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盛世繁华》 正文 第一章 灾难之后 公元二零一七年八月八日,阴历,闰六月十七,昨日刚刚立秋,天气不冷不热,皓月初升之际,更是满地清辉,风凉如水。 暑假后就即将进入大四的靓靓,在国内著名景区的五星级酒店实习。忙碌了一天,她偶尔抬头,从酒店的落地窗前看过去,就能看见今晚的圆月,不是中秋,也不是十五,一抬眼,初升的月亮却清冽明亮,异乎寻常的光辉,让靓靓心底有种奇怪的感受,仿佛那亮光中隐含了一种莫名的妖冶,入眼就让她觉得有一种异常难受的光晕在闪烁。 放眼全国,暑期都是国人拖家带口出门旅游的旺季,酒店生意兴隆,人满为患,靓靓实习以来,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她刚刚忙着为一家六口的大家族办理好入住手续,看着他们一行人拿着房卡拖着行李向电梯走去,抽空又抬头看了看大堂门侧那口漂亮的大钟,九点一刻,入夜不深,进出客人如织,正是酒店最忙的时候。 有大包小包刚到达的团队,有出去夜游的年轻人,有游玩一天回到酒店准备休息的老人和小孩。靓靓还没来得及休息几分钟,转头回神,前台已经站着另一波办理入住的客人,她带着微笑问候,伸出手正准备接过客人递来的证件,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莫名就往后倒,她顺手一抓,想要扶住柜台站起身,没想到,竟然抓了个空,整个人瞬间跌倒在地,天旋地转,所有入眼的东西都在摇晃,靓靓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没反映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听到耳边一阵巨响,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尖叫声c撞击声c坍塌声不绝于耳,她意识沉下去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地震了!”的字眼,接着,靓靓浑身剧痛,头脑陷入一片混沌,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靓靓再次醒来,意识朦胧之间,身体仿佛散架似的,绵软无力,一刹那间,她脑子里隐约还是“地震”两个字,周围黑漆漆一片,靓靓以为自己被困酒店,还未被救援人员发现,脑子里将所有学过,演习过的地震场景过了一遍,想着如何努力自救的时候,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是躺着的,虽然四肢无力,却好像没有被困住的迹象。当她的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之后,借着微弱的不知来自何处的亮光,靓靓才发现,自己的确是躺在床上,除了手脚不太利索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靓靓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挣扎着坐起身,打探四周的状况,床幔四垂,屋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安然。 靓靓被黑暗笼罩着,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样的陈设,这样的地方,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在江南水乡的旧居里见过,可是身边新鲜软糯的床帐,隐约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又和以前见过的截然不同,难道是有人专门打造这样古色古香的酒店?自己被救援人员安置在这里?靓靓一时想不明白,等体力稍微恢复一些,就急着想下床去看看。这一折腾,倒是生出不少动静来,在漆黑寂静的夜里,似乎格外的分明。她脚刚落地,就听到屋外传来轻轻的对话声:“倩儿醒了?”“好像是,奶娘,您别动,让奴婢去看看。” 靓靓听到戏文似的说话声,心里膈应的慌,疑惑间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做梦?疼痛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一身绫罗绸缎,长发披肩,一惊之下,差点摔倒床前。 “呀,倩倩姑娘,你感冒刚好,怎么又起来了,赶紧躺下。”靓靓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见一个跟自己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小姑娘,手里擎着烛火,施施然走近前来。小姑娘利落的放下手里的烛托,掀开幔帐,强行让她躺下,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哎呀,马上就要大喜了,这样糟践身子可怎么是好!” 靓靓心里更加的疑惑,被按倒在床上,她身体更加难受,目力所及有限,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这黑灯瞎火的,仅凭蜡烛那点摇曳昏黄的灯光,她实在没办法对目前的状况进行探索,反正,地震之后还有条小命在,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她又累又困,索性躺下来睡觉,一切,等睡起来天亮了再说。 不知道睡了多久,靓靓醒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边,周围仍然是一片寂静,她觉得浑身的力气慢慢恢复,手脚也不再僵硬,适应了阳光之后,靓靓翻身坐起,才发现床边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低着头似乎在刺绣,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倩儿,你终于醒来了?” 靓靓靠坐在床头,不动声色的看着妇人,妇人搁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床前,撩开床幔,分开挂到两边的钩子上:“倩儿,告诉娘,你想吃点什么,娘让清月帮你去准备,女人一生也就风光这么一次,你可要养好身子,千万别辜负了四皇子的一片心意。” 靓靓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能听明白,可是组合起来,却彻底迷糊起来,娘?清月?四皇子?这些称谓,彻底搅乱她的心神,到底,她是在哪里?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妇人似乎对靓靓的不回应也没有太多想法,见她不说话,自己站起身到了屋外:“清月,准备帮倩儿洗漱,交代厨房熬些清粥,准备四样小菜,一会送过来。” 看着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动,靓靓的脑袋更乱,她看到所有人,觉得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装腔作势,像演戏一样糊弄自己,说的话也奇怪的要命。经历了第一天的乱混,靓靓沉默以对,也渐渐听出了一些眉目,这里好像是四皇子府,自己是这位奶娘的女儿,闺名叫倩倩,过几天似乎就要成为四皇子的妾室。人不多,嘴不杂,信息量也只有这么大。 等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靓靓拉住一直忙前忙后伺候自己的清月,终于开口问出自己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清月,我什么时候出嫁?” 清月似乎被靓靓的问话吓了一跳,抬头四下看了看,才轻轻低头回到:“小姐,四皇子后天就叫人过来抬您,您以后可千万要当心,奴婢和奶娘以后都没办法帮您,虽然您只是四皇子的妾室,可也不是我们这些人想见就能见的,清月以后想小姐了,只能偷偷去看您!”清月说着眼睛一红,头往边上一偏,倒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靓靓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有了点底,这个叫清月的小丫头,应该是和自己很熟悉的人,看来在所谓的出嫁之前,所有的信息只能从她嘴里套出,哎,两天的时间,连个度娘都没有,难道她这番折腾,就是为了到这个不知所谓的地方来给什么四皇子做个妾室? 靓靓心里慢慢明白自己的处境,心里就生出一股怒火,别人穿越,怎么也是个大家闺秀王妃王爷什么的,自己怎么忽然就跑到这个犄角旮旯莫名其妙给人做妾室?这么没天理的事情,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ipad,晚上都要点个蜡烛,这样的世界和这样的人,自己要怎么相处? 一番愁绪之后,靓靓没有任何办法,眼前的难关,首先是要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靓靓以舍不得清月离开为名,拉着她不停的东问西问,在小姑娘嘴里套出不少话来,晚上的时候,靓靓为了继续打探信息,索性把清月留在自己床上,趁着晚上,东拉西扯,把清月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所有全部知道的,摸了个门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新婚大喜 一夜无眠,靓靓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接受自己已经成为赵倩然的身份:年方十六,四皇子的奶娘之女,十五岁丧父之后,一直随母亲居住在四皇子的后院一隅,明天就是自己的待嫁之日,所谓的待嫁,不过是穿着嫁衣,被轿子抬着穿过庭院进入四皇子的院落,成为所谓很风光的妾室而已。以前的赵倩然是怎么想的她全然不知,可是,这样的婚姻本来就是个悲剧,一入侯门深似海,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就算了,还要和一堆女人争抢,偏偏却是个没名没分的妾室。靓靓一想到今后的生活,浑身就不由自主的发冷,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二十一岁,正值芳华,大学三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只和男生有点小暧昧,二十一世纪,以后不管嫁给谁,也不会陷入如今这种境地。 靓靓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黯淡,连清月兴冲冲捧过来的新嫁衣都懒得看一眼,一个连正门都进不了的妾室,在男权社会,谁会放在眼里?作为赵倩然的她,现在只想仰天长叹,能不能悔婚不嫁? 赵倩然,靓靓一边适应这个新身份,一边加紧时间搜寻自己穿越后这个时代的特征,大燕王朝,到底是个什么鬼时代?靓靓大学学的是酒店管理,虽然是个文科生,可是对于历史,靓靓也没做过专门的研究,印象里,也只有战国七雄里有个小小的燕国。靓靓看了那么多的古装剧宫廷剧,在历史长河里,一时也很难搜寻出关于燕国的人文背景。她昨晚反复问了清月好几遍,这小丫头的回答简直气死圣人:“大燕王朝就是大燕王朝,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哪有还有什么七雄八雄的?” 靓靓从她嘴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长叹一口气,也是,面对一个生长在豪门大院c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自己未免也太过心急。靓靓这样一想,只能静下心来,慢慢再另做打算。 靓靓坐在房间的软榻上,回想着清月的话,其实,昨晚清月说的最多的,还是靓靓未曾谋面的夫婿——四皇子燕泽誉。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未来夫婿的男人,在清月口中,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靓靓不知道这个年代是什么样的审美标准,不过,关于小丫头对男主人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垂涎和赞誉,靓靓还是无法表示更多的赞同,小丫头说得多了,最后还来个总结性发言:“反正,小姐你这么漂亮,也只有四皇子才配得上!” 靓靓在桌前的梳妆镜前打量过赵倩然的相貌,对于清月的赞美,倒也能爽快的接受,无论时代怎么发展,对于美女的评价或许会有差异,可是脸蛋上的五官,却是无法否认,蜿蜒细致的秀眉c黑亮透澈的眼睛c小巧坚挺的鼻子c粉嫩柔软的红唇c光滑白嫩的皮肤,弯唇一笑,米粒般整齐洁白的牙齿,连靓靓都不得不承认,美女到哪里都是美女,这个赵倩然,美得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看着一边忙碌不停的奶娘,靓靓多少知道赵倩然的美来自于哪里。三十多岁的妇人,美艳动人,带着成熟女人的风韵,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气,虽说是奶娘,可是按照靓靓看过的古装剧,奶娘的气势和姿容,随随便便都是个贵妃c王妃之类的主配。 十六岁,靓靓看着铺在床上的新嫁衣,又微微叹了口气,二十一岁的她,要如何适应十六岁的待嫁之身,听说,那位清月口中风月无边的四皇子,今年才堪堪十九岁妙龄而已,她除了做妾,难道还要委屈的去哄一个小丈夫?世事难料,靓靓,不,从今以后就是赵倩然的她,真的要留在这个大燕王朝一生一世? 虽然是娶妾,王府的规模倒是有点出乎赵倩然的预料,本以为一个小轿子直接把人送到就完事,没想到,四皇子却弄了不小的阵仗,听说连皇上c皇后c皇太后都给了不少赏赐,轿子围着府邸转了一圈,最后竟然从大门抬了进去。赵倩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似乎看热闹的人不少,一路都是议论纷纷的声音:“听说四皇子看在奶娘的份上,以正妻之礼迎接她的女儿。”“是啊,没想到,四皇子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点都不忘本!”“就是,哪有娶个妾这么隆重的,四皇子真是少有的皇家子弟!”“奶娘的女儿真是幸运!”“这么隆重的仪式,要是我年轻,也巴不得嫁给四皇子做妾!”“听说奶娘的女儿相貌不错,万里挑一,嫁给四皇子,也是嫁对了人!”“就是,四皇子的相貌,那也是万里挑一,人间难遇!” 赵倩然被半封闭的轿子颠得晕晕乎乎,捂着胸口,差点呕吐出来,不得已,她掀开大红盖头,透了透气,才勉强将心头的难受压下去。听着外面热闹鼎沸的声音,她不禁摇摇头,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汽车舒服,古代婚嫁,看着喜庆,这新娘子,除了受罪,还是受罪。就在她以为这种折磨没完没了的时候,终于听到外面的喜婆“落轿”的声音清脆悦耳的响起。赵倩然赶紧重新盖上盖头,装模作样c规规矩矩。 不知经过多少道繁复的仪式,赵倩然终于被送入洞房,端坐在床头,等着新郎来揭盖头。 洞房里漫长的等待,差点耗掉赵倩然所有的耐心,她无比想念自己的手机和ipad,她的淘宝,她的微信,她的朋友圈,还有那些好玩的游戏,好看的电子书籍,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没有它们的陪伴,赵倩然差点当场掀掉盖头,扭头不干。 就在赵倩然丧失了所有的想法,已经熬得昏昏欲睡之际,终于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来到室内。她惊了一下,赶紧坐直身体,沉重的凤冠和腹中的饥饿,已经让她疲累至极,连之前的满腔怒火都再也提不起。来人停留在她面前,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挑起盖头,轻轻说了声:“天色不早,你早点休息吧。” 赵倩然微微抬头,看向身前的人,无奈身前的人站着,而她坐着,要想看到那个人的脸,她必须仰起头才能办到,可是头上沉重的头饰,压得她根本不想做这种危险的尝试,对方清冷的声音里毫无感情,赵倩然也没法分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低低“嗯”了一声,以示自己有听到。 赵倩然依然低着头,等到对方离开,转身走了几步,她才长出一口气,赶紧把头上的凤冠拿下,舒展自己已经坐得发麻的筋骨,一个懒腰还没伸完,正在疾步往外走的人忽然转过身来,赵倩然吃惊之余,一抬头,恰好对上他清冷的目光,两个人均是一愣,气氛瞬间有点尴尬而凝滞。 一对红烛烧得满屋子喜庆而温暖,大红嫁衣让赵倩然更加美艳几分,虽然动作不雅,却丝毫没折损她的美丽,刚刚卸下心防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放松和顽皮,幽深黑亮不见底,就这么直直的撞入四皇子清冷冰凉的水眸里,让他吃了一惊。 赵倩然虽然从清月嘴里听说过四皇子绝无仅有的美貌,这一刻见到,还是有些惊艳。十九岁的男人,美丽的比女人还娇艳,似乎有悖常理。大红新服,一身蟒袍,唇红齿白的少年,亭亭玉立,修长俊朗,贵气逼人,啧啧,赵倩然心里除了貌美如花,还真的找不出形容他的字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没有女主人? 看着去而复返的四皇子,赵倩然慢慢收回自己四下里伸展开的肢体,一副端庄凛然的姿态,仿佛刚刚的放纵只是昙花一现,去而不返。四皇子见她再次低下头,弯着脖颈,挽起的发髻整整齐齐,做了妇人的模样,一时有点晃神。从前他就知道,她肖似奶娘,出落的仪态万千,偶尔在院子里遇见,她总是低眉顺眼,半弯着身子行礼,对于这样的她,他没有心情,也从来没正眼瞧过,娶她,不过是顾念奶娘,堵了一众闲人的口。如今,见她这样落落的坐在床上,一身红嫁衣,映着一对红烛,侧影斜斜的随着烛光微微晃动,投射在床帐上,半弯的脖颈,露出的部分莹白如玉,心下倒是一动:“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赵倩然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她实在想不通,新婚当天,每个人美食美酒吃吃喝喝,可是作为主角的新娘子,为什么一定要忍受饿肚子这种切肤之痛,乍然听到这个天籁之音,赵倩然忍不住心底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终于,有人关心她的民生大计。赵倩然施施然站起身,微微抬头:“谢谢四皇子惦记,嗯我能吃些什么?”赵倩然对这里的用语实在不太熟悉,前半句勉强撑个场面,后半句实在不知道如何翻译,只能就着原来的自己。 燕泽誉怔愣片刻,才恍然回神,奶娘在王府十多年,按说礼节教养方面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可是,按这位的说话方式,他好像放心的有些过早,不过,新婚之夜,他现在计较新娘子的言行,似乎也不是好时候,燕泽誉抿了抿唇,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没什么要求,我吩咐人随便送些过来,吃完就好好休息吧。”说完,燕泽誉走到门边,吩咐人让厨房上些清淡易消化的菜品后,好整以暇的坐到新房的桌边,看着一边有些局促的赵倩然。 “四皇子也要吃?”良久之后,赵倩然被他盯得脊背发凉,不禁有点恼羞成怒,哼,十九岁,跟她比起来,不过是个小屁孩,干什么装深沉。 “嗯,我也有点饿了,不妨陪爱妾吃些再走。”燕泽誉见她终于抬头说话,心里不禁好笑,没想到小猫也有爪子,不过她对他的称呼,似乎到现在还转变不过来,他不由得加重“爱妾”两个字,暗自提醒她,她现在的身份。 赵倩然对他特意的加重,自然听了出来,可是她听话的重点,却落在了后头的“走”字上面,一听说他要走,她不禁心神一松,面上一喜,还好还好,这位四皇子看着冷清淡然,应该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只要今天不洞房,其余的,赵倩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燕泽誉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暗自观察赵倩然,见她面露喜色,一时也不清楚她喜从何来,自己反倒是有些糊涂。 菜品上来后,四皇子似乎不喜欢身边有人贴身伺候,下人们都走了之后,赵倩然很自然的接手帮忙布菜,布置碗碟,她穿来之前是学习酒店管理的,对待客人的基本礼仪和态度,还是非常清楚,学校的训练和实习,让她的动作姿态娴熟大气,不卑不亢,现在穿着嫁衣做起来,自有一番赏心悦目。燕泽誉看着她忙来忙去,眼前不禁一亮,除了说话,赵倩然的行动举止倒是处处透着一股大家风范,和他以前见过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很饿,赵倩然有点狼吞虎咽,然而拜多年训练所赐,吃相却依然优雅大方,落落自如。燕泽誉不紧不慢的吃着菜,看着眼前不动声色埋头吃饭的新娘,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竟然在去留的念头上徘徊了很久。 “四皇子,我吃好了,您慢慢吃!”赵倩然见燕泽誉还在夹菜,放下碗筷,轻轻说道,顺便帮他添了杯茶,人家好歹是皇子,身份尊贵,赵倩然想着一段时间必须仰赖他生活,虽然对两个人之间年龄有差不屑一顾,不过言语行动间,还是尽量的客气,毕竟,在人家的地盘活命,这个朝代,不知道是不是人如蝼蚁,作为一个妾室,要是没有这个人的照应,会不会被正室灭口,赵倩然都不得而知。 燕泽誉心里微微好笑,眼见她话明明说得谦卑有礼,可是言语之间,却似乎一点也不懂得上下尊卑,明显的矛盾着,他琢磨半天,也看不出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充愣:“听奶娘一直叫你倩儿,是不是在家的时候,大家都这么称呼?” 赵倩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愣一下,赶紧轻轻点头:“是的,四皇子,这是倩儿的小名,家里人从小叫惯了,四皇子若是不喜欢,以后倩儿告诉母亲便是。” “奶娘如此称呼,本皇子听着很是亲切。”燕泽誉摇摇头:“倩儿,以后到了府里随意些,没人会约束你。”不知道怎么的,燕泽誉那声“爱妾”到了嘴边,却硬生生换成“倩儿”出口,他拿起手边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丝绢,轻轻沾了沾嘴,起身离开:“明天早上不必过去请安。” 赵倩然起身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在夜色里大踏步的离开,吩咐守在门外的两位妇人撤了桌上的碗碟,这才放松心神,躺在床上重重嘘了一口气,这种深宅大院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赵倩然思忖着这个皇子的府邸,应该会有不少的书,也不知道文字是不是和二十一世纪通用,如果不一样,她就成了学富五车的古代文盲,想到这里,赵倩然又是一番长吁短叹,这个穿越,到底会给她怎么样一番际遇? 赵倩然因为心事重重,环境陌生,睡觉也不踏实,早上早早就醒过来。看着繁复的嫁衣,她也不知道如何脱掉换其他的衣服,沾着水盆里的清水洗过脸,赵倩然轻轻打开房门,想先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没想到头刚一探出,就见门口两侧,站着两个漂亮的小丫头,两个人看见她,都是深深的一弯身,来个万福:“皇妃早安!” 赵倩然吓了一跳,差点跌倒,她赶紧摆手:“你们俩起来吧,我不是皇妃,只是四皇子的妾室,你们这样称呼,给别人听见要惹出麻烦的!” “回皇妃,奴婢二人是四皇子派来伺候皇妃的,奴婢二人也是直接听命于四皇子。”右手边的一个小姑娘低着头,清脆的声音在早晨的薄雾中格外好听。 赵倩然微微一愣,自己只是一个妾室的身份,四皇子怎么会把自己的身边人拨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妃,奴婢叫清秋。” “清秋,你跟我进来回话。”赵倩然略一思忖,轻轻说道,回到房内,赵倩然往软榻上一坐,看着站立一边的清秋,缓缓的问道:“清秋,你在府上多久了?” “回皇妃,奴婢从小跟在四皇子身边长大,四皇子十六岁分府的时候,奴婢就跟过来了。”清秋话虽然说的客气,可是话里话外的那股子优越感,赵倩然还是听得明明白白。 “嗯,既然这样,这府里除了我,还有哪些皇妃?”赵倩然身边没有陪嫁的人,又是刚刚穿越过来,就算被人看不起,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回皇妃,府里没有其他人,四皇子除了您,还没有正式娶亲。”清秋似乎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照实回答,她是四皇子的人,四皇子早上命令她过来伺候,她心里实在憋屈的慌,一个随便娶来的妾室,要她这样的家生子来伺候,真不知道四皇子心里怎么想的,竟然还让她们喊她皇妃。 赵倩然这两天做好了各种成为人家妾室的准备,独独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座没有女主人的府邸,她暗叹一声,亏她以为自己精明,问了清月那么多,独独没想到问这个问题,真是人贵怪事多,连妻都没有娶什么妾啊,搞得自己不尴不尬的,连个丫鬟都不知道如何相处:“清秋姐姐,我初到贵处,实在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赵倩然孑然一身,自然不能给自己树敌,清秋既是四皇子的人,那么自己万万不可得罪,赵倩然随身物品不多,顺手从腕上褪下一个玉镯递过去:“以后还请清秋姐姐多多照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清风不识字 清秋也不推却,接过玉镯往自己手腕上一戴,低身微微福了一福:“谢皇妃赏赐,奴婢清秋自当尽力而为。” 赵倩然让另一个丫鬟进来,问了她的名字,才知道她叫清韵,比起清秋来,清韵看起来稍微憨厚一些,话也少,事情倒做得伶俐。几下就帮赵倩然换好衣服,收拾妥当,趁着清秋出去的当口,赵倩然从奶娘给她的嫁妆里,拿出一只看起来不错的金戒指,递给清韵,清韵似乎有些不习惯,但是也不好拒绝,腼腆着收下,才弯身福了福,轻声说道:“奴婢清韵谢过皇妃。” 赵倩然清宫大戏没少看,年龄也比这些人大一些,看着大家惺惺作态,心里明镜一般,却丝毫没有办法,虽然换下了嫁衣,今天的常服依然红艳艳的,衬得赵倩然越发娇媚无比。她咨询询问了了府上吃饭的规矩,才知道四皇子早已经交代下去,让她不必多礼。赵倩然心底冷哼一声,施施然坐在桌前吃了早饭,琢磨着如何先到书房去看一看,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清秋似乎非常忙碌,早饭过后就不见了人影。赵倩然也不找她,这样人精似的人,她也没打算长期相处,倒是清韵,老老实实的站在她面前,一副随时听候吩咐的模样,赵倩然沉思片刻,低声沉沉的问她:“清韵,府里的书房,我能不能去看看?” “回皇妃,书房平时都是四皇子在用,皇妃如果想去,容奴婢回了四皇子,再带您过去。”清韵脸色微微发红,她没想到赵倩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一下,才福了福身子应道。趁着清韵回话的空挡,赵倩然来到屋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院落看起来很宽敞,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初秋的季节,天高云淡,院子里红黄橙绿,各种树木花草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深深浅浅的,倒是别有一番惊艳。自己住的屋子在中间,两边亭台楼阁的还有好几处屋子,掩映在树木间,也不清楚有没有人居住。 这两天忙着应付突如其来的变故,此刻心神稍松,赵倩然忽然就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这样莫名的穿越过来,不知道那边的父母知道了,会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地震过后,或许,自己就是那一抹孤魂野鬼,即便是有幸再穿越回去,能不能找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都未可知。想到这里,赵倩然抬头远望,一片萧索,侥幸生存下来又如何,在这现世里,她一样落得亲人离散,再难相逢。如今她孤零零一人在此,又能依靠谁? 燕泽誉从门口进来时,一眼就看见赵倩然,火红的衣着,站在一株似红非红的枫树下,娇俏的美目中带着一抹沉郁之色,说不上的寂寥空濛,似乎思绪飘得很远,连他的靠近,也没有拉回她的心神。看着一边着急不已的清韵,燕泽誉挥挥手,让她退下。 直到两行清泪从她面上浅浅落下,顺着细腻的肌肤滑落,被秋日的阳光照得通透迷离,赵倩然似乎也被自己的眼泪惊到,从沉思中回过神,抬起手,捻着丝帕,轻轻沾了沾泪水,慢慢垂下头,细腻白嫩的脖颈裸露在红色的衣服和黑色的发鬓间,像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一垂下头,赵倩然才发现,一道被阳光拉长的身影,就在自己脚边,她微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燕泽誉,她稍微顿了顿,就欠欠身,恭敬却淡然的问道:“四皇子有事?” “听清韵说,你想去书房?”燕泽誉从来没听奶娘说过,赵倩然从哪里识过字,大燕皇朝的一般家庭的女子,很少读书识字,突然有个女人提出要去书房,不得不让他思虑半晌。 “从来没去过书房,只是好奇而已。”赵倩然看出他的疑虑,淡淡的回道:“听说四皇子学富五车,藏书万卷,倩儿一直很好奇,如今进入府中,有此机缘,自然想先睹为快。” 燕泽誉今天也换了常服,或许仍是喜庆时节,他虽然不像她一身红衣,但是青绿色蟒袍亦是非常鲜艳妖冶,腰间红色的玉坠,在晨曦照耀下,清透明亮,衬得他整个人挺拔俊俏,俨然如玉人一般。即使是刚从悲伤落寞的情绪中走出,赵倩然看着长身玉立的娇媚少年,也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果然是美色无边。” 燕泽誉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美色就被昨天娶过门的女人欣赏一遍,亲耳听到赵倩然落落大方的提出要求,吐字清脆如玉,他心里一时竟不知是惊是喜,以前见面根本没说过话的人,如今站在他面前,神态安然,朱唇轻启,字字玑珠,轻敲在他心田,他不由得点点头:“好吧,既如此,倩儿便随本皇子一同前往。” 赵倩然等他起步后,以落后半步的谦恭姿态,轻轻跟在他身后面。她一边走,一边用心记着周围的变化,用心记忆地形。她从小就对方向非常敏感,现在虽然身处异处,似乎直觉上比以前更通透。等到赵倩然发现不用太过用心,自己就能很轻松的分辨方位时,抽空就想着自己这身子的正主,不知道是怎样的性情,穿越过来后,除了第一晚浑身不适,赵倩然至今没觉得有其他不适应,那么两个人之间,或许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例如,那半边名字。 直到燕泽誉停步转身看着她的时候,赵倩然虽然以本能停在原地,依然落后他半步,但是思绪明显还未回归,她正试图通过身子的感应,努力体味一些原先正主留下的讯息。 “倩儿,书房到了。”燕泽誉见她半低着头,一副迷离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他双手负在身后,轻咳一声,书房里的小童听到,急忙打开书房的门,赵倩然直到这时,才看清楚书房门楣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清风斋,她心下顿时大喜,还好,简体汉字,和她认知里的汉字竟然毫无差别。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赵倩然欣喜之余,不禁喃喃叹道,清风两个字,忽然就让她想起清宫有名的“文字狱”,不知道这个四皇子以此命名自己的书斋,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燕泽誉刚踏进书房,忽然就听到赵倩然的低语,他眉头一皱,转身看着她:“何解?” “风吹,书乱而已。”赵倩然一时嘴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她赶紧垂下头:“见到清风二字,胡乱发挥罢了,请四皇子恕罪。” “你认识字?”燕泽誉转身看着她,气势咄咄逼人。 赵倩然怔愣半晌,心里暗想,原来的正主难道不识字?看着燕泽誉警觉的眼神,赵倩然想到以后或许还要跟他借书看,一时不想承认,又不想否认,索性装傻,欠了欠身子讷讷的说道:“早先听说四皇子的书房叫‘清风斋’,闻名已久,今日得见,一时有点忘形,还请四皇子见谅。” 听到她不痛不痒的回答,燕泽誉淡淡的哼了一声,也没有认真追究,只是见她言语之间无影无踪的太极功夫,心里倒是不失讶然,或许真的是他以前小瞧了她:“你既然闻名已久,那就随便看看吧。”说罢,自己径自坐到书桌前,不再理她。 赵倩然看着一排排的书,虽然是简体汉字,可是这印刷的技术,真是让她不敢恭维。她前后看了几眼,想起平常无所不能的度娘,心里又是一阵慨叹,希望能够在这磅礴的故纸堆里,找出一些对她有用的书籍。 赵倩然刚看了一会,就感觉后背发紧,似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她只好慢慢移动,假装不经意漫无目的扫射着书架上的书,思忖着如何不动声色的找到合适的书并且偷渡出去。这样一遮掩,看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一直搜寻到第三排书架时,赵倩然才看到一本名为《大燕王朝记事》的书,她轻轻转动一下脖子,瞥见前后左右无人,当即悄悄从书架上取下来,放入自己宽大衣袖中,刚做完这动作,赵倩然蓦然觉得身上一紧,抬头就见对面书架空挡站着一个人,隔着书架,即便是隐隐约约,她也知道,除了那位尊贵的四皇子,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赵倩然平静下心情,也不顾燕泽誉是否看到自己的小动作,既已拿到书,她就不再多做停留,隔着书架,她清脆的声音仿若落入玉盘的珍珠,弥漫在静谧的书房中:“四皇子,我有点急事先回房,就不打扰您看书了!”语毕,也不等那位尊贵的四皇子应声,抬脚就往外疾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新技能 燕泽誉慢慢从后面的书架转过来,盯着赵倩然刚刚停留的地方,眉头紧皱,一个闺房女子,为什么要取走《大燕王朝记事》?这个赵倩然,到底是什么来头?良久之后,燕泽誉招了招手,立在门口的小童清城俯身上前:“爷?” “好好去查一查,赵倩然没来到府里之前的一切,务必查得清清楚楚。”燕泽誉一手轻轻敲着书架,一手轻抚额边。 “是,爷放心,清城马上去办!”清城领命而出,迅速消失在书房门口。 赵倩然回到屋里,清退身边的人,从衣袖里取出刚刚偷渡出来的书,急切的翻看了起来。然而越看,赵倩然心里越是惨淡。这个大燕王朝,跟她学习过的,多少有些记忆中的历代王朝,竟然根本没有一处沾边。赵倩然把历史课上的朝代歌,翻来覆去背了十几遍,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王朝可以安放其间。陌生的朝代记事,陌生的王朝历史,陌生的王族姓氏c重要人物事件,在在提醒着她,这个王朝的一切虚无飘渺,让她毫无着落之处。 赵倩然一时莫名心塞,一场地震,到底将她送到了哪里?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醒来仍然蜷缩在酒店坍塌的前台处?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倩然才回过神,听到清韵不轻不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妃,奴婢有礼,您晌午饭什么时候用?” 赵倩然心中一团乱麻,根本没心思吃饭,听到问话,胡乱应道:“端进来就是。” 吃过午饭,赵倩然依然挥挥手,遣退身边的人,一本《大燕王朝记事》,被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她心里异常烦乱,随手把书扔到床侧,颓然的躺倒准备装死,眼睛闭上的当口,她忽然惊奇的发现,刚才书里看过的文字,竟然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她脑海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赵倩然吓了一跳,赶忙睁开眼拿起书,随便翻了一页,试图做个撇清。没想到书中的文字,竟然和她脑中的记忆妥妥重合,惊得她差点翻到床下去。赵倩然压下心头的疑惑,静静的思考起来,自己一路上学,成绩都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女孩,以前每次为了应付考试,自己都会彻夜死记硬背,临场发挥还要东拼西凑,这种强悍无比的记忆能力,到底是穿越的后遗症,还是人家原先本尊的异能?赵倩然尝试半晌,也没调出更多的信息,只好彻底躺倒床上,捂着枕头替自己压惊。 为了印证自己这项发现,午后没多久,赵倩然重整旗鼓,将书又塞回宽大的袖笼,再次施施然一路前行,准备再入“清风斋”,挑战一下自己t的新技能。拜自己那位“宽厚仁慈”的夫君四皇子所赐,赵倩然成了皇子府唯一可以公然踏入书房的第一位女性。想起清韵口中主子爷“宽厚仁慈”的好评,赵倩然微微一叹,浅浅哂笑,长成这个模样的男人,再投胎十次,也不见得会适合“宽厚仁慈”这四个字。 赵倩然进入书房没多久,早就已经有人打了小报告给那位尊贵的主子,赵倩然刚翻了一本书,眼角的余光就瞅到立在门口的俊俏贵公子,赵倩然放下手里的书,随便又拿了一本继续浏览,继续腹诽这位据说少年老成的主子爷,以赵倩然原来二十一岁的年龄,实在看不出他到底老成在哪里。十六岁的外貌,二十一岁的心理,这样的混搭风,难道是穿越之后的流行风? 赵倩然三心二意,一边阅览,一边黑这位主子,一边还默默验证自己强悍无比的新技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难道自己比黄蓉的妈妈还要牛气十分?赵倩然仗着新能力,优哉游哉的一一翻阅这里的书籍,不紧不慢。 燕泽誉见她心不在焉的快速翻着手里的书,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会的功夫,就见她看完了十来本,他一时有些迷惑,这个女人,是真的识字还是在滥竽充数?说她真的识字吧,以她这样看书的速度,别说是他,就是本朝最厉害的大学士,也未必能够以此种速度博览群书。可是,若说她不识字,可是为什么她要如此热衷于书房,还要和书暗度陈仓? 燕泽誉想得有点迷糊,索性来到第三排书架,那本被她拿走的《大燕王朝记事》,此时却赫然回归原来的位置。燕泽誉眼里猛然精光一闪,又轻轻收敛,心里淡哼一声,亏得自己终日打雁却差点被雁啄瞎眼,一个不识字的人,要怎么把一本随便拿走的书妥妥的放回原位? 燕泽誉想起清城的报告,看着眼前的《大燕王朝记事》,又瞧了瞧站在那边岿然不动的红色身影,不禁心里冷笑,阎王也好,小鬼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皇子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燕泽誉抽出《大燕王朝记事》,可有可无的慢慢翻看着,飘忽的眼神,多数还是停留在那抹红色的身影上。 赵倩然兴致盎然,津津有味的快速阅读着书架上的书,一时竟废寝忘食。燕泽誉见书房内渐渐暗下来,而那边站着的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放回手里的书,轻轻来到她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也遮不住年轻的清亮:“倩儿,天色已晚,如果喜欢看书,不妨明日再来。” “哦,好啊,谢谢,那我就先回去了。”赵倩然入神太久,下意识的回答,将手里的书放回去之后,才猛然发觉自己的用语似乎不妥当,赶忙福了福身子:“倩儿一时无状,请四皇子见谅。” “倩儿若无其他事情,就随本皇子一起用过晚餐再回梅苑,你说可好?”燕泽誉的声音不轻不重,虽然尾音上扬,听起来像是询问,可是赵倩然对于这个一府之主,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纡尊降贵的让人去反抗他。 赵倩然低头敛眉,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尽量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古装剧用词,文绉绉的应道:“四皇子既然青眼有加,倩儿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赵倩然跟在燕泽誉身后出了书房,清城站在书房门口,距离书房约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已经恭立着一堆仆妇,一位年长一些,打扮华贵的妇人站在首位,清秋挨着她站着,清韵却立在清秋身侧,见到主子爷和赵倩然,一堆人躬身行礼,齐刷刷矮了半截下去。 燕泽誉微微颔首道了一句:“嗯,都起来吧。”回头看着一脸淡然无波c无声无息的赵倩然,嘴角却是一翘:“倩儿,这位是府里的管事嬷嬷张王氏,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王嬷嬷。” “倩儿知道了,多谢四皇子。”赵倩然欠了欠身子,轻轻应道。 众人听到两人的对答,心里皆是一惊,难道主子爷真的如大家所说,要宠妾为妻?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燕泽誉的住处,王嬷嬷吩咐人摆好晚餐,行了礼,只留下清秋c清韵二人在一旁伺候,其余各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下去。赵倩然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来,无论历史也好,架空也罢,王族就是王族,区区一顿晚饭,如此奢靡不堪,不知道这位尊贵的主子爷到底食量有多大,到底又能吃下多少,这要是来个所谓的“光盘行动”,还不得撑死? 赵倩然见燕泽誉端坐不动,清秋c清韵肃立一旁,也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意思,她来到这里时间太短,下午拼命狂补的书里,也没有关于本朝礼仪礼节方面的。赵倩然心思一动,心中淡哼一声,反正自己一时逃不出去,一段都要在这里生活,争取主动权,先趁着大家都不熟悉的时候,暴露一些本性,以后才不会束手束脚,给自己添更多麻烦。想通这一点,她索性拿起手边的小碗,帮这位主子爷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四皇子,倩儿出身卑微,又初到您身边,礼节礼仪上面难免有所疏失,不到之处,还请四皇子担待一二。” 燕泽誉看着赵倩然递过来的汤碗,面上不动声色,心思却更加活络,从清城的报告来看,赵倩然的生活轨迹非常简单,之前和父亲c兄长深居简出,兄长从军之后,更是甚少出门,多年来拜奶娘教养有方,左邻右舍都夸她是鸡窝里的金凤凰。虽说奶娘平日在皇子府的时间更多一些,但是,大燕王朝的基本礼仪,难道会不教女儿一星半点?燕泽誉看着面前的清汤,又看看优雅端坐对面的赵倩然,吃饭前先盛一碗汤,这又是什么规矩? 赵倩然站着看了一下午书,此刻才觉得又累又渴,看着青翠碧绿的蔬菜汤,不禁食指大动,她拿起小碗,帮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前喝汤,苗条健康。四皇子,请您慢用,倩儿就不跟您客气了。”说完,手持小调羹,不紧不慢c有滋有味的喝着蔬菜汤。 燕泽誉见她几口喝完汤,眉角弯起,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好笑之余竟也禁不住诱惑,不紧不慢的喝着小碗里的汤,注视着坐在对面的赵倩然。一旁的清秋和清韵被吓得不轻,两个人也顾不得讲究,急忙走上前,一边一个,随时准备替主子布菜添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她是谁? 赵倩然回到自己房里,清韵伺候她换好衣服洗漱之后就要离开,赵倩然坐在床边,看着清韵已经走出好几步,才在她身后淡淡说了一句:“清韵,稍等一下。” 清韵回过头,就看到红烛照耀下,赵倩然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美丽的脸上流光溢彩,虽然坐在床边,却仍然给人一种仪态万千却不失端庄优雅的模样,她赶紧转身快步上前,低垂着头:“皇妃,奴婢在。” 赵倩然挥挥手:“清韵不必多礼,搬个凳子坐吧,我有话问你。”赵倩然从晚餐的氛围中就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引起了燕泽誉的怀疑,虽然一餐下来,他始终淡然无波,也没有更多的言语,但是清秋和清韵的表现,却让赵倩然不得不提前开始做打算。 清韵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回皇妃,奴婢还是站着回话。”一个下人,哪敢在主子跟前坐下,虽然赵倩然目前是妾室的名义,可是奶娘在四皇子的眼里,一直是个独特的存在,能够以正妻之礼迎娶赵倩然,又交代大家喊她“皇妃”,主子爷对这位妾室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除非她不要命,否则被四皇子知道,撵出府都是轻的。 赵倩然见她神色惊慌,也不在细节上多做纠缠:“清韵,麻烦你把在皇子府需要注意的礼仪礼节跟我叙说一遍,越仔细越好,先从就餐开始,然后是待人接物c人际关系,府里需要忌讳以及特别注意的事项,一一道来。” 清韵一听是这事,心下大定:“回皇妃,奴婢知道的,也只是一般下人的规矩,仔细周全些的,您可能需要找王嬷嬷,她在府里担任管事嬷嬷多年,和奶娘关系也好,自然会帮着您。”清韵语毕,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倩然。 “先说你知道的,回头我再去找王嬷嬷。”赵倩然暂时不想惊动旁人,自然不能大动干戈,随口威胁小女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奴婢知道。”清韵低下头,福了福,赶忙压低声音,一条一条将府里的规矩讲给赵倩然。赵倩然闭目凝神,仔细听着,如今过目不忙的新能力,也非常适应于听力,也许是老天爷把她送到这里,怜惜她孤身一人,替她新添这份异能,不管学习什么都得心应手,丝毫不费力气,要是放在穿越之前,管它什么211还是985,她还不是想要那所是那所,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二流本科大学学酒店管理。 清韵看着虽然憨厚些,然而口齿伶俐,思维清晰,言语间的轻重拿捏非常分明有理,看来她大丫鬟的身份也不是白白得来,赵倩然一边倾听,一边点头,清韵的一番叙说,赵倩然略一思索,马上就理出事情的轻重缓急。挥手遣退清韵后,赵倩然躺在床上,没有多少睡意,看来还是她有些大意,王嬷嬷哪里,的确是宜早不宜迟,自己这样的身份,过门第一天,没及时去拜访这位府里的管事,没将这位嬷嬷奉为神明,恐怕已经惹得她生气,若不是看在自己是主子爷奶娘女儿的份上,恐怕自己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寸步难行。看来,明天吃过早饭的第一件要事,就是揣着厚礼去拜访一趟王嬷嬷,清韵有一件事情说得非常对,即使自己再熟知宫廷礼仪,去王嬷嬷那里躬身请教,却是必需之事。赵倩然这样想着,一时有些头疼,明明这么落后,不寻思着好好发展生产力,净把心思放在乱七八糟的府内争斗和尊卑分明的皇朝风气上,啧啧,简直不为后代谋福利。 燕泽誉虽然纳妾,但是却没和赵倩然住在一处的消息,在四皇子府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下人们虽然看在奶娘的份上,对赵倩然留了三分客气,然而言语之外流露出的不屑一顾,单在王嬷嬷身上,赵倩然就看得十分清楚。一般男人的妾室,往往是因为男人的喜爱才会纳进来,虽然名分很低,但是毕竟有男主人的疼宠,晚上的枕边风吹一吹,自然不怕拿捏不住下人。燕泽誉把赵倩然接进门,却不肯同床共枕,在府里下人的眼中,赵倩然就跟失宠的妾室没什么两样。所以,王嬷嬷虽然得了她的厚礼,听她恭敬的请教规矩,也不便与她亲厚,一番客气之后,只推说自己很忙,匆匆打发了她,简直比她这个妾室还更像主人。 赵倩然即便知道原因,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计较什么。客客气气的告别王嬷嬷,赵倩然不想回房,打发清韵回去后,自己一个人施施然来到了书房。相较于凡尘俗事,赵倩然的心思,自然更偏向于这一屋子的书。清城好像随燕泽誉出门了,今天守在书房门口的,是一个名叫清颜的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清隽美貌,赵倩然对于自己新生的样貌还不太习惯,对于身上的古装也没多少概念,走近后看到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青白长袍,翩然而立,背后衬着典雅乌沉的书房,一副水墨画似的,让赵倩然眼睛一亮,顿生惊艳。美如冠玉,原来就是指古代这样未知人事的美貌男孩。 清颜被赵倩然看得粉脸发红,帮她打开房门,微倾身子,规规矩矩的立在她身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赵倩然昨天站得腰酸背痛,今天见燕泽誉不在,索性抱了一堆书,坐在他书桌后的椅子上,快速阅读。大燕王朝的历史变迁c地理位置c风土人情c士农工商c逸闻趣事,就这样一幕幕展现在她眼前。对于这个不知道架空在那个空间的王朝,虽然流于纸上谈兵,但是赵倩然毕竟不再是一片茫然。 接近晌午时分,一直侍立在侧的清颜,见这位“皇妃”仍然坐着一动不动,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皇妃,奴婢清颜该死,现在已接近晌午,清韵姐姐让奴婢请示您,是否回梅苑用饭?” 赵倩然顿了半晌,才在书桌后问道:“可以在这里用餐吗?” “回皇妃,主子爷偶尔会在书房用餐,只是其他人,没有在此用饭的先例。”清颜微低着头,粉红的一张脸,比女孩子还美艳几分,赵倩然见了,于心不忍,起身来到书房外,看着几步之遥的清韵,走上前指着不远处的石桌石凳说道:“清韵,看到那边的石桌没有?” “回皇妃,奴婢看到了。”清韵有点莫名,老实的回答道。 “两菜一汤,不要多,帮我放在那边,我在那边吃中饭。”赵倩然不想在书房和梅苑之间折腾,浪费美好的秋光。吩咐完清韵,拿了几本书,交代清颜先关上书房的门,径自走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 快到中秋时节,地处中部的大燕首都燕京,不冷不热,不湿不燥,天高云淡,清爽适宜,真是个天子脚下的好地方。赵倩然看了看院子,树叶黄,枫叶红,丹阵阵桂飘香,这么好一派自然风光,赵倩然自然不想为了一碗米饭两个菜奔波在路上。 将书放在石桌上,赵倩然往桂花树旁走了几步,闻着一缕一缕随风飘过来的清香,负手而立,闲适自在,半眯着眼,掩饰内心忽然而来的那股钻心剧痛,再美的地方,终究,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爸爸c妈妈,还有寝室里的姐妹花,你们,还好吗? 燕泽誉办完事回到府里,刚坐下喝了几口茶,看到急匆匆而来的清颜,心中一动,叫住他:“清颜,什么事那么急?” “回爷的话,皇妃要在清风斋的园子里吃饭,奴婢怕迟了,耽误了皇妃进书房。”清颜本想趁着赵倩然中午休息,回自己房间吃饭喝水,解决内急,没想到那位皇妃竟要在园子里吃饭,他只好匆匆解决大事,连水都没赶上喝一口。 “哦?”燕泽誉眉头一拧,早上才听人说,赵倩然一改昨日特立独行的作风,一大早就去拜访王嬷嬷,他还松了口气,没想到小半天的时间,这位新晋升的“皇妃”,竟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清城,我们也去园子里看看。”略一迟疑,燕泽誉起身就往书房走去。 过门还未满三天,赵倩然依然是一身红妆,分外显眼。燕泽誉一进清风斋的院门,就看见赵倩然站在碧绿的桂花树下负手而立的模样,有点肖似男子,却被她妩媚的风情中和,平白一股出尘的气质,秋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因为她本身的沉静,益发显得周围静谧而安然,走得近了,才发觉她浑身隐含了更多落寞和惆怅,他移步近前,她却魂游天外,丝毫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石桌上散放着几本书,燕泽誉瞥了一眼,竟然是关于算术和天文的书,据清颜在刚才过来路上的回禀,赵倩然一个上午,已经看了至少十多本书。见她静立不动,燕泽誉也不动声色,眼光从她盘起的乌黑发髻,落到飘着几根发丝的细腻脖颈,再到她细瘦纤盈的腰身,直到她裙裾下软糯丝滑的绣鞋,从外表看,她的确是他认识的奶娘的女儿,可是奶娘全家上下大字都不识一个,是谁,让她有能力博览群书?算术和天文,这些太傅c皇子和少数能人异士才会涉猎的东西,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养在闺房的女孩面前? 良久之后,赵倩然拉回心神,微微叹了口气,勉强收敛自己对亲人朋友的思念,轻轻转身,准备坐回石凳上继续看书。不料一转身,就看到燕泽誉一身青衣长袍,静静的站在石桌旁边,长身玉立,美色无边,一派淡然。 “倩儿有礼。”赵倩然收回双手,搁置在腰侧,轻轻一福,淡淡的,算是和他打过招呼。十九岁的人,鲜衣怒马少年时,为什么非要装持重,是怕自己不会老么?赵倩然腹诽的同时,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境,堪比六十岁老妪,生死一回,得失万千,这个皇朝兴盛几何,这个男人妻妾多少,与她一个穿越空间的一缕魂魄有何相干?哼,从今天起,她就是她自己,哪怕多活一天,她也不想屈就,不想陷在这浊世成为一具躯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一切从简 燕泽誉微微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赵倩然已经旁若无人的径自往石凳上坐下,跟在燕泽誉身后的清城脸色一黑,就想出口训斥,话到嘴边,就见主子爷面无表情的顺势挨着赵倩然坐下,清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好不容易咽下话头,看到一边同样憋得满脸通红的清颜,两个人只能交换眼神,齐齐后退一步。 “倩儿看得懂这些?”燕泽誉见她拿着一本术数的书翻看,随口问道。 “略懂一二。”赵倩然其实真不想看这些书,对于现代人来说,即便她是文科生,高中的数理化也没白学,倒退到科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这些小儿科类的东西,实在看着无趣,只是赵倩然用惯了计算器,心算能力实在有限,没有辅助工具,想着如果有用到,临场心算实在太麻烦,她就发挥目前强大的记忆能力来弥补必要的临场计算需求,这些简单的加减,连个乘除都没有的东西,简直浪费小学必修的四则运算功底。 燕泽誉见她快速翻着书,一扫而过,嘴里纯粹是应付自己,不觉暗自心惊,这些需要推断c推敲的算术书,她也能这么看? 清韵带着人给赵倩然送餐食过来时,远远就看到四皇子身边的清城和清颜,顿时头皮发麻,她快走几步上前,赶紧给主子爷见礼。赵倩然等大家的繁文缛节过后,也不看燕泽誉,淡淡的说道:“不知四皇子大驾光临,我只让清韵准备了简单的吃食。”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燕泽誉不要打扰她愉快的用餐时间。 “天气这么好,在园子里吃饭,也别有一番情趣。”燕泽誉假装没理会她的言外之意,转头看向清城:“清城,让厨房把我的午餐也摆到这儿来,一切从简。”说完,他微微侧目,似乎想看看赵倩然有什么反应。 赵倩然面无表情,不表示任何意见,他是整个府邸的主人,连她都是他的私有物品,他随口一句话,一个命令,她就有可能朝不保夕,地位估计连清韵都比不上,看她,还不如看旁边那株枫树美目养眼。 既然燕泽誉表明了要在这里吃饭,赵倩然基于对人的尊重,当然不会大喇喇的自己先吃。清韵帮忙摆好餐食,退到一边。赵倩然翻完手里的书,搁在旁边的石凳上,见燕泽誉的中饭还没到,就探过手,拿起一本天文学的书想看一看,上辈子基于大考的压力,她很少涉猎这一方面的书籍,现在能够有机会看看,她一点也不想浪费老天爷给她的能力和机会。 “倩儿还喜欢天文学?”燕泽誉压下心里的无力感,他从小在皇家内院,跟着太傅熟读经书,能够吃苦,也肯学习,经常博得皇上和太傅的赞誉,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读书奇才。成年分府之后,他更是对自己的书房百般用心,到处搜寻各类书籍孤本,可是迄今为止,这座书房的书,他完全看过的,也不过十之七八,有些比较偏门的,看起来很吃力的书,他也会搁置,纯粹收藏,例如这本放在书架最底部的天文学方面的书。 “嗯,觉得很有趣。”赵倩然经历地震之后,对于天文地理尤其感兴趣,也许在她内心深处,隐隐还有一种想法,或许这个王朝的某些研究里,就有关于穿越的秘笈,假若条件许可,说不定,她还可以再次穿越回二十一世纪,不管成为谁,有手机有网络,总比待在这种皇权社会强。 “哦?”燕泽誉眉毛一翘,声音上扬,天文学很有趣? “天地运行,亦如世间万物一样,有其规律,也有其意外。北斗七星高悬北方,亘古不变,夜晚的流星却时时掠过天空。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无论天地如何运行,尘世如何变迁,须弥芥子,芥子须弥,方寸之间而已。”赵倩然本来心绪就有些不宁,话说到此处,见他端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装模作样,心下一哂,嘴里就有些不留情:“或曰,人世万千繁华,诸般富贵,说不定就是春梦一回。例如,此时,此刻,或许是真实,或许,也只是我们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赵倩然清脆的声音,仿佛珠玉碰撞一般,字字落在燕泽誉耳边。大燕皇家礼佛敬佛,他从小跟在皇太后和皇上身边,没少听高僧布道讲经,皇家寺院也经常去,然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从天文学开头,起承转折到佛家理念,与他来说,却是新鲜至极,头一次让他耳目一新,半晌回不了神,翻了几页的天文学,就能如此透彻? “回主子爷,餐食已到,奴婢给您布菜。”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时候,清秋清脆的嗓音适时的响起,石桌上顿时五彩缤纷,衬得赵倩然原来的餐饭黯然失色,赵倩然心里暗笑,一切从简?对于这位尊贵的主子爷,似乎有点难。 燕泽誉瞥到赵倩然不以为意的云淡风轻,忽然就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吃饭的时候,赵倩然悠然自得,只照拂自己手边简单的两菜一汤,根本不朝他这边多看一眼,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燕泽誉,实在有点食不下咽,温暖的阳光下,徐徐的秋风中,满满一桌子饭菜,直直的就被他翻译为“春梦一回”。 拜酒店训练所赐,赵倩然的就餐过程又快又赏心悦目。本来作为需要形象的酒店服务人员,赵倩然平常吃饭就非常节制,穿到这里以后,赵倩然这副轻飘飘细瘦的小身板,一看就是小鸡啄米的饮食习惯。放下筷子之后,赵倩然淡淡的对燕泽誉说了声:“四皇子请慢用。”说罢也没起身,坐在原处继续翻看之前的书籍,顺便消食。 燕泽誉放下碗筷,也不再继续吃饭,摆摆手,清秋领着一众人,很快撤下餐食,清城见主子爷不动身,帮他泡了茶,就安置在石桌上,静静的侍立在身后,燕泽誉眉头微皱,挥手说道:“你们去吃饭,这里不用留人。” 几个人赶忙退下,将园子的门关好,派了几个人驻守在院子门口,才悄然离去。 赵倩然看着他不停的饮茶,不禁叹了口气,这里吃饭住宿什么的都不算差,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如厕,虽然主人们使用的厕所都点着熏香,一点没有奇怪的味道,可是,以往常常蹲在抽水马桶上刷微信圈的赵倩然,实在难以习惯这简陋的条件。除了吃饭时喝点汤,她很少喝水,一天几乎都不怎么上厕所,虽然她也很焦虑,长此以往,身体是不是能吃得消,但是,得过且过,是她目前唯一的信念。 赵倩然存了看笑话的心思,索性放下书,一边欣赏园子里的艳丽秋色,一边不时看看坐着悠闲品茗的燕泽誉,她倒想见识一下,这位装模作样c尊贵无比的主子,是如何在一个女人面前解决内急事件。 燕泽誉在外忙碌了一上午,回到府里就急着来这边,刚才吃饭又胡乱应付,这时候为了定下心来,就不停的猛灌茶。瞥到赵倩然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忽然就有点恼羞成怒,转过脸喝得更快。半空着肚子喝了那么多茶,代谢之快可想而知。不一会,燕泽誉在赵倩然时不时掠过来的目光中,就尴尬的发现了这个问题。嗯要不要假装拂袖而去? “四皇子,听清韵说,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得皇上盛赞,什么时候也让倩儿见识一番?”赵倩然见他脸微微发红,在清香的空气中,越发的美如冠玉,肤如凝脂,她敛下所有表情,用崇拜的口吻慢吞吞的说道,不轻不重。 “哦?”燕泽誉压下体内的翻腾,镇定的一挑眉,这是要讨好他的节奏? “难道不是?”赵倩然也轻轻一挑眉毛,细致的弯眉划出浅浅的弧度,将反问的句子说得轻描淡写,听不出质疑,却明显含着不确定,哼,就你会说反问句? “略懂一二。”燕泽誉用她之前的话回过去,威严的气势却自然而然倾泻而出,皇家的人,输什么,都不会输阵势。 “四皇子如此才华横溢却谦逊自持,实在令倩儿佩服的紧。”赵倩然微微一笑,清浅的说道:“倩儿出身低微,家境贫寒,加之从小顽劣,没机会习得风雅之事,不知四皇子可否教得倩儿一星半点?”说着,赵倩然起身微微施了一礼,盈盈然期待燕泽誉的回复。 “好说,好说。”燕泽誉咳嗽一声,嘴里漫应着,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撤退。 赵倩然说完话,行完礼,却依旧站着不动:“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赵倩然悠然自得的念完,坚决将一个音节分断成两截来念,念完停顿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四皇子,这是一位朱夫子有名的《劝学诗》,倩儿自小未能像您一样学习,如今空有躯壳,却徒然脑中空空。四皇子不嫌弃倩儿愚笨,愿亲自教习,实在是倩儿三生的福气。”说着,赵倩然又是揖又是礼,将之前嗤之以鼻的繁文缛节全部套弄一遍,随即话音一转:“不知四皇子何时有空教习倩儿?” 燕泽誉被她憋闷在原地,碍于尊严,不好打断,又不好即刻起身,本打算不再喝茶,此刻被她温言软语弄得烦乱,一只手却不自觉的仍将茶水灌进口中,惊觉腹内更加难受,才发现自己的怪异行为,他挨得片刻,实在坐不下去,豁然站起身,调整内息,一摆手:“这种事情不急在一时,等本皇子有空再说罢。”说完转身欲离去。 赵倩然知道厕所离这里有段距离,见他被自己调戏的差不多,也不好太过离谱,忍着笑福了福:“四皇子有事就先走吧,倩儿趁着秋光正好,再看会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准备进宫 燕泽誉被赵倩然无端调戏,以他的聪明,事后自然反应过来,他贵为皇子,从小到大,被一众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从来没人敢在老虎嘴里拔牙,吃了这个暗亏,燕泽誉心下恼怒,一时却寻不到发作的理由。白天,他努力忘记这桩丑事,只是一到晚上,燕泽誉想起自己差点憋不到厕所,情急之下还弄湿了衣角,腹中的一股恶气就升腾而起,恨不得将赵倩然碎尸万段。 燕泽誉气急攻心却始终没想好如何处置赵倩然的时候,赵倩然每天施施然出没在书房和自己居住的梅苑之间,两点一线。奶娘因为长时间见不到女儿,变着法的见了几次燕泽誉,燕泽誉对奶娘从小就比较敬重,碍于奶娘,自然不好直接罚赵倩然,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办法,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一个人闹腾。 “爷,皇妃今儿看了三十本书。”晚上,清颜一边伺候燕泽誉就寝,一边俯身轻轻回道。 “哼,你家皇妃估计是想去考状元!”燕泽誉气哼哼的说道,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女人,怎么会每天不发一语,除了吃饭睡觉,就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她到梅苑也半个多月了,平日里安静的像不存在似的,也不想着去看望奶娘一回。亏他还琢磨着,要是她提出来,他要怎么扳回自己先前丢失的那一局。 清颜一顿,不太理解燕泽誉话里的意思,主子爷既然这么隆重的娶了皇妃,为什么不曾圆房?既然不喜欢皇妃,为什么还要给她特例?如今府里的人,私底下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个奇怪的皇妃:“爷,今年中秋节府里还要另外布置吗?” 燕泽誉随口答道:“随往年吧,我要早早进宫,府里你让王嬷嬷看着办。”刚说完,看着清颜有些惊讶的眼神,燕泽誉才反应过来,今年府里多了个娶过来的妾,虽然不是当家主母,可毕竟自己已不是孤家寡人,沉吟半晌,燕泽誉忽然眼前一亮,哼,赵倩然,不给你找点事情让你尝尝苦头,看你如何每天钻在书堆里好命:“清颜,明天吩咐王嬷嬷帮皇妃置办宫装,既然我已成亲,自然没有理由一个人进宫面圣。”说罢,燕泽誉半个月来心里的恶气,总算消停一些,虽然自成年后,他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么恶劣的事情,可是礼尚往来这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能坏在他手中。 赵倩然知道自己必须陪着燕泽誉进宫的时候,已经是王嬷嬷和清秋捧着繁复的宫装,告诉她两个时辰后就要出发。赵倩然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压下胸中升腾起来的火气,让几个人围着自己瞎折腾。 “皇妃,能够和主子爷进宫,是你莫大的荣幸,但是,宫里不比咱们府里,行差踏错半步,谁也救不了你!”帮赵倩然穿戴整齐,王嬷嬷和奶娘平日里还算有些交情,虽然赵倩然不讨四皇子的喜,可是,她也不愿意一个女孩就这样平白送了性命。 赵倩然心下自然非常清楚,拜这位四皇子藏书丰富,大燕皇朝的规矩,虽然没有实践过,但是理论上来讲,她比府里的人都要懂。这位四皇子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一个妾室带到皇宫内院去出丑,她也无可奈何。 一切就绪,赵倩然起身来到房门口,竟有一瞬的恍然,中秋,月圆,这样特殊的日子,会不会有特殊的事情发生? 清秋帮赵倩然打了门帘,站在屋外,见赵倩然忽然不动,她正想催促,一抬头,见晨光穿透薄雾,照在盛装打扮的赵倩然身上,似有光华流转,赵倩然站得笔直端庄,本就眉目如画,气韵内敛的她,此刻看起来贵气逼人,气势卓然,隐隐有种她之前在皇太后c皇后身上见到过的绝代霜华,清秋心下一凛,顿时低下头去:“回皇妃,主子爷已经候在前厅,请您随奴婢前往。” 燕泽誉早已吩咐人备好礼品,准备妥当。此刻,他悠闲的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那个女人知道自己能够进宫,会高兴成什么样,毕竟,一般的侍妾,没有主子的允许,一辈子也进不了一次皇宫,更遑论见到圣上。不过嘛,哼,进了宫,看她还怎么嚣张! “爷,皇妃已到。”清颜见赵倩然随着清秋进入厅堂,而他平日异常警醒的主子爷,却似乎魂飞天外。 燕泽誉闻言抬头,赵倩然刚刚抬脚迈入大厅,她的身量,在一般女子里,属于较高的那种,纤长细瘦,婚后的几次见面,燕泽誉只见过她的红妆,因为皮肤很白,红色将她衬得非常明媚而娇艳。而今天的宫装,为了配合他的石青色朝服,她的衣服底色也是官制的石青色,黄色丝线的绣纹,繁复的点缀其上,几乎盖过了底色,门口的光线比较亮,厚重的女眷朝服,依然在她身上透着一丝明媚,仪态万方之余,透着隐隐的清香,似乎带着那日午后桂花树下一缕淡然的微风。 燕泽誉闪神的功夫,赵倩然已经走到他跟前,微微低头福了福,嘴巴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算是和他打过招呼,这样怠慢的态度,本来是有些失礼的,但是,此刻,一身朝服的她,眉目低敛,端庄淡然,带着恭敬,却没有一丝逢迎,似乎她合该就是这个样子,燕泽誉含在嘴边的“无礼”两个字,就这样销声匿迹。 因为是侍妾,燕泽誉的轿子在前,赵倩然的轿子在后,一前一后慢悠悠往宫中前行。可能是成亲时候留下的阴影,赵倩然直到现在,依然坐不习惯轿子。虽然皇府的轿子比之前成亲的轿子好了不知多少倍,赵倩然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这种轻微而有节奏的摇晃,狭仄的空间,跟地震前的感受非常相似,坐久一些,赵倩然就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实在闷得不行,赵倩然让清韵掀起侧边轿帘的一角,透透气。清秋见她脸色不好,轻轻问道:“皇妃,奴婢带了凉茶,您要不要喝点?” 赵倩然摆摆手,宫里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凡是带水的东西,在她没弄清楚路线之前,一切免谈。想到这里,她不期然就想起燕泽誉憋得通红的脸,心情乍然一放松,身体倒是好了一些:“清秋,闲着无事,你将宫里的趣事,捡一些说来听听。”历朝历代的纪事,都是后来的史书家补上去的,当朝的,谁敢流传在外。她看了一脑子的历史和规矩,对于现在的宫闱,还是缺乏相应的了解。 清秋虽然有心计,精明伶俐,有点欺软怕硬,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为了显摆自己到过宫中,对于皇宫的描述,详尽而八卦,也带着一些自己的脑补。 宫中的平面图,赵倩然在燕泽誉的书房看过,各个宫殿的命名和入住的主子尊卑,也大体都知道,听着清秋的描述,赵倩然将宫里现在的每位主子,挨个放进去,就知道每位受重视的程度。 赵倩然看不到外面的全景,只知道自己的轿子,紧随燕泽誉其后,没想到这位傲娇的主,竟然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被抱养在皇后身边,因为自幼失怙,深得皇太后c皇上宠爱,哼,赵倩然冷笑一声,不用细想,妥妥的宫廷大戏开场,皇后身边有大皇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二皇子c三皇子又都出自皇后的肚皮,这个失怙的四皇子,恐怕得到的不是宠爱,而是溺爱,她原来还在想,堂堂一个四皇子,为什么不娶正妻,却先纳妾,纳的还是奶娘之女,既无内应,又无外援,这个四皇子,风光之下的可怜,还真是可见一斑。前面三个皇子,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个个出身高贵,而且据说皇后严令,任何一个都不许有妾室和通房丫头,光明正大的没有一丝罅隙。 清秋的话匣子打开,嘀嘀咕咕的还在继续:“皇后体恤咱们主子爷年幼,怕他一个人孤单,才请求皇上特许他弱冠之前先纳妾室,这在咱们大燕皇朝,还是首例。” 是啊,首例,也是阻止他进入权利中心的阻力,如果以后他有机会上位,光这一条,就够那些迂腐的大臣们搬弄是非,用唾沫星子把人淹死。赵倩然叹了口气,算了,不想那么多,大燕皇朝谁是皇帝,与她何干? “主子爷低下虽然也出过几个小皇子,多是体弱多病,没有活下来的,三位公主已届待嫁之龄,皇后正在帮公主们寻合适的驸马爷。现在宫里最小的八皇子,刚满一岁,是马贵妃所出,据说,皇上为了八皇子不再早夭,让马贵妃带着小皇子一直住在皇太后宫中,随皇太后吃斋念佛。” 赵倩然听得有些心烦,咳了咳,清清嗓子:“清秋,清韵,到了宫里,你们俩尽量跟紧我。”赵倩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轻视和议论:“除非必要,不要让更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免得嚼咱们皇子府的舌根。”她严正的叮嘱着两位丫鬟:“到了宫里,少说话,少惹是非,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子府的脸面,等着看咱们笑话的,肯定不止一个两个,在府里怎么闹腾,是咱们自己的事,到了外面,无论谁跌了脸面,都是给四皇子添堵!”赵倩然不担心清韵,但是清秋那点小心思,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自己内斗是一回事,但是斗给别人看笑话,赵倩然却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清秋听到赵倩然说得严肃,怔愣半晌,才反映出她话里有话,她羞愧的低下头,讷讷的应道:“奴婢谨遵皇妃教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初次进宫 中秋佳节,皇室内院,隆重而华丽。紧跟在燕泽誉身后,一行人慢慢穿过一层层院墙,穿过一重重宫门,所经之处,张灯结彩,丹桂飘香,红墙绿瓦间不时有迤逦而过的艳装宫女,齐齐弯身行礼,偌大的皇宫,人文和自然景观,交相辉映,相得益彰。饶是见惯都市万千繁华的赵倩然,也不禁暗自喟叹,怪不得人人都欲争那天子至尊,如此奢华的生活,也只有坐在最顶端人,才能肆意挥霍,不吝张扬。 来到皇太后居住的永寿宫,所有随行人员留在宫门口,燕泽誉带着赵倩然,随皇太后身边的太监进去给皇太后请安。 行完大礼,赵倩然退居燕泽誉半步,低眉敛目的站着。皇太后笑得温婉宽厚:“誉儿,快到皇祖母这里来,让皇祖母看看,誉儿是不是又长高了?” “皇祖母,誉儿已经长得够高了,多日不见,您身子安好吧?”燕泽誉随性的坐在皇太后身边,殷殷的问候着,祖孙二人上慈下孝,一团和乐。 “誉儿,先去见过你父皇和母后,再到皇祖母这里撒欢吧!晚上皇祖母就指着你耍乐子了!”皇太后话虽如此,却一直拉着和燕泽誉叙了很久的家常,最后才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肃立一边一动不动的赵倩然:“这就是你月前纳的妾室?” “是的,皇祖母。”燕泽誉随口应道:“想着带她过来让皇祖母高兴高兴,您要是不待见,让她下去就是了。” “既是你房里的人,皇祖母倒要好好瞧瞧,可别被带坏了自己也不知道。”皇太后笑着,转向赵倩然说道:“过来我看看吧。” 赵倩然轻轻移步上前,仍是半敛身子,恭敬的福身:“倩儿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 “抬起头,让皇祖母瞧瞧。”皇太后见她规矩,心里倒是一动。 赵倩然微微抬头,侧了侧脸,恭敬的站着,尽量将自己置于光线明亮之处,以方便皇太后打量清楚。 安太后是先皇太傅的女儿,闺名安随风,从小饱读诗书,心气奇高,寻常人并不放在眼里,十六岁依然待字闺中,不愿意嫁人生子。一次偶然的相遇,却被当时的皇上看中,百般求了太傅,才将安随风娶到手。所以,安随风是先皇即位后娶的第一位皇妃。安随风进宫后,一度对先皇并不放在心上。然而,伴随先皇很多年的先皇后,却因为身子羸弱,孕育子嗣时不幸病逝,先皇顾念旧情,倒是真伤心了一段时间,安皇妃被迫日夜照顾先皇,终于生出情分,后来因为怀了身孕,母凭子贵,一举登上皇后之位。 安太后眯着眼,看着眼前明媚鲜艳c光华内敛的女子,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恭敬的态度里,不卑不亢,看得到尊重,看得到贴心,却丝毫不见怯懦与羞赧,就那样大大方方的任凭他人查看,从容淡然。 安太后看完赵倩然,又看了看燕泽誉,不禁微微一叹,这女子,心高气傲,除了自己,心里根本没有放进任何人:“誉儿自己可满意?” “祖母满意,孙儿就满意。”燕泽誉捻起一颗葡萄,剥了皮,塞到安太后嘴里:“祖母,好不好吃?” “就知道在祖母这里使坏!”安太后咽下嘴里的葡萄,吐出籽,才朝赵倩然摆摆手:“罢了,回头一起到祖母这里吃饭吧。” 看着赵倩然落后燕泽誉半步,规规矩矩的走出院子,安太后面色肃然:“李公公,你说她是誉儿的奶娘之女?” “回太后,奴婢查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本宫看走眼?”安太后摇摇头:“李公公,你看她像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 “回太后,奴才眼拙,只是看表面,这姑娘仪态大方,举止端正,眉目聪慧内敛,不细究身家,倒真是有些像大家闺秀。”李公公揣摩着太后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回道。 “没有读过书的人,也会有这种气度?”安太后站起身,搀着李公公的胳膊,来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闻着淡淡的清香,似乎在自语,又似乎在问他,安随风满腹经纶,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没有读过书的粗俗之人,言语无味,像杯白开水。 “回太后,奴婢听说,四皇子这位妾室,好像到了府里之后,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四皇子的书房。”李公公矮下身,轻轻在安太后耳边说了几句。 “哦?”安太后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吃惊不小,燕泽誉从小的功课,她监督的最多,他筹建书房的时候,明里暗里在御书房偷渡的书,不少还是她给打的掩护,他的书房,平日连自己的三个皇兄,都不准踏进一步,可见对自己书房的珍惜程度。现下结婚没几日,倒是对这位妾室特殊的招摇醒目。安太后凤目半闭,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中,轻轻的呼吸着秋日微凉的空气。 到达永福宫门口,听着太监高声回禀的时候,燕泽誉侧了侧脸,看了一眼一路悄无声息的赵倩然,清了清嗓子,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太监得了皇上许可,领着两个人到达永福宫的正殿,燕泽誉才发现,自己虽然来得早,还是比不上住在宫里的皇太子。 皇上和皇后面对面坐着,正在喝茶聊天,皇太子燕泽明带着自己的太子妃徐氏慧敏,陪坐在低下,一家子和乐融融,倒显得燕泽誉像个外人。 燕泽誉和赵倩然给众人一一见礼完毕,燕泽誉才拉着赵倩然在太监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还说给父皇请过安,再跟母后去讨杯茶喝,没想到母后越发小气,连口水都舍不得。” “皇上,您真的该好好管管老四了,都成了亲的人,在媳妇们面前总揭臣妾的短,臣妾以后怎么在媳妇们面前做人?”皇后崔氏婉约似嗔似怒的笑道,四十多岁的人,华贵端庄,却不失风趣,皇上似乎很喜欢她这样说话,放下茶盏,温厚的笑道:“誉儿,惹你母后生气,你可知错?” 燕泽誉看着眼前宫女摆上的茶盘,端起杯子微笑着抿了抿,看向崔皇后:“母后,父皇就知道给您撑腰,您和父皇合起来欺负儿臣,儿臣实在不甘心啊!” “本宫看你越大越不像话,连你父皇都敢顶撞。”崔皇后笑眯眯的看着燕泽誉,眼神在赵倩然身上一扫而过,停也没停:“皇上,今儿高兴,臣妾看他们在这里坐着也不安心,就让他们自己一处去玩吧。” 皇上挥挥手:“都下去吧,朕一会要随皇后去探望皇太后,你们自己且去打发时间。”说罢,眼睛在赵倩然身上也是一扫而过,丝毫不做停留。 “大皇兄,听说二皇兄和三皇兄下午才过来,臣弟能否叨扰皇兄一顿午餐?”燕泽誉本来想回皇太后宫中吃午饭,刚刚听说皇上要去,自然不能上赶着一起,无奈之下,只能央求这位太子爷,太子爷小厨房的饭菜,确实比宫中好很多。 “皇弟客气了。”燕泽明温厚的笑道:“四皇弟难得来一趟宫中,能一起吃饭,是皇兄的荣幸。” “皇嫂,臣弟叨扰了!”见燕泽明答应,燕泽誉对着太子妃徐慧敏拱了拱手,客气道。 “皇弟客气。”徐慧敏跟在燕泽明身侧,微笑着答道,端庄大方。她见赵倩然一直敛眉低首,燕泽誉不介绍她,她就不发一语,静静的待着,谁也不理。想着刚才皇上和皇后对她直接的忽略,徐慧敏也不和她打招呼,一个妾室的身份,在皇室,根本就上不了台面,这人是要多么不顾脸面,才会急着来搀和这种大场合。 燕泽誉见赵倩然始终一声不吭,似乎刚想起来似的,转头看着她,抬高声音说道:“倩儿,怎么这么没出息,叨扰皇兄和皇嫂一份饭食,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赵倩然微微抬头,看着燕泽明和徐慧敏,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是倩儿的错,打扰皇兄和皇嫂,倩儿先行谢过!” 燕泽明知道在皇后的极力操办下,燕泽誉被迫娶了个妾室,只是没想到他会招摇过市,将人带到皇宫内院,刚才在永福宫内,他全副身心都在皇上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燕泽誉身边的女人。出门后,赵倩然一直避在燕泽誉身侧,半低着头,燕泽明也知道皇上皇后直接忽略她的存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赵倩然抬头问好的时候,燕泽明恰好顺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一眼之下,竟有些恍惚。石青底色的宫制朝服,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花样,被太阳照得流光溢彩,使她细瘦高挑的体态平添一股贵气,气势卓然,一双黑色的瞳眸,幽深透亮,像两汪泉水,清澈,却不见底。粉色的脸庞上,一缕浅浅的笑容,清淡疏离,似乎隐含着一抹微微的嘲讽,好像一个置身局外的人,在看一出戏,又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使她觉得好笑,却有点无可奈何。 一瞬间的失态,燕泽明察觉到之后,急忙掩饰过去,他装作不经意的点点头,一边和燕泽誉闲谈,一边压下内心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他一直自认为是个理智稳重的人,却没想到,只一眼,会带给他如此大的震撼。 太子府在东苑,门匾上的毓华宫,是皇上亲笔手书,为了避嫌,清秋c清颜等随仆,全部留在毓华宫外,被太子府的人招待到别处休息。赵倩然跟随太子妃徐慧敏来到内眷厅堂,静静安坐。 太子的两位侧妃过来给徐慧敏请过安,侍立一旁,才听到徐慧敏简单的介绍道:“二位妹妹,这位是四皇子房里的人。” 赵倩然起身向两位侧妃行过礼,又安静的坐回榻上,抿着手边的茶水润润唇。仪妃和梅妃一时摸不清如何称呼赵倩然,等回过神想起四皇子只是纳了妾室,才明白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奶娘之女。两位太子侧妃,看着一个皇子妾室端坐自己眼前,怡然自得的喝茶,不禁又气又恼,却丝毫发泄不得。上门是客,人家虽然是妾,可是家里没有正主,即便是太子妃,也没理由发话,叫人家站着伺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彼岸花 徐慧敏瞧着坐在下首的赵倩然,心里膈应的慌。她堂堂右相府的孙女,尊贵无比的太子妃,今日倒要陪着一个妾室个奶娘的女儿干坐着,心里那股子气,慢慢就有些撑不住,显现出来:“仪妹妹,今儿贵客临门,厨房可交代好了,劳烦你亲自盯着。” “姐姐放心,妹妹这就去看着。”仪侧妃早就想走,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听到徐慧敏如此一说,福了福,轻移莲步,很快出了房门。 “梅妹妹,太子爷那边你去帮着瞧瞧,看着点心茶水,仔细丫鬟婆子们粗手粗脚,怠慢了四皇弟。” “还是姐姐当家,更细致些,倒是妹妹的不周到。”梅侧妃的话有些不冷不热,徐慧敏端着茶水抿了一小口,似乎懒得看她,梅侧妃见她没反应,抬脚几步走了出去,带着些不情不愿。 打发掉两位侧妃,徐慧敏眼睛一扫赵倩然,微微叹了口气:“妹妹,咱们府里人多事杂,每天都叫人不省心。”说着抚了抚额头:“今儿坐得久了,没想到竟有些头疼。” 赵倩然见这位年纪小小的太子妃,三言两语把人都打发走,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心里微微一叹,哎,深宫大院,除了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连这些女人也出手不凡,赵倩然站起身:“太子妃日理万机,自然凤体要紧,倩儿到屋外走走,不打扰您休息。”赵倩然知道她不待见自己,心底冷哼一声,索性连所谓的皇嫂也不喊,既然人家不领情,自己何必上赶着攀亲戚。 赵倩然被小宫女领到屋外,瞥见远处有石桌石凳,刚想着去坐一坐,却眼见走在她身边的小宫女站着一动不动,心下顿时了然,看来人家主子不想自己坐,小宫女也心思玲珑,当起了主子肚子里的小蛔虫。 赵倩然学习酒店管理专业,平常为了训练形体和姿态,一直在练习瑜伽。实习的时候站大堂,没少用过瑜伽里的站立姿势。这时候为了节省体力,便按照瑜伽里的标准站姿立在桂花树下,调整呼吸,静下心来,让自己处于体能消耗最小的状态。 燕泽明听宫女传话,说太子妃不舒服,跟燕泽誉打过招呼,随宫女来到太子妃居住的兰苑。一进园子的门,远远就看到赵倩然一个人立在院子里那株桂花树下,阳光洒下来,笼罩在她身上,温暖透亮,体态安然,仿佛所有的时间都静止在她周围。风微微吹过,偶尔有桂花飘落在她头上,越走近,越是清香扑鼻,不知道是她身上的香气,还是桂花本来的香气,混杂在一起,飘到燕泽明的鼻腔里,让他忍不住就觉得痒,他拼命忍住,不去在意,然而越是忍,鼻腔里的痒,却似乎慢慢转移到了心里,使他心里浮起一股一探究竟的。就在燕泽明恍惚之际,那落在她发髻上的桂花,被风轻轻一吹,却乍然飘落,辗转过她的肩头,落到地上,却丝毫没有惊扰到她。 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赵倩然的冥想,后宅内院,除了太子殿下,不用做第二人想,赵倩然心下了然,轻轻转身福了福,轻启朱唇:“太子殿下。” 燕泽明被她的称呼叫的一愣,即刻淡应道:“皇弟妹不必多礼。听说你皇嫂不舒服,我过来看看。”燕泽明见她一个人如此站在屋外,大概就明白了太子妃的那些小手段,心里恨恨的,却不好多说什么。临到进屋之前,他一回头,又看了一眼静静立在树下的赵倩然,明明是明媚娇艳的二八年纪,可她沉静婉约的那双眼睛,冷淡疏离的笑容,总有种超乎她年龄的通透。 午饭时候,太子府出席待客的内眷,只有仪妃和梅妃两位侧妃,正主太子妃由于身体不适,很正当的缺了席。赵倩然本就不是大燕王朝的人,眼里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谁愿意吃饭,谁不愿意吃饭,与她何干?坐在燕泽誉下首,赵倩然坚决贯彻“食不言”,除了不得已偶尔应付一下仪侧妃过于热情的问候,基本不会主动多说一句话。燕泽誉看在眼里,却嘘寒问暖的对她异常关切。 太子妃不在,梅侧妃难得能坐下来陪客,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言语间便多了一丝优越的调侃:“四皇弟,皇弟妹这么少言,是不是府里规矩太严?” “哪有什么规矩,就是被臣弟惯坏了,不太会说话,还请两位皇嫂多担待点。”燕泽誉微笑着应道,心里玩味着,没想到赵倩然来到宫里,倒会装腔作势,不知道是她本就少言,还是真的知晓,在这个皇宫内院,多说一句便可能多错一分,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没法体会祸从口出的血淋淋的教训。到得宫里的半天功夫,她一言一行,举止形态,倒真的出乎他的预料。 “说得也是,四皇弟家里没有正主,不宠着皇弟妹宠谁啊?是不是,皇弟妹?”梅侧妃将“正主”和“皇弟妹”两个词,说得婉转却分外有力。梅侧妃是将军府的庶女,虽然从小养尊处优,衣食无忧,可是被将军府众位正主子压着,总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自从被太子明媒正娶进来,由皇后做主成了太子侧妃,梅侧妃自觉高人一等,一扫往日被欺压的低眉顺眼,无论在气势上c身份上,她都想压一压比她低的人。此刻,徐慧敏不在,她更是心直口快,小小攻击赵倩然一回。 桌上的人个个生长在宫廷豪门,从小就玲珑剔透,梅侧妃这么一说,大家均是微微一愣。燕泽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生出一股恼怒,他脸上一沉,正准备发话,只听赵倩然清脆的嗓音徐徐响起,如珠落玉盘:“梅妃姐姐,莲子羹清心顺气c强心安神,要不要倩儿帮您盛一碗?”端的是轻柔淡雅,不紧不慢,云淡风轻的话语,却四两拨千斤。 燕泽誉被赵倩然这样一说,看着梅侧妃一张乍然通红的脸,差点憋不住笑出声,赶忙虚虚圈握左手,按住嘴角轻咳一声:“梅皇嫂,倩儿口舌刁钻,寻常菜入不了她的眼,今儿皇兄府里的莲子羹确实不错!” 梅侧妃吃了个哑巴亏,见燕泽誉跟着帮腔,太子爷脸色不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仪侧妃在一边忙着帮燕泽明布菜,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声“蠢货”,人家四皇子敢把人带到皇太后c皇上c皇后身边,摆明了是来刺探虚实,连太子妃这个正主想发难,都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她这样大喇喇当着大家的面为难人家,是唯恐人看不出她长了一副猪脑子吗? 燕泽明见赵倩然言罢,真的毕恭毕敬盛了一碗汤,递给了梅侧妃,也禁不住按着唇角轻咳一下,遂又瞥见赵倩然面前碗碟干净,似乎根本没吃多少菜,燕泽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皇弟妹,菜要是不合你的口味,就让厨房另准备一些。” “皇兄,倩儿一向吃得少,就不用麻烦他们了。”燕泽誉淡淡的说道,替赵倩然挡了回去。 燕泽明点点头,也不坚持。梅侧妃被驳了面子,胃口全失,恹恹的不再说话。仪侧妃吃了一会,对燕泽明说道:“太子爷,徐姐姐身子不适,贱妾担心姐姐吃不好饭,这会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太子爷能否允许贱妾回房去看看姐姐?” 燕泽明被梅侧妃刚才的举动弄得心里不太舒服,见仪侧妃要走,挥挥手也不拦她:“她身子弱,你和梅妃一起去看着些吧,交代厨房另外给她做点容易消化的点心。”打发走两位妃子,燕泽明笑了笑:“四弟,四弟妹是第一次来府上,一会皇兄带你们在院子里走走,正好消消食。” “如此多谢皇兄,臣弟正闲得慌,倒是想好好看看皇兄园子里多添了些什么新奇东西。”燕泽誉也不推辞,想着等皇上离了永寿宫,自己再过去陪着皇太后。 赵倩然吃好饭,面色淡然的坐在一边,微微低着头,心里冷哼一声,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大男人,贵为太子,天天应付三个女人勾心斗角,想想都觉得累。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们巴不得自己三宫六院,生活的像个皇帝,真应该让他们来试试个中滋味。一个男人,天天被一堆女人包围着c算计着,纵然贵为天子皇帝,也未必谈得上真情,更何谈美好的爱情。世事皆难全,古今一理。 没有太子府内眷陪同,赵倩然作为女眷,落后兄弟两人三四步,清净c闲适的观赏着太子府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直接将自己淡化成路人甲一枚。燕泽明带着两个人走到后院一个亭子处,转头询问赵倩然:“四弟妹要是累了,在这里歇歇脚再走?” 不曾想赵倩然却低着头,认真的瞧着园子里的花圃,似乎在努力辨认什么东西,燕泽明和燕泽誉均是一愣,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一株鲜红鲜红的花朵上,青绿的杆茎,全无枝叶,只在枝头孤零零的盛放着一株鲜艳的花冠,看着有些奇特。 “皇兄园子里又引进了新品种?”燕泽誉微笑着看向燕泽明:“不给臣弟介绍介绍?” “不认识。”燕泽明疑惑的摇摇头:“不过看样子,四弟妹倒像是知道一些。” 燕泽誉也看出了赵倩然的异常,几步走到她跟前问道:“倩儿,这是什么花?” “彼岸花。”赵倩然轻轻说道,脸上透着对前尘往事的思念。她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去公园,在路边的花丛里,发现了这妖艳的花,当即用手机拍下,通过度娘,知道了很多关于彼岸花的美丽传说,从此对这花就极其喜爱着迷,赵爸爸为了这事,经常说她前世肯定做了什么辜负情人的不齿之事,导致今生念念不忘。此刻在这里忽然见到,爸爸微笑着的脸,乍然浮现心田,纵使明明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好好的活着,然而孤身一人落在这不知名的空间,与那一世,却如阴阳两隔,终似跨越不了的天堑。 “据说,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两不见,生生相错开。”赵倩然情难自已,心神荡漾,勉强靠着说话,极力压下对父母的思念:“《法华经》里又称它作曼珠沙华,传说它开在冥界忘川彼岸。当灵魂度过忘川河,便忘却生前种种,将曾经的一切留在彼岸,开成妖艳的花。黄泉路,彼岸花,愿卿来世不忘情。”赵倩然轻轻的说道,此刻才真切的体会到,不同的空间,把她和以前的万般种种,隔在了永远的彼岸。 燕泽誉怔忪的看着赵倩然,心思百转,半晌后才回过神,轻轻问道:“你以前见过?” “嗯,它长在路边,开在秋天,若不特别注意,也会当它是寻常的花,后来才知道,它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名字,带着这么凄美的传说,所以,一念之间,便喜欢上了它。只是,现在想起来,人世间总有种种的不圆满,也便像这美丽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赵倩然自从到了这里,和原来世界的巨大落差,和其他人的难以沟通,还有种种无法诉之于人的思念和压抑,使她此刻表现出来的孤独和伤悲,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她原本清脆的嗓音糅合着沉重的心境,使她的声线略微暗哑,像混合了大提琴的琴音,跌落秋日的阳光中,低沉着蛊惑人心。 燕泽明离着几步远,沉迷在她的声音和叙说里,看着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眼里,似乎有着明灭的光反射出来,隐隐有着透明的泪水,浸润在眼眶里,却始终不曾落下,他一时也怔忪在原地,仔细揣摩着她之前的一番话,心底默念道:“花开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两不见,生生相错开一念之间,便喜欢上了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平分秋色 因着赵倩然午后的一番话,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活络起来。 赵倩然说了这些感性的话,有些心虚,也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不好再装腔作势,不言不语。 燕泽誉知道赵倩然每天沉迷在自己书房,对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算太过意外,因为了解之前的赵倩然,看着她的目光,就多了一份揣摩,言语间更多了一份试探。 燕泽明不了解赵倩然,虽然略微知道一些她的身世背景,然而历代书籍记载中,民间不乏奇女子,自学成才,博古通今,成就很多传奇佳话,也是常有之事。 “四弟妹才学过人,想必读过不少诗书?”宫女们将凉亭内布置的非常舒适,三个人围坐在亭子中间,燕泽明微笑着问赵倩然。 “太子爷过奖。”赵倩然瞄了一眼旁边不动声色的燕泽誉,这家伙天天让人盯着她,估计连她上过几次厕所,都有人汇报给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自然没这个打算:“略懂一二而已。” 燕泽誉撇撇嘴,如果一个月之内把他书房的藏书看了将近一千本的人,说自己略懂一二,这样的话,说出去谁信?看着赵倩然面不改色的瞎说,燕泽誉也不戳破,人家谦虚一下,自然也有道理:“倩儿勤学好问,最近还让我当她的老师,说来也算是臣弟的第一个学生。” 赵倩然那日为了调戏他,对着他行了不少大礼,老师是拜了,学生却一直在自学,这位尊贵的主子,什么时候教过她一个字:“是的,四皇子学富五车,是倩儿再好不过的老师。” “不过从刚才四弟妹识得彼岸花一事来看,弟妹俨然有青出于蓝的趋势。”燕泽明哈哈一笑,拍了拍燕泽誉的肩膀:“四弟,你可千万当心,别日后反被弟妹教诲。” 燕泽誉被太子爷噎的有点挂不住,嘿嘿笑着:“若真如此,皇兄比臣弟厉害不知几倍,让倩儿转拜在皇兄门下就行。”言下之意,人家厉害,能反超我未必就不能反超你。 听着兄弟俩一来一往,悄悄就较量了一回。赵倩然心里一怔,这个太子爷为什么要向着自己?是兄弟俩平时就喜欢明争暗斗,还是随口说说而已。赵倩然轻咳一声,也不再搭话,端起黄色透亮的茶水,就着淡淡的茶香,抿了抿润润唇,秋天的温度非常适宜,就是空气有些干燥,喝水少了,赵倩然觉得嘴唇都要裂开。 “弟妹是头一次来宫里吧?”燕泽明淡淡一笑,也不再纠结原来的话题,啜了口茶问道。 “是的。”赵倩然放下茶杯,微笑应道,此刻才分出心神来,有闲情逸致打量这位太子爷。比起燕泽誉的俊美,燕泽明明显更男性化一些,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颧骨稍稍高一些,却显得更加贵气。薄唇轻抿,下颏收紧,也许是年长的缘故,即便是坐着,那一身尊贵成熟的气质,也使他看起来从容大度,虽然脸上的笑容刻意的温润着,却始终带着皇家不可磨灭的威严,即使像现在这样闲谈,赵倩然也坚定的相信,下一刻,若你触犯了他,他丝毫不介意让你尝尝太子爷的手段。 面相上说,薄唇的男人,大多无情。一个无情无义的君王,想必在政事上,会更加清明一些。赵倩然思绪漂浮,又忍不住看了燕泽誉一眼,这个比女人还艳丽的男孩子,唇红齿白,倒和他哥哥很是不同,以后若是太子爷做了皇上,容不得他,她要不要多想想办法,带他穿越回二十一世纪,做个古装版的花美男? “弟妹往年的中秋节是怎么过的?想必民间的节日更有趣一些。”燕泽明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简洁明快,怔了一下,之前还称呼他太子爷,现下倒好,连这三个字都直接省略。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赵倩然不知道宫里怎么过中秋节,自然更不知道民间怎么过,庆典年年有,或许年年有不同,她没办法瞎编,也不想说得太多,随口说道:“热闹不同,月却与共,虽有差异,不过大同小异而已。” “弟妹说话真是有趣,虽大同小异,总想着有些微的不同,可以拿来逗趣。”燕泽明笑了笑,不想被她三言两语打发掉,极力引着她说话。 “夕阳芳草本无恨,才子佳人空自悲。”赵倩然在二十一世纪,只知道哪家的月饼好吃,哪里有相亲大会,啤酒烤鸭吃串串,来到这里所知道的,都是书上看来的,哪敢在太子爷面前显摆:“同是赏月,因人却异。民间风情粗犷,倩儿不敢在太子爷面前越暨。”言下之意,您太子爷想看,微服私访就行,谁知道您老人家有啥忌讳,就算是我知道,也不能对着你说,一个弄不好,轻则牢狱之灾,重则当场毙命。区区一个妾室,连那些后宫的女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尊贵无比的太子爷殿下。 “弟妹才华横溢,所言极是有理,是我着相了。”燕泽明微微一笑,这个女人,如此聪慧狡黠,将自己守得滴水不漏,若不是刚刚沉迷于彼岸花,现了一些原形,说不定此刻根本就是不发一语。 燕泽誉正端着茶喝,听到这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今儿这太子爷哥哥抽得什么风,平日里在皇上跟前,燕泽明都不轻易示弱,甚至可以说是个比较刚愎自用的人,皇上高兴时说他刚正不阿,不开心时说他一身的硬骨头,早晚要有人挫一挫,满朝文武却非常欣赏这位太子爷,说是有先帝的风骨,再加上皇后一力爱护,很多时候,连皇上都拿燕泽明没有脾气,压下心头的怪异,燕泽誉看看时间差不多,向燕泽明告辞:“皇兄,臣弟和倩儿难得来一趟宫中,想趁着还有些时间去陪陪老祖宗,就不叨扰皇兄了。” 燕泽明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挽留:“说得也是,老祖宗前些日子一直惦记着你,晚上宫中事多,肯定没时间说话。要不要皇兄陪你们一起过去?” “多谢皇兄,只是皇嫂身子不适,晚上还需要皇嫂陪着母后,就不麻烦皇兄了。”燕泽誉心底嘀嘀咕咕的,什么时候自己去见皇太后,还要这位太子爷陪同,太子爷要是去了,还轮得到他和皇太后亲热? “也罢,后半晌你二皇兄和三皇兄也过来,晚上咱们兄弟们再一起喝酒赏月,好好聚聚。”燕泽明拍拍燕泽誉的肩膀,站起身,目送两个人出了太子府的宫门,心底依然缠绵着之前的话:“一念之间,便喜欢上了它。” 他慢慢踱步走到花圃边,看着那嫣红的花冠,随风摇曳在光秃秃的青绿枝干上,在阳光下刺目的耀眼:“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难道有些人,注定遇到的时间不对,就这样生生相错开?” “交代人好好照料这彼岸花,不得有误。”许久之后,燕泽明冷淡的交代身后的贴身太监,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皇太后的宫里,热闹非凡,二皇子c三皇子领着各自的皇妃正在探望安太后,被几个年轻人围着,安太后笑得非常温厚慈祥,像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一样。见燕泽誉带着赵倩然过来,安太后眯了眯眼:“誉儿你个小猴子,说要陪皇祖母吃饭,结果跑到你皇兄府里打牙祭,真是只馋嘴的猫!” “皇祖母说的是,孙儿嘴馋该打,要不,您罚我在您这里多吃一顿点心?”燕泽誉带着赵倩然向四位兄嫂行过礼,径自在下首坐了,赵倩然却依然退后半步,立在他身后。好在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侍立着,也不显得她突兀。 安太后扫过她一眼,目光不作停留:“你们哥俩带着媳妇先去看看你父皇和母后,有空再过来陪陪皇祖母。誉儿过来的早,已经在宫里溜达一圈了,叫他陪在这里就好。” 四个人退出去后,安太后让侍立的宫女太监退下,只留了李公公:“倩儿也坐下吧,别站着了。” “回皇祖母,倩儿不敢越暨,还请皇祖母恕罪。”赵倩然低眉敛目,淡淡的福了福,太子妃都不想让她陪坐,她哪敢在这位太后跟前落座,又不是不要命了。 “这里没有外人,我一个老太婆,欺负自己孙媳妇干嘛。”安太后见她识礼,也不再继续为难,李公公搬了矮凳,赵倩然急忙接过,放在燕泽誉下首,挨了半个屁股。她心里苦笑,如此委屈的坐着,还不如站着舒服,为了区区半边小板凳,这皇宫内院,兜了多大的圈子。这大燕王朝的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净琢磨着如何争高压低,有功夫怎么不发展发展生产力。赵倩然一想到自己之前例假的时候没有姨妈巾用,囧的都不敢落座,心神就跑得有些远,想着如何使用现有的材料,改善例假时的难堪。 “倩儿,奶娘近来身子可好?”安太后见赵倩然仍然半低着头,不发一语,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谢皇祖母,母亲身体安好。”赵倩然对这里的母亲,并没有多少印象,两天多的时间,几面之缘,中间又隔了一个多月不见,细想起来,还不如丫鬟清月熟一些,脑子里约略就是个美艳的中年妇人,和自己现在的眉目肖似。 “那就好,以前在宫里还能见着几面,现在都随着誉儿搬到外面,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安太后也有些感慨,奶娘的地位实在太低,叫她到宫里来,总是不方便:“说起来,你小时候我倒也见过几面。也是中秋的时候,皇上在宫里举办宴会,特意准许大家带着孩子进来热闹热闹,你那时候谁都不缠,一直紧紧攥着誉儿的衣服,他怎么甩都甩不掉你。倒没成想如今真跟了他。” “回皇祖母,皇恩浩荡,都是托皇上的洪福。”赵倩然赶紧起身,淡淡的福了福身子。她一个穿过来的灵魂,自然不知道还有这种陈年旧事,赶紧顺势捧了皇帝大人一句,反正是她家儿子,天下父母,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捧捧她的皇帝儿子总没事。 “倒是个精细人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安太后听到这话,眉角一抬:“家里只有你主子爷,平日里好生伺候着,皇帝家不会亏待别人!” “回皇祖母,倩儿谨遵皇祖母教诲。”赵倩然嘴上恭敬的回答着,心下却是一哂,合着天底下除了皇帝家的血脉,其余的都是别人,如此说来,安太后曾经也是别人,也不知道先皇有没有亏待过她。 “罢了,你知道轻重就好。”安太后一挥手,示意她坐下:“奶娘可曾让人教你读书识字?” “回皇祖母,不曾。”赵倩然侧身坐下:“只是倩儿自幼比较喜欢读书人,跟着邻里的秀才先生识得一星半点文字。” 燕泽誉拈了颗葡萄,剥了皮,塞到自己口中,听着她的回话,默默的在心中补充一句:“略懂一二而已。”这个鬼灵精的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哼,邻里的秀才?恐怕邻里一百个秀才加起来,都没她懂得多,她这奇怪的本事,到底从哪里得来? “誉儿从小跟着太傅饱读诗书,尤其在学识上下功夫,你若识得几个字,陪在他身边,倒也算便宜。”安太后顿了顿,见燕泽誉闲着无聊在吃葡萄,心里宠爱他:“誉儿顽皮,只顾着自己吃。” “祖母,您也吃。”燕泽誉坐到安太后身边,往她嘴里一送:“祖母,论起学识来,您是后宫第一人,孙儿想讨教一下,您识不识得彼岸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天涯共明月 “彼岸花?”安太后怔愣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曼珠沙华?” 赵倩然头皮发麻,这个人,真是一点不让她安生:“回皇祖母,是的,彼岸花即《妙法莲华经》的四大吉花之一——曼珠沙华,《法华经》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安太后凤眸半眯,眼睛看向赵倩然,半晌才对着燕泽誉说道:“经书中是有记载,但祖母也只是在经书中看到过,并未曾真正见过这花。大燕王朝也未尝听人说起过,你们是在哪里得见?” 燕泽誉看着低眉敛目的赵倩然,内心差点坍塌,刚才在太子府,这个女人满口黄泉忘川,怎么转眼到了皇祖母这里,又满口佛经吉花,见过见风使舵的,没见过这个墙头茅草,说倒便倒的:“皇祖母,今孙儿和倩儿在皇兄府里闲逛,看到了传说中的曼珠沙华,煞是好看,孙儿才想起来问问您。” “哦?”安太后眼睛瞥向赵倩然:“倩儿对经书也熟悉的紧,难道曾经识得曼珠沙华?” “回皇祖母,倩儿只觉得似曾相识,并不十分肯定。”赵倩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能说是度娘的功劳吗?这个鬼地方,认识一个花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度娘无所不能的本事,说出来是不是要吓死一群人? “怎么说?”安太后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门外渐渐拉长的树影,这个丫头,倒是小觑了她。 “回皇祖母,倩儿看到一枝细茎,无有枝叶,只端部花冠艳丽如火,觉得非常神似传说中的曼珠沙华,方才斗胆跟四皇子说了说,只是顽笑一回罢了。”赵倩然低着头,轻轻说道。 “既不肯定,又何须提起?”安太后看了赵倩然一眼:“虚妄之事,总要慎言。你们俩陪祖母到屋外走走。” 三个人站在布置的色彩缤纷的院子里,安太后轻轻问道:“倩儿,月缺月圆,总会让人感怀神伤,给皇祖母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赵倩然略一思索,淡淡说道:“皇祖母,无论身处何处,总是天涯共明月。一念起,沧海桑田,心若念,一切安好。” “是啊,安好,安好。”安太后眯着眼,半晌后,忽然凤眸微睁,再次打量赵倩然:“你知道皇祖母在说什么?” “回皇祖母,倩儿斗胆,皇祖父既是天子之躯,无论在哪里,自然诸神庇佑。”赵倩然心想,你思念老公就直说,自己不好意思,非要借着敲打我,拐个九曲十八弯的。 “哼,你倒真是胆大!”安太后轻哼一声,嘴里随时训斥,却也未见恼意。瞥见一旁笑得眉眼半眯的燕泽誉,拿起手里的拐杖,敲在他小腿上:“你个小猴子!罢了,晚上就跟在皇祖母后头听听戏罢。” “谢皇祖母!”赵倩然弯身谢过,静立在燕泽誉身后,不再言语。 明月初升,恍若圆盘,冷月清辉,在灯火辉煌的宫殿上空,却更显得光华流转。 因已经正式拜见过皇上c皇后,清秋和清韵在皇太后的偏殿,帮赵倩然和燕泽誉更换了便服。 赵倩然一身月牙色裙衫,足底同色绣鞋,腰间被清秋用一束浅粉色丝绦松松收拢,长长的垂在裙摆间,若隐若现,身量高挑,肤如凝脂,清浅的月牙色,显得她整个人越发有一种温润内敛的气质。 燕泽誉也穿了一件月牙色长袍,足蹬白底黑缎面软靴,腰间却是宝蓝色丝带,缀着几块成色极佳的美玉,长身玉立,唇红齿白,年轻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的艳公子做派。 两个人换好衣服来到安太后眼前,安太后眼睛瞬间一亮,心里暗赞,除了赵倩然身份实在难以匹配,两个玉一样通透的年轻人,倒真是璧人一对。 赵倩然却见安太后身边多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倒是一派雍容华贵,端庄大气。下首一位奶娘模样的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安太后正逗着他玩。赵倩然猜测她应该就是清秋所说的马贵妃,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最小的八皇子。果然,燕泽誉这时候,倒是一拉赵倩然,上前半步,半弯着身子行礼:“儿臣及臣媳见过贤妃母后,给贤妃母后请安!” 马贵妃站起身,满面笑容,赵倩然觉得一屋子忽然都亮了起来:“四皇子不必多礼。”临了,看了赵倩然一眼,走到安太后身边:“母后,四皇子以前总钻在书堆里,现下屋里有人守着,看着倒是比之前精神气好了不少。” “哼,你是夸他呢还是贬他呢,他们还是小孩子,不过是胡闹罢了。”安太后挥挥手:“走吧,早点出去透透气,赏赏月,别在这里净逗嘴皮子。” 马贵妃脸一红,搀着安太后笑道:“老祖宗,是我的不对,要打要骂随您高兴。” 安太后看了看一边仍旧低眉敛目丝毫没有太多表情的赵倩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宠辱不惊的,生在奶娘家,着实有点可惜。 一行人到达御花园,各宫的正主和自己被邀请进来的家人按照事先排好的位子,井然有序的坐着。宫中总管事赵公公率众太监c宫女在李公公“皇太后驾到”的高喊声中,齐刷刷跪了一地。已经就坐的人也齐齐照规矩行礼,安太后摆摆手:“罢了罢了,都起来吧,今儿高兴,都各自玩耍去。” 等皇太后落座,众人才平身就坐,赵倩然跟着安太后,着实体验了一次狐假虎威的感觉,她终于有些明白,高人一头是什么滋味。以往在酒店实习,偶尔也会碰到重要领导出行,那时候,她觉得跟在领导身后,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已经是一件非常令人垂涎的事,如今看来,曾经的宫廷大戏还真没白看,自己竟然有机会参与实战。 三个公主见四皇子跟在安太后身边,羡慕的当口,最小的公主燕泽蓉忍不住跟自己的生母淑妃告了罪,小小的身子,看着还不满十五岁,一副没有长开的样子,乖巧的在安太后身前福了福:“皇祖母,蓉儿想和四皇兄说说话,可以吗?” “去吧,别闹的太凶就行。”安太后摸摸孙女的手,心中感叹,一眨眼,这些小孩子们个个都到了待嫁之龄,听说今天皇上为了给三个公主相看驸马,特别邀请了不少青年才俊,这些孩子,虽然出生在皇家,最贵无比,可是一旦嫁出宫要再回来,那也是千难万难,一辈子等闲也没有几回。想到这里,安太后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女儿昌平长公主,当年被皇帝指婚,下嫁给吏部尚书的大公子,可怜就那样一去无回,虽然先皇恼恨尚书府大公子,也不过是令他一世不再娶妻,可是,无妻的大公子,阴奉阳违,养了不知道多少妾室,花天酒地。皇上纵有怒气,也不能因为这个责罚于他,毕竟,大燕皇朝的驸马,一生只领取驸马俸禄,却不能在朝为官,对于力求上进的热血青年来说,也算是生生折了大好前途。想到这里,安太后叹了口气,生为皇家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永宁公主燕泽蓉一开头,永安公主燕泽瑞,永平公主燕泽静纷纷效仿,一会功夫,三个公主围在燕泽誉身边叽叽喳喳,问着他府里和外面的一些趣事,热闹非常,惹得安太后也跟着乐呵。 “四哥,听说你娶了一房妾室,是真的吗?”到底是年轻,燕泽蓉忍了半天,还是悄悄问出了声。本来,永宁公主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可是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停留在永宁公主身上,永宁公主眼底似乎隐隐有着泪光,大家不好意思继续盯着,不约而同转向一直坐在旁边充当人形雕像的赵倩然,永宁公主忍着眼泪,面色憋得通红,差点挖个地缝钻进去,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被大家知道她过问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会堕了名声。 赵倩然低眉敛目,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燕泽誉拍拍永宁公主的胳膊,清了清嗓子,正想安慰她几句,见姐妹几个伸长脖子,似乎都想得到答案,他虚握右手,按着嘴角,轻轻咳嗽一声,想着如何化解面前的尴尬局面,就听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高喊着“皇上驾到c皇后驾到!” 因为皇上设的是中秋赏月家宴,一进门,除了安太后不用给皇上见礼外,赵倩然随着众人全部跪倒在地的时候,暗自腹诽,原来大人物总是最后一个出场,历朝历代c犄角旮旯的空间里都难得一致。 皇上率众人给太后见过礼,直接走向首位的龙椅落座,皇后坐在皇上右侧下首一些,安太后带着燕泽誉c赵倩然和三位公主落在右侧第一位,依次是贵妃之首贤妃马贵妃c淑妃c惠妃c华妃,这几位都是有儿有女正式册封的主子,其余一干后宫女子,依着高低次序落座。年轻一代的夫人和未嫁女子,则跟在太子妃徐慧敏身后,齐刷刷一片艳丽之色。徐慧敏眼睛瞄到混在安太后身后的赵倩然身上,心中恼怒不已,把自己手心掐的差点出血,才勉强忍住,她早就听府里的宫人说过,太子爷交代关照花圃里“彼岸花”的事情。 燕泽明作为太子爷,坐在紧挨着皇上左侧下首的位置,一身明黄色长袍,绣着黑色的五爪金龙,冷峻的眉眼,在看到低垂着头,坐在对面的赵倩然时,不禁微微和缓,挑了挑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众矢之的 赵倩然看了看身边的燕泽誉,忽然就想起大观园里被姐姐妹妹们围在身边的贾宝玉。对面阵营中,不乏比他年弱的男孩子,只他一个,无比坦然的端坐女人堆里,比他的皇帝父亲还懂得享受。 正式的宴会,冗长的让赵倩然昏昏然欲睡。听着由上自下的一群颤巍巍的老臣子们谢了天c谢了地c谢了身边一大堆人,赵倩然才勉强撑着眼皮,对大燕王朝拍马屁的功夫了然的彻底。接着又是歌又是舞,歌舞升平,众人看得津津有味,赵倩然对这些东西实在不感兴趣,她转了转脖子,正好瞄到坐在不远处神采奕奕的太子妃徐慧敏,赵倩然不禁咋舌,下午还在称病的人,是不是吃了兴奋剂,怎么这样生龙活虎?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皇帝陛下和太后c皇后及嫔妃们c权高位重的众大臣们离开去花园赏月。赵倩然才勉强清醒一些,抬头看了看已经将至半空的明月,她所期待的事情,看来是不会有可能发生,她想起地震前看到的那轮明月,忽然就有些疑惑,这个月亮,到底是不是那个月亮? 虽然是已婚的身份,四个皇子依然是众女子瞩目的对象,尤其是没有正妃的燕泽誉,如果不是三个公主妹妹护着,真真是要被一群女子生吞活剥。赵倩然被挤得东倒西歪,禁不住暗自叹气,谁说世家女子知书达理? “四弟妹好雅的兴致。”赵倩然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距离不远的湖边,就听到背后清冷的嗓音响起,她不由暗自叹气,怕什么来什么,这个神秘莫测的太子爷,怎么偏偏就到了这里。 “太子爷。”赵倩然转身淡淡福了福,生死跟前,节气只能暂居幕后。 “看来四弟很受欢迎啊。”燕泽明看着不远处围坐一堆的人群,微微扯起唇角。 燕泽明平淡的语气,听不出褒贬,赵倩然平静无波的轻轻应和:“人不风流枉少年。” “弟妹豁达通透,是四弟的福气。”燕泽明看不出赵倩然是什么心情,一句试探被她这样轻易化解,心中却有些恼羞成怒,语气有点近乎嘲讽的说道。 赵倩然看着映在湖中的明月,半池荷花半池湖水,冷月清辉,夜凉如水,淡淡的说了一句:“皇恩浩荡,是倩儿的福气。” 燕泽明顿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怔然,这个女子,如此冷静的退离,淡看眼前的一切,她的心,是不是被她坚定的固守着,谁也不肯交付:“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没想到越是月圆,倒显得益发冷清薄情。”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赵倩然忽然想到,算起来,原来的世界,今天也应该是中秋月圆之夜:“明月不过是万物之一,人若有情,干卿底事?”如果此明月非彼明月,赵倩然连最后一丝仅存的幻想,都消失殆尽,是不是注定要留在这莫名的朝代,穷此一生? “弟妹言之有理,外物寄怀,本就无理,月归月,人归人,夕阳芳草本无恨,才子佳人空自悲。弟妹之前就说过这话,倒是我太着相。”燕泽明隔着几步之遥,就着湖边的月色和近处的灯火,看赵倩然眼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那种莫名而起的忧伤和随后的从容坦然,让他的心忽然就空落落的,无处存放。虽然自小贵为太子,受尽万般宠爱,然而身上的枷锁和责任,却也常常让他苦闷彷徨,一身光环之下,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皇兄好雅的兴致!”一声淡淡的带着些微嘲讽的语气,突兀的在静默半晌的两个人之间响起。 “给二皇子请安。”赵倩然微微福了福,清淡的嗓音透着疏离。 二皇子燕泽廉怔了一下,有些疑惑,他似乎没见过这个女人,既然梳着妇人发髻,自然应该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夫人,可是她对他的称呼,却让他听得莫名,见燕泽明盯着他一声不吭,他本想打趣他几句,这时候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挥挥手,有点扫兴的随口说道:“不必多礼。” 见燕泽廉盯着他,燕泽明一时也有些踌躇,他不知道如何介绍赵倩然的身份,要他当着她的面,从嘴里说出妾室二字,他却实在不愿,他直接忽略燕泽廉的意思,转而说道:“二皇弟一向喜欢热闹,怎么想起到湖边来?” “难得见到皇兄,臣弟赶来叙叙兄弟情,陪太子爷解解闷呗。”燕泽廉嘴里说着,眼睛却一直瞄着赵倩然,能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太子爷护着,可见这位也不一般。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而冷清,赵倩然正想借故离开,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的人群却传来一阵惊呼,并夹杂着众女子的尖叫。接着就见有人飞奔过来:“不好了,太子爷,永宁公主和贵妃娘家的马小姐打起来了!” 燕泽明走近的时候,厮打在一起的人,已经被太子妃着宫女拉开,看着打架的双方,燕泽明一阵头疼,燕泽蓉谁不好打,竟然去惹圣恩正宠的马皇妃的娘家妹妹,他板着脸:“今儿是父皇的家宴,如果你们不怕事大,就直接到皇上跟前去闹!”这话一说,吓得两个小姑娘都是一哆嗦,燕泽明平日里本就威严,这时候整个人严厉起来,隐隐比皇上还有气势,见双方安静下来,燕泽明沉声道:“将两个人都拖下去,不准再继续参加今天的宴会!” 太子妃一听这话,赶紧着宫女和太监将两位闹事的主搀扶下去,各自待着。 “今儿皇上高兴,由得你们闹腾,谁要是再生出事来,安公公,不用再来问我,直接将人丢出园子外!”燕泽明一脚将跪在他身边的太监安公公踢倒,拂袖而去。太子妃一脸沮丧,安公公是她的人,如今当众被太子爷责罚,她脸上一时挂不住,怒气上扬,抬手就给了安公公一巴掌:“好好给本宫看着!”说完,急急朝燕泽明走去。 被这件事情一搅,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有些冷清。赵倩然一直站在湖边,眼望着远处,动也未动,以她的身份,远离是非之地才是最佳的选择。 燕泽廉置身事外,乐得看太子爷太子妃出丑,他背着双手,远远的看着热闹,直到人群散了些,一回头,才看到身形未动一分的赵倩然,心中不禁一动,到底是哪家的夫人,能有这番涵养,倒真是不可小觑。他正准备再搭话,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二皇兄倒是会挑地方,在这里躲清静。” “四皇弟真会开玩笑。”燕泽廉哈哈一笑,嘴里的话听得赵倩然心里直叹气:“二哥一直都是爱凑热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只不过没赶上瞧热闹罢了!” 燕泽誉看到不远处的赵倩然,眉头一跳,心里很不舒服:“倩儿,还不过来给二皇兄见礼。” “给二皇子请安。”赵倩然低着头,仍然像刚才一样,口气都不曾改变一分。 “二皇兄,倩儿第一次来皇宫,不太懂规矩,还请二皇兄见谅。”燕泽誉伸出胳膊想揽过赵倩然,手臂碰到她的腰际,察觉到她的僵硬,随即手微微一松,轻轻搭在她腰间,也没有强求。 燕泽廉一听这话,忽然想起白天在皇太后宫里一瞥之下,低眉走在燕泽誉身后的女人,燕泽誉奶娘的女儿,他唯一的妾室,却没想到会是她,燕泽廉不由心下一哂,语气淡然疏离:“原来是四弟妹,还真是个通透的人!”说完转身就走,看也不多看一眼。刚刚因为燕泽明兴起的一点心思,全然飘散在秋夜里,燕泽誉的妾室,再好,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低贱女人,也不知道燕泽明怎么瞎了眼。 待燕泽廉走远,燕泽誉放下手臂,转身朝人群走去,几步之后,见赵倩然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由蹙了蹙眉:“不随我过去?” “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拼沉醉。”赵倩然微微翘了翘唇角,看着月色下的俊美少年,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面如冠玉,卓然的皇家尊贵之气,更衬得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赵倩然忽然就想起那句“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的句子来,哎,这未长成的少年郎,还真有点雌雄莫辩:“四皇子佳人环绕,理当少年风流。倩儿就不打扰您了。” 燕泽誉半眯着眼,冷冷的望了她半晌,似乎在斟酌她话里的意思,赵倩然瞥见有人影往这边移动,正打算离开,却不妨被来人堵个正着:“四皇子,刚听太子妃说您娶了个妾室,藏得这么严实,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赵倩然看着随后而来的一帮美女,心里叹了口气,她藏来躲去,没一刻清闲,最终仍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赵倩然定下心神,看了看身边惹来麻烦的男人,谁说女人是祸水,能够三妻四妾的男人,恐怕一辈子都逃离不了红颜嗯,好吧,还是祸水,赵倩然不吭声,只是沉默的看着众人,眼眸如水。 燕泽誉正准备开口,忽然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喜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四皇子殿下,皇上让您过去陪太后赏月!” 众女子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拗皇上的意思,纷纷靠边,给燕泽誉让出一条道来,燕泽誉犹豫一下,向赵倩然交代:“你待在这儿,我去去就来。”皇上没有宣召赵倩然,燕泽誉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这时候带着她过去招摇。 赵倩然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心想只要他不在,对付这些女人,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喂,听说你是四皇子奶娘的女儿?”一位长相还不错,只是有些张牙舞爪的年轻女孩,见燕泽誉走远,毫不留情的问道,后面跟着的女孩都一脸急切的看着赵倩然,女孩子的问话,显然也是这些人的意愿。 赵倩然淡淡点头:“是的。请问小姐府上哪里?”赵倩然将“小姐”二字咬得非常重,心里暗自冷笑,这位大小姐就算再晚生一百年,也不见得懂她的意思,哎,寒碜了人,却是英雄寂寞之情。 “我嘛,”女孩得意的看看周围:“是左相府的千金小姐。” “是啊,九卿是云左相的嫡亲孙女!”旁边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孩,咋呼着助威,唯恐别人不知道这位的身份。 “哦,原来是云大小姐,失敬失敬。”赵倩然微微倾身,算是打过招呼。 云九卿见赵倩然给她行礼,心中更加得意:“喂,听说你就是四皇子刚刚新纳的妾?” “是的,云小姐。”赵倩然又是微微福了福,施了一礼。 云九卿被她一直行礼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这个女人,说句话就行个礼,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喂,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怎么能独霸四皇子?” “云小姐说得极是。”赵倩然说着,又是一礼。 “喂,你这是干什么?”云九卿自恃身份高贵,在一帮人里高人一等,此刻被赵倩然不停的行礼弄得有些心烦,直接手一挥,就推向赵倩然,赵倩然顺势跌坐在地,后面一群人瞬间惊呼起来,云九卿却没想到她随手一个小动作,赵倩然就跌倒:“喂,你别装腔作势。” 赵倩然从地上坐起,半晌后才站起身,浅浅的又是一礼:“云小姐说得是。” “喂,像你这样的贱婢,竟然敢嫁给四皇子做妾室,又敢捉弄本小姐。”云九卿没想到她张口承认,恼羞成怒之余,又是素手一挥,赵倩然再次跌坐在地,云九卿半弯着身子:“你个小贱人,戏耍本小姐,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云九卿说着抬起手,眼看着一巴掌就要挥出去,落在赵倩然脸上,忽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云九卿的手生生被定格在半空,动弹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三生石上 “安公公!”云九卿惊叫一声,下意识一甩手,尖利的指甲却划过赵倩然的脸,留下一道非常明显的痕迹。 “云小姐,刚才太子爷说过什么话,你不记得了?”徐慧敏站在众人当中,语气淡然,太子妃的气势却端的十足。朝堂上,左相和右相大人素来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徐慧敏贵为太子妃,被皇后委以重任,全权负责今天年轻女眷在宫中的大小事务。为了以示大度,徐慧敏对左相府的几位女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们闹腾。然而刚刚因为公主和马贵妃妹妹打闹一事,徐慧敏被燕泽明使了脸色,心里有气,此刻看见云九卿又再借机闹事,她就不愿意再忍耐下去:“安公公,把闹事的双方打发出园子!” “太子妃,冤枉啊。”云九卿可不想这样被弄走,就算是四皇子走了,可是这里一众青年才俊,随便一个,都是百年难遇的夫婿人选:“都是这个贱婢招惹我的,我是无辜的!” 赵倩然没想到闹出这么一出来,脸上火辣辣的,早就不想再继续搀和下去,她从地上站起身:“请太子妃恕罪,倩儿这就离开园子。”说完,也不等人动手,快速朝园子外走去。 赵倩然这一走,云九卿就算想解释,也没了由头,一时竟怔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徐慧敏可不想再放过她:“安公公,还不请云小姐出去?” 赵倩然来到御花园外面,被守在院子外的宫女带到旁边的一座偏殿,正想着这里是什么地方,却见永宁公主端坐在正厅,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吃着点心。衣服头发显然已经打理过,清清爽爽的一个小女孩:“参见永宁公主。”赵倩然没想到被宫女领到这里,只能往前一步,行了个礼。 “哇,你怎么也过来了?”燕泽蓉还有些小女孩心性,见到赵倩然脸上一条明显的划痕,跳起来问道:“你和谁打架了,怎么弄成这样?”马贵妃的妹妹虽然和永宁公主打闹,可无论如何不敢动她的脸,皇帝家,最讲究,无非就是面子问题,若是谁敢动公主的脸,那就不死也要掉层皮。 “没事,不是打架,只是误伤罢了。”赵倩然挺喜欢这个直爽漂亮的小女生,不自觉的柔声说道。 “你到底是谁啊?”永宁公主见赵倩然眉目如画,温婉大方,不禁站直身子问道。 “回公主,我是四皇子的妾室赵倩然。”赵倩然当时就坐在燕泽誉身后,这位公主耿直闹得笑话,到现在都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啊?”永宁公主顿时愣住:“你就是四皇兄的妾室?” “是的,公主殿下。”赵倩然看着小女孩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公主殿下现在可还好奇?” “嘻嘻,当然好奇。”燕泽蓉拉着赵倩然的手:“来,皇嫂,反正我们也进不去园子,就在这里坐会吧。”永宁公主叫了身边的人:“李嬷嬷,到我房里拿些治疗擦伤的药。”说完斥退左右宫人:“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里碍眼。”吩咐完,燕泽蓉回头看着赵倩然:“我说四皇兄怎么愿意纳妾成亲,他这么傲娇的人,肯定早就在奶娘那里见过你,才会想要娶你,是不是?” “回公主,之前的确与四皇子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四皇子自己才貌俱佳,丰神俊朗,无人能及,万不是以貌取人的主子爷。”赵倩然想起那位美若天仙的男孩,不禁叹口气,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还会在意女人的美貌? “哼,你就会帮着四皇兄说好话,你和他在一起时间太短,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人,小时候我和四皇兄一起跟太傅读书,他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总说大男人娶妻就要娶最漂亮的那个,万一贤妻是个丑八怪,生个孩子是个猪八戒,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永宁公主小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当然了,我嫁驸马,也要嫁个帅俊好看的,每天看着才赏心悦目,不会生厌。” “公主已经有中意的人选?”赵倩然见这么小小的女孩,就开始替自己打算,有点咋舌,这个女孩,应该还未成年吧? “算了,不说也罢。”永宁公主小嘴一嘟:“我还有一年多才及笄,要不是这样,我早就让父皇将汪公子指给我做驸马了,怎么能轮到马贵妃的侄女马亦双猖狂!” 赵倩然此时才知道,和永宁公主打闹的人叫马亦双,是马贵妃的嫡亲侄女:“公主年龄还小,也不急在一时。古人云,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三生石上,世人都有各自的美好姻缘,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是自己的,别人也强求不去。缘份若到了,即便是海枯石烂,也难以改变最终的结局。”想到自己穿越空间,就为了一场纳妾的婚礼,赵倩然微微一笑,说不定,自己还真是哪辈子欠了燕泽誉,这个样子也能不期而遇。 “好嫂子,道理我也懂,可是,汪公子年纪轻轻就在翰林院任编修,不但相貌非凡,四皇兄还说他博学多才,是个难得的人才。还有,他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家世良好,满朝文武之中,也难再找到他条件这么好的人了。”永宁公主一脸小女孩的梦幻表情,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知不觉和赵倩然说起少女的心事。 “公主殿下,恕倩儿无礼。据我所知,真正的爱情,从来与外在条件无关,讲究了种种条件的感情,已经不能算是好姻缘。”赵倩然很喜欢这个对未来充满梦幻与想象的女孩,不忍打击她,但是,也不愿意见她这么小,就在感情面前斤斤计较。 “可是,父皇为我挑选驸马,肯定要先挑条件好的啊,堂堂公主,既然下嫁,自然不能嫁的太差。”燕泽蓉一脸无辜,母妃c皇上和皇后都是这么说给她听的,难道错了不成? “嫁的好就能保证是好姻缘?”赵倩然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算了,不是一个世界观,根本没法计较这些:“公主殿下,未嫁之前,您认真想一想,如果有一天,您爱的那个人一无所有,而您不爱的那个人家财万贯,您会怎么选?”赵倩然如果知道自己这一句话,给这位养在深宫的小公主造成的巨大人生颠覆,恐怕就不会轻易说,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两个人正聊着天,没注意燕泽明带着太监宫女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赵倩然赶紧行礼,燕泽明却咄咄然逼视着她:“既然问题是你出的,你的答案是什么?” “回太子殿下,倩儿已嫁做人妇,不需要再选。”赵倩然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好如实回答。 “哼。”燕泽明淡哼一声,看了看她脸上的划痕,终于放过了她:“蓉儿,怎么这么不懂事?给皇兄添乱!” “大皇兄,蓉儿知道错了。”永平公主和这位太子爷年纪相差太大,心里多少有些怕他,被他一凶,赶紧低头认错。 “算了,你年纪还小,好好跟着李嬷嬷学规矩,别再让父皇头疼了。”燕泽明坐在主位,明显一时半会不想离开,李嬷嬷拿了药帮赵倩然涂抹时,他就坐在那里看着,赵倩然低眉敛目,听着身边的永宁公主指手画脚,李嬷嬷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弄得她非常不自在。 “蓉儿,不要调皮。”燕泽明见赵倩然尴尬,开口制止燕泽蓉。 “嘻嘻,皇兄,你心疼啦?”永宁公主年纪小,说话也不知道忌讳,一句话出口,被李嬷嬷立马喝止:“公主休得乱说。”转头跪在燕泽明跟前:“太子爷,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教好公主!” 燕泽明咳嗽一下,瞥了一眼赵倩然,温声说道:“李嬷嬷请起,公主年纪小,以后还请李嬷嬷多多教导。有些错,能犯,有些错,不能犯。” 永宁公主知道自己说错话,吓得也是脸色煞白,挨着赵倩然身边告罪:“皇兄,皇嫂,我不是有意的。” “罢了,要不要随皇兄到处走走?”燕泽明挥挥手,听着燕泽蓉的话,心里却生出一些欢喜,随口问道。 “当然要。”燕泽蓉转了转眼睛,低低的问了一声:“四皇嫂也是被罚出园子的,皇兄,”拉着赵倩然的手,燕泽蓉鼓起勇气问道,她觉得今天的燕泽明特别好说话,有点得寸进尺:“能不能,让四皇嫂和我一起?” “公主殿下,我就不一起去了”赵倩然不愿意再闹出什么事端,连忙摆手拒绝,话刚说了一半,就被燕泽明打断:“既如此,就一起走走罢!” 燕泽蓉毕竟是小孩心性,一高兴,之前的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跟在燕泽明身后,嘀嘀咕咕的和赵倩然说着话,赵倩然有问必答,清脆的声音糅合着清亮的月色,跌落在所经之处,如珠落玉盘,听得一行人心神俱醉。 经过一处亭子,燕泽明带着两个人进入亭中:“蓉儿,歇歇脚再走吧。” 燕泽蓉应诺下来,挽着赵倩然的胳膊进入亭中,早有宫女帮她们铺好蒲团:“四皇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无事可做,只能看书。”赵倩然实话实说,这些天,她确实无所事事,两点一线。燕泽蓉问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常识问题,赵倩然没觉得有什么过分,可是她一时忘记了空间差异和她这些天读了大量的书籍,在她眼里的常识,早就超过了一般读书人的范围。 “可是我也看书,怎么就没看到你说的这些有趣的事情?”燕泽蓉在宫里也是好好跟着太傅读书的人,虽然这两年被逼着学规矩,书看得少了,但是皇家太傅不是一般人,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会比别人差? “公主殿下看得都是正经为学的书籍,我自小是坊间有什么书便看什么书,没有正式的老师教过,和公主殿下有所不同也属当然。”赵倩然心下一凛,正主子太子爷还在座呢,可千万别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这样想着,她悄悄抬头,往燕泽明那边偷偷看了一眼,没成想,燕泽明一双凛冽清冷的眼睛,正往她这边看来,目光相遇,赵倩然心里发虚,立刻垂下头,躲了开去。 燕泽明脸上一热,握拳压在嘴角,轻咳一声:“皇弟妹学识过人,想必自是下过苦工为学。” “皇嫂,你刚才说的嫦娥奔月的故事,是真的么?”燕泽蓉望着空中的冷月清辉,神色变得非常向往。 赵倩然顿了顿,什么真的假的,神话故事而已,她又不是史学家,如何去考证真假,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燕泽蓉轻轻念道:“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听四皇嫂这么一说,赏月真的变成了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情。”燕泽蓉感叹良久:“皇嫂,那个三生石又是什么说法?” 赵倩然正想随口应付几句,见燕泽明郑重的看过来,赵倩然想了想,这些个风华雪月的事情,应该不会碍着什么朝堂大事,于是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道:“‘三生’源于佛教的因果轮回学说,三生石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c‘今生’c‘来生’,相传很多人的爱情是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开始,而相爱之后,因为情深意笃,过完一生,就会期待另一生能够再续前缘,也就是所谓的‘三生曾识’c‘缘定三生’。” 燕泽蓉一时听得有些入神,不禁喃喃问道:“人真的有三生?” “也许有,也许没有,人一旦堕入轮回,都会忘了过去。但是据说,曾经深爱过的人,都会在另一生,一眼认出自己的爱人,所谓‘一见钟情’,就是这个道理。”赵倩然说着,想起了传说中圆泽转世后唱的那一首竹枝词:“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再世为人,相貌迥异,记忆全无,然而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感觉却依然存在,没法磨灭。” 燕泽蓉站起身,看着深邃晴朗的夜空中那轮圆月:“四嫂,真希望我也能有一天,在许多人当中,一眼就认出曾经爱过的人。” 赵倩然也站起身,来到她身边,虚揽着她小小的身子:“公主殿下放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缘定三生的那个人,遇到了,就是一辈子的牵扯。” “可是,四嫂,大燕王朝的皇亲国戚,都是三妻四妾,这样的话,怎么能肯定谁是缘定三生的那个人?”燕泽蓉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燕泽明,吐了吐舌头,勉强笑了笑。 “大燕王朝的婚姻制度就是这样,原也无可厚非。不过,公主殿下,真正的爱情,从来与外在条件无关,与婚姻与否无关。很多流传下来的爱情故事说明,谁也无法阻止真正相爱的人。”赵倩然字斟句酌的说道,既怕得罪一边侧耳倾听的燕泽明,又怕挫伤燕泽蓉幼小的心灵,一时间内牛满面,内心差点坍塌,这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生在这样的朝代,她都被逼无奈成了燕泽誉的妾室,这孩子,就不能当故事听听就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不可言说 赵倩然和燕泽蓉背身朝外站着,自然没有发现,燕泽明深沉冷冽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太子爷,皇上派人来请您过去。”中秋时节,夜凉如水,露浓更深的时候,守在园子门口的太监匆匆来报。燕泽明让永宁公主带赵倩然回御花园外的偏殿待着,自己随皇上身边的公公去了御花园。 刚进园子,燕泽廉和燕泽润两个人也正匆匆往里赶,碰见燕泽明,两个人拱手为礼,让道燕泽明。三个人到场的时候,安太后已经离开,皇上阴着脸,满面沉郁,皇后也面色不善,马贵妃一张年轻貌美的脸上更是怒气满满,永宁公主的母妃德妃侍立一边,低头垂首,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把人都给本宫找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如此不顾大局,大闹御花园的是哪几位?”皇后对站在一边的太子妃徐慧敏说道,燕泽明心里一惊,赶紧上前:“母后息怒,都是她们年纪小,不懂事才惹的祸,还请母后保重凤体,勿要与她们见怪。”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神色淡然,已不似刚才那般气怒。四个皇子依次侍立,崔皇后看着自己嫡亲的三个儿子,丰神俊朗,长身玉立,个个温润挺拔,她眉间微展,渐渐漾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不多时,太监和宫女已经将四个人带过来。赵倩然看这阵势,就知道难逃一劫,她走在四个人的最后面,低眉敛目,头也不抬,打定主意,一会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一句话。皇上面前,云九卿和马亦双也非常收敛。四个人来到皇上跟前,齐齐跪地认错。 四个人跟皇后其实都没什么太大的牵连,如果不是因为太子妃徐慧敏监管不力,崔皇后才懒得管谁打了谁,她见四个人跪着,转头看向燕博容:“皇上,太子说得对,都是孩子们顽皮,不知道深浅罢了,依臣妾看,责罚她们几句,禁足几日,让她们长长记性就行。” 皇上燕博容看着面前的四个人,冷哼一声,转向一边的马贵妃:“爱妃,你意下如何?” “臣妾不敢越暨,但凭皇后娘娘做主。”马贵妃淡淡的说道,看似在附和皇后,言下之意,自然希望皇上能够做主。 “哦?”皇上点点头,眯着眼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几位,除了赵倩然是个无关紧要的妾室,其余几个,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公主,两位是左相和右相府里的千金,责罚谁都会大惊小怪,他顺着马贵妃的话说道:“既如此,那就皇后说了算。”说完,也不看马贵妃青白的一张脸。 崔皇后在皇上身边时日最久,皇上的意思她自然最清楚,当下接过皇上的话头:“皇恩浩荡,佳节之日许你们到宫中欢庆,偏你们一个个不懂规矩,顽皮胡闹,生出许多事端。未婚女子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成了亲的人,也跟着瞎掺和。”皇后说着,看了燕泽誉一眼,才继续说道:“三个未婚女子及其教养嬷嬷,从今日起,禁足十日,谁也不准出房门半步。已婚之人,在这里继续跪着,直到明日辰时,回去禁足一个月。至于太子徐妃,因监管不力,着禁足三日,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碍于各位的身份,皇后这是各打五十大板,做给大家看。不过,最倒霉的却是四皇子的妾室,白白被人寻衅划伤,还得了个最重的处罚。皇后话毕,冷冷看了一眼马贵妃,哼,小小一件事,也想借机试探皇上的心思,也不看看是什么丢脸的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皇上一抬头,见太子燕泽明和四皇子燕泽誉蠢蠢欲动,当下开口说道:“就按皇后说的办,起驾回宫!”皇上金口一开,饶是马贵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谢皇上恩典。”四个人叩首谢过皇上,赵倩然依然跪在原地,低眉垂首,其余三人被宫女带走,交给各自的教养嬷嬷,回去禁足。皇上带着众人呼啦啦全部离开,燕泽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倩然,心里拧的厉害,却无可奈何。 燕泽誉将皇上c皇后的銮驾送到御花园门外,才折返回来,缓缓走到赵倩然面前,俯下身来轻轻说道:“抬起头来。” 赵倩然见众人已走,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了一天,没想到最终还是难逃一劫,她抬头看着燕泽誉,笑了笑:“没事,现在已经是子时,我以前工作的时候也经常熬夜,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燕泽誉看到她脸上长长的一条划痕,虽然上了药,但是,在清冷明亮的月光下,还是显得怵目惊心,他手心一紧,冷冷的问道:“云九卿干的?” “误伤。”赵倩然平日里见到的燕泽誉,虽然面容清淡一些,看着也就是一个大男孩的样子,人畜无害,此刻见他面色阴沉,清隽冷冽,看着倒比太子爷还严肃几分:“没关系,纯属误伤。”赵倩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情况,反正不疼不痒的,她对自己重生后这张脸,一直有违和感,平日里也不放在心上,她心思转念,最重要的,是如何渡过这难捱的下半夜,动了动身子,赵倩然感觉到膝盖处的酸麻,见燕泽誉蹲着不动,她疑惑的问道:“四皇子,有人在那边看着,你确定能陪在这边?”赵倩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名太监,自己受罚,还要连累无辜的人。 “哼,想得美,本皇子什么时候说要陪你?”燕泽誉见她心情不错,索性放下自己的心思,随口说道:“有什么需要的,本皇子可以帮你跑跑腿。” “嗯,忘了问一件事。”赵倩然想到这里,忽然忍俊不禁,笑得眉毛弯弯的。 “什么事?”燕泽誉见她跪着受罚还一脸笑意,不禁摇摇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跪到辰时要遭多大的罪? “就是如果我一会要出恭的话,应该怎么办?”赵倩然脸微微一红,有些别扭,虽然他名义上是她的夫婿,可是两个人其实还不熟的很。 燕泽誉怔愣一下,脸也有点微微发红:“当然是要如厕。” “那,罚跪期间,能不能喝水?”赵倩然见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明明白白的问道。 “喝水?”燕泽誉知道了她的想法,俊脸一抽,这个女人,之前用这个办法陷害他,如今倒懂得用这个办法帮自己谋福利:“我去帮你拿吧。” “那个”赵倩然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眨眼又想到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什么?”燕泽誉起身正准备走,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的说道:“有话就说。” “能不能带点烛火和书册过来?”赵倩然见他有点不耐烦,赶紧说道,哼,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除了书,她实在想不出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燕泽誉愣了半天,才淡哼一声:“你是在罚跪,不是在游园,那这么多要求!” “哼,是你让我说的,现在又来怪我。”赵倩然瘪瘪嘴,说到底,她还是因为他才受的罪,今天不是云九卿,也会是其他仰慕他的女子,没想到这个空间里,也有一群疯狂小迷妹。 不多时,燕泽誉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带着毛毯c蒲团c点心c水c蜡烛,还有几本书册,燕泽誉指挥她们把东西放好,挥挥手让她们离开,自己走到不远处两个当值的太监身边,打点妥当,才悠悠然回来,坐到赵倩然身边的蒲团上:“御花园竟夜赏月,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赵倩然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彻夜陪她,一时有些感动,堂堂皇帝家的四公子,宝马香车c锦衣玉食c仆从无数,这时候倒愿意坐在清冷的夜色里,陪伴一个受罚的妾室,可见他也不无可取之处:“四皇子乃千金之躯,玉体珍贵,坐一会还是回去找个地方睡觉吧,别夜深露重,等闲受了寒凉。” “哼,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燕泽明斟了一盏热姜茶,递给她:“先暖暖身子要紧,我小时候调皮,经常被父皇罚跪,皇祖母常差了人送来姜茶,驱寒暖胃,才不致于伤了风寒。” “谢谢四皇子。”赵倩然接过茶,入口辛辣,有些刺激,一时难以下咽,只好小口小口的抿着。 燕泽誉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见赵倩然喝的秀气,不禁调侃道:“照你这样子喝法,不知道几时可以达成愿望?” “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赵倩然双手捂着茶,欠了欠身,膝盖已经开始发胀,不论换什么姿势,都不太舒服:“哎,急也急不得,慢也慢不得,子曰,中庸之为德。” “贫嘴。”燕泽誉没想到一句话换来她长篇大论,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膝盖疼了吧?” “无妨,平时只适应站着,等它慢慢适应这种状态,或许就会好一些。”赵倩然嘴里说的大度,心里却恨不得现在就去上厕所尿遁。赵倩然放下茶杯,随手拿起一本书,竟然是本佛经:“四皇子,大半夜的钻研佛经,是不是有些瘆人?” “匆忙间在皇祖母房里取来的,你还敢挑三拣四?”燕泽誉顿了下:“不过,倩儿,趁着今晚上有空,要不要说说,你是何时开始识字断文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言说,不说。”赵倩然萎顿一下,赶紧拿佛经挡在面前,得意忘形,说得就是现在的她。赵倩然就着烛光,一边翻看着经文,一边默默自省,皇宫内院,言多必失,且要小心为人。 燕泽誉挑了挑眉头,微微一笑,见她不肯说,也由得她去,顺手拿起一本书,盘坐在软蒲团上,慢慢翻看起来,心里却暗自思忖着,云九卿,哼,这个没有教养的女人,本皇子的人,连太后都没说什么,你也敢凑上一脚来动,想到这里,燕泽誉就着烛光看过去,赵倩然向后跪坐在自己脚上,虽然在看书,眉角却不时的蹙着,脸上的划痕,被烛光映得忽暗忽亮,隐隐约约,她细腻白嫩的肌肤,比起白日的透亮,此刻却因为夜色和月光,或许也是身体的不适,泛着淡淡的青色,眼皮半耷拉着,长长的睫毛被烛光投下影子,覆在平日幽深的一双大眼睛上,有些迷蒙的模样。 燕泽誉心下一动,伸出手,帮她拉拉覆在身上的毯子,赵倩然感觉到他的靠近,惺忪的眼睛忽然睁开,看着近在眼前的燕泽誉,赵倩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弯唇一笑,燕泽誉离得太近,在她一双溢满冷月清辉的眼睛里,隐约看得见自己,燕泽誉心里突地一跳,坐回原地。 气氛有些沉闷,深夜的风凉飕飕的,赵倩然不由得裹了裹毯子,燕泽誉却觉得身子有些发热。赵倩然望了望那边当值的太监,低声问道:“四皇子,我可不可以去上厕所?” 燕泽誉点点头:“我去和他们说。” 赵倩然轻轻敲着膝盖两侧,小时候看《还珠格格》还觉得小燕子太矫情,不就是下跪么,还要在腿上绑个什么东西,现在深受其苦,才觉得茅塞顿开,这要是动不动就下跪,还真的应该好好研究研究,弄个像她那样的跪不疼。 “能起得来吗?”燕泽誉回来后,俯在她身边轻轻问道。 “应该可以。”赵倩然拿掉身上的毯子,用手撑着地,慢慢试着站起来,啧,酸爽可口,赵倩然调侃自己的同时,只好去扶旁边的燕泽誉,看来想自力更生,真需要过人的体力:“麻烦你扶我一下。” 燕泽誉扶着她,见她走得一摇三晃,不禁有些担忧,如今丑时未到一半,还有两个多时辰,这样跪下去,估计她半个月也起不了身:“我跟当值的公公说过了,你可以慢慢来。” “你那时候被罚跪是怎么撑过来的,有没有可以借鉴的技巧?”赵倩然深吸一口气,忍住膝盖上的酸麻,停下来靠在燕泽誉身上,哎,幸亏有他在,不然,就算没跪个半死,说不定也要跌死在上厕所的路上。 “哪有什么技巧,父皇惩罚的再厉害,最多也不过跪两个时辰,况且有皇祖母照应着,实打实的,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罢了。”燕泽誉两手扶着她胳膊,半个身子圈着她的腰,防止她跌倒,见她忽然静下来不说话,他也安静下来,略一低头,脸正好倾在她发侧,鼻尖却隐隐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燕泽誉扶着她的胳膊僵了僵,浑身发紧。 “累了?”赵倩然感觉到他的紧绷,轻轻的问了一句,见他不吭声,赵倩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么晚了,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一会等咱们回来,你还是找个地方去睡一觉,明天早上,估计靠我这双腿是走不出御花园了,到时候要背还是要抱,都得靠你了,你还是养足精神,准备贡献体力吧。”到了现在,赵倩然也没法再跟他客气,明面上,她是他的妾室,他是她的夫婿,不管双方愿不愿意,只有他,无论怎么做,都名正言顺。 “别担心,就算一晚上不睡,明天还是有力气背你出去。”燕泽誉被她的话逗得失笑,胸腔里嗡嗡作响:“现在是不是也需要背或者抱?” “不用,现在慢慢消耗时间,不能让你太累着,晚上没人,你背不动没关系,要是明天没力气背我,会被人家笑话吧。”赵倩然活动了一会,感觉舒服不少,松开燕泽誉的胳膊:“这会好多了,不用扶着了。” 燕泽誉松开手,两个人缓缓走在花园的小路上,圆月西斜,挂在树梢。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赵倩然抬头望着天空的圆月,轻轻的叹道,隐隐作痛的膝盖,清冷静谧的深夜,又引起她思念父母的满腔情怀,从小到大,虽不是锦衣玉食,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她,何尝吃过这个苦头?赵倩然内心一阵凄凉:“爸爸,妈妈,你们知不知道,我还活着,活在一个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哪儿的空间里,一到这里就多了一个现成的老公,你们想不到吧,这个人还是皇上的儿子,尊贵无比。可是,爸妈,在这个盛世皇朝,即便尊贵如他,也没法子护我周全,我,好像只能靠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因祸得福 即便是百般拖延,赵倩然再次跪到地上的时候,四个计时的沙漏,才刚刚过了一个:“四皇子” “夫君。” “什么?” “你想这样称呼我到什么时候?”燕泽誉把自己的毯子塞到她膝盖下,“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声张。 “你这样会着凉的。”赵倩然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打开,盖了一半,另一半搭在他膝上,反倒是遮住了自己膝盖下面的情形。 “刚才想和我说什么?”燕泽誉有点困,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问道。 “就是想说,其实一直跪着不起来还好,起来再跪下去,似乎更疼了。”赵倩然被他一打岔,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脑袋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 “不觉得冤枉吗?”燕泽誉望着她掩饰不住困意而变得有些憔悴的脸,脸上的那道划痕也似乎更加明显,压低声音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夜里特有的厚重和余韵,赵倩然听着,心里有一丝清明,透出一丝安稳,就算是受苦,有一个玉体尊贵的皇子陪着,作为妾室,她倒也不算太吃亏。 “有用吗?”赵倩然淡淡一笑,带着些无奈,还有些无所谓。对于既成事实,赵倩然也不甚在意,怎么说她也算是再世为人,这一世里,她无牵无挂的,生命对她来说,好像重要性也没那么强。 燕泽誉没想到她如此回答,一怔之后,也有些无奈和自嘲:“是啊,既是无用,何须言说。” 赵倩然见他有些自责,便举起手里的佛经,调皮的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言说,不说。” “刚才在园子外做些什么?看你和蓉儿好像处得不错。”燕泽誉见她虽然膝盖下垫着毯子,身上仍然不时发抖,便引她说话。 “起初和永宁公主待在偏殿,后来遇到太子爷,带着我和永宁在外面走了走。后来刚回偏殿,就被叫到这儿来了。”赵倩然白日里清脆的嗓音,这时候开始变得低哑,不时带着压抑的颤音,使她的语速比平时慢不少,却仿若在撒娇似的,多了一份软糯。 燕泽誉将自己坐的蒲团移到她身侧:“累的话靠着我肩膀睡一会,睡着了会好一些。” “嗯,你也睡会。”两个人靠在一起,赵倩然身上一暖和,困意就浮了上来,眼睛慢慢闭上。 燕泽誉见当值的太监走过来,伸手在自己腰上一摸,递出两块上好的玉佩:“请公公笑纳。” 两个太监笑容满面的接过玉佩:“谢四皇子恩赏!奴婢二人到园子门口守着,四皇子自己当心。” 赵倩然腿上疼痛难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就醒过来,燕泽誉却头搭在她肩膀上睡实在了,赵倩然顿时苦笑不已,本来自己一个人的重量,膝盖就已经难以承受,这位主子爷倒好,一颗大脑袋顶在她肩上,沉甸甸的,她又不忍心吵醒他,这么想着,膝下更是刺痛难挡,愈发难受。赵倩然睡不着,只好捡最近看过的乱七八糟的书,一遍一遍的背着,转移注意力。 宫中辰时点卯的声音不久,赵倩然忽然听到门口当值的太监高呼:“皇太后驾到。”她心下顿时一惊,急忙间将膝盖下的毯子抽出来塞到燕泽誉腿上,正身跪好,还没来得及叫醒燕泽誉,安太后已经带着人来到跟前,燕泽誉靠着赵倩然正睡得迷糊,听到声音还有些发蒙,睁眼见到安太后,顿时一激灵,赶紧跪坐着叫到:“皇祖母安。” 安太后冷哼一声,向身边的李公公点点头,李公公上前一步,挑起赵倩然腿上盖着的毯子,撩起她的裙角,饶是天刚蒙蒙亮,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色丝质长裤,赵倩然肿胀青紫的膝盖赫然映入几个人的眼帘。 安太后见赵倩然神色淡然,虽然脸色青白,但是见她到来,除了问候之外也不多说一句讨饶服软的话,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声:“倒是个硬脾气的主。誉儿,扶她坐一会罢。” “谢皇祖母恩典,不过,倩儿还能挨得住。”赵倩然哪里敢坐,她此刻的精神气,全凭不服输的一口气吊着,要是松懈下来,一会还能不能有勇气再跪都很难说。 安太后瞥了燕泽誉一眼,见他跪坐在蒲团上,一脸的担忧和心疼,她轻轻咳嗽一声,在地上顿了顿自己的手杖:“誉儿,你父皇昨夜宿在永福宫,这会子晨起,应该心情不错。” “谢皇祖母,誉儿这就去求父皇恩典。”说完,燕泽誉一路向永福宫奔去,皇上燕博容的怪脾气,也只有安太后心里最明白,他不招妃嫔侍寝独居的时候,一般心情都比较好,年纪越大,似乎越是如此。 燕泽誉讨了皇上的赦免令,扶着赵倩然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赵倩然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严重,膝盖部位肿胀厉害,已经没办法行走弯曲,按照赵倩然的身份,自然没法在宫内坐轿,除了抱着她一路出宫,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御花园在皇宫的最后面,即便是走侧门出宫,脚程也不近。正犹豫间,安太后清了清嗓子:“本宫早起身子不太舒服,李公公,去回禀皇上,就说本宫想让四皇子待在身边伺候几日。” “回太后,奴婢明白。”李公公说完,就朝永福宫而去。 燕泽誉抱起赵倩然,随安太后来到永寿宫,将她安置在右侧偏殿,安太后的宫女随后送来消肿的药,燕泽誉拿着药,示意赵倩然卷起裤脚,要帮她涂抹。“我自己来吧。”赵倩然不好意思让他动手,卷起裤子,好在丝质长裤宽松柔软,并不会碰到痛处,赵倩然接过药,轻轻涂抹伤处。安太后提供的药,自然极好,赵倩然沾着药抹过的地方,清凉舒适,一下子就缓解了不少痛楚。 “不知道有没有伤着筋骨?”燕泽誉见她膝盖骨上下都开始淤青,有蔓延的趋势,不禁有些担心:“一会御医过来帮皇祖母瞧病,也顺便帮你看看。”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赵倩然赶紧拽他的衣袖,一闪身,差点跌下床。 “慢点,急什么?”燕泽誉扶着她坐稳。 “四皇子,宫里人多嘴杂,等我稍微能动,咱们还是回自己府里比较方便,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医治,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么。”赵倩然龇牙咧嘴的说道,赶紧重新拿起药,慢慢涂抹:“昨日是皇后亲自处罚,现下皇上已经赦免了一半时间,咱们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安太后站在屋外的树底下,听到赵倩然的话,微微一点头,便回了主屋。 “回太后娘娘,太子爷求见。”李公公从永福宫出来不久,就遇见了正准备上朝的太子爷燕泽明,听说太后身子不适,燕泽明赶过来请安。 “多嘴。”安太后冷冷的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头上就有些冒冷汗,扑通就跪了下来:“太后娘娘恕罪!” “罢了,让他进来吧。”安太后挥挥手:“以后避着点,让皇上知道了,能不能保你小命,本宫也难做主。” “奴婢知错。”李公公起身退下去,选了太子爷进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燕泽明双膝点地,伏在地上,就给皇太后行了个大礼,安太后起身搀扶他:“太子不必行此大礼。” “皇祖母,刚才在永福宫外遇到李公公,见他行色匆匆,面色有异,孙儿知道他是皇祖母身边的老人,担心您的身体,故此多问了几句,不知您老人家现下感受如何?御医还未过来诊治?”燕泽明一早上就惦记着跪在御花园的赵倩然,早早起身,等到时间差不多,想着到皇上处寻个理由求情,却不料碰到李公公,才知道赵倩然已经被皇太后叫到自己宫中。 “无妨,人老了身子就弱,都是一帮奴才们大惊小怪的,没什么大碍。”安太后见燕泽明的担心不似作伪,心下倒是安慰:“太子爷尽心辅佐皇上,正事上头要紧,皇祖母这里有他们伺候着就行。” 燕泽明要上早朝,自然不好多待,见安太后脸色平静,只能起身离开。 “皇兄?”燕泽誉在偏房,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赵倩然抹了药,神色好一些,才想着让厨房帮她准备些易消化的吃食,出来恰好遇到急匆匆往外走的燕泽明。 “四皇弟,”燕泽明瞥了一眼屋子,知道赵倩然此刻自然是在屋里,轻轻问了一句:“四弟妹可还好?” “多谢皇兄惦记,除了不能走路,没有其他症状。”燕泽誉苦笑着叹了口气:“给皇嫂添麻烦了,回头还请皇兄在皇嫂跟前多多美言几句。” 燕泽明松了一口气,挥挥手就急匆匆离开。 清秋和清韵一大早就候在永寿宫门外,昨晚上的事情,虽然皇上下令不准张扬,可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清城和清颜,知道主子爷一晚上没睡觉,陪着赵倩然在御花园,心疼的要命,早早就把清秋和清韵叫起来候着。可是没有太后的许可,四个人没法进永寿宫,只能站在宫墙外,急得团团转。终于等到李公公传令让他们进去服侍主子,四个人才小心翼翼的进了偏殿,看到赵倩然红肿的双腿,清韵眼睛一红,眼泪就没忍住:“皇妃。” “清韵,收起眼泪,这里不是你哭的地方。”赵倩然虽然很喜欢清韵,可是也知道地方不对,低沉着声音,严肃的告诫清韵。 燕泽誉听到这里,才忽然明白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赵倩然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看着就疼痛难挡的膝盖,她竟然从始至终,没喊过一声痛,没掉过一滴眼泪,燕泽誉斜坐在一边的软榻上,眼光透过清秋和清韵,落在赵倩然那张有些惨白的小脸上,心下恍然。 安太后还是借着看病,让御医给赵倩然开了活血化瘀的药,她被皇后禁足一个月,不能在宫中久留。傍晚掌灯时刻,趁着宫门未关,清秋和清韵扶着赵倩然,一行人悄悄出了宫,回了四皇子府。 奶娘顾不得府里的规矩,早早等在了正厅门口,见着燕泽誉,立刻跪倒在地:“四皇子,奴婢该死,奴婢实在惦记倩儿,想见她一面。” “奶娘请起。”燕泽誉搀扶起奶娘:“这几日,你就过来这边照看着倩儿一些。” “谢四皇子恩典。”奶娘心里欢喜,抹着眼泪,随着清秋和清韵来到赵倩然屋里:“倩儿,让娘看看,到底伤到了哪里?”等赵倩然躺在床上,奶娘急不可待的上前,打眼就看到赵倩然脸上的划痕,她轻轻摸着赵倩然的脸,眼泪又是一串一串的掉下来,哽咽不能成语。 “娘,不要哭,已经没事了。”赵倩然从小就不喜欢哭鼻子,也不喜欢别人掉眼泪,她学轮滑的时候摔得鼻青脸肿,也从不吭一声,爸爸说她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这么多年,她从来不认为哭泣会解决任何问题。 奶娘好不容易收住眼泪,一掀开她的裤腿,又开始泪流成河,引得一边的清韵也跟着直啜泣,赵倩然皱着眉头,长叹一口气,自己这受伤为大的人,难道还要安慰一群啥事都没有的女人:“清秋,我有些困,想睡一觉。你领着我娘到软榻上坐着吧。”看着唯一比较清醒的清秋,赵倩然吩咐道,她一夜没睡,在太后宫中一直神经紧绷又警觉,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困意袭上来,止不住的哈欠连连。 这一觉,赵倩然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清秋和清韵在一边窃窃私语:“没想到主子爷会因祸得福。” “是啊,主子爷有了正经差事,以后咱们府里的地位也会高一些。” “清秋。”赵倩然打断两个人,憋了一晚上,先要解决人生三急之一。 “在和清韵说什么事?”赵倩然虽然很不习惯夜壶,不得已,正经禁足期间,虽然是自己府里,也得小心奸细。 “皇妃,今儿早朝,皇上宣召主子爷进宫,听说让主子爷在翰林院行走,担任编修,主子爷从小酷爱读书,最喜欢的地方就是翰林院,如今心想事成,主子爷肯定非常开心。”清秋眉开眼笑,话也多了起来:“听说是太子爷举荐,皇上许可,大臣们一致认同的。” “哼,话倒传得快。”赵倩然淡淡轻哼一声,可见皇宫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一会子功夫,朝堂上的事情就传到了府中丫鬟的嘴里,这速度,赶上网络直播了。 “是主子爷担心皇妃,特意派清城快马加鞭送信回府里的。”只是没想到信是送到了,这位皇妃还在沉睡,清秋腹诽的话自然不敢说,经过中秋节晚上的事,主子爷似乎对赵倩然的态度改变许多。 虽然只是没有实职的编修,上门道贺的人却是络绎不绝,毕竟燕泽誉是皇子身份,又是太子爷提名,能够进入翰林院供职,可见这位四皇子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存了一点心思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赵倩然被禁足,光明正大的缺席招待会,在自己房里看书躲清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像什么话 燕泽誉因为初上任,每天要到翰林院点卯,在府里的时间忽然少了,清城又随身服侍,主事的王嬷嬷就有些吃不消,晚餐的时候,趁着燕泽誉心情好,便回道:“主子爷,府里大小事务繁多,您又有正经事情要忙,您看,府里是不是需要再添个得力的人手?” 燕泽誉沉吟半晌,忽然开口:“以后我不在,府里大小事务回禀皇妃,让她做主就行。” “这,恐怕不太合适,还请主子爷三思。”王嬷嬷吃了一惊,区区一个妾室,就这样掌管家务,以后要是正妃进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先这么办,如果她不能胜任再想其他办法。”燕泽誉挥挥手,赵倩然私下里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这些天,她明着禁足,在屋子里看书躲清闲,可是,她交代清韵的事情,却无一不显示出她的精明。既然她想找事做,他不妨光明正大的给她机会,让她一展身手。 “外面商铺的事情,也要交与皇妃定夺?”王嬷嬷小心翼翼的确认道。 “嗯,京城铺子的账目先交给她试试,外地的账目一律等我晚上回来处理。”燕泽誉说罢起身,前往赵倩然的住处,也不再和王嬷嬷啰嗦。 站在赵倩然房门外,听着屋内清脆的嗓音,燕泽誉忽然有些莫名的却步。 “皇妃,这个香囊也能卖钱吗?”清韵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似乎在怀疑什么。 “就靠你一针一线,当然赚不了钱。”赵倩然清脆的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要是大家都喜欢了,认可了,专门请手工好的人大批量制作,才能谈得上商品,成为商品,才能够赚钱。” “可是菊花茶好像比较难喝,这也能赚钱?”清韵似乎很不以为然。 “菊花味甘苦,具有疏散风热c清肝明目c清热解毒的功效。菊花本身是有些苦,但若加入不同的东西调味,自然会出现不同的味道。”赵倩然停顿一下,又接着说着:“清韵,你往茶水里加几颗冰糖试试。” “嗯,甜甜的,比刚才好喝多了。”清韵的声音带着惊喜。 “菊花开在秋季,自然是秋季的灵性之花,用它来解秋燥,最好不过。如若有枸杞c山楂c金银花c茉莉花等不同的东西搭配,味道和功效也会各异。”赵倩然说着,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清韵,书中自有黄金屋,回头有空我教你识字,有空的时候也多读读书。” 听到这里,燕泽誉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轻咳嗽一声,径自掀开门帘走进屋子。 “主子爷。”清韵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燕泽誉悄没声息的进来,吓了她一跳。 “你先出去。”燕泽誉挥挥手,清韵连忙退出去。 赵倩然半躺在床上,双腿上的肿胀消去不少,虽然还是青紫,总算没那么怵目惊心。见燕泽誉打量着乱七八糟摆了一桌子的东西,赵倩然不在意的笑了笑:“趁着禁足,弄些来消磨时间。” 燕泽誉拿起桌上一只缝得很是精巧的小东西看了看:“这是?” “香囊。”赵倩然大大方方的说道:“还没完工,将旁边的穗子缝上去,就可以像玉佩一样挂在腰间。” “里面是什么?”燕泽誉坐在椅子上,放到鼻间嗅了嗅:“桂花?” “嗯,园子里桂花树很多,让清韵带着人摘了些晒干,想着这样能将香味保留的久一些,带在身上也好闻,总比衣服的熏香自然一些。”赵倩然放下手里的书,解释道,顺手拿起桌上没有完工的半成品,将红色的穗子几下就缝到香囊上,拜酒店训练所赐,简单的一些手工,还是难不倒她,而且,她发现,她身上还是保留了一些原来身体的本能,据奶娘的说法,她原来的绣工非常出色:“喏,送给四皇子,要是喜欢,可以戴戴看。” 燕泽誉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你帮我戴。” 赵倩然也不推辞,稍微抬了抬手,就着他,将香囊挂在他的腰间,深紫色的香囊,配着他淡蓝色的长袍。燕泽誉低头看着她纤细白嫩的一双玉手,搭在他腰间调整着香囊的位置,在灯光下,被淡蓝色和深紫色衬着,愈发显得十指修长分明,一时有些怔愣。 赵倩然摆弄好,仔细打量下:“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红色穗子有些不搭,看来不能图省事,紫色香囊应该搭配本色的丝带,浑然一体才会更好看。” 燕泽誉回过神,扭头看着桌上的茶杯:“这是?” “菊花茶。”赵倩然笑了笑:“府里的园子真是块风水宝地,菊花开得非常美,花瓣均匀,颗粒饱满,稍微晒一晒,就可以泡茶喝。四皇子要不要尝尝?” “哪杯是你的?”燕泽誉顿了顿问道。 “右手那杯。”赵倩然微微一愣,就见燕泽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半晌之后,又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说道:“入口甘冽,只是前味偏甜,后味偏苦。” “四皇子真是品茶的行家。”赵倩然眯了眯眼,看着他:“菊花泡开后才加的冰糖,口感没有很好的融合,才会出现这种结果。如果一起冲泡,味道会更好一些。” “园子里的菊花都是被你们糟蹋的?”燕泽誉坐在她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可知道,那菊花是什么品种?” “菊花还有什么品种,我没研究过,只知道按照颜色辨认。”赵倩然见他神色奇怪,只好打着马虎眼。 “那是父皇赏赐的龙爪菊。”燕泽誉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呵呵,原来如此,我说菊花怎么看起来张牙舞爪,形状那么怪异。”赵倩然避开他的眼光,打着哈哈,没想到园子里的菊花还大有来头:“其实普通的杭白菊和小金菊更适合泡茶喝,这个龙什么菊更适合观赏,不实用。” 燕泽誉忍着笑意,低头看她的腿:“走路没问题了吧?” “不碍事了。”赵倩然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摇摇头说道。 “既已无大碍,又闲来无事,明日起,你就帮着王嬷嬷管管家,查查铺子里的帐,别再瞎闹腾。”燕泽誉帮她盖好薄被,轻轻说道。 “这个”赵倩然一愣,据她所知,好像没这个道理:“请四皇子三思,倩儿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既然大家都称你皇妃,总要做点名副其实的事。”燕泽誉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赵倩然没反应过来,急忙说道:“这个称呼已经很越外了,管家的事,还请四皇子慎重考虑。” 燕泽誉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情,自然没人敢有异议。王嬷嬷虽然心里不喜,但是表面上还是规规矩矩的把铺子里的账本拿给赵倩然,几十本账本堆在赵倩然面前,像座小山,差点把她埋起来,王嬷嬷却一脸平静坦然的退了下去,不发一语。 “王嬷嬷,主子爷这样做,不会出什么事吧?”清秋眼里满是不屑,跟在王嬷嬷身后,语气里也有着淡淡的轻视,奶娘的女儿,连她们这些大丫鬟都不如,看得懂什么账目? “先看看再说吧,主子爷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王嬷嬷沉着脸:“不要多嘴。” 赵倩然对大燕王朝的记账方式并不熟悉,她在大学里学习的都是会计电算化,但是这里的计算方式,她看过不少,简单研究了几本之后,就对这些手工账本没了多大兴趣。商铺做的是中间商买卖,最大的账目就是进出货品种c数量以及进出货差价,毛利很好算,净利润自然要扣除人工成本c店铺成本以及货物损耗和运费,比起庞大的酒店财务运作系统,这个真是小菜一碟。 对于这种不知道采用什么方式的记账方法,赵倩然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账本上看不出进货的商家,但是赵倩然比较一段时间进货的差价,差不多就能看出高高低低的波动曲线,应该是比较过不同的供货商,拜她过目不忘的本事,赵倩然看过一遍,基本就放到一边,没想到小小一个皇子,在京城就有这么多商铺,每年赚得满盘钵满,怪不得皇家个个富得流油,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到一个时辰,赵倩然就看完了账本,径自丢下,继续缝自己的香囊,府里的丫鬟和奶娘都对这个香囊赞不绝口,看来,不论多大年龄的女人都喜欢臭美,犄角旮旯都一样。 吃过午饭,王嬷嬷来到赵倩然房里的时候,见一堆账本被丢在一边,赵倩然却闲适的把玩着手里的几个香囊,顿时面色一沉:“皇妃,请问账本你看过没有?” “看过了。”赵倩然半靠在软榻上,不动声色。 王嬷嬷一愣:“都看完了?” “不就是从过年到现在各个铺子的账目,一年还没到,需要花多少时间?”赵倩然淡淡的说道,也不看王嬷嬷各种色彩变幻的脸。 “那个,你有什么想法?”嗫喏半晌,王嬷嬷终于问出一句。 “总计四十六本账簿,二十八家是各种商铺,四家是餐馆,十二处田产,两处山庄。田产和山庄我不太懂,但是依账目看,应该是收成不好,去年就已经亏损,今年已经过去大半年,依然没有起色,如果秋季收成还不好的话,王嬷嬷赶快提醒主子爷,要缩减人员了。商铺的盈利是大头,往年的我不清楚,但是从今年六月份开始,运费一项开支偏大,不知道是何道理?王嬷嬷不必跟我交代,只要向主子爷说明就好。至于餐馆吧,主子爷不知道一年会宴请多少客人,食材方面损耗的比使用的还多,如果不是厨房保管不当,那就是有人有意为之,王嬷嬷不妨有空细细查看一下。”赵倩然也不等她回话,伸手一指桌上的账本:“喏,拿回去吧,放在我这里占地方。” 赵倩然一席话说完,王嬷嬷额头的冷汗就开始往下掉:“皇妃,主子爷交代过,家里的事务,以后由您处理,他暂时不过问。” “是吗?”赵倩然点点头,却不再说话。 王嬷嬷静立良久,才抱起账本:“皇妃,您说的这些问题,我会派人一一查证,给您一个交代。” “王嬷嬷,我身体不是太好,现在还不方便站立。”赵倩然微微一笑:“您是府里的老人,规矩方面比我懂得多,我这个人一向怕麻烦,也没有细究往事的耐心。不归我管的事,我不管。不过,以后要是归我管的事情,我也希望能管好,您说,是不是?” “皇妃说的是,老奴明白了。”王嬷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一出门,立在门后的清秋赶紧从王嬷嬷手里接过账本:“王嬷嬷,怎么全拿回来了?” “回头再说。”王嬷嬷用丝帕抹了抹额头的汗,低低说道。 赵倩然站起身,来到窗户边,看着清秋和王嬷嬷走远,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不管在哪里,都有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情形,缺乏监管,一家独大,谁会谨守本分,中规中矩?人性本同,制度为大,就不知道王嬷嬷明不明白她的意思,或许是明白后还要一意孤行,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有了事情做,赵倩然虽然整日窝在房里,日子却过得非常充实。燕泽誉每天从翰林院回来,会先到她房里坐一会,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他在修书的过程中遇到一些问题,也会和她说说,她看得书多,有时候会顺便提一句,让他参考哪些典故和书籍。铺子里的事情,交给她后,他几乎不过问。 各自吃过晚饭,他会到她房里再坐一会,指名要喝菊花茶。赵倩然这些天,已经让人寻了各种搭配菊花的材料,每天变换着口味给他喝。燕泽誉每种都品尝过后,依然保留了只喝菊花茶的口味。 赵倩然的香囊里,却多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她缝制了一款浅蓝色的,配着他月牙色的长袍,也是非常醒目耐看,燕泽誉看着她在他腰间折腾,顺口说道:“一个大男人,每天弄得香喷喷的,像什么话。” “其他男人或许不像话,不过,像四皇子这么俊秀的男人,就很是像话。”赵倩然帮他在腰间挂好,微微一笑,大男人,似乎比较适合称呼像燕泽明那样的男人,像他这么大年纪,作为男人来说,还有点没长开,若妆扮艳丽,其实是有些雌雄莫辨。燕泽誉离她很近,大红的烛光,将她的脸映成了粉色,被云九卿划伤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到,平静通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雍容大气,燕泽誉心思一动,低下头,在她的粉颊亲了一口。 这个动作,使屋子里的气氛,刹那变得有些凝滞。还是赵倩然先从怔愣中回过神,低低说了一句:“四皇子明天还要去翰林院,早点回去歇息吧。” 燕泽誉却似乎有些不愿意,站在原地好一会,突然说了句:“夫君。” “嗯?”赵倩然愣了一下,抬起头,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带着一丝疑惑,也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或者叫四哥也可以。”燕泽誉忽然很大方似的抛出另一个方案,任君选择的意味。 “四皇子”赵倩然开口欲言,夫君名不副实,年龄嘛,心理状态比身体更忠实,让她把一个小她差不多三岁的男孩子叫哥哥,实在太过怪异。 燕泽誉却抬起右手食指,压在她的红唇上:“二选一,我暂时不会过问你奇怪的地方,但是,称呼上面,没得商量。” 深秋时节,夜色渐深,屋子里也隐隐有着深秋的一丝凉意,赵倩然的呼吸温热而清浅,落在燕泽誉的食指上,倒像是轻轻的亲吻,燕泽誉觉得指尖一麻,似乎就透到了心里,食指未动,心里却泛起一股异样,使他浑身紧绷,热得有点发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香气袭人 僵持不下,赵倩然也不想因为一个称呼执着下去,比起拗口的夫君,她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四哥。”燕泽誉收回食指,双手背在身后,右手食指轻点自己左手手心,淡淡的哼应道:“这还差不多。” 赵倩然被他略显得意又有些克制的行为逗得有些想发笑,不过叫出第一声后,随即也就没了心理障碍,一个称呼而已,何必较真:“既如此,四哥快些回房,别耽误了正经事情。”燕泽誉摸摸鼻子,坐下去又站起来,磨磨蹭蹭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出去,大踏步消失在夜色中。 忽忽已是一月,赵倩然禁足的日子很快结束。月中的时候,也是燕泽誉翰林院轮休日。赵倩然一早起来,清韵刚帮她洗漱完毕,清秋就来传话,说主子爷让她到前厅一起用早饭。赵倩然低低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其实禁足的日子也着实有好处,想的人就见,不想见的人随便就能不见。 餐桌琳琅满目,着实让赵倩然大吃一惊,这是大早上就吃满汉全席的节奏? “倩儿,过来这边坐。”燕泽誉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心情似乎非常不错,一袭深蓝色丝质长袍,衬得他越发唇红齿白,腰间只挂着赵倩然送给他的浅蓝色茉莉香囊,清雅出尘,俊美无俦。 “四哥,早上的菜是不是有点多?”赵倩然依言坐下,对着满满一桌子菜,微微皱了皱眉,两个人吃,实在太过浪费。清秋正在帮两个人布置碗碟,听到赵倩然的称呼,手底下就是一顿,被清韵戳了戳后背才反应过来,急忙低头站在一边,侍立着。 “为了庆祝你解禁专门设的宴席,以后吃什么,你说了算。”燕泽誉微微一笑:“今儿翰林院正好轮休,吃完饭,我陪你到园子里走走。” 赵倩然早饭向来吃得不多,面对着一大桌子菜,食欲不增反减,再加上最近一直窝在房里,根本没有运动量。她趁着燕泽誉还在埋头苦吃,分神想着如何加强体能锻炼,提高身体素质,御花园那一晚跪下来,赵倩然对于皇家突发事件算是深有体会。事情不论对错,上位者一语定乾坤,被罚的人除了极力自保,没有任何捷径。小姐们这种身子骨,再来几次失误,保不齐那日就升天成了神仙。 “回主子爷c皇妃,太子爷驾到!”早餐还没吃完,清城急忙闯了进来:“还请主子爷和皇妃去迎接!” 燕泽誉和赵倩然怔愣一下,面面相觑,赶紧起身就往外走,这大早上的,太子爷有什么事情赶这么急?两个人还没到中庭,燕泽明身后跟着两个随从,在清颜的带领下,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燕泽誉和赵倩然二人赶紧以礼相迎。 “四皇弟c皇弟妹不用客气。”燕泽明示意随从留在外面,随燕泽誉二人走进正厅,见桌上还摆着早饭,微微一笑:“四皇弟,我一早出城帮父皇办点差事,经过你府上,顺便来看看,叨扰你们一顿早饭没问题吧?” “皇兄说哪里话。”燕泽誉赶紧挥手:“清城,将桌子撤下,帮太子爷准备早餐。” “不用了四弟,自己兄弟讲究那么多干嘛,帮哥哥添副碗筷就行。”燕泽明摆摆手,以兄长的架势亲切的拍着燕泽誉的肩膀,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赵倩然,淡淡的问道:“皇弟妹身子一向可好?” “谢太子爷惦记,倩儿一切都好。”赵倩然赶紧福了福身子道谢,轻轻笑了笑,太子爷这声问候,可还真是轻飘飘的姗姗来迟。 “倩儿,菜有些凉,你吩咐厨房帮皇兄另外再备一份。”燕泽誉不知道燕泽明是真的偶然经过,还是特意来访,怕赵倩然在一旁不方便,就想先打发她出去。 “四弟再这样见外,哥哥要生气了。”燕泽明似乎真心不在意,转头向赵倩然说道:“弟妹不用客气,坐着就是。” 赵倩然只好吩咐清秋撤下已经动过的菜,厨房早已得了清城的指令,新添了几道菜过来。清秋和清韵正想上前服侍,却被燕泽明一挥手都打发了下去。燕泽誉知道太子爷不喜人多的秉性,朝赵倩然眨了眨眼,赵倩然只好动手帮燕泽明布了碗筷:“太子爷请慢用,府上仓促间招呼不周,怠慢之处,还请太子爷多担待。” “四弟妹客气了,没想到四弟府上早饭这么丰盛,说来还是为兄讨了口福。”燕泽明吃着赵倩然帮他夹的菜,心情出奇的好。 燕泽誉帮燕泽明斟了一杯刚泡的菊花茶,笑道:“倩儿犯错被禁足,将就着在房里吃了一个月的饭菜,今儿正赶上她出来就餐,厨房就做多了些。”说着,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赵倩然,微笑着说道:“皇兄,这是倩儿禁足期间自己琢磨出来的菊花茶,很适合秋燥的季节,您也尝尝看。” 燕泽明看着清亮透澈的茶汤,端起茶杯抿了口,顿了顿称赞道:“清香淡雅,虽有甘苦之味,却很适口,没想到菊花也能泡茶喝,弟妹倒是有心之人。” 赵倩然见燕泽明放下碗筷,擦了擦手,不再举箸,遂命人撤下餐桌:“多谢太子爷夸奖,您要是喜欢,一会倩儿包些给您带回去。” 燕泽明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如此多谢弟妹。”他放下茶杯,转向燕泽誉:“四弟在翰林院可还适应?” “回皇兄,臣弟正在帮太傅修订《史学纪要》,参与修书后,臣弟才发现之前夜郎自大,似井底之蛙,自身所学所知甚是浅薄,真是惭愧万分。”燕泽誉非常谦虚。 “四弟不必过谦,你的功课一向深受父皇夸赞,是我们几个人中的佼佼者,《史学纪要》本就对修撰之人要求甚高,太傅前几日还在父皇面前提起,说四弟是不可多得的博学之人。”燕泽明啜了口茶,似乎在安慰燕泽誉,又似乎在夸奖他,但是言语却非常清淡,听不出喜怒。 “多谢皇兄抬爱。”燕泽誉弄不清燕泽明的心思,只好漫应着,寻了个话头打发时间:“皇兄难得出宫,若是不着急回去,臣弟和倩儿陪皇兄到园子里转转可好?” “也好,现下也不急着赶回去,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园子里都有些什么宝贝。”燕泽明微微停滞一下,随口打趣。 三个人起身来到后面的小花园,深秋时节,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朝阳红艳,却少了一丝温暖,园子里深深浅浅,叶子的颜色倒比花还鲜艳。绿的c黄的c橙的c红的,在薄雾朝阳下朦胧着却流光溢彩。 赵倩然见兄弟二人沉默不语,望着池子里残缺凋零的芙蓉,远处露浓花瘦的秋菊,开口轻轻说道:“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秋尽花谢,叶却争艳,太子爷宫中,想必如今也是赤橙黄绿,满眼繁华。”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来去。”燕泽明轻轻叹了口气,忽而却薄唇上翘,微微带着些笑意:“往常总觉秋日悲,被弟妹这么一说,倒真有一种张扬的味道。” “太子爷满腹经纶,雄韬伟略,自是胸怀宽广,驰骋张扬。”赵倩然拍了拍马屁,非常希望这位太子爷一高兴,早点打道回府,不再折腾她和燕泽誉。 燕泽誉听到赵倩然满嘴顺溜的捧着燕泽明,却是薄唇一弯,轻轻扯出一抹淡笑,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燕泽誉听她的语气和用词就知道,她已经有些不耐烦,开始用华丽的辞藻糊弄人,他怕自己不接口,赵倩然话一多,难免开罪太子爷,便顺着她的话茬说道:“倩儿说的有理,皇兄是大燕皇朝的未来之君,自然心怀天下。” 燕泽明又是微微一笑,冷峻严肃的脸上,倒显出一丝柔软,他沿着园子里的小径,慢慢踱步,走到中间的凉亭时却停了下来:“四弟这个亭子倒是修得别致。” 燕泽誉赶紧让人清理亭子,摆了软蒲团:“皇兄坐下歇歇脚。” 兄弟两人分主次落座,赵倩然落后几步,停留在亭子外,吩咐清秋去准备茶水和点心。燕泽誉和燕泽明同时向亭子外望去,只见赵倩然一袭粉白衫裙,腰间丝绦上系着一只浅紫色的香囊,笔直的站在一株枫树下,整个人沐浴着晨曦,罗裳轻动,温婉宁静,吩咐完清秋后,似乎有一瞬间的晃神,眉目里含着浅浅一缕轻愁,火红的枫叶,淡淡的衣装,浓妆淡抹般搭配着,衬得她整个人像一抹跌落凡尘的精灵。 燕泽明回过神,注意到燕泽誉腰间也挂着一个相似的东西,不禁心下一动:“四弟腰间是何物件?闻着似乎有股清香。” 燕泽誉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是倩儿随手做的小玩意,里面装了些晒干的茉莉花。” “弟妹倒是个心思巧妙的人。”燕泽明看向款款走来的赵倩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口气听起来有些发酸。 燕泽誉愣了一下,太子爷哥哥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大开大合,刚正不阿的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也盯上这小东西:“倩儿倒是做了不少,一些小物件,没想能入皇兄的眼。” “既是弟妹亲手缝制,想必是精巧之物。”燕泽明淡淡的说道:“就不知弟妹是否愿意割爱?” 太子爷开口讨要,谁敢不割爱?赵倩然在燕泽誉的暗示下,已然明白兄弟俩的意思,她本就有意推广自己的香囊,太子爷肯要,她哪会舍不得,瞧了瞧燕泽明身上的深灰色衣袍,赵倩然微笑着说道:“太子爷,您今儿的衣着偏暗色些,腰间香囊配宝蓝色大气又鲜艳,您意下如何?” “弟妹如此说,自然是最适合不过。”燕泽明捻了一颗红枣,配着茶吃,嘴角却有着隐隐约约的笑意。燕泽誉一时参不透太子爷奇怪的行止,低头喝茶,也不言语。 “清韵,将我房里那件宝蓝色的香囊取过来。”消磨了一会时间,赵倩然拿着清韵气喘吁吁捧来的香囊,隔了半步远,转而递给燕泽明:“随身的小物件,希望太子爷不要嫌弃。” 燕泽明伸手取过,低头闻了闻,淡淡的茉莉花香,清香宜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似乎在考虑如何佩戴,尝试几下不得其门,有点挫败的叹了口气。 赵倩然微微一笑:“太子爷现在就想戴?”燕泽明点点头,报以微微一笑:“香气袭人。” 赵倩然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香囊,低头帮他系上。因为靠得有些近,燕泽明微微侧首,鼻尖充满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眼见她灵活修长c莹白如玉的十指,快速的将香囊安置在他腰间,打了个简单的结,燕泽明微微有些闪神。从小到大,燕泽明身上的配饰常常都是宫女帮他打理,他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然而此刻,赵倩然认真c仔细的神情,却让他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宁静,仿佛一切都不复存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将一个小小的香囊,系在他腰上。 赵倩然刚刚系好,还没来得及摆弄一番,忽然被燕泽誉一拽,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引得她低呼一声:“四哥,你干什么?” “不要妨碍清秋给皇兄斟茶。”燕泽誉将赵倩然扯到自己身边,随口说道,眼睛一眯,带着一丝不悦。 燕泽明低头看了眼香囊,眸色转沉,抬起头时,面上却是淡淡的微笑:“四皇弟夫妻间的称呼倒是有趣的紧。” “臣弟一向随性,皇子府也不若太子府讲究,况且倩儿出身低微,也不太懂那些繁琐的规矩,冒犯之处,还请皇兄多担待些。”燕泽誉一番话,堵得燕泽明无话可说,一时只坐着喝茶。 气氛有些沉闷,赵倩然端坐一边,只顾默默喝茶,坚持一语不发。两位老大不言语,她可不想当炮灰,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回太子爷,回四皇子,回皇妃,永宁公主驾到!”清城站在亭子外几十米处,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心里七上八下,今儿自己主子爷这府上可真热闹。说话间,就见燕泽蓉拎着裙角,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急匆匆朝这边走过来。 赵倩然站起身来到亭子外,迎接这位小公主,燕泽蓉没想到太子爷在这里,刚刚扑到赵倩然身边,眼角瞄见身后已经跪倒一大片,这才反应过来,亭子里坐着的,就是平日里自己畏之如虎的太子爷:“永宁参见大皇兄,见过四皇兄。”燕泽蓉乖乖的行了礼,拉着赵倩然的手,坐在亭子里,说话的声音顿时小了半截:“皇嫂,你身体还好吧,我早就想来看你,偏偏皇祖母不让,说你禁足期间,不要让我来打扰。” “谢谢公主殿下,烦劳公主惦记,我一切都很好。倒是你好像又高了些,也瘦了些。”赵倩然很喜欢这位耿直的小公主,摸了摸她的手说道。 “母妃说我开始长身体了,以后可能还会更高。”燕泽蓉凑到赵倩然身边:“父皇心疼我禁足太久,终于答应我可以常常出宫来找四哥玩,四嫂,你给我多讲讲那些好玩的故事,好吗?” “好。”赵倩然看她的样子,估计为了出宫,没少使苦肉计,不禁有点好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宠溺的说道:“傻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如鲠在喉 因为心理年龄大,赵倩然又是真心疼宠燕泽蓉,虽然“傻丫头”三个字一出,众人都是一愣,然而永宁公主却笑得像个小猫咪似的,靠在赵倩然肩头。赵倩然轻轻揽着她,口气温和,动作轻柔,像个宠爱孩子的母亲,看得太子爷和四皇子目瞪口呆。 皇家的人,从小生长在宫廷,人与人之间,天然自带屏障,永宁公主虽小,却不是没心眼的人,她如此喜欢赵倩然,倒着实令人意外。 “皇嫂,后天立冬,皇祖母要带人到庙里去上香,你想不想一起去?”永宁公主接过清秋递过来的茶,似乎随意的问道。赵倩然心下思忖,却不知道这是安太后的意思,还是小姑娘随口一问,正犹豫要怎么回答,就听燕泽誉说道:“七妹,四哥要陪皇祖母过去,你四嫂自然要跟着去,什么想不想的,哪能随她自己做主。” 燕泽蓉被四哥这么一说,撇了撇嘴,有口无心的说道:“谁知道,万一四哥不想带四嫂去呢?” 赵倩然抬头看了看燕泽誉,他却低头喝茶,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光。赵倩然心下了然,自然的转换了话题:“公主殿下有没有特别想听的故事?” “只要是关于爱情的,我都想听。”燕泽蓉说完,被太子爷哥哥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缩在赵倩然身后。 “这么大了,应该好好学学规矩,别总满脑子风花雪月。”燕泽明斥她一句,燕泽蓉敬畏太子爷,缩了半天,却仍然表现出自己的勇敢:“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大皇兄,你追求太子妃徐皇嫂的时候,不是还写过诗给她?现在倒来说我。” 燕泽明俊脸一红,下意识竟往赵倩然脸上看去,见她神色不变,眼中浮着一抹淡淡的轻笑,不禁有些羞恼:“女孩子家别乱说话。” 燕泽誉见燕泽明虽然恼怒,却没有离开的迹象,心里不耐烦敷衍,随口说道:“倩儿知道的逸闻趣事不少,皇兄既无要紧事,一起听听也无妨。” 燕泽明不置可否,淡哼一声算是没有否认。赵倩然见燕泽蓉一脸渴求,也不忍驳她的兴头,耐着性子讲了一段宝黛相遇的奇缘,《红楼梦》赵倩然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几遍,这时候讲起来,细节上倒也不失流畅。讲完一段,见燕泽蓉仍然痴痴的沉浸其中,赵倩然捏了捏她的手:“公主殿下?” “好神奇啊,衔玉而诞,一见钟情,青梅竹马,才子佳人。”燕泽蓉喃喃半晌,忽然问道:“那后来呢,宝黛二人成婚了吗?” “故事要慢慢听,早早知道结局,你还有心思听下去?”赵倩然点点她的手背,轻轻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好嫂嫂,我是个急性子的人,你能不能破例,先告诉我结局?”燕泽蓉摇着赵倩然的手,不依不饶,又有点撒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赵倩然忽然对容若这首诗有了深切的体会,随口吟道,拍了拍燕泽蓉的肩:“听起来都很美好,只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事情,即使再真挚的感情,也会随着生老病死而慢慢变化,万水千山,沧海桑田,变化才是人生百态。公主殿下,故事就是故事,不过是人对美好事物的极端追求,听听就罢,当不得真。” “哎,听皇嫂这么一说,还真是让人无奈。”燕泽蓉叹了口气:“且不说变化的事情,单就大燕王朝男人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就没办法指望真正的爱情。爱情,似乎可望而不可及。” 两位尊贵的主子在座,赵倩然除了淡淡的微笑,却不好多说什么,见燕泽蓉撅着一张小嘴,有些不开心,她解下腰间丝带上的香囊:“公主殿下,这个香囊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是茉莉花,喜欢的话,送给你玩玩?” “皇嫂自己做的?”燕泽蓉接过香囊闻了闻,见赵倩然点点头,她仔细的将香囊系在自己腰间的丝绦上,顺手解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玉佩:“谢谢皇嫂,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只玉佩我一直很喜欢,皇嫂可不要见怪。” 赵倩然赶紧按住她的手:“公主殿下,香囊是小玩意,随手戴着玩玩罢了,不值得当真。” “香囊是皇嫂亲手缝制,礼轻情意重,都是身外之物,分什么大小。”燕泽蓉却坚持解下玉佩相赠,燕泽誉看着脸色已经有些发黑的太子爷,差点憋出内伤,这个七妹,真是不会看眼色,难怪成天弄些幺蛾子出来:“七皇妹,倩儿给你的,的确是小物件,你可千万别再客气,玉佩你先放着,等下次在父皇那里得了好东西再给她不迟。” 燕泽誉一提醒,燕泽蓉这才想起来太子爷还在旁边,一眼就往他腰间瞄去,果然,挂着一个宝蓝色的香囊,乖乖,这个大皇“凶”,什么时候贪图四皇嫂的东西,还只吃不吐,收了礼物不还人情,弄得她倒成了小气鬼。 气氛被永宁公主一搅合,反而轻松起来,燕泽蓉知道四哥和汪家公子汪世泰一起在翰林院做事,不由得来了兴致,东问西问的,从吃饭穿衣到喜好习惯,恨不得把汪公子扒个底掉。最后问得有些不着调了,被燕泽明狠狠瞪了一眼,才终于收敛。 晌午时分,燕泽明起驾回宫,索性带了永宁公主一起,根本不管她想留下来吃饭的意愿。 “拿来。”快到皇宫东门时,燕泽明来到燕泽蓉轿子旁边,一掀轿帘,伸出手说道。 “什么?”燕泽蓉看着太子爷哥哥,困惑的眨眨眼。 “香囊。” “皇兄”燕泽蓉正想墨迹几句,被燕泽明一瞪,赶紧解下来递过去:“四皇嫂给我的。” “回去后谁也不准说,知道吗?”燕泽明将两只香囊收起来,贴身放好,警告道。 燕泽蓉蔫蔫的坐回轿子,撅着嘴腹诽:“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就你能拿,我就不能收?一个香囊而已,干嘛弄得像如临大敌?”话所如此,可是,她也知道,要是让自己的管教嬷嬷看到,也会统统没收,除了宫里的物件,宫外的东西,公主们不能随便佩戴。 赵倩然随着燕泽誉送走兄妹俩,回到正厅落座,正想询问一下立冬上香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口,清城却领着太子妃跟前的太监前来,说是奉太子妃的命令给四皇子府送信,燕泽誉愣了一下,太子妃是内眷,送信也应该是给女眷的,怎么会指名给自己送信。虽然没明说,燕泽誉接过书信,着清城打赏了来人,顺手拆开,脸色就有点难看。 “怎么了?”赵倩然很少见他喜形于色,不禁脱口问道。 “应该是给你的。”燕泽誉将信递过去,转向一边的清颜:“开饭!” 赵倩然看着书信,却有些想笑,这个太子妃,看着端庄大气,没成想也是个小心眼气死人不偿命的主,赵倩然将信交给清韵,交代她放到自己房里。 “你笑什么?”燕泽誉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见赵倩然眉眼含笑,淡淡的问道。 “我去参加夫人们的聚会,会不会让大家如鲠在喉?”赵倩然看着这个始作俑者,不娶妻先纳妾,女眷是有了,名分嘛,让堂堂的太子妃连一个正式邀请函都下得如此隐晦,哼,烦四皇子转交四皇子府女眷,瞧瞧这弯绕的,是怕她不识字还是怕写出她的名号污了自己的笔? “你很在意?”燕泽誉反问道。 “需要我在意?”赵倩然一哂,又反问回去。 燕泽誉抬眼看着赵倩然,赵倩然也不示弱,抬眼看回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赵倩然眼睛睁得发酸,见他还是目不斜视,泰然自若,她“扑哧”一声破功笑出来:“你这样像斗鸡眼。” 燕泽誉被她一笑,也憋不住笑出声,似乎是有些幼稚。 “夫人们聚会也就是讨论一下前往白马寺上香的事情,要是不想听,可以带本喜欢的书打发时间。”燕泽誉有些无奈,事到如今,赵倩然尴尬的身份,却让他有些如鲠在喉,又像心里插了一根刺,一想有点动作,就隐隐生疼。 赵倩然笑了笑,这倒是个好办法:“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都用这招对付太傅?” “算了,当我没说。”燕泽誉好心却被她反将一军,瞪了她一眼,俊脸发黑。 “一会帮我挑本提神醒脑的书?”赵倩然笑吟吟的坐在他身边,试探着问道。 “哼,自己挑。”燕泽誉不看她,冷冷的说道。 “那个,可不可以提个意见?”赵倩然虽然喜欢泡在他的书房,但是他的藏书毫无规律可言,找起来实在费劲。 “什么意见?” “你的藏书虽然丰富,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书目的排列顺序不太合理,找书很不方便。” “所以?” “当然应该有所改变才是。四哥,你看,你原来的排列方式是按照书目大类划分,但是大类下面,没再细分,就有点杂乱无章。如果可以按照书名首字的笔画顺序,有一个明显的排列规律,找起来就方便一些。”赵倩然试图用最简单的文字,给他灌输一些现代图书分类方法,但是一说起来仍然觉得吃力,不禁叹了口气,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真心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推广应用? “如果不知道书名呢?”燕泽誉思忖一下,隐约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书名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一个图书总目录,再做一些分目录,将书籍按照分类罗列,想要查书,先查目录就行。如果你感兴趣,具体操作可以再详细讨论,这样管理起来也方便些。”赵倩然兴奋的说道,如果书房能改一改,对她来说真的方便很多。 “其他书房也可以参考这种方式?”燕泽誉一下就想起翰林院,那里成堆的书,很多人整理放置书籍的方式都不一样,每次找本书都非常困难。 “当然可以推而广之,不过,要先拿你的书房做试验,做好了,可以把御书房,翰林院等等地方都改造一番,反正你是皇子,可以让皇上普及到全国各地嘛。”赵倩然没想到一念之间,可以惠及万千读书人,心里也是有些惊喜。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燕泽誉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这么聪明的女人,真的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还不是被环境给逼的。”赵倩然有些心虚,给自己加光环这种事情,还是低调的好,毕竟只是成果借用,发明不能算到她身上。 下午的时间,两个人窝在书房,仔细商量着图书管理的方法,大半天下来,虽然有成熟技术借鉴,但是要根据大燕的文字制度进行调整,也费了赵倩然不少脑细胞,直到清颜第三次进来问什么时候吃晚饭,两个人才从乱纸堆中抬起头。 “四哥,让清颜把晚饭送到这来吃吧,我把讨论的这些整理出来,明天可以先拿这面柜子试试看。”赵倩然劲头十足,想加班加点把事情做完。 “也好。”燕泽誉正在兴头上,也不想被打断:“清颜,准备些简单的吃食送到书房来,我和皇妃在这里用餐。” 两个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一轮皓月当头,清辉洒满庭院,赵倩然摸摸有点僵硬发酸的脖子,笑了笑:“没想到这么晚了。” 燕泽誉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身边的赵倩然,忽然一笑,赵倩然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脸上沾了墨。”燕泽誉伸出手,很自然的帮她擦了擦,这一擦,反倒比之前糊的更厉害,一张明媚鲜艳的脸,被墨色衬得更加白嫩,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映着一轮清辉,就那样直直撞进燕泽明眼底。 “很多吗?”赵倩然俏脸一红,不自觉的伸手去抹。 “别抹了。”燕泽誉转开脸,低沉的嗓音有些含混不清:“越抹越糊。” 两个人走到清风斋园子外,赵倩然不好意思抬头,低声说道:“四哥,天很晚了,你不用送我,我和清秋c清韵回去就行。” 燕泽誉沉默半晌,哑声说道:“嗯,你自己当心点,走路小心。”三个人影越走越远,在月夜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燕泽誉却依然凝立原地不动,良久之后,清颜大着胆子,低声催了一遍,燕泽誉才似乎回过神,转身走向自己院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殊途同归 太子妃的聚会,比赵倩然预料当中更显隆重,坐在一大堆头顶各种封号的夫人当中,赵倩然无足轻重。因为都要陪着太后去上香,所以上香的流程安排和注意事项首当其冲,太子妃安排顺序,交代规矩,让赵倩然有些昏昏欲睡,心里暗自叹息,这个徐慧敏,显然不是很适合当领导,这么多人,德高望重的夫人那么多,参加过的庆典活动不计其数,礼节方面肯定比年轻的太子妃更精通,你随便指派几个做小组长,分成小团队,效率肯定更高,何必要这样啰啰嗦嗦,吃力不讨。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妃的长篇大论结束,夫人们成群,分散在庭院闲聊。不过,比起年轻夫人们的无聊,赵倩然更喜欢听年纪大些的夫人们闲谈。可能因为各自的夫婿久在官场,夫人们聊起来,太半也是政事更多一些。哪里有水患,哪里有土匪,哪里有灾荒,哪里有战事,自己夫婿出了什么力,自己儿子帮了什么忙,七七八八的,虽然也是在极力比较各自身后的荣光,赵倩然却借此机会了解了更多的大燕王朝。 再兴盛的国家,总有不如意的地方,民间,底层,前线,总是最苦最不受待见的地方。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未曾谋面c从军在前线的大哥,赵倩然也是有点索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奶娘一有空就念叨,却也不知如今大哥是否还活在人世? 没人和赵倩然搭话,赵倩然也不想多话,跟在夫人们身后,充当木头人。赵倩然非常努力的低调,但是偏偏有人不肯如她的愿。 “呦,这不是皇弟妹吗,看你行走这么利落,想必腿是好了很多?”一直在太子妃身边侍立的梅侧妃,带着两个宫女,施施然来到赵倩然身边,一句话,就把大家的目光引向她。 赵倩然微微一笑,福了福答道:“谢谢梅妃关心。”艳压群芳的美貌,不卑不亢的姿态,倒是让一些不认识赵倩然的人了然于心,原来四皇子的侍妾,也不像外面传说的那么不堪。 “皇弟妹穿的这么隆重,不知道这次得了什么封号?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的?”梅侧妃没想到一招打出去,软绵绵的没有着力处,不禁有些羞恼,眼见赵倩然一身贵气,美艳不可方物,她言语间直白的更是没有丝毫遮掩。 “谢梅妃称赞,倩儿身份卑微,没有什么封号,四皇子府内眷得了太子妃的邀请函,倩儿理当义不容辞,前来赴约。”赵倩然不紧不慢,声音清脆淡雅,听不出喜怒,说完又微微施了一礼,神态从容,仪态大方,她身量本来就高,这时候拿出酒店训练出来的标准姿势,站得笔直端正,倒显得梅侧妃生生矮了一头,接着,赵倩然又清脆的问了身边清秋一句:“清秋,咱们四皇子府可还有其他内眷偷懒未到?” “回皇妃,四皇子府就您一位主母,无有他人。”清秋作为随身丫鬟,自然不能在这时候掀自己主人的底。 一问一答之间,根本就是给了太子妃一个无形的耳光,邀请函是她送出去的,人家持着邀请函前来参加,你却要说三道四计较身份封号,安得是什么心?站在远处观看的徐慧敏压下心里的怒气,笑眯眯的过来解围:“听说皇弟妹熟读佛经,深得皇祖母器重,不周之处,还请皇弟妹多多担待些。”如果不是安太后特意关照,徐慧敏也实在不愿意邀请赵倩然,一个妾室,不伦不类的站在一群正室夫人之间,谁都觉得心里别扭。 “太子妃客气了。”赵倩然嘴里虚应着,落后两步,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后,好不容易穿越到这里,再世为人,她只想好好的找点事做,宫廷内斗,拜托,她根本不屑加入。 梅侧妃被众人冷落,心里的恨意蓦然升起,明天上香的排场,不可谓不大,可偏偏侧室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参加,即使勉强去了,也只是侍立一边的份,她堂堂一个太子侧妃,居然比不上一个皇子侍妾的待遇,这把火,烧得她心头直冒烟。 “梅皇嫂这是怎么了,值得跟这样的人置气?”二皇妃孙阮玉一向看不起梅侧妃,这时候见她吃瘪,乐得去踩一踩。 “皇弟妹,咱们走着瞧,哼,区区一个妾室,看她能得意几时。”梅侧妃银牙暗咬,听出孙阮玉的嘲弄,也没放在心上,却也忘记了,自己怎么算,也是个侧妃,身份并不比赵倩然强多少:“皇弟妹,按说二皇弟是太常寺少卿,这次皇祖母上香,虽然都是女眷随侍,怎么说也理应由你来负责一些事务,我们家主子这么一把抓,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梅侧妃跟在孙阮玉身边,低声挑拨道。 “人家是正主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劳心劳力罢了,有什么好争的。”孙阮玉表面不在乎,心里还是发酸,这位太子妃,可真够绝的,事事亲力亲为,不给旁人一点机会。 赵倩然随着众人落座,才发现身边坐着的,是工部侍郎李夫人,赵倩然对这位夫人印象非常好,刚才听她谈起今年夏天的水患和治水的艰难,她就存了些心思:“李夫人,您好,请问侍郎大人现下还在外治水未归吗?” “是啊,吴江水域地处南方交界处,一年四季水患不断,我家大人忧国忧民,亲力亲为,一年在燕京也待不了几天。”李夫人见赵倩然知书达理,言辞间非常客气,大庭广众的,自然也不能对她不理不睬,只是也不愿意亲热,言语间淡淡的。 赵倩然看过大燕一些水利方面的工程和书籍,她实习的时候,特意去看过非常有名的都江堰,从小在南方长大,水患对于底层人民生活影响之大,也是多少有些体会,听到李夫人的话,她就思忖着,怎么能将治水的思路付诸行动。如今见李夫人对自己爱理不理,赵倩然便也不再和她搭话。脑子尽力回想着分水工程c溢洪排沙工程和引水工程,这时候倒有些后悔没好好研究过这个举世瞩目的水利工程。 有了之前的小插曲,这些夫人们个个自恃身份,也不愿意与一个妾室较真,倒是三皇妃段静瑶临走的时候,来到赵倩然身侧,轻轻的问了一句:“皇弟妹,要不要一起走?” 赵倩然敌友不分,自然不敢胡乱答应:“谢三皇妃盛情,倩儿步行不畅,不敢耽误三皇妃时间。” 段静瑶笑了笑,也不是很在意,带着随身丫鬟先行一步离去。 赵倩然回到府邸,也没回自己房间,她惦记着图书管理的事情,交代了清秋一声,就急急赶往书房。燕泽誉正带着清城和清颜在整理分类第一面书柜,见她匆匆而来,不禁有些发笑:“怎么这么急?” “想到一些更详细的方法,先来告诉你,省得走弯路。”赵倩然也来不及和他多礼,将来回路上想到的一些补充意见写给燕泽誉:“柜子的编号一定要有序而留有余地,这样,以后有同类书籍,可以游刃有余的增加进去。” “嗯,这样更周到一些,也更适应于翰林院的书目典籍。”燕泽誉看着她的书写,不停的点头。 “最好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指导文件,不论谁拿到这个文件,都能照猫画虎,做的有模有样。”赵倩然随口说道。 “指导文件?”燕泽誉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啊?”赵倩然也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嘿嘿,一不小心穿越回去,用词欠妥,她赶紧解释:“意思是指导大家作业的卷宗c公文之类的东西。那个,四哥,明天上香你也会去?” “自然,皇祖母要去,我们这些儿孙要随行护驾。”燕泽誉一挑眉,看着她。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走,还要各走各的,弄得这么麻烦?”赵倩然摇摇头,轿子那么大,坐几个人都不成问题,明明是一家人,还要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浪费加奢侈。 “历来都是男女分开,尤其在皇家寺院,男女居士都是分院而居,佛前不得有任何不敬之事。”燕泽誉知道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庆典,难免有些心慌,安慰道:“只是住一晚而已,凡事有王嬷嬷打点,你无需太费心神。” 赵倩然自然不会在意吃穿住行的问题,来到这里以后,凡事有人打点妥当,日常琐事上,她倒真的省了不少心。 燕泽誉和赵倩然修订文案,清城和清颜整理书籍,誊写书目。四个人边聊天边做事,倒也其乐融融。因为第二天要出发去白马寺,掌灯时分,四个人就停下手头的事情,到前厅吃饭。赵倩然顺口问了一下燕泽誉关于水利工程的看法和意见,燕泽誉虽然也知道一些治水的事情,毕竟没有身临其境,说起来也有些含糊。 “四哥,每次水患之后,必有传染病和瘟疫,穷苦百姓流离失所,饱受痛苦,如果有可能,还是多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事情。”赵倩然想起书房里有一些关于治水方面的书:“四哥书房的《大燕水利工程纪要》c《水文与气象》c《水患及防汛》,都是非常实用且有利于治水的书,四哥如果可以割爱,让人送给侍郎大人看看,说不定就能事半功倍。” 燕泽誉吃了一惊,盯着赵倩然看了半晌,见她如往常一样,丝毫没有异常,似乎真的只是顺嘴一说,他缓缓点了点头:“倩儿所言甚是,读书是为了应用,倒是我以前太过迂腐,只管藏书,却没有想到学以致用,专门的书籍对于专司其职的人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燕泽誉说完,转头对侍立一边的倾城说道:“回头派人打听一下,工部侍郎那边有人过去,就将书一并带给他。” “倩儿替侍郎和百姓们谢谢四哥,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四哥读书c藏书c修书,必要的时候赠书,也是为民之道。”赵倩然随口建议,也没想一次就能说服他,之前见他爱书如命,对自己书房宝贝的紧,却没成想自己一句话,他竟然真舍得以书相赠,不禁嫣然一笑,向他道谢。 “这些事,本该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倒是倩儿如此深明大义,关心国事,倒真的叫人刮目相看。”燕泽誉沉声说道,低下头去,竟然不敢直视赵倩然明媚的笑脸,虽然一直知道她长相美艳,却很少见她笑得如此灿烂而没有丝毫掩饰。 “去参加夫人们聚会,听李夫人说起侍郎大人的辛苦,顺嘴一说罢了。”赵倩然不敢居功,笑着给燕泽誉夹了他喜欢吃的菜:“我只贡献一点口水,书是四哥的,舍得相赠的,也是四哥。” 晚饭后,赵倩然看了看王嬷嬷送来的账目,不到一个月时间,也看不出多大的改善,不过,日常开支上倒是缩减了一些,尤其是山庄和田产那边,支出明显有了改善。赵倩然思索着如何将借贷记账法推广到日常的财务管理上,拿着账本半天没吱声,王嬷嬷见她不动,以为她又发现了新问题,心下一惊:“皇妃,请问账目有什么问题?” “没有。”赵倩然将账本还给她:“明日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是的,皇妃,随行人员和行李物品全部准备妥当,只是”王嬷嬷顿了顿,赵倩然抬头看她:“但说无妨。” “万一有遇到需要临时打点的银两物品,皇妃还是要自己拿主意,老奴怕没法随身伺候。”王嬷嬷限于身份,有些地方难免去不了。 “知道了,我会见机行事,东西都按府里最高标准配备就行,你主子爷的面子不能丢。”赵倩然冷冷的交待道,敢在外面的事情上做手脚给皇府丢面子,燕泽誉第一个饶不了她。 “奴婢知道。”王嬷嬷背上一寒,躬身答道。 赵倩然就着烛火,看了一会书,眼睛有些酸涩,不自觉又腹诽了一下这极其不便利的条件,正准备上床就寝,却听到外屋清韵低低的问候声,赵倩然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过来,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燕泽誉低着头,长腿跨过门槛,直直站在了门口。 “四哥。”赵倩然迎上前,不知道他这么晚过来什么事,却也没多嘴,只淡淡的问他:“要喝点茶吗?” 燕泽誉微微滞了一下,他在房里处理完账目,一时冲动来了这里,可是,看到赵倩然不温不火c清淡如水的态度时,却有些莫名的烦躁,他坐在旁边的软榻上,挥了挥手:“不用,我坐一会就走。” “四哥是有什么烦心事?”赵倩然随口问道,心里却有些奇怪,没听说府里发生什么事情,怎么一会的功夫,他却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 “唔,没有。”燕泽誉低叹一声,斜躺在软榻上,却不再出声。赵倩然摇了摇头,想着明天的出行,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这个随行的妾室,无论如何都是他的败笔,去或者不去,都会落人口实。赵倩然到床上拿了薄毯,轻轻搭在他身上,顺势坐在软榻旁的小凳子上:“快入冬了,夜里有些凉。”见燕泽誉不吭声,赵倩然拍拍他的胳膊:“明日事情多,又要赶路,四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住这里不行吗?”燕泽誉的声音低沉而模糊,含在嘴里夹杂不清,赵倩然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倾身向前:“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三世奇缘 即使知道皇家出行一定声势浩大,但是亲眼看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仪仗队伍,赵倩然还是处于极度震惊之中,王嬷嬷将赵倩然的表现看在眼里,怕她眼界小,弄出什么笑话,低沉着声音说道:“皇妃,这次出行阵势虽大,却是太后格外交代缩减后的规模,比往常精简不少。” 赵倩然知道王嬷嬷担心岔了,却也不吭声,交代清韵将轿帘掀起来。算起来,这是她来到大燕皇朝后第一次出行,虽然天气寒凉,却挡不住赵倩然向往自由的心绪。 白马寺是皇家寺院,在燕京城外西北方向,穿过燕京京城的时候,沿街的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兴奋的观看着一辆辆的轿车,赵倩然偶尔还能听到飘过耳边的议论,哪家的车马豪华,哪家的主人有钱,哪家的主人是高官。赵倩然心下一哂,古往今来,永恒不变的,似乎都是人对财富权贵的贪慕和渴求,哪怕失去自由。 赵倩然看得久了,对外面一成不变的街景失去了兴致,交代清韵放下轿帘,低头看着昨天偷偷在燕泽誉书房拿出来的一张燕京地形图,虽然最近对白马寺周围的环境一再做了研究,但是心里仍然还是有些打鼓,毕竟,这里她实在不熟,仅仅靠一张地图和几本介绍大燕各地风土人情的书籍,了解起来实在有限。 出城之后,马车的颠簸使赵倩然昏昏欲睡,中途停车休息的时候,赵倩然才觉得舒服一些。就在轿子准备重新上路时,赵倩然却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永宁公主燕泽蓉不知道怎么摸到她这里,一上来就扑到她身边:“四皇嫂。” 赵倩然一惊:“公主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我回禀过皇祖母,她准许我和四皇嫂同行。”燕泽蓉得意的看着赵倩然:“一路上好无聊,我想听四嫂讲讲故事。” 木已成舟,赵倩然也没有办法撵她回去,只好顺着她的要求,将宝玉和黛玉的故事讲给她听,就连一旁的清秋c清韵和王嬷嬷,也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皇妃,林姑娘好可怜。”清韵是个很感性的丫头,听到一半的时候,竟然抹着泪同情的说道。 “不要打岔。”燕泽蓉被清韵一打扰,心里不高兴,小小的人,一发起脾气来,气势十足,吓得清韵立刻噤声。 见几个小姑娘心情都不太好,赵倩然也由得她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掀起帘子,看着郊野中有些萧索的景色,立冬之后,天气越发寒冷,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远远的,赵倩然也看不清燕泽誉在哪儿,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婿,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她能够成就两个人的,也只有离开。 白马寺建在半山腰,因为是皇家寺院,庙宇规模宏大,庙宇内部极尽华丽舒适,庙外却古朴淡雅,彰显低调。寺里的僧人井然有序的安排着这些夫人,人马虽多,却丝毫没有慌乱。 赵倩然被安排在右边最边角的一间屋子里,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靠近后山,人少而安静,只要从后面的庙门出去,几步就可以隐入山林。最让赵倩然安心的,就是所有的仆妇被安排在侧院,到了庙里,一切琐事,都要让夫人们自己动手,亲力亲为,据说这样才能显示出诚心礼佛的敬意。 上香的过程繁琐而庄严,其实,到了寺庙,赵倩然才发现,太子妃的聚会其实真的是有些多余,这里僧人们安排的一切,全是顺势而为,就是你想出错,还要故意为之才能达成目的,一切,都在他们的严密掌控之中。 赵倩然盘坐在最后面的边角,听着庄严肃穆的钟声和老和尚念念有词的经文,心中一片澄澈,无论信不信佛,这样的环境,让她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寂静。 终于轮到赵倩然单独上香的时候,本就昏暗的佛堂前,除了暗淡的烛火和缭绕的佛香,赵倩然也不敢乱看,虔诚的跪拜在地,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抬起头来。”就在赵倩然礼毕正要离开的时候,端坐在一边的老和尚忽然开口,把赵倩然吓了一跳。 赵倩然看不清老和尚的面目,只是怔怔然望着他的方向:“女施主面生的紧,可否告诉本方丈,你来自哪里?” 赵倩然心下一惊,半晌后才终于答道:“方丈见谅,方外居家四皇子府上。” “不然,不然。”老和尚叹了口气:“施主不愿明说,老衲佛前亦不多问。只施主面慈心善,今日来我佛前一拜,想是三生之缘已到,少不得要走这一遭。” 赵倩然怔愣片刻,心中恍惚不已,赶紧跪好:“还请方丈大师明示。” “佛曰,不可说。”老和尚温厚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些魔性,穿透赵倩然的身躯:“前世因,后世果,了了三世奇缘,方得始终。” 赵倩然离开庙堂很久,还有些回不了魂,老方丈看似古怪的几句话,却让她有点心惊肉跳,直到用完素斋,她才终于定下心神,换了临行前她藏在衣服中清韵的服饰,扮作一个小丫鬟,行路必须的银两,一些简单的首饰,贴身收拾好,趁着暮色,赵倩然来到后门处,大大方方的走过去。 后院执勤的人,是宫中侍卫,见赵倩然过来,例行询问,赵倩然塞了两大锭银两过去:“两位爷,您知道,奴婢的主子娇贵着呢,您二位行行好,就当没看见,不会给二位爷添麻烦。”赵倩然指指隔壁的侧院。 两个侍卫只当是哪家的丫鬟混进来伺候主子,也没放在心上,以往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这些娇贵惯了的主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赶快回侧院,不准再回来!”两个人收了银两,例行训斥一声,放了赵倩然出门。 赵倩然快步前行,穿过树林,将自己平常用的香囊c丝巾随手丢下,到了山谷边上,顺手将脚上的鞋子扔下去一只,另一只留在边上。赵倩然又从怀里摸出另一双备用的鞋子,将自己悄悄改制的燕泽誉的月牙色衣袍换上,发髻也梳成男式,从山的另一边,大摇大摆的走下去,她知道,山的另一边,是个小城镇,约莫半个时辰的脚程就到了,清城的令牌,早在书房那天,她就趁机拿到手,这个时间出发,刚刚好赶上进城。 走到一半的时候,赵倩然觉得不太对劲,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藏不住,赵倩然躲过月光,猫着腰,轻轻藏到一颗大树的后面,跟在身后的响声越来越近,直到来人丧失了目标,东张西望的时候,赵倩然才借着月光看清,竟然是永宁公主! 赵倩然长叹一声,好不容易寻来这个离开皇府的机会,难道为了这个小公主,竟然要重新回去?眼看着面前的小人急得团团转,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在一起,赵倩然闪身出来:“公主殿下。” “四嫂!”燕泽蓉一把抱住赵倩然就不肯撒手。 “你怎么跟来了?”赵倩然拉着她的手,一边急匆匆前行,一边问道。 “我本来想去找你聊天,看到你来到后山,我以为你是想溜出来逛逛,就悄悄跟在你身后,四嫂,咱们这是要去哪里?”燕泽蓉被赵倩然拖着,叽里咕噜说道。 “你能保守秘密吗?”赵倩然脚下不停,如果守卫的认识永宁公主,她离开时间一长,难免就被人发现,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在被人找回去之前,尽快泥牛入海。 “当然!”燕泽蓉非常兴奋的答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离家出走。”赵倩然淡淡的说道,脚下越发的快。 “好耶,我早就想离开皇宫,到外面看看,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燕泽蓉一听,比赵倩然还兴奋:“我们先到哪里?” “先找个藏身的地方。”赵倩然看着近在眼前的市镇,将包袱里刚换下的衣服拿出来:“要是想跟我走,就必须听我的话,不准多嘴。”赵倩然二话不说,将衣服给燕泽蓉换上,将她的头发打乱,随便梳了发髻,在地上抹了抹,然后涂在两个人脸上,看起来灰扑扑的:“到了前面的市镇口,就说是我的随身丫鬟,听到没?” “嗯,听到了。”燕泽蓉看了看身上的打扮,更加高兴:“四嫂,我们这算不算仗剑走天涯?” “叫我公子。”赵倩然低哑着声音,拖着燕泽蓉几步来到城门口,好在进进出出的人还比较多,两个人也不算太醒目,进到城里,赵倩然问了街边的人,才知道这里只有两家旅店可以住宿,赵倩然毅然放弃打算入住旅店的想法,走了很久,来到靠近城中心一家看起来一般的人家,上前敲了敲门。 主人家似乎已经准备就寝,听到敲门声,嘟嘟囔囔的来开门:“哪位啊?” 赵倩然拉着燕泽蓉闪身进门:“这位兄长,我主仆二人一路游学至此,想前往燕京,没想到此天色已晚,寻不到落脚的地方,还请仁兄发发好心,收留我们一晚。” 主人家看了看赵倩然,又看了看燕泽蓉,似乎有点犹豫,赵倩然摸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还请兄长行个方便。” “既然如此,请随我来吧。”男主人把两个人领到客厅,自己进了屋,和房内的妇人嘀嘀咕咕半天,妇人似乎才妥协,披着衣服走出来,收拾了一间屋子给两个人:“别不是私奔的吧?” “嫂子,我们主仆二人长途跋涉,身上衣物比较脏乱,不知道可否帮我二人找身干净衣服,容我们换洗一下?”赵倩然递给妇人一些碎银,也不搭她的话茬。妇人见赵倩然出手大方,二人虽然看起来狼狈,身上衣物倒是贵气,客气着收了银子,帮两个人拿了衣服,自己去歇下不说。 “赶快换上。”赵倩然脱下身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换好,见燕泽蓉手忙脚乱,连身上的衣服都不会脱,摇摇头,帮她弄好后才轻轻说道:“先别睡觉,一会等主人睡了,我们再换个地方,这里不能久留。” 燕泽蓉见她说得慎重,身上疲乏,脚底发痛,为了逃跑大计,却也不敢多言语,小姑娘努力的睁着眼睛,摇摇晃晃的坐着。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赵倩然弄出一些动静,见主屋里没有一点动静,拉着燕泽蓉悄悄起身,打开屋门走出去,然后轻轻回身,将房门虚掩上,带着燕泽蓉又往来的方向走去。 “四嫂,我们这是要回去吗?”燕泽蓉初识不认路,走得久了,却有点警觉。 “我们俩走了这么久,肯定已经被人发现,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找到这里来。”赵倩然轻轻说道:“今晚先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抄小路回燕京,越早越好。” “我们不是离家出走吗?怎么还要回燕京?”燕泽蓉脑子正迷糊着,被赵倩然拉到一个街铺前坐下,身子一凉,猛然惊醒。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赵倩然将燕泽蓉拉到自己怀里,让她眯着:“等风头过去,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出去。” 在铺子边避风的地方,两个人窝了半宿,天蒙蒙亮,市镇里的人就开始动起来,赵倩然叫醒燕泽蓉,找了个早餐铺子,热热乎乎的吃了一顿早饭,顺便问了店主,可以在哪里找到马车。 将昨日换下来的衣服悄悄扔到店家的泔水桶里,赵倩然拉着燕泽蓉来到清晨的街市,等到有人陆陆续续来租马车,赵倩然才夹在其中,租了一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马车,交代车夫:“大哥,我们不急,您慢慢走。” 顺利的出了城门不久,马车就拐道去往燕京的小路,大路上踢踢踏踏的车马声越来越远,车夫不紧不慢的赶着车:“这条路我常走,天黑前保准将二位送到燕京城门口。” 走小路的人并不多,路过的行人和马车,都不急不慢的赶着路,赵倩然她们置身其中,丝毫看不出异样。 “四哥,”燕泽蓉刚要开口,被赵倩然一个眼瞪了回去,赶紧改口,压低声音:“我们不是着急赶路吗?你为什么说不急?” “欲速则不达,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有耐心,不能和别人不一样。”赵倩然在燕泽蓉耳边说道:“到了燕京,你要是想回宫,随时可以回去,只要不招出我,一切都好办。” “嘿嘿,这么刺激的日子,我才不要回去呢。”燕泽蓉死心塌地的赖着赵倩然:“等玩够了我再回去请罪。” 赵倩然这时候倒非常庆幸大燕皇朝的通讯c交通的落后,她帮自己理了理衣服,按照车夫的发髻帮打理了一下发型,然后又帮燕泽蓉整理好:“在外的日子,我是四哥,你是七妹,记住了?” “记住了。”燕泽蓉点点头,认真而慎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小末书肆 午后到达燕京的时候,守城的人依照常例盘查,赵倩然暗嘘一口气,看来,白马寺那边的动静还没传回来,只不过进了城以后,才有消息说,安太后因为诚心礼佛,銮驾推迟一日回京。 赵倩然带着燕泽蓉住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旅店,好好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吃过早饭,赵倩然让燕泽蓉先待在旅店内,自己出去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屋子,通过二手贩子干脆的买了个两进的院子,置办了一些基本用具,就带着燕泽蓉搬了进去。 赵倩然让燕泽蓉待在家里,自己天天在外面跑,跑了几天,她就发现,这里跟二十一世纪真的是异曲同工,所有的行业都流行中介这个职业,通过这些二道贩子,赵倩然置办了家具,买了一个服侍燕泽蓉的小丫鬟,有这位公主跟在身边,赵倩然实在有些狼狈,燕泽蓉倒是不娇气,可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做所有的事,都是有心无力,连自己的衣服饭食都打点不起来,每日摧残自己的同时更是在折磨赵倩然,偏偏又不肯松口回宫去。 虽然皇家百般封口,但是日子久了,街市间隐隐就有传言,说是宫里少了一位公主,有个皇子少了一个侍妾,虽然坊间的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是,这些深宫大院的事情,民间也只当茶余饭后的笑料娱乐一番,真假如何,谁也没功夫去考证一番。 赵倩然给自己和燕泽蓉办了正式的户籍,用当初带出来的银两,购置了一家小小的书肆,经营着。燕泽蓉被赵倩然派了个差事,就是将赵倩然讲给她的故事一点一点的写下来,拿到书肆去卖。 于是,两个月后,在燕京东南的正平街小末书肆,就多了一个娇小可爱的俊俏老板叫莫小末,而清隽飘逸的掌柜叫莫云昭,掌柜身边,偶尔会跟着一个美丽安静的妹妹,叫莫云烟。据说,书肆的小末老板和莫云昭兄妹俩是同乡,哥哥秋闱中举,带着妹妹上京赶考,准备参加春闱会试,所以莫小末的书肆,除了日常经营,也吸引了很多到京城参加考试的举人学子,常常聚集在书肆,引经据典,谈古论今。 燕泽誉听到这间书肆的名头时,已经是春闱即将开始,因为举人们之间谈论这间书肆的太多,不得不引起燕泽誉的关注。赵倩然和燕泽蓉自白马寺上香失踪后,除了第一个月紧锣密鼓的查找而杳无踪迹之后,燕泽誉就隐隐有个念头,或许,两个人就在他不远之处。清城带着人,几乎翻遍了京城的大小旅店,却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这时候听到小末书肆,他却不由得想起赵倩然那种神奇的读书方式。 “清城,去查一查,这间书肆的主人是谁?”燕泽誉从翰林院回府,照例在梅苑赵倩然的房间里站了片刻,回到自己房间,交代清城。 “遵命,爷。”清城领命而去,燕泽誉却盯着腰间淡蓝色的香囊出神。翰林院的书册,在他的推动下,已经按照当初赵倩然提出的方式进行整理改进,太傅对这种新的方式非常推崇,在皇上跟前着实夸奖了他一番,并极力建议皇上推行到各个地方书院。工部侍郎李大人春节回朝的时候,对他赠书的行为非常感激,如实回禀了皇上。皇上一高兴,当着众大臣的面,不吝表扬,直接下旨赏赐了他不少珍稀古玩c绫罗绸缎。 “会是你们吗?”燕泽誉解下腰间的香囊,茉莉花的香味已经变淡,因为长时间携带,已经几乎闻不出香味,可是,每次看到香囊,他却禁不住想起她,想起她的美丽,想起她的温婉,想起她的大度,想起她的睿智,想起她那声清脆的“四哥”,时间愈久,却似乎愈清晰。 春闱考试已经进行到第二场,考试的举人们,有退出考场的,有生病缺考的,也有考到一半昏倒的,各种状况频出,弄得京城一片愁云惨淡。 “莫小末?”燕泽誉听着清城的汇报,眉头一皱:“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爷,更奇怪的是,莫小末是个小姑娘,据说来自江南云城,祖上就是云城人士,以前跟京城毫无关联,大概十六七岁,个子偏小,说话带着江南口味,不似作伪。和她一起的两位,一位叫莫云昭,是替莫小末经营书肆的掌柜,一位叫莫云烟,是替莫小末出书的幕后写手,这两位是亲兄妹,也是莫小末的同姓同乡,听说三个人是一起在秋季后举人进城的时候到眼睛的,而莫云昭是参加春闱会试的举人。” “哦?”燕泽誉一时有些捉摸不定:“见过其他两个人没有?” “爷,听说莫云昭去参加会试,莫云烟好像最近在家著书,闭门不出,寻常人几乎见不到她。”清城一低头:“爷,清城晚上趁着夜色去打探过一回,她身量不高不低,虽然俊俏,却肤色发黑,和皇妃c永宁公主的身形肤色都不太相称。” “那个莫云昭,有没有细细打探过?”会试期间,即便是燕泽誉,也轻易不会靠近考场,更不用说去见莫云昭。 “坊间都说他才高八斗,智慧超群,今科必中状元。”清城顿了顿:“听说虽是个男人,但有点男生女相,身量偏瘦偏高,看着比北方男子清瘦,却是江南常见的男子形象。” “他们三人住在一处?” “不是,莫云昭兄妹二人居住在一个很普通的二进院子里,有个伺候的丫鬟,而莫小末却常住书肆,并没有单独的房子。” “好了,等会试结束再说吧,你密切关注书肆的一举一动。”燕泽誉挥挥手,待清城下去之后,心里却有些犯嘀咕,难道真的不是那两个人?沉思良久,燕泽誉却有些头疼,假若真的是她们两个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不动声色的让她们回来? 煎熬人心的会试终于结束,莫云昭虽然应对自如,奈何体力有限,回到家倒头便睡,一天一夜之后,莫云昭神清气爽,和莫云烟坐下吃早饭,见莫云烟一脸郁色,笑着问道:“怎么了,故事写得不顺利?” “哼,你说让我见汪公子,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莫云烟撅着一张小嘴,丢下手里的馒头:“每天把自己弄成这样,实在难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饭不怕等,等四哥到了翰林院,天天把汪公子给你领到面前,到时候就看你的本事了。”莫云昭伸出手摸摸她的脸蛋:“相信四哥,皮相和头脑比起来,还是头脑更长久些。再说,已经等到现在了,也不在乎多等十天半个月的,是不是?”莫云昭压低声音,凑到莫云烟耳边:“还是,你现在想回宫去?” “不要!”莫云烟赶紧摇头,说完又瘪瘪嘴,满脸渴求的看着莫云昭:“我今天能不能跟你到书肆去?” “云城方言学得怎么样了?”莫云昭用云城方言问道。 “好像,还是有些难。”莫云烟吐了吐舌头:“四哥,这些方言太绕口,真的很难学啊。” “你满口京腔,如果到书肆,尽量少说话。有空跟小末多练练口音。”莫云烟叹了口气,自己凭借着穿越后耳聪目明c过目不忘的本事,什么东西学起来都快,短期内要莫云烟学会一门方言,的确是有些难。 兄妹俩虽然布衣粗裳,但是走过正平街的时候,还是引起很多人的注目。 “江南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看人家这兄妹俩,同样的衣服却一身的贵气。”有人私下里对同伴说道,同是住在小街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 “可能是书香门第的缘故吧,听说那位兄长文采过人,咱们正平街说不定就出个状元郎!”同街的妇人看着神采斐然的莫云昭,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嫁给他:“可惜,我家怜儿太小,要是能嫁给这样的公子,我做梦都要笑出来。” 刚刚考完试,书肆里有点冷清,小末正忙着打扫卫生,看到两个人,急忙迎上来:“四哥,七妹来了?” “小末,这几天会试,到书肆里来的人比较少,要不要关门休息一天?”莫云昭看着两个年轻女孩,想了想:“要不,四哥带你们去赏赏花,如何?” “好啊,好啊。”小末还没开口,莫云烟已经兴奋的一跳三尺高:“好久没出去走走,闷死我了。” 就在很多学子还沉浸在会试的阴影和紧张中时,莫云昭却领着两个女孩,优哉游哉的来到广元街的公园,四月中旬,正是各色花争相斗艳的时节,园子里游人不少。三个人边走边聊,尤其是莫云烟,年纪偏小一些,又难得出门,兴致非常高昂。 莫云昭一边走,一边向两个人介绍着各种花的名字和典故,想到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也会和两个人说一说,尤其是看到雪白的梨花和娇艳的海棠时,莫云烟吃吃笑的停不下来:“四哥,真的有‘一枝梨花压海棠’这个诗句?” “不然还能是四哥编出来骗你的?”莫云昭见她高兴,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傻丫头,你的汪公子年轻有为,也算是海棠一枝,不是梨花。” “四哥!”当着小末的面,莫云烟脸一红,就开始不依:“不许你笑人家!” 三个人逛得正欢,忽然,莫云烟一扯莫云昭的衣角:“四哥,我四哥!” 莫云昭微微一怔,马上镇静下来:“不要乱看,保持原状。”莫云昭说着,笑容满面的低下头,弹了弹她的脸蛋:“不要紧张,也不要自乱阵脚,我们现在互不相识,不用在意对方。” 三个人和燕泽誉擦肩而过的时候,莫云烟还是忍不住紧紧握着莫云昭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这位公子请留步。”就在莫云烟刚松了口气的时候,燕泽誉忽然开口,目标似乎正是莫云昭,莫云烟紧张的心口立马又提了起来,莫云昭捏了捏她的手,见她表情放松下来,才慢悠悠转身,带着江南腔调的语音婉转而黏腻:“公子是在和我说话?” “正是。”燕泽誉走上前:“听说你是小末书肆的掌柜?” “呵呵,没想到我们小小一间书肆,还有这么大的名气。公子到过我们书肆?”莫云昭心里暗叹,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燕泽誉应该是派人打探过她们了。 “我自己没去过,只是常听朋友提起,感觉三位和朋友的描述非常相似,顺口一问,没想到会这么巧。”燕泽誉毫不避讳,仔细打量着莫云昭。 莫云昭面向太阳的方向,微微眯着眼,双手一揖,拱手作礼,不慌不忙的说道:“是在下的荣幸,也是小末书肆的荣光,公子若是有兴趣,不妨到我们书肆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两位是?”燕泽誉没看出什么异常,见两位女孩子一直背身而立,似乎很随意的问道。 莫云昭微微一笑对着莫小末说道:“小末,来,见过这位公子。”言毕又说道:“另一位是令妹,因不喜外出,见了生人害羞,还请公子勿怪。” 莫小末不认识燕泽誉,闻言大大方方的转身问候:“小末见过公子,欢迎公子到小末书肆看看书,提提意见。”一口与莫云昭相似的语音,却比莫云昭更多了一些女性的软糯。 燕泽誉皱了皱眉:“你就是小末书肆的老板?” “小末正是,请公子多指教。”莫小末微微福了福身子,正视着燕泽誉,微笑着答道。 燕泽誉哼应一声,又转向莫云昭:“听说莫公子参加了这次春闱?” “是的,请问公子贵姓?”莫云昭点点头,上前一步,走到燕泽誉身边,正好把莫云烟挡在自己身后。 “燕,在家排行老四,你可以称呼我四哥。”燕泽誉淡淡的说道,眼睛瞥向站在他身后的莫云烟。 “失敬失敬,原来是国姓。”莫云昭舔着脸,一脸谄媚的凑到燕泽誉身边:“看来公子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云昭不才,怎敢与燕公子称兄道弟。” “四哥。”燕泽誉不耐烦的纠正,看着他一张有点发黑的脸,忽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赵倩然从来都是端庄大气,对着他也是一脸平静淡然,哪像这小子,嬉皮笑脸的就往上贴。 “嗯,四哥。”从善如流,莫云昭笑得更加谄媚:“四哥,不知道四哥是不是在朝中为官?云昭要是状元及第,说不定咱们还能朝堂相见。” “哼,等你中了再说。”燕泽誉见他一直往上贴,心里虽然不讨厌,可是也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扭头就走。 莫云昭端着一张笑脸,看着燕泽誉和清城走远,才长出一口气。回头见莫云烟脸色有些惨白,拍了拍她的肩:“怎么样,四哥对付四哥,还行吧?云烟,在越是熟悉的人面前,越要胆大心细,反其道而行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哎,富贵险中求啊。” “可是,我和四哥太熟悉了,就怕憋不住。”莫云烟有些委屈:“人家还是有些想家人嘛。” “要不送你回家?”莫云昭眯了眯眼,硬仗还在后头呢,在这里却步怎么行? “不要!”莫云烟扭了扭身子:“我才不想功亏一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范进中举 “清城,你觉得这个莫云昭怎么样?”走了一阵,燕泽誉转过身,见莫云昭低头似乎在哄自己妹妹,半晌后,三个人又热热闹闹的加入赏花人群,渐行渐远。 “玩世不恭。”清城有点不屑的说道,都说莫云昭是个文采斐然的读书人,没想到人品,啧啧,清城摇摇头,这要是成了状元郎,怕不是有辱朝堂。 燕泽誉一眯眼,有点后悔多走这一趟:“清城,回府。” 等待发榜的日子,是学子们最难熬的时候,这一段时间,酒肆的生意明显比书肆好不少。不过,考试状态良好的学子,还是陆陆续续来到小末书肆,如果会试通过,就要面圣进行殿试,一关更比一关难,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 “莫掌柜,听说你考得不错?”京城考生叶达开见莫云昭浑不在意c忙忙碌碌的样子,有点酸溜溜的问道。 “还行吧。”莫云昭对做文章其实不喜欢,可是她穿越过来,也就读书识字比较在行,不实实在在的利用,着实可惜,以前考大学的时候觉得难,可是这些依葫芦画瓢的考试,应该还难不倒她:“就看破题能不能入得了考官的眼。看叶兄状态这么好,应该文章做得不错吧?”莫云昭凑近他,看他在研究兵法,心里顿时明了:“叶兄,你认为皇上殿试的时候会提及军事?” “不知道,随便看看。”叶达开虽然文采不错,就是为人有点小气巴拉,莫云昭见他不肯说,也懒得继续理他。 燕泽誉一走进书肆,迎面见到的,就是莫云昭贴着叶达开的情形,心里顿时一阵气塞:“莫云昭!” “哟,四哥,您怎么有空过来?”莫云昭小小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迎过来。 “怎么,我不能来?”燕泽誉见他满脸笑容,不知怎么心里就觉得别扭:“有什么好书拿来爷看看,要是没有意外的收获,爷废了你这间书肆!” 莫云昭嘴巴一咧,几天不见,这位皇子爷往的道路上又多走了一步:“四哥想看哪方面的书?” “你既是掌柜,由你来推荐如何?”燕泽誉见他不由分说就凑过来,微微一摇头,这个莫云昭,明明是个男人,怎么见个男人就往上凑,长得这么清秀,都不怕人家背后说闲话? “四哥这么相信我,那云昭就恭敬不如从命。”莫云昭说着,领着燕泽誉来到书肆里边的内院,小小的院子里,中间布置着一些花花草草,周围一圈摆着四c五副藤桌藤椅,看起来倒是非常舒适:“四哥,这是江南云城特产的明前茶,这几日刚托老乡送到,你先尝尝鲜。”莫云昭领着燕泽誉坐下,给他泡了茶:“云昭帮你去选书。” “云昭。”看着莫云昭大踏步往书肆里面走,燕泽誉忽然忍不住开口叫道。 “嗯?”莫云昭一顿,半侧着身子回首,语气中依然是江南语音的软糯,单一个字,就让燕泽誉听得身子发软,他却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低头不语,径自去喝面前的茶。 喝着茶,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燕泽誉想起赵倩然的声音,正宗的京城口音,清脆如珠落玉盘,不似作伪,可是,莫云昭的音色听起来温软黏腻,长长的后音中,总有着一股淡淡的迷离,男女不分,雌雄不辨。 莫云昭抱着一摞书,依然笑得十分灿烂:“四哥,看看这些,是不是能入得了你的眼?” 燕泽誉顺手翻了几下,眼睛就一亮,《历代年鉴》c《修书概说》c《大燕文字历史》 莫云昭笑颜晏晏的坐在对面,一脸得色,燕泽誉却忽然俊脸一沉:“你调查我?” 莫云昭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勉强忍住,擦了擦嘴,笑嘻嘻的将剩下的茶水仰头灌完,大大咧咧的说道:“四哥,国姓,行四,丰神俊朗c魅力无边,身后随时跟着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帅哥,随便一组合,京城就独一无二,云昭要是再不知道您是哪位爷,干脆不用在京城混。” “滑头!”燕泽誉看着这些书,还真是有点爱不释手:“你谄媚的本事不小,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倒是很像。” “哟,四哥认识的人还能和我像?”莫云昭凑近燕泽誉:“是谁啊,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燕泽誉拿起书,敲了敲莫云昭的头:“不能!” “别打我头。”莫云昭瞪了燕泽誉一眼:“四哥,我可是要参加殿试的人,这是我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宝贝,打坏了谁来赔?” “这么容易就打坏,还是不要的罢。”燕泽誉瞪回去,两个人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僵在原地。 “四哥!”还是莫云昭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您堂堂一个皇子,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干什么!” 燕泽誉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微微低叹了口气,心里一阵萧索:“明明很像,怎么会是男人?” 发榜的日子,莫小末沉不住气,早早蹲守在贡院门口,和一帮心急的举子或书童混在一起,等着官员张榜公示。莫云昭倒是不在意,一早起来,仍是不慌不忙的来到书肆,开门营业,做他一贯的事情。 书肆里冷冷清清,莫云昭见一时没人,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凳子上看书。 “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致。”燕泽誉抬腿迈进书肆:“还是你根本就知道自己考不中?” “四哥怎么有闲心过来?”莫云昭见四下无人,言语中也不忌讳:“翰林院休假?” “嗯,今日放榜,翰林院轮休。”燕泽誉指指他手边的茶杯:“到院子里,帮我找书。”说完也不看莫云昭一眼,径直就走进了内院。 莫云昭帮他找了本《遗林稗史》:“四哥既是轮休,大脑也休息休息,换换花样。” 燕泽誉翻开书看了一会,自己却有些心思不定:“你真的不担心考不中?” “时也,命也。”莫云昭笑得像朵花似的凑到燕泽誉跟前:“四哥,你说,主考官要是知道我们俩有交情,会不会给我放水?” 燕泽誉拿起手上的书敲了他一记:“交情?我看是你想多了!不过,什么叫放水?” “哎呀,举子们之间的常用语,就是希望考官批阅的时候,把关稍微松一些而已。”莫云昭差点原形毕露,赶紧极力补救。 “如果是前三甲,刚开始一年,皇上会放新人到翰林院磨练。”燕泽誉笑了笑:“要和你天天见面,想着就烦!” “四哥,您这话说的,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莫云昭一脸尴尬:“再怎么说,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您不抬举就算了,也不能打压自己人啊。” “谁跟你是自己人?”燕泽誉见他真的不在意考试结果,倒也暗自佩服他的气度,这样的大考,外面的学子们都快挤疯了:“不过,翰林院满了一年后就会放外任,你想做点什么事?” “这个嘛,”莫云昭摸了摸鼻子:“不瞒四哥,我准备回家乡当个县太爷。” “你就这点出息?”燕泽誉一怔,倒没想到他是这种想法。 “接地气嘛。”莫云昭嘻嘻一笑,很不在意的说道:“我这个人说话直爽,脾气不太好,容易得罪人,既能远离皇权斗争,又能够为民效力,两全其美之事,云昭自当义不容辞。” 燕泽誉又气又恼,还没来得及说话,莫云昭却是径自哈哈一笑:“四哥,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做个县太爷,天高皇帝远,我不就可以为所欲为,拿着鸡毛当令箭?” 燕泽誉气极反笑:“你就不怕自己考不中?” “反正还没放榜,开开玩笑,娱乐一下嘛,四哥何必当真?”莫云昭执起茶壶,给燕泽誉添了茶水:“四哥,请喝茶。” 燕泽誉瞪他一眼,抿着茶水,看他笑得满脸春色,不由得火气全消:“也不怕把小命玩掉!” “四哥很关心我中不中?”莫云昭见燕泽誉不像是来看书,似乎比自己还心神不宁,猜测的问道。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外莫小末粗哑的声音在嚎叫,一改往日的吴侬软语:“四哥,中了,中了!” 燕泽誉一脸迷惑的看向莫云昭:“四哥?你?” “呵呵,云昭在家乡几房排辈里行四,家乡人都这么叫。”莫云昭笑眯眯的解释道,身形未动。 直到莫小末扑进来,他才抬起手,虚扶了一把:“小末,喘口气再说不迟。” “第二名,四哥,是第二名。”莫小末终于顺过气,艰难的说出了答案,惊讶的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两个人。 “不好意思,四哥,”莫云昭摸摸鼻子,有些赧然的看着燕泽誉:“我以为会考第一。” “扑通”一声,莫小末直接扑到在地,差点长卧不起,合着自己这么紧张,人家早就老神在在,差得只是排名而已,她这么卖力,到底落了什么好:“四哥,可不可以扶我起来?” 莫云昭将莫小末扶坐在藤椅上,帮她倒了杯茶,低声说道:“小末,你该去交代的地方是家里,云烟估计早就等不及了。” “我这就去!”莫小末回过神,才突然醒悟过来,对呀,云烟好像最紧张这次考试。 燕泽誉起身离开,莫云昭施施然跟在他身后,一直站在书肆门口的清城看到得意洋洋的莫云昭,脸黑得像煤灰,偏偏莫云昭不肯放过他,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问道:“清城兄,云昭没得罪你吧?” 清城转过脸,彻底忽视莫云昭,心里直嘀咕,明明在查皇妃和公主的行踪,主子爷怎么偏偏对这个看起来不男不女的小子上了心? 燕泽誉还没走几步,叶达开气喘吁吁的小跑而来:“云昭,云昭你,你知道第一名是谁吗?” “管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莫云昭扶了一把叶达开,心里很无奈,今儿的人个个都有跌跤的倾向,原来范进中举的悲剧真的是哪哪都有啊! “啊?”叶达开满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无语。 燕泽誉见叶达开一直赖在莫云昭身边,轻咳一声:“喂,你倒是说说,谁是第一名?” “啊?”叶达开又是一愣,被燕泽誉的气势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说道:“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云博涵云公子。” “是他?”燕泽誉眼睛一眯,冷笑一声。燕泽誉这一笑,莫云昭倒是想起来,不由得也是心中暗笑,原来是云九卿的哥哥,看来自己和这家人还真有缘,就不知道这位云公子和云小姐是不是一丘之貉? “云昭,听说云公子有个非常美貌的妹妹,似乎要和四皇子结亲,你说,这到了皇上面前,咱们会不会直接就没了机会?”叶达开头脑一热,直接就凑在莫云昭面前说起了小道消息。 莫云昭看着俊脸发沉的燕泽誉,笑眯眯的拍了拍叶达开的肩膀:“叶兄,裙带关系古已有之,不算新鲜。不过嘛,修身养性c净口齐家c治国平天下,终究还是要看自身实力,你说是不是?”叶达开脸一红,尴尬的钻进书肆,身为一个即将上殿面君的未来人臣,自己今天的作为,实在是有失大雅。 莫云昭隔空向燕泽誉礼了礼,笑得丝毫不作伪,啧啧,云九卿要是做了四皇子妃,这热闹也是有的瞧。燕泽誉被他笑得气恼,甩袖而去,清城恨恨的瞪了莫云昭一眼,跟在燕泽誉身后离去。 殿试的日子就在一个月之后,叶达开作为会试第五名,一心想在殿试中拔得头筹,这一个月时间,除了沉迷于书肆之外,还接连拜访了不少朝中大儒。每次见到莫云昭,叶达开都要谆谆劝诫,要他多和朝中官员走动走动,以后好歹有个靠头。 莫云昭被他烦得不行,干脆交代小末照看书肆,自己带着几本书,晃悠到四皇子府。到了府邸门口,莫云昭却犹豫半晌,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可是,这府里认识自己的人太多,一不小心哪里露了马脚,不是给自己添堵么。莫云昭转头正想往回走,燕泽誉的轿子却恰好到了门口:“怎么,来找靠山?”燕泽誉远远看见有个人在府门口转悠,没想到却是莫云昭,一开口就嘲笑的毫不留情。 莫云昭心里烦躁,被他的话一堵,退意更甚:“帮你带了几本书。”说着,一脸平静的将书递给他,扭头就走。 燕泽誉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几步上前,挡在他面前,一副探究的表情:“既来见我,必是有话要说,这样就走,是不是真的心里有鬼?” “嘿嘿,想找靠山算不算?”莫云昭用他的话回敬回去,虽然脸上仍然像往常一样挂着笑容,心里却着实有些提不起兴致。 “哼,有你这样找靠山的?”燕泽誉一拽他的胳膊,直接就往府里拉:“几本书就想贿赂本皇子?” “那个,府上门槛太高,云昭一介穷书生,怕辱没四皇子名声。”莫云昭被他一路拽到正厅,摸摸鼻子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故地重游,毕竟自己来到大燕皇朝后,一多半时间都待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情有独钟” 看到清秋c清韵还有王嬷嬷,莫云昭说不上的亲切,就连爱脸红的清颜,他都没有放过,借机调戏了人家几句,气得燕泽誉一张俊脸阴沉着,像要滴下水:“没想到莫公子对本皇子府里的人这么感兴趣。” “四哥,你是不是颜控啊?怎么府里男女老少都这么美丽帅俊又可爱?”莫云昭浑不在意的捧着茶往嘴里倒:“唔,这是什么茶,怎么味道怪怪的?” “菊花茶。”燕泽誉一边说,一边看着莫云昭,平静的说道。 “哇,还有这种奇怪的茶?”莫云昭放下茶杯,看了看一直侍立身后的清韵,笑得贼兮兮:“四哥,你还未婚配?” 清韵被莫云昭看得脸红,低着头后退几步。燕泽誉一挥手:“都下去吧。”转头看着莫云昭:“这么关心爷的婚姻大事?” “男人嘛,三妻四妾,莺莺燕燕的不是很正常,尤其像四哥这样玉树临风,貌若潘安的皇家贵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莫云昭又喝了一口茶,似乎有些嫌弃,放下杯子不再碰,笑眯眯的看着燕泽誉。 “哼,那你呢,娶了几房妻妾,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燕泽誉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的小身板,啧啧有声:“就你这样,伺候的起?” “不瞒四哥,云昭是读书人,一直崇尚一夫一妻,一心一意,倘若真要结婚,也是妻儿为大,我负责赚钱养家。”莫云昭笑眯眯的看着燕泽誉:“云昭父母去世已久,没人逼我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我也乐得一个人自由自在。” “既如此,汲汲营营的考试做官又是为何?”燕泽誉顿了一顿,轻哼一声。 “为了嫁妹妹。”莫云昭叹了口气:“我妹妹是个心气高的奇女子,她一心想要嫁到京城富贵人家,我实在没办法才来到京城,这一年如果能好好的将妹妹嫁出去,我也没什么心事了。当然,如果皇上真的愿意放我当个县太爷,那我也算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你是为了妹妹的事情来找我?”燕泽誉低哼一声,眼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呵呵,四哥真是善解人意。”莫云昭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压低嗓子说道:“以四哥的眼光,翰林院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以后我若是到了翰林院,也好重点突出,结交一番。” “算盘打的真是不小,令妹要真是才貌双全,还怕找不到合适的人?”燕泽誉俊脸一抽,拿起桌上的书就敲了他脑袋一下,自己堂堂一个皇子,什么时候成了媒婆,给这小子的妹妹保媒拉纤? 生气归生气,坐了一会,燕泽誉还是将莫云昭拉到自己书房,向他显摆自己管理书册的办法,看莫云昭摇头晃脑的在书柜间转悠,燕泽誉心情大好:“皇上已经下令将这种方式推行到全国各地,你的书肆是不是应该早点行动起来?” 莫云昭一直在想着如何推行汉语拼音,更加简化现在的方式,被燕泽誉这样一说,他忽然灵机一动:“其实,四哥,民间还有更简单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因为远离京城,没有传到这里,改天我好好参详参详,给四哥说说?” 燕泽誉一愣:“什么方式?” “就是用一种简单的符号给文字做记号,然后用这些记号再返回来索引文字。”莫云昭言简意赅,见燕泽誉疑惑的看着他,莫云昭干脆拿起纸笔,给他举了个最简单直接的例子:“比如,燕(yan),誉(yu),云(),我们名字中的这三个字,用后面的符号代替,然后这些符号形成记号,我们要找这些字,就先找这些记号,书写简单,查找方便。” “符号太多,岂不是需要再重新学习一遍?要太傅c翰林院这些老臣们再去接触新的东西,恐怕吃力不讨好。”燕泽誉淡淡的说道,态度并不是很积极。 “符号本身并不多,学习起来很容易,尤其利于孩童启蒙。”莫云昭说完,也不太在意:“如果四哥不感兴趣,我以后到了下面慢慢研究,能够在小地方推行后再说吧。”莫云昭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在书柜间移动,漫不经心的语气,淡然疏离的神态,使燕泽誉心中蓦然一动,伸手就是一拽。 莫云昭一点没防备,身子往后一仰就跌倒在燕泽誉怀里,惊得他不由低呼一声:“四哥!”软糯黏腻的南方口音,让燕泽誉脸色瞬间一变,一只手就将他拎起来往旁边一放:“走路小心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迟。” 殿试的时候,莫云昭看到一脸严肃认真的云博涵,好半晌都没办法把他和云九卿联系在一起,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云家兄妹俩还真是云泥之别。 相较于叶达开的过分紧张,莫云昭显得分外不羁。上午的笔试,莫云昭见题目是《论战争》,一下子就想到了伟大领袖的《论持久战》,他有了灵感,通篇大论,偷换概念,洋洋洒洒,把战争这个充满杀戮的词语转换成治国安邦的日常:“血雨腥风之前线军事为战争,然要国泰民安,皇朝长久兴隆c长盛不衰,眼不见硝烟之朝野内外,举国上下,才可称其为更考验国之根本之战争。因无硝烟,故难辨黑白,难辨善恶,亦难辨一时之是非对错。若无良好之制度章程,若无健全之监督体系,使朝野内外各司其职,使国之上下运行顺畅,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也许是皇上看了上午的笔试,下午口试时,皇上对莫云昭的提问,从令出一门到言出必践,从为学治学到学以致用,从立法必全到执法必严,从人性善恶到监督制约皇上步步紧逼,莫云昭对答如流,一问一答之间,倒是令一帮老臣耳目一新,原来战争就在口唇之间。 饶是眼高于顶c满腹才华的榜首云博涵,听着皇上和莫云昭的对答,也不禁暗自叹服,自己的眼光还是太过局限,所谓战争,真的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而且,杀人不见血的战争,才常常是摧毁很多东西的元凶。莫云昭的破题和立意,明显高出大家一截。 参加完殿试,考生们聚集在大殿门外,等候最后的结果,其实殿前五名参加口试的,基本就是前五名,只等皇帝御笔亲批,大家心里非常清楚。趁着未定论之前,私下欲结交的c打关系的就大有人在。 云博涵见莫云昭和叶达开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转身离开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讨好的苍蝇,径直走上前:“莫兄!” 莫云昭没想到云博涵会俯身结交,意外之余赶紧拱手揖礼:“云兄!” “莫兄破题新颖,立意奇特,真是令人佩服!”云博涵也拱了拱手,谦逊有礼,引得周围一片赞叹声。 “哪里,哪里,小弟不才,标新立异,取个巧罢了,不像云兄根基深厚,稳扎稳打。”莫云昭见众人围观,只得压低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云兄,失陪了。”说完拽着叶达开就走到一边,叶达开本来还想和云博涵结交一番,被莫云昭这样拽开,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 清颜来告知燕泽誉莫云昭殿试第二名的结果时,清城正俯身向他汇报云城的调查情形:“爷,莫姓在云城是个很大的姓氏,街头巷尾,十之的人都姓莫。莫云昭因为要参加考试,所以他的户籍登记在册,有据可查。但是云城一直重男轻女,很多女孩子等到要嫁人了,才会到府衙登记备案,甚至有些小户人家,一辈子也不去府衙登记。府衙的登记文案里,查不到莫小末和莫云烟。但是到了燕京以后,莫云昭托关系帮两个人办理了户籍登记手续。另外,莫小末的名字太大众化,街头随口一问都能问出好几个,莫云烟的名字却无人知晓,但是,像莫小云,莫燕燕这样的乳名到处都是,据说很多乡下地方,女孩子取正式名字,多是用来婚配合八字用的,家里人甚至一辈子都是称呼乳名。” “没人认出画像?”燕泽誉朝清颜挥挥手,继续问清城。 “这个,”清城顿了顿:“爷,那边的民风比较特殊,清城辗转托了好几个当地人去帮忙询问,除了府衙的人说好像认识之外,其余的人都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哦?”燕泽誉看了看清城:“有原因?” “传说这个莫姓一族,祖上并不姓莫,不知道因为哪朝为官的人多嘴,得罪了权贵被流放到云城,从此改姓莫,并教导后人三莫言:莫言他人c莫言是非c莫言功过。” “原来如此。”燕泽誉叹了口气,挥挥手:“算了,先这样吧。” 莫云昭要进翰林院任编修,书肆里的事只能全权交给莫小末打理。莫云烟跟着小末学了不少江南方言,终于被莫云昭允许出门,反正他们在京城待得久了,京城话和云城方言穿插着也很正常,考虑到两个女孩子多有不便,莫云昭花钱雇了个小二给两个小姑娘坐镇。皇上给的假,刚刚好让莫云昭安排家里的大小事情。 六月初一,莫云昭早早起床,步行前往翰林院就职报道。燕京的天气慢慢有些变热,莫云昭想想自己捆绑在身上的布条,摇头叹气,如果不是燕泽蓉,他随便考考排在末位,皇上直接将他派到县府去任职多好。想到大热天还要混在京城,他就憋得难受。 莫云昭慢悠悠到达东边宫门外的时候,就看到那边已经停了一排轿子,静悄悄的等着宫门打开。莫云昭悄然立在末尾,叹了口气,哎,啊,宝马香车,都是一样的走马灯,不过换了布景。 “莫公子,我们主子爷邀您过去。”莫云昭肃然静立的时候,清城匆匆前来,低声说道。 “头前带路。”莫云昭双手负在身后,刻意摆了摆为官的架子,引得清城直翻白眼。 “四哥。”到了轿前,莫云昭低声打了个招呼,凑到跟前说道:“既然四哥有请,那云昭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燕泽誉从轿子里伸出手,一把将莫云昭拽了进去:“多话!” 莫云昭被燕泽誉拽的差点扑到他怀里,勉强挣扎着坐直后,不禁瞪了燕泽誉一眼。 燕泽誉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淡哼道:“千年老二,你这样站在宫门口,是想让所有人欣赏你的尊容?” 莫云昭叹了口气:“难道在翰林院任个编修就必须坐轿子?小爷我没钱,买不起轿子,雇不起轿夫。” 燕泽誉不知道被他哪句话逗笑了,看也不看他一眼,低着头随意的说道:“以后早点过来,到府门口和我一起走。” “那这样,我是不是就成了你的人?”莫云昭嘴快说完,见燕泽誉变了脸,才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他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嗯,我的意思是,自己人之类的。”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连坐在轿子后面的清城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燕泽誉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就你这样的,也能在翰林院做编修?” “四哥,翰林院的同事到底谁比较才貌兼具?”莫云昭想起早上莫云烟一脸的着急,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哎,汪公子,汪世泰,要是不早早把你搞定,家里那只小老虎,迟早拆穿了我的真面目。 “怎么,急着把妹妹许配出去?”燕泽誉冷笑一声:“长幼有序,你自己不婚配,对令妹的婚事倒是上心的很。” “男人能等,女人家到了年龄留在娘家,留来留去就留成仇。”莫云昭满脸无奈,忽然想起今科状元云博涵:“四哥,听大家说云状元郎的妹妹花容月貌,跟你很相配,皇上会不会给你指亲?” 莫云昭被燕泽誉瞪得嘿嘿傻笑半晌,才听到他淡淡的回了一句:“不会。” “为什么?我看状元郎人品不错,那天在殿前还主动和我搭话。”见燕泽誉理都不理他,抬手整理衣服准备下轿,莫云昭急忙拉着他的手问道:“翰林院到底谁能结交啊?” “我!” “啊?”莫云昭呆愣片刻,才赶紧跟上前下轿,边走边凑在燕泽誉耳边说道:“我妹妹绝对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燕泽誉冷哼一声,斜睨着他。 莫云昭一怔,心说什么为什么,亲妹妹难道能嫁给亲哥哥?这种事情还能问为什么,嘴里却小心翼翼的应付道:“四哥,那个,云昭虽然有心,可是云昭出身贫寒,蓬门荜户的,实在不敢存心高攀四皇子殿下。” “如果我允许你高攀呢?”燕泽誉忽然笑得像桃花一样灿烂,虽然早就知道他长得看好,可是莫云昭一时不查,还是被他妖艳的笑容惊得直发愣。 “状元郎人品好不好我不太清楚,不过嘛,”燕泽誉脚步一停,莫云昭正跟着他走,没想到他中途停下,差点刹不住撞到他身上,堪堪停在半步之外:“莫探花人品不错,听说令妹娴静温雅,应该会是个好妻子。” “呵呵,呵呵。”莫云昭笑得心里发虚:“四哥过奖,其实,我妹妹内向羞涩,脾气有点古怪,不是云昭不想,是,我妹妹确实没法匹配四哥。” “这么看得起我?”燕泽誉似笑非笑的看着莫云昭,隔着莫云昭向他身后的人打招呼:“汪大人早啊!” “四皇子早!”汪世泰一脸无奈,他已经和大家一样,尽量远离这两个人,没想到还是被无辜波及:“莫大人早!” 莫云昭吸气呼气,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转身对着汪世泰笑得灿然生辉:“汪大人早安,云昭初入翰林,以后还多请汪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汪世泰拱手揖礼,谦虚的应道,眼见燕泽誉和莫云昭同乘一轿,汪世泰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小心为上。 莫云昭匆忙间还了一礼,趁机转到汪世泰身边:“汪大人,云昭听说您在翰林院供职已久,非常仰慕您的文采,不知道朝堂之后,云昭能不能有幸请得汪大人光临寒舍,亲自指教?” 汪世泰知道莫云昭殿试出众,和皇上的一番对答深得圣心,虽然没有被取为第一,但是文采见解确实不凡,此时见他有意结交,自然也不排斥,刚想答应,燕泽誉却一把拽走莫云昭:“既然莫大人家蓬门荜户,汪大人自然不好轻易打扰,是不是?” 眼睁睁看着莫云昭被燕泽誉拖走,汪世泰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一向独善其身的四皇子,似乎对莫云昭,嗯,“情有独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万死难辞其咎 “一群废物!已经过去八个多月,就是个苍蝇也该找出来了,活生生的两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燕泽明看着跪在面前的几个人,抬腿一人踢了一脚,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太子爷息怒!”领头的封跃连忙请罪:“太子爷,今年适逢大比之年,自去年秋季到今年春季,燕京及附近道路来往之人太过频繁,请太子爷再宽限属下几日,属下一定戴罪立功,加派人手去找!” “哼!”燕泽明恼怒不已:“封跃,就算我等得起,你觉得父皇还有多少耐心听我解释?” “属下知罪!”封跃长跪不起,浑身直冒冷汗。 良久之后,燕泽明无奈的挥挥手:“封跃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等众人都走了,燕泽明才低声问道:“四皇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太子爷,清城一直派人四处悄悄打探,不过”封跃迟疑了一下,才婉转的说道:“四皇子最近和探花郎莫云昭走得比较近,听说两个人同进同出,同乘一轿,关系非比寻常。有人说,四皇子似乎看上了探花郎的妹妹。” “殿试时,虽然看在左相面子点了云博涵为状元,可是父皇对这个探花郎倒是赞不绝口。”燕泽明沉吟半晌:“这个探花郎是什么来历?” “回太子爷,探花郎是江南云城人,去年秋后带其妹和同乡人莫小末随大批举人入京,未入翰林之前,在同乡莫小末经营的书肆做掌柜,其妹莫云烟虽年幼却很有才华,据说是书肆很多稗史的书写者。” “哦?”燕泽明脸上一沉:“莫小末是男是女?” “回太子爷,莫小末是个女人。”封跃知道燕泽明的意思,摇摇头继续说道:“属下仔细调查过,两个人虽然都是女人,但是口音和外形,根本对不上。” “探花郎,莫云昭,”燕泽明琢磨半晌,转身看着封跃:“他的来历确定吗?” “回太子爷,府衙对所有参加考试的考生身份都登记在案,因为一路参加乡试c会试,莫云昭身份清楚,查不出问题。”封跃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敢把调查中的小疑点说出口,据说莫云昭以前的文采韬略不是很出众,可是现在他被皇上点中探花郎,皇上的金口玉言,封跃岂敢无端怀疑。 特意捡了燕泽誉轮休的日子,燕泽明以太子爷的身份,正大光明的进入翰林院视察。翰林院从上至下,所有人停下手头的事情,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迎接这位未来的君主。莫云昭和汪世泰已经混得很熟,尤其是燕泽誉不在的时候,他公然和汪世泰坐在一起,一边做事,一边谈古论今。燕泽明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莫云昭站在汪世泰旁边,身着官服,虽然高挑,但是细瘦的身子使他看起来比众人都要显得年幼一些。 “大家都去做事,我随便看看。”燕泽明挥挥手,让众人散开,信步走到莫云昭身边:“探花郎?” “下官在。”莫云昭没想到他直接走到自己身边,赶紧低头行礼。 “修书可还适应?”燕泽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示意莫云昭落座。 “回太子殿下,下官新到任上,修书时间不长,正在努力学习中。”莫云昭不知道燕泽明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探花郎太谦虚了,我可是听大家都说莫大人学富五车c才识过人。”细细打量着莫云昭,燕泽明忽然开口问道:“莫大人,我府内有一株很奇特的花,有叶的时候无花,有花的时候无叶,莫大人可知此花唤作什么名字?” “回禀太子殿下,此花应唤作彼岸花,又作曼珠沙华。”莫云昭心里暗叹,燕泽明这个人太精明,看来真是不好糊弄。 “哦?”燕泽明眼中精光一闪,霎时又沉下去:“看来莫大人真是博学多才。” “回太子殿下,下官不敢有所隐瞒,实乃下官前几日和四皇子闲谈,听他提起过这种奇花,故而得知。”莫云昭只好把脏水先泼在燕泽誉身上,反正他现在不在,事后随便撩拨几句,让他自己主动说出来就是。 “原来如此。”燕泽明不动声色的回应到:“以前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说这种花开在黄泉路忘川河,是让人忘记前世种种,再世为人时不再惦念?” “这个,下官不太清楚。”莫云昭含混着答道,不敢说得太多。 “莫大人,你说,如果不论那个人如何变化,却始终能一眼就认出,这个算不算三生有缘?”燕泽明盯着莫云昭,强忍住胸中的怒气,阴沉沉的低声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下官不太熟悉这些稗史言传,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算是吧。”莫云昭心下一惊,不会吧,大家都没认出来,这太子爷难道使诈? 燕泽明哼应一声,也没再继续追问,站起身在翰林院转了一圈,临走前又在莫云昭身边站了片刻,才大踏步离开。 回到太子府,燕泽明斥退所有人,把自己关在书房,交代谁也不准进去。燕泽明坐在书桌前,努力压抑半晌,还是忍不住将桌上的书全部挥到地上,赵倩然,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女扮男装,公然扰乱朝堂,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被皇上知道,她就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哼,莫云昭,莫云烟,好一个莫云! 莫云昭提心吊胆了大半天,一到下班时间,来不及招呼汪世泰,急急忙忙就往外赶,刚出翰林院的大门,就被守在门外的太监截住:“莫大人请留步,太子殿下有请。”叹了口气,莫云昭和那位恭恭敬敬却极有耐心的公公僵持了一会,摸了摸鼻子,只能默默跟在太监身后向太子府走去,看来,燕泽明这一关是有点难。 燕泽明背对着夕阳,站在园子里赵倩然发现彼岸花的花圃中,挺拔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莫云昭一时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走上前揖了一礼:“下官莫云昭参加太子殿下。” 燕泽明斥退身边的人:“让封跃守在园子门口,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莫云昭心里一惊,叹了口气,看来,要瞒住这位太子爷,实在是有些困难,他略一思索,当即双膝跪地:“太子爷恕罪!” 就在莫云昭心惊肉跳,以为这次又要跪很久的时候,燕泽明却挥挥手,转过身去:“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莫云昭微微一怔,站起身来,立在燕泽明身后。 燕泽明一直站着不动,莫云昭也不敢乱动,身子僵硬的差点发麻的时候,才听到燕泽明微微低叹一声:“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云昭顿了顿,苦笑着回了一句:“不自由,毋宁死。” 燕泽明又是久久不语,直到夕阳将坠,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倾斜在远处,他才陡然转身,看着她身上的官服:“为官就能自由?” 莫云昭抬起头,不惧不怕,一双眼睛清亮而透澈,微微泛着笑意:“太子殿下,云昭的目标是县太爷,天高,皇帝远。” 燕泽明被他的一双眼睛迷惑住,一时有些怔愣,冷峻清瘦的面庞迎着橙黄色的夕阳余光,渐渐泛起一股暖色,带着些许无奈:“她还好吗?” “很好。” “打算跟你一起走?” 莫云昭摇摇头:“她只是想要爱情。” 燕泽明停顿半晌,眯着眼看着眼前细瘦挺立的傲娇身板,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莫云昭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半晌后,燕泽明才止住笑,神情却带着莫云昭看不懂的一丝落寞和嘲弄,他压低声音说道:“原来皇家也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人!” “只要愿意,哪里都有一样的人。”莫云昭笑了笑:“红尘一骑妃子笑,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自古亦有,人生求而所得,不论男女。” “呵呵,爱美人不爱江山。”燕泽明转身背对着夕阳,往前走了几步,低低的笑着,笑声中竟然透出些许悲凉,莫云昭忽然就有一种“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感受。许久之后,燕泽明低低的问道:“四弟知道吗?” “也许知道。”莫云昭淡淡一笑:“情势如此,一动不如一静罢了。” “他没有皇命在身,可以随自己意愿,可是,我始终要给父皇交差。”燕泽明苦笑中带着无奈,偏又有一种似乎连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宠溺。 “云昭本就无足轻重,关键是云烟,只要她回到原位就行。”莫云昭叹了口气:“太子爷给我点时间,若能满足她的愿望,云昭随便太子爷处置。” “为了她滞留京中?”燕泽明猜测道,否则以她的想法,早就远走高飞。 莫云昭点点头:“一半一半,也为了能正大光明的做点事,尽我所能。” “你这又是何苦?”燕泽明背着夕阳,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心里那股疼惜,瞬间升腾而起,瞬间又落下去,湮灭在即将西坠的夕阳里,只留下深深的无奈。 “一辈子锁在深宅大院,为了一点点的口舌之争跪个大半夜?”莫云昭仍是淡淡的笑:“生命的意义于我来说,与你们不同,太子爷,你不会理解的!” 燕泽誉知道莫云昭被太子传唤,已经是晚饭之后,听着清城低声报告,燕泽誉一张俊朗的脸泛起青黑:“他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寻常问话,没有刁难莫大人。”清城低声说道:“公公说莫大人离开时神色如常。” “备轿。”燕泽誉冷哼一声,这个人的心思一向藏得深,没事才怪。 来到莫云昭的住处,看着眼前寻常普通的二进小院,燕泽誉看了半晌,却终于还是没有下轿,挥挥手打道回府。 莫云昭被太子召见的消息,很快在翰林院传了个遍,就连往常不太和他们这些编修一起的云博涵,中午休息的时候也忍不住来这边与莫云昭搭讪:“莫兄,听说你在京城开了一家书肆?” “不敢,云大人,书肆是在下一个同乡所开,云昭只是闲时去帮忙而已。”莫云昭见对面的燕泽誉始终黑着一张脸,俊俏的眉目都快挤成一团,赶忙打发了围在身边的人,凑到燕泽誉身边:“四哥,怎么了?心情不好?” 燕泽誉起身看了他一眼:“跟我到外面走走。” 翰林院的人羡慕的看着莫云昭,这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鸿运,四皇子平时就偏袒他,这会连太子爷也注意到他,年纪轻轻的,难道是平步青云的节奏? “他跟你说了什么?”走到翰林院后面的一处小树林,四下无人,燕泽誉停下脚步,也不看莫云昭,随口问道。 “等我将妹妹嫁出去。”莫云昭也随口应道:“实在不行,四哥可以娶了我妹妹,替我分忧。” “莫云昭!”燕泽誉一转脸,差点将莫云昭撞到在地:“你真的以为你能逃过?” “有什么关系,反正早晚的事。”莫云昭不在意的挥挥手:“我上无父母高堂,下无妻子儿女,左右也就这一条命,人生得意须尽欢,四哥无须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燕泽誉气呼呼的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扭脸不看他。 “呵呵,四哥,”莫云昭低眉顺眼的笑着,嘴里的话却听得燕泽誉心惊肉跳:“我身上犯的每一条,都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大不韪之罪,反正我觉得越大越好,到时候来个利索的,省得被捅出来零零碎碎受罪,你说是不是?” “莫云昭,你死了是小事,难道你就不担心周围的人被无辜牵累?”燕泽誉一股血气直接往上翻涌,看着面前有些发黑的小脸,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清清楚楚。 “四哥,消消火。”莫云昭拍拍燕泽誉的肩膀:“你们都是皇帝家的人,肯定没事。就算有事,皇上一点头,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不,怕你一个人孤单,我还拉了太子爷给你垫背,他比你年龄大,官大,当然责任更大,咱们是自己人,我总归先帮着你不是?”莫云昭一副谁奈我何的模样,负手站在阳光下的树影里,燕泽誉气恼不已,却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的?”燕泽誉恨恨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让我叫四哥的时候?”莫云昭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猜测和证实之间,还隔了一段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痴一人深情 “云昭?”燕泽誉忽然有些丧气,这种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的人,他要怎么办? “嗯?”莫云昭眯着眼,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顺口应道。 “除了性命,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燕泽誉站起身,像他一样抬头看着天空。 “通常情况下,等性命保住了,我才可能分神去在乎其他。”莫云昭淡淡的说道,笑着凑近他:“四哥现在孤身一人,又是富贵齐全,等回头再配个红颜知己做皇妃,人生可就圆满了!” 燕泽誉极不欣赏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莫云昭,你不要得意忘形,小心点,爷总有治你的时候!” 渐渐融入翰林院的环境,再加上有两位重量级人物当背景,莫云昭抛却心头的烦恼,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他看书速度之快,常常令翰林院一帮同仁目瞪口呆。有人不服,也会鄙视他贪快嚼不烂,未必记得住。然而,他记事c抄写c寻典籍的本事过人,修订史书的时候,很多典故也常常是信口拈来,连太傅都赞不绝口。 燕泽誉有时候看不惯他的卖弄,恨得直拿眼瞪他,他却笑的得意洋洋:“四哥,这样提高知名度,才会快些引起汪公子的注目,早日完成宏图大业。” 汪世泰初时因为燕泽誉和太子爷的关系,与莫云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日久了,渐渐惺惺相惜,被莫云昭的才华吸引,与他变得熟稔。 “汪大人,明日你我同时轮休,汪兄若无其他要事,可否到府上闲坐?”临下班前,莫云昭抽了个空,凑到汪世泰身边。莫云烟早就不耐烦每天光听他说说汪世泰的琐事,坚持要见见面。 “莫大人有请,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汪世泰淡淡的回道,世家公子加上书香熏染,一副疏离清雅的气质,怪不得小姑娘一直心醉神迷。 “如此甚好,那小弟就在家恭候汪兄大驾光临。”莫云昭松了一口气,言语间就随意了很多,一转头,却被燕泽誉盯得浑身发麻:“四哥。” “太傅,我明日有事,临时决定休息一天,就不过来了。”燕泽誉站起身,来到太傅身边,淡淡的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莫云昭。 “四皇子请便。”太傅慢吞吞回道,皇子们领的本来就是虚衔,喜欢来就来,不喜欢来,除了皇上,谁也拿这些皇子们没有办法,这个四皇子能一天不落的到翰林院点卯,早就让太傅刮目相看,屡屡在皇上面前说尽好话。 被燕泽誉拽上轿子,莫云昭早就不意外,大喇喇的吃着清城放在里面的点心,随口问道:“四哥明天有什么事?” 燕泽誉见他吃得毫无形象,忍不住拿起丝绢,擦了擦他脸上沾得到处都是的碎屑,慢条斯理的说道:“本皇子大驾光临你的蓬门荜户,算不算事?” “这个”莫云昭见他脸色不善,只得讪讪的说道:“四哥放心,云昭不会轻易卖了妹妹当钱花。” “哼,最好如你所说。”燕泽誉慵懒的坐在轿子里,不再看他一眼。莫云昭拿起从翰林院借出来的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什么书?”见他看得起劲,燕泽誉眯着眼,很久之后才轻轻问了一句。 “《大燕地理风土人情》。”莫云昭头也没抬,随口扔过去。 “怎么忽然看这个?”燕泽誉心里一动,身子却丝毫未动。 “等妹妹出嫁,我放外任的时候,想借机去看看大燕皇朝的大好河山。”莫云昭见他感兴趣,不禁来了兴致:“大燕疆域广阔,东南西北风土人情迥异,北有大漠黄沙,南有秀丽山河,东有波澜壮阔的大海,西有广袤无垠的平川,若不能亲历这番美景,徒然枉来人世一番。四哥,你说皇上坐拥万里江山,每天却只能端坐金銮宝殿,会不会也有些遗憾?” “父皇会不会遗憾我不知道,只要他日父皇能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小命苟延残喘就行。”燕泽誉见他满脸向往之色,不禁心里一软,低低的问道:“若这万里江山都是你的,你会怎么做?” “君子如水,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莫云昭摇头晃脑,差点连着后面一句话说出来,想起燕泽誉的身不由己,中途转了个弯说道:“我自然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燕泽誉怔了一下,倒是只注意到后半句。 “手握天下,还不是随心所欲?”莫云昭淡笑一声,心里却泛起无尽的悲哀,时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哪怕是皇上,也未必见得随心所欲,还是孔圣人活得最明白,“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天下的女人,其实个个都傻,哪一个不是为情所困,向往忠贞不渝c不离不弃c相携白首的爱情,只是在这个男权大如天的社会里,即使尊贵如皇后,还不是一样与后宫三千佳丽争宠? 汪世泰来到莫云昭的二进小院,最高兴的莫过于莫云烟,跟着莫云昭一段时间,莫云烟一日千里,言谈间风趣幽默,不时夹杂着一些小典故,小趣事,再加上她本就是皇家公主,举止雍容大度,自不比街坊小户人家的女子。三人闲坐闲聊,几番往来,莫云烟和汪世泰就言语投机,聊得非常热乎。莫云昭见两个人一见如故,寻了借口走出家门,给两个人留了空间加深交流。 “不怕你家妹子吃亏?”燕泽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不远的树荫下,俊美的容颜,修长的身形,已经吸引了不少过往的行人,频频侧目。 “哼,不劳四哥惦记,她自己巴不得吃点亏。”莫云昭走到他站立的地方,一屁股坐到树下的石凳上:“四哥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啊。” 燕泽誉被他粗鲁率直的动作看得直摇头,索性也靠着他坐下:“仔细惹怒爷,爷剥了你的皮。” “嘿嘿,你在好奇我这身皮囊?”莫云昭盘起腿,靠在燕泽誉背上,声音压得非常低:“我以前在你书房看过一本书,是关于如何熬制一种汤药,每天用这种汤药洗浴,就可以达到变换皮肤的效果,当然,化妆的技术还是需要一点点的。”莫云昭在学校就学习过化妆课,在这里不过牛刀小试罢了。 “哼,不怕用的多了变不回来?”燕泽誉使劲往他背上靠,恨不得当场压断他。 “这个,回不来就回不来,不过一副皮囊罢了,小爷不稀罕。”莫云昭被他压得狠了,累得要命,学着他的口气哼哼道,尽力挺直身板。 燕泽誉见他一张脸囧的通红,不禁有些好笑,在他正努力挣扎的时候,乍然收力一转身,莫云昭直接跌坐在他怀里,双眼直翻。 “怎么,很舒服?”燕泽誉出了一口恶气,笑眯眯的看着他:“要不要爷给你添个枕头?” “唔,枕头就算了,只要不红袖添香就行。”莫云昭话音刚落,猛地被燕泽誉一把推开,莫云昭摸摸鼻子,啧啧,玩笑开得有点大,这位爷真的生气了。 燕泽誉一路疾走,莫云昭默默无语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得双脚直发疼,却不敢再造次。燕泽誉一口气走回府里,才消了胸中些许闷气,回头见一直跟在他身后,满脸是汗,蔫耷耷一副无辜模样的莫云昭,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想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四哥,你不生气了?”莫云昭笑容满面,打蛇随棍上:“不生气就好,长得这么好看,生气就糟蹋了好皮相。” “糟蹋皮相?”燕泽誉冷笑不已:“你也配说这话?” 莫云昭摸摸鼻子,唔,今天怎么总是说错话?见他不言语,燕泽誉一把将他拽到书房:“把制药的书给我找出来。” 莫云昭只好默默的去书柜里找书。燕泽誉不言语,坐在书桌前喝茶,直到喝完半盏茶,莫云昭才拿着一本书,慢吞吞走到他跟前:“喏,就是这本。”燕泽誉拿过书也不看一眼,随手扔在桌上,站起身来到莫云昭身边。书房里已经有些偏暗,清颜奉过茶之后,已经遵命退到园子外守着,此刻,整个清风斋就剩下两个人。莫云昭被燕泽誉罩在他修长的身影下,一时竟有些紧张,脑子里转悠半天,忽然冒出一句话:“四哥,听说中秋节的时候,皇后娘娘要给你指婚?” 燕泽誉已经满二十岁,因为赵倩然忽然失踪,形迹成谜,外界虽然众说纷纭,到底是没个正经的说法,皇后娘娘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行动起来。 “你会在意?”燕泽誉突然勃发的怒气和浑身的冷峻气息,让莫云昭有些发抖。 “呵呵,好事,好事么。”莫云昭无言叹息,彻底被自己今天的无厘头打倒,什么话不好说,偏要说这个。 “什么地方好?”燕泽誉忽然倾身过来,直盯着莫云昭。 “那个,成人,娶妻,生子,人生大事。”莫云昭被他盯得心里直发虚,一句话说得零零落落。 “赵倩然,你简直欺人太甚!”燕泽誉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俯身贴上她的唇,做了长久以来心里最想做的事情。 莫云昭回到家的时候,汪世泰和莫云烟还在促膝长谈,莫云昭指挥小丫鬟去做晚饭,自己蹲坐在外面的小院子里出神发呆,直到汪世泰终于想起来要告辞离开。送走汪世泰,看着莫云烟一脸春色,莫云昭揽着她笑道:“如意郎君?” “四哥。”莫云烟虽然大方,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脸红的像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莫云昭揽着莫云烟,坐在庭前的青石板台阶上,看着暮色渐深,喃喃低吟:“择一人相爱,等一人终老。痴一人深情,留一世繁华。断一根琴弦,留一曲离别。我背弃一切,共度朝夕。”看着她嫣红如霞的眉目,莫云昭轻轻叹了口气:“云烟,你放着身后的荣华富贵,吃了这么多苦,但愿他能为你一人白首终老。” “四哥,其实,我最近也想通了。”莫云烟靠在莫云昭身上,紧紧的偎着他。 “想通什么?”莫云昭点点她通红的小鼻子,笑着问道。 “一生或许太长太长,我们也可能等不到终老却变了心,我只要自己‘痴一人深情,留一世繁华’就好。”莫云烟忽然低下头,几滴清泪落在被白天的太阳晒得温热的青石板上,瞬间不见了踪影。 莫云昭搂紧她,不再言语,小公主再大胆开放,毕竟从小生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眼见皇室男人妻妾成群,越爱,越不敢依仗身份去挑衅。 “四哥以后有什么打算?”莫云烟平静下来,第一次设身处地的替莫云昭打算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我从来没有长久的打算。”莫云昭叹了口气,万一一个地方弄不好,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一个小女孩的爱情,自己也算得上粉身碎骨了。 莫云昭再一次被太子府的公公截住领至东宫时,见到的却是端坐后堂的太子妃徐慧敏:“下官莫云昭参加太子妃殿下。” 徐慧敏冒着风险让人把莫云昭请来,这时候见到他却有些惊讶,无非也就是一个黑瘦细长c长相面目清俊的男人,太子爷怎么会对他如此上心:“莫大人不必多礼。”徐慧敏淡淡的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本是约了大人谈事,却忽然有急事出门,交代本宫招待与你。” “既然太子殿下不在,下官不宜久留,还请太子妃见谅。”莫云昭始终低着头,按照参见内眷的礼仪相待。 “李公公,代本宫送送莫大人。”徐慧敏仔仔细细c上上下下的打量完莫云昭,才松口对身边的公公说道。 出了太子府,莫云昭浑身直冒冷汗,这个徐慧敏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以太子的名义传召他,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莫云昭刚刚到家,汪世泰却不请自来,莫云昭瞧他不自在的频频向屋内侧目,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陪他聊了两句,直接把莫云烟叫出来,自己借故来到屋外。 想起那天在书房的亲吻,莫云昭就一阵心烦。自从上次两个人在清风斋行止越外后,燕泽誉就时常缺席翰林院的工作,即使偶尔到翰林院,也常常心不在焉,待不了多久就走人,倒是每天早晚都派了清城用轿子接送他。 莫云昭在院子里待不住,干脆出门来到街上。已经过了盛夏,天气慢慢转凉,午后的街道上,也没有了夏日的暑气,踏着青石板,莫云昭踱着小碎步,不紧不慢,走着走着,不自觉来到燕泽誉府邸门前。远远的站着,看着朱漆的大门,高高的院墙,莫云昭叹了口气,侯门深似海,自己,终究只是这里的匆匆过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沉,暮色将至,莫云昭站得腿脚都有些发酸,才摸了摸鼻子,转身欲走,一辆轿子却堪堪停在身边,莫云昭还没反应过来,轿子里伸出一只手,直接将他拽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得非所愿 莫云昭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整个人就被紧紧的揽在怀里,动弹不得,燕泽誉一张俊美的脸直接贴下来,红唇潋滟,风情无限。 “清城,去莫大人府上。”许久之后,燕泽誉清了清暗哑的嗓子,对外面的清城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莫云昭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更哑,囧的抬不起头。燕泽誉看着他一张红的有些发黑的脸,唇上泛着珠光,清澈透亮的双眸迷迷蒙蒙的,嗤笑一声,立刻推开他:“莫大人确定自己能走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汪世泰已经告辞离开,莫云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台阶上,神魂不属。莫云昭靠着她坐下,将她揽在身边,仰头看着暮色渐深的夜空:“跟心上人在一起,怎么还不高兴?” “四哥,如果我不是皇家的女儿,是不是会更好一些?”莫云烟头抵在他胸口,语气里带着一丝难言的落寞。 “发生什么事了?”莫云昭心中一动,拉开莫云烟,认真的看着她的眼:“怎么哭了?” “四哥,汪公子家世良好,博览群书,雄才伟略,如果能为皇朝做事,日后定是大有作为的栋梁之才。”莫云烟低下头,清淡的嗓音中带着哽咽:“如果成了驸马,他就没有了将来。” “傻丫头。”莫云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轻的揽着她,拍拍她的肩膀,这种皇朝制度,很多人只能沦为牺牲品,自己如今如履薄冰,空有满脑子想法,却什么也做不得。 “四哥难道以后就这样身为男儿,蹉跎一辈子?”良久之后,莫云烟打起精神,不禁又开始担忧起莫云昭。 “四哥纵情山水,鱼肉乡里,到地方上去祸害一下当地百姓,总比以前的日子快意几分,乖,别胡思乱想,好好和心上人相处,争取早日鸳鸯双飞。”莫云昭站起身,拉着莫云烟回去吃饭,不让她继续沉浸在自厌的情绪里。 有了太子妃的前车之鉴,再加上汪世泰和莫云烟相处良好,莫云昭在翰林院收敛了不少。临近中秋,皇家内院开始忙碌起来,听说,因今年夏天南部多雨,水患不断,多个地方汛情严重,工部侍郎李大人虽然勤勉恭谨,治水有方,无奈仍然有诸多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皇上作为天子,要亲临皇家白马寺为天下苍生祈福。 礼部一帮人忙得鸡飞狗跳,平时赋闲的两位皇子,太常寺少卿燕泽廉c鸿胪寺少卿燕泽润,也不好意思大喇喇翘班,夹杂在众人的忙碌中,鸡蛋里挑骨头。 太傅作为天子之师,礼部官员筹备祈福盛典,少不得有一些不清楚的礼仪规范,来翰林院求教于他。两位皇子却借此机会,正大光明的进出翰林院,弄得翰林院风声鹤唳。偏叶达开不长眼,他见太子爷和四皇子青睐莫云昭,这时好不容易遇见二皇子和三皇子,自以为得到机会,太傅让莫云昭去寻典籍的时候,叶达开自作主张,代替了莫云昭送了书来。 “你就是莫云昭莫探花?”二皇子燕泽廉看着一脸殷勤的叶达开,不屑的问道。 “回二皇子殿下,下官叶达开,刚才莫大人在忙,下官代莫大人来送书。”叶达开低头揖礼,恭恭敬敬。 “三弟,听听,莫探花是个大忙人啊!”燕泽廉看了眼叶达开一眼,啧啧有声:“是不是咱们分量不够,探花爷不愿意赏脸啊。” “二哥说的是,听说莫探花平日里跟四弟走得近,和太子殿下关系也非同一般,看来确实是咱们分量不够,指使不动人家。”燕泽润站起身,看了看叶达开:“叶大人,你说是不是?” 叶达开顿时后悔万分,燕泽润的话实在刁钻,他无论如何回答,都要得罪人:“二位殿下恕罪,下官鲁莽,自作主张,还望二位殿下见谅!” 燕泽润飞起一脚,直接将叶达开踹倒在地:“没听到太傅的话?还不赶紧叫莫云昭滚过来!” 莫云昭就在外室,听到屋内的动静,不禁摇头叹气,这个叶达开,到了翰林院不好好做事,每日里就想着如何逢迎谄媚,一步登天,很多同僚已经对他非常看不惯,偏他还不自觉,今日惹下这不必要的麻烦。 见到两位皇子,莫云昭不卑不亢的拱手揖礼:“下官莫云昭参加二位皇子殿下。” 莫云昭行完礼,站直身子,燕泽润高挑挺拔,身形威猛,围在他身边转了两圈,不禁一哂:“二哥,听说南方人普遍身子骨娇小,咱们这探花郎似乎也不例外啊!” 燕泽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仔细打量了莫云昭好几遍,才淡淡的说了句:“我看着倒是眼熟的紧。” “二哥之前见过?”燕泽润返回座椅,转头看着燕泽廉:“虽然肤色偏黑,眉眼倒是俊秀,看着像个女人。” “二位皇子恕罪,不知二位殿下唤下官何事?”莫云昭趁着空挡,赶紧打断两位皇子的无聊之举,这两位平日里三不管的主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当众评论起他的相貌。 “莫大人,最近因着父皇为民祈福的事情,礼部非常缺人手,听太傅说莫大人博览群书,功底深厚,本皇子想借大人过去一用,不知莫大人意下如何?”燕泽廉放下茶杯,眼睛盯着莫云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承蒙殿下器重,下官不胜荣幸。”莫云昭淡淡的说道:“只是翰林院一向由太傅大人做主,下官不敢越暨。” “礼部的事情,何时由得你来做主?”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来得及出声,随着太监尖锐的一声“太子爷驾到”,燕泽明全身散发着冷冽,一双隼一样的眼睛直直盯着燕泽廉,冷声问道。 “太子殿下!”众人赶紧行礼,看着燕泽明怒气冲冲的模样,皆是小心翼翼。 “大典当前,你们两个自己不好好做事,整天游手好闲,耽误大家的事情,还有脸在这里闹事!”燕泽明看着太傅阴沉的脸:“太傅大人,两位皇弟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太子殿下言重了,两位皇子也是着急为皇上分忧。”太傅一脸平静,不咸不淡的说道。 燕泽廉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燕泽明,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莫云昭,对燕泽明说道:“皇兄教训的是。”说完递给燕泽润一个眼色,转身离开翰林院。 燕泽明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莫大人请留步。” “太子殿下。”莫云昭见燕泽明面有郁色,不禁心里一紧。 “父皇给我的期限已到,中秋祈福,不论结果如何,都要给去年之事一个交代。”燕泽明走到莫云昭跟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莫大人好自为之。” 回到家,看着兴高采烈的莫云烟,莫云昭心里发紧,如何将小姑娘送回皇宫,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一直到吃好晚饭,莫云昭还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拆散这对热恋中的情侣。心情郁结,莫云昭只能拎着酒瓶来到夜晚微凉的庭院中,一个人喝闷酒。这种甜甜的米酒,香气浓郁,非常适口。 直到敲门声响起,莫云昭已经喝得有点晕晕乎乎,开门的时候也忘记问门外是什么人,直到被人扶到床上,借着摇曳的烛光,莫云昭这才看清燕泽誉那张俊美妖艳的脸,猛然清醒过来:“四哥,你怎么来了?” “一点警觉性也没有。”燕泽誉见他清醒过来,大喇喇往床榻上一坐,压低声音问道:“他白天跟你说了什么?” “中秋节是最后期限。我不知道怎么跟云烟说,”莫云昭摸摸鼻子,低头叹了口气:“两个人正是好时候。” 半晌,没听到燕泽誉有什么动静,莫云昭抬起头,见他怔怔然发愣,一张脸在烛光下更加惊艳,莫云昭心下一紧,莫名的咽了咽口水,嗯,美色无边。 直到莫云烟在房门外轻轻的问道:“四哥,睡了没?”两个人才忽然惊醒过来,莫云昭清了清嗓子,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四哥,我有事和你说。”莫云烟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带着轻愁。 “你回房等我,我马上就来。”莫云昭起身下床,附在燕泽誉耳边说道:“我去云烟房间,你一会悄悄回去,被云烟知道不好。” 燕泽誉却一把攥住她的细腰,紧紧嵌在自己怀里,恨不得当场捏断:“为什么要逃?” 第二天下了翰林院,莫云昭邀请汪世泰来到小末书肆,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藤椅上,沉默着喝茶。直到汪世泰沉不住气,轻声问道:“莫兄找在下什么事?” “汪兄难道没事情和我说?”莫云昭叹了口气,泡了人家妹妹那么久,天天门槛踩得那么勤,这时候倒来装傻。 汪世泰俊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看着莫云昭,半晌才低声说道:“莫兄,我是很喜欢云烟小姐,就是不知道云烟小姐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汪兄,”莫云昭坐正身子,认真的看着汪世泰:“莫家比起汪家来,算是小门小户,我莫云昭虽然不才,可是我这妹子也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读书习字,通晓礼仪,不管嫁与哪家公子,都不至于辱没对方门庭。” “莫兄说的是,云烟小姐才貌兼具,温婉大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汪世泰急忙点头附和,唯恐言语间怠慢。 莫云昭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索性挑明了说:“若是汪兄中意云烟,可否愿意三书六礼c明媒正娶?” 汪世泰略一迟疑,思忖一下答道:“莫兄,在下自是绝无二话,只是只是这婚姻大事,世泰自要禀明父母,征得高堂允许。” “这个我也明白,只是”莫云昭淡淡一笑,接着问道:“若汪兄父母不允,或云烟对汪兄来日仕途有所阻碍,汪兄将作何道理?” “莫兄,世泰不是糊涂之人,我我对云烟小姐一见倾心,如今已是深深倾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汪世泰俊脸通红,却是对着莫云昭拱手揖礼:“莫兄,仕途之事,在下从来未曾想过依靠裙带关系,世泰自认从小勤学苦读,发愤图强,虽不若莫兄才高八斗,也自有一番鸿鹄之志。但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世泰还是要顾,假若父母一时不允,还请莫兄给世泰一点时间,世泰自当说服父母,不敢委屈云烟小姐。” 汪世泰一番言语无懈可击,莫云昭却只顾低头喝茶,一时无话,看来,莫云烟的担心不无道理,天下稍微有些才华的男人,都会有自己的追求,女人爱情至上,男人要的,却是外面的繁华世界。 “汪兄,”莫云昭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挑明:“假若汪兄父母同意,而汪兄娶了云烟,仕途从此止步,嗯,或者说,从此必须远离仕途之路,汪兄可否不改初衷?” 汪世泰久久不语,一张俊脸发沉,直到茶水变淡,几无滋味,他才直起腰,轻轻问了一句:“云烟小姐不希望我为官从政?” “没有,云烟没这个意思,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莫云昭无奈的摇摇头:“身不由己罢了!”莫云昭说完,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对于一个有志青年,大好时光里非要逼得他无所事事,即便一切的初衷是为了爱情,然而仅仅依靠爱情,这样的路到底能走多远? 距离中秋节只有半个月时间,想起太子爷的警告,莫云昭走在回家的路上,愁眉不展。汪世泰离去时复杂难言的表情,让莫云昭也不忍苛责与他。莫云昭一时郁结,却想起燕泽誉之前的话:“若这万里江山都是你的,你会怎么做?”莫云昭不禁有些好笑,就算拥有万里江山,这样陈旧迂腐的制度,也不是一时半刻,想废就能废,想改就能改,他闭着眼都能想到一帮老臣跪倒金銮殿,大呼“请皇上三思”的模样。 “什么事这么好笑?”黄昏夕阳中,一袭月牙长衫的燕泽誉,立在门前的大树下,俊美无俦。 “笑?”莫云昭瞪了他一眼,懒懒的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我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怎么了?”燕泽誉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随口问道。 “云烟的事情,恐怕没我预想的那么顺利。”莫云昭望着夕阳散发出来的橘黄色光芒,将坠,余温薄凉。 “汪世泰不愿意?”燕泽誉神色一凛,刹那间人变得有些冷然,倒是多了一份燕泽明的味道。 莫云昭收回目光,认真的打量着燕泽誉,一年多时间,这位初识时的俊美少年,如今成长不少,脸上分明有了棱角,行事也多了几分深沉,自己无故失踪,他也承受了不少压力,这些事,多少在他心里留下些许阴影,莫云昭心里有些歉疚,淡淡的说道:“世间多的是相爱容易相守却难的事情,得非所愿,愿非所得罢了。” 燕泽誉冷笑一声,一只手轻轻敲打着石桌,一只手却从石桌底下穿过去,紧紧捏住莫云昭的手,捏得她手心发疼,许久,他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事到如今,你是得非所愿,还是愿非所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有得必有失 莫云昭再不愿意,面对一天天逼近的时间,还是选择了和莫云烟摊牌。莫云烟看着莫云昭仔细周全的计划,甚至连白马寺偶遇汪世泰的情节都包含在内,不禁幽幽一笑:“四哥,倘若我以现在的身份嫁给汪公子,虽然困难大一些,可终究不会阻碍他的前程。若是他成为驸马,虽锦衣华贵,从此却成了他人生的绊脚石。明知如此,我还回去做什么?” 莫云昭顿时一惊:“云烟,他们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若不回,倒霉的可不是一两个人。据说,德妃娘娘日夜思念公主,以泪洗面。你忍心不回去?” 莫云烟眼角一红,不禁幽怨的问了一句:“四哥还不是与我一样?你怎么不回去?” “云烟啊,哎,”莫云昭叹了口气,一个身在翰林院的探花郎,忽然莫名其妙的消失,朝堂之上,要引发多少猜疑:“四哥此刻的身份骑虎难下,就算真的想回去,也难如登天。” “四哥不会在意吗?奶娘呢,她也不在意吗?”莫云烟鼓着双颊,不服气的问道。 “云烟,”莫云昭拍了拍她的肩,幽幽说道:“你四哥也许会有一点在意,不过,他早晚要娶正妃,我就此消失,于他和将来的皇妃而言,都是好事。时日一久,谁还会记得他曾未娶妻而先纳妾室?至于奶娘那里,她虽然伤心,毕竟我还有一个离家的大哥,可以让她心存希望,不至于没了盼头。你,却是德妃娘娘的全部。” “可是,以前是我小不懂事,现在明知道我的爱情会折了他的双翼,我怎么能这么自私?”莫云烟搂着莫云昭的腰,靠在他胸前,眼泪慢慢渗出眼眶。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你替他考虑这么多,怎么成就自己的爱情?”莫云昭拍拍她稚嫩的肩膀,安慰道:“世事难料,说不定以后会出现新的制度,新的法令,你也可以跟太子爷商量商量,等他登基为帝,废了这条制度。” “这有可能吗?”莫云烟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下去:“大哥怎么肯听我说?内眷不得干政,连祖母都不敢轻易涉及,何况是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莫云昭怕小姑娘不肯回宫,只能想方设法的劝她:“先顺顺利利的嫁给汪世泰,再想其他办法转圜,事在人为,四哥现在好歹也是探花郎,有机会我找太傅吹吹耳边风,替你们多想想办法,指不定就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四哥,我舍不得和你分开,也舍不得小末,舍不得书肆,一旦回去,也不知哪天能再见到你们。”莫云烟见他不肯松口,燕泽明和燕泽誉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不是现在,早晚也要被逼着回宫,心思百转之余,却蓦然多了一些离别之情。 皇上祈福的大事,在礼部的努力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燕泽廉c燕泽润上次在翰林院闹事,被皇后娘娘知道后大大训斥了一顿,倒是收敛行为,每天按时到礼部点卯。 “二哥,就这样放过那小子?”燕泽润陪着燕泽廉在礼部的内间喝茶,两个人公然霸占了一个房间。 “哼,等庆典过后,趁空再收拾他。”燕泽廉低笑道:“你的人查得怎么样?那小子什么来历?” “一穷二白的家伙,也不知道靠了什么运气,竟然被他给混到了探花。”燕泽润压低声音:“听说老四和那家伙常来常往,二哥,你说,老四家里那个到底怎么回事,到现在也没个说法,母后肯定非常着急,前一阵子在皇祖母跟前也提了给老四娶妻的事,听说被皇祖母给回了。” “现在没闲功夫,叫你的人多查查,我总觉得这个探花郎眼熟的紧,却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燕泽廉哼了一声:“值得老大c老四动心思的人,早晚让他知道咱爷俩的厉害!” “那位这次倒沉得住气。”燕泽润想起太子妃徐慧敏,不禁摇了摇头:“往常有点风吹草动,那位第一个就跳出来,我看啊,还是二嫂颇有母仪天下的气势。” “别瞎说,小心隔墙有耳。”燕泽廉瞪了燕泽润一眼,语气严厉,脸上却隐隐含着一丝笑意。 燕泽明忙完手头的事情,下朝回宫的路上,思忖良久,终于转到翰林院大门口,对身边的公公说道:“去跟太傅说一声,就说我有事找莫大人,让他出来一趟。” 莫云昭出来看到燕泽明亲自等在翰林院门口,不禁心下一松,他现在最担心有人假借太子名义传话。 “莫大人,中秋之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来到书房,燕泽明遣退所有人,让封跃留在书房门口守着,才轻轻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下官已经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等中秋节到来。”莫云昭低声恭敬的回答道。 “那就好。”燕泽明注视着莫云昭,沉默良久才走到他身前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不瞒太子爷,下官想早点放个外任,回乡做个县太爷。”莫云昭被燕泽明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退了一步说道。 “他知道你的想法吗?”燕泽明上前一步,又逼近到莫云昭眼前,低低问道。 “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莫云昭后退一步,燕泽明上前一步,眼看退到书柜跟前,退无可退,莫云昭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太子爷,下官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除了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莫云昭迟迟等不到燕泽明任何反应,被他困在身体和书柜中间,僵硬无比,只好抬起头:“太子爷” 燕泽明平日里清隽冷淡的脸,线条温和,溢满柔情,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此刻满满的都是莫云昭惊慌的模样:“倩儿,为什么,遇到你这么晚?” 迷迷糊糊的回到家,莫云昭的心思始终没办法清明过来,燕泽明的声音像魔障一样,一直萦绕在她耳旁,久久不散。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以这样的心态在看待她,一位拥有那么多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来君主,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是对自己亲弟弟的妾室,一想到这里,莫云昭的内心就差点崩溃,虽然早已接受了这个皇朝的很多东西,但是此刻身心面临的挑战,还是超出她的心理承受范围。 莫云烟这几天也心不在焉,两个人一时无话,晚饭后各自回房,也没有任何交流。莫云昭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打开院门,走到街边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不早早睡觉,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听到燕泽誉低低的声音,莫云昭惊讶的回过头:“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燕泽誉挥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清城走开,才一撩衣摆,坐在莫云昭对面:“担心云烟那丫头?” “前路漫漫,福祸难料。”莫云昭叹了口气:“听说长公主出嫁没多久就香消玉殒?” “是的,皇祖母为此伤心了很久,慢慢就放下俗务,吃斋念佛,开始静修。”燕泽誉想起一直待他亲切温厚的姑姑,也是一阵萧索。 “驸马为什么就不能做事?”莫云昭心中气愤,忍不住就把心里话说出口:“家国大事,不能参与皇朝重要决策就罢了,为什么连翰林院修书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参与,一个年富力强,满腹文采的大好青年,难道就这样生生被断了前程?” “他会拥有常人所想不到的荣华富贵。”燕泽誉淡淡的说道:“有得必有失。” “哼,得非所愿!”莫云昭被他淡漠的口气惹得更加心烦,冲口而出:“皇帝家就能这么为所欲为?” 燕泽誉盯视她良久,才低低问道:“他说什么了?” 莫云昭也不躲避他的目光,慢慢静下心来,盯着燕泽誉,用更平淡的语气说道:“他说喜欢我。” “赵倩然!”燕泽誉霍地站起身,低吼一声,站在远处的清城一动,就要走过来,燕泽誉挥挥手,勉强镇定下来:“别胡说。” “嗯,算我胡说。”莫云昭不在意的挥挥手:“太晚了,你回去吧,我也该去睡了,明天还要去翰林院点卯。” 燕泽誉却不吭声,一直跟着莫云昭进了院子,莫云昭随手想关门,他却卡在门中间,不进不退,莫云昭抵不过他的蛮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你不回府?” “你既已嫁我,这辈子就是我的女人!”燕泽誉冷哼一声,一字一句低声说道。 “四哥,”莫云昭低叹一声,幽幽的问道:“你既已娶我,这辈子就是我的男人?” 燕泽誉被她一问,怔愣半晌,也无法回答,他身为皇子,婚姻大事,岂能由得了自己做主? 莫云昭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四哥,一个妾室,在大燕皇朝,连一纸婚书都没有,来去之间,只要夫婿一句话而已,如此脆弱的单向关系,也能叫婚姻?也能叫嫁娶?也能让人互许终身?白首到老?四哥,赵倩然承蒙厚爱,以嫁娶之礼迎进府,已经是今生最好的待遇。所以,为报答你的厚爱,离开,对你,对她,都是一种解脱,现在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赵倩然这个人,只有一个莫云昭,莫云以前,莫云往事,莫云,赵!” 燕泽誉一闪身进了门,将莫云昭压在门后,紧紧的搂住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你明明喜欢我。” 莫云昭被他搂的浑身发疼,挣扎半晌发现没用,才幽幽的无奈的说道:“我是喜欢你。”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燕泽誉慢慢松了力气,将她虚虚的揽在怀里:“为什么不可以?” “只有爱,没办法随心所欲。”莫云昭薄凉的笑了笑:“四哥的路,比我想象的更宽广,总有一天会站得更高,遇到更合适的人。” “你”燕泽誉心下一惊,后背乍然发凉。 “云昭会帮四哥达成心愿。”莫云昭感觉到他的紧张和僵硬,轻轻推开他,淡淡地说道:“在翰林院太傅身边这么久,云昭耳濡目染,虽不能尽得太傅之精髓,也习得一二。四哥若信得过云昭,云昭愿代四哥去完成那些没能亲自去做的事。” 第二天到了翰林院,莫云昭将琢磨已久的治水工程文书悄悄递给太傅:“大人,水患乃皇上心头大事,下官虽不才,因生自小在南方,对于此事也是一直放诸心上,最近闲时针对南边气象天文c地势起伏c地理环境多有了解,做了一套治水文书,若能入得了太傅和皇上的眼,云昭愿意亲往一线,助工部李大人一臂之力。” 太傅吃了一惊,倒也没多说什么,接过莫云昭递过来的厚厚的一沓文书,仔细翻看起来。这一看,竟是让太傅精神大振,直呼“了不得,了不得啊!” “莫大人,皇上日夜为水患和流离失所的百姓担忧,莫探花‘堵不如疏,因势利导,气象变化,虽繁复万千,终究有章可循’的治水方案,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我这就将文案呈报皇上!”太傅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大燕皇朝能人辈出啊!” 中秋节前一天下午,莫云昭就接到皇上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大燕水患严重,翰林院编修莫云昭身负治水奇才,着其前往工部任水部郎中,封从五品上,即刻到任,钦赐!” 因皇上第二天即前往白马寺祈福,为了宣扬皇朝对治水的决心,莫云昭刚接到圣旨,工部尚书唐大人礼贤下士,前往翰林院就地宣布莫云昭为工部郎中,皇命在身,着他第一时间启程前往南方禹城,协助李侍郎治水。 皇宫内院,得到消息的人反应不一。 “走了倒好,省得有人惦记着。”太子妃徐慧敏淡淡的说道,太子本就对女人淡漠,要是心思总泡在一个男人身上,长此下去,少不得她动手脚。 “这小子倒是溜得快!”燕泽廉恨恨的说道,趁着大典之前跑掉,这一去,自己鞭长莫及,要动他,一时半会也展不开拳脚。 “二皇兄急什么?”燕泽润吊儿郎当的说道:“蹦跶的这么欢,早晚治他。” 莫云昭没想到调令这么快,反正自己的行李物品也不多,回家收拾妥当,趁天暮手持圣旨,正大光明的出城,悄悄将莫云烟送至白马寺。 早早守在后山的燕泽誉,让清城按计划将莫云烟送到指定的地方,看着一副即将纵马天下的莫云昭,燕泽誉终于没忍住,一闪身将她拉到轿子里,恨不得将她碾碎,直到不得不走,看着神情迷离的莫云昭,燕泽誉低低的说了一声:“总有一天,我定要你甘心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特使 莫云昭一去就是一年。 燕泽蓉在白马寺后山偶遇到那里散步的燕泽誉和汪世泰,走失一年的公主在祈福之日回宫,乐得安太后直呼“佛祖保佑!”至于赵倩然的消息,则彻底的被皇家隐匿,仿佛不曾有过这个人,也不再有人谈起,再热闹的戏台,总会落幕,何况一个登不了台面的小小皇子妾室。 燕泽明每次看到治水前线呈回来的捷报,心中亦喜亦悲,莫云昭就那样离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天的失态,然而看到她的建树,却是真心为她感到骄傲。大燕皇朝,有她这样的女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莫云昭的工作却着实辛苦,他本身就像一幅活地图c活典籍,每到一个地方,总能随口说出当地的气象汛期,以往的水利工程和设施,以及这么多年的地势c地理形态变化,该清淤的清淤,该填沙的填沙,该筑堤的筑堤,还有很多防护林和植被,他也让李大人在民间大力推广,争取做到人人参与治水,把治水的理念普及到身边的每一个黎民百姓。 事半功倍,成效显著。又是一年中秋,皇上的嘉奖随之而来。 “莫大人,皇上的特使明天就到,我们这些人,都是借了莫大人的光啊!”李侍郎满面红光,这一年的治水成效,让他对这个年少有为,细瘦高挑的探花郎佩服的不得了。 “李大人过奖,您能允许下官如此恣意妄为,才真正是位心怀天下c德高望重的上司及长辈,云昭还要多谢大人的一番知遇之恩!”莫云昭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位一心为民,以天下为己任的朝廷大员,心中也是非常感慨,对大燕的一些负面情绪也淡了很多,看来不管是哪里,都不乏真正为民之人! “太子爷和四皇子在朝堂上,力挺治水工程,几次三番让皇上拨款,也是朝廷未来之福啊!”李大人拍了拍莫云昭的肩膀,感慨的说道,都说莫云昭是四皇子的人,看来太子爷对他也是志在必得,这样优秀的人才,迟早是掌权者的助力。 莫云昭多少也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只是,他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沿江庞大的水利工程才刚刚开头,好好的完成这些工程,受惠的是实实在在的黎民百姓。至于朝堂上谁会受惠,他还来不及考虑更多,只要那个人有心,自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几名有资格接驾的官员,一早起来都衣帽整齐,翘首以待皇上特使的到来,只有莫云昭不放心工程进度,一身工程布衣,沿着堤岸巡视,对工程材料c工程用具的管理和摆放,以及工程安全提出严格的要求,他将以前学到的6s现场管理:整理c整顿c清扫c清洁c素养c安全,直接搬到工程上使用,虽然推行起来速度缓慢,但是效果显著,甚至挽救了不少人命,连李侍郎现在每天嘴上也在不停的叮嘱,一定要严格按照6个管理行事。 直到随身人员报告莫云昭,皇上特使已经接近工程大营,莫云昭才匆匆赶回去接驾。因为去的迟了,随行的太监已经尖着嗓子在宣旨,莫云昭不敢抬头,匆忙间找个地方就跪下接旨。 一应官员和下属,都得到了丰厚的犒赏,大家都乐得合不拢嘴,高呼“皇上圣明!” 公公宣旨完毕,李侍郎代表众人接旨谢恩,莫云昭还没来得及起身,耳边就听到一个声音:“你这接驾的衣服还真特别!” “四哥!”莫云昭听到熟悉的声音,也不禁一喜,笑眯眯的抬起头:“你就是特使?” “难道你不希望我来?”燕泽誉被她丝毫不作伪的灿烂笑容刺得眼睛一眯,直接就拽起他:“莫大人还真是敬业!” “多谢四哥厚爱。”莫云昭双手揖礼,抱拳一笑,爽朗的作风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虽是粗衣布裳,可是他迎风站立,那股大开大合的模样,竟然有一种气象万千的风采,燕泽誉一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四哥既来之则安之,云昭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工程,顺便领略一下沿江风景。”和李侍郎等几位官员揖礼相见后,莫云昭朗然向燕泽誉发出邀请。 “哼,我倒要好好看看,你这位工部郎中,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值得父皇如此厚赏。”燕泽誉也不推辞,换了一袭便服,便随着莫云昭来到工程现场。 “今年的汛期已过,我们加快了工程进度,争取在明年汛期之前完成上游的鱼嘴分水工程,一旦汛期真正来临,只能以临时加固为主,常规作业要全面停工。”莫云昭双手负在身后,望着白茫茫的江面:“上游除了分水工程,现在已经从不少地方带运来鹅卵石,飞沙堰工程以竹笼卵石阻止洪水携带来的泥沙c石块冲入中下游,阻塞河道,造成淤积。” “这就是你说的‘四六分水,二八排沙’工程?”燕泽誉看着白茫茫宽阔的水面,心里也不禁豁然开朗,胸中顿生豪情万丈。 “是啊,自古就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如果能够合理的引导水势,化解危机,则无论洪涝干旱,都会造福万民。”莫云昭笑意盈盈的看着燕泽誉:“四哥,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民心若水,政令若能利万民而不与民争,天下大善。” “什么意思?”燕泽誉随莫云昭走到江边一处开阔处,听着沙沙的风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不自觉的开口问道。 “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莫云昭淡淡一笑:“政令所出,必有所依,而要天下人从之,自然需深得天下人之心才行,高堂之上,虽有仁政,却未必符合人性。四哥书读万卷,为何不行路万里?” “危机重重,瞬息万变,离开之后,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燕泽誉叹了口气。 “以退为进,四哥难道不懂得以不争而争的道理吗?”莫云昭盘腿坐下,燕泽誉依葫芦画瓢,坐下后才觉得有些咯得慌:“这样你也能习惯?” “不习惯。”莫云昭摇摇头:“这么艰苦的条件,除了忍耐,谁能习惯?可是工程未竟,自当忍耐。” “还要隐忍?”燕泽誉笑了笑,忽然觉得一年的别离,面对莫云昭,他竟然有种一日千里的感觉。 “小不忍则乱大谋,名不正则言不顺。”莫云昭拍拍燕泽誉的肩膀:“有人已经等不及,四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走得越远,日后越有利。” “你怎么知道?”燕泽誉顿时一惊。 “本来只是猜测,但是你来了,我就什么都知道了。”莫云昭哈哈一笑:“那两位迫不及待的想伸手,退开一步,自然看得更清楚。” 看着莫云昭笑的肆无忌惮,燕泽誉却恨得牙齿都快要咬碎:“你现在连妆都不化了?” “每天水里泥里滚来滚去,化不化妆有什么区别?”莫云昭仍然笑得肆意:“放心,四哥,我过来以后不用药水洗浴,皮肤是慢慢变成这样的,没人怀疑。” 燕泽誉看着莫云昭暴晒的有些自然发黑的脸,皮肤也不若往日细嫩,可这种自然c健康的颜色,加上他浑然不羁的神态,却更加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惊艳,明明就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难道真的没人认得出? “四哥,南方的点心比北方精致不少,晚饭你少吃点,我请你到街市茶楼去喝茶。”莫云昭见他不吭声,凑在他身边说道。 “云昭。”燕泽誉喃喃的低叹,这样一个女人,到底来自哪里? “嗯?”莫云昭往地上一躺,看着碧蓝的天空,又是一年中秋,忽忽两载,原来自己到了这里,已经两年有余。 “你真的再不考虑婚配?”燕泽誉没办法像她一样随意躺在地上,轻轻的问道。 “不知道,十年之后若是还有人肯要我这样的女人,随便嫁嫁也不错。”莫云昭随口说道,一竿子支到十年后,反正还很遥远,若那时候他实现自己的梦想,君临天下,三宫六院,哪还有心思惦记自己:“四哥准备什么时候迎娶皇妃,听说工部尚书唐大人家有女长成?” 燕泽誉转头看着她澄澈的眼神,两汪清亮的眼眸倒映着广袤的天空,他心里一窒,有了这样的女子,什么样的人,还能叫他看入眼中:“父皇c母后和皇祖母意见不一,议婚之事便迟迟耽搁下来。倒是蓉儿和汪世泰的指婚已经下来,只是考虑到蓉儿年纪还小,父皇想多留她一年。” “真是好时候。”莫云昭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羡慕不已。 一句话勾起燕泽誉的心事,他见清城守在远处,四下无人,猛地俯下身,含住她的朱唇,肆意掠夺。直到两个人都没法呼吸,燕泽誉才放开她,转过头猛喘气。良久,他平复呼吸,转头看向莫云昭,她迷蒙的大眼睛,还滞留着一丝柔情,那刚强中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笑容,差点让燕泽誉忍不住再次扑上去。 晚饭是在驻扎营地的大帐中吃的,李侍郎因为高兴,虽然没有饮酒,吃着饭,话却不自觉多了起来:“殿下远道而来,尝尝禹城的特色菜。” “好,李大人也多吃点。”燕泽誉见莫云昭只吃饭不吭声,心里不太舒服,刚在江边还说晚上请他喝茶,让他少吃点,她自己倒是埋头猛吃:“莫大人几天没吃饭了?” “啊?”莫云昭正夹着一块白斩鸡,见燕泽誉微眯着眼睛,急忙将鸡块送到他碗里:“四哥尝尝,这里的白斩鸡真的很不错。” 众人均是一怔,早就听说莫云昭是四皇子的人,可是,这种行为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还有这称呼,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燕泽誉不紧不慢的夹起面前的鸡肉,又放回莫云昭碗里:“莫大人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呵呵,大家都多吃点,多吃点。”场面有些尴尬,李侍郎赶紧招呼大家吃饭:“莫大人更要多吃点,今年已经快十九岁了,怎么身子骨还这么瘦。”李侍郎笑呵呵的看着莫云昭,关切的问道:“莫大人年轻有为,年内可否考虑婚配?” 莫云昭刚刚把鸡肉塞到嘴里,听到李侍郎的问话,差点被噎得往生,猛灌了几口茶水才顺过气,她不敢抬头看燕泽誉,只好呵呵笑道:“侍郎大人,下官一心治水,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莫大人家中父母长辈不在,但是婚姻大事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咱们的治水工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莫大人好好考虑考虑,男人嘛,年纪到了就应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李侍郎知道莫云昭是燕泽誉的人,此刻见燕泽誉关心他,一番言辞语重心长,颇有些讨好燕泽誉的意味。 莫云昭内牛满面,心说你什么话不说,偏挑最敏感的话题,刚想义正言辞的截断李侍郎的话,却听燕泽誉似笑非笑的说道:“莫大人的确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不知莫大人可有相中的女子,本皇子代莫大人去上门求亲,想必朝堂上下,定会有人卖我三分薄面。” “当然,当然,有殿下出面,那自然是心想事成,心想事成。”李侍郎拼命搭着话,终于感觉到有些诡异莫测的气氛,赶紧效仿莫云昭低头吃饭。 莫云昭和李侍郎相处一年,知道这位忠心耿直的大人是一番好意,看他被燕泽誉如此对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索性抬起头看着燕泽誉,朗声说道:“如此就有劳四哥,云昭也在此谢过侍郎大人。” 燕泽誉轻哼一声,彻底没了吃饭的胃口,他放下筷子淡淡的说道:“本皇子已经吃好了,各位大人随意。”说罢,轻飘飘的看了莫云昭一眼,起身离开大帐。 “各位大人慢用,云昭先走一步。”莫云昭赶紧放下碗筷,跟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虽是中秋时节,南方的秋意却不像北方那样明显,傍晚时分,夕阳刚从江面沉下去,江边升腾起的雾气里,还隐隐含着一丝淡淡的暑意。岸边树上的秋蝉,热闹的叫嚣着,拼着最后的好时光。夕阳乍落,那轮圆月就迫不及待的挂上树梢,浅浅的,被夕阳残余的明亮压制着,清淡而没有光辉。 两个人沉默的走在江边,都微微低着头,想着各自的心事,不知不觉来到禹城街市。 “莫大人好!”一进市镇,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热情的跟莫云昭打着招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莫大人,人缘不错啊!”燕泽誉被众人裸打量的眼光看得极不自在,尤其是看到那些年轻女子最终停留在莫云昭身上,毫不掩饰的爱慕眼光,忍不住冷哼着说道,“莫大人”三个字被他咬在嘴里,恨不得嚼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钦差大人 来到禹城的云翔茶楼,热情的小二直接把两个人引到楼上的雅座:“莫大人今天要喝点什么茶?” “咱们禹城的云雾茶就行,特色点心各来二两,这位爷口味细腻,你们今天可要仔细伺候,别耍什么花样。”莫云昭看着燕泽誉,也不问他的意见,直接交代店小二。 “好嘞,莫大人放心,咱们云翔茶楼,您又不是第一次来,无论南来北往的客人,谁吃了咱们茶楼的点心不翘个大拇哥,咱们的口碑可不是自己吹出来的。”小二一边帮两个人布茶碗,一边啰啰嗦嗦自夸自说。 茶水点心上齐后,店老板竟然亲自出面捧了第一碗茶:“莫大人招待贵客,也不和婉娘说一声,我待会亲自下厨,帮莫大人和贵客再做一道拿手的点心。”燕泽誉也没想到老板是位三十多岁,艳丽美貌的妇人,老板娘常年做生意,自然看出燕泽誉的尊贵,有意无意的捧着他。 “多谢婉娘招待,云昭借花献佛,以茶代酒,敬婉娘一杯。”莫云昭说着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莫大人太客气了。”婉娘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引尽:“自莫大人来到禹城一年,禹城水患缓解,大家再也不用疲于奔命,婉娘虽是生意人,可莫大人的生意要是做了,这禹城镇我是没法活了。”婉娘笑眯眯的站起身,白嫩的手在莫云昭肩头摸了摸:“莫大人和贵客尽兴,千万不要和婉娘客气。” 燕泽誉看着妖娆的老板娘离开,眯着眼看莫云昭:“民心?” 莫云昭哈哈大笑:“艳遇。” 燕泽誉懒得看她的得意劲,冷哼一声转过脸,看着窗外略显繁华的禹城街道。 “目前安居乐业。”莫云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说道:“不再担心水患,不再流离失所的百姓,时日久了,想要的就会更多。管子有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四哥,治学,才是国富民强的长久大计。” “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拼音法识字检索的学习方法,可有详细的文案?”燕泽誉思忖半晌,点点头问道。 “在营帐里,晚上我拿给你。”莫云昭已经把一套完整的拼音识字教案整理起来,很多自己小时候学习时的儿歌c顺口溜也都写了进去:“我之前将一些文案交给禹城的私塾,私塾先生反映不错,启蒙的幼童还是很喜欢的。” “你刚才在江边提到的6个管理,有没有详细的文书?我觉得想法非常不错,能不能推广到工部其他工程?”燕泽誉忽然想起下午参观水利工程现场的事情。 “当然可以,不光是工部,这6个管理,可以应用到很多地方,刑部c吏部c户部等,甚至皇宫的日常运作,都可以借鉴。”莫云昭淡淡一笑:“当然,还有你的皇子府。” 两个人边喝茶边聊天,饶是燕泽誉口舌刁钻,也不得不承认云翔茶楼老板娘的手艺超群,点心做的不甜不腻,香酥可口c入口即化。临走之前,见莫云昭也不喊小二结账,直接放了碎银子在桌上,示意他一起离开,燕泽誉摇了摇头,这女人,心眼真多。 燕泽誉和莫云昭肩并肩走在街上,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中。正值中秋节佳节,明月银辉高悬天空清冷,街市摩肩接踵地上热闹。 燕泽誉看着兴高采烈的莫云昭,不禁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利可图才能常来常往。”莫云昭被人挤得东倒西歪,禁不住牵住燕泽誉的手:“先冲出人群再说。” 燕泽誉反手抓住她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更加不紧不慢。莫云昭拖不动燕泽誉,却被他拉得慢下来,只能无奈的随着人群晃悠,还要不时的端着笑脸,迎接熟人的那声“莫大人好!” 从禹城街市出来,莫云昭差点累瘫,丝毫不顾形象的靠在燕泽誉身上:“这里的中秋节真热闹。” “是很热闹。”燕泽誉伸手搭在她肩上,轻轻一揽,却似将她抱在怀里一样:“你肩膀借我靠一下。” 回到营帐,莫云昭将抽空整理的文书,统统拿给燕泽誉,燕泽誉接过放在一边,仔细打量着她的住处,简单的被褥行李,挺大的空间里,多数都是书籍和卷宗:“你已经是探花郎了,还准备读尽天下书?”燕泽誉看了看,里面还有很多他托人转交给她的书册,保管的整整齐齐。 “打发时间罢了。”莫云昭不在意的说道,这里能打发时间的,除了书,只有书。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打发时间,大燕皇朝的才子岂不遍地都是?”燕泽誉坐在她的床边,顺手翻阅着一本《大燕史学纪要》。 “嫉妒?”莫云昭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样子,挑了挑眉。 “哼,有必要?”燕泽誉也学着她挑了挑眉,灯下的眉眼里,尽是风情,看得莫云昭心头狂跳,完了,颜控的,原来是她。 见她低下头去,耳畔渐渐染上晕红,燕泽誉轻轻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肩膀,想不到自己贵为皇子,也有用美色惑人的一日,他俯下身,在她耳畔说道:“你只有三年时间。” 燕泽誉回到燕京,立刻将莫云昭整理的治学文书递到皇上跟前,申请以治学为己任,游历大燕皇朝,敦促监督各地办学治学的风气。皇上征得太傅意见,非常爽快的同意了燕泽誉的请求,着他以翰林院监察的身份,到各地督学。 燕泽誉临行前,悄悄将那份6个管理的完整文书,送给工部尚书唐大人,喜得唐大人眉开眼笑,这一份大礼,足够他在同僚跟前炫耀很久。 得知燕泽誉离开京城,燕泽廉眯着眼,瞧着一脸得意的燕泽润:“三弟,你不觉得老四这时候离开有点奇怪吗?” “奇怪什么?”燕泽润是燕泽廉府上的常客,他捻了一颗红枣,扔到嘴里:“没人给他撑腰,他留在京城等着二哥收拾他不成?算那小子聪明,溜得快!” “老大那里你盯得怎么样?母后一味的护着他,你可千万要小心为上。”燕泽廉一想到崔皇后的谆谆教导,心里就烦得要命,凭什么就因为长他两岁,燕泽明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放心吧二哥,凭咱哥俩,早晚让老大栽跟头,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看他能得意多久?”燕泽润一脸阴沉,没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管教他这辈子也翻不了身!” 冬令时节,工程现场人心浮动,寒冷的天气,江边的风像刀割一样,吹得大家瑟缩不已,莫云昭眼见进度缓慢,索性来到李侍郎营帐,商量办法:“李大人,据下官对气象的了解和观察,近日恐有降雪的征兆,天气如此寒冷,也不利于施工,不如趁此机会,让大家休整一下,等天气稍微回暖再开工?” “莫大人所言甚是。”李侍郎点点头:“不过,京城如今已是大雪皑皑,南方的工人休假期间可以回家探亲,北方人氏恐怕难以回家团聚。我担心,大家闲下来聚在营帐会无事生非。”每年冬天降雪,都是李侍郎最头疼的时候,有事情做还好,一旦闲下来,这些人就很难管理。 “大人不必担心,下官已经了解过,我们这些管事和工人里,很多人以前都没读过书,咱们花点钱请私塾先生到营帐来教大家认认字,听听故事,有事情做,就不会生出事端。” “都是些乡野村夫,他们愿意读书?”李侍郎不太放心的问道。 “下官平日巡视时,手执书册,休息时会给大家讲一些逸闻趣事,稗史传言,闲暇的时候也征询过大家的意见,很多人跃跃欲试。”莫云昭淡淡一笑:“其实以后工程换班,可以采用同样的办法,劳逸结合,省得很多人只知道到镇上酒馆喝酒。” “行,那就先试试看。”李侍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抱着一试的态度。 没想到消息传出去的第二天,营帐里挤满了报名上学的人,看得侍郎大人目瞪口呆。很多南方可以趁空回家的青年男子,也放弃了回家的机会,要求留下来学习。惊讶之余,李侍郎只好再多请了一位私塾先生。 “为什么留下来学习?”某天学习结束时,李侍郎看到一位长相俊秀的青年,随口问道。 “大人。”青年一脸惶恐,赶紧鞠躬:“回大人的话,草民想学习莫大人。”青年挠挠头:“莫大人说人到七十c八十都可以学习,我们这个年纪,是学习的好时候,学好了还可以考状元。” “好,好好学!”李侍郎点点头,看着热情学习的年轻人,不禁叹了口气,他倒是忘记了一件事,这些人自小生在贫寒人家,多数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对于状元郎,天生就有一种仰望的态度,莫云昭以自身做榜样,给这些年轻人提供机会,画一张大饼,比起任何说教,都来得有效。人才,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侍郎大人慨叹一声,钻进大帐,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记下来,快马呈报给工部尚书。 “做得好,皇上,这个探花郎,还真是头脑活,点子多。”太傅看着皇上递给他的文书,不禁连连赞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莫郎中这一招棋走得着实妙!来年开春的工程,必然会更加事半功倍。” 燕博容看着太傅,微微一笑:“太傅此话怎讲?” “皇上,工部唐大人已经在全力推行6个管理,其中很多东西的传达,都需要依靠文书,如果下面的人不识字,仅靠官员们口口相传,肯定会有所疏漏。如果识字的人多了,传达起来肯定方便很多。您看,李侍郎已经着人将这些措施做成小牌子,天天教给现场施工的人,不要求他们会写,但是能认得c会念,对制度的推行就已经大大有利。” “太傅的见解与朕不谋而合。”燕博容听着太傅的话,不停的点头,末了对站在大殿下的太子燕泽明说道:“太子,禹城此举甚合朕心,朕命你为钦差,代朕去一趟禹城,发放一些御寒物资,慰劳前线将士。” “儿臣尊命。”燕泽明下了大殿,拿着皇上的手谕,到户部请领银两物资,第二天就带着人马前往禹城。 天寒地冻,燕泽明带领的车马行进非常缓慢,一路上,车夫们叫苦连天,燕泽明却心情奇好,就连有一段大雪封路,他命人洒盐化雪,冷峻的脸上都微微泛着笑意。 莫云昭极不耐寒冷,虽然在营帐里起了炭火取暖,她还是冻得有点抖抖索索,穿着厚厚的棉衣,抱着被子取暖。燕泽明带领的人马到大营的时候,莫云昭实在不想出去迎接。正想着以什么借口逃脱接驾,就听到李侍郎的随从在帐外朗声说道:“莫大人,侍郎大人请您前去接驾!” 燕泽明远远的,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的莫云昭。一身灰扑扑的棉袍,套在细瘦高挑的身子上,显得有些臃肿,却并不妨碍她傲然挺立的身板。无论什么时候,她似乎都会下意识站得非常笔直而端正,温和中带着大气。 再近一些,虽然她微微低着头,燕泽明还是看清了她那张娇媚明艳的脸,耳边似乎又响起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念之间,便喜欢上了它。” 皇上派送的大量御寒物资,如雪中送炭,缓解了营帐中的寒冷,侍郎大人命管事一一按照官阶大小派发给各个营帐,燕泽明坐在中帐,喝着茶,莫云昭陪侍在一边。燕泽明见莫云昭不停的往火炉边偎靠,微微笑道:“莫大人怕冷?” “太子爷难道不怕冷?”莫云昭见被他识破,索性直接将凳子移到火炉边,满足的坐下,引得侍郎大人哈哈大笑:“莫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偏弱,看着总让人担忧。” 燕泽明见物资发放一时三刻也完不了,站起身说道:“莫大人,听说你的营帐就在附近,本钦差可否方便到你营帐一观?” 李侍郎心中暗叫“乖乖”,这太子爷对待莫大人的态度,好像比太傅还要尊重。 “当然。”莫云昭早就巴不得离开,赶紧站起身说道:“太子爷大驾光临,下官不胜荣幸。” 看到莫云昭将被子挂在营帐门口挡风,燕泽明心中有些酸涩,营帐中虽然生着火,一眼看去,仍然冷冷清清:“你,一直住在这里?” “是啊,沿江工程未竟,这里一直是工程大本营。”莫云昭指着桌前的椅子:“太子爷请坐,这里虽然简陋,已是大帐中比较舒适的地方了。底下的管事和工人均是多人合住一个营帐,再冷的天,都打地铺睡在地上。” 看着莫云昭云淡风轻的样子,燕泽明满腹言语,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自从在书房公然向她表明心迹,隔了一年多,两人再次相见,那一幕,似乎久远的没人再愿意提起,最后,所有复杂难言的心情,都化成了两个字:“倩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兄弟阋墙 莫云昭吃了一惊,赶忙轻咳一声:“太子殿下,下官给您倒茶。” 燕泽明见她如此紧张,不禁苦笑一声,靠着椅子坐下,轻轻说道:“云昭,对不起,是我太过鲁莽,每次一见到你,我就全然不像自己。” 莫云昭叹了口气,在燕泽明对面坐下:“云昭多谢太子爷不杀之恩。云昭也知道,太子爷知而不报,是顶着多么大的风险,但是云昭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从未觉得如此满足而惬意。能够以微末之力,造福皇朝和百姓,云昭今生死而无憾。” “云昭,你这样受苦,我心里不好受。”燕泽明冷峻刚毅的脸上,全然都是温情:“未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知道心疼二字。遇到你之后,每每一想起你,心中总是千丝万缕,牵念不断。云昭,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我当初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你?” 莫云昭心里后悔的要死,早知道燕泽明这样毫无顾忌,她就应该找借口留在侍郎的大帐中,见燕泽明目光殷殷的看着她,她只能故作镇定,一板一眼的说道:“下官不知。”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好像你无论是什么模样,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总能第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你。”燕泽明却丝毫不给她装傻充愣的机会:“云昭,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三生石’吗?”燕泽明也不等莫云昭回答,径自说道:“也许,前生,我真的认识你,才会不论什么时候见到你,都会认出你。” “太子爷,”莫云昭内心差点崩溃,问题是,她不认识他啊,就算再相识一百遍,她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妻妾满屋的男人,即使尊贵如太子,即使尊贵如皇上,这种婚姻制度,太挑战她的三观:“云昭今日有幸能听到太子爷一番肺腑之言,实在心存感激。太子爷既然以诚相待,云昭也就直言不讳,若是言语中有所冒犯,还请太子爷见谅。”莫云昭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燕泽明的神态。 “云昭,”燕泽明温柔的看着她,满脸的宠溺:“现在你面前坐的,只是喜欢你的一个男人,而不是大燕皇朝的太子爷。” 莫云昭内心冷哼一声,若是得罪的狠了,你可以随意变身,我又不是猫,有九条命可以折腾:“太子爷,云昭的身份,您非常清楚,所犯律条,无论放在大燕哪个地方,都是难逃死罪。以云昭这样的身份,藏匿尚且不及,怎敢私交太子爷?” 燕泽明久久不言不语,直到莫云昭以为触犯天威,是不是要跪下请罪时,燕泽明却低低的问道:“为什么他就可以?” “啊?”莫云昭脑子乍然停摆,猛地被他一问,才想起至今游学各地的燕泽誉,莫云昭不禁苦笑:“太子爷,您既已知我身份,又何必多此一问?” “他不过是仗着早些遇到你。”燕泽明看着莫云昭微微泛着苦涩的脸庞,那一张俏颜和那一双幽深透亮的双眸,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深深刻在他的心中,想忘都忘不掉,每每夜深人静,总是随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浮现在他脑海:“云昭,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从来都不在乎。” “我在乎。”莫云昭正了正脸色,一张俏脸顿时浮起寒霜,让燕泽明的心猛地一沉:“太子爷,您已经娶了太子妃,并且还有两位侧妃,您名正言顺的拥有这些女人,所以,不论您如何喜欢云昭,对于云昭来说,从此都要介入女人的争斗中。您也看到了,云昭精力实在有限,今时能够忍受艰苦,忍受不便,为沿江水利工程而竭尽所能,才是我之所愿。承蒙太子爷不弃,但是,云昭不想把生命耗费在女人们为了一个男人争宠的宫斗戏码中。” 燕泽明看着她清冷的面孔,一时怔忪起来,从来没有女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要什么,她不要什么,如此的理直气壮,如此的义无反顾,又如此的神采飞扬。 “如果,我将这天下送到你面前来,也不行吗?”燕泽明魔怔了一样,心底柔软的部分全线崩溃,说出了自己也难以置信的话:“我可以给你,这天下。” 话一说完,两个人均是一愣,眼中乍然而起的光华一闪而逝,像流星划过天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爷真是爱说笑。”莫云昭回过神,淡淡的回了一句:“太子爷若是有心,云昭带您去看看在建的水利工程。” 走了一会路,莫云昭身上倒是慢慢变得暖和,冬季的江水,白茫茫的非常平静而温和,岸上行人稀少,偶有低着头匆匆而过的,多半是不得已出门的,连目光都懒得扔过来一些。 莫云昭一边走,一边介绍工程的进展和设计理念,以及遇到的一些问题和相应的解决思路,燕泽明偶尔也会停下来询问几句,不知不觉,两个人来到禹城街市,莫云昭见人多了起来,也不便再称呼燕泽明太子爷,只淡淡的招呼一声:“大哥,这里的茶水和点心都很正宗,您想不想尝尝?” 吃完茶点,莫云昭身上热乎乎的,不禁心情也好了起来:“大哥,马上就是春节了,南方的习俗和北方差异比较大,您是要多留几日,还是要趁着春节前赶回去?” “真希望下一场大雪,把我阻在这里,好让我正大光明的在南方过个悠闲的春节。”燕泽明听她一口一个大哥,心里高兴,一时也开起了玩笑。 “其实说起来还是京城的春节比较气派。”莫云昭只在京城过了一次春节,倒是有些怀念和燕泽蓉居住的小屋:“不知道蓉儿现在怎么样?” “父亲指婚,对方是她一直中意的汪家公子,只等天气好的时候嫁过去。”燕泽明见过燕泽蓉几次,因为他和燕泽誉护着,其他想要为难这个妹妹的,心思也渐渐弱了,毕竟皇上也非常宠爱这个小公主。 “那就好。”莫云昭淡淡的点了点头,虽然吃了不少苦,能够嫁给喜欢的人,至少对目前的燕泽蓉来说,也算是心想事成。 南方的夜晚,比北方来得快许多,看着渐渐升起的暮色,莫云昭也不敢再逗留:“大哥,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接近年关,燕泽明作为太子爷,京城的很多典礼和仪式都缺不了他,虽然有些不舍,燕泽明还是只驻留了三天就启程返回。 送走太子爷,莫云昭回到营帐,看着这些天因为规避燕泽誉而离开的清颜,这个漂亮的男孩,随她到营中一年多时间,如今也长高长大不少,她顺手拿出一本厚厚的文书,递给他:“清颜,派人将这个送给四哥,并转告他,一定要在春节前交到状元郎云慕涵手里,这是云慕涵翰林期满争取留在户部的捷径。” “是,大人。”清颜知道事关重大,谨慎的应道。 “清颜,这里非常辛苦,你随我到这里来,会不会后悔?”莫云昭看着这个还未长成的少年,心里有些不忍,曾经也是锦衣玉食的人儿。 “大人一心为皇朝百姓,清颜无能,不及大人一二。”清颜说着,不改爱脸红的脾性:“比起每天在府里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清颜觉得现在更充实。” “那就好,记得查验对方身份,一定要亲自确定是四哥的人。”莫云昭挥挥手,坐到炭火旁取暖,她把以前学习过的会计学融和大燕皇朝的财务现状,制作了一整套新的简洁又方便的财务运作办法,云慕涵有左相大人撑腰,通过燕泽誉拿到这一套方案,进入户部应该万无一失。以云慕涵的才华和左相的支持,两三年下来,云慕涵应该会在户部挣下一片天地。 清颜回到营帐的时候,见莫云昭已经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递给她一封书信:“大人,四爷来信了。” 莫云昭接过信,微微皱了皱眉头,坐起身交代清颜:“给太子爷的信送走了吗?” “是的,已经送过去了,我们的人快马加鞭,会在太子爷进燕京之前交到他手里。”清颜轻轻说道。 “嗯,你派人盯着,若有意外,随时安排备用人手。”莫云昭仔细交代完,等清颜走了,才拆开燕泽誉的信,慢慢看了起来,半年不见,他的字里行间,渐渐显出一个男人的坚毅,看来,在外漂泊的这些日子,他的成长迅速且显而易见。 想起在京城蠢蠢欲动的燕泽廉和燕泽润,莫云昭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兄弟俩太沉不住气,要是晚个一两年再动手,自己也不用费心思保燕泽明,皇帝燕博容身体还不错,从目前的健康状况看,再做个十年八年的皇位还不成问题,燕泽誉年纪轻,即便有安太后和马贵妃的支持,也是羽翼未丰,与其让燕泽廉和燕泽润两个人来捣乱,还不如让燕泽明安然守着太子爷的位置,只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兵权。 莫云昭看了看桌案上的《兵法概要》,自己没有征战沙场的经验,如今虽看了许多兵书,不过也如赵括一样纸上谈兵罢了,兵权,历来都是皇上亲掌,莫云昭叹了口气,看来,忙完这里的治水工程,自己的下一站,也该移师疆场了。 燕泽明带着人马刚一进京城,就被明着接驾,实则软禁的御林军大队簇拥着回到皇宫。燕泽明想起进京前自己坐轿里莫名其妙被人投进来的东西,暗自冷笑,万万没想到,自己竟遭到两个亲弟弟的暗算,一母同胞,竟然如此狠心置他于死地。 朝堂之上,泾渭分明,燕泽明也不急着为自己翻牌,他跪在大殿之上,静静的听着自己那被人条条罗列的罪状,似乎的确万死难辞其咎。 燕博容满脸震怒的看着燕泽明,见他不慌不忙,如此镇定异常,心下也觉得甚是蹊跷:“太子,你可有为自己辩驳的地方?” “父皇,儿臣自被父皇委以重任,总觉得朝堂之上无小事,事事亲力亲为,万万不敢掉以轻心。父皇也曾说过,儿臣性情耿直,些许小事也要较真。儿臣秉性如此,又如何肯做那小人之事?”燕泽明虽然跪在地上,但此刻眼中清明,坦荡荡无一丝凝滞。 “证据确凿,你又作何解释?”燕博容看着毫无惧色的大儿子,心中倒是一阵欣慰,这件事情,他也觉得蹊跷,力排众议,没有将太子送到刑部慢慢审查,就是想当场让一些人明白,皇权不是那么容易被挑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燕泽明微微直起身:“诬陷儿臣的人有证据,儿臣为了自证清白,当然也有证据,还请父皇容许儿臣当殿呈上。” 得到皇上允许,燕泽明不慌不忙的命人将自己轿子里的证据搬过来,一条一条,一项一项,瞬间将适才的罪状驳得体无完肤。朝堂之上,有人面带微笑,有人脸色泛白,燕博容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把龙椅的诱惑力,他有些心痛的挥挥手:“好了,下去吧,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太子代朕慰问禹城大营,一行辛苦,着回宫修养三天!” “谢父皇恩典!”燕泽明叩首谢恩,退出大殿,饶是隆冬季节,他却出了一身的汗。回到自己宫中,燕泽明踢开书房的门,封跃闪身跟进门。燕泽明冷冷的看着他:“查清楚没有?” “回殿下,是四皇子的人。”封跃走近燕泽明,附耳说道。 “他不是一直在外游学?”燕泽明蹙着眉,坐到桌案后方:“倒是比你们一群废物还强。” 封跃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终于硬着头皮回道:“四皇子请了太后帮忙,殿下,有些事情,您不在京城,我们实在难以出手。” “这次欠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不知道日后他想索要什么?”燕泽明听到太后出手,心下一松,随口说道。 “不过是明哲保身,找个依仗罢了,属下看他绝不敢仗着人情狮子大开口。”封跃见燕泽明心情不好,说完话赶紧撤退。 燕博容下了朝,却是气得浑身发颤,派了身边的公公将罗列太子罪状和所谓的证据全部付之一炬,直接让人传话给燕泽廉和燕泽润:“着二皇子c三皇子闭门思过,一年之内,无故不得出府!”等崔皇后闻讯赶到的时候,皇上已经独自宿在永福宫,闭门谢客。 崔皇后吃了闭门羹,气的浑身发颤,直恨得咬牙切齿:“两个不成器的,竟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容,无端叫人看了笑话去!” 莫云昭得到消息,已经是除夕前夜,她立在营帐前,看着深沉如墨的苍穹,微微叹了口气,皇上燕博容顾念崔皇后,到底是对两个儿子留了情,虽然这次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不过,燕泽明那里,也算是埋下了一颗钉子,兄弟阋墙,早晚的事。 李侍郎已经回京,莫云昭领命驻守大营。晚上巡完营,莫云昭站在自己营帐前发呆,时间一久,她冻得有点发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清颜,也没转身,轻轻说道:“你去休息吧,我走走就回营帐。”说罢,莫云昭只身就往江边走去,夜晚的风,更加的冷冽,夹杂着河水的淙淙声,益发显出夜的寂静。 “这里风大,吹多了不好。”一副温热的身躯,抵在莫云昭背后,清淡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转道云城 “不是在宁城吗,怎么过来这里?”莫云昭转身看着燕泽誉,语气里有着隐藏不住的淡淡惊喜。 “一帮迂腐顽固的老头子,对着他们还不如来看看你。”燕泽誉被她语气里的惊喜熨帖的心里发软,虽是抱怨的口气,却终是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遇到阻力了?”燕泽誉推行新的教学方法,虽然在一些地方很受欢迎,但是在一些比较守旧的大儒那里,遇到的困难更大,越是厉害的人,越容易固守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不愿意接受变革。改革和创新,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场艰难而持久的运动。 “是的,不过,那些都不是真正的阻力,只要多花力气多花时间,总会慢慢解决。”燕泽誉伸出手臂,将她揽在身边:“美好的东西,迟早会吸引人的注意。” “你有这样的信心再好不过,天下的事,无非都是聚沙成塔c集腋成裘,一点一点改善,一点一点进步,总会造福万民。”莫云昭借着点点星光,抬头打量着他日益变得成熟的脸,俊美中带着些许风尘,可能因为赶路而没有剃须生出的胡渣,在宁静而漆黑的夜晚,散发出一种男性的刚毅,不禁暗叹一声,成长,可能就在一夕之间。 两个人回到营帐,看着燕泽誉大喇喇坐在自己床上,莫云昭一脸无奈,清颜见到主子非常开心,伺候着他洗脸剃须换衣服,忙得不可开交,清城站在帐内一角,等清颜忙完,拉着他一闪身出了营帐。 “你晚上要睡这里?”莫云昭见他耍赖般不肯动的样子,淡淡的问道。 “这么晚了,你叫我住哪里?”燕泽誉看她站在烛光下,清瘦的身形更显得单薄,不禁有些心疼,正值春节,连一向敬业的李侍郎都赶往京城回家过节,偏她一个女人,寒冬腊月的自行请命,驻守在清冷的大帐之中。 莫云昭叹了口气,也不揭穿他,反正冬天穿得这么多,同宿一床也没啥大不了:“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燕泽誉往外面挪了挪,莫云昭认命的爬到里面,放了一个枕头到两个人中间:“不准越三八线。” “三八线,什么东西?”燕泽明见她一张俏脸晕红,又端着一本正经的态度强调的非常慎重,索性慵懒的靠在床头,微笑着问道。 “当然是阻止四爷行止越外的界限。”没了枕头,莫云昭只好转身取了自己放在床头的棉衣,垫在脑袋底下充当枕头,低低的,睡着很不舒服。 “什么时候我又变成四爷了?”燕泽誉见她躺下后动来动去,顺手抽出衣服,将她放在两个人中间的枕头塞回去:“听着似乎比四哥要顺口。” “哼。”莫云昭淡淡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燕泽誉顺势躺下来,拉起被子盖上,并无过多的言语。 虽然沉默着不再说话,可是,两个人都分明了无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稀薄,两个人安静的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燕泽誉长叹一声,伸出手臂,将莫云昭揽在了怀里:“倩儿。” 一夜无梦,莫云昭睡得昏天黑地,燕泽誉的身体像个火炉,被他抱在怀里,莫云昭睡了入冬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看着清颜张罗早餐,始终带着一张微红的脸,莫云昭忍不住逗弄他:“清颜,你一大早去哪里偷抹了胭脂,脸怎么这么红?” “扑哧”一声,立在旁边的清城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莫云昭看了清城一眼,摇摇头:“清城,你四爷昨晚没地方安枕,你是怎么办的差事?” 清颜被清城笑得恼怒不已,这时候听见莫云昭替自己出气,不禁一阵神气,清城却恨得直咬牙齿。燕泽誉仿佛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的坐着吃早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四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吃完早饭,莫云昭照例去巡营,回来见燕泽誉端坐在书案前,不禁走上前问到。 “你打算去军营?”燕泽誉没有回答她的话,修长的食指勾起来,轻点在《兵法概要》的封面上,阴沉着一张脸问道。 “既然打算做事,自然要做全套。”莫云昭见清城和清颜守在帐外,坐在燕泽誉对面轻轻说道:“钱财和兵权必须握在手里,户部算是有了自己人,兵部当然要亲力亲为。太子爷那里你卖了好处给他,让他卸了心防,那两位一年之内暂时碍不了事,等今年汛期结束,我会根据工程情况再做打算。” “这里的事情不做了?”燕泽誉眼睛眯起来,心情却更加沉郁。 “叶达开你知道吧?”莫云昭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李侍郎回京,会顺便把他带过来,他为人虽然有些投机取巧,但是最近出了那两位的事情,他也安分下来。他以前和我也算有些交情,如果借这个机会将他提拔到工部,这个工程完成,功劳自然少不了他,只是到时候恐怕还要清颜留在这里监督。”见燕泽誉脸色和缓下来,莫云昭叹了口气:“四哥,其实左相大人在朝堂上一直非常有号召力,云状元郎也是个有志向的大好青年,若不是亲眼见过云九卿,四哥和左相府结亲,倒是最好的办法。” “莫云昭,”燕泽誉脸色一变,心情瞬间又跌落谷底:“你不要得寸进尺!” 莫云昭不在意的瞅着他:“干嘛要生气,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你迟早要解决这件事情,早作打算,事到临头才不会自乱阵脚。” “在你眼里,婚姻就是这样被拿来做赌注?”燕泽誉冷静下来,语气更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嗯?”莫云昭吃惊的看着他:“你身为皇子,难道到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自觉?”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在两个人的沉寂中变得压抑,连守在门外的清城和清颜也站立不安,不停的用眼神交流。本来打算在这里过春节的燕泽誉,除夕当天却带着清城离去,清颜虽然一直很听莫云昭的话,却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大人,你不该惹恼爷。” 莫云昭笑得云淡风轻,这位爷,恼羞成怒而已,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他想往高的地方走,身边哪里还能有清静之地?不过是奢望罢了。 叶达开来到禹城后,倒也中规中矩,他知道皇上和太子爷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有这样的机会来参与,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莫云昭带着他亲临工程,手把手教会他很多东西,资料和卷宗,也是毫无保留的送给他做参考。叶达开感念莫云昭的提携,又跟着李侍郎这样一位胸怀博大的上司,做事更加的卖力。 有了叶达开,莫云昭不像以前那样繁忙,她看着桌案上清颜送过来的调查报告,不禁微微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原来的兄长,竟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赵浩然,自己没有实战经验,但是在军中做个参将,把这位哥哥捧到大将军的位置却是绰绰有余,如今西南战线吃紧,海外蛮夷侵略不断,皇上早就忧心忡忡。 很快做了决定,莫云昭修书一封,让清颜快马送给燕泽誉,自除夕一别,两个人再无联系,虽然清颜时常会汇报主子爷的动向,莫云昭却很少放在心上,她可以帮他,可是,最终做决定的还是他。他想要,她就帮,这大燕王朝谁来当家做主,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燕泽誉的回信很快送达,信中只有淡淡的四个字:“如你所愿。”莫云昭苦笑不已,似乎这位爷,还没消气。 禹城的汛期,间接检验了一部分已经完工的工程,汛期一过,李侍郎趁着大家情绪高涨,加大力度投入后续建设,莫云昭将手头边的事物移交给叶达开,提出有事回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李侍郎考虑到他离京时日良久,爽快的给了他假期。 莫云昭回京之前,悄悄转道云城,去看望久不见面的燕泽誉,她此次回京转去西南,至少需要一年半载时间,好像,真的会惦念他。莫云昭到了云城后,先去店铺买了一身女装,而后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悄悄换了。这里无人识她,她也想趁这个机会,自由自在的放纵一回。 云城的丝绸和薄纱,是出了名的好。云城女子的装束,也是出了名的飘逸。莫云昭借了莫云烟之名,身着一袭粉色丝绸长裙,足蹬浅蓝缎面绣花鞋,腰间系着一条白色薄纱,细瘦高挑,姿态万千,纤腰盈盈一握间。她悠闲自在的穿过云城小街,风情万种的出现在燕泽誉跟前时,看到他满眼的惊艳,不禁面有得色:“四爷,云烟这厢有礼。”隔着几步远,她微微福了福身,明媚温暖的笑容,比云城的阳光还灿烂。 清城一瞥主子爷的脸,心里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这位傲娇的爷,装腔作势这么久,抵不过这女人倾城一笑。哎,清城叹了口气,但愿,主子爷不会被美色所惑。 “你,怎么到了这里?”燕泽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才几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侧首低问。 “云烟本就是云城人氏,自从兄长到禹城治水,云烟就回到云城定居,听说四爷行经这里,云烟特来拜见。”莫云昭礼数做足,才低低的笑道:“我来看四爷气消了没有?” 回到燕泽誉在云城的居所,清城很自觉的守在了门口。看着莫云昭一身轻盈灵秀的装束,燕泽誉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拉到房内,拼了命圈在怀里,直到吻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气,双唇才稍离,低头盯着她嫣红似血的薄唇,身子却依然舍不得放开。 莫云昭被他有力的臂膀揽在怀里,腿脚有些虚弱,半年多没见,他似乎又变了很多,身上一股男性特有的麝香味,让他渐渐脱离两个人初遇时那雌雄莫辩的娇俏模样,哎,小鲜肉如今成了型男,臂膀里隐隐勃发的肌肉,让她完全没法忽视。 “赵倩然c莫云昭c莫云烟,你这个狡诈的女人,你到底是谁?”燕泽誉恶狠狠的说道,再次俯下脸,看着她明亮清透的眼睛,喉间却逸出一声喟叹,唇轻轻贴合她的唇形,慢慢摩挲,莫云昭忽然脑海中就浮出一个词“耳鬓厮磨”。 坐到屋里的软榻上,燕泽誉这次却始终不肯放开她,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搁在她腰上:“为什么坚持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燕泽誉在她发间亲了一下,低低问道。 莫云昭淡淡一笑,似乎自己换回女装,他心里没了顾忌,吃豆腐吃得理所当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我只是去当个参将,赵浩然才是最终目标。” “你这么做,难道就没想过以后怎么办?”燕泽誉心里一软,终于提到了两个人都不愿意碰触的话题。 莫云昭低着头不看他:“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放我一条生路就行。在这里,我就叫莫云烟。” “那莫云昭呢?” “战死疆场,为国捐躯,反正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莫云昭笑了笑,这个世道,还有皇帝家办不到的事情吗? “你”燕泽誉心里堵得慌,手臂一紧,莫云昭又到了他怀里。 莫云昭感受到他的紧绷,心里泛起微微的疼,上一世和这一世,自己也只喜欢了这个男人,如果能够在这美丽的云城,过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也是人生美事:“四哥晚上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燕泽誉见她忽然这么问,倒是一愣:“怎么了?” “良辰美景,四哥难道想虚度?”莫云昭身子骨软下来,轻轻将手臂缠在他腰上,整个人偎靠过去,一张脸涨的通红。虽然嘴里说得大方,可是不论哪一世,她都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燕泽誉听清楚她的话,瞬间浑身发烫,她搁在他腰间的手,更像是一把火,烧得他全身沸腾,说出口的话几近沙哑:“倩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莫云昭轻轻哼应一声,自己这一去,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如果错过会遗憾,那么她宁愿把所有的美好留在现在。 隔日起床的时候,莫云昭看着清城那副极不自在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清城,你主子爷没带你去过怡红院,怎么脸皮比我还薄?”眼瞅着清城落荒而逃,燕泽誉一把拽过她:“不许胡说!” “怎么了?”莫云昭白他一眼:“难道我有说错?” “我什么时候去过怡红院?”燕泽誉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随便诋毁我的名声?” “”莫云昭低下头,一串咕哝咽回嘴里。 “有话就说。”燕泽誉帮她夹了她最喜欢的蒸饺,眉梢中满是掩不住的春色。 “谁叫你技术那么好!”莫云昭吭吭哧哧的说完,彻底栽倒在碗里,不敢抬头。 终于弄清楚她的意思,燕泽誉俊美的一张脸上,溢满收都收不住的得色,一天下来,看得清城不忍直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无有牵绊 莫云昭在云城待了七天,白天燕泽誉去拜访当地的名门大儒,她也不出门,傍晚的时候,燕泽誉回来,她会陪他沿着街边的小溪散散步,聊聊天。晚上的时候,芙蓉帐暖,数度,两个人极尽缠绵之能事,仿佛此刻就是一切,此刻就是永远。 七日里,没人提起过去,没人说起将来。 每日掌灯时分,莫云昭总是厚着脸皮,借着摇曳的光亮,低垂着头,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情话,喃喃的说给燕泽誉听。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自己以为深情款款的告白,每次换来的,都是他无止尽的拥吻和纠缠。 没法言说,可是彼此心知肚明,两个人,都在以这种方式和对方告别。 第八天,天刚蒙蒙亮,莫云昭就早早起床,看着晚上疲劳过度还在沉沉入睡的燕泽誉,她换上来时的衣着,轻轻将一身女装叠好,搁置在床头,悄然离开。她前脚刚走,燕泽誉后脚就醒过来,睁眼看着空荡荡的床畔,良久,他伸手取过她放在床头的衣服,细腻光滑的丝绸,淡淡的,鼻尖充盈的,皆是她的体香。 莫云昭快马加鞭,一口气回到京城,直奔工部尚书府邸,求见唐宇文。 “莫大人为什么想去兵部?”唐尚书看着莫云昭递给他的文案,这样的人才,搁在谁手下做事,都能成就自己的上司。 “工部的事情有唐大人和李大人坐镇,下面做事的换了谁都一样。现在西南战事吃紧,下官作为一名热血男儿,自当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自请前线,为国效力。下官虽是文官,可是,效力皇朝的心却是一样的,还请大人成全。”莫云昭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看得唐宇文心潮澎湃,自己也年轻过,也曾有过报效朝廷的想法,可惜,为官半生,安于朝政,从未真正踏出半步,没想到这看起来瘦瘦弱弱,文绉绉的探花郎,却是个实干家。 “老夫为官数载,还从未见过像莫大人这样倾心百姓,心系国家安危的赤子。莫大人既决心已定,老夫自当为莫大人引荐。”唐宇文捋了捋胡子:“兵部尚书温大人跟老夫同朝为官数载,关系非同一般,现在前线战事吃紧,想必温大人也非常希望多一些莫大人这样忠心为国的青年才俊,这件事暂且包在老夫身上。”不论别的,光是莫云昭递给他的这本工部治水概略,就足够唐宇文在皇上跟前攒一笔响当当的政绩。 拜别唐宇文,莫云昭回到小末书肆。莫小末正忙着整理书籍,听到店小二在称呼“四哥”,抬头望去,见是莫云昭,小姑娘高兴的眼泪婆娑:“四哥,你怎么一去这么久没消息,也不给我捎封书信来?”莫小末巴在莫云昭身边,兴奋的不得了:“云烟姐姐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云烟定居在云城,以后等你有空回老家,再去看她不迟。”莫云昭顺口说道,安慰着莫小末。 “四哥,要不我把京城的书肆关了,回云城去再开个书肆?”莫小末迟疑了一下:“我想和云烟姐姐在一起。” “乖,四哥现在很忙,没时间帮你操办这些,小末好好待在京城就行,这里好歹有些熟人,还可以关照关照书肆的生意。”莫云昭哪敢让她回去,只好温言安慰小姑娘。 “那好吧,等四哥忙好后再说。现在京城很多读书人都知道咱们小末书肆出了四哥这样的探花郎,名气可响了。”莫小末得意的说道,也不再提要回云城的事情。 第二天,莫云昭拜见完兵部侍郎温廷玉,呈给他一本自己对西南海战的一些看法和策略,表达了自己前往阵前做事的决心,也不多啰嗦就告辞离开,回到书肆,陪着小末说说话,静候回应。 温廷玉将莫云昭的文章,仔仔细细的阅读了好几遍,欣喜之余,急忙面圣,将莫云昭的文案呈给皇上,表示了对莫云昭这种人才的急需,皇上让众位大臣传阅了莫云昭通篇带兵作战的策略,看得众位大臣点头称赞不已:“没想到这位探花郎倒是位全才,殿试的时候,看他将皇上的命题改头换面,还以为他不善用兵。” “是啊,就是不知道这位莫郎中会不会只是纸上谈兵,误了前线军机?”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如果先从参将做起,应该不至于耽误大事,他这么精通兵法,如果能够辅佐将军,而不左右将军的决断就行。”另一位大臣表示支持。 太子爷燕泽明一声不吭,脸色变了几变,直到皇上问起他,他才慎重的说了一句:“儿臣不才,对军事方面所知甚少,还请父皇训诫。” 皇上点点头,对他谨慎的态度非常满意,事关国家大事,在一帮老臣面前,燕泽明难得这么低调持重:“唐爱卿,莫云昭在你手下做事将近两年,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回皇上,微臣才疏学浅,对军事方面仅略懂一二,不敢妄言。然莫云昭莫大人在工部治水期间,思路新奇,章法有度,成绩卓著,颇有大将之风,他到微臣处请调兵部,是想为我大燕皇朝尽一份赤子之心。微臣虽然爱惜他在治水方面的奇才,可是,刚才看到莫大人一番带兵作战的策略,微臣觉得,领兵当如治水,莫大人能一通百通,奇思妙想,有这样的人才,当真是我大燕皇朝之福啊!”唐宇文昨天刚刚拿到莫云昭递给他的治水概略,今天又看到他的兵法策略,感慨良多,如果不是之前答应莫云昭帮他说情,他都想反悔留下这个人才。 皇上点点头,转头看向温廷玉:“温爱卿有什么看法?” “回皇上,微臣看到莫大人的策略时,眼前一亮,此次西南战事吃紧,正是因为我大燕将领缺乏熟悉海事作战经验所致。莫大人的文章中,除了多方考虑海水气象c潮汐变化以及沿海水域特点,甚至连水兵作战要求以及船舰制造要求都囊括其中,是不可多得的综合性谋略之篇,而我们西南沿海需要的,正是莫大人这样多方面精通的人才。”温廷玉微微低头,回禀皇上。 皇上点点头:“既如此,朕着莫云昭由工部调至兵部海军提督麾下为参将,暂擢升为正四品上,待他日有军功,再酌情升至正三品,唐爱卿c温爱卿意下如何?” “陛下圣明!”唐宇文和温廷玉躬身答道,其余的大臣,有赞同的,也有不甚赞同的,但是皇上既已决定,敢当场反驳的也没有什么人。 下了朝,燕泽明一脸乌沉的回到东宫,太子妃徐慧敏前来请安,被他的脸色吓得噤声,梅侧妃和仪侧妃跟在她身后,端的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被波及。自从去年春节前外出归来,燕泽明就没给过谁好脸色。随着二皇子c三皇子被皇上禁足,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人敢触碰太子爷的逆鳞。 傍晚时分,燕泽明一身便服出了宫,吩咐封跃将莫云昭请到自己宫外一处偏僻的宅院中。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夏末初秋,莫云昭青布长袍,一身单衣,细瘦的身躯显得更加高挑修长,清透的双眸,俊秀的眉眼,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整个人透出一股疏朗豁达的从容气度。 燕泽明心中一紧,这个模样的她,使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明明他是一国太子,然而恣意天下的,却仿佛是她。 莫云昭见他不吭声,也不再言语,上前几步,微微靠近他一些,负手而立,仍然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燕泽明无奈的摇摇头,却是长长的吐出半年来郁结胸中的一口闷气,低声问道:“莫云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出海啊。”莫云昭站在温热的暮色里,软糯的口音中带着一丝豪气:“云昭虽不能纵马沙场,但是扬帆海上,想必也是人生另一番况味。” “你以为只是出海这么简单?这是战事,也是海上疆场,”燕泽明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弄不好会丢了性命,有去无回!” “太子爷,云昭妄为,能够苟活到现在,已经是仰仗大家一番体恤包庇之恩,在国家需要之际,能够战死疆场,总比窝窝囊囊的枉死在朝堂刀下来得痛快些。”莫云昭哈哈一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说不定云昭有一天也能载上大燕史册,名垂千古。”说着,莫云昭摸摸鼻子:“只要那时候太子爷记得千万不要拆穿云昭的身份,留一份薄面与我就行。”说罢,见燕泽明不发一语,一双朗目死死的盯着自己。莫云昭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只好呵呵低笑:“算了,人死了什么也不知道,太子爷要是想拆穿,随便你。” “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留恋这盛世繁华?”燕泽明慢慢走近她两步,低低的问道,年轻美貌,满腹才华,可是她为什么总是一副肆意张扬c毫不恋栈人世的模样? “盛世繁华?”莫云昭淡淡的重复着这四个字,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翘,是啊,在大燕皇室的眼里,如此富庶的天子脚下,可不就是盛世繁华?可是这样的盛世繁华,与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差别又何止是一星半点?莫云昭回过神,表情有点漠然,也有些许的迷离:“太子爷,这盛世繁华与云昭何干?” 燕泽明微微一怔,就知道自己说错话,她曾经是燕泽誉的妾室,虽然出身低微,可是比起一般女子而言,也算得上一步登天,一朝富贵,而她却拼了性命逃离,可见,她心中所要,从来不是荣华富贵。她伪装身份,潜心治学,考中探花郎,心思却不在为官之道,一力的倾心治水,造福百姓。她既不贪恋富贵,也不着迷朝堂,就算再多的繁华,又岂能入得了她的眼:“倩儿,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样东西是你所在意的?” “当然有。”莫云昭卸下所有的伪装,神情认真的看着燕泽明,一字一顿的说道:“太子爷,若是云昭能够选择,那么我愿,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 燕泽明被她眼底的认真灼痛,心里更加的难受,过了很久,他才轻轻问道:“不能,屈就?” “如果能,我何必走到这一步?”莫云昭转过身,背对着燕泽明,看着在暮色中逐渐模糊的庭前花草,叹了口气:“太子爷,云昭感谢您的一番情意,但是,云昭这一生,想随心所欲,无有牵绊,不愿向这盛世妥协一分。” “四弟呢,你也准备放弃?”燕泽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冲口问道。 “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乍然的相遇,欣然的相处,断然的别离,没有谁是谁的永远,没有谁是谁的唯一。离别后长长的思念,会让一切变得更美。”莫云昭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燕泽明。 崔皇后从徐慧敏处得知燕泽明心情一直不好,却是大为光火。这么久了,作为一个太子爷,未来的天子,就算是被兄弟暗算,被人诬陷,也不能继续这样颓废下去。她最近听多了皇上对燕泽誉的称赞,心里的愤怒达到极限,又重新查起赵倩然莫名失踪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是燕泽誉捣的鬼,那么她手上总算有一些制胜的法宝。 “回皇后,七公主那里奴婢再三确认过,她是无意间到了后山,迷失了方向跌下山脚,被过路的行人救走。救她的人家,奴婢也派人去查过,和公主殿下的说法一致,她被救回去以后,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后不记得任何事情,直到去年中秋节的时候,救她的人将她领到她走失的地方,触景生情,她才突然想起一切。奴婢问过太医院好几个太医,他们都说公主这种情形属于暂时性失忆。”管事嬷嬷在崔皇后身边轻轻说道。 “那位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崔皇后隐隐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这番说辞,一时也听不出什么漏洞,和之前燕泽蓉的说法毫无二致。 “如果那天从后门出去的丫鬟就是那位,那她失踪的地方和公主坠落的地方恰好相反,奴婢派人沿着那条路线查了很久,都没人见过那样一个人。”管事嬷嬷也觉得蹊跷:“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奴婢想”管事嬷嬷看了看崔皇后,欲言又止。 “说吧,恕你无罪。”崔皇后抿了一口茶,冷哼一声。 “奴婢知错。奴婢是想,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位根本就没出去,说不定现在还藏匿在寺中。另一种呢,就是她可能易容,听说民间有一种法术,可以让人变成另一个完全认不出的陌生人。”管事嬷嬷胆战心惊的说道,观察着崔皇后的表情。 “白马寺是皇家寺院,想必那些老和尚也没那个胆,不过,”崔皇后一顿,忽然想起常常吃斋念佛的安太后:“要是有人撑腰,那倒是不同。” “皇后娘娘圣明,那位可一直偏心着呢。”管事嬷嬷见崔皇后想明白了,也就不再多嘴。 “照这个方向再去查查,男的c女的都查。本宫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没了不成?”崔皇后眯着眼,这一切,总是让她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与太子爷交好的那位探花郎呢,来历查清楚没有?” “回皇后,探花郎是一介穷书生,无根无基,但是才华c见识c能力据说都非常出色,太傅c工部侍郎c兵部侍郎,甚至连皇上都对他赞不绝口。” “听说他与老四关系也不错?”崔皇后最烦心的就是这个,好好一个人才,如果能为燕泽明所用倒好,如果和燕泽誉牵扯不清,少不得要丢卒保车。 “以前是有这个说法,不过,据说四皇子出京后,两个人就再无相交。”管事嬷嬷不敢说太子爷私下会晤探花郎的事情,这位皇后,一向最护短,见不得人说一句太子爷的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小心翼翼 莫云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中秋节有着逃不掉的牵扯,她被调至兵部任职后,温廷玉尚书并没有急着让她赶往西南前线,而是让她在兵部滞留一段时间,熟悉兵部事务,待中秋节过后再行出发。 莫云昭非常佩服这位大人的睿智,磨刀不误砍柴工,自己虽然前世跟着爸爸经常看军事频道,对现代海事战争有一些了解,但是毕竟对现行的军事管理知识非常欠缺,她借着这个时间,贪婪的学习着各种兵器c兵种以及用兵策略,带兵方法,好在温廷玉礼贤下士,谆谆教导,让莫云昭受益良多。 忽忽已至八月,眼看还有半个月时间,莫云昭采买了一些常用物品,准备着出行用的东西,这一去,也不知何年再归,心里终有一丝说不出的留恋。回到自己的二进小院,想起燕泽蓉跟在她身子后面,一口一个“四哥”的叫,她不禁有些好笑。端了一碟花生米,斟了一碗米酒,她坐在院子前的青石板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不知不觉,天色黑透,无星无月的夜晚,黑沉沉像无边的幕布,莫云昭坐得有些腰背发酸,正想起身回房,忽然想起院子大门没有上闩,她眼睛虽然适应了黑暗,走起路来还是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赶紧抬手去够大门,用力过猛,竟一把将院门给扯开来。 站在院子外的人似乎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来不及回避,直直闯入莫云昭眼帘:“四哥?” 燕泽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闪身进门,顺势将门一关,就将她嵌入怀中,俯身循着她的唇,一点点亲吻着,终于抑制不住,越来越深,似乎怎么都不过瘾,最后抵着她轻轻一咬,竟是满嘴血腥,痛得莫云昭一哆嗦,含混不依的叫道:“四哥!” 这一声低叫,却听得燕泽誉浑身发紧,抱起她回到室内,一扯纱帐,抵死缠绵。 天蒙蒙亮,莫云昭迷迷糊糊没睡多久,察觉到动静,眯着眼嘟囔一声:“要走了吗?” 燕泽誉已经穿戴好,听到声音,低头附在她耳边说道:“天还早,再多睡一会。”眼睛瞄到她有些红肿的唇,却忍不住又轻轻啄了一下,莫云昭呲呀一声叫到:“疼!”昨天嘴唇被他咬破,伤口根本没时间休整,此刻被他一碰,痛感刹那回归。燕泽誉低低的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唇,才不舍的离开。 燕泽誉回到翰林院的事情,众所周知,一年游历归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一种通透之感,为人也更加低调坦然,深得太傅赞叹:“皇上,看来四皇子游学的经历,让他长进不少。识得人心,体会世故,方能更加豁达。” “是啊,要不是太子助朕处理朝政,朕都想让他出去历练一番。”皇上笑了笑,也有一番感慨,皇后始终舍不得太子离京半步,然而,得天下易,服天下难,有些事情说不上好坏。 莫云昭在兵部当值。下午时分,她做完手头的事情,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册,想起昨天晚上,心里就不禁有些紧绷。如果不是那一点小小的偶然,两个人都不会失了自制。云城一别,其实她没想过再见他。也许,燕泽誉也是下了决心要和她分开。莫云昭叹了口气,摸摸还有些疼肿的嘴唇,抿着唇一上午,中午都不好意思一起和大家吃饭,这时候肚子倒有些饿。 熬到下班的点,莫云昭出了兵部值班房,中午少吃了一顿饭,肚子饿得发慌,她低头恹恹的踱着步走在街上,想着要到哪里去吃顿饱饭。 “莫大人,主子爷请您过府一叙。”刚转过一条街,等在街角的清城拦住她。 “我要去吃饭,没什么和你主子爷要叙的。”莫云昭不想再见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早几日动身。 清城没料到她会拒绝,怔愣一下,急忙揖礼:“还请莫大人不要为难清城。” “我想为难就为难,怎么了,怕你不成?”莫云昭冷哼一声,想到清颜还留在禹城大营,心里颇不是滋味,摆明了不鸟他。 清城被她一噎,一时也毫无办法,他跟着主子爷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见他在乎过谁,可是偏偏对这位清城头皮发麻,跟在莫云昭身后,莫云昭瞧见不远处的轿子,心里暗叹一声,清城也是个半大孩子,自己干嘛要跟他为难:“我走不动了,你叫轿子过来。” 见到燕泽誉,莫云昭也不说话,直接低头猛吃饭,不管不顾的填饱肚子,喝了口茶,她才抬起头说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先回家了。” 等她快走到门口时,燕泽誉却猛然起身,一把将她拽住,拖进了内室。 “四哥,京城人多嘴杂,耳目众多,咱们还是避避嫌吧。”莫云昭被他揽在怀里,有点不自在的说道。现在到了这个府里,她总觉得些别扭,曾经妾室的身份,还是感觉怪怪的。 燕泽誉却只是揽着她坐在软榻上,一声不吭。任由她怎么说话,怎么扭来动去,他一双健臂,始终稳稳的将她圈在怀里。天暗沉下来,院子里的烛火已经点亮,却始终没人敢进房门一步。燕泽誉一动不动,任由黑暗包围两个人:“倩儿,在云城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能够放得下,昨晚见你之前,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是,现在,我却开始怀疑,我是否能够做到?” 莫云昭心里微微一动,想要开口,却终于慢慢压下去,许久之后,夜凉如水,隔着窗子,也能感觉到丝丝秋意,莫云昭终于幽幽的说道:“四哥,你一天身在皇室,一天就身不由己。咱们俩走的路不同,终有一天会渐行渐远,趁着好时候,给彼此留一点退路,他日再重逢,才会一笑泯情愁。” “好时候,好时候”燕泽誉喃喃低语:“我们也有好时候么?” “现在不是我们的好时候么?”莫云昭轻轻回道。 “倩儿,你走之前,让我们再多一些好时候,好不好?”燕泽誉的唇贴在莫云昭的颈间,细细摩挲着,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夜晚的诱惑。莫云昭一滞,正要回了他,燕泽誉似乎料到她的反应,手臂一紧,又在她耳边说道:“我答应你喝避子汤。” 莫云昭微微喟叹,兵败如山倒,上次他怕她喝避子汤伤身,气得要命,这次为了留她,却连这个都不再计较:“我明天去兵部办理出行手续,临行前,温大人答应给我几天假。你别再派人来接我,明天晚上我自己过来。” “想不想去看看你原来的房间?”燕泽誉心里一喜,人就放松下来:“清韵一直收拾着。” 莫云昭摇摇头,圈住他精壮的腰身,每次和他隔开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身体的变化,昨天晚上匆匆忙忙的,现在莫云昭倒有了些闲心:“不了,其实我以前最好奇的,就是你的房间,一直想看看长什么样。” 燕泽誉心里的惊喜更难言喻,这是第一次,她正面承认以前的事情,承认以前的心情。燕泽誉放开她,让清城进来点了烛火,又打开柜子,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床头,一室粲然,满壁生辉。 他携了她的手,一点一点介绍自己房里的东西,哪个是皇上赏赐的,哪个是太后赏赐的,哪个又是皇后赏赐的,哪些是自己淘换来的,最后,他打开一个小小的盒子,取出一条细细的项链:“这颗坠子是我订做的,你看看像什么?” 莫云昭接到手里一看,坠子入手清凉,应该是上好的玛瑙,绿色的根茎上面是一株朱红艳丽的花朵:“彼岸花?” “是的,找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材料,花朵雕刻比较繁复,费了工匠不少时间。”燕泽誉从她手里取过,打开项链,仔细的帮她戴上:“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 “谢谢你,四哥。”莫云昭眼眶有些湿润,头一低,掩饰自己的失态。 燕泽誉抬起她的脸,莫云昭来不及擦掉滚出眼眶的泪水,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的从脸颊划过,跌落他的掌心和手腕,燕泽誉似乎猛然被人掐了一下,心尖生生的疼。一直以来,她展示在他面前的,都是一副冷静自持,坚强独立,甚至有些飞扬跋扈的形象,两个人认识这么久,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从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此刻这两滴清泪,却仿佛灼痛了他整个神经,使他浑身发颤。他慢慢低下头,轻轻在她两颊亲了亲,温柔的将她拥在怀里,包容她难得的脆弱:“倩儿” 隔日早上,清城将闲杂人员打发的远远的,亲自守在门口。现在,他早已学会坦然面对主子爷的眉目含春,不过看着主子爷搂着一身男装的莫云昭,他还是会觉得怪怪的,嗯,貌似看多了会长针眼。 燕泽誉到翰林院点了卯,将自己一年中收集到的各地治学情况做了规整,并将之前写的关于因地而异,因人而异的治学思路整理成卷宗交给太傅,向太傅说明自己在中秋节之前想在家休息几天。 太傅接过卷宗,笑眯眯的说道:“四皇子一年不在府里,是应该好好整治调教一下。“ 吃完晚饭,燕泽誉遣退所有人,只留了清城,让他守在大门口带莫云昭进来,他自己在房间里等的着急,竟然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时的走到门侧的铜镜前,东照照,西照照,拉拉衣袖,扯扯领子,唯恐哪里不合时宜,最后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样的紧张和期待,是不是就如洞房花烛夜,虽然两个人有过多次肌肤之亲,可是第一次在自己房里,等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到来,这样的心境,却实实在在是头一遭。 听到外面轻轻的叩门声,燕泽誉急忙间差点绊倒在门槛上,走到外屋,打开房门,闪身进来的,却是一袭月牙长袍,明眸皓齿,似笑非笑的赵倩然。燕泽誉一惊一乍之间,低头喝道:“你怎么敢?” 赵倩然将手里的灰色外袍和一个大斗笠放在桌上,得意的笑了笑:“装备齐全。” 两个人手拉着手来到房间,却都是忍不住有些赧然,明明结过婚,明明上过床,现在这一刻,却都感觉有些异样。见燕泽誉比自己还紧张,赵倩然“扑哧”一笑,拉着他扑倒在床上,咯咯地笑:“四哥,有句老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燕泽誉翻身压住她,本想装着生气,刺她两句,却在她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兵败如山倒:“不知道,不论怎么算,我也只有你一个。” 一句话,触动了赵倩然的心思,是啊,一直到现在,至少两个人还是对方的唯一,无论以后他的生命里会有多少女人,至少自己曾经是第一个,曾经是唯一的一个。时日无多,她不禁前所未有的主动起来,慢慢的挑逗着身边的男人,以她两世所知道的仅有的手段,虽然生涩,虽然稚嫩,却是一个女人对爱人的坦诚。 燕泽誉不想让赵倩然再换回男装,所以,两个人也不出房门,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房内渡过。看看书,写写字,赵倩然用燕泽誉喜欢的京腔,给他讲讲故事,讲讲治水时的传闻,燕泽誉也会讲讲自已游历全国时发生的一些趣事,说说笑笑的,从早到晚,似乎一眨眼就过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燕泽誉搂着赵倩然,听她唱一些禹城的小曲,还有一些旋律优美却听不懂内容的歌曲,问她是什么,她总是歪着头,笑嘻嘻的说道:“情歌。” 一日赶着一日,燕泽誉也不知道,和赵倩然在一起,怎么会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随便一个话题,都能说上半天。她也有本事将一个小小的话题,扯出十万八千里,也许是她读书太多,很多不经意间说出口的话,字字玑珠。当她妙语连珠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种自信傲娇的姿态,燕泽誉心里觉得应该要训诫她太自大太狂妄,话一出口,却觉得自己训斥的语气里,都饱含着无比的宠溺,看她挑着眉毛不以为然,他心里益发柔软,一个个傲娇的小动作,他都觉得那么可爱,忍不住要发笑。也许,喜欢一个人,她身上所有的地方,都让人情不自禁,爱屋及乌。 赵倩然看着眉目日益俊朗的燕泽誉,每每喜欢用纤细的手指缓缓描绘他的脸型,逗弄他生气,逗弄他发笑,逗弄的他哭笑不得,逗弄的他恼羞成怒,然后用柔柔的唇,去轻轻碰他的嘴角,划过他的薄唇,送上轻轻的吻。他坐着看书,她则柔柔的揽着他的肩,时不时侧脸亲他一下脸颊,或亲亲他的耳朵,摸摸他的发髻。她喜欢这样美貌过人c才华横溢c贵气十足的男子,而她现在,是他唯一的爱。 前两天,清城每天早上帮燕泽誉剃须,束发,赵倩然看了,后面的几日,就直接接手了这项工作。每天早上拿着热热的毛巾,帮他敷过下颌,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按在他脸颊上,另一只手执着剃须刀,认真的帮他修脸。燕泽誉每每这个时候,不自觉的就眉头紧皱,胆战心惊,唯恐她一不小心就血溅当场。赵倩然见他紧张,却每次都会顺手反转,拿刀背抵着他的脸蛋,得意的说到:“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燕泽誉看她笑的得意,气不得,恼不得,每次都把她压在怀里吻得气喘吁吁方解恨。 其实,他最喜欢的,是她帮他束发。 他坐在软榻上,她立在他背后,拿着木梳,将他长长的发打散,梳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再一点一点的盘起来,绾成整齐的发髻,插上一根玉簪:“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每次绾着发髻,她都会喃喃的念着这首诗,然后柔柔的伸出双臂,从身后抱紧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背上。 尽管小心翼翼,尽管万般珍惜,日子还是像流水一样,眨眼就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作茧自缚 八月十四,吃完晚饭,燕泽誉见赵倩然坐在灯下,手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凑过去一看,却是个香囊。 “前几日交代清城准备了桂花,早先那个已经旧了,再帮你缝个新的。”赵倩然抬头看着他,一张明媚的脸,温柔中带着笑意。 “白天缝也行,仔细晚上伤眼睛。”燕泽誉见针脚细细密密的,不由有些担心。 “嗯,白天趁空缝的差不多了,明日你要早早进宫,想让你戴着去。”赵倩然低下头,忙乎着手里的活计:“马上就好。” 燕泽誉坐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忙乎,月牙色的衣衫在灯下笼着一层昏黄的光,变得有些温暖。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细腻白嫩的脖颈,因为离得近,他几乎能看得清她耳朵上薄薄的c浅浅的细碎的一圈绒毛,几缕垂下的发丝,顺着耳边贴到脖颈上,黑白分明。他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总喜欢亲他的耳朵。心痒难耐,他凑过去,含住她的耳垂,忽略她轻轻的惊叫声。 直到眼睛瞥见一滴鲜艳,才晓得她扎到了手,他直接拿起她的手指头,含在了嘴里,吻掉那滴鲜红:“倩儿,你说寻常人家的夫妻,怎么过日子?” 赵倩然见他问的认真,不由得笑了笑:“不就是吃吃喝喝,缝缝补补,养儿育女,辛苦劳作。” “这么简单?”燕泽誉揽着她的腰,低头看她打了个结,用剪刀修整一下,一只精美的香囊在灯下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日子本来就简单。”赵倩然拉着他站起身,在他腰上比划着,将香囊系了上去:“嗯,好看。” 燕泽誉听她的话有些古怪,眉毛一挑:“什么?” “说我的夫君好看。”赵倩然转身收拾好针线,放到一边的偏几上。 燕泽誉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夫人,我们什么时候歇息?” “夫君,为妻帮你净脸。”赵倩然兑了温水,让他坐下,仔仔细细的帮他擦了脸,亲了亲他的额头:“嗯,好看。” “夫人,为夫也可以帮你净脸。”燕泽誉起身,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仔细帮她擦了脸,亲了亲她的额头:“嗯,好看。” 赵倩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燕泽誉也忍不住跟着她哈哈大笑,两个人一时笑成一团。月色,夜色,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影响了谁。 第二天一早,照例帮燕泽誉收拾好。吃完早饭,燕泽誉想起要出门,心里百般不情愿,赵倩然亲了亲他的额头:“夫君乖,好好表现,争取早去早回。” “夫人要好好在家等我。”燕泽誉以前很不能理解“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现在却忽然觉得简直戳中他的心尖。 “嗯,好好等,你。”赵倩然温柔的笑着,直到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才终于淡去嘴角的笑容:“夫君,愿你扶摇直上,一路走好!” 离开四皇子府,赵倩然回到自己的小院,恢复成莫云昭的模样,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快马加鞭,出了京城。出城没多远,一位年轻俊俏的男子牵着一匹马,恭敬的立在路边。莫云昭一勒缰绳,男子双手揖礼:“清江参加莫参将,属下给莫大人请安。” “人马都安排好了?”莫云昭点点头,也不下马,直接问道。 “是,人马驻守在城外五十里地,只等大人的命令。”清江见莫云昭点头,翻身上马,与她一起疾驰而去,身后卷起一阵尘土。 晓行夜宿,莫云昭一行五十余人,快马加鞭,只用了五天,就到达了西南边陲。海军提督王胜强带着小队人马在军营十里处迎接他们,莫云昭下马跪拜,非常恭敬。人家给足了他脸面,他自然要加倍回敬。 “莫参将请起。”王胜强伸手虚扶,非常客气。 莫云昭趁机打量一番,这位提督据说五十多岁年纪,可能长年身在军营的关系,满脸风霜之色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一些。莫云昭之前详细的了解过,大燕王朝大部分是平原和山川,只有西南靠海,所以,皇朝非常缺乏具有海事经验的将领,王提督来西南之前,在西北边陲做将军,非常的骁勇善战,但是皇上一纸调令,他不得不年过半百还要转战海面。 入营,吃饭,拉家常,打关系,军中的一切,直趟趟容不得莫云昭半点马虎。 应付了半个月之后,莫云昭才问身边的清江:“清江,赵浩然那边怎么样?” “他现在是水军营的千总,因为被以前的上司压制,一直没机会做事。” “你跟他接触过了吗?” “是,属下把莫大人的意思传达给他,他应该明白了。” 莫云昭点点头:“好,你下去休息吧。” 海军征战,重在武器,船只,莫云昭和王胜强混熟后,慢慢就开始给他交底,船只的打造方面,莫云昭跟工部尚书唐宇文已经打过招呼,临行前已经把图纸交给他。远程大炮的制造原理,莫云昭知道一些,但是按照现在的工艺水平,能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只能靠不断的实战去验证。目前最简单的,就是改造弩弓发射机构。 王胜强本来对前来海边就非常有情绪,现在见温廷玉又派来一个文绉绉的探花郎给他做参将,沿海战事屡屡失败,眼见归期摇摇无望,他心里更是憋闷的慌。可是半个多月接触下来,王胜强渐渐了解莫云昭以后,禁不住眼前一亮,看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云昭不但非常熟悉海上作战,直击重点,就是在治军方面,也常常一语中的,切中肯綮。等到莫云昭指导工匠,将战船上的弩弓发射机构改造完成,王胜强见识到箭镞连发的威力后,才终于卸下心房,彻底对莫云昭刮目相看。 “莫参将不愧是探花郎,对兵器的研究比我精通多了!”晚上一起吃饭时,王胜强直接向莫云昭竖起大拇哥。 “承蒙将军夸奖,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莫云昭趁势凑近王胜强。 “莫参将但说无妨。” “将军大人,咱们如今都是身在前线的人,云昭也就不绕弯子说话。”莫云昭执起茶壶,帮王胜强添了茶,微微一笑:“将军,其实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大家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一到战场,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另一说。小兄弟我既然到了将军帐下,自然是带着有来无回,豁出一条命的想法过来的。但是,自从到了这里,看到将军大人的一身本事和为人,小兄弟才明白,咱们大营中的这些条命,都是将军给的。所以,自今日起,云昭的这条小命,也算是交给将军大人了!”莫云昭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王胜强的脸色。 王胜强久在沙场,自然知道作为一名前线将士的辛苦和危险,别人永远只看到你的风光,却根本意识不到,这些都是拿命换来的:“哈哈,云昭啊,我王胜强一生戎马天下,是个粗人,也不太会说漂亮话。可是,你今天这几句话,却是戳到我心窝子里了。”王胜强叹了口气:“咱们军人,说的好听点是带兵打仗,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提着脑袋拼命。云昭啊,咱俩虽然年岁相差甚大,我这个人也不在乎那些个虚礼,让你喊我一声大哥也不欺负你。”王胜强说着,拍了拍莫云昭的肩膀:“云昭,说实话,大哥现在年纪大了,对于身外虚名早就看淡了,我有生之年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好好的打几个胜仗,好好的从这里回到京城,与家人团聚。” 莫云昭听到这里,却是站起身来,双膝一跪,就给王胜强行了个大礼:“承蒙将军不弃,云昭给大哥见礼。” 王胜强起身拉起莫云昭,两个人话一摊开,态度间也亲密了不少。莫云昭心里清楚,对付王胜强这样的沙场悍将,只有双管齐下,才能出奇制胜。 西南战事有了莫云昭的参与,形式很快有所扭转。他熟悉潮汐变化,知道船只吃水能力,又监督着改造了不少兵器,几次大仗下来,就开始反败为胜,打的对方防不胜防。王胜强对他更是真心佩服,在众将士面前也是一口一个小兄弟。 “大哥,我有个同乡,在咱们营里做千总,小弟想看看大哥能不能给个薄面,给他派个重点的活计?”莫云昭觉得和王胜强关系处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开口说道。 “我说云昭啊,你什么时候跟大哥见外起来,既然有这回事,你怎么不早讲?”王胜强打过几次胜仗,心情好得不得了,笑眯眯的拍拍莫云昭的肩膀:“大哥手边缺个趁手的副将,明天你就把人领过来看看。” 莫云昭对赵浩然这个亲哥哥,实在是没有一点印象,赵浩然离家早,对自己妹妹的长相早就非常淡了,估计就算赵倩然本人站在他跟前,他也未必认得出。不过,当清江告诉他,莫大人是四皇子的人,他自然很快明白背后的意思。 王胜强见到赵浩然,却是非常喜欢。长相俊逸,双目清朗,行至端正,一身英武之气,看得王胜强不禁连连点头,二话没说就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年底的时候,王胜强上报战绩的时候,顺便提了一下赵浩然,将几次小军功记在他头上,末尾正式向朝廷提出擢升他为定远将军,正五品上。 西南战事告捷,皇上龙颜大喜,除了嘉奖将士外,也格外敕封莫云昭为昭毅大将军,正三品。 京城大雪,燕泽誉将清江传回来的卷宗放置在书案上,站在窗前,望着皑皑的白雪发呆。事情,一步一步的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他却完全没有预期中的兴奋。摸着腰间悬挂的香囊,想起自己兴冲冲从皇宫返回,推门而入,迎接他的却是一室暗然,人去楼空,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让他乍然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安睡。明知道她会走,明知道只是黄粱美梦,他却,当了真。 “爷,”清城兑了温水:“清城给您净脸。” “放着吧,我自己来。”燕泽誉淡淡的说道,头也不回。清城看着日益清瘦,也日益寡言的主子爷,不由得叹了口气,轻轻合上房门。 春节,皇宫内外,大街小巷,除了雪白,就是一片火红。喜庆,却也刺目。 云慕涵早已经凭借燕泽誉给他的那套财务革新制度,稳稳的立足于户部,加上左相大人的支持,相信很快就会打下一片天地。工部尚书唐宇文凭借莫云昭提供的新式兵器和新战船制造的成功,已经隐隐有威胁右相大人的气势。兵部尚书温廷玉大人凭着西南战事告捷之功,府邸之中车水马龙,拜会的人络绎不绝。只不过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大家共同利益的背后,是那位不动声色的四爷。 举国欢庆,燕泽誉陪着上上下下的人热闹着。 “誉儿,过年你也二十有二了,你的婚事,也该好好议议了。”大波的热闹过后,安太后拉着燕泽誉在自己宫里躲清静:“温廷玉大人的女儿温如轩,听说才貌双全,性格温婉,祖母看来看去,也只有她和你比较相配。” “祖母看得上眼,誉儿自是不会反对。”燕泽誉笑了笑,淡淡的回道。 “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祖母也是将近入土的人了,没办法陪你太久。”安太后有点黯然:“原来觉得你那妾室是个通透的人,祖母好好调教一番,应该会好好陪着你的。” “祖母,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她做什么?”燕泽誉心中一恸,扭过脸说道。 “哼,人啊,都是越聪明越糊涂,祖母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喜欢一个人,可是喜欢上先皇了,也就没办法,事事帮他打算,交了一颗心给他,把自己赔在这宫里。”安太后拍拍燕泽誉:“聪明的人往往更会犯傻,以为自己都对,顺着一条道走到黑。所以,誉儿,祖母一直想帮你找个可以陪你的聪明人。” “誉儿只听祖母的话。” “也好,你若是不反对,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就让皇上给你指婚。”看着燕泽誉平静无波的脸,安太后不禁叹了口气,皇家的子孙,哪里还有自己,不过是权力争斗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谢皇祖母。”燕泽誉呆呆的看着院子外面,心不在焉的答道。 “誉儿难道就没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察觉到燕泽誉的心事,安太后摇摇头,低低的问了句,这个世上,大抵只有她,才会真心疼爱这个孙子,她还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替他找个暖心的人。 “祖母,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却不愿意陪在你身边,会是什么原因?” “这是什么话?”安太后看看孙子:“既然肯做尽一切,又怎么会选择离开?” “是啊,我也想不通。”燕泽誉收回目光:“她说,彼此走的路不同,会渐行渐远。” “哦?”安太后眯了眯眼,思忖半晌,眼睛里精光一闪:“是她?” 燕泽誉低下头不吭声,安太后差点气血倒流,恨不得一拐杖拍到燕泽誉身上,终于忍住一口气,才严厉的问道:“她在哪里?” “昭毅将军,在西南前线。” “一帮混帐!”安太后刚落下去的拐杖,又重新抬起,直直敲在燕泽誉背上:“如此惑乱朝堂,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燕泽誉一个转身,扑通跪倒安太后面前,不言不语。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让我保她?”安太后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看着低头跪在面前的孙子,恨铁不成钢。 “祖母,她是抱着一去不回的念头走的,孙儿没有拦她。可是,”燕泽誉抬起头看着安太后:“祖母,除了她,我不知道这辈子还可以有谁?” 安太后听着他无奈的语气,乍然一阵心酸,不禁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太聪明的人,总是作茧自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和谈 春暖花开的时候,西南战事终于渐渐有平息的迹象,临海的越国终于抵挡不过大燕猛烈的攻击,提出愿意议和。接到和谈要求,皇上看着满朝文武百官:“越国要求我们大燕皇家出面,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父皇,儿臣愿前往西南,会一会越国使臣。”太子爷燕泽明不等众人开口,抢先毛遂自荐。 “陛下,为臣觉得不妥。”右相马国邦一听,急忙上前:“陛下,太子乃我朝储君,现我西南海军将士高奏凯歌,几场战役接连大捷,就算越国有意和谈,我大燕皇朝也要晾他一晾。再说,万一对方在和谈中动了手脚,想劫掠人质,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那依右相之见,该当如何?”皇上点点头问道。 “陛下,为臣愿前往海边与对方周旋。”马国邦自行请命,大气凛然。 “左相的意思呢?”燕博容看向一边的云仲鹏。 “陛下,右相乃我大燕百官之首,朝中一品重臣,就如右相所言,我大燕将士连连大胜,士气高涨,越国提出和谈,本就有三分试探之意。”云仲鹏看了看右相,才继续说道:“以为臣之见,初次和谈,我大燕皇朝出行人员规格不宜太高。” 燕博容思忖片刻:“依左相之见,派谁前往比较合适?” “陛下,越国要求有大燕皇室人员,不过是防止双方对议和结果出尔反尔。依臣之见,陛下可派二皇子出面,既表现我皇朝的重视,事后回旋余地也比较大。”云仲鹏朗声说道。 “这个”燕博容犹豫不决,燕泽廉c燕泽润被他禁足一年,刚刚出府,皇后心疼儿子,正热乎着呢。 马国邦知道皇后对两个小儿子的疼惜,这次和谈,虽然总体来说危险并不算太高,可是,将刚刚禁足期满的皇子派去前线,皇后即便现在不方便阻拦,时日久了,难保不会迁怒:“陛下,四皇子一直跟着太傅在翰林院学习,博学多才,又有过一年的游学经历,熟悉各地风土人情,对外邦礼仪制式也比较熟悉。为臣倒觉得,四皇子更适合担任此次会谈大任。”说完,马国邦瞥了一眼云仲鹏,冷哼一声,这个多事的老家伙,迟早被皇后记恨上。 “左相的意思呢?” 云仲鹏知道莫云昭是四皇子的人,有他在前线保驾护航,倒是不担心出太大的差错,如果此行结果满意,无疑也会给四皇子增加日后的砝码。虽然云仲鹏知道马国邦立意不良,面上却不动声色:“右相所言甚是,以四皇子的身份,确实足以担此重任。” 众官见两位相国大人难得意见一致,也没人敢有异议。下朝之后,圣旨就直接到了四皇子府上。 燕泽誉看着放在眼前的圣旨,想起安太后的话:“保她可以,不过,既然她这么想做男人,本宫就成全她,让她做一辈子的男人!” “爷,太子爷驾到!”燕泽誉正恍惚间,清城却急匆匆来报。 燕泽明坐了很久,却始终没说明来意,兄弟俩各怀心事,灌了一肚子茶水。最后,燕泽明的眼光,落在桌案的圣旨上:“四弟,对不起,本应由我前往西南,却不想连累了你。” “皇兄说哪里话,您是皇朝储君,些许小事,怎敢劳动您亲自前往。”燕泽誉见他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隐隐有着失落。 “四弟,说实话,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燕泽明临走之前,拍了拍燕泽誉的肩膀,感慨万千的说了一句:“如果能够选择,我倒希望是你。” 燕泽明的轿子走了很远,燕泽誉才慢慢回味过来,太子爷想去西南?他忽然想起很久前莫云昭的话:“他说喜欢我。”燕泽誉想到这里,气得头顶差点冒出青烟,回到房里,将燕泽明用过的茶杯直接摔成碎渣,指着他坐过的椅子:“清城,把椅子搬到厨房,劈了当柴烧。” 到达西南军营的时候,燕泽誉并没有看到莫云昭,他耐着性子,等王胜强汇报完所有的事项,才淡淡问了一句:“王将军,怎么不见昭毅将军?” “回四皇子,昭毅将军为确保和谈安全,亲自率兵清理肃整和谈地点,到时候,方圆百里都是我们的人手,殿下想提任何条件都可以。”王胜强微微笑道。 “哦?”燕泽誉眉头微微一皱,挥手让身边的人都撤掉:“王将军何出此言?” “殿下有所不知,昭毅将军其实已经和对方谈过了,此次让朝廷派人过来,不过是走走过场。”王胜强压低声音:“昭毅将军之前就料到,朝廷派来和谈的人,一定会是四皇子殿下。” “哼,算她利害。”燕泽誉面色一沉,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事前竟然没透露一丝消息。 “昭毅将军说这是送给四皇子殿下的一份大礼。”王胜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早就和莫云昭成了莫逆之交,他知道莫云昭是燕泽誉的人,也就顺势攀了上去:“殿下,老臣之前在西北领兵多年,很多部将都留在了那边。这边战事结束后,老臣会请示皇上,告老还乡。赵浩然身为老臣的副将,年轻有为,英勇善战,老臣想在临走前上书皇上,将赵浩然派往西北军营,不知四皇子意下如何?” “定远将军是皇上认命的,想必能力方面是错不了的,王将军爱才惜才,胸怀天下,本皇子敬佩万分。”燕泽誉拱拱手,表达自己的谢意,有些事,心知肚明。 和谈日期定在两日后,燕泽誉看着入夜后清江送来的和谈条款,不禁眉头皱得更紧:“既然事事如此周全,莫大人还要守在外面吗?” 清江被燕泽誉的脸色吓到,有些紧张的说道:“回主子爷,莫大人说,四皇子玉体为上,容不得有丝毫意外,所以,他宁可错杀一万,不会放过一个。” “她既然这么有心,难道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燕泽誉心里一恸,头也跟着疼得厉害。 “主子爷,莫大人说,会谈前不宜见面,他希望您用心会谈。”清江心里直发苦,莫大人明明说把这些卷宗送给主子爷,他就会高兴,可是,主子爷分明更生气啊。 “算了,你下去吧,好好保护莫大人。”燕泽誉挥挥手,清江是府里武功最好的影子护卫之一,当初让莫云昭带着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大人,主子爷似乎非常想见您,您为什么要避开他?”清江回到营帐,看着端坐在桌案前提笔疾书的莫云昭,不解的问道。 “没有必。”莫云昭叹了口气:“清江,谈判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保护四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万万不可分神顾虑,知道吗?” “属下遵命。”看清江领命而去,莫云昭颓然放下手里的笔,罢了,就算抄一百遍《心经》也没用。她起身离开营帐,悄无声息的来到燕泽誉居住的大帐后方,见守卫疑惑的看着她,她笑了笑,摆摆手,站了一会,又悄悄回到自己营帐,继续抄写《心经》。 温如轩,莫云昭想着这个名字,不禁又呆呆出神,兵部尚书温廷玉的女儿,听说温婉大方,貌若天仙,真正是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安太后似乎已经在积极的给两个人牵线,隐隐有指婚的趋势。莫云昭叹了口气,既然打定主意不见面,就不能再藕断丝连,牵扯不断。 和谈进行的非常顺利,莫云昭私下里答应对方的条件,当然不会出现在和谈条例中,最后的谈判书,几乎一面倒的利好于大燕王朝。送走越国谈判使,燕泽誉第一时间派人快马加鞭,将和谈书送往朝堂。他则稍事休整,准备第二天再行返回。 晚上,他坐在大帐中,静静的等着,希望临走前,能见她一面。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燕泽誉的耐心,也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点一滴的消逝。 “清城,去叫清江过来!”燕泽誉终于耐性全失,沉着脸吩咐道。 清江过来的时候,带着一册卷宗:“爷,这是莫大人让我交给您的,说是西北军事策略,等以后赵将军出征,您可亲手交给他。” 燕泽誉接过,随手放在桌上:“她人呢?” “爷,莫大人下午就去了珉城,去督造第二批改良的船舰。”清江的话音刚落,就见燕泽誉一摔椅子:“清城,备马,随我去珉城。” “爷!”清城和清江同时一愣,这半夜三更的,主子爷是要闹哪样? 珉城距离大营并不算太远,这个沿海的小城镇,靠海吃海,捕捞业和造船业都非常发达,尽管是深夜,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常。 清江把燕泽誉带到莫云昭经常下榻的客栈,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莫云昭的声音:“是清江吗?” “是,莫大人,属下有事找您。”清江看了看旁边的燕泽誉,磕磕绊绊的说道。 “不是叫你守在大帐,无故不得外出吗?”莫云昭拉开房门:“这么晚” 莫云昭话还没说完,燕泽誉一闪身进了房门,顺势将门关上,莫云昭被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勉强定住身子,见他久久不言语,只好讷讷的问道:“四哥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燕泽誉满身的怒火,被她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他一把将她扑倒床上,狠狠的用了全身的力气压制住她,将她一张唇咬的都是血,疼得她直抽气,却不由得伸出双臂缠在他腰上,将他也紧紧搂住,任他啃咬。 一夜无眠,谁也舍不得睡,百般缠绵之后,两个人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直到天色微明:“四哥,你该回去了。”莫云昭被他搂的喘不过气,浑身生疼,说话的时候也夹杂着“咝咝”声。 “疼吗?”燕泽誉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唇,因为太生气,下嘴的时候根本没轻重,沿着她的唇一路看下去,瞄到她浑身的青紫,尤其是纤腰两侧那清晰的掌印,自己心里却忍不住生生发疼。 “不疼才怪。”莫云昭嗔他一眼,把她的腰差点扭断,能不疼? “倩儿。”燕泽誉看着她似喜非喜的眉眼,心都快化成一滩水,健臂一捞,又将她拢紧怀中。 莫云昭被他突出的地方戳得生疼,赶紧求饶:“四爷,不行,我没力气,再陪你了。” “嘘,我不会用蛮力的”话音没落,莫云昭又一次被他翻身压住,这一次,他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的厮磨着,用尽所有的柔情,一直消磨到天色大亮,他才终于偃旗息鼓。莫云昭浑身无力,靠躺在床上,看着他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起身c着衣c离开,再不曾有半分言语。 满朝文武对和谈的结果都非常满意,连连称赞“外交谈判之犀利,无人出其左右”c“和谈结果之利好,非我大燕皇朝不能”c“皇上教子有方,皇子外交之能,举朝莫有”。皇上更是喜得龙颜大盛,下令为“谈判团”庆功。 安太后却一纸密令,将莫云昭悄悄召回燕京。看着满脸风霜之色的莫云昭,安太后着公公奉了茶,挥挥手遣散所有的人。安太后不说话,莫云昭就沉默着喝茶,一声不吭。安太后见她到现在依然不动声色,心里倒是暗赞一声。 “探花郎c工部郎中c昭毅将军,莫云昭,你知不知道,你所犯何罪?”安太后终于先开了口。 “死罪。”莫云昭放下茶碗,回了两个字,云淡风轻。 “你难道真的不怕死?”安太后看着莫云昭,不知道她的肤色是海边太阳所晒,还是做了适当的掩饰,虽然眉目俊俏,比起之前美艳俏丽的赵倩然,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人总有一死。”莫云昭这次回的更淡。 “难道这世间的繁华,你就没有一样留恋?” “太后,饶是世间万千繁华,到底与云昭何干?”莫云昭对太后不停的试探略略有些好笑,以己之心夺人,未免失之偏颇:“太后觉得这世上有何事值得留恋?” “亲情c爱情c权利c珠宝首饰,总有一样值得人恋栈吧?”安太后面对她的反诘,一时竟有些无言以答,自己虽然修习佛法,可是心中难免诸多。 “太后认为云昭恋栈什么?”莫云昭又是淡淡一笑,认真的看着安太后:“太后,依大燕律法,云昭条条犯了死罪。对于一个随时将死之人,太后觉得云昭还需要恋栈什么?” “若本宫许诺,无论你之前所犯何罪,都可以饶你不死,你又怎么说?”安太后眼也不眨的盯着莫云昭,冷冷的说道。 “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饶云昭一命。”莫云昭摇摇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太后到现在依然没明白云昭的心思,云昭能冒死做下这些事,就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逃脱律法的制裁。太后也不必试探云昭,云昭不想答应您任何条件。” “事关誉儿,也不行?”安太后见她软硬不吃,也不禁有些沉不住气。 “太后,云昭要不起,也从来没想要。”莫云昭叹了口气:“太后,您贵为太后,虽说得先帝宠爱,一生荣华富贵,也不过周旋在内宫女人的争斗中,弱肉强食。而云昭这几年,修订典籍,为民治水,为国除患,比起太后的一生,云昭就算今天走到尽头,亦百死不悔。” “哼,小子猖狂,你懂什么?”安太后被她一席话说得恼羞成怒,沉下脸斥道。 “云昭是不懂,云昭只不想把一身才华,跪落在御花园的地上。”莫云昭站起身,揖了一礼:“恕云昭孤陋寡闻,太后也许做了很多造福万民的事情,只是云昭不知罢了。但是云昭所做之事,桩桩件件,皆在太后眼里,一切但凭太后处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无有对错 安随风望着面前明明弱不禁风却偏又倔强万分的人,不禁心里暗叹,皇宫的女人,一生荣宠,一生风光,哪个不是靠百死一生挣出来的。一朝入宫,个个踩在刀尖上度日,个个掐着心尖算计旁人,自己当年又何尝愿意沦陷深宫,只不过安太后静静的瞧着莫云昭,半晌之后,冷冷的说道:“哼,莫云昭,你以女子身份勾诱我的孙儿,图谋爱情,又以男子面目欺瞒世人,图谋事业。即便是造福百姓,又岂能算得上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如此苟且在世,你又如何对得起信任你的大燕百姓,天子百官?” 莫云昭被太后身边的公公悄悄送至燕泽誉府上时,已是掌灯时分。燕泽誉时隔几日又再次见到她,一时又惊又喜,只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莫云昭竟直直一头栽倒,饶是清城动作迅速,急忙扶住她没跌倒在地,燕泽誉被她滚烫的体温吓得脸色煞白。一连多天,莫云昭高烧不退,迷迷糊糊,时睡时醒。燕泽誉怕她身份暴露,不敢轻易让外人给她看病,私下派清城向熟悉的太医讨了药煎服。 直到第六日,莫云昭身上的热度才稍微降下去一些,人也清醒过来:“四哥,太后只给我三天时间,现下过了几日?” “我已经跟祖母说过,你先好好休养,过几日再说。”燕泽誉心疼的望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饶是青壮男子,长时间在海边风吹日晒,身体也会吃不消,加上前一阵子筹措谈判,忙着躲他,如今又被太后快马加鞭的催回京城,就是铁打的身子,便如何挨得住? 莫云昭因为发烧,浑身无力,嗓子粗哑,连说句话也极其费力,纵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暂时作罢。在皇子府将养了半个月,莫云昭刚刚恢复如常,安太后就命公公将她再次接进宫。 “身子骨好些了吧?”安太后看着身形明显消瘦几分,却依然长身挺立的莫云昭,不禁有些惺惺相惜,想当初,自己何等自负,最后还不是屈服在命运跟前。 “谢太后关心,云昭好多了。”莫云昭微微拱手揖礼。 “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也好好的想清楚了?”安太后说完,静静的看着她。 “是的,这些天病卧床榻,云昭想了很久,”莫云昭微微一笑:“太后,大燕皇朝是皇权至上c男权至尊的王朝,云昭一介女流,实在不知如何凭借低微的妾室身份与这些制度做抗争。云昭只知道,身为女子,我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是我的选择。身为男子,我尽心尽力的造福百姓,为皇朝做事,亦是我的选择,云昭有错,然百死不悔!” 安太后眯着眼,平静无波的看着她:“你就一点不担心奶娘和兄长?” “太后,奶娘一心向着四爷,兄长也一心为他效命,若太后甘折马前卒,云昭无话可说。”莫云昭面色无惧,坦然的说道。 “做大事岂可拘小节。”安太后冷冷一笑:“区区小卒,本宫不会看在眼里。” 莫云昭淡淡的回道:“太后视民如草芥,枉费云昭一心为民。” 安太后没想到她如此倔强,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你休得怨本宫狠心!”安太后一抬手,站在大殿门外的李公公急忙入内:“赐酒给探花郎。” 李公公领命而去,莫云昭长身挺立,站在座下,一语不发。安太后安坐堂上,亦是一语不发。直到李公公将酒递到莫云昭面前,莫云昭伸手去拿,安太后轻轻说了声:“慢着!” 莫云昭看着手里琥珀色的琼浆,一瞬间,竟然想起南后主的那句词:“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她的前世,无论脑洞如何大开,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一座四方城里,被一杯鸩酒结束生命。如此带着两世记忆生活的人,也许注定成为悲剧。莫云昭思绪飘忽,根本就没听到安太后的话,她举起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身边的李公公却及时阻住她:“探花郎!” “嗯?”莫云昭愣了一下,还没从眼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手里的酒杯却生生被撞飞出去:“四爷?” 看着燕泽誉怒气冲冲c气急败坏的跪倒在安太后面前,莫云昭一口闷气憋在胸前,抬头看向依然端坐在堂上的安太后,不禁心里冷笑,安随风自命清高,也不过是个惯于玩弄人心的高手。 “誉儿大胆!”安太后站起身,训斥跪在地下的燕泽誉:“谁准你进来的?” “祖母,您既已答应我放过她,为何出尔反尔?”燕泽誉双膝着地,无畏的看着安太后。 安太后冷哼一声,看着毫无反应的莫云昭,心里百味杂陈:“本宫已经给过她机会。” 燕泽誉长跪不起,安太后不再言语,莫云昭却仍然站立不动,丝毫不像一个刚刚从生死边缘走过一回的人。李公公只能悄悄退下,不敢搀和如此尴尬的场面。 回到皇子府,燕泽誉看着默默收拾东西的莫云昭,终于忍不住“砰”的一拳砸在床柱上,震得大床摇摇晃晃。 “四哥。”莫云昭被他赤红的双眼瞪得心痛,只得停手:“太后能容我不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这样的安排也好,至少以后世上再无赵倩然,也无莫云昭这个人,省得授人以柄,于你大事有碍。” “为什么一定要走?”燕泽誉大口大口喘着气:“皇祖母已经答应,只要我娶温尚书的女儿温如轩,就可以封你为侧妃,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肯退让一步?” 莫云昭重重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要如何告诉他,从她出生到现在所受的教育里,根本没有三妻四妾这种概念,她如何让一个一心想要坐拥天下的皇子信服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她心里阵阵发痛,第一次遇到人生中最美好的爱情,竟然如镜花水月般不真实,她抬起手,从脖颈间取下燕泽誉送给她的项链,抬起燕泽誉的手,将项链放在他的掌心:“四哥,我私下里也打听过,温如轩姑娘才貌双全,性情温厚,出身又好,是四哥的良配。倩儿无论在哪方面,都没办法和温姑娘相比。”莫云昭将他的大掌合起来,双手交握:“四哥和倩儿相识也不是一年半载了,如果倩儿甘愿做个侧妃,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当日又怎会甘冒风险,犯下死罪?”莫云昭说着,无奈的笑了笑:“四哥何必要逼倩儿?” 燕泽誉紧紧攥住掌心的项链,心痛得像要滴血一样,好不容易咬牙平复呼吸,听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满腔怒气:“我逼你?你说是我逼你?赵倩然,我冒着被皇祖母责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你竟然说我逼你?”燕泽誉狠狠的将她推开,冷哼一声:“赵倩然,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得寸进尺!” “是啊,我是仗着你的喜欢得寸进尺。”莫云昭幽幽的叹了口气,低低说道:“如果有一天,别的女人也依仗了四哥的喜欢得寸进尺,赵倩然又要依仗什么?” 燕泽誉一怔,还没来得及回话,莫云昭又淡淡的说道:“如果有一天,四哥的正妃要赵倩然跪个一天一夜,赵倩然又当如何?礼法如此,你我奈何?赵倩然跪一次就足够认清大燕皇朝的礼制,不辨是非,无有对错。” “倩儿”燕泽誉被她这么一说,胸中一阵郁结。 “四哥,如果真正爱一个人,你可愿意与他人共享?反正云昭是不愿意,希望四哥遇到更好的女人,也惟愿以后的大燕皇朝朝政更加清明,礼法更加公平,世间女子和男子一样,能够获得同样的尊重。”莫云昭说着将自己的小包袱往肩上一挎:“四哥,云昭就此别过!” 莫云昭大步流星的出了皇子府,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离开京城。 没过几日,昭毅将军莫云昭在海上作业时不甚落水,为国捐躯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朝堂,引起一片唏嘘。于此同时,西南海事因双方和谈休战,主将王胜强提督班师回朝,昭毅将军的副将清江领兵驻守海边,一边完善兵器,一边巩固海防。同时定远将军赵浩然被调任西北大军,直接走马上任。 “消息可靠吗?”燕泽明脸色深沉的看着封跃。 “爷,王提督的大军不日即将返京,依属下看,军中一定有突破口。”封跃虽然多方打探,但是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看来这次不光是父皇的意思,皇祖母和母后一定也出了不少力,消息封锁的这么严实,恐怕不能留的人早就不在了。”燕泽明挥挥手,示意封跃下去。 燕泽明端坐在桌案前,虽然已经是春末夏初,天气出奇的暖和,他的心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父皇燕博容的身体每况愈下,疑心却越来越重,很多时候,他代理朝政都得小心翼翼,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极力中庸,却让他耗费更多的心神。两个嫡亲的弟弟,自以为聪明,小动作不断,每每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出来,徒然耗费他更多心神。原想着莫云昭暂时远离朝堂也是件好事,没想到他还是棋差一招,被三个压在他头上的人摆了一道:“倩儿,你到底去了哪里?”燕泽明喃喃低语,想起她的一颦一笑,这样一个奇妙却大胆的人儿,真的会就此消失?燕泽明将头埋在双掌间,放任深埋心底的思念缓缓倾泻而出,即便贵为太子,他仍然像笼中困兽,凭着皇后做主,娶一堆不喜欢的女人,不能自由出入皇宫,身在四方城,情系远方人。 此刻,四皇子府里的清城,却是沮丧万分,第一次办砸这么重要的差事,他懊悔的不得了。看着主子爷一章青紫交加的俊脸,他恭敬的侍立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算了,你下去吧,清城。”一直僵坐到天色将暮,燕泽誉才勉强挥了挥手,聪明如她,肯定知道自己会派人跟踪,既然她心意已决,自是让人防不胜防。 “可是,太后那边”清城讷讷的说道一半,不敢再继续下去,连他也不敢确定,赵倩然到底怎么样了。 “皇祖母虽然信不过她,可是既然答应我放她一条生路,就不会急着动手。”燕泽誉淡哼一声:“不论是谁,今日若动她分毫,来日我必回报万分。” 清城想起前不久被迫嫁到二皇子燕泽廉身边为侍妾的云九卿,心里就是一颤,当初在御花园,云九卿依仗身份掌掴赵倩然,如今却被二皇妃孙阮玉压得死死的,主子爷虽然扶植左相府的云慕涵公子,却丝毫不愿意放过云九卿,这种分明的态度,即便是左相云仲鹏也毫无办法:“爷,那皇上指婚的事,您要怎么办?” “温廷玉?温如轩?”燕泽誉冷冷的玩味着,顺口问道:“如今西北战事如何?” “回爷的话,赵浩然现在已经深入西北军营,有王提督旧部的支持,只缺一场胜仗,赵侯爷就能趁势而出。”清城看着主子爷阴晴不定的脸,忽然有点发怵,倒吸一口凉气:“爷,您是要” “蠢蠢欲动的人太多了,如果我们不避开,难道要纠缠其中,为他人做嫁衣?”燕泽誉看着清城:“你把手头的事情交给清颜,王嬷嬷被倩儿调教过,又有清秋和清韵两个丫头在,外人翻不了天。” “爷,此去会不会太过危险?”清城担心的问道,沙场之上,刀剑无情,再说了,西北离京城这么远,消息那么落后,如果京城一旦有变,主子爷怎么能即刻赶回? “太医说过了,父皇的身子,熬个两三年不成问题。我不走,那两位投鼠忌器,唯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有我们走远了,没了顾忌,老二才会有大动作。”燕泽誉笑了笑:“走之前,有个镇宅的世家女子做夫人,何乐而不为?” 皇城的初夏,两场盛大的婚事,引得燕京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第一桩,是皇上嫁女,皇上最疼爱的小女儿,七公主燕泽蓉,十里红妆,嫁与吏部尚书汪应辉的小儿子汪世泰为妻,据说,两个人情投意合,鸳鸯双飞。 第二桩,是皇子娶妃,皇上已成年的第四子,皇子燕泽誉,大红花轿,正式迎娶兵部尚书温廷玉的女儿温如轩为皇妃,据说,两个人郎才女貌,举案齐眉。 冷靓颖布衣裙衩,置身人群,静静的观看完这两场盛大的婚礼,坐在一辆马车中,在夕阳余晖中再一次告别这座四方城。“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她终于恢复自己前身的姓氏,可以大大方方的以这个身份堂堂正正的活在大燕皇朝,从此莫问前尘,莫问往事。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白马寺上香的时候,庙里的高僧曾经说她“前世因,后世果,了了三世奇缘,方得始终。”想到这里,她吩咐赶车的车夫:“大叔,我想赶去上一柱香再走,麻烦您先转到白马寺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有得有失 平日里的白马寺,庄严肃穆,人烟稀少。暮色渐浓,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在半山腰,使得宽敞空寂的寺庙内,愈发显得清冷。冷靓颖刚刚踏进庙门,却被寺里的小和尚拦在大殿之外:“施主,天色已晚,不宜进殿上香。施主若是有心,请明日早些时候再来!” 冷靓颖望着大殿内袅袅薄烟中金碧辉煌的佛像,闻着有点微微呛鼻的檀香,暗自叹了口气,原来佛前也如此讲究,不知道是小和尚着相,还是佛祖无相,这世间,似乎难有真正的清净之所。 冷靓颖微微施礼,朝小和尚拜了一拜,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到一声浑厚低沉的声音:“施主且慢。”冷靓颖转身一看,一位慈眉善目,面色红润的老和尚来到大殿之前,深邃的双眸像静谧的大海一样,波澜不惊:“施主与老衲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施主可否记得?” “方丈慧眼,小女子确实和您有过一面之缘。”冷靓颖没想到时隔良久,这位方丈竟然还记得仅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心中微动。 “施主远道而来,老衲参不透你的过往,看不到你的未来,自然印象深刻。”老方丈将冷靓颖领到偏殿坐下,待弟子下去之后,看着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冷靓颖:“施主面厚心慈,大难不亡,想是累世福泽所致!” “方丈谬赞,方外之人,不懂方丈之意,还请您指点一二。”冷靓颖终于明白老方丈的“远道而来”是什么意思,惊讶之余,后背竟隐隐有些发凉。 “施主,佛家讲究因缘果报,老衲修为有限,不敢妄言。但是自施主踏入寺内,佛前香火陡旺,佛颜陡盛之相来看,施主必是身具功德之人。阿弥陀佛!”老方丈半眯着眼,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氛。 “谢方丈吉言。”冷靓颖垂下双目,淡淡的说道:“方丈既知我来自远方,有三世奇缘,不知能否解小女子心头之惑?” “善哉善哉!”方丈看着波澜不惊的冷靓颖,微微一礼:“姓为父母赐,名为身世符。施主第一姓名主心胸,遇事豁达不怨尤,待人宽容又宽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此谓第一世。” 冷靓颖想起自己身为赵倩然时的人和事,一时也有些感慨,原来短短时日,竟也是一世为人:“那第二世呢?” “第二世,姓名主心声,借天地之无名,然气正则罡,兼济天下,救人无数,佛祖自兴香火,为民还愿,阿弥陀佛。” “这个小女子心中有愧,不敢冒领福泽。”冷靓颖想起自己冒名莫云昭被太后差点赐死宫中,心中一片惶然。 “施主不必着相,功德就是功德,天下生灵受益,佛祖无相,以众生为念。”方丈看了看低头闭目的冷靓颖:“施主三世之际,回归本真,恕老衲眼拙,施主本源非我能窥,然元本归一,是为正途,合该如此。” “元本归一,是为正途?”冷靓颖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不禁抬头朝方丈看去。老方丈却微闭双目,面容祥和,一派安适。 冷靓颖打发了车夫,在白马寺的后院住了下来。自从她突然穿越来到大燕,为了适应新身份,应对这个遥远而陌生的世界,她一直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对新的生命,也抱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虽然轰轰烈烈的也做了一些事,爱了一个人,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思考过,如果自己还是以前的靓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许,是时候理清思绪,好好生活下去了。 白马寺是皇家寺庙,平日里偶尔来上香的,都是些高门大户,达官贵人。车马仆从,排场虽大,却端的是秩序井然,非常安静。晨钟暮鼓,日出日落,隔离了世俗纷扰,冷靓颖渐渐觉得自己也清净无为了许多。除了研究方丈的佛经,闲暇的时候,她会从后院的小门出去,在后山上信步走走,鸟鸣山幽,一个人独享山林。 “倩儿,是你吗?”夜幕降临,山林静谧的让冉冉升起的明月似乎都带着声响,乍然而起的声音让冷靓颖浑身一颤,定在原地。 “倩儿”冷靓颖还没来得及转身,燕泽明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一张清隽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冷靓颖淡淡一笑:“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子姓冷名靓颖,不认识什么倩儿。” 燕泽明看着眼前明艳却略带疏离的一张脸,怔愣半晌,才回过神:“倩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我的确叫冷靓颖,虽然我不是男子之身,不过,我的姓名也是父母给予的,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我有什么理由欺骗公子!”冷靓颖淡淡的说道:“请问公子贵姓,因何来到后山?” “原来是冷小姐。”燕泽明看着她严正的一张小脸,一双透澈的双眸映照着明月的清辉,不禁心中一荡,微微低叹:“因为小姐酷似故人,是以错认,还请冷小姐见谅。”燕泽明想起燕泽誉前一阵子的大婚,此刻见她平静无波,自称冷靓颖,心中一时滋味难辨:“我姓燕,要在白马寺逗留几日,为家父祈福。” “原来是燕公子,失敬失敬。”冷靓颖轻轻福了福:“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公子夤夜赏月,先行一步。” “冷小姐!”见冷靓颖转头就走,燕泽明心里一紧,急忙出声唤道。 “燕公子还有何事?”冷靓颖深呼吸一口气,顿住身形,转头淡淡的问道。 燕泽明上前两步,看着脸色平静的冷靓颖,轻轻开口:“不知道,冷小姐能否陪我一起赏赏月?”冷靓颖刚想拒绝,燕泽明见她脸色不对,却不等她开口,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不容分说拽着她就往树林里奔走:“燕公子”冷靓颖没想到太子爷竟会如此不循常理,一时也挣不脱的他的大力,被他拖着跑了半天,才终于止住脚步,她双手叉腰c气喘吁吁地瞪着眼睛叫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燕泽明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对不住,冷小姐。不过,冷小姐如此不顾形象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冷靓颖被他笑得更加恼怒,听到他的形容词,瞬时却哭笑不得:“可爱?”冷靓颖重复着这个似乎隔了很久的词,一时有些怔忪,以前,爸爸经常说自己是家里的小可爱,在爸爸的眼里,她长得再大,都是他永远的小可爱:“燕公子的形容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冷靓颖没好气的说道,没想到一向严峻清冷的太子爷,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燕公子不顾别人意愿,拉着人乱跑一气,竟然好意思说人可爱!” “哼,好好问你话,你非要拒绝,难道我看着是好相与的人?”燕泽明停下大笑,冷峻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淡笑:“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冷小姐一味拒绝是何道理?” “燕公子,你我初次相识,孤男寡女共处一处,实在于理不合。”冷靓颖摇摇头:“您还是另外找人相陪。我相信,以您的身份,陪您聊天的人肯定不会少。” “没想到冷小姐也是拘于世俗礼节之人。我以为能够有雅兴夤夜赏月的人,定然是淡看世间繁华的清雅之人。”燕泽明微微一笑:“冷小姐若是不愿意陪本公子,本公子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冷小姐请自便罢。” 冷靓颖被他一番言语弄得进退两难,略一思忖,为避免陷入更大的麻烦,还是选择掉头就走。燕泽明不再言语,却如影随形的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 “燕公子”冷靓颖见他不肯罢休,只好停下脚步,无奈的转头:“燕公子何苦为难于人?” 燕泽明见她终于肯开口,却仍然淡淡一笑,声音低沉:“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我与小姐虽然初次相见,却是一见如故,异常投缘。冷小姐既有雅兴到后山赏月,何妨趁兴共赏?” 冷靓颖被他略带无赖的语气弄得一时无语,正想如何再次温婉的拒绝他,却见他仰头望着天空的明月,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冷月清辉下,透出些许无情,一双鹰隼样的双眼,冷冽如冰,薄唇微抿之际,溢出几分凄清之色。可能因为上香祈福的缘故,他没有如往常一样黄袍加身,一袭银灰色丝质长袍,在月夜下显得更加清隽修长,淡紫色的发带,将黑发一丝不乱的束在脑后,就这样随意站在山林中,浑身上下也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尊贵之气:“冷小姐,你相不相信缘定三生?” “公子真是爱说笑。”冷靓颖想起方丈的话,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过了忘川河,饮尽孟婆汤,人生一世罢了,哪还有什么三生之说?” “冷小姐不信也罢。”燕泽明不以为意,转头看着一身布衣的冷靓颖,声音低沉而浑厚:“我以前遇见过一个女子,她才情过人,温婉大方,妙语如珠。说起来也可笑,没见到她之前,我从来不信任何一见钟情c情定三生之类不知所云的感情,可是,直到一眼望见她,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是再也忘不了她。”燕泽明想起皇宫初遇赵倩然,想起女扮男装的莫云昭,又看了看眼前布衣裙钗的冷靓颖,微微叹了口气:“冷小姐,不论你信不信,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只一眼,我就能认出她。” 冷靓颖静静的站着,清瘦修长的身影被月光斜斜的拉长在林间的草地上,好半晌之后,她嗫喏着说道:“燕公子谈吐不凡,想必出身显贵,大燕皇朝富贵之家,男子三妻四妾亦属寻常,像公子这样痴情的人倒是少见。”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燕泽明心中苦涩,不禁想起宫中每天斗来斗去的三个妻妾,幽幽的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妻妾成群又如何?” “燕公子坐享齐人之福,难道还不满意?”冷靓颖借着月光,悄悄打量着他。即便撇除显赫的储君身份,单他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和疏朗自信的仪表,想必也足以使燕京世家女子们不顾身份,前仆后继,冷靓颖在心中暗叹一声,这样的一个人,竟也有人生不如意? 听到冷靓颖的问话,燕泽明清冽的眼中忽然泛起一丝温暖,这温暖渐渐延伸到脸上,使他冷峻的面庞浮起宠溺的表情:“冷小姐,如果任何事情都用数量来衡量,那么岂不是妓院的女子是最幸福的人?”燕泽明摇摇头,微微顿了顿:“对不起,我无意贬低女子。可是,人生不如意十之,有些人,纵使荣华富贵,纵使权势滔天,却日日坐困愁城,如一具傀儡。人生百年不过如此,这样的生活,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是啊,虽坐拥万里江山,不过困守四方城。”冷靓颖想起很久前和燕泽誉的一番对话,一时感慨万端:“我辈虽如蝼蚁,却可纵马山河,亲历人间万千风景。可见,即使贵为天子,也是有得有失。” “冷小姐,我曾经大言不惭,对一位女子说过,愿意给她这天下。”燕泽明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柔和:“可是她却根本不把这万里江山放在眼里。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燕泽明温柔的注视着冷靓颖:“如果这万里江山不是她想要的,那么我放弃这万里江山,只单单将自己这个人给她,你说,她会不会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冷靓颖被他的气息包围着,不禁抬头望去,疏朗的夜空,星辰灿烂,冷月清辉映在他的双眸中,比星辰更加灿烂,冷靓颖忽然觉得心口跳了一下,赶紧低头看着地面,不敢再言语。燕泽明也不再言语,直到月亮高高的挂在树梢,燕泽明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爷,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回到寺里,冷靓颖翻来覆去,竟夜无眠,安太后的话一直回荡在她耳边:“离开燕京城,可免你一死。”也许,安太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不杀她,才能真正威胁到喜欢她的人,不论这皇城的主人是谁,只要自己不在城里,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冷靓颖知道,燕泽明在白马寺一日,自己就没法离开,想通这个关节,她也不在意大队人马驻守寺庙,白天仍然按照自己的日常作息晨昏定省,听方丈大师讲经布道。她住在女眷之处,只要不再迈出院门,燕泽明碍于寺庙的规矩,自然也没办法到内院找她。然而,冷靓颖千防万防,还是低估了皇权之下的人心向背,午后从佛堂回到内院,再次看到燕泽明修长挺拔的身影,冷靓颖微微滞了一滞,上前问好:“燕公子。” “冷小姐。”看着她不动如山,燕泽明不禁再次叹服她的聪慧:“不知道能不能劳动冷小姐大驾和本宫喝杯茶?” 两个人来到禅院的偏房,冷靓颖打量着里面的布置,看规格,应该是太子爷专属的院落,她静静地喝着宫女准备的茶,一声不吭。燕泽明挥手斥退人手,静静的看着她喝茶,不言不语。一直到日影偏斜,宫女进来掌灯询问是否要用晚饭,燕泽明才淡淡的问道:“冷小姐是回去用餐还是在此用餐?” “不敢惊扰燕公子,我还是回去吃饭罢。”冷靓颖轻轻回道,起身向燕泽明道别,燕泽明也不挽留,起身一直将她送到偏殿门口,看着她清瘦孤单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这一次,终于是他先遇见她,他再也不会错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一别两宽 四皇子府,燕泽誉坐在清风斋的桌案后方,看着清颜俊脸紧绷,差点成了苦瓜脸,不禁淡淡的问道:“发生什么事?” “回爷,皇妃在等您用晚饭。”想起温如轩一直苦苦等待的样子,清颜有点于心不忍。 “叫她不用等,我晚上不想吃饭。”燕泽誉起身来到书柜前,看着排列整齐的书册,双手紧握成拳,强忍住心尖上冒出来的痛楚,皇妃?是啊,他为自己风风光光的迎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皇妃,代价却是她永不再踏入燕京一步。燕泽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松开手摩挲着面前的书册,她曾经那么喜欢钻在书房,兴致勃勃的翻遍每一本书,如今却被迫离开京城,不知所踪:“清城回来没有?” “爷,清城已经在外面等着回您的话。”清颜知道主子爷心里惦记着原来的皇妃,赶紧回道。 燕泽誉来到清风斋外面,仰头看着渐渐升高的明月,清城瞥了眼主子爷日益清瘦的面孔,心疼的不得了:“爷,您还是用点晚饭吧,这样下去,您还没到军营,身子骨就吃不消了。” “一会让清韵送些点心过来就好。”燕泽誉挥挥手,负手来到园子里的石桌前坐下,初夏的暖风,带着一丝温热,虽然已经入夜,石凳上还留着白天的余温,淡淡的熏蒸着身体,燕泽誉想起第一次被赵倩然恶整的事情,忽然就有些忍俊不禁,往事鲜活如初,自己一心想留她在身边,她却一再逃离,终于海阔天空的走了,也许,若她这样的女子,本就不该日日守在这深宅大院,空耗时光。 “爷,那位如今住在白马寺,好像是因为上次批错了奏折,被皇上撵出去的,对外是说为皇上祈福。”清城走近燕泽誉,压低声音报告:“白马寺都是他的人们,我们的人不敢太过靠近,但是据我们白马寺内的人传信,寺里面好像还住着一位女客,跟那位走得颇近。” “什么?”燕泽誉猛地站起身:“查清她的身份没?” 清城后退一步,疑惑的看着神情激动的燕泽誉:“爷,您是怀疑?” “哼,他算哪根葱,他要是敢碰倩儿一根寒毛,我我迟早叫他好看!”燕泽誉气得脸色发青,清城一直遍寻不到赵倩然的踪迹,他直觉她不会走得太远,若是她隐居在白马寺,倒是符合他的判断。 清城见主子爷面色不善,赶紧低头回道:“爷,清城马上派人去查。” 温如轩领着清韵来到清风斋园子外,正好遇见疾步而出的清城,清城颔首向温如轩一礼,足下稍作停顿,又快速离去。温如轩看着来去如风的清城,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燕泽誉身边的人,似乎对她非常尊敬,却也非常疏离,就连清韵,看着老实巴交,却对她有着一丝莫名的敌意,就连她的贴身丫鬟月红也嘟着嘴说了好几次“皇子府里的人欺生!” “皇妃,麻烦您留步,我们主子爷不喜欢人随便进出清风斋。”清韵见温如轩要进园子,心里急的要命,最后一刻,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阻拦:“奴婢只有经过主子爷的允许才敢进出,要不,还是先让奴婢跟主子爷回禀后再回您?” 温如轩压下心里乍然而起的不舒服的感觉,淡淡一笑:“也好,那我就在园子外等着。” “小姐,啊,不,皇妃。”丫鬟月红越发看不惯清韵的作态,见清韵走远,心里气愤不已:“您是府里的主子,想到什么地方去,还要一个丫鬟回禀,简直欺人太甚!” “月红,每个府里都有自己的规矩,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多话的好。”温如轩不太在意的摆摆手:“以前我还担心夫君先有妾室,我进门后还要应付另一个女人。既然那个妾室早就不在了,府里上下也只有我一个女主人,这些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规矩慢慢做,慢慢改不就行了?” “还是皇妃厉害!”月红羡慕的看着自己家小姐,嫁了个这么好的姑爷,又没有其他侧室添堵,如今燕京城的人们还在谈论小姐和姑爷那场盛大的婚事。 良久之后,清韵慢吞吞的从园子里出来,对着站在门口的温如轩福了福:“回皇妃,主子爷说天色已晚,让您早点回房歇息,主子爷有事要忙,今晚就在书房歇下了。” “也好。”温如轩淡淡的应了声,看着温厚的清韵:“月红,你先回去帮我准备就寝,夜色挺好,就让清韵陪我在园子里走走。”月红匆匆领命而去,清韵半弯着腰,恭谨的跟在温如轩身后,陪她在府里慢慢走着:“清韵,听说皇爷原来的妾室是你侍候的?” “回皇妃,是奴婢和清秋姐姐侍候的。”清韵毕恭毕敬的答道。 “那位妹妹原来住在梅苑?”温如轩望着近在眼前的梅苑,离主屋很远,也有些偏僻,不算府里的好地方。 “是的,皇妃。”清韵微微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梅苑,想起赵倩然,眼里微微有些湿润,跟着赵倩然到处摘花缝香囊,泡各种花茶的日子,勾起她心中的温暖,从来没见过像赵倩然那样不像主子的主子,那段时间,真的是她在府里最快活的日子。 温如轩却没注意到清韵的失态,她注视着梅苑两个大字,轻轻的问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清韵下意识的就要回嘴,忽然想起四皇子并没有交代过皇妃不能到梅苑,赶紧改口:“回皇妃,除了清风斋,其他地方主子爷并没有特意交代。” “你倒是对主子爷很忠心啊。”温如轩看着低头弯腰的清韵,仍然淡淡的,看不出多少情绪:“那就麻烦你打开梅苑的门。” 梅苑里干净整洁,主屋里隐隐约约还有灯光闪烁,温如轩走近屋子,有些惊讶的问道:“清韵,这里有人住?” “回皇妃,清秋和清韵住在外间。”清韵声音略大,屋子里的清秋听到动静,连忙走出来向温如轩行礼,温如轩顺势走入房间,只见内室打理的清清爽爽,一应用品俱全,就连燕泽誉的一件外衣,也随意的放置在软榻上,似乎人刚刚离开一样,床帐内,鸳鸯锦被,成双成对,一床粉色缎被,一床蓝色缎被,叠放在床上,娇艳无比:“清秋,皇爷经常住在这边?”看着玲珑剔透的清秋,温如轩心里有些难受,使劲压了压,才温温淡淡的问道。 “回皇妃,主子爷从来没住过这里。”清秋俯下身回道:“主子爷只是偶尔得空过来看一眼,吩咐奴婢和清韵好生打理,不可荒废府中院落。” 听着清秋滴水不漏的回复,温如轩的目光移到床帐边挂在的一对香囊上:“好精致的刺绣,想必那位妹妹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清韵和清秋悄悄互相瞥了一眼,两个人均选择默不作声。温如轩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下着恼,也无心思继续打量下去:“清韵,我自己回房了,你和清秋歇息吧,不用送我回去。”话虽如此,清韵和清秋却丝毫不敢怠慢,两个人一直将温如轩送到她居住的兰苑,才折返回梅苑。 “姐姐,这位皇妃脾气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等回到梅苑的住处,清韵才开口说道。 “哼,以为是个聪明的,却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贸贸然跑过来寻衅,皇妃走了这么久,有什么好计较的?”清秋想起赵倩然教自己的记账查账方法,心里也有些感慨:“主子爷那么喜欢她,舍不得她受一丁点苦,才让她走的。清韵,这段日子好好照顾爷的起居,你在皇妃身边最久,爷惦念她,肯定希望你多待在身边,你可要打起精神好好看顾爷,爷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好了,仔细你这身皮肉!” “还用得着你交代?”清韵噘着嘴回道,躺下身不禁又说道:“也不知皇妃去了哪里?” 燕泽誉站在屋外,听着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说着悄悄话,心里一阵惆怅,就连两个小丫鬟都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她明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总有一天,等他拥有足够的力量,区区一个燕京,能耐他何? 冷靓颖每天都会被燕泽明邀请到他的院落,不是喝茶就是对弈,偶尔也会一起到后山散散步。面对重重兵马,她也不能再效仿第一次冲动的易容而逃,这一次,不论面对多大的困难,她都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燕公子真是孝心可嘉。”燕泽明在白马寺已经居住十日,没有一丝要动身离开的意思,冷靓颖想不出朝堂上出了什么幺蛾子,皇上要把太子爷闲置这么久。 “靓靓,快过来坐。”前几日,燕泽明就开始换了称呼,直呼她的乳名,冷靓颖抗议无效,也只能顺其自然。这日的午后,燕泽明见到主动登门的冷靓颖,冷峻的脸上,泛起一日比一日更加温暖的笑容:“今儿天气有些热了,我让人取了些冰来,你来喝喝看,这茶水可真是沁凉。” “多谢燕公子。”冷靓颖被他的笑容惊艳,没想到冷若冰霜的太子爷,一日比一日爱笑,弄得她都不晓得他真的是来祈福还是被皇上冰冻。 “靓靓,叫我燕大哥吧,我们俩相处这些时日,你依然这么客气,倒叫我有些不知所措。”燕泽明第九十九次开口,让她改换称呼,冷靓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这么计较称呼,不厌其烦的时时挂在嘴上念叨,尤其他还是当今的太子爷。 “燕大哥。”冷靓颖不等他第一百遍开口,无奈的唤了一声。 “靓靓,”燕泽明喜不自胜,起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只盒子,递给冷靓颖:“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冷靓颖生怕东西太贵重,不敢轻易接过,淡淡的问道。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燕泽明好笑的看着一脸戒备的冷靓颖,将盒子交到她手上。 冷靓颖只得打开盒子,见里面赫然躺在一支红珊瑚发簪,形状极似火红的彼岸花。冷靓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红珊瑚,乍一眼,真的就像看到活生生的花一样。 “黄泉路,彼岸花,愿卿来世不忘情。”燕泽明看见冷靓颖眼底的惊喜,不禁喃喃的说道:“一念之间,便喜欢上了她。” 听到燕泽明的话,冷靓颖心里一紧,急忙收敛惊喜,将盒子推给燕泽明:“燕大哥,谢谢您的厚爱,可是,这发簪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我也是无意中得来,身外之物。”燕泽明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很适合你罢了。” 冷靓颖想起燕泽誉以前送给自己的彼岸花项链,心中一恸,赶紧低下头,装作仔细的瞧着盒子里的珊瑚,隐去眼底的伤痛,原来以为可以看淡的事情,终于还是在这一刻慢慢浮上心头,只是,盛世大婚,那一场繁华,终究不属于自己,她神情落落的看着燕泽明:“燕大哥娶妻的时候,想必也是盛极一时。” 燕泽明神色一变,脸上的笑容隐去,只留下说不清的惆怅:“是啊,盛极一时。”不光是娶妻,他的两个侧妃,因出身不凡,嫁娶的时候,也是极尽奢华,皇后娘娘和对方的父母,唯恐输了阵势,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燕大哥,世间女子出嫁从夫,一袭嫁衣,一身孤勇来到夫婿身旁,视夫婿为天,以良人为依,结发为夫妻,终身不离不弃。然世间男子,温香暖玉,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娶了一个又一个,转过头却只埋怨女子不懂忍让,不知贤良,终不见女子独守空闺,红烛滴泪。如此世间,即便婚嫁再繁华,亦不过是过眼云烟。”冷靓颖冷冷的笑了笑:“燕大哥,如此繁华盛世,明明是在用婚姻糟蹋爱情,却将婚姻炫耀的天下皆知,殊不知泯灭了多少痴情为爱之人?”冷靓颖将发簪取出来,端详了许久:“明明是如此美好的东西,怎么让人看着心痛?”冷靓颖笑了笑,将发簪装回盒子里:“燕大哥,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冷靓颖虽不能说是个君子,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燕大哥,我明日启程离寺,今日你我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眼看着冷靓颖决然离去,燕泽明满腹言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爱情姗姗来迟,婚姻却早早降临,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婚姻,痛恨那座充满着各种交易的四方城,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除了裸的皇权,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冷靓颖被封跃派遣的轿子送到距离白马寺最近的大道旁,一身青色布衣,立于路边,举止间娴雅大方,婷婷落落,封跃不禁心中暗叹,怪不得太子爷始终放不下她,即使是太子爷府里三位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位一半的好。封跃见她拦了一辆马车离开,吩咐两个暗卫随身保护,随时将她的落脚处和动向回传太子爷,才动身回白马寺复命。 冷靓颖坐在前往禹城的马车上,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刻意忽略心底偶尔浮起的痛楚,她忽然想起那首有点沧桑的老歌: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是啊,也许与往事作别,回归全新的自己,才能在这个古老而繁华的朝代里,活出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敕封为王 禹城的治水工程,已经完成大半,冷靓颖下榻禹城客栈,趁着暮色从街市慢慢来到河边,看着如今安居乐业的禹城百姓,听着大家津津乐道的谈着禹城的水利工程,不禁与有荣焉。当初不顾性命的逃离,女扮男装公然挑战朝堂,虽然确实有错,然方丈大师说得对,功德就是功德,能够救得一人,也许就成全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想起当初汲汲营营心攀附权贵的叶达开,如今也借着治水之功,升任工部郎中,官拜四品,经此锻炼,以后工程结束回到朝中,想必也堪当大任。 夏日的傍晚,河边还泛着暑热,到河边纳凉的人三三两两,在绿柳边吆喝着呼朋唤友,再也不见往昔畏水如虎的局面。 冷靓颖想起冬天的时候,明明冻得嘴唇发紫,却为了显示自己不怕冷,硬撑着不肯多穿衣服的清颜,不禁微微一笑,工程顺利,现在终于不用清颜苦苦监工,想必回到京城的他也非常开心吧。 冷靓颖坐在河边的护堤上,又想起一心为民c兢兢业业的李侍郎,又是会心一笑,天下的事,总有令人振奋的地方,众生芸芸,本就各自红尘,各自道场。舍弃高处,去繁就简,或许才是自己的正途。 在禹城耽搁了几日,冷靓颖收拾了行李,也不再多做停留。她雇了车马,也不急着赶路,慢悠悠和车夫边走边聊,往中原的徽城出发。据大燕纪事中记载,徽城是大燕南北东西的交通要道,也是大燕最繁华的贸易中心城市。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这样的城市,正是冷靓颖最理想的立身之处。 皇宫内院,久病不愈的皇上燕博容,虽然将养的精神还不错,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他静卧在软榻上,听着燕泽廉侃侃而谈,不禁双目微闭,忍住翻上心头的腥甜,他只不过借机将太子冷处理半个月,这个儿子就沉不住气,跑到他面前卖弄一番,哼,原以为嫡亲兄弟,必不会兵戎相见,骨肉相残,看来,他还是小觑了这把龙椅的威力。 “廉儿,如今海事平息,西北蛮夷却隐隐有做大之势,昨儿老四说想去西北军营历练历练,你觉得如何?”燕博容龙目半睁,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茶盅抿了一口问道。 “父皇,儿臣以为,西北蛮夷虽时有祸乱,然我大燕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此等小打小闹不足惧,四弟一片赤心可嘉,然远赴西北,却有点小题大做之嫌。”燕泽廉思忖片刻,见燕博容似乎真的有心倾听他的想法,他只得捡了最安全的托辞来说。 “话虽如此,我大燕兵符到现在仍然握在兵马元帅崔将军手里,外戚掌权,并不见得是好事。”崔皇后在位这么多年,将娘家妻舅捧上高位,用尽心思,燕博容原想太子迟早为政,亲舅舅总不能坑害自己的亲外甥,现在看来,亲外甥太多,舅舅的心倒未必只偏向一个。 “父皇,舅父忠君报国,一心事主,儿臣不敢妄言。”燕泽廉猜不透燕博容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说道。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廉儿难道不想助你大哥一臂之力?”燕博容说罢,龙目一闭,不再看燕泽廉。 “父皇,儿臣惭愧。”燕泽廉吓得浑身一哆嗦,他既无政绩,又无军功,单单抢来一枚兵符在手,那就是个烫手山芋,既得罪太子爷,又惹怒亲舅父,这样的蠢事,任谁也不会去做。 “是吗?”燕博容似乎在自问,又似乎在问燕泽廉:“想当年,为父金戈铁马,也是在沙场上征战过的人,难不成我五个儿子,竟没有一个可以沙场逞威,抵御外侵的?” 燕泽廉嘴巴动了几动,才鼓起勇气说道:“父皇,儿臣虽然不才,愿意替父征战,扬威沙场。” “廉儿也想去西北从军?”燕博容睁开眼睛,坐起身,盯着眼前的二儿子。 “父皇所念,儿臣自当义不容辞!”燕泽廉避无可避,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有这个孝心,父皇非常开心,明日朝堂再议吧。朕累了,你回去吧。”燕博容挥挥手,平静的斥退燕泽廉,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传我口谕,朕身体大好,太子祈福有功,着明日回宫上朝。” 燕泽廉从宫中出来,没有回自己的皇子府,却匆匆来到将军府:“舅父!” “二皇子。”崔盛元看着一脸着急的燕泽廉,揖礼相迎。 “舅父不必多礼。”燕泽廉使了个眼色,崔盛元斥退左右,燕泽廉才开口说道:“舅舅,刚父皇逼我去西北大营,说是明日朝堂商议此事。” “四皇子昨日在朝堂也提过此事,一帮老家伙们反对的反对,赞成的赞成,各执一词,闹个不休,因为我没有参与意见,皇上最后不了了之,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着。”崔盛元想起皇后姐姐的跋扈和对太子爷这些年的倚重,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太子爷性情肖似皇后,虽然清廉正直,可是脾气执拗,不将人放在眼里,自己年岁渐长,如果以后制不住他,崔家的兵符很可能易主:“二皇子的意思呢?” “舅舅,西北这么远,万一我去的久了”燕泽廉很清楚父皇的身体,太子爷本来就名正言顺,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他的错处,让父皇将他撵到白马寺,如今人心动摇,暗地里投靠他的人慢慢增多,这样的机会,他不能白白错过。 “我明白了,既然老四想走远,那我们就成全他。”崔盛元冷哼一声,太子爷与燕泽誉的关系比自己嫡亲兄弟亲近也不是新鲜事,虽然让燕泽誉到西北大军是有些风险,但是兵符在自己手里,回头等大势底定,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第二天,燕泽明重新回到朝堂,朝堂上的百官,虽然个个口中称喜,背地里,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皇上忽然提出,自己膝下三位皇子已成人良久,虽太子爷还未即位,考虑到大燕江山稳固,皇室兄弟手足情深,特此提前敕封三个儿子为亲王,以示孝亲仁爱之心。此话一出,满朝哗然,一时间沸沸扬扬,喧闹了好几日。无奈皇上心意已决,三日之后,就命内官宣旨,封燕泽廉为秦王,燕泽润为齐王,而四皇子燕泽誉,则封为晋王,册封大典结束后,替父前往西北军营,扫除蛮夷,以示大燕皇朝军威。 燕泽润被燕泽誉生生压了一头,当天就闹得崔皇后宫里鸡犬不宁:“母后,明明是我比他大,无论怎么论,我都应该是晋王,父皇为什么这么偏心?” “哼,你若是愿意自请军营,替父从军,你父皇想必也愿意封你为晋王。”崔皇后生气归生气,但是得知燕泽誉被派去西北沙场,心里也稍微平衡一些,等太子稳稳当当的继位,什么王都不在她眼里,但是皇上提前封王,还是让她措不及防,看来,皇上终归还是疼爱燕泽誉,早早的替他做了打算。 三位皇子被封亲王,三位正宫王妃的册封大典也是热闹非常。二皇妃孙阮玉,三皇妃段静瑶,四皇妃温如轩在皇宫内参加完册封大典,被太子妃邀请到东宫喝茶。孙阮玉看着安静异常的段静瑶,不屑的摇摇头,两个人妯娌这么久,她始终就没看透过这个人:“晋王妃,虽说晋王爷身份比齐王高,可是咱们妯娌之间,还是应该按长幼顺序落座才好,你说是不是啊?” “二皇嫂说得是,家里该当如此。”温如轩恭敬的说道,她没想到孙阮玉是个这么牙尖嘴利的人,听说秦王和齐王一向走得近,她还以为这两位王妃关系不错。 “秦王妃这身衣服真真好看,本宫都看着眼馋啊。”太子妃徐慧敏一向看不起孙阮玉,如今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得罪人,比往日又跋扈几分,忍不住揶揄道。 孙阮玉顿了一下,看出徐慧敏不开心,赶紧补救:“太子妃皇嫂的制式独一无二,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孙阮玉看着站在旁边服侍的两位侧妃粉面含笑,心里恼怒,脸上却仍然笑眯眯的:“太子爷离宫这么久,皇嫂想必独自治理东宫很辛苦吧?” “秦王妃真是爱说笑,治理东宫本就是本宫分内之事,要不是皇上不许,本宫恨不得亲自侍奉太子殿下,不叫他吃苦。”说罢,徐慧敏看着低头喝茶的温如轩,柔柔的问道:“四弟妹,这次四弟一去可能要很久,咱们女子又不能随军,可是苦了你了。” “多谢皇嫂关心,晋王替父皇从军,为大燕扫除蛮夷,如轩不能随侍左右,替夫分忧,哪里敢说什么辛苦。”温如轩放下茶碗,温和的应对着,看了看默不作声脸淡然的段静瑶,心里却是有些了然,外面都说齐王妃性情孤傲,看来不无道理。 温如轩回到府里,卸下一身华服,被月红狂喜之下不停的嘟囔声扰得心烦:“月红,王爷还没回府?” “禀王妃,晋王接待完今天来访的客人,到清风斋去了。”月红把衣服挂在壁橱,一遍一遍摩挲着,喜不自胜,自己家的小姐真是幸运,年轻轻轻,刚嫁过来没几天,就成了名正言顺的晋王妃,而且姑爷还这么英俊帅气,真是羡慕死天下女子啊! “又是清风斋。”温如轩叹了口气,燕泽誉一旦进入清风斋,就如到了禁地,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他竟然连自己的面都不肯见,看着月红笑得一脸明媚,温如轩心里却忽然泛起一丝苦涩,他之前的那位妾室,到底是如何得到特赦进入清风斋的?她明明打听的很清楚,两个人连圆房都不曾,那个清风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清风斋里,清颜陪在燕泽誉身侧,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心里也非常难受,主子爷喜欢的人一辈子不能踏入燕京,而太后指婚的那位,却风风光光的被册封为晋王妃,万众瞩目,燕泽誉低叹一声,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清颜,若他日相见,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 “爷也是没有办法。”清颜看着端了点心过来的清韵,顺口劝道:“爷,清韵给您奉了点心,您好歹用一点。” “清韵,你说,如果你是她,你会不会理解?”燕泽誉冷哼一声,看着站在一边的清韵,她也算是女人,应该会了解一点女人的心思吧? “爷,清韵从小跟着您一起长大,您也知道,清韵从不会说谎话,您真的想听奴婢说?”清韵这一段时间被月红欺负的满腹怨气,早就难受的不得了,今日看着温如轩趾高气扬的被大家捧着直喊“王妃”,心中更是恼怒,当下放下托盘,难得的扬高声音问道。 燕泽誉被清韵逗得有些想发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摆摆手:“算了,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汤,你早就一心向着她了。”燕泽誉想了想问道:“清城昨日说她已经到了徽城,你愿不愿意到那边服侍她?” “当然愿意!”清韵嘟了嘟嘴:“可是爷要去西北,奴婢想去服侍爷。” “也罢,我一个月后出发,你跟我一起走,到了徽城留在她身边吧,等爷从西北回来,再带你回京。”燕泽誉捻起一颗点心放在嘴里,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燕泽蓉参加完几个王妃的册封大典,回到府里,小嘴撅得老高,汪世泰从翰林院回来,看着小妻子生气的模样,不禁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明日我去问问晋王,看她到了哪里,等我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汪世泰虽然成为了驸马爷,当初在莫云昭对太傅的强力撺掇下,太傅联合和太子爷,燕泽誉联合燕泽蓉和皇太后,终于说服了皇上和百官,将汪世泰留在了翰林院做编修,这个结果,使汪世泰和燕泽蓉的婚后生活,无比美满。连带的其他两位公主和驸马也获益良多,终于打破了以前驸马游手好闲的局面,虽然仍然有不公平之处,然而有得必有失,当事人也能自己平衡。 “皇祖母也真是狠心,皇嫂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燕京这么大,为什么就不能多她一个?”燕泽蓉转身抱着夫婿,如果没有赵倩然,自己也不会有勇气追寻爱情,如果没有莫云昭,夫婿被关在家里整日碌碌无为,两个人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琴瑟和鸣的幸福生活,可是,这样一个人,即便是犯了点错误,何至于被驱离燕京,终身不能踏入? 燕泽誉每天匆匆忙忙,准备着离京的事情,温如轩从早到晚看不到他的人影,虽然乳母一再耳提面命,要她抓紧时间争取在王爷离开之前受孕,可是,几乎碰不到面的两个人,连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更谈不上夫妻之事。有一段时间,温如轩甚至怀疑燕泽誉要么在外面胡混,要么就是和府里丫鬟有染,然而,月红和乳母费尽心思,也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连温如轩都不禁疑惑,燕泽誉莫非真的有断袖之癖? 想起整天陪在他身边,俊俏非凡的清颜和俊朗健硕的清城,温如轩更加苦涩。温热的午后,房间里闷热难挡,温如轩坐在兰苑的亭子里,月红气喘吁吁的报告,说燕泽誉一回府就去了清风斋,温如轩扯唇一笑,在这府里,她连拦住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清风斋又是禁地,要她豁出去勇闯,她却胆怯几分,两个人名义上是夫妻,可是至今形同陌路,她要拿什么底气去犯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相遇徽城 徽城的凤鸣街,车水马龙,繁花似锦,南来的,北往的,形形色色的人,此刻都停驻下来,观看“云烟饭店”的开幕仪式。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这座新酒楼吸引着,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参观一番。 云烟饭店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大肆宣传,听说,酒楼从上到下的店小二全都是美丽的女子;听说,这些美女全都穿着一种叫做制服的可爱服装;听说,这些美女每天被老板关在屋后训练的仪态万千;听说,这家酒楼的老板,出手阔绰,手腕灵活,而且比所有的店小二更加美艳十分 所有的听说,刺激着徽城的人们。燕泽誉一行到达徽城的时候,万人空巷,只有凤鸣街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清城。”燕泽誉看着一脸无奈的清城,从他的表情,大约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她的手笔?” “是的,爷。”清城被清韵瞪得气白了脸,现在凤鸣街挤成这样,他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把人送进去,自从收到情报,他们星夜赶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连绵不绝的大雨,还是耽搁了脚程,迟了半晌功夫。 “既然进不去,索性等人散了。”燕泽誉一身轻便衣袍,跳下马车,远远驻足观望:“大爷那边有没有动静?” “爷,”清城顿了顿,挠挠头:“找麻烦的地头蛇是大爷的人马镇住的。” “哼,以后要是再让他抢在前头,仔细爷剥了你们的皮!”燕泽誉走进最近一家客栈,冷冷清清的,只有店小二热情的上前招呼。 凤鸣街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才慢慢安静下来。冷靓颖忙了一天,回到底楼自己的房间,捶着有些酸痛的腰背,很久没做以前的差事,身体疲累的叫嚣,带着一种熟悉的满足,她不禁想起以前跟室友们撂下的豪言壮语:“等我开了属于自己的饭店,妹纸们免费吃住多久都行,统统v!”现在饭店真的开了,可爱的室友们却没法享受v的待遇。 冷靓颖打开水管,放一些热水出来,调好水温,淡淡一笑,没想到穿越一次,把自己所有潜藏的能力都挖掘出来了,饭店的设计c装修以及一整套设施,都是在她的设计监督下完成的,不过,也幸亏工部尚书唐大人私下帮忙,省了她不少功夫。 洗好澡,冷靓颖慢慢擦干头发,有点惋惜,这里没有电,用柴火c煤可以轻易替代电热水器,但是没有电吹风,无论男女,洗好头发后擦干晾干都太费时间。冷靓颖坐在靠近窗边的软榻上,迷迷糊糊的颇有睡意,正想起来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冷靓颖怔愣一下,前台她已经安排好小梅值班,这么晚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冷靓颖起身随手打开门问道:“怎么了,小梅?” 贴着房门站着的燕泽誉,一闪身进了房间,随手将门一关,后背抵靠在门上,双臂将她圈进怀里,整个人就压了下来。冷靓颖惊觉之下,拼命挣开身子,退离到窗户边,冷冷的问道:“王爷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燕泽誉见她逃得远远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倩儿,我只是途经徽城来看看你,你不必躲着我。” “王爷若是以礼相待,民女自然以客为尊。”冷靓颖叹了口气:“王爷若是住店,看在你我旧识一场,冷靓颖愿免费招待贵客,请王爷按照本店规矩入住。” 燕泽誉被她一口一个王爷叫的心头火大,几个大步欺身上前:“本王就不按照规矩入住,你奈我何?” “王爷若仗势欺人,冷靓颖一介民女,能耐王爷何?”冷靓颖站得笔直端正,修长清瘦的身形,飘然出尘,瀑布般的黑发披散在银色丝质长裙上,明艳的脸上却是一片冷然,屋内的烛火明灭不定,深深浅浅的洒在她身上,宛若跌落凡间的女神。 两个人仅仅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却仿佛横亘了再也跨越不了的鸿沟。燕泽誉心中一恸,长叹一声:“倩儿,我们好不容易相见,你这又是何苦?” “王爷盛世大婚,名动京城,家中已有结发之妻相守。”冷靓颖压下所有浮上心头的情绪,有礼而淡然的说道:“民女冷靓颖开门做生意,迎客八方,还请王爷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勿要为难民女。” 燕泽誉到底看出她眼底的认真,心里顿时一冷:“倩儿,你明知我娶妻只是权宜之计,为何偏要较真?” 冷靓颖拼命握紧拳头,直到指甲掐到手心的肉里,疼得她浑身一颤,才终于找回声音,她微微一笑:“王爷说笑了。在民女心中,婚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尤其是大燕女子,一朝嫁人,离开生养自己的父母亲人,交付身心于男子,一心一意来到他身边,为他持家打算,生儿育女,除非被夫婿休离,否则终身不能离开夫婿。作为女子终身依靠的男子,不论婚姻的初衷是什么,只要这桩婚姻还在,就应该忠心相待,不辜负结发之情。至于王爷所说权宜之计什么的,民女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王爷,夜深了,您请回吧,有事天亮后再做计较。”冷靓颖说完,直接下了逐客令。 “倩儿,你这样说太不公平,你也是我的我的”妾室两个字,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看着冷靓颖越发清冷的脸色,燕泽誉终于没能说出口:“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王爷要是没忘记的话,妾室在大燕是不用登记在主子爷名下,太后一句话,王爷和民女从此一拍两散,毫无关系。王爷既已大婚,娇妻在堂,孤男孤女深夜共处一室,于礼不合,请王爷见谅。”冷靓颖越过燕泽誉,打开房门,笔直的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 燕泽誉怏怏的回到自己房间,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早早起身来到楼下,却见清韵穿着一身紫红色服饰,和几个相貌俊秀的女孩站在一起说说笑笑,模样端庄可爱。见到燕泽誉,清韵习惯性的迎上前,弯腰福了福:“早安,爷!” “清韵,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燕泽誉撩袍坐下,摇摇头开口问道。 “爷不是答应奴婢留在这里侍候皇妃吗?”清韵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靓靓姐姐让我在这里上工,还有工钱哦。” “靓靓姐姐?”燕泽誉一怔,这又是什么称呼? “这里的人都叫皇妃靓靓姐姐,她说入乡随俗,让奴婢也这么叫。”清韵刚刚尝试新衣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年纪大的人都直接叫皇妃靓靓。”清韵说完,忙前忙后的帮主子布菜,侍候他吃早饭,虽然饭店里说明早饭是自助餐,欢迎自己取用,可是清韵哪敢让主子爷自己动手。 燕泽誉看着一桌子丰盛可口的餐点,却丝毫没有食欲,想起她昨晚疏离的态度,早上起来也见不到她人,燕泽誉心里憋得烦闷:“清韵,她人呢?” “爷,靓靓姐姐有事情出去了。”清韵站在燕泽誉身边,见他没有什么胃口,心里多少知道一些,赶紧低头报告:“爷,皇妃可能今天都不会回来哦。” “清城!”燕泽誉想起自己的行程,知道在这里也不能耽搁太久时间,要是她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爷,皇妃去了徽城南边的竹音寺。”清城躬身答道:“大爷的人马暂时被我们调开了,没有人会泄露皇妃的行踪。” 燕泽誉骑了一匹快马,循着暗卫的指示,策马来到城南的竹音寺。虽然是盛夏季节,半山腰的竹音寺却清凉如水,没有丝毫暑热之气,俨然比白马寺更加清幽。 远远的,燕泽誉就看到身穿一袭银色长衫,亭亭玉立在寺庙门口的冷靓颖。她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轻点妆唇,一副女子明艳之相,身上的长衫却似男装样简洁大方,丝毫没有任何点缀,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袭衣衫,却让她整个人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出尘风采,聪慧灵动,清雅大气。 见到燕泽誉,她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却好像料定他一定会来一样,朝他伸出纤纤玉手:“你好,四哥。” “倩儿。”燕泽誉心里一喜,伸手轻握她的玉手,刚想使劲将她拽到怀里,冷靓颖却轻轻将手一抽,淡淡的说道:“四哥,我叫冷靓颖,如果四哥愿意,可以和大家一样,喊我靓靓。” 燕泽誉默不作声,冷靓颖也不多说,将他引至竹音寺的一处小院:“四哥,我来到徽城这些日子,常常到竹音寺听听禅音,这间小院,是我特意向主持借用一日,有些话,我早就想和四哥说说了,今日机缘巧合,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燕泽誉打起精神,静静聆听着冷靓颖如珠玉般的声音,娓娓诉说着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前生以及今世。 谜团似乎解开一些,燕泽誉却像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如果不是在竹音寺这样的庄严之地,他恨不得所有听到的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的顺口胡诌。大学c实习c酒店c地震c穿越c重生,这些稀奇古怪的字眼,还有那些刺耳的男女平等夫一妻什么的,更让他陷入迷茫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竹音寺沉重的鼓声惊得林中鸟儿乱飞的时候,燕泽誉才惊觉,日已西斜。看着一脸平静的冷靓颖,燕泽誉动了动身子,轻轻咳嗽一声,端起面前的竹叶茶啜了一口,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朗:“倩儿,”燕泽誉双眸一闪,紧紧的盯着她:“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在这里,在大燕王朝,你是我的女人,一朝是,永远都是,你休想让我放弃你!” 冷靓颖淡淡一笑:“四哥,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相信你。我来到大燕之后,唯一信任并一直依赖的人,只有你一个。本来我是想,无论如何,拼着一死,也要看着你一路繁华的走向最高处。然而,世事总难预料,如今我被驱离燕京,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帮着你。虽说有些遗憾,但是,我本来就是学习酒店管理专业的,现在这样,也算是重操旧业,圆了自己少年时期的梦。”冷靓颖想起自己以前的人生轨迹,轻轻叹了口气:“四哥,人各有志,没法强求。你有你的帝王梦,我有我的平凡日。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是没办法走在一起的。温姑娘既已经成为你的王妃,夫妇一体,只要你放开心胸接纳她,相信会越走越好。” 燕泽誉回到饭店,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临到天亮前,才朦朦胧胧的睡了一会,却被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醒,清城压低声音,在他床畔说道:“爷,京中来信,三爷私藏兵马粮草被发现,凌晨时分被下到天牢,天明交刑部问案。” 燕泽誉冷笑一声,其蠢无比的老三,想必齐王的屁股还没捂热,就有人迫不及待了:“是谁动的手?” “据说是齐王冲撞了贤妃,贤妃无意之中发现的。”清城俯下身回道。 “好一招借刀杀人。”燕泽誉点点头:“大爷又不是吃素的,暂时动不到正主子身上,慢慢剪掉党羽,却是小事一桩。” “爷,那咱们?”清城见燕泽誉不动声色,心里有点着急,如果不尽快赶到兵营,人在半路,更容易横生事端。 “明日继续赶路。”燕泽誉下定决心:“让清韵留在这里。” “属下明白。”清城点点头,倏然出了房间,自去行事。 冷靓颖见燕泽誉早上起来,虽然精神不太好,但是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泛起一丝痛楚,这个男人,终究不会属于她:“四哥,徽城虽不若京城繁华,但是也有不少值得游玩的地方,四哥若是不急着赶路,四处逛逛也不错。” “也好。”燕泽誉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冷小姐有没有空,可否陪我一起走走?” 冷靓颖被他淡淡的一声“冷小姐”刺得有些不舒服,本想推拒了事,可是转头看着清韵拜托的目光,终是于心不忍,明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日能重逢,罢了,权当是徽城一日游。 两个人着常服,走在徽城街上,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褪去身份华服,燕泽誉修长俊朗,冷靓颖高挑美艳,一些认识冷靓颖的商贩走卒,见她身边跟着一位璧人似的贵公子,不禁打趣道:“靓靓好眼光,是不是准备嫁人了?” 冷靓颖一笑而过,并不答话,两个人边走边看,小摊旁停一停,书肆里晃一晃,很快到了正午,盛夏的天气晒得街心发烫,冷靓颖被太阳晒得发晕,拉着燕泽誉跑到护城河的树荫下,躲避辣的骄阳:“看来今日不是逛街的好天气。” 燕泽誉从衣襟中掏出丝帕,沾了沾她额头冒出的汗珠,微微笑道:“怎么这么不耐热?” “要是以前,我们都穿短袖短裤吹空调吃冰,哪像现在这样,包得像粽子。”冷靓颖被他温柔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听起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燕泽誉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看到她一脸向往,不禁也有些神往,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方,能有她这样的人? “当然,那里有很多东西,你想也想不到。”冷靓颖想起自己的手机cpadc电脑,过了这么久,室友们早就换了新款吧?也不知道那里发展成什么样?是不是自己再回去,也成了老古董一枚,不假思索之下,她随口说道:“等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 “好,一言为定。”燕泽誉也随口应道,云淡风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远赴西北 第二日,天蒙蒙亮,燕泽誉一行早早启程,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碾过徽城的街道,在晨曦的清凉中慢慢远去。清韵站在云烟饭店门口,目送着一行人离开,明明是夏天,她的后心却隐隐发凉,狠心的主子爷,真的把她丢在了这里,人生地不熟。 冷靓颖睡得昏昏沉沉,似乎在做梦,前世的,今生的,各种场景交叉,混乱不堪,她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发沉,怎么也睁不开。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说话,又似乎有颠簸的声音,还有马儿鸣叫的声音。冷靓颖觉得自己仿佛在睡觉,却又似乎在移动,她拼命想要醒来,却在轻微的晃动中又昏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冷靓颖终于睁开的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床前桌上的蜡烛滴滴答答的淌着泪珠,不紧不慢的燃烧着。 冷靓颖猛然深呼吸几口气,头脑终于清明一些,她动了动身子,除了有些酸软,并无其他异状,她慢慢坐起来,思索着睡觉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和燕泽誉回到店里,先到自己房间休息,然后出来吃饭c查账,和小梅一起将现银封箱存放在库房,准备第二天再到商行兑成汇票。交代大家轮换休息,注意防火防盗之后,回到房间,然后,清韵来送茶水。清韵?茶水?想到这里,冷靓颖猛然醒悟,哼,都说清韵这丫头老实,没想到,人都是栽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冷靓颖起身在床边坐了片刻,看到桌上放着茶水,倒了一杯,自顾自喝了,自己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腿脚不再酸软之后,她来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人说道:“麻烦请你们主子爷过来吧。” 一会功夫,清城端着一些清淡的吃食,跟在燕泽誉身后走进来,放下后也不敢抬头看冷靓颖,又低着头转身出去。 “吃点东西吧,睡得时间太长,不能吃得太油腻。”燕泽誉坐在桌边,笑吟吟的看着她。 冷靓颖也不言语,默不作声的吃完餐点,发了些汗,身上也舒服一些,便搁下碗筷,径自坐到床边,闭目养神。 “倩儿,咱们现在已经出了徽城地界,现在落脚的是秦城城中,出了秦城,离西北大营就不远了。”燕泽誉拉了凳子坐在她面前,温言软语。 “知道了,四爷。”冷靓颖睁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她对目前的局面已经猜得不离十,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清韵是被我逼着才做下这样的事情,她被我留在徽城帮你打理饭店,走前一直交代我告诉你,等你回去后,她一定找你领罪。”燕泽誉见她不恼不怒,安心不少,话语里便多了一些亲昵的味道。 “算了,她是你的人,听你的话总不算错。”冷靓颖身上力气不足,说了几句话,就有些乏力:“我到底睡了几日?” “三日。”燕泽誉见她脸色有点泛白,急忙坐到床边扶着她的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清城说这药不会有后遗症我才敢让你服用的,倩儿,对不起,害你受苦了。”燕泽誉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发烧,放下心来,扶着她躺下:“你再多休息休息,在马车上睡觉时间太久,估计是颠簸的太厉害,身子才不舒服。” “四爷,军营不能携带女眷,你不会又要我女扮男装吧?”冷靓颖压下心头的不适,轻轻问道。 “放心吧,就算你要扮男装,我也不肯。”燕泽誉见她还是不太舒服,索性让她平躺着:“西北军营五十里外,有随军家眷驻地,你随我住在那边就好。” 从秦城出发后,一行人换车换马却不停歇,一路向西北星夜前行,终于在三天后赶到了西北军营。西北军营的督军周伍兆率领副将赵浩然在百里外迎接燕泽誉一行。众人进到大帐中,告老还乡的原海军都督王胜强一身常服,赫然站在大帐内迎接燕泽誉:“草民王胜强给晋王殿下见礼!” “王老将军快快请起。”燕泽誉哈哈大笑,亲热的挽着王胜强的胳膊落座:“老将军,我给您介绍一个老相识,倩儿,快过来跟老将军见礼。”冷靓颖没想到燕泽誉如此作为,迟疑一下,大大方方的上前揖了一礼:“王大哥,别来无恙!” “这位是?”王胜强看着明艳大方的冷靓颖,怔愣半晌,听她说话的语气煞是熟稔,也看着有点眼热,到底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王大哥,小弟莫云昭。”冷靓颖淡淡一笑,解开他的疑惑。 “你你是莫参将,昭毅将军?!”王胜强看着面前貌美如花的璧人,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陪在一边的周伍兆c赵浩然霎时也瞪圆双目,朝廷公文中命丧大海的昭毅将军,竟然是个如花美眷?看着燕泽誉毫不避讳的拉着她的手落座,席间更是安静的能听到一根针掉下的声音。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燕泽誉如今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大家。”燕泽誉揽着冷靓颖的细腰,轻轻说道:“这位也是我第一位迎娶过门,唯一让我承认的妻子,赵倩然。”说罢,燕泽誉转向赵浩然,微微调笑:“大舅爷,您还认得自己家妹妹吧?” 赵浩然羞惭的看着两个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最后还是周伍兆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晋王和王妃真是天生一对,天生一对啊!” 王胜强却是很清楚,燕泽誉这一步棋出来,自己和周伍兆是彻底上了晋王这条船,没有任何退路了,他哈哈一笑,爽快的说道:“王妃在领兵打仗,制造兵器方面,出奇制胜,我这个大哥可是佩服的紧,如今王妃随晋王征战西北,看来老夫只等坐着看好戏罢了!” 冷靓颖见三个人都望着自己,索性将酒瓶拿到自己面前,满满的斟了三杯酒,然后举起酒杯,对着三个人说道:“多谢三位大哥对王爷的信任和支持,小妹无以为报,先干为敬!”说完,冷靓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连喝三杯,看得燕泽誉心疼不已:“倩儿,不要胡乱逞能。” 王胜强和冷靓颖相处时日甚久,以前就对她的为人处事非常敬重,此时见她真诚相待,爽快的举起面前的酒杯:“王妃言重了,图大事不拘小节,大哥干了!” 周伍兆虽然也听王胜强提起过昭毅将军莫云昭,但是刚刚见到娇弱美艳的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嘀咕,此刻见她如此爽快,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分,没想到,在大燕皇朝,也有晋王妃这样的巾帼英雄:“王妃,周某是个粗人,领兵打仗,冲锋在前,从来没有怕过谁,以后也不会怕了谁!”说完,他也连干三杯,哈哈一笑:“爽快!” 赵浩然一直帮两位将军倒酒,这时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子,又是激动又是惭愧:“倩儿,为兄没能照顾母亲和你,甚是羞愧。王爷,浩然以后定当舍命效力,一图大事!” 酒过三巡,燕泽誉摆摆手让大家随意:“本王到了西北大营,就是来疆场历练,各位算起来都是有经验的沙场勇将,当然,也包括我的王妃。”燕泽誉说着,拍了拍冷靓颖的肩膀,笑道:“以后,咱们在军事问题上,一定要开诚布公,坦诚相见!” 虽是盛夏季节,西北的夜晚却清凉如水,清城将燕泽誉和冷靓颖送回驻地府中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燕泽誉却还记得紧紧抱着冷靓颖不肯放开,清城只好小心翼翼的将两个人扶到床上,盖好被子赶紧退出去。 冷靓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燕泽誉已经带着人马去了军营,她梳洗完毕,简单的吃了些府里士兵准备的早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装,叹了口气,原以为这次可以正大光明的做回自己,可是在这军营驻地,一身红妆,总是太过惹人注目,尤其是自己的长相太过美艳。冷靓颖回到房间,看了看燕泽誉随身携带的衣饰,让人送了缝纫用的一应物品,动手将他一套青灰色的衣衫改成适合自己大小的样子穿着身上,看起来总算不再太过招摇。 吃过午饭,见燕泽誉一行还未回府,冷靓颖来到后院的马圈,要想到战场上,骑马的功夫必不可少。冷靓颖想起自己以前在旅游景区骑过的小马,不禁笑了笑,早知道要骑马走天下,以前学什么驾照啊,直接去上骑马课多好。 冷靓颖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如何挑选马匹,可是到了实际中,却有点眼花缭乱,她只好问了马童,好在她身量算是比较高挑的,寻常的马匹都还比较匹配。冷靓颖在马童的指导下,挑了一匹暗红色皮毛看起来比较温顺的马,慢慢的和它亲近着,直到它肯让她靠近。冷靓颖让马童陪着她,将马牵出马棚遛了几圈,直到红马肯让她骑在背上为止。 冷靓颖知道自己的骑术需要训练,也不敢冒着摔断脖子的危险自行学习,和马熟悉了之后,她返回房间,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短期内,燕泽誉肯定不会放任她离开,既然清韵留在了徽城,那么徽城的饭店,肯定会正常运作下去。冷靓颖着手写了一份饭店经营的注意事项。写好后,她认真的思忖着西北这边的战事,两国交好这么多年,相处甚安,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西黎国不惜南下,与大燕交战?如果能够了解到战争背后的原因,也就没必要做更多无谓的牺牲。 冷靓颖想得脑袋发疼,见天色渐晚,信步走出房间来到后院,穿过后院小门,冷靓颖被西北的荒凉和远处昏黄的落日的落日惊呆了,脑中忽然就想起王摩诘的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冷靓颖信步走出一段距离,虽然生盛夏季节,这里的草原却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肥美,冷靓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草地,似乎沙子比较多,很多草被黄沙掩埋,怪不得从远处看,草一撮一撮的,稀稀拉拉。 冷靓颖见远处有牧马的人,便起身走近打着招呼,对方见她是个年轻女子,不禁一怔,这里是军眷驻地,说不得是哪位将军的家人,赶紧回礼。 “大叔,今年的草长势不太好吧?”冷靓颖见他客气,微笑着搭话。 “是啊,去年风沙太大,比往年又多刮了几次大风,今年的草比往年差多了。”牧马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往年这个季节,完全不需要再多给马儿添加草料,今年却时时需要添加,将军们也经常抱怨。” “大叔知道西黎国吗?”冷靓颖点点头,追问道。 “当然,以前不打仗的时候,大家经常来往,能不知道吗?”牧马人见冷靓颖漂亮和善,也不禁放松戒心。 “现在西黎国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吧?” “是啊,他们比我们更难,去年冬天天气就非常不好,牧民们就等着夏天有好日子过,哎,谁想到今年关外比这里更惨,没有水,草被黄沙埋得深了,估计要一两年才能恢复长势。” “水草不好,日子不好过,怎么还想着打仗呢?”冷靓颖有些疑惑,之前一直以为对方是兵强马壮,才挥师南下,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哎,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啊,听说之前西黎国一直给咱们朝廷进贡,今年日子不好过,西黎国的皇上派人到大燕请求减免,听说皇上不同意才打起来的。”牧马人惊觉自己的多话,赶紧摆摆手:“夫人不要多心,我也是听人瞎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冷靓颖回到府里,想起去年和越国谈判之前的事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前自己总是以为,凡是上升到战争阶段的,肯定都是大得不得了的大事,可是谁又能想到,很多时候,引发战争的,偏偏是一些本来很轻松就能避免的事情。越国眼红大燕的教育,想抢一些夫子过去做老师,引发了一场规模庞大的海战。如今,西黎国遭遇自然灾害,物资贫乏,想要免除一两年的进贡,又引发一场战乱。一言不合就打仗,难道大家真的吃饱了没事干? 冷靓颖摇摇头,看来那个大胡子的老马和他的同伴说得不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么一想,冷靓颖就在脑子里盘算着适合在北方干旱的沙地适合栽种的农作物c水果和一些名贵的中草药,农作物可以让食物有保障,中草药可以用来买卖,赚取生活费,有了殷实富足的生活,谁愿意拼着性命上战场呢? 燕泽誉回到府里的时候,就见冷靓颖点着蜡烛,伏案书写,连他进门的动静都没察觉到。 “在写什么呢?”燕泽誉见她久违的又穿起了男装,不禁轻轻皱了皱眉:“衣服哪里来的?不是不喜欢穿男装吗?” 冷靓颖将手头书写的东西递过去,简单的说了一些下午观察到的情形:“衣服是用你的衣衫修改的,这次没有女扮男装,只是不想在军营太招摇罢了。” 燕泽誉见她神色平常,不似作伪,又见她肯穿着自己的衣服,心里更是欣喜:“嗯,明日我会和周将军好好去调查一下,你继续完善这些东西,最好有具体的操作办法,不过,西黎国那边估计不会这么快就接受,先可以在我们军营这边试做一下,才更能让他们信服。” “好办法!”冷靓颖一拍手:“我写得这些东西都是在书上看到的,要实践起来,还需要一些懂种植和栽培的人,王爷以为如何?” “我派人去找种子和人手,你负责制定计划。”燕泽誉放下手里的文稿,淡淡一笑:“没想到一念之差掳你过来,却是给自己带了个贤内助!”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冷靓颖喃喃的念着张养浩的《潼关怀古》,叹了口气:“无论天下兴亡,受苦的总是百姓,事已至此,我也只是略尽一份心力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各自为政 冷靓颖此刻却万分感谢起自己的新能力,如果博闻强记能够改变这么多事情,那么她穿越到大燕,也算是幸事一桩。晚饭的时候,两个人又深入的谈论了一些执行过程中的细节,力求在冬天来临之际,能够见到一些成效。 清城受命去找种子和人手,虽然觉得主子爷这么多年培植起来的精英暗卫做这个事情有点大材小用,但是他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反正自从有了这个皇妃,他们这些属下就没清闲过。想起前往禹城好几年的清颜和至今远在西南沿海的清江,清城默默的自我安慰了一下,至少自己一直跟在主子身边。 知道冷靓颖想学习骑马,燕泽誉满口揽下这桩差事。 周伍兆派出去的人手,很快查明了西黎国南下作战的目的,很显然,西黎国并不是穷兵黩武,而确实是被逼无奈。 燕泽誉也通过自己在朝廷的人手,调查了西黎国之前上书请求免除进贡的事情,原来此书并未上达天听,而是被崔将军一再拦截,刻意引起战争,天下太平良久,他怕自己这个大将军不被皇上重视,包括之前的西南战事,明明只要用心,都可以避免。 一个月后,冷靓颖和燕泽誉策马而立,看着远处的农人侍弄着田地,不禁相视一笑,仗可以慢慢打,民生大计却不能慢慢来。 回到府里,燕泽誉心情出奇的好,看着冷靓颖穿着自己的衣服改制成的衣衫,他忽然发现,其实很多时候,她并不会刻意妆点,那种骨子里的清雅和外貌的美艳,总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也许,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这样的她,一身青衣,没有任何点缀,婷婷袅袅,一头青丝,一根青玉簪,乌发挽髻,愈加显得她清逸出尘。 吃过晚饭,燕泽誉跟着冷靓颖来到她的房间,磨磨蹭蹭的就不肯离开了,她非要坚持分房而居,他已经忍了一个月,他实在没办法日日看着她,和她同乘一骑却不能将她搂在怀里。 “倩儿。”燕泽誉见她低头坐在软榻上一直在看书,视自己为无物,不禁有些委屈,挨到她身边坐下:“你能不能帮我净脸?” “四哥,我既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的妻子,没有义务帮你做这些事。”冷靓颖搁下书:“还有,我叫冷靓颖,你可以叫我靓靓。” 燕泽誉俊脸一拉:“不管,你既叫我四哥,就只能是我的倩儿。” “你的意思是让我称呼你王爷?”冷靓颖看着他有些清瘦憔悴的脸,西北草原风沙大,日光强,他每日奔波在大营和驻地之间,吃饭又比不得京城,早就不像自己第一次看到时那个养尊处优c面如冠玉的皇子,心里不禁微微泛起疼痛,内心筑起的铜墙铁壁,渐渐软化下来,坍塌出一个缺口:“走吧,到你屋里,我帮你梳洗吧。” 清城看到自己主子爷那一脸得意的笑,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府里那位自以为是的正主子,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想起清秋前几日的家书,清城叹了口气,幸好自己临走之前将奶娘和清月安置到了府外,以前听说王妃温婉大方,贤良淑德,看来多半也是仗着温廷玉的底气,以讹传讹,依他看,赵倩然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梅苑去住,王妃又何苦糟蹋好好的园子,白白暴露自己的嫉妒之心。 冷靓颖帮燕泽誉解开发髻,发现他发中竟夹杂了不少沙粒,怎么梳也梳不掉,只好让清城多烧些热水,帮他洗了头。不知道是他长得太俊,还是男人一头长发,也会有种不一样的风情,冷靓颖慢慢用毛巾擦拭着他长长的黑发,心里益发生出几分柔软。燕泽誉神清气爽的靠在她身上,享受着她的服务:“倩儿,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 冷靓颖笑了笑,轻轻跟他讲起爸爸,讲起妈妈,讲起上学时的无忧无虑,讲到最后,自己也不禁摇头,没想到,曾经若沧海一粟的自己,如今竟也成了一个事关民生大计,介入两国交兵的关键人物。想起自己实习时在酒店闹的笑话,冷靓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因为太紧张,我把客人寄放的行李给弄混了,你能想象那个高头大马的男人面对着粉嫩嫩的小叮当行李箱时的表情吗?”那时候,因为弄错一个行李箱,自己紧张的就像犯了弥天大错,面对值班经理严肃的面孔,吓得一直往李远姐姐的后面躲。 夜色渐深,无星无月,屋内一灯如豆,燕泽誉被她没有任何保留的笑容蛊惑住,再也移不开视线:“倩儿”燕泽誉喃喃低语,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任凭她如何挣扎,再也不肯松手。 远在京城的齐王燕泽润,这一次也再也没有之前的幸运,虽然崔将军c崔皇后小动作不断,但是涉及兵马粮草,就算皇上肯,百官里也不乏希望严惩的声音。剥除齐王的封号,消减俸禄,着其前往京城外的大宅休养生息,无令不得出府,无异于软禁。如果不是奉了秦王的命令,孙阮玉根本就不愿意前来送行,可是一看到段静瑶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孔,孙阮玉却不禁冷笑:“弟妹,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越发少了,本宫想着也有些难过啊。” “是啊,秦王妃玉体珍重,这里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府的好。”段静瑶看着几个泪水涟涟的侧妃和侍妾以及低头不吭声的燕泽润,几句话就打发了孙阮玉,郑重的问旁边几位:“几位妹妹可是真心愿意随行?” 没等几个女人开口,燕泽润怔愣一下,抬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燕泽润和自己这个正妻一向不算太过亲近,他也弄不太懂她真正的心思,见她似乎要打发掉自己的妾室,一时忘记目前的处境,口气不觉重了起来。 “爷,咱们搬到城外后,没有您的俸禄,没法再过以前的风光日子,妹妹们若是真心愿意吃苦,跟着过去,也好有个帮手。若是有人害怕过苦日子,不妨早早散了的好,省得以后再闹腾。”段静瑶淡淡的说道,声音不轻不重,不恼不怒。 燕泽润想要再呛她几声,可是回头看见缩在一边的几个妾室,心中不由发冷,枉他平日里骄纵奢侈,绫罗绸缎c珠宝玉石的供着她们玩闹,这会子功夫,一个个就成了缩头乌龟:“早早散了都好,你也不必跟去受苦,爷我一个人走了罢了!” “妾身是夫君的结发妻子,岂是爷一句话就能抛下的。”段静瑶扶着燕泽润上轿,语气温淡寻常,似乎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燕泽润看着几个侧妃和侍妾留在原地,踟蹰不前,冷笑着摆摆手:“去吧,各自寻个好地方好好过日子,爷如今也顾不了你们。” 永寿宫里,贤妃看着奶娘逗着小皇子在院子里玩耍,侍奉着安太后喝茶,笑意盈盈:“太后,仁哥儿最近长得可真快,去年置办的衣服袄子眼看都小了。” “是啊,看着可是心疼人。”安太后也笑眯眯看着小孙子:“太子爷那房结婚这么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本宫临了还想抱抱曾孙呢。” “太后说的是,除了晋王刚刚大婚之外,其余几位可都是结亲很久了,怎么这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呢?”贤妃眉头轻轻一皱,似乎也觉得些奇怪。 “也是,赶明儿你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安太后将茶碗一放,皱着眉头说道。 “母后,您别着急上火。”贤妃赶紧起身帮安太后捶捶肩膀:“有皇后姐姐在,这些事情还轮不到臣妾过问,还请太后莫要为难臣妾。” “哼,儿子比老子还不如!”安太后恨恨的说道,想起最近东宫府里的传言,不禁叹了口气,听说太子从白马寺回来,到几位妃子房里的时间更少了,而三个妃子争风吃醋,每每都想抢着太子爷到自己房里,反倒把人越推越远,皇后娘娘又不准太子再纳新人入宫,这样下去,哪里还生得出孩子来,安随风心底暗叹:“这个崔婉约,越来越不像话。” 孙阮玉为了早日怀上孩子,也是用尽了办法,无奈最近燕泽廉被云九卿迷住了,很少歇在她房里,她每次亲自看着云九卿饮下避子汤,当时虽然觉得痛快,过后却是苦涩不已,自己身为正妃,虽然能保证别人不孕,可是却没办法保证自己怀孕,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轮回果报? 温如轩站在梅苑的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仆人清理着园子里的东西,心中爽快的同时却又隐隐有着一丝害怕,万一到时候燕泽誉问起时,自己要怎么回答?可是,不将这里清理干净,她心底始终像扎着一根刺,疼痛不已,这位素未谋面的妾室,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值得燕泽誉专门将最信任的大丫鬟清秋和清韵派到这里?也愿意任她进进出出清风斋,毫不避讳? 想起随侍在燕泽誉身边的清韵,温如轩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以前一直觉得清秋聪明伶俐,是个可人,没想到,人不可貌相,燕泽誉出去跟着的,却是貌似老实巴交的清韵,虽然清韵没有清秋这么漂亮,可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如今独自和主子爷在外这么久,有点什么也属正常。 “王妃,王嬷嬷求见。”月红急匆匆来到温如轩跟前禀报,她实在想不通小姐为什么要大肆清理梅苑,这不是招主子爷嫉恨吗,清秋看着好相处,可是暗地里整整她们这些小丫鬟,手段高明的让人害怕,打死她也不敢跟小姐诉苦。 “什么事?”温如轩回到兰苑的屋子里坐着,看着恭敬的王嬷嬷,淡淡的问道。 “王妃要的账册,奴婢带来了,请王妃过目。”王嬷嬷将温如轩要的账目全部奉上,心里暗叹,这些做账的方式,都是采用赵倩然之前教给她们的方法,温如轩看得懂才怪。 “辛苦王嬷嬷,等我看过后再做打算。”温如轩看着厚厚一摞账本,自己也不禁有些头疼,虽然乳母一再叮嘱她要把府里的大权握在手里,可是单凭她一己之力,怎么能这么快上手,单单看完这些账本,多则十天,少则一二十天,要将府里的铺子田产全部握在手里,也没那么容易。 等王嬷嬷离开,温如轩随手打开一本账册,翻看了几页,就开始头脑发晕,她将第一本账册放到一边,拿起第二本查看,顿觉头皮发麻,直到不死心的翻看了十几本之后,她终于放弃,这里的记账方式,为什么和温府大相径庭,没有丝毫共同的地方? 冷靓颖在燕泽誉怀里醒来的时候,看着他依然酣睡的俊颜,满腔的纠结和矛盾刹那间烟消云散,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无原则的妥协,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放纵了自己,放纵了他,这样的日子,只是不知道能偷来多久? 冷靓颖刚刚一动,燕泽誉手臂一紧,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低低在她头顶咕哝:“好倩儿,别动,再陪我睡一会。”冷靓颖没敢再动,探出手抚了抚他日渐棱角分明的脸,三年,从嫁给他到如今,纵然聚少离多,也是忽忽三载。三年时光,他和她,在这盛世繁华里,历经几番聚散,几番冷暖,飞速的成长着,变化的,而今唯一不变的,是自己喜欢他的一颗心。如果注定现在没法分离,那么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也许也适合如今的他们。冷靓颖低低轻笑,伸出双臂圈绕在他脖子上,紧紧的将他的头揽靠在自己胸前,任泪水模糊双眼。 “傻瓜。”燕泽誉察觉到她的眼泪,更加紧密的环抱着她的纤腰。理智上,他知道应该要放弃她,可是每见她一次,他所有的决心都会付诸东流,尤其在徽城听到她袒露心声之后,他就知道,这一生,他绝不再放她离开,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一旦放她离去,以她的能力和才华,那就是纵虎归山,她也不再会因为一点男女之情,勉强留在他身旁。可是,如果他的身边没有她,即便得到这万里江山,他又炫耀给谁看? 燕泽誉随着周伍兆征战了几回疆场,小小的打了几个胜仗之后,就开始筹划着跟西黎国主帅对话,将自己这边的意图传达过去。冷靓颖监督着试验田的工作,不时也会陪燕泽誉去大营慰问士兵。同时,燕泽誉让王胜强联络了附近几个驻军的将领,私下里也联络着感情,秦城的驻军,徽城的驻军,也暗地里派了人马过来,向燕泽誉表示了善意。 冷靓颖空闲的时候,仔细研究了最靠近西北大营的秦城,通过清城和秦城里最有能力的商人应道谦来往几次后,制定了一个以秦城为中心,合理收购西北c西黎国的药材的方案,另外,她抛出自己以前在徽城设计云烟饭店的样图,暗示应道谦,希望能够在秦城筹建同样的特色饭店。应道谦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冷靓颖一抛出橄榄枝,他就嗅出巨大的商机,尤其是在得知冷靓颖的背后是晋王后,他就知道,做这种生意,稳赚不赔。两个人来往几个回合后,各种合作方案就商讨的差不多。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西北军营外的试验田也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应道谦带着药材商,检查着黄芪等第一批药材的成色,而不远处的红薯c马铃薯也卓有收成,看着这些喜获丰收的东西,大家都非常高兴,平常百姓,能够填饱肚子才是人生大事,衣食无忧,谁肯扛着长枪上战场。参观完试验田,应道谦当晚就拍板,先从筹建饭店开始,再集结秦城的药材商,设立专门的药材收购点,保证药材种植成功后的收购事宜。 带着这些底气,燕泽誉正式开始了和西黎国的谈判,因为冷靓颖全程参与了这些植物的栽培和试验,第一手的资料全部在她手里,为了能够有效的说服对方,冷靓颖不顾危险和燕泽誉的劝告,参与双方的谈判过程。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西黎国的将军将冷靓颖带来的种植技术和试验成果转交到西黎国皇帝手中,西黎国众官员没想到大燕皇朝不但国富民强,还有如此广阔的心胸,肯设身处地的为西黎国这片特殊的土地着想,一时间,朝堂上下感慨不已,泱泱大国,气度从容,如此不占而屈人之兵,才是兵法中的上上之策。 西黎皇帝很快派特使向大燕皇帝递出和谈书,这一次,清城安排人手一路尾随,直到和谈书顺利递到皇上的御案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各执一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西北大营在等待朝廷的最后决策之前,暂时与西黎国进入休战状态。 是夜,燕泽誉一行悄悄来到秦城,宴请附近驻地的将军首领。众将领听说了西黎国的事情,对这位能够体察民情c视百姓疾苦为己任的晋王,没有不佩服的。战事一起,寝不安席c食不下咽,每天舔着刀尖c踩着鲜血c拎着脑袋过日子的将士,对战争的无情和血腥更是深有体会。无论战事输赢,那些为了战争堆叠起来的尸体,都是每个将士和平日子里的梦魇。 燕泽誉看着大家钦佩和信任的目光,举起酒杯,目光灼灼的说道:“古人云:‘常善用人,故无弃人,常善用物,故无弃物。’治理国家,造福苍生,才是为君为相的本意!我大燕子民是天下苍生,西黎子民也是天下苍生,战争情非得已,然仁善为念,能救得一个百姓,也是当为之事!” “说得好!”王胜强双手一拍:“晋王一席话,使老夫如读圣贤书!君子治世,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良相医国,良医治病,大小一理。我王胜强戎马一生,今天才真正在晋王身上看到了医治万民的希望!”一席话,说得其他将领热血沸腾,纷纷附和,举杯相庆。酒酣耳热,又是一番激情澎湃,众人各表忠心不提。 酒宴之后,燕泽誉被清城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回到下榻的客栈。虽然脚步虚浮,头脑却益发清晰,来到房里,冷靓颖帮他梳洗换过衣服,服侍着让他躺下休息,他却起身揽着冷靓颖的纤腰,来到窗前,将头抵靠在她肩上,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低低说道:“倩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冷靓颖望着天空中清冷明亮的银辉,想起三年前那个神奇的夜晚,思绪万千。 “我是在你身上,才真正领悟到治国的道理。治水也好,打仗也罢,你总能从小处着手却棋高一着。刚开始我觉得疑惑不解,今晚才忽然明白,上善若水,大道至简。”燕泽誉喃喃低语,冷靓颖从一开始做事,就不为名利,不图富贵,甚至提着脑袋做着惠及万民的事情,恰恰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剥茧抽丝,切中肯綮,如此胸有丘壑,岂是一般人能够企及。 冷靓颖淡淡一笑,她骤然降临大燕王朝,苟且偷得一命,虽是幸事,然而却也使她在这个世界里与孤儿无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爱恨纠葛,使她在为人行事之间也颇无顾忌。也许,人的七情六欲,除了本身故有的,很多时候也源自于家庭c父母c亲人c朋友们的爱与期望,这些既是人拼命成长时候的动力,却也是不可忽视的潜在阻力。心有挂碍,就没办法事事清明。她看着微醺的燕泽誉,心里微微发苦,他,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爱,也是唯一的阻力:“四哥,自古以来,得天下易,治天下难。”冷靓颖扶住他的腰身,认真的说道:“除去七情六欲,儿女情长,才能好好的做一个胸怀天下的君王。” “胡说!”燕泽誉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以后有你在我身边,一直替我做打算,提醒我,帮助我,我才能做得更好!”燕泽誉赖皮似的黏着她,将身体的重量全部交到她身上,冷靓颖被他压得气喘吁吁,话也说不出口,只好拼命将他扶到床上。看着他一袭薄被,呼呼而睡,冷靓颖苦笑着摇摇头,大燕皇室,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就算尊贵如太后c皇后,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朝堂之事,她一个被皇室驱逐,一生不能踏入燕京的人,连陪伴他入燕京的资格都没有,还谈得上以后? 想起清韵的来信,冷靓颖不禁暗暗发笑,这个可怜的女孩,每天蒙着面,小心翼翼的扮作她,至今还在苦苦盼望她赶紧回到徽城,解救自己,她抚了抚燕泽誉清隽的脸庞,喃喃的喟叹:“四哥,君王之路注定是孤独而辛苦的,你最终只能靠自己。” 西黎国的和谈书,引起大燕王朝百官议论纷纷。以左相云仲鹏c兵部尚书温廷玉为代表的一派认为,如果大燕王朝不是以开拓疆土为目的,与邻国的相处,自然以和为贵。然而大将军崔盛元却提出,西黎国久犯边境,如果不趁机将对方打得心服口服,以后或许还会将策马南征,与大燕为敌。 双方各执一词,各有道理,吵了三天,也没争论出结果。 下了朝堂,皇上燕博容将太子宣至榻前:“明儿,对于西黎国议和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燕泽明看着疲态尽显的父皇,心里有些发痛,儿时父皇高大威猛的形象还历历在目,如今他尚不到五十,竟然比皇祖母还老态龙钟,人人都以为龙椅好坐,可是,天天坐在龙椅上的人,每天要批复多少公文,操心多少国家大事,不但没有可以诉苦依靠的人,自己的妻妾儿女c嫡母庶母一大堆人,还净给他惹是生非:“父皇,您先喝口茶,歇息一下。”燕泽明取过太监手里的茶碗,亲自递给燕博容:“儿臣以为,如果我大燕皇朝确实想要借着国富民强之际,开拓疆土,征服西黎国,那么战事既起,断无中途退军的道理。据儿臣的了解,西黎国远在西北,境内既有草原,又有沙漠,北边还有不少山脉,地广人稀,资源贫瘠,如遇自然灾害,百姓的日子更加贫苦。若我大燕国用三年五载的时间,慢慢攻下西黎,将这些地方完全收为已有,那么,大燕就应该好好考虑,在收复西黎国之后,如何妥善安置西黎国民,使这些子民过上好日子,这些子民才真正会接受大燕,顺服大燕,不然,西黎国的旧部,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是啊,得到土地不是目的,人心所向才是根本。”燕博容啜了一口茶,微微点头:“如果和谈呢?” “据四弟传回的书信来看,西黎国此次挥师南下,似乎事出有因。西黎国作为臣服大燕的小国,一直年年进贡大燕,虽然边境上小有冲突,也是一些民间争斗,与朝堂无关。然西黎国属游牧一族,靠天吃饭,一旦出现天象不好,收成就会锐减。父皇派儿臣接待西黎国使臣,有一件事情,让儿臣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事?”燕博容皱了皱眉头,放下茶碗,斥退左右。 “西黎国使臣告诉儿臣,因去年冬天风沙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去年年底时,西黎国的进贡已非常勉强。今年开春之后,因风沙覆盖水草状况得不到缓解,牛羊马匹数量急遽减少,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西黎国皇帝几次三番修书与我大燕,希望今年能够减少或者减免进贡,然我大燕均予以严词拒绝,无奈之下,西黎国才破釜沉舟,想通过战争南迁,缓解困境。”燕泽明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措辞。 “却有此事?”燕博容双眼一睁,胸中涌起一股怒气。 “父皇,儿臣得悉此事之后,也派人去了解了一番,西黎国的书信没有人看到,但是从春天到夏天,西黎国派使臣频频到我大燕,确有此事。” “哼,好得很,好得很,看来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替朕解决大事了。”燕博容冷冷的笑道:“明儿,大燕皇朝自到我手里,已经扩张了不少领地,凡是纳入我大燕的子民,朕都不愿意亏待。你刚刚说得很好,只靠军事扩张,不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枉费我大燕将士的鲜血。”燕博容说完,朝燕泽明挥挥手:“你四弟在这一点上,比你看得透!” “谢父皇教诲!”燕泽明恭恭敬敬的退下,面无表情的回到东宫书房,封跃见主子爷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吩咐人上了茶点,就赶紧退下。 徐慧敏站在书房门口不远处,看着紧闭的大门,轻哼一声,转头离去,整个太子府,如今就像个阉人府似的,皇后娘娘整天在催她早点诞下子嗣,可是,太子爷一整夜一整夜睡在书房,连给她们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忌讳着宫里的规矩,她恨不得给太子爷下几打春药。 梅侧妃见徐慧敏心情不好,唯恐被牵连,赶紧低头说道:“姐姐,妹妹今天身上不利索,能不能早点回去休息?” 徐慧敏本来就烦心,见她打扮的花枝招展还要拼命矫情,心里更是堵得慌:“哟,妹妹既然身上不利索,怎么不早点回房歇着?亏得还要劳烦妹妹巴巴的跟着我们这些人来迎接主子爷回府。” 梅侧妃羞臊不已,赶紧低头赔罪,徐慧敏冷冷的看着她:“勾引主子爷倒是麻溜,伺候本宫就嫌烦了不成?” “姐姐恕罪,贱妾以后再也不敢了。”梅侧妃赶紧跪下磕头,徐慧敏命自己的贴身丫鬟:“掌个嘴,让妹妹也长点记性,府里再没人,也不能坏了规矩。” 梅侧妃捧着肿痛的脸,看着徐慧敏和仪侧妃一行扬长而去,心里恨恨的诅咒着:“生不出半个子,得意什么得意!” 燕泽廉搂着云九卿,腻歪半天之后,才轻轻摸着她的脸蛋说道:“爱妾,听说云相爷今儿在朝堂上又和舅父针锋相对啊?” “王爷,要不要贱妾回府帮您打听打听?”云九卿柔若无骨的身子歪在燕泽廉身上,哼,燕泽誉这个混蛋,当初要不是他,自己堂堂相府的孙女,怎么会嫁与人为妾?即便是秦王,她也不稀罕!但是,敢和她作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孙阮玉那个贱人,凭着自己是正妃,欺压到她身上,也不看看她的身后是谁? “爱妾要是想回相府,为夫陪你一起去就是了。”燕泽廉亲了亲她柔嫩的脸蛋,一脸的宠溺:“为夫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回去?” “王爷真是个好夫君。”云九卿刚刚笑得满脸春风,却乍然沉下脸,幽幽的说道:“还是算了吧,爷,贱妾自己一个人回去就是,回头要是让孙姐姐知道爷陪我回府,我还不得掉层皮。”她父亲虽然是相府的二公子,却是庶出的,她自己仗着乖巧,讨得祖父欢心,祖母却一直不待见他们这一房的子女,带着燕泽廉回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敢动你,爷叫她吃不完兜着走!”燕泽廉懒洋洋的说道,用手划拉着云九卿的长发。 “爷自己不担心,贱妾也不敢啊。”云九卿轻轻柔柔的说道:“要是被燕京的人知道王爷宠妾灭妻,口水都要把咱们王爷府淹没了。” 云九卿回到相府,打探一点消息可以,但是她的存在,丝毫影响不了云仲鹏的决定。云九卿见过祖父母,没有任何收获,只好来到堂兄云慕涵的屋里:“大哥。” “九卿,什么时候回来的?”云慕涵自己没有妹妹,虽然知道这位堂妹被叔叔宠坏了,心里还是挺喜欢她:“以后回来早点和大哥打声招呼,一起吃顿饭也好。” “刚刚去看了祖父母,听祖父说大哥现在衙门里公事多,我也不敢轻易打扰。”云九卿在云慕涵下首坐了:“听说户部事情繁杂,大哥也要注意身体。” “多谢妹妹关心。”云慕涵淡淡一笑:“妹妹在王府一向可好?” “谢谢大哥,托大哥的福,王爷对我还算爱惜。”云九卿微微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只不过王爷是个重情的人,兄弟手足情深。前些日子,齐王离开燕京,晋王又远去西北,秦王时常挂念着。大哥,听祖父说西北的战事快要结束了,这样的话,晋王是不是很快就会回京了?” “九卿,你关心王爷没错,可是朝堂上的事情,还是不要随便拿来说嘴。”云慕涵神情一肃:“从小祖父就教导我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好好侍奉夫婿主母过日子就好,千万别多生事端。” “我就是跟大哥随口说说,外人那里,妹妹岂敢多嘴。”云九卿心里恨恨的,嘴上却云淡风轻。 迟迟等不到朝中讯息,燕泽誉也猜到多半是朝堂百官意见相左,父皇又没有下定决心。虽然现在两军休战,燕泽誉还是让周伍兆派巡逻官兵时时防备,随时待命,万一西黎国星夜来袭,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冷靓颖却因为秦城饭店开工,忙于支持应道谦,时时不在府中,有时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她的人影。燕泽誉休息的日子,便快马加鞭的赶到秦城。 冷靓颖吸取云烟饭店的经验,这次在秦城做设计的时候,更加游刃有余。应道谦虽然在和她合作之初,也知晓一些她的想法,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还是常常被她的思路惊得回不了神:“夫人的想法真是神来之笔!”看着饭店里冷水热水直d达房间的设计图,应道谦赞叹不已。 “应大哥过奖了。”冷靓颖对于采用竹管供水还是非常不满意,使用时间短c接缝的地方容易渗漏,寒冷的天气,热量散失太快,都是很大的缺点。但是大燕的铸造技术,实在没办法实现钢管制造,采用加工过的竹管,已经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应道谦温和的笑了笑,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应道谦今年刚满三十岁,身强体健,面目俊朗,是个典型的北方铁汉。可能因为常年经商的缘故,无论见到谁,他都是满面笑容c亲切和蔼,颇有些铁汉柔情的模样。燕泽誉来到饭店施工现场时,看到的就是冷靓颖和应道谦有说有笑c神采飞扬的场面,他心里一滞,心情顿时有些郁闷。 “应某给王爷请安。”应道谦一发现燕泽誉,急忙走上前揖礼。 “四哥怎么到这里来了?”冷靓颖见到他也很开心,急忙上前问候。 “我若不来,怕是你会忘了回家的路。”燕泽誉半开玩笑的说道,语气里却有着淡淡的僵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豪赌一场 在应道谦极力邀请下,三个人来到位于秦城中心应道谦的府邸。应府的规模并不大,在秦城应该属于中等规模的宅子。灰色的外墙,黑漆的大门,黄铜的门环,门口立着一对石狮,低调c稳重,不张扬。 进到府里,一应摆设家具,也是简约大气,以实用为目的,很少有花哨的地方。令冷靓颖比较意外的是,应府的丫鬟c婆子和下人似乎不少,但是直到三人进到正厅,除了管家嬷嬷上前问候之外,也没见其他家人出迎。 应道谦等俩人落座,才笑眯眯的解释道:“王爷,夫人,应某的父母和大哥住在徽城,我自己孤身一人在此,府里至今没有张罗内院的人,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王爷和夫人见谅。” “应大哥至今没有婚配?”冷靓颖虽然跟他相处了一些时日,却也没有过问过他的私事,但是看他年纪,怎么着也有三十多岁,大燕一般的平民百姓家的男子,都会在二十岁左右婚配,何况他这样的巨商富贾。 “夫人吃惊了吧?”应道谦呵呵一笑,淡淡的说道:“不瞒王爷夫人,道谦自小就是个心思不定的人。因家中一直以经商为生,我十几岁就随着父亲走南闯北,很少归家。家中母亲虽几次三番要为我说亲,但是道谦自小见惯父母聚少离多的生活,小小年纪就目睹父亲经商未回,母亲寝不安席,独挑家中大梁,辛苦孤单的样子。所以,很早之前,道谦就下定决心,在未能安稳顾家c好好陪伴家人生活的时候,坚决不成亲。” “应大哥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位嫁与商人为妇的女子。”冷靓颖想着中学时候学过的白居易那首有名的《琵琶行》:“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冷靓颖微微一笑:“没想到应大哥倒真是铁汉柔情,宁肯坐等韶华去,不愿辜负良人意。靓靓在大燕良久,还未曾遇到过应大哥如此洒脱不羁的男子,今日借花献佛,以茶代酒,敬应大哥一杯!”冷靓颖说着,端起茶杯,隔空朝应道谦举了举,一饮而尽。 应道谦赶紧举杯饮尽茶水:“夫人谬赞,道谦一介粗人,只不想误人误已罢了。”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像应大哥这样出色的男子,一定会早日觅得红颜知己,喜结良缘。”冷靓颖真诚的说道,其实在她内心里,一直对大燕过早婚配的制度有些不满,或许受到以前观念的影响,她觉得男人事业有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风华正茂,不论是生理c心理各方面都更趋成熟。尤其应道谦相貌俊朗,长袖善舞,极善聚财,而他非但不三妻四妾,却因顾虑到常年在外,良人会独守空闺而坚持不婚,不由得令她真心佩服,心里这样想着,言语之间俨然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回到住宿的客栈,清城已经打好热水,放在房间,冷靓颖湿了锦帕,欲帮燕泽誉净脸,燕泽誉却坐在床边不肯看她,满脸不愉之色。冷靓颖以为他在气自己离开驻地太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揽过他的脸:“再这样臭着脸,真真可惜了四哥俊俏的皮相。” 燕泽誉长叹一口气,伸出双臂圈抱住她的纤腰:“倩儿,你原来的世界里,是不是有很多像应道谦那样的人?”吃饭的时候,看着她和应道谦的互动,燕泽誉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阵阵发疼。 “不知道。”冷靓颖摇摇头,想起父母恩爱异常的平凡生活,也想起那些朝三暮四c把结婚离婚当便饭c私生活乱七八糟c还自谓有钱的成功人士们,或许不论在哪里,不论什么样的婚姻制度,都会有好有坏,有这样的人,也会有那样的人:“像应大哥这样自律甚严的人,放在哪里应该都是少数。” “哼,什么少数。”燕泽誉本就心气不平,见她这样替应道谦说话,不禁冷冷的说道:“区区商贾,每日净想着蝇营狗苟赚银子罢了!” 冷靓颖被他话里的不屑惊到,一时气不过,反驳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 “哼,区区匹夫,除了蝇头小利,还晓得什么!”虽然知道她饱读诗书,曾经高中探花郎,燕泽誉却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c分毫不让,气得差点呕血。 冷靓颖被他轻蔑的语气噎得不轻:“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四哥美人在抱,金玉良缘,又怎么能体会离别的苦楚?女子也是人,只有应大哥这样的男子,才能真正晓得女子的想法和无奈,不会陷女子于婚后凄凉悲惨的境地!”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怔在原地。这样敏感的话题,自从两个人再度重逢,谁也没刻意提起。虽然燕泽誉在军营将官面前,一再强调冷靓颖是自己的妻子,但是大家心照不宣,京城晋王府里的那位,才是被皇室册封的正经主子,即使燕泽誉再宠爱冷靓颖,在大燕皇朝,宠妾灭妻,都会为人不齿,就是闹到衙门里也是重罪。尤其冷靓颖心里最清楚,自己是被皇太后亲口下令,终身不得进京的人。 冷靓颖气怒之下,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守在门外不远处的清城也听得清清楚楚,想起清秋说王妃将梅苑的摆设全部换了一遍,清城叹了口气,又稍稍远离一些,恨不得将自己变没有,主子爷满心满眼的都是这位,可是,就像冷靓颖说的,主子爷现在连个妾室的名分都给不起她,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样的日子,又能过得几时? 两个人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做声,直到冷靓颖手里的锦帕慢慢变得沁凉,冷得她浑身哆嗦,冷靓颖才默默走到水盆边,水盆里的热水已经冰凉,她将手伸进去,慢慢的看着锦帕跌落水里,吸满了水,晃悠悠的沉到水盆下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明黄的颜色,映得整个水盆泛起一缕金光,冷靓颖忽然想起李义山的那首《鸳鸯》:“雌去雄飞万里天,云罗满眼泪潸然。不须长结风波愿,锁向金笼始两全。”是啊,锁向金笼始两全,可怜的李义山,为了鸳鸯成双,能想到的也不过是个馊主意,放弃一双翱翔天空的翅膀,固锁金笼,求得两厢厮守,这是什么烂主意?一生和爱妻聚少离多的李义山,能把一首悼亡诗写成这样,也算他的本事。冷靓颖思绪飘忽不定,一忽儿想到这里,一会儿想到那里,最后才慢慢清醒过来,从水里捞起锦帕,拧得半干,在自己脸上擦了擦。清冷的凉意,让她哆嗦的同时,头脑也彻底清醒过来,她重新清理干净锦帕,走过去递给燕泽誉:“擦擦脸吧。天也晚了,我去隔壁房间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见他不肯接过,冷靓颖索性直接将锦帕塞到他手里,转身出了房间。 清城没想到冷靓颖会出来,怔愣一下,赶紧上前低唤:“皇妃。” 冷靓颖微微叹了口气:“清城,我从来就不是皇妃,也从来没有做过皇妃,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称呼!” 找了店小二开了隔壁的房间,冷靓颖看着店小二殷切的帮她打了热水送到屋里,不禁又是摇头,做生意的人,起早贪黑,赚得无非也是辛苦钱,一个平常的店小二,也晓得知冷知热的伺候人,那些成天高高在上,被佣仆服侍的主子们,怎么能体谅别人的辛酸?“区区匹夫,蝇头小利?”冷靓颖洗好脸,愤愤难平,躺在床上,又想起他王府里的妃子,心里疼得像要裂开似的,嘴里却不停的喃喃自语:“不拼命挣钱怎么活?谁不想衣食无忧?为了一点兵饷征战沙场,送了性命的还少吗?难道天下的士兵个个都是爱国爱的愿意流血牺牲?自己衔玉而生,贵为皇子,难道以为天下人都像自已一样活着?” 燕泽誉愣愣的握着锦帕,呆坐在床沿,直到被敲门声惊醒。见清城端着热水进来,燕泽誉才意识到手里的锦帕冰凉一片:“她到哪里去了?” “隔壁。”清城帮燕泽誉净了脸,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爷,清秋来信说,王妃命人将梅苑大肆翻修。” “哼,哼,哼!”燕泽誉刚刚解下外衫,顺手摔在床上,冷哼三声道:“好啊,真是好!真是个体贴的好主子,好王妃!” “爷,温尚书在朝堂上是支持您的。”清城将刚刚拿到的书信呈给燕泽誉:“崔将军一直极力主战。” 燕泽誉展开书信看了看,又扔回到清城身上,气势汹汹的说道:“随便他们折腾,爷要做的事,谁敢挡路!” 第二天天微亮,燕泽誉早早醒了过来,侧耳听了听,隔壁静悄悄的,似乎毫无动静。他穿妥衣衫,站在门口张望着。清城见主子爷心神不定,上前几步说道:“爷,皇妃很早就出去了,不在房里。” “哼,谁要找她?”燕泽誉转身回房,一想到冷靓颖可能去找应道谦,他又有些坐立不安,可恶的应道谦,自己不结亲也就罢了,干嘛说一堆废话,引得倩儿对他青眼相加?温如轩这个蠢女人,他在府里的时候,她一向还算安静,原以为她能安安分分的守着晋王府,没想到竟然敢将手伸到梅苑,就算倩儿不再回去,敢动她住过的地方,燕泽誉一眯眼,就算她是温廷玉的女儿又怎么样?他要的天下,可不是被人要挟着得来的天下! 冷靓颖骑在马背上狂奔一番,来到秦城的郊外之后,策马而立,极目远眺。围绕着秦城,稀稀拉拉分布在周围的村庄,笼在乡间的薄雾中,若隐若现。东方渐渐发白,晕出红色的光芒,远远的好像还能听到鸡鸣的声音。太阳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和努力,光芒越来越盛,却渐渐压不住几欲喷薄而出的旭日。冷靓颖叹了口气,原来这天下也没有多大的不同,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闹里挣钱,静处安身,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清城一会功夫上来告诉燕泽誉,冷靓颖骑着马去了郊外。燕泽誉顾不得清城刚刚端上来的早饭,几步来到马棚,牵出自己的马,一眨眼就奔出了城外。清城摇摇头,赶紧让暗卫跟上。 冷靓颖看到迎面而来的燕泽誉时,心里已经非常平静。她双手握着马缰,青丝整整齐齐的挽在脑后,梳着妇人的发髻,一袭青衫,安坐马上,淡淡的笑着,看着燕泽誉策马而至,她轻轻说道:“四哥,咱们俩试试座下良驹的脚力,如何?” “你想干嘛?”燕泽誉被她淡淡的笑容惊到,心里一震。 “咱们就这样赶回军营驻地,怎么样,你敢不敢?”冷靓颖挑衅的看着他,神情更加淡然。 “倩儿!”燕泽誉被她的疯狂吓到,两地相距将近四百里地,就算是人不吃不喝可以,马儿也会累得半死吧? “若是你赢了我,我以后都听你的。若是我赢了,”冷靓颖顿了顿,微微一笑:“四哥,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赵倩然!”燕泽誉怒气乍起,心脏砰砰乱跳:“你怎么能把人生搭在这样一场无聊的赌博中?” “不这样的话,应该怎么办?”冷靓颖无奈的看着他:“若处处都是死结,除了豪赌一场,我们有什么办法解开这些死结?” “就算我赢了,你真的心甘情愿随我回去?”燕泽誉被她无奈的眼神看得心痛不已,只好压低声音问道,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太阳已经冲破地平线,冉冉升至天空,如火焰般耀眼的光芒倾洒在大地上,薄雾轻散。 “愿赌服输,如果以后我们俩都要面对一场拉锯战,那么今日所为,不过是提前帮我们做个决断而已。不论怎么样,总要有一个人认输,是不是?”冷靓颖看着他身后的阳光,从容的神态里有着满满的自信:“四哥,我有一半赢得的可能。” “不会!”燕泽誉被她的神情刺激到,冷傲的说道:“既然结果关乎于你,我除了赢,别无选择!” “好!”冷靓颖一带缰绳,将马靠近燕泽誉,伸出一只手掌:“四哥,咱们击掌为约,驻地营门口,不见不散!”冷靓颖话一说完,调转马头,一紧缰绳,策马而去。燕泽誉微微一笑,旋即跟上。 两匹马在晨曦中奔腾而去,很快便成了小小的两个黑影。清城接到暗卫的报告,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他无奈之下,只好飞鸽传书给驻地的人马,让他们从驻地出发,接应燕泽誉俩人。 冷靓颖的骑术其实并不好,虽然在军营学习了很多天的骑射,可她并没有多少实践的机会,每次外出,燕泽誉担心她一个人骑马太危险,多半跟她共乘一骑。奔出不到一个多时辰,冷靓颖就渐渐有些落后,虽然她不断鞭策马匹,偶尔也会抢在前面。但是时间越长,冷靓颖和燕泽誉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燕泽誉见她紧随其后,遂放心的扬起马鞭,催马前行。冷靓颖却信马由缰,一拽缰绳,让马儿慢下来,眼看着燕泽誉越过一个山坡,不见了踪影,冷靓颖松了一口气,驳转马头,快速朝附近的一个村庄疾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江南水乡 应道谦心神不宁的等在村庄附近,远远看到冷靓颖过来,赶紧策马迎上前。冷靓颖换到应道谦带来的马上,一挥鞭,让自己的马儿朝着燕泽誉行进的方向离开。马儿没有了负重,撒开四蹄狂奔而去,转眼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里。 燕泽誉前行了很久,转头往后看去,隐约见后方的枣红马朝他的方向奔来,燕泽誉唯恐被冷靓颖抢了先,手里长鞭一扬,又是一阵疾行。快到中午的时候,燕泽誉又饥又渴,远远看到前方有人接应,知道应该是清城通知的人马,他担心冷靓颖体力不支,略一迟疑,还是停了下来。 眼看着红马越来越近,燕泽誉却越来越疑惑,马背上似乎没有人?燕泽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指挥人马拦住冷靓颖的马,仔细检查之后,发现马儿身上除了渗出的汗水之外,并未见血渍和污渍,中途坠马出事的可能性非常小,才稍稍放心一些:“留两个人就行,其余人马,从这里到秦城的路上,给本王仔细的找!”燕泽誉指挥人马寻找冷靓颖,一个眼尖的卫兵却发现她的马腹上缀着一个小包裹,赶紧解开送到燕泽誉手中。 燕泽誉打开包裹,里面是厚厚一摞书册,有各种药材和农作物的种植栽培笔记,还有秦城饭店的设计图册和管理策略,书册的最底下压着一封书信。燕泽誉打开书信,里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凡为夫妇之因,前世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各还本道。唯愿夫君美眷在侧,心想事成。今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另:虽无聘书,却有和离,缘终于此,再无纠葛!” 燕泽誉捏着她所谓的和离书,拳头攥得咯吱响,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欺骗他,说什么豪赌一次,把他诓到半路,自己却悄无声息的消失!哼,一次两次的玩失踪,同样的把戏,亏她好意思一而再的上演! 接应燕泽誉的人被主子爷青紫的脸色吓得谁也不敢开口,直到燕泽誉上马继续前行,大家才收敛队伍,派了两个人随行保护主子爷,其他人则快马加鞭,分散着去寻找冷靓颖。 应道谦将改装后的冷靓颖接到自己府里,担心的问道:“夫人,您这样是不是太过冒险?” 冷靓颖苦涩一笑:“大哥如今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瞒大哥,靓靓已身怀有孕,目前我和王爷的情况您也非常清楚,出此下策,实属情非得已。” “有了身孕还敢骑马,你真是不要命了!”应道谦一听她怀有身孕,顿时吓了一跳,立即命人悄悄请了城里相熟的大夫替她诊脉,直到确定她身体无碍,方才略略放心:“云城那边我已经派人打理好了,不过你独自一人前去,无亲无故的,我着实不放心啊。” “大哥与我相识一场,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能力?”冷靓颖一手轻轻覆在小腹,自信的说道:“大哥请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孩子生活的很好!”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是死是活冷靓颖从来不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她是即将成为一个母亲的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没办法继续任性,至少,以她的能力,她一定会让孩子开开心心的出生,健康幸福的成长。 “罢了,事已至此,也无退路。”应道谦叹了口气,冷靓颖的处境,确实尴尬,尤其先在有了孩子,怎么做都是难:“夫人放心,心儿是我最信任的小丫鬟,有她一路随行照顾,总比你一个人好些。为了避嫌,我一时半会没办法离开秦城,等风头过去,我再寻机会去看望你们。” “大哥既然肯认我这个妹子,以后就叫我靓靓吧。”冷靓颖恭恭敬敬的朝应道谦一揖:“大哥以后若不嫌弃,就让靓靓腹中的孩儿称呼您一声舅父。” “好好,那大哥就不客气,这个舅父我是当定了。”应道谦在秦城熟门熟路,避过官兵和清城到处撒出的人手,趁着月色悄悄将冷靓颖和丫鬟心儿送出了秦城。 为了避免遇到燕泽誉的人马,冷靓颖让车夫夜行晓宿,小心翼翼的避开官道,沿着乡间偏僻的小路蜿蜒南下。沿途,冷靓颖让大家歇在乡下百姓的家里,举凡大户人家c客栈都不去住,有时候会连着几天一直赶路,有时候却连歇好几天,行路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深秋的时候,冷靓颖和心儿在车夫和管家的护送下,终于安全到达云城乡下一处应道谦之前托朋友购置的老宅,打发车夫和管家回转后,冷靓颖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门前清淙的小河,沿街厚重的石板路,她终于有了一种安家落户的踏实感。“宝宝,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冷靓颖喃喃的对着腹中的胎儿说道,虽然孩子来得突然,但是冷靓颖还是非常感谢这个降临自己身边的小生命,也许有了孩子,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才能长久的生活下去,不再孤单飘零。 老宅是个六进的大院子,小小的花园,虽然是草枯叶落的秋季,但是园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前来开门的叶伯是个五十多岁的南方老人,应道谦的朋友按照他的要求寻的人,看起来是个朴实本分却不憨厚的人。冷靓颖和心儿两个女人走进门,叶伯急忙帮她们把行李搬到屋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冷靓颖笑了笑:“心儿,这里比起应大哥那边可是辛苦多了,姐姐实在抱歉的很。” “姐姐说哪里话,能够跟着您这样的主子,才是心儿的福气。”虽然在冷靓颖的极力要求下,心儿好容易开口喊她姐姐,可是心儿依然谨守着主仆身份。她是不太清楚冷靓颖到底是个什么样身份的人,但是,她的外貌c才华以及一路上游刃有余的处事魄力,样样都让心儿服气,寻常人家的女儿或夫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气度? 冷靓颖带着心儿,慢慢添置着家里的一应物品,好在这些年她手头存下不少积蓄,一时半会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冷靓颖怕出去奔波容易疲累,不利于孕期休养,也就歇下各种心思,托叶伯就近寻了一个厨娘,另外也让他帮忙打听一个合适的奶娘。 闲暇时,冷靓颖让心儿陪着,会到附近的街市里转转,购置了不少书籍。她自己也索性买来笔墨纸砚,顺手写下不少童谣诗歌,连以前上学时念的那些唐诗宋词元曲也都统统写下来,天天念给腹中的胎儿听。心儿天天跟着她,也识了不少字,念了不少诗词,开心的要命。 冷靓颖见到村子附近的孩童,也时常邀他们到宅子里玩,偶尔也会教孩子们念书写字。没过多久,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燕宅”里住了位很有学问的女夫子,有时候也会前来央求她给亲人朋友代笔写个书信。一来二去,大家就熟络的像一家人。人们只知道这家的男主人姓燕,在前线从军打仗,燕夫人为了安心待产,不远千里来到这个美丽的江南水乡。 燕博容下定决心,很快就查清楚了这些年崔盛元的所作所为。身为护国大将军,崔盛元不顾边境安危,阴奉阳违,敛收邻国财物却以国君的名义轻辱使臣,四处挑起战事。真相大白,崔盛元的恶行,激怒了不少朝中官员。在燕博容的纵容和推波助澜之下,崔盛元的兵符被夺,卸下大将军的职务,解甲归田。于此同时,燕泽誉与西黎国的和谈顺利达成,苦于征战的兵将们,边境上的百姓们,无不交口称赞。 燕泽誉带着赞誉回朝之后,燕博容不顾朝堂百官的反对,直接将兵符交与晋王燕泽誉,只送个他四句话:“若兄弟阋墙,早晚之事,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右相马国邦一直不肯死心,努力的劝解着燕博容。燕博容下朝后,感觉体力还不错,将右相大人唤到永福宫喝茶。 “陛下,古训曰‘慈不掌兵,情不立事’,微臣以为,晋王年纪轻轻,虽然有过和谈c征战的经验,但是两次均以和谈为果,说明晋王是个心善仁慈,易于感情用事的皇子,微臣觉得不适合执掌大燕的兵权。”马国邦虽然以前支持过崔盛元,但是他一心为大燕着想,也算是皇上的老臣,见皇上心情好,他开门见山,直接说明自己的想法。 “心善仁慈c感情用事?”燕博容喝了口茶,咀嚼着马邦国对燕泽誉的评语,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问道:“爱卿觉得朕的后宫是不是风平浪静之处?” “陛下”马邦国愣了一下,赶紧回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敢妄议。” “爱卿,虎狼环伺,既能够好好生存下来,又能够得到‘心善仁慈c感情用事’的评价。”燕博容摇了摇头:“爱卿以为如何?” “这个”马邦国暗自叹了口气,皇上不愧为天子,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也还是个人精中的人精:“是微臣着相了。” “爱卿,当战则战,当和则和,当断则断,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这与将军慈爱c兵士交心并无冲突。朕治理大燕数十载,常以仁爱百姓来宣之于民,取信于民。然而,爱卿觉得朕真的是一个仁爱之君吗?”燕博容站起身:“一国之君,要真的对个个都心存仁爱,君岂能成君,臣岂能为臣,民又焉能为民?”燕博容长叹一口气:“爱卿,你我君臣半辈子,难道直到现在还不了解朕的心思吗?” “陛下圣明。”马国邦赶紧低首揖礼,崔皇后一门独大,这些年,外戚猖狂,已经慢慢激起众怒,可怜太子爷何其不幸,未来的一国之主,兵权却握在晋王手中,只要皇上健在两三年,晋王的势力很快就会形成对抗之势,到时候就算太子爷执政,想要轻易拿下兵权,也没那么容易。 崔皇后宫中,燕泽廉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被母后教训的唯唯诺诺。崔婉约气得透顶冒烟:“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和执掌兵权的亲舅舅过从甚密,你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后果?连太子爷平日都忌讳的事情,你也真敢做?”皇上连太子爷都不放心,怎么会容得这些虾兵蟹将成气候?她恨不得亲手打死自己这个儿子,就算是有想法,就不能不这么明目张胆,皇上能够看在她一再求情的面子上,侥幸饶过他这一次,但是兵权轻易被燕泽誉拿到手中,却再不容她置喙。 燕泽明对燕泽誉执掌兵符一事,却似乎并没有太多意见。崔盛元依仗身份,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太子爷放在眼里,只有燕泽廉才会相信,崔盛元会为了他对抗皇上,兵权在握的人,觊觎的,岂是他人的马前卒?燕泽誉的母妃去世后,与卸甲归田的娘舅家从来不走动,周围比崔盛元清净许多。自己的嫡亲兄弟,几次三番陷自己于不义,燕泽誉和自己虽然不是一母同胞,这些年,总算合得来。父皇早就想趁机拿下兵权,削弱母后身后的势力。如今朝堂上形成两虎相争之势,想必也是父皇的意思,一方坐大,于国于民,并不算太好的事情,事有掣肘,方才平衡。燕泽明叹了口气,姜还是老得辣,敢和父皇对抗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仁爱之君?燕泽明笑了笑,摇摇头。想起远在徽州的冷靓颖,清清静静的做着生意,也算是她目前最好的生活了。 远在徽州的清韵,却差点仰天长叹,大哭一场。原以为主子爷和谈结束回朝的时候,冷靓颖就可以回到徽城,不用她天天假扮。谁知道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清城原地待命的指令。想着自己还不知道继续假扮冷靓颖到什么时候,清韵就悲愤的想要大叫。可恶的主子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样一张人皮面具,天天顶着皇妃的身份活动,虽然是做老大,可是她又不像皇妃那样聪明智慧,每天胆战心惊的,唯恐出了纰漏,这样的日子,也不是她一个小小丫鬟承受得住啊! 温如轩见燕泽誉回府,却没看到随他出去的清韵,心中不免忐忑了好一阵。再加上燕泽誉回府后,一张俊俏的脸,常常阴晴不定,以至于王府上下,老人新人都有点小心翼翼,没人敢轻易撩拨燕泽誉的怒气。直到皇上下令晋王执掌兵权,敕封晋王府为大将军府,府里忙上忙下,才生出一点喜气。 温如轩的身份,如今炙手可热。既是堂堂的晋王妃,又是将军夫人,娘家又是吏部尚书府。当然,最令燕京女眷羡慕的,却是晋王年轻俊俏,偏偏只有温如轩一个妻室,这在整个燕京城,都非常难得可贵的事情。虽然也有人心理不平衡,悄悄咬耳朵晋王曾经娶过侍妾的事情,不过,自从那个侍妾离奇失踪后,为了皇室的体面,从来没人敢公然提起。何况燕泽誉如今风头正盛,更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旧事。 温如轩在燕京女眷圈里大肆风光着,每天不是被邀去参加别人的宴会,就是在家邀请别的女眷到将军府参加自己的宴会。然而,不论她表面上如何风光,自从燕泽誉回到府里,温如轩却始终很难见他一面。除了两个人必须共同出席的场合,私下里,温如轩还不如清秋见他面的次数多。温如轩的乳母和丫鬟想尽了办法,才终于在燕泽誉接待完客人后逮到机会。 “王爷,臣妾听说您最近公务繁忙,到小厨房帮您炖了燕窝,您尝尝看。”温如轩好不容易理顺呼吸,端着乳母递给她的托盘,温柔的看着燕泽誉说道。得到月红的报告后,她连跑带奔,不顾佣仆们怪异的目光,才终于在燕泽誉未踏出正厅前及时赶到。 “不用了,爱妃自己多补补身子吧。”燕泽誉面容寡淡,语气也非常的平淡,一旁的清城却听得胆战心惊,他叹了口气,这个王妃,怎么就不能消停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芥子须弥 “王爷,”温如轩急急放下手里的托盘,走到燕泽誉跟前:“家父前几日让臣妾随王爷回府一趟,不知道王爷可有闲暇?” “爱妃。”燕泽誉看着一脸倾慕之色的温如轩,想起被她大肆翻修的梅苑,恨不得当场掐断她的脖子,如今赵倩然不在,他连个睹物思人的地方都没有,清城派出去的人马,从南到北已经搜寻了好几个月,至今仍然找不到她的踪影。虽然当初一怒之下放了狠话,这辈子就算她来求他,他也不会再她一面。可是,就算不见,总要确认她还活着,哪怕这辈子再也不相见,想到这里,燕泽誉怒极反笑:“爱妃,本王明日要动身南下,替父皇慰问禹城大营的治水官员,顺便去视察西南海军,可能会有个月不在府里,有劳爱妃好好替本王管理府邸。”说着,燕泽誉转身端起桌上的燕窝:“咱们府里不缺银两开支,这上好的燕窝,爱妃也多吃点补补身子。要是改日府里再有修葺工程,还要有劳爱妃身体力行,不辞辛苦。”语毕,燕泽誉将托盘放到温如轩手上,一转身,大踏步离开正厅,去了清风斋。 温如轩看着手里的托盘,心中又苦又涩。原来,他真的在怪怨她动了梅苑。他回来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她还窃喜,以为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梅苑,没想到,原来和那位妾室有关的一切,都是他的禁忌。温如轩看着手中的托盘,心中难受,委屈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跌落碗中的燕窝里,倏然不见。直到乳母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温如轩仍然怔怔的站在门口:“嬷嬷,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啊?”温如轩有时候想,她也不是没有雅量接受一个妾室,燕泽誉如今身份煊赫,就算是三妻四妾也不为过,反正她已经是有了封号的正妃,根本没人威胁到她在府里的地位,分一点羹给别的女人,她也不是做不到。可是,如今硬生生输给一个未曾谋面直不在他身边c却处处留有痕迹的女人,温如轩实在心有不甘! 燕泽誉一行到达禹城的时候,天气异常寒冷,禹城的治水工程暂时停工,驻守大营的叶达开得到消息,带着随行官员行出一百里地,迎接燕泽誉。如今的燕泽誉,晋王外加大将军的双重身份,让所有官员不得不小心行事。 叶达开殷勤的接待着燕泽誉,陪着他坐在大帐中,将皇上封赏的物资和银两一一发放下去。燕泽誉知道叶达开以前和冷靓颖的关系,对他小心翼翼的奉承也欣然受下:“叶大人,听说这里的治水工程已经接近尾声?” “回王爷,本来李大人敦促大家,想赶在冬季雨雪来临之前做完工程,只是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比较早,剩余的工程,只好等来年开春后再继续。”叶达开见燕泽誉和颜悦色,心里微微放松,这位王爷,比起以前在翰林院共事的模样,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叶大人这几个月来,可曾接待过京城来的故人?”燕泽誉眼睛紧紧盯着叶达开,赵倩然藏在大帐,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他循着她当年做事的路线沿途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回王爷,禹城官员轮流休沐时,难免有回京探望家人的,回来的时候,偶尔会有亲属随行过来游玩。微臣虽然接待过故人,但最近几个月,天寒地冻,京城却少有故人来往。”叶达开一时揣摩不透燕泽誉话里的意思,谨慎的答道。 “这样啊。”燕泽誉挥挥手,派了清城盯着大帐,起身带着几个随行人员,朝禹城街道而去。想起当年和赵倩然在这里的闲散时光,燕泽誉心里微微发紧。她本来就是个聪慧灵活的人,如果刻意逃避,即便他身份煊赫,但是要在大燕辽阔的土地上,漫无边际的去寻找一个不知是男是女,不知面目如何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初被她欺骗后的气愤c怨恨慢慢过去后,思念一点一点积累,一寸一寸侵蚀着他的心。 禹城街道比以前更加繁华,燕泽誉找了很久,才找到已经大肆翻新过的云翔茶楼。婉娘早早就看到这位气势尊贵的主子,没等店小二开口,婉娘仪态万千的迎上前:“公子请到二楼雅间就坐,婉娘帮您奉茶。”将燕泽誉引至二楼包间,婉娘上下打量着他:“公子好面善啊,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茶楼?” “老板每日招待这么多客人,还能记得以前来过的人?”燕泽誉不动声色的问道。 “公子相貌俊朗,浑身上下都是贵气,您这样的客人,我只要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婉娘低头想了想:“公子是不是以前随莫大人一起来过?” “老板好本事,在下的确和莫大人一起来过贵地。”燕泽誉微微点头。 “哎,真是可惜了。”婉娘接过小二送过来的茶水,递到燕泽誉跟前:“听叶大人说,莫大人为国捐躯,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封为昭毅将军,没想到”婉娘说着,眼圈有点发红:“禹城的老百姓听说莫大人的事情后,还专门到河边祭奠过他。哎,好好的人,怎么就想着去打仗呢?” 燕泽誉没想到禹城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个令人头疼的女人,真是生来就让人伤心的,他叹了口气:“老板也不必太过伤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谁说不是呢,哎,不瞒公子,婉娘这茶楼开了很多年,也算攒了点银两,等今年过完年,婉娘就打算把店面盘掉,回老家过舒心日子去。现在我也看开了,成天只顾着做生意,也没个头尾,还是乡下日子清闲些。” “老板不是本地人?”燕泽誉看着明艳过人的婉娘,惊讶的问道。 “我老家在云城乡下,嫁给先夫后,随他出门做生意来到禹城。没想到,禹城水患之后的一场瘟疫,先夫不治身亡,留下婉娘一人守着茶楼。”婉娘说起往事,眼看有些湿润,她抬起手,用丝帕沾了沾眼角,不太自在的笑了笑:“公子见笑了。以前听莫大人说他祖籍也是云城,婉娘那时候还和莫大人说笑,等以后年纪大了,他卸下官职,我关掉茶楼,大家一起回云城养老去。” “云城?”燕泽誉心念一动,是啊,云城,最危险的敌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之前可以和燕泽蓉躲在京城,那么也不排除如今躲在云城的可能。回到禹城大帐,燕泽誉交代清城:“派一些人马到云城,一寸一寸的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清城有些丧气的看着燕泽誉,凭着赵倩然和莫云昭的画像怎么找人?万一皇妃又易容成别的模样,深居简出,或者行走不定,查找的难度更大,况且找到皇妃后主子爷到底要怎么办?皇太后已经派人威胁过自己好几次。皇太后玉体康泰,只要她在世一天,难道还能收回成命?皇妃回不了京城,主子爷又难得出京,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又何苦寻她?想到这里,清城清了清嗓子,第一次没有立刻执行燕泽誉的命令:“爷,如果找到皇妃,您打算怎么办?” 燕泽誉看着清城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执拗模样,一时也有些怔忪,是啊,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寻她,可是,寻到她,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存在的障碍依然存在,自己身份再尊贵,也不能现在就违背皇祖母和父皇的意思,将赵倩然接回府。况且,自己刚刚接掌大燕兵符,周围虎视眈眈的人一大堆,在他的极力提携下,赵浩然虽然贵为提督,但是没有背景的人,在朝中c军中势单力孤,没那么容易成气候,没有外力的支持,连他都不敢妄言,一定能保证赵倩然的安危:“清城,你跟了我几年?”燕泽誉站起身,来到清城身边问道。 “回爷的话,清城自爷十岁起就跟在身边,跟了爷十二年。”清城低首恭恭敬敬的答道。 “是啊,这些年,不论我到哪里,左右都有你跟着,我非常安心。”燕泽誉拍了拍清城的肩膀,他的肩膀,如今健壮有力,俨然能承担更大的责任:“你问得好,”燕泽誉寂寥的说道:“连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她岂能不明白?清城,我原来一直在想,等我大一些,再有能力一些,三年,五年,我总有一天会更加厉害,把那些曾经欺负过我,陷害过我的人踩在脚底下。如今,咱爷们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如履薄冰。可是,就算走到如今的地步,我能给她的,又是什么?”燕泽誉复又坐到桌前,背靠着座椅,喃喃自语:“她博览群书,语惊金銮殿,金榜题名,高中探花;她修撰典籍,博古通今,令太傅赞不绝口;她治水有方,不辞劳苦,赢得禹城百姓的敬重;她征战疆场,洞悉隐情,化干戈为玉帛,挽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除却这些,即使卸下所有的顶戴花翎,她仍然能够白手起家,经商有道,轻轻松松的赚钱过日子。这样的她,清城,你说,她会需要王妃的身份?她会垂涎将军夫人的荣耀?”燕泽誉自己摇摇头:“我不知道可以给她什么,才会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她曾经说过,若坐拥天下,就能够随心所欲。真的,会是这样?” 燕泽誉慰问过禹城大营,按照原来的计划依然向西南海岸出发。清城默默的召回撒下去漫天寻找赵倩然的人马,只余下几个云城境内的人,继续搜索。 面对越来越冷的天气,冷靓颖的精神却非常好,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经常觉得身体发热,渐渐鼓起的肚腹,使她的食量越来越大,心儿和厨娘李妈经常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吃饭,笑的合不拢嘴:“夫人,您这一胎肯定是个小公子,看吃相就知道了。”李妈到底是过来人,手快脚快的帮冷靓颖布菜。 “是吗?”冷靓颖笑眯眯的放下碗筷:“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子,夫君常年不在家,还是女孩子更贴心一些。”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即使不幸哪一天被燕泽誉发现,女孩子总要嫁出去,要是男孩子,那就是皇室血脉,万一他们想要回孩子,自己哪有什么胜算。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妈见她吃饱饭,手底下收拾着碗筷,嘴里却不停歇:“就是因为老爷不在家,第一胎是个公子爷才好帮扶您持家,不受外人欺负。夫人想要闺女,以后再生就是了,您这么年轻,家里日子又富足,生几个都不是问题。” “李妈这么断定会是个公子爷?”冷靓颖见李妈话里话外这么肯定,倒是有些吃惊。 “乡下女人自己生的多,也见过不少有身子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李妈将餐具收好,心儿抢着端到厨房去了:“怀了身子的人,看这肚子c脸色c走路c吃相c睡相,一举手一抬足,样样都灵着呢。” 冷靓颖摸着肚子笑了笑,她只知道以前孕妇都会到医院做b超判断婴儿的性别,没想到原来在判断胎儿的性别上,还真是各有各的金刚钻,端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冷靓颖见天气虽然清冷,但是朝阳初升,天气明媚,蔚蓝的天空清亮透彻,心情非常好。她来到院子里,想到街上刚开张没多久的书肆,心里暖暖的,更加畅快。本来在生产之前,她没打算要做生意,可是就在她无聊的将附近的书肆都逛完后,才发现小地方的资源真的太过有限,在与应道谦通过书信之后,她就和心儿合力开了这家书肆。没想到,书肆开张没多久,竟然吸引了不少周围识文断字的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是大家到了书肆以后最大的体会。 “芥子书肆,”心儿帮冷靓颖披了皮大氅,两个人在朝阳中来到书肆前,看着书肆的招牌,心儿轻轻念到:“姐姐真是太有学问了,那天有位老夫子问我,为什么要叫芥子书肆,我想了好半天,才想起姐姐教我那句‘须弥芥子,芥子须弥’的话,听起来就很利害的样子。” “心儿,叫你最近留心打听可以在书肆上工的人手,你打听的如何?”冷靓颖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早早甄选可以替代自己打理书肆的人。 “这个”心儿吐了吐舌头,赶忙借着开门的功夫开溜,也没回答冷靓颖的问题。 “这丫头。”冷靓颖摇摇头,心儿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很多时候阴奉阳违的,背着她偷偷和应道谦联络,虽然知道她是为她着想,但是总是欠着应道谦人情,她却有些不安。 小小的书肆,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比起一般乡下人家,还是富足很多,冷靓颖原本还想等生产完再试试其他生意,可是眼见书肆的营收一日比一日多,小富即安,冷靓颖也不想将生意做大,引起外面的注意。书肆的事情,虽然出头露面的一直是心儿和叶伯,但是冷靓颖的姿容和外貌实在太过招摇,连心儿都说,那些常来书肆购书的有钱人家公子哥,经常会偷瞄她。 没事长这么漂亮干什么?冷靓颖不禁偷偷腹诽赵倩然,想起久已不见的奶娘,冷靓颖忽然有些黯然,怎么说都是奶娘怀胎十月诞下的女儿,自己占据了人家的身体,从来没有回报过就算了,怎么能一点都没有感恩之心?冷靓颖摸摸自己的肚子,没有产检,没有产房,没有医生和助产士,这个地方的女人生孩子,也是提着脑袋挣命的事情,想起燕泽誉一出生就失去母亲,她又有点伤心,皇宫内院,他的皇帝父亲如何能称作父亲,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想起那些残酷的宫斗,想起皇后娘娘的手段,冷靓颖不禁又是一阵心痛:“宝宝,放心吧,妈妈一定健健康康的陪着你,不叫任何人欺负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喜气洋洋 燕泽誉从西南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得到王爷即将回府的消息,温如轩命人将府邸布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要办喜事。燕泽誉回到京城,却没有先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到燕博容跟前复命,顺道探望皇太后。 “誉儿,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快过来叫皇祖母看看。”安随风一身明艳的春装,显得年轻不少,终于渡过寒冬,迎来春天。风和日丽的天气,更加让人舒心,见着最喜爱的孙子,安随风打从心眼里越发高兴。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因着久不见面的关系,燕泽誉直接行了跪拜大礼。安随风亲自拉起他的手:“好孩子,快起来坐,大老远的赶回来,也不先到自己府里歇歇,赶明儿再来看皇祖母也不迟啊。” “孙儿太过思念祖母,一刻也不想耽误。”燕泽誉端起茶杯抿了抿:“没想到祖母越发年轻精神了!” “那当然,有我的孙儿惦记着,祖母心里高兴,返老还童啊。”安随风笑呵呵的打开盒子,看着燕泽誉带给她的珍珠:“这珠子比起往年越国进贡的那些还漂亮,誉儿有心了。” “祖母要是喜欢,回头让人给您穿起来,做项链或者首饰都可以,这些南珠据说来自越国边境的渔民手里,非常稀少,回头孙儿再让他们留心些。”燕泽誉见安随风高兴,随口哄着她。 “哼,你小子也学会在祖母跟前耍心眼子,看祖母不打你!”安随风知道他随口说说,这些东西,她也不缺,就是图个高兴罢了:“昨个听德妃说蓉儿已经有了身孕,你快要当舅舅了。”安随风顿了顿:“你母后今早过来请安,说太子妃身上也不利索,想必刚有了身子,不便明说。你既回来了,就好好的在家待着,早些给祖母添个曾孙抱抱。”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回去一定好好努力!”燕泽誉顽皮的揖礼,朝安随风拜了拜,看得安随风气恼不已:“祖母可不是说笑,如今你们个个府里都有了妃子,早些添几个小哥,祖母这里也热闹些。” 冷靓颖身子越发的重,应道谦春节后来到云城,一直住着不肯走。心儿之前不肯替书肆找人,她却没想到应道谦会亲自过来帮忙打理。冷靓颖每次劝他离开,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回去。看着应道谦伟岸的身躯窝在小小的书肆,冷靓颖直摇头:“应大哥,您在秦城生意做的那么大,一直待在这里怎么行?” “那边的都是老生意,管家和合伙人我都交代好了,有什么事书信往来也没问题。”应道谦扶她坐到书肆内间露台的软榻上:“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就别再操心这里的事情了,难道还不放心大哥吗?” “大哥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冷靓颖坐在软榻上,被太阳照得暖暖的,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咪。 应道谦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博学多才,有着各种奇思妙想又美丽动人的女子,尤其是两个人交心之后,听她说起以前如何女扮男装考中探花,如何到禹城治水,又如何到西南领兵,改造兵器,应道谦对她,就不仅仅是佩服,更多的,是夹杂着宠爱的一种疼惜。应道谦自己不想因漂泊不定误了女子终身,然而,当他面对着一位不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够从容不迫c微笑面对的女人时,除了惺惺相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相见恨晚的惆怅。如果早些遇到像她这样的女子,说不定两个人可以携手天下,一起闯荡南北:“靓靓,你顾着自己和孩子,其他事情就放心交给大哥吧。”应道谦温和的说道:“我家中父母有大哥侍奉,而我自己又没有家累,再别说让我离开的话了。等你和孩子稳定下来之后,大哥再另做打算。” “那就烦劳大哥多担待,大哥的情意,靓靓他日再图报答。”自从应道谦过来后,冷靓颖的确轻松不少,也安心不少。 “你一心待产,外面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是男人操心的。”应道谦打开软榻旁的毯子,覆在冷靓颖身上:“这里太阳好,你多晒晒,我到外面看看去,心儿一个人忙不过来。” 燕泽誉刚回到府里,见清城不停的给自己使眼色,他来不及和一大堆迎接他的人寒暄,疾步来到清风斋:“清城,什么事?” “爷,找到皇妃了。”清城靠近燕泽誉,压低声音:“在云城一间乡下老宅。” “真的吗?”燕泽誉心情大好,激动的一把抓住清城的肩膀摇晃道:“她怎么样,身体还好吧?为什么要待在乡下?是一直住在哪里吗?有没有派人看着她?” “爷,都好,皇妃都好!”清城被燕泽誉摇得头脑发懵,直到他稍稍安静下来,才重新开口:“只是” “怎么了?”燕泽誉被清城欲语还休的样子弄得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没!”清城赶紧摇手:“爷,是,是皇妃好像要生孩子了!” “什么?生孩子?!”燕泽誉惊吓之余,待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清城小心翼翼的看着主子爷,被他的反应弄得直犯迷糊,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半晌后,清城见英明神武的主子爷还呆愣在原地,只好胆战心惊的唤道:“爷?” “清城,”燕泽誉终于回过神,紧紧抓住清城的双臂问道:“清城,我没听错吧?你说倩儿要生孩子了?” “回爷的话,写信的人是这么说的。因为皇妃怀有身孕,搜寻的人一直迟迟不敢确认,直到最近把画像传回来,清城才确认是皇妃无疑。”清城瘪瘪嘴,云城已经被搜寻的人翻了好几遍,只是谁也没想到冷靓颖会怀孕。看来主子爷在西北大营的时候,可是没少欺负皇妃。 “清城,好清城,哈哈!”燕泽誉兴奋的语无伦次,在书房里团团转:“清城,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当爹爹啦!好倩儿,真是我的好倩儿,哈哈!”一直等了很久,清城才终于等到燕泽誉安静下来:“爷,皇妃的产期好像快到了,您打算怎么办?” “清城,你亲自在京城里找两个最好的产婆,再找两个最好的奶娘。”燕泽誉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就有了计较:“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先带着人南下。我把朝中的事情安排好再做打算,你告诉倩儿,我一定在她临产前赶到。不,不对,你带着人在附近住下,先不要去惊扰她,万一她又要逃走就太危险了。清城,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倩儿和孩子最重要,知道吗?” “知道了,爷。”清城很少被燕泽誉这样郑重的托付事情,凛然回应的同时,知道今后除了主子爷,那两位也从此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清城很快就带着人出发前往云城,燕泽誉虽然尽力保持冷静,可是心里的喜气还是压也压不住。之前赵倩然一直不愿意怀有身孕,他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愿意强迫她,可是,孩子这么意外的来临,却仿佛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天下再大,有了孩子的母亲,却不会再随意漂泊不定,尤其是她这样聪慧的女人,该怎么做对孩子最好,她应该最清楚:“好孩子,等等爹爹,爹会让你做大燕王朝最幸福的孩儿。” 燕泽誉的兴奋,感染了身边的人,清秋和王嬷嬷虽然不知道主子爷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高兴,看着主子爷心情好,她们心情自然也好。燕泽誉开心之余,连对待温如轩也和气了许多。温如轩见他不似寻常的冰冷样,吃饭的时候,也会和他说起一些府里的事情,乳母和月红看到了,也暗自替自己家小姐开心。 “看来小姐终于要熬出头了。”乳母看着喜气洋洋的月红,开心的说道。 “就是就是,王爷最近对王妃这么好,我看很快就能圆房了”月红兴高采烈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噤声!”乳母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你这死妮子,要是叫外人知道小姐和姑爷到现在还没圆房,仔细我剥了你的皮!”乳母压低声音训斥道,月红吓得赶紧四处观望,虽然府里没有长辈,可是,大部分下人都是王爷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万一被其他人知道,还不嘲笑死自家王妃。 “乳娘,奴婢听说男人不能一直这样拘着,您说,咱们王爷既不碰王妃,又不纳妾室,也不到外面寻花问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月红红着脸担心的问道,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娘,提起这样的话题,虽然是为自己家小姐着急,也已经是厚着脸皮不顾脸面了。 “你个小蹄子瞎操心什么!”乳母轻轻拍了一下月红,自己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说的也是,姑爷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有正经的王妃也不碰,确实说不过去,只是如今小姐和姑爷的身份放在这里,要是有人敢嚼舌根,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外人以为小姐没有身孕,是因为姑爷婚后忙碌,长时间不在府里,可是这一次,拜托乳娘想想办法,一定叫小姐和姑爷圆房吧!”月红恳切的看着乳母,央求道。 “姑爷官越做越大,又是正经的封爵王爷,月红,我们是小姐的人,在府里的地位本来就不高,万一做错事被撵出去,小姐脸上就更没面子。还是耐心等等吧,姑爷要是能心悦小姐,就不怕好事不成。”乳母是个见过世面的老人,行事之间还是多了几分稳重,她摇摇头交代月红:“千万莫要妄动,以免弄巧成拙。” “爱妃,多吃点菜。”晚饭的时候,燕泽誉笑眯眯的帮温如轩夹菜,温如轩受宠若惊,拼命埋头吃菜,燕泽誉却放下筷子:“本王明日要出行一趟,这次出去,或许要一个月,或许会更久些,劳烦爱妃帮忙照顾府中。” 温如轩顿住半晌,好容易将嘴里的菜咽下去,才幽幽的开口说道:“王爷是为国事繁忙,府里的一切不用王爷挂心,臣妾会好好操持。”温如轩刚刚甜甜蜜蜜咽下去的菜肴,此刻在肚腹里却全化成苦涩。燕泽誉一走,王嬷嬷和清秋就几乎成了府里的主人,她虽然努力想做事,可是看不懂府里的账本是她的硬伤,至今她能掌控的,也只有自己的嫁妆和王府就近一两家铺子的营收,府里的人都是燕泽誉从皇宫中带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也许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不受主子爷宠爱的王妃,下人们对待她的态度,恭敬的挑不出刺,却也疏离的没法靠近。 “爱妃吃好饭早点休息,本王去清风斋看会书,明日一早出发,爱妃就不用起来相送了。”燕泽誉交代完,笑眯眯的起身离开,温如轩只来得及站起身,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爷,还有什么需要奴婢准备的?”燕泽誉这次命清秋随行,清秋将手头的事情交给清颜,忙着帮燕泽誉整理行囊。 “铺子的产权转移的怎么样了?”燕泽誉让清秋立在一旁问道。 “回爷的话,京城两处已经慢慢放给王妃,第三处还没有放开。其余的铺子和田产全部转移,清韵那边已经全盘接收,徽州的宅邸整修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好,明天出城后,你直接带人去徽州打理宅邸和生意。”燕泽誉压低声音:“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奴婢知道。”清秋淡淡的回答,俊俏的小脸无比认真。 燕泽誉快马加鞭,不两日功夫就来到云城,清城带着人迎接主子爷:“爷,皇妃身边的人是应道谦,应该是他协助皇妃逃到这里的。” “倩儿身子怎么样?”燕泽誉轻哼一声,不置可否,看在孩子的份上,暂且不跟他计较。 “皇妃大半时间都在家,只有早晚会出来到街上走走,我让产婆看过了,两个人都说差不多快到日子了,清城昨天还担心爷来不及赶到。”清城这些日子天天提心吊胆,王爷再不过来,他都怕撑不到小主子爷出生自己就先倒下了,这个任务实在太磨人。 燕泽誉来到门口挂着“燕宅”的老旧宅子门口,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他静静的站在门口,瞧着“燕宅”两个大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两个字,宅子也是年久失修,有着江南老宅特有的一些古旧和韵味,却让他看得眼眶发热。怔忪间,宅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中年妇女挎着竹篮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燕泽誉,愣了一下,疑惑的上前问道:“公子有事?”软糯的江南口音,淡淡的笑容,使燕泽誉顿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他指了指门口的字,微微一笑:“本将军姓燕,回家看望夫人。” “燕将军?”李妈被燕泽誉的笑容惊呆了,听到他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天哪,将将将军!”李妈一着急,忘记招呼燕泽誉进门,直接一扭身就跑回屋子:“夫人,夫人,将军回家了!” 冷靓颖正半躺在廊下的软榻上看书,见李妈刚出门买菜,又挎着空篮子跑回来,嘴里一直在叫着,她一时有些莫名,因为身子重,没办法呼应李妈的激动。放下书册,她扶着一旁的柱子慢慢站起身,抬头望去,燕泽誉一身青衣,眉目含笑,站在廊前望着她。 冷靓颖扶着肚子站在原地,燕泽誉却几步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将她抱在怀里:“娘子受苦了。”冷靓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所有复杂的情绪圈圈绕绕了好几层,最后才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个爹爹,总算来得及帮咱们孩儿取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喜获麟儿 李妈眼看一堆人呼啦啦全部涌进大宅,一时有些发愣,难道自己家主子爷真是什么大的不得了的官?夫人住的这个宅子虽大,也不算上好的宅子。若是大官,怎么舍得让夫人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待产?李妈心头疑惑着,趁着冷靓颖让新来的产婆和奶娘都听她指挥,借机耀武扬威了一回。 眼看着主子爷把夫人捧在手心的样子,李妈的心情好的不得了。村子里的人听燕家娘子说过,自己家夫君是上战场打仗,可是眼看着冷靓颖就要临盆,夫君却迟迟不归,说闲话的人也慢慢多起来。这下子可好,主子爷不但带了这么多人和东西回来,还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可是让李妈扬眉吐气,狐假虎威起来。村子里的人大开眼界,看着村子里住了这么一对美貌有钱又有势的夫妻,都不禁与有荣焉。 燕泽誉本来害怕冷靓颖生气不肯见他,却没想到她虽然初时冷淡了些,对他的到来总算没有反感。 四月的云城,温暖而处处飘着花香。夜深人静,燕泽誉轻轻搂着冷靓颖,看着她鼓鼓的肚腹时不时还会动一下,笑得合不拢嘴。冷靓颖睡醒一觉起来,见他还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不禁有些好笑:“路上奔波劳累,怎么不早点歇息?” “倩儿。”燕泽誉紧了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圈了圈:“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些日子总是梦到你,可是一醒来却什么都抓不住。” “对不起,四哥。”冷靓颖将头枕在他肩窝,拽起他一只大掌,放在自己肚腹上:“跟孩儿打个招呼吧,他很顽皮的。有时候半夜里自己偷偷玩不说,还会踢醒我。” “倩儿,我摸到他的手了,啊,不对,好像是脚。”燕泽誉惊奇的叫道,满脸不可思议:“他是在跟爹爹打招呼吗?” “他是在踢你呢。”看着燕泽誉兴奋的样子,冷靓颖忽然生出一股安心,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可是面对这里的生产条件,每每都会有一种恐惧感紧紧攫住她,她会常常想念妈妈,想念爸爸,然而更想念的,是他:“四哥,我好想你!”冷靓颖终于不再忍着,双臂圈搂住他的脖子,泪流满面:“四哥,我好害怕,怕不能好好的生下他,怕他有什么意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孤立无援的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要不是有应道谦的到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渡过这段艰难的日子:“还好你来了,万一我死了,你可千万不能亏待我们的孩子!” 燕泽誉被她哭得一颗心都要皱了,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瞎说,倩儿,我请了京城最好的稳婆,绝不会让你有任何事,你放心,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的。” 冷靓颖哭了一阵,心里好受一些,可是仍然止不住哽咽,半晌后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四哥,你取的名字不好听。” “那你来取好不好?”燕泽誉擦擦她脸上的泪水,亲亲她的唇,看着她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脸:“你是探花郎,学问比我好,你来取可好?” “哼,姓氏是你的,又要按皇家族谱论,只剩下一个字让我做主,取的出什么好名字?”冷靓颖别扭的说道,头埋在他肩窝上蹭着他。 一直以来,燕泽誉看到的都是她坚强刚硬的一面,虽然芙蓉帐暖的时候,她也会很温柔,但是不论何时,她身上似乎总有一种浅浅的优越感,也有一种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犀利,仿佛所有的事都成竹在胸,再大的事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几次生死之间,她都淡然的根本不把生命放在眼里。在她面前时,燕泽誉有时候会有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即使他知道她喜欢他,心悦着他,但是在他面前,她却很少展现出柔弱的一面,尤其像这样腻着他撒娇,仿佛有他在,一切都安然放心的模样,燕泽誉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没有任何修饰,切切实实的示弱,顿时使燕泽誉的心软的像要融化,都说百炼成钢化为绕指柔,他如今真个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倘若不是考虑到她的身子,他真是恨不得将她揉化到自己身体里,生成一个人:“倩儿也学会撒娇了?以后做了人家娘亲,还要这样撒娇的话,孩子会笑话你的。” “李妈说是我这胎会生个儿子,以后有儿子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冷靓颖得意的说道。 燕泽誉哭笑不得,一张俊脸假装黑下来,却仍然止不住笑意:“倩儿,哪有有了儿子就不要夫君的道理?” “哼,儿子是我的。”冷靓颖搂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下巴:“我们娘俩是同一国的。” “好吧,那咱们以后就各凭本事,看儿子到底要站哪一国。”燕泽誉笑得嘴巴都咧开了:“我会做个最好的爹爹,让儿子和我同一国。倩儿,等以后咱们生个女儿再归你,好不好?”燕泽誉低低的说着,忽然想起皇祖母的话:“对了,倩儿,蓉儿怀了身子,听说太子妃也有了身孕。不过,真要比起来,还是我儿子最大,哈哈!” 燕泽誉听了稳婆的话,每天扶着冷靓颖在院子里转悠,希望生产的时候不要太困难,越是临近生产的日子,冷靓颖就越发的不好过。肚子太大,睡觉睡不好,脸上和脚都有点浮肿,看着镜子里的脸,冷靓颖前所未有的在乎起外貌来。 燕泽誉左右安慰着她,把自己能想到的词全部说完了,也不见状况好转,一时急得团团转。 “爷不用担心,女人怀着身子的时候都这样,说的话不能当真。”李妈见燕泽誉这么在乎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夫人脾气算好的,老奴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差不多把家里能摔的东西都给摔完了,过后又心疼的不得了。” “摔东西有用吗?”燕泽誉听了心中一喜:“李妈,要不你给夫人准备点东西让她摔,只要她不皱眉头,怎么样都行。” “哎呀,主子爷,老奴随口说说罢了,您只要天天陪着夫人,让她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什么事都没了。”李妈笑吟吟的说道:“主子爷豁出去一只胳膊让夫人掐就是。”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燕泽誉兴冲冲的跑到院子里,伸出胳膊:“倩儿,来,掐着我的胳膊试试看。” 冷靓颖笑得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扶着肚子站稳,伸出手狠狠的在他胳膊上一掐,燕泽誉疼得龇牙咧嘴:“倩儿,你真的这么狠心?” “不是你让我掐的?”冷靓颖扶着他,看着又比昨日大了一些的肚子,摇摇头:“不吃饭他也长,这可怎么办?”孩子长得太快,肯定不利于生产,冷靓颖以前也见过一些产妇,听说过临产前要控制孩子体重的事情,可是到底如何控制法,她也不甚清楚。 “没事,稳婆说了,一切都很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燕泽誉将每天重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出京待这么久没问题吗?”冷靓颖见他一点都不着急,有点不安的问道。 “我去年到今年春天一直在外做事,父皇体恤我,特许我休沐两个月。”燕泽誉将她身体靠在自己身上,支撑着些许的重量,他都不知道休沐结束后,他还舍不舍得离开他们娘俩。 天气越发暖和,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冷靓颖就觉得身体一直不太舒服,腹部有点隐隐下坠,说疼不疼,却让她非常难受,燕泽誉急得命宅子里所有人原地待命,冷靓颖被他的大惊小怪弄得哭笑不得,清城见主子爷比皇妃还要紧张,不禁摇摇头,命人取了准备好的参片:“爷,您也含着吧,依目前状况看,清城觉得您比夫人倒下去的可能性更大。” 燕泽誉敲了敲清城的头,这小子,最近顺着杆子往上爬,完全不把他当主子看。冷靓颖一时半会却没什么事,大家虽然都睡下了,可是因着清城的交代,稳婆和奶娘c心儿c李妈都和衣躺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燕泽誉朦朦胧胧见冷靓颖辗转反侧睡不着,他也不敢轻易合眼。子夜时分,冷靓颖忽然觉得身下一湿,猛然清醒过来,燕泽誉跟着就惊醒过来:“倩儿!” “四哥,好像是羊水破了。”冷靓颖挣扎着坐起身,燕泽誉扶着她,喊着清城,清城守在屋外,听到主子爷的声音,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去找稳婆。 村子里静悄悄的,鸡不鸣狗不叫。燕宅内却是兵荒马乱,一夜未安。半夜三更的时候,所有人都异常清醒,尤其是清城,无端端的被主子爷使唤来使唤去,一听到冷靓颖在产房里的惨叫声,主子爷就急得跳脚吼人,自从主子爷成人后,清城几乎再也没看到过的场景,此刻一一展现在他面前,淋漓尽致。都说红颜祸水,真是可惜了英明过人的主子爷,这辈子恐怕翻不出这位皇妃的手掌心。 因为是头胎,孩子又比较大,折腾了大半夜,一直熬到黎明时分,村子里的鸡叫声,狗叫声,夹杂着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声,终于安抚住团团乱转的燕泽誉。稳婆帮婴儿洗了澡,包成一个小粽子,递到一直在门口不停询问状况的燕泽誉手里:“恭喜爷,喜获麟儿。” “倩儿还好吧?”燕泽誉低哑的喉咙发出的沙沙声,一听就是使用过度,稳婆笑得合不拢嘴:“夫人很好,一点事都没有。不过,爷啊,女人生孩子哪有不叫几声的,回头别夫人好好的,您却不能开口说话。” “燕略韬,你个坏小子。”燕泽誉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孩子,喃喃低语:“折腾了你娘这么久,爹应该要打你屁股的,可是又怕你娘会心疼。”燕泽誉看着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蛋,喜不自胜:“你娘亲帮你取的名字,你可喜欢?”在门口亲眼看到冷靓颖平安无事,燕泽誉一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他从小就没了母妃,自小到大,不知道有多羡慕三位兄长和那些妹妹们,虽然皇后娘娘和她们的母妃偶尔对他们也很严厉,然而母子间那种亲密的感情,却不是任何东西都可以替代的:“韬儿,从今以后,为父定不会叫你和你娘受一丁点委屈。”燕泽誉对着孩子说道,这可是冷靓颖拼着性命生下的孩儿,以前,他所有的努力是为了不受别人欺负,不再被人任意踩在脚底。而今,他需要努力的,却是为他的妻儿遮风挡雨,让他们荣宠一生。 “爷,外面风大,让奴婢抱小主子爷回房吧。”虽然天气已暖,清晨还是散发着微微的凉意,心儿领着奶娘,小心的接过孩子,抱往卧房内。 “心儿,我可以去看夫人了吧?”燕泽誉急忙问道。 “可以了爷。”心儿见主子爷心神不定的一直张望屋内,笑眯眯的说道:“已经都收拾好了,您可以陪着夫人了。”冷靓颖体力透支,早就昏睡了过去。燕泽誉不敢打扰她休息,轻轻偎在她身边,不时看看她的脸,疲惫过后的她,带着一丝满足沉入梦乡,虽然眼底还有着浓浓的青眼圈,却仍然掩不住她的明艳和高贵,燕泽誉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屋内一片温暖,冷靓颖睁着眼躺在他旁边,一双发亮发光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看得他胸口涨涨的,眼圈竟然有些发红:“倩儿,辛苦你了。” 冷靓颖轻轻一笑,摇摇头:“谢谢你,四哥,是你让我真正拥有了家人,从此不再孤身一人。”原来这就是初为人母的感受,为了孩子,学会更加珍惜自己,珍惜生命,珍惜身边的人,满怀感恩之心。 应道谦不顾燕泽誉难看的脸色,硬是上门认了自己的大外甥,看着一担一担抬上门的礼品,燕泽誉的面色才好看一些:“大哥如此大手笔,真是太过破费。韬儿还小,可怎么担待的起?”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燕泽誉以娘舅之礼相待,客气了几句。 “韬儿当然担待的起。”应道谦哈哈一笑,递过去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燕泽誉打开一看,不禁眉心一挑:“辰龙辰时金光生,双龙出海富贵子。雄鸡鸣道哮天护,天上人间唯君尊。”燕泽誉挥挥手斥退下人,无言的看着应道谦。 应道谦笑了笑,无奈的摊了摊双手:“过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四处流浪的瞎眼算命师,硬塞了这个给我,说他是天盲之症,四处给人算命为生。天盲之人本不该视物,但是他却说自己看见了今早的第一缕阳光,接着就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掐指一算,就知道小镇上面出了大人物。他自认窥破天机,天不假年,把这个递给我之后,就怏怏的走了,连银两都不肯收。” 燕泽誉沉吟半晌,望着应道谦:“大哥的意思是?” “此事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你将韬儿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去找个高僧问问,心里多少有些数。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不过此地却是不宜久居了。”应道谦压低声音说道:“那个算命先生,你找人悄悄跟着,防止他走漏风声。” “大哥,我一时半会还脱不了身,徽州那边我已命人打理好,等倩儿身子好些就出发。”燕泽誉知道在徽州地界,应道谦比自己能更好的保护冷靓颖,索性照实说。 “也好,徽州是我老家,这些年我的生意转回去不少,这次趁机安心待在徽城,在父母跟前尽尽孝心也好。”应道谦叹了口气:“王爷需要道谦的时候尽管说,为了韬儿,也须尽早谋事,不然,他们母子总是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团圆 冷靓颖亲自喂了孩子一个月的奶水,才不舍的将孩子交给奶娘哺乳,燕略韬食量偏大,两个奶娘都笑着说,龙年生的儿子,可真真是个小真龙的架势,手长脚长的小家伙,刚出月子,就比一般的孩子大上不少。虽然是个男孩,相貌却随冷靓颖更多一些,眉目俊秀,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清澈透亮的分明,喜得屋子里的女人们个个将让疼到心尖上,连哭都不得舍他哭一声。 冷靓颖被心儿裹得严严实实走出屋子,看见燕泽誉不知道在吩咐清城什么,两个人站在阳光中的树荫下,眉眼含笑。待清城走远,冷靓颖笑着走上前:“四哥在背着我谋划什么呢?” 燕泽誉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物品,冷靓颖见是很久前他曾经送她的彼岸花项链,不禁怔了下:“你还留着它?” “不舍得丢掉。”燕泽誉帮她戴在脖子上:“以后不可以再摘下来。” 冷靓颖摸着坠子,脸色微微一变:“四哥逗留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返回京城了?” “不急,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说。”燕泽誉揽着她坐在院子的藤椅上:“韬儿会不会被她们宠坏了?” “回头等他大些,丫鬟婆子少放些在身边,可不要养成另一个贾宝玉出来。”冷靓颖随口开着玩笑,见他当真似的皱着眉头,吃吃的笑:“放心,我会亲自教韬儿读书,他不会有机会被宠坏的。” “儿子当然要我来教,就算你是探花郎也不行。”燕泽誉认真的说道:“男子汉就应该有男子汉的样子,脂粉堆里长大难免娇气,尤其他又长得这么像你。” “像我怎么了?”冷靓颖被他嫌弃的口吻气到,一巴掌拍到他肩上,见他不疼不痒,索性捧起他一只手狠狠的咬了一口:“叫你嫌弃我!” “生了儿子属狗了?”燕泽誉龇了龇牙,将她抱住怀里:“别怕,我会安排好你和儿子,不会让你们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又不是担心这个。”冷靓颖靠在他怀里:“钱我自己能挣,儿子我也能教,我只是” 见她说了一半,又将话咽了回去,燕泽誉心里一动:“只是什么?” “要是我和韬儿都想你了怎么办?”人还未走,心却牵系,尤其是他要回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去,何时开始,她也学会了嫉妒和思念,开始有了贪欲。 燕泽誉搂紧她:“倩儿,我会经常去看你们。” “感觉这里像家一样,真舍不得走。”冷靓颖留恋的看着老宅,好不容易有了感情,又要长途跋涉,回到徽城,她到底有些不情愿。 傍晚的时候,为了孩子的满月宴,李妈带着心儿忙来忙去,准备了丰盛的饭桌,大家眼巴巴的等着燕泽誉下令吃饭,却迟迟不见他开口,直到日影偏西,红日将坠,冷靓颖和奶娘都吃了一回点心充饥,才听到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燕泽誉一喜,站起身说道:“倩儿,他们应该到了。” “谁啊?”冷靓颖看出他在等人,却始终不知道在等谁。 “爷c夫人好!”冷靓颖跟着燕泽誉来到院子里,清城c清颜c清江c清秋c清韵c清月齐刷刷站了一排,恭恭敬敬的朝燕泽誉和冷靓颖鞠了一躬,齐声问好。 冷靓颖眼圈一红,差点掉下眼泪。清城她经常见,其余几个很久都没见面,此刻见大家齐齐站在面前,冷靓颖感动的一沓糊涂,走上前一一拥抱,三个女孩子还好,三个男孩子当着王爷的面被她拥抱,都非常的不自在。 李妈看着个个漂亮的像天仙似的孩子们,惊得魂飞天外:“天哪,主子爷和夫人跟前怎么净是可人儿,哎呦呦,可闪瞎老奴这双眼睛了!”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气氛立刻从感伤转到欢快,六个人围绕着小主子爷,轮流抱他,可惜他们的小主子爷却浑然不知,睡得稀里糊涂,在梦中咯咯的笑。 其他人还罢了,清韵自见到冷靓颖,黏着她就不肯离开半步,直到燕泽誉告诉她,冷靓颖也即日启程回徽州,清韵才稍稍收敛一些。冷靓颖让他们围着桌子坐下一起吃饭。六个人哪里敢跟主子们同桌用饭,最后还是燕泽誉下了命令,六个人才半侧着身子落座。 “清江,海边很辛苦吧?”冷靓颖帮清江夹了菜,见他明显比其他人黑瘦一些,心疼的问道。 “不辛苦,夫人。”清江随着大家改口,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他现在已经是西南海军的代理督军,兵器打造和水兵训练的方法还是当初冷靓颖留下来的那一套,对这位皇妃,他打心眼里敬重。 “清颜越发漂亮了,比几位姐姐都长得俊,这可怎么是好?”帮清颜夹了菜,看着仍然有些害羞的清颜,冷靓颖调侃道。这个美貌害羞的孩子,跟着他在禹城吃了不少苦,也是个肯做事的人。 “谢谢夫人。”清颜脸红着,不敢抬头直视冷靓颖,讷讷的说道:“还是夫人更漂亮。” 燕泽誉听得哈哈大笑,却是连连点头:“还是清颜会说话。” 生产后的冷靓颖,身子比先前丰腴一些,原本就白净的脸,因着坐月子的关系,比往常圆润一些,更加如凝脂美玉般光滑细腻。高高耸起的发髻如乌云般盘在脑后,光洁明亮的额头被心儿坠了一颗朱红的玛瑙,似胭脂般点在额心,贵气逼人。明亮透澈的眼眸中,少了往日的一份犀利,却平添了几许柔情,一眼看去,似乎要融化人心。高挺的鼻梁,轻点胭脂的朱唇,更增添几许妩媚。温柔和缓的语气,化解了身上些许的刚硬,既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又有初为人母的暖心。柔中带刚,刚中有柔。 冷靓颖微微一笑,受下了清颜的这份心意,转头看着坐在下首的清月:“清月,你可要好好帮我照顾我娘啊。” “夫人放心,奶娘不方便来看您,临行前特意交待清月问候您和小公子爷。”清月眼泪汪汪的看着赵倩然,她一直以为赵倩然已经不在人世,乍然被告知,她和奶娘抱头痛哭了许久,才敢相信这个喜讯。唯恐惊动到其他人,泄露赵倩然的行踪,奶娘不敢妄动,强忍着对女儿的思念之情,默默嘱咐了清月一堆话。 “清秋c清韵以后跟着我,就不能伺候你家主子爷了,是不是应该跟主子爷敬杯酒啊?”看着右手边两个俊俏的丫鬟,冷靓颖跟她们开着玩笑。 燕泽誉摆摆手笑道:“隔不了几天就会见面,值当弄这个玄虚。”两个丫鬟见主子爷这么说,也不敢造次,乖乖坐着不敢动,冷靓颖见他们拘束,吃了几口,借机累了,扶着燕泽誉的胳膊回房,让他们几个放开心性的热闹。 “谢谢你,四哥。”感受到燕泽誉的用心,冷靓颖真诚的说道:“能在这里见到他们,真的很开心。” “清城在我身边没法离开,你和两个丫头在徽城我不放心,所以,这次陪你们待在徽城,保护你们的是清影。”说着,燕泽誉双掌一拍,一个身着灰袍,相貌普通的年轻人悄无声息的从门外走进来,双手揖礼:“清影见过主子爷和夫人。” “清影是我最得力的暗卫,这些年一直守在我身边。”燕泽誉看着冷靓颖:“他和清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他陪在你和韬儿身边,我才会放心一些。” “委屈你了,清影。”冷靓颖伸出手,虚扶清影一把,她也没有推辞燕泽誉的好意,现在有了儿子,她是需要一个身手厉害,可以随时保护他们的人。 “夫人和小主子爷就是清影的命。”清影的外形丝毫不起眼,也许是暗卫的关系,他看起来沉默寡言,性情偏冷,说出口的话却字字玑珠。 心儿非常喜欢芥子书肆,冷靓颖一行出发的时候,她和叶伯c李妈依依不舍的送走大家,留在了老宅,心儿经营书肆,叶伯和李妈照顾宅子。 两个稳婆被清城封了口,悄悄打发回京城。清江快马加鞭返回西南军营,清颜和清月分头出发返回京城。清城c清影护送燕泽誉和冷靓颖一行,前往徽城。因为孩子太小,冷靓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一行人的马车外面看起来丝毫不起眼,里面却布置的非常舒适c豪华。清秋和清韵把给冷靓颖补身子的汤药连同小火炉一起带着,仔细伺候着她。两个奶娘怕路途颠簸,轮流抱着燕略韬。 行到半路的时候,应道谦快马赶上了他们,直接进到燕泽誉的马车里:“王爷,道谦来迟一步。” 燕泽誉摆摆手,示意他直接坐:“应大哥不必讲究这么多。” “我找人看过韬儿的八字。”应道谦非常谨慎的压低声音,为了避嫌,他特意绕了很远的路,改了装束才上门找到那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恭喜王爷。”应道谦说着,将手里的锦帛递给燕泽誉。 燕泽誉看完后,点起马车里的小火炉,眼见锦帛在火盆里燃尽,向应道谦一点头:“大哥,大恩不言谢。” “韬儿叫我一声舅舅,我当然不能让韬儿白叫。”应道谦微微一笑,:“我和靓靓一见如故,待她比亲妹子还亲。” 燕泽誉也微微一笑,当下不再做声。他知道应道谦一直对他的做法不以为然,所以当初才会帮冷靓颖避到云城。如今,也是冷靓颖愿意回徽城,他才选择妥协。应道谦对冷靓颖,比她自己的亲大哥赵浩然还要上心十分,虽然心里有些嫉妒,但是有应道谦这样一位义薄云天的朋友,燕泽誉只能暗自庆幸。 车队缓慢前行,到达徽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日落时分。位于徽州黄金地段,闹中取静的“冷宅”,已经被清秋和清韵打理的舒舒服服,管家段常青带着一帮下人在门口迎接主子。燕泽誉没有露面,冷靓颖下车和管家匆匆打过招呼,众人才依次进到屋里。 安顿好冷靓颖和儿子,燕泽誉又多待了两天,才和清城启程返回京城。刚到府里,温如轩就来到正厅告诉燕泽誉:“王爷,太子妃前个被人惊吓到,说是小产了,臣妾正准备进宫探望,您有什么要交代臣妾的吗?” “小产?”燕泽誉心里一惊,好端端的也没几个月,怎么忽然就小产了?哼,看来太子府也不像外面传言的那么和睦:“多备些上好的补品,烦劳王妃亲自交到太子妃手里。”燕泽誉淡淡的说道:“本王回头会亲自进宫探望太子爷。”见温如轩匆匆离开,燕泽誉无端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冷靓颖当时走得远,否则就算他全力护卫,也未必能守住他们母子。 徐慧敏虽然小产,但是精神还算不错。温如轩见到她的时候,仪侧妃正殷勤的服侍着主母吃药,而据说惊吓到太子妃的梅侧妃,已经被太子勒令自行回娘舅府,或在家修行或出家为尼,终身不得再嫁。 “太子妃身子可还好?”温如轩谨记燕泽誉的吩咐,一应补品全部当着徐慧敏的面交到仪侧妃手中:“臣妾来迟,还请太子妃勿怪。” “晋王妃太客气了。”徐慧敏淡淡的应道:“劳烦王妃过府探望,本宫真是惭愧。” “意外之事,太子妃也不必时时惦着,来日方长,保重身体要紧。”温如轩抿了抿茶:“太子妃早日调理好身子,太子爷这么疼爱您,一定会早早再怀个小哥的。” “皇弟妹这张嘴就是会说话。”徐慧敏笑眯眯的看着温如轩:“皇嫂就借你吉言了。不过,皇弟妹虽然过王府时日不久,也要赶紧给晋王添个小哥,不然咱们妯娌可教别人抢了先去。”徐慧敏这两天也听人说秦王妃孙阮玉可能怀了身子,心里更是恨得要命,燕泽明没有直接赐死梅侧妃,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晋王一直在外忙碌,臣妾自己也急不来。太子妃玉体康泰,肯定会先怀上小哥,臣妾还指着向太子妃借借经验呢。”温如轩不敢久留,话说到了,也就起身告辞。徐慧敏让仪侧妃代自己送走温如轩,冷冷的说道:“谁不知道你这个王妃就是个摆设,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一口一个臣妾,跟谁摆脸子呢!” 温如轩回到府里才知道,清秋并没有跟着燕泽誉回来。听着月红的回话,温如轩心思飘忽不定,也不知道是喜是悲。清秋是她在王府的劲敌,她离开王府,她应该要松一口气。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去年清韵一去不回,她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因为清韵一向老实些,出外犯了错,被主子罚也有可能。但是清秋是个多精明的婢子,不但掌握着府里的大小事情,又伺候了燕泽誉这么多年,燕泽誉怎么舍得将她留在府外?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温如轩才终于在晚饭时见到燕泽誉。清秋不在府里,燕泽誉破天荒的允许月红在身边伺候。月红压住满心的欣喜,小心翼翼的帮两个人布菜。 “王爷,清秋怎么没随您回府?”见燕泽誉放下筷子,温如轩斟酌良久,还是带着一丝关怀的口吻问道。 “外面有些小事没打理好,本王让清秋帮忙处理。”燕泽誉淡淡的说道,起身打算离开,温如轩赶紧站起:“王爷晚上宿在哪里?臣妾让月红帮您整理床被。” 燕泽誉定定的看了温如轩许久,温如轩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有点发抖:“王爷若是不习惯月红,臣妾帮您打理也没问题。” “你叫月红?”燕泽誉转头看了看低首立在一侧的月红,微笑着问道。 “是,王爷,奴婢叫月红。”月红赶紧福了福,揖了一礼。 “你是王妃的陪嫁丫鬟,本王怎么敢使唤你。可别回头叫人知道笑话咱们将军府,堂堂的主子爷没人伺候,却去抢自己王妃的陪嫁丫鬟!”燕泽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温如轩气得将桌上的茶壶往地上一掼,摔得粉碎,惹得月红惊叫一声:“王妃,那是王爷最喜爱的青花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贤良淑德 燕泽誉再次回朝后,除了监督兵器打造之外,一门心思放在整顿大燕王朝的军队上。冷靓颖提出的兵将专业化分工c器械化装备c精细化管理使他耳目一新。他在这个思路下拟书了长长的一篇奏折,提交给燕博容后,已经过了半个月时间。 忙完这些事见到燕泽明的时候,燕泽誉才想起来太子妃流产的事情,他含糊的慰问了几句,正准备离开,燕泽明虽有顾忌,还是开口邀请他前往太子府一聚。兄弟俩面对面坐下,一时却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燕泽誉抿了口茶,低低的说道:“太子爷不必难过,太子妃皇嫂年轻,修养一些时日,身体很快就会恢复。” 燕泽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四弟,父皇已经看过你的奏折,也拿给我看过了。”燕泽明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四弟真是个治军领兵的奇才,光是这些想法和谋略,就叫为兄自叹弗如。” “皇兄谬赞,臣弟也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罢了。”燕泽誉不敢揣测燕泽明的心思,只能谦逊的说道。 “兵强马壮,无非乃血肉之躯。然用兵器利刃出击,以盔甲衣胄护身,军纪严明,上下一心,使大燕强而不恶。”燕泽明放下手里的茶杯,认真的看着燕泽誉:“父皇曾经说过,你是我们兄弟几个中,真正仁善而心胸宽广之人,以前为兄一直不以为然。”燕泽明莫名的笑了笑,摇摇头:“大燕王朝日新月异,所有的事情都在进步着,四弟能着眼发展,以未来之局谋略当今之事,确实高瞻远瞩。” “太子爷圣明,臣弟不敢居功。”燕泽誉心里有些感慨,若不是冷靓颖提醒,他也想不到从兵器和甲胄上做改革,装备队伍,提高战斗力。幸好工部尚书唐文宇鼎力支持,已经先着手改良兵器,制造甲胄,若不是确定大燕的铸造水平能够达到自己的要求,燕泽誉也不敢轻易将奏折呈到燕博容御案前。 “你见过她了?”见只有封跃一人守在门口,燕泽明压低声音问道,他在徽城留守的人传信回来,说冷靓颖南下云城几日,复又回到徽城,联想到前一阵燕泽誉刚刚回京又骤然出京,燕泽明也料到十有。 燕泽誉听他用这种口气询问,心中一阵恼怒,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忍耐下来:“是的,皇兄。臣弟匆匆见了她一面。” “既然你已知她身在何处,那我也不用再派人护着她了。”燕泽明想起很久前,莫云昭站在他院子里,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带着无限向往而说出“天高,皇帝远”的样子,叹了口气:“不回来也好,皇宫再大,总有四面围墙。京城再繁华,不过是万里江山一点红。” 下朝回到府中,温如轩早早站在正厅门口迎接他,燕泽誉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眉头一皱,清秋不在府里,温如轩和她的乳母c丫鬟每天花样百出,弄得他不胜其烦,要不是怕府里没个女人,皇宫里又要闹翻天,他真恨不得一纸休书,还自己一个宁静的生活。 “王爷,今夏天气炎热,皇祖母明日要去山上白马寺住一段时间,臣妾欲前往陪同,不知可否?”温如轩见他皱着眉头,赶紧低声说道。 “随便你罢。”燕泽誉冷冷的笑了笑,她时不时派人调查清秋的行踪,现在又把主意打到白马寺,看来找不到赵倩然,她是不肯罢休。燕泽誉静静的吃着晚饭,温如轩几次欲言又止,未出口的话被燕泽誉的冷冷的神色冰冻住,和着饭咽下去。 见燕泽誉吃好饭又要离开,温如轩终于没能忍住:“王爷,听说那位,是在白马寺走失的?” 燕泽誉转身坐下,微微一笑,看着温如轩:“爱妃想知道什么?” “王爷,你我已是夫妻,臣妾只是想,要是您一直忘不了她,为什么不找她回府?”温如轩低头坐回椅子上:“臣妾愿意尊称她一声姐姐。” “爱妃真是‘贤良淑德’的好王妃。”燕泽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听说太子妃是被梅侧妃惊吓导致小产。本王知晓爱妃有容人的雅量,却不知别人是否有雅量容人。本王不耐烦这些小事,到时候万一出现不好的事情,本王又恰好不在府里,也不知道能否帮爱妃做主,倒叫爱妃无端受委屈。” 温如轩被燕泽誉一番话挤兑的讷讷不能成言,乳母在一旁却实在听不过去,忙着解释道:“王爷这么说,真真委屈我们家小姐了。” “哦?”燕泽誉见乳母站出来说话,淡淡的一挑眉:“乳母有话请讲。” “王爷,小姐嫁到府中,一心一意为府里上下着想,您平日不在家,她非常尽心尽力的操持家中一应事务,如今也是一心为王爷着想,您可千万不能偏听偏信,叫小人的话蒙蔽了耳目。” “乳母说的对,的确不应该委屈你家小姐。”燕泽誉手一抬,站在门口的清城进到屋里:“爷有什么吩咐?” “请王嬷嬷将账本带着,来正厅一趟。”燕泽誉想了想:“顺便叫清颜一起过来,我有话要问。” 乳母没想到燕泽誉大动干戈,一时有些发愣,温如轩急忙站起身:“王爷,乳母一时情急,并无冲撞王爷的意思!” 燕泽誉喝着已经微微冷掉的茶,一语不发的端坐在桌前,等着王嬷嬷和清颜的到来。 “奴婢给王爷请安。”王嬷嬷抱着一大摞账本,清颜也抱着一堆东西来到前厅:“王爷,清颜给您请安。” “王嬷嬷,王妃到咱们王府也有一年时间了。”燕泽誉懒懒的看着几个人:“你把王妃在咱们王府的开支报一下。” “是,王爷。”王嬷嬷打开账本,一项一项的念了起来:“某年某月某日,购买珠宝首饰,支出一千两;某年某月某日,制作衣物鞋袜,支出八百五十七两;某年某月某日,宴请京城夫人小姐,支出三千五百六十两;截止某年某月某日,共计支出一万六千六百七十五两白银。”王嬷嬷念完,恭恭敬敬的退后一步,等待燕泽誉示下。 “王妃这一年帮忙打理了多少铺子田产,收益是多少?”燕泽誉微微叹了口气,京城奢靡如此,看来自己的好王妃贡献了不少银两啊。 “回主子爷,王妃打理了京城两处商铺。”王嬷嬷顿了一下,才稍微压低声音说道:“据奴婢所知,这两处铺子原来收益颇好,最近两个月却略有亏损。” 燕泽誉点点头,转向清颜:“清颜,府里下人一年的制衣费是多少?” “回爷的话,去年共计两百二十三两。” “府里下人一年的用度开支是多少?”燕泽誉淡淡的瞥了一眼温如轩,又看了一眼乳母。 “回爷,去年共计一千三百七十二两。” “这一年,府里下人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燕泽誉见两个人神色微慌,又淡淡的继续问道。 “爷,”清颜滞了一下,才轻轻的说道:“府里下人被撵出去十个,处死两个,打残三个。至今为止,又新进来二十个。” “是谁做主打死打残撵出去的?”燕泽誉起身来到温如轩跟前站定,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以前府里可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爷,这个”清颜讷讷的,不敢回禀。 “爱妃,王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两百多口人,所有人的开支用度加起来,不够爱妃一个人支出的零头。他们整日里忙碌奔波,伺候着主子,打理着王府,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至于问也不问就打死打残撵出去。爱妃的规矩家法还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燕泽誉冷冷的说着,“啪”的一拍桌子:“主母这样持家,依乳母的意思,本王该当如何?” “王爷息怒!”乳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年纪轻,处事不当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温如轩垂首侧立,被乳母拉了好几次也不愿意跪下认错:“王爷,臣妾只是按照规矩处置,并无甚过错。” “那爱妃就好好的到佛前去上上香,顺便问问佛祖,奢靡残忍是不是错。”燕泽誉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正厅,再也不肯多留一刻。 王嬷嬷和清颜见王爷离开,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向温如轩行了个礼也双双离开。乳母急忙站起身,扶着瑟瑟发抖的温如轩:“小姐,我扶您回房吧。”温如轩突然“哇”的靠在乳母怀里大哭起来,乳母急忙捂住她的嘴:“小姐噤声,咱们有什么委屈,回到兰苑再发泄也不迟。” 冷靓颖回到徽城后,每天抽出半天时间到云烟饭店巡视指导,半天时间在家抱抱儿子。清秋和清韵帮着打理生意,管家段常青在冷靓颖的授意下,在徽城郊区找了一个偌大的宅院,花钱买下来后,开始按照冷靓颖的要求进行修葺。 清影每天陪着冷靓颖和燕略韬,恪尽职守,不肯稍离半步。应道谦见冷靓颖购买郊区的宅子,非常费解,他虽然不时会到秦城去照顾一下生意,但是在徽城的时间慢慢多了起来,会经常过来看望燕略韬:“靓靓,你在郊区买宅子打算做什么?” “开学堂。”冷靓颖最近在家的时候就撰写教案,结合自己以前的学习经验和在大燕皇朝的读书修书经历,心里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教学方案:“大哥有空帮我多找一些年轻的夫子过来,想要把学堂办好,凭我一己之力,肯定行不通。” “徽城大户人家的私塾和夫子不少,你在郊区开学堂,会不会入不敷出?”应道谦本能的算计着。 “云烟饭店这一年赚了不少钱,清秋这丫头又很会赚银子,我们的日常开支没有问题。开办学堂c让天下人读书是我的梦想,跟赚钱没关系。”冷靓颖将自己的教案递给应道谦:“不论男子女子,生来都应该读书识字,充实人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不枉生而一世。” “语文,数学,物理,历史,地理,自然常识”应道谦一个一个翻下去,差点栽倒:“靓靓,你的学堂就准备教人这些?” “是啊,想当状元的自己去修,这个学堂只为读书,不为功名。当然,我还准备请一些专门的人来教授专门的课程,例如绣娘来教刺绣,农人来教播种,商人来教经营等等,一边学习知识,一边学习一些生存技能。”冷靓颖说着,热切的看着应道谦:“大哥财力雄厚,有没有合伙的想法?” “你呀,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应道谦被这些眼花缭乱的名目弄得头大,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大哥以前和人合伙,看不到利润不肯轻易出手,不过,事情既然是你看好的,大哥自然不能落后。” “大哥肯投钱进来再好不过。”冷靓颖非常兴奋,凭自己的财力,她只能先小打小闹,现在有应道谦这样的巨商参与,那么她很多想法就可以提前运作起来:“大哥,很多绣房需要专门的刺绣人才,很多商行也需要账房先生,我们学堂一方面教授大家这些技能,一方面可以为他们寻求谋事的地方,而那些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可以轻易通过我们学堂找到合适的人,互惠互利,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这倒是个好点子。”应道谦眼睛一亮,没想到学堂还有这个功能。两个人埋头探讨实际可行的办法,很快便商量出一些操作的细节,包括两个人的入股协议和工作分配。直到深夜时分,应道谦才红着眼睛走出冷宅,长出一口气,摇头轻笑,这个冷靓颖还真是疯狂,一个简简单单的学堂,就被她弄出这么多花样。 “应爷好!”应道谦正准备离开,却碰到刚刚回府的清秋:“清秋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府?” “铺子里有点事情耽误了。”清秋淡淡的回了一句,和应道谦隔着一段距离。 “以后回来晚的话叫人接送一下,你一个姑娘家多让人操心。”应道谦难得的皱了皱眉,沉声嘱咐道。 “清秋知道了,应爷慢走。”清秋不服气的轻哼一声,除了主子爷和夫人,谁也没资格管教她。 应道谦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也不甚在意,能被燕泽誉遣在冷靓颖身边做事的人,肯定不一般。不过,清秋这丫头,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自己应该没得罪过她,应道谦想了半晌也没想通,眼见清秋进了大门,才摇摇头回家。 冷靓颖刚送走应道谦,洗漱好正准备睡觉,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起身打开房门:“清秋,怎么回来这么晚?” “夫人,丝绸铺子里有一批货颜色弄错了,奴婢命令掌柜的紧急调派人手处理,还好没有酿成大错。”清秋羞愧的说道,不敢抬头看冷靓颖。 “错了就错了,咱们铺子生意这么好,弄错一批货有什么关系。”冷靓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可不准这么晚回家,比起你的安危和健康,银两算什么!”冷靓颖见她仍然神色不郁,轻轻伸出胳膊抱了抱:“清秋,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却是我们大家都喜爱的清秋,难道你觉得比起你来,我们会更喜欢银两?” “夫人!”清秋扑哧一笑:“清秋以后会注意的。” “不注意也没关系,你家夫人我赔得起。”冷靓颖哈哈一笑:“咱们家那么多钱,不赔点让我们怎么有机会嘲笑你?” 清秋哭笑不得,眼角却有些湿润:“夫人快去睡觉,以后再不要熬夜了。” “好,咱们是美女,都不要熬夜。”冷靓颖拍了拍清秋:“走,去睡美容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三味书屋 在应道谦的大力支持下,学堂的筹建工作比冷靓颖想象的快了很多。冷靓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免俗的借用了前世比较有名的“三味书屋”,虽然冷靓颖以前也听说过很多关于“三味”的解说,然而在她心中,还是比较倾向于“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的说法。为了让更多的人愿意来到三味书屋,冷靓颖却采用了春秋笔法,将三味解释为:“食味c财味c书味。”应道谦笑她去伪存真,冷靓颖却淡淡的说道:“佛眼看佛,魔眼见魔。” 冷靓颖将书屋的介绍写成小册子,装订起来,让清秋和清韵分发在各个铺子里,介绍给来往的客人。应道谦将这些册子命人誊写了不少,也放在自己的铺子里宣传。徽城的一些富贵大户人家,冷靓颖和应道谦就分头去拜访游说,希望大家都能到三味书屋学习。同时,冷靓颖让清影飞鸽传书给清城,在京城书肆购买了大量的书籍,布置在书屋里,邀请大家到书屋现场参观。 邀请到三味书屋授课的夫子们,陆陆续续入住到三味书屋提供的客房里。而夫子们的一日三餐,全部由云烟饭店提供。冷靓颖参照以前酒店的管理方式,以标准三菜一汤的规格,让酒店将食盒做得非常精致可口,前来书屋参观的人,也可以体验一下书屋的餐饮。 “以后在这里读书习字的学生,餐食也是参照这些准备。”冷靓颖领着参观的人群,四处介绍书屋,最后停在一处授课的教室,命人将准备好的食盒分发给大家:“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三味书屋取食味c财味c书味,书屋里的饮食全部由云烟饭店免费提供,所有自上至下的人全部统一待遇,无有差别。但是,三味书屋却不是让学生白食这些美味。大家刚才看到了,除了让学生读书之外,三味书屋上上下下需要做的事情非常多。整理桌椅c打扫庭院卫生c种植屋外的田地c管理屋内的书籍等等,各个地方都需要人手。愿意一边学习,一边努力做事的人,就可以在书屋内轻松的赚取银两,自给自足。同时,三味书屋开设了不同的实务课程,如果同时修习这些课程,空余的时间可以到需要人手的店铺打零工赚取银两。所以,我们三味书屋的宗旨不单单是读书习字,而是食c财兼具,读书为上。”冷靓颖见大家听得非常认真,微微一笑:“当然,如果家中生活本来就很富足,学生不需要自己赚取银两,那么则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读书学习之中,争取更高的学业成就!”冷靓颖说完,前来参观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尤其是品尝到云烟饭店的美味食盒,很多人都不禁连连赞叹,云烟饭店如今可是徽城最好的酒楼,有些人为了吃一顿美味,专门到云烟饭店排队等候。一想到只要在这里上学就能天天吃到这样的美味,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笑了笑问道:“冷老板,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能不能来书屋学习?” “当然!”冷靓颖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书屋内购置了大量的书籍,虽然我不敢夸口说是全徽城最齐全的,但是据我目前的了解,本书屋的书籍数量已经超过徽城任何一家书肆。有一句话不知道大家听闻否:朝闻道,夕死可矣。所以,三味书屋欢迎任何一位到这里来学习c读书的人!” 冷靓颖累了一天回到家,见清韵抱着燕略韬在院子里玩耍,不禁浑身一轻,瞬间觉得所有的疲累都没了踪影:“韬儿,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好好睡觉,好好吃奶?” “夫人。”清韵逗着自己家小主子爷,见冷靓颖笑得眼睛泛着粼粼波光似的,不禁一阵恍惚:“夫人真是越来越美丽了。” “是吗?”冷靓颖伸手摸了一下清韵的脸蛋:“我们清韵也越来越漂亮了,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我忙完这一阵,是该好好考虑下你们的婚事了。” 燕略韬看见娘亲,伸出小手依依呀呀的叫着,清韵脸蛋唰的变得绯红,不依的说道:“夫人怎么连奴婢都要打趣。” 冷靓颖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不是让你们不要再称呼自己奴婢,怎么总是改不过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清秋忙完铺子里的事情,也回到府里:“夫人。”清秋见到小主子爷,不禁也是笑意盈盈:“小主子爷长得真快,夫人,奶娘说昨天小主子爷已经会说话了。” “嗯,会叫妈妈,就是不会叫娘。”冷靓颖觉得让孩子叫娘实在不符合语言发展习惯,但是鉴于“妈妈”这个称呼实在有特殊的用途,大家都不感冒,她也没办法硬来。 “会叫爹爹了吗?”就在三个人有说有笑的逗着燕略韬的时候,忽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爷!”清秋和清韵跳起来,赶紧向燕泽誉行礼。 “四哥。”见燕泽誉风尘仆仆的模样,冷靓颖抱着燕略韬站起身:“先洗漱下再抱韬儿,身上太脏了。” “哼,我这是被妻儿嫌弃了吗?”燕泽誉凑上去亲了冷靓颖一口,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终于还是忍住了没亲。清秋和清韵吃吃的笑,一行人回到屋子里,两个人急忙帮主子爷净脸换外袍上茶水,弄得管家和一帮丫鬟束手束脚,紧张的站在一边。 “都下去吧。”冷靓颖挥挥手,清秋和清韵平时在这里跟主子没什么区别,现在底下的丫鬟们见她们伺候主子们,肯定很不习惯。 清韵刚刚帮燕泽誉换上罩衫,腰带还没来及系,燕泽誉就倾身向前,接过冷靓颖怀里的孩子。燕略韬一双肖似冷靓颖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盯着燕泽誉一直看:“倩儿,这小子干什么,盯着爹爹这么瞧是什么意思?” “韬儿在认人呢。”冷靓颖见他被盯得一脸紧张,不禁弯唇一笑:“他不认识你,自然要多看几眼才能记住啊。” “韬儿,是爹爹,爹,爹爹。”燕泽誉逗着孩子,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孩子长得这么快,不禁心里生出一丝遗憾:“真想天天看着他,陪着他。我离开的久了,他不会不认我这个爹爹吧?”燕泽誉担心的看着冷靓颖问道。 “小孩子的记性都不长,天天不在一起的人,自然很快会忘掉。”冷靓颖实事求是的说道,哼,人生哪有什么都抓在手里的,有舍才有得,有得就需要舍。 因为燕泽誉的到来,宅子里比往常热闹不少。清城c清秋c清韵本来就熟悉,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围着燕略韬,不过,燕略韬最喜欢的却是天天不离他左右的清影,清城见自己根本抱不到小主子爷,一张脸黑得像抹了灶灰,清韵笑得直不起腰。燕泽誉见清城垂头丧气,心里却生出更多的感慨,孩子最简单也最直接,谁离他最近,他自然最亲近谁。 玩了半天,奶娘鼓足勇气在人堆里接过孩子去喂奶。孩子一走,气氛顿时清冷下来,清城更加失落,恳切的看着燕泽誉:“爷,清城能不能和清影换一换?”燕泽誉还没搭话,清影难得的开了口:“绝对不行!” “清影,你,你,你”清城没想到清影拒绝的这么利索,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颓然的垂下头。 “倩儿。”微醺的夜晚,缠了冷靓颖大半夜的燕泽誉,仍然舍不得睡觉,搂着她软糯的身子,燕泽誉将头埋在她细腻的脖颈间,生产之后的冷靓颖,多了几许妇人的丰润,身上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或许也是孩子的涎水味,却更加引发男人的情动,燕泽誉越搂越紧,恨不得将她揉碎到自己身体里,心底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餍足的冲动,使他只能通过一遍一遍的占有她来宣泄。“四哥。”冷靓颖被他折腾的困乏无力,除了讨饶还是讨饶,直到东方微微泛白的时候,两个人终于累到直接昏睡过去。 燕泽誉到了徽城后,足不出户,白天看着儿子,抱抱他,晚上搂着冷靓颖,夜不虚席。几天下来,冷靓颖就有些吃不消,都说小别胜新婚,二十四岁的男人,似乎真的到了虎狼的年纪,看他每天精神奕奕的模样,冷靓颖却累得两眼直发虚,实在提不起精神。燕泽誉抱着儿子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见冷靓颖睁着眼睛左摇右晃,不禁有些好笑,伸出右臂将她揽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看儿子抓起自己的大掌啃啮,弄得满是口水的样子,不禁苦笑,这小子,真把自己的手指当吃食了。 冷靓颖眯了一会,很快清醒过来。“怎么不多睡一会?”见她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圈发青,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燕泽誉既心疼又得意。 “舍不得。”冷靓颖靠在他身上:“每次都隔了很久才见面,我舍不得将见面的日子睡过去。” “倩儿。”燕泽誉被她的甜言蜜语缠绕着,心头悸动的厉害,半晌没敢说话,伸出大掌握住她的小手,才轻轻开口:“听说你的三味书屋办得红红火火。” “有应大哥这个大财主支持,不红火才怪。”冷靓颖虽然知道有钱好办事,直到真正见识到应道谦的敛财手段,过了很久,她才能将笑眯眯的应道谦和商场上毫不留情的铁腕巨贾合二为一:“秦城那时候的谈判,应大哥确实是一心为民,才会答应那些条件。” “嗯,西黎国和我们大燕西北边境的百姓,现在就算自然条件不好,也不再会过三餐不继的日子。”燕泽誉已经将周伍兆调回京城,作为自己的心腹,赵浩然直接接替周伍兆的职位,成为西北兵营的大都督。 “你们夫妻俩这是说损我呢,还是夸我呢?”应道谦大步走上前,也不征求燕泽誉同意,直接从他怀里抱过燕略韬:“韬儿,舅舅抱。” “喂,哪有你这样抢人家儿子的?”燕泽誉急红了眼,差点扑上去抢回儿子。 “哈哈,韬儿,舅舅比爹爹厉害吧?”应道谦逗着燕略韬,孩子笑得咯咯叽叽的,看得燕泽誉好不嫉妒:“应大哥喜欢孩子,自己娶夫人生一个呗,不要成天缠着我们韬儿。” “四哥,依我看,应大哥好事将近了。”冷靓颖向燕泽誉眨眨眼,娇俏的说道。 “嗯?”燕泽誉没明白过来,疑惑的看着冷靓颖,又看看旁边脸色有些泛红的应道谦。 冷靓颖清了清嗓子:“四哥,我们家清秋美貌伶俐,又会持家又会赚钱,但是转眼也到了该许人家的年纪了,四哥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眼看着应道谦脸色越发变深,燕泽誉终于明白过来:“清秋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人,自然不能随便打发,待我回到京城好好摸摸底,看哪家公子哥有才有貌,有情有义,方能配得上我们家清秋。” “或许清秋已经有看上的人家了?”冷靓颖故意问道。 “清秋眼界高,寻常人哪里入得了她的眼。”燕泽誉虽然有些故意的成分,只是话里倒真含了七分不舍。 “是啊,要是有人有心,可得趁早上门提亲,省得晚了连渣都得不到。”冷靓颖从应道谦手里接过孩子,站起身走到立在一边等候半晌的奶娘旁边,将孩子交到她手里:“喂完奶陪他睡一会吧,这几日人多,他夜里好像有点闹。” “谢谢夫人。”奶娘感激的朝冷靓颖鞠了一躬,急忙抱过孩子回屋。 冷靓颖看着两个大男人僵在那边,也不去搅和,站在树影下,想着前几日清秋红着脸承认喜欢应道谦的表情,脑子里突然冒出“惺惺相惜”四个字。以前在京城府里的时候,清秋给她的印象就是聪明伶俐的模样,虽然有点势利刻薄,手腕和手段也不小,却是个真正的人才。也许因为情窦初开,小姑娘行事间比以往缓和不少,性情也变得温暖许多。如果像她这样心比天高的女子能够嫁给应道谦,不啻为一件美事。 温如轩接到派出去跟踪燕泽誉的人传信,说燕泽誉出京后直接去了徽城。“徽城?”温如轩喃喃自语,想不通燕泽誉为什么会去了徽城,上次听说他去了云城,她派人打听了很久,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次的徽城会不会又是他的障眼法? “徽城是大燕最繁华的中部城市,那里商贾云集,是东西南北的中枢地区,很多商贸都是在徽城完成的。”温如轩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只好借着回家的机会,向父亲温廷玉打听,温廷玉也仅去过徽城一次,想起徽城的繁华,他不禁叹了口气:“大燕世家女子出门太少,见识不到很多天下奇景,也是一大损失。” “父亲大人,规矩都是皇族父辈传下来的,女子相夫教子,持家有方才是正途。”温如轩温和的说道,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女戒c女训之类的书读得多了,她才不愿意像一般人家的女子,轻易的抛头露面。 “话虽如此,女子也该多长见识,才能更好的教养子女。”温廷玉想起上次燕泽誉的奏折,在朝廷上引发很大的议论,“远见”这个词谁都知道,但是要真正成为有远见的人又能有几何?他觉得燕泽誉的远见,应该归功于他一方面在翰林院修书许久,另一方面就是他在外游学的生涯。他的快速成长,让文武百官耳目一新,如遇一股清流,自己的女儿要是一直不思进取,抱着守旧的思想伺候晋王夫君,迟早会渐行渐远。 “谢谢父亲大人教诲,女儿谨记在心。”温如轩见父亲也提供不了更多的讯息,也没了耐心与父亲应付,恭敬的行完礼就退出父亲的书房。 “好好去查查徽城。”回到王府,温如轩仔细交代着月红:“王爷身边的人多,一定要小心防范,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谨记,一定等王爷回京后再到徽城细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宠妾护犊 眼看燕泽蓉的产期将近,汪世泰每天过得胆战心惊,虽然安随风早早就派了太医,汪母也早早派了有经验的稳婆到驸马府待命,他还是不太安心。翰林院的太傅知道了,不禁摇头笑他:“汪驸马休沐几天在家陪公主吧,你这样心不在焉c踱来踱去,翰林院都要被你磨平了。” 燕泽蓉行走不便,每日里闲下来,却愈加思念赵倩然。她常常摸着圆鼓鼓的腰腹,想着自己缔结良缘,即将产下麟儿,赵倩然却被迫不能入京,也不知漂泊去了哪里。想着想着,燕泽蓉就不禁眼圈发红,差点流下眼泪。汪世泰回到府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惊得他急忙上前:“怎么了,蓉儿?” “夫君,没事。”燕泽蓉见到汪世泰,却有些不好意思,她站起身,那锦帕沾了沾眼角,靠在汪世泰身上,见下人们都离开一些,才低声说道:“我是想起四皇嫂,也不知道她现下如何?最近这些日子总是梦到她,心里有些不安。” “放心吧,蓉儿,”汪世泰宠溺的揽着妻子的肩膀,知道她嘴里的四皇嫂指的是赵倩然,他压低声音安慰道:“四皇嫂是个能够纵马疆场的人,她不论身在哪里,都会过得非常好,你完全不用担心,也千万不要再和人提起这事。咱们没法保护她,至少不能给她添乱。”汪世泰也是为了宽慰蓉儿,苦苦哀求燕泽誉,才知道赵倩然如今安然无恙。 “若不是皇嫂,哪里有现在的我们。”燕泽蓉握住汪世泰的手,轻轻叠放在自己腰腹上方,她知道汪世泰的顾忌,自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丫鬟婆子都不在跟前,我才敢跟你说的。” “放心吧,蓉儿。”汪世泰扶着燕泽蓉斜靠在软榻上,俯低身子:“晋王那么喜欢她,如今看晋王动不动就出京,应该是找到她的所在了。” “真的?”燕泽蓉心头一喜,瞬间却被腹中的孩儿踢了一下,表情顿时僵硬无比:“夫君,孩儿踢我。” 见妻子终于不再纠结,汪世泰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夫妻俩喜孜孜的埋头说着情话,下人们离得远远的,目不斜视。公主和驸马爷夫妻情深,驸马府众所周知,每次驸马爷下朝回府的时候,大家都会很识趣的躲得远远的,给两个人留足亲热的空间。 燕泽誉在徽城待了几日后,快马加鞭到秦城视察之前专门针对西黎国商贩设置的药材c食品收购点。如今以秦城为中心的西北c中部c东北三大军营,正在积极更换新兵器c新甲胄,燕泽誉将事情全权交给赵浩然一手操办。赵浩然制定了严格的以旧换新c严格按照编制分发新装备的制度,快速回收旧兵器c及时发放新装备,对于旧装备的销毁和处理,也是做得非常到位,将事情处理的很漂亮,赢得了众将士的交口称赞。 见大将军亲自来巡视,兵将们身着新甲胄,拿着轻巧实用的新兵器,一增一减之间,均感受到了朝廷的苦心和用心,对这位实施改革的大将军更是充满敬重。燕泽誉看着士气高昂的新队伍新气象,也不禁精神大振。 周围一些小国听闻大燕王朝军队器械装备革新的消息,纷纷派了探子前来打探,很快各国皇帝就得到了确实的消息,除了望尘莫及之外,大家对大燕皇朝的金甲队伍也多了几分忌惮,无论心里如何非议,但是表面上仍然纷纷上书,表示对大燕的的祝贺和臣服。尤其是西黎国,因为民众受惠颇深,上自王公贵族,下至黎明百姓,都对大燕皇朝的宽广胸怀非常感恩。 燕博容命燕泽廉一一接待各国使臣,高兴的合不拢嘴。右相马国邦也忍不住赞叹:“陛下,看来有时候示强并不一定要通过战争,大将军能够巧妙的利用我们大燕精巧的铸造工艺,打造金甲之师,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的上上之策。” “是啊,朕听说一些比较先进的武器还需要更多的时日,照此发展,咱们大燕皇朝又要迎来另一个盛世了。”燕博容连连点头。 “不光是这个,大将军还通过两国交界处设置贸易关口,允许有大燕许可的别国商人到我国来进行贸易,新任户部尚书云慕涵已经将此种贸易办法正式成文,交与为臣批阅,为臣提出一些小小的建议,想必很快云尚书就会修改好呈到陛下御案之上。”马国邦虽然对云仲鹏不是很满意,但是对于才气过人的云慕涵,还是有赏识的气度。 “哦?”燕博容哈哈大笑,看着儒雅谦和的马国邦:“右相胸怀宽广,不过,左相的这个孙子还真是个妙人啊!”将这么好的功绩让给右相,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左相的推波助澜,不论哪一种,左相与右相之间的政见隔阂,总算可以消弭一些。 燕泽誉还未返京,燕博容的赏赐却已经抢先到达将军府。温如轩焚香接旨后,才知晓自己的夫君又为朝廷立了大功。看着一箱箱皇上赏赐的珠宝首饰和黄澄澄的金子,乳母c月红笑得合不拢嘴,连自以为见惯大场面的温如轩也不禁目眩神迷。 燕泽誉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初秋时节。院子里的早桂隐隐飘着香气,令燕泽誉想起自己和赵倩然新婚的时候,他探了探手,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香囊。如今,做会冷靓颖的赵倩然,再也不肯为他缝制任何东西,因为韬儿,她暂时选择了妥协,可是,有些事情,她依然避讳着身份,不愿意再越外。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想起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韬儿,想起儿子软软小小的身子,清澈明亮的眼睛,稚嫩可爱的小脸,燕泽誉心底一片柔和,竟然又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们。燕泽誉轻轻捋下一些桂花,放在手心闻了闻,淡淡的熟悉的香味,牵动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不禁移步到梅苑,望着梅苑那株似红非红,似绿非绿的枫树,想起她一身红衣,站在树下沉思落泪的情景,那时候,应该是她刚刚来到大燕皇朝,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吧? 温如轩在正厅等了又等,一直不见燕泽誉的人影,吩咐月红去问,才知道燕泽誉去了梅苑。温如轩压下心底的怒气,带着人来到梅苑,见燕泽誉痴痴的站在一株枫树下,她移步上前,微微施了一礼:“臣妾恭迎王爷回府。” “倩儿,是你吗?”燕泽誉恍惚间听到女子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一身盛装的温如轩,他叹了口气:“王妃怎么到了这里?” “臣妾一直等不到王爷,忧心王爷忘记晚餐,特来相请。”温如轩见燕泽誉脸色泛着少有的温柔之色,明明知道他这种神情绝不是针对自己,却仍然害羞的像个小女孩似的,满脸绯红。 “王妃客气了。”燕泽誉挥挥手,看着跟在温如轩身后的一帮陌生脸孔,不禁摇摇头,如今的王府,还是以前的王府吗?难道这就是温如轩想要的结果?燕泽誉淡淡的笑了笑,看着恭恭敬敬的温如轩,笑谑道:“府里又添了不少新人嘛。” 温如轩被他的笑容惊艳到,根本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戏谑,低头答道:“将军府如今不比往昔,王爷身份贵重,用度制式理应高人一等。” “哦?”燕泽誉走近温如轩身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道:“那么,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爱妃的持家能力也高了一等?” 温如轩被他的靠近羞得俏脸嫣红,却被他出口的话硬生生泼了一盆冷水,回过神来,燕泽誉已经带着清城走远。“立刻,马上把这株枫树给我砍掉!”温如轩气冲冲的交代完月红,转身向燕泽誉离去的方向奔去,丝毫不顾形象。看着发飙的王妃,月红与乳母面面相觑,温如轩嘴里说得大度,可是竟然连梅苑一株枫树都容不下,要是被王爷知道,王妃还能有什么妇德妇容可言? 燕泽蓉女儿满月的时候,燕泽誉不论温如轩准备了什么礼物,自己单独又帮孩子准备了一份大礼,燕泽蓉看着精致的首饰和一份燕京的旺铺产权书,不禁嗔道:“四哥真是偏心,蓉儿都没收到过四哥这么贵重的礼物。” “哥哥和舅舅能一样吗?”燕泽誉看着被奶娘抱着呼呼大睡的孩子,又想起自己的韬儿,不禁温柔的笑道:“还是女孩儿好。” “四哥!”燕泽蓉不知道他的心思,皇室和王公贵族头一胎自然是喜生儿子,虽然汪世泰不在意,燕泽蓉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疙瘩。 “四哥说的是真话,瞧瞧孩子这小脸,以后驸马爷不知道会多疼爱呢。”燕泽誉看向一边乐呵呵只知道傻笑的汪世泰,不由得摇摇头,初为人父,是不是都一个样?怪不得自从有了韬儿后,清城已经快爬到他头上了,原来是自己这种傻样被他看得太多的缘故。拍拍汪世泰的肩膀,燕泽誉忽然有些嫉妒他,要是倩儿生个像她一样美丽聪慧的女儿,自己会不会真的从此舍不得离开她们? 孩子的满月宴办得非常盛大,太子妃虽然嘴上说着祝福的话,心里还是隐隐暗含着嫉妒。秦王妃孙阮玉挺着肚子,笑眯眯的向燕泽蓉取经,一向牙尖嘴利的她,如今收敛不少,燕泽廉上次因舅父的事情吃了亏,见云九卿也帮不到自己,转身回到孙阮玉屋里,一心想早点生个小公子来讨好母后,孙阮玉自然不会将好事往外推,夫妻俩各怀心思,却是一拍即合,如今比孙阮玉早一步怀孕的太子妃小产,夫妻俩不知道有多高兴。 齐王燕泽润被圈禁在燕京外,齐王妃段静瑶派人送了厚礼,却没有亲自出席满月宴。众人说笑着,目光的重点自然落在如今风头正盛的晋王妃温如轩身上。 “晋王妃和七公主同一天成亲,如今七公主喜获女公子,不知道晋王妃打算什么时候给大家报喜?”孙阮玉自己得意,专拣着敏感的话题,丝毫不见太子妃的白眼。 “谢谢秦王妃关心,臣妾有喜一定会第一时间让大家知道。”温如轩忍着心痛,笑盈盈的回答。乳母已经教了她好几种引诱男人的办法,可是每次燕泽誉离她远远的,她根本没机会下手,下药的手段,她至今不敢轻易使用,万一被人知道她给丈夫下催情药,不要说王妃的头衔,连京城她恐怕都没法待下去。 “晋王手握大燕兵符,常常外出巡查,公务繁忙,自然不像有些闲人一样,天天沉溺闺阁之事。”徐慧敏被人打了脸,当场就打了回去,燕泽廉一而再的挑衅太子爷,要不是以前皇后一直护着,徐慧敏早就忍不下孙阮玉,如今没有依靠的秦王,连燕泽誉一角都不如,徐慧敏自然攀高踩低。 其他人不敢轻易搀和太子妃和王妃之间的争斗,众人只顾着说笑,生生将话题岔开去,专挑正主儿的好话,各种赞誉之词的夸着孩子。 散席的时候,温如轩婉拒了太子妃的同行邀请,稍稍滞后一些,没想到孙阮玉却几步上前,来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好弟妹,咱俩关系好,我才给你提个醒,男人千万不能轻易相信,指不定人家在外面宠妾护犊,咱们倒蒙在鼓里被人看笑话。” 温如轩虽然面上含笑,目送孙阮玉离开,心里却被“宠妾护犊”四个字生生劈中,使她浑身发冷。好不容易坚持着回到府里,乳母搀着她回到兰苑,眼睁睁看着她将屋里能摔能砸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才开口安慰道:“小姐,有事情咱们好好商量,何必要苦了自己。” “乳娘,他在外面有了别人,连孩子都生下了。”温如轩扑到乳母怀里嚎啕大哭。 “小姐是听哪个浑说的?”乳母等她哭得差不多,帮她擦擦眼泪问道。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秦王妃的话肯定不会空穴来风。”温如轩哽咽不已,她至今一直抱持着燕泽誉既然不碰她,自然也不会随便对待其他女人的想法坚持着,可是,这样的信念一旦坍塌,她连最后一丝尊严也没法守住。 燕泽誉刚刚回到清风斋,清颜就风风火火的进来通报,说王妃非要闯进清风斋,清城正在拼命阻拦。 “终于忍不住了?”燕泽誉笑了笑,站起身来到园子门口,看着温如轩和清城两相对峙。 “爷。”看到燕泽誉,清城低头行礼。 “王爷,”温如轩盯着燕泽誉,毫不示弱:“臣妾嫁入府中一年有余,和王爷夫妇同心,视王府为自己家。臣妾请问王爷,在自己家行走,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王妃所言甚是。”燕泽誉温温的说道,见温如轩松了一口气,却转口问道:“不过,据本王所知,大燕王朝目前依然遵从三纲,想必王妃也是知道的?” “自然。”温如轩挺起后背,淡淡的应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王作为一家之主,作为王妃的夫婿,在自己家立下规矩,王妃难道不服?”燕泽誉语气越发寡淡,一个字一个字清冷的吐出来。温如轩听得脊背发凉,僵硬的站在原地:“王爷” “王妃,本王念在温尚书的面子上,对你在王府的胡作非为一忍再忍,却不想事到如今你仍然不思悔改。”燕泽誉冷冷的看着旁边赶来的乳母和月红:“乳母作为长辈,不好好教诲王妃,善尽长辈的责任,随嫁丫鬟不明是非,助纣为虐。”看着三个人,燕泽誉上前一步:“本王现在就写休书与你,让你们好好的回自己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王爷”乳母大吃一惊,赶紧跪倒燕泽誉跟前求饶:“小姐是听了外人的话,受了刺激才会这样,看在老奴的面子上,王爷您就饶过王妃这次,老奴一定会好好教诲王妃的。” “王爷,你我结为夫妻,自然该当尽夫妻之义务。”温如轩见他无情,也舍下面皮:“王爷一直独宿一室,臣妾早就没有了主母的威严,在府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下人,难道王爷就没有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视察民情 “夫妻?”燕泽誉笑了笑:“王妃自从来到王府,自立规矩,欺软怕硬,频频更换府里的人手,动辄修葺c砍树c撵人,看看府里如今这些生面孔!你作为妻子,行事之前,可有询问过本王的意见?可有把本王当做夫君来尊重?可有考虑过他人生活的艰难和不易?本王是有错,错就错在,虽然不情愿,本王还是愿意相信,世间总会有贤良淑德的女子,总会有心胸宽广心为他人考虑,一心为天下百姓考虑,至仁至善,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子!可惜,区区一介王府,区区一年时间,王妃就急不可耐的暴露本性。本王真的悔不当初,你这样的妻子,本王但愿从来没有迎娶过。”说完,燕泽誉转头回到清风斋,吩咐清颜关好大门。 “贤良淑德?心胸宽广?至仁至善?”温如轩冷笑着,看着岿然站在门口不动的清城:“你见过吗,你见过这样的人吗?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回王妃,真的有这样的人,清城也见过这样的人。”清城见她像疯了一样,好心的答道。 “是谁?她是谁?”温如轩低吼道,恨不得上前撕了清城。 “回王妃,她就是主子爷以前的皇妃。”清城坦然的说道,赵倩然的好处,他们这些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什么皇妃,只是妾室,妾室而已!”温如轩狠狠的警告清城,被乳母和月红扶回兰苑后,颓然跌坐在软榻上,喃喃低语:“她就那么好吗?真的有这样的人吗?那外面的女人又是谁?” “小姐,之前那个妾室听说皇后娘娘也曾经派人寻找过,一直毫无踪迹。奶娘和以前伺候她的丫鬟也被安置在府外,如今住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很少外出,想必生还的可能性比较小。也有人说是皇太后为了王爷的将来,悄悄将她送走的,皇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至于如今秦王妃提到的那位,既然不在京城,也不在云城,依老身之见,可能与这次王爷去徽城有关,您觉得呢?”乳母见温如轩情绪稳定下来,细细分析到。温如轩人在事中,容易糊涂,乳母却旁观者清:“秦王妃既然敢说这话,肯定是有把柄拿在手里,他们夫妻俩心思不正,小姐可千万不要轻易上当,王爷的前程更重要啊。” 月红伺候温如轩净过脸,帮她打理好,也在一边规劝:“王妃,乳娘说得对,如今王爷位高权重,京城里盯着咱们的人不少,您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月红觉得温如轩自从成了晋王妃后,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动辄打骂府里的下人,她虽然一心向着小姐,可是,王爷毕竟是府里的主子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以前老爷就经常挂在嘴上,好歹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徽城那边没有消息吗?”温如轩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半晌后才低声开口。乳母看了看月红,月红只得悄悄退了下去。 “小姐,万一真如秦王妃所说,王爷有了外室,您打算怎么办?”乳母坐在床前的矮凳上,轻轻的问道。 “乳娘。”温如轩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乳娘,我不知道。” “小姐,”乳母叹了口气,良久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小姐,您也非常清楚,以王爷的身份,他娶几个侧妃,养几房妾室,甚至收几个通房丫头都是随王爷自己的意思,就算皇上和皇太后都办法干涉,如今就算有个外室,看王爷的打算,也并不想把人接进府里,况且又离得那么远,您这样大发脾气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温如轩闭了闭眼,凄凉的笑了笑,眼泪又禁不住顺着眼角淌下来:“乳娘,我是不是很失败?” “小姐说哪里话?”乳母帮她擦擦眼泪,也是一阵心酸。 “如果王爷肯对我好,我们夫妻和睦,像爹和娘那样,就算他碍于身份,娶侧室纳妾,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乳娘你也知道,我嫁给他这么久,他根本就没碰过我啊。”温如轩眼泪不停的流,哽咽不能成语:“乳娘,就算知道他有外室,我能怎么办?” “小姐,”乳母心疼的拉着温如轩的手,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姐,虽然老身知道话不中听,不过,您能不能大度一点,主动把外室接回府里善待一些?这样,王爷看在您如此宽容的份上,说不定生出一些夫妻之情,怎么说您也是皇上正经册封的王妃。一旦人接到府里,那她再高也高不过您去,王爷要是做得太过分,到时候宠妾灭妻,可就是违背王法的事情,您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乳娘,我怎么能看着他们在我眼皮子低下恩爱,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温如轩拼命的摇头,出嫁之前,娘亲交待她出嫁从夫,作为正室要有雅量,为夫君娶小纳妾,不得有嫉妒之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到,也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做得到,可是真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却觉得自己胸口像被挖了一个大洞,汩汩的流着血,而旁人还硬要自己欢笑。 “那就眼不见为净,随便他们去折腾,反正人又不在府里,王爷一年也难得外出几次,她还能翻了天不成。”乳母狠了狠心,既然有些事情小姐不能做,但是不代表她不能做,为了小姐的幸福,她愿意赴汤蹈火:“小姐好好休息,也别再胡思乱想,徽城的事情暂且放下,您只要一门心思想着王爷好就成。” 第二天,乳母匆匆回了一趟尚书府,悄悄见了温夫人。温夫人听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女人善妒是天性,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太嫩了点:“回去好好伺候小姐,再让人有机会到你主子跟前嚼舌根,仔细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皇太后上了年纪,每年的中秋节都要到白马寺小住一段时日,今年也不例外。孙阮玉因为身子重,自然不能随行。燕泽蓉刚刚生产完,虽说出了月子,皇太后也不舍得她折腾,命人特意传旨,让她不必随行。太子妃徐慧敏小产后,身子时好时坏,太医看过后,不建议她随行到山上住。一行年轻夫人和小姐隐隐以晋王妃温如轩为首,形成了交际圈。 中秋节祈福仪式结束后,安随风让年轻人自去歇息,她随方丈大师来到侧院禅房,坐下喝茶。 “太后一向可好?”方丈见小僧人在一旁烧水煮茶,安随风侧首轻嗅茶香,不停的点头,开口问道。 “托大师的福气,本宫身子还算康泰。”安太后笑眯眯的应道,山里刚刚取到的泉水,本身就有一股清冽的香气,此刻混合着淡淡的茶香,在清幽的禅院里,扑鼻而来,令人心神俱醉:“大师这里真是人间仙境,本宫真想一直住在这里,不理尘嚣。” “太后福寿绵延,乃大燕子民之万福。”方丈斟好茶,亲手递与安太后。方丈大师见安太后似有话与自己说,遣了煮茶的僧人离开,两个人静静的坐着品茶。 安随风放下茶碗,看着不动如山的方丈大师,轻咳一声,轻轻问道:“今日进香人中,可有入得了大师佛眼的?”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双手合十,低低唱了一声佛号,双眸粲然的看着安太后,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太后,有缘自在天命,无缘空忙半生。命虽不由人,事却由人做。诸般苦厄尽,菩萨方见。” 安随风叹了口气:“谢谢大师。” 两人对坐,默默喝完一壶茶。等剩余的茶水凉透后,方丈大师将茶滓细细滤过,晒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然后将余下的茶水浇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忽然又多说了一句:“阿弥陀佛,舍却东南西北,守得云开见月明。” 安随风默念着方丈大师的话,回到自己常住的禅院,就手问着前来服侍的李公公:“你说上次誉儿离京后先去了哪里?” “回太后,晋王先去了徽城。”李公公伺候太后净手,低低答道。 “徽城在大燕的哪里?”安随风随口问道,心里顿时一惊。 “回太后,徽城是大燕皇朝的贸易中心大城,贯通东西南北,地处中原,据说非常繁华。”李公公暗自心惊,还好自己事先打探过一番。 “原来如此。”安随风冷哼一声,不禁又摇摇头,看来今天跟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入得了方丈大师的眼,难道堂堂大燕皇朝,这么多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就找不出一个能够龙凤呈祥的:“誉儿在徽城到底做了什么事?” “回太后,晋王到徽城后就失去了踪影,等奴婢的人找到王爷时,他人已经到了秦城。”李公公浑身冷汗直流,燕泽誉如今越来越神秘,看来无需多少时日,朝中就无人能够掌控他。 “徽城有什么异动没有?”安随风一则喜,一则怒,看来,自己一直护着的小犊子长大了,却也急着脱离自己的掌控。 “回太后,徽城最近除了被人津津乐道的‘三味书屋’之外,没有其他动静。” “三味书屋?”安随风咀嚼着这几个字,看着李公公。 “听说是徽城最有名的富商应道谦和云烟饭店的老板一同开办的学堂,因为名目花样重重,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同时,有很多穷人也能入学堂读书。更让人奇怪的是,大家相处甚安,并没有出现互相排斥的现象。”李公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那些公子哥怎么愿意与农人挤在一起读书? “云烟饭店的老板是谁?”安随风却是听出一丝不同,直觉这个老板大有千秋。 “闺名叫冷靓颖,据说是位非常传奇美丽的女子,以前常常在云烟饭店出入,最近却足不出户,几乎见不到人。”李公公赶紧回禀:“她住在徽城最繁华的地段,闹中取静,住宅是以她自己的姓氏命名。” “明日回宫,看来本宫是有福气去看看比京城还繁华的徽城了。”安太后放弃在白马寺小住的打算,笑眯眯的对着李公公说道,既然方丈大师意有所指,那自己亲自跑一趟也不为过。 安太后凤辇到达徽城的时候,徽城众官员早就接到圣旨,迎驾的队伍排出十里地。 冷靓颖c清秋和清韵在院子里逗着燕略韬玩,清影静静的守在一边,寸步不离。今日太后凤辇进城,徽城太守早就发下公文,全城店铺歇业一天,以免惊了太后凤驾:“看来太后应该常常代皇上视察民情。”冷靓颖看着两个人,不禁笑道:“平日里让你们休息,总是不听,像现在这样清闲的日子不好吗?” “夫人也没有闲下来啊。”清韵帮小主子爷擦擦涎水,顽皮的一笑。 “清秋,你和应大哥的事情怎么样?要不要我上门去提亲?”清秋有点心不在焉,冷靓颖见没有外人,索性直接问道。 “夫人!”清秋俏脸晕红,娇嗔的看着冷靓颖。 “啊,不对,应该是男方到我们家来提亲,对不对?”冷靓颖忽然想起这事:“不过,最近徽城上下为了迎接太后都忙翻了天,应大哥也抽不出时间,回头我提醒提醒他,总不能叫我们清秋等得太久。” “夫人。”清秋被冷靓颖调侃的越发脸红,清影做惯了暗卫,他眼里除了冷靓颖和燕略韬的安危,容不下任何多余的东西,清韵难得见清秋窘成这个样子,也趁机调笑:“姐姐以后做了应夫人,可就是小主子爷的舅母了,是不是该给小主子爷送份大礼啊?” “你个丫头,敢欺负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清秋不敢冒犯冷靓颖,却伸出手去拍清韵,燕略韬以为两个人跟他玩,伸出两只短短的小胳膊晃着,笑得叽叽咯咯的,把三个人逗得大笑,连清影也忍不住笑起来。 “夫人,太后来徽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笑过之后,清秋却觉得安太后此行太过奇诡,老人家不在宫里将养,好好的折腾到徽城来干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冷靓颖淡淡一笑:“该来的总会来。” “您的意思是”清秋惊出一身冷汗。 “她当然是冲着我来的。”冷靓颖将儿子交到清韵手上:“韬儿还小,现在还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安太后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对你们主子爷的行踪丝毫不过问?” “夫人预备怎么办?”清秋着急的问道,燕泽誉不在这里,有事情也没人能出面。 “放心吧,清秋。”冷靓颖毫不在意的拍拍清秋的肩膀:“太后既然愿意千里迢迢的来到徽城,我们就暂且无事。” “对啊,”清秋瞬间明白过来,不禁微微一叹:“还是夫人厉害。” “不是厉害,是人心向来如此。”冷靓颖早就看透了安太后的心思,当年燕泽誉的母妃一生下他就过世,安太后应该没少费心思,布局布到现在,她岂能容忍闲杂人等坏了她的大事:“只是不知道白马寺的方丈大师有没有同行?”冷靓颖说着,看了看一边的清影。清影点点头,几步就没了踪影。 “不通知主子爷没事吧?”话虽如此,清秋还是有些担心。 “太后出行,他不会不知。既然太后不指名让他陪驾,自然是不愿意有些话传到他耳朵里。”冷靓颖站起身,看着桂花树上小小的金黄色的花朵,以静制动,是她最好的办法,安太后现在的牌并不多,太子妃小产,孙阮玉还未生产,燕泽润被圈禁起来,望着廊下被清韵抱着睡着的燕略韬,冷靓颖叹了口气,虽然她并不想儿子夹杂其中,可是,他一出生就是燕泽誉的儿子,只要带着这个身份,他就逃脱不了自己皇家子孙的命运,这是她最无力的地方。 徽城官员紧急收拾出来的“凤鸣阁”是安太后此次徽城的行宫,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凤鸣阁热闹了三天,总算消停了下来。冷靓颖把事情交代出去,闭门在家,静静的等着安太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万人敬仰 静等了三日,安太后每天除了应付地方官员和巨贾富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第四天,冷靓颖也不再坐等,开始忙乎自己的事情。老人家想要倚老卖老,等她上门,那就慢慢等吧,她不急,她更不急。 安太后等了将近半个月,将徽城附近的山山水水玩遍,也没等到冷靓颖主动求见,心里不禁暗暗发急。 “太后,要不要奴婢去敲打敲打她?”李公公见安太后再没心思继续游玩,心里也跟着发急,时间拖得越久,对太后越是不利。 “不急,只要她的目的是那把椅子,咱们就不会输。”安随风啜着茶水,思忖着这些年赵倩然的行为,若是这样的女子成为大燕未来的皇后,也不啻一桩美事,可惜了她的身世:“你去请温夫人前来喝茶吧。” “奴婢遵命。”李公公出了正厅,不禁摇摇头,太后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冒风险,那个温夫人一心向着女儿,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温夫人赵氏如眉得到太后的邀请,大大方方的赴约,一派温婉贤良的气质。赵如眉是前任兵部赵尚书的女儿,丈夫温廷玉是自己父亲的学生。她自小身在官场,出身尚书府,嫁与尚书夫,虽是女流之辈,却偏是个剔透深沉之人,对于安太后的心思,她早就猜得不离十。虽然心疼女儿,可是,赵如眉深谙来日方长的道理。安随风想要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想利用安随风。 “臣妾给太后请安。”虽然不在宫中,赵如眉依然对安太后行了大礼,谨守着夫人的本分。 “温夫人不必客气,如轩嫁给誉儿,咱们也算是亲家,以后见着哀家,就跟见自己家人一样。”安随风温和的说道,笑容满面。 “谢太后,臣妾谨记太后教诲。”赵如眉依礼就坐,见李公公退下后,急忙帮安太后斟茶。 安随风看着一板一眼服侍着她喝茶的赵如眉,笑眯眯的问道:“温夫人随哀家来到徽城这些时日,可有什么想法?” “回太后,徽城繁华如织,臣妾只顾着观景,眼花缭乱的,再也顾不上思想,只盼太后不要笑话臣妾就行。”赵如眉微微颔首,温婉的说道。 “听说徽城近郊有个三味书屋,是个新办的学堂,自开办以来颇得人心,温夫人今日随哀家一起去看看可好?”安随风越发和蔼,连眸子里都透着笑意。 “太后意欲前往,臣妾自当陪同。”赵如眉波澜不兴的回答,眉眼不动。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一起来到位于郊区的三味书屋,虽然低调,但是安太后的銮驾一动,地方官员自然风吹草动,早早通知应道谦和冷靓颖,让三味书屋做好迎接贵人的准备。 冷靓颖知道安太后按捺不住,倒是没什么意外。她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理顺三味书屋的管理工作,本来就天天待在书屋,安太后要来,她只管迎接就是。倒是应道谦接到通知,匆匆忙忙自别处赶来,气喘吁吁一头雾水:“靓靓,太后怎么忽然想起到这里来?” “随心所欲乃身居高位之人之特权,否则,一把龙椅和寻常椅子有何区别?”冷靓颖笑了笑,待应道谦喘口气,才带着众人一起出门迎接銮驾,给足太后面子。 冷靓颖如对待一般的参观者一样,向安太后c温夫人一行介绍三位书屋的各项设施和措施,现在三味书屋里读书学习的人满满当当,教室是不能再进去参观,众人只能在外面走马观花的看看,最后,来到书屋专门设立的接待室,停歇下来。 赵如眉看着美艳大气c侃侃而谈的冷靓颖,想起自己的女儿,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和这样的女人争夫婿,自己的女儿能有多大的胜算? 安太后见冷靓颖装作不识自己,一派闲适的介绍着书屋的各项举措,心里也是暗自叹息,原来她根本没有回皇宫的打算,怪不得自己来到徽城这么久,她一直不肯露面。想起很久前,两个人在皇宫内的一番对答,安随风忽然明白了,这个女人,即使没有任何助力,凭借自己本身,也能够活得如鱼得水。这样的人,应该拿什么当筹码来谈判?安随风一时陷入两难之中,若是单凭身份欺压她,自己一身清誉,岂不毁之殆尽? 冷靓颖没有去猜测来人的心思,来到接待室,让人上了茶之后,依照规矩,恭敬的侍立一旁,不再言语。 安随风和赵如眉各怀心思,一时无话。一个小小的三味书屋,就像一个运营完善的小国家,“仓廪实而知礼节”的观念,处处贯穿在书屋的运作模式中,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的做法,让每个来到书屋的人,安之若素。将劳作c金钱c学习结合的如此理直气壮,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将这样的女子视作敌人,自己真的能够获胜?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喝着茶,脑子里浮起一模一样的想法。 应道谦站在冷靓颖身旁,见她不出声,也沉默不语。他虽是巨贾,但是对于皇家,还是有着天然的忌惮之心,尤其是面对后宫之首的太后,他自然更加小心翼翼。 回到凤鸣轩,安随风斥退所有人,独自歇下不提。 赵如眉回到自己下榻的地方,却心思如潮。原来她以为就算燕泽誉的外室再厉害,也不过是民间女子,即便胜在外貌性情,她有的是办法将对方压下去,可是,如今见到冷靓颖,她却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有一丝胜算?能够将偌大的书屋经营的井井有条,有想法,有胆量,有气度,有手段的女人,远比外貌c性情之类更可怕。赵如眉左思右想,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安太后既然是到徽城来见冷靓颖,可是,为什么见面之后,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氛围,似曾相识?赵如眉摇摇头,足不出户的安太后,怎么会认识远在徽城的冷靓颖?“如轩的乳母说,晋王一直对他原来的妾室念念不忘,如今又对冷靓颖一见钟情,难道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赵如眉喃喃自语,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难道两个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她努力回想着安太后和冷靓颖见面的过程,安太后似乎认识冷靓颖,而冷靓颖却似乎并不认识安太后,对大家一视同仁,不卑不亢。 安随风悄悄换了便装,和李公公从侧门出了凤鸣轩,前往冷宅。冷靓颖亲自守在门口,静静等候安太后的到来。 徽城的深秋季节,微冷的风,让冷靓颖有些瑟缩,想起温夫人眼中的敌意和冷意,她不禁更是浑身发冷,一位爱护女儿的母亲,即使再怎么想掩饰,也遮不住内心真正的想法,她无意伤害任何人,却还是波及无辜,牵连到毫不知情的温如轩。 看到粉嫩嫩依依呀呀的曾孙,安随风一颗心差点融化掉。不用冷靓颖任何说明,她就知道孩子是燕泽誉的,什么事情都可以作假,唯独血缘假不了。冷靓颖冷静的从安太后怀里抱过儿子,燕略韬依偎在她怀里,很快熟睡过去。冷靓颖就那样坐着,抱着孩子,静静的等待安太后开口。 “你”沉默的时间太久,安随风还是勉强先开口:“打算怎么办?” “太后,儿子是我的,也是王爷的。”冷靓颖淡淡的开口:“孩子的决定不能由我一个人做。” “你也知道,在大燕,庶子身份低微。”安随风顿了顿,仍然开口说道:“作为母亲,你要为孩子的将来早做打算。” “太后,您错了。”冷靓颖微微一笑:“身份低微,决定不了任何事。我是奶娘之女,是王爷的妾室,但是,迄今为止,我中过探花,做过侍郎,被敕封过昭毅将军,如今也是经商办学,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的儿子,我自会教养成比我更好的人。” “你不做他的母亲,对他的将来更好。”安随风冷冷一笑:“看在誉儿的份上,哀家对你一忍再忍,若是猖狂下去,单凭欺君之罪,哀家马上就可以赐死你。” “是吗?”冷靓颖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抱得更紧一些:“太后自命清高,与众不同,您除了让赐死之外,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哼,你往日不怕死,是因为没有牵挂。如今生了儿子,哀家就不信你不怕死。”安随风压下心底的恼怒,她一生自负,现在被冷靓颖忽然戳穿,恨不得立时杀了她解恨。 “太后,我往日不怕死,是因为死并不可怕。我如今更不怕死,是因为有人比我更怕死。”冷靓颖抬高头颅,看着面前尊贵的安随风:“太后,人活一世,总有一死,您难道能比大家都活得更久,更不怕死?” “放肆!”安随风忍不住站起身喝道。 “您联合皇后,戕害晋王的母妃,让他孤零零孑然一身在皇宫独自长大,每天做着噩梦,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不敢轻易与人同榻。”冷靓颖语气更加冷淡,丝毫不在乎安随风的态度:“因为我是他最信任的奶娘的女儿,他才愿意纳我为妾。可是即便如此,他初时也不愿意与我同房,直到我们相知相交,互相信任,我才成了他枕边唯一的女人。如果您不信,回京城后,您可以去问问温如轩,她是否与王爷同榻而眠。您有您的野心,别人不能干涉,可是,您却不应该依仗自己的野心,独断专行,干涉朝政,置子孙后代的福祉于不顾!” “一派胡言!”安随风气得差点昏倒,手扶着桌子,勉强坐下,挥手就要喊人。 “太后,这里是我的宅子,李公公此刻应该在后院喝茶。”冷靓颖将孩子抱得紧紧的,看着他安睡的小脸,放轻了声音:“我和您说这些话,有根有据。王爷今年初,已经把当年的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并且将物证c人证都交给了我。您是他的祖母,是万人敬仰的皇太后,他不愿意在您晚年之际揭穿当年的丑事,但是也不愿意有人继续残害自己的妻儿。作为父亲,作为夫婿,他不过是想保全韬儿和我的性命。”冷靓颖笑得有些悲哀,也有些漠然:“太后,孩子一天天长大,您一天天衰老,谁是这个世界的将来,谁更能主宰这个世界,想必您应该非常清楚。” “你们哼,休想得逞!”安随风喘着气,啜了口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你不用拿这些来诳我,哀家一辈子没受过任何人要挟,也不会轻易妥协!” “太后,我何必诳您。”冷靓颖轻轻说道:“我虽然欺骗了皇上,欺骗了朝堂百官,可是,比起您来,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您为了不让崔皇后娘家坐大,借皇后的手害死王爷的母妃,掌控他的生活,用他做棋子,随时准备对付崔皇后。这些年,您不断挑拨太子爷三兄弟,让他们明争暗斗,将晋王和太子爷推至两虎相争的局面,如此心狠手辣之事,也只有您才能做得出。” “既然你已清楚,那哀家自不必留你。”安随风回过神,淡淡的说道:“原本看在誉儿和孩子的份上,哀家还想留你一命。如今,却是你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千万不要怪哀家心狠手辣。” “太后抢走别人的孩子,使母子分离,比杀人更痛。”冷靓颖神色更淡,语气间有着深切的悲哀:“失恃幼儿,孤单彷徨,即使未来位居天子,一生又何谈幸福?” “坐上万人敬仰的龙椅,三宫六院,朝堂在握,天下尽在指掌间,为什么不会幸福?有没有母亲又有什么重要?”安随风嗤笑道:“皇宫里根本没有父母兄弟,没有骨肉亲情,谁能坐上更高的位置,谁才是最后的王者。” “没有父母兄弟,没有骨肉亲情,舔着亲人鲜血坐上皇位的,还是人吗?”冷靓颖长长的叹了口气,双目直视安随风:“太后,您真的认为,大燕王朝需要的,是一位不懂得仁爱,不懂得亲情,只懂得嗜血而生,即使坐上龙椅,也终日惶惶不安的皇帝吗?” “你”安随风被她逼问的心里发紧,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每日里追随自己的梦魇似乎又扑面而来,一时直冒冷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太后,大燕如今兵强马壮,繁花似锦,早就过了依靠南征北战,兄弟相残才能称霸的时代。皇朝的兴盛,需要的是一位真正的仁善之君。太子爷在皇后的呵护下温暖的成长起来,虽然屡遭亲兄弟陷害,却始终存着仁爱之心,与晋王也是一如既往的兄友弟恭,作为大燕未来的储君,再好不过,您为什么一定要晋王承担夺位的罪孽?”冷靓颖冷冷的说道,见太后始终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冷靓颖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只能罢了。 回到行宫,安随风躺在卧榻,思索着冷靓颖的话,浑身不禁有些发冷,孙阮玉如今刚刚生下一个女儿,燕泽明作为太子爷,年近三十,至今膝下虚无。兄弟四个,目前仅燕泽誉一门所出,是个男孩。冷靓颖既然已经掌握了自己当年那些事情的证据,要跟她谈,几无胜算。燕泽誉既然已经把证据交给她,自己也不能不计后果,一意孤行。想不到,皇家到了这一辈,竟然血脉稀少,子嗣单薄,如果燕泽誉真如冷靓颖所说,卧榻间根本容不了别的女人,那么三宫六院对他根本没有任何诱惑力。想到这里,安随风不禁长叹一口气,誉儿没有母妃,生活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中间,虽有自己和皇上庇护,难免照顾不周,太监和宫女,又是如何对待他这个没有母妃护佑的孩子?皇后虽认了他做嫡子,毕竟不是自己所出,难道会真心对待这个可怜的孩子?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安身立命 清影将徽城发生的事情飞鸽传书给燕泽誉,燕泽誉连夜快马出京,第二天半夜带着人手赶到冷宅。冷靓颖被惊醒,急忙间半披衣衫出了房门,见是燕泽誉,她心下一惊,上前问道:“四哥,出了什么事?” “没事。”燕泽誉随她回到房内,见她忙乎着帮他净脸换衣,不禁心中一暖:“倩儿,祖母没为难你吧?” “不过就是拿生死说事。”冷靓颖扶着他躺在床内侧,自己躺在外面,两人相拥在锦被见,深秋的凉意才褪去一些:“四哥,我已经算是死过一回的人,对于生死自有自己的看法,太后如果没有新花招是难不倒我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燕泽誉有些微醺,温香如玉的抱着,暖意上来,人就有些迷糊:“我实在不放心,这次一定要在你和韬儿身边多留些人” “好好睡觉,等睡醒再说。”冷靓颖心疼的抚摸着他的额角,早先的时候,自己以为他想要的,无非是江山社稷,自以为是的一味往前冲,为他打头阵,生生的和太后一起,把他扶上了高位,如今,她却成了心疼自己男人的一个普通女人,舍不得他身披皇冠却噩梦连连。 燕泽誉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还未睁眼,已经捕捉到屋外冷靓颖低低逗着儿子说话的声音,他满足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要是每天早上能在这样美好的声音中醒来,夫复何求? 来到屋外,秋日的阳光带着平静的温暖,冷靓颖一袭月白罩衫,云鬓轻摇,咕咕哝哝的唱着奇妙的歌曲,燕略韬小嘴含糊的吐着一串叽里咕噜谁也听不懂的音符,白嫩的小脸,被阳光和母亲的笑脸滋润着,闪耀的燕泽誉睁不开眼。怔怔的站在远处,望着母子俩许久,燕泽誉才迈开脚步来到两个人身边,一阵子不见,孩子似乎又长大不少,一双黑亮的眼睛刺得燕泽誉心里发酸,孩子一天天长大,自己身为父亲,曾大言不惭的说要好好教养他,如今却时时远离,不在他的身边。 “韬儿,是爹爹。”燕泽誉伸出手去抱儿子,燕略韬却迟疑的直往冷靓颖怀中缩去,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怯。 冷靓颖笑着抱紧儿子,一只手抓住儿子的小手,去摸燕泽誉的脸:“韬儿,是爹,爹爹。”笑闹了半天,孩子终于不再认生,趴在燕泽誉的肩头,依依呀呀的自己跟自己说话,不时吃着小手,燕泽誉的肩头被弄得湿漉漉一片,痒痒的有些不舒服,心里却浮现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对不起,四哥。”孩子被奶娘抱走喂奶,冷靓颖偎靠在燕泽誉身边,低头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么说?”燕泽誉一伸臂,将她顺势搂到怀里,院子里已经有些枯黄的落叶,飘落之后被秋霜洗礼,泛着淡淡的雾气,又聚拢成露珠,滴滴晶莹剔透,闪烁着阳光的色彩。 “温夫人对我很不谅解,我一直也觉得很对不起王妃。”冷靓颖昨天虽然对着安太后理直气壮,可是面对温夫人,她却很难不自责,越是深爱女儿的母亲,肯定越心痛:“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知道,在你以前的世界里,你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燕泽誉微微叹了口气:“谢谢你为了我而委屈自己,我会尽快解决这些事情,给你和韬儿一个说法。” “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在这件事情上,我百口莫辩。”冷靓颖将头靠在他胸口,爱情使人沦陷,她仗着这个世界的规矩胡作非为,却有什么颜面再去苛责这个世界:“若是有朝一日我和她相见,请你不要当着她的面偏袒我,使她再受更多的伤害。” “不要,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即使是她也不行。”燕泽誉断然拒绝,他没办法告诉她,那个女人并不若她想象的善良,也不若她一样聪慧宽容。 “那就请你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原谅她。”冷靓颖自己有了孩子后,更能体会为人之母的心情,所以,她不能苟同安太后的做法,却更同情温夫人:“如果是别人抢了韬儿心爱的人,我可能会杀死那个人。” “傻瓜。”燕泽誉心中一恸,若不是因为他,她这样的女子,是何等的骄傲自负不肯服输,岂会说出这样卑微的言语,自认识她到现在,她从来不肯自称那些贱称,对于他的家人,也只称呼官称,不肯认亲。 “为了你和韬儿,我愿意做这些傻事。”冷靓颖双手环抱在他腰上,为了儿子,她只能在这里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其他想法,既来之则安之,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矩,虽然她已经尽量不去伤害别人,可是既然走到这一步,她也愿意为了心爱的人,偶一折腰。 “放心吧,皇祖母不让你回京,王妃暂时也不会出京。”燕泽誉喃喃的劝道,其实,安太后要出什么牌,谁也不清楚,身为王者,善用身份随心所欲,也是上位者的一项福利。 “不再恨她了?”冷靓颖站起身,拉着燕泽誉往正厅走去。 燕泽誉不言语,直到吃完午饭,清城进来报告完事情,他才走到窗前,轻轻叹了口气:“倩儿,我对母妃没有一点印象,在宫里的日子,基本上是依仗着祖母的疼爱长大的,即使知道事情的真相,看着年迈的祖母,虽然恨她,却也没办法不去爱她。” “皇上身体怎么样?”冷靓颖想着安太后有点急不可待见她的样子,隐隐有一丝不安。 “太医说暂时没有大碍,不过,父皇积劳成疾,这些年又被两位皇兄气到,身体越发虚弱也是事实。”如今,太子燕泽明代理朝政的时间越来越多,支持燕泽誉的众官员明着反对燕泽明的一些决策,也是不争的事实。 “听说皇上当年最喜欢的是四哥的母妃明德皇后。”燕泽誉母妃的谥号,是皇上让太傅亲自选定的,翰林院的内院书库都有记载,这位明德皇后据说深得皇上宠爱,最荣宠的时候,连皇后娘娘都要忌惮几分,自她去世后,皇上似乎对后宫就失了兴味,更多时候偏爱独居永福宫。 “喜欢有什么用?”燕泽誉握住冷靓颖莹白如玉的小手,摩挲着冷冷的说道:“贵为天子,依然护佑不了自己的妻儿。” 温夫人悄悄派人四下打听,才发现街头巷尾,很多人都在纷纷议论三味书屋。听说徽城有名的云烟饭店也是冷靓颖的手笔,温夫人忍不住亲自去了一趟,看着排在云烟饭店门口长长的队伍,温夫人不禁咋舌,满大街的酒楼,为什么大家宁愿高价等候,也要非云烟饭店不可?温夫人自己不好直接出面,只得吩咐手下的凤嬷嬷去排队,看看云烟饭店到底好在什么地方。 第二天一早,凤嬷嬷喜孜孜的回来报告:“夫人,这云烟饭店真是个好地方,饭菜精致可口不说,里面住着可舒服了。”凤嬷嬷详详细细的叙说着云烟饭店里各种不同于其他酒楼旅馆的地方,末了又说道:“怪不得那么多人宁愿排队,也抢破头要到云烟饭店,真个是比家里还要舒服百倍的地方。” 温夫人越听越是心惊。冷靓颖不像任何京城贵女圈的女子,她不受世俗约束,在徽城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本身就已经非常令人震惊,再加上她无论怎么使力,也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的神秘莫测的冷宅,更让她疑窦丛生,冷宅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安太后再一次来到冷宅时,对于侍立一旁的燕泽誉也见怪不怪,她很自然的逗弄着燕略韬,颇有些曾祖母的架势。在冷宅待了大半天,直到孩子去午睡,她才在院子里疏落的秋日下,喝着冷靓颖特制的花茶,慢慢开口:“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冷靓颖看了看燕泽誉,见他只顾着低头喝茶,微微一笑:“子曰:‘君子如水,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无论是以前的赵倩然c莫云昭,还是如今的冷靓颖,太后,我的心意从来没变过,想要的东西也从来没变过。” 燕泽誉微微一愣,出神的看着她,原来她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安太后也微微一愣:“此话当真?” 见两个人都有些怔愣,冷靓颖笑了笑:“太后也看到了,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大燕皇宫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座四方城而已,天下之大,何处不容人?” “那也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论你身在哪里,都是大燕皇帝的子民。”安太后冷冷的说道,不以为然。 “所以太后的意思是?”冷靓颖不禁微微摇头,夏虫不可以语于冰,两个没有共同思想的人,要怎么互相沟通? “明明可以手握天下,为什么要屈就一座小城?”安太后直接挑明:“哀家有生之年,一定会让誉儿坐上龙椅。你若是愿意辅佐于他,哀家想办法替你制造身份,让韬儿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若是我不愿意呢?”一个温如轩,已经让她忐忑不安,冷靓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众多女子分享一个丈夫,汲汲营营的算计着,成为后宫的女人之一。 “母仪天下,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只要你能够帮助誉儿,哀家会让你成为大燕皇后。”安太后再次强调道,诱之以利。 “太后,如果成为皇后,我可以要求皇上不设立三宫六院,只与我同床共枕吗?”冷靓颖很直接的问道,认真的盯着安太后。 “笑话!”安随风被她气得差点拍案而起:“身为皇帝,怎么能只娶一妻?” “尊贵如此,连丈夫娶多少妻妾都不能干涉,白天光鲜亮丽,晚上锥心蚀骨,如此母仪天下,连民间寻常农妇尚且不如,要它何用?”冷靓颖悲哀的看着安太后:“太后,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这就是我想要的,无有其他。” “你”皇帝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虽然后宫的女人们斗来斗去,心中满是伤痕,然而,安太后从小生长在这样的世界,自己的父兄尊长,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身为后宫的女人,安太后当然经历过君王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蚀骨之痛,可是,她从来不敢去想,在这个男权社会,女人还能干涉丈夫娶妻妾之事,何况是坐拥天下的君王:“三从四德,乃女子为人妇之本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论,大燕皇朝何处能容你?” “此处能容即可。”冷靓颖冷冷的说道:“太后的目标是皇宫,民女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民女与太后话不投机,再无可谈之话。” “誉儿,你随哀家走到如今的地步,难道要统统放弃不成?”安随风见冷靓颖说不通,只能转向燕泽誉:“难道你就放任韬儿流落在这里?” 燕泽誉此时心中百味杂陈,早就被冷靓颖一番话说得直冒冷汗,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自己因为晚上经常做噩梦,寝不安席,不习惯有陌生人睡在身边,说不定那时候冲动之下就与温如轩圆了房,一想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就失去她,燕泽誉心中发紧,听到安太后的问话,他猛然惊醒,豁然开朗:“皇祖母,天下若为我得,我必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若得了天下,连自己心爱的妻儿都护佑不了,这天下于我又有多少意义?” “得了天下,天下女子尽得,有了帝王身份,什么事情不能做?”安随风一拍桌子,发狠的说道。 “太后,有了帝王身份,真的会无所不能?”冷靓颖云淡风轻的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啜着,丝毫不把安太后的怒气放在眼里。 安随风打道回京的时候,并没有和冷靓颖谈出任何结果,有燕泽誉的偏袒,安随风也没办法随意处置冷靓颖。 温夫人回程中异常沉默,前来徽城之前,她对于处理一个远在徽城的王爷外室,胜券在握。可是,这一趟徽城之行,除了束手无策之外,她更是见识到了一位心目中的巾帼英雄。这样充满智慧和才能,纵横天下,像个男子一样行走世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曾是她少女时期的梦想啊!没想到,世间真的有这样的女子。温夫人一时忘记了女儿的苦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陷入一种无以名状的幻想中,似乎自己成了冷靓颖,成了三味书屋和云烟饭店的主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心有所属 安太后回宫之后,燕博容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子燕泽明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前往永福宫探望,陪父皇说说话。崔皇后领着后宫嫔妃频去探望,却屡被拒之门外。崔皇后内心焦灼,在自己宫中大发脾气,迁怒宫人。燕泽誉越来越受到百官们的器重,崔氏一门对燕泽明的助力早就不及先前,兵符又握在燕泽誉手中,要是他想逼宫,自然易如反掌。 燕泽誉甫回京,听闻燕博容卧病,立刻动身前往永福宫,见到病榻上的燕博容时,他不禁眼眶一热,差点掉下眼泪。从小到大,燕博容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是高大如山c无所不能的父皇,如今却骨瘦如柴的栖卧床榻,无有往日的威风,燕泽誉长跪到地,哽咽的叫道:“父皇。” “誉儿。”侍立一边的太监见燕博容欲起身,急忙上前,将枕被垫在他身后,扶着他靠坐起来,燕博容让燕泽誉起身:“你近前些,父皇有话与你说。” “父皇。”燕泽誉躬身上前,跪坐在燕博容榻前,低头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手,默不作声。 “抬起头让父皇看看。”燕博容喘息半晌,才平静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和你母妃更肖似一些。”燕博容看着眼前俊美的不像话的四子,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明德皇后的时候:“那么漂亮的小人儿,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那么崇拜朕,把朕视为天,指望朕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在这宫里,处处都是腥风血雨,朕贵为天子,一国之君,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无能为力。誉儿,朕早就不想当这个皇帝了。你母妃去世后,朕连不想宠幸后妃都不行,今儿这个参,明儿那个参,仿佛朕不要女人也是天大的罪。”燕博容话说得多,又开始剧烈的喘息,燕泽誉赶紧端起榻几上的茶碗:“父皇,您先喝口参茶。” 良久之后,燕博容才稍稍平静下来,看着一脸着急的燕泽誉,他淡淡微笑着:“誉儿,皇帝难为,要做一个好皇帝,更是难上加难。父皇被这座大山压了一辈子,讨厌责任,却贪恋权利;希望长生不老,却时时觉得人生无趣。天下子民都是朕的,朕却连一个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整日里看着自己的母亲妻妾儿女在朕身后打打杀杀,出演着活生生的人间闹剧,却个个在朕的面前俯首称臣,高呼万岁。天下土地都是朕的,朕却困在一把龙椅上,看着众臣每日里的奏折,听着他们口中盛世繁华的大燕皇朝,连踏遍京城的机会都没有。”燕博容停歇半晌,看着一言不发的燕泽誉,摇了摇头:“朕一直自诩为仁善之君,或许就是因为朕自知做不到杀伐决断,才为自己找了一块遮羞布。” “父皇,您一生鞠躬尽瘁,为大燕子民费尽心思,是儿臣心目中最好的父皇,是大燕皇朝最好的皇帝!”燕泽誉被燕博容凄凉的话语惊到,急忙开口劝慰。 “好孩子。”燕博容拍拍儿子的肩膀,抬起胳膊也费了他很大的力气,勉强支撑着:“父皇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你再说说话,今儿就算是你我父子交心的时候。”燕博容靠着枕被休憩片刻,眯着眼,也不再看燕泽誉:“太子爷表面刚强凌厉,这些年被皇后百般宠爱又百般压制,虽有爱心却偏软弱,跟朕没什么区别。老三被皇后宠溺太过,胡作非为,被人挑拨离间c做了棋子也不自知,朕为了他好,只能让他远离皇宫。老二夹在自己亲兄弟俩中间,心思缜密,讨好卖乖,欺上瞒下,皇后对自己的亲儿子也所知甚少,他虽然暂时受挫,肯定不会死心,朕一时心软,没办法再将他驱离京城。”燕博容说到这里,摇摇头:“誉儿,父皇知道你自小失去母妃,独自一人过得非常辛苦,可是,你能够在虎狼环伺下平安长大,自也是养成了驱狼逐虎的本事。这天下交给你护佑,父皇也放心一些。” “父皇!”燕泽誉惊出一身冷汗,不自觉的悄然回头,见外间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异动,心下稍稍宽慰一些:“孩儿一直唯太子爷马首是瞻,从未稍有异想,父皇如此,真是折煞儿臣了!” “莫怕,誉儿。”燕博容心中大恸,身为皇族的悲哀蓦然涌上心头,父子离心,互相提防至此,到底是谁的过错?燕博容索性闭上双眼,不再看面前的儿子:“为父自知天不假年,今日与你所言,出自肺腑。后宫之中,为父只单单喜欢过你母妃一人,当初你皇祖母知晓为父的心思,才会处心积虑,去母留子,一心将你作为皇位继承人来抚养。如今,你羽翼颇丰,为父也不担心你成不了气候。至于这个皇位,为父私心,希望由你自己决定是要还是不要,这是父皇对你母妃最后的一点心意。”燕博容闭目良久,从身侧拿出一个卷轴,交给燕泽誉:“当年你皇祖母为了彻底断绝你思母之心,断绝为父的思念之情,下令将你母妃所有的物品全部处置干净,父皇只保留了她一卷画像,一个人宿在永福宫时,时时拿出来瞧瞧,以慰思念之苦。如今想着与她泉下重逢,心中甚慰。为父将画像转交与你,你也好好看看你母妃,不要再留有遗憾。”燕泽誉接过画像,还未来得及打开,燕博容却挥挥手,示意他离开,燕泽誉忍着心中剧痛,在燕博容榻前重重磕了长头,才携着画卷走出皇宫。 崔皇后得知燕博容私下和燕泽誉见面,更是着急上火,急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宣了燕泽明至自己宫中:“明儿,你父皇身体怎样?如今母后也天天见不到皇上,忧心如焚,真真急死本宫了!” “母后,父皇虽然体弱,精神却非常好,您不必太过忧心,多保重身体为是。”燕泽明谨慎的按照太医对外交代的话语说道,安慰着皇后。 “你父皇天天见你,”崔皇后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说道:“就算看在母后的份上,你也该为自己的亲兄弟讨个好,好歹让他们见见你父皇。” “母后,”燕泽明勉强忍下心中的烦闷,朝中支持燕泽誉的将官愈来愈多,自己太子爷的地位岌岌可危,皇后却到现在还想着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这话您和我说说就算,再不要到父皇面前提起。”弄成现在这个局面,燕泽廉干系最大,尤其最近听闻他又蠢蠢欲动,一点儿也不晓得收敛,燕泽明又怎会纵虎归山。 碰了个软钉子,崔皇后悻悻的送走太子爷,自己换了衣服,前往永福宫,再次求见皇上。燕博容依然如往常,谢绝后宫任何人的探访,闭门不出。 冷靓颖接到皇太后的懿旨时,正忙着在三味书屋整理书籍,最近应道谦四处购买的书籍太多,图书的管理办法她已经整理成册,交给专门的图书管理员做分类,但是看到比较有意思的书籍,冷靓颖仍然忍不住先睹为快。 清秋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接待传旨的太监,在冷靓颖身边时日愈久,清秋愈发显示出当家做主的派头。冷靓颖回到宅子里,等候她接旨的公公早就由原来的颐指气使变得恭恭敬敬,坐在院子里喝茶。 冷靓颖随手接过太后所谓的懿旨,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太后这是要把她放到身边去调教啊。冷靓颖思忖片刻,命清秋好好招待前来宣旨的太监,遂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来人:“麻烦公公亲自交与太后。” 众人均不敢过问懿旨的内容,宣旨的太监拿了冷宅的好处,吃完喝完,在云烟饭店免费宿了三日,才乐颠颠的回了京城。 “大哥,我待清秋一直若姐妹,您如果心有所属,趁着年关之前就把亲事办了吧。”冷靓颖从云烟饭店回到家,见应道谦又抱着燕略韬玩,清秋陪在一边,俏脸晕红,不禁当着两个人的面说道,郎有情妹有意,到了这个份上,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成天在拘泥什么。 “靓靓,”见清秋红着脸退出正厅,应道谦虽是男人,被冷靓颖这么一闹,脸上也不禁发红:“别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瞎说。” “大哥不喜欢清秋?”冷靓颖接过儿子抱在怀里:“这小子成天在吃什么,怎么越来越重?”虽然被冷靓颖嫌弃,燕略韬仍然手舞足蹈的巴在母亲怀里“娘,娘”的叫着。 “我是想忙过这一阵,等徽城的生意稳定一些再跟清秋提亲事的。”应道谦不自在的挠挠头:“清秋姑娘眼界高,也不知愿不愿意下嫁于我?” 冷靓颖笑得差点背过气,应道谦长袖善舞,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没想到碰到儿女情长的事情,竟然纯真如赤子:“清秋就在外面翘着耳朵偷听呢,你何不当面问问她?”说罢,冷靓颖抱起儿子回自己房间,把地方留给两个人。 应道谦来到屋外,冬日的风,冷飕飕的吹着,见清秋冻得俏脸发青,他急忙解下身上的貂裘,披在清秋肩上:“怎么不到屋子里,仔细冻着身子。” 清秋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貂裘的衣襟,一声不吭,惹得应道谦发急:“清秋姑娘,天气冷,到屋里暖和点说话行不行?” “应爷是不是嫌弃清秋的出身?”清秋见大家都躲得远远的,随着应道谦来到屋里,低声问道。 “这是什么话?”应道谦怔愣半晌,才急急说道:“清秋姑娘,应道谦出身商家,自己亦乃一介商人,若是细究,应某还怕高攀了姑娘,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应爷为人光明磊落,虽是生意人,却胸怀坦荡,翻手云覆手雨,一双金手尽揽天下财富。清秋出身卑微,承蒙王爷和夫人错爱,才有今天独挡一面的机会。清秋心悦应爷,大家都知道,可是应爷迟迟不提婚配之事,清秋也不知道应爷是什么意思,故此一问。”清秋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话统统说出口,却低着头不敢看应道谦的脸。 “清秋”两个人平日里虽然经常往来,一举一动之间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意,但是,谁也没主动开口挑明,应道谦见清秋直言不讳的道明自己的心意,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伸出大掌握住清秋的一双小手:“我我也非常喜欢你!” 清秋抬起羞红的小脸,一双水眸半含秋波,看得应道谦心底晃动的厉害,健臂一伸,将她揽进怀中,俯身含住她柔嫩的朱唇。躲在窗外偷看的清韵羞得小脸红通通的,急忙窜到冷靓颖房里:“夫人,以后再不要叫我做这样的事了,多难为情啊!” “你个小妮子,天天到我房里偷着看书,以为别人不知道?”冷靓颖逗着她:“老实交代,是不是该知道的你全都知道了?” “夫人!”清韵不依的叫道,眼光不自觉的瞄向不远处静立不动的清影。冷靓颖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清影像一尊雕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寒冷的冬天里依然长身玉立,直挺挺的像一株不畏风霜的青松,看着就觉得可靠c踏实。冷靓颖转头教燕略韬唱儿歌,不再戏弄清韵。依照清影目前的状态,可怜的清韵,不知道要翻越几座长城才能修成正果? 晚饭后,清秋红着脸伺候冷靓颖洗漱,直到看着她靠坐在温暖的丝被中,才轻轻问道:“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暂时没想回去。”冷靓颖见清秋吃惊的样子,笑了笑:“天高皇帝远,即便是太后自己,也是出尔反尔,当初逐我出京,如今一纸空文想把我诳回京城,那有那么容易。”冷靓颖拍拍清秋的手:“好好筹备自己的婚礼,咱们冷宅的女子嫁人,总不能叫人看不起。” “夫人,我跟应爷说好了,一个月里一半的时间,我还会回来伺候您和小主子爷的。”清秋微微低着头,神情却分外认真:“铺子的事情我也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既然出嫁,就好好跟着应大哥去做自家的事情,哪有出嫁还常常待在娘家的道理。”冷靓颖拉起她的手:“铺子里的事情交给清韵和清影去操持吧,咱们家不缺钱,你也不用太累着,谁家做生意不出点差错赔点钱,偏你最认真。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别总是憋着一口气跟自己较劲。”冷靓颖说着,从枕头低下摸出一个信封:“喏,这是你的良家户籍书,咱们家人口多,为了公平起见,我和王爷只送给你一个铺子,置办一栋宅子当嫁妆,可不要嫌我们太寒碜。” “夫人”清秋迟迟不敢伸手去接,颤抖了半晌:“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奴婢万万不能脱离王爷和您的户籍!” “说什么话!”冷靓颖将户籍书交到她手里:“我自立门户,也不从王爷的户籍,你要是不肯脱籍,难道要在王爷和我中间选一个?” “夫人”清秋低低啜泣着,语不成声,冷靓颖将她揽到怀里,拍拍她的背:“你家夫人很另类,你们也都跟着另类吧,咱们既然出了京城,就按照自己的规矩来,谁也管不到咱们头上。” 清秋心事尽去,应道谦也是一味的宠着她,这时候的她,倒真像个待嫁的小娇娘。清韵和清影接手清秋手头上的事情,才知道她平时的任务有多繁重。清韵天天耷拉着脑袋埋怨:“夫人,清秋这丫头到底是吃了多少墨下去,我和清影两个人都快被累瘫了,她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做习惯了就行,刚接手是要忙乱一些。”冷靓颖已经帮忙处理了不少事务,清秋身上担子一轻,也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嫁妆,这些日子,也会来向冷靓颖请教刺绣的事情:“夫人,您的绣工真是一绝,我这些事情好像真的做不来。” “哼!”清韵哼哼两声,看着清秋喜孜孜的模样,又不禁羡慕:“成亲真的那么好?” “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就知道了。”清秋拽拽她的辫子:“回头姐姐帮你做嫁妆。” “有夫人在,要你管!”清韵一扭身走出去,惹得冷靓颖和清秋两个人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众星捧月 温如轩自母亲陪着皇太后从徽城回京,还未有机会与她相见。待有勇气禀明燕泽誉回到尚书府,已是月余之后。京城的天气格外的寒冷,温如轩的轿子里虽然放着暖炉,锦被貂裘,她仍然觉得浑身发冷。 “娘亲。”见过家里一应长辈,温如轩如今身份尊贵,在温夫人面前也有些放不下身段,母女俩如往常样温淡的闲谈,温如轩见母亲丝毫不提徽城的话题,到底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徽城之行可还顺利?” “轩儿,”赵如眉心中暗叹,到底还是避不过这个话题:“你好好在王爷身边做你的正主子,别总是把外面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娘!”温如轩一着急,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方才有些做人女儿的姿态:“您出发之前可是说了,必定让那女人离开王爷,现在却说这样的话,到底怎么回事?” “轩儿。”赵如眉站起身,来到女儿身边:“王爷身份尊贵,便是三妻四妾你又当如何?她不过区区一个外室,又远在徽城,你何苦那么在意?” “娘,到底怎么回事,您说与孩儿听就是。”母亲这样说,无疑坐实了燕泽誉有外室的事情,温如轩颓然往后靠在椅子上,原来以为母亲没有消息,便是那边的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 “轩儿,那是个奇女子。”赵如眉不忍心女儿钻牛角尖,索性狠了狠心说道:“她半儒半商,一边经营酒楼,一边经营学堂,在徽城如鱼得水,颇受当地人的敬重,无论外貌和能力,都非比寻常,连太后都铩羽而归,为娘虽不知王爷和她到了什么地步,但是,她在徽城享誉如此之高,必有过人之处,远非你我所及。” “区区一介布衣,娘不觉得太抬举她了么?”温如轩没想到自己娘亲会如此评价那个女人,心中顿生怒气,拍案而起。 “轩儿,不是娘抬举她,为娘这么多年见过的人还少吗?”赵如眉摇摇头,心神有点恍惚:“轩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娘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以她的气度,就算是贵为皇后,也不至于辱没那个尊位。为娘如此说,你可有些明白?” 赵如眉短短几句话,说得温如轩心神俱乱。她自己的娘亲,自然再熟悉不过。在这尚书府里,上至祖父,下至儿孙,赵如眉的话,举足轻重。她出身世家,据说也曾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只不过外祖父冷眼看红尘,坚持在皇上选妃之前,将女儿嫁与父亲,以绝后患。记得小时候,母亲向她说起此事,犹不胜寒:“宫门深似海,进去容易出来难。”外祖父和母亲都是站得更高的人,才会有小富小贵即安的想法。这些年,父亲的妾室儿女也不少,却被母亲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最好的证明:“娘,那女儿怎么办?”温如轩回过神,低低的问着母亲,如果遇到这样一个对手,她要如何去打仗? “攻不若守。”赵如眉不忍心看女儿更伤心,轻揽着的她肩膀安慰道:“你静静守着王府,让王爷无论什么时候回京,都觉得有个家,时日久了,总会生出情分来。” 温如轩浑浑噩噩的回到王府,心痛如绞,明知道母亲赵如眉的话字字在理,她却没法坚信自己能做到,自从嫁给燕泽誉,不论远远的看着他,还是坐在旁边近看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入了她的眼,入了她的心。每每在府里不期而遇,都能让她的一颗心狂跳不已,这样爱他如斯,她怎么有办法坐视不管? “冷靓颖”温如轩端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精心妆扮后的容颜,默默的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想着母亲对她的形容,心中却像插了一把刀,生生的疼,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既能让太后那样的老狐狸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又能让自己那傲视群伦,几乎不把人看在眼底的母亲大人言语中也不乏赞誉。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燕泽誉如此优秀的男人,对她一见倾心,念念不忘? 除夕至春节的时候,燕博容因为身体的原因,下旨命令太子爷燕泽明与晋王燕泽誉两人替父敬天,与百官同庆。温如轩一身盛装,作为晋王妃,和太子妃徐慧敏侍立左右,共享众人的跪拜。如今在皇后的一再训诫下,徐慧敏也日渐低调内敛,至少表面上对温如轩也算礼让三分。 三天的热闹,温如轩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尊崇,燕泽誉所到之处,大家无不称颂,这位年轻有为的兵马大将军晋王爷,上位之后的所作所为,在在都显示出睿智从容和泱泱大度,很多之前观望的官员,如今都折服不已。 从宫中回到王府,温如轩还没来得及和燕泽誉碰面,月红就匆匆来报:“王妃,王爷好像没有回府,直接直接出京了!” 温如轩的喜悦还未消散,就被这个消息打击的体无完肤,她银牙一咬,下定决心:“月红,我们也出京!” 冷靓颖看着妆扮的喜气洋洋的冷宅,抱着儿子处处逢人就发红包。正月初三,清秋和应道谦新婚第一年回门,一家人更是乐翻天,不分大小的在府里胡闹着,应道谦作为新女婿,被众人轮番敲诈,红包都不知道发了几轮才勉强喘息一番,终于得空蹭到冷靓颖跟前,他垂涎的看着燕略韬:“韬儿,舅舅抱!”燕略韬一身喜庆的红衣,模样俊得应道谦一个大男人都舍不得放手。 清韵缠着清秋东问西问,对她婚后的生活好奇的不得了,清秋已经挽着妇人发髻,一身红衣将一张俏脸衬得更加白里透红,平日里冷冰冰的小脸,如今笑容遮都遮不住。看得冷靓颖都有些羡慕:“看来应大哥中年娶妻,把我们家清秋疼到骨子里去了。”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身心各方面都最成熟的时候,大燕人普遍早婚,众人都道应道谦成亲晚,冷靓颖心里却明白,男人这时候才是最知冷知热会体贴人的年纪。 别人都还好,面对冷靓颖,清秋却仍不免含着几分羞涩,骨子里,她依然把冷靓颖当做主母敬重:“多谢夫人成全,清秋着实感激不尽。” 在冷靓颖的坚持下,云烟饭店不像别的酒楼那样依然开门迎客,除夕前夜,冷靓颖就早早吩咐大家关门歇息,回家好好过年。清韵考虑到府里的情况,特意留了两位主厨到家里帮忙烧菜,款待应道谦和清秋夫妇。一帮人在宅子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清影却忽然奔出去,不一会,燕泽誉一马当先,出现在众人面前,清影和清城两个人默默跟在他身后,进到正厅。 冷靓颖没想到他这时候能分身来徽城,意外中不乏惊喜,也不忌讳众人,直接扑到他身上,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引得众人一片轻嘘。燕泽誉揽着她的腰,坐在主位上,刚要落座,才看到儿子被应道谦抱在怀中,咯咯直笑,他起身抢过儿子,燕略韬以为在玩飞人游戏,激动的小手小脚乱晃,燕泽誉差点没抱住:“小子,你娘给你吃了什么,长得这么重!”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冷靓颖伸手拧了燕泽誉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韬儿,你娘欺负爹爹!” 宅子里的笑声传出去很远,温如轩和月红一脸灰白的站在“冷宅”门口,她拼了命跟过来,眼睁睁的看着燕泽誉进了冷宅的大门,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身份闯进去:“月红,我们是不是来错了?” 看到自己家小姐苍白的脸,月红心里越发的难受:“小姐,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休息过后再来商量不迟。” 在徽城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歇息下,温如轩知道自己如今进退两难,除非她不要命,可以私闯宅邸,可是就算冷靓颖不跟她计较,只要燕泽誉在那个地方,以他对她的重视,也不会对自己善罢甘休:“月红,你去打听一下,云烟饭店在什么地方。”从饭店下手,总比王妃私闯民宅要来得体面一些。 月红打听了大半晌功夫,才蔫蔫的回到房间:“小姐,云烟饭店春节期间关门歇业,不迎客。” “三味书屋呢?”温如轩怔愣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听说书屋在徽城郊外,学生和夫子们春节前c春节后都回家休养生息。”月红做事伶俐,一打听到云烟饭店歇业,急忙就跟着打听了书屋的事情。 主仆俩人生地不熟,第一次任性的出远门,在酒店住了两天,温如轩就有些忍耐不住:“月红,你说,如果我直接找到冷宅,跟她理论如何?” “小姐,那是人家的府邸,没凭没据的您拿什么跟人家理论?”月红抓耳挠腮,想尽办法,也没办法帮温如轩想出个主意来,自己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她抢走了王爷啊,月红!”温如轩苍白无力,说出口的话没有一丝说服力。 “小姐,她若说自己和王爷是朋友,怎么办?”月红结结巴巴的问道,心里也非常清楚,若是王爷一气之下想要把她接回府里,自己小姐也不能说半个不字,毕竟王府这么大,王爷位高权重,纳个小妾实属正常,连皇帝都不能管得事情,小姐又如何敢管? “是啊,我又能怎么办?”温如轩想起自己在门口听到的那阵阵笑声,心中像扎了一根刺,戳得她疼痛难忍,即便是皇宫中热闹和尊贵,也掩盖不住那种痛楚。自己到底是想要这个王妃的位子,还是想要身边的良人?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 笑闹了两日,看着奶娘抱走儿子,燕泽誉将冷靓颖揽在怀中,轻轻说道:“她跟着来了,住在附近客栈,你要不要去见见?” 该来的总要来,冷靓颖叹了口气,转身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皇太后的懿旨,交给燕泽誉:“我只是爱你,但你并不是我的全部,为了韬儿,我宁愿守在徽城等你来,皇宫,我是永远不可能再回去的。” 燕泽誉脸色微微一沉:“我也不想一直和韬儿分开,他慢慢长大,我总要陪着他。” “所以,我们都要做选择,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冷靓颖搂紧他的腰身:“从前到现在,我一直都说过,只是想要爱一个人而已。你没有别的女人,我接受你,若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会选择离开,这是我的底限,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可以退让的余地。” “可是,倩儿,韬儿怎么办,你就不能替他想想?”燕泽誉有些憋闷,温如轩的事情,也不是必须她去解决,可是她竟然连一点嫉妒争取的心思都没有,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韬儿是韬儿,他以后愿意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那是他的事情,即使身为他的娘亲,我也绝不会自私的决定他要走的路。”冷靓颖坚定的说道:“如果你想要我去见温如轩,我明天会去见见她。” 分别数日,本该是百般缠绵的时候,两个人却因为睡前的一番话,各怀心事。燕泽誉没想到皇太后下了这样的旨意,冷靓颖仍然坚持不肯回京,以前他心存顾忌,没办法强行抗旨带她入京,如今有了太后的懿旨,她可以成为他的平妻,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她为什么要一再推拒?她明明知道,他心里一直只有她。 温如轩待在房间,正一筹莫展之际,客栈跑堂小二却兴冲冲的跑上来敲门,月红惊讶的看了看温如轩,见她点点头,回头问道:“对方有没有报上姓名?” “当然,是我们徽城有名的冷夫人。”跑堂的小二兴奋的说道:“没想到您二位认识她,真是怠慢您了。” 温如轩正愁没借口见冷靓颖,一听是她,急忙整理衣冠,让自己看起来气派一些。她调整呼吸,静静的坐在房内,听到外面轻巧的脚步声时,她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若自己不这么匆忙赶来徽城,而是端坐在王爷府正堂,等着冷靓颖来拜见,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月红打开房门,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徽城名人时,一时竟不知道要摆什么样的姿态,临了一眼见到抬步进门的冷靓颖,竟不自觉的躬身行了个礼。冷靓颖轻轻向她点头致意,见温如轩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她微微一笑,移步上前,施了一礼:“冷靓颖见过晋王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胡作非为 温如轩微微点了点头,既没有起身,也没有让月红给冷靓颖看座,就让她那样站着。片刻之后,温如轩就发现,这样的场面不但不利于自己,反倒无形中失了先机。冷靓颖身材颀长,长相美艳却带着十分的温和,尤其是她一身月牙白长衫,端庄大气,站得挺拔,浑身的气势,宛若千军万马直直压在温如轩头上。 温如轩只能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的交代道:“月红,请冷夫人就坐。” 冷靓颖轻声道谢,顺势坐在温如轩对面,默然打量着这位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正牌晋王妃。温如轩察觉到她的打量,心下顿生恼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下心头之火,慢条斯理的端着架子,冷冷的问道:“不知冷夫人只身上门,有何贵干?” 一直以来,虽然知道燕泽誉和温如轩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因着她是燕泽誉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依着上一世的婚姻制度,冷靓颖面对温如轩,心中总有几分歉疚,这时见到她本人,冷靓颖心中又更存着几分愧意。她微微低头,隔着桌子浅浅朝温如轩揖了一礼,温淡的说道:“晋王妃安好。我听说王妃远道而来,特来上门问候,若惊扰到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本宫与你素未谋面,又不曾相识,不知冷夫人特意上门问候是何道理?”温如轩得理不饶人,语气愈发冷清,头微微抬起,不拿正眼去瞧冷靓颖。 看着容貌温婉大方的温如轩忽然像个刺猬,全身竖着尖刺,随时准备蜇人似的,冷靓颖心中微微喟叹,只好轻轻说道:“王妃是聪敏之人,今日你我二人能够对面相坐,究竟所为何事,你我心知肚明,还请王妃直言。” “大胆!”温如轩一拍桌案,直直站起身怒道:“你当本宫是什么人,竟敢如此猖狂!” 冷靓颖暗自摇头,自心底深处叹了一口气,她原以为温如轩既是赵如眉那样的母亲所出,定也是个非同寻常的世家女子,没想到情之一字,竟会让人沦丧至此。温如轩如今人在事中,难免沉不住气,冷靓颖只好出言相劝:“王妃息怒,若王妃今日不愿与我说话,那冷靓颖现在就领罪告退,改日等王妃心情好些,我们再另行商谈。” 见她姿态放得非常低,又担心她真的一走了之,而自己又没有可辖治她的办法,温如轩干巴巴挺立片刻,只好重新落座,恨恨的说道:“冷夫人有话请讲。” “王妃既称我冷夫人,就应该知道我的本意。”冷靓颖见两人话不投机,温如轩又在气头上,也未必肯听自己长篇大论,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自己的想法:“古语云,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徽城富庶繁华,冷靓颖一心在这里扎根,此生丝毫没有进京的念头。” 温如轩冷冷瞥了冷靓颖一眼,心中翻腾的厉害,虽然仍然装模作样,硬端着王妃的身架,心中却知道自己要速战速决,决不能拖延时间,这个女人只要在她面前多待一刻,她就没办法保持理性的思考:“本宫如何取信于你?” “信不信由你。”冷靓颖原以为她能不远路途,肯尾随燕泽誉前来徽城,应该是有和她会面的准备,却不想她既没有气度,又没有对策,只一味发怒质疑,一时也有些冷然,只淡淡的回答:“我只是向王妃表达自己的想法。王妃乃晋王正式迎娶的夫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如果你能让王爷爱上你,琴瑟和鸣,鸳鸯锦被,冷靓颖自会毫不犹豫的退出,此生再也不见晋王。” “你”温如轩不妨她有此一说,她之前千算万防,只以为是她被富贵利禄迷了眼,巴着燕泽誉不放,如今听她如此说话,她瞬间像要泄气似的,差点没绷住,耳边听到月红急急的轻咳声,才及时转过弯:“你不要仗着王爷宠爱你,就欲擒故纵。京城里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以为王爷一辈子就爱你这样的?”温如轩沉下声音,低低的说道:“自古至今,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即便有个外室也无伤大雅。只不过,你如此不识抬举,令王爷辗转奔波,身体疲累,你可知罪?” “冷靓颖如今已是王爷的人,那么依王妃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冷靓颖见温如轩几句话就抬出燕泽誉的名号,以势压人,心中的歉疚之意顿减,不咸不淡的把话抛回温如轩身上。冷靓颖为了燕泽誉安心,才不惜破坏自己的原则,巴巴的寻上门来面见温如轩,诚心诚意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却不想她反咬一口,兜头就降罪。冷靓颖一时倒是生出几分心思,想看看这个王妃到底有几分能耐。 温如轩被她这样反问,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她虽为正室,嘴上说不在乎燕泽誉娶多少妻妾,可现在就单单一个冷靓颖,她心里都恨得要命,如果今日她不顾燕泽誉的脸面,将冷靓颖拿下治罪,燕泽誉虽不一定休了她,从此更加疏离却是肯定的,只是若开口让冷靓颖回到京城,她却没有自信可以拿捏她。被逼无奈,温如轩只能嘴硬道:“你可愿意在本宫面前对天发誓,此生再也不见王爷?” 冷靓颖以前拼了命要远离燕泽誉,一心一意,几次三番被他寻到,也有些认命,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生下儿子燕略韬。燕泽誉喜获麟儿,一番初为人父的心思她也能深切体会到,才不愿意驳了他的意思,来到徽城扎根,原以为带着孩子,在徽城打拼一番,半儒半商,一边赚点钱,一边教育好儿子,一生很快也就过去。可是,燕泽誉如今贵为兵马大元帅,世袭王爷爵位,他既放不下他现有的一切,又不肯放下她和儿子,左右徘徊的人,看似多情,其实最无情,尤其自他看到安太后的懿旨后,心思就一直放在让她回京做平妻上面,两个人的分歧也渐渐显露,他根本没办法理解所谓的一夫一妻是什么道理,在他看来,目前能够以平妻之位待她,已经是最好的办法:“王妃,天下是皇家的,我就是再逃,也逃不出个生天来。”冷靓颖现在有了儿子,再也不会生出逃离的念头。 眼看着冷靓颖离开,月红关好房门,急忙来到温如轩面前:“小姐,您之前不是说要劝她回京,让她待在您眼皮子低下,怎么这一会又改了主意?” 温如轩浑身无力,扶着月红的胳膊斜靠在床头:“月红,你觉得我能赢得了她吗?” 月红讷讷不能成言,如果没有亲眼见过冷靓颖本人,她或许会一腔忠勇,认为自己家小姐是晋王妃,大将军之妻,凭着身份就可以呼风唤雨。如今见过冷靓颖之后,她才忽然明白,有些人,天生不凭借任何外物,就拥有令人折服的气度。冷靓颖一身素妆,没有任何配饰,甚至未施脂粉,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走进房间,房间里瞬间熠熠生辉,让人不敢升起轻视之心:“小姐,不论怎么说,您总是正主子,身份上,谁也没法替代。” “月红,”温如轩终于想起母亲之言,心中苦涩万分:“若不是先前娘亲一番告诫,我心中有了准备,今日乍然见她,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与她交谈。” “小姐,那您打算怎么办?”月红帮温如轩盖好被子,低头问道。 “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吧。”温如轩摆摆手,示意月红去忙碌,不必顾着自己。 回到宅邸,冷靓颖心里烦闷,直接回到自己房间,也不理会旁人。清韵因为燕泽誉在房中,照拂着冷靓颖梳洗过,就轻轻退出。 “倩儿,”燕泽誉见她面色不好,心里有些发虚,凑到她跟前问道:“是不是她给你难堪?” 冷靓颖认真的看着他,第一次中规中矩的喊了他一声“王爷”,半晌之后狠了狠心:“王爷,你我能走到今天,凭借的是太后和皇上对你的怜爱,当然,也凭借了不少运气。以前没有韬儿的时候,我一个人,天南地北,到处都是容身之处,我若想,或走或逃随时都可以。现在为了韬儿,我决不会再选择离开。”冷靓颖神色端正,前所未有的专注的看着燕泽誉:“王爷,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的身世,不论你相不相信,我的人生观中,谈恋爱同居可以,未婚先孕做单身母亲也可以,但是绝容不下男人三妻四妾,三宫六院,我们各自相信的东西不同,走的路也不同。”冷靓颖蓦然升起一股无奈,心中的痛楚来得那么突然,原来真正要割舍,就要承受割舍之痛:“王爷,信念各自不同的人,能走到这里,能走到今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我既无夫妻之名,要分开,连一纸休书都不必。以后,王爷不再来徽城就行。” “赵倩然!”燕泽誉不知道温如轩和她谈了什么,可是两个人相濡以沫,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儿子都这么大了,自己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和她相处,就因为在心里将她看做妻子,一直对温如轩抱着拒绝的态度,想要等到她能够体谅自己的苦衷后,再找个和平相处的方式。可是,苦苦煎熬到如今的地步,她却还是一径保持着原先的想法,对他除了推拒还是推拒:“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才肯罢休?”燕泽誉骤然站起身,愤然说道:“你依仗着自己有本事,一再的逃离,本王因为爱你,一再的忍耐,一再的宽容,从前是因为圣命难违,我没办法让你回到京城。如今有太后懿旨,你明天就带着儿子随我回王府,以后休想再胡作非为!”燕泽誉说完,一甩衣袖,气呼呼的出了房间。 冷靓颖苦笑着看他离开,索性也站起身来到奶娘房间,燕略韬被清韵打扮的粉雕玉琢,正笑嘻嘻的在顽闹,看见冷靓颖,他伸出小胳膊,依依呀呀的叫着让抱抱。冷靓颖抱着儿子,坐在旁边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儿子玩。如果没有儿子,或许她还会妥协,凭她的本事,几个温如轩也拿她没办法。可是,她如何眼睁睁看着儿子去喊一个根本就像敌人一样存在的女人为母妃,天天还要给她行礼:“韬儿,即使离开爹爹,娘也一样会让你健康快乐的长大,绝不会回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冷靓颖看着儿子粉嘟嘟的脸蛋,低声喃喃自语。 燕泽誉骑马到郊外奔了一圈,心里的郁火终于消下去一些,才策马回到冷宅。想起之前和冷靓颖的一番争吵,他有点拉不下脸直接去房间,来到正厅,却见厅里冷冷清清,清影和清韵都不在家,几个小丫鬟在侧房叽叽喳喳的聊天,猛然见到燕泽誉,急忙慌慌张张的迎出来。 “夫人呢?”燕泽誉勉强坐下问其中一个伶俐些的小丫鬟。 “回爷,夫人去舅爷家探亲小住,好像要过几日才回府。”小丫鬟急忙回道,她们以为主子爷一起过府,才敢聚在一起玩乐,没想到主子爷竟然不知道夫人去了舅爷家,惊讶之余,也不敢多话。 燕泽誉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砰砰响,清城许久不见主子爷如此生气,也不敢出言相劝,心底却微微叹了口气,遇到夫人,主子爷从来没有赢过一次,何况夫人现在还有个小主子爷,根本没有胜算,主子爷又何苦这么折腾? “清城,回京!”燕泽誉一想到每次发生点事情,这个女人除了逃跑还是逃跑,心中的怒气就瞬间高涨:“到客栈接了王妃,我们一起回府!” 温如轩没想到燕泽誉非但不怪罪她,反而亲自接她一起回京,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一路上,她像个怀春的少女,腼腆的跟燕泽誉说着话,大胆的要求和他共乘一骑。燕泽誉心烦意乱,走到一半,已经后悔自己的冲动,及至温如轩要求骑马的时候,他不觉想起在西北军营的时候,自己教冷靓颖骑马的事情来,他脸色一沉:“清城,你护送王妃回府,我先行一步。”燕泽誉鞭子一扬,策马疾驰,远远的将他们抛在身后。 得知燕泽誉和温如轩一起回京,清秋叹了口气,看向一边怔怔出神的冷靓颖:“夫人,您打算怎么办?” “要不起的东西,就应该懂得适时放弃。”冷靓颖看了看抱着燕略韬在一边玩的应道谦:“清秋,真是羡慕你,应大哥是这个朝代少有的奇人。” 清秋俏脸发红,低低的说道:“王爷对夫人一往情深,只是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罢了。” 冷靓颖摆摆手:“清秋,我的事情你都非常清楚,人生没有身不由己的事情,万事端看自己的选择,不要因为他是你的主子爷,就给他找借口。” “可是夫人,您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清秋把心一横,还是为主子爷说了一句:“爷毕竟是王爷,和道谦不一样。再说,这些年,都是主子爷一直追着夫人跑,他心里肯定也很委屈。” “他若是只娶我一人为妻,要我为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冷靓颖拍了拍清秋的肩膀:“不对等的爱情,总有伤心的时候。我若是接受他三妻四妾的事实,就要接受以后日日跟一帮女人争宠的结果,只靠着他偶尔分出的一些爱,我没有自信不去嫉妒,不去抱怨,甚至会动了歪心思去害人害己。这样的话,我会忘记当初为什么爱他,也会忘记单纯的爱情,成为面目全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女人。清秋,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做不到,温如轩做不到,更多的女人都做不到,所以,那样的事情,对所有的女人来说,都是悲剧的开始。” “可是,王爷很爱您啊!”清秋心里慢慢发软,虽然她一直生活的非常卑微,但是也没法想象应道谦左拥右抱的情形,一时着急,顺口争辩道。 “我也很爱他。”冷靓颖苦涩的弯起唇角:“即使他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可是他拥有的女人都爱他,都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他,我若是只能成为其一,那我的爱就会越来卑微,最后可能会没了自己。爱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会因为爱而变得贪婪。” “夫人也会吗?”清秋半晌无言,最后才终于浅浅问道。 “我们都是普通女人,没有人会例外,凡是例外的,一定会有人带着伤痛生活。”冷靓颖微微叹息:“决定这一切根源的,是不公平的婚姻制度,若是制度不改,一切仍旧会继续下去。我把这微茫的希望,寄托在咱们的三味书屋中,希望能够像蝴蝶效应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人站在舞台上呐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血缘至亲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三味书屋迎来一批特殊的客人。 京城世子们听闻过往的客人话里话外都议论着远在徽城的三味书屋,顿时对这间学堂兴起浓厚的兴趣,一时间洋洋洒洒聚了三十多个人,一起西行前往徽城。 冷靓颖仍旧如往日般,一袭浅色斜襟长衫,清雅脱俗,却又美艳端庄。经历几多世事,生子养育又一心办学的她,眉目中的睿智和温润,言语中的光华和玑珠,使她越发与众不同。如今只要一提起徽城的“冷夫人”,很多官商学士富贵人家都赞叹不已。 冷靓颖亲自接待了京城来的这些世家公子,从他们的衣食住行到三味书屋的参观学习,她都亲力亲为,一丝不苟,事到如今,她一直坚信,真正的世事变革都来自学有所长的有志之士,能够通过学堂将自己的治学理念推而广之,才是根本中的根本。 应道谦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放下自己手头的事情前来支援。清秋着急万分,也欲前往照看,却被应道谦留在府里,严令她不得出门。冷靓颖得知原因后,喜得眉开眼笑:“恭喜应大哥,没想到清秋这么快就有喜了。” 应道谦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三十三岁初为人父,他也没办法掩饰内心真正的喜悦之情:“谢谢靓靓,清秋是个很好的姑娘,谢谢你把她带到我身边。”应道谦对冷靓颖早先的仰慕之情,早就转化为浓浓的亲情,这样天人般的女子,他除了爱护,更多的,是一份发自内心的敬重。 “清秋聪明伶俐,虽有些小手段偶尔显得无情,也是环境使然。应大哥和她性情相投,也算是鸳鸯眷侣,希望您能好好宠爱她,化解她往日的倔强自怜,让她能够多爱护自己一些。”冷靓颖知道清秋养成了不肯服输的性子,多少有些自命清高,脾气也孤傲一些。 “嗯。”应道谦点头应道,不由得想起负气而去的燕泽誉:“你和王爷准备怎么办?”清秋平日里难免会提到一些燕泽誉和冷靓颖的事情,对于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差异,他能够理解,却没办法提供更多的帮助。 “他有他的帝王梦,不会为了谁折翼低飞。”虽然在自家屋里,冷靓颖仍然压低声音:“但是,大哥,我也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就算他贵为皇帝,我也不会做他的女人之一。这一点,我们俩都很清楚。” “他要是让韬儿回京,你要怎么办?”应道谦不无担心的问道。 “暂时不会。”冷靓颖摇摇头:“我太了解他了,他自己没有母妃,受尽苦楚,不会轻易让韬儿离开我的。再者,目前京城里没有他信得过的人,他不会轻易拿韬儿做赌注,如果他真的那样做,我们俩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太后的懿旨你一直没有回应,她不会任你这样下去吧?”应道谦刚刚看过太后的懿旨,才知道所谓平妻这回事。 “太后并不敢明目张胆,鱼死网破。”冷靓颖不在意的笑了笑:“她只是想赌一把,王爷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还能不了解他的脾气?太后的目的不是我,而是王爷。”冷靓颖要是豁出去,那么太后和皇上都面临欺瞒世人的后果,如何处理一个冷靓颖简单,然而要交代整个事情的真相,难免不会引起一阵混乱,实在是冷靓颖之前做的事情件件拿出来都足以震惊朝堂,想要低调也不容易:“大哥,从探花郎到工部侍郎再到昭毅将军,一旦戳穿真相,头疼的恐怕不是我一个人。” “听说太子爷銮驾明日就到徽城,这次的世子来访是不是动静闹得太大,我委实有点替你担心。”应道谦怕人太多,容易出岔子,临了还是担心的说道。 “没事,太子爷好歹与我有些交情,只要有他在,反倒不会弄出什么事情。”冷靓颖其实对燕泽明到徽城的目的心存疑虑,虽然她也觉得是自己有点想多了,但是,燕泽明这个时候不好好待在宫里,却选择远行,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混在一堆接驾的官夫人里,冷靓颖已经极力低调,却还是逃不过燕泽明搜寻的眼睛。远远的望着她,燕泽明心里一阵温暖,过了这么久,好像唯一没有变的,只有她。仔细再看,燕泽明却发现,她还是变了,变得更加温暖,更加柔和,原有的棱角,原有的刚硬,似乎隐隐不见,浑身上下,只有更多的温润。想起第一次见面,她一身宫装,清冷疏离的眼神和眼角的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如今却似乎和春日的阳光融成一体,明媚光华。 燕泽明顿时心情大好,他仔细的耐着性子和徽城的大小官员寒暄,称赞着徽城在大燕贸易中枢的地位和影响,尤其对最近徽城治学有方,引来许多学子竞相访问,学术交流日益广泛,更是颇多赞誉:“为学治世,方为皇朝兴盛之根本。徽城繁华如斯,若在为学上力图发展,如虎添翼,定会成为不输燕京的盛世名城。” 参观完三味书屋,燕泽明更是当场挥毫泼墨,留下自己亲笔题写的“三味书屋”四个大字,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他亲手递给冷靓颖:“冷夫人奇思妙想,能够以根本为上,让所有来到学堂的人安心治学,此等良策,治国尚且有余,治学更属上乘。若冷夫人不是女子之身,本宫可要先下手为强,抢来为大燕皇朝效力。” 众人会心大笑,纷纷附和,冷靓颖心中发苦,脸上却笑颜晏晏,俯身道谢:“谢太子爷抬举,冷靓颖不胜感激!” 三日之后,燕泽明方才闭门谢客,拒绝徽城所有官员富贵的探访。趁着春日暮色,他一身常服,只带着封跃,悄悄来到冷宅。 冷靓颖在房间逗儿子玩耍,管家不认识燕泽明,见燕泽明气度不凡,不好轻易拒之门外,只好前去禀报清韵定夺。清影担心有异,陪着清韵来到门口。两个人见到微服前来的太子爷,齐齐吓了一跳,行过礼后,清韵偷偷看了一眼清影,却不妨清影也正向她看过来,两个人怔愣一下,只好大开府门,先把燕泽明请到正厅,清韵吩咐下人沏茶,见清影一声不吭的陪在旁边,她赶紧借机回到室内禀报冷靓颖:“夫人,太子爷来了!” 冷靓颖虽然料到燕泽明会来,但是他来得如此之快,却着实令她意外:“你让奶娘来看着韬儿,我这就出去。”将儿子交到清韵手上,冷靓颖整理衣装,仪态大方的来到前厅:“给太子爷请安。” 燕泽明挥挥手,封跃和清影只好退守到门外,燕泽明伸手虚扶一把,淡淡的笑道:“靓靓不必客气,是我匆促而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太子爷远道而来,靓靓本应以大礼相待,如此陋室,承蒙太子爷尊驾,蓬荜生辉。”冷靓颖接过管家奉上的茶水,示意他离开。亲自帮燕泽明斟了茶,陪在一边:“太子爷朝务繁忙,怎么有空前来徽城?” “一来,朝中两虎相斗,父皇担心必有一伤,让我出来躲躲清静。二来,我早知你在徽城,心中一直甚为挂念,正好借机前来看看。”燕泽明啜了一口茶,微微点头,说出口的话令冷靓颖尴尬万分,他这样明晃晃的道明来意,直接就把冷靓颖逼到了墙角。 冷靓颖半天没法回话,只能默默坐着喝茶。燕泽明也不言语,他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室内的布置,清新淡雅的格调,一如冷靓颖的衣着打扮,然而客厅字画的风骨和内容,却如冷靓颖的长相和才华,内涵丰富,相得益彰:“看来靓靓是把这里当做了家,布置的非常用心。” “太子爷谬赞,实不敢当。”冷靓颖放下茶盅,她不知道太子爷会待多久,再继续喝下去,怕自己忍不住要如厕,只好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太子爷,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无论是赵倩然也好,莫云昭也罢,如今冷靓颖决定终生定居徽城,绝不再踏入燕京半步。” “也好。”燕泽明微微一笑,点点头,似乎对她的决定并没有太多意外,他想起两个人在白马寺的那段悠闲日子,脸上的笑容益发明亮:“万千繁华,终抵不过似水流年。靓靓能在这样的地方安身立命,也是人生快事一桩。” 冷靓颖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动,不禁恢复了之前的称呼:“大哥是不是在朝中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没有什么不开心。”燕泽明听她肯松口称呼自己大哥,心中柔情顿生,慢慢啜了口茶:“自我出生到现在,日子都是那样过的。每日里最常遇到的事情就是拥护太子的,反对太子的,如此而已。至于头衔下面是哪个人,有谁真正在乎过?”燕泽明淡淡的笑容里,有无奈,有好笑,却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悲伤:“等以后成了皇上,估计天大的事情就是拥护皇上的,反对皇上的,至于皇上是谁,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也一呼百应的跟着众人摇旗呐喊。”燕泽明说着,似乎也觉得更加好笑,放下茶盅,摇摇头:“靓靓,我会在徽城滞留一些时日,若是每日里到三味书屋看书学习,不知可否?” “自是当然,”冷靓颖爽快的应道,此次再见,燕泽明身上多了一股不同往日的儒雅之气,冷靓颖虽然心里疑惑,却不由对他的改变心生好感,上位者能够如此通透明事,其中所展现出的大度,已是常人所不能:“大哥如此赞誉学堂,靓靓感谢都来不及。”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白马寺中,方丈大师用你的大义点化我,我才慢慢明白一些世事常理。”燕泽明说着,隐约听到堂内有孩子的笑闹声,心中一动:“靓靓,府内有孩童玩闹?” 冷靓颖顿了顿,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大哥,是靓靓的儿子顽皮胡闹,没想到会惊扰大哥。” 燕泽明初闻之下,心里难免一丝苦涩,半晌回过神,才缓缓说道:“靓靓好福气,不知我能否见见他?” 冷靓颖起身从房里抱了燕略韬出来,燕略韬玩得正高兴,见到燕泽明也不认生,冷靓颖叫他喊伯父,他笑嘻嘻的“伯伯伯伯”的喊,伸手就要燕泽明抱。冷靓颖没想到孩子会这样,正想压下孩子的双手,燕泽明却笑容满面,伸臂抱过燕略韬,看着孩子与冷靓颖肖似的相貌,燕泽明心中越发的柔软。燕略韬软软的胳膊搭在燕泽明肩膀上,红嘟嘟的小嘴凑上前就亲了燕泽明一脸的口水,燕泽明忽然觉得心里的壁垒仿佛轰然间倒塌,冷峻的眸子里满含笑意:“伯父来得匆忙,没有带礼物给你,下次给你补上可好?” “大哥,孩子叫燕略韬。”冷靓颖见燕泽明神情温和,赶忙在旁边补充道。 “真是好名字。”燕泽明被侄子口水洗礼完了,又被他的小手招呼,有点手忙脚乱的伺候着小祖宗:“韬儿,不许这样对伯父,伯父会生气的!” “嘻嘻,嘻嘻!”燕略韬坐到燕泽明腿上,见他嘴上说生气,言语间却非常和善,天生的血缘关系,使他非常乐于亲近燕泽明,话说不利索,嘴里却不停的叫着“伯伯伯伯”,逗得燕泽明忍不住哈哈大笑。 “靓靓,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韬儿这性子,还真是随了我们燕家。”燕泽明逗着小家伙,把玩着他稚嫩的小手。 “大哥,怎么就随了燕家?”冷靓颖愣了一下,不由说道:“我一直觉得韬儿性子随我,开朗活泼。”话毕,冷靓颖才觉得说错话,不禁咬了咬舌头。 “四弟小时候活泼可爱,见人就笑,我那时候很喜欢抱他,从太傅屋里出来就去看他,他好像跟韬儿差不多大,也是见着我就喜欢往我脸上亲。”燕泽明回忆起往事,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人都是后来慢慢变了的。皇家兄弟姊妹,可以是血缘至亲,也可以是宿世仇敌。” 燕泽明在徽城期间,白天到三味书屋参观学习,冷靓颖见他感兴趣,也会耐心的在一边介绍现有的运作模式和经营思路,尤其是启蒙学童部分,冷靓颖花了不少心思,摒弃了大燕一些僵化的教学办法,又新增了自然知识和数理学科,大大丰富了学习的范围和趣味性。燕泽明思路大开,讨论着如何将这种方式引入京城。冷靓颖却觉得经验太少,很多地方尚未成熟,要在另一个地方完全复制这种模式,有些为时尚早。燕泽明贵为太子爷,站得比较高,针对不足的地方,也提出了不少可行的建议,两个人互相探讨着,冷靓颖也豁然开朗,顿觉受益匪浅。不觉间对燕泽明又多了不少认识,也多了更多敬重。 傍晚冷靓颖回府的时候,燕泽明跟在她身后,借口到冷宅看望燕略韬,常常不请而至。以他的身份,冷靓颖不拦着,清韵和清影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光顾冷宅。令两个人懊恼的是,偏偏他一到,燕略韬谁也不缠着,就愿意和他亲近,每次远远看到他,口中就“伯伯伯伯”的叫,异常兴奋。 “小主子爷认贼作父,要是被主子爷知道了,还不得难受死。”清影被燕略韬冷落了几日,心里早就憋闷的慌,见清韵脸色不善,难得低声嘟囔。 “是啊,不过说也奇怪,太子爷好端端的不在朝中处理政事,为什么耗在这里陪小主子爷玩?”清韵靠近清影,低头附和道,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牵涉到朝中大事,清影嘴巴紧闭,不敢妄语,一低头,就见清韵巴掌大的小脸就在自己耳侧,红艳艳的朱唇一张一合,呼出的气息弄得他耳朵痒痒的,浑身蓦然紧绷,一张平凡普通的脸就像蒸熟的螃蟹,红了个通透。 清韵见他又默不作声,摇头叹息,指望他开口说话,还不如指望小主子爷来得更快。清韵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转身就走,清影摸着发红的脸暗道“侥幸”,看着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封跃,清影又是一阵脸红,轻咳一声站直身子,瞬间将自己调整成人形雕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因缘果报 燕泽誉得知太子爷一行到达徽城,立刻吩咐清城飞鸽传书给清影,要他时时注意太子爷的动向,一一禀报。 温如轩看着月红双手捧着冷靓颖的画像,怔愣半晌,才恍然回神,月红忐忑不安的说道:“王妃,已经找了最好的画师,但是奴婢还是觉得不太像,您觉得呢?” “能画到如此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温如轩心里非常明白月红的意思,人是活的,画像却是静物,传不了神。冷靓颖最令人深刻的,不仅仅是她的外貌,眸间闪动的光华和温润如玉的气质,才是最无法言传的。最近有听说京城世子们不远路途,前去徽城三味书屋游学,她心中更添一份苦涩。 乳母在一旁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不由得点点头:“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王爷喜欢她。” “乳娘,咱们府里的人不能惊动,以前见过赵倩然的人找到没有?”虽然乳母实话实说,但是温如轩对乳母的赞誉还是很不舒服,随口岔开话题。 “当然,之前那位去过皇宫,见过她的太监和宫女老身已经找到,还有秦王府里见过她的下人,老身也找了好几个。”乳母接过画像:“老身这就悄悄派人前去辨认。” 太子爷不在宫中,朝堂上很多事情,燕博容都交给燕泽誉代为处理。燕泽誉一时忙得脚不沾地,待收到清影的书信,得知燕泽明不但每日随冷靓颖去三味书屋,而且正大光明的出入冷宅,陪燕略韬玩耍,他顿时气急败坏,连常用的一套茶具都摔得粉碎:“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清城早早躲在清风斋园子外,不敢进到院子里,清颜见主子爷的手被摔碎的茶盅划伤,急忙上前帮他包扎,却换来燕泽誉一顿脾气,他蔫蔫的来到园子外,站在清城身边问道:“清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主子爷在意的事情你还不清楚?这回是真的戳到心窝子,没那么容易过去,你自己看着点,多保重吧。” “夫人明知道主子爷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什么不肯回京?”清颜低声嘟囔着,满腹牢骚:“哼,当初去徽城时不带着我,倒是便宜了清影那小子。” “回头咱们俩一起整整那小子。”一提起清影,清城也是满腹辛酸:“多俊俏可爱的小主子爷,却根本都不理我,就巴着那小子!” 燕泽誉发完脾气,见清颜跑得不见人影,低头又看到满桌子待批的卷宗,心中更加烦躁。满桌子的公文,似乎都幻化成燕泽明不怀好意c嘲讽的一张脸:“你以为太子好做,皇帝好当?” 忙碌了几日,乳母才蹒跚的来到温如轩面前,低声回报道:“小姐,看过画像的人都说两个人有五分肖似,但是因赵倩然彼时很少露面,大多见过她的人也仅是一两面之缘,与她相熟的并不多。据老身了解,只有咱们府里的人和太子宫里的人以及永宁公主似乎和她走动比较多。” “咱们府里的人千万不能惊动,永宁公主不知底细,更加不能惊扰。太子宫?”温如轩沉吟半晌:“我记得之前太子妃怀有身孕的时候,被一位侧妃冲撞滑了胎,那位侧妃现在在哪?” “听说被遣往寺庙清修,应该是在城外的白马寺。”乳母想了想:“小姐,白马寺一般人没法进去,最近王爷忙碌,皇上卧病,您可以以祈福为名,到白马寺会一会那位侧妃。” 见到在白马寺后院居住,一身布衣的梅侧妃,温如轩心中一阵悲凉,瞬间倒升起一丝怜悯之意:“这位姐姐一向可好?” 梅侧妃寡淡一笑,看着如日中天的晋王妃,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王妃如此阵仗前来,所为何事?” “无甚大事,我家王爷朝务繁忙,本宫为他安心,前来上香祈福而已。”温如轩矮身坐下,梅侧妃如今置身事外,却似看透世道一般,淡淡侍立一旁,一脸平静无波,也不再开口询问,心无所求,自是万般清净。 见她不再开口,温如轩眼睛瞄了瞄旁边的乳母,示意她上前。乳母捧着画卷来到梅侧妃跟前,温如轩也不看她,淡淡的说道:“前日里有人拿了此画卷与本宫,说是在别处见过此人后所画,不知姐姐可否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 梅侧妃看了看乳母打开的画卷,面色变了几变,最后仍然回归平静:“眼熟倒是有几分。不过,世上相似之人甚多,亦不足为奇。” “既然姐姐觉得眼熟,那她与何人相似?”温如轩见梅侧妃不肯直说,只能开口询问。 “故人罢了,不值一提。”梅侧妃想起姿态卓然的赵倩然,很久前在太子东宫中的荣华富贵生活又一幕幕闪过眼前,心中难免凄凉:“往事已矣,晋王权倾朝野,晋王妃炙手可热,何必去追究多年前的小事,自寻烦恼。” “这么说,姐姐认为她与故人还是很肖似的?”温如轩不死心,仍旧多问了一句。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想起传说在白马寺失踪的赵倩然,梅侧妃心中又是一番感慨,淡看世界,早早离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若是待到今日,遇到温如轩这样多疑的主母,身为妾室的赵倩然,到底会沦落到什么地步也未可知。兔死狐悲,自己被人诬陷,太子却根本不愿意扩展事态,打发区区一个侧室就息事宁人,这样的命运,若是早些料到,还不如逃离:“若这画像真是她,恐怕画师手拙,描不出她神采之一。”说罢,梅侧妃也不久留,直接就回了自己居住的禅房,反正她已经跌到谷底,趋炎附势,攀附权贵此等事情,还轮不到她来做。 “真真可恶之极!”乳母收起画像,盯着梅侧妃的背影,恨恨的说道。 “她说的没错。”温如轩却摇摇头,不以为意,如今恐怕也只有梅侧妃会说实话,画像的神采的确不及本人之一:“如果她真的是赵倩然,王爷本就喜欢她,她又先入王府占尽先机,却为何要远走徽城?若她不是赵倩然,只因与赵倩然有几分相似,王爷才会在徽城偶遇倾心,喜欢上她?”温如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越想越烦恼,索性来到大殿前,取了一炷香,虔诚的跪在佛前点燃,慢慢插入铜炉,坐在蒲团上,听着僧人诵经。 方丈大师从禅院侧门出来时,恰好遇到要回女眷处下榻的温如轩,温如轩难得见到方丈,不禁心中一动,低头施礼过后,轻轻问道:“可否劳烦方丈大师别处一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大师施了一礼:“贫僧正欲前往大殿诵经,若施主有意,请随贫僧前往。” 重新回到大殿,盘坐在蒲团上,温如轩被方丈大师庄严的面相震慑住,心中难得一片清明。做完晚课,方丈大师缓缓睁开眼睛,手捻佛珠,望着静静安坐的温如轩:“施主意与贫僧叙何?” “大师,方外之人,事多烦扰,不知大师能否指点女子一二?”温如轩微微闭目,虔诚的问道。 “一善念者,亦得善果报;一恶念者,亦得恶果报。虽事多劳心,然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三世因果,前尘已矣,此生为善,后世得益。”方丈大师心中叹息,看着困惑不已的温如轩,唱了声佛号,不再言语。 “若为姻缘又如何?”温如轩心中大震,低眉垂首,轻轻问道。 “因缘果报。”方丈大师半闭着眼沉声低吟:“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姻缘也好,亲情也罢,诸多世事,皆在轮回之中。” 温如轩愣愣的抬头,方丈大师已经闭目诵经,似入无人之境,她莫可奈何的摇摇头,心中一片苦涩,这种轮回报应之说实在太过空泛,难道自己就眼睁睁清净无为,枉自披着华贵的外衣,却不胜凄凉,独守空闺? 燕博容见太子爷离京一月,燕泽誉坐镇朝堂,百官却平静如水,丝毫不见任何风浪,遂命人三百里加急,让太子爷速归。 燕泽明此刻却随冷靓颖来到离徽城不远的竹音寺,焚香跪拜,与主持打过招呼,在寺里享用了一餐地道的竹筒饭,喝了一碗地道的竹叶茶。相携着慢慢往山下来:“靓靓,听说韬儿这几日就要满周岁了,你打算怎么办?” 大燕王朝男孩的周岁宴一向隆重,尤其是名门世子,会更加重视。冷靓颖一直在徽城以冷夫人自居,以妇人形象行走,但是,除了亲近之人,甚少有人知道她已生子,冷靓颖之前因为考虑到儿子的安全,也不想将他公之于众,如今孩子已将满周岁,冷靓颖也不愿将他困在冷宅大院,足不出户:“韬儿是男孩子,我也不想将他养成不知世事的二世祖,是时候将他介绍给大家了。”冷靓颖站在山头上,远远眺望着脚下的徽城。 “那如果大家询问韬儿的父亲是谁,你要作何解释?”燕泽明微微叹了口气,冷靓颖身份虽然尴尬,可是燕略韬却是皇家如今唯一的男嗣,若是父皇知晓,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不需要解释。”冷靓颖微微一笑:“我在徽城已站稳脚跟,料想也无人敢当众为难,私下里的议论,只能让它随着岁月流逝,烟消云散。” “四弟不知作何感想?”燕泽明想起正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燕泽誉,嘴角亦微微翘起,人生没有两全的时候,取舍之间,端看人心。 “与他何干?”冷靓颖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他说会做个好爹爹,让儿子和他同一国,可是儿子出生一年来,为了那把龙椅,为了唾手可得的皇位,那个人,匆匆几面,或许连儿子的长相都不记得,还大言不惭的要凭本事争取儿子,冷靓颖笑了笑,看着越发温和的燕泽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大哥,皇位就那么重要?” 燕泽明看着不远处所谓繁华盛世的徽城,思忖片刻,悠然答道:“竹音寺的米饭很好吃,茶水亦很好喝,在我来说,下山的路很重要。”说着,燕泽明不禁伸手去牵冷靓颖的手,冷靓颖愣了一下,轻轻避过,燕泽明也不以为意,迈开大步,豁然向山下走去。 接到圣命,燕泽明丝毫不见动静,却积极的联合应道谦,筹划着如何帮燕略韬办个盛大的周岁宴,这是燕略韬第一次正式被介绍给世人,宣布他的存在,燕泽明不想让他受一点委屈。 应道谦对这位太子爷的作法越来越看不懂,清秋一再交代他要避着太子爷一些,可是,看到燕泽明一心一意帮燕略韬筹办周岁宴,应道谦却没办法拒他于千里之外,反而因为清秋的身孕,对远在京城不闻不问的燕泽誉多了几分不满。朝政固然重要,可是,儿子周岁宴,冷靓颖妾身不明,对外连个正式的说法都没有,这样的作为,作为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说得过去。 两个人商量完毕,应道谦在云烟饭店包房内与燕泽明一起饮茶,脸含忧色:“燕公子,我实在担心靓靓这样做,恐有后患。”蜚短流长,街市之间,总有小人。 “不用担心。”燕泽明非常淡定的说道:“我会在这里等四弟,如果他不来,我会正式出席韬儿的周岁宴,认韬儿为义子,堵不了悠悠众口,却也不能任他们随意污蔑韬儿和靓靓。” “您这样做”应道谦愣住半晌,的确,有太子爷撑腰,就算心有疑惑,想必也没人敢当众非议,可是,太子爷现在与晋王虽是亲兄弟,也算是政敌,这样行事,与他自己又有何好处? “有什么想不通的?”燕泽明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我只是遇到靓靓太晚,又娶了一堆女人罢了,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爱靓靓,爱韬儿。为了他们,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应道谦也算是个老成持重的商人,他丝毫没料到燕泽明如此一说,瞬间惊讶的几乎合不上嘴巴,燕泽明仰头喝掉茶盅里的茶,又认真的看了看应道谦:“难道你不喜欢她?” 应道谦冷汗涔涔,不由得虚虚抹了一把:“燕公子” “不用解释。”燕泽明挥挥手:“关于她身边的一切,我看的最清楚。只要她愿意,我曾经想要放掉一切,跟随她天涯海角。可惜她心里没有我,我也只能留在原地,帮她做一些她想要的事情。只不过,人生的路,从来不是一厢情愿,只希望四弟能够及早回头。” “大哥!”应道谦激动之余,感激的看着燕泽明。 “不用这样看我。”燕泽明淡淡的说道:“我不是无所求,只因她曾经说过三生石的故事,佛家也有因缘果报之说,若我今生为她做尽一切,惟愿来生早点遇到她,倘若她还是认不出我,那我就继续等她的下一世,如此而已。” 应道谦深深的望向燕泽明,良久,他伸出手,与燕泽明交握:“既如此,那我愿比你多等一世。”在婚姻中,应道谦特立独行,一直奉行宁缺毋滥的想法,但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冷靓颖,他毅然做了选择,做了取舍。得不到回应的爱,不是强求,不是损毁,而是站在最安全的地方,默默守护着那个人,一生一世。 燕泽明和应道谦松开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两处热闹 清韵前一天就将云烟饭店全部清空,贴出告示,不再招待任何来客。为了燕略韬的周岁宴,云烟饭店上下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燕泽誉原本是想腾出时间,奔赴徽城。但是,西黎国却在此时派使臣前来大燕朝贡,如今西黎国种植业发展的非常好,有很多人结束游牧生活,安定在一处,以种植和买卖为生,安定繁荣了不少。西黎国皇帝高兴之余,今年的进贡物品比双方约定的又丰富了不少。太子爷不在宫中,燕泽誉只好代为出面,接待西黎国使臣。 西黎国使臣刚刚离开,西南的越国使臣却闻风而来。自从与大燕和谈之后,越国不兴战事,全民沉浸在治学之中,有冷靓颖之前提供的书册和简易启蒙教材,越国国王觉得国人越来越知书达理,对大燕的崇敬之心日盛,希望通过朝贡,获取更多的书籍,也欲向大燕争取一些可以教授学业的夫子前往。 邻国如此盛誉大燕,又带来丰盛的物资贡品,朝堂百官尽皆欢颜,久病的燕博容高兴之余,命燕泽誉大宴群臣,狂欢三天。作为主角的燕泽誉,分身乏术,明知道会错过儿子的周岁宴,却偏偏没办法离开皇宫半步。 太子妃徐慧敏因为燕泽明不在宫中,对这样的欢宴有些乏味,只是身着盛装,草草敷衍。温如轩作为晋王正妃,俨然成了宴会的正主子,从头到尾陪着燕泽誉应酬打点,忙得脚不沾地,也顾不得再去计较冷靓颖的事情。 徽城,云烟饭店,冷靓颖撒下帖子,邀请了平日里交情较好的往来人士,帮儿子燕略韬热热闹闹的举行周岁宴。接到帖子的人,若非平日里对冷靓颖为人处事心里敞亮,此刻怕前来参加的不会太多。帖子上写明是为儿子过周岁宴,落款却只单单署了冷靓颖的名字,孩子的父亲是谁,连提都未提。冲着云烟饭店和三味书屋的名头,有些人虽心存疑虑,还是备了厚礼,前往庆贺。有些人心底却未必没有存看笑话的意思,未婚生子,还这么高调张扬的,除了冷靓颖,整个大燕,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女人。 众人陆陆续续到场,冷靓颖一反常态,一身盛装,精心妆扮,在饭店内侧的入口处,迎接每一个到来的人。虽然大家平日里也都知道“冷夫人”美貌异常,但是很少有人见她盛装打扮,此刻进门的人,乍一看到冷靓颖,目瞪口呆之余,都不禁心中慨叹,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竟能让如此美丽的女子为他未婚生子,并且大肆张扬的把儿子介绍给世人? 饭店每一桌都按照客人的名姓分配好位置,前来参加宴会的人随着云烟饭店的美女前往就坐。虽人数众多,却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大家就座之后才发现,每一桌的客人都是互相亲近的熟人,高兴之余不免对冷靓颖更多了一份佩服。 应道谦完全是自己人的架势,帮忙待客打理着琐事。清韵站着门口的桌子边,请每一位到来的客人登记自己的姓名,顺便送上一份精美的礼盒。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盒,有些人不禁暗道惭愧,幸亏知道“冷夫人”财力雄厚,自己的礼金也备的丰厚,不然,光是人家这份回礼,恐怕就比寻常的礼金还要贵重几分。 清影守在燕略韬一步之遥,看着奶娘陪他玩。清秋坐在一边的软榻上,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小主子爷,默不作声。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三个人对主子爷这次的作为都存了心,尤其是清秋,她以前对主子爷最是死忠,然而,如今她自己身怀六甲,对冷靓颖的心情自是更能体会几分,如果自己的男人撇下自己和孩子,自己会不会原谅他,实在有待商榷。清秋叹了口气,男人爱女人的时候,女人的心可以很大。然而,一旦女人下定决心放手,心就再也不会留有空隙,在这一点上,或许女人比男人更能狠得下心。虽然已经知道希望很渺茫,清秋还是不停的望着窗外,盼望主子爷能够及时赶过来,哪怕是最后一刻。 所有客人全部到齐后,清韵向应道谦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应道谦走到云烟饭店门口,朝不远处的轿夫一挥手,返身轻掩云烟饭店的大门。清影在楼上听到动静往窗外探头时,个个一身青衣的近卫队已经团团将云烟饭店围住,清影一时弄不清来人的意思,看着近在咫尺的小主子爷,他不敢私自擅离,只能蓄势待发,像猎豹一样竖着耳朵,机警的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楼下的众人也渐渐察觉到情况,正暗流涌动之际,云烟饭店的大门却徐徐打开,燕泽明一身黄袍,缓缓走了进来。在座的诸位齐齐起身,迎接这位莫名而来的太子爷。不等众人开口,燕泽明双手一压:“诸位请落座,不必客气,本宫也是收到冷夫人的请帖,与诸位一样,前来为冷夫人之子庆贺观礼的。” 众人心中明了的同时又皆是一惊,能请到太子爷前来观礼的,这位冷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燕泽明与应道谦坐了主座,冷靓颖吩咐清韵将儿子抱下楼,燕略韬见到这么多人,倒是一点不怯场,笑嘻嘻的就向燕泽明伸过手要他抱,口中不停的“伯伯伯伯”的叫着。有燕泽明在座,众人虽然也是热闹着祝贺,但是气氛却总是有一些压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烟饭店的鸡丝面热腾腾上了桌,如此美味的寿面,馋的很多人差点回不了神。见大家都吃好了寿面,燕泽明站起身,朗声说道:“非常感谢冷夫人邀请本宫前来参加燕略韬爱子的周岁宴,今日所到诸位,尽皆徽城知名人士,想必都是信雅贤达之君子夫人。故本宫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收燕略韬为本宫义子,一来请诸位贤士做个见证,二来呢,也是希望诸位能够将此事谨记于心,勿宣于外。他日若有一字传于外人之口,诸位就不要休怪本宫手下无情。” 语毕,席间静默如斯,良久,在燕略韬嬉闹的声音中,应道谦举起双掌,啪啪拍起来,席间才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和恭喜声。太子爷膝下无子,众人皆知,此举到底是认回亲儿子,还是收了一位义子,没人敢再继续深想。倒是对冷靓颖,又多了几分敬畏。 到了燕略韬抓周的时候,看着满满摆了一桌子的东西,围观的人都不禁沉住气,压下心里的怪异。若燕略韬是个真龙之子,迟早回归朝堂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众人睁大眼睛,注视着燕略韬的一举一动。 燕略韬看到满满一桌子东西,开心的手舞足蹈,差点坐在桌子上玩起来。冷靓颖引诱他去拿桌上的东西,燕略韬半趴着,一双幽深黑亮的大眼睛,简直就是冷靓颖的翻版,看的众人心神俱醉,这可爱的娃儿,真真心疼死人!桌上依次摆着算盘c钱币c帐册c吃食c玩具c印章c经书c笔c墨c纸c砚等东西,燕略韬看着就近精巧的算盘,似乎要伸手去拿,惹得清秋一声轻呼,应道谦将她揽在身边,示意她噤声。燕略韬看着自己平日里喜欢的玩具,似乎又想伸手去拿,清韵低声咕哝了一声:“干嘛要放他喜欢的玩具?” 燕略韬却并没有停留,站起身来摇晃了几步,觉得有点害怕,又蹲下身子,低头看着周围的东西,似乎觉得都很好玩,却始终没伸出手去拿,蹲了一会,他可能觉得有点吃力,正想站起来,却噗通跌了个狗吃屎,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叫声中,燕略韬一把抓住放在边上的印章,拿起来就往嘴里啃。 燕泽明笑眯眯的看着他,从他手里拿过印章,燕略韬却不肯罢休,扶着燕泽明的胳膊站起身,依依呀呀的要去抢回来。众人大声喝彩,更有人直接就向冷靓颖道贺:“恭喜冷夫人,看来令郎乘天恩祖德,以后必官运亨通,直达天听。” “多谢您吉言,旨在寓意,不敢当真。”冷靓颖微微揖礼,答谢着众人的好意。知情的人心里别扭,好好的一个皇子,抓个经书c笔c墨什么的不是更好,皇子生来就高人一等,跟人争什么官去当?不知情的人却心中暗叹,不愧是皇室血脉,出手就是不凡,说不定以后真是个手握玉玺的主。 两处地方,两处热闹,看热闹的人,心情却大相径庭。 清城看着身在酒筵,却始终有点心不在焉的主子爷,想起清影的书信,心中暗叹,过了今日,主子爷到底会面临怎样的日子? 清影看着冷靓颖笑意盎然,抱着燕略韬站在人群中挥洒自如,想起清城一再的问询,暗自下定决心,过了今日,自己的递往京城的书信,需要皮里阳秋,惜墨如金。 徽城的人渐渐都知道“冷夫人”如其名,已经有个一岁多的儿子,至于儿子的父亲是谁,却始终无人明目张胆的提起,据说徽城里参加过燕略韬周岁宴的官家富贵,个个三缄其口,所以大部分的人,除了猜测人家背景来历不凡之外,也无人敢嚼舌根。 燕泽明延宕一些时日,被京中一再催促,才浩浩荡荡返回京城。面对燕泽誉在朝堂上的百般挑衅,燕泽明宽容以待。燕泽誉不明着夺权,燕泽明也仍旧不闻不问,一门心思做他的太平太子爷。 王嬷嬷将众多铺子田产的产权账册送回到燕泽誉跟前时,燕泽誉怔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末了才压住火气问道:“这些东西不是交给夫人保管,谁准你拿回来的?” “爷,是应道谦应爷亲自交到老奴手里。”王嬷嬷见燕泽誉神色不对,立刻双膝跪下:“王爷今日上朝不在府里,老奴也知道不能收。但是应爷说是受夫人之托,扔下东西就走,老奴怕王妃追问,也不敢声张。” “他还说了什么?”燕泽誉气得脸色青紫,望着桌上的一堆账册卷宗,恼怒不已。 “应爷说,夫人带着小主子爷搬到徽城郊外去住,让王爷不要再去打扰他们。”王嬷嬷小心翼翼的摸着胸口回禀道,不过几句话,却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王嬷嬷出了清风斋很久,清颜和清城面面相觑,半晌之后,两个人才磨磨蹭蹭来到书房,见燕泽誉坐在一堆凌乱之中,呼呼喘气。清颜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收拾整理书房。清城悄悄退到门外,想着清影近日越来越稀少的笔墨和主子爷越来越大的脾气,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不禁摇头叹息。若将皇位和妻子各放在一边,这种两难的命题,主子爷会如何抉择?大丈夫何患无妻?清城摇摇头,显然主子爷不是,正经的妃子就在身边,他碰也不愿意碰,根本不是这个道理。大丈夫志在天下?清城又苦涩的摇摇头,得了天下,却失去了妻子,这天下,还是不是他想要的天下?哎,这种事情,实在太头疼,反正他不是主子爷,不需要他来操心,他早就交代清影要事事禀报,这该死的家伙,连夫人搬去郊外竟然都不说一声!清城双手捏的咔咔响,恨不得清影就在眼前,随时捏断他的脖子。 温如轩自从在白马寺碰了壁,消停了一段时间。皇太后最近不停的宣她入宫,让她头疼不已。子嗣的问题,始终是皇太后最为关心的事情。秦王燕泽廉和王妃孙阮玉经常抱着女儿前去皇宫面见皇后,偶尔也会探望皇太后,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惹得老人家心疼不已。不但让太医帮温如轩开了受孕的方子,最近连侧妃的事情也提上日程,一再的探着温如轩的口风。 乳母见她心情不好,连着劝了几日,最后又旧话重提:“小姐,既然王爷心悦徽城那个,您不妨将计就计将她引入府中,一来讨好王爷,二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监看着。” “停,乳娘,这件事不要再提。王爷最近一直留在京城,就算再喜欢她,见不到她的人,时日久了,心里也就淡了。把她弄到府里,我不是给自己心里扎刺嘛?”温如轩心烦气躁:“你明天悄悄去尚书府,问问娘亲,看看京城贵女里有没有身世不错,人也好拿捏一些的,既然皇太后提起纳侧妃的事情,肯定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咱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能失了先机。” “是,小姐,老身知道了。”乳母摇摇头,小姐到底还是年轻,以为人不在跟前就没什么事,自古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人要是离得远了,心里总念着以前的好,哪里还记得置气的事情,只有每日里闹腾着,厌烦着了,才会想起其他人的好。 温如轩遣走乳母,又拿起手边的画卷,打开来仔细看了好几遍,对着画中的人恨恨的说道:“你是赵倩然也好,冷靓颖也罢,只要我拴住王爷的心,还怕你作甚!”想起母亲的谆谆教导,温如轩叫来月红:“拿去,给我一把火烧了!” 冷靓颖带着儿子搬到书屋的后院居住,清影形影不离,清韵哭了好几次,冷靓颖不得已,才让她跟着一起搬过去住。只不过她每日来往云烟饭店和三位书屋之间的路途甚久,冷靓颖让清影教她骑马,陪着她来回。清韵又哭又笑,看的清影瞪大眼睛,弄不清楚女人为什么开心也哭,不开心也哭,像个泪人做的一样。 冷靓颖看出清影的困惑,笑着说道:“宝哥哥说过:‘女儿是水做的,男儿是泥做的。我见了女儿就觉得清爽,见了男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清影,明白了吧?” “夫人,恕清影愚钝。”清影脸一红,瞥向他处。 “哼,你家夫人是开学堂的,下次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清韵,拿马鞭伺候!”冷靓颖哈哈大笑,看着一边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口中念念有词c装模作样的燕略韬,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清影,说不定过些日子,韬儿都比你有学问!” 话毕,三个人同时看向燕略韬,燕略韬抬起小手,放在嘴边“嘘嘘”着:“娘,姨,不闹,不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一劳永逸 应道谦着手在三味书屋隔壁建宅子的时候,清秋已是大腹便便,不便于行。冷靓颖询问过应道谦建宅子的费用,不禁也动了比邻而居的心思,燕略韬一天天长大,虽然住在书屋也不错,但是毕竟需要一些私密空间,一直住在书屋也不是长久之计。应道谦一手揽下建宅子的大小事情,不过在设计方面,他还是经常会和冷靓颖商量,冷靓颖融合现代建筑的一些特点,尽量将宅子修建的更方便实用一些。 除此之外,冷靓颖待在书屋,接待各处前来游学交流的文人墨客,改善书屋在经营运作中的不足之处,参考大燕的数理书籍,将阿拉伯数字运用到日常教学当中,简化计数办法,形成一整套完整的教材。 其余时间,冷靓颖静下心来,把心思都用在教养燕略韬身上。冷靓颖不知道自己后天得来的c过目不过的异能会不会遗传给儿子,只是单纯的想让他沉浸在书香中,让读书成为他以后的一种生活方式。她自己从书中受益匪浅,自然希望儿子也能耳濡目染,成为谦谦君子。 冷靓颖是在清影提醒后,才发现正在牙牙学语的燕略韬,竟然有极强的背诵能力。 清影初时并没有觉得异常,他每天跟在小主子爷身后,看着燕略韬在书屋里乱跑,嘴里念念有词,起初以为只是小孩子学说话时候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认真听过他在念什么。有一次,燕略韬跑得太快,摔了一跤,清影急忙上前去扶,见他非但不哭,嘴里却正念着和旁边学子一模一样的文章。清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悄悄跟在小主子爷身后,仔细认真的确认了好几次,才急忙把这个发现告诉冷靓颖。冷靓颖听后,顺手拿起桌案上一卷书册,坐在燕略韬身边朗声念诵起来,不久后,就见小家伙一边玩,一边跟着念念有词,速度之快,准确度之高,的确非常人所能。 冷靓颖吩咐清影严守秘密,不要声张,清影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但是私下里却着急万分。憋到晚饭的时候,他终于腆着脸,向冷靓颖寻求更进一步的学习方法,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小主子爷一夜间甩开八条街。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冷靓颖呵呵一笑,推荐了他几本书:“清影,以后等韬儿睡觉的时候,你放心交给奶娘看管,只管去书屋学习便是。” 清韵见清影埋头苦读,一时也不甘落后,按照冷靓颖教给她的学习方法,在饭店空暇之际,她就会拿出教案,认真的看着,写着。 越国太子一行来到书屋时,冷靓颖正在隔壁和应道谦商量着房子装修事宜,根本没想到堂堂一国储君,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降临。得到消息的冷靓颖,拎着裙裾,连跑带跳的出来时,就看到清秀颀长的上官文宇带着一行人,正站在三味书屋的大门外,远远看着她。 冷靓颖正准备打招呼,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见他的时候,是易装成莫云昭的,现在的两个人,应该素不相识。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微微整理了一下发鬓,走向众人:“不知上官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上官文宇怔愣一下,自己刚才有报上姓名吗?看了看冷靓颖身边的清影,上官文宇摇摇头,难道自己这么有名,连三味书屋的一个小小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大名:“冷夫人过谦,文宇此次慕名而来,纯属学术交流,与国家政事无关。治学之人,当以夫子之礼拜见。”说着,上官文宇当着众人的面,深深的向冷靓颖鞠了一躬。 “上官殿下太谦虚了,三味书屋本就是学习之所,非常欢迎各国游学者前来交流共享。”冷靓颖将众人领到内室安顿下,陪着上官文宇说话:“殿下此次前来,是欲走马观花还是欲细水长流?” 问了半晌,见上官文宇没有一点动静,冷靓颖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失礼了,夫人。”上官文宇放下茶盅,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请恕文宇唐突,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冷靓颖心突地一跳,不是吧,和谈的时候,她虽然私下约见过他,但是两个人也仅仅数面之缘,她又在海边晒成那个鬼样子,生了儿子之后,她比先前丰腴一些,和那时候根本没法比:“殿下说笑了,我常年在徽城,很少外出,怎么会与殿下相见?” “虽然容貌想去甚远,但在下总觉得夫人举止形态间与故人非常相似。”上官文宇叹了口气:“不知夫人有没有听说过贵国的昭毅将军?他曾经与在下有数面之缘,令在下印象深刻,久久不能见忘。” “我一介女子,就算闻得昭毅将军之名,也未曾‘见’过他本人,若殿下觉得相似,必是我与昭毅将军有共同的地方,才能让殿下思念故人。”冷靓颖淡淡的说道,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上官文宇久留,万一被他识破,好坏很难预知:“殿下,本书屋成立尚未很久,都是世人抬举,才有了今天的热闹。以殿下之智慧,想必很快会觉得无味,不知殿下打算逗留多久?” “冷夫人谦虚了,在下此次前来,身负父皇重托,欲待游学一年返回越国。在此期间,还望夫人多多关照。”上官文宇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唐突,赶紧趁机转移话题。 冷靓颖心里发涩,一年时间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变故,她可不愿意冒险留下他,她嘴里漫应着,心思转念:“殿下与国王真是一心为学啊!不过,不知道殿下知不知道,书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冷夫人但讲无妨。”上官文宇笑眯眯的应道,俊朗的脸上阳光灿烂,丝毫没感受到阴谋的降临。 “就是,因为殿下不是大燕子民,若是在书屋逗留甚久,书屋有权收取一些资费。”冷靓颖忽然想起以前上学时候的借读费,脑子里就冒出这个念头。 “冷夫人不必多虑,在下远道而来,给书屋和大燕的人添了不少麻烦,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上官文宇双手一抱,以大燕的礼节向冷靓颖微微揖礼。 “这个,一年的交流费为一万两,只针对殿下本人,随行人员及侍卫一概不许在书屋内逗留,殿下凡事需依照书屋内规定,亲力亲为,自力更生。”冷靓颖想了想,开出了一个比较为难的条件,想要直接逼退他。 上官文宇一双丹凤眼骤然半眯,顷刻间却哈哈一笑:“冷夫人所言极是,确实该当如此!” 冷靓颖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有些怔愣,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有意为难,一年收人家一万两,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冷靓颖心中有些忐忑,她原先就非常鄙视以学习做交易的事情,没想到此刻轮到自己,却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上官文宇说到做到,当天就拿着银票,遣走自己的随行侍卫,一个人留在三味书屋。冷靓颖捺下心中的不安,仔细帮他安顿好,再三叮嘱之后,才回到后院与儿子一起吃饭。 清韵得知此事,眼睛瞪得老大,惊讶的看着冷靓颖:“夫人,那个上官太子爷真的这样做?” 冷靓颖无奈的点点头,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清影:“清影,回头有空帮着照看他一下,毕竟是一国储君,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干系可就大了。”清影点头领命,想起清城最近一封接一封的书信,思忖着要不要把这事跟主子爷汇报一下,冷靓颖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清影,你要是想回京城,随时都可以走。” 清影暗叹一声,嘴巴紧闭,立刻下定决心,一个字也不跟清城说,比起以前暗卫的生活,现在的日子,可谓是天上人间,他才不会上清城的当。 半个月之后,冷靓颖终于有些后悔,早知道一万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她的生活,如今被上官文宇搅得天翻地覆,没一刻安宁。这个人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和韬儿大眼瞪小眼,围在她身后转。 “殿下,课程结束后,您应该在前院自己房里歇息。”冷靓颖无力的强调道,看着儿子和上官文宇趴在地上,研究蚂蚁如何爬到树叶上,搬走上面的饭粒。 “我这是在做另外的学习。”上官文宇把燕略韬拉到自己怀里坐着,自己则大喇喇的坐在地上:“韬儿的学习能力比我强,我要向他学习。”燕略韬窝在上官文宇怀里咯咯直笑,非常喜欢这个爱笑的男人:“上官,上官。” 冷靓颖叹了口气,一岁半不到的娃儿,对任何地方都充满好奇,这跟学习能力有毛关系:“韬儿会把蚂蚁往嘴里放,你也要学吗?” “咦,韬儿,你好厉害!”上官文宇双手将燕略韬往上一举,逗得他哈哈大笑:“上官小的时候还吃过毛毛虫,比蚂蚁大一些,是绿色的,在树上爬的那种。” “上官文宇!”冷靓颖气得直跳脚,恨不得直接拿刀杀了他:“你别乱教韬儿!” “我没有乱教他。”上官文宇无辜的看着冷靓颖:“不信你回去问你娘亲,谁小时候没吃过奇怪的东西?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冷靓颖被他说得一愣,心口泛酸,差点流出眼泪,她赶紧转身抬头,避开两个人的目光,假装在看院子里的树木花草。不记得?她真的不记得了吗?什么时候忘记的?她是这么健忘的人吗?她明明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怎么会不记得?父母无尽的宠爱,无忧无虑的童年,一路玩到大的闺蜜损友,同住一屋嗨翻天的精灵室友,实习时候美丽可爱的贴心同事,那些遥远又美好的日子,即使记得,她又能怎么办?仿佛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人,从前的生活给了她世界观c价值观和人生观,却遭遇到现在的世界,始终未能好好融合。这条孤独而寂寞的人生路,她到底能前行多久? 默默将眼泪咽下去,冷靓颖看着阳光开朗的上官文宇,同样是太子爷,皇宫贵族,上官文宇似乎更加洒脱不羁:“殿下,您能不能跟我讲讲越国的逸闻趣事?”冷靓颖抱起玩疯了的儿子,交给奶娘去帮他洗漱,对站在一边的上官文宇说道。 “想听听我们越国的传说?”上官文宇笑眯眯的看着冷靓颖,倏地靠近她:“这算不算学术交流?” 冷靓颖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上官文宇一把拉住她:“怎么这么性急,我问问还不行?你收了我那么多费用,我现在一贫如洗,每天在书院做苦力赚点饭钱,多可怜。” “你不是说越国富甲天下,现在倒来哭穷!”冷靓颖淡淡的说道:“你若是想走,我随时将资费退还于你。” “每天三顿饭罢了,本王这点苦还是能吃的。”上官文宇想起今天刚诵读的句子,想要卖弄一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筋骨了半天,吭吭哧哧也没想起来下一句,冷靓颖笑了笑,接着念道:“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对对对,就是这个。”上官文宇急忙应道,微微叹了口气,对冷靓颖说道:“我们越国身处南海之岛,岛内多为山水之土,一直被大燕帝国称为南蛮之地。我们的祖先居住在山里,靠猎取野物为生,后来才慢慢来到陆地,出海打渔,与外面的世界有了接触。随着财富的积累,越国也开始仿效周围诸国,建立自己的帝制。可是,因为根基浅,除了蛮力之外,想要兴盛文化治学,却非一日所能。自父皇这一代,在与大燕的往来中,体会到武能安邦,文能治国的道理,所以,父皇才会举国之力为学,可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冷靓颖没想到越国在为学上,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迫切,一时不禁有些脸红,想起那些兴冲冲随着上官文宇一起来游学,却被自己遣走的随行人员,她低低的说道:“若你那些随行人员没走远,让他们也一起到书院学习吧。” “真的吗?谢谢你!”上官文宇高兴万分,不由得伸臂将冷靓颖抱起往上抛去,吓得冷靓颖尖叫一声,上官文宇哈哈大笑,放下她:“对不起。我们越国没有大燕规矩多,也没什么太多的男女之防,在我们越国,其实女性的地位更高一些。” “真的吗?”冷靓颖吃了一惊,一时忘记斥责他,疑惑的问道:“越国也是以你父亲黄帝为尊,你也是堂堂的太子爷,哪里能看出女性地位高?” “这是近些年来才有的事情,以前我们越国其实叫凤凰国。凤凰国的传统是以母性为尊,因男子上山打猎,容易在山中走失或被猎物所伤,故均是以女子家门为姓氏,代代相承。后来到了山下,男子身强力壮,更能守住家园,这种情况才慢慢颠倒过来。不过,越国男子对女性还是非常尊重,绝不会停妻再娶,也绝不会三妻四妾,即便是我父皇,也只有我母后一位皇后。虽然年代过去很久,但是凤凰情深,专情如一的夫妻感情在越国还是历久弥新,非常受越国人的看重,这一点和大燕很是不同。”上官文宇见冷靓颖感兴趣,拉着她靠坐在院子的护栏上,兴高采烈的说道。 “的确很不同。”冷靓颖点点头,心中感慨万分,仅仅隔海相望,为什么差异这么大? “虽然现在也有一些越国人,觉得大燕男子三妻四妾非常之好,想要在越国倡导,但是父皇让我游历全国,查看越国男子与女子的多少,我走了一圈后发现,越国男子数量其实比女子多很多,最后以此为由,坚决否决了三妻四妾的结亲制度。”上官文宇爽朗一笑:“我从小就被父皇指派着到处游历,他说做为越国的国君,一定要体察民情,体会大家的疾苦,才能成为真正的君王。” “确实如此。”冷靓颖连连赞叹:“殿下,您父皇远见卓识,比大燕皇帝还要英明,越国昌盛不远亦。” “只一人有见识,不足以昌国。”上官文宇摇摇头:“举国闻道,方为正途。” “这就是殿下不辞劳苦,远来书院的目的?”冷靓颖唏嘘万分,自己凭一己之力,极力推行的东西,在大燕不过是万中取一,而在越国,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上官文宇目光灼灼的盯着冷靓颖,冷靓颖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不由得侧了侧脸,目光看向一边,上官文宇却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我的目的是,将你掠回越国,一劳永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燕泽誉事务缠身,一再分身乏术,屡屡收不到清影的回信,心中愈发烦躁。看着皇太后和温如轩装模作样c精挑细选的要为他纳侧妃,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燕泽明下朝后,难得好心情的看着走在自己身后的燕泽誉:“晋王看起来气色不太好,需不需要让太医给瞧瞧?” “多谢皇兄,臣弟身体非常好,不劳皇兄操心。”燕泽誉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强自压抑怒气,燕泽明在徽城逗留那么久,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冷靓颖的事情,而他回来之后,却闭口不语,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早就让燕泽誉怒气冲天。 “是嘛,那就好。”燕泽明唇角稍稍翘起,讥讽的说道:“不枉皇祖母如此尽力为你操办大事,晋王好福气啊!”说罢,燕泽明也不再看他,悠悠然抬步离开。 燕泽誉脸阴沉得像要滴出水,一出宫门,看着等在一边心不在焉的清城,燕泽誉心情更加低落,随口问道:“怎么了?” “王爷,王妃半个月后要在府里举办百花宴,公开为您挑选两位侧妃。”清城干巴巴的说道,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是谁允许她这么做的?”燕泽誉压低声音,怒喝道。 “除了太后,还会有谁。”清城见主子爷明知故问,撅着嘴回道。 燕泽誉思绪混乱,半晌后,才强迫自己不去计较这些小事,琢磨着近半个月来朝中的一些大事。兵部那边的队伍整顿工作基本完成,赵浩然已然大权在握,成为一员重臣。户部有前任状元郎云慕涵坐镇,他新出台的管理办法折服了不少老臣,基本成了气候。工部的叶达开也渐渐承担重任,继李大人之后,成了新的中坚力量,在治水c制造方面渐渐有了突破和经验,堪当大任。礼部现在有驸马爷汪世泰坐镇,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刑部,好像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来担当重任。 见主子爷一路陷入沉思,清城也不打扰他,回到府里,清城沉默的做着事,也不再说话。清颜像往常一样伺候完燕泽誉,低声问道:“主子爷,清颜能不能跟主子爷告假几日?” 燕泽誉回过神,看着清颜俊俏的脸,愣了一下问道:“告假干什么?” “清秋生产了,奴才想去看看她。”清颜低低的回道,不敢抬头看燕泽誉。 “什么?”燕泽誉惊讶的站起身,他记得清秋大婚才没多久,怎么忽然就生产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清影信上说的,奴才和清城都想去看看,可是又怕没人服侍主子爷,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敢说。”清颜低垂着头,不敢看燕泽誉的脸。 “竟然过了这么久。”燕泽誉颓然坐下,想起冷靓颖和儿子,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陷入自厌的情绪中。燕略韬周岁时,他因为忙碌没有到场,冷靓颖将所有他送过去的田产铺子都送回来,带着儿子搬去三味书屋,几乎跟他断了联系。他恼怒过后,也日复一日的想着前去看望他们,却因为害怕被拒之门外而一再耽搁着。去了又能怎么样,她不愿意回来,他又不能放弃目前的一切,功亏一篑,总是两难的境地,让他更畏怯,想到这里,他摆摆手:“好,你去看看她吧,顺便帮我给他们送份礼物。” 清颜刚走没一会,清城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燕泽誉苦笑着问道:“你也想去看看他们?”清城吭哧半晌不做声,燕泽誉摆摆手:“你和清颜速去速回吧,有暗卫在,我没事的。” “谢谢爷。”清城瓮声瓮气的说道,立马转身离开,一刻也没多做停留。 冷靓颖没想到清城和清颜会星夜赶来,交代清韵安排他们住在云烟饭店,两个人却坚决要住在三味书屋,和小主子爷在一起。看着跟上官文宇打得火热的燕略韬,脸色不好的岂只是两个人,清影也没料到小主子爷严重倒戈,被上官文宇治得妥妥的。 “上官太子来了多久了,怎么你信中一点也没提起?”清城见上官文宇不光和小主子爷亲近,和冷靓颖也是有说有笑的,气愤的低声责问清影。 “书院里来了这么多人,难道个个都要提起?”清影不甘示弱的回道,主子爷连儿子的周岁宴都不参加,还不知道燕泽明已经认了干儿子,上官文宇这程度算什么大事? “他是越国的太子爷,身份如此特殊,自然应当提起。”清城低吼一声,差点和清影动手。 “往来书院的权贵多如牛毛,喏,门口的字,还是咱们自己太子爷的亲笔墨宝,你要是想告诉主子爷,现在就可以回去禀报了。”清影对自己倒戈一事,全然不在乎,他整个心思都在如何与上官文宇争夺小主子爷身上。清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干瞪眼空着急。 清颜仍然好脾气的走到冷靓颖身侧,拿出从燕泽誉书房带来的几卷孤本,交给她:“夫人,您看看是否喜欢这些书卷?” 冷靓颖一方面惊喜他还记得自己对书的执着,一方面心里着实喜欢这个俊俏寡言的孩子,接过书赞叹几句,絮絮的询问他一些日常琐事。清颜恭敬的坐在冷靓颖身边,低头回话,心里一阵温暖。冷靓颖亦姐亦母似的关怀和爱护,使这个半大的小子眼眶有点湿湿的,虽然燕泽誉平日里对他们也好,但是男人之间,谁会计较衣裳是否穿暖,身体是否康健,胃口一向可好,清颜无端有些嫉妒清影,以前随着冷靓颖在禹州治水时的往事浮现眼前,不禁脱口而出:“夫人,清颜也陪您待在这边好不好?” 冷靓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侧着耳朵一直倾听两个人交谈的清城急了,慌忙插进来搅局:“清颜,你不能这样对待爷!” 清颜怒瞪着清城,清影急忙上前将两个人拖出房间训道:“有外人在,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清颜委委屈屈的说道:“你天天待在夫人和小主子爷身边,根本不晓得爷最近有多难伺候!” 清影瘪瘪嘴,夫人帮主子爷做了那么多事,最后连孩子都生了,可是爷这大半年来对夫人和儿子不闻不问,生生被燕泽明占了便宜却让他们三个人硬是无话可说,这样的主子爷,太让他失望:“听说爷要纳侧妃,是不是?” “嗯。”清颜无奈的摇摇头:“一个正妃还嫌不够,非要弄得府里鸡飞狗跳的。”清颜说着瞪大眼睛转向清城:“要不是你捣乱,刚才夫人说不定就答应我留下来!” “干脆都留下来得了!”清影最近被上官文宇烦得头疼,随口说道:“多几个看着也好,省得夫人和小主子爷被那个家伙拐跑了!”清城和清颜抬头互视一眼,默不作声。 上官文宇自从和冷靓颖把话挑明后,更加肆无忌惮的跟前跟后,虽然冷靓颖已经义正言辞的拒绝过他很多遍,并且一再申明:“我和韬儿在徽城落地生根,哪里也不会去!” “这只是你自己的意思,并不能代表韬儿的意见。”上官文宇笑嘻嘻的说道:“既然你连韬儿的父亲是谁都不敢说出来,就说明那个人根本没把你们放在心上。在我们越国,从来没有男子敢不负责任,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儿!” 被戳中痛处,冷靓颖弱弱的摇摇头:“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我和韬儿过得很好,不必谁来为我们负责!” “那韬儿他日若是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你要如何回答他?”上官文宇步步紧逼,并不打算一味退守。 “这是我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与上官殿下无关。”冷靓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燕略韬一天天长大,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 “靓靓,随我到越国去吧,我会视韬儿为亲生儿子,与你一起抚养他长大。”上官文宇紧紧抱着在他怀里酣然入睡的燕略韬:“我会给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长大后选择在哪里生活的自由。” “殿下,你只是急于在治学上有所进展,才会如此冲动。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贵为一国储君,这样不明不白的带着我和韬儿前去越国,难道不想想我们母子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吗?殿下的好意,我和韬儿心领了,此话以后千万别再提起。”冷靓颖从他怀里接过儿子,下了逐客令:“夜间是非多,殿下还是请回吧。” 上官文宇看着灯下冷靓颖明艳的脸庞上微微泛起的一丝苦涩,心中充满爱慕与怜惜:“靓靓,我是我父皇的儿子,只要下了决心,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说完,上官文宇也不再逗留,细心的帮她掩上房门,轻轻离去。 冷靓颖将儿子放在床上,盖好锦被,眼泪禁不住倾泻而出。清秋产女,清城和清颜都心心念念的前来看望,可是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狠心的男人,为了皇权,竟然真的弃自己与儿子不顾。虽然她心里也做了很多准备,常常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事业,有了韬儿陪着,时间很快也就过去。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寂寞c孤单,心底深处的思念,不停的啃啮着她,时而血热,时而心冷。可是,真的要从此放下,海阔天空?她每每以为自己下了决心,却仍然在天明之际,陷入无尽的反复中。 冷靓颖低头亲了亲儿子稚嫩的小脸,半个月后,他的身边又会多两个名正言顺的女人,他能够忍得了一时,究竟忍不了一世,如果燕泽明有意退让,他成为一国之君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满皇宫都是他的女人,即使他不愿意亲近谁,怕也由不得他自己。后宫嫔妃,往往与朝堂紧密相连,动辄伤筋动骨,身为帝王,也有为难之处。 挥剑斩情丝,短短五个字,冷靓颖咀嚼在心头,却恍若大山压顶,喘不过一口气:“韬儿,上官殿下说得对,若有一天你问及父亲是谁,娘亲要如何答复于你?”冷靓颖吹熄灯火,端坐在黑夜里,身体一点一点的凉下去,心也渐渐冰冷,等待太久,时间终会湮灭一切,再深的感情,抵不过流年如梭,岁月无情。 清影一早起来,就急忙来抱燕略韬,清城和清颜也不示弱,三个人团团将小主子爷围住,努力讨他的欢心。清韵被三个人气得哭笑不得,侍候着冷靓颖梳头,愤愤然的说道:“三个大男人,小肚鸡肠的,让上官殿下看到还不笑死!” “清韵,”冷靓颖转过身,拉着清韵的小手说道:“你若是喜欢清影,自己主动一点,依他那性子,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等你和清影喜结连理,我也就没什么心事了。”清韵脸瞬间爆红,若不是被冷靓颖拉着手,差点转身就跑。 “别不好意思,这种事情,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放心,清影肯定喜欢你,谁主动一些并不是问题,两情相悦才是好事。”冷靓颖终于下定决心,越国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她不会答应上官文宇的追求,但是,儿子却需要一个真正宽容c接纳他的环境。虽然周岁宴有燕泽明撑腰,暂时没人敢说什么风言风语,但是若燕泽誉一朝称帝,燕泽明被迫离开朝堂,未必没有人会捧高踩低,爆出义子之事。燕泽誉的后宫女人们,会如何对待自己母子,实难预料。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过府探望清秋母女,应道谦高兴的手忙脚乱,大失往日冷静风范,被大家恭喜的恭喜,调侃的调侃,如在云端似的。燕略韬“妹妹c妹妹”的叫着,对小小的娃儿非常感兴趣。上官文宇被清城几个人挤到外面,见不到小娃娃,嘴嘟得老高,苦着一张脸蹭到冷靓颖身边:“靓靓,他们排挤我。” 冷靓颖被他无辜的语气逗得直发笑:“他们几个本就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认真说起来,我也算外人。” “那我们俩就是同一国的啰?”上官文宇笑眯眯的靠近冷靓颖:“靓靓,你确定我们俩之前没见过面?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难道我们俩有宿世缘份?” 冷靓颖被他说得一惊,强自镇定,淡淡笑道:“每天见面,不熟才怪?以你自来熟的个性,估计见了谁都觉得熟悉。” “那不一样。”上官文宇摇摇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对谁都有这种感觉。”他压低声音,靠近冷靓颖耳边说道:“从前,我们凤凰国有个传说,每个来到这世上的人,就像凤凰的前身一样,雌雄分体,都只是半个。为了让自己变得完整,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拼命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但是,到底谁会是自己的另一半,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有些人,依着,浑浑噩噩,草草结亲,并没有变完整;有些人,寻寻觅觅,苦求不得,孤独终老;有些人,苦苦煎熬,终得良缘,修成正果,圆满一生;而有些人,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只一面,就遇见了自己命定的另一半,欢喜结缘。你知道,凤凰国能够一见钟情的都是什么人吗?”上官文宇说着,吊她胃口一样神秘兮兮的问道。 冷靓颖听他说的精彩,不禁点头叹息,也许世间真是这样也说不定,猛然听他问话,差点脱口反问于他,蓦的回神,生生压下之前的冲动,暗叹一声,幸亏没上他的当,她淡淡的不在意的说道:“我哪里知道这些。” 上官文宇摇摇头,啧啧有声:“靓靓,你太聪明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风起云涌(上) 皇后得知温如轩即将在晋王府为燕泽誉大肆挑选侧妃的事,将太子妃徐慧敏叫到跟前,上下打量着她一身盛装,年轻美貌c仪态万千的模样,不禁摇头叹息:“太子妃,你与太子成亲时日已久,自上次滑胎后,怎么一直毫无动静,到底怎么回事?” “回母后,臣妾身子已大好,只是”徐慧敏强忍着羞恼,低低的回道:“只是,太子爷大多时间独自而眠,偶尔与臣妾同房,也都选在不宜受孕的日子,臣妾罪该万死!” “哦?”皇后凤目微挑,疑惑的看着徐慧敏:“竟有这事?你怎么不早点跟哀家说起?”崔婉约冷冷的盯着徐慧敏:“你是堂堂太子妃,身负传承子嗣的重任。你不规劝太子,早日产下嫡子,难道就这样让太子爷断后?让我们皇家后继无人?” “母后息怒。”徐慧敏急忙双膝一弯,跪倒在崔婉约面前:“母后,非是臣媳不愿意规劝太子爷。前一阵因着舅父的事情,太子爷压力太大,远走徽城。虽然避开了一些臣子对太子爷的不满,但是,太子爷心中不无忧虑。臣妾忧心太子爷,又唯恐惊了您的凤驾,不敢以此等琐碎小事烦扰于太子爷和母后。” “哼,皇族血脉c绵延子嗣,岂是琐碎小事,你贵为太子正妃,为整个东宫女子之首,这些年,到底长了什么本事?”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徐慧敏,拴不住男人的心也就罢了,连男人的身子都拴不住,空长了一身好皮囊:“男人好色,连身子都抓不住,再无所出,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废了你的妃位!” “回母后,臣媳自上次小产,太子爷忧心臣媳身体,一直告诫臣媳好好将养,不急于受孕。臣媳虽再三强调身体无碍,怎奈太子爷以此为托辞,不愿臣媳受孕。”徐慧敏被皇后瞪得脊背发凉,出了一身冷汗:“还请母后指点臣媳一二。” “愚蠢。”崔婉约从鼻孔里出了半口气,也不叫起徐慧敏,端起茶盅,喝了半盏茶之后,见徐慧敏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才轻飘飘的说道:“你先起来吧。” 徐慧敏颤抖着起身,垂眸恭恭敬敬站在崔婉约下首:“臣媳愚钝,还请母后示下。” 半天后,徐慧敏终于离开永福宫,强装镇定的快步走回东宫,让贴身宫女关起自己的宫门,大发了一顿脾气,才颓然倒卧在床榻,蒙着被子呜呜哭泣。 晚膳时分,燕泽明从书房慢悠悠回到正厅,脸色倒是比平常和善几分,见徐慧敏一脸浓妆,不禁觉得好笑,摇头叹息,大晚上浓妆艳抹的,亏她能做出这样的蠢事。想起冷靓颖艳而不俗,无论何时都干净明亮的脸庞,燕泽明心里更是感慨万分,轻笑道:“本宫晚上目力甚好,太子妃如此装扮,倒不如多点几盏灯来的更快。” 徐慧敏本是为了掩饰红肿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才精心打扮,此刻当着众人的面被燕泽明讥讽,心里更是难过刺痛,急不择言:“太子爷如此关心,倒也不枉臣妾妆点自己的一番美意。” 燕泽明早就听封跃回禀过太子妃的动向,见她眼底有着血丝,毕竟夫妻一场,心里还是浮起一丝淡淡的歉意,叹了口气说道:“以后母后若责难于你,你凡事往我身上推就是,别总是自己吃亏受着。” 徐慧敏话一出口,心下就有几分后悔,却没想到他如此温言安慰,吃惊之余竟忘记进食,愣愣的看着燕泽明。侍立在一旁的仪侧妃,心里正讥笑徐慧敏言语失当,夫君面前失仪,听到燕泽明的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着他,心思百转千回:“自己家太子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相与?” 燕泽誉回到王府,见清城和清颜都不在身边,一时觉得异常冷清凄凉,王嬷嬷指派了别人,他又用不顺手,极其不习惯。索性斥退所有人,关起清风斋的院门,一个人在园子里狂奔,直到大汗淋漓,才觉得堵堵的胸口稍微舒缓一些。气喘吁吁的坐在清风斋的石凳上,燕泽誉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这里被冷靓颖拜师刁难的事情,心中一时喜,一时忧。及至想到今天在大殿上,太子爷燕泽明当着文武百官对他的苛责,燕泽誉胸口又是一阵气闷。前一阵子云淡风轻,万事皆不放在心上的燕泽明,最近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在所有事情上对他百般刁难,处处设置障碍,若不是如今父皇燕博容建在,燕泽誉恨不得现在就率兵逼宫,直取龙椅。 “怦”的一声,燕泽誉举起拳头砸向石桌,夜晚的冷风,吹干了身上的汗,冰凉一片,燕泽誉也暗自惊心自己的熊熊怒火,最近,他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连最亲近的清颜和清城,都逃得远远的。“该死的!”燕泽誉怒喝道,心里眼里都是冷靓颖那双透澈清亮的双眸,到底该怎么办?燕泽誉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脑袋僵硬,却仍然理不出头绪,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不负如来不负卿。 温如轩仗着皇太后安随风的支持,大张旗鼓的应邀京城贵女,准备为燕泽誉遴选侧妃,一时名动燕京,被很多官宦名门世家视为贤妻典范。争相将女儿塞进温如轩的百花宴名单,有如此贤良淑德,宽容大度的正妃,即使嫁为侧妃也心甘情愿。况且燕京世家,谁不晓得晋王俊美无俦,手握大燕兵符,在朝中都与太子爷不相上下,或许也可能一朝称帝,侧妃就有可能直接被封为贵妃或皇贵妃,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等盛况,谁不愿意预先占个好位置? 温如轩看着自己房中大大小小的礼品,冷笑不已,区区一个百花宴,竟值得这些人趋之若鹜,礼送了这么多,也不先了解清楚,自己这个正牌的晋王妃,如今还是空闺寂寞,风光着嫁进来的,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小姐。”沉思中的温如轩被匆匆而来的乳母打断,抬头看着一脸着急的她,示意她慢慢坐下说话。乳母摆摆手,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小姐,夫人派到徽城的人回来禀报说,那位,那位” “怎么了?”温如轩见乳母结结巴巴,不在意的挥挥手,她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心思,也不想惦记着之前的事情,徒然伤心:“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位好像有了一位小公子,前一阵在徽城给孩子大办周岁宴,因参加周岁宴的都是官家富贵之人,街市之间甚少有人知道,所以,打听出来也费了不少功夫。”乳母见温如轩镇定如斯,心中吃了一颗定心丸,憋着一口气说完。 温如轩唰的一下站起身,不小心碰到旁边堆放的礼品,哗啦啦全部散落在地上,把中门外的月红吓了一跳,一挑门帘进来,被房间里的情景吓傻了眼。乳母也惊出一身汗,急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温如轩:“小姐!” “小公子,哈哈,小公子!”温如轩两眼发红,死死的盯着乳母问道:“身世确定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风起云涌(下) 温如轩眼睁睁的在罗帐中坐了一夜。她拼命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心中的闷痛像一匹咆哮的野兽,不时的翻腾着,啃啮着她,似乎食髓知味,连她的发丝都不肯放过。坐到天色发白,温如轩才微微动了动身子,似乎被天色惊到,猛然回过神来。 “小姐。”乳母心疼的看着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姐,心中也是万分懊恼,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应该在小姐面前多嘴,明摆着的事情,又何苦为难小姐:“男人都是一个样,您张罗着为王爷纳妃,难道心中就没有计较?” “乳娘,依大燕律法,未婚产子,伤风败俗,应受沉潭或活剐之罪,是不是?”温如轩声音沙哑低沉,一夜未眠,她脑袋反倒格外清醒。 “小姐,若是王爷出面澄清她是妾室,此罪就不成立。”乳母被温如轩的话吓的一惊,赶忙申明。 “正室无所出,则妾室通房一律不得有孕,违者正室有权随意处置,是也不是?”温如轩声如秋风落叶,沙沙的带着恨意。 “话虽如此,可是历来庶长子也不在少数,夫权大如天,妻对妾有处置权,夫对妻亦有处置权。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乳母叹息一声,在大燕,哪里有女子说话之处,若得夫君疼宠,才可以恃宠而骄,可是,若夫君不愿怜惜,则处处动辄得咎,小姐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乳娘,难道就这样生生看着她逍遥自在,没有一点办法吗?”温如轩咬牙切齿,双手猛捶座下软榻,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小姐循着正途,为王爷纳侧妃,赢得贤妻美名,相信过不了多久,王爷就会慢慢将心思放在您身上。”乳母拍着温如轩的肩膀,劝解道:“王爷近来一直宿在清风斋,洁身自好,比起外面风流多情的世家子弟,好了不知多少倍。小姐莫忘了,就是最疼爱您的自家大哥,三妻四妾都娶了,还经常往怡红院寻青楼女子作乐。” “奶娘,我倒是希望他也一样风流多情。”温如轩趴在乳母肩头,眼泪禁不住往下掉:“我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要是叫人知道了,还不得嘲笑死我。” “要不老身帮您想想办法,总叫王爷在新妇进门之前,跟您欢好一次。”乳母心疼温如轩,舍下老脸,凑在温如轩耳边说道。 “万一被王爷发现怎么办?”温如轩记得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可妄动,王爷自小在宫中长大,对这些腤臜事尤其敏感,一个弄不好,反受其害。 “放心吧,趁着清颜c清城不在身边,老身正好下手,若是事发,您只说不知道,一切诸事,老身一力承担就是。”乳母拍拍温如轩的胳膊:“小姐,请您记住,若是事发,您也是受害者,千万别为了老身强出头,忍得一时委屈,才能图来日大事。” “要是王爷重罚乳娘怎么办?”温如轩知道燕泽誉能一举坐到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心思可不像寻常妇人,会有真正的仁慈之心。冷靓颖连儿子都帮他生了,如今却被冷冻在徽城,连月不去探望,可见他的心思之刚硬。 “兴许看在尚书府老爷的面子上,王爷能饶过老身一命。”乳母笑了笑,安慰道:“王爷待下人一向亲和,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喊打喊杀。” 晚膳时分,燕泽誉懒得出清风斋,直接吩咐厨房将膳食送至园子里,代替清颜送饭的暗卫清幽却在园子门口遇到温如轩,温如轩看着清幽一副八风不动的面孔,温和的说道:“烦劳你传信给王爷,就说太后有要事交待下来,务必请王爷出面相商。” 清幽知道最近因为百花宴的事情,太后没少传口谕,点点头进了园子,燕泽誉心里烦闷,听了清幽的禀报,来到园子门口,看着一脸恭谨的站在门口的温如轩:“太后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这”温如轩一脸为难的模样,似乎有苦难言,燕泽誉不耐烦等她:“要说就说,这里又没外人,不说就罢了。”说完,燕泽誉转身就往园子里走,温如轩却扑通跪倒在地,低声说道:“请王爷不要为难臣妾。” 夫妻俩对峙半晌,丫鬟下人隔着很远也能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风起云涌。大家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擅动。 温如轩跪了良久,见燕泽誉毫无动静,不禁心中惨痛,两滴清泪滑落眼眶,“啪嗒”掉落地上,响起清脆的声音。燕泽誉心中一动,想起赵倩然彼时落泪的情景,一颗心顿时软下来,抬了抬手,示意温如轩起身,扭头大步朝正厅走去。 到了正厅,桌上刚刚摆上色香味俱全的晚膳,令人不禁食指大动。平日里燕泽誉下朝回府,总有清颜备妥点心先果腹,清幽身为暗卫,却不谙此道,燕泽誉此刻腹内空空,又见温如轩红着眼睛侍立一边,只好坐在桌前,示意开饭。 月红急忙帮燕泽誉净手布菜,温如轩默默陪在一边,等他吃得差不多,才低声说道:“王爷,还有十天,府里就要举办百花宴,为您遴选两位侧妃。太后今日命人送来口谕,说当天銮驾会过王府,为百花宴助兴。臣妾知道您对这件事情颇不赞成,可是,王爷能否看在太后佛面,为百花宴开席?” 燕泽誉心里暗道太后多事,面上却不动声色,波澜不惊:“由皇祖母开席不是更显得皇恩浩荡?” “王爷恕罪,若此次是遴选正妃,由太后c皇后或者太子妃开席都可以,然此次是甄选侧妃,礼仪上只能由臣妾或王爷开席。”温如轩面色端庄,一派温和之相:“然臣妾自认身份低微,又有太后在场,怕由臣妾开席有辱皇家尊严。” “什么尊严不尊严,此事既由你而起,自由你一手操办。”燕泽誉忽然觉得身体躁动,腹内窜起一股热流,心中暗道不对,双目赤红,盯着温如轩喝道:“你给本王下药?” 刚刚说完下药二字,温如轩还没来得及回话,清幽从门外一闪而入,扶着燕泽誉,手指探向他腕上脉搏,燕泽誉紧咬牙关,冷汗直冒,像一头狮子般低吼:“清幽没事,是催情药,先扶我扶我到内室。”紧接着,就听见月红大叫,一旁的温如轩也面红耳赤,似乎中了同样的药物,在月红惊慌的声音中娇喘吁吁。 清幽将燕泽誉扶到室内卧房,见他面色潮红,呼吸之间都带着粗哑的喘息,急忙说道:“主子爷,属下现在去找解药有些仓促,王妃似乎也中了催情药,需不需要属下叫她进来,为您缓解一下?” 燕泽誉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明,但是残存的意识让他仍然谨守着最后的防线:“不排除她的嫌疑,水,凉水!” 清幽见事已至此,主子爷是不打算以男女之事来解毒,只好一声唿哨,召来驻守在附近的另两名暗卫,替燕泽誉打了凉水,一方面让他使劲喝水,以缓解药性,又将他整个人放置在凉水中,等待解药到来。清幽怕府内下人知晓此等丑事,严令月红关好正厅大门,和乳母在正厅中堂守着温如轩,任她如何折腾,也不准几个人擅自离开。 乳母没料到燕泽誉身边的人如此警觉,和月红守着挥汗如雨的温如轩,见她不停的撕挠着自己的衣衫,要奔向室内,却被清幽死死挡在中门外,不由得心下惊颤,恨不得代她受苦。 虽然服了解药,这种催情药却一时半会很难根除。燕泽誉被清幽裹着一床棉被,急忙送至清风斋禁地,唯恐主子爷神思不明,做下日后反悔之事。温如轩服下解药后,浑身乏力,被月红和乳母搀扶到兰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口中仍不时发出低吟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身染重疾 服侍燕泽誉睡下,清幽暗恨自己大意,叫主子爷在自己府里着了道。他吩咐暗卫连夜盘查,所有的口供证据均指向王妃身边的乳母。清幽派人看管兰苑,只待燕泽誉清醒后再作打算。 天色未亮,燕泽誉依然昏睡,未曾清醒过来。清幽却收到清城从徽城传回来的书信:“诸事繁多,延宕数日返回,勿念!”清幽气得七窍冒烟,差点伸手劈了院子里的桂花树,徽城能有什么破事,还繁多?这几个白眼狼,整个心都偏到夫人和小主子爷那边去了,却不知道主子爷在这里受苦。清幽遂心电闪念,回到书房,提笔写下一行:“主子爷身染重疾,速归!”完毕,他动用平日里传军令用的最迅猛的鹰隼,将书信送了出去。 收到清幽的来信,清颜俊脸一皱,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冷靓颖见他奇怪,忍不住好奇,拿过书信一看,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急忙拉着清城问道:“你们离京的时候,四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身染重疾了?” 清城知道清幽身为最出色的暗卫之一,平时极为稳重,连开口说话都少,心下也有些不忍:“夫人,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主子爷脾气暴躁,动辄发脾气,朝中事情又多,他饭食也进的少。再加上幼时爷中过好几次毒,每次都是九死一生才捡回来一条命。夫人,您能不能回去看看爷,他实在是太想念您和小主子爷了!” 清颜见状也不顾身份,拉着冷靓颖的手哽咽着说道:“夫人,都怪清颜和清城太任性,明知道主子爷身边不能离人,这次说不定又是被谁下了药,您能不能看在清颜的份上,回去看看主子爷?” 清韵和清影在一旁也是急得团团转,虽然嘴里怪罪燕泽誉久久不来看望夫人和小主子爷,可是他们几个从小跟着燕泽誉,亲如一体,一有事情,心思全写在脸上。清秋还在坐月子,大家自然不敢让她知道,四个人苦苦哀求冷靓颖,央她回去看望主子爷。无奈之下,冷靓颖只得交待清韵和清影好好照顾燕略韬。而她则换了轻便男装,和清城c清影马不停蹄,一路换马不换人,不到一天功夫就策马奔到离燕京最近的明城:“清城,我不能进京,就在这里等你消息。” 回到府里,燕泽誉虽然清醒过来,然气色仍非常晦暗,这种催情药,对男子的效力往往比女子更甚,药物虽能解毒,然催情药本身药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以药为引,唤起人身体本来就潜藏的,这种一旦被挑起又不能及时宣泄,却非解药药力所能。 清颜灰头土脸的看着脸色苍白的燕泽誉,一下子就扑倒在他身前:“爷,清颜护主不力,害您受苦,请您责罚吧!” 清城别扭的站在后面,见清颜站起身,才来到燕泽誉身边,低低说道:“爷,清城将功折罪行不行?” 燕泽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让爷听听是什么功,爷再好好考虑考虑。” “夫人在明城的悦来客栈等爷的消息。”清城嗓子压得更低,贴在燕泽誉耳边说道。燕泽誉蓦然站起身,直接就向往外走,还是清颜反应过来:“爷不能受风,出去必须乘轿才行。” 到了悦来客栈,燕泽誉身着披风,被清颜包裹的严严实实,来到二楼冷靓颖定下的房间,忽然就有些怯步:“清颜,你说,夫人会不会还在恼我?” “爷,”清颜俊脸垮掉,顿时被主子爷雷得差点晕倒:“夫人都来到这里了,就算恼您,那也是因为担心您!” “真的?”燕泽誉像个小媳妇似的,一再和清颜确认。 清颜直接略过主子爷,敲了敲房门,轻轻说道:“夫人,是我,清颜。” 冷靓颖正自坐卧不安,一时后悔自己不该来,一时却又担心燕泽誉重疾不愈,听到清颜的声音,急忙跳起来打开门,燕泽誉被清颜一把推进房门,直直就扑到冷靓颖身上,幸亏他身子有些发软,才没有将冷靓颖撞翻。可是温香软玉在抱,燕泽誉再也没办法忍住自己,俯下身就含住她的朱唇,唇齿间依稀还残留着催情药的味道。冷靓颖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他强势吃干抹净,一遍又一遍。守在门外的清城和清颜,被主子爷和夫人整夜不息的动静折磨的双眼冒火,都是半大的小子,这时候该懂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两个人都没有一点力气,冷靓颖被燕泽誉揽在胸前,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不是说身染重疾?” “被下了药。”燕泽誉眯着眼,心满意足的像偷了腥的猫,简洁的说道。 “被下了药还这么有精神?”冷靓颖咕哝了一声,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稍微一动就浑身酸痛。 “催情药。”燕泽誉整夜与她欢好,体内药性一扫而空,虽然身体疲累,整个人却身心愉悦,神清气爽,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冷靓颖吃了一惊,瞬间明白几分,却仍然迟疑的问道:“是王府中的人?”幸亏只是催情药,万一真是断肠毒药,冷靓颖不敢继续深想,被这火辣辣的话题惊悚。她虽然也曾被皇太后赐过鸩酒,但那是明面上清清楚楚,大家都明白不过的事情。明知宫斗中各种丑陋低俗的手段多不胜数,然而如今身临其境,冷靓颖仍是不由得心惊胆寒。 “越是亲近的人,越难防范,明知道不该心软的。”燕泽誉叹了口气,将冷靓颖紧紧拥在怀里,感受彼此的温度:“对不起,倩儿。”明知道那一刻的心软,到底是因了她,他却没办法对她说出承诺的话。 “四哥,我也要说声对不起。”冷靓颖想起两人相识至现在的种种,心中暗自羞愧,自己好像也仗着他的喜欢,欺他骗他,一再的弃他于不顾。按照大燕律法,他并没有任何过错,只是她一厢情愿,以自己原来世界的规则要求他c衡量他的对错,却始终没有好好想想,在这个世界里,屡遭自己欺骗,因自己和皇太后的争斗而被迫娶妻的他,也难免无辜和无奈。不论他尊贵的身份,即便是一般大燕百姓家,男子若遇到她这样的女人,可能早就失了耐心,弃她若敝屣。更遑论,一开始,她正式的身份,也不过是他小小一名妾室。 “你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燕泽誉听她这么说,一时有些莫名,也有一丝窃喜,她若是不怪他错过儿子的周岁宴,他是不是以后可以常常去看他们母子? “我欺你骗你的事情太多,明知道你生平最恨人欺骗你,却屡屡做出此等事情。”冷靓颖坦诚的道歉,虽然她不能循着他的原则过日子,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在这一点上,她必须承认自己的过失,给他一个交代。 “傻瓜。”低头看着她清澈透亮的明眸,燕泽誉叹了口气:“你虽有欺瞒之行,却从不曾存有害人之心。我知道你原先的世界和大燕差别很大,也不想你和韬儿回到府中受罪,等我一一搬开头上压着的大山,才能够给你和韬儿承诺。”燕泽誉滞了一滞,轻轻的问道:“倩儿,你愿意等我吗?” 冷靓颖认真的思忖片刻,今日若她还是孤身一人,那不论多久,她都等得起。可是儿子一天天长大,必定要问起自己的生父,追本溯源,她到时却如何面对稚儿的询问,欺瞒撒谎。四方城墙,皇宫大院,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知道胜败如何。况且,就算是现在,太子爷c皇后c皇上c皇太后,还有背后蠢蠢欲动的秦王,他头上的大山一座又一座,倘若要一一搬完,也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冷靓颖凝神,轻咳一声,清了清低哑的嗓子,清脆而坚定的说道:“四哥,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你。” 见燕泽誉一张脸倏然变色,冷靓颖反倒沉静下来,她扶着燕泽誉,轻轻将两个人的衣衫披上,半坐起身,一双眼睛透着灼灼的光:“四哥,自再世为人,倩儿因世事大变,哺来到大燕,不惯于这尘世规矩,不屑于为人妾室,大胆而任性妄为,虽仗着本事,也为身边人和大燕百姓做了些许好事,但那种心态是不正常的,是因为极端的孤单c寂寞和害怕,是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放弃,是对这个新世界的戒备,也是抱着活过今天不想明天的c对生命的一种懈怠。说的好听点是不惧生死。说的不好听,就是听天由命。然而,自有了韬儿后,我渐渐多了很多,想要活下来,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要攒点钱,好好的把儿子抚养成人,看着他一路长大,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我也渐渐变得很傻,心里开始依赖四哥,舍不得离开四哥,却不愿意将就妾室的身份。看到温如轩时,我会深深的嫉妒,心痛如绞,也会在意我们韬儿不能光明正大说自己的爹爹是谁,也因为这件事情咬牙切齿,恨得要命。面对四哥,我常常感到愧疚,我既不能做你乖顺明理的妾室,又没法做你堂堂正正的妻子。我开始计较,开始抱怨,想着你和妻子双宿双飞,在人前恩恩爱爱,我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丝毫不放在心上,心痛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你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搂着我抱着我的那个人,怎么能让别的女人喊你夫君,让别的女人的孩子喊你爹爹。我开始变得不像以前的我,开始嫉妒,开始憎恨,开始变得面目丑陋,我怕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四哥,不论我多么爱你,多么舍不得你,从今天起,我都会慢慢学会忘记,不再怨你,不再等你,也不再欺你瞒你。你高兴也好,恼怒也罢,从今往后,任何事,不论大小,对你,我绝不会再有半句谎言!” 燕泽誉听得心一颤一颤的,搂着她的胳膊松了紧,紧了松,直到她说完,一时倒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她明明拒绝了他,也明明告诉他她不要他,可是听在他耳朵里,却只是天籁之音,她信他,也让他信她,这比任何好听的话都更能打动他。从出生到现在,或许在他心里,亲情c爱情什么的都不算太重要,这些年,胆战心惊的活到现在,靠得就是他的冷静和多疑,虽然他害怕相信别人,然而他最最需要的,也是能有一个人,让他十足信赖,甚至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放心的将性命交付于她。燕泽誉说不出任何话,只是臂上施力,紧紧地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嵌在自己怀里,留住这热烫的温暖。 温如轩和乳母c丫鬟月红三个人守在兰苑,照旧打理着百花宴的各项事宜,府里安静的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是三个人却犹如惊弓之鸟,心中的恐慌和害怕已经积累到高峰。此刻越是风平浪静,她们越是胆战心惊。 燕泽誉再次回到府里,已经是三天后,清城以他身体不适为名向太子爷告假,早就帮他打点好朝中事项。 听闻燕泽誉回府,温如轩虽强自镇定,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慌乱。燕泽誉拿着清幽交给他的各种口供,第一次踏入兰苑。 他吩咐温如轩遣走所有人,直接坐在兰苑的中厅,将手头当事人的口供往桌上一扔,淡淡的说道:“爱妃说说,本王如何处理此事比较妥当?” 见事情毫无转圜,温如轩倒也硬气,挺直身子说道:“臣妾事前若知乳娘会如此行事,定会规劝制止。如今臣妾犯有失察知罪,请王爷责罚!” “哦?”燕泽誉一挑眉,微微笑道:“爱妃倒是深谙四两拨千斤之道。区区一个失察之罪,就是你给本王的交代?” “臣妾亦是受害者,失察之罪足矣。乳娘之事,臣妾自当依家法另行处置。”温如轩见躲不过,只能轻飘飘的说道。 “家法?”燕泽誉淡淡一笑,俊脸愈发清冷,“啪”的一掌拍散落在桌上的口供证据:“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看来亦不过如此,怨不得成天净使些小手段瞎折腾。”燕泽誉说完,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温如轩急了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王爷饶过乳娘,她年纪大,受不得罪。” “选侧妃之事照常进行,但千万切记,爱妃,本王准许你运用晋王妃的特权,展示你身为正室的嫉妒之心,不要再给王府添乱。”燕泽誉眯着眼,冷冷的盯着温如轩:“一次给本王解决干净,年内再让本王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包括你们主仆,别到时候再来怪本王心狠手辣。” “王爷,臣妾”温如轩一想到皇太后安随风凌厉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后悔,但是,看着燕泽誉更加清冷无情的双眸,她立刻矮下身子应道:“臣妾遵命。” “以后除了兰苑,王府其他地方,你们主仆最好不要冒进,省得哪天再让爷遇见腤臢事!”燕泽誉淡淡的凉薄的口吻,让温如轩后脊梁直发冷,燕泽誉却一甩衣袖,懒得看温如轩一眼,抬步就出了兰苑,再也不肯回头。 侯在兰苑外的乳母和月红见王爷大踏步出来,神情不见丝毫变动,恭敬的弯着腰目送他走远,两个人急忙返回兰苑,见到软在地上的温如轩,两个人吓得腿脚发软,好容易将她搀扶到软榻上坐下,乳母眼尖,瞄到桌子上一大堆摁了手印的口供,顿时脸色灰败,语不成调:“小姐都都是老身的错!” 温如轩缓过劲,苦笑着摇摇头。乳母见状,双膝跪地:“小姐,错是我一人犯下的,老身这就引颈自尽,让王爷宽心!” “不用了,乳娘,王爷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温如轩两眼无神,直愣愣的看着乳母:“他不会相信任何说辞,也不会相信任何人,我们都是他的障眼法,他手中一颗随时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以后,我们在王府中,也只有兰苑这一方小天地,如果我们还想活命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州官放火 回到徽城,冷靓颖交代清影,以后若燕泽誉问起她在徽城的一举一动,务必事无巨细,真真实实,一字一句的写清楚。然后,燕泽誉揪心的知道了上官文宇每天缠着自己的妻儿,跟前跟后。再然后,燕泽誉得知三味书屋隔壁建了新宅,名曰念园,冷靓颖则带着大家,乔迁新居,一派和乐。她一点一滴认真交代自己的一言一行,让燕泽誉体会自己的对他的信任和真诚。 晋王府如期举办的百花宴,吸引了京城不少世家贵女c世家子弟,这种宴会,无异于一场庞大的相亲宴,除了主子们内定的人选,其余各花自然入各眼,趁机成就一众适婚男女的美事。再加上大家提前都知道皇太后銮驾会在当日亲临现场,不少贵族世家更是趋之若鹜,若是有幸能在这样的场合得到皇太后的赐婚,更是佳话一桩。 拿到晋王府帖子的贵女们,精心打扮,软轿香风,徐徐入了晋王府的大门。拿不到帖子的人们,隔着晋王府的护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热闹。虽然见不到小姐们的娇颜美貌,但是能目睹贵公子们高头大马,俊颜玉面,众人也是幸福的尖叫连连,唯恐错失精彩和八卦。 莫小末混在人群中,艳羡的看着往王府而去的轿子和马匹,不禁叹了口气,如果莫四哥还在,以他和晋王的交情,至少也会成为受邀的一员,自己随便扮成个随从什么的,就可以风风光光的进到里面去。想起在海边殉职的莫云昭,莫小末眼眶一红,虽然如今的小末书肆在晋王明里暗里的照拂下,也晋级为京城四大书肆之一,莫小末也被读书人追捧着,地位渐高,但是,莫小末却郁郁寡欢,并没有多么高兴。来到京城后,她最开心的日子,是和莫四哥在一起的时候。 想到这里,莫小末看热闹的心思顿时消减不少,她一愣神,被人群挤来挤去,就挤到了最边上,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一辆缓缓行来的暖轿上。 “大胆!脸公主的轿子你也敢冲撞,真是不要命了!”陪伴在侧的仆妇大喝一声,正准备吩咐人拉下,却听到轿子里传来低低询问声:“发生什么事?” “回禀公主,是看热闹的人冲撞过来,奴婢这就派人处理!”仆妇急忙颤声说道,谁也没想到小姑娘会当街冲撞过来,骑着马跟在后头的汪世泰急忙上前,看到冲撞公主的是莫小末,却不禁吃了一惊:“小末,怎么是你?” “汪大人,对不起,小末不是有意冲撞公主,还请驸马爷见谅!”莫小末也愣了一下,汪世泰早先追求莫云烟的时候,她非常高兴,乐见其成。可惜后来莫云昭出京,莫云烟回了云城,汪世泰盛世大婚,娶了当朝皇帝的第七个女儿——永宁公主,从此莫小末就对他避而远之,几乎很少打交道。 燕泽蓉在轿子里听到莫小末的声音,心思一动,差点掀开轿帘与她相见,这个可爱的女孩子,陪伴她渡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如今她身在府中,养育女儿,很少出府,乍然听到故人的声音,往日的点滴不禁浮上心头。 “算了,我和公主都不是爱计较之人,你暂且退下,若无重要事情,速速离开这里就行。”汪世泰怕人多嘴杂,燕泽蓉忍不住性子,先急忙打发莫小末离开。燕泽蓉心里不忍,遂镇定心神,在轿子里温言软语的说道:“本宫没事,小末姑娘若是有意赔罪,明日到公主府即可。” 听着轿子里清脆软糯的声音,莫小末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熟稔。浑浑噩噩的回到书肆,莫小末满脑子都是七公主的声音,在书肆转来转去,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怎么会如此熟悉?” 书肆掌柜被老板的神神叨叨看得摇头叹气,见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无奈的来到她身边问道:“莫老板,什么声音很熟悉啊?” “掌柜的,你确定云昭四哥离开京城之前把云烟小姐送回云城了?”莫小末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这么长时间,自己一味悼念莫云昭,怎么就忘了云烟小姐。 “送走的时候是这么说,这些年也没人打听过云烟姑娘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在云城怎么样?”掌柜的摇摇头,探花郎的美名还在,人却一去不复还:“哎,要是探花郎还在,少不得为她配个好人家。” 莫小末却飞奔出去,来往云城的商贩走卒也不少,这小末书肆算来还是莫云昭留下的产业,若是云烟在云城日子过得不顺心,她一定把她接到身边照顾她,这样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莫四哥。 晋王府张灯结彩,百花齐鸣,热闹的像人间天堂。燕泽蓉隔着姐姐永平公主,坐在太子妃徐慧敏一侧,看着忙来忙去招待客人的温如轩,忍不住摇摇头,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做戏还是真心,能够为自己夫婿大张旗鼓纳侧妃的,在大燕王朝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永平公主一向懒得与太子府周旋,又不愿意干巴巴的坐着,低头对出神的燕泽蓉说道:“七妹,你瞧瞧这四皇嫂,好像不太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燕泽蓉还在想着明日见了小末如何与她说话,没提防姐姐这一问,下意识就往温如轩脸上瞅了一眼,虽然面带笑容,妆容精致,可眼底的青色却隐隐遮不住。 “尚书府的温夫人就是个人精,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般,这是要为自己的妇德大大书上一笔,也不怕心里呕血。”永平公主燕泽瑞见七妹妹心不在焉,笑了笑说道:“你家驸马爷天天滋润着你,看你这小脸养的,粉嫩嫩如白玉般。”燕泽瑞瞧着妹妹羞红的脸,啧啧有声,自从沾了汪世泰的光,两外两个驸马爷都在朝中做了文官,姐妹们之间的感情,非比往昔,燕泽瑞对这个妹妹,自然心存感激,一心偏着她和驸马爷。 “五姐说这话也不怕人笑话。”见太子妃往这边看,燕泽蓉不好意思的回道,嗔了一眼永平公主。 “都不是小姑子未嫁之身,怕什么。咱姐妹俩说几句私房话,碍着谁的好事了?”话虽如此,永平公主到底是皇宫里出来的人,端起茶杯,不咸不淡的扯开话题与妹妹聊天,也不看旁人。 因皇后未到场,太后銮驾还未驾临,到场的各位贵女纷纷前来拜见太子妃和几位公主,一时热闹非凡。燕泽蓉受不了这种捧高踩低的气氛,趁着大家闲话之际,悄悄来到王府后院,想起自己当初和赵倩然在这里嬉戏的场面,燕泽蓉心中大是难受,她为她做了许多事,她却只顾着自己幸福,却什么也帮不了她,这皇家高位,有多少人羡慕不已,殊不知坐在位子上的人,却犹如困兽,一举一动尽皆身不由己。 “七妹。”燕泽蓉听到燕泽誉的声音转头,才看见一身青缎长袍,清冷的站在树下的四哥。 “四哥不是今天的主角吗,怎么会在这里?”燕泽蓉上前几步,微微施了一礼,语气冷清。 燕泽誉知道她到现在依然怪罪自己,不论是她和赵倩然,还是莫云昭的交情,她都有理由恨着他,燕泽誉微微淡笑,看着燕泽蓉:“七妹,你是大燕皇朝的公主,你有没有好好想过,大燕皇朝规定太子c皇子c王爷成人后必须三妻齐全,才算圆满,而驸马爷为什么一生只能有公主一位妻子?” “还不是为了皇家血缘的纯正。”燕泽蓉不屑的说道,血脉之事,历来都是皇家最看中的,仿佛自己多高贵似的,但是历来宫闱互斗中,谁知道都掺杂了什么血,什么脉,皇上戴绿帽子的,也不在少数。 “除了这个,自然还有防止不相干的外戚人数太多太乱,不容易控制提防的一面。”燕泽誉冷笑一声,皇家为了自己,心思不可谓不狭窄,嫉贤妒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是啊,身边围着一大堆跟自己没有任何实质关系的亲戚,闹心不说,还要提防着篡权作乱,倒是便宜了我们这些个公主们。因着这个规定,一生可以放心的独霸一个男人,虽然并不一定能阻止驸马爷们寻欢作乐,但是府里头至少比较清静。不像四哥,娶了一个又一个,个个还都是堂堂正正因着老祖宗的规矩娶回来的,皇嫂们连说不要的权利都没有。”燕泽蓉连戳带呛,刺激着燕泽誉。 “也不是没有说不的人。”想起冷靓颖,燕泽誉嘴唇微微上翘,眼底满是笑意和温柔,她以自己的方式反对着皇权和规矩,连皇太后和皇上也为她开了先例。 “四哥!”燕泽蓉一激动,声音不由得大起来,自己倒是吓了一跳,她无声的望向燕泽誉,询问的眼神透着热切。 燕泽誉四处望望,见暗卫们平静无波,才压低声音说道:“她在徽城,你有了个比灵儿还大的侄子。” “哇啊,太好了,四哥!”燕泽蓉一扫之前的郁闷之气,兴奋不已:“我一定找个时间,带着灵儿去看看她和孩子。” “你呀,可要帮四哥守好秘密!”燕泽誉淡淡的交代着,自己却恨不得立时快马加鞭飞奔到徽城看望妻子。 “不是为了你守秘密,是为了四嫂。”燕泽蓉心里高兴,调皮的和燕泽誉撒娇,想起刚刚在府门口遇到小末,心中更是感慨,要是小末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四哥”并没有殉职,不知作何感想? 晋王府前院的美人越聚越多,莺莺燕燕一大堆,众女子都仰头张望,却始终见不到晋王大将军的身影。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很多没亲眼见过燕泽誉的人向别个见过的打听晋王的相貌,是否如传说中的俊美。 “那还用说,晋王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貌似潘安,情如宋玉,才比子建。全京城没有一个男子可比。” “真的吗?会不会太夸张了?” “是啊,如果真如你所说,晋王妃巴不得一个人独占,怎么会急着为夫婿选侧妃?” “王妃与晋王成亲许久,一直无所出,说不定是想借机抱养庶子为嫡子。” “噤声,你们真是大胆,也不怕被王妃听到?” “是,是,噤声,不过,怎么到现在还不见晋王?” 众人一致点头,望向始终端着笑容迎接客人的温如轩,每个人都在心里嘀咕,这个晋王妃,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直到人都到齐,也没人看到宴会主角晋王的身影。温如轩缓缓站起身,宣布百花宴正式开始。 说是百花宴,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其他人不过是陪衬,十位事先遴选出的贵女,才是今天宴会的重头戏。果然,一番热闹之后,十位名动京城的贵女脱颖而出,成为参与最后一轮的优胜者。 到了最后一轮就不再考校琴棋书画,而是现场抽题目吟诗作赋,评委就是以太子妃为首的皇家妯娌和姐妹们,在场的男子则各自手持一朵花,将其投入每位候选人面前的竹筒中,三轮之后定胜负,以综合得票最高的前两位雀屏中选。 场面越来越白热化,各位贵女施展才华,倒是引起现场不少男子的兴趣,整个场面不啻为一场京城贵女才艺大比拼。 就在进行到第二轮刚刚结束的时候,门口传来太监清亮高亢的声音:“皇太后驾到!” 太子妃徐慧敏急忙起身,带领众人跪在地上,齐声喊道:“恭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随风在众人的呼声中下了凤辇,太监随即高喊:“太后皇恩,着众位平身就坐!” 徐慧敏和温如轩c孙阮玉以及皇室三姐妹簇拥着安随风来到主座,众人才发现一位身着青缎长袍,英挺俊朗c温润如玉的男子,脸上含着淡淡的微笑,上前搀扶皇太后。 “晋王!”认识燕泽誉的人不禁忍不住喊出声:“快看,晋王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燕泽誉身上,这位闻名京城的晋王兵马大将军,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替自己举办的百花宴上。皇上选妃,亦不过如此,但是见到晋王的众女子,霎时恨不得再重生一回,不但求一个好相貌,还要好好修习一下琴棋书画c诗词歌赋,好嫁给这样一位俊俏夫君。当然,现场女子中,更不乏对温如轩羡慕的c嫉妒的,恨不得取而代之的。 有了皇太后和燕泽誉坐镇,最后一轮的比赛,十位女子更是拼尽全力,频出妙语,将十首藏头诗做得精妙绝伦,一首比一首文采斐然。 温如轩坐在燕泽誉身侧,心中却比吃了黄连更苦上十二分,今日过后,自己将如何面对众人的非议和足不出户的冷清生活? 眼看着十位艳若桃李的才女娉娉袅袅的站在台上,目光灼灼脸期望的看着自己,温如轩悄悄看了燕泽誉一眼,而他脸色平静,双目幽深,玉面甚至有一丝淡淡的讥讽,却丝毫没有看温如轩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百态众生相 眼看着现场花雨纷纷,众人的情绪随着每位贵女眼前的花筒此起彼伏,太子妃徐慧敏缓缓执起眼前的笔墨,眼角似笑非笑,在雪白的绢纸上写下自己中意的两位美人,待笔墨稍干,素手亲自叠成长条状,装入桌上左上角的信封中,粉面含笑,端的是一派贤淑,反正又不是太子爷娶妻,这潭水,搅得越混越好。 就在所有花雨结束,丫鬟月红将众位贵妇手中的信封收齐交给温如轩,就等她宣布最终结果时,却见温如轩手持信封,来到皇太后跟前,双膝一弯,“扑通”就跪倒在她面前。饶是安随风见惯大风大浪,也被温如轩的举动惊得眉角一跳。 “臣媳罪该万死,请皇祖母恕罪!”温如轩言罢,整个人趴在地上,长跪不起。 安随风心里恨不得将温如轩碎尸万段,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身为一国之太后,安随风偏偏只能作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亲切的说道:“晋王妃有话请说,不必行此大礼。” “皇祖母,臣媳原以为自己心胸宽大,可以为夫君遴选出最合适的两位平妻。可是,今日眼见众位贵女才貌双全,个个比臣媳出色十倍百倍,臣媳明知不该,却不免由爱生妒,想一人独占夫君。臣媳深知于皇室清誉有碍,请皇祖母责罚!”温如轩说着,泣不成声,也不知道是真的嫉妒,还是被逼无奈,含冤含屈,眼中的热泪倒是真真实实,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而落。 满场静默,一时间,各人心思各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皇太后身上,就等她一语定乾坤。 安太后银牙暗咬,她自命清高,一生眼底看进去的也不过区区几人,没想到做了大半辈子老狐狸,却生生被眼前这个看走眼的小狐狸给摆了一道,将如此难题推给她。“哼,小狐狸,难道以为凭借些许小事,就能让我安随风栽跟头不成?”安随风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看身前跪着的温如轩,抬高声音缓缓说道:“哀家虽年长身老,然作为女子之身,亦能切身体会晋王妃今日之心痛。不过,自古阴阳殊性,男女异形。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晋王妃贵为王爷正妃,身为大将军之正妻,理应柔顺温恭,周旋室中,能和能肃,齐家睦族,礼法始备矣。你此番大举为夫婿择平妻,广为京城人士称贤,现临场反悔,亦是众目睽睽。作为皇太后,哀家本应治你欺瞒世人c欺瞒皇家c妒妇七去之罪。然作为皇祖母,哀家心中体恤晋王家庭和睦之情,不愿多事置喙。从古至今,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身为晋王之妇,今日你夫婿亦在当场,哀家且将此事交与你夫婿代为处置,一切听他论断。”言毕,安随风凤眸半眯,冷然的看向燕泽誉。 温如轩不敢抬头,安太后一席话,话里话外,没有一句直接贬斥她的,然字字带刀,句句为剑,直比杀了她还见血封喉。温如轩面红耳赤遂又苍白如雪,太后只是斥责她还好,最终却还是将自己的父亲也一并牵连进来,就算日后被离休,她哪里有面目再回尚书府,想不到太后如此狠毒,直直就断了她的后路。内心凄惶无比的温如轩,背上如忙刺身,跪着的双腿颤抖的厉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撑多久? 安太后话毕,众人的目光倏然齐齐转向燕泽誉,这位云淡风轻,事不关已的晋王,见自己老祖宗三言两语c不动声色间就轻易将火引到自己身上,心中顿时满是钦佩之情,不愧是宫斗高手哇,这一招斗转星移端的是无比厉害,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见大家都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燕泽誉虚虚握拳,放在嘴边挡着轻咳一声,俊美的玉面泛起淡淡红丝:“感谢在场诸位一番盛情,本王与王妃结发夫妻,鹣鲽情深,她的想法就是本王的想法,她的错亦是本王的错。来人,皇恩浩荡,皇祖母既对我们夫妻的过错不予追究,还不扶你家主子起身?” 呆愣的傻在一边的月红和乳母回过身,急忙上前搀扶起温如轩,温如轩却仍然跪谢过皇太后,才慢慢站起身,宛若一株刚刚盛开,还来不及绽放的花朵,蓦然凋零,垂落在枝叶上,毫无生气。 一场声势浩大的百花宴,无论是举办前,还是举办后,都成了京城经久不息的话题。一时间,百态众生相。 温廷玉在朝堂上,被当初入选的几位贵女之父疏离,指指点点。 温夫人赵如眉一向以京城贤妇为名,如今却被众贵妇排挤在外,所有大小私宴,无一人再主动邀请于她。 晋王妃温如轩妒妇之名远播,人人谈之色变,堂堂一个晋王大将军,岂容她小小尚书府之女独占?尤其是当日亲眼见到晋王本人的女子,更是愤愤不平,唾沫星子差点飞满整个燕京城。 燕泽誉被众女子捧得宛若天神,如此权势滔天c俊美无俦的皇室嫡亲王爷,当着众人和皇太后的面承认与结发夫妻情深一体,不愿意三妻侍夫,平日里又绝不涉足青楼烟花之地,真真是大燕皇朝痴情男子! 一方面,众女子都极力诋毁温如轩,另一方面却人人恨不得取而代之,宁愿被人称为妒妇,也愿意侍奉如此爱妻如命的夫君。当然,还有一些人,明明爱他坚贞如一的性情,却偏偏日日思索着,如何嫁入王府,成为他的妻妾,入了他的眼,得了他的心。 晋王妃雷声大,雨点小的百花宴,气得安随风闭门谢客,每日在佛堂烧香诵经,却让皇后崔婉约起了疑心。百花宴前后,与事者诸人态度反差如此之大,不能不令她惊觉,事物反常即为妖。温尚书的夫人赵如眉是个聪明人,一向贤名在外,她怎会如此公然纵容女儿,得此妒妇之名后不闻不问?温廷玉一向治下极严,见不得后院有腤臢事,而皇太后明明一门心思急着帮燕泽誉壮大门面,娶齐三妻,怎么会在百花宴后不但没有治罪温如轩,回来后竟也无声无息,听之任之? 想起前一阵温如轩悄悄派人打探徽城一位女子相貌的事情,皇后唤来自己的管事嬷嬷:“你去打听打听,晋王妃手里的画像到底肖似何人?徽城那边与晋王有没有什么关系?越仔细越好!”管事嬷嬷领命而去,皇后却起身往永寿宫而去,皇太后就是个老人精,她的所作所为,定不会毫无道理,她要仔细去瞧瞧,这位老祖宗,到底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冷靓颖接到清城的书信,只是淡然一笑,情绪并没有太大起伏。她忙着将一整套幼儿教材编写成册,交给徽城最大的出版商付梓。幼儿启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儿子燕略韬的聪慧,出乎她的预料,早先准备的一些教程,并不能满足孩子的学习,学堂中大人念诵的东西,他强记并不见得好。 上官文宇对她的幼儿启蒙书册非常感兴趣,他自幼足迹遍布各处,自然明白治学之本,当从幼儿之时最好。冷靓颖也不阻止他随时的提问和交流,他的有些建议虽然不一定一针见血,但仍然给了冷靓颖不少启发和思路。当然,上官文宇活泼开朗,如阳光般温暖的性情,以及与燕略韬日渐深厚的情意,亦父亦友的相处模式,都大大弥补了燕泽誉不在儿子身边的遗憾。冷靓颖想起这些,心底对上官文宇也充满感激。 因为住在三味书屋隔壁,清影保护冷靓颖和燕略韬的任务轻松了很多,冷靓颖便手把手的教他,把三味书屋的日常打理工作慢慢交给他,自己退居幕后。 清影对冷靓颖的贴心和爱护充满感激,从一个小小的不能露面的暗卫,到如今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的书屋掌柜,清影心里不是没有感慨,如今,他唯有做好冷靓颖交代的一切事情,报答她的知遇之恩。 闲暇的时候,冷靓颖将三味书屋的经营思路c运作理念以及具体的运作模式慢慢整理起来,并不时根据清影作为掌柜反馈回来的问题,对日常经营调中存在的不足之处进行调整和重新规划,力求能够依照这些资料,打造出如出一辙c形神兼备的另一个三味书屋。反复揣摩的过程中,她对目前运作的三味书屋又多了不少反思之处。思忖着如何将技能教学和纯粹的为学治学稍微分离一些。 永宁公主燕泽蓉一行悄没声息到达徽城的时候,冷靓颖正在念园的后院与儿子玩卡片识字游戏,上官文宇不去学堂读书,硬是杵在两个人身边,充当观摩者。 一别经年,冷靓颖与燕泽蓉相视无语,直到燕泽蓉像个孩子似的扑到冷靓颖怀中又哭又笑,气氛才松懈下来,所有的担心和思念化成紧紧的拥抱,冷靓颖拍着她的肩膀,笑道:“好了,云烟,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好,也不辜负我们俩当年一番折腾。” “四嫂,我这次还带了一个执意投奔你的人,想不想见见啊?”擦掉眼泪,燕泽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讨好的看着冷靓颖,心里又嫉又羡,换回女装的冷靓颖,满身风华,书香之气加上高挑修长的身材c美艳无双的相貌,有别于美女的那种一举手投足间的成熟风韵,连身为皇室公主的她,都不禁看得目眩神迷,怪不得四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不惜威胁温如轩大闹百花宴,保持王府的清净。 莫小末见到心心念念的莫四哥冷靓颖时,却有些畏手畏脚,手足无措。昔日与莫云昭在一起时,她身着男装,面目伪装的黝黑寻常,她一直将他视为亲切睿智的大哥,视为自己的恩人和依靠,如今乍然看到美艳逼人c气势万千的冷靓颖,却全然释放不出内心的思念之情。 “小末,好久不见啊。”冷靓颖走上前,温润的笑容充满宠溺,亲切的摸摸莫小末的头发,用云城方言和她打招呼。 “四哥啊,不是不是”莫小末眼中一热,脑子混混沌沌,嘴里漫应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末,往后就跟着大家叫我夫人吧。”冷靓颖微微俯身,抬起拇指擦了擦莫小末的眼泪,将她圈抱在怀中,拍拍她的肩膀,她的心理年龄始终比这些人大上一些,看着她们,胸中总有一种亦姐亦母的情怀。 “好的,夫人。小末以后死死的跟着你,再也不要和你分开。”熟悉的家乡方言和冷靓颖温暖的怀抱,终于使莫小末卸下心防,哇哇的哭了几句,慌忙抬起袖子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个信封:“夫人,我将小末书肆转让出去,这是收到的银两,小末幸不辱命,终于能亲手把它交到您手中。” “好好好,以后都跟着我罢。”冷靓颖接过她递来的信封,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遂将信封交给站在一边抹眼泪的清韵:“清韵,你先替我收着,回头再另做打算。” 燕略韬对汪世泰怀中抱着的小女孩好奇不已,他虽然也喜欢隔壁舅舅家的小宝贝,可是,小宝贝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更不会陪他一起玩,比较起来,他还是对这个粉嘟嘟的小女孩更感兴趣。 “韬儿,这是妹妹汪瑞灵,你可以叫她灵儿。”汪世泰和大家见过礼,抱着女儿站在一边,见燕略韬一双肖似冷靓颖的大眼睛骨碌骨碌的盯着女儿转,忙蹲下身子,介绍表兄妹俩认识:“灵儿,这是哥哥。” 燕略韬一把抱住汪瑞灵,在她脸上亲了亲,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一对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也笑得前俯后仰,瞬间就玩在一起。 住在隔壁的应道谦和清秋夫妇闻讯赶来,众人又是一番寒暄介绍。燕泽蓉对一直杵在旁边碍眼的上官文宇非常有意见,堂堂越国太子储君,却赖在四嫂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上官文宇却丝毫不在乎燕泽蓉的白眼,陪着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小小的汪瑞灵不一会,就跟着燕略韬“上官c上官”的叫,非常喜欢不拘小节的上官文宇。燕泽蓉被女儿的倒戈气得俏脸发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上官文宇行止再不恰当,她身为大燕皇室公主,也没办法公然挑衅人家。虽有小小不和谐,然念园里,不论亲疏远近,上下尊卑,一帮本来全不相干的人,却聚在一处,吃吃喝喝,笑笑闹闹,与燕京仿佛浑然两处世界。 燕泽蓉和汪世泰对三味书屋非常感兴趣,夫妻俩一头扎进书屋里舍不得出来,倒是便宜了上官文宇,他直接从奶娘手里拐走了小灵儿,在冷靓颖教燕略韬的时候,逗着白嫩嫩粉嘟嘟的小人儿:“靓靓,孩子们真是可爱。”上官文宇看着在自己怀里睡翻天的小女孩,轻声对冷靓颖说道:“这世界最纯真的东西,好似都在他们身上。” “上官本性纯良,与孩童性近,故能感受到这美好,贴近这美好的灵魂。”冷靓颖近日对上官文宇越来越了解,对这位阳光开朗的太子多了更多好感,他身上有一种大爱无疆的风范,所以,不论成人孩童,都非常乐于接近他,喜欢他。 “靓靓错了。”上官文宇不敢直视冷靓颖清亮的双眸,怕自己情不自禁,他微微侧着脸,看着阳光落在树叶间的阴影,喟然叹了一口气:“这些天看你编写童蒙教材,我才渐渐领悟到学习真正的意义。不论是治国也好,为学也罢,不光是靠一股热情和勇气。孩童再纯真,总要在世间成长c立足,学会好的或不好的东西,总会沾染这世间种种善良的或污秽的东西,而为学治国,是要掌握最基本的道法,或者说应该有明确的制度。为学是引导人变得更好,治国则是防止人变得更坏。” “你所说的治国是指国家立法,其实更广义的治国,还有立法之后,农工商等各行各业的发展。”冷靓颖忽然想起前世那句铿锵有力的“发展才是硬道理”,不自觉的扯唇笑了笑,那一世,终于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父母亲人c同学老师c朋友们的面目,越来越模糊。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靓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之前提议的越国之行,如果你不确定能否在越国长久待下去,可以像我一样,来个一年计划。越过大海,去看看我们越国的山青水秀,感受我们的淳朴民风,以及与大燕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上官文宇定了定神,认真的说道:“带着韬儿去游历一番,也算是另一种学习吧。说不定,对他的将来大有好处。”上官文宇不是傻瓜,冷靓颖也不刻意瞒他,种种蛛丝马迹,让他对燕略韬的身份大概也有了一些底。 冷靓颖心中微微一动,陷入了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深居简出 感觉到冷靓颖的动摇,上官文宇不由心中一动,悄悄抬眼望向她。深秋的午后,一抹艳阳透过蓝天白云,洋洋洒洒的恣意在她身上,仿佛和她融为了一体。相处愈久,上官文宇对她的好奇就愈重。 他身为越国世子,承袭的不光是父族身上的霸气,他的母族,更是古老而传奇的凤凰国巫族后人,虽然搬到平地居住后,母系一族越发慎重而低调,而且母系的这种异能往往在女性身上更为明显,但是,比起一般人,上官文宇的感官和直觉更敏感,这些年的游历,使他更加确信了自己这份非同寻常。 然而,冷靓颖身上,常常会出现很多让他非常困惑的东西。 无论在大燕和越国,她的相貌都属于非常出色的女性,但是,她自己却仿佛并不知道似的,常常有一种身为美人而不自知的平静和淡然。起初,上官文宇以为是她不在乎相貌,后来他仔细观察过一段时间才发现,她不常对镜梳妆,偶尔在三味书屋的铜镜前经过,似乎总有点怔怔然,好像也被自己惊艳到,不,或许是惊吓到更为确切。上官文宇一直想不通,即使不揽镜自照,怎么会有人被自己的外貌惊吓到,尤其是她这种身世不俗,万里挑一的美女? 比起年龄,她身上常常浮现的,是一种超然于尘世的孤独,似乎隐藏了很多心事,欲与人分享,却始终难与人分享。这种隐藏于内的孤独,不是一种自怜自爱的哀伤,不是一种孤单自苦的寂寞,而是一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骨子里的优越和豁达,虽然不是刻意,但是,上官文宇发现,她那种身为女性的优越感和对许多事情并不放在心上的豁达,并不是后天努力得来,也不是依靠相貌得来,似乎真的是一种纯粹的c与生具来的天性。上官文宇一度曾想,她会不会哪个部落逃出来的公主或者皇后?但是,自她以前认识的熟人渐渐出现,这个猜想不攻自破。 比起渊博的知识,更让上官文宇吃惊的,是她众多稀奇古怪的思想,很多乍听起来似乎很荒谬的想法,细究起来却往往让人自叹弗如。她仿佛如她的人一样,思想也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和高瞻远瞩,往往使他在云里雾里半晌,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冲出来之后,胸中浮起豁然开朗之感。这么多年,他历遍千山万水,不是没见识过学识渊博的鸿儒,然而这其中的不同和差别,却不是仅凭语言就可以道尽。眼看着她修编童蒙教案,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所以,上官文宇非常想让自己的母后见一见她,看看这个神奇而美丽的女人身上,到底拥有着什么样的谜底。 “上官,我也要抱。”燕略韬玩累了,眼看自己喜欢的上官文宇抱着妹妹,不由得撅着小嘴来到他跟前,伸出两只短短的胳膊。 上官文宇将灵儿移到一边,伸出健臂一捞,燕略韬就稳稳的坐到他大腿上,嘻嘻的笑着:“上官最好了,韬儿最喜欢上官!” “那韬儿跟上官一起,到上官家去玩,好不好?”上官文宇看着这个头顶隐隐有着金光闪烁的孩子,孩童天性未泯,与生俱来的东西更明显,虽然他没法预言这孩子的将来,可是他这种头顶金光的幼童,上官文宇还是第一次见。 “上官家很远吗?”燕略韬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窝在上官文宇怀里,似睡非睡。 “嗯,坐坐马车,坐坐好玩的大船,差不多就到了。”上官文宇全然不顾冷靓颖凛冽的目光,径自拐着怀里的小孩。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韬儿要坐大船。”使劲撑着眼皮,燕略韬顽强的表达完自己的意见,才沉沉入睡,根本不知道自己替自己决定了什么东西。 冷靓颖想远处的奶娘招手,让她们抱孩子们回屋子里睡觉,看着潇洒不羁c有点落拓贵族模样的上官文宇,开口说道:“上官,谢谢你的邀请,我会认真考虑一年之行的计划,过几日给你正式的答复。”说着,她将手头的卷宗递给上官文宇:“这是我这些日子来对三味书屋办学模式总结,你先看一看,如果在越国执行,会不会有什么困难。” 上官文宇接过厚厚的一沓卷宗,一时有些咋舌,对越国来说如此珍贵的东西,她竟然随手就给了他? “靓靓,我知道你现在对韬儿的父亲还放不下。”上官文宇激动之下,情不自禁的说道:“但是,我对你和韬儿全部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我并没有希望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是,希望你能看在这一点上,用一年的时间,给我一次机会!”打铁趁热,上官文宇不错过一点机会,再次表白真心,身为凤凰国的男子,身为一国储君,他怎么会轻易错过一眼就看入心底的女人,别的他不一定能胜过那个男人,但是,死缠烂打的功夫,哦,不,是坚持不懈的毅力,可是他一直赖以生存的资本。 就在众人热热闹闹的待在念园之际,冷靓颖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一年时间。 晚上,等众人尽皆入睡,她坐在灯下,研了磨,挑了最小号的毛笔,轻轻抚过桌上雪白的绢纸,将自己即将带着儿子远赴越国的计划,一笔一划的写在绢纸上,第一次,亲笔书写,认认真真的告诉燕泽誉,她要离开,也许一年后会回来,也许,一去不回。 崔皇后自上次见过安随风之后,心中的疑团一直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如今太子爷和燕泽誉各具优势,在朝堂上实力相当,但是两个人都尚无子嗣,她忧心太子爷,安随风应该忧心燕泽誉才对,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安太后稳坐中军帐的感觉?尤其是温如轩自己无所出,现在又搅黄了燕泽誉纳侧妃的好事,安太后的底气到底来自何处? 见管事嬷嬷匆匆进来,崔婉约抬手斥退身边其他人,示意管事嬷嬷开口:“皇后娘娘,奴婢打听过了,晋王妃先前拿着的画卷,据见过的人说,是个容貌与晋王早先的妾室有几分相像的女子,而那位女子,恰好就住在徽城,听说是徽城非常有名的三味书屋的幕后老板,大家都唤她‘冷夫人’。” “冷夫人?”崔婉约咀嚼着这个称呼,脑子快速转动,燕京的大户人家,有哪一户是姓冷的:“燕京似乎没有冷姓大户?” “娘娘真是厉害!”管事嬷嬷身上一僵,崔婉约对京城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看来野心不小啊:“回娘娘,听说这位冷夫人是徽城巨贾应道谦的义妹,原籍云城。” “云城?”崔婉约脑子里把朝中重臣的籍贯过了一遍:“京中百官中似乎鲜少有云城人士。” “是的,现任百官中无有云城人士,不过,奴婢记得以前的昭毅将军莫云昭,似乎祖籍云城。”管事嬷嬷连忙殷勤的说道。 “莫云昭不是在南海殉职好几年了?”崔婉约眉头一挑,皇上已经下令封口,这件事情朝中也没人敢再提起。 “奴婢该死!”管事嬷嬷急忙跪下,自己掌了自己两个嘴巴:“奴婢一时失言,还请娘娘责罚。” “起来,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崔皇后摇摇头:“那女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派往徽城打听的人回来说,那位冷夫人与义兄一家居住在三味书屋隔壁,目前深居简出,再往深入打听,似乎有人想特意隐瞒什么似的,整个徽城的人都不肯多说一些闲话。基本上能打听出来的,都是普通贩夫走卒都知道的。”管事嬷嬷有些无奈的回道:“奴婢怕中间出了差错,不敢太过使力,徽城隔得远,有些事情不像京城这么好处理。” “看来,本宫待在宫里太久,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崔婉约轻轻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奴婢这就去准备娘娘出宫的仪仗队。”管事嬷嬷揖礼告退,急忙去各处忙碌。 接到冷靓颖的书信,燕泽誉再也按捺不住思念妻儿的心切:“清城,以视察禹城驻军为名,帮我安排几天外出行程。”说罢,燕泽誉换上一身劲装,改头换面,跨上骏马就往徽城飞奔,清幽与另两名暗卫急忙跟上,被主子爷毫无征兆的行动惊到,来不及做更精心的部署。 冷靓颖一旦决定出行,就让暂时赋闲的小末帮自己准备行装:“小末,我准备带韬儿来一次远行,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走?” “当然,小末不是早就说过,以后夫人到哪里,小末就到哪里!”莫小末兴奋不已,整理行囊的动作更是加快不少:“可是,夫人,咱们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小少爷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多带一些?” “韬儿的东西,我交代奶娘去准备了。这次去得比较远,时间也比较久一些,小末不害怕吗?”冷靓颖对这个聪明可爱的孤女,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怜爱。 “跟着四哥,不是,跟着夫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莫小末压低声音,吐了吐舌头说道:“您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昭毅大将军!” “那就好。”冷靓颖摸摸她的头:“不怕就好。” 趁着夜色来到念园的燕泽誉,看着冷靓颖丝毫没有惊讶之色的神态,心底莫名浮起一丝不安,看来,她决意出行,信上所书,不过是告知他这个事实而已,意识到这一点,燕泽誉失了往日的镇定,将她狠狠的压在罗帐中,从头吻到脚,拼劲全力遍又一遍的占有她,想在她身上c心上烙下自己的痕迹,让她抹都抹不去。一夜癫狂,燕泽誉紧紧揽着她,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舍:“倩儿,你要走,我不拦你,但是,你要时时让我知道你的想法,在我失去你之前,我会不顾一切将你找回来。” 因为燕泽誉的到来,冷靓颖将一切闲杂人员摒除在念园外,上官文宇自知道冷靓颖的决定后,已经早早派人安排前去越国的事项,这两天都没空来念园,倒是省了冷靓颖不少麻烦。上官文宇身份特殊,燕泽誉身份更特殊,两个人虽然互相知道各自的存在,还是不见面为妥。 燕泽蓉和汪世泰没想到燕泽誉忽然出现在念园,虽然惊讶,两个人也算识相,早早抱着女儿躲到隔壁清秋家,不敢打扰他们一家团聚。 燕略韬根本对父亲毫无印象,吃早饭的时候,他端着小碗,一双眼睛骨碌骨碌盯着燕泽誉直转,冷靓颖让他叫“爹爹”,他砸吧砸吧嘴巴,半天也不吭一声。燕泽誉心里难过,伸出大掌摸了摸他的小脸:“是爹爹不好,韬儿不想叫也没关系。” 吃过饭,燕泽誉陪着燕略韬玩了一会,见他一双眼睛一直不离自己的脸,索性将他抱在怀里,抓着他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和韬儿很像啊?” 燕略韬摇摇头:“不像!” 燕泽誉俊脸发窘,不由得问道:“那韬儿和谁像?” “和娘像,上官说我和娘一样!”燕略韬童言无忌的说道,却不知戳了自己亲爹的心窝子。燕泽誉忍住心里的剧痛,胳膊将儿子搂得更紧,心中仿佛坍塌了一角似的,以前满脑子的宏图大业渐渐有些模糊。 “嗯,韬儿和娘亲像。”燕泽誉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冷靓颖,距离上次相见,她似乎又沉静了不少,骨子里那种为人母的慈爱,使她昔日的刚硬线条越来越淡,女性的柔美愈加明显。 “你真的是爹爹?”燕略韬在他怀里,感受到他和上官文宇不一样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当然!”燕泽誉亲了亲儿子稚嫩的小脸,血缘至亲,孩子的直觉最敏感,燕略韬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清脆的说道:“爹爹,娘,一起去上官家!”燕泽誉压下内心深处的震撼,紧紧的将小人儿拥到胸前,舍不得放开。 冷靓颖看着父子俩一起玩,偶尔也会参与他们之间的互动。燕泽誉其实并不会和孩子玩,也不太像上官文宇那么会和孩子打交道,往往气得燕略韬跳脚:“哎呀,爹,不是这样!”“爹爹,不对啦!”“爹爹,笨啦!”然而,父子俩颠三倒四的玩着,燕略韬第一次兴奋的连午觉也不肯睡,不停的缠在燕泽誉身边,一口一个“爹爹”的叫着。最后,终于抵不住疲累,趴在燕泽誉肩上呼呼大睡。 冷靓颖示意他将儿子交给奶娘,燕泽誉却小心翼翼的将儿子搂在怀里,让奶娘拿了薄被盖上,抱着他看他酣睡,珍惜短暂的时光。 “倩儿,我是不是做错了?”第一次,燕泽誉抱着儿子,伸手揽住妻子的细腰,对以往不曾疑惑的目标有了反思。 “四哥,我们有一年时间。”冷靓颖靠在他身上,轻轻说道:“韬儿是无辜的,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无论在不在你身边。” 得知冷靓颖要去越国,燕泽蓉十二分不开心,等其他人都散了,她磨蹭着不肯离开,在冷靓颖房里待到很晚,当着燕泽誉的面就说道:“四嫂,你一去这么久,就不怕四哥被别人抢走?” 冷靓颖微微一笑,执起她的小手说道:“傻孩子,难为你身在皇宫这么多年。” 燕泽蓉心下了然,皇上三宫六院,皇子王爷至少要三妻齐全,这些规矩,作为皇室公主,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因为她如今的幸福,她也非常希望冷靓颖能够幸福,私心里,她也希望冷靓颖能够看在四哥那么喜欢她,她也那么喜欢她的份上,委曲求全。可是,冷靓颖多年来的心思,一直非常明确,从不曾有过任何模糊。其实,燕泽蓉没有说出口的恐惧恰恰相反,她最担心的,是冷靓颖这一去,就被上官文宇抢走,而四哥全然没了希望。 崔婉约的凤辇浩浩荡荡到达徽城的时候,冷靓颖带着莫小末和燕略韬以及两位奶娘,正随着上官文宇一行出发离开徽城,两队人马迎面而来,遇到了一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一字之差 上官文宇的侍卫早早瞧见浩浩荡荡的大燕皇朝皇后凤辇,禀报上官文宇之后,静静的依礼避让在路边,谦逊而低调。 临近徽城,皇后护驾的众侍卫见众人依礼相避,不肯多生事端,亦不闻不问,径自护着凤辇,往徽城官员迎接的方向赶去。 崔婉约坐在密不透风的皇辇中,心中思索着到了徽城后,如何不声不响的面见传闻中的“冷夫人”,不知为何,自从她听到“冷夫人”的名头后,心中隐隐升起的那一抹不安,始终无法排解。 冷靓颖抱着儿子坐在马车中,低声给他讲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意外。上官文宇等崔皇后的凤辇过后,立刻命车夫疾走。不知为何,最近皇族之人频频光临徽城,他心中隐约藏着一丝不安,冷靓颖的身份呼之欲出,而他却并不想知道。 崔婉约虽然心急如焚,却始终顾忌皇室身份,不紧不慢的在制式等级略低于凤鸣轩的凤祥轩住下,一一按照高低次序接见徽城的达官贵族,巨商富贾。三日之后,终于见到管事嬷嬷口中的应道谦,崔婉约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寒暄过后,她看着儒雅英朗的应道谦,笑眯眯的说道:“听说应公子有位义妹,是徽城名人,怎么没与应公子一起前来,让本宫见识见识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皇后娘娘谬赞,实在是道谦义妹最近有事不在家中,无缘得见娘娘贵颜。”应道谦心里“咯噔”一下,幸亏冷靓颖得到消息走的及时,否则,挨到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哦?”崔婉约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固然吃惊,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玉手一抬,贴身宫女急忙捧上热茶,她轻轻抿了一口,玉容一派祥和:“如此说来,倒是本宫没有福气,远道而来,竟见不到徽城有名的‘冷夫人’。” “承蒙娘娘错爱,义妹前些日子出了远门,一时三刻,道谦也没办法将人接回徽城,让她跪拜于娘娘殿下,实在愧对娘娘一番垂怜之心。”应道谦对崔皇后的意思怎么会不明白,几句话,言外之意说得清清楚楚,我贵为一国皇后,如此三分降低身价,不管她走得多远,还不赶快把人给我找回来?应道谦虽然不甘愿,却也不敢当面糊弄,反正这个辰光,冷靓颖和上官文宇一行已经上船离岸,出了大燕皇朝的港口,即便是大燕皇帝想要召回他们,也没那么简单。 崔婉约言尽于此,见应道谦三言两语打发自己,心里的愤怒就不再遮掩,她微微挑起柳眉,依然平淡的语气里温度骤降:“如此说来,倒是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娘娘言重了。”应道谦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深深揖了一礼说道:“道谦与义妹区区商贾,岂敢辜负娘娘一片厚爱。道谦私心来讲,亦非常想让义妹得见娘娘,能当面聆听娘娘教诲。只是道谦义妹此次是出海远行,如今人在茫茫大海之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道谦只能替福薄的妹妹叩谢皇恩,恭谢娘娘如此抬爱,祝娘娘千岁洪福齐天,盛颜永驻!” 崔婉约面不改色,端起茶碗的同时,瞄了眼侍立一旁的管事嬷嬷,管事嬷嬷接到她的眼色,立刻悄悄退下,派人去城里打听。 应道谦坐如针毡,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皇后娘娘闲话家常,闲话的随侍一侧的宫女太监们都觉得非常不正常的时候,管事嬷嬷才匆匆从侧门而入,轻轻向崔皇后点了点头。 应道谦从凤祥轩出来,急匆匆回到自己的家,当着妻子清秋的面,换下湿漉漉的中衣,才终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幸亏靓靓走得快。” 清秋帮丈夫整理好衣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夫人这一步棋走得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我最担心的,还是主子爷,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熬得住?”主子爷后来派人将那些田产铺子房契再度交给她,让她悄悄帮夫人打理时,清秋就知道,主子爷虽然没明说,可是他却是几乎将全部身家都交给夫人,这样一份根本摸不到底的心意,岂是说断就能断? 无论崔婉约如何假装不在意,冷靓颖已经不在徽城的讯息,还是让她后悔了半晌,她沉思良久,一时也摸不透这个冷靓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因为她的到来而远走他乡,似乎有点大惊小怪,但是,若她存意良久,那温如轩的这坛老陈醋又来自何处?还有安太后的稳坐中军帐,到底凭仗的是什么?崔婉约原以为到了徽城,见了冷靓颖,就会水落石出,没想到,冷靓颖这一走,所有的事情,似乎成了一个更大的谜团,崔婉约好不容易抓到一丝线索,此刻却陷入更大的疑惑之中。 燕泽明听封跃禀报冷靓颖一行已经坐船离开大燕,心中倒是一片清明,这样也好,至少对韬儿这个目前不宜暴露身份,而冷靓颖却不忍心隐藏的孩子来说,暂时离开,未尝不是好事,况且,自己母后不顾劝阻,一意孤行的要远行徽城,也让他心中忐忑,唯恐冷靓颖身份泄露,惹出更大的事端。只是,燕泽明一想到四弟燕泽誉,幸灾乐祸的同时,心情却好了不少。这个满腹才华c心高气傲的弟弟,就算贵为兵马大元帅,执掌兵符,权倾朝堂,到如今也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燕泽明走出书房,来到东宫后花园,双手交握在身后,挺立在夕阳中,完全没有看到远远遥望着他英挺身姿的徐慧敏,沉浸在久远的往事中。 虽然明知道留不住冷靓颖,但是接到她和儿子出海的消息时,燕泽誉神色还是有一瞬间的空茫,其实,即使知道她爱他,他也没有任何把握她一年后一定会回来。和大燕女子不同,冷靓颖的世界太广阔c太离奇,她既没有贞操贞洁的观念,也没有从一而终的观念,但是,她却始终坚持一夫一妻的婚约,排斥男人三妻四妾,从来没有什么三从四德的观念。他知道,对于他,她已经让步了很多,如今,能够用一年不确定的约定去做一次尝试,已经是她能够容忍的极限。 一年的时间,他到底能够做些什么,才会让她心甘情愿返回他身边?一年时间似乎太长,长的载不动他的思念;一年时间似乎又太短,短到很多他想做的事情,是否来得及一一完成? 听闻消息的西南守军大将清江赶到海边,亲自替冷靓颖践行。冷靓颖将以前收集到的一些船只c兵器铸造技术和图纸交给清江,嘱咐他好好做事,看着他依依不舍的样子,终于挥挥衣袖,作别了大燕最后一个熟人,踏上前往越国的大船。 踏上舢板,冷靓颖伫立在船头,看看大船杨帆启程,渐渐远离大燕,她微笑着看向海面上升起的朝阳,将所有的困扰留在大海边,迎着清晨透凉的海风,前往上官文宇口中的凤凰国。 上官文宇在她身后,看着她衣裙微动,纤细身姿无比柔弱却坚韧挺立的模样,忍不住悄悄叹息,如此心性坚强c博闻广记c聪慧玲珑的女子,到底如何做,才能攻克她的内心,成为她的良人,从此相伴一生? 莫小末是南方女孩,虽然第一次乘坐大船,可是,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对于船上生活,她并不陌生。倒是两位奶娘,因为是燕京人士,船行半日后,虽然服用了一些防止晕船的药物,但是面对茫茫大海,两个人又惊又吓之余,不免昏昏沉沉,躺在铺位上不敢起身。燕略韬虽小,却天不怕c地不怕,活蹦乱跳的像一尾海鱼。他兴奋的窝在上官文宇怀里,一会看海鱼跳起来争食,一会看海鸟在船舷上飞舞停留,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还不时模仿水鸟的声音,叽叽咕咕的大叫,引来更多的水鸟驻留。 “靓靓,韬儿学习水鸟的语言,把它们吸引过来了!”上官文宇对着冷靓颖笑道,被冷靓颖狠狠的瞪了一眼才消停一些。 冷靓颖曾经海边军队服役时,没少上过战船出过海,此时偌大的客船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她优哉游哉的欣赏着海面,该看书就看书,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闲适自在,姿态怡然。 燕略韬晚上的时候不愿意和奶娘待在一起,冷靓颖就把他带在身边一起睡觉,母子俩听着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在东摇西晃的节奏中,紧紧拥抱在一起,进入甜甜的梦乡。 经过两天一夜的航行,第二天黄昏时分,船只缓缓到达越国海口,一行人还未上岸,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一片欢呼之声。 冷靓颖跟在上官文宇身后,踏着厚厚的舢板走上岸,才看到乌压压一群人出现在面前,用盛大的礼节迎接他们的太子爷游学归来。 燕略韬被莫小末抱着,一点都不安分,陌生的人群和陌生的地方,使他有一些不安,他挣扎着“上官c上官”的叫,上官文宇一身黄袍,正长身玉立的接受国民们的跪拜之礼,听到燕略韬的声音,急忙转身,见他伸着小胳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上官文宇急忙顾不得众人,几步过去,从莫小末手里接过孩子,强壮的铁臂紧紧的抱起孩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冷靓颖急忙想接过孩子,上官文宇却铁了心不让步,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太子爷身边站着一位大燕皇朝的大美女,臂上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一时懵然不知所措,难道自己家的太子爷游学还不到一年,就已经娶妃生子,越国皇室后继有人? 见太子爷不解释,前来迎接他的众人也不敢吭气,反正真正操心这些事情的,是他们英明睿智的皇上大人和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劳力们。 众人前呼后拥的将上官文宇一行送至皇宫,不等双双苦候多时的皇上和皇后开口询问,就匆匆行礼,匆匆做鸟兽散。 “皇儿,此行辛苦你了。”皇后娘娘凤凰偃月捺不住性子,不等大家介绍行礼,几步上前,就牵起儿子的手热情的问候。 “母后,孩儿不辛苦。”上官文宇一把将冷靓颖刚刚抢过去的燕略韬抱过来:“母后,这是孩儿在大燕结识的女子冷靓颖和她的儿子燕略韬,您先认识认识。”说完,上官文宇也不管凤凰偃月愿不愿意,将燕略韬一股脑塞到她怀里,拉着冷靓颖走到皇帝上官武翼跟前:“父皇,这位是在大燕力办鼎鼎有名的三味书屋学堂的鼻祖冷靓颖冷夫人,孩儿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贵人邀请至我们越国,您可要以上宾之礼待之。” 上官武翼蹭的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之色,言辞也大失一国之君的水准:“你你你真的是冷夫人?” 冷靓颖被上官文宇的一番不循常理的狂轰乱炸弄得有些尴尬,她来不及向皇后问候,只得匆忙间向皇上行礼:“陛下圣安,民女正是冷靓颖。”其实冷靓颖之前在西南边陲见过上官武翼,几年时间,他容颜并无多少变化,是故冷靓颖对他并不算陌生。 “太好了!”上官武翼是个性情中人,忽闻这个令他心心念念的好消息,简直乐开了花,直接来到冷靓颖身边说道:“冷夫人不必多礼,我们越国一向崇尚治学,您既然能光临鄙国,一定要不吝赐教啊!” 凤凰偃月此刻的心思,却全然被怀里的燕略韬给吸引住,完全忽视了另一边的异状:“宝贝孩儿,乖乖,叫一句婆婆来听听?” 燕略韬见凤凰偃月温柔美貌,说话声音又好听,一双乌黑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几转,才开口叫道:“婆婆!” 凤凰偃月伸出手,摸了摸燕略韬的小脸,笑得更加欢畅:“好宝贝,婆婆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以后都待在婆婆这边玩,好不好?” 燕略韬一双黑眸盯着凤凰偃月,奶声奶气的说道:“上官,娘,一起!” “乖,上官和娘当然也跟宝贝在一起,都在婆婆这里。”凤凰偃月抱着燕略韬坐到皇上身边的软榻上,取了糕点给燕略韬,哄着他吃。莫小末站得远远的看见皇后的动作,急得差点跳脚,却碍于皇家侍卫的威严,不敢出言不逊,也不敢公然跑上前,若是这个皇后要害他们家小公子,可如何是好?莫小末拼命向冷靓颖眨眼睛,直到眼睛都快抽筋了,冷靓颖却一点都没有接收到。 燕略韬被凤凰偃月喂食的眉开眼笑,丝毫没有戒心的坐在她怀里,咯咯直笑。冷靓颖被上官武翼赐坐在身边,眼睛瞄到儿子和皇后的互动,心里自然有数,对莫小末不停的暗示只能装聋作哑,堂堂一国皇后,想要伤害一个孩子,不会选在丈夫c儿子和孩子的母亲公然在坐的时候,这个小末,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越国后,似乎对所有人都充满戒心,胆战心惊的,冷靓颖只能暗忖,看来回头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越国人和大燕人,一样都是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冷靓颖等人的衣食住行,上官文宇早早就派人安排好。将莫小末和奶娘等随行人员遣下去,皇帝上官武翼将冷靓颖母子迎到他给儿子安排的接风宴上,吃饭的时候,皇上不停的凑在冷靓颖跟前,喋喋不休的和她交换治理学堂的想法,皇后凤凰偃月巴着燕略韬,伺候这个小祖宗吃饭喝汤,上官文宇一个人被晾在一边,奄奄一息的吃着所谓的太子回宫接风宴,哀怨的就差那么一口气,命归黄泉。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冷靓颖和儿子被侍女领到歇息的地方去就寝。上官武翼和凤凰偃月一人一掌,拍在儿子上官文宇背上,齐声赞叹:“皇儿真厉害!” 上官文宇被冷落了大半天,现在又差点被父母拍的岔了气,瞥了瞥一左一右的父皇母后,他有气无力的问道:“哪里厉害?” “带回来一个好夫子!” “带回来一个好孩子!” 皇上和皇后夫妇一体,异口同声,却生生出现了生平第一次一字之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七年之期 冷靓颖在越国皇宫小住几日,安抚了身边惶惶然有些不安的莫小末和奶娘,见她们三人终于平静下来,总算安心一些。 上官武翼对治学的事情非常之热衷,在儿子的一再安抚下,好不容易等了三日,第四天上朝之前,他就兴冲冲来到冷靓颖住的地方,邀请她去朝堂,和越国的太傅见面。 冷靓颖一身烟灰色织锦长袍,素衣素色,无有任何丝线绣品装饰,一头秀发绾成端庄发髻,只插了一根青白色玉簪,面上也是略略施了一点薄妆,看起来典雅贵气,有美人艳丽之容貌,亦有才女之馥郁香气。 上官文宇饶是见惯她的衣着打扮,此刻见她一派清隽淡雅之色,一双俊目半晌都挪不开,看得上官武翼暗自心惊,自己这个儿子,怕是情难自已,被这位大燕美女夫子给迷住了。 冷靓颖在大燕翰林院做编修的时候,没和少太傅打交道,此刻面对越国太傅,言谈行止更是进退得宜,有理有度,加上之前她做昭毅将军时,对越国的教育现状有所了解,这大半年又和上官文宇经常在一起,论起越国许多事情,她亦是游刃有余,很快就博得了太傅的信任和好感,对她女子的身份也卸下偏见,肯进一步谈论关于越国治学之事。 上官文宇见时机得宜,马上拿出冷靓颖之前交给自己的三味书屋治学策略,呈交给太傅过目。 趁着太傅苦读策略之时,上官武翼朝中大事处理完毕,急匆匆赶到翰林院。众人见礼之后重新落座,上官武翼见太傅钟情于策略,只得与冷靓颖闲聊了起来:“冷夫人既是为学之人,对于治国,亦应该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吧?” “陛下圣明,民女身在大燕多年,醉心读书,穷于治学,不敢涉猎国事。”冷靓颖和上官武翼接触时间并不长,虽然有上官文宇庇护,然面对一国之君,她仍是选择了谨慎。 “冷夫人不必过谦。”上官武翼看出冷靓颖的小心,微微一笑:“孤家虽为皇上,但也是广纳贤士,爱听谏言之君。古人云,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冷夫人能够学有余力,创办出闻名遐迩的三味书屋,所见所闻,所言所行,必非同于一般学子。况现在不在朝堂之上,冷夫人不必有所顾忌,只畅所欲言耳!” “谢陛下夸奖。”冷靓颖见上官武翼豪爽,亦微微一笑,清朗的女性声音带着一丝坚定:“既然陛下如此厚爱,那民女就却之不恭了。”冷靓颖说罢,稍稍侧首,低头思忖片刻,抬头看着上官武翼,徐徐说道:“民女对越国不甚了解,然这些年在大燕确实有一些切身体会。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国之法制,是为根本,根本为本,固若金汤,则民心不易动摇。国之道德,始于治学,修身齐家,则百年之基业也。” “说得好!说得好啊!”冷靓颖寥寥几句,上官武翼听完却豁然起立,激动万分:“立法为本,道德为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此简单的道理,真是发人深馈啊!” “陛下谬赞,民女愧不敢当。”冷靓颖急忙跟着起身,微微揖礼。 “你不必过谦。越国这些年虽也在加强立法,然人才匮乏,孤家甚为忧虑。为学可缓,立法却迫在眉睫。”上官武翼浓眉一皱:“我越国文化传承于凤凰国,以前多以族规家法治人,然国家越来越大,与别国贸易往来也越加频繁,法制礼仪就不能仅仅依靠之前的老办法。冷夫人博闻广记,可愿意为我越国律法修订之事尽力?” “若能为陛下用,民女自然愿尽绵薄之力。”冷靓颖见众人目光都盯着自己,也不好当面驳了上官武翼的兴头,只能淡淡应道,心中却是暗自嘀咕,此等国家大事,上官武翼也太过儿戏了一些,自己虽然将大燕律法背了一脑子,可是从来没有修订过律法,对越国的风土人情更是缺乏了解,怎么能刚到人家的地界,就插手律法修订的事情。 就在冷靓颖忙着与上官文宇c太傅讨论如何在越国京城凤凰城建立第一个三味书屋的事情时,皇后凤凰偃月却一门心思的成天和燕略韬玩在一起。由于越国只有一位皇后,皇帝后宫事务简单明了,凤凰偃月每天处理完手头边的琐事,就飞奔到冷靓颖居住的院落,和小人儿玩得不亦乐乎。 冷靓颖听到儿子满口“凤凰”的时候,才知道他说的是皇后凤凰偃月。小末对这位美艳异常,相貌与大燕人稍有不同的皇后一直心存戒备,不知道小公子为什么会喜欢她,燕略韬一说到“凤凰”,莫小末就直皱眉头。 “小末,皇后这几天都过来这里?”冷靓颖对凤凰偃月的频繁光临也有些疑窦,她虽然知道上官文宇的性情肖似母亲,多少有些自来熟,但是上官文宇的热情,一方面出自于喜欢小孩,一方面也出自于喜欢自己的私心,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凤凰偃月应该也看出了上官文宇对自己的感情,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儿子真的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异国妇人?作为一国之后,凤凰偃月真的什么都不计较? 冷靓颖有了戒心,除了交代莫小末和两位奶娘多加小心之外,对办学的具体事宜插手的就少了一些,除了大的方向和建议,筹建中的必须事宜,其他的则是以上官文宇为主,更多的时候,冷靓颖都把儿子带在身边。 上官文宇在外的时候,无有牵绊,潇洒不羁,但是一回到越国,身为太子爷,除了办学之外,他每日里其他事情也非常繁多冗杂,所以,除了早晚时刻,冷靓颖也很难见到他的人影。 时日一久,大家渐渐熟悉了这里的日常生活,对越国的抗拒和皇后的到来就少了戒心。冷靓颖与皇后的接触也越来越多,常常也会闲聊几句。 凤凰偃月虽然四十出头,却是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美艳的妇人,她有着典型的越国人长相,肤白如雪,五官深邃,眉目如画,一双深蓝色的眼眸,隐隐若猫眼似的,泛着奇异精灵的神采,冷靓颖因为以前见惯各种肤色相貌的人,对此倒不像奶娘和小末,总喜欢拿凤凰偃月以及越国人的长相当谈资。 凤凰偃月见小末抱着燕略韬去睡午觉,命宫女捧了茶点,邀了冷靓颖到后面园子里的五角亭说话:“靓靓,想必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与韬儿一见如故,十分投缘,所以,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 “娘娘有话请讲。”冷靓颖见凤凰偃月斥退下人,心中隐隐生出一份警惕,尤其听她一开口就涉及到儿子,更不敢有一丝大意。 “你来越国之前,可曾听说过我们凤凰国的传说?”凤凰偃月见冷靓颖神色戒备,笑眯眯的问道。 “这个”冷靓颖见自己的防备被凤凰偃月一眼识破,不免有些尴尬:“以前曾听太子爷随口说过,靓靓以为是很早前的传说,只权当故事听听罢了。” “也是。凤凰国由古到今,不知道经过多少岁月变迁,如今不论是越国子民,还是其他异乡人士,都只是将凤凰国的过去当做美丽的传说。”凤凰偃月不甚在意的摇摇头,笑了笑:“但是外人有所不知的是,在越国每一代皇帝身上,都必须具有凤凰一族的血脉,只有具备这种血脉的传人,才能在每一世,凭着直觉做出对越国最有利的决策。”凤凰偃月见冷靓颖听得似信非信,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双目微闭,半晌后才开口对冷靓颖说道:“虽然我也觉得非常奇怪,但是,在韬儿身上,我能感应到凤凰血脉,甚至比文宇还强。” 冷靓颖压下心中的怪异和翻腾,微笑着看向凤凰偃月:“娘娘有话请明示,靓靓是俗世之人,不通鬼神。” “我知道很多异乡人士根本不相信我们凤凰族的传说。”凤凰偃月淡淡的说道:“但是,靓靓,不瞒你说,我是凤凰族的第四十九代传人,也就是大家传说中的凤凰女巫。虽然现在的凤凰族已经不再修习巫术,然而每代女巫传人都是从本族最具灵性的孩童中选取,即便不修习巫术,凭着血族的灵性,保我越国安危还是绰绰有余。”凤凰偃月盯着冷靓颖半晌,然后左手一挥,冷靓颖面前清亮的茶水忽然冒起一股香雾,环绕着她转了几圈,倏然消失。冷靓颖惊骇之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凤凰偃月却幽幽开口:“我虽然能查知韬儿的血脉,但是却并没有办法弄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这些天,除了观察韬儿,我也在悄悄观察你,不知你是否知道,你的元灵并非本体?” 冷靓颖迟疑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不瞒娘娘,此事极为蹊跷,不足为外人道。” 凤凰偃月点点头,叹了口气:“然。若不是你普渡生灵无数,又时时有尊贵之人帮你挡灾辟邪,可能早就神魂分离,不在人世。”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冷靓颖,凤凰偃月笑了笑:“放心吧,刚才围绕你的雾水是从凤凰山凤凰泉取来的阴阳之水,因为你元本不一,不合阴阳之数,我将此水阴阳之气注入你体内,可助你抵御外邪,平心定性。” 冷靓颖浑身发凉,后背冷汗涔涔,无怪乎莫小末和奶娘总是对皇后娘娘心存戒心,看来是自己太过自信托大,这样的皇后,若是存心害人,岂是她能够阻拦的了,冷靓颖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的说道:“民女感谢娘娘相助之恩。” 凤凰偃月摇摇头,淡淡一笑:“不用谢我,我的本意并不算是帮你,只是机缘巧合罢了。第一次见到韬儿我就觉得奇怪,他明明金光护体,聪慧异常,怎么总有一丝元灵调皮的想要挣出来窥视别人,这几日我苦思不得其解,只是猜测根子在你这儿。” 冷靓颖被凤凰偃月一席话说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良久之后,才轻轻问道:“娘娘既窥得天机,那么可有破解之法?” 凤凰偃月又轻轻摇头,摆了摆手:“孩童年幼,多数元灵不固,无需多费心思,再加上韬儿命格奇特,生来就有金光护体,更是百邪不侵,待到数七之后,自然原本归一。本宫疑惑的是,韬儿体内为何会有我凤凰一族的血脉?” 冷靓颖见凤凰偃月迷糊,她更是云里雾里,燕略韬是她和燕泽誉的亲生儿子,未见上官文宇之前,她听都没听过什么凤凰国,更不知道什么凤凰血脉一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娘娘不知,民女更是困惑之至。”见凤凰偃月一直盯着自己,冷靓颖浑身不自在,只能侧了侧身子,微微撇过头。 “靓靓,你知道自己本体原来的身份吗?”凤凰偃月对着她的侧脸,心中一动,脑中刹那间有一丝光亮闪过。 “知道。”冷靓颖想起燕京中久不见面的奶娘,心中微微一叹:“原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士,不知何故被我穿越附身,至此已是六年有余。” “原来如此”凤凰偃月沉思半晌:“罢了,血脉一事可以慢慢再说。如今,却是你身上之事更为重要。”凤凰偃月定了定神,认真的看着冷靓颖:“既然你知道自己来自其他界元,那么你目前就面临两种选择,需要你自己斟酌。” “娘娘请但说无妨。”经过与凤凰偃月一连串不合常理的对话,冷靓颖此刻反倒静下心来,完全收敛心神,做足了心理建设。 “还是刚才的话,你元灵不一,是因为若孩童般,身体与精元相合尚不到第一个七数之年,你可以选择继续留下来,神魂合一,也可以趁着七数之年,选择离开,回到原来的世界。”凤凰偃月似乎异常疲惫,淡淡的说完,站起身挥挥手对冷靓颖说道:“我有些累,今日先回去了。” 目送凤凰偃月离开,冷靓颖怔愣的回到房内,坐在软榻上发呆,她脑子里除了“离开”两个字,根本没有别的念头。莫小末带着一位宫女进来帮她洗漱打点,冷靓颖任凭她们摆布,直到躺在床上,她一会觉得自己脑子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根本没有空闲,一会又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一直在转,仿佛拼命在思考着什么,但是,到底想了些什么,她却一点都没有印象。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大亮,冷靓颖眼睛里泛着血丝,竟夜未眠。 上官文宇一早兴冲冲的来见她时,被她的反常和憔悴震惊的合不拢嘴,讷讷的问道:“靓靓,发生什么事了?” 冷靓颖听到他的问话,看着他俊朗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双眸却始终没有一点焦距,直到儿子燕略韬不顾奶娘的劝阻,硬生生爬到冷靓颖身上,小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她才似乎蓦然惊醒,望着怔愣的上官文宇反问道:“上官,你怎么了?” 上官文宇从她怀里抱过燕略韬,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不由得问道:“靓靓,虽然到了越国一些时日,不过,你是不是水土不服,夜不安枕啊?” 冷靓颖摇了摇头,苦笑道:“谢谢上官,我没事,只是想了些事情,晚上没睡好罢了。”前尘往事,现世纠葛,一团理都理不清的乱麻,她自己尚且混混沌沌,岂是几句话就能和他说明白:“上官,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自去忙你的,等我弄清楚后,再慢慢跟你细说。” “也好,办学的事情,有父皇和太傅的大力支持,你也不必太过操心,若是身体不好,歇息几日也没问题。”上官文宇心疼的说道,不忍心看她苍白无神的模样。 “好的,我自有分寸。”冷靓颖点点头,上官文宇不舍的将燕略韬交到小末手里,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宫门,冷靓颖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事情多,没时间和她较真,七年之期很快就会到来,时间于她来说,并不宽裕,她一定得好好想一想,究竟要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血脉 崔婉约大摆仪仗,热热闹闹的前往徽城,却一无所获,回京之后,她假意长途跋涉,抱恙于床榻。得到消息,众人纷纷前往探视。 燕泽明不知道母后心里怎么想,眼见她斥退所有人,独独将自己留下来时,心中蓦然升起被算计的悲哀,身为人子,他最没办法躲避的,就是母后长年对他的掌控。 “明儿,你跟母后说清楚,你房里一直无子嗣,到底怎么回事?”崔婉约对徐慧敏彻底失去希望,但是,太子大婚这么多年,膝下再无所出,皇上若是名正言顺的换掉他,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不知道安太后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崔婉约这时候只能再把心思转回到太子爷身上,皇家最重视的就是血脉,太子爷一无所出,在那些老臣眼里,就是最大的不孝。 “母后,太子妃上次因滑胎导致身体不好,儿臣体恤发妻,不忍先有庶子,原想等她身子好一些再考虑生养的事情。”燕泽明淡淡的说道,一脸诚挚。 “都是哪一年的旧事了,你还拿来堵母后的口,以为我像你那些妻妾一样会乖乖让你胡混过去不成?”崔婉约气得脸色发白,徐慧敏这个笨蛋,宫廷内务处理的倒也顺手,怎么就这么抓不住太子爷的心思! “母后息怒,子嗣传承是皇家大事,儿臣会好好放在心上,不叫母后操心。”见崔婉约真的动了怒气,燕泽明终归于心不忍,冷峻的脸色稍稍和缓,轻言慢语的劝解道。 “幸亏老四那边也不争气,这些年只有一个正妃,膝下无子,否则,照这样下去,母后不得不出手相助于你。你忍心看母后为了这些事情再多生事端吗?”见儿子有所松动,崔婉约顺势又逼了他一回。 燕泽明自然明白崔婉约的言外之意,他尽力压下胸中涌起的一股污浊之气,安慰了崔婉约几句,急急离开。终于回到书房,燕泽明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拳砸在书案上,看着桌上的东西飞跳起来,叮叮当当的落的到处都是,这么多年,他自己被母后当棋子c当傀儡也就罢了,事到如今,连他的未来,他的子嗣,他亲爱的母后大人也不肯放过? 想起那一年在白马寺无忧无虑的生活,燕泽明不禁长叹一声,他贵为太子爷,一生下来就荣华富贵,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可是,为了太子爷这个身份,他一直小心翼翼,天不亮就起床读书,月上枝头才能回房歇息,时时刻刻被人盯着c看着,牢牢记着种种身为太子爷的规矩,不敢稍有差池。母后为了能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简直扮演着吃人恶魔的角色,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脱离不了她的眼睛。唯一一次偷偷跑出去和二弟玩,却被母后单独关了三天黑屋子的惩罚,一直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而夜里从来不敢熄灯睡觉的习惯,他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 徐慧敏滑胎事件,更是让他对一切恶心到极点。除了封跃,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一直在悄悄服用避子汤,在没有弄清楚妻妾们的秉性前,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降生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而且,他每次都让封跃派人记录妻妾们的月事,双重保险之下,有人能够孕育孩子,还真是怪事一桩,虽然明明知道梅侧妃是被冤屈,但是,她那样张扬的性子,早早离开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未尝不是好事。 “倩儿,若是能早点遇到你,有你陪着我,或许我还有勇气在这浑浊中杀出一片天地。”燕泽明喃喃自语:“不论身在哪里,不过是转眼之间,贵为皇帝,不也是像父皇那样,最终身卧病榻,可怜的是,即使到现在,父皇依旧谁也不肯相信,大家勾心斗角,看重的却是那把椅子,再多的嫔妃子女,有谁会真正关心他?到头来真个是孤家寡人。” “封跃!”燕泽明轻轻一抬手,唤了手下进来:“她和韬儿在那边还好吧?” “回爷的话,他们目前住在越国皇宫中,一切安好。”封跃尽职尽责的回禀道,不知道太子爷为什么要大费干戈的让他盯着远在异国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燕泽明想起软嫩嫩的燕略韬,心里也慢慢变得柔软,若是这样被母亲宠爱的孩子,有朝一日坐上龙椅,或许,大燕皇朝会变得不一样吧?四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燕泽明摇摇头,雄心勃勃的燕泽誉现在是不会懂的。 燕泽誉借着百花宴,彻底将温如轩主仆几个圈禁在府里,让人看管起来,自己则一心扑在国事上。 燕泽明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在政事上,依旧是雷霆手段,燕泽誉也不敢小瞧这位兄长,兵权如今被他上下梳理了一遍,人马基本换成自己的左右心腹。除了革新兵器装备,冷靓颖之前给他草拟了一部《兵法概要》,里面囊括了不少治理军队的良策,实际运用起来,更是锦上添花,如今的大燕军队,分工明确,装备精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不论何时,都是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 全国的治水工程,在李侍郎和叶达开的监理和监督下,基本已经完成,无论旱涝都不用再担忧。北方的农耕业由于品种的增多,百姓余粮颇多,富庶不少。南方水患消除,鱼米运输等迅速发展,如今沿江沿海市镇日渐繁华,有壮大之规模。随之而来的治学风气更是鼎盛一时,三味书屋的模式被许多书院竞相模仿,隐隐有大肆发展的倾向。 想到三味书屋,燕泽誉从一堆待批的公文中抬起头,揉揉发酸的眼角,也不知道倩儿和韬儿在越国过得怎么样?每次一想起他们,他心里就隐隐空出一片大洞,好像怎么填都填不满。 “爷,您要不要到院子里走走?”清颜虽然有点打盹,可是,主子爷一有动静,他马上精神百倍的问道。 “不知韬儿能不能适应越国那个鬼地方?”燕泽誉站起身,低叹一声,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清颜。 清颜愣了一下,勉强认为主子爷是在问自己,小心的回答道:“爷,您派去的暗卫晚饭前不是刚刚报告过,小主子爷在那边非常开心,好像深得越国皇后的喜爱。” 燕泽誉顿了顿,没再吭声。儿子到处受宠,按说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见鬼的上官家?堂堂一国之后,岂能任儿子娶个有孩子的妇人?燕泽誉想到这里,不禁眉心一跳,万一越国皇室不在乎倩儿已经有子,允许上官文宇与她结亲,那该怎么办? “该死!”燕泽誉顿时头疼万分,他一直按着大燕皇朝的规矩思考问题,却丝毫没有想到,越国皇上和皇后只有上官文宇一个独子,万一夫妻俩爱子如命,允了两个人的婚事,那可如何是好? “爷?”清颜被燕泽誉陡然发青的脸色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喊出口。 “清颜,爷作为朝廷重臣,堂堂晋王,是不是也肩负敦亲睦邻的重任?”燕泽誉脸色阴沉阴沉的,话里威压的气势让清颜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冷靓颖努力分出心思协助上官文宇,按照三味书屋改良后的模式,在越国建立“凤凰书院”,上官文宇按照冷靓颖的图书管理办法,将两个人从大燕携带来的书卷进行排放归类,又命人到处去索罗她她列下的书目,图书室,各个教室也已布置完毕,看着日渐完善的凤凰书院,上官文宇志得满意,终于,越国也有了自己良好的开端。 凤凰书院的夫子聘请,冷靓颖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既要能够接受她的治学理念,又要具有一定的学识基础,筛选了很久,才终于得到四十多位愿意在凤凰书院教学的夫子,冷靓颖和上官文宇总算吁了一口气。 “靓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上官文宇见冷靓颖虽然很尽力的帮忙筹办凤凰书院,但是身上总有一种与往日豁达性情不符的沉郁。闲暇之余,上官文宇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也没撬开她的嘴巴,他始终不死心。 “上官,你们凤凰一族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见书院终于像模像样,冷靓颖也松了一口气,和上官文宇坐在后院异常清净的亭子里,她不禁动了点心思,凤凰偃月的话,她始终半信半疑。 “我是凤凰国的太子,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上官文宇笑了笑,看着她清透的双眸,眼睛眯了眯,轻轻问道:“是不是我母后说了什么话?” “也不是很重要的话,不过,”冷靓颖顿了顿,望着上官文宇俊朗的面孔:“听皇后娘娘说,凤凰族的血脉不可断,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靓颖自认为捡了无关重要的话来说,却没想到上官文宇脸色一变,抬眼望向远处,久久没有言语。冷靓颖反复思考着凤凰偃月那天和自己的谈话,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她有点疑惑的看向上官文宇,轻轻咳嗽一下:“上官,我就是随口问问,若是不方便回答就罢了,不用这么较真。” 上官文宇似乎被惊醒一样,苦笑着收回目光:“靓靓,我没想到母后会跟你说这个,我原想以后再和你说的。” “不说也没关系,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冷靓颖摆摆手,自己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要何去何从,若是牵涉到凤凰族的秘密,知道了不过徒增负担。 “靓靓,这是我必须解决的问题,你迟早要知道。”上官文宇叹了口气:“我是越国的太子,除了接掌越国的国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冷靓颖见他说得郑重,不由得问道。 “帮助母后寻找凤凰族传人,并与她成婚,使她成为新皇后,诞下越国的新一代太子爷。”上官文宇一口气说完,简单明了。 “凤凰族的传人需要去寻找?”冷靓颖以为血脉一说是代代相传的那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顿时呆愣半晌。 “是的,凤凰血脉并不是固定的指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种族,而是指具有阴阳体质的灵性女子。”上官文宇摊了摊双手,无奈的解释道:“当年我父皇为了寻找母后,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我成年后四处游历,一半是学习,一半也是为了寻找未来的皇后。” “你要如何得知对方是不是你找的人?”冷靓颖被这个说法再次惊到,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难道上官文宇亲近自己跟这个有关?念头乍起,冷靓颖激伶伶打了个冷战。 “因为我遗传到凤凰血脉,自身便是阴阳体质,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灵性。”上官文宇见冷靓颖起疑,赶紧解释道:“我起初以为你是我要找的人,但是很快就发现你不是天生阴阳体质,而是后天的某种原因形成的。但是,韬儿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形成了天生凤凰血脉。” “所以,你的目标是韬儿,而不是我?”冷靓颖“蹭”的站起身,语气瞬间变得清冷严厉,上官文宇听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起身,站在冷靓颖身前:“靓靓,你不要自己瞎猜乱琢磨!”上官文宇唯恐冷靓颖想岔,着急的拼命解释:“我到大燕游学,慕名去了三味书屋,对你一见钟情才留在书屋,我是真心喜欢你,喜欢韬儿,自从见到你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心思寻找所谓的什么越国皇后。我喜欢你,爱你,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放弃的!哪怕我不当越国的太子,我也不愿意再娶别的女人为妻!况且,明知道你那么喜欢韬儿,我又怎么会把心思动到孩子身上!” “真的只是这样?”冷靓颖没想到上官文宇急切之下,信誓旦旦的表白,仓促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害羞,虽然明知道自己到现在仍然放不下燕泽誉,然而当面听到上官文宇的话,她一颗心起起伏伏的,心神也有些不稳。 “当然!”上官文宇斩钉截铁的说道,唯恐一个不慎,失了她对他的信任:“靓靓,我们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们越国又不像大燕皇朝,喜欢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尤其是我们凤凰族,因为生来的阴阳体质,对善恶之事更加分明,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会欺骗任何人任何事!” “那,皇后娘娘有没有和你提过关于我的事情?”上官文宇性格阳光开朗,对待儿子更是一心一意,这一点,冷靓颖若不是被今天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到,根本不会怀疑他,此刻静下心来,不免有些汗颜,赶紧转移话题。 “母后是跟我提过,从身体上来说,你不能算是真正的越国皇后人选,但是若你愿意让韬儿继承越国皇位,她也无话可说。”上官文宇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本想等忙过这些时候,慢慢先诱得你喜欢我再说。若你愿意和我成亲,韬儿也就是名正言顺的越国太子,这些事情都不会成为阻碍。” “越国还真是奇怪,只要具有凤凰血脉,难道不论什么人都可以成为皇后和国君?”冷靓颖叹了口气,这是什么奇怪的继承规矩? “那是因为你不懂凤凰血脉的神奇之处。”上官文宇见冷靓颖平静下来,心神一松,才重新落座,缓缓向她解释道:“我和父皇是因为遗传才得到的凤凰血脉,又是纯阳男儿,所以,凤凰血脉在我们身上的作用并不是很明显。比如,我第一次见到韬儿,只能隐隐看到他头顶的一缕金光,而我母后因为是天生凤凰血脉,她不但能看到韬儿周身都泛着金光,而且能直接看到他的元灵。拥有凤凰血脉的人,能凭借直觉判断好坏利弊,趋吉避凶,韬儿应该也拥有类似的能力。越国以往很多灾难,都是凭借凤凰血脉的直觉才规避开的,所以,越国在帝后的传承上,更看中的是对国家是否有利。” 冷靓颖头脑中接收着上官文宇的话,却一时并不能传达到心里,接受他的意思。自从她穿越到大燕这件事发生后,虽然她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极其不可思议,但是也会觉得天地运行,偶然可能出错,再加上这些年在大燕生活,除了在白马寺遇到较为神秘的方丈之外,其余身边的人,个个都很普通c很正常,所以,她觉得除了生活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外,其他的改变还算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然而,来到越国这个神奇的国度后,她的三观一再被冲刷,简直到了爆棚的边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巫术之山 凤凰书院正式运营起来后,上官文宇比以前更加忙碌。自从冷靓颖得知凤凰血脉的事情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有点不远不近的胶着着。 凤凰偃月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有空闲就往冷靓颖住的院落跑,和燕略韬腻在一起玩,尤其是最近,越发不着边际,悠悠然乐不思蜀,有时候晚饭也不回自己宫里,索性赖在冷靓颖这边吃。 上官武翼是个爱妻如命的皇帝,每天下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自己的皇后,回宫后不见爱妻人影,往往就带着一堆宫女侍从直接跑到冷靓颖院子里逮人,可是,往往皇后没有带回来,上官武翼自己却熏熏然被皇后留下,看着活泼可爱c聪慧异常又俊美的燕略韬,皇帝大人也跟在爱妻“凤凰”之后,做起快乐的“上官”来。冷靓颖有时候回来晚了,反倒是一屋子人眼巴巴的都在等她。 时日一久,两位奶娘和小末跟皇上c皇后熟悉起来,也没了那么多忌讳,一桌子吃饭时,经常东拉西扯,一会是大燕逸闻,一会是越国趣事,交相出现在餐桌下饭,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冷靓颖被上官武翼拉着修订越国律法之时,已经是越国春暖花开的季节。由于凤凰书院在越国声名大噪,引得许多学子重金求学,席位却一票难求,越国朝堂百官对冷靓颖这位才女夫子开始趋之若鹜,更有甚者,几乎是将她的言行奉为圭臬,开始模仿学习。 冷靓颖却被时间的流逝逼得越来越心乱如麻,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距离自己穿越到这里的七年之期越来越近,一边是曾经生活过的熟悉世界,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一边是现在安身立命的红尘,有儿子有爱人亦有朋友,不论如何选,对她都是蚀骨之痛。 凤凰偃月看出她的纠结,虽然心疼,可是,面对人生重大选择,她亦是无能为力。温暖的午后,燕略韬被奶娘抱去睡觉,小末到凤凰书院去帮忙整理新到的一批书册,冷靓颖因为心烦,将头天晚上拟定的几款律法条文放在翰林院的桌案上,早早回到院落,却与凤凰偃月不期而遇:“娘娘安好。” “靓靓,”凤凰偃月见她面上郁色日渐浓厚,有些于心不忍,正准备离开,前行几步还是转身叫住了她:“不知你现下可否有闲暇与我一叙?” 两个人来到后院的亭子里,凤凰偃月斟酌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靓靓,你怎么从来不问问我,如果你的魂魄可以再次回转,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娘娘!”冷靓颖倒吸一口冷气,吃惊的看着凤凰偃月:“难道不是回到我原先的身体?” “事不关已,关己则乱。”凤凰偃月幽幽长叹一声:“我虽然天生凤凰血脉,但是并不修习那些奇门异术,所知极为有限。为了你的事情,我专门到城外的凤凰山上去请教过巫女嬷嬷,若你想要回去,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凤凰偃月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不过,具体如何施法逆转,结果会怎么样,还需依赖天象和你自己的心意。巫女嬷嬷没有见到你本人,不敢擅自断言。她只是说,须见到你的魂魄后,才能探知你前世的一些线索,若是肉身还在,自然是回到原先的身体最为妥帖,然,若是你原先的躯体已不在,尚且需要寻找另外一具和你为最匹配的身体,可能花费时间会比较久,并不若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冷靓颖怔愣半天,才苦笑着叹了口气,自己一直纠结在回不回去的选择上,并没有想到,来的时候如此容易,回去的路却似乎坎坷曲折:“娘娘,若是一旦回去,我是不是就没办法再回来?” “靓靓,我并不清楚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是,离魂之事,有一有二,难道还能有三有四不成?本来,巫女嬷嬷之前也告诉我,说这种事情太损耗阳气,弄不好就会魂魄受损,轻则痴傻,重则危及性命,就算好好回去,也会有损阳元之寿。”凤凰偃月温柔的看着冷靓颖:“我本来是不想干扰你的想法,让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但是,看着你一天天犹如困兽般挣扎,我心里着实不好过。我知道文宇喜欢你,虽然你并不是越国未来皇后的最佳人选,但是,韬儿却是越国太子的最佳继承人,所以,我和皇上并不排斥你和文宇成亲,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为人父母的一番心意。” “娘娘,我在这里还有韬儿,虽然我也非常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想念原来生活的世界,可是,韬儿怎么办?我要是走了,韬儿怎么办?”冷靓颖被凤凰偃月爱屋及乌,对儿子的一片眷眷之心打动,不禁暗自动容,悄悄拭了拭盈出眼眶的热泪,低头问道。其实,除了儿子,她没办法说出口的是另一个她努力想忘记,却一直堵在心口,让她心心念念,痛在心里,始终舍不下的那个人。 “纵然你从来不提韬儿的亲生父亲,但是以你的眼光和身份来判断,他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凤凰偃月早就从燕略韬身上感受到那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这种血脉遗传并不常见,看来,他的亲生父亲肯定非富即贵:“靓靓,你若坚决求去,韬儿自然可以交与他的亲生父亲照拂。若是你不愿意韬儿返回大燕,那么我和皇上,还有文宇会将韬儿视如己出,而越国太子一位,也会非他莫属。” 凤凰偃月的话,字字句句如鼓槌般敲在冷靓颖的心田。她沉默良久,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仿佛里面的东西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似的,才微微欠了欠身,对凤凰偃月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我能不能,先见见巫女嬷嬷?” 上官文宇得知冷靓颖准备上山去见巫女嬷嬷,将父皇给他的公文看了又看,实在难以入目,只得猛然站起身,来到冷靓颖居住的院落。燕略韬被奶娘抱到皇后身边去了,小末见上官文宇脸色不太好,急匆匆上了茶点,拉着宫女的手一溜烟就躲开了。 “上官,听说大燕来了公函,即将有使臣到越国出访,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上官文宇低头猛喝茶,半晌不说一句话,冷靓颖只好先开口询问,她白天在翰林院的时候听说人说起这件事,又不好私下乱打听,大燕皇宫的人,她实在不想照面。 “来访的是大燕皇室重臣。”上官文宇重重一顿,放下茶碗:“大燕皇室自恃甚高,这么多年从不把越国放在心上。他们忽然起了兴致,不惜远涉重洋,敦亲睦邻,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对于大燕堂堂大将军晋王出访越国,上官文宇与众百官一样,都心存疑虑,此时见冷靓颖问得小心翼翼,他莫名其妙,更加不开心。 “皇室重臣?”冷靓颖对皇室重臣四个字非常敏感,现在除了燕泽誉,还有谁能当得起这四个字:“难道是晋王燕泽誉?” “你也知道他?”上官文宇胸中一滞,心情更加低落。 “当然,大燕皇朝,谁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兵马大元帅。”冷靓颖微微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够心烦的了,怎么这个人还要远渡重洋,再来添乱:“他什么时候过来?我现在不想见到大燕的人,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带韬儿去巫女嬷嬷那里小住一段时日,避开他们的好。” “靓靓,你真的决定了?”上官文宇闷闷的问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一直以为为了韬儿,她已经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不知道,我想亲自见见巫女嬷嬷,听听她怎么说。”冷靓颖摇摇头,神情怅然:“事情太过神秘又太过离奇,我也很想弄清楚,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真的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冷靓颖当时穿越的太过突然又蹊跷,一直到现在,她才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上官,有些事情,可能是偶然发生,但是太多偶然之后,必然有一些我们看不透的东西存在着,影响着我们。” “也许,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相遇。”上官文宇看着她明艳又带着稍许忧郁的神色,眼中的爱慕遮也遮不住:“靓靓,你若是留在这里,我一定会一辈子一心一意的只对你和韬儿好。” “上官,”冷靓颖心中一动,感激的看着上官文宇:“谢谢你,不管以后何去何从,有你这句话,我心中总算有了一些依仗。” “靓靓,父皇和母后都很喜欢你和韬儿,我知道这样自私的留你c左右你的想法不对。但是,有你和韬儿在身边,我这一生别无他求。”上官文宇站起身,来到冷靓颖面前,拉起她的双手:“我知道你现在还没喜欢上我,可是靓靓,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来爱你,疼惜你,宠着你!不论你最后做了什么选择,你一定要记得,这一辈子有了你和韬儿,我心已足!” 冷靓颖一行到达凤凰山上的时候,燕泽誉乘坐的大船抵达越国港口,上官武翼带着儿子和百官,隆重的以国礼迎接这位大燕皇室重臣。为了表达对大燕皇室的尊重,整个凤凰城内张灯结彩,百姓集体出动,凑拥在街头,齐齐欢迎燕泽誉等人的到来,声势非常浩大。 燕泽誉表面上温和亲切,心底却恨不得将随行在侧c阳光俊朗的上官文宇活剐一遍,就在临下船之前,他才堪堪接到暗卫的报告:冷靓颖和燕略韬出了越国皇宫,前往凤凰城外的凤凰山而去。 越国大摆盛宴,大兴歌舞,拿出十足的热情款待燕泽誉一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燕泽誉看着几年前与自己面对面坐着谈判的上官武翼,淡淡的问道:“陛下,听闻贵国一直崇尚一夫一妻的婚约,而陛下如今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伴在身侧,鹣鲽情深。只是今日盛宴,怎不见皇后娘娘千岁?” “晋王有所不知。”上官武翼爽朗一笑,也不遮掩:“得知晋王前来鄙国,孤家皇后非常开心,早早就想好好招待晋王大驾。然,近日一位于我们整个皇室都非常重要的友人,突发要事,皇后陪伴他们去了凤凰山,面见本国的巫女嬷嬷。孤家皇后不能亲自招待晋王,还请晋王见谅。” “原来如此。”燕泽誉一听他们是去凤凰山见巫女嬷嬷,心中不禁大惊,虽努力保持面色不变,仍不免失了一点颜色:“陛下和皇后娘娘爱民如子,真是令本王佩服。只不知现下众人可否安好?” “谢晋王关心,他们一行是为将来之事做打算,目前一切安好!”上官武翼不顾儿子频频使来的眼色,淡淡的说道。 燕泽誉假装没有看到父子二人之间的互动,低首喝酒,将自己真正的情绪掩饰在酒杯中。下榻到越国专门为一行人准备的驿馆,燕泽誉连梳洗都顾不上,急忙招来清城:“清城,凤凰山上的巫女是怎么回事?” “爷,凤凰山是越国有名的巫术之山,目前只知道夫人他们是和皇后一起去面见巫女,咱们的暗卫根本上不到山上去!”清城无奈的说道,跟着冷靓颖一行的暗卫,如今徘徊在凤凰山下,无从着手。 燕泽誉站起身,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良久之后,他定下脚步问道:“清城,上官文宇那里有没有派人去查过?” “爷,这位太子爷是越国唯一的继承人,除了上官皇帝,朝堂百官c越国百姓都非常认可这个太子爷,所以,他行事一向无遮无掩,没有什么小动作可以拿捏。”清城没想到越国竟然会与大燕相差这么大,每次看到暗卫传回来的信件,他常常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忽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天地。 “看来只能硬碰硬了。”燕泽誉大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明天我会直接和上官文宇见面,倩儿和韬儿到了那种奇怪的地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让整个越国拿命来偿!” 冷靓颖抱着儿子来到山上开阔的仿若另一个皇宫的建筑里,眼珠子差点跌落地上。除了上山时候走的真的是山路,这座宏伟庞大的建筑,活脱脱比越国的宫殿还气派,哪里像是巫女住的地方。 小末瞪圆了眼,打量着美丽漂亮的院落和房间,感慨之余,跟在冷靓颖身后悄悄问道:“夫人,难道这里以前是皇宫?”小末无心的问话,让冷靓颖心中豁然开朗,想起上官文宇以前说起过的关于凤凰国的传说,她不禁点了点头,轻轻回道:“也许真的是皇宫。” 皇后凤凰偃月带来的小宫女,似主人一样张罗安顿着众人,一位奶娘心里不安,悄悄附在冷靓颖耳边说道:“夫人,这里怎么好像没有主人似的,自从我们进门到现在,没见过一个人影。” “奶娘不必奇怪,既是凤凰国的巫女嬷嬷,自是与一般不同,大家无须担心。”冷靓颖微笑着说道,巫女嬷嬷住的地方,要真是和寻常人一模一样,倒是要令人忧心了。 小末听得有点心惊,不敢回自己房里睡,偎在奶娘房里的软榻上,非要将就着在上面睡一晚。冷靓颖拗不过她,只得随便她自己。燕略韬坐在轿子里闷了大半天,下到地上又玩乐了半晌,这时候早就睡得四仰八叉,冷靓颖本来想把儿子抱到自己身边睡,奶娘却怕山上风凉,孩子经过外面的走廊,过了风受寒,殷殷的把他放到大床的最里面:“夫人,就让小主子爷睡在这里吧。”一位奶娘陪着孩子,一位奶娘搬了被褥来到外榻:“这里人多一些,有事情也好照应照应,夫人您也要多加小心。” 冷靓颖之前听凤凰偃月说起过燕略韬异于常人的地方,见孩子睡得震天响,一点没有受环境变化的影响,自然不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她一个人来到隔壁房间,正准备和衣歇下,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低吟:“有缘无缘今得见,有情无情皆一念。有天有地须弥山,无尘无土方寸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返回 冷靓颖听着这似禅似偈的几句话,抬首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如豆的灯光下,只见一位浑身着黑纱,面部也被黑纱蒙去大半的曼妙女子,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床前,冷靓颖半晌无语,来人似乎也在仔细打量着她,暗夜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您是巫女嬷嬷?”见对方慢慢矮下身,坐在床前的圆凳上,冷靓颖暗自吁了口气,轻声问道。 “是的。”女子坐下后,轻轻一扯蒙在脸上的黑纱,一张美丽的脸孔在昏黄的灯下,竟然泛着一丝柔和,冷靓颖看着眼前年轻美貌的小人,不禁大吃一惊,巫女嬷嬷怎么会如此年幼?巫女嬷嬷看出冷靓颖的惊讶,不在意的露齿一笑:“巫女代代相承,有老自然会有小,我是最新一任的巫女嬷嬷,年纪小不足为奇吧?远方的客人。” “对不起,是我着相了。”冷靓颖不好意思继续坐在床上,下了床榻,微微向坐在圆凳上的少女施了一礼:“冷靓颖多有打扰,还请巫女嬷嬷多多指教。” “不用这么客套。”少女忽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此刻方显露出一些与她年纪相仿的行为来:“这位姐姐相貌尊贵,光华内敛,请问你到底读了多少书啊?” 冷靓颖被她问得一愣,不禁淡淡敛眉一笑,摇摇头答道:“只拼命诵读,哪里顾着念了多少书。” “既如此,为什么要顾着在哪里念的诗书,在哪里过的日子?过去,将来,怎及得上现在重要?”少女站起身,身量并不高,头顶只在冷靓颖的肩部左右,她与冷靓颖离得太近,似乎觉得有些不自在,退离几步后,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冷靓颖:“若你回到过去,发现那过去并不是以前的过去,你该要怎么办?若这里又是你将来的过去,你要拿这个过去怎么办?” 冷靓颖听着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禁微微摇头,早在皇后告诉她可以回到过去的世界时,她每天都会不停的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虽然问过无数遍,也明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自己都会锥心蚀骨的痛一番,然而,自从心里升起那小小的火苗后,一日又一日,她始终没办法将那火种压下去,彻底熄灭:“巫女嬷嬷,如果是你,你会如何作答?” “不是我要面对的选择,我不会去作答。”少女摇摇头,美丽的脸孔上泛着一丝乍然而起的疏离,仿佛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本巫女只是想提醒你,任何事情,有因有果,看似偶然发生的事情,必然有它发生的道理。若你不能想清楚自己的选择,来日懊悔,回头路岂会再有!” “巫女嬷嬷,冷靓颖此行,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在我身上会发生如此非同寻常的事情,弄清楚事情的缘由,才会甘心做下选择,好好的珍惜现在。”冷靓颖想起父母,想起儿子,这些都是自己血缘至亲之人,哪一个,她都难以割舍,听着窗外的风声,冷靓颖觉得似乎是儿子呜咽的哭泣,似乎又是父母低泣的哽咽:“我的儿子,身上有我的血脉,他不能随我一起走吗?” “叫我惜儿吧,姐姐。”少女拉着冷靓颖坐在床沿,低低叹了一口气:“姐姐,以往在嬷嬷座下学习时,嬷嬷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世人最贪心,贪心易蒙尘,你是个聪慧玲珑之人,怎么会如此看不明白?” “惜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冷靓颖被她拉住的手一阵滚烫,似乎像要起火似的,她本能的想要挣脱,惜儿却紧紧的攥住不松手,冷靓颖心下骇然,看着惜儿美丽的脸孔,错愕的问道。 “姐姐来自远方,自然可以凭着远方人的思念和以前的缘分回到从前,而你的儿子根本不在从前尘世的轨迹中,你如何硬生生将他拖回去?”惜儿的话将冷靓颖最后一线希望打破,她觉得浑身冰凉,被惜儿握住的手却越来越热,两个人的手像要黏在一起似的,怎么用力也分不开。 “惜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冷靓颖迷迷糊糊的,感觉惜儿的面孔有点模糊,又有点遥远,勉强挣扎着含住一口气问道。 “姐姐,你好像忘记了不少事情,在你将所有的事情想起来之后,我们再来谈谈如何回去的话题。”断断续续的听完惜儿最后一句话,冷靓颖似乎浑身一轻,整个人都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之感。 冷靓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似乎沉睡了很久的人一样,有一种懒洋洋的说不出的畅快,她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嚇!”冷靓颖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坍塌声c尖叫声c哭喊声,仿佛所有的一切,似乎又返回到那片混乱场景中,冷靓颖拼命捂住嘴巴,想阻止自己的尖叫,却赫然发现自己却并不是真实的自己,她好像一个站在旁边的影子,看着另一个自己在现场挣扎呼救,却根本无能为力。她急得扑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有着力点,穿透所有的物体后,冷靓颖又回过头,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却徒劳无功,尝试了不下上百次,她终于无奈的放弃,颓然坐在一边,她无力的抬起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自己,忽然惊讶的发现,她身子低下护着两个人,而护在她身上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四个人以着奇怪的姿势,躺卧在接待台的后方,似乎都在昏迷之中。 冷靓颖走上前,仔细查看四个人的情况,这一看,她差点昏厥过去,躺在她身下的,护在她身上的三位男士,怎么会如此眼熟?眼看着救援人员将几个人抬上救护车,冷靓颖痴痴呆呆的跟着众人一起上了救护车,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脑子里像有千军万马一样在奔腾不休。 因为是旅游景区,地震后,人们不敢待在酒店里,救护车也只是闪着警示灯,不敢大肆鸣笛,满大街都是人,救护车在人群里艰难的穿行着,像苟延残喘的老人,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病人和医生也已经到处疏散,混乱不堪中,护士们还依旧坚守岗位,忙碌的将许多病床推到大厅里,走廊上。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混乱,到处都是惊疑不定c恐惧万分的眼神,冷靓颖来不及陷入自己的震惊里,却被眼中看到的景象惊得神魂不定,喘不过气来。 由于余震时有发生,救护人员不敢轻易将病人送到病房中,医生们只能冲出救护室,临时到救护车上对病人进行紧急检查,采取相应的治疗方案,只有重症病人,大家才会冒着风险将病床推进急救室,看着医生和护士们一副大义凛然的天使面孔,冷靓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 救护车上的三个男人已经清醒过来,只有冷靓颖,因为头部磕到接待台的一角上,仍然昏迷不醒,替她检查的医生着急万分,却有点束手无策:“病人可能是由于撞击导致的暂时性昏迷,目前头部没有明显外伤现象,血压正常,颅压正常,应该能排除颅内出血现象,但是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具体情况。医院已经开启备用电源,但是仍然有一部分设备不能正常投入使用。”医生一面交代,一面指挥护士:“先输氧等待,我去看看ct室有没有恢复正常。”说完,医生急匆匆下了车往医院里面奔去,全然不顾余震的危险。 “该死的,你们两个大男人,危险的时候竟然靠一个女孩子救命,丢不丢人啊?!”见冷靓颖久久不能清醒,护住她的男子不顾背上被砸到的疼痛和头上的眩晕感,瞪着其余两个垂头装死的男人,气咻咻的喊道。 “靓靓,对不起,我不该贸然来看你!”年轻一点的男子哭丧着脸,悔恨不已,冷靓颖看着他一张与上官文宇一模一样的脸,不禁苦笑摇头,看他这么亲昵的喊着自己的小名,应该与自己比较熟悉。 “靓颖,你赶快醒来吧,再不醒来,你的生日都要过了!”长得酷似燕泽明,冷冰冰的一张脸上又是灰又是泪,要不是仔细辨认,冷靓颖差点没认出他。看着平日里尊贵无比的太子爷涕泪纵横的模样,冷靓颖一时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位堂堂太子爷,在这一世到底是什么身份,听他的称呼,两个人的关系应该算是比较亲近,却似乎又没有上官文宇那么熟稔。 最后,冷靓颖的目光看向那位始终护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心中又急又痛,她曾经的夫君,儿子的父亲,堂堂的大将军晋王燕泽誉,这一世到底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会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够不顾性命,全然的将自己护在怀里? 虽然看到了一切,冷靓颖却始终想不起来,这三位最后时刻待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到底与自己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到底还忘记了什么?冷靓颖默默的想着惜儿最后的那句话,一时分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惜儿巫女这样将自己送回来,到底是想让自己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自己穿越后,明明记得前世很多事,却偏偏彻底的忘记了这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为什么又齐齐出现在这一世,兜兜转转的绕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了余震,医院恢复了供电,手机的信号似乎也恢复了,冷靓颖看着大家拿起手机,拼命的打着电话,发着短信,向亲戚朋友报着平安的喜讯,而有些人,则已经长眠于此,再也没有醒来,似乎那些废墟里,依稀还会传来手机闷闷的铃声,人走了,手机却还健在。 三个男人谁也没有离开,一直坚持在医院等待冷靓颖的身体检查报告。初步检查之后,医生告诉他们,一切都没有问题,只除了呼吸有些微弱和依然昏睡的状态。冷靓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移到重症监护室,隔离开来,等待继续检查,而三个男人则窝在医院的椅子上,大眼瞪小眼,红着眼互相僵持着。 上官文宇似乎已经报告过自己的父母,说自己只是受了点轻伤,因为疲累过度,昏睡过去,因为目前灾区除了救灾车辆和物资,只许出不许进,父母虽然非常着急,却毫无办法,听说已经连夜赶往距离这边最近的城市。 冷靓颖看着昏睡在病床上的自己,精神也有些懈怠。一夜救护之后,医院慢慢沉静下来,由于这次的地震震源比较深,灾情并不算很严重,伤亡人数比预计的少了很多,医院开始将救治的重心放在几个疑难杂症上。 黎明时分,冷靓颖看着自己的病房围满医生,大家各种检查,各种分析,似乎陷入困惑中,冷靓颖飘进病房,听着医生最后的结论:“脑电图波形有些杂乱,但其他各项生理指标正常,除了头部的撞击肿块,身体没有其他任何内伤和外伤,若继续昏睡不醒,则极有可能是植物人症状。” 冷靓颖恍恍惚惚,又重新来到病房外,打量着眼睛布满血丝,整夜没有合眼的三个男人,比起始终不发一言的上官文宇和燕泽明,燕泽誉似乎更加暴躁易怒,他不时的站起身,嘴里咕哝着,看着他背上缠着绷带,明明疲惫不堪,却始终不听护士的话离开半步,冷靓颖心里又是一阵难受,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当时就离魂穿越到大燕皇朝,可是此情此景,却还是像钝刀割肉一样,使她闷痛已久的心,又慢慢浮起更深沉的痛楚。 虽然已经有了“植物人”的初步论断,但是景区的医院似乎始终不敢对自己的症状下断言,收到景区对外交通恢复正常的通知,院领导打电话给上级,申请将包括冷靓颖在内的几位特殊病患转移到省会城市的大型综合医院进行治疗。三位守在病房外的男子,在众人苦劝无果的情况下,被护士强行打了镇定剂,拖到隔壁病床上,让他们进行及时的休息,确保身体和精神的康复。 冷靓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似乎在看另一个人似的,渐渐能分出一些心神思考。如果自己成了植物人,那么,按照植物人的情况,一种是多年后毫无起色,香消玉殒。另一种情况则是,某一天,像所有偶然事件一样,沉睡多年的她突然苏醒过来,被当成奇迹事件,继续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那么,除了上面这两种情况外,现在漂浮在空中的自己,又是怎么样一种存在?是魂魄回到事发的当时?还是借助外力“看”到当时的情景? 冷靓颖想到这里,直愣愣的看着病床上的自己,头脑一热,差点又扑进那具身体里,试着和病床上的人溶为一体。动念的一刹那,儿子燕略韬可爱的面孔闪过眼前,冷靓颖浑身一惊,扑上去的动作缓下来,堪堪停滞在病床前一寸间。昨天事发突然,她已经尝试过进入自己的身体,然而那种魂魄不定之下的惶然和急切,与现在清醒之后的尝试,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冷靓颖不知道怎的,忽然就满身直冒冷汗。要是这一次侥幸回到自己身体里,她的韬儿要怎么办? 冷靓颖哀哀低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后悔,一时间百味杂陈,根本分不清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敢继续待在自己的病床前,颓然的来到隔壁房间,看着三个睡姿各异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心中的怪异感更加浓厚。穿越之后的自己,不但貌美如花,行动如常,更是拥有前世的记忆,后世的巧手,并且还多了一目十行c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为什么脑子里偏偏就没有这三个男人的一丁点印象? 惜儿最后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她想起所有的事情有什么用?就算想起所有的事,最后的结果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她不是一样要面临最艰难的抉择?一边是渐渐年迈的父母,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儿子,自己明明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面对这么残忍的选择?一个女人心尖上的,无非就是这几个人,她明明救了不少人,做过不少好事,为什么非要掐她心尖上的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做了选择 第二日,燕泽誉回绝了越国的一切国事活动,闭门谢客,只私下里让清城约了上官文宇到自己下榻的驿馆会面。 看着面色无奈的父皇和有些惶然的越国百官,上官文宇对燕泽誉仅有的一点好感也消失全无。他随清城来到驿馆,淡然的以邦交礼仪与燕泽誉见面后,就冷冷的坐在他对面,不发一语。 燕泽誉不顾清城的眼色,伸手斥退所有人,一脸沉郁,凤眸狠狠盯着上官文宇,冰冷的语言恨不得穿透他的身体:“本王今日明人不说暗话,请上官太子好好解释一下,贵国的凤凰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文宇捧起手边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沾了沾唇,透过茶水薄薄的香雾看了燕泽誉一眼:“晋王初来鄙国,对本国的大好山河倒是熟悉的紧。” 燕泽誉忍住拍案而起的冲动,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轻飘飘看了上官文宇一眼,只这一眼,上官文宇却感受到比刚才更加强烈的杀气,他暗自叹息一声,如果他今天不给这个霸道的晋王一个满意的答复,即便现在是在越国,这位大将军似乎绝不会善罢甘休:“凤凰山是越国有名的母亲山,相传是越国前身凤凰国的发源之处,传承至今,凤凰山不仅仅是越国一座普通的山脉,而是非常受越国子民敬重的神奇之山。当然,凤凰山还有另外一个比较传奇的名字——巫女之山。” 燕泽誉早就从暗卫口中得知巫女之事,如今见上官文宇毫不避讳的提起,心下倒是放松了一些,他抬手轻轻敲了敲侧首的几案:“本王可否前往凤凰山,以示对贵国神奇之山的敬重?” 上官文宇按捺下心中的怒气,轻轻摇了摇头:“晋王有所不知,凤凰山乃本国历代巫女嬷嬷所居之处,就算是越国皇上c皇后要上山,也须提前征得巫女嬷嬷的同意方可成行,否则,谁也到不了山上。” “哦?”燕泽誉凤眸蓦然一缩,眼底的杀气和脸上平静的表情形成强烈的对比,上官文宇即使远在他一丈之遥,仍然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如此说来,本王此行是没法登临凤凰山啰?” “晋王若真心诚意前往凤凰山,在下要回皇宫禀明父皇,经由父皇向巫女嬷嬷转达王爷的意思。不过,”上官文宇硬着头皮,抬起眼直视燕泽誉:“请王爷见谅,在下可否多问一句,晋王执意上山,端的是什么目的?”看着燕泽誉询问的眼神,上官文宇只能解释道:“越国的巫女嬷嬷虽不能说是神仙在世,但若是外人无端惹怒巫女嬷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后果,无人敢做担保。晋王为大燕远道而来的贵客,在下实不希望王爷玉体受惊。” “如此说来,贵国皇后娘娘能上得凤凰山,必是得到巫女嬷嬷的许可才行事的?”燕泽誉见上官文宇郑重点头,心中暗忖,他不惜开罪自己,一番话必出自肺腑,看着倒有几分诚意,他心思一转,淡淡的问道:“既如此,那么请问上官太子,本王需要什么样的理由,才能登上凤凰山?” “心诚则灵。”上官文宇言罢,觉得身上的压力蓦然减轻,不禁抬手摸了摸额头的虚汗,燕泽誉明明和自己年纪相当,看着也不过是一介俊朗书生的模样,为什么会有这么慑人的威力,见燕泽誉放松下来,上官文宇补充道:“不瞒王爷,本国的巫女嬷嬷一直由越国最具灵性的阴阳童女担任,嬷嬷不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神秘之处,但是据在下所知,历任每一位嬷嬷都深谙读心之术,上得凤凰山的人,不论任何理由,言行皆须一致,方能过得了第一关。” 燕泽誉眼眸转深,冷冷的盯着上官文宇看了半晌,忽而玉面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上官太子是个聪明人,贵国上下如今衣食丰足,尊师重教,一派祥和之气,作为贵国的巫女嬷嬷,必是更加睿智豁达之人,她老人家想必见不得硝烟四起c生灵涂炭c民不聊生的局面,你说是吧?” 对于燕泽誉的恫吓威胁,上官文宇自然知道,以他目前在大燕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是虚空之言,上官文宇卸下防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晋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靓靓和韬儿是你的妻儿,身为权势滔天的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说着,上官文宇站起身摇摇头:“难怪靓靓一直左右摇摆,心思不定。” 上官文宇抬腿欲离开,一眨眼的功夫,燕泽誉已经睚眦欲裂的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话说清楚再走!” “巫女嬷嬷说靓靓来自另一个世界,如今机缘巧合,她可以选择回到过去。”上官文宇丝毫不在意燕泽誉的行为,闷闷的说道:“你是她最亲近的人,想必早就知道她身上的怪异之处。”上官文宇自从带着冷靓颖回到越国,从母亲口中得知冷靓颖的阴阳身是如此得来,早就后悔不已,要是他能多滞留大燕一些时日,错过冷靓颖返回过去的时机,那么,哪怕耗去他未来所有岁月去赢得她的心,他亦心甘情愿。现在,也不知道冷靓颖在巫女嬷嬷那里到底怎么样,最终,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听到这里,燕泽誉脑中轰然巨响,眼前一黑,一颗心似乎要蹦出胸口,他险险咽下口中差点喷出的咸腥之气:“你怎么知道她真的要走?” “不知道,巫女嬷嬷说她来到这里将近七年,是神魂分离的最佳时机,但是,是走是留,还要看她本人的决定。”上官文宇伸手轻轻一拨,将燕泽誉揪住他领口的手推离开,又颓然坐回到椅子中:“我知道她舍不得韬儿,可是万一巫女嬷嬷有办法让韬儿跟她一起回去,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不行,我不准她和韬儿离开!”燕泽誉刚刚拼命咽下去的一口鲜血差点又喷出来,他一双眼睛赤红如血,死死的盯着上官文宇:“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今天就要上凤凰山!” “上去有什么用?”上官文宇冷冷一笑:“你是大燕王爷,已经有王妃在侧,以后还可以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充其量,她只不过是你成群女人中的一个!你们大燕男子,甚至连我们越国男子对爱侣专一的禀性都没有,你凭什么留住她?即便今日勉强留下她,难道你要她回去面对一堆女人,成日拈酸吃醋,坐困愁城,郁郁不得展颜?你知不知道,她原来的世界比这里好上千倍百倍,她凭什么孤零零一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却要拿出一颗真心任你践踏?王爷,如果今天换做是你,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燕泽誉被上官文宇呛得说不出话,心口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以前不管她如何逃离,他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以他在大燕的权势和力量,找到她,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如果她回到以前的世界,此生不复相见,那他苦苦追求的这一切,究竟还有多少意义? “不管你怎么说都没用,今天日落之前,我必须上凤凰山见到我的妻儿,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燕泽誉气急败坏,完全不顾身份,裸的威胁着上官文宇,无论如何,当务之急,一定要先留下他们母子,以后的事情才能慢慢解决,心痛之余,燕泽誉仍然分得出轻重缓急。 “既然你已经承认上山是为了见他们母子,巫女嬷嬷应该不会阻拦你。”上官文宇见他肯承认此行的目的,心中也是一动,如果燕泽誉苦苦恳求,看在他的诚意上,冷靓颖愿意留下来也说不定:“我派人去安排,但是只能你一个人上山,其余人不得擅自跟随。” 燕泽誉轻轻点了点头:“今日之事,止于你我二人,要是泄露出一点风声,我一样饶不了越国上下!” “哼,堂堂一个王爷大将军,除了威胁,你还会说点别的吗?”上官文宇站起身:“王爷,不用你多说,我比你更爱靓靓,只要她觉得幸福开心,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说完,上官文宇看也不看燕泽誉一眼,扬长而去。 燕泽誉一拳砸在面前的几案上,震得茶碗茶碟砰砰乱响,清城急忙奔进室内,却见燕泽誉一口鲜血喷在椅子上,怵目惊心:“爷!” “不碍事!”燕泽誉掏出袖子里的丝绢,轻轻沾了沾唇角:“把这椅子拿出去烧了!” 傍晚时分,夕阳如盘,挂在山顶,看着眼前神秘莫测的凤凰山,燕泽誉单人独骑,顺着山上唯一的一条路,前往凤凰山的山顶而去。清城看着主子爷两三下就消失的背影,一声唿哨,蒙着面孔,只露出一双双凌厉眼神的暗卫刹那间包围住上官文宇,清城轻咳一声,走上前淡淡的说道:“上官太子见谅,主子爷没有下山之前,还请太子爷随清城一起等待。” 此刻,在山上的冷靓颖却云淡风轻,端坐在矮凳上,与巫女嬷嬷惜儿c皇后娘娘凤凰偃月一起围坐在亭子里,品着茶,聊着天。 “靓靓,你真的决定不回去了?”凤凰偃月没想到一夕之间,冷靓颖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心下还是有些恍然。 “回不回去其实没多大差别。”冷靓颖虽然已经恢复如常,但是由于昨晚离魂回到从前,一夜之间经历了前世的许多人,许多事,前尘往事充斥胸口,消化起来实在太费心神,她此时依然面色惨白似雪,虽然夕阳殷红,却照不出她脸上的血色。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惜儿笑眯眯的看着冷靓颖:“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再见到他们三个人,你就可以找回自己原先的三魄,拥有完整的记忆,完整的自己。”惜儿巫女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什么感受?” 冷靓颖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远处乐颠颠四处奔跑的儿子:“不知道。惜儿巫女常年居于灵山圣地,已经是通透灵性c大彻大悟之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c俗尘琐事,不值得惜儿巫女挂怀。”冷靓颖淡淡一笑,原来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任凭谁也逃离不了冥冥中的天数:“不过,惜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到底去了哪里?我身上为什么还留有很多原来的习惯?还有,既然我这身体三魂七魄都不齐全,为什么偏偏会过目不忘?”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她这一世的大限之日,你放心,她早已堕入轮回,重修缘分去了。至于身体的习惯,那不过是她原来生活留下的本能罢了。”惜儿女巫慢慢站起身,遥望着即将西坠的夕阳:“你身上的异常之处,应是源自于魂魄与重合时,有意识的去芜存菁,因为不是寻常由胎儿新生,所以,一魂胎光入主,肉身无恙,二魂爽灵通透,聪慧非比寻常,三魂幽精纯净,诞下如此佳儿。只不过因你七魄尸狗c伏矢c雀阴c吞贼c非毒c除秽c臭肺缺了三项。三魂属阳,能够一举进入宿主,然喜c怒c爱c惧c哀c恶c欲等七魄,因为属阴,它们是随着三魂慢慢才能导入宿主,不是一挫而就。你初到大燕,嫁为人妻,适逢大喜,尸狗一魄落地。而婚后你历经磨难,心生不满,女扮男装,愤而出走,原有意识萌发,此伏矢二魄归根。接着你为成全他人姻缘,金榜题名,广种善因,为世人博得许多生机,也因此大爱心生,引发自身的男女情爱,诱归雀阴三魄入身。及至你怀胎十月,诞下稚儿,因爱生惧,衍生了诸多想法,亦起了常人父母的护犊之心,故你不惜远涉重洋,逃离故土,以寻求转机,此吞贼四魄收敛于内。” “惜儿嬷嬷,既然其余四魄能够回归宿主,为什么我的哀c恶c欲三魄却附着在他们三人身上,至今无法回归?”冷靓颖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但是对这些神神秘秘的说法,依然有着很多不解之处。 “大难临头之时,你用尽心思去救人,却忘记了自己当时处境的好坏,他们能够得救,是因了你给予他们的非毒和除秽,而救你之人,你心存感激,将臭肺依存于他,也就是世人所说的生命欲念,绵息或气息c气数。”惜儿转过身,微笑的看着冷靓颖:“姐姐,你我只一天缘份,日暮之后,此生缘尽于此,来世有缘再见。”说完,惜儿莲步轻移,随着夕阳消失在金碧辉煌的廊柱后面,不见人影。 凤凰偃月和冷靓颖站起身,望着惜儿消失的地方,出神良久:“靓靓,文宇是不是和你有关?”凤凰偃月回过头,看着神情恢复不少的冷靓颖,轻声问道。 冷靓颖点点头:“他带着我的非毒,所以,我才能通过他遇见巫女嬷嬷,受尽哀痛的折磨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阳光开朗的个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回去之后,到底看到了什么,促使你一夜之间下定决心留在这里?”凤凰偃月掩不住好奇心,走近冷靓颖几步,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问道。 “没有我。”冷靓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三魂七魄离体,而他们三个人睡醒后,浑然忘记了我这个人。我的父母,在前往地震灾区的路上,遭遇了一起莫名其妙的交通事故,他们除了昏睡,丝毫没有受到其他伤害,醒来后,和他们三个一样,我的父母忘记了我的存在,不,是所有的人,也不是,是在那里,根本没有我存在过的痕迹。运送我前往另一处检查的车子上,突然没有了我,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冷靓颖有点混乱的说道,停顿半晌,她才又重新幽幽开口:“皇后娘娘,其实惜儿巫女已经送我回去过了,也给了我很多次机会和选择,是我自己放弃的。” “身体还在犹豫,心已经做了选择。”凤凰偃月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她的肩膀。 “是的,心里早就做了选择,一切只是掩耳盗铃罢了。”冷靓颖抬起眼,远远望着大门口急急赶来的,那玉树临风的矫健身影,痴痴的低声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去而复返 凤凰偃月不欲在此刻面见燕泽誉,远远看到燕泽誉的身影,她悄悄转身离开。 燕泽誉下了马,见庞大辉煌的建筑近在眼前,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一甩缰绳,径自奔进庭院大门。暮色渐浓,他依稀看到穿过中庭花园,站在亭子里的倩影仿若冷靓颖,他顾不得心中的百般疑惑,直接就往她身边冲去。 冷靓颖站得高,远远看到他狂奔的身影,她慢慢迎上前,美艳的面庞泛起一丝娇俏的笑容,迎接着曾经在最危险的那一刻,守护了自己的这个男人:“四哥,好久不见。” “倩儿”燕泽誉奔到近前,看着她一身烟灰色长衫,站在大红廊柱的亭子前,巧笑嫣然,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深沉的思念c浓烈的恐惧伴随着见到她的兴奋和残留的心痛,让他止步在她咫尺之外,贪婪的看着她的笑脸。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然后顺着她的颊边滑下,轻触她的脸蛋,手底下温热细腻的皮肤,终于打开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倩儿!”他低吼一声,双臂一伸,紧紧的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瞬时将他湮没,他再也顾不得儿子c奶娘还有其他人还在不远处,他低下头,含住她的朱唇,拼命的吸吮啃咬,直到嘴里尝到一丝咸咸的血腥味,他才勉强稍离她的红唇,铁臂依然箍得紧紧的,沙哑的问道:“倩儿,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我没事。”冷靓颖的嘴唇c舌头都被他给咬破了,一说话就疼得直吸气,却舍不得责怪他一点点:“还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倩儿!”燕泽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乍然而起的狂喜袭上心头,头脑昏昏然的看着她,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四哥,你先放开我,见过韬儿后,我们再慢慢说话,好吗?”冷靓颖偎在他胸口,心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终于,自己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即使荆棘丛生,也不能再闪躲逃避,是时候拿起利刃,披荆斩棘的往前走了。燕泽誉嘴里答应着她,一双胳膊却仍然紧紧缠在冷靓颖的细腰上,半晌不舍得放开。 燕略韬颠颠的跑过来,嘴里喊着“娘亲”,燕泽誉松开双臂,转身一把抱起儿子,在他的小脸上亲了又亲,摸了又摸,心疼冷靓颖,又舍不得放下儿子,直到奶娘和小末站得脚都酸疼了,燕泽誉才不舍的将燕略韬交给奶娘,看着她们回去房间。 “倩儿。”燕泽誉想起仍然等候在山下的清城,执起冷靓颖的手说道:“你等我一下,我给清城发个烟信。”冷靓颖随他来到院子中开阔的地方,一步不离的跟着他,燕泽誉发完信号,牵着她的手回到室内:“倩儿,你真的去过原来的世界了?” “是的,去而复返。”冷靓颖偎在他肩上,想起他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的那一幕,心中充满柔情蜜意,她早就在那一刻,把自己的气息缠绕在他身上,将自己的命数交付于他,如果他终生不愿意还回来,她也认了,反正,她和他,夫妇一体,他若是不在,她也不愿意独活于世。 “我还以为,你,你会留在那里。”燕泽誉想起自己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也许,那时候的她,真的动摇过吧? “巫女是最洞悉人心的智者,她不是让我用语言做选择,也不是让我用行动做选择,而是让我内心深处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替我做了选择。”冷靓颖淡淡一笑,更紧的偎向燕泽誉:“你不怕我回去后,将大将军府搅得一沓糊涂?” 这里是巫女圣地,燕泽誉心中感念她留住了冷靓颖,不愿意在人家的地盘上上演夫妻恩爱的场景,他勉强忍着把冷靓颖压倒床上的冲动,下巴抵在她肩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要你和韬儿在我身边,我百死不悔!” “我知道,”冷靓颖轻轻回了一句:“我都知道。以后不准再说死这个字,我会一直相信你,陪着你,直到老去。” 虽然接到主子爷的烟信,确认他无恙,清城还是不放心,带着暗卫一直守在山脚下。 上官文宇本欲离开,却在暮色中隐隐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还伊非毒魄,得尔自在身。缘份种种因,果报处处存。”上官文宇听得直发愣,却隐隐见山上有一行人下来,清城警觉的立在一边,上官文宇却目露微笑:“不用担心,是我后母大人。” 凤凰偃月将山上的事情说与清城知晓,告诉他明日一早,燕泽誉会和冷靓颖一行下山,遂和上官文宇一起回了皇宫。上官文宇折腾了一天,知道冷靓颖选择留下来,大大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辞母后回自己房内歇息,凤凰偃月却斥退宫女,示意儿子留下:“文宇,你自己对你和靓靓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特别的感受?”上官文宇愣了愣,直觉的说道:“我喜欢她,非常喜欢,喜欢到想娶她为妻,一生一世守护她,这算不算特别的感受?” 凤凰偃月摇了摇头:“巫女嬷嬷和靓靓的意思不是这种。有没有那种一见面就很熟悉,觉得曾经认识她或者有很深的牵扯那种感觉?” “有啊,我在大燕一眼看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倾身相许,恨不得时时跟在她身后,一刻也不稍离。”上官文宇对母后也没有什么秘密,反正他想娶冷靓颖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巫女嬷嬷有没有给你什么特别的提示?”凤凰偃月没想到单单一个非毒魄,就会对儿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看来,冷靓颖除了前世救了儿子一命,两个人之间肯定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其他缘分,只不过,冷靓颖收不回其他三魄,自己对自己与三个男人之间的纠葛也不甚清楚,而巫女嬷嬷只是让人自己去看,去感受,去下决定,却并不会擅自干扰。 “巫女嬷嬷的提示?”上官文宇猛然想起自己在山下听到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一拍大腿:“哇,原来那个声音就是巫女嬷嬷啊,怎么会是小姑娘乳臭未干的童音似的?” “文宇,不要乱说话。”凤凰偃月无奈的看着儿子:“前任巫女嬷嬷三年前闭关清修,现任的惜儿巫女年方十六,你怎么连这件事情都忘了?” “谁让你们当初让我娶她为妻的?”上官文宇下意识摇摇头:“可能不想记着她呗。” “先说说巫女嬷嬷的提示吧,解了你和靓靓之间的联结,或许事情会有别的转机。”凤凰偃月摆摆手,仔细琢磨着儿子嘴里的四句话:“文宇,如巫女所说,你身上多出来的非毒一魄,是因为某一世的纠葛,本就隶属于靓靓,看来,是时候归还给她了。” “什么?”上官文宇跳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母亲:“我身上有靓靓的魂魄?” “是的,她在前一世救了你,将自己的非毒一魄转到你身上,弥补了你自己先前遗失的那一魄,她忘了你,同时也让你忘了她。几经转世,靓靓留在你身上的那一魄,就成了你们相识的线索,现在,她既已知道在你身上,自然有权利收回去。” “那,那,我会不会从此失魂落魄,心都跟着她走了?”上官文宇怔怔然望着漆黑的夜,瞬间有一种失落的茫然,原来,是他欠了她,怪不得,他总想为她做尽一切,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不会,你生来就比寻常人阳光健康,这一世的三魂七魄是齐全的,倒是因为多了靓靓的那一魄,你比寻常人身体方面更胜一筹,现在还给她,只不过回到原点而已。”凤凰偃月拍拍儿子的手,轻轻解释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上官文宇摇摇头,有些哀伤的看着母亲:“我是怕还给她以后,我再见到她,却没法如以前和现在一样爱她,就像没有了心的躯壳一样。母后,我不想要自在身,我只想好好的爱靓靓一生一世,哪怕她爱的人并不是我。” 凤凰偃月叹了口气,目送儿子恹恹的离开,直到上官武翼回到房中,她依然陷在自己的心思中没法回神。 眼看着主子爷携妻带子,从凤凰山上安然无恙的下来,清城原地跃起三丈高,差点振臂高呼“万岁”。终于忍到驿馆,清城小心翼翼的凑到燕略韬跟前,谄媚的问道:“小主子爷,我是清城,你还记得我吗?” 燕泽誉被清城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清城别胡闹,夫人和韬儿此次随我们回燕京王府,以后有的是时间随你闹腾。” “真的吗,夫人?”清城闻言,眼巴巴的看向冷靓颖,颤声问道。 “当然,王爷说的话难道有假不成?”冷靓颖温柔的看向燕泽誉,弯唇微微一笑。 “那可不一定。”清城虽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基于以前种种迹象,他并不确定主子爷能够做得了夫人的主。这位夫人,上天入地的事情一样没少做,桩桩件件说出来都耸人听闻,可是比主子爷厉害多了。 燕泽誉无奈的摇摇头,这家伙,现在仗着身份,都快欺到自己这主子爷头上来了:“清城,爷在你心里就这么没地位?” “爷要是准许我天天陪小主子爷玩,我就把你捧到心尖上!”清城抓握着燕略韬的小手,低头诱哄道:“小主子爷,清城武功可高了,你以后跟我习武吧,我保证好好教你,让你变得非常厉害!” “清影厉害!”燕略韬一段时间没见到清影,心心念念的一直挂在嘴上,他对清城的示好似懂非懂,听他说起厉害,小嘴一咧,笑嘻嘻的顺口说道。 “清城比清影还要厉害!”清城差点痛哭出声,赶紧趁着清影不在,树立自己在小主子爷心目中的地位,顺便朝燕泽誉瞥去幽怨的一眼。 冷靓颖懒得理会三个大小男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交代莫小末去一趟皇宫,向上官文宇转达自己暂时宿在驿馆,不日将随燕泽誉返回大燕的事情,她则一个人前往凤凰书院,准备悄悄考察一下凤凰书院的日常运作,看看是否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刚转进书院侧门的小花园,就见上官文宇无精打采的靠在小花园尽头的亭子里,怔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冷靓颖虽然心中已经做好决定,但是想起前世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本能之下就想避开,思忖片刻,还是举步走上前:“上官,你不是说今日不来书院吗?” “想静一静,思考一些事情。”听见冷靓颖的声音,上官文宇眉眼一舒,笑容立时挂上俊颜,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书院,我之前已经把书院设立的过程重新整理成册,今日想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完善修改的地方,以便你日后做参考。”冷靓颖来到亭子中,坐在他对面:“我的事情,皇后娘娘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上官文宇点点头,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就如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一样。你或许喜欢我,但是,我喜欢的,爱的人一直是他,既然逃不掉,我只能选择去面对。”冷靓颖淡淡的笑道:“巫女嬷嬷说,我留在你身上的东西,需要你这个主人的同意,我方能收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但是我当初既然选择救你,说明在我心目中,你曾经也是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们都不要太过在意事情的结局,让心来做决定就好。” “靓靓,”上官文宇心中一动,抬眼望向冷靓颖:“你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当然不会,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选择都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本能,无意识中或者说下意识中做出的,都最符合心中所愿,所以,在做了选择之后,这颗心才是平静的c无悔的,也是清明的,透亮的。”冷靓颖看着园子里的一景一物,微微喟叹一声:“人生总是在得与舍之间徘徊,我那时候舍去的,说不定在这一世都会慢慢回到我身上。”冷靓颖想起远在皇宫内的燕泽明,没想到,四个人最终是以这样的关系重逢在一起:“因缘果报,无处不在。我欠了那个人的,早就应该好好的还给他。” “是他救了你?”上官文宇“腾”的站起身,一拳砸在旁边的廊柱上:“我怎么如此蠢笨,竟然在最危险的时候还要靠你来救命!平白便宜了那家伙!” “什么这家伙,那家伙的。”燕泽誉一身常服,翩然走进园子,隔着小花园,远远就听见上官文宇的吼声,他疾步上前,摇着头站在上官文宇面前啧啧有声:“上官贵为越国太子爷,是未来的国之储君,言语行为如此粗俗不堪,怎能当得了重任?” 莫小末回到驿馆,燕泽誉一听说上官文宇不在皇宫,不顾清城的劝阻,急忙赶来凤凰书院,自上官文宇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喜欢冷靓颖,他片刻都不想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 上官文宇被燕泽誉出言讥讽,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越国至今为止只有他一个太子爷,没人会虎视眈眈的上演逼宫大戏,他咽下几欲出口的话,上下打量了几遍燕泽誉,看向冷靓颖问道:“他知道吗?” 冷靓颖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上官文宇叹了口气,冷冷的盯着燕泽誉,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她心里始终是护着他的,连自己的气数在他身上都不肯告诉他,如果燕泽誉到死都不知道,那么他离开尘世的那一刻,也就是冷靓颖的大限之日,看来,她真的打算与他同赴黄泉,双双归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恩怨一笔勾销 冷靓颖将最终完善后的资料交给上官文宇,正式向他辞行。 “他是大燕的四皇子,贵为晋王,又是皇朝的兵马大元帅,你这样随他回去,以后就没有安宁日子了。”上官文宇接过厚厚一摞书卷,转手放到自己的桌案上,眼里盛满担忧。 “上官,人生难料,不论前途是福是祸,总要走过去,才知道会闯出怎样一番天地。”冷靓颖微微一笑:“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当然,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倾越国之力,拼死也要护你周全,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上官文宇伸出手,想摸摸冷靓颖的鬓发,却在半途中堪堪住手:“靓靓,你拿走放在我身上的非毒魄吧,我已经想通了,只要我的心记得你,就不需要依靠外物。” “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何拿回来。”冷靓颖摇摇头:“巫女嬷嬷根本没有教我如何收回它。” 上官文宇低下头,嘴里喃喃念着巫女嬷嬷说给自己的四句话:“还伊非毒魄,得尔自在身。缘份种种因,果报处处存。”按照字面的意思,巫女应该是要自己主动还给冷靓颖,可是,到底如何个还法呢?这种虚无的东西,难道能伸出手,说给就给?想到这里,上官文宇禁不住做了个双手捧心的动作,往冷靓颖身前一推。 冷靓颖惊讶的看着上官文宇奇怪的动作,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正想询问的时候,忽然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一些片段凌乱的闪过眼前。她还没来得及理清发生什么事,却见上官文宇大叫一声,跑出屋子,蹲在园子里的树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上官!”冷靓颖追到他身边,见他难受的样子,轻轻帮他捶着肩膀,苦笑不已,原来如此。 “对不起,靓靓!”上官文宇抬起一张俊脸,往日阳光般的眼睛,此刻却泪流不止,充满悔恨:“我原来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青梅竹马,日积月累的感情太过深厚,也许那一刻我只记得你的好。”冷靓颖叹了口气,没想到上一世,她和上官文宇竟然是从小到大的邻居兼朋友:“海阔天空之后,你有新的女朋友也很正常啊,我们俩之间并不是大人们所想的那种感情,我对你,也从来都是当好朋友,好兄弟看待的。虽然我们都曾经以为是男女朋友。” “靓靓,你错了,我一直爱你。”上官文宇摇摇头:“不是大人们的一厢情愿,是我一直都爱你。因为察觉到你不爱我,我才装作毫不在意,女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只是想引起你的嫉妒之心,我去找你,就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当面表白的。” “上官,谢谢你告诉我。”冷靓颖拍拍他的肩膀:“出事的第二天,你那一世的爱人去医院找到了你,你们夫妻恩爱一生,非常圆满。所以,你和我的缘分,注定仅仅是如此罢了,没有人做错事,你也不必为此感到内疚。” “你给了我新的生命,我却拿去爱了别人。”上官文宇勇敢的抬起头,直直看着冷靓颖:“这辈子,我没有机会先遇到你,让你爱上我,但是,我会永远做你的后盾,保护你一生一世。你现在的气数在燕泽誉身上,你舍不得告诉他,那么我会以越国太子爷的身份,好好支持他,前提是,他必须得好好活着,好好对待你!” “上官,一生活一次,你已经把我给你的那一魄还给我,我们之间也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希望你好好为你自己而活。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论以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都会视你作一生的好友,一生的知己,惟愿你过得好!”冷靓颖说完,静默了很久,才轻轻低下头,附在上官文宇耳边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冷靓颖就是莫云昭,莫云昭就是冷靓颖。所以,你不会再担心我了吧?” “靓靓!”上官文宇一惊之下,蓦然站起身,努力瞪大双眼瞧着冷靓颖,见她长身玉立,似笑非笑的任他上瞧下瞧,眼里闪着一丝调皮,上官文宇乍然松了一口气,终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咳,你这个,这个,傻孩子!” “恩怨一笔勾销?”冷靓颖伸出小尾指,勾起上官文宇的指头:“努力壮大自己,成为我真正的靠山?” “拉一次要答应你多少事啊?”上官文宇紧紧勾住她的尾指,宠溺的看着她问道。 “不多,你好,我就好!”冷靓颖明艳的脸庞比往日更添一丝光亮的神采,上官文宇闭了闭眼,压下胸中各种复杂的心思,一字一句的回道:“你好,我就好!” 凤凰偃月看着儿子比往日稍显阴暗一些的脸庞,就知道他最终还是选择将非毒还给了冷靓颖,只是不知道两个人谈了些什么,儿子眼里对冷靓颖的爱慕之情似乎慢慢转变为一种更加深沉的感情,凤凰偃月一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希望随着冷靓颖的离去,他能够真正承担起一国储君的重任,娶妻生子,代代传承。 一行人启程离开的时候,凤凰城的人们夹道欢送,上官武翼率领皇后c太子爷以及众臣子,一直将他们送上大船,直到船行很远,还能隐隐看到众人尚未离去的身影。 “倩儿,风大,还是到船里面歇息吧。”燕泽誉不忍心冷靓颖一直站在甲板上,轻轻来到她身边说道。 “四哥,其实当时前往越国的时候,我是抱着一去不复返的心情而去的。”冷靓颖迎风而立,望着茫茫海面,真挚的说道:“我想要韬儿正大光明的生活着,正大光明的喊你做爹爹。”说着,冷靓颖从宽宽的袖筒里取出一幅卷起来的丝绢,当着燕泽誉的面打开:“我告诉韬儿这是他的父亲,姓燕,名泽誉,是大燕的四皇子,晋王,大将军。” “倩儿。”看着丝绢中栩栩如生的自己的画像,燕泽誉如钢铁般坚硬的心志,柔软的一沓糊涂,眼角也湿湿咸咸的。 “四哥,前尘种种,已是云烟。以后,我就是大燕女子,我会努力适应这里,不论是做你的妻也好,妾也好,我都会记得相信你,好好的爱着你。”冷靓颖偎在燕泽誉胸前,心里悄悄的补充了一句:“你在,我在,你亡,我亡!” 燕略韬一路有清城巴巴的缠着,玩得兴奋不已,顾不得与父母在一起。燕泽誉索性将冷靓颖硬留在舱房内,没有人打扰,尽情的宠爱着她,端的是一番轻怜蜜意。船上清净清闲的生活,竟是他出生以来最为惬意悠闲的日子,爱人在怀,娇儿在侧,冷靓颖也是百般柔情相与,燕泽誉在悉知船快靠岸时,心中竟生出无限的不舍,恨不得日子再长一些。 为了让妻儿舒适一些,燕泽誉舍弃快马,跟着宽敞的马车,一日一日慢慢的往燕京城前行。一家人笑笑闹闹的,将至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桂花初开的季节,淡淡的桂花香不时随风传入马车中,甜了一室。 “四哥,回头到了府里,我再做些香囊给你戴,许多日子不做针线,手下都有些生疏了。”冷靓颖想起自己刚到大燕时候的事情,心中倒是升起一股怀旧的心思。 “倩儿,你真的不介意身份和名分吗?”想起现在依然居住府中的温如轩,燕泽誉手心发汗,一时不知道如何跟她说起,至少,目前他还没办法公然休妻。 “四哥介意吗?”冷靓颖移了移身子,靠近燕泽誉,悄悄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汗湿捏在自己掌心,不在意的问道。 “我只在乎你。”燕泽誉被她贴心的小动作温暖了心房,心下一喜,反掌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四哥,我既然能在翰林院修书,又能在禹城大帐治水,也能在南海调兵遣将,还能在西北军营做谋士,区区晋王府,如何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冷靓颖微微一笑:“只要你支持我,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不战而胜。” “假若像从前你担心的一样,有一天我也会相信了别人,委屈了你,你要怎么办?”燕泽誉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一时被她胜券在握的神气给气到,不禁和她唱着反调。 “我想想看啊”冷靓颖故作沉思:“女扮男装,另起炉灶?” “那韬儿怎么办?”燕泽誉攥着她的手一紧,示威的眼神带着十足的不满。 “送到越国去当个太子爷玩玩?”想起送别时上官文宇唠里唠叨的再三嘱咐,冷靓颖痞痞的说道,完全不顾燕泽誉爬满黑线的俊脸。 再次回到晋王府,正是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枫叶初红的季节。王嬷嬷早就得到消息,带着府里的一众佣仆齐齐站在大门口,欢迎主子爷一行人回府。眼见着燕泽誉怀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手牵着雍容美艳的冷靓颖,王嬷嬷差点喜极而泣:“王爷,夫人,小主子爷,欢迎你们回府!” “韬儿,叫王嬷嬷。”燕泽誉一直非常敬重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嬷嬷,当着众人的面,将燕略韬递到她怀里:“王嬷嬷抱抱韬儿吧,以后可要替本王好好管教管教这小家伙!” “谢谢爷的信任,老身一定好好替您和夫人教养小主子爷。”王嬷嬷看着一点不认生的燕略韬,爱不释手,抱着他就带着众人往府里走:“爷,夫人和小主子爷使用的物品,老身已经教人置备妥当,如果还有短缺的,老身马上吩咐人去补办。” “王嬷嬷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的,我自会去找你。”冷靓颖朝奶娘眨了眨眼,奶娘赶紧从王嬷嬷手里接过燕略韬:“王妃那边,需要我做些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嬷嬷及时提醒我一下,免得失了礼节,叫外人笑话。” “暂时不用,王妃目前被王爷禁足,您以后有时间去拜见她一下即可,府里现在没有人做主,王爷叫大家以后有事听夫人吩咐。”王嬷嬷赶紧回禀道:“老身叫人收拾了竹苑,以后夫人和小主子爷就住在那边。” 冷靓颖来到竹苑,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见和以前自己的住的梅苑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心中暗暗惊奇,过了这么久,王嬷嬷竟然还记得梅苑的模样,真是位了不起的管家嬷嬷。 燕泽誉没有回主屋,直接随着冷靓颖和燕略韬来到竹苑,懒懒的坐在软榻上,看着她指挥小末帮忙收拾整理行李物品,一派闲适。 “四哥不准备回自己房里去?”冷靓颖累了半天,遣走小末去隔壁屋子休息,她洗了绢帕,亲手替燕泽誉净了脸,自己洗漱一番,靠坐在他身边问道。 “你在这儿,我哪里都不想去。”燕泽誉揽着她的细腰,舒服的靠卧在软榻上:“本来想让你住梅苑的,不过那里被王妃糟蹋过,我自己也没心情再进去,更何况是你。” “所以你就把这里打造成第二个梅苑?”冷靓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心吧,我既不恋旧,也不斥新,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嗯,我也是。”辗转奔波许多时日,燕泽誉心神一松,困意袭上心头,他一只手轻轻着冷靓颖的脸,重重的打了个哈欠:“很想好好睡一觉。” “那就到床上去睡吧,我会在旁边陪着你,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叫醒你。”冷靓颖将他扶到床上,拉开薄被覆在他身上:“四哥,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放心睡吧。” 见燕泽誉酣然睡去,冷靓颖却起身坐在窗前,随手打开一本书,翻开放在眼前,任自己奔腾的思绪满山跑马,而后静静的凝视着床上的人,斜阳穿户,一室寂然。 燕泽誉被笑闹声吵醒的时候,燕略韬歪坐在床沿上,笑嘻嘻的看着他,嘴里不停的叫着:“爹爹,起床了,吃饭了,韬儿肚子饿!”冷靓颖则在一边笑道:“韬儿,以后不能叫爹爹,要叫父王。” “不要,我就要叫爹爹!”燕略韬执拗的说道。 “就依韬儿,叫爹爹,我喜欢韬儿叫爹爹。”燕泽誉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揉着他嫩嫩的脸蛋:“韬儿好乖!” 清颜出去办事,回府后见到冷靓颖和燕略韬,高兴的满脸通红,这个美丽的男孩子,终于长成一个更加俊俏的男子,冷靓颖看着他,倍加亲切,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燕泽誉说道:“要是清韵,清秋他们也回来就好了。” “谁叫你当初乱跑一气,把他们一个个带出去,如今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这时候倒来说话。”燕泽誉围坐在房里的小桌上,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也不肯回前面的正厅去。 温如轩在兰苑,远远听到府里热闹无比,她食不下咽,淡淡问站在一边服侍的丫鬟:“月红,今儿是什么日子,府里怎么这么热闹?” “回王妃,今儿王爷从越国归来,带着带着冷夫人和小公子一起回来了!”月红不敢看小姐的脸,一口气说完,战战兢兢的立在一边。 “啪嗒”一声,温如轩纤手一抖,象牙筷子跌落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平妻 燕泽明听着封跃细细报告燕泽誉和冷靓颖一行人回到晋王府的消息,心中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从徽城一别,他也很久没有见到冷靓颖和燕略韬,对他们的思念之情日益浓厚。如今他们回到京城,近在咫尺,可是想要像当初在徽城那样无顾忌的见面,却是难上加难。 见太子爷没什么表情,封跃将话题转到燕泽誉身上:“爷,现在晋王那边有恃无恐,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啊。太医院今天来报,圣上最近进食越来越少,您再不压压他,属下担心有异变。” “别乱说话。”燕泽明挥挥手,示意封跃退下,他拿出曾经送给冷靓颖却遭她婉拒的那株红珊瑚,喃喃低语:“花开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两不见,生生相错开。”难道,这辈子注定他们要生生的错开?燕泽明摩挲着指腹下已经非常光滑的珊瑚,莫名的惆怅笼罩着他,似乎隐隐有破土而出的迹象,他最近总是在睡梦中朦朦胧胧的梦见一些事情,似乎与她有关,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燕京城一度被传为痴情奇男子的晋王燕泽誉,携着外室儿子归来的消息,几天之后,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冷靓颖作为那个立刻被万人唾骂的狐狸精,却是在消息传了一圈后,才在小末的嘴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儿子?”崔婉约得到消息后,差点没绷住皇后的仪态,从椅子上跳起来,好不容易抓着扶手稳住身子,恨恨的问管事嬷嬷:“你确定过了,此事确实属实?” “回皇后娘娘,老身命人打探过,晋王从越国回来时,携带外室和一个约莫两三岁的男孩,据说就是之前养在徽城的那个。”管事嬷嬷俯身答道,不敢直视皇后的玉容。 “哼,胆子倒是不小。”崔婉约冷哼一声,没想到安随风的牌原来在这里,现在皇上身体日益病弱,太子爷膝下无子,虽然只是一个外室生的儿子,若真是燕泽誉的亲儿子,倒也不能小觑了这一招:“这个冷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如此招摇的进入晋王府,温廷玉和赵如眉难道死了不成?”崔婉约没想到那次在徽城错开后,如今人家倒是大摇大摆的上了门,心中恼怒之外,却对温如轩升起一股怒气,名门闺秀,既能大闹百花宴得到“妒妇”的名头,难道如今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将外室引入府中作威作福? 燕泽誉正式上朝之后,很多官员早就得知他喜得贵子的消息,虽然只是庶子,但是在始终没有嫡子的皇室一族,这个庶长子的地位,可实在不能小瞧。许多人明着暗着的恭喜他,燕泽誉也不退却,大大方方的受着大家的礼,满面春风。 刚刚下了朝,皇太后安随风就派人将他召到自己宫中,没等他开口就直接问道:“听说你带了韬儿回来?” “回皇祖母,孙儿将他们母子一起带回府里了,因事出仓促,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来拜见皇祖母,还请祖母不要降罪。”燕泽誉给安太后行了跪拜大礼,见她似嗔似怒的脸色,一时也琢磨不透她是什么态度。 “哼,这么不懂规矩,亏你还是咱们嫡亲的皇室血脉!”安随风训斥了燕泽誉一声,内心就忍不住想见曾孙的念头:“还不早早叫他们来给哀家请安?” 接到安太后的旨意,冷靓颖虽然吃惊,却也不是毫无准备。她一边小末通知王嬷嬷放下手头的事情,一边帮自己和儿子快速妆扮一新,等王嬷嬷一到,就随着宫里传旨的太监前往皇宫,在皇宫侧门远远看到清城微微点头时,冷靓颖不禁松了口气,放心的和儿子来到永寿宫。 燕泽誉在永寿宫门口焦急的转来转去,见冷靓颖和儿子安然到达,他才放下一颗心,牵着儿子的手,来到安随风跟前。冷靓颖早就教过儿子觐见太后的礼仪规矩,这时候见小人儿像模像样的磕头行礼,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全都被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给勾了魂,尤其是安随风,一见到燕略韬,本来想端着的一张脸,差点笑成一朵花。 “给曾祖母请安!”燕略韬奶声奶气的说道,爬起来立在一边,清脆的又喊了一声:“曾祖母!” “哎,好好好,韬儿过来,让曾祖母看看。”安随风心中暗叹一声,孙子和冷靓颖的好相貌真是一点不拉的传给了这孩子,瞧瞧这小模样俊的,简直像要长到人心尖上似的,那那看着都顺眼:“韬儿还认得曾祖母吗?” “认得。”燕略韬点点头:“韬儿见过就会记住。” “哦?”安随风以为孩子童言童语,只是高兴孩子会说话,却并没有多想什么:“韬儿真厉害!” 冷靓颖不知道安太后是不是故意晾着自己,反正在太后面前也没她落座的份,她侍立在燕泽誉身侧,看着安随风疼宠着儿子,心中平静而淡然。 时间久了,燕泽誉怕她累,虽然眼见皇太后还在兴头上,仍是忍不住插了话:“皇祖母,天色有点晚,您若是欢喜韬儿,回头再让他进宫陪您就是,今天就不耽误您的晚膳时间。” “哼,久不见面,你胆子越发大了啊。”安随风瞅了一眼冷靓颖,淡淡的哼了一声:“叫她坐吧,在哀家这里用过晚膳再回去不迟,哀家还想和韬儿多玩一会。” 得了太后的许可,燕泽誉立刻让小宫女搬来圆凳,放在自己旁边,一拉冷靓颖的手,就将她安置在自己身侧,安随风用鼻子哼了哼,只顾着和燕略韬说话,对孙子的行为视作不见,难得这么多年,他能够痴心不改的只认准这一个女人,也让性情孤傲的安随风有些动容。 让宫女嬷嬷领着燕略韬到院子里闹腾,安随风看着坐在面前的两个人,淡淡的问道:“事到如今,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燕泽誉拉着冷靓颖的手,扑通跪倒在安随风面前:“请皇祖母做主,让倩儿做我的平妻。” “你为誉儿诞下麟儿,按理说做个平妻也不过分。”安随风见冷靓颖心平气和,与之前几次见面的态度迥异,心中不免起了嘀咕:“不过,哀家记得之前你拒绝过这个提议,如今却是什么想法?” “皇祖母见谅,以往妾身只想着自己一身,却从来没有真正站在晋王的角度考虑问题。妾身以前是晋王的妾室,若得皇祖母高看,能够做平妻,妾身自是万分感激。若皇祖母觉得此举不妥,妾身仍愿意以侍妾身份,终生待在晋王身侧陪伴他。”冷靓颖低下头,清淡的嗓音不高不低,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若是侍妾的身份,韬儿只能是庶长子。”安随风叹了口气,看了眼燕泽誉:“皇后那边由我出面,但是温家那里,只能你自己去交代,好歹要顾着点温尚书的面子。” “多谢皇祖母!”燕泽誉没想到太后这么容易就答允下来,心中非常激动,朝着安随风就叩了三个响头。安随风看着他忽然像个孩子似的,不由得摇摇头,不论是赵倩然c莫云昭还是冷靓颖,都能让自己这个平时傲娇冷淡的孙子失了自制,看来,这个孩子是对她动了真心。 温廷玉下朝回家,就被自己的夫人赵如眉请到内室。 “老爷,听说晋王要将那位外室娶为平妻?”赵如眉皱着眉头,忍住内心的愤怒,轻声问道。 “轩儿嫁给晋王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太子爷和晋王实力相当,之前都是膝下无子,谁也没有更多的胜算。如今,晋王身边已然有了子嗣,怎么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温廷玉叹了口气:“你是当家主母,回头开导开导轩儿,千万别让她再任性妄为,朝政之事,大局当前,你们还是少操心的好。” “可是这样下去,那个女人有了晋王的儿子,身份上又是平妻,晋王要是再偏宠于她,咱们轩儿还有什么活路?”赵如眉想起郁郁寡欢的女儿,心中难忍,自己女儿是王爷八抬大轿正经娶过府的王妃,她怎么能坐视女儿沦落到被人骑在头上? “男子三妻四妾自古已然,况且晋王如此顶尖的人物,轩儿既得不了晋王的器重,她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晋王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没有以‘妒妇’c‘无所出’的名义休了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至少她的身份还是晋王府王妃,就是新妇进门,总要尊称她一声‘姐姐’。若她自己再不争气,生个一儿半女出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在晋王面前说话!”温廷玉见自己夫人说不通,顿时也有些气恼,如今皇室人丁不旺,皇太后和皇上知道燕泽誉有后,早就高兴的不得了,那还在乎什么嫡庶之分,他们急着将冷靓颖扶正,不就是想给晋王儿子一个正经的身份,这件事换做任何人,都保不齐会这么做。 “你们男子最讲究传宗接代,生不出孩子,难道就只是女人的错?”赵如眉知道女儿心里的苦,却没办法说给丈夫听,成亲这么多年,女儿还是处子之身,要是叫外人知道了,还不一定怎么乱嚼舌根。 “本来我也觉得不一定是轩儿的错,可是,现在人家外室带着孩子回来,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温廷玉见妻子落泪,心下也有些不忍,到底是自己宠到大的女儿,如今遭受这种侮辱,他虽然表面上话说得漂亮,心里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女儿一些。 “皇后应该不愿意看到晋王将那个女人扶正,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她那边想想办法?”赵如眉伤心之余,忽然心中一动,看着丈夫问道。 “万万不可。”温廷玉摇摇头:“你可千万不要病急乱投医,晋王站在太子爷对面,轩儿是他的王妃,你怎可如此乱弹琴!”说完,温廷玉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赵如眉呆立片刻,软软的坐在床榻上,也不敢再乱生别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遵从礼法 除了偶尔听听莫小末的唠叨,冷靓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项一项安排好自己和儿子的琐事,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打理布置规整竹苑,基本足不出户。温如轩如今被燕泽誉禁足兰苑,听小末说她闹了几场,叫着让燕泽誉去见她,可是王府被王嬷嬷一手辖制,她的哭闹根本都没法传到燕泽誉耳朵里,更不用说抽出时间去见她。下了朝以后,燕泽誉连清风斋都懒得去,一应起居用度,全部着落在竹苑。 见冷靓颖仔细对待竹苑,一副落地生根的模样,燕泽誉心里亦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每天跟儿子逗逗嘴,在冷靓颖不停的唠叨中跟儿子瞎闹一通,晚上又温香软玉,佳人在怀,日子不知不觉间就过得飞快。 眼看中秋佳节即将到来,宫里例行的庆典活动帖子早早发到了各个府邸,王嬷嬷看着皇后派人送过来的帖子,冷笑几声,直接将帖子送到竹苑冷靓颖手里:“夫人,皇后娘娘指名道姓,依您看,咱们府里如何安排比较妥当?” 冷靓颖打开帖子看了看:“王嬷嬷,帖子既然是给王妃的,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去见见王妃主子,宫里这么大的庆典,不能叫外人说咱们府里没规矩。” “夫人说得是。”王嬷嬷接过帖子,跟在冷靓颖后面,一起来到兰苑。 “王嬷嬷,烦请您进去通报王妃,就说冷靓颖前来拜见姐姐。”冷靓颖停在兰苑门口,按照规矩对王嬷嬷说道,看兰苑的规模,温如轩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打理,如今单从外面看,也比当初最漂亮的梅苑壮观几分。 温如轩早就急着想会一会冷靓颖,可惜她被燕泽誉管制,出不了兰苑大门,如今见冷靓颖主动送上门,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才轻轻对王嬷嬷说道:“既是妹妹来见,且叫她进来坐坐吧。” 冷靓颖头上只一支梅花簪,一袭月牙白长衫,青色缎裤,月牙白缎面鞋,衣着端庄素雅,见了温如轩的面,她微微倾身,施了一礼:“冷靓颖拜见王妃,徽城一别,王妃近来无恙否?” 温如轩端坐在椅子上,面如墨色,任由冷靓颖站在她面前,久久不发一声。王嬷嬷见温如轩如此嚣张,忍不住内心愤然,几欲上前说话,却被冷靓颖的眼神制止,只得耐下性子陪她站着。温如轩为了保持仪态,一动不动的僵坐着,时间一久,自己倒憋得腿脚发麻,浑身酸痛,她抬眼看了看眼前一直站得笔直不动的冷靓颖,微微欠了欠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冷冷的问道:“你今日过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回王妃,眼看临近中秋佳节,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帖子给您,妾身想着久不见王妃,就陪王嬷嬷一起给您送过来了。”冷靓颖从王嬷嬷手里取过帖子,双手捧着,递给温如轩。 “月红,替我收一下吧。”温如轩低眉敛目,不肯多看一眼冷靓颖,对侍立一旁的丫鬟说道。 月红急忙上前,从冷靓颖手里接过帖子,恭恭敬敬的递到温如轩手上,温如轩不紧不慢的打开看了看,顺手放在一边:“原来是皇后娘娘邀请本王妃去参加宫中庆典啊。”温如轩身子微微后倾,抬起下巴,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威严一些,语气虽然平稳,却还是隐隐有着一丝遮都遮不住的醋意:“我以为如今府里多了人,这些个劳心劳力的事情,用不着本王妃出面。不过,帖子既是母后钦点给本王妃的,看来也没法换了别人去。你说是不是啊,冷夫人?” “当然,王妃是晋王明媒正娶的妻,是整个王府的正经主子,皇宫如此大规模的盛典,自然应该由王妃亲自前往,方才符合皇家礼仪制式。”冷靓颖淡淡的说道,温婉平静,虽然站了很久,但是她仍然一派闲适,优雅自在,这些年,她一直在外奔波,之前在三味书屋又随清影练过一段时间站桩呼吸之法,身体早就不是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孩了。 因为长身玉立,又是温温淡淡一番泱泱气度,久坐椅子里的温如轩被她的气势逼仄的坐如针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勉强用温淡的语气说道:“你既知礼法,又为何以身触犯,不尊法度?” “王妃明鉴,妾身自进入府中以来,行止端正,言辞适度,并不晓得何处不尊法度,还请王妃明示之。”冷靓颖见她情绪不稳,心中倒是泛起一股怜惜之情,同为女人,温如轩也不过是现在这种婚姻制度下的牺牲品,燕泽誉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喜欢她,至少还没有趁着夫妻的名义要了她的身子,放眼整个大燕,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和她一样,被名正言顺的婚姻折磨,自苦又变相的折磨别人,如此恶性循环,徒然使更多的人陷入痛苦之中。 “无名无分,未嫁产子,进我王府,目中无主。”温如轩暗自深吸一口气,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一丝戾气,狠狠的说道:“随便哪一条,就够本王妃治你个重罪。” “王妃,”冷靓颖微微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冷靓颖这个名字,是妾身离开大燕京城之后,为了在外行走方便才更改的。妾身原名赵倩然,七年前奉皇后娘娘懿旨,嫁与四皇子为妾室,因种种原因,一直住在府外。如今产下一子,在王爷的要求下,重回王府,此番前来兰苑,也是通过王嬷嬷禀报,得了王妃许可方进入您的住所,依礼拜见。王妃所言之罪,恕冷靓颖不能冒认。” 温如轩震惊万分,浑然忘记保持仪态,豁地站起身,伸手指着冷靓颖,却抖得像筛糠一样,语不成调:“你你你胡说八道!”月红在一旁也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记搀扶主子,还是在王嬷嬷的示意下,才恍然回神,赶紧上前扶住温如轩,稳住她的身子。 冷靓颖没料到温如轩惊成这样,一时心中也有些不忍,见月红扶着温如轩缓缓落座,她才微微顿了顿,有些歉然的向温如轩说道:“妾身早年离开府邸,是不欲晋王被人嘲讽未娶正室先纳妾室,那时候也是打算一去不回头,终身不再返回王府。只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是再次踏入府中,走了回头路。”冷靓颖停顿半晌,见温如轩仍然怔愣的坐着,不言不语,她才继续开口低低的说道:“妾身今日是把王妃当做一家人,故此毫无隐瞒,道出实情。王妃既已知因果,无论意欲何为,妾身都愿意随时承担结果。” 王嬷嬷小心翼翼的跟在冷靓颖身后回到竹苑,见四下无人,才轻轻问道:“夫人,您把这样重要的事情讲给她,若是被她要挟可怎么办?” “王嬷嬷。”冷靓颖看着远处活蹦乱跳的儿子,转身认真的看着王嬷嬷:“皇宫里认识我的人很多,府里老人也有见过我的,与其让她日后辗转得知,不如今日见面就坦言相告,如今看似她比较主动,可是但凡她心里还有着王爷,一时半会心存顾念,反倒不敢有太多动作。”冷靓颖微微喟叹一声,自己在这天子脚下做过的事情太多,那时候无畏无惧,勇往前行,如今只能步步为营,先下手为强。 直到冷靓颖和王嬷嬷离去很久,温如轩才忽然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她站起身,十指蔻丹紧紧的攥住丫鬟的手,以至于陷入她的指掌中:“月红,你听清楚了吧?她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小姐,月红听清楚了。”月红的手被温如轩掐得生疼,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一点怨言,忍着痛怯怯的回道。 “怎么会是她?!”温如轩再一次跌坐回椅子里,喃喃自问:“为什么会是她?!” 月红看着王妃有些疯狂又有些迷乱的眼神,吓得赶紧唤道:“王妃,您打起精神来,她只不过是个妾室而已,您千万别自己吓自己!” “月红,她跟了王爷那么久,连儿子都生下了,如今王爷又要娶她为平妻,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胜算?”温如轩陷入低迷状态中,一径的从冷靓颖的话中回不了神,她从前以为燕泽誉不喜女人,而冷靓颖亦不过是他偶尔才见一面的外室,就算是被他接回府里,她仍然琢磨着以自己的身份,早晚整治她一番。可是,如今她才知道,燕泽誉从始到终,心心念念的,也只她一人而已。 “小姐,您先不要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月红矮下身子,急急的劝着温如轩:“您还有夫人和老爷呢,她只是一个奶娘的女儿,况且,她自己亲自把把柄送到您手里,您先静下心想想看,要如何好好利用这个把柄啊,况且,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好像不愿意王爷娶她为平妻,皇宫里没有定论,事情到底如何还说不准呢。” “哼。”温如轩淡淡的吐了口气,乏力的挥挥手:“月红,我死命的守着王妃的位子,不过是想王爷哪天回头了,说不定还会看我一眼,我只是想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即便他有三妻四妾,我也只能认了。可是,外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和王爷成亲这么多年,他连我的手都没碰过,即使那日被下了药,他依然能忍住不碰我,这样的男人,就算我用尽心机,他能成为我的吗?” “可也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啊!”月红见自己家小姐心灰意冷,禁不住有点歇斯底里的叫道。 “不是别的女人,没有别的女人!”温如轩难过的摇摇头:“月红,她是王爷的妾室,也是他心上唯一的人,为了她,他不惜让我身负妒名,破坏百花宴,为了她,他不惜自毁清誉,将她重新带入府中,甚至讨好皇太后,皇上,想要给她一个正经主子的名分。” “小姐,如果她是王府的逃妾,抓住这一点,您就可以治她的罪,甚至连王爷都不必禀报。”月红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冷靓颖话中的关键点:“我记得当初好像也是中秋节大典,她是趁着到白马寺上香的时候逃跑的,整个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好像一起失踪的还有七公主。” “似乎当年是有这么一说。”温如轩被丫鬟一提,也依稀记得一些当年的传闻:“事过境迁,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又没有证据,如何能证明她是逃跑的?” “要不我悄悄回尚书府一趟,和夫人商量商量如何?”月红想起在隔壁打坐念经的乳母,心中一动:“小姐,我去请奶娘过来,让她帮您拿主意。” 冷靓颖带着燕略韬在皇太后的永寿宫拜见燕博容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他来。宽大的明黄衣袍像挂在衣架上似的,松松垮垮,几乎没了形状,根本不像当年在大殿之上,意气风发的大燕皇帝:“皇上!”冷靓颖跪拜之后,禁不住有些哽咽。 “好孩子,快起来。”燕博容和安随风一样,是这些年唯一知道她底细的人,对她还算比较宽容。 “韬儿,给皇祖父请安。”冷靓颖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子,起身后靠坐在皇上身边,心中又是一番感慨,寻常百姓,人之将暮,自然希望儿孙满堂,家族兴旺,没想到如今的皇室,却子嗣凋零,若非太子爷和燕泽誉年轻气盛,说不定就有外人蠢蠢欲动。 “韬儿和皇爷爷长得真像。”燕博容看着聪慧异常的孙子,眼中一阵清明,似乎回到自己的幼年时光,精神倒比往常好了很多。 “近看是有些相像。”安随风淡淡的说道:“血脉的事情骗不了人,皇上体恤韬儿,就紧着中秋节,让誉儿和倩儿把婚事办一办,给咱们皇家也添点喜气。” 燕博容摸了摸燕略韬的头,让孩子到院子里去玩耍,他盯着冷靓颖半晌,冷冷的问道:“这么些年都过了,朕以为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以前拼命不肯的事情,如今又为什么愿意低头?” “不是低头。”冷靓颖看了眼旁边紧张万分的燕泽誉,不用抬眼,也知道安随风和皇上一样,正等待着她的回答:“皇上,皇太后,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臣妾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下的选择。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这些年,兜兜转转,虽然看似转到了原地,但是臣妾以为,这地方已经不是原先那地方,这人事,已经不是原先那人事。”冷靓颖走到燕泽誉身边,轻轻伸出手,执起他的手掌:“七年前,臣妾太过年轻,如果当时就留在府里,或许已经庸庸碌碌,成为一个眼不见青天的妇人。如今,臣妾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人,经了很多事,也已经过了那种以为只凭着爱情c亲情就能纵行天下的年纪。我回来,是彻底想通了之后,愿意倾尽生命相待,陪在晋王身边,用我所有的信任c智慧以及爱。” “若他日皇儿广纳妃妾,移情他人,你可能不嫉不妒,贤良大度?”燕博容不以为然的看了两个人一眼,皇帝三宫六院,愿意献出性命的嫔妃还少吗? “皇上,若只凭爱情,自然会心存嫉妒,若臣妾以王爷之性命为命,则悲喜与共。”冷靓颖淡淡的回道:“若臣妾无法做到,今日当着两位尊长的面,愿以五雷轰顶之誓为盟,死不足惜!” “倩儿!”燕泽誉心里一颤,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休得尊前胡说!” “王爷,”冷靓颖一拉他的手,淡然挺立在皇太后和皇上跟前:“爱逾性命之后,除了不能分离,凡事皆无有对错。” 安随风凤眸一深,心中不禁泛起涟漪,她有些担忧的看着燕泽誉,轻轻叹了口气,自古都云,痴心女子负心汉,虽然她私心里希望孙子多纳妃妾,可是作为女子之身,听了冷靓颖一席话,她既担心孙子不专情,又怕他太过专情:“誉儿,你怎么说?” “皇祖母,”燕泽誉忍下心中的震颤,不敢直视冷靓颖的眼睛,低头回道:“孙儿自当遵从礼法,善待自己的妻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喜怒哀乐 回到竹苑,燕泽誉得知皇后直接下了庆典的帖子给温如轩,眉头皱得紧紧的,整个晚上都沉着一张脸,连平日里喜欢黏着他的燕略韬,此刻也觉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吃完饭乖乖的跟着奶娘和小末回自己隔壁的屋子里去了。 燕泽誉生了大半天的闷气,见冷靓颖不闻不问,自顾自悠闲地坐在桌前看书挥毫,他半躺在软榻上,想起她彼时在永寿宫的话,不禁闷闷的问道:“倩儿,若是让王妃出席庆典,你真的心里不在意?” “我在意的话,你就不让她去?”冷靓颖头也不抬的问道,她正在埋头书写针对儿子自身发展情况的童蒙教材,燕略韬的学习能力太强,她不得不一再调整之前拟定的教案,自然科学类和数理类是大燕非常缺乏的,文学书籍可以随时拿清风斋的书籍充数,但是其他方面,冷靓颖还是喜欢自己亲手编撰,以免耽误最佳启蒙期。 “皇后亲自下了贴,她又是正经的王妃,论礼说,是应该她去。”燕泽誉想起前几日温廷玉私下里的求情,囚禁了温如轩这么久,难得的是温尚书一直不干涉,于情于理,他也没法一口回绝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的一番恳切。 “王爷自己决定就好。”冷靓颖停下手中的笔,回头看了眼燕泽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什么时候开始计较这些闺阁之事了?” “四哥!”燕泽誉站起身,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圈住,每次听到她冠冕堂皇的称呼,他就忍不住更加恼火:“你真的想通了?” “四哥,你能够放弃长久以来想登上大殿的梦想吗?”冷靓颖拉开他的双臂,稍微离开他一些,平静的问道。 “倩儿”燕泽誉滞了滞,停顿了一下,缓缓的说道:“你和韬儿离开那一段时间,我日日忍受煎熬,也想过放弃这一切,和你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过柴米油盐的清净生活。” 冷靓颖表面一片平静淡然,心中却是长长一阵叹息,他还是那个他,虽然有过痛苦,有过动摇,然而万里江山,手握权柄,是每个男人穷其一生的美梦,尤其是自己和儿子如今又回到他身边,即使白天自己在皇太后和皇上面前信誓旦旦说了那样的话,换来的亦不过是他一句“遵从礼法,善待妻儿”的承诺,他还期望她能有什么更多的苛求:“四哥,我以前一直坚持一夫一妻的想法,是因为我之前所在的世界就是那样的规则。如今唯一一次回去的机会,我已经放弃,那么,我就应该好好的适应这个世界,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依大燕皇朝礼制,王爷最少应该娶满三个妻子,而若是皇上,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整个后宫全是莺莺燕燕。”冷靓颖微微后退一些,使自己的脸微微隐在灯火的暗影中:“四哥现在心思在我身上,还愿意来问问我的意见和想法,还愿意在意我的喜怒。若真如皇上所言,倘若他日四哥荣登大殿,琵琶别抱,难道真的让我要死要活的拿命去威胁你不成?” “倩儿,皇朝礼法如此,我也不能一下子废了这些制度。”燕泽誉怔然半晌,才幽幽的说道。 “是的,所以我不是发过誓,以王爷之性命为命,悲喜与共吗?”冷靓颖微微一笑:“我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绝无虚假,王爷只需按照自己的喜怒哀乐行事即可,不用顾忌我,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不遗余力。” 虽然得到了冷靓颖的一再保证,可是燕泽誉依然觉得心头有些莫名的怪异,他一时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既希望她大度,却隐隐又希望她能嫉妒,她嘴上说爱他若命,行止却偏偏无一丝独占欲,似乎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她虽一再逃离,然而每次两个人在一起时,他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作为女子对待夫婿的那一番情意,如今的她,时时在他身边,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是将他放在“王爷”或者“未来君王”的位置上来对待。虽然这是他一直强调的,也是他一直希望的事情。 中秋庆典的事情,使温如轩这个正牌的王妃在王府中慢慢活跃起来,因服饰礼仪规制等诸多琐事,王嬷嬷只能一趟一趟的前往兰苑与温如轩一一敲定,燕泽誉虽然没有解除温如轩的禁足,但是来往兰苑的佣仆下人却日渐增多,尚书府的温夫人赵如眉也以庆典为名,特意过府来探望女儿,燕泽誉为了面子,只得安排温如轩在正厅接待尚书夫人。 当着燕泽誉的面,温如轩一派贤良大度之气,特意让王嬷嬷请了冷靓颖前来叙话。冷靓颖安排好儿子,一再交代清幽要保证小主子爷的安全,才缓缓出了竹苑,前往正厅而去,想起远在徽城的清影,冷靓颖摇摇头,他现在将三味书屋打理的非常好,再让他回来看护儿子有点大材小用,而清幽大多数时候要跟着燕泽誉,如果自己以后不能时时待在儿子身边,那么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保护者就是件非常必要的事情。除了温如轩,太子妃和皇后那边也不可小觑。 赵如眉与冷靓颖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次在这种场合相见,冷靓颖明显察觉到她身上的敌意。尤其是她一口一个“冷夫人”的称呼,让燕泽誉脸上青黑,就差拍案而起。冷靓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温夫人与姐姐c王爷叙话,妾身就不多打扰,先行告退。”微笑着应付了半天之后,冷靓颖见燕泽誉在座,这对母女碍着他的面,一径捡着好听的话说,便躬身揖礼,礼貌的告退。 “妹妹这么急着走,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等赵如眉说话,温如轩见燕泽誉的眼睛像黏在冷靓颖身上似的,心中的火气压得久了,口气就有些冲。 “王妃见谅,妾身哪里有什么要紧事。”冷靓颖清亮柔和的声音带着温淡:“妾身只是想王妃与温夫人久不见面,想必母女之间有几句贴心话要说,妾身一直杵在这里,心中惭愧的紧。” 赵如眉心底暗叹,自己的女儿还是太过心急,明明占着上风的位置,不过几句话,高下立现,就叫人家翻了盘:“冷夫人说哪里话,你和轩儿情同姐妹,就是要说贴心话,也是咱们娘几个一起说,你这样走了,教王爷瞧着不是生分么?” “温夫人说的是,妾身以己度人,越暨了。”冷靓颖一袭青衫,莲步轻移,上前帮三个人斟了茶,轻轻奉到面前:“妾身以茶赔罪,还请王爷c王妃和夫人宽宥妾身不懂事。” 燕泽誉心中有气,茶也没喝便站起身:“温夫人见谅,本王还有公事要办,恕不奉陪。”说完对着冷靓颖说道:“倩儿,你随我过去服侍着。” 两个人来到清风斋,冷靓颖想起之前心中的顾忌,对燕泽誉说道:“四哥,你手下暗卫中可有死忠之士?” “我的暗卫没有一个不死忠的,你问这个做什么?”燕泽誉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还在为她站了半天服侍那对母女气愤着,没想到她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清幽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你,清城和清颜每天事情也很多,虽然是在王府,但是我也没办法保证时刻待在韬儿身边,虽说我的顾虑可能有些多余,但是韬儿手无缚鸡之力,若有个万一,根本没办法自保。谨慎起见,还是请四哥专门安排两个轮值的暗卫保护他。”冷靓颖不愿意有任何可能的意外情况,一口气要了两个暗卫。 “当然没问题。”燕泽誉心中一惊,暗道一声惭愧,自己这一阵子实在是太过大意,连最基本的防范措施都忘记加强,他挥挥手叫了清颜:“让清城帮小主子爷找两个暗卫,日夜守护,以后若小主子爷有个万一,你们也不用回来,就地自刎谢罪!” “是!”清颜俊脸发紧,领命而去。 “他们也都是孩子,何苦这样吓人。”冷靓颖叹了口气,自己只是以防万一,并不是要别人拿命去陪:“人人都是父母生养,命也只有一条,韬儿也不比别人贵重多少。” “对不起,倩儿,是我的疏忽。”燕泽誉心中愧疚,她满腹经纶,胸有丘壑,无论到了哪里都生活的挥洒自如,如今为了他囚在这小小院子里,被一对自以为是的母女欺凌,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能借着孩子的事情道歉。 “没事,韬儿也是我的儿子,放心吧,四哥,我会好好保护他,让他健康快乐的成长起来。”冷靓颖嘴里说着,游走在清风斋的书柜间:“好久没来,四哥又囤了不少好书啊!” 燕泽誉心中一动,走上前揽着她的细腰,细细述说着自己这些书是如何得来,又是如何珍而重之的收藏,清颜进来复命时,见到的就是两个人低头喁喁,亲密无间的情形,他心中一暖,急忙悄悄退到门外,闻着院子里时时飘来的丹桂清香,莞尔偷笑。 “事情都查清楚了?”崔婉约冷冷的声音里含着随时勃发的怒气,她没想到皇上和皇太后竟然丝毫不顾自己的反对,要在中秋大殿上亲自给燕泽誉主婚,更让她气恼的是,太子爷竟然能稀里糊涂的把侄子认作干儿子,这种事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回禀娘娘,老身查得很清楚。”管事嬷嬷不敢抬头看皇后的脸,低头小心翼翼的汇报:“太子爷去徽城的时候,将消息封锁的十分严密,当时在场的人都留了名册,据知情之人所报,日后消息要是有所泄露,在场的人都难逃活命。” “孽障!自己不想着生养,跑去给本宫弄这些个不入流的腤臢事,真真是要气死我了!”崔婉约睚眦欲裂,她费了多少心血才巩固住他太子爷的位置,如今皇上身体孱弱,基本是太子爷当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子嗣问题,他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才会将子侄认为义子? “就说本宫身体不舒服,等太子爷下朝后,让他来面见本宫!”崔婉约冷冷的说道,她绝不会坐视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一点点可疑的种子都要掐灭在摇篮里。 燕泽明被父皇燕博容叫到永福宫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冷靓颖一去这么多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会让她甘心情愿重返燕京,屈从于她从前不屑一顾的三妻四妾的局面,难道她真的爱四弟爱到宁愿舍弃一切? “明儿,你能跟父皇说说,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博容将赐婚的旨意传达给燕泽明,看着他代为书写圣旨,忽然心中一动,忍住一阵咳喘,沉沉的问道。 燕泽明好久没听到父皇如此称呼自己,那声总是冷冰冰的“太子爷”,让父子俩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似乎再也没办法逾越:“父皇所指何事?” “不喜女色,东宫后继无人。”燕博容见他只顾着低头书写圣旨,身体微微颤抖,苦笑着摇摇头:“明儿,父皇只是身体不好,不代表失明失聪。” “父皇,您一生可有真心喜欢过的人?”燕泽明见皇上放下身段,以父亲的语气和他谈话,忍不住问出了长久以来最想知道的问题。 “当然有。”燕博容猛然咳喘起来,病瘦的身子更加显得羸弱不堪,身旁伺候他的公公忍着泪帮他敲了半天背,他才勉强停下来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朕和太子说会话。” “父皇。”燕泽明搁下手里的笔,扶着燕博容坐起身:“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多说话了。” “没事,只是想起伤心事,心里难过。”燕博容笑了笑,看着这个一出生就带着君王使命的大儿子,叹了口气:“先为君,再为人,而后才为人夫c为人父。这就是身为君王必须承受的事情。” “难道就没办法兼顾吗?”燕泽明忍着心痛,轻轻帮父皇敲着背,太医说他大限将至时,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情,皇帝驾崩,自己就是这天下名正言顺的君王,然而父亲去世,自己从此就成了没有父亲庇佑的孩子,这种难言的心情,实在无法为外人道。 “明儿,父皇起初最喜欢的人,是自己的母后。小的时候,朕觉得母后贵为一国之后,而朕贵为太子,小小年纪就前呼后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能不幸福?稍微大些的时候,朕很多次瞧见自己的父皇宠幸新妇,而母后强颜欢笑,就觉得这幸福打了不少折扣。朕明知道,后宫每多一位嫔妃,母后心里的刺就会多一分,朕曾经暗暗发誓,等朕做了天子之后,一定不再广纳嫔妃,善待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燕博容停顿下来,喘息片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等朕长大后有了喜欢的女人,母后却告诉我,大燕的皇后,必须能够助朕的江山稳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她力排众议,为朕挑选了娘家实力雄厚的你母亲,根本罔顾朕的意愿。朕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的母后渐渐薄情,心底里虽然孝敬她,可是对她的喜欢,却没有了小时候的纯粹。朕年轻的时候,雄心万丈,立誓要做一个流传千古的帝王,不愿意违背母后的意思,将你母亲捧在后位上,相敬如宾。然而,我真心喜欢的女人,却因此郁郁寡欢,生活在复杂而充满算计的后宫里,我对她的喜欢,为她招来更多的敌意,防不胜防,几次遭人陷害而流产,身体孱弱,等终于诞下麟儿后,已经耗尽她所有元气,一命归西。”燕博容一脸沉痛,却反而更加平静:“朕伤心欲绝,深陷痛苦之中,然而身边的人却仍然秉承传宗接代的想法,不停的将各色美女充斥朕的后宫,希望为皇室开枝散叶,多子多孙。”燕博容说着,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喘,看得燕泽明心中更加难受。 “父皇,您歇歇再说话,孩儿慢慢听您讲。”轻轻敲着燕博容的后背,燕泽明低声说道。 “明儿,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最清楚,有些话,如果没有跟你说,恐怕日后也没多少时间讲了。”燕博容笑了笑,微微啜了口儿子递上来的茶水:“明儿,后宫这么多孩子,你们小的时候都喜欢朕这个父皇,朕也很喜欢你们。可是,慢慢的,朕只要稍微对哪个多一些笑脸,多一些照顾,背地里就会传来各种误会和流言,甚至给你们带来伤害。为了你们能好好长大,朕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喜欢你们,离你们远远的,谁也不靠近。后来,朕也想通了,君王本来就属于天下人,一个属于天下的人,只能将自己交给天下,个人的喜怒哀乐微不足道。”燕博容见燕泽明很紧张,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半晌后又幽幽的说道:“明儿,身在皇家,根本没有寻常人家的亲情,也没有真正的爱情。想成为一个好君王,就需要忍下心中的痛,不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父皇一直以来是如何忍下心中的痛?”燕泽明不忍的问道,难道自己以后也要走一样的路? “没有如何,忍到现在,只换来这一身的病痛。”燕博容淡淡的笑了笑:“要做一个好的帝王,就要有能力承受来自这皇位上的任何困难和挑战!” “所以,血溅五步,父子兄弟相残,不能有喜欢的人,也不能借着权利为所欲为?”燕泽明猛地抬高声音:“如此皇位,灭绝人性,为什么人人还抢着去坐?” “没坐上去之前,看到的是天下,坐上去之后,属于天下。”燕博容说完,闭目养气,慢慢躺了下去,不再言语,燕泽明见他陷入沉睡,只能跟伺候的公公打过招呼,静静的离开永福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何足惧 燕泽明被皇后派人请到她的宫中时,心绪还停留在与燕博容的对话中。此刻,燕博容对他们几个儿子的安排,在他脑中缓缓梳理一遍,他才对父皇有了真正的了解。像老三那样无德无才的孩子,看似被囚禁一生,实则让他远离争斗,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而像老二那样有才无德的,缚住他的手脚,让他施展应有的才华,却始终限制了他的野心;四弟燕泽誉这样有德有才的人,父皇将他放在与自己互为守候,也互为制约的位置上,如果自己做得好,四弟就是他这未来大燕皇帝最大的助力,如果自己做得不好,四弟也能够不费太多兵马鲜血,取而代之。作为一个君王,舍弃儿子,却为大燕子民做了最好的打算。也许,防患于未然,才是一个皇帝对这天下最好的交代。 崔婉约说了半天话,见燕泽明面如止水,不言不语,一时心头更加气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 “母后,您贵为一国之后,理应宽容大度,母仪天下,爱民如子,泽被后宫。”燕泽明见母后的训话告一段落,才朗声说道:“如今您可有做到?” “好啊,到底你是翅膀硬了,如今脸母后也敢责问了?”崔皇后被儿子问得一愣,顿失颜色,语气中带着轻颤。 “母后,父皇这些年做了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承担了千千万万大燕子民的福祉,您作为一个帝王的妻子,是否与父皇并肩而立?是否如他一样有广为天下的心胸?是否帮他承担了一半的责任?”燕泽明不轻不重的问话,句句敲打在崔婉约心上:“儿臣既是您和父皇的儿子,也是这大燕皇朝的臣子,更是未来的天子,如果儿臣非但没有一个和自己比肩作战,互为助力的妻后来撑起这个大燕江山,却有一个事事只计较自己的身家利益,只愿意在女人堆中斗来斗去,让儿臣不得安宁的妻后,那儿臣要妻后何用?” “哼,母后就知道,你父皇不知道又给你灌了什么汤?”崔婉约半晌才缓过神,闷闷的冷哼一声:“明儿,你身为大燕储君,如果没有太子妃,没有子嗣,以后的天下亦不知道是谁的,皇室心中无主,江山社稷不稳,不说大燕子民,就是朝堂百官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把你淹死!” “大燕皇帝并非我一人可为,自古上位能者居之。假若百官只凭妻子和子嗣才信服我,而不是臣服于我治理江山的能力,那么即使江山易主,我又夫复何言?”燕泽明冷然一笑:“母后,若我在前朝努力治国为民,后宫却有一大堆女人天天扯我的后腿,母后作何感想?” “明儿,你怎么能如此曲解母后的用意?”崔婉约站起身,来到燕泽明身前,压下胸中的怒火,极力想说服儿子:“你的治国能力从来没有人会怀疑,妻后与嫔妃c子嗣皆是你的助力。自古至今都是如此,你为什么偏要如此执拗?” “母后,您与父皇的其他贵妃c嫔妃娘娘都是父皇治国的助力?”燕泽明狠了狠心,抬起头直视崔皇后,声音中满含质疑,也带着些许无奈:“母后,我从小到大生活在皇宫,每日里所见所闻,无非就是这种让人厌烦无比的争斗。在母后眼里,其余嫔妃的孩子都是我们弟兄几个的绊脚石,可是在父皇眼里,这些都是他的亲生孩子,而在我的眼里,他们至少也算得上兄弟姐妹。但凡有一点仁爱之心,就不会心心念念只想着自己的身家利益。如果不能胸怀天下,就会陷在这些小事中牵牵绊绊,无法抽离。母后贵为一国之后,可曾将所有人视为大燕的子民来爱戴?” “好,好,好!”崔婉约被儿子说得心灰意冷,颤抖了半天才说到:“我没有将其他人视作子民,我没有仁爱之心,只顾自己的身家利益!”崔婉约冷冷的说道:“母后一门心思为你打算,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好,从今往后我倒要看看,你忤逆我之后,能仗着本事走到哪里?” “母后,孩儿没有忤逆您的意思,这么多年,我对您唯命是从,恭顺有加。我现在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看法,我是个人,不是谁的傀儡,我既是大燕的太子爷,又是一国之储君,若总是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左右自己的想法,成何体统!”燕泽明忽然觉得更加无奈,根本没有同样理念和想法的人,语言只是增加了沟通的困难。 母子俩不欢而散,谁也没办法说服谁。燕泽明回到东宫自己的书房,顺手拿起桌上的彼岸花珊瑚,轻轻摩挲着。 燕泽蓉好不容易在中秋前夕逮着机会来到晋王府,她不顾自己随身嬷嬷的叮嘱,直接携了冷靓颖的手冲进竹苑,抱着燕略韬亲了又亲,才遗憾的对冷靓颖说道:“四嫂,要不是血缘太近,我都想让灵儿嫁给韬儿做妻子。” “怎么没带灵儿一起过来?”冷靓颖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坐下,难得皇室有燕泽蓉这么至情至性的人,两个人又是患难之交,虽然隔了很长的时间,但是每次见面,感情却愈加深厚。 “世泰说马上就要过节了,让我不要在外停留太长时间,要是带着灵儿出来,肯定会耽搁更久。”燕泽蓉满面春风,冷靓颖见她不时的小腹,笑眯眯的问道:“七公主可是有了身孕?” “嘻嘻,刚满三个月。”燕泽蓉羞涩的低下头:“本来你们一回府,我就要过来探望,可是世泰非要我多等几天。”燕泽蓉看着在一边像模像样读书的燕略韬,艳羡的说道:“真想生一个像韬儿一样的儿子。” “儿女都是心头肉。”冷靓颖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好多说,只是温淡的笑了笑:“可别胡思乱想,孩子虽然在肚子里,那小耳朵小心思都灵着呢。你就一门心思的好好养胎,驸马爷和你恩恩爱爱的,你们就安心多生几个。” “知道了,四嫂,你看你,如今比我母妃还啰嗦。”燕泽蓉压低声音,凑到冷靓颖耳边问道:“王妃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需要我出面吗?” 冷靓颖对她的贴心非常感动,抬手着她瘦弱的肩膀,促狭的眨了眨眼:“四嫂的本事你还不知道?那些个小心眼的事情难不倒我。以前是不想把精力耗在这些琐事上,现在转了一圈后才发现,如果不能好好解决这些琐事,成天总想着所谓的大事,也不是过日子的好办法。” “四嫂,你可千万不要对四哥失望,不论他有多少女人,心里也只有你。”燕泽蓉和冷靓颖相处最久,自然最清楚她以前的想法,嗫喏了半晌,只能搬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轻声说道。 “你又不能钻到他肚子里,怎么为他背书?”冷靓颖笑着调侃她,伸出双手握住她的,眼睛直视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傻孩子,别担心四嫂。如果你四哥是个王爷,那我会按照他王爷的身份去爱他,宠他,并承担由此而来的一切。生活中不光是有喜乐,也会有哀痛。他王爷的身份和你一样,一半是与生俱来的,一半是他努力得来的。如果我希望他能够幸福,就没有理由去剥夺组成他幸福中的那一部分。这么多年来,因为爱我,他一直给了我很多自由和支持,从来也没有限制过我的行动和想法。如今,我经历过海阔天空之后,不过是心甘情愿换过来为他而已。”冷靓颖看着燕泽蓉眼里的光彩,不禁微微一叹,笑道:“傻孩子,不要这么盲目崇拜。爱情除了激情,余下更多的,是平凡日子里的柴米油盐,因为你四哥王爷的身份,我已经享受了很多便宜,就算得到的是一份残缺的爱情,未见得不是另一种圆满。” “万一四哥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妻妾,你要怎么办?”燕泽蓉被冷靓颖说得热血沸腾,隔了半晌,冷静下来,却忽然觉得不对劲,瞬间又回到了原点。 “那就让他喜欢呗。”冷靓颖被燕泽蓉逗得差点失笑,忍俊不禁的说道:“所谓夫妻,并不是一体。我心甘情愿在他身边,是因为他爱我,我也爱他。如果有一天不爱了,那么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四嫂从前可以天高地远,以后照样可以。因为他爱我,愿意给我自由,因为我爱他,也愿意给他自由。如果有一天,任何一个人不爱了,都应该懂得‘舍得’的道理,何至于要相看两相厌呢?” “哼,男人才不会说不爱,他们是博爱!”燕泽蓉不屑的撇撇嘴,她从小在皇宫长大,虽然觉得冷靓颖道理说得很好,可是前景却并不容乐观:“他们个个美人都想留在身边,想要妻妾们为他争风吃醋,即使不喜欢,也不见得愿意放弃。” “若真如此,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去爱。对于一个不爱的男人,自然要断然放弃,弃若敝屣。”冷靓颖哈哈一笑:“既然不爱了,管他什么妻妾,管他什么嫔妃,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随他去折腾!” “要真那么简单就好了。”燕泽蓉小嘴一撅,双手托着下巴,幽幽的说道:“我母妃曾说过,爱上皇上的女人最悲哀的,即使不爱了,碍于皇权,还要假装在爱,敢明目张胆的对抗皇权,除非不想活了。况且,历来的皇帝都是把不爱的嫔妃们打入冷宫,自己不要,也不会让给别人,入了皇宫的女人,就没有离开的那一天。” “七妹说得不无道理。”冷靓颖点了点头,附和道,在这个皇权大如天的社会,女人大多时候只是附属品,根本没有独立的人格,嫁与夫家,夫为妻纲,夫妇一体,即便是和离,也只能由男方做主:“身体对于人来说,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束缚,如果纯粹的计较身体上的得失,那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四嫂认为,人在哪里并不重要,心的大小,才是真正尘世的大小。佛曰: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无论身在何处,我们都应该学会让日子过得从容。”冷靓颖指着自己的头脑认真的说道:“子虽小,却足以容纳更多,何足惧?” “也是,头脑空空的人才会害怕。”燕泽蓉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好像把一切想得太悲观。” 两个人正说着话,小末却急匆匆来禀报:“夫人,公主,王妃得知七公主来访,前来竹苑探望。” 燕泽蓉气哼哼的不愿意站起身,冷靓颖却笑了笑,带着燕略韬和奶娘c小末迎到门口:“参见王妃!” “起来吧。”自从温夫人过府探望女儿,燕泽誉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拘着温如轩,她便大着胆子直奔竹苑,来到燕泽蓉跟前,见燕泽蓉坐着身形不动,她虽然心里生气,却也知道这个七公主平时深得燕泽誉的疼爱,她微微揖礼:“臣妾给七公主请安。” “罢了,坐吧。”燕泽蓉挥了挥手,见冷靓颖不放在心上,便随口问道:“晋王妃一向可好?” “谢公主,臣妾一向安好。”温如轩一边回话,一边悄悄打量竹苑内的布置,任冷靓颖站在一边,仿佛没注意到似的。 燕泽蓉见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受罪,见温如轩端起王妃的架子,心中更是来气:“四嫂请坐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姑嫂说话,站着多累人。” “谢谢七公主。”冷靓颖温淡的回道,让小末搬了矮凳,在温如轩下首坐了。 温如轩却被燕泽蓉的称呼气得胸中冒火,她这个正牌的王妃,从始到终也没被人称呼过一声“四嫂”,她忽然想起之前这两位“姑嫂”齐齐莫名失踪的事情,如今见两个人亲密异常,心中却是一动:“看来七公主和妹妹关系很好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等冷靓颖回话,燕泽蓉冷哼一声:“本殿下脾气耿直,向来不喜欢曲里拐弯的人!” “蓉儿又在发什么脾气?”燕泽誉做完事,听清城说燕泽蓉过府来访,知道她惦记冷靓颖,急忙赶过来,却没想到温如轩会在竹苑,当下心中就有些不高兴。 “这是四哥府上,我有什么资格发脾气?”燕泽蓉站起身来到燕泽誉身边,看着站在一边的冷靓颖:“四嫂站了半天,我心疼她,看不过眼罢了。” 温如轩没想到燕泽蓉会当着众人的面告了自己一状,又气又恼,却不好当着燕泽誉的面发作,只能淡淡的说了一句:“臣妾急着赶来看望公主殿下,倒是忘了体恤妹妹,还请王爷见谅。” 燕泽誉下意识的往冷靓颖脸上瞧去,见她嗔笑着瞪向燕泽蓉,瞧也没瞧自己一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懒得理会温如轩:“蓉儿休要胡闹,跟你四嫂好好叙话就行,别搬弄嘴皮子功夫。” “蓉儿坐下说话吧,别累着身子。”冷靓颖念着七公主有身孕,不敢让她久站:“四哥,蓉儿有了身孕,你可别胡乱说话,小心驸马爷找咱们王府的麻烦。” “是吗?”燕泽誉闻听喜讯,唇角一弯,微笑着从身上解下一块上好的玉佩,递到燕泽蓉手里:“恭喜你,蓉儿,四哥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先拿这个给外甥充数,赶明儿四哥再好好琢磨着寻个新鲜物事给你。” “哼,瞧你这舅舅小气的,幸亏四嫂大方。”燕泽蓉一把拉过冷靓颖挨着她坐下,笑嘻嘻看了看,将燕泽誉送给她的玉佩收起来。 “既收了你四嫂的礼,竟然还贪四哥的玉佩。”燕泽誉摇摇头,坐在冷靓颖旁边的椅子上,隔着她与燕泽蓉说话:“回头让你家驸马爷再给我们韬儿置办些礼品,总要礼尚往来才公平。” 温如轩生生的被几个人晾在一边,羞愤难当却无可奈何,她满腔的怒火全部转化成对冷靓颖的恨意,心中想着母亲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赵倩然生不如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兴师问罪 远在徽城的清韵接到清城的信,把云烟饭店的声音托付给清秋,快马加鞭,不休不眠的连夜赶回晋王府。冷靓颖见到满面风尘的清韵,倒是吓了一跳。 “清韵,你好好的不留在徽城,回燕京干什么?”看着小末帮清韵洗头洗脸换装,冷靓颖站在一边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回来给夫人撑腰。”清韵身上一舒服,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清秋姐姐本来也打算回来,被应大哥拉着没走掉。但是应大哥让我带了几个丫鬟给您。”清韵压低声音:“您可千万别小看她们几个,应大哥说她们几个自小就跟着他,这几年他花了不少心思亲自调教,每个人都身有特长,最重要的一点,她们个个身怀绝技,绝对忠心于夫人。” “应大哥确实这么说?”冷靓颖微微一皱眉,不是她不相信陌生人,而是现在儿子在自己身边,一举一动,她都必须万分小心才是。 “这是清秋姐姐让我交给您的。”清韵从矮下身子,从绑着的腿部抽出一封信交给冷靓颖:“她说这几个人是她亲自检验过的,若是对夫人不忠心,除了一死谢罪,别无出路。” 冷靓颖将信收起来,贴身藏好:“你先休息,我先去见见她们几个。” 看着屋外齐齐跪地的四个女孩子,冷靓颖一个个将她们扶起来:“别在外面站着,随我到屋里坐吧。”来到室内,冷靓颖让四个女孩坐下,看着为首的年龄较大的一个问道:“你说说看,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咱们四个属于夫人,请夫人赐名!”为首的女孩站起身回禀,一脸平静无波,语气中却带着诚恳。 冷靓颖微微笑道:“你们还是用先前的名字熟悉些,应大哥品味不俗,想必给你们的名字也清雅,说来听听罢。” “是,夫人。”女孩一躬身:“奴婢叫如月,挨着奴婢的三位妹妹依次叫星月c凤月c静月。” “倒也合你们的脾性。”冷靓颖淡淡说道,如月眉眼弯弯,秀丽大气,确实如一弯明月,星月的两只眼睛黑亮灿然,仿若星辰,名副其实。凤月美艳动人,不像个婢女,倒似个官家小姐。静月沉静如水,貌不惊人,身上却自有一股稳重端庄:“星月和静月以后待在小主子爷身边,协助奶娘伺候他,外出的时候寸步不离的跟着。” 星月和静月站起身齐声道:“谨遵夫人命令。” “如月和凤月以后就跟着我,没有我的吩咐,不可擅自行动。” “是,夫人!”如月和凤月一躬身,向冷靓颖行了个大礼。 “宫里的规矩和礼仪,王嬷嬷会教给你们,以后在你们眼里,除了自己的主子,谁也不要放在心上,懂我的意思吗?”冷靓颖声音虽轻,听在四个丫鬟耳朵里,却莫名一紧,虽然常听清秋说夫人最爱护短,却没想到自己四个刚刚到府上,夫人已经如此护着自己人。 “是,夫人!”四个人齐声答道,心中更是笃定。 温如轩得知清韵带回来好几个丫头,心中惊诧,她以为燕泽誉带着清韵出去再也没回来,有可能是清韵犯了什么错被罚出府,却没想到是留在徽城冷靓颖身边伺候,她冷冷的一笑,带着月红前往竹苑,眼见以前冷清清的竹苑忽然多出来一堆人,她径直走到屋里坐下:“妹妹,府里进来外人,是要有正规的手续才行,你这样私自将人留在府里,可知犯了什么罪?” “王妃明鉴,清韵本就是王府的人,如今回到自己府中,算不得外人。而这四位是我以前在徽城时候随身伺候的贴身丫鬟,今日虽然来到府里,却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探望我,亦不算进到府里做事的人,也算不得外人。妾身不明白王妃所言何意?”冷靓颖站在一边,淡淡的说道,她不会去挑衅别人,但是对于温如轩一再的借机寻事,她也不会束手待毙。 “如此说来,倒是本王妃多事了?”温如轩没料到她这样回话,一时也想不出应对的方法,顿了半晌才说道:“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也不作兴这么多客人长期白吃白喝!” “王妃说的是。”冷靓颖微微一笑,低眉敛目的回道:“妾身不才,以前曾在徽城经营云烟饭店和三味书屋,多少有些营收,竹苑这边一应人等的吃穿用度,妾身会记在自己头上,不让王府多出一分银子。” 温如轩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恼火,看着齐刷刷站了一屋子的人,更是心烦意乱:“本王妃过来这么久,为什么不见韬儿过来请安?” “回王妃,韬儿随王爷去了清风斋,您若是惦记着他,妾身这就派人去叫他回来。”冷靓颖恭恭敬敬的回话,温如轩却更是听得一肚子气,自己到了王府这么久,连清风斋的门槛都没碰到过,一个妾室养的庶子,却被燕泽誉带到清风斋去了,她站起身对冷靓颖说道:“本王妃甚为想念孩子,妹妹且带路,我们一起前去清风斋看望小公子吧。” 冷靓颖蹙了蹙眉,这个温如轩真是得寸进尺,明知道清风斋是燕泽誉的禁地,一般人没有允许是进不去的,如今却想用这种办法去窥探:“谢谢王妃对麟儿的挂念,清韵,随我一起陪王妃去清风斋吧。” 月红对清风斋也好奇已久,寸步不离的陪着温如轩,与冷靓颖和清韵一起来到清风斋园子外。清韵对冷靓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来到清风斋门口,她停下脚步问道:“夫人,清韵记得主子爷曾立下规矩,不得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清风斋,清韵离府太久,不知道这个规矩还在吗?” “我也是新近回府,如此规矩,自然应该问过王妃才是。”冷靓颖朝清韵点点头,清韵转身向温如轩揖礼:“王妃恕罪,奴婢想请问,府里现在可有更改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订的,什么改不改的,本王妃也不太清楚。”温如轩含糊的应道,企图蒙混过去。 “既然王妃也不是很清楚,那奴婢还是遵从以前的老规矩,先请示主子爷为好。”清韵那容她如此含混,声音清脆的说道,敲了敲清风斋的门,清城守在门里,见到清韵,喜不自胜:“你怎么回来了?” “奴婢奉命返回,”清韵向他眨了眨眼问道:“王妃和夫人欲进入清风斋探望小主子爷,麻烦清城回禀一下主子爷,是否可以进入?” 清城抬眼瞧了瞧两位夫人,不禁暗叹一声,看来王妃到现在还不死心,不过就是个书房,有那么值得她费心的? 燕泽誉正陪着儿子在书房看书,听说冷靓颖过来,心中一喜,正想着她过来何不自己进来,还要清城来禀报,忽又听到温如轩跟着一起来,心里就明镜似的:“告诉她们,本王正忙着,让她们各自散了。” 燕略韬听到清韵回来了,心里高兴,恨不得立时跑出去见她:“爹爹,韬儿想见清韵姐姐!” “好的,一会爹爹带你去娘亲那里,清韵肯定待在那边。”燕泽誉不想这时候出去看见温如轩,只能哄着儿子。 “娘亲为什么不进来呢?”燕略韬现在对府里的规矩也约略懂得一些,不过他记得上次是娘跟他一起过来的,爹爹非常高兴,并不需要别人禀报。 “因为有别人一起,所以你娘才让人禀报一声,爹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的清净。”燕泽誉摸着儿子的头,微笑着解释道,看来儿子遗传了倩儿的优点,过目不忘这个本事,可真真令人惊叹。 “可是,爹爹,娘为什么让我叫王妃母亲?”燕略韬不解的抬头问道:“韬儿只有一个娘亲,怎么忽然又有一个娘亲呢?” 燕泽誉怔了一下,看着儿子稚嫩却聪慧的小脸,想开口解释,却觉得有些莫名的难过,这个问题,他好像也曾经问过太后,后宫里的人唯恐他不知道自己是抱养在皇后娘娘跟前的,稍大一些,就有人不遗余力的告诉他,无论皇后如何待他好,他不过是一个母妃去世而养在皇后身边的庶子而已。 “爹爹,母亲是不是像韬儿的义父一样,是另一个喜欢韬儿的爹爹?”燕略韬接下来的问话,使燕泽誉彻底怔愣,义父?韬儿什么时候多了个义父? “韬儿喜欢义父吗?”冷静下来,燕泽誉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喜欢!”燕略韬丢下书本,抱住燕泽誉的胳膊说道:“义父跟爹爹长得很像,说他住在很大很大的地方,爹爹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燕泽誉思忖半晌,难道是上官文宇?虽然韬儿很喜欢上官文宇,但是印象中似乎一直喊他“上官”,而且以韬儿的眼力,怎么也不会认为自己和上官文宇长相相似:“爹爹不清楚义父住在哪里,韬儿知道吗?” “娘亲说,义父住在爹爹小时候住的地方。”燕略韬奶声奶气的问道:“爹爹小时候住在哪里?” “皇宫?”燕泽誉微微一愣,忽然想起前些年燕泽明前往徽城的事情,心中怒火顿起,该死的太子爷,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怎么会做下如此不合常理之事? “那韬儿去皇宫怎么没看见义父?”燕略韬对皇宫并没有多大的概念,匆匆去过两次,不过是随父母到过太后的永寿宫而已。 “韬儿知道义父叫什么名字吗?”燕泽誉知道儿子过目不忘的本领,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的确认道:“要是韬儿知道他的名字,爹爹就会帮你找到他。” 燕略韬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知道,韬儿叫他义父,娘亲叫他大哥,清韵叫他爷,没人告诉韬儿义父的名字。” “爹爹知道了,韬儿乖,以后义父的事情除了爹娘,谁问都不能说,知道吗?”燕泽誉将儿子从膝盖上抱起来,放到地上,谨慎的交代着。 “为什么,另一个母亲也不能说吗?”燕略韬睁大眼睛问道,小脸上净是疑惑。 “韬儿,你永远只有一个娘亲,一个爹爹,不多也不会少,记住了吗?”燕泽誉压下心中的怒气,牵着儿子的手就往外面走。 “那义父和母亲怎么办?”燕略韬迈开小腿努力跟着燕泽誉,却仍然不忘问清楚。 “没有义父,也没有母亲,爹爹会帮你解决这些问题。”燕泽誉见儿子吃力,一把抱起他,大踏步往竹苑走去。 父子俩来到竹苑的时候,冷靓颖已经打发清韵和四个丫鬟睡觉休息去了,只有小末陪着她在房里整理最近陆续购买的一些书册。燕泽誉将儿子交给小末:“小末,带小主子爷去隔壁休息吧。” 冷靓颖见他脸色不善,不知道谁又惹到他,淡淡的调侃道:“大将军找妾身有事?” “哼,我能有什么事!”燕泽誉不看她的脸,矮身躺坐在软榻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瞒着你?”冷靓颖想了想,将手边没整理完的书册放下,站起身来到他身畔:“我们两个虽然成亲七年有余,但聚少离多,平常在一起的时间甚少,我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要说瞒吧,应该也算不上,就算有事,也可能是我没说而你不知道罢了。” 燕泽誉被她说的心中泛起苦涩,兴师问罪的念头倒是淡了许多,他拉着她雪白的玉手,轻轻摩挲着,半晌之后才平静心情,淡淡的问道:“太子爷为什么要认韬儿做义子?” “为了保护我们母子。”冷靓颖想起燕泽明,心中一阵温暖,他也肯定早就知道自己回到王府,只不过,近在咫尺却没办法公然相见,皇朝的种种规矩,不但限制了普通人的行动,就算贵为太子爷,也不是想见谁就能见:“韬儿周岁宴,我正式将他介绍给世人,但是因为你的缺席,他和我成了无主之人,大哥怕我们被世人嚼舌,拼着太子爷的身份认了韬儿做义子,免去了我们娘俩的尴尬。” “倩儿”燕泽誉不由得坐起身,那时候没能参加儿子的周岁宴,他一直躲着不敢去徽城,却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 “大燕对于未婚生子的女人是什么态度,四哥应该比我更清楚。”事过境迁,冷靓颖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心痛,平淡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实话实说的平静,也不带丝毫怨气:“大哥能够挺身而出,这样的恩情,我永生不忘。” 燕泽誉闷闷的走出竹苑,来到自己的住处,他好久不在这里歇息,进到屋里,反倒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清。清城见主子爷心情不好,急忙让人叫清韵前来伺候。燕泽誉见到清韵,心中安定一些:“清韵,韬儿周岁时候的事情,你都清楚吧?” 清韵好久不见主子爷,帮他添茶倒水,心里正自高兴,一听他提起这件事,不禁小嘴一撅:“爷,清韵从小跟着您,凡事都以爷为重,可是这件事情,确实是爷做得不对。”想起当时冷靓颖彻夜难眠,抱着儿子流泪的情形,清韵忍不住眼睛一红:“爷是做大事的人,清韵知道这些事情您不放在心上,但是您没有前往徽城,夫人一个人半夜抱着小主子爷不睡觉,清韵看了都觉得心痛,所以,我们在徽城的几个人一致决定,夫人和小主子爷的事情再也不跟您说了。” “她哭过了?”燕泽誉叹了口气,她什么都不说,他就以为天下太平。 “她都是躲着大家悄悄流眼泪。”清韵气吁吁的说道,帮燕泽誉斟茶的手都停了下来:“爷,夫人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啊,她一个人操办所有事情,担心小主子爷被徽城人说嘴,撒帖子的时候只署她一个人的名字,有多少人是借机去看我们笑话的,主子爷难道一点都没想到吗?夫人一个人照顾我们所有人,从来不把我们当丫鬟奴婢使用,教我经营饭店,教清影打理三味书屋,帮清秋嫁给应大哥,所有在她身边的人,她都替我们做了最好的打算。如果不是夫人,清韵今天还是那个天天待在府里跑跑腿的小丫鬟!说实话,奴婢真不知道爷为什么不把夫人娶做王妃,她明明比所有人都能胜任,也明明那么喜欢主子爷!” “清韵,你不懂。”燕泽誉闭了闭眼,挥挥手。 “清韵是不懂。”清韵气哼哼的说道:“看着夫人站在王妃身边不能落座,恭恭敬敬的给她端茶递水,还要忍受王妃的挑衅责骂,我要是个男人,也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清韵下辈子一定生成个男人,娶了夫人这样的好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中秋大典 宫中的中秋大典,历来隆重。冷靓颖初到大燕,也算是参加过一次,因为深受其害,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清韵带着如月和凤月跟着冷靓颖坐了一个轿子,小末则带着星月和静月与燕略韬坐了另外的软轿,温如轩难得和燕泽誉一起乘坐轿子,被月红搀扶到燕泽誉身旁,温如轩娇羞的如新嫁娘一般,温婉的落座。 “恭喜四哥,今日也算是您和妹妹的大喜之日,臣妾在这里先给您道贺了。”温如轩记得冷靓颖曾经喊燕泽誉四哥,那时候燕泽誉脸上的柔情,看得她心头悸动,忍下心中的嫉妒,她也怯怯的模仿冷靓颖称呼道。 “爱妃,本王记得曾提醒过你,本王最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他看也不看温如轩一眼,冰冷的说道。迄今为止,只有冷靓颖和燕泽蓉喊过他四哥,燕泽誉无法忍受在其他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温如轩心中一恸,不禁微微颤抖,原来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也算是个天大地大的男人,如今有冷靓颖在身边,却不想连个小小的称呼也要计较:“王爷说得是,臣妾越暨了。” 一行人来到皇宫,看着皇宫中热闹非凡的场景,冷靓颖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再次用眼神扫过跟在身后的几个丫鬟,她早就交代过如月等四人,宫中的饮食茶点一应物事全部不能放松,尤其是给燕略韬吃的食物。星月看到冷靓颖的眼神,自信的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她在下毒识毒方面是个行家,冷靓颖的叮嘱,她牢牢记在心上,不敢有一刻放松。 因为有温如轩这个正主子,冷靓颖乐得站在后面不说话,汪世泰和燕泽蓉知道皇上今日要帮她和燕泽誉指婚,所以,和长辈们见过礼,夫妻俩直接带着一众家人来到她这边寒暄。 其他两位公主和驸马爷见燕泽蓉与汪世泰与冷靓颖亲近,虽不晓得缘由,也凑过来说话,五公主燕泽瑞看着冷靓颖非常眼熟,愣了下,侧头转到燕泽蓉耳边悄悄问道:“七妹,这位怎么瞧着有点像四皇兄以前那位?” “不是像,根本就是。”燕泽蓉掐了掐她的手心,轻轻回道,五公主也是个鬼灵精的人物,见七妹如此,心知必有什么不足道的情由,也不再多问。 燕泽明应付完所有人事,拨冗过来的时候,燕略韬异常高兴,直接就往他身上扑过去:“皇伯父!” “韬儿,怎么悄悄改了称呼?”燕泽明扛起侄儿,凑到他耳边问道。 “娘亲说义父是秘密称呼!”燕略韬被他弄得很痒,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燕泽誉跟众人见完礼过来,看见的就是儿子跟燕泽明亲热的这一幕,心中嫉妒万分,一把上前抢过儿子:“韬儿休得对皇伯父无理。” “晋王说笑了,韬儿还是孩子,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讲究。”燕泽明淡淡的笑道,看着一身宫装,依旧美艳雍容的冷靓颖:“听说四弟妹前一年去往越国游玩,可曾遇到什么新鲜事?” “谢大哥关心。”冷靓颖久没见他,如今乍一见面,心中亦是感激万分,温暖的笑着应道:“路上是有一些趣闻,我最近闲下来已经整理成册,如果大哥感兴趣,回头我让小末送来给您看看。” “我也要看!”燕泽蓉虽然和两个姐姐说话,心思却灵得紧,这边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没逃过她的耳目,听到冷靓颖如此说法,她急忙插话:“四嫂不公平,上次我去看你,你竟然藏着不说,怎么倒对大皇兄如此偏心!” “是啊,也要算我一份啊,四嫂。”燕泽瑞也跟着凑热闹,笑着对冷靓颖说道:“四嫂也是女人,怎么竟不偏帮我们这些小姑子?” “你们想看,随时来找我就行。”冷靓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见难得见面的燕泽瑞也开口偏帮自己,感激的看着两位公主,朝她们点点头。转头忽然瞧见一脸紧张的注视着燕泽蓉的汪世泰,不禁笑道:“汪驸马好事成双,回头可要大摆筵席啊!” “欢迎四嫂到我们府里做客,自从你回京后,蓉儿成天在唠叨呢。”汪世泰不着痕迹的将妻子抢到自己怀里护着,宝贝的不像话。 燕略韬扭动着身子从燕泽誉身上爬下来,跑到汪瑞灵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灵儿和哥哥一起玩,不理他们!” 看着兄妹俩亲亲热热的玩在一起,燕泽明哈哈笑道:“七妹,没想到韬儿最喜欢的人是灵儿!” “孩子自然最喜欢孩子,整天被奶妈c丫鬟包围着,难得遇到一个合适的玩伴。”燕泽蓉噼里啪啦的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找四哥玩,可是四哥根本就不愿意理我!看咱们韬儿多贴心,就会哄着女孩子玩,以后肯定比四哥强。” “说得也是,韬儿是咱们家的血脉,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厉害!”燕泽明微笑的看着两个孩子,赞不绝口。众人却是被太子爷的话雷得外焦里嫩,眼下皇上还没公开宣布两个人的婚事,太子爷却已经明着把燕略韬当做皇家的嫡亲子嗣,这是什么情况? “啧啧,皇兄这么喜欢儿子,自己赶紧生一个吧!”燕泽蓉对宫里的事情久不放在心上,见众人忽然不吭声,为了缓和气氛,赶紧捡了自认为最轻松的话题来说,没想到燕泽明却脸色一暗,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似乎也没了说笑的心情。 燕泽誉被太子爷一番举动撩拨得心烦意乱,他想靠近冷靓颖说说话,却不妨温如轩直直的戳在两个人中间,有意无意的挡着他和冷靓颖,碍着众人在场,燕泽誉又不好当场发作。当燕泽蓉拉着两位公主姐姐和冷靓颖要去太子的东宫中坐坐时,燕泽誉再也顾不得规矩,直接越过温如轩,跟在冷靓颖身后。 一帮人浩浩荡荡前往东宫的事情被崔皇后得知,她竭力压下胸中的怒火,让自己的管事嬷嬷去找太子妃徐慧敏,徐慧敏忙着接待一众朝廷命妇,接到皇后的命令,急忙向众人告退。 尚书夫人赵如眉虽然面上与一帮人诰命夫人说说笑笑,心里却仍然不免忐忑,她偷偷与皇后接触的事情,一直瞒着温廷玉,为了女儿的幸福,她第一次不顾丈夫劝告,私下里做了决定,此刻却眼皮子跳得厉害。 徐慧敏回到东宫,见皇家一众兄弟姐妹在正厅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而曾是燕泽誉妾室的赵倩然被大家围在中心,俨然一副众星拱月的模样,她顿时心头火起,明明是个低贱的妾室,为什么这些从来对血脉地位非常看重的皇室兄妹独独对她情有独钟? “太子爷,晋王及各位公主驸马爷,皇上的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皇后娘娘命臣妾前来邀请众位前往,没打扰大家的雅兴吧?”徐慧敏笑容满面的说道,一副气势万千的模样。 燕泽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对弟妹们说道:“既如此,皇兄改日再请大家到宫中相聚。”言罢,他大踏步走在前面,众人等徐慧敏跟上后,才井然有序的跟在他们身后,来到御花园的席位,按次序纷纷落座。 冷靓颖因为身份的问题,根本没有正式的席位,燕泽誉坐下后,才发现她远远站在几位难得被邀请而来的侧妃和妾室身后,目光不知道望向什么地方,表情淡然平静,没有一丝涟漪,他努力压下胸中的痛楚,想着只要拼到宴席最后,皇上下了旨意,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皇上身体欠佳,宫廷宴虽然隆重,但是所有的仪式明显是按照最简捷省事的办法进行,看着眼前的美味珍馐,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燕泽誉却如坐针毡,食不知味,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恨不得时间飞逝而过,一秒也不要停留。 崔皇后和马贵妃分别坐在燕博容的左右,殷勤的照顾着他,仔细观看着他的脸色,唯恐出现什么意外。燕博容虽然一脸病容,精神却难得比平日更好,偶尔还会与左相c右相大人说几句玩笑话。 太子妃徐慧敏与燕泽蓉的母妃德妃伺候着安太后,看她精神矍铄的与几位朝廷诰命夫人交谈甚欢,连连帮太后布菜添茶。 好容易挨到宴席快结束,燕博容让贴身太监总管招太子爷燕泽明上前:“太子殿下,今儿趁着中秋宴会,你代朕宣布晋王的喜事吧。”太监总管听罢,赶紧取出圣旨,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将圣旨递到燕泽明手中,燕泽明俯身双手接过,让人把燕泽誉和冷靓颖请到面前跪下,面向着众位参加宴席的官员和夫人,展开圣旨,朗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燕皇家第二十二代帝王永盛帝四子晋王及大将军燕泽誉,朕念其挚爱妾室冷靓颖产子有功,现下旨擢其为尔平妻,择日完婚,望二人喜结连理,情比坚金,钦此!” 燕泽明宣旨结束,众大臣有些莫名,却无人敢有异议。 燕泽誉和冷靓颖正准备接旨谢恩,却听到自皇上身边传来一声清脆却严厉的喝止声:“且慢!” 众人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处,见皇后崔婉约缓缓站起身,她身后的管事嬷嬷恭敬的捧着一套衣服,崔皇后接过来套在身上,却是大燕皇朝的死囚罪服。崔皇后不急不慢的穿上罪衣,来到皇上跟前,双膝跪地,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臣妾贵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然今日以戴罪之身劝诫皇上,此事内情复杂,于皇室尊严颇有折损,还望皇上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燕博容没料到皇后有此一举,怒火攻心之余,强行忍住涌上喉间的咳喘,马贵妃急忙捧起热参茶递到他手上,他抿口参茶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开口问道:“皇后既知有内情,不妨当面道来,朕倒要听听,到底是何等大事,能让皇后罪衣抗命?” “回皇上,皇上有所不知,冷靓颖之名并非此女本名,她原名赵倩然,本为晋王奶娘之女,七年之前嫁与晋王为妾,却在那年中秋之时匿名出逃,不知所踪,按照大燕律法,此女应视为逃妾,处以杖毙之刑。怎奈此女非但不思悔改,公然出逃在外不说,并借此机会引诱有妇之夫晋王殿下,在外悄悄产下一子,此等败坏大燕风俗之女子,按照民间礼法,也应沉塘处死,以儆效尤。皇上如今不问前后,不问情由,怎么能因她产下一子,就由得她随意进入晋王府,与嫡亲的王妃平起平坐,罔顾大燕王法礼教?” “哦?”燕博容听着皇后声情并茂的陈词,淡淡的反问道:“皇后整日身在后宫,怎会对晋王府中之事了如指掌?” “臣妾一则是大燕皇后,天下之事理应关怀,二则臣妾为晋王的母后,王儿之事,亦是母后之事,作为皇后和母后,臣妾自然时时操心儿臣,将儿臣挂在心上。”崔皇后朗声说道,句句皆是大道理,却听得大半重臣不以为然,皇后和晋王关系紧张,势同水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晋王没有大婚,皇后就硬塞给他一个妾室,并且还是奶娘之女,这是大燕百官众所周知之事,只是没想到,今日携子归来的人,竟然就是当年燕泽誉的那位妾室,一时间,私下悄悄议论的也大有人在。 “单凭皇后一面之词,朕如何取信?”燕博容见皇后开始信口雌黄,不禁冷哼一声,随口问道。 “晋王王妃温如轩之母,兵部尚书温大人之妻温夫人赵氏,作为王妃的嫡亲母亲,自然十分关心女儿在王府的生活,女婿要娶平妻,她自然要去打听对方的背景,所有事情的经过和证据都在温夫人之处,臣妾也是忧子心切,间接从温夫人处得知事情的真相。”皇后自认为与皇上结发夫妻,恩爱情深许多年,凭借自己的举动和肺腑之言应该能打动皇上,却不想皇上居高临下,视若无睹,久久不让她平身。跪的时间一久,崔婉约膝盖疼痛不说,面子渐渐挂不住,匆忙之下,只得先将温夫人推出来。 “有道理。”燕博容点点头:“着温夫人赵氏前来问话。” 温廷玉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然与皇后有染,一时气怒攻心,差点晕了过去,眼看燕泽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温廷玉心里暗自叹息,真是一帮蠢女人,当着皇上的面如此羞辱晋王,即便今日晋王娶妻不成,只要冷靓颖与儿子还在晋王府,晋王就有的是机会帮那对母子出气,而今日如此一闹,自己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晋王,看来皇后是铁了心要帮太子除去障碍,这样的浑水外人怎么能淌? 赵如眉没想到皇后当着众人的面咬出自己,眼看着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她这边,她急忙站起身,心中长叹一口气,没想到皇后更狠毒,这一下,自己和女儿左右都落不了好,还可能害得晋王与尚书翻脸,她颤抖着来到皇上跟前,双膝跪地,只能拼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皇上明鉴,臣妇忧心女儿幸福,想多方了解与她共侍夫婿女子的性情,没想到此举竟会牵出前尘往事,一切是非对错皆由臣妇所起,还请皇上降罪。” “你既有证据,呈上来让朕看看。”燕博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勉强撑住开口说道。 “是,皇上!”赵如眉从衣袖中取出一叠丝绢,交给皇上身边的贴身大总管,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擅动。 燕博容见太监总管取了证据,却并不取来自行查看,挥了挥手说道:“交给太子爷吧。” 燕泽明取了丝绢,当着众人的面一张张翻看着,面沉如水,众人看不出太子爷是什么态度,一时间,偌大的御花园,静得仿佛跌下一根针都能听到似的,万籁俱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厚此薄彼 “皇上!”忽然,马贵妃一声惊呼,打破御花园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皇上端坐的高台,燕博容晕倒在马贵妃肩头,太监总管忙着招请太医,燕泽明收起丝绢,疾步上前,帮马贵妃扶起皇上,安随风也站起身,急忙来到皇上的桌案前,看着太医们紧急施救。 崔皇后和燕泽誉c冷靓颖以及赵如眉四个人跪在地上,虽然着急,没有皇命,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尤其是崔皇后,堂堂一国之后,此刻眼见马贵妃当着众人的面,紧紧贴在皇上身边,不离左右,心中怒气冲天却无可奈何。 “回太后,万岁爷因咳喘厉害,气闷于胸,才会晕倒,目前暂无大碍。不过,今日中秋,天气微凉,久居户外,微臣以为对万岁爷身子大为不妥,建议皇上先回宫休息为好。”太医院首席见燕博容清醒过来,急忙跪在安太后面前请奏。 “也好。”安随风点点头:“马贵妃先陪万岁爷回宫服侍着。”说罢,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崔皇后:“皇后先回自己宫里候着,等皇上身子好些再慢慢彻查此事,哀家年纪大了,光是操心皇上的身子骨就够烦心了,这些小事,就交给太子爷善后罢。”说完,安随风先行离开,带着一群人回自己的永寿宫去了。 马贵妃扶着皇上的銮轿,随着太医首回了皇上的永福宫,这是自皇上病后,第一次有后宫的嫔妃踏入永福宫,燕博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看着马贵妃红着的眼圈和着急的孱弱模样,也不忍出言反驳,默默的随她殷勤伺候。 崔皇后自顾自回了永宁宫,这一场戏,虽然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但是当着百官和众位夫人的面折损了燕泽誉,让他当众受辱,崔皇后也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只要圣旨滞留,没有达到燕泽誉手里,她就仍然有缓和的机会。区区一个庶子,就这样被殷殷期待燕家子嗣的皇上和皇太后捧到嫡子的位置上,这一口气,她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三位压在他头上的大佛瞬间齐齐撤离,燕泽明马上成为众矢之的,他看了看跪在眼前接旨不成的燕泽誉和冷靓颖,又看了看恭恭敬敬一动不动跪在旁边请罪的温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父皇,您如此对待孩儿,真是太不讲道义!”见在场众人都眼睁睁瞧着自己,燕泽明轻轻咳了一声:“父皇身体欠佳,作为皇儿,本王忧心父皇病体,心痛万分,今日再无神思论断此事孰是孰非。故,着晋王与夫人温如轩c冷靓颖先离宫回府,尚书温夫人在事情未明朗前,着在家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外出。” “谢太子爷!”燕泽誉带着冷靓颖叩谢毕燕泽明,拉着她的手就退了下去。 “臣妇叩谢太子爷千岁!”赵如眉心中一凉,对太子爷明显厚此薄彼的处理方法,不敢稍有异议,跪拜之后只得悄然离宫。 回到府中,燕泽誉勉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径自往清风斋而去。温如轩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走在她身后的冷靓颖,冷冷的问道:“眼看着王爷为了你而在百官面前出丑,你可还有一丝羞耻之心?” “王妃,妾身之前言明身世与您,是将您视作家人,荣辱与共。今日您眼睁睁看着王爷受辱,您母亲受辱,您心中作何感想?”冷靓颖淡淡施礼,微微弯着身子说道:“王妃,孙子谋攻篇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您与母亲温夫人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做法,在妾身看来,实属不智。妾身自踏入王府那一天起,就不曾怕您出招为难,但是,自来聪明人都喜与聪明人为敌,希望您今后好好谋略,堂堂正正的与妾身过招,千万不要堕了您尚书千金的名声。” 温如轩被冷靓颖抢白的无言以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随手挥出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吓得众人皆是一惊,眼看着冷靓颖脸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辨,如月一步踏前,就要如法炮制,冷靓颖苦笑着拦下她,看着嘴唇哆嗦却依旧傲然挺立的温如轩,轻轻叹了口气:“王妃气我,叫丫鬟动手便可,何苦自降身份,沦为悍妇,没得叫人更瞧不起咱们晋王府。” 冷靓颖被打的事情,很快传到燕泽誉耳朵里,他顾不得心中的计较,急忙来到竹苑,如月正用冷水帮冷靓颖敷脸,如凤去府里的药房拿药,准备帮她取一些活血化瘀的药配合着服用。 燕泽誉接手了如月的事情,心疼的看着冷靓颖:“怎么也不防着点,由得她打你。” “王妃处置我,合情合理,王爷难道不知道大燕礼法一向如此?”冷靓颖摇摇头,对这种嫡庶分明的礼教吃人制度,她目前并没有太好的办法,除了先服从,还能怎么办?皮肉之痛她早就尝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两个人正说话间,燕略韬探头探脑的伸着脖子往房里瞧,冷靓颖笑着让儿子进屋,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孩子有点被吓到,虽然得了她的交代,也没法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里。 看着冷靓颖半边脸红肿着,燕略韬伸出小手摸摸她的脸,有点怯怯的问道:“娘亲,疼不疼?”见冷靓颖微笑着摇头,他担心的问道:“母亲为什么要忽然打人?她以后也会打别人吗?会不会打韬儿?” 燕泽誉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胸中一阵阵气闷,呕的差点吐血:“韬儿,以后有爹爹在,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们!” “可是爹爹不在的时候怎么办?”燕略韬拉着冷靓颖的手,回头看着燕泽誉:“爹,韬儿以后跟清城学武功,保护娘亲。” “韬儿,武功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今日之事,不全在谁对谁错。”冷靓颖对儿子的理解力非常清楚,并不若对待孩童般与儿子对话:“这件事情的根本,是源于大燕皇朝的礼法问题,若礼法制度不变,这样的事情就不会从根本上改变。韬儿以后不论面对任何人,都要存有平等之心,这样才会真正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嗯,韬儿明白了。”燕略韬小脸严肃,郑重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冷靓颖看得心疼,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韬儿,娘亲爱你!” “韬儿也爱娘亲!”燕略韬仰起小脸,在冷靓颖脸颊上啾了一口,软软的说道。 燕泽誉见儿子刻意不理会自己的模样,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孩子慢慢长大,自会慢慢领略这世上的人情冷暖,爱恨情愁,他记得孩子刚出生时,自己也曾夸口过要好好教育他,要让儿子成为自己这一国的,没想到,小小孩童,亲眼见到娘亲被人欺辱,也有了保护所爱之人的想法,而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却碍着身份,碍着大事,碍着礼法,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受辱,他心里难受,站起身来到屋外,看着园子里错落有致的秋日艳景,双手握拳,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将所有受过的折辱,一点点还回去。 温如轩又一次被燕泽誉禁足在兰苑,乳母得知温夫人被太子爷禁足的消息,泪流满面,后悔不已:“小姐,都是老身的错,明知道夫人为了小姐什么事都肯做,却不想连累了一大家子人!” “乳娘,不怪你。”温如轩悲哀的叹了口气:“男人都一样无情无义,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她捧到心尖上,不爱一个人的时候,看哪里都不顺眼。我就是老死在这兰苑,也要看看,凭她冷靓颖区区一个妾室,王爷这样心怀天下的男人,能宠她到几时?乳娘,”温如轩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乳母,冷笑一声:“她不过是凭借美貌和子嗣让王爷看进了眼里,皇上三宫六院,年年都有新人入住后宫,年年都有旧人打入冷宫,这几年是我眼光太过短浅,执着在男女情爱上面,早就忘记娘亲的交代,皇家儿女最无情。” “小姐有什么打算?”乳母擦干眼泪,望着一脸平静无波的温如轩,颤声问道。 “咱们一起努力,将王爷送到最高处,我也想看看,天下到底有没有一心一意爱一个女子的男人。”温如轩转身唤了自己的丫鬟:“月红,你悄悄回一趟尚书府,告诉娘亲和爹,就说我已经想通了,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我温如轩也愿意真心接纳冷靓颖为王府平妻。” “小姐,您这是拿刀剜自己的心头肉啊,让那个女人跟您平起平坐,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月红悲愤不已,红着眼睛劝自己家小姐。 “已经剜过好几次,哪里还能觉得痛?她冷靓颖自以为能得了王爷的心,岂不知,人的一生太长了,所谓世事难料,今日爱她的男人都不肯为她休妻,日后若身在高位,红颜满院,一个志得满意的君王,又焉能为她拒绝三千佳丽?她说我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我倒要看看,待她失宠的那一天,她会如何自处。”温如轩平静的看着丫鬟,声音中的狠辣让月红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温廷玉本来还在烦恼如何在晋王和太子爷之间求生存,看过女儿的书信,他掩面长叹,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此刻他却很难明白女儿的心思,前几日还为了争夺夫婿让自己的母亲受辱,今日却一改常态,不但愿意接受另外的女子为夫婿平妻,还直言让自己辅佐晋王成就大业,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温廷玉舍下面子,直接求到燕泽明之处,自责治家不严,夫人胡乱听信他人之言,未经查证,私自将一面之言递至皇后跟前,惹下弥天大祸。言罢,温廷玉自请降职,愿到前线去带兵守卫大燕疆土。 燕泽明知道父皇的心思,正等着有人给他递台阶,见温廷玉肯出面,自然顺着就往下走:“温大人言重了,您贵为兵部尚书,这些年兢兢业业,为皇朝鞠躬尽瘁,做了不少贡献。再说了,燕京大户人家,谁家不是家大业大,佣仆众多,府内后院人多嘴杂,没得有人耳根子软,听了几句谗言就当了真,也是常有的事。母后此次当面抗旨,也有失当之处。温大人请放心,有您前来求情,本王自会御前进言,恳请皇上体谅尊夫人忧女之情。” “如此多谢太子殿下。”温廷玉一张老脸通红,深揖一礼:“老臣以后定当尽心国事,为皇上和太子爷解忧!” 就在百官纷纷摸不着头脑之际,身卧病榻的皇上却大笔一书,又添几道圣旨,其一,皇后误听人言,行止失当,着其闭门思过,一年内不得擅离永宁宫;其二,兵部尚书温廷玉夫人赵氏如眉,不善治家,夺其诰命夫人之称,着其三年内不得私出府邸,居家修行;其三,着晋王燕泽誉与平妻冷靓颖择日完婚,其长子燕略韬为王府世子,满五岁至上书房就读,不得有误。 马贵妃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见太子爷毫不避讳的当着自己的面代拟圣旨,心中的惊讶之情到达极致,都说皇上对太子爷心存疑虑,而太子爷与晋王素来不合,此情此景,却实难让她揣摩。 因为有了之前中秋节的事端,燕泽誉与冷靓颖的大婚虽然盛大,却非常低调,虽有圣旨,京城百官顾虑到皇后和太子爷,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前去道贺,加上冷靓颖的身份确实让人生疑,虽不能说晋王宠妾灭妻,然而在大燕京城,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妾室娶为平妻的男子,仍是少之又少,况且就王妃温如轩尚书之女的身份地位,与冷靓颖奶娘之女的身份,确实是天壤之别。 奶娘得知女儿回到府里,虽屡次想过府探望,但是碍于京城流言,依然选择了闭门不出,任谁去,她也只是不松口,她在皇宫里生活了很多年,深知皇族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如今,只有她离得女儿和外孙越远,他们才会越安全。她不能为女儿多做什么,这一点母女之情,还是能舍得下。 正式成为王府平妻的冷靓颖,并没有觉得有生活有多大变化,唯一让她觉得不便的一件事,就是她正式成为燕泽誉的妻子之后,按照大燕礼法,每天早起要到温如轩房里请安问候。她虽然是平妻,然而,温如轩比她进门早,却是不争的事实。 燕泽誉夜夜宿在竹苑,平日里因他上朝早起,冷靓颖每天亲自帮他洗漱穿戴,倒也无事。只是遇到他休沐的日子,冷靓颖晚上被他缠得狠了,早上难免会有些犯懒,燕泽誉早上又不肯让她起身离开,如此多次之后,总是耽误了到温如轩房里请安的时间。燕泽誉不清楚女人们之间的这些小事,早上醒来,兴致一起,缠着冷靓颖翻云覆雨,想要尽情恩爱一番,还没尽兴,却见冷靓颖起身,心里不免有些丧气:“倩儿,大早上的,什么事要起这么早?” “四哥经常上朝,自然不晓得家里也需要人操心,府里又不分休沐之日,事情总是要天天做的。”冷靓颖不想他有太多想法,温言安慰道。 “你不在府里的时候,事事也是运作顺利,怎么你回来府里,倒比以前还忙碌。”燕泽誉见她下床,自己躺着也没意思,索性坐起身问道。 “王妃被你禁足,你是甩手掌柜,现在只有我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咱们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我总要为大家多操点心。”冷靓颖梳洗完毕,坐到床沿摸摸他的脸:“四哥难得在家,再多睡一会,我很快回来陪你。” “不睡了,你一走床就发冷。”燕泽誉掀开锦被,抬脚走下床:“你帮我梳洗,我不习惯别人在一旁。” “四哥等我一下,我回来再细细帮你。”冷靓颖急着去温如轩那边,想着回头再安抚自己家主子爷,却不妨被他一把拽住:“什么事急到这种程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难得糊涂 见燕泽誉神情认真,语气发紧,冷靓颖知他脾气上来,自己一时躲不掉,只好按捺下心急,微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往常这个点,妾身该去王妃那里请安罢了。” “请安?”燕泽誉一怔,语气莫名有些恼怒:“好好的,你干嘛跑去她那里找不痛快?还有,你说不惯妾这个字,就不要跟着别人瞎掺和,听着别扭。” “大燕礼法有云,新妇进门,一年内晨起之后,必须先到父母长辈c正妻跟前奉茶请安。”冷靓颖将他按坐在软榻上,淡淡的说道:“宫里那边,太后允我半个月带韬儿去一次,但是每日里晨间到王妃跟前请安,是我应尽的礼节。不过,妻以夫纲,现下四哥既然不想让我去,那我回头再找时间去跟王妃请罪。”冷靓颖说着,见他脸色越来越差,赶紧转换话题:“四哥,妾这个字,我确实说不太习惯,只是身为皇家媳妇,以后免不了要说,我也是想着平常日子多说说,久了也就惯了。” “哼。”燕泽誉淡淡哼应一声,这个女人,嘴上说着妻以夫纲,可是明摆着没把他放在心上,倒是关心了一大堆不必要的人事,他执起她细长软嫩的小手,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是有些委屈你。”身为男子,他也深知礼法规矩的重要性,可这规矩若是叫她受委屈,他心里就万般不乐意。燕泽誉从软榻上站起身,低头反问冷靓颖:“你就是因为这些事才冷落四哥的?” “我什么时候冷落四哥了?”冷靓颖吃惊的望着他,他天天腻在竹苑,自己也天天帮他添茶盖被c梳头穿衣,何尝有冷落他的机会? “因为你的早起请安,我刚才根本就没尽兴。”燕泽誉眼瞅着她洗漱过,脸上薄薄的淡妆在温暖的室内映出一抹晕红,他忍不住情动,一把将她搂住,直接抛到床上,伸手就往她衣襟内探去,冷靓颖被他压在身子底下,左右抵挡半天,终究拼不过他的蛮力,硬生生被他缠了半天。 激情方歇,燕泽誉见她双颊嫣红,神思迷离,浑身上下都露着情事结束后的余韵,心中得意万分,低头啃咬着她的耳垂,磨蹭着不肯起身,见她禁不住微微颤抖,才松了口,低低附在她耳边说道:“倩儿,你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妻,我们再生个女儿罢。” 温如轩久久等不到冷靓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失望。她坐在兰苑精致小巧的亭子里,望着满树金黄的银杏叶,神情落落的喝着茶。这些天,她百般刁难,却没想到冷靓颖仍会天天到她这里报道,虽然新妇请安是历来的规矩,然而,就算是在尚书府,稍微受宠一些的妾室,仗着父亲的宠爱,也常常逃避奉茶请安的规矩,母亲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例行一段时间之后,会照例交代新人不必到跟前来站着,一则显示正妻的宽容大度,一则也不想她们在眼前晃悠,徒惹心烦。毕竟夫权大如天,一个女人在夫家,依仗的不过是夫婿的疼宠,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母亲,多数时候,也需要讨父亲的欢心。 起初,她以为冷靓颖装腔作势,不过是做给燕泽誉和府里的人看看罢了,然而,日子一久,她每日坚持亲自奉茶请安,荣宠不惊,连自己给她下马威,她也不恼不怒,云淡风轻。有时候,她还真有些看不透,甚至也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燕泽誉。“爱一个人,就是要夜夜独占,不想任何女人将他分去,不是吗?”温如轩心中暗叹,想着燕泽誉英挺俊脸上的那抹温柔,若他肯这样对她,她是不是也会心甘情愿的侍奉他其他的女人? “回王妃,夫人前来给您请安。”温如轩愁肠满腹的时候,月红得到门口小丫鬟的禀报,轻轻向自己家小姐说道,虽然冷靓颖现在也是王妃,但是府里的人似乎都愿意随着竹苑的人喊她夫人,月红也只能顺着大家的称呼。 “让她进来吧。”温如轩身子微微动了动,轻声说道,也许是秋日的天气太诱人,也许是秋阳太过温暖,温如轩也没了往常的尖利,总是竖着一身刺,时间久了,自己都觉得累。 冷靓颖一身青色长衣,素雅中透着一股雍容,温如轩见她缓缓走来,心中也有些惊叹,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很少有人能将素衣穿出这种效果,也很少有美艳之人浑身透着雅致,似乎不需要任何妆扮,她本身就是那样一种存在。 “妾身给王妃请安。”冷靓颖微微倾身,揖了一礼,接过如月手中捧着的茶盘,移步上前:“妾身今日来迟,还请王妃责罚。” “坐下说话吧。”温如轩接过青翠欲滴的玉质茶碗,抿了口鲜亮透明的茶水,七分烫,刚刚好可以入口,看来冷靓颖将时间把握的非常到位。 “谢王妃。”冷靓颖在温如轩下首,坐了半边凳子,见温如轩今日神情温和,既没有挑刺,也没有罚站,心里不禁微微讶异。 “妹妹可知道,我父亲已私下联络很多官员,晋王如今大权在握,想要坐上高位,只是等待合适的机会罢了?”温如轩挥手让丫鬟们离得远远的,淡淡的开口向冷靓颖说道。 “妾身一向埋首院内,不懂朝堂大事,还请王妃见谅。”冷靓颖不知道她的意思,也不敢贸然接口。 “不懂就罢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王爷是人上之人,不是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伺候得了,即使王爷不愿意,他日为了朝政,也会娶一屋子的女人回来。”温如轩啜了口茶,轻轻笑了笑,不在意似的瞥了冷靓颖一眼。 “王妃说得是。”冷靓颖轻声附和,面色依旧,似乎根本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倒是温如轩被她的含混之词弄得有些莫名,这个女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温如轩不说话,冷靓颖也不吭声,静默很久,温如轩才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王爷不会永远只有你一个。” “回王妃,妾身乃是王爷的第二个妻子,王妃所言,妾身自是再明白不过。”冷靓颖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忽然有心情聊天,想着刚才出来时燕泽誉青黑的一张脸,她只能静下心等待合适的时机告辞,漫不经心的搭着话。 “待他日眼睁睁看着那些女人与你分享夫婿的宠爱,你还能如今日般心平气和?”温如轩忽然觉得跟自己的敌人闲话家常,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至少,冷靓颖始终平静如一的态度,倒是让她更有心情撩拨她一番。 “王妃如今算得上心平气和吗?”冷靓颖此刻方有些理解她刚才的言谈,原来她是存着这样的心思让温尚书辅助燕泽誉,倒真是歪打正着。 “我若是心平气和,还会任由母亲去大闹御花园,不阻不拦吗?”温如轩想起被夺了诰命夫人后禁足在尚书府的母亲,胸中浮起一阵冷笑,自己父亲帮了晋王,如果他得了天下,自己也算是功臣之女,又是正经的王妃,等她坐上后位,该报的仇,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日后再多的女人,也不过是今日的我。”冷靓颖懒得再与她周旋,坐直身子说道:“王妃如此实力,尚且阻不了王爷再娶,妾身何德何能,敢与皇朝礼法制度抗衡?王妃,妾身琐事缠身,就不打扰您休息,妾身先行告退,明日再来奉茶请安。” 眼看冷靓颖渐行渐远,出了兰苑的门,温如轩仍然安坐在亭子里,冷笑不停,这个女人嘴里说得好听,心里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当那一天真正到来时,心中会有多痛,兔死狐悲,自己的今日,不过就是她的明日,她有的是耐心等待,并且在适当的时候,甚至愿意推波助澜。 冷靓颖从兰苑一出来,就交代如月去协助小末监工,她在燕京筹备的书院已经开始动工装修,燕泽誉将府里大大小小的账目交给她管理,王嬷嬷每日都要找她对账问事,她自己没精力直接参与书院的前期筹备,只能将如月培养起来,和小末一起打理。 如月不在府中,如凤的警觉性比往常高了不少,冷靓颖不舍得她如此拼命,笑道:“如凤,清韵日前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她让我随时将府里的讯息传给她,有事情她会第一时间赶回来。”如凤如实答道,她跟在冷靓颖身边时间并不久,却对这个主子心服口服,那种信手拈来,无论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姿态,真真让人学也学不来。 “你下次告诉她和清秋,好好待在徽城,那里是我们最终的退路。”冷靓颖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蔚蓝明亮的天空,说实话,温如轩害怕的事情,她并不是不害怕,只不过,温如轩选择了非黑即白的态度,而她,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早就明白,很多时候,人心复杂多变,外界诱惑太多,谁都不能保证将来会怎么样,但是如果因为害怕将来,连现在都不敢争取,却是太过懦弱。 “有时间在这儿发呆,怎么不早点到清风斋陪我?”燕泽誉处理完手头要紧的军务,走出清风斋,一眼就看见停在半路发呆的冷靓颖,他不禁觉得好笑,此刻呆呆傻傻的她,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四哥,借你的清风一用如何?”冷靓颖眼睛从明亮处转来,忽然一阵发黑,眨了眨眼,看着清雅俊朗的丈夫,笑眯眯的问道。 “什么意思?”燕泽誉见她笑得像猫一样,不由得心情大好,走近她身边问道。 “小末在筹备书院,一直问我是不是要和徽城一样取名三味书屋。不过最近大江南北复制出来的三味书屋太多,被大家叫烂了,刚才见到你,忽然就想到清风二字。”冷靓颖也不避讳丫鬟佣仆,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道:“四哥,取名清风书院如何?” “真心还是嘲笑?我记得你之前常说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话,这是哪里的典故?”燕泽誉见她肯当着府里人的面与自己亲近,心里更是高兴,不觉宠溺的问道。 “一场庞大的文字狱。自来文字易招惹事端,明智的人,应该离文字远一些才好。”冷靓颖轻轻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既如此,你为何处处筹办书院,也不肯空闲一些?”燕泽誉见她叹气,捏了捏她的掌心问道。 冷靓颖记得自己小时候学画的时候,老爸最喜欢的就是板桥先生,自己那时候不清楚,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却自有一番感慨:“有一位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的板桥先生,其诗书画世称‘三绝’,他一生清雅,只肯画兰c竹c石三物。据说,他有一次曾偶遇一位自称‘糊涂老人’的隐居老翁,为他题了‘难得糊涂’四字在一方砚台上,意谓:‘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著,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相比明智之举,我更愿意难得糊涂。” “倩儿”燕泽誉听着她清脆柔和的嗓音,字字入耳,仿若清泉流过,他不由得微微转头,眼中满满的都是冷靓颖明艳的脸庞,透澈的双眸,在秋日的阳光中,竟闪闪发亮,他一时迷了眼,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她,径自晃神。 日日服侍着皇上的马贵妃,趁着燕博容熟睡的时候,匆匆赶往永福宫。安随风坐在院子里喝茶,见马贵妃回来,点头让她上前。 “太后,太医说如今皇上的身子只是用人参丹药养着,内里空虚,能撑到什么时候也未可知。”马贵妃眼圈发红,低首哽咽着说道。 “泽仁去上书房念书,一会子功夫才能回来,你且先坐下歇歇吧,这些日子一直伺候皇上,难为你了。”安随风叹了口气,点头说道:“皇后虽然被禁足,却止不住她那些小动作,你趁着皇上还有精神,替仁儿求个未来吧,他年龄是有些小,分府另过还为时尚早,但是你求皇上给他个封号也不为过。” “太后,臣媳开不了口。”马贵妃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皇上每日里那样受苦,还要关心前朝国事,臣媳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日你不开这个口,往后的日子就是你和仁儿受苦。”安随风心中也有些难受,见她真情流露,也不禁红了眼眶,自己的儿子,满腔情爱早就随着燕泽誉的母妃谢婉若离世而烟消云散,余下这些个女人,不过是后宫的摆设罢了,谁动了真情,谁就最愚蠢:“哀家是真心为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崔婉约见皇上不顾自己陈情,一力将冷靓颖和她的儿子扶到嫡位上,生气归生气,倒也还算冷静,但是听到管事嬷嬷频频报告温廷玉的动作,她倒是真心动了怒,更让她生气的,是太子爷的不闻不问:“太子爷明知道温廷玉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答应他的请求,如今这老东西上蹿下跳的为老四卖命,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娘娘,依奴婢看,晋王那里估计会在皇上宾天后才会有所动作,您可千万要让太子爷做好准备。”管事嬷嬷被最近打探到的消息惊得一身冷汗,不得不拼着自己的老命进言。 “老二那里你派人交代过了吗?他素来与他舅舅交好,虽然上一次被收回兵权,我娘家哥哥那里应该有自己的私人兵马,太子爷要是最后还不警醒,也怪不得我这母后偏心!”崔婉约想起最近蛰伏的二儿子,恨恨的说道。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交代过,秦王心里也清楚事情轻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妄动。”虽然在皇后宫中,管事嬷嬷还是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回道。 “老三一家最近还好吧?”想起被圈禁在燕京外的小儿子,崔婉约叹了口气,除了已逝的燕泽誉母妃贞懿皇后,皇上对众人的无情,历历在目,自己身为他的结发妻子,也得不到他真心相待。 “回娘娘,齐王与王妃如今日子虽然平淡,奴婢见二位比以前似乎更加亲密,王妃如今已经身怀有孕,听说产期在明年开春。”见皇后神情不好,王嬷嬷赶紧捡着高兴的事情说道。 “也好,老三一向思虑不周,不蹚这趟浑水,对他也有好处。”崔婉约挥挥手,示意管事嬷嬷离开。“谢婉若,你再厉害,再能勾引皇上,可惜还是死得太早,没办法为你的儿子做打算,我帮你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也让他叫了我十多年的母后,如今,该是了断母子情分的时候了!”想起去世的贞懿皇后,崔婉约依然恨得牙齿发酸,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和皇上越走越远,最终失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赚点银子 燕泽蓉和汪世泰夫妻俩极力邀请冷靓颖到府中小聚,冷靓颖待燕泽誉上朝之后,斟酌良久,才带着凤月,前往兰苑向温如轩告假。如今皇上病重,温廷玉联合不少老臣扶持燕泽誉,风头太劲,冷靓颖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计较,和公主驸马们能避嫌的时候尽量避嫌,无奈燕泽蓉一味念着往日的情谊,对局势根本不管不顾。温如轩见她不紧不慢的站着陈情告假,一时猜不透她真正的想法,慢悠悠的喝着茶,思忖着如何处理。 “没想到妹妹与七公主倒是亲近,竟不怕京城流言么?”温如轩放下手里温热的参茶,提高声音问道。 “回王妃,妾身先前在府里的时候,七公主常常前来探望玩耍,如今七公主有了身孕,邀请妾身过府一叙。请恕妾身愚钝,姑嫂叙情,敢问王妃京城为何会有流言?”冷靓颖见温如轩装模作样,索性跟着她装模作样。 “哼,外人不知,你敢说多年前七公主和你同时失踪的流言是空穴来风?”温如轩被她的“姑嫂”二字刺激到,心中甚是恼怒,中秋的时候,七公主人前人后的赶着冷靓颖“四嫂c四嫂”的叫,惹得一帮皇室兄妹把冷靓颖当自己人的情景忽然浮上心头,不禁冷哼着问道。 “众口悠悠,止绝于耳。”冷靓颖见她旧事重提,心中微微一叹,女人终究是女人,对于一切事情都热衷于追根究底:“王妃身在高位,饱读圣贤之书,岂能让街市流言扰了自己的耳目?” “你不必拿话堵我。”温如轩见她避重就轻,上来就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心中不屑,嘴里亦不饶人:“空穴不来风,既有言语传出,未必不是事实,皇家最爱惜羽毛,七公主的一番遭遇听着神奇,却未必真实,就如现在燕京街头的人一样,只知道你是徽城鼎鼎有名的冷夫人,与王爷一见钟情,倾心于他,不惜做小为他生子,一片深情感动天地,被大度的晋王妃接纳为平妻。可笑,真是可笑之至!”温如轩冷笑几声,见冷靓颖身形不动,表情始终温淡如一,不禁站起身来到她跟前笑道:“妹妹,妾室就是妾室,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管王爷再怎么宠爱你,护着你,燕京城如何给你美誉,只要大燕礼制不变,你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 “王妃说得极是。”冷靓颖点点头,在这一点上,温如轩倒是比一般人看得透,话真没说错:“一夫多妻的礼制才是导致女人痛苦的根源,制度不变,女人的悲剧就会永远继续下去,在这一场较量中,不论结局为何,永远没有赢家。” 温如轩怔怔的望着冷靓颖,一时被她的话给惊呆了,半晌后才回过神,轻轻问道:“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又何苦搀和进来?” “为了韬儿,我只能破釜沉舟。”冷靓颖有所保留的说道,也不管温如轩信不信。 “就像母亲为了我,宁愿相信万分之一的可能去找皇后。”温如轩喃喃低语,她没有做过母亲,自然没办法了解冷靓颖的想法,但是自己母亲一向聪慧冷静,为了自己被禁足的事情尚历历在目,她心中酸楚难言,或许母亲为了孩子的确会选择铤而走险,可是,如果燕泽誉一辈子不碰她,她如何拥有自己的孩子?一个没有丈夫宠爱,没有自己孩子的女人,在这世上,又能风光多久?冷靓颖离去很久,温如轩还在思忖,自己让父亲这样帮着燕泽誉,到底是对是错? “四嫂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叫人家一通好等!”燕泽蓉见到冷靓颖,高兴的迎上前,叽叽喳喳的,汪世泰对她宠爱有加,驸马府她就是老大,冷靓颖一进府,她就全没了规矩,由着性子的撒娇说话。 “府中事情繁多,我也没办法说走就走。”冷靓颖扶着她的身子,随她来到驸马府的后花园,看着冬日里有些萧条的园子,来到阳光温暖的一处背风的亭子里,坐下来说话。 “四嫂,温如轩有没有欺负你?需不需要我出面给你报仇?”燕泽蓉喝着丫鬟递过来的燕窝,顽皮的问道。 “你觉得四嫂是好欺负的人吗?”冷靓颖扑哧一笑,这丫头,也不知道前世和她是什么关系,总是这么窝心。 “哼,我不是担心她真的欺负你,就怕你为了四哥任那个女人乱欺负!”燕泽蓉嘻嘻的笑,冷靓颖当年在朝廷做的事情她非常清楚,不论智慧和魄力,都不输任何男子,连汪世泰事后提及,总是自叹弗如,无怪乎眼高于顶的四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如今心想事成,总算把四嫂绑在了身边:“四嫂,你和四哥如今也算修成正果,有没有打算多生几个孩子?” 冷靓颖探身上前,轻轻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摇摇头:“有了韬儿是意外,我没打算再生孩子。” 燕泽蓉吃了一惊,怔愣的望着冷靓颖:“四嫂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驸马爷恩爱情深,生几个孩子都没问题。但是,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冷靓颖叹了口气,微微一笑:“你四哥身居高位,迟早还要再娶妻纳妾,与其弄得一屋子孩子乌烟瘴气,不如少几个省得烦心。” “哎,父皇当年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其他的嫔妃最多一人生一个孩子,有些年轻的嫔妃甚至根本就没有孩子。”燕泽蓉在皇宫长大,见惯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时也有些感慨:“四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随了大燕男人的秉性,我以前还以为四哥对你情有独钟,谁知道他会娶温尚书的女儿为妻,虽说如今你和她是平妻,可是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要有,没得让你生受委屈!” “没什么委屈。”冷靓颖摇摇头,燕泽誉如今夜夜宿在她身边,完全不把温如轩放在眼里,她就没有任何委屈:“除了驸马爷,大燕男子多是如此,你四哥也是寻常男子,没有例外也是理所当然。” “是啊,皇亲贵胄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倒是和四嫂当年住在街市,还见识过贫穷人家一夫一妻的恩爱模样。”想起当年之事,燕泽蓉一脸向往之色,继而又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男子非要三妻四妾?为什么皇家独独又要规定驸马爷不许纳小?哼,男人执掌天下,就捡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来当规矩。”燕泽蓉说着忽然脑中一闪念:“四嫂,你说要是女人执掌天下,是不是也可以娶很多男人放在身边?” “蓉儿又在瞎说!”汪世泰下朝后回家,听说冷靓颖前来做客,急急赶来后院,远远就听到自己妻子的惊天言论,赶紧开口申斥,这要是叫不知道的人听到,该要闯下大祸了:“难得四嫂过府一叙,你捡些好听的话说说不好吗?”汪世泰和冷靓颖见过礼,挨着妻子坐了。 “驸马爷事情做得可还顺利?”翰林院的工作冷靓颖也做了一段时间,其实心底里还是很喜欢编撰修书,成天混在书堆里。 “还好,翰林院的事情不愠不火的,不像其他衙门口。”汪世泰也想起以前两个人在翰林院一起修书的日子,微微笑了笑,当时的莫云昭,到现在还是翰林院的一则传奇:“只是现在没有过目不忘的奇人为翰林院的生活添趣了。” “真是不公平,大燕为什么不让女人为官做事,可惜了四嫂一身才华!”燕泽蓉也叹息出声,再一次表示对大燕王朝的不满。 “也许有一天这些都会改变。”冷靓颖倒是早就看开了,也不甚在意,反正只要她愿意,总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她淡淡一笑,对夫妻俩说道:“制度的改变需要有人努力去推动,但是真正的改变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办学治学是改变的第一步,改变人的思想,才能最终改变那些不适合长久持续的劣习。” “就像四嫂以前常说的蝴蝶效应?”燕泽蓉巴巴的问道:“四嫂,我听世泰说你又在燕京筹备清风书院,可不可以让我参一股,赚点银子花花?” “你有兴趣的话当然可以,我巴不得有人帮我分忧。”冷靓颖倒不排斥燕泽蓉入股,反正书院才刚筹备,她又要生孩子,基本上要等孩子出生后才能真正有时间过问具体的事务,累不到她。 “太好啦!”燕泽蓉双手一拍就站起身,把汪世泰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她:“蓉儿,你慢点!” “终于又能和四嫂搭档做事了,反正四嫂的想法奇奇怪怪,总能出其不意的赚到很多银子,我们驸马府看着风光,也不能凭着你的薪俸和我那点嫁妆过日子啊!”燕泽蓉见没有外人,索性实话实说:“四嫂,不瞒你说,光靠皇家给的那点钱,我们驸马府这么多口人,如果不经营点其他生意,早晚捉襟见肘,排场大,收入少,哎,一家不知一家的苦。” 见燕泽蓉此刻一脸严肃的神情,冷靓颖一时有些发愣,没想到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驸马公主,也要为银子发愁,身为皇家公主,此刻的燕泽蓉,才让冷靓颖终于有了点当家主母的气势:“你们的田产铺子也不少,何至于为了银子发愁?” “哎,四嫂你有所不知,我和世泰对经营方面都不太擅长,虽然也有可靠的管家及嬷嬷帮忙操办,但是这两年也亏了不少,要不是有驸马爷和我在皇宫的份例钱,指不定那天就没银子花。”燕泽蓉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汪世泰,她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冷靓颖这几年没少赚钱,清秋c清韵c清影个个都能独挡一面,将生意经营的红红火火,就连远在云城的心儿,也将芥子书肆经营的有模有样:“酒店和书院都可以入股,其他生意方面若你不熟,也可派人来跟我说。”冷靓颖细细询问了燕泽蓉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指了可靠的人与她接洽,她心里喜欢燕泽蓉,自然愿意在生计上帮扶她一下,这一说,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已经将到日落时分,冷靓颖不敢逗留太晚,拒绝了两个人的极力挽留,匆匆回到王府。 白天在朝堂上,因为兵部开支比往年超出许多,燕泽誉被右相马邦国当着群臣的面一顿斥责,心里极其不舒服,下朝后怏怏不乐的回到竹苑,急着想找冷靓颖说话,却听伺候燕略韬的静月说夫人去了汪驸马府上,他等得没了耐心,正想发脾气,却见冷靓颖一身青衣,缓步回到竹苑。 “怎么去了那么久?”燕泽誉气呼呼的说道,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蓉儿这丫头不懂事,你也不知道回家么?” “久不见面,多说了几句话。”冷靓颖心知有异,帮他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里:“有急事找我?” “马邦国这个老家伙,仗势欺人,看着他多年为朝廷卖命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可是没想到他越来越放肆,找着机会就和我作对。”燕泽誉坐在软榻上,冷靓颖帮他按摩着肩膀,听他说着马邦国的种种刁难。 “右相大人权高位重,又是个典型的耿直之人,就事论事的话,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听完燕泽誉的叙说,冷靓颖心中总算透亮一些,马邦国一方面全力支持太子爷,一方面也是以大局为重,这样的治国能士,不可或缺:“你执掌兵符,为大燕军士改进装备,提高军饷是你应尽之责,但是开支超出预算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我倒觉得右相所言,不一定是针对你个人。” “如今国库丰盈,民众丰衣足食,大燕也不缺这一点银子,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燕泽誉听了冷靓颖的话,脸一黑,差点站起身,却被冷靓颖按在软榻上:“四哥,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你是大燕的大将军,所谋之事是从你的身份出发,而右相统管兵部c户部和吏部,如果每个衙门口都超出朝廷的预算标准,就不是国库丰盈与否的问题。兵部的花费超出预算太多,而你作为大将军,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将士自来都是受朝廷俸禄,为朝廷卖命之人,看来还是之前的预算太低造成的问题。”燕泽誉略加思索,也没再继续和冷靓颖辩驳。 “不一定是这个问题。”冷靓颖摇摇头:“朝廷再有钱,也不能一味将钱用在一个地方,现在大燕繁华盛世,天下太平,很多人对将士军饷的概念还停留在打仗时期高,不打仗的时候应该减少消耗才对,去年的预算应该是在这种理念的支配下形成的标准,的确是比往年偏低。但是,这也是实际情况,和平时期,将士不作战,除了练兵之外,我觉得四哥可以考虑将士自给自足,利用战备时间培养一些自己的产业,顺便赚点银子花花。”冷靓颖想起以前的部队三产,看来不论在什么地方,经济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自给自足?”燕泽誉想了想,拉着冷靓颖的手坐到自己跟前:“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仔细说说?” “其实按照现在你对部队装备的提升,我们大燕队伍的战斗力提升不少,虽然做不到以一当十,但是比起以前,人员的确可以精简不少。”冷靓颖坐在燕泽誉面前,轻轻说道:“精简下来的一部分士兵,可以建立一些专门从事种植c服装c鞋帽生产的部门,替军队解决最重要的衣食问题,军队的开支就能下降不少,这一部分人的训练可以适当减少,但是身份上依然属于将士,特殊时期,也随时可以上战场。” 燕泽誉琢磨了半晌,不由得点点头,由衷的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办法是挺好,就是实行起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见效,如果目前资金不足,四哥可以发动民间人士捐助,相信应大哥会伸出援手支持你一回的。”冷靓颖见他有了思路,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想招呼凤月准备晚餐,却被燕泽誉一把拉到怀里,冷靓颖冷不防跌坐在他腿上,吓了一跳:“四哥?” “倩儿,若你不在我身边,那该如何是好?”燕泽誉亲了亲她的耳垂,将她揽在怀里。 “只要你愿意,我一直都在。”冷靓颖笑了笑,因为两个人说着私房话,丫鬟们都不敢进屋点灯,暮色渐浓,房里越来越暗,虽然离得近,脸上的五官却渐渐看着有些模糊,燕泽誉低叹了一声:“事情这么多,真想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当然有。”冷靓颖心中渐渐有些发凉,却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右相的亲孙女马亦双,如今已经成年,王爷若想要拉拢右相,联姻是最快最有效的手段。右相能把女儿送给皇上做贵妃,自然也肯将孙女嫁给王爷做侧妃。” “联姻?”燕泽誉揽着冷靓颖的胳膊略略放松,似乎认真的考虑起来,冷靓颖起身忙乎着让人掌灯准备晚餐,他也没放在心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至亲至疏 冷靓颖带着儿子燕略韬再一次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天气已经渐渐变冷,冬天的气息愈发浓厚,偌大的皇宫里,除了行色匆匆的太监和宫女们,大多数的主子都围着暖炉在自己宫里寻欢作乐。 看着无论身着什么衣服都明艳雍容的冷靓颖,虽然心里不服老,可是安随风仍然能深切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岁月不饶人的想法也会时时浮在脑中。和燕略韬玩了一会,让身边的宫女带曾孙到偏殿读书,安随风才端起面前的参茶,轻轻啜了一口:“哀家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太后,孙媳已经向晋王提过联姻的事情,他虽然还在考虑当中,但是目前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要马贵妃那边再使点力,右相大人更积极一点,孙媳认为问题不大。”冷靓颖挨坐在安随风下首,淡淡的回禀道。 “哀家知道如此是有些委屈你,可是你回京的时候哀家跟你说得清清楚楚,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那么哀家自然可保你平平安安。”安随风眼睛望向偏殿,燕略韬虽然伶俐聪慧,但是毕竟出身有暇,从长远看,不利于皇室血脉的纯正。 “孙媳明白。”冷靓颖顺着安随风的眼光看过去,儿子清朗的读书声,此刻像一声声的鼓槌敲打在她的心田,她心中暗叹,等他再长大一些,有了选择的能力,作为母亲,她除了支持儿子,再也不会留恋其他。 马贵妃最近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安随风见天气冷,叫宫人备了小火锅,留冷靓颖和燕略韬吃了午饭,听着燕略韬稚嫩的声音,永寿宫难得透出一番热气腾腾的景象,就连一贯喜静的安随风,不由得也有些动容:“韬儿以后常常陪曾祖母吃饭如何?” “皇曾祖母,韬儿每日里要念书习字,皇宫离韬儿住得地方太远,韬儿没法常常来陪您。”燕略韬小小人儿,一字一句却似个大人般,说话清清楚楚,从从容容。 “哦?”安随风被他逗得满脸笑容,不禁故意问道:“那韬儿跟曾祖母一起住在皇宫,在这里读书习字可好?” “回皇曾祖母,韬儿顽劣,会惹您生气的。”燕略韬最近经常在竹苑闹得鸡飞狗跳,奶娘有时候也会被他气哭,他敢闹奶娘,可是对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曾祖母,心里还是不喜的时候更多,直觉的拒绝道。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安随风却没想到被个小人儿这么不动声色却直接了当的就给拒绝了,枉她一辈子自认棋高一着,此时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却连一点脾气都没有:“曾祖母没想到我们韬儿这么会说话。” 饭后良久,见冷靓颖携着儿子的手离开永寿宫,安随风一招手,偏殿暗房内慢悠悠走出一位手持念珠的僧人:“阿弥陀佛!” “元音大师有何看法?”安随风和元音大师一起落座,不急不慢的问道。 “太后,出家人不打诳语,请恕老衲直言。”元音大师思忖良久,才开口说道:“小施主面相尊贵,然老衲以为小施主的生辰八字应该是有人刻意做过手脚。” “哦?”安随风凤眸一眯,眉头聚拢:“何以见得?” “从面相上看,这位小施主承天庇佑,一生贵不可言。但是从八字上看,却是普普通通,无有任何突出之处。老衲这么些年,还真没见到过相差如此之大的面相和八字,八字可以作假,面相却没办法。”元音大师沉默半晌,才幽幽的说道:“太后,凡事应顺从天意,不可擅自违逆,老衲不知道是谁给了您错误的八字,但是,这位小施主过目不忘,不论在听觉c嗅觉c视觉方面都异于常人,老衲在偏殿内的事情,想必小施主早已知道,但他却能够泰然处之,不畏不惧,不惊不乍,老衲以为小施主可能具有对外界危险的天然防范意识,身具此等本领,即使他将来身处劣势,翻盘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如果有正确的八字,是不是会更准确一些?”沉吟半晌,安随风忍下胸中的怒气,轻轻问道。 “孩童比较偏小,面相虽能看个不离十,不过,”元音顿了顿:“如果有八字做补充,的确会更加准确一些。” 离开皇宫,元音不做任何停留,直接赶往城外的白马寺,方丈大师远远的在寺门口站着迎接他的到来:“阿弥陀佛,师兄别来无恙乎?” “阿弥陀佛,师弟无恙乎?”元音与方丈大师来到白马寺的内院禅房,才慢慢开口:“师弟可曾见过这位小施主?” 方丈摇摇头:“皇家的事情,我近来已经很少参与,太后知道我不愿意出寺,她又不愿意大张旗鼓的把人带过来,所以至今为止不曾见到。” “师弟,不瞒你说,我曾经在多年前帮人看过一个双龙出海的八字,据说那孩子出生时金光破晓,鸡鸣犬吠,当时我心中惊骇,以为大燕皇朝要变天,只没料到时隔多年见到今日这位小公子,却才恍然大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燕皇朝的天下依然传承不息。”元音不知道晋王为什么要改换孩子的八字,难道是在防备什么人?太子爷还是皇后?难道连太后也一起防备? “师兄的意思是?”方丈指了指天上,轻声问道。 “一个是面相,一个是八字,两个都有帝王之象,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两虎相争的局面。”元音点点头,叹了口气:“民间会出现那样的八字,真是奇怪。都怪我当日大意,没想到派人跟着,这么多年我下定决心四处游历,就是想寻到当日的孩童,悉心教导一番,避免他日江山易主,民不聊生。” “师兄佛心佛性,值得我终身学习。”方丈大师恭敬的喊了一声佛号,向元音大师揖礼致意。 元音摆摆手,叹了口气:“太后那里希望你多上点心,我看她的意思,并不是想要这位小公子继承大统,佛家讲究缘法,若这位小公子果然是未来之主,希望太后不要再多生事端,无故牵累更多人。” “师兄打算离开这里?”听出元音的言外之意,方丈大师不禁开口询问。 “我想在有生之年,继续去找找那位八字奇特的小公子哥,能做得一点是一点。”元音说着忽然心中一动:“师弟,晋王府这位小公子的来历你可清楚?” “自然。”方丈原原本本将皇家对外的说法叙述了一遍:“师兄是怀疑这位?” “按年龄来看,不相上下。”元音眉头一攒,自己游历这么多年,以算命为由,七七八八找到的孩童不下万人,单从面相上讲,就不若眼前的小公子更符合这个八字的。 “看来想要拿到这位小公子的八字,还真要好好想想办法。”方丈眉头一皱,现在的时机太过敏感,尤其是皇上病重,朝堂上明着暗着辅助太子爷和晋王的人马势均力敌,晋王如此小心谨慎,想要拿到这位小公子的真正八字,看来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尤其他又不是在京城出生的,更是难上加难。 燕泽誉这些天一直有些神思不属,自从冷靓颖正面提出联姻的事情后,他一直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尤其快到年关,太子爷一方人马对军队超支的事情紧追不放,让他更加头疼。 晚饭的时候,听着儿子兴奋的讲着白天的皇宫之行,燕泽誉但笑不语,如果将来的天下是儿子的,那么自然是从自己手里接过去才会名正言顺,看来,这次应该是老天帮他做了决定。 “倩儿,”风定人静,燕泽誉靠坐在床头,看着正自解开发髻,坐在床边梳理长发的冷靓颖,终于开口说道:“若联姻能争取到右相的支持,那么晚不如早,与其让大哥抢在前面,不如我们先行一步。” “王爷决定了?”冷靓颖梳头的动作一滞,只那么一瞬,又接着慢慢梳理长发,似乎根本就没停顿过。 “嗯,不过是个女人,给她个侧妃的名分就能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燕泽誉看着灯下冷靓颖端坐的身子,手臂一伸,就将她顺势揽在怀里:“在我心里,除了你,其他女人都不重要。” “王爷说的是。”冷靓颖垂下眼帘,遮住双眸,掩住自己的心绪,慢慢的应道:“我支持王爷所有的决定。” 得到燕泽誉即将与马亦双联姻的消息,心里最生气,最耐不住性子的是七公主燕泽蓉,她刚刚入股清风书院,准备等着盈利分红,就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挺着个大肚子就跑到王府来找冷靓颖:“四嫂,你怎么能这么纵容四哥?马亦双这丫头是什么德性你难道不清楚?弄一屋子女人放在府里,你难道不扎心?” 冷靓颖看完王嬷嬷送来的账本,正在给儿子写一份关于自然科学的教案,刚刚得到通报,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迎接,燕泽蓉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到房内,把她吓了一大跳:“蓉儿慢点,你身子重,可不能乱跑!” “真是气死我了!”燕泽蓉一向和马亦双不和,此刻站在冷靓颖这一边,更是火上浇油:“四哥什么破眼光,随便哪里的阿猫阿狗都往后院收!” “好了好了,别把我也给捎带进去。”冷靓颖扶着她坐在软榻上,叫凤月给上了茶,才慢慢说道:“以她的身份,愿意嫁到我们王府做侧室,已经是王府很大的荣耀了,事情才刚开始,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可怎么是好?” “你这么纵容四哥,小心早晚把自己逼到墙角!”燕泽蓉气哼哼的,一时对冷靓颖也有些来气:“以前我认识的‘四哥’莫云昭哪里去了?” “嘘!”冷靓颖赶忙示意她噤声:“蓉儿,此事切莫再提!” 燕泽蓉惊了一身冷汗,吐了吐舌头,撅着嘴嘟囔道:“你以前的坚持都到哪里去了?什么一夫一妻,三生三世,忠贞不渝,都是你说给我听的,现在这算什么事嘛?” “傻丫头。”冷靓颖摸摸她的头,鼻头一酸,急忙拼命忍住,淡淡的说道:“蓉儿,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年轻时候的想法,总会随着世事去做修正。我心底的坚持从来没有动摇过,只不过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永远,也许是明天。有一位很有才华的女诗人李冶,曾经写过一首六言《八至》诗,诗中云: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妻关系,是各种关系中最为变幻不测的,它不像亲情血脉亘古不变,所以,我们不能把它想象的太过美好和梦幻,双方皆有情的时候至亲,只要一方情浅就会至疏。夫妻关系假若如此脆弱,不堪外扰,那么有或无,一夫一妻什么的,又有何重要?” “可是人心不是试金石,没有诱惑尚且难说,一个个俏生生的女人放在身边,那么多的诱惑,是个男人难免都会心动啊。”燕泽蓉长叹一口气,这该死的妻妾制度,真真是残害女人的利器。 “要心动,迟早会心动。一生一世的誓言如果到不了头,早晚又有什么差别?更何况三生三世?”冷靓颖的笑容里充满落寞和调侃,看得燕泽蓉一阵心痛:“四嫂!” “好好和驸马爷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傻丫头,这些事情我还应付得来。”揉了揉燕泽蓉的手,冷靓颖不在意的说道:“也许有一天早早放弃的是我也说不定。” 温如轩每日里通过丫鬟月红接收着外面的一言一行,得知燕泽誉要纳右相的孙女为侧妃,她一身貂裘,迎风立在亭子当中,默默看着冬日的夕阳从王府的院墙上渐渐下坠,兀自不觉的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我多了一个敌人还是多了一个朋友?” 在马贵妃的极力撮合下,右相对与晋王府联姻的态度渐渐有所缓和,放眼整个京城,像晋王这样顶尖的夫婿人选并不多见,孙女马亦双听说要和他联姻,早就一蹦三尺高,不用任何人劝,自己就等不及的想嫁入晋王府,即使是做晋王侧妃,也令京城许多待嫁女子欣羡不已。虽然晋王府已经有两位主母,可是晋王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别的不说,单就晋王这些年洁身自好的作风,就令众多世家子弟难以企及,马邦国也私下打听过,许多燕京皇室世家子弟,还未正式娶妻身边就不乏一大堆丫鬟妾室,有的还经常出入怡红院,捧些花魁小旦什么的,之人甚多,比较起来,还是有权有势有才有貌的晋王,更能赢得女子的青睐。 眼看双方商谈的差不多,禀明温如轩之后,冷靓颖就派人收拾打理空着的菊苑,准备迎娶这位右相府的孙千金。 崔婉约得知消息,冷笑半晌,才幽幽的叹了一声:“本以为马邦国是个硬骨头,没想到还是被权势迷了眼。”管事嬷嬷不敢接口,马贵妃如今日日在皇上跟前吹风,而皇后被禁足后,哪里都去不得,空有力气使不出。崔婉约看了眼嬷嬷,低声问道:“国舅爷那里准备的怎么样?” “娘娘,如今晋王将军队打造的像只铁桶一样,兵器c装备都达到了新高度,国舅爷正在想办法筹银子。”燕泽誉为了银子和右相结亲,崔盛元却只能靠自己。 “将我这里的私房拿去贴补,这一仗我们必须赢。”崔婉约不甘示弱,将库房钥匙交给管事嬷嬷。 “是,娘娘!”管事嬷嬷犹豫半晌,见皇后脸色不愉,只得躬身退后,去库房拿银子,娘娘把所有的希望压在国舅爷身上,万一国舅爷只拿钱不出力,管事嬷嬷不敢多想,崔盛元如今的身份地位收入都大不如前,空有国舅爷的虚名,只是挥霍惯了的人,如何能及时收敛? 自从传出晋王和右相联姻的事情之后,朝堂上针对燕泽誉的硝烟慢慢消退下去,整个局势也开始出现一边倒的情况,太子燕泽明不动声色,依然雷打不动的例行处理朝政,似乎对底下的暗流涌动丝毫不放在心上,燕泽誉观察了好几日,才渐渐放下心来。心情一放松,燕泽誉回到府里就身心舒泰,等不及去清风斋,就迫不及待的来到竹苑:“星月,夫人哪里去了?”见冷靓颖和如月c凤月都不在,燕泽誉只能问旁边陪着燕略韬玩耍的星月问道。 “回王爷,夫人带着人去打理菊苑。”星月恭恭敬敬但是客客气气的回道,燕泽誉对现在冷靓颖身边的四个丫鬟有些抵触,这四个婢子似乎心里只有冷靓颖,就连对他也不假辞色,冷冷清清的。 “打理菊苑干什么?”燕泽誉见儿子最近的手脚越来越灵活,武功颇有些精进,喝了一声彩,才转头随口问道。 “王爷要大婚,夫人不打理菊苑,新妇要住在哪里?”星月有些奇怪燕泽誉的问话,这位主子爷真奇怪,自己兴冲冲的要和相府孙千金联姻,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要旁人来提醒? “大婚?”燕泽誉忽然一愣,莫名有些烦躁起来,事情虽然很顺理成章的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也刻意忽略胸中偶尔浮起的一丝难受,但是此刻被星月这样冷飕飕的一问,他极力压下胸闷,蓦然站起身往院子外走去,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菊苑的门外:“清城,你你觉得夫人”话还未问完,却见冷靓颖带着凤月从园子里推门而出,与燕泽誉打了个照面:“王爷回来了?” “四哥!”燕泽誉心中更闷,低声斥道:“谁准你喊我王爷的?” “四哥。”冷靓颖从善如流:“我赶着时间回去,没想到你这么早回来。怎么不在竹苑等我一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世态炎凉 接到清秋和应道谦的书信,冷靓颖心中暖暖的满是感动,远在徽城的清韵c清影等人得知燕泽誉要迎娶尚书府孙千金为侧妃的消息,一反常态,全都站在冷靓颖这边,倒是令冷靓颖大感意外,这些人自小跟着燕泽誉,也是大燕皇权制度下长大的人,短短时日,竟然齐齐向往一夫一妻恩爱白头的情形,看来不论世事如何发展,除了那些身在高位,身家利益当道的人,寻常之人,亦不过都向往平凡日子,烟火夫妻而已。 温如轩见冷靓颖不顾冬日寒冷,仍然日日前来奉茶请安,即便传言燕泽誉迎娶新妇的日子就在眼前,也不见她消长一分,依旧是往常淡雅从容的模样,终于压不住内心的好奇:“妹妹,听说王爷的好日子近了,姐姐在园子里就像个废人一样,你见天操持偌大家事,现在可算是有人进来给你帮忙了!” “王妃说的是,右相府门第高贵,书香世家,原先就出来马贵妃这样的贵人,孙千金来咱们府里,也算是门当户对。”冷靓颖很早前只稍稍瞥见马亦双一眼,那时候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对她也没多少印象,不过眼见马贵妃那样的玉人,侄女像姑姑的话,想必外貌方面不会含糊。 “妹妹,如今新妇进门,可显得咱们都老啰。”温如轩见她不动声色,冷哼一声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温如轩故意顿了顿,幽幽的压低声音长叹一声:“没想到妹妹才刚成为平妻没几天,这新妇就上赶着进门,不说外人如何看,就连姐姐我都有些为你叫屈呢!” “谢谢王妃体恤,自古男子三妻四妾,通房丫头不计其数,而皇家贵胄莫不争相攀比。”冷靓颖坐在温如轩下首一些,淡淡的抿了一口茶,微笑着问道:“此事既早晚都是女子心头之痛,那依王妃之见,有没有什么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皇朝女子心气再高,亦不过是夫婿的附属品,就连皇后犯了错,一样被惩罚。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温如轩撇撇嘴,不屑的回道。 “若有一种制度,自上而下,男女双方终身只能拥有对方,假若婚姻生活长期不睦,财产均分离休后,从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王妃以为如何?”冷靓颖试探着问道。 “若有这种制度自然再好不过,省得女子眼睁睁看着夫婿左娶一位,右纳一个,徒然伤心,却无任何反抗的理由。”温如轩从小被爹娘教育三从四德,不能与街市仆妇相提并论,虽然对面前事态有诸多不满,周围的人从来都是劝她委曲求全,根本不敢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此刻被冷靓颖一番话感怀,原本提起这个话头,是想探探冷靓颖的底,却不想自己却被莫名勾到伤心处。 “妾身去年曾带着小儿前往海外越国,越国虽四面环海,群山环绕,国小势弱,比不得大燕繁华昌盛,然举国上下,从国君到更夫,却皆是一夫一妻之婚姻制度,从无男子敢背离发妻再娶,女子亦是忠贞不二,有始有终,所以,越国夫妻大多和乐融融,白头偕老,女子一生虽可能有其他不幸,却完全不必担心夫婿妻妾众多,自己只沦为其中一个。”冷靓颖见温如轩听得认真,也非常耐心的向她解释。 “真有这样的地方?”温如轩听得如痴如醉,脸上一片向往之色,不禁怔怔的问道。 “当然,妾身在越国住了大半年,要不是王爷前去邀我回来,我可能会永远留在那里。”冷靓颖想起上官文宇和凤凰偃月,还有那神秘的惜儿巫女,自己回到大燕也不过短短时日,在凤凰国的一切,竟然久远的像一场梦。 “原来真有这样的地方。”温如轩仍然有些怔愣,似乎不敢相信,却又极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马国邦下朝之后,应皇上的召请来到永福宫内殿,看着燕博容瘦骨嶙峋,几乎没有血肉的身体,他禁不住鼻头一酸,差点老泪纵横。燕博容十九岁登基坐上龙椅,如今也不过五十有三,比自己还小好几岁,却已羸弱至此:“皇上!” “爱卿不必难过,朕也知道自己是在撑日子,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燕博容半靠在床榻上,示意马贵妃退下,马贵妃与马国邦顾不得互相见礼,只互相匆匆一瞥,马贵妃方急忙离开。 “陛下为大燕操碎了心,大燕所有子民都会为皇上祈福的。”马国邦见燕博容说话费力,连忙近前躬身听着。 “朕听说老四和你家长孙女的事情了,没想到咱们君臣还有此等缘份。”燕博容低叹一口气,喘息着说道。 “微臣该死!”马国邦连忙跪下,不敢抬头。 燕博容看着马国邦的头顶,久久不言语,直到马国邦膝盖跪得有些酸麻,他才轻轻低语:“那孩子太聪明,但愿老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罢,他微微抬高声音对马国邦说道:“你起来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贵妃还很年轻,以后有个依仗也是好事,希望老四看在你的面子上,能够善待双儿。” “谢皇上!”马国邦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心中羞愧难当,一时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你下去吧,朕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以后不用再来见朕。”燕博容闭上双目,面无表情,人走茶凉,他还没死,宫里的人却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个个都在替自己找下家,做打算,原来,这就是世态炎凉!即便贵为一国之君,他也逃不开世情对他最后的嘲弄。 燕泽誉和马亦双的婚事定在腊月十九,日子是右相和皇太后一起商议下来的。冷靓颖接到消息,直觉的看了看桌面上自己手书的台历,现在刚刚迈进十一月,离那大喜之日,仅仅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燕泽誉最近一直在推进军队革新的事情,有很多细节方面常常要与冷靓颖探讨,一下朝就急急回到府里,见冷靓颖不在竹苑,就知道她又跑去菊苑忙乎,他只抱了抱儿子就抬脚往菊苑走去,清城还没来得及跟小主子爷亲热一下,就不见了主子的身影,不满的叹了一口气,才转身跟上前。 燕泽誉一推开菊苑的门,吓了一跳,满院子搁着大大小小的物件,一路排到菊苑的主屋门口。 “倩儿,这是怎么回事?”燕泽誉一进主屋,迎面就是挂着的大红衣袍,看得他有些刺眼。 “园子里左边的是聘礼,右边的是嫁妆,屋里的是喜服。”冷靓颖淡淡的说道,眼睛也不抬一下,交代凤月继续清点,转身出了屋子。 燕泽誉被晾在一边,心里有些恼怒又有些尴尬,家里没有长辈,这桩婚事,前后都是冷靓颖在操办打点,他知道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她,凤月对他也没有太多言语,行过礼后径自做自己的事情,视他为雕像。 “倩儿”燕泽誉回过神,赶紧追出屋子,见冷靓颖站在一棵枝头零星垂挂着几片枯叶的梧桐树下,望着远方发呆,他走上前开了口,却讷讷不知所言。 “四哥,”冷靓颖收回目光,认真的看着燕泽誉:“我以前对你说过,我这一生,决不再对你说谎,绝不再欺你瞒你。有些事情,我以为自己能做到,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但是,今日是我为你和别的女人即将大婚在忙前忙后,四哥能否想象,如果有一天,我要和别的男子结婚,而你却要亲自为我筹备嫁妆,你会是什么心情?”不等燕泽誉搭话,冷靓颖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等婚事一结束,我将应清秋和应大哥的邀请去徽城住一阵,余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燕泽誉和冷靓颖闹别扭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温如轩听到消息,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脸上肌肉莫名抖动着,表情甚至有些狰狞。月红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不禁吓了一跳:“王妃,您怎么了?” “没事。”温如轩叹了口气,摆摆手,右相的亲孙女,非但冷靓颖得罪不起,就连她也得罪不起,端看右相府大张旗鼓的派人送来这么多嫁妆,就是在杀她们正妻的威风,冷靓颖费尽心思的准备聘礼,自然头疼万分,若这人进了府里,恐怕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冷靓颖冷冰冰的不理燕泽誉,他心里不舒服,也不想低头,这几天就干脆住在久不回去的正房。冬日里寒冷的天气,益发让他觉得心火旺盛,清城被他骂得满脸青黑,清颜也苦着一张脸,乖乖的帮他将房里的暖炉烘得更热,一张清俊的脸黑一块白一块,像个大熊猫。 燕泽誉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起来站在窗前,想起很久之前,冷靓颖女扮男装成莫云昭的时候,两个人窝在这个房里成天不出门的情形,心中又是一阵火大,明明联姻的事情她也没反对过,箭在弦上才来闹脾气,看来古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清城!”燕泽誉被屋子里旺盛的炉火熏得口干舌燥,只得叫清城来帮他倒水,喊了好几声不见人影,只好推开窗户问道:“清幽,清城哪里去了?” “回主子爷,清城刚刚去了竹苑。”清幽急忙从屋檐上翻身而下,睡在屋外的清颜被折腾了大半夜,此刻才刚刚睡熟,根本没听到屋内的动静。 “他去竹苑干什么?”燕泽誉忘记喝水的事情,恨不得像清城一样跑去竹苑。 “听说小主子爷身体不舒服,清城怕属下出面不方便,才急忙赶过去的。”清幽刚从竹苑赶回来,一身风霜。 “韬儿怎么了?”燕泽誉一边询问,一边急忙将外套披上往屋外走去。 “影月说是滞食,白天玩得有点过火,迎风吃了点心,晚饭吃得又有点多,早早睡下后引起的。”清幽急忙清楚的报告:“影月熟悉一些医理,属下见夫人太担心,才让清城过去候着的,小主子爷应该没有大碍。” 急匆匆来到竹苑,燕略韬服用了一些影月自创的消化药,食指被扎了一针放血后,已经躺下睡过去,冷靓颖握着他的小手,披着外衫,坐在床边,燕泽誉见儿子已经无恙,松了一口气,挥退众人,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低低问道:“倩儿,要不要再请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只是滞食罢了,又没有其他毛病,半夜三更的折腾别人也不好。”冷靓颖没想到他这么晚还会赶过来,低头问道:“我特意交代清幽不要打扰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清颜把炉火烧得太旺,你看,我嘴唇都成什么样了?”燕泽誉凑上前,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顿时觉得浑身一阵舒畅,哎,孤枕难眠原来是这样的味道:“你说清颜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我?” 见燕略韬已经睡熟,两个奶娘和星月c影月都站在外间,冷靓颖将被子掖好,走出儿子的卧房,交代几个人随时看顾,才轻轻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燕泽誉跟在她身后,见她不言语,索性直接一揽她的细腰就往床上躺。 “不喝点水再睡?”冷靓颖瞥了他一眼,嘴唇干燥的都有些起泡,她挣开他的胳膊,将暖炉上偎着的参茶倒了一杯递给他:“你不惧冷,干嘛将暖炉烧得那么旺?” “不知道,可能心里冷吧。”躺在冷靓颖身边,燕泽誉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倦意袭上心头,一翻身就呼呼大睡。眼见燕泽誉睡到日上三竿,连早朝都误了,冷靓颖从清城嘴里得知他最近几天夜夜失眠,有些心疼,犹豫半晌,索性不叫醒他,由他睡到饱。 燕略韬一早起来,毫无昨晚的病色,听影月说爹爹还在睡懒觉,他在院子里玩了半天,轻手轻脚走进娘亲房里,见爹爹还在睡,只能瘪着嘴又转到书房去。他近几日总是听大家说爹爹要娶别的女子为侧妃,虽然从娘口里都打听过了,他还是想亲自问问爹爹,为什么灵儿只有爹爹和一个娘亲,而他为什么不但会有大娘,马上还会有个三娘? 远在徽城的清韵忙完一天的工作,怏怏不乐的回到念园,清影从三味书屋回来,正好碰到她,见她神思不属,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陪着她。 “哼,世人都说男子薄情,我原以为主子爷是个与众不同的,却不料竟连隔壁应大哥的一角都不如。”几个人中,清韵与冷靓颖感情最深厚,心里对燕泽誉的怨气自然更重,连清影都遭了池鱼之殃:“你离我远点,看着就心烦。” “夫人回信说,等主子爷大婚之后,她会带小主子爷过来住一段时间。”清影原本想让冷靓颖为自己和清韵主持婚事,可是最近受到影响的清韵对他一反常态,根本不待见,总是嘟囔着天下乌鸦一般黑,动不动就跑到清秋家,简直将应道谦奉为楷模,虽然明知道不该吃醋,但是清影还是牙齿酸的差点倒掉一排。 “早知道这样,那时候干嘛劝夫人回京去,才做了几天的平妻王妃,就被主子爷攀上高枝,娶个右相家的长孙女,正妃是尚书千金,侧妃是右相孙千金,夫人好端端的夹在中间受气,想想就觉得气闷!”清韵想起之前冷靓颖天天早起到温如轩跟前奉茶请安的事,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拳捶在桌案上,小手通红通红的。 “生气归生气,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体置气。”清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急忙上前查看她的指掌。 “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清韵叹了口气:“夫人就是对主子爷太好了,才会让自己受尽委屈。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愿意走夫人的老路。自己挣钱糊口,又不用看人眼色,也不用生儿育女遭那些罪!” “清韵”清影轻轻帮她揉着红肿的手掌,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表白自己的心意,他可以将三味书屋经营的有声有色,但是面对美丽能干的清韵,却仍然口笨舌拙,不善言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了结尘缘 冷靓颖再一次见到燕泽明,是在与右相府交换庚帖,敲定婚礼细节的会面仪式上,燕泽明作为男方家的长辈坐镇。由于马亦双是右相府嫡亲的长孙女,按理,亦属盛世大婚。侧室的身份虽然使制式稍微低了一些,右相府的右相夫人却极其难缠,一点却不肯将就。若不是燕泽明依仗太子爷的身份直直压着,许多事情只能约略过去,依照右相夫人的苛刻,冷靓颖也没办法应付那些多如牛毛的规矩。 “你还好吧?”从右相府出来,燕泽明见冷靓颖脸色泛白,不由得停住脚步问道,本来今日的事情应该由太子妃前来应付,然而徐慧敏临出门前忽然头昏,太医说是风寒之症,不宜出门,只能临时让冷靓颖一起前来,使今日的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谢谢大哥,只是有些紧张,身体无恙。”冷靓颖胃里缩紧,吃下去的饭差点呕出来,急忙深吸一口气,让外面寒凉的空气压下心头的闷痛。 “前面转过街角有个茶楼,喝些热茶再走吧。”燕泽明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指了指轿子,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茶楼包间雅座,燕泽明的手下早就吩咐店小二上了热茶,守在门口,几杯热茶下肚,冷靓颖脸色稍微和缓一些,终于没那么难受,才微笑着向燕泽明道谢:“大哥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第一次筹办这些事情,没有经验,被右相夫人一压,难免有些吃不住。” “没什么要紧事。”燕泽明心疼的望着她,半晌才幽幽问道:“既然喜欢天高皇帝远,为什么偏要回来受这个委屈?” “在韬儿没有能力选择之前,我只能先替他选。”冷靓颖叹了口气:“还有,大哥和我之间,有一些前事未了,我需要回来打开这个结。” 燕泽明见她忽然这样说,倒是被勾起好奇心,惊讶的问道:“什么事?” “大哥身上有我一样东西,不知道大哥肯不肯还给我?”冷靓颖知道自己和燕泽明难得有机会坐下来闲聊,也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的说道。 “若有你喜欢之物,随便取就是。”燕泽明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毫不犹豫的说道,今日她的心痛难当让他差点一怒之下毁了庚帖仪式,好容易控制住脾气顺利出了右相府,面对这样的她,哪怕她现在说要上天,估计他也会想办法努力去达成她的愿望。 “不是我取,是大哥给。”冷靓颖记得上官文宇的送给她非毒一魄的办法,不知道这办法在燕泽明身上管不管用:“您静心诚意,想着将东西送给我就行。” “无形之物?”燕泽明哈哈一笑,玩笑着问道。 “嗯。”冷靓颖认真的点点头:“您送给我之后,我们俩就会明白前因后果的。” “好吧,都听你的。”燕泽明说罢,不在意的摇摇头,心中默念咒语似的“还给你,还给你”的念着,念着念着,燕泽明忽然脑中一片混乱,各种尖叫声c哭喊声c坍塌声此起彼伏,惊得他拍案而起,把守在屋外的封跃吓了一跳,急忙破门而入。燕泽明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封跃只得重新关好门,退守到外面。燕泽明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怔怔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静静流泪的冷靓颖,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闪着愤怒之色:“他凭什么?” “不知道,他那一部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会先遇到他,嫁给他,但是那个时候,分明是他救了我,救了我们。”冷靓颖摇摇头,眼泪又是一阵狂涌。 “卑鄙小人!”燕泽明双拳紧握,要不是深切的知道自己身在大燕,他差点冲出去找燕泽誉算账:“明明是我们俩两情相悦,为什么你会嫁给他?” “大哥,前尘往事而已,而且,您对前世所知,也是源自事发当日我为了救您,遗留在您身上的‘除秽’一魄罢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并非如你我之所见。”冷靓颖掏出绢帕,沾了沾眼角的清泪:“学长,也许就是因为您给我介绍了那份实习的工作,我和他才有机会相见,也因为我们同时遭遇前世那场浩劫,你欠了我,我却欠了他,无论如何,这些都已经成了过去,您就权当它是一场曾经做过的旧梦,千万不要执着。” 静默了很久,燕泽明才深深叹了口气问道:“靓靓,你是不是知道的更多?” 冷靓颖点了点头:“灾难之后,您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进入正常生活,像一般男子一样娶妻生子,事业有成,一生过得非常圆满,毫无缺憾。” 燕泽明不敢抬头看冷靓颖,他心中绞痛万分,轻轻吐了一口气之后才力持平静,淡淡的问道:“我曾经那么无情?” “不是无情,只是遗忘。”冷靓颖摇摇头,也慢慢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因为我的除秽一魄在你身上,所以,你一生与人为善,做尽好事,并没有辜负我救你的一番心意,这一魄也被你养得非常剔透,此刻我才更能察觉到善有善报的道理。” “有什么用?”燕泽明满脸苦涩,说出口的言语,也像浸透了黄连一样,苦的不能再苦:“善也好,恶也罢,无情也好,遗忘也罢,最重要的是,我又一次错过了你。” “也许真的是因缘果报,说不定上一世他为了我孤独终老,心心念念才求来这一世的姻缘。人不可能世世圆满,总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夙缘。”冷靓颖望着燕泽明清隽的脸庞,心里叹了一口气,原来上一世,他是她曾经的爱人,却因缘际会,失之交臂。原来她以为自己之前清清白白的感情世界,只是穿越之后的遗忘,也许,就是这遗忘,让她能够干干净净的开始,然后待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慢慢找回遗失的一切,或许,真的有,命中注定。 燕泽明抬起头,眼中饱含深情的看着冷靓颖:“怪不得我开口喊你靓靓的时候,心中总觉得那样自然,那样顺口,仿佛合该如此。既然我们一起转世到这个地方,从此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永远不会再是一个人,我愿意用这辈子的等待,换取下一世,早早与你相遇。” “大哥,非常感谢您如此待我,然这一生,您身边已经有很多需要您善待的人,咱们能够以这种关系相遇,说不定就是为了解开以前的结,让我们了结尘缘。”冷靓颖微微一笑:“您在徽城对我和韬儿所做的一切,早就让我铭感五内。” “他日但有你一句话,哪怕是要我双手奉上这万里江山,大哥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燕泽明说完,豁然站起身:“但是,若四弟再叫你伤心,他也休怪我这做大哥的没有情义!” 冷靓颖回到竹苑,将一应琐事交待给王嬷嬷,陪儿子玩了大半天,才慢慢定下心神,她抱膝坐在屋内的软榻上,回忆着前世的点点滴滴,那些校园里风花雪月的恋爱,那些跟着燕泽明到处乱逛拼命吃小摊的情景,像放映电影似的,一幕幕闪过眼前,原来,大学时候的她,也有那么美好的日子,并非贫瘠的一无所有。 燕泽誉下朝回家,先到清风斋将一应私事处理完毕,交待给清城。最近燕博容的身体越来越不堪负重,大半时间陷入昏睡之中,秦王燕泽廉与其舅父崔盛元已经蠢蠢欲动,皇后的人马也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众人虎视眈眈,朝堂的气氛紧绷,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大家都在等,到底是燕泽誉先与马亦双成婚,还是燕博容扛不住,先一步龙驭宾天,这个节骨眼,让所有的人都有些如鲠在喉。 不知不觉,天色将暮,燕泽誉来到竹苑的时候,冷靓颖房内的灯却没有点燃,一室漆黑。凤月和如月明明告诉他冷靓颖在屋内,燕泽誉进了房,停顿半晌,才勉强适应屋内的黑暗,看清楚冷靓颖一个人抱膝坐在软榻上在发呆:“倩儿?”燕泽誉早就从清颜嘴里听说,她从右相府回来就落落寡欢,如今见到她这个模样,仍然不免有些难受,他矮下身子,低低俯在她耳边问道:“这么晚怎么不让人点灯?” “四哥回来了?”冷靓颖似乎刚刚回过神,抬起头往窗户边看了看:“怎么发了一会呆就这么晚了?”她急忙站起身:“四哥还没吃晚饭吧?我这就让凤月去准备。” “不急,倩儿。”燕泽誉一把揽住她的腰身,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为什么一个人坐着?” “也许是想提前熟悉一下很多年后必须面对的生活。”冷靓颖抬手伸出细嫩的五指,缓缓抚了抚他的额头:“四哥,我保证永远支持你,却没法保证我不会伤心难过,我们就这样往前走吧,直到走不下去的时候,希望我们都不会后悔,希望直到那一天,我们仍然心甘情愿,不论是聚是散。” “倩儿,除了你,我不会要任何人。”燕泽誉心中一恸,急忙出口保证。 “事非由人,有时候走着走着,可能就会发现,原来一切最美好的东西,不过是我们的想象。”冷靓颖挣开燕泽誉的身体:“右相夫人特意交待,王爷大婚之前,需提前沐浴斋戒一个月,三日回门,必须带着新娘初夜的喜帕,右相府虽及不上皇家尊贵,但是该有的规矩一个都不能少。”冷靓颖笑了笑,摇摇头:“如此看来,王妃和我当年恐怕都失了该有的规矩。” “所以呢?”燕泽誉越听越不对劲,一把拽住冷靓颖的胳膊:“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就开始吃素?” “不是我,是你未来的岳祖母大人。”冷靓颖叹了口气:“反正我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位了,信不信,做不做在你。”说完一甩胳膊走出房间去了。 晚饭后,燕略韬闹着要听娘亲讲故事,冷靓颖也不看书,信手拈来的将很多后世的童话故事讲给儿子听,讲着讲着,见他眼皮沉重,直打瞌睡,冷靓颖停下漫无边际的发挥,帮他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燕泽誉却已经径自躺在床上看书,见她进屋,随手将书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一双眼睛钉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身体移动着。 冷靓颖白天折腾了一番,早就疲累不堪,她看也不看燕泽誉,来到床沿坐下,解开长发缓缓梳理一遍,然后不发一语,轻轻翻身,欲尽量避开燕泽誉来到床内侧,却不妨被他一把搂住,跌坐在他怀里。冷靓颖抬眼看他,他却用更无辜的眼神回看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燕泽誉的手一点一点上移,从她的腰部来到胸前,眼神一点一点加深,喘息声渐渐厚重,终于,被翻红浪,一夜无歇。 天蒙蒙亮,冷靓颖似睡非睡的时候,身畔的人在她耳朵边轻咬:“昨天为什么和太子爷去了茶楼?” 冷靓颖惊醒,见燕泽誉青眼圈c青胡渣,一张俊脸明显有着纵欲的痕迹,不禁“扑哧”一笑:“怎么这时候才来问?终于决定不憋着了?” “你说过不骗我。”燕泽誉头埋在她颈侧,瓮声瓮气的说道,他知道这时候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可是但凡跟她有关的一点点事情,都像一把爪子伸进他心里抓挠似的,让他坐立难安。 “商量你的婚事,顺便要回一样放在太子爷大哥那里很久,却属于我的东西。”冷靓颖往他身上靠了靠,闭着眼睛说道。 “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放在他那里的?”燕泽誉手臂一紧,将冷靓颖扶抱着坐起身:“说清楚!” “不想说,不说。”冷靓颖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的吐出几个字,把燕泽誉气得牙齿直发酸:“你敢不说?!” “你都要娶新妇进门了,我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大不了你休了我,一拍两散,我和韬儿名正言顺的去徽城落地生根。”冷靓颖仍然眯着眼,紧紧搂着燕泽誉,嘴里的话却把他气得差点背过去。 “你不是说一辈子再也不离开我?”终于想起她先前的承诺,急中生智的燕泽誉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可你要先离开我,我能怎么办?”冷靓颖被他啰嗦半天,终于有些清醒,叹了口气说道:“整个燕京城,由上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马亦双世女出身高贵,美貌异常,又比我年轻七八岁,新人笑,旧人哭的戏码尽管老套,不过估计大家还是喜欢看。” “倩儿?” “嗯?” “” 冷靓颖也不抬头,等了很久,直到等得差点再次睡着的时候,却听到燕泽誉轻叹一声:“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三九寒冬,天气愈发寒冷,整个京城的气氛也愈发诡异,平常不动如山的太子爷,最近却渐渐开始雷厉风行,皇宫内院的大内高手愈来愈多,戒备越来越森严,到底是谁在防谁,每日里匆忙上下朝的百官都不敢擅自猜测,唯恐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不小心泄露出去似的,小心翼翼。 燕泽誉根本不管什么右相夫人的说法,日日腻在冷靓颖身边,似乎比往日更缠人。冷靓颖感受到他的压力,自然不会多说半句,有凤月c如月c影月c星月等四个人守在竹苑,有时候连清城都不见人影。 燕泽誉解除了温如轩的禁足令,但是却同时下令,府里竹苑和清风斋两处,没有他和冷靓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格杀勿论。这个禁令一出,明眼的人都知道,无论府里怎么变,夫人始终还是王爷的心头肉。 马亦双在右相府自然没有闲着,该打听的事一样也没少打听,她曾经参加过晋王妃温如轩的百花宴,对于王府的结构,心里也有数,清风斋的禁令由来已久,她并不放在心上,但是竹苑那位平妻和王府唯一子嗣居住的地方成为新的禁地,却让她隐隐有些不满,这种时候急忙发布禁令,不就是做给她看的吗? “祖母,您觉得我嫁给晋王到底是好是坏?”马亦双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前来右相夫人房里,想听听祖母的意思。 “好的姻缘都是人自己经营出来的。”右相夫人曾在中秋晚宴上见过冷靓颖一面,对她的面相气度略有印象,再加上前次她过府换庚帖一事,更是印象深刻:“那位平妻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想要赢她,只有你处处比她更聪明,若做不到,那么,你只能处处比她不聪明。” “祖母的意思是让我示弱?”马亦双忖度半晌,谨慎的问道。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右相夫人叹了口气:“乖孙女,你尽力为之则可,祖母不想强求与你。” “祖母以为冷靓颖是柔是刚?”马亦双听罢半晌后,才疑惑的问道。 “她是刚是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刚柔并济,成为晋王的助力,男人对于肯真心为自己的女人,哪怕不心悦,总也会生出几分情谊。”老夫人一字一句的教导着孙女,心中有点难过,燕泽誉能够大动干戈,不远千里将外室庶子弄到京城一举擢为平妻嫡子,可见这个女人早就驻进他心底,但是为了女儿和外孙的后半生,他们右相府以小博大,赌一次,未必就没有赢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去伪存真 接到段静瑶的邀请函时,冷靓颖不无意外。她与这位安静淡然的齐王妃素无交情,如今她因为齐王燕泽润被圈禁,也甚少与外人来往,忽然在这个时候给她发邀请函,倒真的让冷靓颖有些猜不透。 温如轩听说齐王妃邀请冷靓颖,脸色的惊讶之色只多不少,京城地界,从来都是捧高踩低,冷靓颖如今的身份虽算不上多么尊贵,总算是炙手可热的大将军晋王平妻,这一点,即使是右相府,也不敢仗势欺人,不给燕泽誉和她面子。区区一个段静瑶,怎么敢大喇喇的邀请人家到燕京外的府中作客? “妹妹可要去?”温如轩见到帖子,不置可否的问了一句。 “妾身不敢擅自做主,请王妃示下。”冷靓颖知道温如轩因为燕泽誉的禁令,心里窝火,一直给她摆脸子看,她也不放在心上,对于无关的人事,她也没太多的想法,毕竟段静瑶和她太不熟悉,这一通帖子下得也是莫名其妙。 “哼,人家邀请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可不敢把手伸得太长,管到妹妹身上。”温如轩对段静瑶也没多少印象,这种闲散人士,谁愿意费那个心思? “那妾身就快去快回。”冷靓颖想着段静瑶在燕京外,她倒是有日子没出去过了,借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见温如轩将皮球踢回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齐王府距离京城约有七八里地,虽然建筑宏伟气派,然而门外重兵把守,若不是冷靓颖身份特殊,又是持着段静瑶的帖子,光进齐王府的大门,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看着周围一片荒凉不毛之地,冷靓颖心中感慨万分,既然作恶,也应该有作恶的手段和技巧,像齐王这样被人当了马前卒却随手丢弃,未必不是自作孽。 段静瑶身怀六甲,行动有些不便,府里清冷,她又穿得厚重,远看真是有些滑稽之相。 冷靓颖来到正厅门口,见只有一个丫鬟扶着段静瑶站立着迎接她,她急忙上前虚扶一把:“齐王妃身子不便,赶紧进屋等着吧。” “无妨。”段静瑶见凤月拿了很多礼品,连忙向冷靓颖致谢:“弟妹过来就是,如此客气,嫂嫂可实在不敢当。” 寒暄过后,冷靓颖随段静瑶进到内厅,却仍然没有见到燕泽润,心里觉得奇怪,却不好意思发问,只能随口问着段静瑶身子的事情,跟她说着育儿经。茶水已经喝了三遍,话还没导入正题,冷靓颖忽然就觉得可笑,难不成段静瑶大动干戈下帖子邀她过来,真的只是闲聊? “此番请弟妹过府叙话,弟妹一定觉得很唐突吧?”段静瑶自己本就是个很内敛沉静的人,此时见冷靓颖不急不躁,心中暗暗对她更有好感。 “妯娌之间本应时时闲话家常,联络感情,只是,”冷靓颖不好意思的顿了顿,微微轻笑:“我们府里还有正经的王妃,妾身出门前需请示王妃姐姐方可,实在多有不变,还请皇嫂见谅。” “弟妹真是个妙人儿。”段静瑶报以微笑,从袖笼中取出一方绢丝,递给冷靓颖:“我天天闲着无事,本以为无人会来府上,不过前些日子却收到一样东西,弟妹帮忙给看一看,识不识得此人?” 冷靓颖接过来一看,丝绢中的画像,俨然是多年前的自己,她有些不解的望着段静瑶:“皇嫂,画中之人很像年轻了几岁的我。” “弟妹这么觉得?”段静瑶认真的看了看眼前的冷靓颖,虽然有些像,但是画像不能传神,美貌不及眼前人十之一二。 “自然,看过画像与我本人的,可能都会这么觉得。”冷靓颖端坐不动,面上表情丝毫没有什么变化,就事论事的说道。 “拿来这画像的,是正在追查很多年前昭毅将军莫云昭一案的人。”段静瑶说罢,静静的看着冷靓颖。 “昭毅将军?”冷靓颖惊讶的问道:“皇嫂的意思,这是昭毅将军的画像?” “本来不是,但是有好事者,经过春秋笔法,最终得到了这么一张画像。”段静瑶示意冷靓颖扶自己起来,从桌案上的一个锦盒中取出一沓丝绢,让冷靓颖一个一个展示在面前,从身着男装,肤色黝黑的莫云昭,到面目渐渐变白,再到换了女装,一连串的画像,共有八张,就像剥茧抽丝一样,生生的把莫云昭演变成了冷靓颖。 “看起来是有些像模像样。”冷靓颖由衷的赞叹道,不论描这画像的人是谁,不得不说,此人去伪存真的本事实在太大,竟然能借由一幅幅画作,将事件一一还原。 “弟妹真是沉得住气。”段静瑶看着浑不在意的冷靓颖,一时也猜不透她是什么想法:“难道弟妹一点都不生气?” 冷靓颖轻轻扶着段静瑶坐下,细心的将丝绢收拢起来,放回到她身侧的几案上,微笑着问道:“皇嫂今日邀我前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画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弟妹如今风头正盛,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啊。”段静瑶叹了口气:“我与夫婿二人在这里居住数载,早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如今的日子,未必过得不如你们自在。我现在只想与夫婿继续过着平淡安静的生活,不想再多生事端,牵连无辜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母亲。”段静瑶抿了口茶水,淡淡一笑,才对着冷靓颖继续说道:“不瞒你说,在这里生活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称心,最舒适的时光。没有宝马香车,没有迎来送往,没有阿谀奉承,亦没有莺莺燕燕,与夫婿携手共度朝夕,简简单单,这样的日子,才适合我这样的人。有人自以为是,不惜许以重金权势,想要我夫妻开口生事,岂不是又一次把我们夫妻架在火上去烤么?” “原来如此。”冷靓颖点点头:“人证物证俱在,自然可以重新掀起腥风血雨。” “我虽是后院妇人,然昭毅将军大兴水利c慷慨赶赴沿海前线的事迹却还晓得一二,为大燕万民做出如此贡献之人,无论他是生是死,把这样的人推到风口浪尖,都是泯灭良知之辈才会做的事情,我段静瑶堪不破生死,却知道最起码做人的道理。”段静瑶说着,缓缓起身来到屋里的炭盆前,将一叠丝绢慢慢丢进炉火中,亲眼看着它们灰飞烟灭:“我虽与弟妹相交不深,然弟妹眸色清透,气度雍容,我亦不忍看你无故陷入事端,所以弟妹以后行事千万小心,若对方心念不绝,下一个,未必是我这样不喜繁华的人。” 冷靓颖望着丝绢燃烧后冒起的那团色彩鲜亮的火焰,淡淡一笑:“多谢皇嫂提醒,若皇嫂他日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回到府里,和温如轩打了个照面,冷靓颖回到竹苑,将王嬷嬷叫来:“嬷嬷,现下王妃手里有几家田产铺子,经营状况如何?” “回夫人,经过您上次调整,现在王妃管理了四家商铺,田产三处。”王嬷嬷不太明白冷靓颖为什么要把这些交给温如轩,但是主子爷不干涉,她也只能按照夫人的要求行事。 “再把靠近燕京中心两处运营比较繁忙的铺子给她,添做六处,田产减少一处罢,她现在在经营上摸索出一些诀窍来,但是对田产作物不熟悉,耽误一季庄稼,对我们府里没什么大事,对佃户来说损失太大。”冷靓颖思忖半晌,这些事情应该可以让温如轩忙碌一阵,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夫人,您把这么好的铺子交给王妃,就不担心她有什么想法?”王嬷嬷虽然答应下来,还是顿了顿,提醒了一句。 “她有事情忙碌,府里反而清净一些,既然要在一个府里过日子,不如大家一起赚银子。”冷靓颖不在意的笑了笑,相处这么久,对温如轩,她基本了解的七七八八了,除却嫉妒,温如轩还算是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女子,良好的家庭教养以及诗书的底子比一般佣仆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温如轩吃完饭,忙着研究自己经营的几家商铺的运行情况,听月红说王嬷嬷过来兰苑,心里倒是有些惊讶,这位府里的管家嬷嬷,唯冷靓颖马首是瞻,很少到她这里走动,如今主动来访,也算稀罕事一桩。 看着王嬷嬷交给她的产权和铺子,温如轩勉强摄住心神,才压下心中的兴奋:“王嬷嬷为何将此两处铺子交给我?” “夫人让老奴以这两处铺子换王妃手里一处田产。”王嬷嬷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答道。 “田产?”温如轩愣了一下,那个京城外很偏僻的一处田庄?冷靓颖拿两个收益满满的铺子换一处根本收不到多少银两的田庄干什么? “是的。”王嬷嬷郑重的回答,其实她也想不通冷靓颖的做法,但是对于执行她的命令,她却毫不含糊。 “月红,将田庄的地契交给王嬷嬷。”思忖良久,温如轩也想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反正目前看来她一点没有吃亏的地方,何乐而不为。 “王嬷嬷,给此处的佃户补贴一年的收入,然后就近妥善分散到其他田庄,这一处空出来我有用。”顺利拿回田庄,冷靓颖将地契收好,等王嬷嬷出去后,她吩咐如月去办理田产转地基的手续:“如月,一定要越快越好,拿到地基手续,我们马上开始筹建庄子。” “是,夫人!”如月简洁利落的说完,风风火火的就出了王府。 夜色已深,月朗星稀,众人都沉入梦乡的时候,兰苑的温如轩却依然挑着灯,在看着桌上一大堆资料。以前,她连四个铺子的账本c人事等卷册看起来都非常吃力,但是最近在与冷靓颖的会面中,她时不时提上一两句经营的办法和诀窍,总是让她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还有她昨天带过来的书册,她边看边琢磨,对府里现有新的记账方法总算明白不少,丫鬟月红见小姐一味沉浸在书案中,也不敢打扰她,一边将炉火烧得旺旺的,一边打着瞌睡。 顶着一双赤红的双眼,温如轩还有几处始终弄不明白,竟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天刚蒙蒙亮,温如轩忽然惊醒过来:“月红,什么时辰了?” “小姐!”月红靠在软榻上,早就睡得人事不省,忽然听到温如轩的声音,本能的就站起来应了一声。 温如轩摇摇头,这么多年,也只有月红始终如一的跟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看着她一副混沌模样,温如轩忽然浮起一股怜惜之心:“叫其他人过来替我梳洗,你再去睡一会吧。” “王妃已经醒了,奴婢怎么能再睡?”月红赶紧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再说,让别人给王妃梳洗,奴婢也不放心。”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温如轩急着想弄明白账册,虽然一晚未歇,精神却非常好,月红给她梳头的时候,她低喃道。 “啊?”月红吃了一惊,怔愣一下,王妃口中的“她”难道是指冷靓颖? 见温如轩坐立不安的在兰苑门口踱来踱去,月红急忙帮她披了一件貂裘大衣,冬日的早上,水面都已结冰,哈出口的气似乎都有凝成冰柱的倾向,月红将手炉塞到温如轩手里,低声劝道:“王妃,早上天气太冷,您还是到屋里比较暖和一些,省得冻坏了身子。” “啊?说的也是。”温如轩搓了搓发红的指尖,忽然摇头一笑,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为了丁点大的事情,怎么就急成这样? 主仆俩正准备回屋,门外的粗使丫鬟忽然来报:“月红姐姐早,王妃早安!夫人前来给王妃请安,是否请她进来?” “快请,快请!”月红还没来得及搭话,温如轩忽然开口说道,把月红和粗使小丫鬟吓了一跳。 “是,王妃。”小丫鬟赶忙福了福,退了出去,温如轩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稳了稳,调整自己的情绪。 冷靓颖里面穿一件青色长衫,外罩一件雪白貂裘大衣,缓缓走进兰苑大门的时候,温如轩眼底一亮,心中却顿时一阵苦涩,上天真是太厚待这个女人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冷靓颖浑身上下似乎就没见过什么出彩的首饰,除了头上的发簪,似乎永远是一件青色或烟灰色长衫,天凉的时候一件白色或浅灰色罩衫,简单的装束,却永远让人有一种相形见绌之感。有时候,温如轩都有些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是因为她的气质,总之无论什么时候见她,都是一副雍容豁达c闲庭信步般的仪态,仿佛奉茶罚站也是一种人生乐趣似的。 闲话过后,温如轩斟酌着开了口:“妹妹昨日让王嬷嬷送来永乐街铺子的账册中,好似有一笔款子不太清楚,不知妹妹可还记得?” “王妃请细细讲来。”冷靓颖不知道她说得是哪一桩,只能开口问道。 “我昨晚看了账册,发现铺子里新进添购了一些物件,开支比较大,可是在月底成本中,却体现不出来,不知是何道理?”温如轩啜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似的淡淡问道。 冷靓颖每天看过的账册少说也有几十本,虽然过目不忘,但是一下子要说将起来,还是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问道:“王妃说得可是铺子里购买的归入‘固定资产’一栏的物件?” “应该是吧。”温如轩对新鲜的名词有些记不住,只能含混的回答。 “如果是该笔款项,这些物件我找铺子的掌柜评估过,至少能够使用三到五年时间,在计入成本的时候,我让他们按照三年来平均分摊成本,没有一次性计入。”冷靓颖从袖笼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温如轩:“这是我针对咱们王府辖下所有铺子掌柜做账时的一些要求和规定,王妃有时间可以看一看。” 温如轩接过冷靓颖手中的小册子,翻看了几页,立即被吸引住了,当下就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冷靓颖摇摇头,二十岁的年纪,在现代的时候,还正是上学脱欢的年纪,在这里,却都像个小大人似的,成天想着算计人。其实温如轩本性并不坏,给她点事情忙乎,很快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离开兰苑的时候,冷靓颖心里默念着右相府马亦双这几个字,弯唇一笑,要是府里再来一个半大小孩,自己这妻子都快做成学校教导主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不计前嫌 再一次入宫请安,冷靓颖没想到会被太后遣至永福宫拜见久卧病榻的皇上,以臣媳之礼见过燕博容,被赐坐之后,面对这位待她一直宽厚豁达的尊长,冷靓颖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一室静默。 “爱妃,你去永寿宫看看仁哥吧,朕和老四媳妇说几句话。”隔了一会功夫,燕博容让马贵妃搀扶自己靠坐在床头,一句话说得零零落落,惹得马贵妃不停的抹泪,冷靓颖心中酸楚,低着头控制自己的心绪。 “你下去守在外面,有老四媳妇在,不碍事。”马贵妃走后,燕博容打发贴身服侍自己的公公到外间候着,招手让冷靓颖近前一些,微微喘息道:“没想到除了君臣之外,我们还有一家人的缘份。”燕博容声音低哑,冷靓颖虽然靠近一些,也是极力分辨之后,才能听清楚燕博容的话,想起很久以前朝堂之上的君臣奏对,她一时很难将彼时英姿焕发的一国之君与如今榻上病入膏肓的老人重合在一起。 “臣媳给皇上添了很多麻烦。”冷靓颖虽然知道当年皇上碍于皇太后的情面和他自己的脸面,才会将她的欺君之罪赦免开来,但是,燕博容能够不计前嫌,依然下旨让自己成为燕泽誉的平妻,她心中不无感激。 “朕,平生只真正喜欢过一个女子。”燕博容笑了笑,孱弱的身体晃了一晃,看得冷靓颖怵目惊心,差点从矮凳上站起身,燕博容摆摆手:“无妨。朕一生没有跟外人说起过这件事。”燕博容似乎陷入往事之中,清瘦的脸上弥漫着一种难以明说的温柔,语气更是低沉中夹杂着柔情:“朕原想就这样带走这个秘密,方才见到你,却忽然顿悟,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秘密,人,所有做过的事,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也不论我们是什么身份。”燕博容说着,费了很大的力气,从身侧取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囊,颤抖着交给冷靓颖:“朕没能保住最心爱的女子,所以,朕最不愿意见到的,是朕的皇儿也会像朕一样,失去最爱的人。” “皇上!”冷靓颖接过锦囊,见燕博容示意她不要打开,只好将锦囊轻轻置入袖笼,带着一丝轻颤望向燕博容。 “誉儿的母妃是个玲珑剔透的女人,她说过,她爱恨分明,是个不宜做后宫之人的女子,她也说过,帝王天下,爱和专情,会毁了帝王,毁了后宫,也毁了她。朕原本不肯信,直到她几次三番流产,最后舍了性命产下誉儿,香消玉殒,朕才终于明白,帝王的专宠,如自酿一杯鸩酒,害人害已。”燕博容垂着头,无力的喘息半晌,冷靓颖心惊肉跳,唯恐一个不慎,他就会提不上那一口气,她头皮发麻,时刻准备呼叫外面守候着的太监宫人。燕博容虽久在病中,到底是帝王之尊,他瞧见冷靓颖头上不停冒着冷汗,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哑声说道:“不用紧张,朕大限未到,不会这么容易走。”燕博容指了指身旁的参汤,冷靓颖双手捧上,看着他啜了一些,赶紧放下,轻轻拿起案几上放着的绢帕帮他沾了沾唇角。 “云昭,自朕登基以来,大燕在朕的治理下,盛世,繁华。所以,朕,从未后悔成为帝王。”燕博容一字一顿,表情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如今,朕却悔了。大燕天下,龙椅宝座,换谁坐都一样。而朕,贵为天子,却连爱人都保不住。”燕博容说着,一双龙目直直的看向冷靓颖,眼神似乎要将她穿透般犀利无比,冷靓颖勉强定下神来,才忽然明白,这位帝王,在向她要一句承诺,冷靓颖红着眼睛,低沉而有力的说道:“皇上,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让晋王受一丁点伤害。” 从永福宫出来,冷靓颖迎面遇到正下了早朝急匆匆前来探望皇上的燕泽明,隔着一群不相干的人,两个人的目光浅浅交会,冷靓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依礼拜见之后,看着周围前呼后拥乌压压一大片宫人,冷靓颖更是深深体会到燕博容的无奈和悔悟:被困龙椅,心痛难当。 燕略韬几次三番进出皇宫,对宫里的人事渐渐熟悉起来,颇有些如鱼得水,再加上皇太后的宠爱有加,小人儿竟然有些流连忘返。面对皇太后和燕略韬一老一小有些赖皮似的拖延,冷靓颖只能耐心等待,直到陪皇太后吃完夕食,赶在宫门下钥前,她才带着儿子出了皇宫。 软轿趁着暮色往晋王府前行,燕略韬玩了一天,刚上轿不久,就在冷靓颖怀中睡翻过去,不时还像猫咪一样,传出浅浅的呼噜声,随他们母子俩一起进宫的凤月和静月,虽然静坐轿中,却对外面的一举一动皆留了心神。冷靓颖知道京城最近暗流涌动,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对两个人的风声鹤唳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静静的抱着儿子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就在轿子拐过弯,堪堪转到晋王府的前街之际,却听到“滋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轿身,冷靓颖双眼一睁,凤月已经掀开轿帘,倩影掠过,飞奔了出去,前面驾车的轿夫没听到这边的动静,毫不知情,径直将轿车赶到了府门口。 王府护院一看是夫人的车马,急忙打开院门,冷靓颖正想派静月下去看看凤月怎么样了,却听到轿子外凤月清脆的声音:“小主子爷睡着了,你们都给我把声音放轻点!” 回到竹苑,奶娘急忙拿着薄被出来裹住燕略韬,将他抱回房间床上,冷靓颖向凤月使了个眼色,跟着走进燕略韬房间。趁众人忙着照顾燕略韬的空挡,凤月悄悄将一封信递到冷靓颖手中,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太子爷。” 冷靓颖将信收入袖笼,微微一点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忙碌了一天的如月,此刻规规矩矩的守在外间,见冷靓颖进来,急忙站起身伺候她。冷靓颖瞧她的样子,就知道燕泽誉应该在自己房里,她不由得摇摇头,抬步走向屋内,燕泽誉像往常一样,靠在床上看书,见她回来,细长的凤眸微微一眯,有些不高兴的问道:“皇祖母留你们吃晚饭?” “正确的说,是留我们韬儿吃晚饭。”在如月的帮助下,冷靓颖换下外出的衣衫,搭在衣架上,虽然只着雪白的中衣,然而室内暖洋洋的气息熏得她一阵阵发热,凤月快手快脚的帮她兑了水洗漱,如月和凤月以最快的速度帮冷靓颖打点好,退了出去。 冷靓颖刚刚坐到榻上,燕泽誉就放下手里的书,长臂一伸,将她揽到胸前,懒洋洋的问道:“听说父皇今儿叫你过去?” “是的。”冷靓颖想起袖笼里皇上递给她的锦囊和太子爷送来的书信,不禁暗自摇头,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父子俩竟然齐齐出动。 等了等,见冷靓颖两个字打发了自己,却始终没有下文,燕泽誉俊脸一沉,不高兴的问道:“这就没了?” “没了。”冷靓颖轻轻打了个呵欠,将头靠在燕泽誉胸前,浑不在意的说道,完全忽略他的脸色。 燕泽誉被她噎得半晌没回过神,气急败坏,转身一用力,将她压在身子底下一番狼吻,怎么也不解气之余,照着她的嘴唇狠狠一咬,冷靓颖唇上一疼,一股血腥味弥漫唇齿间,才知道这位主子爷气急属狗,她闷哼一声,身子一颤,将他推开一些,燕泽誉舔了舔她的嘴唇,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心里才觉得舒服一些,却被她一双明亮深情的美目盯得目眩神迷,一抬手遮住她的眼睛,终是抵不过心中泛滥而起的疼宠,低低问道:“痛不痛?” “哼,明知故问。”冷靓颖将头抵在他下巴处,闷闷的说道:“三日后就是你与相府孙千金的大婚,冬日里伤口好的慢,你不怕失了咱们晋王府的脸面就行。” 燕泽誉被她撒娇的口气和行为逗弄的心中柔软,不禁宠溺的问道:“吃醋了?” “不是。”冷靓颖重新抬起头,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抚上他俊朗光洁的颊侧,微微叹了口气,隐忍的说道:“要我将如此心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共享,简直是拿刀在剜我的心头肉,岂止是吃醋二字可以形容。” 燕泽誉被她毫不掩饰c裸的示爱惊呆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健壮的手臂箍着她的细腰,越箍越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屋外天寒地冻,屋内芙蓉帐暖,燕泽誉再也忍不住情动,一场淋漓尽致的欢爱过后,他低头看着她被洗礼后红艳欲滴的睡颜,忽然想起稍早前的话题,心中又是一阵无奈,这个奸诈狡猾的女人,她说永不欺他永不骗他的誓言,竟然明摆着是个正大光明的陷阱,遇到她不想说的事情,她竟然可以明明白白c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她不想说,不说。 “不说也罢。”燕泽誉宠溺的叹了口气,将她又往自己身边贴近一些,才低低附在她耳边说道:“反正我相信你永远不会背叛我,这就足够了。” 王府好事将近,整个园子被妆扮的色彩缤纷,到处都是红艳艳一派喜气,温如轩却沉迷在冷靓颖交给她的书册中,视而不见,一味的学习如何经营管理商铺,每日冷靓颖例行的奉茶请安时间,差点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的解答现场。温如轩对冷靓颖,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的博学多识,出口成章,豁达大度,进退得宜,包括经商c打理王府c对待下人的手段,渐渐都成了她仰慕追逐的目标。 月红见冷靓颖久久没有离去,只得硬着头皮,捧着温如轩在燕泽誉婚礼上要穿的衣服前来征询她的意见,温如轩看着定做好的衣饰,有些怔忪的问冷靓颖:“夫人,王爷大婚,你真的一点嫉妒怨恨之心也没有吗?”不知不觉间,温如轩也跟着众人一起喊她夫人,不得不说,冷靓颖身上,总有一股让人想要依赖的安全感。 “当然有。”冷靓颖点点头,嘴角隐隐含着一丝苦笑:“王妃,您非常清楚,自始至终,我都是王爷的妾室。从开始婚配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奢望过王爷会不娶正室,不纳侧妃,这么多年下来,我心里已经有足够的准备面对他妻妾成群,儿女满堂的情形。王妃之前也告诫过我,大燕世家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何况王爷这样的人中龙凤,又岂是一个女子能够独得?” “话虽如此,王爷这些年始终也只有你一个。”温如轩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件事情,我最清楚不过。倘若他似寻常男子一样,真的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我心底也没那么痛楚难当。”温如轩看着远处苍凉的冬日景色,良久才回眸看了冷靓颖一眼:“我以为他只要你。” 冷靓颖第一次听到温如轩如此无遮无掩的直白话语,吃惊之余,转头直视她,温淡的问道:“若真是如此,王妃难道愿意在这府里空耗一生?” “女子出嫁从夫,我既已嫁进王府,除非被王爷休离,令家族蒙羞,否则,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温如轩清冷的口气中,既有女子认命之余的悲伤,也有一种世家女子对家族尊严的维护。 温如轩悲壮的语气听得冷靓颖后脊背发凉,大燕女子的弱势她不是不知道,然而她自穿越后来到大燕,出身低微,根本没有来自家族的种种束缚,加之脑中没有枷锁,一路破釜沉舟,始终抱着无惧生死之势横冲直闯,所遇男子对她情深意重,使她迄今为止并未真正深切感受到大燕世家女子那种既高傲又卑微c既自得又无奈的心态,如今温如轩短短几句话,却如兜头浇了她一盆凉水,让她恍然警醒,背负希望的人,往往背负着更加沉重的枷锁。 “如若机缘巧合,王妃可愿放下身份与一切荣华富贵,甘做市井百姓,与夫婿粗茶淡饭,把酒话桑麻?”冷靓颖知道温如轩近来常去铺子里实地查看,愿意花心思在生意上,对于所经之处的普通百姓生活也看在眼里。 “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温如轩摇摇头,人的身份和出身都是命定的,她从来没有什么出格的想法。 “王妃若有闲暇,可以仔细想想看。”冷靓颖温言软语,微微笑着说道:“王妃也知道,我孤身在外多年,看尽世间繁华冷落,看尽世故人情冷暖,却依然为了爱情选择甘心回归,所以,我相信自己做好了与王爷甘苦与共的准备。” “包括身家性命?”温如轩忽然露齿一笑,冷清清的问道。 “是的。”冷靓颖点点头,始终温淡的声音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包括身家性命。” “王妃,夫人的话,您能信几分?”看着冷靓颖走远,出了兰苑大门,月红怔怔然半晌,才回过神看着自己家小姐。 “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温如轩苦笑道:“关键是王爷信。” “夫人若是个男子就好了。”月红低叹一声,如今府里的变化与众人对冷靓颖的尊重,她一一看在眼里,她能够不计前嫌,手把手教导小姐做生意,将最好的铺子交到小姐手里,单这份气度,就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是啊。”温如轩想着最近府上天翻地覆的变化,心中全是慨叹,两百七八十号下人,她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份最适合每个人又利益最大化的打理办法,真是不得不让人刮目相待,就连月红最近都喜不自胜,会读写会算账的她,在伺候自己之余,也被冷靓颖分派打理一个小小的商铺,既能合理利用月红的时间,月红每个月又多了店铺的收入,出去还被店铺的人捧着,忙得喜滋滋的。放眼看去,如今王府上下,每个人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恰如其分,连偷懒耍滑的机会都没有。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温如轩喃喃自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月红听到了,以为她在问自己,急忙应道:“王妃,听说夫人让凤月和静月调查了解府里每一个下人佣仆的状况,有一技之长的,优先推送到铺子里的各个重要位置,有些还送到夫人筹办的清风书院去进修学习,听说能够在铺子里干满三年,得到掌柜肯定的,还可以从夫人手里拿回自己的卖身契。像我们这些家生子,愿意留下来一辈子不离开的,夫人都会免费让大家到书院进修,然后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让大家参与王府各个铺子田地的经营运作,取得更高的薪俸。” “这些我也听说了。”温如轩当然知道冷靓颖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她并不瞒她,有时候还会询问一下她的意见,例如兰苑这些下人的安排,都是征得她的同意和认可后,冷靓颖才插手干预的:“我只是觉得,她亦不过是奶娘之女,如何会懂得这么多的道理?如何肯花费如此大的心力为府中每个人都做着最合适c最好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规矩 应道谦和清秋c清韵c清影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已是午后时分,冷靓颖带着燕略韬去他们下榻的旅馆看望他们,却意外的遇到便衣出行的上官文宇。燕略韬高兴的扑上前,嘴里兴奋的叫着“上官c上官”,冷靓颖见到他虽然也很开心,不过,她直觉上官文宇此次前来,目的应该不会太单纯。 冷靓颖带着上官文宇来到应道谦住的房间,众人也算是老相识,见过面之后,看着一帮人围坐在旅馆小小的客房中,说话都有些不自在,冷靓颖后悔自己在燕京郊区的宅子修建的太晚:“城外的‘清净园’要到明年开春才能完工,待要完全住进去,最早也要到明天初夏。以后再来燕京,大家就不必挤在这小小客栈处。”王府虽大,毕竟人多嘴杂,冷靓颖不愿意自己亲近的人受到一丁点委屈。 “靓靓,需不需要我派人帮你?”上官文宇突发奇想:“人多力量大,咱们先把宅子建起来再说,我等不及想住进去。”想到自己返回越国,下次再来大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官文宇有点急不可待。 “上官太子急什么?建宅子当快则快,当慢自然要慢,慢工才能出细活。”清秋见不得上官文宇在冷靓颖跟前卖乖,虽然他们这些人对主子爷迎娶右相府孙千金心中不喜,但是她却最恨外人跟着瞎搀和。 “你们离得近,想来就来,根本不知道我每来一趟大燕有多麻烦!”上官文宇一会将燕略韬扛在肩上,一会将他搂在怀里,逗得燕略韬哈哈大笑,他还抽空回应清秋的牙尖嘴利。应道谦陪着女儿玩耍,根本不理会妻子和上官文宇的胡搅蛮缠,他得知冷靓颖在燕京郊区修建宅院,早就派了不少精通园林的民间高手协助,冷靓颖选在郊区修建宅子的用意,他比谁都清楚。 清韵默默的注视着冷靓颖,对身边挨坐着的清影看都不看一眼,对主子爷的气愤和对冷靓颖的心疼,使她对清影和男人都有些不待见。冷靓颖看出清韵的心思,笑着摸摸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人太多,主仆俩不适合说太煽情的话,但是该懂的,两个人都懂。 “应大哥,明日府里上下一切诸事,还请您多照应一些。”冷靓颖见儿子和清秋的女儿玩到一起,对应道谦交待道:“很多事情我不宜出面,府里又没有做主的长辈,虽然太子爷也会应景,但是毕竟身份特殊,我担心右相府会借机生事。” “放心吧,你之前书信里交待的很清楚了,有你这本书册一样的活礼仪在,谁能挑了咱们的错处?”应道谦微微叹了口气,压下心田泛起的痛楚,幸亏现在燕泽誉不在跟前,否则,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怒气,一拳将他打倒在地,让妻子筹办自己和别的女人的婚礼,这种血泪一齐吞的事情,可能只有皇室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家才能干得出来。 “靓靓,明天把韬儿交给我,以我的能力,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到他。”上官文宇凑过来,低声对冷靓颖说道,他天生阴阳体质,冷靓颖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好的,星月和静月我已经交代好了,她们俩是应大哥给我的人,跟着我一段时间,非常信得过。”冷靓颖也不拒绝,点点头,将守在门外的星月和影月叫进来:“你们这两天听从上官的安排,韬儿的一切以他的吩咐为准。”两个女孩子认真应下,她们虽然不知道上官文宇的身份,但是见应道谦和清秋没有言语,自然知道这个人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和众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冷靓颖才带着人回到王府,还未走到竹苑门口,就被急匆匆过来的月红拦住:“夫人请留步,王妃想请您到兰苑一叙,不知道夫人是否方便?” 冷靓颖将儿子交给赶出来迎接他们的小末:“你们先回竹苑,我去看看王妃。” 温如轩见冷靓颖神色如常,佩服之外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挥挥手让丫鬟下人们都下去,从袖笼中掏出一副丝绢:“夫人,这是我母亲派人送来的诸多纳妃禁忌事宜,我白天看了后就想着送给你,叫月红去了竹苑几趟,都没见着你。”温如轩淡淡的说道:“我已经照着抄了一份下来,咱们王府虽然没有坐镇的尊长,也不能平白叫右相府寻了咱们的错处。” “谢谢王妃。”冷靓颖接过丝绢,慎重的道谢,宫里派来的那些个主事嬷嬷,有些确实是右相府打点过的,重要的礼节方面故意交代的不清不楚,冷靓颖心里非常明白,右相府的人,对自己和温如轩这两位正妻,已经视为眼中钉:“明日喜宴之上,不论发生多么离谱的事情,还望王妃看在咱们相处多时的份上,能忍则忍。” “这个我自然明白。”温如轩不自在的点点头,顾全大局这四个字,从冷靓颖身上,她终于理解的透透彻彻。 从兰苑出来,冷靓颖忽然心里憋得慌,带着凤月信步走到菊苑门口,看着院内灯红通明,她踟蹰半晌,停下脚步问道:“今晚暖房的人都交代妥当了?” “是的,夫人,如月亲自盯着,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凤月躬身答道。 “一定要保证烛火整夜无息。”冷靓颖叹了口气,又特意交代一遍。凤月知道她不愿意再踏足菊苑,急忙应答后疾步入菊苑,去当面叮嘱如月。 冷靓颖见身边终于没有人跟着,一转身,一个人晃悠悠的来到梅苑。天色还早,梅苑的院门并没有下钥,这里没有正经主子入住,看守园子的人估计也没想到此刻会有人过来,园子里冷冷清清,并无半个人影。冷靓颖在门口怔愣片刻,上前双手一推,轻轻打开院门,然后又返身关上院门,走入暮色渐浓的庭院。 园子虽然被温如轩大肆翻修过,但是花早树木和格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慢慢走到正房门口那株枫树下,屋子里的人已经点起灯火,透过门窗,隐约而微弱的火光散落在院子里,明灭不定,冷靓颖仰头看去,深邃的夜空,寂寥的星子散落着,和树枝上零星挂着的几片叶子一样,在冬日的寒风中,透着凄冷。 空荡的园子,使冷靓颖觉得浑身透骨的冷,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急忙出来查看,见是冷靓颖,两个守园子的仆妇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夫人恕罪,奴婢们冬日贪暖,玩忽职守,罪该万死!” “起来吧。”冷靓颖笑了笑,被所有人忽视的空屋子,能有人镇日里守着就很不错了:“带我到屋子里看看吧。”冷靓颖说着,抬脚就往屋里走去,两位仆妇急忙站起来帮她打门帘,冷靓颖走进内间,看到焕然一新的陈设,微微叹气,温如轩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翻修这里,导致连一丝旧日的气息都找不到? 冷靓颖想起自己初初嫁到王府,在这里渡过的那一段日子,心中亦是感慨万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原先以为可以逃离一切,没想到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多年后,娶妻纳妾的良人,竟也是她没办法放手离开的爱人。两位仆妇见冷靓颖久久没有离开的意思,赶紧将屋内的炉火烧旺一些,忙乎着给冷靓颖奉茶,添了手炉,其中一位战战兢兢的问道:“夫人,要不要唤竹苑的姐姐们来伺候您?” “不用了。”冷靓颖想了想:“你回去告诉竹苑的凤月,说我今晚在梅苑歇息一晚,叫竹苑的人早早歇着,谁也不许过来。” “是,夫人!”被吩咐的仆妇急忙去竹苑传话。 “你帮我把炉子弄好,今晚我不想有人服侍。”冷靓颖吩咐另外一个人:“一会你们两个把院门下钥后,自去旁的屋子休息。” “夫人,晚上没人服侍您怎么行?”仆妇脸色一紧,急忙“扑通”给冷靓颖跪下,别的话她还能听,可是打死她也不敢独留这位王府众人心尖上的夫人一人在这里过夜。 “不用紧张,我只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有事情会找你们的。”冷靓颖上前扶起她,轻轻的笑道:“我这么大个人了,像你们一样有手有脚的,难道自己一个人睡个觉也不行?” “夫人”仆妇被自己家夫人搀扶着,紧张激动之余,一时嘴巴哆嗦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嘘,什么都别说,听我的吩咐就行。”冷靓颖拉着她的胳膊,将人送到外间,返回室内,将房门关闭后就插上门闩,静静的坐在桌案前,令自己身心放空。 燕泽誉被宫里的主事嬷嬷留在自己平日居住的正房,几个嬷嬷嘴里不停的叨叨着,即便是纳侧妃,新婚前夜,新郎也应该遵守规矩,沐浴净身,独自歇息,不得到任何妻妾屋里过夜。燕泽誉被这些嬷嬷们烦了半天,又听说冷靓颖带着儿子出去了很久,傍晚的时候才回府,心思早就跑到她身上去了,勉强在正房待到一更天,就不想再继续下去:“清幽,帮爷把那些个嬷嬷打发走。” 眼看着几个围在他身边转的嬷嬷被清幽弄昏后扛到后院,燕泽誉拔腿就想往竹苑去,清城却冷冰冰的说道:“爷,夫人不在竹苑。” “什么?”燕泽誉一惊:“她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清城撇撇嘴:“凤月早先还来这里找过夫人,说她去菊苑交代如月一点事情,回来就找不到夫人了,大家正准备到处寻的时候,夫人却随便派了府里一个下人回话,说今晚不回竹苑,叫大家不必找她,早早歇下就是。” “她说不找就不找吗?这么晚了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真是白眼狼一个,枉费夫人那么疼你们!”燕泽誉气急败坏的指着清城的鼻子骂道,心里急得要命:“还不赶快去找,她要是磕着碰着,我叫你们一个个拿命来赔!” 清城叹了口气,半天不动一下:“爷,夫人在府里,丢不了,她只是不想见你罢了!” “为什么不想见我?”燕泽誉倒吸一口气,难道这些人合起伙来骗他不成? “还能为什么?”清城蔫蔫的说道:“您明日成亲,依着规矩,夫人今晚要避嫌,明晚要避嫌,后晚还要避嫌,一直等侧妃过门三日后,夫人才能与您同房!”清城说完,惊觉失言,急忙自掌嘴巴,悄悄溜到一边,躲在清颜身后。清颜俊脸晕红,低垂着头不说话,却有意无意的遮挡着清城。 “规矩?”燕泽誉冷哼一声,一掌将桌上的杯盏拍得叮当响:“你们主子爷需要守的规矩还没人敢订!你们两个要是不说出夫人在哪里,信不信我让你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爷,夫人在梅苑。”清颜低低回道,忍着背上被清城大力拍下的一巴掌。 “你个叛徒!”一直等燕泽誉走远了,清城还不依不饶的拍打着清颜,嘴里也不歇着。 “谁让你第一时间就查到夫人去了梅苑!”清颜不堪其扰,俊脸通红的回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让爷知道,为什么要去查夫人的行踪?” “哼哼,我那是要保证夫人的安全!”清城眼神飘忽的看向别处,一拉清颜的手:“走吧,别一会爷进不去梅苑,白白丢人!”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清颜跟着他往梅苑跑去,边跑边低声问。 “凭我的功夫,破个门闩什么的,应该不会大材小用吧?”清城压低声音,附在清颜耳边说道,清颜耳根子一红,直觉的侧过头,离清城远了一些。 “嘻嘻,傻孩子,跟哥哥害什么羞?”清城叹了口气,敲了敲清颜的脑袋,这位动不动就脸红的俊俏孩子,还真是不能逗。 两个人来到梅苑门口,果然看到自己家主子爷背着双手,闲适的立在门前,清城认命的一跃而起,翻墙入内,打开院门:“爷,请进。”燕泽誉进门后拍拍清城的肩膀,清城哭笑不得,只得飞身而起,几起几落来到梅苑的正房门口,从袖腕中掏出飞镖,轻轻的“咯噔”一声,门闩应声而断,冷靓颖本来就坐在桌前没有休息,此刻听到动静,急忙起身来到门前,看到断裂的门闩,她不禁摇摇头,这些人,真是脑子烧坏了,一上来就损毁物品,怎么不知道先在外面敲敲门,等她实在不愿意开门再行动啊? 这样想着,冷靓颖双手一拉门,燕泽誉正准备推门而入,没想到房门忽然大开,他一个不防备,差点跌倒,冷靓颖一把将他拽到门里面,对外面的清城说道:“明天你负责把门闩修好,修不好提溜着脑袋来见我!” “夫人饶命!”清城怪叫着和清颜退到门外,不敢继续逗留现场。 燕泽誉上下打量了她好半晌,末了才一把将她拥到怀里:“你打算一晚上不睡觉?” “怎么会?”冷靓颖摇摇头:“明天要张罗的事情太多,我想在这里清静一晚,养精蓄锐。” “哼,还不是在躲我?”燕泽誉抬起她的头,看着她依然有些肿胀的嘴唇,笑得不怀好意:“府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能躲到哪里去?” “为什么要躲?”冷靓颖叹了口气,双手一捧他的脸,拉下他的唇,贴了上去,半晌后,她稍稍离开一些,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是我的夫婿,我喜欢你,巴着你还来不及,干嘛要躲你?” “因为我要娶别的女人,你难道不伤心?”燕泽誉揽着她的细腰往床上坐去,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我伤心你就不娶?”冷靓颖双手紧紧的拥着他的腰,嘴唇在他唇上来回摩挲,低笑着问道:“要不要今晚也帮你留点纪念?” 屋内的声音渐渐似有若无,清颜将注意力放在外面,极力忽略那偶尔传到耳朵里的细细娇喘声。他靠在外室的软榻上歇息,良久又睁开眼睛,盯着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清城,低低问道:“清城,主子爷明知道娶别人会让夫人伤心,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步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马首是瞻 永福宫内,马贵妃看着皇后派人递过来的奏折,又看了看多半昏睡不醒的燕博容,微微摇了摇头,放在一边的案几上。 暮色深沉,燕博容难得清醒一会,看着身侧半睡半醒的马贵妃,轻咳一声,马贵妃立时坐起,俯身在燕博容的耳边问道:“皇上,您醒了?” “扶我起来坐会。”燕博容半眯着眼,望着室内的灯火,沉沉的说道。 “皇上,您想不想吃点什么?”马贵妃抚着燕博容的胸口,轻轻扶着他靠坐起来,将太医准备的千年老参切片帮他含了一片,倒了杯热茶让他润润唇舌。 燕博容无力的摇摇头,半晌后才低低问道:“皇后说什么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递了奏折,希望您明日能恩准她出宫,到晋王喝碗茶,沾沾喜气。”马贵妃急忙说道,拿起放在案几上的奏折:“太子爷说此事牵涉到您和娘娘,他不敢越暨批注,希望待您醒来后再做决断。” “哼。”燕博容冷哼一声,气息不稳的说道:“驳回去,明日有你在,朕才放心。” “是,臣妾感谢皇上的信任!”马贵妃得了燕博容的话,一张年轻的容颜瞬间明亮不少,燕博容视而不见,闭上眼睛,心中再次泛起一阵冷笑。 崔婉约困在永宁宫,左等右等,直到暮夜才等到皇上的回复,却气得她浑身哆嗦:“没想到马家也想借机上位,原以为右相是个耿直的,皇上那么信任他,却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马贵妃能天天伺候在皇上跟前,也是得了太后的指示。”管事嬷嬷见皇后生气,心中也是一阵恼怒:“太子爷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可是他们眼里偏偏只看得到四皇子,不过,依老奴看,马贵妃再怎么折腾,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 “马国邦以前肯将女儿送进宫,如今又肯将嫡亲的孙女嫁与老四做侧妃,看来这老家伙城府很深啊。”崔婉约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左相历来就与老四交好,如今他既得了右相家的孙千金,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平衡左相与右相之间的矛盾?” “可惜云九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秦王白白娶了她回来,也帮不到我们一点忙。”想起丝毫不被左相重视的嫡亲孙女,管事嬷嬷禁不住有些抱怨,如今的云九卿,除了给燕泽廉添了个庶女,一点用处都没有。 “云家历来更重视男丁,有云慕涵这样的嫡亲长孙,女子不被重视也是理所当然。”崔婉约生完气,思忖半晌:“看来这次皇上是铁了心,我原想借着老四的事情出宫一趟,如今只能另作打算。” “娘娘放心,舅爷那里有老奴盯着,不会出什么事。倒是齐王那边老奴听说有人趁机游说,希望能借着他的手扳倒那位,老奴上次特意吩咐过齐王妃,她是个明白人,应该不会轻易上当。”右相府的小动作,可逃不过她的法眼:“不过,娘娘,那几幅画作您也瞧过,是不是莫云昭和冷靓颖之间真的有什么关联?” “什么冷靓颖?分明就是赵倩然。”崔婉约冷笑道:“有皇太后和皇上给她撑腰,本宫现在拿她没办法,转了个圈回来就以为没人知道,本宫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 “娘娘,咱们无凭无据,如何能证明莫云昭就是赵倩然,赵倩然就是冷靓颖?”管事嬷嬷皱着眉头,这个女人,真是奸诈狡猾,把皇家耍得团团转。 “赵倩然的娘和兄弟都还活着呢,证明这个并不麻烦,麻烦的是莫云昭,莫城的人个个都不愿意开口,尤其是他大兴水利,禹城那些愚民把他当做神一样供着,现在又因为他曾出身莫城,禹城太守每年将禹城收入的十分之一无偿捐给莫城,莫城人人称颂,对莫云昭身后之名更是爱护有加,真想要从那边下手,困难太大。”崔婉约没想到莫云昭在禹城和莫城名气如此之响,去世那么久,至今仍受人爱戴,她看了看管事嬷嬷,用鼻子哼了哼:“本宫派人调查过,工部有个新晋侍郎叫叶达开,据说以前和莫云昭关系不错,是个能做事的,但也是个心眼活络的,从他那里下手,应该会有些收获。” 燕泽誉回到正房的时候,几位宫里的主事嬷嬷早就穿戴整齐,盯在那里,昨晚被王府的人陷害,她们有苦难言,面对姗姗来迟的燕泽誉,几个嬷嬷终于知道这位大将军晋王的厉害,不敢再有丝毫冒犯之处。 冷靓颖安然回到竹苑,令竹苑的众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小末带着星月和静月,陪着燕略韬过来给冷靓颖请安,忽然瞥见冷靓颖唇上的肿胀比昨日更甚了几分,不由得暗自窃笑,看来昨晚府上的主子爷和主母并没有安分守己,小末伸手掩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唇角,仅有的一点担心也消失殆尽,从以前到现在,从莫云昭到冷靓颖,自己跟随的始终是位特别有主心骨的主子,自己能做的,就是做好她交待的。 冷靓颖刚刚用过早饭,上官文宇和应道谦一行就携手而来,平日里人并不多的竹苑,霎时挤满了人,比外面还热闹几分。 上官文宇为了避嫌,些微化了妆,掩饰真实的眉目。他今日一反常态,身着淡蓝色丝质长袍,外加一件黑色狐裘大衣,倒有些京城纨绔子弟的翩翩模样。他一来就守着燕略韬不挪窝,给自己直接定位成燕略韬的贴身护卫。清影见自己的位置被抢,难得有表情波动的脸色微微一沉,瞪了几眼上官文宇,却被他直接瞪回来,他只得沉着一张脸,站在清韵身后。 “清影,你今日去清城身边,帮王爷处理身边事务。”冷靓颖见此情形,将清影分派到燕泽誉身边。清影对冷靓颖的吩咐没有二话,疾步出了竹苑,往正房而去。 清秋和清韵一进门,就让凤月和如月拿了王府丫鬟的衣服,换好后像以前似的,站在冷靓颖身后,一副忠心护住的架势,冷靓颖却被两个人逗得有些发笑:“久不见你们俩穿咱们王府的衣服,如今这模样,乍一看倒像陪嫁丫鬟,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要出嫁似的。” 上官文宇见冷靓颖一席开玩笑的话,却没有引来众人的捧场,反倒是个个低着头不言语,他双手一捂燕略韬的耳朵,用压低后的男中音有力地说道:“无论何时,你嫁,我娶。”清秋气得横过去一眼,清韵却急忙挥起衣袖,擦掉眼中的泪水,只有小末看了一眼上官文宇,淡淡的回道:“我终身陪嫁。” 应道谦见气氛有些僵凝,急忙打岔过去,府里的管事王嬷嬷已经带着几十个管事来到竹苑,听候冷靓颖的的吩咐。 “王嬷嬷,这位应爷是我的结拜大哥,也是清秋的夫婿,他们今日都是以王府主人的身份来帮忙做事,烦劳您有事和应爷商量一声。”冷靓颖替两个人介绍完,又将凤月和如月遣至应道谦身边照应,看着众人离开竹苑,冷靓颖才回过身对星月说道:“星月,你去兰苑请王妃过来吧,咱们这里人多,有事情大家也好及时商量。” “清韵,你去王爷身边帮他穿戴新装,今日就留在他身边看好他,以防有人在饮食衣物上动手脚,清秋已经成亲,今日就随在我身边,咱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吧。”冷靓颖见清韵有些不情愿,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清韵,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王爷的身家性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动他分毫!” 冷靓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院子里听到的众人皆是一惊,此刻才终于真正明白过来,冷靓颖为什么要巴巴的赶回到燕泽誉身边,如果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其他的事情,的确是小事一桩。上官文宇正逗着燕略韬玩耍,听到冷靓颖的话,他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却依然掩不住内心泛起的苦涩,她明明劝过他,上一世的救命之恩不必放在心上,可是,她却傻傻的,把自己的命交给了这个男人。 待众人都去忙碌,上官文宇抽了个空,凑到冷靓颖身边,低沉着声音说道:“靓靓,我这次来,会让他把你的臭肺归还于你。不然,你总是拼着性命不要的行事风格,真的会让我一直记挂于心。” “不要。”冷靓颖坚定的摇摇头:“上官,你若还是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我知道你已取回除秽一魄,现在只剩臭肺,只要取回,你就是个完整的人,不受任何人的胁迫。”上官文宇一着急,声音有些大,引得其他人都往这边看来。 “上官。”冷靓颖微微笑了笑,压下他的急切,见大家不再关注自己和上官,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取回,不是因为胁迫或者生命,而是我这一世爱他,只因为他是他,我,并不太想知道原因。” “胆小鬼。”上官文宇见她固执的坚持己见,叹了口气,无奈的转到燕略韬身后,看来这一次,他除了以阴阳之体的优势帮帮她儿子,算是白跑一趟。 温如轩见清韵到兰苑来请自己,有些受宠若惊,扶着月红的手,看着担忧自己,难得从自己念经的小屋里出来的乳母,温如轩微笑着朝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乳母叹了口气,转身又进入自己的小屋,为自己的小姐念诵经文,希望能保她幸福平安。 “清韵什么时候从徽城来京的?”温如轩身穿大红正装,迎着初升的太阳,显得明媚娇艳,温婉动人,言行间似乎有一点冷靓颖的影子,清韵看的吃惊,忙低头回道:“回王妃,清韵昨日至京,因时间匆促,来不及拜见王妃,还请王妃见谅。” “清韵不必太见外,你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并不是府里的下人,我只是随口问话,并无见怪之意。”温如轩微微叹了口气,这些人,全都折服在冷靓颖的人品气度之下,除了冷靓颖,别人对她们来说,都是外人。 “清韵虽然被夫人放了自由身,但清韵是家生子,这一辈子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什么身份,始终都是府中的奴才。”清韵淡淡的回道,小脸溢出坚定之色,温如轩点点头,不再答话,她当然清楚清韵的言下之意,她口中所谓的府中,自然指的是燕泽誉和冷靓颖,她们的忠心,只是与人有关。 温如轩走到竹苑,看着门楣上龙飞凤舞的“竹苑”二字,心中五味杂陈,她嫁入府中至今,还未曾踏入过竹苑一步,因为禁足c禁令c身份诸多因素,她与冷靓颖虽然天天见面,而冷靓颖的住所,她却是第一次涉足。正自呆怔中,冷靓颖已经身着浅色红装,带着清秋迎到了门口。 “夫人何苦自降身份?真是折煞我了。”第一次,温如轩真切感受到冷靓颖的善意,感激的说道。两个人同是正妻,原则上来说,喜事着正红衣装,都是应该,如今冷靓颖却选了淡色服饰,在制式上明显低了她一头。 “王妃才是府里第一个正经主子,妾身原该如此着装才是道理。”冷靓颖对于穿着并不在意,能让别人觉得被尊重,她何乐不为? “谢谢夫人!”温如轩见虽然在竹苑,但是众人将自己让在首位,心里倒有些不自在,她以前总想以身份压冷靓颖,如今却觉得非常可笑,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都是旁人给的,自己便是拼了性命抢来,不过是徒惹笑柄罢了:“今日府里一切事务都以夫人马首是瞻,夫人无需再客气着让我不自在了。” “谢谢王妃器重,如此妾身就当仁不让了。”冷靓颖知道温如轩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释出了十分的诚意:“王妃和月红在竹苑也不要拘着,我们这里一向没多少规矩,丫鬟婆子们都比较随意,你们就客随主便吧。” 话虽如此,冷靓颖还是让燕略韬过来给温如轩正式请安,该有的礼节一点也没有省略。上官文宇痞痞的望着温如轩,低头附在冷靓颖耳边问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情敌的?” 温如轩没想到竹苑还有男子在,心里吃了一惊,面上倒是没显示出来,燕略韬给温如轩见完礼,拉着上官文宇的手介绍道:“大娘,这位是韬儿的朋友,上官。” 温如轩被燕略韬没头没脑的介绍弄得有些尴尬,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冷靓颖。 “王妃,这位是我与王爷的一位旧友,应邀前来做客,因往昔在徽城与韬儿甚为熟稔,所以今日权充他一日玩伴。”冷靓颖见上官文宇眉毛翘起,不禁有些忍俊不禁的说道:“王妃叫他上官即可。” “上官久仰王妃之贤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出众,貌美如花,端庄淑雅”上官文宇随口说道,被冷靓颖瞪了一眼,才咽下后面一连串的溢美之辞。 温如轩见冷靓颖不说破他的身份,心里清楚必有不方便之处,见上官文宇没有正行,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说道:“谢谢上官公子盛赞,上官公子舌灿莲花,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久仰之至!” 上官文宇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本想再反驳几句,却被冷靓颖一把推到旁边,只能苦着脸到书房陪燕略韬去玩。月红站在温如轩身后,却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家小姐,这还是第一次,温如轩如此姿态淡然的随口贬损一个人,这竹苑难道是什么风水宝地,人一来到这里,连性子都能大变? 几个人在竹苑随口说笑,应道谦看准时辰,派凤月到竹苑请了两位正妻前往正厅迎驾,燕泽明则带着太子妃与一众宫人来到晋王府,跟在他身后的,是马贵妃的銮驾,作为皇家尊长的马贵妃,今日既是夫家人,又是娘家人,她的出现,比太子爷和太子妃还吸引眼球,难得的是,马贵妃是带着皇上c皇后c皇太后三个人的赏赐而来,接完驾,应道谦与王嬷嬷指挥着王府众人将赏赐品依规矩放好。 太子爷和马贵妃喝了一盏茶,见吉时已到,花桥从王府侧门抬出,迎亲的队伍准时出发,才转头对着马贵妃说道:“贵妃娘娘,本王朝堂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在此先恭喜娘娘与晋王府喜结连理,亲上加亲!” “借太子爷吉言。”马贵妃也知道太子爷今日能拨冗前来,是看在昔日与晋王的交情上,王爷纳侧妃的事情,原不该劳动这位太子爷大驾的,今日他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太子妃前来见礼,已实属难得。 冷靓颖亲自将太子爷一行送到王府门口,见燕泽明脸色不善,她躬身揖礼,客气的说道:“臣妾替晋王多谢太子爷c太子妃!” 燕泽明扫过冷靓颖身上的浅色红装,强自按捺胸中的怒火,淡淡的说道:“弟妹不必客气,四弟家有喜事,作为大哥,本王过来喝碗茶还是应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杀鸡骇猴 虽然有马贵妃坐镇,马亦双的花轿还是遵从规矩,从侧门抬进了王府。冷靓颖想起早先自己与燕泽誉成亲时,被他用大红轿子从正门抬进来,不禁微微一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竟然允了自己一身红妆。 马亦双从轿子里出来,冷靓颖看了看温如轩,见她低眉敛目,似乎毫不在意,只好吩咐身后的清秋和清韵:“清秋c清韵,麻烦你们帮新人换过衣服再来奉茶。”马亦双仗着权势,敢一身大红嫁衣进入王府,冷靓颖也不介意让她长点规矩。 跟在马亦双身后的随嫁丫鬟和嬷嬷均是一愣,连皇宫派来监礼的嬷嬷们也呆怔半晌,马亦双虽是侧妃,可当今贵妃是她的嫡亲姑母,权倾朝野的右相是她的嫡亲祖父,这点越制的小地方,王府的人怎么敢当众点出? “回王妃,今儿是右相府和晋王府大喜的日子,新人的嫁衣没有随意更换的道理,还请王妃见谅。”眼见清秋和清韵走到马亦双跟前,随嫁的主事嬷嬷急忙讨好的看着温如轩,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大燕婚嫁礼制,不是正妻正室,没有身着正红嫁衣的道理。”冷靓颖站在温如轩身边,见她不答话,只能继续中规中矩的说道:“嬷嬷身为右相府孙千金身边的人,难道连这个基本的道理也不懂?” 马贵妃坐在内室喝茶,听身边出去迎接新人的宫女赶回来禀报,不免心中有气,一是气大哥大嫂就算心疼自己女儿,也犯不着在这些细节上不合时宜,二是气冷靓颖丝毫不顾往日的情面,直接打自己的脸:“走吧,本宫倒要去瞧瞧,马家的人就算是逾制,看谁敢拦着?” 冷靓颖见马贵妃被宫女请出来,温淡的立在一边,也不说话。马贵妃到场一看,就知道自己今日着实不该出面,此时此刻,王府的正主子燕泽誉避而不见,而他的两位正妻,先入府的温如轩一身正红衣装,后成为平妻的冷靓颖桃红服饰,自降身份,而刚刚落轿c蒙着正红盖头,身着正红嫁衣的新妇马亦双,的确是明显的逾制,她只能先朝自己人开口:“双儿无知,身为侧妃,理应粉红嫁衣进府,难道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贵妃恕罪,奴婢们为了贪图喜庆,才尽力劝解侧妃身着红衣,不敢堕了相府的威名。”陪嫁的主事嬷嬷一看自己家姑奶奶出面,几句话,揽罪与威胁齐齐出手,说得冷靓颖都有些自愧弗如。 “尔等与本宫说嘴有何用处?”马贵妃用眼角瞥了一眼不动如山的温如轩,又瞧了瞧淡然挺立的冷靓颖,心中计量后,淡淡的说道:“此事的处置权着落在王府二位主母身上,岂是尔等可以擅做主张?” 温如轩瞥了冷靓颖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不急不慢的开了腔:“贵妃娘娘久居后宫,对我大燕皇朝礼仪制度熟稔有加,加之今日又是吾等尊长,晚辈们但凭娘娘做主,岂敢有二话?” 马贵妃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谦恭有礼的温如轩短短几句话,又将烫手山芋抛回她身上,心中一寒,眸中一冷,将眼光瞥向挑事的冷靓颖:“府中既有二主,此事岂能由晋王妃一个人说了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晋王府是皇家亲王之宅,行事自当为大燕制度之楷模。臣妾既能当着贵妃娘娘的面说出此话,就不用担心王府有人不服。”温如轩冷冷的说道,对比一向对她尊崇有加,即便贵为平妻也不愿意逾越任何礼制,得到燕泽誉独宠却丝毫没有一点骄纵之意的冷靓颖,所谓权势滔天的右相府和马贵妃,让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反感,原来仗势欺人会让人如此厌恶。 见冷靓颖没有分毫话语,肃立一边,晋王府的众佣仆也都静立一旁,似乎皆在等待马贵妃一句话,宫里教导礼仪的主事嬷嬷见状,急忙站出来打圆场:“贵妃娘娘,今日既是晋王和孙千金的大喜之日,依奴婢看,还是请晋王大将军来做主比较妥当。” 燕泽誉早就得了清城的禀报,这时候见贵妃娘娘派人来请他,他慢悠悠起身来到侧院,看着围在花轿周围的众人,恭谨的向贵妃娘娘请安问好,肃然而立,端着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着马贵妃:“娘娘,今日马侧妃进门,这里的事情理应由王妃们做主才对,如此内宅小事,本王觉得实在不方便插手。” 此话一出,马贵妃的脸瞬间冷冽几分,难得她这些年伺候在皇太后身边,一心对抗皇后,虽然不是刻意偏帮燕泽誉,但是他从中获益却是事实。原以为今天如此大的场面,他不看僧面也该看看佛面,至少给她个台阶下,却没成想他非但不出头,反而三言两语使她陷入骑虎难下之势。 “王爷c王妃,贵妃娘娘,”冷靓颖见场面闹得差不多了,向温如轩微微一点头,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默:“依臣妾之见,今日是晋王府的大喜之日,礼仪制式的问题可以留待以后慢慢讨论,咱们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王爷和侧妃的良辰吉时。” 马贵妃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 燕泽誉看了眼没有穿正红衣装的冷靓颖,眉头不由得皱了皱,挥挥手说道:“夫人看着办。” 温如轩看到燕泽誉的表情,心中不禁微微叹息,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不愿意她受任何委屈,她淡然一笑,紧跟着说道:“夫人所言甚是,咱们姐妹可不能因为礼仪规矩而耽搁王爷和妹妹的好事。” 马亦双虽然披着大红盖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是她此刻却非常后悔没听祖母的劝告,执意身着正红嫁衣。无论她穿得多么风光,作为新妇,她在侧门口被正妻刁难这么久,夫婿又不肯偏帮,这初初入府的第一仗,她就输得一败涂地。 众人来到正厅,马贵妃知道侧妃拜堂已属例外,自然不能端坐堂前见礼,只能屈居偏厅,等待马亦双给两位正妻敬茶。马亦双对于在门口寻衅的冷靓颖早就心中不满,但是作为新妇,她只能忍着怒气坚持不开口,临出右相府门前,祖母一再交代她要低调行事,然而当她的大红盖头被燕泽誉挑起后,看到一身大红长袍,俊朗如仙人下凡的夫婿,马亦双心里的独占欲蓦然升起。 看着主事嬷嬷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盘,马亦双眼睛一转,第一杯茶就捧到了身着桃红衣装,却依旧掩饰不了高贵雍容气质的冷靓颖跟前:“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冷靓颖没想到喜堂之上,马亦双还有这等小心思,她心中微微叹息,随手接过茶放在桌案上,起身扶起欲跪下行礼的马亦双:“马侧妃起来吧,今儿是马侧妃的好日子,我怎么敢当得起这么大的礼。” 马亦双被冷靓颖扶着没有跪下行礼,心中略略泛起一丝得意,看来外面传言冷靓颖得宠,不过是仗着容貌罢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知道不能接受自己的大礼,想到此处,她轻言慢语装做非常感激的说道:“谢谢姐姐体谅,妹妹以后一定谨遵姐姐教诲,好好侍奉姐姐!” 温如轩坐在一边,看着马亦双的表演,嘴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怪不得冷靓颖之前一直交代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顾全大局,她原来以为相府的孙千金是个知书识礼的,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包括久居宫中的马贵妃,应该懂得最起码的道理,却没想到,越是在夹缝中生存的人,越爱在面子问题上做计较。 “温姐姐,妹妹年纪小c不懂事,以后还请温姐姐悉心教诲!”马亦双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向温如轩敬茶,但是语气和神情却比刚才更加不屑,她以前在世家子女的聚会中常常与温如轩见面,也算得上熟识,马亦双对身份c容貌等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温如轩一向不瞧在眼里,要不是她年纪小,燕泽誉这样的如意郎君怎么会平白让温如轩占了先。 “妹妹不用自谦,大家以后都是晋王府的人,本应齐心协力,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温如轩接过茶放在一边,却没有像冷靓颖一样起身去扶马亦双,她心里明白,马亦双不过是做做样子,要她当着众人的面下跪,根本不可能。 没想到马亦双却出乎众人意料,温如轩话音刚落,她双膝点地,“扑通”一声对着温如轩行了跪拜大礼。 宫中的主事嬷嬷见状,急忙弯下身子,将马亦双搀扶起来。温如轩瞥了眼冷靓颖,见她面不改色,才悄悄松了口气,端坐在椅子上,轻轻说道:“妹妹行此大礼,可真是折煞姐姐了。” 燕泽誉不耐烦这些事,早就让清影搬了把椅子坐在冷靓颖身旁,拿起清秋帮她泡得菊花枸杞茶,慢悠悠的啜着,俯身在冷靓颖耳边说道:“倩儿,晚饭时等我,可不准你们私自用餐。” 冷靓颖想着竹苑一大帮叫着要陪自己过夜的人,不禁秀眉微蹙,轻笑着回道:“竹苑人太多,大家晚上张罗着要吃火锅,妾身怕时间太久,会耽误王爷的小登科。” “以后但凡听到你叫我一声王爷,我就折腾的你一夜睡不了觉。”燕泽誉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声音低的只有两个人听得见,清秋和清韵站在两个人旁边,见主子爷肆无忌惮的当着众人的面与冷靓颖亲亲热热,一时有些弄不清楚主子爷的心思,只看得两个人耳根子发烫。 马亦双被主事嬷嬷搀扶着送入菊苑,乖乖的在房内等着燕泽誉。燕泽誉带着两位正妃,招待着各色或冲着晋王府,或冲着右相大人而来的宾客,酒筵之上,倒是欢声笑语一片,似乎根本没人介意是来参加纳侧妃的宴席。 马贵妃喝了开场的喜酒,就匆匆离开王府,轿子走到半路,却拐弯去了右相府。马国邦已经派人在门口等候许久,见女儿归来,遂悄悄迎入府内。 “父亲c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小女一拜。”很久没有归宁,马贵妃不让二老给自己见礼,直接跪拜父母亲。 “贵妃请起。”虽在家中,马邦国亦不敢太过逾制,只能含糊的说道。 “父亲c母亲怎如此糊涂?”马贵妃想起今日在晋王府发生的事情,不禁先抱怨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逾制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咱们图谋的是将来,怎可因为眼前的一点面子问题,就被人抓住把柄拿捏在手里?” “是母亲糊涂了。”右相夫人叹了口气:“你大哥大嫂就双儿一个嫡亲闺女,嫁入王府虽表面荣光,毕竟是给人做侧室,他们心里不舒服,我一时心软就点了头。” “罢了,”马贵妃摆摆手:“以后千万不可再因小失大。”马贵妃说罢,遂与父亲去了内室,半晌后,才一脸平静的返回皇宫。 冷靓颖对于宴席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尽到自己的责任后,朝温如轩眨眨眼,就率先悄然退下,今日不是她们的好日子,只有她和温如轩离开,燕泽誉才方便将马亦双介绍给众人。 温如轩随后跟了出去,冷靓颖等候在一侧,见她出来,迎上前问道:“王妃,晚上我在竹苑邀请大家吃火锅,不知王妃可愿意前来凑个趣?” “夫人相邀,我怎能不捧场?”温如轩感激的望了一眼冷靓颖,在竹苑与众人热闹一番,好过在兰苑守着一室冷清,让寂寞和嫉妒爬满心房。 与温如轩约好时辰,冷靓颖让清秋和清韵返回宴席,留在燕泽誉身边,她独自一人返回竹苑,上官文宇已经带着燕略韬从酒筵上回来,两个人正在院子里你追我赶,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 燕略韬看到冷靓颖,一头扑到在她怀里,笑着对上官文宇说道:“娘亲怀里是安全的,你不能抓我!” “是,娘亲怀里最安全,别人不能抓。”上官文宇已经洗去脸上的妆,俊美的脸庞透着一股皇家子弟的尊贵,若不是冷靓颖早早心有所属,这样的他,真是很难不让人心动:“上官,谢谢你!” “韬儿,去屋里找小末姐姐看书去,上官和娘亲有话要说。”上官文宇摸了摸燕略韬白里透红的小脸,宠溺的说道。 两个人来到竹苑的六角亭中,望着远处凋零的花草树木,耳畔依稀还有着酒筵上的热闹声,上官文宇叹了口气,幽幽的问道:“靓靓,这难道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生活?” “不是。”冷靓颖被风吹得浑身一颤,抚了抚自己的双肩,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我相信有些人,有些事,一定会被我改变,站得越高,改变就会越大。”说着,冷靓颖转身看向上官文宇:“上官,你遇到了我,在越国建了凤凰书院,是因为你是越国太子,所以,书院的影响力和对越国的改变显而易见。我原先也想凭着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改变一些人事。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许多事情,其实完全可以鱼和熊掌兼得,只要舍却其中一点点,得到的会更多。” “可是,这其中的一点点,或许会扩大,会越来越痛,最终让你遍体鳞伤!”上官文宇额头青筋一挑,终于还是压下心中的怒气:“你原来的世界,根本不会遇到今日之事,即便是在越国,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其实真正委屈的不是我。”冷靓颖摇摇头:“至少目前,他还是一心一意的对我。王妃和侧妃才是可怜人,这种不合理的妻妾制度,才是酿成悲剧的根源,总有一天,我会让它连根拔除,还女性一个公道。” “她们可不可怜我不管,我只在意你的感受。”上官文宇四下瞧了瞧,才开口说道:“右相派人跟我们越国联络过,此人心机很重,你们千万要防着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不少见,那位马贵妃的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 “我明白。”冷靓颖点点头:“右相不停的把筹码往上加,太子爷和四哥又岂是糊涂人?” “所以你今天打压那位什么侧室,是在杀鸡骇猴?”上官文宇凑上前,热切的问道。 “有人愿意大老远过来看热闹,没人捧场怎么行?”冷靓颖被他奇怪的咬文嚼字逗得有些发笑,跺了跺脚往回走:“你成语会用,但是大燕京城的发音还是要多学学才行,一开口就露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以柔胜刚 星月前来禀报燕泽蓉夫妇前来竹苑时,冷靓颖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去迎接夫妇二人。 “七妹妹身子重,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冷靓颖老远就伸手去扶已经显怀的燕泽蓉。她完全没料到燕泽蓉和汪世泰会前来王府,按照纳侧妃的规矩,皇室几位兄弟姐妹根本无需亲自到场,派人送了大礼,已经算是非常给王府颜面了。 “晚饭没着落,来四嫂这里讨口饭吃。”燕泽蓉一见冷靓颖,说话就没大没小。 “你们来得正好,晚上准备吃火锅,一帮人正愁找不到吃垮我的机会,你们倒是自觉,给他们添人头来了。”冷靓颖笑眯眯的说道,将燕泽蓉扶到屋里坐下,燕泽蓉看着满屋子的人,心中暖洋洋的,见冷靓颖难得一身艳装,她小嘴一瘪,哼了一声说道:“就你笑得出来!在我们跟前用的着装样子?”说着,燕泽蓉不无幽怨的瞪了一眼汪世泰:“我如今这身子,连陪你醉酒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四嫂要是愿意发牢骚,我倒是愿意陪你解解闷。” “这么多人惦记着我,有什么牢骚好发?”冷靓颖摸摸她的小手,微微一笑:“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我何必自苦?再说了,有你们陪着我,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竹苑众人热闹,前面的酒筵却渐渐散席,王嬷嬷带着王府众人一一送走前来道贺的客人,应道谦见事情差不多结束,跟燕泽誉打了声招呼,带着凤月和如月回到竹苑,见七公主和驸马赫然在座,他不由得一愣,急忙上前见礼。燕泽蓉在冷靓颖跟前,一向不喜欢这些繁文冗节,招呼众人随意落座后,大家又热热闹闹的寒暄,一室温暖。 清秋和清韵一直陪在燕泽誉身侧,直到所有贺客全部离开,才跟着他来到菊苑门口。 “爷,今晚是您的好日子,奴婢和清韵就不陪您进去了。”清秋看了清韵一眼,见她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只好开口说道:“奴婢和清韵在此恭喜爷与侧妃鸳鸯福禄,鸾凤吉祥!” 燕泽誉看着两个丫鬟有些别扭的神情,挥挥手:“去罢,爷知道你们心里惦记夫人,别跟爷耍嘴皮子功夫。” 温如轩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月红到达竹苑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热腾腾的火锅熏得众人眼前一片雾气。见到温如轩带着丫鬟进门,也只是随便让出两个位子让主仆二人落座,能够在这个日子里聚在一起的,似乎没人再讲究什么规矩。 “靓靓,咱们今儿吃饭喝酒也来点花样如何?”上官文宇见人多,一时兴奋不已,站起来提到:“大燕的行酒令非常有趣,我早就想玩玩了。” “也好,各人将彩头拿出来,今儿吃饭不交份子钱可不行!”燕泽蓉也跟着起哄,看得冷靓颖摇头不已。 “哼,你输了谁来喝酒?”上官文宇瞄了眼燕泽蓉,毫不客气的挑衅道。 “嘿嘿,这你不用管,反正不会让你喝就是了。”燕泽蓉眼睛一眯,看了看俊美华贵的上官文宇,不怀好意的说道:“你要是赢了,四嫂这里这么多美婢,你上官大爷随便挑,我给你做主!” “蓉儿休得胡说。”冷靓颖见燕泽蓉闹得有些过头,赶紧出言阻止。 “什么叫胡说?你都肯大大方方的帮四哥纳侧妃,人家上官太子宠幸个把美婢算什么?”燕泽蓉早就听到清秋回来后的禀报了,一想到燕泽誉如今美人在怀,翻云覆雨,她心里替冷靓颖难过,禁不住有些胡搅蛮缠。 温如轩却是被“太子”二字惊得一愣,不自觉看向一身蓝袍c面目俊美无俦的上官文宇,心里暗自思忖,到底是哪国的“太子爷”会随随便便到王府来给燕略韬当贴身护卫,忽然,她想起冷靓颖未回京城之前,曾经带儿子前往越国游玩的事情,难道,这个看起来似翩翩贵公子的上官文宇,竟然是越国的未来国君?温如轩想到此处,不自觉多看了几眼上官文宇。 “喂,你要不要参加?”上官文宇感觉到温如轩的目光,放弃与燕泽蓉的争斗,直接将苗头对准温如轩,众人全都怜惜冷靓颖,却忘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当然参加!”温如轩被上官文宇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住,不自觉的大声回道,顺手从袖笼中掏出一个荷包,放在自己面前的杯盏旁边,全然没了往日世家贵女的优雅形象。 “好!”上官文宇满桌子挨着个的让人掏荷包,冷靓颖刚刚拿出荷包,却被上官文宇一把按住:“靓靓,你是坐庄的主人,谁敢让你出银子,我灭了他!” “好好好,那你们先玩,我过去看看韬儿。”冷靓颖也不客气,直接将荷包装回袖笼,起身拍了拍上官文宇的肩膀:“友情提醒诸位,本夫人可是开了好几家书苑c博学多才的一介文人,小心有人输得连衣服都保不住!” 燕略韬到底是个孩子,被白天的热闹裹挟,又被上官文宇带着一通疯玩,早就已经睡翻天。两个奶娘,一个陪在外室,一个陪在内室,都低坐着没敢合眼,见冷靓颖过来,急忙起身行礼。 “今晚劳烦二位轮流守夜,千万不能大意。”冷靓颖低声交代道,顺手从袖笼中掏出两只玉镯,一人一只递了过去。 两位奶娘急忙摇手,根本不收冷靓颖递过去的玉镯,冷靓颖只得从荷包中掏出银子,一人给了一锭,二人勉强收下,均是红着脸一阵道谢,冷靓颖给她们的薪俸,已经非常优厚,加之帮忙安排自己家孩子识文断字,学习有用的谋生本领,两个人早就对冷靓颖千恩万谢,从心底里喜欢这位当家主母。 冷靓颖看着儿子稚嫩又红扑扑的脸蛋,听着他熟睡的c有规律的鼻息,陪在旁边坐了好一会,才起身轻轻离开屋子,来到竹苑空旷而清冷的园子里。 夜色已渐渐浓厚,屋子走廊上挂着的一串灯笼早就点燃,红色的灯罩将附近熏染出一片喜庆,屋内众人的热闹声,欢笑声,将周围衬托的愈发红艳。冷靓颖被夜晚的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索性深吸一口气,让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一些,胸腔里却被冷风袭击的一阵寒凉,她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微微拉紧身上的貂裘大衣,仿佛如此才能驱走身上的冷意。 “哼,你倒是很悠闲自在么!”忽然,冷靓颖腰上一紧,耳畔传来低沉的调笑声,她被身后伸出的一双健臂揽进怀里,喉间溢出一声惊呼:“四哥!” “嘘!”燕泽誉一手捂主她的嘴巴,一手揽着她的细腰,将人直接掳出竹苑。 穿过长长的弯曲的走廊,两个人终于从竹苑来到王府正屋,燕泽誉强自抑制住自己的冷意,低声在冷靓颖耳边抱怨:“大而无当,王府真不该建这么多园子!” 冷靓颖冻得唇色发青,一双手被燕泽誉握得紧紧的,指尖却冰凉如水。燕泽誉一进屋,就急忙吩咐清颜将炉火烧旺,将暖炉递给他。 “四哥。”冷靓颖的手一直被他牵着,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晃得有点头昏,低低喊了一声,终于止住他纷乱的步伐。 “倩儿,主屋好久没人住,被褥有些凉。”燕泽誉将暖炉递到她手上,搂着她坐在距离炉火不远的软榻上,见清颜忙来忙去,不禁笑着说道:“等炉火旺了,咱们再到床上去,先在这儿坐一会好吗?” “竹苑人多,炉火烧得旺,去那里就是,干嘛舍近求远,跑过来受罪?”冷靓颖见他连大氅也没披,还是白天那一袭大红衣袍,一双大手沁凉似冰,她急忙将暖炉往他怀中一塞,帮他揉搓着双手。 “谁让你弄那么多人在竹苑,害得我只能在外面吹冷风!”燕泽誉一脸无辜,看得冷靓颖心头发软,心里轻轻一颤,才幽幽的说道:“这种日子,谁晓得你会在院子里吹风?” 燕泽誉身上暖和一些,终于缓过神,站起来双臂一伸:“好倩儿,先帮我更衣罢。” 清颜早就将燕泽誉的随身衣物准备好,见主子爷赖着夫人,清颜摇摇头,不吭一声,悄然退下,将房门轻轻关好。 “怕冷的话,里面多穿件御寒的衣物,好好的人都被你抱成冰块了。”冷靓颖就着发烫的火炉,褪下他的大红衣袍和同色中衣,刚刚帮他换上雪白的中衣,却不妨被燕泽誉一拽,扯进怀里。 “快点穿好衣服到床上去,别动手动脚,免得受了风寒。”冷靓颖挣扎着要离开,燕泽誉一双臂膀却使了蛮力,越箍越紧。冷靓颖放弃挣扎,伸出双臂圈住他清瘦的腰身,一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良久,燕泽誉觉得浑身暖洋洋一阵舒服,松开双臂,抬手抚了抚冷靓颖的鬓角,看着她依然有些肿胀的唇,禁不住眉眼一弯,笑意溢出眼角,胸腹间响起隆隆声:“终于活过来了。” 竹苑的众人玩过几圈行酒令,才发现冷靓颖出去后迟迟未回,凤月看了如月一眼,如月微微摇头,凤月急忙起身来到隔壁,听奶娘说冷靓颖已经出去好一会,心里虽然吃惊,却仍是悄悄来到屋外寻她。她施展轻功,很快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却始终未发现冷靓颖的身影,只得再次回到主屋门口,她微微皱起眉头,双掌轻轻连击三次,击掌声在夜空中清脆的传出去,隐匿在屋外的清幽轻飘飘跃出,低低叹了口气:“夫人随主子爷去了主屋,你不必担心。” 凤月回到屋里,上官文宇c应道谦c燕泽蓉等人齐齐望向她,凤月面对众人疑问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含混的说道:“夫人在那边歇息下了。” 上官文宇将手边的银两往桌上一推:“靓靓都歇下了,咱们干嘛在这里瞎操心。”说完,他抬腿就往屋外走去。燕泽蓉早就被汪世泰催得不耐烦,但是以她对冷靓颖的了解,却是不愿意相信凤月那句含混之词,待温如轩和丫鬟一出门,她一拉凤月的手,低声问道:“四嫂去了哪里?” “回公主,夫人随王爷去了主屋。”凤月知道燕泽蓉和冷靓颖的关系,见温如轩已经出门,便不再藏着掖着,低低对燕泽蓉说道。 “哼,算四哥有良心,没白瞎了四嫂一片痴情。”燕泽蓉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任汪世泰搀扶自己:“走吧,看来咱们也是白操了这份闲心!” 温如轩带着月红,缓缓走在回兰苑的回廊上,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菊苑,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一夜,最可怜的,应该是这位独守空闺的新妇。想起适才自己不经意在竹苑主屋廊下所见到的情形,温如轩叹了口气,哂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小姐”月红走在温如轩身后,听到她的低叹,忍不住心里的难过。 “月红,夫人说得对,我真的应该好好想一想。”温如轩忽然驻足,抬眼看着深邃幽远的夜空,满天的星子灿然生辉,却仿若自己内心那一滴滴吞下去的泪水,灼痛了她的眼睛,这个男人再好,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马亦双怅然的端坐在粉红色的床帐中,望着床上粉红的锦被发呆。陪嫁嬷嬷和丫鬟已经收拾了房里的碗筷,静静的站在旁边,屋内燃烧着的红烛,并不知晓此时此刻新妇尴尬异常的窘迫,双双垂泪。 “小姐,要不奴婢再去正屋请一次王爷?”陪嫁嬷嬷没想到新婚之夜竟会发生新郎拂袖离去的事情,一时也是束手无策,半晌后才低声问道。 “他能舍下我,我又何必上赶着去讨好他?”马亦双想起祖母之前的交代,虽然言语中带着几分置气,但是面对陪嫁嬷嬷的建议,还是有了几分心动,喜堂之上,燕泽誉身着大红衣袍却依旧清俊出尘的气质,深深刻在她的心版上,身为侧妃的不满,早就被夫婿的出色掩盖,她的一颗心,也早就飞到他身边,不肯稍离:“吴嬷嬷,这样会不会惹人非议?” “小姐,其实”吴嬷嬷顿了顿,为难的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说道:“依奴婢之见,小姐若愿意亲自前往主屋去见王爷,说不定可以留在那边伺候王爷。” 马亦双怔愣片刻,才忽然回过神,喜滋滋的看着吴嬷嬷:“嬷嬷说得对,祖母一直交代我,身为女子,要懂得以柔胜刚。”马亦双从床上站起来:“适儿,拿我的披风,咱们这就到主屋去。” 丫鬟适儿打着灯笼,吴嬷嬷搀扶着马亦双,主仆三人在寒冷的夜间,离开灯火通明的菊苑,悄悄前往正厅主屋。 刚刚转过回廊,三个人与从竹苑返回兰苑途中的温如轩和月红遇个正着。 马亦双眉目流转,站直身子,望着温淡无波的王妃,嘴里俏生生的说道:“妹妹参见王妃姐姐!” “这么晚了,妹妹这是要去哪里?”温如轩见她嘴上好听,身子却半点不肯弯曲,淡淡的嘲讽道,新婚之夜,新妇满院子乱跑,传出去,丢的可不只是相府的人。 马亦双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情急之下,只好随口扯谎:“妹妹听说今儿个竹苑热闹非凡,想去给冷姐姐请个安,顺便凑个趣。” “本王妃刚刚从竹苑回来,夫人现下不在竹苑,你不用过去问安。”温如轩既不戳破她,但是也不愿意她们在王府摸黑瞎闯,端出主母的架势,想着主仆几个识趣回屋便是。 “姐姐说得是。”马亦双见温如轩以势压人,心中大为不快,她在右相府一向骄纵惯了,哪里看过别人脸色,加之心中急着要见燕泽誉,又岂肯被温如轩几句话便打发回去:“妹妹我虽然是第一天嫁入府中,但是早就知道咱们王府有两处禁地,竹苑便是其中之一。据说没有王爷和冷姐姐的邀请,谁也不能私自进入竹苑。请问王妃真的是从竹苑回来的?”说完,马亦双一双俏目上下逡巡,眼中明显有着几分不屑。白天因为嫁衣被温如轩刁难的事情又浮上心头,她早就将祖母和姑母的叮嘱放诸脑后。 “大胆!”月红见温如轩一番好意,却被马亦双无端怀疑扭曲,不禁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王妃是晋王府正宗嫡亲的主母,你们胆敢不服管教,如此折辱于王妃,就不怕王妃家法从事吗?” “家法?”马亦双斜斜的睨了一眼,不屑的说道:“王妃真是好主母,新妇过府第一天就要家法从事,这话要是传出去,咱们晋王府被唾沫星子淹死不说,也不知道温尚书大人跟我祖父大人要如何面对天下朝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良言一句三冬暖 燕泽誉拥着冷靓颖正要歇息,却被门外的吵闹声惊到,两个人面面相觑,坐起身披上衣服,燕泽誉来到门后,隔着门板问清颜:“什么事?” “爷,是王妃和侧妃。”清颜低头劝了半天,见马亦双不依不饶的样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燕泽誉和冷靓颖在一起时,最忌讳有人打扰,这位新入门的侧妃,看来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有事明日再说,告诉她们爷睡下了。”燕泽誉见冷靓颖仅披着单衣来到他身边,眉头一蹙,不耐烦的对清颜说了一声,将冷靓颖拥入怀中,用他的大氅一包,低声问道:“怎么起来了?” “王爷,妾身不明不白的被人诬陷,要是王爷不秉公处理,妾身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马亦双调整自己的声音,尽量显示出一种柔弱婉转的姿态。她原以为两个人闹到主屋,燕泽誉无论如何会开门见见她们,却没曾想不但被清颜阻拦半晌,就连燕泽誉也根本无心出面。马亦双只能率先开口,以此引起燕泽誉的怜惜之心,借此机会敲开主屋的房门,夤夜面对,是个正常的男人,都应该难逃美色之惑,对于自己的美貌,马亦双一直深信不疑。 燕泽誉眉头一挑,正要出声训斥,冷靓颖却摇摇头,示意他稍等,温如轩最近低调行事,已经有好一阵不与任何人为难,没有理由在新妇进门第一晚就发生冲突:“四哥,此事有些蹊跷,还是听听她们如何说法比较妥当。” “你去床上待着,小心受寒。”燕泽誉捺下性子,吩咐冷靓颖回到床上,帮她掖好被子:“别自己先睡,我很快回来。” 燕泽誉来到外间,小心关好房门,唯恐凉风入内,冻着了床上的冷靓颖。温如轩早就知道冷靓颖必在主屋,此时见燕泽誉如此小心谨慎,心中又是一阵轻叹,恐怕冷靓颖也是担心自己,才会劝燕泽誉出来应付一番。 “夜深了,都不好好在自己园子里歇着,找本王何事?”燕泽誉斜靠在软榻上,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王爷,妾身”马亦双见燕泽誉问话,急忙上前屈身行礼,急于诉说。 燕泽誉一挥手,打断她的话:“且慢,请王妃先说。” 温如轩淡淡揖礼,上前一步,轻声细语的说道:“臣妾治理王府无方,导致深夜惊扰王爷,臣妾该死,请王爷恕罪!” 温如轩的言行举止,出乎马亦双的预料,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温如轩,刚才还咄咄逼人,此时在燕泽誉跟前,却伏低做小,拼命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反而逼得她有口难言,接下来无论她如何诉说,作为侧妃,“不服管教”这四个字,肯定落在她身上无疑。 燕泽誉听了温如轩的话,不置可否的看向马亦双:“马侧妃进府第一日,不熟悉王府规矩也是情理之中,王妃有空好好开导开导便是,本王看在第一次的份上,恕你们无罪。下次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先自掌五十,再好好到本王面前说说清楚!” “是,臣妾知道了,谢王爷宽宥!”温如轩感激的看向燕泽誉,温言道谢,对他明明白白的偏袒和爱护,心生敬意,虽然他并不爱她,然而,却从未刻意刁难过她,即便知道她有意为难冷靓颖,他也从未出手干预过,从这一点来讲,他的确是个好男人。 “清颜!”燕泽誉一抬手:“派人将王妃和侧妃送回各自住处。”说完,燕泽誉懒得停留,直接起身回了内室。 马亦双眼睁睁的看着新婚夫君撇下依然身着大红嫁衣的自己,头也不回的走掉,愤怒c尴尬c不甘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使她将眼前遇到的一切,全部归罪在温如轩头上,在清颜的催促声中,她恶狠狠的看着温如轩,冷冷的撂下话:“王妃真是好气度c好本事!不过,咱们来日方长,慢慢走着瞧!” 温如轩没有搭理马亦双,她径直走到门口,临行前,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内室门扉,才坚定的调转眸光,迎向外面清冷而黑暗的冬夜。 第二日,马亦双按照嬷嬷的教导,乖乖的前去兰苑,先给温如轩奉茶请安,却被月红拦在正屋门外:“王妃昨日受了寒凉,现下用了药,正在休息。” 马亦双没有办法,只得转到竹苑,给冷靓颖奉茶请安。凤月早早立在正屋门口的廊下,见到马亦双,倒是很伶俐的揖礼:“请侧妃安。回侧妃,夫人现在人不在竹苑,夫人交代奴婢,请侧妃以后每日只给王妃请安即可,夫人这里不用侧妃日日奉茶。” 马亦双皱了皱眉,一时也弄不清冷靓颖的用意,怏怏的回到菊苑,马亦双忽然想起祖父的话,燕泽誉和自己成亲,似乎皇上特意下旨给了他三天休沐,虽然昨晚没有洞房,那么今早自己去主屋奉茶请安应该光明正大,谁也不能说些什么,想到这里,她赶紧吩咐丫鬟:“适儿,准备上好的参茶,随我前去给王爷请安!” 冷靓颖被燕泽誉拥在怀里,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肯放人,心里万分着急,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不要乱动。”燕泽誉脸颊被她忽闪忽闪的眼睫毛戳得痒痒的,只得将她的头压到胸口,懒洋洋的说道:“我难得休沐三天,你好好陪我偷偷懒不行吗,一大早就闹得人不得安宁。” “起来太晚,韬儿找不到我该着急了。”冷靓颖无奈的说道,竹苑的人知道自己留宿主屋的事情不打紧,不过,她好歹也要给马亦双留点面子,要是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新妇昨晚独守空房,传出去太不像话。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天天黏着娘亲?”燕泽誉亲亲她的额头,见她着实着急,只得不情不愿的坐起身:“倩儿,我们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你还没怀上?要不要找太医给你瞧瞧身子,别是生韬儿的时候伤着哪里了?” 冷靓颖心中喟叹,不敢告诉他自己偷偷喝避子汤的事情,只能打着马虎眼:“我身子很好,只是这种事情都要顺其自然,强求不来。再说,等韬儿长大点也好,免得我看顾不过来。” 清城和清颜已经候在门外许久,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声,才互相看了一眼,偷偷抑制住上扬的唇角,主子爷自从碰到夫人开始,似乎就没再正常过。 冷靓颖帮燕泽誉穿好衣服,梳好发髻,洗过脸,才招呼清颜传早饭。燕泽誉想起二人很久前腻在这间屋子里,足不出户的情形,不由得脱口而出:“倩儿,我们这几日就待在房里,哪儿都不去好吗?” 话音刚落,清颜囧着脸回报:“爷,夫人,马侧妃过来主屋奉茶请安。” 冷靓颖吃吃一笑,看着燕泽誉的脸转成青紫色,不由得伸手拍拍他的掌背:“四哥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我理解。” 马亦双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燕泽誉的黑脸和冷靓颖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她虽然吃惊,却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急忙上前给燕泽誉和冷靓颖请安。 冷靓颖见马亦双妆扮的精致绝伦,不由得点点头,女儿像姑姑,看来此话不假,以皇上的冷情自制,也允了美貌异常的马贵妃,还让她生了儿子,看来,马相一门,真是各方面人才辈出:“马侧妃,我与王爷要用早饭,你若是没用的话,坐下一起吃些罢!” “妾身在旁边伺候王爷和夫人用饭就行。”在燕泽誉跟前,马亦双表现乖巧,一副温顺腼腆的模样,说着话,眉目流转,俏脸红晕,含羞带怯。 “以后无重要事情,不必前来本王这里奉茶请安,伺候好王妃与夫人就行。”燕泽誉直接谢绝马亦双,他最见不得冷靓颖在外人跟前与他生疏,再说,他常常吃住在竹苑,这里也不过是一间空屋子而已,说着,燕泽誉瞪了一眼自以为是的冷靓颖,径自落座。 冷靓颖不理燕泽誉,上前轻轻拉着马亦双:“马侧妃坐下吧,这里又没外人,一家人吃饭站着多别扭。”马亦双怯怯的看了眼燕泽誉,见他眉头轻蹙,却不再言语,心中暗暗一喜,挨着冷靓颖身侧坐了下来。 饭刚吃了一半,冷靓颖瞄到门外匆匆而来的凤月,点头让她进门:“什么事?” “夫人,上官来跟您辞行,已经候在竹苑了。”凤月原想等他们吃完饭再禀报,却没想到会被冷靓颖发现,只得实话实说。 “四哥,你和侧妃继续吃饭,我回竹苑看看去。”马亦双隔着冷靓颖,殷勤的帮燕泽誉布菜添汤,弄得冷靓颖倒足胃口,着实有些后悔邀请她一起吃饭,巴不得立刻逃离饭桌。 “我跟你去。”燕泽誉因为马亦双夹在中间,早就胃口尽失,一听是上官文宇,心中警铃大作,立即站起身跟在冷靓颖身后。马亦双看着两个人相携离去,心中又是一阵气恼。 燕略韬与上官文宇玩得正高兴,见父母一起回来,顿时兴奋的扑上前:“爹爹,娘亲!” “哼,小没良心!”上官文宇跟在燕略韬身后嘀嘀咕咕,却将“没良心”三个字咬得非常重,刻意面对着燕泽誉说出口。 “韬儿有良心的!”燕略韬听在耳中,立即回头看向上官文宇,重重的强调:“韬儿早就跟上官说过,韬儿将来一定不会三妻四妾,惹娘亲伤心!” 燕泽誉脸一黑,从上官文宇怀里抢过儿子:“韬儿,跟爹爹看书去!” 见父子俩走远,冷靓颖瞥了一眼上官文宇,淡淡的说道:“这是我的选择,不关他的事。” “你真要把自己的性命押在他身上?”上官文宇叹了口气,就因为知道是她的选择,他才如此没脾气,否则,他早就动手抢人了。 冷靓颖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外衣,跟上官文宇来到竹苑中央的小花园,她细细看着一株迎过霜雪,依然绽放着白色花苞的菊花:“上官,我虽然之前也劝过你,不必将上一世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可是,为了一点小小的事情,你却不远万水千山的来看我,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在你心中,可有考虑过值当不值当?” “只要是你,没有什么值当不值当!”上官文宇也被那株迎着冬日的暖阳盛开的菊花吸引住,弯下身凑在跟前,雪白雪白的花瓣,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若我没有遇到他,单凭你对我的这份情谊,或许我真的会考虑嫁给你。”冷靓颖微微一笑:“我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甚至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个热情的人,可以说一定程度上还有一点冷情。与他成亲之后,因为不喜大燕三妻四妾的嫁娶制度,我三番五次的弃他而去,虽然嘴里说着爱他,可是每次遇到困难,遇到障碍,我最先抛弃的,也是他。最后,连我自己都有些疑惑,他堂堂一介亲王,皇上的亲儿子,是如何做到如此没有底线的纵容我,包容我?”冷靓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菊花洁白的花瓣,站起身看向远处:“上官,感情除了最初的心动,还有长年累月的互相扶植,互相珍惜,相濡以沫,才能走得更远。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一次爱我,但是,无论他的生命里出现多少女人,我相信,再也不会有一个能像我一样,让他如此对待。”冷靓颖拉回视线,定定迎视上官文宇深情的眼眸,缓缓的说道:“上官,谢谢你对我的珍爱。我现在郑重的允诺你,假若有一天,他的身边真的出现了另一个能让他视若性命的女人,即便离开会让我蚀骨剜心一样的痛,我也会选择立刻转身,不丧失最后的尊严。” “靓靓!”上官文宇被冷靓颖脸上那抹毋庸置疑的坚定深深打动,仿佛所有的阳光,都凝聚在她脸上,他不禁低低叹息:“原来,为情所动的女人,才最美丽!”上官文宇微微倾身,用尽自己的力气,深深的抱了抱冷靓颖,又猛然放开,狠狠的强调道:“靓靓,你也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这边!” 送走上官文宇,冷靓颖来到应道谦和清秋住的地方,吩咐凤月守在门外,才低声问道:“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韬儿的八字怎么会有外人知道?” 应道谦摇摇头,看了眼妻子,清秋起身来到窗前,往外面看了看,关好窗户,自己就直接守在窗户边。 “靓靓,我们是在从徽城前往京城的途中遇到那位元音大师,我已经派人悄悄跟着他。”应道谦压低声音:“我以为这位大师一直在庙里清修,没料到时隔多年,他竟会游走江湖,到处给人算命。” “意思是他并不知道他所要寻的八字是谁的?”冷靓颖思忖半晌,才开口问道。 “当年我将八字给他的时候,是辗转托了人的,他并不知道是谁的八字。”应道谦皱着眉头,有些想不通:“这位大师也算是一代高僧,到底是什么理由会让他如此行事?” 冷靓颖在脑子里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捋了一遍,忽然抬眸看向应道谦:“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应道谦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瞥了眼坐在窗前的妻子,冷靓颖注意到这个细节,心神微微一晃,随即调整心情:“我只是随口一问,应大哥不必在意。” 回到竹苑,冷靓颖将应道谦私下塞给她的丝绢展开,上面赫然写着:“王爷知情,慎!” 冷靓颖将丝绢丢进火炉,看着它燃烧殆尽,才疾步往清风斋而去。刚出竹苑大门,就见月红匆匆领着一名太医前往兰苑:“月红,王妃生病了?” “是,夫人,昨日受了点风寒,今日早起就有些发晕,奴婢也是劝了半天,王妃才勉强同意太医前去诊治。”月红急忙回禀,温如轩咬牙撑着,看得她直掉眼泪,此时说起来,语气中还带有一丝哽咽。 “走吧,我随你一起过去看看。”冷靓颖想了想,反正儿子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温如轩昨日被马亦双冲撞,今日这病,估计一半是真病,一半是心病。 温如轩没想到冷靓颖会一起前来,急忙坐起身:“夫人如此忙碌,怎么还拨冗前来?小心被我过了风寒。” “王妃说哪里话,生病的人最大。”冷靓颖在她窗前的矮凳上坐下,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是在发热?最近天气愈发寒冷,进出一定要当心些,自己的身子最重要。”说罢腾出位置给太医:“麻烦太医多给王妃开些滋补的药品,咱们府里不缺治病养身的银子。” 温如轩眉眼一低,掩住差点跌落的泪水,勉强笑着说道:“夫人真会开玩笑,我年纪轻轻的,哪里需要补品,治好病就行。” “三分病七分养,王妃不好好将养身体,怎么有力气治理王府?”冷靓颖站在一边,一边看太医把脉,一边安慰温如轩:“王府这么大地方,全凭王妃一力操持,你可千万不能撂挑子。” 温如轩“扑哧”一笑,倒显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气:“就你会说好听的话!” “那当然,良言一句三冬暖。”冷靓颖温温一笑:“王妃心里暖了,身子自然爽利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状元府邸 待众人离去,月红见温如轩精神竟比之前好了不少,心里有些感慨,伺候温如轩靠坐在床头,月红想着冷靓颖在王府的种种行为,不禁有些怔愣。 “月红,夫人是个好人,对不对?”温如轩看出月红的心思,浅笑着问道。 “小姐,奴婢也不太清楚。”月红急忙低头,不敢欺瞒小姐,也不好直接应答,只能含糊着答道。 “她和我们不一样。”温如轩有些苦涩,有些不甘,更多的却是来自内心的一份认可:“她很聪明,心眼也很多,她懂得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儿子,也懂得讨王爷欢心。她也很精明,善于经营,有治家御下的能力,但是,这些所有的优点,我娘亲,或者说燕京很多为人称颂的世家夫人身上都会有。如果没有她,或许,很多年后,我也会成为这样的人。”温如轩轻轻叹了口气,又摇头轻笑:“可是,不论大家如何做,都学不来她身上那种真正视众生平等c人命大于天的豁达与气度。” “小姐说得真好!”月红痴痴的看着温如轩:“奴婢只是觉得夫人与大家都不太一样,可是究竟怎么个不一样法,却始终说不上。现在听小姐这么讲,真是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最近也常读书?”温如轩听着丫鬟嘴里蹦出文绉绉的词语,笑着问道。 “小末姐姐经常给大家读书讲故事”月红下意识的回答道,一抬头瞥见温如轩的笑脸,她顿了顿,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府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书院报名去修习,书院对外面的人收费可高了,但是,只要是咱们府里的人,一律只质押十两纹银,如果按时去书院修习,最后通过书院的考核,十两纹银会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那你想去书院修习吗?”温如轩看着月红兴奋的小脸,淡淡的问道。 “小姐,奴婢可以去吗?”月红不敢置信的望着温如轩,这些日子,看着府里轮休的人兴高采烈的去书院修习,回来后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书院如何如何,月红既羡慕又嫉妒,可又不敢当着温如轩的面提起来。 “休沐的时候,你想做什么都行,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温如轩话音刚落,月红抑制不住激动,紧紧抓住她的手:“小姐,您真是太好了!”温如轩哭笑不得,顿了顿,等她平静下来一些,才轻轻起唇:“书院有那么好?” “当然!”月红见温如轩感兴趣,禁不住脱口而出:“我上次去视察铺子回来,跟小末姐姐去过一回,书院里教什么的都有。厨娘班c木工班c园艺班c管家班c账房班,对了对了,还有女红班c礼仪班,听说京城好多世家女子都去书院修习呢。” “哦?”温如轩吃了一惊:“她们家里不是都有自己的教养嬷嬷,干嘛要抛头露面,去书院修习?” “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月红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凑到温如轩跟前:“刚才奴婢所说,都是书院西边开设的修习班,而书院东边,是专门为那些想要金榜题名的学子们准备的‘状元府邸’,小末姐姐说,能够进到状元府邸修习的,都是京城闻名的世家公子,那些贵女们,全都是冲着‘状元府邸’的公子们而去!” “原来如此!”温如轩听罢,直觉有些匪夷所思,能够将生意和学问做到这种程度,恐怕除了自己家这位夫人,世间还真的寻不出第二个,温如轩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依然处在兴奋之中的贴身丫鬟,不禁调侃道:“你去书院修习,是不是也想替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啊?” “小姐!”月红俏脸爆红,扭捏着一下子就转头跑了出去。温如轩摇头轻笑,这丫头,倒是个机灵鬼,懂得替自己打算。虽说自己的丫鬟,要是被姑爷看中,做个填房侍妾也没什么问题,可是,就目前的情况看,自己嫁入府中多年,燕泽誉都没碰过自己一下,想必这丫头也早就看明白了。“或许,我也应该去书院看看。”温如轩望着月红跑出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马亦双披着大红披肩,在菊苑的廊下坐着,呆呆的看着不远处凋零枯黄的树木花草,心思却百转千回。燕泽誉不好女色,在燕京城广为流传,她虽然足不出户,然而在世家女子们经常举办的那些聚会中,她足以了解他多年来的点点滴滴。祖父让她嫁他,是为了家族,为了姑母,可是,她心甘情愿嫁他,却是从很早之前就存在心中的想法。如今有机会这么近的看着丰神俊朗,温文尔雅的他,她除了思忖如何得到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可是,连她自以为天下无敌的美貌,在他眼里也引不起一点波澜,一时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吴嬷嬷,你不是常常说,世间男子都敌不过女子的美色。”马亦双转头看着自己的陪嫁嬷嬷,疑惑的问道:“我年轻貌美,虽然不得不说,冷姐姐也是个大美人,可是,比较起来,容貌上不是我更胜一筹么?” “小姐的美貌天下少有。”吴嬷嬷心中暗暗叹息,进入王府后,她一双眼睛,一副心思就没闲下来。据她的观察和判断,这个王府当家做主的,根本就只有那个平妻冷靓颖,连所谓的正牌王妃温如轩,亦不过是个傀儡。马亦双入门到现在,从冷靓颖的表现来看,人家要聪明有聪明,要手段有手段,该硬气的时候硬气,该软下身段的时候,一点都不端着。这些放在一边不说,单论相貌,冷靓颖那种雍容华贵c闲庭信步般举重若轻的气度,连马贵妃都相形失色,又岂是稚嫩的小姐可比的?自己家小姐再聪明,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无论在哪方面,都绝不是冷靓颖的对手,想到这里,吴嬷嬷只能漫无边际的安慰自己家小姐:“姑爷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小姐不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男子,若是仅凭一面之缘,耽于美貌,小姐敢托付终身于他么?” “说得也对。”马亦双怔愣片刻,怅然的转过身,看着远处冬日的萧条景象,微微叹气:“嬷嬷,王爷不和我洞房,三日后回门,我要如何回禀父母?”想起藏在床头檀木小盒中那条雪白的丝绢,马亦双有些苦恼,她深深喜欢上了燕泽誉,一方面怨恨他的不识情趣,一方面又想维护他的声誉。 “小姐无需担心这个。”吴嬷嬷俯在她耳边,悄悄嘀咕几句,马亦双一双俏目惊疑不定,最终却还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随你罢,只是,嬷嬷再等我一等,我就不信,他能三日都不与我见面!” 冷靓颖在兰苑耽搁了不少时辰,回到竹苑的时候,王嬷嬷已经捧着一摞账册,等了她好半晌。冷靓颖静下心来,一一处理完交给王嬷嬷:“婚礼收到的贺礼,按照各人名下登记,发放到王妃和侧妃头上,需要回礼的,我已经在册子上注明,记在府里的账房上。” “是,夫人!”王嬷嬷恭恭敬敬的答道,不敢有丝毫意见,冷靓颖回来以后,府中的各项收入节节攀升,连带府里的下人薪俸都上调了好几次,现在虽然人手比以前少了,但是个个都做得非常起劲,没有一个敢怠工的。 “对了,日用品那个铺子现在人满为患,下个月情况要是依然如此,王嬷嬷考虑一下,我们将女子所用的化妆品调整出来,专门设立一个铺子进行经营。”冷靓颖几个月前,将现代部分的化妆品概念融入进来,试制了一批进行贩售,没想到一下子火爆起来,赚得满钵满盆。 “好的,夫人。”王嬷嬷连连点头,前几日,日用品铺子差点被闻名而来的京城女子挤塌,造成流血事件,后来掌柜的按照夫人所说的办法,在铺子两边拉起黄线,弄了一个长长的等候区,才堪堪解决了拥挤问题,可是没想到人们的热情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趋之若鹜,要是再不开分铺,恐怕半条街的商铺都会闹意见。 处理完府里的事务,冷靓颖正想再次前往清风斋,刚出门,却碰到匆匆回府的如月:“夫人,书院有人闹事,小末和我怕处理不好,影响书院的清誉,还请夫人见谅。”如月气喘吁吁,脸色因为急着赶路泛着粉红,却掩不住发白的底色,急忙间遇见冷靓颖,口齿都有点不清楚。 “慢慢来,敢在咱们书院闹事,肯定是有备而来,心里都守着分寸的,咱们不急。”冷靓颖不紧不慢的和如月进到屋里,让凤月帮她倒了杯热茶,看着她啜了几口,定下心神,才淡淡的说道。 “是,夫人。”受到冷靓颖的影响,如月情绪慢慢缓和下来,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讲给冷靓颖:“晌午时分,书院来了几位学子,领着一帮下人,抬着几箱银两,指名要进状元府邸修习。我和小末按照书院的规矩,引他们到书院接待处就坐,然后按照以往的办法,请夫子来给他们出题,进行入院考核。谁知道他们几位看了夫子出的考题,不愿意作答也就罢了,却指着我们所有人叫骂,说咱们书院空有盛名,却有意刁难诚心向学之人,说他们慕名到书院修习,本就是冲着书院的书香气,欲潜心钻研,博取功名,然而书院却以这种方式将有志于为皇朝效力的学子拒之门外,还说,咱们书院狗眼看人低。”说到最后,如月垂下头,一阵难过。 冷靓颖微微一笑,压了压如月的手臂,淡淡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小末姐姐详细向他们解说书院的各种规矩和制度,以及如此做事的目的,并且也向他们推荐了京城其他各处修习的地方,建议他们多方比较后,再行决定是否加入咱们书院。可是,他们竟然不管不顾,坚持赖在书院不肯离开。小末姐姐见劝不走他们,又到了书院就餐的时辰,只好先派人提供书院的餐食,伺候他们好吃好喝,希望他们吃完餐食后能自行离开,谁料到,他们非但不领情,反而肆意破坏,将书院的接待间弄得一塌糊涂,扬言如果不让他们进入状元府邸修习,他们就坚决不离开书院半步。”如月说着,脸色愈发难看:“夫人,最可恶的是,他们一面拼命诟病咱们书院,一面却又死赖着不走,把很多前来书院准备报名的人都给吓跑了!” “走吧,我倒要看看,这些人的背后,到底藏着哪路牛鬼蛇神。”冷靓颖站起身,带着如月和凤月前往书院。 刚刚迈入书院大门,冷靓颖就看到往日热闹的接待处,如今门可罗雀,几位凶神恶煞般的佣仆,齐齐站在接待处的门口,像几尊门神似的。 冷靓颖径直走入厅堂,也不拿正眼看他们,这些个小喽啰,充其量就是来撑撑场面的。厅堂内横七竖八的半坐半卧着几位自称前来修习的学子,一副酒足饭饱,闲磕牙的姿势,平常干净整洁的内堂,如今狼籍一片。见冷靓颖进来,几位男子斜眼睨着,全然不当回事。 “各位公子,午安。”冷靓颖挥挥手,不让小末等人吭声,直接上前一步,微微揖礼:“我是清风书院的掌柜冷夫人,请问各位公子前来书院有何贵干?” “你就是掌柜?”一位衣着华贵,面目俊秀,眼神却有点飘忽的男子站起身,几步踱到冷靓颖跟前,笑嘻嘻的问道。 “正是。”冷靓颖唇角微微一弯,淡淡的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哎呦,本公子以为清风书院是修学治世之所,各位世兄们都仔细瞧瞧,这书院从上到下,怎么来得全是俏生生的女人家,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一头闯进了怡红院呢!”男子嬉皮笑脸的说着,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浮华行为。 “佛眼看佛,魔眼看魔。”冷靓颖一点不为对方的言语所动,仍旧一派闲适自在的回道:“公子说这里是怡红院,那就权当是罢。不过,请问各位公子,不论这里是何居所,各位真的愿意坚持留在这里?” 冷靓颖这话一出,站着的公子和仍然大喇喇坐着的四位公子,均是一怔,男子下意识的答道:“当然,我们可是冲着清风书院的名气而来!” “哦”冷靓颖上下打量着对方,尾音拖得长长的,然后才慢悠悠的问道:“既如此,那么请问公子,清风书院的名气为何?” “三百六十行,行行状元郎,府邸学堂间,无为清风院。”男子摇头晃脑的念着,有些讽刺似的看向冷靓颖。 “不错,看来公子对书院所知甚多。”冷靓颖依旧一副笑脸,语气却渐渐严肃起来:“那么公子知不知道,书院为何只有真正治学之处才会手书‘状元府邸’吗?”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人纵有千般本领,哪里比得上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男子摇头晃头,边走边说,最后驻足屋内悬挂的匾额“清风”二字跟前,笑得更为讽刺:“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公子既如此解读,我还是那句话,佛眼看佛,魔眼看魔。”冷靓颖四下环顾,然后吩咐如月:“如月,派人将这里整理清扫干净,几位公子若愿意在此处留守,你们好生伺候,不得有误。”说完,冷靓颖转过身就往外走去,屋里的人齐齐怔愣,连如月都忘了应答一声。 “夫人留步!”乍然回神,屋内的四位男子齐齐起身,刚才与冷靓颖对峙的男子疾步上前,在冷靓颖即将跨出房门的当口,开口留人。 “公子还有何吩咐?”冷靓颖停住脚步,冷笑一声,才缓缓回身,仍旧淡淡的问道。 “夫人,在下刚才只是说了自己的解读,还没请教夫人办理书院的理念。”男子口气虽然依旧浮夸,言语神态间却显出几分真诚。 “公子真的想听?”冷靓颖目光灼灼的环视众人,最后,视线定在男子脸上,仍然是一派闲适淡然。 “自然!”男子被冷靓颖盯视良久,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讷讷的补充道:“只要夫人言之有理,我等自然愿意遵从书院的规矩。” “那倒不必。”冷靓颖缓缓摇头:“做事做人自在本心,无有强求人与我同,无有强求人与我异,有与相同者相吸,有与相异者相惜。”冷靓颖语气和缓,一字一句的说道:“书院之本来目的,在于供人修习热爱擅长符合本身之术,术为之所用,亦为之所强,三百六十行,强中有强,为勉励大家刻苦钻研,故行行顶尖谓之状元郎。然读书治世,全然不同于修习其余之术。古语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三百六十行之中,忝以为,只有文人,不能以‘状元’为读书之目的,故此,本书院真正有状元的地方无‘状元’,没有状元的地方谓之‘状元’,意在警醒进入书院读书的学子,如果只为功名,只为利禄,只为天下知而修习学识,恕我清风书院不予接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心存顾忌 “夫人这话听着倒是新鲜!”冷靓颖话音刚落,眼前男子还未开口,一直在身后看热闹的四个男子中,走出一个人,面如冠玉,倒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声音清朗悦耳,一句话,中规中矩,听不出是褒是贬。 “公子有礼!”冷靓颖不置可否,轻抬凤眸,一扫而过,眼光不多做停留,微微倾身,以礼相待。 “我大燕皇朝天子尚且崇文尚武,三年大比,拔得头筹者为新科状元郎,文韬武略,为我大燕皇朝治国效力。若治学都若夫人一般,我皇朝天子可倚赖者何人?”男子轻言慢语,却字字玑珠,直指皇朝天下。 小末等人见对方言语犀利,步步紧逼,不禁都捏了一把汗,紧张的看向冷靓颖。冷靓颖心中轻笑,漫不经心的一一看过围在男子身边的众人,原以为对方有多厉害,也不过两三下,就有人耐不住性子,急着站出来了,她面容平静,声音若往常般清脆如珠落玉盘:“敢问公子可知,当今圣上身边百官,有几人是通过科举,为状元郎出身?”男子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冷靓颖稍事停顿,紧接着又问道:“即便不是朝堂百官,那么敢问公子,各地知府县令父母官中,又有几人是通过科举,曾为状元郎?” 冷靓颖问完,见众人的目光都瞥向自己,她微微一笑,清淡的嗓音徐徐飘荡在大厅中:“太远的历史咱们暂且不提,今日各位是冲着读书而来,武科状元咱们也略过不提,现就当今皇上和太祖两代帝王治下,在位时间八十九年,正常科举二十八次,太祖当年因登基错过一次科举,所以,太祖在位期间,为敬天酬勤,格外开了两次恩科,总计三十科。那么时至今日,状元郎不过三十人。假设不计生老病死,从太祖到现在的状元郎人人健在,为我大燕皇朝献计献策,鞠躬尽瘁。那么,请问各位公子,仅凭这三十位状元郎,大燕天下就能上下一心,长安久治?仅凭这三十位状元郎,大燕子民就能安居乐业,繁荣昌盛?”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齐齐怔愣。 男子回过神,淡淡一笑:“夫人此言差矣!”说罢,他看了看周围仍然发怔的几位同伴,轻轻咳嗽一声,声音略高:“如夫人所言,三十个状元郎并不多,也不足以撼动天下与百姓,但是,我皇朝每逢大比,人才辈出,状元郎不过是一枝独秀,抛砖引玉而已,牵引出的是我皇朝更多与状元郎不相上下的济济人才,他们,才是皇朝的中坚力量,中流砥柱。” “说得好!”冷靓颖“啪啪”一拍双掌,清脆的赞叹一声,幽幽的说道:“一枝独秀怎比得上遍地开花?为学治世,讲究的是世易时移,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若仅凭几篇策略,几篇文章,拔得头筹,就真的能为民为国为天下?读死书,死读书,何以为读书?” “好!”“夫人说得真好!”刚才没回过神的凤月c如月c小末等人,此时却已经恍然惊醒,小巴掌拍得啪啪响,为自己夫人呐喊助威。 男子没想到自己一席反驳的话,倒为对方添了助攻,饶是冷静万分,脸色也不由得微微泛白,他双掌紧握,指节绷得咯咯响,勉强开口问道:“既然夫人立意良好,为何将我等排拒书院门外?” “小末,为什么将公子们排拒在书院门外?”冷靓颖心中冷笑,仍是不愠不火的转头看向莫小末。 “夫人,我们书院大门两边开,南来北往的客人一律迎进门,怎么会排拒上门的贵客?”莫小末微微低头,恭恭敬敬c却声音宏亮的回答道。 “公子见笑。”冷靓颖点点头,转向男子:“不论身份高低贵贱,一旦进了我们书院,只有以客为尊。几位公子是不是哪里有所误会?” “既然一视同仁,我们要进书院读书修习,为什么还要设置那么多条条框框?你自己说看不起科举制度,却进门就让人出考题应试,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男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始终站在他身后的一位身高体健的粗鲁男子大着嗓门喊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经营书院,自然也有我们书院需要遵守的规矩。为了来到这里的人能有一个共同的c良好的环境,我们书院必须一视同仁。”冷靓颖望向说话之人,非常诚恳的说道:“至于公子所说的入院考核,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仔细看过题目。据我所知,夫子的这些题目,一方面是对各位的学识水平进行摸底,方便进到书院后安排合适的院落和同习者,另一方面也是想知道各位对为学治世的一些见解。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书院珍惜与自己道不同之人,但是,理念太过相悖,共同修习,于人于己,皆为不利。不知公子以为然否?” “反正我们就是要进书院修习,你是掌柜,一言九鼎,安排我们进去不就得了,费那么多话干嘛?”见软的不行,后面有一位男子往前一站,直趟趟对着冷靓颖开口。 冷靓颖面色一沉,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威严:“公子慎言!常言道,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书院是我开的,但是书院的规矩也是我定的,若我今日带头违规,他日可还有颜面号令他人?”冷靓颖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她自到了大燕之后,从嫁给燕泽誉被他捧为皇妃到考中探花郎,及至出任工部郎中,被封昭毅将军,端的是指挥若定,千军万马跟前也没皱过一下眉头,常常面对的不是君王c太后c皇后c太子c公主就是众多达官贵族c富贾大户,她要是端起气势,何尝会输给任何人。 “罢了,是我等太过鲁莽,惊扰了夫人。”之前与冷靓颖对话的男子见情势有些失控,急忙挥挥手,示意同伴不要着急:“既然书院有规矩,咱们也按照规矩行事即可,还望夫人不要见怪,因为区区小事将我等拒之门外。” “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冷靓颖压下心中的怒气,肃然开口:“诸位倘若早早按照书院规矩行事,岂会发生此等区区小事?既然公子担心我会因为此等小事将诸位拒之门外,那么为何还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男子一时语塞,赧然不语。 “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冷靓颖微微喟叹:“公子若不信书院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还请诸位另行高就,恕本书院无法为诸位提供更好的修习之所。” “嚇,你这是要赶我们走?”站在男子身后的粗鲁公子没想到冷靓颖会出言撵人,急忙出口询问,却被冷靓颖冷冷的眼神吓住,一缩脖子,又退了回去。 “对不起,是在下失礼了。”男子面色泛红,有些窘迫的说道:“夫人,在下姓唐,名君豪。” “原来是工部唐尚书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冷靓颖略略一怔,随即回过神向小末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刻意为难,工部尚书唐文宇,冷靓颖还算比较熟悉,是个正直清廉,一心为民的人,自己在工部的时候,也没少帮这位尚书建功,他一向与燕泽誉交好,怎么会任自己家公子带人堂而皇之的来挑衅清风书院?冷靓颖想到这里,心存顾忌,淡淡的交代到:“小末,如月,马上帮唐公子一行安排夫子进行入院考核,不得有误。” “是,夫人!”小末与如月得到指示,急忙着手去处理。 冷靓颖也不多话,带着凤月从书院出来,她陷入沉思之中。自己半路来到大燕,虽然如今身边围着不少人,然而,比起燕泽誉c应道谦这些土生土长的大燕人,她现在最欠缺的,就是自己亲自培养起来的人手。虽然现在跟着自己的这些人,也非常忠心不二c矢志不渝,可是关键的时候,还是让她觉得力不从心。 回到竹苑,冷靓颖将凤月叫到内室:“凤月,从今天起,你亲自到各处去寻些七岁到十岁左右失恃失怙的孩童,挑拣伶俐忠诚些的,我们培养起来。”冷靓颖对于情报收集工作一直非常头疼,目前仰赖的也只是燕泽誉的暗卫,但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好办法。 “是,夫人。”凤月立刻明白了冷靓颖的用意:“只是凤月一旦离开,夫人身边没个可靠的人” “你不用在意,我会在府里选个可靠的人。”冷靓颖笑了笑,拍拍凤月的肩膀:“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错漏。” “凤月明白!” 亲眼看着凤月拿了银票离去,冷靓颖也不让下面的小丫头跟着,径自一个人来到清风苑,清城见冷靓颖一个人,不自觉的往她身后看了看:“夫人!” “怎么,再找凤月?”冷靓颖见他眼睛飘忽在自己身后,不禁调侃道。 “不是”清城诚实的回答后,才突然发现自己被夫人调侃了,不禁俊脸通红,讷讷不知所言。 “傻孩子。”冷靓颖摇摇头:“跟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 两个人进到清风斋,冷靓颖跟他一起来到旁边的园子里,才开口问道:“清城,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 “夫人”清城俊脸又是一红,低头不敢看她:“清城不敢想。” 冷靓颖莞尔一笑,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清颜,压低声音问道:“若是清颜,你可愿意?” “夫人!”清城瞪大双眼,吃惊的看向冷靓颖,难得的严肃起来:“夫人,清颜与清城皆为男儿之身,一向情同手足,这个玩笑开不得!” “若清颜是个女孩儿,你可愿意娶她为妻?”眼见清颜越走越近,冷靓颖眼睛瞟着清颜,却对着清城坚持发问。 “夫人不要拿清颜开玩笑!”清城羞窘万分,头垂的低低的,不敢看冷靓颖。 “哦?”冷靓颖用眼睛制止欲开口的清颜,稍稍抬高声音:“拿清颜开玩笑不行,拿你就可以吗?” “清城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伤着清颜一分一毫。”清城心慌意乱,根本没发现站在身后的清颜,见冷靓颖不依不饶,只得无奈的说道:“清颜脸皮嫩,经不住夫人这些调侃的话。” “你对清颜倒是了解的很清楚嘛。”冷靓颖笑眯眯的说道:“若清颜很喜欢你,你可愿意要她?” “当然愿”清城话一出口,就知道覆水难收,他勉强镇定心神,辩解道:“是夫人说清颜是个女孩” “若她是男孩你就不愿意?”冷靓颖步步紧逼,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不是!”清城急忙否认。 “那就是说,不论清颜是男是女,你都愿意要她?” “当然”清城脱口而出才发现又被冷靓颖拐骗,懊恼不已的看向夫人:“夫人,清城不是这个意思” “清颜,他说不是这个意思,你到底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没有?”冷靓颖瞥见脸红得像关公的清颜,不禁摇摇头,这两个孩子,难道是比谁更像煮熟的螃蟹? 清城猛然转身,看到距离自己不到三步远的清颜,顿时大惊失色,脸色由红转白,顿失血色:“清颜!” “夫人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冷靓颖拍拍清城的肩膀,在他耳边低低说道:“傻孩子,亏你天天跟清颜在一起,这么个大美人,配你还真是吃亏!” 冷靓颖离去很久,清城依旧呆愣在原地,回不了神。清颜见他没有动静,转身就要离开,清城这才恍然回神,一把拽住清颜的胳膊:“清颜,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清颜脸一红,嗫喏的问道。 “你你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清城迟疑半晌,终于开口问道。 “谁告诉你我是男人?”清颜小脸一拉,冷冷的问道。 “你一直穿着男装啊!”清城被她一凶,莫名就有些中气不足,盯着她俊秀的脸孔,心中又是喜又是忧。 “我是爷的书童,只是遵照书童的穿着打扮罢了!”清颜终归有些底气不足,一直以来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府里十之的人都把她当男人看,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以为,我以为”清城语无伦次的说道,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思,怪不得当年夫人去禹城治水,自己还疑惑为什么主子爷要把弱不禁风的清颜带去给夫人当贴身小厮,他忽然一惊,差点跳起来:“不是吧,难道清江也是女人?” 清颜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怒喝道:“你胡说什么呢!” “不是,”看着清颜俊俏的眉目,清城傻傻一笑:“爷不喜欢别人觊觎夫人,我还以为清江和你一样。” “夫人说治水我勉强可以,但是从军是一辈子的事,瞒一阵可以,终究瞒不了一世,爷才会勉强答应让清江去。”清颜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是有意瞒着大家的,夫人早就看出来了,才没你们那么眼拙!” “嘻嘻”清城见清颜没有任何不豫之色,心神一荡,一把将她揽近身边,见她丝毫没有反抗,索性双臂一紧,将她牢牢嵌在自己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清颜,这些年,你瞒得我好苦!” 清颜被他锁紧怀中,俏脸发红,身子轻颤,低低说道:“谁让你那么笨!” “就如夫人常说,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清城松开双臂,稍稍退开一些,双手捧起清颜清俊美丽的小脸,低叹一声:“清颜,我太喜欢你,禁不起任何一点闪失。”说完,他低下头,含住清颜粉嫩的红唇,再也不愿意放开。 燕泽誉领着儿子正往这个方向而来,一眼瞥见远处相拥的两个人,急忙抬起手,遮住儿子的眼睛,燕略韬急得大跳起来:“爹爹!”冷靓颖盈盈而来,满面含笑,见儿子不屈不挠的想要摆脱燕泽誉的掌控,笑而不语。 “这下你满意了?”燕泽誉见儿子上蹿下跳,非要逃开,只得斜着身子挡住他的视线,松开手掌,弯唇看着冷靓颖。 “凤月有事出去一些时日,我想央你将清颜借给我一阵子,正好让这孩子换回女装,她和清城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成全他们了。”冷靓颖抱起儿子,在他粉嫩的脸颊上啄了几口,和燕泽誉一起朝书房走去。 “清城这家伙真是笨,你都暗示他多少次了,偏他像个木偶一样,一点不解风情。”燕泽誉摇摇头:“没想到这回倒是动作麻利,半点不含糊。” “先入为主,太过理所当然,造就了他的盲点。”冷靓颖微微驻足,转头看了看依然深情相拥的两个人:“也许,正是因为清城太过在乎,才会心存顾忌,舍不得清颜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有句话叫爱到深处无怨尤,我们清城,或许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红颜祸水 参加完清风书院夫子们的考核,唐君豪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滋味,这些所谓的应试题目,也不知道幕后操刀者是谁,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全国三百六十行,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所涉及到的问题简直堪比一锅大杂烩,真不知道是让人来读书的,还是让人来了解天下的。不过,当他脑中浮起冷靓颖之前所说的一番话,心底却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到底是皇朝的科举制度对,还是清风书院的思路更正确? 夫子将各人的答卷仔细收起来,告诉他们需要经过状元府邸各位夫子综合评定,在第二日午后方才能给出最终是否通过的认定。一行人从书院出来,大家见唐君豪不吭声,其余几人只敢低声嘀咕,也无人在他面前放肆。 “你们先各自回府,明日午后,咱们再到书院门口汇合。”唐君豪交代完毕,也不理众人的错愕,直接扬长而去。 “怎么样?唐老弟,探到什么没有?”七拐八拐来到秦王燕泽廉的府邸,唐君豪被请入偏厅,燕泽廉挥挥手让他落座,眯着眼问道。 唐君豪面上一窘,轻轻摇头:“秦王在上,小弟着实惭愧,有辱使命。到底是经营书院出身,这位冷夫人学识c见解c气度均是不凡,清风书院的门槛也很刁钻,若是按照正常规矩,也不知道小弟能否入得了书院大门。” “哟,世弟出身名门,饱读诗书,可是咱们京城里最为看好的科举夺魁人选,只不过区区一面,怎么就如此自贬?”燕泽廉面上不动,心中却暗暗吃惊,唐君豪虽是尚书府的小公子,可是向来自命清高,自己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位公子争取到自己这边来,这次怎么仗还没开打,自己就先输了阵势? “王爷是没见到书院的考题,”唐君豪涩涩的解释道:“通篇有一多半是涉及大燕主要民生行业,还有一些是关于自然天象,人文地理等方面,最后甚至涉及到农业耕种c兵器制造c水利工程等等。王爷,小弟的父亲忝为工部尚书,小弟一向以为,自己在这些方面还算比一般学子更为擅长,可是”唐君豪想起那些不逊于真刀实枪做工程的纸上问题,忽然更加气馁:“王爷,小弟似乎将读书理解的太过狭隘!” “哦?”燕泽廉拖着长长的尾音,思考着唐君豪传达出来的意思,他前后派了好几拨人到书院去打探情况,有些人回来还能说出点名堂,学识差一点的,啰嗦半天,除了抱怨,连人家在考核些什么都不甚清楚,如今唐君豪的描述,算是最精准到位的了:“如此说来,书院里应该是人才济济啊!” “依小弟之见,书院让人修习的目的,的确不是纯粹为了争取状元郎,而是培养实实在在能做事情的读书人。”唐君豪勉强提起精神:“王爷,答案要等明日午后方才揭晓,我等没办法硬着进书院,小弟虽然不才,但是感觉还是有机会争得一席之地。” “冷夫人?”燕泽廉冷笑几声:“见过她的人都说她貌似以前的赵倩然,可是赵倩然出身奶娘之家,连书都没碰过,如此看来,我这四弟还真是个有福之人,硬是给自己挖了个宝藏啊?哈哈”燕泽廉说着一阵大笑,对唐君豪挥挥手:“世弟,书院这边,本王可就全靠你这位大才子了!” 唐君豪走后,孙阮玉被丫鬟扶着,从内室缓缓走出,燕泽廉瞥了眼她隆起的肚皮,嬉笑着说道:“给本王争气点,燕泽誉那小子生了儿子,本王也不能落后啊,你要是再生不出来,可别怨本王薄情!” “多生几个不就好了,好饭不怕晚,王爷这么着急干什么?”孙阮玉心里“咯噔”一下,只能强颜欢笑,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来找来这么一个女人,几分像妻,几分像妾,还有几分像偷似的,整个一齐全活!”燕泽廉念头一转,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去。孙阮玉刚刚落座,见他要走,急忙起身追出去:“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好好养你的身子,别管爷的事!”燕泽廉飘下一句话,人却已经走远。孙阮玉眼看他走向云九卿的住处,心中一阵凄苦,却终是无可奈何,她再不情愿,自己身子不便,总不能要求夫婿一直禁欲,红颜祸水,这个云九卿,真是碍眼,孙阮玉恨恨的盯着云九卿的院落之处,要不是碍着云相府的门第,她早就除了这个狐猸子! 马亦双碍着新妇的身份,也没办法在王府乱走,乖乖待在菊苑。如今温如轩身上有恙,月红捎话过来,让她不必前去奉茶。冷靓颖早就免了她请安的规矩,就连燕泽誉也不让她前去正房。马亦双被困在菊苑,只能望眼欲穿的等着燕泽誉的来临。丫鬟适儿和陪嫁的吴嬷嬷心疼主子,一个劲的劝她在菊苑到处逛逛,熟悉熟悉院落。 马亦双提不起精神,过了三日就要回门,她身负相府众人的期望,原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早晚让燕泽誉的心全着落在她身上,可要是长此以往,她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何谈勾诱之事:“适儿,你说,我长得难道不漂亮吗?” 丫鬟适儿是个恬淡伶俐的女孩,见马亦双心情不好,急忙捧上刚刚炖好的血燕:“小姐的美貌自然无人能及。” “那冷姐姐呢?你也见过她,你觉得和她比,我们俩谁更漂亮?”马亦双不知不觉又想起冷靓颖,顿了顿,认真的看着适儿:“适儿,认真回话,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听那些空话假话!” “奴婢觉得有些不好说。”适儿认真的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要说长相和外貌,小姐应该无人能及,只是” “只是什么?”马亦双啜了两口血燕,被丫鬟的话扰乱心神,不自觉停下来等着。 “夫人很特别。”适儿想了半天,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慢吞吞的说道:“对待大家好像就在对待孩子一样,奴婢就是觉得夫人好像生来就应该是夫人那样,小姐,其实奴婢也有点说不清。” 马亦双怔怔然半晌,忽然想起祖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要有泱泱气度,女人生来受限良多,尤其应该如此,方能高人一筹。”看着适儿稚嫩真诚的脸,她不禁喃喃自语:“适儿,应该是气度,泱泱气度。” 适儿小脸一红,涩涩的说道:“还是小姐最聪明,奴婢可想不出来这样的词。” 马亦双放下玉盏,落落的站起身,朝菊苑的凉亭中走去,适儿急忙拿着貂皮坎肩,披在马亦双肩头:“小姐,天气冷,您可千万注意身子,别受寒了。” 冷靓颖昨日与儿子回竹苑,燕泽誉毫不迟疑的跟着她来到竹苑歇息。冷靓颖让如月帮清颜准备了女衫,当晚就吩咐她换下。清颜窘着一张脸,谁也不敢看。燕泽誉早上醒来,想起害羞的清颜,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还在休沐期间,不用赶着上早朝。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冷靓颖伺候他穿衣梳洗,打理完毕,清颜才红透着一张脸,进屋来给两个人请安。 “好了,别拘着了。”冷靓颖压低声音:“夫人我男装女装换着穿,你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件衣服么,值得那么大惊小怪!” “夫人气度万千,男装女装都合适。”清颜声音闷闷的,不敢看主子爷的脸:“清颜哪里敢与夫人比?” “行了,你们家夫人我不想听你恭维的话,跟如月一起准备早餐,咱们先吃饭罢。”冷靓颖摆摆手,见清颜走路有些不自在,俯身凑在燕泽誉耳边笑道:“四哥,你说昨晚清城到底忍没忍住?我怎么看清颜走路的姿势怪怪的?” “你就不能有点做主子的模样?”燕泽誉“扑哧”一笑,一转头,被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惊艳,一把将她压在怀里:“你这么关心他们,昨晚为什么让我吃素?” “顿顿吃大餐,谁受得了啊?”冷靓颖被他笑闹了半天,怕如月和清颜进来,急忙坐起身:“我们清颜这么漂亮,给你做了那么久的书童,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再胡说小心爷罚你!”燕泽誉铁臂一伸,冷靓颖堪堪又被他搂进怀里,冷靓颖瞪他一眼,急忙挣开回到软榻上,清颜和如月已经带着人布置早饭。 “清韵和清影今天过来,我本来想在年前让清颜c清城和他们一起把婚事办了。”吃着早饭,冷靓颖想起清韵对婚事的抗拒,摇摇头:“可是清韵因为你纳侧妃的事,迁怒于清影,至今不愿意吐口。” “这丫头,没事找事,都是让你给惯得。”燕泽誉叹了口气:“你看你把王府糟蹋成什么样了,一帮人没规没矩的,连我这个主子爷都敢反抗。”眼看着在旁边伺候的清颜和如月瞬间变脸,燕泽誉摇头叹气,更是来劲:“喏,你瞧瞧这些丫头们,我这主子爷连句话都不能随便说了,这脸子一个个比我甩得还厉害!” 冷靓颖微微一笑,帮燕泽誉夹了他喜欢吃的脆萝卜:“四哥,出嫁从夫,要是四哥认为我做错了,妾身认打认罚,绝无二话。” “清颜,听到没有,夫人自己都已经认错了,还不赶紧给爷拿家法去!”燕泽誉吃完清脆爽口的萝卜,顺口说道。 “爷!”清颜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冷靓颖。 “你瞧瞧,个个嘴里称呼我爷,连自己爷下的命令都敢不从。”燕泽誉话还没说完,就被冷靓颖塞了一根脆萝卜过来,余下的话全都给堵下去。 “你们俩自去吃饭吧,一会我们吃完再过来收拾。”冷靓颖示意两个人下去:“四哥,清秋和应大哥昨日跟我提了,非要让雪儿留在韬儿身边,清秋虽然外嫁,骨子里还念着自己是家奴,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应大哥愿意将雪儿留下。” “韬儿的年纪,是该考虑身边陪着的人了。”燕泽誉想起自己小时候,眉头微蹙:“清秋她们是最早在我身边陪着的,她要把女儿送给韬儿,论理说也不算过分。” “什么不过分,雪儿这么小就离开亲生父母,即便是在我们身边,怎么能和亲生父母相比?”冷靓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大燕很多行事,她还是没办法苟同:“我昨日跟清秋提过,要么将孩子带回去,要么他们一家子都留在京城,白天孩子们玩在一处,晚上还是各自回家比较好。” “这也是个好办法,他们俩怎么说?”燕泽誉被冷靓颖喂了几口,有点上瘾,边说话边张嘴,连筷子都不愿意动了。 “应大哥说考虑考虑,清秋比较执拗,说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生来就是给韬儿作伴的,她自己脱籍已经是例外,在孩子的问题上,她绝不妥协。”冷靓颖见他贪懒,索性自己吃一口,帮他喂一口,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说?”燕泽誉被她喂得眉开眼笑,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清秋和清韵毕竟跟着你这么多年,虽然表面上比较听我的话,但是内心里,你始终是她们的主子爷。”冷靓颖凑近他喂食,一时被他的美色所惑,趁机在他颊上啄了一口,轻笑道:“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 “本公子以美色侍人,可是取悦了夫人?”燕泽誉眉眼一抬,看着偷香的人儿,调笑道。 “自然,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冷靓颖轻轻靠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怎奈何,萝卜粥米寻常味,弃之不惜。” “讨打!”燕泽誉哈哈大笑,再也忍不住一腔爱意,不顾她手执银箸,直接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就着她红艳的嘴唇就吻了下去,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勉强抽离,环住她的腰身轻轻叹道:“往日急着上朝做事,倒不知还有如此膳食之乐事。倩儿,你真是个会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传说有帝王名受,天资聪颖,闻见甚敏,才力过人,然性好美色,被九尾狐苏氏妲己所惑,竟夜欢歌,至于误国。”冷靓颖笑眯眯的说道:“狐狸精可是祸国殃民的代名词,四哥千万小心,说不定我真的是狐狸精转世,专门来祸害你的。” “如此说来,我就是那帝王转世了?”燕泽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厮磨道,心中实在有些不愿放下她,只耳中听到儿子欢快的声音由远至近,冷靓颖挣开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燕泽誉却轻叹一口气:“这世上,敢公然与我抢女人的,却是我的亲生儿!”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燕略韬已经逐渐长开的俊美小脸,从门外探了进来:“爹爹,娘,早安!” “韬儿,你怎么越长越不像话。”燕泽誉长臂一伸,就将儿子抱坐在自己腿上,看着他的脸啧啧有声。燕略韬突然被父亲嫌弃,小脸满是惊讶,还未来得及出声,燕泽誉转向冷靓颖:“倩儿,你儿子这颠倒众生的模样,比女孩子家还俊俏,可不是红颜祸水么?” “爹爹!”燕略韬眨巴着眼睛半天,才终于想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小嘴一瘪:“爹,娘说爹是红颜祸水,韬儿才不是!” 燕泽誉眉头一挑,望向冷靓颖,冷靓颖看着父子俩祸国殃民般的长相,抿唇而笑:“长江后浪推前浪,等韬儿为祸天下女子的时候,我可能就甘心一些了。” 应道谦夫妇带着女儿应紫雪来到府里,应紫雪昨日被奶娘和应家管家送到燕京。冷靓颖自徽城一别,也是时隔良久才见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急忙接过她揽在怀里百般疼爱,燕略韬急着要看小女娃,顾不得冷靓颖的交代,凑到跟前,就着应紫雪粉嫩的脸颊就啾了一口,清秋见小主子爷喜欢,俯下身子问道:“公子爷,将雪儿送来给你做伴可好?” “不要!”燕略韬亲了小女娃,却郑重的摇头,众人一惊,齐刷刷看向这位小公子,清秋也不妨他这么回答,轻轻追问道:“为什么?难道小公子爷不喜欢雪儿?” “不是。”燕略韬又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道:“娘说爹是红颜祸水,爹说韬儿是红颜祸水,雪儿很好,韬儿不能祸害她。” 燕略韬的话,引得众人忍俊不禁,偏又不敢抬头去看燕泽誉和冷靓颖的脸,怕一个不慎,会忍不住失声大笑,只有应道谦不怕死的哈哈大笑:“韬儿不怕,舅舅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你绝不是红颜祸水!”言下之意,二中选一,儿子不是祸水,老子自然得认命,应道谦语罢,众人再也强忍不住,吃吃呵呵的笑成一团,燕泽誉一掌拍在应道谦肩上:“好你个大舅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鹣鲽情深 马亦双三日回门,燕泽誉看在右相与贵妃的面子上,亲自陪着马亦双到了右相府,虽只喝了一盏茶,但是马亦双在面对家人时,总算有了一些底气。看着孙女除却大红嫁衣,穿着粉嫩的裙衫,披着淡紫色貂衣,右相夫人不禁暗叹,果然,女人嫁出门才会懂些规矩。 燕泽誉借口有事,先行离开右相府,马亦双偷得半日闲,来到祖母居住的上房。 “双儿,来跟祖母说说,在晋王府可还顺心?”右相夫人见孙女虽然面色喜气,燕泽誉一走,眸底却泛起一丝淡淡的委屈,不禁有些忧心。 “回祖母,府里的王妃和夫人免了我奉茶请安的规矩,就连王爷也不需要我随时过去侍候,祖母不必担心双儿。”马亦双想起抱恙在床的温如轩,又想起热闹非凡的竹苑,自己一时也有些弄不清楚是好是坏,府里没有尊长,几位身份上压着她的人宽容大度,按说是再好不过的日子,就算一般京城大户人家,新妇也没她这样当得优哉游哉的吧? “王爷和你不亲近?”右相夫人在深宅大院生活了一辈子,自己孙女那点小心思,怎会逃过她的眼睛。 “也还好。”马亦双愣了一下,直觉的回道:“总要有些时间,才能熟悉起来,王爷不是那种随性的人。” 右相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拉着孙女的手,拍了拍她的掌心:“你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一方面要靠你自己,一方面全靠这个男人。咱们女人嫁了人,就要一门心思侍候自己的夫君,可千万别使小性子置气,相貌年龄都会变,总有人会比你更年轻,比你更漂亮,女人的本事,是要可着男人的心行事,你叫他舒服了,心里头暖了,自己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奶奶舍不得你做人家的侧妃,倒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奶奶就只是担心,在你之前,已经有人走进王爷心里,你要再亲近他,就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不过,奶奶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愿意吃些苦头,慢慢守着,不争一时的长短,或许也能在他跟前挣个一席之地。” “奶奶!”马亦双想起自己到了晋王府之后的所作所为,心里一阵懊丧,自己还是太年轻,每每事到临头,总是轻易忘记祖母的教诲,想起府里人人称颂的冷靓颖,马亦双思忖半晌,仍是开口向祖母说道:“其实,温尚书的女儿温如轩贵为正妃,除了身份上还算过得去,似乎并没什么值得忌惮之处,偏是前一阵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位平妻,真心叫孙女着急。” “哦?”右相夫人对冷靓颖印象深刻,这时候听孙女提起,心中也是惊诧,能让燕泽誉这样的人看在眼里,想来必有过人之处:“能不能仔细跟奶奶说说?” 马亦双把自己和吴嬷嬷以及贴身大丫鬟适儿在王府的所见所闻,缓缓说给祖母,末了才悠悠的问道:“奶奶,我真是想不通,她不过区区一介平民,身上怎么总有一种让人相形见绌的泱泱气度?” 右相夫人沉默良久,才淡淡开口说道:“人除了出身,后天的学识经历,包括所见c所闻c所经之事,慢慢累积,总会沉淀起来,形成自有的独特气质,你看那些埋头读书c专心习武的寒门学子志士,很多清俊出尘,风采斐然,绝不逊于名门世家子弟,也是这个道理。”右相夫人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那株迎着寒冬傲然挺立的腊梅,认真的对孙女说道:“你和吴嬷嬷c适儿是初到者,还没深入府中的恩怨纠葛,应该比府里众人看得清楚一些才对。”看着身边有些沮丧的孙女,右相夫人拍拍她的胳膊:“若这位平妻聪慧宽容,张弛有度,深受晋王喜爱,你一时半会又得不到王爷的青睐,那么,先跟这位平妻好好相与,才是你在王府立足的根本。” “可是,她是与我争抢夫婿的人,即使孙女想这样做,每每事到临头,心中总觉得别扭。”马亦双何尝不愿意与冷靓颖和平共处,只是心中总是疙疙瘩瘩的,一想到燕泽誉那样神仙似的夫君,恨不得夜夜独占。 “你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难道还妄想一夫一妻白头到老?”右相夫人瞥见孙女的神情,不禁心中暗自叹息,这个傻孩子,才过门几天,就被自己夫婿迷了眼,全然没了之前世家女子的宽容大度:“皇家子孙,何尝有一妻到头的?嫁到晋王身边的女人,谁一辈子不得面对夫君左拥右抱c三妻四妾的局面?” 燕泽誉从右相府出来,马不停蹄的回到竹苑,却不妨扑了个空,根本没见到冷靓颖。星月帮燕泽誉斟了茶,恭恭敬敬的回道:“王爷和侧妃出发没多久,太后就派公公将夫人邀去宫中,何时回府,奴婢不得而知。” 燕泽誉挥挥手,示意星月下去,他无聊的拿起一本书,半躺在软榻上,翻了几页,一时竟烦躁的看不下去,他起身来到园子里,不一会,星月来禀报,说是清韵和清影前来竹苑。燕泽誉想起之前冷靓颖的话,让星月将清韵带到园子里的凉亭中,清韵在竹苑内宅见到燕泽誉的披风,就知道自己家主子爷随性而为,根本没仔细照顾自己,她顺手拿起披风,又捎了一个暖炉,来到凉亭,一边将暖炉塞到燕泽誉手中,一边伺候他披上披风:“爷,天气这么冷,怎么到亭子里吹凉风?” “房里有些闷。”想起才半天没见到冷靓颖,燕泽誉不禁心头微怔,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会功夫见不到她,竟如此失魂落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似的,这个人,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蛊,摇摇头,努力甩掉自己脑中的困惑,燕泽誉挥挥手:“清韵坐吧,我有事问你。” 清韵在燕泽誉下首挨了半个屁股,垂头坐下。燕泽誉见她这副模样,倒禁不住有些发笑,怪不得冷靓颖总叫他们孩子,这些随他一起长大的人儿,在他面前,可不是像孩子似的,一点委屈也挨不得:“听夫人说,你原本打算年前和清影成亲,是什么原因,让你宁愿出尔反尔,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清韵嗫喏半晌,依然垂着头不开口,虽然她在冷靓颖跟前硬气的说着自己主子爷的长短,可真正独自一人面对燕泽誉,对燕泽誉长期形成的敬畏之心,使她纵有天大的怨气,也不敢只图一时痛快,冲口而出。 “清韵,你和清秋c清颜不到八岁就跟了我,你们几个自己心里想必也非常清楚,若没有太大的意外,你们便是一辈子在我身边伺候,终身不得离开。”燕泽誉笑了笑,看着猛然抬头,又颓丧的垂下头去的清韵:“你们几个,说是爷的人也不为过。” “是,爷,清韵知错!”清韵羞愧的喃喃低语,不敢抬头看燕泽誉。 “如果没有遇到倩儿,或许有一天,我真会将你们一一收房,放在自己后院。”燕泽誉站起身,望着凋零的残菊,又远远望向迎着寒冬盛开的黄色腊梅花,微微叹了口气:“我将你们带离皇宫,自以为给了你们一方晴空,而夫人,却给你们装上了翅膀,让你们个个都成了能翱翔天空的雄鹰。我承认,这是我和她的差别,在这一方面输给她,爷心甘情愿。” “夫人知道我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爷却不知道夫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清韵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满腔怨怒,急急开口:“夫人如此待我们,我们却眼睁睁看着夫人受苦,没办法为她多做点什么,让她过得舒心一些,清韵实在不甘心!”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燕泽誉走到亭子边上,远远的,似乎还能闻到腊梅淡淡的幽香:“清韵,正因为知道,我才不得不强大起来,为了她想要的,一点一滴的做努力!” “不,爷并不明白夫人想要什么。”清韵站起身,再也没办法憋住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沉重:“爷并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一逃再逃,不愿意待在爷的身边,也不明白夫人又为什么忽然放下一切,心甘情愿回到您的身边。但是,清韵再明白不过。从夫人嫁入王府,清韵就在夫人身边伺候,这些年,清韵虽不敢说是最明白夫人所思所想的人,但是,清韵只知道一点,以夫人的能力,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易如反掌。爷自己也非常清楚,太子爷喜欢过夫人,应大哥喜欢过夫人,就连上官文宇,即便知道夫人有了小主子爷,仍然心心念念,一直不肯放弃。若夫人有心成为一国之后,依清韵来看,不过是点个头的事情。难道爷真的以为夫人稀罕什么王府的平妻,稀罕跟一堆女人共侍一夫,成日拈酸吃醋,耗在这深宅大院?”清韵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哽咽着半晌不能成声。 燕泽誉没想到清韵会如此一说,一时竟被她的话噎住,沉默良久。很多事情,他不敢细问,也不敢细究,因为无可奈何的走到这一步,他只能以自己认为最好的方法去待她,亦不敢深思深想。 “爷,清韵自小跟着您,知道您这么多年是如何小心翼翼,百死一生活过来的。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些,清韵才知道,夫人是做了什么样的选择,才回到您身边的。”清韵拿丝帕不停的拭泪,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唰唰”一直往下掉。 燕泽誉听出她话里不寻常之处,凤眸一眯,眼神凌厉起来:“清韵,把话说清楚!” “具体的您自己问夫人。”清韵哭得直打嗝,用丝帕捂着嘴,闷闷的声音中带着痛楚:“清韵不是有意听夫人的闲话,只是不经意得知,夫人的命数和爷息息相关,爷身上,有夫人的一样东西,若夫人取回,从此两不相干。若夫人不愿取回,则爷在,夫人在,爷亡,夫人亡!” “上官文宇说的?”燕泽誉想起在越国时,上官文宇非同寻常的举动和此次借机前来燕京的突兀举止,厉声问道。 “是清韵无意间听到,上官太子一直在劝夫人,夫人却始终不肯松口。”清韵又是一阵低声啜泣:“夫人说,她和主子爷生死与共,绝无其他可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燕泽誉一时被清韵的话震慑住,恍恍惚惚,喃喃自语,不知道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清韵。 “夫人将自己的命交与主子爷,主子爷却左拥右抱,让夫人伏低做小,给王妃敬茶罚站不说,还要给爷张罗纳妃事宜。清韵虽是个奴婢,也知道这些都是往夫人心窝上扎刀子的事情,爷怎么会不知道?”清韵话说得多了,渐渐缓和下来,只是语气中仍然带着一丝哽咽和怨愤:“看着视尊严为生命的夫人给王妃罚站,主子爷难道一点都不心痛?看着夫人把本来很精彩的日子耗在深宅大院,镇日周旋在您的妻妾之间,连外面偌大的生意都自顾不暇,主子爷难道一点都不心痛?” “清韵” “爷,清韵不是信不过清影,也不是不愿意嫁给清影。”清韵终于忍住眼泪,声音也慢慢平静下来:“清韵知道夫人所有的事情,所以,主子爷,清韵只能留着自己,给夫人守住最后一条生路。若有一天,即便是全天下的人背叛了夫人c容不得夫人,清韵拿自己的命,做夫人最终的依靠!”清韵铿锵有力的说完,转身就走,将燕泽誉一个人留在亭子中,兀自吹着冬日寒冷的北风。 永寿宫内,安随风遣退身边的宫女嬷嬷,看着冷靓颖中规中矩的坐在自己下首,心中五味杂陈,只得明着挑起话头:“听说,誉儿虽然娶妻纳妃,迄今为止,也只歇在你房中?” “回太后,孙媳正式嫁与晋王半载有余,虽为王府平妻,然王爷闺房之事,还轮不到孙媳置喙。”冷靓颖见太后终于不顾身份,舍下脸面干涉,心中冷笑之余,面上恭恭敬敬,出口的话,却是四两拨千斤。 “誉儿从头至尾只心悦你一人,你若是不开口,他有所顾忌,必不会热衷于闺房之事。”安随风被她八风不动的态度弄得左右为难,不过已经开了口,她索性舍下脸面,继续说道:“哀家与你的约定,不只是娶了人回去放着。皇家到了你们这一辈,子孙不旺,作为王妃,你也有义务让誉儿开枝散叶。” “太后说的是。”冷靓颖面色一滞,僵凝片刻,遂点头称是,不再言语。 “哀家不是光让你听着,哀家要看行动,看结果。”安随风啜了口参茶,见冷靓颖面色不善,却仍然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差点动怒,将手里的玉盏扔出去。 冷靓颖微微一俯身,揖了一礼,语气有些沉闷的问道:“太后欲让孙媳何为?” “作为正妃,自然应心胸广阔,劝诫誉儿多到其他人房里走动走动。”安随风强忍胸中的闷气,心中却把右相府和马贵妃一帮人全都记恨上了,之前在她跟前,把自己家女人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自己舍下老脸,硬逼着冷靓颖答应帮燕泽誉纳侧妃,这会子人到了府里,竟然还要自己在这里拿身份来逼冷靓颖。 “太后恕罪。”冷靓颖站起身,恭敬的跪倒在安随风面前:“孙媳勉强被晋王扶为平妻,现下每日还要到王妃跟前奉茶问安,此等涉及王府传承大事,请恕孙媳不敢越暨,太后还是请晋王妃做主比较合适。” “哼,起来吧。”安随风被她三番五次的无视和推脱气得心烦,“当啷”一下放下手中玉盏:“今天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别唬哀家不知道晋王府的情况,你一句话,抵得上旁人百句,你要是再继续这样推三阻四,可别怪哀家不给你脸面!” “太后明察。”冷靓颖悠悠站起身,长身挺立却低眉敛目的说道:“既然太后愿意交心,那么孙媳也愿意明言。敢问太后当年与太祖鹣鲽情深,可否亲自奉劝太祖前往别的嫔妃寝宫行走玩乐?” “哀家贵为一国之后,自然应当奉行后宫大规,手执凤玺,为太祖宠幸过的宫嫔盖上玉印。”安随风怔愣一下,随即答道。 “太后虽然答非所问,不过,孙媳也算明白了您的意思。”冷靓颖低头不看安随风,免得她还要拼命遮掩一脸心虚:“孙媳在此郑重承诺太后,若孙媳得天所幸,有朝一日执掌凤玺,孙媳自会大大方方帮别的嫔妃盖上印章,为她们证明君王的恩宠。” “你”安随风滞了一下,一时有些语塞。 “太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冷靓颖微微抬头,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孙媳忝为晋王平妻,只做自己身为平妻该做之事,亦甘愿承担京城为孙媳冠上的恶名,努力以自己的才貌风情,争取晋王的爱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临阵倒戈 唐君豪一行五人,最终只有两个人拿到清风书院的入院许可,除了唐君豪,另一位则是最近风光嫁与晋王燕泽誉为侧妃的马亦双的堂弟,马俊杰。虽然其余三人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但是清风书院给出的结论有理有据,人家的试题分明连答案与错处都一一指出,从形式上来看,马俊杰堂堂正正,无有丝毫包庇之嫌。 “马世弟不错啊,连为兄都不及你的得分高。”唐君豪拍拍马俊杰的肩膀,他也没料到马俊杰会脱颖而出,这位右相府二房庶子的嫡子,一向在燕京城混不出名堂,这次自愿出头来清风书院闹事,众人颇不以为意,但是能够一举通过测试进入书院,却是出乎意料。 “世兄承让,小弟不才,偶一得之罢了,哪里比得上世兄扎实的功底,清风书院要是把世兄这样的人才拒之门外,才是贻笑大方!”马俊杰自己也有点发懵,他怀疑的望向自己刚刚被书院夫子收回去的考卷,当然不愿意当众承认,这份考卷与自己作答的那份,似乎有不少出入。 冷靓颖从皇宫回到竹苑,如月一一报告了今日在书院发生的事情,她点点头,淡淡的吩咐道:“将这两个人分到不同区域,派人盯着他们的举动,但愿他们在书院里安分守己,潜心治学。” 马亦双从家中归来,按照祖母的吩咐,规规矩矩的来到竹苑给冷靓颖请安,冷靓颖想着太后的交代,看着一身粉嫩装束,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的马亦双,微微苦笑:“马侧妃三日回门,怎么不在相府多待一些时辰?” “谢夫人体恤,只是娘家虽好,怎奈妾身已是王府之人,焉能留恋于娘家不思归属?”马亦双见燕泽誉不在竹苑,心里倒是有些惊诧,这几天适儿每次回菊苑,总说燕泽誉天天待在这边,看来亦不过是以讹传讹,堂堂一介王爷大将军,怎么会成天腻在女人的后院? “马侧妃深明大义,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冷靓颖见清韵恭敬的侍立一旁,知道她等候自己许久,应是有话要说,便草草打发马亦双:“马侧妃往返半日,想必舟车劳累,我就不留马侧妃在这里闲话,我往日常常要去王妃的兰苑奉茶请安,马侧妃只侍候好王妃就行,不必往这边来。” 马亦双碰了软钉子,顿时有些怏怏不乐,尽力压下心里的恼怒,微微弯身揖礼:“谢夫人体谅,妾身谨遵夫人教诲。”方才转身离开竹苑。 清颜将马亦双送出竹苑大门,见她和丫鬟走远,冷冷的吩咐守门仆妇:“爷的命令,你们时时牢记,没有夫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竹苑,违者严惩不贷!” 冷靓颖坐在软榻上,示意清韵在矮凳上坐下:“清韵,有事就说罢,别藏着掖着的。徽城那边事情多,少不了你和清影做主,你心里清楚,我留不了你们太久时间。” “夫人,您以后别再劝我嫁人,也别让旁人来劝,清韵这一生能活成现在的样子,全靠夫人宠爱提携,早就超过原本应得的福分,清韵以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多赚来的。爷和夫人c小主子爷的命,就是清韵的命,清韵不愿意带累任何人!” 见清韵低垂着头,不愿意看自己,冷靓颖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傻瓜!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与旁人有什么关系?夫人我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竟如此不开窍?” “不是,夫人再怎么说,都是为了清韵好,这一点,清韵非常清楚。夫人肯为清韵,清韵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清韵有自己的头脑,也有自己的坚持,不能光听夫人一面之词。这一回,我绝不会轻易妥协!”清韵小嘴撅着,正气凛然的说道。 “啧啧,你这样说话,要是被清影知道,这个耿直的家伙,会不会出家为僧啊?”冷靓颖啧啧有声,知道以清影的耳力,在外面肯定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微微一笑,调侃道。 “不会!清影与清韵一样,夫人的命就是清影的命!”在外屋候着的清影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掀门帘,大步跨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冷靓颖身前:“清影之前不知道清韵为什么不肯下嫁,心中一直有所疑惑,现在清影既然得知真相,就不会再误会清韵。”清影平日里并不多话,即便现在贵为三味书屋的掌柜,也是做得多,说得少,不想今日却一反常态,凛然的神态,跟清韵一模一样:“清韵所言,正是清影所想。清影身为爷的暗卫,早就做好一辈子守在爷的身后,不娶妻不生子。当初从爷的暗卫转为照顾夫人和小主子爷,能够生活在阳光下,清影已经铭感五内。然而,是夫人不嫌弃清影愚笨,一点一点亲手教导清影,扶助清影成为三味书屋的掌柜,让清影能够堂堂正正为人做事,夫人如此再造之恩,清影就是有十条命,也无以为报!” “好了好了!”冷靓颖摇摇头,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就不能争气点,把你们家夫人想得如此无能脆弱,好像天天有人要我命似的!夫人我虽然没法让你们锦衣玉食,可是也算是罩着你们生活的滋滋润润,你们是从哪里觉得夫人我需要你们以命抵命?清影,给我起来!”冷靓颖最见不得有人下跪,尤其是清影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你主子爷和我不行,别人更不行!” “夫人!”冷靓颖命令一出,清影立即听话起身,却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和清韵异口同声的叫道。 “既然还认我这个夫人,就好好准备准备,跟清颜他们一起,把亲事给我办了再回徽城去。”冷靓颖站起身,伸出双手,一手拍向一人的肩膀:“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你们难道不觉得,既然你们心意相通,联合起来实力是不是更强大一些?而且,关键的时候,两条命是不是比一条命更有用?” “好像有点道理。”清影挠挠头,想不通他长篇大论,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有些无措的看向清韵。 冷靓颖轻哼一声:“看什么看,还没娶人家呢,这就看脸吃饭,以后还能不能当家做主了?” 清影的脸“轰”一下爆红,下意识的又想去看清韵,头扭到一半,才忽然清醒过来,讷讷的喊了一声:“夫人!” “哎,傻小子,看来以后你和清城一样,会成为典型的‘妻奴’!”冷靓颖禁不住开了个玩笑,一把掀起帘子,凑到外屋的清颜跟前,笑眯眯的在她耳边问道:“清颜,清城的技术还可以吧?” 眼看着清颜俊俏的小脸红得均匀透彻,转身跑到屋外去遮羞,冷靓颖摇头叹气,对跟着出来的清影说道:“你呀,真该和清城好好学学,看人家这速度,跟你差的可不只是孙悟空的一个筋斗云。” 清影和清韵也不知道冷靓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听着前半截,明显又不是好开口询问的话,两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清颜为什么突然跑开。 得知清韵愿意与清影成亲,燕泽誉抬起的筷子,迟迟没有落下,怔然看向冷靓颖,清韵这丫头,前半日还在自己跟前痛哭流涕的要为夫人守身如玉,怎么一会子功夫就临阵倒戈:“倩儿,清韵真的点头答应了?” “嗯,你就等着帮他们做主婚人吧,他们四个成亲,除了你,旁人也没资格。”冷靓颖不知道之前发生在竹苑的事情,自然不明白燕泽誉大起大落的心情,笑眯眯的看着他:“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像自己养大的孩子要出嫁似的?” 燕泽誉摇摇头,盯视着冷靓颖:“倩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说?” “什么话?”冷靓颖以为他在疑惑清韵的态度,将去骨的烤鱼夹了送到他嘴边:“四哥但有所问,倩儿知无不言。” “罢了,随便你,反正也没什么差别。”燕泽誉抬起手,摸了摸她乌黑的云鬓,在将信任交与她的那一刻,他也是将命交到了她手上:“皇祖母没为难你吧?” “老人家的话,听听就算,谁会放在心上?”冷靓颖不在意的摇摇头,倒是想起在永寿宫门外巧遇燕泽明的事,看来皇宫内院,谁都有自己生存的道法,安太后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权势滔天,滴水不漏,毕竟她年事已高,垂垂老矣,再聪明的人,总有自己的盲点,安太后的宫人里,临阵倒戈的,看来不在少数。 “清颜,这是侧院如玉轩的钥匙。”吃完饭,见清颜垂首立在一边,冷靓颖从自己卧榻旁取出一只锦盒,递给清颜:“清韵和清影已经身在王府之外,他们俩的卖身契我已经还给他们,你和清城的在锦盒里,不过,我话还是要说清楚,眼下,我和你们主子爷身边还缺不了你们,虽然以后你们就是自由之身,但还是希望你们能暂住在府内。” 清颜接过如玉轩的钥匙,却不接锦盒:“谢谢夫人c爷,不过,清颜和清城是家生子,生死都是府里的人,根本没有卖身契这一说。” “咦,清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俐?”冷靓颖笑容满面的看着一身红妆的清颜,对着燕泽誉摇头:“明明是个大美人,天天被你们这些男人围着,差点连我也骗了过去。” “还是清城这家伙有福气。”燕泽誉双手一拍,门外的清城疾步而入,眼睛却不敢看向站立一边的清颜,燕泽誉从冷靓颖手里接过锦盒,递给清城:“喏,夫人给你们的,清颜不收,你就拿着吧。爷我也做不了夫人的主。” 清城犹豫着不敢伸手去拿,眼睛瞄到清颜有些发红的俏脸,有些不知所措:“夫人c爷” “四哥,瞧瞧这些孩子们,倒叫我有些疑惑,咱们大燕到底是男人当家,还是女人当家。”冷靓颖站起身,取过燕泽誉手中的锦盒,往清颜怀里一放:“拿着吧,以后清城要是再讨妾室,你只管把他赶出家门,一文钱也不留给他。” “夫人,以清城的身份,不能再讨妾室。还有,清城迎娶清颜,就是一生一世待她好,不会再看旁人。”清城唯恐清颜将冷靓颖的话当真,情急之下,顾不得主仆之分,急忙出口澄清。 “也是,清城说得有理,这里有资格三妻四妾的,唯有你家主子爷,夫人我受教了。”冷靓颖话一出口,眼见清城和清颜都吓白了脸,她掩口一笑,挥挥手:“哼,叫你们再埋汰爷和夫人,我们已经拿出手的东西,岂可随便收回?不吓吓你们,还真当你们家夫人没脾气似的。” 四个人的成亲地点,选在王府侧院的如玉轩,冷靓颖原本想让四个人的父母家人都来参加婚礼仪式,可是四个人却坚持家生子的婚事,由燕泽誉做主即可,家人没有理由出席。冷靓颖知道大燕的陈规陋习,一时也没办法跟众人较真,只能吩咐王嬷嬷,尽可能帮四个人置办的热热闹闹。 燕略韬这一段时间和应紫雪玩闹惯了,见府里又要办喜事,高兴的蹦蹦跳跳,牵着应紫雪的手,在竹苑的园子里模仿大人的样子,要和她拜天地。应紫雪睁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疑惑的瞪着燕略韬,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要给聘礼。” 燕略韬没想到被这个粉嫩的小女娃给难住,怔了片刻,从自己脖子里掏出一直挂着的月牙形紫玉吊坠,套到应紫雪的脖子上:“给了聘礼,雪儿就不能反悔!” “雪儿不会反悔,哥哥拉钩!”应紫雪看着脖子上的紫玉,伸出白嫩的小手,郑重的和燕略韬拉了拉手,盖下印章。 温如轩接到冷靓颖派人送来的消息,从卧榻上坐起身,吩咐月红:“帮我筹备两份大礼给他们送过去,就说我身子不便,没法亲自前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王妃,您身子已经见好,又是府里的正妃,这样的场面,您为什么要避着?”月红见温如轩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有点着急的问道。 “月红,你觉得有人希望我去吗?”温如轩微微苦笑,拍拍月红的手:“这几日我也想通了,夫人之所以大度,是真正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善待我,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和地位,而是因为我这个人。但是,夫人也是个女人,所以,无论她如何善待我,却如我一般,始终不愿与人共侍一夫。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放在那里,不曾有过任何迟疑。” “小姐!”月红吃惊的看着温如轩,心里有些发酸,又暗自为自己家小姐抱不平:“您是王府正经的主母,他们四位就算是王爷的人,也不能越过您去。” “是啊,所以,夫人礼数周到,送了消息给咱们。”温如轩示意月红帮自己拿了披风披上,走下床榻:“月红,人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前我一味闷着头,以为凭借一腔深情就能感动王爷,赢得他的喜爱。最近身卧病榻,静下心来,反倒将很多事情想清楚了。”温如轩拿起梳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淡然一笑:“夫人有才有貌,和王爷琴瑟和鸣,早就相知相属,她如今的一切所为,皆是以王爷舒心顺意为目的。她的智慧之处,在于掌握了王爷最幽微的c不与外人所知的那部分心思,所以,她所行之事,不偏不倚,不轻不重,不多不少,恰恰好都做到王爷心窝上。甚至连王爷身边的每一个丫鬟佣仆,她都尽心尽力,真心以待。月红,这样一个肯为王爷花心思的女人,谁能够争赢她?” “那,小姐准备怎么办?”月红从温如轩手里接过梳子,帮她梳着长长的黑发,担忧的问道。 “争与不争,端看人要的是什么。”温如轩抬眼瞥着镜子里的月红:“那里上上下下都是王爷身边的人,也是早就被夫人纳入自己身边的人,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夫人平白受委屈,而只要我在,他们就不会真正高兴起来。月红,夫人待我们主仆俩一向不薄,为了她,我也不会自讨没趣,坏了新人的好心情。” “可是小姐,那可是能够堂堂正正站在王爷身边的机会,您真的愿意这样放弃?”月红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心里还是有点为自己家小姐叫屈。 “身边站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王爷又岂会高兴?一个总叫他心里不痛快的人,他哪里还会放在心上?月红,舍下我一个人高兴的机会,换取那么多人开心快乐,我不觉得委屈。”温如轩咬了咬唇,苦涩的说道:“我要是早点明白这些道理,或许还能博得王爷几许青眼。现在,已经晚了。” “那小姐有什么打算?” “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想法,不过,我想,若是日后有了自己的打算,依夫人的魄力,肯定愿意,也有能力让我安然离开。”温如轩的脸色微微红润一些,侧了侧头,目光与镜子里的月红相接:“月红,我们先一起去书院修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自请退离 同一时间,马亦双接到冷靓颖让人送来的消息,粉嫩漂亮的小脸闪现一丝不解,底下的丫鬟护卫结婚,跟她这个侧妃有什么干系?既然日子c地点已经商定,只是例行通知她一声,还这么大动干戈的送来喜帖干什么? 适儿忙着帮马亦双梳妆,对着镜子里五官精致,白嫩似水的肌肤,适儿不禁连连惊叹:“小姐,您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奴婢伺候您这么久,每次瞧着瞧着都会发傻!” “不知羞!”马亦双望着镜中自己的眉眼,二八年纪,正是大燕女子最美丽的时候,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冰肌玉骨,粉面含羞,此等美貌,如何能有男子坐怀不乱:“适儿,你说,如果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能不能和王爷说上几句话?” “小姐,适儿刚刚打听过,兰苑的王妃遣人送了大礼,人却不去。适儿也不明白王妃为什么如此行事,小姐可能想的明白?”丫鬟帮马亦双梳妆好,扶着她站起身,低声说道。 “想必是身子不太好,怕中途退出,坏了王爷的心情?”马亦双没想到温如轩装病装到这个份上,倒是有些瞧不起她:“我一进门她就装病,堂堂尚书府的嫡亲小姐,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室打败,恐怕于她来说,面子上是有些过不去。不过,大家好歹一起长大,我又不会因为这事就看不起她,装什么蒜!” “小姐,据奴婢所知,王妃身子确实有恙。”适儿这些天在王府熟门熟路,走了不少地方,对温如轩的状况还是有些了解:“夫人每天去看望王妃,还交代账房不惜重金,帮王妃购入上好的补品滋补身体,夫人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轻易被王妃欺骗?” “那怎么我每次去看她,她不是避而不见,就是神采奕奕的,哪里像是有病在身的人?”马亦双摇摇头,不屑的撇撇嘴:“她要是不去,夫人也不会为难人,那咱们不是更有机会亲近王爷?”马亦双说着,看了看适儿:“你去打听打听,王妃和夫人都准备了什么礼品,咱们右相府的人,可不能让人瞧不起。” “是,适儿这就去打听。”适儿将布菜的事情交给吴嬷嬷,急忙跑出菊苑来到厨房,这里的厨娘嘴巴最琐碎,很多事情,她都是在这里打听到的。 马亦双用完早饭,久等适儿不回,心里有些不安,这丫头,平日里鬼精灵的,不过是打听一下送礼的事情,如何半天功夫跑得不见人影:“吴嬷嬷,适儿怎么这半天不见回来,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吧?” “小姐放心,就是因为适儿机灵,右相夫人才会将她送给小姐陪嫁,咱们到府里这么多天,大小事情不都是她打探回来的?”吴嬷嬷心中也有些疑惑,只是不敢让马亦双察觉,不过,作为侧妃的娘家陪嫁大丫鬟,即便有什么事情发生,旁人也不能私自处理,总要过问马亦双一声。 主仆俩话虽如此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越发觉得不安,吴嬷嬷见机不对,赶紧到门口,让外面伺候的粗鄙小丫鬟去府里问问,看适儿到底去了哪里。半晌功夫,小丫鬟惊慌失措的跑回来,“扑通”跪在马亦双面前:“主子不好了,适儿姐姐和府里的几个厨娘被管事的王嬷嬷以家法处罚,现在还跪在正厅门外呢!” “什么?”马亦双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问道:“没说她犯了什么事?” “说是,适儿姐姐私嚼舌根,随便打听王妃与夫人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说道,唯恐马亦双迁怒于她。 吴嬷嬷眼见马亦双脸色惨白,赶紧示意小丫鬟出去,她扶着马亦双,小心的劝道:“小姐不必着急,老身这就前去看看,王府的手再长,咱们还有相府和贵妃撑腰,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堕了咱们的颜面。” “我还以为冷靓颖是个宽容大度之人,不会挟私报复,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原形毕露,容不得我们主仆!”马亦双双眼冷厉,瞬间露出多年培养出来的右相府孙千金架势:“她想要以适儿来拿捏我,我倒要看看,王爷是愿意偏袒她,还是偏袒我?” “小姐,使不得。”吴嬷嬷生怕马亦双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赶紧劝道:“小姐还是等奴婢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后再出手不迟!” “哼,我们愿意等,人家未必会让我们等。”马亦双穿上外出的披风,恨恨的说道:“这样寒冷的天气,适儿多跪几个时辰,回来连命都没了,我还怎么等下去?” 见没办法劝住马亦双,吴嬷嬷急忙跟上前,又多带了两个陪嫁丫鬟,随马亦双前往主屋正厅。适儿和三位厨娘低着头,抖抖索索的跪在正厅堂前,王嬷嬷派了一个人在看顾着,见马亦双气势汹汹的过来,急忙上前见礼:“奴婢给马侧妃请安。” “起来吧。”马亦双见适儿脸色发青,一副很冤屈的模样,而旁边跪着的厨娘却都低着头,满脸惶恐,只能耐下性子,淡淡的说道:“你去回禀王爷,就说我要见他。” “这”看管的人没办法做主,含混的说道:“王妃恕罪,王爷这会子功夫应该去上早朝了,这些事情是王嬷嬷交代奴婢的,奴婢只能先去请王嬷嬷过来。” 马亦双见对方态度好,又自觉的省略了“侧”字,心里总算舒服一些,再说,她也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一个下人呈口舌之争,她微微抬头,冷冷的说道:“既如此,那就请王嬷嬷过来罢。” 燕泽誉去上早朝,冷靓颖刚从温如轩的兰苑回到竹苑,就听清颜提起王嬷嬷处罚几个佣仆的事情,她微微皱了皱眉:“不是早就交代过王嬷嬷,用其它事情代替罚跪便了,怎么王嬷嬷又做下这等不近人情之事?”正说着话,门外的小丫鬟匆匆前来禀报,说马侧妃有急事拜见夫人,清颜也是眉头一皱,这位马侧妃,等闲不得安宁,每天总要生出一些事端来。 “让她进来吧。”冷靓颖摇摇头,侧头问清颜:“王嬷嬷处罚的人与侧妃有关联?” “清颜没有细问,听说是厨房的几个厨娘,怎么会和侧妃有关?”清颜帮冷靓颖收拾好桌上摊开的账册,吩咐小丫鬟上茶,刚整理完毕,马亦双已经带着好几个人来到主屋门口,后面还跟着一有些丧气的王嬷嬷。 冷靓颖见王嬷嬷脸色不善,心中立刻有了计较:“马侧妃和王嬷嬷进来吧,其余人留着园子里。” “夫人,以妾身所见,咱们府里发生的事,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处理比较妥当,您说是不是?”马亦双原想凭着自己的脸面,先免了适儿的责罚,怎奈被王嬷嬷当众打脸,此刻也不愿意伏低做小,在冷靓颖跟前示弱。 “既然马侧妃愿意当众处理,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冷靓颖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王嬷嬷,到底何事,说来听听罢。” 王嬷嬷将自己在厨房的所见所闻详细的说了一遍,按照王府的处罚规矩,让几位厨娘离府半个月,以示惩戒,丫鬟适儿自回菊苑禁足,一个月不得出外。但是四个人拼命求情,愿意以罚跪半日来免除其他责罚,软磨兼施之下,王嬷嬷一时心软,答应了四人的请求,让她们在正堂前跪下。 冷靓颖听完点点头,看向马亦双:“马侧妃对王嬷嬷的惩处不认同?” “府里的厨娘不归妾身管,妾身自然不敢有意见。”马亦双朗声说道:“但是适儿是我的陪嫁丫鬟,不论她发生什么事,应该由我这个主子说了算,妾身认为,旁人没有资格随意处置她。” “马侧妃说得有道理。”冷靓颖淡淡的应道,转向一旁的王嬷嬷问道:“王嬷嬷,各院的丫鬟佣仆归自己主子管,这个道理你早就明白,为何还要惩处不归你管的人?” “回夫人,若事情发生在各个院内,老身自然管不着,可是王府历来的规矩,厨房重地,没有管事的许可,外人不许擅入,违者重惩!属于老身分内之事,不敢无故推脱。”王嬷嬷细问之下,才知道适儿自进王府之后,常常往厨房跑,当时就吃惊不小,立刻将厨房管事的职位撸了下来,这几位厨娘也是知道事态重大,唯恐这一出府,就没有返回之日,才一直拼死求情,宁愿罚跪。 “嗯,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单就私闯厨房这件事而论,你一视同仁,处罚了所有当事人。”冷靓颖微微点头,沉吟着说道:“王嬷嬷如此行事,也不能算错,马侧妃觉得呢?” 马亦双听完冷靓颖的话,不禁心中冷哼,话都给她说了,即使别人想反驳,也是徒劳:“夫人如此一说,妾身还能有什么想法?” “哦?”冷靓颖上前几步,来到马亦双跟前,微微一笑:“马侧妃不必顾忌我的话,咱们同是王府的主子,若王府的规矩有错,行事偏颇,谁都有权力随时修正。” “请恕妾身多嘴问一句,今日若是夫人房里的丫鬟犯了错,王嬷嬷也会比照处理吗?”马亦双不敢直接呛声冷靓颖,逼视着一旁的王嬷嬷。 “回侧妃,自夫人进府以来,不但律己甚严,对竹苑众人以及府里诸人,皆严加管束。且竹苑从夫人到下人,一应饮食衣物,皆自成份例,由夫人自行承担,从未从府内账上支出过一文钱。”王嬷嬷抬起头,看向冷靓颖:“即便如此,倘若他日夫人院里有人触犯王府规矩,老身不但亲自严惩,还会向王爷自请退离!” 王嬷嬷一番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砸得周围的佣仆丫鬟眼冒金星,竹苑偌大地方,一应开支用度全部自行承担不说,王府的管事嬷嬷一职,那可是多少人混了大半辈子求也求不来的位子,竹苑诸多佣仆,谁能保证个个不犯错?倘若有一个人犯了错,王嬷嬷就要自请退离,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 “王嬷嬷言重了。”冷靓颖来到王嬷嬷跟前,伸出手在她肩头抚了抚,对她的信任报以感激的一笑:“是人都会犯错,我们不能以他人之错来惩罚自己。但是,作为主事嬷嬷,府内一应大小事务,皆属于王嬷嬷所辖范围,如今出了事,嬷嬷也应罚俸十日,以示惩戒,余下其余主事之人,由上至下,嬷嬷皆应按照规矩处理善后。以后若再发生类似事情,还请嬷嬷按照规矩行事,千万别因一时心软,叫旁人抓了把柄。” “是,奴婢知错,是奴婢给夫人添麻烦了。”王嬷嬷低下头,对冷靓颖心服口服,很干脆的道歉认错。 “马侧妃还有什么想法,请直言相告。若是侧妃有意打理王府,我正愁人手不足,不知侧妃可愿与我同心协力,一起为王府做点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冷靓颖清朗的声音如沐春风,迎面飘到马亦双跟前。 “这”马亦双迟疑一下,她没想到今日小小一闹,竟然会闹出此等好事,她嫁入晋王府不过半月时间,眼看点个头就能插手打理事务,她一时激动无比,只好隔着披风,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勉强定下心神,状似不经意的回道:“多谢夫人信任,只是,此等大事,是不是需要王妃的亲口许可?” “府内大小事务,一向是夫人说了算。”温如轩被竹苑的人请过来,刚才就已经立在一边,静观其变,这时候见马亦双提到自己,她手扶披风,缓缓上前几步,刚刚好立在冷靓颖下首一些:“马妹妹出身尊贵,才貌双全,想必持家管事的本领亦不在话下。姐姐我愚钝无能,没办法跟妹妹比。”说着,温如轩转向冷靓颖:“夫人,我昨儿刚和月红说起,往后一段时日,我和月红想去咱们书院修习一番,马妹妹如今愿意搭把手做事,我更是得了清闲,还望夫人不嫌弃如轩不才,帮我在书院找个席位罢。” “是王妃见外了,自己家人,什么时候想去直接去就行了,王妃若是订好去的日子,让月红来跟我说一声,我陪王妃过去看看,省得有人不晓得事理。”冷靓颖没想到温如轩还有这个打算,见众人都望着这边,轻轻挥挥手:“都各自散了吧,我和王妃说会话。” 温如轩仔细询问了冷靓颖清风书院的具体情况,冷靓颖耐下性子,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让她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想要去的地方。 “我听如月说,要是想进入状元府邸,需要经过严格的测试才可以,依夫人之见,如轩是否有资格进入状元府邸修习?”温如轩心高气傲,自然不愿意屈就西园那些一般的技艺班,但是她也没把握能够进入状元府邸,索性直接向冷靓颖说明。 “王妃毋庸担心,书院是咱们自己家开的,王妃想进哪里就进哪里,外人哪里敢说半句话?”冷靓颖微微一笑:“听月红说王妃无意参加他们几个人的婚礼,依我看,王妃身子比前几日好了很多,过去凑凑热闹也无妨。” “不了,我过去,他们几个心里记挂着夫人,哪里开心的起来?”温如轩也淡淡微笑:“王爷眼里只有夫人一人,我过去也是给他添堵,与其大家都不自在,还不如投个大家都自在。” “说的也是,世人往往推崇相濡以沫,殊不知,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冷靓颖见温如轩话说的直白无伪,语气却清淡顺畅,没有丝毫僵滞抱怨之气,心中也是一动,眉眼中含着一丝真诚:“若王妃是以真心待人,他们自会感受的到,亦无所谓自在不自在。” “夫人说得是,看来还是如轩拘泥于形式了,那么明日大喜之日,如轩过去陪夫人开心,只不过,夫人再也别拿如轩视作正妃,以上礼相待。”温如轩淡然一笑,温温的说道:“若夫人不弃,如轩愿与夫人以朋友之心相待。” “也好,竹苑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和亲人,若如轩愿意,以后常来就是。”冷靓颖伸出手,轻轻握住温如轩雪白的小手,将她小巧的身子搂入怀中,拍拍她的后背,这个一直别扭着的正牌王妃,被冷靓颖温暖的拍抚和温热的怀抱包覆,眼眶一热,差点掉出眼泪,勉强逼回眼泪,轻轻抱怨道:“都是夫人的错,总叫人忍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说变就变 两对新人成亲的前一夜,为了避嫌,清韵和清颜被冷靓颖叫来竹苑,歇在自己屋里。燕泽誉被冷靓颖撵出屋子,站在廊下,迟迟不肯离开。清韵和清颜在屋里看得分明,急忙将冷靓颖推出门:“夫人,快去陪主子爷吧,否则,他要是在这里站上一夜,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抱了两只暖炉,加了厚披风,冷靓颖也不矫情,反正,跟两个人该交代的事情她都交代清楚了,有她在,想必两位待嫁的丫头也会寝不安席。 见燕泽誉背对着屋门,冷靓颖轻轻悄悄来到他身后,伸出双臂,在他腰上一圈,顺便将两只暖炉搁在他怀中。燕泽誉一喜,抓住她一双小手,也不回头,嗓音低低的浸润在暗夜里:“倩儿。” “嗯。”冷靓颖低低哼应,头埋在他背上,貂裘的披风虽然没有冷意,他在风中站得久了,后背却难免透着冰凉:“四哥就这样将后背露出来,不担心被人伤害?” 燕泽誉凝立久久,腾出一只胳膊,微微转身,将她揽到自己胸前,摸摸她些微泛凉的脸颊,唇角翘起,在她颊上亲了一口:“陪我到主屋去,今晚就让她们姐妹俩好好聊聊。” 清影和清城留宿在如玉轩,燕泽誉挥手向隐在暗处的清幽说道:“你们也去陪陪清城他们吧,今晚我和夫人在一起,身边不用留人。”打发走暗卫,燕泽誉浑身轻松,想想身边难得清净,索性伸出手臂搭在冷靓颖肩上,将她揽靠在自己身侧,也不顾这样的姿势走路不便,就那么别别扭扭的走着,还不许冷靓颖有任何意见。 “我要是再矮一些,四哥搂着倒是方便,这样的身高,四哥只适合揽我的腰。”冷靓颖被他压得难受,终于挺直身子,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拿起来,圈在自己腰间:“这样才舒服一些。” “傻瓜,我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天寒地冻,也不适合在外面做点什么。”燕泽誉手臂一紧,冷靓颖的细腰就紧贴在他腰侧,燕泽誉将两只渐渐发凉的暖炉随便往地上一丢,身子靠在一棵大树上,把冷靓颖裹进自己的披风里:“真希望天气早些暖和,这样晚上出来散步,还可以顺便打打野食。” 冷靓颖脸色一红,两只手在他腰侧一拧:“你敢打野食,看我能饶过你!” 燕泽誉哈哈一笑,低头含住她的嫩唇,吸吮半天,犹不餍足,眼睛在星空下透着异常的明亮,声音却沙哑而透着浓浓的渴望:“倩儿,怎么办,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主屋?” 冷靓颖被他一番话撩拨的浑身发软,贴靠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的紧绷,不禁喃喃低语:“四哥,也傻!” 满天星子,闪闪烁烁,大树的叶子几乎全部掉落,零星的有几片高高挂在枝头,似乎与星夜连成一片。大树的枝桠伸向天空,几乎挨着那大片的闪烁。冷靓颖在冷热交替之间,觉得自己仿若融入那大片闪烁之中,粲若星辰。 “倩儿我的倩儿!”燕泽誉被她的灿烂吸引,在拼了命横冲直撞之后,满足的将头埋在她胸口,沙哑的失声喊道。 “誉”冷靓颖熬过虚软,坚守着最后的清明,将两个人的衣物打理好,才低声说道:“外面冷,先回屋吧。” 主屋里,清城不知道冷靓颖会不会随燕泽誉一起过来,以他的经验,主子爷每次一人独居的时候,总喜欢将炉火烧得极旺。所以,此刻的屋内,温暖如春。一进门,燕泽誉就将披风解开,往榻上一扔,张臂揽过冷靓颖:“外面冷,屋里不冷。” “四哥!”冷靓颖刚刚解下披风,还未来得及放下,被燕泽誉一拽,差点跌倒在地。 “嘘。”燕泽誉捂住她的唇,附在她耳边笑道:“平日里都是你伺候我,今天不妨让为夫的来帮夫人宽衣解带。” 第二日,冷靓颖刚刚睁开眼睛,就见燕泽誉眯着眼望着她直发笑:“倩儿,你终于醒了?” “呀,什么时辰了?”冷靓颖惊觉起来,赶紧翻身坐起,却被燕泽誉一把按住:“不急,咱们不起身,没人敢进来打扰。还有,”燕泽誉眼中闪出更多狡黠:“昨晚为夫帮你宽衣,今日自当为你穿衣,你说是不是?” 冷靓颖脸颊瞬间爆红,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谁稀罕你来服侍?” “真不稀罕?”燕泽誉一撩锦被,敞开上衫,将胸前的青紫抓痕暴露在眼前,啧啧有声的叹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了只爱挠人的小野猫?” 冷靓颖“扑哧”一笑,倒在他怀里,将被子掩上:“又是狐狸又是猫的,感情四哥的喜好一直与众不同。” 笑闹半晌,燕泽誉坚持帮冷靓颖穿衣梳头,仔仔细细将她的发髻盘起,低沉的声音难掩诱惑:“倩儿,以后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叫我的名字吧。”燕泽誉想起昨晚从她口中喊出的“誉”,心神一荡,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从前听你讲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很难想象何谓‘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实在不想出门上朝。” “近来朝中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我叫他们四个早日成亲,也是不想他们卷入日后的纷争。”冷靓颖没想到燕泽誉头一回挽髻,竟然像模像样,她摸摸头发,在镜中看着年轻俊朗的夫君,淡淡的说道:“誉,你我夫妇一体,早就不分彼此,但是他们始终都是旁人,我不想他们枉送了性命。” 如玉轩内,尽管是白天,依然灯火通明,红烛高照,一派喜气景象。温如轩始终跟随冷靓颖身边,帮忙处理事情。以往凡事有清城和清颜操持,他们这些主子自是省心,可今日是两人的大喜之日,自然没人会去惊动他们。 凤月离京一段时间,接到冷靓颖的紧急书信,星夜赶路,一早便风尘仆仆的回到府中,此刻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月红被温如轩派去给凤月打下手,亦是忙得团团转。马亦双带着丫鬟进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全部就绪,只等燕泽誉下朝回来,替两对新人主持仪式。 马亦双没想到温如轩也会在场,怔愣一下,急忙上前给两位正妃见礼。温如轩微微侧身避过,并不受礼:“今日的正主子不是我,马侧妃不必客气。”马亦双被她的话说得又是一愣,直觉看向冷靓颖,冷靓颖朝温如轩点点头:“谢谢王妃厚爱,今日我且例外一次。” 见两位正妻眉来眼去,客气来客气去,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马亦双年轻气盛,一张俏脸顿时就有些端不住,隐隐带着怒意。前几日,冷靓颖说将府内一些事务交予她打理,她还暗自高兴,以为自己受到重视,正是挤开温如轩的好机会,没想到温如轩却比她更快一步,以退为进,获得了冷靓颖的信任。 有两位正主子在,马亦双乖乖站在一边,不敢落座。丫鬟适儿因为上次得了教训,这一阵子消停不少,低头垂首站在马亦双身后,悄然照顾着她。 王嬷嬷被冷靓颖奉为上宾,坐着喝茶,这几个孩子,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能够喜结良缘,她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一会喜上眉梢,一会又不由得暗自叹息。清秋和应道谦闲来无事,带着贺礼早早过来,也被冷靓颖安排在上席。清秋与王嬷嬷素来交好,这时候看到她的表情,却是感同身受:“嬷嬷,是不是既有娶媳妇的高兴,又有嫁女儿的感慨?” “谁说不是呢,你们几个和王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王嬷嬷说着,不禁瞥了眼冷靓颖,咽下未竟的话语。清秋拍了拍王嬷嬷的手背,眼神一闪,王嬷嬷点点头,心中明白,奶娘为了避嫌,这些年从不肯踏入王府一步,真正说起对他们几个人的照拂,奶娘更像无微不至的母亲。当初大家对主子爷迎娶赵倩然一事不以为意,也是因为皇后的百般算计,对于奶娘和赵倩然,没有人怀有真正的恶意。这些年,赵倩然改头换面,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摆脱旧日身份,风风光光的成为王府的当家主母,并且对他们照顾有加,大家心里自然再明白不过,对奶娘的感激之情亦是有增无减。 燕泽誉回来的时候,面上并没有应有的喜气,看得众人皆是一怔,随着燕泽明大步而入,大家才恍然大悟,急忙起身迎驾:“请太子爷安!” “都起来罢,本王来府里沾沾喜气,没有惊动新人与王府各位的意思。”燕泽明微微一笑,对着前来迎接他们的冷靓颖爽声说道:“弟妹,贵府真是块风水宝地,不到大半年时间,喜事一桩接一桩,看的本王都有些眼红!” “大哥见笑。”燕泽明话音一落,燕泽誉一张脸瞬间更加青黑几分,冷靓颖顾忌着新人,只能笑着应道:“还不是托皇上和太子爷的洪福。” “四嫂这话说的有理。”汪世泰见燕泽誉神色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我们大燕盛世繁华,喜事连连,都是皇上和太子爷洪福齐天。” “驸马爷有礼。”冷靓颖没想到原本想低调的婚礼,会惊动这两位大驾,瞥了一眼燕泽誉,见他冷哼一声,丝毫没有一点暗示,只能将两位引至上席:“没想到府里人成亲,倒是惊动太子爷和驸马,酒水简陋,承蒙二位不弃。” “是我二人不请自来,若是给弟妹添了麻烦,还请见谅。”燕泽明摆摆手,示意冷靓颖不必客气,顺手从袖中掏出两只上好的玉佩:“匆忙前来,没有准备贺礼,先以此充数,改日再叫人另外帮两对新人添些贺仪。” 冷靓颖微微倾身接过:“大哥随身之物,皆是稀世珍宝,旁人辛苦讨要尚且无门,他们得了此等物件,已是天大的恩赐,岂敢再让大哥破费。” “弟妹真是愈发会说话了。”燕泽明哈哈一笑,低头喝茶,不再言语。汪世泰身边自然也是不乏好物件,虽说是临时登门,出手之阔绰,又岂是一般人比得上。冷靓颖将二人送的礼物转交到温如轩手里,温如轩帮新人收好,重新落座,却发现燕泽誉一招手,将立在一旁的马亦双叫至身边:“替爷斟酒。” 温如轩下意识的望了冷靓颖一眼,却见冷靓颖与燕泽明c汪世泰二人淡淡而语,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温如轩冷冷的看了一眼马亦双,马亦双得了燕泽誉的吩咐,粉颊含羞,正垂首侍立在燕泽誉身边,对外界的一切恍若未闻。 原本好好的一场喜宴,因为突然而来的太子爷,荒腔走板。燕泽誉饮酒过多,主持婚礼的时候摇摇晃晃,冷靓颖与温如轩尚未有动静,马亦双却趁机上前,始终立在燕泽誉身边。燕泽明却浑然不觉,仪态潇洒的举杯畅怀,似乎比自己结亲还要开心。汪世泰苦着一张脸勉强作陪,夹在兄弟二人如刀般的眼神中,犹万剑穿心。 好不容易将两对新人送入洞房,素来不喜发火的冷靓颖,面色不善的看着仍然含笑不走的燕泽明,直接开口说道:“大哥,酒席已毕,请您早点起驾回宫,免得太子妃与宫人担忧。” “好,好,是该走了。酒也吃了,好戏也看了,是该离开了。”燕泽明眼睛一眯,看着靠在马亦双身边歪歪斜斜的燕泽誉,语带双关:“身边的人都成亲了,弟妹,该守的守着,不该守的,还是早早放走的好。” “弟妹受教,大哥请回吧。”冷靓颖说罢,沉声吩咐燕泽明的宫人看护好太子爷,将他与汪世泰一起送至大门口,才长出一口气,对着身后的如月叹道:“好好的日子,怎么一个都不叫人省心?” “夫人”如月不由得一惊,倒退半步。 冷靓颖苦笑不已,缓缓往竹苑走去,如月不知如何是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到昨晚与燕泽誉欢好的那颗大树下,冷靓颖停下身,仰头望着同样灿烂的星空,将几欲滑出眼眶的眼泪逼回去,声音清淡如水:“如月,王爷去了哪里我并不在意,你又何苦这么紧张?” “夫人,如月只是瞄到侧妃扶着王爷往菊苑方向走去,并未看得很真切。”如月急忙解释道,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是王爷正经娶过来的侧妃,如此行事,很是正常。”冷靓颖头仰的久了,脖子有些发酸,慢慢低下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原来,人的心,竟真的说变就变。” 第二日,清颜与清韵两对新人前来竹苑给冷靓颖敬茶的时候,并未像往常一样见到燕泽誉,均是吃惊不小,正欲开口询问,见如月和凤月拼命向她们使眼色,两人只得暂时作罢。寒暄几句,冷靓颖对清韵和清影说道:“虽然明知你们是新婚,但是,夫人我顾着徽城那一摊子事,只能撵着你们早早回去,你们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清韵急忙开口,清影含笑看着她,一副万分宠溺的神情,冷靓颖不禁笑道:“哎,我们清影这厢栽倒美人乡,瞧瞧,真是好时候啊。” “清颜,把你的喜帕拿来给夫人瞧瞧!”见清颜神情有些恍惚,冷靓颖起身来到她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说道。 “嚇,夫人!”清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说道:“夫人,昨晚爷肯定喝多了!” “傻孩子。”冷靓颖拍拍她的肩膀:“酒醉尚有三分醒,有时候,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们爷昨日歇在菊苑,若是想让他喝你们一碗茶,去那边吧。” 冷靓颖打发走四个人,来到兰苑,与温如轩说起前往书院的事情,左右无事,两个人便带着丫鬟,一起到了清风书院。参观完清风书院,温如轩忽然有一种心胸大开的感觉,对冷靓颖的钦佩之情瞬间更上一层:“夫人真乃女中丈夫,如此天高地阔c却事关民生的书院,不愧被燕京诸人推崇备至,确然实至名归。” “西园那些多是为迫于生计或真心喜欢一些手艺技术的人所设,如轩以后过来,直接在东院修习,没必要浪费时间在那些你用不到的地方。”冷靓颖让小末去帮温如轩办理入院的手续:“小末,帮王妃办理一个通用席位,无论哪个夫子的课,王妃皆可以自由出入与修习。” “是,夫人。”小末领命而去,温如轩坐在宽敞的书院正堂,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夫人如此做,是不是不太合书院的规矩?” “规矩是订给外人的。”冷靓颖温然淡笑:“自己人,即便上天入地,谁能阻的了?” 温如轩豁然开朗,竟哈哈一笑,仿着冷靓颖的样子豪迈的伸出手:“自己人,上天入地,只图个快意!” 冷靓颖伸出手,与温如轩交握一起,想起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情形,竟很难将彼时的她与现在联系在一起,心中微微叹息:“原来,人,真的是说变就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新官上任 燕泽誉上朝前经过竹苑,听到里面静悄悄毫无声息,他不禁驻足凝立,站立片刻,才毅然转头离开。 冷靓颖送走在京城滞留很久的应道谦和清影夫妇,顺便到城外的“清净园”查看施工进度,各处院落框架基本全部完工,只少许部分在收尾。应道谦替她找来的负责园子内部装饰的余仁达,是位不修边幅,蓄着若关公样长须美髯的瘦长高挑男子,单从脸上看,冷靓颖几乎没办法看出他的年龄,只得跟着众人喊他“余公”。 余仁达没想到应道谦交给他的设计图,竟然出自一位京城后院的年轻女子,今日得见冷靓颖,更是相谈甚欢。不禁暗自叹息,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话真是不假。 冷靓颖也没想到大燕会有对现代家居审美倍加推崇的人,对这位留着大胡子的人亦是好感倍增:“余公,天色不早,我明日再来与你探讨各院的装饰布局,一些细节部分,我晚上回去再考虑考虑,非常感谢你提出的建议。” “惭愧,余某真是惭愧,夫人从未从事过这份行业,竟能做如此见地,看来余某此生再不敢妄言,自诩为行业楚翘。”余仁达爽朗一笑,言语中透出惺惺相惜之意。 “余公谬赞,不过是愚者千虑,偶有所得,哪里比得上余公术业专精。”冷靓颖摆摆手,作别余仁达,与如月策马行至半路,忽然想起凤月陆续带回来的那些孩子:“如月,孩子们可都安排妥当?” “是的,夫人,根据每个人的兴趣和专长,年龄大一些的送到书院修习,年龄小的,均留在夫人旧居,包括其中愿意从事暗卫工作的,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有专门的人看管照顾,星月和我会抽时间过来教导他们拳脚工夫。凤月这次回来未走,最近基本都交予她专门打理。”空旷的野外,四下无人,如月骑在马背上,拉了拉缰绳,使自己的马匹靠近冷靓颖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走,顺便去看看凤月和孩子们。”冷靓颖见天色已晚,索性趁着夜色,行动方便一些,来到自己以前和燕泽蓉居住的院落。 凤月没想到冷靓颖这会过来,急忙将孩子们集中起来给冷靓颖请安:“夫人,他们的姓名是按照夫人所赐的‘然’字为根,保留本名中的一字。”凤月将手中的名册递给冷靓颖,一一指认齐齐而立的孩童:“若然c安然笑然c嫣然” 冷靓颖看过一遍之后,指着名册上的四个人:“将他们四个拨给我,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如月,让他们收拾行李,现在就跟咱们回去。” 打点好一切,凤月扶着冷靓颖坐上软轿,看着她和如月带着四个孩童离开,遂观望四周,方才关门歇息。 冷靓颖回到竹苑,照例去燕略韬房里看了看,应道谦和清秋不顾冷靓颖的反对,最终还是将女儿应紫雪留在了王府,看着睡在临时加在燕略韬房中小床上的应紫雪,冷靓颖帮她掖了掖被角,轻轻退出内室:“奶娘,雪儿这几日可还适应?” “回夫人的话,雪儿小姐乖巧伶俐,只要陪在小主子爷身边,一点都不会哭闹。”奶娘也没想到丁点大的孩子,竟然会如此省心。 “你们几个人忙得过来吗?需不需要再增加人手?”冷靓颖点点头,看来雪儿这孩子,还真是有大家之风。 “不用了,夫人,小主子爷和小小姐都很好带,眼看他们再大一些,都不需要咱们这些人了。”奶娘急忙声明,冷靓颖给他们的薪俸,足足比其他人多出一倍不止,若是再贪心,她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应大爷和清秋夫人留了不少银两,足够小小姐吃穿一辈子了。” “话虽如此,总是多添了一个人,希望你们能够视雪儿小姐如自己家小姐一样,绝不另眼相待。”冷靓颖转头望着如月:“帮这边房里的薪俸再提高两成,但是,日后若是在孩子嘴里听到不好的话,不需要任何解释,直接自行离府!” 众人沉声答应,对这位夫人又敬又怕之余,更是充满钦佩。 回到自己房中,冷靓颖洗漱完毕,坐在桌前,将白日里留下的事务快速处理完毕,交给如月:“以后告诉王嬷嬷,我白天在府中的时间甚少,举凡重要事情,尽量挪到晚上过来商议。” “是,夫人。”如月怔了一下,却没敢出口询问,王爷常常宿在竹苑,夫人晚上哪里有时间处理事情?带着疑惑,如月匆匆离开。 一连半月,晋王府的气氛都非常奇怪。佣仆和下人们却不敢私下议论。王府的两位正牌王妃,整日找不到人影,而初初过府没多久,却被王爷日日宠爱的侧妃,玉手执掌府内多项事务,胡乱下着命令,甚至朝令夕改,弄得府内鸡飞狗跳,众人却碍于冷靓颖之前定下的规矩,有苦难言,只得将怨气往肚子里咽。 温如轩在清风书院如鱼得水,每日里乐不思蜀,甚至让小末和月红帮忙在书院布置了一间屋子,偶尔还会留宿。 冷靓颖忙着清净园的装修,偶尔顺道过来看看温如轩,见她神采飞扬,一改往日温婉贤良的模样,活泼了不少,心下甚慰。来到书院小末平日居住的院落,冷靓颖示意如月在门外看着,低声询问小末:“那两位近来如何?” “唐公子还好,马公子的程度有点差,唠叨频频。”小末压低声音:“尚书大人对自己公子能进入书院非常得意,并不清楚他与二爷之间的牵扯。那位公子纯粹就是被人遣来做马前卒的,不仅没有建树,上次还差点被唐公子发火赶出修习教室,引得一些人怀疑咱们书院在测试时做了手脚。” “扶不起的阿斗,若是弃子,早早寻由头让他出去罢了。”冷靓颖叹了口气,没想到右相一向自视甚高,家门却出了这样不争气的子孙,若是知情,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冷靓颖与温如轩一起打道回府,听她一路兴奋的谈论着最近所学,偶尔与她交换一些意见,也没注意到府内低沉的气氛,直到辞别温如轩回到竹苑,见清颜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直直的站在主屋廊下,她不由得笑道:“咱们清颜还在新婚中呢,是谁这么大胆,敢惹新娘子生气?” 清颜撩起门帘,待冷靓颖进入内室,才跟进里面问道:“夫人若是不喜主子爷,只恨他一人便罢,何苦让大家跟着受累?” “这孩子,分明是明白人,怎地说话却如此糊涂?”冷靓颖摇摇头,径自宽衣换下外出服装,净了手,端起如月送进来的热茶啜了一口,也不管僵在房中的清颜。 “夫人这是连清颜也不要了?”清颜被晾了半天,见冷靓颖急着处理手头的账册事务,完了又拿出别的书册慢悠悠看起来,终于打破沉默,低声问道。 “要是再这样说话,你以后就不必来竹苑候着,还是跟在你主子爷身边侍候吧。”冷靓颖放下手里的书,慢慢抬头,冷冷的看着她:“夫人我没教过你如何好好说话,是不是?” “夫人!” “你出去罢,以后不必过来了!”冷靓颖叹了口气,转回头,拿起手上千辛万苦找到的一本大燕情报策略,预备好好研究研究,以往上网搜资料惯了,在这里想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只能全凭手工操作。 “夫人!”清颜急忙上前,“扑通”跪倒冷靓颖面前:“清颜知错了,夫人千万不要生气!” “起来罢,说过不让你们跪,你们倒好,这么喜欢跪,回头找个搓衣板,好好跪上几个时辰看看!”冷靓颖难得火大的说道,吓得清颜急忙站起身:“夫人,是清颜错了,清颜认错,您千万别生气!” “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不想生气都难。”冷靓颖站起身,坐到软榻上,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坐下好好说话,多一句废话,小心让你们清城独守空房!” 清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俏脸依然是一抹倔强之色:“夫人每日不在府中,由着侧妃在府里胡作非为,弄得府里天怒人怨,清颜以为夫人不管大家了。” “好好说吧。”冷靓颖吃惊的望着清颜,自己不过近日待在外面的时间长了些,府中的规矩是自己和王嬷嬷c温如轩等人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修订c运作并完善起来的,马亦双还真是有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为自己惹祸上身:“如月,请王嬷嬷过来一趟。” “您不在府里,侧妃仗着主子爷留宿菊苑,每日里不是敲打这边,就是敲打那边,凡是能插手的地方,全都插手了一遍,王嬷嬷因为上次厨房的事情,对侧妃再三忍让,唯恐被她指摘出毛病。一旦心有挂碍,难免受制于人。清颜本不欲多嘴,可是忍了这些时日,夫人仍然不闻不问,清颜怕王嬷嬷因此离开王府,这才这才”清颜低着头,嘴里虽然是说因着王嬷嬷的缘故,冷靓颖却一眼就看出,最近自己出门没带着她,这丫头小心眼发作,唯恐失宠,在自己这里讨要说法来了。 “是吗?”冷靓颖知道自己制定的那些规矩,寻常人要想一时半会替换掉,也没那么容易,她人虽不在府里,但是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没一样逃过她的眼睛,马亦双年纪小,虽出身相府,毕竟没有独揽大权的经验,她要是想翻天,恐怕还得再历练几年。 清颜见冷靓颖云淡风轻的应道,心里更不是滋味,勉强叫了一声:“夫人!” “你和清城两情相悦,鸳鸯双息,我担心打扰你们夫妻新婚生活,勉强让小丫鬟们在伺候身边着,看来我一番好意,竟如此付诸流水。”冷靓颖见清颜平静下来,笑眯眯的自言自语:“难道是清城这家伙中看不中用,让我们清颜不满意?啧啧,不像啊,好歹这家伙练过功夫,就算技巧不足,一身蛮力足以弥补,不会差到如此地步吧?” 清颜俏脸通红通红,额头在炉火下更是渗出密密的薄汗:“夫人就会调侃人!” “清颜,人生漫长,福祸难料。事无定论,人心易变。在能够守住的时候,好好珍惜眼前的好日子。”冷靓颖见她终于回过心神,拍拍她的肩膀,她没想到自己一番体贴,倒是让常常勤于做事的清颜虚惊一场。冷靓颖站起身,来到窗户旁,望着漆黑如墨的园子,无星无月的夜,只有灯火透着光亮,温暖人心。 “王嬷嬷,府里的事情你暂且交给周管事一段时间,明日随我出府一趟,我另有他事烦你相帮。”冷靓颖见到匆匆赶来的王嬷嬷,示意清颜将桌上账册归拢,交予她手上。 “是,夫人。”王嬷嬷拿了账册,一句也没多问,俯身答应。待王嬷嬷走远,清颜伺候冷靓颖上床,禁不住心中诧异,低声问道:“夫人为何要将嬷嬷遣走?” “清颜,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平生最怕的两件事,一是下跪,二是浪费时间在无用之处。”冷靓颖微微叹息:“王嬷嬷有经验,有能力,忠心事主,她这么大年纪了,把精力浪费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何苦来哉?”冷靓颖说完摆摆手:“回如玉轩歇息吧,明天早早过来,我事情很多,没时间等人。” “是,夫人!”清颜得了冷靓颖的吩咐,高高兴兴离开竹苑,一出门,却差点被门外的人影吓到:“爷!” 燕泽誉并没有让人执着灯笼,与清城就那样立在黑暗之中,语气冷清而萧索:“没事,你和清城回去罢,爷自己走走。”说完,几大步就悄然隐没在黑暗之中。 “爷是怎么了?”回到如玉轩,清颜见清城神色寡淡,提不起精神:“你又是怎么回事?整日跟在爷后面,也不知道劝劝他,马侧妃有什么好,值得主子爷整日贪欢,对夫人不闻不问?” “不知道。”清城闷闷的说道:“我也觉得奇怪,爷明明不是很喜欢去菊苑,却算了,就算爷对我们再好,我们也不能随便议论爷的事情。”清城洗漱完毕,利落的躺到床上:“清颜,快点上来,别总摆弄那些罗里吧嗦的东西,你已经够漂亮了!” 马亦双从一早前来请安的周管事口中得知,王嬷嬷被冷靓颖带出府时,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王嬷嬷位高权重,在王府执事多年,深受府中众人爱戴,她虽然有心插手王府事务,可是碍于王嬷嬷从中作梗,她很多想法都被迫夭折,正拼命想寻个错处打发了她,没想到冷靓颖横插一手,将人这么干脆利落的带出府,她忽然有种重拳击在棉花上的感觉:“既如此,周管事可要好好做事,不要被人挑出差错来。” “王妃说得是,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不叫王妃失望。”听出马亦双的言外之意,周管事急忙表达忠心。 “那咱们就从厨房开始整顿,府里有些规矩过于陈旧,难免需要改上一改。”马亦双眼睛一亮,开口说道,两个新官上任的人,立刻埋头研究起对策来。 忽忽又是半月,越到年底,燕泽誉朝中事务越多,越繁杂,经常忙到深夜才从清风斋出来。整个王府静谧安然,鸡不鸣狗不叫,似乎陷入沉睡之中。燕泽誉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看着不停打盹的清城,沉声说道:“你和清颜先回如玉轩吧,我一个人随便走走。” “不行,夜深了,清城必须亲眼见到爷回房里才能安心。”清颜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不敢违抗冷靓颖的命令,被强行打发回清风斋,见清城如此一说,默默关好清风斋的大门,跟在两个人身后踟蹰前行。 行经竹苑,燕泽誉远远驻足观望,却不见竹苑有一丝灯光,不禁疑惑的问道:“清城,竹苑怎么如此漆黑一片?” “爷,夫人与王妃带着小主子爷和雪儿小姐出城游玩,想必天色晚了,宿在别处。”清城连日帮燕泽誉做事,对竹苑的动向并不清楚,他抬眼看了看清颜,清颜急忙开口作答,早上如月出门前,唯恐主子爷问起,特意过来跟她说了一声,兰苑和竹苑的人一起去踏雪赏梅,她当时还嫉妒了半晌功夫。 燕泽誉一怔,不由得脱口问道:“天寒地冻的,他们去哪里游玩?” “听说白马寺旁边的梅林到了盛开的季节,城里许多人争着去观赏梅花。夫人前几日说起过,王妃极感兴趣,便一起约了去。”清颜知道温如轩最近和冷靓颖走得极近,却没想到二人会携手赏梅,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哼,她们倒是清闲。”燕泽誉重重哼应一声,扭头往主屋走去。 “马侧妃热心府内事务,夫人和王妃得了许多空闲,自然有了功夫。”清颜嘴巴一噘,淡淡回道。 “最好府里无事!放着偌大的府邸不管,尽弄些不着调的闲事,平白顶着正妻的名头。”燕泽誉气冲冲的说道,疾步而行,将夫妻二人远远甩在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太后之尊 将儿子和应紫雪交给如月等四个人照顾,嘱咐温如轩慢慢赏梅,冷靓颖循着小道,避开人群,一个人悄悄进入白马寺偏殿,与等候在侧门的应道谦会合。 “元音大师在方丈禅房。”应道谦沉声说道,与冷靓颖一起前往房内。 “施主幸会。”元音大师见到冷靓颖,忽然起身行礼,满面风尘丝毫不掩他的慈眉善目:“施主宅心仁厚,乃我大燕之福泽,老衲嘴上说着弘扬佛法,广施仁善,行动却不及女施主之一二,实在是惭愧,惭愧啊!阿弥陀佛!” “大师过誉,靓颖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怎敢当得大师如此盛赞,实在惭愧。”冷靓颖没想到一见面,元音大师就出口称赞,脸上微红,微微揖了一礼。 “女施主不必自谦,老衲一生足迹遍布大燕山水,所见之人,芸芸无数,世人所作所为,无不私心利己,或为高官,或为厚禄,或为钱财,或为名誉,诸如此类,是为凡尘俗子,难有例外。然施主面目坦荡空灵,身上有万人福泽聚集,实乃万中取一之佛性之人,不知女施主可有意离开尘世,遁入空门?依老衲之见,以施主此番修为,日后必有大成。”元音大师说完,唱了个佛号,寂然静立,仿佛入定般。 冷靓颖怔愣片刻,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她自匆忙来到大燕,所行所作,虽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全是一心为善,其中大多时候,也有刻意为燕泽誉铺路之用意。若元音大师能勘破自己所为,为何要当着方丈大师和应道谦的面说出这番言语?世间哪有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就劝人遁入空门的道理? 方丈大师默然无语,应道谦在两位高僧面前不敢妄言,又见冷靓颖低头沉吟,半晌不语,他心中着急万分,唯恐冷靓颖做出不妥的决定。偏在场四人,其余三人都安静的非同寻常,应道谦干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他虽极力隐忍,到最后却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方丈大师,应大哥,请恕靓颖无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元音大师说说,能不能请二位暂避一下?”冷靓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转身向方丈大师揖礼,轻轻开口说道。 “冷施主客气,老衲与应施主难得相见,喝一杯清茶也是缘分。”方丈大师见元音大师默然不语,便和应道谦缓步走出内室,来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命小僧人泡了茶,对坐而饮。 “大师,”屋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冷靓颖抬起头,看着元音大师,低低的问道:“我虽来自远方,但自问所做之事,并无愧对大燕百姓之处,大师何以不容?” “阿弥陀佛,非也,非也。”元音睁开双目,和善的看着冷靓颖:“老和尚与女施主一样,向来视万物平等,并不愿轻易干涉世间运行之法。然人命大于天,若能及时挽救许多人的性命,老和尚即使拼上老命,也会阻上一阻。” “大师的意思是,我会令许多人丧命?”冷靓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施主仁厚,自不会杀生。”元音声音低沉,却隐隐带着一丝慈悲之意:“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饥渴之人,赠之以水,饥饿之人,赠之以食,寒冷之人,赠之以衣,皆为善行。然欲行凶之人,若赠之以宝剑,轻则伤人,重则两败俱伤,实属恶之极大。” “大师!”冷靓颖顿时背上一凉,苦涩难言,她嗫喏半晌,才轻轻问道:“若对方持剑在手,而我却赤手空拳,岂不是以卵击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施主慧根颇深,老衲言尽于此,阿弥陀佛!”元音浑厚的佛号唱毕,坐在屋内的蒲团上,闭目不再言。 冷靓颖双膝一落,盘腿坐在另一只蒲团上,闭目沉思。过了约莫半日功夫,方丈大师和应道谦茶水不知过了几巡,只喝得腹内饱胀,如厕三巡,却见屋内依然毫无动静,不免都有些诧异:“方丈大师,元音大师是得道高僧,在下一介俗人,不敢擅自打扰,只是”应道谦实在憋不住,开口向方丈大师说道,他忧心冷靓颖,担心她被元音大师说服,真的在此出家,心中实是焦灼不堪。 “应施主不必担心,老衲与师兄都是方外之人,哪有强人所难之理?”方丈大师微微一笑:“冷施主聪慧过人,宅心仁厚,只是一时陷入谬误,有元音师兄提点,想必也是两人一番缘分。” 温如轩与众人在梅林逗留半日,见冷靓颖迟迟不归,心中难免有些惊慌,避过两个孩子和奶娘,她悄悄询问如月:“夫人不是说一会就回来,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前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王妃稍安勿躁,夫人一向自有主张。”如月在冷靓颖跟前许久,知道自己的前主子应道谦陪着冷靓颖,两个人都不是一般人,心中虽然慌乱,这时候却咬牙忍住,装出平静淡然的模样,安慰着性急的温如轩。 “夫人再怎么厉害,不过一介弱女子,这荒山野岭的,怎的也不让你跟着?”见其他人往这边看,温如轩只得压低声音,对如月抱怨道,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冷靓颖不在,只有她是正经主子,她再怎么着急,也知道自己目前是一群人的主心骨。 看出温如轩对冷靓颖的关怀发自肺腑,如月心中一番感慨,对冷靓颖又是一阵钦佩:“王妃,夫人虽是女流,然处事待人,不让须眉。咱们只耐心等待,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就是对夫人最大的支持。” 山上赏梅的人渐渐稀少,燕略韬和应紫雪玩累了,吃了奶娘准备的点心和甜汤,睡倒在马车里。星月和影月不离左右的看顾着两个孩子,不肯稍离半步。温如轩在月红的百般劝慰下,只得进到自己马车,靠坐着等待冷靓颖。 终于,夕阳将坠之时,“咯吱”一声,冷靓颖打开禅房木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应道谦不顾方丈大师,急忙起身迎上前,声音低哑而沙哑,透着浓浓的焦灼:“靓靓!” “没事,应大哥。”冷靓颖摇摇头:“你派人将他们接到这边来,这个时辰,即使赶回去也很难顺利进城。” 温如轩一行人被接到白马寺时,转眼已是日落西山,暮色渐渐厚重。元音大师此时也从禅院内走出,对众人施礼唱了一个佛号,就欲往大殿而去,奶娘抱着熟睡的燕略韬从马车上走下,正好与元音大师擦肩而过。元音一个回头,盯着熟睡的燕略韬,蓦然停步。 “施主请留步!”元音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燕略韬,急忙出声唤住奶娘。 奶娘紧紧的抱着燕略韬,唯恐他被山风吹着受了凉,整副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忽然被一个身形高大,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叫住,吓了一跳,将燕略韬往怀里一搂,抱得更紧了:“大师,是在叫我吗?” 元音盯着熟睡的燕略韬瞧了半晌,冷靓颖与应道谦面面相觑,见他脸色突变,心中不禁起疑,上前几步来到元音大师身边,低低说道:“大师有礼,这是小儿略韬,顽皮愚钝,大师有话不妨直言。” “天意,看来真的是天意。”元音叹了口气:“你们其他人各自安歇,冷施主,你随我到佛前去上柱香吧。” 冷靓颖见应道谦开口欲言,赶紧摆摆手,示意他放心,遂跟在元音身后,来到大殿之上。 大殿内,除了洒扫的僧人安坐一隅,再无外人。冷靓颖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跪坐在蒲团上,等着元音大师开口。 “冷施主可否将汝家公子姓名八字报与老衲一听?”元音盘腿坐在榻上,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有着安定人心的磁性。 冷靓颖松了一口气,缓缓将儿子的生辰八字报给元音大师,自从上次得知燕泽誉替儿子做了假八字,冷靓颖对这件事情也是一直有所怀疑,再加上应道谦的说辞,她总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元音听完,一时却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看到冷靓颖一副急于得知始末的迫切心情。直到一炷香已经燃完,元音才唱了句佛号,看着一脸疑惑的冷靓颖:“冷施主,小公子的八字可是属实?” “自然,大殿佛前,靓颖岂敢有半句不实之言!” “若如此,冷施主可否答应老衲一事?”元音抬起头,慈眉善目的看着一脸吃惊的冷靓颖:“冷施主宽心,不是甚么为难事。如施主所见,老衲年纪甚大,腿脚已然不便,日后也不想再跋山涉水,做一个出门在外的行脚僧。若方丈师弟允许,老衲会长居白马寺,在此修行。”说到这里,元音唱了个佛号,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其实说来也巧,今日得见小公子,老衲发现与小公子也算有缘之人。日后能否请冷施主每半月带小公子前来老衲身边,容老衲替小公子唱诵佛经,护佑平安?” 冷靓颖没料到元音大师如此说法,思忖半晌,才低声说道:“大师如此善待,自然是小儿之福气。然一则家中尚有夫婿,此事尚须经过他的同意。二则大师有所不知,小儿略韬虽顽劣,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靓颖担心他过早接触如此深奥的佛经,会于身心不利。” “原来如此,此事还请冷施主见谅,的确是老衲太过急切。”元音浑然不在意的说道:“人生无常,因缘际会。不瞒冷施主,老衲这些年行走在外,一直在找一个人,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了一桩心事。” “大师所寻之人,乃是犬子?”冷靓颖心中早就猜到一些,此时见元音大师毫不避讳的说起,她倒是愣了一下。 “善哉善哉!”元音大师双眸半眯,点点头:“施主有所不知,小公子刚出生没多久,有人就拿着他的八字到我这里算过命,可惜辗转多人之手,老衲想要寻他之时,已是人海茫茫,难得遇见。老衲前段时间有幸得遇小公子,却因为八字不合,生生错过。” “大师,小儿的八字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还请您言明。”冷靓颖想了想直接问道,这位元音大师,总是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在他跟前,冷靓颖再多的心思,总是藏不在。 “一切皆是天意。”元音上下打量几眼冷靓颖:“老衲在施主身上未见到国母之命,却窥得太后之尊。老衲原以为江山易主,百姓堪忧。今日得见令公子,方才明白,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冷靓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绷住身子,她语不成句的哆嗦着问道:“大师您的意思是是是韬儿?” 浑浑噩噩的回到白马寺后院女眷居住之处,冷靓颖乏力的躺在床上,也没吃晚饭,便沉沉睡去。其他人见冷靓颖如此失常,也不敢擅自打扰她,如月和凤月两个人轮流值夜,不敢稍有松懈。 应道谦没有和她们居住在一个院落,心中虽然着急,也不好擅动,一早起来,就在女眷园子外团团转。冷靓颖得了如月的报告,强忍着身体的不舒服,吃了几口粥,就和应道谦来到后院的山林:“大哥,韬儿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原本就是不太靠谱的事,我和晋王怕你担心,才忍住没说。”应道谦见四下无人,才悄声说道:“这老和尚花样多,你可千万别被他唬住。” 冷靓颖想起昨晚与元音大师的对话,被林中的冷风吹得一哆嗦,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更是一阵寒凉,心情跌至谷底:“大哥,我不想韬儿去坐那个位子,你明明知道,那是个会杀人的位子,坐上去的,最后都只能成为天子,而不会成为一个人。” “靓靓,”应道谦见她神色不对,急忙压低声音劝解道:“你这样说话是要惹来祸端的!” 冷靓颖摇摇头,神情无比落寞,怔怔的望着散落在树林中的朝阳,踏着厚厚的落叶,闷头疾步前行。她一门心思想辅助燕泽誉上位,但是却忘记了一点,她的儿子,如今也算是正室嫡子,有着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她知道皇太后安随风不会让她登上后位,但是却忘记了,若她的儿子登基为帝,她这个生母,也可能会成为皇太后。多么讽刺的前景,冷靓颖冷笑着,禁不住哈哈大笑,她不能与帝王比肩而立,然而等他去世后,新帝登基,她却能成为太后!冷靓颖笑完后,才发觉满脸泪水。应道谦心疼的看着她,却没办法开口说些什么。冷靓颖拿出袖中绢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应大哥,元音大师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见她终于平静一些,应道谦强忍住将她搂入怀中安慰的冲动,淡淡的问道。 “他不知道我与四哥性命攸关,他在,我在,他亡,我亡。”冷靓颖说到这里,忽然一愣,自己倒是清醒过来,如此说来,自己若没有当帝后的命,自然更没有当太后的命,元音大师的说法,岂不是自相矛盾? “这种事情,一般人岂会看得出?我就说那和尚的话做不得准,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应道谦听到这里,急忙应和,巴不得元音大师说的话句句出错,惹她怀疑。 “不行,我得回去问清楚,元音大师佛心仁性,断不是信口雌黄之人。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冷靓颖想到这里,急忙折返回白马寺,匆匆来到方丈大师禅院,刚刚跨进门槛,却听到大殿门口的大钟忽然响了起来,震得冷靓颖心头发麻,她不自觉转身来到大殿前。寺里的僧人听到钟声,从四面八方赶往大殿集中,冷靓颖急忙伸手拉住一个小沙弥的衣襟:“小师傅,寺里发生了什么事?” “元音大师昨晚坐化,今日送茶的师兄刚刚发现,现在要为大师诵经超度。” 冷靓颖一怔,垂下手,任小沙弥匆匆而走,她却呆立原地,兀自发愣。不一会,大殿内传来整齐划一的诵经声,冷靓颖凝神听着梵音,看着大殿内传出的缕缕薄烟,心神不知所踪,直到被匆匆赶来的应道谦扶着送入居所,冷靓颖神魂依旧没有归位。她实在很难相信,昨日还慈眉善目,轻言细语与自己约定半月一见的人,怎么就忽然坐化了? 寺里的法事做了三天三夜。冷靓颖因为对元音大师那种莫名的感情,并没有急着下山,每日晨昏,她都会前往大殿,在佛前点上一炷香,默默祈祷他一路走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本性难移 温如轩带着众人回到王府,特意嘱咐竹苑几个人照看好两个孩子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最近常常和燕略韬c应紫雪玩在一起,她对两个稚嫩c可爱的孩子心生欢喜,尤其听到燕略韬用真挚软糯的声音喊她“大娘”时,她总觉得心中一片温暖,恨不得将他搂紧怀中百般疼爱。转回兰苑梳洗过后,虽然疲累,她却不愿意就此歇着,拿起一卷书册,坐在靠近炉火的软榻上,津津有味的翻看起来。 燕泽誉下朝回府,一听说王妃等人赏梅归来,顾不得回房换衣,便急匆匆来到竹苑园子外,先派清颜进去给冷靓颖请安。不一会,清颜却怏怏转回:“爷,听说夫人一位故友仙去,夫人留在白马寺替他上香,要逗留几日方才回来。” 燕泽誉双唇一紧,嘴角溢出一声冷哼,僵滞半晌,才轻咳着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韬儿与雪儿呢?” “许是路上累着了,都在屋里歇息。”清颜闷声说道:“爷不去看看小主子爷?” 燕泽誉在走与留之间犹豫了半天,终于放弃挣扎,缓步来到竹苑内房。燕略韬换过衣服,正在隔壁房间撒欢,听星月说燕泽誉过来了,想起有些日子没见到爹爹,不顾奶娘的叮嘱,穿着一身中衣就来到隔壁冷靓颖的屋里,见到燕泽誉,兴奋的扑倒在他怀中大叫:“爹爹!” “韬儿!”燕泽誉伸开双臂,将儿子软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打量着他与冷靓颖肖似的面孔,聊慰相思。眼见儿子身量又拔高一些,身子也明显重了不少,他微微一笑:“韬儿这几日去了哪里,怎的爹爹都没见到人?” “爹,韬儿和娘亲c大娘她们去了梅林,还有白马寺,那里有很多很多和尚。娘亲认识的一个老和尚到天上去了,娘亲说要祭拜他,让韬儿先回来。”燕略韬巴在燕泽誉胸口,一口气说道,亟不可待的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爹爹:“韬儿还见到了舅舅,舅舅悄悄的在屋子外,他都没有发现韬儿和雪儿。” 燕泽誉心中一动,顺势在儿子脸颊上亲了亲,笑眯眯的问道:“舅舅也去了白马寺?” “嗯,只有韬儿看见,别人都不知道哦,爹爹保密,不能告诉雪儿。”燕略韬趴在父亲胸口,低声说道:“秘密!” “为什么不能让雪儿知道?”燕泽誉将儿子放在软榻上,刻意学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要是被雪儿知道,她跟舅舅回家怎么办?”燕略韬说到这里,忽然起身爬下软榻:“爹爹,韬儿先去陪雪儿!”说完,不等燕泽誉回话,“哧溜”一下蹿出门外,不见了踪影。 燕泽誉摇摇头,被儿子见色忘“爹”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他轻轻一拍双掌,清城闪身走了进来,燕泽誉沉声吩咐:“派人去白马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清城得令退出,燕泽誉起身来到桌前,见桌上除了几本未批示的账册外,竟赫然放着一本手书的情报策论,却是冷靓颖的亲手笔墨。燕泽誉心中吃惊,索性脱掉鞋子,靠坐到床榻上,慢慢翻看起来。 温如轩在兰苑看书吃饭,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竹苑的两个孩子:“月红,夫人不在府里,我们去竹苑看看吧,别再出了什么岔子。” 清颜一直守在外屋,听到守门的仆妇禀报王妃到来,她怔了一下,温如轩明知道冷靓颖不在竹苑,这个时候前来,端的是什么目的?心里想着,脚下却不敢迟疑,走到内室门口禀报:“爷,王妃前来探望小主子爷,是否允她进来?” 燕泽誉被冷靓颖的情报策论迷住,正看到精彩处,被清颜打断,心中不喜,正想要回了,却见清城还未前来报讯,想起这些天温如轩一直和冷靓颖在一起,便说道:“让她进来吧。” 温如轩没想到燕泽誉会在竹苑,进到屋内,隔着约莫尺远的距离,温如轩如往常般微微揖礼:“王爷安好。” “坐吧。”燕泽誉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说话:“听说你们去了白马寺,可有什么事发生?” “是,王爷。”温如轩落落大方的坐在椅子上,温润的女中音比往常清朗不少,燕泽誉许久不见她,倒觉得她变化很大,直似换了一个人。温如轩想起冷靓颖交代的说辞,淡淡的说道:“夫人因赏梅恰逢故人,去白马寺叙旧,不想有位高僧仙逝,夫人惦念高僧弘扬佛法,为善世人,遂替他晨昏上香,以示哀悼。” “王妃可知高僧法号为何?”燕泽誉听到高僧二字,心中一紧,直觉联想到元音大师。 “我只晓得寺中众人皆称呼他元音大师。”温如轩突然感觉到来自燕泽誉的压力,一时想不通,又见他半晌不语,只好轻轻挪了挪身子,补充道:“夫人不在府内,我挂心韬儿与雪儿,过来看看他们俩。” 燕泽誉点点头,沉声说道:“他们很好,已经歇下了,你自去休息吧。” 温如轩知他信不过自己,也不多说:“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兰苑。”说罢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温如轩将心一横,咬了咬牙,蓦然转身,走回几步,直直立在燕泽誉面前,沉声说道:“王爷与夫人既是因互相恩爱而成佳偶,为何成亲一年不到,王爷就喜新厌旧,让夫人孤单伤心?王爷从没喜欢过我,我认了,可是,夫人这么好的人,王爷要是执意辜负,我决不会视而不见!” 目送着温如轩匆匆离开竹苑,燕泽誉目光沉沉的盯着门口,半晌之后,才示意侍立一旁的清城进屋。 “爷,寺里圆寂的是方丈大师的师兄,元音大师,夫人与这位大师第一次见面,据闻大师是在见过夫人之后的当晚就此仙逝,夫人哀痛不已,逗留白马寺为大师祭拜。应大爷让清城转交一封书信予爷,他说徽城有急事,就不过来见您,现已离开白马寺。”清城说着,从衣襟内掏出书信,双手捧至燕泽誉面前。 燕泽誉打开书信,里面只寥寥几句:“旧事已知,极力反对,苦劝无果,君自斟酌。” 燕泽誉将信丢到火炉中,顷刻间,只余一缕青烟,他抿唇苦笑,挥手斥退清城,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中,带着冬日的薄凉。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两个人不见面的这些日子,似乎比整个严冬还要漫长,每日里寝不安席,食不知味,已经让他心情跌落谷底,右相最近倾力支持,公然挑衅太子爷,在朝堂上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似乎也激不起他更多的兴致。 当燕泽誉单人独骑来到白马寺门口,望着寺门口那龙飞凤舞的题字时,他愣怔在原地,心中还在疑惑,怎么真的等不及,来到了这里?直到方丈大师亲自前来迎接,他才回过神,跟着方丈来到侧房禅院。 “晋王可是前来迎接夫人回府?”方丈大师唱了佛号,见燕泽誉沉着脸不开口,又是独自一人,心中多少有些底。 “本王先替元音大师上炷香。”耳中听到“夫人”二字,燕泽誉终于清醒一些。 “晋王请。”方丈大师也不多说话,亲自将他引至大殿:“夫人与老衲师兄极有缘份,坚持为师兄晨昏上香。”说罢,方丈大师也不进殿,只站在门外。 燕泽誉抬脚跨过门槛,转过大殿悬挂的大幅金黄锦帛,就见冷靓颖盘腿静坐在大殿蒲团上,缭绕的青烟,伴随着唱经声,使她有面色现出一股圣神不可侵犯的庄严相。燕泽誉心中发紧,随着佛前洒扫的僧人来到香案前,拈香祭奠了元音大师。 冷靓颖静心打坐,对外界的干扰丝毫没有反应。燕泽誉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了很久,她依然一动不动。洒扫的小僧知道燕泽誉身份尊贵,又马上到了他们唱经换班的时间,遂来到冷靓颖身边,低低说道:“冷施主,今日时辰已到,还请施主起身回房。” 冷靓颖睁开眼睛,点点头欲起身,却因盘坐时间太久,腿部发麻,起身到一半,差点跌坐回去。燕泽誉一把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冷靓颖见是他,也没多少惊讶,只淡淡说了一句:“四哥来了。” 燕泽誉带着她去向方丈作别时,方丈大师有些忧心的看着冷靓颖,宽慰道:“冷施主,师兄本是佛门中人,生死早已看透,他既圆寂,想是大限已到,无关红尘,施主无需太过伤怀。” “方丈说的是,尘归尘,土归土,生终将死,灵终将灭,万物终将消亡。再辉煌不过一抷黄土,一捧清灰。”冷靓颖面无波澜,一张绝艳的容颜带着三分空灵,看得燕泽誉心头惶恐,不禁激灵灵一颤,急忙拉着她出了寺门。 将冷靓颖扶坐到马上,燕泽誉翻身而上,用自己的披风将两个人裹住,策马而行。冷靓颖一声不响,也不问他为什么而来?要到哪里去?一语不发,缩在他怀中,任他扬鞭催马。 不知道行了多久,燕泽誉终于停下来,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早早候在一旁的清城,铁臂一伸,直接将冷靓颖从马上抱下来,也不放她下地,就那样一直抱到屋里。 屋内的炉火烧得非常旺,冷靓颖坐在旁边的软榻上,静静不语,凝神倾听,竟然能清楚的听到火炉中无烟煤“哔哔啵啵”的燃烧声,甚至不时夹杂着因燃烧太过而产生“膨”一下的爆裂声。清颜端着温水,进来帮冷靓颖净手净脸的时候,看到她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脱口喊道:“夫人!” 冷靓颖没想到她也跟着过来,轻轻说了句:“是清颜啊。”然后,任清颜帮她梳洗换衣,仍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清颜一直帮她侍弄完,才低声问道:“夫人要不要吃点热粥?” 冷靓颖摇摇头,微微扯唇:“清颜去休息吧,我有话和王爷说。” 清颜迟疑的看了看站在旁边不发一语的燕泽誉,只得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冷靓颖却站起身,直接走到床榻前,倒头就睡。燕泽誉叹了口气,掀开锦被,轻轻躺在她身侧,鼻尖满是她身上独有的淡淡清香,他蓦然心神一松,竟迷迷糊糊,沾枕就睡。 “清城,你说,这次夫人可是真的恼了爷?”清颜回到隔壁屋子,被清城搂在怀里,心中戚戚然。 “不好说。”清城看着灯下妻子美丽娇嫩的面孔,想起冷靓颖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的绝艳面容,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清颜,如果换做是你,你能接受我与其它女子亲密吗?” 清颜身体紧绷,忽的挣开清城的怀抱,一双美目圆睁,沉声问道:“你是说真的?” 清城摇摇头,将她揽回自己怀中:“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受不了,夫人自尊心那么强,以前宁愿死,也不愿意与他人共侍一夫。虽然我不太清楚夫人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选择回到主子爷身边。只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夫人骨子里根本就接受不了妻妾满堂,一直这么委屈自己,也许终有一天依然会选择离开。” “其实,我倒不担心夫人离开,我是怕”清颜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顿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是怕夫人万念俱灰,遁入空门。” “你怎会这么想?”清城心中“突”的一动,清颜的话,让他忽然想起第一眼见到冷靓颖时的那种震慑,夫人竟然想要出家? 清颜窝在丈夫怀里,似乎还是觉得冷,身子偎过去紧紧贴着他,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看到夫人,就有那种感觉。” 燕泽誉这些日子经常宿在菊苑,王嬷嬷不在府里,马亦双执掌王府大权,又得知祖父在朝堂力挺燕泽誉,一时得意无双,总想借机到两位正妻跟前炫耀一番,以示恩宠正盛。无奈两位正主子不是经常不见人影,就是相携双双去城外赏花游玩,倒弄得她心急火燎,一番气躁。此时听到丫鬟适儿禀报王妃等人回府,她早早命适儿将中衣熏香,等着晚上燕泽誉的到来。她千方百计花费重金,寻来这种香味淡雅,却历久弥新,独一无二的熏香,为的就是要他身上沾染和她一样的味道。如此一来,她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已大获全胜。 眼看着夜色渐深,燕泽誉依然不见踪影。适儿等的着急,忙跑出去打听。如今马亦双大权在握,适儿打听消息也是大摇大摆,并不避着人。然而明知道燕泽誉去了竹苑,她却不敢回去禀报马亦双。马亦双久久等不到适儿回来,急得差点跳脚,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将昂贵的熏香拿下,适儿却堪堪回来禀报,说冷靓颖似乎被什么事情耽搁在外,没有与温如轩一起回府,而燕泽誉在竹苑等候许久,最后骑马出府去了。 马亦双没想到功亏一篑,燕泽誉选在这个时候去找冷靓颖,她一抬手,将桌子上的物件都扫到了地上,愤怒不已:“祖父刚刚帮了他,他就翻脸就不认人,把我堂堂相府孙千金当成什么阿猫阿狗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适儿怕地上的碎片伤到她,急忙将马亦双扶到软榻上坐下,吩咐粗使丫鬟将地上清理干净,换了新的摆件,才轻轻来到马亦双跟前劝道:“小姐,奴婢晓得姑爷不是那种薄情的人,您这么心悦他,再多等等不好吗?” 马亦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梨花带雨似的伏在丫鬟肩上:“适儿,我不是真心气他怨他,可他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 “小姐”适儿轻轻拍着马亦双瘦弱的肩膀,安慰了半晌,才低声问道:“您要不要回相府见见老夫人?” “见了又如何?”马亦双摇摇头,执起绢帕擦擦眼泪:“祖母不舍得我嫁王爷为侧妃,可她也不敢真正拂逆祖父。在祖母心里,姑母这个女儿比我这个孙女重要多了,她要我忍让,贤惠,无所作为,不过是替姑母做打算,不愿毁了姑母那盘大棋局。我早就看透他们这些人了,却还是傻傻的嫁进来,不过就是因为喜欢他,心悦他而已。我执掌王府,努力做事,也是想讨好他,帮他,为什么就没人体会我的用心良苦?” “小姐”适儿寻思了半天,终于想起一句话:“小姐不要气馁,偌大燕京城,除了咱们晋王府,哪里还有侧妃当家的府邸?您想想看,您可是唯一一位执掌大权的侧妃,这说明王爷c王妃c夫人都忌惮您的身份,不敢与您正面相争呢!” “王妃与夫人忌惮还好,王爷忌惮我是什么好事吗?”马亦双叹息一声,忽地一顿,反省道:“适儿,是不是我近来在王府上做得太过,适得其反?” “这个,适儿也不太清楚。”丫鬟头一低,不敢言语,府里的人虽然对这个出身相府的侧妃当家多有异议,然马亦双以雷霆手段,发落了不少佣仆,如今府里留下的人,除了乖乖领薪俸做事,没人敢多说话。 “适儿,你说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之前定的那些规矩,真真让人头疼。”马亦双到底年纪小,刚伤心没几下,忽然想到让她棘手了很久的事情,念头一转,自己反倒将话题扯了开来。 “是啊,上次适儿拿给老夫人看,老夫人竟然喜出望外,直呼厉害,还想着在相府依例行事。”一说起这个,适儿也垂下头,蔫蔫的说道,右相夫人的评价言犹在耳:“分工明确,上下有序,赏罚分明,有理有据,着实是府邸管理的典范之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等闲居 冷靓颖一觉醒来,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她静静的睁着双眼,望着床帐顶端,放任思绪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枕边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她却听到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声,微微一转头,燕泽誉星眸深情,直勾勾盯着她,饱含压抑。冷靓颖头一偏,不言不语,慢慢坐起身。燕泽誉不急着说话,却跟着她的动作,一起坐起身,眼睛始终不肯稍离她半分。 冷靓颖被他火热的目光包覆着,口干舌燥,微微抿了抿双唇,杏眸半眯,靠坐在床榻上,幽幽的问道:“四哥早就认识元音大师吧?” “闻名已久,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说来并不算相识。”燕泽誉小心回答道,心中暗叹一声,以她的脾性,看来今日他若不给她个答案,她是不会放过自己。 冷靓颖微微叹气,也不抬眼看他,顿了一顿,才又缓缓的问道:“既如此,四哥为什么对元音大师的话深信不疑?” “倩儿,”燕泽誉犹豫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想起应道谦的告诫,只得点头:“虽不能说全信,但元音大师被世人尊为一代高僧,道法高深,清誉在外,他的话,我不能不信一二。” “原来如此。”冷靓颖轻轻吐出四个字,轻淡的嗓音中透着一股疲累与乏力,似乎不是刚刚睡醒,却像久久行路的旅人,两个人都有些默然,过了许久,天色渐渐发白,冷靓颖才又低低开口:“四哥,元音大师说我没有帝后之命运,却有太后之尊贵。你信是不信?” 燕泽誉头脑“轰”的一下炸开,一时竟讷讷无言,不知如何回答她。 “四哥是认为这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见燕泽誉不开口,冷靓颖却似乎并无意得到答案,沉沉的问完,她惨然一笑,绕到床底,避开他的身子,轻巧的下了床。她披了一件外衣,来到室外,从已经候在外屋的清颜手里接过茶水,吩咐她和清城不必守在外间,方才转身回来。 她自己斟了茶,润了润唇,又替燕泽誉斟了一杯递过去,然后一边穿衣一边笑着说道:“四哥,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原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也自认为很了解你。现在看来,不过是人自己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罢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当着四哥的面说清楚。”冷靓颖穿戴完毕,来到燕泽誉跟前,平静却极为沉着的说道:“四哥,这些话,我这辈子只说一次,四哥可要听好c记好。” “倩儿”燕泽誉急忙放下茶盅,翻身下地,欲阻止她说出口。 冷靓颖却后退两步,清朗温润的嗓音弥足坚定:“四哥,我这一生,不做皇后,不做太后,我也不会让韬儿去做皇帝。这大燕天下,我从未看在眼里,也从未稀罕过任何物件。这天下,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们母子不会要!”说完,冷靓颖抬头盯着燕泽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元音大师不是神仙下凡,他的预言,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只相信,人的命运皆靠自己一点一滴挣来!假若个个命运天定,这一遭人世红尘,岂不白来?!” 冷靓颖说完,转头就要离开,燕泽誉急忙伸手拉住她:“倩儿你听我说” 冷靓颖也不挣扎,也不回身,就那样站在原地,轻轻说道:“好,你说,我听。” 燕泽誉没想到她会这样配合,竟怔愣原地不知所措,只抓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下意识的摩挲着她的掌心。冷靓颖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燕泽誉清了好几次嗓子,却还是觉得胸口闷堵,喉头发干,吐不出半句话。 等得愈久,冷靓颖心头愈发苦涩,仅存的一点希望也慢慢消散下去。初时的总是简单而美好,无可诟病,然而,一步一步,无休止的会将人带到哪里,没有结束,谁也不知。 用过早饭,冷靓颖并不急着离开,昨晚匆匆而来,她第一次进这个园子,对周边的一切既新鲜又陌生,从主屋出来,她慢慢绕着园子转悠,在冬日透着薄雾的阳光中,不紧不慢的行走。清颜默默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 冷靓颖偶尔回头,看见她闪躲的目光,不禁有些好笑。来到后花园,冷靓颖停下脚步,站在白霜满地的园中,微微一笑:“清颜有话就说吧。” “夫人,清颜只是想说,清颜站在你这边,这次的确是主子爷做得不对。”俏脸绯红的清颜,期期艾艾的说道,不敢抬头看冷靓颖。 “是吗?”冷靓颖淡淡哼应,眯着眼迎向阳光:“你倒是说说看,你要如何站在我这边?” 清颜一愣,直觉抬头,却嗫喏不知如何回应。 “清颜,我原以为,言语是用来让别人理解自己的,我们一生,多数也是拼命用言辞表达心意。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言语却原来是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障碍。心中所喜c所怒c所爱c所恨c所思c所想c所念c所欲,能说出者十之一二,敢说出者万中取一,既能且敢的,未知几何。”冷靓颖低下头,看着有点茫然的清颜,拍拍她的肩:“说白了,人一生,除了自己,始终都是别人。夫妻也罢,父母也罢,兄弟姐妹也罢,至交好友也罢,除了自己,都是别人。” 清颜这次听出点意思来,努力摇摇头,急忙追问道:“是爷伤了夫人的心,所以,夫人连我们也不信了吗?” “没有伤心。”冷靓颖依旧微笑,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深处,漫漫的浮在绝美的容颜上:“清颜,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伤心。”冷靓颖说完转身慢慢往回走,直到远远看见燕泽誉立在主屋门口,冷靓颖才停下脚步,轻轻的对跟在身后的清颜说道:“无心之人,无心可伤。” “四哥,这园子如此漂亮,真恨不得多逗留几日。”清颜还没有从冷靓颖的话里回神,却见她莲步轻移,温润的嗓音如往常般醉人心魄,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你要是喜欢,以后常来就是。”燕泽誉见她逛了一番园子,心情似乎颇好,急忙迎上前:“这是母妃生前唯一来过的地方,她很是喜欢这里,父皇就将园子赐给了她。” 冷靓颖不在意的点点头,随口说道:“四哥,我的清净园差不多快要建好了,以后四哥若是空闲,也可以过去瞧瞧,虽然比不得这里,却是我花了些功夫的。” 燕泽誉一滞,笑容微僵:“倩儿神思巧妙,想来清净园必有独特之处,我是应该好好瞧瞧去。” “四哥见笑了。”冷靓颖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只不过四哥若是在清净园看到太多熟人,不要怪我挖咱们王府的墙角就行。”见燕泽誉一愣,冷靓颖解释道:“最近咱们王府放出来的人比较多,我想着反正园子那边正需要人手,索性就要了过去。” 说完,冷靓颖也不管其他三个人是什么表情,缓缓走入屋内,就着炉火喝着热茶,待燕泽誉回到屋内,她又淡淡开口:“一会四哥要是准备回府,可否借我一匹马,我几天都没去清净园看看了,正好有事过去一趟。” “骑马太冷,如果没有要紧事,待回到府里再坐马车过去,别冻着身子。”燕泽誉压下胸中的气闷,沉声说道。 “不碍事,平日里来去清净园都是骑马,我身子没那么娇贵。”冷靓颖捧给他一盅热茶:“本来没甚么大事,不去也行,不过,如今想来,也算是要紧事。”冷靓颖笑了笑:“今日看到这边的园子布置,才忽然想起来,清净园有一样东西,需要赶紧纠正过来。” “甚么东西?”燕泽誉被她一说,倒是勾起好奇心,不禁开口问道。 “布局装饰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四哥会常常去,就着人布置了一间专门给四哥留出来的院子,现在想来,自是有些多余。”冷靓颖看着他脸色渐渐发沉,却仍是微笑:“四哥家大业大,不在乎一间院子,只是别让我浪费清净园大好一块地方。再说了,如今银两不好赚,我总要省着点开销。” “赵倩然!”燕泽誉再也忍不住怒火,腾地站起身,气急败坏道:“你不要太过分!” “燕泽誉!”冷靓颖毫不示弱,直呼他的大名:“你也不要太过分!” 清城和清颜眼见不对,夫妻俩硬着头皮,急忙逃出屋子,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冷靓颖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哼道:“燕泽誉,你贪图江山又贪图美人,何苦扯上我,弄得自己耳根子不清净。其实说白了,我也不过是来自远方的一缕魂魄,到处都跟你格格不入,哪里值得人喜欢?” “哼,赵倩然,早知道你如此蛮不讲理,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燕泽誉学着她冷哼,眼睛也是酸涩难当,却不愿意当着她的面去揉,也不敢用力眨眼,怕泪水滚落眼眶。 冷靓颖见状,伸出玉手,轻轻帮他揉了揉眼睛。燕泽誉透过她的手,贪看着她柔和的容颜,心中软的一沓糊涂,情不自禁的将她揽紧怀中,这个聪慧又要强的女人,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他刚硬的心轰然倒塌,沉溺在她的柔软中,无可自拔。 冷靓颖双臂环抱,圈在他腰上,低低叹道:“每日里锦衣玉食,怎么竟如此清瘦?” “不生气了?”燕泽誉低低的笑,整个胸腔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嗯,不生气了。”冷靓颖将头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人生太短,没时间生气。” “倩儿,”燕泽誉松了一口气,低头亲了亲她软嫩的红唇,伸出手摩挲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很可爱,发脾气的模样也可爱。” “不觉得面目可憎?”冷靓颖仰起头,在他下颌的地方亲了亲,头抵在他下巴上,温润的嗓音中透着一丝察觉不到的冷清。 冬日的风,比高挂在天空的太阳更盛气凌人,在屋外待的久了,清城心疼的看着鼻子通红,嘴唇发青的妻子,一拉她的手:“回去吧,紧着被主子爷和夫人骂一顿,我也不能让你冻坏身子!” 冷靓颖刚刚跨出外间,就见到清城闷着头,护着清颜往屋子这边走来,她对跟在身后的燕泽誉笑道:“四哥,到底还是清城会疼人。” 清颜的脸像红透的柿子,软软嫩嫩,冷靓颖对清城眨眨眼笑道:“咱们清颜这么漂亮,亏你能忍这么多年!”一句话,说得爽朗英挺的清城也俊脸泛红,不敢抬头看燕泽誉和冷靓颖。 进到屋里,冷靓颖拉着清颜来到火炉前,低低细喁:“傻孩子,冷也不知道回来?顺便帮我打个架,撑个腰什么的,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要站在我这边。” 清颜刚想抬头辩解,瞥到一旁含笑而立的燕泽誉,嘴巴一撅,恼道:“夫人就知道耍弄清颜。” 返回燕京的途中,燕泽誉还是跟着冷靓颖一起,来到了热火朝天的清净园。余仁达听说冷靓颖过来,急匆匆丢下手头的事情,眼中也看不到其他人,直接就奔到冷靓颖跟前:“冷夫人,关于冷月轩内阁,我想到了更好的装饰方案。”冷靓颖知他痴迷这些事,让王嬷嬷带着燕泽誉一行人去参观园子,就地跟余仁达讨论起装饰的事情,燕泽誉等人回来的时候,余仁达刚刚与冷靓颖达成一致,像个孩子似的原地跳了半圈:“夫人真应该与我一样,徜徉在这门技艺的殿堂!” “以后吧,若余生闲暇,徜徉山水,亲近自然,亦是一大快事。”冷靓颖见他高兴起来若孩童一样,眼眸清澈透亮,如处子般纯稚,对他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心底没有挂碍,才能呈现出最上乘的作品。 “太好了!”余仁达兴奋地一拍冷靓颖的肩膀:“携三两好友,共游大好河山,乃人生最大幸事!夫人他日要去,请算上余公仁达一个!” 燕泽誉俊脸一黑,看向王嬷嬷:“嬷嬷,哪里来的大胡子?” “回主子爷,是应舅爷帮夫人请来的匠人,园子里一应装饰摆设,皆是夫人与这位余公的手笔。” “不是应该有个彼岸轩么?怎么刚才没见到?”一听是应道谦介绍过来的人,燕泽誉也不好多说什么,想起之前冷靓颖提到的园子,转了这半天,好像并没看到。 王嬷嬷脸色一滞,心中打了个突,声音有些发颤:“回爷的话,刚才夫人一进门,就着老身将彼岸轩的入口封起来,说是要改作他用。” 话一出口,周围一片死寂,众人低着头,无一人敢稍有异动。冷靓颖与余仁达结束谈话,走过来时,见燕泽誉背着脸,面对墙壁,诸人战兢而立。 “四哥逛完园子了?”冷靓颖清朗的声音响起时,众人才敢稍微喘口气。 “还有一个地方没有逛。”燕泽誉回过身,面色沉静的说道:“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应该是彼岸轩吧。”冷靓颖走上前,来到他身边:“来之前我跟四哥说过,要将此处挪作它用,刚进门的时候已经交代过王嬷嬷。四哥没有看到也是自然。” 燕泽誉两鬓突起,努力平复半晌,才沉声问道:“倒是忘记问你,既然挪作他用,便如何命名?” “作‘等闲居’如何?”冷靓颖微微一笑,心中想着大学时和室友猛追容若的诗词,一直被那句处处遭人引用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所欺,以为是首灿烂的爱情篇章,却不想竟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悲伤。 “做何解?”燕泽誉对这个名字,没来由觉得排斥,哼了一声追问道。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冷靓颖随口吟诵了两句古诗,解释道:“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偌大的宅子,总要寻个无关风月的地方,清净清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话中有话 唐君豪再一次在书院见到温如轩,见她往日神采飞扬的面容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色。换了好几堂不同的课次,他悄悄打量着她,见她脸上的忧郁之色仍然没有一点变化,终于忍不住内心一番挣扎,来到她面前。 “温同窗同时选了这么多课,不觉得累吗?”唐君豪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像她这样,孜孜不倦的求学,涉猎之广,钻研之深,令许多男子都不禁咋舌,大燕世家贵女既不能入仕为官,又不能露面经商,更不可能侍农或从军,她如此拼命为学,究竟为哪般? 温如轩平日在书院一门心思读书为学,并未与任何人交好,包括寥寥几位勉强进入状元府邸的女子,也私下里议论过她,说她眼高于顶,从不将人放在眼里,温如轩也任人误解,从不解释。如今难得有人主动与她搭话,温如轩不愿意泼人冷水,淡淡扯唇一笑:“倾心为学,何以为累?” 听她如此反问,唐君豪对她的好感莫名加深,不由得微微一笑:“温同窗所言极是,是在下浅薄了。” “唐公子见笑。”温如轩对谦谦有礼的唐君豪并不排斥,似他这样低调内敛c通晓人情世故的世家公子,在书院并不多见:“唐公子学识渊博,智慧过人,自不必如我等这般费心向学。” 唐君豪面对温如轩落落大方的赞誉,顿时俊脸有些莫名发红,急忙微微侧身:“温同窗谬赞,在下实不敢当。” 两个人相携走过一段距离,唐君豪终于鼓起勇气,轻轻问道:“可否敢问温同窗芳名?” 温如轩见他一脸不安,倒是有些好笑,温淡却清晰的回答:“姓温名如轩。”说完,温如轩自己也忽然觉得好笑,最近受冷靓颖影响太多,以前很多觉得非常重要,不可不守的礼节名分,如今看来,真的是有些迂腐愚笨,不过区区名姓,取来本就是为人所辨识,为什么大燕女子将芳名守得如此严谨,轻易不为外人道? “在下唐君豪,非常高兴认识温小姐。”唐君豪心中兴奋,忽然想起自己还未介绍名姓,却大喇喇的直接问人家女子名姓,一时有些尴尬,急忙报出自己的姓名。 “唐公子大名鼎鼎,我听闻其他人谈起过。”温如轩并不忌讳自己知道他的事情,虽是同窗,然男子之间总比女子直接的多,互相看对眼的,称兄道弟,看不过眼的,大喇喇直呼其名的人多得是。为什么女子要被各种规矩束缚,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生子,完全没有自己的人生?自从上次当着燕泽誉的面,硬着头皮为冷靓颖讨还公道,撂下话之后,温如轩觉得自己的内心渐渐越来越不受控制,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一天,可以像冷靓颖一样,踏足外域,独立自主,即便没有夫婿的宠爱,也从来不会失了生活的重心。她对燕泽誉的责难,与其说是为了冷靓颖,更多的,其实也是为曾经的自己呐喊一声吧? “温小姐最喜欢书院的哪门功课?”听温如轩说认识自己,唐君豪更是兴奋,一边走,一边与她随口攀谈。 “大燕风土人情c地理c历史c天文,我都喜欢。”温如轩从来没想到世界会如此广阔,越是学习,让她越觉得自己以往的浅薄:“分不出最喜欢哪个,觉得每个都让人眼前发亮,恨不得知道的更多。好像学习也会让人贪心。” “温小姐说话真有意思。”唐君豪眼睛发亮的盯着温如轩,他从未遇到过这样思想独特的世家贵女,话匣子一打开,禁不住滔滔而语:“我认为,人在学识上的贪求恰恰最难得。外貌c衣物c金钱c地位诸如此类,变化太快,根本经不起岁月的挑战,而人的学识c思想c经历却会随着时间的积累而沉淀下来,甚至会流传后世,影响后人,由此更显得弥足珍贵” 温如轩被唐君豪滔滔不绝的谈话吸引,暂时抛却心头的烦恼,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与他探讨。一天忽忽而过,转眼到了下学时间,温如轩惦记着冷靓颖未归,竹苑两个孩子不知道有没有被马亦双无故刁难,匆匆收拾东西就出了书院,坐上月红早就让人备好的软轿中,急急往王府赶去。唐君豪一转身就没见了温如轩的踪影,叹了口气,怏怏的收拾起书册,从书院回了尚书府。 马亦双听适儿说燕泽誉回到王府,兴冲冲的提着裙裾往正厅跑去,却亲眼见到燕泽誉搀扶着冷靓颖从马车中出来,她愣了半晌,才调整好心情,缓缓走上前跟两个人请安问好。 燕泽誉如往常般挥挥手,并没有放在心上,冷靓颖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好看到温如轩的轿子进门,索性待在原地,等她过来。月红扶着轿子,见到这个阵势,连忙告诉了轿内的温如轩。 “夫人回来了?”温如轩向燕泽誉微微施了一礼,急忙来到冷靓颖身边问道。 “是啊,原想给大师上足三日香火,事出有因,只得半途而废。”冷靓颖笑了笑,见她刚从书院回来,便邀请道:“如轩还没吃夕食吧?今儿遇到了,索性就在这边蹭王爷一顿饭。” “夫人既然发话,如轩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温如轩见燕泽誉将冷靓颖亲自接了回来,心中一喜,微笑道:“夫人可否容如轩去换件衣裳?” 冷靓颖摆摆手:“过来的时候顺便到竹苑替我把两个孩子一起带来,今日大家都在,到王爷这里吃顿团圆饭吧。”说着,冷靓颖转过头,看着一边的马亦双:“马侧妃若是无事,也一起用餐吧?” “是,夫人。”马亦双被冷落了半天,气鼓鼓的站着,见燕泽誉眼睛始终黏在冷靓颖身上,心中更是懊丧,怏怏的回道。 进到屋里,清颜急着帮两位主子忙乎着净手净脸,换下外出服,马亦双站在一边,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除了一直罚站,亦无可奈何,有冷靓颖在,任何事情,都轮不到她出口或出手。 “马侧妃坐吧,在自己府里不用客气,咱们这里不兴有人罚站。”服侍着燕泽誉坐下,冷靓颖啜了一口热茶,对直趟趟站在一旁的马亦双说道。 “谢谢夫人。”马亦双轻声道谢,挨着矮凳坐下,想借机和燕泽誉说句话,一抬头,却见他将茶盅往几案上一放,看着冷靓颖说道:“夫人,听说西城铺子里最近在卖一种叫做八宝茶的饮品,我怎地没尝到过?” “王爷喝参茶燕窝就行,何必屈就什么八宝茶。”冷靓颖眼皮子都没抬,顺手放下茶盅:“民间大杂烩而已,不过图个名字吉利,内里都没有显赫的身份。” 燕泽誉瞪她一眼:“喝个茶而已,跟身份有什么关系?” “是吗?”冷靓颖淡淡而应:“妾身愚钝,以为喝茶c吃饭c穿衣c住行等等诸般事情,皆要按着身份来,身份不对等的事情,万不可做。” 马亦双听得一愣,直觉冷靓颖的矛头是对准自己,可她一时却想不到因何而起,只得低下头,不敢言语。 燕泽誉自然知道她话中有话,见她不肯明说,索性装糊涂:“茶的配方是你拿到铺子里的吧?” “除了妾身,哪家贵夫人肯自降身份,做这些搬不到台面上的小事?”冷靓颖一句话,将燕泽誉噎得开不了口,只得闷头喝茶。 马亦双终于听出些味道来,急忙站起身,辩解道:“请王爷c夫人恕罪,妾身并无意贬低任何人!” 冷靓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我与王爷自在说话,有谁提到侧妃的不是吗?” 马亦双头皮发麻,讷讷的解释道:“王爷与夫人不高兴,妾身妾身自是应当请罪。” “王爷不高兴?”冷靓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燕泽誉,瞪了他一眼,燕泽誉苦笑着摇摇头:“马侧妃从哪里看到本王不高兴了?” “娘亲,爹爹!”正僵持间,燕略韬领着雪儿,人未见,声先到。 燕泽誉与冷靓颖脸上分明皆是一喜,马亦双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暗自感激起燕略韬,静立一侧,她心中暗暗惊诧,自己让相府派人到处散播冷靓颖出身底下,性喜经商赚钱的事情,皆是秘密操作,连燕泽誉都被瞒的严严实实,冷靓颖是如何得知? 一餐饭,马亦双吃得战战兢兢,食不知味。回到菊苑,马亦双将适儿叫到内屋:“你回头派人去问下母亲,我们秘密操作的事情都经过哪些人的手?如果有人泄露出去,格杀勿论。” “是,小姐。”适儿心里一惊,急忙应声退了出去。 燕泽誉随着冷靓颖来到竹苑,见她诸事已毕,拿起桌案上的情报策论:“倩儿,这是你最新的关注点?” 冷靓颖点点头:“四哥看过了?” “嗯,深有启发。”燕泽誉慨叹道,遂问道:“若是早日得到你这番策论,我们会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现在也不算晚。”冷靓颖笑了笑:“最近牛刀小试,颇有成效。”说着,冷靓颖从袖笼中掏出一卷绢丝,递给燕泽誉。 看完上面的内容,燕泽誉沉默半晌,才低低问道:“你刚才说的就是这件事?” “是的。”冷靓颖点点头:“二哥到处收集关于我的身份来历资料,右相大人也不惜手段,双管齐下,一个用意是在平日里渐渐抹黑,替以后奠定基础,另一用意,自然都是想在关键时刻一击而中,拉我下马。当然,最终目标都是你。” “倩儿,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燕泽誉将丝绢丢到火炉里,准备叫清城进来。冷靓颖却拦住他,笑了笑:“四哥,只是一些小喽啰跑出来中伤造谣,不斩草除根,谣言就不会断。” “那也不能放任他们如此行事!”燕泽誉脸一沉,恨恨的说道。 “所以,我不是通过马侧妃传话了吗。”冷靓颖站起身,往床边走去:“做贼心虚,总有人耐不住性子,自露马脚。” 唐君豪在府里用完晚餐,趁着夜色,悄悄来到燕泽廉府上,将最近在书院的所见所闻一一讲给他,并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交给燕泽廉:“王爷,书院内设各处,在下忝以为比皇家翰林院还要精细c深入几分,若内部学子人才能为王爷笼络所用,自有大成。”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厉害!”燕泽廉耳中听闻唐君豪的话,仔细翻看他的记录,一时有些羡慕嫉妒起燕泽誉:“有没有打听到那位的身世来历?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有这番作为!” “书院所知,不过就是表面上的那样。”唐君豪摇摇头:“有三味书屋的运作基础,依靠燕京的地利人和,清风书院能够青出于蓝,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如你所说,能够进入状元府邸修习的,都是些真正的学子志士,想要收买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燕泽廉知道有些人,不是能靠钱财收买的:“你可要好好观察一下,千万别走错棋。” “王爷知人善任,缺的只是机会而已。”唐君豪对燕泽廉一心笼络人才的心思非常欣赏,态度非常积极:“为上者能够一心为民考量,才是真正的仁善之君,在下对自己的选择从来不会后悔!” “贤弟说得好。”燕泽廉站起身,一拍唐君豪的肩膀:“为兄这番苦心,只有你能懂。尚书大人要是和你一样,对为兄多点信任就好!” “在下一定劝服父亲,让他看到秦王的一番努力,也一定会积极在书院帮王爷笼络优秀人才!”唐君豪豪气顿生,夸下海口。 回府的路上,唐君豪想起才情纵横的温如轩,不禁暗叹,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燕泽誉能觅得冷靓颖这样的人为妻,自己若是有温如轩这样的女子相伴,这一生,也是足矣。想到这里,他不禁微赧,想起明日在书院就能看到她,心里又有些迫不及待。 燕泽明在深夜接到皇上燕博容的密令,不顾大雪纷飞,匆匆赶往永福宫。 趁着马贵妃不在,燕博容将早早写好的密旨交给燕泽明:“明儿父皇信你!” “父皇放心,只要有我一天,我必会让大燕一切安然!”燕泽明看着几乎不能言语的父皇,自己也几乎哽咽无法成语。 “待春节一过,选选个合适的时机。”燕博容对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没有信心,勉强交代道:“以后不必过来,一切由你做主!” “是,父皇!” 从永福宫出来,漫天的大雪将整座皇宫变得白茫茫一片,若不是熟悉皇宫,几乎很难分辨出来路。燕泽明觉得身上沉重莫名,大雪落在身上,多一瓣,都像要压垮自己似的。 突如其来的大雪,使很多事情延误,却阻止不了孩子们雀跃的心情。燕泽誉一早醒来,就听到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看了眼仍然没有睡醒的冷靓颖,宠溺的一笑,昨晚被自己折腾的太久,她仍在酣眠中。 “韬儿,嘘,小声点,娘亲还没醒来。”燕泽誉披了披风来到外屋,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如此高兴?” “雪人,雪人!”燕略韬指着屋外,燕泽誉撩起门帘,在清城c清颜c星月等人的帮助下,一个惟妙惟肖的雪人儿,立在院子中。 看着儿子红通通的小脸,燕泽誉抱起他来到里屋:“雪儿呢?还没醒来?” “嗯,雪儿还在睡。”燕略韬趴在父亲耳边:“爹爹,我要把雪人送给雪儿当礼物!” 燕泽誉亲了儿子一口,低笑道:“韬儿这么喜欢雪儿?” “嗯,韬儿以后要和雪儿成亲。”燕略韬扬起小脸,得意洋洋的宣布道。 燕泽誉一怔,随后无奈的笑道:“韬儿这么小就急着成亲?” “因为我想要一直一直跟雪儿在一起,娘亲说,想要一直和一个人在一起,只有成亲。”燕略韬拼命压低声音,但是咯咯唧唧的笑声却掩不住:“娘亲说,我必须答应她,只娶雪儿一个,她才会同意我和雪儿成亲。” “你答应你娘了?” “当然!”燕略韬自豪的说道:“我只要雪儿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浩然正气 由于皇上抱病已久,皇后被禁足永宁宫,后宫所有春节的筹备大事,着落在马贵妃和太子妃身上。皇太后安随风像往常一样,在永寿宫安闲的饮茶赏雪,好不自在。冷靓颖c温如轩带着燕略韬与新进门的马亦双给皇太后进宫请安的时候,马贵妃并不在永寿宫。 一边逗着曾孙玩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三个不同风情的孙媳妇说话,安随风心中也不禁暗叹,看来自己这孙儿倒真是个有福气的,饶是冷靓颖当年再三逃避,如今还不是乖乖的甘做平妻,与不同的女子一起伺候夫婿:“听说誉儿对新妇很满意?” “太后圣明,上个月晋王有多半时间宿在侧妃院里,孙媳以为,晋王应该是非常满意侧妃的。”见温如轩低头不语,冷靓颖只得代为作答。 “如此甚好。”安随风早就通过马贵妃知道事情的始末,这时候不过是试探一二,见冷靓颖与温如轩面色如常,并无多少颜色,心中却是有些打小鼓:“皇家到了韬儿这一辈,子息单薄,如今也只他一个血脉,你们这些皇家媳妇,可要多加把劲,给韬儿添几个兄弟做帮手。” “太后说的是。”冷靓颖淡淡一笑,望着侍立一边的马亦双:“如今侧妃妹妹正受王爷宠爱,看来要不了多久,咱们晋王府就会给太后添些喜事了。” 安随风望了望马亦双,笑道:“坐下吧,你家王妃生怕哀家虐待你,话还没说几句呢,就在哀家这里给你讨公道。” 马亦双福了福身子,在宫内搬来的矮凳上坐了:“谢太后,谢二位王妃姐姐。” “罢了,到底是马贵妃的亲侄女,瞧这模样俊的,叫哀家看了都心疼,怨不得你家主子疼爱你。”安随风将燕略韬交给李公公,转头看了眼马亦双,笑容满面的说道。 “马侧妃才貌双绝,是咱们燕京难得的世家贵女,给了咱们晋王做侧妃,着实是有些委屈。”冷靓颖瞥见星月形影不离的跟着院子里玩耍的儿子,心下安定,面上含笑,美眸深处却愈发冰冷似园子里的冰雪:“待侧妃给咱们皇室添了子孙,还希望太后做主,给咱们侧妃妹妹抬一抬身份。” “瞧你这张利嘴,好处都让你们晋王占尽,你竟还巴不得在哀家面前讨好他!哀家可不愿意再长他的威风。”安随风笑意盈盈的骂了一句冷靓颖,心底却更加吃惊,难道冷靓颖已经瞧出自己的打算?自己在试探她,她难道也在试探自己? “太后如此冤枉孙媳,孙媳可是要叫屈了。”冷靓颖面上不变,嘴上却更加讨好:“咱们都是晋王的人,晋王风光了,咱们出去脸上都有光,世人都好面子,哪个不喜欢被人捧着?太后这是嫌孙媳给您出丑不成?” “好好好,都是你有理,看来哀家这是老糊涂了,好坏不分。”安随风笑着挥挥手:“听说你给韬儿找了个伴,怎么今儿没带她一起过来?” “没正式禀告过太后,孙媳怕惊着您,再说雪儿还小,天气寒冷,她身子弱些,孙媳怕她受不住折腾。”冷靓颖瞥到马贵妃急匆匆进到院里,心底冷笑,如今宫里的大忙人,到哪儿都有她的身影,以前还真是小看这位贵妃娘娘了。 “给太后请安。”马贵妃进了门,见冷靓颖三人都站起身,她给安太后请过安后,扫了眼三个女人,目光落在侄女马亦双身上,语气显得有些严厉:“双儿顽劣,没给两位王妃添麻烦吧?” “贵妃娘娘言重了。”温如轩这时候领会出一些门道,不忍心冷靓颖再替她扛着压力,她微微挺了挺背,笑容满面:“娘娘与妹妹皆是右相高门贵女,要说麻烦,倒是我们更不懂事,应该早些时候来给娘娘请安,倒叫娘娘挂心着。” “你呀,别小看这些个人精,可是护着他们自己人,咱们外人一点都说不上话。”安随风招呼马贵妃坐下,又让立着的三个人落座,笑着对马贵妃说道:“这会子你可来了,哀家好歹多个帮手,不然,晋王府这几个坏婢子,紧着欺负哀家一个人!” “老祖宗这么一说,把孩子们都吓坏了,臣妾可担待不起。”马贵妃见安随风开玩笑,用丝绢遮了遮口,陪着安随风一起笑得开怀,陪着的三个人只能跟着一起笑,场面端的是和乐融融,一派喜气。 回到府里,已经是午后时分,温如轩在门口半掀起轿帘,对冷靓颖说道:“夫人,如轩想去书院看看书,晚上宿在那边,就不回来了。” “也好。”冷靓颖知道她心情不是太好,吩咐月红:“仔细给你家小姐烧旺炉火,那边不常住,屋里容易冷。还有,你带话给如月,叫她晚上宿在那边,天气冷,都不必来回折腾,嘱她照顾好如轩的安全。” “好的,夫人。”月红感激的低头回复,对冷靓颖的贴心更是敬佩有加,自己和小姐曾经那么对她,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既往不咎,善待自己主仆二人,现在两个人的日子,甚至比在尚书府还要自在快活。 唐君豪一早就兴致勃勃的来到书院,却半天不见温如轩的影子,失望之余,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怏怏不乐的过了半天,他第一次对修习的书目失了兴味,满脑子都是温如轩纤细的身影。 下半日,唐君豪差点忍不住早退的时候,忽然望见温如轩一袭雪白貂裘大衣,踏着厚厚的积雪,似一位飘飘欲仙的仙女,缓缓而来。 “温小姐,”唐君豪迎上前,压下内心的兴奋,沉声问道:“是不是积雪太厚,不良于行,温小姐前半晌才没办法前来书院?” 温如轩摇摇头:“府里有别的事情耽搁了。”说着,温如轩找了个位子坐下:“唐公子如此勤勉,着实令人佩服。” 唐君豪坐在与温如轩隔着的一个位子上,一上午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总算落在了实处,鼻尖上似乎还飘来女子身上一股特有的幽香,让他心醉神迷。 马亦双回到菊苑,得知燕泽誉下了早朝后就去了清风斋,心中又气又急,也顾不得撂在桌案上的账册,烦闷的在屋里转圈:“适儿,到底怎么做,才能让王爷再来菊苑?” 适儿垮着一张小脸,压低声音,委屈的说道:“小姐,王爷来了也没用啊。” “哼,多来几次,机会总是多一些。”马亦双恨恨的说道:“我们每次精心准备的食物,他看都不看一眼,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可是,那些暗卫每次守得紧紧的,小姐和奴婢连王爷的身都近不了,能有什么办法可想?”适儿愁眉不展,任是她想破头,也不敢乱来一气。 马亦双烦躁的转着圈,一把将桌上的账册扫落地板,气喘吁吁,她之前为了脸面,用吴嬷嬷的方法瞒骗了家人,事到如今,她哪有勇气再告诉别人,成亲至今,燕泽誉这个夫婿,连她的身子碰也没碰过一回。就算是想制造假身孕,瞒得了任何人,也瞒不过燕泽誉:“都怪那个冷靓颖,好端端的,干嘛要在太后面前闲话王府的私事,要是时间一长,我一直没有身子,别人都会以为我有什么问题,就像温如轩一样!” “小姐,你说,是不是除了夫人,王爷根本没有碰过其他人?”适儿帮马亦双捏着背,低头轻轻说道:“以前京城里传言温如轩醋意很大,晋王才勉强不纳妾,可是,自我们进府以来,从没听说王爷留宿兰苑,是不是王妃也和您一样,从来没有被王爷宠幸过?” “所以,温如轩这些年才会一无所出?”马亦双背上一凉,被自己说出口的答案吓坏了,如果真相如此,自己岂不是作茧自缚? 燕泽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赶回竹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冷靓颖屋里的炉火烧得红通通的,那颗照明用的夜明珠粲然生辉,映着其余几处的烛火,冷靓颖趴在桌前,奋笔疾书,丝毫没有察觉到燕泽誉的到来。 “倩儿又在弄些什么新花样?”燕泽誉不满意她的专注,轻咳一声问道。 “将农作物种植部分整理一下,增加到书院科目中。”冷靓颖停下手,将笔搁着,晃了晃手腕:“学子们对农业种植偏见太深,尤其是近些年,大燕的种植业反倒不若西黎国。除了改进工具,世大夫与文人对农业种植的了解和态度也非常重要。” 燕泽誉将新墨吹干,拿起她写下的部分翻看了几页,深深的吸了一口:“倩儿,你每次都能令人耳目一新。” “回头让清颜再抄一份拿给你,这份是给书院用的。”见燕泽誉视若珍宝,冷靓颖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份留给我,书院和给别人看的,不能用你亲笔写的。”燕泽誉放心书卷,让清颜兑了温水,用帕子仔细的帮冷靓颖净手,霸道的说道。 冷靓颖笑了笑:“随你吧。” “太后和贵妃娘娘没为难你吧?”燕泽誉帮她净了手,看着她的纤纤玉指,不禁抓起来放在嘴边啃咬一番,放在他下巴上摩挲着,冷靓颖被他新生的胡渣刺得发痒,想要抽手,却挨不过他的蛮力:“就算是为难了,你还能帮我讨回公道不成?” “那也要你真正受了委屈才行。”燕泽誉就着她的手一拉,把她拽到怀里:“女人太聪慧,总让人有些泄气。” 冷靓颖抬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男人太愚笨,总让人有些伤心!” “滋”燕泽誉疼得吸了一口气,叹道:“你这报复是不是来得有点晚?” “我觉得刚刚好。”冷靓颖挣开他的怀抱,吩咐清颜将准备好的小火锅端上来:“今儿天冷,正好吃点热烫麻辣的火锅。” 燕泽誉摸了摸被她咬得红肿的唇,看了看热腾腾的火锅,苦笑道:“真的是刚刚好而已。” 吃好夕食,燕略韬因为燕泽誉在的关系,硬是打着瞌睡晚了半晌,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冷靓颖这边,会自己屋里去睡觉。燕泽誉本想再到书房去做一会事情,刚走到屋外,见天空又开始飘起漫天大雪,只得返回屋内,冷靓颖不想他刚离开就返回来,手里偷偷瞧着一本书,急忙塞到袖笼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燕泽誉见她鬼祟,也不拆穿,却是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冷靓颖根本没有机会自袖中取出书册。 厮磨半晌,见燕泽誉存了心不给她将书册偷渡出去的机会,冷靓颖索性回到床上,将帐幔放下来。 “怎么?与夫婿行周公之礼还要拜读书册?”燕泽誉背靠在床头,眼睛盯着她宽衣解带,屋内烛火已熄,只余帐幔后面那颗夜明珠,朦胧的照着床帐。冷靓颖将袖中书册拿出,仅着雪白中衣,笑颜靥靥靠在他身边,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鼻音:“前一阵收集书册时发现的,想说自己先钻研一下,谁让你那么不会看人眼色!” 燕泽誉见书册封面平淡无奇,与她的神情极为不搭,伸手从她手中拿过,随便翻了一页看去,顿时口干舌燥,双眼冒火:“你这个女人!” “夫君不喜欢?”冷靓颖玉手一伸,慢慢将他雪白的中衣褪下,在他颈边吮吸出一个草莓。 燕泽誉将手中的书卷往旁边一扔,疯狂的将她卷到身子底下:“倩儿是你自找的!” 不知道缠绵了多久,两个人浑身无力,交颈而卧,燕泽誉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在冷靓颖背上,感受掌下软嫩细滑的肌肤,声音暗哑低沉:“疯狂的女人。” 冷靓颖缩了缩身子,将脸贴在他胸口上,低低的笑:“夫君喜欢吗?” 燕泽誉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背:“应该打你屁股的。不过,”燕泽誉没办法隐藏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样做?”他以为她还没消气,也没想到前一刻还在浩然正气书写农作物种植的人,后一刻却津津有味的研究起春宫图。 “只要你还是我一个人的,没有我不能做的。”冷靓颖之前只是猜测,他虽然夜宿菊苑,未必真的有心情沾染马亦双那样的孩子,今天当着安太后的面,她仔细观察过马亦双,终于解了心中的疑惑,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方,也不想大方的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既然不能让,不想让,那么下点功夫在自己男人身上,她又有什么不敢做? “你呀”燕泽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聪慧过人c敢作敢为的女人,真真让他又爱又恨,偏偏舍不得真叫她伤心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义不容辞 清颜见夫人对主子爷比往常还好上几分,一直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事到如今,她心里不免也猜到几分。回到如玉轩,见清城已经梳洗完毕,一身中衣坐在床前,她心中松快,见着夫婿不觉眼神轻柔,声音倒比往常多了几分黏腻,当人妻子也越来越上手:“怎么这样坐着,小心着凉。” “糊涂夫人,就为夫这身板,你何时见过我生病?”清颜异于寻常的主动关心,使清城心中一荡,暖如三春,他豁然起身,来到妻子身边,帮她轻轻抚去沾在身上的雪花:“今晚不用值夜,怎不早点回来歇着?” “如月不在府里,我担心夫人那边没人顾着。”清颜手脚麻溜的梳洗换衣,就着屋中的炉火暖着身子,清城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帮她捂着小手:“暗卫那边我早就布置好人手,影月知道如月不在,歇在外室看着呢,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清城,爷的事情从来不瞒你,有些事我也不会多问,只是,”清颜往夫婿怀中靠了靠,舒服的像只猫似的咕哝一声,才接着问道:“爷没有辜负夫人吧?” “清颜,咱们从小跟在爷身边,这么多年下来,爷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清城见妻子暖和起来,俊俏的脸蛋红扑扑的,忍不住俯下头亲了亲:“与其说爷不喜欢或者心悦一个人,倒不如说,爷很难放开心防去相信一个人。任谁经历过那些肮脏事,都不会再轻易付诸信任?” “你的意思是,爷到现在,也只信夫人一个?”清颜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啊,”清城宠溺的弹了弹妻子的额头,一矮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挨着她躺下,将软糯的锦被帮她掖好:“也不知道夫人给你们这些女人下了什么蛊,一个个心思全长偏了,才会轻易被表面所迷惑。” “清城,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从小就跟在主子爷身边,虽是吃苦受累,挨了不少委屈,但是,你毕竟是主子爷的贴身爱将,不论走到哪里,人人都要高看你一眼,哪个敢轻易与你为难?尤其近些年,随着主子爷在朝中呼风唤雨,身份愈来愈尊贵,更多的达官贵人都急着攀附你,与你交好。可是,你可曾真正想过,我们这些身为女子的卑微与轻贱?”清颜摇摇头,眼中带着一抹难以磨灭的伤痛:“在咱们大燕,越是尊贵的人家,看似女子富贵荣华,可仔细想来,哪一个不是与别个女子共侍一夫,拈酸吃醋,夜夜暗泣。皇上三宫六院,太子与皇子三妻四妾,百官也是纳妾者众多,更不用说通房丫鬟,被主子欺凌霸占c不敢声张的不知几何。其实,总之就如夫人常说的一句话,大燕女子轻贱如泥不自知,这才是身为女子最悲哀的事情。” “清颜”见妻子说着说着,竟不自觉有些哽咽,清城吓了一跳,急忙搂紧她,拍着她的背:“随便说说话罢了,怎么倒把自己弄得这么伤心?” “你们这些男人永远不会明白,身为女子是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清颜摇摇头,将头靠在他的肩窝:“我跟着夫人到禹城治水,亲眼见到夫人以男子身份,意气风发,指挥若定,为禹城治水,甚至可以说为大燕的水利工程立下汗马功劳。夫人事后却感慨连连,若为女子之身,今生何如?” “是啊,若不是女扮男装,纵是再多才情,夫人也很难作为一番。”清城叹了口气,想起妻子也是常年男装,也才有机会参与很多重要之事,不禁感同身受。 “清城,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喜欢夫人最重要的原因。”清颜也轻轻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真正让我心折的,是夫人曾经的一番话。” “什么话?”清城好奇不已,坐起身,将妻子抱在怀里,温柔的看着她。 “夫人说,身为女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尊重自己,并且要学会尊重其他女子,她说,我们大家都是弱者,都是这种制度下的受害者,互相帮助尚且不及,岂能再互相伤害,成为男人手中为所欲为的工具和利器。”清颜幽幽的说道:“所以,夫人不曾看轻过任何人,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可是,爷的身份,注定府里没法太平,这样下去,夫人”清城想起冷靓颖一度清冷的面孔,不禁打了个冷战。 “夫人不愿意伤害别人,可是她再强大,再厉害,终究还是会受伤。”清颜同一时间也想起冷靓颖眼眸深处的冰冷,还有硬生生被改为“等闲居”的“彼岸轩”,以她对冷靓颖的了解,她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认真的:“爷终究还是一般的皇家子孙,比起夫人,不知差了多少去!” “清颜别说混话。”清城悚然一惊,赶紧捂住妻子的嘴:“咱们心知肚明就行,小心隔墙有耳。” “夫人才是真正心怀天下的人,我也好想成为夫人那样的人。”清颜知道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她默然半晌,搂紧夫婿的腰腹,喃喃低语。 一场大雪,整整下了四天四夜,冷靓颖听说道路难行,太子爷下令百官休沐两日,不禁心中着急,急匆匆来到清风斋,对坐在桌案后的燕泽誉说道:“四哥,积雪太厚,容易引发危险,咱们这些高屋大院无事,但是百姓们的小屋小院,难敌灾害,容易引发事故,你赶紧派人多准备炭灰c食盐,洒于马路,然后尽快着人清理路面,保证京城道路畅通,如有危险,朝廷官员可以保证第一时间救援。还有,军中物资充盈,可在贫民区派发棉被c棉衣等物资,以保暖防寒,谨防伤冻和伤寒!” 燕泽誉心中一惊,如此大事,自己怎么竟没及时想起,他脸色一肃,急忙着清城派暗卫四处传递消息。自己第一时间赶往皇宫,与燕泽明商量伤冻及其他灾害的预防。左右相大人与六部尚书也被及时叫到宫中,以最大的力度防止雪灾之后的灾情扩散。 冷靓颖召集王府一众佣仆下人,以府里最大的能力,紧急到各个铺子采购食品c衣物c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天黑的时候,燕泽誉回到府里,带回来的消息让众人心中暗惊,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导致京城与各地之间的道路封堵,有些桥面被积雪压断,根本无法通行,虽有飞隼传信,各地官员大吏都严阵以待,然而长途交通的阻断,已是在所难免。 “京城各处的百姓如何?”冷靓颖与燕泽誉一起回到内室,低声问道。 “用你所说的方法消除积雪,各个交通要道已经疏通,城北和城西的百姓基本都收到棉被与一些临时应急物品,天色太晚,将士们出行也不安全,城南和城东的只能等明日再行发放。”燕泽誉的大掌握住她的温暖的小手,心中大定。 “四哥,我白天翻看了京城版图,已经在上面标出重点区域。”冷靓颖拉着他的手,来到桌案前,将在清风斋中拿来的一张平面图摊开,指着上面自己用炭笔标示出来的地方:“四哥,夜晚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有良于夜行的暗卫,麻烦四哥还是派一些人手,先将我们府里准备的物品送出去,人命关天,能救一命是一命!” 燕泽誉思忖半晌,咬着牙点点头:“清城,传我的命令,所有暗卫出动,先领好自己的保暖品,然后分批运送夫人准备的食品物资。” “是!”清城领命而去。 冷靓颖转过脸吩咐清颜:“府里熬煮的热粥不要停,派人将所有炉火烧旺,随时让回来的人补充体力,注意保暖,不得有误!” “是,夫人!”清颜领命。 “星月,影月,你们协助清颜,保证物资发放和晚上人员的轮值换班,大家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和保暖!不能因为救援而损伤自身!” “是,夫人!”星月和影月随着清颜一起行动,指挥着府里的各个佣仆。 “四哥,明日一早,先派人将城外主要驿道打通,需要修缮的道路和桥梁要事先进行勘察,快到年关,商人们的货物不能在路途耽搁太久,城里的年货供应也不能中断太久。”冷靓颖对于这场据说百年难遇的大雪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很难预计,但是根据以往的救灾常识,她只好先尽最大可能的做好防范工作。 一整夜,晋王府的人进进出出,燕泽誉和冷靓颖坐镇正厅,都是彻夜未眠。天蒙蒙亮,燕泽誉就急忙赶到皇宫,把昨晚连夜与冷靓颖商量出来的紧急救灾措施交与朝中各部官员,命人抄写数份,飞隼传书到遭受雪灾的各地官员手中,依此照办。 同时,燕泽誉调派驻扎在京城的皇家亲卫队,燕泽明调派一部分皇家御林军,紧急疏通进出燕京的十几条官道,一些歇在驿站c被困路途的商人或旅人,感激涕零,在进城后喝到热水c睡到热炕的时候,纷纷宣扬赞叹大燕天子的英明睿智c体察民情,深忧百姓疾苦之心。 于此同时,冷靓颖在王府并未闲下来,她紧急调派晋王府下属的各个铺子的掌柜和主事,让他们各自拿出一个月的营收,采买值班御寒物品与食物,尽其所能的发放到那些人迹罕至的小胡同,贫人c农人居住地,大家听命行事,均无二话。 冷靓颖在正厅忙碌的时候,马亦双与府内临时掌管事务的周管事却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冷靓颖皱了皱眉头,看着二人问道:“马侧妃与周管事有何急事?” 周管事只顾着低头行礼,并不敢说话,马亦双行了礼,轻轻上前几步:“夫人,听周管事说,您让各个铺子交出一个月的营收采买东西?”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冷靓颖面前站了好几个管事,正在急着核对账目,头也不抬的应道。 “夫人,府内一应开支是由周管事监管,京城的三个绸缎铺子是妾身在打理,您在下命令之前,是否应该征询一下我们二人的意见?”马亦双沉思质问,对冷靓颖不问情由就让大家出银两的态度非常不满。 冷靓颖一目十行的看完手上的账册,交给一个店铺掌柜:“没什么问题,你先下去做事。”然后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咄咄逼人的马亦双,温淡的说道:“灾难跟前,义不容辞,马侧妃贵为右相孙千金,在百姓遭遇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拉他们一把,还需要考虑自家小小的身家利益?”冷靓颖顺手接过另一个掌柜递过来的账册,快速翻看起来,签字确认后,才抬起头又说道:“再说了,我只是让侧妃拿出王府辖内铺子里的营收,并未动用侧妃的嫁妆。” “夫人,话虽如此,但是铺子产权既然归妾身管辖,那么妾身自然有赞成或反对的权利,您不能仗着身份,以势压人。”马亦双见屋内众人都看向自己,一时有些委屈,更加气愤。 “若马侧妃不愿意捐出铺子里的营收,自然随你。”冷靓颖挥挥手:“我现在正忙,没时间跟你细说。”说着,冷靓颖对刚刚进来的清颜说道:“清颜,你派人通知小末,让她捐出书院两个月的营收,补足马侧妃这边预计的空缺。” “是,夫人。”清颜接到冷靓颖的命令,又匆匆转身出去,正厅里一时人来人往,亦没人有时间看马亦双和周管事一眼,两个人生生被晾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僵持的时候,温如轩从书院赶回来,月红捧着几本账册,后面跟着几个店铺掌柜:“夫人,如轩来迟了。” “嗯,不迟,你们把捐赠的银两统一交给清颜,她正张罗着买急需应急的物品,如轩过来帮忙,我一个人有些忙不开。”冷靓颖招手让温如轩坐在自己身边,把几本账册交到她那里,温如轩毫不含糊,挽起袖子就开始做事。 燕泽誉一回到府里,马亦双就泪水涟涟的告了冷靓颖一状,声泪俱下的一番言辞,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冷靓颖和温如轩忙了一天,手腕都抬不起来,坐在临时搭起的桌案后方,见马亦双当中表演,两个人不禁相视苦笑。 燕泽誉听完马亦双的说辞,面无表情的走到软榻上坐下,挥挥手:“大家都累了一天一夜,现在虽然还有很多后续事情需要处理,但是都不急在一时,今晚都好生歇息着吧。” 众人散去,冷靓颖拍拍温如轩的肩膀:“如轩累了大半天,也回兰苑歇息去吧,明早再过来这边,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处理。” “好的,夫人。”温如轩点点头,向燕泽誉微微揖了一礼作别,径自回兰苑歇息去了。 马亦双见只余自己,心下忽然生出一丝怯意,当着众人一番哭闹,她脸上无光,自己先就软了几分气势。 “马侧妃还有什么事吗?”冷靓颖来到马亦双跟前,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表情,心中有些无奈,再如何出身世家,饱读诗书,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偌大的府邸,没有一个人肯为她撑腰,这个千金小姐今日也是憋闷坏了。 “妾身,妾身”马亦双见燕泽誉一声不吭,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一时羞愤难当,无法言语,暗恨冷靓颖逼人太甚,这个当口,难道要当着她的面,说出让夫婿为二人公断不成? “马侧妃先回菊苑歇息吧,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我和王爷都没合过眼了,再有天大的事情,等大家都休息好了再说,可以吗?”冷靓颖叹了口气,实在没力气和她较真,只能软言劝说。 “四哥,到竹苑用膳歇息吧,这里有些乱,明儿等事情结束让清颜再帮你收拾。”见马亦双不情不愿的离开,冷靓颖搀着燕泽誉的胳膊,见他眉头深锁,微微笑道:“别皱眉了,我今儿手酸,没力气帮你揉搓。” “倩儿,辛苦你了。”燕泽誉见她并未生气,淡淡一笑,站起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走吧,一会我还有事问你,劳烦娘子再替为夫解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七分足矣 虽竭尽全力,然事后,冷靓颖通过燕泽誉,还是知晓一些因坍塌c寒冷所导致的死亡事故。只不过,朝廷在燕泽誉c燕泽明兄弟二人全力支持下,展现出财物雄厚c兵强马壮的盛世奇景,及时的救援和预防,大大缓解了灾害的蔓延,所以,并未爆发大面积流感c传染病c瘟疫等常见灾后事件,当属不幸之中大幸。 左相云仲鹏和其长孙云慕涵在此次事件中全力相助,得到了燕泽明和燕泽誉的一致好感,“爱民如子”四个字,被太子爷送到祖孙二人头顶,消息传到晋王府,温如轩正在竹苑与冷靓颖相对喝茶,她微微一笑,对冷靓颖说道:“依如轩看,真正担得起这四字的,只有夫人!” “此语深得我心!”燕泽誉下朝回家,直接奔赴竹苑,听到温如轩的肺腑之言,他由衷的附和一声,这次的事情,若不是冷靓颖及时提醒,献计献策又贡献财力物力,还不一定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四哥忽然与如轩心有灵犀,不担心我吃醋么?”冷靓颖笑着起身,调侃道。 “夫人说哪里话,有幸参与此次事件之人,皆会与如轩想法一致。”温如轩见燕泽誉回来,急忙站起身微微揖礼请安:“王爷回府,如轩就不打扰夫人,先回兰苑去了。” 待温如轩离开竹苑,燕泽誉换下朝服,往软榻上一坐,微微皱着眉头:“你近来与王妃走动如此频繁,不担心生出什么事端?” “你未与她成婚之前,我就私下打听过,如轩本性良善,温婉大方,过去一段时间过激的行为,多是因爱生妒。所谓她的问题,根子皆出在你身上。”冷靓颖叹了口气:“说的再深一点,大燕女子基本都是男尊女卑c门当户对c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c三妻四妾种种不公正制度下的牺牲品,发生后院争斗等诸般事情,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轩现在有了自己的人生追求和目标,自立自强,比之寻常深宅后院的贵夫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把她教的这么好,不怕她回头抢走你的夫婿?”燕泽誉被她一套说辞呛得半晌无言,只得酸溜溜的问道。 “说来还是我抢了她的夫婿。”冷靓颖摇摇头:“她是你明媒正娶,十里红妆抬回来的正妻,她能宽恕我,已经令我汗颜,若我仗着你的宠爱再去打压一个这样的女子,于心何忍?” “好啦,都是我不好。”燕泽誉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我回来,你的心思只能围着我转,即便她是我的正妻,也不准你对她太好!” 冷靓颖吃惊的望着他,嘴巴微张,半天才吃吃笑着问道:“誉,你是在吃醋吗?” “吃醋?”燕泽誉双眼一瞪,俊面泛红,偏过头去不肯再看她的眼睛,揽着她的手臂却微微收紧,哼笑道:“胡说八道,哪有与女人吃醋的道理!” 右相马邦国在这次雪灾事件中推三阻四,不肯出头的作为,令许多大臣颇有微词,连带着,对暂时掌管后宫,在本次事件中亦无所作为的马贵妃也一起捎带上。马贵妃被后宫众嫔妃的冷言冷语和讥讽眼光围堵,不得已,只得匆匆来到永寿宫,与太后安随风商量对策。 “因小失大,不能统观全局,是身为主事者最大的忌讳。”安随风没想到一场灾难,会让左相祖孙与冷靓颖出尽风头,对后知后觉的马贵妃一门颇有微词。 “往年常常降雪,臣媳习以为常,也未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小小一场暴雪而已,马贵妃悄悄问过父亲,大家都觉得太子爷与晋王太过大惊小怪,却未曾想到,当降雪量远远超乎寻常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就是非比寻常的灾害。 “若以民为先,遑论后果何如,防范总比事后懊悔来得好。”安随风叹了口气:“你若是仔细看过誉儿提出的议案,就不会说出如此无知的话。”事到如今,见马贵妃非但不自省,还在拼命找借口掩饰,安随风心中慨叹,人与人,区别真的太大,冷靓颖事先想到c不遗余力的做到,实属难得可贵,如今已是事后,马贵妃竟然只顾托辞自己的不当言行,一点都不肯记取教训。 对安随风一味的批评和指责虽心中不满,为顾全大局,马贵妃只得极力忍下,低头认错:“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媳思虑做事有欠周到。” “罢了,事已如此,下次千万不要再犯糊涂。”安随风摆摆手,有些东西与生俱来,不是仅靠后天就能修习到:“关键时候,晋王能够与太子爷联袂出手,才是大燕皇朝最大的福气!” 从永寿宫出来,马贵妃一脸怒气,在辇车中大光其火,连安随风也恨得牙痒痒的:“眼里心里只有燕泽誉那个孙子,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燕泽明回到东宫,看着书房桌案上摆放的“灾后救援与疾病预防紧急方案”,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份预案大部分应出自冷靓颖之手,他冷酷的面庞渐渐软化,眼神也变得温暖起来,心中默念道:“靓靓,谢谢你为大燕子民所做的一切!”因为知道燕泽誉身后有她,所以,他力排众议,支持了燕泽誉的一切行动,却没想到会让百姓得到真正的救赎。 “爷,太子妃求见。”见燕泽明默然出神,封跃只得敲了敲房门,低声回禀。 燕泽明站起身,来到书房外,见徐慧敏带着宫人,站在书房门口,他想起在这次救灾中,太子妃对自己的倾力支持,冷峻的脸庞有了些微的软化:“太子妃何事?” “太子爷,臣妾听封大人说您近日操劳国事,身体微恙,着小厨房帮您炖了进补的汤药。”徐慧敏见燕泽明的样子,知他并无意让自己进入书房,只得从宫女手中接过汤碗,亲自奉上前:“还望夫君保重身体。” 燕泽明瞥了封跃一眼,吓得他后背直冒冷汗:“劳烦太子妃交给‘封大人’,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太子妃自先回房歇着吧。” 徐慧敏眼神一黯,只得将汤碗递给一旁的封跃,殷殷的说道:“太子爷还是早点休息,保重龙体为是,臣妾就不打扰您了。” 直到太子妃一行人走远,燕泽明冷冷的看了一眼封跃,转回书房。 “爷,太子妃一直央求属下,她也是操心您的身体。”封跃赶紧将汤碗放到一边:“属下晓得轻重才会开口的!” 燕泽明看了眼汤碗,摇了摇头:“若是心软,你替爷喝了它!” 封跃黑脸一垮,差点跌倒,这要是给太子妃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了:“爷,属下想起来还有急事要处理”话没说完,封跃硬着头皮转身出了书房,暗恨自己的多事。 崔皇后坐在榻上,听着贴身嬷嬷一五一十禀报外面发生的诸多事情,良久之后,才低低问道:“老二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娘娘,请恕老奴直言,奴婢觉得最不靠谱的,当属舅爷那边,咱们银子给过去那么久,至今不见甚么动静,兵马是起事时最重要的一环,奴婢没办法监督舅爷,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想起最近派人打探回来的情报,掌事嬷嬷心里惶恐不安,生怕出了意外。 “皇上身子日渐衰弱,本宫一定要想个法子让皇上解除本宫的禁足之令,这样坐着等下去,着实不是办法!”崔婉约心里着急,燕泽誉的坐大,燕泽明的凌厉手段,在皇上久病床榻之后,日渐显现,时日一久,朝中大臣只认这两个人,即便燕泽廉勉强上位,也未必有人服气,即使手握权柄,也得有人肯尽心做事才行。 “老奴觉得太后最近对马贵妃似乎多有不满,娘娘能否考虑从太后身上入手?” “罢了,太后那个人精,心里除了老四,哪里容得下旁人?”崔婉约挥挥手:“你让厨房准备些太子爷爱吃的食物,以本宫的名义送过去,如今皇上不理政事,能替本宫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太子爷。” 在书房处理完正事的燕泽明,一会功夫就迎来当天的第二波汤碗攻击,看着一碗冒着热气,一碗已经冰凉的大补汤食,燕泽明唇角微翘,摇了摇头,换了一身外出常服,信步来到皇宫外与冷靓颖一起小坐过的茶楼,点了与当日一样的热茶。燕泽明怔怔然坐在包间,望着缭绕的雾气,回味着上一世与冷靓颖相识c相见c相爱的画面,虽然只是断断续续闪而过的些许片段,于他,似乎成了抚慰心灵的良药。 静坐很久,眼看天色发暗,燕泽明正准备起身离开,封跃却闪身进来:“爷,晋王妃前来茶楼,是否允她们入内?” “晋王妃?”燕泽明愣了一下,沉声问道:“哪一位?” “回爷,是,两位一起。”封跃脸一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年头,回个话也变得不容易。 “让温尚书之女待在楼下,请靓靓上来,爷正想与她说几句话。”燕泽明心中一喜,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冷靓颖与温如轩从书院回来的路上,想起之前在这间茶楼与燕泽明吃过茶,便邀了温如轩一起品尝这里的点心,刚坐下没多久,掌柜的送了几样甜点,对冷靓颖说道:“这位夫人,楼上有位贵客说是您的故友,邀您前去叙话,不知夫人愿意前往否?” 冷靓颖略一思忖,微笑着朝温如轩说道:“如轩先坐一会,我惯常出门,朋友比较多,既然相邀,我且去说几句话就回。”来到楼上,见到立在包间外的封跃,冷靓颖客气的朝他点点头,走了进去:“大哥这么晚还有雅兴品茶,实在难得。” “坐吧,靓靓。”燕泽明欠了欠身子,指着对面的软榻说道:“这么晚能遇见你,更是难得。” “大哥这几日忙着国家大事,不好好在宫里歇息,怎么反倒出宫来了?”冷靓颖执起火炉上的茶壶,帮燕泽明加了茶水,轻轻问道,从燕泽明的眉宇中,不难看出他的疲累。 “里面劳心,要想歇息,这里更松快一些。”想起先后摆在书桌上的汤品,燕泽明摇头苦笑,即便亲若母子c亲若结发夫妻,只要他顶着太子爷的头衔,永远不会有人心思单纯。 “说的也是。”冷靓颖替自己添了茶水,举起琥珀色的茶盅,隔着几案朝燕泽明一举:“借花献佛,纯为饮茶。” “说得好,茶香萦绕沁人心,知己对饮万事闲。”燕泽明爽声开怀,直接仰头灌下:“好茶!” “比不得大哥宫里的茶吧?”冷靓颖想起最早在东宫中燕泽明的情形,不禁笑道:“趁着大哥心情好,先许诺给些好茶给我,饮过东宫的好茶,总叫人惦记着那些茶香。” “哈哈”燕泽明大笑,看着她明艳清亮的一张脸,眼中真切的溢满怜宠:“让我想想,要送茶给你,合该使用什么名目?” “送茶与人,还要巧立名目,大哥真真没得救!”冷靓颖笑容满面,嘴里胡乱应着,珍惜与他短暂的相聚,不论是亲情也好,朋友也罢,这一世的燕泽明,在她眼里,始终如一位宽厚伟岸c值得信赖的大哥。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燕泽明见冷靓颖又帮他殷殷的斟了七分茶,伸出修长的指掌,珍惜万分的将茶盅握在手中,慢慢沾了沾唇:“靓靓不要怨大哥俗气,饮茶原属雅事,煮茶却沾染烟火,俗尘之中,再清雅之事,亦不免雅俗共赏,才是根本。” “大哥所言极是。”冷靓颖微微一笑,想起茶圣陆羽那首有名的《六羡歌》,清朗温淡的吟诵道:“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省,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燕泽明听着她温润的言语,放下茶盅,幽幽的问道:“何解?” “一位精研茶道的前辈,意谓不爱富贵,不攀仕途,只喜家乡水,只念故人情。”冷靓颖淡淡的解释道,放下茶盅,微微叹道:“大哥,天色已晚,茶虽香,然七分足矣,人生无圆满,皆在知足常乐。” 燕泽明笑了笑,摆摆手:“去罢,靓靓,我也该回宫了。” 温如轩在楼下等了半晌,见冷靓颖回来之后避而不谈所遇之人,也知自己不方便过问,吃了些茶点,趁着夕阳西坠之前,两个人匆匆回到府里。 因着前几日的事,马亦双始终郁郁不乐,丫鬟适儿百般劝慰,方才让她宽心一些,得知冷靓颖不在府中,马亦双将周管事叫到跟前质问道:“府里那么大的营生,说是让我管事,怎么轮到跟前的,不过小小几个铺子?” “这个”周管事嗫喏半晌,才开口说道:“府里中馈,原先都是夫人掌管,主子爷从来不过问,王妃那边也是夫人渐渐由少到多拨了铺子给她。” “夫人如此一手遮天,难道就没人敢有异议?”马亦双恨恨的问道,心里倒把温如轩骂了个彻底,堂堂尚书府正经王妃主子,被人拿捏到这个份上,竟然还把别人尊为上位。 “回王妃,夫人手段凌厉,王府铺子都是在她的掌管下多有进益,谁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周管事自己也是得了好处的,虽然眼前侍奉着马亦双,碍于右相府的地位权威,不敢擅自顶撞眼前这位侧妃,却也不敢随便质疑冷靓颖。尤其这次雪灾之事,冷靓颖的所作所为,王府众人尽皆看在眼里,大家同是百姓庶民贱籍,心里自然更向着自己人。 “哼,都是些爱财如命的,被人施舍些小恩小惠就迷了眼,连是非曲直都不分。”马亦双气得双眼冒火,口不择言。 周管事根本懒得回嘴,心里却有些鄙视马亦双,这位高高在上,不知百姓疾苦的官家千金,明明家财万贯,富贵滔天,却爱财如命,小鸡肚量。面前这位主子,恐怕忘了她自己几日前为了保住铺子进项,连发生雪灾都不舍得捐一点银子出去,在正厅哭闹挑惹冷靓颖的事。 见周管事不吭声,马亦双咄咄逼人的说道:“周管事,不用我多说,你自然也知道本侧妃娘家是如何光景,若你能帮我从夫人手里再拿过三个赚钱的铺子来,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你擢为正式管家,取王嬷嬷而代之。” 周管事唯唯诺诺,却不敢应下这事,冷靓颖主事的手段方法,在王府有口皆碑,他自是没胆量公然挑衅,但是想要私自拿过店铺,除非他不要命:“王妃恕罪,此事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小姐,夫人派如月姐姐过来相请,邀您前往竹苑一叙。”正在此时,适儿顾不得忌讳,匆匆敲门而入。 马亦双到达竹苑的时候,燕泽誉因公事耽搁在清风斋,只有冷靓颖一人坐在室内,手捧书卷。 “给夫人请安。”尽管心里不情愿,碍着规矩,马亦双仍是揖礼拜见。 “坐吧。”指了指身边的矮凳,冷靓颖放下手中的书,温淡的问道:“马侧妃可曾用过夕食?” “谢夫人惦记,妾身已经用过。”马亦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安分的答道。 “马侧妃贵为右相府孙千金,也是见过大场面,经过大事的人,我有话就直说了。”冷靓颖毫不啰嗦,开门见山的问道:“马侧妃手握千金万金,光是嫁妆就不知几何,为何那日不愿让出一点利益,为自己挣得些许薄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寸寸失守 多日之后,与温如轩闲谈之中,冷靓颖才恍然明白,为何马亦双那一日面对自己的问话,默然无语。 即便身为大燕世家嫡亲贵女,所有女子未嫁之前,皆是在父兄尊长的管束之下,无权做主,更鲜有参与家族经营c掌管进出银两之人,虽在母亲的教导之下,也略习一些理财持家之术,只不过多为纸上谈兵,即便是温如轩,也是进了晋王府成为主母之后,在丈夫的许可下,方能参与一些商铺的经营与打理,许多公婆在堂的媳妇,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得到掌管中馈的权利。马亦双作为侧妃,小小年纪就得以打理几家商铺,努力挣得一些进项,自然极其看重这些来之不易的营收,与钱财多寡倒没多少直接关系。 “是我想岔了。”听完温如轩的一番解释与说辞,冷靓颖不禁叹息摇头,自己囿于故有的思考习惯,竟然看不到这么浅显的道理,也难怪马亦双很难理解自己。想起温如轩从最初与自己相处到如今的变化,她豁然开朗,本来也是,辛苦得来的东西,自然看得紧。 眼见到了春节的当口,冷靓颖忙着处理商铺的事情,抽空去看了一趟燕泽蓉,见她身子渐渐沉重,人也容易疲累,说了几句话,也没久留,直接来到城外的清净园。 “夫人,园子里的一应装饰摆设基本完毕,新添的人手,老身已经在着手训练,估摸着春日的时候就可搬进来。”王嬷嬷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整个园子的事情,冷靓颖放手交给她全权打理,她除了尽心尽力,也没有其他回报的地方。 “不急,嬷嬷慢慢来,别累着了。”冷靓颖对园子清雅舒适的布置极其满意,余仁达匆匆赶来的时候,冷靓颖已经交代完注意事项,准备离开。 “夫人请留步。”余仁达气喘吁吁的说道,顾不得其他人在场,直接跑到冷靓颖跟前。 “你们去忙吧,我与余公说几句话。”众人皆知余仁达的品性,还有他一直以来对冷靓颖的推崇和膜拜也都看在眼里,如今见他这副模样,知道没多半个时辰,这个痴迷的怪人不会放夫人离开,众人低头偷笑,快手快脚的分散开,各行其是。 “夫人,”余仁达见众人都离开了,搓着双手,紧张又腼腆的看着冷靓颖,喃喃说道:“园子诸事已经结束,仁达在这里的事情也告一段落,近期就会离开。” “我听王嬷嬷说过了。”冷靓颖见他神色不似往常,也不知道是何道理,微笑中带着几分安抚道:“余公是应大哥介绍过来的,薪俸方面原先也未言明,不过,我已交代过王嬷嬷,她会参照市价双倍支付于您,遑论多少,还望余公看在大家相识相交一场的缘分上,不吝笑纳。” “不是银两的事。”余仁达一张脸通红发紫,由于太半埋在大胡子里,倒不是很明显,却显得一双眼眸比平日清亮幽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后才勉强平稳语气,开口说道:“夫人,仁达痴愚癫狂三十余载,醉心自己钟爱之事,将所有心力投注其中,从未想过与人共度一生。然,夫人才华横溢,温润豁达,貌似天仙,仁达知一生之中,再难遇第二人。人遇知己,一见倾心,实乃无常之事。仁达亦知不该轻易冒犯夫人。”余仁达见冷靓颖微微一动,似要开口阻止自己,他急忙抢先说道:“夫人莫慌,仁达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夫人,仁达此生之爱,始于一人,终于一人,无论得失,无怨无悔。临走之前,仁达只是希望夫人能够知晓我对夫人的一片深情,此生不渝。” 冷靓颖急忙后退半步,有些尴尬,也有些感激的看着余仁达,他言语中的诚恳与深情,令冷靓颖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 “夫人不必担心仁达会有所图,在下知夫人心之所属,不敢勉强。喜欢夫人,是仁达一人之事,仁达情之所至,内心欢喜,并无亵渎夫人之意。仁达也不知今生是否有缘再与夫人相聚,今日一别,或是终生。若他日再遇,夫人已是自由之身,无论七老还是八十,都请夫人再给仁达一次相伴身侧的机会。”余仁达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光明磊落的说道:“今日言明,不过是图他日之偶得!” 僵滞半晌,见余仁达一双眸子饱含深情的望着自己,冷靓颖才恍然清醒,避开他的凝视,轻咳一声:“余公专精于术,值得我学习,然情感一事,岂能由人?冷靓颖非常感谢余公的厚爱,只不过,”冷靓颖咬了咬牙,抬头望着余仁达,眼中一片清明:“此生便是七老八十,我也只当余公做友人待,并无他想。” “然也然也,夫人至情至性,乃仁达所爱所敬之根本,是仁达浅见,引夫人见笑。”余仁达哈哈一笑,爽朗的说道:“仁达此生挚爱不变,夫人此生挚爱不变,假若他日重逢,惟愿夫人与我一样,始终如一,爱着所爱之人,幸福快乐的生活着!仁达此生足矣!”说罢,余仁达也不待冷靓颖再次回应,大步走了出去,沿着清净园的廊柱迤逦而去,很快看不到身影。 一直待回到竹苑,冷靓颖还未从余仁达的一番言语中清醒过来,人生爱恨痴颠,一辈子在占有中沉浮挣扎,余仁达却因爱而爱,因所爱而爱,不求得到,不求回报,豁达大度的令人不禁嗟叹心酸。人生达此等境界者,能有几人? 第二日,当冷靓颖得知余仁达当晚就不知所踪,薪俸银两分文未取,心中竟有些懊丧,明明知道他是在向自己当面告别,却因着一点不愿张扬的私心,生生让他不名一文的迎向茫茫天地之间,与余仁达相比,冷靓颖终觉自己还是落了俗套。 冰雪消融的日子,天气愈发寒冷,温如轩这几日惫懒回府,夜夜歇在书院,马亦双得了冷靓颖多分过来的两个铺子,一时忙得热火朝天,竟顾不得在府里兴风作浪。冷靓颖身边虽然事情多,心里反觉清闲不少。燕泽誉下朝回到竹苑,见她陪着两个孩子在院里习武,不禁双手背后,长身玉立,闲闲的观看三个人随着清幽比划招式。 一套拳练完,清幽不敢让主子爷久等,急忙停歇下来,冷靓颖浑身竟冒着薄薄的汗,回到屋里,她嘱咐清颜拧了绢帕,擦拭身上的汗水,免得着凉。 “没想到你什么事都做得像模像样。”燕泽誉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帮她擦拭后背的汗,附在她耳边说道:“韬儿与雪儿去洗澡,要不我们也趁机洗个鸳鸯浴?” “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笑话。”冷靓颖抢过他手中的锦帕,瞪了一眼,在火炉前坐下,让汗湿的衣服干爽一些。 燕泽誉挨着她坐下,端起清颜送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怏怏的说道:“谁规定白天就不行?大燕法令也没规定夫妻敦伦必须是在晚上啊。” 冷靓颖脸一红,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你是唯恐大家不知道你这个主子爷干坏事么?” “清颜,爷一会有事要到清风斋,你先去那边把火炉烧旺一些。”燕泽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交代进来换茶水的清颜:“记住,没有爷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都快年关了,有什么要紧事?”冷靓颖见他一脸郑重,不由得心里一紧,最近皇上身子不好,大家表面上将春节一事置办的红红火火,说是给皇上冲喜,可是低下小动作频频,局势越发紧张起来。 “是有要紧事与你商量,待你身上干爽一些再过去吧,别着了凉。”燕泽誉站起身,从衣架上取来她的貂裘披风,探手摸了摸她的脊背处,丝滑的肌肤令他不由得眷恋不舍:“好在只是微微出汗,这会子功夫也干爽了。” 仔细帮冷靓颖系好披风,顺手塞了个暖炉在她怀里,燕泽誉一拉她的手就疾步往清风斋而去。 “清城,你们可给爷守好门,擅闯者,杀无赦!”在清风斋园子门口,听燕泽誉难得严肃的吩咐着,冷靓颖心中更是紧张,清风斋本来就是王府禁地,就算不特意交代,也无人敢擅自闯入。 进到书房里面,迎面就是一阵暖风袭来,清颜已经将里面收拾的妥妥当当,因为是书房,炉火都采用封闭式烧法,见不到一点星火,屋子里却暖烘烘非常宜人。 “爷,夫人,清颜守在园子大门外,若有需要,劳烦爷给清颜发烟信。”清颜说罢,体贴的关好房门,脚步声远远而去。 “到底什么事?”见燕泽誉大动干戈,冷靓颖难得出声询问,这阵势,她还是头一回见。 “嘘”燕泽誉拉着她的手,来到桌案后方,撩起墙上悬挂的画卷,在画卷后一整面书柜中的第三层一本书的后方轻轻一按,整面书柜向后移动,似一扇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小小斗室,冷靓颖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燕泽誉关上房门,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使力,却听地面上咯噔一声轻响,出现一个三尺见方的洞:“走吧,随我下去。”燕泽誉拉着冷靓颖来到洞口,让她看清里面的垂直绳梯:“我先下去接着你。” 冷靓颖没想到王府竟然还有这样的机关,不禁摇摇头,慢慢攀着绳梯来到底部,燕泽誉一拉她的手,一直沿着地道往前走,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走到尽头,燕泽誉抬手在顶上一按,一道门板翻下来,燕泽誉托着冷靓颖,让她先沿着绳梯攀上去,自己随后一起攀上。 冷靓颖惊讶的看着屋内的摆设,饶是她冷静异常,都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拼命咬住唇角,半晌后,冷靓颖才轻轻问道:“这里是皇宫?” “真聪明。”燕泽誉一揽冷靓颖的细腰,直接将她带到床榻上:“是我幼时居住的景阳宫。” “怎么会” “嘘,等要紧事结束,我再慢慢告诉你。”没等冷靓颖说完话,燕泽誉欺身上前,辣迎面吻上冷靓颖的唇,将她压倒床榻中。 冬日的午后,阳光惊艳,却并无暖意,然房中炉火融融,与透过窗格照射进来的阳光合二为一,熏染出热烫。燕泽誉一点一点,慢慢解除阻碍两个人的衣物,冷靓颖被他的柔情溺毙,虚软的没有一点力气阻止:“倩儿,这里没有任何人会闯进来。” 第一次,燕泽誉尽情欣赏着她美丽纤细却饱满晶莹的玉体,心里溢满宠爱c怜惜,胸前混合着一种说不出的肿胀,甚至觉得一呼吸,就会扯得心头隐隐发疼,他尽情抚摸着她的肌肤,看着她身上因为颤抖而浮起的小小颗粒,一遍遍亲吻着,摩挲着她的软嫩,直到再也忍不住,终于抛开所有的念头,尽情享受着酣畅淋漓的夫妻恩爱。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靓颖也没法形容那种神魂颠倒,水乳交融的极致感受,一个小心翼翼在皇宫内院长大的皇子,将心中固守的最后一寸地方交付于她,需要拿出多大的勇气?她实在很难体会他的心情,然而,心,却在他一遍遍痴缠不休的渴求中,寸寸失守,再无一丝保留。 终于能恢复正常声音的时候,冷靓颖怜爱的将他的头揽在自己胸前,无声失笑:“誉,这是很要紧的大事?” “哼。”淡淡的哼应中,带着男人特有的得意与高傲。 “我想看看你曾经生活的地方。”冷靓颖见他傲娇,也不再逗弄这个男人,攒起一点力气,自力更生的坐起身。 冷靓颖仔细帮两个人穿妥衣物,看着凌乱的锦被和床褥上遮都遮不住的斑斑点点,她俏脸一红,低喃道:“誉,怎么办?”燕泽誉双手一摊,这种事情,从未有人敢来烦扰他,他如何提供答案?冷靓颖狠狠心,胡乱将锦被铺平:“罢了,反正清颜嫁了人,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 “这里不是清颜收拾,放心,没人敢乱嚼舌根。”燕泽誉揽着她的腰身,见她嘴上逞强,腿上却虚软无力,也不说破,一点点陪她转悠,低低诉说着儿时的各种事情,那些难熬的,艰辛的岁月,以为永远凄冷无望的日子,渐渐远去,似乎连回忆也变得美好起来。 “你们三位皇子搬离皇宫,这些宫殿就空置着?”在院子里看到紧闭的门扉,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冷靓颖附在他耳边问道,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二哥c三哥的住处保留原样,时时有宫人洒扫除尘,偶而来宫中小聚,他们也会宿上一晚。”燕泽誉摩挲着她的指尖,扯唇一笑:“这景阳宫,皇后恨不得连根拔起,怎么会着人照看?” “秘道是什么时候通过来的?”冷靓颖第一次听他正面提起皇后对他的恨意,不由得浑身一紧,反手握住他的掌心。 “我出宫五年后,一点一点打通的。”想起刚进这里时那种凄凉的场景,燕泽誉紧紧握住她的掌心:“我所有的野心,也是一点一点被逼出来的。” “四哥,如果这皇宫是你要的,我会帮你干干净净的走进来,”冷靓颖想起翩然而去的余仁达,微微一笑:“然后,四哥就可以干干净净的开始你的帝王之路。” 除夕前夜,冷靓颖带着凤月,悄悄来到清净园,赵浩然在等闲居的侧房见到自己久未谋面的亲妹妹,一时很难将她与面目平凡的莫云昭联系起来,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大哥,粮草皆已齐备,你要严加管束手下将士,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冷靓颖知道,偌大的清净园,要藏住五千精兵,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不简单。 “放心吧,他们不但是精兵,也是死士。”经过这些年军队的打磨,赵浩然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练和魄力。 “飞鸟尽,良弓藏。”眼看大哥血气方刚,正是人生得意之时,冷靓颖虽于心不忍,却只能再三交代:“事成之后,大哥一定记得我的话,请辞所有官职,带着母亲避居清净园,这里,是你和他最好的距离。” “知道了,你操心自己的事情就行,大丈夫做到这份上,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大哥又岂是贪恋权柄之人。”这几年,赵浩然没少看冷靓颖托人带给自己的书册,钻研军事的同时,人情世故也早已谙熟于心。 皇上病危的消息传出,整个朝堂百官收敛心思,无一人敢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欢度春节,虽然准备了很久,这个春节,却是大燕许多年来,最让人难熬的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登基为帝 除夕之夜,燕泽誉被紧急宣召入宫,冷靓颖让星月等四人与奶娘带着儿子燕略韬与应紫雪去了清净园,应道谦与清秋c清韵与清影两对夫妻马不停蹄的从徽城赶到清净园,一起陪两个孩子过除夕。冷靓颖只身一人,留在竹苑内室,邀了温如轩前来喝茶。 “唐公子那边怎么样?”见温如轩有些心神不宁,冷靓颖轻声问道。 “已经将消息传给他,不出夫人所料的话,秦王应该得到消息了。”想起天天与自己一起谈天说地的唐君豪,温如轩到底有些不忍心:“夫人,其实唐公子本性并不坏。” “如轩,事到如今,你也别称呼我夫人了,”冷靓颖微微叹息:“我比你虚长几岁,若你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吧。” “姐姐。”温如轩闻言,毫不迟疑的叫了一声,嫣然一笑:“感觉还不错。” “傻丫头。”冷靓颖被她毫无凝滞的笑容打动,也跟着嫣然一笑:“如轩,这世上,哪会有真正的坏人?贪心cc人事等等,一步一步,总让人一去不回头。”说着,她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温如轩:“如我,如你,也许某一天,在别人口中,也是那本性不坏之人。” “也是,似乎都是被逼无奈,其实却都是利欲熏心。”温如轩啜了口茶,微微一笑:“我父那里,允诺了大哥的仕途,便一心无碍的帮着王爷。我母即使明白我的处境,为了大哥,亦不愿,也不敢出言相帮,即便早知如此,事到临头,仍觉心寒。”温如轩摇摇头,自我解嘲的说道:“说到底,心中仍有,而这些微的,便使我心有不甘。” 怔愣了一下,冷靓颖伸出手,在她掌背上拍了拍,从容的笑道:“人之常情,不必苛责自己。” “姐姐,”温如轩有些迟疑的看着冷靓颖:“王爷待您一片痴心,真的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吗?如轩总觉得” “如轩,”冷靓颖摆摆手,打断温如轩的话:“有些事情,一两句话很难说明白。年纪小的时候,仗着气盛容易做错事,积累的错失太多,如何能回头?”冷靓颖想起自己当年一意孤行,女扮男装,招摇在朝堂之事,不禁慨叹道:“因缘果报,果然不假。” 因皇上病重,皇后崔婉约被太子爷一纸文书,解除了禁足令。安随风一夜未眠,虽未亲至永福宫守着燕博容,却也是不敢合眼,坐等天明。 皇城内,太医院的太医来来往往,战战兢兢。永福宫内,皇后与马贵妃驻守在皇上床前,太子爷与晋王守在中厅,左相c右相c六部尚书等重臣坐在外室,虽有暖炉护身,众人却是坐卧不安,焦急的瞪着进进出出的太医们。 整队御林军严密把守着皇宫各个出入口,比平日森严了不知多少倍。 春节的第一日,普通的燕京百姓,都能从街上增多的巡逻兵士身上,感受到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息,家家闭门闭户,无人敢在街上逗留。 惶惶不安了三日,初三傍晚时分,突然从皇宫上空传来浑厚的钟鼓声,大燕皇家第二十二代永盛帝,燕博容,薨,享年四十又九。 听到钟声的百姓们,急忙将门口的红色春联换下,贴上白色挽联,唯恐迟了半步,就被巡逻的兵卒视为欺君罔上。 深夜,皇宫中,一场血淋淋的杀戮之后,迎来最后的对峙。 太子爷燕泽明掌管的御林军与大内总管,及时牵制住秦王燕泽廉与齐王燕泽润的联合反叛,两位王爷很快被压至金銮殿,口不能言。燕泽誉以兵马大元帅的兵符,拿下听皇后命令行事的前任兵马元帅崔盛元,而妄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右相马邦国与马贵妃,则被太后安随风的人马一举擒获。 平日里商议国家大事的金銮殿,如今壁垒分明,皇太后安随风稳坐正中,燕泽明与燕泽誉左右站立,匆匆而来的朝中重臣,跪倒在大殿中央,一时间,气氛万分诡异。 左相云仲鹏见势不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奏道:“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驾崩,按照祖制,应由太傅与太子爷一起,亲启先皇遗嘱,若无变故,则应马上册立新君,昭告世人,并为先皇治丧。” 安随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太子爷,又看了看一样无声无息的燕泽誉,挥挥手:“尔等诸臣先退至大殿之外,哀家先要处理一些家事。” 云仲鹏看了看太傅,见他并不反对,只能与众人一起,退守在大殿之外。 安随风见两个孙子背后的人马虎视眈眈,互相盯视着,只得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太子,你是大燕一直以来名正言顺的储君,哀家知道,若是直接让你让位于晋王,你必然不服,但是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哀家心里,还是向着晋王多一些。” 燕泽明深沉的看了看安随风,又看了看对面的燕泽誉,沉声说道:“皇祖母如此一说,是认为孙儿已无任何胜算?” “若你看清局势,自己做了顺应之举,祖母自是不希望你们兄弟血溅五步。”安随风淡淡的说道,并不十分在意。 “皇祖母待我们真是祖孙情深!”燕泽明说罢,右手一挥,只见大内统领押着一位女子从侧殿来到燕泽明身后,安随风与燕泽誉以及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赵浩然皆是一怔,却不敢妄动。 “大皇兄,你”燕泽誉胸口猛然胀痛,直觉喘不过气来。 “四弟,祖母,对于这金銮殿的宝座,我其实并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在乎。”燕泽明从身后的封跃手里接过一盅茶水,注视半晌,缓缓说道:“但是,怎么说,我也是大燕皇家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要我让出这个位子不难,但是,四弟也不能不付出点代价。” 燕泽誉死死的盯着燕泽明手上的茶水,恨不得马上抢了过来,清城久随于他,立时知晓主子爷的心意,他身形一动,就想击碎燕泽明手中的茶盅。 “若是四弟现在就不想要弟妹的命,那就随便出手。”看出燕泽誉的心思,燕泽明慢悠悠的说道,燕泽誉抬眼看到明晃晃的宝剑架在冷靓颖脖颈间,只能挥挥手,示意清城退下 “四弟,人生总要有得有失,方才显得公平。”燕泽明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实话,我曾经非常羡慕四弟娶了弟妹这样聪慧大气的夫人,虽然不多,这么些年,我与四弟妹好歹有些交情,所以,即便是今日,我也不想看到她血溅当场。现在我手中所持,是一杯饮下即可当场毙命的鹤顶红。” “燕泽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燕泽誉心痛难挡,忍不住低吼道。 “很简单,四弟若是选择大殿上的龙椅,这杯茶,可以让弟妹没什么痛苦,留个全尸。”燕泽明不屑的盯着燕泽誉,冷冷一笑。 “卑鄙!”燕泽誉从齿缝中狠狠吐出两个字,眼睛通红,望向被逼着跪在地上的冷靓颖。 冷冰冰的宝剑架在脖颈中,冷靓颖只能微微仰着头,见燕泽誉望向她,冷靓颖唇角一扯,竟然逸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看得燕泽誉更加怵目惊心,肝胆欲裂:“大哥,你若是放了” “誉儿,”就在燕泽誉忍不住焦灼,正欲开口向燕泽明妥协的时候,端坐在首位的安随风及时开口:“祖母为了能让你坐上龙椅,不惜毁了大燕祖制,对抗太子,你确定为了一个女人,要将我们祖孙二人的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就在燕泽誉迟疑的功夫,冷靓颖忽然一伸手,从燕泽明手里取过茶盅,往日清朗的嗓音徐徐响起,飘荡在大殿内每个人的耳中:“四哥,你不必做任何选择,今日失手被擒,是我没保护好自己,不配做你的妻子。”说着她转头看向燕泽明:“太子既然话已出口,希望能一诺千金!”说罢,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之际,她抬手将茶一口饮尽,茶杯跌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听得众人更是心惊。冷靓颖却执起衣袖,擦了擦唇角,淡然一笑:“碧绿透澈,清香甘冽,真个是好茶汤!”话音刚落,她鼻中c口中慢慢溢出鲜艳触目的血滴,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刺得众人眼睛一眯,均不敢直视,紧接着,就见她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及时惊醒过来的赵浩然,猛地大吼一声,窜过去抱住冷靓颖的身子,睚眦欲裂的喊了声:“倩儿!” 这一声吼叫,使大殿上的气氛刹那间又回到剑拔弩张的状态。 见赵浩然抱着冷靓颖的身子,燕泽誉堪堪忍住冲上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将一口心头血咽了下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太子爷:“燕泽明,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燕泽明却似乎听而不闻,更加不屑的冷哼一声。他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封跃走上前,递出一只锦盒,燕泽明接过锦盒,转而交给安随风:“皇祖母,这是我替先皇代理朝政期间,暂为掌管的玉玺。虽然弟妹的亡故并非我所见,总也算是同一种结果。”说着,他一指大殿上的龙椅,对燕泽誉说道:“四弟,这个位子,从此无人与你再争,希望你坐得安心c长久!” 继燕博容之后,大燕皇家第二十三代帝王,燕泽誉,在先帝驾崩第二日,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永昌,是为永昌帝。 前任太子爷燕泽明,落发为僧,在白马寺出家。太子妃徐慧敏不愿另嫁,被荣升为太皇太后的安随风遣送至娘家,居家清修。太子侧妃仪妃不愿出宫,居住在后宫的一个小院落礼佛抄经。 秦王燕泽廉被剥夺封号,前往先皇陵墓,终生守陵,无皇命不得踏出陵园半步。所有妃妾愿意追随的追随,不愿追随的,贬为贱籍,为奴为婢。 齐王燕泽润被剥夺封号,圈禁在原先的院子里,无皇命终身不得踏出园门,段静瑶拖着沉重的身孕,叩谢了新皇的恩典。 皇后崔婉约一门,全族被贬为贱籍,只有崔婉约一人,顾忌到她曾经抚养过新皇燕泽誉,勉强被留在后宫中,吃斋念佛。 右相马国邦被下入大牢,由吏部择日开堂审判。马贵妃则被打入冷宫,儿子燕泽仁被太皇太后打发到燕泽蓉的生母德妃身边,由她代养。 先皇生前,只诞育公主的嫔妃,皆被公主和驸马们接到自己府邸供奉养老,而没有子女的嫔妃,一概厚金遣散,嫁娶随意。 治完国丧,处理完所有先皇遗留下来的问题,燕泽誉终于喘了一口气。下朝之后,他一身黄袍,站在仍旧天寒地冻的永福宫门外,孤身一人。王妃温如轩早在他登基后,就跪倒大殿,以自己未保护好冷靓颖,任由太子人马将她掳走为由,自请休离。而侧妃马亦双因为右相与马贵妃的连坐,被贬为庶人,直接遣离王府。 “皇上,外面冷,您还是回屋吧。”已经晋升为殿前带刀侍卫的清城,习惯性跟在燕泽誉身后,出言相劝。 “韬儿,还好吧?”燕泽誉长叹一口气,当晚,赵浩然悲痛欲绝的抱着冷靓颖的尸身离去,听说他一路走到白马寺,依照冷靓颖的遗嘱,央求主持大师把她的尸身火化,只留一盒骨灰。而儿子燕略韬,被赵浩然带在清净园,坚持要亲自抚养。 “王温小姐和清秋c清韵他们都在那边,小主子爷一切安好。”清城含混的说道,不敢说出燕略韬哭闹着坚持要寻冷靓颖的事情。 燕泽誉胸中一恸,赶紧转过头,淡淡的接了一句:“那就好。” 太皇太后安随风带着宫人,风光无限的来到永福宫看望燕泽誉时,见他孤零零一人坐在软榻中发呆,有些不忍的说道:“皇上如今身边无妃无嫔,太过清净,如今虽是大孝期间,隔些日子,皇祖母帮你挑几个人,先选些合眼的人陪着。待明年出了热孝,祖母再帮你好好挑个可以主持后宫中馈的皇后。” “皇后?”燕泽誉一闪神,恍然忆起不久前冷靓颖在白马寺所说的话,元音大师说她不是做皇后的命,却有太后之尊,自己还暗暗高兴,若是韬儿继承大统,她可不就是太后之尊么?没想到,她所谓的不愿意屈从天命,却是拿自己的命去抗争。 “当然了,如今你干干净净的踏上皇位,大燕世家有女子的人家,哪个不高兴的眉飞色舞?只不过碍着国丧,才无人敢提起这事。”安随风笑眯眯的看着燕泽誉,燕泽明一招死棋走绝,替她解决了最麻烦的冷靓颖,她原先还担心温如轩无法生育子嗣,该要如何解决才能不引起众人侧目,没想到温如轩自请休离,甘愿退开,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干干净净?”燕泽誉心思一动,淡淡的说道:“祖母,孙儿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改日再去永寿宫看您。” “也好,这会子正是事情多的时候,祖母就不打扰你了,你自个也要注意身体。”安随风再三交代了清颜,才带着人离开。 燕泽誉坐着皇辇来到景阳宫,斥退所有人,独自进入内室。 见燕泽誉久久不出来,清颜在宫门外急得团团转,却不敢擅自打扰。自从经过一系列宫变,虽然稳坐龙椅,燕泽誉的心情,却无一日开怀。众人心里自然都非常清楚是什么原因,却没有一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起。 落发为僧的燕泽明,坐在方丈大师的禅房中,静静的与他对弈品茗。一盘棋局结束,方丈大师唱了句佛号,低低问道:“元悟师弟,那位施主昨日跟老衲提起,近日欲下山离去。” “随她吧。”昔日的太子爷,今日的元悟僧人,毫不在意的说道:“大师,如今我已是佛门弟子,一切俗务与我均无关联。” 三个月后,燕泽誉在百官与太傅的操持下,隆重的举行了新帝登基大典,大赦天下的同时,宣布在第二日前往白马寺,为先皇诵经超度。 白马寺接到消息之后,当日傍晚,一位身着僧侣衣装,面目平庸的小僧人,从后山悄悄的走下,一路往清净园方向而去。 温如轩接到月红的禀报,亲自在等闲居接待了这位僧人:“姐姐,怎么让人等了这么多时日?” “没办法,身子不允许。”冷靓颖轻轻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腹部,淡淡一笑,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前几个月总要多注意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儿女双全 赵浩然成为清净园的新主人后,将母亲与清月接到园子里同住,顺便一起照顾燕略韬和应紫雪。清韵夫妇待了一段时间,匆匆返回徽城。清秋和应道谦却常住下来,慢慢将生意转移到京城,亲自照顾起女儿与燕略韬。 燕泽誉几次邀赵浩然重返朝堂,执掌兵权,他均婉言谢绝:“皇上,韬儿年幼,臣既然得了妹妹的重托,自当亲身教养韬儿,专心侍奉母亲,做一个好舅父,好儿子。”见赵浩然虽言语温和,但态度却非常坚决,燕泽誉不愿勉强于他,也不忍心违逆冷靓颖的遗愿。 上官文宇与其他前来朝贺大燕新帝登基的小国诸太子一起,恭恭敬敬的参加完燕泽誉的欢庆大典,一刻也未停留,直接出宫,策马狂奔,前往城外的清净园。燕泽誉高高端坐在上位,远远瞥见上官文宇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一黯。 温如轩刚刚帮冷靓颖收拾妥当,月红就匆匆来报,上官文宇耗在前厅不肯走,指名要见温如轩。 “去见见他吧,上官一族素来与普通人不同,若是瞒骗不过,引他前来就是。”冷靓颖如今被妆扮成一位典型的妇人模样,脸上用了些乔装颜色,看起来面目普通,毫无特色。 见温如轩进来,上官文宇围着她转了半晌,啧啧有声:“堂堂王妃,自请休离,倒是记得给自己找个好去处。” “上官太子别来无恙。”温如轩不理他的嘲讽,淡淡的说道:“姐姐与我情同手足,如今韬儿在此,我为故人尽点心力,自是应当。”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王妃有话要说。”上官文宇大手一挥,连赵浩然都撵了出去。 “上官太子,我姓温名如轩,早就不是甚么王妃。”温如轩见他一口一个王妃,淡淡的提醒道。 “呃,”上官文宇愣了下,胡乱摆摆手:“我管你姓甚么叫甚么,你给我说实话,靓靓到底在哪里?” “如轩不明白上官太子的意思,还请太子明言。”温如轩心中一沉,极力稳住情绪,不轻不重的说道。 “哼!”上官文宇又围着她转了几圈,温如轩被他的不屑哼应气到,又被他转得头昏脑胀,差点怒火中烧:“上官太子,您贵为越国太子,又是大燕的座上宾,如轩身为一介平民,不敢冒犯于您,但是,清净园是姐姐一手操办着建起来的,若是有人胆敢在这里撒野,莫怪我不客气!” “没看出来,小猫也是有爪子的。”上官文宇负手而立,哈哈一笑,压低声音咬着牙问道:“我再问一次,靓靓在哪里?” “上官”温如轩刚刚开口,上官文宇“嘘”了一声,转到她身边,低声叹道:“做人千万别太自作聪明,我既已经开口询问,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九成九。你再这样耍笨下去,引来不必要的骚乱,后果可就不是你所能预料到的。” “上官太子,如轩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温如轩滞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来这里之前,我正在等闲居与一位故友会面,不知上官太子有没有兴趣见她一见?” 乍然看到冷靓颖的打扮,上官文宇重重僵在当场,然后,笑不可抑:“你,你这副怪样子,真的是放在人堆里都挑不出。” “既如此,你为何会一眼看出?”冷靓颖莞尔一笑,伸出手与他牵握一下。 “你身上的一魄曾经在我体内停留那么久,除非你死,不然”上官文宇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毫无办法。 温如轩悄悄退开,派人把守在等闲居外,给两个人闲话的时间。 “靓靓,你若是走到这一步,以后千万别再和他碰面,我们这几个人,前一世纠缠太深,不见则已,若是遇见,你就是妆扮成大罗神仙,也逃不过我们的眼。”上官文宇坐在冷靓颖对面,叹了口气。 “他亲眼见到我的尸身,不会再起疑心。”冷靓颖摇摇头:“我现下已经有了身孕,也不好再逃往哪里去。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我诞下孩儿后,再思虑其他。” “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个份上?”上官文宇想起面上虽喜庆,却眼神空茫c周身萧索的燕泽誉,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我做错的事情太多。”冷靓颖苦笑道:“朝中早就有人抓着我的小辫子,准备拉他下马。若我不死,光凭右相和燕泽廉手里的那些证据,就足以让他两难。他身份越高,威胁就愈大。最重要的是,因为身份和曾经的那些事,太皇太后心里始终容不下我,也容不下韬儿。时日一久,鞋底一粒沙,亦能成为杀人凶器。”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上官文宇沉默半晌,幽幽的问道。 “早些离开,越快越好。”冷靓颖想了想:“不要让他起了疑心。还有,这次我想郑重的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如轩一直想到越国去看看,但是,她一介女子,独身出远门,我着实不放心。”冷靓颖微微一笑,不容置疑的说道:“你回去的时候正好带她一程。” “那个女人”上官文宇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放心吧,如轩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冷靓颖站起身,拍了拍上官文宇的肩膀:“她早就脱胎换骨,不是以前的千金小姐了!” “但愿如此!”实在很难拒绝冷靓颖的请托,上官文宇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一脸不甘。 听说上官文宇大闹清净园之后愤然离去,燕泽誉心里悄悄隐藏的一点希望,忽忽沉了底,清冷寂然。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马寺,他迟迟不敢抬步前行,唯恐在看见她的骨灰之后,再也撑不住心头那口气。 看出他的迟疑,跟在他身侧的清颜悄悄上前,低声说道:“皇上,夫人的骨灰早就被赵将军取走,不在寺里面。” “是吗?”燕泽誉低叹一声,只得无奈的举步上前,一步一步挨进庙里。 听说温如轩搭乘上官文宇的座驾,离开大燕去了越国,好不容易被唐宇文保下来的唐君豪,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他怎么也没想到,美丽温婉的温如轩,竟然是燕泽誉的王妃,一场宫变,她不但自请休离,远离皇宫,如今更是远渡重洋,飘零海外小国,连远远见一面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燕泽誉听到这个消息,暗自松了一口气,温如轩的身份太过尴尬,若是久居大燕,只能孤独终老,试问有点想法的有志男子,谁敢娶一位皇帝的离妃? 温廷玉与夫人赵如眉虽然不舍,但是念在女儿的福祉上,也只能挥泪送别。 忽忽又是半年,得知赵浩然隆重迎娶侍奉奶娘多年的清月为妻,燕泽誉派人送了厚礼,以示君恩。 进进出出的庆贺人群,掩盖了等闲居比往日略微频繁的人员进出,是夜,冷靓颖诞下一个粉团似的女儿,喜得奶娘合不拢嘴,竟连连说道“真像,真像”! 冷靓颖没想到产女儿比儿子顺利不少,自觉精神不错,看着喜不自胜的奶娘,不禁微笑道:“跟谁像啊?” “当然是”说到一半,奶娘忽然闭嘴不语,抱着婴儿就去了一旁。冷靓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母亲一直被人喊作奶娘,自然是因了燕泽誉,她嘴里的像,指的应该是幼时的他。想起燕泽誉之前念念不忘的想要她生个女儿,她闭目养神,心里默念着:“誉,终于被你盼到了女儿,如今,我们也算是儿女双全,只可惜,你没办法把女儿娇惯成小公主。” 在永福宫寝宫内,刚刚朦胧合眼的燕泽誉,却忽然惊醒,冷汗直冒的坐起身。在门外值夜的清颜听到动静,急忙问道:“皇上,可要清颜进去?” “不妨事。”燕泽誉下了龙榻,披上裘衣,自己倒了盅温茶润润唇舌,勉强缓过神。清颜不敢大意,还是披上衣服走进内室:“皇上,清颜帮您换盅茶吧?” 燕泽誉摆摆手,坐在软榻上,看了眼睡眼惺忪的清颜,不禁脱口问道:“清颜,朕,刚刚梦见被一只斑斓猛虎扑倒,忽地惊醒,你可知有什么说法?”了无睡意,他索性与清颜闲话起来,每次半夜醒来,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的日子,实在太难熬。 “这个,”清颜顿了顿,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据清颜所知,好像是胎梦。” “胎梦?”燕泽誉不禁失笑,不自觉的瞄了眼清颜的腰身,也是,俩人成亲这么久,清城似乎也急着想做父亲。 见燕泽誉会错意,清颜急忙撇清:“清颜也是以前听夫人闲谈时说起,梦到老虎,好像是要生女儿的意思。”话一出口,清颜惊觉失言,看了看脸色突变的燕泽誉,她下意识紧握双手,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燕泽誉半眯着眼,靠坐在软榻上,好不容易压下胸腔内泛起的浑浊,清隽的脸庞渐渐扭曲,失了原形,他猛地双手捧头,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吼声,恨不得毁去眼前所有的东西。 与清颜一起值夜的宫女芝兰隐约听到皇上的低吼,脸色微微泛白,惊怯看着清颜,低声问道:“清颜姐姐,皇上没事吧?” 清颜苦涩的摇摇头:“没事,千万不能和别人说起,知道吗?” “当然。”虽然年幼,每一个如芝兰一样的宫女,对皇帝寝宫中的规矩自然再清楚不过,一句话,可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隆冬季节,漫天大雪飞舞的时候,永昌皇帝燕泽誉早已理顺朝政,桩桩件件惠及民生的大事,在他的极力推行下,自上而下,为大燕又创造出另一番繁华景象。清风书院状元府邸的莘莘学子,纷纷为新皇的新政呐喊助威,许多士大夫忽然发现,新政在很多方面,与清风书院的治学c治世理念不谋而合。上有所好,下必从之。一时间,清风书院差点被人踏破门槛,小末和如月根本忙不过来,只好拉了清秋前来坐镇,撑起场面。 “要是夫人在就好了。”累得差点趴倒在地的小末,想起冷靓颖,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如月头一低,红唇紧抿,不言不语。 “把书院打理好,好好做事,就是对夫人最大的安慰。”清秋叹了口气,殷殷交代着两个人:“我晚上要回清净园,赶快把各自手里的事情结束掉。” “应夫人,韬儿还好吧?”小末很久没看到燕略韬,非常想念他。 清秋点点头:“有雪儿陪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对于自己当初坚持将雪儿留下,清秋至今仍觉得非常明智。 “也是,有雪儿在,他不会那么孤单,也不会那么想念夫人。”小末强打着精神,收拾整理账册,理完手头边的事情,她又呆呆的看着屋外的大雪:“如月,夫人不在了,我们赚这么多银两干什么?” 如月一愣,半晌没有回话,还是清秋接过话茬:“夫人若在,自然希望你们欢欢喜喜的嫁人生子,有这么丰厚的嫁妆,不论嫁到哪里,谁敢亏待你们?” “我不想嫁人。”小末摇摇头:“夫人比我们好了不知多少倍,嫁给甚么劳什子王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最后还赔上了身家性命。清秋姐,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能像应大哥般一心一意?稍微有点小钱的,都要逛窑子找乐子,更不用说有钱有势的人家了。” 迎着风雪回到清净园,清秋来不及回自己和丈夫居住的“清雅轩”,急匆匆先到女儿和燕略韬居住的“雪落园”。 “夫人,天这么冷,您怎么在这里?”远远见到有个身影停在廊下,清秋斥退随身丫鬟,自己一个人悄悄上前。 “嘘。”冷靓颖将身上厚厚的裘衣裹紧一些,与清秋回到等闲居的屋里,才开口说道:“韬儿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待年后我就搬出这里,开春的时候,你将韬儿带到书院修习功课吧,我会到书院去做他的夫子,亲自教习他。” “夫人一个人带着小公主怎么行?”清秋一听就着急起来:“好歹这里有我们照应,小公主这么小,身边没人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冷靓颖笑了笑:“你帮我照看好韬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依四哥的脾气,他早晚会想到要到这里来看看,尤其是等闲居。这一年时间,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一旦有了闲心,清净园就不会再清净。” 瑞雪初霁,晴朗的天空,碧蓝如洗,雪落的太厚,冷靓颖交代清秋暂时不让任何人过来等闲居,两个已经被王嬷嬷训练有素的小丫头,笑然和嫣然,陪侍在冷靓颖身边,手脚利落的帮她处理好琐事,笑然抱起孩子来也有模有样。 “笑然挺会照顾孩子啊。”看着不满十二岁的小丫头,冷靓颖笑道。 “嬷嬷教习过笑然。”笑然被冷靓颖表扬,禁不住脸一红,有些害羞。 “那就好。”冷靓颖点点头:“教你们的说辞都记牢了?” “牢记在心!”笑然和嫣然异口同声,齐齐应道。 又是一年新春,因为先帝驾崩未满一年,宫里和民间虽然热闹,总是带着些不敢肆意张扬的拘谨。直至初五过后,气氛才逐渐缓和起来,慢慢有了新年的气象。燕泽誉作为新帝,被各路进宫道贺的人纷纷包围,没一日清闲。 安随风更是笑得眼睛都睁不开,看着纷纷前来拜见自己的世家夫人,她心里更清楚,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中最让她看重的,当属信国公公孙夫人。公孙家一门世代忠孝又低调,现在唯一在朝为官的,只有国公府的长公子,时任翰林院编修的公孙磊。 “听闻公孙磊在翰林院大有作为,公孙夫人真是教子有方啊。”面对端庄大方的国公夫人,安随风心中非常满意,公孙家这些年从不让自家子女参加各种宴会活动,专心闭门教养,端的是高门大户的传统作风。对于频频抛头露面c急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些个女子,安随风从未有过好感。 “太皇太后过奖,臣妾一介妇人,不敢越暨,公子们的教养学识,皆是夫婿劳心劳力,臣妾着实有愧。”公孙夫人温淡的应道,礼数周到,谈吐更是讨喜。 “哀家听说府里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及笄娇女,公孙夫人可愿说与哀家听听?”安随风满意之余,抛出橄榄枝。 “太皇太后费心,小女公孙蓝,年方十六,年底刚刚及笄,确然待字闺中。”公孙夫人见安随风有意询问,自是不敢有丝毫隐瞒,恭恭敬敬的实话实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书院夫子 阳春三月的时候,冷靓颖带着女儿燕略念,悄悄搬离清净园,住进了早早就买好的c燕京热闹的西华街边的六进小院。安然和若然已经将屋子里布置的整整齐齐,笑然抱着燕略念,嫣然带着一应随身物品,在热闹声中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冷靓颖微微一笑,从笑然手里接过女儿,抱着她走进这座小院。 “念儿,以后这里就是咱娘俩的家。”冷靓颖掀起覆在女儿小脸上的丝绢,轻轻亲了亲她的小脸,屋内的清净和屋外的繁华相映成趣:“咱们娘俩就在最烟火的地方待着。” 得知燕略韬要到清风书院学习,燕泽誉虽然不满,却没法极力反对。赵浩然每次只要抬出妹妹,他所有未出口的话,只能生生咽下。 “皇上,舍妹过世已一年有余,您也不必再惦着她,惦着韬儿。”赵浩然硬着头皮,将冷靓颖交代的话说出口:“您是一国之君,堂堂大燕帝王之尊,只要舍掉前尘往事,眼前就是大好河山,繁华盛世,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 “都舍了最干净,对吧?”听着赵浩然诚挚的劝告,燕泽誉哂笑,心中浮起的,却是冷靓颖那句“干干净净”。 赵浩然头皮一麻,轻咳一声,只得转移话题:“听说太皇太后为了皇上,将在宫中举行百花宴,替您广纳嫔妃,皇上只要舍了些许旧事,就会万象更新。” 下朝之后,燕泽誉身著一身公子装,来到昔日居住的晋王府,王嬷嬷得了消息,急匆匆出来迎接:“给皇上请安!” “你们自去忙吧,朕随便转转。”燕泽誉来到竹苑门口,伫立良久,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推门而入:“清城,我去散散心,你们谁也别跟着我!”燕泽誉斥退所有随从,连清城都撵走,信步走向街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漫无目的的穿梭着。 西华街的两边,除了正规经营商铺的店面,还有许多临时售卖零碎物件的小摊贩,吆喝声,叫卖声,打闹声,甚至还有孩子的哭笑声,迎面扑来,让燕泽誉有一瞬间的空茫,眼睛却定在一位站在摊位前,抱着一个小婴孩的女子身上。 女子似乎在跟商贩讨价还价,趴在她肩头的孩子咬着小拳头吸吮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转来转去,被各种声音吸引,似乎还带着一丝狡黠。燕泽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婴孩吸引,竟一路呆呆的跟在母女俩身后,看着小婴孩笑嘻嘻的盯着他,啃咬着自己的小拳头,涎水落在女子肩头。 “念儿。”女子似乎发现了婴儿的动作,侧过脸,从女婴嘴里拿下她的小手,用一方丝绢仔细的替婴儿擦脸擦手,然后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复又开始往前走。眨眼间,婴孩手里多了一个拨浪鼓,她紧紧的攥在小手掌中,拨浪鼓随着女子的移动,叮叮当当的响着,婴孩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将拨浪鼓朝嘴里送去。 “念儿,这个不可以吃。”女子发现后,有些哭笑不得,从孩子手里拿过拨浪鼓,替她擦擦嘴巴。 燕泽誉正瞧得出神,女子却一转身,进了一座院子,再也看不到身影。 “念儿。”燕泽誉嘴里低喃着孩子的乳名,不知道为什么,婴孩那双黠慧的小眼睛,深深刻印在燕泽誉心底,差点吸走他的魂魄。定定的立在院门前很久,燕泽誉才悄然转身,回了宫。 自从瞧见小婴孩后,燕泽誉心里总记挂着那双乌溜溜的小眼睛,一到朝臣休沐的日子,他竟迫不及待的换上便服,来到西华街,左右巡视半晌,终于找了离那座庭院最近的一座茶楼。坐在楼上的包厢雅座里,隔着窗户,他远远望着临街院子的大门,希望能再见到孩子一眼。 春日的阳光温暖而舒适,燕泽誉没等多长时间,就看见院内中庭的门打开,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小丫鬟,抱着小女婴来到中庭庭院,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坐在庭院中晒太阳。 没隔多久,屋内走出一位衣着普通的高挑女子,应该是那日抱着婴孩的妇人。她不晓得与小丫鬟说了什么话,从丫鬟手里接过婴孩,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后,便自顾自坐在椅子中,将婴孩抱坐在膝盖,从袖笼中掏出一册书卷,似乎是在给婴孩念书。婴孩听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伸出手去抓书册,女子任婴孩抓挠,一张灰扑扑的脸笑眯眯的,气氛非常融洽。 燕泽誉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幕,贪渴的偷觑着,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过了一会,见女子抱着婴孩似乎要出院子,燕泽誉急忙下了茶楼,隔了几步远,跟在女子身后,看着依然趴在她肩头的小婴孩。 走了一会,阳光渐渐变得更加温暖,一晃一晃的照在那对母女身上,燕泽誉闭了闭眼,使劲摇摇头,努力将自己头脑中浮起的怪异念头抛掉。虽然女子的身高与那人相近,然而她那宽大臃肿的坊间衣着,平凡普通的脸孔,却无一丝一毫与她切合,一旦涉及埋在心中连想都觉得奢侈的那个人,燕泽誉停住脚步,怔怔的看着母女俩消失在街角,不见了踪影。 得知燕泽誉常去西华街,安随风派人追查了好多天,也没查出所以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楼,到底有什么魔力,值得一位君王不时的前去报到? 冷靓颖前去清风书院自荐做夫子的时候,小末被这位抱着女儿前来的妇人惊得差点掉下眼珠子:“夫人,我们书院没法为您提供奶娘。” “莫掌柜,我有丫鬟陪同,不需要奶娘,且每日授课时间只有半日,至于薪俸方面,只要能糊口就行。还望莫掌柜看在我孀居多时,独自抚养女儿,急需一份生计补贴家用的份上,大人大量,勉为其难的接受。我一定遵照书院的要求,尽心尽力做事。”冷靓颖知道小末所有的弱点,专挑狠处下手。 “赵夫人,虽然您学富五车,实在是位难得的夫子,可是”莫小末不忍心伤人,可是面对这样一位带着孩子来教书的夫子,她实在太为难。 “要不这样,莫掌柜先给我三个月时间,若是不能适应书院,我分文不取,自动离开。若是侥幸得到认可,就请莫掌柜手下留情,给我一条生路,如何?”冷靓颖瞧着小末那张差点扭在一起的小脸,不禁暗自失笑,这孩子,还是太嫩了点。 “那,你先到童子班试试吧,说好了,到时候若是不行,你可不要怪我狠心。”莫小末见冷靓颖一副可怜模样,同心情泛滥,不知不觉被她带歪,只得点头答应。 “当然,谢谢莫掌柜,我最喜欢孩子了,童子班再好不过!”见自己还没开口提要求,小末就直接将她派到童子班,冷靓颖心中暗喜,这下可好,连后面谈判的口水都省下不少。 再次正大光明的见到儿子小小的身影,冷靓颖费了很大心力,才勉强忍住上前拥抱他的冲动。清秋躲在门外看了看屋内的一切,见冷靓颖状态如常,方才悄然离开。 燕泽誉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再去西华街,可每每一出宫,他的脚就像自己长了意识,总是不由自主的迈向小茶楼,就算远远看一眼那对母女的互动,他的内心就会升起片刻宁静。然而,最近两次前往,他却无功而返。庭院里空空荡荡,丝毫不见母女俩的踪影。 在御书房批完案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从几案后抬起头,不觉喃喃自语:“孩子这么小,会到哪里去?” “皇上,这是百花宴的候选名单,太皇太后说宫中无人主持中馈,希望您亲自挑选一下花名册。”清颜见燕泽誉闲下来,将安随风派人送过来的名册呈到他跟前,最近的皇宫,热闹的像菜市场。新皇俊美无俦,年轻气盛,可喜的是身边没有一个嫔妃,这个百花宴,几乎成了京城贵女们的饕餮大餐,即使做不了皇后,三宫六院的配置,若是有幸挣下个妃嫔的身份,那也是终身的贵气。 “清颜,”燕泽誉随手拨拉了一下花名册,放在一旁,想了想,开口问道:“若是一个女子带着婴孩离开家,会是去了哪里?” 清颜被燕泽誉问得莫名其妙,努力思忖半晌,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答案,小心翼翼,自己也不是很肯定的说道:“回娘家?” “对啊,朕怎么没想到这上面。”燕泽誉浑身一松快,不禁露出一丝浅笑,清颜很久没见到主子爷的笑容,此刻却觉得这笑容来得颇为怪异,不禁多嘴问道:“皇上怎么会这么问?” 燕泽誉一怔,俊脸莫名有些发热,是啊,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心思总绕着西华街一户普通人家转起来,真真莫名其妙的狠:“朕随口一问罢了,许久没看见蓉儿他们,最近是有些念着了。”语毕,他不禁想起女婴的乳名,念儿,念儿,孩子的娘亲,是要念着谁,才会帮孩子取名念儿?不过,去了这么多次,为什么没看见这家的男主人?燕泽誉一想到这里,竟有些莫名惆怅,一时也分不清是因为那名总让他挂心的婴孩,还是因为那名身量高挑的女子,迄今为止,虽然远远看了许多次,那名女子的正面脸孔他也没有瞧得很清楚,可是,每次看到她温柔的抱着孩子,哄着孩子,亲着孩子,他心中总是浮起一抹熟悉的温软,不自觉把她的影像,与当年抱着儿子的那个人重合起来。想到这里,燕泽誉就有些坐不住,起身来到书房外,望着天边嫣红的夕阳,心跳加速。 清城见燕泽誉换了衣服又要外出,不禁低声劝道:“皇上,天色有些晚,您这个时候出宫,恐怕不太合适。” “朕只想去西华街转一圈,别多事。要是下次再让朕听到皇祖母叨念,你也别回来见朕!”燕泽誉大手一挥,阻止了清城的话语,清城只得紧随其后,护着他来到西华街。 傍晚时分的街道,人群已经渐少,许多小摊贩已经忙着收拾整理摊位,准备回家。燕泽誉缓步走在其中,想起很久前的中秋傍晚,他与当时女扮男装的那个人牵手走在禹城街道中的情形,他低头看了看掌心,握紧双拳,却仍旧空泛的难受。他停下脚步,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中的郁郁之气。 清城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担忧的问道:“爷,您没事吧?” “没事。”燕泽誉摆摆手,举步向前,却被远远的c隔着人群的景象看怔了眼。 冷靓颖从书院下学,与她同路的书院夫子姚子望相伴而来。小丫鬟笑然抱着女儿燕略念,嫣然则带着几个人的随身物品,跟在两个人身后。 “没想到姚先生竟与我同路,初到书院,以后还请姚先生多多照应。”冷靓颖婉言谢绝姚子望同行,推脱了一路,却始终甩不掉这个难缠的书呆子。 “哪里哪里,赵夫人才情过人,在下实在仰慕,以后还要请夫人多多关照才是。”姚子望和冷靓颖相处几天以后,发现她满腹才华,出口成章,竟比寻常男子还要博学多才,一心为学的他,对这位新进女夫子的敬仰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哼,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燕泽誉心口蓦然一酸,顿时脱口而出。 随着燕泽誉的眼光看过去,清城愣了一下,迟疑的问道:“爷也觉得那位夫人相貌太过普通,配不上姚夫子?” 燕泽誉闻言,惊讶的看着清城:“你认识他?” “是啊,那位俊朗的夫子,是清风书院的姚子望先生,不过,据清城所知,姚夫子似乎还未成亲,怎么没多久功夫,身边就有了妻女?”清城一脸疑惑的喃喃而语,没注意到自家皇上脸上奇怪的表情。 “俊朗?妻女?”燕泽誉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看了看清城。 “啊?”清城挠挠头,有些无辜的看向燕泽誉:“爷刚才不是说姚夫子的夫人配不上他?” 燕泽誉一愣,隔着乱哄哄的场景,瞥见一行人停在院门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仔细打量半天,才恍然顿悟,清俊的姚子望长身玉立,颇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味道,而立在他身边的女子,相貌平凡无奇,灰扑扑肥大而不合体的衣衫,显得整个人臃肿迟钝,颇有木讷之感。瞬间明白过来之后的燕泽誉,转身就往回走,再也不愿意停留片刻。 “韬儿在书院还好吧?”将至宫中,想起久不见面的娇儿,燕泽誉心中又是一恸,他自己没办法面对那个人离去的痛,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儿子听,一天麻木过一天,相见争如不见,任时间悄悄流逝,始终鼓不起勇气面对儿子稚嫩的小脸。 “听说书院新进了一位女夫子,恰好教授小主子爷所在的童子班,小主子爷似乎很心悦那位女夫子,非常喜欢待在书院。”清城顿了顿,悄声问道:“爷,需要我再去打听下夫子的背景吗?” “算了,别惊扰他们。”燕泽誉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心中烦乱,下意识的拒绝了清城的提议,愿意静心做夫子的,必是喜欢书卷之人,书院是那个人的一番心血,他不想再去侵扰那里的平静。 宫中的百花宴,热闹非凡。各色美女佳人,将皇宫的御花园,点缀的色彩绚春日的阳光还耀眼。燕泽誉一身黄袍,傲立百花丛中,美色无边,灼了众女子的眼,失了众佳人的色。很多人甚至有一刹那间的灰心,如此年轻俊美的帝王,到底什么颜色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被众人围坐,眼看着一群女人较琴音,较诗词,较舞蹈,较身段,较美色,使尽手段,燕泽誉心中却总是浮起那日傍晚见到的情景。为了压下心中的涟漪,他已经很久没去西华街,刻意忽略掉任何动摇他的可能。 处在热闹的中心,却使他心中烦恼更盛,刚想发怒,却抬眼瞥见一位身着月牙长衫c体态高挑瘦长的女子,混迹在人群中,他猛地一惊,脱口而出:“清城,那是谁?” 顺着燕泽誉的眼光看去,清城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低声回复:“皇上,据臣所知,那位好像是信国公府的公孙小姐。” 燕泽誉远远望着,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清城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这样的妆扮样貌,从前也只有一个人:“皇上,需要微臣唤公孙小姐过来吗?” “罢了。”燕泽誉摆摆手,想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手段。他冷笑一声,径自起身离开御花园,往景阳宫走去,丝毫不顾那些被他扔在身后的美女佳人。 景阳宫中,一切如旧,温暖的日光暖洋洋的洒在内室,床上的被褥,甚至依旧保持着那一日的原状,想起两个人在这里的百般缠绵和恩爱,燕泽誉“呼哧呼哧”大口喘气,使尽力气,也没办法控制住溢出胸口的那颗心,“扑哧”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在淡蓝色的锦被上,鲜艳夺目。 “倩儿!”无力的瘫坐床上,自冷靓颖离开后,燕泽誉第一次喊出始终停留在心口的那个名字,泪如泉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命大恩 朱笔御批了百花册,交给一心想大办喜事的安随风,燕泽誉面无波澜的批完桌案的奏折,将几本建议他尽快为大燕立后的奏折扔到一边,完全无视。娶妃纳嫔可以,哼,大燕的后位,难道是个女人就能坐?朕要这天下,难道是为了迁就你们这些酸腐之辈? 自从在景阳宫大哭一场之后,燕泽誉表面上喜怒哀乐皆具,变得比之前正常不少,对于太皇太后的小动作也视而不见,但是只有清颜清楚,每到夜里,永福宫的寝宫中,时常传来喃喃低语,从始至终,只有两个字。 春尽夏初,天气慢慢变得有些暑热,西华街的熙攘却只增不减。尤其是午后至傍晚时分,街面上的凉风习习,比院子里松快不少,摇着团扇纳凉的百姓们,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尽情喧哗。 燕泽誉久久不出宫,没想到日暮的大燕街道,还会人山人海,如此繁华。制止了清城的手脚,燕泽誉像个平凡的公子哥一样,随着人流移动,淹没在西华街的热闹中,来到那令他总是牵念记挂的小院前。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他刚站定在门口,“吱呀”一声,院门轻轻响起,女子抱着婴孩从院子里出来,燕泽誉一侧身,闪过正面相迎的尴尬。不料眼睛却恰好对上婴孩那双总是吸引他的清亮水眸。 婴孩见到他似乎没有一点惊怯,竟然“依依呀呀”的朝他挥舞着双手,一张小脸迷得他神魂颠倒,竟痴痴的跟着傻笑起来。紧随燕泽誉身后的清城,这时候也看清了婴孩的小脸,他怔愣半天才恍然回神,看看孩子的小脸,再看看自己皇上那张俊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走在前面的女子,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注视,疑惑的转过身,清城一拉仍在晃神的燕泽誉,急忙闪避在人群之中。 悄悄跟在母女俩身后很久,清城怅然的低低问自己主子爷:“爷,您想不想去看看小主子爷?” 想起清净园,燕泽誉心中既向往又惧怕,迟迟不敢开口应声,得了这天下,却仍然有他不敢去的地方:“明日到书院去看看韬儿罢。”回到宫里,燕泽誉终于轻轻说道,儿子酷似冷靓颖的那张小脸,是他心中最深最难言的痛,至今仍然不敢正面相对。 君臣二人悄悄来到书院,小末冷眼相待,不言不语。如月看在清秋的份上,虽然不至于不搭理人,可总是少了几分热忱,即使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她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二位公子请随我来。”见两个人一身常服,如月知道他们不想声张,淡淡的说了一句,低头走在前面,将他们引至燕略韬修习之所:“夫子正在授课,希望二位不要打扰小公子学习。” 清城被如月冷清的面容噎得直翻白眼,心里明白缘由,也不好多说什么,尤其是燕泽誉,对这几位曾经待在冷靓颖身边的人,更是亲切有加,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冷脸。 “你去忙吧。”燕泽誉挥挥手,站在窗户外面,盯视着屋内端坐的小小身影,眼中泛起无尽的宠溺,隐隐闪动着一丝泪光。 “爷!”清城愣愣的看着站在桌案前侃侃而谈的夫子,眼珠子差点跌落地面,附在燕泽誉身边低语:“女夫子!” 燕泽誉此刻也注意到屋内的人,虽是夏季,女子仍旧一身宽大衣袍,松垮垮套在身上,灰扑扑毫无美感,平凡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声音听起来温润悦耳,带着一丝燕京人特有的卷舌腔调:“她就是韬儿的夫子?” 晚上的时候,燕泽誉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卷宗,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 赵青月,夫亡,与幼女孀居。觑了头一行,燕泽誉心情陡然一松,胳膊微微晃动,莫名有些捏不住手中卷册。他摇摇头,将姚子望的身影从心中剔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卷册下面林林总总的文字,皆未能入得了他的眼。母女俩那温情的互动,重新浮上心头,竟让他泛起满腔怜惜与宠溺。没想到,她们也是可怜之人。 待清城发现自己的皇上,星夜出宫,竟只是站在人家屋檐上发呆的时候,心中不无感慨。 燕略韬每回下学,都喜欢跟着赵夫子来到后堂,看看她的小女儿,有时候也会伸出手,恶质的戳戳小婴孩的脸蛋。 冷靓颖每次都不阻止他任何行动,只是淡淡问道:“韬儿喜欢念儿吗?” “喜欢!”燕略韬对这个女娃的喜欢,甚至有些超过雪儿:“比喜欢雪儿还喜欢!” “是吗?”冷靓颖轻轻的笑,抱起女儿交到他怀中:“念儿是妹妹,你可以抱抱她。” “哇,念儿好软好软,也好香。”燕略韬被冷靓颖半拥在怀里,自己又抱着小女娃,简直幸福的要融化掉,他低下头,在女娃的脸上亲了亲,逗得女娃咯咯笑。 “韬儿若是喜欢,可以经常来看看念儿妹妹。”冷靓颖看着面前的一对儿女,勉强忍住自己的冲动,从儿子手里接过女儿。 “可以带雪儿一起吗?”燕略韬想起心心念念的人儿,仰头问冷靓颖。 “当然,夫子欢迎你们一起来。”冷靓颖空出一只手,摸摸儿子的头,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温淡的说道。 莫小末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唏嘘半晌,才走过来叹道:“赵夫子,是不是做了娘亲的人都这么宠孩子?” “是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做母亲的,见到孩子都喜欢,哪里分得了你我他?”冷靓颖笑了笑,将女儿交到笑然手中,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对燕略韬说道:“韬儿,夫子要回家了,明日再见。” “夫子好像娘亲啊。”燕略韬呆呆的看着冷靓颖,忽然说道。 冷靓颖压下心中的波澜,俯下身说道:“韬儿的娘亲在家等你呢,回家就能见到了。” “没有娘亲。”燕略韬眼神一黯,小脸瞬间灰白,急得小末差点跳脚,连连向冷靓颖使眼色。冷靓颖却似乎并未接收到她的暗示,当着燕略韬的面淡淡的问道:“莫掌柜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小末还没来得及回话,却见燕略韬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扯冷靓颖的衣袖,轻轻说道:“夫子有所不知,韬儿的娘亲已经去世很久了,他们都不告诉我,以为这样韬儿就不知道。”燕略韬小脸有着哀哀的伤痛,却直直看着一脸震惊的小末,坚持的说道:“娘亲那么爱韬儿,如果她还在,怎么可能忍住不见韬儿。你说是不是,夫子?” “是啊,娘亲很爱很爱韬儿,怎么会忍得住不见韬儿。”冷靓颖蹲下身子,轻轻环抱住儿子:“韬儿这么好,你娘亲一定是非走不可,才会离开你。” “嗯,韬儿会偷偷想念娘亲,不让大家伤心。”燕略韬扑到冷靓颖怀里,亲热的搂抱住她的身子:“夫子真的真的很像娘亲!” “夫子是念儿妹妹的娘亲,若韬儿愿意,私底下可以和妹妹一样,喊我娘亲,夫子并不介意。”冷靓颖忍下心中的痛楚,将儿子抽离出怀抱,用安慰的口气说道。 “可以吗?”燕略韬迟疑的看了看她,半晌后很勉强的伸出手,与冷靓颖勾了勾,为难的说道:“好吧,要是韬儿特别特别想念娘亲的时候,可以偷偷喊夫子一声哦。” 目送赵浩然接走燕略韬,莫小末转身看了看冷靓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赵夫子,韬儿的娘亲去世一年多了,我们大家一直瞒着他,只想着等他大一点再告诉他,没想到” “莫掌柜,我教授燕略韬一段时间了,这个孩童天资聪颖,天赋过人,情感非常丰富独到,我觉得他虽然年幼,却是个有担当的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大可以直接跟他说清楚,一味的瞒骗,并不能让孩子安心。”冷靓颖早就告诉过清秋,要好好跟孩子说清楚,没想到知情的人不愿意说她去世,而不知情的人却不敢说出口,一来二去,直到现在,大家都选择直接忘记这件事,谁也不说。 “赵夫子,刚刚您与韬儿的承诺”除了自己的娘亲,莫小末从来没见过燕略韬对谁表示出这么深的依恋,情急之下,想起她与孩子的约定,心急的问道。 “我会遵守与孩子的约定。”冷靓颖走到内室,拿起笔,写下自己在西华街的住址,交给莫小末:“若是韬儿愿意,你可以带他到我家来玩耍,我很欢迎。” 发生在书院的这一幕,很快被传递到燕泽誉跟前,燕泽誉苦涩的笑了笑,心中却有些羡慕儿子,这小子,手脚倒是快,一会子功夫,就替自己认了个妹妹和娘。小孩子的记忆,总是淹没的极快,或许,过不了太久,他终究会忘记自己的亲娘。 皇宫的迎娶大典,定在中秋时节,因为燕泽誉坚持要待先帝驾崩满三年后再议皇后之事,这次的迎娶,也只是以嫔妃之礼,为皇帝充斥后宫而已。安随风一口气挑选了皇贵妃一人,贵妃两人,妃四人,嫔六人等一十四位佳人,一次性就将上位占得满满当当,至于嫔以下的位子,安随风很大方的留给燕泽誉,随他自己高兴。 看着公孙蓝高高列在皇贵妃首位,燕泽誉淡淡一笑,抬起朱笔,在上面重重划下一横,她们以为他是谁,竟想如此愚弄他?胆敢模仿倩儿的人,就必须付出模仿的代价。如今这天下都是他的,即使他甘愿赔上这天下,她亦回不来,他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农兴商昌,兵强马壮,万众来朝,世大夫们一心治学,勤于交流,大燕永昌帝,用一年半的时间,赢得世人的尊重和认可,谁也不敢再提起前任太子爷以及那场令人侧目的宫变。天下太平,满眼繁华。 为了即将到来的中秋庆典以及大婚,安随风花费巨资,命人将后宫内院重新装饰一番,更显得气派万千。 燕泽誉在有着些微凉意的午后,悄然来到西华街,盯着热闹集市里的院子发呆。在他得知儿子燕略韬随着“赵夫子”回家后,他就忍不住心痒,重新来到对面的茶楼包厢雅座,窥视着院子里的动静。 很多天不见,女娃儿身着一袭淡粉色薄衫,在院子里一面铺着被褥的竹席上爬来爬去,偶尔还扶着燕略韬的胳膊站起身,扭扭歪歪的走上几步,哗啦摔倒在被褥上,呵呵直笑。燕略韬耐心的陪着女娃,不时伸出袖子,帮女娃擦着口水。赵夫子端着凉茶从内屋走出,递给燕略韬一碗,然后自己一边喝,一边不时喂小女娃一口。 莫小末不知道在屋里发现什么,兴冲冲的跑到院子里,挨靠在赵夫子身边,兴奋的探讨着。 那位万年穿着灰扑扑宽袍的赵夫子,忽然抬眼一笑,一缕阳光透过树杈,正好照在她脸上,那张平凡的脸孔,立刻变得生动起来,燕泽誉赶紧一低头,不敢继续看下去。 燕略韬洪亮的喊叫声,似乎隔着一条街传到耳边,燕泽誉才终于又抬起头,再一次望向小院。只见小女娃骑在燕略韬身上,似乎把他当成马儿,紧紧攀着不放。燕略韬嘴里叫的大声,却始终不肯真正甩掉身上的小女娃,任她为所欲为。 赵夫子似乎看不下去,将女儿抱起来,燕略韬才从被褥上爬起来,在小女娃嫩忽忽的小脸上使劲亲了一下,志得满意。 “这小子!”燕泽誉看不到自己宠溺的表情,只觉得实在羡慕自己的儿子,恨不得取而代之。 “爷。”清城在一旁看得心酸,不禁出口说道:“您要是想念小主子爷,就去见他一面吧,听赵将军说,他时常提起您。” “是该去看看他了。”燕泽誉顿了一下,收回目光,心底默念,赵青月,这个女子,到底什么地方那么吸引儿子?儿子体质特殊,并不是一个没有防备心的人,为何偏偏和这位平凡无奇的夫子走得如此亲近? 送走燕略韬和莫小末,冷靓颖抱着女儿,来到街市上闲逛,孩子最近在学说话,走在街上,嘴里依依呀呀的叫不停。冷靓颖一边念着儿歌,一边指着旁边的东西,教孩子念:“糖果c布匹c糕点c马儿c小狗c小猫” 忽然,迎面闯来一匹骏马,马上的人胡乱狂吼:“马惊了,快闪,快闪开!” 冷靓颖紧紧抱着女儿,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跟在身后几步远的燕泽誉急冲上前,一把搂在怀里,闪避到一边。清城紧距一步之遥,差点被皇上的举动吓晕过去,一闪念,急忙返身冲上前,把受惊的马儿阻下来,顺便把马背上的人一把拎下来,往旁边一放:“不会骑马别逞能!” 兵荒马乱之中,众人都呆呆的看着清城,大声叫好,马儿长嘶一声,打了个鼻哼,马主人这才惊醒过来,急忙向清城道谢。冷靓颖吓得失了颜色,颤抖着拍拍女儿的小身子,浑然忘记自己还靠在燕泽誉怀中:“念儿不怕,娘会保护你,念儿不怕!” “咯咯咯咯!”小女娃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燕泽誉,竟然咯咯唧唧的笑出声来。 “小丫头!”燕泽誉没想到女娃不但没吓到,反而比她娘还镇定自若,不禁扯唇一笑,笑眯眯的逗着她。 “呀!”冷靓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燕泽誉怀中,这一惊非同小可,抱着女儿急忙逃离几步,勉强定住心神,颤抖着说道:“多谢公子相救!” “不用谢,事发紧急,在下行动不当之处,还请夫人原谅。”燕泽誉咽下心中的突兀,文绉绉的说道,刚才入手一抱,紧搂着她的身子,才惊觉她的骨架似乎比较纤细,不知道为什么大热天的,竟穿着那么宽大的衣袍? 冷靓颖收摄心神,不知道他是恰巧经过还是蓄谋已久,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话,怀中的女儿却伸出小手,兴奋的看着燕泽誉,扑扑的吐着泡泡叫到:“抱扑,抱扑!” “念儿!”冷靓颖急忙抬手压住女儿的胳膊,制止她的行动,燕泽誉却欣然伸出双臂,将小女娃接了过去:“念儿,你娘刚刚受了惊吓,应该没力气抱你,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迎面赶来的清城,看到这一幕,嘴巴张得比刚才还要大,我的个亲皇上啊,您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当街抢抱人家闺女? 冷靓颖腿脚虚软,除了刚才的惊吓,更让她头疼的,是如何打发眼前的君臣二人。见她站着不动,燕泽誉以为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扶她,手刚伸到一半,堪堪停住,人家一介妇人,自己如此做法,岂不被当成登徒子:“夫人还好吧?需不需要知会家人前来?” “没事!”咬了咬牙,冷靓颖静下心来,略一思忖,微微揖礼:“非常感谢二位公子出手相救,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报,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也不知以何为报,还请公子言明。” 见她郑重其事,燕泽誉心下不忍,正想说“举手之劳,不求回报”,一转念,出口的却是:“若夫人愿意,让在下送你们母女回家,喝一碗凉茶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遭了报应 冷靓颖见他神色坦然,显然并未认出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眼看他抱着女儿,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一时心软,竟不忍拒绝他一番提议:“如此,请二位公子随我至家,若一碗凉茶能致谢公子于我们母女的救命大恩,算来还是我得了便宜。” 燕略念趴在燕泽誉身上,嘴里乌拉乌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点都不晓得认生,冷靓颖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叹血缘的神奇,从没见过面的父女俩,似乎一见如故。小小女娃,本能的依恋着自己的生父。 清城垮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英明伟大的皇上,小心的抱着一个小女娃,只得无奈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眼前的小院。 冷靓颖将二人引至客厅安坐,吩咐笑然接过女儿抱着,让嫣然端了凉茶上来,才轻轻开口:“二位公子,寒舍蓬荜简陋,无有什么好茶招待,凉茶一盏,还请公子笑纳。” 燕泽誉不舍得念儿离开,见笑然立在一侧,心思却不在茶水上,依然转身逗着小女娃:“念儿,这是你的家吗?”小女娃见燕泽誉与自己说话,咯咯直笑,将雪白粉嫩的小拳头往嘴里塞去,啃咬着。笑然急忙伸手去阻止,小女娃不依不饶,坚决不肯松口。燕泽誉正专注的盯着小女娃,耳中忽然听到冷靓颖的谦逊之词,他随口应道:“夫人若是有心,多请我们几次便是。” 冷靓颖和清城皆是一愣,半晌无语,默默低头喝茶。 燕泽誉却丝毫没觉自己哪里说错,他抬手喝了口凉茶,品了品,忽然眉头一皱:“夫人这茶可有甚么来历?” 冷靓颖怔了一下,摇摇头:“公子说笑了,咱们家粗鄙,不晓得好坏,只是一碗普通凉茶而已。” “不对。”燕泽誉又啜了一口,抿了抿唇:“此茶色淡味稍甘苦,应作金银花茶,在我大燕朝,很少有人将金银花泡做凉茶饮用。”燕泽誉想起曾经为自己制作金银花茶的冷靓颖,口气一黯,微微叹了一下。 “公子真是博学,妾身偶然从书中得来的偏方,不晓得公子竟饮过此茶。”冷靓颖暗叹自己粗心,急忙间没来得及交代嫣然更换茶水,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拒绝他的到来,以绝后患。 燕泽誉压下心中的波动,随口说道:“是夫人博学。”语毕,他也没再深究茶水的问题,随手放下茶盅,站起身走到笑然跟前,对着小女娃一伸双臂:“念儿,抱。” 念儿正在笑然怀里玩耍,一见到燕泽誉伸出胳膊,竟然眼睛不眨,小手一伸,“哧溜”一下就换到他怀里:“抱,扑!” 清城再次瞪大眼睛,看着那位抢夺人家幼女的皇上,内心差点崩塌。冷靓颖也急忙定了定心神,看向一脸呆愣的清城:“敢问公子贵姓大名?您和公子救了我们母女,总要留下名姓,待以后有机会,还请让我们母女回报一番。” “我姓燕,在家行四,人称燕四郎是也。”清城还未开口,燕泽誉抢过话头,指着清城说道:“他叫燕小城。” 听到这里,清城差点喷出刚喝下的一口茶水,勉强忍下,委屈的点头称是。皇上都自称四郎了,那他叫小城也没差到哪里去。 “妾身再次拜谢二位公子的大恩,您二位是小女与妾身的恩人,本应肝脑涂地以求报答。”冷靓颖不想他们多留,见燕泽誉心思只在女儿身上,只能勉强对着清城说道:“只是,妾身夫婿早亡,此处只妾身与小女c丫鬟等女眷居住,不便之处,还请二位恩公见谅。” 清城早就坐如针毡,听闻此言,“腾”的站起身就想离开,无奈燕泽誉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怀里的小女娃,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人家的逐客之意。清城僵滞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脸无奈。 “敢问夫人贵姓?”燕泽誉娃儿逗得差不多了,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冷冷淡淡立在一旁的女子,不知怎么,她口中那别扭的“妾身”二字,总让他想起那个人。 “不敢,妾身夫家姓燕,娘家赵氏。”冷靓颖恭敬而温淡的说道,十足一般女子对待初识男子的平常态度。 “原来是燕赵氏,失敬,失敬。”燕泽誉突地一下,忽然想起赵倩然,不禁又暗自摇头,这燕京城中,国姓与赵氏,简直遍地都是,一不留神,不知会出来多少燕赵氏或者赵燕氏。 冷靓颖见他语带讽刺,心想人家毕竟是自己母女的救命恩人,如此敷衍,确实有些不敬,只得淡淡的补充道:“妾身赵氏,闺名上青下月,翰墨丹青之青,镜花水月之月。” “赵氏青月,看来尔出身书香世家,应该懂得一些待客之道。”燕泽誉好不容易进到这里,岂容她三言两语就赶走,索性耍起赖皮:“虽是女子居家,然我等二人既是救命恩人,衔环结草,以身相报也不为过,怎地一盏茶的光景,就急着赶我们走?”说完,他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丝毫不顾在场人的冷眼。 “是青月怠慢恩人。”冷靓颖头皮发麻,只得交代嫣然:“你去厨房看看,虽然咱家小门小户,招待恩人一顿晚饭还是应该的。” 于是,仗着恩人的身份,这位锦衣玉食的皇帝大人,坚持抱着小女娃不撒手,挨蹭了人家一顿晚饭,才勉强踏离小院,往皇宫而去。 再接着,这位据说是恩人的燕家四郎,一而再,再而三,隔三差五c理所当然的上门叨扰,最常做的三件事:喝茶c吃饭c抱女娃。 冷靓颖不堪其扰,然而天子脚下,她带着女儿,记挂着儿子,却没法像以往那样,说走就走。 她知道他没有认出她,但却真心喜欢女儿燕略念。她担心时日一久,不免露出马脚,只能强忍着一切不便,静静接待他。 客气而疏离的姿态,明明白白,往往他问十句,她只答一句。而他似乎也不甚在意,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女儿,陪着女儿说话。偶尔朝坐在远处的她冒出一句话来,见她不应声,又径自逗着念儿,似乎他也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随着大婚临近,宫里的事情渐渐多了起来,燕泽誉出宫的间隔越来越久,冷靓颖终于放下心,一门心思教授儿子,养育女儿。随着相处时间愈久,燕略韬越来越亲近母女俩,偶尔也会央求赵浩然,希望能在冷靓颖家住上一宿。 赵浩然自然不舍得外甥失望,将他送到冷靓颖的住处后,嘱咐小末好好陪侍,转身就走,不多停留片刻。 安随风听说燕泽誉救了一对宫外的母女,又见他常常出去与那对母女见面,心中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好好去查查看的当口,却见他忙于国事和婚事,甚少出宫,一时也卸下心防,安心的把几位即将成为后宫嫔妃的女子请进宫中,悉心教导。 公孙蓝被安随风遣至永福宫给燕泽誉送茶时,他正批完奏折,从御书房走到外面廊下,看着殷红的夕阳,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心头却浮起念儿那粉嫩嫩的小脸。 “妾身公孙蓝给皇上请安。”公孙蓝带着随身侍女,娉娉袅袅的走进永福宫,就看见立于夕阳余晖中那俊美无俦c气势万千的男子,一颗芳心砰砰乱跳,好不容易才遏制住,躬身福了福,缓缓开口。 燕泽誉瞥了眼一身长长的青衫,素净的有些过火的公孙蓝,眸中怒火升起的同时,口气愈发清淡:“公孙小姐请起。” “谢皇上。”公孙蓝起身,亲自捧过燕窝:“妾身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给皇上奉茶,还望皇上体恤万民,珍重龙体。” “公孙小姐心怀天下,还未出嫁,就能替大燕万民着想,真乃大燕皇朝之福啊。”燕泽誉接过她手里的茶盅,交给立在身侧的清城,微笑着说道:“看来信国公与夫人真是教女有方。” “谢皇上赞誉,妾身实在有愧。”公孙蓝低着头,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与颤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心动。 “公孙小姐不用客气,在朕看来,信国公府不但会教养子女,在节俭方面也是异于寻常。”燕泽誉靠近公孙蓝几步,声音稍微低哑的问道:“怎么朕见了你好多次,你都穿得如此素雅清淡?” “皇上,妾身一向不喜浓妆,自小如此妆扮,若是污了皇上龙目,妾身罪该万死!”公孙蓝嘴里如是说,身子却傲然挺立,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燕泽誉哈哈大笑,眼睛盯着公孙蓝头上样式简单的玉钗,声音却更加低沉诱人:“朕喜欢这样的妆扮,公孙小姐如此扮相,朕喜欢还来不及,怎会舍得降罪?”说罢,燕泽誉大手一挥:“清城,交待下去,赏赐公孙小姐玉手镯一对,红珊瑚两座,还有,赐皇贵妃等级头面一副。” 公孙蓝谢过恩典,回到后宫暂居之处,看着太监总管匆匆命人送过来的皇贵妃头面等物品,喜不自胜。 清城倒掉手里的燕窝,看到燕泽誉脸上的神情,不禁心中难受,低低问了一句:“爷想不想去看看念儿小小姐?” 燕泽誉怔然半晌,终于忍不住心动,换了衣服就往外疾奔而去,忍了许久,他终于选择了向内心不断叫嚣的投降,那个小小的人儿,那个清淡温润的女人。 嫣然打开院门,看着消失了一阵又突然出现的燕四郎,有点吃惊:“燕公子,这么晚了,您” “我来瞧瞧念儿。”不等嫣然说完,燕泽誉跨过门槛,急急走进院子。冷靓颖不放心嫣然一个人前去开门,安顿好儿子和女儿,随后跟来,一拉中庭的院门,燕泽誉正伸手推门而入,中途忽然失了力道,直直撞进冷靓颖怀里,冷靓颖丝毫没有防备,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才在影壁前堪堪稳住身子,却是燕泽誉一双健臂牢牢箍在她腰间,阻止了去势。收势不及的燕泽誉,下巴恰好撞到她的鼻尖上,一丝温热顺着鼻孔溢出来,吓得随后而来的嫣然大叫。 “嫣然,帮我去拿绢帕,别傻站着。”冷靓颖急忙从他怀里抽身,伸手遮掩鼻子,微微仰头,声音嗡嗡的对一旁的嫣然说道。 “你没事吧?”燕泽誉从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的锦帕,不顾男女之防,急忙捂在她鼻子上,紧张的问道。 “明知故问。”冷靓颖只得先拿他的帕子用,气得瞪了他一眼,这个人,做了君王那么久,怎么忽然毛糙起来?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燕泽誉不知怎地,忽然心情大好,扶着她往里屋走去,嘴里还不忘调侃:“看来是你对救命恩人亏心事做太多,遭了报应。” 冷靓颖还没来得及说话,燕略韬听嫣然说夫子受了伤,急忙从屋里冲出来,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冷靓颖小腹上,燕泽誉急忙扶大的,拽小的,燕略韬顾不得疼痛的额头,急忙伸手去揉冷靓颖的肚腹,一抬头,愣愣的生涩的叫了一声:“爹爹!” 燕泽誉没想到儿子会在这里,一时尴尬万分,放开扶着冷靓颖的胳膊,捞起儿子抱在怀里,许久不曾见过儿子,此刻突然面对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孔,曾经以为的心痛难当,却没有如期而至,浮上心头的,是对儿子浓浓的思念和疼宠:“韬儿!” 冷靓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痛和眼泪,勉强摆出惊讶的表情:“你们是父子?” 燕略韬正要开口,燕泽誉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嘘了一声:“韬儿,爹爹来告诉夫子,好不好?” 清理过自己,冷靓颖抱着女儿,看着端坐在对面,将儿子揽在身边说着悄悄话的一国之君,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情,面上无波无澜。 不知怎地,燕泽誉明明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但是面对她带着些许谴责的目光,却忽然一阵心虚,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赵夫子,在下一向忙碌,前几日才知道您是小儿略韬的教习夫子,今日前来,是想当面向您致谢。” “韬儿,”冷靓颖将女儿交给笑然,对一直偎靠在燕泽誉身旁的燕略韬说道:“跟笑然和嫣然姐姐一起到后院去玩,夫子有话和你爹爹讲。” 打发走众人,屋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冷靓颖放下宽大的衣袖,拳头握的紧紧的,包覆在衣袖中,才缓缓开口:“燕公子,听小末说,韬儿在不久前因故失去了娘亲,与舅父一同生活,此事当真?” 燕泽誉俊脸一黑,低沉的嗓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痛楚,点头应道:“确有此事。” 冷靓颖滞了一下,头略微低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轻轻问道:“恕我直言,看燕公子衣着打扮,并不似寻常百姓,不至于没法亲自教养孩子,您为何要把孩子送给舅父代养?” “哼,赵夫子,我敬你是韬儿的夫子,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插手干涉我的私事。”一提起这个话题,燕泽誉就忍不住怒气,要不是因为那个人临终前的百般交代,他怎么会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就算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他也会将之清洗的干干净净,交付到自己儿子手中。 “燕公子多心了,我并无意干涉你的私事。”冷靓颖手一紧,淡淡的说道:“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是有些怜惜失去娘亲,又没有爹爹伴在身侧的韬儿。推己及人,我理解您失去伴侣的心情,但是死者已矣,生者长存,孩子这么小,还是非常需要血亲的关爱。” 刚想反驳,燕泽誉突然想起她孀居的事实,涌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死者为大,因为是她的嘱托,我不得不遵守。” “公子,如我所料不错,韬儿娘亲将他托付给娘舅家,可能是不想打扰你以后的生活,但是,作为娘亲,她应该并不是让您完全不顾孩子的期盼,把他一个人硬生生丢在一边。”冷靓颖想起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去看望过儿子一次,心中还是不免气愤,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客气。 见她口气愤愤然,失了一贯的自制平淡,燕泽誉心中一软,没来由觉得温暖,这么久以来,大家顾忌他的心情,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冷靓颖,有时候,他连思念她,找个人怀念她的机会都没有,深锁心中的感情一旦失控,就连自己也没办法堵塞:“她是因我而失去生命,韬儿长得实在和她太过相像,我总是害怕,害怕看到韬儿,害怕自己会后悔。就算过了很久,我也没办法遗忘她一丝一毫。我许诺过她很多事情,我也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还是鬼迷心窍,为了自己的私欲,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若她是为了你而离去,那么,她一定是因为爱你,才会成全你。”冷靓颖见他陷入自责和对往事的追忆中,只能忍住心疼,淡淡的说道:“一个女人,肯为自己所爱的男子付出生命,那么,你有什么权利不珍惜她用生命为你换来的今时今日?” “可是没有了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燕泽誉冷笑着摇摇头,冷清清的皇宫大殿,从小到大,始终是他孤零零一个人。 “公子此言差矣。”冷靓颖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据我所知,大燕皇室贵胄,官家富贾,所有男子三妻四妾,莺莺燕燕,从一而终的男子鲜少亦。以燕公子的身份,似乎只娶一人为妻的情形也不存在。既然从始至终都没法一心一意,公子又何必心心念念一个已经故去的女子?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更何况生死相隔,天人永绝?” “你”燕泽誉被她无情的话语气得心火直冒,愤怒之下,口不择言:“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薄情之人,难怪你夫婿去世,你一个人也过活的好生自在!” “不然呢?”冷靓颖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却比刚才更加冷淡无波,直直看向拍案而起的燕泽誉,讥诮的问道:“若我夫婿健在,娶个女子放在身边,我会比现在更好过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两相忘 巴巴的赶上门,却被三言两语气得摔门而去的燕泽誉,在西华街来回转了大半晌,肚子饿得咕咕响,却坚持不肯回宫,最终还是站定在赵家夫子门口,叩响门环。 这次跑来开门的,是一马当先的燕略韬,小小身子,费力的扳开大门,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蛋,朝燕泽誉笑得灿烂无比:“爹爹,夫子说除了你,这辰光不会有其他人。” 听了儿子的话,燕泽誉心中莫名一喜,勉强压下快要翘起的唇角,一抬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假装无奈的抱怨道:“韬儿,你和爹爹是一伙的,别老是向着夫子和念儿。” “可是夫子明明很厉害嘛。”燕略韬笑嘻嘻的,根本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说道:“爹爹,夫子写的字很漂亮,和娘亲的很像。小末姐姐说,若是娘亲在,夫子可能和娘亲一样厉害。” “你这家伙,这么快就被夫子收买,还有没有点良心?”燕泽誉别扭的说道,将自己百般不愿离开这里的原因归结于儿子和念儿,而不是那个言语犀利又薄情寡义的女人。哼,又丑又不会穿衣,整天灰扑扑像个水桶似的,别说夫君过世,就算那个燕什么的男子在世,说不定真讨十个八个侍妾什么的,气死这个女人!心里还在生气,燕泽誉的想法有些扭曲,在心里拼命诋毁这个可恶的c不留一丝情面给他的女夫子。 几个伺候在侧的小丫鬟,见到燕泽誉只身前来,连平日跟在身后的小城公子也不见踪影,不敢多话,唯恐一个不慎,触犯了这位傲娇恩人公子的逆鳞,惹得他又拂袖而去。小末端坐在餐桌上,目不斜视,似乎对燕泽誉的去而复返毫不在意,她抱着念儿,笑眯眯的逗着小女娃。 在冷靓颖的交代下,安然恭敬的立在一侧,帮燕泽誉添饭布菜,侍候他用餐。 “燕公子,今儿小城公子怎么没来?”冷靓颖将腻歪在她身边的燕略韬揽坐到腿上,一边和他聊天,一边随口问燕泽誉。 “他有要事在身,不克前来。”燕泽誉冷哼一声,听到她亲切的说着“小城公子”,心里有些不舒服。 “燕公子人贵事多,小城公子再怎么忙,怎么能与您相比?”小末一直没多话,但是听到燕泽誉对赵夫子冷淡的声音,不自觉一恼,恨恨的拆他的台。 “小末掌柜去帮韬儿整理卧房吧。”冷靓颖知道小末一直对燕泽誉多有不满,她不想事情越变越复杂,伸手接抱过女儿,遣走莫小末。将女儿抱坐在左腿,燕略韬靠坐在她右腿上,和小女娃面对面玩闹着:“念儿妹妹,哥哥,叫哥哥!”燕略韬急着想让小女娃叫自己,不停的诱哄着小人。 隔着半个餐桌,燕泽誉匆忙吃完饭,看着一对小儿女嬉闹,不禁想起很久前,他闹着那个人想要生个女儿,后来不经意中知道她一直在喝避子汤,气得半死,避她避了好多天,却忍不住蚀骨思念,到底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后来叫人偷偷换了药方,只是没想到,终是没能等到她为自己生个女儿。 趁着大家不注意,燕泽誉悄悄移坐到冷靓颖身边,加入了逗弄小女娃的行列,和儿子争宠:“爹,你走开啦,念儿在学着叫哥哥,你别打扰她!” “怎么?这就开始嫌弃你爹啦?”燕泽誉瞪了儿子一眼,故意大声说道:“我可是你爹,爹!” “爹!”小女娃咯咯直笑,忽然细声细气的跟着叫了一声,三个人顿时僵滞当场,一个比一个呆愣。 “爹,念儿可以这样叫吗?”还是燕略韬先回过神,怯怯的c小心翼翼的问道:“爹,念儿妹妹没有爹爹,我把爹爹分给她,可以吗?” 燕泽誉匆匆瞥了眼还在晃神的赵夫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儿子的头,他贵为天子,可以号令天下所有人和事,可是这种给人家当便宜爹的事情,多少让他有些开不了口。 冷靓颖终于回过神,看着稚嫩可爱,还在咿呀喊“爹”的女儿,不禁苦笑,她看了看一脸为难的燕泽誉,又看了看热切的望着她的燕略韬,内心挣扎很久,才干涩的低声说道:“燕公子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按说让她称呼您一声爹爹也不为过,只是”冷靓颖顿了顿,舔了舔唇角,燕泽誉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不自禁转开头,不敢望向她,只听她清淡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迟疑:“只是,不知道燕公子府上是哪里?家中尊长可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出预料的燕泽誉,半信半疑的转过头,看了看儿子渴盼的脸蛋,将他揽抱在自己腿上,迟疑的问道:“赵夫子的意思是,只要我这里没问题,你就同意念儿认我做义父?” “有何不可?”冷靓颖心中叹了口气,熬过这一关,只要自己撑住不露馅,待他大婚以后,出宫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若是多了这层关系,韬儿和念儿这对兄妹也能理所当然的相处。 “当然没问题。”燕泽誉唯恐错失机会,一锤定音,飞快的说道:“这种小事,我自是能做主!” 小小斗室之中,一场简单却别开生面的认亲仪式,使燕泽誉抱得女儿归,喜得他合不拢嘴。坐在屋内的软榻上,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着儿子,燕泽誉哈哈大笑,全无自制,惹得小女娃跟着咯咯大笑,燕略韬也一反常态,不像平日那个早熟的孩子,笑得前俯后仰,嘴里不停的叫着“念儿妹妹!” 笑够了,燕泽誉从腰间掏出一双龙凤玉佩,一只系在儿子前襟,另一只系在念儿的衣襟上:“韬儿,念儿,这是爹爹给你们兄妹俩的物件,以后一定要相亲相爱,互相依靠着长大。” 冷靓颖心中一动,走到床头,从枕头低下掏出一只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对清脆碧绿的玉戒,用红色的丝线穿起来,做成吊坠的模样:“燕公子,这对戒指,原是我与夫婿为了纪念成亲十年所打造的物件,不过,事与愿违,今生也无机会再用,权当是送给小儿女的一点纪念吧。”说着,冷靓颖将其中一只挂在燕略韬脖子上,另一只替女儿挂上,轻轻嘘了一口气。 燕泽誉刚才还觉得此生儿女双全,再无所憾,忽然看到儿子与念儿胸口的戒指,心口却有些发闷,透不过气来,良久,他才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女人,问出他后来恨不得一头撞死的那句话:“我怎么什么都没有?” 依依不舍的离开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时,燕泽誉看了看腰上悬挂的玛瑙玉佩,直接拿下来贴身收藏,想起赵夫子略显尴尬,却依然坚定的递给他玉佩时的情形,燕泽誉又有些得意,反正面子都已经丢尽,既然她肯送,他当然不舍得不要。 得知清颜怀有身孕后,燕泽誉让她把多数事情交给慢慢适应起来的宫女芝兰,也渐渐减少了清城值夜的时间。清幽看着每到半夜就跑到人家屋顶站岗的皇上,只得认命的陪着主子爷赏月听壁角兼吹凉风。 “太傅,如果正式认养义女,一般需要哪些礼节?”最近几日,燕泽誉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正式认养念儿。 “回皇上,如果只是民间一般的认养,不需要很复杂的仪式,只要双方认可就行,如果想宣之于众,请亲朋好友来见个礼也行。若是牵涉到皇家,则要看是否需要将认养的孩子入皇家祖籍,如不入皇家,则同一般认养一样。若是要改入皇家祖籍,那就非同一般了。”太傅猜不透这个新皇的心思,年纪轻轻的皇上,大婚在即,怎么忽然提起认养孩童的事情? 处理完朝政,留下刚刚荣升户部侍郎的云慕涵,听完他对最新国库收支的计划和支配,燕泽誉暗自点头,在他的授意下,如今用于支持农业种植的资金占得比重越来越大,赋税也越来越轻,近半年来,农人的种植热情大大增加,开垦新田的佃户也越来越多,同时工部对于农业用具的打造也越来越精细,两相结合,使大燕这个农业大国愈加有繁盛之相。 跟随自己多年的周伍兆,如今执掌兵权,一心一意为自己效命,唯一让他棘手的,是一直不肯受命回归朝堂的赵浩然。若是他肯执掌兵符,自己至少可以清净二十年。燕泽誉挥退云慕涵,斥退左右,慢慢来到景阳宫。太皇太后知道这是他最在意的地方,无论怎么在宫里折腾,这一块地方,却始终不敢插手。 “倩儿,事情慢慢都按着你当年的想法在发展,你高不高兴?”坐在床上,抚摸着床上的锦被,燕泽誉叹了口气,看着被他亲手一本一本放置在景阳宫中的书卷,这些,都是她一点一滴埋头撰写,交付予他的,每一册书卷,都是一个行业的精髓,就算十年之后,也无人能望其项背,也说不定百年之后,也无人能及,毕竟,她所来自的地方,是自己想也无法想象之处。 收到上官文宇的书信时,燕泽誉一阵恍惚,他没想到这个眼高于顶的越国太子爷,竟然郑重征求自己的意见,准备迎娶温如轩。吃惊的同时,燕泽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今的温如轩,在冷靓颖的影响之下,早就今非昔比,能够打动上官文宇,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回了书信,给两个人备了份大礼,派遣使臣前往越国恭贺。下朝之后,燕泽誉换了便装,不自觉又朝西华街走去,清颜在家养身子,清城早早出宫,其他太监宫女根本没人敢与这位新皇较劲,清幽依旧以暗卫的身份守着他,他打发掉所有围着不相干的人,乐得独自清净。 来应门的,是一贯留守家中的安然,见是他,安然恭恭敬敬的说道:“燕公子,夫人与小姐被您家小公子请去清净园做客,不在家中。” 燕泽誉没想到儿子手脚这么快,仰头看了看天色,一招手,唤来守在暗处的清幽:“备马,朕要去清净园。” 众人正在热热闹闹的逗着孩子们,尤其是看燕略韬耍宝。半大的小人,一会儿要照顾应紫雪,一会儿要照顾念儿妹妹,明明忙得分不开身,偏他还爱逞能,非要周全在两个女孩之间,结果不是弄掉了念儿的拨浪鼓,就是摔了雪儿的小梳子c小镜子,小的哭得眼泪汪汪,大的臭着脸不理他,燕略韬忙乎了半天,两处都没讨的了好,沮丧的趴在冷靓颖肩头,委屈的差点掉眼泪。 赵浩然前去接待突然而来的燕泽誉时,冷靓颖急忙让笑然和嫣然收拾随身物品,揽着燕略韬说道:“韬儿,念儿妹妹比较小,今儿天色比较晚了,夫子就先带妹妹回家,改日再一起玩耍。” 燕略韬恋恋不舍的抱了抱冷靓颖,撅着嘴巴说道:“夫子说话算话。” 清秋和应道谦知道冷靓颖不愿意在这里遇见燕泽誉,协助她们一行从侧门离开后,才匆匆赶去正厅拜见燕泽誉。 燕略韬见到父亲,一改刚才夫子离去时的不快,高兴的跟他说起夫子与念儿妹妹前来做客的趣事,燕泽誉始终不见她们娘俩出来,忍了好几次,等到儿子的絮叨告一段落,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韬儿,夫子和妹妹还在府里吗?” “夫子说天快黑了,念儿要回去睡觉,早就走啦。”燕略韬哪里知道自己父亲幽微的心事,老老实实的说道。 “韬儿带爹爹去看看你住的园子吧。”听闻冷靓颖早已出发离开,燕泽誉只好耐下性子,与儿子一起来到他与雪儿居住的“雪落园”。 “爹爹,娘亲说这个园子其实应该叫雪略园,雪儿在前,韬儿在后。爹爹知道为什么后来成了雪落园吗?”燕略韬指着园子门口的几个大字,颇有兴致的考校自己的父亲。 “爹爹不知。”看着冷靓颖亲自手书的“雪落园”,燕泽誉一阵恍惚,摇摇头,轻轻说道。 “舅舅说,娘亲的意思是,雪落不长存,遇艳阳成水,遇寒夜成冰,最终渗入泥土,不留一丝痕迹。”燕略韬清脆的童音,一声声敲打在燕泽誉的心口,他弯身抱起儿子,拼命将他搂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当女人遇到男人,可以是水,也可以是冰,然而,雪落无痕,女人要是绝情起来,男子亦比不过。终于,她还是不肯为他坚持,选择了放弃。 进到儿子居住的地方,看着星月c影月仍旧一丝不苟的照顾着儿子的起居,凤月隐身为暗卫,日夜看护儿子的安全,如月帮忙小末打理书院,燕泽誉叹了一口气,她把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妥善恰当,肯定早就存了离开的心思,偏自己还大意小心眼,为了她不肯再生孩子,跑到马亦双房里待着,与她置气。 离开雪落园,燕泽誉信步来到等闲居,看着这座被她一气之下改掉名字的园子,泪水浸湿了双颊。她也曾心心念念的为了自己,将园子题名“彼岸轩”,曾在情深缱绻的时候,在自己耳边轻声诉说爱语:“我终于到达彼岸,遇见了三生三世追寻的那个人。” 暮色降临,园子渐渐被暗夜笼罩,陷入孤独寂静之中,赵浩然也不让人来打扰他,燕泽誉推开园子的大门,终于鼓起勇气,踏入等闲居。 初秋时节,园子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在初升的一弯细月下,燕泽誉看到了植在入口处的两株早桂,繁茂的绿叶中,黄色的小小的花朵,微微散发着香气,熏然扑面。紧接着的,是大片大片开得正盛的彼岸花,绚丽嫣红的花瓣,将半个园子染得通红,堪比刚刚落下的夕阳。 捂住胸口,燕泽誉举步维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那片鲜红似火的花丛,来到园子的主屋门口。 守着园子的下人,早已将屋外走廊上的灯火点亮,屋里也有着摇曳明灭的光亮。燕泽誉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又是一阵心痛难当,原来,她将晋王府的正屋,原封不动的搬到了这里。进入内室,里面的家具摆设都与他从前的卧室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明黄色的锦囊,他来到桌前,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他曾送给她的彼岸花项链,曾经挂在她脖颈上,偶尔纵情的时候,他会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啃咬,笑着说要咬出与彼岸花一般无二的齿痕。 “原想与君共白首,几番波折难连理。不愿造化作弄人,只叹红颜多薄命。心伤心碎心已止,缘浅缘深缘由天。唯愿今生君欢喜,两两相忘于天地。” 燕泽誉将信捧在胸口,颓然瘫倒在软榻上,这个女人,她拿命换取的,却是他的忘记和欢喜,她早就做了这样的决定,而他却始终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喜气洋洋 宫中,铺天盖地,到处都是红色。 燕泽誉走出御书房,被满目红色刺痛双眸,心里益发想念那红透半边园子的彼岸花。贴着胸口收藏的那枚项链,似一团火焰,白天黑夜不停息的炙烤着他,让他透不出一丝气。 晚膳时候,破天荒的,燕泽誉喝得有点微醺,在夜凉如水的八月,再一次来到西华街的小院前,虽然不肯承认,在这个冷冰冰的赵夫子跟前,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自在,即使不说话,即使说出口的话十有不被响应,即使偶尔对谈,被她气得半死,莫名的,他总是想念那令他舒适的院子,和那个人。 “姚夫子慢走。”刚刚站定在门口,手还未抬起,就听到院内那清冷中带着一丝京腔的女音。哼,这个平凡的女人,连说话都冷淡矜持,真不知是如何嫁人生女的?被“姚夫子”三个字刺激到,燕泽誉再一次在心底鄙视还未见面的女人,压不住自己的火气。 “赵夫子请留步。”姚子望中规中矩的男中音,清朗悦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看到驻足在门口的燕泽誉,两个人俱是一怔。隔着半步远,冷靓颖就闻到燕泽誉身上微微的酒气,不觉蹙眉,淡淡的问候道:“燕公子,别来无恙?” “哼,无恙?当然无恙!”燕泽誉丝毫不顾一旁侧目的姚子望,直接抬脚就往里面走,冷靓颖急忙与姚子望作别,匆匆返回院内。 “念儿,念儿!”燕泽誉入了庭院,就开始喊着小女娃的名字,摇摇晃晃。见安然和若然闻声迎出来,冷靓颖摆摆手,上前将步履不稳的燕泽誉扶到偏厅,吩咐安然煮茶给他解酒。 “没想到赵夫子貌不惊人,带着女儿孀居还这么受男子青睐,真是让人刮目相待!”燕泽誉酒气上涌,一时说话就不大受控。他双目赤红,有些木然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见他酒后无礼,冷靓颖眉头微皱,也没办法跟喝醉的人计较,只得按捺下脾气,委婉的说道:“妾身虽孀居,但也未曾想过守寡一世,若有合适男子,再嫁亦无妨。” “再嫁?”燕泽誉眼睛一眯,哈哈大笑:“就凭你这模样,能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冷靓颖被他笑得气结,依旧皱着眉头,冷冷的赌气说道:“模样虽丑,总有人愿意上钩。若他一生只允我一人,嫁什么样的男子都无妨。”再有两天,宫里就会举行盛大的婚礼,这位新皇,一次迎娶一十四位美人,也算是享尽艳福,这个时候跑来跟她一位孀居的妇人较劲,实在太不合情理。 “你还真是不讲究。”燕泽誉坐着难受,胸口的酒差点翻涌上来,急忙站起身,勉强压下去,笑嘻嘻的扶着桌子说道:“对方要是穷的,矮的,残的,杀人放火的,你都不怕?” “借您吉言。”冷靓颖见他愈发不讲理,只能耐着性子,接过安然送来的茶水,摆手让她离开,亲手递到燕泽誉跟前:“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要真是遇到个杀人放火的,也只能怪我眼拙。不过,就算他曾经杀人放火,只要余生肯一心一意待我,如您所言,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这么说,你是什么人都肯嫁啰?”燕泽誉喝完茶,砰的一声将茶盅放到桌上,力气大得将桌上的物品震得叮当乱响。 “错,三妻四妾,三心二意的人,我绝不嫁。”冷靓颖说着,忽然觉得荒谬,竟忍不住“扑哧”一笑:“嫁娶随我,与燕公子何干?您干嘛关心我的婚事?” 燕泽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怎么也没办法压下胸中的怒火,正自挣扎的时候,被她灯下的笑脸灼了眼,健臂一扯,突的就着她的唇角吻了下去,一股甜蜜而熟悉的味道,使他愈陷愈深,完全不顾冷靓颖的拼死挣扎和反抗,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咬了谁,两个人都是一口腥咸。 “燕公子,我体谅你酒醉失德,若有下一次,我决不允许你再踏入我家院门一步。”清醒之后,冷靓颖及时找回怒气,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冷冰冰的警告道。心中却因往事乍起,感慨万千,不禁微微暗叹,怎么每次他要大婚,两个人之间总会发生流血事件。 燕泽誉似乎想起同一件事,竟带着些傻笑摸着肿痛的唇角,那个人若是在,是不是心里发疼,也会咬伤自己。眼看着自己要娶一堆女人,好端端的,也没有一个人会跳出来反对,可是,他心里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到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站出来告诉自己,不要娶,不娶。可是,除了心爱的女人,谁敢反对一个君王迎娶女人?那个女人,就算碰到不愿意的事情,也只会告诉他,不想说,不说。如今,他多希望她能站在自己面前,朗声说道,不要娶,别娶。 望着赵夫子红肿的唇,燕泽誉垂下眼睑,幽幽的问了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也没那么早。”见他神情黯然,冷靓颖心生不忍,扶着他坐到椅子上,淡淡的说道:“韬儿的身份摆在那儿,你是他亲生爹爹,我就算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无知。” “所以,根本没有可能,是不是?”燕泽誉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扶着隐隐有些发痛的额头,低低问道。 “不是没有可能。”冷靓颖退后几步,清冷的声音稍微带了些温暖:“您贵为天子,天下尽为您所有,要与不要,只在您想或不想罢了,谁能阻止?” 沉默了很久,燕泽誉一声不吭,站起身往外走,冷靓颖怕他绊到台阶和门槛,急忙伸手去扶,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燕泽誉忽然转身,盯视着她的双眼,苦涩的说道:“她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我先负了她,所以,她把我抛在了半路上。” “也许不是抛,是舍。”冷靓颖微微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清辉,幽幽的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燕泽誉也抬起头,看向那轮明月,和她的纠缠,每每总在明月中秋。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花好月圆虽然美好,世事却总难两全。”冷靓颖抬步走到中庭,仰望天空,清凉的女音带着一丝委婉:“在我心中,抛,是一种对无用之物的厌弃,而舍,却是对心爱之物万般权衡之下的保护。弃之无用,舍却有得。也许,世间女子都是那个傻的,明知道男子薄情者多,深情者少,为了一点点的光亮,总选择做扑火的流萤。皇上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一些。民间传言虽不可全信,然夫人能够以死相博,为您争取大燕天下,试问,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够做到?”顿了顿,冷靓颖低下头,看着几步之遥的人,忍着心痛,轻轻的说道:“她拿命为您换来的江山社稷,美女佳丽,应该是舍得才对。” 燕泽誉眯着眼,收回目光,愣愣的看着她,这一刻,他自己都有些糊涂,分不清到底是赵夫子在讲话,还是那个人在说话,那种神态,那种语气,那种通透,明明只有那个人才会有:“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大燕天下,也包含了你和念儿,你可不可以答应朕,为朕所有?” 大婚前夕,在太庙中斋戒的燕泽誉,耳中充斥着的,满满都是她冷清的回答:“貌似无盐,三生不嫁,帝王之家。” “清城,朕没有登基之前,一直以为,只要做了天子,天下就尽为我所得。”看着虔诚的陪伴在身边的清城,燕泽誉直接靠坐在香案前,喃喃的说道:“可是,现在朕才明白,不管是已经失去的,还是未曾拥有的,根本与身份无关。” “皇上,现在天下都是您的,您想要什么就要,没人敢拦您。”清城知道自己主子爷心里的苦楚,乍然听到他有想要的,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站在他一边。 “真的可以吗?”燕泽誉心里一颤,抬眼看着清城。 “当然!”清城被燕泽誉眼里的光亮一闪,心里更是难受,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赵夫子和念儿,可是,主子爷的心思明明白白,夫人过世都快两年时间了,要是那位赵夫子能够让他的主子爷开心,他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反正,他只是主子爷身边的奴才,又不是那些忧国忧民,整天把礼义廉耻挂在嘴上,却妻妾满屋,儿孙满堂的迂腐文人。 “清城!”燕泽誉一跃而起,将身上的外衫褪下:“你替爷守着。” “是,爷!”清城褪下自己的衣衫,替主子爷穿好,一刹那,两个人仿佛又回到先前的日子,相视一笑。 冷靓颖被这位星夜前来的皇上提溜到屋檐上赏月的时候,嘴巴半天没法归位:“燕公子呃,皇上” “陪我看会月亮吧。”看着她呆愣不知所措的模样,燕泽誉心中轻快,唇角微微翘起,再也不愿意抵抗对她的心动,肩膀靠向她,鼻尖传来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好像是奶香味,又好像染着些墨香,非常独特,却有些熟悉的味道,不去看她的脸时,燕泽誉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身上,总有着那个人的影子。 “皇上,明儿是您大婚的日子,依照大燕皇朝礼制,您似乎应该在太庙祭祀先祖。”冷靓颖被屋檐上的冷风一吹,有些发抖,大半夜睡得正好,被人拎出温暖的锦被,脾气早就没了往日的温淡。 “赵夫子对礼制如此清楚,是下工夫修习过?”燕泽誉本想解下衣衫披在她身上,忽然想起自己换了清城的外衣,手一滞,停下动作,微恼的问道。 冷靓颖抱着双肩,吸了一口气,冷得有些坐不住,气恼的说道:“做人夫子,岂能自误误人,清风书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 “算了,还是到屋子里比较暖和一些,虽说是八月天,这屋檐之上,似乎不是赏月的好地方。”见她衣着单薄,想是半夜起来,随意披上的衣衫,燕泽誉一阵心疼,只得放弃据清城说很有情调的做法。 太过理所当然的行为,使冷靓颖忘记反对,直到燕泽誉跟着她进到内室,她才猛然警醒:“皇上,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伤风化,您还是请回吧。” “太庙里阴森诡异,我想和你说说话。”无辜的语气,无辜的眼神,让冷靓颖倒抽一口冷气:“即便贵为天子,皇上夜闯民宅也是犯法!” “谁说是闯?我是正大光明的进来。”燕泽誉往软榻上一靠,竟然有些昏昏欲睡:“倩儿,我就睡一会” 冷靓颖看着倒头就睡的人,听到他最后的话,吓了一跳的同时,才发现不过是他临睡前的胡话。取了一床锦被,轻轻覆在他身上,就着微微的灯火,瞥到他眼窝下的青黑,冷靓颖心中微微发胀,看他的样子,似乎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难道已经身在皇宫,坐上龙椅,还不能让他高枕无忧? 坐守了大半夜,东方微白的时候,冷靓颖叫醒酣睡的人,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冷靓颖微微发笑,一直以来,他所有脆弱的一面,也只肯在信任的人跟前流露,这种情形,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皇上,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再睡下去,要错过吉时了。” “错过就错过。”燕泽誉好久不曾这么酣畅淋漓的入眠沉睡,恋栈着香甜梦乡,根本不愿睁开眼睛,只有这样,他才能欺骗自己,留住这刹那间的美好。 “丢下十几个新娘,看那群老臣不参死你。”见他开始耍赖,冷靓颖无奈的摇头,软榻上睡起来并不舒服,亏他还舍不得睁眼。 “参就参,一帮顽固不化的迂腐之人!”话虽如此,燕泽誉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而为,长叹一口气,还是缓缓睁开眼睛。 “下次别这样,软榻哪能睡人。”冷靓颖沾着温水,简单帮他净了净脸,温软的说道:“皇上成亲后,就是有国有家的人了,您是天下人的楷模,一定要做个有担当,让万民敬仰的好天子!” “我若成为好天子,能得到什么好处?”难得见她这么温柔,燕泽誉沉溺在有些暧昧的氛围中,刚刚睡醒的嗓子,还带着一丝暗哑和低沉,他纵容自己问出心头最想知道的问题。 “万里江山,三千佳丽。”冷靓颖声音恢复清冷,扯着唇角勉强笑了笑:“天下男子最梦寐以求的,难道不是如此?” 万红丛中一抹黄,万众瞩目,年轻俊美的帝王,众志成城的臣子,貌美如花的妃妾,热闹,在整个皇宫弥漫开来,喜气洋洋。 宫女们,太监们,在各种礼仪中有条不紊的行动着,唯恐怠慢了任何人。过了今日,清净许久的皇宫,或许会再度热闹起来。女人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堪比朝堂,见惯风浪的一些老人们,将喜庆挂在脸上,却将恐惧深深埋在心里。 太皇太后安随风安坐高堂,喜不自胜。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把青春和爱情交付在这皇宫,却被糟蹋的面目全非,只有现在,她才能笑着俯视世人,她,安随风,才是这宫中最后的胜利者。看着意气风发的燕泽誉,她心底冷冷一笑,好孩子,不是祖母不疼你,天下男子,俱不应该得到最好的,你想要的那个,哀家偏偏让你要不到。你要怪,就怪你那绝情的祖父,强要了女人的一颗心和满腔情爱,却只是用来辜负。哼,人人都想做帝王,岂不知,帝王身上枷锁扛! 是夜,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刘公公,手捧记事册,来到永福宫。 看着公孙蓝的名字高高挂在首位,燕泽誉冷哼一声,随手翻了几页,看也未看,随便点了个名字,淡淡的问道:“刘公公,侍寝要记录是吧?” “回皇上,依照我朝惯例,吾皇临幸的宫妃,皆需记录在册。”刘公公毕恭毕敬的回禀道。 “你倒是个周到的。”燕泽誉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到他身边,转了几圈,才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朕要是想多几个子女,还要着落在刘公公身上啊。” “吾皇若想宫中热闹一些,多添几位皇子公主,奴才会呈上各位嫔妃易于受孕的日子,供您挑选。”听出燕泽誉话里的警告,刘公公胆战心惊,却仍然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唔,朕看见人多就心烦,有劳刘公公仔细上心些,可千万别看错日子。”燕泽誉见他明白过来,也不多话,挥挥手打发了他。 从永福宫出来,刘公公抬手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心中暗叹,传言新皇不耽于美色,是个清心寡欲的帝王,没想到,他竟然连子嗣都不肯要。想起至今住在清净园未曾谋面的那位小皇子,刘公公不禁心思一动,看来,那位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朝夕相处 在屋子里枯坐一夜,天色微微发白时,冷靓颖终于动了动身子,伸手抹去脸上已然冰凉的泪水,心中暗叹,果然女人皆一样,虽然在放手的时候,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她依然还会痛彻心扉,心如刀割。就算皇上和太子爷燕泽明力保于她,只要安随风一日还在宫中,她就不知道对方会掀起什么风浪。安随风毫无顾忌,她却不能拿一双儿女去冒险。 趁着书院休沐,将女儿托付给清秋,冷靓颖换了一身男装,悄悄来到白马寺,她答应过燕泽明,会偶尔来看看他,没想到一晃竟是一年多。 在燕泽明清修的院子见到他,冷靓颖施了一礼,恭敬的问候道:“元悟大师,别来无恙。” “施主别来无恙。”元悟望着面目全非的她,微微还礼,让跟随身边侍奉的小僧送上茶水,与她对坐树下石桌前,淡淡的说道:“一盏清茶会故人,朝阳对夕阳。” 冷靓颖一抬手,洒脱的将茶牛饮而进,微微一笑:“一树桂花香满园,今昔非往昔。” 语毕,两个人相视而笑,同时放下茶盅。 “不会心痛吗?”燕泽明看着她,眼里溢满怜宠,似乎还是往日那只爱护她一人的大哥。 “大哥,梅妃也在院子后面清修,您去看过她没有?”冷靓颖答非所问,笑了笑。 “你能放下,我也就放心了。”执起茶壶,燕泽明帮她加满茶水,清朗的眉目微微一抬,淡淡的说道。 “我有放不下的人,所以,只能选择可以放下的人。”冷靓颖又是一阵牛饮,用茶水冲淡心里的苦涩:“大哥,若不是意外有了念儿,如今在这里与您品茗对弈的,可能是我。” 燕泽明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那样的结局最干净,也能断了他的心思。”见冷靓颖久久不语,半晌后,燕泽明轻轻问道:“靓靓,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没有。”冷靓颖摇摇头,四顾院子,微笑着说道:“有些贪恋这里的清净,想着待念儿大一些,若能日日在这里与大哥对坐牛饮,闲来对弈,也是一番好滋味。” 燕泽明执着茶壶的手一顿,屏息半晌,才轻轻放下茶壶,起身来到院中的菩提树下,叹了一口气:“靓靓,我清修这么久,以为终于参透,不再执着红尘俗事,怎奈你一句话,就让我前功尽弃。”见冷靓颖怔然的望着自己,燕泽明清隽的脸上,泛起一丝怜爱之色:“我是得不到,才会退而求其次,若你天天陪着我,于我来说,人生最圆满不过如此。” “大哥”冷靓颖鼻子一酸,热泪差点滚落眼眶,他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爷,明明可以成为君王,却为了自己的请求,将江山拱手相让。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手握权柄,号令天下,怀抱三千美人,却认为有自己相伴的人生,才是圆满:“对不起。” “傻瓜,”燕泽明唱了句佛号,哈哈一笑:“三十年高高在上,看尽人情冷暖与世故。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不过是求仁得仁,你又何错之有?” “话虽如此,也是因了我的请求,您才愿意退让。”冷靓颖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为了那个人,她不惜仗着他的情谊,开了口。 “不用觉得惭愧,你并不是主因。”燕泽明挥挥手,淡然一笑,行为举止间依然有着太子爷的气度,三十多年的太子生涯,在他身上还是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不恨先皇?”喘了一口气,冷靓颖来到他身旁,低低问道。 “我早就想通了。”燕泽明幽幽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清凉,比山风还冷上几分:“父皇当年能忍痛舍了四弟的母妃,就是为了四弟的今日,我不过是他帝王生涯的一颗棋子。父皇早就说过,想要成为一个帝王,就没法成为一个父亲。” “依照大哥这些年的作为,您还是有实力拼一次的。”冷靓颖心里也有些发冷,燕博容实在太厉害,他利用燕泽明对自己的情愫,一石二鸟,稳稳的将燕泽誉送上了龙椅。 “那里太高太冷又太吵,哪里有寺庙清净。”燕泽明微微侧头,目光瞥向低头叹息的冷靓颖,一旦坐上那个位子,他和她,就真的永无可能:“靓靓,往事已矣,我如今入了佛门,也算是方外之人,就算做不了真和尚,做个假僧人撞撞钟也罢,好歹能让你吃顿斋饭。” 冷靓颖勉强一笑,索性放下心头烦心事,陪燕泽明吃了一顿斋饭。饭后,两个人对弈数局,谈笑间,胜败随风。 眼看红日西斜,冷靓颖挥手作别,离开这座雄伟的皇家寺庙,策马回了清净园。 “夫子,夫子!”换好衣服,刚刚踏入雪落园,燕略韬神色焦灼的迎上前:“念儿妹妹发热,一直在哭。” 冷靓颖闻言一惊,急急来到屋内。清秋正忙着给孩子喂药,念儿却根本不给她面子,一边哭,嘴巴一边扑扑往外吐,根本不愿喝汤药。 “念儿。”冷靓颖接抱过孩子,女儿一直是她亲自喂养,一向对外来食物比较敏感,更不用说苦苦的汤药:“清秋,看过大夫没有?” “看过了,说是秋凉受寒,寻常发热。退烧药熬了好几遍,小姐就是不肯吃。”清秋急得要命,手里的汤药也洒出去一些。 “问题不大。”冷靓颖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发热不是很厉害,但是天色晚了,这时候带着孩子回城,恐怕有些不合适:“你帮我收拾一个住处,待念儿身体好些,明日视情况再决定是否回城。” “那,夫人住在等闲居,如何?”清秋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那边她一直派人打理,基本不用再添置所需物件,直接住进去就行。 赵浩然送走大夫,回到屋里的时候,见冷靓颖已经返回,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回来就好,孩子一闹病,老太太坐不住,要不是清月劝着,这会子要闹翻天。” 在冷靓颖的诱哄下,念儿勉强喝进去几口药,哭闹折腾了半天,累得倒在她怀里睡了过去,体温慢慢降下来,也没有那么热了。清秋覆了一条薄毯在她身上,陪着冷靓颖一起来到等闲居。 “这里有人来过?”进到屋里,冷靓颖愣了一愣,自己放在桌上的锦囊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蓝色香囊。 “皇上偶尔会来。”清秋迟疑了一下,自从来过一次之后,燕泽誉似乎对这里情有独钟,偶尔会留宿一晚,见冷靓颖神情不对,她急忙补充道:“不过,现在宫里嫔妃那么多,主子爷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 “也是,新婚燕尔,正是好时候,这当口应该不会轻易出宫。”虽然有些犹豫,冷靓颖也不想再折腾其他人,只能顺着清秋的话说道。 将女儿放在床上,探手试了试她的体温,孩子发了汗,小脸不再赤红,呼吸平稳。放下心来,冷靓颖遣走清秋,独自留在等闲居。 望了望桌上的香囊,冷靓颖轻轻起身,来到桌前,将香囊拿在手上。这是自己刚嫁到晋王府时,闲来无事,和清韵折腾着缝制的,想起曾经为他亲自挂在腰间的那种亲昵感,冷靓颖心中又是微微一酸。抬手轻轻捏了捏,感觉里面似乎有物件在,冷靓颖翻来覆去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打开小小的香囊。 一缕青丝,还有团成一团的绢丝,冷靓颖在灯下凝视着这两样东西,久久未动。窗户上传来微微的风声,哔哔啵啵的,才惊醒她的沉思。她打开团城一团的绢丝,慢慢铺平在桌上,仔细瞧去,上面却是密密麻麻的小楷:“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是容若悼念亡妻的词,冷靓颖一字一句的读着,念着,心中更加酸涩不已。这阙词,分明是她随手写在梅苑纸笺上的,那时候,他要纳侧妃,她独自一人跑到梅苑,气极之时,写了不少容若的词泄愤,当时以为收拾干净,却没想还是教他发现。 冷靓颖起身取了些清水,倒在桌上的端砚中,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研磨,直到墨已经非常浓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冷靓颖执起狼毫,怔怔然半晌,却浑然不知如何落笔,事到如今,还能与他说些什么?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一气呵成之后,看着纸笺上卓文君的《白头吟》,冷靓颖将笔一扔,不禁拊掌大笑,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竟是这样的心思。在毫无胜算的爱情里,卑微的一再求去,即便是恩爱情浓时,那个人也从未说过一句爱语,未曾有过一句对未来的保证,所以,自己才会在未被抛弃前,选择了逃跑。原来,不是她舍了他,而是他抛弃了她。 “原来以为的爱情啊,终究不过如此。”冷靓颖笑过之后,心情终于一点一点的沉静下来,壮士断腕般,拿起桌上未干的墨迹,将纸笺一点一点撕碎,满满的用衣裙兜着,来到园子里的彼岸花丛中,让夜晚的风,将片片碎纸吹落,直至消失无踪:“是该到了离别的时候。” 隔天起来,燕略念咯咯娇笑,恢复成娇美的小可爱。喜得燕略韬嘴巴合不拢,“妹妹,妹妹”的一直绕着她转圈。 “韬儿这么喜欢妹妹,夫子以后跟妹妹住在这里可好?”冷靓颖看着儿子的小脸,笑眯眯的问道。 赵浩然怔然的望着妹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应道谦与清秋对视一眼,清秋轻咳一声,很谨慎的问道:“夫子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冷靓颖郑重的说道:“昨日歇在等闲居,觉得非常宁静舒适,比西华街的园子不知清净多少。反正以后韬儿舅舅总要送他到书院,多我一个应该不成问题吧?” “自然,这个自然。”赵浩然喜得搓着双手,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冷靓颖朝他点点头:“念儿虽然已经恢复,这两日也不能跟着我去书院折腾。”说着,她看了看静悄悄跟在哥哥身后的清月:“不知道大嫂能不能帮忙看顾几日?” “当然,当然!”听到冷靓颖的大嫂,清月吓了一跳,急忙应声,双手挥着:“赵夫子叫我清月就行,我可当不起大嫂二字。” 赵浩然见妻子手忙脚乱,伸出大掌拍拍她的肩膀:“没事,赵夫子与我同姓,她肯喊我一声大哥,你自然当得起一声大嫂。” 清秋走过来,揽着清月的细腰,微笑着说道:“你就别见外了,好好帮夫子照顾念儿就行。” “放心吧,我虽然还没做娘亲,可是小娃儿怎么能难倒大人。”清月最近经常照顾燕略韬和应紫雪,对付孩子还是有些手段的,一时得意的扬起头笑道。 “如此甚好。”见清月答应的爽快,冷靓颖微微揖礼答谢:“那就有劳大嫂。”说完,冷靓颖转向清秋:“我去书院期间,麻烦你帮我把西华街的院子收拾整理一下,将安然她们几个接到这边来。” 姚子望得知赵夫子借宿清净园,不禁有些沮丧:“如此,在下以后就没法和赵夫子同行了。” “虽不能同行,闲暇时候,若姚夫子愿意,可前往清净园一叙。”对于这位心思单纯,一心治学的夫子,冷靓颖还是十分有好感,并不想与他疏远。 “真的可以吗?”姚子望心中一喜,面色微微泛红。 冷靓颖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看着一脸疑惑的站在旁边的莫小末:“莫掌柜有事?” “我没听错吧,赵夫子,你真的要住到清净园?”莫小末睁大眼睛,盯着这位女夫子,心里已经桃花朵朵开,燕略韬对她的喜爱,早就超过寻常人,每次都巴着她要去西华街,要是他知道以后可以和喜欢的夫子朝夕相处,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没错。”冷靓颖被小末逗得想大笑,终于忍住:“那边人多,大家都喜欢念儿,我也不必每天带着她来书院。这段时间给莫掌柜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没有。”莫小末乐呵呵的笑道:“念儿多可爱,她要是不来,我会很想她的。不过,夫子能住在清净园实在太好了,省得老是有人隔三差五去烦您。”小末嘴里说的是燕泽誉,一旁的姚子望听了,却是脸色一黯,悄悄走了开来。 清城看着日渐消瘦的皇上,心里非常着急。大婚之后,燕泽誉夜夜钦点嫔妃侍寝,唯独没有碰过公孙蓝,太皇太后发了好几次火,命人将他看得牢牢的,不许他私自出宫。 燕泽誉似乎毫不在意,一改往日清心寡欲的君王形象,夜不虚席,虽然被他宠幸过的嫔妃都静悄悄的,无人敢在宫中张扬,但是公孙蓝不受新皇待见的消息,私下里还是传的满天飞。 这一日,在下了早朝之后,安随风气势汹汹的来到永福宫,截住正欲往御书房而去的燕泽誉:“皇上,哀家有话跟你说。”看了看跟在燕泽誉身边的人,安随风意有所指。 “都下去吧,朕和太皇太后说说话。”燕泽誉挥挥手,众人急忙退下,唯恐迟了半步,得罪这宫里权势最大的两个人:“祖母有话直说,朕还有事要处理。” “誉儿”安随风刚刚开口,燕泽誉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皇上,太皇太后。” “你”安随风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忤逆不孝孙,竟在哀家跟前摆起皇上的谱来了,你父皇也不曾这样对哀家!” “太皇太后手里还有退路吗?您和我都把棋局做死了,大家心知肚明,又何苦互相抱怨?”燕泽誉懒懒的坐在摆着明黄色软垫的长榻上,看着老态龙钟的祖母:“祖母大人,需要朕昭告天下,是你伙同朕一起,把太子爷逼下皇位,出家为僧?” “你你你这个混帐!”安随风见他撕破脸皮,除了摆出威仪,一时竟不知如何压制。 “朕想坐上皇位,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成为谁的傀儡。你毁了朕的女人,也算是朕为了得到这江山付出的代价,朕并不想多说什么。但是,你妄想用另一人女人取代她,你以为朕会允许?”燕泽誉冷冽的笑道:“这皇后的位子,除了她,不配有人坐,若是有人觊觎,朕会让她付出代价。” “皇上,大燕皇位代代传承,若是没有皇后,大燕皇位谁来继承?”安随风终于缓过气,喘息着说道:“那日大殿之上,哀家也没想到她会饮下鸩毒,明明是太子爷狠毒,皇上怪罪于哀家,毫无道理。” “太皇太后,你是朕的祖母,为了你的身后名着想,朕已经一忍再忍,把那些丑事旧事压下去。”燕泽誉站起身,来到安随风跟前,声音很轻的说道:“朕可是在这宫里打滚了很多年,历尽千辛万苦才捡了一条命的人,你觉得,朕的底线会在哪里?”说罢,燕泽誉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径自转向御书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世所罕见 从赵浩然嘴里得知温如轩与上官文宇已经喜结连理,冷靓颖不禁会心一笑,看来让温如轩走出大燕才是正确的。 “夫人,这是最近铺子和书院的营收,赚得银两太多,您看看如何处置比较妥当。”四下无人的时候,清秋捧着一摞账本,悄悄趁空走进等闲居。 快速翻看过账册,冷靓颖思忖半晌,沉声对清秋说道:“应大哥明晚要是有空,你请他一起过来。现在是盛世之际,民富国强,但是,货币流通与储存一直跟不上。一般大的银庄只顾招揽大宗商户,对于老百姓手中那点银两看不上眼,殊不知,若是好好利用起来,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冷靓颖早就想把借贷利息这一块做起来,只是事关重大,燕京城里能做银庄生意的,个个都是背景强大的,他们现在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只怕日后做起来,说不定哪个就红了眼,跑出来抢生意。 “我听夫君说起过。”清秋点点头,凝神半晌,忽然回过神问道:“您的意思是,这个事情需要跟主子爷通个气?” “由应大哥出面,问题应该不大。国库再怎么丰盈,他也有不能动的时候。晋王府这一摊的收入虽多,也不能做得太过显眼。”冷靓颖将账册交给清秋:“以后这些事情交给你全权处理,不必再来问我。” “是,清秋知道了。”清秋收起账册,见冷靓颖手上沾着墨宝,不禁笑了笑:“您是给孩子们写教材?” “不是。”冷靓颖摇摇头,微微一笑:“才刚知道他们大婚,给如轩和上官写封信,也叫他们夫妻俩安心。” “没想到王妃温小姐竟然会定居越国。”清秋跟温如轩没多大交情,但是冲着她最后全力支持冷靓颖,对这个人,她还是带着些敬畏和好感。 “越国虽然比咱们大燕落后一些,可是上至皇帝,下至平民,他们讲究的均是一夫一妻,从一而终的婚姻制度。那里,是女人的天堂。”冷靓颖想起在越国时的往事,不禁有些感慨,年轻美丽的惜儿巫女,现在忆起,就像一场梦似的。 清秋多少明白冷靓颖的心结,见她神情向往,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她不敢打扰,抱起账册,轻轻退出了房门,悄悄而去。 燕略韬每日和冷靓颖一起上书院,应紫雪和燕略念留在清净园,清月帮忙照看两个粉嫩嫩的女娃,打理内务。冷靓颖日子倒比在西华街清闲不少。在书院中途休息时,也会参与夫子们的谈经论典。姚子望没想到往日常常见不到人影的赵夫子也会参与这些活动,惊喜之余,再也顾不得众人侧目,每回都选在她身边落座,殷勤的帮她添茶加水。 “赵夫子,”莫小末眼尖,早就看出姚子望的一片深情,趁着赵夫子等候燕略韬下学的空挡,她挨凑上前,神秘兮兮的说道:“姚夫子好像很喜欢与您亲近哦!” “好像是。”冷靓颖对小末的喜爱之情不减,每次见她活跳跳的样子,都禁不住莞尔:“莫掌柜,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书院里的夫子先生也有不少相貌家世很好的,你不考虑考虑亲事?” “哼,没什么好考虑的。”莫小末头一抬,嗤之以鼻:“不瞒赵夫子,小末我自小孤苦无依,天地间就没个怕的,可是,自从遇到我们家夫人,我就下定决心,一辈子追随她,生死不悔。赵夫子是没见过我们家夫人,她的相貌要在大燕认第二,就没人敢抢第一,不光是这个,咱们清风书院,是夫人一手操办起来的,她的才情和气度,那才真的叫人心折。” “所以,你不考虑亲事和夫人有什么关系?”冷靓颖一脸疑惑,差点伸手去敲她的头,真不知道这丫头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当然有了。”小末翻了一个白眼,轻哼一声:“夫人才貌双绝,对自己的夫君爱逾性命,到头来却落得香消玉殒,而她那薄情的夫君却坐拥美人,好不快活。我小末这条贱命属于夫人,不稀罕为任何男子捐躯!” 冷靓颖被她的大义凛然弄得哭笑不得,笑着摇摇头:“你家夫人若知如此,必定死不瞑目。” “嚇,赵夫子,我敬你才华横溢,高看一眼。”莫小末小脸一沉,生气的说道:“你怎可如此诋毁我家夫人!” “诋毁你家夫人的,我看是你吧。”冷靓颖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过:“她这么喜欢你,怎舍得你孤寡一生?你的命属于你自己,与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她走她的路,你过你的桥。世间没有一样的人,也没有一样的事,因噎废食,可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你说你家夫人的才情和气度让人心折,想来应是大度之人,无论她在哪里,必是不喜欢看你这样自苦!” “这样说好像也对。”莫小末摸了摸被她抚过的头发,忽然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赵夫子,你说话的样子,和我家夫人好像。” “是嘛?”冷靓颖微微一笑:“看来是我的荣幸。” 姚子望站在花厅后,痴痴的望着冷靓颖的背影,沉浸在她清冷的声音中,久久不能自拔。这样性情的女子,真是世所罕见,此生若能得她青睐,夫唱妇随,才是人生快事! 莫小末见姚子望痴傻的模样,朝冷靓颖撇撇嘴,压低声音:“赵夫子,看那边。” 冷靓颖早就看到姚子望的身影,不禁摇头微笑,他在教授学生时,明明是个口若悬河,满腹才华的夫子,怎么总是一副痴人模样? “赵夫子,您觉得姚夫子怎么样?”莫小末挨近冷靓颖,低低的问道。书院这么多夫子中,莫小末对姚子望的印象挺不错,出身书香门第,清朗俊雅,没有一般读书人的迂腐,也没有世家子弟的狂傲,二十多岁还纯情的像个少年郎,他对赵夫子的深情,都到了有目共睹的地步,偏他自己还以为能瞒骗过大家,对着赵夫子中规中矩的,丝毫不敢逾矩。 “人家比我年幼,又是清白之身。”冷靓颖笑了笑,打消她脑袋里的绮念:“莫掌柜又不是不知道,我带着念儿,就算再嫁,岂敢高攀人家?” “说得也是。”莫小末打量了半晌,摇头晃脑的看着赵夫子:“不过,赵夫子,你说,人的相貌真的很要紧吗?” “嗯?”见燕略韬小小的身子走过来,冷靓颖朝他挥挥手,不太在意的哼应一声,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莫小末。 “没事。”莫小末冲到燕略韬身边,急着去抱他,却被他闪过一边,扑了个空,气得她跳起脚来:“燕略韬,你个小坏蛋!” 扑到冷靓颖怀中,燕略韬迎面给了她一个大熊抱:“夫子!” “瞧瞧,明明我小末也算貌美如花,怎么一个个都喜欢赵夫子!”小末跟在后面嘟囔着,愤愤不平。 “夫子像娘亲,小末姐姐又不像!”燕略韬见莫小末不高兴,从冷靓颖怀里出来,意思意思的抱了抱莫小末,安慰道:“等小末姐姐生了孩子就像娘亲了!”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小末红着一张俏脸,哭笑不得。 “姚夫子,下次休沐的时候,您若有空,请到清净园一叙。”冷靓颖见姚子望始终留在花厅后,有些不忍心,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 “真的可以吗?”姚子望上次被小末的话打击的信心全无,虽然在书院厚着脸皮挨到冷靓颖身边,却始终鼓不起勇气与她单独谈话。 “当然。”冷靓颖淡淡的回答道:“到时候小末掌柜和凤月她们都在,大家可以一起热闹热闹。” 时令渐渐推移,冬日的冷意也渐渐逼近,安随风被燕泽誉顶撞几次之后,到底消停了不少。燕泽誉得闲之余,换了便装,径自往西华街而去。 看到门上的铁将军,燕泽誉一愣,这对母女又去了哪里?还没来得及派清幽去打听,路过的邻人见到他站在门口,好心的说道:“赵夫子一家早就搬走了,公子要是找人,可不兴等在这里。” “搬走?”燕泽誉急忙拦住邻人:“这位大哥,你可知她们搬去了哪里?” “这个我哪儿知道?”邻人摇摇头:“估计是发达了,被华丽的马车接走的。人家孤儿寡母的,我一介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胡乱打听。” 谢过邻人,燕泽誉直接往书院而去,暗自祈祷她千万不要辞工。书院的红漆大门紧闭,悄无一人。燕泽誉才忽然记起,今日是月末,应是书院休沐之日。 落落的在书院门口站了半天,看着大笔挥成的“清风书院”四字,燕泽誉一招手,唤来清幽:“备马,去清净园。” 姚子望带着随身书童来到清风园,对这座远离京城的园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赵浩然和应道谦陪着他在园子里逛了半晌,三位男子才来到居中的“况味轩”,看着园子里的女人们,孩子们笑闹在一起,忙乎着准备要吃小火锅。 “赵兄的园子好风雅,景色美不胜收,每个院落的命名都让人眼前一亮。”品味着见到的每一处园景和院落的名称,姚子望不禁对着赵浩然赞叹道。 “不瞒姚夫子,在下乃一介莽夫,没有读过多少圣贤书。”赵浩然俊面微微一红,在这个丰神俊朗,没有一丝市侩气息的夫子跟前,他有些天然的自卑:“这座园子是舍妹所筹建,这里的一切,皆出自她的手笔。” “原来如此。”姚子望微微暗叹,清风书院的冷夫人他也听说过,只不过阴差阳错,始终无缘得见这位被众人奉为天人的夫人,得知她香消玉殒,他也曾遥遥祭奠过这位钦佩许久的夫人。 “姚夫子才华过人,怎么没考虑过参加科举?”坐下后,应道谦对这位夫子也有些好奇,京城里不乏希望通过科举出仕的子弟,像他这样饱读诗书,家中富裕之人,走仕途才是上上之选。 “应兄过奖。”姚子望举手作揖,隔空向应道谦施礼道谢,清朗的声音中有着几许淡然:“小弟虽侥幸读过几年圣贤书,然胸中无沟壑,缺乏为官致仕的泱泱气度,不敢自误误国,自误误民,勉强在书院教书,每日尽心尽力,已是胆战心惊,唯恐一个不甚,误了他人前程。” 应道谦没想到他如此谦恭,爽朗一笑:“姚夫子太过自谦了!二位一个能文,一个能武,正是国之栋梁。在下忝为商人,都从未如此谦虚谨慎,看来还是有些夜郎自大啊,哈哈!”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三位男子汉大丈夫也学会这套自贬辞令,倒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冷靓颖离开女人圈,随性的往赵浩然身旁一坐,淡淡的插了一句:“今日又不是夫子考较功课,怎么个个都像学生似的?” “你这个夫子一来,我们可不都成了学生?”赵浩然多年一个人在外打拼,许久不曾见识过家人围炉而坐的热闹,此刻对妹妹又有一些歉疚和疼爱,竟然难得说了一句玩笑话,倒是让冷靓颖怔了一下。 “赵兄说得对,赵夫子才高八斗,心胸广阔,要说致仕,小弟以为赵夫子比男儿身都要厉害许多。可惜大燕皇朝还是太过拘束,在任人唯才方面到底是不足。”见气氛融洽,姚子望眼睛望着别处,终于在冷靓颖在场时,一口气说完成串的话,俊面微微泛红,急忙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此言甚合我心!”应道谦没想到姚子望会有这样开阔的思想和见地,大声附和道,对他适才过于迂腐的反感顿时消失殆尽:“所谓为学治世,本就应该能者为之,那些个腐儒学士,非要搞什么男女之分,贵贱之别,心思狭隘之至,又焉能大度治国?” “就是就是!”在一边闲话的莫小末听到应道谦的一番话,冲过来,头点的像小鸡啄米:“昭毅将军莫云昭治水从军,能文能武,哪个比得过她?她可是我心中一直无人匹及的楷模!” 冷靓颖吓了一跳,唯恐她一个不小心牵出旧事,下意识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末坐吧。” “坐就坐。”小末没明白她的意思,气势汹汹的坐到她身边,嘴里却不肯停歇:“这个皇朝就是专门坑害女人的地方,到哪里都是男人做主说了算,光明正大的定个规矩,允许自己高官厚禄,三妻四妾。我莫小末就不服这口气,赶明我也给自己找几个俊秀的男子养着,今天宠这个,明天要那个,看他们如何保持泱泱气度,不捻酸,不吃醋,能够面带笑容的请妻子随便与哪个男子欢好!” 赵浩然闻言一滞,目光瞥向陪在母亲身边的妻子清月,一想到别的男人碰触自己妻子的场面,他浑身一哆嗦,赶紧拼命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应道谦温润的笑了笑,眸中带着温暖,看向抱着女儿玩耍的清秋,虽然妻子不是他今生唯一的爱,也不是最爱,但是,自娶她那日起,他只当她是唯一的妻。清秋感受他的凝视,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到两位比自己年长的已婚男子与妻子间的互动,姚子望眼睛直直看向似笑非笑的冷靓颖,心中感慨良多,遂转头看着小末,认真而严肃的说道:“莫掌柜说得极是,忠心不二这句话,应该男女皆然。地位平等,人心才不会受损。由己度人,如果心悦一个人,哪里会舍得对方受一点点的苦?更何况,婚姻最应该讲究忠诚和单一,世间男子大多自私自利,坐享齐人之福还要斥责女子心胸狭隘,殊不知,男子才是那最最心胸狭隘之人,伤了女子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尚不自知,真是万万要不得!” “姚夫子真是我的知己啊!”莫小末没想到自己一番反叛的言辞,非但没有引来几位男子的反驳,这位清隽的姚夫子竟然出言相助,为女子摇旗呐喊,一时激动万分,上前握住他的大掌,上下摇晃,就差没扑上去抱住他。 “莫掌柜”姚子望俊脸通红,急忙从莫小末双掌中抽出自己的手,眼睛却悄悄望向一旁的冷靓颖。 冷靓颖没想到在大燕这样的皇朝体制下,竟然会冒出来姚子望这样一位讲究人人平等,崇尚婚姻忠诚的男子,一时也有些恍惚,看向他的目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欣赏和赞叹。感受到冷靓颖的注视,姚子望鼓起勇气,大胆的回视她,目光中流泻出再也无法掩饰的深情。 燕泽誉将马缰绳扔给清幽,也没让下人通报,风尘仆仆的赶到况味轩,入眼的就是这个让他瞬间火冒三丈的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昭告天下 因为燕泽誉的加入,原本闲散的众人,都变得小心翼翼,除了应紫雪和燕略念不受影响之外,就连燕略韬这个小大人,感觉到气氛的僵凝,对于异常喜爱的小火锅,也吃得心不在焉。 “韬儿快吃,别被不相干的人坏了胃口。”实在忍不住,还是莫小末看不过眼,帮燕略韬夹了他爱吃的菜,快人快语的连讽带讥。 燕泽誉神色一肃,不怒自威,久居高位的气势瞬间展露无疑,饶是莫小末胆子大,也被他镇住,讷讷着只顾给燕略韬碗里夹菜,余下的话全部当菜咽下去。 “小末姐姐,我吃不了那么多,你不要再夹了。”燕略韬被碗里堆成山的菜吓住,急忙阻止。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妄语。应道谦实在看不过眼,悄悄给了冷靓颖一个眼色,他隐约察觉到燕泽誉的怒气根源,心中慨叹半晌,从始到终,能制得住这位天子的,只有她。冷靓颖却视而不见,径自自在进食,完全不受众人情绪的影响,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过府做客的人,天塌下来,也不需要她出面。 见暗示无用,应道谦只能无奈的看了看妻子清秋,她以前是燕泽誉的首席大丫鬟,由她出面,应该也有一些胜算。 跟在燕泽誉身边多年,清秋对主子爷的脾性再清楚不过,平时看着好说话的人,若真惹怒了他,一旦激起他皇家子孙天生的傲气,哪里是肯认输的主?尤其他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天下尽握,不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夫子,就是把清净园夷为平地,也无人敢有二话。忐忑半晌,清秋思虑又思虑,才微笑着对燕泽誉说道:“爷,赵夫子为了多多照拂韬儿公子,前些日子搬到等闲居暂住,大家为了欢迎夫子,趁着今日书院休沐,就办了个小小的聚会。” 一听赵青月住在等闲居,燕泽誉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瞥了眼只顾低头吃饭的赵夫子,眉头又是一皱:“园子那么多,怎么偏选了等闲居?” 清秋头皮发麻,却没法临阵退缩:“等闲居离两个孩子住的园子近,夫子住进来又比较仓促,那里常常有人打理,比起别的园子,更舒适一些。” “意思是,清净园以后拒绝我进来?”燕泽誉“啪嗒”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吓得应紫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燕略念一看应紫雪哭了,也跟着哭将起来,燕略韬心疼两个女娃,急忙起身去哄,却把自己的碗筷打翻在地,小手被热汤溅到,通红一片。 一片混乱中,冷靓颖站起身,先将儿子被烫到的手放在旁边净手的水盆里,吩咐安然去拿药膏:“韬儿,别怕冷,先这样浸泡着,待安然回来给你敷药膏。”燕略韬点点头,一双大眼睛满是泪水,却始终含在眼里,装作坚强,不肯落下。 冷靓颖走过去从清月手里接抱过女儿:“大嫂,辛苦您了,念儿交给我吧。”燕略念被妈妈抱着,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瞬间停止了哭泣,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粉嫩的小脸上,却已经开始咯咯的笑。 应紫雪被清秋抱着,见燕略韬受伤,念儿也不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钻进清秋怀里,不肯从娘亲怀里抬头。 几乎是冷靓颖一离开,姚子望就即刻站起身,来到燕略韬身边,清俊的身形遮挡住众人的视线,从袖笼中掏出干净整洁的丝绢,一只手帮燕略韬扶着胳膊,另一只手悄悄把绢帕递过去。 燕略韬抬起头,看着姚子望宠溺的眼神,不禁赧然一笑,胡乱用丝绢抹了抹眼睛,又塞回姚子望手中,见着他一直帮忙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掌,他心中一阵温暖,低低说了句:“谢谢姚夫子。” 姚子望微微一笑,俯下身来,淡淡的问道:“韬儿知道为什么赵夫子要让你把烫伤的手伸进水里吗?”燕略韬摇摇头,困惑的看着姚子望。 “因为烫伤后手是热的,水是凉的,它能尽快帮你把手上的热气散掉。书院里有一门功课,会教给大家这些常识,待韬儿再大一些,就可以去修习那些功课,也会明白这个道理。”姚子望很自然的圈抱着燕略韬,温热的掌心一直扶着他的胳膊:“烫伤会比较疼,浸在冰凉的水里,既能减少身体疼痛,让人不会难以忍受,也可以防止伤情进一步严重起来。”燕略韬看着姚子望温和淡然的脸,郑重的点点头,浑身被姚子望的温暖包围着,感觉浸在水里的手也没那么痛了。 应道谦起身走过去护着妻女,低声安慰着女儿的同时,心里对燕泽誉不禁多了一些抱怨。 赵浩然仍然陪坐在一脸阴郁的燕泽誉身旁,手足无措,虽然曾经纵马疆场,也算是这位皇帝的大舅哥,然天子发怒,如今身为一介武夫的他,着实无从着手。 作为兵荒马乱的始作俑者,燕泽誉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拍,竟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更让他愤怒的是,姚子望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温然软语的跟儿子闲话起来,比他更像一位可亲可敬的父亲。 总算收拾好场面,冷靓颖心里暗暗叹口气,瞄了眼仍然端坐在主位的燕泽誉,看来,这个人依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日若不安抚好他,在座的诸人,也别想好好吃完这顿饭。 “燕公子,这里人多嘴杂,可否请您移驾等闲居,到那里就食?”被清秋和应道谦恳切的目光盯着,冷靓颖心知躲不过,将女儿交给清月,吩咐安然在等闲居摆一桌饭食,起身跟在燕泽誉身后朝外走去。 一进等闲居的主屋,冷靓颖牙一咬,“扑通”跪倒在地:“民妇不知此处是皇上所居,贸然入住,还请皇上恕罪!” 燕泽誉没料到她说跪就跪,手刚伸到一半,已经听到她膝盖硬生生磕到地上的声音,心里蓦然一酸,看着她的身形,脑中竟然浮起赵倩然跪在御花园的那一幕,他双臂一紧,粗鲁的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不许跪,以后除非朕许可,你谁都不许跪!” 冷靓颖被拽得差点扑倒他怀里,勉强使力站稳脚跟,她摇摇头,幽幽的问道:“皇上要因此下旨,昭告天下吗?” “什么?”燕泽誉还沉浸在往事中,双手紧紧箍着她的双臂,被她问得一怔,抬头看向她。 “民妇一介庶民,皇上要是不昭告天下,民妇不知能不能侥幸活到再见皇上的那一天。”冷靓颖叹了口气,他是天子,难道以为人人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依照大燕的规矩,她区区一个小老百姓要是敢大喇喇站在朝廷命官跟前,不死也要去掉半天命。 燕泽誉眉头一皱,喃喃的说道:“朕以为做了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原来这么微小的一个心愿,竟也难以达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昏君易做,明君难为。倘若皇上滥用天子威仪,那么天下无不可做之事。”冷靓颖把软垫铺在椅子上,伺候这位皇帝入座,这才侧身挨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疏离。 “赵夫子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燕泽誉眼睛瞥向桌案,看到自己留在桌上的明黄色锦囊还在,心绪烦乱,随口问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烦恼哪一桩,知道她住在这里,心里喜忧参半,可是一想到自己被清净园这些人排除在外,地位还不如姚子望一介教书夫子,他就控制不住火气。 “客居他处,只是一方容身之所,谈不上习惯不习惯,能让我和念儿过日子就行。”冷靓颖怕他起疑,语气愈发清淡。 “这里曾经唤做彼岸轩,是她替我打造的一处净土。”燕泽誉站起身,来到桌案前,执起他留下的锦囊:“自她走了以后,我一直想亲自帮她绘一副画像,可是每每执笔,竟不知如何入手。”燕泽誉紧紧握住锦囊,声音中竟露出一丝哽咽:“她是个奇怪的女人,种种姿态,种种面貌,或喜或嗔,或惊惑怒,最令我眷恋的,却是她的从容,她总是那样不把任何事c任何人放在眼里,富贵权势,万里江山,她竟没有一样贪恋的,就连性命,她亦能眼也不眨的说舍就舍,没有一丝犹豫。就在死前一刻,她都好好的护着我的身后名,不叫我有任何为难。曾经,我以为她只是要我,最后我才发现,她连我都不肯要的时候,真的就舍得干干净净。”沉默许久,燕泽誉轻轻问道:“赵夫子,你说这样一个女人,她应该是什么模样?” “人死已矣,皇上如今再追究往事,有何意义?”冷靓颖咽下心里的波涛汹涌,强自镇定的说道。 “朕也不知道。”燕泽誉叹了口气,摇摇头:“朕只是太想她,也想有个人,能听朕说说她。” “皇上要是想找人聊天,多得是奉陪您的人。”冷靓颖叹了口气,乏力的回道,难道这位皇帝不清楚,他后宫刚入了那么多嫔妃,多得是解语花,他不去找自己的女人陪聊,干嘛大老远兴师动众,搅得清净园一团乱麻。 “朕总觉得,只有你能懂她。”燕泽誉将锦囊装入袖笼,见安然带着人布置了一桌菜,不禁胃口大开,不待冷靓颖开口,他主动坐在餐桌前:“你们都下去吧,不用留人伺候。” “皇上,民妇虽出身贫寒,但也是被父母娇惯着养大,您应该非常清楚,我没有伺候别人的习惯。”见他遣退下人,冷靓颖眉头一皱,他总是这样为所欲为,不顾礼节营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氛围,难道不怕人说三道四? “朕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皇上,以前和倩儿在一起时,我也常帮她布菜。”燕泽誉一时口快,说完话,才发觉气氛有些僵凝。 “皇上,民妇就是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赵夫子脸色发沉,正欲起身去唤人进来伺候,燕泽誉却先她一步,拦住她:“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想纯粹吃一顿无人打扰的膳食罢了。” 默默的陪他吃好饭,待下人收拾好餐桌,着笑然泡了茶,冷靓颖陪他喝完半盏茶,才抬起头看着燕泽誉,恳切的说道:“皇上,民妇虽人言轻微,但还是想冒险说句实话。您是一国之君,俗话说,君意难测,我们这些平凡百姓,面对天子,难免恐慌,您时时不期而至,我们时时惶惶难安。您有家有国,有如花的后宫佳丽,有贤能的文臣武将,皇宫,才是您最好的归属。希望皇上顾念所有人的意愿,好好的守在金銮殿,做您威风八面,臣服天下的好皇帝!” “朕只是想偶尔见见你和一对儿女,难道这样就不是好皇帝?”刚刚喝到嘴里的茶,变得苦涩难咽,燕泽誉勉强吞下,涩涩的问道。 静默半晌,冷靓颖放下茶盅,微微一笑:“若皇上想见他们兄妹俩,着人来宣他们进宫陪您就是。民妇这里,万万不能再与您相见,若是被太皇太后或其他多嘴的贵人知晓,怕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遮掩过去。” “哼,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需要遮掩?”燕泽誉听到最后,莫名火起:“朕光明正大的来,谁要是敢在朕面前多嘴一句,朕灭他九族!”三番两次的被一个相貌平平的寡妇拒绝,燕泽誉恼羞成怒,面子挂不住,豁然起身,如来时一样,急匆匆而去。 清幽见皇上心情不好,回途中急忙命人传信给在家中休息养胎的清颜,如今能在燕泽誉跟前说话而不被迁怒的,也只有这位大着肚子的昔日书童。 见到等在永福宫的清颜,燕泽誉顿时明白了这些人的心计,大步走入内室,坐在软榻上,指着一边铺着软垫的长椅:“坐下说话吧,在朕跟前,你不用拘着。” 清颜身怀六甲,的确不便长时间站立。道了谢,清颜恭谨的坐下,轻轻问道:“爷这是生的哪门子闲气?” “算了,不提也罢,你是没见过那个什么劳什子教书夫子,明明知道朕是天子,却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一句不拉一句的对着朕说话,冠冕堂皇又能噎死个人!”燕泽誉挥挥手,嘴里说着不提,苦水却是哗哗的倒。 清颜早就听清城提起过西华街的夫子和女娃,本来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世上相似的人有很多,外貌c气质或是言行,都能让人留恋,但是时日一久,自会清醒过来。主子爷心里挂念夫人,被相似的人迷了眼,一时半会迷恋其中也有可能。只不过,后来见他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规规矩矩的娶了一堆嫔妃,天天宠幸着,也没再提起那对母女,清颜以为他早已不放在心上,暗自松了口气,如今看来,她还是放心的太早:“听爷这么说,这位夫子倒和夫人的性情有几分相像。” “什么叫相像?明明就一模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天下还有能入得了她眼的人吗?”燕泽誉被清颜这么一说,更加生气,却没了往日的伤心。 清颜眼睛一转,笑着劝道:“爷既然这样说,清颜改天去见识一下,看看这位夫子到底厉害在哪里,竟能让爷如此生气。” “你身子不方便,别瞎折腾。”听清颜这样一说,燕泽誉才想起如今她还怀着身子,赶紧压下怒气:“你不在家将养,怎么巴巴的听他们几个胡闹,跑到宫里来折腾。” “皇上肯对清颜发脾气就好。”清颜压下心底萌发出的怪异,仍是微笑面对:“您现在是皇帝,千万要顾着身体,否则,清颜就是在家生产,也不放心主子爷啊。” “你这丫头!”燕泽誉笑了笑,抬手挥了挥:“就你会逗朕开心。” “清秋c清韵都不在您身边,他们几个大男人口笨舌拙,您能依靠清颜,是清颜的福分。”顿了顿,清颜轻轻问道:“皇上,后宫现在有数位嫔妃,其中不乏和夫人相像之人,这样,也不能安抚您对夫人的思念吗?” 燕泽誉幽幽的叹了口气,苦涩的笑道:“清颜,朕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明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和处境,也一再告诫自己,她不过是个孀居的平凡妇人,还带着前夫的孩儿,可是,每次一看见她,朕就忍不住” “皇上可曾想过其他办法,或许可以金屋藏娇?”说出这番言辞,清颜小脸一红,转开头去。 “朕如何没想过?”燕泽誉站起身,在屋内踱来踱去,最后停留在清颜身侧,叹着气说道:“朕也喜欢念儿,不想为了一己私欲,闹得不可收拾,依她的性子,定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 “她要为亡夫守节?”清颜眉头微皱,若是如此刚烈的女子,那倒是真的很难办。 “哼,她要是这样倒好。”燕泽誉想起她之前的话,又是一阵气闷:“她说,无论贩夫走卒杀人放火的罪犯,只许她一人终身为妻者,她都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悔莫及 清颜回到晋王府,清城早就急不可耐,摇着头跟在她身后回到里屋。 “皇上怎么说?”见她不理自己,清城忍不住心急火燎的问道。 “不是皇上怎么说,是你怎么说。”清颜坐在软榻上,转身看着丈夫:“你也见过那位夫子,就没有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清城思忖半晌,走到房门前,四处看了看,将门关好,慢慢回到妻子身边,低声说到:“那位夫子的确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最让我疑心的,是那个叫念儿的小女娃。” “哦?”清颜眉头一抬,轻声说道:“念儿有什么不对之处?” “不是不对,而是”清城挠了挠头,再一次压低声音,靠近妻子耳边:“咱们从小跟在主子爷身边,你还记得主子爷小时候的模样吗?” “你是说”清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清城。 “就是那个意思。”清城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清颜好半晌才回过神,低声问道:“你没去查过?” “怕惊动宫里那位,没敢擅动。”清城无奈的说道,心中有些烦闷。 “你担心”清颜顿了顿,指了指竹苑的方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是这样,我们能怎么办?”清城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说得也是。”清颜沉默不语,心里一阵震颤,一时五味杂陈,竟不知是喜是忧。良久,她才扶着肚腹站起来:“不行,无论如何,我总要去确认一下。” “确认之后又如何?”扶着妻子来到床边,清城帮她脱掉绣鞋,靠躺在床上,沉声问道。 “皇上就没疑心过?”清颜没有正面回答,凝神思考半晌,她不解的问道,依燕泽誉的脾性和警觉性,他会一点都不起疑? “或许有过。”想起皇上有一阵子忽阴忽晴的脾气,清城心中有些不确定:“不过,他放弃让人追查,怕也是心存顾虑。” “他其实也不敢,是不是?”清颜苦涩一笑,那个如今高坐金銮殿的人,心里自然最清楚,自己在那一晚的犹豫,已经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无论事实如何,他都不敢再冒一丝风险:“他也有怕的事情,对吧?” “他能走到这一步,也是拿命在赌,注定无法回头。”清城心底又何尝不清楚,跟了主子爷这么久,有些话他不说,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若在江山和爱人之间,你会如何选?”问完后,不待清城回答,清颜摆摆手,笑得有些不太自然:“算了,我随口问问,你千万别回答。”清颜低下头,心里一阵难过,夫人在性命攸关的最后一刻,都舍不得为难主子爷,男人和女人,在爱情里从来不一样。女人总愿意相信爱情,愿意为爱付出一切。而男人的爱情,男人所谓的爱,不过是众多选择中的一项,他们,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情。 “清颜,你不用害怕,我这一生,唯有妻儿最重。任何时候,若须护在你们身前,我绝不会后退半步。”清城紧紧揽抱住妻子,知道她在怕什么,不惜许下重誓:“若他日我清城做不到,愿遭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傻瓜,谁要你说这个!”恼恨的用力一拍夫婿的后背,清颜微微一颤,心口发热,眼睛莫名红了起来,她赶紧将头埋在夫婿胸口,虽然明知不过是他情动之时信口而出的傻话,此刻,她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原来,她也不过如世间女子一样,一句好听的话,就能牵动她最柔软最幽微的情思。 在书院的待客厅看到清颜,冷靓颖见她挺着肚子,不禁暗暗一笑,这个曾经雌雄莫辨,扮过很长时间男孩的女人,如今浑身都是风情。既有年长之后的美艳,又有即将身为人母的温润,隐隐还带着往日的一丝英气,真个是风华绝代,世所无双。冷靓颖微微摇头,要说美人,燕泽誉以前就艳福不浅,身边燕瘦环肥,各种姿态的美女还真不少。难为他这个当主子爷的,倒是在这上面忍得住,下人丫鬟一个都不肯沾染,反而便宜了一帮贴身侍卫。 “赵夫子,您好。”见赵夫子穿过花厅,款款而来,清颜不顾身怀六甲,急忙起身迎接,暗自打量着来人。 “燕夫人身子不便,勿要劳动,快快请坐!”冷靓颖微微颔首,清淡的问候道,同时却快步上前,搀扶着清颜落座。清颜轻声道谢,示意冷靓颖坐下喝茶。 在她对面坐定,冷靓颖抿了口茶,疑惑的问道:“不知燕夫人找我何事?” “不瞒夫子,我是韬儿娘亲的故人,此次前来,是想知道韬儿在书院的学习情况,还请夫子知无不言。”清颜啜了口清茶,缓缓问道,她特意支开小末和如月,就是想单独和她见面。 沉吟片刻,冷靓颖淡淡开口:“燕夫人,我与您素昧平生,亦不晓得您和韬儿的娘亲亲近到什么程度,他在书院的学习生活,有专门的人负责记录在案,若您想知道详细情况,可以请书院莫掌柜帮忙协助。我身为韬儿的夫子,无权向生人透露他的事情。” 小小碰壁,并没有让清颜退却,她微笑着从身上拿出皇上御赐的金牌,放到桌面上:“若我是代替韬儿的父亲前来询问呢?” 看着桌上金闪闪的令牌,冷靓颖脸上表情不变,声音并没有多大起伏:“燕夫人身份高贵,能得到皇上如此信任,真是令人羡慕,不过”顿了一下,冷靓颖起身微微施礼,眼睛看也不看桌上的金牌:“皇上信你,并不代表我必须信你。书院有书院的规矩,除了当事人和莫掌柜,其他人,恕我无可奉告。”说完,冷靓颖淡淡补充道:“我还有课业必须完成,若燕夫人有其他事项,请直接询问莫掌柜,相信她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眼看着冷靓颖走出自己的视线,饶是清颜自觉精明,也没从她的言语神态中看出任何异常。她平淡疏离的态度,中规中矩的言语,不愠不火的婉拒,除了有一些文人的迂腐清高之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向站在外面的侍女一招手:“你去请莫掌柜过来,我有话问她。”思忖片刻,清颜决定还是从小末处探探消息。 小末对一直跟在燕泽誉身边的清颜不似其他几个人那么亲近,见她对赵夫子兴趣颇大,不免起了一丝疑心,答起话来不干不脆,说一半留一半,倒是听得清颜莫名其妙。 离开书院,清颜本想直接前往清净园,去探望清城口中的“念儿”,随身侍女吓得脸色发白,极力劝阻。无奈之下,清颜只得转而朝七公主燕泽蓉府上而去。 驸马汪世泰前去翰林院修书未回,燕泽蓉对突然而来的清颜并无多少热切,一是身份所限,二来宫变之后,得知冷靓颖在大殿被逼身亡,对于燕泽誉身边的人,燕泽蓉就难得有好脸色。二人分主客落座,未等清颜开口,她瞄了眼清颜的身子,缓慢而平静的问道:“这个辰光,你不在府里将养身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闲逛?” 听她这样一问,清颜心里多少有些数,放低姿态笑着答道:“奴婢很久没见到灵儿小姐,昨个听小主子爷提起,非常想念小姐,奴婢想趁着没生产之前,来看看她。” “看来你来得不太是时候,教养嬷嬷正在给灵儿做功课,现在不得闲。”燕泽蓉直接婉拒了清颜,听说那晚冷靓颖就是在清颜眼皮子低下被太子爷的人马劫持,她不能以以死效忠,竟然还被燕泽誉留在身边,做了宫中的大管事嬷嬷,这样的奴才,还妄想和她攀私交,哼,灵儿也是她一个奴婢叫得?燕泽蓉一径腹诽清颜,全然忘记在晋王府时,不论上下尊卑,大家都是“灵儿,灵儿”的叫。 下差回府的汪世泰,正好在府门口遇见离开的清颜,寒暄几句,看着清颜上轿离开,汪世泰匆匆来到内堂:“蓉儿,清颜过来有什么事?” “谁知道!估计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没事找事。”忙着帮夫婿更衣,燕泽蓉没好气的答道。 “蓉儿别置闲气,她好歹是皇上身边的人,如今又怀着身子,你何苦为难她。”汪世泰好声好气的劝着妻子,不舍得她难过。 “哼,穿了五彩衣就是金凤凰?不忠不孝的奴才胚子,你愿意容她你容她,反正我眼里揉不了沙子!”燕泽蓉手一紧,汪世泰被腰间的玉带勒得肚皮疼痛,赶紧举手讨饶:“行行行,随你高兴就好!” 燕泽蓉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世泰,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当年若不是四嫂,我还不知道被父皇指给哪个男子,混沌度日。若不是四嫂为你们这些驸马爷拒理力争,你们也不知在哪个地方白白浪费大好时光和一身才华。说白了,没有四嫂,也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若我知道当晚会发生这么残忍的事,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会去阻止!” “傻蓉儿,事已至此,皇上也是追悔莫及,你千万小心说话。再怎么说,他现在都是当朝天子,该顾全的颜面还是要顾全的。”摸了摸妻子的青丝,在她额间印了一吻,汪世泰郑重的叮嘱道。 “你们男人都向着男人,明明薄情寡义,非得扯块遮羞布。为了他的江山送命的人,尸骨未寒,人家却一下子迎娶十数佳丽,夜夜寻欢。生在帝王家的人,个个都是冷血无情的怪物。要是有下辈子,哪怕做牛做马,我也不愿生在帝王家。”挨靠在夫婿胸前,燕泽蓉心里泛起一阵难受,小手揪住他的衣衫,不胜悲痛。 冷靓颖下学后,来到小末在书院的房间,听她跟如月嘀咕清颜的来访,她静静立在一边,凝神听着,没打扰两个人的谈话。 事发当晚,她借故支开清颜,没想到让她背了不忠的黑锅,遭受众人的排挤。 “小末掌柜,你说今天来的这位,原是皇上身边的人?”听到最后,冷靓颖皱了皱眉,打断小末的闲聊。 “是啊,据说她和清秋姐姐,清韵姐姐从小跟在皇上身边,自然是他的人。”小末随口答到。 “若她是皇上的人,论起效忠主子,她似乎没做错什么事吧?”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冷靓颖来到小末身边,认真的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夫人和皇上夫妇一体,效忠主子,就应该连夫人一起效忠啊。”小末理所当然的回答,嘴巴撅起,有些不开心。 “那请问莫掌柜,若当时你家夫人和王爷同时发生危险,你会选择救谁?” “当然是夫人啊!”莫小末话刚说完,猛然发愣,僵在当场。 “看来不用我多说,小末掌柜已经明白了。”冷靓颖拍拍她的肩膀,温言说道:“在她的立场上,她并未做错什么。” “可是,夫人待她那么好,总是”小末心里虽然认同,嘴上还是不愿意轻易服输。 “小末掌柜,如月掌柜。”冷靓颖认真的看着二人,诚恳而温和的说道:“您二位是书院的负责人,书院的清誉和未来全靠你们来维护,我想,夫人若是在世,一定是最希望书院发扬光大,为更多人服务的地方。俗话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末论他人是非。书院本是清净之地,希望大家能够帮夫人将这里经营打理好。” 如月脸一红,低头走了出去。小末心里忐忑,一时有被夫人训斥的感觉,小脸透着一丝愧疚。 见如月离开,冷靓颖揽着小末的肩膀,亲切却郑重的说道:“小末,据你所言,当晚事情发生时,你并不在现场,真相到底如何,你也并不清楚。至于燕夫人人品如何,我与她无深交,不敢妄议。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做选择的自由,并且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旁人并没有谴责的权利。” “知道了,夫子。”小末抬起头,勇敢的看着让她倍感温暖的人:“非常感谢您的忠告,我绝不会辜负夫人的信任,将书院打理的更好!” 冷靓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我相信你!” 清颜回到府里,将自己与赵夫子见面的过程仔细捋了一遍。清城到家的时候,她还坐在房间静静发呆:“清颜,夕食用过没?” “嗯,简单用了一些,想等你回来一起再用。”清颜白天折腾了大半日,回府后又耗费许多精力,人就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好了,别总是胡思乱想,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身子。”清城见她心事重重,心疼的说道,那日之后,很多人都不待见清颜,总把夫人去世的责任归咎到清颜身上,他百般劝慰才稍微好些,如今被燕泽誉一搅和,她又深陷往事中。 “话虽如此,要不是那夜我弃夫人而去,她也不会轻易被太子爷的人劫虏而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闷闷的说道,清颜眉头轻蹙,困惑的看着夫君:“清城,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通,夫人当时明明可以和我一起从地道进入景阳宫,她却坚持留在府里不肯离开,是何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才高八斗 夜幕降临,皇宫内院的漱玉宫,富丽堂皇。寝宫内一应装饰布置,规格明显比其他寝宫高出一大截。 天还未冷,质量上乘的无烟炭火已经将室内熏染的温暖如春,其中还夹杂着兰花淡淡的清香,高雅宜人。皇贵妃公孙蓝静静安坐桌前,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夜明珠的光华里,更显莹白如玉。她手里握着一枝纤细的狼毫,眼睛盯着桌上已经写成的一副诗词,工整的簪花小楷,曾经深得父亲信国公赞誉有加:“蓝儿的才华,生为女子,倒是真真可惜!” “冰丝写怨更多情,骚人恨,枉赋芳兰幽芷。”低低念着丝帛上的词,公孙蓝嘴角微微上翘,泛起一缕苦笑。 “贵妃娘娘,您是先上床歇息,还是”眼见夜色渐深,她宫里的掌事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声音慢慢低下去,余下未出口的话,只有主仆二人心知肚明。 “他今夜又召了那位嫔妃?”公孙蓝玉手微微一颤,还未干枯的狼毫被震的滴下一滴浓墨,恰在丝绢处的“怨”字上沁染开,触目惊心。 “回娘娘,皇上今夜独宿永福宫,并未召寝任何人。”掌事嬷嬷小心回道,并不敢抬头看依然盛装的公孙蓝。这位贵妃娘娘,每日里花很多心思妆扮,既不能太过俗艳,又不能失了贵妃的制式礼仪。费尽心思,从天明等到天黑,却从未等到皇帝陛下的召见。自进宫到现在,除了这位贵妃娘娘,其他嫔妃或多或少都被召寝过。后宫里的人,最会攀高踩低,虽然她是贵妃的身份,但是不被皇帝待见的妃子,其他人怎么会放在眼里。要不是太皇太后撑腰,估计这漱玉宫都快长草了。 “是吗?”公孙蓝搁下手中的笔,站直身子,看了看自己一身妆扮,将每日最后必说的几句话轻轻道出口:“既如此,咱们也不必再等,帮本宫卸妆吧。” 嬷嬷和宫女轻巧的做着事,伶俐且安静,漱玉宫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一天比一天低沉,尤其最近皇上与太皇太后的纷争越来越掩饰不住,聪明一些的,自然知道该抱谁的大腿。 “小姐,要不要奴婢递个牌子出宫,回国公府去找找老爷和夫人?”待众人退下,公孙蓝的贴身婢女杏儿轻声低问,愁容满面。 “女子出嫁从夫,我已经是皇上后宫里的人,为了闺房之事找回娘家,颜面何存?”公孙蓝面容一肃,低沉的说道:“若我自己挣不下应得的名分,有何面目去见养育我的父母?这话以后千万莫再提起。” “是,小姐,奴婢遵命。”杏儿一番好意反被训斥,勉强帮公孙蓝掖了掖被角,怏怏回到外间值夜的小房间,苦着一张脸。宫里的人情开支非常厉害,为了公孙蓝能够在宫里有个好人缘,杏儿四处打点,所费不赀。公孙蓝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已经用得差不多。而宫里每个月的月例,照公孙蓝的吃穿用度,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别的宫,好歹人家侍寝之后,皇上还会赏赐一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而自己家小姐想到这里,杏儿重重的叹了口气,成天只知道写写画画,才高八斗的小姐,哪里晓得她们这些丫鬟们的辛酸。 与赵夫子不欢而散之后,燕泽誉一连很多天,都在跟自己较劲。拼命批奏折,又连着对吏部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整改,以前冷靓颖就说过,吏部闲散官职太多,有很多职务重叠,是大燕皇朝最耗皇粮的。 忙完这些事,累得自己精疲力竭,燕泽誉才忽然想起上次应道谦和他提起设立皇家银号的事情。 翻出应道谦递过来的册子,燕泽誉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慢慢的,从漫不经心到拍案叫绝,燕泽誉一招手,侍奉在外间的大宫女芝兰迅速入内。 “去,让总管去宣应道谦入宫,朕有事找他。” “皇上,”芝兰虽然训练有素,此刻还是被皇帝出格的言行震惊到,她恭恭敬敬的说道:“现在已经是三更天,您若是要夤夜召应大人入宫,则需要给总管大人发放夜行的令牌。” “啊,是朕一时忘形。”被宫女一提醒,燕泽誉这才清醒过来,笑着摇摇头,这个应道谦,真是厉害,这么帮他赚钱又惠民的法子,竟被他想了出来,难怪近年来,应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越赚越多。 第二日,应道谦接到旨意,半点没有耽搁,跟着来宣旨的公公就来到永福宫。 “皇上还未下早朝,应大人请在这里等候片刻。”公公领着应道谦来到御书房,将他带到燕泽誉指定的地方等待,让宫女看茶后,退了出去。 应道谦知道皇宫里忌讳多,他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的喝茶。 忽然,他眼角瞄到对面似乎挂着一幅画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一袭青衣长衫,眉目如画,飘飘欲仙的那个人,正是昔日的冷靓颖。 “应兄,朕这副丹青可还能入眼?”下朝后,听说应道谦已经在书房等候,燕泽誉大踏步而来,进入内室,就看到愣在画像前的他。 “皇上万安。”应道谦听到燕泽誉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急忙揖礼请安。 “自己人,不用多礼。”燕泽誉拍拍他的肩膀,看着墙上如真人般大小的画像,微微叹了口气:“哼,以前马相和二哥为了抓咱们小辫子,倒是让人绘制了不少她的画像,朕当时全部搜罗来,本想给她个惊喜。后来却总觉得那些画像太失真,无论面目风情,不及她本人万分之一。朕花了将近一年时间,不知费了多少笔墨,多少纸张,才终于得了这一幅。”说着,燕泽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画中人:“我知道,她再也不肯原谅我。” 见燕泽誉一往情深的样子,应道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光是这样一幅画作,都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要是再加上其他作品,这位帝王,到底费了多少精力在这上头? “好了,言归正传,朕找你来,是因为你提出关于设立皇家银号的事情。”知道应道谦对冷靓颖的感情,燕泽誉也不指望他真正给个什么答案,和他一起来到书房正室,从桌案上抽出他写的册子,一起探讨起来。 直到日影西斜,还没等到应道谦回府,清秋不禁有些担心,来到等闲居,见冷靓颖正在埋头书案,她遣退丫鬟和安然,亲自帮冷靓颖磨墨:“夫人,皇上一早就命人召道谦入宫,现在已经快到申时,他人也未回,信也没有,我着实有些担心。”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冷靓颖搁下手里的笔,揉揉有些发酸的后颈部,笑着调侃道:“夫妻恩爱如此,只不过分开大半日,这就想他了?” “夫人!”清秋俏脸一宫,羞涩的低下头,只顾着磨墨。 “是不是有了身子?”冷靓颖见她最近吃饭有些不对劲,也很少再抱雪儿,体态比往常丰腴一些,料到她多半是有了身孕。 脸色红透,清秋头垂得更低,微微点头,声音低的像小猫在叫:“是的,刚刚两个月,我还没与他说。” “这么好的事情,作为夫婿,他有权第一时间知情。”听清秋这么说,冷靓颖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原本是夫妻间的欢喜事,倒让自己捅破窗户纸。 “不是。”清秋嗫喏半晌,终于抬起头,看着冷靓颖:“夫人,自从有了雪儿,道谦他一直不愿意再要孩儿。起初是他在服用避子汤,我心里虽是不解,但他总说有雪儿就够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见他一个大男人,每天忙着生意,还不忘饮那汤药,我就跟他说,反正效果是一样,我总比他细心有空闲一些,所以就换我来喝汤药。” 听完清秋一番话,冷靓颖抓住她的双手,心里暗暗苦笑,自己一日不拉的喝那苦苦的汤药,还不是有了念儿:“清秋,避子汤又不是万能汤药,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们夫妻的真正想法,可是,生命是伟大而神圣的,既然它已经存在,宣告自己的到来,我们就应该心存感激,欣然接受这个可爱的小生命!” “若是道谦不能接受怎么办?”清秋心神不宁,依然担心丈夫的反应。 冷靓颖温柔的摸摸她的肚腹,微笑着说道:“清秋,婚姻不只是得到对方,等待对方,理所当然的享受对方给予你的一切。女子也应该主动一些,为自己的婚姻做最大程度的努力。而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若你真正想了解自己的丈夫,就应该拿出勇气,让他能更多的了解你,信任你,然后,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办。” 一番话,说得清秋豁然开朗,心中清明起来,感激的望着冷靓颖:“谢谢夫人,清秋知道了。”还没有和丈夫明说,自己就先开始担心,怕丈夫怀疑自己使手段,这样灰暗的想法,不止否定自己,连丈夫也一起否定了。想到这里,清秋心中有些羞愧,长久以来,总是居于人下,靠揣测主子的心情过日子,或许,自己那时候坚持将女儿送到燕略韬身边,还是让丈夫有些受伤。 当宫里来了一大对人马,恭恭敬敬到书院请冷靓颖入宫时,她刚从课堂下来,见小末无奈的站在一边,拿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时,只能安慰的拍拍她:“算了,皇宫又不是吃人的地方,咱们虽没见识过大场面,也不至于怕了谁。” “赵夫子,我总觉得那个奸佞皇帝没安好心,要不要我通知应爷或赵爷一声?”小末压低嗓子,瞥了眼那些眼高于顶的宫女太监,悄声问道。 “不用,你交代赵爷好好将韬儿接回府就行,这事十有跟应爷有关。”昨天晚上,应道谦派人回府通知清秋,自己夜宿皇宫,冷靓颖心里就多少有些数,只是没想到会牵出自己。 接到冷靓颖,领头的总管赶紧派人快马回宫先去禀报皇帝。 燕泽誉本来还担心她不愿进宫,得到消息,他高兴异常,急忙问侍立一旁的芝兰:“怎么样,朕的衣服还整齐吧,是不是换个便服比较好?” 芝兰不清楚“赵夫子”是何许人,见这位英明俊伟的皇帝竟如此在意,不禁对这位夫子产生前所未有的好奇,她上前帮皇帝整理整理腰带和璎珞:“皇上穿朝服最是英伟!” “是吗?”燕泽誉压下心中的兴奋,来到御书房前,翘首望着远处,巴巴的等着她。 “皇上万安!”第一次见到黄袍加身的燕泽誉,冷靓颖刚要跪下行礼,却被他一把上前,扶住身子:“朕说了不准你下跪,你把朕说过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是民妇的错,请皇上恕罪。”身在宫中,冷靓颖不愿驳他君王的面子,轻声认错,心中却暗自惊叹,如此俊美妖冶又年轻有为的君王,真是后宫女人的祸水。 来到书房,并未见到应道谦,冷靓颖不禁轻轻摇头,为了和她单独见面,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芝兰带着宫女们忙前忙后,在桌案上摆了各色点心,满满当当,看得冷靓颖眼睛都有些发直。 “不知你喜欢吃什么点心,朕让人多备了些。”燕泽誉讨好的说道,言语中的热切听得芝兰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盅。 “不用了,皇上,民妇身份低微,不敢造次。不知您唤民妇前来有何事情?”端坐书房的椅子上,冷靓颖微微抿了口热参茶,表情平淡的问道。 “昨儿听应道谦提起,他说那个关于设立银号的事情,是你提出来的。”燕泽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连她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住在人家府里,总要付点饭资。”冷靓颖之前千嘱咐,万叮咛,让应道谦不要提起她,他当时也满口答应,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她并不清楚,不过,既然燕泽誉已经知道,若再否认,意义也不大。 “赵夫子才高八斗,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若此事做成,估计够你和念儿好几辈子的饭资了。”燕泽誉见她假惺惺的,微笑着说道,一点也不着恼。 “若真如皇上所言,那么索性筹措点嫁妆也不错。”见他提到念儿,冷靓颖不禁微微一笑,想起他们越长越漂亮的小公主,来了个玩笑。 “哼,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嫁人?”燕泽誉被她噎得不轻,冷哼着。 “说什么呢!”冷靓颖见他想歪,不禁微瞪他一眼:“念儿终究要长大,总不能一辈子跟在我身边!” “哈哈,”被她这样一瞪,燕泽誉却比刚才还高兴几分:“是啊,一眨眼,我们念儿也会长成个大美人。” 撇却闲言,冷靓颖言归正传,细细向燕泽誉解释了自己关于设立皇家银号的初衷和出发点,并解答了他的一些疑惑。 “虽然利息不高,但对于家有闲钱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总是一份收入,添点茶钱和柴米,却也不是问题。”冷靓颖在西华街生活的这段时间,对燕京普通百姓的日子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提出的利息既能保证银号正常运营,又能让百姓看到眼前的利益:“商户这边的放款,都是经过考察的百年老店,有固有资产和口碑,就算发生资金链断裂问题,不至于血本无归。” “我相信你。”燕泽誉趁她低头喝茶的时候,深情的看着她,目光流露出自己也没察觉出的宠溺。 “若皇上无其他疑问,民妇就先告退了。”放下茶盅,冷靓颖抬头说道,不待燕泽誉回答,就轻轻站起身,一副告辞离开的架势。 “好吧,朕送送你。”燕泽誉急忙起身,殷殷的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满腹经纶 回到清净园,应道谦已早早守在等闲居的园子门口,冷靓颖和他一起来到室内会客厅。 “大哥,是什么原因让您改变主意?”冷靓颖直截了当的问道,以她对应道谦的了解,必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靓靓,昨日见了皇上,跟他谈过银号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深刻领会了你所说的关于银行的概念,努力将它转化成银号模式,但越是到细节部分,我发现自己的无力感越强。”应道谦想了半日,还是将自己看到画像的事情隐瞒下来,冷靓颖宁可诈死也不愿入宫为后,若是知道自己转而帮助燕泽誉,她一气之下再远离大燕,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作为一个无怨无悔爱着一个女子的男人,他最大的心愿,也只是希望她能幸福。若燕泽誉真是无情倒也罢,然而登基为帝这么久,他始终能够深情如一,怕是早就将她放在心尖上了。 “是我想得不周到,执行细节方面确实有欠考虑。”冷靓颖沉思片刻:“我马上将这部分补充一下,再写成案卷给您。执行的过程中,若是遇到具体问题,咱们再一起斟酌处理。”她也知道,应道谦毕竟不是现代人,对于银行的理解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已实属难能可贵。 “如此甚好。”应道谦点点头:“靓靓,若不是冲着你这份提案利国利民,利好大燕,叫大哥这样公然窃取你的智慧,我实在羞愧难当。” “我知道这有违大哥做人的原则,可是,您也清楚,若是成日与他打交道,纠缠不清,我也没法保证不会露出马脚。依他的脾性,要知道我不但诈死,还有了念儿,他会再放过我吗?”冷靓颖苦笑着摇头:“他平生最恨人欺他骗他,能原谅我两次已经是他的底限。如今还有太皇太后和满朝文武卡在中间,即便他再有意,又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认回我们母女?” 自从清净园一聚,姚子望却再也不愿隐藏自己喜欢冷靓颖的心思,正大光明的开始追求她。书院每日夫子们休息探讨的闲散时间,简直成了他的黏人专场,不但称呼从以前中规中矩的“赵夫子”变成“青月”,举凡奉茶添水,捧卷执册,他皆为代劳,看得众夫子摇头不已,女子可以喜欢,可以宠爱,可像姚子望这样,将赵夫子这样带着女儿孀居c相貌平平的妇人捧上天的,究竟没几个男子能做到。 冷靓颖原本邀他去清净园做客,目的是想让他看到自己和女儿的真实处境,自行远离,早早打了退堂鼓,却万万没料到事与愿违,反倒让姚子望明明白白的表示出自己的态度。无奈之下,冷靓颖只能尽量保持平淡,维持原来的姿态,甚至对他比一般夫子还更加冷淡一些,心想,他遭受冷遇的时间一久,自会知难而退。偏姚子望看似性情淳朴,为人宽厚,冷静平和,却整个书生气十足,一旦是他认准的事情,十匹马也拉不回。被他黏人的功力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一日下学后,冷靓颖主动开口,邀他来到茶楼,想当面跟他说个清楚。 “青月,这家茶楼虽小,可他们家的桂花糕做得非常正宗。”帮冷靓颖拉开椅子,虚扶着她坐下后,姚子望帮她点了店里的招牌点心:“你品尝一下,若是喜欢,一会离开的时候,还可以烦请店家外带,韬儿和雪儿应该也很喜欢这些小点心。” “谢谢你,姚夫子。”冷靓颖微笑着接受他的好意,轻轻伸出两指,捻起一块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啜了一口泡得酽酽的红茶,点头说道:“点心香而不腻,入口即化,配合浓郁芬芳的红茶,更是相得益彰。” “你喜欢就好。”帮冷靓颖执壶添茶,姚子望有些发痴的望着她,清隽的脸染上一抹微红。 茶过半盏,冷靓颖望着眉目清雅的姚子望,淡淡开口说道:“姚夫子,非常感谢你这一段时间对我的喜欢和照顾。”顿了顿,冷靓颖见他眉头虽然微微挑起,表情却依然温和,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比你年长数岁,又是孀居,还带着刚满一岁的幼女” “青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神色不变,顺手又帮冷靓颖添了茶水,姚子望打断她的话:“已经众所周知的事情,你何故郑重提起?” “你不觉得光是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就注定我们之间不可能吗?”被他诘问,冷靓颖反倒愣了一下,幽幽的问道。 “青月,首先,我并不介意你年龄比我大。你的沉稳,优雅和满腹经纶,如果没有时间的积累和沉淀,很难达到这种程度,你如此年纪,正是我最喜欢的模样。其次,孀居不是你的错。夫君早亡,你和念儿都是最无辜,最无助的人,虽然话不中听,但是我却万分感谢上苍,正是因为你的伤痛,成就了我的机缘,你所谓的问题,恰恰是我能够正大光明喜欢你的前提。第三,说到念儿,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想,我是喜欢她的,也非常愿意视她为己出,甚至,若你觉得日后我会待她与亲生孩儿有差别,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我们不再生育其他孩儿,此生只有念儿一女。”毕竟是做夫子的人,涉及到切身利害,姚子望竟然口若悬河,出口成章,一番话说到最后,声音仍然平稳清淡,眼神透露出无比认真执着的光芒。静静的看了冷靓颖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稳稳的问道:“我的答复如上,你还有其他问题吗,青月?” 怔愣半晌,冷靓颖才恍然回神,若不是身边的环境和其他来往的客人,清楚的提醒着她,此处依然是大燕王朝,仅听姚子望一番话,她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回现代社会,冷靓颖感激的看着姚子望,打内心深处对他生出不少好感:“姚夫子,不得不说,你能说出这番话,我真的非常感激。也非常感谢你的爱戴和维护。不过,我想,你的这番言语,也只能代表你个人的意思。你出身书香门第,上有高堂尊长,身边有兄弟姐妹,娶我这样一个女子过门,你如何对他们做交代?” “青月,如你所说,我们姚家自诩书香门第,自祖上到我这一辈,算起来,已经是五代专心为学。我的父亲虽是一介文人,但他曾很认真的告诉过我们兄弟姐妹,这世上的女子,原本就比男子弱小,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弱小是我们天生的职责,他说,比起男儿,世间女子所受苦难更多,更值得被男子爱护和尊敬。在我们家,母亲和姐妹们,都是我们父兄爱护的对象。父亲早就警告过我们,若是我们兄弟有朝一日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吃苦受罪,他首先就饶不了我们!”语毕,姚子望恳切的看着冷靓颖,深情的说道:“青月,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你是否心悦于我,是否答应和我成亲。” 冷靓颖自认是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听完姚子望一席话,她怦然心动,身为现代女性那骨子里的自尊和傲气,瞬间被点燃,差点脱口答应他。幸亏冬日天冷,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她才勉强保持住最后一丝清明:“姚夫子,问题不在你。除了你所知道的表面上的我,或许更不适合你的,是那个你不曾认识,不曾了解的,过去的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往事像一幕幕电影片段,飘过脑海,冷靓颖苦涩的说道:“也许有血腥,也许有欺骗,也许有我终其一生也没法与你明说的事。这样沉重的,或许会给你带来意外灾难的我,你也能接受?” 姚子望脸色有点激动,又有些苍白,他紧紧的握着水壶的手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泛起青色,心中亦有些发涩:“青月,虽然我并不明白你所说之意,但是,如果你的过去有着血腥,欺骗和说不出的苦衷,那些,只能更增加我对你的心痛和怜惜。至于未来是否有灾难,我们还没遇到,不能说它一定会来,也没办法说它不会来,但是,如果有可能,我希望陪着你和念儿一起去迎接它,面对它,克服它。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心悦于我,但是,你若愿意给我时间和机会,让我一点一滴的慢慢了解你,而不是单方面听你说,那么,我将会用我毕生的时间,为心爱的女子,也为我自己的爱情,好好努力一次。”姚子望说着,因握得有些发痛的手掌,从茶壶上抽出来,轻轻覆在冷靓颖手被上:“若倾我所能,今生也无法得到你的心,至少,请给我一次不后悔的机会。” 冬日的傍晚,室内虽不似户外般料峭寒冷,但也不至于温暖如春,而冷靓颖却感觉到姚子望手心那不断渗出的,微微带着粘腻的薄汗,明知这样的行为不妥,她张口又闭口,却始终没法出声,责怪他略显突兀的行为。 姚子望被她有些无奈却温润透亮的眼神迷惑,手指微微一用力,就将她的小手含握在手心,痴痴的望着她,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冷靓颖突然清醒过来,急忙从他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姚子望立刻回过神,热切的望着冷靓颖说道:“青月,你,可以叫我子望吗?” 坚持将冷靓颖送回清净园,姚子望一直看着她走进院门,消失在视线中,巨大的喜悦从心里慢慢渗出,蔓延到微翘的眼角,渐渐从眼角沁透到晶亮的眼睛里,又从眼里溢出,流泻在他清俊的脸庞上,泛起朵朵浪花。“子望”,他低喃着,没想到同样普通平凡的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像带着魔力,让他彻底沉沦,无法自拔。 就在燕泽誉与应道谦忙着筹备皇家银号的事情时,姚子望以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开始自由的出入清净园,成为念儿最喜欢的“苏苏”。 燕略韬却一反常态,感觉到危机的来临,对这位之前非常有好感的姚夫子,生出一丝抵抗。每次当姚子望来到清净园与孩子们玩闹时,他强忍着靠近他的冲动,冷着一张美艳的小俊脸,拼命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表达对他的不屑。 “念儿,哥哥抱。”这天从书院下学,三个人一起回到清净园,燕略韬与坚持送冷靓颖回府的姚子望一起迎向越来越可爱的燕略念,两个人同时朝她伸出双手。 正在学习走路的燕略念,摇摇晃晃的站在软塌上,被清月护着,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小腿极力向前一迈,却“扑通”一下跌坐原地,笑得“咯咯”直响。 “哦,念儿真是小笨蛋。”燕略韬满怀期待,却被妹妹晃了一回,不由得撅嘴叹道。 “来,念儿,扶着苏苏的手。”姚子望笑眯眯的来到念儿跟前,把胳膊伸到她手旁,鼓励道:“念儿很勇敢,可以自己走!” 见大小男人斗法,厅堂里的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将念儿交给他们俩。 燕略韬还没来得及和念儿亲热,应紫雪蹦蹦跳跳的来到厅堂:“韬儿哥哥,你终于下学堂了!” 燕略韬惦记着和雪儿分享自己在书院的趣事,只得暂时鸣金收兵,让姚子望得了和念儿相处的机会。 冷靓颖回等闲居放好随身物品,换了件家居服,再来到正厅厅堂时,燕略念嘟着粉嫩嫩的小嘴,正在对姚子望进行口水洗礼,姚子望非常耐心的陪着小娃,用影月递过来的绢帕,轻轻帮她拭着口水,却全然不顾自己脸上湿嗒嗒的印痕。 “影月,你去落雪园看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吧。”冷靓颖抱过女儿,沉声吩咐影月,虽然赵浩然在清净园安排了不少人手,但是涉及到儿子的安全,冷靓颖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要安随风在世一天,燕略韬就是她的眼中钉,这个聪明而愤怒的老人,早就被岁月洗礼成典型的后宫女子,虽然她始终不肯承认,但是,长年的嫉妒c怨恨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使她崇尚权利,贪恋权柄,恨不得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幸亏元音大师之前不知道燕略韬的生辰八字,否则,冷靓颖打了个寒战,差一点,她就被安随风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以为她是皇宫中的一股清流,至少对自己养大的孙儿和有血缘关系的曾孙还留有一丝真心。 “青月,你怎么了?”没有忽略冷靓颖瞬间的变化,姚子望温暖的声音中带着安慰,见她摇摇头,他也不逼迫她,巧妙的转开话题:“快到年底了,书院也会休沐不少时间,你什么时候有空闲,我父亲和母亲想见见你和念儿。” “他们真的这么说?”冷靓颖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这么开明的父母也不多见。更遑论大燕皇朝。 “当然,你没有父母亲人,他们也没办法找人上门提亲,难道你要我跟念儿提亲不成?”姚子望说着,看着粉嫩嫩的小女娃:“要是念儿肯喊我爹爹就好了。” “那就后天吧。”一咬牙,冷靓颖下了决心,要让燕泽誉彻底死心,也只有这个办法,若是姚子望的家庭真的愿意接受她们母女,她从现在开始绝了心,应该不算晚吧? “你答应了?”姚子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望着冷靓颖的脸,唯恐自己听错。 “不会觉得勉强吗?”被他的表情逗笑,又替他觉得辛酸,明知道自己还没喜欢上他,但是,见他因为一句话就欢喜成这样,有时候,冷靓颖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何德何能,竟能让风华正茂的他如此执着? “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勉强?”大喜过望,姚子望猛然站起身,喜孜孜的搓着双手,大步在厅堂里走来走去:“青月,我是不是应该先回去和他们说一声?你不用紧张,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对不对,我要好好警告他们,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和念儿,我会和他们拼命!” 见他语无伦次,冷靓颖满满都是感动,她也不去制止他,任他团团转,最后,待他平静下来,才微笑着说道:“子望,我是个大人,不会任人欺负,你若是这样警告家人,他们少不得以为你要领个妖魔鬼怪到府里去。” “啊,是我想错了!”姚子望羞赧的红了脸:“总之,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家人多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尤其是咱们念儿。” 念儿听姚子望提到自己的名字,从冷靓颖怀里站起来,兴奋的朝着姚子望伸出手:“苏苏抱。” “哈哈,念儿,你也替苏苏高兴,是不是?”一把从冷靓颖怀里抱起念儿,将孩子举得高高的,看她笑得欢快,姚子望逗着小女娃,这一刻,他恨不得世间所有人都能分享他的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家法 姚子望的家,在西华东街的尽头,院落算不上很大,比一般百姓家宽敞清幽,却比不得官宦人家的金碧辉煌c仆从无数。 姚子望的父亲姚世诚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却依旧高大挺拔,不失风度,一身简单的青布长袍,更显得他睿智脱俗c温文尔雅。据说他是太皇年间最后一科进士出身,也算是少年英才,收获坊间不少赞誉的神童。进士及第后,在翰林院修书几载,年纪轻轻就辞官居家,以打理家中祖产为生计,娶了同样门当户对的燕家闺秀凤娥,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在西华东街里,勉强算得上中等人家。 姚世诚的夫人燕凤娥是个娇小温润的妇人,年岁虽长,与夫婿同样的青衣布衫,却显得她风采翩然,站在修长高挑的丈夫和儿子媳妇中间,她极力抬头挺胸,还是差点被众人淹没,等不及冷靓颖一一问候大家,她素手一摆:“行了,小幺媳妇,咱们家不讲究繁文缛节,先坐下说话罢,我这脖子再抻下去,估计要抽筋了!” 冷靓颖还没从惊讶中回神,姚子望矮下身子,从笑然手里接抱过念儿,微笑着对冷靓颖说道:“我娘性格不羁,虽然头顶书香门第c大家闺秀的高帽子,但是被我父兄们宠坏了,说话没个准,时间一长你就习惯了。” “喂,小兔崽子,媳妇还没娶回家就开始埋汰老娘,有你这么拆台的吗?”燕凤娥坐在夫婿身边,盯着儿子怀里可爱的小女娃,“啧啧”有声:“我说小幺,娃儿都偷生这么久了,你怎么这会子才想起来把媳妇带回家?” “娘!”姚子望被母亲的胡搅蛮缠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也没法解释。 “怎么,不认账?”燕凤娥伸出手,就想把燕略念抢到自己怀里:“小女娃这么俊,一看就是咱们家亲生的,乖娃娃,来来来,快让亲祖母抱抱。” 燕略念这一阵在清净园见识的人多了,再加上姚子望与母亲倒有三分像,她看到笑眯眯的燕凤娥,竟然一点不认生,一伸双手,就到燕凤娥怀里去了:“哎呀,我的亲孙女唉!”不费吹灰之力就抱到了娇软可爱的小女娃,燕凤娥笑开了花,完全不顾儿子媳妇在一旁看着,自顾自与燕略念玩了起来。 “听说你与子望一样,都在清风书院做夫子?”姚世诚宠溺的看了看妻子,转头望着冷靓颖,笑眯眯的问道。 “是的,伯父。”放下手中茶盏,冷靓颖坐直身子,微笑着回答:“不过,我只是在童蒙班教教孩子们,不敢与姚夫子相提并论。” “你不必自谦,我虽然没做过夫子,但是童蒙教学的重要性还是略知一二。能到清风书院做夫子,可见青月小姐也是才华横溢之人呐。”姚世诚说着,看向坐在下首的二儿子:“当初子望和他二哥一起到书院应试做夫子,因次子学识浅薄,硬生生被请回家。如今他发奋图强,一门心思想重入书院,至今未一偿夙愿。看来,你这个弟妹倒是比自己二伯强不少。” 姚家次子姚子旭脸一黑,尴尬的笑道:“爹,咱们姚家今天是自黑日吗?您不搬点我的丑事上桌,是怕被娘关黑屋子,是不是?” “哈哈,我这不是高兴嘛,一转眼,咱们家小幺也要娶亲了,堵在爹胸间这口气一出来,嘴上就没遮拦,小幺媳妇,你可别见怪啊!”姚世诚仪态洒脱,笑容温暖,但是冷靓颖却如坐针毡,浑身像长了草一样,没一个地方舒坦,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见个面,没想到姚子望的家人直接将她当做进门媳妇似的对待,让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伯父,我和子望还没”冷靓颖鼓起勇气想解释一番。 “哎呀,青月,你看咱们家念儿多乖巧,你大哥二哥三哥家养了一堆娃娃,偏一个个都是臭小子,这下可好,咱们家终于有女娃娃给我玩了!”话刚开了个头,却被燕凤娥打断,冷靓颖僵在原地,头皮发麻,这一大家子,让她瞬间哭笑不得,只得无奈的看向姚子望,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 接收到冷靓颖求救的眼神,姚子望站起身,来到母亲身边,从她手里接过念儿,冷靓颖松了一口气,刚刚觉得终于可以缓和一下,却听姚子望瞪着自己的母亲:“娘,我女儿是让你白抱的吗?见面礼都没有,你这祖母是做假的?” 冷靓颖头“嗡”的一响,脸上的笑容挂不住,差点没控制好脾气,当场发飙。 孩子被抢走,燕凤娥站起身来到她跟前,见她要起身,她伸出右手扶在冷靓颖肩膀上,轻轻抚了抚,将她压回到椅子上继续坐着:“不是我说,连青月一起,你们一个个长得这么高,是怕我脖子不够酸呐?”说着,她站在冷靓颖身侧,笑着说道:“咱们家两个闺女大,早就过门到婆家享福去了,后边跟着四个没心没肺的儿子,我和你爹本来还想拼着老命再生个女儿来玩玩,怎知到了小幺这里,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小幺出生时是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好不容易母子平安,我也绝了再养女儿的心思,乖乖照顾咱们家体弱多病的小幺。”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姚子望将念儿挪坐到大腿上,用臂膀圈抱住她,拱手朝众人作揖:“娘,你好好讲古,小生不敢稍有异议!” “哼,谅你也不敢!”燕凤娥眼睛一瞪,叹了口气:“青月你是不知道,我和他爹拼死拼活,勉强将他养大成人,可是这小子弱冠之后,竟然跑来告诉我们,他不想成亲生子,要到庙里去做和尚哎。要不是当年侥幸入了清风书院做夫子,这会功夫,我们都不知要到哪里去找他?”说着,燕凤娥掏出绢帕沾了沾眼角:“这些年,街坊邻居们都替他着急,不知介绍了多少女子,无论好坏,他就是不肯松口答应成亲。就在我和他爹以为他这辈子要独善其身的时候,他却回来告诉我们,说有想要成亲的女子,你说,我们怎么能不激动啊,我和你爹,喜得差点半夜到祠堂去给祖宗们磕头烧高香。” 冷靓颖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大伙都抿着嘴偷笑,一时云里雾里,弄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疑惑的看着老神在在,闲坐一边逗女儿玩的姚子望。 “娘,您这套说辞从大嫂过门开始,都将近十年有余了,您真打算一套戏词骗倒所有媳妇?”不待姚子望有所行动,姚家次子姚子旭当场戳穿母亲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演:“都到了小幺这儿了,您和老爹好歹动点脑筋,寻思几句新说辞罢。” “呵,反了你不成?”燕凤娥脸一沉,转向一旁悠哉悠哉只顾看热闹的夫婿:“夫君,上家法!” “嗯哼!”姚世诚哼哈两声,姚子旭乖乖起身,站到右边的一面墙壁边,面向墙壁,低头大声念到:“我错了,不该扯娘的后腿。我错了,不该扯娘的后腿” 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冷靓颖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看到没,在咱们家,不论大小,谁犯了错都得上家法。”燕凤娥得意的看着二儿子的怂样,笑道:“其实呢,我的说辞虽然十年如一日,但是,你们三个嫂子可以作证,我的意思是,咱们家养女儿养儿子都真心不容易,费心劳力,可着心把他们养大,个个都是爹娘的心头宝。将心比心,女儿也是媳妇,媳妇也是女儿,到了咱们家,爹娘一视同仁,绝对不能让女儿吃亏,你说是不是啊?”冷靓颖被她的话说得没法应声,而燕凤娥却执起冷靓颖的双手,温柔而认真的继续说道:“孩子,偏见只能让人更加愚昧,保持宽待自己的心去对待别人,才是为人之道。人生苦短,本该及时行乐,咱们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计较那些边边角角,闲言琐事。” “娘,‘及时行乐’不是用在这里的。”冷靓颖被燕凤娥最后几句话感动的稀里哗啦,还没来得及搭话,姚子望清淡的声音徐徐响起在两人间,打破温馨美好画面,燕凤娥迅速走过去,冲着儿子飞过去一巴掌,砸在他肩头:“小幺,你也想请家法?” 燕略念正在姚子望怀里玩闹,忽然见他被打,“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手摸着他的脸,“苏苏,苏苏”的叫,燕凤娥没想到一巴掌“闯了祸”,急得赶紧去哄小女娃,再要伸手抱她,燕略念却一抽一抽,眼泪汪汪的巴在姚子望身上,再也不肯过去。 “哎呦,哎呦,这可怎么办?”燕凤娥长吁短叹,望着嫩呼呼漂亮的小女娃,愁眉不展:“青月,你说,第一天见面就马失前蹄,得罪了咱家唯一的乖孙女,这以后可如何是好呐?” 在姚子望家用过午餐,又再逗留一会,见女儿直打瞌睡,冷靓颖起身告辞,如来时夹道欢迎一样,在众人的夹道欢送中,她和女儿被姚子望护着,坐上马车离开姚府大院。 到了宽敞的马车中,随着车子上下颠簸,不一会,燕略念就熬不住,睡翻过去。姚子望细心的用小棉被包住她,将她揽抱在大腿上。 “你这样太累,将她放平在座椅上就是。”马车一颠一颠的,孩子睡着后身子发沉,冷靓颖见姚子望为了顾女儿,坐姿极为不适,低声对他说道。 “不行,那样念儿睡得不舒服。”想也不想,姚子望直接拒绝她的提议。 “子望,今天的事”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轱辘轱辘”滚动着,冷靓颖在这有规律的声音中,终于抬起头,看向小心翼翼抱着女儿的姚子望。 “嘘,什么都别说。”姚子望恳切的望着她:“等你好好考虑过,咱们再来谈。” 从妻子清秋口中得知冷靓颖去了姚府,应道谦沉吟不语,独自一人来到隔壁书房,默然静坐,这么大的事,冷靓颖事前竟然一声不吭瞒着他,是不是自己帮助燕泽誉的行为被她发现,她无奈之下才棋行险招? 见丈夫不开心,清秋心中有些忐忑,急忙来到等闲居,将事情告诉冷靓颖。 “清秋,你怀孕的事情跟应大哥说过没有?”冷靓颖听完后,表情凝重,问出口的话却让清秋身子一僵,默然不语。 “再不赶紧跟他说,孩子都要生出来了!”叹了口气,冷靓颖拽起清秋的胳膊:“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本来不该掺和你们夫妻之事,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与我多少脱不了干系。” 见两个人神情郑重的来到书房,应道谦以为她们是因为姚子望的事情而来,落座后始终不言语,等着冷靓颖开口。 “应大哥,恭喜你啊!”冷靓颖见清秋不肯主动开口,只好选择帮她说,一开口,却把应道谦说得一头雾水。 “大哥又要做父亲了,难道不该恭喜?”暗叹应道谦的迟钝,冷靓颖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手伸过去,轻轻握住清秋冰冷的小手。 “什么?”应道谦愣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看向始终低着头的妻子:“清秋,是真的吗?” “这种事情还能做假不成?”冷靓颖瞪了一眼应道谦,将清秋的手交到他手里:“你们夫妻自己看着办,我走了!” “几个月了,清秋?”压下心中浮起的那股闷气,应道谦调整好语气,扶着妻子坐下后,温温的问道:“既然有了身孕,怎么不早点与我说?” “因为一直在喝药,起初,我自己也有点不确定,后来,小日子连着两个月不来,我才着了急,找大夫看过后,才晓得又有了身子。”清秋避重就轻,不敢直言孩子已经快五个月大了,幸亏是大冬天,除了细心的冷靓颖,没人发觉她的异常,不然,她也没法硬着头皮,一天瞒过一天。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敢一个人担着,要是你和孩子有个什么意外,我和雪儿怎么办?”应道谦将妻子揽靠在自己胸前,轻声责问道,语气却是无比温柔。 “夫君不生我的气?”虽然应道谦表现的非常平静而温和,然而夫妻做了那么多年,清秋还是能感觉到他无形的抗拒。 “傻瓜,生孩子最辛苦的是你,我有什么理由生气?”应道谦摸了摸她的发丝:“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夫妇一体,万事自当共同承担,若是再敢欺瞒于我,看我不惩罚你?”俯身亲了亲妻子的额头,应道谦将她扶到卧房,安顿她躺下:“好好休息,明儿我吩咐人专门守着你,千万不能大意。” 躺在清秋身边,听着她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应道谦却始终睁着眼,丝毫没有一点睡意。他万万没料到,冷靓颖也会有放下燕泽誉的这一天,事到如今,他竟有些后悔自己草草成亲,虽然妻子清秋待他情深意重,可是两人之间,始终难以达到琴瑟和鸣的境地,更多时候,两个人都是相敬如宾的生活着。对于清秋,应道谦除了关爱,更多时候,是有一份难言的歉疚。能够有个孩子让她和家人安心,已经是他的极限。清秋在经商方面比不少男子都厉害,今生不能给她自己的爱情,至少,他从来不愿让孩子成为她的束缚和全部。 得知清秋有孕在身,清净园的人非常兴奋,清月羡慕不已的望着清秋,她和赵浩然成亲已经一年有余,身子至今还没有动静:“太好了,清秋,恭喜你们啊。雪儿长得那么漂亮,转眼也大了,是该给她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谢谢你,清月。你也抓紧了,赶明儿帮赵大哥生个胖小子。”知道清月的心思,清秋顺着她的话说道。 “我也想啊。”清月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低声应道,赵浩然一直不是贪恋闺房之乐的人,最近又忙着打理家中生意,除了小心照顾燕略韬之外,回房总是很晚。 “若是想要儿子,你可要主动点,赵大哥是老实人,你总要上点心才是。”见众人围着应道谦道贺,清秋低声对清月说道。 “嗯,晓得了。”清月难为情的应到,俏脸通红。 冷靓颖见应道谦虽然脸上一片喜气,眼中却始终平淡,不由得在心底暗叹,原来真有男子不喜儿女成群,为家族开枝散叶的。 因为书院休沐,小末和如月安排好轮值的事情,也全都来到清净园凑热闹。 得知冷靓颖去过姚府,小末急忙挤到她身边问道:“赵夫子,姚夫子的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的事。”冷靓颖被她不加掩饰的关怀感动,微微一笑:“他们家世代书香门第,为人非常谦和有礼,单看姚夫子就知道了。”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嘛,谁知道读书人家都有些什么穷讲究。”小末挨靠在她身上:“咱们念儿没受什么委屈吧?” “放心,他们拿念儿当自己家亲孙女,光是见面礼就收到手软。”姚家也不是富裕人家,可是为人行事方面却处处让冷靓颖心动,说出的话句句暖心,多余的话一句不问,父母与儿子媳妇在一起,和谐温馨的像真正的一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无相生 整整过了三天,姚子望才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出现在清净园。 赵浩然对这位年轻清秀的夫子一直非常有好感,私心里,他希望妹妹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所以,对于姚子望的到来,他并无排斥,甚至是有些欢迎的。 应道谦这几天顾着妻子清秋,再加上书院休沐,大家齐聚清净园,府里比往日热闹不少,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冷靓颖单独交谈,对于燕泽誉的一再询问,他也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念儿平日就与姚子望厮混的很熟,小末刚刚和女娃亲近没两天,今儿忽然来了个强敌,非要和她抢抱念儿,而可爱的念儿无情的抛弃她,转投姚子望的怀抱,让小末空有一腔怨念,却只能对着姚子望横挑鼻子竖挑眼,左右看不惯。 燕略韬除了和应紫雪玩耍,抽空也会加入抢夺妹妹的大战,小末发现自己有个小助攻,瞬间觉得底气十足,一大一小,合力对付姚子望,终于赢得念儿小姐的青睐。 姚子望败下阵来,也不气恼。他交代莫小末好好照看念儿,转身来到坐在落雪轩外厅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翻着书卷的冷靓颖身边:“在看书?” “坐吧,子望。”冷靓颖指指对面的椅子,顺手合上书卷,吩咐安然帮姚子望奉茶。 “青月,”姚子望接过安然送上的花茶,低头啜饮一口,热烫的茶水让他浑身流过一股暖意,激发了他的勇气:“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坚持下去,我只想,请你给我机会。” 冷靓颖捧起香气扑鼻的热茶,也低头啜了一口,微微烫口的感觉,让她的舌头轻轻向上卷起,说出口的话便带着温润而软糯的莫城口音:“子望,恋慕一个人是件很简单的事,但是婚姻却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沉重。你现在所看到的我,只是我愿意展示给你的,很小的一部分,而就算这很小的一部分,还经过我努力的修饰和遮掩。那些沉重的,没法与你言说的部分,恐怕会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姚子望被冷靓颖的声音迷住,眼珠一动不动,痴迷的盯着她:“青月,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子望,你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见他魂不守舍,冷靓颖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道。 “不论你说了什么,只要不是拒绝我,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姚子望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些微撒娇的意味:“青月,若是你,只要是你,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听你说任何话。” “一辈子?”冷靓颖喃喃自语,被他有些孩子气的语调和神态逗得有些发笑,身体里的母性被激发出来,她无奈的笑道:“子望,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想了又想,姚子望摇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常言道,红颜易逝,江山易改,若有一天,你发现你所喜欢的人,不过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你要怎么办?”虽然有些心疼他的痴心和执拗,冷靓颖却没法轻易松口,如今的她,有太多难以言说的秘密,甚至连容颜都做了假,隐瞒和谎言,似乎伴随她在大燕的多半时光,能够清清白白的生活在太阳底下,如今已是她最大的奢望,虽然她也想努力开始,可是,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反而会让她深深惧怕,怕这艰难的开始里,仍然残留着旧日的梦魇,连她自己都怀疑,她真的是否能够彻底与昔日作别,重新踏上崭新的路途。 姚子望真切感受到她的无力和无奈,他站起身,来到她面前,慢慢俯下身,蹲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轻轻伸出修长而有力的手掌,圈握住她的双手:“青月,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若你愿意说给我听,即使需要三天三夜,我绝对眼也不眨的听你说完。若你觉得暂时还不需要我知道,那么,我也不会多问你一句。只是,人生本就虚虚实实,有无相生,真相到底是什么,人生到底是什么,并没有人会了解的很彻底。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很爱很爱你,想要守护你一生的一个男人,如此而已。” 冷靓颖微微动容,双手被他握得有些发汗,不禁嘘了一口气,轻轻问道:“事情原来就是这么简单吗?” “当然,只是相爱相守罢了,有那么难吗?”姚子望痴望着她如一潭深水似的眼眸,呢喃道。 “如此简单的事情,怎么被我给弄复杂了呢?”冷靓颖苦涩的笑道,寻常百姓,将皇宫金殿上的血腥屠杀,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如何能理解那种父子兄弟,亲人血脉表面笑脸相迎,背后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残忍。 “你呀,就是被念儿亲生父亲吓着,变成了胆小鬼。你看,我不是比你年轻嘛,你不用再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这一次,我一定陪你到很老很老,笑着送你走。就算要痛,也换我来痛。” 燕泽誉命人到清净园来接儿子和冷靓颖母女俩进宫一叙时,整个皇宫已经在安随风的指挥下,被装扮的绚丽多姿,充满着节日的喜庆。 清颜在家待产,负责燕泽誉起居的芝兰,早早就将永福宫里的闲人遣退,只留两个信的过的宫女和她侍候着。 燕泽誉隔了很久没见三个人,两个孩子与他有些生分,尤其是燕略念,对陌生的皇宫充满戒备,抱着冷靓颖的脖子,根本不肯下地玩。 “念儿,不认得爹爹了吗?”用各色美食点心都没办法诱惑到念儿,燕泽誉有点气馁,挫败的望着冷靓颖。 “爹,念儿现在只认她的姚苏苏,连我都争不过他,听小末姐姐说,要是赵夫子答应嫁给他,他就是念儿的爹爹了,你不用白费力气。”不懂得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燕略韬童言无忌,几句话说完,燕泽誉的脸已经凝结成冰,眼神像利剑一样,差点穿透冷靓颖的身子。 芝兰心思通透,赶紧将留在外厅等候的笑然和影月唤进来,领着两个孩子到隔壁暖阁玩耍,把空间留给皇帝大人和他的心上人。 “哼,朕一心一意忙国事,你倒是说说看,你们到底背着朕都做了什么事?”见她始终一声不吭,燕泽誉气急败坏,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资格,直接就咄咄逼问。 “皇上恕罪。”冷靓颖轻轻起身,没有行走半步,原地“扑通”跪倒,燕泽誉见她又一次跪他,心里一软,急忙大步走到她跟前:“你这是什么犟脾气,怎么每次偏偏与朕做对?” “每次都惹皇上生气,民妇自是罪该万死。”被燕泽誉硬生生架起身,见他靠得太近,冷靓颖往侧边挪了半步,清淡却坚定的说道:“皇上,民妇虽然孀居,但是从来没有守节的想法,姚子望夫子对待民妇一心一意,愿意娶民妇为妻,善待念儿。民妇与他,男未婚女未嫁,正常往来,不知此事与我皇陛下何干?” “哼,你不要仗着朕喜欢你,偏说这明知故问的话!”燕泽誉见她大方承认,更加恼怒,死命瞪着她。 “若皇上觉得民妇所行之事有错,要打要罚,就算要了民妇这条命,民妇也认了。”冷靓颖神色不变,身子站得笔直:“皇上,民妇已决意嫁给姚子望为妻!” 燕泽誉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呼哧呼哧大口喘气,双眼通红,怒目而视,半晌才冒出来两个字:“你敢!” “民妇没有什么不敢的事。”冷靓颖豁出去,冷静异常,根本不看他的脸:“除非皇上敢草菅人命!” “你敢朕就敢!”燕泽誉头脑发热,大手一挥:“来人,此人御前无状,冲撞于朕,将人下入天牢,听候朕的发落!” 闻讯赶来的芝兰,只看到御前侍卫将人带走的背影,她心中着急万分,又不敢直言相劝,急忙间想起隔壁的一对小儿女:“皇上,念儿小姐还在暖阁待着呢!” 颓然坐到龙榻上,燕泽誉半晌不语,良久,他才起身来到隔壁。 “爹,赵夫子呢?念儿可能要睡午觉了,有些闹腾人呢。”见爹爹只身前来,燕略韬觉得奇怪,哄着妹妹,着急的说道。 “夫子有事情做,来,念儿乖,爹爹抱。”含糊的应答了儿子一句,看着可爱的小女娃,燕泽誉心里早就后悔不已,那人的直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己怎么偏就着了她的道? 燕略念被笑然抱着哄,迷迷糊糊的看到燕泽誉,咧嘴一笑,冲着他喊了声“爹爹”。 燕泽誉心里蓦然一软:“韬儿,你乖乖在这里陪念儿,爹去看看夫子事情做完没有。” 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侍卫服,燕泽誉来到天牢的时候,冷靓颖刚被关入里面没多久。 见她闭目静坐在里面的草蒲团上,燕泽誉一时又恨得牙根痒痒的,隔着牢门说道:“你不担心自己,总要想着念儿才是。” “有皇上在,没人敢动她。”冷靓颖连眼睛都没睁开,淡淡的答道。 “若动她的人是朕呢?”燕泽誉咬牙逼问道,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那也是她的命。皇上要动的人,除了老天爷,谁敢说半个不字?”冷靓颖不为所动,仍然闭目答道。 “你就那么想嫁他?” “也没有特别想嫁,但是若我不嫁,皇上就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不得不嫁。” 怒气上涌,燕泽誉不得不深吸几口气,调匀自己的呼吸,恨恨的说道:“你知道,朕要是下了狠心,谁都讨不了好。” “随便皇上吧。”冷靓颖不在意的说道:“今天即使不是他,也不会是皇上。您最清楚,像我这样身份的人,根本不配进入皇宫。其实,您贵为皇上,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女人,所以,从一开始,您就已经输了,只是您不愿意承认而已。” “大胆!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区别只在于朕要或不要!”燕泽誉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一些,可是她戳心窝子的话一说完,他又被气的头顶冒烟:“哼,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你的骨头结实,还是大燕的天牢结实!”说完,燕泽誉转身离去,冷靓颖睁开眼,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不已。 清秋和应道谦紧急奉诏进宫,夫妻俩不知道三个人进宫仅仅半天辰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路上着急万分,应道谦只顾安慰妻子,也静不下心考虑事情的前因后果。 来到永福宫,两个人行过大礼,见燕泽誉沉着脸端坐在软榻上,却不见冷靓颖和两个孩子,清秋悄悄看了丈夫一眼,见他也有些茫然,只得先开了口:“皇上,不知您急着召我们进宫,所为何事?” 燕泽誉摆摆手:“清秋,孩子们在隔壁暖阁,你去帮忙看着吧,朕有事和道谦说。” 压下心头的疑惑,清秋来到暖阁,见念儿已经睡着,燕略韬拿着一本书在看,却是不停的打瞌睡。笑然和影月明显非常紧张,见到清秋,两个人都“腾”的站起身。 怕惊到孩子,清秋赶紧示意两个人坐下,她来到燕略韬身边,抽走他手上的书:“韬儿,到床上去陪念儿妹妹一起睡吧。” 屋子里暖暖的,燕略韬早就睁不开眼睛,此时看见清秋,心神一松,很快睡了过去。 笑然守在床前看着孩子们,影月与清秋来到窗户跟前,低声说道:“夫人,赵夫子与皇上发生了争吵,奴婢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至今未见到人。” “罢了,等等再说吧,皇上只是一时气恼,不会有事。”清秋叹了口气,每每碰到夫人,主子爷就会大失分寸,这两个人,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纠缠了这么多年,怎么总是牵扯不清? “她已经和姚子望谈婚论嫁,你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给朕?”见应道谦不言语,燕泽誉忍不住抚额长叹。 “就算道谦提前说与皇上,您欲将做何打算?”应道谦也不知道冷靓颖走出这一步是好是坏,但是,依她现在的身份,就算勉强跟了燕泽誉,也是不明不白,比先前更不如,退开一步看,如今在他心里,也觉得姚子望未尝不是个好人选。 “道谦,朕为了这天下,已经牺牲了很多,如今这天下已经是朕的,朕难道还要一忍再忍?” “皇上,请恕道谦无礼。”应道谦说着站起身,向燕泽誉深深揖了一礼:“皇上得了天下,也得了后宫十数佳丽,去年大婚,您身边已经添了不少嫔妃,今年又陆续进来几位。赵夫子相貌平平,携女孀居,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将她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徒惹争议?” “是啊,朕是昏了头。”燕泽誉长叹一口气:“这世上,再也没有倩儿,即使再像,也不是她。” “皇上” “她被朕关到天牢去了。”燕泽誉摆摆手,苦笑道:“你替朕想想办法,到底该如何做,她才肯低头认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车之鉴 接到“赵夫子”在天牢莫名失踪的消息,清城正在房里陪清颜用饭,即将临盆的清颜,行动非常不便,食量却大的吓人。 “皇上到底想要干什么?”听闻消息的清颜,皱着眉头,看向更衣准备去宫里的清城,叹了口气。 “要江山,更要心上人呗。”清城宠溺的搂了搂清颜的肩膀,在她额头亲了亲:“不论到了哪里,身边都不准离人,记住了吗?” “知道了,就你啰嗦,成天跟老妈子似的。”扶着椅子背站起身,清颜有些担心的说道:“你一定要见机行事,皇上这两年性情变化有些大,太过私密的事,尽量避免知情,多给皇上留点面子。” “放心吧,分寸我懂。”清城将妻子的随身丫鬟唤进屋里,再三交代,方才不舍的离开。 天牢是羁押重犯要犯之地,防守之严密,一旦进到里面,就算是苍蝇蚊子,也插翅难逃,更何况活生生一个人。 清城到达天牢的时候,刑部尚书谢敬嵩早就盘问过一遍当值人员,正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见到皇上身边的这位红人,他急忙上前迎接:“燕统领,可把您给盼来了。” “谢大人客气。”清城微微倾身见礼,对谢尚书也非常尊重。刑部尚书谢敬嵩是燕泽誉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是贞懿皇后谢宛若娘家堂兄的儿子,论起关系,也算是当今皇上的表兄,是谢家如今唯一在朝为官的子弟。 众人均目不斜视,不敢看向此刻的尚书大人与侍卫统领,朝廷重臣与天子近侍,到底孰轻孰重,谁也说不清楚。 “谢大人,请借一步说话。”指指最为空旷而清净的天牢大院,清城侧身,让谢敬嵩先行,自己则落后半步,恪守规矩。 “燕大人,人是皇上亲自送进来的,现下无故失踪,皇上分明又追的紧,如今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您知道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吗?”谢尚书抹了抹额头虚汗,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再说场面话,三言两语就申明重点。 “谢大人不必太着急,您先将事情的经过始末讲给我听,务必越仔细越好!”清城心中隐约有些了然,只不过,他一时还猜不透皇帝陛下是想如何善后。 “燕大人,大燕天牢的规矩,您想必非常清楚,即便是皇上送人进来,那一层层的手续和规矩,半点马虎不得。赵氏青月以‘御前无状’的罪名送到天牢时,她所有的生平资料就已传到本官案头。因皇上昨日微服到过天牢,本官为了以防万一,特意交代赵夫子所在的天牢务必加强防守,连交换班都有第三波人员在场监看,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想起自己大半夜未眠,眼看天明之际,些微放松心神,靠着桌案打了个盹的功夫,就接到天牢被劫的消息,尚书大人至今心有余悸。 “知道了,大人先守在这里,对外千万不要走漏任何消息,若是太皇太后着人过来打探,一律以正在加紧查案为由挡在门外。我先去见见皇上再来与谢大人会面。”清城自来到天牢至现在,一直没发现有皇上身边的暗卫出现,心中大定,对尚书大人交代完,径自来到永福宫。 “燕大人好!”芝兰平静的与清城打过招呼,退出内室,静静的守在外间。 清城上前两步,低声问道:“皇上,太皇太后那边要如何交代?” “哼,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就是。”燕泽誉轻哼道:“叫谢敬嵩眼皮子低下放亮点,要是有人敢胡说八道,朕绝不会手软。” “遵命,陛下!”清城头皮一紧,有些发麻,微微抬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燕泽誉,只得领命而去。 永寿宫内,看着仍旧温淡的坐在下首的公孙蓝,安随风有些恨其不争。临危不乱,的确有大家之风,只没想到原以为是个伶俐的,却总是自命清高,整日里就知道吟诗作对,卖弄风雅,在宫中的生存能力,连自己的随身丫鬟都不如。在后宫中,她如今的存在,简直同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到这里,安随风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听说你宫里有人参与了赵夫子失踪一案?” “太皇太后明鉴。”公孙蓝不以为意,恳切的看着安随风,振振有词:“太皇太后,凡人所为,总有前因后果,利害相关。孙媳宫里的人,不曾有识得甚么赵夫子的,更不会无故参与其事。她们这些下人,多数懈怠惫懒惯了,岂肯做那吃力不讨好之事?” 安随风心中冷笑数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哀家知道你出身国公府邸,一向知书达理,不会让人做那龌龊之事。不过,”安随风见她点都点不醒,话锋一转,淡淡的说道:“有些事,虽无好处,却有坏处。若皇上认真追查一番,免不了有人牵连在内,徒惹一身腥骚。” “皇上若查,臣妾一片冰心,天地可鉴,臣妾对皇上和太皇太后绝无二意,也不怕任何人诽谤污蔑!”公孙蓝被安随风说的浑身一惊,直觉为自己辩解。 “算了,哀家累了,你自回宫去罢。”摆摆手,安随风眼见她出了永寿宫,手一挥,一直立在屏风后的女子仪态万千的走了出来,对着安随风轻轻一拜。 安随风轻哼一声,示意她起身:“哀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如今扶你上来,不是让你给哀家添堵的,你可明白?” “祖姑母明鉴,孙侄女进宫这么久,在您的教导下,见识了这么多人和事,等的就是这一天。您放心,有了前车之鉴,孙侄女什么都明白了。”见安玉眉气质温润,声音清朗淡然,不急不慢的,颇有些赵倩然当年的风采,安随风满意的点点头。 “记住,一定要神似。你瞧过赵夫子和公孙蓝,心里应该最清楚,表面上的相像,并不能打动皇上。那个女人学富五车,曾经连太傅和先皇对她都赞誉有加,所以,哀家给你准备的那些书,你必须刻苦熟读,方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一旦皇上看你入眼,你就有了将来,我们安家也就有了将来。皇上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表面看似心硬,可一旦遇到合意的女子,分明也是个心软的多情种,与他们祖宗没两样。” 回到自己位于西侧边角的“广安宫”,安玉眉看着满屋子的书,眉头紧锁,这些书的内容实在太过艰涩,她虽然背了很久,大多还是囫囵吞枣,不明就里,虽然在外祖母跟前夸下海口,但是,她实在弄不明白,就算将来要做皇后,需要跟翰林院学士一样,日日饱读诗书吗?对于她未曾谋面过的那个晋王平妻,她每每总是生出更多疑惑,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令燕泽誉如此丰神俊朗,才华横溢的君王久久不忘?就连赵青月那个相似的傀儡,他也要费尽心思,紧紧的抓在手里。 冷靓颖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然躺在柔软的床铺锦被中,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四处环顾,愈看却不由得愈惊讶,这里,竟赫然是晋王府的清风斋! “您醒了,赵夫子?”惊疑不定的冷靓颖刚刚起身来到桌前,随着清脆的敲门声,扶着肚子的清颜颤巍巍独自一人进来,微笑着问道。 “慢点,肚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敢一个人乱跑?”冷靓颖心知自己之前可能中了迷药,虽然人已经清醒,头脑却晕乎乎有些发木,见清颜一个人进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扶她,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一丝旧日的温软亲昵。 “谢谢赵夫子关心。”清颜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说道:“事出仓促,让赵夫子您受惊了。” “没什么惊不惊的,比起天牢,这里已经算是天堂了。”冷靓颖知道肯定是燕泽誉搞得鬼,无所谓的摇摇头:“燕夫人能否告知,我家念儿如今可还安好?” “放心吧,赵夫子,念儿小姐已经回到清净园,有清秋她们照看着,一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平常冷靓颖去书院教书,燕略念早就习惯她不在身边,晚上虽然吵闹一些,只要哄她娘亲去了书院,她虽然半信半疑,但是被一堆人围着闹着,孩子总是很快转移视线,直到累得睡过去。 “皇上叫你来传什么话?”听到女儿无恙,冷靓颖本想再问问儿子的情况,却怕清颜看出端倪,生出疑心,她只得勉强压下心性,淡淡的问道。 “皇上什么也没说,只交代您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等他解决完手头的事情,再来和您谈。”清城刚走没一会,清颜就接到暗卫的指示,见到在这里昏睡的冷靓颖,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不等于软禁嘛。”无奈的摇摇头,冷靓颖知道此刻的清风斋,肯定早就被团团围住,比起天牢的森严守卫,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么!” 不敢接冷靓颖的话,清颜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赵夫子有什么需要的,请您随时吩咐,府里会有人及时帮您准备。”说罢,她双手轻轻一拍,从屋外走进来一个人。 “夫人,您好。”安然双眼微红,见到冷靓颖有些激动。昨晚的清净园,一点都不清净,清秋和应道谦只带回两个孩子,却始终不愿意说出赵夫子去了哪里。她和笑然c嫣然c若然四个人等了整整一夜,也不见夫人回来,就在她们四个商量着如何营救自家夫人的时候,她被应道谦叫出屋子,忽然遭受蒙面,被悄悄带到了这里。虽然掳她过来的人告知她,夫人性命无碍,但她始终心神紧绷,保持警惕,在没见到冷靓颖之前,片刻也不使自己放松。 见来人是安然,冷靓颖朝她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多谢燕夫人,有安然在,我就不用胡乱支使别人,在这里自在多了。”送走清颜,冷靓颖目送她走出清风斋的大门,转而用自己教会安然的英语和她沟通:“常用的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夫人。”安然来到床帐背后,打开自己的外衣,解开绕在胸前的白布,将东西取了出来,交到冷靓颖手中:“只有十天的用量,等时间差不多,我再想办法回去取。” 将东西分散开,摆放到桌上其他物件中间,见安然疑惑的盯着自己,冷靓颖解释道:“除非有人对这里的摆设非常敏感,否则,越是在眼前的东西,越不容易引起人的重视。” 安然佩服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办?” “等。”冷靓颖淡淡吐出一个字,苦笑道,一旦他下定决心,谁都没办法公然挑衅,照如今的局面,她根本插翅难逃,就算想离开,也得等燕泽誉人来了才能跟他计较,为难执行命令的人,也不是她的风格。 因为迷药的后遗症,冷靓颖有些泛恶心,对吃食没有一点胃口,安然出去着人帮她熬了些绿豆汤,她勉强喝了半碗。 清颜离开之后,倒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她。冷靓颖慢慢在书柜间走动,浏览着架子上的书册目录。与以前相比,清风斋的格局并没有多大变化,孤本古籍被燕泽誉搬走一部分,大多数的书卷,仍然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随意在书柜间停下来,冷靓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低头一看,竟是那本《大燕王朝记事》。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清风斋,偷偷摸摸想将这本书偷渡出去,明明被燕泽誉发现,却还是硬着头皮死扛到底。 那时候,他就站在对面的位置,俊美的雌雄莫辨,自己却耽于美色,一头栽下去,陷入爱情的绚烂中,一眨眼便是十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想起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的爱情c婚姻悲剧,冷靓颖竟有些感同身受,不自觉红了眼睛。 长叹一口气,冷靓颖抬起头,却怔在原地,燕泽誉站在书架的同一个位置,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表情与十多年前并无二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理直气壮 “不是说过几天再来?”冷靓颖放下书卷,转过去和他隔着几步远,淡淡的问道。 “事情顺利,早早过来看看你。”燕泽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敢仔细打量她。适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回到从前,他刚刚娶了她,她却整天不安分,净往他的地盘闯,也不知偷偷从这里拿出去多少书。 “天牢和这里有甚么差别,费尽心思把区区一介冒犯天威的罪妇弄到这里,就是当今皇上的为君之道?”见他神情恍惚,冷靓颖收摄心神,揶揄道。 相貌不同,嗓音不同,唯一有些相似的,也只有身高,燕泽誉从恍惚中回神,靠近她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也没有那人常用的熏香,原来,只是他的错觉吗?他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是哪里?” “见过燕夫人,自然明白了。” “燕夫人?”听到这陌生的称呼,燕泽誉不禁一愣。 “燕清颜不是燕夫人?听说她是燕清城的夫人,难道不是?”冷靓颖晃了晃头,不禁嘀咕道:“不知是谁下的药,这后遗症到底会持续多久?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可真的变笨了。” “怎么了,头疼吗?”燕泽誉听她这么说,急忙上前扶她:“清幽说药量适中,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小子竟然敢诳朕!” 隐在屋檐上的清幽吓得差点跌下来,他也没料到这位赵夫子意志力那么顽强,不得不偷偷增加药量,否则,他至今为止完美的暗卫生涯,差点毁在她手上。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恶心,说话可能会颠三倒四,若是言语不当,还请皇上见谅。”冷靓颖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环境太过熟悉,她头脑又不甚灵光,暂时装病,是最好的办法。 “要不要朕传太医来看看?”来到内室卧房,燕泽誉扶着她坐在软榻上:“到了这里就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好好休息休息。” “念儿不在身边,我哪有心思休息。”想起清净园的一双儿女,冷靓颖不觉叹了口气:“书院休沐,本想好好陪陪她的。”平时为了教儿子,已经疏忽了女儿。她这个做娘的,真的太愧对一双儿女。儿子近在眼前不能相认,为了儿子的教育却没法陪伴本该抱在怀中撒娇的幼女。 “谢尚书已经加快速度审理你失踪一案,放心吧,等风头稍过,朕把她接过来陪你。” “什么?”燕泽誉的软言安慰,却听得冷靓颖瞬间惊悚万分:“你想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我是想关一辈子,不过,目前的打算,是关到你答应我不会再嫁给甚么姚夫子为止。”燕泽誉在她对面坐下,得意的宣布道。褪去帝王身份,他不再以“朕”自称,完全以一个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与她说话,瞬间觉得轻松不少。 回到永福宫,燕泽誉召来敬事房的太监刘公公:“如今后宫还有哪个嫔妃没被朕临幸过?” “回皇上,除了皇贵妃,还有西侧院广安宫的安嫔。” “是时候了。”燕泽誉大掌握住龙椅光滑温润的扶手:“今晚命安嫔侍寝甘露殿。” “是,皇上。”刘公公领命而去,指派随身的小太监们到广安宫去传信准备,走到无人之处,他才停下来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碰上这样的君王,他也不知是好是坏,那些可怜见的嫔妃们,恐怕真是遭了活罪。 安玉眉接到侍寝的命令,急忙派人给安随风送去消息。 安随风冷笑几声,吩咐身边的人:“甘露殿那边的人给哀家交代好,万事开头难,谁也不许做那眼皮子浅的事情。要是有人敢毁了哀家的事,哀家要她满门抄斩!” 入夜的甘露殿,九颗硕大的夜明珠,分别镶嵌在九只盘绕在龙柱上的龙头中,将室内照得灿如白昼。 安玉眉妆扮的恰如其分,被宫女嬷嬷凑拥着,第一次华丽丽的踏入殿内。 屋内染着的熏香,清淡而不失芬芳,炭火烧得非常温暖宜人,安玉眉外衣被嬷嬷们拿下,只剩贴身薄衣,亦不觉一丝凉意。 隔着一层屏障,进入内室,里面的布置奢华却透着一股撩人心魄的魅惑,一面宽大无比的龙床,被四面薄透的轻纱围绕着,明黄色的床辱,在被同色系丝绸遮挡住些许光亮的夜明珠照耀下,发出浅淡而温暖的光华。在内室伺候的宫女,个个轻盈而美丽,像穿梭在仙境的舞女似的,领着安玉眉来到床榻前。 安玉眉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语言和行动,就被宫女们剥得浑身,无助的立在床榻边,毫无遮掩。 宫女们却似见怪不怪,有人捧着温水,有人捧着绢帕,在安玉眉登上龙榻前,为她做最后一道净身手续。 好不容易挨过这一关,安玉眉才被披了一件薄薄的纱衣披风,允许坐在床榻上。 安玉眉垂着头,不敢擅自打量周围,侍寝的规矩,她已经背了不下一百遍,以为做足了心里准备,然而真正事到临头,她仍觉得屈辱和难堪。 漫长的等待,让安玉眉渐渐生出一股难言的愤怒,身子有些发热。时间一久,她渐渐觉得浑身虚软无力,只得靠着坚强的意志支撑。侍寝前一个时辰,侍寝的嫔妃就必须不吃不喝,沐浴焚香,将最干净的身子留给君王。可是君王到底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根本没人知道。为了一次千求万盼得来的宠幸,嫔妃要遭多少罪,受多少苦,挨多少轻贱,外人永远没法体会。所以,女子一旦入宫做了嫔妃,除了咬牙苦熬,争取君王恩爱宠幸,能到自己宫里过夜之外,只能拼命往上爬,成为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君王侧的皇后。 时间过得煎熬而缓慢。安玉眉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计时的更漏。 整个殿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安玉眉稍微动了动身子,让浑身的僵硬舒缓一些,她轻轻抬起一只手,在脸上抚摸一下,让面部表情保持自然柔软。 忽然,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跪拜和请安声,安玉眉一凛,急忙调整好坐姿,随时准备给进来的君王行礼。 然而,等了又等,已经来到甘露殿的皇上,却迟迟没有入内。外间传来低低的交谈声,笑闹声,听得安玉眉心烦意乱。传言燕泽誉是个非常洁身自好的皇帝,从来不会与身边的侍女宫人多话,可是如今能进入甘露殿的,除了宫女嬷嬷,哪里还有其他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力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安玉眉提高警惕,虽然仍低着头,但是整幅心思都落在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 还没等她数到应该起身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安玉眉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东西砸晕过去:“穿上再起来吧。” 安玉眉乖乖的将厚重而密不透风的衣服裹在身上,勉强克制住摇晃,起身朝燕泽誉跪下去:“皇上万安!” “你就是安嫔?”燕泽誉已经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也不叫她起来:“抬起头,让朕仔细看看。” 安玉眉只得微微抬头,稍微侧过一点角度,避免正面视君,却保持让他看清楚容颜的角度,就为了这一刻的正确姿势,她不知下了多少苦工练习。 “模样倒真是周正。”燕泽誉微微一笑,信口问道:“听说安嫔博览群书,通晓古今。朕很是好奇,安嫔读了这么多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臣妾不敢当皇上如此赞誉。”安玉眉默默润了润嗓子,清朗的回道:“臣妾惭愧,只晓得为了读书而读书,从来没好好想过读书的目的。” “哦?如此说来,你倒是个真喜欢读书的。”燕泽誉站起身,左右踱了几步,忽然哈哈大笑:“朕以前见过一个人,天天泡在书堆里,却偏偏喊着读书就是为了学以致用,急功近利的不行。如今比起安嫔来,她真不知差了多少程度。” 安玉眉浑身一凉,微微笑道:“皇上圣明,臣妾自小就愚钝,虽也识文断字,却始终没有参透读书的深意。 “也对,后宫女子不得参政,你纯粹为读书而读书,却也是好事一桩。”燕泽誉走到她跟前,俯身看着她:“果然是个更通透的。” “皇上恕罪!”安玉眉赶紧跪下叩首。 “起来吧。朕分明是在赞扬你,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有罪了?”燕泽誉一转身,斜斜的坐回软榻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古人云,不尚贤,使民不争。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释义:不尊贤者虚名,民众就不会攀比相争。让民众不要自以为聪明,追名逐利,被牵着走。不自以为聪明,便不会胡来。一切顺自然天道而行,无为无欲的发展,则无所不为的发展。)”安玉眉虽然起身站立,仍然低垂着头,非常谦恭的说道:“臣妾至今以读书多而沾沾自喜,已经堕了读书人的高尚品性,故请罪于陛下跟前。” “哈哈。朕要是因此治罪于你,天下学子岂不是要联合起来与朕造反?”燕泽誉笑得爽朗而明快,眼角却眯起来:“看来,太皇太后在你身上没少下功夫,这番道理,很合朕的脾性。看来,你不光是朕的嫔妃,以后都可以做朕的师傅了!” “臣妾万万不敢!”安玉眉躬身揖礼,暗自松了一口气。 “行了,朕有些乏,想要歇着了。”燕泽誉起身来到龙榻,安玉眉低眉敛目的跟在他身后,燕泽誉却一挥手:“你先去外间待着,朕想一个人清净一会。” 安玉眉转头来到外间,刚刚还有动静的外间,此时却悄没声息,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安玉眉轻轻坐在软榻上,口干舌燥,拼命抿了抿唇,非但没有缓解,却愈加口渴难忍,她看了看案几上摆放的茶水,似乎是皇上进去之前喝了一半的。安玉眉忍了又忍,又困又渴又乏,终于忍不住拿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感觉没有异常,她从旁边的玉壶里又斟了一杯,一连喝了好几杯下肚,才终于觉得舒服一些。安玉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有些犯迷糊,她强打精神支撑,却终是抵不过困意,不觉靠在软榻上睡了去。 燕泽誉从室内走出来,芝兰领着两个宫女,轻轻将安玉眉抬上软轿,迅速离去。 安随风接到刑部的消息时,安玉眉已经被下入大牢。 “安排在甘露殿的人呢?她们死到哪儿去了?”安随风气得脸色苍白,将一桌子珍贵古玩全部扫到地上。 “太皇太后息怒,皇上进了甘露殿,芝兰就吩咐全部的人退守在殿外,她们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违皇命。” “该死的小贱人!哀家这么多年的苦心,竟然毁在了这么小一件事上!”安随风气的口不择言,半晌后,她才幽幽的问道:“谢尚书怎么说?” “他说之前‘御前无状’的赵夫子莫名失踪,所以,天牢重地,没有皇上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看。” “哼,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哀家呢。”安随风恨恨的说道,重新坐下,仔细思忖应对方案。 新春前的最后一次早朝,燕泽誉稳坐金銮殿,静静的看着两方人马唇枪舌剑,没发表任何意见。 下朝回到永福宫,燕泽誉换了一身侍卫装:“芝兰,任何人过来,都说朕已经睡下,天大的事,待明日再议。” 协助燕泽誉到了景阳宫,再次回到永福宫殿外,芝兰像没事人一样,如往常般静静当值。 冷靓颖没想到时隔两日,燕泽誉又悄然来到清风斋,她无奈的看着得意洋洋的皇帝,只得淡淡揖礼:“皇上万安。” “以后见了朕别拘这些规矩,朕不喜欢看你这样。”见她在桌案前写字,燕泽誉近前几步,轻轻皱眉:“怎么字写得如此方正,一点没有自己的风骨?” “照着帖子练的,没风骨也是他家的事。”冷靓颖顺手去整理桌上的笔墨纸砚,却被燕泽誉一把按住。他仔细看了几遍,发现是她专门针对幼童写的教案:“是韬儿他们要学的?” “是的,趁着左右无事,先准备起来,明年开春就能省下不少时间。”就算再担心孩子,他又不让她出去,不找点事做,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 “哼,书倒是读了不少。”说到这里,燕泽誉忽然想起自己问安玉眉的问题:“你一个寻常百姓家女子,为什么读这么多书?” 见他忽然这样问,冷靓颖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的头:“不读书要干什么?难道还怕脑袋重扛不起来?” 哈哈大笑一声,燕泽誉摇头叹道:“怎么偏到了你这里,就变得如此理直气壮!” 愣了一下,冷靓颖变得有些谨慎小心:“女子读书又不犯法,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 “说得也是。”燕泽誉点点头,看着笔直的站在一边的人,原来,真的有像她一样豁达通透的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剥茧抽丝 姚子望每日到清净园报到,问遍所有人,得到的答复都一样:“赵夫子带着安然出了远门,许是要过几日才回来。”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耐心的陪念儿玩一会,她若是要吃饭或要睡觉,他才怏怏的离开清净园,回到姚府。 父母兄嫂盘问他的时候,他只能将在清净园听到的话重复给家人,日复一日。 “小幺,是不是你催青月太紧,她有意回避?”几天下来都是同样的话,燕凤娥忍不住提醒小儿子。哪有母亲将幼小的孩子放在人家府中,一去杳无音信的道理? “安然的确不在府里。”赵夫子自己的其他三个丫鬟都在,的确只有安然外出,姚子望虽然对大家的说辞有些怀疑,可是这几天他也留了心眼,每次去清净园的时间都不定,要是刻意为了避他,这戏也未免做得太足。据他对赵青月的了解,她不会是那种有话不说的人。 “难道是去了以前的夫家?”左思右想,燕凤娥忽然想起一个可能。 “她以前说过,因为遗产的事情,她与以前的夫家已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姚子望弱弱的反驳道,心里却有些动摇。大燕女子出嫁,除非被休离夫家,否则,就算夫婿过世,夫家依然有权干涉女子的生活。 “唉”燕凤娥叹了口气,拍拍儿子的胳膊:“你先消停两天,待情况明朗一些再说。她夫家既然能与她争那一点银两,指不定又闹出甚么妖蛾子。” “不行,娘。”姚子望站起身:“我这就去问清楚,若她真遇到什么困难,我自当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这一边。” “可是,她夫家真要为难她,你能有什么办法?”守寡之人再嫁,本就会遭人非议,夫家顾及名声,坚决反对的大有人在:“她把念儿放在清净园,是不是对方以孩子为要挟,逼着她守节?” “娘,您不要胡思乱想,反正,我这辈子非青月不娶,哪怕是座大山横在眼前,我也有决心搬开。”说完,姚子望转身离开,径自往清净园而去。 “这都是什么缘分呐?”看着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燕凤娥叹气摇头,无奈的靠在丈夫身上。 “总比他不识风情要好一些。”姚世诚扶着妻子坐在软榻上:“由他去罢,别总是担心。当年他能捡回来一条命,我们就应该谢天谢地。如今他好好长大,还想着要娶妻给孩子做个好父亲,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能一直贪心不足?” “所以,我不反对他娶任何人,不过是想他高高兴兴。”燕凤娥眉心微蹙:“我是怕他硬碰硬,受到什么伤害。” “不是还有我们嘛。”拍拍妻子的手背,姚世诚轻轻说道:“不管怎样,孩子永远是我们的。” 清秋没想到姚子望又杀了个回马枪,被他缠得实在头痛欲裂,只得带着他来到等闲居:“姚夫子,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是,赵夫子确实没有交待她的行踪。她虽然住在这里,但是,大家非亲非故,我怎么好意思过问她的私事。” “意思是,她离开这么久,你们一点都不关心她,不担心她的安危?”姚子望经常来清净园,众人对待她的态度早就看在眼里,所以,他这次才会觉得奇怪,明明好多天不见人影,为什么就没人着急? “赵夫子临行前说过,她身在途中,可能没办法随时传递书信,所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也不是不担心她,只是担心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您也知道,赵夫子是一个好母亲,不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好好保重,再次回到念儿身边的。”清秋重重叹了口气,恳求道:“姚夫子,您就先回府等着吧,只要她一回来,我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姚府通知您,好不好?” “那,应夫人,贵府这么大地方,您随便给我一间房子住,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行吗?”见她不肯松口,姚子望索性耍起无赖。 “姚夫子,您不要再为难我了。”清秋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无奈的说道:“您难道不清楚,这清净园是赵家的,我和夫君孩子也只是暂住而已。就算房子再多,我也无权替主人答应。” 姚子望怔愣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不起,应夫人,因为府里大小事情都是您在打理,我一时没想到。” “所以,姚夫子,其实和您一样,我也算府里的客人,您千万别再为难我了。”清秋悄悄松了口气,皇上将人软禁起来,为的就是不走漏任何消息,要是被这位执着的夫子缠住,圣人也会发狂。 “话虽如此,应夫人在府中的身份地位明摆着,您能不能和赵大哥c应大哥说说,让他们帮忙打听打听,看赵夫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我真的很想帮帮她。” 好不容易再次打发走姚子望,清秋精疲力尽的回到自己房间:“夫君,事情到底怎么样?我看姚夫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要是一直较真下去,有人说漏嘴怎么办?”毕竟当日冷靓颖带着一双儿女去皇宫而未归的事,很多人都是知情的。 “是要好好想个法子才是。”应道谦皱了皱眉,他也没想到姚子望为了冷靓颖,会做到这种程度。 第二日午时,姚子望又一次来到清净园时,却发现下人们急急忙忙的,都在收拾东西,他一着急,急忙拦住莫小末:“莫掌柜,大家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吗?” “哼,怎么,难道你也想跟着去?”莫小末心情不太好,对姚子望没好脾气的说道。 “说清楚,到底是要去哪里?”姚子望听她的口气,直觉不对劲,一把拽住小末的胳膊,根本顾不得男女之防。 “人家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如今要生孩子,咱们还不得上赶着去捧场!”莫小末对清颜的敌意一直难消,虽然被清秋再三嘱咐,她还是不情不愿,清秋答应让她住到竹苑先前的屋子,才勉强说动她。 “莫掌柜自去收拾东西吧。”清秋瞥见姚子望,急忙走了过来:“姚夫子,我昔日的好姐妹眼看要临盆,因为身边没有家人照应,特意邀我过去陪同坐月子。”清秋扶着腰坐下,指指对面的椅子:“因为我自己本身也不太方便,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后面就跟了一大家子。” “大家都要去?”姚子望从莫小末那里多少知道些以前的事情,知道她口中的姐妹是清颜无疑。 “也不是。赵大哥和家人不方便过去,孩子们因为不愿意分开,只能先跟我们一起过去。”清秋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待赵夫子回来,赵大哥会让她到那边去接念儿。” “你们搬到那边,我还能天天去看念儿吗?”姚子望郁闷至极,见不到赵夫子也就罢了,现在连孩子都不能见,他心中更加苦涩。 “虽说皇上不会轻易回到以前的府上,可是,毕竟那里是他的旧居,我们过去也只是暂时帮忙”话并没有说完,清秋为难的看向姚子望,意思却非常明确。 “我知道了。”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姚子望出了清净园,心中无比茫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原本好好的人和事,怎么突然间似乎全都走了样。 见儿子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燕凤娥心疼的不得了,将丈夫和其余三个儿子媳妇全召集到正厅:“小幺如今害了相思病,咱们做家人的,也不能一味等下去。大家集思广益,人多力量大,都想想办法吧。” “娘,依我看,事情很简单。”燕凤娥刚刚起了个头,老二姚子旭就接过话头,发挥他姚府小诸葛的本事,侃侃而谈:“赵夫子失踪不见,是事情的根本起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赵夫子到底去了哪里?” “废话少说!”燕凤娥白了儿子一眼。 “哎呦我的亲娘啊,您坐下慢慢听我说,急什么呐您!”姚子旭扶着母亲坐下,站着说道:“一个大活人,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突然不见,肯定事出有因。咱们想要找出她,就需要剥茧抽丝,层层深入。”说着,姚子旭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夫人,麻烦你去将幺弟请过来,咱们先从当事人身上着手。” 姚子望被二哥逼问,仔细回想与赵夫子往来之后的一切细节琐事,慢慢的,姚子旭在他的表述中找出重点。 念儿,养父,韬儿,生父,当今皇上。 “老幺,按照你的说法,念儿应该是当今皇上的养女,是也不是?”姚子旭一脸乌青之色,差点当场晕倒。 “应该是这样没错。因为无意间救过念儿,后来好像就认了亲,反正,我是没见过皇上去看念儿。”姚子望不知道二哥为什么纠结这个,两个人名义上虽然是养父养女,但是也没有正式认养手续,皇帝家的门槛,谁敢轻易去攀? “算了,先不提这个。”叹了口气,姚子旭只能先将观念不合的问题放下,转而问道:“你再仔细想想看,赵夫子不见踪迹之前,和你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辰光?” 姚子望算了算日子:“书院休沐后,我隔了三天去的清净园,好不容易哄得青月不再拒绝我,然后再忍了两日辰光,我才去的清净园。”说到这里,姚子望有些沮丧:“休沐前,她总说平日里没时间多陪念儿,想趁着有时间多陪陪孩子,我就不好意思天天去找她” “好好好,打住!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心悦她,题外话少说。”姚子旭摆摆手,打断弟弟的话,对着众人分析道:“看来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这两天。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分头行动,查查看这两天当中,清净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子旭说得对。”燕凤娥一拍桌子,站起身:“夫君,展示咱们姚家追妻实力的机会到了,行动!” 三个儿子在老二的指挥下,分头去了解关于清净园的各项消息,姚子望被勒令守在房里等候。 “凤娥,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等众人都散了之后,一直默默不语的姚世诚坐在妻子对面,沉沉的说道:“照目前的判断,应该确实是有人刻意隐匿赵夫子的人和消息,若我所料不错,咱们家小幺,恐怕是遇到劲敌了。” “是啊,我可怜的幺儿。”燕凤娥哀哀的叹了口气,二儿子暗示大家的时候,除了姚子望,其他人都再明白不过:“你说那什么劳什子皇帝,后宫摆了那么多女人还不够,怎么偏偏跑出来跟咱们家老幺抢媳妇?”燕凤娥愤愤不平的抱怨道,姚世诚还没来得及提醒她注意言辞,却听她话风一转:“不过这样说来,咱们小幺儿岂不是眼力非凡,还能与皇帝老儿争媳妇?” 姚世诚哭笑不得的看着妻子:“夫人有所不知,新皇至今登基不满两年,说起来,年纪应该和子旭差不多大。他当年还是晋王的时候,我远远看到过一面,光是那相貌,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上。” “哼,夫君啊,你也有所不知,若不是真个贪恋那荣华富贵的,女子啊,宁愿嫁个有情郎,也不愿理那负心汉。皇帝老儿怎么啦,输他啊?”燕凤娥气势汹汹的说道:“咱们姚家儿郎,从祖上到现在,个个一心一意,从一而终,无有二妇。你看看周围削尖了脑袋想进咱们家的姑娘,哪个不是因为这个缘由?” “话虽如此,也要看人家赵夫子的意愿,不是吗?”姚世诚扶着妻子坐下:“我是担心咱们幺儿剃头担子一头热,还有,帝王家要真的不讲道理,咱们怎么斗得过?” “斗不过就不斗吗?咱们老幺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燕凤娥小小的身子瞬间燃起熊熊斗志:“子望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我们都是真心疼爱他,支持他的人。皇帝老儿有什么?一场宫变,除了皇位,他得到了什么?就算是现在,他为了保住江山龙椅,敢明着和咱们抢人吗” 姚世诚急忙堵住妻子的嘴巴:“你别瞎说!” 一行人搬到晋王府,在清城的安排下,住进了竹苑。燕略韬对这里非常熟悉,应紫雪虽然记不太清楚之前的很多事,但是骨子里的亲切感依然在,一会功夫就熟稔起来,满园子跑闹。 只有念儿有些畏生,她趴在笑然身上,有些蔫蔫的,不肯下地。连着多日没见到娘亲,孩子虽然也跟着玩闹,睡觉,然而饭量却日渐减少,小脸儿有些苍白。 清城将消息带给燕泽誉时,他正在永福宫等着急不可耐想见他的太皇太后。 金銮殿上的明争,和金銮殿之后的暗斗,已经借着天牢事件,徐徐拉开帷幕。 “快了,清城,待朕平息了这件事,是时候给孩子一个交代了。”心疼念儿母女,燕泽誉恨恨的说道,站起身:“走,咱们一起去迎迎大燕的太皇太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势所逼 直到夜深人静,在清城的掩护下,冷靓颖悄悄前往竹苑,来到女儿休息的屋子。见孩子沉沉的睡着,冷靓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眼泪差点掉下来。几天不见,孩子的小脸明显清瘦不少。 回到清风斋,冷靓颖再也无法入眠,她静静端坐在夜色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安随风回到永寿宫,总是保养得宜的一张脸,泛起铁青色,肃杀的气势,吓得永寿宫的人个个悄没声息,连走路都踮起脚尖,生怕惹怒了她。 安玉眉侍寝于皇上,却反遭陷害,深陷囹圄,一出手,就毁了她准备了几十年的大牌,安随风风度再好,又如何不怒? 安家是外戚,能正大光明上位的,只有女子。 想当初,她也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人,可是,到了宫中后,她见识到后宫的残酷,根本无心参与其中。安家为了家族的荣华富贵,将她一个弱女子抛出来,指望她光耀门眉,她又何尝甘心拿自己为他人铺路? 怪只怪,那个人。千方百计惹了她,让她傻傻的捧上一颗真心,以为得到了真正的爱情。最后,却在他每年每年不断纳娶新妇中,冷了心。 他说,帝王不能专情。他说,帝王肩负为皇朝开枝散叶的重任。 他给了她皇后的位置,却从此也防着她,牵制着安家一门。 他让她站在她身边,却是为了让她替他管理自己的女人。 “风儿能力卓绝,有你替朕打理后宫,朕就可以安枕无忧。” 于是,满心欢喜的她,日日操劳,周旋在各色女人之间,费尽心思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让他有一丁点儿后顾之忧。 “有你在,朕很放心。” 是的,他很放心,放心的沉醉在众多嫔妃的美色里,左拥右抱,耽于寻欢。 而她,作为一国之后,不能嫉,不能妒,还要表现的大度从容,替他善后。 “手段太过狠辣,替朕做事可以,可是,朕晚上怎么敢和她同榻而眠?” 不知道是他与那位嫔妃纵情之后的枕边语,吹来吹去,最后,才吹到她耳朵里,痛彻心扉。 “你是朕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既母仪天下,自当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又岂可心胸狭窄,囿于宫里嫔妃间的一点闲言碎语?” 面对他的指责,她笑得凄凉而难堪。原来,人心竟然真的可以任意变化。原来,在君王里的眼里,天下黑白,全凭他一张嘴,根本没有是非曲直。 她终于在无边的深宫寂寞里,冷了心。于是,不甘屈辱的她,再一次费尽心思,冷笑着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皇位,以为从此可以安心,做个不问世事的皇太后。 没想到,对于日益强大的安家,她的皇帝好儿子开始严防死守,甚至借助皇后崔婉约娘家势力,长期打压安家一门。 她知道,自己又错了一回。她替帝王儿子驱狼逐虎的同时,应该放几只狐狸在身边,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皇上,总要找点事情做一做。 自古皇帝,既爱又恨的,就是娘舅和妻家,不论怎么亲近,都只是外姓。 当年为了儿子坐上皇位,她动用了不少安家的财力物力和人脉,安家被百般打压,又岂肯让她做个悠闲自在的皇太后? 可怜的谢宛若,以为皇上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疼宠,一心一意替皇上打算。可是,她那多情的皇帝儿子,即便知道是她借着崔皇后的手除掉谢宛若,也从没为她说过一句公道话,径自表演着帝后失和的闹剧,牵制着崔家一门。因为皇后的依仗太多,皇帝默许了她,打算将谢宛若的儿子扶上皇位。 只要没那么多外戚做靠山,不论谁坐皇位,她都无所谓,只要偿还了曾经欠安家的债,她也算对安家有个交代。 只是这条路走到最后,她才彻底明白,她开始姓了安,这一辈子始终都姓安,皇帝家,从来不让女子冠夫姓。 “真是哀家的好孙儿,这些年,哀家还真是小看你了!”安随风冷笑数声:“总有女子为了你们皇帝家流血牺牲,却不知,枉费一腔深情,亦不过做了送你们踏上皇位的那把梯子。赵倩然再聪明,也逃不过痴情女子的命。” 虽然没有上朝,燕泽誉还是接到不少奏折,替安玉眉求情的,不在少数。 “皇贵妃宫中的大丫鬟杏儿也被押在天牢,她倒是沉的住气。”见公孙蓝这边毫无动静,燕泽誉笑道。 “她不过是太皇太后用来试探皇上的一颗棋子,信国公对这个女儿颇为信赖,想必她另有打算也不一定。”清城苦着一张脸回道:“皇上,赵夫子那边怎么办?念儿小姐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待事情结束,朕会正式认她为养女,给她正式的名分。”燕泽誉有些烦心,依这位赵夫子的脾性,要她没名没份的跟了他,确实有难度。 清城心里一惊,低声问道:“若您认了念儿,那赵夫子?” “哼,这已经是朕的底限,朕不会再纵容她!”燕泽誉嘴上说得硬气,却免不了心虚,终究,他也会怕,连她,他都保不住。大燕皇朝政治再清明,民风再开放,也从来没有寡妇进宫做嫔妃的,更遑论一国之后。 想起至今仍旧虎视眈眈的姚子望,燕泽誉又是一阵气恼:“清城,派人给朕看着点,别让那位夫子给朕闹出甚么乱子!” 夜幕深沉,芝兰见皇上燥郁不安,帮他泡了杯凝神安定的玫瑰花茶,准备悄悄退下。 “芝兰。”燕泽誉叫住她,清颜不在身边,他能说上几句话的,也只有聪慧沉静的她。 “皇上。”芝兰停下脚步,恭身回道。 “若一边是无尽的荣华富贵,一边是清贫的寒门陋室,一般女子会选哪边嫁?”迟疑了一下,燕泽誉开口说道:“朕恕你无罪,你给朕照实了讲。” “谢皇上恩典。”芝兰心底警惕,却不愿意在违背自己的的心声,低首说道:“奴婢是宫女,往后年纪大了,被放出宫后,家里人也会帮奴婢挑选人家出嫁。”芝兰压低声音,幽幽的说道:“家中父兄若是真正疼惜女儿妹子的,一般会挑个家境差不多的人家,嫁为妻。若是眼皮子浅些的,也会为了一点礼金,将女儿送给人家做小。” “你可真是会说话。”燕泽誉叹了口气:“那你呢?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大燕女子婚配,多是由父兄做主,几无反抗余地。”芝兰微微揖礼:“若万一有奴婢说话的余地,奴婢自然想嫁与贫人为妻。” “为什么?” “皇上明鉴,大燕官宦富贵人家,男子尽皆妻妾成群。而大燕律法规定,男子除正妻以外,所有侍妾通房丫鬟等,视同货物,可以买卖,可以送人,若不是情势所逼,谁愿意做那如同牛马一样的牲口,毫无尊严的被任意贩卖?” 一番话说完,两人双双沉默,大殿内安静的如一潭深水。 “若那男子真心喜欢那女子,为了这个,也不能妥协?” “皇上,为什么妥协的一定是女子?”芝兰口气有些哀伤,却仍然坚定而温润:“若真心爱一个人,怎舍得将爱人沦为可供狎玩买卖的物品?” “如此说来,朕这三宫六院都是糟蹋女子的地方?”燕泽誉心里一堵,话就有点不客气。 “皇上恕罪。”芝兰轻轻跪下,垂着头说道。 “罢了,你起来罢,朕只是和你说说闲话,不要动辄请罪。”燕泽誉挥挥手,看着她轻盈的身影翩然走出视线,长叹一口气,这个芝兰,说来也是个心思通透,灵巧可人的女官。这两年来,算上宫中嫔妃,其中不乏几个像她这样,且才貌兼具的,自己怎么就偏偏着了魔,被一个带着孩子孀居c心硬如铁的夫子迷了心神?如今就连下入天牢都不能让她服软,以后即使把念儿攥在手心,她又能因此屈服多久? “倩儿,难道是你在埋怨我?都两年了,你也不肯入梦和我说句话,哪怕她是个替身,我也不想放她走。”燕泽誉像往常样,对着冷靓颖的画像喃喃自语:“你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剩下的日子还有那么久,漫漫长夜,若连她都没有,我如何熬得过去?” 姚子旭以为很简单的事情,一再受阻,终于彻底明白,看来,当今皇上,确确实实做了一次小人。 面对幺弟满怀期待的双眼,他双手一摊,直言不讳:“老幺,不是哥哥们不帮你,但是你必须明白,你确实是在和皇帝老儿争女人。” “什么?”姚子望怔怔的看着二哥:“他很少见青月她们,也从没关心过她们的生活起居,再说了,他是皇上,后宫佳丽无数,他有什么资格喜欢青月?” “有没有资格,不是我们说了算。”见弟弟一味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姚子旭叹了口气:“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皇帝要喜欢谁,还不是他说了算?” “不,不对,皇帝再大,也大不过伦常法理,他不能不顾青月的意愿,强迫于她。”姚子望这时候倒是清醒过来,望着自己的二哥:“我发誓一生只娶青月一人为妻,无有二妇,皇上也有比不过我的地方,我了解青月,就凭这一点,我就比他有胜算。” “傻孩子!”拍拍弟弟的肩膀,姚子旭幽幽的说道:“皇帝老儿把人藏起来不让你见,连人都见不到,你如何与他争?” “我这就去晋王府,应夫人他们肯定知道事情的始末原委,青月肯定不愿屈服于皇上,才会被他扣押起来,否则,她那么爱念儿,怎么忍心丢下她不管?”姚子望说着就起身朝外走。 姚子旭一把拽住他:“他们既然搬到晋王府,我看,人家防的就是你。”他可没弟弟那么单纯,那么多事情连在一起,就是之前不明白,这会功夫也全都清楚了:“他们那些人,以前或多或少都和皇上有牵连,想也知道,他们肯定站在皇上那边,你这样贸然前去,估计连人家大门都摸不到!” “那怎么办?一想起青月和念儿都在吃苦,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袖手旁观?”姚子望也不是鲁莽之人,虽然盛怒之下,也知道二哥的话不无道理,一时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到前厅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办法,我们大家一起帮你想。”过了好一会,见弟弟慢慢冷静下来,姚子旭这才缓缓说道。 “目前我们最大的胜算,在于赌皇帝家的尊严。”商议半晌,还是姚子旭开口总结道:“赵夫子身份特殊,为了皇家的声誉,皇上必不愿当众承认她的身份,也不会给她名分。赵夫子没有家人c亲戚和朋友,所以,她失踪这么久没人知道就很正常。”姚子旭说着,淡淡一笑:“我们只有趁现在,将生米煮成熟饭。子望,你出面宣布赵夫子是你的未婚妻,然后到官府报失踪案。反正,你平日在书院一直追着赵夫子跑,赵夫子也带着孩子来过我们家做客,左邻右舍有目共睹,这一点,外人很难反驳。” “可是,青月并没有答应嫁给我,这样闹大的话,有损她的清誉。”其他人还没出声,姚子望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除了赵夫子青月,你这辈子还会娶其他人?”姚子旭头疼不已的看着弟弟问道。 “当然不会!”想也不想的回道,姚子望一时没理清二者之间有甚么关联。 “既然你非她不娶,那么即使她名声再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被二哥问得一愣,姚子望顿了顿,嗫喏道:“若是她不愿意嫁我,总要顾及其他人的想法。” “若是因为区区清誉就弃她不顾的人,你舍得让她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不知变通的幺弟,姚子旭咬牙切齿。 “老幺,这次娘支持你二哥的说法。”燕凤娥站起身,拍拍幺儿的肩膀:“跟皇帝家还讲究甚么原则?赵夫子名声越不好,皇帝老儿顾忌就越多。咱们家又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现在胜负未定,娶到媳妇才是正理。” “可是,青月若因此恼了我,不肯下嫁怎么办?” “据你对她的了解,她是这种看重声名的人吗?” “这倒不是。” “那不就得了。”燕凤娥不管还在苦恼挣扎的幺儿,一锤定音:“就按老二说得办。皇帝老儿想和咱们家争,好歹也要有点雅量,对不对?” 姚家世代定居京城,姚世诚曾经也算少年成名,在京城地界,办事情还是有点自己的门路。 清城派去监视姚家的暗卫见他们一家静悄悄没什么大动作,却没想到,姚世诚趁着出家打理生意之际,一纸诉状,竟将赵夫子失踪之事捅到京城府尹陈运锋手里。 清城闻讯赶到的时候,陈运锋不知道宫里的秘事,已经升堂开审,盘查起赵夫子失踪一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子脚下 接到清城传来的消息,燕泽誉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如三尺寒冰,冻得芝兰和几位宫女瑟瑟发抖:“区区一介教书夫子,竟敢与朕公开叫板,反了他不成!”盛怒之下,燕泽誉直接将手里晶莹剔透的玉盏摔得四分五裂。 将几位小宫女遣开,芝兰细心收拾整理好地板上的碎物,才轻轻跪在燕泽誉跟前:“皇上息怒。需要奴婢找清颜姐姐来吗?” 想起清颜临近生产,燕泽誉生生咽下怒气,挥挥手:“不用,传左相云仲鹏前来见朕!” “吾皇万岁,现京城地界,在吾皇率领的百官治理下,政治清明,繁华盛世,而京畿府尹陈大人正是其中之一。”云仲鹏头疼不已,陈运锋虽然才华横溢,能力非凡,但是先皇后期,右相马邦国起了贼心,笼络了一批人,而陈运锋则因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加上又是他的门生,所以明里暗里的,一直被他们打压。新皇登基后,右相一帮人落马,他才趁机将陈云峰扶上府尹的位置。只是,陈运锋清廉耿直的个性,却依然是出了名的。如今,事情到了他手里,想要让他收手,却也是难上加难。 “他要是敢坏朕的大事,朕立刻让他去边疆种田!”燕泽誉冷哼一声,摆明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要是赵夫子的事情被闹大,即便是他想好好收场,也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见左相大人为了一个书院夫子失踪的案件亲临府衙,陈运锋虽然心中纳闷,还是依礼迎接,把问讯的事情暂时交给副手,将云仲鹏请入内室。 “运锋啊,这都快过年了,怎么还在办案子?”落座之后,云仲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老师在上,咱们京畿重地,虽说明日就开始休衙,可是天子脚下,竟然有书院夫子莫名失踪数日,杳无踪迹,实是奇事一桩。学生是为咱们京城百姓做事的,百姓过不好年,学生这做父母官的,怎么忍心自己高高兴兴的陪家人团聚?”陈运锋心里一惊,嘴上回的轻松,心里却有些凛然。看来,这位失踪的夫子,身份非同一般,能惊动左相大人的,究竟会是何人? “话虽如此,咱们为官做事,既要为百姓解难,也要为皇上分忧。”云仲鹏端起茶盅,抿了抿放下后,对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当今圣上为大燕操碎了心,我们为人臣子的,自当以圣上之忧为忧,你说是不是?” “老师有话请讲当面,学生听着就是。”陈运锋沉吟半晌,也拱手朝皇宫方向揖礼:“大燕律法是历朝历代祖宗所定,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学生既食君之禄,自忠君之事。” 云仲鹏啜着茶,对这个门生既爱又恨,有他这样的官员,大燕百姓自是拍手称快,可是,他这样不知变通的性子,迟早在同僚中碰壁:“运锋,此事关系重大,还需慎而又慎。” “谢谢老师提醒。”陈运锋朝云仲鹏拱手揖礼:“古人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经过前番坎坷,学生也明白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不再是年轻时候的愣头青。若在查案中遇到该避讳的事情,学生一定尽力规避。但是,左相大人,大燕律法,是为大燕所有人制定,上自天子,下至平民,都应该依照律法,谨言慎行。若有人违反律法,草菅人命,那么作为一方父母官,为民请命,是每个官员的职责所在,在这一点上,谁都不能以私人感情从事,纵容罪恶,包庇凶犯。”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叹了口气,云仲鹏压低声音:“我可以保证,没有发生性命攸关的事,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而已。” “老师,姚家是京城有名望的书香门第,虽然至今无人在朝中为官,但姚世诚是先皇进士出身,曾在翰林院行走。这样的人家,学生若不能给个合理的交代,如何敢草草了事?”陈运锋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头疼,既不涉及人命,皇上为何要拘着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书院夫子?竟然还派堂堂左相大人来做说客? “你看着办吧,实在不行,御前统领燕大人也可以帮忙处理琐事,他的人应该在外堂,需要的时候,他们会随时出手。”刚刚瞥了一眼,云仲鹏就知道,外堂听审的人中,不乏皇上身边的暗卫。 从后堂送走云仲鹏,陈运锋回到正堂,副手问案已经结束,正拿着手中的问案记录,让姚子望签字画押。 “慢着。”陈运锋皱着眉头,制止了副手的行动:“本官有几个问题,想好好问一下姚公子。”说着,陈运锋坐到正堂中央,缓缓开口:“姚公子,如你所说,清风书院的赵青月夫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一点,你可有什么证据?” “回大人,在下与赵夫子情投意合,定下鸳盟后,邀她与女儿过府作客,邻人与同僚均有目睹,是为人证。”姚子望有理有据的回道,言辞凿凿。 “除了人证,姚公子可有什么物证?比如双方交换的庚帖之类?”陈运锋皱了皱眉,继续追问。 “回大人,赵夫子到在下府中作客后,与在下约定,几日后正式交换庚帖,定下迎娶的日子,没料到,到了我们俩约定的日子,在下前往赵夫子居住的清净园,却不见了她的踪影。百般追问之下,清净园的人告诉在下,她与丫鬟出门在外,不在京中。然而从始至终,却无一人能说清楚她到底去了何处?何时回京?到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辰光,在下还是没得到她任何消息,察觉事有蹊跷,实在没有办法,才前来府衙报案,寄希望与父母官,希望大人能帮小民找回未婚妻。”姚子望被二哥押着,将证词背了好几遍,如今才能顺溜的说出嘴,不过,交换庚帖的事,还是让他有些心虚,说得时候也带着些迟疑。只是因为涉及到个人私密,陈运锋以为他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宣扬,也没太在意。 “约定交换庚帖一事时,可有旁人在场?”陈运锋追问道,看着手中的案宗,思忖道,这位赵夫子年纪也不小了,既是丧夫再嫁,还能嫁与姚子望这样的人,还真是艳福不浅:“你可有赵青月本人的画像,若是官府寻人,自然应该有所依据。” “请大人过目。”姚子望递上赵青月的画像:“约定交换庚帖,是在姚家府中进行,只有父母兄嫂与下人在场,并无其他旁人知晓。” 打开卷轴,陈运锋吃了一惊,画中女子相貌实在太过平凡,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当今圣上与一介百姓抢人? “姚公子,你与赵青月定下鸳盟一事,只是你单方面的说辞,虽有邻人同僚可以证明你们来往密切,但并不能直接说明你与赵青月有婚姻约定。”放下画册,陈运锋顿了顿:“姚公子,你诉状中所提到的清净园,据本官所知,乃是前任护国将军赵浩然的府邸,如果要搜查清净园,需要皇上的亲笔手谕,你可知道?” “大人,若办案所需,这些问题,不是大人您必须考量的事情吗?”姚子望不答反问,到了此刻,他方才真正心平气和,头脑清楚起来,读书人的本能,使他的问题正中红心。 “本官只是提醒你,此案一旦追查,涉及甚广,你能承受因此而带来的后果吗?”陈运锋略一沉吟,冷冷的问道。 “大人,在下的未婚妻,乃坊间普通女子,而在下所递诉状,只是央求大人追查她的下落,并未状告任何人。大人如此一问,倒叫在下有些糊涂,一普通女子失踪,还能涉及到甚么家国大事c高官富贾不成?”见陈运锋言语之间不无警告,姚子望书生意气勃发,出言更加犀利。 “小儿无状,还请府尹大人见谅。”姚世诚一直立在一旁,见陈运锋好心提醒,却被儿子误解,急忙上前跪下打圆场:“小儿与未婚妻情深意重,因牵挂过甚,言辞不当之处,还请大人原宥。” “姚先生请起。”陈运锋对于有风骨的文人一向敬重有加,姚家在京城中的清誉,他不无耳闻,若不是看着云仲鹏的面子,依陈运锋的脾气,恐怕这时候已经冲到金銮殿,去和皇上讨手谕了:“本官是要你们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初时看来很小,但若仔细追究,恐会牵连甚广,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家破人亡,你们有勇气坚持到底吗?”就冲赵青月能携女入住清净园,身份又岂是普通女子可比? “当然!”姚子望这时候也明白了陈运锋的意思,很干脆的说道:“在下的目的,是寻回自己的未婚妻,守护她一生一世,再艰难也不会中途放弃!还请大人明察秋毫,给小民一个明白的说法。” 击鼓退衙,待众人散尽之后,清城直接来到陈运锋面前,冷冷的说道:“若赵夫子是姚子望未婚妻一事被今日大堂外第三个人知晓,陈大人最好有放羊牧马c播种耕田的准备。”说完,不等陈运锋吐出一个字,倏然消失在衙门口。 想起今日大堂内的围观百姓,陈运锋后背沁出一阵冷汗,原来,这些人全是皇帝跟前的侍卫。 儿女近在眼前,却不能堂皇相见,冷靓颖恹恹的,连看书写字的精神都没有,静静窝在书房的床榻上,愣愣出神。 燕泽誉从密道进入房中,第一眼,就看到兀自发愣的她,整个人消瘦不少,灰扑扑的更加没有一点神采:“在想什么呢?” 冷靓颖连眼睛都懒得抬,幽幽的叹道:“想念儿。” 心中泛起又怜又宠的情绪,燕泽誉挨着床沿坐下:“没想到,有人比朕想象的更沉得住气,倒是叫你和念儿受了委屈。” “我甚么都不是,凭什么卷进这场争斗中?”冷靓颖依然不看他,冷冷的说道:“我只想和女儿简简单单的生活,碍着皇上什么了?念儿这么小,再这样下去,孩子都快忘记我这个娘亲了!” “你以为朕想这么做?”燕泽誉因为姚子望的事,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好不容易咽下去来到这里,被她一凶,心中更是窝火:“若不是你心心念念要嫁给姚子望,朕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不嫁他,难道等你来娶我不成?”冷靓颖突然失去平静,冲着燕泽誉大吼一声:“你连娶我的话都不敢说,凭什么不叫我嫁别人?就算我心心念念要嫁你,你敢娶吗?你敢吗?什么狗屁皇上,再不让我见女儿,我拿刀砍了你!”说着,冷靓颖扑到他身上,一双拳头胡乱挥舞,顺着燕泽誉的身子就砸下去。 燕泽誉闪避不及,不但背上挨了几下,一转脸,想要抓住她的手,没防备被她一拳打在脸上,眼圈乌青一片,情急之下急忙拽着她的双手,将她压倒床榻:“你这女人,竟敢这样对朕,你知不知道,就凭这个,朕就可以治你死罪!” “死就死,死了一了百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被燕泽誉压在身下,冷靓颖一时悲从中来,忍了很多天的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静静流出,湿了床上锦被。 “不准!”燕泽誉心中也是一恸,大喝一声:“朕不准你死,你活着怎么折腾,朕都准你,就是不许你再丢下朕,一个人逃跑!”见她越哭越伤心,燕泽誉轻轻伸出拇指,揩掉她眼角的泪,再俯下身,用唇舌添干她的脸庞:“这一次就是再难,朕也不想放你走。” “你要的又不是我。”过了很久,两个人都平静下来,冷靓颖声音哑哑的,带着一丝干涩的问道:“何苦因为她来为难我?” 长久的沉默,屋外斜阳落下,泛起淡淡暮色。屋内暗沉沉的,除了远处纱帐外的一颗夜明珠,微微泛着光泽,让室内不至于阍暗。门外守卫的众人,都知道皇上在此,也无人敢造次。 燕泽誉在微光中打量着眼前的人,幽幽叹气:“朕要不到她,只好为难你,也为难自己。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要和她如此相像!” “皇上年富力强,离老眼昏花还早得很。”冷靓颖坐起身,叹了口气:“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和她像?相貌c性情c学识,要是有一样相似还说得过去,明明哪里都没法比!” “不是这些。”燕泽誉见她神色恢复不少,心里一松,也有了说话的闲情:“你说得也对,她那样奇特的女子,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可是,说也奇怪,朕偶尔见你抱着念儿哄她,就会想起她;偶尔见你埋头读书或写字,也会想起她;偶尔见你仰着头,或者弯下身子,朕都会想起她;还有偶尔问你一句话,你那出人意料的回答,每每也会让朕想起她。朕知道你不是她,可是,在你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朕似乎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给人做小做妾,不是单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人命关天,不论人家怎么对我,我都不敢下手害人,这辈子我都做不出这种事,所以,皇宫根本不适合我。”冷靓颖摇摇头:“你是皇上,是一国之君,我是寡妇,是不祥之人,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哼,你还知道朕是皇上?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女人,竟敢在朕跟前这样说话?”燕泽誉却不搭话茬,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俯身含住她的朱唇,把之前停留在脑子里的想法付诸行动。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燕泽誉扶着她的腰,低低说道:“明明你也心悦朕,为什么偏要跟朕唱反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数典忘祖 清韵和清影夫妻俩赶到清净园的时候,才发现偌大的园子,竟只有奶娘一家人。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清韵从清月口中得知事情始末,不禁幽幽叹道:“现在想团团圆圆的过个年也难了,夫人过世后,咱们晋王府早就名存实亡,成了一盘散沙。” “清韵休要胡说。”清影低声告诫妻子,平日在徽城,天高皇帝远,发发牢骚也就算了,这里是天子脚下,新皇虽是他们的主子爷,但是涉及到冷靓颖,话题还是太过敏感,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今日天色已晚,又下着雪,你们若是想进宫去看皇上,待明日再说罢。”清净园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平日里热闹惯了,更显示出此刻的清冷,清月本来就觉得日子难捱,此时见到清韵,心里非常雀跃,想着留她下来说说话:“今晚就住在园子里,我叫人帮你们收拾住处。” 一夜瑞雪,满城银白。 第二天,天气意外的晴朗。久违的见到清韵和清影,燕泽誉非常开心,主仆见礼之后,他仔细询问着夫妻俩在徽城的生活和生意状况。 “皇上,三味书屋比清风书院办得早,很多地方已经难以与清风书院匹敌,清影这次回来之前,把那边的事情交给可靠的副手,想抽点时间,好好到清风书院学习学习。”清影一直将三味书屋打理的有声有色,不过,很多地方学子来过京城,见识过清风书院之后,回去都念念不忘,经常互相传诵。清影来之前就下定决心,趁着这次回京,好好深入了解,借鉴清风书院的治学经验。 “两个地方都是倩儿亲自设立起来的,各有各的重点和特色,学习是好事,但也要记住,保持自己的特色才是根本,不要弄个大杂烩出来。”燕泽誉点点头,对他肯钻研学习的精神表示认可,但也对他提出告诫,没有冷靓颖主持大局,他们这些人有样学样,很难青出于蓝:“清韵平日里忙着酒楼的事情,你们夫妻俩见面也少吧?” 听到这里,清韵俏脸一红,低着头说道:“还好啦,皇上,只要不是太忙,我都争取回念园住。” “念园?”燕泽誉一怔,直觉想起念儿。 “皇上忘啦,就是夫人先前建在书屋旁边的宅子,现在因为书屋的关系,那边建宅子住的文人越来越多,地价涨了不少,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大户人家。”清韵急忙补充道,燕泽誉多年前只到过念园一次,不记得念园,对那里不熟悉也很正常。 “清韵,倩儿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将宅子起名作念园?”燕泽誉心里一根弦绷得紧紧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给漏掉,却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 “是有说过。”清韵努力思索半晌,才有些迟疑的说道:“夫人好像是说源自于一阕词,完整的词我记不起来,其中有一句好像是: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顺着清韵的话念完词句,燕泽誉忽的站起身,在屋内踱来踱去,半晌之后,他一挥手,对芝兰说道:“让清城去查查,念儿的全名到底叫什么?” “念儿?”清韵愣了一下,着急的看着燕泽誉:“皇上,您说的念儿,是清月口中赵夫子的女儿吗?” “是她,朕真是太大意了,一直以来都没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念儿念儿的跟着叫。”燕泽誉犹如一头困兽似的转来转去,根本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去深想,却忍不住去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清韵疑惑的问道:“皇上是怎么认识念儿的?” 燕泽誉简单的将自己与赵青月的相识过程讲给清韵,末了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或许不是,而是,”清韵语无伦次,思绪也是有些混乱,她顿了顿,看看旁边一直给自己眼色的清影,撇了撇嘴,终于还是心直口快的问道:“皇上,我们这些个从小跟在您身边的,还有谁见过念儿小姐?” “除了你们俩和一直守在海边的清江”话未说完,燕泽誉心有灵犀,大喝一声:“清幽,给朕出来!” 清幽磨磨蹭蹭的来到内室,一双眼睛冒出幽光,恨不得化成利剑,在清影身上穿几个大窟窿。清影无奈的悄悄朝他一摊手,清韵脾气耿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只顾着宠妻子,平时都是她一家独大,哪里有他说话的余地? “你们个个都反了天不成?”燕泽誉早就瞧见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气得差点动手打人:“清幽,你给朕说说看!” “皇上恕罪!”清幽单膝一跪,委屈的说道:“清幽只是觉得念儿小小姐很眼熟,很眼熟” “好你个坏小子!朕真是白疼你们一场!”燕泽誉抬起一脚,踢在他肩膀上,清幽顺势跌倒在地,气得燕泽誉哭笑不得:“起来好好说话!” “皇上,其实,清幽第一次见念儿小姐就觉得很奇怪,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是因为赵夫子的相貌和性情,我也不敢多想,只以为人和人总是有眼缘的,或许是念儿小姐太可爱的缘故。”清幽慢吞吞的说道:“可是,念儿小姐越长越漂亮,小脸长开之后,我就觉得她特别像一个人。” 听到这里,燕泽誉心中惊颤不已,费了好大劲,才终于问出口:“朕小时候真的长那样?” “皇上是否还记得,您小时候经常被人认作女孩,为这事,您常常气得半天不理人。”听到这里,清韵不禁傻笑着插嘴补充道。 话音刚落,清城已经回转来到内室,燕泽誉不等他开口说话,疾步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暗卫传回来的纸条:“户本登记名:燕略念。” “好你个赵倩然!竟然欺朕至此!”紧紧攥住手中的纸条,燕泽誉一张俊脸,青一阵红一阵,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几个人见此情形,互相看了一眼,均悄悄退下,只留燕泽誉一人待在房中。大殿外,四个人齐齐站在台阶上,面对白茫茫被大雪覆盖的皇宫,心中亦是悲喜难辨。 良久之后,清韵才轻轻问道:“清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敢知道。”清城叹口气,说出口的话,却也是清幽的心思。 “哎,到底该怎么办嘛?”清韵愁眉不展,喜则喜,忧更忧:“夫人的脾气,宁死都不肯进这皇宫。可是,主子爷这两年有多难熬,你们想必也都清楚。”说到底,还是死结。 “去晋王府吧,清秋他们都在府中。”知道清韵和清影此刻肯定想早点见到念儿,清城挥挥手说道:“清颜也快生产了,大家能聚在一起,她心里肯定高兴。”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乍一见到念儿,清韵还是呆愣半晌,除非清秋c清颜c清月这些人都是瞎子!自小跟在主子爷身边,只要还记得他当时的一分模样,就不难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明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真的人人都不敢认出来? 竹苑里热闹一番之后,清韵记挂着清颜,念着雪天她挺着身子不宜出门,便与清秋说了一声,独自来到如玉轩。姐妹俩又是一番亲热,清韵看到满屋子都是小孩的小衣服c小鞋子,不禁笑道:“之前咱们这些姐妹里,就你喜欢读书,不好女红,没想到今儿要做母亲,倒是改了性子。” “咱们一起成亲,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身子?”因为冷靓颖的事情,清颜被众人迁怒惯了,现在见清韵抛开旧事,一心一意对她,虽然觉得奇怪,转念一想,毕竟两个人将近两年不见面,以前的情分还在,她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以清韵的脾气,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越外的话。 “再说吧,总觉得时间还没到。”清韵不在意的说道,她和清影远在徽城,忙于生意,时间本来就少,清影似乎也没有着急生子的打算,见清颜气色状况都很好,清韵话锋一转,低声问道:“夫人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 “跟清城猜到的,没敢深入。”清颜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刚到一会功夫就知道了?” “见到念儿,她正式的名字叫燕略念。”清韵苦笑道:“刚才在永福宫,皇上已经拿在手上了。” “嚇!”清颜吓了一跳,差点将手里的茶盅打翻,急忙放下之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赵夫子真的是夫人?” “夫人一向胆大妄为惯了,可能是因为小主子爷,她才会留在这里。”清韵叹了口气,拍拍清颜的手背:“你别瞎掺和就行,皇上这次好像气得不轻。” “能气多久啊,他那么爱她。”清颜喃喃低语,别人不清楚,燕泽誉的真实状况,她最明白不过,两年来行尸走肉般的帝王生活,如果不是赵夫子和念儿,或许,他早就撑不下去。 接到皇帝的亲笔手谕,京城府尹陈运锋吓了一跳:姚子望未婚妻赵青月失踪一案,即日起着移交予刑部尚书谢敬嵩审理,无关人员不得过问。 安然陪着冷靓颖来到清净园的园子里,看她在雪地里慢慢行走,靴子湿了也毫不在意,只得耐心的跟在她身后,默然无语。 “安然,你还记得父母的样子吗?”停在一株腊梅旁边,看着雪白枝桠中黄色的花蕊,冷靓颖伸手轻轻一触,雪花纷纷飞落地面,黄色的花更加显眼。 “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楚。”安然想了想,轻轻摇头:“我那时大概只有五六岁,不太能记事。” “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冷靓颖怔愣的看着黄色的腊梅花,就算能记事,时间太久,终究会慢慢忘记,自己离开父母这么久,现在要回想他们的容颜,也常常觉得模糊。 “听叔父说,好像是得了伤寒症,没银两医治,不久就去世了。”安然面色没多大变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会想他们吗?”冷靓颖最近见不到一对儿女,差点疯魔掉,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暗自叹气,原来真的是养儿方知父母恩。离开父母,子女依然活得很好,然而,父母若是见不到孩子,简直能要了命。 “还好吧,毕竟没什么印象。”轻轻摇头,安然感激的看着冷靓颖:“若是没有夫人派凤月姐姐把我救到京城,我恐怕早就没命了。”比起刚才提起父母,安然此刻更激动一些:“在我们家乡,穷人家生养的孩子多,每年都会因为疾病殁几个,爹娘也是一样。所以,家里没有爹娘和少几个孩子,是很常见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 “这样啊。”叹了口气,冷靓颖想起凤月之前好像也说过这些孩子们的处境,只是听当事人提起,感觉却大不相同:“大燕如此昌盛繁华,竟然还是有顾不到的地方。” “村子离官道很远,进出都不方便。生老病死在村子里非常普遍,偶尔有离开的人,往往一去不回,时间久了,留下的人就以为出去会死的更快,越发不愿意出远门。所以,大部分人也就顺其自然,能活多久算多久,反倒都很看得开。”想起记忆里的村子,安然微微苦笑,离开村子的人,或许是受了外面的诱惑,脱离了村子,再也不愿意回去,村子里怎么就没人愿意这样想? “原来如此啊。”冷靓颖淡淡应和道,大道至简,说不定这些人,反倒是世间最纯粹c最知足常乐的一群人:“安然呢,安然觉得离开村子是好是坏?” “刚开始时,安然也不清楚是好是坏。那时候觉得好辛苦,跟着王嬷嬷拼命练习规矩,拼命读书识字,抽时间还要习武,虽然吃得饱,穿得暖,太疲累的时候,也很想放弃后回到村子去。可是,一想起村子里常常挨冻挨饿的情形和那些突如其来的死亡,终于还是胆怯c恐惧。后来,慢慢习惯了,也不觉得辛苦。再后来,读书愈发多了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去想村子里的事了。” “数典忘祖。”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冷靓颖微微一笑:“看来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好像都差不多。我们来的地方与这里相差太大,时间一久,我们融入到这里,往往就会慢慢忘记自己原本的来处。” 安然小脸微微一红,垂下头。 “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就事论事罢了。”冷靓颖伸手拍拍安然细瘦的肩膀:“谢谢你,安然,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们。若不是有你们陪我,我带着念儿,也不知道会如何折腾。” “夫人言重了。”安然脸色一赧,浮起一抹愧色:“夫人对我们实在太好,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当得起夫人的谢!” “人生,只是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以为自己逃得很远很远,却原来不过是转了个身,分明还在原地。”说着,冷靓颖抬头看着蔚蓝明亮c没有一丝云彩遮挡的天空,久久的仰着头,安然必须要仔细听,才能听得到她的话:“该来的,迟早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温情脉脉 姚子望接到陈运锋派人送来的消息,才知道自己的案子已经被送往刑部。 “不过是人口失踪罢了,至于闹到刑部?”姚子望略一思忖,也便想明白,若不是当今皇上,谁能插手干预到如此地步? “陈大人吩咐姚公子小心为上,案子在他手里,他还能坚持一二,如今被迫转到刑部,他鞭长莫及,实在没法为姚公子做主。”传话的人是陈运锋的副手,这件案子本就十分蹊跷,当日在衙门目睹经过的人,事后全被封了口。作为知情者之一,副手迫不得已前来传话,根本不敢多说一句无关之语。将府尹大人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到位,连茶水也没喝一口,他就起身告辞。 “看来,这件事中,必是出了什么预料不到的差错,才会引起皇上如此忌惮。”副手走后,姚子旭从偏厅出来,眉头紧锁。 “没关系,二哥,事情闹大对皇上也没好处,他不至于杀人灭口。”姚子望虽然不了解燕泽誉,但好歹有过一面之缘,印象还是不错的,所以,他宁愿相信他不是滥杀无辜的皇帝。 “老幺啊,你想岔了。”姚子旭在弟弟对面落座,叹了口气:“案子交到刑部,是皇上想压下事情,根本不愿意闹大。历来能交到刑部的,不是要案就是大案。所以,刑部办案与府尹不同,各种规矩c手续多如牛毛,他们要是想拖延办案时间,咱们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我明日就到晋王府去找应夫人。”姚子望沮丧的垂下头:“既然刑部接手案件,说明青月很安全,至少没有性命之虞,我先去看看念儿。” “也好,陈大人一心为民,若不是情势所迫,他一定会坚持到底。”姚子旭想了想,对弟弟说道:“念儿若是到现在还没见到赵夫子,说明皇上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不然的话,他应该不会阻止孩子与娘亲见面。”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他明知道青月有多爱念儿,硬生生母女分离,简直能要了青月的命。若他真心喜欢青月,就没道理这么做!”只要不着急上火,姚子望心里也明镜似的,想得非常通透。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冷靓颖想悄悄前去竹苑看看熟睡的儿女,却被把守的侍卫挡在清风斋园子门口:“赵夫子请回,应夫人等诸位晌午时分启程前往皇宫,近日内不会返回王府。” “安然,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多说一句话,冷靓颖冷静的回到内室,低声问道。 “不知道,夫人。”安然急得满头大汗:“消息从晌午后就全断了,现在我和他们都联络不上,目前夫人的用药只够三天的量。” “难道是皇上?”冷靓颖直觉不对劲,贸然将人都接到宫里,本就眼下大忌,现在又封锁住所有消息进出管道,难道他真的这么快就查到自己身上? 景阳宫内,燕泽誉看着熟睡的女儿,久久不肯离去。清韵立在一边,看着满脸宠溺,满目柔情的主子爷,不禁感慨万千。小主子爷好歹是皇家的根,那时候也没见皇上表露出如此慈爱之情啊! “清韵,念儿和朕真的很像。” “是的,皇上,非常像。”清韵撇撇嘴,可不是么,如此之像,都一年多了,大伙的眼盲之症今儿统统不药而愈,以皇上为个中楚翘。 “清韵,念儿真的是朕的小公主。” “是的,皇上。”清韵心里郁闷,皇帝老爷愿意承认小公主,却始终不提人家的母后,这是要闹哪一桩? “清韵,念儿真的很漂亮。” “是的,皇上。”的确漂亮,爹娘一个赛一个的俊,娃儿能不漂亮?不过,说起漂亮,虽然小主子爷是男生,但容貌肖似夫人,似乎更加漂亮一些吧?清韵无奈的应和道,口是心非。 “清韵,念儿喊朕爹爹。” “哦。”清韵这次没再干脆的开口应答,只弱弱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俏脸爬满黑线,您的女儿要是不喊您爹爹,才不正常吧?清韵收摄心神,眼光不敢再飘忽不定。心思却更加飘忽起来,这就是她心目中英明神武的主子爷?一个小女娃,轻易就收服了他?要是后宫嫔妃佳丽知道皇帝老爷喜欢小女娃,是不是个个拼了性命也要多生几个?看这情势,小女娃真的有惑君倾国之虞啊,难道,大燕帝国最终会毁在一个小女娃身上?清韵脑子一迷糊,思绪万千,没边没沿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依依不舍的离开景阳宫,燕泽誉坐进銮驾,返回永福宫。芝兰迎上前,低低说道:“皇上,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他们进宫的事了。” “哼!”燕泽誉冷笑一声:“看来宫中还是没清理干净。”说着,他双掌一击,芝兰退出去的同时,清幽翩然而入:“爷,已经查清楚了,人目前被羁押在冷宫那边,等您示下。” “算了,撵出宫,发配的远远的,今儿朕心情好,饶她们一条命!”想起可爱的女儿,燕泽誉嘴角上扬,压也压不住,她不但没死,还替他生了娇嫩的公主,这样大喜的日子,他实在不愿意杀生:“哼,就算这样,朕,嗯,我也不打算轻饶你!”之前种种奇怪的地方,终于豁然开朗,燕泽誉走到悬挂她画像的地方,喃喃自语:“明明一副好相貌c好嗓子,怎么总有办法弄得乌七八糟?”可恨的是,无论哪种相貌,他却始终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倩儿,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 安随风来到景阳宫宫外,却被御前侍卫挡住:“太皇太后恕罪,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宫中。” “哼,哀家倒不知道,这宫里,还有哀家去不了的地方?”得到消息,安随风终于坐不住,一大早就急忙来到景阳宫,却没想吃了个闭门羹,刹那间脸色剧变。 侍卫寸步不让,径自拦在门口:“卑职皇命在身,还请太皇太后体谅。” “怎么,你这是非要和哀家较劲么?”安随风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嬷嬷吩咐道:“去永福宫告诉皇上,哀家就在这里等着。要是皇上不惜以下犯上,做个忤逆之人,哀家也只能昭告天下,让大燕百姓来讲讲道理。” 接到消息,燕泽誉先将人打发走,不急不慢的更衣着装,对身边的芝兰笑道:“看来,咱们大燕的太皇太后真个是急脾气,这会功夫就上赶着来认亲了。你说,祖母有没有给朕的小公主准备贺礼?” “皇上心情这么好,看来奴婢以后要好好巴结小公主,若是不小心犯了错,小公主可是婢子的免死金牌啊。”芝兰见皇上心情好,不禁也笑着回道。 “你是不知道,朕当年羡慕汪世泰和应道谦,巴巴的想要个女儿,谁知道,她偏偏不肯帮朕生。现下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嫩娃,朕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再神气!”靠着女儿扬眉吐气的燕泽誉,边说边往殿外走:“芝兰,你说,朕要怎么做,才能讨念儿喜欢?” “皇上,念儿公主一直很喜欢您,现下娘亲不在身边,她必是心神不宁,希望有人多陪陪。依奴婢看,您只要多抱抱公主,多跟公主在一起,公主就会更加喜欢您!”芝兰一时情急,忘记赵夫子的事,说完后,才惊觉失言,暗暗瞥了眼兴高采烈的皇上。 “你说的对!”燕泽誉却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欢喜之余对俯首立在一边的太监总管吩咐道:“将越国进贡的那一株红珊瑚赏给咱们芝兰!” “谢皇上恩典。”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芝兰赶紧跪下谢恩,看来,这位皇上,还真是个女儿奴。 冰天雪地中,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燕泽誉,安随风气得差点三魂七魄都出了窍。 “皇祖母,天气这么冷,您一大早到景阳宫有什么事?”燕泽誉从皇辇上下来,信步走到安随风身边。 “听说皇上接了韬儿进宫,哀家来看看好久不见的曾孙儿,却被人拦到门外。”安随风看了看装腔作势的燕泽誉,冷冷的说道:“哀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哀家在这皇宫里见个人,也要被拦着了?” “皇祖母说哪里话,谁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拦咱们大燕国的太皇太后!”伸手扶住安随风,燕泽誉眼睛一瞪:“你们这些没眼力价的混蛋,竟然连太皇太后的凤驾都敢拦,真是不要命了!” “卑职知错!”为首的侍卫头子赶紧低头认错:“请皇上责罚!” “嗯,是该罚。”燕泽誉点点头,拖拉着不肯进门,他低头沉思半晌,严肃的指着堆在墙根下的积雪:“这样吧,朕罚你在此处堆个雪人,一会朕带念儿过来看,她若是喜欢,此事就算揭过。” “扑哧!”“扑哧!”的笑声四处响起,虽然竭力忍耐,还是有人实在憋不住,喷笑出声。 “不像话!”安随风浑身直哆嗦,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冻的,她毕竟年纪大了,衣服穿得再厚,暖炉备的再多,也禁不住屋外的严寒。 “皇祖母别生气。”嘴上安慰着,见安随风也冻得差不多,燕泽誉扶着她的胳膊,慢慢跨步走进景阳宫:“皇祖母,朕在大街上救了一个女娃,认了她作义女,这事您知道吧?” 安随风不自在的轻咳一下:“哀家是听说过一些。” “朕与这女娃十分投缘,想必皇祖母也会很喜欢她。”来到屋里,一群人已经跪在地上迎驾,连燕略韬和应紫雪,也有模有样的跪在一旁。只有粉嫩嫩的燕略念,笑嘻嘻的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冲着燕泽誉喊:“爹爹!” “乖,念儿来,爹爹抱。”看到娃儿的小脸,燕泽誉一边挥手让众人起身,一边就疾步走到软榻前,将女儿抱在怀里。经过昨天大半天的强行灌输,念儿被他烦怕了,一见面就赶紧叫人。 安随风抬眼看见女娃的小脸,脑袋轰然作响,呆愣在当场,这女娃,到底是谁家的? “来,念儿,这位是曾祖母。”见安随风坐着只顾喝茶,始终一声不吭,燕泽誉将女儿揽抱在怀里,笑眯眯的对她说道。 念儿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盯着安随风看来看去,燕略韬走上前,挨靠到燕泽誉跟前,认真的教着妹妹:“念儿,是曾祖母,你要问曾祖母好。” 安随风目光盯着燕略韬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叹了口气:“还真像。” “念儿和朕很像,是不是,皇祖母?”见安随风怔愣出神的样子,燕泽誉抱着女儿,得意的问道。 “岂只是像。”安随风冷冷一笑,心里暗想,看来自己真是太过大意,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坊间教书夫子,竟不知有人瞒天过海:“被人家欺了这么久,亏你还这么自得!” “皇祖母教训得是,幸亏她行踪成谜,要是人在朕跟前,朕非得把她下入天牢,即刻处斩。”将孩子递给清韵,让他们到外面待着,燕泽誉与安随风对面而坐,恨恨的说道。 “她欺你骗你这么多次,”安随风见他口中虽然喊打喊杀,眉目间却温情脉脉,不禁冷冷一笑:“欺君之罪,一犯再犯,不但天理难容,就是大燕朝臣和百姓,也不会需要这样一位皇后。哀家倒要看看,皇上这次如何替她担着?” “皇祖母,朕没有想替任何人担着。”燕泽誉慵懒的往后一靠,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皇祖母,亏了您和先皇后两个人的努力,咱们大燕皇室子孙凋零,血脉稀少。作为太皇太后,您对这事作何感想?” “皇上休得胡说。”安随风一滞,凛然说道:“哀家一生行的端,坐得正,并未做过甚么亏心事!” “是么?”燕泽誉闻言,脸色渐渐聚起一股寒气:“太皇太后,朕已经当了两年的天子,这两年,足够朕做很多事。”说着,燕泽誉站起身,在厅堂中踱来踱去,最后,慢慢站定在安随风跟前:“别人的旧账,朕可以不翻。可是,朕从小失了母妃,忍辱偷生二十多年。如今朕贵为天子,您觉得,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自己母妃因何过世都不会去追查吗?” “那又如何?”安随风心里一惊,面色却依然不动声色:“哀家心怜皇上从小失了母妃,一直对你照顾有加,怎么,如今翅膀硬了,觉得哀家碍了你的眼,非要给哀家安上一个罪名吗?”当年参与贞懿皇后事件的人,已经被她处理的干干净净,根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连先皇燕博容,当年也只是怀疑,查不出半点真凭实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叹了口气,燕泽誉从衣袖中掏出一册卷宗,递到安随风跟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安随风平稳的接过卷宗打开:“这种不知所云的东西,也值得皇上上心?” “若仅仅是卷宗所载,朕自不会放在心上,可巧的是,给朕卷宗的人,还将当年参与此事的宫女和太监,送到了朕跟前。”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种荒谬的事情,如何有人肯信?”放下卷宗,安随风心里七上八下,当初管事嬷嬷一再跟她保证,不会留有任何后患,如今怎么会凭空出来什么太监宫女? “看来,太皇太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燕泽誉随手拿起卷宗,又放回自己袖中,冷笑着说道:“看来安嫔在天牢日子过得很自在,您老人家最终也没去看看她。” “此事与她何干?”被燕泽誉说得一愣,安随风脱口问道。 “因为卷宗和证人是安嫔和她背后的安家送给朕的大礼,朕不想收都不行啊!”见安随风一脸的不可置疑,燕泽誉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甚至都有些气喘:“安家怕皇祖母姓了燕,从此不再是安家人,所以,安家自然也要给自己留个后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己私欲 回到永寿宫,安随风浑身像被抽干似的,再也没有一点力气。燕泽誉的话,让她像掉进冰窖里,冷得发抖。 “您做了皇后那么多年,为安家带去的只有伤害。做了皇太后,也并未给安家带去更多的荣华富贵。如今,您已经是太皇太后,安家还会一再相信您,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么?” “朕一道还未下发的圣旨,允诺安嫔一个贵妃的位子,安家就将希望转寄于她,不用朕多说一句,他们就爽快的将证据送到朕手上。” 说到底,她是输在了岁月和年纪。安玉眉还有大好的将来,而她,再厉害,不过是日暮西山。 “祖母,若您好好安享晚年,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和当年您辛苦抚养朕的份上,朕会让永寿宫一片祥和。” 风光一生,她最后的日子,竟然要靠皇帝的施舍。 “李公公,若咱们孤注一掷,会怎么样?”强自打起精神,安随风看着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太监,发现他腰弯着,鬓发也已斑白,不禁心中一凉,幽幽的问道。 “太皇太后,如今新皇治国有方,受到文武百官一致拥戴,就算太子爷和其余两位皇子东山再起,恐怕三个人加起来,也难与新皇匹敌。”李公公慢吞吞的说道,心里非常清楚,安随风毕竟老了,对燕泽誉的手段了解的太少,新皇早就羽翼丰满,不是当年那个镇日没事哄她高兴的孩子了。 “难道哀家就这么眼睁睁被他威胁?”安随风在软榻上坐直身子,恨恨的说道。自从进了这皇宫,从来只有她安随风威胁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威胁她? “太皇太后,咱们宫里的人,如今已经没剩几个。”殁了的,老了的,被皇上撵出去的,七七八八,零零落落,早就成不了气候。 “哼,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哀家真不该纵容崔婉约,替他纳了奶娘的女儿!”没想到,区区不起眼的一个赵倩然,最终竟成为毁了她晚年的人。 “太皇太后,”见安随风眼里又燃起熊熊斗志,李公公叹了口气,忠心的提醒道:“咱们永寿宫这些年只用老人,年轻的宫女和太监,在咱们宫里始终得不到重用,如今,咱们能用的人,真没几个。”在这皇宫里,就算权利再大,宫人们也晓得宁欺老不欺幼,新进的c伶俐些的,都巴巴的往那些年轻嫔妃宫中跑,愿意留在永寿宫的,本来就少之又少,加上安随风性情高傲,对用不惯的新人,根本没耐烦应付,这些年,又总是喜欢听阿谀奉承的话,那些个贴心窝子的真心话,谁说谁倒霉。如此氛围,永寿宫哪里还能留得住人心? 除夕之夜,宫里的热闹显而易见。 皇上的除夕家宴,邀请了后宫所有的嫔妃。被冷落了很久的后宫女人们,个个盛装打扮,争奇斗艳,各显身手。百花丛中,只有迄今为止位份最高的c唯一的贵妃公孙蓝,依然素装清淡,曲高和寡,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更加显得突兀不已。 一群女人,按照各自的等级身份落座后,众嫔妃方才羡慕起公孙蓝。这位才高八斗,一副冰清玉洁模样的公孙贵妃,虽然平日里不受君王待见,但如今家宴之上,能明目张胆挨靠皇上最近的,也只有她。 众嫔妃正各怀心思,笑得满脸开花的时候,芝兰大宫女却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女娃,身后跟着一个俊俏的男孩,径直走到燕泽誉身边。 “念儿,来!”燕泽誉双臂一伸,接过女娃,将她揽抱在大腿上,男孩直直立在一旁,小小身板,却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韬儿坐吧。”见儿子小脸绷得紧紧的,有点不太自在,燕泽誉让芝兰在自己身边加了个位子,吩咐他坐下。 “谢谢爹!”男孩清脆的称呼,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小公子,就是当年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平妻的儿子。一时间,众嫔妃心中悲喜难辨,表情就有些怪异,就连平素里面无表情的公孙蓝,也不禁多瞄去几眼。孩子长得不像皇上,自然肖似母亲,任凭在座的个个自认姿色不凡,此刻看着这位俊美非凡的小公子,心中都不禁自惭形愧,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谢谢爹!”见哥哥这么说,燕略念鹦鹉学舌似的跟着说道,笑嘻嘻的看着燕泽誉,伸出小手摸摸他的俊脸,接着往前一凑,小嘴在他脸上啾了好几口,留下湿嗒嗒黏糊糊的几个印子。 “小坏蛋!”接过芝兰递来的丝绢,胡乱抹了几下了事,燕泽誉将丝绢丢给芝兰,无可奈何的搂着咯咯直笑的女儿,宠溺的亲了亲她的粉颊:“看爹爹还给你!” 一句话,听的众嫔妃一阵云里雾里,皇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看小女娃的年纪,也不过一岁多光景,不要说宫中根本没听说哪位嫔妃怀有身孕,就算有,依小女娃的年纪,除非是新皇登基之前就有了,否则,无论如何也搭不上啊。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当口,燕泽誉轻咳一声,终于发了话:“众位爱妃,今天是除夕之夜,朕平日里忙于国事,难得与你们共叙夫妻之乐,今日召集大家,一则借机跟大家叙叙家常,二则呢,朕想借此机会,介绍两个人给大家认识。”话音刚落,燕泽誉还没来得及继续,芝兰却在此时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朕本来不想打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没想到她老人家身子骨倒是利索。”燕泽誉哈哈一笑,朝芝兰说道:“有请太皇太后!” 一群莺莺燕燕,瞧得安随风眼花缭乱,场面虽大,却繁而不乱,各自依礼制见礼之后,安随风坐在燕泽誉左侧,看他忙着哄弄小女娃,笑眯眯的说道:“皇上,这小女娃倒是俊的狠,就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能叫皇上如此上心?” “皇祖母来的正好,朕刚才就想介绍念儿给众爱妃,您既然来了,朕就替念儿讨个好彩头,看皇祖母给曾孙女带了什么见面礼。”燕泽誉似乎整幅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慵懒随意的说道,根本没留意到众人惊诧的表情。 “哦?”安随风淡淡的哼应一声:“哀家倒是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哀家又什么时候多了个曾孙女?” “皇祖母真爱说笑。”将女儿交给芝兰抱着,燕泽誉目光灼灼的盯着安随风:“念儿姓燕,名略念,去年冬天出生,是朕的亲生骨肉,太皇太后一向明察秋毫,怎么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情?” “依哀家看,是皇上爱说笑吧。”安随风环视一圈,见众位嫔妃低着头,个个胆战心惊,一副想要逃出去的模样,心中不禁冷哼,一个个都自诩大家闺秀,高门贵女,怎的没一个肯出息的:“皇上去年中秋大婚,才得了这么多嫔妃,哀家也从未听说有人怀了身子,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冬日里就诞下的小公主?” “皇祖母真是会打朕的脸。”燕泽誉笑得一脸春风,眉目间却隐隐闪着自得:“如您所说,既然不是宫里的,自然就是宫外的。朕在宫外早就有了人,太皇太后和众位嫔妃不知情也情有可原。”说着,燕泽誉顿了顿,环顾一周,见众人都低着头,他笑了笑,爽朗的说道:“不过,既然皇祖母今日话赶话说到这里,朕也不再藏着掖着,这就派人将她接入宫中,与众位嫔妃做伴。还望众嫔妃以待姐妹之心,真心接纳朕喜欢的人。” 没想到他会大喇喇当众承认,安随风惊愕之下,竟然反问道:“皇上真的要接她入宫?” “是的,皇祖母没来之前,朕已经派人前去接她。念儿这么小,自然不能没有娘亲照顾,朕怎么忍心为了一己私欲,硬生生将她们母女分离?”说罢,燕泽誉的双眼如利刃一般,冷冷的盯着安随风,与满面春风的表情形成强烈反差。 在清韵的陪同下来到永福宫时,冷靓颖没想到会是这样大团圆的一副场面。见她进来,燕泽誉不顾君王身份,直接站起身迎向她:“倩儿,到朕这边来。” 见儿子和女儿都在旁边,安随风又虎视眈眈的盯着,冷靓颖头皮发麻,只能暂时压下所有的想法,上前与太皇太后见礼,然后静静的从芝兰手里接抱过女儿,被燕泽誉按坐在右手边。 看看众位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的嫔妃,再看看一脸云淡风轻,只顾抱女儿c揽儿子的冷靓颖,安随风笑眯眯的说道:“皇上不替大家介绍一下?” “嗯,”燕泽誉神色一整,坐直身子,语气端的是无比严肃:“皇祖母在上,还有众位爱妃,这位是清风书院的赵夫子,名倩然,是朕的女人,也是念儿的娘亲,以后大家可要相亲相爱,和睦相处。” 从怔愣中回过神,众嫔妃对这位相貌着实平凡c连衣着打扮都与众不同的“赵夫子”,均报以友好的微笑。有她在,连素淡的公孙蓝,也称得上华服盛装,更何况还有一屋子的盛颜,更衬得她相形失色c黯然无光。 见冷靓颖不吭声,安随风压下胸中的怒气,委婉的提醒道:“皇上,今日既是家宴,是不是还缺了一个人?” “啊,皇祖母是说安嫔吧?”燕泽誉一挥手,芝兰走了出去,不一会,安玉眉也是美衣华服,打扮的娇艳无比,轻盈的走进宫中。 “安嫔就挨着公孙贵妃坐吧。”燕泽誉笑眯眯的说着,指指公孙蓝下首的位置:“朕已经拟了旨,待正式上朝后,朕就会昭告百官和天下,封你为贵妃。” “谢皇上恩典,臣妾感激不尽!”安玉眉盈盈施礼,满目含情的望向燕泽誉,看得众嫔妃又是一阵酸楚。真个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明明因“御前失仪”被下入天牢,一转身不但无罪开释,更是被直接越级封为贵妃,众人又羡又妒,心里却暗暗诅咒绵里藏针的安随风,若不是有这位太皇太后做依仗,小小的一个嫔,无妊无功,怎么会破格升为贵妃?众女子虽玉面含笑,但是对于安玉眉,却没有对待赵倩然的一番和气,甚至连空气中,都隐隐漂浮着一股火药味。 席间,众嫔妃各自悲喜,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却不停的为坐在身边的人布菜添茶,又帮她怀里的小女娃喂饭吃粥,还不时拿甜点哄女娃开心,一整个忙的不可开交。 在众女子幽怨和安随风冷然的目光中,一顿家宴,气氛前所未有的奇怪。 宴毕,燕泽誉着太监总管宣布,每个嫔妃依照等级,各自赏赐了不少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除了冷靓颖,每个人都收获满满。 感激的谢过君主的恩惠,其余众人各自回宫散去,刹那间,只留下无宫可回的冷靓颖和她的一对儿女。 “清韵,芝兰,你们带韬儿和念儿回景阳宫。”燕略念已经在冷靓颖怀里睡着,燕略韬一脸疑惑的看着冷靓颖,他敢肯定,爹爹口中的“赵倩然”和自己认识的“赵青月”肯定不是同一个人。知道儿子早慧,有些事瞒不过他,但是这当口,燕泽誉不想费心神,也没有心思和儿子解释:“韬儿,不论你想问什么,都等明天,好吗?” 人散尽,偌大的永福宫,只留下两个人,相顾无言。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看着她灰扑扑的一张脸,暗棕色的眸子,还有比印象中低沉几分的嗓音,燕泽誉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会配药。”没想到等了半天,却等来他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冷靓颖瞪了他一眼,不悦的说道。 “这世上,真是千奇百怪,什么药都有。”冷哼一声,燕泽誉走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夏天怎么弄得那么臃肿的?” “多穿几件不就得了。”挣脱他的怀抱,见他始终问些言不及义的问题,冷靓颖不禁有些恼怒。 “你不是最畏夏?以前总说没有空调甚么的,怕热怕得要命,大热天的,你就不怕捂出一身痱子来?”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燕泽誉再接再厉的问道,用渐渐生出的青胡渣去蹭她的脸颊,见她不愿答话,他手臂一紧,恨恨的说道:“虽然我不太在意你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这张脸看着真是别扭。你就不担心念儿长大后不认娘亲?” “若是你肯放过我,就不会有这事。”叹了口气,冷靓颖抬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担心的问道:“你不怕太皇太后从中作梗?” 将人拉坐在床榻上,揽抱在怀里,燕泽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轻轻说道:“放心,有你给我铺好的路,她再想折腾,也是秋后的蚂蚱。” “你怎么知道是我?”冷靓颖一惊,乍然起身,不小心用力过猛,头磕在他下巴上,痛得燕泽誉“滋滋”直吸气,忍不住抱怨:“你这女人,半点都不晓得疼惜人!”见她不肯罢休,燕泽誉只能撇撇嘴,无奈的说道:“除了你,谁还会记挂母妃,认认真真的去追查那么久之前的旧事。清颜将东西交给我的时候,我还犹豫着不敢轻易出手。直到清韵回京,点醒我念儿的事,我才将前后贯穿起来。”说着,燕泽誉将头靠在她肩窝处:“谢谢你,倩儿,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铭记在心。” “又不单是为了你。”冷靓颖摇摇头,满心愧疚:“我也想守护韬儿。” 芝兰陪清韵安顿好两个孩子,匆匆返回永福宫,听到里面低低的说话声,她急忙止住脚步,遣开几个待在外间的小宫女,轻轻悄悄的靠在暖阁的小床上当值。 这一回,应该是两情缱卷,无尽缠绵的良宵罢,想到再也不用听皇上每晚痛苦的低吟,芝兰放松心神,任思绪漫天飞舞。就在似睡非睡的当口,却忽然被里面的争吵声惊到,瞬间清醒过来! “不行!不准!不可以!”的低吼声,显然来自被激怒后暴跳如雷的当今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拨云见日 姚子望来到晋王府的时候,出面接待他的,是留守在府里陪伴清颜的小末。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小末羞愧不已,这两年,因为冷靓颖的事,就属她对清颜最疾言厉色,不留情面。歉疚之余,她选择主动留下来,陪清颜待产。 “姚夫子请喝茶。”担心惊动到清颜,莫小末特意将姚子望请到竹苑。 “莫掌柜,你应该明白,我今日前来,纯粹是因为赵夫子的事,若你知情,烦请告知一二,在下不胜感激。”没想到清秋与孩子们去了皇宫,无奈之余,姚子望只能把满腔希望寄托到莫小末身上。 几日没见,看着姚子望消瘦憔悴的模样,莫小末不禁泛起一股怜惜之情,为了冷靓颖,这个痴情纯粹的清隽男人,倒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明明出身良好,才华横溢,一表人才,谁个不去喜欢,却偏偏喜欢上根本没有可能的夫人?想到这里,莫小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默默陪他喝了半盏茶之后,她才清了清嗓子,含糊的说道:“姚夫子,念儿如今已经与娘亲相聚,她们俩人都很好,呵呵,都很好!” “什么?”姚子望吃了一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是说,青月在皇宫?” “那个好像是的。”莫小末结结巴巴的,被他明亮的双眸瞪得心虚不已,要是让这位书生知道,人家本来就是一家子,现在正和和乐乐团聚在一起,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以泄私愤? 一想到她安然无恙,念儿也见到娘亲,姚子望不禁大大松了口气,一转念又想,她既在皇宫,面对宫里的种种规矩和限制,肯定身不由已,他顿时又心生警惕:“青月是被逼无奈吧?” 见姚子望执迷不悟,莫小末无奈的挠挠头,想了半天,才低低问道:“姚夫子,或许,你曾听说过晋王妃当年血溅金銮殿的故事?” “坊间是有传说。”姚子望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只得咽下满肚子困惑,先回答她的问话,这位书院掌柜的无厘头,在夫子们中间是出了名的,若是不如她的意,盛怒之下,她可能会更加不可理喻,据说她的怪脾气,也是因了那位赫赫有名的晋王妃。 “那,你相信这个传说吗?”小末倒是没想到他的阴暗心思,小心翼翼的问道。 “信不信有甚么要紧?那一夜之后,晋王妃不在人世是事实吧?”对于坊间乱七八糟的那些传说,姚子望向来不怎么重视,因为这位晋王妃是他非常敬重的书院创始人,他才会有所关注,不然,他一介大男人,如何会像妇人般嚼人舌根?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小末咬咬牙,尽力强调道:“假如那晚的事另有千秋,晋王妃并没有去世,而是侥幸活了下来” “莫掌柜,虽然在下也非常敬重晋王妃的为人,知道死者为大的道理。”见她一直绕着弯子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姚子望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截断她的话:“可是,说实话,现在的情形是,在下并没无心思关心他人的生死。” “哼哼!”莫小末翻了翻眼睛,差点口吐白沫:“除了赵夫子,姚夫子是不是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是的,除了她,我谁也看不到。”姚子望怕她又乱七八糟转开话题,掷地有声的答道:“在下对青月一片冰心,还请莫掌柜看在我一番真意上,告知青月的状况。” “我不正说着么!”小末撇撇嘴,低声咕哝道。 “莫掌柜”姚子望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恳切的望着她,正准备继续游说她。 “好啦,别烦我!一介大男人,怎么没有一点骨气?没有赵夫子你会死啊!”小末见他说不通,冲着她不停的表露心思,苦着脸高声说道:“欺负我们大龄未嫁女没人喜欢么,真不知道你究竟看上人家什么!” 姚子望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才低声下气的说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说着,他神色一正,朝小末拱了拱双手:“但是,在下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与骨气无关。我喜欢青月,是喜欢她所有的一切,连同她的女儿。若是今日打扰了莫掌柜,在下非常抱歉。”说着,姚子望站起身:“莫掌柜,在下这就告辞。” “唉,你等等!”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莫小末急忙起身拉住他:“我也没说不告诉你,谁让你一点耐心都没有嘛。”小末有点委屈,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怕又生出枝节来,顿了顿,一咬牙,一跺脚,恨恨的说道:“赵夫子就是晋王妃!” “嘎?”像一尊雕像,姚子望石化在当场。 见他久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末倒又有些不忍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的问道:“喂,姚子望,你不会被吓傻了吧?” 突的伸手,一把抓住小末乱晃悠的手腕,姚子望深呼吸一口气,才艰涩的开口问道:“你说的可是属实?” “那个,自然属实。我骗你这个做甚?”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小末不禁吸了一口气,想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姚子望却像抓住一抹浮萍般,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喃喃自语道:“她们二人哪里有相像之处?据说,晋王妃倾城倾国,貌美如花,青月怎么会是她?” “想要改变相貌,办法多得是。”想起之前扮做男人也游刃有余的冷靓颖,强自压抑手腕越来越难忍受的剧痛,小末叹了口气,涩涩的说道:“夫人的行止总是出人预料。”把大家都骗得好苦,若不是因为太过欣喜于失而复得,她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原谅她,怎么能天天在一起,看她沉浸在痛苦中,却视而不见:“夫人真是狠心。” “不行,我这就去皇宫!”姚子望说着就抬步往外走:“我要青月当面小末!”话未说完,姚子望看着被自己甩出去跌倒在地的莫小末,急忙上前扶起她:“你没事吧?” “你说呢?”屁股摔得生疼,又恰好被他拉在手腕红肿淤青的地方,小末真是叫苦不迭。 “这,是我弄的?”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看着她细瘦的手腕肿成碗口粗,姚子望倒吸一口凉气,满心愧疚。 “难道是我自己无聊弄着玩不成?”小末起身后,立刻离他远远的:“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遭受池鱼之殃,也算是我自找,你走吧。” “你,腕上总要上点药。”不敢看她的脸,姚子望低头说道。 “罢了,我自会处理,不劳姚夫子关心。”小末龇牙咧嘴,手腕疼,屁股也疼,偏这书呆子还要保持风度,磨蹭着不肯走,她只能再下逐客令:“你走吧,我与你没什么多说。” 姚家上下,都被姚子望带回来的消息惊呆了,最后,还是燕凤娥先回过神:“小幺啊,你打算怎么办?”摸摸儿子清瘦的肩膀。她不禁埋怨老天爷的不公,只是成亲娶媳妇而已,怎么到了小儿子这里,事情竟如此曲折坎坷。 “娘,我想见见青月。”姚子望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冷靓颖身上,若她否认,他会信:“只要青月肯嫁我,我甚么都不怕!” “这不是怕的问题。”燕凤娥心里发苦,皇帝老儿的妻女,纵有天大的本事,谁敢跟他抢? “是啊,老幺。”姚子旭摇摇头,看了看愁眉不展的爹娘兄嫂:“原先以为他和子望一样,只是单方面喜欢赵夫子,如今涉及皇家秘梓和血脉,事情就复杂很多。怪不得皇帝急急忙忙将案子转到刑部,看来,他也是刚刚发现事情真相。” “二哥,你说皇上会不会因此迁怒青月,将她不明不白的囚禁宫中,了此一生?”始终垂着头的姚子望,此刻抬眼望向姚子旭,巴巴的问道。 “若皇帝老爷是真心待她,应该不至于如此,假如坊间传言为真,她也算是皇上登基的有功之臣。”见弟弟眼睛一亮,虽然不忍心,姚子旭还是忍痛戳穿他的希望:“不过,她欺瞒世人,让皇家血脉流落民间,骨肉分离,若是判她个欺君之罪也不为过。” 见事态严重,姚子望转向父亲姚世诚:“爹,您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孩儿入宫?” “就算有,也不是这几天。”姚世诚摇摇头:“除夕春节当口,宫里正在设宴欢庆,皇上还要祭祖拜天。”这时候入宫,不是正赶上给皇家添乱么? 除夕良夜,家家欢庆,只有姚家,虽然摆了一桌子美食,却愁云惨淡,气氛低迷,人人食不下咽。 “姚子望!”饭菜皆冷,众人无语静坐的时候,屋檐上却传来一声低呼。 唰的站起身,姚子望快步来到廊下,朝着声音来源处拱了拱手:“来者何人?” “何人你就不用知道了。”清幽被派出来时,可是看到皇上青黑的一张脸,心情自然不太好,抬手一扔,一封书信恰好落在姚子望怀中:“赵夫子给你的信。”说完,清幽一抬脚,消失在夜色中。 “信也送了,现在你该放心了吧?”燕泽誉虽然百般不情愿,却仍然没法狠心阻止冷靓颖写信给姚子望,心底醋意大发,正强自忍耐。 “子望是个好男人。”想起他,冷靓颖忍不住难过,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就应该坚决一些,不去招惹那个单纯可爱的人,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多么让人温暖,或许,就因为姚子望身上也有这种温暖,才会让她不自觉多走了几步。 “不许你这样喊他!”见她眼神有些飘忽,燕泽誉不由得暗暗一惊:“书呆子而已,有甚么值得你惦记!” “他不一样。”冷靓颖被他不屑的语气刺痛,本不想反驳,但是一想到姚家对她和念儿的接纳与喜爱,却也不想他因为自己受人口舌:“子望和他的家人,是大燕京城的一股清流,他们,才是真正令人敬重的书香门第,即便你贵为帝王,也无权褒贬他们!” “这么说,你是心悦他啰?”见冷靓颖一心维护姚子望,燕泽誉恨恨的瞪着她。 “若真是如此,你肯放我走吗?”冷靓颖想起晚上一屋子的美人,冷冷的问道:“要不要我提醒你,后宫如今二十多位嫔妃,皇上神勇无敌,每天晚上临幸一个,等到下次见面,记性稍微差点,或许早就忘了美人长什么模样?” “怎么,怕朕忘了你?”见她肯吃醋,燕泽誉哈哈一笑,将她逼入床榻,冷靓颖拼命闪过他的攻击,费力的说道:“不要!” “为什么?”被拒绝的狠了,燕泽誉突然觉得没意思,翻身坐起。 “谁知道这床上睡过多少人。”冷靓颖理了理衣衫和鬓发,幽幽的说道:“我早就说过,皇宫不适合我。今日看在念儿和韬儿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罢了。” “也罢,看着你这副模样,我也觉得别扭。”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燕泽誉却不想解释,失而复得的感觉对他冲击太大,他也不敢提起往事,大殿之上,那一刻的犹豫和她最后凄凉的目光,不仅是她,在他心上,也同时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好了,再不要乱服药乱抹药,让孩子们慢慢适应过来也好。”搂着她躺下,燕泽誉静下心,只要她在,他有的是时间和她磨。 大燕皇宫,至此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后宫嫔妃个个有自己居住的宫院,而无名无份,没有自己住所的那位,天天“被迫”住在永福宫,与皇帝同榻而眠。说皇帝宠她,却始终不见皇帝有纳妃封嫔的举动,若说皇帝不宠她,每个到永福宫觐见的人,却总是看到皇帝拥着一个穿着打扮很随意的女子,每每她要挣开,皇上都会皱着眉头,拼命将人禁锢在怀中。 农历初三正午时分,清颜在众人紧张的期待中,诞下一子。 燕泽誉接到消息,正在景阳宫教女儿认字,冷靓颖坐在儿子旁边,正细细与他解释自己乔装打扮的事情,躲避了两天,她终于有勇气面对儿子质疑的目光。 “娘,那些药水您是在哪里看到的?”一直等不到儿子的回应,冷靓颖心里发苦,没想到半晌后,他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却令她大出意外。 “韬儿。”冷靓颖怔愣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儿子。 “反正我早就觉得夫子跟娘似的,只不过,娘还是骗韬儿骗得有些久。”燕略韬撅起嘴巴,有些伤心的说道:“韬儿以为永远也见不到娘了,每晚都很伤心。” “对不起,韬儿。”冷靓颖说完,才忽然想起,燕泽誉见到她至今,虽然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他却始终没再提过当日的事,是不是,他也和儿子一样,恼她骗他太久。想到这里,她抬眼望向他。 “清颜产下一子,想不想去看看他们母子?”察觉到她的目光,燕泽誉抬起头问道。 “也好。”冷靓颖点点头,清颜因为她,没少受气,如今拨云见日,又做了母亲,总是大喜之事。 “我陪你一起去。”将女儿交给笑然,牵起冷靓颖的手,燕泽誉兴冲冲往外走去。 再次来到晋王府,两个人一起穿越走廊小径,内心深处都大是震撼。 “四哥,我和孩子以后可不可以住这里?”看着熟悉的一切,冷靓颖不禁反手握紧他的手,喃喃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药食惘然 就在众人慌忙接驾的空档,小末急忙拽住冷靓颖,把她拉到一边:“夫人,姚夫子一直在找您,我已经把您的情况大概和他说了一下,我看他状况似乎不太好,您有时间一定要和他见见面。” 拍拍小末的肩膀,冷靓颖淡淡的说道:“放心吧小末,我已经写了书信给他,待韬儿这里没问题,我会抽时间和他说清楚。” “那就好。”小末松了口气,暼了一眼意气风发的燕泽誉,低低的问道:“您以后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冷靓颖笑了笑:“如果没记错,我现在还是书院正式的夫子,难不成莫掌柜要辞退我?” “皇上会允许?”吃惊的看着冷靓颖,小末不由得偷偷看了眼燕泽誉,见他面色平静,不似有什么异常,不禁有些咋舌,皇上真的这么大度? “我是我,他是他,如今除了两个孩子,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他没有权力约束我。好了,这话以后再说,我先去看看清颜。”说罢,冷靓颖随着清秋走进内室,见清颜身体恢复不错,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笑道:“做了母亲是什么感觉?” “夫人。”清颜俏脸一红,不自觉看向睡在一边襁褓里的儿子:“我想学夫人亲自给孩子喂奶,奶娘只象征性的请了一个,不过,好像有点难。” 清秋在一旁抿嘴偷笑,笑得清颜有些恼,瞪了她一眼,嗔道:“笑什么?” “没想到像个男孩儿样的清颜也会苦恼这些,看来真是嫁人生子啦。”清秋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惹得清颜哭笑不得:“早就嫁人了好不好!” “每次来到府里,总觉得还像从前似的。”拉着清颜的手,清秋认真的说道:“对不起,清颜,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 “夫人偏心!”清颜像个孩子似的嘴一撅:“凡事就和清秋说,不知道人家有多伤心!” “好好好,是我偏心,以后有事再也不瞒你们,都跟你们说。”拍拍她的手,冷靓颖微笑着叹了口气:“以为你们都长大了,怎么越发像孩子?”说着,她看了看已经有些显怀的清秋:“咱们府里倒是枝叶茂盛,人口越来越多。” “夫人有什么打算?”闲谈告一段落,清颜巴巴的瞅着冷靓颖,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个个都这么问?”见清秋也紧张的盯着自己,冷靓颖摇摇头:“我早就说过,一世到头,再也不会重复老路,咱们都是女人,心里想要的,无非都一样,皇宫不是我该住的地方。”叹了口气,她一双手各拉住两个人的一只手,轻轻握住:“不是我没有能力去和别人斗,而是,我永远超越不了自己心中的原则和底限。” “那皇上怎么办?”清颜直觉问道,燕泽誉这两年的痛苦和煎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拥有的东西,处理完太皇太后这边的麻烦,他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大展宏图。”冷靓颖很洒脱的说道:“我最大的妥协,是放弃子望。说实话,若不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子望真的是个挺适合我的夫婿。” “夫人!”清颜和清秋同时惊呼一声,齐齐变色。 “怎么,不行吗?”放开她们俩的手,冷靓颖站起身踱了几步:“我暂时住在宫中,只是烦恼如何兼顾两个孩子的情绪罢了,皇上这里,不论谁来说项都一样,过去的已经过去,碎裂的东西,勉强弥补,始终都会有问题。” “皇上同意吗?”这样的结果,清秋心里其实并不意外,可是清颜却非常清楚燕泽誉的心情,并不看好冷靓颖的一厢情愿。 “需要他同意吗?”冷靓颖涩涩一笑:“清颜,当初若不是临时知道有了念儿,我饮下去的,应该是实实在在的毒酒,除了舍弃自己,我本来就没打算害任何人,和太子爷的约定,也是事先策划好的。” “皇上知道吗?”清颜顿了顿,艰涩的问道。 “他没问过。”自从身份被揭穿后,大家都小心翼翼,避免提及敏感话题。他不问,她也不说。 “夫人还是不肯原谅皇上?”听到这里,清秋心里有些发苦,轻轻的问道。 “决定是我做下的,当初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如今又何谈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做不来后宫女人,这就是一切的根源。”冷靓颖笑了笑:“好了,今儿是清颜的好日子,别总是关心我的事,新手娘亲不好做,回头我是不是该给你们写个育儿经之类的书参详参详?” 得了赵夫子的书信,姚子望心中总算踏实一些,只不过,对于她从前晋王妃的身份,他还是心存疑窦,半信半疑。 见儿子整天痴痴的捧着书信,喃喃自语,燕凤娥心疼不已,变着法的给他做些好吃的:“小幺儿,看在娘的薄面上,你好歹多吃几口,顾着点身子。” “娘,我实在吃不下。”姚子望努力想迎合母亲,却每每食不下咽:“娘,听说晋王妃貌美如花,可青月明明不是啊!” “应该是易容术吧?”燕凤娥在坊间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却也没亲眼目睹过:“小幺啊,你多少吃一点,日子长了,你这样折腾下去,弄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见儿子日渐消瘦,再美味的吃食都浅尝辄止,燕凤娥眉头紧锁,心底不由得对冷靓颖生出一丝抱怨。 “娘,您能不能和爹爹说一下,我想见见青月。”恳切的望着母亲,姚子望仍然不肯放弃进宫见冷靓颖的想法。 “儿子,事到如今,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放下手中的汤碗汤匙,燕凤娥苦口婆心的劝道:“子望,若青月真是以前的晋王妃,那么,韬儿和念儿就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子,你想想,我们平常百姓人家,亦非常看重骨肉血脉,更何况是皇家?若当今皇帝已经有很多子女倒也罢了,可是,众所周知,新皇除了晋王妃的这两个子女外,其他一无所出,这种情况下,他还会放任孩子流落在外吗?”说着,燕凤娥叹了口气:“就算赵夫子再不情愿,作为一个母亲,她岂能舍下孩子自己过活?”一开始,儿子就失了先机,皇上的筹码又太多,就算不凭借皇家权势,人家也未必会输。 “娘,我只是想见见青月。”娘亲的话和道理,他都明白,可是,越是如此,他想见她的念头就越强烈。燕凤娥不知道的是,早在姚子望进清风书院执教时,就对书院的创办人冷靓颖心生尊敬和向往,常常有种不能一睹佳人风采的失落之感,如今一旦得知自己一心喜欢c常常在一起的人就是她,爱慕之情加上长久以来的推崇,让他生出一种更深c更奇特的感情来,似乎那种莫名的不知道源自于哪里的喜欢,“咚”的一声,终于落到了实处,姚子望心里常常会浮起“啊,原来竟是她”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使他的思念更加迫切,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傻儿子。”没想到苦口婆心一大段话,换来的却是儿子短短一句执着之语,燕凤娥摇摇头,看着儿子骨节分明的双手,她心里一颤,伸出手去紧握儿子的手:“子望,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大惊之余,燕凤娥急忙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天啊,要命呐,怎么发热也不和娘说一声!”扶着儿子躺下,燕凤娥急忙唤来二儿子:“子旭,赶紧去请大夫,小幺生病了!” 得知小儿子生病的事情,姚世诚也没心思走亲访友,接待客人,把事情全权托付给大儿子,他急忙来到后院小儿子的住处,拉着大夫问道:“怎么样,大夫?” “着急上火,积郁成疾,再加上寝食不正常,若不好好调理,按姚公子的身子骨,非要大病一场不可。”捋着胡子,大夫摇头叹息:“老夫早就交代过你们,小公子的身子骨不同于常人,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唉!” 见妻子眼眶已经泛红,姚世诚心里更是难受,挫着手紧张的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吃药只能治标,若想要小公子的病早日痊愈,还需要找到公子生病的根源,才能彻底康复。”大夫与姚世诚来到偏厅坐下,开了药方交给他:“姚老爷知道导致小公子生病的缘由吗?” “这个,略知一二。”姚世诚顿了顿,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大夫也跟着点点头:“以公子的病症,应似古书所云,食无欲,寝不安,形销骨立,相思成疾。” “大夫的意思是?”姚世诚一惊,急忙问道。 “此病应唤作‘相思之症’,若不能及时找到病根,恐怕药食惘然。”说罢,大夫起身告辞。 “多谢大夫。”送走大夫,姚世诚急忙返回内室,将二儿子叫出来:“子旭,看来,我们必须得想办法了。” 趁着燕泽誉处理一些紧急朝务的间隙,冷靓颖一个人在景阳宫陪一对儿女读书玩耍。却没想到安随风也得了消息,巴巴的赶了过来。将孩子们遣开,面对默默喝茶的太皇太后,冷靓颖也不急着开口。 “当日你与哀家明明约好了,没想到莫探花也是个空口无凭的人。”碍于时间紧迫,安随风只能屈尊先开了口。 “太皇太后,您答应过我的事,是不是也不记得了?”冷靓颖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哀家什么时候动过韬儿?”安随风有些不安的看向冷靓颖,直觉她应该不会知道。 “您巴不得我当场死亡,偷偷换了太子爷准备的药,所以,对于我的死,您胜券在握,毫无怀疑。为了避免韬儿受到伤害,我不惜逼迫皇上答应我,将韬儿送到清净园,远离您的身边。可是,太皇太后,您几次三番,不惜伸长了手,派人加害韬儿,幸亏我原先就有所防备,提前布置好人手,再加上韬儿体质特殊,才一再躲过。若不是您毁约在先,我早就远走高飞,不会滞留大燕。太皇太后一再逼迫,我不得不留在书院,入住清净园。事到如今,您需要我像皇上一样,再拿出一堆证据来证明您的心狠手辣么?”冷靓颖的声音并无多大变化,却听得安随风后脊背阵阵发凉。 半晌后,安随风才缓缓开口:“哀家反正也老了,拼着一死,把你的欺君之罪大白于天下,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太皇太后,您也太小看皇上了。”微微叹了口气,冷靓颖轻轻一笑:“现如今,就算您拿着证据上了朝堂,您认为,支持您的会有几人?更何况,”顿了顿,冷靓颖低下头,转了转手中的茶盅,冷冷的问道:“您手里还有证据吗?安家还会支持您吗?安玉眉想必不会再放任您为所欲为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随风愣了一下,不知道好好的,她提起安玉眉做什么。 “她比您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冷靓颖暗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太皇太后也曾是后宫里的女人,难道您不好奇,一个一心想要成为皇贵妃,更甚者想要成为皇后的女子,为什么在后宫静悄悄一直无所作为?” 刚刚送走安随风,看到小末着急忙慌的出现在景阳宫,冷靓颖以为清颜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急忙扶着她问道:“怎么了,是清颜还是孩子有事?” “都不是。”小末大口喘着气,暗恨皇宫简直太坑人,规矩多如牛毛不说,这庭院一重一重,曲里拐弯的,找个人还真是难上加难:“是姚夫子。” “子望?”冷靓颖大吃一惊,怔愣在原地:“子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生病了。”想起在姚府看到姚子望消瘦的模样,小末平息心情,压下心里浮起的难受,恳切的望着冷靓颖:“他二哥到晋王府来找我,说他生病了,我以为他们在诳我,谁知道,他会病成那个样子。夫人,你赶紧去看看他吧。” “你等等,我这就收拾一下,出宫去看他。”冷靓颖急忙命人将芝兰唤来,将孩子托付给她:“若皇上问起,你就说我去探望子望。” “是,夫人!”芝兰被急忙唤过来,见她将看护孩子的重任托付给她,心里就明白了,原本还想劝她知会皇上一下,可是想到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选择了悄然闭口。 “我会快去快回,在这期间,除了皇上,谁都不能见孩子,明白吗?”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临走前,冷靓颖还是一再叮嘱,如今孩子们在宫里,实在太显眼,她不得不步步为营。 “奴婢明白!”芝兰点点头,沉着而坚定的答道:“奴婢会不惜性命保护孩子们!” 冷靓颖惊了一下,笑了笑:“不用紧张,芝兰,有凤月和如月,还有笑然c安然她们都在,你帮着挡挡明面上的事就行。” 再次踏入姚府,感受到府里沉重压抑的气氛,冷靓颖心里暗自愧疚,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姚子望也不会生生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子望。”来到内室,看到躺卧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双颊凹陷的姚子望,冷靓颖心中酸楚,轻轻唤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然无恙 “青月,是你吗?”迷迷糊糊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姚子望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冷靓颖。 “是我,子望。”冷靓颖伸出手,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微微一笑。 “真的是你?”姚子望忽然从床榻上坐起身,一把反握住冷靓颖的手,双目炯炯有神,直直的盯着她,把冷靓颖和立在一旁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子望,你没事了?”燕凤娥急忙凑到跟前,想要确认儿子的情况。 “娘,我没事。”姚子望眼里却只看到冷靓颖,他有些焦灼的对母亲说道:“能不能让我和青月单独说几句话?” “好好好,知道了。”见儿子身体虽依然清瘦,神情却大大不同,燕凤娥急忙向身后的人挥挥手:“咱们先出去吧,让他们俩说说话。” 哗啦围了一屋子的人,全部走了出去,只剩下床榻上的姚子望和坐在他床前的冷靓颖,人一走,姚子望看着与往日有些不同的冷靓颖,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半晌,冷靓颖见他怔怔出神,只得清了清嗓子,歉疚的说道:“对不起,子望。” 姚子望摇摇头,涩涩一笑,心情非常复杂:“不是你的错,青月,你很早就跟我说过,你有很多迫不得已。” “子望,请你相信我,在事情没到这一步之前,我是真心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冷靓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太温暖,我选择了自私。” 姚子望眼神一黯,头微微低了下去,半晌后,他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冷靓颖与往日已经开始不太相同的面貌,坚定的问道:“青月,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没变过,如果大燕容不下我们,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远走高飞?只要有你,我哪里都肯去。” 冷靓颖一滞,看着他纯真清亮如孩童似的眼眸,真挚而恳切的盯着她,不禁心里有些发涩,想起尚在皇宫中的一对儿女,她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绮念,慢慢消散下去,若是一开始就遇到他,若是第一次逃离就遇到他,若是没有念儿,一切或许都有可能:“子望,韬儿现在大一些,若是他,我还能狠狠心就离开,可是,念儿太小,我不能总是做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我们可以带念儿一起走!”姚子望见她没有完全拒绝,心中原本半分的希望,忽然就又多了几分。 想起燕泽誉知道念儿是他的亲生女儿之后,对她无尽的疼宠和溺爱,冷靓颖更是苦笑不已:“子望,不论怎样,我都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喜欢和付出,但是,我已经抛弃过韬儿一次,面对孩子的小脸,我经常悔恨万分,若让我再次抛弃他,已是万万不能,更何况,这次还有念儿。你是个男人,终其一生都没法体会作为一个母亲,与孩子骨血相连,心心念念,百般牵挂的那种滋味。”想起被囚禁那几天,见不到女儿时的焦灼和心痛,冷靓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剜心蚀骨,不足以形容其一二。” 良久的静默,使屋内徒然生出一股绝望的气息,看到姚子望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熄灭,冷靓颖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原本就清瘦,如今更加羸弱的肩膀,以示安慰:“子望,以后一段时间,我会去书院继续做夫子,希望能在书院再看到你。” “真的吗?”听到这里,姚子望原本已经黯淡的眼眸,忽然又透出一股明亮。 “是的,韬儿会继续在书院读书,为了他,我也必须去书院。”明知道不该给他希望,但是,冷靓颖却还是希望他暂时怀抱一线希望,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所以,你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是啊,我怎么如此糊涂!”姚子望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们可以天天在书院见面,而且,若真正比起来,我也不是毫无胜算!” “什么胜算?”见他凭空又升起一股信心,冷靓颖不禁疑惑的问道。 “皇上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可是,我自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人,我知道,天下女子都一样,没有谁喜欢与他人共侍一夫,对不对?青月,我只要坚持这一点,就能赢了他,是不是?”面对他迫切却真挚的询问,冷靓颖默然无语,前一个问题,不用问,天下女子都能给出标准答案,可是,后一个,谁又能给出标准答案?就连她自己,也没办法违心的说出是或者不是。 从姚府出来,冷靓颖见小末始终垂着头,不像以往般神采飞扬,想起她之前在皇宫紧张失措的模样,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小末?” “嗯?”小末胡乱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抬起头应了一声。 “为什么哭?”走到她跟前,冷靓颖掏出丝帕,仔细帮她擦了擦面上残留的泪痕,沉思着问道:“是因为子望?” “不是,没有,夫人瞎说什么呢!”小末抢过冷靓颖手上的丝帕,自己又胡乱抹了几下,转过脸去。 “不是因为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哭?”心里愈发疑惑,冷靓颖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能淡淡的追问了一句。 “就是,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呗。”半晌后,小末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来,面对冷靓颖,羞赧的说道。 冷靓颖心里暗叹一声,探手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鬓,这么多年,当年在街上捡到的小乞儿,如今正值妙龄,拥有花一样的青春年华:“小末,对于自己喜欢的,要有勇气去追求,在爱情里,人都是自私的,所有真正的爱情,也允许人自私。” “夫人” “好了,算我没说。”见她委委屈屈的凄惨模样,倒像被抛弃一样,冷靓颖爱怜的看了看她,笑道:“好好好,我道歉,以后不论好事坏事,就算是上天入地,我都带着你们一起,好不好?” “夫人已经抛下我两次了,人都说事不过三,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会先抛弃夫人的!”莫小末眼里还有泪花,却被冷靓颖看得不好意思,扑的一头扎在她怀里,搂住她的腰身。 “扑哧”,冷靓颖被她撒娇的动作逗得一笑,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调侃道:“好好,咱们小末嫁人的时候,夫人腆着脸给你做陪嫁,好不好?”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不会嫁人的!”被她这么一说,小末顿时哭笑不得,从她怀里抽身,撅着嘴强调道。 “就算是子望也不嫁?” “夫人再不要说这话,姚夫子喜欢的人是您,以他的脾气,若是喜欢上了,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小末不会奢望的。”见冷靓颖不肯放过她,莫小末端起小脸,严肃的说道,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夫人,您知道,一直以来,小末都非常敬重您,非常喜欢您。像姚夫子这么优秀的人,能够一眼就将您放在心上,我真的非常能够理解。夫人与小末,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仰望天空的人,怎么会看得到脚下的大地?小末说了终身不嫁,自然会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 “傻孩子,脚踏实地才是正理。”见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冷靓颖也不再多说:“好了,回头等我到书院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 两个人正要各自上轿回去,忽然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却是清城安排在景阳宫值守的侍卫首领:“夫人,皇上让您尽快回宫!”见他虽强自镇定,神色间却藏着一抹遮掩不住的慌乱,冷靓颖顿了一下,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小主子们安然无恙,只是,芝兰姐姐殁了。”侍卫首领知道冷靓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见她过问,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冷靓颖脑袋轰然作响,头皮发紧,她勉强镇定心神,转身对紧张兮兮的小末说道:“你先回晋王府,见了清颜什么都别说,知道吗?” “知道了,夫人。”小末没想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功夫就没了,心中震惊不已,得了冷靓颖的吩咐,她只能暂时捺下好奇心,上了自己轿子,先行离去。 “你的马借我。”冷靓颖心急如焚,等不及细问,说话间,不待侍卫首领答话,她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侍卫首领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急忙施展轻身功夫,飞檐走壁,赶在她来到宫门前,及时拦下马。 见他赶上来,冷靓颖也不多说话,下了马,把缰绳一扔,直接就往宫门里面闯。看守宫门的人见她身后的侍卫首领直使眼色,也不敢拦她,冷靓颖一路小跑,终于来到永福宫外,远远听到念儿的哭声,她心里更是着急,恨不得长了翅膀,直接飞进去。踩着高高低低的台阶,冷靓颖像走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没有着力之处。 凤月在大殿外急得团团转,终于见到冷靓颖的身影,心下一紧,急忙飞奔前来,想要去搀扶她,冷靓颖却扑通一下,被一个台阶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夫人!”凤月看得胆战心惊,飞掠到她身边,搀扶起她,正要看她伤到哪里,冷靓颖却挥挥手:“念儿怎么了?芝兰是怎么回事?” “小姐受了惊吓,一直哭闹着找您。”凤月微微使力,几乎是半架着冷靓颖,将她扶往宫中:“芝兰的事情,是个意外。” 进到宫里,冷靓颖急忙理顺呼吸,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凤月,我的头发没乱吧?”怕惊到孩子,冷靓颖勉强收摄心神,压下心中疑窦,看着凤月问道。凤月摇摇头,伴着她来到暖阁间,见她恢复冷静,平静的走进内室,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娘!”看到冷靓颖,燕略念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带着委屈,双手一伸,直接扑向她的怀抱。 “念儿乖,让娘亲看看,是谁惹我们小公主不开心了?”将孩子接抱到怀里,冷靓颖淡淡的笑着,像往常一样,稍微使力,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 燕略念一顿一顿的,虽然想停下来不哭,却因为哭得时间太久,止不住打着嗝,双手紧紧搂在冷靓颖脖子上,再也不愿意松开。 “娘。”一直在旁边帮忙哄劝妹妹的燕略韬,此时也走过来,偎在冷靓颖身边,小手攥住她的衣服下摆,虽然极力假装坚强,仍然忍不住有些颤抖。 “韬儿。”冷靓颖坐到软榻上,将女儿揽抱在大腿上,伸出一只手揽住儿子:“来,娘亲抱。” 看着娘仨抱成一团,燕泽誉眼角一热,顿时松了口气,对一直跪在旁边的清幽说道:“一个时辰后给朕一个交代,孩子们和芝兰事情,朕绝不会轻易放过!” “是,皇上!”得到命令,清幽终于松了口气,急忙起身离去。 “念儿累了,让她先歇在这里吧。”见女儿在冷靓颖怀里,已经止住哭泣,小脸搭靠在她肩膀上,有些愣神,像要睡觉的样子,燕泽誉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儿子揽在身边,轻轻说道。冷靓颖知道外面天气冷,这时候,不论到哪里,都会让孩子再折腾一番,只得点点头,抬高声音对退到暖阁间的笑然说道:“笑然,拧个热帕子来,我给念儿擦擦脸。” 用热帕子轻轻帮女儿擦了个脸,念儿的眼睛已经睁不开,涩涩的闭起来,就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又使劲睁开眼,看了看冷靓颖,见到她微笑的脸庞,孩子才又安心的闭上眼,疲累的睡了过去。 “要不要把念儿放在床榻上?”见女儿睡得发沉,燕泽誉怕冷靓颖抱得太久身子会乏,担心的问道。 “不行,她很敏感,放下就会醒。”虽然在沉睡,但是小小身子仍然时不时会抖一下,冷靓颖能感觉到孩子的不安,拿了一个靠枕支垫在臂弯处,摇了摇头,看向一声不吭靠在燕泽誉怀里的儿子:“韬儿要不要睡一会?” 燕略韬摇摇头,想了想轻轻问道:“娘,芝兰姐姐死了吗?” 冷靓颖虽不太情愿在孩子面前讨论这么血腥的事情,但是既然儿子已经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她也不想遮掩过去:“韬儿,娘当时不在场,对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不过,韬儿可不可以告诉娘,是谁说芝兰姐姐死了?” “是公孙贵妃身边的宫女姐姐说的。”燕略韬脸色微微白了一下,下意识的往燕泽誉怀里靠了靠。 冷靓颖看了看燕泽誉的脸,见他轻轻点头,她腾出一只手,握住儿子的小手:“韬儿,生老病死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经历的事情,只是有些人会早一些,有些人会晚一些,有些人是很老很老之后去世,有些人,会因为遭受意外而亡故。芝兰姐姐的死,是一场意外,你若是觉得很伤心,很心痛,可以哭一会,好吗?” “娘,芝兰姐姐是被她们故意推到台阶上才死的,她是为了保护我和念儿。”听到这里,燕略韬一直假装平静的小脸露出一丝愤怒,一直含在眼中的泪水也慢慢跌落眼眶。 “嗯,娘知道了,以后娘会一直在你们身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冷靓颖心痛难当,没想到自己离开一会的功夫,就发生了难以挽回的事情,她握紧儿子的手:“娘跟韬儿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好不好?” “韬儿,爹也跟韬儿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好不好?”将冷靓颖和儿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燕泽誉也定定的说道。 “好!”见父母都郑重的对自己说着同样的话,小手被两只大手握的发痛,燕略韬却安心的点了点头,靠在燕泽誉怀里,松懈心神后,他也有些乏力,晕乎乎的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娘守着你呢,睡吧。”见孩子心神俱疲,冷靓颖示意燕泽誉松开手,她空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低低说道。 “嗯。”燕略韬倒在燕泽誉怀里,很快也睡了过去。 静静的看着孩子们的睡颜,冷靓颖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低低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毫无回旋 公孙蓝回到自己寝宫,气得浑身发抖,对站在一旁的侍女宫人厉声说道:“都给本宫到院子里跪着,若是皇上追查起来,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她的随身侍女杏儿被牵连下入天牢,如今杳无音讯,今日若是杏儿在,她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构陷,想到这里,她银牙暗咬,心底恨恨的想:“安玉眉,不要以为本宫不会怀疑你,本宫对皇上一片真心,只想凭自己的真本事喜悦皇上,不愿将这后宫弄得乌七八糟,但是,若你成心惹到本宫头上,本宫也不是吃素的!” 待女儿真正熟睡后,冷靓颖叫了笑然进来,把孩子交给她:“你暂且抱着她睡吧,现在她身边,一刻也离不了人。”笑然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抱坐在软榻上。冷靓颖让燕泽誉将儿子抱上床榻,帮他盖好被子,吩咐凤月守在边上。 来到书房,冷靓颖冷冷的看着燕泽誉,不发一声。燕泽誉喉头一紧,暗叹一声,走上前想要拥住她,却被她轻巧的避开。 “倩儿,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妥善的交待。”燕泽誉也万万没料到,层层把守之下,还是有人擅闯景阳宫。 “不是给我交待。”想起临走前,芝兰最后和自己说的一番话,冷靓颖眼框一红,言犹在耳,人却渺然,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把看护孩子的重任着落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她最后到底背负了多大的压力,才会以死相搏:“是给芝兰一个交待。” “我会让芝兰的家人领她回去,好好厚葬。”想起日日陪伴自己的贴心小宫女,燕泽誉也是一阵心痛,因为自己对芝兰的格外看重和信赖,宫里这些人,巴结她的,倾轧她的,什么人都有,平日里见她处置的不错,他也很是放心,才会临时将她拨给冷靓颖使用。 看着书房仍然悬挂着自己的画像,冷靓颖站在跟前,静默了许久,才喟叹道:“四哥,趁着还没有走得太远,我们各自安好,一拍两散吧。只有你最清楚,我从前的世界里,人命大于天,叫我眼睁睁看着身边亲近的人因为我或者孩子去世,我决不能容忍。所以,我宁愿割舍爱情,也不愿意卷入后宫争斗,尤其是涉及到我的孩子们。” “孩子也是我的,倩儿,你相信我,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允许再次发生!”见她神情空茫,带着前所未有的倦怠,燕泽誉心里一惊,急忙脱口而出。 “你拿什么来保证?”想起儿子之前三番五次的遇险,冷靓颖冷笑一声:“你自己在皇宫内院长大,这里是什么样子,你难道真的不清楚?之前在大殿上,我为什么坚持让韬儿远离后宫?就算这样,这两年中,太皇太后曾数次派人刺杀或下毒给韬儿,若不是我之前培养的那些孩子们抢先得到情报,韬儿早就不知魂归何处了!” “竟有这事?你怎么不早早同我说?”燕泽誉惊得后背直冒冷汗,他一直以为,有赵浩然和冷靓颖安排好的暗卫,韬儿应该安全无虞。 “哼,你忙着治国平天下,顺便风光大婚,迎娶各色嫔妃美人,连清净园也不舍得踏入一步,我为什么要同你说?”想起那些日子的胆战心惊,冷靓颖仍然忍不住颤抖。 “这就是你忽然搬到清净园的原因?”之前明明在西华街住得优哉游哉,却一夕之间人去楼空。她毅然选择整天对着一大帮熟人,面临随时被拆穿身份的可能,现在想来,只可能是这个原因。 “我明日就同孩子们搬离皇宫,先前我也与你说过,为了让你安心,我会与孩子们住在晋王府。若你不介意我们返回清净园,定居那边,我自然更乐意。”冷靓颖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斩钉截铁,径自下了结论,毫无回旋的余地。 “也罢,这几日我要整治后宫,你们暂时住在晋王府也好,省得我分心。”燕泽誉思忖半晌,遂点点头:“清颜和芝兰也算是好姐妹,她那里,你看着慢慢与她说罢。”说完,燕泽誉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 惦记着孩子们,冷靓颖一夜未安枕,燕泽誉自从离开永福宫,也一夜未归,让她隐隐有些忧心。虽然说了重话,但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段时间,因为他们母子三人,宫里沸沸扬扬,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冷靓颖也知道他的难处。 寸步不离的守着女儿,冷靓颖也没时间去过问事情的后续发展。在宫里用过早饭,她就吩咐凤月收拾行李物品,准备带着孩子们返回晋王府。得知消息的安随风,堪堪在他们离开前,来到永福宫大殿。 “太皇太后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凭空又背负一条人命,您即使在佛堂念再多经书,也是白搭。”冷靓颖这次连基本的礼仪都省了,直接冷冰冰的说道。 “他们还在盘查呢,你这就给哀家定了罪。”安随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哀家的好孙儿不想让哀家安享晚年,哀家没有办法,人老了,在宫里成了精,这点小打小闹,足够给你们添点趣味,不是吗?” “说的也是。”冷靓颖点点头:“我本来左右为难,想不到甚么好办法带一对儿女出宫,这下子托太皇太后的福,一下子全解决了。” “你本就不该带他们进宫来。”安随风阴恻恻的说道:“哀家已经生为安家的人,临死当然也要为安家清扫眼前的障碍,安嫔上位后,才能名正言顺为皇家产子呐。” “安家早就将您当做弃子,您还一头热的标榜自己是安家人,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冷靓颖俯下身,在安随风耳边说道:“我调查贞懿皇后的事情时,安家一听到风声,马上就派人将证据送上门,完全一副置您于死地的架势,是皇上心软,才留您颐养天年,没想到,您至今还以安家人为荣!”冷靓颖啧啧有声,看着安随风脸色慢慢变得灰白,她转头吩咐凤月:“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这种腤臢地,谁愿意留谁留!” “莫云昭,你当真不怕哀家将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安随风无奈之际,恨恨的说道。 “怕?”冷靓颖笑了笑:“以前是怕,非常怕。因为您知道皇上喜欢我,所以,您欲擒故纵,明着威胁我,暗地里却一直留着我,无非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候,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那晚在金銮殿,您做的不要那么绝,或许感念您曾经的恩情,我也不会插手贞懿皇后的事。不过,现在皇上一家独大,我既不是他的嫔妃,欺的也不是他这个君王,还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冷靓颖笑了笑:“先皇早就给了我一纸诏书,赦免了我当年的欺君之罪,那份诏书,我也早就交给了当今皇上,所以,您大可以出手试试,看事情会如何结果?” “你在金銮殿诈死,瞒骗世人,也是死罪一条!”安随风急怒之下,口不择言。 “哼,太皇太后真是会挑事情做。”冷靓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得更是冷清:“您若不怕担着与皇上共谋,篡权夺位的名头,随便您去怎么说。前任太子爷还在白马寺待着呢,太皇太后大可再来一次,看是否能将太子爷再次请回朝堂。”说完,冷靓颖也不管安随风如何怒气冲天,自顾自与孩子们一起出了宫。 回到晋王府的竹苑,小末已经着人将各处清理打扫干净,冷靓颖在屋子前,远远看到好久不见的王嬷嬷。 “夫人,欢迎您回府。”王嬷嬷喜不自胜,看着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小公子爷和小公主越长越漂亮,个顶个的俊!” 刚刚落座没一会,冷靓颖在屋里就听到燕泽蓉咋咋呼呼的声音,急忙起身去迎她:“蓉儿来了,怎么也不叫人提前通报一声,我好早点去迎迎你!” “四嫂真是狠心,瞒得我好苦!”燕泽蓉不顾身份和众人的注目,扑上前紧紧抱住冷靓颖:“前几日听到消息,早就想到宫里去看你,却听说皇上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你。” “好了,我以后哪里都不去,就和孩子们住在竹苑。想要见我,天天过来都行。”拉着她的手坐下,冷靓颖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汪府添的二公子我还没见呢,也真心想见见咱们的灵儿公主。” “要不是母妃和我们住在一起,我都恨不得搬到这里,天天和四嫂住一起。想起咱们和小末在书肆的那段时间,有时候恨不得重新再来一次。”燕泽蓉呱啦呱啦的说道,勾起许久前的往事,冷靓颖不禁跟着笑,总觉得自己一直在跟大燕的种种规矩制度较劲,好似刚来到大燕没多久一样,仔细想来,却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 顺便去看了趟清颜,燕泽蓉言语之间非常客气,碍着身份,她终是没将道歉的话说出口,可是送给清颜孩子的那份厚厚的大礼,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能做到如此程度,清颜已经非常感激,对她也是谢了又谢。 看着大家和乐高兴的样子,王嬷嬷感慨万端,不禁叹道:“有夫人在,王府似乎又回到从前。” “是啊,四嫂不在,总觉得空落落,做什么都没了主心骨似的。”燕泽蓉也跟着叹息一声,拉着冷靓颖的手:“四嫂,无论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事大家要一起商量着办,你可不能再自作主张了!” 清颜深有同感的说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再抛下咱们!”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冷靓颖心里暖暖的,双手合十向着众人转了一圈:“以后都由你们说了算,我给你们做那陪嫁丫鬟。” “得了吧,四嫂,就你这心性脾气,恐怕四哥求着你做皇后你都不屑,谁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找你做陪嫁丫鬟!”说罢,燕泽蓉掩面而笑,众人跟着一起低低的笑,冷靓颖自己也觉得好笑,摇头不已。 如今的晋王府,清净而无纷扰,住了两天,孩子们就活蹦乱跳,全然没了前日事情的阴影,就连燕略韬,因为冷靓颖适时的安抚,从芝兰的死亡中意识到生命的珍贵,对待周围的人,比往日更多了一份感恩和亲近。这却是冷靓颖所没有预料到的。 小末每日例行到姚府去看望姚子望一回,自从冷靓颖去过之后,他渐渐敞开心胸,吃了药,也进了食物。虽然身体底子不太好,毕竟正当盛年,精神一恢复,人也很快下了床榻。困扰姚府多日的阴霾渐渐散去,虽然谁也没提,但是对冷靓颖还是存了感激之情的。 皇宫里的事,冷靓颖也没有心思去过问,如今能正大光明的和一对儿女在一起,她满心满眼都是孩子们的身影,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事情。 燕略念虽然对冷靓颖渐渐变化的容貌感到奇怪,经常用小手摸着她的脸,眼睛睁得滴溜溜的转,可是孩子对于母亲与生俱来的感觉,使她很快接受了这种美好的结果,时常笑嘻嘻亲亲她的脸,笑得非常开怀:“娘娘漂亮!” 知道自己和母亲长得像,燕略韬常常自得满意的站在冷靓颖身边,凑着小脸对妹妹说道:“念儿,看哥哥,和娘像!” 燕略念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脸:“哥哥,娘娘,一样!” “念儿和爹爹像。”娘仨正在笑闹,却不妨燕泽誉悄悄走进房中,一把捞起女儿,贴着她的小脸就亲了几口,燕略念皱着眉头擦了擦小脸,嫌弃的说道:“爹,脏脏!”看着儿子和冷靓颖幸灾乐祸的样子,燕泽誉哭笑不得的看向冷靓颖:“她只对我这样,还是对谁都一样?” “她现在属于敏感时期,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她,对于口水之类更是非常讨厌。”见他脸色没有异常,冷靓颖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爹都没嫌弃你的口水,你竟敢嫌弃爹。”燕泽誉抱紧女儿,见她挣扎着要下地,只得无奈的放下她:“一会功夫就长这么大,都不让爹抱了。” 笑然眼色伶俐,趁着安然奉茶的功夫,哄着念儿就去了隔壁,燕略韬跟在妹妹身后,一个劲的嘱咐妹妹“念儿,小心点,小心点”,刚刚学步的女娃,却胆子大的吓人,还没开始好好走路,迈着小短腿就往前冲,惊得一帮人咋咋呼呼,喊叫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女娃兴奋的“咯咯”娇笑声。 耳中听闻隔壁的热闹声,眼中看着冷靓颖日益恢复后明艳夺人的容貌,燕泽誉怔怔愣愣,恍惚间又回到往昔身在晋王府的日子,他下了朝殷殷的回家,而她在府中打点一切,笑颜靥靥的等着他回来。 “倩儿。”随着低低的亲昵的称呼出口,燕泽誉心中一颤,健臂一伸,一把将冷靓颖死死箍在怀中,任她如何反抗,再也不肯松手。 被他热烫的体温和炽热的眼神迷惑住,冷靓颖一时忘记挣扎,红唇被他的唇舌卷入口中,吸允的发疼。感受到他蓬勃的,冷靓颖心里一惊,及时刹住车,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滋滋”,燕泽誉倒吸一口气,暂时撤离她的唇角,双臂却仍然箍着她的腰身,不肯有丝毫放松:“你这个女人真是属狗的,每次都这么狠心下口!” “你不是也咬过我?”看着他唇角渗出的血,冷靓颖一晃神,不觉回嘴道。 “我什么时候咬过你?”燕泽誉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哼,想是皇上女人太多,忘记也属正常。”冷靓颖淡淡的回了一句,就要挣脱他。 “啊,我想起来了。”燕泽誉脑中却是一亮,想起早些年她在西南海边的事:“要不是你躲在珉城不肯见我,我又何必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陈年旧事 一夕之间,后宫三位直接参与景阳宫事件的妃子,齐齐被打入冷宫。涉及此事的数十位宫女c太监遭受杖刑之后,被遣送出宫。 皇宫内外,哗然一片。与此同时,公孙蓝的侍女杏儿却被无罪释放,回到了皇贵妃的寝宫。 “杏儿,你没事吧?”公孙蓝乍然见到,顾不得主仆之分,上前环抱住她,激动万分。 “多谢娘娘惦记,奴婢无事。”杏儿急忙轻轻挣开身子,微微弯身行礼。 “没事就太好了!好在皇上英明,趁着芝兰的亡故彻查了之前的事情,还了你清白之身。”公孙蓝抓住杏儿的手,喃喃的说道:“你不在,咱们宫里都乱套了,一个个镇日里就知道跟我来哭穷,真正替我想办法的一个都没有。” “娘娘,奴婢入狱这么久,实在耽误您的正事。”杏儿表面上恭恭敬敬,心底却寒凉如冰,这次若不是沾了先前那位晋王妃的光,她一个被冤枉的婢女,就算老死狱中,估计也无人过问。 “哎,都是本宫无能,没法在皇上跟前替你说话,倒叫你生生受苦。”公孙蓝滴了几滴眼泪,眼眶红红的说道,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娘娘千万不要如此,奴婢真真生受不起。”杏儿急忙跪到公孙蓝身前,谦卑的说道。想起刚刚进门时,围在自己身边嘀嘀咕咕的几个小宫女,杏儿更是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没想到一旦出事,头一个将下人们推出去挡在身前的,竟是这位自己从小伺候到大,无时无刻不是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公孙蓝。 “起来吧,杏儿。”公孙蓝根本没意识到杏儿的变化,兀自扶起她,喋喋不休的说道:“没想到小小几个妃子,非但仗势欺人,擅闯皇上严令不得进入的景阳宫,竟然为了诬陷本宫,不惜在事发时将本宫诱到景阳宫,可怜本宫差点做了她们的替罪羊。”公孙蓝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三个妃子会胆大包天,做出如此欺君犯上的事情来:“好在皇上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不会只凭假象和一面之词就论断是非,本宫才会侥幸逃过一劫。”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事情的发生经过,但是听到宫女们的议论和言语,杏儿猜也能猜出几分来,听着公孙蓝的话,她不禁暗叹一声,这位被信国公府娇养的大小姐,平日里只知道养尊处优,风花雪月,一味卖弄读书人的风骨,根本没察觉出,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能借机除掉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和她这位有名无实的皇贵妃,才是最终目的,这次侥幸躲过,下次估计就没那么容易了,想到这里,杏儿眼底一黯,悄悄叹了口气,抬起头委婉的说道:“皇贵妃娘娘,奴婢想跟您请几日假,回家去探望一下父母兄嫂,望娘娘恩准。” “也好,你在天牢的时候,他们也捎信来,问过你的情况。”公孙蓝正说得起劲,不妨被杏儿打断话茬,脸上有些挂不住,怏怏不乐的应了一句,转身回了内室。 听说杏儿来访,冷靓颖有些吃惊,心里暗叹,怪不得安玉眉想要除掉她,想必这孩子也是个伶俐聪慧的,光是出狱第一天就能到晋王府来找她,这番能力和眼力价,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安然,将她带到竹苑来吧。” 刚一进内厅,冷靓颖还没来得及开口,杏儿就扑通跪倒在她面前:“奴婢杏儿叩谢夫人的救命大恩!” “快起来,快起来。”冷靓颖最见不得人随便下跪,急忙起身搀扶她:“杏儿有话好好说,咱们府里不兴下跪这一套。” 让座之后,安然奉上茶来,亲自送到杏儿手中。杏儿不安的伸手接过,连连道谢,将茶盅放在桌案上,她一时别扭的手脚都没地方摆放,急忙起身弯腰:“夫人,奴婢惯常站着伺候主子们,您如此对待奴婢,真是折煞奴婢了。” “杏儿,”冷靓颖摆摆手,安然退了出去,她来到杏儿跟前,轻轻按在她肩膀上,扶着她再次落座:“你今日来到咱们府里,上门即是客。以客为尊,是咱们大燕的待客之道。再说了,我平日里和她们都是一般的相处,你没听见咱们府里无人自称奴婢一类的贱称吗?”说着,冷靓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微微一笑:“杏儿今日到了咱们府中,就按照咱们府里的规矩来,好不好?”说着,冷靓颖指了指杏儿面前的茶盅:“这玫瑰花茶是我让她们几个侍弄的,女孩子喝了美容养颜,你也喝喝看。” “是,夫人。”低头啜了几口热茶,杏儿终于平静一些。 冷靓颖见她安定下来,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盅:“杏儿,救你的事情,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今日不论换做是谁,只要没有犯下过错,我都会顺手为之,并不针对任何人。所以,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是,杏儿相信夫人的话。可是,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抹煞夫人对我的救命大恩。”杏儿说到这里,又站起身来,朝着冷靓颖盈盈一拜:“夫人于我如再生父母,杏儿虽出身低贱,却还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若他日夫人有事,杏儿愿以微薄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傻孩子。”见她执着,冷靓颖也不再相劝,上前抱了抱她单薄的身子:“好,既如此,那我就受下杏儿的谢意,以后要是有事找你,你可不许借故推脱啊!” 杏儿被她抱得有些发愣,鼻头一酸,眼眶一热,差点控制不住眼泪,赶紧微微侧头眨了眨眼:“杏儿绝无虚言!” “咳,有虚言也没关系。”冷靓颖拍拍她的肩膀:“我这个人常常言行不一致,撒谎骗人,做错的事也不知有多少,她们那些人对我意见可大了。所以,糊涂日子糊涂过,有时候做人做事也不必太较真。”想起芝兰最后与她说的话,冷靓颖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留着命,活着多好。” 杏儿一时弄不清她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答道:“是,夫人教训的是。” “对了,你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重新落座之后,冷靓颖疑惑的问道,她做这件事情,知道的不过三四余人,难道消息走漏的这么快? 杏儿嗫喏了半晌,才低低说道:“奴婢,嗯,我,是从熟识的一位,侍卫口中得知。夫人明察秋毫,直言杏儿受人诬陷,皇上才会命人将我无罪开释。若不是夫人,就算杏儿无罪,也可能会被关在牢中,无人问津。” “侍卫?”冷靓颖食指轻轻敲着桌案,迅速将事情的经过捋了一遍,微笑着抬头:“是不是清幽?” “夫人!”杏儿大惊失色,慌忙站起身,冷靓颖见她又要下跪,急忙伸手扶住:“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如此惊慌。” “夫人明鉴,杏儿与清幽大人平日里并无联络,只是事关性命,杏儿方才多问了一句。”杏儿急忙澄清,心中后怕不已,自己这么莽莽撞撞的前来谢恩,若是给清幽招来杀身之祸,那可就万死莫辞了。 冷靓颖对清幽那副百毒不侵的样子看多了,却没想到会栽到一个小丫鬟手里,不过,看两个人的年纪,从小认识的可能性不大,既然不是青梅竹马,那么是:“一见钟情?” “夫人”杏儿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靓颖强忍着笑,温和的说道:“杏儿,左右无事,今日在这里吃过午饭再回吧,皇宫那座四方城,好好的人都要给弄成闷葫芦了。” 小末c如月c凤月c星月c静月c安然c笑然c嫣然c若然齐齐在座,让勉强留下来作客的杏儿吓了一大跳。冷靓颖看到这阵势,差点大笑出声,一听到清幽那家伙心仪的女孩子在府里吃饭,连做了暗卫,轻易不肯现身的星月和静月,都不约而同的出现,可见,清幽这自大的家伙,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将杏儿按坐在位子上,冷靓颖笑道:“这些都是我们竹苑的大小美女,今儿沾杏儿的光,大家好歹能吃个团圆饭。” 清秋看了看不安的杏儿和一圈装得再正经不过的姑娘们,努力忍住笑,一一为杏儿介绍完毕,才说道:“杏儿,除了小末,我们都是夫人的丫鬟,大家身份都一样,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小末听到这里,站起身说道:“小末不是丫鬟,但是小末是夫人的命,这辈子跟定夫人。”说着,小末定定的看向冷靓颖:“夫人从来没说过小末的出身,大家以为小末是书肆老板,对待小末都非常客气” “小末!”冷靓颖见她要当众说出自己的出身,赶紧出言阻止。 “夫人,您不要拦着小末。”小末却将身子一挺,朗声说道:“小末曾是大街上无父无母的乞儿,要不是有幸遇到夫人,捡了一条命回来,小末此刻是生是死也未可知。夫人既救了我的性命,替我办了正式户籍,又教我认字读书,经营书肆,让小末从此堂堂正正的做人做事。若是没有夫人,哪里会有小末今天的造化?所以,小末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场,索性将话说在明处:夫人的命,就是小末的命。上次小末没有护着夫人,后悔的差点死掉,所以,这次小末一定要说清楚,以后谁敢动夫人一根寒毛,小末就跟她拼命!” “你这傻孩子。”冷靓颖走到小末身边,替她擦掉眼泪,紧紧的抱了抱她,嗔道:“好了,快坐下。我救你也不过是为自己方便罢了,两相得益的事情,值得你拿出来说嘴!” 听到这里,小小的安然却不服气,站起来对着冷靓颖说道:“夫人每次都说是为了自己方便,可是明明受惠的就是我们这些人,您这样说话,是让我们都要无地自容吗?” 清秋见状,笑着说道:“好了安然,夫人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起自己,清秋心底也是大为感慨:“杏儿,请你见谅,因为我们在坐的各位,都深受夫人恩惠,难免矫情了些。今日你是客人,咱们题外话就不要多说,省得夫人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吃饭了。” “还是清秋善解人意。”冷靓颖爽声一笑,挥挥手:“吃饭吃饭,今日的主角不是本夫人,大家可千万别弄错对象。” 从晋王府返回皇宫,看到自己家小姐的惺惺作态,杏儿又是一番深深的感慨,冷靓颖这样的女子,哪里是旁人轻易就能模仿的,公孙蓝因为一点学问,一点清高独立的姿态,就被信国公捧到天上去,而那位美艳爽朗又温润开阔的夫人,所做之事,桩桩件件,又岂是一介腐儒之女可比? 对于她匆匆去而复返,公孙蓝并未多有过问。安排宫里人做完手边的事情,伺候公孙蓝就寝后,杏儿躺回自己久违的小暖阁床铺上,不禁陷入深思:晋王府的人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抖落出那么久远的,几乎无人知道的陈年旧事?除了让她对冷靓颖更加尊敬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想到这里,杏儿不禁坐起身,将自己到了晋王府之后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捋了一遍,忽然脑中一亮,对精明的清秋不由得多了几分佩服。 安玉眉虽然对于杏儿的无罪开释非常气恼,但是事情止步于三位妃子,并没有涉及到她广安宫一星半点,让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算了,以后再收拾公孙蓝,她那样的人,不足为惧。”对自己的管事嬷嬷摆摆手,安玉眉皱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大摞书,头疼不已:“本宫看那位夫人也平常的紧,为什么安家和太皇太后都把她捧得那么高?” “若是你知道她做过什么事,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安随风没让人通报,静悄悄的来到安玉眉的住处,吓了她一大跳。 “给太皇太后请安。”非常厌恶安随风的不请自来,但是碍于身份,安玉眉不得不行了大礼:“太皇太后不是已经全都告诉过侄孙女了吗?” “全部?”安随风冷笑一声,幽幽的说道:“安嫔啊,哀家看着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 “太皇太后,侄孙女跟您一样,不过是安家的一枚棋子,要是对您做错了甚么事,还请您看在安家大局的份上,原谅小女一回。”见她话中有话,安玉眉急忙俯下身子,跪在安随风跟前。 “哀家不过是强弩之末,你却是安家的希望。为了区区几个小人物,就不知分寸胡乱行事,如何能成大器?”安随风也没想到赵青月就是冷靓颖,虽然燕泽誉明面上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他越是这样,她心底就越是不安,就如冷靓颖所言,如今他一家独大,制约他的朝臣也没有能成气候的,除非他做出越外之事,才能让百官有所动作,如今他不动声色,那些未经证实的传闻,对一个皇帝来说,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幸亏哀家及时转移视线,不让人怀疑到你这里,鲁莽行事,你确定能承担因此而来的恶果?” “孙侄女受教,以后定不会再给您老人家添乱。”想起自己在甘露殿的那一晚,安玉眉低低对安随风说道:“不过,太皇太后,听嬷嬷说,众嫔妃虽然都用了您派人送过去的熏香,但是似乎并未有哪个宫嫔有流产的迹象,据小女的猜测,皇上是不是并未真正临幸那些嫔妃?” “有甚么关系?”安随风冷冷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哀家早就说过,皇上是个多疑的人,哀家替他选的人,他哪里会轻易相信?所以,哀家一再交待于你,要打动皇上,就要彻底博得他的信任。哀家舍了自己的名誉替你铺路,要是再做不好,哀家到死也不会放过你!” “太皇太后放心,孙侄女心中有数。”安玉眉被她威胁得极不舒服,压下胸中的气闷,点头答道。 “趁着现在无人起疑,你好好守在这里,等着皇上下诏晋位就行,万万不可再多生事端。为了避嫌,哀家也不会轻易过来这里,你好自为之罢!”说完,安随风起身就走,对于安家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安玉眉身上,忽然有些不确定,无论她如何雕琢,似乎都很难刻画出冷靓颖那种天生的慧根。临出屋门之前,安随风想到这里,猛然回头一看,却见安玉眉双眉紧蹙,盯着案几上的书册发呆,她长叹一口气,那个嗜书如命,到处设立书屋书院的冷靓颖,何尝会对着书卷蹙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满盘皆输 三番两次接到杏儿的密信,清秋不禁暗自咋舌,这个女孩儿,真不是一般的伶俐。 “夫人,您说,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替安玉眉揽下这些龌龊事?”清秋将杏儿的信递给冷靓颖,不解的问道。 看完书信,冷靓颖随手将之扔到火炉中,叹了口气:“我本来就在怀疑,当初我们调查贞懿皇后的事情时,安家怎么会突然杀出来,大义灭亲。现在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太皇太后的手笔?”清秋也约略明白过来,不禁慨叹安随风的狠毒。 “清秋,这件事情,你不该扯上杏儿。”冷靓颖也没想到这孩子会如此行事,有些担心她的安危:“她在宫中讨生活不易,本就如履薄冰,如今还要暗地里打探这些消息,我于心何忍?” “夫人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从旁照应,再加上清幽这个后盾,只要太皇太后不找她麻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清秋笑嘻嘻的说道,急忙找借口离开。最近几日,只要将近黄昏,皇上都会不期而至,她可不希望留下来招主子爷的厌。 见屋子里清清静静的,孩子们也都不在,燕泽誉倒觉得有些不习惯:“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卡着时辰报到,她们个个都是成了精的,岂会做你皇帝老爷的眼中钉?”慢慢收拾满桌子的图稿,冷靓颖头也不抬的说道:“不好好管理你的皇宫,怎么天天往这儿跑?” “这里也是我的王府,我怎么就不能来?”燕泽誉顺手拿起几张图案翻看起来:“这又是什么?” “想起几件比较趁手的机械用具,不过,以前念书的时候没好好学,依葫芦画瓢还行,几处关键的地方,总是不对劲。”随着大燕冶炼技术的发展,冷靓颖对于改造器械越来越感兴趣,只是因为前一世接触的太少,做了几次,总是不太成功。 “水利c种植c军事c造桥铺路c经营书院c设立皇家银庄,你的影子已经遍布大燕各行各业,至今仍然雄心勃勃?”燕泽誉放下画册,轻哼着问道,语气里却掩饰不住得意之情。 “我又不和你争做皇帝,忽然说这个做什么?”冷靓颖整理好图稿,净了手,见屋外面一个人影都不见,只得自己亲自烹茶:“这帮小丫头,怎么跑得一个都不剩,真叫我给惯坏了不成?” “我来吧。”见她手忙脚乱的侍弄,燕泽誉顺手接过茶壶,仔细汤了茶叶,洗过一遍之后,慢慢再注入沸水,看着乌龙茶卷卷的叶子在水中慢慢舒展开,笑道:“往日只知饮茶,不曾想泡茶也如此有趣。” “你天天泡茶给人喝试试看。”烫过茶盅,摆在茶壶旁边,冷靓颖忽然想起先前某位据说很有名的国学大师那个经典的c关于一个茶壶配六个茶碗的段子,“扑哧”一笑,燕泽誉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请问夫人又有什么高见?” “原来学贯中西的国学大师,也会出错。”看着眼前的景象,冷靓颖将那几句话原封不动讲给他:“虽然都是七个茶碗,大燕的礼制也太多了一些。一夫一妻六妾,三妻四妾,明明人头数都一样,偏多的是各种花样。” “你不用拿话来激我。”知道她是在嘲讽贵族妾室纵多,而皇族又高高在上的正宫c东宫c西宫三妻配置,燕泽誉斟了茶,闻了闻茶香,慢慢的啜着,不再搭话。 见他摆起架子,冷靓颖起身拿了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喝茶,索性不理他。茶喝的无味,燕泽誉见自己白做了半天苦工,却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捞到,有些不甘不愿的,“咚”的将茶盅重重放到几案上:“我要走了!” “慢走不送。”放下手中的书,见外面天已黑透,却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连孩子们都没有露面,冷靓颖不禁直摇头,清秋这个家伙,心里一直向着自己的主子爷,临阵倒戈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几回。 愤愤然走到门口,燕泽誉腿抬起半晌,终是没有跨出去:“倩儿,你到底要我等多久才肯罢休?” “大燕礼制云,帝皇正统,天下为安。故大燕帝,一后,尊天下;妃嫔,一十三;嫔以下,不拘数。”轻轻吟诵完,冷靓颖提高声音,清朗的说道:“皇上,我曾在翰林院做过编修,对大燕礼制再熟悉不过。你身为大燕天子,这方面想必比我更清楚。” “以前在晋王府的时候,你不是没在意过这些?怎么现在倒较起真来?”燕泽誉自然清楚礼制对皇帝的约束,背对着她,幽幽的问道。 “以性命为赌注,满盘皆输。”自嘲的笑了笑,冷靓颖叹了口气:“皇上大张旗鼓的将我们娘仨公布于众,戳了多少人的心窝子。举凡有点野心的人,还不一定如何对待我们。然则皇上终有一天要遵循正统,为大燕国立后,执掌中馈,母仪天下。” “你还在怨我?”燕泽誉依然背对着她,轻轻问道。第一次正面提起那曾经血淋淋的场面,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说不怨是假的。”良久之后,冷靓颖看着他的背影,轻淡的说道:“最爱你的时候,我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干干净净的将你送上心中最渴盼的位置。之后,咱们就路归路,桥归桥,两不相干。而今,为了两个孩子,我最大的让步,是放弃子望。” “你提他做甚?这些事与他又何干?”鬓角突突的跳,燕泽誉双拳紧握,差点忍不住脾气,当场爆发。 “因为子望和他的家人,与我原来的世界太相像,我真的曾经奢望放下一切,选择那熟悉的温暖。”想起姚子望,冷靓颖眼眶微微一红,真挚的说道:“四哥,不瞒你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一个人孤独的太久,走的太累的时候,会下意识寻个依靠。所以,放弃他,对于我来说,也是个非常艰难的选择。我这一生,放弃的东西已经太多,希望四哥不要再执着了!你我各自安身立命,按照心中长久以来的意愿生活,不是很好吗?” 回到永福宫,燕泽誉下意识想找人说说话,看到应声进来的小宫女时,他才想到,芝兰已经殁了。挥手斥退宫女,想到清颜还在坐月子,而清城为了照顾他们母子,好几日不曾晚间当值,他只好双手一拍,唤来清幽。 “皇上。”见他一个人发愣,清幽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直趟趟的低呼一声。燕泽誉抬头看着黑衣黑裤,一副夜行打扮,随时准备提着脑袋效命于他的清幽,却忽然没了说话的心情。 “您还好吧,爷?”见燕泽誉神情恍惚,清幽担忧的问道,不禁又唤起昔日的旧称。 熟悉而亲切的称呼,让燕泽誉心中一暖,原来,如今高高在上的他,也贪恋往日的旧情:“大哥,朕是说太子爷,在白马寺还好吧?”想起金銮殿那晚,他久违的提起燕泽明,其实,他与大哥,也不是没有过把酒言欢的日子,只不过,兄友弟恭,随着年龄的增大,在这弱肉强食的皇宫中,渐渐都成了昔日黄花。 “应该,挺好的。”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忽然提起他,清幽不禁一愣,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一夜之间,落魄寺庙,天天吃斋念佛,了此残生,好还是不好?清幽略略迟疑的答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想起燕泽明昔日对冷靓颖的一番情意和爱护,燕泽誉常常有苦难言,当日大殿之上,自己真真是魔怔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爷如何能一夜之间性情大变,逼死自己喜欢的女人:“明日去白马寺,朕想见见他。” 得知皇上去白马寺上香祈福,安玉眉带着一帮宫人,急急忙忙站在他的必经之路,假装偶遇。 看着眼前乌压压跪了一片,燕泽誉眉头一皱,看了看身侧的清城:“是谁?” “安嫔。”清城早就看清了站在路边刻意挡道的人,心中极是不耐。 “哦?”燕泽誉冷冷的轻哼一声,看来这皇宫内院,还真是个没有任何的地方,自己昨晚刚做的决定,今早才准备动身事宜,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人半路巧遇:“平身吧。”燕泽誉示意安玉眉上前说话:“安嫔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皇上,臣妾想说今儿天气好,到御花园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花开,不想惊了圣驾,还请皇上勿怪。”安玉眉清朗的嗓音中带着一股柔媚,燕泽誉想起冷靓颖近些日子逐渐恢复的嗓音,不禁微微点头,不仔细辨认,的确有几分相像。 “朕怎么会怪安嫔?”燕泽誉微微一笑:“朕正想着一个人出宫,难免孤单,如今巧遇安嫔,正好路上陪朕解解闷。”说着,他转头对清城说道:“既是微服,今日就不要计较名分,让安嫔随朕一起吧。” “是,皇上。”清城瞄了眼安玉眉轻便的打扮,心里啧啧有声,这个准备可真是够充分的。 第一次乘坐燕泽誉的马车,安玉眉虽然勉强假装镇定,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帝王夫婿,她的心还是禁不住“突突”乱跳。 “听说安嫔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路上时间甚久,安嫔便寻些趣事说说,替朕解解闷。”燕泽誉稍稍前倾,看着眼前妆扮的精致绝伦的女子,不禁有些好奇,自己那无所不能的祖母,是如何调教这个侄孙女的。 “臣妾愚昧,当不起皇上如此盛赞。”被他忽然靠近的俊颜一震,安玉眉不自觉缩了缩身子:“臣妾自小喜好读书,浅浅涉猎一些罢了。” “这样啊。”燕泽誉了然似的应道:“安嫔可曾读过《大燕王朝记事》?” “回皇上,臣妾是有看过。”安玉眉压下心中的慌乱,努力思索这本书的内容,生怕答不出燕泽誉的提问。 想起冷靓颖那神奇的读书速度,燕泽誉忍住心底泛起的暖意,淡淡问道:“安嫔读完这本书,约略需要多少时间?” “啊?”惊讶之余,安玉眉差点惊叫出口,急忙忍下,略略思索后,才胆战心惊的给出一个自己觉得非常合理的时间:“回皇上,臣妾愚钝,大约需要日时间吧。”其实,这种枯燥乏味的书籍,她往往耗上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心情读完。 “嗯,倒也不错。”日能读完,却是比寻常学子厉害多了,怪不得安随风和安家如此器重她,想到这里,燕泽誉微微点头:“那么,你且与朕说说看,大燕帝制始于何时?其中经历过多少次重大变革?各个帝王治下有过多少次科举?内战外战各有多少次?有多少个外朝国来访?只要你记得的,都可细细道来。” 安玉眉勉强叙说了大燕帝制与一些历史上的重大事件,脑子就空白一片,饶是她再厉害,又不是史学家,如何能记住多年前读过的各种数字,她抬手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皇上恕罪,臣妾对于数字实在不太敏感,怕自己所记出错,干扰了皇上。” “嗯,这倒也是。”燕泽誉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安嫔对大燕的地理天象可有什么见解?咱们大燕兴修水利,如今工程竣工已久,对于新修的水利工程有没有什么新的看法?” 安玉眉稍稍定下心神,记得案头上有安随风给她看过的几本关于水利方面的书籍,照本宣科的说了一大段之后,才幽幽的答道:“臣妾久居内院,无缘涉足大燕江山,对于新修的水利工程着实不敢擅自评论,更遑论有什么新看法,还请皇上责罚。” 想起当年冷靓颖风里雨里,雪里泥里的守在禹城大帐,一边兴修水利,一边设立学堂,勤勉于人,燕泽誉微微叹了口气,是他妄想,她那样的女人,就算找遍大燕,又何曾能找出第二个? 见燕泽誉兴致勃勃的开始,却神情落寞的偃旗息鼓,安玉眉只能伸出纤纤玉手,执壶添茶:“皇上,听说白马寺冬日风景煞是不错,臣妾今日有缘得见,真是幸事一桩。” 燕泽誉随便挑了一本书来看,不再与她搭话,安玉眉只得静悄悄陪在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君王。 对于他的到来,燕泽明并未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寂静清冷的禅院里,燕泽明命小僧侣奉上一杯清茶,以待一般香客的姿态,静静盘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闭。 “大哥。”燕泽誉被他清净淡然的神态震慑,不由得呼出儿时的昵称。 “施主,贫僧法号元悟。”燕泽明淡淡说道,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怔愣片刻,燕泽誉轻轻点头:“元悟大师近来可好?” “诸心非心,过去之心,现在之心,未来之心。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应如是住,降伏其心。”燕泽明双目微微睁开一些,淡淡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身心皆在佛家,无所谓好,无所谓坏。” (释义:一切心皆不是心,只名为心;过去之心为空,不复存在,不可得;现在之心为空,空不可得,实也不可得;未来之心未到,空,不可得。心与身同,作思考用。若不识本心所爱,习任何法均无益;若识得内心志向,即见到本性,立志行一,则成丈夫,成天人师,成佛。是故,安静下来,降伏自己的心,保持清净。) 见他不肯与自己交谈,燕泽誉叹了口气,经过如此大的世事变迁,从此这世间,无兄,亦无弟,不论得失,却似乎都是满盘皆输:“多谢元悟大师教诲。” 勉强留着吃了点斋饭,见燕泽明始终面容祥和,温润宽厚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淡,燕泽誉放下碗筷,准备告辞离开。 “施主若想摆脱轮回宿命之苦,只须还她前世一缕精魂,从此干干净净,两不相欠。”心疼冷靓颖,末了,燕泽明在他踏离禅院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将上官文宇离开时交待的话,说与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可奉告 听说安玉眉随皇上前往白马寺上香,却被皇上下令留在寺中“替皇家祈福”,安随风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嗅着有安定作用的熏香,安随风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无力的对自己的管事嬷嬷说道:“不是早就交代过,被封为贵妃前,千万不要多生事端,可怜见的,她真个以为,皇上是个好相与的?” “太皇太后,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管事嬷嬷也没料到安玉眉会多此一举,愁眉苦脸的问道。 摆摆手,斥退宫人,安随风静静盘坐在佛堂蒲团之上,每次遇到大事,只有默诵经文,才能令她心神安宁。 因为燕泽明的一番说辞,燕泽誉一方面传了书信给上官文宇,一方面让清城到翰林院找了一位据说精通奇门八卦,广知各种奇闻轶事的编修,邀到御书房。 “皇上万安!”编修魏桥不知道皇上忽然找他何事,有些惴惴不安。 “听说魏编修精于异术,朕有事想问问你。”斥退宫人,只留他一人在内室,燕泽誉低低说道。 “微臣惶恐。”没想到皇上会如此一说,魏桥倒是愣了一下,这位年轻的新皇登基以来,雷厉风行,上行下效,所做所为皆是利国利民的大实事,怎么会忽然关心起异术来? 摆摆手,怕他误会自己的用意,燕泽誉索性直言不讳:“魏编修,朕来问你,你可曾听闻,有人将魂魄附着在他人身体之上的怪事?” 略一思忖,魏桥拱手禀道:“回皇上,微臣早年在民间时,是有听闻过传言,不过,不是生人,而是有人离世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会将魂魄附着在他人身体之上。据微臣所知,被附体的人通常会行止异常,胡言乱语。”不敢直接说是被鬼魂附体,魏桥只好修饰言语,用春秋笔法将自己所知说出来,小心察看燕泽誉的脸色,不由得暗自揣测:“难道是宫中闹鬼?” “不是那种。”明白了魏桥的意思,燕泽誉摇摇头,解释道:“是两个生人,其中一方精魂附着于另一方身上,双方如常人般生活,无任何异常。”说到这里,燕泽誉忽然想起冷靓颖是附着在他人身上的外来魂魄,一时顿住,不知如何与他说明。 魏桥苦苦思索半晌,忽然一拍脑袋,对燕泽誉说道:“皇上,微臣想起来了,您说的这种情形,与微臣在一本异闻录中看到的大略相同。” “仔细说来听听。”燕泽誉精神一振,急忙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其实也没甚么特别的地方,”见皇上待他忽然客气起来,魏桥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的解释道:“异闻录中是说,有人死而复生之后,行止与之前大不相同,细究之下,才发现是有其他魂魄入了躯体,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人却不是原来那个人。” “此魂魄来自何处?可有甚么记载?”听他所说,与冷靓颖的情况倒是甚为贴合,燕泽誉急急追问道。 “陛下勿急,此事说来非常蹊跷,这位入了别人躯体的魂魄,对于自己的来处倒是知之甚详,寻着旧处回去,却发现自己原来的身子如她一般,不但好好活着,还嫁人生子去了。”说到这里,魏桥慨叹一声,摇头晃脑的继续说道:“陛下,原来那与人交换了魂魄的女子,是因为得知心上人要娶他人为妻,急怒攻心,竟然魂魄离体,强自占据了那人的身体,而身体的原主被逼无奈,只得离开去了她的身体。” “如此说来,竟是为情所致?”忽然想起冷靓颖初到大燕,就是自己即将与赵倩然成亲之时,燕泽誉不由得怔愣着问道。 “大致如此罢。”见皇上对自己所说并无反感,魏桥微微叹了口气:“陛下,都说世间女子多情痴。此事前半段听起来煞是令人感动,可惜”摇摇头,说到这里,魏桥却又重重一叹:“可惜,男子得了娇妻幼儿,又想着功名富贵,在妻子的扶持下,苦读赶考,中了状元后,为求更大的前程,竟然一纸休书,改做了朝中宰相的上门女婿。换魂女子不堪夫婿背离之痛,手执休书,一头撞死在村口的牌坊上。” “这女子,竟如此刚烈么?”悚然一惊,燕泽誉蓦然想起金銮殿上那血淋淋的一幕,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不是刚烈,真个来说,还是痴情。”头摇得差点断掉,魏桥自己也陷入故事中,没注意到皇上的脸色,继续絮絮叨叨:“皇上,故事还有后续,且说那女子撞死之后,魂魄晃晃悠悠,竟没有前往地府,而是径自来到了宰相府,她无意间瞧见自己夫婿在相府唯唯诺诺,受人欺负,悲愤之下,魂魄竟附着在宰相府千金的贴身丫鬟身上,从此时刻护着自己的夫婿,直至一生一世。”说到这里,魏桥掩面叹息:“如此痴情女子遇如此薄情之郎,可叹造化弄人,总归应了那句痴心女子负心汉的老话!” 种种往事一一浮上心头,想起燕泽明的话,燕泽誉神色越来越难看,大手一挥,打断魏桥的啰嗦:“依魏编修所见,若是此女魂魄附着在她那位夫君身上,会出现什么情形?” “啊?”被问得一愣,半晌后魏桥才恍然明白皇上的意思,急忙答道:“微臣愚见,窃以为女子爱慕男子至深,必是倾力相帮,助男子一生顺遂。” “薄情之人,竟能得如此佳妇,可见上天尚有不公之处。”听到他的回答,燕泽誉哼笑一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非也非也,”魏桥跟着摇摇头,一时忘记皇上的身份,反驳道:“世说,人有三生,只看一生缘分如何,尚难定论对错。也有人看过此异闻后,另说女子其实也未必真的爱慕那薄情男子,或是前一世欠了恩情来报也有可能。只有报恩,才会无所求,否则,都说女子善妒,能做到如此地步者,又岂单单是爱慕所能?” “报恩?”被这两个字眼惊到,燕泽誉忽地想起燕泽明的话,似乎所有的事情,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难道冷靓颖也是因为报恩,才来到自己身边? “是说,知恩图报,才能无怨无悔。”魏桥以为皇上没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补充道。 “哼,她敢?若只是因为报恩,朕要杀了她!”一想到这个可能,燕泽誉瞬间理智顿失,豁然起身,恶狠狠的说道。吓得魏桥扑通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燕泽誉摆摆手,示意魏桥离开。 “魏大人,今日之事,还请大人缄口。”魏桥离开书房时,清城在他身侧轻声嘱咐道。 “当然,当然!”感激的看了看清城,魏桥恭敬的朝他揖了一礼,方才腿脚酸软的扶着墙慢慢走开,他到现在也没想清楚,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他也没甚么过激言辞,怎么忽然就龙颜震怒? 辗转反侧几日,燕泽誉才终于等到上官文宇的回信,打开一看,气的他差点暴跳如雷。清城捡起掉落桌案的书信,虽然努力不去看,却仍然不小心瞄到简洁明了的四个大字:“无可奉告!” “皇上,”不忍心主子爷继续折磨自己,清城走近几步,将信纸放回桌案,低低的说道:“清城觉得,您还是亲自去问夫人比较好。” 叹了口气,燕泽誉颓然坐到椅子上,幽幽的说道:“清城,若是清颜开口求你做一件你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你会怎么办?” 想起不久前,因为冷靓颖的事,他对清颜的信誓旦旦,清城身子一挺:“皇上,不瞒您说,清城对清颜发过重誓,今生若是负她,愿天打五雷轰!” “就算是万里江山你也能弃之不要?” “江山永远是皇上的。”清城憨憨一笑:“清城有了清颜和孩儿就知足了。” “假若有一天,你真正要面临这个抉择呢?”燕泽誉不死心的问道,被清城脸上的笑容刺得眼睛发酸。 “其实,清颜因为夫人的事,确有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是如何做答?” “清颜问过之后就当场后悔,不愿让我作答。”想起妻子的贴心,清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皇上,您也清楚,清颜从小就聪慧过人,岂肯陷我于两难之中。” “是啊,清颜玲珑剔透,一直是朕最贴心的小书童。”说到此处,燕泽誉想起芝兰的惨死,不禁冷冷的说道:“逼死芝兰的人,朕早晚不会放过她!” “皇上,夫人那里,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叹了口气,燕泽誉宠溺的笑了笑:“这一生,她休想再离开我。”语毕,他起身一挥手:“走吧,咱们一起回府。” 回到晋王府,竹苑却冷冷清清,除了守着园子的下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夫人哪里去了?” “回皇上,夫人昨日就去了清净园探望赵将军他们,奴婢也不知夫人何时回府。” “皇上,既如此,您还是先回宫吧,天色已晚,您要是想见夫人,清城明日派人去接他们回府。” “帮朕备马。”挥挥手,燕泽誉一刻也不愿意等。 冷靓颖看着孩子们安睡后,才回到自己屋内。等闲居的一切,都保留着原样,孩子们回到这里,似乎都安心不少。 “安然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洗净更衣之后,冷靓颖靠在床头,遣走安然。 躺下正欲闭眼之际,忽然听到刚刚合上不久的门扉又传来“吱呀”一声,冷靓颖以为安然有什么事,也未起身,淡淡问了一句:“怎么了,安然?” 半晌没听到回应,冷靓颖觉得奇怪,掀开床帐,却见燕泽誉堪堪站在床前:“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欺身上前,燕泽誉一把箍住她的身子,疾风暴雨般的吻,瞬时就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无论她如何挣扎,他却再也不肯停下。 差点被磨去半条命,待燕泽誉终于疲累的瘫倒床榻,两个人都没了一丝力气。话都没来得及说,冷靓颖就昏然睡去。 燕泽誉却不舍得睡,借着帐外微微的烛火,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将她紧紧揽抱在怀里,全然不顾她熟睡中本能的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像以前似的,安安稳稳靠在他怀中,不再抗拒,他终于放下心,拥着她朦胧入睡。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冷靓颖似乎听到孩子的笑闹声,勉强睁开眼睛,却对上燕泽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吵到你了?” “念儿,”见父女俩挤在床的一边,自顾自的玩,冷靓颖叹了口气,这个人,真是得寸进尺:“到娘这里来。” 念儿刚要扑过去,却被燕泽誉一把抓住:“不行,念儿,去找哥哥玩,爹有话和娘说。” “我和你没话说。”见女儿被哄走,冷靓颖冷冷的说到,坐起身准备着装,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着寸缕,想起昨天晚上的荒唐事,她脸一红,强装镇定:“你先出去。” “休想。”执起她的亵衣,轻手轻脚的帮她穿上,燕泽誉摸着她脖颈上的青淤和吻痕,笑道:“就算是念儿,也不准同我一样看你。” “说什么胡话!”冷靓颖从他手里去抢自己的中衣,却被他轻轻躲过:“你自己不知道多少女人,却来要求别人!” “没有。” “什么?” “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不顾她的怔愣,燕泽誉一边仔细帮她穿衣,一边低低在她耳边说到:“倩儿,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只有你一个女人。” “那又如何?” “嗯?” “我始终没法成为最后一个。” “倩儿,我们这样能走到哪里,我也不清楚。可是,就算当初以为你不在世的时候,我召了那么多嫔妃,却始终没办法让任何一个人近身。”帮她穿妥衣服,见冷靓颖不言不语,燕泽誉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或许大哥说得对,我身上有你的精魂,所以,我才没办法接受其他人,但是,在没弄清楚一切之前,我宁愿就这样欠着你,也不愿意我们之间干干净净。” “若我想要收回,你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倩儿,不要!”燕泽誉手臂一紧,粗重的喘息道:“我知道现在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你等等我,我一定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一直以来,我也只有你,也只会信你。” “可是,我比别人欺骗你的次数更多,你如何还肯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我?”叹了口气,冷靓颖幽幽的说道:“若一切的起因,只是源自于上一世的亏欠,你难道不想解除束缚,左拥右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振振有辞 自从芝兰在景阳宫出事之后,那里就成了整个皇宫的禁地。“擅入者,杀无赦”的皇命,使宫里所有人对景阳宫畏如猛虎,宁可远远的绕着走,也无人敢靠近景阳宫半步,惟恐一个不甚就掉了脑袋。而令所有宫人称奇的是,皇帝最近却放着永福宫不住,夜夜宿在景阳宫。宫人侧目的同时,私下议论纷纷,说什么混话的人都有。 而被逼返回竹苑的冷靓颖,夜夜面对悄然而来的皇帝,已经无语问苍天。 好在过了元宵佳节,前朝正式启动,虽然国泰民安,皇帝案头上积攒的奏折却也如小山一般,堆叠起高高的一摞。其中不乏以国家为名,奏请皇上尽快立后,为大燕皇朝诞下继承人的。 下朝之后,左相云仲鹏被皇上唤至永福宫,君臣二人坐下后,燕泽誉将厚厚一摞劝他立后的折子推到他跟前:“云相看看吧。” 快速浏览一遍之后,云仲鹏心中就大略有数:“陛下,依微臣所见,这些人背后,多少都有太皇太后的影子。” “朕也清楚。”燕泽誉摆摆手:“所以,朕今天找左相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件大事。” “陛下但说无妨,微臣定会倾力支持!”见燕泽誉嘴里说是商议,但是眸色坚定,丝毫没有商议的意思,云仲鹏一目了然,皇帝今日找他来,不过是想借他的手行事,经过这两年的磨练,这位年轻的君王,雷厉风行,明心见性,做事从无二话。 “朕要立韬儿为太子。”见云仲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燕泽誉缓缓说出自己的决定。 虽然心里也有猜到此事可能与近来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晋王平妻”有关,但是亲耳听到燕泽誉这么说,云仲鹏还是思忖了半晌,小心翼翼的回道:“陛下,此事可能会争议颇大,虽然小皇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但如今陛下正年富力强,后宫尚且无主,您急着册立太子,难免不合礼制。” “若是礼制允许,朕还需找云相前来商议?”轻哼一声,燕泽誉不耐烦的挥挥手:“朕是让你来替朕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提醒朕什么叫礼制的!” 皇上要册立太子的事情,在朝堂上传扬开,一时间,引发不少官员的议论。连刚到书院不久的冷靓颖,也很快得到消息。 “凤月,从今日起,你再加派人手,帮我护好韬儿。”冷靓颖苦笑半晌,只能及时找来凤月吩咐到。 “是,夫人。”凤月毫不迟疑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一直跟在冷靓颖身边的清韵却不由得问道:“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主子爷,没有一天能让人省心的。”叹了口气,冷靓颖拍拍清韵的手:“清影在书院学习,你不待在府里,干嘛跟着我闲晃?” “想多点时间和夫人在一起呗。”调皮的吐吐舌头,清韵拉着冷靓颖的胳膊,悄悄问道:“夫人,我看那个姚夫子不过尔尔,光是样貌,连主子爷的一半都不到,您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傻丫头。”拍了她肩膀一记,冷靓颖呵呵笑道:“你们几个不也天天跟在主子爷身边,难道因为他比别个男子好,你们个个都去喜欢他?” “哎,那不一样。”嘻嘻一笑,清韵低声说道:“主子爷是天,也只有夫人才能配得上他,我们这些个做丫鬟的,哪里敢有多余的想法,又不是不要命了!” “出身上来说,我也不过是奶娘之女,比你们高不了多少。”不知道朝中现在闹成什么样,冷靓颖幽幽的说道:“他做出如此不循常理又不合礼制的事,真真令人忧心。” 安随风听到消息,冷笑数声,才幽幽叹了口气:“皇上这回真是和哀家较上劲了,连如此拙劣的方法都能想得出。”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回禀事情的嬷嬷不明所以的问道。 “立了太子,再顺势将那女人弄到宫里,时间一久,整个皇宫都是他们的天下,他不管立谁为后,还有人敢出来反对吗?” “可是安嫔如今被困白马寺,以她在后宫的身份,也无人能出来说话啊。”一个侍候皇上的嫔,被皇上放在哪里,都没有外人置喙的余地,所以,即使安家再着急,一时也找不到突破的方法,只能通过逼迫皇上立后来施加一点压力。 “她暂时离开也好,有那个女人在,皇上不会再将一个替代品看在眼里。”安随风摇摇头,除了暗恨安玉眉的蠢笨,对冷靓颖也是恨得牙根子发痛:“为今之计,只能等皇上自己开口,哀家才能有所动作,传言毕竟只是传言,满朝文武,谁能因为听到传言就去质问皇上?”虽然这传言十有是皇上让人放出风来,可是,毕竟无人正式提出,众人只能干着急,却无从反对。 能在书院再次见到冷靓颖,姚子望除了高兴,还是高兴,满面喜气,遮都遮不住。 想起夜夜缠着她的燕泽誉,面对如往日般深情殷勤的他,冷靓颖除了惋惜,还有一抹深深的愧疚:“子望,对你,我真的非常抱歉。” “青月,不要再和我说对不起,抱歉之类的话。”着迷的望着她美艳的容颜,听着她清朗舒适的声音,姚子望微笑着说道:“青月,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也知道事情对我非常不利,可是,我愿意等,只要是你,穷其一生,我都愿意。” “可是” “青月,若一个男人真正在乎一个女人,心悦一个女人,便会为她疯狂,做尽任何事。”姚子望认真的看着有些迷惑的冷靓颖:“他对你,没有到这份上。所以,我还有努力的空间。”说着,姚子望傻傻一笑,痴痴的说道:“你这样的女人,值得任何男人为你疯狂,做尽傻事。就算他占尽优势,我也会不遗余力。在爱情上,我绝不会做个逃兵,不战而退!” “子望” “嘘,青月,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好好站在原地等我就行。”见众夫子不屑的看着他,窃窃私语,姚子望却不管不顾,依然大声说道:“青月,我爱你,这一生一世,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回府的路上,清韵靠在冷靓颖身边,嘻嘻笑道:“夫人,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姚夫子了。” “瞎说什么呢!”见儿子望过来,冷靓颖急忙制止清韵。 “我可没瞎说。”清韵朝小主子爷笑了笑,附在冷靓颖耳边低声说道:“若是一个男子肯这样对我,时日久了,我怕也会倒戈。” “哼,小心清影杀了你!”心中微微一叹,冷靓颖调侃道,却仍止不住怔了怔,只要不是真的讨厌一个人,面对这样纯粹的爱情和表白,哪个女人不会芳心暗动,毕竟,真心喜欢一个人总是没错的。 得到安玉眉在白马寺病重的消息,燕泽誉眉头微微一蹙,对清城交代到:“派太医前去诊治,顺便传朕的旨意,若是敢有对大燕先祖不敬者,以身谢罪!” 见到太医,同时又接到圣旨,安玉眉心中瞬时比黄连还苦,作为一个替皇家祈福的嫔,她以后恐怕连生病的机会都没有。送走太医之后,从随身宫女手里接过安随风传来的书信看完,安玉眉更是懊丧不已,一招错,招招错,若是在她被封为贵妃前,皇上册立太子爷成功,那么自己在宫中的一举一动,恐怕都会受制。冷靓颖为了保护儿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只要她心甘情愿到了皇宫,谁还能有出头之日?芝兰的事情,皇上肯定早就查清楚了,自己被困这里,只是他略施小惩而已,目的无非是告诉她,若是敢碰那三个人,“以身谢罪”四个字不是白白浪费笔墨。 “杏儿,据说晋王平妻貌美过人,才华也是一等一的好,之前以为没机会遇见,若她以后到了宫里,本宫倒是想当面与她较量一番。”对于自己的才华,公孙蓝一向自负,被最近皇上欲册立太子的传闻惊扰,本来还存着耐心等待皇上回心转意的她,如今再也坐不住。 “娘娘才智过人,论起才学,必是无人能及。”不在意的浅浅答到,杏儿心中却不禁暗叹,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如何肯屈就,与一个整日只知吟诗作词,不识人间疾苦的人去做较量,若是她,怕也不愿趟浑水罢。 “本宫从小跟着父亲苦读诗书,若是在这方面输给他人,父亲死都不会瞑目。”想起父亲信国公对自己的期待,公孙蓝心中亦是多了一份苦涩,兄长公孙磊明明各方面都不如自己,只因生为男儿身,就能轻松入主翰林院,身为女子,何其不公? “可是据奴婢所知,晋王妃不但经商有道,还亲自设立了京城赫赫有名的清风书院,包括徽城的三味书屋,也是她早年所创。娘娘要是想和王妃较量,欲从哪方面入手?”见公孙蓝愈发自大,杏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心想,要是让她知道这位王妃是昔日的探花郎,不但入主翰林院,治水有方,还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昭毅将军,她又会作何感想? 公孙蓝被丫鬟说得一愣,顿时颜面有些挂不住,恼怒之下,不禁红着脸问道:“依你之见,她是比本宫厉害多了?” “奴婢不知。”杏儿摇摇头,福了福身子说道:“奴婢只是如实所说,晋王妃的事情,京中人人皆知。而且,如今的赵夫子还在清风书院教书,据说,能进入清风书院学习的学子,都要经过层层考核,极其不易,更不用说教书的夫子了。奴婢也只是好意提醒娘娘,所谓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 “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本宫是该求助父亲大人,让他打探打探消息了。”虽然嘴上不肯承认,担心公孙蓝心里也明白,这位王妃的学识才华,的确非同一般,真要面对面的较量,自己未必能赢得了她。 因为册立太子的传闻,书院被形形色色的人烦扰,冷靓颖极其不耐,下了严令给小末,她在书院期间,任何人都不见。燕泽誉兴之所至的来到书院,被莫小末拿着鸡毛当令箭,挡在书院会客室,瞬间哭笑不得。 “既然夫人不肯见,那朕见见姚子望也好。”对于姚子望成天和冷靓颖搅合在一块,燕泽誉早就大有意见,可是在未能心甘情愿让冷靓颖搬回皇宫之前,他也没办法阻止两个人见面。 姚子望没想到燕泽誉会来书院见他,依礼拜见之后,他直挺挺站在一边,也不主动和这位皇上搭话。 “姚夫子,你和朕也不算初次见面,不必拘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燕泽誉示意他坐下说话 “草民谢过皇上。”姚子望也不客气,稳稳坐在椅子上,与燕泽誉面对面。 燕泽誉见他明知自己是君主,还一副耿直脾气,倒不禁有些另眼相看:“姚夫子如今想必非常清楚,韬儿是朕和倩儿的儿子,她早就已经是朕的人,不论你如何做法,倩儿都不会答应你的。” “皇上明鉴,草民以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论何时,都应该拼死守护妻儿,不离不弃。若是将妻子逼得不得不隐姓埋名,那么说明夫妻情意早就恩断义绝。”姚子望努力压住燕泽誉身上投射来的那股强大气势,声音平稳的说道:“草民认为,青月是个独立的女子,她属于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 “罔顾事实,一厢情愿。”被他犀利的言辞说得有些恼怒,燕泽誉冷哼一声:“朕与她儿女双全,双宿双飞,由得你乱说甚么混话!” “皇上恕罪,据草民所知,青月目前除了是您一对儿女的娘亲,并未登记在后宫嫔妃名册之上。皇上后宫佳丽如云,陪伴君侧的不知几何。而草民却对天明誓,此生此世,草民只爱青月一人,绝不负她!”清朗的声音,让燕泽誉的脸上越来越沉,姚子望却丝毫没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说完自己的话。 “哼,君子不夺人所爱,枉费你痴读圣贤书数载,就是专门来夺人之妻吗?”饶是气量再大,燕泽誉却终是忍不住出言讥讽,对这个书呆子似的夫子恨恨说道。 姚子望微微低头,眼神却非常清明的注视着对面的君王:“据草民所知,妻,齐也,意为男子之配偶。大燕礼制,帝王称后而有众妃,公侯有夫人有妾,只有平民,才称妻。结发为妻子,恩爱两不疑。以一心换一心,举案齐眉。”言毕,姚子望低低的问道:“请问皇上,她是您的妻吗?” 莫小末没想到这个书呆子,面对一国之君,竟然振振有辞,问得皇上哑口无言,不禁暗暗为他惊叹,差点笑出声。 清城见主子爷脸色不对,急忙斥道:“休得胡言!” 小末看不过去,白了清城一眼,幽幽的问道:“燕统领有妻有子方不够,还想纳妾?” “小末!”清城一急,急忙呵斥她。 “既如此,那燕大人倒是说说看,姚夫子哪句话是胡言?”小末历来只忠心冷靓颖,对于其他人事,根本不看在眼里,皇上拿她也没办法,更不用说清城,一时间被她噎得无话可说,涨红了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魂颠倒 “小末,不可对燕大人无礼。”翩然而入的冷靓颖轻轻一句话,却让清城更加脸红。 众所周知,大燕对一国之后的要求,林林总总,规矩多如牛毛。倘若先前在燕泽誉未成为皇帝之前,她一直以王妃的身份跟着他入宫,那么按照礼法,糟糠之妻不下堂,她虽有种种不合大燕皇后要求之处,总也占着先机。现如今,正如姚子望所言,皇帝后宫的嫔妃名册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若是认真追究起前尘往事,不论于皇帝还是于她,都是有苦难言。 在场的人,个个心知肚明。除非皇帝以国礼相迎,娶她为后,才能真正意义上,算作皇帝的妻。以目前的态势,燕泽誉可以大张旗鼓的册立太子,却没办法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妻。 “皇上大驾光临清风书院,小小书院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之至。”气极燕泽誉的自作主张,当着姚子望的面,冷靓颖对他又是施礼又是高捧,却把燕泽誉气得差点端不住身子,拂袖而去。 “爹,您怎么来了?”跟在冷靓颖身后进来的燕略韬,见到燕泽誉却非常兴奋,急忙窜到他跟前,亲热的问道。 “爹来接韬儿跟娘亲。”约略知道冷靓颖在气什么,燕泽誉却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做解释,只能借着儿子跟她讨好。 “青月,先喝口茶吧。”姚子望急忙站起身,拿出随身携带的暖壶,替冷靓颖斟了一杯茶,殷殷的递到她跟前:“讲学时间太久,肯定口干舌燥,这是我问了小末掌柜,帮你泡的玫瑰花茶,你尝尝看是否合脾胃?” “谢谢你,子望。”虽然有些不自在,冷靓颖也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给姚子望难堪,顺手从他手里接过茶水,微微抿了一口,朝他笑道:“味道不错,比我泡得还正宗。” 姚子望得到她的首肯,大喜过望,眉目里饱含情意:“你喜欢就好!” 清城实在看不过眼,轻轻咳嗽一声,莫小末瞪着眼看他,对同时走进来的清韵和清影说道:“你们俩来得正好,这位燕大人,耐不住清颜生子的寂寞,想要寻花问柳,你们俩帮着解决解决呗!” 不明就里的两个人,同时侧目,瞪着一脸无辜的清城,异口同声:“真的假的?” “她说的鬼话你们也信?”见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清城恨不得一掌劈死莫小末,有这个人瞎捣乱,主子爷迟早要吃亏。 正自僵持间,若然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念儿小姐一直高热不退!”若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应夫人让您尽快回府!” 燕泽誉豁然起身,一把抱起儿子,吩咐清城:“备马,朕和夫人立刻回府,你着人去请最好的太医到府里来,不得有误!” 燕泽誉抱着儿子共乘一骑,冷靓颖顾不得衣着不便,一撩衣摆,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急忙往府里冲去。清影只吩咐妻子乘轿慢慢来,就飞檐走壁,紧跟着去了。瞬间,屋子里只剩下走不掉的莫小末和没有强大行动力的姚子望。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姚子望忽然有些泄气:“小末掌柜,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拍拍他的肩膀,小末涩涩的安慰道:“姚夫子,做人要往长远看,一次偶然的事情,说明不了什么。我也很喜欢念儿,可如今也不能撒手跑掉,放着书院不管呐。” “你说的对,要是青月肯答应我,我一定会待念儿如亲生,绝不让她受一点苦。”姚子望坚定的说道:“皇帝若是有其他孩子,必没法一心一意对待念儿,我早就承诺过青月,除了念儿,我们不会再要其他孩儿。” 小末怔怔的望着他,心中又酸又涩,这样痴情的男子,世间竟然真的有:“希望姚夫子心想事成。” 吃了油腻的食物,吹了冷风,滞食加上轻微的受寒,导致孩子高热不退,急急赶来的太医诊治完后,替孩子开了汤药,勉强灌了一些下去,念儿啼哭不止,终是不肯张口,再饮那苦死人的汤药。 得知原委,冷靓颖也不再惶急,帮孩子轻轻按摩穴位,减轻滞食的腹胀感,用毛巾沾水,替孩子物理降温,对于那闻着都一股子味道的中药,她实在不想勉强女儿喝下。 不知道是汤药的结果,还是在娘亲怀里,燕略念终于安静下来,慢慢合上眼,睡了过去。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陛下,虽说服用的比较少,但是药性不减,小公主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没甚么大事了。” 燕泽誉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冷靓颖却抱着女儿,轻轻问道:“太医首,我能不能给您提点意见?” “嘎?”太医正准备下去,闻言一愣,忙转身停住:“当然,当然,夫人请讲。” “太医首在行医当中,必是碰到过不少像念儿这样的孩童,汤药如此苦口,试问有几个孩童可以将药一饮而尽?”冷靓颖淡淡的问道,看着孩子红扑扑的脸蛋,心疼不已,生病了还要再受另外的折磨,小小的人儿,心里是有多难受? “夫人的意思是?”太医不甚明白她的意思,大燕的医者,向来都是如此治病,若病者不饮汤药,如何痊愈? “若太医们下些功夫,研究一下如何将药调理的没那么辛辣苦口,或者更甚一些,将汤药尝试着制成药丸,就着白水饮下,病患是不是就不用饱受双重苦痛?” 太医思忖半晌,犹豫着说道:“加入一些其他药品,调和药的口味,应该可行。不过,夫人所说的药丸,微臣见都未曾见过,这个可真真有些为难。” 冷靓颖见他有些抵制情绪,也不多说,淡淡一笑,朝站在一边的安然说道:“你去书房,帮我找那本《医道并济》过来。” 太医看了看一边的燕泽誉,见他并未有任何不悦之色,只能战战兢兢的说道:“夫人请见谅,据微臣所知,《医道并济》并不是一本真正的医书,里面有一些道学家的糟粕,真正学医的人,是不会去研习这样的书。” “虽然并不是一本真正的医书,但是书里面却详细的写着如何炼制丹药的方法和技巧。所谓,佛眼看佛,魔眼看魔,去除丹药本身好坏与否不说,如果能够借鉴书里面提到的方法,将苦口难咽的汤药制成类似丹药的药丸,是不是也是好事一桩?”冷靓颖有些冷淡的说道,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偏听偏信,对于一本书,有时候连见也未曾见到,就从前人那里继承观念过来,对很多书不屑一顾,自以为正统。 “这个”太医自己并未真正读过这本书,对于冷靓颖的言辞,一时也难以辩驳,讷讷无言。 “先好好看看书再说。”燕泽誉也没想到,她竟博览群书到这种地步,连犄角旮旯里不起眼的一本书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不禁叹了口气,看着她明艳的脸庞发呆。 “是,陛下!”从安然手里接过书,太医恭恭敬敬的谢过,退了出去。 “怎么这样的书也看?”待太医走了之后,燕泽誉移坐到冷靓颖身边,探手摸了摸念儿的额头,轻轻问道。 “以为是本医书,看过之后,才发现里面不光有医理,还有很多修道之人心心念念的丹药炼制之法。”见女儿睡得很熟,身体也渐渐凉下来,没那么热烫,冷靓颖将她轻轻放到床上,低低说道:“其实药与丹药,只是成分差异,炼制技巧应该大同小异,若是用在正途,也是利好万民之事。” 与她肩并肩站在女儿床前,燕泽誉侧头,看着她微蹙的眉头。与刚刚遇到她的时候相比,她已经不显年轻,眉目间更多的,是一种身为妇人的温润,这种内敛的光华,却使她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柔美,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更加摄人心魄。难怪,姚子望那样的年纪,也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为什么要让韬儿成为众矢之的?”笑然和若然守在念儿身边,冷靓颖和燕泽誉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里,叹了口气,幽幽的问道。 “除了韬儿,这江山社稷,我从没想过送给别人。”拉着她坐到床上,燕泽誉毫不避讳的说道。 “你肯送,还得他肯要。”一想到儿子以后也会面临的种种问题,冷靓颖头疼万分,冷冷的说道:“先皇只有你们五位皇子,除了未成年的八皇子,其他三位,惨败之后,个个生不如死。这样血淋淋的教训,你也要韬儿面对?”见他有些不以为然,冷靓颖叹了口气,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皇帝广纳嫔妃,为大燕皇朝开枝散叶的说辞,你不觉得太冠冕堂皇?历来皇子越多,眼热争夺皇位的人就越多,弱肉强食,才是你们皇室的生存之道。寻常百姓家,岂舍得儿孙生受这样的苦楚?” “倩儿,你始终不肯信我。”许久之后,燕泽誉神情僵凝,慢慢开口说了一句。 “你要我信你什么?”自觉话说得有些过头,冷靓颖却不肯示弱,强自撑着。 “我说了,我没有其他女人。”一字一顿,燕泽誉低声强调道。 “终归会有。”头一低,冷靓颖也低低的,一字一顿的回道。 “除了名分,我能给你的,我都会给,这样还不行吗?”恳切的说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燕泽誉知道目前想要立她为后,实在太难,但是,他却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情敌为所欲为,而他却什么都不做。 “除了名分,你能给我什么?”冷靓颖没有抬头,亦不想看他的脸,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恨他,一直以来,她总是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一颗心放在他跟前,为他做了太多以前不齿,却总是再三退让的事情,而他从始至终,连一句爱她的话都不曾当面说过。 被问得一怔,燕泽誉一时竟难以开口。以她的能力,想要什么,似乎都能手到擒来。除了名分,自己到底能给她什么?想了又想,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燕泽誉哑口无言,始终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皇上请回吧。”夜色渐深,沉静的太久,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个人之间,冷靓颖知道他明日还要上早朝,歇在这里也不方便,索性赶他走。 想起白天她一口一个“子望”,再听着她口中恭敬的喊着皇上,燕泽誉更加不肯让步,至少,在没有更有力的说服自己,也说服她之前,他不能放弃目前唯一有利于自己的地方:“我要歇在这里。” 因为女儿的病,折腾了大半天,冷靓颖早就人困马乏,见他坚持不肯走,只能随便他,草草拧了帕子,帮他和自己净了脸,翻身上床,也不去管他。 上了床的燕泽誉,却开始不安分起来,被他动手动脚撩拨的有些烦,冷靓颖气得用胳膊肘猛地戳了一下他的肋骨处,听他疼得“滋滋”吸气,她终是有些不忍,背对着他轻轻问道:“很疼吗?” “真狠心!”见成功挑起她的注意,燕泽誉贴在她耳边说道:“帮我揉揉吧,实在太疼,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练武?” 他这么一说,本不以为然的冷靓颖有些信以为真,刚转过身想看看情况,却一下子被他压倒。 “唔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没几下,熟悉她身体的人,就频频点火,一而再,再而三的吃干抹净。看着她累晕后直接昏睡的脸,燕泽誉轻轻抚摸着,苦笑一声:“朕这个天子当的真是冤,竟然要用身体来争自己的女人!”可是,看着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儿,他却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只有在她身边,他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也只有她,所有的欺骗和努力,不过是为他趟平前进的道路:“倩儿,等等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犹记得当年遇到她之后,他就频频许诺,想要为她挣下一片天,时隔多年,似乎总是她在等他:“这一次,不会让你等太久。” 魏桥再次被皇上召见,鉴于上次的不欢而散,他始终有些胆战心惊。 “魏编修,上次朕来不及问你。”燕泽誉示意他坐下:“对于世人常说的三魂七魄,你可有什么看法?” “这个”见皇上问得直接,魏桥不敢擅自揣测,只能勉强答道:“微臣有所涉猎,但不知道陛下所问何事?” “假若一个人将她其中一魄依附在其他人身上,会出现什么情形?”因为上官文宇闭口不言,燕泽誉只能悄悄派人去了白马寺,重新问过燕泽明,同时也请教了方丈大师,却始终所得有限。 苦苦思索良久,魏桥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据微臣所知,一般人若是魂魄不全,必生缺陷,但是若身上多了其他魂魄,恐怕意识会受外来魂魄影响,一言一行,或与那魂魄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将此魄还给那人,又会出现甚么情形?” “不甚好说。”魏桥摇摇头,小心的答道:“人有七魄,主宰各有不同,若是不同魂魄,其作用也大不相同。” “你细细说与朕听。”静下心来,燕泽誉仔细倾听魏桥叙说完每魄的各自作用,陷入沉思之中,冷靓颖留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哪一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佳话传奇 册立太子爷的风声在朝野内愈来愈盛,众朝臣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始终不见皇帝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一时间,众人弄不清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公推皇上最信任的左相云仲鹏,在早朝时提出大家的疑问。 各种大事启奏完毕之后,云仲鹏上前一步,站在中间:“陛下,臣有一事,欲当着百官的面与陛下一提。” “爱卿但讲无妨。”说话的同时,燕泽誉仔细查看殿内每位官员的神态表情,心中约略有些明了。 “最近朝野盛传陛下欲册立长子燕略韬为太子,不知陛下可有听闻?”见燕泽誉微微点头,云仲鹏便直直问道。 “哦?竟有这事?”从龙椅上站起身,燕泽誉走到御案之前,双手背后,似乎第一次听闻此事一样,沉默着踱来踱去,半晌后,他抬起头,看着云仲鹏:“若果有此事,云卿以为如何?” “陛下,册立太子乃皇朝大事,皇长子虽说聪慧过人,毕竟年纪还小,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急在一时,还请陛下三思!”云仲鹏诚恳的说道,不惧龙颜,倒是看得其他人胆战心惊。 “韬儿是朕的嫡长子,按照祖制,他算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目光逡巡大殿,燕泽誉朗声说道:“不过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他现在年纪还小,此事当不急在一时。” 闻言,朝臣们表情不一,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人微蹙眉头,不知道这莫名的君臣答对是何道理,心思更加缜密一些的,却是暗自感慨,看来,皇上借此坐实燕略韬嫡长子的身份,不言而喻。有了这个身份,以后即便再有嫡子,礼制上,也越不过长子这个身份。 “陛下英明。”云仲鹏躬身揖礼:“依臣所见,皇长子年岁不小,依照大燕皇朝礼制,自当由陛下亲自择选太傅,为皇子教习诗书礼仪。” “嗯,爱卿所言甚是。”思忖片刻,燕泽誉点点头,看着殿内百官:“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皇子是到了该入皇苑学习的时候。”新任右相汪应辉也算是燕泽誉一手提拔上来的重臣,因为汪世泰的缘故,对于这位相国大人,燕泽誉算是尊重有加,虽然知道自己不如云仲鹏那样受到燕泽誉的器重,但是汪应辉投桃报李,一般大事上,不会轻易反对新皇的决策。 皇帝和左右相当堂敲定的事情,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无人敢站出来反对,再说,只是皇子教习的事情,就算想反对,也很难找出合适的理由。 皇帝膝下空虚,目前只有一子,寻找太傅的事情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为“太子”挑太傅又成为新一轮话题。 “你真的想要韬儿去皇苑?”这件事,冷靓颖也没法反对,不论如何,儿子燕略韬是登记在册的皇子,按照礼制,皇子满六岁就须由太傅亲自教习,纵使再不情愿,他的做法也毋庸置疑。 “倩儿,我只是照规矩做事,韬儿的身份由不得他一直在书院学习。”看着她无奈的表情,燕泽誉心底暗暗高兴,只要以儿子为借口,看她能坚持在外多久。 “那,太傅找好了吗?”一旦入了皇宫,衣食住行都是令她头疼不已的事情,思忖半晌,冷靓颖却只问出一个不温不火的问题。 “其实,在我心目中,除了你,还真的没有上乘人选。”见她没有极力反对,燕泽誉松了一口气,坐在她身边,一揽她的细腰,眉头微蹙:“先皇几科的状元郎人品见识都不错,学识上,却无法与你比。” “既然这样,为什么早早让韬儿去皇苑学习?”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冷靓颖却陷入矛盾之中,如果儿子不在清风书院,那她在书院做夫子的意义也不大,念儿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清颜有了儿子,清秋带着女儿又有身子,难免照顾不周。女儿生病的事,虽然明知道不论是谁照顾,都难免疏忽,却仍是让她耿耿于怀。 “名正言顺罢了,分甚么早晚!”想起安家与公孙家的反应,燕泽誉就不由得失笑摇头,这些人,真以为他这个皇帝是种马,不论什么女人就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 冷靓颖想了想,挣开他的钳制,起身来到桌案前,拿了一本自己放置案头的书册:“韬儿的本事你也知道,这是他读过的书目,里面还有一些我之前列下的,适合他在半年内学习诵读的书目,有些是现成的,有些是我正在编撰,还未完成的。你选好太傅后就转交给他,不要浪费韬儿的时间和精力。” “选太傅时,你能不能在场帮帮我?”一起翻看她列写的内容,燕泽誉慨叹之余,不禁微微侧头,征询她的意见。 “这,恐怕于礼不合。”历来选太傅,都是皇帝亲自遴选,没听说过假手他人的。 “你站在御书房的屏风后,不用直接露面,能有什么不合的地方。”说来说去,还是费尽心思想把她拐进宫里。 遴选太傅的时候,冷靓颖端坐在屏风后,不禁摇头苦笑,明知道他别有用心,却终是抵不过对儿子的关切。听着前面君臣间的对答,冷靓颖想起今年也算是燕泽誉登基后的第一科科举,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书院那边的学子,早就已经蠢蠢欲动,连姚子望最近也忙得不可开交,晚上有时也会歇在书院。想起自己当年参加高考的情形,冷靓颖叹了口气,或许不论时代如何变迁,学而优则仕,亘古不变。 兀自出神间,忽然听到太监公公尖着嗓子禀报:“皇上,皇贵妃听说您为皇子挑选太傅,为表关切,前来旁听。” 这位皇贵妃在宫里一向低调内敛,从不主动惹事,却没想到会来搀和挑选太傅的事情。不过,如今后宫无主,作为位份最高的人,她的到来,也无可厚非。 “宣她进来吧。”望着屏风的方向,燕泽誉皱了皱眉,却没有拒绝公孙蓝的殷勤。 “太傅,您以为如何?”特意将自己的太傅请来坐镇,听完三位人选的对答,燕泽誉恭敬的问着前任太傅。 “哎,可惜啊,可惜!”太傅摇头晃脑半晌,才幽幽说道:“虽则都不错,然这些年,以老臣在翰林院所见之人,并不算最为合适。” “哦?”燕泽誉不解的望着太傅,如果他有合适的人选,为何不早些提出:“太傅请但说无妨,若真有合适的,朕也愿效仿古风,三顾茅庐。” “非也非也。”太傅摇摇头:“若是此人尚在,老臣定会直言圣上。不过,说起此人,皇上早些年也甚为熟悉,他便是曾任翰林院编修,后左迁户部,大修水利,又曾因战绩而赫赫有名的昭毅将军莫云昭是也。” 闻言,燕泽誉差点没绷住,大笑出声,勉强握拳忍住,他不自觉瞅了瞅屏风处,略略抬高声音:“朕也以为莫云昭博览群书,虽不是状元郎,却比任何人都足以担当教习皇子的重任,可惜呀,可惜” “皇上,太傅,臣妾虽然不才,能不能请容臣妾说句题外话。”听到这里,公孙蓝站起身,向二人微微施礼,插了一句。 “皇妃请讲。”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燕泽誉挥挥手,示意她直接说。 公孙蓝看了看侍立一旁,一直静悄悄没有任何言语的燕略韬,讨好的说道:“皇上和太傅为皇子挑选太傅,自是以学识本领为先,只是,臣妾以为,皇子年纪尚小,除了人品学识外,皇子的喜好也不能轻忽。从这方面来讲,皇子的意见也非常重要。” “皇妃说的是。”太傅和燕泽誉双双点头,太傅转向燕略韬,看着小小年纪就气势非凡的燕略韬,不禁暗赞一声,看来皇上的眼光的确不错,他虽没亲眼见过冷靓颖,但是清风书院和三味书屋他却在翰林院常常听闻,有这样优秀的母亲,孩子又会差到哪里去:“韬儿,依你之见,今日三位可入得皇子眼中?” 略一思忖,燕略韬用软软的童音问道:“太傅大人,请问挑选太傅,必须要从三位中选一吗?” “这倒未必,虽然历来太傅多从翰林院或众学士中遴选,但是,先朝也有过从民间遴选的先例。”太傅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不拘人才,才能打破限制,为皇朝增添佳话传奇。” “太傅大人,韬儿觉得,三位大人虽然各有所长,但是比起娘亲,韬儿更喜欢她来教授。为什么娘亲可以在书院做夫子,就不能到皇苑做韬儿的太傅?”燕略韬疑惑的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可是一直没有人来询问他的意见,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畅所欲言,他自然抓紧机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太傅沉吟半晌,不敢擅自回答,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皇上,一时也弄不清他的意思,见燕略韬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太傅无奈之余,只得慢悠悠的说道:“韬儿,历来只有男子才有资格教习皇子,女子教习公主可以,教习皇子么,似乎绝无仅有。” “太傅大人,您刚刚不是说过‘不拘人才,才能打破限制,为皇朝增添佳话传奇’。娘亲教习孩儿,难道不能成为佳话?”没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被燕略韬一字不落的用来反驳自己,太傅怔愣一下,下意识的又看向燕泽誉。虽然燕略韬口口声声提到自己的娘亲,可是,晋王平妻去世,在当时广为人知,虽然前一阵闹得风风雨雨,皇帝却始终没有正式提过这件事,死而复生的人,如何能入主皇宫内苑,成为皇子太傅? “太傅,臣妾觉得皇子的话不无道理。”公孙蓝得到父亲的讯息,对于仅有一面之缘的“赵夫子”冷靓颖,越来越忌惮,可惜,她人不在眼前,她纵有万般本事,却鞭长莫及,一点都施展不上。她今日来的原本目的,是想举贤不避亲,将自己哥哥公孙磊放在燕略韬身边,如今见他提起自己娘亲,公孙蓝倒是转念之间,就想到与冷靓颖一教高下的办法:“历来皇朝都崇尚举贤不避亲,若是赵夫子真如皇子所言,比翰林院各位都优秀许多,那么民间书院能够任人唯贤,咱们皇家为什么一定要墨守成规?” 坐在屏风后的冷靓颖也没想到,儿子会当场提出自己的看法,对一个孩子而言,他自然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而那位不动如山的皇帝老爷,至今一句准话不说,任太傅和皇妃自行发挥。听到公孙蓝最后一番话,冷靓颖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杏儿说自己的主子心高气傲,这一点,无疑正中红心。 “皇妃言之有理。”燕泽誉不住点头,末了望着公孙蓝,微笑着问道:“听闻皇妃才高八斗,亦是非常优秀之人才,若说能为太傅,朕看皇妃也是很有实力的人选之一啊!是不是太傅?” 不太明白燕泽誉的意思,太傅一时弄不清如何回答,惶急之下,只能点头称是:“是啊,是啊。” “这样吧,朕今日以‘论太傅’为题,命你们各做策论一篇,三日之后,当堂公论,优胜者为太傅最终人选。如何?”见屏风后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燕泽誉哈哈大笑,随口说道。 公孙蓝没想到皇上有此一说,急忙站起身答道:“臣妾惶恐,不敢担此重任。” “怎么,皇妃这就认输了?”玩味的看着公孙蓝,燕泽誉不忍心儿子久站,伸臂将他揽抱在大腿上,看也不看公孙蓝一眼,信口问道。 明知道皇上不怀好意,当着太傅的面,心高气傲的公孙蓝却哪里忍得下,遂揖礼答道:“如此,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三日之后,必奉上策论一篇。臣妾不耽误皇上和太傅大事,这就先行告退。” 眼见皇贵妃离开,太傅也坐不住,急急告退,将消息传达到翰林院的三位编修。 带着妻儿回到永福宫,燕泽誉禁不住又是一阵大笑。跟着冷靓颖一起进宫的清韵见她脸上不善,急忙领着韬儿到暖阁玩耍。为首的太监总管眼力也是极佳,帮皇上准备好各色吃食点心,一挥手,斥退所有陪侍的宫女太监,齐齐守在屋门三尺之外。 “别生气了,吃些点心垫垫饥。”连自己一起,三人齐齐联名推举的,竟是同一个人,说是巧合,却不是一般的巧。 “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其实儿子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冷靓颖甚至到现在,都还在内疚前两年时间不能纵情陪伴儿子的缺憾,如今刚刚在一起没多久,又要两下分离,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捻起一块她喜欢吃的桂花糕,轻轻揽着她,送往她口中,挨蹭到她身边的燕泽誉,一边上下其手,一边低低在她耳边说道:“倩儿,过来陪我好不好?在这世上,我也只有你和一对儿女。” 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糕点,冷靓颖急忙止住他的手:“大白天的,那么多人在外面,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你一直住在外面,我又不能日日出去,每天想着念着,你都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毕竟年轻气盛,正值需求最强烈的时候,偶尔的偷香,更加激发他的欲念,虽然燕泽誉自认不是个纵欲的人,可是面对她,他实在不想每次都忍耐。 “不行!”坚定的拒绝着,冷靓颖被他突如其来的宣告吓得急忙往后退,外面宫女太监一大堆,要是发出异动,自己哪还有脸见人。 燕泽誉见她一直往后退,却不吭声,步步紧逼之下,冷靓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只知道仓皇后退,退无可退之时,才发现身后就是他的卧榻:“四哥,求求你,今儿就放过我一次,好不好?” 见她难得的温言软语,燕泽誉更是心痒难耐,上前一步,将她困在自己和床榻之间:“倩儿,自从再见你之后,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在这张榻上要了你,不知道是甚么滋味?你不想和我一起试试吗?” “四哥!”冷靓颖急忙想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掀翻在床榻:“倩儿,男人都有自己的虚荣心,而我的虚荣心,就是与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 “唔,龙榻唔,有甚么好分享的!”勉强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冷靓颖就再也有口难言,男人要是用起蛮力,却不是女人能够抵挡得了。阳光斜斜的穿过朱红的窗户,照在明黄色的纱帐上,透着暖暖的光。冷靓颖强自压抑自己,不敢溢出一丝声响,只有燕泽誉的粗喘声和他用力过猛时床榻偶尔发出的沉闷声,使一切显得更加惊心动魄。 “不要了,四哥!”被他折腾的小死几回,冷靓颖终于发出颤抖的求饶声,这个男人,怎么一昔突变,化身为猛兽。 “倩儿,我找了几本春宫册,比你以前那个有用多了。你想不想参详参详?”被她妩媚迷人的样子灼了眼,燕泽誉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又突然猛烈攻击起来,冷靓颖朦胧中念头一闪,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为了讨好他,偷看春宫册被他发现的事情,不禁唇角一弯,这个人,竟然偷学她的招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为情所困 回府的路上,见清韵一副贼兮兮的模样,冷靓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夫人,清秋昨日裁了几件春装,无论样式和质料,都很上乘。”看着依旧一袭月牙长衫的冷靓颖,清韵咧嘴笑道:“夫人虽然貌美如花,可是,常年穿着同样的衣服,再好看都会看腻的啊。” “回去后不许多嘴!”知道这丫头不怀好意,冷靓颖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淡淡的交待到。她上轿的时候腿软腰酸,差点跌倒,那位始作俑者非但不避嫌,还唯恐天下不乱似的,非要抱她上轿。一帮宫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没有一个敢将眼光放在轿子周围三尺之内。 “不多嘴也行。”清韵笑嘻嘻的蹭到她跟前:“夫人也要答应我,我和清影在京城的日子,您的衣服打扮全得听我的!” “坏丫头!”几个人里,从一开始,清韵和她的关系就最亲密,也最长久,见她热切的模样,冷靓颖也不好推拒,只能宠溺的摸摸她的头,笑道:“别给我弄得花里胡哨就行!” “放心吧,有我和清秋在,保准让您艳冠群芳!”夫人不打扮已经是天人之姿,要是真心打扮起来,整个皇宫都会失了颜色。今日在宫里转了大半天,清韵顺便就参观了一下后宫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尤其传言那个甚么公孙贵妃不但效仿夫人妆扮,还插手小主子爷选太傅的事情,她心思一下就活络起来,当场下定决心,非要这些女人栽栽跟头不可。 冷靓颖却哪里知道她身为忠心丫鬟的一番小心思,以为她镇日闲着没事做,又不能丢下清影一个人回徽城,好歹找点事情忙忙。对于衣着打扮,冷靓颖一向以简洁轻便为主,从来没多做考虑。现在有人肯亲手操持,她便懒得干涉。 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冷靓颖的身材却始终没多大变化,除了胸围不可逆转的发展了之外,别的地方倒是一如既往。一直以来忙忙碌碌,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她虽然并没有刻意保持身材,可是对于一个事多心繁的人来说,似乎也没机会让身材横向发展。 当晚,清秋在清韵的撺掇下,就带着几位京城知名的裁缝来帮她量尺寸。 “夫人的身材真是好,其实,用不着我们衣服做得有多好,就您这样貌,穿什么都好看着呐!”据说手艺非凡的大裁缝,一边围着冷靓颖转来转去,一边不停的夸着她,听得冷靓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们夫人是谁!不光样貌,学问c见识c能力,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清韵在一边也不闲着,经营酒楼时日一久,嘴皮子功夫也厉害了,当场和裁缝一应一和的,演起了双簧。 听着她们几个人叽叽喳喳,冷靓颖却不禁想起白天燕泽誉出的甚么劳什子策论,微微出神。清秋注意到她的神情,待清韵送几个人离开之后,她扶着后腰,轻轻靠坐在软榻上:“夫人,事情不顺利吗?” “没。”摇摇头,见她肚腹日益大了起来,冷靓颖笑道:“你多当心身子,清韵在的时候,就让她多操持些,省得成天没事瞎琢磨。” “夫人,听说公孙贵妃也插手了太傅的事情,真的不用提前做准备吗?”清秋早就接到杏儿的密信,对公孙蓝的行动一清二楚。 “不需要,事关韬儿,皇上自有决断。”如果趁机能让公孙蓝收敛一些,倒也不算坏事:“太皇太后那边没甚么动静吧?” “上次安玉眉装病被拆穿,至今没甚么大动静。太皇太后原想就册立太子一事挑起事端,无奈皇上只是让小主子爷入皇苑读书,这件事情,本就没她置喙的余地。如今似乎正在撺掇家中有适龄贵女的官员,将女儿献出,积极为皇上物色今年补充后宫的秀女。”清秋冷清的说到,不时查看冷靓颖的神色,面对这一大摊子糟心事,若是她,怕也会逃得远远的。不依靠任何人,就能将生活过得有声有色,身边亦不乏出色的男子追求,若真是走不开,怕也是为情所困。 “让安然送你回屋吧,应大哥想必早就等得心焦。”这次燕略韬入宫读书,清秋原本建议女儿去伴读,却被冷靓颖一口否决。冷靓颖多少明白清秋的心思,所以,她宁愿儿子重新去适应新伙伴,也不愿清秋再背上沉重的包袱。 应道谦不清楚事情经过,开口询问妻子女儿是否需要进宫陪燕略韬时,清秋坚决的姿态,却让他有些意外,扶着妻子回到房中,他小心的问道:“韬儿的事情进行的如何?” “三日后就能选出合适的太傅,有夫人在,肯定没什么问题。”清秋有些疲累,一躺下就乏了,说话也有些涩涩的,应道谦只好咽下满腹疑问,看着妻子闭眼沉睡。其实,私心里,他是希望女儿能陪伴在燕略韬身边,每次想起冷靓颖需要面对的一大摊事,他就隐隐泛着心疼,可是,事到如今,他却没办法为她做些什么。燕略韬与应紫雪青梅竹马,甚为合得来,让他多少生出一些欢喜。一想到今后连这点忙都帮不到,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教习完当日的课,冷靓颖将小末和如月叫到跟前:“你们俩应该也知道,过几日韬儿就要到皇苑去读书,我在这里担任夫子的事情,恐怕也要告一段落。” 如月还没来得及搭话,小末却撅着嘴,文不对题的问道:“那姚夫子怎么办?”如月闻言,急忙戳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小末却一瞪眼:“本来就是嘛!” “没事,如月。”冷靓颖笑了笑,看着难得对自己露出责难表情的小末:“这里未找到合适的夫子之前,我还会过来给孩子们教习课业。至于姚夫子那边,我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小末若是有时间,帮我多安慰安慰他吧。” “人家要的又不是我,要我多管闲事。”小末低声嘟囔,不屑的说道:“就不知道劳什子皇帝有哪里好,值得夫人放弃姚夫子这么好的人!” 见她说不通,冷靓颖只好转换话题:“春闱的事情迫在眉睫,学子们的情绪都比较激动,这个时候一定要注意言辞行动,千万不能引起事端,知道吗?”两个人闻言均是一凛,急忙躬身答应,事关清风书院声名的事情,她们自然不敢有半点马虎:“最近多布置人手,闲杂人员一律不能无故进入书院,尤其是学子们出入之际,一定更要严加管束,如今盯着书院的耳目非常多,咱们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是,夫人,小末明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末自然不敢有半点轻忽。 “娘,雪儿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进宫?”回府的路上,燕略韬有些不解的问道,以后他要是住在宫里,就不能经常和母亲c妹妹见面,如今,连日日玩在一起的应紫雪也不能一块前往,他多少有些想不通。 “韬儿很喜欢雪儿吗?”没直接回答儿子的提问,冷靓颖反问道。 “嗯,喜欢。”燕略韬毫不迟疑的回答。 “有多喜欢?”笑了笑,摸摸儿子的头,冷靓颖温柔的继续问道。 “就是,很喜欢。除了娘亲,念儿,爹爹,接下来最喜欢的,就是雪儿了。”想了想,燕略韬强调道。虽然觉得雪儿排的有些靠后,可是,这已经是他觉得最合理的顺序了。 “那韬儿知不知道雪儿最喜欢谁?”亲了亲儿子软糯的小脸,冷靓颖伸臂搂住他的小身子,淡淡的问道。 “嗯,应该也是娘亲,爹爹,接下来就是韬儿吧。”按照自己最喜欢的人,燕略韬自认为合理的给她安排了一个顺序。 “如果为了韬儿,让雪儿离开喜欢的娘亲和爹爹,韬儿忍心吗?”看着儿子有些疑惑的小脸,冷靓颖搂紧他,心里一阵酸楚,这么小的孩子,若自己一直不在他身边,该有多孤单。 “娘,若是韬儿也想和娘在一起,不要分开,可以吗?”自从得知“赵夫子”就是自己的亲娘,燕略韬有一段时间,比燕略念还要黏她,如今情形刚刚好一些,又要面临分离,半大不小的孩子,哪里还能藏得住自己的心思。 “娘答应韬儿,会好好想想这件事。”看着儿子仰着的小脸,冷靓颖再排斥皇宫,心,也不由得慢慢软下来。明明知道那个人打得甚么如意算盘,她却不得不重新考量起自己的决定。 就在公孙蓝没日没夜准备策论的时候,清韵带着裁缝连夜赶制的衣服,直接来到竹苑内室:“夫人,最新的春装到了,快来试试看!” 冷靓颖从书院回来,儿子在一边练字,她坐在一旁陪女儿读故事书,不妨清韵捧着衣服闯进来,倒让她吃了一惊:“前日晚上刚量的尺寸,怎地今日就拿到衣服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发动整个裁缝铺的人,要她们不吃不睡,务必赶在今日完成,她们拿了那么多银子,能不卖力么!”清韵笑嘻嘻的回道,放下衣服,弯着身子对念儿说道:“小公主,咱们先让娘亲试试好看的衣服,好不好?” “好!”念儿哧溜从冷靓颖腿上下来,笑然急忙上前扶住她。 “又不急在一天两天,甚么时候穿不一样!”摇摇头,冷靓颖不甚同意的说道。 “您只好好穿就行,我的好夫人。”说着,清韵动手剥掉她原有的衣裳,只留一身雪白的中衣,然后发挥她做丫鬟时的本事,三下五除二,快手快脚的就帮她穿上新衣裳。 宝蓝色的缎面襟袄,配着同色系的长裙,淡蓝色的丝带系在盈盈一握的细腰上,飘荡在裙裾间,不但凸显出上下比例,更显得人翩然若仙。冷靓颖雪白的肤色,被宝蓝色带出一股富贵之气,更显得眸色幽深,唇红齿白。美艳的外貌,丰厚的学识,轻熟的年纪,在大燕的十年时间,从十六岁少女到二十六岁母亲,冷靓颖身上沉淀的,是岁月最丰富的馈赠:睿智c成熟c温婉c宽容c大度,更多的,是那份经历风霜之后的豁达,这种气质,论谁,也学不来。 “夫人,以后记得提醒我,您穿过的颜色,我一概不能碰。”目瞪口呆的看着冷靓颖,就连习以为常的清韵,竟不自觉流了口水下来。 “傻瓜,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抬起清韵的胳膊,从她袖笼里掏出帕子,替她沾了沾唇角:“不至于这副饥渴模样吧?” “谁叫您平日里胡乱穿衣!”清韵乱糟糟的说道,拉着她走到镜子前:“您自己看看,差别到底有多大!” 看着镜子里人,冷靓颖怔愣半晌,不禁轻叹一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话果然不假。” “就是说嘛。”清韵笑开了花似的,贴靠在冷靓颖身边:“夫人,咱以后每天换一套,羡慕死那些个丑八怪!” “鬼灵精的,在打什么歪主意?”冷靓颖不忍拂逆她一片心意,笑着说道:“红颜易老,再好,不过一副皮囊罢了,百年之后,大家都一样!” “那不一样,您喜欢主子爷,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为美色所好?”怕孩子们听到,清韵贴在冷靓颖耳边,笑嘻嘻的问道。 想起燕泽誉俊美无俦的一张脸,抬手拍了清韵一记,摇摇头,冷靓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坏丫头!” 第二日,清韵帮冷靓颖上了淡淡的薄妆,如云的发鬓上配了一只宝蓝色的发簪,整个人看起来浑然一体,透着一股尊贵:“好了,这回咱们进宫,见见甚么清雅脱俗的贵妃娘娘去!” 原来如此,听到清韵的自言自语,冷靓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妮子,心里装着这事!想起公孙蓝淡雅的装束,冷靓颖不禁微微摇头,对她的一番苦心,也不禁有些同情。 下朝之后的燕泽誉,想起今日又能在宫里见到冷靓颖,不自觉加快脚步,往御书房走去,老远见一帮宫人呆愣愣的站在门口,燕泽誉心下一愣,不知道发生甚么事,疾走几步,跨进书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绊倒在地。 “皇上万安!”对于自己制造出人仰马翻的景象,清韵格外得意,见主子爷毋庸置疑的中招之后,她笑眯眯的走上前,趁着打招呼提醒道,心中暗哼一声,流口水的又不止她一个,有甚么好丢脸的。 被清韵一打岔,燕泽誉总算及时收回三魂七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前方的人儿身上:“倩儿,你们,来了。” “今儿是敲定太傅的日子,韬儿要行拜师礼。”冷靓颖若往日般大大方方走上前,和他说着话,他不爱她行礼跪拜,虽然看起来奇怪,她也只得随他。 “朕,不是,我当然知道。”定下心神,燕泽誉上前拥着她,低低的说道:“怎么忽然穿成这样?” “还不是怪你?”瞪了他一眼,冷靓颖有苦难言,得知清韵的心意,她心里也是万般别扭,她真的无意和别的女人比拼些甚么,这种妻妾制度里,无论输赢,都是女人的悲哀。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知她是在计较三日前的事,燕泽誉痴痴的盯着她,心中却暗自计较,若她总是如此打扮,他如何能放心留她在宫外。 “启禀皇上,皇妃娘娘求见。” “宣。”燕泽誉不耐烦的挥挥手,搁在她腰间的铁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冷靓颖挣了半晌,却被他愈箍愈紧,只好低声提醒道:“四哥,不是说好让我待在屏风后面么?” “嗯?”愣神的功夫,公孙蓝已经翩然入内,依礼拜见完毕,一抬头,见皇上毫不避讳,公然在她面前抱着一个女子,公孙蓝酸涩不已,暗自打量他怀里的人。 “也罢,你先到后面坐着等我。”看到眼前的公孙蓝,燕泽誉才终于收摄心神,想起正事。 眼见女子走入屏风后,公孙蓝暗自忖度,如此美貌异常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头,竟让皇上放弃尊贵的专用自称,以“你我”对答? “爹,为什么娘亲不能陪在韬儿身边?”在一边被爹娘忽视半天的燕略韬,此刻方逮着机会,殷殷的问着燕泽誉。 “乖,爹回头再说与你听。”拍拍儿子的肩膀,燕泽誉坐到正前方的椅子上,见公孙蓝像个木头人似的,呆愣在原地,他暗暗发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皇妃这么早前来,可是胸有成竹?” 被燕略韬的一声“娘亲”惊得魂飞天外的公孙蓝,兀自陷在怔忪中,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身不由己 虽然自认为了今日的策论和当场对答,自己已经准备的非常充分,不过,因为冷靓颖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整个答对过程中,公孙蓝浑浑噩噩c神思不属,整个人根本不在状态。最后,燕泽誉征求了先太傅的意见,朱笔一挥,当场钦点了上届状元赵贤文为新太傅。 按规矩行完拜师礼,燕略韬静静的立在一旁。赵贤文虽出身京城,也算世代书香,好在背景相对单纯,与朝中各方势力均无牵扯,容貌端正,器宇轩昂,在翰林院这几年,为人处世亦算得通透练达,先太傅对他也是赞誉有加。大势底定,众人相继离开,只有公孙蓝杵在一边,迟迟不肯起身。 “皇妃可还有其他事?”燕泽誉早就心急想见冷靓颖,见她岿然不动,索性直接开口,下了逐客令。 “皇上,屏风后,可是皇子的生母?”鼓起勇气,公孙蓝不惜得罪皇上,直接开口问道。 “朕不是先前给你们介绍过?”轻哼一声,燕泽誉心中暗叹这人今日怎地如此牵扯不清,上次家宴的时候,她明明就坐在距离冷靓颖最近的地方。 “虽说如此,臣妾万万没想到会是同一人。”再怎么想象,公孙蓝也没法把今日艳冠绝伦的人与昔日灰扑扑毫无特色的人联系到一起。从前她以为,君子不重色,才会比较偏好有才华的女人,而今天,她才恍然大悟,食色同性,天底下,如何真的有不贪恋美色的君王? “倩儿,先出来罢,皇妃想见见你。”听公孙蓝如此一说,燕泽誉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今日的冷靓颖,连他这睡在枕边的人,都惊为天颜,更何况仅有一面之缘的公孙蓝。 叹了口气,冷靓颖从屏风后走出,淡淡的和公孙蓝打了个招呼,微微施礼:“贵妃娘娘万安!” 公孙蓝还没来得及说话,燕泽誉手一伸,将冷靓颖圈在身边:“朕也不受你的礼,这皇宫内院,谁敢受你的礼?” 没想到一向对礼制规矩极为看重的皇上,竟为冷靓颖做到这般程度,公孙蓝目不转睛的盯着冷靓颖看了半晌,蓦然心灰意冷:“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明白了。臣妾这就告退。”言毕,公孙蓝摇摇晃晃的走出御书房,往自己宫里而去。 虽然对公孙蓝并无甚么好坏感,但看着她灰白的脸和无神的双眼,冷靓颖也止不住惋惜之情,随即对燕泽誉也着了恼,冷冷的推开他:“皇上的皇贵妃才华过人,未见得输给前几任状元郎,皇上为何舍而不取?” “生气了?”想要上前哄她几句,一回头,却见儿子仰头盯着自己,燕泽誉不由得一阵尴尬:“韬儿,父皇已经让人帮你收拾好景福宫,咱们和娘亲一起去看看如何?” “好吧。”走到冷靓颖身边,拉住她的手,燕略韬仰头说道:“娘能陪韬儿一起吗?” 纵有千般不愿,冷靓颖也没法推拒儿子。呼啦啦在一大群宫人的前呼后拥之下,燕泽誉携妻子,从御书房一路招摇万分的来到景福宫。 “这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之后留下来的,有影月和星月做暗卫,再加上笑然和若然明面上的把关,不会有什么事的。”知道她最挂心什么,燕泽誉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呼出来的热气弄得冷靓颖耳朵酥痒难耐,只得偏过头去,假装在看家具摆设。 “不远处就是景阳宫,若你想看韬儿,随时可以从密道过来。”说着,燕泽誉见她不太自然的轻哼一声,知她想起了同一件事,他强自按捺住笑意:“清韵,你陪韬儿在这里熟悉熟悉环境,朕陪夫人到景阳宫,熟悉一下两宫之间的来往道路。”说完,不待冷靓颖言语,一拉她的手就朝外走去。 景阳宫一向是宫中禁地,自从芝兰去世后,更是如此。 “以后,除了朕,只有夫人可以随时随地出入景阳宫,知道了吗?”到达景阳宫门口,半拥着冷靓颖,燕泽誉对自己的随侍宫人说道。 “是,皇上!”众人齐齐应声,对这位没名没分的夫人,顿时平添一股敬畏,皇帝如此宠护的人,就算没有任何名分,一句话,也能判人生死,谁敢不要命? “之前本想让韬儿住在这里,可是,因为芝兰的事情,只能忍痛割爱。”每次进到这里,燕泽誉就像卸下包袱,回到了儿时时光,整个人变得柔软而温情。 打量着与多年前相比,几无变化的景阳宫,冷靓颖也有些凄然,芝兰生前活跳跳的模样,总让她升起内疚之情:“都怪我,她还那么小,我却把如此重任担负于她,白白牺牲了一个孩子。” “与你又有甚么相干?你也是为了护着韬儿。”揽着她坐到内室床沿处,燕泽誉苦笑一声:“前朝偌多事,我这两年多,顾前顾不了后,太皇太后在后宫里自大惯了,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她的手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我虽然气她,怨她,可现如今,留在身边的,也只她一位长辈。” “君王重情,不是好事。”察觉到他的无奈和心酸,冷靓颖心里微微一动,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真正感受到亲人之间的温情,唯一仅有的,也只有安随风。 “或许,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大哥说他面冷心热,始终放不下心中所想所念。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想起与燕泽明最后的对话,燕泽誉深深叹了口气:“大哥说,要做一个最好的君王,就要与天下所有丈夫不同,先天下,先臣民,而后才能顾妻儿家小。可是,倩儿,我实在不能,也不愿。我的妻儿家小,也是我的天下臣民,你们对我来说,比其他人更亲近,更值得我来守护,我做不了一个好君王,那就先做一个好父皇,我不想咱们的韬儿,再受我儿时所受之苦。” “四哥”听着他发自肺腑的一番言辞,冷靓颖眼眶一热,不禁有些动摇,偌大的皇宫,人在里面,的确显得太渺小无力,表面君王为大,可是丝丝缕缕的各种朝臣后妃关系,总会互相辖制,让人身不由己。 “倩儿,若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我愿意做任何努力和尝试,我们一起,来开拓大燕新气象,好不好?”见她有所软化,燕泽誉打铁趁热,赶紧提出自己久久揣摩心头良久的想法,诱她入彀。 “可是,我做过那么多万死莫辞的事情,我会嫉妒你别的女人,又不忍心使手段害人,光是保护自己和孩子们,都要费尽心力”怕自己一时忍不住,被他的提议迷惑,冷靓颖赶紧搬出许多理由,阻止自己。 “我现在是皇帝,我说你不该死就没人敢让你死!”见她理智尚存,燕泽誉一边诱哄,一边欺身上前,使出美男计。 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冷靓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好好的谈话,不论谈到什么,最后总会以一场酣畅淋漓的作结。看着得意万分的燕泽誉,冷靓颖脑子轰然一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人,刚才用什么办法逼供,迫她答应住进宫中,她狠狠捶他一拳,气得牙痒痒的:“不择手段!” “对你,我有的是办法。”她从来不忍心真正拒绝他,才是他最大的武器:“后宫里那么多女人,知道她们为什么从来不敢用手段招惹我吗?” “为什么?”冷靓颖也非常疑惑,为什么他连后宫都懒得踏入,这些嫔妃却丝毫不敢在他跟前为非作歹,除了私下里互相整治的小手段,谁也不敢招惹这位君王。 “自从被温如轩陷害过一回之后,我就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你想不想知道?”见她殷切的点点头,燕泽誉却卖了一个关子:“等你进宫陪着我的时候,我再同你讲。现在,忙完韬儿的事情,咱们的念儿,也该想想如何认祖归宗,让她成为朕真正的大燕皇家公主!”想起粉嘟嘟的女儿,燕泽誉忍不住抱怨道:“有些日子没看到念儿,真想天天见到她!” 腰膝酸软,差点上不了轿的冷靓颖,再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燕泽誉抱进软轿:“你要是再不进宫,我还可以多来几次!”儿子已经被他弄进宫中,除非她能忍得住不见儿子。 拍掉他的魔爪,冷靓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好了,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再给你答复。” 轿子行到即将出宫门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夫人,太皇太后有旨,请您到永寿宫一叙。” 第一次见到盛装打扮的冷靓颖,安随风不由得暗自震惊,撇却前些日子那灰扑扑的乔装打扮,几年功夫不见,当年不过是小花一朵的奶娘之女,如今风华正茂,就是将全后宫的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及她十之一二,看来,“才貌双全”这四个字,她当之无愧:“赵倩然,任你如何折腾,终是抵不过自个儿的出身。一个奶娘之女,最高不过做个妃子,连贵妃的位份都是逾越礼制,哀家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 “太皇太后说得是,礼制为大,不可逾越。”想起燕泽誉的辛酸,冷靓颖将脸一沉,冷冷的说道:“不过,据我所知,礼制再大,如何能大的过人命关天?太皇太后口口声声仁义道德,整日里吃斋念佛,您想不想听听,皇上身边的芝兰小姑姑是如何没了的?” “这事与哀家何干?”安随风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既然与太皇太后无关,那么太皇太后要不要说说看,此事与何人相干?”见她落入彀中,冷靓颖步步紧逼。 “参与此事的妃子已经被皇上打入冷宫,不见天日,你如今要质疑皇上的公断不成?”明白了她的意思,安随风急忙抬出燕泽誉,想压她下去。 “皇上为何如此公断,太皇太后难道不清楚?”想起芝兰,冷靓颖的语气更加冷淡:“贞懿皇后的事情,皇上没有追究到底,芝兰的事情,皇上亦没有追究到底,到底是何原因让皇上频频止步,太皇太后应该比谁都清楚。后宫之人不能干预前朝政事,太皇太后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还要雄心勃勃,不惜为安家卖命,想是百年之后,安家有人愿意为您披麻戴孝,迎您进了安家祖坟不成?” “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诅咒哀家,来人,给哀家好好的掌嘴!”被她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安随风立刻翻脸。 “太皇太后,您真的能承担惹怒皇上的后果?”见掌事嬷嬷上前就要伸手,冷靓颖冷冷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掌,盯着安随风:“事不过三,您确定掌掴了我,皇上会坐视不管,再次饶过安家?” 会不会,很难说,安随风处心积虑谋事到今日,自然不能博那万分之一的风险:“你再嚣张也没用,哀家这里有你的出身以及冒名探花郎c冒名冷靓颖的所有证据,必要之时,连你的儿子,哀家也能一并毁之。” “拭目以待。”冷靓颖淡淡一笑:“太皇太后,我本来一直非常犹豫,不想进入这是是非非不断的皇宫内院,可是,如今,我倒想看看,您是想如何毁掉我和我的儿子!”说完,她轻轻一伸手,将站在一旁惶惶然的掌事嬷嬷一推,径自出了永寿宫。 燕泽誉刚回到永福宫没一会,就听太监来禀,说是“夫人”求见。他愣了一下,急忙快步走出宫门,迎面见到冷靓颖,燕泽誉却是忍不住内心欢喜,哈哈一笑:“这么快就想我了?” “住在景阳宫,可以吗?”见他如此开心,冷靓颖淡淡一笑,直接开口问道。 “甚么?”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燕泽誉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喜不自胜的当场将她揽在怀里:“其实,我更想你住在永福宫。” “若无其它问题,我去书院交待好,带念儿一起搬进来。”有了芝兰的前车之鉴,冷靓颖再也不愿公然把儿子放在安随风眼皮子底下,不闻不问。 挥手斥退宫人,燕泽誉抑制不住好心情,溢于言表的兴奋,使他抱着冷靓颖亲了又亲,差点又一次擦枪走火,窘的冷靓颖低低嗔道:“如此下去,恐怕你要成为众人口中荒淫无道的帝王。” “我也不想。”抱着她坚持不肯撒手,燕泽誉低低附在她耳边:“你今天实在太美,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哪里拒绝得了此等艳福!”要不是念着女儿尚在晋王府,燕泽誉真想整晚将她留在永福宫。 得知冷靓颖要搬入宫中,小末急忙将消息说与姚子望,希望他趁着时机,与冷靓颖多见见面。 “我知道,她是个好母亲,如今韬儿身在皇宫,她不可能丢下韬儿独自一人。”听闻消息,姚子望却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的对小末说道:“小末掌柜,我已经决定参加今年的大比,若是高中三元,行走翰林院,总离得青月他们近一些。” “啊?”小末闻言,差点魂飞天外,良久,她才讷讷的问道:“你们家兄弟几人,不是都不愿意走仕途么?” “若仕途能让我距离青月近一些,我宁愿一搏!”姚子望坚定的说道:“若他日青月需要前朝的支持,我在朝为官,自然能帮她一二。” 痴痴的望着姚子望清隽的脸庞,莫小末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既然此生认定青月一人,未到生命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姚子望似乎并不在意小末的态度,径自说道:“反正,今生除了青月,我谁也不要,人生不能将就,就只有努力争取。” 当天晚上,小末就将姚子望的意思传达给冷靓颖:“本以为他会早早放弃,没想到却是个耿直脾气。” 趁着到书院交接手头的事情,冷靓颖顺便与姚子望见了个面:“子望,听说你要参加此次春闱?” “是的,青月。”见冷靓颖头戴紫色发髻,身着淡紫色衫裙,腰部被同色系腰带松松围住,高挑瘦长的身形愈发显得亭亭玉立,姚子望瞬间僵凝在原地,一动不动。 “姚家世代书香,你父亲又曾是状元郎,春闱的话,你是不是只需参加资格考试就行?”按照大燕规矩,像姚子望这样的子弟,只要取得入围资格,可以直接进入秋闱,不必像一般人家子弟那样经过层层选拔。 “是的,凭借父亲大人的资历,我们家是有一个人可以直接免试入围,只是,我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去应试。”冷靓颖问了好几遍,姚子望才怔忪回神,应了一句,他是要凭真本事支援她,若是能力不济,还不如早早被刷下来,再准备下一次的科举:“青月,你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成为你的后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家有室 “夫人,宫中规矩繁多,虽然主子爷一向对您宠爱有加,不过,没有正式名分,内务府恐怕不会给您份例银子。我如今这身子,也不能随您进宫打点日常所需。”清秋将厚厚一沓银票交到冷靓颖手中:“一应物品我暂时会交代清韵帮您带进去,若是有甚需要,您派凤月给我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帮您送到。” “放心吧,清秋,你家夫人虽然别的地方差了点,但若论起赚银子过生活的事,你就不要瞎操心。”想起杏儿传给她的消息,冷靓颖不禁摇摇头,这个机灵鬼,后宫内院那么多人,亏她一个小丫头,竟然心思细腻到这种程度。 “虽说如此,宫里哪能比得了外面?”清秋看着打点好的行李箱笼,一时竟有些不舍:“您不在身边,总觉得天要塌下来似的。” 听她这么说,冷靓颖倒是吃惊不小,从她认识清秋到现在,她一直是燕泽誉身边最有手腕最有能力的大丫鬟,一应铺子田地,大多是她在打理和照应,虽然后来嫁给应道谦,可是,作为燕泽誉的贴身丫鬟,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边的事情,如今忽然示弱,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清秋,来,坐下陪我说说话。”将她拉坐在身边,冷靓颖拍拍她的手背,见她眼圈泛红,不禁低低问道:“和应大哥发生不愉快了?” “夫人,”清秋叹了口气,自己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后才幽幽的说道:“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就是,总觉得他心事重重,却什么都不肯和我讲。” “傻瓜,他不讲,你就不知道问吗?”最近她也很少见到应道谦,只知道他在京城的生意愈做愈大,常常忙得脚不沾地,想了想,冷靓颖觉得应道谦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应该不是女人的问题,索性直接说道:“应大哥平日里生意忙,难免照顾不到你和雪儿,你是有身子的人,自己也要懂得照顾自己,若是觉得银两够用,让应大哥少赚一点就是。” “不是生意的事。”抚摸着自己一日比一日稍长的肚腹,清秋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事情,我都能够理解。但是,最让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我有了身子,他却似乎一点都不高兴,甚至,最近他说怕晚上惊扰我,回来都睡在隔壁书房。” “竟有这事?”毕竟是夫妻私事,乍闻之下,冷靓颖不能说不吃惊,可是,夜不归营是男人的错,若是每晚回家,却不愿意怀抱娇妻,这又是什么道理? “夫人也觉得奇怪吧?”苦涩的扯唇一笑,清秋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的说道:“起初我也疑心他外面有别人,可是,他白日里打理那么多生意上的事情,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和谁见面,而他不论忙到多晚,每晚都会记得回府休息。” “那他回来晚,怕打扰你休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若是介意,可以找个时间跟应大哥说清楚。”听她一番说辞,冷靓颖悄悄嘘了一口气,以她对应道谦的了解,应该不至于会喜欢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只不过,若是逢场作戏,在生意场上,也并不少见:“夫妇一体,你们之间若不能好好说话,互相误会下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没有用。”拼命摇头之后,清秋涩涩的说道:“我早就跟他说过,我虽然出身不高,可是嫁给他并不是贪图富贵,银两多少,日子总是一样过。只要他能多点时间陪我和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他原本并不执拗的一个人,最近却似乎变本加厉,陡然将生意扩大了好几倍,一心一意拼命赚钱,根本不听劝。” “这倒奇了。”认识应道谦至今,冷靓颖一直觉得,他虽出身商人之家,但身上总有一股儒雅之气,对于婚姻和家庭,也有他非常独到的见解,与清秋成亲至今,他从不寻花问柳,就连谈生意,也会选在非常正规的酒楼场所。对于韬儿,他一直照顾有加,比赵浩然更像一个舅舅,对于雪儿,他也是一个非常和善可亲的父亲,若是真如清秋所言,那么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他突然做出如此非同寻常的决定?思忖半晌,冷靓颖执起清秋的手:“这样吧,明日早上我还有些时间,你跟应大哥说一声,麻烦他出去之前,留点时间给我。”考虑到晚上交谈着实不便,冷靓颖打算把明日出发的时间往后延。 看到收拾好的箱笼,应道谦立在竹苑外间,默然无语。 “应大哥,”听到安然的回报,冷靓颖急忙来到外室,见应道谦一身落寞之情,她不禁愣了一下:“大哥,最近,发生甚么特别的事情么?” 见冷靓颖不同于往日的随性,一袭水蓝色衫裙,低眉敛目,缓缓从内室走出,沐浴在春日初升的朝阳中,如梦似幻,应道谦差点闪了神,强自镇定后温温笑道:“靓靓如此妆扮,倒是与平日大不相同。” “都是清韵这丫头搞的鬼。”冷靓颖自己还有些不习惯,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上的发簪:“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新奇的东西,把我当成花娘似的,天天变着法子折腾。” “就是把全京城的花娘放在一起,岂能及你十分之一?”应道谦说了句玩笑话,却惹来冷靓颖一个白眼,他看着满地的东西:“该带的都带了么?” “也没几样东西,多是手头常读的书。”让安然上了茶,坐下后,冷靓颖半开玩笑的说道:“应大哥最近在忙些甚么?若不是提前和清秋预约,估计连你的面都见不到。” “寻常生意,瞎忙而已。”说着,应道谦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印鉴,交给冷靓颖:“这是我在皇家银号帮你开的一个户头,凭着印鉴,你可以随时支取银两。” “大哥,我自己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银子,虽说与你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过过日子却不成问题。”冷靓颖没有伸手去接,摇头笑道:“清秋如今有了身子,你们若是打算长住京城,也好买个宅子,在这里安家落户。” “清秋喜欢住在这里,宅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容不得冷靓颖推拒,应道谦直接伸手,将印鉴放到冷靓颖手中:“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若你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大哥,不是吗?” 没想到应道谦如此坚决,冷靓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印鉴收了下来:“谢谢应大哥,我进宫以后,府里这一摊子,还要大哥多多照应一些。清颜孩子小,清秋如今有身子,王嬷嬷年纪愈发大了,很多事情都有照顾不周的时候。我初到宫里,估计一时半会也顾不到这头。” “你自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宫里有甚么事,你让凤月和我说一声,不论是人还是银两,咱们谁都不输!” 应道谦铿锵有力的几句话,却把冷靓颖说得一愣,难道他最近拼命赚钱,是为了她进宫的事:“应大哥,你做这些,是因为我?” “也不尽如此。”沉默良久,应道谦才轻声说道:“以后我们若都在京城讨生活,有些根基总是好的。” “应大哥,”看着言辞坚决的应道谦,冷靓颖内心忽然升起一股愧疚:“对不起,这些年,因为我,总是带给你们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大哥,辗转多次,换了好几处做生意,总要从头开始很多事。不过,”想起清秋,冷靓颖心中又是一阵不忍:“你们如今都有家有室,也要过自己的生活,我的书院虽不如大哥的铺子,日进斗金,毕竟我也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您,还是听靓靓一句话,以后切莫总惦着我,还是将心思多放在自己的妻子儿女身上。如大哥希望我幸福一样,我也希望大哥幸福美满。你们好了,我才能安心一些。” “知道了,靓靓。你放心进宫陪韬儿吧,他现在还小,从小又跟在你身边长大,宫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生疏,有你陪他,我们大家都安心些。”说完,应道谦起身就走,连声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竹苑尽头,冷靓颖心中五味杂陈,这么多年,她以为应道谦娶妻生子,早就抛却以前对她的男女之情,视她如亲人般,如今看来,却是她一厢情愿。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玉制印鉴,冷靓颖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端:“原是我太不小心,就不应该让你们再来京城。”离得远了,再深的情愫,也会慢慢淡化,有了清秋这样善解人意的妻子,他迟早会回归家庭:“大哥,以后,咱们还是少见为好。” 一直将她们送到宫门口,清秋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自己的轿子离开,冷靓颖掀开轿帘,望着她的软轿慢慢远去,再次拿出那枚小巧的印鉴:“我能做的,就是离开,你若聪明,男人总会百炼成钢化为绕指柔。” 原以为她们一行会早些到来,急不可耐的燕泽誉破天荒的提前下了早朝,早早候在景阳宫的宫门口,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 盼星星,盼月亮,燕泽誉急得催清城去看了好几次,方才见她们一行,慢悠悠朝这边走来。窝了满肚子的火,本想大发雷霆,训斥她们一顿的皇帝大人,看到身着水蓝色衫裙,美艳不可方物的冷靓颖,抱着一身亮粉色丝绸衫裤,粉雕玉琢的燕略念,在春日温暖的午后,母女俩同时笑眯眯的迎着他迤逦而来,那肚子邪火瞬间消失无踪,刚才还阴云密布的俊脸,顿时比春天的花还灿烂:“念儿,倩儿,你们来啦!”伸臂接抱过女儿,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见燕略念当着众人的面,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抹着脸蛋,一脸嫌弃,燕泽誉非但不怒却哈哈大笑,看得众宫人目瞪口呆,恍然回不了神。 “你们都退下吧,今日的午膳就传在景阳宫,没有要紧事,不要来打扰朕。”丝毫不顾宫人的讶异,燕泽誉直接抱了女儿往里走,大手一挥,将众人挡在宫门外。 凤月带着人急忙收拾整理箱笼,却见景阳宫处处摆满各种珠宝玉器,就连梳妆台,也换成了价值连城的珊瑚底座。咋舌之余,凤月只好悄悄吩咐几个人,先将箱笼归置在一处,待燕泽誉离开后再做打算。 “清城,韬儿下学后,你将他唤过来。”想起这几日乖巧可爱的儿子,燕泽誉逗着女儿,却仍不忘一家团圆的事。 远远看着平日里杳无人烟的景阳宫,今日却热热闹闹,人进人出,安随风在依然透着寒意的春风里,肃立良久,终是恨恨低语:“没有一点手段,就妄想在这后宫立足!哀家倒是要瞧瞧,你到底有甚么本事?” 公孙蓝听着底下宫人明目张胆的讨论着冷靓颖大张旗鼓进宫的事,思绪却飞得很远,很远。那一日,他明明笑颜如花,温言赏赐了她皇贵妃的头面,从此,她无波无澜的一颗少女心,被那张笑脸占据,再也不肯稍离。却不知,她到底犯了甚么错,从进宫到现在,他宁愿宠幸所有人,却偏偏一次也未宠幸于她。如今,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就这样被他恩宠着接进宫,放在身边。她这一辈子,岂不是要顶着皇贵妃的头衔,郁郁终老? “杏儿,你说,本宫到底做错甚么,竟会沦落至此?”看着贴身丫鬟还在不停的忙碌着,公孙蓝乍然悲从中来,怒喝一声,将手里的玉盏抛了出去,清脆的碎裂声,吓得一帮宫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杏儿蹲下身来,一边清理摔碎的玉盏,一边轻轻回道:“回娘娘,现下宫中无主,太皇太后先前一半的权利已经移交到您这里,您等同于这后宫的大半个主子。杏儿希望您能振作一点,为皇上多分担一些事务。” “哼,有甚么用!”长叹一口气,将心中那存了很久的玉颜一再翻出来思念,公孙蓝幽幽的说道:“本宫在这里拼死拼活帮他打点一切,他却坐拥美人,儿女双全,就算耗上一辈子,他也不一定再看我一眼!” “至少娘娘借着汇报后宫内务,还能正大光明的与皇上亲近,而其他嫔妃,除非皇上召见,否则,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毕竟是自己从小侍奉到大的小姐,杏儿收拾完毕,还是百般劝慰。只是心中却不免叹息,分派在公孙蓝头上的大多数宫务,如今基本都由她代为打理,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不晓得闹成哪样?她家这个小姐,似乎真的只适合风花雪月,伤春悲秋。 “见或者不见,有甚区别?除了她,还有谁人入得了他的眼?”想起嫁与君王这么久,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公孙蓝却没好意思再同丫鬟闲话下去,兀自喃喃低叹:“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杏儿重新帮她换上一盏新茶,让两名宫人随侍左右,看着她,自己却匆匆来到隔壁,清点内务府交来的各种账册和每个宫的月例开支。翻完所有账册,杏儿才忽然发现,景阳宫至今仍登记在皇帝名下,所有一应开支用品,皆以皇帝的规格等级为准:“原来,皇上既不是无情,也不是多情,而是深情不移。”叹了口气,杏儿隐隐为自己小姐担忧起来,这次,恐怕真的不像以往那样,靠着身份依仗就能释怀。 夜深人静,月影西斜,好不容易哄走兴奋的儿子,将已经睡翻天的女儿交给笑然,终于等到与冷靓颖相对而坐,燕泽誉再也忍不住心动,一把将她抱起,揉进床帐内:“倩儿,我终于等到今天了!” 见他异常兴奋,冷靓颖也不愿意泼他凉水,半推半就的搂着他的腰,轻轻点水般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脸色在朦胧的一盏夜灯下,闪着微微的嫣红。 “倩儿”见她如此识情知趣,燕泽誉心中一动,俯身正欲轻就,却听到外面传来清城的声音,他脸色一滞,正不欲理睬,清城却似乎非常着急,又是一声轻唤。 “看看是甚么事罢。”知道清城一向谨慎,冷靓颖伸手撑开他,坐起身,随他一起来到外堂。 “最好是有天大的事!”好事被打断,燕泽誉脸阴沉的像要滴出水,瞪着清城的眼睛像利刃似的,看得清城剜心不已。他看了看扶着皇上的冷靓颖,知道皇上从来不避讳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禀皇上,安嫔在白马寺被刺杀,现生命垂危,太医正在全力抢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浪费辰光 侥幸逃过一劫,再次回到宫中的安玉眉,在太医的一再嘱咐下,只能卧床休息。后宫的嫔妃,各自与要好的人结伴而来,打着探病的名义,各怀心思。 公孙蓝作为后宫暂时的主事者,每日例行交代各处好好替安嫔调养身子,而本应安玉眉每日到她宫中请安的事,如今也倒过来,换成她每日到安嫔宫中问候。只有居住在景阳宫的冷靓颖,因为仅是后宫的贵客,倒是置身事外,显得格外自在。 这一日,不知是谁传言,皇上下朝后要前往安玉眉宫中探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除了公孙蓝,后宫所有嫔妃竟然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齐齐现身安玉眉榻前。房中虽然宽敞,一下子涌入十多个人,却也显得拥挤不堪。众人争相上前与她说话闲聊,位份高的,坐了一排,位份低的,站了一排,大半天功夫,大伙只是闲话,却始终无一人急着离开。 公孙蓝例行探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如此情景。乌压压一屋子人,急忙给公孙蓝见礼。 “就算要探病,也挨个的过来,没得挤了一屋子,倒吵了养身子的人。”公孙蓝一向甚少和这些嫔妃往来,她的事情一向都是杏儿安排好的,如今满屋子都是人,让她不禁头痛万分:“若是无甚重要事,就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位份低的不敢搭话,最后,只有排在公孙蓝之后的叶妃叶宁佳上前一步,揖礼回道:“皇妃娘娘,难得今日大家伙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来看看安嫔妹妹,您才刚刚到,妹妹们成日里也难见到您,都想着与您闲话几句,您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有话哪里不能说,非要挤在身子骨弱的人房里叙话不成?”见叶宁佳公然在众人面前与她叫板,公孙蓝也没好气,冷冷的说道:“妹妹们如此有心,倒是姐姐我的疏失!” 见公孙蓝生气,屋子里的人都闭口不言。虽然平日里私嚼舌根,没几个人真正瞧得起公孙蓝,可如今当着大家的面,却是无一人愿意擅动,一来顾忌皇家位份尊卑,二来公孙蓝目前执掌中馈,大多数人的月例钱还握在她手中,三来皇上既然说要来,此刻出面生事,万一被皇上撞个正着,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满屋子的人,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却也没有人移动半分,场面一时异常诡异。 “皇上驾到!”就在此时,忽然传来太监总管尖细的通报声,声音刚落,燕泽誉一身黄袍,大踏步走了进来。 “皇上万安!”一屋子的女人,连同床榻上的安玉眉,都齐刷刷行礼,迎接大家共同的夫婿。 看着满屋子的人,燕泽誉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来到安玉眉的榻前,亲手扶起她:“没想到安嫔比朕还厉害,竟能劳动整个后宫齐齐出动,此等风光,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皇上恕罪,姐妹们爱惜臣妾,臣妾也是万般惶恐!”惊吓之余,安玉眉赶紧俯身请罪。 “瞧你,快起来罢。”伸手扶她坐下,燕泽誉仍是一派悠闲:“朕不过是看着眼热,嫉妒安嫔罢了。你身子骨还没好,怎能行此大礼?再说,此次歹人以为在白马寺为国祈福的是朕,说起来,你这是替朕受的伤,朕感谢你还来不及,怎舍得降罪?” “皇上”心中又是暗自一惊,安玉眉低唤一声,装作娇羞状,看得众嫔妃心中狂酸,此刻恨不得那个受伤的人是自己。安玉眉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知道燕泽誉为什么一改常态,说出如此暧昧异常的话。 “安嫔不要惦记任何事,只管好好养身子,待你好了,朕立刻帮你举行册封大典,让你成为朕的贵妃。”见她低着头,燕泽誉爽朗的一笑,站起身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浑厚有力,听得一屋子人羡慕不已。 “臣妾先在这里贺喜皇上和安妹妹。”见燕泽誉眼睛盯着自己,公孙蓝头皮有些发麻,却只能上前一步,咽下心中的苦涩,大大方方的说道:“安妹妹不但替大燕祈福消灾,还替皇上挡了危险,臣妾真是感激不尽!”说着,公孙蓝微微施了一礼:“安妹妹请受姐姐一拜。” “娘娘请起,臣妾实不敢当。”没想到公孙蓝会当面来这一手,安玉眉急忙起身还礼,因身在床榻,她这一起身跪坐,倒显得比公孙蓝还高了一些,场面瞬间显得更加尴尬。 “好了好了,都是朕的人,就不要当着朕的面客气,倒显得生分。”虚扶公孙蓝一把,燕泽誉玩味的眼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坐在上位,盯着一屋子的女人,笑得一脸灿烂:“众嫔妃今儿都好兴致,既然都来了,那么朕今晚索性邀请众嫔妃一起进食晚膳,公孙贵妃,还烦劳你帮朕操持一些。” “是,皇上,臣妾遵命。”虽然不知道燕泽誉在打什么算盘,公孙蓝可不那么单纯,认为只是皇上一时兴起,看过燕泽誉对待冷靓颖的态度,公孙蓝就知道,这后宫所有女子加起来,在他心目中,可能连冷靓颖一根头发都不如。 回到自己宫中,公孙蓝立刻吩咐人去御膳房,通知晚膳的事情。她将杏儿叫到跟前,低声问道:“杏儿,依你看,皇上今日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杏儿沉思半晌,才低低反问一句:“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想整治后宫?” “是有这个可能。”点点头,公孙蓝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如今,冷靓颖住在宫中,皇上为了她,连整日里甚少涉足的后宫,都开始着手整治,看来,以后想要在后宫生存下去,这位景阳宫尊贵的客人,比她们这些所谓的后宫主人更重要:“她到底有甚么好,值得皇上如此大动干戈?” “回娘娘,杏儿从小跟着您,一心一意想要娘娘好。”见自己小姐悲苦的样子,杏儿心中着实不忍,只能暗叹一口气,上前说道:“娘娘,杏儿自从跟着您来到皇宫,也亲眼看到皇宫中的种种。在杏儿眼中,皇上虽然和娘娘不亲近,但是也从未做过真正令娘娘伤心,伤自尊的事情。在如今的情况下,皇上还愿意将后宫大事交予您打理,那也是非常信任您的。杏儿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样做,但是,皇上是个英明睿智的君主,杏儿相信他不会错待任何人,包括住在景阳宫的夫人。”想了想,杏儿半是安慰的说道:“其实,大家现在都非常清楚,那位夫人替皇上生儿育女,帮皇上登上龙椅,着实功不可没。皇上如此善待夫人,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君主,所以,由此推及,皇上对待其他人,也是一样。”说着,杏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附在公孙蓝耳畔说道:“奴婢听说,那些伺候过皇上就寝的嫔妃,其实都只是替皇上磨墨作画,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受皇上临幸!” 一向颇为自制的公孙蓝,听到此处,差点惊叫出声,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喘息半晌后,才盯着杏儿,轻轻问道:“此事当真?” 迟疑了一下,杏儿才轻声强调道:“奴婢只是听说。” 无风不起浪,这个道理,公孙蓝还是懂得的,挥手斥退杏儿,公孙蓝定定的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她一时也分不清楚,心底里的苦涩是少一些还是更深一些。皇上除了那个女人,根本没有碰过任何人,所以,迄今为止,他仅有的一儿一女,也只出自一个女人。而如今那女人,甚至还不是这后宫的人。不知道坐了多久,公孙蓝才恍惚起身,带着宫女来到永福宫。 “臣妾参见皇上。”见燕泽誉独自一人在批阅奏折,公孙蓝止步于御案五步前,施礼后轻轻问道:“皇上,请问今日晚宴是否要邀请景阳宫的夫人?” 没想到她会如此一问,燕泽誉微微一笑,心中暗叹,虽然公孙蓝有些信国公的痴愚劲,却总还算个明白人。他抬手敲了敲桌子,提高声音问道:“倩儿,晚上要一起吃饭么?” 公孙蓝一愣,抬头看去,却见冷靓颖自侧面屏风后走了出来,向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多谢娘娘。不过,晚上我说好要陪韬儿和念儿读故事书,你那饭吃起来太繁琐,浪费辰光。” “好啊,叫你这么一说,人人求而不得的御膳,似乎真成了浪费辰光的事情,如今我饭还没吃,胃口倒吓没了。”放下手中的奏折,燕泽誉笑意盎然的从御案前走出,牵握住冷靓颖的手:“你晚上和念儿准备吃什么?给我留一些,我晚点过去吃。” “吃完御膳再来,肠胃能受得了吗?”冷靓颖笑着摇摇头:“有孩子在,夕食清淡些总是好,昨儿有新鲜的春笋,我吩咐她们今儿做了吃的,你若是不嫌弃,留些肚子回来吃呗。” “啧啧,都怪我,好好的给自己找罪受,做什么要找这么多人吃御膳!”燕泽誉有些后悔似的摇摇头:“你可要看好,别让韬儿偷吃,这小子,每日不在自己宫里吃饭,偷偷溜去你哪里,还当我不知道!” 听着两个人像平常夫妻一样的对话,公孙蓝立在一旁,心像要被灼伤一样,热热的痛,却没法扭头就走。 “你回去吧,晚上要是有事,朕准你早点退席。”看着一旁静立的公孙蓝,燕泽誉淡淡的说了一句。 “臣妾谢过皇上!”公孙蓝此刻方有些理解杏儿的话,这一年多,她虽然没有侍寝,可是,她老老实实待在后宫,没有借着身份到处胡作非为,是不是,也是如今被燕泽誉善待的一个原因? 从永福宫出来,公孙蓝想着自己到书房之前的情形,不禁暗叹一声,冷靓颖如此受宠,却不依仗身份,皇上批阅奏折,她退避三舍,连御案周围都不踏入,这样性情的女人,难怪皇上会一直惦着她。是不是,自己或多或少,也是因了这一份性情,被皇上爱屋及乌? 一场豪华的与君王共进的御膳,开始的温情脉脉,结束的血雨腥风。 安玉眉是在第二日,才知道去参加晚膳的一十二人,其中妃二人,嫔三人,以下还有刚刚新进的两人,被皇上遣送回家的,打入冷宫的,送到白马寺修行的,总共七人,一夜间,后宫的宫殿,空出一大半。 而得到消息的安随风,却差点气昏过去,这其中的七人,几乎全部是多少与她有些牵连的,或明或暗。 早朝的大殿上,看着跪了齐刷刷一排的大臣,燕泽誉一派闲适,并无任何多余的表情。 “启奏皇上,后宫嫔妃打探皇上行踪,不足以构成离休之罪,还请皇上三思啊!”兵部侍郎叶建忠跪在地上,声音高昂,女儿叶宁佳被遣送回府,如今一家人坐困愁城,凄风冷雨。 “是嘛?”见底下跪着的,或多或少都是和后宫诸人有牵扯的,燕泽誉看了看左相和右相,慢吞吞的问道:“二位相国大人如何看法?” “皇上,嫔妃私自打探君主行踪,原是后宫大忌。”见云仲鹏没有开口的意思,汪应辉俯身答道:“不过,依微臣所见,发生此次的事情,根源还在于后宫无主,没有主持中馈的一国之后,没有妥善之人替皇上管理后宫,才是根本。” “嗯,右相所言甚是。”点点头,燕泽誉表示赞同,又看了看静默不语的云仲鹏,问道:“左相的意思呢?” “微臣与右相大人所见略有不同。”见皇上点名,云仲鹏不得不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微臣以为,后宫的规矩,也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一直都在,不论有没有皇后,每个人都应该严守宫规,不能擅自逾矩。而一旦触犯宫规,不论是谁,都应该严惩不贷!” “嗯,左相说的也有道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燕泽誉站起身,从龙椅上走下来,一直走到左都御史李言正跟前方才停下:“李御史,你是大燕的言官,平日里熟读大燕律法,就靠着参人吃饭,你来说说说看。对于律法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陛下,”想了一想,李言正一施礼,弯身说道:“微臣斗胆,以为立法最重要,有法才能有依,使人和事皆在律法所限之内,有理有据的运行。” “好,那么朕再来问你,有法之后,民若不知,如何可依?”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建忠,燕泽誉朗声问道。 “启奏陛下,微臣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将大燕律法分开来,将涉及到的有关人事,进行针对性的宣教,促使大家广泛的知道律法何所限,何所依,何所据。”李言正小心翼翼的回禀到,不知道正在讨论的后宫宫规,怎么突然与律法牵涉一起? “那么如此说来,若是有大燕子民犯法,而他本人又不知律法,是不是可以用‘不知者不罪’来论处?”燕泽誉微微一笑,又转头看着李言正,一字一句的追问道。 “虽不能说‘不知者不罪’,但是在论处之时,确实会出现从轻处置的原则。”李言正浑身直冒冷汗,燕泽誉自登基之后,就非常强调大燕的律法问题,也非常重视律法的宣教:“若真是出现不知者,严格来说,一部分罪责应该由廷尉c郡守c县令等宣扬律法不力的人承担。” 燕泽誉瞥了一眼张口欲言的张廷尉,张廷尉赶紧闭口,垂下头去。燕泽誉走回御案前,从桌上拿起厚厚的一本册子,扬起来:“这是《大燕皇宫戒律》,是历代后宫皇后,经过多次修改,逐步完善的c后宫所有宫人必须严守的类似于大燕律法的条文手册,朕在进入皇宫后,就让总管宣布,所有后宫宫中,必须手执一册,并由各宫的主人,宣扬给各自宫中宫人,保证所有人能够知晓宫规,不至于出现‘不知者不罪’的情形。”说着,燕泽誉将册子使劲往桌上一拍,大殿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回音:“叶侍郎,叶妃自从嫁进宫中,已经一年又半载,作为她的父亲,你认为,叶妃对于《大燕皇宫戒律》的内容,是知还是不知?” 叶建忠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一时踌躇着,竟不晓得如何作答。 “朕前些日子邀请了一位客人,暂居景阳宫中,从她入宫的第一天,朕也一样,将这本《大燕皇宫戒律》送与她,虽说是客居宫中,但是朕以为,该知晓的规矩,还是应该知晓。”说着,燕泽誉手一挥:“一个是嫁给朕一年又半载的妃子,一个是入宫暂住不到一个月的客人,朕今日也不想众爱卿为难,咱们就以这两个人的表现为参考,看看朕是否应该惩处后宫诸人!” 语毕,众朝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太监总管领着两个人,从大殿右侧偏门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公平公正(上) 其中不少先皇旧臣,对于美艳不可方物的冷靓颖,还是有些熟稔,看到款款而来的她,当下心中就有了数,据说,这位晋王平妻,非但过目不忘,而且智慧超群,见地不凡,多少听说过血溅大殿旧事的人,心中更是了然,看来,新皇对于这位助自己登基的平妻,情有独钟。 冷靓颖被清城匆匆请来,兀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昨晚燕泽誉歇在她身边,谈笑自如,并未见他有任何异常,此刻站在大殿之上,她更是一头雾水。 叶宁佳神情萎顿,被卸去妃子头衔之后,她一身常服,匆匆而来,并未来得及精心妆扮,此刻与冷靓颖站在一起,更加显得憔悴不堪。叶建忠偷偷瞄了一眼两个人,心中顿时一阵寒凉,虽说君王不重色,可是,单两个人外貌上的差别,无论在任何男人看来,都是显而易见。 “今日让你们俩上来大殿,是朕想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坐到龙椅上,燕泽誉举起桌案上的那本《大燕皇宫戒律》:“你们二人可有见过这本册子?” “回陛下,自然见过。”“回陛下,臣妾见过。”叶宁佳回完话,脸色又是一片惨白,想起昨晚已经被夺去的身份,她垂下头,不敢看龙椅上的人。 “左都御史,”燕泽誉将书册递给总管,让他交予李言正:“朕就在旁边看着,你来提问,看看二位对于皇宫戒律,可否知情?” 看着手上厚厚一本书册,李言正不禁侧眼瞧了瞧叶建忠,这种时候,就算他们同朝为官,他想帮也很难帮。翻了翻书册内容,李言正心中大概有了计较,朝燕泽誉拱手一拜:“陛下,微臣斗胆,请问皇上想以甚么办法来考校二位?” “也无甚特别之处,就以强记诵读为主罢了,同样的条文,你随机抽取十条,以叶妃开始,轮流作答,回答正确记一分,分数高者胜出。” “那么,胜败之后,如何处置?” “哈哈,有意思。”燕泽誉冷冷的瞅着李言正,直瞅得他心里发慌,额头直冒冷汗,他才站起身,踱步到龙椅前:“若叶妃胜出,朕不但许她回到宫中,还答应她晋升一级,成为贵妃。若赵夫人侥幸得胜,那么朕以后处理后宫事务,但凡有干涉的朝臣,一律直接贬为庶人,永不录用!李御史以为如何?” 燕泽誉的做法,其实已经颇为偏袒叶宁佳。她入宫一年半,在时间上,本就有着先天优势,此时,燕泽誉又将优先回答的权利交与她,若是选题恰当,她就占着得分的先机,一时间,大殿上的人均沉默不语,对这场颇为悬殊的较量,全都捏着一把冷汗。 “若大家没有其他意见,微臣这就开始提问。”压了压心头的忐忑,李言正看看一直低着头的叶宁佳,又悄悄瞥了一眼面色沉静如水的冷靓颖,开始了自己的提问:“《大燕皇宫戒律》第四章第五条第四款,妃,宫中依例有几人侍奉,各属于那些等级,月例各多少,由何人如何发放,若是违反宫制,如何处置?” 李言正的问题刚一出口,大殿内静悄一片,这么明显的袒护,此刻人人看得出。看来,李言正也是舍了老脸,想将第一次机会,白白送至叶宁佳手中。 冷靓颖本来对这种事情比较反感,原想敷衍了事罢了,可是听完燕泽誉开列的条件,而左都御史又摆明偏袒叶宁佳,她眉头轻轻一蹙,心中多少有些明白燕泽誉的打算。 李言正问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叶宁佳,等着她的回答。 “妃,宫中依例有一十六人侍奉,掌事嬷嬷一人,属女官二等,月例五两纹银,由内务府统一发放,若触犯宫规,交由内务府处置;贴身宫女二人,属女官三等,月例二两纹银,由掌事嬷嬷发放,若触犯宫规,由各宫主子依律处置;粗使宫女四人,属女官四等,月例,月例,好像是一两纹银,若,触犯宫规,由掌事嬷嬷按律处置”叶宁佳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终于没了声音。 大殿之上,静得似乎能听见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李言正头皮发麻,等候了片刻,也不见叶宁佳再发出任何声音,只得轻轻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冷靓颖,干涩的说道:“赵夫人,依例,请您作答。” “《大燕皇宫戒律》第四章第五条第四款,妃,为皇家后宫官制三品,月例五十两纹银,由内务府统一发放,后宫中馈主持监看账目,双方共同签字确认方为有效。若有违反宫规者,由后宫中馈主持者交予皇上,按《大燕皇宫戒律》第十章——妃在宫中的一切行为准则论处。妃,常规宫内配置宫人共八名:掌事嬷嬷一人,属后宫女官制二等,月例十两纹银,由后宫中馈主持者统一按月足额发放,若有触犯宫规者,由后宫中馈主持者按《大燕皇宫戒律》第二十章——掌事嬷嬷在宫中的一切行为准则论处,若是遇到不服判罚者,则需在三日内提出异议,由中馈主持者聚集后宫中资格最高者两名,一起依照上述条款重新论处,三人定案。贴身宫女二人,属宫女官制三等,月例五两纹银” 听着冷靓颖滔滔不绝又温润悦耳的声音,大殿上,沉寂如水,就连熟读律法的李言正,都差点惊得回不了魂,冷靓颖所述一字一句,皆与书册一字不差,仿若执册在手,朗朗而读似的,顺畅流利,无有半分停顿与磕绊。 李言正不敢再有任何私心,老老实实抽取内容提问,而大殿之上,除了冷靓颖如高山流水般淙淙倾泻而出的声音和李言正不时翻开书册的“嚓嚓”声,再无任何其他杂音。 直到十个题目全部答完,众人皆沉醉在余音绕梁中,竟无一人出声。 “陛下,”见大家都不言语,李言正轻轻清了清嗓子,合上《大燕皇宫戒律》,对燕泽誉说道:“此番是赵夫人十题得十分,大胜。” “哈哈哈哈”被李言正的话惊动,燕泽誉瞬间回神,大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人,听得众人胆战心惊:“众爱卿还有何说法?” “陛下,仅凭一册后宫戒律就做下如此重大决定,微臣以为,是不是太过轻率?”见众人皆不言语,叶建忠不甘心女儿当众受辱,仍旧拼着一口气,垂死挣扎。 “也是,叶卿家所言不无道理。”眯着眼看了看叶建忠,燕泽誉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么依叶卿家,如何做才会显得慎重?” “微臣斗胆,大燕世家贵女,从小皆以三从四德为典范,熟读《女戒》c《妇德》c《妇容》等女子必读之经典,陛下可以以此为题,考较二位贵人。”对自己的女儿,叶建忠还是有所了解,虽然学识不高,但是从小就致力于做一个贤良淑德的贵妇,该读的经典,她一样不拉。 “云爱卿以为如何?”微微一笑,燕泽誉没有正面回答叶建忠的提议,却把目光转向左相云仲鹏。 “陛下,”云仲鹏睇了眼叶建忠,心中不禁对他泛起一丝怜悯,见好就收,才是为官处世的道理,皇上已经给了他这么大的脸面,他却依然不思悔改,执拗着不肯回头,看来此人的仕途,估计也就止步于此:“臣以为,皇上的后妃,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后院妇人,除了女子基本的容德之外,还应该站的更高,才能够成为帝王的助力。刚才李御史也说了,凡大燕子民,皆应熟知《大燕律》,故臣恳请皇上以此为题,方显得公平公正。” “李卿家,《大燕律》可是你吃饭的家伙,你怎么说?”看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叶宁佳,燕泽誉不知道叶建忠这个亲爹,到底是想救女儿,还是想害女儿,连一部后宫戒律都搞不清的女人,还能指望她什么? 听皇帝如此一问,李言正顿时如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看来,自己刚刚勉力强帮叶建忠,已经引起皇上的不满,如今借着左相之口敲打自己,已经俨然不愿给叶建忠和叶妃留任何余地:“陛下,左相此言甚合微臣之意,法宣之于民,才能依法治国。” “罢了,就你最熟悉的普通律法为题,也不用十题,朕再给叶妃一次机会,还是由她先开始,五题论输赢。”看冷靓颖有些不太情愿的模样,本来还想她大展身手的燕泽誉,只得将题目缩减,默默迁就于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公平公正(下) 大殿之上,众文武百官无一不心中暗讶,自大燕开元以来,《大燕律》盛行良久,虽历经多次修改也无损大样,但即便是历代御史言官,恐怕也很难将其条文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现下随便在《大燕律》中挑选五道题目,让两名女子金殿对答,这回答出来的几率,仿若大海捞针似的,真真是百年难遇的奇事。而金殿上的两位女子,一个是被贬出宫的“帝王妃”,一个却是帝王即位之前的“糟糠妻”,这两个人,无论哪个输赢,作为帝王的燕泽誉,似乎都脸上无光。 “如此,微臣谨遵圣谕。”一看推脱不过,李言正心中默默思定,也就放下自己偏袒的那点心思,开始中规中矩的提问:“依《大燕律》刑律第两百八十二条,凡谋杀人造意者该当何罪?” 经过适才一番挫败,此刻的叶宁佳,早就没了昂扬的斗志,先前仅存的一点欲念,也因为听到《大燕律》三个字,烟消云散。今年一十七岁的她,正是少女娇俏怀春的年纪,十六岁进宫,看到惊为天人的夫婿,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展现自己的美貌,赢得君王的心,对于诗书文字,她本来就不甚擅长,更不用说《大燕律》那些生涩晦暗的条文,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会有人将律法条文放在心上? 听到李言正的问话,叶宁佳勉强提了提神,开口答道:“自古杀人偿命,若是谋杀,论罪当斩。” 等了片刻,见她再不言语,李言正悄悄叹了口气,不死心的问道:“叶妃还有补充的吗?”明知道李言正的意思,叶宁佳却不敢在金銮殿造次,只能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已经说完。 无奈之下,李言正微微侧头,转向冷靓颖,没敢正面直视这位帝王的新宠旧爱,沉声问道:“赵夫人可有补充?” 看着颓丧不已的叶宁佳,冷靓颖忽然升起一股恻隐之心,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几岁的光景,要是在前一世,自己都快是她阿姨辈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欺压一个孩子,她真的有些于心不忍。想到这里,冷靓颖正欲开口推说自己也不懂律法,却听燕泽誉朗声说道:“赵夫人可要实实在在作答,若是胆敢在金銮殿上欺弄朕和百官,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心中悄悄叹了口气,冷靓颖不禁苦笑,这人,怕自己今儿出工不出力,连威胁的烂招数都使得出来,无奈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朗声开口答道:“《大燕律》刑律第两百八十二条,其一,凡谋杀人造意者斩监候,从而加功者绞监候;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杀讫乃坐,若未曾杀讫而邂逅身死,止依同谋共殴人科断(论处)。其二,若伤而不死造意者绞监候,从而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加功者杖一百,徒三年。其三,若谋而已行,未曾伤人者(造意为首者)杖一百,徒三年;为从者(同谋同行),各杖一百,但同谋者(虽不同行),皆坐。其四,其造意者(通承,已杀c已伤c已行三项),身虽不行仍为首论,从者不行减行(而不加功)者一等。其五,若因而得财者同强盗,不分首从论,皆斩(行而不分赃及不行又不分赃,皆仍依谋杀论)。” 朗朗一席话,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李言正,心中都禁不住暗叹,能将律法条文熟记到这种程度,恐怕要当个御史,参人吃饭也不为过。接下来,李言正更是小心谨慎,分别取了户律c兵律c工律c吏律各一,凑够五题为数,大殿之上,听着冷靓颖滔滔不绝的对答之声,一时之间,文武百官竟分了两拨人出来,有人对冷靓颖赞叹不绝,有人却对李言正起了怀疑之心,律法条文如此繁多,随口抽取题目,随口作答,这是要将《大燕律》熟读多少遍,才能朗朗上口?要说此中没有一点猫腻,却如何能令人信服? 燕泽誉一时也有些讶然,他原意只想捧一捧冷靓颖,让群臣认识到她的本事,使以后诸事顺利一些,虽然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仍没想到,她竟然能将一部生涩的《大燕律》倒背如流,这个结果,大出他的预料。他痴痴的盯着神采飞扬的冷靓颖,久久收不回目光。 “陛下,赵夫人熟谙律法,真乃大燕子民之楷模,微臣忝为左都御史,愿甘拜夫人下风。”在五律中各取其一,本就存了刁难的心思,李言正初时虽然自诩公正公平,其实内心里仗恃着身份,仍然想给冷靓颖一个下马威,当场杀杀她的锐气,却没想弄巧成拙,反倒让她大显身手,震惊金銮殿。 “李大人过奖。”见燕泽誉盯着自己,半晌不发一言,冷靓颖只能清了清嗓子,对有些尴尬的李言正说道:“民妇只是强记诵读罢了,要论起学以致用,为大燕子民创立一个律法清明的环境,靠得是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民妇岂敢与大人相比?” 听她一口一个民妇,燕泽誉不由得心中冷哼,收回痴迷的目光:“众爱卿还有甚么意见,请速速道来,若无异议,朕就宣布由赵夫人胜出。” “陛下,臣有一事,想向夫人请教。”已经荣升为工部侍郎的叶达开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陛下,刚才李大人在问到工律的时候,臣就有些疑问,想和夫人讨教一番,不知陛下可否微臣造次?” 一听是工部的事情,燕泽誉挥挥手:“罢了,随便你问罢。”冷靓颖化名莫云昭的时候,就在工部待过一段时间,尽心尽力的兴修水利,说起来,这些年最受益的就是叶达开,如今这家伙竟然胆大包天,犯到自己老祖宗手里,也只能怪他自己不长眼。 “赵夫人,如刚才工律第四百三十四条,失时不修堤防,其一,凡不事先修筑河防及虽修而失时者提调官吏各笞五十,若毁害人家漂失财物者杖六十,因而致伤人命者杖八十;其二,若不事先修筑堤岸及虽修而失时者笞三十因而渰没田禾者笞五十;其三,其暴水连两损坏堤防非人力所致者勿论。对于这一条律令,工部在执行的时候,经常遭遇不少实际的麻烦,赵夫人可知是为何故?”叶达开朝冷靓颖拱了拱手,严肃的问道。 很久不见叶达开,冷靓颖抬头看了看这位昔日还算有些交情的故人,微微一笑,看来,叶达开如今也算是真正为民着想的官员,今日借着这样一个机会,想让工律得以完善,也算是好事一桩:“叶大人所说,民妇也略有耳闻。咱们大燕幅员辽阔,南北东西差异非常大,汛期与雨季也各不相同,虽然可以参考历年天象,制定防汛最佳时机,但是由于天气变化莫测,汛期有早有晚,有时相差时日甚久,防不胜防,是故,失时不修堤防这条律例,在实际判罚时,往往会遭遇不少实际困难,令做事的官员怨声载道,是也不是?” 叶达开愣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报上名讳,与这位夫人也素未谋面,怎么她一开口就能道出自己的姓氏?难道自己在皇上跟前如此出名不成:“夫人所言甚是,而且有时百姓因家中一些财物,在汛期抢险期间,不愿配合劝告而离家舍业,因此而有亡命者,身为提调官吏,不得不为此承受更重的刑罚,也有为此而丧命者,实是难以鸣冤。” “李大人,你怎么说?”不待冷靓颖再说些什么,燕泽誉看到叶达开的眼神,急忙将话题引到李言正身上。 “陛下,叶大人,”没想到一把火又烧到自己身上,李言正顿时头皮发麻,自己好死不死,刚为了为难冷靓颖,提了工律这个条款,没想到一转头,问题就又跑到自己身上来了:“臣会尽快到工部了解实际情况,制定详细的解决措施。” “赵夫人足不出户,都晓得大燕的地理天象,李大人身为我大燕皇朝重臣,难道之前不知道这些问题?”对于李言正今日的刁难,燕泽誉早就了然于胸,他看了看一旁不以为意的冷靓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区区一个臣子,竟敢在金銮殿为难自己都舍不得说句重话的人,这个场子,他不能不替她找回来:“法令旨在为民利民,若不能考虑实际民情而空有律法,那么所谓的律法,意义何在?今日若不是叶大人当堂提出,那么左都御史从来就没思考过律法条文的可行性吗?” 见皇上话语咄咄逼人,李言正背上直冒冷汗,勉强低头诺诺,不敢再多言语。文武百官被皇上气势汹汹的态度所迫,急忙低头反省,对于这位“赵夫人”,却不敢再有甚么过多想法,唯恐被皇上看出破绽,杀鸡儆猴。 “身为御史言官之首,不能体察律法辖下百官百姓之苦,朕要你何用?自今日起,李言正罚俸半年,着半个月内拟定改善之策!”说罢,燕泽誉挥挥手:“今日到此为止,退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倾尽心力 回到景阳宫,冷靓颖卸了妆,换了便服,便抱了女儿在院子里讲故事,没想到刚开了个头,一身黄袍的燕泽誉,随身宫人一个都没带,大踏步走了进来。 “爹爹!”燕略念很少见燕泽誉身著龙袍,小人儿眼前一亮,“哧溜”从冷靓颖身上爬下来,朝燕泽誉摇摇晃晃跑过去。 “念儿!”难得女儿如此热情,燕泽誉俊脸笑开了花,他健臂一捞,将女儿圈抱在自己怀里:“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爹爹好看!”伸出粉嫩嫩的小手,燕略念摸着燕泽誉身上绣着的c张牙舞爪的金龙,笑嘻嘻的说道:“衣服好看!” “到底是爹爹好看还是衣服好看?”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燕泽誉抱着她挨坐到冷靓颖身边:“倩儿,你看咱们念儿都知道穿衣服要穿好看的,就你喜欢那些灰扑扑的衣衫!” 见他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冷靓颖暗暗发笑,这个人,唯恐自己对大殿上的事情生气,竟不惜借着芝麻大点的事先声夺人,倒让她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如今天天被清韵荼毒,不是披红就是挂绿,原先的衣服早就不见影子了。”嗔了他一眼,冷靓颖哭笑不得:“四哥真是贵人事多,怎个现在忽然想起来这个?” 奉了茶之后的笑然,顺手接过念儿,抱了她到内室去玩。冷靓颖扑哧一笑,也没到宫里几天功夫,这些孩子们,个个都成了精似的,眼力一天比一天灵:“四哥刚下朝,怎么不好好歇一会?” “倩儿,陪我到花园走走吧,天气这么好,一眨眼,就快春暖花开。”话虽如此,燕泽誉却偎进椅中,眯着眼,抬头看着慢慢偏西的日光,又侧目望了望身边的人,浅色的粉嫩衫裙,倒是让冷靓颖的明艳收敛不少,整个人显得更加温润柔和,那种年长女子的包容和开阔,顿时让他种莫名的冲动,想像女儿那样,依靠在她胸前。 察觉到他的心思,冷靓颖微微侧身,手臂一伸,将他的头揽靠在自己胸口,偎靠在椅子中,顺着他的眼光,抬眼仰望耀眼的阳光,轻轻拍抚他清瘦的肩膀,不发一语。两个人静静的靠坐在阳光下,也无人敢来打扰。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日影西斜,气温慢慢降低,寒意渐渐漫了上来,冷靓颖才轻轻抚了抚他的颊面:“四哥,起来,该用夕食了。” “是有些饿了。”懒洋洋的贴靠着她的身子,燕泽誉满鼻腔都是她身上残余的淡淡,他极不情愿起身,却也意识到天色已晚,不能再耽溺下去,他一边咕哝着,一边慢慢抬起头,靠在她耳边低语:“不过,我现在想吃的,好像不是甚么夕食。” 冷靓颖还没反应过来,燕泽誉却像一头刚睡醒的雄狮,弯身一把抱起她,不管不顾的冲进卧房,甚至连两个人的衣衫都来不及褪下,就着床沿,开始为所欲为,急切的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伙子。被他的迫切弄得有些不适,冷靓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燕泽誉头一低,用力堵住她的唇,拼命啃咬,连她一起,裹挟着卷入中。 羞得还没走到门边的笑然,急忙吩咐众人离得远远的,将内室全然留给二人。不知过了多久,内室已经暗沉一片,累瘫在床上的两个人,似乎连抬起一根小拇指都极其费力。 “对不起,倩儿。”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幕夜中沙沙响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痛楚和忏悔。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做自己的帝妻,却要在大殿之上遭受不公平的待遇,眼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无名无份,硬生生被人称作一声“赵夫人”,燕泽誉心中的那股子怒气,至今无法消散。 冷靓颖闭着眼,努力抑制住眼角,不让泪水悄悄滑落。因为夜色,因为疲累,此刻的两个人,都已放弃对抗,全然的放松了自己:“倩儿,我知道,这些年,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一直努力的帮我,迁就我。我能走到今天,你已倾尽心力。”勉强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燕泽誉拼命将冷靓颖揽抱到自己怀里:“这两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日在大殿上,我那一瞬间的犹豫。时至今日,我甚至不敢开口乞求你的饶恕。”说着,燕泽誉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奇异的哽咽,半晌后,他才又慢慢平静下来,再次启唇:“可是,即便明知如此,我今生却无论如何再也不要放了你。不论你说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倩儿,你于我来说,既像一直支持我的父辈,给我很多助力和依靠,又像一位平和的母亲,包容我的一切。同时,你又是我唯一的女人,替我生儿育女,撑起一片天空。对你,我不知道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单单一句‘我爱你’,根本没法传达我的心情。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鼻头一酸,冷靓颖差点忍不住泪如泉涌,这些日子里,无论他和她如何亲近,两个人或多或少都存了心思,以往的事,谁也无法当做没有发生,心里有结,不说,并不等于不存在。乱七八糟的过去,暧昧不明的未来,因为儿女的无奈,屈从于各种情由的忍耐,交织在一起,使两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她知,他亦知。 前尘往事,万般种种,一时尽皆浮上两人心头。静默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好不容易平静心绪,第一次,冷靓颖亦敞开心扉,幽幽说道:“四哥,自始至终,你就非常清楚,我其实根本不属于大燕。一缕来自于别处的魂魄,因缘际会,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因为与这里格格不入,所以,我一意孤行,胆大妄为,可能做对了一些事,可是也做错了不少事。”深深的叹了口气,冷靓颖苦涩的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要我做事,无论多难,我从来都不怕。但是,在我眼里,人命大于天,人和人之间,从来没有尊卑贵贱之分,我最怕的,就是双手沾上无辜之人的鲜血,如果那样,我余生将不得安宁。”想起自己从小培养起来的三观,冷靓颖叹了口气:“这些,无关对错,只是在我来说,心里永远突不破这一关。当然,还有达官贵族们妻妾成群的制度,与我骨子里一夫一妻的执念,根本没办法融合。为了四哥,我也曾拼命努力过,说服自己去接受,最终却一败涂地。” “倩儿”听到这里,感受到她言语中浓浓的爱意,燕泽誉心里发紧,更加用力的拥紧她。 “四哥,若不是有了咱们念儿,当日大殿之上,你所看到的,的的确确会是一具尸身。”想起当初那么义无反顾的下定决心,却在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瞬间土崩瓦解,那一刻,冷靓颖就清楚的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做不了一个狠心的人:“我不忍看别的生命消逝,这样的善念,在残酷的后宫争斗中,明摆着就是有死无生。” 燕泽誉眉心凸起,太阳穴止不住一阵狂跳。 “四哥,很早之前,我宁愿做逃妾的时候,就是拼了一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天总是一再眷顾我,每每让我死里逃生,躲过一劫。但是说实话,四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残存了多少生的勇气。在大燕皇朝的盛世繁华里,更孤独,更无助,更悲哀c更无辜的,其实只有我,即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走到哪一天?”第一次,冷靓颖将自己的脆弱和无助,裸的展露在他面前,不再隐藏一点点。 “倩儿”低下头,燕泽誉用力的亲吻着她的唇,心却一颤一颤的疼痛着c紧揪着,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直到感觉她冰冷的唇渐渐有了一丝热气,他才慢慢开口,说出自己长久以来最想说出的承诺:“以前,你做了我的父母妻子,让我当靠山。从今而后,我来做你的父母夫婿,给你做依靠。倩儿,如今我已是大燕君王,这天下都是我的,若这大燕天下容不了你,那我要它何用?!” “四哥”心颤颤的,慌乱不已,却莫名的踏实起来,第一次,冷靓颖真切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狂热,其实,长久以来,她要的,无非也是他的一片真心和承诺,他的不得已,她能体谅,只要他只有她,她又有什么不能承担? “嘘,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让她噤声,燕泽誉铁臂紧紧圈抱住她,自己却絮絮叨叨的说道:“两年了,我真的以为你不在这世上,每晚每晚,要不是画着你的画像,睹物思人,我几乎要疯魔了。倩儿,没有你的世界,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那时候,看着你伪装的赵夫子,只一眼,我就像抓住一块浮木,想给自己找点活下去的勇气。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在我心里,你会比这盛世江山还重要。”耳鬓厮磨之际,燕泽誉喃喃低语:“大哥有一句话,终是说对了,在这四方皇城里,若没有一个值得信任和相守的人,一切不过是浮华烟云。” 在众人惊讶万分和强忍的偷笑中,冷靓颖被荒唐不堪的皇帝强硬的挟持到永福宫的龙榻上。看着周围明晃晃的一片金黄,冷靓颖不禁失笑。 “朕要为了你,从此做个昏君。”交完心,表情极其不自然的皇帝,将人大张旗鼓的掳到自己床上,却紧张的不知所云,竟然明目张胆的宣告要做个昏君。 “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掀开锦被,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冷靓颖,站起身笑了笑:“四哥,再不吃饭,不但你成了昏君,我也成了昏妇!”说着,冷靓颖唤宫人帮他拿了便服,亲自动手,替他换下身上的龙袍,不经意间瞄到衣角上黏黏糊糊的一大块,她不禁俏脸一红,呸了他一口:“都是你干的好事!” “呵呵,倩儿,我收集了不少春宫图,回头咱们再一起参详参详?”两个人好久没这么亲近,如今心贴着心的感觉,让燕泽誉心中充盈的涨涨的,忽然就一肚子邪火:“这两年多,我过着如僧侣般无二的清净生活,你说说看,到底要怎么补偿我?” “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早朝。”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冷靓颖拉着他的手坐下:“你不是要做昏君?我让你做呗!”只要他只有她一个人,她没有什么不能做,骨子里的冷靓颖,毕竟是个生活在开放年代的人,于夫妻间的情事,却也没有大燕女子的婉约含蓄。 “好倩儿。”听她这么说,燕泽誉唇角一弯,眉开眼笑,坐下啄了她一口,转身朝外面值守的大宫女信儿说道:“信儿,通知总管,明日朕要罢朝一日!” “你疯了,四哥!”没想到他真的这样说,冷靓颖重重捶了他一把,赶紧吩咐道:“信儿,皇上是闹着玩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信儿抿唇一笑,低低应道:“是,夫人,奴婢知道了。”信儿是以前随着芝兰一直侍奉在燕泽誉身边的,虽不若芝兰玲珑剔透,却是个老实而知趣的。她知道有冷靓颖在,皇上不喜周围有人服侍,张罗着摆好餐食后,她就急忙斥退所有人,只留两人在内房中。 “安玉眉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吃好饭,帮他斟了一杯茶消食,冷靓颖靠在燕泽誉肩头,低低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家已是强弩之末,先皇都没让皇祖母讨得了好处,朕是那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吗?”揽着她的肩,燕泽誉满足的叹息一声,今儿的永福宫,处处看着都顺眼:“你以后只操心我和韬儿c念儿就好,别的事,都交给我,好歹我是一国之君,要是再敢有人动你们母子三人一根寒毛,朕株他九族!” “心意我领,话却有些过,不要殃及无辜就好。”顺着他的话,冷靓颖微微笑道,眼中倾泻着满满的爱恋:“有夫君担着,我甚么都不怕。” 宠溺的看着她,听着她信赖的言语,燕泽誉觉得这一刻,自己才真正有一股胸怀天下的气势。 得知冷靓颖再一次入住永福宫,安随风阴沉沉的走往佛堂,打开尘封已久的锦盒。看着里面装着的东西,她叹了口气,除了孤注一掷,她似乎已经穷途末路。 宫妃凋零的后宫,此刻却显得更加冷清。刚刚一轮的清洗,使后宫诸人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甚,撞到皇帝大人的枪口上。安玉眉除了静心养伤,似乎对外界毫无察觉,每日里只在自己宫中,连宫门都不肯迈出一步。 公孙蓝得知大殿对答之后,非常平静的端坐自己宫中,神情无限落寞,连杏儿拿来的账册,都懒得再翻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深明大义(上) 下了早朝之后,燕泽誉见汪世泰不似以往,迟迟疑疑一直没有离开,便索性命总管将他召至跟前:“世泰有何事要跟朕说?” “陛下,皇朝有规定,已嫁之内命妇长公主,无有皇命,不得擅自入宫。”得知冷靓颖入宫,汪世泰这几日被燕泽蓉磨得不行,只得勉强开口说道:“蓉儿念着四嫂和孩子们,想进宫看看。” “是朕疏忽了。”听汪世泰这么一说,燕泽誉才忽然想起,皇宫里,除了皇后c皇太后c太皇太后等诸人可以随时召见外人,其他嫔妃均需按自身等级才能召见不同等级外命妇,并不是想见谁就能见。而至今为止,冷靓颖也只是以客居的名义待在宫中,只要身在皇宫一日,她就没办法想见谁就见谁。虽然有效的阻止了她和姚子望相见,但同时,这皇宫也好似一个金丝笼,牢牢的绑缚住了她。 回到永福宫,见冷靓颖依然坐在屏风后的案几上,埋首疾书,燕泽誉慢慢踱步近前,看着她专注的背影,不禁暗自慨叹,她这个人,似乎不论身在何处,都能找到一方净土。 信儿轻轻帮燕泽誉斟了茶,见他凝神注视着冷靓颖,不敢擅自打扰,又静悄悄退下。 “今儿下朝挺早啊。”察觉到动静,冷靓颖直起身子,微笑着看看他:“怎地悄没声息,也不唤我一声。” “你比朕这个正经皇帝还要忙,我怎么忍心打扰?”见她笔下墨迹未干,燕泽誉伸臂揽住她的腰,坐在她身旁问道:“这又是什么?看起来像药方似的。” “的确是药方。”自从女儿上次生病之后,冷靓颖近一段时间将大多数精力用在研读药书上:“找到一个预防春季热病的古方,昨个找太医首问过,若能试制成药丸,那么以后春秋季的传染病就会减少很多。”大燕朝没有流行性感冒这一说,大家只知道这类疾病会发热,严重的会导致相互传染,一般抵抗力差点的人,绵延数十日不得好,甚至有因此引发其他疾病而丧命的,冷靓颖对后世的感冒特效药也没什么成分印象,只能顽强的啃些医书来补救缺失的知识,好在太医院这些人对她还算敬畏,她请教问题时,太医首恭恭敬敬,有问必答,一点都不含糊。 “草药熬汤不行吗?”燕泽誉没想到热病还可以提前预防,心中一动,就想着在药丸没有制成之前,用汤药也是个好法子。 “行是行,就是需要动用大量的地方人力物力,环节上不容易把控。这一轮下去,容易滋生出更多贪官污吏。”冷靓颖治水领兵的时候,见多了这类事情,对于事关民生健康的药品,她实在不希望好事变成坏事。 “倩儿,”面对她毫不留情的指控,燕泽誉摇摇头:“为什么你把人性看得如此透彻,却从不灰心?” “因为有你在啊。”见墨迹干透,冷靓颖将写好的东西收拾起来笑道:“明知道我不在人世了,你还能够为我守身如玉,为了你,我有甚么不能做?” “你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燕泽誉没注意到自己差点扯到耳边的双唇,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有了这个,你以后可以随时出入皇宫,不受任何人的约束。” 见是一方小小的印玺,冷靓颖笑着问道:“有甚么说法不成?” “是历代皇帝的私印,这个是我的,持有者,如朕亲临。”现在还没办法给她正名,但是,燕泽誉也不想委屈她,困陷在这四方城。 知道他是为她着想,冷靓颖也没推辞,拿来贴身收藏好,顺手接过他递来的燕窝,啜了一口,淡淡的笑道:“不怕我起兵造反?” “怕你成了女王,休了我。”想起当年她逃跑时写给他的一纸和离书,燕泽誉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女人,从与他在一起,就一直做着各种离经叛道的事,自己到底哪里着了魔,竟然除了她,谁也看不到眼里去:“倩儿,你我之间,到底曾有过什么纠葛?” 知道放在他身上的是臭肺,冷靓颖也亲眼见过自己收回上官文宇和燕泽明身上的魂魄后,两个人所产生的变化,所以,自始至终,她压根就没打算让他知道,此刻见他问起,她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一定是前世我欠了你太多,这一世拼命来还罢了。”说着,她从衣襟里拽出他曾经送给她的彼岸花项链:“喏,物证在此。” “你一直留着它?”再次见到项链,燕泽誉眼睛一热,这么多年,分分合合,聚散多次,没想到,她竟一直珍藏着这最初的一点小心意。 “哪里舍得丢掉。”将项链装回衣领内,她一抬头,迎面便是燕泽誉火辣辣的目光,瞅得她浑身火热:“四哥,别乱来!”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她羞臊,燕泽誉心中一动,握着她的手:“我小时候在宫里的时候常去玩,一直想带你去看看的。” 春日的午后,阳光渐暖,皇宫各处明媚鲜艳,透着一股朝气。燕泽誉只带着信儿和一名太监,兴致勃勃的牵着冷靓颖的手,来到西侧一处远离中心的偏殿。 “悦宝阁。”看着大殿上方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冷靓颖眉头微微轻蹙:“四哥,这是太皇的亲笔手书吧?” “算你厉害。”没想到她连祖父的字也能认出来,燕泽誉竖起大拇指:“太皇不喜到处题字,这块匾额,是他唯一一块亲笔手书的。” “我在翰林院见过太皇的真迹,不过,太皇的字那么好,为什么不喜题字?”看着龙飞凤舞的大字,冷靓颖虽然于书法造诣不深,但是这些年所见,俱是上乘之作,字好与不好,她还是能一眼看出。 “据说是因为皇祖母。”叹了口气,燕泽誉轻轻摇了摇头:“其实,皇祖母有现在的处境,多少是因了太皇的关系。”想起自己小时候多少听过的一些传闻,燕泽誉拉着冷靓颖走进大殿:“这里,据说是太皇与皇祖母一见钟情的地方,那时候,传说太皇因为祖母,日日耽搁在后宫,有一段时间,甚至不理朝政,引起前朝臣子们的不满。所以,就有大臣谏言,帝王应该于后宫诸人雨露均沾,不得专宠。祖母听说此事后,为表深明大义,断然搬出太皇御笔亲赐的‘悦宝阁’,赢得了众臣的称赞,后来才能一举称后,成为大燕颇负盛名的贤后,没想到皇祖母此举却伤了太皇的心,虽然仍是心悦皇祖母,却从此游走后宫花丛,再也不愿为谁亲笔题书。” “所以,这悦宝阁就此成了禁地?”看着殿内干净整洁的环境,冷靓颖慨叹不已,没想到安随风当年一举却两败,帝王多情却也薄情,一夜之间,她表面上成就了自己,从此却毁了与君王的爱情,难怪她这些年为了安家,会不惜清誉,做下诸多恶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深明大义(下) 嘱咐信儿和太监守在宫门口,燕泽誉轻轻揽着她的细腰,跟她一起慢慢朝里走:“禁地倒不至于,只不过由于太祖的缘故,平日无人敢擅自过来这里。因为远离后宫中心,一般嫔妃也很少会到这里来,每次我受了二哥和三哥的欺负,不愿意回景阳宫的时候,就会躲在这里。”领着冷靓颖来到后面的书房,里面整整三面都是书柜:“其实,皇祖母那时候据说也是位饱读诗书的才女,太皇为了她,收集了不少典籍孤本,宁愿她待在这偏僻的地方,不理世事。” “历代后宫,有了帝王的宠爱就不能有权势,有了权势的女子就不能受帝王宠爱,这样两难的境地,到底是如何被帝王视为理所当然?”看着满屋子的珍本,冷靓颖心下却是一酸,只要有心,帝王宠爱起一个女子,想要收服她的心,简直易如反掌。滔天的权势,举国的财力,但凡心里稍微一软,那就兵败如山倒。安随风自认赢得了帝王的心,拥有了他的宠爱,又想站在他身边,与他共享大燕江山,却不料,终是镜花水月。 “其实一开始也并不是如此。”见她有些伤感,燕泽誉拉着她的手,轻轻退出书房,来到隔壁的小暖阁:“开朝初期的大燕,帝后恩爱白头的不在少数。只不过,随着盛世繁华,前朝与后宫,慢慢就开始了各种各样奇特的联系,权势与富贵,让越来越多的人迷了眼,历经几次宫变之后,大燕的皇帝,渐渐约定俗成,将皇后之位变成了一种象征。”想起最近前朝因后宫嫔妃一半被遣散而又暗流涌动的情形,燕泽誉微微叹了口气:“倩儿,你能体谅我的苦衷吗?” “皇上要我深明大义?”明白了他的弦外之意,冷靓颖不自觉挺直身子,温润的嗓音带着些许清冷。 虽然原本的确是他的意思,可是,如此直白的被冷靓颖一语道破,燕泽誉却有些尴尬:“朕也是被逼无奈。” “所以呢?”转头望着窗户外明媚鲜艳的阳光,冷靓颖的一颗心却渐渐冰冷,她努力压抑住激荡的心情,平静的问道:“皇上是想民妇如何做?” “倩儿!”她的冷静与疏离,一下子让燕泽誉有些慌乱,急忙伸手扣住她的手掌:“不要误解我的意思,除了皇后的位子,我能给你的,都会一分不少的全给你!” “谢谢皇上的恩典。”虽然明知道自己很难登上皇后之位,心里也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是,如今面对裸的现实,冷靓颖还是难免觉得悲凉,每次的孤注一掷,换来的都是黄粱一梦,这个男人,终究是大燕的帝王,而不是自己的良人:“从今日起,民妇会搬离永福宫,不再越暨。” “你”被她的话噎得半晌不能言语,燕泽誉好不容易将她哄到永福宫,怎么容得她再离开:“不许你走!” “皇上,依照大燕后宫律例,只有皇后方能与帝王同榻而眠,其余侍寝之妃嫔等人,不得伴君整夜。更何况,民妇乃客居宫中,与皇上更无半点关系。民妇入宫至今,一再逾越礼制,罪该万死,如今幸得皇上提醒,方才悔悟,还请皇上依律处罚!”哼,去他的深明大义,从她来到大燕后,她一向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为了他,她一再让步,一再牺牲,原以为至少他愿意为她争上一争,却没想到,他如此快就竖了白旗,看来,安随风的确没说错,君恩浅薄,哪里值得人依靠? 安随风准备的好好的一篇奏折,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皇上与冷靓颖失和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的每个角落。冷靓颖一路怒气冲冲回到景阳宫,闭门谢客,据说,连随后而去的皇上,也吃了闭门羹。 安玉眉的身子养得差不多,这一日,听闻两个人失和的消息后,她款款来到公孙蓝宫中,婉转向她表明欲亲自向皇上谢恩的想法。 “妹妹身子骨刚好,这就急着操劳,恐怕不太妥当吧?”听罢安玉眉曲里拐弯的一席话,公孙蓝漠然半晌,直接挡回她的请求。她亲眼见过皇上和冷靓颖之间的互动,别人不清楚,她心底可是明镜似的,一个如此卓尔不凡的男子,在一个女子跟前,连那尊贵的帝王专称都不肯用,你我一般的闲话对答,就算是失和,那也跟寻常夫妻拌嘴似的,哪有他人插足的余地?看着蠢蠢欲动的安玉眉,公孙蓝心底暗叹,不屑与她多费唇舌。 “娘娘说的是。”安玉眉心里虽是不喜,究竟碍于身份,不得不低眉敛目:“只是,妹妹顾念着伤病之时,皇上托人送来不少珍贵药材,于情于理,妹妹都应该当面致谢君恩。” “不是本宫不帮你,皇上最近心情不好,想必你也非常清楚,本宫顾念你伤病初愈,才好心一劝。若真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本宫事先没提醒你。”见她没有一点通透劲,公孙蓝怠懒和她争,玉手一挥,让杏儿拿出自己的印玺,眼也不眨的盖上她的面君书:“你自去罢!” “娘娘何苦拦她,枉做了一回好人?”待安玉眉走了,杏儿将印玺收好,帮自己家小姐奉了燕窝,才轻轻问道。 “虽然不知何故,皇上不能见那人,心情好的了吗?”叹了口气,公孙蓝轻啜着燕窝,愈是了解两个人之间的旧事,她对两个人之间的那份情感便愈加明白,那个人为了皇上,不惜假死远离,而皇上为了她,守着这么多后宫嫔妃,却始终不肯临幸一人,这样深的情感纠葛,又岂是他人可以撼动得了:“以为是个阿猫阿狗,皇上都能看到眼里,这些人,不知道是真的自视甚高还是瞧不上君王,以前的那些个小手段,是因为皇上心里没有在意的人,才肯任她们折腾,如今那人就住在眼前,皇上可着心的护她,如今,折腾的越欢快不就越碍皇上的眼?” “娘娘,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冷靓颖的好,杏儿自然知情,可是,眼看着自己家小姐一日比一日消沉,她不无担心。 “能怎么办?女子出嫁从夫,况且还是帝王后妃,如今除了每日无端消磨时间,又能如何?”起身来到院子里,看着满院子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公孙蓝心情竟莫名好了些,反正,见过天人之姿的帝王,从此将他刻印在心版上,除了这里,还能有哪里,离他最近?即便是一厢情愿,她也宁愿偶尔看他一眼,就这样消磨掉余生,至少,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皇贵妃。 好不容易有了进宫的机会,燕泽蓉兴冲冲来到后宫,不消片刻,却听说了两个人失和的消息,她闷着头来到景阳宫,却见冷靓颖优哉游哉的侍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脸惬意。燕泽蓉一时管不住表情,脸上喜怒杂陈,看起来非常怪异:“四嫂!” “来啦。”早早得了消息的冷靓颖,放下手中的洒壶,来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走,到屋里喝茶去。” “你和四哥怎么回事?”性急的燕泽蓉,历来在冷靓颖跟前从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心急的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见她不掩饰的关怀,一颗心全偏向自己,冷靓颖拍拍她的肩膀,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我就不信你和四哥会吵架!”隐隐有些了然,燕泽蓉扑哧一笑,关心则乱,自己这是白当了一回小人。 “既然不信,就权当没有。”冷靓颖也不说破,宫里人多嘴杂,她也没办法。 指了指永寿宫的方向,燕泽蓉低声问道:“因为皇祖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守护与私欲 三年一度的大考,让燕京城挤满了各地来的文人学子,因为是新皇即位后的第一次科举,整个燕京城虽然热闹,却被不时巡逻的兵卒们震慑着,无人敢有异动。冷靓颖不太放心清风书院,抽空出了一趟皇宫。 “夫人,您放心,这种时候,小末天天顶着脑袋做事,不会让人有机可乘。”莫小末没日没夜的耗在书院,清风书院这次参加应试的学子非常多,为了保证大家都能顺利的进入考场,书院一应饮食住宿,都加派了人手监护,防止有人捣乱。 “餐食以及茶水,都要仔细,尤其是应试之前,一律不得外带食物点心进来,学子们既然信任咱们,咱们就需要把好每一个关口。”每逢大考,多少人都憧憬着一步登天,虽然明知道艰难,但是平常人家的子弟,寒窗苦读,要想光耀门楣,也只有这一个途径,书院所做的事,就是安安稳稳的看着他们走进贡院的大门。 “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姚夫子?”小末忽然压低声音,走近冷靓颖身边:“他最近为了考试,都快疯魔了。” “算了吧,这时候去看他,想必他压力会更大。”摇摇头,冷靓颖翻看了一遍书院制定的应试期间的各项规矩,提笔补充了好几处,交给莫小末:“你和如月轮流看顾着,也别累坏身子。” “青月,真的是你?”冷靓颖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自远而近的惊呼声,一向冷清自持的姚子望,像个孩童一样,飞奔着从书院那厢冲过来,满脸惊喜。 不知他如何得了讯息,冷靓颖瞥了莫小末一眼,见她垂着头,不声不响,心下多少有些了然:“子望。” “你在宫里怎么样?念儿呢,有没有想我?我好想见见她!”小末见冷靓颖瞧她的目光中带着些微谴责,吐了吐舌头,急忙溜了出去,把屋内留给两个人。 “我们都很好,念儿也时常念叨你,待你考试结束,我带她来看你。”被姚子望毫不做作,热切真诚的情绪感染,冷靓颖也不愿驳了他一番好意,只能温淡的回应道。 “青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应试,一举夺魁。你一个人在宫中孤立无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任你孤军奋战!”急着表明心意,姚子望全然不顾男女之防,激动的抓住冷靓颖的手:“你千万要珍重自己,他若敢负你一丝一毫,我决不答应!” 望着姚子望清隽面庞上泛起的红晕,冷靓颖暖暖一笑:“谢谢你,子望,我既然进了宫,就没有出来的打算,即便那里是虎穴龙潭,为了孩子们和他,我也愿意闯上一闯!” “你闯,我陪你闯!”听出冷靓颖拒绝的意思,姚子望却不屈不挠的望着她:“青月,我姚子望今生本没打算喜欢一个女子,原想守着书堆过一辈子。老天垂怜,叫我遇到你,才终于邂逅这一生唯一的爱情,所以,我会守着你,哪怕等到生命的最终一刻,也绝不轻言放弃!” 被他坚定执着的语气说得有些怔愣,冷靓颖没想到一阵子不见,这个以前羞涩无比的大男孩,如今竟当着她的面情话绵绵,一时之间,劝阻他的话卡在嗓子眼,涩涩的开不了口。 “青月,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很有本事,可是,你终究是个女子,也需要有人心疼,有人宠爱。我父母说过,这世间的女子,生来就该让男人护着爱着,娇惯着,才会像花朵一样,愈开愈艳。帝王的宫妃众多,对他来说,你只是其中之一,可是,青月,对我来说,你是这世上的唯一,只要我还在这个世上一天,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只要记住这个就行!”说罢,不等冷靓颖言语,姚子望猛地将手一拉,轻轻抱了抱她,然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冷靓颖没想到经过这么多事情,这个曾经被父母兄长们宠爱的男孩,如今也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若是早一点遇见你,也许,我真的会为你动心。”这样痴情的男子,不论前世今生,都会让她禁不住怦然心动。 因为春闱的接近,前朝百官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对于新皇不立后的事情,倒也松懈了不少。只是安玉眉被提为贵妃的事情,雷声大,雨点小,始终不见新皇提起。安家越等越不耐烦,就连安随风也接到几封密信,被催得有些火大。 “听说前儿安嫔去见皇上,连面都没碰到就被撵了出来?”明知道燕泽誉心里除了冷靓颖,根本容不下其他人,如今两个人虽然面上闹得很僵,堵住了前臣后宫众人的嘴,可是,私底下到底怎么回事,连安随风也弄不清楚。 “是的,太皇太后。”掌事嬷嬷不好意思搬弄是非,隐下安玉眉跪了半个时辰也不受帝王待见的事。 “你说,皇上是不是察觉了白马寺的事?”见燕泽誉有意拖延时间,安随风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虽然当日刺杀的时候,启用的都是安家多年来培养的死士,可难保哪个环节疏漏,被燕泽誉抓了把柄。 “回太皇太后,那些人在被擒之前全部自杀,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希望如此。”揉着隐隐发痛的鬓角,安随风叹了口气,来到院子里,看着春日的午后,鲜嫩的花朵悄悄绽放在枝头,迎着风微微荡漾,再低头看看自己日渐衰老的手,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肤如凝脂,玉指纤纤:“嬷嬷,随哀家去悦宝阁一趟吧。”想起昔日的美好时光,安随风忽然对往日避如蛇蝎的地方,升起一缕情思。 “他们二人就是在这里争吵后不欢而散?”来到暌违已久的地方,看着当初情浓之际,太皇亲笔为自己手书的三个大字,安随风感慨万端,仰首直视着那充满感情的三个字,想起他泼墨挥就之后那低低的情话,不禁浑身一颤:“朕拿风儿当宝贝,万分心悦,风儿可否心悦于朕?” 她是否心悦于他?那时候,她唯恐自己做了别人的替身,不敢放任自己沦陷,死死守着一颗心,太皇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可是,日日情浓的帝王,那样宠爱她,为了她,不惜耽溺闺阁,如此背着骂名的她,确然是为了爱他,才会放弃悦宝阁吗? 慢慢走入内室,看着昔日熟悉的一切,安随风渐渐觉得疲惫不堪,仿佛自己长长的一生,都困在这悦宝阁里,从未离开过:“你们都出去吧,哀家想在这里静一静。”挥退身边的宫人,安随风来到那间满是孤本珍品的书房,轻轻抚摸着每一本书,收到这些书的当下,那种胸口胀胀的感觉,似乎又涌上心头,走到尽头,她随手抽出一本书,轻轻翻开,却不意从书中掉落一张纸笺,她慢慢弯身捡起,却是太皇的笔墨:“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灯尽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无那,无那,好个凄凉的我。”僵滞片刻,安随风拿着纸笺的手抖得像筛糠似的,浑然使不上一点力,右下角那一行小字,灼得她眼睛发烫:“以为得了风儿,便是一生足矣,无奈多情却被无情抛,朕这一生,还能何求?” 他以为她走出这悦宝阁,便是负了他,却从来没想过,一个被帝王宠爱的女子,无权无势,如何能在宫中长久?下定决心走出这里,在她来说,是爱他的开始,于他来说,却是爱情的结束。 “帝王的爱,原来竟如此浅薄!”得知被他怨恨,安随风却像卸下重重的包袱似的,忽然浑身轻快起来,不过如此罢了,那个总以为他什么都知道的帝王,也不过若红尘普通男子一样,有被遮住眼睛的时候,处在他的位置,最恼恨人家攀附权贵,连自己枕边女人的安危都看不到,一径陷在儿女情长的那点私欲中。 对于安随风的到访,冷靓颖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不愿意入得内室,安随风邀她坐在院子里的垂丝海棠下,看着花瓣雨随着微风飘落,慢慢啜着香茶。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良久之后,安随风望着美艳如朝阳的冷靓颖,缓缓开口:“你可清楚,嫁与帝王为后,一生为他所疑,一生为他所忌,是何滋味?” “太皇太后身在其位,自然最清楚个中滋味。我从未谋求过后位,不知,也不想知其中滋味。”燕泽誉现在既没有娶后的打算,也没有让她为妃的想法,她只要他一心对她,其余的,顺其自然。 “哼,哀家偏要你与哀家一样,尝尝被最心悦的男人厌弃的滋味。”安玉眉暂时上不了位,想让皇帝对她死心,捧高她,是唯一的办法。高处不胜寒,摔下来,痛的也会最重。 “那我是不是应该跪谢太皇太后的恩典?”见安随风依然将所有的根源怪罪在别人身上,冷靓颖也懒得与她周旋:“太皇为了您,费尽心思,而您却为了一己私欲,弃他于不顾。太皇那时候该有多伤心!” “哀家为了能保全自己与孩儿,与太皇比肩而立,才会做下如此选择,这吃人的皇宫,无有权势的人,最终都是死路一条!”被她戳中痛处,安随风不禁为自己辩护道。 “也许吧,但那并不是唯一的一条路。”淡淡轻笑,想起姚子望的话,看着花雨四散落下,冷靓颖不在意的说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太皇太后,守护与私欲,还是有所不同。虽然外表看起来相似,终于还是瞒骗不了众人的眼睛!” 几次三番的较量,安随风在她这里始终没法占得上风,恼羞成怒之余,狠狠撂下话:“哀家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貌美如花 产后恢复良好的清颜来到皇宫看望冷靓颖的时候,她正忙着整理最近看过的医书,清颜见到,着实吃惊不小:“夫人,您怎么开始研习医术了?” “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将手头的事情放下,冷靓颖随她一起落座外堂,看着气色不错的清颜,笑着答道:“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你家夫人一身才华,总不能就这样辜负大好时光。” “真是羡慕夫人。”看着笑颜晏晏的冷靓颖,清颜忽然就觉得一切旧事似乎都灰飞烟灭,不复存留:“不论您身在哪里,总能为百姓筹谋福利,难怪主子爷这些年,心心念念,也始终只记挂您一个人。” “这两年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你。”拉着清颜的手,冷靓颖想起与她交好的芝兰,叹了口气:“芝兰的事情,非常对不起。” “不是夫人的错。”摇摇头,清颜也微微叹口气:“这皇宫,始终不干不净的,任是皇上一心想清净,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如今夫人在这里,清颜安心多了。” “好了,恭维的好话别多说了,跟我讲讲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吧,四哥始终藏着掖着,不肯吐实。”与清颜走到屋外的树下,冷靓颖拍拍她的肩膀,轻轻说道。 转头看着春阳中粉嫩的花,一朵朵轻盈的悬挂在枝头,灿烂无比,清颜顿了顿,才幽幽的说道:“夫人当日那样一走,主子爷就像丢了魂似的,整晚整晚失眠,后来,是清颜看着心疼,悄悄找太医配了助眠的熏香,日日点着,才能好歹哄得他睡上半宿。初时,他连你的画像都不敢看,唯恐睹物思人又不可得。后来,太皇太后执意要帮主子爷娶妃,他就每晚让那些妃子替他磨墨洗笔,非要亲手绘一副您的画像,说是怕时日久了,忘了您的模样。所以,无论每日忙到再晚,他都不忘提笔作画,描绘您的相貌。”说到这里,清颜有些哽咽,轻轻拭了拭眼角,才接着说道:“其实,主子爷从小到大,清颜就没见他信过谁,就连我们这些丫鬟护卫,他也不肯全信的,府里每个人的工作都不完全相同,互相之间也总有一些不知道的事情。咱们自己心里清楚,主子爷经历的磨难太多,不肯信咱们也属正常。可是,夫人是主子爷第一个肯全身心信赖的人,您若不陪着他,他也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坏丫头,还是替你家主子爷想得更多么!”心里一阵翻腾,冷靓颖知道自己这些年实在太过任性,从来不顾虑他的心情,想走就走,想留便留,虽说表面上一直替他打算,可总归也是一厢情愿行事的时候多,作为这个皇朝的男子,能够如此没有底限的纵容自己,也实在是凤毛麟角。 “不是清颜偏心主子爷,实在实在是清颜觉得主子爷太可怜。”不知不觉,清颜骨子里的母性爆发,对于一向高高在上的主子爷皇帝,不禁起了怜惜之心:“夫人这么好的人,即便是大燕皇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您若不在主子爷身边,清颜觉得主子爷似乎成了当年还在皇宫受气的小皇子似的,一点没有君王的气势。” 送走清颜,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冷靓颖静静端坐良久,直到红日西沉,她才恍然回神:“清韵,帮我换身衣服。” 批完奏折,燕泽誉发觉整个永福宫静悄悄的,似乎连个人影都没有,不觉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太过纵容,这些太监宫女竟如此胆大,连他这个皇帝都开始不管不顾?想到此处,燕泽誉没有出声唤人,直接站起身想一察究竟。刚迈步闪过屏风,就见一个俊俏非凡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立在当场,看见他,双手一拱:“四哥,别来无恙,云昭这厢有礼了!” “扑哧”一笑,他急忙迈步上前,轻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 “云昭今日陪四哥夜游燕京城,如何?”见他高兴,冷靓颖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燕京晚上还是很热闹的,咱们哥俩好好去逛逛看,四哥若是想去怡红院,我也会全程奉陪。” “瞎说什么呢!”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燕泽誉俊脸一垮,差点去敲她的头,这人的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啊,哪有这样撺掇自己夫君去妓院的女子!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听说那里的姑娘个赛个的漂亮,看看总行吧?”嘴里不闲着,手下更是快,三下五除二,冷靓颖帮他换好衣服,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咱俩的衣服可是一模一样,你说,这样子出去,会不会有人将咱们俩认作同胞兄弟?” 直到两个人肩并肩走在热闹的人群中,燕泽誉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女扮男装的冷靓颖拐带出宫。 “其实,要是当年身份没被你拆穿,作为男子活着比女子自在多了。”附在他耳边低语,冷靓颖拉着他直直往前走。 “你不会真的想去怡红院吧?”拽住她,燕泽誉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你不想去?”反瞪着他,冷靓颖一副比他更吃惊的样子,低声问道:“你不想见识见识京城的花魁娘子?我一直很好奇,她到底长成什么倾城倾国的模样,能被众人赞不绝口?” 不情不愿的被冷靓颖拖进怡红院,燕泽誉一脸黑沉,好在老妈妈机灵,见两个人一身贵气,气势非凡,也不敢硬让人上前伺候。反倒是冷靓颖,一抬手,招了个姑娘近前:“小娘子,我来问你,你家花魁什么时候出场?”见燕泽誉脸色不善,冷靓颖也不敢太过分,只得捡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落座。 “哎呀,这位公子,您要是想见花魁,直接加码加价,凭二位公子的面相,我家花魁姐姐肯定愿意亲自伺候!”看着两位年轻俊美c玉树临风的贵公子,小姑娘涎着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奉承道。 “伺候倒不必,咱们兄弟俩在这里养养眼就行。”见小姑娘直往自己身上贴,冷靓颖顺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笑眯眯的说道,看得燕泽誉顿时火冒三丈,霍然起立,差点掀桌子走人,急得冷靓颖急忙拽住他的袖子:“嘘,四哥,别急,更精彩的在后头呢。”眼见他脸色越来越沉,冷靓颖急忙遣走小姑娘,示意他耐心等候。 被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味道熏得有些难受,燕泽誉眉头皱得紧紧的,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却着实拗不过她,只得重新落座,连桌上的一应食物茶盏碰都不肯再碰一下。 不一会功夫,楼上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放眼望去,不乏一些身居高位的在野文臣武将,越看,燕泽誉的眉头皱得越厉害,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往日在朝堂上一幅翩翩君子模样的官员,怎么会一个个不顾脸面,竟然混到妓院来。 看看隔了几张桌子坐着的,亦是乔装打扮过一番的清城,燕泽誉向他点点头,相信不到明天天亮,在这里鬼混的所有官员,都会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直到在众人的叫嚣声中,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从二楼中央款款而出,现场顿时掀起一阵狂热。燕泽誉抬眼看去,却有些怔愣,他下意识的看向冷靓颖,脱口问道:“这人怎的如此眼熟?” “四哥真是好眼力!”被嘈杂震耳的声音弄得有些听不清对方的话,冷靓颖只好贴在燕泽誉耳边说道:“安家的人,个个貌美如花!” 终于从人群中挤出后,燕泽誉顾不得街上人投来的怪异眼光,直接搂着冷靓颖的腰,将她挟持到清静一些的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安家为了上位,不惜血本,既然已经培养了一个身在高位的,自然也要培养一个深入大众的。”被他有些重的力道箍得腰间酸痛,冷靓颖咧了咧嘴,朝他笑道:“四哥千万别小瞧了怡红院的情报,有些时候,那里得到的消息比你的暗卫还要及时又准确。男人芙蓉帐暖的时候,什么话不会说!” “真真是卑鄙无耻到极点,竟然拿自家女子做如此不堪的事情。”恨恨的叹了口气,燕泽誉有些不解的问道:“安嫔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就不怕遭人诟病?” “四哥有所不知,若安嫔上位,你又欢喜于她,那么相似的人,在百官眼中,会更加有魅惑性。要知道,这位女子的公开身份,和安家没有任何关系,除了四哥,谁能一下子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挽着燕泽誉的胳膊,慢慢往回走,冷靓颖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暖意:“白马寺的事情,多半和这位有关,让清城往这里查查看,或许能有所突破。” “倩儿”顿了顿脚步,燕泽誉晃了晃神,轻轻叹道:“你怎么知道我发愁这个?” “走吧,天天在宫里吃同样的饭菜,有些腻歪,今天我带四哥去尝尝燕京城夜间的诸多美味。”没有搭他的话茬,冷靓颖轻快的说道。燕泽誉跟在她身后,嘴角微微上翘,这女人,竟然还会害羞! 直到星月交辉,吃饱喝足的冷靓颖,才终于肯心甘情愿跟着燕泽誉回宫,见她一副浪荡不羁公子哥的坏坏模样,燕泽誉不禁心中一荡,就着她的唇就咬了下去。 “对不起,四哥。”见他不知餍足的亲吻着自己,冷靓颖微微后退,暂离他的唇舌,含混的说道:“遇到我,让你生受了不少离别之苦,连念儿的降生都错过了。”明知道他有多喜欢孩子,却让他们父女分离,不能日日相见。 “只要你以后都陪着我就行。”被她男装却迷离的模样震慑住,再也忍不住情动,燕泽誉双臂一举,将她抱进就近的偏殿,直接就肆虐起来。 “咱们这模样要是被人撞到,估计宫里马上就会有传言,没想到相貌堂堂的一国之君,竟会偏好男色,怪不得后宫空虚,无有皇后。”激情方歇,抚摸着他汗涔涔的脸庞,开着玩笑,冷靓颖伸出胳膊,软软的圈抱住他清瘦的腰身:“四哥要好好吃饭睡觉才行。” “嗯,这些日子,我已经睡得很好了。”自从她回到身边之后,失眠的症状基本痊愈,要是能睡在她身边,更是一夜安眠。 “既然好坏都离不开皇宫,咱们要不要试试,大闹一番皇宫?”窝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咬了咬牙,冷靓颖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以为你已经开始了。”自从看到她一身男装,英气勃勃的模样,燕泽誉就有感觉,那个曾经不计一切代价抗争的莫云昭,似乎又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各司其职 公孙蓝除了例行向皇上汇报一些后宫事项,基本足不出户的待在自己宫中,乍然听到杏儿说冷靓颖来访,她吃惊不小,愣了半晌才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皇贵妃万安。”见公孙蓝一身宫装,气势十足,冷靓颖面上恭谨的问候请安,心中却微微一笑,十八岁的女孩子,就算再怎么强装,看起来总有些勉强。 “罢了,皇上都不受夫人的礼,本宫又岂敢越暨!”话虽如此,面对冷靓颖,公孙蓝还是下颌微微上翘,目光极力放在远处,不肯直视她。 分主客落座之后,冷靓颖见公孙蓝端着架子,不肯闲话家常,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说道:“娘娘,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想必您已非常清楚,我也就不再罗嗦。今日上门来找娘娘,是有一事与您相商。” 见冷靓颖言谈之间甚为客气,公孙蓝也不好一直冷着脸,淡淡的回道:“夫人有话请讲。” “娘娘勿怪。”从袖笼中掏出厚厚一沓纸笺,着杏儿递给公孙蓝:“未经娘娘允许,我私自对后宫几位嫔妃做了些了解,如有不齐全的地方,还请娘娘补充。” 接过纸笺,公孙蓝快速翻看了一遍,见上面除了自己和安玉眉,尽是后宫诸位嫔妃的来历以及各人性情与擅长之事:“夫人意欲何为?” “皇上在忙前朝的事,镇日里未涉足后宫半步,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总要找些事情忙忙,才不会虚度大好青春年华。”微微一笑,冷靓颖诚挚的看着公孙蓝:“这件事情,由我出面不甚妥当,如今后宫最有话语权的,非娘娘莫属。所以,娘娘若是有意,趁着大好春光,此事可尽快操办起来。”说着,冷靓颖又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计划书,转递给公孙蓝:“娘娘请先行过目,若是觉得不妥,请随时和我保持联络,今日我就不多打扰娘娘休息,先行告退。”说罢,冷靓颖也未多有逗留,礼毕就起身离开。 目送冷靓颖离开,公孙蓝才慢慢翻看着她草拟的规划书,越看,公孙蓝心里越不是滋味。 “娘娘,有甚么不妥吗?”见公孙蓝脸色不太好,杏儿上前替她轻轻敲着背,细细问道。 “没甚么不妥。”摇摇头,公孙蓝幽幽的说道:“这么好的点子,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过?” “娘娘自小锦衣玉食,从不需要操持生计,若是持家掌业的琐碎事,自然不敢劳动娘娘。”从公孙蓝的语气里,杏儿估摸着是后宫诸人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回道。 “若不能一心一意替皇上打算,如何算得上合格的后妃?”叹了口气,公孙蓝终于有些明白,冷靓颖能够赢得君王的厚爱,也许凭借的并不只是自身的才华和样貌,她如今连后宫的人都不算,仍然一门心思替皇上解忧,这样的胸襟,却有几人能及? 接到公孙蓝递上来的规划书,燕泽誉心中却是一阵疑惑,这笔迹和做事的方法,除了冷靓颖,似乎不会再有旁人,他看着恭恭敬敬坐在下首的公孙蓝,不动声色的说道:“皇贵妃这份提议确实深得朕心,如今后宫嫔妃虽然不多,可整日里闲着,也不是甚么好事,如果皇贵妃出面操持这些事情,朕倒是放心不少。” “回皇上,这份提议出自赵夫人之手,臣妾不敢擅自居功。”孤傲的公孙蓝,自然不肯冒领别人的功绩,见燕泽誉交口称赞,她也不愿瞒着他。 “是吗?”微微一笑,燕泽誉对公孙蓝倒是多了几分好感:“如今皇贵妃算是后宫之首,无论是谁提出这事,还需你的支持方能好好进行。若是有甚么疑问,尽管找她商量就是,不必再来找朕。”明了是冷靓颖做的事,燕泽誉自然倾力支持,她既然没有直接找自己,而是通过公孙蓝来做这件事,肯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是,臣妾谢过皇上。”见燕泽誉不再多话,公孙蓝悄悄看了他几眼,接过御笔亲批的折子,退出永福宫。 “夫人,您将事情交给公孙贵妃,不担心她做不好?”见冷靓颖老神在在,丝毫不去关注后续发展,清韵站在一边,禁不住有些着急。 “如今的后宫,被皇上清洗过一遍,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公孙贵妃是最有资格做这些事情的人,她们要是有人敢趁机作乱,下场不言自明。”手下丝毫没有停止书写,冷靓颖微微抬头,看着一旁略略有些出神的清韵:“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公孙贵妃的能力,若真正是个肯做事的,以后也好替她打算一番。” “夫人总想着别人,就不担心自己吗?”每日耽在皇宫,清韵多少知道一些后宫的规矩,虽然明知道主子爷舍不下夫人,可是,这宫中来来去去的美人也多,万一主子爷一不小心就对哪个人上了心,夫人怎么办? “我在担心你。”见她絮絮叨叨的,冷靓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认真的看着她:“你天天待在宫里,清影孤家寡人的,难道没有一点意见?” “管不了他。”清韵一门心思都在冷靓颖身上,最近对清影是有些淡漠,见冷靓颖不甚认同,她瘪了瘪嘴,不甘心的说道:“以后要是回了徽城,根本没时间与夫人在一起,趁着他在书院学习,我自己偷懒些,以后弥补他不就行啦!” “你呀!”摇摇头,对一直以自己丫鬟自居的清韵,冷靓颖也是有一股莫名的依赖,她来到大燕后,第一个熟悉的人就是她,两个人之间,总有一种比其他人更为亲密的味道:“坐下吧,清韵。”拉着她的手,让她偎靠在自己身边,冷靓颖抬手摸摸她的青丝:“能不能跟我说说,与清影结亲好几年,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生产?” 沉默半晌,清韵才幽幽说道:“夫人,其实我们俩一直都顺其自然,没有刻意避孕,只不知是何原因,我一直未能怀有身孕。在徽城的时候,我悄悄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叫我慢慢等。” “清影呢,他有没有去看过大夫?”心中一动,冷靓颖随即不动声色,低低的问道,若问题不是出在清韵这里,那清影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没有,每次我跟他提起,他都含含糊糊的,说现在手头事情比较多,不着急一时。”低垂着头,靠在冷靓颖肩头,清韵无奈的低声说道,她比清颜还大,如今清颜已经生子,她心下不是没有惶然。 拍拍她的手,冷靓颖轻声安慰她:“回头我到书院见见清影,你们现在年纪还小,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有时候太过刻意,也会适得其反。” 听闻公孙蓝召集后宫嫔妃,宣布甚么“各司其职,各尽其能”的后宫职务分派书,安玉眉在自己宫里有些坐立不安,虽然对外仍然顶着养病的由头,但是,只有安玉眉自己清楚,皇上一日不下诏晋升她的位份,她就不好意思病愈,见贴身宫女脸色不太好,她挥退其他人,只留下她一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打探清楚?” “听说公孙贵妃将后宫内务重新规划,分为六个部分,分别为采办部c织锦部c库存部c财务部c人力部c统筹部,由各宫主子按照各自的长处分担不同的部分,各司其职,并且除了本身的月例之外,还可以按照司职,像前朝官员一样,领取薪饷俸禄。” “这么大事情,为什么没人知会于我?”安玉眉眉头轻蹙,如果按此分配之法,自己身为后院嫔妃,自然应该在列。 “好像好像,公孙贵妃说您身体不适,暂且不宜惊动之类云云。”对于自己主子的身体,贴身宫女自然再清楚不过,对外的宣称,如今像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安玉眉默然半晌,的确,作为伤病未愈的人,若是公然参与后宫各种活动,自然说不过去。可是,眼看着其他人抱成一团,分管了后宫内务,自己就算一朝上位,只要身份上大不过公孙蓝,就没办法对目前的状况提出异议:“公孙在宫中这么久,要是能有作为,应该早就行动了,为什么偏偏等到这时候才来发威?”心中总觉得卡着什么似的,安玉眉沉思良久,对着宫女问道。 “要不,奴婢再去打听打听?”听她这么一讲,贴身宫女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以前的公孙蓝,虽然不会怕事,但是以她的性格,却绝不会轻易带头挑事。 “嗯,尤其是景阳宫那位。”说罢,安玉眉隐隐觉得,安随风对她,似乎一直有所隐瞒,依照冷靓颖以前的为人处事,不至于和太皇太后有甚么重大过节,而如今死里逃生的她,为什么和安随风势同水火?要说仅仅是因为安家,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听到公孙蓝的作为,安随风直觉就是冷靓颖的手笔,着人细细打听之后,安随风叹了口气,虽然一直瞧不起她的出身和她对燕泽誉的影响,但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不论放在哪里,做事的手段和方法,都不得不令人佩服:“以后这后宫里的女人,也不再是饱食终日碌碌无为的人了。” “是啊,听说那些嫔妃们都很起劲,因为其中有一项激励策略,每人经营的部署若是比以前更好,还会有丰厚的奖励金。”掌事嬷嬷没想到公孙蓝这项举措,大大激发了后宫嫔妃的积极性,等不到皇帝的女人们,挣银子的兴趣倒颇为旺盛。 想起自己操劳的前半辈子,一样大权在握,但是挥舞着棒子让别人替自己操劳,比起自己亲历亲为,鞠躬尽瘁,个中滋味不言而喻,遥遥望着景阳宫的方向,安随风幽幽慨叹道:“哀家以前怎么没想到如此良策,只顾着自己累死累活,倒是便宜了后宫那帮蠢女人!” 听闻整个后宫的女人c宫女和太监都在全力以赴的参与整个后宫的管理运作,燕泽誉禁不住哈哈大笑:“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不论在哪里,利益才是一切的根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出人预料 嫔妃们积极参与后宫打理,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却让一帮平日里优哉游哉c大权在握的内务府官员们慌了神。虽说嫔妃们涉及的不过是和她们切身相关的小小一部分,可按照目前的局势,长此以往,众人得到利益和好处,手就难免伸得有点长。燕泽誉被总管烦了几日,索性跑到景阳宫躲清静。 “你镇日里躲着不出门,在忙些什么?”见冷靓颖悠闲自在的模样,他不免有些吃味,火是她点起来的,遭殃的人却是他。 “忙着给你解决后顾之忧呗。”笑了笑,冷靓颖从桌上拿起一本刚刚拟写好的册子,顺手递给他:“但凡你需要的,我尽量满足。” 见封面光秃秃的,连个斗大的字都没有,燕泽誉摇摇头,苦笑着接过来:“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什么?” “知夫莫若妻,前朝事情我不能插手,偶然帮你打理一下家务事,为妻想来还是有些许小本事的。”说到这里,见燕泽誉朝她直瞪眼,冷靓颖笑眯了眼,一双大眼睛里尽是阳光,看得燕泽誉心痒难耐,放下手里的书册,直接就将她扑倒榻上:“如此调侃我,你很得意?” “不是得意。”亲了亲他的唇,冷靓颖仍旧笑:“是安心。” “安心?”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燕泽誉怔愣一下,迷惑的看着她的眼,不解的问道。 “是啊,安心。”扶着他坐起身,偎靠在他肩膀上,冷靓颖微微叹了口气,在他颊上轻轻亲了亲:“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坏。以前我口口声声说着信任你,可是,终于还是没能信到低。在大燕这样的婚姻制度下,在你纳娶了那么多的女子时,我一径认定,你是个正常的大燕男子,面对理所当然的一切,自然也会顺从大流,左拥右抱。可是,四哥,你没有。不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总归一句话,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那么,除却世俗的认定,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安心的事?”见燕泽誉依然有些迷惑的模样,冷靓颖轻轻一笑:“四哥,在未来还没有到来之前,珍惜现在,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吗?” “谢谢你,倩儿。”对于暂时没办法让她名正言顺,燕泽誉一直耿耿于怀,也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如今,她的退让和豁达,更是让他十分汗颜。 如火如荼的春闱,顺利进行。姚子望不负重望,突出重围,斩获殿试面君的机会。 于此同时,内务府裁掉的冗余闲杂人士和后宫各宫按照制式多余出来的宫女,被吸收进刚刚由内务府和后宫共同出资筹建的“皇家用品专卖店”,一方面安置这些人,一方面,宫嫔们的薪俸和奖金,也有了更加合理的来源。 一些名门贵妇,往日垂涎皇宫内院那些可望而不可得的皇家专用物件的人,一时间,闻风而动,纷纷涌向“皇家用品专卖店”,虽然价码高的有些离谱,可是,能穿戴使用和皇家一样的稀罕东西,还是让京城的贵妇们一掷千金,毫不手软。然而,专卖店的东西每样都没有重复,无论是丝绸c布匹c花色c样式,还有搭配的首饰珠宝,无论出多高的价格,再也买不来第二件。知道了这些物件的独一无二,非但没有降低贵妇们的购买热情,前来预购和订购的人却越来越多,公孙蓝作为幕后最大的掌事者,竟然被人辗转求上门,看着面前杏儿递上来的厚厚一沓拜访函,公孙蓝不禁摇摇头,有些感慨万端,在宫中,不过是些寻常物件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盲目追求所谓的“皇家”标记? “夫人的想法总是出人预料。”杏儿帮公孙蓝奉了参茶,低低的说道,这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宫里没了闲人不说,大家伙的尽头一天比一天足,妃嫔们自己赚钱自己花,自个的小厨房花样越来越多,日子也过得比以前丰富多彩,根本顾不得打听八卦闲磕牙。 “安嫔那边如何?”点点头,公孙蓝打心底里佩服冷靓颖,宫里这点事,似乎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落入她编制的利益大网中,无人愿意逃离。 “听说一直在打偷偷听夫人的事。”撇撇嘴,杏儿不屑的说道,就算打听到又能如何,夫人的本事和手段,光明正大,在在都是为了大家好,当初内务府裁员和宫内恢复应有编制的时候,很多人怨声载道,以为要被清除出去,没想到一眨眼却进入专卖店,薪水俸禄一点不少拿,日子过得比宫里更风光。如今说起这件事,大家无不交口称赞,有些没被遣出宫的人还懊恼不已。 “一样是个没用的。”叹了口气,公孙蓝想起以前的自己,成日里只顾着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没想到周围的人和大家的生计,如今想来,不过是笼中鸟,井底蛙罢了,亏自己还洋洋自得,以为才高八斗,目中无人。 “娘娘,听说夫人以前女扮男装,做过探花郎。”压低声音,杏儿将最近太皇太后悄悄在宫中流传的信息传达给公孙蓝。 “什么?”吃了一惊,公孙蓝张口结舌的看着杏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杏儿听过更多传闻。”为了让公孙蓝对冷靓颖更加心服口服,杏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捡重要的讲给她听,眼见公孙蓝的嘴巴差点合不上,杏儿才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这些事情,皇上估计早就不惜抗衡前朝,将夫人立为皇后了。” “可是当年威名赫赫的昭毅将军不是以身殉国了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公孙蓝根本就没听到杏儿最后一句话,如果她真的是他,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探花郎,那这世间的女子,能有几个与她抗衡? “那是逼不得已的瞒天过海之计,听说当初皇上为了救夫人一命,才勉强答应迎娶晋王妃。” “嗯,晋王妃大殿自请退离,后来听说是去了越国。”这些陈年往事,公孙蓝自然知道一些,那时候,她还觉得奇怪,温如轩明明距离皇后仅有一步之遥,为什么反倒在关键时候选择离开,现在想来,那也是个聪明异常的女人。 “是的,听说她后来嫁给越国太子,成了越国的太子妃。”对于越国太子爷迎娶休离之后的王妃,杏儿一直也觉得不可思议,皇上和越国太子爷能够大度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少见。 “依照皇上的态度,估计当初的晋王妃也没能和他圆房。”公孙蓝倒是很快猜到事情的根源所在,只是名义夫妻的话,燕泽誉和越国太子爷互不在意,也属理所当然:“不过,听说这次参加殿试的举子当中,有一位宣称是夫人的仰慕者?”最近,太皇太后宫中似乎非常热衷于传播各种消息,尤其是各种不利于冷靓颖的小道消息,漫天飞舞。 “听说是清风书院的姚夫子,他自己一再宣称,科举是为了助心上人一臂之力。”痴情的姚子望,现在已经成了京城的一则传奇。 “如果是夫人这样的奇女子,倒也不枉他一番痴心。”听完冷靓颖的故事,不论信与不信,公孙蓝心底里,已经对她抛却成见,真心接纳:“皇上能容他如此,可见对夫人是真的有信心。” 见公孙蓝似乎将自己放在更加疏离的位置去看待皇上和冷靓颖的事情,杏儿一时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慢慢帮她整理手头的账册,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不胜唏嘘。 听清韵说余仁达递了拜帖来访,冷靓颖怔愣半晌,才恍然回神,当日他不辞而别,她揪心了好久,才终于释怀,原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却不料他竟会大喇喇直接找到皇宫来:“快快有请。” “夫人,别来无恙否?”几年未见,余仁达依然留着大胡子,见到冷靓颖,依然是旧日的称呼。 “余公别来无恙。”看到他开朗依旧,稚纯如昔,冷靓颖心中惊喜,由衷的高兴。 “无恙,无恙!”落座之后,余仁达捧茶狂饮,几番下来,长叹一口气,满足的说道:“好茶!” “余公此番来京,可是有甚么事?”自他走后,冷靓颖也侧面从应道谦处打探过他的消息,得知他一直居无定所,在外漂泊,她也慢慢的淡了心思,却没想到一朝再见,他还是风采依旧。 “在大山里见到它,觉得是很适合夫人的物件,急着带给你罢了。”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递到冷靓颖手里,余仁达起身告辞:“我走了,惟愿夫人与我一样,始终如一,爱着所爱之人,幸福快乐的生活着!”语毕,他大踏步就往外走,冷靓颖一着急,来不及打开布袋,急忙跟上前:“余公留步!” 余仁达却听而不闻,越走越快,很快出了宫门,不见影踪。冷靓颖捏着手中的布袋,坐下来,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茶盅,一时竟分不清他到底是来过还是没来过。 燕泽誉从前朝回来,听清韵说有人来访,心中就有些疑惑,见到冷靓颖晃神的模样,更是觉得吃惊,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这样影响她? “倩儿,这是甚么东西?”从她手里拿过布袋,打量着毫不起眼的外观,燕泽誉低声问道。 “你回来了!”终于回过神,冷靓颖定定的看着布袋,摇摇头:“还未打开,我也不知道是甚么。” 解开布袋上系着的绳子,燕泽誉拉开布袋,手探进去,触手温润,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尊小小的玉石像,通体碧绿,未经雕琢,却与冷靓颖有几分神似,看得燕泽誉目瞪口呆:“倩儿,这个却是谁人相与?” “是余公仁达。”接过燕泽誉手里的玉像,冷靓颖有点爱不释手,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还真是少见。 “他又是何人?”当年建造清净园的时候,基本是冷靓颖一手打理,对于余仁达,燕泽誉几乎没甚么印象。 “帮我们规划清净园的那个大胡子。”余仁达那标志性的大胡子,举凡见过的人,应该都有些印象,冷靓颖这么一说,燕泽誉倒是马上想了起来,看着她把玩在手上,真心喜欢的玉像,心中隐隐有些泛酸:“你的仰慕者倒真心不少。” “比起你的嫔妃来,还是少了很多。”将玉像收进布袋,想着余仁达来去如风c非同寻常的行为,冷靓颖不禁微微一笑,这样真性情的男子,大抵世所罕见。 冷哼一声,燕泽誉想起明日大殿之上的君臣答对,心中又是一酸,怎么喜欢她的男子,个个非比寻常,情比金坚:“明日非叫那个酸书生下不了台!” “你若敢为难他,我就敢把你整个后宫给清空!”扑哧一笑,冷靓颖被他脸上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嬉笑着说道:“男人常常教训女人要宽容大度,不嫉不妒,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更加胸襟开阔?” “你真的要偏袒那小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燕泽誉脸一沉,一点不捧场的问道。 “他年纪还小,正是奋发图强的时候,你相对公平也就罢了,要是因为我而严苛于他,我又于心何忍?”想起姚子望的一番心意,冷靓颖上前揽抱住他的腰身,低低说道:“你何苦跟一个孩子较真?” “你呀,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怎么成日净惹出这些烂桃花!”佳人在怀,燕泽誉虽然别扭,心头却一阵阵发软,她在后宫的所做作为,比起任何一任皇后,都还要称职,若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前朝诸多大事,他都想找她一一商量。 “你一天不能给我正名,我就一天都担着未婚的身份,就算生了十个孩子,我依然是未嫁之身,说到底,还是你这个皇帝的原因不是?”仰头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冷靓颖一点不留情面的打击他,反正,如今她也不想藏着掖着,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都搬上台面,再坏,不过如此罢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啧啧,如今有了底气,连我都敢挖苦?”将她揽抱在怀里,燕泽誉嘴角上扬,明显更加快活,她的底气,无非是愿意依仗他,信赖他,比起以往的冷静淡然,他更喜欢她如今的飞扬跋扈,就像个被彻底宠坏的妇人,这样的她,会让他更加疼爱与怜惜:“待忙完春闱的事情,是时候给你和念儿一个交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防不胜防 殿试的当日,冷靓颖却不在宫中。她抽空来到如今稍显冷清的清风书院,参与本届科举的考生们都不在书院,小末和如月见她到来,都是喜孜孜的,笑容满面。除了殿试结果未定,书院今年参与春闱的考生中,命中者十之,书院上下一派喜气,人人满面春风。 “清影呢,他人去了哪里?”听完小末的汇报,冷靓颖并没有多少意外,直接点明自己的来意。 “刚还在后院整理账册,我着人去叫他。”知道冷靓颖肯定找他有事,小末急忙着人寻他过来:“夫人,我和如月先去巡查留在书院的学子。”待清影一到,小末拉着如月离开,将屋子让给两个人。 清影不知道夫人忽然找自己何事,在冷靓颖面前,他一直以下人的身份自居,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犯,此刻见她不言语,他除了默默喝茶,也没有多余的话。 “跟清韵分开这么久,也不想她?”茶水喝得没了味道,冷靓颖轻轻放下茶盅,微微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问道。 “她一心想要照顾夫人,弥补这些年不在您身边的遗憾。”自己的妻子一直心心念念的,忘不了夫人,清影自然不能罔顾她的心愿。 “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话和我说?”见清影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面对一个男人,冷靓颖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人家夫妻生孩子的事情,只好委婉的提醒。 “清影不知道夫人所指何事?”怔愣一下,清影自己也有些糊涂,夫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清颜比清韵小,如今已经做了母亲,你和清韵准备等到什么时候?”见他确实不在状况中,冷靓颖也只能开门见山,挑破话题。 脸一红,清影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虽说是自己的主母,问这些话原也不过分,可是,夫人这样直趟趟的一说,让他不禁还是有些挂不住脸面,嗫喏半晌,他才不自然的搔搔头,低声回道:“我以为清韵想趁年纪小多做做事,待她年长一些再让她做母亲的” 被他的窘样逗得“扑哧”一笑,冷靓颖摇摇头,这些孩子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私下里猜来猜去,弄得自己瞎想乱折腾,想到这里,她不禁也自我反省了一下,好像有时候她也是凭着猜测胡思乱想一通,没有当面求证的勇气和精神:“既如此,怎么不好好同清韵说,由得她瞎猜。” “夫人”僵滞片刻,清影一时也不晓得如何回答,这种事情,他也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再加上清韵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夫妻俩似乎真的没有好好沟通过关于生孩子的事。 “好了,晚上将你家夫人领回去,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亏你还是个男人,竟然能忍得住独守空房!”虚惊一场,冷靓颖觉得好笑,摆摆手:“清韵在书院女红部,你若不赶紧领走,小心我后悔不放人!” 领着众人回晋王府看了看清秋和清颜,不顾清韵的极力请求,将她硬留在晋王府,冷靓颖禁不住暗笑,这丫头,还嫌丈夫不解风情,看来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 与妻子返回在晋王府的住处,清影见四下无人,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劈头盖脸就亲了下去,直亲得她气喘吁吁,浑身无力:“是你跟夫人告的状?” 清韵两颊潮红,眼神朦胧,迷离的看着他,声音无比沙哑又迷糊的问道:“告什么状?” “你想生孩子,找自己夫君就是,天天不理我,能生得出孩子么?”当了许多天的和尚,被妻子娇羞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清影再也顾不得青天白日,直接将妻子压在床沿上,就做起那羞人的事。从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配合,清韵再也没有半点精神去反对,第一次在白天与夫君有了鱼水之欢。本以为情事很快就会结束,却不想,饿了很多天的清影,毕竟是暗卫出身,一身无穷的精力,好久没有发泄,三番五次的索求,倒是清韵实在吃不住,连连求饶之下,清影才大发慈悲,终于心甘情愿的结束了许久未有的夫妻亲密。 待到终于能动弹的时候,清韵忍不住娇声抱怨:“大白天的,你也不怕有人闯进来!” “你声音那么大,听到的人早跑了,谁好意思闯进来?”见妻子还在害羞,清影将她搂住怀中,忍不住调侃道,都说久别胜新婚,一段时间不见,心里头总惦着她的倩影,又不好意思闯到宫里去找她,他也着实憋坏了。 双手捂住脸,清韵将头埋在丈夫怀里,再也不好意思抬起来。他挑惹的她娇喘连连,根本压抑不住自己,这下可好,整个晋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俩白天关在房里做了什么好事。 “放心,没人进来。”见妻子实在太害羞,清影舍不得她丢脸,紧紧拥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夫君做过暗卫,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从前朝下来,闷闷不乐的燕泽誉连永福宫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回到景阳宫,见平日像个影子一样护在冷靓颖身边的清韵不在,不禁啧啧称奇:“那丫头终于良心发现,不再让清影吃素了?” “亏你还是人家主子爷,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亲自帮他奉了茶,冷靓颖笑眯眯的问道:“是不是点了子望做状元?” “这下你得意了?”轻哼一声,不肯看她的笑脸,燕泽誉朝笑然招手,让她把念儿抱过来。 “当然,新科状元郎是我的红颜知己,我自然与有荣焉!”见他径自逗着女儿,不肯搭理自己,冷靓颖知道姚子望肯定又当着他的面说了什么腻歪话,他自己心里不痛快,自然不肯放过她:“今天去了一趟府里,雪儿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我和清秋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让她来宫里陪韬儿,你觉得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跟女儿腻歪了半天,将她交给笑然抱走,燕泽誉懒懒的躺在软榻上,看着她发怔。 “她入宫伴读需要一些手续,明儿我去和贵妃娘娘说一声,很多事情,还需着落在她身上。”坐在他身边,轻轻帮他敲着背,冷靓颖温温的说道,如今的公孙蓝,对待她的态度日益和善,有些事情,也勿需再经过燕泽誉的手。 察觉到他似乎还有别的心思,冷靓颖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春闱刚结束,就有大臣开始谏言:“烦心的事是不是跟我有关?” “有人听到风声,又再查当年的事。”太皇太后趁着这个机会放出风声,有心人自然会翻起前朝那些陈年旧事,虽然无伤大雅,总是让他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查就查呗,反正我既不是皇后,也不是嫔妃,一个客居皇宫的人,就算查出天大的事,又能如何?”冷靓颖倒是根本不在意,淡淡的回道:“四哥何必将这些放在心上,庸人自扰?” “哼,叫姚子望就亲亲热热的叫子望,怎么总是叫我四哥?”叹了口气,燕泽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贵为天子,不能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正名,又何其窝囊? “我不知道你会在意这个,四哥不是当年你让我喊的?”那时候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心理上实在不太适应喊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做“四哥”,好不容易喊习惯了,这人又开始找碴了么? 一把将她压入怀中,燕泽誉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亲热的时候,你不是喊我的名字?”每次爱到极致时,她嘴里那种似有若无的低喃,都会让他更加情不自禁。 脸一红,冷靓颖轻捶了他一拳,这人,现在真是不分时候的乱发情:“安家的事情是不是该了结了?” “是的,是该给安家一个说法了。”想起依然在后宫不肯消停的安随风,燕泽誉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安家一再的私下培养势力,想要飞黄腾达,却在两代帝王的警醒中,屡失良机,这一次,他不能再重蹈覆辙,若不连根拔起,总是后患无穷。 “没想到安玉眉会这么心狠手辣。”想到调查到的事实真相,冷靓颖也不禁后心发凉,芝兰的死是她挑拨的后果,白马寺刺杀也是她为了翻身,不惜以身犯险,手段如此狠辣的女人,若真的身居高位,总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倩儿,我想散了后宫。”沉默良久,燕泽誉低低说道,又不是真的想要,留着那些无辜的女子有何用。 “前朝百官肯定不会罢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冷靓颖着实愣住,后宫那些女子,多少都跟前朝各方势力有关,做下决定的同时,就得面对众朝臣的反抗。 “若今生不能娶你为后,我也不想让别的女人待在身边。”不得不说,姚子望的一番话,多少还是刺激了他,只要身边一直有其他女人,她就不可能真正心安,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千防万防,当初还被温如轩下了药,差点得逞。若是后宫嫔妃中有不安于室的,再次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总有一天,他会防不胜防。 得知燕泽誉要解散后宫,安随风再也坐不住,仗着她太皇太后的身份,直接以不孝为名,大闹朝堂。 冷眼看着安随风一项项罗列他的罪状,燕泽誉静静安坐龙椅之上,身子一动未动。直到她说完,他才大手一挥,让清城将安玉眉和怡红院的头牌小姐一起带上大殿。安随风脸色一白,顿时有些不安,虽强作镇定,亦不免直冒冷汗。正自我安慰的时候,却见本应在下面官衙做事的应城c戴城府尹的两位安家子侄,也被一并带到大殿之上。 “安家本属太皇太后娘家,虽后辈子侄在朝廷的大员一向甚少,然为了以表皇恩浩荡,安家的封疆大吏,太皇在位期间,就拟下圣旨,允许安家子侄无论是否有功名在身,长孙嫡子都可有继承之权。如此大的恩惠,安家不知感恩,竟然里应外合,胆敢派人刺杀前往白马寺替皇家祈福的安嫔。左相c右相,二位以为朕应该如何论处?”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没想到在白马寺刺杀安嫔的,竟然是安家自己人,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有违常理。一时间,刚刚还在关心皇上中宫空虚的人,刹那间,全部把矛头指向安家。 左相云仲鹏全程参与了安嫔事件的所有调查,对事情的真相再清楚不过,他见众臣议论不休,踏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外戚作乱,每朝都有,微臣以为,直属封疆大员,不应该再世代享有继承权,如此才不会出现名不副实的府尹。” “是的,陛下,微臣也以为,爵位可以世袭,但是实职官职世袭实在不利于地方的辖制管理。”右相汪应辉早就看不惯安家子侄凭着世袭官职,趾高气扬,不把朝廷命令当回事,俨然土霸王的模样,皇帝此番作为,可谓是大顺民心之举。 “既如此,朕就先下旨去除安家应城c戴城府尹世袭之官位。至于派人刺杀之罪,朕将人交给刑部谢大人,限你三天之内给朕一个交代。”挥挥手,燕泽誉不耐烦的说道,清城早就已经将人证物证全部搜集好,去掉安家人的世袭官职,不过是给谢敬嵩提供大大的方便罢了。 这样一打岔,安随风反对解散后宫的事情不了了之,连她自己,也在调查安嫔刺杀案件的三天内,被皇上禁足永寿宫,无旨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真的下定决心解散后宫?”见燕泽誉神清气爽的回到景阳宫,冷靓颖想起早先去公孙蓝之处,见一帮嫔妃围在她的宫内急得团团转,也不禁有些替她们忧心,即便没有被皇帝临幸过,顶着后宫嫔妃的身份被撵出宫,她们能有几个像温如轩似的,再找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男人去嫁? “嗯,名存实亡,可怜的不过是那些女人。”摇摇头,燕泽誉嘘了一口气,曾几何时,他由她身上,也愿意怜惜到其他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后顾之忧 燕泽誉上朝没多久,冷靓颖正在思忖,若是他真心解散后宫,便要如何妥善安置后宫几位嫔妃,安然就前来禀报,说是公孙蓝来访。 “请她进来罢。”想着她急忙来访,多半也是为了后宫诸人的事情,冷靓颖打起精神,按照礼仪出门迎接她的到来。 “夫人勿要多礼。”撇除成见,公孙蓝如今对冷靓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重,一个真正有才华却从不张扬的人,的确让她钦佩。来到内室落座之后,公孙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明来意:“夫人,皇上打算解散后宫的事情想必您已听闻,恕妹妹鲁莽,此番前来,确实因着这桩事情。” 摆摆手,冷靓颖微微颔首:“我昨个听皇上说过,因为太皇太后和安嫔的事情,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夫人,如今的后宫,虽不能说毫无卑劣之事,不过,现在大家伙的心思都在做事上,并未有人敢多生事端。夫人也非常清楚,咱们这些人要是真的被遣出宫,下场可能还比不得一个小小宫女。”公孙蓝再如何镇定,无非也是十多岁的女孩,面对如此剧变,她一时也束手无策。在大燕皇朝,历来无论什么原因,被遣散出宫的嫔妃,不是居家修行就是进入寺庙清修,如此,就等于后半辈子完全无望,对于这些十多岁还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娘娘放心,没有给大家一个妥善的安排,皇上不会轻易行鲁莽之事。”见公孙蓝真心着急,冷靓颖温言安慰:“目前朝堂还有大臣反对这件事情,真正施行,也没那么容易。不过,”话锋一转,冷靓颖温润的声音中却有着一股坚韧的力量:“依我之见,皇上既然提起这事,不论结果如何,大家同是女子,还望娘娘心中早做计较,替大家谋划一个好的未来。大燕盛世繁华,女子若肯自立自强,未必不能闯下自己的一番天地。” “话虽如此,后宫的妹妹们个个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贵女,一下子想要谋生,哪有甚么能力?”眉头轻蹙,公孙蓝自己也非常迷茫,她们这些人,自小生活在父母家族的羽翼之下,进到宫里,也是靠着大树好乘凉,就算机会再多,想着自己要抛头露面的去打理一切,难免却步。 微微叹了口气,冷靓颖也非常清楚,这些后宫的主子们,虽说大部分识文断字,比寻常女子多些能耐,可是,毕竟没有人真正吃过苦,受过累,把现成的事情交给她们做,可能还更便宜些:“娘娘也不必太过忧虑,如今除却安嫔,后宫连你在内,也不过六位女子,只要大家肯放下身段做事,我敢保证,一定会为每个人谋划一个好出路。” 有了冷靓颖的承诺,公孙蓝多少心里有了些底,抬头看着冷靓颖明艳却不失睿智的面容,她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燕泽誉那样眼高于顶的帝王,为了她,竟然不惜做出如此举动,可见,除了她,旁的女子,他是真的一个也不愿意再要:“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燕泽蓉从汪世泰嘴里听说了这件事,顾不得遮掩,直接拉了清韵,乔装成晋王府的小丫鬟,跑到景阳宫。 “四嫂,没想到四哥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真的做了一件让人称心如意的大事!”见到冷靓颖,燕泽蓉喜不自胜,忘乎所以。 “自他登基做了皇帝,做了多少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你倒是只记挂着这桩!”见她像个孩子样得意洋洋,冷靓颖拍拍她的肩膀,提醒道。光是今年,燕泽誉已经降了好几次税收,并拿出一部分库银奖励开垦荒地的农户。 “既做了皇帝,自是要做个好皇帝,若是四哥昏庸无道,大哥那么聪明的人,岂肯善罢甘休!”在冷靓颖跟前一向口没遮拦惯了,燕泽蓉话音刚落,一转头,见燕泽誉就立在自己身后,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躲到冷靓颖身后。 “哼,下次再叫朕听见,朕把汪世泰派到边关去驻守大营!”知道燕泽蓉一向有口无心,燕泽誉自然不愿与她多做计较。 “人家和四嫂在说悄悄话,谁叫皇上悄没声息的,进来也不打声招呼。”吐了吐舌头,燕泽蓉苦着一张脸:“四嫂如今在宫里,我要见她,简直比登天还难,皇上再不替四嫂正名,人家进出都没个依仗。” “你成天行事没个分寸,已经成了郡主,还乱七八糟不知道守规矩,孩子们都要被你给带坏了!”见她仗着冷靓颖在,反倒刁难起自己,燕泽誉眼睛一瞪,轻喝道。 “好啦,好啦,我这就走,人家占着四嫂一会子功夫你就吃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守规矩!”涎着脸,燕泽蓉拉着清韵急急告辞,临走还不忘损他一记。 “这丫头,怎么年纪越大,越发没了规矩。”与冷靓颖一起来到院子,看着两个人相携走出景阳宫,燕泽誉摇摇头,宠溺的笑道。 “还不是汪世泰给惯的。”丈夫将她作女儿般宠爱,女子本性中的那股子娇媚,自然全都散发了出来。 “我也惯着你,怎不见你撒娇?”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燕泽誉俯在她耳边说道,见她耳根子微微发红,不禁轻轻含住她的耳垂,添吮起来。 冷靓颖的耳朵本就比别处敏感,被他这样吸吮,浑身都僵硬起来,磕磕绊绊的说道:“白天,院子里人多。” “放心吧,念儿刚被她们几个领着去御花园玩,门口都是我的人,谁敢胡乱闯进来?”最近事情颇多,又恰逢冷靓颖月事未净,两个人已有多日未曾亲密,燕泽誉本无此刻亲热的意思,却被她羞恼的神情迷了眼,禁不住浑身紧绷。 暖热的午后,阳光照在中庭,益发显得静谧,满院子的春色,关都关不住。枝头挂满粉白色的樱花树下,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和一袭蓝色衫裙的女子,紧紧相拥,娇喘低吟中,伴随着不时飘落的花瓣,熏然欲醉。 情事过后,看着偎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燕泽誉笑眯了眼:“往后,咱们总能找出最的方式。”见他连言语都透着,冷靓颖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她实在不敢相信,两个人会在这个时间,在院子里穿着衣服就做起情事来,她从袖笼里掏出锦帕,替两个人稍作打理,还未来得及言语,燕泽誉却一把又将她搂到怀里:“倩儿,倘若这大燕真的容不下你做皇后,那么,这皇帝我也不想做了,每天乐得与你耳鬓厮磨!” “是不是他们又刁难你了?”听出他言语中的落寞,冷靓颖虽不知在朝堂发生什么事,却也隐隐猜到几分。 “他们说,解散后宫没问题,但是大燕不可无后,希望朕在解散后宫之前先立后。”安家残余的势力,已经开始散布冷靓颖以前的一些事情,按照目前的局势,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也没那么容易,尤其安随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总有一些誓死追随的人。 “其实,公孙蓝为人品性还不错”冷靓颖刚刚开口,却被燕泽誉直接打断:“不许乱说话!” “四哥” “不论什么事情,你都放心交给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摸摸她乌黑的发,扶着她一起坐到院子里的藤椅上,燕泽誉轻轻笑道:“倩儿,我们都年轻,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不介意跟他们耗下去。” “可是,后宫女子们却耗不起。”想起公孙蓝和一帮着急上火的嫔妃,冷靓颖握紧他的大掌:“大燕女子婚配嫁娶的年纪普遍偏早,她们未经男女情事,却被这样拘在深宫后院,没有出头之日,让人于心何忍?” “在朝堂上反对朕的,未必没有她们的父亲族人,要怪也只怪她们生错人家!”说起这个,燕泽誉也是一肚子邪火,他原意让这些女子早日离宫,也可寻个好着落,如今看来,竟是枉费了他一番好意。 “四哥,你想,若不是由你遣散后宫,而是后宫嫔妃们自愿离开,是不是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思忖半晌,冷靓颖觉得要说服后宫那几位女子主动离宫,困难似乎不会太大:“只不过,四哥可能要多破费些,当一回散财童子。” “如此甚好,省得那些人在我耳边唠叨。”见她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燕泽誉禁不住微笑:“还是倩儿办法多,总能让我勇往直前,无后顾之忧。” 隔了两日,就在安家一门因罪证确凿,主犯被下入刑部大牢,择日处决之外,安玉眉也被剥夺嫔的身份,入狱待审。安随风得知消息,昏倒在永寿宫,一病不起。 与此同时,冷靓颖却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她让清城帮后宫几位嫔妃在京城购置宅院,以新的身份设立户籍,同时让小莫和应道谦帮忙,根据这几位嫔妃的长处,帮她们挑选以后的营生。忙得差不多的时候,趁着星夜,她拿着厚厚一沓东西来到公孙蓝宫中,与她促膝而谈。 “夫人,京城这么小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又曾经都是天子脚下的人,若是仍然居住行走京中,是不是有些不妥?”看着冷靓颖精心准备的东西,公孙蓝不无震惊,短短几天之内,就能办妥这些事情,真是令人侧目。 “放心吧,大隐隐于市,只要朝堂上的百官不张扬此事,外间的百姓,谁会在意你从哪里来,过得是甚么日子。”拍拍她的手,冷靓颖轻松的说道:“嫔妃的父辈家眷们肯定心里更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在外经营生计,有家有产,比起居家清修或出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隐姓埋名之后,虽然过不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是,小富即安,能再寻个可靠的夫婿,一夫一妻的过过寻常日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况且,娘娘应该非常清楚,我自己就是过来人,要不是皇上执着,外头小门小户的日子,比起这里,不知道自在多少。”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冷靓颖的过去,公孙蓝自然再清楚不过,看她现在对众人的安排,就知道绝对密而不疏,把居家过日子的桩桩件件都考虑的非常细致:“既如此,明日起,我就到各宫行走,让她们慢慢分散着离宫。” “大家都没别的心思吧?”唯恐事发意外,冷靓颖一再确认众人的态度,万一有人不愿意离开,借机生事,可就事与愿违了。 “这些日子下来,大家审时度势,没有人再看不开。”苦笑数声,公孙蓝对这些胆战心惊的嫔妃们的心思,早就摸透了,整日里见不到皇上一面,还唯恐后宫出事又连累自己丧命,若不是家族那里不好交代,估计早就无人愿意留下来。如今被关在冷宫里的妃子,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辛苦娘娘了。”拍拍公孙蓝的手背,感激的说道,冷靓颖瞄了眼她,其实截至目前为止,她最担心的,反而是公孙蓝。其他的人,位份都不高,平日里与燕泽誉见面的机会非常少,碍于帝王的威严,即使见过几面,可能也没人会真正喜欢上他。而公孙蓝却恰恰相反,作为皇贵妃,她不但与燕泽誉接触频繁,依照这些日子对她的观察,不出意外,公孙蓝应该是真心喜欢上了他。 “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摇摇头,公孙蓝不在意的说道:“夫人已经帮了我很多,反而是我,身为皇贵妃,一向在宫里无所作为,空担了这个身份。” “娘娘以后有何打算?”虽然之前也详细的帮公孙蓝做了规划和打算,但是最终出门前,冷靓颖还是保留了那份东西,考虑到她的自尊和感受,并没有一并拿给她。 “再说吧,待大家都安置妥当后,我再与夫人把酒言欢。”避开这个话题,公孙蓝微微低头,摆明了不愿意深谈。 眼见后宫女子一个个搬离而去,公孙蓝一日比一日沉默,难得与燕泽誉见面的机会,也几乎很少言语。燕泽誉眼看宫册上的人愈来愈少,心中无限畅快,倒并没有注意过公孙蓝的态度。 杏儿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趁着公孙蓝不注意,跑到冷靓颖这边,向她求救:“夫人,我们家小姐似乎并没有离开皇宫的打算,杏儿知道她一向心高气傲,就怕她万一想不开” “你近日多派人盯着她一些,我晚些时候去看她。”见杏儿如此一说,冷靓颖多日来的担心隐隐坐实,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永不逃离(上) 眼看着太医帮安随风诊治完毕,冷靓颖望着虽在病榻,却犹自不甘的太皇太后,心中一阵悲悯。任尔权势大如天,终是敌不过最简单的生老病死。 “你也不要太嚣张,就算老四待你再好,大燕的后位,到死也轮不到你来坐。”瞧她一派淡然随性的样子,安随风按捺不住胸中怒气,冷冰冰的说道。 “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而已,外在的名分与权势,于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叹了口气,冷靓颖轻轻说道:“太皇太后,您与我相识数年,难道至今还不了解我的想法么?” “一个女子,若不能名正言顺的陪在所爱男子的身边,红颜不再之后,能依仗的还有什么?”究竟是体力不支,说罢这几句话之后,安随风已经气虚不已,勉强忍下低喘的举动。 “若世间女子只依仗红颜侍人,能长久的又有几人?”不认同的摇摇头,冷靓颖语气渐渐加重:“世间女子若与男子一样,自己不看轻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开辟出自己的一方天地,独立自强,绝不只做男子的依附,那么,若是男子背离爱情,背叛诺言,率先掉头走开的,未必不会是女子。太皇太后,终生依仗自己,比依仗任何人都要来得更加踏实。”语毕,冷靓颖交待嬷嬷照顾好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永寿宫,有些人,临到死,都不会悔悟。 看到牢里萎顿不堪的安玉眉,冷靓颖站在外面,犹豫了好一会,才命人打开牢门,轻轻走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冷冰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防备,不等冷靓颖开口,安玉眉似乎忘记自己的处境,仍然一副凛然不容侵犯的模样。 看着身处绝境,眉眼却依然带着倔强的安玉眉,冷靓颖想起安随风,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安家的女人,何其相似,自己这一趟,似乎真的是白走一遭:“安玉眉,你也同样是女子,当初为何要陷害芝兰,逼得她命丧当场?” “哼,想要问案,似乎还轮不到你!”轻蔑的口气中含着一丝嘲讽,相对于冷靓颖的出身,安玉眉始终存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问不问也没甚么要紧,反正,芝兰的性命不会白白丢掉,有人急匆匆赶着为她偿命,因缘果报现世应,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将带来的酒水饭菜一一摆开,冷靓颖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受人所斯托,前来送你一程而已。” 看着眼前的美酒佳肴,安玉眉浑身一哆嗦,语气就弱了不少:“是皇上让你来赐我毒酒?” “别害怕,皇上日理万机,你在牢里的事,他可能早已忘记。”见她再怎么逞强,终是抵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冷靓颖摇摇头,微微一笑:“是太皇太后念着你们安家的血脉,拜托我来看你。” “她是怕皇上不赐死我,特地让你来当替罪羊的吧?”嘴巴微微上翘,安玉眉嘲讽的笑道,如今她已经是弃子,依照安家的作风,岂能任她开口活下去? “是或者不是,由你自己判断。”终日活在尔虞我诈的日子里,这些人,恐怕早就疑神疑鬼,不愿意相信一切。想到这里,冷靓颖终于能够慢慢理解燕泽誉这么些年来,所谓的信一个人,是多么沉重的一份感情。 来到公孙蓝的寝宫,见她挥毫泼墨,在执笔作画,冷靓颖朝杏儿挥挥手,示意不要打扰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一侧,看她画完一副山水画。 “夫人,来了怎么不让杏儿通报一声?”放下画笔,公孙蓝才猛然发现站在身侧的人,不禁有些羞赧的说道。 “娘娘如此多才多艺,真是叫人佩服。”想起自己以前也学过画画,只是被父母逼着,自己又不是能耐下性子的年纪,没学多久就放弃了,冷靓颖不觉有些惋惜。 “比起夫人,我这不过是拙劣之技,徒然打发时间罢了。”想起自己整日沉浸在诗词书画之中,不理世事的闺阁岁月,公孙蓝心头一阵怅然。同样的年纪,化身为莫云昭的冷靓颖已经高中三甲,在朝廷一展抱负,雄鹰与稚翎,一个展翅高飞,一个只能栖息于巢穴。 “娘娘不必自谦,我虽不懂丹青之术,但是以外行人的眼光去看,这幅作品已属上乘。”看着眼前秀丽的作品,冷靓颖沉吟片刻,小心的问道:“娘娘,清风书院如今正缺你这样的丹青高手,不知娘娘可有意向到书院为众女子做丹青夫子?” “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到书院去做夫子?”听明白冷靓颖的意思,公孙蓝怔愣片刻,方才轻轻问道。 “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一般的夫子,书院能请到您这样的夫子,只怕是高攀。”见她有所松动,冷靓颖不疾不徐的说道:“娘娘应该非常清楚,书院是我一手创立的,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最清楚不过。” 心中微微一叹,公孙蓝自己非常清楚,如今这后宫,就剩她一人迟迟未离开,冷靓颖恐怕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用这种方法让她自行出宫:“非常感谢夫人的高看,只是我从小未在外面做过事,唯恐自己承担不了这个重任,夫人容我思虑几日再做回复。”堂堂皇贵妃,如今要沦落到去做夫子,公孙蓝心里泛起的冷意,不自觉延伸到眉眼中,看得冷靓颖怔了一下。 “娘娘,其实,如今的后宫,各项事务都交予女官和内务府打理,我在这里闲来无事,原也想着去书院做夫子,只不过,因为无名无份,进出皇宫着实不方便,娘娘若是愿意一起去,倒是省了我不少事。”看出公孙蓝的态度,冷靓颖怕她想歪,忙极力补救。 知道冷靓颖有皇上御赐的私印,就算想要到朝堂,也不敢有人为难,这句话不过是个托辞罢了,公孙蓝只能领情的笑道:“夫人如此一说,倒叫我却之不恭。夫人若是要去书院,公孙蓝自然舍命陪君子。” 辞别公孙蓝,冷靓颖交代影月这几日盯紧公孙蓝,不论饮食还是起居,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影月见她如此慎重,自然不敢大意,只能领命而去。 夜深人静,整座皇宫也陷入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后宫,因为只有一些女官和宫女太监居住,更加显得空旷而寂寥。公孙蓝一直在寝宫看书,杏儿苦劝无果,只好守在外间,渐渐的,也抵不住浓浓的睡意,朦胧着眯了过去。 公孙蓝慢慢放下书,站起身,来到放置衣物的箱笼跟前,从箱子最底处,翻检出自己闺阁时最喜欢的一套粉红衣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想起未出阁前无忧无虑的岁月,一时竟满脸笑意。那时候,听说他最喜爱的平妻总是一身素色,她果断放弃平日里最喜欢的粉色,依着他的喜好来妆扮自己。想起近些日子冷靓颖总是鲜艳的衣装,她不禁摇摇头,又是一阵笑。原来,他喜爱的,不过是衣装下的那个人,而自己竟傻傻的,以为只是衣着。 慢慢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在铜镜前照了又照,公孙蓝眯着眼,嘴角微翘,原来,这才是原本的自己,爱娇,爱俏,喜欢明媚而亮丽的春色。对着镜子,公孙蓝替自己化了个淡妆,将长长的发髻梳起,在鬓角插上那支缀着两颗粉嫩珍珠的蝴蝶发簪,伸手摸了摸,她微微一笑,刹那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对镜贴花黄。 妆扮完毕,公孙蓝转头看看窗外,院子里,各色的花,趁着春色,趁着夜色,也在努力绽放,似乎不想辜负这美丽的季节:“真是好时候啊!”她轻轻叹了口气,深呼吸一下,觉得满腹都是花香:“如此,也不辜负了这场盛宴。” 幽幽的坐回软榻前,公孙蓝看着屋子中央一直亮着的炉火,起身帮自己斟了杯茶,重新回到软榻坐下,喃喃低语:“四哥,今生无缘,只愿来生与你早早相遇相知,你我之间,再也没有别人!”每次,远远的看着冷靓颖喊他“四哥”时,他眉眼里的温柔和宠溺,就连远远望着的她,都想溺毙在那样的眼神里,永不逃离。可是,她也知道,只有她,才有那样的殊荣。他跟她说话,从来不用那个帝王的专称,就好似,两个人真的只是一对平凡夫妻,他,从来不肯让她跪下行礼,那君王的一切,似乎于她,都是亵渎。是的,亵渎,在她面前,他从来不肯以君王自居:“到底爱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如此深情不移?”举了举杯子,公孙蓝眼底泛着泪光,她拼命忍了忍,眼睛一闭,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如珠似玉:“四哥,再见!”一仰头,公孙蓝将杯子里的茶猛然灌下。 景阳宫里,燕泽誉搂着怀里的人,睡得正沉,却被她起身的动作惊醒,沙哑的问道:“怎么了?三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 “没事,你继续睡吧,听说皇贵妃那里出了点事,我去看看。”见他跟着起身,冷靓颖将他压回锦被下:“你早起还要上早朝,别起来瞎折腾。” 看她迅速穿戴整齐,燕泽誉已经清醒一半,坐起身慵懒的问道:“确定没我的事?” “放心吧,有事自会再来找你。”俯身亲亲他的额头,冷靓颖疾步走出景阳宫,来到公孙蓝的寝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永不逃离(下) 杏儿寸步不离的守在公孙蓝身边,脸色苍白,虽然竭力控制,小手还是不停的颤抖着。影月藏在暗处,似有若无的关注着屋内的动静,身形一动不动。进入内室的冷靓颖,见房中虽然已经收拾过,慌乱之中,却仍然残留着许多散落的痕迹。杏儿见到她,急忙站起身施礼,却差点稳不住身形,晃了一晃。 “安然,你和杏儿到外面候着吧。”示意安然搀扶着杏儿离开,冷靓颖轻轻坐到公孙蓝身边,也没有开口说话,就那样默默静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姿僵硬的公孙蓝冷冰冰的开了口,语气淡漠而疏离,还夹杂着一丝怨恨:“为什么派人监视我?” “人的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无论甚么原因,总不该轻贱生命。”见她依然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复杂情绪中,冷靓颖语气清淡却带着坚定,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态度。 “哼!”公孙蓝冷哼一声,似乎她说了甚么笑话似的,不屑一顾。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去争取,像个懦夫似的只顾着逃避,原来信国公府的大小姐如此不堪一击。”想起杏儿之前说起公孙蓝在信国公府的成长经历,冷靓颖翘起唇角,冷冷的说道。 十几年顺遂的人生,从未受过多少挫折的公孙蓝,突然不顾形象,“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倒把冷靓颖吓了一跳,急忙拍着她的背,示意冲进来的杏儿多拿一些锦帕过来。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哭得天昏地暗,声音嘶哑,连眼泪都流不出几滴的时候,公孙蓝终于哽咽着停下来,靠在冷靓颖肩头打着哭嗝。 心里一松,冷靓颖知道她这一哭,总算将心底的阴霾去掉一些,至少目前不会再自寻短见,哄着她说道:“好了,闹也闹了,哭也哭了,不论你爱皇上也好,恨我也好,先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等你睡醒再说,好不好?” 被她这样一说,公孙蓝似乎才悚然惊醒,急忙坐正身子,不敢看她的眼睛。唤了杏儿进来照顾公孙蓝,又交代安然留在这里照应着,冷靓颖从公孙蓝的寝宫出来,东方已经透着一抹暗红,天色迷蒙着有些发亮。 “天还未暖,怎么也不当心些。”燕泽誉一身长袍,正往这边走来,见她神色有些恍然,上前将手中拿着的披风搭在她肩上,顺势将她揽往怀中。 被他温暖的怀抱包围着,抬头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冷靓颖不禁心中一动,伸出双臂缠住他的腰身,头偎靠在他胸前,头顶着他的下巴,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四哥,陪我到御花园转转吧。” 御花园里,花香满溢,勃勃生机再再显示出春日的景象。想起新婚时候,她被罚跪那晚,燕泽誉整夜陪着她的情形,冷靓颖不禁微微翘起唇角:“那时候为什么坚持陪着我?” 被她突兀的话愣了一下,燕泽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恍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不禁微微一笑:“或许,从前我不信,如今却非常愿意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瞎说,赵倩然是奶娘的女儿,你和她自小相识,无论怎么说,都谈不上一见钟情。”瞪了他一眼,想起两人初识的那段日子,冷靓颖不禁笑出了声。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淡淡的念着她曾经念过的诗词,燕泽誉抬眼望入她清亮的水眸:“你不是她,从来都不是。” “我记得跟蓉儿说这故事的时候,你明明不在场。”想起在白马寺出家的燕泽明,冷靓颖心中微微一叹,那晚的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太子爷,如果不是她闯入这个王朝,或许,一切都不会改变。 “你不在的时候,我偶尔会找蓉儿过来,就算是逼得她发疯,也想从她口中听听发生在你身上的每一桩事。”那段时日,朝堂上的他无论怎么冷静超然,一旦安静下来,心中就会疯狂的想念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种日子,他能熬过来不疯魔掉,也是因为扮作赵夫子的她:“无论你扮作什么样子,好像都能让我一眼沉沦。”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听他低低的诉着情衷,冷靓颖心中柔软而溢满温暖,饱胀的情绪将胸口撑得像要爆炸似的,两滴清泪顺着颊面缓缓而下,她一再的逃离,却终是离不开他,也许,这段穿越时空的爱恋,真的是在圆她前世的一个鸳梦。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几番离别,痛楚让他真正明白,他抛舍不下的,从来不是江山王位:“都说大雁比人多情,那是很多人不明白生离死别的痛楚,一回,就足以让人痛彻心肺。”他所有的爱情c亲情c友情和信任,都只给了她一人,如果割舍掉,他的世界,除了冷冰冰的皇权,还剩下什么?大燕皇朝再如何繁盛,又与他何干? “对不起,四哥。”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冷靓颖心中更是一阵难受,她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一直以自己的视角去做下决断,殊不知,她的行为,与抛弃又有什么两样:“以后,无论再苦再难,我永不逃离!”想起刚才自己斥责公孙蓝的话语,她不禁汗颜,每次遇到事情,率先逃开的,一直是她。原来世间女子都是弱者,遇到心爱的人,逃跑似乎远比坚持要来得更容易。 “公孙蓝怎么样了?”伸出大掌,轻轻揩掉她脸上的泪珠,燕泽誉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死过一次的人,应该没勇气再死一次。”想起公孙蓝刚才的恸哭,冷靓颖摇摇头:“可是,她也是个执拗的女子,要她像其他人那样出宫,似乎有些困难。”她对她的恨意,第一次那样明显的表达出来,足以看出她对燕泽誉死心塌地的爱。 “我无意招惹她,这两年一直避着她。”就是看出她的执着,燕泽誉才怕惹出事端,一直冷冻着她,连一丝丝的希望都不给她。 “信国公府世代勋贵,教育子女自是遵循旧例,比一般官宦人家更在意女子的贞洁品质。公孙蓝从小就被信国公寄予厚望,自然与其他女子不同。”听说,信国公对自己这个女儿,甚至比儿子的要求更加严格:“是信国公的爱,断了她的后路。” “反正这件事情交给你,我绝不会插手半分。”皇贵妃的身份是登记在皇家族谱上的,公孙蓝的事情,确实比一般嫔妃更加棘手,她若是不愿主动离开,燕泽誉也不能昧着心意,强行驱离她。 回到景阳宫,陪着燕泽誉吃完早餐,看着他离开去上朝,冷靓颖才回到内室,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打算趁着这个时候再歇一会。才刚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中却被一阵嬉闹声惊醒:“笑然,是谁在外面?” “夫人,是越国太子妃。”听到冷靓颖的声音,笑然急忙入内回禀,倒是让冷靓颖吃了一惊:“是如轩么?” “除了我,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个名头?”冲着昔日的交情,温如轩也不顾里面是什么情形,抬手撩起门帘就走进内室,满面春风。 “你个坏丫头,太子妃当得逍遥自在,怕早就忘了我这个姐姐!”见她神采飞扬,与往日温婉的性情大是不同,冷靓颖不禁慨叹爱情对人的影响,有上官文宇这样的夫君,连带的,温如轩也变得活泼洒脱。 “姐姐是我的大恩人,这辈子谁都能忘,就是不能忘了姐姐。”趁着笑然下去奉茶,温如轩走到冷靓颖身边,动手替她整理衣装,仿佛真是个出阁回娘家探望姊姊的妹妹。 拉着她的手坐下,冷靓颖细细打量着她,见她眼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幸福,笑问道:“看你的模样,就知道日子过得滋润,上官文宇没欺负你吧?” “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逃离越国,让他再也找不到我!”撒娇似的抱着冷靓颖的胳膊,温如轩比以前更像个女孩。 “哎,怎么个个都一样,一遇到点事就想着跑路,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爱人没信心?”听到她的话,冷靓颖摇头叹息,对于一致的思考模式,禁不住觉得好笑:“他欺负你,你狠狠的欺负回去,跟他死缠到底就是了,逃开后,到底在惩罚谁?” “咦,这倒是,怎么以往净想着逃跑?”睁大眼睛看着冷靓颖,温如轩有点不可思议的撅着嘴:“姐姐的意思是让我死缠烂打?” “我的意思是,爱一个人要先努力去争取,自尊和面子在爱情来临时,应该屈尊纡贵一回。”笑着拍拍她的胳膊,挽着她的手来到屋外,在春色盎然的院子里落座,两个人热切的聊着分手之后的事情,宛若一对亲姊妹。 安然回来报告公孙蓝的事情时,冷靓颖正预备和温如轩一起用午膳,听到安然的说辞,她低头沉吟一下:“让公孙贵妃来这里一起用膳吧,不论用什么办法。”或许,让她看看今日的温如轩,才能真正有所领悟。 “她就是你说的为了皇上欲自杀的那个娘娘?”没想到冷靓颖会邀请她过来一起用膳,温如轩惊讶的问道。 “是啊,又是一个痴情种。”叹了口气,依照规矩,冷靓颖来到宫门口等候公孙蓝。 “姐姐以前说过,舍得,舍得,人生有舍才有得。”和她一起站在门口,温如轩望着远处繁华的宫殿,也微微叹了口气:“原先想不开的时候,以为是纯粹安慰人的话,现在不得不说,放下,才能重新站起来,自己首先学会珍惜自己,才能够得到别人的珍惜。姐姐,如轩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我自己也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因为那一点自尊和自以为是的独立,一再让爱人伤心,如今总算明白过来,坚持守望,不轻言放弃,才是对爱人最好的珍惜,对爱情最大的回报。”看着被杏儿搀扶着迤逦而来的公孙蓝,冷靓颖微微一笑:“任何事情,没有努力到最后一刻,我们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以不变应万变 帮两个人简单介绍完毕,冷靓颖将公孙蓝让到主位,自己挨着温如轩坐下,却被温如轩一把拉起:“姐姐若是这样,我这顿饭也吃不安稳。”看着昔日的正牌晋王妃,今日的越国太子妃,恭敬的将冷靓颖让到自己上首就坐,公孙蓝硬着头皮装没看见,稳稳的坐在首位。 “越国的饭菜毕竟和大燕相差甚多,这两年还习惯吧。”亲手帮温如轩布菜,冷靓颖笑着问温如轩。 “文宇过一段时间,总要带我到有大燕特色的馆子吃饭,现在大燕往来越国的商人也多,生活没有不便的地方。”打破平日食不言的规矩,温如轩一边吃饭,一边兴致勃勃的说道:“以前真是坐井观天,以为除大燕之外,别处都是蛮荒之地。没想到,越国虽然从文化发展,礼仪制度方面落后大燕很多,在其他诸多方面,竟要比大燕公平合理许多。” “说起这个,我倒忘了问你,凤凰皇后当年说过,必须要帮上官太子找一个具有天生阴阳血脉的妃子,怎么如此轻易接受了你们?”想起一直挂在心上的事情,冷靓颖也不避讳公孙蓝,直接问道。 “姐姐有所不知。”轻叹一声,温如轩感慨万端的说道:“越国上至君王,下至百官子民,真是比大燕好了不知多少倍。”见公孙蓝也竖起耳朵听着,温如轩不紧不慢的继续:“当初不顾一切,贸然随文宇到了越国,直到他跟我求亲,我都战战兢兢,无一刻不心生恐惧。在咱们大燕,像我这样身份的人,不要说嫁与帝王家,就是寻常百姓,也不一定能够接受我的过去。所以,起初的时候,我生怕受挫,连越国都待不下去,根本不敢答应文宇。后来,凤凰皇后知情后,不顾身份尊贵,直接到书院找我,她的一席话,使我恍然梦中,希望长睡不醒。” “凤凰皇后确实是个非常睿智通透的人。”在越国的时候,冷靓颖与凤凰偃月有过一些交情,虽然并未相知甚深,但是作为一国之后,她愿意鼎力相助,让巫女嬷嬷解了她的前缘,对于这样的人,冷靓颖一直感怀在心。 “是啊,真的是太过通透,让人汗颜的一位长辈。”点点头,温如轩附和道:“她对我说,越国的臣民,需要的是一位平日既能爱戴妻子家人,关键时候又能爱民如子的有血有肉的君王。作为一名储君,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坚决守护,就算有再多先天优势,焉能保证他会为了国家和臣民全力以赴。” “比起计谋和谋略,真正的守候,是大爱无疆。”被温如轩的话感染,冷靓颖一时忘记进食,停顿半晌之后,才感慨的说道:“爱,也是需要由小到大,日积月累,才能够付出更多,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竟然都不懂。”冷情的君主,或许能够治理好国家,但是危难之际,需要的却是一腔热血。 “是的,她还说,若储君的妻子不是因为爱而嫁与他,那么,同样对于臣民,就不能以己度人,存有深厚的爱戴之心。越国人从来不会拘泥外在形式,若是缘分到了,谁也不会强求,听说在历任巫女嬷嬷当中,也有不是天生阴阳体质的人担任过,他们认为,只要是适合当下的,肯定就是最好的,万事万物皆在变,唯有以爱为根本,才是以不变应万变。” “若是爱也变了呢?”温如轩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孙蓝忽然插口,顾不得自己的问话有多突兀。 “若是真爱,永远不变。”静静的看向公孙蓝,温如轩语气略重,却再认真不过:“虚浮的背后,永远是真实。如若真心相爱,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一颗心也绝不会动摇。” 被温如轩的话说得直发愣,公孙蓝心神有些恍惚,不确定的低喃道:“世间真有这样的爱?” “有没有我也不是很确定。”听到她的低语,温如轩转向冷靓颖,微笑的看着她:“姐姐,从四皇子妾室到晋王平妻,如今你们二人除了育有一对儿女之外,到底是什么关系?” 冷靓颖还没来得及回答,公孙蓝豁然站起身,情不自禁的颤抖着看向冷靓颖:“你你究竟是谁?” “我本姓赵,名倩然。如如轩所说,我就是当年四皇子府的逃妾,后又被他追回,成为他平妻的冷靓颖。”淡淡一笑,冷靓颖自己也觉得,穿越到大燕之后,自己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过丰富多彩,光是无端端改名换姓就好几次。 听到冷靓颖肯定的回答,公孙蓝禁受不起内心的冲击,颓然落坐,喃喃的问道:“那莫云昭呢,他又是谁?” “也是我,赵倩然,莫云昭,冷靓颖,赵青月,统统都是我。”为了让她明白透彻,冷靓颖索性几句话将事情交代清楚:“四皇子的妾室赵倩然私自逃离府邸,化名莫云昭,考中探花,在朝为官未几,被皇上识穿后,只能假借死亡欺瞒世人,然后隐姓埋名,化名冷靓颖在外经商,后又被封为晋王的他找回王府,做了平妻。至于后面的事,你就非常清楚了,争夺帝位时,冷靓颖大殿假死,冒名赵青月做了自己儿子的教习夫子,如此这般而已。” 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在公孙蓝耳中,却不啻雷鸣般,震得她脑袋轰然作响,良久之后,她竟苦涩的说道:“我以前曾见过你,只是,却没想到你就是她。” “哦?”冷靓颖一挑眉,淡淡的看向公孙蓝,她过目不忘,可是翻遍记忆,却丝毫没有与她相见的印象。 “那年的中秋节,在御花园的皇宴上,我当时还是个小姑娘。”慢慢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公孙蓝不得不承认,岁月真的很神奇,有的人,随着时间,垂垂暮去了年华,而有些人,历经淬炼,容貌非但没有半分折损,却日益光华温润,风采更盛当年。当年的她,似乎只是漂亮,而如今却气度泱泱,美丽无双,这种认知上的差异,使她根本没认出她来:“那天,因为云九卿的挑衅,你被皇后娘娘罚跪,而四皇子陪了你整整一晚。那时候我就天天在想,究竟是什么样品性的男子,才会不顾身份,陪一个低贱的妾室罚跪一整夜?”她是信国公府的千金,虽然稚龄,仍然属于被邀参加皇宴的一员,那时,年幼的她忍不住好奇,偷偷的c远远的隔着花草树木,望着那一双跪在御花园的璧人,竟心生羡慕。后来无意间听说赵倩然逃离四皇子府,不知为何,听闻的当口,她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听她这样一说,温如轩跟着叹了口气,咯咯娇笑:“看来当时燕京城的闺阁少女,被四皇子深情护妾的行为迷惑的不计其数。”见公孙蓝惊诧的望着她,温如轩扬眉一笑:“被迷得晕头转向的,何止你一人!我们这些个成日娇养在闺阁的女子,遇到一个痴情的,以为就是好的,拼了命的想占为己有,却全然忘了,他的好,只因为特定的人,他是痴情而多情,又不是滥情,若他对个个女子都如此这般,还值得哪个真心相许?” 像猛然惊醒似的,公孙蓝蓦然怔住,原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是当年的怦然心动。定定的看向冷靓颖,她苦涩的说道:“原来他一直要的只有你。”他没变,一直没变,将近十年的岁月,竟然一如既往,要的始终是最初的那个人,不变的,是他和她之间的爱情。而变得最离谱的,却是她们这些心生爱慕的人,自从看见了他的好,只想一味的据为已有,也不曾认真想过,若他真的转头爱了另外一个女子,他是否还是曾经值得她们倾心追求的那个人:“原来真的有永远不变的爱。” 见公孙蓝有点迷惑,又有些清醒的模样,冷靓颖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而是真挚的说道:“会不会是永远我也不清楚,但是,现在爱着,珍惜着,就像如轩所说,日积月累,爱只有越积越厚,即便是未来真的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我想,至少我们可以做到不互相伤害。”心底里,她并不信奉永远不变的东西,但是,她现在最在乎的,却是珍惜眼前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公孙贵妃,你和如轩都是很善良的女子,在大燕这种三妻四妾的制度下,你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们爱着他,却从未假借爱他之名而伤害过其他不相干的人。皇上是个明白人,对你们,他心底总归有一份怜惜在,所以,他才从不靠近,从不给你们念想。有时候,远离也是一种保护。” “是啊,皇上看似无情,却也多情,只不过,爱情却从来只有专一。”眨眨眼,温如轩笑眯眯的说道,正是因为他的绝情,她才能够以完璧之身,遇到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不留一丝丝的遗憾,想到这里,她不怀好意的凑近冷靓颖,毫不掩饰的问道:“姐姐,得到天底下这么好的男子,可有什么不外传的独门绝技?” “你呀,被上官同化,甚么时候变得这么贫嘴?”瞪了她一眼,冷靓颖嗔道,却见公孙蓝殷殷的望着她,似乎一副迫切想知道的模样,倒叫她心中一动,笑闹着回道:“他从小失去母妃,孤单单在宫中长大,说句实话,他是个除了自己,谁也不肯相信的人,所以,任何有目的的靠近,于他来说,都是毒瘤。”说白了,不是他的错,而是除了冷靓颖之外,其余靠近他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私心,就是这份私心,毁了最难得的开始。 “是啊,除了他是他本身之外,我们嫁他,或许自己都不敢承认,他耀眼的身份,出色的外貌和才华,也是我们骨子里的考量。”自我调侃的笑笑,温如轩一语中的,自己的心不纯粹,却想得到别人纯粹的爱,是人,或许都太贪心。 公孙蓝本想反驳,讷讷半晌,却终于还是咽下几欲脱口的话,若不是冲着皇贵妃的荣耀,自己和家人会那么急不可耐的攀上这门亲事?能够嫁进皇宫的女子,有几个不是冲着身份地位和光宗耀祖而来?成日里在后宫勾心斗角,不过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赢得一点宠幸,这里面,究竟放了多少真心进去? 回到自己寝宫,公孙蓝无力的躺倒软榻,全然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姐姐,其实公孙贵妃也挺可怜。”目送公孙蓝离开,被她孤独寂寞的身影看得有些不忍的温如轩,此刻却有些心有戚戚:“我们和姐姐都不一样,没有你那么独立自强。”大燕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尤其是门第越高的人家,女子的独立性越差,若是婚姻不幸,谁又有勇气和离? “是她自己没想开罢了。”摇摇头,冷靓颖不以为然,后宫其他几位嫔妃,离开皇宫后,靠着她的帮扶,如今经商赚银两,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并未有甚么不好之处,只有公孙蓝心高气傲,明明比其他人看得都清楚,却不愿意屈就,这才是根本。 下朝回来,见温如轩还腻在景阳宫,燕泽誉不禁大摇其头,上官文宇美其名曰带着礼物来大燕朝贡,如今看来,也是拗不过妻子的思乡之情。 “姐姐,明日我在清风书院等你。”虽然在冷靓颖跟前熟络,但是面对昔日的夫君,如今的大燕皇帝,温如轩还是以礼相待,客气的拜见之后,急忙开溜。 送走温如轩,想起今日是姚子望正式入朝为官的日子,冷靓颖不禁探问道:“子望是不是先进翰林院就职?” “哼,堂堂状元郎,憋在翰林院有甚么出息!”虽然知道她对子望的感情,每每见她问起,燕泽誉还是忍不住醋意,酸酸的说道:“我是那么小气的皇帝吗?” “所以?”扶他坐在软榻,冷靓颖体贴的帮他敲背,坐在龙椅上大半天功夫,劳心劳力,好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之前不是提过律法的事情吗?大燕的很多律法太过陈旧,已经不适应当前的形式,姚世一门为人正直正气,我觉得由姚子望来主持律法的重新修订,是个再好不过的差使。”作为皇帝,任人唯贤,量才适用,才是昌国治世的根本。 “好是好,可是子望太过年轻,由他来主持这么大的事情,会不会有人反对?”朝堂上那么多腐儒,难保和旧有的观念不起冲突,冷靓颖有些担心的问道。 “所以,我让右相牵头,他来辅助。”拉过她抱坐在怀里,燕泽誉眯着眼笑了笑:“不过,你写的那些不准交给他!” “堂堂皇帝和自己的臣子吃醋,也不怕羞。”见他终于下定决心,启动律法修订,冷靓颖打心底里升起一股钦佩之情:“我写的只交给你,行了吧?” “爹爹!”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念儿嗲嗲的声音,冷靓颖急忙从他腿上滑下。燕泽誉半蹲着,接抱过女儿娇嫩的身子,顺便狠狠亲了一记,笑着问道:“念儿找爹爹什么事?” “念儿和哥哥c雪儿一样,去学堂念书!”小小人儿,眼见燕略韬和应紫雪每日去读书,没人陪自己玩,以为上学是件很好玩的事情,极力争取着。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抱着女儿,眼睛瞥向冷靓颖,燕泽誉舍不得拒绝女儿,哭笑不得的向她求救,这么小的人,连坐都不知道能坐多久,怎么跟着去读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明刀明枪 安家的人,犯下重罪的,被判处斩杀执行。罪行较轻的,被流放边疆,终身不得返回。而安玉眉,则在安随风的一再求情下,被遣往皇家白马寺,带发修行。任凭杏儿回报,公孙蓝眼也不眨的听着,并没有太多反应。她反倒觉得,以安玉眉的性子,说不定,死才是她最好的解脱。 “娘娘,您要不要出去走走?”见她每日安静异常的待在寝宫,杏儿唯恐她憋出什么毛病,耐着性子苦劝。 “不了,你们自去玩吧,不用顾着我。”扯唇笑了笑,看着比自己还稚嫩几分的杏儿,公孙蓝摇摇头,懒懒的躺在软榻上,没有一点起身的。 “要不,咱们到清风书院瞧瞧去?”杏儿小心翼翼的说道:“最近待皇上上朝之后,夫人都带着念儿小姐去书院。” 提到书院,公孙蓝忽然想起姚子望的事情,不禁轻轻问道:“听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喜欢她?” 到底是孩子心性,一提到这个,杏儿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的说道:“可不是嘛?听说姚夫子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曾是前朝的状元郎,没遇到夫人之前,他清心寡欲,一味躲在书院教书,根本无心科举,后来因着夫人的缘故,他才励志奋发图强,一举夺魁。” “又是一个痴情种。”淡淡的蹙了蹙眉,公孙蓝依然懒懒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见她难得开口应答,杏儿索性将从安然处听来的怪事一股脑说出口:“前一阵,听说有位才华过人,行踪飘忽不定的男子,因为仰慕夫人已久,千里迢迢赶到宫中,只为送夫人一块玉石。”余仁达的事情,被景阳宫的人当做趣事一桩,茶余饭后总要唏嘘一番:“听说皇上知道后,慨叹夫人桃花运太旺,身在皇宫也挡不住。” “是啊,到底是她与众不同。”想起冷靓颖不论在哪方面,都表现的异常优秀,公孙蓝低低叹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就是赵倩然的?” 被问得愣了半晌,杏儿急忙双膝弯曲,扑通跪倒在地:“请娘娘责罚,杏儿是在那次出狱后,知道夫人的一切旧事的。” “罢了,你起来吧。”自嘲的笑了笑,公孙蓝叹了口气:“你我十几年的主仆情分,事到临头,我却只顾着自己,根本没分出半点心思去救你。要说有错,也是我犯错在先。还有,如今这宫里,除了夫人,谁眼里还有皇贵妃什么的,你也不必再唤我娘娘,还是以前的小姐听着顺耳。” 低着头站起身,杏儿不死心的问道:“小姐真的不想去书院看看?那里真的很有意思的。” “哦?”眉头一挑,公孙蓝淡淡问道:“你怎么知道?” “回小姐,杏儿以前请假探亲的时候没回家,去过一趟书院。”讷讷的说完,杏儿头垂得更低,肩膀也跟着垮下。 看她一副罪不可恕的模样,公孙蓝倒是微微一笑,如今的杏儿,似乎更愿意对她真心相待,不忍一再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她只得懒懒的起身:“既如此,便随你的意思,咱们就去书院走一趟罢。” 看着杏儿喜孜孜的吩咐下人准备轿辇,公孙蓝摇摇头:“杏儿,我们又不是去书院巡查,用得着大张旗鼓?” “是,小姐,奴婢知错。”调皮的福了福身子,见她像个小蝴蝶般忙来忙去,公孙蓝也不禁打起一丝精神。 温如轩这几日都耗在书院,跟冷靓颖学习书院多方面拓展规划的事情,在越国的时候,她经常到凤凰书院去做事,碰到具体问题时,往往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遗憾,恨不得冷靓颖就在身边,可以随时随地求助于她。冷靓颖也不藏私,有问必答,带着她在书院一边观摩学习,一边讨论,什么的模式适合大燕,什么样的模式适合越国。 上官文宇办完官面上的事,一身轻装,陪在妻子身边,也随着她们在书院转悠,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公孙蓝一行到达的时候,小末看着这位眼高于顶的皇贵妃,不惜屈尊纡贵来到书院,心里不是很欢迎,态度上就没那么恭敬:“请问公孙小姐大驾光临鄙处,有何贵干?” 被她问得一怔,公孙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杏儿机灵,急忙上前笑道:“小末姐姐,是夫人让我们娘娘过来看看书院,不知道夫人现在可否方便?” 一听是冷靓颖的吩咐,小末收起怠慢之心,让如月派人去给冷靓颖传话:“公孙小姐请坐,夫人陪越国太子夫妇在书院巡查,请您稍安勿躁。” 公孙蓝不知道小末为什么对自己心存敌意,索性装作没听出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打量着屋内的布局摆设。 接到如月的口信,冷靓颖急忙带着温如轩夫妇二人前来:“不知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娘娘见谅。”按照一贯的礼制,冷靓颖依例拜见公孙蓝,公孙蓝一抬头,却瞥见一旁小末眼底的不服气,终于明白小末为什么对自己充满敌意:“夫人不必客气,出门在外,繁文缛节能省就省。” 将公孙蓝让到上座,冷靓颖陪着她说话,却见上官文宇携着妻子,随便捡了个凳子落座,与小末在一旁闲话家常,公孙蓝不禁心底泛起疑惑,私底下的越国太子爷,竟然一点都不在乎身份地位? 片刻之后,就见上官文宇笑眯眯朝她们招了招手:“靓靓,我跟如轩随小末去东苑,你自忙你的就是。” “夫人与上官太子是旧识?”见两个人如此熟稔,也不避着温如轩,公孙蓝心下吃惊,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的,我在徽城设立三味书屋的时候,和上官就私交甚笃,后来还带着韬儿去了一趟越国。”仿佛看不见公孙蓝的诧异,冷靓颖浑不在意的说道:“若不是皇上追到越国,如今越国的太子妃,也可能是我。” 见她毫不避讳的提起往事,公孙蓝小口微张,一时也不晓得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据实相告。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笑了笑,抿了口茶,冷靓颖淡淡的说道:“天大地大,哪里没有容身之所?不论是身为莫云昭还是冷靓颖,从来没有什么能挡住我的步伐。然而,赵倩然和赵青月,却终是为了所爱之人,停下放飞的脚步。海鸟飞得再高,都希望有停泊的港湾。走的地方越多,越知道最终离不开的是什么。”第一次,冷靓颖不再拐弯抹角,直白的说道:“他是我一个人的,如果你想将他抢走,先赢过我再说。” “你占尽天时地利,唯今之际,谁又能赢得过你?”见她不遮不掩,公孙蓝一时气结,明明她才是正宗的皇贵妃,她却比她更理直气壮。 “是的,我的确占尽优势。”眉眼含笑,直直的望着公孙蓝,冷靓颖语气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赵倩然选择逃离,是为了不让他被燕京人徒然取笑,未娶妻先纳妾,即使他不在乎,世人却不会不在乎。所以,那时候除了逃开,我没办法给他更多。而莫云昭在朝期间,大兴水利,出征西南,站在他身后,为他踏平前进的道路,建立功勋,笼络人才。虽然落得被太皇太后勒令不得踏入燕京半步,但是化名为冷靓颖的我,仍然随他出征西黎,以兴盛种植业为根本,解决了西黎国的争端,助他一臂之力。后来大殿假死,更是让他不费多少力气,一举登上金殿。如此桩桩件件,你若自认为可以做到,那么,不妨明刀明枪的和我来争。” “可是,他如今已是大燕君主,你所述种种,他一样也不再需要。”嘲讽的扯起唇角,公孙蓝有些不屑,即便她为他做过种种,现在拿出来说嘴,与邀功请赏又有何两样:“若他只是在还你的恩情,你也不必那么傲气。为了男子,如此不顾尊严与体面,看来你与别个女子也没什么不同!” “也许吧。”见她执迷不悟,冷靓颖也不再解释,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即便他现在贵为天子,他依然是个需要体贴c关怀和帮助的男人,这世上,没有谁会喜欢寂寞和孤独,他的心,也需要找一处避风港,也需要有个依靠。”撤回逗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冷靓颖淡淡一笑:“大燕虽然太平盛世,满目繁华,但是,作为天子,朝堂之上永远无平静。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他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作为身边人,如果不能理解他,至少要做到让他心无旁骛。你做为后宫皇贵妃将近两年,为了得到他,都做过哪些努力?” “我有好好打理”张口说了几个字,公孙蓝想起自己怨天尤人,将一应琐事交给杏儿,每日里只知道伤春悲秋的过往,真正在后宫开始做事,好像还是在冷靓颖的支持和敦促下,想到这里,她不禁僵凝半晌,再也没办法继续辩解下去。 “看不到别人的努力,自己却盼望坐享其成。”淡淡一笑,冷靓颖站起身,来到雕花窗前,看着园子里翠绿鲜嫩的树叶,摇曳美丽的花朵:“一朵花开的时候,还知道努力散发芬芳,吸引赏花人的注意。你天天窝在自己的寝宫,将自己当做一朵花,却连一点芬芳都不肯释放,就算再美,也不过转眼凋零而已。” “我” “先不说在朝为官的那些日子,你和我同样是女子,当初我离开王府后,远走徽城,设立云烟饭店c创立三味书屋,结交了不少好朋友,也为自己创下一份基业。你呢,若是不依靠别人,自己能做些什么?”摆摆手,打断公孙蓝欲开口的辩解,冷靓颖毫不留情的质问道。 见公孙蓝低头沉默,脸色越来越苍白,冷靓颖终于还是不忍心:“走吧,清风书院也是我一手创建的,娘娘既然来了,就好好巡视一番,最起码也了解一下,要做好一件事情,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跟在冷靓颖身后,听着如月详细介绍清风书院的各种不同类别等级的教习配置,各种不同配置下的特点及特色,看着那些夫子站在上面神采飞扬的教习,下面那些学子们认真聆听的专注模样,公孙蓝布满阴霾的心里,渐渐生出一丝微光。 一行人到达东苑的时候,小末和温如轩夫妇还在那里,看着夫妻俩认真的和小末讨论书院的种种规划和发展,公孙蓝不禁生出一股艳羡,原来,再普通的女子,在言之有物的时候,也会发散出耀眼的光芒。 “这边主要是针对迫于生计,或一般闺阁女子想要修习一门技艺需要而设立的各种速成班。”如月尽心尽力的介绍道:“不同于出身勋贵的世家子弟,许多寒门子弟,目的只是想学习一门手艺或技术,求得一份薪酬养家糊口,所以,这里有咱们大燕较为普遍的三十六种技能班,只要从咱们书院修习合格的人,一般都能顺利进入各个商行c店铺或其他需要人手的地方。”如月隐晦的说道,其实自从清风书院名气打响以后,有很多官家勋贵的主子们都会过来这里抢人,技能班很多人课业还未修习完毕,就早早被预定一空。毕竟比起原来那些游击队式的做事方式,书院正规而严格的教习方式,培养出来的人即使薪酬比一般人略高,却不知好用了多少倍。 “一般女子都来修习些什么技能?”忍不住好奇,公孙蓝终于开口问道。 “五花八门,修习什么的都有。”如月仍然中规中矩的回答道:“刺绣班c烹饪班c书画班c诗词班c园艺班c茶艺班c化妆班c服装设计班c裁缝班等等,当然还有很多女子也会修习账务班c家具设计维修班c营销班,甚至也有选择工具设计制造班的。” 不晓得书院竟然将类别划分的如此细致,公孙蓝听得头昏脑胀,半晌才消化过来:“这些技能班都有专门的夫子教习?” “当然,清风书院请过来的夫子,都是各行各业的楚翘,课业也是经过夫人和夫子们严格的规划和设置,保准大多数人易学能懂,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和银两。”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冷靓颖,如月满眼都是钦佩。 “听说书院的修习费用非常高,若是没有银两,那些穷苦人家的子弟岂不是望门兴叹?”心中隐隐有些不服气,公孙蓝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口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挑战。 “当然不会!只要踏实肯学,即便没有一文钱,也能进咱们书院修习。”如月弯唇一笑,笑容里是满满的自豪和骄傲:“夫人在书院设立之初,就立下规矩,一方面,书院只养能人,不养任何一个闲人。咱们书院的烹饪洒扫值夜守卫等等,全部由书院内部学子竞争上位,有偿劳作,只要有能耐肯吃苦,在书院就能自给自足。另一方面,修习合格的人,可以用以后所得薪酬分批支付修习费用,当然,包括这些费用所产生的利息,一文都不能少。” “若是修习后不合格或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做事呢?”尽管心里非常叹服,公孙蓝嘴上还是有些不依不饶。 “若真是如此,”如月撇撇嘴,微微一笑:“那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咱们书院的茅厕,负责那里的清扫。” 差点笑出声的公孙蓝,急忙抬手按住上唇,瞥了一眼淡然无波的冷靓颖,看来,想出如此整治方法的,除了这位看似温润的夫人,似乎没有第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追根究底 下朝回到景阳宫,见宫内静悄悄一室寂然,燕泽誉抬步走出屋子,随口问守门的宫女:“夫人去了哪里?” “回陛下,夫人带公主去了书院,尚未回还。”小宫女急忙揖礼回道,她做梦也没想到,皇上会天天点卯似的过来景阳宫,一刻见不到夫人,就像没了魂似的。 “没说什么时辰回来?”问完话,燕泽誉才惊觉失言,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回答,抬脚走出景阳宫,装作看不见小宫女惊诧的眼神。 “去永寿宫看看太皇太后吧。”不想独自留在景阳宫,又不愿意回永福宫,燕泽誉重新坐上皇辇,淡淡吩咐道。 没想到他还愿意过来,安随风半躺在院子里的榻上,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缓缓而来的天子,恍惚间竟似看到自己年轻的夫君般,半晌回不了神:“真像啊。” “像父皇还是像太皇?”在宫人搬来的软凳上坐下,看着日渐瘦弱的安随风,燕泽誉心里也是一阵叹息,都说皇家儿女无情,可是,任是再多情的人,在皇宫内院的血雨腥风中,焉能保持赤子般的情怀? “都像,不过,容貌上,还是像太皇更多一些。”追忆起青春年华,安随风内心既喜又涩,这皇宫内院,张开血盘大口,不知吞噬了多少单纯稚气的女子,一入宫门深似海,得不到君王的宠幸,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若是不争不夺,换来的,只能是凄风冷雨般惨淡的日子。 “皇祖母那时候明明可以阻止皇后替朕纳妾,为什么要袖手旁观?”一切的开始,都源自于那场盛大的纳妾仪式,他是,她也是。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一个当时在所有人眼里无足轻重的妾室,到最后,却成了牵动每个人命运c举足轻重的人。 感慨于前尘往事,安随风笑得云淡风轻,一脸不以为意:“皇上自小防心甚重,洁身自好又不沾染女色,连崔婉约那么精明的人,都几乎挑不出你的毛病,她硬塞给你一个日后可以供百官说嘴的把柄,哀家又何尝不是?” “所以,太皇太后一直留着她,也是这个原因?”明知道不该觉得难过,可是听到此处,燕泽誉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颤,面对从小护着他,骨子里多少还是有些依赖的祖母,他纵使头脑再清楚,那份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还是止不住冒出头。 “是的,哀家手里总要有张底牌,才能约束于你。”看着俊美无俦的孙子,安随风微微一笑:“只不过,哀家也没想到,那女人就算没有阴狠手段,处处光明正大的与人较量也能挣得一席之地,不得不说,她着实比哀家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不一样。”提起心爱的女人,燕泽誉眉眼中隐隐含着柔情,无论何时,她从无害人之心,但是却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保护他们的孩子,甚至保护身边的人,迄今为止,她已竭力全力,将所有可能遭遇的伤害降至最低:“她心存良善,虽然清楚知道恶行不会断绝,却从不会轻易向恶行妥协。” “哼,不过是侥幸罢了,若哀家再年轻二十岁或者三十岁,她岂能斗得过哀家?”骨子里不服输的性格被激起,安随风瘦弱的身子忽地坐直,冷冷的说道。 “那也未必。”清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祖孙俩一怔,同时望向未经禀报就擅自闯进永寿宫的冷靓颖。她一身轻淡的蓝衫,在春日的阳光中,若琉璃般光华耀眼,边走边说道:“太皇太后此言差矣。您不旦输给了岁月,同样也输给了我。” “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哀家若不是惦着大燕子民,不想鱼死网破,岂能容你在这里犯上作乱?”对她的冒然闯入,安随风怒上心头,语气端的是无比愤慨。 “太皇太后既然提起大燕子民,那么我想问您一句,您贵为三朝后宫之首,到底为大燕子民做了哪些事情?”淡淡一笑,冷靓颖顺势坐在燕泽誉身旁,看着垂垂老矣的安随风,朗声问道。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哀家克尽为人妻后之本分,尽心尽力替太皇打理后宫,分担他的重任,让他能够一心在前朝做事,所以,大燕能够如此繁华,自是少不了哀家一份功劳。”冷然说完,安随风沉住气息,竭力压下咳喘的。 “也许吧。”见安随风说得理直气壮,冷靓颖仍是淡淡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尊敬:“若您真是如此尽心为太皇,相信太皇一定会感受到您的真心。但是,太皇与您渐行渐远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如此看来,若不是太皇无情,那就是您并未像您自己所说,一心替太皇打算。” “你休得胡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安随风明知道她所言非虚,却不愿意当面承认。 “皇权最容易让人沉沦。”叹了口气,冷靓颖从袖中掏出一封明显很陈旧的书信,递给安随风:“我最近去过不少次悦宝阁,可能连太皇太后您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您的善变,太皇曾经多么伤心难过。” 接过书信,安随风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慢慢打开发黄的书信,纸上,是太皇力透纸背的字迹,一行行清晰无比,却看得她睚眦欲裂:“朕每晚每晚等在悦宝阁,希望再次见到朕心中那个聪慧通透c云淡风轻的风儿,然而,每每迎接朕的,却是满目孤寂,一室凄凉。成日里在后宫忙于算计的风儿,连朕为她亲笔书写的悦宝阁都不肯再来,看来,朕的风儿,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她。看她每日沉浸在女人们的厮杀中,朕的心慢慢越来越冰凉,甚至比这无人再来的悦宝阁,还要寒冷刺骨。朕的风儿,真的不见了,朕拥有这天下,却最终还是失去了曾经最心爱的人。是不是,权势富贵终会让人迷了眼,再也无法回头?” 见安随风脸色苍白,双眸充满悔恨,冷靓颖叹了口气,伸出手,在衣袖下悄悄牵住燕泽誉的手掌,十指紧握:“太皇从来没有辜负您,说到底,是您走歪了路。太皇明明心里清楚,却仍然依着您,让您享尽高高在上的滋味,荣宠一生。而您却一味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太皇身上,执迷不悟。太皇太后,这样的人生,您是否真的丝毫无悔?” “哀家不欲与他人斗,他人却不愿放过哀家,皇帝的专宠,在其他后宫女子眼里,就是一根心上的刺,人人欲拔除而后快。”轻哼一声,暼了眼燕泽誉,安随风不屑的说道:“皇帝夜夜笙歌,榻上美女如云,又怎知捧上一颗真心的寂寞女子长夜漫漫,想着夫婿宠幸别个女子,那种心痛和等待,有多么煎熬?” “所以,朕这一生,一人足矣!”凝眸看了眼身边人,燕泽誉坚定的说道:“就算世人都起来反对,朕也绝不妥协!” 第二日,朝堂之上。 已经贵为礼部尚书的汪世泰,在众人都递完奏折后,慢悠悠从队列中走出,双手揖礼:“启奏陛下,如今皇宫内院,太皇太后身体抱恙,太后居家清修,遇有皇家大典和祭祀,内眷无有领头之人,还请陛下早日为大燕立后,执掌朝阳。” 燕泽誉端坐在龙椅上,暼眼看了看汪世泰,赞许的朝他眨眨眼,汪世泰迎上他的目光,急忙低下头,强忍笑意。 “唔,汪大人言之有理。”假装沉吟半晌,燕泽誉沉声开口:“如今后宫主位虚悬,是时候考虑立后的事情了。” 见皇上不同以往,对立后之事不再排斥,百官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良久之后,才有人小心翼翼的上前奏问:“陛下可是有合适的人选?还是需要礼部为您筹备选秀?” 盯了半晌,燕泽誉才慢吞吞的说道:“朕自然是有属意的人。” “陛下,臣知前朝官员不应干涉后宫内务,可是,大燕皇后乃一国之母,事关天下万民福祉,皇后的出身品行自是不能有丝毫含糊,臣虽冒犯,还请陛下明示皇后娘娘人选,以服众口。” “皇后虽是天下之母,却先是朕的妻子,朕要立后,自然是择选朕喜爱心悦的女子。先为妻,再为后,朕的妻后,自然是才貌双全,足以匹配朕,匹配这大燕天下的女子!”四两拨千斤,燕泽誉笑容满面,语气却毋庸置疑:“汪大人,明日着礼部开始筹备朕的大婚之事,不得有误!” “臣遵旨!”不待有人反对,汪世泰第一时间接口应答。 下朝之后,很多关心皇上大婚的官员,急急聚在汪世泰身边,打听皇后是哪家的闺阁千金。 “对不起,各位大人。皇上未曾明示,本官也不知未来皇后是何许人士,诸位还是静待皇上的佳音吧!”拱手揖礼后,汪世泰急忙冲出人群,匆匆离去。 “皇上这是想大张旗鼓的迎娶四嫂啊?”听完汪世泰的话,燕泽蓉不禁喜笑颜开,心花朵朵开。 “应该是。”轻轻摇了摇头,汪世泰不是很乐观:“朝中大臣若是知情,恐怕反对的人不在少数。” “怕甚么!”燕泽蓉不屑的说道:“皇上如今站稳脚跟,将大燕治理的更加繁华,如果这样的天子,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能迎娶,那做天子何用?” “话虽如此,作为大燕皇后,其生平纪要,是要录入皇家族谱的,你是最清楚四嫂过往的人,若是深究起来,那些迂腐之士,岂能容一个妾室出身的人高居后位。”叹了口气,汪世泰对前路并不看好,严格追究起来,大燕礼制下,就连一般人家,也少有妾室扶正的,就怕有人追根究低,查出旧事。 “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想起冷靓颖为自己做的事,燕泽蓉义不容辞的说道:“从前一直是四嫂帮我们,难得四哥下定决心,如今也该轮到我们为她做点事了。” 听完妻子的话,汪世泰眉头紧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突然眼睛一亮:“蓉儿,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只是这件事,可能需要你来出面。” 夫妻俩埋头嘀咕了很久,才终于放心一些心思,携手去用晚饭。 皇上准备大婚的消息,在朝堂内外掀起轩然大波,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未来的皇后是谁之际,却有消息传出,说新后可能并不是新人,而是皇上未称帝之前的平妻。 关于这位美艳过人,才智出众,为皇上生育一儿一女的平妻,一时被众人传得纷纷扬扬,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就在大家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又有传言道,这位平妻不是别人,正是皇上最初盛大纳娶的妾室。 这一下,朝堂上像炸了锅似的,除了知情的那几位,其余人再也坐不住,一时间,金銮殿差点成了菜市场,闹成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将功抵过 就在前面朝堂乱成一团的时候,安随风一改近日诸事不问的清淡姿态,坐上辇车,不请自来,踏入透着一股祥和之气的景阳宫。 “你在这里干什么?”接受众人的跪拜之后,看着一身春装,年轻靓丽的公孙蓝,安随风冷冷的问道。 “回太皇太后,孙媳听闻宫中最近流言颇多,事关夫人声誉,特来关心。”望着日益垂暮的安随风,公孙蓝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回道。 “哼,”不屑的看着自从嫁入皇宫,一直无所作为的公孙蓝,安随风轻哼一声,没想到她尽得信国公的迂腐,对于三从四德,倒真是做得无可厚非:“既然你也知道这事,哀家也不用避着谁。”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冷靓颖,安随风语气更加冰冷似霜:“是你让皇上如此行事?” “太皇太后,皇上登上大宝已是三年,他能执掌天下,靠的是自身的能力和实力。若太皇太后认为我能影响皇上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他不顾自己反对,非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冷靓颖着实头疼很久,此番一闹,谁也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若皇上不顾世人反对,执意要将她迎娶为后,你待如何?”听出冷靓颖言下之意,安随风看着如今后宫唯一一位名正言顺的皇贵妃,出其不意的问道。 “太皇太后,皇上从始至终,心里只有夫人一人,我们信国公府的人虽然迂腐,却非是不通情理之辈。皇上为了夫人,已然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公孙蓝虽无法助皇上一臂之力,然念在皇上昔日一番怜惜之情,若是必要,公孙蓝自不会坐视不理。”表达完自己的想法,公孙蓝盈盈揖礼告辞:“孙媳先行回宫,就不打扰太皇太后和夫人了。” “没想到她倒肯帮你。”见公孙蓝离开,安随风摇摇头,没料到事到临头,公孙蓝竟会站在冷靓颖一边。 “不是帮我。”微微叹了口气,冷靓颖心中五味杂陈:“她真心喜悦皇上,自是不忍心见他为难。”公孙蓝愈如此,她心中愈是不安。 “若今日你与她换了位置,你待如何?”想起前些日子在永寿宫冷靓颖所说之词,安随风冷然问道。 “太皇太后,前些日子,我一个曾经真心相待的友人,千里迢迢来到宫中送我一份礼物。他是我目前所见为止,在情感上最睿智c最豁达,也最让我钦佩的一位男子。他曾亲口告诉我,他一生只心悦我一人,惟愿多年之后,我能给他一个相守的机会。待我拒绝之后,他竟哈哈一笑,说自己犯了错,他此后唯一的愿望,是愿此生与我一样,始终如一,爱着所爱之人,幸福快乐的生活着!”想起潇洒而去的余仁达,冷靓颖心中唏嘘,苦乐难辨:“在他眼里,爱一个人是太美好而纯净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尘污,在他眼里,爱情是尊重,是祝福,是成全,全无一点自利的私欲。比起他,我们这些尘世中的凡夫俗子,简直太亵渎爱,太亵渎爱情。” “你逼得誉儿如此行事,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余仁达的事情,安随风略有耳闻,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 “想不到太皇太后也会关心皇上。”听到安随风的指责,冷靓颖不禁一愣,讶异的说道。 “他是哀家最喜欢的孙儿,哀家先前只不过是想多替安家打算一番,争取应得的权势和地位罢了。但是,在哀家心目中,自始至终,这大燕天下都非誉儿莫属,要是有人胆敢觊觎皇位,哀家绝不会坐视不理!”怒气冲冲的看着冷靓颖,安随风咬牙切齿的说道:“即使是你也一样,哀家拼着一死,也不允许任何威胁他帝王位置的人活着!” 望着撂下狠话愤而离去的安随风,冷靓颖站在宫门口,遥望着前朝大殿,不用想,这时候的燕泽誉,肯定耳根子不清闲。 任凭百官在大殿上争论不休,燕泽誉优哉游哉的坐在龙椅上,充耳不闻,径自手执书册,慢慢翻看着,将众臣晾在一边。 见皇上一言不发,吵闹了大半晌的大臣们终于安静下来,作为左都御史的李言正,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他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启奏陛下,大燕《婚姻律》第三章第六条第一则明确规定,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妾从妻后,以夫为君,不行婚姻之记,不具婚姻之礼,一日为妾,终身不得正其名。” “啪”一声巨响,将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却见燕泽誉扔下手中书册,站起身来到李言正跟前,围着他转了两圈后,静静的停在他面前。李言正一身冷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浑身直打哆嗦,勉强躬身立在当场。 “李御史对律法的研究真是令朕佩服!”伸出手拍拍李言正的肩膀,燕泽誉脸色平静异常,看不出喜怒。 “谢陛下夸奖!”心里苦不堪言,李言正头皮发麻,干涩的回道。 “李御史强闻博记,可还记得先皇三十六年大比,出了一个名叫莫云昭的探花郎?”转身回到御案前,燕泽誉负手而立,高声问道。 “回陛下,微臣记得。”被突然转换的话题问得一愣,李言正急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莫大人生前一心为民,不但禹城治水有功,更是在西南不战而屈人之兵,收服越国,曾被先帝封为昭毅将军,为国捐躯。” “唐尚书c叶侍郎c周将军,你们可都还记得莫云昭?”见殿上一帮人被激起好奇心,燕泽誉望着下面,随口点名问道。 “臣记得!”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到,得了莫云昭天大好处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忘记。 “那你们可否知道,莫云昭究竟是谁?”这句话一出,想起最近隐隐流传在外的消息,众人齐刷刷看向宝座前的燕泽誉,内心无不讶异:“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莫云昭就是赵倩然,也是被皇家逼得走投无路,却用心良苦的筹建了徽城三味书屋以及燕京清风书院的冷靓颖!”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上,再一次乱成一锅粥,众说纷纭,这一次,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身为兵马大元帅,执掌兵符的周伍兆,声若洪钟,一开口,就压倒了殿内众人的低语声:“请问陛下,那年随您前往西北边境,与西黎国对战,后来引进适合西北与西黎国种植的庄稼与果蔬,最终使得两国休兵,边境人民衣食丰足的人,是不是就是莫将军?”熟知内情的周伍兆,这些年深得冷靓颖好处,自然一心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 “除了她,再无旁人。”瞥了眼周伍兆,燕泽誉点点头,朗声答道:“若不是她,如今的西北与西黎国,依然食不果腹,为了一点食物就会战事再起。” “若皇上要娶的人是莫将军,臣真心敬重她,绝无二话!”周伍兆嗡嗡的声音在大殿上震得众人耳朵轰然作响,更是吸引了更多的目光:“臣是一介武将,对于律法甚么的不太熟悉,臣只知道,莫将军不但精通兵法,胆识过人,而且智慧超群,深谙因地制宜之策,不论西南沿海也好,西北边境也罢,她凭借一己之力,使他国不战而屈,挽救了不知多少将士的生命,就冲她这份大恩,微臣誓死支持莫将军!” 叶达开这些年,凭借冷靓颖当年给他留下的治水策论,在工部混得游刃有余,此刻见周伍兆立场鲜明,他回过神来,急忙应援:“陛下,禹城沿江水患,在先帝在位期间,不知祸害了多少沿江百姓,使他们流离失所,性命堪虞。若不是莫大人当年身先士卒,建造了迄今为止造福万民的水利工程,如今的禹城沿江,想必不会民生富足,歌舞升平。自微臣接手莫大人的事情后,才更是深知,若是没有莫大人,就没有如今江南沿江富饶安定的繁华局面。所以,微臣斗胆,在此想借陛下之口,转达微臣对莫大人的钦佩之情,感恩之心!” “陛下,微臣深知人言轻微,所说之言未必能够使诸位大人信服。但,微臣斗胆,因对清风书院庞杂的教书方式不满,曾严重质疑过清风书院的策略,是故偷偷潜入书院,进行过私访。接触之后,微臣才知道,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如那坐井之蛙,不识广袤天空,自以为是的多厉害。”礼部一位三品大员,见众人沉默不语,上前几步,来到叶达开身边,朗声说道:“清风书院的学风之开阔,前所未有,西苑专事治学的学子,所习知识之博大精深,比皇家书苑有过之无不及。而最令臣感到震惊的,却是东苑的技能班。据臣了解,从成立至今,那里解决了五六百贫寒子弟的谋生,等同于间接挽救了不少人家的生存大事。对于大燕天下来说,这些也是不得不说的幸事。比起很多汲汲营营,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做成一件大事的官员来说,夫人所作所为,着实令微臣钦佩!” 听着众人铿锵有力的言辞,李言正脸色青白难辨,半晌后,他依然保持言官的特色,开口说道:“陛下,众位大人所言都非常在理,听大家一讲,莫将军一心为民的心意,着实令微臣万分钦佩。可是,依微臣所见,莫将军当年却是女扮男装,高中三甲,严格追究,此举实属欺君罔上,按律当斩!” 听到李言正的话,不少持反对意见的人顿时松了口气,眼光又全部望向一身黄袍,长身玉立的燕泽誉。 “云相国,唐尚书,你们二位对先帝的笔墨可否熟悉?”不接李言正的话茬,燕泽誉上前拿起御案上一只玉盒,看向云仲鹏和唐宇文,淡淡的问道。 “回陛下,臣跟随先帝多年,对先帝的亲笔自然再熟悉不过。”看了看点头的唐宇文,云仲鹏上前代他一起回答。 “你们俩一起打开,念给大殿内的诸位听听罢。”将玉盒交给云仲鹏,燕泽誉走回御案后的龙椅坐下,一手支着头,似笑非笑。 小心翼翼的打开玉盒,云仲鹏将盒子递给唐宇文,拿出里面的书信,打开一看,竟赫然是一封先帝亲笔书写的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莫氏云昭假借他人之名,颠倒阴阳,混乱朝堂,欺君罔上,按律当斩。然朕酌情,念其多年来力治水患,打造兵器,拯救西南战事,拯救大燕子民无数,期间并未做出有害于皇朝百姓之事,故着其将功抵过,改名换姓,隐于街市之间,后世不论何人,均不再追究其过往之事。钦此!”御笔朱印,诏书后方,皇帝的玉玺清晰可鉴,历经多年,未有一丝消减。 “李大人可要观否?”念罢之后,见李言正欲言又止,云仲鹏心中有气,不顾燕泽誉在上,语气严肃的问道。 “不用,不用。”李言正连忙摆手,先帝的遗诏,未经皇帝允许私自查看,那也是欺君犯上。 “陛下,律法虽大,然自古以来,法不外乎人情。”眼见燕泽誉心意已决,右相汪应辉慢吞吞开口,他的小儿子汪世泰和小媳妇七郡主,早在几天前就找过他,其中的是是非非,他早就了然于心,只不过没想到燕泽誉会这么早选择摊牌,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沉默下去:“常言道,英雄莫论出身,若咱们大燕皇后能够真正做到造福百姓,爱民如子,我等又岂能单单以出身来评判一个人!” “说得好!”一拍御案,燕泽誉得意的朗声说道:“朕娶妻后,是为家国天下,尔等若是能找出另一个堪比莫云昭的女子出来,朕二话不说,立刻娶了她,再也不言今日之事!” 施施然回到景阳宫,燕泽誉想起下朝时,那些老臣们如丧考妣的模样,禁不住又是一阵得意。 “什么事这么开心?”伺候他换了朝服,见他眉眼间都是笑意,遮也遮不住,冷靓颖摇摇头,轻轻问道。 “终身大事。”亲了亲她的额头,躺倒软榻,见她欲离开,燕泽誉长臂一伸,将她揽抱在怀里,眯着眼。 “能成亲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搬出往事,弄得沸沸扬扬?”本来想去看看女儿,却被他阻住,冷靓颖索性软下身子,在他扬起的唇角亲了亲,低声问道。 “不是成亲的问题。”睁开半眯的眼睛,燕泽誉眼神漾起一抹温柔和宠溺,眼中满满都是她的影子:“就算是一辈子不成亲,我也只有你。但是,我要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曾经为大燕所做的一切。你比任何女子,都要值得世人的敬重和爱戴!” “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做事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冷靓颖无来由的脸微微一热:“总是有很多私心,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那我也要感谢你的私心,若每个官员都像你一样,存着私心做事,那我会非常感谢他们的私心!”难得看到她脸红的模样,燕泽誉手臂一紧,将她的心贴靠在他心口,感受那怦然而动的跳跃,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升腾而起:“我要让整个大燕子民都知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百闻不如一见 一夜之间,燕京高门世家的后院贵妇们,对当今皇上欲迎娶自己妾室做皇后的事情,尽皆耳闻。而许多贵妇,看着手上三位郡主联名发来的晚宴邀请贴,一时不知是凶是吉,踌躇着该不该赴宴。 “你说,三位郡主是想帮她?”温府中,赵如眉看着女儿如今眉目含笑,气色红润的娇俏模样,既是欢喜,又是轻愁,女儿成为越国的太子妃,找到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婿,她打心眼里替女儿高兴,可是,越国地处偏远,每次一别,也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何日。 “是啊,爹也知道,当初化名为莫云昭时,为了替几位驸马爷在朝堂争得一席之地,姐姐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七郡主与汪公子的婚事,也是她一手促成的。如今她遇到困难,大家伸出手援助,自是理所应当。”把玩着手里的帖子,温如轩看着母亲,殷殷的说道:“我因为身份的原因,没法出席晚宴,只能求娘亲帮帮忙,一定要替姐姐说句公道话。” “哼,明明是她抢了你的夫婿,你曾经不是恨她恨的要命,这时候倒一口一个姐姐,反来帮她?”见女儿如此请托,赵如眉心里仍是有些不甘,若不是冷靓颖,自己的女儿身为正经的晋王妃,此时早已是名正言顺的大燕皇后。 “娘,女儿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可是,当年若不是姐姐,依皇上的脾气,我早就已是下堂妻。”明白母亲的想法,温如轩叹了口气:“马亦双的下场有多凄惨,您也看到了。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在晋王府确实做了不少错事,幸亏皇上仁善大度,没有与我计较太多,加上后来姐姐的青眼相待,我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忆起往事,温如轩带着一股感激之情,认真的说道,她自己最清楚,虽然那时候她把冷靓颖当做敌人,而冷靓颖却凭借自身的睿智和宽容,一点一滴的教导着她,使她真正的成长起来。 “罢了,你既如此说,我自是照你的意思行事。”难得女儿温言软语的求情,赵如眉笑着应道,她心里也非常清楚,皇上若是自始至终只要那一个人,其他女子即便放在身边,不过是一具没有任何意义的躯体罢了,争或者不争,意义都不大:“没想到当今皇上竟是个如此专情的男子,也不知是大燕的幸或者不幸。” “大燕女子若都能遇到这样的男子,怎会不幸?”想起自家后院的几位姨娘,温如轩叹了口气,母亲如此强势聪慧的女子,面对丈夫纳妾,还不是一样剜心般容忍着:“娘,爹纳妾的时候,你真的不伤心吗?” “傻瓜,”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赵如眉淡淡扯唇笑了笑,那些久远的似乎已经愈合的伤口,如今被一句话轻易剖开,又血淋淋的痛着:“天下能有几个女子,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别的女子夜夜贪欢,却一点都不心酸的!” “所以,女人更应该护着女人啊。”起身抱了抱自己的母亲,温如轩淡淡的说道:“以前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种结亲制度不是女子的错,身为错误制度下的女子,更应该互相包容,互相鼓励,互相爱护,而不是互相残杀,拿命去争负心薄情男子的一点爱宠。若是整个燕京城的女子都站在姐姐这一边,看那些三妻四妾的男子,还敢有何话可说?” “说的也是。”拍拍女儿的肩膀,赵如眉琢磨着女儿的话,想起府中夫君的几房妾室,不禁感慨万端,这个世道,地位低下的女子,除了被男子压迫外,更多时候,被地位高的女子压迫以至于丧命的,也大有人在,妻妾争风吃醋,相斗相伤的事情比比皆是。 碍于三位郡主的威望,接到帖子的人,虽然大多惴惴不安,却也都齐齐到场。 燕泽蓉的婆婆汪夫人,如今身为相国夫人,为了应援小媳妇,早早盛装打扮,来到宴会场上与到来的宾客寒暄着,闲话家常,也是宴会的重要人物之一。燕泽瑞和燕泽静两位郡主,各自与相互交好的夫人叙话,场面虽然没有预期的热闹,却是温馨而充满和谐的。 言语之中,大家约略明白了三位郡主的意思后,交谈才慢慢变得热切起来。赵如眉陪在汪夫人下手,明白她也是一心向着冷靓颖,自然知情识趣,言语中赞叹着君王的长情和专情。紧接着,其他几位尚书夫人c将军夫人也附和着,点头微笑。 气氛正是融洽的时候,却见信国公府的公孙夫人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大喇喇的走了过来,跟众人见过礼之后,面色极其严肃的陪坐在下首。 “是谁邀请她来的?”见势不妙,燕泽蓉急忙将两位姐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又不是不晓得她的身份,谁会邀她过来?”燕泽瑞和燕泽静摆摆手,也是吃惊不小,人已经来了,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赶出去,燕泽瑞急忙说道:“先找个法子将她打发到一边吧,别让她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就行。” 话音刚落,就听公孙夫人已经大着嗓门,对着一众夫人说道:“大燕历来遵循正统,贵贱有别,今日在坐的各位夫人都是各府明媒正娶的世家贵女,可有人会将妾室通房邀请过来同坐一席的?想不到咱们堂堂大燕皇帝,竟然要将昔日妾室扶正,作为大燕皇后骑在咱们这些夫人头上,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气氛一滞,众人都有些尴尬,好几位夫人低下头,默默的喝着茶,不言不语。 赵如眉温婉的看向公孙夫人,微笑着说道:“国公夫人言之有理。不过,据臣妇所知,这位女子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子,她为大燕百姓所做之事,桩桩件件,泽被后世,女子若是有如此智慧胸襟,又何须计较区区出身?” “看来尚书夫人也是个胸襟开阔的人。”嗤笑一声,公孙夫人不屑的说道:“贵府千金曾是当朝皇上的王妃,也不知是何原因,竟会大殿之上自请休离。尚书夫人要不要当着大家的面说说看?” 见她不顾场面,直接揭短,赵如眉面色一青,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说出口的话就带着不客气:“若不是小女深知皇上情重一人,恐怕她也不会自请休离,做出避让之举。谁知道竟有人不明就里,巴巴的将自家女儿送到宫中,白白担了虚名!” “虚名总好过下堂妇。”不甘在口舌上输了气势,公孙夫人自恃女儿是皇贵妃,根本不把赵如眉放在眼里,一句不拉的回呛。 “那倒未必。”见众人都看向这里,赵如眉心中有气,却顾忌着颜面,只能压下胸中怒气,温淡的回道:“海阔天空好过日日以泪洗面,取舍之间,哪个更需要勇气和智慧,自是不必言说。” “说得好!”公孙夫人还没来及回嘴,却见坐在主位的汪夫人应声回道,对赵如眉投去赞同的目光:“大燕礼制,对女子的要求多如牛毛,就连清静无为也会动辄得咎,在坐诸位都是过来人,想必心有戚戚。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同样一世为人,男子却为什么能为所欲为,不受多少规矩限制?” “夫权大如天,自古皆然,相国夫人如此睿智,何必拿姐妹们取笑?”工部尚书唐夫人笑吟吟的看着汪夫人,不知道她何出此言。 “不是取笑。”摇摇头,汪夫人微微一笑:“近日我家小女经常去清风书院学习女红,回来后常常会问我一些平日里习以为常的问题。起初,我也觉得世事如常,她何必多此一问。时日一久,才发觉其实是我们这些年长者被长久以来的习惯蒙蔽了心性,以为现有的就是对的,也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仔细想想就会越来越疑惑,任何一样规矩和纲常,都自有其产生的时刻,这些东西来自哪里,是谁定下来的,为什么一定要利于男子而不利于女子?这么一想,慢慢就明白一些最浅显不过的道理,因循守旧最保险,变革开拓最艰难。”看向端坐着的赵如眉,汪夫人语气有些感慨:“温夫人的女儿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后位,自请休离,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不得不说,温尚书和夫人教出了一个好女儿!”汪夫人素来与赵如眉交好,是为数不多知道温如轩目前境况的人,对于迈出大燕皇宫海阔天空的温如轩,她还是非常欣赏的。 “是啊,若换做是我,依赖夫君儿子惯了,未必有勇气求去。”听明白汪夫人的意思,唐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作为正室,面子上非常风光,然而每次遇到夫君纳美妾收通房,哪个女人心里会自在的起来,可是,即便如此,却有哪个女子因为这些事就愤而求去?掐着心尖痛着过着,慢慢就麻木了,也就习惯了,年老色衰后,就连自己也懒得与夫君新收的美妾去计较了。 “若新皇从此能够下令,上至百官,下至百姓,一生只娶一人即可,那该多好。”燕泽蓉见缝插针,陪在婆婆身侧,幽幽的说道:“皇上只娶一人,朝堂争相效仿的话,咱们女子可就跟着舒心多了。” 见没有人应援自己,倒是多了一堆不同的声音,公孙夫人心里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当面顶撞郡主和相国夫人,只得暂且休兵,低下头抿着茶水。 “呀,四嫂,你过来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我们好去迎迎你。”贴身侍女低头告诉燕泽蓉后,燕泽蓉急忙起身,将款款而来的冷靓颖迎了进来,亲热的说道。 燕泽蓉毫不顾忌的声音,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很多人,听闻过冷靓颖的事情,却从来未曾当面见过她,一时忙着竞相目睹传闻中的皇帝“妾室”。 微笑着捏捏燕泽蓉的手,向她表达心中的感激,冷靓颖上前,依照官礼,非常谦虚的一一向在座的各位夫人揖礼问好,才在燕泽蓉的围拥下,来到郡主们坐的一桌,被她们团团围住,谈笑间,三位郡主“四嫂c四嫂”的叫着,姿态亲热无比。 场面有一丝奇怪的冷淡,原先还嘀嘀咕咕,有着不同意见的夫人们,自冷靓颖进来以后,一时间,竟不知再说些什么。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明明大家都是女人,但是,自从她到来以后,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时不时飘向这边,无论先前大家抱有什么样的想法,此刻都不得不承认,女人无论再怎么豁达智慧,能够让人一眼瞧中的,似乎还是外貌。倒不是说她究竟美到什么程度,而是那种无形中温润如玉却不掩熠熠光辉的风采,是个女人,都会觉得自惭形愧,自叹弗如。 “原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似乎没有咱们想得那般不识风情。”半晌之后,有人对着旁边的熟人嘀咕着。 “说的就是,有这样一位美人在身边,估计再没其他人能入得了眼。”频频点头,某夫人也酸溜溜的回应道:“真想不通,这样的女人如何治水打仗,还被先皇封为昭毅将军?” “腹有诗书气自华,听说人家创办的书院,连太傅都赞不绝口,今科很多仕出的举子都出自那里。”美貌多有,泱泱气度却实属罕见,旁边有人不甘不愿的回应着,语气难掩欣羡。 “不过区区妾室,有甚么值得骄傲!”众人低语声中,公孙夫人尖利的声音尤其刺耳,听得大家皆是一惊,眼光全都不自然的看向冷靓颖。看来,为了维护女儿的身份地位,信国公府这是打算死磕到底。 “国公夫人好!”在众人的目光中,冷靓颖盈盈起身,来到公孙夫人面前,恭敬的揖了个礼,清朗的声音如往日般舒缓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夫人,身为妾室,确实没有甚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但是,似乎也并没有不值得骄傲的地方。为人处世,除了生来的位份尊卑之外,现世修行,菩萨心肠,品性为上,才是立足于世的根本。位再高,若不能见容他人,不能心怀仁慈,又有甚么地方值得骄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夫妇一体 众人都没想到冷靓颖会直接与公孙夫人对上,刹那间,场面异常安静,连燕泽蓉也来不及上前阻止。 公孙夫人也没料到她竟然敢当众发难,怔愣之后,她悠悠站起身,冷冷的将冷靓颖上下打量一番,傲然说道:“怪不得都说出身低下的人最最要不得,连一点点最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懂。”冷笑连连,公孙夫人不屑的问道:“敢问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见公孙夫人言语越来越出格,汪夫人急忙站起身,还没来得及阻止,却听公孙夫人又开口说道:“且不说我们信国公府出了当朝皇贵妃,单说我们祖上戎马倥偬,流血牺牲,替大燕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自大燕开国以来,皇上就加封我们信国公爵,沿袭至今,我们信国公府世代誓死效忠帝王,从无二心,就连历代君主,也要敬着我们信国公府三分。这份尊贵和殊荣,想必在大燕王朝也绝无仅有。可是,诸位夫人看看,如今连区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都敢随便跟信国公府叫嚣,若这样的人以后做了大燕皇后,还有我们这些世家的活路吗?”说着,公孙夫人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厉声说道:“以下犯上,不知死活,嬷嬷替我掌嘴!” “是,夫人!”旁边的嬷嬷早就有所准备,一边答应着,一边抡起手臂,狠狠的朝冷靓颖脸上甩了过去。 “扑通”,冷靓颖身形本就偏高,嬷嬷为了打到她的脸,卯足了劲向上使力,冷靓颖微微后退,抬手轻轻一挥,本只想挡住她的手臂,却不想人还没碰到,却见嬷嬷应声倒在地,恰恰跪在她脚前,她顿时吃了一惊,禁不住抬头往一边看去。 “倩儿,朕来晚一步,叫你受委屈了。”一身明黄色龙袍,大踏步而来的燕泽誉,气势万千,俊美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无视于瞬间跪倒的一大片妇人,执起她的手掌,紧紧牵握住。 “你怎么来了?”见他冷着脸,半晌也不叫跪了一地接驾的人起身,冷靓颖捏捏他的掌心,示意他不用生气。 “朕要是不来,你若是被这个那个夫人甚么的欺负了,回头心疼的还不是朕?”见她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燕泽誉这才稍稍放下心:“除了信国公府的,其余人都平身吧。”拉着冷靓颖直接坐了上位,看着跪在地上的公孙夫人,燕泽誉压下心底的恼怒,淡淡的开口:“信国公夫人,据朕所知,今儿这些夫人中,不但有朕的皇妹,三位郡主在坐,就连主人家,也是朕亲口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请问公孙夫人,论起品级,你是几品来着?” “皇上恕罪,臣妇知错了。”没想到皇上突然降临,现在又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公孙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心中一寒,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自己恼羞成怒,心心念念只顾着当众教训冷靓颖,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一个早就在朝堂没有任何底气,只凭着世袭爵位混日子的二品夫人,当着堂堂三位郡主和一品诰命夫人的面喊打喊杀,若是严格追究起来,免不了一场灭顶之灾。 “是嘛,公孙夫人错在哪里?”见冷靓颖欲开口求情,燕泽誉眼睛一瞪,不准她出声说话,仍是一副寡淡的模样,不紧不慢的问道。 “回皇上,臣妇逾越礼制,以下犯上,罪该万死。”眼见躲不过,公孙夫人倒也硬气,咬着牙半晌后,才低声说道。 “哦?”眉头轻轻一挑,燕泽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圈立在一边的贵妇夫人们,叹了口气问道:“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孙夫人自诩出身勋贵,世代书香,那么,你可知道,若是救命大恩,则又该当如何回报?” 此话一出,公孙夫人愣在当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也想不出如何作答,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沉默不言。 “先帝年间隆冬,连日天降大雪,信国公与两位公子出京巡查产业,被阻途中,公孙夫人可还有印象?”见她不语,燕泽誉想起那年的雪灾,心有余悸,不禁深情的看了眼冷靓颖,温温的提醒道。 “回皇上,臣妇自然记得。”忆起旧事,公孙夫人心底又是一颤,那年的大雪,整个大燕都差点被埋没,想起夫君和两个儿子死里逃生,安然回府时的惊心动魄,她至今仍是浑身哆嗦。 “那一年,若不是倩儿警惕心强,早早提醒朕与太子爷多做防范,出谋划策,并且派了晋王府所有下人与铺子掌柜拼了命的救援,你们信国公府的男子恐怕早就冻死路途,一命呜呼,哪里还有今日的无限风光?”紧紧攥住冷靓颖的手,在她温热的手心按了按,燕泽誉捺下心中的激动,看着顾不得礼仪,惊诧的抬头看着他的公孙夫人,幽幽说道:“据朕所知,最近让你们赚了不少银两的皇家银庄,也是倩儿费尽心力手筹办起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咱们大燕世家勋贵一贯的嘴脸么?” 这句话,令在场的贵妇们齐齐震惊,她们手里的闲钱,如今都放在皇家银庄,光是吃利息就乐翻天,没想到如此利好大家的事,却是出自眼前这位的手笔,一时间,场面静得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似的,人人恍神而不自知。 “走吧,倩儿。”见此行目的已达到,燕泽誉拉起冷靓颖,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继续发呆的公孙夫人:“人的贵贱尊卑,岂是外在虚名所囿?朕心悦的女人,以后若有人敢动她一根寒毛,杀无赦!” 回到景阳宫,见燕泽誉仍然满肚子气,冷靓颖不禁微微一笑,上前挽着他的肩膀:“好了四哥,你也知道,我自己能保护自己,你既如此生气,又何必巴巴的赶到女人堆中找罪受?” 气鼓鼓的瞪她一眼,燕泽誉揽着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我是天子,若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随时护着,怎么有能力庇护大燕子民?” “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你是天子,我就是天子伴侣,与你一同分担重任,才是夫妇一体不是吗?”抚了抚他微蹙的眉心,冷靓颖想起今日与燕泽蓉的闲聊,转而问道:“听蓉儿说,你让魏编修到处打听甚么魂魄离体的怪事?” “你要说吗?”难得听她主动提起,燕泽誉精神一振,坐直身子,每次一谈到这事,她就语焉不详,他在燕泽明和上官文宇处碰壁太多,实在不想再折损颜面。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见他一直执着于这件事,冷靓颖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谈一次,若是被别人知道他热心鬼神之事,恐怕于他的帝王声誉不利。 “上官和大哥都已经知道了和你的前世纠葛,为什么单单我不能知道?”其实心里的在意,还是嫉妒,她太好,即便贵为天子,他心中仍时时恐惧,若哪一天她要撒手而去,他仍然没有半分把握可以将她留下。 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睛,冷靓颖慢慢看明白了他内心深处的担忧,也许自己多次的逃离和放弃,最终还是伤害了他,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是人,经历过一次次的伤痛,怎么会轻易愈合? 拉着他的手,漫步到满天星子的御花园,春风拂面,在宁静的夜幕下,尤其显得温暖:“我来自的地方,与这片星空,似乎也没有太多不同。”同样的太阳,同样的月亮,同样粲然闪烁的星光,虽然城市里常常看不到,但是在自然风景区,每每值完夜班,冷靓颖最喜欢的,就是抬头仰望那片星海,似乎总能给人带来幽静深邃的神秘感,常常让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可是,不同的是你。”即使找遍大燕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似她一样的女子。 “是的,不同的是我。”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身边昂扬俊美的帝王,冷靓颖温柔的笑着:“我们那里的女子,个个都和我差不多,独立自主,自由坚强,不依赖男子,与男子一样赚钱持家,甚至大多数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男子的地位很低?”听到这里,燕泽誉不解的问道。 “不是地位低,是爱情会使很多男子愿意低头。”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父亲为了哄母亲,每每使出浑身解数,冷靓颖觉得亲切而温暖,埋在心中很久的亲情,蔓延开来,溢满心头。 “我也能做到,虽然不一定有他们那么好,但是,我会努力尝试,让你不再觉得孤单。”低下头,揽着她的肩膀,感受到她的落寞,燕泽誉心头发疼,冲口说道。 “谢谢你,四哥。”眼底溢满温柔,冷靓颖抬头看着广袤无垠的星空,微微摇头:“不过,我从来不觉得孤单。我之所以会来到大燕,是因为那里曾经发生了很大的灾难,危险来临的那一刻,因为你的守护,我重获新生,才能够来到这里。” “真的是因为我?”虽然曾经听她提起过,但是燕泽誉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比起报恩,他更愿意她纯粹只是爱他。 “是的,在那个世界里,我c你c上官和大哥我们四个人,因为种种原因,互相认识。生死之际,你救了我,我救了他们两个,我们才有了这一世的纠葛。”感受到他的不甘,冷靓颖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刻点破,仍然娓娓道来:“可以说,我上一辈子欠了你,而他们两个人,则欠了我的救命之恩。” “所以,大家都是来报恩的?”听她这么说,心里虽然仍是涩涩的,可是听到那两个人也没比自己好多少,燕泽誉总算舒了一口气,伸出双臂,从身后环紧她的腰身,头抵在她肩上,幽幽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温淡的笑了笑,冷靓颖想起巫女嬷嬷曾经告诉她的话,温润的嗓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柔软:“那一世的事情,因为某种原因,我们都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所有人的记忆都不完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在这里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所有的开始里,我们都是陌生人。”想起与他初识的那段时日,冷靓颖心里又是一阵温热,渐渐变低的声音中,情更深浓:“虽然遗忘了记忆,但是,没有遗忘的,却是一颗仍然眷恋的心。我们各自凭着自己的本能,还是找到了自己心中所爱。” “嗯”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要融化似的,燕泽誉浑身轻飘飘的,低低应和道,声音里带着比花香还黏腻的滋味:“你很早就喜欢上我了?” “是的,很早,比你以为的还要早。”不再有任何掩饰和虚言,冷靓颖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那种惊心动魄般的震动,坦荡荡的回道:“早到,第一眼,我就甘愿沉溺,为你做尽任何事,无怨无悔。” 久久得不到任何回应,冷靓颖觉得奇怪,收回目光,松开他紧紧缠在她腰部的双臂,转头看向他,却见他微微一侧头,迅速收回手,在脸上慌乱抹了一把,闷声说道:“看甚么看,朕可是天子,无人敢挑战朕的权威!” “是,我的皇帝大人。”心疼的扳过他的脸,轻轻亲去他脸上残留的泪痕,冷靓颖懒懒的靠在他怀中:“越国的巫女嬷嬷告诉我,我在来到大燕之际,本体的三魄,一曰非毒,二曰除秽,三曰臭肺,因为种种原因,各自寄居在你们三人身上。上官本身是阴阳体质,他的察觉能力异于常人,自然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约略概况,所以,在离开越国之前,他就将身上的非毒还给我,断舍了前世缘份。” “那大哥呢,他是如何知道的?”对于燕泽明的事情,他一直心存疑惑,按照他的性格和魄力,要他轻易放弃大燕江山,似乎没那么容易,可是,就在那一夜,他明明在他眼里看到万念俱灰,所以,他才会被冷靓颖的假死蒙蔽太久。 “是我告诉他,从他身上取回的。”想起避居白马寺的燕泽明,冷靓颖微微一颤,因为这件事,导致燕泽明心灰意冷,最终为了她,二话不说放弃唾手可得的万里江山,她不是没有愧疚。 “那么我呢?我身上的是哪一魄?你为什么不早点取回去?”察觉她的轻颤,燕泽誉拍拍她的背,低声问道。 “是臭肺。”取回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冷靓颖自己也殊难预料,纠结了半晌,她还是选择了回避:“你的命格特殊,如今又贵为天子,是故当时巫女嬷嬷也没告诉我如何取回你身上的一魄,但是,巫女嬷嬷说,因为这一魄的存在,我们俩的性命息息相关,所谓夫妇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取不取回,本就无多大意义,你再纠结下去,徒费心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心口不一 久违的来到白马寺,冷靓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直接进入燕泽明的禅院。 “怎么有空过来?”亲自帮她沏了茶,端坐在午后温热的石凳上,燕泽明一身灰布僧袍,举止间却仍是气度泱泱,简单的衣衫,遮掩不了他多年来形成的皇家风范。 “久不见大哥,心里惦念着,趁着天气好上来看看。”端起青白色古朴的瓷盅,凑近鼻端闻了闻茶香,冷靓颖微微一笑:“大哥的茶,无论何时,都自有一股特殊的清香。” “佛说,世间万物自有灵性,所谓各自的缘分,皆在定数。”淡然微笑,燕泽明比往日更加通透的行止,在在都表露出一股出尘的风采:“譬如,今日你来,遇见这茶,不早不晚,恰恰好就在这一刻,你或者茶,皆不可避免。” “大哥说的是,一切尘缘,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听着他平静而波澜不兴的话语,冷靓颖一仰头,饮尽杯中茶水,也不费力掏出丝绢,就手用衣袖沾了沾唇角。两个人相视一笑。 “为什么不选择告诉他真相?”静静的喝着茶,直待茶水慢慢淡了,燕泽明却不再重新续起,就着没有甚么滋味的清水轻啜,一脸淡然。 “没有真相。”摇摇头,放下已经近似无味的茶水,冷靓颖看着院子里静静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木,有些愧疚的说道:“来到这里,无论事情对错,我的所作所为,已经打乱了那么多人的生命轨迹,究竟是好是坏,我自己有时候都会怀疑。曾经努力想要知道的真相,却可能是被自己的执着牵累,虽然得到一些,却始终不是完整。而最后得到的所谓真相,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无法证实。”瞥了燕泽明一眼,对于他,冷靓颖始终心存愧疚:“对不起,大哥。” “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挥挥手,燕泽明平静的脸泛起一丝温情,使他长期冷峻的眉目,变得无比柔和:“我刚刚说了,各自的缘分,皆在定数。或许我们都不属于这里,或许,其实我们本来就属于这里。也或许,就如你所说,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相。只是,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你遇上这茶,这茶,也恰好遇到你而已。” 话已至此,勿需多言,两个人都微微抬头,看向对方,视线在暖暖的阳光中相遇。 一直目送冷靓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燕泽明才缓缓收回目光。 “阿弥陀佛,清修这么久,师弟还是放不下俗世红尘?”方丈来到燕泽明身旁,见冷靓颖人已走远,他却久久不愿收回目光,心中多少有些明了。 “以为放下了。”微微一笑,燕泽明遥望着天空飘过的朵朵白云,淡淡的说道:“其实,看到她才省得,没有放下就是没有放下,承认,远比推拒要更真实。” “看来,师弟的修为已经更进一步了。”哈哈一笑,方丈转身回了寺庙。 回程中,冷靓颖去了一趟久违的清净园,趁机看望了奶娘与大哥一家,如今清月已顺利产下一子,奶娘天天抱着孙子合不拢嘴,见到女儿时,不论是思念也好,担忧也好,都被忙碌和喜悦冲淡了许多。 “需不需要大哥帮你?”虽然不在朝中,但是赵浩然旧有的部下仍有不少在军中担任要职,妹妹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他自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不用,大哥照顾好母亲和嫂子侄儿就行,那些都不是重要的事,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挥挥手向赵浩然作别,对这位一直不算太亲近的大哥,冷靓颖忽然莫名生出一股依恋,即使再不肯承认,源自于身体血脉的牵连,始终浓于水。 虽然顶着压力,悍然将冷靓颖公布在世人面前,然而,真正想将她娶为皇后,燕泽誉面对的压力,仍然多不胜数。 多少世袭大燕,王公贵族的遗老,举着大燕祖制和种种规矩,不时前来进谏,即便大家对冷靓颖所做作行之事不能反对,但是对于她的出身和曾经的身份,却始终不肯放过。甚至,就连她能力太强,有可能干政,也被一些有心人提出来,借此劝谏。能力太过强大的女子,对于一国之后,既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就在前朝唾沫星子乱溅,大打口水仗之际,冷靓颖与太医院一起合力研制的药丸,却终于试制成功,面对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医们一改往常老成持重的形象,兴奋的差点掀翻太医院的屋顶。 听到这个好消息,燕泽誉不顾还在大殿啰唆的几位老臣,大手一挥,强硬的站起身说了句“退朝”,就兴致勃勃的往太医署而去。 “有了药丸,以后治病预防瘟疫是不是就方便多了?”让一干兴奋不已的太医平身后,燕泽誉来到冷靓颖身边,看着新制成的药丸问道。 “暂时还不行。”轻叹着摇摇头,冷靓颖看着为数不多的药丸:“目前炼制成本太高,要想大批量产出,根本不可能。” “慢慢来吧,能制成药丸已经非常不易,就冲这一点,朕也应该好好犒赏太医署。”略一思忖,燕泽誉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若是连太医署都觉得炼制成本高,那即便是炼制出药丸,一般百姓也很难买得起,若是无人愿意买,那炼制出的药丸又有何用? “谢皇上恩典。”太医首恭恭敬敬的立在一边,听燕泽誉这么一说,急忙俯身答道:“只不过药丸能炼制出来,多半是夫人的功劳,微臣不敢居功。” 从太医署出来,燕泽誉挥挥手,也不愿乘坐皇辇,与冷靓颖肩并肩一起慢慢往景阳宫而行。 “听说公孙贵妃悄悄去了书院?”见冷靓颖有些沉默,燕泽誉不知道她是否听闻前朝那些头疼事,也不愿自己先提起惹她心烦,只好随口问道。 “是的,杏儿每日陪着她一起去,精神看着比以往倒是好了不少。”想起公孙蓝的变化,冷靓颖不禁微微一笑:“总是要多做些事情,忙起来心思便会少很多。” “都是你由着她们的性子,合该一起打发出宫多好。”眉头轻轻一蹙,想起今日仍然有人提议让公孙蓝晋升为皇后,燕泽誉心里就憋闷不已,虽然礼制是有规定,要立大燕皇后,必须经由礼部拟旨意,朝堂二品以上大员过半数同意方能册封,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真的激怒了他,他也不会再遵守什么狗屁规矩。 “总要替她们打算好,才能放心让她们出去。”其实,大多数时候,冷靓颖都觉得她们年龄小,不懂生计艰辛,若是没有妥善的安排,保不齐出点什么事,她知道了心里也不舒坦:“是不是又有人反对立后的事?” “有我在,你不用操心这些,自做你的事情就好。”牵握住她的手,来到一处树荫下,燕泽誉着宫人铺了软垫,带她一起坐在树荫下。 “四哥,你可还记得元音大师曾经说过的话?”靠着他的肩膀,眯着眼望着碧蓝的天空,冷靓颖幽幽的说道:“他说我没有皇后的命,却有太后之尊。” “别听他胡说!”僵滞半晌,燕泽誉轻斥道,心中却是有些动摇。 “可是,他对韬儿的预言,你和应大哥都信。”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于自己的好的,有利的,宁愿相信,可是一旦遇到不利于自己的,却宁愿不信。 “也没有全信。”没想到她也知道了这件事,燕泽誉心底把应道谦诅咒半晌,看来,应道谦始终还是站在她这一边。 “其实,有没有成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伸手摸了摸他俊美的面孔,冷靓颖鼓足勇气,怕一闪念自己就没有再说出口的机会:“大燕毕竟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皇后,公孙蓝一心一意的为着你,并无其他恶意” “大燕就是没有皇后,也不关你的事!”冷靓颖话还未说完,燕泽誉一听她这样说,忍不住怒火,气冲冲的直接打断她:“你既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后妃,需要装得如此大度来讨我欢心?” “我是怕你坚持下去,时间久了,会心力交瘁。”心疼的抚着他的眉角,国家大事也没让他如此劳心劳力,可是,为了她,他却宁愿一拖再拖,不惜与任何反对的人怒目相向。 “只要你不逃,我就有信心做任何事。”看到她眼里满满的关切和情意,燕泽誉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拿下来,执在手中:“君子如水,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这话,是不是你曾经说的?” “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没想到很久前偶然的一次闲聊,他竟然还有印象,冷靓颖吃惊不已,笑着回望他,眉眼里都是温暖。 “哼。”见她得意的样子,轻哼一声,燕泽誉忍不住心动,俯下头亲了亲她的额角:“你那时候只说了半句,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找到下半句。”这个女人,说话惯是说一半留一半,要不是自己无意间在她的手札里发现,真的会被她骗到底。 “随口说说罢了,值当你那么费心思?”见他有些认真,冷靓颖道真是没料到,他竟会那么在意她说的话。 “你一直不遗余力的强调你对待婚事的态度,若是一个没注意,被你骗了去,或许,我真的会失去你。”其实,对她,他一直不敢轻易去赌,连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敢去尝试,燕泽明为了她能够舍弃一切,余仁达为了她终身不娶,姚子望为了她宁愿不要子嗣,而应道谦和上官文宇虽然已经成婚,一旦遇到大事,每每还是会选择站在她那一边,而他只是舍弃区区一些不放在心上的无关女子,比较起来,还是他更幸运。 “也许吧,心口不一一直是我最大的问题。”扑哧一笑,冷靓颖顾不得在太医署沾上的满身药味,双臂一环,圈抱住他的腰身,嘀咕道:“以后会诚实守信,再也不把你送给别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前路如虎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的时候,昔日的晋王府后院,却是灯火通明,无人安睡。 清颜守在一直阵痛不停的清秋身边,不停的替她擦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两位稳婆将所有生产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不紧不慢的随侍在一边。作为这一行的佼佼者,她们早已见惯大风大浪,对于产妇的各种情况,见怪不怪。被燕泽誉派遣来的太医坐在外屋,一边与清城陪着心急火燎c不停转来转去的应道谦,一边随时准备应付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应爷,看样子应该没那么快,您先坐下来休息休息吧。”被应道谦转得眼花缭乱,清城不禁暗笑不已,男人平日里看起来个个从容稳重,可是一遇到妻子生产,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太医,清秋上次生产似乎没要多长时间,这次为什么会拖这么久?”想起女儿应紫雪出生的时候,应道谦止住步伐,有些不安的看向太医。 “妇人生产的事情很难说。”太医之前已经帮清秋号过脉,心里多少有几分把握:“这次尊夫人可能怀的是男胎,胎儿体型偏大,比之前难一些总是常见。” “是啊,应爷,上次清颜还不是痛了一天半夜才生下儿子,有这么多人在,你也别总是瞎担心。”清城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顺势劝道:“应爷还是保持些力气准备抱小公子吧。” 虽然明知道两个人说的不无道理,应道谦心里却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后悔,清秋这次怀孕之后,他因为心情不是很好,一直与她若即若离,有着莫名的一丝生分,此时此刻,想起自认识妻子以来的种种情形,他心里弥漫出一缕深深的愧疚,不禁暗叹,若是经过这个坎,他一定将对冷靓颖的爱慕压在心底深处,全心全意对待妻儿,再也不会令他们失望。 惦记着清秋,冷靓颖本来睡得就不太安稳,子夜的时候,她忽然被噩梦惊醒,拥着薄被半坐起身,神魂未定。 “怎么了?”被她的动静惊醒的燕泽誉,睡眼惺忪的望着她,挣扎半晌才勉强坐起身,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那边还没人过来报喜?” “是啊,按说下午有了动静,这时候也差不多该生了。”靠在燕泽誉胸前,冷靓颖心口莫名难受,想起刚才的噩梦,她就有些不安,满心希望梦与事实相反。 “别担心,太医不是说清秋身体很好,胎儿也很健康,有那么多人陪着她,不会有什么事的。”撩起床帐,抬手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别自己吓自己。” “说的也是。”啜了口茶,心里平缓一下,冷靓颖也不禁有些发怔,心里却后悔不应该贪懒,这时候要是陪在清秋身边,倒是比睡在榻上安稳一些:“清秋性子本就好强,想必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肯认输。” “也是,这么多丫头里面,还是她最能干,也最有主意。”微微叹了口气,想起昔日的主仆生活,燕泽誉也不禁有些感慨:“清韵敦厚,清颜耿直,清月心软,只有清秋为人最是伶俐通透有才华,一旦被她认定的主子,那才是真的好福气。” “是啊。”这些年在外,清秋帮她打点照顾生意的事情,冷靓颖一直感怀心中,当初将她嫁给应道谦,也是因为爱惜她一身才华,不忍她下嫁于人:“应大哥虽是商人,但是历来讲究夫妻一体,从不愿纳妾收通房,算来也是清秋的福报。”因为爱惜她,冷靓颖许久未曾与应道谦见面,只是希望他能尽快忘了过去,好好珍惜清秋,不再教她失望。 “我也讲究夫妇一体,这是不是你的福报?”见她脸色终于好一些,没了刚才的苍白,燕泽誉伸臂将她揽在怀中,眼睛沉沉发涩:“倩儿乖,再陪我好好睡一觉,别净是胡思乱想。” 想起他还要早起上朝,冷靓颖即使没有任何睡意,却不忍拂逆他,只得随他躺下,闭目装睡,直听到枕边人轻轻的鼾声,她才又重新睁开眼睛,望着床帐外朦胧的灯火发愣:“但愿母子安康,一切平安。” 第二日,大殿之上,国家大事议完之后,几个大臣正欲联名启奏,想让皇上充实后宫,再次选秀之际,没想到燕泽誉却朗声点名礼部尚书,着礼部与内务府一起,务必尽心尽力筹备今年的秀女之选,一时间,朝堂上鸦雀无声,无论反对冷靓颖的还是赞成冷靓颖的大臣,一时都有些意外。 回到景阳宫,见宫里静悄悄没有任何声息,燕泽誉心想冷靓颖肯定去了晋王府探望清秋,他回想着今日大殿上的情形,不禁一阵冷笑,如今大燕国泰民安,好日子过久了,总要给大家找点乐子来消遣消遣。 留在宫中的安然帮燕泽誉奉了茶,见他没有别的吩咐,正准备悄悄退下,却见他抬起眼,温和的问道:“夫人去了多久?没派人回来传话?” “回皇上,夫人一早去了王府,晌午时分派人传话,好像应夫人不大好,太医院的人正在想办法,夫人怕您担心,就吩咐奴婢待您问起时再回话。”低着头清脆的回应道,夫人不在,一个人面对一身黄袍的燕泽誉,安然还是有些胆怯,小心措辞,唯恐说错话。 龙目微蹙,燕泽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不安,站起身来到屋外,对守在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派人速去王府打探。” 不想假借他人之手,连随身太监都没使唤,燕泽誉难得的自己动手换了衣衫,看着摊在软榻上的龙袍,他一阵晃神后禁不住哂笑,原来以为穿上这衣衫,坐上那龙椅,就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架不住那一顶顶明君的高帽子,很多事情慢慢就失了最初的况味,就算是他,难免也会束手束脚,三思后行。 “陛下,应夫人产后血崩,太医们已经在尽力救治,夫人说暂时走不开,什么时辰回宫不好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侍卫就迅速回转,报告了清秋的状况。 “随朕去晋王府。”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太监总管虽然百般劝慰,不让燕泽誉接近产妇的血污之处,但是架不住他一意孤行,只能悄悄派了皇辇,随他一起来到晋王府。 清城早早在府外迎接皇上,虽极尽掩饰,却仍是遮不住满脸郁气。 “清秋怎么样了?孩子还好吧?”随清城大踏步进入园子,燕泽誉眼见府中气氛凝重,心中也不禁一沉。 “孩子很好,有乳娘看护着,没什么大事。”清城低沉的回禀道:“半夜的时候还好好的,太医检查过没事后才离开,没想到凌晨的时候忽然大出血。皇上,夫人让您暂时待在外屋,不要进内室。” 虽然是外屋,燕泽誉一进去,里面仍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应道谦神色憔悴的带着人,跪迎燕泽誉的到来,刚刚弯下身子,却被他一把拉起:“清秋现下如何?” “幸亏夫人懂得医术,血已经止住,不过人仍然昏迷未醒,夫人说,现在还是危险期。”应道谦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像粗噶的磨刀石,带着痛楚和一缕察觉不到的悔恨。 叹了口气,拍拍应道谦的肩膀,见冷靓颖也不出屋,燕泽誉想起她的交代,只能耐下性子坐在外屋等待。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冷靓颖满脸疲惫的走出内室,燕泽誉忙起身迎向她:“倩儿,清秋怎么样?” “太医开了药,我医术不精,暂时帮不上什么忙。”见围了一大堆人,冷靓颖示意大家去歇息一会,她和燕泽誉来到院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原先大家生产都挺顺利,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所以,她也没料到产后血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清秋身上,后世的时候,还可以通过输血来抢救,在这里,即使她有这个心,没有硬件设施支持,一切等于空谈。 “没有性命危险罢?”见她神色不霁,燕泽誉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心里也不禁有些唏嘘,清秋是他的大丫鬟,虽然没有清颜那么贴心,却是晋王府以前的主心骨,他从来没想到她会这样匆促离去。 摇摇头,冷靓颖又是重重一叹:“暂时止了血,不过,失血过多,她什么时候能醒,或者”咽下到嘴边的话,她实在不忍心说出口,饶是如此,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以前听老人们说,妇人生子,全是拿命在赌,那时候多以为大家小题大做。”看着身边的人,燕泽誉直觉望向她的肚腹:“倩儿,你没有身孕罢?”想起两个人日日腻在一起,他悚然一惊。 “应该没有罢。”这个月还没到小日子,冷靓颖自己也说不准,见他面有惊惧之色,也只能软言安慰:“不要太过担心,也不是人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 “不行,我们有韬儿和念儿就够了,以后不要再生了。”想起那日在大殿上的情形,燕泽誉心口发疼,他宁愿这一辈子再不要子嗣,也不愿再亲眼看着她离他而去。听他这么说,冷靓颖也想起旧事,知他心中所忌,上前挽着他的胳膊,陪他静静站立一旁,不再言语。 听闻皇上又要选秀,已然平心静气一段时日的公孙蓝,心中又是一阵起伏不定:“杏儿,夫人知道皇上要选秀吗?” “应该没人敢告诉夫人吧。”因为清秋产子后昏迷不醒的事情,景阳宫气氛低迷,饶是杏儿大胆,也不敢私自去探听消息。 “皇上到底想什么呢?”想起费尽心思才刚刚解散的后宫,公孙蓝摇头叹气,他的心思,她从来都猜不透。 “反正不管进来多少人都是摆设。”杏儿撇撇嘴,不屑的说道:“那些世家们急着将女儿送进来,都不去打听看看,如今宫里是个什么情形,就算拼了命进来,又能落得了什么好?” 同样对燕泽誉的做法百思而不得其解的,还有静居永寿宫的安随风,对于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孙子,她也没有弄得很明白:“如今宫里连个做主祭祀的人都没有,看他如何对祖宗们交待?”虽然她大势已去,但是兴风作浪,让冷靓颖做不了皇后,她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靠着皇上的命令,在太医院众多珍贵药材的维持下,勉强支撑了半个多月,在一个夜凉如水的初夏子夜,清秋始终没再张开眼睛,就那样依偎在丈夫应道谦的怀中,静悄悄的离开了人世。 晋王府和景阳宫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御花园里,燕泽誉强忍悲痛,看着一干女子妖娆多姿的在面前晃来晃去,索性闭上眼睛,连看也懒得看上几眼。 “夫人,您真的不去御花园看看?”公孙蓝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急匆匆带着杏儿来到景阳宫,见冷靓颖一脸肃穆哀戚之情,似乎对御花园传来的丝乐之声毫无所闻,不禁开口询问。 “皇贵妃若是有意,自去看就是。”清秋的离开让冷靓颖心中着实哀痛,见公孙蓝如此不识大体,懒得与她周旋。 被冷靓颖一呛,公孙蓝心里颇不是滋味,有些讷讷的:“夫人之前费了心力安排大家,如今若是再次面临同样的局面,头痛的依然是您。” “放心吧,虽然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但是,我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让我再面临同样的局面。”对于燕泽誉所做的事情没心思过问,但是,冷靓颖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他的想法,对于他的行事,她并无太多兴趣,淡淡说完,见公孙蓝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她一时心里烦躁,也没了初时的耐心:“皇贵妃若是无其他事,就请回宫吧。” 三言两语就被打发掉,公孙蓝知道自己待在宫中迟迟不肯走,冷靓颖对她亦没了一贯的忍耐,只得怏怏离开。刚出宫门,迎面就遇到久不相见的安随风。俯身请过安,见安随风昂首走入景阳宫,公孙蓝心中亦是感慨,看来,寂静的后宫中,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大家第一个想起的,却是至今跟皇宫毫无关系的冷靓颖。 “皇家无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哀家原以为你仗着宠爱,可以打破这个规矩,看来,终究是奢想。”安随风一番皮里阳秋的话,听得冷靓颖差点不顾礼节,直接翻脸,好不容易忍下心中不快,她淡淡的回道:“太皇太后说的是。我原以为不论如何,太皇太后总有一份为皇上着想的心,却不料,您始终也是皇家的人。” 被她讥讽,安随风也不动怒,看着冷靓颖一身素淡的衣装和她不再青春鲜嫩的脸庞,微微一笑:“枉费你再美丽,终是抵不过似水流年。皇宫三年一大选,一年一小选,年轻漂亮的女子永远不断,男人总是贪图新鲜,一旦美人迟暮,恩宠又能保持多久?你若是真聪明,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没吃到鱼反惹得一身腥臊。” “太皇太后既然看得如此透澈,当年为什么还会爱上太皇,执掌中宫?”见安随风不肯轻易饶过她,冷靓颖勉强打起精神应付,言语间却不再客气。 被问得一怔,安随风低头抿了口茶,却不妨满嘴都是苦涩:“爱岂能由人?”千防万防,一颗芳心甘愿沉沦,面对御女无数c俊美多情又才华横溢的君王,生涩的女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明知前路如虎,却偏偏堕了进去,一去不回头。 “太皇太后如此,我又如何能例外?”望着窗外明艳艳的阳光,听着远处传来的热闹,冷靓颖想着日日伴在身边的那个人,心口不禁微微发烫,只要他在,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清秋走了,应道谦再如何后悔,终是挽不回逝去的生命。怀抱稚子,痛失娇妻,还有什么会比这样的境况更让人不能接受:“太皇太后,我原以为自己不能接受他有别的女人,可是,真正爱上他以后,我却觉得,若是他好好的活着,就算是夜夜换新娘,总好过那一抔黄土把人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彻骨之痛 钦点了十名女子作为今年的秀女后,燕泽誉头也不回的来到景阳宫,见冷靓颖有些懒懒的,没什么精神的靠躺在软榻上,他伸出手,怜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你若是病了,我和孩子们会很担心的。” “没事,只是心里难受,憋得慌。”见他也是满脸疲惫之色,冷靓颖坐起身,勉强打起精神:“园子里那么热闹,你怎么早早回来了?” “怕你胡思乱想。”碍于身份,他们俩都不好直接去参加清秋的葬礼,听说应道谦精神恍惚,仅靠他一个大男人,如何能顾得了刚出生时的稚子,燕泽誉自己从小失去母妃,对这样的事情最难过:“孩子如今怎么样?” “多雇了一个乳娘,暂时先让清颜帮衬着。”想起那边软嫩嫩的婴儿和这边一直伴在燕略韬身边c懵懂不知母亲去世的应紫雪,冷靓颖眼睛一酸,泪水差点忍不住又掉下来:“四哥,若是应大哥愿意,我想把孩子接过来照顾。”清颜自己的孩子还小,应道谦一个大男人,即便有乳母在侧,哪里能长时间看顾孩子? “嗯,你看着办吧。他毕竟是雪儿的亲弟弟,不能和父母在一起,姐弟俩多亲近些也好。”轻轻揽着她的腰,燕泽誉坐在她身边,心知她的想法多少有些一厢情愿,却不忍立时拂逆了她,像应道谦这样的商户大家,有了男嗣,以后合该是继承家业的人选,应家十有不会让孩子流落在外,何况是皇宫这样的是非之地。 听出他声音里的凝滞,冷靓颖随即悟出他的弦外之意,怔怔的看着他俊美而充满怜惜的脸庞,苦笑道:“听说应家也来了人,想必这回不是应大哥一个人说了算。”涉及人家的家务事,就算贵为皇上,燕泽誉也不好横加干涉,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亲:“咱们好好帮清秋抚养雪儿,总不枉她将雪儿送给韬儿的一番心意。” 选秀之后的女子们,暂时被安排在储秀宫,冷靓颖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任何人,内务府只能寻了皇贵妃公孙蓝,安排这些人的生活起居。看着一群年轻女子们整日里莺歌燕舞,闹得欢腾,公孙蓝也没多少心思理会她们,除了协助内务府供应她们的日常用品,她甚少踏足储秀宫,反倒比平时更加钟情书院,内务府的管事找她,也是十有都不在。想起那日宴席未散,燕泽誉就急匆匆回了景阳宫,公孙蓝不得不相信杏儿的话,这些人再美再年轻,在皇上的眼里,根本连个影子都落不下,更不用说博得他的宠幸。 寻常劝谏皇帝充盈后宫,尽早立后的大臣们,听说皇上朱笔点了十位秀女,虽然没有达到立后的目的,但是顾虑到皇上的心情,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没想到燕泽誉却趁此机会,提起了册立太子的事情。 一直反对皇上迎娶冷靓颖为后的老臣们,对于册立太子的事情,虽然觉得为时尚早,但是反对的声浪却没有之前那么大,毕竟,皇帝大人提出的每一项议案,并不是坐等大臣们来反对。君忧则臣辱,不能替皇上着想也就罢了,若一直站在皇上的对立面,迟早做官做到头。再者,当今圣上年富力强,而燕略韬不过区区幼童,即便被立为太子,距离登基为帝,还不知道那年那月,其中的变数,自是多不胜数。 即便如此,对于将生母身份低微的燕略韬立为太子,依然有两位大臣极力反对。燕泽誉只是点头听着,并不多话。只是在临下朝之前,金口一开,直接将储秀宫的秀女各赏赐了两名给他们。 对于皇上的恩赏,两位大臣只能诚惶诚恐的接受,再不敢出声反对,小心翼翼的将人带回家供在后院,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面对皇上赏赐的世家贵女,两位大臣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贵女们的家人不甘心,动作迅速的,已经开始出面干涉,要求将女儿娶做平妻。而大臣们的妻子,又岂是坐吃干饭的,皇上赏赐的时候根本是当做妾室随口许下的,谁愿意将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捧上平妻的位置?就算是皇上尊口玉言,只要没落到实处,谁也没处喊冤。 而刚刚入住储秀宫没多久的十位秀女,一下子少了四个,余下六人吓得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唯恐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一些临风观望的臣子,对于册立太子的事情,再也不敢多嘴。大燕国永昌帝的太子爷,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 作为后宫如今唯一的一位皇贵妃,公孙蓝无比尊贵的出席了册立太子爷的大典,看着那个身着一身明黄色衣衫,小小年纪就气势非凡的孩子,公孙蓝就算是捧着甜汤,嘴里溢出的依旧是苦涩。 “就算是为了韬儿,又何苦拿那些孩子们出气?”看着父子俩一身黄袍,手牵手回到景阳宫,冷靓颖终于久违的露出一丝笑容,吩咐笑然帮燕略韬更衣,自己依然亲手伺候燕泽誉换下龙袍。 “既然愿意入宫,就要承担入宫的后果。”见她心情甚好,燕泽誉也一扫大典上的沉闷,本来想等她坐上后位,跟他一起看着儿子成为大燕太子,这个愿望,却终没能实现。 “女子又不是货物,她们被家里寄予厚望,送入宫中,这种事情又岂是自己做得了主?”拉着他坐下,将一个新缝制的香囊挂在他腰间,清冽的甘草味顿时飘散在空气中:“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南方的粽子更香甜,赛龙舟也比北方更热闹些,真有点想念身在禹城和莫城的那些日子。” “等我有空后,我会慢慢陪着你,旧地重游。”想起儿子天生的帝王之风,燕泽誉笑得满面春风:“咱们韬儿真是天生的帝王命,站在庆典的台子上,小小身子,硬是端出一身的铿锵骨架。” “可是现在就让他搬入东宫,会不会太早了点?”光是每日在皇苑读书识礼仪,冷靓颖与儿子碰面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一想到以后要隔着半个皇宫的距离,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放心吧,咱们韬儿可不是一般孩子,太傅一直对他赞誉有加,若不是我极力压着,太傅恨不得他早早去翰林院行走。”儿子过目不忘,聪敏异常,太傅的称赞有时候让燕泽誉都忍不住吃味:“倩儿,”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粉嘟嘟的女儿,燕泽誉微微叹了口气:“本来我想早点将念儿认祖归宗,封为公主,可是,如此一来,皇家族谱上她的亲生母亲又要空着,册封仪式上,还要公孙蓝作为养母出席,我心里着实不情愿。” “不情愿就不要做。”看着玩得开心的女儿,微微一笑,冷靓颖伸出手,手心朝着他的手心扣住,攥紧相握:“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是我们最心爱的小公主,不是吗?” 对于太子的身份,燕略韬并没有太在意,却是不停的追问冷靓颖,应紫雪什么时候回宫? “韬儿,雪儿的母亲离开了,她要陪爹爹和弟弟待一段时间再回来,你耐心的等等她,好吗?”想起已然安葬的清秋,冷靓颖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原以为孩子出生后,她和应道谦应该可以冰释前嫌,好好渡过长长的一生,却不料只是一次生产,却让她香消玉殒,没来得及感受夫婿的疼爱。 “娘,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雪儿?”刚刚走出几步,燕略韬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回头问道。 “那么急着见雪儿吗?”见儿子小脸上满满都是渴盼的神情,冷靓颖心中一动,低声问道。 “娘,”犹豫了一下,燕略韬来到冷靓颖身边,小声说道:“娘亲以前离开的时候,有雪儿陪着韬儿,韬儿心里就没那么难受。现在雪儿的娘亲离开了,如果我陪在雪儿身边,她肯定也没那么难受,是不是?” “是,是娘亲糊涂了。”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冷靓颖吩咐笑然给儿子换了素色的衣衫,自己也换了一套衣衫:“走吧,韬儿,咱们一起去陪陪雪儿。” 先前因为燕略韬刚刚册封的太子爷身份,宫中忌讳颇多,冷靓颖也不愿意硬是违反宫规,带儿子去给清秋上香。如今儿子一席话,倒是让她汗颜不已。应道谦和清秋帮了她多少忙,她不在儿子身边的时候,若不是应道谦和清秋夫妻俩,孩子能不能好好渡过那段时期都未可知,如今她却碍着一点规矩,连稚子都不如。 清颜没想到冷靓颖这时候会到王府,急匆匆前来迎接,低声问道:“夫人,三七还没过,您怎么就带着太子爷过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清秋地下有知,也会心寒。”带着儿子到后院的偏殿灵堂,拈香祭拜了清秋,冷靓颖这才低声问清颜:“应大哥人在哪里?” “一直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饭也吃得很少,就连应老爷子都劝不动。”叹了口气,清颜让人领着燕略韬去找雪儿,自己亲自带着冷靓颖来到清秋生前居住的院落:“夫人和应爷是莫逆之交,您既然来了,就替大家劝劝他吧,如今孩子都还小,铺子里的事情也很多,再这样下去,我也撑不住。” 来到里屋,见应道谦仰躺在床上,神色悲恸,眼中空茫,胡子拉渣又消瘦异常的模样,冷靓颖挥挥手,让清颜先下去,自己拉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下。 “靓靓,你回去吧,韬儿不该来这里,你也不该来。”见她一直不言不语的坐着,良久之后,应道谦勉强支撑着坐起身,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难道大哥以为我真的会在乎那些甚么狗屁规矩?”原先只是不想在韬儿册立太子期间给燕泽誉添麻烦,如今看到应道谦这样,冷靓颖心疼之外,对自己先前的行为更是鄙视,自己明明不是大燕的人,为什么还要随他们守甚么规矩? “靓靓,你不是只有自己,如今韬儿已是当朝太子,千万别因小失大,给皇上和韬儿添麻烦。”接过冷靓颖递过来的茶盏,饮了几口,应道谦昏沉沉的低着头,却仍是不忘劝她离开。 “那你呢,你也是我的大哥,你和清秋帮了我那么多,如今她走了,你又是这副鬼样子,我怎么能放着你和孩子们不管?”起身来到门外,吩咐守门的下人到厨房去准备些吃食,冷靓颖又返身回到屋内:“堂堂一国之君若是怕妻儿给他惹麻烦,他还有什么面目做皇帝!” “说得好!”随着“咣当”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燕泽誉一身素服,直直闯了进来:“清秋怎么说也算是朕的家人,若是朕再拘泥下去,在三七之前不来看她一眼,往后跟着朕的人也会心寒!” “皇上恕罪!”见燕泽誉进来,应道谦慌忙下床迎接,却跄踉着差点跌倒,冷靓颖急急伸手扶住他。 “朕也经历过彻骨之痛,所以,朕今日来,只是看望清秋一眼,你若是不想振作,镇日颓废下去也由得你。”虽然明知道冷靓颖对他只是兄妹朋友之情,但是燕泽誉仍是一把拉过她,将她拢在身边,盯着应道谦轻哼道:“不过,孩子们却不能跟着你这样的父亲过日子,所以,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 “皇上”应道谦正欲分辩,燕泽誉却大手一挥,根本不容他说话:“当时朕以为倩儿身亡,日日吞着血泪度日,而你们却瞒着朕,将韬儿搁在清净园,使我们父子不得相见,比起今日,朕的报复已经算是轻的了。”说毕,燕泽誉不管不顾的揽着冷靓颖转身就走。 “四哥,应大哥”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和话语弄得有些生气,冷靓颖停下脚步,不忍心就此离去。 “孩子们没了娘亲,若是爹爹再不负责任,岂不是更冤?”叹了口气,看着一时没明白过来的冷靓颖,燕泽誉低声解释道:“应道谦是个明白人,他应该能想得通这个道理。” “话虽如此,应大哥看着也可怜。”遣将不如激将的做法,冷靓颖岂能不明白,只是用在此时此处,却不免觉得过分。 “哼,如今怜惜他,也不知当初是谁让我生生疼了将近两年?”就是因为太明白那种痛,燕泽誉才知道,这时候,不论别人如何劝慰都是枉然,咬牙坚持下去,才是唯一的办法。 “誉,这一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事过境迁,见他提起往事,脸上依然残留着一抹说不出滋味的苍白,冷靓颖执起他的手,幽幽的说道:“即便是你左拥右抱,移情别恋,只要我在的一天,我便缠着你,你不先开口让我走,我决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没想到她会如此承诺,燕泽誉心中一震,也不管周围站着的宫女太监,密密实实的将她搂在怀中,低喃道:“倩儿!” 两天后,冷靓颖接到清城的消息,说是应道谦已经打起精神处理家事和商铺的事情,而应老爷子则带着一堆丫鬟奶妈,将应府的小小公子接回徽城老宅去了。清颜随后派人将应紫雪送往宫中,依然伴在燕略韬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储秀宫(上) 第三次接到储秀宫六位秀女的联名帖时,冷靓颖真真哭笑不得。自己一再躲避,这些人却像受人点拨似的,一个劲缠着她不肯放过。 “是谁的主意?”见清韵一脸不屑,冷靓颖示意笑然将念儿带出去玩,转头问她。 “第一次应该是太皇太后,第二次是皇贵妃,第三次么,是这些秀女们认准了夫人,自动自发联名的。”清韵这些日子一直帮忙看顾应紫雪,虽然白天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没多大问题,然而每到半夜,孩子都会莫名的从沉睡中突然惊醒,偶尔会偷偷埋在被子里哭泣,偶尔会抱着她不肯撒手再睡。看着这么小却乖巧懂事的孩子,清韵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走吧,陪我过去看看。”即便心中再不情愿,可是面对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冷靓颖也想去见见这些镇日困守在储秀宫的女子。 因为不是后宫嫔妃,身上亦没有任何封号,所以,冷靓颖只带着清韵一人,悄没声息的来到储秀宫时,一帮年轻的女子看着这位衣着素雅清淡的夫人时,均是一愣,竟然不知如何见礼。倒是冷靓颖微微一福身,轻笑着说道:“见过各位贵人,不知各位贵人邀民妇前来有何见教?” “你就是赵夫人?”一位看起来比较伶俐些的女子率先反应过来,上前看了看冷靓颖和清韵,微微抬着头问道。 “是,民妇本家是姓赵。”语毕,一群珠翠环绕c年轻貌美的女子呼啦一下全围上来,冷靓颖刹那间觉得如置身鹦哥群似的,耳中全是声音。 待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落幕后,冷靓颖趁空赶紧插话,再一次申明前来的目的:“不知各位贵人找民妇前来何事?” 语毕,又是一阵嘈杂,清韵被烦的头昏,只好大声说道:“各位贵人主子们,咱们夫人只有一双耳朵,你们不论有什么事,还请轮着次序慢慢道来!” 被清韵一说,众女子安静半晌,你看我,我看你,只见刚才与冷靓颖搭话的女子站出来:“夫人,请先到院子里坐吧。”摇摇头,冷靓颖莫可奈何,又不好调头就走,只得随众人一起来到内院落座。 “夫人,我是庆国公府庆国公的嫡长孙女。”冷靓颖看到大家的座位,就知道刚才与自己搭话的女子身份比其他人高了不少,果然,她自恃靠山较大,落座之后一句话,就点名了自己的身份。 “许贵人好!”这些秀女们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封号,冷靓颖对京城大燕世家们的信息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一听她是庆国公府的人,只能先称呼她在娘家的姓氏。 见冷靓颖一开口就道破自己娘家本姓,女子眉头微微一扬,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今日我们这些姐妹联名请夫人过来,是有些小事烦请夫人相帮。” 听她一开口就是命令的口气,根本没有给冷靓颖任何回旋的余地,冷靓颖心中不禁暗暗发笑,这些个世家女子,怎地一代不若一代,好歹公孙蓝她们当初见到她,还晓得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对她以礼相待,如今这些孩子们联名请她过来,一开口就料定她似乎非帮她们不可,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得底气:“许贵人有话请讲。”淡淡应和了一句,冷靓颖似笑非笑的环顾了一圈,低头微微叹息。 见冷靓颖神色平淡,没有多大起伏,女子似乎又有些踌躇,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咱们这些姐妹听说皇宫里只有夫人与皇上说得上话,所以,麻烦夫人告诉皇上,请皇上前来储秀宫一次,咱们有话同皇上说。” “皇上日理万机,朝务繁忙,他来不来储秀宫,岂是民妇一介客人做得了主?”低着头,冷靓颖仍是淡淡的应和道,不愠不火,站在一边的清韵却差点气歪了鼻子,正欲反唇相讥,却被冷靓颖轻轻按了按手背,只能强自忍耐下来,心里的火气却蹭蹭往上窜,连皇帝主子爷都将夫人捧在心尖上疼着,一个小小的秀女,凭什么敢对夫人指手画脚? “你不是隆恩正盛?”庆国公府的长孙女,一向被人捧在手心,哪里肯轻易被人就这样打发,当着众人的面,她心里一急,面子上挂不住,说话就有些带刺:“听说皇上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如今你的亲生儿子又被册封为太子,你难道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许贵人既然认为是小忙,何不亲自去找皇上说?”懒得与她周旋,冷靓颖抬头看着她略显稚嫩的脸,这样的脾性,亏得是出身庆国公府,否则,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简直欺人太甚!”一拍桌子,许秀女站起身,冷靓颖不惊不惧,倒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只是让你跟皇上传个话罢了,你如此推三阻四,仗势欺人,难道不怕落人口实?” 见过贼喊捉贼的,可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c当着众人的面颠倒是非的,冷靓颖忍不住轻笑:“许贵人言重了,民妇实不敢当。” “扑哧”,听到冷靓颖的回话,清韵却实在憋不住,嗤笑出声,气得许秀女浑身发颤:“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主子们说话,一个奴婢竟然敢笑出声,真是不要命了!” 见她开始无理取闹,冷靓颖豁然起身,看着这个娇气蛮横的女子,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你敢!”从进门到刚才,冷靓颖一直尽力掩盖锋芒,不想太过为难这些困在储秀宫的女子,可是她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女孩子,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根本半点余地都不留给别人。 “我有何不敢?”被冷靓颖看得发毛,许秀女没想到刚才看起来那么无害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气势万千,压得她有些喘不过起来。 “若是爱惜性命,珍惜庆国公府的名誉,许贵人就应该好好待在储秀宫,安安分分的静待皇命。”扫了一眼众女子,冷靓颖抬高声音,握着清韵的手说道:“清韵是皇上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要是有人敢动她一根小拇指,皇上都不会放过你们!”说罢,冷靓颖头也不回的出了储秀宫,一直等回到景阳宫,她才重重叹了口气,不解的问道:“皇上这次选的秀女都是些什么人啊?”招了星月进来,冷靓颖这才有心思细细问起这些秀女的情况。 “夫人,皇上这次点选的,都是京城有名的出身高c脾气差,又没有什么本事的世家女子。”星月将收集到的信息一一呈上,看得冷靓颖两眼发直:“送到那两位大臣家的女子,是其中最蛮横的四位?” “据说是。”忍住笑意,星月将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讲与冷靓颖,两位大臣水深火热的宅院生活,简直成了京城一大趣闻。正说得兴高采烈,燕泽誉却早早下朝回宫,星月与清韵急忙退了出去,只余下冷靓颖笑得眉眼难得都挤在了一起。 “怎么了?”见她笑成这样,燕泽誉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原来皇帝也可以这么做?”好不容易止住笑,一想起他如此作弄人的办法,冷靓颖差点忍不住又笑出声。 “皇帝都是人,怎么做还不是由自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乐成这样,燕泽誉也不再继续追问,反正只要不是坏事,难得她一扫多日来的沉闷,高兴成这样,他自然乐观其成。 “那储秀宫剩下的秀女,你打算赏给谁?”帮他换下龙袍,用温水净了脸和手,将新泡的春茶递到他手里,冷靓颖抿嘴笑道。 一听是这事,燕泽誉扯唇淡笑,宠溺的望着她:“要不,留一个给姚子望?” “别胡乱折腾子望!”瞪了他一眼,冷靓颖挨坐在他身边:“子望是韬儿的好帮手,就冲着这一点,你就应该好好重用他,以他那么重感情的人,打死他都不会背叛韬儿。” “说的也是。”点点头,想起朝堂上早就应该更换的几位老臣,燕泽誉笑得有些惊悚:“放心吧,这次的秀女用处比较大,我可要好好琢磨琢磨,总不能叫臣子们寒心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储秀宫(下) 杏儿再一次急匆匆来景阳宫找冷靓颖时,她正埋首在一堆医书中,搜集整理关于妇产科方面的经典药方。因为清秋的乍然离世,引起冷靓颖对妇产科极大的重视。不了解不知道,在她派人经过一番调查统计后的数据显示,大燕每年因生子而丧命的妇人着实不在少数,甚至一尸两命的惨事也时有发生。 “储秀宫出了什么事?”见杏儿不似往常般镇定,她抬起头,看着似乎有口难言的杏儿,示意她有话慢慢说。 “回夫人,是有人前来禀告皇贵妃,说是,说是,储秀宫有人怀了身孕。”杏儿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还是冷靓颖从她的神情中多少猜出最后两个字,杏儿虽然大方,毕竟她跟着的主子和她自己都还是女儿身,一旦涉及这方面的事情,总归撇不开女儿家的羞窘。 “此事确实?”愣了半晌,冷靓颖方才回过神,冷静的再次确认,心中不禁暗想,储秀宫的秀女们,且不论身份高低,尽皆来自燕京高门世家,先不说入宫前要接受严格的身体检查,就是入宫后,宫女嬷嬷们也会再三检查,并派有专门的宫女服侍着,再加上这一批秀女入宫时间并不长,就算被皇上悄悄临幸,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有了身孕。退一步说,这些日子以来,燕泽誉夜夜宿在自己身边,又忙着立太子的事情,就算他有心宠幸其他人,也得有那些个闲功夫才是。念头转了几转,想通其中的关键点,冷靓颖倒是更加沉静。 “皇贵妃得到消息后,已经请太医确诊过,现已将人单独请至储秀宫偏殿,只是”说到这里,杏儿“扑通”一声跪倒冷靓颖跟前,这种后宫丑闻,一旦处理不当,可能反被牵连,公孙蓝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牵扯进去,如今已经后悔莫及,以冷靓颖的身份,她若不愿帮忙,亦在情理之中,而公孙蓝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更不用说揣摩皇上的心思,冷靓颖撒手不管,公孙蓝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处置起来,难免会失了妥当:“夫人,人命关天,这件事情皇贵妃自己也做不了主,皇上那边,皇贵妃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禀,所以,杏儿冒昧前来,求夫人帮帮我家小姐!” 沉吟半晌,冷靓颖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扶起杏儿:“走吧,既如此,我且随你一起去看看罢。” 再一次走入储秀宫,与上次大为不同的是,此刻的储秀宫内外,静悄悄无一丝声息,甚至连前来迎接的宫女走路都踮着脚尖,唯恐惊扰了什么似的。 进入偏殿,沉着脸端坐的公孙蓝抬头见冷靓颖缓步到来,立刻站起身迎接她,倒并没刻意摆出贵妃娘娘的架子。跪坐在公孙蓝对面的人一直低头哭泣,冷靓颖一时并未看清对方的脸,只能递了个眼神向公孙蓝表示询问。 “是庆国公府的孙千金。”公孙蓝压低声音说道,却听得冷靓颖微微一怔,脑海里立刻浮起前几日许贵人蛮横跋扈的模样,一下子倒很难将她与眼前俯首饮泣的女子联系起来。 见冷靓颖波澜不惊的样子,公孙蓝压住自己的惊讶之情,与冷靓颖一起落座后,吩咐杏儿道:“你守在偏殿门口,不要让其他人进来。”说罢,她看了看站在冷靓颖身边的清韵,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让她出去。 “清韵不是外人,不必避嫌。”明白她的意思,冷靓颖却不愿意清韵出去守门,淡淡的回了一句,看着眼前仍然低头跪坐的许贵人,轻声说道:“许贵人起来坐着说话罢。” “夫人”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这么宽厚从容,公孙蓝怔然望向冷靓颖,有些不以为然。 “若事情属实,有了身子的人也很娇贵,总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自从来到大燕,冷靓颖最见不得有人下跪,到如今她仍然习惯不了有人跪着说话:“若事有意外,她便是遭人陷害,无罪之人,亦无须跪着说话。” “多谢夫人!”说罢,冷靓颖伸出手将许贵人搀扶起来,许贵人哽咽着向她道谢,身子轻轻挨着椅子坐下,虚虚的将就着,不敢真的坐实了。 “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见她情绪比较稳定,也不再一直哭泣,冷靓颖淡淡的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是,是,家母硬逼着妾身入宫”僵凝半晌,许贵女被冷靓颖灼灼的目光盯视的非常不安,嗫喏着回了一句。 “岂有此理!”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是冷靓颖和公孙蓝都不是糊涂人,自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冷靓颖闻言只是动容,公孙蓝却忍不住当场痛斥道:“庆国公府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国公爷难道不知道这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吗?”她万万没料到,庆国公府竟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连失贞女子都敢明目张胆的送进宫来,也不知私底下都用了些什么腤臢手段瞒天过海? “娘娘息怒,妾身罪该万死!”刚刚坐下的许贵人一听,“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连忙讨饶:“是妾身瞒骗家人,一切与庆国公府无关!”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许贵人究竟是世家出身,这时候还没糊涂彻底,急忙将家人择了出来。 “先起来坐着吧。”轻轻伸臂扶起许贵人,冷靓颖眉头轻蹙,事情到如此地步,就算庆国公府所有人都不知情,治家不严的罪名,庆国公府却是逃不了的,想到此处,冷靓颖定了定神色,语气温和平淡,扶她起来后,也并未过多言语。只要确定孩子不是皇上的,对于未婚先孕,她自己倒没有什么偏见,大燕女子足不出户,若真是与人有染,除了托付信得过的丫鬟婆子外,自己根本连避子汤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何谈有效的保护自己? 见冷靓颖神情平淡,公孙蓝呵斥完后,倒也不好继续端着架子发脾气,只能淡哼一声,以表达对许贵人行止的不屑,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若孩子不是皇上的,那自己无论怎么处置,都不会有太大的过失。 等许贵人再次平静下来,见公孙蓝没有开口的倾向,冷靓颖才缓缓说道:“许贵人,事到如今,咱们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皇上那边我虽有几分把握,可毕竟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求夫人替妾身做主!”刚刚平静下来的许贵人,见事情尚有转机,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夫人,妾身若是逃过这一劫,此生一定铭记夫人大恩!” 与公孙蓝商量好,暂时将许贵人在她的寝宫偏殿安顿下来,回到景阳宫不到半个时辰,影月就将搜集到的资料送至冷靓颖手中。 朝堂上,因为姚子望修订律法的事情遭到一些老臣们的指摘,事情一直进行的不太顺利,连带的燕泽誉心情也不是太好,回到景阳宫的时候,虽然尽力调整,仍然余怒未消。 “凡是革新,总会遇到很多阻碍,一帆风顺的话,要你这天子做什么。”见他愁眉不展,冷靓颖想起历史中那些改革先锋们历经的磨难和付出的鲜血,倒是没有太多想法,温淡的劝解道:“律法应该适应国情,但是反过来也会受到国情的制约,老臣们的立足点是基于过去的经验,而年轻的臣子们看到的是现在和未来,其中的矛盾和争论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不经历这些困难,后来的人也不会太过珍惜革新的成果,这是所有改革的必经之路。” “听你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松快不少。”还未到用膳时间,燕泽誉啜了口茶,顺手捻了颗点心放在嘴里:“念儿又到哪里顽皮去了?今个屋里怎么这么清静?” “刚睡醒没多久,用了些点心,我打发她出去玩了。”见他心情好一些,冷靓颖这才将手中挑拣后的资料递给他:“储秀宫的许贵人今个被查出来怀了身子,如今宫里只有公孙贵妃,她知道你不待见她,只得求到我这里。” 匆匆浏览了一遍,燕泽誉“啪”的一声将资料拍在桌上,冷哼一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庆国公真成老糊涂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份内之事 冷靓颖笑了笑,庆国公自然不会老糊涂,不过,能够昧着良心将这样的秀女送进宫,那么庆国公府的人心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由此可见一斑。见燕泽誉久久不出声,她索性也懒得过问,枉她费尽心思将原来的后宫嫔妃重金遣散,可是他为了不正面与那些老臣交锋,又弄了一堆女人放着,女人们扎堆的地方,即便不是今天,早晚也会生出一堆幺蛾子来。 “罢了,若是深究下去,又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腤臢事。”沉吟半晌,燕泽誉叹了口气,大燕为数不多的几个国公府,仗着先辈的功勋,世代尊贵,越是家大业大,子孙们越是闹腾的厉害,长此以往,不待别人收拾,自己内部就已经腐烂透彻,摇摇欲坠:“随便寻个由头将人打发掉,国公府自己办得好事自己最清楚。” “余下的人怎么办?”闻言,冷靓颖点点头,收起桌上的资料后又幽幽问道,见识过储秀宫那些女孩子们的蛮横劲之后,她实在不愿见她们再横生事端。 “明日谁闹在朝堂上闹腾的最厉害,我就将人全部赏给他。”燕泽誉也不愿意留着人再惹麻烦,想起那些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大臣们,他忽然笑得有些得意:“他们不是总喜欢开枝散叶么,我这就可着劲的成全他们。看下次谁还敢劝朕充盈后宫!” 安排人手将许贵人悄悄送出宫,同时将储秀宫知情之人一并喊来,恩威并施,让她们三缄其口之后,冷靓颖想起昨日燕泽誉的话,又有些同情这些孩子们,基于同是女人的缘故,她随后来到储秀宫,一个个询问这些秀女们的意见,若是她们愿意选择早早出宫,她倒是不吝于给她们多一条出路。 “哼,如此不通世事,枉费夫人替她们打算一番!”见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清韵扶着奔波了大半日c费了不知多少口舌的冷靓颖,恨恨的说道。 “她们年纪小,又是带着家中父执的期望入宫来,谁不愿意赌一条泼天富贵的路?”冷靓颖倒不是很在意结果,自己尽自己的心,她们如何选择是她们的事,强人所难并不是她的本意。 “哼,纵使有泼天富贵,还要能留着命才好享受。”清韵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想起依然留在皇宫的公孙蓝,语气更是愤愤的:“那个公孙贵妃也是,明知道皇上根本不会搭理她,竟一直赖着不走,夫人对她仁至义尽,她倒好,好事不一定会想着夫人,遇到这些个肮脏事就找夫人当替罪羊,我看她根本就没安好心!”想起事情发生后一直躲在冷靓颖背后不出头的公孙蓝,清韵又是一阵气恼。 “她是皇贵妃,已经上了祖宗牌牒,怎么算也是正式的皇家媳妇。”其实公孙蓝的心思,冷靓颖多少猜到一些,只不过她也不愿意戳破:“有她在后宫也好,至少皇上还有个挡箭牌,若是后宫虚无一人,皇上耳根子怎么能清净。” “可是一想到立太子的时候是她陪在皇上身边,我心里就很不舒服。明明您才是太子爷嫡亲的生母,她有什么资格参加册封大典!”清韵一扭头,气呼呼的,连冷靓颖也不肯看着,在她心里,除了冷靓颖,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在主子爷身边! 金銮殿上,极力反对修改律法的老臣方御史,一听说皇上又要赏赐秀女,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朕是赏爱卿,又不是罚爱卿,爱卿请的哪一门子罪?”看着跪倒大殿的方御史,燕泽誉从龙椅上站起身,笑眯眯的说道:“朕是天子,你们平日里不是最爱提醒朕,君无戏言。怎么,今日难道要朕在金銮殿上当众反悔不成?” “皇上恕罪,按照我大燕律法规定,微臣家中女眷已经满额,微臣实是不敢欺瞒皇上,还请皇上明察!”汗涔涔的方御史,不愧是三朝元老,急忙之下想出的借口,倒是令众人眼前一亮,原来还可以如此拒绝皇上的“恩赏”。 “哦?”眉毛一抬,燕泽誉似笑非笑的走到他身侧,朗声说道:“爱卿后院女眷不多不少,恰好满额,如此奉公守法的臣子,还真是大燕群臣的楷模啊!来人,替朕好好去查一查,若是方御史所言属实,朕重重有赏!” “皇上恕罪!”见清城转身就要走,方御史吓得浑身发抖,急忙磕头求饶,他后院的女眷,岂只是满额,若认真查起来,超过律法规定的人数一倍都不止,若是别人去查,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若是清城去查,那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怎么?方御史还有什么话要说?”朝清城递了个眼色,燕泽誉慢悠悠的问道,围着方御史轻轻踱步。 “皇上,微臣,微臣有罪!”方御史战战兢兢,半晌才抖抖索索的回道:“微臣姬妾过多,超过我大燕律法规定,臣愿意认罪伏法!” 方御史此言一出,大殿上十之的人尽皆变色,若是严格按照律法所定,大殿之上的官员,后院女眷几乎人人超额。举凡官宦世家男子,不论年龄大小,谁家后院不是妻妾成群?身在官场,即便自己不要,那些个惯于阿谀奉承的,谁不会互相送几个漂亮小妾,若是不收,还会被人瞧不起,男人最怕的,就是被人质疑自己的男性尊严,哪怕收着不用,也不好推辞了去。 “所谓世易时移,大燕律法自祖宗制定以来,历经几百年不变,其中许多条款早已不适应如今的盛世年代,朕念着现状,为现世和后世的大燕百官子民谋福利,你们既然不肯要,那朕又何须白费力气!”语气倏然变得严厉,燕泽誉转身走到御案后方,看着此刻悄寂无声的大殿,清朗的声音透着凛冽:“律法修订的事情,若是再敢有人非议,朕会让你们亲自尝尝大燕律法的厉害!” 公孙蓝见皇上肯压下储秀宫事件,任凭冷靓颖做主,悄没声息的处理了许秀女,心中又是一番感慨。杏儿见自家小姐懒懒的坐在窗前,没有丝毫外出的意向,倒是有些纳闷:“娘娘今日不去清风书院了?” “不了。”摇摇头,看着院子里日益茂密的花草树木,公孙蓝望着蔚蓝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如此快就到了夏天?” “可不是嘛。娘娘整日里忙着宫中的各种祭祀,礼部那边昨个又来了帖子,让您准备端午节的事情。”杏儿将帖子呈到公孙蓝面前:“如今后宫里没有其他人,娘娘一个人要打理这么多琐事,日子可不是过得飞快!” “为谁辛苦为谁忙,为谁做的嫁衣裳?”看着小鸟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着,公孙蓝接过帖子,看也未看,顺手放在桌案上,轻轻叹了口气,心底深处却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明明是暑气渐浓的日子,她却觉得浑身冰凉凉的,没有丝毫热气,她只是想在最近的地方,为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固守着最后的城池,可是,没有他的爱宠,就连最简单的一件事,她也没办法处置好,如果没有两心交互,互相信任,就凭自己单方面的一腔情意,终究做不好后宫的女人。 “娘娘,夫人那么聪慧,她一定懂您的心思。”站在公孙蓝身后,杏儿鼻子一酸,轻轻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方才缓缓开口劝道。 “傻杏儿。”微微苦笑后,公孙蓝收回目光,转身看着伴随了自己将近十年的小丫鬟:“咱们主仆俩都傻得要命。也许,女人真的有宽容大度的时候,可是,如果在爱情里还能懂得宽容大度,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站起身拍拍杏儿的肩膀,公孙蓝幽幽的吐出一句话:“她根本不爱他!” 看着公孙蓝踏出屋子,急急往外走去,杏儿晃神片刻后,急忙跟上去:“小姐” 没想到公孙蓝这个功夫过来,冷靓颖抱着一堆摘录出来的妇产科经方,正准备往太医院而去,迎面遇到她,不禁微微一怔:“娘娘是来找我?” “是,夫人若是没有要紧事,还请留步。”见冷靓颖有些迟疑,公孙蓝却比往常多了些硬气,言语中的坚定显而易见。 “倒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将怀中的资料交给清韵,冷靓颖笑了笑,转身回到屋内,着安然奉了茶,见公孙蓝欲言又止,便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娘娘有话请直言无妨。” “对不起,夫人。”沉吟半晌,端着茶盅啜了几口茶以后,公孙蓝才抬起头,开口说道:“虽然夫人可能不相信,但是,我真的只是想就近守着皇上,替他做点份内之事而已。” “所以,储秀宫的事,是娘娘的份内之事,还是我的份内之事?”放下茶盅,冷靓颖不由得浅浅一笑,但是问出口的话却让公孙蓝半晌无法回答。 “那是那是因为皇上只信任夫人。”闭了闭眼,公孙蓝忍住心里的痛楚,嗫喏着答道。 “所以娘娘认为这件事本该由我出面应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冷靓颖语气泛着一丝淡然,听得公孙蓝微微一颤。 “夫人误会了”勉强为自己分辩了一句之后,面对冷靓颖清冽的目光,公孙蓝一时气短,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原本满肚子理直气壮的话语,全都堵在胸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误会,你我心知肚明。”见她窘迫异常,冷靓颖心里却微微一软,似乎无论什么年代,什么地方,女人的爱情里,从来都容不下他人,要女子不嫉不妒,根本没有任何可能,但凡有一点点机会,大家都会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争取自己活命:“你爱慕皇上,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亦无权置喙。按照大燕礼制,你本就是皇上名正言顺的皇贵妃,你若是一力争取,别人是拿你没有任何办法的。但是,公孙贵妃请记住一句话,不论争取什么,都应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输赢哪里都有,靠一些小手段小心眼或许能够赢得一时,不过,倘若要赢得一世,紧靠这么一点小心思,却是远远不够!” “夫人” “娘娘也知道,我与皇上历经十余载春秋,其中有过不少悲欢离合,如今能够撇却旧事,无有嫌隙的重新在一起,我想,皇上心里最明白的无非一件事,”淡淡一笑,冷靓颖啜了口茶后,才慢悠悠的接口说道:“我,从一开始到现在,所作所为,真心是为了他好,即便是非常不喜他身边有其他女人,也未曾用过一点害人的手段去争夺他的爱,倘若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凭什么让皇上心仪你?” “我”耳中听着冷靓颖的话,想起自己入宫后的所作所为,公孙蓝面色渐渐发白,语不成声。 “皇上自小生长在皇宫,见惯的肮脏事多如牛毛,他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灵透,自以为聪明的人,或许只会自误误人,然与所图之事,说不定南辕北辙,根本无益。”见她多少明白了一些,冷靓颖叹了口气,淡淡补充道:“娘娘也是聪慧之人,千万莫为了情爱之事,一去不回头!” 下朝之后,得知公孙蓝来过景阳宫,燕泽誉俊美的脸上顿时罩起一层乌云:“倩儿,以后这些事都交给我,你只管好好做你喜欢的事就行,以前纵着她,是因为她好歹不像其他人那样兴风作浪,朕坐上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不论兵权人事,皆在朕的掌握之中,那些个成日里以为朕好欺负的,白瞎了他们的眼睛!” “好了,知道你厉害。”本是闲谈间聊到的事,却没想到他忽然如此较真,冷靓颖一时竟有些不适应,温软的劝道:“她也是因为心里爱慕你,没找对方法罢了,你又何苦为难她!” “不是为难。”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揽抱到自己怀中,燕泽誉将头抵在她脖颈间厮磨着:“如今局势安稳,朝堂无大事,我是要好好分些心思理理自己的头等大事。” 扑哧笑了一声,冷靓颖手臂缩紧,整个人拥靠在他怀里,低声问道:“敢问四哥什么时候操心起自己的头等大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禅让帝位 再次见到应道谦,冷靓颖被他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想起他昔日神采飞扬c睥睨天下的那种儒商风范,她不禁心中一恸,再次替清秋的红颜薄命不胜唏嘘。 “大哥。”走近前拍拍应道谦的肩膀,冷靓颖想不出什么言语可以安慰他,只得淡淡的说道:“雪儿一切都好,大哥可以随时进宫看她。” “嗯,有你顾着她,我自然放心。”苦笑着点点头,应道谦勉强打起精神:“你从宫里送出的那些人都安置的很妥当,你放心,有咱们的人盯着,她们不会有机会再生事端。” “有大哥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见下人奉了茶进来,冷靓颖起身接过茶盘,亲自将茶盅递到应道谦手中:“大哥一向待我比亲妹子还亲,大哥这么心痛的时候,小妹不能陪在大哥身边,真真惭愧万分!今日借花献佛,以茶代酒,希望大哥早日振作,化悲痛为力量,以图来日!” 接过茶盅,应道谦并没有一饮而尽,却是低头盯着亮黄色的茶汤,半晌后才微微抬头,看向一脸诚挚的冷靓颖,幽幽的说道:“靓靓,是我太对不起她,明知道她要什么,却始终给不出,也不愿意给,如今,阴阳两隔,纵使有心,终是无力。我这样,算不算自食恶果?” 叹了口气,冷靓颖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却没办法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微微凝滞片刻,她轻轻摇了摇头:“世间最好的缘分,莫过于珍惜眼前。昨日之事,今日之事,明日之事,万事都有自己的起承转折。有些人,有些事,我们能够预料到,但是,更多的人和事,都自有天地万物运行之大规律,却不是单凭我们一己之力所能掌控。你瞧,我与四哥明明两心如一,生儿育女,可是,大燕律法以及祖宗规矩却明摆在哪儿,使我没法正大光明的与他站在一起。这一切,虽说有我自作自受的部分,却也不能不说是天命使然。” “谢谢你,靓靓。”难得扯了扯唇角,应道谦面上露出久违的一丝淡笑,语气却仍像浸透了黄连似的,透着说不出的苦涩:“明知道是你的安慰之词,但人活着,似乎总要给自己找条出路,才能继续走下去。清秋生前是我对不住她,你是她最信任和尊敬的人,今天当着你的面,我应道谦许下重誓,”说着,应道谦站起身,双手朝着窗外一拱,朗声说道:“我,应道谦,此生唯清秋一人为妻,从今而后,不娶不纳,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没想到应道谦竟会立下这样的誓言,怔了半晌,冷靓颖才恍然回神,叹了口气:“大哥这又是何苦?” 辞别应道谦,冷靓颖心情莫名的低落,亦不愿意乘轿,一路慢悠悠走到将近皇宫门口,脚疼腿酸的远远立着,极目远望,看着宏伟壮丽的宫殿群发呆。 刚下朝就得到消息的燕泽誉,不顾群臣未散,急匆匆奔向宫外,见她像个雕像似的一直静静立在当街,禁不住心口发疼,急忙上前将她拥在怀里,全然不顾多少人在侧目:“倩儿,回来了怎么不进去,这大太阳底下的,也不怕晒着身子!” 抬头看了看他着急的面孔和额头滚落的汗珠,冷靓颖忽然觉得莫名的心安,刚刚还畏如猛虎的宫殿,此时再望去,却是一派安然祥和,她探手从衣袖中掏出丝绢,轻轻替他拭了拭额角的薄汗,唇角微微翘起,柔和的嗓音透着一丝亲昵:“四哥怎么出来了?已经下朝了么?” 见她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模样,燕泽誉轻轻舒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拉着她是双手说道:“刚刚下朝,听说你一直站在这里不肯回宫,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不过觉得世事难解罢了。”握紧他的手,冷靓颖抬头望着不远处的皇宫,轻轻说道:“四哥,刚刚站在这里就觉得奇怪,论说,我的爱人c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女儿,都住在这皇宫里,而且,爱人是这皇宫的主人,儿子是这皇宫未来的主人,女儿虽然没有名分,可是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也不容旁人置喙。这一切,看似与我息息相关,然而,若认真依照大燕规矩来看,这一切,却实实在在与我一点无关。四哥,你说,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冷靓颖清朗温润的声音,震颤了燕泽誉以及周围的一群人,随着她的问话,大家不禁都陷入沉思,是啊,明明是那么理直气壮的关系,明明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存在,却因为一纸文书个规矩,平白被抹杀的干干净净。这种状况,让人情何以堪? 在众人的簇拥下,燕泽誉拉着冷靓颖的手,一起坐上皇辇,招摇着回到景阳宫。 翌日早朝时,就有礼部的大臣急急而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进谏君王,希望皇帝遵守礼制,以服天下。 闻言,燕泽誉哈哈大笑着从龙椅上起身,来到大殿前,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爱卿认为朕做不好这大燕君王,不能服天下,那么皇上换人做,爱卿可有异议?” “皇上,请您三思!”看着闻言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大臣,燕泽誉朗声说道:“朕已经七思八思九思十思过了,朕是大燕天子,要立自己喜欢的人为皇后,你们要朕三思;朕不愿意后宫莺莺燕燕一大群人环绕,你们要朕三思;朕要立自己的长子为太子,你们还是要朕三思;如今,朕要这江山换人做,你们仍是要朕三思!易地而处,若你们是朕,是这龙椅上的天子,你们会日日听闻臣子的意思,三思而行吗?”说罢,不待众人回过神,燕泽誉转身回到御案后,对礼部尚书汪世泰说道:“汪爱卿,朕意已决,着你马上拟旨,昭告天下,朕即日起禅让帝位于太子爷燕略韬,违命不从者,立斩无赦!” 一直待太监总管大声宣布退朝,群臣还恍若置身梦中似的回不了神。而年仅八岁的燕略韬,兴奋的拉着雪儿从皇苑下学,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册立不久的太子爷即将荣升为当年天子。 燕泽誉刚刚回到御书房,左相云仲鹏和右相汪应辉不召而至,一起相携来到御书房。 “陛下,皇上的一举一动皆事关大燕万民福祉,您这次的禅让之举实在太过突然,还请陛下三思!”见燕泽誉脸色还算平静,右相汪应辉率先开了口。 “是啊,陛下,您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太子爷虽然聪慧过人,可是毕竟年幼,就算您有心禅让帝位,是不是等太子爷年纪长一些再说?”左相云仲鹏老奸巨猾,同样是劝解,话却委婉的多。 “两位相爷的好意朕心领了,可是,一日不能给倩儿一个名分,朕一日就不能心安。”摆摆手,燕泽誉一脸坚决:“古人常说,家国天下,家国天下,不能顾家的男人,何以有脸面谈及国事,天下事?朕贵为一国之君,熬到现在,却仍然不能给替朕生儿育女的人一个名分,朕还配做这个皇帝吗?” “可是,陛下,太子爷实在年幼”汪应辉俯身揖礼,仍然志在劝解。 “朕可以退居幕后,做大燕的摄政王,直待韬儿能够独自掌理朝政的时候,这是朕的底线,没有商量的余地!”见云仲鹏也急着要开口,燕泽誉不待汪应辉说完,直接打断他的话,言语中毫无回旋的余地。 好容易应付完两位相爷,燕泽誉急匆匆往景阳宫赶去,却仍是被闻讯而来的安随风挡在了半路。 “皇上,大燕自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禅让之事,还请皇上三思而行!”把冷靓颖的儿子立为太子爷,已经是安随风最大的让步,她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仍是在物色可以替代冷靓颖的中宫,在她的心底,大燕帝位,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一位奶娘之女的儿子继承。 “太皇太后,万事总有个开始,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大燕历代皇帝都是在帝位上待到寿终正寝,然百年之后,为了争夺金銮殿上那把椅子,变故骤生,血溅大殿,兄弟叔侄相残的戏码一次又一次的上演,难道都是什么好事不成?”挥手让身边的人站得远远的,燕泽誉走近安随风,与她面对面而立,语气并无多大变化,说出口的话却听得安随风浑身冰凉。 “成王败寇,能者上位,虽然残忍了些,可是,皇权总应该掌握在强者手中!”停了半晌,安随风才吸了几口气,缓缓回道。 “哼,皇祖母这话说得真是好听。只不知,大燕子民需要的仁君还是暴君?”见安随风如此年纪仍然执迷不悟,燕泽誉摇摇头,叹了口气:“战争中获胜的可能是暴君,开拓疆土,征战沙场的时候,可能也需要这样的暴君。可是,大燕早已过了开拓疆土的混沌时期,如今,天下太平,治国治世需要的是一代仁君!” “你不认可自己是位仁君?”见燕泽誉的语气开始严厉,安随风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回到原先的事情上。 “朕这帝位,也是从大哥手中抢夺过来的,并未有任何值得炫耀之处,如今大燕皇室的继承人,仅有韬儿一个,将帝位传承于他,朕多少也安心一些。”语罢,不待安随风再说些什么,燕泽誉一转身,大踏步往景阳宫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在白马寺与老方丈对弈的燕泽明听到这个消息,脑中空白片刻,手中执起的棋子随意的落在了棋盘上,方丈大师哈哈大笑,起身离开了棋局。 “看来,小僧的修为还是有待提高。”起身站在方丈侧首,燕泽明哂笑道,望着远处日落之后的漫天红云,背着双手,颀长消瘦的身躯迎着向晚的微风,颇有一丝仙风道骨的况味。 “元悟师弟,”方丈大师微微一笑,低沉的声音在寺中的鼓声响过之后显得愈发清幽:“师兄圆寂之前曾说过,世间万事,皆有其定数,世间诸人,皆有其果报。师兄自谓一世通透,可以察觉他人之命理,但对于自身的命数和果报,却终是一无所觉,归其根本,也是因缘果报之故。老衲虽不及师兄修为,也知道如今天下导正,大燕寻到了百年难遇的明主,终究会惠及万民,造福苍生。师弟若是诚心进入佛门,老衲自今日起闭关清修,白马寺方丈一职,就交由师弟执掌罢!” 语毕,不待燕泽明回应,方丈大师褪下身上袈裟,不由分说交至他手中,只留一身宽大的僧侣灰袍,大踏步往后山而去,孤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看着手中的袈裟,燕泽明摇摇头,嘴角微微翘起,目光却没做更多停留,很快调回日落的方向,眨也不眨的盯着转瞬消失的红云和一弯不知何时爬上天空的上弦月,静默在沉沉的暮色里,满目清明。 听完杏儿的禀报后,公孙蓝停下手边的事情,静静的靠坐在窗户边,盯着外面的天空发呆,直到细细如柳眉的弯月悬挂在深蓝的天空,杏儿将夕食热了又热,端上来又撤下去,她才懒懒的回头说道:“随便弄点吃的就行。” 得了命令,杏儿小心翼翼的摆好餐食,将筷子递到公孙蓝手上,却又见她盯着天空发呆,杏儿心中着急,慌忙劝道:“娘娘,太子爷登基,您就是唯一的皇太妃,位高权重,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傻杏儿”闻言,静默半晌的公孙蓝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太皇太后在位多年,安氏一脉人马根深叶茂,皇上登基不过短短几年,就将他们一族连根拔起,这样的皇上,会是个心慈手软的君王么?是我一直太傻,以为皇上念着昔日的一点情分留着我,现在想来,大抵也不过是做了皇上需要的一颗棋子罢!遇到行事如此狠辣的君王,我就是守着一辈子虚名,又待如何?” “皇上现在也只有夫人一个,只要娘娘肯耐心等下去”被公孙蓝问的一滞,杏儿嗫喏着回应道,却是没有一点底气。 “杏儿,我们都错了!”盯着杏儿看了半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公孙蓝又是一阵苦笑:“你以为只有皇上厉害么?”摇摇头,公孙蓝凝眸转向窗外,初夏的夜,格外的温润,院子里微风徐徐,夜空中星月朗朗,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公孙蓝喃喃低语,像是在对杏儿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夫人出身低微,并无多少外部助力,若她自己本身没有一些厉害手段,如何能长久的陪在皇上身边?大家都容易被她正大光明的行事方法遮蔽了双眼,忘记了她做事的雷霆手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便是再善良的人,内心都会有一个不可碰触的底线,一旦有人触碰到这个底线,又岂能奢望被宽恕?如果我们面对的一直是这样一个敌人,即便是穷尽一生,又如何能赢?” “夫人和我们不一定是敌人” “人心难测,欲壑难填。若成日里和她争夺男人,倘再养了孩子,觊觎皇位,难道她还能视我们为朋友不成?”挥挥手,公孙蓝没有意愿再说任何话,自从听到皇上禅位的消息,惊讶之余,她想了又想,一直想了一个下午,终于明白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她是女人,冷靓颖同样也是女人,只要同是女人,就始终逃不过女人的致命之处。 景阳宫中,清韵耐心的陪着念儿玩耍,华灯初上,小人儿却兴致勃勃,没有丝毫睡意,清韵看着她越长越漂亮的小脸蛋,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惹得念儿一阵嘀咕。 “念儿嫌弃清韵了?”被她无奈的神情逗得哈哈大笑,清韵装作委屈的问道。 “弟弟会生气。”念儿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清韵,奶声奶气的说道:“里面有弟弟。” 清韵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眼皮一阵跳动,她大口呼吸两下,好不容易稳住心跳,方才小心翼翼的看着燕略念:“念儿,弟弟在哪里?” “那里。”抬手指了指清韵的腹部,燕略念嘻嘻笑道,似乎觉得清韵很笨一样,笑得有些坏坏的,像个小大人似的。 清韵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正走出屋子的冷靓颖听闻两个人的对话,怔愣半晌,才轻轻来到清韵身边,伸出三指搭在清韵的左手腕部,静静的体会着她的脉息:“确实是滑脉。”放下手,将女儿搂到怀里,冷靓颖面露微笑,语气微嗔:“傻瓜,自己已经当了娘亲,怎么能一点都不晓得?” 俏脸“唰”的一下通红,清韵低垂着头,不好意思迎视冷靓颖的眼睛,冷靓颖也不戳破她的羞窘样,唤了笑然抱走女儿,方才低声交代:“念儿的事情暂且保密,我回头带她去白马寺去见见方丈大师!” “是,夫人!”惊觉之后的清韵,急忙凛声应道。 半个时辰之后,在清风书院忙碌了一天的清影,刚刚躺下,却被皇上派来接他的人惊到,清影一听是妻子的事情,一把抢过来人手中的令牌,待来人回过神,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被冷靓颖命令待在房中休息的清韵,靠在床头,还在思忖着如何将消息告诉夫君的时候,却听到咔哒一声门响,多日不见的清影已经窜到床前,紧张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着急的问道:“到底哪里不舒服?夫人有没有让太医瞧过?进没进药?吃饭如何?” 见到丈夫焦急的模样,清韵不禁莞尔一笑,心里顿时比吃了蜜还要甜,她不顾娇羞,扑上前紧紧抱住丈夫的身子,低低在他耳畔说道:“傻瓜,我没有生病,是你要当爹爹了!” 冷靓颖静悄悄的站在不远处,看着透过灯光朦胧投射在窗户上的两个人的亲密身影,长长的舒了一个口气,转身回到屋内。 “先休息吧,念儿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没有元音大师那般神通,方丈也是一代高僧,一定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见冷靓颖好不容易从儿子即将即位的消息中冷静下来,刚刚又得知女儿有着非同一般孩童的特殊本领,燕泽誉自己也是心神不宁了半晌,想起业已仙逝的元音大师,不禁多有惋惜。 “是啊,也许只是孩子未成年时才有的事情,以后或许会消失。”叹了口气,冷靓颖摇摇头,儿子过目不忘还算好,若是女儿再有什么奇怪的本事,实在让她难以消受。 “又不是甚么坏事,值当你这么费心神!”眼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妻子揽在怀里,燕泽誉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多年前未曾谋面的那位越国巫女嬷嬷,不由得心中一动:“若是方丈看不出所以然,我们就远赴越国,请凤凰国的巫女嬷嬷出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吃醋 可怜的姚子望最近被皇上逼得差点要疯掉,除了全权负责大燕律法修订之外,他又被任性的皇帝大人一纸文书,指定为即将登基的小皇帝大人的太傅。姚母凤娥看着每日像只陀螺一样转不停的儿子,只能摇头叹息,自己儿子虽然聪明绝顶,满腹经纶,然而对手若是满腹心机的皇帝大人,只怕还没开始,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子望,你每日净在宫里瞎忙乎,却始终连赵夫子的面都见不到,这又是何苦来哉?”看着儿子灯下消瘦的身影,燕凤娥放下手中的汤盅,随手替他整理手边的书册。 “娘,我为官的目的就是尽力帮青月,只要能帮到她,见不见得到她人,又有什么关系?”姚子望眉头蹙了蹙,头也不抬的随口答道,似乎这个问题根本勿需考虑。 “傻儿子”将整理好的书册放回书柜,燕凤娥微微叹了口气,立在儿子背后,瞅着他伏案疾书的身影发呆。 回到卧室,燕凤娥无力的靠在丈夫身上,长长的叹息道:“以前子望只钟情于书册,在男女之情上始终不开窍,我们替他发愁。谁知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心人,竟偏偏是皇帝大人的女人!可怜我们家小幺儿,是不是真的注定要孤独一生?” “姻缘的事情岂能强求,孩子欢喜便是,我们做父母的又能如何?”拍拍妻子的肩膀,姚世诚宽慰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大了自有他的想法,人若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那也是快意人生,我们不必替他烦恼。”姚世诚虽然从小就读圣贤书,然而他自己却非常反对那些个条条框框的吃人礼教,在教育子女时,他一向最看重思想自由,对于世俗禁忌很少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这样漫长的人生,总希望有个人陪着他,一起行走。”又是重重叹了口气,燕凤娥将头靠在夫婿肩上,喃喃低语。有时候明知道是奢望,然而为人父母,深爱子女的心,却总是不由自主。 “他有喜欢的人,尽管不能在一起,但是他喜欢她,为了她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能用这样的博爱之心喜欢心上人,好过有些人浑浑噩噩,便是娶妻生子,也不晓得为妻子做些该做之事。人一辈子能有一次这样真挚的感情,为什么又非要双宿双飞才算是美好结局呢?”相较于妻子,姚世诚对儿子更多的是理解和包容,还有无尽的宠爱。 燕泽誉也没想到为了冷靓颖,姚子望能够做到如此无怨无悔的地步,他一直往他身上压担子,看他咬牙扛起,每日里尽心尽力做事,对待儿子也是赤诚丹心一片,他第一次在冷靓颖跟前说了句姚子望的好话:“没想到这个姚夫子倒是个中用的。” 听着他酸溜溜的语气,冷靓颖扑哧一笑,摇头反问:“四哥,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我也没想到你丑成那样还能招惹出这么多滥桃花!”想起冷靓颖曾经怀着怎样的心思去拜访姚家,燕泽誉气就不打一处来:“就算你们从前的世界不讲究女子三从四德,可是你也不能将活生生的夫君说成过世的人!”见她笑得灿烂,仿佛夏日的阳光全部聚集到了脸上,燕泽誉忍不住心动,一把将人抓过来狠狠搂在怀中。 “好没良心的人!枉我费尽心思替你挣了这大好江山。”顽皮的笑道,微微从他怀中挣开一些,冷靓颖抬手抚摸着他的颊面,今日的他,不着龙袍,一身常服,像个平常人家的夫君似的,不急着赶早朝,不急着忙政事,就这样在阳光下陪着她斗嘴,连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元音大师一开始就说过,咱们韬儿才是这大燕江山的明主。”转头轻轻亲了亲她的手指,燕泽誉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掌中摩挲着:“这几年,我已经肃清了那些个想要争夺大燕江山的野心家,如今朝政清明,上下一心,既有我在朝中为韬儿奠定的基础,又有你在民间为韬儿布下的众多眼线,即便是我不在朝中,也无人敢起来造反。至于那些个还在蹦跶的小鱼小虾,就交给咱们韬儿去费心吧。”想起规规矩矩在白马寺修行的燕泽明,燕泽誉心里不是没有遗憾:“昔日大哥肯为你舍掉江山,我又岂能落人之后?” “说到底,你还是在吃醋!”听他前半段话还算像样,说着说着又开始拈酸吃醋,冷靓颖不禁吃吃的笑,虽然还没有正式退位,可是,自从这个男人卸下龙袍开始,平日里不说的话,现在倒是信口就来。 “听说清韵夫妇打算回徽城待产?”脑中想着女儿的事情,燕泽誉随口问道。得知清韵怀有身孕后,冷靓颖让她好好静养,不再近身照顾念儿。他原本想等儿子登基大典结束,朝政稳定一段时间后,再好好带女儿去见见方丈大师,可是没想到念儿最近奇怪的行止越来越多,虽然碍于他的威严,景阳宫的人嘴也严实,没人敢说三道四,但是时日一久,有些事情瞒也瞒不住。 “嗯,他们以后打算在那边生活,三味书屋也不能一直让别人经营,若是现在不回去,待清韵产子后再上路,怎么着也要一年多时间。”冷靓颖漫应到,脑中也在想着同一件事:“四哥,要不,我先带念儿去白马寺住一段时间如何?” “不行!”燕泽誉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她的提议,听得冷靓颖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还未卸任的皇帝大人又开始进入吃醋模式。 新皇的登基大典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燕泽誉虽说有心多陪陪冷靓颖,却始终抽不出多少时间。公孙蓝因为身份的原因,每日里也穷于应付大典仪式的筹备事宜,连被皇上下令禁足的安随风,也开始蠢蠢欲动,多次找人至冷靓颖处说情,希望能够参加重孙的登基仪式。 冷靓颖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摞拜帖,不禁摇头苦笑,看来,不论宫里宫外,男人女人,对于权贵的攀附,从来都是一样:“笑然,统一回帖不见。”挑出几位郡主的拜帖后,冷靓颖将其他帖子交给笑然处理,看都懒得看。 “太皇太后那边怎么办?”想起派人来了好几次的安随风,笑然不禁蹙眉问道,这位年迈的老人,至今仍然心存侥幸,以为皇位即将易主,她又可以趁机东山再起,根本不晓得他们的太子爷有多厉害。 “以后再有人来,就说我不在。”曾经荣极一时的安家,早就大势已去,这位曾横行后宫的太皇太后若是肯安心颐养天年也好,若还想惹是生非,那么,冷靓颖也不会坐视不理:“待送走清韵后我再去看看咱们这位太皇太后。” “夫人,公孙贵妃求见。”话音刚落,安然进来禀报道,冷靓颖没想到这位大忙人也来跟着搀和,眉头轻蹙,思忖片刻才轻轻起身来到屋外迎接公孙蓝:“礼不可废,娘娘直接进来就是,怎么倒叫她们传话,真是折煞我了。” 公孙蓝微微淡笑,面容平静无波,仿佛与平常换了个人似的,与冷靓颖相携来到内室落座,直到端起茶盅抿了口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今日来是想与夫人商量一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