶闻言思量,却见清云夫人道:教外面的弟兄们都进来!且闭了洞门,暂避一时再议。 那探子随领命而去。 姚瑶叹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怕是避无可避。 清云夫人闻言叹息,随转身低头,猛然就见他白袍后摆之上,竟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洞,即指住道:姚使才自何处而来?怎么你这袍子上有洞? 姚瑶急回头,先是一惊,旋又平复,笑道:我才自京师而来。这洞,想是与锦衣卫交手之时,由火星溅落而成的。不妨事。不妨事。 清云夫人闻言心惊,蹙眉道:姚使一向极爱妆容,视衣如命!自吾等相识以来,有近三十年辰光,其间历经大小战阵无数,你从来都是衣不沾尘,发不乱髻,不意今日竟逢此大敌! 姚瑶上前道:夫人不必担心!锦衣卫此来,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清云夫人不解道:姚使此话何意? 姚瑶道:如我所料不错,来者必是那林老鬼之子锦衣卫指挥佥事林乘风无疑。 清云夫人道:果如你所说,这林乘风此番可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了。 姚瑶闻言,随就指住那殿后面的秘室,道:不是冲着咱们,而是冲着他。 清云夫人闻言,恍然大悟。 二人还在计较,就听见洞外有张狂乱叫之声。姚瑶随吩咐左右,先将林维初押在殿侧,又教开了洞门去迎。不料,众喽啰还未及动身,那锦衣卫便已经破门而入了。姚瑶见状,即先请清云夫人上座,又转出来,就抵住众人。 但只见有一将当头,甩开众人,就孤身进殿,果是那破天荒·林乘风。他才一进殿,未及站稳,便大喝一声,运起神功,将双掌朝天一举,即将这白莲洞掀去了半边。 顿时间,就见朝阳斜照,山林清爽,烟尘腾腾,凉风习习。 白莲教众人乍见此情,无不惊骇莫名,逃窜不已。 一时间风烟俱净,尸弃如来·庞淳又领住一班锦衣卫人马,紧随其后,就赶将上来。 姚瑶与清云夫人虽身经百战,见了这一番气象,亦不得不暗自惊诧:真后生可畏也。 众人同在殿上,才见这开山骁将,面若美玉,眉如黛山,眼似秋波,额上一点红,头顶双翅乌纱帽,身穿五彩云纹飞鱼曳撒服,腰束革带,挂牌悬穗,英姿勃发,气势如虹;又见那后来一将,繁须浓眉,瘦面阴沉,依旧是一样穿戴,肩上立着一只乌鸦,偶有鸣声。 林乘风指住姚瑶,大怒道:还我父来! 姚瑶笑道:你就是新科武状元破天荒·林乘风? 林乘风一见姚瑶搭话,随不分青红皂白,就飞身来取。姚瑶不敢怠慢,即起身相迎。但见这林乘风迅如击电,疾如奔星;又见那姚瑶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二人缠斗,快慢不拘,起落难定。 庞淳见他二人正斗在一处,来去倏忽,甚是难辨,随赶上来,就直取宝座上的教主夫人。 清云夫人见状,自度有伤在身,不宜应战,随就闪身至殿边,一把将林维初捏在手上。 庞淳不识,待要来攻,却见清云夫人大声道:住手!你们要的人,在这里。 林乘风与姚瑶力战正酣,忽循声瞥见其父,即收手落至跟前,声唤不绝。 姚瑶亦一闪而至,就落在清云夫人身后,又一把接过林维初,上前道:还你父亲?好。拿钻天猴·白袭明来换! 林乘风道:白袭明身在东厂,却是魔教秘探,此时恐怕早已被正法了吧。 姚瑶与清云夫人闻言一惊,知其必已凶多吉少,正在思量,却不料林乘风与庞淳乘机就上前夺人。姚瑶见状一慌,即一掌将林维初推了出去,顺势就与清云夫人跃下了山顶。 林乘风一把将人接在怀中,摇唤不已。 庞淳赶至崖边,急朝下看时,却只见姚瑶与清云夫人一起跨了红鸾鸟,盘旋而起,鸣声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1章重阳节廷臣对质 后金大军既去,朝中局势顿舒,崇祯皇帝随命尽撤山海关之援兵。 上月底,只因朝中各路言官,就此次建虏寇关之事,连劾边关诸将,故宣大总督张宗衡c宣府巡抚焦源清c大同巡抚胡沾恩及山西巡抚戴君恩等一体并免,后经部议,俱遭遣戍。 有道是,。 这一日,恰逢九九重阳,举国大假,欢度佳节。 既无日讲,又非经筵,更不是常朝之期,崇祯皇帝本欲理罢了政事,也好趁早与后宫妃嫔们往御花园登高赏菊,岂料批阅奏章之际,又见了许多弹劾边将c请罢监军的谏疏,顿时间便意兴阑珊,忽又想起来温体仁及李步云等被劾一案,只得打消了念头,收拾起心情,专务正业。 午膳才过不久,崇祯皇帝就传谕召集在京的卿贰大臣及科道言官等,于中左门平台审议山西治瘟一案。 不一时,内阁c六部c三法司及各科道言路等相关官员俱已到齐,李步云等亦被带至殿上。 天子登位,众官朝贺毕,崇祯皇帝闪凤目龙睛,道:前有吏部左侍郎甘之望弹劾李步云等往山西治瘟一事,只因时政倥偬,实是无暇顾及,现如今寇去贼平,宜当及早辨明是非,区分邪正,以便惩恶扬善,廓清吏治。 又与李步云等道:尔等虽系诏狱,然事属非常,亦未必尽是戴罪之身。今日原非堂审,然朝中劾论并起,朕不可不听,亦不可偏听,故有此廷辩。尔等自证,宜当据实呈奏,切不可蓄意隐瞒,欺侮君父。 李步云等俯伏道:臣焉敢! 崇祯皇帝闻说,随命奉御官将那《直发盖世神奸疏》,又递还了吏部左侍郎甘之望,教他当堂诵念一遍,以便众人备知详细。只不过,此事之前就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了,且朝廷明发的邸报上又曾录有该疏全文,故列位臣工无不对之耳熟能详。然崇祯皇帝此举,非为众官,而意在让李步云等对该案之由来,有个大致的了解。 一时念毕,崇祯皇帝又将奏疏收了,执于手中,就与李步云等道:适才疏中所论之事,尔等可听清楚了? 李步云等依旧俯伏道:臣等俱已听清了。 崇祯皇帝道:好!这疏中所列之九大罪状,尔等且逐条辩过。 言讫,就展开奏疏,又看了一眼,道:这头一条罪状,即如疏中所云,此次山西疫情得止,实乃天时已过c物候变迁所致,与尔等所谓治瘟之举,其实并无关联。似此,则言山西瘟疫大治,确有冒功之嫌,尔等可有申辩? 李步云闻言,一时竟不知从何辩起,无奈之下,只得低头来瞄身后的温轶伦,却见他俯伏丹墀,身似筛糠,汗如雨下,晓得指望不上,随就勉强自辩道:臣此番请旨往山西治瘟,但知实心任事,以解君父之忧,又岂敢徒邀虚功哉?昔山西大疫,臣慨然而往;今山西大治,臣奉命而还。总赖皇天庇佑,圣上洪福,谅微臣等有何大能,辄敢贪功? 崇祯皇帝听罢,笑道:你这话似是而非啊!朝臣勇于任事,自然是好,然功过亦须辨明。否则,这普天之下还有甚善恶是非么? 又转过身来,朝太医院院使毛子都道:毛子都,你是太医院院使,朕且问你,这瘟疫春行夏止之说,是否当真? 毛子都一见圣上来问,随就急忙出班,俯伏奏道:确有此事!这瘟疫之症,类别繁杂,然皆有因时而异之说。虽言起止,未必就在春夏,然则春瘟不行于夏令,乃世之常情耳。 崇祯皇帝闻言沉思。 少顷,乃与李步云道:前闻此次山西治瘟,有一神医随行,未知见解如何,可教当面奏来。 李步云与卢以锟等闻言,即回头看时,却见温轶伦依旧是俯伏不言。 凤红俦在一旁,即以手推之,竟还是不见动静。 崇祯皇帝见状,大是不解,随就问李步云道:此是何意? 李步云奏道:圣上息怒!此人乃吴中名医温轶伦,只因生性拘谨,未识世面,又慑于朝堂森严,吾皇天威,是以不敢奏对。 众官闻言,骚然窃笑。 崇祯皇帝亦笑道:既是如此,可就无怪乎朕不给尔等机会了。 李步云等闻言,亦心急如焚,汗透衣襟。 众官还在私议纷纷,冷不防温轶伦就埋首叫了一声,道:笔! 概众俱未解其意,独李步云抬身启奏道:请陛下赐文房四宝,许他以笔代口,以书代奏! 崇祯皇帝闻言,只觉得好笑,没奈何,又教阶前的奉御官取了笔墨伺候。 但只见温轶伦俯伏丹墀,左手按纸,右手执笔,抖抖索索地,就在纸上画了起来。 不一时,书写已毕,却不肯将那草稿交于一旁等候的奉御官,而是爬上前,就递给了李步云。尔后,又急忙缩了回去。及至奉御官再朝上看时,就见崇祯皇帝略挥了挥手,直教退至一边。 李步云看罢了那稿子,即朝上奏道:启陛下,温轶伦所写,字迹潦草,思绪杂乱,只怕圣上观之不明,是以请许微臣代为转奏。 崇祯皇帝见说,随就望住李步云,有看看温轶伦,饶有兴致,笑道:准奏。 李步云道:适才毛院使所言之春瘟不行于夏令,看是有理,实则混沌!此言究竟何解?亟待辨明。所谓春瘟不行于夏令,乃是指因天时有变,瘟疫经春及夏,传染渐止,而非指疫症患者一旦入夏,便可不药而愈。臣等在山西治瘟月余,救死扶伤,活人无数,乃晋中官民有目共睹之事,怎么说是贪天之功? 崇祯皇帝听罢,就问毛子都道:李步云之解,确实否? 毛子都闻言忐忑,不觉就额头沁汗,随结结巴巴回奏道:确确确实。 崇祯皇帝听说此话,顿时大怒,道:那你怎么说是治瘟无效,贪天之功? 毛子都一见龙颜大怒,只吓得魂不附体,随又俯伏奏道:臣,臣,臣 甘之望见此情景,当即就执笏出班,奏道:启陛下,臣疏中所言贪天之功,原非指治瘟无效,实乃是李步云等滞留繁峙,贻误时机,以致于晋中百姓有染瘟疫者,皆死伤殆尽,及至入夏,瘟疫不行,情形才稍见好转。彼等如此行事,只不过是扫春瘟既去之尾,见有死伤未尽之人,聊救一二,以掩生者口舌罢了。是以病者皆死,生者自生,治瘟若此,非贪天之功而何?既言其药方有效,举措得当,又何以春瘟至入夏时方止?倘若办差若此,也敢妄称功绩,何不等瘟疫散去之后,再行赈济! 李步云闻言,不待温轶伦书罢,当即奏道:侍郎大人之言,恕微臣不敢苟同!臣等滞留繁峙,盖因其疫情严重,山西为最,绝非如谣言所传,系吾等贪生怕死,畏葸不前。倘若臣等当真就贪生怕死,又何必请旨赈灾,蹈此险地?再者,臣等治瘟繁峙,怎么就成了贻误时机了?难道留在繁峙治瘟,就不是赈灾吗?敢情要一路向前,走马观花,装模作样,才是彼等心目中的普天同赈么? 道罢,心潮难平,待要再言,竟一时语塞,没了下文。 温轶伦见状,又爬上前,即将稿子递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2章 卢以锟呕血殒命 李步云随接稿在手,匆匆一瞥,就奏道:适才,侍郎大人又言,臣等治瘟,入夏始成,是以坐吾等妄贪疫症自去之天功。然则,朝廷早于三月初便已下了治瘟赈灾的上谕,而臣等直至五月底,方才凑齐了银钱物资,这期间究竟是谁贻误了时机?不言自明。另据户部测算,若得山西治瘟功成,需银总在百万两以上,可臣等真正拿到手的,十不足一。这其中,还包括了圣上的五万两内帑银子。臣身在部院,深知国库空虚,诸事艰难,因此上也从未指望过那后续的九十多万两银子。钱少事多,吾等百般周旋,幸赖吴中名医温轶伦c循天镖局凤红俦c山西富户成双照c京城药商商弦绝以及裕和钱庄熊鹤元等人的鼎力支持,方才薄有微功,不辱使命。岂料吾等返京,方一进城,却已是查封的查封,下狱的下狱。臣为士子,虽死无憾,不过略尽忠节而已,然商人何辜!倘温轶伦与凤红俦等,皆因此而下狱横死,窃深以为不平也。 一席话,直说得在场诸官,默默无言。 李步云言毕抬头,泪流满面,又奏道:再者言,此次山西大疫,户部所供之治瘟旧方白虎汤,其实无效,而朝廷却为此白白浪费了三万多两银子。若非有温轶伦力推新药达原饮,臣等此行,只怕要一败涂地,而山西的黎民百姓,亦难逃瘟疫荼毒。即便如此,然自白虎汤一变而为达原饮,又谈何容易!容臣说句大实话,能赶在七月初治赈功完,已属万幸。这当中要筹款c配药c押运等等,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费时费力?皇上,臣尽力了,臣没有辜负圣恩。 道罢,伏地大哭。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安慰道:难为爱卿了。 李步云闻言,更觉委屈,随就放声痛哭起来。 少时,崇祯皇帝起身,又手扬一疏,道:朕这里,还有一本,是山西五台山大孚灵鹫寺真一上人的奏疏。他在折子里跟朕说,李步云与温轶伦等在山西的治瘟之举,是功勋卓著,成绩斐然,实非如尔等所言之不堪。并且,他大孚灵鹫寺的澄一禅师等也曾亲历其中,可以为证。另外,邸报上还有山西巡抚戴君恩c太原知府邓天梃c代州知州贺弼光以及繁峙县令许应星等人的奏疏,你们也都看过了,究竟作何感想? 时有山西道御史吕思和出班奏道:启陛下,戴君恩c邓天梃c贺弼光及许应星等的奏疏,在朝诸官都已看过了,臣以为他们都是大奸似忠之人。 崇祯皇帝再登宝座,笑道:哦,何以见得? 吕思和奏道:山西众地方官员与李步云等朋比为奸,沆瀣一气,名为钦差表功,实为自身脱罪。三晋大疫,建奴寇关,山西诸臣无德无能,既不思赈灾拯民,又不思御敌报国,当真是可鄙可恶可恨之极。一来勾结奸商,哄抬药价,买卖人命,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二来畏敌怯战,丢城失地,丧权辱国,弃江山社稷一如敝履,此等不肖之臣,亦可称为忠乎?臣乞陛下严纠其罪,以儆效尤!臣再乞罢内臣监军,以一统边将权责,使无推诿之弊。 崇祯皇帝不悦道:戴君恩等皆已下狱,今日只议李步云山西赈灾情弊,边事暂且放在一边。 又对李步云道:适才,这头一条罪状,算你等辩过。至于勾结奸商,哄抬物价,买卖人命一说,尔等可有说法? 李步云抬身,揩了眼泪,一时竟整理不出头绪,而温轶伦却在奋笔疾书。 恰在此时,卢以锟正俯伏一旁,心如火烧,怒气冲冲,随自告奋勇,就进礼称臣,道:启陛下,臣有话要说。 崇祯皇帝闻言一愣,即望住他道:奏来。 卢以锟奏道:与诸位科道官员一样,老臣也是翰林出身,一辈子标榜道德,急公好义,对所谓奸商投机,操弄物价,无不视之如鄙,愤之入骨,然则此番山西之行,正可谓是当头棒喝,令吾茅塞顿开,真不啻醍醐灌顶也。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经此一役,微臣顿觉天地宏开,心灵福至,当真就虽死而无憾也。皇上试想,臣等初到山西,随船所携,拢共也不过白银七万两,废药几万斤,能当何大 言未毕,就见甘之望大喝道:大胆卢以锟!你说此话,分明就是指责朝廷赈灾不力,将置皇上于 卢以锟亦大怒,抢白道:闭嘴!我你妈。 又缓了口去,朝崇祯皇帝道:圣明在上,老臣我这是实话实说。 甘之望不意被一个从七品的行人司小吏当殿辱骂,顿时就气得面红耳赤,竟说不出话来。 见崇祯皇帝不言,卢以锟遂不理甘之望,又奏道:皇上,说句实在话,臣当初也并无他想,不过是尽人事c听天命而已。山西灾民百万,疫地千里,臣等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几根钉子来!若不是遇到了温轶伦等一行,臣等只怕早已葬身在大沙河上了。及至后来,又随他们回京师筹款,去祁州买药,再将上百万银子的治瘟药材运至疫区,这一桩桩,一件件,俱是臣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时至今日,臣方知商道之神奇,无与伦比! 兵科给事中许誉卿在一旁讥道:的确是无与伦比!区区月余,就挣了二三百万两银子。 卢以锟道:挣钱有什么不对吗?夫子之道,有哪一条是反对世人挣钱的! 刑科给事中吴甘来道:挣钱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卢以锟道:你说我是小人,我就是小人。从今往后,再也不与尔等为伍!伪君子。 首辅大臣温体仁见崇祯皇帝沉思不语,又见众官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甚不体面,遂出班道:圣驾当前,尔等不顾斯文,意气用事,立殿诋毁,往来无已,成何世界! 吕思和冷笑一声,道:首辅大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此事,你难逃干系! 温体仁见说,又怕拉架不成反遭殴,未免矛盾激化,随就不再言语。 兵科给事中史可镜道:卢大人,你斥吾等是伪君子,可你呢!你口口声声朝廷赈灾不力,山西大治皆系尔等之功,如此自吹自擂,自卖自夸,一味邀功请赏,难道就没有沽名钓誉之嫌么? 卢以锟只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吾若不言,尔等便坐我以贪占冒功之罪;吾今直言,尔等又诬我有沽名钓誉之嫌。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老夫扪心自问,俯仰不愧于天地。 甘之望道:好一个俯仰不愧于天地!在祁州买药时,你勾结奸商温轶伦,竟不惜以一己之身家性命为其作保,这当中又岂得尽无私利?更有甚者,即如某疏中所言,那刁难卜六爻c竟不顾国难当头c圣虑焦心而于太浩之和歌舞宴乐c狎妓荒淫的人,不正是你卢以锟么? 卢以锟闻言,顿时间就满面通红,口喷鲜血,两手直捂住胸口,便昏死过去,气绝当场。 温轶伦一见人倒,情知不好,急忙就爬过去,一探之下,又朝李步云摇了摇头。 崇祯皇帝一见卢以锟倒地,只惊得站了起来,又见温轶伦摇头,晓得不好,随将奏本就往地上一摔,拂袖而立,气愤填膺。 温体仁见了,即教殿内两边的锦衣校尉将卢以锟抬了出去。 少时,天颜稍霁,崇祯皇帝就转过身来,又与群臣道:今日平台召对,朕本意是在弄清山西治瘟之真相。没想到,事实未清,人倒先死了一个。辨明析理,偶有争吵,朕也由着你们了。但是,狎妓荒淫一事,是该在这煌煌大殿来争论的吗? 崇祯皇帝越说越气,随就将一只金边海岳白瓷杯,摔得粉碎,道:这就是圣人教你们的忠恕之道吗? 众官一见崇祯皇帝暴怒,俱不敢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3章 李步云洒泪辞官 不一时,李步云平心静气道:治瘟赈灾,本应以救人止厄为念,岂意朝中诸臣却因门户之见,党同伐异,乐此不疲。真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但知有价之高低,钱之多寡,竟全然不顾有上百万的药材自祁c亳二州运至山西以赈济灾民之事实。士风若此,但凡实心任事者,无一不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臣性鲁钝,未知进退,不敢久居是非之地,乃自请辞去工部员外郎一职,望陛下俯允! 道罢,即将乌纱帽摘了,放在一旁,俯伏不言。 崇祯皇帝本来怒气未消,一见李步云请辞,心中着实有些不忍,忽又转念暗思,道:身为臣子,竟受不得半点委屈,动辄就要辞官归里,能成何大用?留你总是无益。 遂脱口而出道:你要辞官,去工部! 众人默然,顿觉殿上一片冰冷。 少顷,有陕西道御史梁炳出班,奏道:启陛下,臣有本要奏。 崇祯皇帝并无好气,道:你又有何事奏朕? 梁炳道:今为李步云山西治瘟之功过争执不下,请容臣说一句公道话!四月中,臣携五万两内帑银,往陕西赈饥。究竟成效如何?想诸位不问亦知,杯水车薪。臣只恨当日无钱,不能尽救关中父老。才见诸位争论不休,臣亦自思,其时关中粮价腾贵,数十倍于江南,何以独不见商贩的踪迹?当时若得温轶伦等在侧,只怕今日陕西之逆情,不至于此。 吕思和却道:梁御史错了!像温轶伦这等奸商,就算有粮万石,照样是不卖无钱之人。还是侍郎大人说得好!有钱的买命在家,无钱的横死街头。 崇祯皇帝早就见够了科道言官们的夸夸其谈与冷嘲热讽,又听罢吕思和之言,更是心生不满。 此番平台召对,崇祯皇帝本就有偏袒李步云之心,而这一场争斗的背后,更有党争的影子。众所周知,崇祯皇帝对党争,素来是深恶痛绝。特别是对一枝独大的东林党,更是格外警惕。这从内阁c六部及都察院等官长的任命上,就可以看出端倪来。 内阁辅臣及六部尚书之中,几乎不见有东林党的踪迹。可即便如此,朝廷的中下层官僚中,东林之势力,却依然是牢不可破,尤以科道言路为甚。放眼望去,东林党仍然是道德的化身,清流的领袖,影响遍及朝野上下。自江南复社崛起之后,东林一脉则更是把持了整个大明朝的科举进路。 但山西治瘟一事,说来也确实蹊跷! 不过是花几万两银子走个过场罢了,何以就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崇祯皇帝不解。但他仍想弄清楚,此中当真就有如科道言官所说的那等污浊不堪么? 可事情到了如斯地步,卢以锟已死,李步云又要辞官,难道就这样半途而废吗?崇祯皇帝竟有些犹豫了。 恰在此时,又有礼部右侍郎陈子壮出班,执笏奏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崇祯皇帝道:卿有何事启奏? 陈子壮道:适才皇上提及山西一众地方官员,臣想除了戴君恩c邓天梃c贺弼光及许应星等为李步云评功摆好之辈以外,还有胡沾恩c汝铭等心系民瘼c恩泽苍生之人。尤其那汝铭的奏章,臣等也都看了。 又指住俯伏在地的温轶伦,道:就是这个奸商温轶伦,口口声声,救民水火,解民倒悬,可事实呢?只为独得治瘟暴利,拒不公布达原饮的配方,以致于病患非经他处,便无从得治。请问温轶伦,你如此大挣昧心之钱,与强买强卖又有何异!这就是你所说的救民水火c解民倒悬么? 见温轶伦埋头不言,又与众臣道:有人说,我等清流,凡事只讲道德,耻谈金钱,岂止是有悖常情,简直就是天外来客,更不食人间烟火。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义利相和,方是人间正理。行商赚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但一副药非数十c上百两银子不卖,如此之见利忘义c冷酷无情,则与草菅人命何异? 又转过来与温轶伦道:治瘟赈灾,非为谋利,尔等大发国难之财,得无愧乎? 温轶伦依旧是埋头不语。 陈子壮又朝上奏道:还是这个温轶伦,及那都春堂的商弦绝,当初骗了十翼堂一万两银子,说是要去山西治瘟赈灾,可结果呢?竟做起生意来了。这一场瘟疫过去,他温轶伦从一个身无分文的游方郎中,陡然间就摇身而为家资巨万的富豪了。如此投机取巧c空手套白狼之举,又岂是安分守己之所为!李步云身为朝廷命官,又是钦差大臣,对此大坏人心之举,却不闻不问,肆意纵容,这其中究竟有无贪墨情弊?真正是罪该万死!倘普天之下,亿兆臣民,皆有样学样,一个个舍本逐末,妄求富贵,那这朗朗乾坤,还是个清平世界吗? 陈子壮宏论既出,金殿上微澜顿起,朝臣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刑科给事中姜应甲出班奏道:山西治瘟赈灾之事,一日不明,李步云便一日不可辞官。这其中究竟有无贪墨情事?须当给朝廷一个交代,也要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工科给事中范淑泰c户科给事中姚思孝及兵科给事中常自裕等,亦出班奏道:此外,繁峙县衙役倒买倒卖案,亳州假药案,李步云身为钦差大臣,却不闻不问,究竟是何道理?臣等誓要为山西的灾民们讨一个说法。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纷纷上言,要求李步云将这桩桩件件c里里外外说个明白,讲个透彻。只不过,李步云早已心灰意冷了,哪里还有甚辩解之心? 崇祯皇帝见状,亦教他回话。 李步云不得已,抬身奏道:臣无话可说。 道罢,依旧是俯伏不言。 众人闻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甘之望大声道:他当然无话可说! 随不理众人,又执笏朝上,奏道:早在其入狱之初,锦衣卫自他身上搜出来的银票,就有十万两之多。而这温轶伦更是了不得!其随身的银票,竟多达四十八万两之巨。 又转过来与李步云道:温轶伦姑且不论!请问,这样大一笔银票,你李步云从何而来? 李步云闻言,浑身一颤,却依旧俯伏不言。 大堂上顿如炸锅一般,众人止不住就议论纷纷。 崇祯皇帝听罢此言,更是心头一惊,暗思道:这李步云乃李承芳所荐,应是可信之人,不想竟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但更令他吃惊的是,锦衣卫竟然未将此事上报! 这其中,定然另有内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4章 温轶伦绝地反击 话说这金殿之上,狂潮汹涌,气势逼人,温轶伦一见李步云不动,又朝身后的凤红俦c商弦绝及熊鹤元等看了一眼,暗思道:此事我若不说个明白,非但李步云难逃一死,吾等涉案诸人,祸亦不小。况此事也只得是我,方能讲个明白。 于是乎,便鼓足了勇气,一骨碌爬起来,就朝上行礼,才要开言,却又见众官在望,顿时便张皇无辞。 正尴尬不已,却见崇祯皇帝道:你有什么话说? 温轶伦见问,止不住就一阵眩晕,结结巴巴道:这十万两银子的事,李大人不不说,草草民说。 众官闻言,又是一阵骚动。 崇祯皇帝见状,随轻咳了两声,止住议论,就与众人一齐来望,倒要看他究竟能说出个甚子丑寅卯来。 但只见温轶伦面色涨红,半天就憋出两个字来,道:借的! 此言一出,才平静的朝堂,顿时又如炸了锅一般。 吕思和奏道:启陛下,此人满口胡言,砌辞狡辩,企图蒙混过关,切不可轻信啊! 崇祯皇帝沉思片刻,又问温轶伦道:借的?朝谁借的?他借这许多钱干什么? 吕思和却道:温轶伦,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圣驾当前,岂容你胡说八道,蓄意隐瞒? 温轶伦道:错错了!是我我朝朝朝他借的。 众官闻言,竟越发地糊涂了。 崇祯皇帝不解道:你朝他借的? 沉思片刻之后,又道:如此说来,这十万两银票,是你还给李步云的? 温轶伦见说,随就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自怀中取出了那张借据,高高举起,道:有有借据为证。 崇祯皇帝忙教奉御官将那借据传了上去,接在手中,就仔细端详起来。 甘之望笑道:那你倒说说看,李步云他区区一介郎官,哪里就有这许多的银子可借? 崇祯皇帝一见甘之望问得在理,随丢了借据,就望住温轶伦,只等他的回话。 温轶伦道:赈灾官银。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崇祯皇帝沉思良久,恍然大悟,随就拍座而起,道:想是你借了李步云的赈灾官银,如今赈灾已毕,又将官银原数奉还? 温轶伦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崇祯皇帝又惊又喜,就在座前走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又与李步云等道:好!好!好!甚好! 殿上众官一见此情,顿时就惊诧万分。 甘之望c陈子壮及各路言官,岂意其中竟有如此内情,只觉得甚是难堪,一个个杵在那里,闭口不言,无限尴尬。 崇祯皇帝忍不住将那借据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忽然就止住笑,疑惑道:不对呀!你这借据上,写得明明白白,所皆之数乃白银八万两,可不论是赈灾官银,还是李步云身上的银票,都是十万两之数,这这对不上呀! 温轶伦道:废药合合一万两,共借得八八万两。多多出来的的两万两,是是利息。 崇祯皇帝闻言,复算道:废药折银合一万两,加上现银七万两,一共借得八万两银子。如今还银十万两,这多出来的两万两银子,是利息。利息!朕借出去的钱,竟还能收回利息来! 道罢,哈哈大笑。 甘之望沉思良久,忍不住就看了温体仁一眼,但见他闭目养神,面无波澜,随心生狐疑,又朝上奏道:启陛下,这温轶伦素来诡计多端,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臣以为,绝不可轻信! 崇祯皇帝道: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却说不可轻信?那你倒是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甘之望道:以臣愚见,这十万两银子,必是温轶伦行贿李步云的赃款!这一纸借据,想必是他们事前就串谋好了的,一旦事发,便假借贷之名以掩贪赃之实。皇上圣明,切不可为小人奸计所惑啊! 崇祯皇帝道:你口说无凭,教朕何以为信!倘朕只凭你这一番捕风捉影的说辞,就逮人下狱,杀头问罪,只怕难逃悠悠之口。 甘之望闻言,竟无言以对。 众科道言官随一起出班,俱奏道:皇上圣明!此事疑点重重,望陛下严旨彻查。 崇祯皇帝道:事到如今,尔等直管说,究竟还要怎么个严查法? 众人闻言,俱沉默不语。 大凡当面论辩,往往论题多变,且越辩越远,以致于顾后不顾前。 适才,甘之望的贪墨之议方出,众官闻言激愤,竟不顾陈子壮先前所述,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大干一番。岂料一脚踏空!非但未能克敌制胜,反而深陷死地,处境被动,顿时便没了回天之力。 陈子壮一见贪墨之控落空,众官却一味地纠缠无度,甚不识时,随就朝上奏道:启陛下,贪墨情弊,或有或无,只怕一时难以查明。然微臣先前所奏,乃死守秘方c天价售药及骗取善款三事,未见有复,还望皇上纠而察之。 崇祯皇帝闻言,即朝温轶伦望去,但见他才过了一关,正俯地颤栗,汗如雨淋,只怕已是有些不济,随就生出来怜惜之意,一时竟举棋难定。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不语,深明其意,遂出班奏道:启陛下,今天色已晚,众官疲惫,不如改日再议此事! 崇祯皇帝闻说,就朝殿外看了一眼,方知其时已晚,又问诸臣道:你们怎么说? 甘之望与陈子壮领住众官,一来只为天晚,二来更为境窘,遂不得已,亦纷纷奏道:皇上圣明!吾等恭迎圣断。 话说此案,若不是事涉首辅大臣温体仁,这内阁诸位大学士原本也无需到场。岂料瞎耽误了大半天工夫,却也没论出个甚名堂来,一众辅臣心里面,多少就有些不痛快。 时有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吴宗达执笏,出班奏道:启陛下,山西治瘟一事,原以为与内阁辅臣有关,因此上才有了这平台召对。岂知所谓风闻奏事,不过尽是些捕风捉影而已!目下看来,钦差李步云有罪与否,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与首辅温体仁并无关联。方今天下,人心思乱,国无宁日,朝中诸事繁巨,臣请皇上与列位同僚,大可不必在此呕心沥血,干戈劳动。 吴宗达此言一出,就见钱士升c何吾驺及王应熊三位大学士亦纷纷附议。 崇祯皇帝道:诸阁臣所言非虚!如今看来,此案情由已明,并无再审之必要。只不过,一时之间,是非未定,善恶难彰。 又沉思片刻,道:既如此,即着李步云暂且发放回家,闭门思过,待是非议定之后,再行赏罚。至于温轶伦等治瘟之人,暂且还押锦衣卫北镇抚司,先教写了伏辩状子,待朕看罢之后,再行议处。再有就是那祁荃c卜六爻及繁峙县的一众衙役,也别都关着了!此案,原也用不了这许多的人证。倘或涉罪,当付有司堪问明白,按律行事便了,尔等又何必千攀万扯于李步云哉! 道罢,即着奉御官起驾还宫。 众官无奈,只得山呼贺毕,一齐散朝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5章 平台召对中兴梦 话说不过数日之后,各地方有司衙门便将那因治瘟而起的一概案件,俱自审结了。祁荃被判了斩立决,一朝身死,而繁峙县众衙役则徒流不论,刑各有差。 诚所谓,玩火者,必也! 这一日,北镇抚司镇抚太渊入乾清宫,就呈上来温轶伦c商弦绝及凤红俦等人的伏辩状子。崇祯皇帝闻报,随不理其他,只教抽出来温轶伦的辩状,卷展龙案,就仔细看了一遍,又思忖片刻,传谕道:即刻宣温轶伦入中左门平台觐见。 太渊见谕,早有准备,随至宫门外,领了温轶伦,就往平台候见。 不一时,崇祯皇帝进殿,温轶伦即俯伏大拜,高呼万岁。 此番平台召见,与数日前大不相同,大殿上只有崇祯皇帝c温轶伦及随驾护卫等几人。 崇祯皇帝徐步下阶,就来至温轶伦面前,笑道:你这人却是奇怪!怎么就一见人多,便口吃难言了? 不待回话,又道:今日人少,朕有事问你,不必拘谨,大可畅所欲言。 温轶伦闻言,即抬身朝四周看了看,果见人少,顿觉心安,可这眼前之人,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随不免仍有些忐忑,就道:启禀皇上,草民一向村俗,见不得大场面,但怕人多势众,不惧位高权重。今圣驾当前,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崇祯皇帝大笑道:好一个只怕人多势众,不惧位高权重! 又拿出来温轶伦的辩状,道:你的伏辩状子,朕才看过了,极是有理。只不过,朕有一事不明。那治瘟药材价值上百万两银子,你不过是个游方郎中罢了,如何就能筹到这等巨款? 温轶伦道:此事看似玄奥,实则无非是足本与厚利而已。 崇祯皇帝道:所谓本利之说,朕自然明白。只不过,朕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温轶伦却道:不!草民以为,皇上并非真正明白。否则,数日前的是非之辩,皇上又岂会犹豫不决? 崇祯皇帝一惊,不解道:尔何出此言?朕愿闻其详。 温轶伦道:所谓足本,乃指凡举大事,须得资本充盈,否则断难成功。然足本,又自何处而来?富人。故此,富商巨贾,乃世之大宝,国之重器,又岂可轻言毁弃!此番山西治瘟,朝廷止有区区十万两赈灾银子,若不得裕和钱庄的熊鹤元出手,只怕大事难成。 崇祯皇帝插话道:自从三皇五帝到如今,历朝历代莫不以农桑为本,果依尔所奏,竟错了不成? 温轶伦道:所谓本末之争,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农商各有侧重,原非一物,何必强以本末套之?再者,即便以本末视之,崇本又何必抑末?重农又何必抑商? 崇祯皇帝闻言,沉思不语。 温轶伦又道:若世间当真就有本末之分,须是获利丰厚者为本,获利微薄者为末。凡厚利之事,必定聚集资本,一旦资本充盈,则不重者自重;凡微利之事,必定抑散资本,一旦资本稀薄,则不抑者自抑。皇上倘果有崇本抑末之意,须当放任厚利之事,更应与民以追逐厚利之便。 崇祯皇帝道:如此之崇本抑末,当真是闻所未闻!只不过,经商利厚,务农利薄,倘世人皆以经商为生,谁来务农?如此一来,岂不要断了天下人的衣食之源! 温轶伦道:经商利厚,务农利薄,这正是重农抑商所致。普天之下,又岂有人人从事而获利丰厚之业!当真商人遍地以致于衣食紧俏之时,务农又岂会微利? 崇祯皇帝沉思良久,叹道:先生所言甚是! 一阵沉默之后,崇祯皇帝恍然大悟,道:你果然不再拘谨。 道罢,哈哈大笑。 温轶伦见崇祯皇帝大笑,禁不住就面红耳赤,竟难为情起来。 崇祯皇帝笑罢,正色道:先生之金玉良言,堪比经典。只不过 温轶伦道:只不过,皇上还是十分想知道,草民是如何做到资本充盈的。 崇祯皇帝笑道:正是这话。 温轶伦道:其实,说破了,也并无甚神秘之处。草民自与李步云大人借了七万两银子及一干废药之后,又径往裕和钱庄,再筹余款。此番筹款,草民不仅许以高息,更报之以七成获利,熊鹤元自禁不住诱惑,遂出银四十万两,欣然入伙。随后,草民又将那废药典与裕和钱庄,再加上熊鹤元的本银,随就筹足了五十万两之数。这当中,除去那祁庭买芍药的十万两以外,祁州药市上,商弦绝更定了价值上百万两银子的药材,却只付了四成货款,其余则皆由专事跑合之经纪人作保,待满月之后,再行结清。如此,则大事定矣。 崇祯皇帝思忖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都春堂的商弦绝倒也是个人物啊! 温轶伦叹道:草民曾听商弦绝言道,起初那经纪人并不敢介入,全赖卢以锟老大人不惜以身家性命作保,此事方得圆满。又岂料他老人家救了灾民,却救不了自己!真是可悲,可叹。 崇祯皇帝闻言无奈,亦叹道:朕已着行人司慰问,并优抚其后人。 少顷,又正色道:温轶伦,可知朕为何要在此单独召见于你? 温轶伦道:草民知道。 崇祯皇帝一惊,不解道:知道?你从何而知? 温轶伦道:皇上一再追问筹钱治瘟的经过,无非是想借以治军强国!然窃以为,不可。 崇祯皇帝不解,急道:不可?何为不可? 温轶伦道:治军强国不比治瘟救灾,治军概属消耗,治瘟却是生产,以生产之法行消耗之事,势必无有成时。 崇祯皇帝沉思道:如今国弱民穷,兵微将寡,朕欲起衰振颓,中兴大明,先生可有良策? 温轶伦俯伏道:皇上错了。 崇祯皇帝道:错了?什么错了? 温轶伦道:草民不过一区区游方郎中,能有多大见识?朝中大僚俱在,国士无数,逢此军政大计,草民又岂有置喙之地! 崇祯皇帝大恨道:什么大僚国士!国家明经取士,期遇甚厚。朕御极之初,事无大小,悉委朝士,不意诸臣营私诿过,罔恤民艰,竟置膜外,甚至于蚀剥无度,只为升官肥家计。廉谨者拘泥迂疏,慢视职掌;贤能者好为推诿,尸位素餐。煌煌百官,平日里只顾虚张声势,临事时实无一策可济。此士大夫负国家何其至深也! 温轶伦不期崇祯皇帝大倒苦水,顿觉震撼,随道:方今天下崩坏,社稷颠危,草民深体时艰,原非木石,又岂无片思断想哉?可良药利病,忠言逆耳,草民之言,只怕非皇上所欲闻也。 崇祯皇帝道:但说无妨。 温轶伦沉思片刻,道:以草民愚见,诚如皇上所言,当今天下国弱民穷,兵微将寡,已是不争之事实,与其殊死顽抗,盲目御敌于国门之外,不如断尾求生,暂施缓兵之计。 崇祯皇帝道:何为断尾求生,暂施缓兵之计? 温轶伦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崇祯皇帝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迁都? 又连连摇手,急道:不可!不可! 温轶伦道:因何不可?如今北方已乱,东西狼顾,京师已成危地,何不南迁留都,再图恢复! 崇祯皇帝道:我堂堂天朝,又岂会屈从贼势,贸然迁都?太不成体统!更何况南宋殷鉴犹在,迁都实非良策。 温轶伦道:迁都不可,然则和谈如何? 崇祯皇帝道:亦非良策。 温轶伦连进二策不纳,随即沉默。 崇祯皇帝心有不快,道:温轶伦,朕观你旨趣不俗,见识非凡,又颇具理财之能,此番召对,只图振兴,非为求存。迁都,和谈,虽得须臾之安,却难逃倾覆之险。 见温轶伦不语,又叹道:也罢!你既无良策,可听朕一言,看是如何? 温轶伦道:恕草民直言,皇上早有成竹在胸,无非是开捐纳税罢了。 崇祯皇帝原无捐纳之意,偏巧温轶伦论及,遂笑道:不错。江南富庶,工商繁华,朕早有征纳之意,怎奈朝臣多有阻滞,是以久难成行。今朕有意着尔南下江浙,开捐纳税,以充国用,未知你可敢当此大任? 温轶伦道:此乃是下下之策也!草民万死难当。 崇祯皇帝不悦道:如何是下下之策?不意你竟与那老朽之朝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温轶伦道:启皇上,草民以为,先有吏治,方生内忧外患。自古及今,从未闻有朝政清明而四夷交迫者。生逢乱世,皇上不思退而休养生息,反倒急功近利,心存侥幸,希图以弱胜强,一战而安内外,实为不智。西北天灾,东北,此非大患之由,实乃朝廷积弊之果也。朝士虽朽,然则轻徭薄赋之善,又岂因朽士而朽哉?子曰:苛政猛于虎也。繁刑厚赋,历来是取乱之道。俗语云:国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国!江南虽富,一旦商贾离心,士绅离德,天下犹在,家国已亡。古往今来,志士忠君,莫外乎仁德道统,倘君昏臣暗,反之不为无理。放眼神州,仁德所在,即为道统所系。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亿兆臣民切盼明君,正如大旱之望云霓。陛下亦宜自爱,万不可逞一时之快,蹈此天愁民怨之穷途,以致于正统旁落,江山易主。 崇祯皇帝本来兴致盎然,不料却被他这一番话说得重了,待要反驳,但又无话可说,只是踱步沉思,一时默然。 少时,又朝殿外望去,道:繁刑厚赋,素来是亡国之兆,朕岂不知! 温轶伦道:皇上既知,那 崇祯皇帝叹道:财政入不敷出,国库连年亏空,如今边患不断,内战频仍,而朝廷却固关无钱,募兵无饷,似此何谈中兴,即宗庙亦难图存! 又转过身来,道:只不过,朕今日召你来此,实非为赋税一事。 温轶伦闻言不解,遂朝上望住。 崇祯皇帝道:由山西治瘟一事可见,尔精于商道,极善理财,今内帑存银,尚有数十万两,朕有意着你代理,未知尊意如何? 温轶伦俯身再拜,道:草民绝不敢奉诏!内帑存银,虽名为天子私产,然则实与公帑无异。经商坐贾,风险巨大,此举成则与民争利,形同赋税;败则浪费公帑,于国无益。况今吏治,士风不正,纵草民一人居中持正,又何能当此浊浊洪流?是以必败无疑。败则穷,穷则困,困则税,税则愈穷,一旦入此彀中,又岂有生路可言?望陛下留心邦本,咨诹正道,切勿再兴此财货之念。有道是,天子无私,为富不仁。 崇祯皇帝闻言,默默无语,俄尔浩叹,又回头望了一眼温轶伦,便匆匆离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6章 温体仁老谋深算 话说重阳节平台召对当天,澄一禅师也曾入宫待宣,原指望着能与温轶伦见上一面,不意案情逆转,竟未能现身。 数日后,又得知李步云赋闲在家,闭门思过,随就往府中来打探消息。然天威难测,李步云也吃不准崇祯皇帝的心思!可据他看来,那温轶伦倒也未见得就有性命之虞。 没奈何,趁着天黑,澄一禅师又来至曹府,拜见大金吾。 二人见礼毕,澄一禅师待要详问,却又见曹化淳道:目下看来,此案尚在掌控之中!其中内情,不便多言。 澄一禅师闻说,随只得辞了曹府,又匆匆回至步芳楼。 却说这山西治瘟一案,概由崇祯皇帝亲审,从头至尾,看似无从插手,实则是大有机会。可曹化淳对此,却始终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直教人难以捉摸。这一来二去的,澄一禅师未免就有些不快。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处说去。 不管他曹化淳是有心无力也好,抑或是有力无心也罢,但毕竟从未出手!这当中究竟有何内情? 须知大金吾行事,素来周密慎到!此间事,他见得最明:这朝中,还有两个人远比他更为关心此案。 不错!此二人,便是李承芳与温体仁。 实际上,东林党之所以会揪住这治瘟一案不放,大做文章,正是因为要借以打击首辅温体仁及朝中的内宦势力。 平台召对之际,虽因案情逆转,未能将李步云等一举拿下,但东林党也并非输家。早在今年八月中旬,李步云等还在返京途中时,崇祯皇帝就因顶不住压力,而下了罢撤诸镇内监的上谕。由此可见,东林党非但未输,且已然是先下一城了! 但山西治瘟一案,毕竟关系到朝中两个通天的大人物,又岂会如此之单纯? 想当初,平台召对之时,李步云等能全身而退,全凭那一纸借据,才得以将案情逆转。也正因为如此,东林党人才会身陷窘境,方寸大乱,而不得不有所收敛。原本的气势汹汹c不可一世,也就随之而烟消云散了。 但似借据这般力证,是无论如何也不可随意乱用的!否则,便失了威力。只有适得其时,方能一招制敌,反败为胜。这便是所谓的后发制人!有道是,置诸死地而后生也。 通观当日情形,首辅温体仁作为此案的最终目标,在各路言官大肆攻击李步云之际,却始终能一言不发,气定神闲,不得不令人有所怀疑。 倘李步云的贪赃之罪一旦坐实,温体仁则势必难逃牵连,可他却安如泰山,岿然不动,似乎早已是成竹在胸了。 实际上,东林党人事后的怀疑,丝毫不差!这一纸借据的内情,温体仁早就已经洞若观火了。 东林党人千谋万算,无意中却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那锦衣卫指挥同知董琨,乃温体仁的门生。 当然,东林诸僚之所以会百密一疏,忽视了温体仁与董琨的关系,归根结底,还在于小看了李步云及温轶伦等人。 一开始,温体仁才得知银票及借据之事时,惊慌万状,随就教董琨想方设法,查清内情。 只因早有不审之皇命在先,且更无权提审北镇抚司的人犯,董琨随与李承芳下至诏狱,以探监为名,暗中将此狱事之来龙去脉,就与李步云说了。李步云这才将借据及银票一事的内情和盘托出。得知原委之后,他二人又往温府商议此事。李承芳一心只要上奏崇祯皇帝,以便及早为李步云脱罪,但温体仁毕竟老谋深算,早就已经另有打算了。 温体仁断定,此案之成败全在温轶伦的身上!随就与董琨安排了三件要事。 第一件,是再回北镇抚司,嘱咐温轶伦千万沉住气,一定要看准时机,待到势穷力竭之际,再出此借据,方能一击必中,扭转乾坤。 温轶伦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是一点即通,照办不误。 第二件,是稳住镇抚太渊,教他暂时不要将银票及借据一事上奏,以免温轶伦固然沉得住气,却反被崇祯皇帝过早泄露了风讯。 话说早在王世盛继任之前,董琨曾以指挥同知一职暂署锦衣卫,并在此期间,一手提拔了太渊。因此,这太渊对董琨,一直就心存感激,有求必应。 既有皇命在前,太渊原本就不想多问,又加之董琨的嘱咐,更怕因此而招惹了麻烦,于是便隐匿不报。 第三件,是放消息给东林党。当时,东林党人正忙于四处收集李步云等的罪状,这银票与借据一说,可谓来得及时。 如此一来,温体仁与东林党,双方都把这借据与银票,当成了事关成败的压轴大戏,寄予厚望。 重阳节当日,平台开锣,君臣各自粉墨登场。 温体仁胜券在握,以逸待劳,纵敌深入,任凭东林党来势汹汹,大军压境,却始终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然就此案的最终结局而言,东林党虽不免功亏一篑,但也并非是一败涂地。至少,他们之中,并无一人因此而遭受惩处。而李步云等则不然:闭门思过者有之,命丧当场者有之,且身陷诏狱c不得自由者更有之。 温轶伦原本是有机会跳出囹圄的!但二次召对时,却因为言语冲撞,得罪了崇祯皇帝,随又被押回至北镇抚司,与凤红俦c商弦绝等一起,继续那不明不白的牢狱之灾。 事隔未久,正当众人以为风波已过,只待机缘一到,李步云等便可以恢复自由之身时,不料西北逆情急转直下,陈奇瑜的招抚大计终告失败,崇祯皇帝气急败坏。 李承芳与曹化淳一见势头不好,随就暂放了此事。 九月中,西北贼氛复炽,陈奇瑜与地方督抚交章互劾,各谋卸责。崇祯皇帝大怒,先后将陕西巡抚练国事及五省总督陈奇瑜,分别逮至诏狱,一体听勘。 不言朝中波诡云谲,且说林乘风在家守制,深恨东厂耿良臣,随就千方百计收罗其罪,欲报父仇。 十月初,查得盐蠹·赵文渊一案,耿良臣有贪贿之嫌,随将此情,就暗暗透知了言官吕思和。 不意吕思和闻风,如获至宝,并不将小小的耿良臣放在眼内,而是将矛头直指东厂及其大督主郑之惠。他一疏才出,科道言官更是跟风而上,再三要求彻查此案,罢撤东厂。 时值多事之秋,崇祯皇帝闻报震怒,即捕耿良臣等入狱,逮王永寿c常国安至司礼监提问,又革郑之惠职,下法司论罪。 逢此大役,东厂伤筋动骨,崇祯皇帝随就不得不慎重考虑起继任总督的人选事宜。 按常例,东厂总督须有司礼监秉笔太监充任。但思来想去,也只有曹化淳与李承芳二人合适。 只不过,曹化淳已数职在肩,除却内廷事务之外,又掌勇卫营事,更提督京营戎政,也确实是分身乏术。想到这里,又念及李承芳忠心可嘉,任事勤谨,堪当大任。至于李步云一事,也可算作是举荐有功!于是乎,便打定了主意。 早又值年寒岁底,崇祯皇帝原本指望,待郑之惠一案查清之后,再任命李承芳不迟。岂意刑部却屡审未决,迁延日久,终无已时,遂不再犹豫,于当年十二月中,命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承芳总督东厂。至于李步云,亦几乎同时被调至浙江,出任左布政使。于众朝臣而言,这两道任命,可谓是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入乎情理之中。 然而,令众人大惑不解的是,崇祯皇帝于温轶伦等人之态度,却始终难见明朗。 太渊一见李步云已升任至浙江左布政使,以为此案风向已定,遂趁入宫奏对之际,顺带就提起来温轶伦等人的处置一事,不想却碰了钉子。 也许,在崇祯皇帝心里面,这温轶伦终究还是可用之才,只不过棱角太过,尚需磨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7章焚皇陵天子受惊 崇祯八年春,时逢正月十五上元节,举国欢庆,一片太平。 不意却有高迎祥c张献忠c李自成c扫地王c太平王等部农民军,趁大雾弥漫,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了中都凤阳城。 话说这中都凤阳原本只有几千守军,又因皇陵风水之说,更无城垣抵挡,可谓是不堪一击。 留守朱国相率军仓促应战,死伤大半,一败涂地。 农民军入城之后,毁公私庐舍,光烛百里;又焚皇陵楼殿,杀司香太监,燔松三十万株;更毁高墙,掘幽宫,大释宗室罪人。如此这般,恣掠三日,便弃城而走了。 中都被犯,皇陵遭焚,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杨一鹏c巡按御史吴振缨及守陵太监杨泽,皆畏祸不报。 直至二月初十,见贼去已远,凤阳光复,吴振缨才敢将此事上奏。 二月十二日,正值新春经筵重开之际,崇祯皇帝在文华殿,接到吴振缨的奏疏,方知凤阳祖陵被毁,大惊失色,随罢了讲坛,就急赴太庙,素服祭告。 文武百官闻讯,无不素服角带,又一齐联名,上了。 当天晚上,崇祯皇帝因惊忧过度,只觉得头疼不已,随就传太医来看。 不一时,太医院院使毛子都与院判程若生就换了吉服,连夜赶至乾清宫见驾。 才进了正殿,忽就见后宫妃嫔俱在,正要行礼,却被周皇后免了,直教看病要紧。 二人不敢耽搁,随就入了东暖阁,先燃香四拜,又上前叩头行礼。 崇祯皇帝一见二人来至,即赐平身,又用力支撑了起来,就半躺在榻上。 毛子都与程若生二话不说,随分左右,各请一脉。 稍后,二人又换位,再次请脉。 少时,一番望闻问切过后,二人不敢叨扰,随出了阁门,就在殿边上,讨论起崇祯皇帝的病情来。 只不过,崇祯皇帝此病,着实来得怪异,二人就脉象议论了一阵,竟不能确诊。 恰在此时,周皇后见大殿上人多混乱,随道:众妃嫔且各归寝殿,待天明再来问安。 又留下来田c袁二位贵妃,与她一起,就在殿上守候。 三人见二位太医久议不决,心头石起,忍不住就围上来询问。 毛子都见问,随躬身欠礼,道:三位娘娘且宽心!圣上并无大碍。只因乍逢巨变,惊忧太过,神思已竭,遂生此疾。待臣等开一副安神宁心的方子,再好生将息几日,便可痊愈。 三宫娘娘听说,顿觉心安。 毛子都道罢,即与程若生一起,辞了三宫娘娘,就来至案边研拟药方。一时方成,随又交与乾清宫管事太监马云程。马云程接方在手,随就教左右往御药房煎熬而去。 不一时,那一班太监便自御药房捧壶而回,又将那药汤倒出来两碗,放在一边。毛子都见状,随就与其中的一名太监,各饮了一碗试药。良久之后,见二人无碍,马云程才敢伺候崇祯皇帝饮药。 崇祯皇帝用罢了药,便沉沉睡去。 众人见状,方觉心安,亦各自散了。 翌日天明,崇祯皇帝醒来,果然就病容不在,精神复长。 只可惜,好景不长,才至中午,刚理罢了杨一鹏c吴振缨及杨泽的案子,又觉得头疼隐隐。 这一次,入宫看病的是毛子都与太医院另一位院判张昭。二人又照前情,依旧折腾了一回,直至天黑方出。可仍然是治标不治本!才过未久,崇祯皇帝的头疾非但不见好转,反倒越发地严重了。 更深夜半,乾清宫大殿上,鸦雀无声! 但只见三宫娘娘怒气冲冲,而太医院众人一个个低着头,垂手而立,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当此时,就有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来见,正在殿外候旨。周皇后抬头见了动静,随即宣入。 俄尔拜毕,就见周皇后问道:曹化淳,你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曹化淳道:老奴正为万岁爷的头疾而来。 周皇后眼前一亮,道:哦,此话怎讲? 曹化淳见问,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一众太医,道:既然太医院束手无策,那老奴就给皇后娘娘推荐一个人。 周皇后闻言,即与田c袁二妃一一看过,不解道:什么人? 曹化淳道:温轶伦。 周皇后复念了一遍,思忖道:温轶伦?可是那往山西治瘟赈灾的温轶伦么? 曹化淳道:正是。 还未及周皇后发话,忽就见毛子都开言道:启皇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可! 周皇后道:因何不可? 毛子都道:此人乃江湖游医,不学无术,素以坑蒙拐骗为生,而山西治瘟一事,亦无非是侥幸贪了个天功而已,实则欺世盗名,难以为信。现如今,他身在诏狱,罪责未清,忠奸难辨,圣上乃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又岂可冒此凶险哉? 周皇后听罢,犹豫不决,而田c袁二妃亦不敢轻言主张。 曹化淳见说,随就面露愠色,道:温轶伦不可信,难道尔等就可信不成? 众太医闻言,皆敢怒不敢言。 时有院判程若生进礼道:启皇后娘娘,微臣以为,即便教他来,只是请脉断诊,商讨病情,其实也并无大碍。 此言一出,周皇后竟有些心动了。 不意毛子都却道:现如今,温轶伦身在诏狱,不得圣旨,谁敢放他出来? 三宫娘娘一听此言,不免又犯难了。 曹化淳才欲开口,忽就见马云程自东暖阁而出。 但见他先与三宫娘娘问安毕,又与曹化淳道:传万岁爷口谕,即着曹化淳速领温轶伦入宫见驾。 三宫娘娘闻言欣慰,而曹化淳亦自领命而去。 不一时,温轶伦就随曹化淳来至乾清宫,上殿入阁。 又是一阵望闻问切之后,温轶伦出来,见了三宫娘娘就倒身下拜。 周皇后随赐平身,问道:龙体如何? 温轶伦道:草民已开了一副方子,适才二位公公已往御药房熬药去了。先替皇上止了疼,待明日天亮,再作他议! 不意周皇后还没开口,却见毛子都大怒道:大胆温轶伦!你怎么不经我等商议,便擅自处方? 众人闻言,不觉就吓了一跳。 周皇后亦怒道:好个毛子都!你胆子倒不小!敢在这乾清宫正殿里大呼小叫了!哀家看你治病没本事,这一晚上尽在这胡搅蛮缠了。皇上不同意,他马云程敢去熬药吗? 毛子都自知失态,忙又跪地叩头,讨饶道:皇后娘娘息怒!微臣死罪。死罪。 太医院全体同僚闻言,亦一体跪地求饶。 周皇后一见更深夜阑,不便计较,随先打发了他们出宫,又来问温轶伦。 可温轶伦却不言病情,只顾埋头,一味地讨饶道:请皇后娘娘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周皇后听得烦了,就上了脾气,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正要发火,亏得田贵妃机灵,急扯了她一把,又朝东暖阁里面,使了一个眼色。 周皇后见状,方知是崇祯皇帝的意思,随消了火,便不再为难温轶伦。 少时药至,温轶伦与曹化淳尝试已毕,又服侍崇祯皇帝略饮了半碗睡下。 众人各归,一宵安寝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8章 回天秘术青囊书 崇祯皇帝这一觉好睡!直至翌日午后方醒。 洗漱膳食已毕,崇祯皇帝恢复如常,随召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应朝c秉笔太监曹化淳c东厂总督李承芳,锦衣卫指挥使王世盛及温轶伦五人入乾清宫东暖阁议事。 众人入阁,山呼朝拜毕,随受赐平身,就列于左右。 少时,崇祯皇帝坐定,又朝左右挥了挥手,即令侍从闭门而去。 众人不言,忽就见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道:今召尔等来至,特为朕之头疾! 又问温轶伦道:温轶伦,未知你可有良方? 温轶伦见问,随就躬身朝上,道:皇上所患之疾,乃惊风入髓所致。此病,根在脑中,风涎急不能出,汤药之治,难兼标本。 崇祯皇帝忙问道:似此,可有断根之法? 温轶伦淡淡地道:昔三国时,魏武帝曹操曾患此头疾。 众人闻听此疾,乃曹操所患之绝症,顿时就震惊不已。 崇祯皇帝大骇道:如此说来,这头疾便无法可治了? 温轶伦道:昔华佗在时,曾有一法,可疗此疾。此法,草民不说,皇上亦知。 崇祯皇帝闻言惊起,随就伸手一切,难以置信道:你是说 言未了,又见温轶伦低着头,默然无声,真不啻五雷轰顶,随就颓然落座,心灰意冷。 曹化淳等见状,俱上前道:万岁爷贵为天子,乃九五之尊,宜当保重龙体,切不可信此方士之言! 崇祯皇帝无力道:那华佗劈治之说,止于街闻巷议,不过无稽之谈而已,岂可当真? 温轶伦道:皇上有所不知!草民早年间曾拜在昆仑神道门下,尝听吾教中师长提及此事。那华佗本是我玄宗弟子,其所著之《青囊书》,亦藏于昆仑混元宫之中。后混元宫几经大变,此书便下落不明,世人未识内情,便以讹传讹,妄言失绝。当日在昆仑山时,草民曾亲阅其书。那书中,就载有这劈治之法。 崇祯皇帝听罢,半信半疑,道:果有此事乎? 温轶伦道:圣驾当前,草民又岂敢胡言乱语!只不过,此头疾百年难得一见,草民以为难遇,随就未曾留心这劈治之法。似昨夜草民所用之安神方,亦为书中所载,然只可缓解病痛于一时。若要断根,须得上昆仑山去,寻了那《青囊书》回来才是。 崇祯皇帝闻言不语,似有所动,却又难下决心,随就起身绕座,默思良久,又问张应朝等道:你们怎么说? 张应朝c李承芳与王世盛三人皆道:温轶伦大逆不道,进此妖方,图谋不轨,合当斩之! 曹化淳却沉思道:目下看来,能镇此头疾者,除却安神方之外,太医院并无良策。至于劈治之法,可行与否,如今言之尚早,待取回了《青囊书》再议不迟。依老奴愚见,与其在此作口舌之争,不若趁着安神方疗效尚可之际,一面着太医院另觅良方,一面着温轶伦上昆仑山去寻那《青囊书》来才是。 崇祯皇帝闻言,甚觉有理,随又问温轶伦道:舍此劈治之法,则安神方尚能延寿几何? 温轶伦思忖道:此极难言!少则两三年,多则年c十年,亦未可知。皇上宜当保重龙体,切不可大喜大悲,大惊大怒,更不可太过忧思。就依目前的脉象来看,每月只需一剂汤药即可,不痛不用。然越往后,安神方则越趋无效,且服用亦日渐频繁,直至完全失灵为止。 崇祯皇帝又问道:只不过,那《青囊书》早已湮没于世,当真能寻得回么? 温轶伦道:事已至此,温轶伦情愿为圣上一试。 崇祯皇帝闻言,忍不住就太息一声,叹风华之正茂,哀命之运无常,情难自已,随背过身去,就泪流满面。 张应朝等四人见状,随纷纷跪下,大哭道:请万岁爷保重龙体!千万莫信此方士之妖言。 王世盛又道:万岁爷切不可轻信此人!臣料他为出诏狱,无所不用其极,一旦奸计得逞,即如鸟出樊笼,鱼入深渊,杳然无踪矣。 崇祯皇帝闻言回头,见温轶伦不语,又问道:你怎么说? 温轶伦见问,登时跪地,膝行上前道:草民无话可说!皇上若信不过,还自罢了;皇上若信得过,教寻《青囊书》救命,须是依得我一桩旧事方是。 崇祯皇帝沮丧已极,苦笑道:旧事?什么旧事? 王世盛大怒道:大胆温轶伦!你敢要挟皇上? 温轶伦不理他,又径自朝上道:草民请皇上放了八年前被东厂关押的昆仑山亦宫宫主一片丹心·李紫练! 众人闻说,大惑不解。 崇祯皇帝沉吟道:一片丹心·李紫练?朕从未听闻此人。 随又望住张应朝等人,无力道:你们可识得此人? 众人见问,互相看罢,俱摇头不知。 温轶伦道:此人正是家师!八年前的一桩旧事,如今已少有人知。只要皇上答应放人,并彻查此冤案,草民情愿再上昆仑山寻书。 王世盛道:温轶伦,劝你不要异想天开。你敢如此威胁皇上!早已是罪无可赦了。 张应朝沉思良久,忽然就幡然大悟,道:温轶伦,前有惊天动地的治瘟之行,今又见不失时机的寻命之书,如此这般,莫不是你有备而来? 温轶伦惶恐道:草民焉敢!只是事有凑巧,话到嘴边,不得不说而已。 崇祯皇帝早已是三魂不见了七魄,哪里还有甚心思听他们言来语去?随就木然在座,失神不语。 温轶伦正色道:凡病者,最怕讳疾忌医。若谨遵医嘱,坚心求治,尚且有法可依;若讳疾忌医,自欺欺人,便是死路一条。有道是,方自海上来,病向浅中医。又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皇上大可不必如此! 崇祯皇帝闻言,强自振作,随就与李承芳及王世盛道:此李紫练一事,你二人可去速速查明来报。 又转身与温轶伦道:李紫练如确有冤屈,朕自当放人;若无冤屈,你也不必在此胡搅蛮缠。 温轶伦闻言,随就叩头道:谢皇上隆恩! 曹化淳见状,随就上前,奏道:八年前的旧事,又涉及先朝东厂,此案一旦查起来,恐怕多有不便。 王世盛满不在乎道:有甚不便之处? 李承芳道:曹公公的意思是,此案倘或涉及前朝魏逆,只怕朝中有人会兴风作浪。 王世盛不解道:那魏逆之案,早已定谳,且又经圣断,有甚人如此不识好歹,胆敢无事生非? 曹化淳道:逆案虽了,然朝中仍旧有所谓之说,一直蠢蠢欲动,但得便时,只怕似苍蝇见腥,断难甘休。 众人闻说,亦觉有理,又见圣上怅然若失,不便深言,随就立在一旁,只待崇祯皇帝发话。 可崇祯皇帝心不在焉,哪曾理会得此事?随就挥了挥手,并无一言。 众人见状,随奉旨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89章 循天镖局议上山 转眼一月有余,又值春回大地之际。 忽一日,上谕北镇抚司,曰:山西治瘟赈灾案,首恶必究,胁从可免,宜速审结,送法司严办。 太渊闻谕,随就将首恶温轶伦与商弦绝二人,移交刑部议处,又定凤红俦及熊鹤元等为胁从,姑念初犯,追赃不论,准予开释。 光阴迅速,又几经来回,刑部拗不过,才依了上意,将他二人籍没家私,发往代州充军。 判决方下,凤红俦c殊方及青葙三者,就与温轶伦和商弦绝二人匆匆道别,才要离开,却又见熊鹤元在一旁,嚷闹无已,不肯出狱。 原来,当初熊鹤元入狱之际,裕和钱庄曾遭锦衣卫查抄,被没了许多财物,不想崇祯皇帝却小惩大诫,只判了个追赃不问,所以他便闹着要索回家产。 可这锦衣卫北镇抚司是个什么所在?岂容撒野! 他话儿还没喊上两句,人就被几个校尉架了出去,往地上一掼,骂道:再不滚,教你好看! 熊鹤元忍着痛,就爬将起来,边走边骂。才出了院子大门,回头又望见有之金匾高悬在上,随忍不住便啐了一口痰,恰好就落在那大红漆门槛上,偏巧又被两边的岗哨看个正着。还不等那两个岗哨反应过来,他就觍着脸,陪着笑,趴在台阶上,又伸出袖子来,把那门槛抹了又抹,只擦得锃明瓦亮,方敢躬身而去。还没走多远,想是心疼得紧,随回首再看,忍不住又向后啐了一口,急抬头时,忽就见那两个岗哨,正朝这边望过来,直唬得他慌慌张张,一溜烟似的跑了。那两个岗哨远远地看见,忍不住就心尖上发笑。 却说凤红俦领住殊方与青葙二人,才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眼见天色已晚,又身无分文,只好就先回循天镖局再做打算。 才至镖局门口,凤红俦就见禁卫尽去,又见朱门森严,华灯高上,果然是复了往日的荣光,随就登阶,敲当击对。 一时门开,人见是凤红俦回家,颇有些为难,随低头沉思片刻,即将大门敞开,朝里面喊了一声,道:凤四镖头回来了。 大厅上有人闻声而出,乃是樊兆麟与澄一禅师,后面又跟着沈氏兄弟。 众人见面,好不欢喜,一时礼毕,就延至厅内。 方才落座,凤红俦便扫视众人,独不见樊荒镜在家,问道:小镜哪里去了? 樊兆麟摇头叹道:你就别提他了! 凤红俦不解,随又朝沈氏兄弟看了过来。 沈涛笑道:城南的王恭厂,自前朝大灾之后,虽挪了地方,却也并不消停。这不,去年秋天又炸了一回。这一炸不要紧,可把个城西的秦楼楚馆给拖累惨了。不论远近,这生意啊,竟是一落千丈!今天刚好是四月初八,乃黄道吉日,你来得不巧,恰逢那买春胜地上邪寺的乔迁之喜,我们这位闻香教主,天才一黑,就巴巴儿地赶去庆贺了。看样子,今晚是回不来了。 凤红俦闻言无奈,也只得摇头叹息罢了。 澄一禅师眼看凤红俦等三人回来,却不见温轶伦的踪影,正要动问,却不意被樊荒镜之事打了个岔,倒惹出许多话来,一时不好开口,随就将殊方招至跟前,轻声问道:你师父呢? 殊方还不曾开口,就被凤红俦见了,醒悟道:大师勿忧!才傍晚时候,皇上已着刑部定了温大哥他们的罪,并无性命之虞。 澄一禅师闻言,顿时心安,随闭目合掌,念道:阿弥陀佛! 凤红俦又道: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澄一禅师开眼道:毕竟所获何罪? 凤红俦道:籍没家产,且发往代州充军。 澄一禅师沉思,默念道:充军代州? 凤红俦道:据锦衣卫之言,照三法司所拟,原是死罪,幸赖圣上宽恩免究,遂改判此刑。充军代州,乃有既贪取山西之财,便罚守山西之土的意思。 澄一禅师叹道:原来如此。 又道:何时启程? 凤红俦道:三日之后。 澄一禅师道:好。届时,老衲便也随了他,一起回山西去。 凤红俦道:大师莫急!温大哥教红俦转告大师,另有要事相托,不必候他同行。 澄一禅师不解道:有甚要事相托? 凤红俦叹道:温大哥度此代州之役,生死难料,想当日曾受成大官人托孤之重,今不能周全始终,是以有乖大义,实非君子所为,故此敢劳大师将小相婴及殊方,一并送上昆仑山去,也算有个栖身之地,以免将来零落之苦。 澄一禅师闻言,随就望住一旁的殊方。 殊方却道:我不去昆仑山!我要陪师父一起充军去。 凤红俦见殊方倔强,才要劝说,忽又见澄一禅师猛然醒悟,就直起身来,惊慌道:不好! 沈浪在一旁看见,道:大师何事惊慌? 澄一禅师道:老衲只顾轶伦之事,把个小相婴倒丢在藏经楼里,已达半年之久,全忘了他还有个冤家对头在哩。 凤红俦闻言一惊,道:你是说危悬羽?! 澄一禅师略一沉思,即起佛掌,与众人道:樊老英雄,诸位,打搅多时,老衲这就要告辞了! 樊兆麟亦起身还礼,道:大师匆匆作辞,意欲何往? 澄一禅师急道:温轶伦怕是等不得了!老衲这就回东台藏经楼去。 又与众人礼毕,即伸手拽过殊方,就要出门。 凤红俦见状,却拦住道:大师莫慌! 随自怀中取出来一道神行符,就递了过去,道:此符可回藏经楼!用之即至。 澄一禅师闻言欣喜,忽又忧道:可这殊方怎么办? 殊方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跟师父在一起。 凤红俦一把拽过殊方,又道:大师只管放心去!殊方,就交给我吧。改日,我自当与温大哥同往代州,再与大师相会。 澄一禅见说,起礼道:既如此,再好不过了。 随再拜而出,众人亦起身,就送至厅外,眼见他化符而去,刹那间便消逝在这无边的夜幕之中。 澄一禅师这边才去,凤红俦便携了殊方,退至厅内,忽又见青葙却杵在一旁,闷闷不乐,随叫道:小青葙 青葙闻言一惊,应声道:红俦姑姑! 凤红俦道:别担心!你师父说了,教将你与殊方一样,也送上昆仑山去。 青葙眨眨眼,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樊兆麟在厅门口,就与沈家兄弟道:你等且先去!我与红俦有话说。 沈氏兄弟闻言,随拱手作辞,就一齐退去。 凤红俦亦教仆人领住殊方与青葙,出了大厅,一并去房中安歇不题。 樊兆麟一见众人既去,随就回至厅中,又与凤红俦道:现如今,诸事既了,你是回镖局,还是另有打算? 凤红俦道:我既出了镖局,只怕就回不来了。 樊兆麟笑道:这个却是为何?终不然,你还怨我不成! 凤红俦起礼道:大师伯这是说哪里话!想我自离了方寸山到中土,今已五载有余。五年来,我用尽千方百计,一心要打探白莲教的下落,惜乎收获寥寥。不意此番山西治瘟之行,竟与白莲教有所牵涉!我得知此事,随不顾一切,就率性而为,甚至一度累及镖局,鲁莽之处,还请大师伯见谅!现如今,白莲教一事已然有了眉目,我又岂可轻言放弃? 樊兆麟闻言落座,沉思道:如此说来,你一早就知道,这山西治瘟之事与那白莲教有所牵连? 凤红俦道:不错。初到山西之时,我曾无意中听见澄一禅师与温轶伦提及过白莲教。但事后,他二人却并不承认。是以,红俦断定,这治瘟一事必与那白莲教有所牵涉。果不其然!这场瘟疫,当真就是那白莲教作的孽。 樊兆麟醒悟道:难怪你非要留在山西治瘟不可!原来如此。 又道: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凤红俦道:去山西!目下看来,早年的白莲教总坛庐山东林寺,今已废弛,唯一的线索,就在代州。 樊兆麟离座踱步,思忖道:山西固然要去,但你切不可再任性妄为了。万一打草惊蛇了,不说反噬之险,只怕又是教隐无踪啊。照我的意思,可先回一趟方寸山去,待问过了你师父,再做决断不迟。 凤红俦沉思片刻,道:大师伯所言甚是!只待将殊方与小青葙送上灵鹫寺后,我便回方寸山去。 樊兆麟闻言,就望住凤红俦,道:红俦啊,镖局中事务繁忙,平时我也顾不到你。你有什么难处,千万要开口,不必客气。 凤红俦施礼道:红俦明白。 樊兆麟笑道:你呀,跟你师娘一个样儿,好强! 凤红俦闻言,略显羞涩。 樊兆麟笑道:大师伯呢,还是希望你能回镖局来。这一来,你行事也好有个眼障;这二来么,镖局中的人财物,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调用。 凤红俦道:既有此说,那红俦就依了大师伯之言。 见夜色已深,又道:大师伯,若再无他事,我就先自退下了。 樊兆麟闻言,随又急以手止住,道:你且等一等。 凤红俦见他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樊兆麟思想了一阵,道: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起来,也是你的师弟。可跟你一比,简直就有天壤之别。 凤红俦不解道:小镜? 樊兆麟道:他娘死得早,我又不会教,官商文武,到如今他是一事无成。不惟如此,吃喝嫖赌,反倒是五毒俱全,样样精通。整天里不务正业,到处拈花惹草,无事生非,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他要闯出大祸来。 凤红俦道:那大师伯的意思是 樊兆麟道:适才,见你提及上昆仑山一事,我左思右想,索性也将他一并送去得了。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他对修真之事,一贯就心驰神往。 凤红俦道:说起此事,红俦亦自不解。小镜既有兴趣,大师伯你又是玄门出身,这许多年来,何故既不教授,又不与他投山拜师? 樊兆麟叹道:舍不得呀!他自幼就娇生惯养,哪里就吃得下修真之苦?再说了,投山拜师,离家万里,小小年纪,就已生长在外,学成与否不说,这一去便是以教为家,以师为父,且再无回头之日了。师伯只此一子,幼不能膝下承欢,长不能床前尽孝,有子恰似无子,又教我情何以堪啊! 凤红俦笑道:总归是师伯爱子心切。一旦学有所成,还怕他有家不回么?更何况,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师伯你又何必斤斤计较于朝暮之欢哉!实不该就此断送了小镜的上进之路。 樊兆麟摇摇头,搓髭叹道:道门万里,何谓学成?即便学成,不是闯荡天涯,就是老死深山,又岂有再回家门之理?家为驿站,父子成客,又岂是我这垂垂老者所能承受之事!是以,自古修仙访道者,多半是无家可归之人。 樊兆麟原本只是有感而发,不想却因此而触痛了凤红俦的心事。 一见凤红俦若有所思,随又急道:就这么定了!待明日小镜回来,便教他随你们一起上昆仑山去。 凤红俦见说,随应了一声,就拱手作辞。 樊兆麟见她此去,心事重重,不由得就摇头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0章 藏经楼夜潮汹涌 且不言樊荒镜在上邪寺吃喝玩乐,眠花宿柳,果然是一夜未归。 话说澄一禅师当夜化符而去,霎时即至东台望海峰上的藏经楼。见四下无人,周遭寂静,院中又是一团漆黑,顿生不祥之感,正要去寻些个寺中弟子来问,忽就觉有掌风过耳,迅如风雷。 澄一禅师闪避不及,慌乱中就以掌相接,竟被击出十数丈之外,方才立住脚跟。 那黑影站定,却道:老怪物,看你今晚又要往哪里逃? 言未了,刹那间,又见灯火齐明,僧众四出。 澄一禅师乍见亮光,犹觉刺眼,禁不住就以手护目,站定不动。 众人就着火光,见他是僧家打扮,心头生疑,再细看时,亏得觉岸眼尖,一眼便认了出来,遂大惊道:师父!是师父回来了。 大众闻言,只道是误会,虚惊一场,旋即解了武装,便一拥而上。 那道黑影,亦非别人,乃小擒龙手·悟一尊者是也。 师兄弟二人见面,遂至禅房,各言前事。 原来,自澄一禅师离了藏经楼之后,那危悬羽果然就上山入寺,几次三番要谋小相婴的性命,幸有神秘人从中周旋,始终未能得手。起初,寺中并未察觉此事。大概就在三个月之前,夜冷风寒,危悬羽再次来袭,与神秘人在藏经楼前就大动干戈,且负伤而去,这才惊动了满院僧众。次日天明,觉岸便赶往梵宫,将此事上报了。真一上人得知此情,遂遣静一童子c悟一尊者及如一大护法三人轮值藏经楼,以资镇守。 又听说小相婴现与觉岸同吃同住,安好如初,澄一禅师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不一时,却又思忖道:可知那神秘人的来历?究竟是敌,是友? 悟一尊者道:事发当夜,伸手不见五指,僧众俱不曾看得分明。自我等师兄弟来此之后,那危悬羽便再未露面,许是伤得重了,一时难愈。而那神秘人亦未再次现身,因此上不知他的根底。 沉思片刻,澄一禅师又道:如此说来,那神秘人相助之事,眼见为实,只该一回,如何晓得是几次三番? 悟一尊者道:这倒不奇怪!那夜间,危悬羽曾亲口提及此事,大家都听见了。及至我等来至藏经楼,又见有多处落樱镖之迹,想必是之前打斗时留下来的。 澄一禅师见说不疑,又问道:那神秘人既有意相助,必在附近不远,可曾四处查探过? 悟一尊者道:寺内外都仔细查探过了,可并无蛛丝马迹可循。 澄一禅师不解道:这就怪了。 悟一尊者起身道:此番出手,也不知他到底是冲着灵鹫寺,抑或是小相婴?着实令人难解。 澄一禅师闻言,沉思不语。 悟一尊者又道:不瞒你说,我与静一c如一俱已议过此事了。你说,那神秘人会不会就在这藏经楼之中? 澄一禅师闻言一怔,亦起身道:照这么说来,你们怀疑那神秘人就是这藏经楼中的僧人? 悟一尊者道:你以为如何? 澄一禅师凝神道:不无道理。 悟一尊者却笑道:不想师弟这小小的藏经楼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澄一禅师只是不理,又坐下道:怎么你们不把小相婴带回梵宫去?在此轮守,岂不更费周章! 悟一尊者叹了口气,亦坐下道:一来,这小相婴可是你藏经楼中人,如临危上了梵宫,抑或是甚别的去处,所到之地,一旦遭受损伤,那岂不就有引火烧身之嫌么?到时候,只怕寺中要起非议。这二来,那危悬羽,还有这神秘人,究竟是只冲着小相婴,还是也冲着你藏经楼?其实不知。一旦小相婴离了这藏经楼,必定是分兵防范,两相难顾。这三来么,小相婴留在此地,那危悬羽必定会死咬不放,而这神秘人也必定会再次现身。我等既想抓住那危悬羽,了此祸端,也想趁机看看,这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澄一禅师听罢,叹道:才听四师兄之言,澄一当真就给灵鹫寺添了不少麻烦啊。 悟一尊者闻言,随肃穆端正,就学起真一上人来:善哉。善哉。麻烦即是佛,佛即是麻烦。找麻烦便是修佛,修佛便是自找麻烦。阿弥陀佛。 道罢,哈哈大笑。 澄一禅师亦笑道:四师兄,你真是越老越小了。 悟一尊者止住笑,却道:岂不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方今天下,大乱将至,灵鹫寺又岂得独善其身?自入佛以来,你我便已退出了江湖,不问世事,更未曾赴过哪怕一届,然须知盛世易避,末世难逃啊! 一席话,直说得两位神僧默坐无言。 少时,二人又闲谈一阵,便各归安寝,一宵无辞。 翌日天明,悟一尊者便趁早下山,赶回中台翠岩峰去了。 澄一禅师送罢了悟一尊者,回至方丈,忽就想起来上昆仑山一事,随急唤觉岸至跟前,就将藏经楼的日常事务细细交代了一番。及至午后,又与小相婴说了上山拜师之事,更教觉岸整备行装不题。 不觉又过了两日,藏经楼中依旧是风平浪静,并未见有甚稀奇古怪之事。 这一日天晚,亥时已过,山顶上微风细雨,寺中的僧人俱已入定了。 忽就见枝头晃动,一个黑影携一把长柄大刀,一闪而至,便落在觉岸的窗前,正要朝内下手,却听得一声大喝,道:好蟊贼!吃吾一刃。 那黑影吓了一跳,急回头望时,但只见院中飘落一人,提一杆长兵,直奔而来,随急纵身,就跃出了庑廊,又将手中大刀一横,即抢至藏经楼前,摆开阵势,便要迎战。 这东台望海峰与别处自是不同:中间是一座七层宝塔,乃藏经楼,四周又有殿阁相连,就围成了一个大院子。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黑影,登时就在院中大战。 寺内僧人听见动静,随急纷纷,就打起灯笼火把来看。 一时间,藏经楼前灯火通明,势如白昼。 大刀长兵,虎虎生风,一经交锋,便你来我往,不让分毫,那交接之处,更是波光四漾,浑然有力,只震得楼宇颤颤,瓦砾荡荡。 满院的灯火,俱禁不住这刀风正劲,霎时间就都灭了。 澄一禅师一见四下漆黑,甚不稳便,随飞身上了藏经楼顶,就将那赤炎袈裟祭起,放出万道霞光,照耀天地。 这二人正战到好处!难分你我。 澄一禅师俯看楼前,欲要助战,却苦于无处措身,又没个趁手的兵器,只好站在顶上,就远远地望住。 那手执大刀者,在佛光照耀之下,全身金甲透亮,十分醒目,认得是如一大护法。 又见另一人,手执一柄三尖两刃刀,身穿青布直身,系黑布织带,头顶束发,脚下皂靴,看起来样貌平平,毫无特色。 澄一禅师欲要仔细辨认,怎奈天公不作美,细雨蒙蒙,密密麻麻,教人如何好看!加之距离又远,果然是难见分明。 二人战够三十合,如一大护法猛地将身一闪,跳出圈外,就拎刀收手。 那青衣人不及深思,正要飞刀来攻,却被如一大护法伸手止住,喊了一声,道:英雄慢来! 不待那青衣人开口,澄一禅师即飞身下楼,两边按住,道:二位且慢动手!这样打下去,贫僧的这座藏经楼可就要塌了。 那青衣人闻说,随提刀收手,就望住澄一禅师,又指了指这藏经楼,问道:莫非你就是这藏经楼的住持,赤炎兽·澄一禅师? 澄一禅师闻言,即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正是澄一。 那青衣人见说,亦执刀抱拳,起礼道:在下乃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于崇阿。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闻言大惊,四目相交之下,禁不住又打量起这位总捕头来。 但见他身形颀长,衣着朴素,眉目分明,颌下长须,手执一柄三尖两刃刀,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二人看罢,随一起上前,起佛掌道:原来阁下正是京城五岳之一的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暗夜星辰·于崇阿于大人!请恕失迎之罪。 于崇阿见此情景,旋以手指住如一大护法,又问澄一禅师道:这位是 澄一禅师笑道:方才是一场误会!此乃我大孚灵鹫寺天王殿的住持如一大护法。 于崇阿闻言,亦吃了一惊,又抱拳道:原来阁下就是人称天王小子的如一大护法!失敬。失敬。 三人只顾说话,澄一禅师又朝天上看了一眼,指住道:天公不作美!我等还是进禅房再叙吧。 道罢,就收了袈裟,又命众僧接了于崇阿的三尖两刃刀,而如一大护法亦自退了天王铠甲。 三人收拾停当,便径往禅房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1章 深藏不露借刀人 不一时,三人入了禅房,就分宾主坐定。 俄尔茶毕,澄一禅师笑道:贫僧不日前才回,闻得敝寺曾遇歹人作祟,几次三番,不能禁止,幸有神秘人援手,方得脱险。不意这神秘人竟是大名鼎鼎的于总捕头你!真乃万幸。 于崇阿闻言,就先后望住二位神僧,不解道:神秘人?几次三番? 澄一禅师道:怎么?难道不是你吗? 于崇阿笑道:于某这可是头一回上望海峰啊。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闻言大惊,互相看罢,道:于总捕头此话当真? 于崇阿道:千真万确。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俱惊疑不定,念道:这就奇了。 于崇阿闻说,亦思忖道:今夜之事,于某亦颇觉怪异。 澄一禅师道:有甚怪异之处? 于崇阿自怀中取出来一纸便笺,就递与澄一禅师,道:大师请看! 澄一禅师接在手里,就迎灯展看,但见其上有字,书曰:凶徒危悬羽,今夜将斩草除根,杀成相婴于望海峰藏经楼。 一时阅毕,随又将便笺递与如一大护法,便沉思不语。 如一大护法看罢,大惑不解,就问澄一禅师道:今夜的诱敌之计,可是走漏了风声? 澄一禅师亦自见疑,道:按说不会!此计,惟你c我与四师兄三人知之,如何就走漏了风声? 这师兄弟二人还在冥思苦想,烦恼不已,就见于崇阿在一旁,忍不住问道:今夜,如何又是诱敌之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澄一禅师见问,随将日前与悟一尊者议定之事,就如实说了一遍。 原来,为了查清这藏经楼中的神秘人,澄一禅师回寺当天,就与悟一尊者定下了计谋:教如一大护法两日后,假扮凶徒危悬羽,夜袭成相婴,以诱逼那神秘人现身。 澄一禅师道:如今看来,此计早已被那神秘人识破,我等白忙一场不说,还差点儿就与于总捕头大打出手,两败俱伤。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如一大护法叹道:此人敌友难料,当真是深不可测! 于崇阿听罢大惊,随起身道:如此说来,此人不仅对藏经楼一清二楚,对此番于某的山西之行,更是了如指掌。 澄一禅师与如一大护法闻言,就望住于崇阿,俱道:于总捕头此话怎讲? 于崇阿道:实不相瞒,于某此来山西,实是奉命缉拿杀害晋中富商成双照夫妇的凶徒危悬羽而来。此人若不是洞悉全情,又岂会有此便笺? 澄一禅师道:于总捕头所言甚是!只不过,一桩普普通通的劫杀官司,案情清白,又何必惊动你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的大驾? 于崇阿道:此事,何止是惊动了刑部!甚至,连皇上也惊动了。 二位神僧闻言,大是不解,随就心生茫然。 于崇阿又捻须道:不论是先前的治瘟赈灾案,还是后来的山西御边不力案,山西的地方官员在奏疏中,或多或少都提及了此人,随就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后经查证,这成双照捐资赈灾在先,募兵守城在后,结果反落了个身死子散c家破人亡的下场,而凶手却至今逍遥法外。皇上闻知此事,龙颜大怒,严令刑部彻查此事,限期一个月,势必要缉拿凶徒危悬羽到案,明正典刑。如今期限已过,刑部也已发下了海捕文书,可此贼依旧是杳无踪影。这代州原是案发之地,于某奉刑部新任右侍郎张至发大人之命,特来打探凶徒的行踪。我三日前才到此地,不意这所谓的神秘人,非但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就今夜之事来看,还能善加谋划,巧为调动,未知有何居心? 一席话,直说得三人深思不语,又毫无头绪。 少顷,如一大护法道:就目下来看,此人并未见害于灵鹫寺。几次三番,救成相婴脱险,也是有迹可循的。至于今夜之事,他本可不理,然如此安排,许是旨在提醒我等,无须再查罢了。 澄一禅师叹道:如此说来,倒也不无可能。此事不查也罢!再过几日,待送了小相婴上昆仑山后,这藏经楼只怕又要重归于寂啰。 于崇阿闻言一惊,又坐下道:怎么小相婴要上昆仑山? 澄一禅师道:不错!如今天下汤火,与其在此侥幸图存,不如送上昆仑山去,可避这战乱之苦。 于崇阿见说,禁不住就面露难色,道:于某来此未久,前日里方才自代州官衙打听到,这小相婴就在你大孚灵鹫寺中,正欲造访,不意又遇今夜之事。吾孤身入寺,暗中伏藏,指望将那凶徒一举成擒,不料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想那危悬羽武艺高强,行踪缥缈,缉捕好似大海捞针一般,谈何容易!此子若在,则饵犹在,又何愁他不上钩?此子若去,只怕是鱼游大海,贼去无踪矣。 如一大护法道:那于总捕头的意思是 于崇阿道:大护法千万不要误会!于某绝无阻小相婴上昆仑山之意。只不过,这上山之期,可否稍稍向后延迟些许? 言未毕,即起身拱手,道:还望二位大师成全! 如一大护法闻言,又朝澄一禅师望住,道:此事可行否? 澄一禅师沉思良久,道:此事,只怕不能尽如于总捕头之意。 于崇阿道:此话怎讲? 澄一禅师道:小相婴上山之期在即,纵然延迟,不过十来天而已。可据贫僧所知,那危悬羽自上次身受重伤之后,已有三个多月不曾来此了。我料他并非伤重难愈,而是有所顾忌,故绝不敢再作这虎山之行。倘贫僧所料不差,即便是再多个十来天,又能当何大用? 于崇阿沉思道:大师之言,并非无理。如此看来,一味地守株待兔,绝非良策! 澄一禅师又道:当然,此计也并非绝不可行。目下来看,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 如一大护法道:师弟之言何意? 澄一禅师道:无论这小相婴上不上昆仑山都好,此事一概保密!这藏经楼自今日起,外松内紧,吾等亦自离寺,就近设伏,倒看他危悬羽来是不来? 于崇阿见说,随就拱手谢道:大师思虑周全!于某感激不尽。 如一大护法又道:如此,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毕竟成算不大!于总捕头还须另谋他法才是。 于崇阿闻言称是,忽就见窗外细雨微蒙,才要作辞,却又被二位大师留宿。 三人随出了禅房,就各归安寝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2章 永定河畔吟留别 时光匆匆,转瞬即逝。 这一日,清明节才过,已到了温轶伦与商弦绝的发配之期,凤红俦领住樊荒镜c殊方及小青葙三人,一早便来至卢沟大码头,只要一齐上路,往山西而去。循天镖局总镖头樊兆麟亦来至岸边送行。 暮春时节,暖风和煦。这永定河水岸,鲜红浓翠,花树并发,舟行碧波,鸢飞戾天,好一派春意盎然!那卢沟桥上,更是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川流不息。 趁温轶伦等未到,樊兆麟就嘱咐起这不肖子,道:到了外边,要听你青陵姐姐的话!不要到处惹是生非。 樊荒镜这头一遭出远门,便去那仰慕已久的昆仑山,早就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了,遂喜不自胜道:请总镖头放心!青陵姐姐既保了我这趟镖,定然是万无一失。你即便是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青陵姐姐么? 樊兆麟见说,随指了指他这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又转身上前,就与凤红俦道:这小子,一向就没个正形!可这话,他倒也说得不错。红俦啊,一个大活人,全须全尾的,我可就交给你了。 凤红俦不觉就看了樊荒镜一眼,笑道:请总镖头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镜的。再说了,我的话,他不敢不听。 樊兆麟笑道:好!既有此说,我便放心了。对付这小子,还是你的话好使。 言讫,就看了樊荒镜一阵,又叹口气,远眺道:这人尚未押到,我镖局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等了。 随转过身来,又与凤红俦道:一路小心! 凤红俦抱拳道:总镖头保重! 见樊兆麟就要动身,又问道:不去跟小镜道个别? 樊兆麟见问,又看了他一眼,摇头苦笑,随连连摆手,头也不回,就匆匆而去了。 才去未远,忽又赶了回来,道:红俦啊,有句话讲得好!叫什么来着?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凤红俦乍听一惊,急忙就望住樊兆麟,晓得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与温轶伦之间,已然有了情感上的纠葛,千万不可失察,更不可回避,遂一抱拳,凝神道:红俦自有分寸。 樊荒镜见他老子已是走了,而凤红俦却还立在那里发呆,随就赶上前,打岔道:青陵姐姐,你的客人到了。 凤红俦应了一声,旋即又反应过来,将手中刀拍了他一下,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客人到了? 樊荒镜跳起来,指住前面,道:你看!那不是吗? 凤红俦转头一看,果就见有几个衙差,押住温轶伦与商弦绝二人,正朝码头这边走过来了。 殊方和青葙二人,一见师父来至,急忙就跑了过去,却被几个不知内情的衙差拦住,不得近身。温轶伦在后面看见,忙上前解释了几句,那衙差才放了他二人上前。两个徒弟各见了师尊,竟是满眼的囚衣c镣铐及枷锁等物,忍不住就痛哭流涕起来。 凤红俦与樊荒镜见状,亦赶上来,却依旧被那几个衙差隔在几步之外。 温轶伦一见凤红俦来至,即丢了殊方,上前道:怎么殊方和小青葙还在这里? 凤红俦眼见温轶伦血衣铁镣,步履蹒跚,心中不忍,眼角泛酸,随别过头去,就朝旁边看住,道:澄一禅师忽然想起来,将小相婴一个人丢在藏经楼里,时日既久,未知安危,随就先行一步,回寺察看去了。留下来殊方与小青葙,教我领住,与你们一同往山西去。 温轶伦道:我们这一去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十分辛苦,你等不要同行!可驾青鸾鸟先去。待到了五台山大孚灵鹫寺,可教澄一禅师领住你们,先往昆仑去,无谓在我等身上耽搁时间。 凤红俦待要坚持,却又见樊荒镜赶上来,道:大事不好!前面来了个比你还漂亮的姐姐。 听罢此话,凤红俦急拭了眼角,嗔怒道:胡说!哪里还有比我漂亮的姐姐。 樊荒镜边走边说,道:这不就是嘛。 迎上去,定睛一看,惊道:咦,这不是上邪寺的云无裳姐姐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无裳认得是樊荒镜,躲不过,随怯怯地,就道了一声:万福。 不一时,众人上前,就齐齐来看。 但见这云无裳一身朴素,布衫布裙布包头,不施粉黛,不戴首饰,肩上背着一个包袱,站在那里,低着头,锁着眉,一动不动。 樊荒镜见状,禁不住就围住她,转了一圈,道:我说姐姐,你就是要从良,也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啊!瞧你这一身打扮,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商弦绝一见云无裳来至,急忙就抛了青葙,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樊荒镜不意他二人竟是旧相识,随尴尬一笑,问道:你们认识啊? 言未毕,就灰溜溜地撤了。 凤红俦眼见得樊荒镜败下阵来,随不无揶揄道:闻香教主,今日里你金盆洗手,告别欢场,脱胎换骨,改邪归正,我还以为会有大把的老相好前来送行哩! 樊荒镜闻言,一本正经道:青陵姐姐教训的是!三天的欢场告别宴下来,我还真就有点舍不得哩。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吧。 言未毕,即举步要走,却被凤红俦一般拽住左臂,道:你呀,少在这给我耍贫嘴!哪儿也不许去。 没想到她这一把拽,力道有些重了,樊荒镜吃不住,随就挣扎起来,急道:轻点!轻点!注意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这才松了手,樊荒镜刚缓过劲来,就望住云无裳,咂嘴道:有点过了。 又凑过来,道:要不然,她可比你好看多了。 凤红俦使劲一拧,道:是嘛?我怎么就没觉出来啊! 樊荒镜痛得歪了嘴,垫着脚,口里面嘶嘶作响,讨饶道:怜香惜玉!怜香惜玉!怜香惜玉,是欢场第一美德啊。 凤红俦见他讨饶,随就放了手。 樊荒镜揉住左臂,不觉就纳闷道:青陵姐姐,提起这上邪寺,咱也是常客呀,你说我怎么从来就没有留意到过她云无裳呢! 凤红俦闻言,一脸的鄙夷不屑,道:你呀,还真以为自己是绝世情种啊!人家红的时候,只怕你除了撒尿,还不知道那话儿该怎么用哩。 樊荒镜道:说话太直白,你这辈子可没什么朋友啊! 凤红俦不理他,随急上前,就与温轶伦抱拳道:既然温大哥以为不必同行,那我就与殊方他们先行一步好了。保重! 温轶伦亦拱手道:保重! 凤红俦见他二人还在那里互诉衷肠,不便打扰,随拉过来殊方与青葙,说话就要启程。 那衙差见了,亦催促起商弦绝与云无裳来,只教上路。 殊方与青葙见状,都闹着要和各自的师父一起上路,不肯与凤红俦同去。 那押解的衙役在一旁看见,忍不住就发话道:这是发配充军,不是游山玩水窜亲戚!岂容你等胡来? 殊方与青葙见说,这才安分了。 商弦绝眼看凤红俦等就要上路,忙道:凤镖头! 凤红俦见他似有话要说,随抛了众人,就独自上前,抱拳道:商大哥。 商弦绝道:能带上她一起么! 凤红俦看了一眼云无裳,道:好。 各人道罢,众衙差便押着温轶伦与商弦绝二人,下了码头,就登舟而去。 眼看那船去得远了,凤红俦便收拾起心情,才要上路,不意却犯了难,道:这许多人,可怎么走是好? 樊荒镜凑上来,提醒道:听说,你有一只大鸟哎。 凤红俦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斥道:再大的鸟,也容不下我们五个人呀! 樊荒镜赞道:有道理!不容反驳。 凤红俦又朝码头看了一眼,道:走!租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3章 云无裳泪湿衣衫 话说凤红俦率众登舟,就跟在那官船之后,一路沿永定河西去。 众人在舱内,各有生熟,一时无语,不觉竟有些尴尬了。 樊荒镜耐不住,随教青葙自包袱内取出一瓶酒来,就与众人道:美人既在,岂曰无酒! 凤红俦见他拿出一瓶酒来,十分好奇,道:我说闻香教主,你还真就算得上一号人物啊。 樊荒镜闻言,就取过杯子,边斟边道:仙子过奖了!长路漫漫,聊慰寂寞耳。 又神秘兮兮地道:这可是绝版珍藏的鬼上楼啊! 凤红俦见又取出杯子来,随教青葙将他的包袱递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瓶酒之外,还有一把象牙骰子和一副金边马吊牌。再向里看时,不意竟翻出两本来。真可谓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可叹这里面硬是连一件正经家什都没有啊! 凤红俦手执包袱,哭笑不得,道:你出门,就带这些东西啊! 樊荒镜应了一声,道:不对么?我可没出过远门!听人家讲,但凡出远门,无非就这几件东西。幸亏是有备而来!要不然,就这么一路走下去,迟早得把我憋死。 云无裳在一旁听说,忍不住就掩口发笑。 凤红俦又好气,又好笑,道:这话都是些什么人跟你说的?还无非就这几件东西! 话未了,抓起包袱,就要往水里扔。 樊荒镜眼明手快,急忙丢了酒瓶,一把就将那包袱给夺了过来,又重新扎好,放在身边,道:你可千万别扔!你扔了,我就跳下去。 言才毕,随将那斟满酒的杯子,就往前一推,又与众人道:来。来。来。都来喝一杯! 凤红俦见他这一阵穷忙,只是不理,随就朝外望去。 云无裳在一旁,连头也不抬,而殊方与青葙,则更是一脸嫌弃地,就往外挪了挪。 樊荒镜劝酒无果,随只得自斟自饮,执杯道:可惜啊!如此佳酿,竟成绝响。这喝一杯,可就少一杯咯。 一时酒罄,众人才享片刻之安,岂意他竟又张罗起打马吊来!只可惜,并无一人响应。 无聊至极,樊荒镜仗着酒劲,就问云无裳道:云姑娘,话说你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妓,放着京城里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偏要随了他商弦绝往山西从军,这是何苦啊! 凤红俦一听此话唐突,就冲道:才几杯黄汤下肚,就说浑话了! 樊荒镜却道:这怎么是浑话?我是为云无裳不值。 凤红俦见樊荒镜不服,还待欲言,却被云无裳伸手止住,道:樊公子他不知内情,才会有此话说。 随又垂泪,就将与商弦绝的前尘往事,俱从头说了一遍。 想当初,大概就在十年之前,云无裳还是那的时候,就已经与商弦绝相识相知了。当其时,商弦绝丧妻已久,正有意要娶云无裳续弦,怎奈商父坚决不允,此事也只好暂且作罢了。 前年春夏之交,商父去世,商弦绝又至上邪寺,欲旧事重提。岂料时过境迁,云无裳久处欢场,身心俱疲,自以为是残花败柳,无颜再入商门,随拒不相见。商弦绝见状,未敢逞强,只说待她回心转意之后,再议过门不迟。 果然,半年之后,云无裳终为真情所动,意欲重拾旧梦。商弦绝正自高兴,不意云无裳忽又想起来他有热孝在身,未宜新娶,遂约定待三年守制期满,再议婚假之事。 不期后来山西治瘟一事又起,商弦绝竟因此而惹下了弥天大祸,身陷囹圄,生死未卜。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去年秋夜,云无裳因外出陪宴已毕,正赶路回上邪寺时,恰遇上城西王恭厂火药库大爆炸,顿时就受了重伤。后经救治,虽无性命之虞,然肩膀及后背上却留下了一道火灼之疤,将近七寸有余,此生难消。故此,那上邪寺便也待不下去了。 伤愈之后,云无裳自赎其身,常叹身世凄零,归宿难求,终日里以泪洗面,悲不自胜。后又闻商弦绝发配之事,云无裳乃想当年富贵之时,羁绊太深,以致于辜负青春,误了大好时光,如今俱遭不幸,更应除心魔,去偏见,只求相濡以沫,生死与共。是故,要与他同赴代州,共守余生。 此中隐情,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云无裳道罢,泪湿衣衫,众人见说,更是唏嘘不已。 凤红俦与樊荒镜听罢,少不得又说了一些宽慰之言。 就这样,黄昏辉脉脉,乌篷水悠悠,众人不知不觉,就昏昏入睡了。 不意一觉醒来,天已放光,船也出了顺天府,见在怀来卫。 凤红俦一夜未眠,眼见那官船早已靠岸,却久无动静,放心不下,即教就近去看。 不一时,两船相接,凤红俦一跃而起,便上了那官船,内外检视之余,不觉就大惊失色。原来,温轶伦等早已弃船而去了。凤红俦一时大意,原以为彼等上岸,不过是补充些水食罢了,又岂料他们竟会一走了之!实在是始料未及。 左思右想之下,凤红俦亦弃了水路,就收拾起车马,改走官道而去。 只因有妇孺随行,脚程不免就放慢了。 凤红俦率众,一连追赶了三日,却始终未见温轶伦等人的踪影。 眼看五台山将至,不觉就到了岔路口,凤红俦见天色渐暗,遂问云无裳道:你是去代州,还是去五台山大孚灵鹫寺? 云无裳闻言,沉思半晌,为难道:此地陌生,且商大哥又不知去向,就依凤姑娘之见,我该往何处是好? 凤红俦看罢了岔路两边,沉思道:如今天已向晚,自此往代州城去,尚需半日脚程,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又没个防身的勾当,甚为不便。不如你还随了我们,一起上五台山去吧。 云无裳道:就依凤姑娘之言。 众人道罢,旋又策马前行,就直奔五台山而去。 不一时,及至人马来至东台望海峰的山脚下,天已擦黑了。 樊荒镜累得要命,随就下了马,喘息道:那藏经楼到底在哪儿呢? 凤红俦亦下了马,就朝上指了指,道:在山顶。 樊荒镜闻言大惊,竟无言以对,随抬头就朝上望了,又看住凤红俦,满脸疑惑,复念道:在山顶? 凤红俦闻言不语,亦无可奈何。 只待云无裳等三人落辇,凤红俦就将一应车马俱与那山下的老僧人交接了。 诸事俱毕,随又与樊荒镜道:不就上个山吗?看把你愁得。 樊荒镜有气无力,叹道:我此刻方知,原来你不是女人! 凤红俦道:罢了。罢了。你且与殊方在此稍歇片刻!待我先将云姑娘和小青葙送上了山顶,回头再来接你们。 道罢,随领住云无裳与青葙,就一起乘了青鸾鸟,透地直起,绕山而上。 樊荒镜一见青鸾疾飞,异彩流光,煞是稀奇,不觉就来了精神。 不一时,凤红俦又乘鸾而回,就接了樊荒镜与殊方。 青鸾鸟载着他们三人,才在藏经楼前落将下来,便透地而去,消失无踪。澄一禅师见状,随领住觉岸与小相婴,就与寺中僧人提灯来迎。众人正自寒暄,而樊荒镜却好似做梦一般,犹然未醒,还在那里朦胧。 忽然间,就只见黑影一闪,众人还不及反应,再定睛看时,岂料樊荒镜竟已为危悬羽所制! 危悬羽一手捏住樊荒镜的脖子,另一手就指住成相婴,道:老和尚,快把这成家的孽种交出来!否则,这小子就是死路一条。 樊荒镜挣扎道:可恶!这许多的人,你谁也不抓,偏是动我? 危悬羽一使劲,笑道:少啰嗦!这里,就数你金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4章 望海峰上解铃人 众人惊骇不已,正不知所措,忽就见刀光一闪,有暗夜星辰·于崇阿从天而降。 危悬羽见状,咬恨道:早知寺中古怪!果然就有埋伏。 于崇阿挥刀道:你死到临头,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焉敢在此支吾! 危悬羽闻言,四下张望,十分惊慌,急捏住樊荒镜,就连连后退。于崇阿与凤红俦见状,急忙就抢至跟前,各分左右,亦步步紧逼,不让分毫。澄一禅师在一旁,不敢大意,就用心护住小相婴。 两边正在僵持,却见危悬羽大叫一声,就抛了樊荒镜,口喷鲜血,撞至一边。于崇阿与凤红俦不明所以,急忙就护住众人后退。再仔细看时,但只见危悬羽早已转身,背对众人,后襟上有一道尺来长的伤口,鲜血淋漓,正惊魂未定,四下张望。 又见他在怀中摸索了一阵,不觉大惊,遂指住樊荒镜,道:你 言未了,惊慌之余,正要大展落樱神技,却又是一怔,就望住樊荒镜等人。 顷刻间,竟见他人头落地,身首异处,颈血狂喷不止。 众人惊骇,急就朝樊荒镜望去,但见他高举双手,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过拿了他的神行符与暗器罢了。 凤红俦见说,忙收了刀,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问道:可曾受伤了? 樊荒镜随将那战利品拿在手中,就晃了两晃,道:我闻香教主,又岂是那般的不经事! 凤红俦见状,忍不住就推了他一下,道:怎么好!倘这昆仑山还没上,你就把小命给丢了,倒教我怎么与总镖头交代? 他二人还在说住话,却见于崇阿疑虑难消,随执了那三尖两刃刀,就往危悬羽的尸身上勘验起来。 不一时,竟搜出来一个拇指般大小的金色铃铛,拿在手中,就把玩未已。 澄一禅师领住小相婴,上前道:总捕头可有甚说法? 于崇阿见问,即将金玲递了过来,问道:今日之事,想是与这铃铛有关,未知大师可识得此物? 澄一禅师执铃在手,仔细看罢,却是一无所知,随又摇头交还,道:恕老衲眼拙! 凤红俦在一旁,随丢了樊荒镜,就上前与于崇阿礼毕,又将那金玲看罢交还,却依旧是毫无头绪。 于崇阿将那金玲拿在手上,然不住又看了一眼,就踱步道:据传,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帮会,唤作解铃人。不知二位可曾听闻? 凤红俦与澄一禅师不解,俱道:解铃人?何谓解铃人? 于崇阿道:凡人欲为机密事者,犹如系铃夜行,一着不慎,便会泄露天机,遗患无穷。然则,铃又自何而来?知情者,涉事者,此等皆所谓铃也。铃在,则险存;铃去,则心安!于是乎,主事者为保密脱险计,必然摘铃心切,而解铃人亦应运而生。 澄一禅师思忖道:既如此说,这解铃人莫非是个专事行刺的江湖帮派? 于崇阿叹道:不错。想当初,这解铃人确是个行凶刺杀的江湖帮派无疑。只不过,若仅仅是个江湖帮派,倒也罢了。 凤红俦见于崇阿话里有话,又问道:总捕头此言何意? 于崇阿道:这解铃人,自出江湖之后,不过短短两三年时间,即如旭日东升,冉冉而起。近年来,闻得这解铃人更是如日中天,大有呼风唤雨之能,竟牝鸡司晨,干起了地下判官的勾当,欲与朝廷分庭抗礼。 凤红俦困惑道:地下判官?与朝廷分庭抗礼? 于崇阿颔首道:正是。所谓地下判官,便是那私设刑堂c妄行杀伐之徒。似此,一旦法不出于王,判不决于官,则非与朝廷分庭抗礼而何?只不过,彼等胆大妄为,目无法纪,早已惊动了朝廷。数年之前,于某便已着手追查此事,自接掌这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一职以来,更是殚精竭虑,不曾有丝毫懈怠。只是,这解铃人行事缜密,于某我穷究数载,所获寥寥。不想这金铃竟现身于此时此地!实是令我大感意外。 凤红俦越听越觉困惑,乃道:即如总捕头所言,这解铃人似乎早已声名赫赫了,可我凤红俦行走江湖数年,从未听说过有此一派,却是为何? 于崇阿道:凤镖头不必奇怪!十多年前,解铃人创业之初,曾在江湖上挑起过血雨腥风,武林中人闻之,无不如雷贯耳。然据传,近几年来,解铃人退居幕后,立足商界,专务纷争化解之道,已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了。且纵有些杀伐决断,亦与江湖恩怨无涉。即如今日之凶,实为近年来所罕见。凤镖头初入江湖,未历商场,不知其名,亦不足为怪也。 凤红俦猜测道:如此说来,这解铃人莫不是改恶向善了? 于崇阿摆手道:凤镖头此言差矣!这正是解铃人的可恶之处。适才,于某所言之如日中天,并非是解铃人之江湖地位,而实指其政商两界的威名。据吾所知,方今天下,大凡富商巨贾,无不慑其淫威,岁进月贡,以求安身。官民商贾,倘遇争端,莫不屈从其判,又何敢稍事主张!如此,则视朝廷法纪为何物? 凤红俦闻言方悟,又道:照总捕头所言,这金铃便是那解铃人的记号了? 于崇阿闻言,又看了一回手中的金铃,叹道:是便是。只不过,至今尚未证实。 凤红俦道:总捕头此话怎讲? 于崇阿道:方才于某所言,譬犹解铃人之名,乃系传闻,未经查实。这金铃记号,以往所见颇多,然则与解铃人究竟有无关联?其实不解。近年来,亦时有木铃现身为记。 凤红俦不觉又坠迷雾,道:木铃? 于崇阿道:不错。据传闻,这木铃的出现,事涉解铃人内部的一场派系纷争。 见他二人满面疑云,随又道:据说,如今的解铃人,以人命官司为界,分有两大流派:一派不涉人命,以木铃为号,称为木铃会;而另一派,则专涉人命,即如今日之事,以金铃为记,称为金铃会。至于这二者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合作,是敌对,抑或是无关?却是不得而知。 于崇阿道罢,众人沉思不语。 半晌,凤红俦又与于崇阿道:红俦有一事不明!既言当今的富商尽与这解铃人有所牵连,总捕头追查数年,又岂会茫无头绪? 于崇阿道:奇就奇在这里!这解铃人行事极为诡秘。多年来,此事一直就流行于富商巨贾之列,却从未外泄。而当世之商贾,无不众口一词,俱咬定未知有解铃人一事。即便有个别松口之人,其实也未知其祥。 凤红俦道:照今日之见,不用说,成大官人生前必与这解铃人有所牵涉。怪道他于弥留之际,特留遗嘱,不教小相婴报仇哩。却原来,他是早有安排了。 于崇阿一见凤红俦提及成双照的遗言,似与那金铃会相关,随追问道:那成双照死前说些什么话来?可曾提及这解铃人之事? 凤红俦忆道:只有小相婴一事,至于其他,却是未提。 于崇阿见说,顿觉失落。 成相婴闻听遗嘱二字,急忙就来至凤红俦身边,央道:红俦姑姑,爹爹毕竟留下些什么话与我?望姑姑告知,相婴也好遵照而行。 凤红俦见小相婴问及遗言之事,禁不住就心头一酸,动容道:你爹爹临终之际,将你托付于温伯父与我,教小相婴不得报仇,不许做官,不可经商。此三事,你须牢记。 成相婴道:相婴记下了。 众人道罢,于崇阿即收了金铃,正欲辞行,却又见澄一禅师赶上来,挽留道:总捕头稍待!除此金铃外,今日之事,可还有甚其他的蛛丝马迹? 于崇阿笑道:怎么?大师你也要断案缉凶么? 澄一禅师亦笑道:贫僧岂敢!只不过,这危悬羽在我望海峰死得不明不白,老衲我身为藏经楼执事,于上于下,对内对外,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于崇阿沉思片刻,亦觉有理,随又拿出来那金铃,指住一处,细看道:大师请看!这金铃上刻有一个字。 澄一禅师看罢,不解道:此字,有何说法? 于崇阿道:传闻这解铃人内有六界高手,各以錾字金铃为记,合称六铃使者。此铃刻有字,可见今日杀危悬羽者,乃鬼铃使者是也。 澄一禅师闻言,不禁就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危悬羽,道:说到杀人,此事煞是怪异!众目睽睽之下,这危悬羽如何就不明不白地身首异处了?这鬼铃使者,究竟是何来历? 于崇阿见问,就收了金铃,叹道:大师岂不闻这世上有一般潜踪隐迹之术! 澄一禅师闻言大惊,道:隐身术? 于崇阿又踱步向外,捻须道:于某追查解铃人已达数年之久,从未似今日这等,案发当场,若非隐身有术,又何来如此怪异之事! 话未了,众人还不及反应,但见他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横空一格,就使出来一招。 众人见状,忽就闻得一声闷响,便没了下文。 澄一禅师一见此情,方知那神秘人犹在,急忙就护住众人,警惕四望。 少时,凤红俦亦携了樊荒镜上前,问道:总捕头何以知他未走? 于崇阿收了刀,捻须道:原本不知,只是方才说到鬼铃使者之名时,我已察觉有异,后又提及隐身术,动静再现,于是乎便上前一试,不想他果然在此偷听。只可惜,让他给跑了。 澄一禅师闻说,即上前起佛掌,笑道:于总捕头果然神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5章 止留宫双骑下山 于崇阿见夜色已深,随执刀拱手,就与众作辞道:今天色已晚,于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道罢,转身就走,众人礼送。 澄一禅师又追问六铃使者之事,但见他头也不回,就望空摆手,道:改日再叙! 不一时,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凤红俦见人已走远,随忍不住叹道:这解铃人可谓神奇之极!简直就无以复加。似于崇阿这等英武之人,呕血数年,也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已。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澄一禅师笑道:这位于总捕头,今天可并没有实话实说啊! 凤红俦见说,情知此言绝非空穴来风,随问道:大师既有这话,想必是早已知晓那解铃人的来历。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不是。 樊荒镜一见凤红俦开了口,也跟过来,一起架秧子,凑热闹。 澄一禅师连忙推脱起来,笑道:贫僧哪里晓得甚解铃人! 随丢了众人,又朝那于崇阿消失之处看去,意味深长道:不必着急!你们后会有期。 道罢,即命僧人收拾起经院,又教闭了寺门。 众人随进五观堂,用罢了斋饭,各归安寝,一夜无辞。 翌日清晨,众人早起,膳食已毕,随至毗卢阁,就议上昆仑山之事。 澄一禅师与凤红俦道:红俦姑娘,这上昆仑山一事,如今你作何打算? 凤红俦道:此去昆仑山,路途遥远,人数众多,欲要速成此事,只怕还需另请高明才是。 澄一禅师思忖道:既如此,想必你已有了计较,但说不妨。 凤红俦道:实不相瞒,红俦正欲回山一趟,请吾师兄来此相助。 澄一禅师闻言欣喜,道:如此甚好!但不知姑娘何时动身?几时可回? 凤红俦见问,不觉就看了一眼云无裳与樊荒镜,道:红俦急欲启程,奈何人事在肩,实难抽身,吾此一去,他二人还望大师费心! 樊荒镜闻听此话,情知凤红俦有抛舍之意,随即上前,不满道:青陵姐姐,那昆仑山还远着呢!这半路弃镖,可是镖门大忌。你是打算丢下我们不管了么? 凤红俦笑道:放心!我此去,不过半日辰光便回。 樊荒镜惊讶道:半日便回?敢问姐姐仙乡何处?可否携吾同往? 凤红俦当即拒道:免了!你若同去,别说半日,就是半个月,也未必回得来。 樊荒镜还欲坚持,却又被澄一禅师止住,道:樊施主稍安勿躁!前后也只在半日辰光而已。我这望海峰上风景独好,随便走走,也就过去了。 此言一出,樊荒镜便也不再多言。 凤红俦见他不语,随又来至云无裳的跟前,道:请妹妹你稍待半日!俟我回转,再送你去振武卫,好与商大哥相会。 云无裳闻言,即躬身称谢。 众人议罢,凤红俦便转身作辞,旋又化符而去。 云无裳与殊方等见凤红俦一闪无踪,顿时就惊骇不已。 樊荒镜一见大众惊心,随咳了一声,正色道:大惊小怪!不过是神行符罢了。 殊方道:神行符?什么神行符? 樊荒镜道:这神行符嘛 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上来,随沉思片刻,道:凡人若用此符,虽万里之外,须臾即至。我循天镖局,威孚四方,镖行天下,全仗此符神妙。故神行之名,诚不欺也。 众人闻言赞叹,无不称羡。 云无裳道:但不知这神行符究竟自何处而来? 樊荒镜虽识神符,然毕竟所知有限,今见此问,着实心慌,随应变道:凡符自有其来处。尔等不可问,一问即是错;吾亦不可说,一说便是祸。 众人听说,如坠云雾,还欲再问,不意他却出了毗卢阁。澄一禅师见状,随与云无裳等作辞,就往藏经楼去了。云无裳是女儿身,在院里也没个别的去处,随与殊方等一起,亦随住樊荒镜,出了寺门,就在这望海峰上,胡走乱看。 午时才过不久,樊荒镜等早已回寺,还在毗卢阁中闲坐,忽就见藏经楼前一阵风起,凤红俦即领了两位师兄,一闪而至。 众人见状,急忙就出殿来迎。 一时礼毕,凤红俦又将同行的师兄,与大家做了引荐。 只见当中的这一位,神情肃穆,不怒自威,乃大师兄不动明王·聂骑辰,面似黑枣,五柳长须,两道黄眉,眼如金镀,头戴星冠耀金光,身披鹤氅飘彩霞,足踏云履,腰束宝带,手执拂尘;又见那右首边上的二师兄,手执一柄白玉如意,生得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唤作一捧雪·郭骑云,着白袍,戴白冠,悬白佩,白发似雪,白眉低垂,白面无须,看起来浑似寒冰,犹如瑞雪。 樊荒镜看罢,即将凤红俦拉至一旁,悄悄道:青陵姐姐,怎么你这位大师兄看起来好似年纪一大把了? 凤红俦不解道:怎么?年纪大?有甚不妥之处? 樊荒镜闻言,又望了一眼聂骑辰,应声道:那倒没有!我就是有点怀疑你的年龄。 凤红俦见说,随一把将他推开,就嗔道:去!一天到晚,就没个正经时候。 少时,众人进至毗卢阁,澄一禅师又与凤红俦道:如今人手齐备,但不知红俦姑娘打算何时启程上昆仑山去? 凤红俦道:大师有何主张? 澄一禅师道:有道是,赶早不赶晚!人手既备,何不及早行事?也好了这桩心事不是。 凤红俦道:大师所言甚是!只不过,红俦须先送这位云姑娘去振武卫,而殊方与小青葙,也少不得要与温大哥他们再见上一面。依在下愚见,昆仑之行,不若明早启程,大师以为如何? 澄一禅师思忖道:红俦姑娘思虑周全!就明日一早动身也好。老衲正要见轶伦一面,不如就随你等同行。 二人议罢,就领住云无裳c樊荒镜及殊方等人,一起出了毗卢阁,便要往振武卫而去。 大众才出了门,正在议论下山上路之法,忽就见郭骑云将白袖一展,半空中便落下来一架金辇,大放异彩,光华夺目。 此物由千年沉香木镂刻而成,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双辕无轮,朱漆宝顶,悬花结彩,雕龙画凤,氤氲遍地,霞光蔽日,瑞霭纷纷,异香袭袭,非是寻常之物,乃方寸山止留宫的镇教之宝,唤作九步沉香辇,有上天入地之能,消远弭近之效。咫尺天涯,但在此辇,俱不出九步之间耳。 大众还在目眩神摇,不能自禁,忽又闻凤红俦只教上辇。 不一时,众人登辇毕,才知这方丈之间,竟有无穷妙用,大小随心,万象如意。 郭骑云捻诀在手,那沉香辇即化身作一条九爪金龙,雄行睥睨,须臾即至代州振武卫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6章 寻访不遇转昆仑 众人方才落辇,郭骑云就收了法象,又见凤红俦上前,打趣道:一捧雪,你什么时候把我们止留宫的镇教之宝也骗到手啦? 郭骑云闻言,只以手指点,笑而不语。 聂骑辰在一旁道: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九步沉香辇,若在平时,我与骑云又何曾得见? 凤红俦笑道:不动明王,几年未见,看来你也变得爱说笑了。 聂骑辰与郭骑云听了凤红俦的点评,随相视一笑。 不一时,凤红俦就领住众人,来至振武卫城下。 此时,李荣已升任振武卫指挥同知,暂署指挥使一职,闻报凤红俦等到访,当即出城来迎。 一番寒暄过后,凤红俦又问及温轶伦之事,不意李荣却道:温先生确曾来过我振武卫,但如今早已经离开了。 众人闻说大惊,凤红俦道:离开了?可知往哪里去了? 李荣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 凤红俦见说,随就看住李荣,不满道:如今,你也是振武卫指挥使了? 李荣扭捏笑道:暂署而已。 凤红俦佯怒道:这温轶伦充军至此,便是尔帐下之兵,他身在何处,你又岂会不知?快说!休要瞒我。 李荣见凤红俦不信,随急道:天地良心啊!我李荣就是再坏,再不成器,也不敢欺瞒救命恩人啊。 凤红俦见李荣这等说,顿时就狐疑起来。 澄一禅师眼见凤红俦犯了难,遂急忙上前,道:这李荣獐头鼠目,一看就是个兵油子,只怕他口无实言。 凤红俦闻言,即伸手止住,思忖道:不会!谅他不敢骗我。 沉思良久,又转过身来,问李荣道:温大哥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李荣见问,颇有些为难,随就冥思苦想,念道:怎么离开的 凤红俦又道:对。仔细想想,是跟谁一起走的? 李荣歪着头,就回忆道:跟谁一起走的 忽又灵光一闪,道:好像就是那几个同来的解差。 凤红俦自思自言道:解差?既然他人已押至振武卫,那解差就该回京复命才是,怎么又走了?莫非莫非温大哥的充军之地,竟不在这振武卫? 李荣见凤红俦狐疑不决,随上前就将她拉过一旁,又朝周围看了看,神秘兮兮地道:凤姑娘,温先生充军一事,我觉得并不简单,其中必有内情。 凤红俦闻言,就望住李荣,疑惑道:不简单?内情? 李荣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神叨叨地道:那几个同来的解差就不简单! 凤红俦问道:怎的就不简单? 李荣道:本来,温先生他们二人到了振武卫,就该听吾军令才是,可那几个解差却拿出来一封锦衣卫的驾帖,说是要临时借调,另有任用。就这样,把人给提走了。 凤红俦听说此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随就指住他,怒道:你这家伙!真是 李荣一见凤红俦生气,十分不解,只好呆呆地望住她。 凤红俦道:永远都说不到点子上!这么重要的事情,刚才怎么不讲? 李荣闻言,这才回过味来,抓耳挠腮,竟尴尬无言。 凤红俦沉思半晌,又与澄一禅师商量道:现如今,温大哥行踪未定,我等无谓在此耽搁,不若及早就上昆仑山去,大师以为如何? 澄一禅师道:正是这话!既然寻他不着,不若就依前约行事便了。 凤红俦见说,随又与众人道明了心意。怎奈殊方与青葙二人,各见其师下落未明,誓要遍寻此地,竟不肯投昆仑山而去。澄一禅师闻说此情,当真就焦心不已。 没奈何,凤红俦只得将殊方与青葙拉至一旁,劝道:想当初,出狱之际,你们的师父曾各有交代,如今可还记得? 二人闻言,只是低头不语。 凤红俦情知只要说动了殊方,青葙便不在话下,随又道:殊方,你在尔师身边多年,他可是个行事随意之人?不是。他素来缜密,既做了这送你等上山的交代,必然是事出有因。现如今,你违拗不遵,非但于事无补,只怕还会坏了他的大事。 殊方闻言,蓦地就眼前一亮,叹道:一语惊醒梦中人! 随又与凤红俦道:红俦姐姐所言甚是!殊方险些坏了大事。我这就随你等上昆仑山去。 凤红俦见说通了殊方,又来问青葙。 青葙本无主见,见殊方已然松口,随再无二话。 众人议定,就要上路,却只见云无裳在一旁,愁眉深锁,踌躇不定。 凤红俦近前道:妹妹是随我等上昆仑山去,是在此等候商大哥,还是回转京师? 云无裳却道:此去昆仑山,你等可还回来? 凤红俦道:只将殊方与小青葙等送至亦宫即回。 云无裳道:既是如此,我便随凤姑娘同去。此间事,一时无措,待日后归来,再做道理不迟。 凤红俦见说,正要请郭骑云祭起沉香辇,忽又见樊荒镜上前来,道:青陵姐姐,这一圈都问下来了,你怎么就是不问我呀? 凤红俦不解道:问你什么? 樊荒镜道:要不要上昆仑山去呀! 凤红俦见他又来无事生非,便没好气道:那就请问老人家你,到底要不要上昆仑山去呀? 樊荒镜笑道:要。 凤红俦闻言不理,随领住众人就辞了李荣,又来至卫城之外。 说话间,郭骑云就降下来九步沉香辇,众人入座,须臾已至西昆仑山。 众人在露台下辇,但见一座好山: 势镇碧海,威震青冥。势镇碧海,瑶池阆风龙在渊;威震青冥,炎火增城云入嶂。金台玉楼塞高空,四门九井连崇巅。绝壁丹崖,紫雾祥光。丹崖上,彩凤双鸣;祥光下,麒麟独卧。洞中时闻锦鸡鸣,丘墟每见神鳌游。寿鹿仙狐随跳跃,灵禽玄鹤任飞翔。琪花瑶草常青,苍松翠柏不老。仙桃结果,修篁意趣。两宫遥望忆流年,一山浮华又新春。这正是万祖有名擎天柱,千劫无移大地根。 澄一禅师一马当先,随领住众人,就径穿露台,直至亦宫,但见门前有一对水火童儿看守,便上前打个稽首,道: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有大孚灵鹫寺澄一领方寸山众人来见。 那双童子还礼毕,当中一人即往宫内通传去了。 众人趁着这个当儿,一边就听澄一禅师介绍亦宫人事,一边又欣赏起这周边的景致来。 话说亦宫方圆不过数里,就在这西昆仑之不周山上,劈峰筑台,由汉白玉堆砌而成。宫殿主体朝南,成品字形,前有正宫,后立偏殿。那偏殿又有左右之分,一名飞阁,乃炼丹房;一名经宸,乃藏经阁。正宫前面有一露台,中央置一座四方鼎,香烟袅袅,神韵阵阵。出了露台再往南,便是万丈绝壁,深不可测。 有道是,清幽之中香烟落寞,孤寂之余神韵依稀。 众人看罢景色,又见宫门上有一副对联,读来令人感喟无穷,曰:自领名山司玄术,别开丹境正神宗。 不一时,那水火童儿出来,随就领住众人,径入亦宫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7章 宝座空悬说源流 众人进宫,果见内中清爽,陈设精简,帷幔之中,又设宝座在上。 但见那阶下立有二人,分前后站定,就笑脸相迎。 众人朝上稽首,那二人随即还礼,俱道:未知大驾光临,有失迎迓! 澄一禅师闻言,随指住当前一人,手执拂尘,金面无须,赤发黄眉,身穿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脚蹬云头履,就引荐道:此一位,乃亦宫宫主长明灯·扶翼之是也。 方才拜毕,又指住另一人,玉簪束发,瘦面柳须,身着褐袍,脚穿皂靴,再引荐道:此乃百病知己·慕长生是也。 众人再拜,旋分宾主坐定。 少时茶毕,扶翼之道:今贵客远来,蓬荜生辉,但不知所为何事? 澄一禅师起身道:吾等受温轶伦所托,将其徒殊方及故人之子成相婴等送上山来,投于门下,望宫主收纳! 扶翼之闻言不解,道:既是如此,轶伦如何不来? 澄一禅师道:轶伦有事在身,稍后及至。 道罢,即教殊方c成相婴c樊荒镜c青葙四人起立,拜于膝下。 众皆拜服,独有殊方昂然不动。 澄一禅师问道:殊方,你因何不拜? 殊方不屈道:吾既已拜在温轶伦的门下,岂可背师再投? 扶翼之闻言起身,不觉就与澄一禅师大笑,道:是你也不知,温轶伦乃贫道的师弟。你既已投在他门下,如今不拜也罢。 众人闻说大骇,殊方更是不信,不意澄一禅师却道:老衲可以为证,此话不假! 扶翼之不理众人惊讶,随又问樊荒镜等三人道:你等三人,可愿拜在吾门下? 三人皆道:吾等愿意。 话未了,忽见樊荒镜抬头,问道:但不知投在老师的门下,我等可学些什么来? 扶翼之见问,随即大笑,又伸手扶起三人,道:我亦宫门下所学,自来就是些烧茅打鼎c炼丹制药之类。不知你等可有这个心性? 樊荒镜等闻言,正在思量,却见扶翼之又道:罢了。既是轶伦师弟相荐,你等且留在山上也罢。但有缘法,不愁学无所成。至于拜师一事,可日后再议。我亦宫又岂是那穷拘繁文缛节之地! 大众正赞叹不已,独樊荒镜偏望住那殿上的空座,问道:何故这宝座上无人? 众人听说,即朝殿上望去,又见扶翼之收了笑容,凝视宝座,竟无语失神,顿觉不妙,随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凤红俦一见樊荒镜唐突,急忙起身,就拱手道:宫主见谅!小镜年幼无知,有甚得罪之处,万望勿怪! 扶翼之见说,陡然醒悟,道:青陵仙子不必如此!此事原非禁忌,问亦无妨。 凤红俦道:宫主既有此说,今红俦受人所托,送子投师,未敢敷衍,亦斗胆敢问其故。 澄一禅师见说,即教众人入座,又道:既然红俦姑娘有此一问,就由老衲来代为解说吧。 大众闻言,十分不解。 澄一禅师情知众人困惑,随道:实不相瞒,二十多年前,老衲亦曾是昆仑混元宫的门下,与扶宫主c温轶伦,算是同宗不同门。论起来,贫僧我还是温轶伦的师叔呢。 众人闻言,困惑顿消,凤红俦亦尽悟前事。 但只见澄一禅师踱步神思,未及半晌,又开言道:方今玄门繁昌,流派纷纭,令人目不暇接,然则细数其丹道源流,无非内外两脉而已。一脉以中原群山为主,拜昆仑为首,专务外丹,称为山岳派,是为神道;一脉以海外三岛为主,奉蓬莱为尊,精修内丹,号为海岛派,是为仙宗。 言毕,又与聂骑辰c郭骑云及凤红俦三人道:老衲之言然否? 聂骑辰道:大师所言不谬!只不过,我方丈山乃海外三山之一,虽与蓬莱c瀛洲一体,同属海岛派,然就丹道而言,实则亦神亦仙,内外兼修。若详论起来,我符箓派又有阴阳之分,方寸山乃阴符派,近于仙宗,而方丈山则是阳符派,更接乎神道。 澄一禅师见说,遂起佛掌,谢道:贫僧出身神道,于仙宗之事不甚了了,适才明王所言,老衲受益匪浅! 旋又道:千百年来,神道屡经变迁,日渐式微,而昆仑混元宫,则更因多年前的一场教内纷争而一蹶不振。 只见众人闻说纷争二字,人人倾心,个个侧耳,皆聚精会神来听。 澄一禅师道:想当初,尚在五帝之末,我昆仑教祖师鸿蒙未破·孟格儿,便已开山立派,授业传道,并设道场于东昆仑山之昆仑丘上,名为玉虚宫。五百年之后,商汤代夏,天下大乱,玉虚宫大弟子昊天罔极·榜霸未可真人下山,又于蓬莱岛紫芝涯别设碧游宫,另立仙宗。神道c仙宗两脉,遂由此分立。 聂骑辰闻言,沉思道:不想蓬莱仙宗与昆仑神道之间,竟有如此渊源!吾等从未听闻。 道罢,又朝郭骑云与凤红俦看过去,二人亦茫然不知。 澄一禅师与扶翼之相视一笑,又道:此事说来话长,你等不知,盖因后世神道与仙宗的决裂而起! 三人不解,俱道:决裂?大师此言何意? 澄一禅师道:诸位莫急!且听老衲慢慢道来。自神道与仙宗别立,又五百年之后,适逢武王伐纣之际,昆仑玉虚宫门下管事姜子牙一心辅周,只求功成名就,竟不惜为三皇残部所利用,欲挑唆神道与仙宗决裂。方其时,神道势雄,仙宗力弱,亦不甘寂寞,更不念同源之谊,竟以铁腕遍诛碧游群英。此战牵连甚广,竟至失控,以致于神道祖师孟格儿与仙宗元首榜霸未可真人亦未能幸免,双双含恨而终。自此而后,神道与仙宗便彻底决裂了。 聂骑辰等三人听罢,俱沉思不语。 扶翼之又起身道:仙宗受此重创,颜面大损,更绝口不提与神道的种种过往,你等是以难知。 聂骑辰叹道:原来如此! 凤红俦却道:可这与亦宫的宝座空悬又有何关联? 澄一禅师正欲待言,却被扶翼之以拂尘止住,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旋又与众人道:向后之事,还是由贫道细细述来吧! 澄一禅师见说,随起佛掌,就入座听讲。 扶翼之道:其实,当初姜子牙挑唆方兴之际,玉虚宫亦并非是铁板一块,内中早已起了纷争。当其时,玉虚宫门下有四大流派,分别为丹鼎派,神剑坊,金银台与万宝阁。四者之中,若论实力,万宝阁最为雄厚,丹鼎派次之,神剑坊再次之,金银台则居于末流。原本,依照祖师孟格儿之意,下山与否,但凭门人自主,与玉虚宫则毫不相关。万宝阁与丹鼎派皆秉承此旨,并无干涉众神来去自由之意。但神剑坊与金银台却受了管事姜子牙的蛊惑,一再声称门人下山行事,关乎玉虚宫的体面,须是同进同退,共荣共辱,方才见一教同修之意。更有甚者,姜子牙竟搬出来一套顺天应民之说,企图逼迫实力雄厚的万宝阁c丹鼎派,与人数众多的神剑坊c金银台一起,就是否下山辅周一事表态,以验玉虚宫之人心向背。万宝阁与丹鼎派,明知自家人少,不甘就范,遂又将此事闹至祖师孟格儿之处。祖师还是一贯的旨意,并无他说。但万宝阁门下却以为此事久悬不决,玉虚宫便有分崩离析之虞,遂不理其执教天工·梅厄寺之意,与神剑坊等结成所谓,一齐下山助周而去。后来,天工·梅厄寺亦不知所踪。四脉之中,唯有我丹鼎派能坚持初衷,不惜脱离了玉虚宫,来至这不周山上,再设亦虚宫。后又将那字隐去,于是便有了这亦宫。自此而后,昆仑神道便有了东西之分。 道罢,忍不住又回首,抬头看了一眼那之牌匾。 凤红俦叹道:不想这亦宫竟有如此来历! 扶翼之又道:武王伐纣功成之后,亦为姜子牙等所算,俱身首异处,可怜死无葬身之地。万宝阁随遭湮灭,法宝神器,一概散失殆尽。神剑坊与金银台,亦无颜再上昆仑山,索性不回玉虚宫,分别聚往九嶷山与熊耳山去了。再后来,昆仑继任掌教,携所余神众,迁道场至南昆仑山之凤凰岭上,另建了混元宫,玉虚宫遂成废墟矣。只不过,浩劫之后,混元宫势单力孤,无法压制日渐壮大的神剑坊与金银台,故而昆仑神道名分虽在,实则早已四分五裂,难成气候。多年以来,神剑坊与金银台之所以还自认在这混元宫的门下,维持住神道一统的局面,概是因为三方都要争那实至名归的无上之位。只可惜,当年一战,神剑坊与金银台精英尽绝,后虽另起炉灶,但毕竟先天不足,而混元宫到底还是玉虚之后,余威犹烈,两千岁以来,三派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始终未能如愿。 聂骑辰闻言,不禁开口,问道:既是如此,这一场争斗之中,亦宫的向背如何? 扶翼之叹道:明王此问,可谓正中要害!昔日,我丹鼎派脱离玉虚宫之际,祖师曾言,神道统分自由缘定,去留无谓强求,此皆个人运数,归着各有不同。千百年来,我亦宫与混元宫同在此山,虽有过从,实无深交,不过念在花叶同根罢了。自唐宋以后,仙宗三岛异军突起,蓬莱无极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反观昆仑神道的日渐衰败,混元宫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大概就在二百七十多年之前,忽一日,神道新任教主欲回天地·罗玄清突然来访,竟提出来两宫合并之事,时我教尊玉鼎云烟·巫可岚并未应允。后罗玄清又几经挫折,却从未死心。再后来,老教主巫可岚离世,亦宫遂由贫道之师一片丹心·李紫练继掌。吾师李紫练对罗玄清素有爱慕之心,且又感其寻回我亦宫镇教宝器避疆鼎之恩,于是便应了那两家合并之事。不意师尊此举,竟惹下了无边的祸端。先是亦宫卷了神道教主之争不说,近二三十年来,我门下精英尽遭意外,死伤无算,后吾师李紫练本人,竟也不知所踪了,至今生死未明。 言未毕,随指住那殿上宝座,道:如今贫道暂代宫主之职,故此宝座空悬。 众人闻说,皆感叹不已。 凤红俦问道:既然宫主失踪多年,你们可曾找过? 扶翼之踱步,朝外叹道:如何不找!八年来,我亦宫上下,无不为此尽心尽力。只可惜,杳无踪影啊! 道罢,禁不住就泪湿衣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8章 樊荒镜亦宫拜师 樊荒镜听罢故事,二话不说,旋即闷着头,就朝外走。 凤红俦见状,甚觉奇怪,随就上前,一把扯住,道:哪里去? 樊荒镜随转脸,哭丧道:你才没听说么?此地不宜久留! 凤红俦不解道:你这是怎么话说? 樊荒镜道:三天两头就死人,连教主也不见了,这里还能待么? 凤红俦被他这么一说,竟无言以对,随就望住众人,只要解围。 扶翼之笑道:樊公子不必担忧!自八年前吾师尊失踪后,教中便断了死伤之事。今在此地,你大可安心。 樊荒镜却不信,道:你休要骗我! 扶翼之见说,哈哈大笑,道:贫道身为亦宫之主,也算是德高望重了,犯得着骗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么! 凤红俦见樊荒镜出言不逊,即推了他一把,又瞪眼道:休得胡说! 众人还在说住,忽又见慕长生默然起身,就与樊荒镜笑道:我倒是可以为扶宫主作证,只怕你不信。 樊荒镜道:自然不信!你们是一伙的。 扶翼之却道:樊公子误会了。他百病知己·慕长生,可并不是我亦宫中人啊! 众人闻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不明所以。 慕长生道:众所周知,这亦宫乃丹鼎派,原是炼丹制药起家的。我百病知己·慕长生,可是救死扶伤的郎中,并非是那炼丹制药的道士,不可混为一谈。 樊荒镜道:郎中不也炼丹制药么? 慕长生却道:错。医家只管断症寻方,至于炼丹制药嘛,那就实非我等所长了。 樊荒镜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歪理,只觉有趣,随道:有趣。好!就拜你为师。 言未毕,即倒头就拜。 慕长生见状,亦道:罢了。倒也机灵!就收你为徒吧。 道罢,遂与众人大笑。 樊荒镜匆匆磕了头,随又起身道:敢问师父,你既言并非这亦宫中人,却因何在此? 慕长生闻言,不禁就与扶翼之相视一笑,道:为师虽非亦宫中人,然则与亦宫却颇有渊源。或可谓,天下医者,无不与亦宫有所渊源。我今寄居在此,精研医道,正应所谓医药同源之意。 扶翼之道:不错。我丹鼎一脉,乃长生之道,可谓玄门正宗,除却深研药理之外,亦需穷究人身,故此天下医家,尽在我辈。现如今,虽说仙宗崛起,大放异彩,奇人异士,蔚为壮观,然我医神之光,悠远自在,殊为不昧。 凤红俦见说,随与樊荒镜道:既已拜师,好生在此学艺!他日学有所成,也好下山一显身手。 樊荒镜却扶住她的左肩,神情凝重,叹道:道门一入深似海!也不知可有那功成之日? 凤红俦闻说此话,不觉就想起来当日樊兆麟之语,随沉思入神,孰料樊荒镜见她无语,却陡然大笑,道:青陵姐姐,看你眉头紧锁,定然是舍不得我了。也罢,只为你,我情愿抛了这前程不要! 道罢,即拉住凤红俦,就朝殿外而去。 凤红俦一惊,反扯住他道:别美了!做你的绝世情种梦去吧。好好在此学艺,否则山下的花花世界,从今而后,就与您老人家永诀了。 樊荒镜闻言,不服道:学艺归学艺,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要让我与那山下的花花世界永诀?除非一死,别无他路。 这二人还在那里胡扯乱攀,却见澄一禅师与聂骑辰等看看时候不早,正要下山,随起身就与扶翼之及慕长生作辞。 云无裳一见众人要走,随与凤红俦一起,亦上前作辞。 众人临行,扶翼之又与聂骑辰道:今日欣逢大驾,老道不惜唇舌,内中真意,还望明王细细体味。 聂骑辰打个稽首,道:青叶红莲花,神仙本一家。宫主放心,骑辰早会其意。 扶翼之叹道:当日神道与你仙宗决裂,大战过后,亦不过老死不相往来罢了。又何曾似我神道如今这般模样 聂骑辰闻言,似乎心有所触,随道:宫主切勿太过忧心!宜当保重贵体。 扶翼之亦还礼道:请代吾向贵派两宫教主致意! 大众出了亦宫,夕阳余晖之下,尽是依依惜别之情。 少时,聂骑辰等才上了九步沉香辇,霎时已至东台望海峰藏经楼。 众人下辇,随又与澄一禅师道别。 凤红俦问云无裳道:妹妹,你今欲何往? 云无裳道:我一个孤身女子,不便留在寺中,亦不便去至兵营,请暂且将吾送往代州城中去吧。 凤红俦道:既是如此,也罢。我还有要事在身,只怕一时也顾不上你了。 四人遂又上了沉香辇,须臾即至代州城下。 众人落辇,郭骑云随收了法宝,就与凤红俦等一起入得城来。 不一时,凤红俦率众寻至醉心楼,又与云无裳道:你且在此安顿,待吾事毕之后,再来与你相会。切不可胡思乱想,自寻烦恼!我既已答应了商大哥,势必要将你送至他的身边,否则不算圆满。 云无裳闻言称谢,又与众人作辞,就上楼安歇去了。 凤红俦见诸事既毕,随就与两位师兄同至城外。少时间,又见她驾起青鸾鸟,聂骑辰坐玉带雕,郭骑云跨丹顶鹤,三人就一齐朝往代州城外的太和岭飞去。 天色将暗,白莲洞外,三人各下了坐骑,一起上前看时,方才见此处顶塌,早已是人去无踪了。随又入洞细细探查了一番,却并无半点踪迹可循。 聂骑辰一见其洞无顶,山石凌乱,禁不住就叹道:此间痕迹,虽已模糊不堪,然酣战之烈,犹见一斑。 凤红俦四望之下,懊恨道:只怪我一时心乱,误了大事! 郭骑云劝慰道:懊悔无用!此洞被毁,只怕已然有一段时日了。现如今,我等当何去何从? 凤红俦沉思道:毁此洞者,当真就神勇盖世,想必是那武状元林乘风无疑。白莲教将其父林维初囚禁于此,志在夺取还魂枕,如今人去洞空,必是他大闹所致。且不管当时情形如何,只要宝物还在那神木山庄里,这白莲教势必会再现其身。倘神木山庄已毁,还魂枕亦去,则欲寻白莲教,只怕是要另觅良方了。 聂骑辰道:既是如此,不必胡思,我等可前往神木山庄一探,便知端的。 三人议罢,随一跃而出,纵身暗夜,却在断崖下,就落于金光明焰之中。 但只见金龙举步,光阴迅速,顿时已至神木山庄之外。 三人下辇,即飞身窜至前院屋顶,不意那后厅灯火通明,高堂满座。 凤红俦细看之下,却见温轶伦竟赫然在座,不觉就大惊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99章 来去匆匆再见时 沉思片刻,凤红俦心乱如麻,才要翻身进院,不意却被聂骑辰一把按住,正要动问,随又顺住他的指向,忽就见那后院屋顶之上,竟还有一黑衣人蛰伏。 郭骑云见状,随展袖袍,就望空勾了一道,又弹指轻送,即如电光一般,一闪而去。 转瞬之间,那黑衣人便已中招,旋即僵化失重,就滚落至后院厅前。 温轶伦等在屋内,闻声惊动,但只见林乘风更是一马当先,就出厅来看。 凤红俦与二位师兄才飞身下降,忽又见一道金光纵过,就自院中越墙而出。 林乘风忽见凤红俦等三人闯入,随不顾金光,又抛了脚下的黑衣人,上前指住,大喝道:什么人? 凤红俦见问,未及开言,即被温轶伦认出,大惊道:红俦? 才数日未见,温轶伦已是另一番气象,全不似那充军要犯的样子:头顶漆纱长者巾,身披白袍红氅衣,脚下一双万里追云履,手执羽扇,笑容可掬。 又见商弦绝在侧,头戴方巾,身穿天蓝云纹道袍,脚踏青色云头履,手拿百折扇,也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 凤红俦见状,大惑不解,问道:温大哥,商大哥,你二人怎会在此? 二人闻言,随相视一笑,道:此事 忽又见双骑在侧,仪表不俗,举止非凡,即指住他二人,问道:这二位是 凤红俦见问,即将二位师兄,就与众人做了引荐。 一时礼毕,正要回屋叙话,却又见后面跳出来一个美貌少年,就指住那黑衣人,与众道:还请诸位收了这定身之法! 郭骑云见说,随将手一指,但见那黑衣人便如周身过年一般,浑身一颤,就顿时醒悟,哀痛不已。 林乘风赶上去,一把便将他拎了起来,还不曾动手,就见那贼子讨饶道:莫打!莫打!我招。我招。我全招。 一见如此,林乘风随松了手,就将他丢在一边。 那黑衣人道:我是白莲教的过山鹞·贺威。我们教主现就在代州城内的醉心楼。我此来,就是为了刺探那还魂枕的下落。 凤红俦听罢,不觉就心头一动,随禁不住,就与二位师兄以目会意。 那贼子道罢,却见林乘风无动于衷,随逮了个机会,冷不丁地,就腾地而起,望空逃窜。 众人大惊,俱反应不及,唯林乘风一掌疾出,但见那贼子凌空中招,顿成齑粉,可怜就一命呜呼了。 那美少年见状,不觉就责问林乘风道:你怎么把他打死了? 林乘风却道:朝廷自有法度,白莲邪教杀无赦! 那美少年闻言,竟随手一扬,就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一副嘴脸! 林乘风也不理他,随丢开众人,就径直回屋去了。 温轶伦等一见黑衣人已死,更无他说,随各要谦让,就一起携手而入。 少时茶毕,凤红俦即与商弦绝道:商大哥,如今云无裳见在代州醉心楼,不知你们何时回城? 商弦绝闻言,不禁就与温轶伦对望了一眼,思忖道:只怕一时难以回转。 凤红俦道:既是如此,我等稍后便回至醉心楼,是否要将此间事说与她知? 商弦绝见问,旋即又望了温轶伦一眼,面露难色,只是不言。 温轶伦却道:怎么你们就要回醉心楼去? 凤红俦闻言,不觉就回身与二位师兄看过,又道:不瞒温大哥,我等正为白莲教一事而来。适才,那黑衣人又言其教主正在醉心楼里,故此要去一探究竟。 温轶伦道:何时动身? 凤红俦道:现如今,那黑衣人既死,若不及早行事,只怕会打草惊蛇。 随又看住聂骑辰c郭骑云二位,道:我们这就动身去吧! 道罢,就要起身相辞。 林乘风在上,一见凤红俦等要回醉心楼去会白莲教,亦起身道:三位稍待,我与你等同去! 那一旁的美少年道:你去作甚? 林乘风道:白莲教屠我满门,此仇不共戴天! 众人闻言,方才会过意来。 那美少年道:你有重任在肩,切不可意气用事! 林乘风却道:我顾不了这许多! 那美少年气极无语,道:你 一见此情,凤红俦随指住那美少年,就问温轶伦道:这位英俊少侠是 还不等温轶伦张口,就见那美少年头也不抬,就径自开言,道:练魔心。 凤红俦闻言,随上前细看,不觉就惊讶万分!这美少年分明就是女扮男装。 但见他: 软翅纱巾桃花面,翠羽娥眉羊脂肌。 秋波湛湛英俊气,春笋纤纤妩媚姿。 金玉环绦坠锦囊,红绡直身飒爽衣。 二郎真君貌难及,九天仙子美如斯。 还欲待问,却又见温轶伦轻摇羽扇,沉思道:林公子稍安勿躁!白莲教实力未可小觑,你这样孤身前去,非但徒劳无功,只怕有性命之虞。 林乘风道:家仇国恨,难道就这样教我罢手不成? 温轶伦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林乘风冷笑道:从长计议?怎么个从长计议?人都跑了,却往哪里去计议? 温轶伦闻言,竟一时语塞,却又见练魔心道:从长计议就是从长计议!又何来怎么个从长计议之说? 林乘风听说此话,哪里就肯服气? 众人不语,随就僵住了。 片刻才过,商弦绝合扇起身,就打起圆场来,劝道:林公子莫急!既然那白莲教如此执著于还魂枕,只待我等寻得了此物,你还愁甚报仇之机吗? 不待林乘风开言,随又转过身来,就与凤红俦道:不知你等与那白莲教可是有甚过节? 凤红俦道:过节倒也谈不上,不过是有些陈年旧账罢了。 商弦绝又看了林乘风一眼,道:如此说来,你们与白莲教倒还有些渊源,毕竟是敌,是友? 凤红俦见问,早明其意,随道:多年未见,是敌是友,尚在未定之数。 温轶伦摇扇,沉思片刻,又与凤红俦道:既如此说,我与商兄在此,还有一事未了,一时之间,只怕难以脱身,此去醉心楼,你若得便,可将云无裳送来,好与吾等会合。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孤身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总是不妥。 商弦绝不意温轶伦有此安排,却道:轶伦,这恐怕 温轶伦见状,即以扇止住,道: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凤红俦道:既是如此,我等这就动身回城去了。如无意外,明日一早,我便携云无裳来此,与你等会合。 道罢,随与二位师兄一起,就起身作辞。 众人才在厅上拜毕,温轶伦与商弦绝又一起将凤红俦等三人送至庭院。 温轶伦问道:殊方他们,可是已在昆仑山了? 凤红俦闻言,随一拍脑袋,就大悟道:你不说,我还真就忘了!现如今,殊方c青葙还有小相婴三人,都已身在昆仑山之亦宫了。 温轶伦道: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凤红俦望住他二人,又朝里面看了一眼,忍不住就凑上去,小声问道:你二人不是充军代州的人犯吗? 又退回来,指住二人的装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温轶伦与商弦绝闻言,不觉就相顾而笑,道:此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料你等与白莲教的恩怨,年深日久,终非一时可解,我等还有再会之期,此中内情,且留待后述吧。 凤红俦见说,遂不再多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林边故人各相认 却说凤红俦等三人,各自化符离了神木山庄,就来至醉心楼下,已是初更时分,正要进店,却又被聂骑辰止住,道:如今夜阑人静,这醉心楼不是说话之处,莫若将他们引至城外密林再议。 道罢,就递过来几道神行符,与凤红俦道:此是吾初至代州时,于城外密林所炼,你且拿了好用。我与你二师兄就先行一步!稍后,吾等在密林相见。 凤红俦闻言,随接符在手,就与他二人作辞。 一时拜毕,聂骑辰即与郭骑云化符而去,一闪无踪。 凤红俦见状,沉吟半晌,方才入店,旋寻来纸笔,就写成一纸便条,曰:城外密林见。 思忖片刻,又补了落款,曰:方寸山凤红俦。 诸事俱毕,凤红俦随取了锭银子,并那神行符及便条一起,就递与店小二,道:你可曾见过那眉间有一道红焰的客官? 那店小二闻言,又见四下无人,也不言语,随取过托盘,就装了银c符及纸,便上楼去了。 不一时,果见那白莲教教主噬天虎·暴澜与清云夫人,就来至城外密林。 山下月色正华,林边雾气初上。 聂骑辰与凤红俦二人上前,即与清云夫人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娘! 清云夫人见拜,随手一摆,道:罢了。我早已离宫,不再是你们的师娘了。 随又指住凤红俦,道:你就是红俦? 凤红俦即抬头,就望住那清瘦病弱的清云夫人,道:弟子正是。 暴澜道:今有止留宫双骑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聂骑辰笑道:小师弟,多年未见,不想你今已贵为一教之主了。看来,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这里还在说住话,却见那郭骑云在侧,一言不发,随暗暗画符在手,就弹指而出。 暴澜素来机敏,一见光闪,情知不好,旋纵身一跃,就躲过了一劫。 不料郭骑云双手齐发,又朝住那暴澜,就使出来一招方寸绝学。但见那一道道灵符,随手而出,纷至沓来,快如雷电,连点成线。暴澜见状,随就起在空中,凌风翻舞,闪避腾挪,进退有度,临危不乱。 二人斗了一阵,正到酣处,忽见清云夫人纵身上前,就横在当中,大喝道:住手! 郭骑云见状,随罢了手,就拂袖而立。 须臾,暴澜亦落将下来。 清云夫人眼望郭骑云,忍不住就责道: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郭骑云闻言,却侧身以对,道:骑云的师父,从来只是红鸾仙子·凤倾云,而她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然谢世了。 清云夫人道:三十年了,你对我的怨恨,竟还如此之深么? 郭骑云道:教主夫人错了!三十年前,骑云不曾与师有怨,而今则更不会加恨于夫人。至于吾与暴澜之间,实有弑师之仇,不可不报。 暴澜但见此话一出,其锋甚锐,只怕徒增伤感,随缓步上前,正要开言,不意却为清云夫人所阻,竟无奈作罢。 清云夫人不理郭骑云,随又转身,就与聂骑辰道:方才尔等传书与我,究竟所为何事? 聂骑辰见问,又打了个稽首,道:师娘见谅!想当初,小师弟离山之际,盗走了本门的传教之宝《阴符经》,而今六十年一次的行将在即,如届时未能寻回玉简,只怕师尊难上蓬莱山,止留宫教尊之位亦自不保。故此,吾等正为玉简《阴符经》而来,还望师娘成全。 清云夫人见说,随就望了暴澜一眼,又转过来,与聂骑辰道:这窃取玉简之事,实非暴澜所为,乃吾一时冲动所致。既然事涉,又关乎你师尊的掌门之位,尔等放心,本夫人势必会与贵教有所交代,断不至影响了止留宫的千年运数! 聂骑辰见说,顿觉心安,禁不住就与凤红俦喜笑看过,又拜道:既蒙此说,弟子感激不尽! 清云夫人随摆了摆手,就叹道:你等也不必言谢!这玉简本就是止留宫所有,我今强留在此,明知于理不合,却也是无可奈何。 聂骑辰道:师娘也不必介怀!他老人家有言在先,此玉简倘师娘还用得上,待之后,还是你的囊中物。 清云夫人又叹道:难为他还有这一番心思! 又道:今我虽已离了止留宫,但还自认是方寸山阴符派的传人,如蒙不弃,叫一声师叔,也就够了。 聂骑辰闻听此言,旋又与凤红俦忽望了一眼,一齐拜道:是!师叔。 清云夫人道:既如此,你等且去吧!这玉简之事,你等尽可禀过师尊,就说在之前,我必然回宫,送归此宝。 这话音才落,却见那边郭骑云一闪无踪,已是走了。 凤红俦与聂骑辰辞毕,正要化符而去,却又被清云夫人叫住,道:红俦师侄,你且稍留一步! 凤红俦不解,就看了一眼聂骑辰,又望住清云夫人,道:师叔,留我何事? 清云夫人不语,聂骑辰却似有所悟,随道:红俦,大师兄先走一步,你留亦无妨! 道罢,即化符回方寸山去了。 凤红俦对白莲教原无好感,且又早知放瘟之事在先,如今更闻盗简之事在后,随不免就有几分心生忌惮了。 清云夫人细观了凤红俦一阵,笑道:红俦师侄,你今年几岁了?可曾婚嫁?又何时来至中原? 凤红俦见问,甚觉奇怪,随就心生疑窦,答道:红俦五年前就已踏足中原了,如今恰三十岁整,尚未婚配。 清云夫人叹道:想不到你来中原已有五年之久了! 凤红俦道:实不相瞒,红俦此次中原之行,正是为了寻找师叔你的下落而来。 清云夫人闻言一惊,思忖道:既是如此,你可知我的来历? 凤红俦道:所知不多!只晓得你曾是我的师娘,后来离止留宫而来中原,入了白莲教,仅此而已。至于你与暴澜教主之关系,以及三十年前的那桩玉简被盗一事,我也是刚刚得知。 清云夫人又道:那你可知自己的身世来历? 凤红俦闻听此话,方才有些回过神来,道:不知。 随就看了暴澜一眼,又盯住清云夫人,追问道:莫非师叔你知晓! 清云夫人远望不语,却见暴澜上前道:汝可知,师尊他老人家因何独派你来中原寻尔之师娘? 凤红俦见问,摇头不语。 清云夫人道:其实,你是我夫妇二人的亲生女儿! 凤红俦闻言,先是吃了一惊,随故作镇定,又定睛望住这眼前的二人,沉思良久,嘀咕道:凤倾云凤红俦 忽而又道:不对! 清云夫人道:哪里不对? 凤红俦道:即如你等所说,师父教我来中原,便是为了寻亲,可既然如此,那他老人家又因何不肯直言相告?难道他还打算继续瞒下去不成!有破绽。说不通。 清云夫人道:你师尊如此行事,概因他知我太过罢了!他素知为娘刚毅,铁石心肠,倘先自泄底,一旦我不肯相认,只怕伤了你心,故此隐瞒。此事,你两位师兄亦尽知根底,倘若不信,待日后一问便知。 凤红俦见说,随就想起来那两位师兄早去,只怕是事出有因,随道:不必了!谅我也无甚可骗之处。 又舒了口气,道:也罢。既是如此,欲待如何? 清云夫人闻言,随与暴澜相视一笑,道:并无他意,只不过实言相告耳。 凤红俦执刀抱拳,拜道:既如此说,谢过了。 清云夫人不觉就朝暴澜看了一眼,又道:现如今,你既已见了生身父母,心中可有怨恨? 凤红俦道:怨恨?为何怨恨?是为抛夫弃子吗?或许吧。但老实说,我无动于衷。 清云夫人大惊道:无动于衷!这个却是为何? 凤红俦苦笑道:为何?师尊且不言恨,我与你等又从未相识,恨自何来! 道罢,风雾聚散,一时默然。 未几,清云夫人又道: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好么? 凤红俦道:甚好! 清云夫人与暴澜闻言,心安不少,笑道:既是如此,我们这就回去了。 道罢,转身就要离去。 凤红俦却开言道:你们好么? 二人见问,随转过身来,亦笑道:甚好! 道罢,两边又无言相看一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湖心亭中忆前尘 话说他三人回至醉心楼,已是二更将尽了。 清云夫人病体沉重,长夜难熬,便先自睡了。 暴澜与凤红俦在外间沏茶,又坐了一阵,不觉天就放亮。 凤红俦眼见清云夫人昏睡未醒,不便打搅,随与暴澜辞毕,即领住云无裳,又驾起青鸾,就往神木山庄去了。 大概晌午时分,青鸾鸟驾到,凤红俦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才与云无裳来至山庄门外,就教那把守小厮入内通传。 不一时,就见温轶伦与商弦绝二人出门来迎。 一众至后院,又与林乘风及练魔心在正厅相见,各自寒暄一阵,更无他话,随就散了。 商弦绝与云无裳是久别重逢,互诉衷肠,自去温存不题。 温轶伦则领住凤红俦沿湖踏春,临水闲行,一时就来至湖心亭上。 但见这湖心亭六角勾斗,青瓦琉璃,内有圆台石凳,桌上又置酒一壶,杯数只。当其时,正值暮春季节,阳光明媚,惠风和畅,烟柳轻笼,绿水微澜,有看不尽的景色宜人,说不完的心旷神怡。真所谓,四面清风三柳,一城春色半城湖。 凤红俦无心景致,问道:温大哥,故地重游,未知你心境如何? 温轶伦见问,随坐下来,丢了羽扇,就将亭中石台上的酒斟了一杯,一饮而尽,道:快马加鞭未下鞍,离天还有三尺三。 凤红俦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欲登天,纵然咫尺之间,只怕不易。 温轶伦执杯在手,道:势在必行,生死成败,俱不足与论。 片刻沉静之后,凤红俦临风远眺,道:你信不过我! 温轶伦随弃了酒杯,凭栏摇扇,道:只是不想你陷得太深罢了。 凤红俦冷笑一声,道:你如今再说此话,未免太迟!自治瘟事起,我就已经深陷其中了。 温轶伦叹道:此刻抽身,或许还来得及。 凤红俦闻言,蓦然转身,流泪道:来得及?那我前负重伤,后下诏狱,这一切又算什么! 温轶伦闻言一颤,随转过身来,望住凤红俦,深深一揖,大哭道:太多人牺牲了!太多了!我担不起,担不起啊 凤红俦见状大惊,顿时就止住泪,又将温轶伦扶起,挨坐台边,又斟了一杯酒与他。 温轶伦饮罢,宁静片刻,随又起身,举扇远望,道:你才去了昆仑山,想必对亦宫的来历并不陌生。 见凤红俦不言,又叹道:近二三十年来,因神道权斗不止,我亦宫上下,死的死,散的散,一片萧条。到如今,丹鼎一脉,人丁寥落,有教一似无教。八年前,吾师尊一片丹心·李紫练更因此而不知所踪。数载以来,我亦宫门人历经艰辛,前仆后继,誓要追查师尊的下落,可怜竟一无所成。 凤红俦道:数年追查,却一无所获,难道此事竟无一点蛛丝马迹可循吗? 温轶伦道:事发当日,我等一众门人并不知情,待日后觉察时,为时已晚,只在亦宫门前的四方鼎之耳上,拾得了一枚金铃。 凤红俦闻言,失声道:六铃使者! 温轶伦不意凤红俦竟道出了此铃的来历,随大惊道:你怎知此铃的来历? 凤红俦道:不日前,才在望海峰藏经楼上遇着此铃,故此知晓。 温轶伦闻言,又是一惊,道:藏经楼上?难道澄一禅师他 凤红俦一见温轶伦神情有异,想起来当日代州城外之事,忙道:与澄一禅师无干!那鬼铃使者,在望海峰上,当着众目睽睽,轻易就杀了小相婴的灭门仇人飞花逐月·危悬羽,想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温轶伦奇道:竟有此事! 凤红俦叹了一声,道:只可惜,那鬼铃使者善使隐身术,我等虽在当场,却并未能窥见起容貌。 温轶伦道:隐身术? 凤红俦道:不错。幸亏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暗夜星辰·于崇阿在场,要不然,我等又岂能尽知其妙? 温轶伦随追问道: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他怎么会在望海峰上? 凤红俦见他打破砂锅问到底,随就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那晚藏经楼上所见之事,前前后后,俱详述了一番,并无遗漏。 温轶伦听罢,不觉就陷入了深思。 凤红俦却道:你那金玲上端的是何字迹? 温轶伦见问,随道:那是一个木舌金玲,上面刻有一个字。 凤红俦道:木舌金玲?难道那是木铃会? 温轶伦道:正是。想当初,一众门人俱未解其意,后来方知,这木铃会并不害人性命,吾等是以坚信,师尊尚在人间。 凤红俦思忖道:原来如此! 少时,温轶伦又话锋回转,道:事发之后,我等就凭着那木铃,一路追查下去,方知这解铃人乃是个买卖人命的神秘帮会,其老巢就在浙江宁波府的四明山附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亦宫之内,也起了变化。当其时,有一派门人以为,追查解铃人毫无意义,此事的幕后主谋,不言自明,必是那连城与神庆世家无疑。 凤红俦不解道:连城与神庆世家? 温轶伦见凤红俦疑问,先是一愣,随道:自当年离了昆仑山之后,金银台便迁至熊耳山下,另筑新都,名连城;而神剑坊亦移至九嶷山,再建了神庆世家。 凤红俦闻言颔首,又道:既已认定了幕后元凶,势必会有所动作,但不知后来情形如何? 温轶伦道:众人不听劝解,一心只要上熊耳山与师尊报仇,不意中了埋伏,全军覆没。亦宫经此一役,伤亡殆尽,从那以后,便一蹶不振了。事隔不久,我故作心灰意冷之姿,离宫下山,回归东吴故里,以行医为名,又暗中追查那解铃人的踪迹。 凤红俦闻言,禁不住道:暗夜星辰·于崇阿,以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一职,穷究数年,尚且无功而返,你势单力孤,单凭一己之能,只怕难有作为。 温轶伦会心一笑,道:于崇阿无功而返,据吾看来,只怕是投鼠忌器所致。 凤红俦道:既有此话,可见这些年来,你也并非是一无所获啊。 温轶伦叹道:虽有所获,然终究于事无补。 随轻摇羽扇,又道:这解铃人,相传十多年前乃由扶桑浪人鬼腾手·小林行长所创。此人原是海盗出身,后因本朝海禁废弛,海上贸易日趋正常,故再无厚利可图,遂断了生计,转而登陆,上了四明山,创下了解铃人这一神秘帮会。这解铃人草创之初,可谓红极一时,更与朝廷结下了不解之缘。六铃使者,声名赫赫,江湖上无不闻之变色。然诚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后来,解铃人声威日盛,竟做起了地下判官的勾当,引得地方官府警觉,更招致朝廷中枢的不满,而其内部亦起了纷争。大概就在年前,神铃使者与魔铃使者一齐出走,另组了木铃会,原部则更立为金铃会,解铃人遂一分为二。这么多年过去了,解铃人由明转暗,其藏身之处换了又换,但与朝廷的不解之缘,却是未曾有半点动摇。富商巨贾暂且不论,朝中大僚于律法亦多是阳奉阴违,私底下与之过从甚密。于崇阿身为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又岂有不识其中奥妙的道理? 凤红俦听罢,叹道:这就难怪了!当日,澄一禅师曾言道于崇阿有所保留,我还只当是一场误会哩。 又问道:你追查这么久,可知那六铃使者的来历! 温轶伦道:六铃使者,乃解铃人之六大刺客,原名六界使者,因以铃为记,遂得此名。详言之,所谓六铃使者,乃指神铃使者c仙铃使者c人铃使者c鬼铃使者c妖铃使者及魔铃使者六人。至于这六人的姓名来历,却是不得而知。 凤红俦听罢六铃使者之名,沉思道:照这么看来,当日在望海峰藏经楼上的鬼铃使者,会不会就是那鬼腾手·小林行长? 温轶伦转身远望,道:不无可能。 二人随陷沉默,又过了半晌,凤红俦道:倘你查得了师尊的下落,却要如何行事? 温轶伦闻言,即望了凤红俦一眼,晓得这话正中了他那势孤力弱的要害,随道:这便是我不想你身陷其中的原因。 凤红俦却道:可在我看来,这也恰恰就是吾不能置身事外的缘由。 温轶伦道: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事情绝非如此简单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应劫大会诛群英 凤红俦听说此话,见他似有意吓阻一般,随道:有甚不简单之处?你尽可说来。 温轶伦道:方才说到了解铃人与朝廷的未解之缘,然吾师尊失踪一事,不仅牵涉到解铃人,还与一桩朝廷大案有关。 凤红俦惊讶道:朝廷大案? 温轶伦道:天启六年夏五月,京城王恭厂灾异惨烈,举国震惊,时人多谓之天灾,其实不然。 凤红俦疑道:何谓不然?莫非是! 温轶伦道:不错。事发当日,天下英豪正在京城西南隅的一处庄院,名碧水寒山,召开。不意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庄院成灰,那与会的各路豪侠,亦死伤殆尽。 凤红俦却道:据我所知,那京师王恭厂,曾是朝廷的火药贮所,倘若一时不慎,遇明火而爆,亦不为怪也,又何言? 温轶伦道:这就要从的由来说起了。 所谓,乃是自玉虚宫门下姜子牙封神诛仙之后,玄门痛定思痛,为免仇杀再现,而议立的一项战守协商机制。其中二字,乃会兴亡成败之意。纵观历代之盛衰转折,无不以变法为界!一旦变法大行其道,则天下王朝运数,便已过之半矣。故而,变法之时,亦可谓是王朝的半衰之期。此会既名,须是变法以后,方可应时而举。另有二字,顾名思义,乃有生死劫数之意。变法既兴,乱世弗远,天下神仙大难将至矣。此会之作,正为应对神仙劫数而来。 且这,非止一遭,而是半衰降临之后,改朝换代之前,历届应劫大会的总称。 要说这有明一代的,便始自张居正变法之后。 温轶伦将那的来历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此会历来由玄门各派自行邀集,人数地点,均无定式。至于九年前的那一场,首倡者乃碧水寒山之庄主九遁元帅·蒋天禽。此人虽是玄门出身,但却来历不明。事发当日,有无数的英豪葬身火海,而他蒋天禽作为东道主,全身而退不说,且后来竟又高居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实在是教人生疑。 凤红俦闻说九遁元帅·蒋天禽之名,略有所思,道:此人好似我方丈山长留宫的门下。 温轶伦眼前一亮,问道:可确实么?两年前,此人无故失踪,莫不是回方丈山去了! 凤红俦思索道:此事暂且按下!我与那长留宫往来甚少,待要回山问过了,方敢坐实。 温轶伦叹道:如此说来,且不去管他也罢。 凤红俦又道:既然东道主蒋天禽来历不明,那碧水寒山庄的大会,该是应者寥寥才对,又怎么会众派云集,群英荟萃呢? 温轶伦道:正是这话!这也确是一大可疑之处。可此事,怪就怪在这里。碧水寒山的柬帖才出江湖,不意实力雄厚的连城与神庆世家,竟率先响应,以致于混元教主欲回天地·罗玄清亦不得不亲身与会。其他各门各派,三山五岳的人马,一见神道中坚俱已悉数到场,亦纷纷参会,正要躬逢其盛。岂料大会伊始,便是一声巨响,随就见地动山摇,庄毁人亡。武当c峨嵋c崆峒等诸山精英,俱遭灭顶之灾,而吾教之主欲回天地·罗玄清,幸有覆天神袍加身,方才逃过了一劫。然各派事后得知,那率先响应的连城及神庆世家,却与大会东道主碧水寒山一般,竟是一无所伤,随不免就心生疑问了。 凤红俦凝神道:如此说来,此事确有可疑之处。 温轶伦道:不仅如此!事发之后,吾教主罗玄清身负重伤,又遭遇神秘人蒙面追袭,幸得自黄山迟来参会的援手,方才逃出生天。 凤红俦问道:怎会如此!可知那神秘人的身份? 温轶伦道:教主归山之后,吾师尊曾亲上混元宫问及此事,可据他回忆,那神秘人蒙面行凶,未得一睹真容,故不能妄下论断。然事发当日,连城之主玉海金山·连最云,与神庆家长神工·傅缃天,明明就在碧水寒山,却故意隐而不露,故此二人的嫌疑极大。而且,从行凶者的功法路数上来看,教主与都以为,此事与那连城及神庆世家,有着莫大的关联。更何况,那神秘人用来破罗真人之覆天神袍的法宝焚甲扇,正该神庆世家所有。 凤红俦道:照这么一说,此事必是连城与神庆世家所为无疑啊! 温轶伦道:不错。当其时,混元宫上下也都以为,此事连城与神庆世家必须要有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否则绝不善罢甘休。但连城与神庆世家均自恃势大,根本就不把混元宫放在眼里,哪里又会给什么交代! 凤红俦不平道:此事,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 温轶伦叹道:不如此,又能如何!当日一劫,除教主罗玄清身负重伤之外,中,亦另有两死一伤。混元宫遭此大创,已无回天之力,只得委曲求全,图存待变。而我亦宫自数百年前与乌阙分流之后,就已每况愈下,又加之连城与神庆世家的明枪暗箭无数,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吾师尊李紫练却咽不下这口恶气,誓要与教主罗玄清报仇雪恨,随就联络江湖各大派,欲往碧水寒山追查此事。 凤红俦道:可江湖各大派又岂会轻易趟你这昆仑神道的内斗浑水? 温轶伦道:不然。你想,此次盛况空前,乃近三百年来所未曾见。这一声巨响,该有多少死伤?各门各派,精英损失殆尽,又岂有不查之理!话说此次应劫大会,之所以会声势浩大,盖因有随朝效命的各派精英的推波助澜。事发之后,在朝的各派精英即成江湖罪人,为了撇清关系,随纷纷就供出东厂与锦衣卫来。而那东厂与锦衣卫推诿不过,也只得硬着头皮认了这一桩事,但却一口咬定此乃意外,其中并无阴谋可言。但朝廷插手此会,本就令人生疑,是以各大派断定,天启皇帝c东厂及锦衣卫,才是这一场灾劫的幕后元凶。这次,原来竟是一场由朝廷暗中策划的惊天大阴谋,旨在消灭潜在的江湖敌对势力,以稳定蠢蠢欲动的乱局。得知真相之后,江湖各大派势成骑虎,进退两难,迁延日久,终至不欢而散。吾师失望之余,亦知连城与神庆世家并非是此案的元凶罪魁,而是欲仗着内廷衙门的门路,助纣为虐,以收借刀杀人之效。于是乎 不待温轶伦言毕,凤红俦当即猜道:你师尊不会是入宫刺驾去了吧? 温轶伦看了凤红俦一眼,道:还真就被你猜着了。但深宫秘阙,禁闼森严,又岂得随意进入?事隔半年之后,教主罗玄清伤势好转,吾师随秘密潜至京城,伺机报仇。不久之后,终于得偿所愿!但自那以后,便与东厂及锦衣卫结了梁子。 凤红俦见温轶伦三言两语便将李紫练入宫报仇之事一带而过,遂不解道:禁宫大内,高手如云,但不知你师尊如何仅凭一己之力,就报了此仇? 温轶伦轻摇羽扇,道:此中细节,家师并未透漏,是以无从得知。 然温轶伦之言不虚!想当初,李紫练借闭关之机,入宫刺驾,乃是秘密行事,就连教主罗玄清也被蒙在了鼓里。 天启皇帝驾崩之后,扶翼之方才觉出有些异常,曾就此事询问过李紫练,而她当时亦不过默认而已。至于教主罗玄清,更是在李紫练失踪之后,方才自扶翼之口中得知了此事。而扶翼之之所以要将此事透露给教主罗玄清,原本是指望混元宫能够出手相助,以便及早寻回李紫练。可结果,却是令人大失所望。教主罗玄清一味贪婪,只知争权夺利,从未将寻找李紫练之事放在心上。至少,在亦宫众门人看来,实情便是如此。 凤红俦听罢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沉思半晌,道:这么说来,你师尊的失踪竟与东厂及锦衣卫有关? 温轶伦道:我以为,除了朝廷的东厂和锦衣卫之外,此事还与连城c神庆世家及解铃人有关。这些个凶神恶煞,极不好惹,一着不慎,随时便有性命之虞,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想你卷入其中。 凤红俦不服道:怕什么!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不怕。 转念又一想,道:所以,你现在此地,正是为了解救你的师尊而来? 温轶伦随止了扇子,望住凤红俦,道:然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触机锋开棺寻宝 凤红俦听罢,随将圣木湖四周看了一遍,道:难道你师尊的下落竟与这神木山庄有所关联? 温轶伦道:不错!锁钥便在此地。 凤红俦闻言,随至亭边,凭栏远望,道:神木山庄 少时,又转过身来,就望住温轶伦,不解道:奇怪! 温轶伦道:何言奇怪? 凤红俦道:观你也不过就是个文弱郎中罢了!此事凶险,你追查数年,至今犹然生龙活虎,岂不怪哉? 温轶伦闻言,笑了笑,随又深叹道:你说此话,概因不知内情所致。三十年前,我亦宫门人近千,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十停只存得一停,已不足半百之数矣。门下精英尽绝,否则也轮不到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来当此大任。近十年来,眼看着一个个门人倒在复仇的路上,我却无能为力。所以,我厌恶复仇,痛恨复仇。也正因为如此,从一开始,我于复仇一事,就与众多门人有了分歧。 凤红俦道:分歧?什么分歧? 温轶伦道:或许是囿于派别成见太深,门人大多以为,家师失踪一事,必是连城和神庆世家主谋无疑;或许是因为证据不足,他们并不相信,此事会与朝廷有所牵连。毕竟,此事从始至终,并未见有东厂及锦衣卫的痕迹。因此上,大多数稍有能耐的门人,都集中精力与连城及神庆世家明争暗斗去了。只可惜,打来打去,将近十来年了,死伤无数,可师尊的下落仍然是一无所知。而我则与几个交好的师兄弟,下得昆仑山,暗中追查木铃会去了。这些年来,亏得他们以死相护,我才活了下来。所幸不辱使命,稍有斩获。如今再踏征程,已然是成功在望了。 凤红俦道:难道你就不打算查出元凶巨恶为师尊报仇吗!若然如此,亦宫中人又会怎么看你? 温轶伦道:报仇?就算报仇,那些掳走并囚禁我师尊的六铃使者才是真正之元凶巨恶,只有打败他们,才能救出人来。至于追剿幕后主谋一事,我无意为之,更无能为力。亦宫中人会怎么看我?不重要了。反正,他们从来也看不上我。况且,亦宫中人也已所剩无几了。我只是心疼师尊而已。 凤红俦还欲再问,却被温轶伦以扇止住,笑道:我知你疑问甚多,可说了这许多话,天色也不早了,你肚中未饥,我可是饿了。有甚事,我们日后再议吧! 凤红俦见他言毕,即转身而去,随就急道:可最要紧的话,你却没说! 温轶伦头也不回,举扇朝天,道:我说了这许多话,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凤红俦闻言,略一沉思,自度道:也是!他若真心拒我,又何必这等废话三千。 想到这里,随心神一松,眉宇见喜,竟不去用饭,却转身凭栏,就朝天外发起呆来。 夜幕初临,温轶伦等正一齐聚在大厅里,商议找寻还魂枕之事。数日以降,此事也不知议过有多少回了,只可惜至今亦未理出甚头绪来。凤红俦已知这还魂枕与神木山庄有关,但她却并不甚明白温轶伦等寻找此物的来由,初来乍到,纵然心头十分好奇,也只在一旁听说不讲。 林乘风有些丧气,道:半年多以来,山庄内外,翻箱倒柜,挖地三尺,也不知其几矣!就是门口的圣木湖,沟底子也已来回摸过数遭了,却依旧是不见踪迹。此事究竟实否?现如今,我倒有些怀疑了。 众人闻言不语,却见温轶伦摇扇沉思,道:先前未得要领,似你这般盲寻瞎找,与大海捞针何异?须得谋定而后动才是。 林乘风叹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苦无头绪,我有劲没处使,真急煞人也。 温轶伦道: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此事茫无头绪,吾等暂不宜轻举妄动,须是急中用缓,更加斟酌,方能功到自然成。 又转身与他道:乘风,且将老庄主临终之事,再细述一番。或许,这线索就隐在其中。 林乘风闻言,随又将当日白莲洞救父不活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此间故事,众人早已闻知,此回再听,亦无异词,独练魔心抱怨道:生死关头,说些什么不好?偏要讲那夫妻合葬的废话! 林乘风不满道:怎么是废话? 练魔心亦不甘示弱,回道:怎么就不是废话!难道他不交代,你就不将父母合葬了么? 温轶伦与商弦绝闻言,俱是一惊,相顾之下,顿有所悟。 商弦绝急起身,收了折扇,上前问道:乘风,当日老庄主临终交代之际,旁边可是另有人在? 林乘风闻说,随与练魔心互望了一眼,不解道:是有锦衣卫指挥佥事庞淳c千户刘公亮及一众缇骑在场。 商弦绝听罢,随朝温轶伦望去,只见他轻摇羽扇,不无振奋,道:这就是了。 练魔心道:先生此言何意? 温轶伦随执扇上前,就与林乘风道:如此说来,此事必与你父母的墓葬有关! 随朝窗外看了一眼,又与众人道:今日天晚不便,待明日一早,吾等往林老庄主的墓穴一探,便知端的。 众人闻言,虽不能尽解其意,已自猜了个不离十。 次日天明,众人一早便领了家将入山,就来至林老庄主的坟前。只因再次开坟,势必惊动亡魂,林乘风少不得要先将香c花c宝烛及果品等物供奉了,又于墓前礼拜一番,方敢动手。 少时,墓穴既开,林乘风又教启了亡母之棺,众人上前端看,不觉大骇:那棺内并无一物,空空如也。 林乘风见此情形,沉思片刻,如有所悟,大叫一声,道:不好! 温轶伦道:何事不好? 林乘风道:当初,家父下葬之际,我就曾见这墓穴有开启的痕迹,莫不是那还魂枕早在半年前就已然被盗了? 此言一出,众皆心惊。 温轶伦急摇羽扇,撇了众人,自往一边深思。 不一时,商弦绝却道:且莫慌张!倘若林老庄主当真就将那还魂枕藏于此坟,这墓穴纵有启动之迹,亦不为怪。单凭此痕迹,实未见得当真就有盗墓之嫌。 温轶伦闻言,亦回身凝思道:商兄所言极是!况且,纵然有贼来此,亦无盗尸之理。今棺内空无一物,势必别有内情。 练魔心道:既是如此,我等又该当如何? 温轶伦道:先将此墓穴细细搜过,如无异常,且回庄再议。 林乘风闻说,即令众家将一齐动手,将墓穴仔细搜罢,依旧是一无所获,不得已,又将坟填了。 温轶伦一见填坟,随将林乘风与凤红俦拉至一边,道:乘风c红俦,你二人且不忙回庄,随我往灵鹫寺走一遭去来。 林乘风与凤红俦还不曾开口,就见练魔心在一旁道:我也要去! 温轶伦却道:不妥!练姑娘若随我等去了,这庄上无人看守,恐生变故。你还是随商兄他们一起回山庄去吧! 练魔心闻言不服,道:那林呆子留下也是一样!成天守在这破山庄里,管情要憋死人了。 温轶伦笑道:就随我去了,那林老庄主之事,你可说得上来么? 练魔心见说如此,虽不情愿,也只好作罢了。 众人辞毕,凤红俦即驾起青鸾鸟,携了温轶伦与林乘风一起,就往望海峰藏经楼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山穷水尽花又明 晌午时分,三人至藏经楼一问,方知来得不巧,这澄一禅师一早便已往梵宫去了。见说如此,三人随即调头,又乘青鸾鸟飞至中台翠岩峰,就落驾在大孚灵鹫寺的山门之外。 温轶伦与凤红俦,就领住林乘风,入了山门,再经松荫大道,穿狮子桥,又过祖师殿c伽蓝殿c罗汉堂,便来至白色梵宫门前。 佛门森严,又无通传,三人不敢擅闯,随就候立在外。 少时,忽就见宫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凤红俦忙赶上去,就合掌行礼,道:小师父,敢问澄一禅师可在此地? 先前凤红俦受伤时,温轶伦曾与她在寺中暂住调养,故那小沙弥认得是他二人,随还礼道:正在大殿上议事。 凤红俦合掌再拜,又道:烦请小师父通报一声,就说我与温先生有事来访。 那小沙弥闻言,更无二话,随一施礼,便调头往宫内通传去了。 转眼之间,那小沙弥便出得宫来,就与众起掌道:三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温轶伦等见说,十分高兴,随跟住那小沙弥,就入宫登殿而去。 不一时,三人上殿,众各礼毕。 真一上人道:今三位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温轶伦见问,随朝上道:实不相瞒,温某此行,实为还魂枕而来。 六一神僧闻言皆惊,一个个目光交错,俱沉吟不语。 真一上人叹道:近六十年来,江湖上恩怨频生,是非不断,可怜乱世将至矣。去岁,又闻直梦剑现身,还魂枕出世,此皆大凶之兆也。诚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此一回,劫数既定,我大孚灵鹫寺纵然屹立千年,只怕也难脱此厄。 温轶伦道:温某今至宝刹,盖因澄一禅师尘缘未了,实与大孚灵鹫寺并无瓜葛,上人又何言劫数? 真一上人道:施主错会老衲之意了!此非敝寺之厄,实乃众生之劫数也。佛说苦海无边,吾等身在其中,不过应劫渡厄而已。 澄一禅师闻言离座,就下至丹墀,又起佛掌朝上,道:诸位师兄,请恕澄一六根不净之罪!此事既由澄一而起,当由澄一而了。 真一上人闭目起掌,念道:阿弥陀佛!你去吧。 澄一禅师与温轶伦等四人闻言,随一齐作辞,出了梵宫,就来至伽蓝偏殿。 香茗过后,澄一禅师即问温轶伦道:轶伦,一别半载有余,前闻你出得牢笼,充军代州,后吾与红俦姑娘等曾亲往振武卫探视,却寻而未遇,如今却为何又身在此地?与那还魂枕又有何牵连? 温轶伦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今我与朝廷已有约在先,将以还魂枕及《青囊书》换回吾师尊李紫练。 澄一禅师闻言一喜,随即一沉,道:如此说来,你师尊到底还是在朝廷手上!可这还魂枕与那《青囊书》皆是失传之物,欲寻此二宝,只怕不易。 温轶伦起身道:就目下来看,救人之事,虽有进展,然一切仍在未定之数!一则,还魂枕与《青囊书》难寻;二则,吾师尊李紫练未必就真在朝廷手上。 澄一禅师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这等劳师动众!只怕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温轶伦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路可选么?没有了。亦宫早已山穷水尽,是无能为力了。而混元宫也深陷内斗,更是分身乏术。我温轶伦一介书生,势孤力弱,又何能堪此大任!除此之外,我别无良策。 澄一禅师闻言,默坐不语。 温轶伦又道:退一步来讲,即便是人当真就不在他手上,但为了还魂枕与《青囊书》,朝廷亦势必会去追查吾师尊失踪之事。朝廷实力雄厚,非我等所能比,一旦出手,此事必有转机。 澄一禅师劝道:你用此之计,须是小心火候,以免借刀不成反挨刀。 温轶伦神色坚毅,道:师叔且宽心!朝廷之刃快如电,如控刀乏术,我焉敢轻用此计?更何况,当初你我共议赈灾之时,便已选定了这条借刀之路,事到如今,师叔何故又心生彷徨! 澄一禅师叹道:只是难为你了。 少时,温轶伦收拾起心情,振作道:闲言少叙,吾今日此来,正有事要与师叔你商议。 澄一禅师道:毕竟是何要事?你且道来。 温轶伦道:先说《青囊书》。师叔可知此书的来龙去脉? 澄一禅师道:此书的来历,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至于详情,还是得问你亦宫新主长明灯·扶翼之。 温轶伦闻言,随就坐下,又道:既是这等说,此书暂且按下。再说还魂枕。现如今,神木山庄的林老庄主已然谢世,此枕的下落遂成谜团。吾等找寻既久,依旧是茫无头绪,故此特来与师叔参详。 澄一禅师沉思道:还魂枕一事,我亦所知寥寥,然既为林老庄主所藏,难道临终之际,他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么? 温轶伦道:说的是。事发当日,林老庄主为白莲教绣衣使者·姚瑶所算,伤重弥留之际,只留下来一句与夫人合葬的遗言,便溘然长逝了。似此遗言,我等先以为平常,并未稍加留意。但昨夜再议此事,又觉蹊跷。这林老庄主既能熬刑不屈,可见视枕如命,想那夫妇合葬之礼,不过当然事尔,本就毋须赘言,彼生死关头,亲子在前,又岂会避重就轻,无的放矢?故此,吾等皆以为,时有外人在侧,林老庄主不便直言,随就避实就虚,语多隐晦。所谓合葬之嘱,该是另有深意。 澄一禅师道:如此说来,想必定与那老夫人的墓穴有关。 温轶伦道:我等原意,亦是如此。只不过,今早开棺一探,非但未见其枕,连那老夫人的骸骨,竟也不知去向了。吾想这墓穴空棺,不见尸骸,实属异事非常,其中必有蹊跷,故此要与你相商。 澄一禅师闻言一惊,随即起身,就默思片刻,不觉又眉头一扬,兴奋道:此事,也亏得你来此见吾!不然,你就请下满天神佛来,也未见得有用。 温轶伦等三人见说,随心潮澎湃,就起身来问,不意却被他以手止住,又去至门口,与那外间的僧人道:快去请我悟一师兄来!快去!快! 那僧人领命,随飞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白莲教梵宫发难 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悟一尊者便匆匆而至。 澄一禅师与温轶伦等正在殿中焦心似火,坐立不宁,忽见悟一尊者进来,急忙就围了上来。 悟一尊者笑道:师弟,有甚要紧事,这等唤我? 澄一禅师道:神木山庄林老夫人的骨灰,可是就供奉在咱这后面的功德殿里? 悟一尊者道:是呀。我记得去年夏初 不等悟一尊者说完,澄一禅师即一把拖住他,与温轶伦等一起,出了门,就直奔功德殿而去。 哪消片刻功夫,五人便来至功德殿。 入内一看,但只见里面,牌位林立,层层叠叠,香烟馥郁,飘飘袅袅。 望住这满眼的灵牌,却又无处下手,正在犯难之际,忽就见悟一尊者赶上来,道:不在这里!林老庄主捐了大功德,老夫人的骨灰在里间哩。 大家闻说,又随悟一尊者去至里间。 悟一尊者才一进门,即指住当中的一个牌位,与众人道:这立着的不是! 澄一禅师等闻说,即一齐围将来看,但见上面黑底白字,就写着,又见左下侧落款中果有的名讳,晓得所寻不差。林乘风随拈香朝上,拜了三拜,又将骨灰盒捧下来,就当众验看。 那里面,果然就有一段八卦圆木枕,看起来约莫一尺来长c九寸围圆的样子。 温轶伦将那木枕取在手中,仔细端看,依稀又见了及四字。 少时,就转过身来,与众人道:应是此物无疑! 众人见说欣喜,更无二话,即教林乘风收了还魂枕,又将老夫人的骨灰盒重归其位,再拜而出。 时近黄昏,温轶伦见既已寻得了宝枕,便欲离寺,先回神木山庄再议。 随率领众人,就跟住悟一尊者及澄一禅师二人,一起再入梵宫,与众神僧当面作辞。 少时辞毕,澄一禅师送温轶伦等出了梵宫,就来至极乐场中。凤红俦正要驾青鸾鸟起行,忽就见有红白两道光华,一闪而过,竟直逼林乘风而来。但只见林乘风眼明手快,随勒紧包袱,使一个,就退出去有七八丈远。才避过了锋芒,定住脚跟,又见迎面掌风波动,劲力浑厚,不敢怠慢,随提气运功,就举手去接。四掌才一交接,就听得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风生钟乱鸣,气荡森尽折。温轶伦与凤红俦俱被震出去有数十丈远,撞在那千尺照壁之上,又一一落将下来。澄一禅师亦连退了十数步,方才勉强站定。 真一上人等众神僧俱在梵宫议事未退,就听得外面一声霹雳,又见宫殿摇撼,心下大骇。那如一大护法与悟一尊者,不待来报,即飞身出了宫门,就居高临下来看。放眼望去,但见林乘风双掌朝天,望空就抵住红白二人,不敢轻动。 如一大护法见状,不由分说,随腾空一跃,登时就见金甲裹身,横刀映日,又使一招,人未到,力先至,直冲那红白二人疾驰而去。那二人见万兽咆哮,风驰电掣,不敢耽搁,随各将掌心一沉,便再度发力。 但只见林乘风奋起千钧,力发如狂,蓦地振臂一举,又是一声巨响,浩气直干云霄,金光横扫山岳,即将那红白二人震出至数十丈之外。 风流云散,如一大护法从天而降,就落在林乘风身旁,一把将他扶起,才见其双足深陷,口喷鲜血,已然是昏死过去了。 悟一尊者急纵金光,早至澄一禅师身边,又一把将温轶伦及凤红俦扶了过来,就与林乘风靠一起。 三僧护住三人,凝神存思,昂然阵前。 翠岩峰上,烟尘弥天,风吹僧袍猎猎,好一派圣战意气。 不一时,风烟俱净,天地重光。就只见极乐场东南上,迎面立着的那红白二人,乃是白莲教绯衣使者·步天林与绣衣使者·姚瑶。再看这二人身后,分明就站着白莲教教主噬天虎·暴澜,及其妻清云夫人。 这四人当中,悟一尊者只认得一个绣衣使者·姚瑶,随料定此事必与白莲教有关,就上前打了个稽首,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悟一。想我大孚灵鹫寺与白莲教素无来往,今诸位到此,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未知是何道理? 绯衣使者·步天林正要开口,却见清云夫人身穿水蓝色长裙,脚踏红绣鞋,略施粉黛,半掩云鬟,就合掌上前,还礼道:久仰五台山大孚灵鹫寺六一神僧的高名!我乃白莲教清云是也。 随又指住后面三人,与悟一尊者道:这左右两边立着的红白二者,是绣衣使者·姚瑶与绯衣使者·步天林;当中的一位,乃吾夫君,白莲教主噬天虎·暴澜。 三僧闻此四人的来历,不觉惊心。 清云夫人躬身道:吾等此来,是要向贵寺借还魂枕一用,未知神僧允否? 悟一尊者道:夫人错了。此还魂枕乃神木山庄之物,并非敝寺所有,是以贫僧不敢越俎代庖,空自许诺。 清云夫人道:既有此说,吾等自取可矣,还望神僧勿加干涉! 道罢,就上前来夺林乘风背上的包袱。 悟一尊者见状,急上前阻住,道:且慢!施主欲行借枕,可好生与人商量,似这等强取,断不可行。 清云夫人不悦道:神僧既言此枕非贵寺所有,纵吾强取,又与尔等何干! 悟一尊者不忿道:强词夺理!既在这翠岩峰上,就是我大孚灵鹫寺之事!你等欲妄自胡为,敝寺绝不容情! 清云夫人正要发怒,就见绯衣使者·步天林上前,捻须笑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亦不想与贵寺结怨。此事,谅你也做不得主,还是快请真一上人来吧! 悟一尊者闻言,就暗自思量道:当日神木山庄一役,绣衣使者·姚瑶以一敌二,尚能轻松取胜,今若开战,料无胜算。此事当作何区处?当真须方丈师兄亲断。不然,一旦玉石俱焚,月缺难圆,悔之晚矣。 话说灵鹫寺出了这等大事,明三藏·真一上人又岂得安坐梵宫!不待悟一尊者去请,早就由绝壁飞天·静一童子扶住,与铁面僧·明一长老一起已过了山门,正往这边赶哩。 不一时,真一上人等来至,两边见礼毕,悟一尊者又上前,将方才所遇之事细说了一遍。 真一上人听罢,随举步上前,又起佛掌,道:阿弥陀佛!适才,我悟一师弟所言甚是。尔等欲要借枕,可好言相说,似这般抢夺,断不可为。 言才毕,却又见暴澜头戴金冠,身披鹤氅,就大笑上前,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真一上人,你当真要管这桩闲事?只怕要赔上你大孚灵鹫寺的千年基业。 真一上人闻言一惊,几乎跌倒。 明一长老禁不住,亦劝道:佛门乃清净之地,又何苦惹此无名恩怨?不如就随他去吧。 真一上人斥道:师弟之言谬矣。林老庄主将他夫人所遗之物尽托于此,今尚未离寺,就这样遭人抢夺,吾等又岂得坐视不管! 明一长老懊恼道:可惜林老庄主用心不纯!早知遗物之中有此魔障,吾等又岂会轻易受托?今日就随他去,亦不为过也。 真一上人道:即便如此,吾等并无看顾此枕之责,然我堂堂大孚灵鹫寺,乃千秋佛门重地,三教仰望,四海景从,香火不绝,善信如织,何时竟又成那匪盗横行的世界了? 明一长老负气道:那就将他们送下山去!眼不见为净也罢。 真一上人闻言大怒,蓦地就飞起一脚,将明一长老踢坐在地,大骂道:住口!混账东西! 才骂了两句,不禁就气喘吁吁,不复能言。 明一长老见真一上人动了怒,急忙就爬跪在地,大哭道:师兄!师兄!我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这一身臭皮囊啊。 又合掌朝上,就望住梵宫,泪眼婆娑道:你们看看这煌煌殿阁,这巍巍庙宇,是我大孚灵鹫寺的千年基业,千年基业啊。不能就这么毁了。不能啊。 众僧见状,亦纷纷来劝,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教息怒罢了。 温轶伦与凤红俦见此情景,亦挣扎起来,就一齐扶住明一长老,至真一上人面前,道:此事皆因温某而起!明一长老所言非虚。要想保住这大孚灵鹫寺的千年基业,我等非下山不可。 真一上人喘息甫定,吐纳渐匀,随不理温轶伦等,只与明一长老起一佛掌,叹道:阿弥陀佛!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想你精研佛门戒律这许多年,竟堕入了魔道。 明一长老哭道:师兄 真一上人抛开众人,随指住那山顶上高耸的白塔,道:高么? 众人望去,皆沉默不言。 真一上人问罢,又合掌叹道:释门无依,塔高千尺,无非积善而成。若无向善之意,其塔虽高,不如毁弃,何惜之有!今大孚灵鹫寺若患得患失,任由盗贼横行,又岂是佛门清净之地?这庙宇辉煌,这楼阁丰隆,纵诸般圣境皆在,又与人间炼狱何异? 又与明一长老道:你我精研佛理,传承香火,是为了让这大孚灵鹫寺变成人间炼狱么!让诸佛诸菩萨的金身,随你我一起,都下到这地狱里去? 一席话,直说得大众默默无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极乐场中不速客 真一上人转过身来,又与温轶伦道:老衲心如明镜,你不想连累敝寺,但此事实与尔等无干。我大孚灵鹫寺行事,自有法度,绝不容许盗匪在此横行无忌。老衲先时也曾说过,方今天下大乱,是非既乱,善恶难分,此乃众生之劫数,敝寺自应与世人共担当。倘举世惶惶,万民荼毒,唯我大孚灵鹫寺能独善其身,则非是苟且偷安而何?果真如此,非但贫僧面上无颜,纵佛祖菩萨面上,亦是无光。 道罢,即走过去,将林乘风背后的包袱解了,就扎在自家身上。 随又上前,指了指那包袱,就与暴澜笑道:暴澜教主,你可看清楚了!还魂枕在此,若要强取,就烦你先送贫僧去见地藏王菩萨吧。 步天林冷笑道:上人可是想清楚了?一旦强出头,这寺中的老老少少,可就都得给你陪葬了! 闻听此言,大家方才察觉,这极乐场北面的山门下,不知何时,竟已站满了灵鹫寺的僧众。 真一上人回望大众,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又合掌行礼,念道:阿弥陀佛! 众僧亦口中念佛,一齐还礼。 真一上人随即转身,又与步天林道:你且歇了吧!你要杀人作恶,休要拿老僧做借口。老僧精研佛法数十年,早已圆融通透,就你这点伎俩,还参不破么?为今之计,我灵鹫寺上上下下,就只有除魔卫道这一条路可走。 暴澜闻言,不觉就哼了一声,道: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么?本座看来,却是未必。 话音刚落,即挥左手,一掌才出,就听得一声巨响,那极乐场南边的千尺照壁,顿时间就夷为平地,烟尘滚滚。 灵鹫寺的一概僧众见暴澜竟如此神勇,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开言。 暴澜踱步至众僧面前,大声道:你们说,是弃枕保寺,还是弃寺保枕? 起初,众僧尚不敢回应,只偶尔有个一两声罢了。或要弃枕保寺,或教弃寺保枕,真个似零星之火而已。孰料才过不久,就见弃枕保寺之声大涨,几成压倒之势。 暴澜见万众一心,只要弃枕保寺,随伸手止了呐喊之声,忍不住就放声大笑。 真一上人回望大众,又望山门,再望梵宫,流泪满面,与明一长老笑道:这大孚灵鹫寺是该拆了! 明一长老亦哭道:不枉也。 岂料这边话音才落,就只见真一上人大叫一声,竟呕血不止。明一长老见状,即冲上去,一把将他托在怀里,却已然是奄奄一息了。众神僧亦大惊失色,急忙赶上来,就抚慰不已。那极乐场中的数千僧众,一见真一上人呕血倾身,俱要上前来看,却又被明一长老伸手止住,遂连连退步,就盘腿而坐,合掌默诵。 明一长老连唤数声,眼见真一上人不起,随就解了他背上的包袱,无言又系上身来。 凤红俦一见生离死别,悲愤不已,更有满心的失望,随上前就盯住暴澜,质问道:你若信不过我,又何必提借枕之事?你既提了,我也应了,为何还要这般抢夺?又要在这大孚灵鹫寺里下手? 暴澜不言,却见清云夫人上前道:有些事情,你不懂! 凤红俦冷笑一声,道:不懂?我是不懂。我不懂,有些人怕死,竟一至于斯! 清云夫人被凤红俦此言一冲,孤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竟说不半句话来。 暴澜道:非是我信你不过!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道罢,就见他右手拈兰花一指,即有一道黑光射出,就直奔梵宫身后的半圆高壁而去。 一声霹雳之后,半圆高壁塌去半边,风烟之中,竟飘落三人,就自西向东而来。 当中一将,名唤赫连高碑,身长丈余,金甲连环,须发皆无,肩上有一座琉璃无字碑,左右颠倒,来回轮换;左首边的道者,乃是素撄,身高八尺,玄袍玉带,眉清目秀,金面柳须,背手而立;右首上坐金彪的头陀,唤作兆牙,五短身材,宽袍大袖,金箍炭面,焰眉络腮,手拎巨镰。 众人一望惊心,还未认得分明,就只见暴澜上前道:原来是后金悍将到此!但不知所为何来? 赫连高碑大笑道:还魂枕既已现世,暴澜教主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暴澜亦笑道:本座素闻皇太极贪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赫连高碑将那琉璃无字碑托在手里,道:既同有觊觎之心,这贪婪之谓,不过彼此彼此! 悟一尊者见说,随起佛掌,上前道:贫僧法号悟一,未知三位尊姓大名,来敝寺又有何贵干? 赫连高碑尚未开言,就见素撄上前道:靖师弟,你不认得我么? 悟一尊者见素撄来问,随侧身瞑目,起掌念佛不语。 素撄捻须道:也罢!既然如此,在下就与诸位引荐一番。 随指住赫连高碑及兆牙,就与众人道:此二人,一位是正红旗旗下甲喇章京飞蝗如雨·赫连高碑;另一位坐金彪者,乃是镶黄旗旗下牛录章京魇头陀·兆牙。 稍停一阵,又道:至于贫道,则是这位悟一尊者昔年的同门师兄,大擒龙手·素撄。 众人闻说素撄竟与悟一尊者师出同门,不免惊讶。 素撄见悟一尊者依旧是闭目不语,随又叹道:虽然你不认我这个大师兄,但同门之谊毕竟还在。就目下情势看来,今日一战,势所难免,吾若不来,这大孚灵鹫寺可还守得住么? 悟一尊者闭目不睁,道:守得住,守不住,与你又有何干? 素撄笑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守得住,这还魂枕,还是我等的囊中之物;守不住,这还魂枕,必定要落于那白莲教之手。这位暴澜教主,可是易与之辈?欲待虎口夺宝,我等岂不是又要大费周章! 悟一尊者闻听此言,强抑怒气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素撄见悟一尊者动怒,竟又调侃道:佛门清净之地,你静修多年,脾性却丝毫未变,依旧还是这等火爆。想当年 悟一尊者一见他又提及当年之事,禁不住就大吼道:别说了! 素撄眼见悟一尊者就要心绪失控,随道:不说。不说。 临退之际,却又嘟囔一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失手打死了师父么。 悟一尊者一听此话,当时就要动手,幸有静一童子上来一把按住,又被如一大护法拖至一旁。 须臾,静一童子上前,就与众人道:人已聚齐!今日一战,但看是怎么个打法? 暴澜道:这还魂枕,本座是志在必得!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赫连高碑笑道:暴澜教主,听你这话,我们是没得选咯! 暴澜拂袖道:随你! 此言一出,众人就要分两边站开,清云夫人随与凤红俦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非是我们信你不过,若是再迟一刻动手,这还魂枕,如今只怕已是他人的囊中之物了。方才,若不是静一童子早有察觉,独守梵宫,赫连高碑担心一旦下手,难免会顾此失彼,这真一上人与明一长老,只怕早就成为他们用以换枕的人质了。 凤红俦闻言,又见朝静一童子含笑不语,遂默不作声,就与清云夫人分道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阵前结盟夺宝枕 弹指之间,双方列阵已毕。 白莲教背南朝北,噬天虎·暴澜一马当先,而清云夫人则紧随在后,左右又有绣衣使者·姚瑶与绯衣使者·步天林并列守护。 灵鹫寺诸神僧见状,随就领住大众归北:天王小子·如一大护法与魇头陀·兆牙仗刀镰领衔;绝壁飞天·静一童子居中,护住真一上人c明一长老c温轶伦及凤红俦四人;大擒龙手·素撄和小擒龙手·悟一尊者,赤炎兽·澄一禅师及飞蝗如雨·赫连高碑双双靠后,互防互助,各镇东西。 如此一来,南则,背水一战,精锐尽出,攻中带守;北亦,三面围绕,互为犄角,守中带攻。 其余僧众一见势头不好,亦乱纷纷各要下山,自寻生路去了。 刹那间,清云夫人即凌空指画,竟以一招先发制人。一招既出,顷刻间,就见半空中犹如飞雪一般,就有不可计数的符纸印画,闪着荧光,纷纷飘落。那北面竞相奔走的僧人,一沾此符,便身定如石雕,一动不动。众神僧见状大惊,顿时就闪转腾挪。如一大护法急中生智,随掷了阴阳渐近伞,祭在空中,滴溜溜乱转,搅得那飞符凌空翻舞,只是不落。清云夫人见那青伞隔空乱转,纵有飞符满天,却又扑簌簌如坠深渊,不见踪迹,心上着慌,急又使出一招。 幸赖阴阳渐近伞遮蔽,众神僧才稳住了心神,待要发威,忽见脚底下符出如笋,遍地皆是,随未及深思,就纵身起在空中,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落地。可惜明一长老未识玄通,真一上人c温轶伦及凤红俦三人又各有伤在身,反应不及,俱为神符所镇,顿时就体僵如石,再难动弹,就连那魇头陀·兆牙胯下的金彪,亦未能幸免。 澄一禅师踏在赤炎袈裟之上,见遍地业障,随就放火来烧,哪晓得此符非实,乃元功所化,是至虚之气,故不惧水火,又怕伤及真一上人等,随不得已,就收了宝贝。 暴澜一见众将腾起,把个真一上人等俱丢在地下不顾,急与红白二使趁了这个当儿,一齐飞身上前,就来夺那还魂枕。如一大护法见状,随以飞兽偃月刀落地再起,就使一招,阻住他三人的去路。而那赫连高碑立在琉璃无字碑之上,又发飞石助战,有磨盘般大小,如蝗如雨。 然虚兽飞石,又岂能轻易困住这白莲教诸雄? 暴澜大喝一声,随单手出掌,就使一招。但见半空中就有一叶青莲,横空舒展,好似护盾一般,由小变大,由近及远,所过之处,那飞兽乱石顿时即成齑粉矣。盾光才过,三人便已飞身至明一长老跟前,伸手就要夺他那背上的包袱。冷不防却见有数道光华奔袭而来,随又急闪身,就躲过一旁。原来有大小擒龙手一见情势危机,随在半空之中,踏了赫连高碑的如蝗飞石,就纵起雷电来攻。 那兆牙落在坐骑金彪之上,眼见澄一禅师火攻不成,随又将那逸红狂魔镰高举疾旋,使一招,用力一挣,即现出一道赤光冲天,内有群魔狰狞,呼啸而出,所到之处,遍地符印登时就化为泡影。 却说此逸红狂魔镰,当初曾为后金巴图鲁·鳌拜所有,怎么今日又到了这魇头陀·兆牙的手里?这当中原有一桩旧事未提。想当初,八将混战雁门关之际,兆牙受命执杏黄旗以裂地开山,故此无暇使镰,但念其威力巨大,随借与鳌拜,以便攻城之用。故此镰原非鳌拜所有,实乃兆牙之宝也。 这既破,众人随就落将下来,而白莲教则先招受挫,出师不利。 暴澜双脚才一落地,随又腾空而起,就飞身来攻明一长老,早被如一大护法与兆牙拦住,以刀镰裹住,战在一处,难解难分。而姚瑶与步天林眼见教主暴澜被缠,却置之不理,竟乘机直逼明一长老,不料又为大小擒龙手所阻,未得尺寸之功。 那步天林急中动怒,随抛了明一长老,只身就来取大小擒龙手。 话说大擒龙手·素撄使的是青色光华,又称离手群龙鞭,双掌推摆开合之际,即有万千雷电,密密匝匝,系于天地之间,随云头来回奔突,击杀不止,威力无穷。且一旦与小擒龙手联手,则紫电青霜,交相辉映,电光火石之间,蕴藏有无限杀机。 但见这小擒龙手放开双鞭,使出,纵横交错,往来无任。又见那大擒龙手狂推离手群龙鞭,祭起,电闪如林,无微不至。 步天林来势汹汹,却反遭雷电困住,一身功夫,竟难以施展,随就暗暗叫苦不迭。 休言步天林苦战不脱,却说姚瑶依旧直奔还魂枕,又遇澄一禅师及赫连高碑前来阻拦。 只可惜,这姚瑶身法灵活,无论澄一禅师的赤炎横空也好,抑或赫连高碑的飞石如蝗也罢,俱难伤其分毫。再论拳脚武功,这二人就更不是姚瑶的敌手了。因此上,交手不过片刻,姚瑶便轻松越过了澄一禅师与赫连高碑的阻击。 前方乱战正酣,而清云夫人却默然在后,冷眼旁观,正寻机出手。忽见她眉宇一紧,随双手齐发,各使一招,就直奔大小擒龙手而去。素撄与悟一尊者一见符飞如电,连绵而至,情知不妙,随纵身腾挪,就鞭势大乱。 步天林在鞭林之中,顿觉有机可乘,随不假思索,即飞身出了牢笼,奋起双掌,使一招,迅如烽火,就直逼大擒龙手·素撄而去。眼见素撄在劫难逃,悟一尊者却扑身上前,一闪而至,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就挡住了那步天林的掌上双花,顿时便血溅长空,人飞天外。 素撄见状大骇,急纵身,一把就将悟一尊者抱入怀中,落在一旁,大叫道:靖师弟!靖师弟 悟一尊者人事昏沉,口漫鲜红,竟不复能言。 步天林见已撂倒了悟一尊者,随趁素撄伤心不察之际,正要偷袭,却又见澄一禅师与赫连高碑忽然就横亘在前,本欲力战,但转望战况,略一思想,竟丢了二人,再奔还魂枕而去。 当其时,定身符已然失效自解,灵鹫寺众僧竟又乱作一团;明一长老等人,亦已复苏,坐困当中;如一大护法与兆牙,各使大刀巨镰,裹住暴澜;静一童子力抵姚瑶;澄一禅师与赫连高碑又与步天林纠缠不歇;清云夫人在侧,依旧伺机而动;素撄护住悟一尊者,却在一旁话别。 悟一尊者奄奄一息,道:大师兄,当年,师父他老人家直到死时,其实并没有怪你。 素撄闻言点头,泪如泉涌。 悟一尊者又道:是我自己不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过不这一关。师父说得对!人情冷暖师徒也好都不过名分而已,欲成大事,切不可成为牵绊。师父与我都练不成这离手群龙鞭,原因正在于此。他老人家还说,能死在本门绝学离手青龙鞭之下,他他死而无憾! 素撄大哭道:别说了!别说了!师兄后悔了,后悔了。 悟一尊者再呕朱红,却眉目含笑,就握住素撄之手,道:大师兄,我好想好想回雁荡山呀! 素撄见悟一尊者不好,已露大渐之色,急道:师兄这就带你回雁荡山去! 言才毕,就见悟一尊者已然瞑目撒手,遂一把将之抱起,待要下山而去,却又想起来还魂枕之说,随又暂将他暂与明一长老等人靠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暴澜魔功欺群雄 黄昏已至,五台山翠岩峰上,光影纷乱,风烟聚散。 话说天王小子·如一大护法与魇头陀·兆牙力战噬天虎·暴澜不下。但见刀镰迭现,往来成风,便将他牢牢裹住,困在核心。暴澜久战不出,寻思无计,急以一招,一任金莲护身,又化一道黄光,就直冲天际而去。 如一大护法与兆牙一见黄光上冲,情知不好,即以刀镰盖顶,欲加阻止。怎奈暴澜气势如虹,真正是锐不可当!才一交接,他二人即随光而散,各自零落。那凌空旋转的阴阳渐近伞,亦被震至一边。 暴澜一飞冲天,又灵光一闪,随拖云拽日而下,就直奔如一大护法。如一大护法猛见他从天而降,风云变色,即将大刀一横,举柄上迎,就顶住那双掌如莲。四掌隔柄相交,只听得一声巨响,就见如一大护法双足裂地,极乐场上烟尘骤起。 清云夫人观战既久,又遇良机,随伸手再出之招,就直奔如一大护法而来。暴澜见状,当机立断,随就凌空发力,又使一招。如一大护法身中符术,体僵无力,独木难支,顿时就双膝一沉,竟狂喷鲜血不止。 翠岩峰上又见尘土飞扬,浊浪排空。 这暴澜才要取如一大护法的性命,忽见那兆牙将逸红狂魔镰拼力一横,使一招,即现赤光一道,有一条大红魔龙,凶恶万状,呼啸而来,随纵身一翻,就躲过了一击。不料这大红魔龙破关而出,虽一击暴澜不中,却是一往无前,可可地就撞在那清云夫人的身上。红光过处,清云夫人即被击出十数丈之外,口喷红雾,云鬟散乱,幸有织金软甲护身,这才保住了性命。 暴澜凭空翻舞,忽见清云夫人受伤,急又使一招,色青青,光湛湛,千株一线,就直奔兆牙而去。兆牙一见千叶来袭,即跃起空中,就将巨镰一劈,使一招,红光碎叶,力破千株,又直冲暴澜而来。 绣衣使者·姚瑶在一旁,眼见清云夫人受伤,心神一慌,竟被静一童子一个俯冲,以一招败下阵去。才一落地,随又腾跃而起,就落至清云夫人身边,一把将她扶起。 步天林才见清云夫人负伤,又见姚瑶败阵,随急丢了澄一禅师等人,就退至十数丈之外,谨守门户。这边才立住脚跟,那边素撄复仇心切,就使出来一招。刹那间,只见步天林的足下,左右各有一条青龙腾起,沿腿而上,交与两股,又合二为一,再经五脏六腑,一声吟啸,终于就透顶而出。步天林初不知所以,后虽有察觉,但为时已晚,万难动弹,只好仰天长啸,一任蛟龙穿越。 暴澜惊闻吟啸,又见青光破关,随抛了兆牙,就飞身来救,一掌正中步天林的天灵,倒灌真元,便将那游龙震得粉碎,登时无踪。兆牙一见暴澜分心,随再放,迫击而去。暴澜回头,再见赤龙狂奔,更不慌张,随翻身降落,转腕又推。龙盾才一相触,就听见一声霹雳,金光四溢,威震八荒。 清风天如洗,明月迥无尘。 云烟散尽,白莲教又摆出来,暴澜依旧在前,姚瑶居中,而清云夫人则负伤在后,就护住武功尽失的步天林。反观灵鹫寺诸将,却一变而为。兆牙仍然一马当先,素撄c澄一禅师c静一童子及赫连高碑四人自东向西,依次并列居中,其余伤者则一概靠后。 暴澜提掌运气,一时间发散如狂,忽又冲天一跃,杳如星辰。众人还在疑惑,忽就见半空中降下来金花万朵,瑞彩千条,光盈天地,照耀五台。那暴澜更是从天而降,双掌朝下,推一招,风驰电掣,犹如流星过夜一般,啸击而来。众人在百亿瑞光之中,望见金莲倒扣,巨花压顶,已成塌天之势,俱心惊胆战不已。 事在燃眉,不容迟疑! 未免倾覆之灾,魇头陀·兆牙与绝壁飞天·静一童子随步罡踏斗,各出绝招,以迎这致命一击。兆牙将逸红狂魔镰舞得虎虎生风,使一招,就见有一柱赤光疾出,巨魔当头,狰狞咆哮,便直冲金莲而去。静一童子不敢怠慢,亦竭尽所能,即以一招来迎。霎时间,就见有飞天神人合掌凝思,盘旋而起,扶摇直上,誓要与那金莲一决雌雄。 素撄与赫连高碑武力未济,却也不甘示弱,随各倾所学,俱来助战。素撄情知力弱,硬碰无益,只得另辟蹊径,使一招,顿时间就见云雾重来,电闪雷鸣。风云之中,那青龙神出鬼没,急转直下,张牙舞爪,就来追咬暴澜。赫连高碑亦扬长避短,捻诀在手,随使一招,就将那琉璃无字碑祭在高空,内中生火,煅得通红透亮,上现二字,只要按名拿人,吸收炮烙,管教他皮焦肉烂,尸骨无存。 澄一禅师一见大众全力应战,又怕绣衣使者前来偷袭,随至明一长老等人的旁边,就将赤炎袈裟裹在身上,盘膝旋转,使一招,方圆数丈之外,所照皆焚。 暴澜在天,星河直落,忽见下方神魔奔袭,又觉身后雷电交加,更有巨力回掣,不觉就心头发慌。岂料那回掣之力愈渐强大,暴澜人在半空,又没个借力之处,终至无可抗衡,随猛一发力,即将那金莲推送下去,再顺势调了头,迎着那飞龙在天,就直奔琉璃无字碑而去。 翠岩峰上几成火海,宫殿楼阁,无一处不烈焰腾空。 姚瑶一心护住清云夫人与步天林,眼见赤焰焚照而来,随连发,就阻住那袈裟佛光。 刹那间,扶摇飞天c赤光巨魔与那旷世金莲在半空相接,直撞得晴空裂变,金峰摇撼,余波所及,四方四台,又各碎其顶,死伤无数。 这大孚灵鹫寺,顿成断壁颓垣,星火寥落,残烟袅袅。 大众俱被尘土掩埋,一时尚未全醒,只姚瑶等人幸有护持,方无大碍。姚瑶一见灵鹫寺众人横七竖八,萎靡不振,正要取枕,忽又见暴澜教主为那琉璃无字碑所困,危在旦夕,幸得清云夫人提醒,忙接了她的玲珑割玉宝刀,随纵身一挥而下,便将之砍作两段,就破了那之法。 暴澜才落将下来,就与姚瑶合在一处,说话就要来取那还魂枕。不意明一长老一息尚存,随紧紧地,就拽住那包袱,不肯松手。姚瑶一索不得,随发一掌,正要了结此事,却见澄一禅师似醒非醒,朦胧惊觉,就飞身来护,顿时即被击出有七八丈之远,口吐朱红,命在须臾。 姚瑶原本要取明一长老的性命,未曾想澄一禅师竟会舍身相救,先前的那一掌自然就力道不足,遂再提气运力,又出一招,青光一闪,就直逼二僧而去。明一长老早已气若游丝,澄一禅师亦无还手之力,怎经得起这一击?只见那青光落处,又有如一大护法仗住金甲,又飞身来挡。顿时间,就见三僧飞出去有数十丈之远,才要落下,却又被静一童子猛然跃起,一把接在怀里,再细看时,俱已昏死过去了。 静一童子一见此情,随不理暴澜与姚瑶,就自顾自地,解了那包袱,才要系上身来,不意斜刺里一道光闪,就蹿出来一个人影。众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魇头陀·兆牙。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就将那包袱夺了,转身便走。 可那暴澜与姚瑶又岂是泥塑石雕!当即就飞身阻住了他的去路。可笑这兆牙不知好歹,以一敌二,竟然还心存侥幸,妄图全身而退。招过数合,冷不防就先被清云夫人以一记定了身,随又连中暴澜的及姚瑶的,顿时就四分五裂,血溅当场。 姚瑶眼见兆牙已死,随俯身上前,才要拾了那包袱,不意一阵风动,又见静一童子以一招,竟先下手为强了。静一童子方才得手,随将那包袱就系在了自家身上,又寻出来真一上人c悟一尊者二人的尸身,与明一长老c澄一禅师及如一大护法靠在一起,又抬头望住这翠岩峰上的大孚灵鹫寺,默默无言,合掌礼拜。 不待童子拜毕,暴澜即与姚瑶飞身上前,就要来夺那包袱。静一童子拜毕,只觉得耳后生风,随纵身一跃,就站上了那大孚灵鹫寺的山门残柱之顶。暴澜与姚瑶未敢轻纵,当即跟随而至。 暴澜在柱下道:你逃不掉的! 静一童子闻言不语,随面朝东方,就见旭日初升,嘴角竟浮过一丝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练魔心上山救命 暴澜与姚瑶见状,未解其意,随不劳神思,一跃而上,就直取还魂枕。静一童子面无惧色,更不慌张,即翻身相迎,竟以一敌二。三人战在半空,难解难分,形如涛走,意似云飞,忽东忽西,忽南忽北,上下漂浮,摇摆不定。 静一童子且战且退,而暴澜与姚瑶却越斗越勇。 不一时,静一童子已被他二人逼至极乐场南面的断崖边缘,毫无退路,情急之下,随拼尽全力,合掌盘旋,就欲祭出绝招,但求置诸死地而后生。清云夫人一见时机已至,正要以定身符再袭静一童子,不意却被赫连高碑大吼一声,顿时就见石飞如蝗,铺天盖地而来。姚瑶一见心惊,随急发来救。 赫连高碑一招既破,情知大势已去,随二话不说,就弃了众人,便化神行符而去。 素撄在一旁,早已无心恋战,才见赫连高碑已走,亦抱了悟一尊者的尸身,就往雁荡山去了。 后金三将既去,这翠岩峰上群雄败落,唯静一童子犹然不屈。但见他背水一战,力敌双雄,绝招迭出,神影飘散,直冲天际。暴澜与姚瑶不敢怠慢,随合二为一,就使一招,便左右汇力而来。静一童子左右开弓,双掌抵住二人,果然不敌,随硬生生地,就被击下了那万丈悬崖。 暴澜与姚瑶一心求胜,直至见其坠崖,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一心求死。求死亦自罢了,竟欲携还魂枕陪葬,这暴澜与姚瑶又岂能善罢甘休?故此,才见静一童子负枕坠崖,姚瑶便不及多想,随纵身跃下,就追击而去。清云夫人一见姚瑶跳崖,随丢了步天林,又一跃而下。暴澜见状,更不多想,亦随之而去。 须臾之间,不意白莲教诸将只为那还魂枕,竟已四去其三,独留下步天林一人,还孤零零地躺在这翠岩峰上。 话说末路狂花·练魔心在神木山庄见温轶伦等一夜未归,按捺不住,随辞了商弦绝及云无裳,大清早就往灵鹫寺而来。依照商弦绝的事前指点,练魔心出庄渡河,本欲飞骑赶往藏经楼,不意一路走来,却听闻了中台梵宫大战之事,随勒转马头,就朝翠岩峰而去。 午时才过,练魔心攀山到顶,抬头一看,就见翠岩峰上断壁残垣,烽烟未绝,放眼望去,早已是寺毁人亡,丛林竟成废墟。练魔心见此情景,十分心焦,正不知该往何处去寻温轶伦等人,却又见山门处,有一残柱独立,上书,随飞身而上,就手搭凉棚,极目四望。 少时,果就见广场的南面,离众僧尸骸将近一箭之远,有数人倒伏,横竖不一,未知生死。 练魔心望罢,急一闪而下,就上前细看。但见那并列横躺着的,却是几个僧家无疑,然并未见温轶伦等人之踪迹。随不及深思,又起身往前查探。不远处,碎砖乱瓦之下,又见有几个身影,看形体衣着,恰似温轶伦等人一般,随心头一惊,就纵步上前。 果不其然!才一扒开那碎石瓦砾,就见有温轶伦c凤红俦与林乘风三人露了出来。练魔心见状大惊,随伸手一探,方知三人气息尚存,忙又将他们一一拖了出来,就用力唤醒。 不一时,就见温轶伦与凤红俦渐自苏醒,唯独林乘风依然昏迷。 温轶伦才一清醒,气息未匀,便四处张望,果见有众神僧躺倒在侧,随不顾伤重,就挣扎着爬了过去。未几,就寻出来澄一禅师,起手一探之下,方知他心脉尚存,登时便松了一口气。 练魔心见状,随又上前将这四位神僧的脉息,各探了一回,不想如一大护法竟也一息尚存。 温轶伦随转过身来,就望住凤红俦,道:上昆仑山去!别无他路。 凤红俦闻言,才要开口,却因重伤在身,一时竟挣坐不起,幸有练魔心赶上来,一把扶住。 凤红俦情知有心无力,随自袖中取出来一道神行符,就与练魔心道:你化此符,往方寸山去,可请我师兄一捧雪·郭骑云携九步沉香辇来此相助。 练魔心应了一声,随接符在手,正在寻思,就见凤红俦又解了自家腰间的佩刀,递上道:空口无凭,可以此刀为信! 练魔心闻言接刀,又将凤红俦扶起,送至温轶伦的身旁,方才抱拳辞毕,化符而去。 温轶伦与凤红俦见她离去,随就一起来唤澄一禅师及如一大护法。 澄一禅师闻声渐醒,而如一大护法却因伤势过重,一时不见知觉。 温轶伦扶住澄一禅师,只见他气息微弱,口不能言,只盯住那梵宫烟火,老泪纵横,遂告之道:真一上人c明一长老及悟一尊者,俱已归寂;如一大护法伤重昏迷,人事弗知;静一童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梵宫亦被夷为平地,大孚灵鹫寺千年基业已毁! 澄一禅师闻言,随挣扎起来,抬头就望见身旁不远处的真一上人与明一长老,合掌便拜。 少时拜毕,忽又望住温轶伦,道:悟一 温轶伦满面灰尘,举目四望,果然不见悟一尊者,遂道:尊者确已入寂!我曾亲探其脉。如今他生不见人,死未见尸,只怕是其师兄大擒龙手·素撄所为。 澄一禅师闻言释然,随解了赤炎袈裟,祭在空中,放出万道焰火,就将二位神僧并这极乐场上的许多尸身,一概焚尽。 片刻之后,九步沉香辇来至,又见这翠岩峰上风云聚散,金光四射。 刹那间,郭骑云与练魔心已至跟前。四人相见,更不搭话,郭骑云扶了凤红俦,练魔心搀住温轶伦,就一起上了沉香辇。旋即,郭骑云欲要再出,却被练魔心止住。只见她至帘外,立在车辕之间,手套一副玉织神器,上嵌千珠万宝,名唤撕天,群光耀眼,星闪夺目,擎天一举,使一招,便将林乘风c澄一禅师及如一大护法三人,一齐转上辇来。 众人在辇,练魔心正自帘外而入,忽又听见南下里传来呼救之声,不禁就眉头一皱,疑上心来。 凤红俦道:是白莲教的绯衣使者·步天林!此人尚有大用,可一并救来。 练魔心闻言,随调头出帘,循声望去,又一举手,即将步天林移上辇来。方欲回辇,忽见广场上有一柄巨镰竖立,红光闪耀,赤影飘逸,不免就心中念动,遂顺手收了。欣喜之余,禁不住就执镰四望,又将斜插一角的阴阳渐近伞拾了。 练魔心拎镰挟伞,重回辇上坐定,忽又见郭骑云催辇化龙,腾云驾雾,立时就往西昆仑不周山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不周山澄一归天 弹指一挥间,九步沉香辇已至不周山,就降在亦宫门前的露台上。 众人下辇,但见练魔心手拎巨镰,再展神功,随将四名伤者转下辇来,又一手扶了温轶伦,就径自入宫而去。郭骑云收了沉香辇,手提飞兽偃月大刀,扶住凤红俦,亦紧随在后。 那亦宫两边把门的水火童儿一见温轶伦来家,不敢阻拦,当即放行。 温轶伦却指住那露台上的伤者,就与水火童儿道:速教人来抬进去! 那童子闻言,随领命而去。 少时,众人上厅,一见扶翼之与慕长生俱不在座,随又着人分别往飞阁及经宸去请。人去未来,练魔心与郭骑云各见温轶伦及凤红俦就要支撑不住,随扶了他二人落座,又在一旁守候。未几,那水火童儿即领了宫中弟子,将澄一禅师等四名伤者抬了进来,就置于丹墀之上。 转眼之间,亦宫宫主长明灯·扶翼之即与百病知己·慕长生匆匆来至。两边相见,才要行礼,却被温轶伦打断,就指住那地上的四名伤者,直教救人要紧。扶翼之与慕长生见状,更不搭话,随即俯身,就左右开弓,各领住两人来看。 成相婴c殊方及小青葙三人亦闻讯赶来。 一番探看才毕,温轶伦上前,就与慕长生道:怎么样? 慕长生见问,随指住林乘风,就道:这位少侠身受重创,然性命无虞,若调治得当,复原有望。 又转过身来,指住澄一禅师,道:这位大师,经脉已碎,气若游丝,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温轶伦闻听此话,情知生死已判,再无侥幸可言,登时就瘫倒在地,呕血不止,泪如雨下。 慕长生一见不好,即将他扶在怀中,伸手又来探脉。 扶翼之见状,方才叹罢,就与众人道:这位绯衣老者,虽无性命之忧,然骨碎如泥,已成废人矣。至于那位金甲神将,全身罩定,并无外露,一时难探其脉,伤情亦未可知。 道罢,又来看凤红俦。 慕长生见说,随丢了温轶伦,又自怀中取出来一物,名窥天镜,有一尺多围圆,就将如一大护法的五脏六腑俱照看了一遍,禁不住叹道:脏腑俱裂,命不久矣。 少时,众各看毕,扶翼之与慕长生随教宫中弟子将温轶伦c凤红俦及诸位伤者一并移往飞阁,又取了些灵丹妙药,直教用心调治不题。 郭骑云见凤红俦有神甲护住胸口,虽是元气有损,一时不支,然伤势并无大碍,又念及蓬莱山在即,三岛一体,诸事繁杂,随将那九步沉香辇留下,便与众作辞,径自回止留宫去了。 将近三更时分,澄一禅师呕血而醒。 温轶伦本在邻榻安歇,凤红俦则居中守候,二人于朦胧之中察觉动静,急忙就起身来看,果见澄一禅师血染衾枕,口角翕动。轻唤数声之后,温轶伦又见澄一禅师眼光有异,似乎有话要说,即与凤红俦一齐动手,就将他扶坐起来。 方才扶罢,凤红俦正欲出门去请扶翼之与慕长生,却被温轶伦一把阻住,语带悲怆道:不必了!大限只在今夜。 凤红俦闻言一怔,遂不再多言。 片刻之后,澄一禅师调息渐匀,却只见病榻边有温轶伦与凤红俦二人在坐,随竭尽全力,就开口叫了一声,道:轶伦 温轶伦闻声,随握了澄一禅师的双手,心潮起伏,泪如泉涌,就应声道:师叔 澄一禅师断断续续道:师叔大限将至,此中究竟,你要你要交底于我!不然,我我死不瞑目。 温轶伦闻言,两手紧握,含泪点头道:好! 随又放了手,拭泪道:去年秋天,皇上因凤阳祖陵遭焚一事而患了头疾,太医院束手无策,后经吾诊断,须依华佗《青囊书》所载之劈脑法,方可治愈。然华佗劈治之术,凶险异常,轻易未敢尝试,后又闻厂卫提及还魂枕一事,随就想出来起死回生的妙法,否则开脑即死,断无再生之理。是以,不久前,吾与崇祯皇帝缔结成约,可以还魂枕及《青囊书》疗此头疾,换得我师尊李紫练赦归。 澄一禅师听罢,凝神深思,又道:如此说来,圣上为去头患,势必要清查当年当年紫练失踪一案的真相。 温轶伦道:正是。只待我等寻得了还魂枕及《青囊书》,皇上头疾一去,师尊她定能归来。 澄一禅师闻说,沉思良久,正欲开言,不意又呕血数口,心脉渐弱。 温轶伦一见心慌,急起身一把将他扶在怀里,忙不迭地就去抹那嘴角的鲜血,失声唤道:师叔玄通师叔 澄一禅师气息微茫,血泪相和,低声道:可惜可惜我看不到了! 言才毕,随低头望住那身上的袈裟,就以手指住,道:我我见不到她了。这袈裟给给她! 温轶伦大哭道:别走!别走!不要丢下轶伦一个人! 澄一禅师手扶温轶伦,在他肩上抹了两抹,微微笑道:师叔相信你!可惜可惜我再也帮不上你了。 言未了,即长抽一声,呼吸顿时就急促起来,又挣扎道:千万小心 道罢,即撒手而去。 温轶伦眼见澄一禅师西去,即将他抱在怀中,以脸温脸,以泪和泪,痴痴呆呆,一言不发,就忆起当年初识之情,历历在目。 澄一禅师本名罗玄通,与混元宫教主欲回天地·罗玄清,原是嫡亲的兄弟。六十多年以前,亦宫旧主巫可岚归天,一片丹心·李紫练继掌大教。罗玄通随其兄长罗玄清来亦宫道贺,初识李紫练,便一见倾心。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紫练早已是心有所属了。 原来,罗玄清自接掌混元宫以后,便时常来西昆仑与巫可岚商议并教合流之事,虽屡屡碰壁,却从未言弃。经年累月,合并之事,虽未成形,然则李紫练却为其赤诚所动,随就芳心暗许。 罗玄通明知其兄长罗玄清剑走偏锋,用心非纯,却又苦于不能道破内中的情由,当真是有口难言。眼见李紫练痴心错付,所托非人,罗玄通为情所困,却无计可施,只得借故常来亦宫中走动,旁敲侧击,希图点醒这梦中之人。岂料李紫练爱澜涛涛,以为罗玄通因爱生妒,肆意毁谤,竟起了疏远之意。 二十多年前,温轶伦初上不周山,入亦宫,就拜在李紫练的门下。当其时,罗玄通出入亦宫,早已再无师友可言,唯独温轶伦例外。山前崖后,二人时常谈心说事,竟成了一对忘年之交。只不过,彼此相识未久,罗玄通就因内外受压,郁结难消,又顶不住维舍大和尚的再三渡化,随一气之下,竟上山入寺,就剃度出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一语惊醒哀中人 及至天明,众人都来看时,只见温轶伦怀抱澄一禅师,独坐无语,早已流干了眼泪,而凤红俦与殊方在侧,双目通红,亦是一夜未眠。 扶翼之一见了然,随至温轶伦跟前,就劝慰道:事已至此 半句话方才出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只得叹气作罢,随转过身去,即朝身后的亦宫弟子,略挥了挥手,那一众人围将上来,就要抬了澄一禅师出去。 温轶伦哪里肯松手!众弟子连拽不起,未敢用强,只得站立一旁,无言以待。 扶翼之面壁而立,许久不闻动静,随转身待问,忽就见当头的一名弟子微微抬了抬手,即朝住温轶伦,欲言又止,登时便明白过来,遂再上前,无奈道:轶伦 温轶伦默然不动,依旧是目光如滞。 少时,又将怀中的澄一禅师紧了紧,便要起身离榻。众弟子急又上前来助,忽就见他蓦然停止,一动不动,晓得是有意拒绝,遂退至两边,不敢伸手。 温轶伦抱住澄一禅师,不知是久坐麻痹,亦或是伤重无力,才一落地,便跌了一跤。众人忍不住,才要伸手来扶,却又戛然而止。但见他挣扎起来,一瘸一拐地,就出了厢房门,跌跌撞撞,走不上三四步,便一头栽了下去。 众人跟在身后,一见他昏倒,心头一惊,登时间就一拥而上 黄昏时分,温轶伦醒来,只见凤红俦在侧,伏案而憩,旁边又有一个不相识的年轻人,翘腿上桌,躺椅大睡。 一番挣扎过后,就惊动了凤红俦。 凤红俦一见他手抓赤炎袈裟,摇摇晃晃,就要下地,随急起身扶住,问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温轶伦紧握袈裟,就望住凤红俦,恳求道:带我去! 凤红俦无言,随将他扶下床来,又踢了一脚那酣睡不醒的樊荒镜,道:起来! 樊荒镜猛然惊醒,道:什么事? 凤红俦随放了温轶伦,又拾衣在手,头也不抬,就道:背上他!随我往后山去。 樊荒镜闻言,即应了一声,又跃然上前,说话间就将温轶伦背上身来。 三人才要出门,恰遇着殊方捧水而回,待问过情由,即将盆放下,又一起扶住温轶伦,就直奔后山去了。 不一时,四人至后山,就到了罗玄通的墓前,温轶伦顿首拜毕,涕泗交加,又怀抱赤炎袈裟,倚碑枯坐,不言不语。 星河遥看月似弓,天风缭乱发如心。 时辰不早,凤红俦又觉寒意乍起,随就上前温声劝道:回去吧!山上风大,你又有伤在身,此地不宜久留。 温轶伦不为所动,依旧是呆若木鸡。 凤红俦情知无果,随不待回音,即教殊方一起上前,正要动手,却又被他止住,道:你们且先回去!我在这里,再陪陪师叔。 二人闻言一怔,凤红俦又寻思无计,只得教殊方及樊荒镜先回,自家则仍旧留在一旁陪侍。 殊方与樊荒镜才去未久,就见凤红俦坐观天星,开释道:人死不能复生!你重任在肩,还须节哀顺变。 温轶伦神情木然,复言道:重任在肩节哀顺变 道罢,即放声大笑,旋即又抚碑痛哭。 凤红俦一时失措,竟无语相看,只在一旁陪住他,流泪不已。温轶伦乍逢大变,身心重创,哭不上一阵,便已声嘶力竭,体弱难支,只好就势伏在碑上,悲鸣莫已。 凤红俦见状,急抹了泪,就起身上前,又劝道:倘你就此垮了,大仇凭谁来报?禅师的遗愿,又由谁去完成? 温轶伦闻言一惊,恍然大悟,道:大仇?遗愿? 凤红俦以仇励志,果然见效,随就更进一步,道:不错。大仇未报,焉得消沉!遗愿未完,岂敢偷安? 不意温轶伦竟萌生退意,连连自责,道:不!不,不,不。我报不了仇,更达不成他的遗愿。我没用,没用 凤红俦正暗自庆幸,本以为一激之下,势必教他重新振作,再拾旧志,不想却适得其反,温轶伦竟因此而失了信心,自暴自弃起来,随又以好言勉慰,道:报仇一事,尚需从长计议,姑且不论,然寻物救人之遗愿,既与圣上有约在先,朝廷又岂得坐视!诚如你与澄一禅师先前所言,一旦有朝廷为奥援,此救人之遗愿,便庶几可成,又何言不达? 温轶伦闻言,即将怀中的袈裟攥在手,深思良久,沉吟道:朝廷 随又转过身来,急问凤红俦道:那林乘风可曾醒了? 凤红俦道:我等离宫之时,他还不曾苏醒,至于目下的情形,确是不知。 温轶伦闻言,随就挣扎住起身,道:走!回去一看便知。 凤红俦见状,就急忙来扶。 走不上两步,温轶伦又道:那如一大护法呢? 凤红俦道:亦不曾听说有甚动静。 温轶伦身上带着伤,凤红俦搀住他,走走停停,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回至亦宫。 当其时,扶翼之c慕长生与练魔心等俱不曾安歇,恰在飞阁,正一起来看林乘风及如一大护法。樊荒镜原本立在里厢外口,正自呆看,忽一眼瞥见他二人进门,随举步来迎,又与凤红俦一道,就搀了温轶伦,便在外间安坐。 三人坐定,凤红俦随朝里面望了一眼,就问樊荒镜道:这人怎么样了?可曾有醒的? 樊荒镜摇头道:没有。 这二人正在说住话,那温轶伦却见扶翼之与慕长生一并出了门,随就挣扎起来,问道:二人的伤情如何? 扶翼之一见温轶伦起身来问,佝偻而立,即挥手只教落座。 三人方才坐定,扶翼之又朝慕长生看了一眼,道:慕兄,还是你说吧。 慕长生随应了一声,就开口道:这二人昨日来时,内伤颇重,现如今亦无半点起色。相较而言,林乘风伤势虽重,然并无性命之虞。看情形,倘今夜不醒,至迟亦无过明后两天。 众人听罢,顿觉心安。 慕长生顿了顿,又叹道:至于如一大护法,醒与不醒,早已无关紧要,且大渐之象既现,只怕生死就在今夜了。 此言一出,众人禁不住悲从中来。少时,便收拾起心情,黯然散去。凤红俦扶住温轶伦,又往里间坐了一阵,亦各自回房安歇去了,只留下来练魔心与樊荒镜在一旁守候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大护法临终收徒 话说这樊荒镜原本就不是一个心性安定之人。 他自拜在亦宫门下以来,才过未久,便已将这不周山前后的景致看遍,到底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想当日初来乍到之际,樊荒镜兴奋莫名,原本也曾有意遍览昆仑胜景,只可惜他虽青春年少,精力旺盛,却终究还是浊骨凡胎,足下功夫又实在不济,远未达至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境界,因此就懒坐山中,甚是无趣。后又于经宸之中闲看时,无意中搜得丹书若干,内载房中秘术种种,顿时间就来了兴致。 前日里,温轶伦与凤红俦等来至亦宫,恰好正遇着他在后山炼那,一宿未归,故此不曾会得。若非他一时不慎,错看了丹方,将一概药石废尽之后,又回飞阁来取,恐怕直到此时,还与众人碰不上面哩。 众人初遇,樊荒镜就对练魔心青睐有加,真可谓是一见钟情。可练魔心是何等样人?又岂会看上他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樊荒镜用尽了心思,百般讨好,千样殷勤,只不过徒惹厌烦而已。再者,练魔心本是习武出身,话不投机,便是拳脚相加,就樊荒镜这身子骨,又岂是她的敌手?几个回合下来,樊荒镜虽未死心,却也消停了不少。 这一刻,更深夜半,樊荒镜一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机不可失,随又动了歪心思,嬉皮笑脸地,就靠上去,才要开口,却被练魔心冷斥一声,道:滚! 樊荒镜满面春风而来,不想却吃了练魔心的这一闷,即如冷水浇头,顿时就兴致全消。 练魔心一见他心灰意冷,又道:似你这样的废物,以后千万离我远一点儿!不要自讨苦吃。 樊荒镜靠在如一大护法病榻前的椅子上,背对着练魔心,轻哼了一声,暗自嘟囔道: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假小子罢了。 练魔心听声入耳,又追问道:你嘀咕怎的?叫魂么? 樊荒镜闻言,随蹬床摇椅,瞑目不语。 转眼一宵已过,东方曙光乍现,但见飞阁之中,樊荒镜与练魔心各自伏案而眠,俱沉睡未醒。 突然间,樊荒镜蓦地惊起,就定睛一看,却原来如一大护法早已苏醒,且退了金甲,又复了那童稚模样,倚榻半卧,双目微睁,正盯住他看哩。 樊荒镜不认得他,只当是把个金甲神人如一大护法给看丢了,随二话不说,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奔至门外,又立在厅中,惊慌乱嚷道:如一大护法不见了。如一大护法不见了。如一大 这飞阁虽是炼丹之地,两厢却也颇有几间上房,温轶伦与凤红俦正在安歇,忽听见外间传来樊荒镜的喊叫之声,随各自起床,披了衣裳,就慌慌张张地来看。殊方c青葙及成相婴等人,亦随后而来。 凤红俦抢至门内,举目一望,就见如一大护法仰卧在榻,随与樊荒镜道:人不是在这里么!量你也是不识。这才是如一大护法的真身。 樊荒镜扶住温轶伦,才赶进来,就朝榻上望住,只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有说不尽的怪异。 却说扶翼之与慕长生,一个居亦宫,一个住经宸,听了樊荒镜的大呼小叫,亦陆续来至。亦宫距飞阁较近,扶翼之先慕长生一步赶到,才与如一大护法把了脉,便摇头叹息,更不说话。众人看在眼里,口中不问,却也是心知肚明。 如一大护法转眼又见温轶伦与凤红俦二人在侧,顿时就目露急光,口角开合,似乎有话要说。 凤红俦见状,随俯身去听,就见他以手指住樊荒镜,轻声道:收徒。 众人闻言不解,凤红俦亦是一惊,复又指住樊荒镜,问道:收他为徒? 如一大护法闻言,即眨眼颔首,以示无误。 此时此刻,樊荒镜还在一旁莫名其妙,却早被凤红俦一脚踢跪在地,教道:还不快磕头拜师! 樊荒镜毕竟心思敏捷,闻听此话,随倒头就拜,道:弟子樊荒镜,拜见师父! 顷刻拜毕,如一大护法又指住樊荒镜,嘴唇翕动,如有所嘱。 凤红俦望了樊荒镜一眼,随将他拎了起来,就推至榻前。 不一时,樊荒镜附耳听罢,字字分明,禁不住就喜形于色。 众人还在奇怪,忽就见樊荒镜直起身来,捻诀在手,讽诵不绝。刹那间,又见他手拎飞兽偃月刀,身披天王铠甲,顶上又旋一柄阴阳渐近伞,光芒闪耀,令人目眩神摇。片刻之间,樊荒镜竟得了金甲c宝刀及阴阳伞三件至宝,一时看玩不止,当真是兴奋莫名。 少时试毕,樊荒镜又与众人围至榻前,拜谢道:弟子樊荒镜深感师尊垂赐之恩! 如一大护法见拜,随望住樊荒镜,用尽全力,就道了一声:美。 樊荒镜惊喜之余,亦自纳闷,随略加思索,又跪地朝上,拜道:弟子愧领大恩,师尊但有未竟之志,任凭吩咐,绝不辜负。 如一大护法闻言,随双目生彩,神色安详,竟含笑而去。樊荒镜一见师尊归寂,随闭目捻诀,念动真言,就将三件宝物一一收了,叩头再拜。众人在一旁,亦合掌相送。 樊荒镜拜毕,随站起身来,就要与师尊整理遗容。不意才要动手,忽见如一大护法的额头上,竟现出来一道印记,随以手探之,急拭弗去,刹那间却更见分明。 凤红俦在一旁,眼见他手急心焦,暴躁不定,随就上前止住,问道:你这是怎么话说? 樊荒镜指住那印记,无奈道:你来看!这是什么? 凤红俦顺势望去,一见心惊,随又凑上去,仔细甄别了一番,道:摄生咒! 又不解道:怎么会是摄生咒? 众人闻说有异,随就一起上前来看。 温轶伦道:何为摄生咒? 凤红俦皱起眉头,思量道:摄生咒,又称摄生三咒,是往生咒c禁生咒及逆生咒三者的统称。此是巫术,亦称祝由术。 温轶伦闻言沉思,又道:此摄生三咒,究竟有何不同? 凤红俦道:顾名思义,往生咒催人衰败,逆生咒可返老还童,禁生咒则生而不长。 樊荒镜道:听起来,人若这中了摄生三咒,似乎倒也未必就是坏事啊。 凤红俦不以为然道:你想得倒美!就以此印而言,我虽不能细辨,然料想必是禁生咒无疑。话说这禁生咒,生而不长,倒还罢了,就怕那骨骼畸变,筋脉逆转,每每使人痛不欲生。 道罢,即解了如一大护法的贴身直裰,顿时就露出来那畸骨暴筋,令人错愕不止。 众人看罢,却见樊荒镜上前,将那衣裳整理了一番,随又转身,就望住凤红俦,不解道:此间事,姐姐你是从何而知的? 凤红俦见问一笑,道:正所谓,巫道同源,符咒一家。论起来,我方丈山的符箓派,原本就起自巫法祝由术。只不过,自我符箓派大行天下之后,巫术便自退出了中原,独居于西南一隅。时至今日,我符箓派中的唱经一脉,仍可算作是祝由术的海外残枝。 樊荒镜越听问题越多,又道:唱经一脉? 凤红俦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我符箓派不仅源远流长,而且还流派纷呈。除了众所周知的阴阳两派之外,唱符一脉,则尤为独树一帜。另外,阳符派又有印符c画符及阵符等等之分,而阴符派 樊荒镜见凤红俦滔滔不绝,竟又说出这许多话来,只听得头昏脑涨,随禁不住就打断道:青陵姐姐,你说再多,我也是不懂。你何不直言相告!我师父身上的这道禁生咒,到底是何人所为?可是那白莲教的清云夫人? 凤红俦忽见此问,顿觉为难,就劝道:小镜,我明白你为报师仇的心情,但此事绝不简单。你师父身上的这道禁生咒,乃是几百年前的一桩旧事,并非是今日致他死命的缘由。你千万要冷静啊! 樊荒镜闻言,含泪大吼道:你明白什么?自幼至今,从来就不曾有人,正正经经地,看过我樊荒镜一眼。直到今日,我樊荒镜才算真正尝到了被人瞧得起的滋味。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 随又指住如一大护法道:我要报恩,可他却死了。死了!你明白吗? 众人闻言默然,凤红俦亦从未见他如此较真,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少时,温轶伦又问凤红俦道:你如何就敢断定此印纹便是禁生咒?又如何得知此咒乃是几百年前的一桩旧事?我倒以为,樊荒镜所言不差,此印纹极有可能就是前日里于翠岩峰上打斗之时留下的。 凤红俦一惊道:你也以为此乃白莲教的清云夫人所为? 温轶伦道:你看是如何? 凤红俦摇头道:然据我所知,清云夫人并不会此禁咒之术。另外,当日白草口之战,我确曾亲耳听闻如一大护法提及过这桩旧事,虽语焉不详,但观其身形外貌,想必是与那禁生咒有关。 温轶伦闻言深思,道:果有此事乎?当日白草口一战,我也曾亲历其事,却为何对此毫无印象? 凤红俦笑道:你可想仔细了!当日,你又是在哪里亲历其事的? 温轶伦闻言一怔,随就想起了那临阵怯场的旧事,苦笑解嘲道:此事容当后议!容当后议。 随又转身与众人道: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好如一大护法的身后事。现如今,大孚灵鹫寺已毁,事不宜迟,我看就在后山火化吧。 大众相顾无言,忽见樊荒镜上前,一把抱了大护法,就要往后山而去。 突然间,温轶伦急伸手拦住,又问凤红俦道:如一大护法额头上的印纹,你可记清楚了? 凤红俦道:早已铭刻在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姚瑶断魂翠烟谷 话说练魔心一去数日不回,商弦绝与云无裳在神木山庄久等难安。 这一日天晚,云无裳在厅上,与商弦绝道:练姑娘与温先生等一去无踪,我们只在这里死守,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啊。 温轶伦闻言,眉宇深锁,随合扇起身,就朝门口外望住,叹道:如今我在明,他在暗,吾等不可擅动,一旦岔开,岂不要错过了?还是守在此地为佳。 云无裳见说,心思无计,也只好默坐无语。 且不言这二人困守在神木山庄,连天苦捱,寻无去处,等亦心焦,真个是度日如年。却说樊荒镜趁着天光,就抱起如一大护法,后面又跟住温轶伦c凤红俦c练魔心及亦宫一众人等,来至后山,高低寻了一块风水阔地,以为焚化之用。 少时安定,温轶伦随取了赤炎袈裟,就祭在半空中,旋转放光,将如一大护法罩定,顿时间即见红焰腾空,烈火熊熊。 众人一见火起,随合掌礼拜,无不洒泪。 一时火尽,众各离散,惟剩温轶伦与凤红俦,陪住樊荒镜,又将如一大护法的骨灰撒了。 转眼又过去一日,向晚时分,林乘风醒了。 却说当日翠岩峰一战,非死即伤,大孚灵鹫寺亦自湮灭,独剩绝壁飞天·静一童子背负还魂枕,含恨坠崖。而那绣衣使者·姚瑶见状,随不顾一切,就急追直下,幸有清云夫人乘红鸾鸟来救,方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噬天虎·暴澜则紧随在后,又纵身下崖,踏金翅大鹏雕而去。 三人先后追至崖下,搜寻良久,却依旧不见静一童子的踪迹,至于那还魂枕,则更是渺然无影。 不想这一场大战下来,白莲教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废了绯衣使者·步天林,却也终究是一无所获。 姚瑶叹道:左右不见踪迹,想是他逃走了。 暴澜远望不语,凝神片刻,随道:回总坛去! 道罢,随又踏了金翅大鹏雕,就往邛崃山而去。 姚瑶一见教主既去,即来扶住清云夫人,一起乘了红鸾鸟,就紧跟在后。 三人才去未久,蓦地忽又化符回来,就立在崖下,可可地就撞见暗夜星辰·于崇阿手拎三尖两刃刀,身上背了静一童子的包袱,正在赶路,后边又跟住一名道者,身穿八卦紫寿仙衣,头戴莲花金冠,细眉小眼,瘦面柳须,手执一柄拂尘。 暴澜看了眼草丛里生死不明的静一童子,就赞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总捕头,你果然老谋深算! 于崇阿与那道者不意暴澜等竟会去而复返,猛一抬头,就看见他三人立在跟前,截住去路,顿时大骇,只惊得目瞪口呆。 清云夫人一见那道者,竟失声叫道:惊天变! 又问道:你何时投靠朝廷了? 那道者先是一惊,忽又笑道:人各有志。你红鸾仙子·凤倾云,不也心甘情愿地与这邪教乱党为伍么?我惊天变自为朝廷效力,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清云夫人见说,随与暴澜道:怪道方才不见静一童子的踪迹,原来是落人彀中矣。此人乃是黄山翠华流之一,唤作惊天变·柳先洲,精通变化之术,须得小心应付才是。 话说那黄山翠华流的有前后之分:莲花天座·南浦云c光明天尊·神丽与天都仙子·越秀,是为;其弟子依次又为擎天柱·上官直父c破天荒·林乘风及惊天变·柳先洲,合称。 只因为之一的天都仙子·越秀出身太虚化境,与那瀛洲山妙真宫宫主气象非殊·越天从乃是嫡亲的兄妹,而海外三岛又素以蓬莱为尊,同气连枝,过从甚密,所以清云夫人识得这惊天变·柳先洲。 暴澜见说,微微一笑,更不上心,随又与柳先洲道:好障眼法!就连本座也险些上了你的当。 柳先洲打个稽首,笑道:谬赞了。但不知,贫道的变化之术究竟有何破绽?暴教主竟能一眼识穿。 暴澜大笑上前,就眼望四野,指住道:这翠岩谷中,路径分明,原非人迹罕至之地,可惜你自恃己能,求胜心切,只为隐藏静一童子的踪迹,掩饰太过。正所谓风过留痕,雁过留声,你半点人踪不留,本座又岂得不疑?更何况,这静一童子分明就坠崖在先,可这谷底却并无半点痕迹可循,此中必有蹊跷! 柳先洲道:暴教主果然心思缜密!贫道钦服。 暴澜不理,随又与于崇阿道:于总捕头,你我往来多年,须知本座的脾性,若还识相,就将还魂枕交吾,可保不死。 于崇阿闻言一怔,禁不住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与柳先洲相顾一回,即缓步上前道:想要还魂枕?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道罢,即举刀向前,就以一招,劈面直取。 须知他二人缠斗多年,彼此早已了如指掌。暴澜见招拆招,更无半点慌张。于崇阿自知久战不利,方一出手,便全力以赴,欲使出浑身解数,先占了上风,再寻机脱身。暴澜眼明心亮,早知其意,招来往还,并不曾有半点松懈。 两边厮杀正欢,酣斗无已,招来招往,只搅得地动山摇,日月无光。 清云夫人在一旁,随将手一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使一招,直奔柳先洲而去。柳先洲见势不好,随将身一闪,就滚落草丛,顿时就没了踪影。姚瑶见状,顿时心慌,随护住清云夫人,不离左右,又使一招,就四处乱击。 清云夫人道:不必惊慌!此乃变化之术,非是隐身。凡眼中所见之物,可凝心细看,他必在其中矣。 这壁厢还在看住,那壁厢已成胶着之态。 暴澜正如离弦之箭,举掌朝前,飞身自旋,横使,就直逼而去。于崇阿不敢怠慢,随执了三尖两刃刀,挺身前抵,使一招,又飞奔而出。 掌刃相遇,顿时间就金光乍现,雷声大作。 暴澜左旋,于崇阿右转,两下相较,但只见火花迸射,风卷残林。两边相持未久,于崇阿毕竟稍逊一筹,竟被暴澜用力逼至一角,撞山而入。霎时间,就见天旋地转,落石如雨。 姚瑶一见落石滚滚,情知不妙,急扶住清云夫人,就连连后退。慌乱中,忽见有巨石砸来,左闪右避不过,情急之下,又欲再使直击。不意此巨石煞是怪异,极善腾挪,姚瑶连击不中,心头渐自发慌。 清云夫人却猛然醒悟,惊道:是他! 姚瑶闻言亦悟,随住了脚,挡在清云夫人跟前,提气运功,举掌就要来接那巨石。岂料那巨石顷刻间又化为一柄利刃!姚瑶躲闪不及,随以双手握刃,顿时就鲜血淋漓。两边正纠缠住,冷不防这利刃又长出来尺余!姚瑶旋被刺中,穿胸而过。 清云夫人一见姚瑶中刀,随大惊失色,急忙就飞身来救,不意却见他忽然间就跃起空中,随又化成莲子状,竟将人刀一并困在内里。 少时,那盾几经翻腾,又落将下来。姚瑶跪在盾内,双手握住刀刃,用劲一扯,竟又拉长了有一尺之多,而胸中所遗,却丝毫未出。随又松了手,再握住刀柄,尽力一推,欲将那利刃送出身外,不意那妖物却顺势一缩,竟卸了姚瑶的掌劲,依旧是纹丝不动。这一番折腾下来,姚瑶血流如注,呼吸渐衰,随转过双目,伏盾无语,就凝望住清云夫人,似有无限的不舍之意。清云夫人透顿望人,却急切难破,空自流泪。 那利刃在胸,随即翻搅,姚瑶当真就心痛难当,随口喷鲜血,顿时就命在须臾。 一番刀绞才罢,那柳先洲复了人身,方知被困,竟不得脱身,随又化水,就将姚瑶浸在当中,欲逼他破盾而出。顿时间,就见那盾中血水相和,一片殷红。姚瑶淹在水中,眼望清云夫人,竟连连吐气成珠,未几便沉溺而逝。 姚瑶方才咽气,暴澜便手拎包袱,从天而降,却只见清云夫人瘫坐在地,对住一团血水,痛哭不已。 暴澜上前,才要动问,就见那团血水,来回翻滚,颤抖无已,想是快要支撑不住了。忽又听见的一声,就炸裂开来。水溅落地,那柳先洲又复本还原,自度不是暴澜的敌手,随借土遁走了。 清云夫人一见姚瑶的尸身滚落出来,随爬将上去,一把就抱在怀中,呼唤不止。 暴澜见状,亦赶将过来,随俯身探脉,就惊起一旁,竟默然无语。 崖下清风徐来,红日方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世人不识还魂枕 少时,暴澜转身,才要开言,不意清云夫人却一眼就瞥见他手中的包袱,顿时醒悟,叫道:还魂枕! 暴澜闻言亦悟,随将那包袱解了,就取出来那一尺见长的还魂神枕,拿在手中,前后端详不已。 清云夫人怀抱姚瑶,急问道:怎么样?端的可救得姚使么? 暴澜看罢不语,随举目四望,就指住不远处的一片平坦阴凉之地,道:走!往那里去。 言讫,即将还魂枕递与清云夫人,又一把接过姚瑶,抱在怀中,起身就走。 清云夫人抱枕在后,踟躇而行。 暴澜三两步就到了那个所在,待将姚瑶放平之后,又去扶了清云夫人过来。 不一时,二人至跟前,暴澜又取还魂枕在手,望了一眼,禁不住就叹道:死马且做活马医吧。 道罢,即俯身下来,便将那神器与姚瑶枕了。 不想这还魂枕才一沾身,就大放异彩,光华照人,只映得姚瑶头面生辉,通体透亮。一道道波光,源源不断,犹如浪涛一般,自顶而下,漾及全身。清云夫人一见此景,立时就喜上眉梢,情不自禁。暴澜见状,亦惊诧不已。 只可惜,好景不长! 他二人立在旁边,满以为奇迹将临,正自欢喜,冷不防却见姚瑶尸身一震,那还魂枕顿时就失了灵光,再无动静。错愕之余,暴澜与清云夫人相顾无言,随急忙又近身来看,但见他依然是浑身冰冷,面色惨白,心窝里血肉模糊,一片糜烂,并无半点生气。清云夫人心痛难忍,顿时就抚尸大哭。 暴澜见状,十分疑惑,随禁不住就将那还魂枕颠来倒去,摆弄个不停,却仍旧未见有丝毫的异样。 良久,又经了一番沉思,道:此中必有蹊跷!且先回总坛再说。 清云夫人闻言,随止住哭,揩了泪,道:那姚使又当如何安置? 暴澜叹了口气,道:带回去。 二人计议已定,暴澜才将那包袱裹了还魂枕,依旧拎在手中,又上前与清云夫人站在一处。 霎时间,就只见那金翅大鹏雕透地而起,载住他三人,正要振臂远去,不想才不过数丈之高,便猛地一个翻身,竟栽了下来。 暴澜与清云夫人俱反应不及,一起坠落在地,顿时就惊骇莫名。 心魂甫定,暴澜即将那金翅大鹏雕招来验了,却并未见有甚异常之处。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就只听清云夫人在一旁道:莫不是我等太沉了? 暴澜闻言困惑,却仍旧驳道:此雕金翅扶摇,鹏程万里,今只区区三人而已,又何言太沉?断无此说! 言出才毕,到底还是心中无数,随就背了包袱,独自又去试那金翅大鹏雕。岂料一试之下,竟再一次翻身落骑。眼见金翅大鹏雕连遭失利,暴澜禁不住就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暴澜如有所悟,随解了身上的包袱,就拎在手中,掂了一掂,又掷于清云夫人。 清云夫人一把接过包袱,即抬头看时,却只见他驾住金翅大鹏雕,已然扶摇直上,并无丝毫坠落之虞。 转眼间,暴澜又踏雕而回,方才落定,便上前指住那包袱,与清云夫人道:如此看来,大鹏雕跌落一事,必与这还魂枕有关。 清云夫人闻言,即低头望住那包袱,当真就惊诧不已。 话说这还魂枕,世人皆知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然是识其来历者,可谓是凤毛麟角。 还魂枕,又命返魂木,乃聚窟洲所生还魂神树之根茎,后经蓬莱祖师养炼成宝,始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纵然是玄门中人,寻常所知,亦仅此而已。 然而,除此以外,还魂枕还有三大神秘之处: 首先,那还魂神树乃是神州后土之精华,故返魂木须臾不可离地,否则便会因灵气枯竭而死。因此,这还魂枕素有先天自保之能:在地则劲枝隐溢,扎根吸附;隔空则力挣藤蔓,重若万钧。由此可见,方才那金翅大鹏雕负枕难飞,正可谓是事出有因。 也正因为如此,想当初聚窟洲上还魂神树遍地皆是,然而传至中原者,却绝无仅有。 现如今,十洲沉浮不定,三岛缥缈无踪,此还魂枕只怕早已是世间独种矣。 其次,这还魂枕只救命,不治病,不疗伤,不解毒,因此于必死之人无效。何为必死之人?凡有病治不愈c伤养不活c毒解不清者,皆可谓必死之人。譬如今日之绣衣使者,既已心烂如泥,无可救治,实乃必死之人也。 最后,还魂枕虽有神效,却不可滥用,须是每隔六十年,方得施用救一次。 只道这还魂枕起死回生,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尸横遍野,哪曾想到其背后竟还藏有如此之三大秘密!放眼当今之世,能尽知其中奥妙者,只怕已是寥若晨星了。 暴澜与清云夫人哪里又识得这其中的许多关窍!二人一见此枕有阻骑飞行之能,随就想起神行符来。只可惜,此路也是不通!这神行符一遇还魂枕,便当即失效,竟化而不动。 无奈之下,暴澜沉思道:你与姚使先御骑而回!看这枕间字迹,蹊跷难明,既云与昆仑山有关,我且带了上混元宫去,待弄清原委之后,回总坛再议不迟。 清云夫人见说,随道:既如此,我便先回总坛去了。你万事小心! 二人辞罢,清云夫人即将姚瑶安在怀中,又驾起红鸾鸟,就向西而去。 暴澜一见清云夫人驾鸾离去,随将那包袱系上身来,又望罢前后路,禁不住就轻叹一声,举步便出了翠烟谷。 且不言暴澜跨马西上昆仑山,却说温轶伦等在亦宫养伤,日渐精神。 这一日,将近晌午时分,温轶伦与凤红俦又至飞阁,来望林乘风。 二人才一进门,抬头就见樊荒镜与练魔心在榻前,一站一坐,正陪住林乘风说话。林乘风背里朝外,半卧在榻,一眼就看见温轶伦与凤红俦进门,随挣扎住,便要起身。樊荒镜与练魔心见状,即调头一看,果见他二人来至,随离座来迎,就让至一旁。 一时礼毕,二人落座,温轶伦起手又与林乘风把脉。 樊荒镜毕竟是有心人,一见练魔心干站在一旁,随就搬过来一把椅子,轻叫一声,道:小魔女,请坐! 练魔心听声入耳,哪里就肯入座?只见她眉间一蹙,回头就是一声轻呲,露出了无尽的厌恶之情。 凤红俦看在眼里,又见樊荒镜苦笑无奈,顿时就忍俊不禁。 不一时,温轶伦收了手,就与林乘风道:单从脉象上看,内伤已无大碍。 言毕,又将那双臂断裂之处看了一遍,道:至于外伤,虽则严重,然亦不日可愈。 林乘风奇道:不日可愈?可我这 话未了,正要抬手,不觉就痛苦万状,溢于言表。 温轶伦见状,急止住他,道:不可乱动! 随起身就自袖中取出来一个青花瓷小葫芦瓶儿,又道:此物唤作,有接骨连筋之神效。前日里,只因你昏沉不醒,虚弱难当,故未敢轻启此药。现如今,你内伤既了,体力复元,正该用此神药之时。 道罢,又教樊荒镜将林乘风的衣袖撕开。 樊荒镜闻言,随捋袖上前,就用力一扯,不想竟未能撕动,反倒触疼了林乘风的患处。 练魔心一见心急,随一伸手就将樊荒镜拎起,甩至一旁,道:废物!滚开。 言未毕,即俯身上前,只轻轻一扯,便将那衣袖一撕到底,就露出来一双红肿的残臂。 温轶伦见状,随拔开塞口,又用勺子将那膏泥取出少许来,就与林乘风敷了。 那药膏方一敷上,林乘风便觉一阵清凉,随舒了一口气,就道:不疼了。 樊荒镜在外围远远地看了一眼,甚觉无趣,随又退至桌旁坐下,斟茶自饮,意兴阑珊。 温轶伦收了那药瓶,复又坐下,道:此药自有神效!你且宁耐一夜,只等明日便好。 林乘风点头道:有劳温先生施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为息怒火析旧计 一时间,众各在座,正自感喟,忽就见练魔心道:现如今,还魂枕失落,《青囊书》无踪,但不知温先生有何打算? 温轶伦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急切不得!欲寻《青囊书》,只靠吾等盲寻瞎找不行,追根溯源,还是要回到混元宫去。只待明日,乘风的伤势一愈,我等便可往南昆仑山去,先拜见了罗大教主再议其他。至于那还魂枕,多半是落入了白莲教之手,欲要夺回,只怕还需从长计议。 练魔心闻言,沉吟道:那混元宫当真就可靠么? 温轶伦笑道:混元宫可靠与否,并不重要。就目下而言,似乎也只剩此一途了。这几日,我等把亦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半点《青囊书》的踪迹,想是不在此地。再者,这《青囊书》也并非是甚玄门至宝,就昆仑两宫的渊源来看,罗真人倒还不至于袖手旁观。 练魔心道:万一混元宫也无此书的下落呢? 温轶伦被练魔心这么一问,禁不住就沉思道:倘混元宫当真也无能为力,那此事可就难说了。 练魔心道:难说?温先生此言何意? 温轶伦见练魔心咄咄逼人,俨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随呵呵一笑,就道:倘混元宫中亦无这《青囊书》的下落,想必是早已散落群山了。天下之大,群山之众,欲寻此书,成败只怕难说。 练魔心气势依旧,不觉就冷笑一声,道:是成败难说,还是有无难说? 凤红俦闻言,心中不悦,随冲口而出道:练姑娘,你说此话,究竟是何用意? 练魔心随即起身,回道:是何用意?这《青囊书》一事,从头至尾,皆是他温轶伦一人自说自话,全无凭据。 言未毕,就望住温轶伦,道:究竟真实与否,唯你心知。 道罢,又指住榻上的林乘风,与他二人道:撇开大孚灵鹫寺不论,单说眼前的这位林佥事,他堂堂武状元,为一个真假莫名的劈治之法,差点就断送了性命,尔等扪心自问,到底值当不值当? 凤红俦一见练魔心提及大孚灵鹫寺,就触到了温轶伦的痛处,登时便怒不可遏,猛喝道:练魔心!你懂什么?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练魔心见状,亦不甘示弱,大叫道: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凤红俦指住林乘风,高声道:他林乘风实为自家的还魂枕而伤,这跟温轶伦又有什么关系? 练魔心不服道:怎么没关系?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莫名其妙的劈治之法!害得本姑娘,也跟着你们一起带灾。 凤红俦道:你怎么就不问问他,究竟为甚事要寻那还魂枕?当真就是为了那劈治之法吗?你若怕死,趁早明说了,赶紧滚回家去!不要在这里自找晦气。 练魔心道:你哪只狗眼睛看到本姑娘怕死了!本姑娘纵横沙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鬼画符呢?我就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气死你! 言才毕,又冲林乘风嚷道:你倒是说话呀!为甚事要寻那还魂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那劈治之法? 凤红俦见状,亦来追问道:你倒是说呀!究竟是为了什么?快说! 林乘风一见她二人连连逼问,竟不知所措,随低了头,就闭目无言。 练魔心又催道:快说!别装死。 樊荒镜在一旁,只见她二人你来我往,更不相让,待要拉架,却又插不上嘴,直到此时,方才得了个空档,随就上前劝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练魔心正没处撒气,忽见他凑上来,随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就大喝道:你个废物,死过一边去! 樊荒镜被她这么一吼,情知惹不起,随又转身,就来劝凤红俦。凤红俦见状,咬定了他是见色忘义,有意要护那练魔心,心中不忿,立时就瞪了他一眼。樊荒镜一见心惊,随望罢两头,摇手苦笑,就败下阵去。 练魔心眼看樊荒镜闪过,随拎了把椅子,就往外一戳,顺势坐下,又问林乘风道:林大闷葫芦,你倒是说话呀! 凤红俦见她入座,亦气呼呼地,就坐了下来,胸潮难平。 沉默良久,林乘风缓缓开言,道:此番受伤,皆是我轻敌所致,实与他人无干。 练魔心闻言,不满道:林呆子,谁问你这个了呀! 林乘风道:确是我轻敌所致!想当初,在太和岭白莲洞,我与那绣衣使者·姚瑶也曾有过交手,不过尔尔,岂料才时隔半年,其功力精进,竟如此神速!真可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温轶伦一见林乘风有意打岔,随就势接过话头,道:乘风,你错了。姚瑶之功力,前后判若云泥,实与精进无关,原是他刻意隐瞒所致。 林乘风闻言一惊,道:刻意隐瞒? 温轶伦点头道:不错。想当初,他在太和岭诈败,实乃是之计。 林乘风大惊道:什么?诈败?他在太和岭是诈败? 温轶伦道:正是。 随又起身,就与凤红俦道:红俦,极乐场一战,白莲教的实力,你我有目共睹,倘绣衣使者·姚瑶与那清云夫人联手,你以为乘风胜算几何? 凤红俦沉思道:单就功力而言,乘风与姚瑶,或在伯仲之间,但斗法与比武不同,胜负之道亦可谓大相径庭,若加上那昔日的之红鸾仙子·凤倾云,则他几无胜算。 练魔心在一旁,忍不住道:即便如此,太和岭诈败,却端的又是为何? 温轶伦笑道:问得好! 随推椅而出,又与众人道:老庄主林维初被擒既久,然宁死不屈,于还魂枕一事,始终守口如瓶,以致于白莲教用尽酷刑,却依旧是一无所获。正当势态渐成胶着之际,不意林乘风忽然出现,姚瑶因势利导,随就心生一计。老庄主既然视枕如命,早就有了舍身之意,又岂甘心只将此宝埋没?他若不死,则此枕尚有出头之日;他若无生,则此秘藏定然沉沦无疑。而你林乘风,则当之无愧,是这还魂枕的最佳传人。所以 林乘风愤恨不已,随插话道:所以,他便先将吾父伤至不治,而后再诈败交还,以诱还魂枕之秘现世? 温轶伦道:不错。老庄主倘若真有还魂枕在手,临终之际,就算无意传宝与你,也断不会将这秘密带进棺材里去,他一场辛苦一场忙,岂无所求?姚瑶料定,他欲复生,必然会有所交代与你。而你林乘风,出乎贪婪人性也好,出乎救父孝心亦罢,势必要寻回还魂枕无疑。因此,自老庄主归天之后,他只要盯住你神木山庄的一举一动,就不愁还魂枕不现身。 林乘风闻言,沉吟道:这就难怪了!我道盯梢却是为何。 随又苦笑一声,道:可惜林某生性愚钝,既辜负了吾父的一片苦心,亦白费了他绣衣使者的一番算计。若不是温先生相助,只怕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哩。 温轶伦笑道:此事曲折若此,非是你林乘风愚钝,不过意外而已。 林乘风不解道:意外?什么意外? 温轶伦道:临终遗言,老庄主本该直截了当,直指秘藏,但事实却远非如此。追根溯源,盖因当日太和岭上太过混乱,更有庞淳等外人在侧,老庄主一时技穷,不得已才出了那哑谜下策。 林乘风闻说如此,禁不住就叹道:想不到人多势众反而坏了事。 众人听罢,一阵沉默。 温轶伦见状,随不失时机,又与凤红俦及练魔心二人笑道:这还魂枕一事,你等可还有甚不明之处?但说无妨。 二人见说,登时就面红耳赤,尴尬不语。 温轶伦又道:我等欲取回还魂枕,少不得还要与那白莲教恶斗一场。据那废了的绯衣使者·步天林供称,白莲教总坛现设在四川邛崃山无生宫。然此事容当后议!眼下,还须以乘风的伤势及《青囊书》的下落为要。 道罢,即教林乘风好生安歇,就与众人出了飞阁,各去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寻书直上混元宫 转眼之间,温轶伦与凤红俦就来至亦宫,要与扶翼之辞行。 扶翼之一见二人作辞,心中甚是不解,随问道:怎么突然间就要走? 温轶伦道:此行匆忙,我有两位好友,还遗在神木山庄,久无音讯,今去将他二人接来,以免盼望。 扶翼之抚须道:原来如此!此一去,不知何时可回? 温轶伦道:如无意外,我等天黑便回。 扶翼之听闻天黑即回,顿觉心安,随举手朝外,就道了一声:请! 即举步相送,出了宫门。 两边辞毕,温轶伦与凤红俦随至四方鼎之外,各自化符而去。 时近黄昏,他二人就回至神木山庄。 话说商弦绝与云无裳守在庄上,一连数日,不见温轶伦等的回音,朝夕忧叹,坐卧不宁。不想正在心焦之际,忽就见温轶伦与凤红俦自外而入,上至厅前,登时便喜出望外,禁不住就双双来迎。 一时温慰已毕,两边相对而坐。 温轶伦道:闲言少叙,你二人快收拾了,好随我等上昆仑山去。 商弦绝闻言,随与云无裳相视一笑,又转过来道:不瞒你们说,我俩早就收拾好行李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温轶伦起身道:既是如此,再好也不过了。快快去!取了行李来,我们这就启程。 商弦绝与云无裳见说如此,随起身就往厢房里去了。 凤红俦见状,就趁着这个当儿,又唤管家来,将庄上的一应大小事务俱托付了。 少时,商弦绝与云无裳各拎住一个包袱,才出了厢房,就见九步沉香辇已然在前,门帘大开,里面端坐着温轶伦与凤红俦二人。商弦绝见状,更不迟疑,随领住云无裳,就一起登辇而去。须臾,即至不周山上。 商弦绝与云无裳初入亦宫,与众人相见礼毕,又望罢了林乘风,当夜就在飞阁安歇,一宵无辞。 翌日清晨,众各早起,一番洗漱饮食已毕,正聚在亦宫大殿闲谈,说话就要往混元宫而去。 不一时,温轶伦与凤红俦来至。 众人见礼,独练魔心手拎巨镰,落后无语,凤红俦看在眼里,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有数,随又转头,就与林乘风道:状元公,观你气色尚佳,未知伤势愈否? 林乘风见问,随抿嘴一笑,略显羞涩,就抱拳道:有劳凤姑娘挂怀!林某今已恢复如初了。 凤红俦闻言亦笑,禁不住又瞥了练魔心一眼,再无他言。 温轶伦见状,即与众人道:人已到齐了,不如就趁早启程吧。 道罢,随又转过身来,领住众人,就与扶翼之及慕长生作辞,道:掌门师兄,慕先生,保重!轶伦去了。 二人见状,忙一起打个稽首,道:一路顺风! 两边礼毕,众人随出门登辇,风驰电掣一般,便往南昆仑山而去。 转瞬之间,九步已过,沉香辇就飘落至凤凰岭上。 众人方才落辇,就只见山势巍峨,宫体恢宏,好一派玄门祖庭的风范: 顶摩霄汉,根接太虚。顶摩霄汉,峰镇彤云灵芝相;根接太虚,峦穷碧空芙蓉貌。名山雄宇宙,赫赫道德之风;金阙照乾坤,漠漠神仙之宅。千岭巍巍放毫光,万石磷磷生瑞气。龙吟虎啸,鹤唳猿啼。红霓炫燿,青鸾对对舞朝阳;紫雾缭绕,彩凤双双歌未央。又见那黄森森,宝阁珍楼一幢幢;明晃晃,珠宫贝阙一座座。玉简金书随往来,晨钟暮鼓时悠扬。 大众只顾贪玩景致,不觉就拾级而上,来至南华殿。 这南华殿乃是一座山门殿,殿前有石匾高悬,上凿斗大四字,曰:。过了南华殿,便是增城。众人正欲前行,忽又见那城楼下立着两员神将,眉映日月,赤白分明,俱顶盔贯甲,威武肃目,正各执了兵刃,分左右而峙。 那赤面的映日神将,一见大众来至,就迎住道:来者何人? 温轶伦见问,随就上前见礼,道:吾乃亦宫门人温轶伦,要见教主,敢劳将军通传! 那神将闻言,随又望罢余众,道:且先在此等候! 言毕,即入城通报去了。 众人立在门外,禁不住又东张西望起来。 但只见这凤凰岭上,青山隐隐,祥光灼灼,松竹掩映,庑廊迂回,又有宫观罗列,星罗棋布,俱坐北朝南,各依山傍石而建,气势非凡。 少时,那赤面神将出得城来,身后又跟了一位白衣童子。 那童子上前,与众人打个稽首,道:诸位,请随我来! 道罢,即领住温轶伦等过了增城,转朱阁,上天阶,又经九井玉栏c阆风阁c十二楼c悬圃,好不容易,方来至混元宫外。 众人停住脚步,抬头细看,方知这混元宫居中而立,面开五间,顶覆三层,紫殿极高,楼阁丰隆,红墙碧瓦,势角峥嵘。那正中间一道宫门的顶上,就竖着蓝匾镶金字,曰:混元宫。再看这门的两边,又有苍石篆青联,曰:道法源流,玄门正宗。 那童子至门首,当前引路,道:请! 温轶伦随领住众人入宫,但只见大殿上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好一派神道祖庭的锦绣之象。 那殿中央立着一尊三足紫金鼎炉,径直七八尺,高数丈,香烟袅袅,神韵阵阵。四周又悬花结彩,有幡幢林立,肃穆庄重,威严无比。大殿的北墙上,有四个嵌玉大字,曰:万神总镇,光芒万丈,气势冲天。 那玉字之下,又有七张盘龙宝座,依尊卑,分上下,成人字形,列于三重台阶之上。宝座下,又有道家四灵之凶象,俱面南背北,横亘在前,看来令人胆战心惊。 温轶伦立在丹墀之上,放眼圣殿,气象非凡,又见七绝满座,顿时就心慌意乱,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凤红俦在一旁看见,情知不好,随急与商弦绝以目会意,又沉思片刻,就上前打个稽首,道:方寸山止留宫门下弟子凤红俦,见过罗真人与诸位前辈。 那昆仑教主欲回天地·罗玄清,头戴九云金霞冠,身披鹤氅绛绡衣,青丝一缕白,面如傅粉,眉清目朗,丰神俊秀,清逸出尘,高坐神道至尊之位,一见凤红俦稽首,随颔首微笑,却并不言语。 商弦绝等见状,亦纷纷行礼,只他温轶伦一人杵在当中,默默无言,面红耳赤。 一时礼毕,罗玄清笑道:诸位此来,声势不小,但不知所为何事? 凤红俦正要开言,却被温轶伦一把拉住,又朝商弦绝使了一个眼色。 商弦绝见状,当即领悟,随合扇上前,就施礼道:事关重大,还请罗真人借一步说话! 七绝闻言,随左右相顾,会心一笑。 罗玄清道:有甚事,你只管讲来!此处并无外人。 温轶伦见说,随就望罢那座上七绝,沉思良久,禁不住又与商弦绝附耳低语了一阵。 少时议罢,商弦绝道:真人见谅!我等此行,实为借《青囊书》而来。 七绝闻言一惊,随众目交投,疑惑顿生。 只见当中有一道者,头顶金冠,身穿玄衣,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面如黑枣,须似金针,唤作漫卷西风·郝摇旗,位在七绝之五,乃阆风阁阁主,抱怨道:怎么又是《青囊书》? 温轶伦等闻言,亦是一惊。 凤红俦不解,道:老师此言何意? 郝摇旗道:近半年来,只为这《青囊书》,明里暗里,也不知有多少人上过混元宫了!此书究竟有何奥妙?真是令人费解。 温轶伦等见说如此,一时也不好开口,只站在那里,真是进退两难。 少时,商弦绝勉强开口道:敢问老师,此书安在?可借吾等一阅否? 郝摇旗不耐烦道:老实说,我在混元宫中,压根儿就不曾见过有此一书。那些江湖鼠辈,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偏偏就要来此送死。 商弦绝见说,随又朝温轶伦看了一眼,便不再言语。 一阵沉默之后,罗玄清道:温轶伦,你此来寻书,究竟根由何在?说来我听。 温轶伦见问,满面通红,才一开口,道了声:我 便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藏经洞中议搜书 罗玄清虽识得温轶伦此人,然与之并无交情,更不知他有这临阵怯场的毛病,眼见其欲言又止,只当是果真有甚难言之隐,随道:诚如六弟所言,我混元宫中,委实无甚《青囊书》。贫道上山既久,又忝掌大教,更不曾听闻此书。这借书一事,实不知从何说起啊! 稍停片刻,又道:也罢!你等既已上山,来之不易,且在此赏玩几日,再去不迟。 温轶伦等听说,只得礼拜而出,暂往悬圃安歇。 不一时,就有悬圃之主一枝清香·皇甫渐秀来访。 只见他头戴金冠飞双凤,身穿黄花白绡衣,手执拂尘,玉面蓝发,剑眉星目,丰都雅致,神清气爽。 两边礼毕,凤红俦道:但不知老师此来,所为何事? 皇甫渐秀笑道:贫道此行,是受了吾掌教师兄之命,特为请轶伦贤师侄而来。 温轶伦闻言,随与众人望罢,又沉思片刻,道:既是如此,轶伦敢不如命! 道罢,即与皇甫渐秀离了悬圃,就往后山藏经洞而去。 少时即至,三人礼毕,就于满洞经书之中讲论起来。 罗玄清道:温贤侄,素闻你多年前便已离山,一直就执著于紫练的下落,如今突然来归,想是有些眉目。 温轶伦谢道:有劳教主挂怀!轶伦此番上山借书,实与家师的去向有关,望教主念在两宫同修之好,不吝赐阅! 罗玄清见说去向二字,不禁就双目放光,一闪而逝,道:既如此,可明白说来。 温轶伦随将崇祯皇帝患病并欲借《青囊书》疗疾以救李紫练之事说了一遍。 皇甫渐秀听罢,叹道:难怪朝廷出了悬赏令,直引得江湖鼠辈横行! 温轶伦闻说悬赏令一事,顿时大惊,道:悬赏令?什么悬赏令?朝廷何时出了悬赏令? 皇甫渐秀不解道:你为《青囊书》而来,竟不知有此悬赏令一事! 温轶伦低头沉吟道:想是我入狱日久,竟与世隔绝了。 皇甫渐秀见温轶伦深思不语,又道:大概就在半年前,有龙虎山正一真人·张应京,及黄山之一的光明天尊·神丽,先后来此借书,但俱未道明情由,然宫中实无此物,随不免就空手而回。之后,又有江湖宵小陆续来盗,死伤不免。吾等不堪其扰,随命人下山探查,才访得悬赏令一事是真,然毕竟未能尽知根由。适才据你所讲,原来此事的肇因,竟在皇宫大内。 温轶伦闻听踱步,自思道:难怪要在诏狱待上半年之久!我只当是朝廷并未深信吾之所言,又或者要掩人耳目,隐瞒病情,方才久隔行事,不想根源却在这里。原来,朝廷早已有所行动了! 少时,罗玄清又道:温贤侄,你师尊失踪一事,确是因我所起,混元宫断无坐视之理。 随转身就望住皇甫渐秀,道:只不过,要说这《青囊书》,我混元宫中确无此物。 罗玄清此言才一出口,皇甫渐秀就接住话,道:确实如此!这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纯属乱谈。贤师侄,你切不可当真啊! 温轶伦道:只不过,当年玄通师叔还在时,我曾于此洞中见过那《青囊书》。 罗玄清与皇甫渐秀闻言一惊,随相视片刻,又道:你果真在此洞中见过那《青囊书》? 温轶伦道:确曾见过。 皇甫渐秀疑惑道:这就怪了!怎么我混元宫中之人,俱不知有此一书? 温轶伦笑道:就神道而言,除我亦宫之外,几无医道中人,未知其书,亦不为怪。想当年,华佗虽然出身混元宫,却是与神道无缘,故此才遍翻玉虚残经,终于剑走偏锋,学有所成。及至后来,他入狱而死,《青囊书》便未能传世。我以为,若不是神道早有搜集门下弟子著作的传统,只怕此书绝矣。 罗玄清闻听此言,点头沉思,道:如此说来,倒也不差! 随又上前,指住书架杂乱满眼的经卷,道:自混元宫新迁之后,玉虚残经及后世新著,便都在此了。 道罢,就转过身来,望住温轶伦,笑道:看来,也是时候整理一番了。 温轶伦见说,即举步上前,深揖道:请教主许我在此搜检! 皇甫渐秀闻说搜检二字,心中顿时一紧,随就朝罗玄清望去,但见他踱步深思,默然无语。 良久,罗玄清才住了脚步,打定主意,就与皇甫渐秀道:三弟,这整理藏经洞一事,就由你来操办。 皇甫渐秀见说,随望了一眼温轶伦,不解道:那温师侄他 言未了,忽见罗玄清又道:至于人手方面,尚有不足之处,可教温贤侄等前来相助。 皇甫渐秀闻言释然,随应命称是。 温轶伦见状,忙进礼称谢,道:谢教主成全! 罗玄清叹道:你师尊失踪已久,至今杳无音信,想来混元宫亦难辞其咎,然天下乱象既现,神道纷争再起,非是我罗玄清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实乃教务缠身,无暇旁顾。今见贤师侄率众来此,却又不见扶宫主现身,吾心既喜且悲。喜的是,时隔数年,再见亦宫故人上山,犹见紫练一般;悲的是,两宫心结既生,日久难开,往来不复当年。 温轶伦慰道:教主且省忧心!乱世儿女,人各有命。我等虽言方外之人,然谁又不似那围着磨儿打转的驴? 罗玄清闻言宽心,不觉就对温轶伦另眼相看,且收了伤感,又与他二人道:重整经卷一事,工程不小,你们且仔细商量着。 道罢,即转身出洞,将至门口,却又停住脚步,问道:他还好吗? 温轶伦听声一怔,随就望住满眼的经书,叹道:不在了。 罗玄清闻言,随浑身一颤,顿时失神,禁不住就应了一声,道:噢 才要出门,忽又见有一白衣童子来报,道:禀教主,不好了!方才有白莲教人来访,被六师叔拒于门外,现在增城楼下打起来了。 三人闻报一惊,罗玄清正要举步,却只见皇甫渐秀蓦地就赶上来,道:我去山下一探究竟。 罗玄清略一沉思,道:也好。记住!千万别让六弟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皇甫渐秀随领命而去。 温轶伦在一旁,闻听白莲教三字,情知不好,随急与罗玄清辞毕,匆忙就往悬圃去了。 至悬圃一看,为时已晚!林乘风c樊荒镜及练魔心俱已不在,都怒冲冲地,就下山寻仇去了。凤红俦按不住众人,亦只得跟随而去。只剩下来商弦绝夫妇c殊方c青葙及小相婴五人,还在悬圃安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不意旧怨成新仇 话说白莲教教主噬天虎·暴澜自翠烟谷与清云夫人分别之后,便买马西去,日夜兼程,一路就直奔昆仑山而来。 这一日黄昏,至南华殿外,就遇见了久候的红阳长老·诸葛仙仪。原来,这诸葛仙仪是奉了清云夫人之命,自总坛而来,要助他暴澜上昆仑山。 当晚,二人就在殿中过了一夜。 翌日天明,暴澜就携了诸葛仙仪,一起来至增城。不曾想还未见到罗玄清,反倒吃了那郝摇旗的闭门羹。增城楼下,暴澜无奈,只得摇头苦叹,免不了就要与日月神将大战一场。 及至众人陆续来至,双方已战罢了三十回合,正在僵持住。 那城楼下,滚滚杀阵之中,日月神将分左右而立,以二敌一,就抵住暴澜。 这边才见日月神将,红面黑颜,金盔银甲,各执长枪大刀,髭须倒竖,怒发如雷;那里又见暴澜头顶莲花金冠,身着白鹤玄衣,背负包裹,迎风傲立,飘然遗世。 诸葛仙仪立在圈外,岿然不动,但见她云鬟雾鬓,明眸善睐,冰肌透罗衫,纤体遍红艳,貌若天仙,风姿绰约。 樊荒镜身披天王铠甲,手拎大刀,一马当先,大呼道:纳命来! 随以一招,就跃入阵中。 暴澜一见万兽来袭,随举手就以来迎。 盾兽相交,一阵巨响之后,风烟聚散,阵中形势却为之一变。 转瞬之间,林乘风与练魔心便已身在阵中,再加上樊荒镜及日月神将三人,就以五敌一,誓要生擒暴澜。 而城楼上,又来了凤红俦及漫卷西风·郝摇旗二人。诸葛仙仪见状,不觉心动,才要上前助战,却被暴澜扬手止住。但见他将背上包袱解了,随往后一抛,就被诸葛仙仪接在手里。 暴澜卸了还魂枕,正要全力应战,就见半空中落英缤纷,环佩叮当,降下来一枝清香·皇甫渐秀,横亘在对阵之中。 这皇甫渐秀才一落地,便止住两边,随朝暴澜打个稽首,道:暴教主,贫道一枝清香·皇甫渐秀见礼了。 暴澜见状,随收了架势,亦打个稽首,还礼道:道友请了。 皇甫渐秀一见暴澜收功,即回首后望。众人见状,无可奈何,亦只得住了手脚。郝摇旗在城楼上见此情景,心中不忿,又无处发泄,随怒斥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皇甫渐秀道:但不知暴教主此来,有何见谕? 暴澜道:实不相瞒,本座此来混元宫,实是有事欲寻罗真人,并非无理取闹。 皇甫渐秀见说,随道:既是如此,请上混元宫一叙。 道罢,即将他引上山去。 众人见状,随分开两边,就要让道,独林乘风怒目而视,不肯动身。 练魔心赶上来,急将他扯了一把,就低声劝道:此处乃是混元宫的地界,不宜自专!待他下得山去,再行动手不迟。 言讫,又拉住他,便与众人一同上山去了。 不一时,众人上殿,七绝登座,暴澜携诸葛仙仪居右,温轶伦与凤红俦等则靠左。 须臾礼毕,暴澜入座,罗玄清道:今暴教主亲临荒境,有何见教? 暴澜闻言,尚不及开口,就见郝摇旗在一旁,不屑道:一个是名门正派,一个是邪魔歪道,又有甚好见教的! 暴澜见说不理,随教诸葛仙仪解开包袱,将那还魂枕取了,拿在手中,就朝上道:列位可识得此物? 凤红俦一见此物,即失声叫道:还魂枕!果然是还魂枕。 七绝在座,闻听还魂枕三字,亦大吃了一惊。 郝摇旗忍不住,随起身就够着那宝贝,望了两眼,道:这当真就是还魂枕么? 凤红俦见问,随朝上见礼,道:此宝却是还魂枕无疑。但 言未毕,就见练魔心转过一旁,讥讽道:暴教主,有道是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你灭了大孚灵鹫寺,抢了人家神木山庄的还魂枕,还胆敢来此招摇过市?魔教妖人,果然是厚颜无耻啊! 诸葛仙仪闻言,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假小子! 练魔心一见说到她的痛处,顿时大怒,道:你说谁是假小子? 诸葛仙仪见她发怒,随一笑而过,更不理睬。 樊荒镜眼见练魔心吃亏,哪里就肯轻饶了她? 随就上前,阴阳怪气地道:那也总比不知廉耻的甚长老好! 诸葛仙仪闻言一怔,随又怒道:你道谁不知廉耻? 樊荒镜笑道:我樊某自幼就浪荡惯了,是个有假包换的多情公子,但纵横欢场,游戏人间,又岂得无一技傍身!先前对阵之际,我就已察觉暴教主体带异香,刚才来时,方知那味道,竟来自你诸葛长老的身上,这其中只怕是另有隐情吧? 诸葛仙仪一见樊荒镜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竟说出这番话来,登时就羞红满面,急道:你 温轶伦见状,甚觉不雅,随轻咳了一声,就教樊荒镜适可而止。 樊荒镜年轻气盛,哪里就肯服气?随昂头而立,不予理睬,却被凤红俦一把扯了下去。 暴澜随起身离座,就大笑道:真是后生可畏! 又一拱手,道:难为小兄弟你如此上心,暴某真是受宠若惊。 皇甫渐秀正色道:暴教主此来,想必不是为了向我混元宫炫耀这掠得之物吧? 暴澜闻言,即转身朝上,道:皇甫道友所言甚是!本座此来,实要与混元宫做个交易。 郝摇旗道:交易?什么交易?正邪不两立!你我之间又有甚交易可做! 暴澜笑道:道友莫急!待本座言毕,再做决断不迟。 见郝摇旗不语,随又望住温轶伦及凤红俦等人,道:本座曾有言在先,吾并非有意夺此宝枕,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则,拙荆剧毒缠身,恐难持久,急需还魂枕救命;二则,觊觎还魂枕者甚众,本座若不出手,此宝必为他人所夺。 言毕,又朝上道:实不相瞒,今吾虽得此宝,然一时却未能参透其中的奥妙,有枕一似无枕。时不我待,与其手捧金碗,挨饿而死,不如卖碗求生,得一个实惠。 皇甫渐秀道:但不知暴教主打算如何交易? 暴澜道:只要贵教说破此枕的秘密,救拙荆一命,事成之后,本座情愿将其送与混元宫。 七绝听说,随左右看罢,又纷纷朝罗玄清望去,却见他只是闭目不言。 众人还在等待,不意罗玄清却蓦然挥手,但见大殿上电闪雷鸣,竟现出来一柄紫色宝剑,高悬在半空中,就指住暴澜,旋转不休,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七绝一见混昆剑出世,顿时惊诧,而殿下众人,虽不识此宝,却也大骇莫名。 诸葛仙仪心惊之余,不容分说,随举步就挡在暴澜跟前。 暴澜见状,即将身一闪,就绕过诸葛仙仪,上前道:罗真人,此是何意? 罗玄清道:灭大孚灵鹫寺c杀澄一禅师者,可是你暴澜? 诸雄闻听澄一禅师已死,更是一惊。 郝摇旗大叫道:什么?十四弟死了? 随急纵身,就跃至暴澜跟前,道:可是你杀了我玄通师弟? 暴澜闻言,随大笑道:真是冤家路窄!不错。杀c灭大孚灵鹫寺者,正是我噬天虎·暴澜。 大众听说,各要动手,但见那电光一闪,混昆剑便一击而下,直逼暴澜而去。 暴澜见势不妙,随与诸葛仙仪一起,就闪至殿外。 众人急追而出,却又不见他二人的踪迹,只那还魂枕还落在殿外的台阶之上,想是借神行符遁去了。 练魔心步下台阶,随将那还魂枕拾了,就交至林乘风的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以枕换命新交易 众人回宫,又见七绝离座,正在殿中等候消息。 郝摇旗切齿道:逃了! 诸雄见说,俱有不忿之色。 少顷,温轶伦又自林乘风手中,将那还魂枕接了,就递与皇甫渐秀,道:老师可识得此中奥妙? 皇甫渐秀随接在手中,仔细看罢,就摇了摇头,又递与罗玄清,道:掌教可识得此物? 罗玄清略看了一回,道:此物,相传是昊天罔极·榜霸未可真人当年下山另立仙宗之时所炼,早已湮没于世,且又未见经卷记载,其中的关窍,我等后来之人,又岂能轻易识破? 随就递与立在一旁的落日沉星·阴破光,道:汝曾为仙宗门人,可识得此物? 只见那阴破光手也未伸,头亦不抬,道:不识。 又递与郝摇旗,道:你也算是半个仙宗门人哩 郝摇旗闻言摇头,又连连摆手,道:大哥不要消遣人。我算什么半个仙宗门人!武学在仙宗,早已被打入了另类。你看看那里面,可还有个习武之人?况且,我这一身的功夫,也并非出自海外三岛,而是学自青城山。这还魂枕的奥妙,我可不知道! 罗玄清见状,随又将那还魂枕交与温轶伦,道:暂且留了此物!将来有机缘,再向仙宗的门人打听吧。 温轶伦接枕在手,沉思片刻,并未还与林乘风,却教凤红俦取包裹收了。 众人不识这还魂枕的奥妙,又问罢澄一禅师之死,随各怀不忿,嚷闹了一阵,便自恨恨而去。 温轶伦见状,随领住众人,与皇甫渐秀一起,就往藏经洞整理经卷去了。 一路上,樊荒镜与练魔心就领住殊方c青葙及成相婴三人走在前面,温轶伦与皇甫渐秀等则紧随其后,唯独凤红俦居末,手跨包袱,心思重重。 温轶伦不无忧虑道:魔教此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皇甫渐秀笑道:贤师侄宽心。我堂堂混元宫,乃神道总镇,又岂怕了他魔教不成! 温轶伦道:不是这等说。我担心此枕处置不当,只怕后患无穷,或将于吾寻书救人之事,有所妨碍。 皇甫渐秀亦道:你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然就目下来看,也只得如此了,终不然又将那还魂枕送与他去! 温轶伦见说,随回头就望了一眼凤红俦,但见她两手挎住包袱,忧心愁眉,踽踽而行。 不一时,众人便已来至藏经洞。温轶伦又与皇甫渐秀及商弦绝等人一起,将整理经卷之事,细细谋划了一番。计议已定,皇甫渐秀即离洞而去,众人不敢耽搁,随就动手干事。 望住众人忙碌的身影,温轶伦顿觉欣慰,随出了洞门,就来寻凤红俦。但见她立在洞外的绝壁之上,面朝苍山,眼望白云,正凝神远眺。随缓步上前,临风捻须,眼望云山,却并不开言。 良久,凤红俦道:有话不妨直说!你站这里,就陪我到天荒地老,也不是甚正经事。 温轶伦道:今暴澜失了还魂枕,断难甘休。此事如不能善了,只怕会遗患无穷。寻书救人一事,方才起步,道阻且长,坎坷未知,我等终不可背着这个包袱上路,所以 言未毕,却见凤红俦转过身来,就望住温轶伦,略显无奈,道:直说了吧!要我做甚? 温轶伦闻言一顿,随笑道:双管齐下!首先,我想你回仙宗一趟,查清这还魂枕的来历奥妙。 凤红俦点头称是,又望住山外,道:不意外!这个我也想到了。此事倒也不难,我回一趟方丈山便是。 温轶伦又道:其次,在回仙宗之前,我想你先帮我打听清楚,那魔教的清云夫人,究竟身中何毒? 凤红俦闻说,随秋波一沉,就转过身来,道:这么说,你知道了? 温轶伦道:灵鹫寺一战,稍见端倪。仅此而已。 凤红俦道:暴澜与清云夫人,是我的生身父母。 言讫,即见温轶伦面露惊异之色,随又道:我还信得过么? 温轶伦捻须道:所谓信任,在己不在人。 凤红俦微微一笑,便眼望群山,道:乌阙血蟾酥。 温轶伦闻言一惊,随转头就道:乌阙血蟾酥!哀牢山的乌阙血蟾酥? 凤红俦道:不错。 温轶伦沉思半晌,又道:如此说来,你且莫慌回方丈山!此事或有转机。 凤红俦不解道:有何转机? 温轶伦道:混元宫一行,大出魔教意外,我想那暴澜一时半刻未必就有主张,多半还在山下盘亘。这样,你且下山去,设法与他见上一面,就说我温轶伦有一桩好买卖,要与魔教交易。 凤红俦越发不解道:你有什么好买卖要与他做? 温轶伦道:今早在殿上,他曾提出之说,惜乎其妙难明,即便没有玄通师叔一事,此路也是不通。我虽不知枕中奥妙,却有那解毒之法,此去你只需旧事重提,谅他必允。 凤红俦闻说,顿时就走,却又被温轶伦一把拦住,沉思道:事不宜迟!这混元宫中人多眼杂,众口难调,未免夜长梦多,他若应允,你及早赶回,我们便一起往哀牢山去。 道罢,即放了凤红俦,却见她依旧站在那里,只是望住他,一动不动。 温轶伦随挥挥手,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凤红俦闻言,随驾起青鸾鸟便走,不意却有那还魂枕压身,竟一个跟头就翻了下来。温轶伦见状,随急上前,一把就将她扶了起来。 凤红俦掸了掸衣袖,就望住那盘旋在上的青鸾鸟,惊魂未定,不解道:岂有此理! 道罢,即捻诀又起,不意却依旧翻落在地。 凤红俦不服,竟解了那包袱,交与温轶伦,随捻诀再试,果然就一飞冲天,杳然而逝。温轶伦一见凤红俦远去,就低头望住那手中的包袱,顿时心疑,然一时之间,难得要领,只得捻须叹罢,又回至藏经洞中。 商弦绝一见温轶伦手拎包袱,独自进洞,即上前又朝洞口望了一眼,道:凤姑娘哪里去了? 温轶伦见问,随将他拉至一旁,道:我另有要事,即将下山一趟,你领住众人,还在此地整理经书。 商弦绝闻说,当即问道:何时启程?几时可回? 温轶伦道:说话就走。此一去,短则数日,长则半月。这混元宫中,情势晦暗不明,你等在此,须是谨慎从事。如遇阻滞,切记不可用强,万事且等我回来再议。 商弦绝点头称是,又道:我等谁与你同去? 温轶伦望罢洞中诸人,即将林乘风c练魔心及樊荒镜三人招至跟前,道:我有要事,将下山一趟,你们谁与我同去? 三人闻说,互相望罢,独见练魔心拎镰在手,道:往哪里去? 温轶伦道:不要问。但此去,实与还魂枕有关。 练魔心闻言疑惑,随又与林乘风以目会意,道:既是如此,留乘风在这里,我与你同去。 道罢,即将手中的逸红狂魔镰交与林乘风,道:且替我好生保管此物。 林乘风见状,随接过镰刀,就嘱咐道:万事小心! 樊荒镜一见练魔心要去,急道:我也去。 温轶伦道:你去也可,但须听我吩咐,切忌擅自胡为。 樊荒镜道:那是自然。 温轶伦见说,随将手中的包袱,就递与林乘风,道:既如此,这还魂枕还交你保管。 道罢,又与练魔心及樊荒镜道:只等红俦回来,你二人便随我等同去。 众人议罢,只在洞中静候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各取所需往哀牢 话说凤红俦起在半空中,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寻那暴澜的踪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在凤凰岭前后上下盘旋,来回游弋。未久,果见那金翅大鹏雕一闪而过,即将她引了下去。 原来,暴澜此番上山,非但交易未成,竟还丢了还魂枕,当真是懊恼不已。才与诸葛仙仪化符退至川西鹤鸣山,又驾了金翅大鹏雕,就回至邛崃总坛。岂料大孚灵鹫寺一战,清云夫人虚耗太甚,已然是伤重不起,命在须臾了。暴澜见状,顿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领住教中三大长老,就重上昆仑山,意欲再夺还魂枕。 顷刻间,四人即化符又至凤凰岭下,正商议着要上山夺枕,忽就见半空中青鸾盘旋,鸣声悠远。暴澜一见青鸾,情知凤红俦来至,随就放起神雕,当空引路。 不一时,凤红俦便随雕而至,与暴澜等就在岭下相见。 暴澜道:你怎么不在混元宫中?为甚事又来见我? 凤红俦一见这四人的架势,想必是有所谋划,随道:混元宫非比寻常,劝你等不要轻举妄动! 暴澜道:是不是轻举妄动?本座自有主张。 凤红俦道:有主张就好!今我来见,实有一桩交易与你。 暴澜不解道:交易? 凤红俦道:今早在混元宫,你曾有一说,但不知此意尚在否? 暴澜见说,随沉思道:是罗玄清教你来的? 凤红俦道:你又何必纠结于此? 暴澜闻言一笑,道:本座言出如山,几曾反悔? 凤红俦道:既如此说,再好不过!今我有一法可解血蟾酥之毒,但还魂枕一事,贵教就此罢手,你以为如何? 暴澜见说一惊,随与三大长老看罢,道:你当真有解毒之法? 凤红俦道:暴教主以为我闲来无事,是特来消遣你的么? 暴澜随上前道:就依你!倘你果真能解得夫人之毒,那还魂枕一事,本座自当罢手。 凤红俦道:好!你等且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便来。 道罢,即化符而去。 却说此时,温轶伦正领住众人,还在洞中等候,忽见凤红俦进来,随上前道:事体如何? 凤红俦道:已然谈妥了。 温轶伦释然道:如此甚好。 凤红俦道:这就走么? 温轶伦见问,随略一沉思,又与商弦绝道:我等这就动身去了。如混元宫见问,你就道吾等另有要事,下山去了,不日便回。 商弦绝道:你等大可放心前去!此间事,俱有我在。 温轶伦闻言心安,随与众人一起出洞,就在门口拜别。 凤红俦又驾了香辇,霎时即至凤凰岭下。 两边相会,未及开言,忽就见樊荒镜金甲横刀,只要杀暴澜。 温轶伦一见不好,随即上前,就拦住道:此行,你我有言在先,岂容胡闹! 樊荒镜见说,不得已,又卸甲藏刀,立在一旁不言。 温轶伦见状,随又将上乌阙求药之事说了一遍。暴澜沉思片刻,随教青阳长老·慕容陀天及白阳长老·第五摄生先回邛崃总坛,只留下来红阳长老·诸葛仙仪依旧陪住他,随众人上辇,就一起往哀牢山而去。 转眼之间,哀牢已至,众人落辇,但见一座好山: 冈峦耸翠,环水周流。冈峦耸翠接云天,环水周流绕峻岭。双阙临桥,一派溪光千古秀;重楼依岳,十分山色万年青。香花奇草待远客,珍禽异兽时近人。乍看巍巍欺昆仑,又睹森森厌太华。这正是千年乌氏隐逸处,更无邻舍独成家。 暴澜上前,随就指住对岸城楼上的三字,道:过了此关,便是乌阙了。 又转过身来,与温轶伦道:我与仙仪长老不便上山,只在此地等候,待你等取回了解药,再来会合。 温轶伦见说,随拱手作辞,又领住众人,就过了石桥。 大众初至关下,又见那石立高墙有苔痕,铁铸重门生锈迹,正在看时,忽见那左首关阙上有一人现身,身穿短衣,头裹白布,手执钢叉,就朝下喊道:那来的是什么人? 温轶伦见问,随取出来赤炎袈裟,就祭在空中,又朝上道:有昆仑山亦宫门下弟子温轶伦欲见乌大当家的,此是信物,烦你通报! 那人闻言,果接了袈裟,就去通报。 不一时,但只见那乌家小妹,名唤荆棘鸟·乌浓,身穿红裙彩衣,云纹通袖,双花滚边,头顶堆银山,雕龙画凤,项上扎银藤,古枝清奇,胸前坠银佩,玲珑精致,蹦蹦跳跳,叮叮当当,来至门口,就要迎众人上山。 樊荒镜一见乌浓银光闪烁,欢蹦乱跳,随情不自禁道:有意思。 练魔心正自赞叹,忽又闻樊荒镜之言,随面露鄙夷之状,就轻声骂道:色魔。 乌浓笑容满面,就上前见礼道:你们谁是亦宫的温先生? 温轶伦虽不认得乌浓,但看这眼前的光景,倒也猜了个分,随就上前,稽首道:在下便是温轶伦。阁下,想必就是乌阙的四当家乌浓? 乌浓笑道:正是乌浓!叫我乌家小妹即可。 道罢,即当前引路,径往乌阙而去。 夕阳西下,晚风徐来。 众人拾级而上,方至半山平台,顿觉天地宏开,视界无限。但只见迎面就是一座台基,有一亩多宽,高数丈,上耸青楼,坐北朝南,七重琉璃,八角峥嵘。平台的东西两边,又各有一殿,殿各有匾,匾各有字,乃与是也。众人见之,俱不解其意,随跟住乌浓穿过平台,就登阶绕至高楼前,又见门首悬一金匾,上书二字,左右又篆楹联一副,曰:天下百毒少有解,世上万法多无知。 乌浓步伐轻盈,一路领先,不知不觉便抛了众人,径自来见诸位兄长。 少时,众人上殿,两边礼毕,又分宾主坐定。 但见那乌阙的大当家毒步天下·乌聚,上着对襟蓝绡衫,袖滚龙凤,下穿宽脚紫裤,头裹青布,黑面柳须,两道焰眉,手执赤炎袈裟,初识温轶伦,便开门见山道:数百年以来,乌阙与亦宫分道扬镳,极少走动,但不知阁下此来,带了澄一禅师的随身袈裟,究竟所为何事?禅师一向可好? 温轶伦见说,随道:向蒙厚情,澄一师叔已然归寂了。 乌聚闻言一惊,道:这是怎么话说!半年前,我与他还曾有书信往来,怎么突然间就圆寂了? 温轶伦道:此事一言难尽。不久之前,大孚灵鹫寺遭遇千年浩劫,寺毁僧亡,澄一师叔亦不幸罹难。 乌聚见说,又是一惊,随与殿上陪坐的乌家兄弟对望了一眼,道:是甚千年浩劫?吾等俱不曾听闻。 温轶伦叹道:说起来,吾今来此,正与此浩劫相关。 乌聚道:愿闻其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再邀暴澜上乌阙 温轶伦道:乌大当家可还记得那一年前的瘟丹被盗之事么? 乌聚道:怎么不记得?起初,我只当是山下的异族纷争又起,故此盗丹为害。后山西瘟疫爆发,白莲教又几次三番来吾阙中求解血蟾酥之毒,我等方知那盗丹者,实是另有其人。为此,我乌阙还曾派专人往山西核查疫情,只因人地生疏,随将那治瘟之方赠予了大孚灵鹫寺的澄一禅师,请他设法,代为赈济。后据澄一禅师信中所言,山西瘟疫终究得治,想来亦不负我乌阙下山一场。 温轶伦道:大当家的所言不差!温某便是那受澄一禅师所托的治瘟之人。 乌聚见说,如有所悟,随道:原来如此。 话才出口,转念又一想,禁不住道:然则,温先生既已到此,想是那大孚灵鹫寺的千年浩劫,定与我乌阙当初的赠方治瘟一事有关了? 温轶伦笑道:大当家的所言甚是。这一场千年浩劫,实与当初澄一师叔受了贵阙的赈济之请有关。 乌聚闻言,沉思半晌,随起身大悟道:是吾失算了!想必澄一禅师为应我乌阙之请,故邀你往山西治瘟赈灾,不意却坏了那白莲教的盘算,随就惹祸上身矣。 温轶伦道:确是如此。 乌聚离座,随来回乱走,悔恨交加,又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因我一时失察,竟害了澄一禅师,更断送了大孚灵鹫寺的千年基业。 道罢,又转过身来,望住温轶伦,道:如此说来,那温先生你的处境亦自不妙啊! 温轶伦闻言起身,即朝上拱手,道:有劳挂怀!当日,在翠岩峰上,白莲教与大孚灵鹫寺血战一场,我与红俦皆曾死里逃生。只可惜,大孚灵鹫寺的,为护住吾等,皆已死伤殆尽。 乌聚道:既是如此,你等且在此安顿,待过了这一阵风头,再下山不迟。 温轶伦见说,随称谢道:蒙大当家收留,不才就叨扰了。 乌聚摆了摆手,叹道:数百年来,我乌阙偏安一隅,自不曾与中原武林有甚瓜葛,想不到只为瘟丹一事,竟惹出这等大祸来。此事不了,我乌阙难安! 叹罢,又与众人道:尔等且宽心!乌阙不是那有头无尾之辈。此事,我乌某势必要与你等有个交代。 众人还在说话,忽见来了一个巡视,看衣着打扮,好似先前那哀牢关内的通传之人,上前禀道:哀牢关乌桥外,有一男一女逗留不去,似乎有所图谋。请令定夺! 但见那毒泷恶雾·乌厚,乃乌阙的二当家,身穿青衣蓝裤,头裹花边白布,手执一杆紫竹雕花嵌玉镶金长烟枪,瘦面细目,花白短髭,一闻此报,即上前问道:可知那二人的来历? 那人见问,随猜道:那玄衣男子,看样子,像是先时曾来此讨药的白莲教教主暴澜。 乌聚闻言一怔,大怒道:好啊!我自不曾去寻他,他倒送上门来了。 言未毕,即要冲门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乌厚猛然上前,一把就拦住他,道:大哥莫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道罢,又使一个眼色,即教那通报之人去了。 温轶伦见状,亦来劝道:白莲教实力雄厚,非容小觑,乌大当家的切不可冲动行事啊! 乌厚又道:温先生所言甚是!大哥切莫心急。 乌聚听说,沉思片刻,随又退回座上,面朝众人,道:那魔头见在关外,你等倒是说说看,此事待要怎么处置? 乌厚吐烟袅袅,道:暴澜此来,与以往不同,只在关外逗留,却无上山之意,想必是冲着温先生等人而来的。 温轶伦见说,沉思道:二当家所言极是!我前脚才到,他后脚已至,想必就是冲着吾等来的。 言毕,又与乌聚打躬道:既是如此,吾等这就下山去,好与他见个雌雄,也免得众人受累。 乌聚见说,忙道:温先生千万别误会!适才二弟所言,非是此意。 温轶伦才要言语,却只见那三当家的毒手尊前·乌浩,身穿锦花滚边白色衣裤,头裹红布,右臂上接了一只银钩,明眸善睐,猩唇皓齿,正迎面对坐,久未开声,蓦地就站起身来,道:温先生就不要装了! 乌聚闻言,甚不以为然,随斥道:三弟不可胡言! 乌浩道:我哪里胡言了?温先生若非是早就看出了白莲教奈何不得我乌阙,又岂会千里迢迢,来此投奔!既已到此,又何必要假惺惺地讲什么下山,说什么连累? 温轶伦闻言,略显尴尬,笑道:三当家的果然是别具慧眼!所言不谬。然温某万里来投,实属无奈。 乌浩微微一笑,道:温先生不要误会!我说此话,绝无赶你等下山之意。诚如吾大哥所言,此事我乌阙必会与你等一个交代。 温轶伦闻说,忙称谢道:人言乌阙众兄弟侠肝义胆,气盖云天,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乌浩道:你就别再拍马屁了!我乌阙绝迹中原武林已经数百年了,哪里还有甚人言? 温轶伦随尴尬一笑,就坐回原位,不再言语。 乌厚吧嗒了一口烟,建言道:那暴澜既已来至,此事又须有个了结,不如就邀他上山一议吧? 乌聚道:罢了!就教他上山来吧。 道罢,又将那赤炎袈裟还于了温轶伦。 乌厚见众人并无他说,随教殿外的家丁径往哀牢关外请人去了。 不一时,暴澜与诸葛仙仪果然就来至乌阙正殿。 众各在座,一时礼毕,乌聚笑道:暴教主,既至关外,缘何不上山来? 暴澜立在殿中,亦拱手笑道:今次,本座非为乌阙而来,原无意叨扰,难为乌大当家的一片盛情,暴某却之不恭,故来拜见。 乌聚闻言大笑,随就指住一旁的温轶伦等,道:暴教主此来,可是为了他们? 暴澜见指,亦望了温轶伦等一眼,竟无语而立。 乌聚一见暴澜不言,遂厉声道:暴澜,你白莲教盗丹荼毒天下在先,杀僧灭灵鹫寺于后,此二事尚未了账,现如今又追杀起昆仑弟子来了?尔等如此横行无忌,不知悔改,视天下群雄为何物?视武林公义为何物? 暴澜仰天大笑,道:乌大当家的,你邀我上山,总不会就是为了这几句冠冕堂皇的废话吧! 乌聚大怒道:你 暴澜随望住殿上众人,道:事已至此,几位当家的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笔账,乌阙打算怎么了?我暴澜必定奉陪到底。 乌浩上前道:暴教主果然快人快语!那就别怪我乌阙不留情面了。 暴澜道:倒要领教! 说话间,众人就拉开架势,眼见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乌厚一见情势不妙,随上前劝道:暴教主,盗丹灭寺一事,姑且不论,今瘟疫已去,你纵杀了温轶伦等,又有何补于事? 暴澜道:事虽无补,然责无旁贷!人生天地间,一言一行,岂无代价可言? 乌浩大笑道:言行必有价!真乃至理名言也。今天,吾便要你暴澜为盗丹灭寺一事,付出应予之价。 道罢,及将那右臂伸出来,就见那银钩乱旋,隐隐作声。 暴澜不敢怠慢,当即就沉身来迎。 乌厚见状,随将那烟杆往中一横,就把乌浩隔至身后,即与暴澜道:暴教主稍安勿躁! 随抽了一口烟,又道:盗丹一事,我乌阙可以不再追究,但清云夫人毕竟身中剧毒,若要得救,贵教须就杀僧灭寺一事,给在座的一个交代。 暴澜闻言起身,沉思道:灵鹫寺一事,已然如此,恕本座无法向诸位交代。 乌聚道:暴澜,你休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暴澜冷笑一声,道:好一句敬酒不喝喝罚酒! 随又指住温轶伦等,与乌聚道:恕暴某直言,就目下看来,他们或可一救,其余人事,则早已成了过往云烟,谈之无益。否则,待吾夫人一去,你乌阙就是下一个大孚灵鹫寺。 众人闻言,不觉就心头一震。 暴澜转过来,又指住温轶伦,发狠道:温轶伦,今日之事,本座若不得个圆满,你等也休想走出这哀牢山。待吾妻清云归天之后,你等就在此地为乌阙陪葬吧! 温轶伦原本就怕人多,先前倒还能应付一阵,自暴澜来后,殿上的气氛为之一变,终于再不敢出声了。现如今,又被暴澜这么一吓,哪里还经得住?霎时间,只见他汗出如雨,衣衫浸透。 乌厚一见暴澜发狠,随再退一步,道:也罢。就依你,以命换命。我出解毒之法,你放温轶伦等一马。 温轶伦闻说,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乌浩在一旁,自然不服,还欲上前挑战,却被乌厚一把按下,又教他一起,朝上就望住乌聚。只见那乌聚在宝座上,侧身低首,默然无言。乌浩见状,亦只好停手作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解药原是天蟾衣 少时,众人心绪渐宁,乌厚上前道:实不相瞒,暴教主曾几度上山,来讨那血蟾酥的解药,均无功而返,并非我乌阙蓄意刁难,当真是别有内情。 暴澜道:二当家的此言何意? 乌厚道:其实,我乌阙并无血蟾酥的解药。 见大众一惊,随又道:然血蟾酥亦非无药可解。只不过 暴澜面有愠色,道:只不过如何? 乌厚道:只不过,这解药你当自取。 暴澜冷笑一声,道:哦? 乌厚道:此地往西北角上,约三百里开外,有一处哀牢秘境,内藏天生巨蟾,体格庞然,凶似虎狼。所谓血蟾酥,又名天蟾血酥,便是取此巨蟾之血色红浆,炼制而成。欲解此毒,必取其衣!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暴澜闻说,沉思片刻,未敢深信,随又朝温轶伦望去,道:你以为如何? 温轶伦见问,不理暴澜,随咽喉一滑,问乌厚道:取蟾衣? 乌厚道:不错。天蟾身负剧毒而不死,盖因其自有御毒之术尔。蟾衣与蟾酥,真可谓是相生相克。 温轶伦道:话虽有理,然蟾衣,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乌厚闻言,恍然道:放心!此是初夏,正是蟾蜍蜕衣的时节。 乌浩在一旁,冷冷地道:不必在乎时节,只要找到天蟾,我等自能教它蜕衣。 暴澜道:你乌阙既用此剧毒,因何不备解药?此去哀牢秘境,凶险异常,想必正是你等的阴谋。 乌聚见说,随蓦然起身,就道:暴澜,这解毒之法,便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言讫,又怒斥一声,即拂袖而去。 乌浩一看乌聚离殿,随亦起身,一把拉住乌浓,风也似的,就走了。 乌厚见状,既将烟袋收了,插在身后,却提醒众人道:此去哀牢秘境,吾有一事奉告。那天蟾红浆,剧毒无比,凡人粘之即死,你等切忌掉以轻心。 道罢,才举步要走,却被暴澜一把拦住,道:此秘境天蟾之说,你乌阙若无人相佐,本座是断然不信。 乌厚见暴澜始终疑虑不去,随沉思道:也罢。容我等再去商议商议,看是教谁陪你们一起去。 暴澜闻言,随就放了他去。 温轶伦在座,正暗自沉吟道:这就怪了! 不意暴澜转身,却见温轶伦愁眉深锁,若有所思,随道:你也别坐着了,随吾等一起往哀牢秘境去吧! 温轶伦闻听此言,顿时就魂飞天外,苦笑道:暴教主,我一个游方郎中,武功法术俱无,又笨手笨脚的,就去了,也是累赘,只会帮倒忙。 暴澜笑道:你们一个个光说不练,那哀牢秘境倘是圈套,暴某我岂非要死无葬身之地! 此言才出,凤红俦在一旁,不觉就心里咯噔了一下,随脱口而出道:不会吧? 暴澜道:真也好,假亦罢,此行非得三方同去不可。否则,本座断不甘休。 温轶伦满脸的不情愿,欲哭无泪,道:暴教主过虑了。 正说住话,忽见乌浩气冲冲地,就来至乌阙门外,朝里道:还不走,更待何时? 众人闻言,才要动身,不意温轶伦却大步流星,率先赶上,就与乌浩道:三当家的,你看这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吧。 乌浩不耐烦道:要去变去,不去便了。那哀牢秘境里,不见天日,有甚早啊晚的! 温轶伦又道:不是这等说。这秘境天蟾一事,温某尚许多未明之处,还望三当家你不吝赐教! 乌浩见说,索性进了殿,就一屁股坐下,道:罢。罢。罢。有甚不明之处,你尽管讲来。 温轶伦随跟上来道:适才二当家曾言,那天蟾红浆,剧毒无比,凡人粘之即死,此话可是当真? 乌浩歪着头,皱着眉,道:是啊。 温轶伦道:可那清云夫人中毒至今,已逾年把,怎么还 乌浩被他这么一问,登时就懵了,随望住众人,道:是啊,她怎么就尚在人间呢? 忽转念又一想,抚桌大呼,道:嗨!清云夫人她那是慢中毒,比不得这天蟾红浆,量大性急,人一旦粘之,未及施救,便已死去。 温轶伦沉吟道:慢中毒?不对呀! 随转过身来,又问暴澜道:暴教主,今日在昆仑山下,我记得你曾说过,夫人只因一时不慎,才误中了丹椟上的血蟾酥,是也不是? 暴澜道:不错。事发当日,吾与教中的两位使者也曾在场。此事,系我等亲眼所见。 乌浩摇头道:错了!那丹椟上,确实有毒,但并不是血蟾酥。 暴澜闻言惊讶,不解道:不是血蟾酥? 乌浩道:那丹椟上的毒,是千蛇引。若当真是中了那千蛇引,早就死八百回了,哪里还能挨到今日! 暴澜道:如此说来,论毒性,这血蟾酥还比不上那千蛇引? 乌浩一见暴澜来问,更是满心不欢,随口道:这倒也不是。用毒路数不同,结局自然迥异。 暴澜听罢,竟越发地糊涂了,随又问道:这与用毒路数又有什么关联? 一见乌浩不答,随又转过身去,似未知世事的孩童一般,满脸疑惑地,就望住温轶伦。 温轶伦道:才已说明,清云夫人是慢中毒。所谓慢中毒,其实是指长期反复的微量中毒。但凡慢中毒者,随着体内毒素的不断蓄积,终有那毒发身亡的一天。 暴澜闻说,顿觉惊悚,沉吟道:慢中毒?长期?反复? 又问乌浩道:你们不会弄错了吧? 乌浩爱搭不理道:错不了!你与清云夫人初上乌阙之时,我等亦颇觉意外,她居然没中千蛇引而死。当其时,我们就已知了,她所中之毒,便是那血蟾酥。 温轶伦问道:可清云夫人究竟是如何慢中毒的呢? 乌浩无奈一笑,道:事关本门机密,原不便透露,然事到如今,我乌阙既已打算救人,就告诉你等也无妨。盗丹当日,她身上的所带之刀,以后就不要用了。 暴澜大惊道:原来,你们是在那把刀上动了手脚! 道罢,急转身就与诸葛仙仪道:你速回总坛去,将此事告至夫人,教她将那玲珑割玉刀妥善处置了。 诸葛仙仪闻言,随领命而去。 乌浩一见温轶伦不语,又道:还有甚不明之处么?欲问从速。问罢了,我等也好及早赶路。 温轶伦闻言,随摇头一笑,便不再言语。 乌浩见状,就与众人道:既如此,我们这就动身吧。 众人才要出殿,忽又见温轶伦与凤红俦等道:你们也要随吾等一起去么? 练魔心道:不然呢?只在这里等你?那索性就别来了。 樊荒镜亦附和道:美人之言极善。 练魔心见他说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随啐了一口,道:恶心。 凤红俦不理他二人打闹,随盯住那暴澜,就与温轶伦道:倘我们不去,即便是你有幸寻着了那天蟾衣,未葬身在哀牢秘境,也必将死于他噬天虎之口。 温轶伦见说,只得摇头叹息,道:倒也是。 众人说住话,拖拖拉拉,就出了乌阙,来至台基之下。 凤红俦随放出九步沉香辇,又领住众人直奔哀牢秘境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哀牢秘境遇恶蛟 转瞬间,九步已过,沉香辇就停在哀牢秘境之外。 众人落辇,果见路旁立有一座石碑,上篆漆红大字,曰:哀牢秘境。 放眼望去,方知前方是一片低谷,四面夹山,内生密林,上现愁云惨雾,东西不辨,下有荆棘沼泽,深浅难料。 乌浩自怀中取出来六包药囊,一边散与众人,一边道:哀牢秘境之中,毒蛇猛兽甚多,未免意外,这里备了些药囊,每人一包,各要带在身上,自有驱散之效。 道罢,又取出来一颗夜明珠,举在手中,有拳头般大小,光芒夺目,明人,就当前引路。 才走了两三步,更不放心,又嘱咐道:一旦入了秘境,各位不要乱走,只需跟定我便好。 凤红俦跟在后面,不解道:天还不曾见黑,怎么就要点灯? 乌浩道:这秘境里气象万千,变化无常,有此珠照明,方敢放心前行。 众人跟住乌浩,说住话,看住景,不知不觉,就进至哀牢秘境的深处。这秘境之中,荆棘满地,沼泽遍布,大众越是深入,越觉难行。路愈难行,人愈少言。但只见一片漆黑,万籁俱静,所过之处,唯剩下攀枝折叶的声响。偶有窸窸窣窣的惊散之声,更是纤毫入耳,动人心魄。时不时,又有几声怪禽异兽的鸣叫,听来无不令人胆战心惊。 不多时,众人就行至一片空地。 乌浩坐下,又将那夜明珠托在手中,道:此处略见平坦,我等且在此暂歇一时。 暴澜道: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乌浩苦笑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那天蟾居无定所,我们也只好先往秘境湖周边去碰碰运气了。 众人闻说,随就无语四望。 少时,温轶伦道:三当家的对秘境如此熟悉,想必是经常往来出入? 乌浩道:说来惭愧,此秘境我也只是偶尔来过,且从未深入,又哪里当得起熟悉二字? 温轶伦惊道:既然如此,这秘境凶险异常,为何不着一个熟悉之人前来领路? 乌浩又是一阵苦笑,无奈道:乌阙之中,曾入过这哀牢秘境的,唯我一人而已。再者说,我乌家众兄弟之中,若无一人前来,这暴教主又岂肯轻信? 众人闻言一惊,一个个面面相觑。 温轶伦不解道:你乌阙素来以毒著称,而这哀牢秘境,可谓毒藏,倘汝言不谬,尔等对此似无兴趣,这着实教人匪夷所思啊。 乌浩见说,随连连摇头,苦笑道:你等有此想法,足见于毒无知,然亦不为怪。想当初,我乌家先祖之所以会迁居此地,原也是有这一层考虑的。但后来,我祖父在这哀牢秘境之中吃了大亏,临终时曾遗下门规,绝不许乌家后人进入此地。自那以后,境外树碑,这里便也成了我乌阙的禁地。只不过,我年轻气盛,好奇心又重,所以才不顾门规,几次三番地偷入禁地,却也没闯出个甚名堂来。 温轶伦道:原来如此!但这么一来,岂不是断了你乌阙以毒立派的上进之路么? 乌浩笑道:要不我怎么说你们于毒无知呢!须知这天下之毒,名类繁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真正可解的,又有几何?真可谓是凤毛麟角。所以说,在如今的乌阙看来,致命之毒,不但易取,且这哀牢山上,遍地皆是,又何须来此秘境,以死相求? 樊荒镜听罢,赞道:不明觉厉!怪道听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出门,真就不知道,天下间竟还有这等奇闻异事。 凤红俦道:既如此,那你乌阙以毒立派,尚能延祚至今,想必是有甚独到之处。 乌浩道:仙子所言不差。近三百年来,我乌阙只在两件事上下功夫,并因此而演化出毒门的两大流派,败毒流与纵毒流。 樊荒镜道:败毒流与纵毒流? 乌浩道:就我乌阙而言,有上下之分,上阙便是败毒流,而下阙则是纵毒流。 说不了,忽见风云变色,电闪雷鸣,刹那间竟淅沥沥下起雨来了。 乌浩抬头四望,又与众人道:此地气象无常,夏雨时节,天蟾正该蜕衣,我等快往秘境湖边上去,千万不可错过了。 道罢,即起身又举夜明珠,领住众人,就要往秘境湖而去。 樊荒镜见状,随放出来阴阳渐近伞,就祭在空中,约有一亩田大,上放五色毫光,恍如白昼,罩定众人,不教滴雨沾身。虽则如此,但前路却依旧泥泞难行。众人携手相扶,跨枯枝,过湿地,好不容易出了密林,就来至秘境湖边上。乌浩领住众人,又四下寻了一阵,不意那天蟾的踪影,却是分毫未见。 一时风停雨住,乌浩早收了夜明珠,只教樊荒镜将那阴阳渐近伞祭在空中,照定前路,领住众人,就要沿湖再往秘境深处而去。 暴澜一见这湖水湛湛,又见那密林森森,既不知身在何地,更不知境大几许,随焦躁难安,就与温轶伦等道:尔等且在此稍候片刻!待吾去一探秘境深处。 道罢,即一个纵身,便跃至半空,贴住那翻滚不住的黑云浓雾,就直奔湖心。但见他飞不多远,便落至湖面,踏浪而行,少时又起在空中,忽上忽下,渐行渐远,犹如一只灵猴,弹跳在水天之间。 众人一见暴澜轻功了得,正禁不住暗暗赞叹,忽就见波浪滔天,湖山错位。那秘境湖两岸的密林,犹如遮幕一般,缓缓收拢,眼看就要盖过水面。暴澜起在空中,一见情势不好,随落身至湖面,借水力往上一冲,就穿透云雾,径入高天。 大众在湖边,眼见密林聚拢,已成两夹之势,随就慌作一团,纷纷败逃。才退至林中,以为可得须臾之安,哪知道顷刻间又是山崩地裂,天旋地转。转眼之间,众人已几经起落,遂乱纷纷抱定了虬枝蟒藤,各要顾命。 正在这天残地缺之际,忽见那九步沉香辇,化一条金龙,上下翻腾,来回追逐,须臾便将众人吞入腹中,又穿云过雾,更把从天而降的暴澜,就衔在口内。众人在辇中相见,惊魂未定,只当是地府再会,幸有凤红俦在一旁,道明了那金龙的来由,方知这生命未息,人间非虚。 这正是,地覆天翻身犹在,始信人间力回天。 练魔心喘息未定,急问乌浩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乌浩心神未定,亦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好坐在一旁,无语冥思。 暴澜神情稍定,随与众人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秘境湖,而是一只蛟龙之睛。 众人闻说,惊骇莫名,齐声道:蛟龙之睛? 乌浩脸色大变,道:这这怎么可能? 温轶伦不肯轻信,复又问道:你是说,适才我们就一直行走在那蛟龙的身上? 樊荒镜听罢,不觉就神情飘忽,惊叹道:这蛟龙该有多大?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暴澜亦叹道:当真是芥子纳须弥!想不到这区区哀牢秘境之中,果然是另有乾坤。 众人之中,唯独凤红俦不以为意,却道:这有甚不可思议之处!海外仙岛,什么样的凶禽异兽没有? 暴澜闻听此言,随上前道:事到如今,除非你我联手,否则难脱此厄。 凤红俦闻言,不禁就望了暴澜一眼,随踱步深思,暗自沉吟道:一定过得了这一关。 辇中还在说住话,就只见这九爪金龙,昂首挺胸,正要迈步出境,不意却被那青鳞巨蛟只轻轻一拨,顿时就是一个趔趄。众人在辇中,亦被摔了个人昂马翻。不意这九爪金龙打了个滚,随翻身又来。那巨蛟挺了青红鳞身,直上云端,身高千仞,体阔如丘,苍头更是大过山,一见金龙反复,登时便怒不可遏,随倒摆恶须,暴睁凶睛,张牙舞爪,就猖狂咆哮而来,将利爪猛然一挥,即将宝辇击出有数百丈之远。这金龙尚未落下,再遭一击,又被它打了回去。打回去再击过来,击过来再打回去。如此这般,颠来倒去,好似猫儿戏鼠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九爪金龙玩于股掌之间。 凤红俦在辇中,随住众人一起,滚上翻下,不得片刻之安,自思无计,随一捻诀,就收了法象。这边宝辇才去,那边众人便落于密林之中。那青鳞巨蛟,一见九爪金龙失踪,登时安稳,就如泥塑石雕一般,不在动弹。 众人在林中窥见,亦觉莫名其妙。 良久不见动静,凤红俦道:它太大了!未必能看得见我们。 众人闻说,才松了一口气,蓦地又见那大山一般的龙头,透过云雾,就凑至密林之上,左顾右看,东寻西找。凤红俦见状,随急挥手,直教众人伏地掩藏。那怪物张望了一阵,未见动静,随调转方向,又往身后去了。众人凝心静气,一见那恶蛟调头,顿时便气虚体软,瘫坐在地。 樊荒镜汗如雨下,气喘似牛,道:我算是明白了!什么气象万千啊,什么变化无常呀,合着都是他老人家在这里喷云吐霭哩。 暴澜道:不错!今天,若不是你祭伞在天,放出万道金光,就凭那夜明珠,这怪物只怕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樊荒镜闻言,哭丧道:啊?哎呦喂!敢情这祸还是我惹出来的。 众人还在你言我语,乱讲纷纷,不意那青鳞巨蛟久寻无果,蓦地就长啸一声,顿时便狂性大发,四处喷津。 乌浩循声望去,顿时大惊,就与众人道:不好了!那老怪物发狂了,正在四处乱喷毒物哩。 众人闻说,俱翻身来看。 凤红俦道:你如何断定它喷的就是毒物? 乌浩道:不离十!一般说来,蛟龙都有毒,更何况又是这等异兽? 众人听说,正要四散而逃,却已然迟了。 眼见那绿色毒液,犹如瓢泼而来,樊荒镜忍不住就又祭出来那阴阳渐近伞。 练魔心边跑边道:还祭那瘟伞!你是怕那怪物寻不着我们怎的? 樊荒镜只顾逃命,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众人在伞下狂奔,暴澜夹了乌浩,凤红俦扶住温轶伦,练魔心拎起樊荒镜,各坐骑纵光,顿时便一哄而散。那怪物一见那青伞毫光,随一闪而至,就连吐了几口恶水,却被隔在半空,落不下来,当即大怒,又一挥利爪,便将那如豆昏灯,掀在一旁。 话说这阴阳渐近伞的威力,原本是随光而至的,现如今金芒虽在,却相形见绌,只那青鳞巨蛟之一首,照犹不足,又何谈阻住它的致命一击? 那怪物才掀翻了阴阳渐近伞,张口又喷毒液。凤红俦驾鸾在上,眼见大祸将至,随就举手画符,又隔空推送,不意当真就摄住了那怪物。众人见那怪物蓦然停住,定在半空,一动不动,随又急忙聚拢在一起。 暴澜落下大鹏雕,急与凤红俦道:快用化兽决! 凤红俦随捻诀在手,一试之下,却大惊失色,道:用不了! 暴澜道:怎么用不了? 凤红俦道:此蛟已然有主了。 暴澜闻言,亦是一惊,随又镇定道:你功力未稳,想必摄它难久,为安全计,我等且先出了这哀牢秘境再说。 凤红俦见说,随又驾起九步沉香辇,载了众人,就要离开。但见这九爪金龙才举步神行,不意那青鳞巨蛟蓦地就苏醒过来,挥爪就捞,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刹那间,人至秘境外,看月朗星稀,听取蛙声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君臣秘议乾清宫 且不言温轶伦等逃出生天,正在哀牢秘境之外重整旗鼓,待要从头再来。 却说当日在乾清宫东暖阁内,温轶伦为救其师尊一片丹心·李紫练,趁崇祯皇帝病重求治之机,迫使朝廷不得不重新彻查数年前的那一桩谋逆旧案。但此案牵涉到前朝大珰魏忠贤,此人虽死,然阴魂犹在,稍有不慎,或将波及钦定的阉党逆案,引发政荡,动摇国本。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崇祯皇帝乍逢大变,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遂责成东厂及锦衣卫暗中行事。 时至今日,已然两月有余,此案也该有些动静了。 这一日傍晚时分,温轶伦及商弦绝才被充军代州,上路未久,崇祯皇帝便召东厂大督主李承芳与锦衣卫指挥使王世盛进宫,以便询问李紫练失踪一案的复查近况。二人闻命,当即入宫,依旧在乾清宫东暖阁面圣。 山呼已毕,二人就躬身立在一旁。 只见崇祯皇帝身穿衮龙袍,头戴黑纱翼善冠,瘦面无须,容止安详,就端坐于云龙罗汉床之上,问道:现如今,温轶伦与商弦绝已然上昆仑山去了,《青囊书》与还魂枕说话就到,你二人复查李紫练失踪一案,时近三月,但不知何日可得个结果? 二人见问,俱面面相觑,不敢搭话。 崇祯皇帝见二人不语,随又道:你等只管用心办差,有甚难为之处,须是极早言明,切不可误了朕的大事。 二人闻言,随就朝上打躬,道:圣上宽心!臣等纵死,也绝不会误了皇爷的大事。 崇祯皇帝闻言心安,又起身下至殿中,若有所思道:前闻,此案涉及一家名唤循天的镖局,未知可曾坐实? 二人随住崇祯皇帝的脚步,亦慢慢转过身来。 李承芳道:经吾等查证,那循天镖局确有重大嫌疑! 崇祯皇帝道:哦,有甚可疑之处? 李承芳道:据温轶伦供称,数年前,其师李紫练之所以会入宫刺驾,只因那昆仑山混元教主罗玄清,在参加由京郊一处名为碧水寒山的私家庄园所筹办的时,正遇上前朝王恭厂大爆炸,身受重伤,而案发之后,江湖传言此事并非意外,实是人为,且幕后主谋,竟与朝廷有涉。后经臣等查证,此案确实蹊跷!其中,最令人生疑者,当是那碧水寒山的庄主,也就是两年前失踪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九遁元帅·蒋天禽。 崇祯皇帝闻言,不禁就疑惑起来,沉吟道:是他? 李承芳又道:那蒋天禽原非朝廷中人,但事发以后,短短数月之间,不仅加入了锦衣卫,还一路高升至指挥佥事。后来,魏逆案发时,他也曾遭人指控,但此事最终却不了了之。 崇祯皇帝越听越糊涂,随止住道:慢!慢!慢!此人,与那循天镖局又有何干系? 李承芳见问,随小心翼翼地,就陪住笑道:是这样的,据温轶伦推测,其师尊失踪一案,疑为前朝魏逆所犯,故欲寻李紫练,须先坐实此事,否则所求即成无源之水也。而欲坐实此事,则必先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而欲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则 崇祯皇帝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不想李承芳竟说出这许多的弯弯绕绕来,随止住道:罢了。罢了。你还照直说吧。 李承芳点头称是,又作揖道:此案,原本有三个查证方向。其一,便是朝廷。但随着魏逆一案的尘埃落定,前朝厂卫主事者,皆已身死名灭,所以此路不通。其二,就是碧水寒山。但事发当日,该山庄即成废墟,人事湮灭,无迹可寻,且其主人九遁元帅·蒋天禽亦于两年前失踪,所以此路也是不通。其三,乃是当日与会的江湖各派。目下来看,唯此路或可一试。据臣等查证,当日与会的江湖各派,俱曾收到过循天镖局差人递上的请柬。所以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又接过话来,道:所以,你们的查案思路有问题! 二人见责,随慌忙就俯伏在地,不敢多言。 崇祯皇帝道:即便是循天镖局递的请柬,那又如何?难道不可以是那碧水寒山托镖寄信吗? 王世盛低着头,轻声道:但臣等以为,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崇祯皇帝闻言,即连连摆手,不无厌烦道:行了。行了。 随又望住窗外,道:你们的查案思路就是有问题!大问题。 少顷,又踱步沉思,道: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循天镖局当真就有问题,它跟碧水寒山搅和在一起,且受了前朝魏逆的唆使,可那又怎么样呢?坐实此事,对于寻找李紫练的下落,究竟有何裨益? 李承芳抬起头,朝上作礼,道:不坐实此事,又如何能断定那李紫练失踪一案,竟与朝廷有关啊! 崇祯皇帝道:那李紫练入宫刺驾一事,难不成是假的? 李承芳道:这刺驾一事,仅是温轶伦的片面之词而已!究竟真假,实难查证。即便不假,那刺驾之人亦未必就是李紫练;就算是李紫练,那她的失踪,亦未必就一定是魏逆所为啊。更何况,究竟有无李紫练失踪一事,至今还是两说呢! 崇祯皇帝大怒道:好啊!到底说出真心话了。这就是你们的查案态度? 王世盛见状,急膝行至前,又朝上作揖,道:江湖狡诈,只怕有人欲借刀行事,皇上万不可轻信那小人之言啊! 崇祯皇帝怒气冲冲,道:谁是小人? 回至龙椅,又冷静片刻,叹道:你们啊,也就只能办办政治案件,搞搞牵连。 道罢不言,一时无声。 少时,君臣还在怄气,忽就见有一名宫人来报,道:启禀皇上,有刑部一十三省总捕头于崇阿在殿外候旨。 崇祯皇帝闻报,随传旨道:宣他进来。 道罢,又教俯伏在地的李承芳与王世盛站过一旁。 少时,只见于崇阿皂靴青衣,簪发柳须,上殿入阁,就山呼万岁。 崇祯皇帝随赐平身,道:于总捕头,此番宣你入宫,汝可知所为何事? 于崇阿躬身作答,道:回皇上的话,想必是为了那《青囊书》与还魂枕一事。 崇祯皇帝笑道:据刑部张侍郎的奏报,此事已然有些眉目了,朕心甚慰。然朕今日召你来此,实是另有其事。 于崇阿道:但凭圣上差遣。 崇祯皇帝道:听闻这十余年来,总捕头不遗余力,一直在追踪一个神秘的江湖帮会,可有此事? 于崇阿道:皇上所言,莫不是那解铃人? 崇祯皇帝离座不言,出了御案,又道:朕要你去查一个人。 于崇阿道:敢问此人姓甚名谁? 崇祯皇帝道:昆仑山亦宫宫主一片丹心·李紫练。 于崇阿闻言,沉吟道:一片丹心·李紫练? 崇祯皇帝道:不错。八年前,李紫练为解铃人之魔铃使者所虏,至今下落不明,朕要你将她找出来! 于崇阿道:臣领旨。 崇祯皇帝又指住李承芳及王世盛,与于崇阿道:此案的前因后果,稍后他二人自会交代与你。 又与他三人道:但此事涉及阉党逆案,切记保密,倘走漏了风声,尔等性命不保。 三人闻言,齐声应道:是。 少时,于崇阿问罢了案情,便离殿出宫去了。 崇祯皇帝又与李承芳及王世盛道:解铃人那边,就交由于崇阿去查。可你们这里,还是要从自家查起。此案虽是魔铃使者所为,但李紫练她人,极有可能还在厂卫之内。所以,凡前朝厂卫所遗,你等俱要用心勘察,不可漏了线索。至于循天镖局那边,可以前去问话,但轻易不要动它,那幕后之人,鼻子可是灵得很哩。 道罢,见天色不早,随就教他二人一起跪安了。 才出了宫门没多远,就只见王世盛抱怨道:屁话!都是屁话。什么说话就到!温轶伦这才走了有几天?你我这都忙活多长时间了,也不曾得个实信,谅他区区一个温轶伦,能有多大本事?莫非他有三头六臂不成!再者说,你我厂卫之内,能有多大地方!这人要在里面,还有找不到的?倘真就在里面,这么多年不见,想是死了。 李承芳见说,忙捂住他嘴,又四下看罢,道:缇帅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王世盛一把推开他,即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转念又一想,道:不如我们也去查那解铃人吧!省得功劳都教他于崇阿给占了。 李承芳急道:哎呦喂!我的旱天雷·王世盛大缇帅,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我俩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循天镖局才是正经事! 王世盛闻言,稍一思量,笑道:说得也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只为旧案回师门 话说李承芳与王世盛自那日离宫之后,便将厂卫治下的各处狱所,又细细查了一遍,却依旧是一无所获。万般无奈之下,随一门心思就扑在了循天镖局上。 这一日清晨,旭日初升,朝露未干,一丛缇骑便已下书至循天镖局,即着樊兆麟速往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一晤。 大厅上,樊兆麟背手执书,踱步沉思,而沈氏兄弟亦立在一旁,默然不语。 少顷,沈浪捻须道:现如今,山西赈灾案已了,未闻我循天镖局有甚罪过,锦衣卫的这一纸驾帖,实是来得蹊跷! 沈涛道:这来都来了,还有甚蹊跷不蹊跷的?莫非你还能推了它去不成!要我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樊兆麟停下脚步,道:老二说得不错。 随转身又拈帖在手,就望住道:魔鬼邀舞,岂容回避! 沈浪道:话虽有理,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了,心中无数,也不好应对。 樊兆麟道:看情形,料无大事,不然又岂止是这一纸驾帖而已? 沈浪闻言,随点了点头,又道:既如此,我兄弟二人随你一起去!倒要看看,他王世盛的葫芦里究竟卖些什么药? 樊兆麟见说,即摇手笑道:不必!教徐骧c张傲随我去便可,你二人还在家中看守,切莫乱了章法。 道罢,即领住徐骧及张傲,出了循天镖局,随一众缇骑,就往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去了。 不一时,三人进门,就与李承芳c王世盛及董琨在后衙相见。 少时,两边寒暄礼毕,又分宾主坐定。 王世盛随一拱手,就赔笑道:有道是皇命难违啊!樊老镖头,今本帅也是奉了朝廷的旨意,请你到此问话,有甚不恭之处,还望老英雄切勿见怪! 樊兆麟闻言,又见东厂大督主李承芳赫然在座,登时就忐忑不安起来。 没奈何,只得抱拳还礼,亦大笑道:缇帅这是说哪里话!但凡朝廷用得着,我这循天镖局的上上下下,莫不尽心竭力,欣然以往。 王世盛见说,随就与李承芳及董琨道:既有樊老英雄这话,我等也就放心了。 樊兆麟道:但不知缇帅有甚要紧事欲问樊某? 王世盛闻言一笑,却抿茶不答。 董琨坐在一旁,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稍停片刻,随又道:但不知樊老镖头可还记得八年前由碧水寒山庄操办的那一届? 樊兆麟闻言一惊,随收了笑容,又沉思片刻,镇定道:记得便是记得,只不过 言未毕,就见董琨插话道:据闻循天镖局曾为此会寄送柬帖,敢问樊老镖头,果有此事乎? 樊兆麟心下一沉,随道:此事倒也不假。 董琨又道:既如此,想必总镖头定然识得那碧水寒山的老庄主九遁元帅·蒋天禽了? 樊兆麟心生疑窦,却依旧笑道:我循天镖局既然打开门来做生意,自当广有交际,认识那蒋天禽,亦不为怪。 董琨却道:可据吾等所知,你与那蒋天禽相识,并非是源自生意场上的交际吧? 樊兆麟见说惊悚,禁不住就朝上看了一眼李承芳及王世盛,随又望住对面端坐的董琨,应声道:哦,董大人何出此言啊? 董琨才要开言,不意却被李承芳截住,笑道:樊老镖头见谅!众所周知,那事关天心国运,我等身在公门,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又岂敢放任自流,不闻不问? 樊兆麟闷坐不言,心生不悦。 李承芳见状,却道:至于你与那蒋天禽之间,究竟过往如何?朝廷原也无意探查。只不过,事关天皇运数,我等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樊老英雄见谅! 见樊兆麟不语,随又道:据查,你与那九遁元帅·蒋天禽俱出自方丈山的门下,曾以师兄弟相称,可有此事? 樊兆麟惊道:你们去过方丈山了? 王世盛道:不错!虽则蒋天禽失了踪迹,然你樊老英雄的出处,也就是一道神行符罢了。 樊兆麟闻言,苦笑道:也罢。樊某与那碧水寒山庄的蒋天禽确曾是同门师兄弟,但寄送柬帖一事,不过是我循天镖局普普通通的一桩生意罢了,诸位又何必小题大做呢? 董琨道:普普通通的一桩生意? 樊兆麟道:难道不是么? 董琨笑道:可据吾等所知,那蒋天禽不善经营,且又嗜赌如命,碧水寒山庄早就已经债台高筑了。那普普通通的一桩生意做下来,别的还可,单就供与会者往返的神行符这一项,少说也要几万两银子,但不知你循天镖局是赔,是赚? 樊兆麟不以为然道:董大人你有所不知啊!这生意场上,又岂有稳赚不赔之理?赚了,自是皆大欢喜;若赔了,那樊某我也落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董琨哼笑一声,道:好一个顺水人情! 少时,李承芳又道:那一场,究竟是个什么结局?想必樊老镖头总还有个印象吧。据吾等近日所查,那贮藏在王恭厂内的大批军械,恰在事发之前,就被尽数转移了,这又岂是一个巧字了得! 樊兆麟闻言,大笑道:督公此言,莫不是疑我樊兆麟亦曾参与其事? 李承芳随摆了摆手,就笑道:樊老英雄不可误会!今日在此,我等只为一桩旧事,要向老英雄你求证。 樊兆麟不解道:一桩旧事? 李承芳道:想当年,王恭厂一声炸响,使得应邀前来参会的玄门各派,均遭重创。于是乎,坊间就传出一个谣言来,声称此事系由朝廷主使,旨在肃清江湖势力,未知老英雄可曾有所耳闻? 樊兆麟闻言,并不知李承芳的用意,只得手捻短髯,沉思道:此事,樊某确曾有所耳闻!只不过,市井流言而已,真假难辨。 李承芳见他言来语去,竟滴水不漏,随朝王世盛看了一眼,又转过身来,就冷冷地道:如此说来,樊老英雄对碧水寒山庄的也是一无所知咯? 樊兆麟随就起身作礼,道:诸位高看了!我樊兆麟不过区区一镖师尔。那碧水寒山庄的,樊某我确是一无所知。 李承芳冷笑一声,即离座上前,道:那就请樊老镖头解释一下,为何事发之后,这京郊的四大皇庄,却俱由你循天镖局来打理了? 樊兆麟闻言,登时就脸色大变,嗫嚅道:这 董琨见状,亦起身笑道:那碧水寒山庄只一空壳而已,根本无力筹办甚盛会,然翻检账册,亦未见朝廷有拨银的记录。若非这四大皇庄之事,吾等还当真就以为你循天镖局是赔钱做了顺水人情哩。 李承芳见状,心里已然明白了分,又道: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四大皇庄之事,虽因魏逆倒台而迅速作罢,但毕竟风过留痕,终究还是难逃吾等的法眼。 王世盛见说,亦起身道:既然如此,恕我王世盛问一句,那碧水寒山庄的,樊老镖头你可是局中人之一? 樊兆麟见王世盛竟有此一问,随就连连摆手,道:断无此事! 又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事已至此,瞒亦无益,我索性就实说了吧。那碧水寒山庄之所以要筹办,确实是因了前朝厂卫的幕后主使。然朝廷饱经忧患,早已捉襟见肘,实是无款可拨,而碧水寒山庄则更是有心无力,是以蒋天禽便找上了我循天镖局,这才有了那京郊四大皇庄的托管之议。因此,那一场盛况空前的大会,明面上是由碧水寒山庄负责操办,但实际上却是由前朝厂卫幕后主导的。而我循天镖局,从头至尾,也不过就是个出钱的。至于其中究竟有甚阴谋诡计?樊某虽亲历其事,却是一概不知啊。 李承芳见说,随道:樊老英雄且放心!吾等今日之会,旨在弄清那的来龙去脉,非为追查当年王恭厂大爆炸一事而来,与前朝魏党逆案,更是无涉。 王世盛大笑道:如此甚好!樊老英雄不妨将那九遁元帅·蒋天禽的下落也一并都说了吧。 樊兆麟闻言,慌道:这个樊某确实不知。 董琨道:三年前,那蒋天禽离奇失踪,至今杳无音信,吾等亦不为难你樊老镖头,他既是方丈山的门下,想必此事定然有解。 樊兆麟听罢此言,先是一愣,随又一惊,道:《幽影箓》? 李承芳道:还请樊老英雄成全! 樊兆麟沉思半晌,叹道:事到如今,尽力而为吧。但我有言在先,此事究竟成功与否,皆在我师兄万俟印一人,与樊某无涉。 李承芳等三人听说,随相视而笑。 王世盛又上前道:但得樊老英雄出马,又岂有不成之理? 樊兆麟又问三人道:你们谁可与我同去? 董琨道:我与你同去。 樊兆麟见说,随转身就吩咐徐骧及张傲速回循天镖局,将此间之事,报与沈氏兄弟知道,以免众人担心。岂料李承芳以此事尚需保密为由,就要将徐骧c张傲二人强留在这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之内。樊兆麟闻说,亦无可奈何,只得教他二人暂在此地等候,待事毕之后,再作议处。 众人道罢,就在后堂分别。 转眼之间,樊兆麟就与董琨同化神行符,便往方丈山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初露锋芒取蟾衣 不言樊兆麟与董琨上山。 却说温轶伦等在哀牢秘境之外,休整一夜,又要卷土重来。 众人来至境外入口处,忽就见暴澜与乌浩道:内中昏暗,此去还用你的夜明珠。 乌浩闻言,随取了夜明珠在手,又领住众人,就径入秘境。岂料入内一看,里面竟已是另一番天地!先时的阴沉黯淡,风雨晦暝,此刻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天清气朗,上下云光,岸芷汀兰,鸢飞鱼跃,好一派宁静祥和之象。 众人看到好处,禁不住就心神飘荡,意气浮扬。 乌浩赞道:想我来此秘境,前前后后,总不下数十次,亦未曾遇有这等美景,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 温轶伦道:那是因为你先前来时,每每只在那青鳞巨蛟的身上转个圈,便匆匆打道回府了。现如今,那恶蛟潜踪隐迹,此间自然也就豁然开朗了。 乌浩闻言一笑,道:温兄说的是。 暴澜无心看景,随转过身来,就问乌浩道:你见过那天蟾么? 乌浩闻言,即收了笑容,道:暴教主何出此言!我若没见过那天蟾,令正又何以身中其毒? 暴澜见说,会心一笑,道:三当家的不要误会!此间陡换天地,想必物种亦大是有异,倘我等不识天蟾,只怕要白费功夫。既然三当家的确曾见过那毒物,便无此虞。 凤红俦道:这哀牢秘境,绝非等闲之地!内中之千变万化,不可捉摸,我等昨已领教过了。趁今日天好,吾等不宜在此流连,速去寻了天蟾衣,早早离开才是。 众人闻说,随不再多言,就一齐举步,谨慎向前,径往秘境深处而去。 走不多远,见了些红狼绿豹,怪鹿奇猿,便来至一处草茂林盛之地,忽就见乌浩停住脚步,嘘声静气,侧耳倾听了一阵,才与众人道:听见了么? 凤红俦道:什么? 乌浩道:天蟾的叫声。 众人闻说,俱喜不自禁,正要动问,却又被乌浩嘘住,道:不是一只。 乌浩循声而去,独自钻进了密林,登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众人紧跟其后,忽就见乌浩站立不动,随赶上来,就朝林中一看,亦被惊得目瞪口呆。但只见那里面参天大树林立,盘根错节交缠,又有成百上千只天生巨蟾,白腹苍背,大如熊罴,或坐或跳,怡然其间,一眼望之不尽。 正在惊愕之际,忽又见樊荒镜赶上来,就朝林中才瞥了一眼,顿时便站立不住,竟扶住枯枝,狂呕不止。 凤红俦见状,即上前扶住,道:你这是怎么话说? 樊荒镜缓了口气,道:我平时看那蟾蜍,还不以为意,不想今日见了这等大个的,甚觉恶心。 道罢,喘息了一阵,却依旧忍不住,又连呕数声。 练魔心在一旁看见,不屑道:废物! 那天蟾生性警觉,见这边有些响动,竟一个接住一个,俱跳往密林深处去了。 乌浩见状,随又嘘住众人,轻声道:别吵!这天蟾受不得惊吓。 眼见那天蟾陆续跳开,乌浩正要领了众人去追,却不意暴澜赶上来,一个转身,就将他拦住。 乌浩不解道:你拦我怎的? 暴澜不言,随举头就朝前望住。众人见状不解,亦纷纷回头来看,登时就被吓得魂飞天外,魄绕九霄。而那樊荒镜,则更不得了!他吃了这一吓,竟将那口中不及吐出的秽物,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却原来在众人的身后,三尺之外,竟有一只天蟾,赫然在坐。但见它背泥疙瘩,花腹便便,四肢按地,鼓目蹲身,形似虎踞,又若龙蟠,那颌下翕动频频,一双前爪,更时不时就括眉抹眼,竟显出来一副十分好奇的憨态。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乌浩却道:不打紧。大家都别动!这天蟾并未动怒,否则也不是此等模样。 凤红俦道:万一它冲过来,该如何是好? 乌浩道:你莫乱动,它便不会冲过来。否则,这孽障大舌一吐,我等就要被它卷入腹中,化作一顿美餐去了。 少时,那天蟾坐了一阵,便转身跳走了。 众人见状,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才要喘息片刻,却又见乌浩盯住它的背影,就道:跟住它!这天蟾要蜕衣了。 大众闻言一惊,暴澜却道:哦,三当家的,何以见得啊? 温轶伦道:三当家的所言非虚!适才,我也见那天蟾的后背向下,有一道裂痕,想必是蜕衣在即了。 暴澜道:蜕衣在即? 乌浩道:不错!应在今夜子时前后。 暴澜闻听子时前后,又见日才当中,随不免就焦躁起来,道:此地天蟾极多,要找蜕衣,又何必独恋一只?既言正值时节,想林中必有现成的蟾衣,只管寻些来便是,又何苦据此死守? 乌浩道:暴教主有所不知啊!这蟾蜍素有自食其衣的习性。凡蟾蜍蜕衣,必是边蜕边吃,蜕完亦即吃完。因此,这世上并无现成的蟾衣可寻。欲得其衣,必夺其食。且蟾蜍蜕衣,大多只在深夜进行,即便吾等另寻了一只,亦必还须这般等候。所以,就跟着这只天蟾吧!这样最省事了。 众人见说,随跟定了那蜕衣天蟾,但见它穿林过水,就来至一个阴湿的暗洞之中。 乌浩进了洞,又见那天蟾瞑目蹲身,宁然不动,随出来就与众人道:它在洞内,我等只守在这里便是。 众人闻说,随择地而坐,闭目凝心,休养生息。 少时,忽听樊荒镜叫道:好饿啊! 乌浩不解道:小兄弟,看你也是个修行之人,怎么动辄叫饿? 练魔心在一旁,讥道:他算个甚修行之人!修五脏庙还差不多。 樊荒镜不理练魔心,随与乌浩道:我都吐成那样了,能不饿么? 乌浩大笑道:倒也是。 又道:可我们谁也没带干粮啊!你就忍一忍吧。待取了蟾衣,明日早些回家便是。 樊荒镜见说,随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地,就显出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众人在洞外枯坐,只待天晚,却好干事,不意刹那间竟见天地昏暗,风云变色。 眼见山雨欲来,乌浩随起身道:这哀牢秘境的气象,当真是变化莫测啊!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之间,就已然是乌云密布了。 樊荒镜挣扎起来,就望天叹道:变化莫测个屁啊!是那怪物又回来了吧。 众人闻说,顿时大惊,随面面相顾,不知所措。 不一时,这洞外,果然就下起雨来了。 乌浩见状,略一沉思,随转身就进洞去了。 樊荒镜摇头一笑,又与练魔心叹道:还说是个修行之人,怪物倒不曾见着,就下这么丁点儿大的雨,竟也躲到洞里面去了。 说话间,忽见乌浩急匆匆出来,就与众人道:快!快!快!那天蟾蜕衣了。 众人闻声,就一起聚至洞口。 暴澜道:怎么就蜕衣了!不是说要等到半夜么? 乌浩手托明珠,当前引路,边走边道:话是不错,但现在情形有变。适才,我见天色昏暗,风雨如晦,但怕它会提前蜕衣,所以才敢进来一观,谁知果然就不出所料。 少时,众人来至天蟾跟前,但见它面朝里,屁股向外,背上皮裂,后爪乱挥,眼看就要将那蜕衣送了口中。 乌浩道:千万不要让它送蜕衣入口!否则,这三嚼两咽的,一整张蟾衣,就被它吞拽入腹了。 暴澜随运功在手,待要出掌,却被乌浩一把止住,道:不要轻举妄动!你这一掌下去,那毒浆爆出来,我等全都要死在这里了。 暴澜见说,即收了功,就道:这便如何是好? 又凝神一想,恍然大悟,随转身就要与凤红俦说话,但见她在一旁,已然是发符如飞了。只可惜,数道定身符连出,却是不甚见效。要么如石沉大海,全无功用;要么是偶一见效,瞬间即失。眼见那天蟾受了滋扰,随吞衣在口,就转身朝外,四肢撑地,气胀如鼓,一双怒目便怼住众人,凤红俦更觉心慌意乱,竟连连失手。 暴澜见状,当即安抚道:不要急!宁心静气。 但在这紧要关头,凤红俦如何又能宁心静气?只见她招起招落,符飞如狂,却禁不住就泪如雨下。 练魔心一见如此,随大声道:你们快出去!这里交给我。 暴澜随不容分说,一把拽过凤红俦,就与众人一起,奔至洞外。 但见练魔心直面天蟾,手套撕天玉爪,十指怒张,只在空中轻轻地一划,就使出来一招。那毒物旋被击中,未及抗拒,登时就被大卸八块,血流满地。一见天蟾已死,随又使一招,即将那地上的残衣,吸过一片,就捏在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乌浓下山往邛崃 众人才至洞外,喘息甫定,忽又见练魔心拾了一片蟾衣在手,约有二尺见方,就随后而出。 乌浩见状,随赶过来,即以银钩将那蟾衣接了,就收在竹筒之内,又赞道:练姑娘好手段! 凤红俦想起数日前的那一场争吵,自觉不该,随缓步近前,就轻声道:谢谢你! 练魔心收了撕天玉爪,就望住凤红俦,不解道:谢什么? 凤红俦闻言,先是一愣,忽就想起来她与暴澜夫妇的那层关系,练魔心其实并不知情,随尴尬一笑,又道:没什么。只是,刚才辛苦你了。 练魔心见说,竟有些茫然,道:不过份内之事罢了。 暴澜一见乌浩收了天蟾衣,随就伸手来要。 乌浩道:这天蟾衣,是那血蟾酥的解药不假,但此物尚需调制,方可服用。再者说,今令正中毒既久,又岂是一副解药就能立竿见影的! 暴澜闻说不能立见其效,急道:你 乌浩又道:暴教主莫慌!还另有方剂,以佐调养。你还随我等回去,待解药调制成功之后,再一并交与不迟。 暴澜无奈,只得又随住众人,上了那九步沉香辇,就穿云破雾而去。 须臾,即至那乌阙七重楼下,众人落辇,顿觉气氛非常。 樊荒镜东张西望,却是满心疑惑,不解道:真是奇哉怪也! 众人见状,亦不得要领,正在朦胧之际,忽见有一个青衣老妈妈儿,手里托着个茶盘,才转过楼下台基,就要往这边来了。 樊荒镜随迎上去,才要问话,不料那老妈妈儿一见众人归来,登时大惊,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乌浩见问,随上前道:想是家里出事了? 那老妈妈儿道:三当家的既然回来了,不要在此耽误,速去大殿!几位当家的都在哩。 乌浩闻言,随领住众人,急转台基,就径往正殿而去。 才至大殿外,一见乌聚等人在座,随高声问道:大哥,家里到底出了甚事? 言未毕,已进至殿中。 大殿上有人说话,猛见乌浩等人归来,俱惊骇不已,随就离座,一起来迎。 乌聚道:三弟,你们怎么一去许久才回? 乌浩见问,随稍缓心绪,就道:我等昨日去得晚了,又在秘境耽误了一夜,因此就回来迟了。 又紧张道:家里出了甚大事? 乌聚不解道:耽误了一夜? 乌浓在一旁,双眼红湿,嗔怒道:你们这一去,都有大半个月了。 众人闻言大惊,面面相顾,俱不知所以。 乌浩见她面容憔悴,双目红肿,就笑道:小妹这是这是说哪里话!想是你又闯了甚祸,就装疯卖傻,倒来吓我。算起来,我等去秘境还不到十二个时辰,怎么就说大半个月之话? 乌浓揉了揉眼,就撅嘴道:谁吓谁啊!你们是四月初九去的吧? 乌浩见状,随心生疑窦,就与众人互看了一眼,回言道:是啊。 乌浓道:你可知今日已然是五月初一了? 众人还不及开言,就只见暴澜一惊,慌忙上前道:什么!今日已是五月初一了? 又沉思片刻,道:看来那哀牢秘境果然是内藏玄机! 乌浩不解道:怎会如此?我出入秘境不下数十次,从未遇此情形。 众人更是莫名其妙,一个个站在那里,俱冥思苦想不已。 乌浩又朝上问道:这大半个月里,家中可曾出了甚大事? 乌聚一见众人归来,心中释然,随道:别无他事!只是尔等久无音讯,你四妹心痛难当,哭得伤了。 言毕归位,又教众人入坐,问道:这期间,我曾几次派人入秘境打探,俱一去不回,未知是何缘故? 温轶伦大悟道:难怪今日洞前有雨!想是那探马惊动了恶蛟,俱已葬身秘境了。 乌聚不解道:恶蛟? 乌浩才要开言,不意却被凤红俦伸手止住,道:三当家的,闲言少叙,还请你尽快调制解药为好。 暴澜亦道:不错!那秘境之事,待本座离开后,你等再议不迟。 乌浩见说,随将那装有天蟾衣的竹筒,一把就掷于乌厚,笑道:这可就是你们上阙的事了。 乌厚接过竹筒,随起身离座,就与众人作辞,道:诸位稍等!待吾去去便来。 才见乌厚离殿而去,乌浩便绘声绘色地,就将此行所遇之奇闻异见,一一都与众人说了。 临了,却依旧是困惑不减,道:我出入秘境不下数十次,为何就从未遇此以月度日之事呢? 温轶伦笑道:还是那句话,三当家的,你被那青鳞巨蛟阻在门口几十年,根本就从未正在进入过哀牢秘境。 乌浩闻说,不觉就脸泛红晕,道:温兄说的是!这真可谓是不虚此行啊。 少时,众人还在闲话不止,忽见乌厚归来,手里执了一个红塞白瓷小瓶,就交与暴澜,道:这便是血蟾酥的解药了。 又递上一纸便笺,道:这上面写的,是用药之法及调养之方。 暴澜见说,随接在手里,就朝上作礼,笑道:承蒙赐药,本座还有个不情之请。 乌聚不悦道:暴澜,只为你这一副解药,却弄出多少事来?你不要得寸进尺! 暴澜道:乌大当家的不必动怒!这解药是有了,可究竟成效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乌浩闻言,大怒道:暴澜,你说此话,究竟何意?我乌阙上下,这一番劳师动众的,难不成就为了骗你! 暴澜道:本座绝无此意!只不过,你乌阙须派人随我同去,万一有甚意外,也好有个应对。 乌家兄妹闻说,随相顾无言,一时又不见主张。 俄尔,乌厚却冷笑一声,道:暴澜,你这分明是要以我乌阙之人为质啊。 暴澜道:岂敢! 乌厚又道:也罢。事已至此,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我上阙就出个把人,好与你同去。 暴澜笑道:二当家的误会了!我不要别人,只要她。 言未毕,即以手指住乌浓。 众人闻言一怔,乌聚大怒道:暴澜,你休要猖狂!这到底还是我乌阙的地盘。 暴澜见状,只当听不见,随转身朝外,就背对大众,竟未置一词。 乌浩一见暴澜如此嚣张,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才要动手,却又被乌浓一把扯住,道:三哥切莫冲动! 随又与乌聚c乌厚二人道:不是我乌阙怕他白莲教,但事已至此,又何必在这枝节上大动干戈?此事,不如就由小妹我,来做一个了结吧。 乌聚闻言,默然无语,一时竟不能决断。 不一时,乌厚起身,就抽了一口烟,与乌浓道:既是这等说,我着鬼椒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乌浓见说,随转过身来,就与暴澜道:暴教主,不知你还有甚要求?一并说了吧。 暴澜闻言不语,正要迈步出门,忽又回过头来,就盯住温轶伦。 温轶伦见状,随朝左右望了望,无奈道:我么?我就我就不用去了吧。 暴澜道:此事未了,你温轶伦又岂能置身事外? 温轶伦闻言,不觉就叹了一口气,随又起身,就与凤红俦等人道:走吧! 及至殿外,乌浓先与众人作辞,便往后堂换衣衫去了。再来时,已脱去苗装,换上了一身中原人的打扮。但见她上穿红底绫花大袖衫,下着百蝶罗裙c粉色裤c高底鞋,轻笼云鬟,淡施粉黛,手中执了一柄赭鞭,名嗜血,直挺挺的,约有三尺来长。身后面,又跟了一个青衣女子,身形矮小,头戴斗笠,下坠黑色薄纱,乃是上阙的小妇人·鬼椒。 凤红俦一见众人聚齐,随就驾起九步沉香辇,径往邛崃山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只为浮浪中篾蛊 转眼之间,众人已至邛崃山下,但见那: 重峦起伏,天衣连绵。重峦起伏,千山不绝势如龙;天衣连绵,一望无际意似鳞。蛟潭接涧水,飞流直下;虎穴依崖花,香蕊早放。修竹幽篁风徐徐,闲禽野鹤意迟迟。芳草映岩连溪碧,春林竞界没路深。说什么云封万古接太虚,却原来光涵百代育真人。 暴澜领住众人,七拐八弯,兜山转水,走了将近有小半个时辰,方来至一处洞前,直教进入。众皆无知,随上前细看,果见一无门石洞,高约丈余,宽七八尺,外有草木掩映,急辨不出。 樊荒镜望罢,随以手指之,就与暴澜道:这便是你白莲教的总坛? 暴澜道:我圣教总坛,又岂是你等无名之辈轻易见得的?此地,原是邛崃山上的一处秘洞,常作闭关修炼之用。 道罢,即率先进洞而去。 众人随入内一看,但只见洞浅见方,横竖皆不出三丈之阔,里面灯火通明,且又布置精当,陈饰雅致。 诸葛仙仪素颜朝天,一见暴澜领众人来至,随起身相迎,拜道:见过教主! 暴澜应声上前,就朝床榻上的清云夫人看了一眼,又回问道:夫人近来可好? 诸葛仙仪摇头,叹道:只是不醒。 乌浓见状,即教鬼椒上前细看。 鬼椒至床边看罢,头也不抬,随一伸手,就与暴澜道:解药! 暴澜闻言,即将那白色小瓷瓶递了出去。 鬼椒接过瓶子,忽又抬头四望,果见房桌边有一只瓷碗,里面放着把勺子,想是用来喂水的,随二话不说,即上前取在手里,又来至清云夫人身边,拔开红塞口,将那药倒出少许,就要与她喂了。可清云夫人口闭甚紧,鬼椒一连喂了三四勺,都溢了出来。 诸葛仙仪见状,就上前道:还是我来吧! 鬼椒听说,随放了那药瓶及勺子,就腾出地方来,以便她服侍之用。 说来也是奇怪!鬼椒喂药,是连连失败,而诸葛仙仪才一上手,却频频成功,想来也自有一番默契在其中。 少时,鬼椒一见药已喂得停当,随转身就与众人道:此毒已是解了。 乌浓闻说,即与暴澜道:既如此,待令正清醒之后,我与鬼椒便要回乌阙去了。至于调养一事,你等亦自可为。 暴澜拱手作礼,谢道:有劳二位姑娘了。 众人见状,忽又觉洞中狭窄,随一起出来,就立在荒径边上,闲谈讲论,只要等清云夫人苏醒。 樊荒镜撇了温轶伦与练魔心,就来至乌浓及鬼椒的身边,笑道:你们乌阙真是有意思!下毒没把别人毒死,解毒倒害得自己差点儿丢了性命。 乌浓微微一笑,道:你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个意外。一般说来,像这种无解抑或难解之毒,我们乌阙向来是不用的。 樊荒镜听说奇怪,不禁就问道:哦?说来听听。 乌浓刚要开口,忽又一扭头,道:我跟你说得着么! 樊荒镜笑道:说说何妨?四当家的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乌浓道:非是本姑娘拒人千里,你我本就在千里之外,想来也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你又何必要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樊荒镜闻言,随就转身望住这满山林华,又道:此时此地,不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你 言未毕,就见鬼椒在一旁,听得烦了,随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四当家的都说了不讲,你怎么还在这死皮赖脸的! 樊荒镜见说,更不烦恼,随就盯住她鬼椒看了半天,又深吸一口气,趁她一个没注意,猛地一下,就钻至那黑纱斗笠之下,一眼便窥破天机。 原来那鬼椒的脸上,恰在左眼附近,竟有一块黑色胎记,约有手掌般大小,观之甚是不雅。 鬼椒一见樊荒镜偷窥,登时大惊,随一伸左手,就捏住他的右肩,狂怒道:你找死! 樊荒镜自小就娇生惯养,那里受得了她这一顿捏! 随哇哇大叫,道:有法子!有法子 鬼椒想是有些失控,但见她右手一扬,登时就自那斗笠上抽出来一片竹篾,长三寸,宽九分,薄如纸片,就要往樊荒镜嘴里插。 乌浓在一旁看见,急忙上前,就一把拉住,劝道:鬼椒姐姐,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 随又调过头来,朝樊荒镜道:倒是快说呀!你有什么法子? 樊荒镜忍住疼,道:我有法子帮你除掉这脸上的黑印。 乌浓见说,随又与鬼椒道:姐姐切勿冲动!且听听他怎么说。 鬼椒闻言,这才慢慢松手。 樊荒镜见状,随挣脱出来,就立在一旁,惊魂未定。 温轶伦正与练魔心说住话,忽见这边起了争执,亦慌忙赶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乌浓见鬼椒渐渐息了雷霆之怒,随亦松开手,站过一边,回道:没事。没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又转过身来,与樊荒镜道:快说!你有甚法子可除了那黑斑? 樊荒镜喘息甫定,就望了乌浓与鬼椒一眼,随又回过头去,看住那温轶伦,眨眼道:亦宫里坐着的那两位,可是有除人身上胎记的法子? 温轶伦见说如此,早解其意,随将眉头一皱,又瞥了樊荒镜一眼,指指点点,甚不以为然,叹道:唉。你呀 道罢,即丢了樊荒镜,又朝乌浓与鬼椒这边走过来。 练魔心跟在后面,冷笑一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温轶伦上前,就与乌浓道:实不相瞒!我亦宫确实有那除斑的法子。 言未毕,又转过去,问鬼椒道:只不过,鬼姑娘可否容我一观那母斑的大小? 一见鬼椒不为所动,乌浓亦心生疑惑,道:温先生,你这是 温轶伦见状,随恍然一笑,就道:二位有所不知,温某便是亦宫的门下,绰号,极善杂症,如这印斑不大,鬼姑娘亦无需上昆仑山去,在此间即可医好。 乌浓见说,就与鬼椒道:姐姐,你看这 鬼椒并不开言,随侧过身去,将那黑纱撩起,就教温轶伦看了。 温轶伦匆匆望罢,又与乌浓道:这母斑算不得小!欲除此症,你等少不得还要上昆仑山去。 乌浓闻言,随与鬼椒商量道:姐姐,既然已经出来了,且此地距昆仑山不远,你我又何妨一试?倘果真能除此恶疾,亦不失为一桩人间美事,未知姐姐你以为如何? 鬼椒听说不语,随默默点头。 樊荒镜原本只为救命,故心慌意乱之下,就信口胡诌了几句,不想温轶伦竟能玉成其事,随大笑上前,道:四当家的所言极是!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就该上昆仑山去。我那两位师尊,不仅医术精湛,而且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这些只是小可,最要紧的,还古道热肠,乐善好施,二位姑娘此去,必定能心想事成 话犹未了,忽见鬼椒蓦地一把,就扯过樊荒镜的右臂,又将先前那片薄竹篾,猛地往他手上一拍,顿时便不见了踪影。 樊荒镜见状大骇,随一把就握住自家的右手,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来,又抬头望住鬼椒,道:你拍我怎的?那竹篾怎么一拍就不见了?哪里去了? 鬼椒道:你已中了我的篾蛊,倘敢欺骗,直死无忧。 樊荒镜惊慌道:篾蛊?什么篾蛊? 练魔心在一旁看见,急忙就赶上来,一把抓起樊荒镜的右手,望了一眼,又转过身去,面朝鬼椒,嚷道:有多大仇恨,值得你下这等重手? 樊荒镜见状,又问练魔心道:什么是篾蛊? 练魔心闻言,随将他手一扔,不悦道:男人无知真可怕!什么情况都还没弄清楚,仗着色胆包天,就敢胡攀乱搭。 鬼椒一见樊荒镜惊慌失措,随冷冷地道:你也不必惊慌!此番上昆仑山去,但只要除了我这黑印,管教你无事。 樊荒镜见说,随握住手,又朝温轶伦望住,道:师叔,姐夫,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温轶伦一见樊荒镜胡言乱语,随斥了一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又上前与乌浓道:四当家的,据温某所知,这种蛊可并不是你乌阙的手段啊! 乌浓道:不错。鬼椒姐姐,她其实并不是我乌阙之人。 温轶伦不解道:既云非是你乌阙之人,如何会在贵阙,怎么又随你出门? 乌浓道:其实,鬼椒姐姐出自巫山炼狱,今在我乌阙,实为拜师求艺而来的。 温轶伦闻言大惊,沉吟道:巫山炼狱?鬼椒? 随又望住鬼椒,施礼道:想必阁下就是之一的小妇人·鬼椒了?失敬!失敬! 鬼椒亦回礼道:温先生客气了。 樊荒镜见说,随哭丧道:小妇人?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练魔心骂道:你这时候才晓得怕啊?晚了。也好。你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哩。 樊荒镜一见练魔心竟说出这番话来,随瘫坐在地,就放声大哭。 温轶伦见他痛哭流涕,即与练魔心道:好好的,你吓他作甚! 随又转过身去,大声劝道:只把那母斑去了便是,你哭怎的? 樊荒镜见说,却越发哭得厉害了。 练魔心看他哭作一团,甚不受用,顿时便心烦意乱,随举步要走,临行却撂下一句话来,道:脓包! 温轶伦一见樊荒镜不听劝,亦无可奈何,只得抛了他,就随练魔心一起进洞而去。 乌浓见状,随至跟前,就俯下身去,淡淡地道:哎呀!你就省些力气吧。鬼椒姐姐,可不是好惹的,更不好骗。你想要扮可怜,博人同情啊?门儿都没有。 言毕,又望了鬼椒一眼,但见她立在那里,面外背里,一动不动,随又小声与樊荒镜道:实话告诉你吧!想当初,那鬼椒姐姐的老公,就死在她这篾蛊之下。 樊荒镜闻言一惊,登时就不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故地重游忆旧人 话说凤红俦在洞内,忽听得外有悲鸣,疑是樊荒镜之声,正要出来一探究竟,恰遇着练魔心与温轶伦陆续而至,随问道:我仿佛听见小镜在外哭闹,但不知所为何事? 练魔心见问,只当不知,竟无语入洞。 温轶伦在后,随一笑置之,道:没事!没事! 又侧身无语,作静听状,道:你再听听看!哪里有甚哭声? 凤红俦闻说,再仔细一听,果然就没了声音,饶是如此,却依旧放心不下。 温轶伦见她仍不除疑,随一把扶住她的肩膀,连推带拽,重又哄回洞中,道:清云夫人怎么样了? 凤红俦随就朝榻上望了一眼,道:你自己不会看呀! 温轶伦闻言,即抬头朝里看去,果见清云夫人斜卧在床头,已然是醒了,只不过体虚气弱,一时间尚难复原,随转身就与暴澜作辞,道:暴教主,现如今血蟾酥之毒既解,令正亦已清醒,请恕温某还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这就要回昆仑山去了。 暴澜道:既如此,恕不远送。 温轶伦辞毕,又转过身来,与凤红俦道:你怎么说?是留在这里,还是随我等一起回昆仑山去? 凤红俦见问,不觉就看了暴澜及清云夫人一眼,回道:自然是一起回昆仑山去了。 温轶伦颔首不语,随当前引路,就领住她二人,才要出洞,却被清云夫人叫住,道:且慢! 三人闻声停步,即回头来望,就只见清云夫人望住凤红俦,正连连招手。 众人见状,十分疑惑,不意温轶伦却道:我们在洞外等你。 道罢,即教练魔心与他一起,就出洞去了。 凤红俦一见二人出了洞口,便回至床前,问道:你唤我怎的? 清云夫人不言,随教诸葛仙仪递过来一把宝刀,拿在手里,道:这玲珑割玉刀随我多年,如今送与你,权作谢礼。 凤红俦道:方才说了,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你不必言谢,我亦无需收礼。 清云夫人见说,随执刀不语,就神情黯然。 沉默片刻,凤红俦上前,一把就夺过那玲珑割玉刀,抽出来,试了两下,随又望住自家的兵刃,道:二师兄的赠礼果然不怎么样,还是这把玲珑割玉刀精致,趁手。 言未毕,即将那随身的兵刃扔在一边,又手执割玉刀,抱拳作礼,与暴澜及清云夫人道:谢了!告辞。 道罢,即转身出洞而去。 众人正在洞外等候,一见凤红俦出来,随上前道:怎么样?可走得么? 凤红俦道:走得。走得。这就走。 温轶伦道:既如此,先往亦宫走一遭去来。 凤红俦不解道:搜书一事,至今未闻结果,怎么就要去亦宫? 练魔心随冷笑一声,就没好气道:这就要问那位大教主了! 温轶伦一听练魔心这说话的口气,心中就有几分不快。 凤红俦口念二字,就想岔了,竟以为暴澜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正要进洞去讨问个明白,却被温轶伦一把拉住,不耐烦道:哎呦喂,不是他! 凤红俦道:不是他?那是谁? 忽转念又一想,抬头就见樊荒镜杵在一边,无声不响,随疑道:小镜? 又转过来,与温轶伦道:方才就说有事,怎么瞒我? 温轶伦无奈,叹道:不是瞒你!先上路再说。 凤红俦闻说,随按下心思,才要驾辇,忽又见乌浓及鬼椒竟不回乌阙,反而要与众人一起,径往亦宫而去,遂疑虑更甚。 金龙过天,转瞬已至不周山上。 凤红俦收了香辇,就追住温轶伦,问道:适间匆忙,不便多问。今亦宫已至,你又何苦再瞒我? 温轶伦反问道:你怎么不去问他自己? 凤红俦见说,随停下脚步,就望住樊荒镜,道:你看他那个怂样,想是被吓着了,我能问出什么话来? 温轶伦闻言,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笑道:他是被吓坏了! 道罢,即将那洞外之事,都与她说了一遍。 凤红俦听罢,叹道:他呀,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身上。 温轶伦漫不经心道:哎,那也总比死于三灾九难的好啊。 凤红俦闻言,脸色一黑,道:都一把年纪了,说话也没个正经。 温轶伦道:哪里没正经了?明明就十分羡慕。 凤红俦道:羡慕?他一个浪荡公子,整日里只晓得吃喝玩乐,有甚可羡可慕之处? 温轶伦边走边道:汝非男子,就说了,你也是不懂。 凤红俦不屑道:嘴脸。不就是羡慕他女人睡得多么! 温轶伦停下脚步,笑道:也不尽然。 凤红俦亦停下脚步,就打量起来,道:没想到啊!你霹雳圣手·温轶伦,原来竟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温轶伦道:唉,不要以貌取人。 随又前行,就眼望亦宫,口里说住樊荒镜,不觉竟想起如一大护法来,叹道:你可知道当初如一大护法为何要收樊荒镜这浮浪子弟为徒? 凤红俦沉思道:说起此事,我亦颇觉纳闷。 温轶伦又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羡慕罢了。 凤红俦错愕道:羡慕? 随嗤之以鼻道:人高僧都跟你似的?你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温轶伦冷笑一声,道:你当他愿意做这高僧呢! 凤红俦不以为然道: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他不愿意,怎么就做的这高僧?难不成还有人逼他怎的? 温轶伦又停了脚步,面朝凤红俦,道:试想他自小就中了禁生咒,一生孤苦伶仃,以寺为家,更与情爱无缘,身后还指不定背负着什么样的血海深仇,似这等命运,你若遇上,又将是何种心境?所以,并非大护法有意要做这高僧,而是造化弄人,上苍从未曾给过他别样的机会。 凤红俦闻说,默然不语。 温轶伦言及于此,竟不觉伤怀,叹道:造化弄人,无路可逃。无路可逃啊。 叹罢,又觉失态,随收拾起心情,道:其实,如一大护法早就已经醒了,至少在我等察觉到之前。当其时,樊荒镜正在百般追求练魔心,心无旁骛,所以并不曾有所察觉。而大护法,亦或是被那青春的气息所感染,故此沉醉假寐,以便进一步观察他樊荒镜。我想,必是这孽障身上的放荡多情c阳光自信,甚或是荒诞无稽,就打动了他,才有那收徒之念。 凤红俦听罢,叹道:如此说来,也不无道理。只不过,我就没想明白,他一个混世魔王,怎么就与青春c阳光c自信等字眼沾上边了? 温轶伦笑道:年轻人,不就应该是这样么?难道一个个年纪轻轻的,非得活成一副规行矩步c四平八稳c老气横秋的模样才叫好么! 凤红俦嘴角一样,亦笑道:别人就不清楚,反正我是无感。 忽又道:好像练魔心也不喜欢哎! 温轶伦道:你呀,口是心非。至于练姑娘么,是刀子嘴,豆腐心。 凤红俦不服道:我怎么口是心非了? 温轶伦道:你敢说,你不关心樊荒镜? 凤红俦随松了一口气,道:那不一样!我当他小弟弟罢了。 其实,所有人,无论年龄与出生,一旦坠入爱河,都不过十八岁而已。 二人就这样一路走来,胡扯乱谈,兴趣盎然,不知不觉,就到了亦宫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巫山昆仑各行事 温轶伦等入宫,见大殿上空无一人,待问过左右,方知二位师尊,此刻正在丹房里炼住药哩。随二话不说,就领住众人,径往飞阁而去。及至两边相见,一时礼毕,又道明了来由。 慕长生听罢,即起身至鬼椒跟前,教她摘去斗笠,就将那胎记,细细看过,又把了一回脉,才道:姑娘脸上的这道母斑,非比寻常,想是有些来历。 鬼椒见说,禁不住就与乌浓相顾一番,不解道:来历? 慕长生见她困惑,随笑问道:你母亲十月怀胎期间,可曾有甚异常之处? 鬼椒沉吟道:异常之处? 少顷,忽见她眼前一亮,道:有了!就在我出生之前,家母曾中过一次蛇毒,但不知此事与这印斑,可有关系? 慕长生道:可知是甚蛇毒? 鬼椒摇头道:想当初,我母亲只为解毒而元气大伤,以致于产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此事,我也只听家兄偶尔提及过,至于是甚蛇毒?却是不知。 乌浓道:欲治此疾,非知其毒不可吗? 慕长生道:那倒也不是。此母斑虽因彼毒而生,然与之毕竟不是一回事儿。只不过,有些病状,并非目力所及,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有利于对症下药。当然,究竟能否彻底根治?这就要看扶宫主的手段了。 道罢,即朝扶翼之望去。 扶翼之见说,笑道:你只管断症便罢,怎么又攀扯起我来了? 见乌浓与鬼椒一脸茫然,慕长生随指住那胎记,又道:所谓非目力所及的一些病状,比方说,你这母斑处,是否经常会知觉有异? 鬼椒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触之似有隔靴之感。 慕长生道: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些病状,你可能一时还察觉不到。又或者,虽有察觉,却无法与此疾相关联起来。 乌浓道:本以为,倘印斑之上留有残毒,我这赭鞭或许还能派上点用场,可据慕先生方才所言,欲要彻底治愈此疾,想是必得回巫山一趟了。 扶翼之道:不错。治病求断根!否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难保不再复发。 温轶伦闻言,即与众人道:既是这等说,不必在此耽搁!我们兵分两路。 又转身与凤红俦道:我与魔心先回混元宫去,你就陪住他们,再往巫山走一遭,如何? 凤红俦思忖道:出来半月有余,未知商大哥他们寻书可有结果,不如我们先一起回混元宫看罢了,再去巫山不迟。 温轶伦道:也好。 众人见说,随与扶翼之及慕长生辞行,出了亦宫,就驾辇往凤凰岭而去。 少时,即至南华殿外,众人落辇,又到增城,再候日月神将通传,颇费了一番工夫,方才上得山来。正要入宫去拜见混元教主欲回天地·罗玄清,恰遇着一枝清香·皇甫渐秀出门来迎。众人见礼毕,一问之下,方知罗玄清此时并不在宫中。温轶伦见说,随与皇甫渐秀一起,就领住众人,径往后山藏经洞去了。 商弦绝在洞内,一见温轶伦等进来,随就起身,执扇上前,道:怎么这时候才回? 温轶伦道:此中曲折,不必赘言。搜书一事,适才我已听皇甫圃主说了。事已至此,强为无益。 道罢,又上前与林乘风等道:都收了吧! 林乘风等见说,俱住了手脚,便聚拢过来。 温轶伦回头,又与商弦绝道:此事,我等稍后再加详议。 商弦绝合扇道:正有此意。 温轶伦又转过身来,与凤红俦道:搜书一事,既然无果,你可先往巫山去,速去速回,我等可再作商议。 凤红俦一见温轶伦神色凝重,不免就劝慰道:我这就动身去了。你莫要心急!此事大可从长计议。 温轶伦闻言,随瞑目点头,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凤红俦见状,亦不多言,随与众作辞,就领着乌浓c鬼椒及樊荒镜山人,便一起离洞而去。 皇甫渐秀见状,随又与众人打个稽首,道:你等既有要事商议,贫道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了。 言讫,正要出洞,却又被温轶伦留住,问道:皇甫师叔请稍待! 皇甫渐秀不解道:温师侄留我何事? 温轶伦道:未知罗真人何时可回? 皇甫渐秀见问,随捋须道:掌门离宫时,未曾遗下交代。不过,照推算,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温轶伦闻言,随打躬道:请恕师侄无礼!既然真人不曾有言在先,圃主又何以推算只在这一两日了? 皇甫渐秀笑道:温师侄有所不知,再过几日,便是端阳节了。而今年的端阳节,恰逢着蓬莱仙宗六十载一次的。掌门欲要赴会,势必要提前回宫,早作准备才是。 练魔心在一旁,疑道:既然是仙宗的,怎么神道教主却要赴会? 皇甫渐秀见问,亦沉思道:练姑娘所言不差!然则,本教也确实收到了那蓬莱无极宫的邀请。此事说来也煞是可怪!至于内中情由,吾等却是不得而知。 温轶伦听罢,竟深思不语。 皇甫渐秀见状,随又与众人作辞,便离了藏经洞。 温轶伦沉思良久,乃与众人道:如今天色已晚,我等且暂回悬圃安歇,有甚事稍后再议。 大众见说,随与守洞童子交接完毕,便出洞径往悬圃去了。 不一时,华灯初上,众人用罢了晚膳,俱来至温轶伦的房中议事。 商弦绝首破沉默,率先开言,道:大半个月以来,藏经洞中已然搜了不下三遍。适才,你们进洞时,第四遍业已接近尾声了。然而,却始终未见那《青囊书》的踪影。我想这洞中无书,已是板上砸钉之事了。但这混元宫中究竟有书与否,一时之间,只怕难说。 温轶伦闻言,长叹一声,道:商兄的意思,我明白。但要说这《青囊书》,也并非是什么玄门要典,倘罗教主当真就蓄意隐瞒,于情于理,着实令人费解。 商弦绝道:恕愚兄小人之心!我等能以这《青囊书》与朝廷交易,难道他人就无此意? 温轶伦道:商兄所疑,虽言在理,然则果真如此,我等又有何法可想?为今之计,唯剩盲信一途而已。 众人闻言,计无所出,俱沉默不语。 少时,温轶伦起身,就与练魔心作礼道:练将军,你出身勇卫营,又是大金吾曹公公的麾下,温某有一事相请,未知可否? 练魔心见状,竟是有些失措,亦起身回礼道:温先生不必如此!我奉曹公军令,前来助你行事,又岂有不听调遣之理?但有差使,只管吩咐便是。 温轶伦道:既如此,温某欲着你回京一趟。 练魔心闻言,随朝一旁的林乘风看了一眼,不解道:回京? 温轶伦道:我等来混元宫已近满月,倘罗教主当真就将那《青囊书》藏了,另作打算,想必是早有所动。你回京去,速与曹公一晤,请他代为查证。倘果有其事,寻书一役,便就此作罢,也省去你我这一场奔波不是。 练魔心道:好!我这就动身回京去。 温轶伦见说,即以手按住,道:此事不急于一时!待红俦回来,我教他送你不迟。 商弦绝道:这倒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温轶伦叹道:妙棋称不上,但目下来看,也只能如此了。死马且作活马医吧! 随又望住那跳跃不定的灯火,喃喃自语道:我倒是情愿他当真就将那书藏了,另谋打算。 少顷,云无裳在一旁道:倘这混元宫中当真就无《青囊书》呢?我等又作何区处? 温轶伦正望住灯火出神,乍听此问,猛然惊醒,道:此事,只待罗真人回宫之后,方可再议。 众人闻言不解,心想:此事与罗真人回宫又有甚关涉? 温轶伦不理众人困惑,即朝窗外望了一眼,又见星辰满天,夜风微凉,随道:今天已晚了,诸位连日辛苦,且各回房安歇去吧。有甚事,留待明日再议。 众人见说,随纷纷离座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飞阁祛斑解蛊毒 话说凤红俦等一行人行至巫山,只因天色将晚,不便上乌云顶,以免惊动万毕宫掌教大祭司百无禁忌·隆异人,随直奔炼狱,就来见鬼氏昆玉。 众人至后山,但只见天光暗淡,山色空濛,云雾漠漠,水汽腾腾,晚景一片迷茫。又走了一阵,衣发皆湿,忽来至一座山门石柱之下,上刻二字。那门内又有羊肠小道,曲折蜿蜒,俱没于烟雾之中。 众人见状,正要迈步进入,却被鬼椒一把阻住,道:炼狱非是寻常之地,你们且在外稍等,吾去去便回。 凤红俦道:速去速回!我等还要赶回昆仑山去。 鬼椒应声而去,顿时无踪。 三人见她一闪而逝,随就在门外闲看乱走,打发时光。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心上瞌睡多。樊荒镜意兴阑珊,才晃了两步,便已萌生倦意,随靠住一段枯木,竟打起瞌睡来了。凤红俦看在眼里,才要劝解几句,冷不防鬼椒急匆匆地,就出门而来。 众人还不及反应,就见她兴冲冲地道:走吧! 凤红俦见状,即与乌浓对望了一眼,不解道:怎么就这等迅速? 鬼椒笑道:这次算是慢的了。 凤红俦闻言,虽心存疑惑,却无意纠缠,随驾起九步沉香辇,就往不周山而去。 须臾至亦宫,凤红俦在辇下,就与鬼椒与乌浓作辞,道:红俦有要事在身,这就要回混元宫去了,恕不奉陪!此间事,有小镜在,你等尽可放心。 二人见说,亦举手作辞,道:一路顺风! 凤红俦才要上辇,又放心不下,随转过脸来,就望住樊荒镜,道:你没事吧? 樊荒镜略一挥手,竟不抬头,就无精打采道:没事!没事!你去吧。 凤红俦一见此情,禁不住就摇头叹息,毕竟又驾金龙而去。 樊荒镜无语低头,不觉就叹了一口气,又领住鬼椒及乌浓径入亦宫去了。 她二人跟在后面,眼见樊荒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发笑,险些儿就乐出声来了。 翌日天明,乌浓陪住鬼椒,一早便已收拾毕了,正闲坐飞阁,就等住二位师尊前来诊治。而樊荒镜此刻,却依旧是萎靡不振,无所用心,只晓得一味地贪睡。 转眼已是日上三竿,但见他正睡住,忽地就一睁眼,猛然惊醒,暗叫道:不好! 随翻身下床,抓过衣裳,顺手就朝身上一裹,闷着头,便冲了出去。不意才进至飞阁,一眼就望见众人,或坐或站,俱无声息,随不免就停住了脚步。 但只见扶翼之双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蓦地又一挥衣袖,竟放出来一只神兽,九首八尾,双翅四足,人面虎身,大如犀牛,就起在半空中,盘旋不去。又将那慕长生的断症文书,取在手中,不知是用了甚暗语,照本就念,众人俱未听得分明,唯这神兽闻声起舞,登时就振翅高飞,冲天而去。 那神兽去得远了,众人方才缓过神来。 慕长生抬头,一眼就瞥见樊荒镜立在对面,狼狈不堪,随又朝他招了招手,笑道:小镜,你还愣在那里做甚?快过来坐。 众人见说,禁不住就纷纷扭头来看。 樊荒镜见状,甚是窘迫,随急整衣衫,朝前作礼,道:弟子拜见二位师尊。 礼毕,又冲住鬼椒及乌浓,尴尬一笑。 方才落座,就见扶翼之道:你也忒不济事了!这鬼椒姑娘的母斑,今日即可除去了。 樊荒镜闻言,又惊又喜,忍不住就朝鬼椒看了过去。 鬼椒道:放心!但除得这胎记,我一准替你解了那篾蛊之毒。 樊荒镜见说,随仰天安坐,喜不自胜,顿时就只觉天地宏开,日月重光。 须臾,樊荒镜精神焕发,即如重生了一般,忽又想起来那只神兽,顿时便兴致高涨,随直挺挺地坐住,就与慕长生比划道:方才我见有一只神兽盘旋,未知是何道理? 慕长生捻须笑道:你怎么不问扶宫主? 话说扶翼之毕竟是一宫之主,自打入山以来,樊荒镜一径就有些怕他。 樊荒镜闻说,随嘻笑一阵,又转过身来,就巴巴地望住扶翼之。 扶翼之道:此物,名开明兽,善识草药,极能治疗。凡遇疾者,只需道明病因症状,它自能寻药延治,无有不灵。 樊荒镜叹道:原来如此。 忽又灵机一动,道:凡病皆可治吗? 扶翼之见问,随以手指指点点,笑道:又来考较我! 樊荒镜闻言一笑,不觉竟有些脸红。 扶翼之一扫拂尘,又道:天下伤病既多,又岂是那药石医得尽的? 众人还在说住话,忽就见门外有一道光闪,那开明兽便落至厅前。 但见它方一站定,便收了双翅,九首飘浮,八尾摇晃,那口中所衔,又俱是些未知名目的珍药奇草。 扶翼之见状,即取出一个茶壶般大小的玛瑙罐儿来,揭开盖子,将那些草药,一股脑儿就收在当中。一时收毕,即将那罐儿盖上,又打发了开明兽自去。 片刻之后,再将那玛瑙罐儿揭开,又取了一只浅红色盏子,就倒出来些许青色药汁。 扶翼之手执红盏子,又以玉簪子蘸药,敷点患处。 少时涂毕,那鬼椒只觉得眉眼上凉凉的,似痒非痒,伸手欲挠,却又被扶翼之以言语止住。 说话间,就只见乌浓一惊,喜道:没了。没了。 随又自怀中取出手掌般大小的一面银镜子,就照住鬼椒的左脸,道:你看! 鬼椒只因脸上的这块胎记,自小便不太敢照镜子,成年后亦唯知回避,今日细睹真容,不禁就喜极而泣。 但见她手握银镜,左照左看,右照右看,正在兴头上,喜滋滋的,忽然间就脸色大变,登时一惊。 原来那黑色胎记祛除之后,新生的肌肤,自然要较周围白嫩,可如此一来,这岂不是才去旧斑,又添新痕! 乌浓一见鬼椒脸色大变,不知就里,随近前问道:鬼椒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鬼椒即丢了镜子,转过脸来,指住那片嫩肤,道:你看! 乌浓起先一心只在那胎记上,竟未看出来半点异常,后经鬼椒两下里指指点点,顿时便恍然大悟,随转身就与扶翼之道:扶宫主,那胎记倒是去了,可这新颜旧色的,又该如何是好? 扶翼之见问,一边将剩下来的药汁,合并归拢,再一起倒进那避疆鼎里,一边就笑道:鬼姑娘莫慌!此事未完。 道罢,又将那镇教宝鼎连敲了三四下,蓦地就弹出来几粒淡黄色的小药丸,晶莹通透。 扶翼之接在手里,又赶上来,一把就递与鬼椒,道:服了这几粒药丸,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功告成哩。 鬼椒见说,随将药丸取在手里,亦不多看,一把就塞进嘴里,一仰头便一骨碌咽将下去了。 霎时间,就只见鬼椒通体透光,一阵炫耀。 俄尔光息,乌浓上前,大喜道:鬼椒姐姐,你变白了。 鬼椒抚脸望手,自觉是脱胎换骨一般,随又拾了那镜子,远观近照,欢喜无任。 慕长生见状,随上前道:鬼椒姑娘,原本就白肤胜雪,只因那蛇毒之故,方才显出来晦暗之色。现如今,既去了那母斑,又将晦暗之气一扫而光,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鬼椒见说,随丢了镜子,就上前作礼,称谢道:蒙二位神医相助,除此恶疾,鬼椒感激不尽! 二人一见鬼椒称谢,都道:好说。好说。 大家正在欢欢喜喜,说说笑笑,唯独樊荒镜不理众人,却围住那避疆鼎,左看右望,又学扶翼之连敲了几下,听罢响声,就暗自寻思道:原来竟还有这么个宝鼎!早知此物,就不去后山炼丹了。柴火不知费了多少,屁也没炼出来,真真是白费功夫也。 想到此,方悟先前的盲修瞎练,诚为儿戏,不觉就有了一股往事不堪回首之意。 慕长生一见他又在那里钻牛角尖了,随打断道:小镜,你不过来教鬼椒姑娘解毒,却在那里围住个鼎,东张西望的,待要作甚? 樊荒镜闻言,即抬头来看,一见鬼椒今非昔比,随冲口而出道:你也不丑啊! 鬼椒见说,不觉就心头撞鹿,脸似火烧,含羞道:你过来! 樊荒镜话才出口,登时就后悔不已,暗自恨道: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一边恨住,一边又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就来至鬼椒跟前。 乌浓见状,笑道:你这等拖拖拉拉的,莫非是不想解毒了? 樊荒镜闻言,随摇头摆手,强笑道:不。不。不。 鬼椒道:把右手伸出来! 樊荒镜就伸了右手。 鬼椒又道:把袖子捋起来! 樊荒镜又捋了袖子。 鬼椒拿出来一只玉色小瓷瓶,拔去塞口,又将内中的药水,洒些在他的右臂上,涂抹均匀。少时,就见那薄篾片儿现了形。随按住他的右臂,用力一扯,便将它就抽了出来。旋即,又还插于斗笠之上。 樊荒镜见状一惊,只唬得哇哇大叫。 鬼椒将他手臂一拍,道:你叫怎的?又不疼。 樊荒镜闻说,随住了口,又把住手臂,就仔细看过,果见是无伤无血,确实不疼。 乌浓一见鬼椒心事已了,随执鞭上前,就与众人辞行,道:今日一事,多有打扰,我等这就告辞了。 鬼椒亦收了斗笠,称谢不已,又道:亦宫这天大的人情,我巫山炼狱必铭记于心,有朝一日,必当奉还。 慕长生笑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扶翼之亦道:既然鬼椒姑娘快人快语,那我扶某也就却之不恭了。 两边辞毕,乌浓与鬼椒就出了亦宫正殿,便下山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温轶伦悬圃醉酒 且言凤红俦当晚回至悬圃,不意众人却因连日疲乏,早已各散安寝去了。 又在廊外望了一阵,独见那温轶伦的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随上前敲门,就问道:温大哥,你睡了么? 温轶伦闻声,晓得是凤红俦回转,随教殊方开了门,又自里间迎出来,笑道:一路辛苦!快请坐。 又问道:还不曾用饭吧? 凤红俦方才落座,就听见用饭二字,随恍然一笑,道:紧赶慢赶的,倒把这事给忘了。 温轶伦见说,就吩咐殊方道:快往香积厨去准备几样酒菜来! 殊方闻言,即领命而去。 温轶伦又拎壶倒茶,就递了过来,道:先喝杯茶,润润嗓子!等酒菜上来,我再陪你喝几盅。 凤红俦不解道:怎么你也不曾用饭? 温轶伦笑道:我这不是要等你回来一起吃嘛! 凤红俦心中一热,随双手抱杯,就连饮了数口。 温轶伦道:此去巫山,这来来回回的,一路上可还顺当? 凤红俦见问,随放下茶杯,就将往还之事说了一遍,又道:我想有那两位师尊在,必无差池。 温轶伦亦道:既是这等说,料无大事。 二人正说住话,就见殊方推门进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荤素几样小菜,三壶酒,两个杯子。 温轶伦见状,随起身就将托盘接了,嘱咐道:今晚,我二人有要事相商,你也不必在这里打熬了,可去外面另寻一处安歇。 殊方闻命,老大不高兴,随道:这大晚上的,你让我上哪里去找地方? 言未毕,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我哪儿也不去!你们有甚事,趁早商量完了,我好睡觉。 温轶伦闻听此话,随将托盘往桌上一丢,才要开言,却见凤红俦笑道:要不然,你往我房里去可好? 殊方见说,随转念一想,就道:也罢!总好过在这里陪住你们苦熬。 道罢,即起身去了,门也不晓得关。 温轶伦心中不悦,才去将门闩了,就回过头来,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徒弟,只怕是要不得了。 凤红俦闻言一笑,亦不作理会,随起身就将那酒菜一一都摆上,忽然间又见少了筷子。 温轶伦更觉不满,随道:你看!你看!心思也不知道都用到哪里去了? 道罢,气呼呼地,少不得又去取了筷子来。 二人紧挨而坐,凤红俦就斟满了酒,笑道: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要喝酒? 温轶伦举杯,一饮而尽,道:别无他事!就是要好好谢你罢了。 凤红俦不解道:谢我?谢我什么? 温轶伦指住那杯子,道:且先饮了这杯中酒,却好说话。 凤红俦见说,亦一饮而尽,随又放下杯子,道:有甚话,趁你清醒,快说了吧。不然,三杯酒一下肚,我怕你撑不住,就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了。 温轶伦又斟了一回酒,举杯道:你我素昧平生,只为那山西治瘟一事,方才萍水相逢。向蒙厚情,追随左右,至今已一年有余矣。这一年来,人事纷乱,来去匆忙,纵然有心言谢,亦是无处开口,如今在这混元宫里,温某我就借花献佛了。 言未了,又起身道:我温轶伦谢谢你!谢你治瘟疫出生入死,谢你守关城出生入死,谢你下诏狱出生入死,谢你寻神枕出生入死,谢你往哀牢出生入死。 道罢,即一饮而尽。 凤红俦玩杯不语。 少顷,淡淡地道:想不到我们已经历了这许多事情。 言毕,即抬头,又与温轶伦一碰杯,纠正道:不是出生入死,是同生共死! 一仰头,酒尽杯空。 温轶伦才要来斟酒,不意却被她抢了壶,两下倒满,就站起身来,道:这一杯,我们来喝合卺酒。 道罢,就与温轶伦交杯而饮。 饮毕,二人携手坐定。 见温轶伦又来斟酒,凤红俦道:你慢着点儿!照这样喝下去,我还没怎么样,你自己就先倒了。 这话才一出口,那边温轶伦竟忍不住,就打了一个酒隔,已然是有了几分醉意。 凤红俦见状,好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酒量小,胆量次之,力量最弱,文学医未成,武练功不就,可偏偏又精于算计,极善谋划,那扯起谎来,真可谓是天下无敌啊。 温轶伦红着脸道:温某方才所言,句句是肺腑真情,又几曾扯谎来? 凤红俦道:你休要打岔!我意不在你方才之言有假。 随抿了一口酒,又道:乌阙大殿上,那一通治瘟害命的言辞,你敢说不是胡扯乱攀? 温轶伦闻言一怔,就笑道:情势所迫,我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又道:我虽然不懂武功,但到底还是个郎中,怎么又说我学医未成? 凤红俦见问,随端起酒杯,就自斟自饮,道:快别提这茬儿了!亏我当初那样信你,说什么治瘟有方,不想到头来竟然是一场把戏。你倒说说看,教人情何以堪? 温轶伦道:怎么是把戏!那山西的瘟疫,不还是我治好的么? 凤红俦闻言,随停箸在手,就嗔怒道:你偏要误解我!我不过是在夸你谨小慎微,细致周密,言行滴水不漏罢了。 温轶伦笑道:好了。好了。我也只是与你说笑而已。 稍进酒菜之后,凤红俦又道:提起那治瘟一事,我至今尚有些许不明之处,未知你可肯解惑? 温轶伦道:哦,你有甚不明之处?说来听听。 凤红俦道:当日在平台,那一纸八万两银子的借据,是果有其事么? 温轶伦闻言一笑,道:你说呢? 凤红俦道:不要卖关子!我说管什么用? 温轶伦道:怎么不管用!你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我钱都还给了,还有假么;你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那钱又没进国库,能当真么? 凤红俦闻言,沉思道:你果然狡猾! 转念一想,又道:那借据是甚时候打的?我就记得,当初在繁峙县,说好是朝廷拿银子买药的,其时并无借据一说啊。 温轶伦道:我与那李步云,在太原城一困就是好几天,难道还打不出个把借据来么? 凤红俦叹道:原来如此! 少时,就只见温轶伦满面通红,醉意渐浓,道:还有甚不明之处?尽管说来!我好一一与你解释个明白。 凤红俦举起杯子,就朝四周看了看,笑道:我不明白,这大晚上的,你又是赶人,又是闩门,又是灌酒,莫不是要睡我怎的? 说话间,温轶伦已有些支撑不住,随伏在桌子上,就醉眼惺忪,痴痴地道:怎么你怕了? 凤红俦放下杯子,禁不住就哼了一声,笑道:我会怕你!喝酒赌斗,你哪一样是我的对手? 言未毕,再看时,却见他已然是睡着了。 凤红俦见状,随就叹了一口气,独自沉吟道:难为你天大的事情都放在心底!就醉了,也不肯吐露半分。寻人近十载,今才见起些色,不意却再遭挫折,这其中的滋味,我又岂得不知?有道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只不过,似你这一般天生的铁肩妙人,又如何脱得尽这一个愁字?但不知,我,可是你的愁么? 又伸手抚了他脸,道:你只道谢我,却不知若非有你,我又岂会轻易就寻得了双亲! 道罢,举杯又饮。 我亦飘零久! 卅年来,离恨已尽,亲恩未有。 儿时烂漫曾无忧,笑看鸾台空留,触不到,今生僝僽。 天伦长辞泪痕透,纵相逢,再见凄凉否? 千万错,从情剖。 几度周旋初识后,数强梁,魔党虏兵,瘟神匪首。 名分劝君休出口,但得心魂相守,又何须,河清人寿! 江湖聚散水常流,把悲欢起落经历够。 莫空了,折花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结伴同行往京城 翌日清晨,殊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一想到还得伺候师父起床梳洗,随穿衣下地,急匆匆地,就要往回赶,不意才到自家房里一看,早已是人去楼空了。 殊方顿时心慌,随在房内外仓促搜寻了一阵,又前后呼唤几声,依旧是未见动静,不觉就暗暗叫苦,寻思道:莫不是昨晚拌了几句嘴,他一气之下,竟舍我而去了? 正在懊恼之际,就见有一个白袍弟子打门口经过,随上前打个稽首,问道:道友,可知我师父哪里去了? 那白袍弟子还礼,回道:方才,我进来时,还见他们正聚在门口的花圃里说话呢。现如今,也不知散了没有。 殊方见说,顿觉心安,随谢了那白袍弟子,便一溜小跑,就出得门去。至花圃一看,果见那温轶伦正面朝自己,就与凤红俦等人说住话,随不声不响地,便贴了上去。 温轶伦眼见他贴了上来,却不动声色,只顾与凤红俦说道:练魔心是大金吾曹化淳的门下,你们到了京城,此事就全落在她的身上。一旦问明情况,及早回来,我还另有要事指望你哩。 凤红俦沉思道:我想先往亦宫去看看小镜!如无意外,顺便也带他回京一趟,去见见樊老镖头。 温轶伦道:此事随你。切记,千万不要误了归期! 二人道罢,当即分手。 凤红俦随驾起九步沉香辇,就与练魔心直奔不周山而去。 霎时便至亦宫门外,二人落辇,却见练魔心不解道:不是说回京去么?怎么又来亦宫了? 凤红俦道:我们先来看看小镜,然后再教他,与吾等一道回京去。 二人说住话,就径往亦宫大殿而去,恰与才从里面出来的乌浓及鬼椒撞个正着。 凤红俦一见鬼椒早已摘了斗笠,满面春风,正与乌浓并肩而走,谈笑风生,随就上前祝道:恭喜鬼椒姑娘祛斑成功! 鬼椒闻说,抚脸一笑,随又称谢毕,就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乌浓道:是来找樊荒镜的吧!他在飞阁里,身上的蛊毒业已解了。 凤红俦笑道:不错。正要教他与吾等回京一趟!你们这是要回乌阙去吗? 鬼椒才要开口,不意却被乌浓抢了先,兴奋道:你们要去京城?何时动身? 凤红俦道:正是。说话就走。 乌浓见说,暗自沉吟道:早年家听闻京城物阜民丰,景色繁华,不若趁此机会,索性就去涨涨见识也好。 随又道:我二人正打算要去京城走走,既然同路,何不结伴而行? 不待凤红俦开口,就只见鬼椒蓦地一把,便将她拽了过去,低声道:我们不是要回乌阙去么?怎么又要去京城了? 乌浓道:乌阙自然要回,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难得出了那哀牢地界,少有束缚,何不就趁此机会,去外面开开眼界? 鬼椒担忧道:几位当家的俱未知情,你我这一去,只怕不妥。 乌浓道:他们知不知情,有什么相干?天高皇帝远!他们知情,我要去;他们不知情,我也要去。 鬼椒摇头道:不好。不好。无论如何,也要先知会一下几位当家的才是。 乌浓见鬼椒有些冥顽不灵,随笑道:我说鬼椒姐姐,变脸而已,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何时又变得这等婆婆妈妈的了!你以前身上那股毒死老公的狠劲儿哪去了? 鬼椒闻说,随直起身子,就拍了她一下,道:尽瞎说! 禁不住又打量了一下自己,道:有么?我婆婆妈妈的了? 乌浓不理,又一本正经地打趣道:要不,你回乌阙通报,我跟他们去京城,如何? 鬼椒不以为然道:要回去,也该是你回去,我又不是乌阙的人。 乌浓笑道:好了。好了。再说你不想去! 一见这姐妹二人嘀咕个没完,凤红俦就上前道:乌浓姑娘,你们此来,本是为了解那血蟾酥之毒,如今事毕,该回哀牢山去才是。倘贸贸然地,就往京城去了,一旦有个闪失,我等也不好与你的几位兄长交代啊。 乌浓道:我等也不是那三岁的孩童,凡事自有主张,即便有甚闪失,亦与旁人无关,犯不着要你们向任何人交代!再者言,我们这一趟下山,乃是受了白莲教暴澜的胁迫,即便是日后追究起来,亦与你等无涉。闲言少叙,此去京城,你们如有意结伴,我二人便跟着;倘不便同行,我二人就自己走过去,也是一样。 凤红俦一见这苗疆女子的言行,果是泼辣,不觉就暗思道:与其放任自流,将来吃乌家兄弟的官司,还不如就带了她二人一起上路,好歹也算是有个照应。 随道:既如此,就结伴同行,亦无不可。然偌大的一个京城,龙蛇混杂,你等不可自专,须是听吾言语。如若不然,还请二位自便。 乌浓与鬼椒见说,随大喜相顾,就连连点头,道:到了京城,一切都听凤姐姐你的。 众人道罢,随又一起回至亦宫大殿。 慕长生在飞阁,正被樊荒镜拖住,围住那避疆鼎,问东问西,不胜其烦,忽就见有亦宫弟子来报,道:凤姑娘来了,宫主有请樊师弟到大殿说话。 慕长生闻报,随打住樊荒镜,道:还不快去? 樊荒镜见说,不得已就怏怏而去。 少时,凤红俦在大殿,一见樊荒镜进殿,随急忙上前,就问道:你怎么样?蛊毒都清了吧! 樊荒镜闻言,禁不住就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关心我作甚?还是陪姐夫要紧!让我自生自灭去吧。 凤红俦道:没个正经。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又哪里来的甚姐夫! 樊荒镜见她有些动怒,随忍俊不禁,就道:我与你说笑罢了。 言未毕,忽又见乌浓与鬼椒二人,赫然当前,随吃了一惊,就怕怕地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乌浓笑道:随你们一起去京城啊。 樊荒镜闻说,就问凤红俦道:怎么我们要回京去么? 凤红俦道:我与练魔心正有要事回京,顺便到此,一来是担心你身上的蛊毒未清,二来是打算带你回镖局去看看老爷子。你怎么说?快随了我等去吧! 樊荒镜听罢,竟朝门框上一倚,就抓耳挠腮起来,故作为难道:老爷子,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 随又一跃而起,道:但回京之说,甚好。 道罢,即抛了众人,亦不顾扶宫主还在殿上,就径出亦宫而去了。 凤红俦见状,随率众回身,就与扶翼之作辞道:扶宫主保重!我等这就去了。 扶翼之即将拂尘一扫,瞑目点头,微笑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初来乍到烟花地 大概晌午时分,凤红俦等就驾辇来至顺天府城外。 众人才一落地,练魔心就不解道:怎么不径往曹府去? 凤红俦见问,随收了辇,就笑道:京畿重地,人烟辐辏,这青天白日的,无缘无故地就落下这样一架香辇来,岂不是有扰民之嫌?凡事不可太过张扬。 道罢,即领住众人,就自南门而入。 乌浓与鬼椒自小便偏居西南一隅,从未真正踏足过中原,此番上京,初进华城,不免就有些大惊小怪。 南大街上人声喧哗,热闹非凡。 这姐妹俩方才进城,但只见那各色行人如织,别样店肆林立,心下已然是十分欣喜。及至后来,又见了那一匹匹绫罗绸缎,光彩绚烂;一道道风味美食,脍炙人口;一件件珠宝首饰,争奇斗艳;一盒盒胭脂水粉,香气扑鼻,更是笑逐颜开,艳羡不已。更有那说书的引人入胜,唱曲的宛转悠扬,卖艺的欢声雷动,算命的装神弄鬼,只看得她二人是如痴如醉,越发地就走不动路了。 凤红俦眼明心细,思虑已定,随就叫住她二人,又与樊荒镜道:两位姑娘初来乍到,处处新奇,我有要事在身,不能相陪,你可带住她们,在这南北大街上,细细赏玩一番。及至晚间,我等可在镖局会面。 樊荒镜乍回京城,即如龙归大海,虎入深山,正要放荡情怀,享受人生,不意却又遇此败兴之事,万般无奈,随道:罢了。罢了。只当我这一趟京城白回便了。 凤红俦闻言,笑道:少在这里卖乖!似这般花枝招展的两个大美人,轻易就落到你手里,不待享用,却还叫苦连天怎的? 樊荒镜见说,随一拱手,就道:多谢仙子抬爱!这两朵带刺的玫瑰花,本教主委实是享用不起。 凤红俦却道:休再胡言!切记早回,不要误了时辰。 道罢,即与三人辞毕,又同练魔心一起,就直奔曹府而去了。 这二人才去未远,就只见樊荒镜望了一眼乌浓与鬼椒,不觉就暗自寻思道:难道这一趟京城我当真就白回了么! 沉思片刻,忍不住就将方才的允诺诺,抛到了九霄云外,又坏笑一声,道: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二人见说好玩,自然就喜不自胜,随连连称好。 樊荒镜在街头雇了辆马车,载住他三人,即自南往东,一路疾行,当真就径过家门而不入。 不一时,便到了那烟花胜地,上邪寺。 三人才一进门,即见那老鸨子,人称万花筒,锦衣华服,浓妆艳抹,果然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就满脸堆住笑,迎上前道:哎呦喂,我当是谁?却原来是鼎鼎有名的闻香大教主驾到了。 言未毕,忽一眼又瞥见他旁边立着的二位姑娘,顿时就大惑不解,道:哟,两个月不见,大教主你这换的又是甚新花样儿?还兴自带姑娘的啊! 樊荒镜见说,随回头望了一眼,道:看你万花筒说的这话儿!我倘是自带了姑娘来,岂不是要砸你上邪寺的招牌么? 万花筒随赔住笑,道:那是。那是。可这二位姑娘,到底是 樊荒镜不耐烦道:你甭管她们,只招呼好我便是! 万花筒唯唯道:晓得。晓得。 又朝外看了看天色,道:你也知道,这时辰尚早,姑娘们都还未曾醒来,要不先去楼上,沏壶茶,略坐一坐? 樊荒镜嚷嚷道:沏什么茶!沏什么茶!我都喝两个多月的烂树叶子水了。早够了。你少拿那些枯枝败叶来哄我!一见就心烦。美酒佳肴,先摆一桌来。 言才毕,即跳上忘情台,拿起鼓槌来,就是一顿乱敲。 又望住那之金匾,止不住就放声大喊,道:我回来啦! 那老鸨子一听见鼓声咚咚,乱响个不停,即慌忙上前,就拦住道:哎呦喂,大教主,我这楼上可还留着客哩! 樊荒镜哪里管得了这许多!不待她赶将来,即将那鼓槌一抛,丢下众人,三两步就跨上楼去了。 不一时,酒菜齐备,鼓乐再起,那万花筒又上得楼来,笑嘻嘻地,就问道:今儿个,教主是见新人尝鲜,还是与故人叙旧? 樊荒镜举杯在手,不悦道:什么新人故人?我这都多久没来了!都是新人。都是新人。 又放下杯子,道:你少糊弄我!趁今儿我来得早,你也再不要藏啊掖的了,有甚好货色,统统都给我拿出来。 万花筒见说,随应了一声,就喜滋滋地,才要出去,忽又回身,问道:都到这里来? 道罢,禁不住就又看了乌浓与鬼椒一眼。 樊荒镜见状,随就丢了酒杯,没好气道:去!去!去!我就来。 这万花筒闻说,随就一闪无踪。 少时,樊荒镜用罢了酒食,就站起身来,与她二人道:这楼上有酒菜,楼下有歌曲,你们不要乱跑,只在此地将息半晌!我去去就来。 乌浓与鬼椒自幼在山中长大,不曾见识过世间百态,哪里就理会得这销金窟里的声色犬马?随怯怯地,俱点头道好。 樊荒镜道罢,随抛下她二人,就径自去了。 话说她姐妹二人自被樊荒镜拐进了这上邪寺,又不知回避,目染灯红酒绿,耳濡淫词艳曲,当真就有些意乱情迷了。 乌浓立在窗边,看住那楼下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又听得靡靡之音,十分受用,不觉就抿了一口酒,道:鬼椒姐姐,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鬼椒见说,亦朝下望住,却不无忧心道:我们想是被樊荒镜那厮给骗了!但看楼下这一行人的勾当,此处恐怕不是甚正经地方。 乌浓心头一紧,道:怎么不是正经地方? 鬼椒见问,为难道: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觉来有些奇怪。 乌浓舒了一口气,又道:是有些奇怪!只不过,珍羞当前,乐曲随心,我俩只管享用便是,又何必疑神疑鬼地,自寻烦恼? 二人道罢,随举杯畅饮,不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回镖局再入危地 且不言樊荒镜在那上邪寺左拥右抱,大被同眠,而乌浓与鬼椒亦不知不觉中,就有了醉意。 却说凤红俦随住练魔心,穿街过市,少时即至曹府门外。 练魔心忝在门生,谒见座主,自不用通报,随径入府中,就问左右道:曹公今在否? 那家僮回道:今早入宫理政,此刻还未曾交班,故不在府中。 练魔心见说,随与凤红俦道:司礼监平素轮流理政,若是一早就去的,只待过了未时,方可交班回来。今午时才过,你我既已来了,不妨就安心一等吧! 道罢,即与凤红俦上至前厅。 不曾想这一等,竟过了有三个时辰,却依旧不见曹化淳回府。 凤红俦见天色已暗,不免就有些焦心,随与练魔心道:如今天晚,小镜玩心又重,也不知他回去了没有?千万不要又惹出甚祸事来! 练魔心道:曹公至今未回,想是被甚要紧事给耽误了。你若放心不下,无须在此苦等,可先回镖局去!此间事,尽有我在。 凤红俦沉思片刻,道:也罢。我且先回镖局去,待明日一早,再来会你。 道罢,即与练魔心在厅前分手,又化神行符而去。 霎时间,凤红俦便已回至循天镖局。甫一站定,就只见镖局上下,人心惶惶,一片慌乱,走东窜西,往来无已,随赶上去,顺手就捉住一名镖师,问道:何事这等惊慌?大少爷可曾回来了? 那镖师道:镖局又被锦衣卫给包围了!不曾见大少爷回来过。 凤红俦大惊道:又被锦衣卫围了?那总镖头可在家里? 那镖师又道:不在。现如今,家里只有二位沈爷,还在主事。 凤红俦见说,即丢了那镖师,径至厅前,一眼就望见沈氏兄弟在堂上发愁,随大声道:究竟又出了甚麻烦事? 二人闻声一惊,抬头一看,方知是凤四镖头回来了。 沈涛随出门来迎,道:老四,你可算是回来了!镖局出大事了。 不待凤红俦开问,沈涛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就都说遍了。 原来,樊兆麟自昨日领住徐骧及张傲二人,同往锦衣卫指挥使衙门之后,便不曾回来,亦未见有甚消息传出。沈氏兄弟不知内情,见他三人一去不返,料其中必有缘故,遂一再往锦衣卫指挥使衙门查问此事,孰料竟是连吃了几个闭门羹。二人一见如此,情知不妙,正商量着要四处请托,打探消息,不意这天色才晚,那锦衣卫的大军就到了。 凤红俦道:来了有多少人马?可有甚说法? 沈涛道:镖局已被团团围住,看这阵势,少说也有千把人。至于说法,至今未有。 凤红俦道:可知是何人领兵? 沈涛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 沈浪又朝院子外面看了看,深思道:这围住镖局,也有一两个时辰了,既不闻不问,又不攻不打,想来实是令人费解啊。 凤红俦见说,亦颇觉奇怪,随道:如此说来,倒教人心中无数。 沈涛道:谁说不是哩! 少时,凤红俦蓦地就想起樊荒镜来,随道:小镜业已回京了,只是还不曾着家。 言未毕,又朝外看了一眼,咬恨道:真不该就那样放了他一个人去!到如今,也不知他身在何处?真真是急煞人也。 沈涛寻思道:这么晚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八成是去那上邪寺了。 凤红俦闻言,恍然大悟道:这个小王八羔子! 道罢,调头就走。 沈涛见状,即叫住她道:你往哪里去? 凤红俦道:我去找他回来。 沈涛不以为然道:他回来又能怎样?还不是废物一个! 凤红俦道:你们有所不知,小镜如今已然得了灵鹫寺如一大护法的真传,是今非昔比了。 二人见说,不觉就相顾一惊。 沈涛难以置信道:哦,竟还有这等事! 三人正在说住话,忽就见有数道光华闪进院内,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锦衣卫的一众高手来至。 那一马当先的,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邹之有,后面又跟了庞淳c俞万全c俞万安c太渊等数人。 沈浪一见这阵势,登时就顶上一麻,眼前发黑,随连连叫苦道:怎么连一向极少露面的沙叶天国·邹之有都来了? 随慌忙上前,就领住沈涛及凤红俦,与来人见礼,道:草民沈浪等,见过诸位大人! 众官不语,但见那不系舟·太渊头戴官帽,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眉如赤焰,眼似金镀,半部短髯,一身正气,就站出来,淡淡地道:罢了。 还不等沈浪等起身,又道:沈浪,吾等此来,实为请樊老镖头回锦衣卫指挥使衙门问话。他人在哪里?可请他出来,随吾等一起回衙。 沈浪闻言一怔,随抬头就盯住太渊及一众官员,暗自思忖道:倒要看看,你们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些什么药! 沈涛怒道:他樊兆麟究竟身在何处?我想诸位大人心知肚明。你们又何必玩这等明知故问的把戏! 太渊冷笑道:听沈二爷这话,你们当真是不肯交人了? 凤红俦见说,即上前与众官施礼,道:非是我等不肯交人!实是无人可交。樊老镖头自昨日一早,便前往贵衙答话,且一去不返,至今音讯全无。其中隐情,还望诸位大人明察! 太渊道:既如此说,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沈浪见说,随急忙上前,又与那邹之有略一施礼,道:邹大人,樊老镖头失踪,至今生死未知,今日之事,可否通融一二? 邹之有闻言,随踱步捋须,沉思道:但不知沈爷你想怎么个通融法? 沈浪道:容我三日期限!三日后,如不能按时交人,我循天镖局上下,但凭大人处置。 邹之有闻言大笑,随一挥手,就撒开圈子,拉起架势,竟将沈浪等三人困在核心。 凤红俦见状,正要上前理论,话不及出口,却已被沈浪一把拦在身后。 沈涛一看情势不好,随急转身,就与沈浪分东西向背而立,又将凤红俦护在当中。 两边还在对峙,忽见那锦衣卫官军就撞进院子,又将大门封住,一路冲杀,尽诛男女老幼,毫不留情。 凤红俦眼见情势危急,又敌众我寡,随取了两道神行符,就递与沈氏兄弟,低声道:此战败多胜少,硬拼不是出路,但有机会,我等先离了这险地再议。 二人闻言,却拒不接符。 沈涛盯住来敌,神情紧张,不敢有丝毫松懈,回道:战斗初开,究竟鹿死谁手?一切还言之过早。 沈浪亦道:绝不可轻言败退!否则,我循天镖局必遭湮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四大镖头护循天 三人道罢,就见那沈浪将双袖一展,便放出来黑白两支,约莫有三尺来长,就直奔俞家兄弟而去。 俞氏不识此物,但只见那黑白双龙奔袭而来,不敢怠慢,随将身一闪,登时就躲了过去。孰料此龙箭极善识人,一旦认定,必追踪无已。且又喜食人心,非穿心不过。这俞家兄弟方才落定,又见那双龙调头而来,躲闪不及,登时就惊慌失措,脸色大变。 当此际,幸有不系舟·太渊使一招,倏忽而至,即将那双龙接住,一顿撕扯,就捏在手中,赞道:好一条噬心龙!果然是名不虚传。 赞罢,又将那双龙箭,就掷于地上,不再动弹。 他兄弟二人一见这双龙坠地,顿觉心安,不料那沈浪又连展双袖,就频频放箭。霎时间,又见这循天镖局之中,乱箭如雨,人欢影跳,是一片混乱。 邹之有c庞淳及俞家兄弟等人,俱闪转腾挪,此起彼落,不敢稍有懈怠。 太渊见状,更不说二话,竟又使出来之招。但见他时远时近,时上时下,身影飘忽,极是不定。一番追逐已毕,夜空清净,始见他龙箭满手,飘然在地。 少时,众人一一落定,太渊即举手向前,稍一用力,便将那游挣不出的龙箭,就尽数捏断,弃于尘埃,又轻捋须髯,与沈浪笑道:还有甚高招?尽管使出来! 沈浪大骇道:果然是有备而来! 言才毕,忽又见沈涛在一旁,张开双臂,将身一摇,就使出来一招。 众人未及反应,顿觉夜空中就有绵绵细针若雨,星星点点,飘飘洒洒,不绝如缕,愈见繁密。此针雨渺渺茫茫,密密匝匝,源源不断,绵绵不绝,乃沈涛凝汽为冰而成,又以内力推送,一旦放出,便有千钧之力,无坚不透,无孔不入。 那乌鸦见雨惊飞,庞淳情知不好,随一马当先,率定众人,就闪进了镖局大厅。另有几个身手迟钝的,躲避不及,竟被那针雨淋了头,登时就命丧当场。 沈涛见敌躲避,随将手势一变,又使出来一招,就追入大厅。 沈浪眼明手快,又岂肯错过了这大好时机?随急忙上前,又放出来仅剩的几支,就钻进了风雨之中,鸣镝而去。 霎时间,才见大厅里一阵地动山摇,烟火四起,忽又没了动静。 凤红俦等见状,正在厅外纳闷,忽见那几支龙箭,竟一起又被掷了出来。随将身闪过,孰料又有一团火焰紧随在后,就扑面袭来,遂一跃而起,便各自跳开。 岂料那火焰过处,针雨化尽! 三人方才站稳,不意那太渊却隐在火焰后面,使一招,一闪而至,可可地就一刀搠进了沈浪的心口! 沈涛见状,即惊叫一声,道:大哥! 正要飞身去救,却又见庞淳出厅,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就直击而来。 凤红俦大惊失色,唯恐沈涛避之不及,随放了那神兽金毛犼出来,就与庞淳战在一处。 沈浪陡然中刀,禁不住一声悲鸣,双目含恨,就死死地盯住了那太渊。 太渊亦望住他,微露狠笑,又将手中刀,只用力一搅,就见那沈浪心痛难当,两手攥定了这不系舟的飞鱼双臂,欲报己仇,只可惜袖中已无。 沈浪死不瞑目,太渊随抽刀而出,又如法炮制,再使一招,神不知鬼不觉地,就闪至凤红俦跟前。凤红俦与太渊觌面相见,顿时大惊,才要伸手去化那神行符,不想却已是迟了。太渊刀随人至,快若闪电,一招既出,就搠中了她的胸口。孰料凤红俦素有神甲护身,那绣春刀急刺不入,登时就碎作数段。太渊手握残柄,不见人伤,但见刀断,顿时就惊骇莫名。 凤红俦趁他发憷,随抽了刀,就急挥而去。那太渊一击不中,已是有些心慌,又见来刀甚急,自度躲闪不及,随又使一招,犹如柔丝一般,贴刃而走。凤红俦一击未中,亦觉心慌,正欲抽身离去,不意那太渊却又随刃而至,惊慌之余,只得再奋宝刀。但见她招来往还,杀气腾腾,而太渊亦随起随落,分毫不差,竟好似粘在了那刀刃上一般。 打不赢,走不脱,凤红俦是越战越慌。 沈涛眼见凤红俦为太渊所困,欲走难脱,随就祭了,正要助战,却又被俞家兄弟囚在内,登时就命在须臾。 那金毛犼正与庞淳酣斗住,一见其主被困,顿时就怒吼一声,弃了对手,随一跃而起,又扑将过来,张口便要吞了那太渊。那太渊正随刀起落,不曾防备得这金毛犼,待要避时,却已然是来不及了。 当此命悬一线之际,忽又见那邹之有自腰间取出来一个紫色锦囊,急抛至空中,竟洒下来些许黑色倍沙,就落在那金毛犼的身上。那金毛犼正腾起半空,一遇此沙沾身,登时变小,即如猫儿一般大,就掉落下来。 这金毛犼才一落地,庞淳即飞身赶至,一脚就踏在那猫儿般大小的身子上,用力一蹍,顿时就见它肚破肠流,一命呜呼了。凤红俦眼看着那金毛犼摇尾摆首,渐无声息,禁不住就悲愤交加,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照定他庞淳的后背,举手便是一刀。 那庞淳才听得鸦鸣半空,亦觉到耳后生风,急回头看时,果见那刀光一闪,就锋芒迅速,却已是躲避不及。可即便如此,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转身,倒教凤红俦当真就有些措手不及了。故此,凤红俦这一刀下去,难免不偏,随就断了他尸弃如来的一条左臂。 凤红俦见那庞淳折了左臂,竟丝毫不为所动,正惊惧不已,反被他一掌击中胸口,顿时就飞至十数丈开外。才一落地,呕血未止,却又见太渊接了那正自零落的玲珑割玉宝刀,再使,劈头就砍。 正在这紧要关头,忽就见半空中有万道金光,照耀天地,当中竟现出来一个人来,乃闻香教主·樊荒镜是也。 但见他人未到,招先至,以一记,就将这院中的锦衣卫众高手,直冲得七零八落,不死带伤。 众人方才站定了脚跟,就只见烟尘之中,樊荒镜身着天王铠甲,手拎飞兽偃月大刀,一跃而下,就傲立阵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两边还在贪看,忽又见院门破开,有一簇锦衣卫官兵正连滚带爬,就撞开大道。 那乌浓与鬼椒踏着哀鸣,就跨进院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闻香教主斗庞淳 已是二更时分了,众人才略作歇手,便觉出夜的静来。 乌浓与鬼椒三两步进了院子,一见凤红俦及沈涛正伏地呻吟,随各自上前,就将他二人扶至樊荒镜的身后。 樊荒镜拎刀在手,放眼望去,只见两边的校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条尸体,随禁不住,就大怒道:我循天镖局究竟有甚不是之处,你锦衣卫要一再为难,到如今更大开杀戒? 众官见说,并不认得他樊荒镜,然既有此话,想必与这循天镖局也脱不了干系。 太渊上前道:循天镖局抗命拒捕,罪同谋逆,杀无赦!你非镖局中人,劝尔早早离开,休要逞强,白白断送了自家性命。 樊荒镜闻言,随将大刀一横,就怒骂道:吾乃总镖头樊荒镜是也!这一趟镖,老子就要送你们这伙官匪下地狱。 道罢,即将那飞兽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风,照住太渊的面门,就一劈而下。 那太渊见他猛不可当,待要招架,却又没个趁手的兵器,随只得再使一招,蓦地就此隐彼现,退至一旁。 樊荒镜一击不中,随一跃而起,凌空又放,就直逼众官而去。 时有尸弃如来·庞淳一马当先,急伸手自地上吸了断臂接好,又使一招,顿时长大,即如城墙一般,直挺挺地,就横在众官跟前,欲以一己之身躯,便要顶住那万兽奔袭。而此时此刻,俞家兄弟却隐在他的身后,眼见樊荒镜凌空运招,乱舞不歇,随一跃而起,就祭出了。 樊荒镜人在高空,一见火绳双摇,情知不妙,随收了大刀,就欲躲过。不意待要上翻,则火笼亦上;待要下坠,则火笼亦下;待要向左,则火笼亦左;待要往右,则火笼亦右。没奈何,随连连后撤,而那俞家兄弟却又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走投无路了。 恰在此时,忽就见鬼椒在一旁,将那斗笠摘了,卸去黑纱,便抛至空中。 但见那斗笠滴溜溜乱转,蓦地又金光四射,其篾条亦随之而出,各奔东西,一时散尽。 原来,那黑纱斗笠并非寻常之物,实乃鬼椒自往哀牢山随乌浩学艺之后,新近练就的一般法宝,唤作竹离子。 那俞家兄弟正运,一心要擒樊荒镜,不意半空中竟就现出来一只斗笠,又闪金光,晓得非是凡品,未敢鲁莽,随收了手,就败下阵去,依旧退回至庞淳的身后。 樊荒镜一见鬼椒退了那,随落将下来,依旧又立在人前,就盯住那面无表情c浑如泥雕一般的庞淳,愤恨不已。 邹之有等一众高手,亏得有尸弃如来·庞淳这堵墙在,任凭那篾条四射,竹蛊尽出,俱被他拦在身外,不伤分毫。是以,便蛰伏不动,伺机而作。可叹那锦衣卫众官兵,一个个身中蛊毒,命在须臾,却又浑然不知。 鬼椒见状,随上前就与众人道:你等俱已身中篾蛊,有死无生,还不速速讨饶,却待怎的! 言罢,只见众官兵将信将疑,莫敢动作,而那庞淳却依旧是冷面无情,竟丝毫不为所动,随又道:不知天高地厚!既已中了蛊毒,却还这般兀自挺立,装腔作势,强逞英雄,真正是可笑至极!本姑娘今就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道罢,即将手中的黑纱当空一晃,但见那四散而出的篾条,却又重新聚拢起来。 顷刻间,就有金光一闪,那黑纱斗笠竟又还原了。 可怜那一众官军,无不体破血流,惊叫哀嚎,须臾便送了性命。 只不过,令鬼椒大为震惊的是,那篾蛊破体而出之后,唯独庞淳非但未死,更不伤痛,俨然若无其事。 此事说来也不奇怪!似鬼椒这般初出江湖之辈,又岂识得他尸弃如来·庞淳的庐山真面目? 话说这尸弃如来·庞淳出自尸胡山门下,自幼便随其师尸林怙主·老棺人在尸陀林学艺,练就了一身行尸走肉的本领。所谓行尸走肉的本领,乃是指其血肉之躯,早已久经泡制,心脉俱枯,形同尸体,人生在世,不过如活死人一般。故此,那区区几条篾蛊又岂能伤得了他! 樊荒镜一见篾蛊失灵,随顾不得鬼椒的惊讶,就单刀直取庞淳。 那庞淳见状,即收了法象,又使,两手空空,就来战这新一代的金甲传人。 太渊见他二人战开一处,忙转过身来,就望住乌浓,正欲故技重施,不想却被沈涛看在眼里,随不顾伤痛,竟先他一步,放出了,便直击而去。不待太渊反应过来,但见俞家兄弟双掌齐出,各使一招,就放出来两条火龙,才化了那针如风雨,又上下盘绕,四处延烧。 一时间,偌大一座循天镖局,竟成了一片火海。 沈涛一见针法既破,随急忙转身,就与凤红俦道:快走! 言未毕,不及动身,就见那太渊倏忽而至,一刀又正中沈涛的后心。 乌浓大惊,当即就乱挥嗜血鞭。那太渊既已得手,又见乌浓挥鞭如雨,情知不好,随弃了那玲珑割玉刀,便一闪无踪。凤红俦见状,忙就祭了沉香辇。刹那间,就见有金龙起地,才将众人吞入腹内,又飞身高空,欲迎樊荒镜。 岂料樊荒镜正与庞淳杀到酣处,哪里就肯罢手?那金龙张牙舞爪,几经盘旋,却依然是接不到他人。 凤红俦一见此情,心道:沈涛命在须臾,耽搁不得,小镜又恋战,倘我等强拖硬拽,既误了沈涛的伤情,又惹得小镜分心,莫如径直去了才是。 念罢,不再犹豫,即驾辇就往昆仑山亦宫去了。 樊荒镜眼见得金龙既去,随放了心胆,就要与众仇人一决雌雄。 只见他奋臂横刀,凭空一扫,便将那庞淳格出圈外,又趁势徐徐飘落。 校场上,风助火势,恍如白昼。 樊荒镜身披圣衣,金甲映光,焰神跳跃,但见他拎刀傲立,神情自若,目光坚毅。 邹之有帅众官将他困在核心,照旧由庞淳率先入阵,其余四人,则在外围观战,相机而动。 樊荒镜求胜心切,随抖擞精神,手舞一柄飞兽偃月宝刀,大开大合,大起大落,时而长驱直入,时而峰回路转,时而力劈华山,时而风扫落叶,奇招迭出,连绵无尽,真可谓是千变万化,神鬼莫测。 那庞淳亦并非浪得虚名!但见他徒手上阵,仅凭一双铁臂,就与樊荒镜的大刀金甲战得乒乓乱响,难解难分。 有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二人招过六十合,胜负难分,却是越战越勇,越斗越酣,更不露半点疲态。 樊荒镜久战不胜,心中懊恼,就思忖道:此人掌风刚猛凌厉,只一拍刀背,就震得人手发麻,且又后劲无穷,我纵有金甲护身,亦难保久战不失。更何况他见伤即愈,浑若不死,实是令人匪夷所思。似这般异人,如之奈何? 招来招往,庞淳虽是应付自如,不觉亦有些犯难,暗想道:这樊荒镜有金甲罩身,极难见伤!怎么才得一个破解之法? 就这样,二人各怀心思,又斗了有一二十个回合,依旧是胜负未分。 但只见樊荒镜凌空一跃,举刀朝天,使一招,一劈而就,即化一道长虹而去。庞淳见此招一出,形如虎,气似虹,只道是非同凡响,不敢轻易去接,随将身一纵,就闪过了锋锐。那长虹过处,地裂树毁,梁塌楼崩,循天镖局顿成一片废墟。 刹那间,余火残烟,充盈天地。 众人还不及看得分明,那庞淳却迅如烽火,随脚踏落刀,缘柄而上,就双掌直击樊荒镜的面门。樊荒镜一见庞淳来势甚急,不及多想,随举左臂过招,就护住面门,又起右手拖刀,一口气连退了有七八丈远,方才立住脚跟。 樊荒镜毕竟年轻,又初入江湖,临战经验到底不足,直至此时,方知大刀长枪,只宜远攻,不利近战。 那庞淳既已寻着了这一副刀甲的弱点,随就近身直取,照定樊荒镜的面门,穷追猛打,不教他有半分喘息的机会。太渊在一旁观战既久,亦闪来助战。二人轮攻迭进,虚实交错,只杀得樊荒镜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想是被逼得急了,樊荒镜竟不顾一切,就冲天一跃,起在半空中,两手执定大刀,便是一顿乱舞。 登时间,就见那刀狂如球之间,虎奔虹飞,啸击八方。 有道是,趁你病,就要你命!庞淳与太渊一见樊荒镜章法大乱,随兵分两路,上下齐攻,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那庞淳在上,从天而降,使一招,就击在了樊荒镜的凤盔之上。那凤盔随势一沉,登时就撞破了他的面门,血漫双睛。霎时间,就只见那天王铠甲上,火星流走,金花乱迸,光过留万痕。樊荒镜心中大骇,随单手抡刀,就横空往上一扫,便逼退了庞淳。待要去追,却不意又被太渊在下,一把扯住双腿,连人带刀,就往地上一掼。 樊荒镜堕下尘埃,只觉得口鼻喷火,眼冒金星,脑子里乱哄哄地,就是一阵轰鸣。 这边还不曾缓过劲儿来,那里却又见俞家兄弟先放了炎火双龙,围绕烧炼,又祭起,就要结果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凤红俦去而复返,又纵起金龙,一口即将那樊荒镜吞在腹内,径往不周山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一场虚惊又奔波 东方既白,九步沉香辇就落于亦宫门前。 樊荒镜血流满面,虚弱不堪,到底还有几分清醒,随收了铠甲,就由凤红俦扶住,慢下香辇。乌浓与鬼椒在宫门口望见,亦赶至辇下,一把将他接过,就架了起来,快步往飞阁而去。凤红俦落在后面,忙收了那九步沉香辇,又急匆匆地,就赶进宫去。 乌浓与鬼椒才将樊荒镜架进飞阁,放倒在里间的卧榻之上,又急转隔壁,就去请那二位师尊前来医治。 慕长生见请,即将沈涛丢与扶翼之,便随住二位姑娘一起,就来看樊荒镜。 三人方才进门,凤红俦亦到了。 慕长生一见樊荒镜血污满面,又迷迷糊糊的,昏沉不醒,料他伤势非轻,当即就取了窥天镜来照。可一番照看之下,却并不见有甚异常之处。奇怪之余,随又收了宝镜,就坐下来与他搭脉,依旧是一无所获。 凤红俦眼见慕长生又是照镜,又是搭脉,一阵忙忙碌碌过后,却依然眉头紧锁,不吐一词,遂忐忑道:慕先生,小镜的伤势如何? 慕长生闻言不语,随又起身,就在樊荒镜的头面上,细细观望了一阵,恍然道:没事。没事。不过俱是些皮外之伤罢了。 凤红俦听说,忍不住就望了樊荒镜一眼,又回过头来,问道:皮外之伤?那他为何总也不醒?这昏昏沉沉的,莫不是失血过多了? 慕长生笑道:既是皮外之伤,哪里又会失血过多? 随又指出来樊荒镜额头上的伤痕,道:想是这里被甚东西磕破了,故此流血。照他面上的污迹推断,想是被火呛了,所以不醒。 凤红俦思忆道:被火呛晕了?倒也不无可能。我赶到时,他正遭火哩。 慕长生闻说,就扒开他的口鼻,又细看了一阵,见疑道:可这熏燎之迹也并不严重啊! 沉思片刻,又道:昨夜一战,他兴许是受了些惊吓,等缓过一阵来,就好了。 凤红俦闻言,难以置信道:他是吓成这样的? 慕长生见问,不觉就望住樊荒镜,笑道:经脉正常,周身无伤,倘不是受惊所致,慕某也只好爱莫能助了。 道罢,即与众人作辞,又往隔壁看沈涛去了。 才至门口,忽见扶宫主进来,随一把拦住,就往外请,道:走!走!走!没事。没事。 扶翼之见说,随不进门,又扭头朝里面看了一眼,道:没事?怎么会没事?方才,那两个丫头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这二位师尊才去,凤红俦等三人顿时便松了一口气,随将樊荒镜丢在一旁,不闻不问,竟围桌而坐,自顾自地,就饮起茶来。 少时茶毕,凤红俦起身,就朝樊荒镜望了一眼,又与乌浓及鬼椒道:似他这般,一时半刻也醒不了。我有事要往京城一趟,你们是留在此地,还是回哀牢山去? 乌浓叹道:才一趟京城之行,来去匆匆,我们还没见识够哩!不如,我们还随姐姐你,一起京城玩去吧。 凤红俦才经了一场夜战,又来回奔波,难免就有些心力不济,随道:不可!昨夜之事,差点儿就出了纰漏,倘你们二位,在京城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么好向乌大当家的交代? 乌浓嘟囔道:不肯便不肯,谁又要你向他作甚交代了! 凤红俦又道:再者说,此番进京,立时便回,纵你们想去见识见识,我也是没空陪作陪。 乌浓道:既如此说,姐姐你只管将我们带到京城便是。等我们在京城待够了,待腻了,自会回去的,不用凤姐姐你陪。 凤红俦却道:不行。 乌浓见这也不可,那也不行,顿时就有些恼了。 鬼椒在一旁看见,亦来劝道:这一趟出来,我脸也治好了,你眼界也开了,是时候该回哀牢山了!至于京城,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大可再去。 乌浓闻劝,不禁就抱怨起来,道:哎呀,你这人总是这样!看起来蛮不讲理,实际上处处委屈自己。什么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大可再去?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正说住,就转过身去,又赌气道:我不管!我就要去! 鬼椒见说,不免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随又看了樊荒镜一眼,即与凤红俦道:姐姐你既有要事在身,不必踌躇,自去便可。我们暂且留在这里,只待樊公子醒了,再回哀牢山去不迟。 凤红俦见说,就抱拳与二人作辞,道:如此甚好!小镜,就烦劳二位姑娘照看了。我去去便回。 鬼椒亦抱拳道:姐姐好走! 乌浓正使住性子,眼见凤红俦道别,却故作耳聋,站在那里,只是不动,又被鬼椒拱了一下,才偏着头,略一抬手,勉强道:好走! 两边辞毕,凤红俦径出房门,又转往隔壁,看罢了沈涛,方才安心,就驾辇而去。 却说练魔心自昨晚与凤红俦在曹府分手之后,当夜就见到了大金吾曹化淳,并将实情访得清明,又留住一宿,只待今日一早,便要回混元宫去。孰料昨夜循天镖局竟遭了灭门惨祸!凤红俦身陷危地,险些儿就遭逢不测,后又来回奔波,忙了将近一夜,直至天亮,方才得闲,便急匆匆地赶来,好与练魔心会合。 练魔心莫知内情,只道是凤红俦恋家,左右等她未至,欲去相寻,又怕岔了路,徒费工夫,思前想后,不觉就有些恼了。 正在焦心之际,忽就见曹府有下人来报,道:小将军,有一个名叫凤红俦的女子,正在府外求见。 练魔心闻报,随丢了那人,就赶出门来。 一见凤红俦之面,就抱怨道: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才来? 凤红俦形容枯槁,身心憔悴,并无意多言,随淡淡地道:有事耽搁了。 练魔心见状,不免就心生疑窦,问道:出甚大事了? 凤红俦不语,随在曹府门外,就驾了沉香辇,有气无力地道:先回去再说! 言未毕,即丢了练魔心,便径自上辇去了。 练魔心跟在身后,其实难解,又不便再问,亦只得无语登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青陵泣诉飞来祸 话说凤红俦满怀愁绪,魂不守舍,哪里还顾得上礼数?随不过南华殿,未经通传,径直就上了凤凰岭,落辇在悬圃之外。 温轶伦已在悬圃等候了有一天两夜,还未见她二人回转,正焦躁不安,忽见练魔心白袍如风,独自进厅,随赶上前,就问道:回来了?事体究竟如何? 不及练魔心开口,忽又道:怎么不见红俦? 练魔心见问,低首不言,就轻咳了一声。 温轶伦不解,即抬头朝外张望,但只见凤红俦青衣满尘,云鬟不整,愁眉锁住忧思,正踽踽而来。 随丢了练魔心,就上前道:你你这是怎的起? 凤红俦心不在焉,闻声蓦地就是一惊,道:镖局出事了。 温轶伦道:镖局能出什么事? 凤红俦道:昨夜,循天被锦衣卫灭门了。 道罢,止不住就腮边堕泪,不觉又放声大哭。 温轶伦闻言一惊,忙抚慰道:莫哭!莫哭!有甚事,我们先进去再说。 随扶住凤红俦,就进了悬圃大厅。 众人在厅上,一见凤红俦哭进门来,俱大惑不解,正要来问,却又被温轶伦给挡了回去。 云无裳见状,随上前就递了丝帕,又在一旁陪坐。 凤红俦哭了一阵,又止住泪,哽咽道:昨晚,我与练姑娘在曹府分手,回至循天一看,方知镖局已被锦衣卫围了。而樊老镖头自前日往锦衣卫衙门之后,便不知所踪了。入夜后,又有数名锦衣卫高手,领大队官军来袭,我与沈氏兄弟率众抵抗,力战不胜。沈浪战死,沈涛身负重伤,镖局上下,不分男女老幼,尽遭屠戮。 练魔心见说如此,随脱口而出道:那樊荒镜呢?昨晚,他不也在镖局么! 凤红俦道:小镜回来迟了!不过,也亏得他回来了。不然,我也是难逃一死。 又道:小镜回来之后,一门心思要报仇,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可沈涛伤重,不容耽搁。亏了有乌浓与鬼椒二位姑娘出手相助!趁着小镜与锦衣卫众高手大战,她二人与我一起,就将沈涛送回了亦宫。及至我重返镖局之后,心知小镜十分恋战,待要强行救回,又怕他不肯就范,遂隐在一旁,伺机而动。果不其然!他寡不敌众,就败下阵来。我一见有机可乘,随驾香辇,就将他救了出来。现如今,他还在亦宫养伤哩。 练魔心道:你中途既出,再回时,怎么不往曹府去,教我助战? 凤红俦道:我去了!可至曹府门外,我转念又一想,此灭门之祸,乃锦衣卫所为,你身在官门,当真就管得么? 练魔心见说,竟一时语塞,道:我 忽灵光一闪,不觉就恍然大悟,心道:昨日,曹公晚归,且又留我在府上过宿,难道竟与此有关! 温轶伦听罢了来龙去脉,不解道:京畿重地,灭门惨案,循天镖局究竟犯了甚十恶不赦之罪,锦衣卫敢如此行事? 凤红俦冷笑一声,道:锦衣卫行事,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几曾就说出个罪名来!也不知我循天镖局怎么就得罪了他们,平白无故的,竟惹下这等横祸。 温轶伦道:樊老镖头立足京城几十载,又岂会轻易开罪锦衣卫?就算是有些恩怨,又何至于灭门!真是奇哉怪也。 练魔心亦道:非是我身在官门,有意袒护,那锦衣卫行事嚣张不假,可他们经手的案子,十之都与朝政有关,或偶涉民事,也无非是拿钱消灾而已。似昨夜循天镖局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扑杀一气,当真是闻所未闻。 此时此刻,凤红俦气愤填胸,一口就咬定了锦衣卫是杀人凶手,至于这背后的因由,根本就无心理会!这一夜奔波下来,方才又哭了一场,真可谓是身心俱疲。但见她坐在椅子上,望住地下,不觉就有些呆了。 温轶伦见她精神憔悴,疲态尽显,随道:此非朝夕之事!你一夜不曾合眼,困乏已极,且先安歇了再说。 云无裳见说,随扶住她,就要往厢房里去。 不意凤红俦才起身,就猛然一惊,道:不行!我要赶回亦宫去。小镜还在飞阁,一旦醒了,势必要往锦衣卫寻仇,我若不去,怕是没人能拦得住他。 道罢,不及作辞,就出了悬圃大厅。 温轶伦见状,就紧随在后,叮嘱道:千万要拦住他!报仇之事,可暂且放过。目下,最为要紧者,莫过于樊老镖头的下落。 凤红俦闻说,即停下脚步,道:我明白。你回去吧!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温轶伦道:不必急着赶回来!你在那边休息好了,再回来不迟。 凤红俦道:你不是说另有要事么?我这已然耽搁了。 温轶伦叹道:循天镖局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还另有甚要事?记住,灭门案绝不简单。你千万要冷静!切不可冲动行事。 凤红俦动容道:好!实不相瞒,樊兆麟乃是我的大师伯。 温轶伦道:知道。知道。你与樊老镖头的这层关系,自你亮出青鸾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凤红俦见说一愣,又道:此事,我方丈山是断不会善罢甘休的。 温轶伦道:我文不成,武不就,但凡用得上,你尽管开口。 凤红俦抿嘴一笑,道:放心!我会回来找你的。 温轶伦亦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二人道罢,止不住就洒泪而别。 不多时,温轶伦又回至厅上,问练魔心道:大金吾那边怎么讲? 练魔心道:据曹公所知,朝廷悬赏而来的《青囊书》,至今未见真章。另外,亦未闻混元宫于此事有甚牵扯。 商弦绝却疑心道:虽是如此,然则曹化淳之言,亦不可尽信。 练魔心甚不以为然道:曹公从不骗人! 商弦绝道:练姑娘休要误会!我意不在欺骗。曹化淳贵为大金吾不假,但宫廷秘事,只怕他亦未必就能尽知其详。 温轶伦暗自沉思道:当日,在乾清宫东暖阁,亲历其事者,除却皇帝与我之外,止有曹化淳c李承芳及王世盛三人。此三者,乃朝廷心腹,既知此事根底,必是圣上欲行借重之人,倘果有真书,又岂得不知! 思想已毕,随道:曹公乃朝廷心腹,圣上的耳目,断无不知真情之理。至于言之可信与否,在此不在彼。诸位试想,倘《青囊书》当真现世,我等还能安然端坐于此么? 商弦绝笑道:古人云,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温轶伦亦笑道:小心总归不错!只不过,正如大海迷航,倘东西莫辨,再多小心也是徒增枉然。 又道:事到如今,只待罗真人回宫之后,我等再做打算吧。 道罢,随各散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为寻书再谒真人 黄昏时分,神道教主欲回天地·罗玄清与位在之四的黄鹤杳然·白悠云同跨缩地尺,就一起回至混元宫。 温轶伦等在悬圃,听闻罗教主回宫,随领住众人,就往大殿来见。 不意罗玄清才一回宫,即聚起七绝,就在大殿里议事,众人匆忙而至,竟吃了个闭门羹。 正待要走,却又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蓝衣弟子,叫住温轶伦及一众人等,道:温先生慢走!大老爷正有话要与你讲,请先往藏经洞去,他稍后便至。 众人见说,顿时就相顾不解。 温轶伦谢了那蓝衣弟子,就与众人道:你等且回,待吾自往藏经洞去来。 见众人只是不动,随又道:你等也不必生疑!真人此举,旨在免我怯场之昏乱,非是有意要欺瞒诸位。 大众闻言,骤然开释。 练魔心道:既如此,且教他们都回了,只我陪你去,量也无妨。 温轶伦笑道:罢了!你就随吾走一遭也好。 言讫,即领住练魔心,就与众人分道而去。 不一时,二人还在洞中闲坐,果就见那罗玄清与皇甫渐秀来至。 两边礼毕,罗玄清随屏退四下,就举步向前,望住这满洞经卷,笑道:温贤侄,搜书一事,可有所获? 温轶伦兴师动众,却又劳而无功,一见此问,不免就有些尴尬,随躬身而立,默然不语。 罗玄清随手拾了一卷经书,略看了一眼,不见他的回话,却又回过头来,道:怎么不言不语? 温轶伦避无可避,随朝上起礼,就道:请恕轶伦鲁莽!搜书一事,弟子有欠思量,不敬之处,还望教主海涵。 罗玄清闻说,即丢了经书,叹道:就凭你对紫练的这份心,我又岂会怪你!只不过,那《青囊书》既不在我混元宫中,未知你作何打算? 温轶伦道:教主既有此问,弟子又岂敢隐瞒?果是作了些打算,然又颇觉难为,还望教主能不吝赐助! 罗玄清见说打算,又闻赐助,不觉就饶有兴致,随道:哦,有甚难为之处?说来我听。 温轶伦道:当年金银台c神剑坊及我亦宫离山之时,曾遗下许多经卷法器,不及带走。前闻教主一统神道,曾将各家所属之物件,一概发还。未知可有其事? 罗玄清闻言,稍加思忆,便道:确有其事!只不过,陈年旧事罢了,你提它怎的? 温轶伦道:现如今,《青囊书》不在混元宫中,若非当初发还时弄岔了,便是早年迁宫之际,就已遗失在那玉虚荒境里了。故此,弟子实有意要往连城及神庆世家寻书,只不过 见温轶伦欲言又止,罗玄清道:只不过,那连城及神庆世家财雄势大,目无余子,你一个亦宫小辈,人微言轻,且又与他们兼了宿仇,欲往寻书,只怕是莫得其门而入。因此,你望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温轶伦闻言,随打躬道:教主明鉴!弟子正是此意。 罗玄清道:既是如此,你想我怎么助你?但说无妨。 温轶伦道:教主如能纡尊降贵,随我等往连城及神庆世家走一遭去来,那是最好!倘事务倥偬,实在无暇分身,不妨就以神道元首之名,书信一封,再请皇甫师叔拿了,送我等过去,则亦见垂爱。 罗玄清闻言,正在思虑,不意皇甫渐秀在一旁,却伸手止住,道:慢。慢。慢。如我所记不差,当日贤侄初至混元宫,就在此藏经洞中,曾明言玄通师弟未下山时,你是亲眼见过那《青囊书》的,可是这话? 罗玄清闻言,若有所悟,随就朝温轶伦望了过去,但见他低头不语,满面通红。 皇甫渐秀又道:我想贤侄投在昆仑门下,只二十余载,与玄通师弟相识,总不出此数,而发还物件,乃两百多年前的旧事,迁宫则更为久远,倘你所言非虚,那《青囊书》该是还在这藏经洞中,又岂会与连城c神庆世家抑或玉虚荒境有甚牵涉! 此言一出,三人就盯住温轶伦,但见他似笑非笑,不无窘迫道:我那不也是为了搜书么? 皇甫渐秀见说,心有不满,随将身子一偏,口鼻里一冲,就道了一声:嗨! 又埋怨道:你说你撒个谎,还信誓旦旦地,弄得跟真有其事似的。 再低头一想,亦觉好笑,叹道:你说我怎么就认起真来了! 罗玄清亦大笑道:好你个温轶伦!都骗到本教主的头上来了。 又转过身来,与皇甫渐秀道:三弟呀,总归是我们治经不力,心中无数啊!不然,他怎么轻易就钻了我等的空子呢? 皇甫渐秀道:掌门见教的是! 少顷,罗玄清又沉思道:后日,便是蓬莱山的之期。届时,我神道中人亦多有赴会,那连城与神庆世家,则更不例外。向后这几天,料他府上无人,你就去了,也干不成事。莫如就随了吾等,往蓬莱山去!到了无极宫,我们三当六面,就将此事说明,看是如何? 温轶伦闻说,深思片时,又问道:那,连最云与傅缃天都去么? 罗玄清道:据我所知,他二人皆在受邀之列,并未推脱,想是错不了。 温轶伦道:既是这等说,那轶伦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罗玄清笑道:如此甚好!你等且在悬圃稍歇,待后日一早,我们便往蓬莱山去。 说住话,就与温轶伦等出了藏经洞。 温轶伦随口道:素闻,乃仙宗盛会也,怎么此番却广邀神道中人? 罗玄清大笑道:哪里还有甚!六十载一次的盛会,已然荒废近三百年了。方今正值乱世,这所谓的,分明就是个啊。 温轶伦不解道:既是,乃玄门所常,并非生造,又何必借那之名? 罗玄清闻言,随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就望住他道:你忘了九年前的那一场么? 温轶伦见问一惊,即欠身道:弟子不敢! 罗玄清举目远眺,不觉又叹了口气,道:想来实是令人胆寒啊! 温轶伦又忆起当年之事,竟立住不动,目送罗玄清与皇甫渐秀离去,不觉就陷入了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沈涛负气离昆仑 话说凤红俦回至亦宫,已是午时前后。及至飞阁一看,又见樊荒镜与沈涛二人各自昏沉,一时难醒,随在边上寻了间厢房,倒头就睡。 不意这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心中猛然一惊,叫声道:不好! 随一骨碌爬起来,亦不梳妆,急急忙忙,就往樊荒镜的房间里去了。 才一进屋,就见樊荒镜c沈涛c乌浓及鬼椒四人,正围住桌子喝闷茶哩。 四人一见凤红俦进来,随挪开位子,就请她入座。 凤红俦见状,心头困惑,不禁就眼望众人,理云鬟,整装束,便进了圈子,坐下道:你们 樊荒镜拎壶斟茶,又推杯上前,道:就等你醒了。 凤红俦一听此话,顿时情急,随劝道:小镜,你不要千万冲动!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樊荒镜闻言,却笑道:青陵姐姐莫急!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随放了茶壶,又道:不错!我是想去报仇。可昨晚的情形,大家也都看见了,就这么冲过去,与白白送死何异?我年幼未谙事体,如今横遭大祸,不知所措,等姐姐你来,好替我拿个主张。 凤红俦闻言,未敢深信,随就朝沈涛看了一眼,但见他面有愠色,却无异议,方感心头石落。 冷不防沈涛蓦然起身,把那茶杯猛地就往地上一掼,摔得粉碎,大怒道:能有什么好主张!要我说,不必多想,就冲进那锦衣卫衙门去,将那一伙畜生,有一个算一个,杀光了账。 樊荒镜等一见沈涛又胡乱发飙,更不以为怪。 凤红俦闻声一惊,就望住他,甚不以为然道:休要意气用事!我只当小镜年少气盛,没想到你比他还要冲动。那锦衣卫衙门,该有多少人马,是你我随随便便地,就能冲得进去的么? 沈涛强按怒火,连连点头,道:我意气用事?罢。罢。罢。左右死的不是你家大哥,他锦衣卫再人强马壮,我做兄弟的,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报了此仇。你们就在这里慢慢主张去吧! 道罢,就要离座而去。 凤红俦一见此情,急忙起身,就大声喝住道:沈涛!你这话是怎的起?镖局毁了,沈浪大哥没了,谁不伤心?似你这般不听人劝,肆意胡为,非但报不了仇,只怕是自身难保。 沈涛双袖抹泪,头也不回,大哭道:我沈涛死亦好,活也罢,不劳你们费心!就死了,总好过你们苟且偷生。想我沈氏兄弟,自出委羽山,就随樊老爷子打天下,挣江山,苦历三十余载,才创下了这一番事业。想不到,事到如今,局破如家亡,我兄死无人收场。这真是人情薄如纸,世态冷若霜。 凤红俦见说,随赶上来,亦含住泪,就哭道:你说出这番话来,是要往哪里安?昨夜,循天镖局被毁,该是有多少兄弟家破人亡?我们谁个不想报仇雪恨?偏是这等胡嚷,非但于事无补,反来倒伤人心! 沈涛道:凤老四,你不要猫哭老鼠——假慈悲!你家里几曾死人来?横竖我说什么都是错!你们从来就信不过我兄弟二人。 此话才一出口,就把个凤红俦气得浑身直抖,无语泪双流, 樊荒镜按捺不住,随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一把即将那桌子掀了,大怒道:滚!你给我滚! 乌浓与鬼椒见状,顿时就吓了一跳,急忙又站起身来,便退至一旁。 沈涛回话道:我滚?你凭什么教我滚!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少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现如今镖局业已没了,你还摆什么总镖头的臭架子! 樊荒镜冷笑一声,道:好啊!到底说出真心话来了。你就是不服我这个总镖头! 沈涛道:不服又怎么样?小畜生,你沈爷我今天就把话撂下了!从今往后,我们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樊荒镜闻说,即将身一侧,不屑道:悉听尊便! 沈涛听罢,随怒气冲冲,就拽步而出。 凤红俦一见沈涛出门,正要去追,却不意又被樊荒镜大喝一声,道:随他去! 话音才落,就见凤红俦骂道:混账话! 道罢,急忙就追了出去。 沈涛出了门,即纵起金光,随一闪而逝。 可恨这夜色正浓,人去无踪!凤红俦料他纵走不远,随驾起青鸾鸟,就在那亦宫附近,来来回回,寻了有大半宿,却依旧是空手而归。 半剩星河天欲曙,一弯残月渐东方。 凤红俦一场辛劳,却无功而返,及至回宫时,不觉天已放光。 又进飞阁来看,忽就见樊荒镜一宵独坐,竟也彻夜未眠,随劝道:事已至此,你且省忧愁!昨夜之事,绝不简单,今我虽无主张,然则有一桩内情,你须明白。 樊荒镜见说内情,心中不解,随抬起头来,就望住凤红俦。 凤红俦道:你爹樊兆麟原出自方寸山门下,论辈分,是我的大师伯。现如今,循天镖局已毁,且老爷子又杳无音信,倘锦衣卫终未能就此事而有所交代,我止留宫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樊荒镜闻言惊讶,不觉就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你该是我的小师姐了?难怪你一入循天,就成了四大镖头之一。可我为何从未听爹提起过此事? 凤红俦道:汝非玄门中人,又一贯不务正业,老爷子又岂会与你提这陈年旧事!更何况,五年前我下山至中原,却是另有隐衷,实不宜过早曝露身份。 樊荒镜听罢释然,随又追问道:你有甚隐衷? 凤红俦道:此事暂且不题。目下最为紧要者,是打探老爷子的下落。至于报仇一事,大可从长计议。 道罢,又朝外看了一眼,道:趁此时天色尚早,你且睡上一觉,待养足了精神,好与我同去混元宫,然后再做打算。 樊荒镜见说,随应声而起,正要去睡,忽又道:奔波劳碌了大半夜,你也快去歇息吧! 凤红俦道:我晓得。 二人道罢,随各去安睡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