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莱计划》 序章 “人类dna序列破译工程又取得重大进步,也许再需十五年,便能将其完全破译……德国年轻一代科学家在各个方面成功运用量子化,相比之下,我国的量子研究,也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也将成为领头者……首台十二进制计算机诞生于美国密歇根州,其虽然比传统二进制电脑有着不可计数的优势,但就其成本等限制因素,是否能投入日常使用、替代二进制电脑还有待技术的进步……我国科学家已经攻克舞蹈机器人细部灵活性与外界感知灵敏性等诸多难题,遗憾的是,昂贵的成本,使其在近二十年都无法投入日常使用……” 座椅上,一位穿着学校制服,黑色中分披肩发,脸庞精致,生着柳叶眼的女子托着腮,听着超导轻轨上例行播放的科技快讯,纯黑色的瞳孔不禁泛起悦色,笑逐颜开。她轻启明眸,环顾四周,但除自己外,其他人对每天下午三点半开始长达三十五分钟的报道皆是置若罔闻。真是些难以理解的人。冀杉收回自己期许的目光,微微阖眼。这样想着,却连她自己,似乎也变得难以理解了起来。 今天是2047年6月27日,星期四。冀杉刚从枯燥乏味的期末总结会逃出来,即将要去拜访王教授。 “没记错的话,你该高三了吧?怎么还有闲工夫到我这个老人家这来?”这话听着像责备,但王教授和蔼的脸庞上却未带丝毫愠色。“上次我还有问题没跟您请教完、您的实验报告我也还没看完呢。”冀杉对王教授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后辈对长辈,反而像是老朋友一般亲切,“——说到底还是您因为期末考赶我回去的。比起您这里的知识,课本上的难度系数可是更低很多的。”寒暄之后,冀杉便一如以往地在王教授的书海中寻找自己未看完的那本,一旁的王教授则是和蔼的笑着,一边告诉冀杉书的位置。王教授是冀杉父母曾经的大学老师,全名为王德友,专攻生物学。退下三尺讲台后,便成日呆在这幢带着小别院的别墅中,整理平生所见所闻的学术知识、论文、亲自带领的一系列实验报告等材料。别院里,品种繁多的花草皆为王教授手植,草丛中不时会蹿出一两只白灰相间的新西兰兔以及乖巧伶俐的中华田园猫和蓝猫。大概在十多年前,冀杉第一次跟随父母来到这里,就被别院的风景所吸引,在那呆了一下午。回家后,也一直念叨着“要去王教授家和小猫玩”——当时的她,还并未对生物学有多大兴趣,只是这样的景致,在2035年,早已是凤毛麟角了。父母拗不过她,只好再把她送去。好在王教授虽然学识渊博,但并不是个脾气古怪的人,总是挂着和蔼的笑容,欢迎这个小朋友光临自己的别院。日复一日年龄的增长之下,她不满足于玩耍,面对着知识的海洋,她毅然决然地纵身而入,她开始搬着比自己高出几倍的长梯,在王教授的指导下找便于她理解的材料研读。一直到今日,冀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她的个子蹿到了一米六八,蓄起了一头齐肩中发,中分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稚气。在王教授多年的育人经验以及冀杉逐渐形成的,对生物学强烈的求知欲之下,他们之间的对话,从简单的一问一答,变为现在常常一并探讨问题。冀杉在生物学方面,的确是天赋异禀的极少数人。 “王教授。”冀杉将上次未看完的记录打开,“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为什么越来越多人不重视科学了呢?我们的生活明明和科学撇不开关系啊。” 王教授半眯着眼找到了眼镜,戴上后,笑着对冀杉说:“从事科学领域并且拔尖、成绩斐然者,自古以来都是极少数人。而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你这样的,把科学成爱好,还有一部分人,是把科学视为责任。除此之外,不涉猎科学的人,同样很多。他们所表现出的,并不是他们不在意科学,而是更在意科学,带给他们自身的益处。” “而我们啊,就是要搞懂宇宙的本质、人类的秘密、整个地球上蕴藏的谜团,再把它们变为可以造福人类的事物,尽管绝大部分世人并不会理解你的工作和你的执着,只会理所应当坐享其成。”王教授语重心长道,“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可怜?” 冀杉摇摇头。 回到家中,冀杉仍旧不断地回忆着王教授的话。她看向窗外高楼林立、发现越来越迅速的城市:各种领域的发展成就几乎日日皆有,而它们服务的领域更多的是军事、科研方面,对人类社会虽不能说没有贡献,但至少在冀杉记忆中的十七年中,的确是没有多大变化。她突然觉得社会、科学进步得越来越慢了。 不过,若是科学技术用于军事、科研,可以让社会更加稳定、人们更加安定,也算是发挥了它的作用。王教授说的没错,人们想要的,无非是活着。人们只要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继续安定地繁衍生息下去就足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一章 啪嗒啪嗒 “我有事去慕尼黑了,有什么想看的就自己去找吧。”一个蓝色的光屏半悬浮于冀杉眼前,屏幕上熟悉的脸庞,正是王教授的,“我已经把你的虹膜信息输入到光学锁里了,你可以确认后直接进来了。”冀杉将少许遮在右眼前的发丝撩至耳后,瞳孔对准光学锁的探测器。发出一阵微弱蓝光的同时,大门也同时打开了。 今天是假期的第四天,冀杉本想与王教授讨论之前未曾得出结论的问题,谁知他竟然跑去了慕尼黑。 冀杉像往常一样,经两侧开满白茉莉和小叶女贞的鹅卵石小径穿过前院。走进宅子后,左拐进入王教授的资料室。资料室呈圆形——说是资料室,却足足有几间40人教室大。屋子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半径约两米的三分之一弧形小叶紫檀书桌,上面杂乱地摆放着王教授未经整理的手稿和未合盖的钢笔。除房门两侧的墙壁有两个对称等高的木制台阶,顺着圆弧形的墙体蜿蜒而上以及四个小窗,书桌四周都是沿壁而上的沉香书橱,上面有条不紊地陈列着王教授所拥有的知识宝藏。要想拿到最顶端的资料,必须要先沿着台阶走到顶端,再搬来一把长椅。倘若王教授愿意把它们全都输进电脑,再借助电磁解质将其传输到冀杉家中,她也用不着每次都为拿一份资料而近乎筋疲力竭,但王教授却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 从年幼时,冀杉便总爱开玩笑,说王教授是个“原始人”——只因除了门上的光学锁与影像屏,这幢别墅似乎再也没有任何高科技产品可言了。而王教授对此常回答说:“自己写、整理的东西才有感情,用高科技产品会有被监视着的感觉,冷冰冰的,很不自在。”书橱上的资料,这么多年冀杉研读过的,也不过十五六分之一,如王教授所言,但凡冀杉“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自己找来看。仅有一处——弧形书桌左侧最底端的那三格抽屉里锁着的,是绝对不能看的。 冀杉替王教授合上也许是赶时间未来得及合起的钢笔盖,将散乱的手稿叠齐时,她无意瞥到米白色手稿上面潦草地写着自己看不懂的德文。这应该就是王教授新的研究项目吧,他也应该是因此去的慕尼黑。 事实上,王教授从来没有一次——至少从冀杉第一次到这幢别墅开始算起,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一次。原本该有两人的屋子因王教授的离去变得空荡荡的,让冀杉颇不适应,加之无人为她解惑,她大约看了半小时书,便跑去后院撸猫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炎炎夏日炙热的的日光焦灼着每一寸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生物,新西兰兔和蓝猫们无法忍受而躲进了王教授亲手搭的遮阳的小窝里。别墅正中央的大钟响了十二下,腹中的饥饿感也愈渐强烈,冀杉才不舍地离去。 冀杉生活在一个叫新安市的年轻城市。虽然历史并不悠久,但正因从各地迁移而来的人们,使新安市变得多元、包容、繁荣。新安市的地域分区规划十分严格,城市的各个区域按扇形模式分布:市中心是繁华的商业区。正北处是文化区,城市大大小小的校区、博物馆、影剧院皆建于此区。文化区以东是科研区,以西是商务区,科研区旁是居民区——方便科学家们而建设的,而临近商务区的一大块区则是行政区,另一个块居民区就划在行政区旁,规模较之前者更大。再往下便是旅游区、工业区。而在每个区域之间,除了方便的交通,在东南方的工业区附近,还有占地五分之一的绿化区保证人们不受化工排放影响。整个城市的四周,皆是保存完好的森林,但由于近些年科技发展带来的生态严重破坏,除了些本就居住于森林区域的名门望族,其他人皆是千篇一律的“禁止入内”。王教授家就在科研区旁的居民区,而冀杉家却在新安市的另一头。此时,她打算在商业区吃午餐以饱腹。可她总是隐隐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安静,太过于安静了。特别是在正午过后不久的商业区,本该是最人声鼎沸之时,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寂静,渗入全身的毛孔,令人不住地寒颤。 冀杉终于发现不对劲之所在。本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车辆仿佛全都停滞不前。“肯定又是哪个踩错刹车的冒失鬼追尾了才这样的。”冀杉并未过多怀疑,瞥了一眼便继续过马路,往喜欢的那个餐厅有去。突然,身后的一个男子拼命地往前走,对冀杉的存在熟视无睹,冀杉被他重重地撞倒在地上,殷红的血从膝盖缓缓渗出,但那名男子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开。 冀杉正想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医药箱,但她的小腿又再次传来一阵钝痛,她不自主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个看上去一米八几的男子正从她的小腿上踩过,仿佛她的腿毫不存在。也许是没有注意到障碍物,那个人直挺挺地应声倒地。“走路为什么不看路啊?”冀杉心疼地揉着被踩得红肿、疼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小腿,紧蹙双眉,低声地抱怨道。 可那人却并没有站起来,更别说听见她的抱怨了。他平直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他的双脚,还在空中踏着步子。左——右——左——右,频率和幅度从未变过。冀杉刚想去查看这个人的情况,原本寂静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巨大脚步声,与其说是脚步声,一曲怪诞的乐章倒更为恰当。每个脚步的节奏都互相吻合,甚至连轻重都一样。冀杉顾不上伤腿,把那个男子艰难地扶起,互相搀扶着走进距离他们最近的便利店,才避免了被人群踩踏。 街道上的人们面无表情、眼睛紧闭,机械式地重复循环着一个动作。便利店里的人们也是如此。售货员不停地摁着小票机,尽管她身后的收据已经快堆满整个收银台了;就连顾客们,也在重复着从售货架上拿商品的行为,售货架上因此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空如也了。 “这些人都怎么了??”冀杉还能感到小腿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想报警,但却发现手机似乎在刚才被撞倒时就掉落在街道上了,她立刻跑到玻璃窗边,却发现手机早已被一个个奇怪的人踩成了一堆破铜烂铁,报警是不可能的了。 幸运的是,这些人虽然行为古怪,但并没有对冀杉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只是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背上缠着无形渔线的傀儡人偶。尤其是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人们究竟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冀杉看着这样的场景,感到脊背发凉,几颗汗珠顺着瘦小的脸庞滴落在地。她小心翼翼地把食指中指并在一起,置于被救男子颈部的动脉上,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均匀律动的心跳。她立刻打消了人们被病毒感染变成丧尸的荒谬想法。 在这样的情形下,冀杉显得格外手足无措。但她明白,一直呆在原地躲起来做一个毫无作为的胆小鬼,一定不是解决困难的方法。她回过头,将救来的男子安置好,便再次回到玻璃墙旁,一发现人群更加稀疏了,便抓住时机跑了出去。她一直避开奇怪的人们所走的路线,沿着街道前行,目之所及,人们皆是如此,除了自己,别无例外。 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才是怪异的那一个。 两个小时过去了,趋于清晰的疑虑和恐惧早已把冀杉的饿觉驱逐得烟消云散,她却仍旧一无所获,似乎她的学识毫无用处。在不断地自责之下,她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冒着未知的危险,穿过一个个奇怪的人,再次回到了王教授的别墅。 “很抱歉打扰您的研究或谈话……王教授,城市里的人变得很奇怪。他们好像无头脑、无意识、做事机械重复。一个人绊倒了我,另一个人又踩了我一脚。我观察了他们很久,只看出了以上的这些特征,而具体的原因,我并不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另外,我没有在您这找到相关的资料,手机也在街上损坏了,没办法报警——但我想,警察们大概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奇怪了……总而言之,现在我的处境非常危险,未知性太强了,若您看到这段影像,烦请速速回复,以解燃眉之急。”冀杉跑回王教授别墅,无心赏花,直奔厅堂。见王教授并未接受视频通讯,便只好用红方给王教授发送这段影像。 王教授不喜欢用高科技产品。因此一般人的联系方式是无法和王教授取得联系的。而这红方,直到今天这个年龄,冀杉也只在王教授这才见过,也许是他哪个科学家朋友创造的,赠送给王教授的吧。很早以前,王教授告诉过冀杉,红方是他的私人“对讲机”,当他不在家,找不到他本人并且其他方法都无法联系到他时,就用预留在他别墅中的的第二个红方——也就冀杉手中的那个宝石红色,仅一个拳头大小,坚硬的多边形半透明晶体。 尽管有些于事无补,但这是冀杉目前所能做的全部。不到一秒,视频就成功发送出去了。“接收成功,等待查看”字样出现在红方上方,但冀杉的心依旧悬着。 “希望他可以早一点看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章 未知的阴谋 心理学研究表明,人在经历突如其来、刺激强烈的事故时,会短暂性的“遗失”害怕能力,反而比往常更为镇定;但在事件发生之后,当事人会像反刍一般不断回忆自己经历时的所见所闻,从而使他们感到更大的恐惧。冀杉此时便处于这种后惧之中。她在王教授的资料室中逡巡,脸色苍白,满是焦虑之情。汗珠颗颗分明地从额角渗下,顺着黑色的发丝,急躁地坠殒在木质地板上,在寂静之中,像是杂乱脚步的伴奏。 “那些人究竟怎么了?我又该怎么办?”她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两个问题。冀杉想,也许答案就藏在哪个书橱的角落里,可她却没有丝毫镇定,完全不足以使她准确无误地找到答案。 一个多小时后,资料室高墙之上的两个小窗外再度传来嘈杂的鸣笛声和人们的争执声,十五时的烈日漫射到资料室顶端的水晶大吊灯上,折射的白晕不偏不倚地晃了冀杉的眼,使她停下了不安的脚步。原本整齐到可怕的脚步声,随之消匿于喧闹之中。 逐渐恢复理智的冀杉,在大脑皮层的控制下,膈肌加速扩张,深吸了几口气,如释重负,离开了王宅。尽管脚步声消失,一切看似正常,她依旧充满警惕地走向记忆中有着可怕人群的街道。意料之中又情理之外,街道上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车辆有条不紊地行驶在右道上,十字路口上的人们朝着不同的四个方向或缓慢或疾奔而过,该哭的哭,该笑的笑,该闹的闹,一切井然有序,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人们在一瞬间失去意识——这种话说出来,怕是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吧。 “是我自己的臆想吗?”冀杉是准高三生,又是学校眼中排名名列前茅的所谓希望。虽然她的知识早已超过了一般高中生水平,但在无形中,学业压力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产生这样的臆想,莫非是自己受压力的影响了?” 冀杉倒希望三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是自己的臆想,但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她的小腿上被陌生男子踩过之处,分明传来了剧烈的刺痛。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顾不上腿疼,有些吃力地走向两小时前她呆过便利店。 在便利店门口还未进去时,突然有一个身着黑色西装套装的职场女,一脸怒气,粗暴地拉开挂着“营业中”标志牌的玻璃门,低吼了声:“我再也不会来这种毫无办事效率可言的店里买东西了!”从冀杉的面前经过,脚步匆匆地穿过斑马线。 在门被拉开的那瞬间,冀杉就已经听到各式各样的争吵声了,加之刚才那个女人的激烈反应,她疑惑地推开玻璃门。收银台上仅有的一名身材较小的女店员,正在整理柜台内堆积如山乱七八糟重复的小票收据,结账的顾客不耐烦地站排着队伍,嘴里不时蹦出几句难听的骂人话。而商品购买区内的人们却在更大声地争吵,商品被“洗劫一空”,人们的购物车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找不到真正确切的始作俑者,心中“反正不是我干的”的想法促使每个人开始互相谩骂、再以辱骂回之。争吵内容却如出一辙,净是指责辱骂周围的顾客把商品架上的商品故意塞进自己的购物车中。 一片混乱中,娇小的女店员终于在忙碌之余看到了刚进店的冀杉:“欢迎光临!那个……不好意思,现在出了一些状况,您可以先去左手边领一下购物车,去左边的商品区自行购物,再来这边结账,不过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很抱歉……”店员暂时停下收拾小票的动作,轻声迅速地对冀杉说着这番话,还未说完,便被等得不耐烦的顾客打断:“我都等了快一年了,你收拾小票慢就算了,还在这边一直说闲话,到底要不要结账了?”女店员被呵斥地面颊通红,连连鞠躬,嘴里轻喃着:“抱歉抱歉……我会尽快的。”冀杉正想向女店员问清情况,但听到她被顾客呵斥后,只好打消了念头。 此时,长相雍容的女店主从收银台后方右侧的小门里出来,看见混乱一片的景象,对女店员又是一阵痛骂。店员一边低下头收拾即将没过她胸部的小票,一边敢怒不敢言。“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多小票啊……我明明就只摁了一下啊……”“你不知道??刚刚除了你收银柜里还有谁?”女店主朝店员吼到,转身便又对顾客笑脸相迎,鞠躬致歉。 冀杉环顾四周,突然看到踩了她一脚的男子,不知所措地坐在椅子上。 “先生您好。”冀杉走上前,坐在男子的对面,“请问您还好吗?您看起来不太舒服。” “抱歉。”男子推了一下因自己摔倒而产生裂纹的烟灰色细框眼镜,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拇指不小心触碰到了颧骨旁的红肿处,男子只是闷哼一声,痛得皱起了眉,“说实话,我并不知道。” 男子努力克服了因裂纹导致的视线模糊,墨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冀杉:“不用说‘您’了。刚刚我本来在街上的,现在却坐在这里——脸上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肿块。” “不记得了吗?”冀杉心想,小腿的淤青依旧隐隐作痛,但她并未把这句话说出口。“那你还记得其他什么事吗?”冀杉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医药箱,取出一包指甲盖大小的医用酒精、一支棉棒和一袋迷你冰袋,递给带着眼镜的男子。 “谢谢。”男子双手接过冀杉递来的药品,给伤处消毒后,眼珠轻微转动几圈,思考片刻后回答,“我正准备去机场——呃……去我即将就职的公司所在地。”不知男子是否因为害怕个人信息泄露,说到这便匆匆停下来了,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八了,“看起来今天是去不了了,只能改天再去了。” 冀杉看见男子蹭破皮的公文包,里面露出了一个信封,信封上面写着“oga”——一个最近兴起的新公司名称。“你是oga公司的员工?那你应该蛮成功的吧。”冀杉客套性的朝男子一笑,企图再问出些关于刚才人们异变的答案。“并不算成功,只是个底层员工罢了。”男子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真是个刻板的人。”到头来冀杉还是没有问出她想知道的信息,心中十分不悦。她抿抿嘴唇,起身后向男子深鞠一躬:“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颧骨那里用了药很快就会好的,祝你在公司工作顺利。”“谢谢。”男子也微微颔首回礼,面部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变化,冀杉没有从他这里取得有用的信息,显然他也当冀杉是个不痛不痒的过客罢了。 到了稍微隐蔽一些的地方,冀杉拿出冰凉的红方,再次开启了与王教授的视频通话,但王教授仍旧没有接收。冀杉可以理解,若是有什么大的研究项目,依王教授的性格,一定会把红方弃之不顾,天塌了也不能打扰他的研究。只是德国,会不会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冀杉有些懊悔为何现在才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她急忙打开网络查询各国的社交平台的讯息。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人们在异变的那段时间,是没有任何记忆的,一直在重复地做异变瞬间人们正在做的事情。冀杉大胆推论:除了那些在异变瞬间还在发社交消息的人,异变期就不会再有人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信息了。正如她所推断的那样,中国的所有社交平台,除了像中病毒一样重复了上万次的信息,并没有任何其他信息。但,除中国外的其他国家,在这段时间是一切正常的。并且,通过对信息发布时间的分析,冀杉得出,异变时间是2047年7月1日,星期一,12:00到15:00,三个小时整。 只在中国异变和异变持续三小时整这样在空间和时间上的惊人的巧合,让冀杉不得不产生了比最早认为是随机异变更为可怕的念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有针对性的阴谋。 冀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一边试图用红方搜寻历史上是否曾经有过类似事件,但她丝毫不知起因,只知经过,就连最后的结局,也莫名其妙。她在提问软件上提出问题,回复者也只当她是神经失常。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国家,是最安全的,但此时,她面对国家的“危难”,却不得不保持谨慎了。 事故的起因——未知。长此以往造成的结果——未知。 有关的一切都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最糟糕的是,整个国家似乎只有她一人在异变期间未受影响,但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力去解释它,更不用说去改变它了。 夜幕降临了,城市上方是被灯光照射得发红的夜空,星辰早已在城市一天天的进步中匿于云层之后,只有在城郊的森林才能看见明星荧荧的银河了。冀杉抬起头看着朦胧深邃的穹顶,感到一阵压迫感,那穹顶像是要把整个地球给吞没一样。地上的人们却一如以往,这座城市“千夜一面”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在冀杉眼中,这样的日子是她不屑的、只为生计奔波的人也是使她感到可悲的,可在今天晚上,她却莫名地有些不舍——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回到家中,冀杉一无所获。她头朝下,重重地倒在白色的鹅绒被上,在眼皮沉重地阖上之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提示音。 冀杉用尽力气爬起身,拿起放在床边的红方。 是王教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三章 泽恩 “王教授,您总算回来了。”冀杉突然恢复了精神,一到王宅,便径直冲进了资料室,却并没有看到王教授的身影。 她的眼前只有一个身着黑色西装,高瘦的异国少年。一头浅亚麻色的微卷发,随性梳成的偏分发却又不失干练。少年闻声回头,两人四目而视,湛蓝色的眼眸像是爱琴海一般,静谧、庄重,也同样打量着眼前扶着门框喘粗气的陌生女生。这时冀杉才更仔细地看清男子的外貌:他并非生着鹰钩鼻,但鼻梁却十分高挺,脸庞瘦削,也许是因为象牙白的皮肤,嘴唇显得比一般年轻男子红。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稍稍比冀杉年长些,给人一种镇定感。“您是哪位?”片刻后,冀杉平缓了自己的呼吸,询问道。 冀杉常来王教授家,却从未见过这个异国少年,不免有些警惕。“泽恩·冯·李希霍芬。”湛蓝色的眼始终盯着冀杉不放,“王教授让我来协助你的,你就是冀杉吧。” 泽恩的视线让冀杉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而她不敢再和他相视,泽恩湛蓝色的眼睛仿佛有一股来自海洋深处的力量,所有沉沦于此的人都将万劫不复。她只好不做回应。“你可以不回答我,但王教授让我告诉你,在这个事件没有解决之前,你必须要百分百地相信我,而我自然也会配合你。”泽恩理了理西服袖口的纽扣,不苟言笑地注视着冀杉狐疑的双眼,确信地等着冀杉的回复。 “好吧,既然是王教授让你来的,那我接受。”冀杉向泽恩走去,仍旧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发生在这个城市里——应该说发生在中国的这件事情,我真的很想要解决,但是,我今天已经受够了‘刺激’,一来二去已经耗光了我的精力,一切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当然。”泽恩也同样的走向冀杉,垂眸看了看冀杉右眼角下方卧蚕上的泪痣,继而又凝视着她刻意闪躲的眼神,“我也刚赶到中国,时差也要调整。”说罢便走向资料室的大门,准备离去,突然又再度回头:“王教授还嘱咐我,这段时间,需要我来保证你的安全,我在中国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我要住在你家。带路吧。” 冀杉感觉自己被王教授卖了。她领着泽恩进了轻轨站,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轻轨站里还剩最后一站末班车,大部分人早已到家,因此二人乘坐的班次上乘客寥寥无几,而他们的位置周边,只有两人——两人都带着arapvr一体机,玩着时下最热门的游戏,没有一句语言交流,使另一边的冀杉和泽恩之间气氛十分尴尬。冀杉没有同泽恩说一句话,准确地说,每当冀杉想向泽恩询问一些有关王教授的消息,看向泽恩时,泽恩也总是心照不宣地侧头看向冀杉,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冀杉又把头转正,呆呆地看着对面单面镜里反射出筋疲力竭的自己,和闭目养神的泽恩。 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后,末班车就要到达冀杉家附近的轻轨站点。冀杉看到泽恩不大的行李箱快因惯性滑向车厢前方,便伸手去抓。“小心。”泽恩伸出左手护在冀杉身前,同时,右手骨节分明的五指也迅速地抓紧了正要滑走的行李箱,“还没停稳,坐在座位上不要乱动,很容易摔倒的。”冀杉正想反驳自己是为了抓住他的行李箱,又看见泽恩瞥了一眼自己小腿处的伤口,知道自己若不是被泽恩的左手臂护着,估计又会摔倒,便闭口不言。 一到家,冀杉指了指客厅背后过道那从左往右数第二个房间:“你这段时间,就住那里吧。那里没人住,但是每周我都会打扫。”“谢谢。”泽恩依旧面无表情地道了声谢,径直走进房门,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携带来的物件一样样摆放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 “李希霍芬,你不是说我们要合作吗?”冀杉倚着门框,看着泽恩有条不紊地整理,“那些本来就放着的东西,你尽量不要移动——动了的话就记着把它放回去。”“自然,这是我的准则。”泽恩终于不再盯着冀杉看了。“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其他对你一概不知。”冀杉有些疲惫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泽恩放下了手中的一套深绀色西装,转过身:“我是德国人,主修计算机。”说罢,又继续把西装一件件挂进白色的衣橱。“计算机?”冀杉还以为王教授找来的所谓“救兵”会是什么生物学或是病理学的大方之家,看见一个年轻的少年就已经使她够震惊了,他主修的居然是和人体风马牛不相及的计算机,更使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泽恩答非所问道:“我讨厌麻烦,别叫我李希霍芬,叫我泽恩。”说罢,原本就不多的行李也收拾完毕,泽恩看了眼头顶白色的电灯,示意自己要休息了,冀杉便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关上门离去。 回到房间后,原本嚷着要休息的冀杉却睡不着了。就在不久之前这个房间里,王教授用红方联系她,先是不着边际地表扬了她还记得他曾提起过的红方,再切入正题,告诉冀杉他在德国时,便发现中国发生了某些异变,接着又神秘兮兮地让冀杉赶去资料室,嘱托她,让她救救那些人们,最后迅速地切断了通讯。而她,本以为是王教授看事态如此诡谲,放下了研究赶回国,一到资料室,却来了个素未谋面的德国人,还要和他合作。最为重要的是,连自幼钻研生物学的她都不明白个中缘由,一个计算机的学生又能帮上什么忙呢?除了在轻轨上他护住了自己,确实是帮了忙,可他虽然看上去成熟,身板却也瘦弱的很……虽说王教授会如此安排,必有他的用意,但冀杉依旧无法想通。 而在冀杉左侧房间里的泽恩,也因时差辗转难眠。他看了看自己居住的房间,物件全是黑或白色的,角落里还摆放着几个篮球,显然是一个男性居住的地方。他对于此行也同样满是疑虑:自己原本跟着安德森教授在慕尼黑参加一个大范围的学术研讨会,却突然被王教授急忙地找来,派自己去帮助冀杉。仅从红方里冀杉发送来的视频中,他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在来中国的途中,他暗暗将这次事件定性为ss级困难事件。但通过他的观察,他此刻明白了,这将是他有生以来面临的最大困境,最使他一筹莫展的,是冀杉对他表面友好,内心完全的不信任。 “咚咚——”一阵小声,短促的敲门声响起了,“是我,冀杉,你睡了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泽恩从座椅上站起,打开了那扇阻隔于两人之间的厚重的门。 “我不知道和你合作会对这个事件有什么好处,我想了很久,我同意你的说法,我现在开始会试着相信你的。”冀杉在一片漆黑之中,借助百叶窗中透进来的几缕光线,注视着泽恩的眼睛,“之所以不信任你,是我在异变之后,发现异变的范围,只有中国,我认为,这可能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矛盾——哪个国家的政治阴谋,所以我没有办法相信一个外国人。” 泽恩在一旁侧耳静听,心中默默的把事件降为了s级困难事件。 “既然王教授派你来,那我们就是同伴了。”冀杉向泽恩伸出右手,泽恩有些不自然地也伸出了右手,泽恩的手指很长,手长得很漂亮,但是即使在这样的夏天,他的手也仍有丝丝冰凉,力气也不大。两人的右手触碰到对方的手,紧紧地一握——这一握,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便正式达成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光凭我的力量,没有办法解决。” “好。”泽恩欣然应允,两人松开了手。即使泽恩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眉眼却少了几分锐气,眼中那抹深不见底的海蓝色,也像被阳光浸泡过,变得柔和了起来。“你发现了些什么?” “其一,是刚刚说过的,这场异变的范围,只在中国——甚至连边界都没有一点差错,比中国版图还更精确,一旦越过国界,便没有这种情况了。”冀杉习惯性的把两侧的头发绾至耳后。 “其二,是更巧合的一个发现,这次异变的时间,是下午12:00到15:00,整整的三小时,分秒不差。” “其三,是那些异变的人,他们的行为十分古怪,像是……不断重复执行着一种程序一样,和病毒感染一类的,不一样。” “其四。”冀杉突然停住了说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人,免于异变。” 泽恩仔细地听冀杉罗列自己的发现,不得不在内心由衷地敬佩这个十七岁女生的逻辑分析能力,但他毕竟没有接触过生物学,只好对冀杉表示自己不明白其中缘由。“没事的,有了这四个发现,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突破口的。”泽恩回应道。冀杉对此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还需要你明天给我全面地说明一下这个事件,不早了,休息吧。” “好。” 冀杉回房后,由于心无所念,很快就入眠了。泽恩则是仰望着百叶窗外的夜空,乌云缭绕,月亮若隐若现,看不到一丝星光,也捕捉不到月光的踪影。 人们常说,黑暗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光明,可无人知晓黑夜的漫长。而在黑暗的冬床上,又有多么可怕的东西,躺在那里,冰冷,深藏。 泽恩又俯视了这片广袤的土地,灾难为何就降生于此呢?片刻之后,泽恩困意渐浓。 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电子表:现在是午夜时分。 夜,才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四章 窃取监控 7月2日早上5:30,泽恩起了个大早。他轻轻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这几天的新闻。没过多久,冀杉也起床了,她倒了杯热牛奶递给泽恩,也一并看着新闻。 “新安市有什么地方可以同时看到很多新闻吗?”泽恩喝完牛奶,问道。“商业区中心广场就有。”冀杉专注地看着新闻,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来。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那里也许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泽恩看着冀杉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杯,站起身,“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把这身裙子换掉——换一身西装。” 二人很快便到达了商业区中心广场。广场位于整个商业区的正中心,广场上有大大小小的室外咖啡厅、甜品屋,广场四周有六条通向不同方向的道路。道路两侧均是摩天大楼,即使是在炎炎夏日,人们也受不到阳光直射。大楼上靠近中心广场的墙面全都排满了大大小小的电子屏与广告牌,越往高处屏幕相应也变得越大——如此一来,但凡经过这的人们,都能迅速全面地了解新闻,达到了“快时代”社会与电视台、广告商收益之间的高度契合,使彼此适应、协调。 “你来这,想做些什么?”泽恩正专注地浏览着墙体上的每一个新闻,未做回应。周围的新闻林林总总:“近日护肤品化妆品等在我国消费量相比上月有巨大提高……”“随着vr游戏citale的爆红,不少家庭反映孩子有沉迷趋势……”冀杉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标题为“2047年7月1日至8月29日,我国暂闭所有出、入境通道”的一则特讯。 “各位观众,上午好,今天是2047年7月2日,星期二。今天是关闭出、入境通道的第二天,关闭通道一举引起了众多国民的不满,反对的呼声也日益高涨。旅游局今日表明:‘由于去年暑假期间,我国短期人口大幅度外出、外国人口大幅度内流导致了许多旅游景点、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等恶劣件,才不得不施行这样的硬性规定。’而据本台驻别国记者的报道称,其余国家也有类似的临时规定,来限制旅游人口,保护国内的环境等……” 冀杉和泽恩看完这则特讯,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了“太奇怪了。”四字。 “我在意的,是昨天凌晨才关闭了出、入境通道,当天下午就发生了异变。而且按照你的推论,异变范围确实分毫不差的,就只在国内。”身处热闹繁华的中心广场,平均每三秒就有一个人经过二人,泽恩只好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绝对不是巧合。”冀杉也压低了声音,接道,“去年夏天在边境一带确实发生了极其恶劣的入境伤人事件,并且据招供,是有组织有蓄谋的,但在招供后没多久,犯人就自尽了。国家今年的规划绝对不是毫无根据的——应该是有人提前知道了国家的筹划,故意趁着这个时间,使人们异变的!” “有一点还存在问题。那个人不一定提前知道,也许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泽恩伸出右手,另一只手指着右手上机械表的刻度,说道,“1号凌晨就关闭了通道,可异变是12点才开始的。十二个小时内临时想出让人异变的方法,可能性几乎为零,异变有预谋的可能性很大。” “话说回来……昨天就关闭了出入境通道,那你是怎么来这的?”冀杉问道。泽恩扶额,有些无奈地说:“你还记得,异变期间的人们没有意识这件事吗?” “在收到你的信息后,王教授就马上派我来了。通道被封锁,我进来时发现那些人并不在看守通道,花了一些功夫突破了原本设置好的机关器械。进入了西北部,又花了一些时间才到新安市。” “这么说来,你是正好踩着异变结束的时间点才避人耳目入境的?”冀杉有些吃惊,泽恩居然是趁着那个空子“偷渡”来的。国家对于非法入境者可是很严格的,一经发现立马会被遣送回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泽恩环顾四周,想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个月,最多两个月。两个月后你必须要去上学,而我也要趁早回德国——至少在遣送之前,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ok,那你现在想怎么做?”冀杉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虽然学业对她而言谈不上艰苦,但若这个事件不解决,她必定是无心度过最关键的高三一年的。 “只能但愿我可以将功赎罪了——”泽恩看了眼路牌,朝西南方的路走去,“我们要去调取新安市昨天下午12:00到15:00的全部监控。既然这座城市里有你是特别的,那就说明新安市一定有某种‘特权’。据我所知,新安市是全国公共区域监控最全面、清晰的,如果能发现其他和你一样‘行为正常’的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始作俑者。” 泽恩的推论不无道理。 新安市国内目前的科技中心市,如果有类似涉及科学的事件发生,发生在新安市的可能性极大。但新安市的所有监控都是完全保密的,泽恩此番怕是又要闯祸了。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冀杉快步跟上泽恩,一起向政治区走去。冀杉心里明白,泽恩此番做的事是极为凶险的,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 但,他们别无选择。 政治区坐落在新安市的西部,是占地最大的一个区域。区域的建筑楼层都在五层以下,各个部门都拥有一幢独立的别墅来办公,都是清一色的蓝顶白身,颇具地中海风情,与周围的三个区域的建筑迥然不同,划分明确。政客们统一地身着简式西服,女政客们都剪着干练的中、短发。 “巡视人员在每天早上9:45到9:50有五分钟换班时间。”泽恩随身携带着一个微型计算机,他快步穿梭于政客之中,微微俯身向冀杉交代着,“我的计算机上有我自己研究的一个程序,暂时可以让档案室周边的监控自动关闭。” 到了一个无人之处,泽恩拿出微型计算机,打开时,一道米色光束迅速出现,进而形成一张光屏。泽恩迅速地在光屏上点击了数次,上面显示出了档案室以及周围监控的具体位置。“我没有办法和你一起进去,两个人一起行动太显眼了。再者,一个外国人出现在政治区内部办公场所定会引起注意。”泽恩一面说着,一面不断地在光屏上点击冀杉看不懂的虚拟按键,片刻后,停下了动作,从西服的口袋暗层中拿出一枚金属别针,“我会在外面保护你,使别人发现不了你。这枚别针,安德森教授安装了不会被安保系统发现的电磁波接收器和发射器,你带在身上,我就可以定位你,保证你的安全。” 冀杉将金属别针别在墨绿色西装的衣领上。此刻她才想明白,为何泽恩要求自己今天要穿西装。 虽然冀杉年仅十七,还有些稚嫩,但这样的打扮,在政客无数的新安市里伪装五分钟的女政客还是绰绰有余的。 “记着,一定要快。”泽恩瞥了一眼冀杉,把自己右手上的机械表摘下,让冀杉带上,又拿出一只纯白的微型拷贝盘,“你只有五分钟,把所有的监控内容拷在这个盘上,电脑上不会留下被拷贝过的痕迹,而且这个速度很快,时间肯定够。” “我应该从侧门进去,走门旁电梯旁的应急楼梯到负三层,再左拐进资料室,对吧?”冀杉仔细听完泽恩所有的交代,接收了所有的物件,看着计算机光屏上的地图说道。 “嗯。”泽恩一贯不爱多言,但这两天刚和冀杉认识,他却不得不不断地交代细节,喋喋不休,几乎快把他一年说的话都说完了。此刻,冀杉和他终于产生了思维的交汇,不再需要他的过多说明了。泽恩又可以继续回归寡言的最适状态了 “祝你好运。” 冀杉在看完地图之后,刻意地避开人群,绕到了侧门处,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着9:45的到来。 时间越临近,她越心急如焚。在秒针扫到“12”时,她咬了咬牙,奔向负三层,与此同时,泽恩开启了监控干扰程序,霎时间,整栋别墅的监控画面都变成了一片黑暗的深渊。 冀杉一路并未碰到任何政客,十分顺利地进入了档案室,她迅速地将所有日期为2047年7月1日12:00到15:00的监控拷贝下,匆匆扫视了一遍杂乱的档案室,再匆匆跑上楼。 从楼梯口转至一楼时,冀杉险些与一名身着卡其色巧克力格西服的男子相撞。“你是新考来的实习生吧?匆匆忙忙地。新安市就是这样的,城市发展快了,政治就得比经济走得更快。最好早点适应这种节奏,你的……领导催你了?”男子笑着对匆忙的冀杉说道,看上去挺和善。冀杉急中生智,顺着男子的话,点点头。她瞥了眼机械表上的时间——已经是9:49了。冀杉用了生平最快的语速说道:“我的领导说,要是这次再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回去,我就得滚蛋了,不好意思,失陪了!”说罢便从男子身旁穿过,准备离去。 “小心点,别不小心撞到别人,把那么好看的别针弄没了。”男子摇摇头。 泽恩看见冀杉别针上发出的信号在楼梯处停留了片刻,之后又迅速地移动至别墅外,才解除了程序,同时覆盖了一段虚假的监控影像。 “别针、拷贝盘、机械表,都还给你。”冀杉出了别墅,一旦消失在男子的视野里,就停止了奔跑,不慌不忙地回到了泽恩所在的地方,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此地不宜久留,刚刚有人看到我了,但是我说我是实习者,他应该不会过多怀疑,影像也弄到手了,我们现在就去王教授家吧,正好,我也可以找找异变相关的资料。” 二人再度坐上轻轨,经过了这次的合作,他们似乎更有默契了。 “有个题外话……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你的中文说的这么好?”从初见泽恩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都在说中文,并且丝毫不像其他外国人夹杂着口音,发音十分地道、清晰。 “很简单啊,中文和任何一种语言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所有的事物都离不开‘规则’二字。学习计算机需要遵守计算机的语言规则,立身处世需要遵循社会公认的规则,学习中文也是一样的,就是要掌握中文特有的规则。” “只有当你了解了某种事物的规则,你才能和它们真正的沟通交流,若没有沟通交流,就谈不上进一步的深入研究。”泽恩一本正经地说道。 对于德国人的“规则意识”,冀杉早有耳闻,并不意外,她温顺地点点头,而后又不自觉地努努嘴。 然而她的所有小动作都被泽恩尽收眼底。虽然临行前王教授告诉过自己:冀杉做事谨慎,对人更是警戒得很。但她本质上,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嘛,泽恩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五章 肖扬 泽恩打开计算机,读取拷贝盘里的影像。观看时,事实不仅与二人意料之中的完全不沾边,更令人为之震惊的是,影像中竟没有一个行动机械化的人。 “这不可能,我亲眼目睹了,那些人发生了异变,千真万确!”冀杉看着与现实完全不同的监控记录,向泽恩反反复复地解释道。泽恩并未理会冀杉,他专心致志地将监控时间一点一点、精确地调至十二点前后。泽恩的计算机内部的所有程序皆由他一人编制,精度是一般计算机无法望其项背的,他终于发现在距离十二点一段极小的时间后,画面有一瞬间极难被发现的剪辑痕迹,他将画面定格,把计算机正放在冀杉面前,表情凝重:“监控录像被人做过手脚了。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可能会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想。” “这次的主谋,不但生物知识了得,对计算机也十分熟悉,这么精密的剪辑,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一般人更是发现不了。” “这样确定目标太困难了,中国人口数量这么大,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却误入歧途了。”冀杉说罢,快步走向资料室。 泽恩一并跟去,冀杉正准备在资料室里翻找资料。“你不提前和王教授交代一声,就动他的资料,没问题吗?”泽恩身上那股“规则精神”又出现了。 “不用操心这个。他早就和我交代过了,我可以自己在这里找我想要的资料。”冀杉的语气略带焦虑之情,“上次他联系我,让我来资料室时,通讯断得非常让我猝不及防,他在德国应该也有什么要紧事。这件事虽然蹊跷,王教授也比我们更博闻强识,但我相信我们可以解决的。” “啪嗒,啪嗒……”在夏夜的晚风中,远距离的声音并不足以引起人们的关注,起初,二人也并未在意。 二人在王教授的资料室里一番寻找后,并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信息,然而时间却悄无声息地流逝了。夜色已晚,必须赶到末班轻轨才能回家,他们不得不离去。 “啪嗒,啪嗒……”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冀杉将原本与泽恩相隔三十厘米的距离缩至五六厘米,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了泽恩右手西装袖。 “啪嗒,啪嗒……”冀杉听得愈发清晰,声源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王教授家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都是分布十分分散零星的高级住宅。这样的时间,应当不会有人还在外面随意游荡才对。泽恩缓缓回头,看到距离他们约五十米处,有一个行为怪异、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别担心,是脚步声。”泽恩略带安抚的语气,轻声说道,“他的脚应该受了伤,所以一轻一重的,但这个人,很怪。” “啪嗒,啪嗒……”男人走得更近了。冀杉在泽恩的安抚下,也回了头,她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是紧闭的。“他和我在7月1日看到的那些人,好像。”冀杉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但她的大脑还是像受了条件反射一般,让她想起了昨天的恐惧。 泽恩敏锐的洞察力发现了冀杉语气中的害怕,于是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揽住了她,说:“按照你的经验,他不具有攻击性,对吗?”“嗯……”冀杉用极低的分贝回应道,“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先看看情况吧。”冀杉感到泽恩左手的力度正随着他说出这句话而逐渐加大。 “啪嗒——啪嗒——啪嗒——”距离越近,男人的脚步声明显更仓促,他的肢体行动也变得更为奇怪,像是一个发动机损坏了、暴走而快要散架的机器人。只听泽恩低声咒骂了一声,他便拉着冀杉往远离中年男子的方向跑去。 在刚刚观察中年男子时,泽恩突然发现男子上身身着的休闲服上,有着鲜红的血迹,从血迹颜色判断,应该是在二十分钟内沾上的。中年男子见“猎物”跑远了,也一并加快了速度,朝着二人贪婪地奔去。冀杉还不明白泽恩为什么突然开始狂奔,但她耳边恐怖的“啪嗒”声从四面八方以近乎同样的速度传来,她大致猜出了真实的情况。 “糟了!”离轻轨站还有很远的距离时,泽恩突然停了仓促的脚步,急促地喘着粗气——街区的四面八方,一大批异变的人正朝着他们涌来。 “啪嗒……啪嗒……”一个头发凌乱的长衫女人从冀杉身后猛然攥住她的手臂,奋力地将她从泽恩庇护的手臂里扯出来,继而重重地摔在地上,冀杉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长衫女人的力量惊人,大到就连泽恩都无力阻止。但也得益于巨大的反作用力,女人自己也被撂倒在地。 但,其他异变的人们却突然停手了,他们定睛凝视着冀杉因强烈冲击,磕破额角渗出的血迹,纷纷发出了怪异的声响,像是地狱深渊魔王的哀鸣。哀鸣结束后,又诡异地扭动着身体,像发了疯的野狗一样,朝身体疼痛到动弹不得的冀杉奔去。泽恩下意识地将冀杉扶起,奈何手无寸铁、腹背受敌,只好将冀杉护在身前。 人群涌来。泽恩本打算从人数稍少的地方突围,但随着人群越来越近,几乎把二人围得水泄不通。泽恩神色凝重,看了眼额角流着血的冀杉,全然不顾地想从西南角冲出去。 突然,几束极细的银白色光线从二人后上方向四周射出,一片异变人在被光线触碰到的瞬间立刻稀稀拉拉地如土委地。片刻后,一位身着粉色背带裤,一头栗子色蛋卷短发女子从二人身后的低层建筑上腾身而下,将一支形如炮筒的象牙白镀银边器械抵在左肩上,在身体收到武器反冲的时,极快地朝四周发出几十束强力极细光束。等到危险被解除时,女子才放下器械,将它随意地置于腿侧。 “你们呐,外面这么危险,居然还不带武器!”短发女子不知触动了何处,一个蓝色的光屏随着她的手心移动。只见光屏上有一张女子自己的相片,还一并写着: horae project-identity card na:yang xiao gender:feale age:26 nationality:cha 肖扬将手心面向冀杉与泽恩,确认对方看清后,合上手掌的瞬间,光屏也一并消失了。随即,她从背在身后的白色兔子帆布包中抽出两把形状与她手中相似但尺寸更小、更轻便的武器,精准地掷于冀杉、泽恩两人的手中:“泽恩这样的天才,可不能在这种无名小卒手上,死得不清不楚啊。”“谢谢。”泽恩接过武器,将被冀杉的血吸引来的几人也一并击倒在地,才低头对冀杉说道:“你现在可以拿武器吗?”冀杉点点头,已经适应了先前的疼痛。 “小妹妹,打精神来嘛,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肖扬娴熟地再将一群奔来的人们击倒,让出了一条道路,三人迅速向轻轨站撤去。 所幸王教授的住宅比较偏僻,一行人所碰见的异变人除了一开始比较多,之后即使再看见,也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人,很轻易就将他们击倒了。冀杉只觉得自己的骨头要散架了,昨天小腿才刚被成年男子踩,今天又被毫无缓冲保护地摔倒在地。但她无时无刻不在驱逐着脑内神经发出的晕眩,保持冷静。泽恩则是一旁留意四周,一旁照料冀杉,不使她倒下。 “谢谢你救了我们。”冀杉缓缓开口,若不是在今天这样的夜晚,如此虚弱的声音在新安市是根本不会被人察觉的,“不过,那些被你击中的人们,不会已经死了吧?” 冀杉这才看清肖扬的外貌。肖扬的眼睛虽然说不上很大,但和她的五官凑在一块,尤其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并不甜美,带着几分天真的可爱劲,再加上她个头很小,只到冀杉胸口,若不是她扛着武器,若不是冀杉看到了她方才使用武器时干练的样子,她可能真的只会把肖扬当作是一个小孩。 “你不必担心啦,他们只是被冻住了而已。”肖扬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上扬着,回头看向虚弱的冀杉,笑着还不忘给冀杉一个k,似乎完全不把刚刚那几分钟看在眼里。 “嗯?你带在身上吗?”肖扬抬起头看着冀杉,耳上的银色镶钻星星耳饰在灯下闪闪发光。 冀杉不明就里地摇摇头:“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带了。”泽恩应道。 语毕,泽恩拿出冀杉暂存于他身上的红方,轻轻放手。红方则平稳地浮在空中,出现了几行红色的字。片刻后,红方缓缓发出一阵白光。 “就是它就是它,泽恩理解能力还不错嘛。”肖扬向泽恩竖起大拇指,依旧古灵精怪地笑着。 片刻后,她轻车熟路地在红方上迅速摁下几个按钮,红方的形态随之从一块红色透明晶体,碎片式地散成八块体积相似的小物件。肖扬在一分钟内扫描好了自己的信息。 “我是肖扬,我允许红方将我的地理位置即时传递给冀杉小姐。”肖扬突然十分正经地说道。声纹振动的频率正以波纹的形式出现在红方上。 肖扬又恢复了她原本的声调,像雀跃的孩子一般:“记住啊,我是肖扬,不是杨潇,你以后用它就可以地很快找到我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六章 死生与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冀杉一脸不解地看着悬浮于空中,已然变样的红方。“你还不知道吗?”肖扬皱起了眉头。 肖扬比冀杉更显吃惊,她本以为冀杉与她和泽恩一样了解内情,不曾想到冀杉竟一概不知。泽恩转过身,走到冀杉身旁,轻声说:“等到安全了,我再和你慢慢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 三人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供使用的安全交通工具,但若仅靠步行,怕是天亮了都到不了冀杉家中。泽恩想重回王教授家中,但很快便发现,来时的路早已密集地分布了不计其数的居民。把他们全部引至王教授家,绝不是个好主意。 “跟着我吧!”肖扬语气依旧镇定,对正在沉思的泽恩以及虚弱的冀杉说道,“我或许会有办法。” 肖扬从背包中拿出四个小型黑色装置,让冀杉、泽恩安装在鞋后跟处。“这是个弹跳装置,第一次使用可能会把握不恰当——但现在没时间给你们练习。另外,它的缓冲性能也非常强,不用担心膝关节软骨磨损。”她又用另一个银白色的炮筒对准不远处正向他们左边驶来的磁悬浮轻轨,“没时间了!我数三、二、一,一起跳上去!”泽恩搀住冀杉的手,低声道:“看来,只有下次再来补车费了。” “三!”肖扬朝第一、二节车厢衔接处迅速发射出两枚微型炮弹,再敏捷地转动炮筒上的开关。“二!”随着一声巨响,炮弹正中车厢衔接处,轻轨顿时碎成两截。与此同时,后半部分车厢也被强大的对流掀下磁场轨道,人们突然向毁坏的车厢蜂拥而去。“一!”话音刚落,含车头的前半截车厢正好晃动着滑至三人身侧,肖扬轻盈自如地跳上轻轨被炮弹震开的门。泽恩拉着冀杉,紧随其后,跃上了高速运行着的不平稳的轻轨。 冀杉刚感到突如其来的超重感,还未产生不适感,她与泽恩便已然站在轻轨上了。想必是归功于肖扬的装置,二人并未因惯性而跌倒,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便稳稳地站着了。肖扬见状,迅速关上了轻轨的应急门,快步走向轻轨无人操纵室。“目的地是哪里?”肖扬喊道。“新安南!”由于冀杉对疼痛的耐值高,在受伤后休整了一小段时间,她便再次恢复伤前的正常状态,朝着肖扬背影变小的方向喊去。听罢,肖扬并未回头,做了个手势,表明自己已经明白了。在人为设置目的地后,肖扬将列车运行速度提至最大。“你们两个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大高个好像第一次用这个装置都会不太舒服,反正我从来没有这种担忧。”肖扬操作完毕,比起之前更缓慢些许,回到了原先的车厢,坐在与冀杉、泽恩对应的那排座椅上,“我其实想不太通,你们这样不会保护自己的小朋友,他们怎么会把这么重的担子交托给你们呀?” “等等估计还有得打,就算你们以前没用过枪炮,学,也得给我在这几分钟内学会。”肖扬将各式各样的武器递给两人,“银白色的这些,基本上对人们是没有伤害的,但可以让他们昏睡二十四小时;黑色的那些都是热武器,破坏性极大,要用什么武器,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你们自己斟酌,刚刚是人少,我才有精力顾忌你们,等到时候人多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泽恩未做回应,娴熟地低头调试着自己的武器攻击强度,并顺便把冀杉的武器一并调试了。冀杉虽然并不了解这位名为肖扬的女子的来历,但从泽恩的行为来看,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肖扬并没有自己预料中防备。况且,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他们三人不论各自心怀怎样的目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相依。 泽恩调试完毕,走向车头,设置了到指定站点自动开、关门的功能。“还有一分四十八秒就到了,做好准备。”泽恩向两名女生的方向看去,左手紧握着一支规模较小的银白武器。 冀杉已经大致上适应了疼痛,向泽恩予以坚定的回望。肖扬面对将至的危机,则是面露迎难而上般的期待之色。 列车即将到达目的地时,速度放慢了。它缓缓驶向停靠点,停稳后,车门迅速打开。原本在月台漫无目的人们也像是被磁石吸引了一般,双目紧闭,纷纷转身向列车走来。泽恩首先不紧不慢地踱出车厢,人们的行为并未比先前有更大的变化。冀杉紧随其后,细致地观察着周边的人们,片刻后,泽恩向冀杉点头示意,二人几乎是同时向两个人群密集的方向迅速射出令人目不暇接的光粒束,将临近的一波人击晕。柏蒂则使用攻程更大的远程武器,远在泽恩与冀杉攻击范围之外的人们也旋即倒地。“快走!”泽恩朝身后的两名女生低声但足以清晰地说道。 顺畅不过几分钟,冀杉看见不远处又有两拨人,以更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肖扬连续不断地对进攻者射击,但在数量庞大的敌人面前,一发一人式的武器无疑是杯水车薪。“我真要生气了!”肖扬低声咒骂,但即便气到耳根发红,她看起来也还是像个讨不到糖的小朋友,“尽说什么为安全着想为安全着想!不让我研制大规模武器,不然我早就把整个新安市冻起来了,哪来的那么多破事情!我要是平安回去了,一定要把怀特的头发都拔光了!” 泽恩很想帮她一把,但囿于平时几乎没有体力锻炼,即使身高有优势,除脑力与计算机专业知识,其他方面甚至比不上肖扬。若不是先前在列车上休整片刻,他早就筋疲力竭了,或许连刚才月台上漂亮的一仗都将不复存在。 此时的情形,十分不利。肖扬战斗力是三人中最高的,但势单力薄;泽恩虽是三人中唯一的男性,但却并不擅长搏斗;而已然受伤的冀杉,显然并不占任何优势,反倒像是拖后腿的。 人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冀杉同时也在进行着头脑风暴。究竟有什么可以大规模压制对方的方法呢? 临近的人们朝三人扑来,部分人的手中还持有五花八门的金属利器。泽恩用银白武器射击,但丝毫无法阻挡来势汹汹的人们,无奈之下,肖扬将武器扣于背包之中,直接与少数来者近身搏斗。 没时间多想了!冀杉环顾四周,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生死存亡,就在一夕之间了。她从肖扬背包里夺过伤害被调为最高的黑色武器,来不及抗在肩上,便将其对准了距此二百米处的新安大厦。“停下!”肖扬误以为冀杉要向人们出手,大声制止。 炮弹发出的瞬间,巨大的反冲力将未做任何防反准备的冀杉重掷于地。03秒后,大楼被能量巨大的炮弹拦腰截断,带着火光与浓烟的上半层建筑楼层轰然坠地,把大厦之下的新安南公园砸出一个巨大的坑。突如其来的强烈震动也将泽恩与肖扬,以及那些人们晃倒在地。“泽恩,快!”泽恩使出尚存的力气,将对三人最有威胁的人们击倒。只见离三人一定范围外的人们,突然兴奋地奔向刚刚被冀杉摧毁地新安大厦——不仅如此,视野所见范围之内的所有人们都奔向那里。 “快离开这!”冀杉摇晃地站稳身体,拉起肖扬,同泽恩一并趁着人们的离去,用最后的精力向自己家中奔去。 但真正危机四伏的,是回家的路。冀杉家位于新安居民二区的区中心,一幢摩天大楼的120层,每一层都有十五户居民。大楼的设计十分独特,中心部分是巨大的旋转楼梯,楼梯正中间又是钢化玻璃制作的观光电梯,人们的住处,都在楼层的边缘区。且不说观光电梯内,三人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就算安然抵达120层,那条环形走道上的人们也十分棘手。新安大厦吸引到的人们,毕竟都受范围限制,而那个范围,显然不包括冀杉家。 有了刚才的正确预判,冀杉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了。“肖扬姐,我需要一支攻击力更小的黑色武器。”冀杉边跑边说,“一会到了大楼一楼,你们要帮我打掩护!” 肖扬并不知道刚才死里逃生的原因,但她只能孤注一掷,把命交给冀杉。“拿着拿着!”肖扬掏出武器,掷于冀杉手中。 肖扬与泽恩用银白色的光子冷冻枪把一楼少数人们击晕,但随着三人的进入,其他楼层的人们也被吸引下来了。冀杉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她不得不再次用黑色武器攻击不会对建筑稳定造成威胁的旋转楼梯。未下来的人们没有办法到一楼来,只能干站着,可望而不可即;已下来的大部分人,也被漫上大火的楼梯吸引而去。三人借此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观光电梯。 而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手持利刃的女人令人始料未及地未被大火吸引,向冀杉扑来。冀杉手中只有一个黑色武器,用它定会伤人,泽恩试图用冷冻枪将其击晕,但却因为地面的震动而打偏了。千钧一发之际,泽恩不假思索地用右手挡住了女人向冀杉刺去的尖刀,刀刃刮破泽恩的西装袖,汩汩鲜血涌出,顿时染红了泽恩的白色衬衫。肖扬在女人做出下一步攻击之前,及时地射出了一道光束,女人应声倒地。 肖扬将女人的身体挪出电梯之外,气喘吁吁地倚着电梯。冀杉紧张地注视着看上去十分虚弱泽恩,查看他是否还有其他伤口。 电梯门终于正常关闭,直向120层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七章 《》 电梯正加速上升,三人暂时处于安全之中。 “李希霍芬,你再坚持一下。”冀杉正准备找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微型医药箱,才意识到在不久前因自己被异变的人抛掷在地,用来伪装政客的公文包就在那时遗失了,更不用说装在其中的医药箱了,面露焦虑,“那把刀的刀口,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病毒,万一感染了就糟了。”“不用这么紧张。”泽恩左手扶着伤臂,无力地倚在电梯侧壁上。泽恩右臂上的伤口很长——西装袖被割开很大的一个口子,似乎是由于泽恩穿着两件衣物,起到了缓冲作用,伤口并不深。但令人费解的是,血流虽缓慢,但伤口却有血在不断地涌出。肖扬趁机检查了自己的冷冻枪,观察伤口片刻,说道:“你还真得感谢安德森给你的降温仪,不然在这样的酷暑里,这一刀下去,你的手怕是要被切一半了。” “降温仪?”冀杉看了看伤口,西装材质很厚,但切口却十分整齐,足以证明刀刃的锋利。“夏天的新安市,地表温度大概有四十摄氏度了。”肖扬见泽恩十分虚弱,便主动解答道,“就是靠安德森教授发明的降温仪,让泽恩的体表温度散热加快,与他的西装热阻达到动态平衡,这样一来,不仅不会让他穿西装感到热,甚至比我们这些穿短衣的人,感到更凉爽。” 如此,冀杉一直不敢确认的直觉,便得到了验证。 “一会我打掩护,你赶紧把他带进你家里吧。”肖扬看了眼电梯间右上角处显示的楼道层数,“人们都被楼梯上的大火吸引去了,攻击难度小了很多。”“好。”冀杉俨然已经忘了自己也是受伤人员,她站到泽恩身边,搀着泽恩的右手。 电梯抵达了120层,肖扬双手持着光子冷冻枪,一边往右轻声行走,一边往四周发射光束。所幸火势仅在楼梯上蔓延,且速度适中,并未造成损伤,也没有触发自动灭火器,人们都围着楼梯,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 顺利到达了冀杉家中,一关门,冀杉反手便用电子锁将门反锁了几重,向肖扬问道:“你应该有不少设备吧?有什么干扰温感的装置吗?”肖扬思忖片刻,突然灵机一动,点了点头。“麻烦你在屋子里布置几个吧。”冀杉将泽恩扶至沙发上坐着。“好的好的,没问题!”肖扬答应着,便开始着手布置。冀杉找来医药箱,想让泽恩把西装外套和衬衫都脱去,以便她消毒包扎,但泽恩嘴唇发白,面色苍白,似乎已经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了。冀杉来不及多想,咬咬牙:“李希霍芬,我不清楚在德国,女生能不能扒男生的衣服,但是在中国,这样是不太好的。”冀杉解开了泽恩的绀色暗纹领带:“失礼了。” 暗红的血把半个多衬衫袖子都侵染了,与白皙的肤色对比十分鲜明,沟壑般的刀痕更是令人触目惊心。冀杉控制着自己的力度,尽量轻柔地蘸取药液擦拭着泽恩的伤口。因为疼痛,泽恩轻微地皱了皱眉头,却正好被冀杉目睹了,冀杉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反复用药水清洗四五遍,直到确认好伤口干净后,冀杉才轻轻地将有助伤口愈合的药物薄涂在刀痕上,用绷带把伤口包扎好。随后,才草草清洗了自己额头上的小伤口,粘上了创口贴。“谢谢。”泽恩轻轻转着手腕,耳根有些泛红,准备再穿上西服。“你等等。”冀杉制止道,立刻起身跑向走道,从一间房里拿出一件短袖白衬衫,“你应该可以穿这件,伤口刚刚包扎好,最好不要碰到它,你应该没有短衣,就先将就一下吧。” 泽恩接过白衬衫,为避开伤口,有些笨拙地穿上了,像刚刚学会穿衣的孩子。 冀杉深知,看一个少年的身体是不对的。泽恩的身材真的比一般的少年要瘦弱,虽然也没有羸弱到骨瘦如柴,但肌肉也是少得可怜。只是这样一个文弱的少年,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强大脑力,足以让他的能力超越自己躯体的局限。 “装置已经布置完了,哎呀……”肖扬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一男一女尴尬地对视着,肖扬捂住自己的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门外的轰响声也逐渐趋于平静,灭火装置似乎被启动了,不同于以往的脚步声又兀地响起了。三人不禁又紧张了起来。片刻后,脚步声又远离了,最终归于寂静。 “现在你们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们来新安市的真正目的了?”冀杉端来三杯温茶,热气氤氲中,她轻声发问道,掷地有声。 “这个世界,并不像你所见所想所闻的那般平庸,甚至是落后。”泽恩右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科技正在以一种爆炸式的速度往前、往深发展,这种速度、广度,是无法用任何比喻来形容,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这些本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似乎现在不说不行了。”泽恩依旧十分虚弱,乃至说完一句话,就要休息一会。 “凡是有智慧生物分布的地方,那里的科学家们——仅指那些思维超前,研究深入的少数人,以及部分活跃于各个领域的情报收集人员,根据所处地域不同,划分为了不受限于国籍政治之下的区域,三个区域分别是:欧美、亚非、南半球。这三个区域成员构成的组织,合称为‘horea’。” “‘horea’是古希腊神话中,时序三女神的统称,她们司掌季节时间和人间秩序。因此,欧美、亚非、南半球这三个区域,分别被称为‘欧诺弥亚’、‘狄刻’与‘厄瑞涅’。三个区域的成员,也许在很多年前的某场战争后,共同签订了《赫莱计划》,虽然听起来太独断,但他们确实希望自己成为控制人间秩序的‘神’,致力于研究超前科技,将所有前沿科学成就封锁,甚至干预其他对他们而言资质平庸的科学家,发现新大陆。” “你的意思是,我们正在惊叹着的成就,也许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研发成功了?这些成就的问世,其实都是由他们操控的?”冀杉感到一阵迷惑,“如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都苦于病痛与各种各样的落后,科技发展迅速不是好事吗?” “不见得如此。”肖扬拿出自己的皮包,“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它可以把所有东西量子化,几乎成为理想质点,储存于此。你也许会觉得它很方便,但如果它被平庸之辈发现了,会产生什么后果?” “人们通常只在意他们的生活能否过好。党派、政府、科技、大环境,只是他们权衡之下产生的最优组合方案罢了,本质上,他们毫不关心。于他们而言,科技发展最重要的是对他们的利益与弊端。”泽恩的声音有些发颤,“如今的和平,只是表象。皮囊之下,还有无数渴望用战争来满足一己私利的野心。科技对普通百姓,就是阳春白雪,他们根本不可能完全掌握他,但那些野心家对科技就是司空见惯了。若科技发展过快,他们掌握了,人们将民不聊生。” 泽恩所言不无道理。冀杉想。既是战后的签订的计划,必定受到那场战争的影响,或许泽恩与肖扬口中的不良后果,就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中出现了。 “现在你还觉得,科技发展快是好事吗?”泽恩的表情十分凝重,湛蓝色的瞳孔让冀杉感到寒意逼人,“组织的保密工作十分到位,只有参与‘赫莱计划’的人员,才能知道这些,其余的,无人知晓。” 冀杉看向肖扬:“所以,你也是一员?” 肖扬点点头:“在我十八岁那年刚知道时,也很震惊。在此之前,我只是怀特教授的学生罢了,他看中了我的能力,就让我加入了。” “既然要保密,为什么会让我知道?” “组织成员的选拔,都是从年幼开始的,由旧成员去发掘。因为计算机天赋,我被安德森教授发掘了。”泽恩回答道,“以你的生物学才能,你自然也是培养的对象。而培养你的人,正是所属亚非区域的王教授。按组织的意思,每个被筛选出的精英,至少要到成年才能被告知这一切,但现在情况特殊,所以你提前知道了。” “不仅仅是这样噢小妹妹。”肖扬接上泽恩的话,笑盈盈地说道,“你的父亲冀恒,以及母亲李牧云,在失踪之前,都是组织的成员。” “每个人,都有组织里的身份证。”泽恩轻触左手尾戒上的德文,弹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蓝色光屏: horae project-identity card na:sehn·von·richthofen(泽恩·冯·李希霍芬) gender:ale age:24 nationality:geran 冀杉忽然想起,列车上,肖扬正是把这样的身份信息给泽恩过目了,泽恩才对她放下了防备。 “这个身份证明,只有每个成员本人才能开启,且独一无二,用这个,就可以分辨敌友了。”肖扬也打开了自己的,与泽恩的相比,除了信息内容部分不同,其他细节皆如出一辙。 “至于来这的目的,按照目前组织公布的科技成就来看,这场异变是不可能发生的。王教授等人碍于身份,不好调查,而你,恰好在这场异变中正常留存下来。王教授应该是希望你可以借此机会锻炼自己,便让我来协助你了。” “我来这虽与异变有关,但主要还是为了找到前些日子刚来中国的怀特教授。”肖扬收起了手心中的光屏,“我这些年都在德国,我也是刚到。” 听完二人的解释,冀杉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觉得自己感到怪异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不知为何,她心底却仍有一团未开散的迷雾,使她怅然若失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八章 真相? “你暂时不要想太多。”肖扬对冀杉的迷茫深有同感。自己在刚被怀特告知一切时,也花了数天时间消化。 “你们刚刚说,王教授有意让我加入你们。但是他并没有自己和我说,并且,就算他提了,我也有权利拒绝,对吧?”冀杉片刻后,缓缓回应道。 “确实如此。但我并不相信你会拒绝——换句话说,你不会拒绝这个可以调查你父母失踪真相的机会。”泽恩闭上双眼,以便减少不必要的体力消耗,让他更轻松一些,“知道了这些,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们了吧?” 肖扬看向泽恩,见他双目紧闭,又再将笃定的目光投向冀杉。也许是被一语道破,冀杉有些难为情,她确实想知道真相。 泽恩第一次见到冀杉,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警惕性极高。依照他的性格,他并不会为了博取冀杉的信任,在初识时,就对她将所有真相全盘托出,而恰恰是这样,又加剧了冀杉对他心口不一的不信任。对于泽恩的话,冀杉始终半信半疑,但如今的他体力不支,却破天荒地对她滔滔不绝,在这么多“物证”的面前,冀杉决定相信他们。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救了我。”泽恩轻声道谢。肖扬待人心眼比较少,对于泽恩刚刚提及的信任危机,她不出半会就抛之脑后,好奇地追问道:“刚刚你是怎么把他们引开的?或者说,方法是怎么发现的?”肖扬恰好问出了泽恩心中所想。 冀杉将三人杯中变凉的茶倒掉,重新添进了热茶,看了看墙壁上的电子钟,三人安然坐在屋子里已经有二十分钟了,她的想法,是对的。“我比你们多经历一次异变,所以更容易发现异端。第一次异变时,人们并不具备攻击能力。人们双眼紧,使得他们无法获取图像文字一类的信息。但那时,外界环境中仍然有声音、光照等可以刺激正常人其他感官的信息,但他们依旧是机械性地在运动,这就说明问题并不是出在感受器上,而是中枢,他们的大脑皮层,形同虚设。”冀杉用右手食指轻点大脑两下,随后从茶几下抽出一叠马克纸,在上面涂画着,放下笔后,将纸面置于泽恩、肖扬的眼前。“第二次异变的人们为什么会具有攻击性,我还搞不明白,或许还有其他的道理。但那时,我和李希霍芬在王教授家五百米外那里,第一个人接近我们时,我们并没有移动,说话声音也极低,既然我之前得出的结论是:异变人所有的中枢都失效了,那么他又能找到我和李希霍芬,并且攻击我,是否又推翻了我的推论呢?其实并没有。” 泽恩思考片刻,与冀杉达成共识:“把异变人当作正常人来推论,这个题设就是错误的,结论自然也是相悖的。” “没错。我们一开始所指的感觉中枢,是我们所认为处理正常人感觉的中枢,但,异变人比我们多一种感觉能力,或者说,他们的这种能力比正常人强出无数倍。”冀杉继续在马克纸上圈圈点点,以便更好地表达意思,“还记得为了让我们离开,肖扬用炮筒轰击车厢吗?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异变人,都发了疯般地向车厢跑去。起初我也忽略了这点,但后来偶然想起,又在那样的危急情况下,就大胆推测,他们的温感能力异于常人,并且大脑对温度的处理能力没有消失。” “正常人可以感觉温度源辐射的温度,但是有一定距离范围,超出那个范围,虽然感受的到周围空气或液体环境应受热源或冷源影响的温度变化,但却无法仅凭温感能力辨别温度源的位置。而正常人不论运动再怎么剧烈,体温都会维持到三十七摄氏度上下,而这么轻微的变化,异变人都可以敏锐地捕捉到,显然,异变人可以做到远距离、极细微捕获温度变化。” “李希霍芬使用的降温仪可以佐证我的想法。那时我们二人是站在一起的,但是异变人却选择优先攻击我,现在想来是因为他用了降温仪。他的体温变化幅度比我的小,所以我就成了攻击对象。”泽恩听罢,十分佩服冀杉的推理能力,纵使在受了伤并且处于这样纷繁复杂的局面之下依然能够筛选出有利信息整合出结论,她被王教授选为预备成员也不足为奇了。 “既然他们可以敏感地获取温度变化,那你轰击大楼产生的巨大温变不会起到副作用吗?”肖扬全程听着冀杉的原话,有些迷迷糊糊,多花了一些时间理解,才问道。 “这就是我的另外一个假设了。第一次异变之后人们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就说明,正常人的中枢在异变中并没有毁坏,它的处理能力,只是被暂时屏蔽了,亦或者说,像是进化一样,一项突出,其他项便削弱。所以我猜想,它们对于温度,也许只保留了温感这简单的一点,对于温度变化源人数的多少,无法辨别。因此大楼坍塌瞬间产生的巨大温度,使他们误以为那里有一大群人,他们又怎么会为了我们这几棵树,放弃了一大片森林?” 泽恩无力再发声,肖扬却饶有兴趣地继续发问:“既然对温度如此敏感,那为何在电梯上会突然攻击泽恩呢?” 冀杉话语中带着歉意:“这件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了。或许是有温度干扰吧,我还没有想通,害得泽恩受伤了。” “这不怪你。”泽恩听出了冀杉的歉意,“我受伤,是怕打草惊蛇,没有攻击附近的人们的疏忽。如果不是你想到对策,我又怎么会是受伤这么简单呢。” “刚刚杉让我装置温度干扰器,就是不让他们获取到屋内的温度变化,想让他们误以为屋里没人吗?”肖扬懊恼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咒骂了些什么,“我以为它派不上什么用场,光顾着带武器,没有带仪器的供能装置。算上离开你家的时间,它也只够我们使用一周了。” “只要找到屏蔽其他中枢处理能力的根源以及他们温感处理中枢,就可以找到保全的办法了。”泽恩颤抖地站起了身,进入自己住的房间准备使用微型计算机进行分析。“目前我们的已知与未知比较起来,就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我有预感,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冀杉掏出红方,“肖扬姐,这个东西,怕是要你多教我使用了,它的用途我真的不太了解。不过,我只是半桶水,关键知识还是了解得不够多,我需要联络一下王教授。” 冀杉走到窗边,睥睨着脚下面目全非的土地,心中有一种悲愤与不懈杂糅的情绪。“你看起来这么柔弱,居然想到要炸楼,不怕恢复之后,他们找你索赔?”肖扬指着新安大厦那段冒着黑烟的钢筋废墟。“没事,他们恢复正常后,想不起来的。第一次异变恢复后就是这样。”冀杉此话语气表面上庆幸,实则却有一丝难过,“今天起,肖扬姐你就住在走廊右侧第二间房吧,我一个人住时,每星期都会有人来打理空房间,前天刚刚收拾好。左边那间是泽恩的,右边的是我的,有事尽管找我。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接着调查呢。”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这是肖扬第一次朝冀杉微笑,她原来的笑都像没心没肺似的。冀杉对于肖扬的事情有些好奇,不过,现在不是该好奇的时候罢了。 冀杉打开红方,还未等她联系王教授,拨号页面便跳出了“连接失败”四个大字。她反复点击“重试”,但始终没有成功。难道是刚刚奔波时,把红方的接收器摔坏了吗?冀杉想。泽恩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安静的巷子里,中年男子侧倚在墙壁上,一名年轻男子与之擦肩而过,由于这条巷子早已废弃,没有一盏路灯照明,漆黑昏暗的环境使两人的样貌均无法看清。 “办好了。”年轻男子余光轻瞥身前身后,确定无人之后,嘴角微勾,夹杂着些许笑意,戏谑地反问道,“老余,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阿尘,你自己小心些,至于别的事……日后再说。” “道理我懂。”年轻男子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支香烟,娴熟地将其点燃。借着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男子棱角分明、冷峻不羁脸庞在漆黑之中一闪而过,眼底的笑意颇有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我不会逾纪的。你安排给我的,有进展了,自然会向你汇报。”年轻男子双指夹着香烟抵于唇畔,烟雾在狭窄的深巷中氤氲。一时间除男子阖起打火机发出的金属撞击声,四下寂静。 他若无其事般向原先的前行方向走去,与中年男子背道而驰。 巷子里陷入寂静。 “余部长,我去查看过了,监控被做了手脚,没有任何收获。”约莫五分钟后,又有一位年轻的男子来到这里,但光听声音,似乎比先前那位温驯了多,“不过,那边好像也在行动,有个女孩戴着安德森的别针,好在她没有见过我,逃过了一劫。” “哦?是吗。”中年男子拿出一张有着许多浮点的几毫米厚的透明板,手指轻轻点击解锁键,透明板发出微弱的光线,上面显示出冀杉的资料,“是她吗?” “没错。” 中年男子将透明板的正面转向自己。由于戴着长檐帽,他的脸庞无法被看清,但透明板背面左下角处的“余则成”三字却在仔细观察后可以被发现。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余则成说道,“镜月,处理任务时,密切关注她的行踪,别出差错,不要暴露。” “是。” 余则成触碰了锁定键,透明板的光线又收回一处,最终消失。余则成与那位年轻男子似乎也和光一样消失无踪了。漆黑的巷子再次陷入死寂,似乎三人从未涉足过此处。 冀杉轻轻走到泽恩房前,在确保他听的见,又不吵醒肖扬前提下,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连续敲了几声,泽恩却并未回应。 静等片刻后,冀杉再次敲响房门,而门的另一端,依旧安静如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九章 神秘药剂 恐惧弥漫在燥热的夏夜空气中。比起被摔破额头流血,被迫拿起枪械保护自己,如今面对着冀杉的死寂才是真正的恐惧。她试图打开门,但门是从内反锁的,她只能寄希望于备用钥匙。找钥匙时,不知为何,冀杉有一些紧张。 虽然这是自己家,但她更多只把它当作旅馆。从她年幼时开始,父母可以说几乎不回家,似乎是在她六岁那年,父母就人间蒸发了,只知道是在一场海难中失去踪迹,谁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活着。起初,她还不算无依无靠,和比自己大八岁的哥哥相依为命,但这唯一的依靠也在他十八岁那年消失了。冀杉仍然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燥热的夏天,哥哥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弄乱了年幼的她的头发,说了句“我不在时,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哥哥会养你的,但是小杉不要成天板着脸看书,多出去和小朋友玩玩噢。”就带着笑离开了,从此和父母一样,杳无音讯。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她的亲人都失去了踪迹,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但慢慢地,再大的疑虑也不敌时间,变成了常态。她孤零零地住在曾有幸福家庭记忆的空屋里,也已经八年了。 这八年,虽然不曾和哥哥见面,但他总是按期往给冀杉留的卡里汇钱,供给冀杉的开销。冀杉时时刻刻都等着家人的归来,所以每周,她都会请钟点工,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打扫一遍,保持原样。泽恩现在住的房间,正是冀杉哥哥曾经住的房间。 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把整个客厅翻了个底朝天,才蓦然想起哥哥小时顽皮,害怕被父母责骂,偷偷将备用钥匙藏在饭厅木椅下的隔层里。冀杉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光线透过百叶窗间隙照射到黑白相间,类似西洋棋盘一般的地板上。冀杉借着月光在屋里搜寻,却只见泽恩头朝着门的方向,靠着床瘫倒在地,而一道道的光线,正好打在泽恩苍白的脸上。泽恩左手握着一支装满淡粉色液体的玻璃药瓶,地板不远处,还有一支像是无意掉落的真空无菌针管,泽恩的微型电脑也倒在床边的黑色地毯上,上方显示着“verbdung fehlgeschgen(连接失败)”字样。 “李希霍芬?李希霍芬??”冀杉不知道异变人会不会对光源敏感,不敢开灯。泽恩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发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双目紧闭,自然是没有回应冀杉。冀杉将泽恩扶至床上,将他的身子摆正。泽恩的身体像是极寒之地的石块一样寒冷、带着些许僵硬——若不是冒着冷汗,真的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具尸体。 冀杉再次注意到泽恩手中的粉色药剂,轻易地将它取下,转动瓶身,只见上面写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字样,她用食指弹了弹药瓶上端的薄玻璃,再将它掰开,俯身嗅了嗅药液的气味,首先可以确定不是违禁药物,但具体是何种药物,还是无法判断。只是,冀杉家中,并没有这样的药液。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冀杉看向泽恩,亚麻色睫毛下的双眼依旧紧闭着。李希霍芬莫非想注射它吗?冀杉心想。 尽管冀杉不知道泽恩这般的原因,也不知道这瓶药剂的来源、满腹疑虑,但看着泽恩无比痛苦,再不做选择他也许就生死未卜了,冀杉最终决定给泽恩注射这瓶不知名的药剂。泽恩会想要注射它,肯定有泽恩的理由吧。她拆下包扎伤口的绷带查看伤口,发现伤口并没有感染,但切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趋向,依旧血流不止。见状,她急忙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她找来工具,用那支无菌注射器吸取药液,挤干上层空气。随后,她把小枕头垫在泽恩的手臂下,用左手把泽恩冰凉的手指弯曲成拳,并用自己的力量使之紧握,再在近心断扎上止血带。接着,冀杉用手指在泽恩略微僵硬的手臂上探明静脉方向、深浅,将注射器沿着正确方向潜行刺入。回血后,她才将针深入静脉,而后,松开止血带,松开紧握着泽恩的手,缓慢注入药液。 几分钟后,冀杉注意到泽恩伤口处的绷带没有渗血的趋势了,他也不再冒冷汗,身体趋于正常,不再发冷。发硬。直到眼前的男子呼吸时胸腔轻微起伏的频率稳定下来,眼球也开始隔一段时间就转动两三次,冀杉才给他盖好被子,轻声道了句“晚安”,轻轻离去。 这个药剂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泽恩会有?冀杉辗转难眠,不知不觉中,窗外已黎明破晓。 “早上好。”休息一晚后,肖扬一改昨日有些可爱稚气的服饰,换上了绑带雪纺衬衫和黑色中袖小西装,显得干练,像是偷穿妈妈衣服一样有一丝违和感,豆沙色的口红使她看起来知性气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从死亡边缘挣扎一天回来的人。背包被她随意地放在一旁,丝毫不担心有人觊觎它。“早上好。”冀杉一夜未眠,未施粉黛的苍白小脸上,黑眼圈十分突兀,与肖扬的光鲜亮丽比较起来,像是一个战乱中的难民。 “没睡好吗?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肖扬关切地问,带着安抚的意味,伸出手有些吃力地够着了冀杉的头,轻轻地摸了摸。她倚着走廊的墙壁,右手指了指泽恩的房门:“泽恩呢?我在学校和组织里都听说他习惯早起,他也没睡好?” “不……不太清楚。”冀杉走到泽恩房门前,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把昨晚泽恩的事告诉她,“我进去看看他吧。” 看着肖扬离开,冀杉方才打开门。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肖扬犹豫不敢开口。 自己对医学涉猎并不深,但若是刀伤感染,伤口应该只会发炎、溃烂,个体也应该只会高烧不断。但他昨天的状态,显然不符合刀伤感染。唯一的线索就是那瓶药剂,但泽恩从未提及他有什么不适,药也不会是他带来的,否则为什么不一到家就注射呢?若不是冀杉突然去找他,现在他可能早就失血过多了,他完全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所以,那瓶药剂一定是外人放进来的。但冀杉家处在120层,大楼外侧也没有什么凸起,大门紧锁,不可能有人把药剂放进来。她本想再次联系王教授,但发现泽恩的微型电脑依旧显示着“verbdung fehlgeschgen(连接失败)”,只好作罢。 事件的男主角泽恩,正笔直地躺在床上。冀杉将手背覆盖在他的额上——体温正常。泽恩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像只布拉多尔猫一样安静的睡着觉。 片刻后,冀杉再次拿起那支被用光的药液瓶,百无聊赖地将它在手上翻转,瓶底刻着的“verwenden sie es(使用它)”赫然映入眼帘。 清晨时分的新安林区十分安静。柔和的夏日晨光凝固在每一片墨绿的新叶上,凝结的水珠也随之蒸发在茂密的森林中。林子深处突然传来落叶碎裂的声音,一位黑发男子行色匆匆,他的烟灰色眼镜框上有明显的磨痕,镜片的边缘也有些裂纹。 他只身来到一幢坐落在森林深处的巨大别墅前,输入了铁艺大门上的密码,进入别墅。别墅一共有八层,四周虽然都是茂密的森林,但主人仍用带着防护电网的铁栏将别墅包围起来,院子里也种植着品类繁盛的花,花香馥郁,令人流连忘返。别墅附近有几株枯死的大树,上面缠绕着的不知从何处入侵的薇甘菊已经将整座别墅的一楼给完全覆盖了,似乎还有向二楼蔓延的趋势。男子只能从从花园直达二楼的楼梯进入别墅。 男子走进一间宽敞昏暗的欧式卧室。卧室中心的床上,一位头发略微凌乱的少年抱着一个天鹅绒白枕头酣睡着,眼睫毛随着呼吸颤动着。男子走进他,不小心撞到了少年的床幔,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沉睡中的少年。 少年睡眼惺忪着撑起身子,看清来人后笑了笑,小小声地说了句:“聿哥,你回来啦……”少年口中的“聿哥”走到少年的身侧,揉了揉他柔软的细发,亲昵地问道:“嗯,我回来了。”“聿哥你的事忙完了吗?现在开始可以陪着我了吗?”少年的眼睛不大,但黑色的瞳孔却十分清澈明亮,好像从未被世俗沾染。 “快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去沧市,我就带小然一起去。”董聿川对余然微微一笑,“我一定会找到合适的地方,好好陪着你的。” 一位男子百无聊赖地瘫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身旁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满的全是烟头,他掏出手机,打开显示着的社交信息和电话、短信app右上角处全是带着“99”的红点,清一色的全是女人的来信。他撇了撇嘴,懒得动手删除它们,只当它们不存在。他点开手机相册,浏览着一个女人的照片,露出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欣慰的笑。 “阿尘,你该收敛收敛你这水性杨花、勾勾搭搭的性格了。”另一位长相并不突出,但有着谦谦君子气质的男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那些姑娘长得可都不错,你不要就让给我这个二十八单身青年吧。勾搭了,你又不理她们。” “屁话多。你要,就都送你了。”男子继续抽着手中快抽完的烟。 “你的烟瘾也该戒了,总抽得这么凶,身体会吃不消的。”男子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这可是我家,你至少也得听听我的吧?”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男子将抽完的烟丢入烟灰缸,玩世不恭地笑道,“现在外面那种情况,你不会赶我走的,放心。” “马上就要分头行动了,你不想走也得走。”男子叹了口气。 “事实上,我已经出去过了。”男子满口应着,目光却依旧凝视着相册里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章 那年春天 “你怎么进来了?”泽恩倏然睁开湛蓝色的眼,余光轻略过紧缩着的房门,还未等冀杉回应,泽恩便回想起了昨晚自己晕倒的事,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紧握着的左手,补充道,“那瓶粉色的药呢?” “我擅自主张给你注射了。”冀杉目光有些闪躲,“抱歉,昨天本来有事找你,但是你一直没有应门,就私自进来了。看到你倒在地,手里紧握着它,伤口又没有好转,我害怕会出什么事,就注射了。” 冀杉一夜未眠,本就带着几分憔悴的眼神更添几分疲倦,但泽恩却十分精神。按照常理,昨晚虚弱到晕倒的男人,不可能在几小时后就精神焕发。“我没大碍。”说罢,泽恩努力回想着昨晚晕倒前的事。 “这药不是你的?”冀杉压低了声音,感到震惊。 “当然不是。”泽恩回想着,“在客厅时,我就感到大脑和伤口隐隐有些疼痛,但首要的是联系安德森和王教授。回房后打开计算机,看到屏上显示‘verbdung fehlgeschgen(连接失败)’,正准备查看故障,大脑却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尖锐刺耳的声响也伴着疼痛在耳腔里回想。我想开门出去,就突然看到门旁的桌子上摆着那瓶粉色药剂。” “我昨晚本来想和王教授联系,我的红方也显示‘连接失败’,所以才想来找你。”冀杉找出那支药剂的空瓶,“只有我有我家的钥匙,但我家里并没有这种药物。”她把药剂底部的德文刻纹面向泽恩,泽恩接过药剂,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刻痕:“这个刻痕是新刻下的,而且写得是德文,放药在这里的人,希望我使用它。” “虽然偷偷摸摸放进来容易让人怀疑,但是你用了这个药之后,伤口却在很快的一段时间内就愈合了,你也恢复了正常,看上去,那个人是想帮我们。”冀杉将大拇指抵在双唇之间,垂眸思索道。 “可能是安德森教授又安排了人来协助我们吧。” “可他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们?” “门外有那么多异变人,但是这个人却成功得进来了,而且,他她还先我们一步,足见这个人不一般。”泽恩下了床,“但是,不管他是敌是友,能不知不觉进屋,就说明我们呆在你家并不安全了。肖扬的装置也用不了几天了,我们必须得找到些决定性的线索了。”泽恩伸手准备打开门,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也用一下降温仪吧。”泽恩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水蓝色的圆形薄片,看向冀杉额角被头发半掩着的创口贴,“既然异变人是温感,带着这个行动总归安全点。” “我先出去了。”冀杉察觉到后,连忙侧过头,将薄片贴在制服口袋内侧,转动门把,迅速地离开了。 “总待着也不是办法,我们总得出去找线索,现在外面已经没有闹腾腾的声音了。”肖扬看到冀杉出来,用俏皮的语气说道,言外之意便是要出去。冀杉侧目看向窗外,日上中天,灼热的阳光被对面建筑的蓝色玻璃反射到冀杉家的客厅中,明晃晃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 “嗯,准备一下就出门吧。”泽恩此时已经换号了一件新的浅灰色西装马甲,纯白的衬衫顶部纽扣尚未扣起,比平时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更加平易近人。 肖扬听罢,会心一笑,从身旁拿出几个个不同昨日的武器,像是孩子炫耀玩具一样,一股脑地全部放在了茶几上。“泽恩判断力强,适合当狙击手。这是高精准的电磁枪,还有这个多功能视镜,你平时就把它挂在耳郭上,射击时可以按动这个蓝色按钮,虚拟成像,镜屏不是实体的。”肖扬把最底下的鎏金蓝底带有金属光泽,20长,弹筒半径约为05的武器交于泽恩。泽恩接过武器,将视镜挂在左耳郭。“还有这个多发式的冷冻枪,和几个环形微型的加速器,杉,你体态是我们三人里最轻盈的,比较适合速攻。你可以把这几个加速器戴在脚踝和手腕,它可以短时间内把速度提至近音速,但为了保证身体不受伤,最好不要长时间、频繁地使用。使用时要声音输入,这里已经采集了你们的声频信息……” “这……我们真的用得上这些东西吗?”冀杉有些吃惊,回想起昨天的一幕,还是有些脊背发凉。 “是我肖扬的武器不够秀,还是你冀杉太飘啊?这些东西准备着总是好的嘛!”肖扬突然站了起来,有些生气地瞪着冀杉,但由于身高问题,肖扬的怒火并未让冀杉感到一丝丝的害怕。 “嗯,带着吧。”泽恩看了看冀杉。 冀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其实知道自己的武器绝不是原本就有的,泽恩的也是。肖扬昨晚一定准备了很久。银白色的枪身,拿在手上很有份量但却不过分沉重,对冀杉来说再适合不过了。枪尾有一个特殊装置,可以将任何数量的光子储存起来供自己使用,比起泽恩的电磁枪,冀杉的冷冻枪更加迷你,灵活性自然更高。 “我对我的武器最了解,所以我就用这两个吧。”桌上仅剩两个武器。一个是一支电磁枪大出三倍的红边黑底武器,另一个是纳米盾——肉眼无法看见,“遇到危急情况,我会在最前面射击的。” “出发吧。”泽恩说道。 三人走到大门前,正准备迎接异变人,破门而出时,一瞥之下,冀杉发现门下夹着一张字条,而这张字条,在三人刚回家是,是没有的。 “亲爱的杉,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那年春天城北的香樟吗?——x” 冀杉将发黄的牛皮纸翻至正面,两行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是个男人的笔迹。“上面写了什么?”肖扬个头矮,完全看不到纸条的内容,只好低声看向泽恩,泽恩便把原话念了一遍。 “我好像,很早之前去过城北。”冀杉将这张半手掌大小边缘粗糙,撕痕明显的牛皮纸左右微微翻转,墨水的光泽已经没有了,墨迹也有向周围渗透的痕迹,看上去写完这个字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冀杉幼时有一段时间常随着父母和哥哥在新安市内四处奔波,行至各处所经历的事、认识的人,全都不记得了,若仅是因为年龄尚小,记忆力不强也不足为奇,但真正奇怪的是,她的大脑似乎只从父母离开她那天才开始记录她的生活,在此之前的记忆甚是模糊,不明朗得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山间晨雾。 即使此时新安居民二区还是流金铄石,但在距其几十公里外的林区,乌云已悄然丝丝聚拢,缱绻徘徊在杉木林顶端。鸟群四下离散,声音嘈杂又不失韵律。仅有的几缕清风也凝滞在闷热的空气中,给林区笼罩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息。 “小然,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很快就要下雨了。”董聿川穿着一件有着黑色简单图案的白t恤,站在铁艺楼梯上朝着余然唤道。 余然身穿一件oversize短袖白色中长衬衫,只到膝盖上方的宽松黑裤下露出了他纤细白皙的腿。蹲在花园南侧罗马风亭台边上,看上去像是一个蜷成球的小刺猬,手里拿着一个金色把手的园艺剪刀,一本正经地修剪长得参差不齐的洛丝玛丽玫瑰。并未理会董聿川。 董聿川见余然没有回应,匆匆赶下去:“之前不是说好了,我来修这些花草的吗?小然喜欢玫瑰,只要站在楼上看着就好,不然哮喘又要犯了。” “可是你一直都在忙,从来都没有来修剪过啊!”余然抬起头,皱着眉看着董聿川,满是抱怨地顶嘴道,“现在都七月了,但是洛丝玛丽玫瑰还开着,很珍贵的!” “好好好,那我以后每两周修一次,小然快上去吧。”董聿川一手拿过余然手中的园艺剪刀,看见余然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被剪刀勒出几道痕迹,心疼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头。 上楼后,董聿川关紧了别墅的门窗,返回余然身边时,余然突然说道:“聿哥,这是我认识你的第十八年了。”董聿川先是一愣,继而又面露微笑,戳了戳余然的脸蛋,说道:“傻小子,突然说这种话干什么。” 余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啊,就是想告诉你,今天,我的十八岁生日过了,我已经成年了。虽然我身体不好,记忆力还是不错的。我四岁那年你一成年,就把我从城北的孤儿院里接到这里来,尽你所能照顾我,是为什么啊?” 董聿川看着余然漆黑的眼睛,一时语塞,手指轻轻地在余然额上弹了一下:“你出生那时候,我就已经认识你了,我当然要照顾你——像照顾弟弟一样。” “撒谎!”余然一把撇开董聿川的手,抱着双膝坐在白色欧式软沙发上,将脸埋进手臂里。董聿川见状连忙哄他,但余然依旧不为所动。过了许久,余然终于露出了眼睛,轻声说:“那时候别墅里还有那么多人,多热闹,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而我又生病了,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到处玩,只能成天呆在这里。什么时候会再热闹起来啊?” “快了。小然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我很快就会让这里重新热闹起来的。”董聿川听见余然此番话,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样,有一种难言的痛楚。 “真的?”余然松开环抱着双膝的手,撑着身子转向董聿川,语气明显上扬了,“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万籁俱寂瞬间被各种各样的声响取代,杉树在风中摇晃着,新叶也不堪得被雨幕坠进泥里,空气中生起一股泥土的气息,原本生机静谧的林区霎时间狂风呼啸,恐怖至极。浓厚的乌云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新安市市区涌去,未开灯的室内也忽而变得晦暗。但不管外面的世界再怎么黑暗混乱可怕,别墅内的两人都对其熟视无睹。 这是两家人的使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董聿川明白,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要把余然保护得很好,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毕竟……他们是最后剩下的人。 “小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相信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一章 第五个人 虽然大厦里的景象已经令三人瞠目结舌,但这外面的世界却更奇异几分。目光所及之处,人们或痛苦地蜷缩在地面上,或恐惧地挤在不可多得的荫蔽之下。比起彼时的疯狂,此刻的三人就像是被孩童弃掷的玩偶,只当是过眼云烟。 肖扬见状,试图上前确认情况。“不要贸然行事,我们还不懂情况。”冀杉看出肖扬的心思,伸手拍到她的肩膀,试图制止她,“既然他们不来追我们,那我们就赶紧去找线索吧。” 泽恩全程保持沉默,沿途观察异变人的状况,心中暗暗有了把握。 三人很快就到了王教授家中。冀杉再度与王教授联系,但依旧没有成功。她坚信,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必定有对她有助的。她简略地将要求告诉了泽恩与肖扬,三人便开始分头寻找。没了之前那份不必要的焦虑,查找资料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倍,但结果却大失所望——王教授的资料室中,完全没有冀杉想要的资料。 “怎么会呢?既然王教授是‘赫莱’的首脑级人物,这里不可能没有相关资料啊!”冀杉的期望与理想大相径庭,愤懑而无力地靠在王教授的小紫叶檀书桌上,垂悬的发丝也未能掩藏她眼底的失落。 “我们也许,遗漏了些什么。”泽恩随着冀杉,目光移至这张偌大的书桌。他注意到,书桌左侧最下的三格抽屉上都有长满红锈的铁锁——约莫是十几年前上的锁。“不行,王教授嘱咐过我,不能……”冀杉见泽恩蹲下身,突然忆起王教授让自己不要碰左侧三格抽屉的话,但霎那间,她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念头——这里也许就藏着她所想要的情报。 肖扬心领神会地走近泽恩,蹲在他身侧,轻声叮嘱道:“既然是机密,这三格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只放在一个抽屉是,另外两个——也许有各式各样的机关,王教授联系不上,我们又不知道是哪格,万一出事怎么办?” “这个好办。”冀杉嗅到希望的气息,脸上罕见地挂上了自信的笑容,“如果这次异变人事件真的与‘赫莱计划’的某些机密相关,幕后黑手,至少在近几年,肯定开过那个抽屉。”肖扬给冀杉让了位置,冀杉随手戴上王教授书桌角落无菌盒中的的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从上至下将锈迹斑斑的锁眼翻至三人眼前。有两个锁已经全是锈迹,连锁眼都无法看清,而摆放在中间的那个,虽然铁锁外围生锈得更为严重,但锁眼以及周围区域却露出了青黑色的金属光泽。“就是它了。”冀杉指了指还未被氧化锈蚀的锁眼,看向泽恩与肖扬,欣喜在脸上一闪而过。 泽恩也戴上了无菌橡胶手套,他微微使劲就轻易地将严重锈蚀的锁掰开,冀杉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抽屉。 只见抽屉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本装订过的资料。冀杉小心翼翼地将发黄的资料拿出,对着透过小窗的阳光,同泽恩一并浏览。 资料的封面中心用十几年前老土的“打印体”写着的《蛇基因工程研究资料汇总》,下方有五个字体不一签名,依次是:王德友、冀恒、李牧云。剩余的两个签名,由于笔墨已经晕染而开,只依稀得看见最开头的“幸田”二字。 居然看到了消失多年的父母的名字。冀杉感到震惊无比,一时间翻动纸页的手指有些颤抖。泽恩将资料拿至自己手中,翻至下一页,王教授的字迹写道: “我与几位参与者目前所从事的,也许是一条不被人接受的曲折之路,也许会被评论家批作“违背伦理”。这个研究不知能做到何时,只愿有缘见者,可以不负我们团队五人焚膏继晷的努力,以及这本来之不易的真理。” 泽恩轻轻翻动纸页,一边浏览信息,一边低声翻译给肖扬听。 《蛇基因工程研究资料汇总》里记录了王教授、冀杉父母等人,为加快蛇抗毒血清生产速率,试图将这部分基因精确移植到哺乳动物身上所做的大大小小实验报告。 即便是今日,每年死于蛇毒的人也占据了很大的比例,这份研究应当是很有价值的,为何会被锁起来呢? 冀杉按照时间顺序浏览着,内容一直都是常规的报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直到泽恩翻到最后一页—— “2033年6月29日, 今天,许久前嵌入抗毒血清目的基因的幼兔个体终于发展到幼年时期了。但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在它的唾液中检测出任何抗毒血清,而这只幼兔,不同于其他实验兔,性情暴躁、攻击性极强、极其惧光。 针对这一问题。目前提出两点假设:一,目的基因嵌入后与本体基因连接,改变了性状。二,在实验初期……” 泽恩再想往后翻,却发现报告已经到了尽头,往后再也没有了。报告的背面,有着参差不齐的撕痕,看上去有十几张那么厚。 “性情暴躁、攻击性极强、极其惧光……”泽恩喃喃道,浅亚麻色的睫毛下湛蓝的眼眸若隐若现,嘴唇紧闭,神色凝重。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异变人,就是这样的。” “!”冀杉恍然大悟。 《蛇基因工程研究资料汇总》之所以被锁在这,就在于这部分遗失的资料,对比异变人的情况,确实符合泽恩的推论,所谓的“感温能力”,实则就是蛇类的红外辐射探测能力。区区十几张材料,居然在中国引起了如此轩然大波! 比对时间,自己的母亲几乎是在刚生完自己,过了哺乳期就投身实验了。怪不得自己幼年时期父母常到王教授家中,那么父母在自己六岁那年消失的原因……冀杉突然意识到,遗失资料的背后,不仅仅只有这次异变这么简单。 “十四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冀杉低声道,“我曾随父母来过,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好像有些印象。”肖扬知道这个报告与冀杉父母有关后,上前轻抚她纤瘦的脊背,“我第一次到德国总部时,看到了相关记录,只不过没多在意,现在才想起来。十四年前,王宅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大的纵火案。” “犯人迄今没有找到。但,王教授声称,并没有任何东西丢失,除了——”肖扬顿了顿,“王教授亡妻所生的,十四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女儿。” “我没记错的话,王教授的亡妻,好像是日本人。”肖扬补充道。 “日本人??”冀杉反问道,迅速把实验报告翻至正面,看向了“幸田”开头的那个名字,感到心中五味杂陈。 她拿着报告,带着泽恩与肖扬走到王宅的第二层。第二层是王教授起居处,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屋里,泽恩看到了满墙壁的相片。 冀杉紧张地查找着,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一张时间在十六年前,有署名的家庭照片上。照片上,一位笑容甜美的女孩下方,用记号笔写着“幸田阳子”四字,与报告正面仅剩的“幸田”二字比对后,冀杉发现两个字迹无论从结构还是笔锋看来,均出自一人之手。 参与实验的人员,除了剩下的那个身份不明朗的人,只剩王教授还在人们视野之中。纵火和盗窃,做出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呢? “既然王教授当时都说没有丢失材料,资料应该不是那年失窃的。不过,幸田阳子为什么会在火灾里失踪呢?”冀杉叹了口气,刚刚有所收获,现实就给了她当头一棒,零星的发现只是阴谋的一隅罢了。 “别太悲观。”泽恩从角贴中取下幸田阳子和王教授的合影,收进西装马甲口袋里。“对啊。”肖扬拨开二楼窗帘一角,往马路对面蜷缩着的异变人看去,过后再回过头,“至少我们知道这些人异变是因为有了蛇的性状,我们就可以对付他们了。” “也许吧。”冀杉的眼眸里永远都笼罩着一抹清高,她朝窗外一瞥,“不过,即便那个人偷取了资料,基因工程是无法把全中国人瞬间变成这副样子的。那个人应该是明白了异变基因的根本,再用了某些便捷的手段,让人们表达出那些性状。”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冀杉伸出手,正准备去将窗帘完全拉开时,右手突然被泽恩拉住了。 “这里,也有一张字条。”泽恩从一堆相片中抽出露出一大半的字条,将它拾起起,晃了晃。冀杉定睛一看,也是一个男子的笔迹,写着: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飞蛾扑火,满心欢喜,无因无果,徒添悲意。” 冀杉掏出自己口袋中那张来不及推敲的字条,看上去是一个人留下的。泽恩手中的这张,字迹也很新。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飞蛾扑火,满心欢喜……”冀杉重复着字条上的话。 “看来,我们确实被人监视了啊。”泽恩若无其事地四下望去,偌大的王宅里好像除了三人还藏匿着谁,气氛凝重了起来。 冀杉把两张牛皮纸全放入口袋中保存好,再叮嘱肖扬收好研究报告:“这感觉真不好,留字条的人好像把自己当成上帝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啊。” “既然这样,那就将计就计。”泽恩和冀杉异口同声道。一旁的肖扬看着心有灵犀的两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像看孩子一样看着两人。 二楼的窗户未关紧,俯仰之间,乌云蔽日,狂风从狭小的窗缝中挤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将室内的照片吹起,几乎要将玻璃震破。 肖扬上前关紧窗,盘旋在空中的照片又再次散落在地。 “新安市就是这样,夏天时晴时雨。”冀杉解释道。 “今天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们回去吧。”泽恩预感,不出几分钟,大雨将会把王府围成孤岛,而此时受着“监视”的他们,不论长期呆在哪里,无疑都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二章 十四年前 一如泽恩所想,气温骤降之后,暴风雨也来临了。三人的衣衫被打湿,狼狈地躲在大楼下避雨。 “杉……你说他们用来实验的蛇,是什么蛇??”肖扬突然问道。 “嗯?怕光的话,大概是夜行性蛇或者是晨昏性蛇,怎么了?”冀杉反问道。 “那你说,现在下雨了,如果是晨昏性蛇,会不会,再来攻击我们啊??”肖扬眼神胆怯地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冀杉,“我最怕蛇!” 冀杉打量四周,看到原本蜷缩着的异变人窸窸窣窣地全都缓缓站起,当机立断,朝泽恩与肖扬大喊:“快跑!” 不出所料,这些人在光感方面,确实是像晨昏性蛇一样,惧光,喜好夜行,出没于阴雨天气。冀杉启动了肖扬赠予自己的加速器,并让泽恩和肖扬也戴上,迅速地离开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肖扬虽然平时是个很有勇气的人,但她唯一害怕的东西,就是蛇。 “城北!”由于速度过快,冀杉只得使出浑身力量大声喊叫,“别忘了那张字条!” 因为发展过快,新安市城里少有绿化。城北文化区,只有一处种有香樟,那便是城北孤儿院。三人到达孤儿院,由于过长时间使用加速器,三人皆上气不接下气地撑在墙壁上休息。 “现在还是异变期,就来孤儿院,万一这里面?”肖扬一句话分为五句问道。 “据我所知,城北孤儿院每年七月二日早上八点,就会出发去隔壁县市夏令营。现在这里,是空的。我们只要翻进去就好了。”冀杉气喘吁吁地回应道。 泽恩似乎很有精力,超负荷运行身体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听罢,他直接启动加速器跃入围墙,进入城北孤儿院。过后,两位体力不支的女性才一并跃入。 就算曾来过,冀杉也已经不记得城北孤儿院哪间房是什么用途了,但她总觉得回廊的尽头、楼梯的转角,都有一些记忆片段残存。 摸索着,三人进入了院史室。这里终年无人清理,院史室中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夹杂着灰尘的干涩空气被直接吸入肺中,冀杉急促地咳嗽着,涨红了脸。 “按你的年龄,我们直接找十一、二、三年前左右的就好。”泽恩与一旁像是重病缠身的冀杉不同,镇定沉着地走向装有各种记录着孤儿院院史音像的档案柜走去。 冀杉觉得,这几天似乎自己一直在找东西中度过,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找。 泽恩在折腾之后依旧思路清晰,他翻出了一卷老式的光盘,用附近一个老式dvd机器放映。画面中有一个眼角长着泪痣的娇小女孩,她的右手牵着一名约莫十多岁的小少年,少年眼角同样位置也长着一颗泪痣,表情中有一丝不羁。“小杉,和新朋友一起跟哥哥一起录一下视频啦!”视频里突然传出一阵温婉的女声,背景音里还夹杂着男人的笑声。 看着录像中一脸冷漠死活不肯拍照的自己、紧握自己双手的哥哥,听着幸福的父母的声音,冀杉眼角有一些泛红,太久了,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小杉,我很快就要出去了,我们合一次影嘛?”小冀杉身边有一个身形瘦弱的小男孩,声音软软糯糯地说道。 画面到这为止,又由于光碟保留时间太长、没有好好护理,损坏了而告终。 “我记得。”冀杉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时候爸妈本来要给我、哥哥和这个小男孩拍照,但是妈妈把拍照模式切换成了录像模式。” “还有,想起些什么吗?”泽恩虽然知道此刻冀杉内心一定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强忍着没去安慰她,问道。 冀杉摇摇头,极力克制不让自己流泪。“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六岁之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 “那好吧,我们先回家。”泽恩语调轻柔。 现在已是下午四时四十八分,滂沱大雨也逐渐转小,虽不见日出,但天际最终也明朗了起来。冀杉被肖扬勒令三天内都不许使用加速器,只好一边拖着湿透的身子,一边躲避暂时行动迟缓下来的异变人,在混杂着柏油难闻气味的人行道上闷闷不乐地走着。城北孤儿院距离轻轨站点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脚程,泽恩与肖扬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自幼便茕茕孑立的女生,他们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三人约莫走了一半,大街上顿时炸开了锅。“我本来要上班去的啊?”“我的新衣服怎么湿成这样了??”一时间四处喧嚷,其声响几乎要把三人耳膜震破。 “他们恢复了?”怕蛇的肖扬看到人们恢复正常,语气终于变回了往常的自如,不再畏畏缩缩的。冀杉立刻打开红方,发现现在正好是下午十七点整,而红方也不再显示“连接失败”四字。多年孤身的经历让冀杉把自身的情绪情感弱化到最低限度,第二次异变的结束冲淡了她原本的伤心之意。 “我们快回去!联系王教授吧!”冀杉抖擞精神,向人行道的尽头奔去,全然不顾雨后路面上的水洼,兀自敲出了一串清脆的水花。 “嘟——嘟——” “您好,我是聂寻,请问您哪位??” “啊,我是冀杉,我找王教授有事,可以请您叫他来吗?”冀杉被电话另一端陌生的男子声音惊到了,迅速看了眼拨号页面,看到上面显示的署名是“王教授”无误后,又镇定地回复道。 “王教授不在,你有什么事,问我,也是可以的!”电话那端的男子似乎很想知道冀杉找王教授的“事”。 冀杉悄悄对泽恩比了“聂寻”的口型,泽恩伸手拿过红方,开启外放,说道:“聂教授,我是泽恩。我们想知道十四年前王宅纵火案的详末,这与本次的异变有关联。” 聂寻是南半球区《赫莱计划》的领头羊,他一定知晓纵火案的详情。 “哦?”聂寻语气听上去很兴奋,“这桩陈年旧事和现在有关联,有意思。” 冀杉强忍着无奈,语调温柔地说道:“烦请聂教授告知一二!” 这位聂教授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情势很危急啊…… “咳咳。”聂寻清了清嗓,“听好咯—— “十四年前,王德友和他的几个得意门生——包括他的女儿幸田阳子,致力于研究蛇的基因衍生物。在失火的前一天,王德友突然收到了一张牛皮纸,上面的内容大致就是,让他终止实验,不然会受到诅咒、报复。要知道,我们这种科研工作者,会相信这些才是笑掉了大牙。王德友当然不信,但他也真的受到了他一生中可谓是‘最大的诅咒’。 “那天还是清晨三四点的时候,冬季的太阳都出来的很迟,整个新安市都悬浮着冰凉的浓雾。他被一些烧焦的味道呛醒,楼层的尽头传来阳子凄惨的尖叫声,他闻声赶去,发现阳子的房间已经被熊熊火舌吞噬了。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很快,阳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王德友这时才想起,要报警。 “警察赶来后,阳子已经不见了。房里的一切几乎都被烧毁了,除了阳子藏在地板夹层里的所有相片,废墟般的屋子里再也没有丝毫阳子存在过的痕迹。 “警方勘查后发现,火灾并不是用火不当导致的,在屋子的四周,发现了草草地浇上汽油的痕迹。汽油几乎包围了整个屋子,除了窗台。想必,当时犯人就站在窗台上,往里面丢了一把火,而阳子被大火吓坏了,就往没有火的窗台奔去。犯人正好在那守株待兔,把阳子掳走了。 “但案发时间太早,再加上,王宅根本没有什么监控摄像头,只能说犯人太精明,没有一个居民注意到王宅失火,更不用说看到带走阳子的嫌疑犯了。 “阳子失踪后,王德友查看了自己家中的的资料,无一被盗。这令警方一筹莫展,因为王教授生平待人和善,并未与谁结怨,不为资料,却只为掳走年纪尚小的女儿大动干戈,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自那时后,王德友,再无心做新的实验,再之后的你就知道了,他一直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别墅里整理生平所做实验的报告,另一方面,把对阳子的关心爱护施与你,培养你。但他也没有放弃阳子,怀特被他软磨硬泡,每年都要来中国找一圈,这不,今年去了,就蹚了这趟浑水。 “唉,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聂寻语毕,长叹道。 思忖片刻,冀杉问道:“这次实验是五个人参与的,除了王教授、阳子、我的父母,剩下的那个人,您知道是谁吗?” “这我真不懂。”聂寻无奈地说道,“那个人是当初和阳子一起被王德友发掘出来的人才。真正意义上做实验的只有王德友和你的父母,阳子和他,只是参与者而已,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王德友应该记得,但他上午刚动身去了柏林,回来的时间,他也没有交代。” “那好吧,谢谢您。”冀杉近来屡屡感到真相迫近,却又次次都因各种事件被真相拒之门外。 “不过说来也怪。这场实验好像真的成了‘诅咒’,阳子失踪、两年后你的父母也在海上失联、另外那个人,如今泯然众人,王德友这个老东西,也一蹶不振啦……”聂寻不住地叹息着。 “失联”二字剜着冀杉的心,感到一丝钝痛。她无法接受父母十几年不联系自己,是因为与世长辞。但她并不情绪化,她详装镇定地交代聂教授,一旦王教授从柏林回来,就告知自己,最后挂断了电话。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冀杉坚信,想要找出父母失联的真相,就一定要解决眼前异变事件。肖扬看冀杉并没有被父母失联的悲痛而打垮,轻声说道:“刚刚我和泽恩商量了一下,一致觉得要从这两张牛皮纸入手,‘顺藤摸瓜’!你觉得如何?” “就这么办吧。” 冀杉拿出笔记本,将本次异变的时长记录了下来。笔尖在纸面上滑动的动作却又顿住了,冀杉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三章 合影中的男子 “第一次异变时间共计三小时,而这一次,一共十八个小时。”冀杉为时间的巧合感到震惊,“我这么说,可能欠缺考虑。但届于时间点把握得如此精确,仅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每次异变时长成公比为六的等比数列这一点是可以初步确认的。” 冀杉语毕,肖扬急不可耐地问道:“那恢复时长有什么联系吗?怀特受王教授之托来到中国了,我有些担心他。” “第一次异变结束是15:00,第二次开始是第二日23:00,相差32个小时。”冀杉大脑已然形成了计算的反射。“也许这并没有什么规律。”泽恩趁着互联网可用的这一小段时间,指尖迅速在键盘上敲打,查找着些什么,“那个人可不是在玩游戏,没必要遵守什么游戏规则。” “就算是游戏,他自己,就是规则。” 泽恩语调轻柔,却掷地有声。 冀杉感到自己再度陷入进退维谷之中,尽管她知道,她应该尽快找出始作俑者,解除人们的异变,但她并不知道这种近乎控制的改变是暂时性的,抑或是永久性的。 “如果你的推测没有问题,把间隔期作为36小时计算。暑假剩余的时间只够异变两次——如果在这段时间我们无法破除异变根源,异变时间将会呈爆炸式增长,后果你们应该都懂。”泽恩眉头紧缩,眼神锐利地注视着计算机屏幕上的陌生文字。 “目前所有的问题,都和报告失窃、王宅纵火案有关联,但如果要调查这两个事件,我们只能从异变入手。但是,即便我和肖扬在第二次异变的时候也在新安市,但我们并没有异变。” 真是伤脑筋啊。 冀杉自知担子的重压,依照她平日里“独善其身”的性格,她是绝不会主动接下这桩苦事。不提正义、责任,仅仅是为了弄清父母和哥哥的下落,她也会义无反顾甚至是付出性命。 “肖扬姐。”从肖扬对怀特寥寥几句中,不难听出怀特的知遇之恩对肖扬的非凡意义,“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凭空消失。” 自从从聂寻那得知,怀特每年都搜集幸田阳子的行踪,以致于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时起,肖扬总是有不祥的预感,心急如焚。但她明白,此刻若她再流露出焦虑之色,三人小队必定会自乱阵脚。 她在床上辗转难眠,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仔细观察过这间屋子,便将满腹担忧化为部分好奇,在屋子里搜寻开来。 可惜,这间屋子的陈设清一色都是白色的,家具寥寥无几,都是纱制品。唯一有看点的就是靠窗摆放的单人床。不宽不窄的白色铁艺单人床被柔软的白蚕纱覆盖,边缘处有些皱褶。肖扬伸手去将皱褶捋平,却意外发现床脚旁放着一个银白色金属盒,露出一角。 她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打开金属盒,里面凌乱摆放着几个蓝边拉丝的圆饼状金属——那是中国学生通用的结业证明记录。肖扬轻轻摁动,圆饼弹出一个个蓝边窗口,除了冀杉小学、初中的结业证明外,还有姓名栏写着“冀尘”,入学年份比冀杉早八年的男子的小学、初中、高中的结业证明。陌生男子的信息,肖扬无心翻看,但肖扬早就好奇冀杉小时是什么模样了,她悄悄地点开冀杉每一学年页面里储存的班级合影。 结业证明档案中,相片很齐全,自七岁开始,冀杉每年的班级合影都记录在案。面对十一张照片、每张照片里的几十号人,肖扬身为一个“觉得所有人都长得差不多”的伪脸盲患者却一眼就可以找出冀杉的身影:一成不变的中分直发,中规中矩的制服以及不情愿的表情。 肖扬的指尖不断触碰着屏幕,照片迅速地向后滑动。照片中冀杉的位置从未变过,而其他人的身影都改变了—— 不,还有一个人。 肖扬停下动作,慢慢倒回最初一年级的结业合影。冀杉身边的第六个位置上,有一名身形瘦小,面露羞怯的小男生,拘泥地捏着衣角。再继续往后翻,每张照片上男生的位置也未曾改变,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男生的动作不再拘束,最近的这张高二结业照中,男生也最终展露了腼腆的笑容。 从一年级开始,到现在为止,冀杉的每一张班级合影里,这位男生都从未缺席。 只是,这男生看起来好眼熟啊。肖扬心想。 她冥思苦想,终于筛选出了这个人,便当机立断地拿起金属结业证,叩响了冀杉的屋门。 冀杉闻声开门,只见肖扬激动得脸通红:“发生什么了?” 另一边,静谧的屋子里兀然响起的敲门声也让泽恩警觉地开门查看,正好瞧见肖扬语无伦次地向冀杉说着些什么,冀杉向泽恩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刚刚睡不着觉,就在屋子里晃,结果就看到了你的结业证明。”三人都进了冀杉的屋子,两个女生坐在床边,泽恩则坐在冀杉的木制靠背椅上,“我承认我这样看确实不好,但是我发现,你的同学里,除了一个男生,其他的都一直在变,这太奇怪了吧!” “而且,这个男生,就是我们在城北孤儿院看到的dvd里面和冀杉你录像的那个小男生啊!” 肖扬终于将她的本意完好的表达出来了。肖扬点开照片,把这个男孩指出给两人看。 “确实如此。”泽恩轻语道,看向冀杉,“这个男生是??” “余然。”冀杉看着照片里笑容腼腆的男生,“他从一年级就和我同班了。” “这样一看,他确实是孤儿院里的那个男生——不过我早已不记得和他是旧识,难怪他和我一年级‘初遇’时会对我态度那么热忱。” “那张纸条,莫非和他有关系?”城北、香樟、dvd、班级合影、旧识、字条,这一系列关键词都被连在了余然的身上。 “真是这样就糟了。”冀杉语气变得凝重,“余然身体不好,他曾因为哮喘严重留过一年级。留字条的人一定是想用他来吸引我们去寻找他。” “那我们,继续按兵不动?”肖扬问道。 “不。”冀杉立刻予以否认,“按照余然的体质,不论是被人胁迫,还是被暗中软禁,只要那人稍微‘玩’大一些,他的安全很可能就没办法被保障了。” “我绝对不会再让无关的人卷入这次事件!况且,如果我们想要在接下来两次异变期间解决问题,字条也是重大突破口之一。” “那,余然的居住地址在哪里?”泽恩虽然有些不赞同冀杉的看法,但字条内容明确地指向余然,这一点是无可置否的。因此在前往之前,他还是要对周边的环境进行了解,以免节外生枝。 冀杉在档案上查找,不出片刻便找到了地址:新安林南50号。 “新安市也有森林的吗?”肖扬极目远眺,目之所及,要说森林,也就只有钢筋森林。 冀杉答道:“有。不过只有富人可以进入,而且新安市的森林区,一切都和市区不同,看守也很严格。” “现在人们已经恢复正常了,不可能再‘偷渡’了,用什么办法好呢?”肖扬问道。 “我不懂,但是他懂啊。”冀杉转过头看向专心搜集资料的泽恩,头侧向他,戏谑地说道。 在重重防护之下,进入新安林区着实不易,但三人却趁着拂晓前,不费吹灰之力就突破了森严的守卫。虽然冀杉一看泽恩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进来,但她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简单,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重重防线”是否真的存在。 “这个其实很好办,只是我的消息比较灵通。”泽恩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压低了声音,“新安林区周围的电磁场是区域内一切的来源,这个电磁场可以说全球罕见的。” “包括排查外侵在内,只要稍微干扰一下就好了。” 冀杉冷哼一声。到底是富人区,连基本网络都和别人不一样。 三人不知在林区里兜兜转转了多久,却连一幢建筑都没看见。视野之中皆是高大的阔叶木,狭窄悠长的林间小径,由于这几日新安市都会有雷暴雨,这里也并没有冀杉记忆中清晨林间阳光穿过雾影的景致。没有阳光,更不用说清新的空气了——高大植物们一晚上呼吸作用排放出的二氧化碳把整个林区裹胁起来,密不透风,冀杉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突然,应该是再往前一段时间,肖扬注意到远处有一幢别墅,便让冀杉打起精神。 三人走出绵长的小径,空旷的平地中央伫立着一幢欧式老宅,表面是灰色的,有着哥特式的屋顶,以及瞭望塔,高高的木制拱门似乎已经遭到雨水侵蚀,有几处腐烂的痕迹。建筑的第一层爬满了薇甘菊。整幢建筑结构复杂,单凭一瞥根本无法看清其楼层布局,薇甘菊大面积的深绿让这栋老宅更添恐怖的气氛。花园里有一个罗马风的亭台,周围种着一大片的粉色不知名玫瑰,但已经被雨水拍打的落红满地。所有的一切都被高大的铁栏圈住,这幢上了年纪的建筑看上去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被禁锢在森林深处。 泽恩走到铁门门前,看见锈迹斑斑的门牌上写着“新安林南 50号”几个字,如释重负地说道:“就是这了。”冀杉要去推门,伸出的手却被泽恩一把抓住,及时制止了。“你忘了吗,我刚刚说,这里的电磁场不同,这个铁门是加了防护的。”泽恩声音中带着恼怒与紧张。 “抱歉。”冀杉收回手,揉了揉被泽恩拽红的手腕。泽恩则有些懊悔地意识到自己力度过大,想要道歉,但他最终还是沉默了。 “叮咚——叮咚——”肖扬摁下门铃,门铃声在空旷森林中产生的回音无形将门铃声放大了数百倍。 天空中乌云又开始聚拢了,那一头的太阳还未升起,乌云再一次把它压了下去,原本不亮的视野又忽而更暗了起来,不见天日。 二楼直达底层的铁艺楼梯上,一名穿着纯白衬衫的羸弱少年闻声赶来。即便脚步匆匆,其动作之优雅,仍像是理教课上的少女。他的身后,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越拉越大了。 白衣少年打开铁门,腼腆不知所措地攥着衣角,缓缓抬起头,脸上泛着怀春少女的潮红。 “小杉,你怎么来啦?”余然用讲隐语般软绵绵的语调问道。 离宅子不远处,一位男子背靠着一棵松树而立。他轻轻划着一支烟,玩味般轻笑一声。 “还挺厉害的……这么快就来这里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四章 新安林南50号 冀杉一时被问倒,嘴像是被缝紧了般,缄口不言。“我们误入林区了,看天色要下雨了,碰巧到这,想来避避雨。”泽恩见冀杉神色不对,走到余然面前,淡定地说道。 “哦……”余然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西装革履的德国少年,又瞧了瞧肖扬,笑容像是冬日的暖阳,“你们都是小杉的朋友吗?小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顷刻间大雨倾盆,三人还未看清余然身后男子的样貌,姗姗来迟的董聿川便反应过度地一把将余然揽进怀里,有些徒劳似的为他挡雨,背对着三人。站在铁门外的三人两天内第二次被骤雨淋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啊!你们快进来吧,不然要感冒了!”余然才意识到三人还在门外,便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 那棵松树旁已然没有了男人的踪迹,未长杂草的红土上只剩下几支被踩灭的烟头,被雨水浸泡胀开。 “聿哥,你可以帮我把那些衣服拿出来吗?”余然一进二楼,便对董聿川说道。于是董聿川又离开了冀杉的视野。 “小杉,你们先擦一下吧。”余然轻咳了几声,捂着胸口,指了指入口不远处壁炉旁的白毛巾。冀杉拿起一块毛巾,擦拭着被雨水打成一片一片的黑发,担心地问道:“余然你……不会是哮喘犯了吧?” “没有没有。”余然声线慵懒,听上去很舒服,“呼吸道不太好而已,经常会这样的,没事的。” 董聿川拿来了几件法国宫廷风的衣物,交予三人,冀杉接过镶着荷边蕾丝,缠着红色绒缎的灯笼袖长裙,觉得少女得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这里只有这些衣服了,你们淋湿了,早点去换比较不容易感冒。”董聿川压根没用正眼看冀杉,指了指大厅前的幽黑走廊,“换衣服,去这边。” 于是乎三人毕恭毕敬地碰着富贵人家的豪华衣物穿过狭长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皆是黑色金边的拱门,沿途的墙壁上挂着许多人物的画像,他们都斜着眼,高傲地睥睨着未曾谋面的三个年轻人。 “这场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泽恩为避免回声或是屋内的人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场雨会持续很久,并且可能会爆发山洪,这样,我们在这的时间就很充足了。” 泽恩说罢,走进写着“ale”的男更衣室,冀杉和肖扬也分别走进两个写着“feale”的更衣室。确认衣物没有携带病毒,三人才换上。更衣室外有一个360°的小镜屋,三人看着各自的装束,像是中世纪的贵族子弟,感到阵阵异样的寒颤。 这栋建筑,太诡异了。 “这件衣服意外得很适合小杉呢,聿哥眼光还不差嘛。”余然看到冀杉的打扮,很是激动,“啊,这么久都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余然,是小杉这么多年来的同学!这位是董聿川,你们的话……嗯……也可以像我一样叫他聿哥,他虽然三十二了可以当叔叔了,但看起来还是挺年轻的吧??啊啊,我又跑偏了,你们叫什么呢?” “我叫肖扬。”平日打扮可爱的肖扬穿着中规中矩的宫廷风服饰有了不一般的美感,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维斯塔女神。 “我是泽恩·冯·李希霍芬,就叫我泽恩。”永远表情严肃的泽恩也微微一笑表示尊重。 冀杉不知为何,总觉得寡言的董聿川看起来很熟悉。 “我叫冀杉,你好。”她看向董聿川。 “你好。”男子光看长相,确实不像三十二岁的人。眼神睿智,举止老成但不老气,看起来是个很稳重的人——除了在余然面前。 余然提议每人都喝杯姜茶暖暖胃,董聿川热好姜茶后,余然急不可耐地便端起来要喝,结果因为杯壁过烫,不慎将茶杯翻倒,滚烫的液体溅在余然白皙的手指上。余然疼得闷哼一声,董聿川便神色紧张得鞍前马后,为他降温上药。 “小然,慢慢喝,烫疼了吧?上了药会好一些。” 冀杉看着这一切,愈发觉得自己见过董聿川。是在什么地方呢??冀杉一边想着,一边细细端倪着董聿川。一直到他转身,冀杉恰好瞥见他颧骨处轻微发红的伤口,她才忽而想起—— 董聿川,就是第一次异变踩了自己一脚的男子啊! 然而看他的表情,他显然不记得冀杉这个“救命恩人”了。 “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余然的手指被董聿川包得像胖版麦芽糖,尴尬地挠头笑道,“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了,看到你们来,真好。” 余然起身,走到狭小的窗口旁,眺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雨幕限制了他的视野,余然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这雨估计还会下很久呢,而且初夏时新安市总是有山洪,不然,就在这住几天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冀杉答应道。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余然,调查字条来源,另一方面,冀杉看着仅有两人的空荡别墅,总觉得余然和几年前的自己很像,很需要陪伴。不同的是,自己已经炼就了独来独往的本事,可余然,怎么看都还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我带你们去参观参观屋子吧!”余然听到冀杉肯定的答复,开心地说道,便转身领着三人走上旋转石梯。 如果不是泽恩提醒,冀杉准以为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别墅的窗口狭长而小,且大多数都封着彩色玻璃,全靠鹅黄色的水晶吊灯和烛台照明,光线并不好。余然此刻走在最前面,脚步轻盈,踏在石阶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余然,你从暑假开始都在别墅里吗?”冀杉无心听余然介绍别墅的布局,借此机会,她旁敲侧击地问道。 “嗯?当然啦,我在新安市只有这一个家而已。怎么了吗?”余然并未察觉冀杉的用意,满口答应。 “哦,没什么,只是最近雨水多,你的身体不太好。”冀杉掩饰道,“那,有没有什么异样?听说最近新安市不太太平。” “是这样的吧。”余然推开一扇门,领三人进去,“好像市区里很多建筑都毁了,而且没人目击!但是我天天在这都是数着秒过的,没发生什么。谢谢小杉关心哦。” 冀杉朝泽恩和肖扬使了个眼色,肖扬凑近泽恩,耳语道:“der wald schet kee utationse(森林里似乎没有发生异变)”“hteald versteckt, wurde die natur vorkon, und dies ist unser durch uch(幕后黑手就藏在森林,这里自然不会有事,这也可以作为我们的突破口)”也许因为是母语,泽恩的德文听起来比中文舒服多了。 “小心!”余然拦住心不在焉的冀杉,四人止步于走廊的末端。 别墅内部除二楼外都是像罗马斗兽场一样的环状路,从护栏往下看,便能看到二楼大厅的全貌。前侧走廊共七层,而后侧的走廊只有六层,在走廊交界处,有几级小阶梯旋转而下,成了一个拱门,而后侧的走廊是斜向上延伸而成的,房间构局也不同,因而少了一层。而众人所处的第三层,走廊的交界处是断层,若是不慎跌落,怕是要摔成半残。 这么大的房子,理应很多人住才是,只有两人,未免太蹊跷了点。冀杉心想,但嘴上还是感谢余然出手相助。 “进来吧。”余然指了指身侧的门,门里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 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瓷物件,和欧式的别墅风格迥然,但又有种别出心裁的混搭美。董聿川戴着烟灰色细框眼镜,半倚在软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地狱一季》,身侧的老式黑胶唱片机上,拨片转动着,空灵的歌声正是源于此处。 even thound god,” “ the fsh bulbsthe pretty caras,” 冀杉被唱片里空灵的女声吸引了,余然将食指置于唇前,朝三人“嘘”了一声,轻轻地走到董聿川身后,抢过他捧读的书。“我朋友来了,你都不招呼他们,还躲在这看书。”余然伸手关掉了黑胶唱片机,带着些撒娇的语气。 “你们都是小朋友,我和你们有代沟。”董聿川满眼宠溺地揉了揉余然的头发,不时轻笑几声。 泽恩走近一个陶瓷娃娃,做工极精致,价格不菲。“董先生的情趣真是高雅。”泽恩边说,边用余光看向董聿川。“略懂皮毛而已。”董聿川站起身,拿起陶瓷娃娃,釉色和质地都完美无瑕。 “董先生想必是做大生意的人吧。”泽恩冷冷地说道。 “羞愧,不过是吃老本,近日才刚刚找到合适工作而已。” “董先生过分谦逊了,‘oga’公司市场评估可是很高的。”冀杉见气氛不对,急忙打断。 “小杉怎么知道聿哥要去‘oga’上班的!?”余然问道。 “咳咳。”肖扬指了指茶几上摆着的“oga”档案。 “光顾着带你们参观,都还没带你们去房间呢。”余然拉起冀杉的手,泽恩见此皱了皱眉。照理说,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女做出这样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冀杉也被吓了一跳,但余然似乎并没有多想,带着三人去了五楼的房间。 董聿川拿出白绢手帕,擦了擦被泽恩碰过的陶瓷娃娃,再放回原位,继续打开唱片机,看着《地狱一季》。 余然的身体不好,兴奋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撑不住,竟毫无防备地在二楼沙发上睡着了。董聿川一没听见余然的声音,就从二楼角落一个楼梯里出来了,和三人道了别,强行把余然牵回了四楼的房间。 三人也随之回了五楼的房间。 “这两人真奇怪。”肖扬确认房间没有什么窃听装置之后,坐在床边说道。 “这屋子这么大,却只有两个人?”冀杉说道,“一个姓董,一个姓余,却住在一块?” “这个家里,怕是藏着什么秘密。”冀杉玩着衣服上的红缎带,“还有,两个大男人的家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泽恩打开微型计算机,好在没有被雨水淋湿。 “一查便知。” “老王,你的学生先前打电话给你了哦,我帮你接了。”聂寻联系上了王德友。 “嗯,她问了什么?” “十四年前的纵火案!太有趣了!不得不说,你这个老头子看人还是很准的。放心放心,该说的我都说了。” “怀特现在还没有下落吗??”王德友的声音似乎有些异常。 “现在中国的情况,难说,至少我这还没有消息。”聂寻叹气道,“你说你,唉,这么多人都被扯进去了。” “……”王德友沉默了。 “好了,你继续忙你的吧。”聂寻挂断了电话。 “看上去,光靠这帮孩子,还是不够啊……”聂寻自言自语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五章 扮演情侣 不知为何,冀杉感觉自己的身体使不上劲,浑身像被重物压抑着喘不过气来。她的眼前站着一个年幼但似乎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男生,恍惚之间,愈是想看清他的脸,视野就越是漆黑,只看得见背后一棵高大的香樟树。冀杉张开嘴,大声求助,但她和男生间像是隔着一个真空层一样,男生无动于衷。挣扎着,男生的身材、轮廓逐渐发生了变化,似乎正值年少。冀杉视野中的漆黑终于有所消退,她看见男子眼角的泪痣,看见男子点着了烟,嗤笑着,转身大步离开。 “杉,冀杉!!” 原本像是被浸泡在海底深处,没有一丝声响的耳畔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冀杉感到身体急剧的不适。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杉杉妹妹啊!”肖扬看着刚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的、浑身冒着冷汗的冀杉,语气轻松地说道。 冀杉贪婪地呼吸着夹杂着雨水和森木气息的空气,刚才的压抑感太真实了。“我刚刚没怎么样吧?” “你刚刚一直动来动去的。”肖扬拿来床边的毛巾,“现在已经快到五点了,醒了就差不多起来吧。” “泽恩好像有事要和我们说。”肖扬打开门,回头朝冀杉笑道。 冀杉这才想起来,在中午的饭桌上,董聿川从地窖里取出一瓶昂贵的红酒,所有人都喝了,但似乎只有自己不胜酒力,醉倒了。 窗外的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湿热的空气让皮肤不好的冀杉生出不少红点。在这与世隔绝般的林间别墅里,没有了太阳的东升西落,冀杉已经快要昼夜颠倒,不知道在这过了几日。 泽恩见冀杉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想问她身体情况,但内心权衡了几秒,还是决定先说另一件事。“众所周知,新安市绿化不好,新安林植被却很丰富。新安市之所以把富人安排在林区,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些富人在三四十年前,甚至五六十年前,对新安市的幼体,或是前身,提供了很大的资金支持,可以说,新安林就是为了这些家族一直保护至今的。” “真正住在林区的富豪家族只有余、董、程、夏四家,那些人们在城市宣传片上看到的豪宅只是空壳,根本无人居住。夏家早在十八年前就搬离了,程家前几年也生出了一些变动,目前只有一个大小姐,也离开了新安市,董家和余家是四个家族里交往最密切的,从这栋别墅存在开始起,就一直住在一起了。” “十八年前某个秋天,余家和董家的人全体死于不知名的疾病,几乎可以说是暴毙,所以并没有完备的记载。两个家族顷刻间就走向了末路,董家一个住校的孩子逃过一劫,余家则正好有一名女子在生产,前者便是董聿川,而后者生下的,就是余然。” “但是余然的妈妈受不了全家人都逝世的消息,几天后就在医院自杀了。她甚至连家都还没回,亲人的遗体就已经被市长以‘未记载疾病’的名号收走了,迄今下落不明。”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泽恩示意冀杉和肖扬可以说话了。 肖扬盛怒难却,又碍于情形不能宣泄,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他她就是利用这一点才选择对余然下手的?真是人渣!” 新安林区确实有许多“绿灯”可走。加之只有余然董聿川二人长住于此,想要做手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即使不让他们两个异变,他们也绝对不会妨害到幕后黑手的计策——这栋别墅简直就是王宅20,除了门口的防护栏,根本没有高科技可言,从头到尾都是中世纪风。 “这些消息可信吗?”冀杉居住在新安市十七年,这些事却从未耳闻,并且新安市对外一直声称有不少富豪住在新安林,不免有些怀疑。 泽恩把微型电脑打开,资料呈到冀杉眼前,通篇德文,冀杉自是不识一字,但她认得“horea project”的标志,就在资料上方。 “‘赫莱计划’里不仅包含了我们这种ste(science,technology,engeerg and atheatics)型人员,还有专门负责侦查、情报收集的人员。互相配合,才能事半功倍。”泽恩耐心地向冀杉解释道,“但是这几天我都没有联系上负责这片区的人,所以,我就把他的数据库黑了。” 方向是有了,但这范围也未免太大了。新安市占地五分之一左右的森林,找出一个人来,就是大海捞针。 “按泽恩所说的,余然一出生没多久,他就应该被送去城北孤儿院了,杉杉妹妹你还是想不起来吗?”肖扬的直觉告诉她,冀杉遗失的那段记忆里一定发生了许多不一般的事。 “想不起来……不过刚刚做的那个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是在城北发生的。”冀杉咬着下嘴唇,努力回想着梦境的内容。 “什么梦??”泽恩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问冀杉脸色苍白的原因,如今肖扬这一提,恰好给他接话的机会。 “就是梦到自己不知为何喘不过气,但是眼前有一个男生见死不救。”冀杉只记得大概,然而不管梦境如何,似乎对三人如今面临的问题而言都并不重要。宝贵的时间,已经流逝了四分之一。 “杉杉,那两张字条还留着吧?”肖扬将两张字条摆在泽恩的计算机旁边,“我们那时正要出门,就看到了第一张字条,发现报告之后,想要确认幸田阳子身份时,又发现了第二张。留下字条的人,总是把我们引向真相,现在,我们到了余家别墅。” “余家别墅里,也许还会有线索。”肖扬笃定地说道,像个小大人,虽然她年龄确实不小了。 泽恩走到窗台边,将双手背于身后。虽说肖扬的推测没错,余家别墅里有线索的几率也确实非常大。这两张字条,虽然给三人带来了线索,但却没有实质性的突破,留字条的人,居心何在。泽恩低头转了转自己的尾戒,陷入沉思。 灯光昏暗、男女笑声不绝于耳、酒精味四下逃窜。一位身材火辣,仅着黑色绑带露背包裙的卷发女子,搔首弄姿,躺在一名男子怀里。 “亲爱的,你为什么非得要去受罪啊,我养你不就好了吗?”男子听到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但眉峰很快就在安娜察觉之前舒展开了,挂着副撩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抚摸着女人香气刺鼻的卷发:“安娜——你要知道,男人也是有自尊的,偶尔也会想用自己的钱,给心爱的女人买一些礼物,准备一些惊喜……” 安娜听男子这么说话,笑得花枝乱颤。“好啊,难得你有这门心思。”安娜从男子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薄荷烟,夹于指尖,“要知道,我们‘oga’可不是好进的,不过有我在,我一定一定会帮你的。” 说罢,男子替安娜点着了烟。 “不过……你是不是该给我点报酬?”安娜意味深长的一笑。 “自然。”男子解开上衣最顶端的扣子,举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喉结也随饮酒的动作上下律动。男子似乎不胜酒力,抑或是天生如此,酒精作用下,耳根微微泛红,对安娜而言,又是一重致命的诱惑。 “我的荣幸。”男子揽住安娜纤细的腰。 在余家别墅的这几日,泽恩虽然表面与冀杉、肖扬同进同出,实则不然。他用尽各种方法,旁敲侧击,已经把整个别墅的布局摸了个透。 泽恩并不认为幕后黑手会躲在野兽出没、荒草丛生,加之暴雨连绵的森林里。若要在新安林区去找庇护所,不计其数的挂名别墅,均可供其使用,而不必针对余然而又担心被其发现。泽恩不甚在意字条是否在别墅里,他的关注点在于,幕后黑手,是否就藏匿在这幢中世纪古宅之中。 别墅里空房很多,但由于每个房前都是过道,而过道上视野几乎是全曝光的,要做到不被人发现难度非常大。 因此,最有可能包藏祸患的,就是被薇甘菊覆盖的第一层。 一个人行动总归方便些。泽恩开启柏蒂赠予自己的视镜,调整为红外线模式。这种时候,柏蒂给自己的远程武器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泽恩只好空手上阵。 这些天他已经弄清楚了余然和董聿川的活动时间。余然身体不好,每天都会被董聿川强制要求九点入睡,而董聿川则会陪他到十二点,再回自己房间就寝。现在是凌晨一点了,二人应该都睡了才是。 泽恩蹑手蹑脚地从台阶上走下,尽量避免发出声音,环状的构局里,稍微一点的声音都可能因回声加强数倍。而泽恩必须一心两用,他还不得不时刻张望四周,以防突发状况。 一楼和二楼连接的台阶,不属于其他楼层之间的旋转楼梯,是一个很短,藏在角落的阶梯。没有鹅黄灯光的晕染,灰白影像的视野里余宅凄清又恐怖,根本无法想象这里曾住有两个盛极一时的大家族。 “泽恩先生为何在这?”不知何时,董聿川突然出现在泽恩身后,泽恩匆忙地关闭了视镜的光屏,忽而看见董聿川身后有一个隐蔽的楼梯,正好通向他的卧室,这楼梯,泽恩白天时并没有看到。 只听身旁又传来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咚咚”的脚步声。“我在这里!”冀杉刻意用声音足够大的气声说道。 冀杉朝泽恩使了个眼色,双手迅速揽上他的臂弯:“不好意思啊董先生,我家这位……有些一言难尽,我只是有些渴了,想下来喝水,但他执意要一起下来,没吵醒董先生吧?” 眼前的董聿川依旧身着白天的服饰,根本没有换下,连眼镜都没有摘下。他看了看毫无情侣感的两人,问道:“你们是在一起的?” “嗯……嗯!”冀杉应和着,泽恩却目光逼人,始终紧锁着董聿川。 “早点睡吧。”董聿川说罢便扭头。 踏上台阶的第一级时,他又停了下来,却不看冀杉和泽恩,善意地告诫道:“一楼长满薇甘菊已经很久了,除不尽,所以我和小然就放弃了那里。这几日,都是阴雨绵绵,一楼的门窗早就被薇甘菊捅破了,说不准雨水在下面已经积了几米深。况且里面虫子那么多,依冀小姐的皮肤状况来看,离那远点比较好。” 冀杉有些惊诧地伸手遮挡住手臂上的红疹——没有想到董聿川观察得这么细致。 “可以松开了。”泽恩见冀杉依然搂着自己的手。他本觉得冀杉和肖扬共住一屋比较方便,但现在沉睡中的肖扬却成了小小的障碍,泽恩只好拉冀杉进了自己房间。 “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我们俩必须扮演情侣了。”泽恩抽出冀杉揽着的左手臂,瞥了眼冀杉手臂上隐隐约约的红点。 “是谁自己擅自行动被发现的?”冀杉一副吃力不讨好的样子,但害怕被旁人听见,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大半夜去那干嘛?” “……”泽恩不说话,别过脸去,默默拿出自己的计算机,在上方敲打出一串文字:“别出声。”继而又打下了一串文字:“我怀疑幕后黑手就藏在一楼。” “理由呢?”冀杉也在计算机上打道。 沧市一座大楼的天台上,余则成身着着风衣,看着眼前的黑发男子,说道:“以情困人,切不可为情所困。” “我没有动情,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黑发男子从口袋中抽出安娜最喜欢的薄荷烟,不假思索地从天台顶楼抛了下去,“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而且永远也不会喜欢。” “那就好。”余则成拍拍黑发少年的肩膀,“现在开始,你和镜月互相照应吧,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 “好。”黑发男子忽然展露了笑颜,朝余则成挥挥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是我最特别的一个冬天——不是手脚冰凉的冬天,是风吹来有些痛的冬天,和你一样。” “连同这个冬天一起,忘了我吧。” 黑发男子脑海中过电影般的,浮现出一个黑发褐眼的女子。 他将头压得更低了,加快了离去的步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六章 兵分两路 余然哮喘又犯了。 冀杉闻讯赶去时,即使已经使用了万托林气雾剂,余然依旧呼吸困难,神色痛苦。董聿川额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跑着将余然抱出别墅,似乎是为了安抚董聿川,余然颤抖着的手始终无力地握着董聿川。 “我跟你一起去!”只有董聿川一个人绝对照顾不过来。冀杉朝泽恩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大步跟上董聿川,一同坐上车。林区的积水还没退,幸亏雨势转小不少,三人才得以比较顺利地离开。冀杉让余然半卧着,倚着自己,此时余然的指甲已经口唇紫青,她接过董聿川丢来的氧气瓶,包裹着水封瓶让余然补充氧气。 余然的情况稍稍有些好转,但依旧命悬一线。冀杉也紧张不已,频频望向董聿川。董聿川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时不时就通过后视镜看一眼余然的情况,疯魔般地在嘴里反复念叨着:“你绝对不能出事。”猛踩下油门,冀杉感觉到,董聿川几乎到了崩溃边缘,她只好集中精神护住余然不让他的身体移动过大,这份工作比她想象的更轻松,余然瘦得就像一个纸片人一样。 “董聿川!快一点!”穿出城南林不久,冀杉见余然彼时紧攥着的手松开,已经休克了,朝董聿川大喊道。 “该死!”董聿川低吼一声,将速度提到最大,暗自抱怨:为什么余宅偏在城南呢? 所幸市区内道路比较发达,很快三人就到了市中心的新安市立医院。 一下车,护士们就围上来准备登记。 “手术室在哪?!”董聿川执意要自己抱着余然,失去了理智般的甩开护士。“四楼!”冀杉匆匆跑去科室查看地图,把位置报给了董聿川,见董聿川抱着余然大步跑去手术室,她才稍稍放心地去挂号、填写必要的手续。 医院消毒水的气息可以起到镇定的作用,冀杉跑到四楼手术室前,就看见董聿川双手交叉撑着头,无力地坐在蓝色座椅上。她很想安慰董聿川,但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样都好,你绝对不能出事……”董聿川带着些哭腔、颤抖地反复说着。 可冀杉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个卑鄙的人,她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羞愧。 昨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幕后黑手在新安林,只有余家别墅可以让他躲藏,也只有躲在余家别墅,才会有伤害到余然的可能。余家别墅里,只有一楼最方便。”泽恩在计算机上留下这样一段话。 “董聿川怕是已经注意到不对劲了,才会那么留心关注一楼的情况。” “余然应该很快就会遭遇不测。到时候,你就和董聿川走,我和肖扬留下,查找幕后黑手的踪迹。” 一切不过是泽恩的猜测,起初冀杉也并不太相信。但她今天一听到余然急促的喘息声,冲进他的屋子里,就闻到了一股虽然已被董聿川及时开窗稀释过,但是仍旧浓厚刺鼻的花香。不论是花粉还是湿冷空气,都是哮喘患者的大忌,哪一个都可以诱发余然本就严重的哮喘。冀杉顺水推舟,按照昨晚与泽恩商议的,陪同董聿川来到了市立医院。 “患者家属在哪?”一位护士带着口罩走出,手中拿着一份材料。 董聿川乏力地站起身。 “虽然做过了急救措施,但是患者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护士摇摇头。 “求求你……”董聿川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管怎么样都好,不要让他出事啊。”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先生先签字吧。”护士显然见多了类似桥段,语不惊澜。 董聿川没有了往日签名的行云流水,为了握住笔,他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护士走后,他又以先前的姿势坐回椅子上。 再心急如焚,也只有等待了。 另一边的两人,已经开始着手寻找线索了。 “你们两个也是够了,平时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和我说。”肖扬不解道,“这可是一条人命!” “以后不会了。”泽恩并不想在此话题上和肖扬纠结过多。 肖扬从别墅外的花房里找出一大袋的除草剂和各种铁锹园艺刀,一股脑地全丢给了泽恩。从一楼的外门进去是不太现实了,薇甘菊覆盖得密不透风,更重要的事,公然破坏太明显了,台面上的伪装还是必要的。二人只好再从铁艺楼梯走回二楼,上来时肖扬驻足看了眼被连续几天雨水打落得差不多的洛丝玛丽玫瑰,但很快又被泽恩催促着离开了。 二人并没有在一开始就使用除草剂。薇甘菊蹭得泽恩的皮肤发红,他强忍着挤了进去。“啊啊啊!!真……恶心……”肖扬看着透着几缕阳光,长满浓密薇甘菊的一楼,感到浑身不舒服。泽恩认同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踩在了脚下薇甘菊和雨水混合物上。 “受不了啊啊啊啊!”肖扬开始往脚下,身边喷除草剂。 “喂,冷静点。”泽恩制止道,“除草剂要一段时间才会起效。” 肖扬只好将除草剂放回包中,用园艺剪刀修剪,但一楼实在太大了,占地面积二楼的两倍,内部结构也复杂多了,加之光线微弱,积水又多,她很快就厌烦了,硬着头皮随着泽恩深入楼层内部。 越往内走,莫名其妙的小虫就越来越多,董聿川真的没有骗人,如果冀杉在这真的会疯。 但情况也没有差多少。泽恩无奈地看着身旁改为四处喷除虫剂的肖扬,果然女孩子就是女孩子,都是怕虫的,更何况是本来就像孩子一样的肖扬。 也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多久,二人似乎到了二楼的中心——一个四面都是走廊的岔路口,身后是二人来的路,前、左、右都是三条差不多的走廊,唯一可见的就是它们上方分别写着5、10、7这样的路牌。 两人犯了难,想要在这结构错综复杂的楼层里前行,根本少不了光,但问题在于,只有两人的身后是可见光处,不管是那条走廊,再往前几步,就毫无光线了。虽然无光处没有薇甘菊分布,但谁知道幕后凶手是不是躲在那呢?贸然进去只是在自己的命、所有人的命开玩笑。 “这样说,可能有些扯。”肖扬实在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还记得第一张指向余然的纸条吗,署名是x。” “或许不是‘x’,而是‘x’呢?”肖扬猜测到,“罗马数字里的十,这里正好有一个10。” 肖扬已经做好听泽恩反驳的准备了,但她却听到了令她预料不到的答案。“有道理,走吧。”泽恩思索片刻,走进了写着“10”的走廊。 越往前薇甘菊确实越少了,但二人已经完全看不清路了,泽恩打开了视镜,将另一边摘下给了柏蒂。两人发现这个走廊里挂着许许多多家庭合照,占最多数的是一名面容典雅的纤弱女子,身着着有红缎带的白色灯笼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这是什么??”肖扬发现在一个类似电话桌的小台面上放着一张牛皮纸条。 泽恩来不及看,将其赶紧收起。 “先离开这!”在一楼逗留太久,总归是不好的。 二人把拿来的东西放回原位,换下这几日穿着的余宅的衣物,换上自己的,才来看字条上的内容,仅“初遇之地”寥寥四字而已。 “这人怎么老是打哑谜?好好说人话不行吗?”肖扬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她恨不得把字条撕了,“我怎么知道初遇之地是哪?” “是王宅。”泽恩片刻后说道,“看来,我们也得去市区一趟了。”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余然被推出手术室。 手术成功了,董聿川看着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余然,心痛不已,还来不及抚摸他的脸,余然就被推进icu重症监护室了。 “病人暂时没有危险了。”秃头医生说道。 “暂时?”董聿川追问道,“他还会有什么危险?” “病人还没恢复意识。”医生也无能为力,“我们尽力了,但要看病人自己的体质。少则数天,多则……” “医生。”而立之年的董聿川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他真的,不能出事。” 医生客套地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按照规定,icu是不允许家属随意出入的。董聿川进去后,看着安静躺着的余然,轻轻抚摸着他苍白的脸,不住地凝望着他紧闭的眼,望其赶快苏醒。 “小然,聿哥在,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 这一切都冀杉都看在眼里。 董聿川被护士要求出来后,冀杉也正好被他委托去结算费用刚回来。董聿川的神色依旧紧张,但比一开始好多了。 “你和余然,不只是兄弟吧?”冀杉终于问出了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不论是董聿川对余然,还是余然对董聿川,态度、对话、神色,都不是兄弟之间该有的,反倒像是…… “嗯,如你所想。”董聿川一愣一愣地应道,“我爱他,比什么都爱。” 冀杉并不在意两人年龄的差距,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她顺水推舟,问起了他们之前的生活,试图使董聿川不要太紧张。 “你们是怎么互相爱上对方的?” “小然,任谁都会喜欢的吧。”董聿川提到余然,眼里难得有了幸福之色,“又小又黏人,偶尔撒撒娇,就那样,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吧。” 两个人聊着天,已经错过午饭的冀杉再也忍受不了没有晚饭的感觉,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董先生,要不要一起去吃些东西再回来?” “不了。”护士进入icu里为余然换了几瓶点滴以及葡萄糖点滴,“我要看着小然才放心。” 冀杉只好一人去到不远处的餐厅里就餐。就餐完毕,顺便也打包了董聿川的那一份。 她正准备穿过斑马线时,突然收到泽恩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有线索了吗?”冀杉问道。 “嗯,我们正在前往王宅。”泽恩说道,“能过来吗?” “不行。”冀杉一接电话,就错过了绿灯时间,“余然情况不太好,我还是得留在医院。” “那好,有情况我和肖扬再联系你。”泽恩似乎也很忙。 新安市红灯时间很长,正当冀杉无聊地等待时,一个小孩走近了她。 “姐姐,要不要买这段时间的报纸啊。”小孩举起了一小本装订好的报纸集,“现在大家都用电子浏览,但纸质阅读也很有意思噢。” 冀杉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报刊了,毕竟在新安市,什么都是高科技,不过正好,在医院很无聊,可以看报打发时间。 冀杉付了钱,拿过报纸,趁着绿灯穿过马路,回到了医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七章 十四年的蛰伏 初遇,或许是冀杉与余然的初识,但城北孤儿院已经去过了,自然不可能是那里。初遇之地的另一种可能,便是泽恩与冀杉初遇的王宅了。 余家别墅后的车库里还停着几辆车,肖扬选了辆白色法拉利,骄傲地拿出了自己的驾照。但毕竟不熟悉新安林的地形,二人兜兜转转,直到入夜才出去。 “富人就是好。”肖扬感慨道,“这些车都登记过,直接就开出来了,不用像我们进来时那么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的,进来么。泽恩坐在副驾驶座上,若有所思。三人刚进新安林去余家别墅时,为什么余然和董聿川都没有起疑呢。 “肖扬,你觉得余然和董聿川,怪吗?”泽恩问道。 “有一点,但说不上来。”肖扬眼神直视着路面,“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冀杉不是说,余然性格比较腼腆怕生吗,可在我们面前,分明不是这样。” 说话语气、行为举止,虽然大体上还是羸弱少年,但一言一行之中,又总有些让人觉得怪异的地方。 “而且,我们刚到别墅的时候,正常人不都会怀疑么?新安林的防护那么森严。” “幕后黑手真的躲在余家别墅,他们肯定见过面了,才没有怀疑我们的出现。因为在他们看来,新安林的防护已经瓦解了。”肖扬感到细思极恐。 “昨晚我准备进入一楼,董聿川匆匆赶来,现在看来并不是因为起疑。”泽恩推论道,“他分明就是知道幕后黑手躲在里面,听到声响,以为是幕后黑手出现了。” “这些天余然的举动,可以理解成求助吧。”泽恩回想着这几日,余然几乎对三人寸步不离,“我们在幕后黑手之后进入新安林,他一定知道我们和幕后黑手的身份不同。他希望冀杉可以发现他的不对劲,以此救他于水火之中。” “但是,小杉不记得他了。”肖扬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自责,是三人的后知后觉,才让余然惨遭毒手。 “余然的哮喘,是那个人诱发的吧?”肖扬说道,“那个人是不是觉得,董聿川泄露了消息??” “大概。”泽恩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余然的病绝对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等到了王宅,再联系杉杉吧。”肖扬踩下油门,几乎超速行驶。 “我相信她。”泽恩笃定地说,“杉……冀杉她不会让余然再受伤的。” 一路风驰电掣,二人终于抵达了王宅。 董聿川依旧神色紧张,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玻璃彼端昏迷的余然,疲惫的双眼里尽是红血丝,眼神空洞,像无尽的黑暗。 “吃点吧?”冀杉把打包来的饭菜放在董聿川右手边,“余然还需要休整很久,你的身体要是先垮了,谁来照顾他??” 董聿川起初是一愣,而后机械般的拿起一瓶温牛奶,艰难地咽下,不论平时再喜爱的食物,此刻都味如嚼蜡。 冀杉着实不忍心,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打开报纸集阅读。说是报纸集,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吧。冀杉看见最初的时间是6月25日,最后的时间是昨天,7月16日。草草翻了几页,突然又感受到了红方的振动。 泽恩又来电了。 “你附近有人吗?”泽恩问道。 冀杉看了眼将食物吃了大半的董聿川,拿着红方轻声小跑进了安全通道。 “现在说吧。”冀杉背靠着安全通道的门。 “我长话短说,董聿川和余然应该知道幕后黑手在他们家中,那个人一定给了他们很大的限制,他们自然是不敢和我们提的。你没发现,余然的反常吗?他是想要保护自己。” “余然可能还会遭遇不幸。” “只有你能保护他了。” “好。” 冀杉回到icu病房前,董聿川还是那个姿势,而病房里昏迷的人却似乎感受不到爱人的期盼,仍旧无动于衷地躺着。 “我来守着吧,你休息一下。”冀杉走到董聿川身侧。“不用。”董聿川连连摆手,拒绝了冀杉的好意。“那好吧,但是余然要是明天还是没醒,明天就由我来守。” “好。”听见董聿川答应,冀杉放心地坐下,翻阅报纸。 刚刚丢下报纸离去,回来时报纸正好翻到日期为7月1日的那一页。7月1日,正好是异变发生的那天。前两次异变都间隔甚短,但第三次却迟迟不来。冀杉抬头看了眼戴着呼吸罩的余然。 第三次异变果然是因为我们突然造访余宅,令那个人无暇顾及了么?? “从哪里查起呢?”柏蒂和泽恩进入王宅,泽恩指了指楼梯,便径直走上二楼。 “既然要我们回到王宅,就必定是和幸田阳子有关的。”泽恩打开走廊的灯,光亮一路向最末端的屋子移去,“如果只是掳走幸田阳子,何至于把她的屋子烧了。” “她的屋子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幸田阳子的屋子里漆黑一片,灯早已坏了。借助夜视镜,二人获得了更清晰的视野。看起来王德友为了不触景生情,这十余年间,都没有进来过,不仅当年烧毁家具的秽物还留着,屋子里各处的灰尘都积了许多层。 “这么多灰,看来连当年掳走她的人都没回来过,那个秘密,我们真的找的到?”肖扬有些担忧,不愿这条线索中断。 “当然。”泽恩蹲下身子,戴上手套,从地面上蹭下一抹灰,“留纸条的人,绝对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灰层这么厚,说明,秘密藏得很深,深到让纵火者以为它烧为灰烬,高枕无忧。” “比王教授资料更宝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一个及笄之年的少女,能藏着什么?”肖扬想不通。 “不能按自己的角度看。对我们而言,材料最重要。” “但对于纵火者而言,就是其他的了,比如,身份?”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飞蛾扑火,满心欢喜,无因无果,徒添悲意。” 泽恩思考着字条的内容。但无奈自己是德国人,对字条上的四字词语还是一知半解。 “‘飞蛾扑火’?”肖扬自问自答,“我只知道人家都用这个形容奋不顾身的爱情啦……” “对爱情的奋不顾身?”泽恩问道。 “对啊,飞蛾趋光,毕生都在追逐光热,可是一旦碰到火烛,它的生命就终结了。”肖扬解释道,“在中国,就把这个引申为追逐爱情了,不是有点像吗?” 泽恩看到屋子角落处秽物极多,断言是幸田阳子床榻的位置。“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在床边藏什么小秘密,日记什么的?” 肖扬点点头。 泽恩俯下身,拨开焦黑的秽物,用手指敲了敲被烧出黑渍的地砖,有一处发出不同的空腔声音。“就是这了。”泽恩向肖扬要来一把小切刀,沿着地砖周围的缝隙切去,最后将这块地砖撬起。 里面居然躺着一本日记本。 起初的几页都是记载些生活琐事,像是和朋友一块出去玩吃了什么买了什么好玩的一类的毫无价值的事,渐渐地,大概是由于同为女人,肖扬发现幸田阳子文字中夹杂的感情发生了一丝丝的变化。 怕是恋爱了吧。 事实果真如此,先前的几页还比较含蓄委婉,像是抒发一些闲愁,慢慢的感情愈发强烈,泽恩和肖扬可以确认,幸田阳子在她十五岁那情窦初开的年龄,确确实实有了出生以来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平时只和女孩接触,突然见到一个不太一样的男人,还真的有点奇怪啊。” “年纪大一点的男生都是这样吗?班上那些男孩子真的太幼稚了啊!” “朋友告诉我,如果我有了‘悸动’,就是喜欢上了。我鼓起勇气告诉他了,他居然接受了。” “我每天都很苦恼,因为父亲的缘故,我不敢告诉父亲,因为我年纪比他小,就几岁而已,但是却差了好大一个跨度,啊啊啊,烦死了。” “我要和他‘私奔’,我知道,他会有办法带走我的,就在明天!” “‘私奔’?”肖扬惊呼,“十四年前幸田阳子不是被掳走,而是她自愿的?她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决定。”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泽恩想起了字条的内容,“出于她对那个梦中情人近乎偏执的迷恋,私奔,是情理之中,而她瞒天过海却只为和那个男人私奔,就成了意料之外。” “飞蛾扑火,满心欢喜。欢喜的是她终于如愿与爱人离去,但爱人接近她的目的却并不单纯,她此番离去,只是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 泽恩联想着,近乎行云流水地推论道。 “无因无果,徒添悲意。无因,是男子对她并未动情,无果,是她没有获得想要的爱情,徒添悲意……如果她还活着,这十四年,定是悲惨的十四年。” 泽恩推理完毕,肖扬更多的是心疼。一个花季少女,只因为人人都会的动情,就落得一个失踪十四年的悲惨下场。 “幸田阳子的失踪,既不是偶然,那那个男子接近她必定有更大的阴谋。”泽恩拾起日记本,请求肖扬将其收好。 “你是指,王教授关于蛇基因工程的实验报告?”肖扬猜测道。 “应该说,幸田阳子和实验报告都是目标,不然那个男人用不着分别作案两次,还刻意模糊两起案件的联系,很明显,男子纵火就是想烧了这本日记,以便让幸田阳子的失踪看似毫无头绪。”泽恩走下二楼,“这场异变,居然是犯人蛰伏了十四年的产物。” 肖扬想要把这一切都告知冀杉,但冀杉的那端,却始终是电话忙音,迟迟未接通。 7月1日头版头条是“oga公司citale正式开服,千万玩家同时上线”这样恶俗的新闻。但深夜的医院真是太无聊了,董聿川太过专注,冀杉只好硬着头皮看这种平日自己压根不想看的新闻。 一个时间点映入眼帘。12时整。 这个时间点,正好就是第一次异变发生的时间啊。 oga公司,就是董聿川即将要去报道的新兴公司。毋庸置疑,oga公司1日正式开服的游戏一定与异变又不可分割的关系,但这个游戏,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呢? 红方的铃声响起来了,为了不影响病人的休息,冀杉急忙跑去漆黑的安全通道,刚刚看到来电人为“肖扬”,就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了冀杉的嘴,另一只手则紧紧抵着冀杉的脖子,让冀杉无法动弹。 红方被男子夺去,关闭了声音。 “跟我走!”冀杉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男子将冀杉一路押着走去了医院的洗衣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八章 查无此人 “你是什么人?”男子将她押至洗衣房后,松开了捂住冀杉的手。 “小朋友,在确保自己性命之前,不要这么心急嘛。”男子比冀杉高出一个多脑袋,戴着一副有些老气的眼镜,但意外的有一张不俗的脸。 “你要是真想要我的命,怎么还会给我说话的机会?”冀杉毫不在意男子的恐吓。 “有意思。”透过老气的眼镜,男子的目光凌厉。 “我就是聂寻。” “聂教授?”看长相聂寻年纪尚轻,冀杉没想到聂寻年纪这么小就当了教授,还成了南半球的首脑,“你怎么……” “嘘。”聂寻打断了冀杉的问题,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对我年龄和长相的疑虑,先丢一边去。我来这是想告诉你,oga公司有问题。” 冀杉将方才未问出的问题咽回腹中:“正好,我刚刚也发现了。” “那倒是我低估你了。”聂寻推了推眼镜,“我怕你们几个孩子处理不好,火急火燎跑回来,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oga公司的资料保密做得很好,我托人查了这么久,也只查出来公司占股最高的股东是一个叫代希的女人。”聂寻余光快速扫过四周,“其他信息都没有了。” “我不能在这久留。”聂寻反复看着时间,“oga公司总部所在的沧市,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灰色地带,你们几个有去那的正当理由吗?” “嗯。正好有一个相关人士要去oga报道。”冀杉突然想起董聿川就要去oga公司报道。 “可信就好。这个oga公司研发的游戏是什么来着的?” “castles the air,简称cita,中文就是空中楼阁。”方才报纸上是这样写的。 “很好很好,观察够敏锐,深得我心。不过你们最好小心点,别恃才放旷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知道代希那个女人是怎么用它让正常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聂寻先前冷峻的形象顿时坍塌,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冀杉感到汗颜。眼前这个正经不过三分钟的男子果真就是当日通话的聂寻啊。 “保重。”聂寻交代完一切,又匆匆离开了。 冀杉默默回到余然的病房前,董聿川根本没注意到冀杉离开过,而冀杉的报纸集也被不久前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当做废品给丢了。在这样先进的社会里,纸制品被视为废品,真是不足为奇。反正它也发挥了它的用途,被扔了也无所谓。 冀杉想着,却忘了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 而几张凳子距离之外的董聿川,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的事。余然上一次发病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一次他又倒在了自己眼前。余然曾是董聿川的至宝,但如今的他躺在icu的消毒病床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注射着一瓶瓶微热过的药剂,成了董聿川心口上的黄沙。董聿川心急如焚,已经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保护这个脆弱的少年。 “ive nothg without you”董聿川的指尖敲着光滑的蓝色座椅,似乎打着什么节拍,声音颤抖无力。 “不接?”泽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冀杉再聪明,终究也只是一个女孩子。 “泽恩我有些担心杉杉。”肖扬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去一趟市立医院吧。”泽恩确保一切都妥当后,坐上驾驶座。 但事实上,冀杉只是睡着了。 医院入夜后过道的灯会间歇熄灭一半,平时就缺乏安全感的冀杉都是开着夜灯入睡,这样的光线正适合她入眠。 人睡着的时候,白天担忧着的事情都会忘记个大半。不知为何,冀杉连日来常做梦。还是香樟树下,冀杉像是一个第三视角的旁观者,不能移动,偷窥着自己、哥哥、父母在城北孤儿院的行踪。她看见角落里蹲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白净男孩,“自己”就跑过去和他说话,话的内容听不清楚,但冀杉看见,男孩眼中的部分羞怯,被温暖驱逐,眼神也变得暧昧美好。冀杉露出了微笑。但不知怎的,城北孤儿院一点点坍塌,视野中漆黑一片,再出现光亮时,眼前一幢豪华的别墅二楼角落正燃着熊熊烈火,冀杉的视野似乎特别低,但她还是看出了,这栋别墅就是王宅。二楼角落的窗台下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背朝冀杉,她看不见男子的脸,窗台上一个女子,眼中的热忱比她身后的烈火更加炙热,她身着一袭雏菊纱裙,沿着男子铺设好的梯子而下,男子将她拥入怀中,一并驱车离开。冀杉身边的一个长着泪痣的男孩俯下身说了些什么,就向男子离去的方向奔去。冀杉伸出手想拉住他,画面又突然天旋地转,大脑昏昏沉沉的,眼前的光线有些刺眼,冀杉在混沌之中,被一名女护士摇醒了。 “冀杉小姐是吗?楼下有个外国男人和一个小孩找你。”女护士面露为难之色,“医院规章比较严,过了十二点探视人员都要确认的,打扰您休息了。” 冀杉擦了擦顺着脸庞滑下的汗珠,轻声应允。 泽恩看到冀杉平安无事,送了一口气,但还是心烦意乱,冷冰冰地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被扰乱睡眠的冀杉脑子显然有些跟不上节奏,她沉默了好几秒后,用疲惫的声音软绵绵地回答道:“没接到,忘回了。” 泽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心什么,不由分说地拽着冀杉去到无人的角落,肖扬一上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又看见董聿川疲惫地守夜,默默地到冀杉原先的位置上坐下了。 “我和肖扬在余家别墅一楼发现了一张字条,顺着字条,我们又去了王宅,找到了这个。”泽恩拿出幸田阳子的日记本,“幸田阳子在十四年前,似乎是她自愿和喜欢的男人一并离开的,那个男人有他的阴谋,将这一切伪装成了失踪案。” 冀杉突然想到梦境里那个身着雏菊纱裙的女子,心下一惊,大脑终于恢复了清醒:“记忆和幻觉的区别在哪?” “大概记忆会有熟悉感和当初经历事件的心情,而幻觉没有吧。”泽恩回答,“怎么了?” “我刚刚突然梦到了王宅起火,我看见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离开,那就是幸田阳子和幕后黑手?” “既然你的梦境和我们的推测如此吻合,大概就是记忆了。你应该是十四年前案件的目击证人。但很可惜,我和肖扬翻了幸田阳子的日记本,没有这个男人的信息。”泽恩的语气有些失落。 “你们刚才用红方联系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冀杉感到自己坏了大事,“方才聂寻来找我了,就没接电话,要是我早知道了,就可以问他知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不用太自责。”泽恩渐渐恢复了镇定,不再烦心,倒还安慰起了冀杉,“这件事幸田阳子估计连王教授都没有告诉过,聂寻知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余然这边,我怀疑董聿川和余然都知道幕后黑手就躲在别墅一楼,余然很可能就是幕后黑手胁迫二人的把柄。既然这样,不管是直接问还是暗示,肯定都行不通,幕后黑手的身份,还是确定不了。” “异变的话,从oga公司那入手,倒是有点头绪,聂寻方才就是为此而来。”冀杉将自己与聂寻的想法娓娓道来。 “代希,是个女人?”泽恩问道,“可掳走幸田阳子的,明明是个男人啊。” “看来可能是多人作案啊。你不是黑来谁的数据库,能不能查到代希的信息。”冀杉指了指泽恩的微型计算机。 “不过,先回去吧找肖扬姐吧。”冀杉想起每次二人有发现都忘记告知肖扬,肖扬显然有些小情绪。 肖扬看见二人回来,欣喜地走到他们面前,握住了两人的手:“分组作战效率不错,但还是一起合作比较有意思。” 翌日,余然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肖扬听闻了冀杉的发现,三人默默筹划着下一步计划。 “董聿川不是要去oga报道么,我们跟着他就是了。”白天医院稍微多了些人,余然所在病房的走道上陆陆续续有推着药的护士走过,“余然的病,可能还要耽误些时间,泽恩,代希的信息查出来了吗?” “负责人还是联系不上,黑来的数据库里根本是查无此人。”泽恩表示已经尽力了。 “董聿川会不会知道一些?”肖扬见董聿川毫无睡意,似乎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但现在我比较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冀杉起身,走到董聿川面前,挡住了他看余然的视线。“让一让。”董聿川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该休息了。”冀杉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以你这样下去,不等余然醒来,你自己的身体就要吃不消了,况且,你还要去oga报道,这样的状态,你能做得了什么??” 听到这番话,董聿川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间,而后怔怔地说:“好,我去休息,小然,就拜托你们了。” 董聿川离开了。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提起oga时,他明显有不对的地方。冀杉说道。 正好有一名护士前来为余然换药,泽恩上前问道:“护士小姐,这位患者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 “他的情况好了一些,但还需要在icu观察一两天,再酌情决定是转普通病房,还是继续呆在icu。”护士小姐没有多大耐心,“你们对哮喘病人的起居真是不够注意,怎么能让他吸入那么多花粉?” 冀杉伏在玻璃上看着余然,脑海里那个蹲在城北孤儿院角落的羸弱少年的身影忽地与余然的重叠在一起。看着越来越多无关人士被牵扯进这次事件,冀杉很不是滋味。 代希,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发男子轻轻地在电脑上敲下几个字,按下回车键。看着屏幕上的字,大失所望。 “代希,查无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十九章 Black nenuphar 余然从普通病房里恢复正常的那一天,脸上挂着一副如梦初醒,恍如隔世的茫然表情。 “我……是不是很麻烦?”余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鼻尖。 “不会。”冀杉端来一瓶温热的开水。 “聿哥呢?”余然茫然地举目四望,没有看到董聿川的身影,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无措。 “他这些天都在照顾你,没怎么好好休息,你转进普通病房后,他就去休息了。”冀杉脑海中浮现出董聿川守在重症监护室钢化玻璃前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医生说了,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出了院,打算去哪呢?” “董聿川该去oga报道了吧,你一个人住别墅,他应该放心不下吧?” 余然康复归康复,三人的计划也要照常进行,冀杉总能把握好时机,不突兀地套出她想要的话。 “我一个人住,倒是没多大问题……”余然微微抬头,思索着,却被董聿川打断。 “不可以。”董聿川推来雾面玻璃门,关切地坐在病床边最近的那把椅子上,“你才刚刚恢复,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住,我之前就和总部确认过了,我去总部工作,是可以带家眷的,小然,跟聿哥去沧市好吗?” “我……”董聿川突然出现,余然有些不知所措。 泽恩倚着玻璃门,目光投向冀杉,却搭着董聿川和余然的话:“沧市离新安市可不近。” 沧市位于中国北部。是一个由老工业城市转型而成,与新安市相同时期建立的新兴城市。但与之不同,沧市并不像新安市这样按照功能划分区域边界,模式就是普通的同心圆城市。建设初期由于种种原因,沧市不仅发展缓于新安市,繁华区域之外地区治安更是乱到不行。许多地区入夜后虽并非人迹罕至,但各种本多发于无人区的失踪、盗窃案件等却层出不穷。由于监管不力,此类地区在发展初期未能适时将犯罪扼杀于摇篮之中,以至于如今警方对这些地区发生的案件即使有心侦破,也完全束手无策,只好熟视无睹。这些地区,就是“灰色地带”。沧市居民默默接受了“灰色地带”的存在,但其又助长了“灰色地带”的扩充,时至今日,沧市的三分之二都成为了“灰色地带”,可谓危机四伏。 董聿川目光一沉,倏尔直视冀杉,又再度别开了脸。 “那个……不麻烦的话,小杉,可以和我一块去吗?”余然纤细的手指紧捏着消毒水味的白色被褥,似乎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 冀杉走到白框玻璃前,几道雨后微弱的阳光投在她的脸庞上,冀杉微微倚窗作思索状:“我似乎八月有些事要处理。不对……那些事情我已经办完了,现在应该没有事,可以陪着你。” “可你也是未成年女生啊,你陪着余然,不是把目标扩大为两人了吗?”肖扬自如地道出昨晚排练好的剧本台词。 “能不能……”余然低着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泽恩,“泽恩先生、肖扬小姐姐,也一起去沧市?你们都是小杉的朋友,互相也有个照应。” 余然从一开始分明就想让三人一起去。 “好。”泽恩看似无奈地答应了余然,但却暗暗与冀杉、肖扬相视,微微点头。 计划第一步,成功。 “不过,泽恩先生和肖扬姐姐怎么也在这里?”余然记忆中来市区的分明只有自己、董聿川与冀杉三人而已。他直起身子,蓝白相间的薄被滑落至腰间,董聿川见状连忙扯着被子的两端,把余然裹得紧紧的: “想必是泽恩先生想念冀小姐了吧。” “男人一恋爱就是疯子。” 冀杉蹙眉。 “小杉和泽恩先生在一起了么?这真是太好了。”余然孩子气地笑道。 冀杉感到十分尴尬,这才想起伪装情侣的那个谎言。泽恩不知为何清咳一声,而肖扬又是一脸状况外。 “你们俩什么情况?”余然休息后,董聿川继续在病床前陪伴,三人与之道了晚安,便走出病房。走出一段距离后,肖扬问道。 “没有。”冀杉和泽恩几乎是蹦出了这句话,但一见冀杉说话,泽恩又闭上了刚刚微张的嘴,欲言又止。 “当时泽恩单独行动被发现,只能这样说了。”冀杉不悦地瞥了眼泽恩,“这是唯一的办法,第二天余然就犯哮喘了,方才若是董聿川不提,我根本就忘了这事。” “糟糕的主意。”泽恩面无表情地说道,刻意转开目光,避免与冀杉直视,“以后记着,在董聿川和余然面前,别露馅。不然就要功亏一篑了。” 冀杉感到泽恩在讽刺自己,油然而生烦躁之情,但奈何自己撒得谎,跪着也要圆下去。她“嗯”了一声,又不悦地收回了目光。 “假装情侣又不会少块肉,放宽心啦。”肖扬见两人似乎都不太情愿,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劝说道。 “不过,我真想不出来你们要真在一起,会是什么样。”虽然冀杉是高中女生,但她完全不像一般的学生。极少笑、不爱八卦,成天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表情。而泽恩,肖扬就根本没见他笑过、做事严谨到可怕,虽然比自己小上一些岁,但心理年龄却大出了许多。想到冀杉和泽恩都板着张脸,面面相觑的画面,肖扬忍俊不禁。 冀杉和泽恩显然很回避“假情侣”这一身份,都不接肖扬的话。三人在走出医院后,由冀杉领着进了一家寥寥几人的名为“余然从普通病房里恢复正常的那一天,脸上挂着一副如梦初醒,恍如隔世的茫然表情。 “我……是不是很麻烦?”余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鼻尖。 “不会。”冀杉端来一瓶温热的开水。 “聿哥呢?”余然茫然地举目四望,没有看到董聿川的身影,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无措。 “他这些天都在照顾你,没怎么好好休息,你转进普通病房后,他就去休息了。”冀杉脑海中浮现出董聿川守在重症监护室钢化玻璃前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医生说了,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出了院,打算去哪呢?” “董聿川该去oga报道了吧,你一个人住别墅,他应该放心不下吧?” 余然康复归康复,三人的计划也要照常进行,冀杉总能把握好时机,不突兀地套出她想要的话。 “我一个人住,倒是没多大问题……”余然微微抬头,思索着,却被董聿川打断。 “不可以。”董聿川推来雾面玻璃门,关切地坐在病床边最近的那把椅子上,“你才刚刚恢复,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住,我之前就和总部确认过了,我去总部工作,是可以带家眷的,小然,跟聿哥去沧市好吗?” “我……”董聿川突然出现,余然有些不知所措。 泽恩倚着玻璃门,目光投向冀杉,却搭着董聿川和余然的话:“沧市离新安市可不近。” 沧市位于中国北部。是一个由老工业城市转型而成,与新安市相同时期建立的新兴城市。但与之不同,沧市并不像新安市这样按照功能划分区域边界,模式就是普通的同心圆城市。建设初期由于种种原因,沧市不仅发展缓于新安市,繁华区域之外地区治安更是乱到不行。许多地区入夜后虽并非人迹罕至,但各种本多发于无人区的失踪、盗窃案件等却层出不穷。由于监管不力,此类地区在发展初期未能适时将犯罪扼杀于摇篮之中,以至于如今警方对这些地区发生的案件即使有心侦破,也完全束手无策,只好熟视无睹。这些地区,就是“灰色地带”。沧市居民默默接受了“灰色地带”的存在,但其又助长了“灰色地带”的扩充,时至今日,沧市的三分之二都成为了“灰色地带”,可谓危机四伏。 董聿川目光一沉,倏尔直视冀杉,又再度别开了脸。 “那个……不麻烦的话,小杉,可以和我一块去吗?”余然纤细的手指紧捏着消毒水味的白色被褥,似乎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 冀杉走到白框玻璃前,几道雨后微弱的阳光投在她的脸庞上,冀杉微微倚窗作思索状:“我似乎八月有些事要处理,不对,那些事情我已经办完了,现在应该没有事,可以陪着你。” “可你也是未成年女生啊,你陪着余然,不是把目标扩大为两人了吗?”柏蒂昨天夜里临时强行学来了两句蹩脚中文,一字一顿倒还算清晰地吐道,说完后轻轻舒了口气。 “能不能……”余然低着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泽恩,“泽恩先生、柏蒂小姐,也一起去沧市?你们都是小杉的朋友,互相也有个照应。” 余然从一开始分明就想让三人一起去。 “好。”泽恩看似无奈地答应了余然,但却暗暗与冀杉、柏蒂相视,微微点头。 计划第一步,成功。 “不过,泽恩先生和柏蒂小姐怎么也在这里?”余然记忆中来市区的分明只有自己、董聿川与冀杉三人而已。他直起身子,蓝白相间的薄被滑落至腰间,董聿川见状连忙扯着被子的两端,把余然裹得紧紧的: “想必是泽恩先生想念冀小姐了吧。” “男人一恋爱就是疯子。” “小杉和泽恩先生在一起了么?这真是太好了。”余然孩子气地笑道。 冀杉感到十分尴尬,这才想起伪装情侣的那个谎言。泽恩不知为何清咳一声,而柏蒂又是一脸状况外。 “你们俩什么情况?”余然休息后,董聿川继续在病床前陪伴,三人与之道了晚安,便走出病房。走出一段距离后,柏蒂问道。 “没有。”冀杉和泽恩几乎是蹦出了这句话,但一见冀杉说话,泽恩又闭上了刚刚微张的嘴,欲言又止。 “当时泽恩单独行动被发现,只能这样说了。”冀杉不悦地瞥了眼泽恩,“这是唯一的办法,第二天余然就犯哮喘了,方才若是董聿川不提,我根本就忘了这事。” “糟糕的注意。”泽恩面无表情地说道,刻意转开目光,避免与冀杉直视,“以后记着,在董聿川和余然面前,别露馅。不然就要功亏一篑了。” 冀杉感到泽恩在讽刺自己,油然而生烦躁之情,但奈何自己撒得谎,跪着也要圆下去。她“嗯”了一声,又不悦地收回了目光。 “假装情侣又不会少块肉,放宽心啦。”柏蒂见两人似乎都不太情愿,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劝说道。 “不过,我真想不出来你们要真在一起,会是什么样。”虽然冀杉是高中女生,但她完全不像一般的学生。极少笑、不爱八卦,成天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表情。而泽恩,柏蒂就根本没见他笑过、做事严谨到可怕,虽然比自己小上几岁,但心理年龄却大出了许多。想到冀杉和泽恩都板着张脸,面面相觑的画面,柏蒂忍俊不禁。 冀杉和泽恩显然很回避“假情侣”这一身份,都不接柏蒂的话。三人在走出医院后,由冀杉领着进了一家寥寥几人的名为“bck nenuphar”的小酒馆。 “你不是未成年?”泽恩将唇俯在冀杉耳畔问道。 “现在已经错过回我家的末班车了,大晚上的你还想喝咖啡不成?”冀杉反诘道,“你不说我不说肖扬不说,谁知道我多大?” 这家酒馆建成时间不久,规模不大,也就两个店面大小,但吧台的储酒量却很多。除三人外,只有店里几个微醺的年轻人。酒馆歌手坐在高高的吧椅上,抱着木质吉他,浅唱着三人未曾听过的歌曲。 肖扬已经找好了酒馆角落的位置,服务生也来了。 “生命之水。”肖扬对服务生莞尔一笑,冀杉这才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成年女子的风韵。 冀杉是头一回到酒馆,对酒种完全不了解,见肖扬如此轻车熟路,倒有些不知所措。“see you toorrow,这位小姐要格兰菲迪。”泽恩代替冀杉做了选择。 “这里人少,可以谈谈我们的计划了。”服务生协助下完成电子订单后,三人开始讨论正事。 “余然住院这么多天,董聿川势必会带着他去沧市,但他一人又照顾不来,我们三个,自然而然成了最好的陪同者。”冀杉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太过于情绪化,对泽恩的语气很不好,对泽恩的计划大加赞许一番。 “别高兴的太早。”泽恩接过see you toorrow,轻抿一口,“只是有了正当理由去沧市,但不代表我们有机会去oga。” “想进去,必须要成为oga员工。” “别卖关子了。计划的第二步,可以揭晓了吧?”冀杉自知家族遗传的酒量不行,先尝试了一小口,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接受格兰菲迪的酒精度数。在泽恩说话的同时,冀杉一连喝了好几口,只剩下了小半杯,脸颊微微泛红。但也许正是借着酒意,她的嘴角微挑,眼神也迷离了许多,与往日乖乖女学霸女等形象不同,有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感觉,颇有扮猪吃老虎的姿态。 “我跟肖扬已经成年了,昨天我向oga总部提交了就职申请信。”泽恩见冀杉有些微醺,伸出左手将她手中的酒拿至自己手边。 “就职?”肖扬酒量似乎也不错,酒精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嗯,我是计算机系,你是物理系的,外加动手能力强,作为高新技术产业公司,oga需要的就是我们这类人。”泽恩解释道,“冀杉现在无法就职,但我们可以带着她。” “就职信应该很快就会发到我们的邮箱上,注意查收。” 一旁的冀杉似乎还算清醒,她托着腮,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虽然我是为了让余然他们主动请求我们陪同去沧市才刻意提起沧市很混乱,但沧市确确实实很混乱。”泽恩余光不断看向已经快醉倒的冀杉,便将左手边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那是杉杉的……”肖扬想提醒泽恩喝错了酒,但话音未落,泽恩已经喝完了。冀杉仍托着腮,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酒被喝了。 泽恩似乎没有听见柏蒂的话,继续说道:“沧市如此混乱,oga选址在沧市的理由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经过两次异变,沧市比以往更混乱了。”肖扬也有一个类似红方的蓝色晶体,从上面搜罗出了最近的图片,“地痞流氓就喜欢趁火打劫。” “oga公司一直以来都是做arapvr游戏的?”泽恩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看看。”肖扬用泽恩的电脑查询,“oga公司确实是一直都是做游戏产业没错,但oga公司如今的地址,曾经是一家外贸公司。” “建立时间呢?” “大概六十年前。”肖扬查了许久,“现在信息太爆炸了,已经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沧市是五十年前和新安市同时期建设的旧城……”泽恩将清冽的酒灌入喉中,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喂喂,绅士可不能把美女晾在一边啊。”一名身着黑色露背修身裙的黑直发女子径直朝三人走来,自然而然地坐在四人酒桌空下的那一端,“我是这酒馆老板的好朋友。这是你的女朋友吗?喝醉了的人我见得多了,喝醉安静地默不作声的,可是寥寥无几。” 泽恩警惕地看了眼黑发女子,女子的长相有几分挑衅的美,一双有异域风情的褐色眼瞳时不时瞥向冀杉。纤长的指甲涂着暗酒红色的磨砂指甲油,十指交叉,一瞥之下让人感觉有些风尘气息,但仔细一看,那双眼瞳之下藏着的既像南国之雪般的脆弱,又像严寒的坚冰。 “相遇不易,我叫程思沅。”程思沅拿出一张白色名片,看了看三人的酒杯,“以后不管你们在哪,见到‘bck nenuphar’酒馆,都可以给你们提供免费的酒,不限量。” 泽恩接过名片,看了眼依旧发着呆的冀杉。道了声谢,程思沅便转身离去。 进入吧台,身穿调酒师服饰,身材健硕的男子有些疑惑地问:“阿沅,怎么了?” “只是一个试验罢了。”程思沅回头看了醉得一塌糊涂,神情中却透露着不羁的冀杉,“想起了……阿征,你不觉得很像吗?” “你答应过我不想的。”叶征用力地抓住程沅君纤细的手腕,带着些许命令的口气。 “松开。”程思沅甩开他的手,“这么多年了不需要你再重申。” “阿征,把这边的事处理好,我们就出发,去柏林。”程思沅再度回头瞥了一眼冀杉。 “阿沅,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不要再回头了,永远不要。”叶征望着程思沅离去的背影,无奈道。 “就算回头,也没有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章 黑色口罩男子 经过好几天的休整,余然终于摘掉氧气罩平安出院,董聿川整理出了满满一箱的药物、喷雾、氧气袋等,泽恩与肖扬也收到了如期而至的就职信。计划终于可以继续下去了。 冀杉对余然苏醒当晚发生在“bck nenuphar”酒馆的事几乎没了印象,只记得三人进了酒馆,一直到早上四点才离开。 “杉杉,你最好还是别喝酒了吧。”肖扬把当晚发生的事全部交代了遍,“你喝的那酒度数挺低的……” “我会注意的。”冀杉觉得自己麻烦了别人,有些无地自容。但事实上,冀杉的父母都是一杯就倒的体质,冀杉自然不能喝酒,肖扬和泽恩反倒应该因冀杉的酒品好,醉后只是睡睡觉、发发呆而感到庆幸。 “在沧市那样混乱的地方,事务、谈判几乎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不胜酒力可有些麻烦了。”从在余宅喝晕就可以看出,冀杉酒量不好,正因如此在酒馆里时,泽恩特地点了低度数的酒,但他不知道,冀杉的酒量竟然还不敌半杯格兰菲迪。 “直奔oga公司,尽量避开那些混乱之处,可能会好一些。”肖扬又一次使用了蓝色晶体,“oga公司在沧市市中心划了一大块区域作为整个公司的总部,据泽恩黑来的数据库显示,高层工作的核心部分就是oga中心的那幢摩天大楼。” “非高层人员之中并没有人见过代希,而高层人员身份的保密工作又做得极好,如果我们要找到代希,就一定要进入高层。”肖扬将数据库里的信息娓娓道来。 “标准是什么?”冀杉问道。 “每年七月月末有年中考核。”泽恩已经提前把数据库中有关oga的信息都记了下来,语气中极赋自信,“从新安市到沧市虽只需半日,但加之报道适应的时间,以及应付第三次异变的时间,我们必须今日启程,才能赶得上考核,进入高层。” “叮铃铃——”余然恰在此时给冀杉来电了。许久没使用自己手机的冀杉对手机的触感有些生疏,笨拙地点了通话键。 “余然,怎么了?”冀杉悄悄打开外放,以便让泽恩与肖扬都能听见。 “小杉,我想通知泽恩先生和肖扬姐姐,我和聿哥准备今天下午从新安机场出发前往沧市,给你们也订好了机票,但是没有他的号码,所以就请你代为转达了。 “泽恩先生先前说只要我和聿哥决定好出发时间,就直接给你们订票,决定在今天下午,也是事出突然,聿哥说今天必须启程,匆匆忙忙地就订了票,应该没有打扰你们的计划吧?” 余然说话语速不知为何比以往更快,字句中也正因如此夹杂着急促轻微的换气声,似乎有些吃力。 “嗯,好,我会转告他们的。” 挂断电话,泽恩正襟危坐,湛蓝色的眸子发呆似的垂在一旁,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余然的话。 “果然是受胁迫了。”肖扬咬了咬指甲,“他决定今日出发,一定也是为了七月月末的考核,他打入高层的理由,怕就是代希。说不准就是那个女人威胁到余然的性命。” 泽恩听肖扬此言,眼眸微微转动,他深邃地看向冀杉,只见冀杉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狐疑,彼此心领神会。即使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而已,但却是二人第一次默契的相视一笑。 “喂。”肖扬见二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气氛,“你们又想到了什么?” “我可不敢确定。”冀杉嘴角的弧度仍未改变,扭头看向肖扬,“还是让智囊担当的泽恩先生来说好了。” 冀杉等人提着三个只有笔记本手提包大小的便携箱,不紧不慢地来到新安机场时,董聿川和余然正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坐在候机室里等待三人前来。董聿川的右手轻轻搭在余然瘦小的肩上。 “这个拿去。”肖扬,从米白直筒裤口袋里拿出三副看似普通的耳塞式耳机,意味深长地看向冀杉和泽恩,“小心耳鸣噢。” 冀杉和泽恩接过耳机,打量了一番,发现里面有一个红点,冀杉先将耳机保存在短袖风琴褶衬衫口袋里,后开口:“肖扬姐给的可都是好东西。” 为了不因着装正式过分引人注目,泽恩被同行的两位女子逼迫着换下来正式的西服。双方折衷后,泽恩换了一身浅水蓝的休闲西服。褪去了平日里老成严肃的包装,与象牙白的皮肤和湛蓝色的瞳色相称,浅水蓝这样不好搭配的颜色也被驾驭得很好。眼神里自带的清冷气质又不使他显得轻佻,一进机场,就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花季女子的注视,反倒有些南辕北辙了。 但三人都不甚在意路人的眼光,直接与董聿川、余然汇合。 “掳走阳子、王宅纵火等,这些事都是一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但是oga的董事却是个完全没有人知道的女人。”肖扬想起还在冀杉家中时,泽恩如是说,“oga前身的外贸公司,也许和董、余、程、夏四家对新安市一样,对沧市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不过这二者的目的却不同。如今,oga位于沧市正中,而沧市又是个法外之地,这分明就是圈地为王。这次异变事件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那个男人——说不定是好几个男人,只是代希用来杀人的利刃罢了。” “代希选择胁迫余然的原因尚不明确,但初步可以推断,和这几家的恩怨有关。她既然用余然来做筹码,说明即使实力强大,她还是有几分忌惮董聿川的,那又为何要养虎为患,把董聿川安排在自己身边?” 思忖着,肖扬被冀杉带回现实。 “要安检了。”冀杉戳了戳肖扬。 新安机场的安检很严格。肖扬此行而来,并没有带来她所有的发明。没有干扰器,柏蒂无法把武器和收纳了许多发明的背包带来,三人只带了加速器、多功能视镜,和与王教授通信用的红方而已,一旦发生打斗,对三人是很不利的,尤其是在沧市。 安全通过安检后,借着董聿川和余然的土豪光环,三人舒舒服服地坐进了豪华机舱。 机窗外的景象实在千篇一律,几日冥思苦想让三人劳神费力,趁着半日的空闲,他们迅速进入了休息状态。 一行人到达沧市时,已是入夜许久了。 刚下飞机,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不少人遭到了扒手的光顾。“啧。”肖扬一脸嫌弃地看了眼旁边逃窜的男人,稍稍伸腿将其绊倒,再运用巧力,扣住了男人的双手,男人在原地叫苦不迭,拼命挣扎。 “喂,把包还给人家。”冀杉见机说道。 “你张爷我初犯以来就没还过……哎哟!”见自称张爷的男人没有想还包的意愿,肖扬的劲用得更大了。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肖扬冷哼一声,冀杉伸手夺过男子手中的皮包,男子攥得紧,始终不肯放,冀杉只好猛踹一脚,男子一声叫唤,皮包终于还是到了冀杉手中。冀杉把皮包交还于女子,女子神色慌张,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便一把接过皮包,没有等到冀杉预期中的道谢,就匆匆离开了。 “太不明智了。”董聿川放走了那个男人,推了推眼镜,“虽然扒手不能被允许,但,沧市里的混混要是没点背景,就会被其他团伙弄死,这个男人能做扒手这么久,背后肯定有势力,你们这是引火上身。” “机场人多眼杂,晚上又不能去oga报道,我们快去找酒店住吧。”董聿川提议道。 出了机场,冀杉见到了她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城市气息。新安市虽然人口多,但大街上总是井然有序,没有人来人往喧闹嘈杂的感觉,而沧市则不同。冀杉站在天桥上,俯视柏油路上来往的形色车辆,各色的霓虹灯晃得眼乏,天桥上还有摆摊叫卖的人,夏夜的清风吹过,叫卖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 “听说我刚出生那会的城市都是这样的。”泽恩说道,“这样的城市我也很久没见了。” 两人看着车水马龙,竟和其他人走散了。 “董聿川好像说要在那边的酒店下榻。”泽恩怕人群把自己与冀杉冲散,特意站在冀杉身后,指向天桥另一侧远处一栋白灯logo的建筑,“我们过去吧。” 沧市的街上果真都是酒吧、舞厅。从天桥下来,一路上的大街小巷都是各种红蓝色的招牌,醉汉被酒保赶出酒吧,倒在马路上,挣扎着站不起身,隔着距离,冀杉可以看见酒吧里随着音乐扭动的身体。 “小心。”泽恩怕醉汉发酒疯,伸手抓住了冀杉的手腕,拉着她穿过一个个黑色的小巷。 不知道第几个转弯时,二人的路被几个纹身大汉堵住了,泽恩认出了最后面的就是在机场被几人教训的“张爷”。 “就是这个娘们!”张爷语气有些哆嗦,颤抖着的手指指着冀杉,“她坏了我的事!” 泽恩直把冀杉护在身后,暗暗嘱咐冀杉若一会大汉冲上来,就按原路逃跑,并让冀杉悄悄用红方联系肖扬等人。 “厉害了,这年头被小女人打了,还敢这么嚣张?叫人?”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子。 刚听见对面的大汉开始爆粗,一个空酒瓶就朝着冀杉丢了过来。“小心!”泽恩下意识用右手臂去挡酒瓶,但由于前些天才被刀所伤,这一挡,伤口又被砸开了,泽恩一时间感到右手臂变得麻木,继而疼痛无比,但还是把冀杉护在身后。 “虽然不太舒服……好吧,人倒不坏。”口罩男看见泽恩护住冀杉,思忖片刻,蹦出了这几句令人难以理解的话,“那我就帮人帮到底吧。” 口罩男不屑地挑衅着对面那四个大汉,所谓的张爷却躲在巷尾不作为。冀杉目瞪口呆地看着口罩男三两下就把三个大汉打趴下,暗暗感叹着在沧市要混下去不会打架是不行的时,却没注意到另一个大汉径直朝自己奔来。 泽恩右手臂伤口流出的鲜血顺着衣袖从指尖滴落地面,他急中生智,回想起初遇时肖扬与异变人搏斗的一招一式,强忍着疼痛与大汉厮打一番,虽没有口罩男打得那么漂亮,但也大挫对面纹身男的锐气,没让冀杉受到伤害,得到最大化的利益。 “偷袭还确实是你们这种渣滓做的事,哎,我都没办法怪你们了。”口罩男缓缓捡起最早被丢来已经敲碎成两截的空酒瓶,刻意摇摇晃晃地走向趴在地上的大汉,用食指把他的下巴抬起,“要不要我教你们做人?” 说罢,酒瓶末端从手中重重甩下,碎玻璃片直直插入方才偷袭冀杉、泽恩二人的大汉肩中,血色浸泡了大汉的白色背心,黑色的纹身都变得面目全非,大汉杀猪般的叫声在狭长的小巷里回荡不止,冀杉被口罩男的血腥做法吓到震惊。 张爷见帮手都被打趴,想悄悄地离开,大腿部却被酒瓶上端刺中,摔倒在地,带着哭腔,捂着伤口开始叫唤。“跑什么?”口罩男知道张爷不会再跑,缓缓走过去,到张爷面前时,蹲了下去,黑色的皮鞋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锃亮的光,“看这样子,教你做人,怕是有点难了。” 隔着口罩,看不清男子的表情,但从眼神中可以看出,男子虽然笑着,但却带着恐怖的神情。 “你干脆,重新投胎算了吧?”口罩男不屑用手,站起身,左脚重重地踩着戳进张爷大腿处的空酒瓶,还不忘搓捻着。张爷大脑皮层感到极度疼痛,嗓子似乎不受控制的大喊大叫着,可谓凄惨至极。 “我再也不找这个女人的茬了!您放过我吧!!”张爷不忘拱手作揖,朝口罩男道歉,“不知大爷的名字是什么,以后小弟见您,一定不再做这样的蠢事!” “告诉你名字,等着你寻衅滋事?”男子“嘁”的笑出了声,继而松开了脚,张爷刚刚感到疼痛减缓,暗暗侥幸时,男子却用虎口扣住他的下颚,“这张嘴还挺能说——信不信我卸了它?” “滚不滚?”男子依旧笑着看着张爷。 “滚滚滚,这就滚!”口罩男重重地甩开张爷的脖子,张爷借机连爬带滚的离开了。男子掏出纸巾反复擦拭着刚才扣住张爷的手,回头看了眼冀杉和泽恩:“暂时没事了,外地人在沧市,不要挑小巷子走。” “保护好自己。” 语毕,口罩男转身扬长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一章 寻找真相 “都说了,我没事。”泽恩无奈地看着冀杉手忙脚乱地为自己检查伤口,全然不听自己的话。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冀杉想起之前泽恩被陌生女子划伤手臂,也坚称自己没事,最后却在夜里晕倒的事,“我可没有那么闲,每天晚上都要去敲你的门!!” 口罩男击退骚扰二人的地痞流氓离开后,肖扬等人很快就赶到了巷子里。一行人应冀杉的强烈要求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酒店。现在,所有人都在泽恩的房里看冀杉用从酒店前台领来的自助医药箱为他包扎。 “……”泽恩也不知道冀杉的怒气从何而来,或者他知道却不敢相信。但他至少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没用,默默地等着冀杉包扎完。 冀杉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多遍,确认所有的步骤都完成后,终于稍稍放心,这才看见其他人都在注视着自己。 “那个,小杉,这个医药箱里有没有创口贴?”余然站在董聿川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董聿川的脖子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爪印,像是被猫挠的。 “有,不过他这个伤口最好还是消消毒。”余然推着董聿川坐到软沙发上,让冀杉帮董聿川消毒,贴上创口贴后,余然紧张的神色才烟消云散,也像冀杉一样如释重负了起来。肖扬站在一旁无奈地喝水,这一对对的真有点过分啊! “你们也碰到小流氓了?”冀杉想起因机场偷钱未果招致来的几个小流氓,不禁有些胆战心惊,生怕余然受到伤害。 “没有啦。”余然笑了笑,“是刚刚在路边看到一只被人欺负的田园猫,聿哥看不下去,去救了它,可是它受欺负太敏感了,把聿哥当作坏人,反而挠了聿哥一下。”这倒是冀杉没有料到的,在机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认为不该帮女子拿回包的董聿川,居然也有这么善意的一面。 话音未落,一只瘦小的田园猫优雅地踱步而至,温顺地倚靠在董聿川的手边,轻轻地舔舐着他的手背。“你看,我就说它只是受欺负太紧张了,现在它应该很感激聿哥的吧。”余然伸出手,抚摸着小猫的头,柔软的耳朵不自主地折了下去。 “明天一早就去oga公司报道吧,沧市还是太乱了。”董聿川提议道,泽恩从话中感受到他急不可耐的心情。 “那今天就早些休息吧。”肖扬放下玻璃杯,拉起冀杉做出准备离开的动作,董聿川见状识趣地跟困意渐浓的余然一并出了泽恩的房间,走进自己的房里。走出去还没有几步,肖扬又拉着冀杉返回了泽恩的房间里。 肖扬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看上去很高级的香烟,打开一看,里面仅剩寥寥几根。“这是什么?”冀杉知道肖扬不会抽烟。“刚刚在巷子地板上看到的,看上去很贵,不像是那些地痞流氓抽得起的。”肖扬合上了香烟盒,“而且,看新旧程度,刚拆没多久,抽得只剩这么点了,看上去烟抽得很凶。” “这烟是帮我们的那个男人的吧。”泽恩想了想,觉得这个的可能最大,“那个男人的衣着就不同,会上来帮助我们,应该也不是简单角色。” “既然是他的,那就没什么好纠结了。”冀杉的关注点在泽恩的伤口上,“他又没有伤害我们。” “你伤口真的没问题?” “没事。” 冀杉方才是慌了神,才只顾自说自话。过了这么久再看泽恩,一点也不似那日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整个人看上去安然无恙。自己这般紧张又是为何呢?泽恩前前后后不知帮自己挡下多少次的伤害,几乎都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自己为恩人做一些事,不算太过吧。 “入戏太深啦杉杉。”肖扬一副明眼人的姿态,把手中的香烟盒放下,“明天去oga,你和余然先去左侧的员工公寓安置下来,我、泽恩、董聿川都要先去公司人事部,再看职务安排,余然的安全还是得你来管。” “我会注意可疑人物的。”冀杉深知责任重大,“你们也注意些,既然oga有秘密,代希就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地招人。我总觉得你们加入的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可疑。” “呀……你这么一说还确实是这样的……”肖扬被冀杉点醒,也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 “代希肯定知道我们的动向,这点对我们的行动很不利。”经过纸条事件、余然遇害事件,泽恩意识到代希的信息来源一定十分广泛,而失去中国区域“赫莱计划”情报收集员支援的三人,信息来源可谓是十分闭塞,“她到底是怎么第一时间获取我们的动向的?” 一行人不想再遭遇昨夜的危机,一早就出了门。 比起夜间的繁华,清晨时分的沧市简直就是空城。浓雾滞留在满是烟酒气息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微弱的阳光没有任何荫蔽洒了下来,即使被小水滴阻隔也依旧灼人,几个稀稀拉拉的醉汉还由于宿醉倒在街道上,董聿川不厌其烦地将醉汉一个个扶起。“聿哥,我们快去公司吧。”余然显然很害怕沧市里的人,催促着董聿川离开。 看到oga,冀杉有一种身在新安市的熟悉感。 建筑表面几乎全由精度极高的黑曜石铺成,一行人只在围墙之外望去,就看见周围十几层楼高的建筑包围着一幢摩天大楼,大楼上裱着“oga”两个镀铂金的大字。 董聿川将就职信拆开,内部有一个圆形的徽章,他将徽章放置在入口处一个凹槽里,一道银白的光束从中心向上下散开,门也打开了,董聿川牵着余然通过,示意泽恩、肖扬也这样进入。 冀杉和余然提着行李,与其他三人分道扬镳,走向位于oga公司区域左后方的员工公寓。一路上冀杉几乎没有看见几个员工,尽是黑色的智能机器人在三个方向的分部中往来运送资料等物件。 “小杉,这个怎么用啊?”余然怯懦地站在冀杉身后,像小姑娘一样双手提着自己的行李。“嗯?这样就好。”冀杉在王教授家中见过类似的操作,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员工公寓的大门。“小杉还真是厉害呢。”冀杉一回头准备帮余然提行李,就感到了余然崇拜的目光。 “没有没有,按照信上的内容,我们应该在六楼。”冀杉环顾四周,迅速找到了电梯,招呼余然乘电梯。 电梯恰好停在一楼,oga公司员工本就不多,电梯上稀稀拉拉走下来几名衣冠整齐的男女。距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正是上班的时间,换在平日,冀杉绝对不会去关注每个员工,但如今不同。为了余然的安全,她必须仔细到极致。 她以极快的速度浏览着男男女女的容貌,脑海中形成了较为深刻的短期记忆。等到人群从身边经过,她首次回忆时,却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冀杉像是揪出了一条重要线索一般猛地回头,却发现那人已经乘着oga特有的交通工具离开了。 “怎么了?”余然对冀杉为什么错过电梯感到好奇,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不知她在看什么。“没有。”冀杉回头冲余然极不自然地一笑,“我们等下一趟吧。”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冀杉不会记错,刚刚下来的员工中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男人,就是那日在新安市政治区调取监控,“误以为”冀杉是实习生的男人。 当时冀杉也是第一次着手调查,并不像泽恩他们那么有经验,见到那名男子,就被他先入为主,自己先误以为他是政府官员,才顺水推舟编出了实习生的谎言。现在看来,男子也出现在监控室附近,依照代希针对余然做法的严谨,她的人在情报调取方面一定经验丰富。想来,他也许第一眼就识破了冀杉的身份,只是顺便利用了冀杉的经验尚浅,先让冀杉自乱阵脚,再自己主动制造机会,给冀杉解释的台阶,让她误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自我满足的同时忘了怀疑男子的身份是否真实。这样一来,男子对监控做手脚的可能极大。 要跟他们斗,还是需要多留几个心眼。冀杉暗想。尤其是有余然在身边。 刚到oga就有如此重大发现,冀杉内心一阵狂喜,但在余然身边,又无法表露出来,只好继续板着脸,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泽恩与肖扬。 余然虽然不经世事,但细腻的他还是察觉到了近日来冀杉神态的细微变化,似乎忧心忡忡,有苦难言。 泽恩和董聿川分配的工作很相似,都是计算机网络处理类型的,因而二人的办公地点也靠得比较近,而肖扬却被派到远隔东西的另一栋建筑里从事新型游戏硬件的设计。但不管有什么差别,三人都是底层员工,离代希俯瞰众生的办公室还是隔着千山万水。 “泽恩先生怎么对这种工作感兴趣?”董聿川检查公司网络时,对泽恩说道。 “不想只停留在理论上,想培养实践能力、积累社会经验。”泽恩有时候回答起别人的话就是一套一套的,好想接受过什么专业训练,让人找不出破绽。 “董先生的家底丰厚,为什么还要自己工作呢?”泽恩稍稍放慢了手下摁虚拟键盘的速度,虽看着屏幕,余光却密切注意着董聿川。见董聿川脸上有一丝怪异一闪而过,泽恩恢复了原先摁键盘的速度。 “不知道泽恩先生听没听过这句话:‘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这是抱薪救火,老本总会有吃光的一天。”董聿川语气与上一句没有不同。 虽说泽恩早已笃定董聿川来此是受代希胁迫,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肯放心,此番套话见董聿川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进入高层就好了。泽恩看了看窗外可见的oga中心建筑一隅,暗暗下誓。 同时眺望着中心建筑的还有肖扬,独自一人呆在另一栋建筑里的感觉的确不舒服。正发呆时,一名身材高大、脸庞俊俏的男子从吸烟室走出,经过肖扬的身边,但肖扬丝毫没有嗅到难闻的烟草焦味,鼻尖一抹柔和的气息,像是明媚的阳光,伴着股清冷的调调,这股清冷不是严冬高寒峭壁上银装素裹的冷冽,而是夏日清泉淌过茶树那般透凉,似乎还有薄荷的清凉。 肖扬满怀期待地向这名男子前去的方向望去,却看见一名媚俗的外国女子在其身侧殷勤频频,故作娇嗔的姿态让肖扬感到一阵反胃。 “噫,最讨厌帅哥了!” 兵分三路的三人此时或多或少都意识到,oga表面的安稳之下藏匿着巨大的祸患,但三人都无法找出症结所在。暑假只剩下一个月,时间似乎等不起三人寻找答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关押失踪人口 泽恩似乎要习惯这种每天七点起来上班,中午五人一并进餐,再工作,夜深时回到员工公寓看冀杉强撑着困意询问自己与肖扬公司异常的生活了。 冀杉那日看到的可疑男子,泽恩稍作调查,就知道他的身份了。男子名叫冯镜月,年龄二十八岁,拥有好几所名校的几类尖端专业的顶级学位文凭,可以说是个才高八斗的人才了。冯镜月进入oga也是自主投递档案的,他先前从事的职业泽恩不得而知,但不难猜出,冯镜月自主投递的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与代希之间的关系。而且,资料显示冯镜月进入oga的时间不偏不倚,恰好是冀杉与泽恩调查监控之后的几天,时间上的吻合让人觉得这并不是个巧合。 “今天有什么发现吗?”泽恩和肖扬下班时间不同,肖扬已经把女人睡前该做的面膜、护理等工作全都做完了,泽恩才回到公寓。由于时间紧迫,冀杉不论多迟,都一定要询问泽恩。 “这些天我都在负责公司的网络。”泽恩脱下浓绀色西装外套,即使疲惫依旧端正地坐着,“游戏服务器记录里,曾两次非自主发射过一段可疑的电流信号,信号内容尚且不得而知,但目前可知,与oga的游戏cita是无关的。” 听惯否定句式的冀杉终于听到了想要的肯定答案,困意瞬间全褪去了。“电流信号?” “之前你曾说,王教授的资料被盗取了,他们可以利用dna序列来改变人的性状。”泽恩对生物知识不太了解,“电流在其中有何作用?” “电流应该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才是。”冀杉的知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对,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不是改变了人们性状,只是获取了报告中那段dna表达中产生的电流,利用这段特定电流来控制人的神经调节,让他们做出对应的反射!所以那些人才会在异变和正常间转换。” “不过,这段电流信号是怎么作用于人的呢,不直接作用于大脑,应该没有作用才是。” “是游戏接收器。”肖扬这几日都在研究新材料硬件,对整个游戏信号的接收了然于心,“购买游戏cita的人都会免费获得一个配套的游戏接收器,虽然市面上这样的游戏接收器不计其数,但oga公司的,是特定的,除此之外不能使用。” “接收器形如眼镜,可以把眼周以及脑后包裹起来。”肖扬用手指在自己的头上比划着大致范围,“这款游戏原理和其他游戏没什么不同,都是用电流将信号传递到大脑,在玩家的大脑里形成虚拟影像、产生感觉。按杉杉的说法,只要代希操纵服务器,让它发出那段电流信号,所有正在使用的玩家,都会异变。” “代希还真是深不可测。竟然为了一段小小的电流信号,创建了一个这样的游戏帝国。”泽恩洗好杯子,准备喝一点咖啡提神,“oga此前出的许多游戏,都在cita之后全部被强制收回了。” “不……你们都不知道事态到底有多可怕!”泽恩听冀杉一说,停下加咖啡的动作,只见冀杉双唇发颤,说道:“获取电流信号需要真正用基因工程把目的基因植入某人体内,再用其他手法屏蔽那个人脑内其他电流,才能精准获取那段可以使人异变的电流。” 泽恩瞳孔迅速缩小:“所以,目前为止,代希应该找了很多人做这个实验的小白鼠?” 冀杉点点头,如哽在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电流获取简单,代希绝对没有理由创办一个如此巨大的公司。处于沧市这样一个法外之地,行动不易受约束不说,若其与前身对沧市有重大贡献的外贸公司有关,实行起计划则可以说一路畅通无阻。再者,沧市一年不知要发生多少起人口失踪案,这些案件或大或小大多草草结束,最终结果不仅失踪人口没有找到,就连他们的家属也放弃寻找了。 冀杉曾经看到过沧市每年的失踪报告,失踪者大多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女。这些失踪者,极有可能成为了代希研究异变电流的试验品。她只需坐在办公室,雇人买进这些失踪者、或是直接绑架即可。再加上cita游戏带来的暴利,让代希在财力方面有了只手遮天的能力。那些放弃寻找亲属的人,大概都收到了丰厚的体恤金。 真不知道是沧市的混乱筑成了代希的邪恶计划,还是代希导致了沧市的混乱无法。 “那……王教授的女儿,幸田阳子,是不是也……”想到失踪的人口多为青年男女,肖扬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王宅照片中笑靥如花的幸田阳子。 “疯子!”泽恩饮尽半满的咖啡,重重把咖啡杯摁在桌上,左手上肉眼可见许多凸起的青筋,泽恩语气依旧镇定,但却带了股倔强的气息: “oga员工不多,人事部记录只有450人,而且其中有400人都在中底层,只有50人在中心的摩天大楼而已。” “每年七月月末不仅仅是中底层员工考核日,更是裁员日。”泽恩这几日顺带了解了考核事宜,“中底层考进几个员工,高层就会裁掉多少员工,之后,再招相应数目的中底层员工补充空缺,使员工总数始终保持在450人。” “事实上,由于各种限制,中底层员工待遇会比高层员工更好,因此并不是有很多人想要考进高层。但既然进入高层如此困难,为何要裁高层员工人数?”泽恩猜测到,“高层员工,也许远远没有50人,真正为公司游戏效力的,也许只有中底层这400人而已。所谓高层人员,应该是那些做实验的人员,他们混杂在中底层员工中,参与看似公平的考核,正当地进入所谓高层,裁员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而那栋摩天大楼建造的根本目的——” “是为了关押失踪人口!”冀杉一直紧跟着泽恩的思维,脱口而出。 “如果幸田阳子也被关押在那里。”肖扬也在一边不断地思考,“那怀特是不是也?” “有可能。”泽恩内心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此时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比理想化后巨大落差来的更能让人接受,“怀特失踪,很有可能是发现了oga的秘密,也被一并关在了摩天大楼。” 肖扬听闻此言有些情绪失控,掩着面低声啜泣,双肩也随之颤抖着。冀杉像当初被肖扬安慰那样轻抚着她的肩,虽然肖扬所想是怀特安危,冀杉意识中想知道的是冀恒与李牧云的下落,但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背后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之中的桥梁便是代希。 “只要进入高层,找出代希就可以解决这一切了吧?”哭了好一会,肖扬才擦干眼泪,带着些哭腔问道。 “嗯。”泽恩点点头。 “可如果她想选的是实验人员,我们到死都进不了高层啊!!”代希感到困难重重,又不自主地湿了眼眶,“我又不会搞研究!代希又不是傻子!” “不会的。”冀杉一边安慰,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我认为,代希一定知道我们几个人的身份不简单,甚至知道了我们来此的目的。但她还是让我们来了,就说明,我们对她有作用,或是对她而言我们有什么不得不来这的理由。这样,进入高层,就不是大问题。” “就算她只是想让我们自投罗网,把我们一网打尽,又如何?就算考不进,虽说更加困难,强行闯入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能粉碎她计划的只有我们了,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冀杉的话倒是挺有安抚作用,肖扬很快又被燃起了斗志。“就算说代希用电流控制异变,可是这样还是无法解释我们几人逃脱异变、以及后来都没有再异变的理由,还有,她怎么保证自己和那些做实验的人不受影响?”肖扬发现了一个几乎要被三人忽略的细节点。 “再过几日就是月末考核,到时候我们就去参加。”泽恩想了想,继续说,“异变的法则应该有很多条,用电流的那个结论姑且算是第一条,剩下的我会慢慢找出来。至于如何自保,oga公司周围的重重壁垒,就是最好的防护机构。” “明天一早我就制作一个系统,让它潜入oga的服务器系统中,一定可以找出来的。” “好。”三人彼此相视,给对方打气。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门铃声。 泽恩从电子猫眼往外看,只见董聿川牵着余然的手站在门前。泽恩朝冀杉和柏蒂使了个眼色,二人小心翼翼地藏在一个视线盲区里。 门被缓缓打开,只露出小小的一段视野。董聿川朝屋内望去,见桌上摆着三副用过的杯子,胸有成竹地开口道: “泽恩先生此番来到oga,必定想做一番大事业,但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请原谅我有的事情不能说,但仅凭我一人之力,怕是没有办法做到。” 董聿川这话表面无厘头,但屋内的三人全都心知肚明,他这是想加入。 泽恩实在无法拒绝眼前这个痴情男人的请求。即使董家如今只剩董聿川一人,他也有着董家积累了几十年的丰厚家底与完全傲人的学历,一个连举手投足都不露半分卑谦的骄傲男人,在这时却无路可走,如此恭敬地向三个不甚熟悉的人求助。 “好吧,你进来吧。”冀杉捏了把冷汗,害怕泽恩闭门拒绝,听到泽恩的邀请,她才从盲区缓缓走到董聿川、余然的眼前。 “我们要考核,进入高层。”泽恩不知道代希是怎么知道董聿川、余然二人的动向,便只说了这一点。 “嗯,我也会去考。”董聿川向冀杉投去信任的目光,“冀小姐,到时候,请帮我照顾好小然。” “小然是病人,我自然会照顾好他。”冀杉察觉到余然脸上的表情有一些不放心,听到这句话,余然紧皱的眉才舒展开了。 双方都对彼此内心所想都心知肚明,却碍于代希,只能像打哑谜一样互相交流,虽然有些费神,但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冀杉回房前,让泽恩多多留意冯镜月。“冯镜月应该就是代希的人,他肯定会去参加考核,多留意下他吧。” 经过这几番折腾,冀杉早早入了眠,毕竟,保护余然,也不是个简单事啊。 “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了?”余则成通过透明光板与冯镜月视频对话着。 “您尽管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冯镜月回答后,余则成迅速挂断了电话。 冯镜月走到自己宿舍的阳台上,看着泽恩的房间灯光暗下,若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三章 所见所闻并非真实 沧市的雨季来得比新安市更迟上几周。虽然已经是上午九点,但窗外黑压压的乌云还是阻隔着光线,晨风呼啸,帝国般的公司却没有一片树叶,甚至一缕沙砾。所有人都知道暴雨将至,但这之中没有一人明白哪滴雨会在何时最早光顾摩天大楼的天台,包裹在黑色建筑中的人就像关在暗笼里的老鼠,各行其是。 泽恩以监察网络之名,畅通无阻地把oga的公司网络系统调查了个遍,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段特定电流信号也没有再发出。自制的系统自然是不能在公司的计算机上完成的——每台员工计算机都安装着严密的监视系统,就连敲击键盘的力度频率,都实时受到系统监控与记录。泽恩抬眸看了眼悬在上空的监控机器人,机器人无辜地盯着泽恩透彻的眼,就像马戏团观众席上玩味地看着独轮车上的猴子。 得找个契机把系统植入才是。泽恩必须在两日后的考核前把自己的系统植入公司网络,此刻的他眼下挂着不浓不淡的黑眼圈,但拜咖啡所赐,困意全无。 “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董聿川低下头,假意擦拭眼镜镜片,避开了空中的监视机器人。 “刚开始。”泽恩倒是很乐意把自己呈现在机器人的视野中,“虽然还不太习惯这份工作,但是时间限制在那,我会尽力的。” “哦,那你加油吧,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必定鼎力相助。”董聿川把擦拭干净的烟灰色眼镜戴上,反光的镜片下不知眼神里带着什么情绪,对上了泽恩的眼。 自制系统就在泽恩的微型计算机里。按照泽恩的能力,董聿川加入的那一晚,他就该做好了,但他却拖了几日才完成。oga公司的电磁场与外部也是不同的,泽恩就像一个刚诞生于世的婴孩,不了解世界的沟通准则。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新安林区的电磁场也不同于其他地区,但依旧是国际上有使用备案的,oga所使用的电磁场与之相比,就如神秘国度的小语种。 在公司工作的人,根本就毫无自由可言,只是领着高薪的囚徒,无法走出公司一步。泽恩从发现电磁场不同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oga的电磁场就是防止员工异变的保护罩,只有在普通大众的电磁场中,特殊电流信号才能发挥作用。 “叮咚。”泽恩正走神,计算机就收到了一条公司指令: “部分区域玩家游戏受阻碍,程序受破坏,请你于1小时内完成闭服维修。” 泽恩的工作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初来乍到,和董聿川一样只是一个维护程序员。但这恰好对泽恩有利,他可以有很多时间来执行计划,而不被工作困住。泽恩悄悄带上拷贝下的程序,向董聿川使了个眼色,独自走向可以直接查看游戏程序的维护层。 核实员工信息后,无人维护层大门打开了。泽恩观察了一下内部情况,此处也算是机密处,因而并没有监控机器人。眼前有一个形如手术台般的白色平台,泽恩轻轻扳动平台左侧红色开关,平台上从左往右出现了虚拟键盘,继而在整个平台四周都浮现出游戏程序数据,一览无遗。 维护系统的第一步就是切断系统与外界的联络,让整个系统孤立,以防在维护时数据泄露,或是引起游戏者身体出问题。泽恩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点击,维护层四周蓝色的灯光同时黯去,包括公司监控系统在内,所有的联络被断开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1小时解决完未知漏洞并不是件轻松活,但对泽恩来说绰绰有余。尽管他早已准备好植入自己的程序,但他首先要做的,还是将游戏漏洞维修好。 泽恩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查找,仅发现几个小小的漏洞,这些漏洞还是与游戏体验无关紧要的。关闭服务器1小时意味着巨大的利益损失,这样的漏洞其实没有必要修补,泽恩的直觉驱使他进一步挖掘,终于发现这些漏洞原本负责发送特定电流,如今损坏了,电流无法发送,第三次异变自然也不会发生。 oga公司部门没有部长一职,所有任务都是代希直接指派。特意指派泽恩,想必就是想让他面临抉择:要么维护,造就第三次异变;要么不维护,身份也许就会暴露。 泽恩摇摇头,轻蔑一笑。这样的选择让泽恩来做,代希真是犯了她目前为止出得最大错误。他轻松修复了漏洞,准备把拷贝来的程序植入游戏系统。 这比修复难多了。泽恩早料到植入新程序不简单,即使他已经对程序进行修饰、加工,让它检测起来与正常插件无异,但未曾想过,oga游戏系统的检测机制数量居然这么多,且每次检测所需的时间都越来越长。 眼看着1小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但程序植入还只停留在表面。若把游戏系统看作整个oga公司运转的大脑,泽恩的“病毒”这还仅仅停留在皮肤上。这样下去,1小时结束,开服时程序绝对无法成功植入核心,并会被监察系统发现,其后果,可比没有修复好漏洞更可怕。 泽恩几番思考,最终取消了程序继续侵入的进程,转而在键盘上迅速输入着其他指令。1小时结束,监察系统确认游戏一切正常后,开启了维护层大门,泽恩自如离去。 相比之下,肖扬的工作枯燥无味多了。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半倒在办公椅上,计算机上突然收到了一条指令——要自己以后都在半小时内去楼上的办公室办公。楼上的办公室表面上从事的是更高端的事务,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涉足公司事务的机会。这是明升暗降挂虚职啊。肖扬一心想着救出怀特,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谨慎。 楼上的办公室是几人单独的,肖扬找到自己的那间,抱着文件不方便扫指纹,只好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名男子,不是别人,就是冯镜月。 “新同事你好啊。”冯镜月一脸期待地打开门,欢迎肖扬进去。 “你好……”肖扬被冯镜月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 非奸即盗! “你的位置在这边。”冯镜月指了指一旁空空的桌椅。 肖扬把东西放下,冯镜月又走过来:“需要我帮你整理一下吗?” “不用,东西不多。” “同事一场不用在意啦,让女人做事可不是男人该干的事。”冯镜月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一时间竟让肖扬怀疑他是不是冀杉口中的“利刃”。 “不对,我跟你不熟你找我干嘛?”肖扬突然意识到冯镜月可以和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好多句话。 “同事一场嘛……”冯镜月有一丝尴尬。肖扬对此感到后怕,代希把自己调来和冯镜月共事,不就是为了监视自己吗?冯镜月的职位也照应了泽恩的想法——是实验人员,假装挂职,直接考核通过。 “其实我也就比你早一步来。”冯镜月把自己的计算机屏幕转给柏蒂看,也显示出内容一致的指令。 早几步来有区别吗?还不是用冯镜月来限制自己。肖扬翻了翻白眼。 肖扬转过身,索性不搭理冯镜月。冯镜月见状有些为难,但还是继续说道:“月末考核就要到了,你打算考核吗?要考的话,今天就得报名了。” 听到“考核”二字,肖扬转了回来,问道:“啊?怎么报名?” 冯镜月见肖扬回头,又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也是有志向的人,不像别人那样安于现状。” “你去计算机桌面上就可以找到名为‘oga’的软件,里面可以填个人信息的,填了就可以报名。”冯镜月本想起身帮助肖扬,但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红茶,洒了一衬衫,“你自己看看,我去处理一下。” 走了才好。肖扬心想,见冯镜月离开,点开了计算机上的软件,上面果然有个人信息填写的地方。头顶的机器人飞得肖扬心烦,她只好戴上耳机,免得自己听见扇片旋转的声音。 填完资料后,肖扬可以看见其他报名者的数量,只有五人而已。 泽恩、董聿川、冯镜月、自己,还剩下一人是谁呢? 冯镜月一路走去男更衣室,途中与一男子擦肩而过。 “明天考核,稍微认真点啊。”冯镜月语气关切地对男子交代。 “怕什么。”男子拍了拍艾永哲肩膀,带着丝挑衅的笑,“闭着眼睛都能考上。” “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冯镜月被说中心事,强行掩饰道,“对了,他们也要参与考核进高层。” “这样一来就有不少事要处理啊。”男子低下头思考片刻便离开了。 冯镜月换好干净衣物后,沧市已经下起了雨。厚厚的玻璃把窗外的大雨隔绝开来,听不见一点声音,把帘子关上,肖扬只能感受到空调吹出的干燥冷气,就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暴雨的存在。冯镜月一回来,肖扬就又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隐约之中,肖扬嗅到一种本不属于办公室的香气顺着空调冷气吹到自己身边。但这并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她脑袋里想着的依旧是考核的事。 从到中国开始,肖扬的最初目的就是找到失踪的怀特。原本单机的她在这条路上结识了冀杉与泽恩,她不得不分散心思去做其他事,解决其他难题。但此刻,当她一开始认为的“其他事”都与她的初衷紧密联系,她面临着的就是解救怀特的临门一脚时,却有这些迟疑和忐忑。 自己所见所闻的就是真实吗?她有些怀疑,又不知这怀疑从何而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冀尘 员工公寓不同。雨声嘈杂得让冀杉有些烦心。 这几日,她无所事事,成天和余然呆在一起,余然虽然体质不好,但精神世界却出乎冀杉意料的丰富。两人可以从晚霞聊到繁文缛节,从桥牌聊到儿歌。这或许就是二人童年时期是玩伴的理由,在那个畅想的年龄,有彼此这样的朋友该是一大幸事。 播放着《tang ca iolet》,缓和平静的曲调中和了冷冽的雨声,余然穿着宽松不合身的白色上衣,空调冷气传过蓬松的黑发,余然像是油画中的人一般抱着那只董聿川救下的田园猫,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小杉,我们还要呆多久?”余然的嘴角似乎天生就是微微下垂的,说话时纤长的眼睫毛也微微抖动着,温顺得像只小马驹。 “快了吧。”冀杉坐在余然不远处,右侧的发被撩起,另一侧的则顺其自然地抚着脸,右手手指摩挲着茶杯把手,红茶的香气渗进了飘而不实的话中。 “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挺麻烦。”余然咬咬下嘴唇,眉间的肌肉不再舒展,“可我总害怕,要是我不麻烦,聿哥是不是根本就不会管我。” 冀杉放下茶杯,往余然身边靠近,加湿器喷出的水雾发出“呲呲”的声音。“怎么会,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他对你的感情吗,还是说,你太爱他了,所以关心则乱了?”这些天相处,董聿川对余然的爱冀杉是看在眼里的,若不爱他,董聿川根本犯不得来oga用生命冒险。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余然似乎有苦衷,他咬了咬嘴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田园猫似乎被余然抱得生厌了,挣扎后跳到茶几上,打翻了冀杉的红茶,温热的茶溢出翻倒的茶杯,将月白色的地毯染红。 “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冀杉安抚着余然,想必是这些天董聿川没有像往常那样无时无刻地陪伴,胡思乱想罢了,便起身,拿起沾上污渍的地毯,去楼层尽头的盥洗室用洗涤剂洗干净。“稍微等等我。” 余然犹豫着,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见冀杉关门离去,又闭上嘴缄口不言,把地上的碎茶杯拾了起来。 上班之前还没有下雨,没有人把走廊上的窗子关起来,冀杉险些被地面上的雨水绊倒。沾着雨水的脚印,一路从这端,踏到楼层的那端。 冀杉把地毯全塞进智能盥洗桶里,看着一旁种类繁多的洗涤剂,轻车熟路地选出了几种,按不同比例加了进去。雨声很大,水声也很大,开到最大速度的流水让冀杉想起幼年时期自己和哥哥喜欢玩爸妈的各种试剂,洒得客厅的地毯花花绿绿,冀恒尝试后无法阻止儿女偷试剂来玩,强行禁止在二人身上只会适得其反,李牧云便将两个孩子领到一排洗涤剂前,教两个孩子要用什么、怎么洗。调皮的年龄已经过去很久了,这项技艺居然还记到了现在。冀杉看着镜中已经有些大人模样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水声愈来愈大,冀杉急忙低下头关水,却不料湍急的水声恰好掩盖了正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一只男人的手捂住了冀杉的嘴,另一只扣住了她的双臂,将她往男人怀里的方向拉。冀杉嗅到男人的腕间有一股气味,一股清凉的山泉味。 冀杉从未闻过这般气味。上次被聂寻轻而易举地掳走后,她就向肖扬请教了几个近身防御的招式。冀杉右手肘重重地向男人击去,男人却早有预料般的用扣住冀杉手臂的手拉起击向自己的手肘。冀杉不死心地勾起右腿向男人踢去,却不料动作幅度过大,把男人上衣胸前口袋里的香烟盒挣扎掉落。 香烟盒掉落后正好正面朝上,冀杉发现这包和那日帮自己击退地痞流氓的口罩男的香烟是一样的包装,愣了神,反被男人摁在墙上。 “八年不见,你就这样跟我打招呼?”冀杉抬头看着眼角也有颗泪痣,长相俊俏傲然的男人怒中带笑地“责备”道,“我的好妹妹?” 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冀杉的亲生哥哥,冀尘。 “哥哥?”冀杉不知是欣喜还是抱怨,恶狠狠地语气因她轻柔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撒娇,“你?” 冀尘撩人的笑容从冀杉第一句话说出开始就一直挂在脸颊上,看着妹妹不悦地样子,他松开紧紧扣住冀杉的手,轻轻触击西装口袋里的钢笔,出现了冀杉再熟悉不过的光屏: horae project-identity card na:chen ji gender:ale age:25 nationality:cha “是哥哥不好。你想知道的那些事,结束后哥哥会全部告诉你。”冀尘收回了光屏,“但是现在哥哥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可要好好听着。” “我是‘赫莱计划’的情报特遣员,异变发生后,我就被总部特遣来调查了,无意中得知王德友教授想让你来处理,就一边调查,一边暗中关注你。直到看到你身边有了那个德国来的成年人,还有肖扬,我就放心了,才动身来了沧市。 “我在沧市调查已经很久了,大致导致异变的原因,你们应该都清楚了,但异变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我在硬件设计部门研究过了,每台玩家使用的游戏信号接收器,其实内部都包含着一个微型的信号发射器。异变发生时,这些佩戴着接收器的玩家被异变电流控制,一旦控制成功,他们会脱下接收器,而摘下的接收器会自动成为中继器,把整个大众网络变成一体,微型信号发射器仅发送异变电流,电流信号经过一体的大众网络。如今大众网络是日常民众生活的基础,但凡在网络之下的人,即使没有佩戴信号接收器,也会异变。 “第一次异变,几乎把所以大众网络里的人都囊括其中了。异变的另一个法则,就是从第二次开始,oga不再使用第一次那样复杂的方法,而是直接从摩天大楼顶部发射信号。第一次异变的人,收到信号,都会发生异变。” “所以第一次时我没有异变,是因为王教授家中没有覆盖大众网络,而且我以后都不会再异变了?”冀杉听冀尘一说,才搞明白了自己例外的理由。 “没错。”冀尘继续说道,“据我观察,oga只有这一套发射系统而已,毕竟,研发新的很浪费时间。” “你说你来沧市前,一直在暗中关注我?”冀杉确保冀尘把一定要交代的事交代完后,问道。 “当然。”冀尘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牛皮纸,“oga在你们来之前还是半开放状态,我动用了我最宝贵的无形财产,靠一个叫安娜的高层实验人员,提前进入了oga公司,但那个女人居然还不放心,给我装备了oga定期给每个高层人员维修的监视装置。有这个装置在身,但凡我做了些什么,都会被oga系统窥伺。可我实在不放心你,我只能写一些寓意不明的纸条了。” 冀杉知道那些帮助自己的纸条都是哥哥留的,有一种被保护着的安全感,表情总算不再充满怒气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家里的粉色药剂也是你放的?” 冀尘见冀杉又回归了往日小白兔的形象,继续说道:“对,异变人拿着的刀刃表面都淬有oga实验人员配制的精神药物,会毒害人的神经系统。药剂起初是为了自保才向那个女人要来的,在电梯那,我看那个蓝眼小子是为了你才受得伤,就悄悄给他了。” “巷子里帮我的那个戴口罩的男人,也是你吧?”冀杉拾起地上一模一样的香烟盒,打开后发现又是寥寥几根,“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是我。”冀尘收好香烟盒,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但立刻又恢复了笑意,“这些以后再说吧。” “这几天监控装置到了维护期,暂时没了作用,我就来找你了。”冀尘的长相和冀杉大致来说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像冀杉那样骨子里散发出古典美的弱气。平日里的举手投足,谈吐之间都带着纨绔子弟的不羁,但一旦专注严肃起来,又比冀杉还要清冷。唯一让冀杉感到陌生的就是如今略带烟嗓的尾音。 “等泽恩考核过后,他是不是也要配备那个监控装置?”冀杉意识到这将成为行动的阻碍。 “没错,所以这些事,具体要怎么告诉他们,你就自己斟酌吧。” “对了,那个冯镜月是什么来头?”冀杉想冀尘调查这么久,一定知道他的事。 “他是‘赫莱计划’在亚洲地区的一个调查员,这次和我搭档一起调查的。”冯镜月长相并不出众,做事也没有自己高调大胆,冀杉应该不会注意到冯镜月才对,冀尘不免有些诧异,“怎么了?” “没有。”冀杉发现自己冤枉了好人,眉毛微微下垂,看上去有些沮丧,但还是清清冷冷地说道,“我看他之前在新安市政治区出现在监控室附近,还以为他是代希的人。” “你知道代希筝这个人?”冀尘有些意外,“不会是那个蓝眼小子黑了冯镜月的数据库吧?” 冀杉点点头。泽恩说,他黑了情报搜集员的数据库,既然冀尘和冯镜月是搭档,那么,那名情报搜集员应该就是冯镜月的没错。两人都因对方的话诧异不已。 “他的数据库,从他执行任务开始就没更新过了。”冀尘解释道,“代希这个人,我前些时间调查过,她大概在我十八岁,也就是七、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根本不可能是始作俑者,oga的董事绝对不是她。” 果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冀杉有些不甘心地放弃了原先的推论。 室外的雨势就像新安市那日一样。兄妹二人在不大的盥洗室中继续交流着,修改着二人各自的计划。 “明天我也要去高层考核。”临别时,冀尘撂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冀杉目送哥哥离去,从自动盥洗桶中取出了洗净、晾干的月白色地毯,原路返回余然的房间。 新雨覆盖了她来时的脚印,地板变得湿漉漉的。她想着哥哥对她说的话,没有注意到雨水溅湿了裙摆。 代希既然已故,那oga如今的董事到底是谁呢?为何要打着代希的名号? 不知不觉,千篇一律的雨声中隐隐浮现出《tang ca iolet》的低吟,冀杉停止思索,缓缓打开了手边的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五章 屠宰场 考核当日,冀杉比所有人都紧张。 从冀尘那得知的有关异变的法则,以及考核过后要佩戴监控装置这类事项,早在冀杉与冀尘会面的当天,冀杉就告诉了泽恩和肖扬,但为了不暴露冀尘的身份,冀杉和冀尘的其他对话内容,就连“冀尘”的名字,冀杉都只字未提。 “代希已经去世了。”冀杉在泽恩出门前拉住了他,还是决定告诉他和肖扬。 候考室中,泽恩和董聿川都静静地坐在左侧;肖扬尚不知道冯镜月也是“赫莱计划”的成员,一脸不情愿地坐在他身边,全然不知自己被误会的冯镜月对肖扬的态度纳闷不已。肖扬终于见到了好奇已久的第五个报名者的庐山真面目,那便是冀尘。“就是那个小白脸啊……”冀尘的身影与肖扬记忆中的那个小白脸重合了起来,肖扬嫌弃地努努嘴。冀尘一个人坐着,毫不拘束地仰着头,纤长的右手半掩着双眼,闭目养神。 但对冀尘身份感兴趣的,远不止肖扬一人。在场的其他四人,除冯镜月之外,总间或地向冀尘投去难以名状的目光。 虽然“赫莱计划”组织内部所有的情报收集员行动管辖的范围基本都是各自生活的地方,为了便于隐藏身份,在日常生活中都有半固定的职业,极少数需要换工作,冯镜月此番来oga便是加入组织十年来第一次换工作。像冯镜月一样的这类成员,一般都用真实身份活动,这样反而不容易引起怀疑,因此不需要使用化名。但由于冀尘的身份特殊,作为一名特遣员,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固定行动范围,被组织在各国各地派遣执行任务。并且,或许是由于职业的直觉,早在自己来到沧市之前,他就料到冀杉迟早也会发现oga的秘密,因此,他在沧市行动时一直都使用化名。这因如此,即便冀尘和冀杉长相又诸多相似之处,三人即使觉得他眉眼再熟悉,也不会轻易联想到正呆在员工公寓里陪伴余然的冀杉。 泽恩不知道所谓考核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他也不在意。他坚信既然他可以成功进入oga,就一定可以成功考核。在他出门前与冀杉对话时,冀杉的眼神很清澈、坚定,她绝对不会对他说谎,这可以肯定,泽恩只是在纠结,这番话冀杉是从何得知的。 不知不觉,考核开始了。 内容没有肖扬想象中的难,和泽恩所想的难度倒差不太多,就是一些很常规的笔试加实际操作而已。笔试的内容对泽恩和肖扬这样的高材生来说都不在话下,而且,出题人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德文试题给泽恩,像是在刻意为他降低难度一样。虽然泽恩不清楚其他人的学识水平,但看他们提交答案时的轻松的表情,便知道其他考核成员也很顺利的完成了。 “你觉得怎么样?”考核是否成功,关系到能否找到怀特,肖扬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没问题。” 笔试结束后,五人都在茶水间休息,泽恩见董聿川有些疲倦,想必昨晚没有休息好,用自助咖啡机调了三杯德式咖啡,先给了肖扬一杯,再拿起另一杯回头问董聿川。“需要吗?”夹杂着清甜蜂蜜味的馥郁咖啡香气很快就萦绕在董聿川鼻尖,他轻咳两声,迟疑着接过了咖啡:“谢谢。” 三人在咖啡机前对话着,冯镜月想上前了解冀尘的情况,又碍于行动不得不装出不熟悉的样子,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冀尘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吸烟室。 等到三人喝完咖啡,冀尘才从吸烟室走出来。冯镜月一直注意着吸烟室玻璃门的动静,虽然只用了一段极短的时间,冯镜月还是将冀尘右手五指敲击大腿外侧的频率和顺序看得一清二楚。 “停止考核。” 冀尘因能力出众,记忆力强,被任命为情报收集部门的特遣员;同样,冯镜月作为亚洲区最高情报收集员,二者都有不凡的侦查与反侦察能力。冀尘使用的这套密语不仅为“赫莱计划”内部独创,而且仅适合传递一些语录简短,指向明确的信号,不经常被使用,因此隐蔽性极强。 oga的考核规矩是一环扣一环的,只有第一关笔试通过的人,才有参与第二关——实际操作的权利。笔试室外的屏幕上片刻后就显示出五人的笔试成绩,通过的只有:泽恩、肖扬、董聿川、冯镜月,没有冀尘的名字。 冀尘满意地看到意料之中的结果,佯装出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豁然又不甘地说:“算了算了……不过就不过吧。”摆摆手走开了。 冯镜月虽与冀尘结识已久,但与之共事倒是头一回。他见冀尘为掩饰尴尬局面故意咳嗽,想看考核通过的四人是否嘲笑自己,又胆怯地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考核通过的四人的目光的动作神态,活脱脱就是一个考核失利伪装淡定又难掩丢脸之情的狭促鬼。 这么出众的外貌和骨灰级演技,冀尘去当演员不火才是怪事。冯镜月内心感慨着。 泽恩一行人在冀尘无懈可击的演技前只有相信的份了。泽恩本就在意考核队伍中五人的身份,除了自己、肖扬、董聿川,剩下的二人不可能都是oga真正董事要的实验人员,如今冀尘出局,就可以说明他的身份并非实验人员,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想参与考核的底层员工罢了?肖扬的想法也大致如此,她忆起之前冀尘与女员工搂搂抱抱的画面,基本形成了冀尘吃软饭、好面子的负面形象,加之刚刚捕捉到的那些“不经意的细节”,完全坐实了这个形象。只是,真是这样简单吗?肖扬忍不住想道。 “还有一关。”董聿川看起来有些心急,但肖扬和泽恩都能理解他的心情。 实际操作时是四人一起进行的,虽然看不见彼此的操作,但却看得见各自的神态。这不仅考验待考者的实力,更考验其在对手眼皮子底下操作能否维持稳定的心态。 泽恩不慌不忙地进行着操作,一杯咖啡下肚,董聿川脸上的疲倦消失了,虽然还有一些紧张,但泽恩看来,他的神色并没有露出慌乱之色,应该没有操作失误;肖扬从笔试前就开始担心考核不过关,可能是因为她心大,一个上午过去,这份担心早已不知何时就烟消云散了,也还算沉着地操作着。唯独冯镜月,手忙脚乱,经常操作失误,负责设计材料的他,工具却常失手掉在地上,引起三人注意后,显然更慌张了。泽恩为冯镜月的表现感到怪异,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但他片刻后又坚定了要考核的念头——不管是什么,他都必须通过考核。 冯镜月出得差错不计其数,仅仅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这一条,就让他直接出局了。他没有冀尘那样精湛的演技,但还是装出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离开了。 泽恩见冯镜月转身离去,表情失落但脚步却一点也不沉重,不像是名落孙山,倒有种完成使命的释然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我们被人摆了一道。”考核室的大门在冯镜月出去后就关闭了,三人如同困兽般被关在屋子里。 “什么?”肖扬不明所以,还在为考核通过而开心。 “冯镜月是那个人要的人,可他现在不在这!”泽恩顾不上董聿川在一旁,直言不讳,“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肖扬和董聿川还来不及对泽恩的话做出本能反应,几人脚下踩着的金属地板就突然向上移动,肖扬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天花板向两侧打开,灯光却全暗去了,一片漆黑。三人只感觉到地板在晃动,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们正在去哪?”肖扬挪到两个男人身边,确保身体稳定后问道。 “应该就是那个摩天大楼吧。”持续的超重感让董聿川的身体有些超负荷,他说出这番话都有些困难。 泽恩赞同董聿川的想法。按时间来看,电梯已经加速上升很久了,oga四周的办公场所都只有几层,不会用这么多时间,那就只可能是去那栋摩天大楼了。五人来到考核室,是乘坐全密闭的特殊交通工具,坐在其中的人完全感受不到方向与快慢,想来在那段不长的时间里,五人已经从普通员工办公楼,经过地底的通道来到了摩天大楼的地下层。 让三人轻易地通过考核,果然是有目的的,oga的董事像是上帝一般地将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姿态,倒更激起了泽恩想要一睹真容的念头。 稍微适应后,三人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金属地板就像是电梯,在摩天大楼内部中空的玻璃管道内向上升去。周围的玻璃墙壁内间隔着发出紫外线的消毒灯,此起彼伏的灯光中,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人都蜷缩在角落里,或一动不动,或浑身混杂着褐色和红色血迹,张牙咧嘴。这就是oga毫无人道的屠宰场、实验室,就是两次异变的罪恶来源。泽恩不止一次想象过这番场景,但从未想过会如此巨大——他的前后左右上,全都是失去意志,简直不能再称为人的“人”。他们在来这里之前都是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或许他们中的有些人曾经误入歧途、不务正业,但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时间,只要愿意重头来过,每个人都会有无限的可能。但在这栋监狱般的大楼里,一切可能都黯然失色了。 肖扬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可怕,她只觉得悲凉。“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这么残忍?”她恶狠狠地问道,却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 同样,也没人能回答她。因为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恨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毁掉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人做一切事,完完全全,都不需要理由。谁能知道一个人心底的暗黑的恶意究竟有多可怕? “我们是不是下一个他们?”肖扬说得是疑问句,但语气确是陈述句。 “不。”泽恩见电梯没有停下的趋势,看向顶部没有紫外光的地方,“我们正在上升,目的地,应该不是这。” 冀杉看着时间,考核应该结束了,可泽恩却迟迟没有答复,她不禁担忧了起来。 “小杉。”余然原本正伏在桌上画画,却犹豫不决地不敢下笔,纠结许久,终于抬起头来,即使吹着空调还是渗出了些许冷汗,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看向冀杉,“我考虑了很久……有个东西,我想给你看。” 余然将一个光屏置于冀杉眼前。冀杉看了看余然,见他忧心忡忡,将目光移至光屏上—— “病例档案?”看见标题冀杉就感到诧异不已,但当她看到姓名与病名时,却感到头皮发麻,后背传来丝丝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六章 第五个参与者 加速一段时间后,电梯极速停止了。一道敞开的通道不偏不倚地出现在原先大门的位置那,通道内都是黑色的,两侧镶上了橙黄色的灯光,像箭头一般往通道深处指去。“走吧。”已经到这来了,周围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不管怎样都比呆在原地强,泽恩第一个走进了通道。紧跟着,肖扬也走了上去,再接着就是董聿川。刚到通道尽头,三人就被从天而降的机器拦住了去路,一只机械手拿着三个模样奇特的金属安在了三人的脖子侧边上,肖扬被突如其来的猛烈动作弄疼,轻声叫唤着便要伸手摘下它,但刚刚触碰到金属,金属就自动发出“强制卸除将引发自爆”的警告声。肖扬刚刚触碰到金属的手指又不得不收回了。 “这是什么鬼啊?”肖扬瞪圆了眼睛侧头看向泽恩,向其确认危险性。 泽恩对oga高层员工需要配备监视器一事早有耳闻,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人去除它,今天才明白,如果有人要强制去除,其代价便是颈动脉被炸开,不出片刻便会不治身亡。 泽恩一时间把视镜所有功能都开启了,但通道里并没有发现异样。通道的尽头就是董事办公室,一行人低声商量着一会该怎么进去、具体怎么行动才能保全自己。一切就绪后,肖扬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的陈设倒没有太出人意料,还是贯彻了oga公司清一色的漆黑风格,像一万米幽闭的海底般压抑。与之突兀的是办公室四周占墙五分之四高的全封闭玻璃窗。在平日里,包括整个oga公司在内的沧市都可以尽收眼底;天气好时,阳光还会畅通无阻地照入办公室,又给人开阔的感觉。但在这样的季风雨天,窗外尽是茫茫一片青灰色的雨幕,视线像被薄纱捂住了嘴,呼吸困难。相对立的两种设计风格生硬地被揉在一块,倒有了一番特色。 泽恩走向办公桌,偌大的办公桌上空无一物,歪歪斜斜地摆放着一块写着“董事长:代希”的破旧牌子。 “代希已经去世了。”冀杉这句话此刻又浮现在泽恩与肖扬的脑海中,这块名牌诞生想必经历了些年岁,已经有些许不能短期内伪造出的磨痕与损坏。 “董事长不在这?”肖扬看见空空如也的皮椅,问道。 “看上去是这样。”泽恩也被oga董事长的行动给扰得心烦,也只是不确定地推测道。 “我们中计了。”董聿川愣愣地说道,“在这上面,没有任何出口,没有粮食饮水,下面楼层里又都是异变人,我们怕是没有办法离开了。” “怀特先生呢?也在下面吗??”肖扬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又不断安慰自己道,“泽恩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吧?” 泽恩嘴里说出的话很少是他持怀疑态度的,他此刻无法下定论,但肖扬却急需一个安慰,他只好说出“大概”“也许”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怀特是高管,他的作用还有很多,一旦用作实验品,可就都没办法发挥了。”碍于三人都受监视器监控,不能轻易将怀特的身份托出,否则,一旦被oga董事长知晓有关“赫莱计划”的细节,怀特将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赫莱计划”派泽恩和肖扬来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把祸根给除尽了。 “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吧。”董聿川见没有出路,三人再纠结也只是浪费体力而已,“就在这休息会吧。” 泽恩和肖扬虽然并不认为董事长办公室很安全,但他们却不得不赞同董聿川的想法——一直东翻西找、浪费体力实为下策。首要之事是找到食物,但董事长办公室里只有饮水机,连咖啡机都没有,更何况,就算有,三人也不敢使用,毕竟食物的安全性也是未知的。 正当三人坐下后不久,办公室的大门也紧紧地关闭了。肖扬虽然意识到了,立刻跑去,但奈何沙发离入口太远、门关闭得又太快,还是无济于事。如此一来,三人的困境又更艰难了。泽恩环顾四周,唯一与外界相连的,只有窗户罢了。 冀杉看着“病例档案”下方署名栏里的“董聿川”三字,有些纳闷,为何董聿川生病,余然要找上自己。紧接着看到病名,冀杉像是突然被人抛进夜晚的深海里,不自主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董聿川是多重人格患者?”冀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余然说着说着,语速渐渐放缓,有些悲凉的意味,“聿哥的病,是受了当年我们两家都感染上怪病,相继去世的刺激才患上的,大概已经有十八年了。” “那时候聿哥的年龄也还很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余然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其实,从他接我回家之后这十四年来,都没有过异常,我从没怀疑过他会有心理疾病。现在想来,他应该也是害怕病情复发,所以才迟迟没有去找工作。” 余然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我去年有一次晚上突然做噩梦醒来,就发现聿哥对着镜子一直说着话。眼神、语气通通与平日不同。” “我害怕,小杉,我特别怕。”余然抱紧了自己的上身,像一只自保的小刺猬,“所以我偷偷看了他的‘病例档案’,才知道他有多重人格症。” “虽然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的病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难受。”余然真挚地看向冀杉,“这几天在公司里,聿哥晚上也时常会自言自语,他很痛苦,真的很痛苦。你说,他有了这样的病,我要怎么帮他他才能好起来??小杉??” 冀杉认真听完余然的话,安慰了余然几句,毕竟余然只是担心自己爱人的安危向自己求助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和余然分开之后,冀杉脑海中“多重人格”四字依旧挥之不去,她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在大街上被董聿川撞倒踩到小腿的情形。 街道上那么多人,为什么董聿川踩到的偏偏是自己? 此时,冀杉看着梳妆镜中自己的双眼陷入沉思,上衣口袋中多日不用的红方突然震动了起来,发出了自带的铃声,她拿出红方,看见是王教授的来电,喜出望外。 “王教授,我是冀杉。您终于打电话来了。”冀杉的语气中流露出欣喜之情。 “我听聂寻说你让我有空了就打电话给你。这些天我一直在怀特柏林的家里寻找,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自己制作的定位仪——他老是用自己的东西。他的家中都是发明,所以我花了些时间。”王教授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颇有底气,听上去应该收获匪浅,“我找到了他这回用的定位仪,定位到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沧市。刚刚我把定位发给了正在中国的组织成员,他们现在应该就出发寻找怀特了。” “在沧市?”冀杉回头看了眼身后,窗外依旧下着滂沱大雨,什么也看不见,“怀特先生是不是在一个叫oga的公司里?” “不。怀特不在oga公司里,他所处的地点是沧市西郊的一个地方,暂时是安全的。但他可能也异变了,要救他,救那些无辜的百姓,一定要斩草除根!”提到异变,王教授的语气变得有些气愤,“肖扬应该找到了你和泽恩吧?你把怀特的事情告诉她吧,省得这孩子担心。” “嗯,我会的,不过她现在不在我旁边。”肖扬此刻正在考核,无法及时听到这个好消息,不过只要怀特平安,她就可以安心了。冀杉大脑里的信息点正在暴风式地整合着,一件她已经遗忘了的事重新浮现了出来,她细眉一皱,镜中的目光变得凌厉无比,“王教授,冒昧问一下,令爱曾经是不是有喜欢上一个男人?” 王教授至今仍受女儿下落不明之事的折磨。冀杉知道自己最好应该保持不知情,但她心中有一个念头,必须要确认。 “啊……是的,阳子她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的男人没错……”王教授沉默一阵后,缓缓说道,语气中有一丝闪躲,也有一丝自责。 “您是不是阻止了他们?”冀杉试探地问道。 “我确实阻止了,到那是每个父亲都会做的事。那时候,阳子才十四岁,可是她喜欢的人,已经成年了。”王教授边说边叹气,“那个孩子当时也在我的实验室里,当初,我们几个在一起做研究。她还那么小,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保护,不愿让她和那个人继续接触而已。” “是《蛇的基因工程》研究吧?”冀杉问道,“我和泽恩已经知道这个研究了,具体的情况等结束了之后会和您解释,但现在请您回答完我的问题。” “第五个参与者,是不是叫董聿川?” 门已经被关紧了,肖扬有些着急地推了推它,门纹丝不动。 “我们这回真出不去了。”肖扬用手重重地砸向董事长的皮椅,椅子受力旋转了起来,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朝着董聿川停了下来。 “来这里已经花了这么大的工夫,不急于这一时吧?”董聿川走向皮椅,右手拍了拍被肖扬砸得有些瘪的皮椅,不紧不慢地坐了下去,双手放在手柄上,手指轻轻向下敲击着金属手柄,“咚咚”作响。 “喂喂,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我刚刚砸它确实有失考虑,但你直接坐下去是很危险的……”肖扬见董聿川坐下显然有些着急,她匆匆跑过去想让董聿川起身,却被泽恩一把往旁边拉去。 肖扬转向泽恩,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把自己拉开,只见泽恩一言不发地盯着董聿川,目光充满了敌意,她再度别过脸来,却发现地面上有自己的几缕。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左侧的头发,在耳朵的位置不知被什么给斩断了。 “不错啊,还有点聪明,不愧是王德友派来的人。”董聿川敲击金属手柄的动作停了下来,右手手指悬在空中,手柄上有一个凹槽按钮,泽恩瞥了眼董聿川身后的壁灯,斩断肖扬头发的激光正是从中射出,若不是自己及时看见按钮,拉走了肖扬,恐怕被斩断的就不是那几缕头发,而是…… “不过,聪明得也太迟了些。”董聿川嗤笑着,摘下了烟灰色的眼镜,不屑地摔在地上,眼神中流露的戾气,与平时的斯文判若两人,“你们还不是进了我的圈套?那个叫冀杉的高中生,现在估计还在满心期待地等你们给她报信吧?都是这样的‘人才’,你们组织能保留到现在,还真是个天大的奇迹。” 已故的代希只是一个幌子、冯镜月也只是设下的圈套,眼前一直被视为队友的董聿川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肖扬和泽恩直到今时才后知后觉。 董聿川将皮椅转到面向窗户的位置,他站起身,俯身看向雨幕迷蒙的沧市,回头看向站在原地局促的二人,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玩味地问道:“想不想亲眼目睹一次完整的异变?”说罢,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操作板,低下头设置着什么,肖扬甩开泽恩,快步上前夺过操作板。 董聿川面露愠色,话语中带着攻击性:“你刚刚没死,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要让你们陪我一起看好戏。不过,如果你再敢动一步,我就会让你去楼下跟那些人一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泽恩紧张地看着肖扬,示意她不要再轻举妄动,悄悄地把操作板拿来。 “现在是13点。”董聿川看了眼壁钟,“现在雨这么大也没法看,给你们时间自己考虑,一会雨停了,如果还没有把操作板给我,我就把你们都统统扔到楼下去。让天才的大脑受我控制这种事,鄙人可是很乐意干。” 第三次异变,一百零八个小时。 肖扬将手中的操作板攥得更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七章 坠楼 “真是出乎意料。”泽恩识图找出董聿川的破绽,好让自己与肖扬全身而退,“董先生居然会为了欺骗我们,利用余然的哮喘,差点就把他置于死地。”语毕,泽恩警惕地踱向肖扬的方向,双目却时时注意着董聿川眼神的变化。 提起余然,董聿川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但不出片刻,又恢复了他原先冷漠的神情。“你的‘蓝图’里,从来就没有余然吗?医院里潸然泪下的场景,居然都是你的独角戏。”泽恩一针见血,“我很佩服董先生的耐性,收养余然十四年,就是为了让他去地狱走一遭。”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董聿川额角的青筋暴起,但似乎并不想和泽恩争执,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转而观察着雨势的大小。穹顶的色彩已经比先前的混沌灰暗明亮了几分,这场雨来得急,肖扬担心它持续不了多久,冥思苦想着要怎么摧毁操作板。 “操作板坏了,不代表信号发射器会坏,我有一万种办法让这些愚民变成楼下那些人的样子。”董聿川从镜面反射出的虚像中瞥见肖扬细微的小动作,看穿了她的心思,“别忘了你脖子上的东西,你脑袋里的一切歪主意,我都知道,而且——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是这样吗?”董聿川办公室的书橱轰然倒地,书籍七零八落,书橱后面出现了一条甬道,来者正是冀杉,“别忘了,你脖子上也有一个。”冀杉侧了侧脑袋,指着自己颈动脉的位置,对董聿川发出警告。 “杉杉!”肖扬见冀杉也到这来了,不知是喜是忧,冀杉到来,究竟是终结这场噩梦,还是多了具尸体,肖扬心里始终没有定论。 董聿川见冀杉到来毫不意外,可怕地笑了起来:“本来想处理完这边再去处理你那边的,没想到你自己撞枪口上来了。” “我比较好奇你想怎么处置‘我那边’,或者换个说法——” “你想怎么处置余然?” 冀杉想起余然对自己说,似乎在董聿川另一人格主导他身体时,他的神色会与往常明显不同。这一点,她已经亲眼目睹了。经过先前泽恩的刺激,董聿川听到“余然”二字完全面不改色,与在余宅的宠爱,和在医院时担忧的神色大相径庭。 “我不介意,你亲自、提前来体验一下。”董聿川冷哼一声,嘲讽地打量着冀杉。 “事实上,我不觉得我会有这个机会。”冀杉边说边趋近泽恩。泽恩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条甬道,找到这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些天都在和余然画画吧。”冀杉背靠泽恩,偏着头答道,“员工宿舍大堂有oga地图,有一些标志不明的路,再加上有怀特先生的定位仪,自然而然地,就找到这里了。” 冀杉与王教授通话结束后,彻底证实了董聿川就是十四年前的纵火者、掳走幸田阳子的男人以及引起这一切混乱的元凶。她不知如何下手时,正好看见了泽恩的计算机,便想到通过定位仪找到泽恩和肖扬的位置。 肖扬看了眼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失去金属光泽的别针,暗感庆幸,问道:“杉杉,你有带什么来吗?这家伙的办公室里不知道有多少机关。” 冀杉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来沧市的安检了不允许我们带武器啊。” “不用着急,那些无辜的百姓会没事的。”泽恩此语或多或少给二人一些安全感,但肖扬仍旧对自己的未来不抱有太大期望,她甚至不知道泽恩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亲近的家人,朋友要算也就泽恩和冀杉二人罢了,就算这次不成功,意外死了,看上去似乎也挺值得的。肖扬心想,这么一来,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不用担心。”冀杉见冯镜月并不在大楼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自信满满地回望肖扬,“我们会没事的,相信我,肖扬姐。” 窗外已经不再是白蒙蒙的了。即便雨后的天空还是没有放晴的征兆,穹顶依旧低沉,似乎在窗子之下,董聿川森森地冷笑几声,拽平了自己西装,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肖扬的脸。肖扬因头发削去一侧,原本整齐的着装显得狼狈凌乱,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董聿川的目标是肖扬手中的操作板。 “眼神,语气,通通与平日不同。” 冀杉耳边回响着余然方才对自己所说的话。如今站在她眼前的董聿川,当真不如她记忆中那样时刻带着恭谦沉着,眼底也没有读诗时沆砀与守夜时的坚定关切,冷得就像是从雪湖里打捞起的冬月,冷清透彻且毫无生气。 “如你所见,已经停雨了。”董聿川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模仿”了他平时的温和语气,但话末语气下沉隐隐流露的寒意还是让肖扬胆战心惊,“懂事的小猫,知道什么时候该听话。” 肖扬回避着董聿川的目光,与冀杉眼神交汇的那个瞬间,悄悄将操作板转移到冀杉手中。这一切自然瞒不过董聿川,他把目光移向冀杉,还算有耐性地只是注视着她而不说话。 “不要忘了,你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董聿川胸有成竹。 冀杉觉得董聿川看自己时眼神有些变化,但是却说不上是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把关注点放在变化之上。约莫过了一分半,董聿川惋惜地长叹道:“看来,最后还是得一个人看戏了。”佯装无奈的语气褪去后,取而代之的是阴森的笑容。董聿川自如娴熟地将办公桌上的巧夺天工的青瓷瓶轻轻转动四十五度,整张桌子从中间分开,厚厚的桌面内外颠倒开来,敛去外部平淡无奇的装饰,内部密密麻麻的机关按钮赫然映入三人眼帘。 董聿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桌面,却熟知各个按钮操纵的是何种武器,它又将会从何处发出,对冀杉等人造成何种伤害。 “说声再见吧,‘朋友’。”冀杉不知董聿川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嘲讽还是苦楚。 董聿川带着那难以言喻的表情,迅速按下了数个按钮,忽而听见几声尖锐的气流声,冀杉猛地回头,一道强激光恰好擦面而过,直从壁画上扎进地板里,冒出丝丝烟气。紧接着又是紧密地朝着脚边、胸前、腹部以及全身各处发射而来的激光,泽恩和肖扬有些顾不暇接,手持操作板的冀杉也只顾着躲避激光,并未注意到董聿川悄悄出现在自己身后。 董聿川轻松夺过冀杉手中的操作板,只是轻轻一推,就将躲避光束尚未恢复平衡的冀杉推倒在屋子正中央的铬合金地板上。冀杉的手肘与膝盖与合金地板剧烈碰撞,身子被地板弹起,又在地面上滑动了一段距离,等到冀杉感受到身体的疼痛时,她已经没有余力再站起身了。董聿川环臂冷眼相看,置身事外。他熟悉每一束激光的光道,可以轻易避开所有激光束,但冀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发现冀杉倒下后,泽恩把自己也在激光阵中这一事实抛之脑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奔向屋子中心。即便如此,一个人的速度不可能超过光线,当他刚把冀杉抱起准备转移到安全位置时,一束早在董聿川计划中的细激光毫无征兆地刺穿了泽恩的右臂,处于同一光路上的冀杉的右腿也没能幸免。 “泽恩!”冀杉见泽恩又因自己受了伤,自责地喊到。刚才的猛烈撞击让冀杉对这样刺骨的剧痛感到麻木,她只觉得右腿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垂悬在半空。泽恩右臂在短期内受了太多伤,这道激光于他而言就像是致命一击,他的右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别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泽恩左臂还健全,他换用左手单手抱着冀杉,让冀杉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在自己意识模糊之前,轻声对冀杉说着,“会没事的,相信我。” 冀杉隐隐嗅到泽恩身上好闻的浅木香,于是便温顺地倚在泽恩的肩上。冀杉并不是不相信泽恩,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撑多久。她抬起头,泽恩眼中的湛蓝色变得模糊混沌,自己腿部隐隐传来血液的温热感,那束激光不知道把哪条血管打穿了,自己又撑得住多久呢。冀杉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疲惫了,眼前的景象无论怎么努力看,都在被黑暗侵蚀,愈发吃力,她的意识在逐渐消去。 仅在一瞬间,两个同伴都受了重伤,肖扬也顾不上激光束,瞪了眼毫发无损的董聿川,奔向冀杉。泽恩右手在空中晃荡着,鲜血就顺着手臂汩汩流出,满地都是血迹,早就分不清哪处是冀杉的,哪处是泽恩的。 董聿川的激光束兴许一旦攻击中目标就会自动停止,三人没受到激光束的再度袭击。 “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样,真的很可笑。”董聿川不屑一笑,“面对着死亡无动于衷,你们经历过吗?知道吗?你们从来都不是什么神,你们从来都不知道,为了维护你们所谓的‘规则’、‘制度’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有多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就这么死去!” 冀杉的意识模模糊糊的,但还是听进了这几句话。组织里的人,对董聿川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 看着阴翳的天空,董聿川刻意把操作板在三人面前晃了晃,肖扬想要起身再度夺回操作板,却被泽恩拦下:“不用去,他不会成功的。”肖扬虽不理解泽恩,但更不明确她前去抢夺的结局会是什么,咬着牙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董聿川见三人迟迟未动,戏谑道:“楼下那些人也是这样,一开始巴不得露出自己所有伤人的利爪。” “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全部暴露在对手面前,那些优势就成了劣势啊。” 稍作迟疑,董聿川按下来红色按钮。 第三次异变就要启动了,一切都完了。肖扬看着受重伤的两位同伴、困于摩天大楼的自己,脑海中像过电影般,出现了沧市普通人的画面、摩天大楼中终日生活在紫外线下的异变人,五味杂陈。 一切都接受了,反而更加坦荡。但从董聿川惊诧的表情看出,一切并没有进行地那么顺利。窗子外边,人还是人,还是该走的走该玩的玩,没有蜷缩在墙角的,也没有暴跳如雷的,更没有手持武器的,只是普通人而已。 片刻后传来的墙壁倒塌的轰鸣声更是印证了他的失败。 “你做了什么!”董聿川把“无用”的操作板丢向瘫坐在地上,靠倚着桌子才勉强挺直脊背的泽恩。操作板重量并不大,砸在身上自然也没什么感觉。位于摩天大楼顶部的信号发射器发出了巨大的电流声,失效了。 泽恩一字未答,只露出了属于胜利者嘲讽的笑。 “我告诉你们——”董聿川显然受不了这样的嘲讽,大步走向泽恩,变得暴跳如雷,眼睛几乎贴着泽恩的视网膜,“既然你们那么想做英雄,要阻止我的第三次异变、让它失败,那就让你们这三位圣人代替那些愚民下地狱去吧!”董聿川转身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机关按钮。 他找到威力最强的那个按钮,正准备按下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指尖,打到窗子的玻璃上,子弹卡在玻璃暗纹里,旋转几圈后掉落在地板上,发出金属碰撞声。被子弹极速摩擦后,董聿川的皮肤有些灼伤感,他闷哼一声,回头后,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站满了手持枪械的人。 冀杉拼命睁开眼,在视野仅有的一小块光亮区域内,瞥见了最前方站着的冀尘,他手中弹枪的枪口还残留着几缕硝烟,其余人她似乎都不认识,除了冀尘身旁的冯镜月。 “我就知道……”冀杉极小声地从嗓子缝里挤出这句话,但无人听见,就像那缕硝烟一般隐匿在空气之中。 董聿川见局势不利,却还做着杀光所有人的黄粱梦美,他回头继续操作,却兀地发现机关按钮全都失灵了。使它们失灵地并不是别人,就是肖扬来中国寻找的那位行踪不明的发明怪人——怀特! “怀特先生!”肖扬见到安然无恙的怀特,欣喜地呼喊着。 “好吧,好吧。”董聿川背对着冀杉等人,冀杉完全看不到董聿川的表情,但听得出,他的语气有一丝悲凉,“我十四年设计出的计划,你只用了几十秒就毁了。看来我确实是输了。” “自己的优势若全部暴露在对手面前,那些优势就成了劣势。”怀特用董聿川的原话回应之,“道理用在自己身上时,怎么反而不懂了呢?” “你的动机是什么?”身着黑色风衣的余则成身后跟着几名保障他人身安全的成员,走上前,语气庄重,嫉恶如仇地盘问道,“王教授待你不薄,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毁了所有人,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才好。不过,现在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董聿川似乎仍然不愿意悔改,他厌恶地听着余则成正义的批判,不耐烦地答道,“有的事做了就是做了,你们这些自恃正义的人为什么总要为犯罪找出合理的逻辑来推断动机?” “我今天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后悔,这是我的报应。”董聿川捡起眼镜,默默戴上,“我做这一切,也是你们的报应。” “就算这次我失败了,也还是会有人来惩罚你们的,你们,逃不掉。”语毕,董聿川疯魔似大笑起来。 “冥顽不灵,简直就是衣冠禽兽。”聂寻无奈地摇摇头,董聿川听到这句话,愤怒地瞪向聂寻,聂寻知道董聿川没有任何伤害别人的方法了,不甘示弱,毫不回避他的眼光,更是厌恶嫌弃地回应着。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暗流涌动。 “你知不知道余然还在担心你?”冀杉打破了这层压抑的气氛,为了让自己感到更舒服一些,捂住了腿部流血的伤口。从进董事长办公室开始后,冀杉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余然和自己对话的种种神态语气,打心底替余然感到不值,“他时刻都在想着怎么治好你的病,但是你却从头到尾把他当作棋子,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甚至,利用他对你的感情!” “他在想着怎么治好我的病吗?”董聿川有些悲凉地低下头,端倪着自己没有一丝污垢却早已沾满鲜血的双手,虽然衣冠楚楚,却显得狼狈不堪,“是啊,我是病了吧……没了我的话,小然总算可以正常生活了。” “幸田阳子在什么地方?”泽恩捂着右臂,颤抖着问道。 “很抱歉,这些事,你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董聿川的目光穿过一排排人群,看着因自己伤到无法动弹的冀杉,温情得与先前剑拔弩张的他判若两人。 他触碰到办公桌上的一个暗门,从机关按钮旁升起一个绿色按钮,轻轻按下按钮,摩天大楼楼顶的落地窗迅速消失了。虽然现在雨停了,冷风还是猛地灌进董事长办公室里,看上去还会再下一场雨。 他在窗子边缘,迟疑了一秒,似乎在目测大楼的高度。接着,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纵身跃下,冀杉震惊地看着董聿川,只见他嘴一张一合,眼神诚挚地望向冀杉,说了四个字,但却不知道那四个字是什么。 冀尘急忙跑去窗边查看,只见已经坠落下很大一段距离的董聿川按动了自己脖子上的按钮,“嘭”的一声,他的颈动脉被设置好的机关炸破,鲜红的血顺着光滑的墙壁,溅在这栋他费心费力建设的空中楼阁之上。 冀尘听见“啪嗒”的金属撞击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机关,已经自动掉落了。泽恩和肖扬的也是如此。 “已经死了。”冀尘朝余则成摇摇头复命,随即奔向冀杉:“撑一下,哥哥马上……” “扶我过去!”冀杉不知自己的情绪失控是因为不愿接受善良的董聿川因罪恶的他一并消失了,还是害怕让余然伤心,执意要冀尘扶自己过去。 冀尘对自己妹妹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了,只有让她看董聿川最后一面,倔强的冀杉才会情愿地让自己带她去包扎,便同意了。 公司的员工因为听到巨大的响声,闻声赶来,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几近昏厥。 冀杉怔怔地看着,凄冷的风吹起她的黑发,不知为何流下的眼泪从脸庞滑落得悄无声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看见了那个她不愿意见到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见到董聿川可怕的死状,心如刀绞,踉跄地走上前,也软瘫地倒在董聿川的尸体前。 “杉杉!”肖扬慌张地大喊道。冀杉眼前的景致已经完全漆黑了,她因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倒在冀尘身上。冀尘立刻沉着地安排人为冀杉和泽恩处理伤口。 摩天楼里的众人总算是安然无恙了,但高空寒冷的空气吹得人人嘴唇发紫,风也把发型吹得乱七八糟。无人问津的董聿川就躺在楼下雨后湿漉寒冷的地上,面朝着毫无光线的满天阴翳,身侧是昏厥过去的爱人,没有任何希望与祝福,在人们厌恶的目光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天的凄风苦雨、死于非命之人、血流的温热,即便许多年过去了,它们总是清晰地浮现在冀杉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像噩梦一样清醒。 “走吧,回去吧。”余则成像是见惯了此类情形,扯了扯帽子,转身离去,“去找幸田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八章 草草收场 冀杉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竭力去辨识这个地方,视野边缘却总是模模糊糊的,明媚的阳光分明不是夏季的,却晃得她无法睁大双眼。即便如此,鼻尖却灵敏地嗅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本该冷涩却因混着阳光而变得温和纯净的香气。 是香樟。 这里是城北孤儿院。 不知为何,这样想着,视野逐渐变得明朗了。“小杉,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吗?”眼前瘦弱的男孩正抬起头歪着脑袋,不大不小的黑色瞳孔随着自己的眼神频频流转,“再过十分钟一个大哥哥就会来接我走啦,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小杉,你和哥哥一起和余然拍一张合影留念好不好?”冀杉听见熟悉的女声,抬起头,只见李牧云含着笑,半蹲着身子,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 “好。”冀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被自己的妈妈要求,冀尘即使不情愿也无计可施,最终还是和两人站成一排,无表情的被冀恒拍进相片里。 “啊,大哥哥来了!”余然面露喜悦之色,拽了拽冀杉的衣角,指向从铁门外黑色小车驾驶座上走下的戴着眼镜的男子。冀杉即使还没缓过神,但她一看,便能认出那个男子就是董聿川,装扮、长相都没有很大差异,唯独不同的就是脸上和煦的表情。淡淡的笑容像漫射的柔光,并不让他看起来耀眼瞩目,但只要看见他笑容的人,例如冀杉眼前的余然,幸福得却像钻石一样闪耀。 冀杉想起董聿川可怕的一面,为了不让自己也沉溺进去,扭头转向冀尘。或许这就是余然和幸田阳子都倾心于董聿川的理由,这时的董聿川少不更事,与如今完全不同。想到这,冀杉才意识到余然、自己、冀尘,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十四年前的样貌——这就是十四年前的场景! 董聿川打开车门,余然和院长告别后,正准备上车,却被冀杉拦住了。冀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身处十四年前的场景中,董聿川的罪过一项项浮现在眼前,不管怎样,她都想阻止董聿川带走余然。 但董聿川的反应却平静的可怕。似乎他早就料到了冀杉的举动,他露出苦楚的、夹杂着许多情感的眼神,和跳下大楼时最后看向冀杉的眼神相同。惊恐漫上冀杉的全身,像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周围的景物在崩塌,又变成了那栋令她无法忘却的oga大楼。董聿川纵身坠下,自己却也一并跟着下去了,那个眼神没有任何改变,直到董聿川动脉破裂、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也从未变过。 冀杉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躲不开这个眼神。在与地面接触的最后几秒,她终于紧紧地合上了双眼。 但没有疼痛、没有死亡。 冀杉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吸入肺中的空气不再是香樟气味,而是刺激的消毒水味,有节律的“滴滴”声试图将她急促的心跳声变缓。 只是梦而已。冀杉想坐起身,却挪不动自己的身子,她只能微微侧头左右频顾。空调冷气从上下旋转的挡板中吹出,旁边的浅蓝色布帘在空中跟着上下摆动,冀杉左侧的窗外,正是一轮澄明的新月。 “还好吗?”右侧传来泽恩的声音,冀杉努力地往那个方向瞥,泽恩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躺在自己旁边的床位,月色下,泽恩只有半边脸被照亮,察觉到冀杉注视着自己,泽恩也转过头,湛蓝的眼眸就像窗外静谧的夜空。 “啊……”冀杉起初觉得自己连话都说不出口,哼哼的几声才正确发音,“还行,就是使不上劲有点不舒服。” “我疏于考虑,让你的右腿受伤了。”泽恩整个人侧向冀杉,露出了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右臂,缓缓解释道,“冀尘怕你疼,让医生给你做了全麻,恐怕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会恢复。” 看见泽恩受伤的右臂,冀杉有些难言的情愫,一时竟说不出话。 “做噩梦了?”泽恩突然看见冀杉脸上滑落的汗滴,语不惊澜地问道。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冀杉,她忧心忡忡地答道:“我梦到了十四年前在城北孤儿院和余然合影的情景,也梦到了董聿川……” 提到董聿川,冀杉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发颤。 “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泽恩问道。 “不,没有……”冀杉一回想起梦境,眼前就尽是董聿川的眼神,“虽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十四年前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很正常,很平静。” “董聿川……他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冀杉战战兢兢,不知为何竟把“处置”这样的词说了出来。 “还没有决定。”泽恩对董聿川的死同样惋惜,但毕竟没有像冀杉那样亲眼目睹他死前那种不舍而又绝决的眼神,自然不会忌惮,“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组织内部,不能轻易地交到警方手中,尤其是沧市那样尸位素餐的职员。怀特先生在新安市发现了幸田阳子的踪迹,我们送来医院的时候,他就领着王教授去找幸田阳子了。现在医院里就只有余则成先生和聂寻教授在讨论到底要对董聿川采取什么措施。他的尸体,现在也暂时保存在这个医院里。” 说是尸体,如今的他哪里还是个完整的人呢…… 冀杉内心惴惴不安,十分惶恐会发生些什么,但当她望向泽恩,回望的那个坚定的眼神又让她感到安心。“余然呢?”冀杉无法想象余然痛失爱人,看着他的血液渐渐流出却无计可施的痛楚。 “在十五楼的普通病房里,平时住院都是董聿川监护他,但现在已经不同以往了。你和冀尘都是他的旧识,余则成先生就让他去看着余然了。”泽恩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冀杉的一个个问题。 夜色渐浓,高楼之上狭窄病房里的二人宛如隔世,听不见丝毫外界的声响,月光的方向,也微微发生了偏折,从泽恩的脸庞上移开。 经历过这样的濒死之旅,冀杉和泽恩本该有很多话题要聊,但冀杉却对这样正义的行为厌倦了,她紧盯着自己被轻金属固定着的右腿,不愿再说话。 泽恩轻声道了句晚安,冀杉听见泽恩辗转时床榻发出的细微声音,此后便再度恢复寂静。 同样一轮月色下,冀尘百无聊赖地伫立在窗前,习惯性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但手指却在刚碰到打火机时缩了回来——这里是病房,禁止吸烟。 方才余则成和聂寻就董聿川遗体归属一事争论不休,虽说还没有下定论,但冀尘心里大致已经明白了。 “小尘哥哥。” 余然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冀尘有些无所适从地转过身。余然半枕着身子坐在病床上,虽然冀尘不像冀杉那般常去孤儿院,与余然也有十余年未见,但余然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却和当初没有区别。意料之外的是,俨然一副孩子样的余然,眼中却包含着巨大的痛苦。 “聿哥……我可以带他走吗?”余然愣愣地继续问道,眼睛里泛出晶莹的光,声音微微发颤。 “还要等待决定。”冀尘不知如何回答他才能不至于让他伤心,“这件事影响太严重了,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 “那现在聿哥呢?!”余然听罢,眼瞳斑驳了,泪珠夺眶而出,撕心累肺却无力对冀尘喊道,“他就那样躺在冷冰冰的冷冻柜里吗?” 从事情报员多年,冀尘不是没有见过生离死别,对此他已经免疫了。但这次不同。 董聿川是自己办事不力才去世的,而眼前痛苦的人又是自己的旧识,冀尘那麻木的心,似乎又开始感同身受了起来。在得知父母海难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他将眼神从余然身上别开,一言不发。 冀尘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他看了眼屏幕上的信息,悄悄离开余然的病房。走到门前时,他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可怜的人依旧坐在病床上低声抽泣。 “别做傻事。”迟疑片刻后,冀尘没有等到答案,还是离开了。 “董聿川的事不能就这么草草收场。”聂寻将余则成递来的资料重重地摔在座位上,怒目而视,额角的青筋也随之凸起,气不打一处来地坐于软椅上,“要不是这几个孩子救场,你余则成还能在这跟我争?骨灰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余则成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对聂寻的斥责毫不介意,相比聂寻的激烈,更为稳重地说道:“的确,董聿川很危险,我能理解你想把他绳之以法的想法……” “那就把他当作一级犯人对待!”聂寻不领余则成的情,依旧不依不饶地呛声。 “董聿川是多重人格患者。”不论聂寻言辞如何激烈,余则cd平静如斯,他指了指被聂寻揉皱丢弃的资料,来开口道,“就算按律法判处,你觉得他会受到多大的惩罚?况且,他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不管是哪个‘董聿川’,都已经死了,你想惩罚什么?” “oga公司的事非同小可,要是把所有真相揉碎了给全世界看,只会适得其反。公司周边涉及到的所有人、事,要让谁来怎么负责?想给董聿川定罪,无疑是给所有沧市居民定罪,组织也会暴露……” “……”聂寻急得频频拍座椅的扶手,但奈何扶手也是软织,发不出一丝声音,聂寻的愤怒显得十分无力。 “余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冀尘按照短信上的指示来到这个隐蔽的房间,一进来却看见两位先生争吵的画面。 “我想告诉你讨论的结果。”余则成语毕停了停,等冯镜月也进入房间,才继续说下去: “董聿川坠楼自杀,在场的仅有冀杉、泽恩、肖扬三人,但未能救助成功,当场死亡,其遗体于医院尸检后归还家属。其名下oga公司的游戏cita也因运行内在问题停运。镜月,你尽快处理好。” “是的。”冯镜月从来不对余则成的指令提出反对。 “放屁!”聂寻听到余则成胡诌的一段话,不悦地喊道。幸亏这个医院的负责人也是“赫莱”组织的一员,医院算是半个组织所有物,聂寻的声音如此大,才不至于遭人窃听。 冯镜月和冀尘曾经虽未见聂寻其人,却不只一次听闻过关于此人的话:意气风发、沉稳不足自负有余,但因能力卓越,令人不能不服、虽然年纪不小,却生着和冀尘年纪相仿的一张脸。 冯镜月接受完指令,性格和缓的他不想掺合进这位聂教授的不满中,和余则成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别管他。”余则成稳重的长相与聂寻那令人惊异的童颜一比较,像极了父子俩,“阿尘,这次事件还有些细节始末尚未明白,小杉作为参与者应当知道,但她毕竟还小,受了刺激,等她精神状态好一点了,你向她问问吧。余然那边,我又找了成员去照顾,这些天就不给你任务了,好好陪陪妹妹吧。” 冀尘想起初到新安市余则成对他说的一番话,如今果然没有食言。他轻声道了谢,如释重负的离去。 他打开手机,已是三点二十七分了。 看着窗外的月色,冀尘感到莫大的慰藉;看得出神了,拿着手机的手便缓缓垂于腿侧。手机锁屏上那个生着泪痣的黑发小女孩,穿着抹茶色蛋糕裙抱着等身抱枕甜甜地睡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九章 别离 “你很早的时候说过,你要等我成年。”余然跪坐在一方大理石堆砌的墓碑前,碑上赫然印着“董聿川”三字,余然噙着泪水,俯下身耳语道,“我已经十八岁了,你已经不用等了……”几滴泪水滴落在余然身前地上的大理石上,瞬间就蒸腾在深夏的空气中了。 “你到底怎么了啊?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会认真听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我已经十八岁了,你已经不用再等了,不用一直在三十二岁等我了啊!” 到场的人中,无一人发出声响,无可奈何地任由余然歇斯底里。 冀杉不喜欢新安市深夏闷热的天气,更不喜欢这种阴阳两隔的场景,大概是因为不远处低沉的钟声,压抑得自己难受吧。腿上的伤虽然基本痊愈了,但仍然不能正常走动,困在轮椅上的她只能掩耳盗铃地刻意忽略燥热的空气、过滤余然的话,让自己感觉舒服一些。 “千万不要自责。”身着黑色正装的冯镜月见冀杉眉头紧锁,俯下身子安慰他,有些忌惮死者地轻声安慰道:“董聿川是自食苦果,他做了错事,理应为自己承担——不管是善良的他还是心思阴骘的他,本质上,还是董聿川自己啊,就算我们阻止了他,他也逃不过刑罚,也许这对他而言,更是种煎熬……” 冯镜月还未说完,便被冀尘打断,强行拽到远离冀杉的地方。 “下班时间到了,太平洋警官。”冀尘压低声音,用夹杂着不满和不成器的目光侧视着冯镜月,转而用十分关切的目光望向远处轮椅上一袭黑裙的冀杉,“小杉从小就这样,钻进了牛角尖里怎么拉也拉不出来,就别干涉了,让她自己想通吧。” 怕就怕,她想不通啊。冀尘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条件反射地想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迟疑片刻又放下手。 冀杉呆坐着,身体却突然一晃,她微微回头一看,见泽恩用未受伤的左臂推着自己的轮椅远离了人群,往花园走去。眼前的洛丝玛丽玫瑰自冀杉一行人与董聿川相遇的那场暴雨后,虽再无经历任何风雨,但此刻,却凋零破败,落红满地。余家别墅花园本由董聿川负责修剪,这一隅本就只有洛丝玛丽玫瑰,物是人非,花期已过,显得格外苍凉。 “我一直以来都在为他的逝世而纠结,我知道这是他应该接受的,但我又总觉得,他不该就这样死去的。”沉默良久,冀杉突然开头,旋即俯身拾起几瓣沾着滚烫泥土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用纱制小袋收好,用被园艺剪刀修下的短树枝挖了个小洞,把袋子埋了进去。 “即便再罪不可赦,至少再给他一个认识错误的机会啊。”冀杉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强烈的光线,自顾自地说道,“即便是犯错,也有原因和苦衷的啊,可我们还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怎么可以让他就这么走了?” “医院那晚的梦境,不会是假的,董聿川在那时的我看来,确实是一个和善的人,余然眼里应该更是如此。”冀杉垂着头,不愿让泽恩单手推自己,便自己用双手生疏地转着轮椅,吱吱呀呀地在不平坦的草坪上移动,许久未修剪的草长得参差不齐。泽恩紧随其后,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余宅正门口,满地皆是那些曾经长满整个大门令人无法进入,此刻却奄奄一息的薇甘菊。 触目惊心的那天,王德友便跟着怀特来到了这里——泽恩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自己曾经进入的荒芜之地,就是关了幸田阳子十多年的地方。 十多年的不见天日,十多年的虫鼠为伴,尽管众人都做好了准备,但真正见到幸田阳子时,所有人都被震慑到了。 瘦骨嶙峋,头发蓬乱,身体多处因潮湿环境溃烂发炎,与照片里那个微笑的她截然不同,被铁链拴在一楼暗道尽头最角落、最黑暗的地方,幸田阳子见到双鬓斑白的父亲时,连眼泪都不会流了,只能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呜呜的悲鸣声。种种一切的迫害都足以摧残任何一个花季少女,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最残忍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送去组织内部医院后,医生对其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现她虽然全身各处、各种机能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害,但囚禁者始终“把握得当”,给她吊着口气,让她以最清醒的姿态接受所有的迫害。 董聿川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究竟是如何掩人耳目把她藏在地下室的?答案,都跟着施暴者一起坠入了地狱。 “这些事,怎么想都是想不通的。”泽恩不知为何蹦出这么句话,“因果往复,孰对孰错已经分不清楚了。” 冀杉不反驳,便是默认。 自己同情董聿川,谁来同情也许要在医院精神科度过余生的幸田阳子? “先把这些放一边吧。肖扬应该很快就到了,我们回去吧。”泽恩向冀杉征求意见,自己便走在前头领着她走。 冀杉缓缓地转着轮椅,途经草坪时轮子撞上一块残破的石板,这应当是曾经繁盛时期修葺的建筑,而现在却变成这幅模样了。冀杉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可怕的地狱,余家和董家,余然和董聿川,即使逃过了那场疾病,终究还是难逃厄运,一个惨死,一个则要承受相思之苦。 两家人的悲剧,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泽恩。”冀杉突然叫住走在自己前头的泽恩,眼中满含温情,“谢谢你。” 泽恩听到后,微微一怔,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走着。 “小杉!”肖扬见冀杉仍在轮椅上,匆忙奔来,险些被草地里隐藏着的破石块绊倒,趔趄了一下恢复了平衡,“腿怎么样了?泽恩呢,手好了吗?” 肖扬在冀杉和泽恩手术后不久也回了新安市,这些天一直和怀特先生呆在一起,由于王教授和怀特教授不肯参加董聿川葬礼,她这才有机会和患难与共的两人见面。 “托你们的福,应该很快就会好。”冀杉和泽恩聊过之后,脸上的阴翳显然褪去了不少,终于有了些许所谓花季少女的明媚。冀尘见妹妹似乎走出了死胡同,欣慰的笑了。 冯镜月见三人到齐了,又笑意盈盈地走向三位:“过去吧,仪式要开始了。”这一回,冀尘没有阻止他。 董聿川的仪式就是普通的葬礼,真要说特殊,就是余然选择把他的墓地选在余宅。 “这里是聿哥从小长大的地方,亲人的记忆,一切的记忆都在这了,他应该,也想在这的。”余然去医院邀请冀杉时,是这么解释地。当冀杉问及余然他日后该如何是好,余然只是莫名老成地应了句:“我已经成年了,可以接手家族遗留的那些股份、公司了,至于住处,我会搬去市区,毕竟只要一在这,我就会想起聿哥……”话未说完,他便流起了泪。与此同时也是这样,他跪在碑前,痛苦不止。 “法律总是为杀死定罪,却不需要有人为灵魂的毁灭负责。”冀杉说道,“到底是什么让董聿川的灵魂变成了这样……” “我一定要弄明白。”冀杉觉得鼻尖酸酸的。 明明是历经了同一场劫难的两人,余然的天真善良多难能可贵,而董聿川又有多可悲。冀杉一抬头,却看见了更让她心碎的一幕——余然难抑泪水,双眼红肿,轻轻地在董聿川的碑前一吻,带着哭腔说道:“聿哥,一路走好。” 余宅一楼的薇甘菊虽被斩断,但其强大的力量却指引着他往上攀爬,假期之初时,它还只蔓上了一楼而已,但现在也许不过多久,第三层就要消失了,悬空的楼层,在苟延残喘十余年后,还是难逃生满薇甘菊命运。 此后又过了很多天,余则成把这些年轻人全都叫去了王教授家中,整理事件汇报。 “当时时间不够,我没办法找到准确程序所在,但我找到了所有程序共通的一个指令,就把那个指令修改了,一旦董聿川启动信号程序,cita就会毁掉,这就是那时候没有异变的原因。”泽恩把自己当时所做的事都说了出来。 “嗯,做得很好。”余则成很少称赞他人。 询问过后,几个年轻人便一同在后花园的亭子里乘凉,冀杉看见冯镜月,还是微露尴尬之色。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坏人,我到现在为止都没干过坏事。”冯镜月每每想起自己被冀杉怀疑是坏人的事,都哭笑不得,顿时觉得自己人生十分悲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当时也在政府,还知道怀特先生的胸针,太容易让人怀疑了。”冀杉连连解释道。 “就是啊,而且你演技太不自然了,考核时明明想装出自然而然的离开,却还露出那么多蛛丝马迹,很容易让人多想的好不好?我和泽恩都没有怀疑过冀尘的身份啊。”肖扬帮冀杉解释道,朝冯镜月翻了翻白眼。 “太不公平了!”冯镜月抱怨道,“本来去政府是他的任务,现在都要我背锅。” “确实是这样。”冀尘忍俊不禁,“我一直都在留意你们的动向,一直到后来在oga公司,才冒着危险偷偷和小杉见了面。” “对了,也就是那次见面,我问哥哥,为什么他要留那些内容的字条,才知道那些纸条除了一开始孤儿院的那张,其他的都不是哥哥写的。那时候,我其实就在怀疑幕后真凶是不是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并且指引着我们一步步走入陷阱,但那时,当局者迷的我依旧无法对董聿川产生怀疑。”冀杉说罢,泽恩突然理解了当初冀杉说冯镜月不是坏人时笃定的眼神,而肖扬则是恍然大悟地频频点头,“毕竟,我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温文尔雅、似乎是文学男的董聿川,背后居然对基因和计算机研究地那么透彻。” “听上去冀杉哥哥也不知道‘代希’就是董聿川用来打幌子、顶替的身份。对了,那时候你们怎么都不继续考核了?”肖扬问道。 “是因为安娜——”冀尘解释道,“我之前就是靠着安娜,作为关系户才进的oga。要知道有时候越显眼越不容易被怀疑。” “考核途中我去吸烟室尝试联系安娜,发现她电话不在服务区,可当天我和她都是约好了要通信的。那时我产生了怀疑,真凶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和冯镜月。又因为如果你们成功考核,会强制佩戴读取大脑信息的装置,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只能瞒着你们,出此下策,提前离开。但还是迟了一步,让你们受伤了,真的很抱歉。” 想不到冀尘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认真起来还是很稳重的。肖扬饶有兴趣地关注着冀尘说话时细微变化的表情。 “那现在,安娜怎么了?”冀杉突然想起oga大楼里那些员工和“试验品”,关切地问道。 “放心吧,大多数员工都不知道实情,只知道oga公司的外壳——游戏公司。内部员工其实也只在大楼一楼工作,管理那些异变人的其实就只有董聿川一人,所谓协助人员,其实根本不存在,包括安娜,也不是。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工作,一切正常。”冀尘的语气转向失落,“但那些异变人,已经没有办法了。他们中大多数都无法恢复正常,因为异变机理与暂时性异变不同,不管是否有幸存活,在连日的紫外灯照射下,他们的生命基本上都只剩下一个月了。” “这样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冀杉若有所思。 “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么多,真是天才。”冯镜月将王教授家中的猫抱在怀中,满脸爱意地逗着猫,“太自信大概就是他的缺陷吧,就是这个自信,让他百密一疏。” 冀杉的指尖在大理石座椅上轻轻敲着,似乎并没有把冯镜月的话听进去。“怎么了?”冀尘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冀杉的脸颊。“天才也会犯低级错误吗?”冀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你应该要请教我才对。”离四人有一段距离的冯镜月将田园猫轻放回草地上,特意探回头应道。 “滚。”冀尘单手拿起冯镜月的手提箱,看都不看就又把它扔了出去,“滚去执行任务。”冯镜月显然已经习惯了冀尘对待男性朋友的态度,他含着笑叹了口气,和四人道别后就离开了。 “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冀杉又想起董聿川死前对自己说的那四个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二楼的余则成、聂寻、王德友、怀特四人看着楼下的几个年轻人,满意地相视一笑。 “他们挺机灵的,挺稳重的。”聂寻大肆赞赏,“虽然——我还是不同意老余你的决断。” “董聿川已经入土为安了,这件事再抗议也没用,至于沧市,你放心好了,经过这件事,治安会慢慢变好的。”余则成看着聂寻,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不过,冀杉似乎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加入组织。” “年轻人就是这样嘛,我以前不也是这样的。”聂寻微微一笑,两个多年的好友终于在小摩擦之后冰释前嫌,“只要她爸妈一天没有下落,她随时都可能会加入,和他哥哥一样,他们两个在这方面是一模一样的。” “组织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动作了,这次错误的源头都在我,是我养虎为患了,要是当时不收下董聿川……你们就不用丢下自己的事来中国,阳子也会像以前一样,可以和他们一样在下面开心地聊天。”王德友眼底有一丝黯淡,“我大概不会再想培养谁了。” “别太担心了,已经出动最好的医疗资源,令爱会恢复的。”怀特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没有看走眼,他确实是天才。”余则成长长的叹了口气,“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在全国掀起如此巨浪惊涛,我们四个也许都做不到。若不是把聪明才智用错了道,不知道会有多大的作为,真是可惜了。” “这次就这样吧,任务结束了,我们都该整理一下‘自己的事’了。”怀特看了眼伤心的老朋友,缓缓说道。 “我也是。”聂寻从窗前躲到阴处,远离炙热的夏季阳光,“你们害我错过了澳洲雪最美的时节。” 冀尘许久不回家,看到陈设完全与先前一致的屋子,心底流过一股暖流。 “我今天去看过了阳子小姐,她还是沉默寡言着,伤口那些的倒是好了不少。”冀杉把保存起来的冀尘的衣服拿了出来,“王教授看起来要隐退了,打算一门心思投在女儿身上。” “不过……找到了总比没找到好,董聿川走了,爸妈的下落……”冀杉说着,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事件结束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唯独父母的下落还是石沉大海,而董聿川这条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放心,我会尽力的。”冀尘回头,坚定地摸了摸冀杉的头,“这可是我加入组织的初衷啊。” “房里的陈设还是没有变。”冀尘之前来放药的时,并没有仔细观察屋内的陈设。 冀杉看向冀尘:“物品永远比精神留存的久,这样子,好像你们都没有离开我。” “抱歉,小杉。”冀尘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沉重,他抽出一支香烟,迅速点燃香烟后吐出一圈烟雾,“我那时……” “我可以理解你,哥。”冀杉打开屋内的窗子,回头坚定地看向冀尘,“我是你,也会做出同样额选择。” 今天过后,泽恩和肖扬就要跟着怀特教授离开,最后一宿依然住在冀杉家,不同的是多了个冀尘。泽恩便和冀尘一起睡在冀尘的房间。 “泽恩,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冀尘轻轻闭上眼,下定决心般地对泽恩说道。 虽然冀尘和泽恩、肖扬并没有去往同一个目的地,但他们的航班却恰好是一个时间的。聂寻乘坐的是不同的航班,怀特先生已经过了安检,留下四个年轻人好好道别。 “小杉,我会想你的。”肖扬给了冀杉一个大大的拥抱。 “下次再见,我一定会把爸妈的消息带来,等我的好消息,好好照顾自己。”冀尘宠溺地看着冀杉,亲昵地捧起冀杉的脸,“对不起,八年了,都没能好好陪你。” “没关系。”冀杉宽慰一笑。 “好好学习吧。”泽恩不知为何戴着口罩,说话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考好了,毕业旅行来德国的话,我……和肖扬会尽地主之宜的。” “好,到时候不要不算数了。”冀杉回应道,“对了,各位。我已经决定加入组织了——虽然王教授发掘我之初是想让我成为替代他的科研力量,但在父母的下落找到之前,我必须要成为和哥哥一样的人,所以,毕业了大家就是同事了。” “乘坐飞往慕尼黑航班的乘客请注意了……”冀杉听到机场的播报,催促着他们赶紧去安检。 “小杉!我在德国等你!”肖扬过了安检后,对着安检门在孤身一人的冀杉喊道。 “一路平安!”冀杉向三人挥挥手。 目送着飞机变得越来越小,冀杉缓缓走出机场,深深吸了口气。 她不再觉得城市的人群、钢筋森林令她压抑沉闷,她为这么多平凡的人依然生存在这座灰色的城市里而倍感欣喜。 “各位观众朋友们,虚拟现实游戏公司董事长几日前不慎坠楼身亡,一代游戏帝国就此终结,但我们可见,市场上对于此类游戏的需求甚大,同类型游戏将有更大发展空间……” 不慎坠楼身亡……这是最好的结局。冀杉心里想着。董聿川的死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那几场异变不会给人们留下任何印记,那些支配众人的恐惧,不为人们所知,就是最好的。 冀杉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传来一则余然的讯息,她微笑着打字回复着,迈开步子,走在井然有序的街旁人行道上。 这个社会飞速发展,人命却依旧微薄如草芥。脚下的土地,实则是安全难测的薄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三十章 永生花 “这边请,你可以看看这些,这些都是当季的新品,很多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导购小姐彬彬有礼地把冀杉领到一排裙装面前。 冀杉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逛过服装店了,面对着这些衣服完全不知所措。她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冀尘,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这个……我其实也不太懂女孩子的衣服。”冀尘无奈地说道,“我平时工作时间见到的女人都穿着正装。” 兄妹俩面面相觑,场面顿时十分尴尬。 导购小姐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从展架上拿出一套绣着雏菊花纹的吊带裙装,和一套红色格纹的露脐短裙套装,化解尴尬:“她肤色白,而且长得高,很适合这两件,绝对不会错的。” 冀尘的目光落到雏菊刺绣上时,眼前一晃而过一个画面,他思忖片刻,指了指红色格纹的那件,对冀杉说道:“试试这件吧,你的衣服都太中规中矩了,颜色也都太闷了,偶尔换换这种鲜艳颜色的,也不错。” “那我试试吧。”虽然冀杉嘴上不说,可她还是暗暗地期待着自己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毕竟,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跟美过不去。 “小姐。”冀尘在冀杉进入更衣室后又叫来了导购,“麻烦帮我把这件衣服也包起来吧。”冀尘指了指另一件雏菊裙装,礼貌地笑道。 虽然冀杉从没穿过露脐装,总觉得不自在,但确实如导购小姐所说,她穿起来的效果十分惊艳。红色中和了她五官的清冷感,不至于让她看上去总是一副郁郁孤欢的样子。“很好嘛。”冀尘终于在冀杉身上看到了十八岁少女该有的样子,有一种完成了重大任务的释然感。 “哎,这年头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导购小姐一号对着导购二号感慨道,“我要是能有一个像那样长得帅又多金又体贴的男朋友就好了。” 购物初尝试顺利结束之后,冀杉也像所有女孩子一样无师自通,开始自己挑选了起来,不出一个小时,冀尘手中已经提着各种大包小包,内容涵盖了服装到化妆品等各类现代女生必需品。 逛得累了,二人便在购物中心的奶茶店里坐了下来。冀杉的奶茶刚刚送来,冀杉便迫不接待地端起自己的奶盖尝试般地小酌几口。“你喜欢这个吗?”看着冀杉眼中迸出的满足,冀尘明知故问道。“嗯?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女孩子经常结伴去奶茶店甜品店什么的,但是我没有朋友,从来没有试过,今天也只是看到其他人点了才跟着点的,我终于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喜欢了!”冀杉放下奶盖,如获至宝般地笑了起来。 看着冀杉从头到脚都不像她原先的样子,似乎去年夏天所有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地喝着奶盖,冀尘的心头再次浮上自责:“对不起,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哥你又来了,我已经说过一百遍我不介意啦。”冀杉说道,回头看了看收银台前排满长队的人,“你等等我,现在服务生应该忙不过来,我帮你去取来。” “真是辜负了你的理解。”冀杉小跑离开的背影,又与冀尘脑海中的另一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他低下头,黑色玻璃中倒映出自己苦涩的脸,冀尘嘴角上扬,“真是个懦夫。” “喏,你的。”冀杉贴心地把吸管插进杯中,推到冀尘的面前,“这里人太多了,我们不然先走吧,我还要打算买一些东西,你不是也要帮冯镜月带什么吗?” “哦,差点忘了他。”冀尘提起之前购物买来的东西,领着冀杉走出奶茶店,“我要是忘了买,他估计得像唐僧一样念叨死我。” “他人这么烦的吗?” “烦到惊世骇俗。”冀尘补充道,“跟老妈子一样。” “那,他要你买什么呀?”冀杉本能地蹦出这句话。 冀尘笑道,“我看看……嗯,在b4层,走吧。” 冀杉抬头看了看购物中心地图,b4层只有花店和书店,买书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买? “我需要一盒永生花。”冀尘对花根本不了解,便直接对店员说道,“给我最贵最精致的——谢谢。”店员看了眼提着购物袋的冀尘,又自然而然地瞥向身后拿着两杯奶茶的冀杉,露出了羡慕的笑容:“永生花的寓意可是永恒的爱,有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又送了这样的花,这个收到的女孩子——真幸福啊。”老板寓意不明地看向冀杉。 “麻烦一会送去停车场吧。”冀尘看店员拿出了一大盒精致的永生花,方才明白所谓永生花是何物。“好的,请问先生车停在几区,姓名是什么?”店员走到计算机面前,准备记录。 “b区,冀尘。”冀尘回头想和冀杉一并出去,却没看见她人影,找了许久,才发现冀杉被一捧蓝紫色的花束吸引了目光。“怎么了,你喜欢吗?”冀尘总是巴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给冀杉。“还好啦,觉得挺漂亮的。”冀杉的目光稍稍下移,却发现并没有标注花名。 “可以帮我把这捧鸢尾也一并送去吗?”冀尘对紧跟在身后的店员小姐说道。 二人结束了一天的购物之旅,颇为疲惫地停车场b区走去,特别是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冀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糖上软绵绵的。 “谢谢哥。”冀杉突然停下了步伐,认真地对冀尘说道,“今天你能抽空陪我,我真的很高兴。” “小杉开心就好。”冀尘停在在原地,回头等了片刻,一直到再度听见冀杉高跟小皮鞋与大理石地面“沓沓”的清脆碰击声,他才继续往车的方向走。 与其听到冀杉对自己缺席这几年充满理解,冀尘却更想听到冀杉恶狠狠的抱怨。 平日里的冀杉,一天到晚也不会说上几句话,对任何事——不论美好与否,都没有任何兴致。可仅仅是和冀尘逛了一天这样普通的小事,就足以让她开心到忘却踩着高跟鞋的疼痛,但这样的开心对冀杉来说太过虚渺,因为冀杉太懂事了,对于任何一个哥哥或者其他年长亲属而言,小辈为了保护自己而主动变懂事,是一件让人感到无比心疼的事。冀尘又放慢了步伐,直至走到冀杉的身边。 永生花已经被送来了,孤零零地躺在冀尘车边的储存柜中,冀杉还未打开储存柜,便嗅到了紫色鸢尾的气息,在二者旁边,还摆了一盒只有一朵的红玫瑰永生花。 “怎么还有一盒?”冀杉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买到了一定金额送的吧。”冀尘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又小心翼翼地把花搬进车中,“逛了一天累坏了吧?赶紧上车回家休息吧,明天我们得出发去德国了,和肖扬泽恩约好的,还记得吧?没精力可不行。” 冀杉点点头,兴奋劲一过,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脚已经快走到散架了,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刚要坐进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说道:“哥,我把礼物放在一层服务区了,我得去拿一趟,很快就下来!”说罢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准备刷卡付清保管费,她也不顾上拉链是否拉好,就将钱包随意地丢到了副驾驶座上,撞击到坐垫的那一刻,钱包里的东西悉数倒出,有的甚至掉落在座椅的下面。 “喂,你的东西我已经买好了。”冀尘趁着等冀杉的时间,打了个电话给冯镜月,“那件事呢,查得怎么样了?” “我亲自验证过了,dna信息都没有出错。”冯镜月在电话的另一头,边敲着门边应道,“但根据信息显示,她的确是登上了那艘游轮,在海上失联的。” “谢谢。”冀尘从后视镜中瞥见冀杉双脚一重一轻地踱过来,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你还笑。”冯镜月压低了声音,“我帮你查东西你倒好,陪妹妹去逛街,害得我忘了老板交代的事,现在要来去认错,你不道歉就算了,居然还笑?” 冀杉轻轻拉开后车门,把买来的东西悉数丢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不说了。”冀尘不想在和妹妹宝贵的相处时间内做与冀杉无关的事,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此时冀杉恰好打开了前门,手忙脚乱地收拾由于之前匆忙离去,掉落出来的物件。 “礼物是买给谁的啊?”冀尘从前镜中看到车后座上摆放着的礼盒,冀杉在学校分明是没有朋友的。 “蓝色的是给泽恩买的。”冀杉系好安全带,“白色的是给肖扬姐买的。” 听到这句话,刚刚开动的车又猛地刹住了,冀尘转过头定睛看着冀杉,满是疑虑。他反应了一会儿,轻声道:“小杉,你该不会喜欢那个蓝眼小子?” “哥你在想什么啊……”冀杉听到冀尘认真的提问抿着嘴,略带羞涩地笑了起来,“我和他们约好了要去德国,他们招待我,我当然要买见面礼啊……礼尚往来啊……” 汽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没有其他车,道路尤为空旷。这里没有高大建筑物的遮挡,黄昏的光晕透过车窗,在冀杉的脖颈上刻出一道道阴影,冀杉将车窗摇下,在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黑发上,也映射出七彩的光斑。 “哥哥呢,有喜欢的女孩吗?”冀杉看见窗外有一对挽着手的亲密恋人,随口问道。 “没有。我喜欢的女孩,大概不是死了就是没出生吧。”冀尘笃定地说出这句话,“我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可就不能陪你了,你怎么还关心这件事呢?” “因为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冀杉岔开话题,头微微向车窗方向倾斜,已然染红的光线从建筑群中穿梭而出,映在冀杉的脸上,想着在花店的那一幕,冀杉对冀尘的答复有些怀疑。 冀尘一路将车开往二人所住的公寓楼,冀杉在门口便下了车,拎着礼盒坐上了电梯,冀尘面带笑容地看着冀杉离去,被身后开来的车催促了,才回过神将车往停车场开去。开到车位后,冀尘担心妹妹落下东西,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礼盒落下。他便拔下钥匙,在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突然瞥见有一张白色的卡片卡在座椅缝中,不仔细看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肯定是刚刚从钱包里掉出来的。”冀尘笑了笑,拾起了卡片,卡片上印着“bck nenuphar酒馆”几个字。妹妹居然会去酒吧?冀尘有些疑惑,他继续往下看时,笑容却就此凝固了。 他看着名片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用微微发颤的手,拨下了冯镜月的号码。 “那件事是真的吗?”冀尘低声问道,像一只准备猎捕的猛兽。 “什么?”冯镜月那端还是有些吵闹,他似乎没有听清楚。 “别他妈让我问你第二遍!”冀尘对着手机话筒怒吼道,额头上的青筋也随之凸起。 片刻沉默后,电话那头才传来回复:“我收集到的数据就是那样。” 冯镜月虽然已经习惯了冀尘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男人都持有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但这是他第一次从冀尘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种像是死亡一样的威胁。 冀尘稍微缓和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又瞥了眼名片上的名字:“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你准备一下吧,明天我要在墨尔本机场看到你。” “永生花,我到时候给你。” “对了阿尘,去年的案子……” 冀尘不等冯镜月回复完,就匆匆摁断了电话,从上衣西装口袋中拿出一盒未拆开的烟。他先是看了看香烟的牌子,再缓缓抽出一支夹在唇间,烟雾轻轻地从他唇间溢出,火光亮起了,四周便都暗了下去,冀尘的脸也看不清了。 *** 回到家中,冀尘疲倦地坐在沙发上。冀杉本能地发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她关切地上前询问。 “小杉,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冀尘抬起头来看她,流露出交织着绝望与希望的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赫莱计划》正文 第三十一章 发现线索 “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下了飞机,周围陌生的环境充斥着冀杉的眼睛,她不知为何突然忆起了哥哥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对着身侧的肖扬问道。 肖扬显然被问愣了,但她很快便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杉杉妹妹啊,我们科学人怎么也开始相信这种说法啦?” “要我说,那也只能是克隆或者用什么方法让一个人不老去——当然身体机能也一直保持良好状态,死而复生还是太假了,至少我在组织里九年了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不老?那不就像肖扬姐你这样,看起来永远都这么可爱。”每次和肖扬呆在一起,冀杉都能“看到”蔷薇色的光在肖扬身边闪烁。 “啊啊啊,别说啦,我都二十七了,再过几年就老掉了,老掉了!”肖扬听冀杉夸自己可爱,一个劲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冀杉。 驾驶座上的泽恩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女生对话,此时的她们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好友,像普通女孩那样互相赞美对方或是扯一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冀杉已经比自己初见时开朗了不少,其中应该少不了肖扬的功劳。“最近聂寻教授在澳洲寻找令尊、令堂的行动有了一些结果,你听说了吗?”泽恩问道。 “啊?我没听我哥提起。”冀杉脸上写满了诧异,“难怪呢……他本来打算和我一块来德国,却跑去了墨尔本。” “他可能打算查出了点什么再通知你吧。”肖扬将一根巧克力曲奇棒塞进嘴里,学起了冀尘吞云吐雾的动作,“你呢,在这边先好好玩,你哥怎么说也在组织调查了八年呢!” “但愿如此。”冀杉不知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哥哥又为什么会问自己那句话呢? “我们马上就要到啦!”肖扬的嘴角还留着一些曲奇屑,激动地摇了摇冀杉。冀杉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早已变了,不再是林立的建筑物,也没有了行人。三人行驶在一条宽阔的砖砌路面上,两侧近处都是高矮一致的人工松树,更远处被墨绿的森林覆盖着,完全看不到尽头。而这条路的尽头,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府邸,冀杉虽然之前从没有出过新安市,但直觉告诉她,这是某个大庄园。 “这是哪啊?”冀杉发问道。 肖扬把食指竖在唇前,对着冀杉“嘘”了一下,又指了指坐在驾驶座上的泽恩。 澳洲此时正值冬季,不知为何,今年似乎特别冷,凛冽的北风吹着沙砾般的雪花,湖面就是被这样一粒一粒的雪花,冻成了坚冰,像是在宣告着:这个冬天永远不会有尽头。冀尘拉了拉自己的立领风衣,迎面走向已经冻得双耳发红的冯镜月。 “你也怕冷啊。”冯镜月看到冀尘的动作,声音有些发地问道。 “不怕。”冀尘继续补刀,“我要是怕冷,你怕是已经死了。” 事实上,冀尘确实不怕冷。虽然新安市没有非常寒冷的时候,但在他小时,就曾随着父母来过澳洲某个南部地区,那里的冻原比这可冷多了。 “那你把领子提起来干嘛?”冯镜月不依不饶地问道,他可不想错过冀尘的任何弱点,“怀特先生什么时候发明个‘保温仪’贴贴多好……” 冀尘并不是怕冷,只是怕风。怕这股北风把他心底的一些事给悉数翻了出来。 “你再多嘴我把你摁到湖里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天堂无病痛。”冀尘推出了一支烟,转移话题般地瞪了眼冯镜月,抽了起来,“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冯镜月早就习惯了冀尘对他的态度,摇了摇头:“阿尘,你还记得你父母失事的那艘邮轮吗?” 冀尘点点头。 “当年的那艘船,甚至无法定位在何处失事的,因为根本没有一点残骸,当天从澳洲跨太平洋到中国的航线上,也没有一艘船看到它的踪迹。”冯镜月踩着未积实的雪,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冀尘不耐烦道。 “聂寻教授找到了疑似失事点。” “在哪?” “在澳大利亚南部的海域,很接近南极洲。”冯镜月见冀尘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了下来,“很奇怪对吧?但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原本的航线上,没有人看到邮轮。” “聂教授是怎么定位出事点的?”冀尘还是感觉难以置信,邮轮怎么会出现在远离航线的地方呢? “他发现那里有一段很奇怪的信号源。”冯镜月解释道,“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监视别国对南极洲有没有做出什么违法的行为,但是却无意中找到了这段信号源。” “你继续说。”冀尘将烟头扔掉,又抽出了另一个根,几粒雪花融进香烟尾部的火焰中,消逝不见。 “那段信号源在海底,所以聂教授派我们去海下看一看……”冯镜月抖了抖肩上的积雪,“冀杉估计也会去。” 语毕,冀尘和冯镜月拐进了一座建筑的无人电梯中,冯镜月按下了顶楼键。“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冯镜月有些纠结该不该告诉冀尘。 “你尽管说就是。”冀尘继续吸着烟,烟雾在密闭的电梯间中久久不能散去。 “那艘邮轮制作商背后的最大持股人,是程家。”冯镜月小声地说道。 电梯到达顶楼停下时,有一丝颠簸,冀尘也因没站稳而晃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冀尘问道。 “哎,我也不好说。”二人走出电梯间,“当初程家出事,遗体组织没有办法看到,最近才有机会,可鉴定结果却表明,那具遗体的dna和你提供的程小姐的dna虽然有一些不同,但应该可以肯定是一个人。” “而且程小姐遇害的那天,就是邮轮失事的前一天。”冯镜月继续说道,“并且在她遇害之后,程家的资金依旧在流通,就好像……” “就好像程思沅没死,对吧?”冀尘问道。 “嗯……所以我怀疑,程家的事,会不会和你父母邮轮失事有关联。”身边有几人经过,冯镜月刻意低声说道。 “聂教授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我正打算去汇报……”冯镜月还未说完,便被冀尘打断了。 “先别说。”冀尘用不容置否的眼神看着冯镜月,推开了聂寻的办公室大门。 泽恩领着二人走到大门前,一位身着西装裙,年龄稍长,满脸皱纹的女子见泽恩便说:“ister,bist zuruck, herr und frau nge warten(少爷,您回来了,先生和太太恭候多时了。)” “ich werde spter gehen(我稍后就去。)”泽恩对着管家,轻声说道,管家便帮三人推开大门,领着三人进入。 冀杉先前从不觉得泽恩和旁人有什么区别,但今日却觉得他的身影和自己的距离格外的远。冀杉小小声对肖扬说道:“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他家的情况啊?” 肖扬一脸不解地看着冀杉:“你现在到这不就知道了吗?提前告诉你干嘛呀?你难道不知道德国望族名字里才会有von的吗?不过你放心啦,泽恩从来都不摆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他的家人……反正你又不在这呆多久,又不会吃了你。” 冀杉点点头,正要四处看看时,视线全都被大堂中央的白色三角钢琴吸引了。 “啊~泽恩家是音乐世家。”肖扬耐心地给冀杉小声地做解说,“很难想象泽恩弹钢琴的样子吧?” “是……”冀杉走上了木质的旋转楼梯,侧头看着那架钢琴,想象着年幼时泽恩弹奏时的情形,她这才明白泽恩身上的那种沉着又有一些绅士的气质从何而来。 “但是我后来违背父母的想法去学了计算机。”泽恩听道了冀杉和肖扬的窃窃私语,未停下步伐。 “那你的父母应该很开明吧。”冀杉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各种照片,几乎每张照片中的每一个人身旁都有样式不一的乐器:钢琴、大提琴…… “咚咚咚。”管家轻轻敲打着内屋的木门,在这座饱受音乐熏陶的庄园中,就连敲门声都像跃动的音符:“herr und frau ister und gste an(先生、太太,少爷和客人们到了。)” “bitten sie sie here”门内传来一阵温婉的女声,管家便推开了门。 “achen sie, johannah(麻烦你了,乔汉娜。)”在茶桌旁坐着的一位年老却依旧优雅的女士温柔地开口,管家女士便带上门离开了。 “zu erstentreffen, richthofen sir, richthofen,na ist xiao yang(初次见面,李希霍芬先生、李希霍芬女士,我叫肖扬。)”肖扬向两位长辈行了问候礼,冀杉便学着她一同行了礼。 “das istshan, siee freunde(这位是冀杉,她们是我的朋友。)”泽恩知道冀杉不会德文,便主动介绍了她,“wenn nichts passiert, ich ge siebett gehen(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带她们去休息了。)” 此时坐在另一侧的李希霍芬先生却发了话:“bitte ssen sie die beiden jungen dan bleiben, ich habe eassagen(请让这两位小姐留下,我有话要对她们说。)” 冀杉和肖扬面面相觑。 出来以后,冀杉和肖扬只字不提在屋内泽恩父亲说的话,泽恩也没有问她们,三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休息的房间。 “你们住这,如果想去什么地方,可以让乔汉娜女士带你们去。”泽恩对冀杉和肖扬说道,这是冀杉在经历众多德语风暴后终于听懂的一句话。 正当泽恩要告退离开时,冀杉的红方却突然响了起来。 “小杉,澳大利亚那边有了你父母的线索。”余则成对冀杉说道,“组织希望你能到那边和阿尘、镜月一起调查。” “好,没问题。”冀杉答应后挂断了红方,抬起头却撞上了泽恩和肖扬的目光。 肖扬扯住冀杉的衣角撒娇道:“过了一年才看到你,我说什么都不会放你一个人走!要走一起走!泽恩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泽恩不自然地清了清嗓,默默地说道:“嗯……我们三个一起,会比较有默契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