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临江仙》 正文 剑仙前言 欢迎诸君雅临《剑舞临江仙》! 《临江仙·剑舞临江仙》 ——凤凰彧非 剑舞临江仙化羽,狂风醉挽天澜。 花魁若笑赋长安。北国飘雪,卿芮傲凭栏。 温婉嫦娥思霁月,残阳血漫西山。 一曲箫引梦江南。浮生酒醒,似在半云间。 主角:风无羽。 定位:剑仙中的武侠,武侠中的剑仙。 格局:渡得劫中劫,方为仙上仙。 愿景:你c我c风无羽三人合一,共同渡劫,把酒逍遥,飞升剑仙。 寄语:志在,百万武侠!逍遥剑仙,一展风华! 主题:人性——本书结合现今社会的冷漠病症,深度揭露人性:生c老c病c死c求不得c爱别离c贪嗔痴c怨憎会c放不下 不拘泥于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的规矩,不按套路出牌,结合现实,折射人性为要素,写一本值得我们深思的武侠小说。 剧情:反转反转再反转,高朝高朝再高朝,一切似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思想:这一次,我为自己而写,这一次,风无羽为自己而活。 文风:简约直接c大气风雅c唯美洒脱c诗情画意c浪漫古风c自由创新c注重排版c富有思想c不拘一格。 我从小看古龙小说居多,喜欢他笔下的江湖,重情重义,肆意个性,潇洒不羁,直白意境。 我的风格深受古龙影响,每每动笔,即使随意随性来写,都是简单明了的风格。 布局:本文特色——每一章每一卷的内容都有独立性,同时又有连贯性,你可以选择单章阅读,也可以选择单卷阅读,当然也可以全部章卷融合阅读,你高兴就好。 初衷:你看得舒服,看得高兴,我写得舒服,写得快乐。 共鸣:读者和作者角色互换,相互理解,我们在文字里取暖,我们在文字里承欢,总有那么一段文字,让我们痛快的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怒哀乐,体味人生百态。 心声:你若是看了书名,看了简介,点进来看到了这里,对剑仙有感觉,对我有好感,想要翻开正文一睹风采,我一定要衷心地建议你先看完后面这一章的《浅谈写作》,若是还喜欢我这样的耿直和豪爽,想必你也是耿直潇洒的人。 初心:或许我终将默默无闻,或许我终将金子发光,无论如何,我谨抱着自己的初心写作,我一定要在中文网里留下辉煌的篇章。 侠幻:我把这本武侠定义成侠幻流,倒不是我有多少资本敢开创流派,而是风无羽是一部璀璨的传奇。 武侠的终极幻想,剑仙的终极侠义,所以,海石或许会枯烂,星斗或许会瞬变,传奇却永不熄灭。 剑仙有话说:作者上班族,码字不容易,喜欢请支持,不喜请别喷。 感谢:谢谢你来到我的侠幻流世界,谢谢雅临,谢谢支持。 谢谢你,来过。 诸君雅正包涵 凤凰彧非谨启 2018年6月12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浅谈写作 《浅谈写作》 ——凤凰彧非 何谓江湖? 有情的地方就是江湖。 有酒的地方就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何谓武侠? 情在江湖,肝肠寸断。 酒在江湖,醉生梦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就是人性。 武侠就是情怀。 注释:我本不想解释太多,很多读者一看我的排版和文风,就说:噢!又是古龙风强行模仿古龙刻意模仿古龙在这浮躁的社会,又有多少读者会真正透过字里行间来了解思想和内涵? 还有读者看进去了,又说:介于古龙和温瑞安之间我只想说我从没有看过温瑞安的小说,以此类推,根本不存在说是我刻意模仿古龙。 我的确看过一些古龙先生的小说,经常有听他的小说,影响当然是有,我想谈谈我的文风是如何形成的。 2015年,本就喜欢诗词的我,进了古风圈,至今写了五万字左右的诗词,真正写过诗词的朋友都知道,四言c五言c六言c七言,再加上各种词牌的长短句,还有一些古风写法,我从诗词创作过渡到小说创作,一直融入着诗词的手法,久而久之,我这样的文风就形成了。 总结:受古龙影响诗词长短句个人思想即兴发挥一成就了我现在的文风,我只是随意随性随心而写,写出来都是这样。 人性:该是小说永恒的主题。 一本只顾着无脑爽的小说,修炼杀人刷怪破虚空,一味的杀戮和升级只是一时爽快,并不能成为让人回味的经典。 尤其是千篇一律的废柴流,烂大街的套路,看一眼就再没有读下去的欲望。 现在是网文时代。 更是商业快餐网文时代。 对不起! 我是一个有情怀的人。 我爱武侠,我向往江湖,我缅怀古龙先生。 文人傲气不能有,骨气必须有。 我写作,我是个作者,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骨气的作者。 文人不该沦落成为跪着要饭的网络乞丐。 我要吃饭,但我绝不要饭吃。 不喜欢我这种人,那恭请离开。 我不需要惯着谁,求谁来看我的文。 我写文,你看文,本就是一次缘分的偶遇,随缘就好。 即使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我的文,我也始终坚守初心,坚守我的风格,坚守我的梦想。 喜欢,你就请留。 不喜欢,你就请走。 你来,我恭候,你走,我恭送。 这就是我的态度。 一个文人本该有的态度。 我坚持自己的写作风格,坚持自己的人性主题,坚持自己的骨气原则。 即使饿死,我也绝不会用衷爱的文字来摇尾乞食。 即使全世界的读者都不喜欢我,我仍然不会按照千篇一律地小说定律来写,正因为大家都随波逐流,我才要独树一帜。 我只遵循自己的内心而写,我不是为了取悦读者,求读者看文而写,我为自己而写。 写作是爱好,是艺术,更是一种修养。 不求发家致富,惟愿无愧于心。 仅此而已。 你有你的喜好,我有我的坚持。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能说声再见。 诸君真心喜欢剑仙,请不要吝啬你的收藏和支持。 谢谢你! 余生一个武侠梦。 请多指教。 2018年6月10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致敬古龙 《古龙八十诞辰致敬辞》 ——凤凰彧非 熊熊烈火,照耀中华。 斯人作古,龙遨天涯。 豪气干云,风行天下。 小说泰斗,新派武侠。 卓越文才,影响巨大。 经典美学,完美无瑕。 寂寞高峰,孤独神话。 八十诞辰,拙辞敬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嗜酒如命,终生不移。 风流倜傥,侠骨演绎。 放浪形骸,璀璨传奇。 挥金如土,重情重义。 爱情勇气,永恒主题。 影响深远,半个世纪。 脍炙人口,全球风靡。 呼朋引伴,春风得意。 豪情万丈,佳人着迷。 名垂青史,潇洒不羁。 为人真诚,多彩多姿。 慷慨豪迈,天妒英时。 三天三夜,大醉归西。 每思及此,肠断凄厉。 每叹及此,不胜嘘唏。 博览群书,丰富内涵。 天马思想,广阔空间。 创新变革,意识超前。 三教九流,海纳百川。 率性而为,侠肝义胆。 狂歌纵酒,佳人枕眠。 不拘一格,打破观念。 空前绝后,旷世酒仙。 流芳百世,名人名言。 往往危险,却最安全。 人类通性,人生留恋。 运气不坏,女人笑甜。 星光永恒,烈火短暂。 心死情灭,生命烬完。 出人头地,专心苦练。 人心欲望,毁在贪婪。 多情剑客,无情经典。 上官金虹,飞刀寻欢。 啸傲江湖,风度翩翩。 留香盗帅,智慧超然。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君本逍遥,浣花洗剑, 毕生奉献,走遍中原。 独来独往,萧十一郎。 情人箭恨,悲愤满腔。 嗜剑如命,神剑山庄。 离别钩月,高高在上。 飞刀绝技,菩萨心肠。 流星飞逝,蝴蝶沧桑。 天涯红雪,冷漠成霜。 凤舞九天,绝世篇章。 先生名作,不胜分享。 三八六七,生于南昌。 卒于八五,四七锋芒。 大师墓地,宝岛风光。 土地金炉,浮雕龙翔。 英才早凋,天气晴朗。 一杯奠酒,缅怀未央。 飞刀绝响,不见留香。 呜呼哀哉,痛断肝肠。 2018年6月7日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感谢读者 谢谢木质铁盒〖作家〗的红包x50 谢谢无限制梦〖作家〗的推荐票x1 谢谢小诗妹r的推荐票x1 谢谢疯孤出世的推荐票x1 谢谢天天的推荐票x1 谢谢今生只想牵你的手的推荐票x1 谢谢我在的2009的推荐票x1 谢谢竹林小憩的推荐票x1 谢谢果果的推荐票x1 谢谢今夜我似风的推荐票x1 谢谢我是一只大笨熊的推荐票x1 谢谢溪水存的推荐票x1 谢谢谁又叫我大佬的推荐票x1 谢谢秋水清华的推荐票x1 谢谢暗淡的星的推荐票x1 谢谢盒与白沙的推荐票x1 谢谢回忆无边际的推荐票x1 谢谢fireteeth的推荐票x1 谢谢深蓝istake的推荐票x1 谢谢小笨的推荐票x1 谢谢猫猫的推荐票x1 谢谢贝蒂娃娃的推荐票x1 谢谢法布雷加藤鹰的推荐票x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章 正文楔子 月色如水,桃花如火。 似是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月色下,破庙里。 春风拂过,自然怡人。 少年躺在桃树下的石桌上,正在熟睡。 一袭白衣如画,衣袂飘飘随风起舞,风流高雅兮温润如玉,放浪形骸兮潇洒不羁,不知九天之上的仙人即是他这等模样? 乌云蔽月。 九天之上忽的出现一位全身漆黑的老叟,眼神漆黑,胡须漆黑,长袍漆黑。 仿佛无尽的梦魇。 漆黑老叟冷冷道:“凤煞星,万世轮回,你又降临凡间,这一世你也将必败无疑,落得个凄凉收场。” 刹那间,一位神情慈祥的白袍老叟驾鹤而来,仙鹤雪白,胡须雪白,长袍雪白。 雪白老叟淡笑道:“你何必一再诅咒于他,他历经万世浩劫,已经足够凄惨,且看他的造化好了。” 漆黑老叟冷笑:“要不是你一再阻拦,我早把他给灭了!也是,即使我不灭他,他也绝不会成功,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他化为灰烬来的更有趣?” 雪白老叟长叹。 “哎!他就是败在你的诅咒上,败在一个情字,这一世他若再败,就永远不复存在了。” 漆黑老叟狂笑。 “哈哈哈!你似乎很感到惋惜?不必惋惜,十年后的浩劫即将来临,我倒要看看他被魔咒封印的灵魂,该如何渡劫!” 雪白老叟淡淡道:“道法自然,一切随缘。” 说罢,二人一化清风,一化乌云,消失在永恒的虚空中。 少年在无尽的梦魇里苦苦挣扎,手执双剑,仰天长啸。 “世界以咒吻我,我便入魔化圣,势必飞升剑仙,斩破永生天道,” 少年忽的惊醒,双目一黑一白,黑目冰冷煞气,白目肃杀霸气。 春风忽狂,漫天桃花飞舞。 火红花舞,铺就漫漫征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章 一亿悬赏 “一亿悬赏,豪取风无羽项上人头!” 这样的豪言壮语一抛出来,就像瘟疫一样迅速地感染了整个江湖。 甚至没有人知道买家是谁,他们也不必知道。 他们只知道买家要的是结果,那就是风无羽是个死人。 只要风无羽成为真正的死人,买家自然会按照承诺支付赏金。 现在风无羽还活的好好的,他们摩拳擦掌,早已蠢蠢欲动。 他们当然就是混迹于江湖中的各个阶层的人。 剑客,刀客,天下客。 甚至连个杀猪匠都提起了手中早已卷口的屠刀,跃跃欲试地想分这杯羹。 一亿两黄金,这是多么巨大的诱惑? 如此巨大的诱惑力摆在人们眼前,即使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也会抓紧床边的稻草想要挣扎一番。 一亿赏金,确实是个好东西。 它能让垂死的人都萌生了想要拼搏的欲望,更何况是这些活蹦乱跳的江湖人? 可是,这条劲爆地悬赏消息已公布了半年之久。 却没有任何人敢一马当先,去尝尝蟹黄究竟是什么味道。 他们在做什么? 还是,他们在等什么? 莫非他们的刀剑早已生锈,需要从新打造? 更何况他们也等不起,截止时间只剩下半年,谁敢和时间为敌? 他们手中的刀是明晃而刺眼的,剑也是崭新而锋利的,甚至各种枪棍钩叉,都已足够把人杀死。 可是他们依然在等。 他们已把风无羽研究了个透彻。 风无羽有几只手几条腿,多少根头发,有什么喜好,经常出没在什么地方,都有哪些厉害的高手相伴,等等一切。 他们已掌握了风无羽的一切,却还是迟迟没有动手。 他们什么都掌握了,就是不知道风无羽到底是什么身份。 风无羽作为一亿赏金的宰割对象,分量绝不会低到哪儿去。 他们太清楚不过,只怕是会落到有命享没命花的悲惨下场。 任谁也不想拿着一亿赏金,正趴在梦寐以求的女人身上风流快活着,背后却忽然被人捅上一刀,最后人财两空,含恨九泉。 可是他们已决不能再等。 决不能! 一亿赏金! 谁会甘愿平庸一生? 既然不甘心,那就得想出个好的法子来对付风无羽。 素来以谋略著称的小孔明诸葛神金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最让人佩服的还不是他的谋略,而是他手中的金算盘。 狠,准,毒。 似乎只要有他出手,对付风无羽就已足够。 “诸葛先生,风无羽到底是什么身份?” 诸葛神金左手托着金算盘,右手六指如飞,“噼噼啪啪”地在金算盘上一阵拨弄。 诸葛神金的手已在金算盘上飞快地打出了一亿数目,淡淡道:“不知道。” “诸葛先生,那我们该在什么时候动手?” 诸葛神金凝视着手上的金算盘,仍旧淡淡道:“不知道。” 在不远的墙角处,蹲着一个佝偻着身子,垂下头瑟瑟发抖的人。 不知道他是全身发冷的缘故,还是自身的一种病? 他忽的站起来,很不耐烦地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还自称小孔明!” 忽的! 两道金光一闪,两颗金色的算盘珠已从诸葛神金手中的金算盘中飞出,直射那人双眼。 眼看两颗算盘珠就要嵌入那人眼眶,吓得那人瞬间就大小便失禁,原本颤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那人的裤裆中和他脚下的地上,已经湿成了一片,很快就臭气熏天。 诸葛神金本就没打算伤他,只是给他一个教训,随即右手一挥,那两颗金色的算盘珠又回到了金算盘上。 没人能够看清算盘珠是如何飞出去的,又是怎么飞回来的。 诸葛神金始终凝视着金算盘上的数目,依旧淡淡道:“一亿赏金悬在江湖头上,你自己不思进取,只想着坐享其成,活该一辈子是个穷命。” 有人圆场道:“诸葛先生不用和他一般见识,风闻风无羽除了长得好看些,手上时常扇着一把扇子以外,别的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先生以为如何?” 诸葛神金终于肯把目光从金算盘上挪开,眺望着远方,右手一拨,一亿数目已经归零。 “我以为可以行动了,三月二十一,长安,醉春楼。” 三月二十一。 长安,春。 春未末,夏未初。 临江河畔的春天。 百花盛开,暗香缭绕。 千树碧绿,诗意婆娑。 临江河畔的醉春楼,是一座天底下最好的醉春之楼。 到底是长安赋予了醉春楼的美,还是醉春楼赋予了长安城的妙? 没有人知道。 醉春楼的花魁花若笑也许知道,也许是风无羽赋予了醉春楼的美妙。 风,薰风,细腻。 如此美妙的春风,自然十分怡人。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并不热,他却在悠然地扇着。 风无羽举杯喃喃道:“饮尽世间逍遥酒,乘风仗剑临江仙。” 美妙的春风从醉春楼高处徐徐吹来。 吹红了百花。 吹绿了千树。 吹醉了长安。 风无羽本不该停留在醉春楼。 若非得有个理由,那一定是醉春楼上有一个女人。 这个能让风无羽停留下来的女人,就是名动长安的绝世花魁花若笑。 花若笑却从来不笑,被称作冰美人。 花若冷,寒人心。 花若笑,百媚生。 天底下,唯有风无羽一个人见过她的笑。 花若笑绝妙的舞姿,天籁的歌喉,也只为风无羽一个人演绎。 醉春楼上的冰美人冷冷地抱着冷冷的琵琶,冷冷的纤纤玉手冷冷地弹奏了起来。 她那玲珑小嘴却在温婉而深情地唱着。 “君不见,冬去春来,暗香缭绕花满楼,君不见,日升月落,疏影栏杆蝶痴候” 风无羽当然就坐在花若笑的对面。 风无羽浅浅地啜着杯中酒,浓墨般的剑眉轻轻一挑,长长的睫毛跟着翘起了弯弯的弧形,微微眯起的眼眸,就像临江河水中那迷人的月亮。 风无羽一袭白衣如画,衣袂飘飘随风起舞,风流高雅兮温润如玉,放浪形骸兮潇洒不羁,不知九天之上的仙人即是他这等模样? 风无羽这翩翩画中仙,却为何流落这混浊人间? 来这临江河畔,饮一杯小酒,听一曲小调,当一回俗人,他岂非就是临江仙? 风无羽当然不是坐在帘子外面。 当然也不是真正坐着,是很惬意地半倚半躺着,这样的姿势风无羽觉得很舒服。 风无羽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凝视着花若笑的桃花粉面和杨柳身段。 “雁字回时,不问归期又期归,青丝急落,花逐流水复水流” 风无羽有一个习惯,每到年初开春,一定会住在长安,睡在醉春楼,由花若笑陪伴着。 风无羽还有一个习惯,无论花若笑低吟浅唱,还是高音迭起,无论多么的精彩动听,还是婉转凄迷,一次都不会为她鼓掌。 风无羽一忙起来就双手都不得空。 风无羽的心却很闲,用心倾听,岂非再好不过。 花若笑,仍然没有笑。 花若笑不一定非要笑,才能表达对风无羽的感激。 所以花若笑在继续唱着。 “上弦月,下弦月,月月月夜难相守,东飘雪,西飘雪,雪雪雪发枉添愁” 风无羽心道:“好你个花若笑!尽唱些让我感动不已的曲子!” “心亦悠悠月悠悠,月亦忧忧心忧忧” 花若笑忽然低下了头。 花若笑就像是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弹琵琶的那只玉手也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气若游丝。 醉春楼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剩醉春楼上,独曳风中,屋檐下的一盏残灯。 花若笑忽然抬起了头。 花若笑就像是挣脱了牢牢的束缚,弹琵琶的那只玉手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声如惊雷。 “风起相思意,花香复何求!” 风无羽心里猛地一颤,他已合上了扇子。 天下能让他把扇子合上的人还没几个。 风无羽已合上眸子,倾听着花若笑这三年来为她谱写的又一首新歌曲――《风栖花》。 花若笑的歌喉渐渐放低,渐渐凄迷,渐渐幽怨。 “一曲琵琶千缕恨,一笑倾城百媚生” “相思弹不断,弹成断肠人,红颜对镜花空瘦,水中只影月如钩” “君不见啊,此恨一日长千丈,思君不见几时休” “君不见啊,春风无羽送音到,惹我欲语泪先流” 风无羽似已凝固,似已怔住。 风无羽手中有杯,杯中有酒,杯已触及唇边,酒却没有入喉。 花若笑也合上了眸子,轻轻吟唱:“余生愿做一壶酒,干柴烈火入君喉,为君消去万古愁,与君销魂到白头!” 寂静,良久。 风无羽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花若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同时静静地对着他笑。 风无羽笑了。 风无羽一饮而尽。 风无羽忽然跳了起来。 “噗嗤!” 花若笑也笑了,她掩面而笑,笑得明媚动人。 花若笑捏着兰花指,提着玉白色的酒壶为风无羽斟满了酒。 “陛下,再来一杯吧!”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黄昏,黄昏后。 风无羽就静静地躺在花若笑柔软的怀中。 风无羽许是有些醉了。 花若笑轻轻地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男人。 风无羽是她心仪已久的男人。 “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风无羽毫不迟疑:“算上今夜,一千零一夜。” 花若笑笑得很开心,说得很温柔。 “可也只有今夜,你才离我这么近。” 风无羽扇了扇扇子,迷之一笑。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温柔。” 花若笑莞尔一笑。 “这句话你早该告诉我的。” 风无羽淡然一笑。 “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来都很近。” 花若笑动容道:“这感觉我早就感觉到了。” 风无羽点了点头。 “你的感觉一向很准,我也一样。” 花若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嘴唇。 “让我好生瞧瞧你这张嘴怎么这么甜?” 风无羽含糊道:“你的手上一定涂了蜂蜜!” 花若笑又笑了。 仿佛她的一生中今天笑得最多最甜最美。 “你为何从不要我?莫非我勾不起你的欲望!” 风无羽也笑了。 仿佛他的一生中今天笑得最痴最狂最浪。 “哈哈哈哈哈!今夜月圆,我们把酒言欢,共度良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章 倒戈相向 花若笑笑而不语,只将风无羽轻轻地放在床毯上,凌空一跃,便跳在舞池中央舞了起来。 风无羽背倚栏杆,放下扇子,双手抚琴,一曲高山流水,和花若笑的舞姿配合得天衣无缝。 花若笑舞着婀娜身姿,薄如蝉翼的薄纱随风翩舞。 全身上下无不灵动飘逸,美若天仙。 世间上已没有任何语言能够精准地形容花若笑的美。 花若笑一边舞一边笑,一边轻轻地,缓缓地脱着身上的衣裳。 气氛升温,骤然火热。 花若笑热得脸上已飘着红霞。 花若笑一件一件的脱着,每脱完一件就向风无羽抛去。 风无羽一首曲子还没弹完,花若笑就已脱了三件。 现在,只剩下一件半透明的亵衣。 鲜红的斜阳巧妙地映照在花若笑忽隐忽现的双峰上。 今天的日落西山,仿佛也是它一生中最完美的谢幕时刻。 风无羽的双手已懒抚琴弦,像狼一样饕餮着眼前的绝色佳人。 醉春楼的所在,便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十字地带。 千丈之内都是醉春楼的地盘。 今天的长安城竟也是它一生中最热闹非凡的一天。 然而最热闹的要数西街上的一家江湖客栈。 江湖客栈非但人满为患,更是刀剑林立,不知何时忽然多了这么多江湖好汉。 这些江湖好汉似乎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 “江南惨案”! 一瞬间就闹得沸沸扬扬,炸开了锅。 江南? 惨案! 风无羽猛地意识到―― 云亦箫曾对自己说,要去江南办一件很重要很紧急的事。 莫非,云亦箫已牵连在了江南惨案之中? 风无羽表面上泰然自若,依旧饕餮着花若笑的诱人春光,内心却已如坐针毡。 风无羽的听力实在太好,对面的谈论声字字入耳。 风无羽希望能听到有关云亦箫的话题,却又不希望真正听到。 “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次江南惨案,就连” 长安的天气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忽然一声雷鸣惊响,瞬间就乌云密布,瞬间就狂风呼啸,瞬间就下起了倾盆暴雨。 风无羽心头紧缩,眉头浅皱,看似最紧要的消息,竟被雷鸣雨打风吹去。 风无羽已不再抚琴,起身将衣裳扔向花若笑,淡淡道:“天凉了,快穿上。” 花若笑接过衣裳,却还在搔首弄姿。 风无羽哪还有心思去多看一眼这迷人的风景? 风无羽自顾着提起酒壶斟上一杯,又站回栏杆处,小酌起来。 临江河畔等来了烟雨。 风无羽等的人却还没有出现,他坚信若出了意外,送信的人很快就该到。 风无羽坚信若不出意外,送信的人无论如何都该把信送到。 花若笑已穿好衣裳。 花若笑静静地环抱着风无羽温暖宽大的后背,她感觉很踏实。 突然! 烟雨朦胧的长安街头,忽的传来一阵铿锵地马蹄声。 风无羽手上有酒壶,壶中已无酒,美酒在杯中,杯已触及唇边,酒却没有入喉。 街上快马加鞭,来得十万火急。 送信的人果然来了,果然来得够快! 风无羽转过身,对花若笑递过酒杯淡笑。 “你喝。” 花若笑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这是你第一次让我喝酒。” 风无羽没有否认。 花若笑接着道:“所以你是想把我灌醉。” 风无羽没有承认。 花若笑笑得十分娇媚。 “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什么时候想要我,什么时候给你。” 风无羽凝望着朦胧的烟雨,已陷入了沉思。 风无羽突然开口道:“有客从远方来,你却不该来。” “可我已经来了。” “来了就该进来。” 送信人果然就走了进来。 送信人全身上下一无干处,佝偻着身子垂着头瑟瑟发抖。 风无羽扇着扇子,朝送信人走了过去。 “喝口酒暖暖身子。” 送信人连忙喝了三杯,急忙道:“我叫云忠,是” 风无羽摇头。 “不感兴趣。” “是是。”云忠忍不住看了一眼花若笑,才又道:“是江南惨案” 风无羽淡然。 “不感兴趣。” 云忠急忙拿出一只玉箫来。 “是云亦箫少主他” 风无羽一下子就从云忠手里夺过玉箫,仔细端详,这岂非正是云亦箫从不离身的玉箫? “他一定还活着!” 云忠着急道:“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着” 风无羽立即合上了扇子,凝视着云忠躲闪的眼神,急喝道:“他一定还活着!” 花若笑第一次见到风无羽这么着急,也跟着急切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云忠更加着急道:“我们现在就动身该还来得及!” 风无羽轻描淡写地冲着花若笑笑了笑。 “今夜无月,改日再约!” 花若笑愁上眉头,苦笑道:“约不约倒在其次,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在挂念着云亦箫,哎!”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我知道你关心我的身体,我也知道江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朋友关心着我的项上人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花若笑紧紧地咬着红唇,哭笑不得。 “既然你非去不可,那你一切小心,保重身体。” 风无羽点了点头。 风无羽心里暗自叹息,怕自己实在硬不起心肠和女人别离,他伸手一撩披风,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走!” 云忠佝偻着身子垂着头,全身仍在瑟瑟发抖,紧跟在风无羽身后。 不知道他是全身发冷的缘故,还是自身的一种病? 花若笑凝望着风无羽的背影,泪水早已泛红了眼眶。 云忠走到门口竟也不忘回过头来,偷偷地瞟一眼花若笑的容颜。 花若笑看到他色眯眯的三角眼感到一阵恶寒,只好别过头独倚栏杆。 风更冷,雨也越下越大。 风无羽已到了醉春楼下,人在马上,马是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 风无羽不敢回头,只停留了片刻,他立即扬鞭策马,马声长嘶,连人带马就像一只凌厉的利箭般飞向远方。 人,已离去。 独剩满楼风雨。 风似刀冷,雨似剑寒。 江湖汹涌,掀起满城风云。 风无羽和云忠一路轻骑狂奔,已来到长安十里亭。 突然! 十里亭四周忽的黑影掠动,刀剑寒冷。 八条阴冷的毒蛇凭空出现,分别从八个方位齐袭风无羽。 雨,一直下。 冰冷的雨,嘀嗒嘀嗒地敲打着八名黑衣人手中冰冷的武器。 冰冷的剑,冰冷的刀,冰冷的钩。 冰冷的八名黑衣人,冰冷地注视着风无羽。 “嘀嗒嘀嗒!” 冰冷得就像一首来自无间地狱的死亡钟声。 不! 绝不止! 这简直就是一首黑色葬礼的混响旋律。 一声声扣人心弦,一声声撕醒了风无羽的酒意。 风无羽扇着扇子,冷冷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箫,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黑衣杀手。 冰冷的地狱,冷得让人窒息。 风无羽仿佛已看了到死亡。 这场冰冷的夜雨,岂非正是老天为这场葬礼精心准备的厚礼? 冰冷的雨,越下越大。 越下越大的冰雨,预示着死亡的脚步已越逼越近。 近在这一刻,下一刻,顷刻之间。 此刻,任何人都再难把眼睁开。 准确地说,从八人袭击风无羽的那一刻起,就已睁不开眼。 否则,这一场葬礼早就开始了。 风无羽已合上了扇子。 风无羽刚要合上扇子却偏偏又突然打开。 蚕丝质的扇子,皎洁而圆润,扇面上题有“风无羽”三个行草字。 玉质的箫,没有一点点瑕疵,美中不足地是,玉箫上的玉坠已不知去向。 风无羽最感到欣慰地是,玉箫身上的“云亦箫”三个行楷字。 扇宽一尺六寸余,箫长三尺二寸一。 风无羽摇头,心里叹道:用这么优雅的物品来杀人,实在是可惜。 同时拥有这么两件奇珍异宝,若是被人杀了岂非就更可惜? “嘀嗒嘀嗒!” 除了冰雨敲打着冰冷地武器,再没有别的声音。 风无羽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等我很久了?” 唯一用刀的黑衣人冷冷道:“从策划这件事开始到现在,也才六个月而已。” 风无羽淡笑。 “费心了,风某何德何能,竟让各位耗时六个月之久?” 那黑衣人道:“就凭你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你的武功诡谲多变,你的智谋诡计多端。” 风无羽淡淡道:“第一次知道我竟有这么厉害,不过,仅仅如此?” 那黑衣人动容道:“想你风无羽也是光明正大之人,今天也让你死得明白!一来你特爱管闲事,二来你的项上人头价值黄金一亿两!” 风无羽笑了笑。 “如此说来,我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看来你们是有把握一定能杀得了我!”风无羽忽的看向云忠,似笑非笑道:“他值多少?” 这次,那黑衣人并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刀。 无情的刀。 一个原本该是佝偻着身子垂着头瑟瑟发抖的人,突然间抬起了头挺直了胸。 云忠冷冷道:“我值一千万,前提是:你必须是个死人!” 风无羽一点也没有感到诧异。 风无羽只是淡淡地看着云忠,淡淡地道:“哦,我要是不想死,你就分不了一千万,你岂非就分文不值!” 云忠把胸膛挺得更直了,冷笑道:“风无羽,你手中的玉箫早就被浸泡了剧毒,是一种能让你武功全失的毒药!饶你聪明一世,也糊涂一时。” 风无羽惊道:“我真的就别无选择了?” 云忠阴冷道:“你有!你可以选择怎么死!” 风无羽不再说话,他已无话可说。 面对这场精心设计地埋伏,他还有何话好说? 风无羽早该嗅到死亡的气息。 可是他却没有。 风无羽真的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到吗? 雷声轰隆,闪电从天穹上飞快地劈下。 狂风怒号,吹荡起一城江湖夜雨。 风无羽忽的动了! 风无羽双脚猛踏马背,骏马长啸,人已腾空而起。 风无羽左手舞扇,右手弄箫,手法之快,犹如幻影。 以一敌九,意欲先下手为强。 不动则已,一动全动。 九名黑衣人手中的刀剑钩自上而下,分别封死了风无羽的所有生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章 如意算盘 风无羽一声暴喝,凌空一个旋转,双手交叉又迅速分开。 生与死,往往只在一刹那之间。 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已分别从风无羽手中地七根扇骨中射出。 同时每一枚银针皆被一滴雨水包含着。 不容忽视的是:每一滴雨水都是从玉箫中飞出,饱含剧毒。 雷鸣电闪间,七名黑衣人已应声而倒。 死状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的双手死死地捂住脖子,双目外凸而充血,死相及其难看。 看上去很痛苦,却很痛快。 他们直到死,也从不相信自己会死。 至少不该死得这么快。 正因为死得太快,他们就连该怎么死都没有来得及准备好。 这种死法,岂非比死不瞑目还要死不瞑目? 冰雨太过狂暴,任何人都绝难发现亭子旁边的大树上,有一张残如血红色残阳的脸。 血红色的脸上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七个死人。 狂暴的冰雨冷冷地打在风无羽的脸上。 风无羽的身体,他的脸,甚至他的心,仿佛本就冰冷,冷酷无情。 风无羽冷漠无情地别过脸,不再多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七具尸体,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对面二人。 现在,只剩下云忠和另一名用剑的黑衣人。 云忠伸得老长的舌头还没来得及收回,一脸错愕地怔住。 借着天空中飞来的闪电,风无羽能够清楚地看到黑衣人的脸。 一张淡然清秀的脸。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现在你们只剩下两个人,杀了我之后一个人可以分到五千万。” 云忠又已佝偻着身子垂下头,胆怯道:“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必须杀了你。” 风无羽淡然一笑。 “你手中刀虽快,可是你却丧失了勇气,你已无法实现梦想!” 云忠瑟瑟发抖。 “梦想?我早就已被残酷的江湖压榨干了,我只想捞上一笔,从此退隐江湖。” 风无羽长叹道:“哎!其实我的压力比你大多了,莫名其妙地背负一亿悬赏,让我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 黑衣人只默默地注视着风无羽。 云忠忽的笑了。 云忠的脸已扭曲,甚至变形。 “那你自行了断好了,你也不再恐惧,我也不再痛苦,我们各得其所。” 风无羽始终凝视着黑衣人。 “哈哈哈!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你把他杀了,或是他要是把你杀了,就可以独吞一个亿!” 黑衣人的脸上竟连一丝一毫地惊恐都没有,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杀气,也没有。 云忠忽的再也笑不出。 “其实一开始我们十人是计划好一人分一千万的,现在我们三人恐怕得重新商量商量了。” 风无羽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噢!这里死了七个,你们俩还活着,那还有一个人是谁?” 云忠忽的哑然。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让我来告诉你,你们三个人分一个亿永远也分不平均,这事儿恐怕不好商量!” 黑衣人只是提着手中的剑,一步一步,一步步慢慢地缓缓地朝风无羽走来。 黑衣人无比自信,无比相信自己手中紧握着地剑。 没有杀气,才是一名优秀的杀手本该具备的特质。 没有恐惧,才是一名卓越的剑客本该具有的魅力。 风无羽现在就正面对着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一个人非常可怕,远比死神更可怕。 黑衣人忽然停了下来。 黑衣人居然没走出几步,就站在与风无羽相隔一丈处。 只彼此默默地凝视,仿佛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今夜,谁将陪葬? 谁,才是吊客? 潇潇雨歇,飒飒风止。 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顷刻间,风无羽却已倒下。 风无羽静静地感受着死亡。 承受着死亡。 享受着死亡。 云忠看到风无羽倒在了地上,心中无比欣喜。 “想不到这才毒发,快!了结了他!” 云忠不由分说,人已提刀疯也似地扑向风无羽。 只要手起刀落,一千万悬赏便是囊中之物! 准确地说:现在只剩下云忠和黑衣剑客两个人,要是可以平分的话,该是五千万两黄金。 有了这么大一笔财富,可以做许多自己平时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 前提是:风无羽必须是个死人。 刀,是一把快刀。 人,是一个死人。 飞快的刀发出地光芒太过刺眼,风无羽的眼眸已悄然合上。 这一刻,死神终是来临了。 黑衣人凝视着从喉咙里拔出的剑。 剑锋上有血。 冒着热气的血。 是云忠的血。 黑衣人冷冷地站在原地。 “可以起来了。” 风无羽果然已应声而起。 风无羽抬头凝望着天空。 才发现圆月也正凝望着自己。 风无羽想起在醉春楼和花若笑离别时,她那不舍而担忧的眼神。 所谓月圆夜,把酒言欢共度良宵也终成泡影。 不过一句戏言而已。 月易圆,人难圆。 有风吹来。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黑衣人手中的剑已入鞘,冷冷地道:“我叫李莫寒。” 风无羽点头。 “很感兴趣。” 李莫寒转而苦笑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 风无羽淡笑。 “很感兴趣。” 李莫寒点了点头。 “我是云亦箫的心腹。” 风无羽欣然一笑。 “既然是云少心腹,凭你的武功早该把他们解决,何必让我趟这趟浑水。” 李莫寒笑了笑。 “我就是特想看看,云亦箫口中的风少失魂落魄的样子。”李莫寒这次真的笑了。 风无羽笑道:“知道你想看,我也极其配合地演了一出。” 李莫寒点头道:“确实精彩绝伦!” 风无羽叹道:“再精彩的表演,也要有懂得欣赏的观众。” 李莫寒又点了点头。 “你是从何时开始,确定我不会杀你的?” 风无羽扇着扇子,浅笑。 “从一开始,你就在向我摇着你手中的剑。” “你仅仅凭我的剑柄上挂了云少的箫坠?”李莫寒问。 风无羽摇头。 “单凭这一点,我当然不敢肯定。” 李莫寒道:“噢?” 风无羽深嗅:“味道。” 李莫寒重复道:“味道?” 风无羽又笑了。 “味道!你和云少身上有同样的味道,我熟悉地味道。” “噗嗤!”李莫寒也笑了:“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友善可亲的味道!”风无羽笑得很迷:“你是女孩子。” 风无羽不待李莫寒回答,又道:“一个聪慧而纯美的女人。” 李莫寒确实是一个女人。 一个有味道的女人。 李莫寒抚了一下秀发,从男声变回女声,感叹道:“风少果然名不虚传!” 风无羽笑得更迷了:“似乎今天是我一生中被夸奖最多的一天。” 李莫寒淡笑道:“你果然没有中毒。” 风无羽笑了笑。 风无羽迅速地从手上摘下透明而接近肉色的手套。 “本准备晚上吃海鲜的,却因此活了下来。” 李莫寒笑道:“看来以后没事多吃海鲜,能长寿的。” 风无羽已不再笑。 “云少的玉箫我再熟悉不过,即使闭着眼睛,我都能知道有没有异样。” 李莫寒动容道:“确认过眼神,你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对身边的人事物观察入微,这份细心值得学习。” 风无羽又笑了,很迷。 “我好像习惯了接受别人对我的夸奖,以后没事多夸夸我。” 李莫寒也笑了,她那洁白的皓齿,恐怕也只有天上的月亮能媲美得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 “不早了,我们启程边走边谈,还有许多关于江南惨案的事,要向你询问的。” 李莫寒点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无羽叹道:“如此甚好。” 李莫寒苦笑。 “可惜我也知之甚少。” 风无羽回头望了一眼长安城。 风无羽隐约能够看到醉春楼上,独曳风中,屋檐下的那一盏残灯。 风无羽别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生怕自己心一软,便会再停留下来。 “驾!” 重重雾,频频顾,义薄云天江南路。 总向西风频借宿,从来没个长安处。 雨后残月。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大哥,风无羽这厮命可真硬!我们的人里竟然出了内鬼,可恨!” 亭子背后居然走出来俩人。 一个身形偏胖,浓眉大眼,怒发冲冠,气得虎须倒立,手里提着一把银色月牙钩。 一个身形偏瘦,眉清目秀,内敛沉稳,笑得合不拢嘴,手里托着一把金色长算盘。 这二人赫然正是智勇双全的金盘银钩。 前者正是勇猛无比的诸葛魔银,后者正是诡计多端的诸葛神金。 诸葛神金仍然在笑。 “二弟,你不觉得这是好事吗!” 诸葛魔银哼着鼻子道:“好事?刚才要不是大哥你硬要拦着我,我早把风无羽这厮结果了!这时候早该喝庆功酒了!” 诸葛神金抖了抖金算盘。 “你只顾着杀他,就没有感觉到刚才大树上有一名剑客,你真以为是风无羽的扇子杀了他们?” 诸葛魔银怔怔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剑客杀了他们?他有什么厉害,叫他来和我的月牙钩单打独斗!” 诸葛神金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人家早就走了,我只是让云忠他们打先锋试试水,这次本就没打算得手。” 诸葛魔银彻底怔住。 诸葛神金大笑。 “我的傻弟弟,云忠本是云满天的仆人,我用他取信云亦箫骗过玉箫,再诱骗风无羽出来,现在,他和李莫寒必定会下江南,我们正好可以顺藤摸瓜,把云亦箫一起办了,永绝后患!” 诸葛魔银恍然大悟,咧嘴大笑道:“嘿嘿嘿!大哥的如意算盘我甚是佩服的,可是等他俩风云合璧,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啊!” 诸葛神金冷笑道:“我早已安排好人手在江南守株待兔,上马,出发!” 诸葛魔银竖起大拇指道:“大哥永远是大哥!” 诸葛神金笑道:“二弟神勇无比,与为兄不遑多让!” 月,更残。 残月如钩。 把两道人影拉得老长老长。 越拉越长。 越拉越远。 越拉越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章 西湖惊魂 烟花三月,烟雨江南。 烟雾缭绕杭州,美如人间仙境。 烟笼西湖,胜似天堂。 纵观西湖,正是人山人海。 自古文人雅士,江湖浪子,剑客名流,无不向往这销魂绝妙之地。 风,有风,春风。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此情此景,风无羽自然不会错过。 风无羽若错过了如此美景,便不算一个多情的人。 风无羽站在西湖岸边,提着酒壶喝着小酒,不禁感叹。 “三千柳丝垂碧波,春风十里,柳絮纷飞,好一幅断桥残雪,有情人瞬间白头。” 风无羽趁着香醇的酒意,雅兴大发,不禁高歌。 “八百红鲤戏青荷,夏日万丈,红光璀璨,好一幅西子出水,多情人刹那癫狂。” 身临仙境,对酒高歌,岂非正是人生一大快事! 风无羽似乎早已把自己心里对一亿悬赏的恐惧忘的一干二净。 李莫寒身在西湖如画的风景里,刚还如痴如醉,忽的惊叹着跳了起来。 “哇!风少,西湖果然好美!” 风无羽笑道:“莫非你是第一次来西湖。” 李莫寒道:“当然。” 风无羽扇了扇扇子。 “这就是你非要我来西湖的理由。” 李莫寒苦笑道:“当然不全是,毕竟云少就是在湖心亭失踪的,我这叫救人赏景两不误嘛!” 风无羽看向湖心点了点头。 “云少就是在那个亭子失踪的吗?” 李莫寒也点头道:“那就是西湖的湖心亭。” 风无羽笑了。 笑得很诡魅。 很快不再笑。 “这断桥真有意思,我们这马是用不上了。” “风少,桥头有船家。” 风无羽拍了拍黑色骏马,叹道:“兄弟,这一路辛苦了!去过属于你的生活吧!” 风无羽就这么怜悯地把骏马放生了。 春风仍在吹,柳絮仍在飞。 多情的春风吹绿了西湖岸。 吹白了断桥。 吹红了苍穹。 就连刚被放生得以自由的两匹马,也被吹得动了情,私奔去了。 风无羽淡笑道:“船家,湖心亭,有劳了。” 船家年过半百,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 他的反应却很慢,慢条斯理地道:“我的船从来只渡死人。” 李莫寒嗔道:“你这老头,好好的两个大活人你不渡,偏偏要渡死人,真晦气!” 风无羽笑道:“你就当我们已经死了,这是你的报酬。” 船家只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金锭,只慢慢地接了过去,稍微掂了掂足有十两。 船家收起金锭,才慢吞吞道:“既然是死人,那就上来吧,到了湖心亭早晚也是死人。” 反应慢,说话慢,划船的速度却异常的快。 穿梭于荷花深处的扁舟,仿佛一只赶去投胎的孤魂野鬼。 生怕慢了迟了,湖心亭这座地狱之门就关了。 风无羽伸了个懒腰吟道:“烟花三月下江南,扁舟一叶上青天。提笔未觉人入画,酒醉方知画中眠。” 空中翩舞的柳絮忽然停滞,化作诗中的二十八字。 字字狂草,把诗中情景表达得淋漓尽致。 风无羽随即优雅地一扇,柳絮翩然起舞,化作风化作雨化作雪。 顺便赋予了西湖另一种美。 船家似在点头又似摇头道:“可惜了一对美鸳鸯,转眼便是刀下魂哟!” 李莫寒纯美的脸上竟有红晕,娇嗔道:“口口声声要死要死的,我们非活出来给你看看。” “哈哈!” 风无羽倒不以为然,只笑了两声,便自顾喝酒。 “如此美景,如此佳人,没有美酒相伴,岂非太过无情。” 船已靠岸,人自然就上了湖心亭。 回头再看,哪里有船的影子? 甚至连荷花,断桥,杨柳都已消失不见。 透露着一种难言的诡异。 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湖心亭已急速下沉。 整个陷入一片黑暗。 人类从骨子里对于黑暗本就是恐惧的,风无羽却很享受。 “哈哈!原来云少就是这样失踪的!” 李莫寒急道:“你还有心情逗乐,赶快想办法吧!” 风无羽慢条斯理地道:“湖心亭呈八方形修筑,对应八卦阵图,周围是以西湖水为八面玲珑镜,幕后人采用镜面折射原理。” “所以?”李莫寒问道。 “所以在断桥岸上和湖心亭看到的情景完全不同,没啥好想的,我们不请自来,等下该吃吃该喝喝。” 忽有阴风环绕,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更有厉鬼被折磨得哀叫不止,令人毛骨悚然。 李莫寒来不及去想他的话是否在理,下意识地抱住了风无羽坚实的胸膛。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区区一座西湖鬼城,看把你吓得。” “欢迎来到无间鬼城!” “啊!!!” 李莫寒不禁大叫道:“谁?谁在说话?” 风无羽拍了拍李莫寒的肩膀。 “一定是看门的小鬼在招呼我们呢!” “噢!小鬼?鬼啊!” 亭子已停。 映入眼帘的是忽明忽暗的红红绿绿的鬼火,还有漫无目的飘荡着的孤魂野鬼。 城墙古旧而殷红,到处都是骷髅做成的风铃,和正冒着热气的血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见有生人踏入鬼门关,一群衣着破烂的小鬼一下子向他俩涌来。 小鬼们嘴里哇啦哇啦叫个不停,更有甚者直接张牙舞爪,在二人身上肆虐地抓扯。 不知李莫寒哪来的勇气,一下跃到风无羽前面拔剑四顾,冷冷道:“风少小心!” 风无羽喝道:“无妨!只是一群穷鬼,打赏!” 都说散财人安乐,随着白花花金灿灿的金银珠宝到手,一群穷鬼又哇啦哇啦地叫着,识趣地溜了。 “欢迎二位光临无间鬼城做客,请解下武器,随我进城。” 一个黑黝黝的幽灵忽然凭空冒出,做出弯腰恭请的手势极其礼貌。 风无羽拱手道:“多谢阁下盛情,我手中的扇子和箫也算武器吗?” “也算,请阁下配合。” 风无羽冷冷道:“交扇子可以,玉箫的话恕难从命,它是我好朋友的东西,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真是恕难从命!” “既入无间城,便遵无间命,万望配合!” 幽灵说罢就已伸手来取,在他的意识里只有奉命行事。 “放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瞎了你的狗眼,风无羽风少侠的随身物品你也敢卸!” 幽灵“啊呜”一声便垂下了脑袋,说不出的委屈。 风无羽淡淡道:“多谢!” 李莫寒嘟嘴道:“我的剑也是随身物品,我可不要交出去!” 幽灵再不敢啰嗦,只得在前面默默带路。 穿过白森森的城门,走过红艳艳的小径,弯过几道弯,转了几个圈,终于来到西子香榭。 暗香轩。 雅静奢华的房中一应俱全,丝毫不像初见鬼城时的景象。 风无羽心道:倒不像是来受折磨的,反倒是来享福的。 风无羽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斟了一杯酒。 “如何!都说了该吃吃该喝喝,这下你放心了吧。” 李莫寒笑道:“风少所言极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风无羽饮完一杯,笑道:“当然是分房分床睡。” 李莫寒窘迫道:“哎呀!当然不是――当然是的!哎呀” 风无羽浅笑道:“先吃饱喝足睡好,晚上我们去赶鬼市。” 李莫寒苦笑道:“也是,这几天风里来雨里去,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寒月临窗。 李莫寒已安然入睡。 风无羽却无心睡眠,他又斟了一杯酒浅酌起来。 若按李莫寒所言,云亦箫也是在湖心亭失踪的话,该和自己一样安然无恙。 如此一来,江湖中传闻的江南惨案一事该与云亦箫没有任何牵连。 既然没有牵连,云忠等人在长安十里亭的设伏是否只是巧合? 却又谈不上巧合,这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 李莫寒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会与埋伏的黑衣人为伍,这又说明了什么? 寒月偏冷,鸦鹊无飞。 风无羽决定去叫醒李莫寒。 刚走到房门口,李莫寒却推门走了出来。 “风少也醒了。” 风无羽道:“醒了。” 李莫寒道:“风少,我们去逛鬼市吧!” 风无羽挑眉一笑:“你确定不怕鬼?” 李莫寒嗔道:“讨厌!你才怕鬼呢!嘿嘿,这不有你在嘛!” 无间鬼市。 诡异,惊恐,凄然。 每晚子时准时开市,只开三个时辰,凌晨六点准时闭市。 据说到了闭市时间再没出来的人,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此时,正是子时。 雾很薄,月渐寒。 鬼市果然按时而开。 风无羽向李莫寒递过一个银色面具道:“戴上它,鬼市很乱。” 笼罩在薄雾里的鬼市无比沉寂。 也像人间的夜市有街有屋有摊子,整个阴森森的鬼市却空无一人。 风无羽领略过长安的繁华热闹,鬼市的空静让他十分不适。 李莫寒道:“我只感觉到空荡荡的,没觉得乱。”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该来了。” 雾渐浓,月更寒。 忽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渐渐的开始有了低沉的叫卖声。 风无羽正好奇鬼市都卖些啥,仔细一听:“新鲜的心肝脾肺肾咯!热乎乎滴!” 紧接着有叫卖声更大了些:“滋阴补阳的好东西嘞!过来看过来选咧!” 李莫寒心头一颤,低声道:“风少,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风无羽也不想久留,便大步往前面走去。 雾更浓,月冻人。 无尽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圈很大,足够容纳一万人同台表演。 火圈中央,正有两人正在表演着杂技。 周围站满了观众,欢呼声掌声不断。 唯独风无羽没有鼓掌,他好像生来就不会做这件事。 表演杂技的二人,正一刀一刀地剖开一只大黑鬼的胸膛。 大黑鬼在做垂死挣扎,它的血肆意喷射,它的心脏已被残忍地扯了出来。 二人再一刀一刀剥开它的心脏。 很快―― 快到几乎眨眼间,里面居然跳出来一个人! 一个全身冒着热血的男人。 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深深地鞠了一躬,再傲然地昂起了头,似乎对自己惊艳的表演感到非常骄傲。 李慕寒一下子拽紧了风无羽的袖子,掩面失声而惊呼。 “云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章 神鬼莫测 那一年也是春天。 那一年也是明月。 那一年也是江南。 世间上,江湖中,有这么一个人。 也该有这么一个人。 有了这么一个人,江湖才是完整的江湖。 有趣的江湖。 有味道的江湖。 有时候你以为他不会出现,他却出现了。 有时候你以为他会出现,他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有时候你以为他还活着,他却已经死了。 有时候你以为他真的已经死了,他却依然活的好好的。 有时候你以为他喝醉了,其实他清醒得很。 有时候你以为他还醒着,他却已经烂醉如泥了。 破旧不堪的破庙里,供着大半尊东倒西歪的菩萨。 三只长短不一,粗细不等的香正在燃着。 来许愿的人一定是刚离去不久。 奇怪的是菩萨顶上有一口棺材,一口崭新的大黑漆棺材。 这到底是来拜菩萨的,还是来拜先人的? 香快燃完的时候,毒辣的阳光便透过破旧的屋顶照了进来,恰好照在诡异的棺材上。 香燃完的最后一刻,太阳被月亮拖进了云彩背后躲了起来。 突然间! 菩萨仿佛在动,棺材仿佛也在动。 棺盖被打开的一刻,隐约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紧接着菩萨化为灰烬,再接着,棺材也不知去向。 梦,醒了。 酒,醒了。 云亦箫,醒了。 云亦箫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一口棺材里。 一口崭新的大黑漆棺材。 他笑了,他还活着。 人只有活着才能笑。 他想笑到最后。 前提是:他必须活到最后。 用云亦箫的话说:要是不好好活着,怎么能再见到风无羽那一把扇子。 一起喝一壶最好的酒。 赏全天下最美的月。 做平生最舒服的梦。 成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一年,风无羽用一把蚕丝质扇子,把云亦箫从一口棺材里拉了回来。 一口崭新的大黑漆棺材。 那一年,他们喝光了江南最好的酒。 赏着江南最美的月。 做着平生最舒服的梦。 那一年,他们成为了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风无羽见过云亦箫最风光的时候。 见过他最落魄的时候。 见过他最快乐的时候。 而现在这个时候,风无羽第一次见。 甚至可以说,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云亦箫。 李莫寒仍在嘶喊着云少,云亦箫根本没有听见。 风无羽仿佛也从未听见。 篝火,是冰冷的。 冷冰冰的篝火就像人的心,却又在噼哩啪啦地燃烧着。 风无羽轻轻地扇着扇子,轻轻地笑了笑,轻轻地道:“云少。” 风无羽似乎不是在对着云亦箫说。 风无羽的眼眸半弯着,就像天上残缺的冰轮。 风无羽冷冷地凝视着李莫寒,那已布满血丝的绯红色眸子。 李莫寒的脸色已不再纯美,眼神已逐渐朦胧。 李莫寒仿佛从风无羽那冰冷的眸子中,看到了很多东西。 江南最好的美酒。 江南最美的明月。 平生最舒服的梦。 当然还有云亦箫神鬼莫测的影子。 李莫寒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看得这么清晰。 透彻。 明了。 风无羽也是第一次看清女人的眸子里,竟会有这么简单而又复杂的感情。 风无羽的手慢慢的,很慢很慢地,摸向了李莫寒本该纯美的脸庞。 指尖冰冷,脸颊冰冷。 夜已深,月已冷。 风,更冷。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云少。” 风无羽轻轻地扇着扇子,轻轻地念着,轻轻地抚摸着指尖下的冰冷。 “风少。” 李莫寒浅浅地咬着嘴唇,浅浅地念着,浅浅地厮磨着脸颊上的冰冷。 风无羽的手指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风无羽的眸子一下子就睁了开。 风无羽的嘴角一下子露出了笑。 几乎同时,李莫寒已撕破了脸。 足足十八层,十八层假脸。 瘦削的脸。 一张苍白的脸。 一张隐约透露着病态的脸。 不! 绝不是。 这绝不是李莫寒的脸。 这本就是云亦箫的脸。 云亦箫只是把自己的脸易容成了李莫寒。 云亦箫从他脸上撕下来的薄如蝉翼的十八层假面,便是他神鬼莫测的最好见证。 而真正的女杀手李莫寒,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云亦箫笑了。 云亦箫笑得比风无羽见过他最快乐的时候,还要快乐。 风无羽也笑了。 “他呢!” 云亦箫指着那个血淋淋的人,笑得更得意了。 “他是我的影子。” 风无羽淡淡道:“料到了。” 云亦箫苦笑道:“不好玩。” 风无羽淡笑道:“真会玩。” 云亦箫点了点头。 “下次我一定会玩好。” 风无羽苦笑道:“幸好你是李慕寒。” 云亦箫忽的也笑了。 “不然你绝不会乖乖地躺在地上,等云忠的快刀抹过你的脖子。” 风无羽笑了笑。 “幸好你不是花若笑。” 云亦箫大笑。 “哈哈,我记住了。” “哈哈!”风无羽也大笑:“我也记住了,下次若是见到花若笑,我一定多长个心眼。” “有酒。”云亦箫似是在问,又充满了肯定。 美酒,明月,江南。 风无羽非但有酒,而且还是好酒。 风无羽把着云亦箫纤瘦的胳膊喝了一大口酒,云亦箫二话不说就抢了过去。 二人踏着雾。 踏着月色。 踏出了鬼市。 鬼市果然按时闭市。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却像风像月又像雾。 看山是山,看山又不是山。 猛地一看,不如仔细一看。 仔细一看,原来是凤凰山。 形如凤凰,栩栩如生。 没看过凤凰山的日出,就别说去过无间鬼城。 风无羽从腰间拔出玉箫,淡笑道:“云少,这是你的箫。” 云亦箫接过玉箫,从剑柄上取下箫坠挂了上去,再把剑递给了风无羽。 “风少,这也是你的箫。” 风无羽淡淡道:“云少的剑我先收下,你知道我不用剑。” 云亦箫笑了。 “交给你保管,我从来放心。” 风无羽也笑了。 “来一曲,很久没听你吹箫。” 云亦箫已不再说话。 此时他说不出风无羽任何想听的话。 风无羽只想听他吹箫。 于是他便吹了起来。 风无羽却在说话。 风无羽说出来的话,都是云亦箫想听的话。 风无羽把酒高歌,吟了起来。 “凤凰山上忆吹箫,江南月下,把酒逍遥,且把箫再叹,叹月皎皎,叹浮生共醉缥缈。” 风无羽飞舞在云亦箫大气磅礴的箫音里。 踏着江南最美的月色,手执逍遥扇,就着险峻的石壁写诗。 一气呵成。 云亦箫已不再吹箫,笑道:“风少的诗从来美不可言。” 风无羽笑了。 大笑。 狂笑。 忽的停止。 “云少的箫从来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的箫,美不可言的诗。 不可言不可言。 两道相互辉映的影子正缠绵。 书写狂草的石壁是最美妙的见证。 不! 绝不止。 岂止美妙,简直绝妙。 妙就妙在,影子之间的你推我就。 不待日出东方,山顶已摆满九十九坛女儿红。 天底下比日出东方红更美的,岂非正是这九十九个酒坛? “你醉了。” “我醉了。” “一个人醉了,就会说心里话。” “我心里有很多话。” “你至少有一句话要说。” “江南惨案是我找人在江湖客栈散布的。” “不是这句。” “我并没有下江南,一直在调查暗香楼。” “也不是这句。” “江南竟真的发生惨案,我混进了金算盘精心布置的埋伏圈。” “这句倒真有点像心里话。” “风少就没有心里话?” 风无羽躺在酒缸里,脚尖上顶着一坛酒,双手抱着一坛酒。 酒,自然已流进口中。 风无羽在大口喝酒,怎会说话。 “哐啷!” 酒坛飞快地撞在石壁上,发出脆生生的破碎声。 云亦箫竖起大拇指道:“以卵击石。” 风无羽狂笑道:“纵使以卵击石,只会越醉越狂。” “够狂!” “我知道你怕。” 云亦箫道:“我不必怕。” 风无羽道:“我知道你能干。” 云亦箫凝视着东方,喃喃道:“就如今晚一样,我们大干一场!” 风无羽只举起酒坛,不再说话。 云亦箫也不再说话。 却又同时喝道:“干!” 日出红似火。 火红的曦阳却来迟了。 它很是惋惜,错过了一场豪气干云。 风无羽和云亦箫确实已经离开。 二人当然不是从无间鬼城出来的。 云亦箫的路子从来很野。 “风少,我们这是不辞而别。” “本就不请自来,正该不辞而别。” “所以影子就是影子,永远出不了鬼市。” “你鬼点子多,一定知道出口。” “随我来。” 云亦箫率先来到一棵古老的梧桐树下,笑道:“就是这儿。”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凤凰非梧桐不栖,云少越发高雅了。” 精致的玉鹤箫轻轻地插进了树根下的洞,树洞觉得舒服了,门自然就开了。 “啊呀!” 树门洞开,二人趁虚而入。 “够雅!” 云亦箫笑了。 纯洁。 自然。 风无羽道:“无间鬼城城主鬼无间会怎么想?” 云亦箫道:“鬼无间心里只想着用什么方法残虐无间鬼。” 风无羽道:“无间鬼的货源就是进入鬼市忘了闭市时间的人。” 云亦箫道:“只要鬼市的事物足够惊奇,表演足够惊艳,鬼无间就有源源不断的无间鬼。” 风无羽道:“树洞里的空间好闷,可我却宁愿待在这里。” 云亦箫笑道:“这至少是人待的地方。” 风无羽也笑了,道:“你确定这里面不会有鬼。” 云亦箫已不再笑。 “果然有鬼!” 风无羽道:“在你心里。” 云亦箫又笑了,“该死的鬼,该拉到断桥上去好好曝光。” 风无羽已不再说话,他推开了一道门。 门外正是西湖。 断桥上的风并不比树洞里清爽。 断桥上并没有人,只有两只鬼。 忽然间却连个鬼影子也没了。 许是藏了起来。 许是睡了。 许是正在做平生最舒服的梦。 鬼同样会做梦。 会梦到从未梦到过的梦。 把酒凭栏,二鬼同欢。 西湖并不圆,断桥雪已残。 从黑暗走向光明,也无风雨也无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章 天机楼主 红日偏西。 阳光鲜红。 鲜红的阳光慵懒地映照着西湖客栈的西墙。 清风徐来。 柳絮纷飞。 纷纷飘落在熙熙攘攘的人头上。 今天的人们似乎来了一场大换血。 街上的商贩,铺子里的伙计,当然还有路上的过客。 忽的! 一群行动迅捷地江湖人士从不同的地方朝西湖客栈涌来。 他们行色匆匆,似是远道而来的稀客。 他们在客栈伙计眼里非但是稀客,简直就是贵客。 霎时间人影掠动,西湖客栈里已然爆满。 他们各自找好位置坐下,竟不约而同地看向中央的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本也是再普通不过的酒桌,同样久经风雨,在江湖上挨过刀。 桌上的刀痕有新有旧。 桌上有酒,有菜。 一道红烧狮子头,一盘卤牛肉,一碟油酥花生。 当然还有两壶好酒。 对于风无羽来讲,有多少菜并不重要,有酒,便已足够。 酒桌上有酒,有菜,有挨过刀的痕迹。 还有一个男人。 云亦箫就坐在风无羽的对面。 风无羽似乎从未发觉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 风无羽的眼里,从来只有杯中的美酒。 周围刚坐下的江湖人似乎也只看到了酒桌,和酒桌上的酒菜。 风无羽在他们眼中形似空气,或者就和一个死人没有区别。 可是他们的眼里却放着金光,一亿两黄金所折射出来的光。 云亦箫低声道:“风少,他们当真来了,并且来得挺快。”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 “有这时间废话,多陪我干两杯,我要真死了,你就只能来我坟前奠酒了。” 云亦箫苦笑道:“风少别说不吉利的话,这不还有我呢!干!” 风无羽静静地看着云亦箫,忽的笑得合不拢嘴。 “突然觉得你好可爱!干!” 酒是好酒,却喝得不是时候。 好酒刚要入喉,大街上突地传来一阵吆喝声。 “天机楼最新江湖绝密,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坐在临近窗边的蓝衣人皱眉道:“天机楼怎么也来西湖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接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是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有天机楼。” 蓝衣人看向风无羽:“阁下是?” 风无羽淡笑道:“蓝衣教蓝衣候蓝大教主,竟会不知我是谁?” 蓝衣候诧异道:“阁下一口就道出我的来历,我还真不知道阁下大名?” 风无羽笑了。 “哈哈哈!云少,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有趣!” 云亦箫也笑了:“他们只为一亿悬赏而来,又怎会知道你就是风无羽!” “风无羽?!” 在坐的人似已怔住。 风无羽浅浅地啜了一口小酒。 “青城派陈微风,点苍派杨广兆,崆峒派海哉,诸位远道而来,当真辛苦了!” 陈微风冷冷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是这儿的地头蛇一样。” 风无羽没有说话。 杨广兆却客气地笑道:“初来乍到,还请多关照!” 风无羽仍然没有说话。 海哉举起酒杯,大笑道:“相逢是缘,听闻风兄海量,何不共饮一杯!” 风无羽淡然一笑,这才开口道:“请。” 风无羽口头这么说,手却没有动。 海哉举杯一饮而尽,看到风无羽并没有喝酒的意思,不禁皱眉道:“风兄似乎不大乐意?”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这杯酒等我能活下来再找你喝。” 海哉怔怔道:“谁会杀你?” “重磅消息!一亿悬赏” 那人嘴里嚷着,脚下走着,人已到了西湖客栈门口。 他刚想说风无羽,却不料风无羽就坐在对面酒桌旁。 他看到了风无羽,风无羽同时也看到了他。 风无羽首先看到的不是他的脸庞,而是他脚上的靴子。 一双有些破旧的靴子,显然是一路奔波,还没来得及换一双新的。 风无羽淡笑着,才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 本是柳叶眉,却有剑锋一般的眉梢,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丝毫没有被混浊的红尘俗世所熏染。 一双柳叶剑眉,一双明亮眼睛,一张清纯白皙的脸。 风无羽浅笑。 风无羽饶有兴趣地饮起了酒。 “你就是风无羽!” 那人一点也不怯生,微微笑道。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天机楼主异居,来,坐过来!你都有些什么江湖绝密?” 异居当真就走了过来,他看向云亦箫道:“这位是你的朋友?” 风无羽挑眉一笑。 “云亦箫。” 异居惊叹不已。 “神鬼莫测云亦箫!” 云亦箫点头道:“正是。” 异居笑道:“今天真是好日子,一下子就认识了风无羽云亦箫两位少侠!” 风无羽笑道:“喝酒?” 异居摇头道:“喝茶!” 风无羽招呼着伙计道:“给这位兄弟上一壶好茶!” “好嘞!您稍等。” 异居道:“多谢无羽少侠!”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不必客气,说说,你都有些什么绝密?” 异居故作神秘道:“这里人多,不方便说。” 风无羽淡淡道:“没事,我付钱就是,你尽管讲。” 异居又神秘兮兮地道:“天机楼的绝密从来很贵的。” 风无羽摸了摸喉咙,淡笑道:“这里,一亿悬赏。” 异居笑了。 “话说小孔明诸葛神金和小霸王诸葛魔银二兄弟,从长安千里迢迢赶来江南,召集了不少门派齐聚西湖。” 风无羽帮异居斟了一杯茶。 “你这天机楼主没白当,就像说书一样精彩!” 异居浅啜了一口清茶,接着道:“这二兄弟为何大费周章地这么行动?原因很简单,风无羽的人头价值一亿悬赏,诸葛神金在长安没有得手,原来早就在西湖布置好了天罗地网!” 云亦箫忽的大笑。 “哈哈哈!听你这么一说,越来越有趣了!” 异居浅笑道:“就在今日,就在刚才,蓝衣教,青城派,点苍派,崆峒派四大帮派总共出动五十人,来到了西湖客栈,意图合计猎杀风无羽。” “放肆!” 青城派陈微风一巴掌拍在酒桌上,他人已突地站起,冷喝道:“哪来的什么天机楼,再胡言乱语,看我宰了你!” 异居面不改色地道:“你还真是逞威风呢!我天机楼从来只说实话,哪里胡言乱语了?” 陈微风左手已按住剑身,冷笑道:“你可知道,爱说实话的人从来死得最快!”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我至今没死成,莫非我是个爱说谎的人?” 陈微风道:“你” 风无羽冷冷道:“世人谁不爱金钱,这我理解,可是像你这种想做又不敢承认的人,我就不懂了。” 陈微风脸色一变。 “风无羽,你还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风无羽笑了。 “你非但敢,甚至还希望我立马就死去呢!” 陈微风不怒反笑道:“我就不明白你有多大本事,竟让我们四大门派劳师动众大老远地赶来。” 风无羽大笑。 “能让你们四大门派为我而来,这还不叫本事?这本事可大了!” 蓝衣候笑道:“风少侠果真是个豪爽人,没错,我等就是来取你首级的!” 风无羽仰天打了个哈哈。 “好啊好啊!那可真是我的好福气啊。” 海哉叹道:“可惜我们竟不能成为朋友,不然我倒想和你喝上三百杯。” 风无羽看向海哉,浅笑道:“喝了这杯酒,我们是朋友。” 风无羽说完当真就喝起了酒,酒已喝完,又斟了一杯。 海哉也一饮而尽,笑道:“像你这么洒脱的人,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杀你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喝了这杯酒,我们把情义放在心头,该动手时就动手!” 海哉举杯大笑。 “哈哈哈!痛快!我先干为敬!” 风无羽口头这么说着,手上却又还是没有动。 “这次又是为何?”海哉问。 风无羽道:“我若是侥幸没死,这杯我再敬你!” 海哉这次真的笑了。 “我混江湖这么多年,最让我佩服而舍不得杀的人,也就是风无羽你了!” 云亦箫淡淡道:“风少,越来越有趣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杨广兆忽的说道:“刀剑无眼,真打起来,都不必客气,能痛痛快快地和风无羽战一次,此生无憾。” 风无羽笑道:“杨帮主竟也是个性情中人,难得。” 风卷珠帘。 斜阳西沉。 大街上忽的变得冷清。 原本的小商小贩早已不知去向。 蓝衣候凝视着窗外,突然喝道:“撤!” 陈微风,海哉,杨广兆三人同时点头,带着各派弟子全数向大门外走去。 异居道:“来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谁来了?” 异居失声道:“天下第一剑痴!” 云亦箫道:“你是说潇湘剑雨?” 异居点头道:“不错!” 此时,四大门派已全部撤离,偌大的西湖客栈,就只剩下风无羽三位客人。 风无羽看向异居,淡笑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异居笑了笑,道:“或许是来杀你的!” 风无羽缓缓道:“他若要杀我,你觉得我会不会死?” 异居怔怔道:“他若要杀你,你非但会死得很快,并且会死得很快乐!” 云亦箫笑道:“莫非他也是为了一亿悬赏来的?” 风无羽扇着扇子,喝起了酒。 “我看不像,他倒像是来交朋友的。” 异居道:“风闻潇湘剑雨从来没有朋友。” 风无羽点了点头。 “他要是肯喝酒,我们就能做朋友。” 异居浅笑道:“所以我们还不是朋友!” 风无羽淡淡道:“噢,因为你喝的是茶而不是酒?” 异居点头道:“要是你肯认我这个朋友,我倒愿意跟着你学喝酒。”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云少,教教他。” 云亦箫道:“喝酒有什么好学的,就像这样。” 云亦箫说着,举起酒杯就喝了起来。 风无羽大笑。 “还有这样!” 风无羽提起酒坛就往自己嘴里灌去。 异居点头道:“我似乎学会了!” 他说着,当真就有模有样地端起酒杯,动容道:“朋友,干杯!” 风无羽和云亦箫同时说道:“干!” 异居笑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点了点头。 “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章 潇湘剑雨 夏日的西湖。 西湖的夏日。 东风狂恶,转眼又黄昏。 西山日落前。 纤瘦的杨柳涤荡着西湖的泪。 无人独倚栏杆。 恐怕是禁不住狂恶的东风无情地摧残。 蓦然回首时,那人却在灯火阑珊。 红鲤已跳上荷叶,只能等待着宿命的降临。 空气已压得沉闷,无数把利剑将心脏刺穿。 初夏的风,竟比清秋萧索。 莫非这就是蓝衣候喊撤的原因? 四大门派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逼近,才会迅速撤离西湖客栈? 不论来的人是敌是友,他们也决不会冒险。 况且他们在风无羽面前露个面,也只是诸葛神金的谋略之一。 东风更恶,柳絮狂飞。 它们恐惧,没有杀气,没有剑气。 只因残阳如血,残如血。 剑痴——残如血。 残如血身着血红色长袍,长袍本不是血红色,染的血多了,就成了血红色。 残如血面对西山负手而立,目送着斜阳的余辉,就像千里长亭送故人。 只因这世上唯有千里之外的斜阳,最懂他。 狂风起,把两米多长的血红色长袍刮得凭空乱舞。 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就斜立在西湖客栈门前。 “风无羽。” 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很淡然,很宁静。 风无羽就坐在残如血身前一丈处的酒桌旁,他并没有说任何话。 风无羽只是注视着手中的扇子。 似乎风无羽手中的逍遥扇,便是最完美的答复。 风无羽扇着扇子喝着小酒,他的眼里仿佛只有上好的牛肉。 嘴里,只有美酒。 云亦箫亦是如此。 风无羽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没感觉到丝毫杀气,丝毫剑气。 残如血那残如血红色残阳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没有丝毫生气,丝毫怒气。 残如血的脸如血一样残,残如血红色的残阳。 残如血已在风无羽邻桌坐下。 他不喝酒,不吃牛肉,一动不动。 风无羽小小的打了个嗝,又浅浅地小酌一杯,才淡淡地道:“残如血。” 云亦箫冷冷道:“潇湘剑雨残如血。” 残如血淡然道:“是。” 风无羽淡笑道:“你要杀我。” 残如血淡淡道:“我不杀你。” 风无羽道:“噢!那我们是朋友?” 异居浅笑道:“残如血貌似从不喝酒。” 残如血点了点头。 “所以我从来不需要朋友。” 风无羽扇着扇子。 “所以我从来不需要敌人。” 残如血凝视着风无羽。 “谁做了我的朋友,很快就会被人杀死,谁做了我的敌人,很快就会被我杀死。” 风无羽不懂。 云亦箫冷笑道:“你很快。” 残如血看也没看云亦箫一眼。 “这世上有一个人和我的剑一样快。” 云亦箫缓缓道:“风无羽的轻功。” 风无羽淡淡道:“我懂了。” 残如血仍旧凝视着风无羽。 “所以我们既不做朋友,也不做敌人,我只想知道谁更快。” 风无羽笑了。 “我并不懂剑,不过我却知道你的剑比剑神剑无名的无名剑还要快。” 云亦箫叹息。 “三岁用匕首杀人,六岁用短剑,十五岁用长剑,十八岁用利剑,十九岁弃剑悟道化剑雨,如今你二十岁,早已不再用剑。” 残如血道:“是。” 风无羽扇了扇扇子道:“你的剑是看不见的剑,所以你更快。” 残如血一字一句地道:“你有两把扇子,一把看得见,一把看不见。” 风无羽笑道:“噢!我只看得见看得见的这把。” 残如血并不笑。 “一把杀人的扇子,一把救人的扇子。” 风无羽也不再笑。 “你都看得见。” 残如血已不再说话。 残如血站了起来。 本没有风,血红色的长袍忽然就动了。 “你可以先飞起来,等你飞到十丈之外我再动手。” 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很淡然,很宁静。 风无羽懂得残如血的语调,他并没有说任何话。 风无羽的轻功便是最完美的答复。 只瞬间,他竟已掠出残如血十丈之外。 残阳如血。 残如血仿佛动了,却仿佛从来没有动。 残如血面对西山,负手而立。 目送着风无羽完全融合进血红色残阳里的影子。 血红色的影子。 血红色的影子里还有一道瘦削的暗影。 暗影手中有剑,剑锋冰冷。 这是云亦箫的剑。 冷冰冰的锋利的剑尖直指残如血的心脏。 残如血一动也不动,暗影也一动不动。 风不大,却怡人。 日已落,西山薄。 血红色的影子已随残阳消逝,只留下一道凝固的暗影。 残如血就这样站了一夜。 一动也不动。 残如血分不清风无羽哪一把是救人的扇子,哪一把才是杀人的扇子, 残如血从湖南追到长安,从长安追到江南。 残如血只想知道谁更快。 现在――他知道了。 残如血仿佛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残如血仿佛却还活着。 残如血仿佛却已死了。 异居不知何时早已离开西湖客栈。 异居仿佛却已经走了。 异居仿佛却还在客栈。 雨。 夜雨。 江南夜雨。 雨自然不是潇湘剑雨,是自然的雨。 仿佛剑雨。 肃杀。 美。 美得让人窒息。 风无羽举着空杯,凝视雨夜的夜雨,沉思。 云亦箫手中有酒,酒已倒入风无羽杯中。 风无羽缓缓道:“他在外面。” 云亦箫道:“他在练剑。” 风无羽仔细地斟酌着杯中的酒,道:“此时此夜。” 云亦箫接道:“恰如彼时彼夜。” 风无羽转身看向云亦箫,道:“长安十里亭死去的七名黑衣人,不是你杀的。” 云亦箫点头道:“也不是你杀的。” 风无羽叹道:“残如血好快的剑。” “你是说那七个人全是残如血杀的!”云亦箫问道:“他为何这么做?” 风无羽长叹道:“太寂寞。” 云亦箫点了点头。 “你只是想用银针飞速穿过玉箫的毒,以麻痹他们。”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即使没有留下活口,我也不会自责,残如血出手,他们必死无疑。” 云亦箫冷冷道:“但愿他真的只是太寂寞。” 风无羽剑眉轻挑。 “我想到了几种可能性,残如血只想知道谁更快。” 云亦箫淡淡道:“或许吧!所以他为了救你才杀人。” 风无羽淡笑道:“残如血故意杀人灭口,意在斩断我的线索。” 云亦箫迟疑了一下。 “并非没有可能。” 风无羽脸色微凝。 “以残如血孤高的剑痴性格,竟甘心为金算盘卖命?” 云亦箫仰天道:“假设他以剑痴为出发点,为了与你分出谁更快,被人利用将黑衣人杀人灭口,同时又跑到江南来找你。” 风无羽喃喃道:“也许吧!可能是我们想得太复杂。” 不待云亦箫开口,接着又道:“残如血是不折不扣的剑痴,既然要分快慢,理应找剑道高手比试,这样一来是为了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云亦箫眼前一亮,忽又黯淡下来。 “看似简单的事情,现在越发错综复杂了。” 云亦箫眼前一亮,是在一瞬间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去和残如血决战。 无论成败,他绝不会允许残如血伤害风无羽。 云亦箫忽又黯淡下来,觉得自己很愚蠢。 要是错杀了甚至错死了,此举都将毫无意义。 云亦箫笑了。 云亦箫想笑到最后。 前提是:他必须活到最后。 风无羽就看着他笑,自己也跟着笑。 风无羽开始抱着酒坛喝酒,云亦箫照例抢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二人你一坛我一坛,整个房间里摆满了空酒坛子。 天已亮。 雨渐停。 梦醒雨会停。 风无羽仍在熟睡。 一定是趁着雨夜的美妙喝得大醉。 残如血不知何时已离开西湖客栈。 一同离开的至少还有一个人。 一个神鬼莫测的人。 长桥不长。 断桥不断。 孤山不孤。 孤山上,雨后清晨。 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二者如影随形,始终保持着数丈距离。 残如血突然停驻,心中实属无奈,只得面向东山负手而立。 云亦箫自然静止,淡淡地凝视着数丈之外的血红色背影。 “神鬼莫测云亦箫也想看看我心中的剑。” 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很淡然,很宁静。 云亦箫熟悉这语调。 昨日黄昏时刚听过。 云亦箫的内心激昂而坦然,精神充沛而冷静。 云亦箫面对的是潇湘剑雨残如血。 云亦箫沉默。 云亦箫凝神。 云亦箫等待。 “我以为你醉了。” “可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以为你不会来。” “可我来了。” “我以为你带了剑。” “可我带了萧。” “我以为你会动手。” “可我动了。” 疾风萧瑟,竹叶沙沙响。 残如血一动也不动,云亦箫也一动不动。 疾风呼啸,竹叶纷纷舞。 残如血忽然动了! 人未动,血红色长袍未动。 云亦箫感觉得到他的心动。 心动的感觉恰如剑意的寂静。 残如血仿佛动了,却又仿佛从未动过。 反观云亦箫,何处曾有他的影子? 只闻箫声起,竹雨潇潇兮。 只见血影荡,潇湘剑痴郎。 云亦箫一瞬间变换了三十首旋律。 残如血一刹那变换了三十招剑气。 孤山顷刻间变换了六十种吟叫。 竹林风萧萧,剑气纵横卷碧涛。 韵唱潇湘,似银河般坠落。 风吟剑雨,如流星般翩舞。 突然间―― 血红色的长袍已停驻在竹林中央。 妖艳鲜红的血。 铺天盖地的剑。 漫天飞舞的雨。 枯黄萎瘦的竹。 九丈内,无一活物。 看似高手过招,实则萧剑调情。 “风少,你醒了。” 风无羽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我做了一个梦。” “莫非是春梦。” 风无羽正色道:“以后离残如血远点,至少九丈。” 云亦箫暗惊。 “所以他真的不会杀你。” 风无羽摊手道:“十丈之外他绝杀不了我。” 云亦箫叹道:“原来他是在突破极限!” “剑痴本色。” “我的极限是八丈。” “噢,残如血走了。” “走了,我也该走了。” 风无羽只淡淡道:“去哪儿,做什么。” 云亦箫瘦削的脸越发苍白,就像一张病态的脸,笑了笑。 “嘿嘿!或许去扮花若笑,或许去突破极限。” 风无羽已不在说话,只是小酌一杯。 风无羽的思绪已被拉长在云亦箫渐行渐远的影子里。 影子越长,思绪越长。 越长,越朦胧。 越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章 绝对控制 寂寞西湖。 残月孤独。 云亦箫说走当真就走了。 风无羽忽的觉得很孤独,很寂寞。 风无羽在孤独寂寞的时候,幸好有酒陪伴。 此刻,风无羽就正喝着酒。 风无羽在想不通很多事情的时候,就会喝酒。 风无羽在喝着酒想事的时候,竟忘了孤独,忘了寂寞。 风无羽扇着扇子,浅浅地啜着杯中酒。 很快,他已捋清楚思路,在心里至少问了自己三个问题。 半年前,在江湖上公布一亿悬赏的买家到底是谁? 诸葛神金现在已聚集四大门派的高手在西湖客栈出现,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动手? 云亦箫突然离去,之前他提到的暗香楼是否和江南惨案有关? 暗香楼是否又和金算盘诸葛神金有关? 风无羽凝视着杯中的惨白月光。 风无羽显然连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风无羽叹道:“既然想不通,那就是酒还喝得不够多!” 月偏冷。 乌云蔽月。 风无羽干脆抱起酒坛牛饮起来。 酒坛颇大,足足装得下五十斤酒。 风无羽大笑。 “今夜美酒做伴,自也无心睡眠。” 任何一个人的头上悬着一亿赏金的时候,想必都是吃不好睡不香的。 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永远地睡去。 风无羽任由美酒肆意地从头顶冲淋下来,就当洗了个澡。 换作别人,或许绝不敢入眠。 可是风无羽一坛酒下肚,竟有了困意,索性泡在酒缸里就睡着了。 风无羽睡着的时候,绝不知道隔壁街道的风铃客栈里,诸葛神金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取他首级。 西湖断桥,下残雪。 杨柳岸,晓风残月。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正萧索。 吹荡着风铃当当作响。 凄然,肃杀。 一声声敲碎了西湖的美梦。 风铃客栈的听风阁里,诸葛神金正盘腿而坐,在闭目养神。 诸葛神金挺直了腰坐得端端正正地。 诸葛神金的金算盘端正地放在双腿上,双手也端正地放在金算盘上。 听风阁很大,足够容纳一百人的酒席。 此时,除了诸葛神金,诸葛魔银外,还有蓝衣教,青城派,点苍派和崆峒派都已聚集在了一起。 所有领头的人都已到齐,唯独青城派掌门人陈微风缺席。 陈微风非但爱逞威风,为人也是自恃清高。 可就是这样一个自恃清高地人,偏偏却参加了悬赏行动。 陈微风自负剑法精妙,他尤其对自身的轻功更为自负,自称武林各派无人能及。 风铃再次响起。 陈微风像一阵微风般,飘过了杨柳岸,飘过风铃,飘进了客栈。 风无声,听风阁的大门已被打开。 诸葛神金忽的睁开眼,淡淡道:“你回来了。” 陈微风点头道:“我去视察了一遍西湖客栈的暗哨。” 诸葛神金凝视着腿上的金算盘。 “如何?” 陈微风已坐下,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喝完,才冷笑道:“五十人一岗,一个时辰一轮换,保准风无羽插翅难飞!” 诸葛神金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变化。 “做得好,绝对控制。” 诸葛魔银晃了晃手中的月牙钩,粗声大气地吼道:“要按我说,还不如直接冲进去把这厮宰了!” 陈微风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要不是诸葛神金出面邀请,他决不会和诸葛魔银这种莽夫为伍。 诸葛神金端起茶杯浅啜。 “现在云亦箫虽然已经离去,却又来了一个潇湘剑雨残如血,这时候动手,我们占不了便宜的。” 蓝衣候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我自问绝非残如血的对手,他的剑道已达化境,剑痴名号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海哉的脸上顿时布满了一层寒霜,补充道:“常年来,去洞庭湖找残如血决斗的剑客不计其数,全都变成了死人!” 陈微风冷冷道:“正好让他见识见识我的精妙剑法!” 诸葛神金仍凝视着金算盘,叹道:“你自认为和残如血,胜算有几成?” 陈微风笑了。 陈微风冷笑道:“当然是十成把握,残如血在我剑下,恐怕就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杨广兆忽的开口道:“我们难道不先摸清楚残如血和风无羽到底是敌是友?” 诸葛神金的目光终于从金算盘上挪开,仿佛这句话才是他想听到的话。 诸葛神金看向杨广兆,淡笑道:“你说对了!不过据目前来看,残如血绝非风无羽的敌人,他从云亦箫离去后,就一直端坐在西湖客栈的屋顶上。” 诸葛魔银皱眉道:“大哥,残如血可是长着一张红脸的那厮?” 诸葛神金点头道:“正是!” 诸葛魔银咧嘴一笑。 “来的正好,上次在长安十里亭算他溜得快!这次我非得和他痛快的打一次不可!” 陈微风看着诸葛魔银吐沫横飞的样子,心里竟升起一丝敬佩之意,至少他有勇气敢去和残如血一战。 “小霸王还是别和我抢猎物,残如血这人我杀定了!” 杨广兆深沉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你真以为残如血在你面前真的就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 陈微风仰面看着天花板,冷笑道:“当然!” 杨广兆长叹一声。 “哎!你始终忽略了一个问题。” 陈微风仍看着天花板,道:“什么问题?” 杨广兆脸色凝重,一字一字沉声道:“残如血的手里根本没有剑!” 陈微风忽的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杨广兆,冷冷地道:“你怕是在逗我?” 杨广兆不觉冷笑。 “残如血的剑从来只在心中,心一念即是剑!这一战,你恐怕就连一成把握也没有。” 陈微风最恨的就是别人否定他的剑法,要不是因为一起合谋猎杀风无羽,他早该拔剑了。 陈微风咬着牙,凝视着杨广兆,恨恨道:“你未免太长残如血的志气了!” 杨广兆摇头叹息,不再说话。 诸葛神金的右手忽的在金算盘上一阵拨弄,淡淡道:“诸位,我们现在来谈一下一亿悬赏的分配。” 蓝衣候点头道:“这样最好,先说断后不乱,先生你先把分配方案说一下,如何!” 海哉放下酒壶,大笑道:“一亿赏金,我们六个人怎么分?要我说,只要干完这票,拿出四千万作公费,我们一起游玩天下,然后每人均分一千万,岂不快哉!” 陈微风鼻孔朝天,冷声道:“按你这么说,四千万公费又如何均享?” 海哉顿时怔住,他绝想不到陈微风竟斤斤计较到了这等地步。 诸葛神金暗自叹息,双手一摆,淡笑道:“诸位不必争执了!分配方案我早就研究好了,你们四位掌门各分两千万,我和二弟一人一千万,绝不亏了你们!” 杨广兆摇头叹道:“不妥!这样你兄弟俩岂不吃了大亏?” 蓝衣候附和道:“可不是!这样,同意分两千万的兄弟各自分了去,我自愿把我的两千万拿出来从新分过。” 陈微风听完诸葛神金的分配方案,心头不禁大喜,脸上故作冷淡道:“蓝教主说的有道理,不过仍旧分不平均。” 诸葛魔银瞬间怒了,面对陈微风的嘴脸,他无论如何再也看不下去。 诸葛魔银怒视着陈微风,怒喝道:“你这厮好不自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大哥对各位好心相让,你却一再斤斤计较,真是气死人了!” 一时间,陈微风竟被说得哑口无言。 诸葛神金示意诸葛魔银冷静一下,淡淡道:“我意已决,分配方案不再商谈,至于我兄弟二人吃点小亏,是因为我考虑到四位掌门都是拖着门户的人,想必很不容易,我二人就不一样了,一身洒脱,一千万两黄金足够了!” 杨广兆抱拳赞叹道:“先生的胸怀如此宽广,让我佩服不已。” 诸葛神金自顾着拨弄着金算盘,淡笑道:“成大事者,吃点小亏又何妨?况且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是四位兄弟享受,谈不上吃亏的。” 陈微风暗自点头,缓缓道:“先生以为,接下来我们又当如何?” 诸葛神金已将金算盘归零。 “等。” 陈微风迟疑道:“等?等什么?” 诸葛神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点头道:“等风无羽的精气神被我们耗尽,我们一击必中,人头到手,分配悬赏!” 蓝衣候笑道:“听起来不错,我们如何进行?” 诸葛神金神秘地笑着,挥手道:“附耳过来!” 四大掌门当真朝诸葛神金靠拢了去。 他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一边赞叹不已。 “妙!”杨广兆赞叹道。 蓝衣候点头道:“实在是妙!” 海哉也笑了。 “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就连一向自负自大的陈微风也不禁对诸葛神金竖起了大拇指。 夜,已深。 众人怀揣梦想,欣喜若狂地纷纷散去。 月,更残。 残冷的月光洒在残如血的身上。 残如血静静地端坐在西湖客栈的屋顶上。 残如血静静地凝视着瓦上的月光,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暗流汹涌。 风无羽早已睡熟。 风无羽非但睡得很香,姿势还销魂得很。 头下枕着一个小酒坛,双手抱着一个酒坛,双腿还夹着一个酒坛。 残如血忽的抬头仰望着忽明忽暗的星空,轻轻地点了点头。 星空更暗。 残月西沉。 残如血毫无睡意。 残如血仍端坐着,静静地沐浴在残月的光辉中。 长夜漫漫。 诸葛神金同样没有入眠。 诸葛神金远远地凝视着房顶上红得妖艳地血红色身影,瞳孔逐渐收缩。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把残如血越收越小,直到虚无。 诸葛神金的脸色突变,瞳孔瞬间放大,他已看见一条如鬼魅般的黑影,直朝西湖客栈后院掠去。 诸葛神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身向房中走去。 那条黑影仿佛微风一般轻轻拂过西湖客栈的后院,忽的一闪,已消失在了灰暗的夜色里。 紧接着,一道血红色的人影飞快地从房顶掠下,几乎和黑影同时消失不见。 夜深,人静。 风冷,月残。 本该是一个安宁的夜晚,似乎已变得无比诡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章 无脸断肠 拂晓,拂晓前。 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酒香。 西湖客栈两边的街道上,隐约已有了几条人影。 商铺里的伙计又开始一天的劳作,街道上的摊主也已沐浴在了黎明的曙光下。 雾很浓。 浓雾里总隐藏着一道道凌厉的眼神。 他们似乎从不相识,然而他们的眼神却都不约而同地瞄着西湖客栈。 无论是西湖客栈的前门还是后门,乃至客栈每层楼的隔壁,无时无刻都在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 原本浪漫多情的西湖客栈,无形中变成了一座牢笼。 每天进出了多少客人,多少男人,多少女人,都无法逃过暗地里的眼睛。 天机楼主异居走进西湖客栈的时候,当然已被他们所发觉。 异居走进风无羽房间时,发现他竟还没起床。 风无羽不知何时已脱光了衣裳,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大床上。 此时,风无羽睡得正香。 异居不禁苦笑,要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对风无羽下手了。 大床上可是金灿灿的一亿悬赏。 手起刀落,一亿悬赏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异居坐在酒桌旁,正准备喝酒,却不料所有的酒壶酒坛都是空的。 异居浅笑,他忽的动了! 异居从来是个勤快人,已动手帮风无羽收拾起房间。 很快,异居已忙得满头大汗,不过总算把整个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异居再次坐下来的时候,不禁怔住。 大床上哪还有风无羽的身影? 突然间―― 一只白皙地手轻轻地拍了拍异居的肩膀。 异居心中浅吓,忙转过头去一看,风无羽正扇着扇子对着他笑。 风无羽还没笑完。 风无羽拿着毛巾向异居递了过去,淡笑道:“辛苦了。” 异居擦完汗,笑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风无羽帮异居斟好了茶,淡淡道:“你来的时候我就已醒了,见你对我的人头不感兴趣,我就多睡了会儿。” 异居苦笑道:“我平时虽然靠江湖消息赚点噱头钱,可还没有沦落到见财起意的地步啊!” 风无羽浅浅地啜了一口热茶,笑道:“噢!可你还不是等于间接地帮着他们杀我。” 异居眉头一皱。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还有你的身份,我也绝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风无羽饶有兴趣地看着异居。 “你似乎很了解我?” 异居浅笑道:“我们天机楼是靠什么吃饭的!” 风无羽扇着扇子,缓缓道:“当然是靠脖子上的脑袋。” “哈哈哈!当然。”异居大笑道:“我们是靠搜集你们这些江湖名人吃饭的。” 风无羽忽的合上逍遥扇,凝视着异居,冷冷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异居点头道:“所以我再也不能活着出去。” 风无羽手中的逍遥扇已抵在异居的咽喉上,诡笑道:“我是谁?” “风无羽。” “哪里人?” “不知道。” “多少岁?” “下半年满二十四。” “什么出身?” “不知道。” “几段感情经历?” “两段。” “这扇子什么来历?” “千年冰蚕丝,来历不详。” “你是谁?” “异居。” “是男是女?” “男。” 风无羽持着逍遥扇慢慢地划过异居的咽喉,挑起他的下巴,谜之一笑。 “异居,二十,女,天机楼主,背景不详,擅长暗器和轻功。” 异居柳眉轻挑,眼睛睁得老圆,静静地注视着风无羽。 异居忽的笑了。 “你该来天机楼。” 风无羽已收回扇子,又扇了起来。 “你这是在收拢我?” 异居嫣然道:“我是打心底佩服你。” 风无羽淡淡道:“噢,为何?” 异居道:“我行走江湖这些年,一直女扮男装,从未被任何人识破,今天竟被你给拆穿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昨天你出现在客栈门口时,我就已看出了你的装扮。” 异居点头道:“原来如此!哎!我多少还是很失落的。” 风无羽大笑。 “哈哈!失落?你该感到高兴的,像云少的装扮技术,我硬是思前想后,想破脑袋才确定他是男扮女装。” “噗!” 异居不禁喷出一口茶水。 “这么说来,被你一眼识破还是我的荣幸了!” 风无羽仍在笑。 “当然!我这是在为你推荐身边的装扮高手啊!” 异居银铃般的笑道:“咯咯咯!云亦箫已经走了?” 风无羽点了点头。 异居道:“残如血也走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你明知道,却还问我?” 异居浅笑道:“我是看你一个人很孤单,过来陪你喝杯小酒呢!” 风无羽笑道:“想喝酒早说啊!我最不缺的就是酒,和寂寞。” 异居苦笑道:“可是我连一滴酒也没有找到。” 风无羽伸手一探,手里竟多了一坛酒。 异居似已怔住。 “你从哪儿来的酒?” 风无羽大笑。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风无羽斟了两杯酒,仍然在笑:“干!” 异居还不甘心,她起身绕着风无羽转了好几圈,还是想不明白风无羽酒从何来。 “你得告诉我酒是从哪儿来的,不然我喝不下。” 风无羽浅浅地啜了一口小酒,喃喃道:“幻影魔术手。” 异居双手托腮,天真地笑道:“哇!这么厉害啊!无羽哥哥教我!” 风无羽突然转过头道:“教不了的,这个靠天赋。” 异居竟拽着风无羽的胳膊撒起娇来:“哎哟,无羽哥哥就教教我嘛!学不学的会那就是我的事咯。” 风无羽学着异居的口吻道:“风少侠,无羽哥哥,你这称谓转变得可真快啊!” 异居娇嗔道:“哼!疯子哥哥!” 突然! 房间忽的一震! 房门竟已垮塌。 滚滚烟尘里,赫然就出现了一道凄厉的人影。 一身黑袍随风飘荡,透露着一种无法言喻地阴冷和悲凉。 那人的脸似是被人一刀从额头上劈下,眼睛,鼻子,甚至是嘴巴,都已被削去。 一张没有五官的鬼脸。 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一张无法形容出恐怖的脸。 那人没有眼睛,却一步步朝房里走来。 那人手里有一双残月钩,残月如钩。 若是肯仔细些去看,定会发现那人双手似乎要比常人短了一截。 而他手上的残月钩,硬是活生生地从双手上长出来的。 风无羽自始至终都只顾着喝酒,似乎从未觉得已有人破门而入。 异居早已怔住,她不敢去看那人的脸,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假装低着头喝着酒。 那人竟也一言不发,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能够说话。 “无脸鬼!你跑得可真快!” 话音刚落,另一道黑影突然就出现在无脸鬼身后。 这人生得也是怪异得很。 两只手从胳膊处齐断,一双又长又大的黑衣袖子空空如也,仿佛两条黑色的尾巴一样在空中飘扬。 这人非但没了双手,就连下身也只剩下两条大腿,膝盖以下,竟已荡然无存。 这人更奇怪的是,他的腋下夹着的并非拐杖,而是两把刀。 两把本该明亮的刀,早已被风尘侵蚀得黯淡无光。 刀光虽淡,却很锋利。 他的腿就是他的刀,他的刀就是他的腿。 每走一步,都铿锵作响,入地三寸。 若是了解他的人,一定知道那是用人血染就的暗红。 “你来得也不慢。” 凄冷,刺骨,令人窒息。 房间里,除了风无羽和异居,就只有双刀怪客,很显然三人都没有说话。 而这句话,赫然正是无脸鬼说出来的。 无脸鬼也有嘴? 无脸鬼若不是用嘴巴说的话,莫非是腹语? 双刀怪客冷冷道:“我从天涯追到海角,想不到你这老鬼却跑到西湖来了。” 无脸鬼冷笑。 无脸鬼竟也会笑? “断肠人,三十年前我们就已扯平,你为何还穷追不舍?” 二人赫然正是当年名声大噪的残月双钩和双刀怪客! 断肠人垂下头凝视着刀尖。 “想不到你还记得年份。” 无脸鬼双手忽的一动,两条残如冷月的阴钩就勾在了一起。 “咣咣咣!” 残月双钩发出刺耳的凄凉声音。 “你一路追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断肠人忽的大笑。 “哈哈哈!莫非你不是为了一亿悬赏而来?” 无脸鬼扭过头道:“所以你也打算分一杯羹?” 断肠人还在笑:“莫非你想一个人独吞不成?” 二人似乎从来也没有看到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无脸鬼回过头,冷冷道:“若非金算盘出面请我,我都懒得出山。” 断肠人皱眉道:“他出多少钱?” 无脸鬼道:“五千万!” 断肠人厉声道:“巧了!他也给我出的是五千万!” 无脸鬼双手忽的分开,冷笑道:“不愧是诸葛神金,竟然把如意算盘打到你我身上来了。” 断肠人不知何时已走到无脸鬼身旁,长叹道:“哎!莫非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无脸鬼冷冷道:“我不想和你打,我退出。” 断肠人苦笑道:“既然来了,你还打算空手而归?” 无脸鬼双钩横抱胸前:“不然如何?” 断肠人大笑。 “哈哈哈!我们何不携手合作,一起杀了风无羽,平分一个亿!” 风无羽仍扇着扇子,淡淡地喝着酒,淡淡地听着。 忽听无脸鬼沉声说道:“我只有残月钩,你也只有两条断臂,如何携手?” 断肠人的脸色忽的已变得苍白,杀气腾腾。 “老鬼,你不愿意合作就算了,又何必挖苦我?” 无脸鬼却笑了。 大笑! 阴森,诡谲。 “原来你还有杀气,难得难得!” 断肠人听出了话外之音,淡淡道:“噢?” 无脸鬼转过头对着断肠人。 “我来之前,找过妙手神医绝不救。” 断肠人点头道:“怎么说?” 无脸鬼垂下了头,凄声道:“我要想复原,就得给他五千万两黄金。” “不然绝不救就绝不救?” “是。” 断肠人忽的长叹。 “如此,我助你一臂之力,悬赏都归你。” 无脸鬼的脸皮似已因抽动而扭曲,动容道:“你不打算复原?” 断肠人惨笑不已。 “一个人的五官手脚,尚能复原,一个人若是断了肠,如何复原?” 风无羽暗自叹息:原来妙手神医绝不救,也并非无所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章 干戈载戢 有风吹过。 吹过断肠人的衣袖。 吹过无脸鬼的长袍。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淡然地扇着扇子。 “一个人的肠子若是断了,那岂非是要便秘的?” “噗!”异居忍俊不禁道:“肠子断了是要尽快进行缝合的,然后一节一节的塞回去,再把肚子也一层一层地缝好。” 风无羽转过头看着异居,淡淡道:“噢,你似乎懂得不少。” 双刀怪客断肠人脸色大变,刀如疾风,刀锋偏冷,原本暗淡的刀身已变得明亮而刺眼。 双刀刀尖点地,忽的一闪,已向风无羽刺出十八刀。 风无羽心中赞叹着好快的刀,人已从椅子上腾飞而起,可怜的椅子瞬间就灰飞烟灭。 断肠人目露凶光,冷喝道:“阁下何人?好快的身手!” “风无羽。”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前辈刀法卓绝,身手也不慢。” “你就是风无羽?!” 断肠人一把刀尖撑在酒坛边上,身子横在空中,另一把刀已如闪电般攻向风无羽的面门。 狂风骤雨,刀出如龙。 风无羽猛地合上了逍遥扇,身子倒飞,边挡边退,眨眼间已过三十招。 忽的! 刀光急转,刀气凌厉,已把风无羽逼到墙角。 断肠人咧嘴冷笑。 双刀齐出,上下齐攻,把风无羽笼罩在了刀光幻影之中。 这一刻,冰冷地刀尖已刺破风无羽胸前衣襟。 刀风已顿。 刀锋已钝。 断肠人面如土灰,凝视着从脖子上的滴下的血。 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慢慢地从断肠人的咽喉处滴下。 风无羽淡淡地凝视着手中的逍遥扇,逍遥扇上的冰蚕丝还在抖动,另一头,就缠在断肠人的脖子上。 断肠人出刀极快,收刀却极慢。 断肠人缓缓地从风无羽胸口上收回了刀,刀尖上竟没有血。 “我输了。” 声音凄凉而落寞。 风无羽淡淡道:“承让,是前辈刀下留了情。” 风无羽说着,锋利的天蚕丝已收回扇子,淡淡地扇了起来。 断肠人突地瘫坐在了地上,他的精神已经萎靡,整个人似已干枯,喃喃道:“老鬼,我尽力了,你保重。” 断肠人说着,刀已凌空飞起,他伸着脖子就朝刀锋上抹去。 无脸鬼大惊,长袍一闪间,手中的残月双钩已分别勾住断肠人的肩头。 无脸鬼没有更好的法子,他似乎只能用冰冷的钩,代替常人温暖的手,来完成这一动作。 断肠人未能如愿自刎。 刀,仍在半空,并未落下。 刀锋上有血。 风无羽的血。 风无羽的手紧紧地握着断肠人的刀,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从刀锋上滴下。 血花,耀眼,醒目。 无脸鬼本打算救下断肠人,就要对风无羽动手。 可是当他看到血花,嗅到腥味,他手中的残月钩已停滞在了半空。 风无羽扇着扇子,注视着无脸鬼手中的残月双钩,淡笑道:“小异,快去帮断肠人止血!” 异居急忙点头道:“好!” 断肠人动容道:“何苦救我!你又何苦受伤,何苦哇!” 风无羽向断肠人递过刀,笑道:“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做自己想做的事。” 断肠人眼里闪着泪花,失声道:“看到你,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血,已渐渐凝固。 气氛沉重。 风无羽扇着扇子,长叹道:“哎!人非草木,谁又能真正无情,纵使是肝肠寸断之人,心中尚存着一丝善念。” 断肠人脸上的泪痕渐已风干,破涕为笑道:“风无羽,不错!江湖就在你这辈少侠手里了。” 无脸鬼点了点头。 “我确实从未想到,我们本就为杀你而来,你却心怀侠义,以德报怨。” 风无羽放下酒坛,大笑起来。 “哈哈哈!二位前辈还是别往我头上戴高帽子,我不过就是一个风流浪子,从小身负血仇,现在又头顶悬赏,一时间,我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异居苦笑道:“原来疯子哥哥的身世这么曲折,我记下了。” 风无羽挑眉一笑道:“莫非你打算拿去赚两个噱头钱?” 断肠人用刀端起酒杯,笑了笑道:“到了风烛残年,还能结实无羽少侠这等英雄,老夫先干为敬!” 风无羽连忙起身道:“不敢不敢!同饮就好!” 无脸鬼干笑道:“你们喝好,我就免了。” 断肠人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到无脸鬼身后,夹着腋下的刀,颤抖地掀开了他的头发,再从桌子上端起酒杯递到了无脸鬼地嘴边。 “老鬼,干一杯!” 无脸鬼动容道:“老肠,谢了!” 无脸鬼说完,叼起酒杯,任由美酒在脸上肆意横流。 断肠人欣慰地点着头,他早已分不清无脸鬼的脸上流下的是酒,还是泪? 风无羽诧异道:“无脸前辈并非无脸,原来是长在了后面。” 无脸鬼哀叹道:“说来话长,老肠,你来给无羽少侠讲讲吧。” 断肠人喃喃道:“好,我们边饮边说。” 三十年前的残阳,恰如今日的黄昏。 塔克拉玛干沙漠在狂风中流动着。 残阳下,黄沙如血。 残如血红色残阳的沙丘上,迎风站立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长袍随风飘荡,手里紧握着一对残月双钩。 残月钩,残月如钩。 残月双钩本该像皎月一样洁白。 可是在残阳的映照下,已变得像血一般鲜红。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身影,都已被残阳染成了血一般的鲜红。 长袍人在等。 在等一个本该如约而至的刀客。 刀客从未出现。 刀客是谁? 刀客为何失约? 刀客到底还会不会来? 长袍人自己也不知道。 长袍人只知道他非等不可。 长袍人从不失约,从不食言。 风更猛,流沙更急,残阳更红。 就在这时,一道鲜红色的人影突地从对面的沙尘风暴中掠来。 本该是一身漆黑的衣裳,已被鲜红色的血染得血红。 他的血? 还是敌人的血? 他手里有刀,刀身鲜红,刀柄鲜红。 鲜红的血还在从刀尖上慢慢滴下。 他的双眼,已变得异常的鲜红。 他脚步踉跄,嘴里死死地咬着牙关,右手死死地握着双刀,左手死死地捂着腹部。 双刀客的身形依旧很快,眨眼间便已站在了长袍人面前三丈处。 鲜红的血,冒着热气的血,从双刀客的腹部一路飞溅。 此刻,还在哗哗直流。 鲜血染红了黄沙,染红了天涯,染红了残阳。 长袍人从双刀客出现的一开始还在冷笑。 双刀客越来越近时,长袍人无论如何,也绝笑不出。 长袍人的残月双钩微微颤抖,冷声道:“是你?” 双刀客点头,缓缓道:“是我。” “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 风更狂,流沙更浪。 长袍人的脸似在扭曲,苦笑道:“你来之前遇到了谁?” 双刀客摇了摇头,咬牙道:“尊主的妹妹,北唐秋水。” 长袍人冷冷道:“果然是她!你伤得如何,我帮你看看。” 长袍人说着就举步朝双刀客走去。 双刀客冷喝道:“不用!我留着这口气,主要是不想做一个爽约的人。” 长袍人怔住。 身为一个刀客,一个有脸有面的江湖人,尊严远比性命更加重要。 长袍人心念一定,手中的残月双钩已不再颤抖,失声道:“出招吧!” 双刀客狂笑。 “哈哈哈哈哈!”双刀客两把将露出来的肠子塞了进去:“痛快!能死在老弟的钩下,不枉此生!” 双刀客话已说完,却仍然在笑。 鲜红的双刀已在手。 双刀客迎着狂风奔杀,刀卷疾风,风似刀冷,双手握双刀,刹那间已劈向长袍人的面门。 长袍人心头骇然,绝想不到双刀客起手就是这么刚猛。 长袍人一脚猛地踢飞黄沙,直射双刀客双眼,试图扰乱双刀客的视线。 紧接着,长袍人一个扭身,手持残月双钩举过头顶,一招倒钩残月勾向双刀客的双肩。 双刀客急忙合上双眼,双刀一分,一手握着一刀,左右开弓地从长袍人脑勺上活生生地剐了下来。 与此同时,长袍人手中的钩已勾中双刀客的双肩。 长袍人脑勺吃痛,双手不禁猛地向前拉去。 双刀客忽的睁开双眼,刀锋凌厉,斩向长袍人的手腕。 “啊!” “啊!” 二人同时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长袍人双手手腕齐断,整个脑勺已被双刀客削掉。 鲜血直喷如雨,现出森森白骨。 反观双刀客,双手已被长袍人的残月双钩飞快地勾斩,双臂齐断。 长袍人痛得汗如暴雨,提起双手就朝黄沙里插了进去,他全身都已僵硬,直直地跪在血红色的残阳下。 双刀客凝视着地上的两只断手,忽的狂笑。 “哈哈哈哈!杀了我!快!” 长袍人脸色苍白,喃喃道:“我杀了你,你倒能解脱了,谁又来帮我杀我?” 蓦地—— 一道鲜红的身影自天边的残阳里飞掠而来。 一道鲜红的刀光飞快地划过残阳,残阳更红。 双刀客再也笑不出声。 双刀客的双腿突地从膝盖断开,上半身直直地杵进了黄沙深处。 鲜红的身影冷笑着,已来到长袍人身边,伸手猛地按住长袍人的头顶,再猛地一拧,骨骼变形地声音猛然传出。 长袍人的脸部已被转到背后,正好看到双刀客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二人同时失声道:“尊主!” “两个没用的废物,还妄想追求秋水,死了心吧!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哈哈哈哈哈!” 声音阴森而铿锵,充满了诡谲和不可抗拒。 长袍人和双刀客彼此注视着,两张脸已因饱受痛苦而扭曲变形。 眼中有血,有怒,血怒。 血红的身影伸出双手分别拍着二人肩头,冷笑道:“二位,好好享受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残阳时光。” 话未落,却已消失在血红色的残阳中。 双刀客道:“无脸鬼!” 长袍人道:“断肠人!” 双刀客忽的笑了。 “有酒?” 长袍人也笑了。 “有酒!” 有酒,无手,岂非人生一大悲哀? 二人眼睁睁地看着酒壶在流沙中越陷越深,不禁同时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章 调虎离山 黄昏,又见黄昏。 日已斜,只剩残温。 三十年岁月蹉跎,足够让人饱经沧桑。 身在江湖,能够功成身退的人本就不多。 像无脸鬼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比比皆是。 无脸鬼断手上的残月双钩,似乎已被冷漠的世界孤立得更加冰冷。 可是他的血,仍有残热。 他的心,仍有残温。 恰如血红色的残阳,正散发着残缺的温度。 可是像无脸鬼这样温心热血的人,早已寥寥无几。 断肠人肠断三十年。 断肠人的柔情心肠,似乎早已被北唐秋水一刀给斩断,无情地抛弃在了天涯。 肠已断,心已死,情已灭。 恰如断肠人所说:“一个人的五官手脚,尚能复原,一个人若是断了肠,如何复原?” 断肠人的双刀早从肠断的那一刻起,就已死去。 双刀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它们还能杀人。 可就在前不久,双刀仿佛真的已死。 它们没能尝到风无羽的鲜血。 就仿佛已经死了。 断肠人仿佛早就已经死了。 断肠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一场温暖人心的雨,正下着。 洗礼着江湖的混浊。 洗礼着人心的污秽。 风无羽静静地凝视着黄昏时节突来的细雨,仿佛已看到了新生命的萌芽。 风无羽举起酒杯,浅浅地啜了一口小酒。 “二位前辈侠肝义胆,英雄一怒为红颜,令我深感佩服。” 断肠人叹息道:“都是年少太轻狂,黄昏晚景独凄凉。”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哪里,至少年少轻狂时,曾为自己而活过,值得。” 无脸鬼点了点头。 “还是无羽少侠来得洒脱。” 风无羽放下扇子,起身举杯,分别喂向二人口中。 “二位前辈,为曾经的自己干一杯!” 酒已入喉。 断肠人原本已暗淡的目光里,竟添了一抹光亮,微微笑道:“兄弟,谢了。” 无脸鬼也笑了笑,道:“多谢无羽兄弟成全。” 风无羽又扇起了扇子,笑道:“想必二位当时一定是饱受痛苦,才从塔克拉玛干大荒漠中活了出来。” 断肠人喃喃道:“能够活到今天,都是托了一对恩人的洪福,我们本想就葬身流沙之中,倒也是座现成的坟墓,就在流沙越来越急时,却忽的出现了一男一女。” 风无羽浅浅地啜着酒,忽的神情激昂道:“噢!那当真是再好不过。” 断肠人点头道:“二人全身裹得严实,面戴纱巾,仅能从声音辨别出是一男一女,男的自称隐叔,女的自称妙姑,为我们封了穴道止了血,背起我们就疾步飞去。” 异居皱眉道:“隐叔?妙姑?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两个人?” 无脸鬼苦笑道:“小兄弟,你才多大!没听过也很正常。” 风无羽自顾着饮酒,淡笑不语。 异居浅笑道:“前辈听说过天机楼?” 无脸鬼真的笑了。 “莫非你就是天机楼主?” 异居点头道:“正是。” 无脸鬼再次苦笑:“惭愧惭愧!江湖代有人才出,我眼拙了!” 风无羽却笑了。 “你不必惭愧,说不定小异曾经还把你的绝密情报卖过给别人呢!” 无脸鬼也笑了。 “哈哈哈!无羽兄弟说得有道理!” 风无羽转向断肠人,问道:“你们也不认识隐叔和妙姑二人?” 断肠人叹息道:“从不认识,等我们伤一好,二位恩人就离去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噢,那你们岂非已隐居了快三十年,真的就只是为了一亿悬赏而重出江湖?” 断肠人神色凝重。 “不瞒兄弟,我二人日夜苦练,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复仇。不过后来听说妙手神医绝不救有妙手回春之能,像我们这种断胳膊缺腿的,都能复原如初。” 风无羽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二位就想杀了我,拿着悬赏去求绝不救帮你们复原身体,好去找尊主报仇?” 断肠人老脸一红,摇头道:“起先是这么想,不过我们早已改变主意了。” 风无羽注视着断肠人,淡淡道:“噢,我岂不是打乱了二位的完美计划?” 断肠人苦笑道:“无羽兄弟,我欠你的恩情这一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你就别取笑我了!” 异居灵机一动,嫣然道:“你若真是知恩图报的人,我倒有个法子!” 断肠人看着异居,动容道:“什么法子?” 异居银铃般的笑了。 “咯咯咯!看把你激动的,报恩原来比报仇更让人热血澎湃呢!” 断肠人忽的垂下头道:“我本就是个该死之人,报仇难,报恩更难。” 异居仍然在笑:“不难不难!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办,一切迎刃而解!” 断肠人和无脸鬼几乎同时看向异居,齐声道:“你要我们怎么做?” 异居故作神秘地伸手凭空一抓,手里竟然多了一块令牌。 “带着我的信物,去找妙手神医绝不救帮你们妙手回春!” 断肠人迟疑道:“此话当真?” 无脸鬼摇头叹道:“绝不可能!绝不救见不到五千万两黄金绝不救的!”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莫非你手中的令牌价值一亿?” 异居嫣然道:“和你的人头相比,或许它并不能令江湖中人垂涎千尺,但要是拿给他们二位就不一样了,我敢保证在绝不救那里,这块令牌就值得上一亿!” 风无羽淡笑道:“不说二位前辈不信,我都有些好奇,它凭什么能在绝不救那里值得上一亿的?” “就凭我!” 一字一字说得很缓慢,很淡然,很宁静。 滴滴雨点,越下越大。 点点打在朦胧的西湖上,打在青黛的房顶上,打在行人的雨伞上。 有风吹过。 风铃又在响起。 “当当当!” 凄厉,无情。 本该温暖人心的夜雨,就又已变得冰冷,绝情。 冰冷绝情地雨,嘀嗒嘀嗒地敲打着风铃客栈的黛瓦。 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死灰,已没有了平时那股傲气。 他已昏睡了一天,颗粒未进。 心跳越来越慢,似乎已被冰冷绝情的雨点密密麻麻的敲打成了筛子。 诸葛神金推开门向他走去,这已是第四次来看望陈微风。 陈微风忽的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看到诸葛神金正对着他笑。 诸葛神金的笑是陈微风从未见过的样子,让他琢磨不透。 诸葛神金还在笑:“你醒了。” 陈微风缓缓地点着头:“你来了。” 诸葛神金凝视着手中的金算盘,笑道:“我来帮你算算。” 陈微风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笑。 “很划算。” 诸葛神金拨弄着金算盘,忽的叹道:“你不该去试探残如血。” 陈微风张了张苍白的嘴,苦笑道:“残如血的手里果然没有剑。” 诸葛神金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陈微风喃喃道:“我刚接近风无羽的房间,只觉得眼前寒光闪过,我的胸前,背上,腹部就已中了二十剑。” 诸葛神金仍凝视着金算盘,淡淡道:“残如血出手,从来不会留活口。” 陈微风直冒冷汗,失声道:“那他为何不杀我?” 诸葛神金笑了。 “留着你,是要你来告诉我,不要去打风无羽的主意。” 陈微风迟疑道:“就在我准备拔剑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个人,那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残如血就随他走了。” 诸葛神金淡淡道:“然后呢?” 陈微风努力地回想道:“然后我忍痛悄悄跟了上去,只听到洞庭湖几个字,他们忽的就不见了。” 诸葛神金忽的大笑。 诡异,阴森。 “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陈微风恍然道:“原来是你想法子把残如血引开的!” 诸葛神金右手一挥,金算盘已然归零。 “你知道的太多了。” 陈微风惊恐道:“你你要杀我?” 诸葛神金点了点头,冷笑道:“你的两千万,我会一分不少的烧给你。” 陈微风本想张口呼救,可惜已经太迟了。 夜雨飘零。 冰冷,绝情。 夜雨并非完全绝情。 只是落在了不同的屋顶上。 落在了不同的人的手上。 多情的雨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风无羽温热的手心里。 风无羽已在屋檐下站了有一会儿。 风无羽在等。 等无脸鬼和断肠人离去。 二人非但不离去,还赖着不走了。 无脸鬼和断肠人也在等。 等异居给一个足以去见绝不救的理由。 异居举起令牌,一脸正色。 “二位前辈隐居三十年,过着没头没脸的日子,若是有一个改头换面的好机会摆在我的面前,说什么我都会试一试。” 风无羽挑眉一笑道:“这个理由已足够。” 断肠人忽的起身,激动地喝道:“无羽兄弟,你竟相信小异说的是真的?” 风无羽笑道:“我信!” 无脸鬼问道:“你为什么信?” “天,妙,不错!”风无羽不知何时已从异居手里夺过了令牌,淡笑道:“就凭小异是我的朋友,我信她。” 异居浅笑道:“绝不救有三不救,不先付钱绝不救,不是女人绝不救,不是残缺绝不救。” 断肠人苦笑道:“可是我们并非女人啊!” 异居嫣然道:“绝不救还有三得救,但凡我出示天妙令,一文不给也得救,无论男女也得救,无论残整也得救。” 风无羽点头道:“所以这块天妙令,就是天机楼和妙手斋之间的独特信物,绝不救见到令牌后,便会根据你的要求进行医治。” 异居赞叹道:“这世间上要是每个人都像疯子哥哥这般通透聪慧,那交流起来就轻松多了!” 风无羽淡笑道:“所以二位可以拿着天妙令去找绝不救了!” 二人同时看向异居,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色,似是在等异居应允。 异居从风无羽手中拿回了天妙令,笑道:“我这儿写有书信一封,二位找到绝不救,就将天妙令和书信交给他,他自然会明白的。” 断肠人双手接过,躬着身子拜道:“二位的再造之恩,我们没齿难忘!” 无脸鬼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早已泪流满面,欲说无言。 风无羽连忙扶起道:“万万不可!我还想多活几年的。” 二人齐声道:“二位保重!” 话音刚落,竟已消失在了朦胧烟雨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章 将计就计 夜,又是夜。 雨夜。 正下着夜雨。 江湖夜雨西湖灯。 灯已点上,燃起了新的希望。 有雨,有风。 清爽的风,自然怡人。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自然怡人的风,把孤男寡女的身影拖到了羞涩的墙上。 房里有灯。 灯影里有人。 一男一女。 桌上有酒。 二人喝着酒。 一啜一饮。 风无羽扇着扇子,浅浅地啜着小酒。 异居竟真的学会了喝酒。 风无羽伸手从天边摘来了一片红霞,轻轻地抹在了异居的俏脸上。 三杯下肚,异居的脸上就已有了红晕。 风无羽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异居。 异居嫣然道:“疯子哥哥干嘛一直看着我?” 风无羽笑道:“小异的脸上有花。” “噗!”异居掩面道:“什么花?” 风无羽扇着扇子,挑眉一笑道:“女人花。” 风无羽说着,举杯道:“小异,干!” 异居俏皮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小姨啦!” 风无羽大笑。 “哈哈哈!幸好没叫你阿异!” 异居已喝了第四杯。 “这个好!无羽哥哥以后就这么叫。” 风无羽还没笑完。 “你听谁的叫声是阿异阿异的?” 异居忽的笑趴了。 异居笑得全身都在颤动,胸前的双峰也跟着晃动。 风无羽却不再笑。 风无羽忽的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异居绯红的脸庞。 很轻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摸出水来。 风无羽温热的指尖像一阵暖人的熏风,轻轻地拂过异居的柳眉。 拂过异居的鼻梁。 拂过异居的粉唇。 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停留在了樱桃小嘴上。 异居的心里如小鹿乱撞,眼里已有了朦胧的醉意,俏脸通红。 风无羽的眸子却渐渐变得清澈,变得明亮。 异居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就快窒息,想动偏偏却又动不了,想说话偏偏却又说不出来。 风无羽的手忽的动了! 风无羽的指尖轻轻地拂过异居的粉唇,托起了异居的下巴。 风无羽淡淡地笑着,淡淡地保持着这个角度,这个姿势。 四目相对。 异居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心跳越来越快。 风无羽偏偏还把脸慢慢地向异居凑了过去。 异居的眼里,醉意更浓。 仿佛一池春水,被一阵接一阵的春风吹得荡起了涟漪。 此刻,二人鼻尖相对,嘴唇相对。 仅隔一寸。 异居地身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下。 风无羽笑了。 风无羽邪魅一笑道:“阿异好美。” 异居眼神迷离,春心一荡,受不了风无羽的笑,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风无羽偏偏在这个时候抽回了手,扇着扇子淡淡地喝起了酒。 异居不懂。 异居已睁开了眼,双手托腮看着风无羽淡然的俊脸。 有风吹来,灯影随风曳舞,异居的心也跟着摇曳着。 异居忽然娇嗔道:“疯子哥哥真是个疯子!” 风无羽佯装无辜地道:“我怎么了?” 异居轻哼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还问呢!不理你了!” 风无羽笑道:“要不再来一次!” 异居银铃般的笑了。 “咯咯咯!才不要,你就是个疯子!” 风无羽喃喃道:“其实,刚才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的,再来一次,我保证我会对你说出口的。” 异居嫣然道:“真的啊!那你现在说。” 风无羽扇着扇子,挑眉道:“你确定不要再来一次?” 异居嘟嘴道:“来就来!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 风无羽大笑。 “哈哈哈!不来了不来了!会犯错的。” “噗!”异居忍俊不禁道:“天下无敌风流无羽大疯子,竟然会怕犯错!” 风无羽再也笑不出来。 风无羽看着异居,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异,帮我个忙。” 异居认真地点了点头。 “怎么帮你?” 风无羽谜之一笑。 “我要你” 风无羽顿了顿,说道:“扮一个人。” 异居瞬间来了兴趣,问道:“谁?” 风无羽一字一字道:“残如血!” 异居浅笑道:“噢!好你个疯子哥哥,我就说你刚才为啥那样对我,原来是要我帮你啊!” 风无羽苦笑道:“我在深入研究你的脸型,除了他的脸比你红点以外,和残如血还蛮吻合的。” 异居点头道:“然后我就像残如血那样,坐在房顶上一动不动?”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当然――不是!现在正下着大雨,并且你女孩子家,想上去我还舍不得你去呢!” 异居娇笑道:“所以就让残如血露个脸,以瞒过诸葛神金的暗哨?” 风无羽点头道:“聪明!” 异居苦笑道:“可是,要让我扮成残如血,难度很大啊!” 风无羽淡淡道:“不是你扮,是我帮你扮!” 异居睁大了眼睛道:“疯子哥哥,你竟然有这一手?!” 风无羽淡笑道:“云亦箫都是我教的,你说呢!” 异居兴奋得跳了起来道:“哇!那你也教教我!” 风无羽扇着扇子,喃喃道:“阿异乖,先去把澡洗了。” 夜,已深。 风,微凉。 朦胧的夜色,朦胧的烟雨。 风铃客栈已被朦胧的夜色笼罩在了朦胧的烟雨里。 蓝衣候发现陈微风的尸体时,已是他死后的第二个时辰。 沉静。 听风阁里坐满了人。 却死一样寂静。 陈微风的遗体已盖上了白布,静静地躺在听风阁中央的棺材里。 一口崭新的大黑漆棺材。 棺盖并没有合上。 陈微风的双眼也没有合上。 陈微风死不瞑目。 若非他的瞳孔已变得土灰,一定可以看出里面有一道金色的影子。 一把金色的算盘,机关算尽。 致命的金色,是陈微风生命里最后看到的颜色。 诸葛神金坐得笔直,凝视着双腿上的金算盘,淡淡道:“即刻启程,连夜将陈掌门运回青城派安葬。” 似乎不是在对任何人说,似乎又是在对所有人说。 陈微风的双眼仍旧没有合上,合上的是棺盖。 大黑漆棺材已被人抬了出去。 诸葛神金淡笑道:“诸位,不必气馁!七天后的现在,就是我们喝庆功酒的时候!” 诸葛魔银莽声道:“大哥,还要等七天啊!” 诸葛神金拨弄着金算盘,点头道:“今天是个凶星,陈掌门死得不是时候,七天内不宜起事。” 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闷,任谁也不会补一句:要是七天内再有人死在凶星日子上,岂非又得推迟? 兔死狐悲。 一分钱没捞到,盟友已先走了一个。 起事在即,谁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谁都不想死,除非是个活腻了的人。 杨广兆忽的开口道:“行!就七天,七天后,无论如何,我都要启程回去了。” 诸葛神金淡淡道:“当然,这七天吃好喝好睡好,把精神养好,一觉醒来,就都是千万富翁了。” 蓝衣候大笑。 “哈哈!说得好!这辈子的梦想总算要实现了!” 海哉放下酒碗,笑道:“听这么一说,这酒喝起来更有味道了!” 杨广兆沉声道:“别忘了残如血仍然还在风无羽的身边。” 诸葛神金仍然凝视着金算盘,冷笑道:“残如血早就离开了,现在的残如血根本就是假的残如血。” 蓝衣候吃惊道:“先生如何得知?” 诸葛神金厉声道:“我早就让人给剑道之神剑无名捎去了消息,告诉他残如血就在西湖客栈,所以,昨晚剑无名的出现,已把残如血引开。” 杨广兆冷冷道:“残如血要是再回来,又当如何?” 诸葛神金忽的看向杨广兆:“他绝回不来!西湖到洞庭湖,剑无名拖住他七天,足够了。” 海哉又饮了一碗酒,叹道:“先生高明!” “云亦箫不在,残如血也不在,我们何不趁虚而入,早日动手?”杨广兆问。 诸葛神金的目光又落在了金算盘上,淡淡道:“再玩玩。” 杨广兆已微微有些动怒。 杨广兆冷笑道:“玩玩?你把我们当成三岁孩子不成?” 诸葛神金拨弄着金算盘,笑道:“就连你都开始着急了,风无羽会怎样?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死人远比活人有用。” 蓝衣候点头道:“所以,你是想在夜黑风高的时候,去玩玩儿风无羽?” 诸葛神金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冷冷道:“玩儿风无羽的法子多不胜数,要拖垮风无羽的精气神,我已准备好足够多的法子。” 蓝衣候笑道:“有趣。” 诸葛神金的眼神忽的变得似刀般凌厉,厉声道:“斩首行动,七天后执行。” 诸葛神金一旦认真起来,绝对是个狠角色。 江湖中人大多对他敬而远之。 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算计在他的如意算盘里。 金算盘,精算盘。 诸葛神金非但老谋深算,更是稳如泰山。 不到一击必中的那一步,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夜,更深。 一场将计就计的较量正进行得火热。 雨,更冷。 再大的风,再冷的雨,也无法阻挡这场暗流涌动。 一切水到渠成。 看似双方没有动刀动剑,却早已在斗智斗勇。 异居扮成的残如血已完成任务,现在已呼呼大睡。 风无羽扇着扇子,聆听着雨声,手里不知不觉又举起了酒杯。 窗外的风忽的阴冷,屋檐上的雨滴飘然滑落。 “嘀嗒!” 突然! 一道白影似是从雨滴里长出,攀附在了窗户上。 面如死灰的一张脸,冷冷地盯着风无羽露出诡异的笑。 赫然正是陈微风! 风,阴风,凄凉。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扇着扇子,注视着窗外的那张死人般的脸,淡淡道:“你挂着累不累?何不进来喝两杯,喝得个半醉了,好上黄泉路。” 这人当然不是真的陈微风。 真的陈微风当然还躺在棺材里。 早已在运往青城派的路上。 眼前这个陈微风,莫非竟是陈微风化为厉鬼后的鬼魂? 陈微风冷冷道:“我从来不和死人喝酒。” 风无羽淡笑道:“我却最喜欢和死人喝酒。” 陈微风冷笑道:“你绝不会杀我。” 风无羽大笑。 “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 陈微风狞笑道:“可我还活着。” 风无羽扇着扇子,喝着小酒,缓缓道:“用不着多久,你就活不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章 借刀杀人 阴风吹过。 夜色凄迷。 冰冷绝情的雨,下个不停。 四月的风本该清爽怡人,却为何如此阴沉? 莫非这世间真的有阴魂不散的说法? 阴冷的风并不大,只是森然。 却能把房门和窗户吹得嘎吱作响。 没有脚步声,没有任何身影,甚至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然而所有的声音又都像是人亲自所为。 陈微风即使化为厉鬼,也该去缠上诸葛神金,却为何找上了风无羽这里? 丧雨飘零。 无情地敲打在陈微风的大黑漆灵柩上,乌黑的水流淌了一路。 四月天本就不算太热,陈微风刚死不久,况且还吹着风,下着雨,莫非是尸体腐烂后已化为了乌水? 不! 绝不是。 乌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这绝不是尸体腐烂后的乌水。 大黑漆棺材上的漆黑并非是大黑漆,而是墨汁。 用墨汁染上的大黑漆颜色,以掩人耳目,却为何显得如此仓促? 天黑路滑,深林阴森。 陈微风的灵柩正被八个黑衣大汉抬着,行走在偏僻的小路上。 灵柩前后,各还有四名黑衣人,相互轮换。 十六人是诸葛神金分别从四大门派弟子里抽调出来的四个人。 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穿着雨靴。 灵柩漆黑,夜色漆黑。 整个世界,仿佛也变成了漆黑。 十六个人一步一步地踩在漆黑的泥泞里,已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在前面抬着灵柩的四个人,是点苍派杨广兆门下的弟子,他们早已满腹牢骚,怨气冲天。 前面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脚下故意一滑,人已摔倒在地。 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的四名青城派弟子也被牵制得摔了一跤。 陈微风的灵柩已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多次磕碰,已出现快要散落的迹象。 点苍派为首一人破口大骂道:“他娘的真晦气!大路不走偏叫我们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路,马车不坐偏叫我们硬抬” 另一人接着骂道:“特别是你们四个,就像没吃饭一样,我们在前面费死万力都带不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青城派弟子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 “谁让你们不幸被选中的?自己下盘不稳,光是瞎带节奏,还有脸反咬一口?” 点苍派四人闻言勃然大怒,手中的剑已然出鞘,剑光一闪,同时向青城四人杀来。 一时间,蓝衣四人和崆峒四人站在灵柩两端,皆是双手抱剑横胸而立,打算坐山观虎斗。 青城四人虽说抬的是自家掌门,心里也早已窝火,满腔怨气无处发泄,却不料点苍派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 青城四人毫不迟疑,剑已在手,剑光连闪,分别和点苍四人打成一片。 点苍派的人边打边骂道:“来了这么久,一分钱没捞着,尽做些苦力,天杀的风无羽,你要早些死了,我们早就不受这鸟气了!” 风无羽若是听到有人这么咒他,不知作何感想? 剑影无穷,你来我往,厮杀正酣。 蓝衣教的人忽的冷笑道:“有本事在这里窝里斗,还不如一起把陈掌门就地埋了,留着力气去杀风无羽。”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八人不禁点头,同时收手。 崆峒派的人冷冷道:“我们十六人齐心合力,就不信杀不死一个手无寸铁的风流公子。” 点苍派的人笑道:“好胆识!若是我们杀了风无羽,必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到时候就可以自立门户,岂不快哉!” 风雨渐歇。 十六人竟在短暂的时间里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共识。 打火把的,挖坟坑的,抬灵柩的,竟然进行得有条不紊。 很快,坟坑已挖好,众人合力将灵柩放了进去。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仿佛总算摆脱了沉重的束缚。 只要坟坑填好,便杀进西湖客栈,斩下风无羽的人头,一亿悬赏就已到手。 几乎所有人都已沉浸在了美好的幻想里,眼前的地狱已变成了天堂。 突然间! 阴风乍起,丧雨飘然。 灵柩里烟雾陡然升起,刀光一闪间,棺盖已灰飞烟灭,漆黑的深林如同白昼。 紧接着,棺材里的人影飞快地掠出,刀光闪动间,发出耀眼的寒芒。 那人印堂发亮,满脸堆笑。 一身的肉,四肢很协调,动作很灵活。 左手握着一把刀,一把雪亮的刀。 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标准的刽子手。 四大门派的十六个人瞠目结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刀。 刚还浮现在脑海里的天堂,瞬间已变成地狱。 十六个人,十六刀,刀刀封喉。 血花飘舞,凄惨苍凉。 恰如人间炼狱。 风比刀冷,夜比冰凉。 风更冷,卷得漆黑的深林哀嚎不止。 夜更凉,冻得游荡的孤魂颤抖不已。 长夜漫漫,冰雨凄凄。 有风吹来,略带腥味的风。 有雨飘来,略带血色的雨。 腥风,血雨。 狂风呼啸,猛烈地拍打着窗门。 树枝横断,壮烈地飘散着落叶。 一片腥味儿的叶子飘进房间,落在风无羽面前的桌子上。 血雨纷飞。 飞过天穹,飞过陈微风的白衣,飞进风无羽的酒杯中。 陈微风的白衣已被血雨染红,鲜红的血,鲜红的人。 风无羽端起酒杯嗅了嗅,浅浅地啜了一口,淡淡道:“死人了。” 陈微风仍攀附在窗户上,冷冷道:“你也该上路了!” 风仍在吹,雨仍在飞。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扇着扇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并不打算再斟上一杯。 风无羽缓缓地放下酒杯,淡笑道:“听说陈掌门剑法精妙,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今夜正好见识见识。” 陈微风剑已在手,冷笑道:“我也常听江湖传言,说你风无羽的轻功天下第一,一时间无人能出其右,我倒想看看是你更快,还是我更快!” 风随扇舞,雨随剑落。 风无羽左手猛拍酒桌,身形一闪,人已凌空飞起,披风灵动,身后的屏风已然合拢。 异居睡的正香,风无羽可不想看到鲜血洒在她俏丽的脸上。 风无羽身子迅捷,如游龙般掠出窗户,站在窗外的树影中。 陈微风剑尖轻点,从窗户上一弹而起,立在凄凉的血雨下。 只片刻。 陈微风忽的纵身飞起,手中长剑连闪青光,青光正寒。 寒光中挽出百十朵艳丽的剑花,赫然正是青城剑法! 风无羽目不接暇,挥扇间,数百缕天蚕丝漫天飞舞,瞬间和剑花交缠在一起。 剑花忽灭。 剑气陡生。 陈微风眨眼间杀出一百八十九道青光剑气,恰如青面獠牙,飞快地杀向风无羽全身。 风无羽忙将天蚕丝瞬间收回,身形一掠,白衣翩然,逍遥扇挥舞得又轻又快。 刹那间,风无羽刚刚飞离的大树已支离破碎,发出雷鸣般的脆响。 风无羽暗道好险,这要是击中自己,全身的骨头岂非就是大树的下场? 陈微风脸色连变,厉喝道:“这都能躲过?看招!” 话音未落,剑气又起。 凌厉地剑气一波接一波地漫天飞来,瞬间就要吞噬风无羽。 风无羽伸手凌空一探,竟抓来一个酒坛,正好狂饮数口。 酒已入喉,坛在空中,风无羽飞身站在酒坛上,不退反进,迎着强烈的剑气向陈微风冲了过去。 风无羽就是这样,无论前方多么艰险,从不畏惧。 陈微风并非没有见过不要命的,只是从来没有见过风无羽这么不要命的。 人不要命鬼都怕。 陈微风心头一顿,手上就会变慢,手上一慢,剑气的杀伤力也就变得不那么凌厉。 风无羽白衣翻飞,躲避掉无数道剑气,宛如蛟龙遨游半空。 风无羽一脚踢飞酒坛,直射陈微风面门。 异居竟然已经醒来,此刻正站在窗边。 酒坛已飞到陈微风眼前,却忽的爆开。 陈微风提剑连挽,酒坛爆开的千百碎片已被纷纷击落。 忽的寒光一闪,九枚飞针已分别逼近陈微风的面门,咽喉,心脏。 快,准,狠。 这正是异居手里发出的暗器。 飞针似乎就要刺中陈微风的要害,却不料忽的被九缕天蚕丝尽数击落。 陈微风骇然大惊,身形急退,突地和一个壮汉撞了一个满怀。 那人印堂发亮,满脸堆笑。 一身的肉,四肢很协调,动作很灵活。 左手握着一把刀,一把雪亮的刀。 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标准的刽子手。 那人似乎从未看到风无羽,冷冷地看着陈微风,冷冷道:“你是陈微风?” 陈微风点头。 陈微风身形刚一站稳,只见眼前刀光一闪,脖子顿时生凉。 那人二话不说,提刀就斩,陈微风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道白影飘舞如幻,刚还在五丈外,眨眼已到二人面前。 刀,锋利的快刀。 此刻却已顿住。 风无羽手中的扇子仿佛一道无坚可摧地大山,硬生生地隔在那人的刀和陈微风的咽喉之间。 风无羽淡淡道:“你不该杀他。” 那人冷冷道:“我是绝殇刀” 风无羽淡然。 “不感兴趣!” 那人冷笑道:“我奉云少之命” 风无羽摇头。 “不感兴趣。” 那人刀已收回,注视着风无羽。 “为何?”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他该我来杀。” 那人厉声道:“没见过你这种不领情的人!” 风无羽笑了。 风无羽真的笑了。 “你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人怔住。 陈微风看向那人,冷冷道:“你绝不是绝殇刀东方不亮!” 那人忽的转头凝视着陈微风,失声道:“何以见得?” 陈微风手中的剑已入鞘,冷笑道:“绝殇刀的刀至少比你快十倍!” 那人再没有说话。 因为那人已经离去。 异居看着那人的背影,扫了一眼陈微风,再看向风无羽,浅笑道:“你为何救他?” 风无羽笑道:“因为他不是陈微风。” 陈微风苦笑道:“风少又识破了。” 异居睁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陈微风活生生地变成了云亦箫,惊叹道:“原来是你!” 云亦箫点头道:“原来残如血并没有走。” 风无羽大笑。 “她是异居。” 云亦箫惊呼道:“简直太像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我们进屋,边饮边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章 借尸还魂 风已停,雨已顿。 原本羞涩的皎月,忽的已从云朵身后蹦了出来。 月色朦胧,却已残。 残月静静地凝视着激战后的大地,不言不语。 残月沉默。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渐渐淡去。 西湖客栈面目全非,仍在低声抽泣。 风无羽扇着扇子,静静地凝视着残冷的月光,似是在静静地倾听着西湖的哭诉。 残冷的月光洒在栏杆上,洒在菜汤里,洒在酒杯中。 栏杆已倾斜,菜汤正冒着热气,酒杯已空。 风无羽转过头时,正看见异居在帮他斟酒。 风无羽点头,笑了笑,举起酒杯正要喝,就看到云亦箫从屋里走了出来。 云亦箫已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了风无羽的身边。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还是这样看着舒服。” 云亦箫笑了。 “原来你也看陈微风不顺眼,幸好你看出是我,否则我就再不能陪你喝上一杯咯。” 异居已恢复本身,浅笑道:“要换作是我,真就把给你杀了。” 风无羽淡笑,举杯,饮酒,不语。 异居当然不会懂得风无羽和云亦箫之间的默契。 乃至彼此间一个细微的动作,或是一个浅淡的眼神,他们就已心领神会。 异居不懂。 异居似乎也不必懂。 云亦箫一口气就饮了三杯,像是生怕慢了,就喝不上了。 云亦箫苦笑道:“我也正纳闷,残如血从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什么时候把暗器也练得这么精通了。” 异居看向风无羽,嫣然道:“这都是疯子哥哥的杰作,起先我还不大相信他的技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 风无羽浅浅地啜了一口小酒,淡笑道:“我身上发生的事,很多人一开始都不愿意信的。” 云亦箫点头道:“是的,就像一开始,我也不信风少是个令人很舒服的人。” “噗!”异居不禁笑道:“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明白了什么?”云亦箫问。 异居俏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似乎明白了你为何会说那人绝不是绝殇刀东方不亮了。” 云亦箫心知异居是故意岔开话题,喃喃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异居双手托腮,凝视着杯中月光。 “据说绝殇刀东方不亮已从江湖上消失十来年,突然复出肯定很令人怀疑,你先前对那人的语气说得很肯定,证明你对绝殇刀再熟悉不过。” 云亦箫的脸本就苍白,残月再洒在他的脸上,就更像一个吸血鬼。 云亦箫沉声道:“我见过绝殇刀出刀,所以断定那人绝非东方不亮。” 风无羽扇着扇子,点头道:“那人本就不是绝殇刀。” 异居怔怔道:“那他是谁?” 风无羽一字一字道:“陈微风。” 云亦箫和异居同时怔住。 云亦箫忽的皱眉道:“陈微风不是已经死了吗?” 风无羽笑道:“谁告诉你的?那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云亦箫哑然。 确实没有人告诉他陈微风真的已经死了。 异居柳眉一挑。 “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云少就是陈微风,你的青城剑法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 云亦箫坦然一笑道:“没事到处临习各派剑法,本就是我的一大爱好,至于青城剑法,我也只领悟了九成而已。” 异居钦佩道:“九成而已!已经很厉害了。” 云亦箫喃喃道:“我也只有临习的份,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剑法。” 异居浅笑道:“没事,相信你会融会贯通的,对了,你是怎么想到扮成陈微风的?” 云亦箫苦笑道:“我摸进了诸葛神金内部,得知他想借陈微风的死,让幽阳假扮陈微风来扰乱风少,于是我便暗中观察幽阳,很快已能领会他的言行习惯,再杀了他,替他扮成陈微风。” 异居点头道:“所以你扮成陈微风前来扰乱,也是做戏给诸葛神金的眼线看的,戏一演完,你就再扮成幽阳回去复命,继续潜伏。” 风无羽突地喝道:“不好!” 云亦箫惊醒道:“怎么?” 风无羽一边比划一边道:“诸葛神金利用陈微风的死,掩盖事实的本来真相,事实上陈微风根本没有死,而是假死之后装进了棺材,有时候死人能做的事远比活人方便得多。” 云亦箫点头道:“继续。”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所以,诸葛神金让人安葬陈微风也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要制造成绝殇刀东方不亮复出的假象,把四大门派被杀的矛头指向一个本就消失多年的人。” 云亦箫叹道:“似乎很有道理。” 风无羽饮了一杯酒,淡笑道:“诸葛神金从来机关算尽,同时又命幽阳扮成陈微风,出现在我这边来缠着我,真正的陈微风就能依计行事,事情办好之后借尸还魂。” 云亦箫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幽阳扮成的陈微风也只是个幌子,即使没想到我会从中进行替换,陈微风也会第一时间赶来,以绝殇刀地身份杀人灭口。” 风无羽笑道:“当然!这样一来,绝殇刀复出成立,矛头指向他也成立,再当着我的面贼喊捉贼地揭穿幽阳的面目,给我留下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局。” 异居忽的说道:“诸葛神金为何大费周章地要和你周旋,何不直接带人来杀你?”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诸葛神金从来善于谋略,遇到我这样的对手,便想切磋一番,他是想把我拖垮,玩坏,觉得无趣之后才会杀我。” 异居嫣然道:“他还真是个怪人。” 云亦箫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陈微风还会再返回作案现场,制造一个绝殇刀东方不亮死去的假象,他便可以继续潜伏在四大门派里,伺机下手。” 风无羽赞叹道:“不错,你开窍了。” 云亦箫苦笑道:“诸葛神金竟这么毒辣,想出这么一条毒计,用陈微风做暗地里的黑手,想必真要是杀掉你之后,其他三大门派都会被全部杀光。” 风无羽喃喃道:“是的。” “哎!”云亦箫长叹道:“你们玩得太高深,我一时间根本猜不透啊!” 风无羽大笑。 “喝酒!我通常在想不通事情的时候,把酒喝通畅了,想不通的事也就想通了。” 云亦箫一饮而尽道:“听你这么一剖析,我想通了,我已把这事弄巧成拙所以,我这时候不该喝酒,而是该去善后。” 云亦箫从来如此,口头说着,就会立即去做。 现在,云亦箫已去做他该做的事。 冷月更残。 残月更冷。 朦胧的月色倾泻在异居的俏脸上,这让异居看起来更加迷人。 风无羽啜着酒,静静地看着异居。 异居满头雾水,似乎还是没懂。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阿异,你似乎有很多疑问?” 异居看向风无羽,嫣然道:“对啊!云亦箫要去做什么?” 风无羽淡笑道:“陈微风此时该正在作案现场,精心布置着令自己满意的杰作。” 异居点头道:“这个我听懂了,云亦箫说的善后指的是?” 风无羽笑道:“他当然不能让陈微风再活着回到诸葛神金身边。” 异居还是不懂。 “为何?” 风无羽仍在笑。 “一旦陈微风回到诸葛神金身边,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幽阳的身份很可疑,这样一来,云亦箫就再也不能继续利用幽阳的身份,在诸葛神金身边潜伏下去了。” 异居怔住。 “原来如此!从这儿到风铃客栈这么近,他完全可以先去告诉诸葛神金这件事啊!” 风无羽浅浅地啜了一口小酒,叹道:“或许陈微风并没有识破云少,或许他扮成绝殇刀进出风铃客栈多有不便,再或许” 异居好奇极了,问道:“再或许什么?” 风无羽喃喃道:“再或许,陈微风认为绝殇刀东方不亮这事更重要,必须先办好这事,他才能恢复自己的身份。” 月色更朦胧。 异居的眼神更朦胧。 异居已小有醉意,俏脸绯红。 这次,风无羽没再抚摸她的脸,只是淡然一笑。 异居当然已经领会,又到了该扮成残如血露脸的时候了。 残月照深林。 深林深处,仍旧漆黑。 有风吹来,阴森森然。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天很黑,路很滑。 漆黑的深林里本不该有人。 可是这时候非但有人,还有一盏灯。 风不大,残灯曳舞。 油已快要燃尽。 灯影里有一条朦胧的人影。 陈微风正忙着,已忙得满头大汗。 地上原本该有的十六具尸体,早已不知去向。 残灯映照的另一边,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坟堆。 想必四大门派的弟子都被陈微风埋在了坟堆里。 不! 绝不是! 微风拂过,残灯更残。 陈微风忙完,站起,他的腰已经酸痛不堪。 地上躺着的赫然是绝殇刀东方不亮。 当然也不是真的绝殇刀东方不亮,而是陈微风精心布置的假象。 陈微风再次蹲了下去,反复地仔细检查着绝殇刀东方不亮全身上下的细节。 甚至是那一把雪亮的刀,都已被陈微风认真地检查过后,才从新插进了绝殇刀东方不亮左手边的泥土里。 陈微风做事非常认真,专注。 正因为他太过专注,却难免百密一疏。 陈微风忽略了残灯里的油就快要燃尽。 油尽灯枯。 世界将会又变得漆黑。 彻底漆黑。 漆黑的树影里,有一张瘦削苍白的脸,脸上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凝视着陈微风的一举一动。 陈微风当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更没有意识死亡的脚步正在向他靠近。 风,忽的刺骨。 残月消逝。 残灯更残,在阴冷的风里做着垂死的挣扎。 冰冷,无情。 一把冰冷无情的剑。 剑锋冰冷,剑尖无情。 冰冷无情的剑从陈微风的咽喉迅速传遍了全身。 犹是陈微风反应极快,伸出右手想去拔地上插着的刀也已经太迟了。 云亦箫冷冷地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陈微风,冷冷道:“左手用刀不太习惯吧。” 陈微风深深地垂下了头,下巴直直地垂在冰冷的剑锋上,沉声道:“我早该想到是你,动手。” 剑收,灯灭。 残月忽的钻了出来。 残月,如血。 接着就已变得漆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章 以逸待劳 斩首行动前。 第三天。 雨过天晴。 风和日丽。 空气焕然一新。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西湖清澈的水。 似乎无论江湖如何动荡不安,西湖依然如此宁静淡然。 岁月静好。 一切都很淡然。 诸葛神金似乎并未因为陈微风的凭空蒸发,而觉得少了什么。 相反,诸葛神金还兴趣大发,去了醉香楼。 诸葛神金原来也需要女人。 并且足足在醉香楼待了一天两夜,至今未见出来。 似乎一切都如诸葛神金所说的,吃好喝好睡好,把精神养好,一觉醒来就是千万富翁了。 醉香楼的女人把诸葛神金伺候得非常好,非但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精神也是倍儿的好。 清风拂过。 柳絮翩舞。 醉香一点,西湖一点,断桥一点。 …… 断桥残雪。 断桥是否下过雪? 此刻,就正下着。 怡人的清风,正吹着柳絮。 柳絮如雪。 风无羽一点,异居一点,雪一点。 风无羽和异居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沐浴在温暖怡人的阳光下。 风无羽终于肯走出西湖客栈,出来透透气。 风,有风,不大。 风轻轻地抚摸着西湖,生怕惊扰了垂钓的人儿。 风无羽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鱼竿。 鱼竿只是鱼竿,鱼竿上并没有线。 一根光溜溜的鱼竿拿来钓鱼? 这似乎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笑话。 风无羽却没有笑。 异居也没有笑。 异居只是托腮看着,静静地看着风无羽专注的神情。 风无羽似乎只要用心做一件事,都会像这样专注。 风无羽一动不动的坐在断桥上,已坐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并不算太长,可也不算太短。 三个时辰对于一个爱好钓鱼的人来讲,不长不短。 风更大些。 湖面上起了涟漪。 却更像是鱼儿上钩之后挣扎起的波纹。 任谁也绝不会相信一根光溜溜的鱼竿竟真的能把鱼钓起来。 异居若非亲眼看到,也绝不会相信。 异居却不得不信。 鱼,的确已上钩。 风无羽的手里,也的确有鱼竿。 鱼竿上,也的确没有线。 风无羽忽的动了! 风无羽非但动了,还笑了。 风无羽淡笑着,拿鱼竿的左手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鱼。 一条正在挣扎的鱼。 异居很想惊叹,却又说不出话。 因为异居突地看见了鱼竿上的线。 准确地说,是风无羽从逍遥扇上抽出来的天蚕丝。 天蚕丝上的确没有鱼钩,只是一根细如牛毛的丝线。 丝线上的确有一条鱼。 一条活蹦乱跳的红鲤鱼。 现在,这绝不再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笑话。 而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神话。 风无羽忽的大笑。 异居不禁也笑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仍在笑,说道:“阿异,当一条鱼被钓鱼的人钓起来吊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异居再也笑不出。 异居已怔住,她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上来。 一条鱼被钓鱼的人钓起来吊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恐怕只有那条鱼知道。 这恐怕风无羽也不知道。 异居嫣然一笑,缓缓道:“无羽哥哥,你知道吗!” 风无羽注视着仍在拼命挣扎的鱼,淡淡道:“它本该和我一样,吹着清风,晒着太阳,坐在西湖边,赏着柳絮,怡然自得。可是它心里却很不安,很恐惧,甚至很愤怒。” 异居不解地道:“你说它恐惧不安,我都理解,可是它为何却会愤怒?”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因为被钓起来吊起来的是它而不是我,所以,它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还去了醉香楼寻乐子。” “噗!”异居娇笑道:“你这说的不正是诸葛神金嘛!” 风无羽笑道:“因为他太紧张了,一个人一紧张,就想找个口子放松放松。” 异居点头道:“那你紧张吗?” 风无羽转过头看着异居,缓缓道:“如你所见,拿鱼竿的人是我,放长线的人也是我,所以,我为什么要紧张?” 异居柳眉一挑。 “所以你放松极了,一个人一放松,就想找根鱼竿紧张紧张。” 风无羽的确把鱼竿握得很紧,手心里早已沁出了汗。 鱼已渐渐地不再挣扎。 风无羽手一松,鱼竿就掉进了西湖里。 “疯子哥哥,这么肥的一条鱼,你居然不拿回去红烧了下酒?”异居问。 风无羽扇着扇子,冷冷道:“我对放弃了挣扎的鱼不感兴趣。” 风虽还怡人,却不太自然。 点点柳絮飘落,点点点皱了湖面。 …… 不太自然的风,忽的又吹回了醉香楼。 清风仍在吹,柳絮仍在飞。 醉香楼上莺歌燕舞,非但香气四溢,还醉人心脾。 诸葛神金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诸葛神金伸手捻起一点柳絮,他似乎看出了柳絮的恐惧和不安。 柳絮非但感到恐惧不安,而且还很愤怒。 因为是他抓住了柳絮,而不是柳絮抓住了他。 诸葛神金甚至感觉到了柳絮很紧张。 似乎紧张的就该是柳絮,漫无目的而随风飘荡的柳絮。 柳絮是一个人的名字。 醉香楼的头牌就叫柳絮。 柳絮非但不紧张,还很放松。 柳絮手里有酒,脸上有笑,嘴里有话。 柳絮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在诸葛神金的耳边低语道:“神爷的手不该去抓那些残花败柳。” 诸葛神金忽的笑了。 诸葛神金的神经一定绷得太紧,就连笑起来都像是在哭一样。 甚至比哭还难看。 诸葛神金还没笑完。 “那你说我该抓住什么?” 柳絮举起手将杯中的酒徐徐地喂进诸葛神金的嘴里,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了丰满诱人的胸上。 “嘿嘿嘿!神爷你说呢?” 诸葛神金却无论如何再也笑不出来。 诸葛神金甚至觉得他握着的只是一团干巴巴的牛粪,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我原以为自己抓住了,却让你给溜了。” 柳絮媚笑道:“才没溜呢!握得很稳!” 诸葛神金本已僵硬的手忽的恢复了活力,他的另一只手已搂住了柳絮杨柳般的腰。 “我要一口一口的吃掉你,让你最后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柳絮笑得更诱人。 “来呀来呀!看看你是怎么把我吃得连骨头渣都不会剩的!嗯,你可真狠心呐!” 诸葛神金的眼里似有无数把冰冷无情的快刀闪过,凶残地绞拌着柳絮的肉体。 血。 鲜红而耀眼的血。 诸葛神金无比贪婪地吮吸着妖艳的血。 诸葛神金身上的每一根青筋都已暴起,疯狂地在柳絮的口子里放松着早已绷紧了的神经。 很快,和以往一样快。 诸葛神金疯了。 诸葛神金呼吸急促,全身上下已瘫软如泥。 诸葛神金连疯的力气也没有。 柳絮的脸苍白如纸,如死人一般变得土灰。 柳絮甚至还没开始吟叫,一切就已经结束。 柳絮无论如何再也笑不出来,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诸葛神金,双腿一跛一跛地向门外走去。 等待她的,是下一位客人的临幸。 诸葛神金仍喘着大气,趴在芳香温软的大床上一动也不动。 风不知何时变得刺骨。 点点柳絮飘零。 点点飘在诸葛神金的身上,头上,脸上。 点点,似女人泪。 …… 女人哭起来的时候,其实也很美。 凄美的美,壮美的美,还有惨美的美。 但这些美比起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媲美的。 异居就正在笑。 异居笑起来的时候,又赋予了西湖另一种美。 完美的美。 日落西山。 残阳如画。 转眼又是黄昏。 异居仍然在笑,风无羽就淡淡地看着她笑。 一个人愿意笑,一个人愿意看,岂非正是人生一大快事? 风吹柳絮,风无羽的头上仿佛堆满了一层厚厚的雪。 就因为这个原因,异居已笑了好一会儿。 异居的头上同样有这么一堆雪。 风无羽却没有笑。 风无羽看着她笑,便已足够。 风无羽的眼里看来,异居的笑足以融化冰冷的雪,冷漠的雪。 异居仍然在笑。 风无羽觉得很无语。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笑够了没有?” 异居点了点头,忽的又摇了摇头。 “嗯。” 风无羽忽的也笑了。 风无羽淡笑道:“笑够了我们回家。” 家是一个温馨的字。 而家对于风无羽来说,也仅仅只是一个字而已。 风无羽的家在何方? 在天堂? 在天边? 还是在天涯? 风无羽神情黯然,他也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家到底在何方? …… 日已西沉。 月已东升。 仿佛人的一生。 每一天都同样如此。 重复,重复,周而复始的重复。 风无羽重复地喝酒,斟酒。 斟酒,喝酒,周而复始。 异居亲自下厨做了下酒菜。 一道红烧红鲤鱼,一碟油酥花生。 菜已上桌,宜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异居嫣然道:“无羽哥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红烧红鲤鱼颜色鲜艳,香味十足。 风无羽伸手夹了六颗油酥花生,仔细地嚼着。 “酥,香,脆,火候恰到好处,阿异真棒!” 异居的脸上乐开了花,信心满怀地道:“鱼呢鱼呢!快尝尝!” 风无羽却放下了筷子,笑道:“我从不吃鱼。” 异居怔住。 “噢,我还以为你喜欢钓鱼,一定也喜欢吃鱼。” 风无羽扇着扇子,帮异居斟好了酒。 “坐啊!你辛苦了这么久,该坐下来好好尝尝你的好手艺。” 异居已坐下,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要不,你看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去做。” 风无羽举杯,谜之一笑。 “我喜欢看着你吃。” 异居忽的笑了。 “好啊,那我吃给你看。” 风无羽点了点头。 “你这道红烧红鲤鱼味道鲜美,却要小心吃着刺。” 异居银铃般的笑了。 “咯咯咯!无羽哥哥,我知道啦!” 月,微圆。 温和柔美的月光,静谧而迷人。 风无羽扇着扇子,看着酒杯中的月光,笑道:“得鱼便沽酒,一醉卧江流!阿异,干一杯!” 异居举起酒杯看着风无羽。 “祝无羽哥哥开心快乐。”异居娇笑道。 风无羽大笑。 酒已入喉。 风无羽放下酒杯,静静地凝视着异居清澈如水的眸子。 “今晚的月色真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章 反客为主 斩首行动前。 第四天。 雨夜。 漆黑的雨。 夜雨。 漆黑的夜。 阴冷的天空正下着小雨。 微风吹过,风铃正在摇曳。 “当当当!” 仿佛孤魂野鬼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阴风森森,凄雨绵绵。 西湖在悲泣,醉香楼在惨泣,风铃客栈在哀泣。 诸葛神金不知什么时候,竟已从醉香楼回到了听风阁,精神焕发,红光满面,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满大街都在热议着诸葛神金在醉香楼的风流韵事,七名姑娘被残忍的肢解,死于非命。 诸葛神金掏出七两黄金就把这事儿摆平,大摇大摆地仰天长笑着走出了醉香楼的大门。 夜风凄凉,风铃哀叫不止。 风铃客栈,听风阁。 灯火通明,大摆宴席。 直到现在,诸葛神金仍然在笑。 “哈哈哈!诸位,我已着人备了丰盛的美酒佳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诸葛神金到底在兴奋什么? 蓝衣候微微皱眉道:“先生多时不见,莫非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诸葛神金飞快地拨弄着金算盘。 “哈哈哈!距离斩首行动只剩三天,风无羽一定感到很恐惧,很不安,甚至很愤怒!” 蓝衣候笑道:“的确是一件令人兴奋的喜事!” “你们说,当风无羽的头颅被斩下来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算盘簌簌作响,诸葛神金斜眼问道。 诸葛魔银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手中的月牙钩,狞笑道:“嘿嘿嘿!这厮能死在我的钩下,不知是那风无羽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心情?当然是快乐又痛快的!” 诸葛神金哈哈大笑,点头赞同。 海哉猛地拍着酒桌,狂笑。 “哇哈哈哈!我盼这一天盼得眼睛都快瞎了!这半年来,我多想好生大醉一场,可是我却不能,我多希望此时此刻就是庆功的好日子!” 诸葛神金一巴掌拍得金算盘哗啦作响,指着海哉笑道:“贤弟所言,正合我意!” 海哉不由得心花怒放,得意极了,猛地又拍着酒桌:“还等什么?上酒!” 诸葛神金仍拨弄着金算盘。 “不急!该说的话还没有说完,等把话说完了,不但要上酒,还得是上好酒!” 杨广兆当然明白诸葛神金在等自己发言,他更明白诸葛神金所谓的该说的话必定是附和的话。 杨广兆心里暗自叹息,沉声道:“是时候收割了,老牛拉磨,禁不住太久的煎熬。” 诸葛神金的瞳孔急剧收缩,转过头注视着右手边的幽阳,冷笑道:“你觉得如何?” 幽阳的身子做得很端正,一脸英气,正用心地听着各位掌门的表态,不料诸葛神金忽的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幽阳心头暗惊,神情却很镇定道:“一切全凭先生定夺,你了解我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全力支持。” 诸葛神金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移到了金算盘上,欣然道:“对!我了解你,你从来都像一个跟屁虫一样,多次临危救主,我能有今天,多半都是你的功劳。” 幽阳努力地控制着心跳,努力地保持着镇静,笑了笑道:“能跟随先生一路闯荡,是我最大的荣幸!先生对我的恩德,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诸葛神金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的睁大,冷笑道:“在我的记忆里,你可是从来不苟言笑的人,因为你从来都足够自信,一个足够自信地人,做事从来坚决果断。” 幽阳很自然地收起了微微笑意,注视着诸葛神金似刀般锋利的眼神,冷冷道:“先生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诸葛神金冰冷的眼神里,缓缓地有了一丝丝温度。 “绝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啊!开什么玩笑?你十五岁就跟我,如今多少个年头了?” 诸葛神金忽的埋着头,似在思索。 幽阳暗里攥紧了拳头,手心里满是冷汗,仍旧冷冷道:“十三年零六个月零四天。” 诸葛神金忽的抬起头,大笑。 “哈哈哈!对!想不到你还记得,并且记得这么详细。” 诸葛神金故意把记字说了两遍,说得很重。 夜风呼啸。 冰雨啪啪地打在听风阁的窗户上。 幽阳只冷冷地听着,冷冷地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诸葛神金仰天大笑,右手猛拍金算盘,那串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数字已归零。 这是算计的字数。 也是计算的数字。 诸葛神金从来喜欢用金算盘上的数字进行计算,直到他认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或是看到了该出现的结果,就会把金算盘归零。 阴风吹过。 吹过西湖。 吹过西湖客栈。 小楼漆黑。 夜色漆黑。 有风声,有雨声。 除此之外,静得出奇。 小楼上出奇的静。 莫非楼上的人早已喝醉? 莫非楼上的人早已入睡? 平日里,那张残如血红色残阳的脸也没有出现。 阴冷的风决不会在小楼上多了停留片刻。 此刻,风更阴冷。 阴风阵阵,忽的掉头就朝远处的深林吹去。 夜色更黑。 深林同样漆黑。 阴风更冷。 吹得一条漆黑的人影忽的就变了形。 黑影已从漆黑的地上爬起,纵身上马,胯下是一匹高大威猛的漆黑骏马。 扬鞭,马声嘶鸣,飞奔而去。 黑风,黑雨,黑夜。 黑影,黑马,黑路。 马蹄铿锵雨飞扬。 黑影一手高扬黑鞭,一手提着一个漆黑的包裹,直奔西湖。 风仍在吹,风铃仍在飘荡,风铃客栈仍在哀泣。 听风阁里,诸葛神金仍在笑。 诸葛神金双手轻拍,听风阁大门的门帘已被一只玉手卷起,四十九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正鱼贯而入。 吹箫的,弹琴的,跳舞的,瞬间就活跃起气氛。 一时间,歌喉似天籁,艳舞似天仙,勾走了众人的心魂。 紧接着,味道鲜美的菜肴已经上桌。 四十九道大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七丈长,三丈宽的宴席上,众人拍手叫绝,着实大开眼界。 箫声,琴声,歌声忽的全部嘎然而止。 四十九名香艳多姿的女人仿佛已经凝固,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 寂静,片刻。 海哉忽的喝道:“歌声正甜,舞姿正美,为何突地就停了?” 诸葛神金抱着金算盘大笑。 “哈哈哈!兄弟不是一直渴盼着大醉一场?上好酒!” 突然间! 一道白影掠过,寒光一闪,手中剑已出鞘。 剑锋偏冷。 剑风偏冷。 屋内烛火挣扎,几欲熄灭。 剑锋偏热。 剑风偏热。 烛火再度挣扎间,已明亮。 剑已入鞘。 幽阳冷冷地端坐着,凝视着手上的鲜血。 四十九名女人的鲜血。 剑剑无情,剑剑致命,剑剑封喉。 向来沉默寡言地杨广兆不禁喝道:“好快的剑!” 剑锋微冷。 四十九名女人已倒在血泊中。 四十九只大酒缸不知何时已被人推了进来。 酒缸里,有酒。 满是鲜红的血酒。 诸葛神金狂笑。 诸葛神金一边笑一边走到酒缸旁边,伸手从身边的那人手里接过酒瓢,边饮边叹:“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众人骇然,脸色大变。 他们自问身经百战,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 可像这般绝情地杀戮,无情地嗜血,近乎丧心病狂地举动,无论如何也绝做不到,做不出。 诸葛神金仍在笑。 诸葛神金舀起一瓢血酒,疯狂地泼向众人,猛喝道:“饮!” 酒在金樽,嘴不由己。 海哉倒也还好,端起血酒就已饮尽。 “的确是好酒!诸位尝尝!” 诸葛神金笑得更加放肆。 “哈哈哈哈哈!来啊!一醉方休!” 蓝衣候皱起眉头,几乎快要吐了出来,却又不得不浅啜一口。 杨广兆的脸已变得漆黑,如煤炭一样黑,他忽的端起血酒就喝了下去。 “满上!” 诸葛魔银早已躺在冰冷的血泊中喝起了酒,他实在是憋得太久,还有什么比鲜血更能让他感到兴奋? 诸葛神金笑得全是都在抖,金算盘发出阵阵森然的声音,直刺人心。 “幽阳,为何不饮?” 幽阳冷冷道:“先生似乎忘了,我从不饮酒。” 诸葛神金仰面大笑。 “对对对!我竟然给忘了!也罢,我喝给你看!” 诸葛神金说着,就又舀起一瓢。 酒瓢里的确有酒,酒已到嘴边,却没有入喉。 一道马蹄声忽然响起。 铿锵绝响。 震得诸葛神金手里的酒剧烈晃动,顷刻间,就飞溅而出。 阴风狂野。 十里华灯忽灭,森然萧索。 黑马飞驰,黑影飘然。 刹那间,连人带马已从十丈外的长街凌空跃起,猛然窜上了风铃客栈。 “咣!” 一声巨响。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听风阁的大门已被撞破。 一人,一马,漆黑。 马长嘶,人仰立。 黑衣人静静地坐在马背上,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包裹。 斗篷漆黑,面纱漆黑,长袍漆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诸葛神金本已怔住,却首先反应过来,他已不再笑。 “阁下是?” 黑衣人仍静静地坐着,凝视着手中的包裹。 半晌。 黑衣人才冷冷道:“人。” 杨广兆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道:“陈微风?” 蓝衣候这才反应过来道:“你不是已经死了?” 诸葛神金忽的大笑。 “哈哈哈!原来是陈掌门,我们已备好酒菜,就等你了!” 海哉怔怔道:“陈掌门不是早就入土为安了吗?” 黑衣人并不作答。 诸葛神金哑然。 诸葛神金脸色脸变:这陈微风到底搞什么鬼!要么死不出现,要么突地来这么一出,自己该如何向众人解释? 幽阳忽的冷笑道:“素闻陈掌门酒量之大,号称千杯不醉,何不入席痛饮一番?” 黑衣人忽的抬头,狂笑。 “啊哈哈!诸位久等了!今夜不醉不归,尽管开怀畅饮!” 诸葛魔银从女人堆中爬起,没好气地道:“好你个陈微风,我们都真以为你真的死了!你倒好,半夜跑出来吓人,自罚一百杯!” 黑衣人冷冷道:“就你也配在我面前呼来喝去?” 黑衣人提起包裹猛地扔向诸葛神金,冷笑道:“诸葛先生,我特意来给你送一道下酒菜,笑纳!” 阴风呼啸。 黑影一闪,一人一马竟已破门而去。 诸葛神金急忙打开包裹,顿时大惊失色。 “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章 隔岸观火 斩首行动前。 第六天。 深夜,夜已深。 凌晨,鬼吹灯。 风已去。 风铃哑然。 灯火明亮。 听风阁里,早已听不见黑衣人卷腾而去地风声。 风无语。 灯却欲灭。 诸葛神金的手里,却多了一道下酒菜。 一道血淋淋的美味佳肴。 落在平时,诸葛神金当然会欣然接受。 此刻,他的脸已变得青红紫绿般多彩,双眼发直,人已瘫坐在地上。 诸葛神金全身僵直,眼神呆滞,双手硬质。 石化般捧着漆黑的包裹,一动也不再动。 诸葛魔银从未见过诸葛神金这般失魂的模样,几步走上去问道:“大哥!到底是一道什么样的下酒菜,把你激动成这样?” 诸葛神金仍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再眨一下。 诸葛魔银不懂。 诸葛魔银忍不住纵身一跃,朝着漆黑的包裹定睛看去。 眨眼间,诸葛魔银猛地惊呼道:“陈微风!” 杨广兆闻言大骇,径直窜上宴席,全然不顾脚下的盘盆杯盏,纵身飞起,已然来到诸葛神金身边。 杨广兆仔细地端详着包裹里的人头,认真地点头道:“不错!果然是陈微风。” 此刻,蓝衣候和海哉都已看到陈微风的人头。 蓝衣候摇头叹道:“不应该啊!方才的黑衣人不就是陈微风吗?无论身形,身材,脸部轮廓,还是声音,都的确是陈微风无疑,为何陈微风的人头会从他的手里扔了出来?” 诸葛神金仍然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在凑上去看热闹,唯独幽阳仍静静地端坐着,静静地凝视着手上的鲜血。 似乎这世上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心。 这时候,绝没有人会去注意到一个刚杀了四十九名女人,在一旁发怔自责的人。 幽阳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活人。 可是身边的一个个活生生的活人,谁又能真正懂得幽阳比死了人还要难受的内心。 的确已经死了人,四十九名手无寸铁的无辜的女人。 被幽阳一剑封喉的四十九具早已冷透的尸体。 仿佛人活着本就是再平常不过事,死人才稀奇。 然而四十九名连叫都来不及叫出来,就已死去的这些女人,远远比不上一个只是人头的陈微风令人感到稀奇。 不! 绝不止! 岂止稀奇,简直离奇。 海哉忽的皱眉道:“不对!你们仔细看陈微风的人头,分明是才死不到两个时辰,陈微风本该已死了好几天,这该作何解释?” 诸葛魔银急喝道:“有屁快放!尽卖些什么关子?” 海哉不禁苦笑道:“我还真想不通其中原因。” 杨广兆冷冷道:“要想通这事本也不难,那就是陈微风几天前并没有真的死去,而是利用死人的身份,去做了许多活人想做而又不方便做的事。” 蓝衣候恍然大悟道:“莫非深林里的十六名弟子都是陈微风杀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海哉忽的笑了。 海哉看向诸葛神金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何你会在大风大雨的夜晚,非得让人把陈微风送去安葬,想必这也是你一早就想好的计谋。” 诸葛神金仍旧还是一动也不动。 杨广兆沉声道:“原来诸葛先生非但算计风无羽,还把我们四大门派也算计在了其中。” 杨广兆忽的摇头又道:“不对不对!你只算计的是我们三大门派,陈微风当然和你是一丘之貉,借已死之名,好暗中对我们下手,而你在明面上还不断地给我们打鸡血,以麻痹我们罢了。” 向来敬佩诸葛神金的蓝衣候,不禁点了点头,冷笑道:“妙啊!妙啊!先生这如意算盘果真妙哉!” 海哉忽的深深叹气,一时间竟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诸葛魔银瞪大了双眼,胡须猛然立起,冷喝道:“他娘的!你们休得胡说八道!我哥怎么会这样对你们?” 诸葛魔银转向诸葛神金,轻声叹道:“大哥,你还是说句话,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所谓粗中有细。 诸葛魔银首先当然得护着自己大哥,再者他也很好奇,只想要得到一句实话。 诸葛神金突地从地上弹起,瞬间怒火中烧,火冒三丈。 诸葛神金暴喝道:“呔!你们都猜忌我?甚至连你都要怀疑我?” 吼声雷鸣。 众人怔住。 诸葛神金越说越来气,举起陈微风的人头猛地向地上砸去! 人死为大。 何况陈微风现在非但尸骨未寒,更是死无全尸。 诸葛神金此举,无非是想证明他与陈微风之间绝无苟且之事,强行演戏,试图划清界线。 诸葛神金心里大笑:“反正现在陈微风死无对证,我只需耍点手段,你们还不是得给我乖乖地执行斩首行动!” 一亿悬赏―― “嘭!” 听风阁里忽的传出惊雷般的爆响。 众人还没从诸葛神金突如其来的变化里反应过来,就已被强烈无匹地气浪炸飞。 霎时间,火光冲天。 耀眼夺目的火红就照亮了半边天穹。 浓烟滚滚,夜如白昼。 漆黑的烟雾正在肆意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烧焦味。 漫过长街,漫过西湖,漫过断桥。 有风吹过。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西湖,断桥。 断桥上。 一人,一马,漆黑。 漆黑的浓烟笼罩着西湖。 黑衣人淡淡地挥着扇子,淡淡道:“好一场怒火。” 月,有月。 残月如钩。 残月本该昏沉,却被火光照得皎洁如玉。 月照柳梢头。 月色下,柳树上隐约有一道人影。 一道倩丽的人影。 “疯子哥哥果真是个疯子!” 清风拂过。 烟雾渐已散去。 黑衣人这才揭下脸上的面纱。 一层颇具神秘感的黑色面纱已随风飘舞,飘去天涯尽头。 天涯本就没有尽头。 天涯有月。 月色朦胧。 朦胧的月色下,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我再不疯就该发疯了。” 异居从柳树上轻轻跃下,嫣然道:“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人,非但有脾气,还很火爆。” 璀璨夺目地火光照耀在风无羽冷冷地脸上,决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地火爆。 风无羽的手里不知何时竟有一坛酒,他饮着,浅浅地饮着。 “哈哈!阿异,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一个暴脾气的人了?” 异居柔声道:“无羽哥哥温润如玉,就像天上的月亮,人又好脾气又好,就连想去杀人放火,都做得这么的含蓄呢!”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阿异,你觉得我手里的酒香不香?” 异居点头道:“香。” 风无羽淡笑道:“想不想喝?” 异居又点了点头。 “想。” 风无羽真的笑了。 “有多想?” 异居轻声道:“很想。” 风无羽大笑。 “哈哈哈!既然酒这么香,你这么想喝,却为何还有空说那么多挖苦我的话。” 风无羽说着,手中酒坛就已脱手而飞。 异居接过了酒,娇笑道:“无羽哥哥,本来就是嘛!你看你要说我就说我,还转弯抹角地说我。” 异居竟真的喝起了酒。 淡淡地月光静静地映照在她红红的俏脸上。 风无羽抚摸着黑马的耳朵,叹道:“兄弟,辛苦了!” 黑马点头。 黑马轻轻地厮磨着风无羽温热的手,眼里微微闪着泪光。 风无羽苦笑道:“没出息!去吧,我可没有养马的习惯。” 黑马真的走了。 黑马已走出了两丈,忽的回过头来看着风无羽,长声嘶鸣。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江湖路远,好自珍重!” 黑马转过头,前蹄猛地仰起,接着疾步如飞。 转眼间,黑马便已消失在了漆黑的烟雾中。 风无羽叹道:“要是人人都似你这般有爱,这江湖何来血雨腥风?” 异居银铃般的笑了。 “咯咯咯!疯子哥哥对着一匹马也能多愁善感,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风无羽浅笑道:“阿异,莫非你不觉得真是如此吗!诸葛神金他们处处处心积虑,无非就是贪我项上人头,人头本一文不值,被标榜了一亿悬赏后,世人争相斩首,真是可歌可泣。” 异居递过酒坛,叹道:“说的也是,不过我才不是他们那样的人,我绝不会伤害无羽哥哥的。” 月,忽圆。 更亮。 更柔。 清风徐来。 风铃已不再摇曳。 风铃客栈早已化为灰烬。 风无羽静静地仰望着星空,喃喃道:“浮生如梦,转眼就是土灰。” 异居忽的笑了。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杀了人,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风无羽转过头看向异居,淡笑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伯仁要杀我,却不得不死。” 异居怔怔道:“我被你绕晕了,疯子哥哥就会疯言疯语。” 风无羽静静地凝视着异居,淡淡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今晚的月色比昨晚更美。” 月色朦胧如水。 异居的眸子也比昨晚更加朦胧。 异居不由地点了点头。 风无羽缓缓地走向异居,缓缓道:“我不是悲天悯人,我是怕时光易逝,就再难见到这么迷人的月色。” 异居红唇轻启,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风无羽扇着扇子,已越走越近。 “你也会离开我的,不是吗?” 异居突然怔住。 异居似乎感觉到有一股神秘的电流自脑海蔓延而下,流过脸颊,流过心房。 电流已和她的血液融为一体,周而复始地循环。 风无羽已停下了脚步,和异居相距不到一寸,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如月色般朦胧的眸子。 “咳!” 西湖岸边。 突地! 一道白影闪过,很快已掠过西湖,站在二人面前。 “看来,我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云亦箫从风无羽手里夺过了酒坛,苦笑道。 风无羽竟似没有看见云亦箫,淡淡道:“阿异,今晚你不用再扮成残如血,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做个美梦了。” 异居俏脸绯红,点头道:“也许,每晚的月色都很美。” 风无羽扇着扇子,狂笑。 风无羽一手从云亦箫手里飞快地夺回酒坛,牛饮起来。 “你把幽阳演绎得淋漓尽致。” 云亦箫笑道:“差点等不到你来,我就要被诸葛神金揭穿了。” 风无羽仍然在笑。 “哈哈哈!所以我是一个很让人舒服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章 李代桃僵 日已偏西。 残阳如血。 残如血红色的一张脸。 初夏的黄昏。 凉风吹过。 马蹄声响。 孤山上。 竹海风萧萧,竹叶随风飘摇。 摇着摇着,忽的迎来了两骑轻骑。 俩黑衣人,俩黑马,俩黑纱。 黑衣人的脸上都裹着一层黑纱。 在残阳地映照下,冰冷而肃杀。 一人手持双钩,残月双钩。 钩如残月,残月如钩。 一双残月钩仿佛森然白骨般,令人毛骨悚然。 一人手持双刀,明亮双刀。 刀似曦阳,曦阳似刀。 一双曦阳刀仿佛夺命曙光般,令人不寒而栗。 风更大。 风更萧索。 二人已策马奔进孤山竹海。 竹叶簌簌落下,仿佛一场枯黄的雪。 如血的残阳照在枯黄的雪花上,枯黄已变得血红。 二人相视一笑间,钩已在手,刀已刺出。 二人同声喝道:“来者何人?” 来者没有回答。 来者没有出现。 来者或许根本不存在,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因为回答二人的只是两对冰冷而绝情的武器。 同样是同样的残月双钩,同样是同样的明亮双刀。 四把残月钩,四把曦阳刀。 一模一样的钩,一模一样的刀。 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黑纱。 来者的残月钩和曦阳刀来势之猛,来速之快,的确非人所能及。 紧接着,两道黑影一闪而至,分别握住自己的武器。 不知何时,黑影的胯下竟分别多了两匹黑马。 只刹那间,四把残月钩,四把曦阳刀已缠斗在一起。 刀光连闪,同样的刀法。 钩影连变,同样的钩法。 残月四钩,曦阳四刀,如同日月争辉。 来去如电,幻影如风,令人眼花缭乱。 风萧萧兮,卷起千堆枯雪。 枯雪更红。 血一般妖艳,耀眼。 四道黑影移形换位间,鲜血就已染红了竹海。 染红了孤山。 染红了残阳。 刀风锋利,刀锋凌厉。 钩影吟唱,钩吟阴冷。 影如疾风,吟如刀锋。 眨眼间,风已停,血已滞,雪已枯。 俩黑衣人已上马,策马如飞,径直取道西湖。 西湖。 四月的西湖。 四月的残阳。 残阳映照着西湖的水,一湖血红的水。 风,有风,腥风。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扇着扇子,倚靠在西湖客栈的栏杆上,凝视着西山的残阳。 血红色的残阳映红了风无羽的脸庞,映红了西湖客栈,映红了世界。 风无羽本该雪白的衣裳和披风,竟也被映得鲜血一样红。 风无羽似乎在等什么。 在等一壶好酒? 还是在等一道好菜? 好酒好菜都已上桌,而风无羽仍然在等。 很快,他等的人已经走上了小楼。 血红的小楼。 血红的人影一闪,云亦箫已来到了小楼上。 风无羽淡笑道:“你要再不来,我可就不再等了。” 云亦熙苦笑道:“我知道你在等,所以我就赶来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他仍扇着扇子。 风无羽总觉得今天的黄昏特别沉闷,闷得人心里发毛。 尽管闷得发毛,风无羽却仍在笑。 “阿异,别忙了,出来喝酒!” 血红的小屋里,传来一道嫣然的笑声。 “疯子哥哥,我来啦!” 云亦箫也笑了。 云亦箫走近风无羽身边,轻声道:“怎么样?这小媳妇用得还顺手吧!” 风无羽合上逍遥扇,高高地举起,轻轻地敲在云亦箫的头上。 “知道你皮痒痒,我就帮你挠挠。” 异居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二人身旁,抿着嘴看着他们这么亲近的行为。 风无羽伸手一挥间,又已扇起了扇子。 “来来来!喝酒喝酒!” 云亦箫拿起酒坛正要斟酒,风无羽伸手拦着道:“抱着坛子喝!” 云亦箫当真就抱起了酒坛,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 异居怔怔道:“那我呢?” 风无羽斟了一杯酒向她递了过去,笑道:“你当然用这个!” 云亦箫忽的把酒坛往桌子上猛地一放,沉声道:“爱怎么喝就怎么喝,来来来,喝酒喝酒!” 风无羽脸色微凝,提起酒坛就往云亦箫的那一坛酒碰去,爽快道:“干!” 血红的酒。 血红的手,血红的手举着血红的酒坛。 血红的酒飞流直下,风无羽很快就下了半坛。 异居杏目圆睁,不明白二人这是怎么了。 很快,快到异居还没在错愕地神情里反应过来。 风无羽已喝光了八坛酒,云亦箫也很快,很快就喝光了七坛。 风无羽举起酒坛狂笑。 “啊哈哈哈!过瘾!” 风无羽笑着就已把酒坛砸在了楼下的地上。 楼下当然没有人。 非但楼下没有人,整个街道都已一片沉静。 死一般的沉静。 空荡荡的大街上本不该如此沉静,却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 当真就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 风无羽不知道。 云亦箫也不知道。 云亦箫只知道风无羽竟已有了些许醉意。 风无羽本不该这么快就有醉意。 风无羽非但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又开了一坛酒,又已狂饮起来。 云亦箫大笑。 “哇哈哈哈!痛快!” 风无羽忽的一个踉跄,左手却扶住了栏杆,右手提起酒坛又向云亦箫手中的一坛酒碰去。 可就在两坛酒快要碰在一起的一瞬间,却死活也没有碰在一起。 就在这一瞬间,一把本该雪亮的刀突然就穿透过楼板,紧接着再穿过了酒桌。 此刻,这把刀已变得血红。 此刻,这把血红的刀就夹在两坛酒之间。 出刀的人死活也抽不回刀,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 残阳更红。 风无羽也更红。 风无羽就站在楼板下,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血红的刀。 血红的刀锋上正一滴一滴地滴着鲜红的血。 到底是血染红了残阳,还是残阳染红了刀? 风无羽来不及思索。 风无羽根本就来不及去思索。 因为他忽的已看见了二十七把剑。 二十七把被残阳染得鲜红的剑。 鲜红的剑气已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同时奔杀风无羽。 云亦箫看见了。 异居当然也看见了。 异居这才明白,风无羽为何会突然发狂,狂饮,狂笑。 只因为接下来,将是一场狂战。 风无羽右手提刀,左手挥舞着逍遥扇,扇子里已飞射出数百缕冰蚕丝。 风无羽不再迟疑,暴喝道:“快走!” 风无羽扇着扇子,人已乘风而起,眨眼间便已掠过西湖客栈的房顶,飞到了大街上。 云亦箫和异居同时点头,二人已同时飞起,掠过树梢,直奔街道。 风无羽所过之处,全部布满了锋利无比的冰蚕丝,透明无色,错综复杂。 二十七名黑衣人见风无羽并不打算交手,而是选择撤出西湖客栈,全部急速追击。 突然间! 二十七声惨叫同时响起,凄厉,惨绝。 二十七人或缺胳膊,或是断腿,更有甚者,已断了头。 风无羽苦笑道:“真是浪费我的冰蚕丝。” 云亦箫点头道:“你手中有刀,却为何不用?”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你不说,我竟忘了!” 异居嫣然道:“莫非无羽哥哥不会用刀!” 风无羽喃喃道:“真要逼急了,乱砍起来我自己都怕。” 异居点了点头。 “你本来就是个疯子。” 风无羽淡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往西湖方向走。” 异居不解。 “莫非你已知道楼板下埋伏了人?” 风无羽摸了摸耳朵,不再说话。 云亦箫点头道:“风少的耳朵精灵得很,那些人当然是瞒不过他的。” 话音未落,街道两边的楼上忽的箭雨如飞,直射三人。 风无羽拉起异居的纤纤玉手笑道:“云少你错了!” “阿异小心!躲我身后。” 风无羽当真用起了刀,刀影如幻,将迎面射来的利箭全数斩落。 云亦箫剑已在手,剑已出鞘。 剑锋冰冷,挑起飞来的箭雨反向楼上射去。 楼上的弓箭手根本来不及躲避,眨眼间已倒了五十六人。 风无羽掩护着异居边挡边撤,腿部险些中箭。 异居眼快手快,手腕如飞,急忙发出十把飞剑,帮风无羽打掉了那一箭。 风无羽看向异居,谜之一笑,忽的伸手搂住异居的小蛮腰就凌空飞舞。 白色披风迎风飘扬,飘扬间,已替异居挡了两只箭。 异居嫣然道:“真聪明!这下飞到了房顶上,看他们怎么射!” 云亦箫浅笑,身形一掠,便拔地而起,紧跟上风无羽,边挡边撤。 残阳更残。 只剩得小半张残如血红色的脸。 清风徐来。 吹过柳梢头,吹过西湖岸,吹过风无羽的脸。 三人已来到断桥上。 风无羽的脸上微微冒着细汗,云亦箫的脸上也已汗如雨下。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了笑。 “云少,辛苦了。” 云亦箫苦笑道:“比起以前我们俩那些恶战,这算得上什么!” “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这次,你会铭记终生。” 话音刚落,断桥下突然钻出了五条人影。 赫然正是诸葛神金,诸葛魔银,蓝衣候,杨广兆,海哉。 断桥上,八人冷冷对峙。 诸葛神金托着金算盘,凝视着风无羽,笑道:“风无羽,没想到吧!我依然活得好好的。” 风无羽扇着扇子,注视着诸葛神金手上的金算盘,也笑了。 “诸葛先生,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诸葛神金冷笑道:“当然好!否则怎有亲自取你首级的机会?” 风无羽仍在笑,淡笑道:“噢,看样子你开始急了。” 诸葛魔银瞪着风无羽,杀气腾腾。 诸葛魔银不待诸葛神金再做回答,提起残月钩比划着,猛喝道:“你这厮休再逞口舌之能,有种的就跟爷爷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风无羽忽的大笑。 “孙子,你再吼大声些,爷爷我耳背,没听清楚。” 诸葛魔银瞬间杀气陡增,身形一扑,提钩就要向风无羽杀来。 诸葛神金断喝道:“二弟冷静!” 诸葛魔银气得恨恨地直吹胡须,却又不得不听他大哥的招呼。 诸葛神金拨弄着金算盘,狞笑道:“一个亿,该归零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放声狂笑。 “啊哈哈哈!我说诸葛先生啊,你不去醉香楼当掌柜真是可惜了。” 诸葛神金动容道:“风无羽!你别太狂了,今天就让你血洗断桥!” 突地! 数百名黑衣人从断桥下飞掠而起,将风无羽三人团团围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章 金蝉脱壳 今天,残阳正西沉。 今天,正是斩首行动的这一天。 风无羽并非没有想到诸葛神金他们并没有死。 以诸葛神金等人的身手,轻易就被装满炸药的陈微风的人头炸死,那他们又怎配做风无羽的对手? 更不配有资格来摘取一亿悬赏。 此刻,形势严峻,剑拔弩张,丝毫不容风无羽有丝毫时间去想丝毫事情。 风无羽扫视着周围的黑衣人,初步估计至少有五百人,心里不禁暗叹。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定从容地笑道:“我算是明白了,诸葛先生本就不打算公平一战。” 诸葛神金忽的大笑。 “哈哈哈!你当真真当我是傻子?公平?什么叫做公平?那就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风无羽也在笑,似乎此刻被团团围住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噢哈哈!我就知道诸葛神金发起神经来,还真就和傻子没两样!” 诸葛神金的瞳孔渐渐收缩,他总算是明白了,诸葛魔银为何会怒气冲冲地要去撕了风无羽。 因为在风无羽这里,他们根本讨不了嘴上的任何便宜。 诸葛神金举起金算盘猛地一抖,冷喝道:“杀!” “给我撕了风无羽!” 黑衣人等刚要动手,却不料诸葛神金又暴吼道:“人头除外,脖子以下全给我碎尸万段!” 云亦箫苦笑道:“风少,动真格的了。” 风无羽淡笑道:“他是真急了,急得连一亿悬赏都差点忘了。” 异居银铃般的笑了。 “咯咯咯!疯子哥哥真有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去管神经病急不急。” “杀!” 吼声震天,刀剑森然。 震得断桥在剧烈颤抖。 震得西湖在猛烈澎湃。 震得残阳在急速西沉。 “杀!” 五百名黑衣人口号倒是喊得贼响亮,手里握紧了刀剑,刀剑锋利,可就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五百只手的手心里早已被汗水打湿,他们蠢蠢欲动,却又心怀恐惧。 任谁也绝不会相信一亿悬赏会就这么任人宰割。 风无羽收起了扇子,握着血红的刀,忽的扭头看向异居淡笑道:“阿异,你怕不怕?” 异居嫣然道:“不怕。” 风无羽谜之一笑。 “为何?” 异居娇笑道:“因为你不怕,我就不怕。” 风无羽凝视着手中的刀,苦笑道:“其实我怕。” 异居浅笑道:“为何?” 风无羽失声道:“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风无羽说罢,身形一展,疾步如飞,血红的刀尖在地上飞快地拖出了血红的火花。 “照顾好阿异。” 风无羽说着,就已向人群冲杀而去。 云亦箫郑重地点头道:“你要小心!” 风无羽不再说话,而是冷冷地立在冷风中,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重重包围。 风似刀,刀似残阳,残阳似已沉下。 风无羽手中的刀却已高高举起。 白衣如雪,飘飘洒洒。 披风如梦,春意阑珊。 残阳仍在挣扎,发出最后一丝残热。 也就是在这一刻,这最后一刻,风无羽突地动了。 风无羽,动了! 风无羽的刀在动,他的每一个细胞也在动。 “杀!” 风无羽咆哮。 刀光生寒,杀伐果断。 站在前面那黑衣人愣是没看懂他是如何出刀的,心脏就已被刀锋洞穿。 血。 瞬间飞溅出来的鲜血,喷洒了风无羽一脸。 风无羽邪魅一笑,顺势舔了一口正在冒着热气的鲜血,刀仍插在那人胸膛,他身形激进猛地一推,瞬间推倒七八人。 那些黑衣人反而不再恐惧,手握刀剑,便向风无羽奔杀而来。 云亦箫始终掩护着异居,连斩带避,已杀倒五人。 异居冷冷道:“你不必顾及我,尽管放手厮杀。” 云亦箫冷笑道:“风少把你托付给我,我岂能负他!” 异居再不说话,人已飞身而起,踩上云亦箫肩头,双手挥舞间,已飞出二十枚银针,三十把飞剑,十五把飞刀。 云亦箫忽的大笑。 “哈哈!是我错看了你。” 就在那些黑衣人挑落飞射而去的暗器时,云亦箫手中的剑已疾出如龙。 电光火石间,四十名黑衣人就已倒下。 不知是异居的暗器太快,还是云亦箫的剑太快。 比二人更快的是风无羽的刀。 刀刀毙命,刀刀断肠。 风无羽已杀出一条血路。 风无羽杀红了眼。 风无羽眸子绯红,踩着六十名黑衣人的尸体,一步一步,一步步缓缓地走向诸葛神金。 一时间,竟再没有人敢再上前和风无羽厮杀。 残阳已彻底西沉。 残月如钩,挂在弥漫着血雨腥风的天穹上。 风无羽静静地站在诸葛神金面前十丈处,静静地凝视着手中正在滴血的刀。 诸葛魔银再也沉不住气,提起残月钩就朝风无羽扑了上来。 风无羽忽的抬头,冷冷地注视着诸葛魔银,冷冷道:“一介莽夫,也有资格和我一战?” “啊呀呀!” 诸葛魔银简直怒发冲冠,一双残月钩已划破夜空,直取风无羽咽喉。 风无羽身形一低,刀光连闪,已劈出二十一刀,每一刀都只劈向同一个位置,那就是诸葛魔银的膝盖。 诸葛魔银大惊,一钩护住膝盖,一钩转向风无羽头顶的百会穴。 风无羽忽的卧倒贴近地面,紧接着身形一转,手中刀猛地刺出。 “噗!” 刀进,刀出。 诸葛魔银果然断了肠。 “哇啊呜呀!” 诸葛魔银突地坐倒在地,痛苦地挣扎起来。 “二弟!” 诸葛神金终于出手。 人影连闪,已来到诸葛魔银身旁。 随之而来的,是九十九颗金色的算盘珠。 金光闪闪啸西风。 风无羽不敢大意,身形暴退十丈开外,和云亦箫异居二人倚背而立。 金算珠越飞越快,再随之而来的是蓝衣候,杨广兆,海哉三人手中的剑。 三剑凌厉,分取风无羽咽喉,腹部,大腿。 异居见状,一声娇喝之下,已发出一百八十八枚暗器。 饶是如此,也只击飞了九十颗金算珠,仍有九颗,从上到下飞射风无羽。 云亦箫猛喝,身形猛进,挡在了风无羽身前。 风无羽一掌拍开云亦箫,又已挡在二人前面。 风无羽手中有刀,刀上有血,血仍在飞。 风无羽长啸,刀光如幻,不退反进,人已随疾风前行,瞬间使出九十刀。 九颗金算珠全被击成粉碎,有来无回。 金色的粉碎纷纷射进百十名黑衣人体内。 风在怒吼,血在狂洒。 突地! 那致命三剑已然杀到。 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风无羽虎口正被九颗金算珠震得发麻,头晕目眩间,三把剑就要刺进他的咽喉,腹部,大腿。 无情三剑。 风无羽奋起狂啸,双手握刀挑开大腿上的一剑,云亦箫反应极快,帮他挡掉了腹部上的一剑。 异居大惊,杏目圆睁,眼看那最后一剑就要刺进风无羽咽喉。 异居全力狂奔,想用自己的身体为风无羽挡下这一剑。 可是已经太迟了。 这一剑远比想象中还要快。 这一剑是杨广兆的剑。 阴狠,毒辣,绝情。 风无羽仿佛真的就已看到了死亡。 风无羽非但看到了死亡,更看到了血。 鲜红的血,剑尖上的血。 残月如血,剑雨东来。 风无羽还看了一张血红色的脸。 残如血红色残月的脸。 残如血的脸。 残如血手中本没有剑,杀了杨广兆,手中便有了剑。 剑,鲜红的剑。 血,鲜红的血。 杨广兆的剑。 杨广兆的血。 残如血缓缓地从杨广兆的咽喉拔着剑,缓缓地道:“老疯子,我们曾说过,我不死,你绝不可以死。” 风无羽淡淡地抚摸着咽喉,淡淡地道:“所以你还活着。” 蓝衣候和海哉自问联手也不一定是残如血的对手,早已退到诸葛神金身边,等待下一个时机。 诸葛神金猛地挥手,剩下的二百多名黑衣人只得硬着头皮硬上。 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出现了数百支火把,熊熊烈火,照亮了整个西湖。 诸葛魔银喃喃道:“大哥,可是我们的援兵到了?” 诸葛神金点了点头。 “是的,二弟好生休息,我这就去宰了风无羽!” 诸葛神金朝着街道上的蓝衣人挥手喝道:“来的正好!速速杀了风无羽!” 那五百蓝衣人忽的全速奔来,提刀便砍,只一瞬间,黑衣人就倒下一大半。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这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为首地蓝衣人大笑。 “风少侠无恙就好!我等是奉药思光帮主之命,特地前来援助你的!” 风无羽这下真的笑了。 “哈哈哈!那我在此谢过贵帮了!” 诸葛神金脸色大变,动容道:“什么?来的竟是丐帮弟子?” 蓝衣候苦笑道:“先生,我们如何应对?” 诸葛神金冷笑道:“再博一次。” 诸葛神金忽的腾空跃起,双手飞快地拨弄着金算盘,漫天珠雨铺天盖地地射向风无羽等人。 残如血双臂一展,吸得西湖汹涌起来,数千道剑雨反杀金色珠雨。 诸葛神金失声道:“潇湘剑雨!” 突地! 两匹马还在岸边嘶鸣,两道黑影已朝断桥飞速掠来。 一人手持双钩,残月双钩。 钩如残月,残月如钩。 一双残月钩仿佛森然白骨般,令人毛骨悚然。 一人手持双刀,明亮双刀。 刀似曦阳,曦阳似刀。 一双曦阳刀仿佛夺命曙光般,令人不寒而栗。 狂风萧索。 暴雨肃杀。 “无羽少侠,我们来也!” 二人赫然正是双刀怪客断肠人,残月双钩无脸鬼。 风无羽淡笑着打量着无脸鬼和断肠人。 “二位前辈几日不见,身体已复原如初,当真可喜可贺!” 海哉惊呼道:“无脸鬼?断肠人?” 诸葛神金仰天长啸,暴喝道:“啊!想不到你们二人竟转投了风无羽!” 断肠人冷笑道:“受死吧!” 双刀一分,三分诡异,七分断肠。 诸葛神金骇然:这断肠人才几日不见,刀法却蜕变如此之大! 诸葛神金急忙把金算盘抛向空中,断喝道:“珠灭!” 金算盘砰然炸开,化成数百道火焰,散落如雨。 众人连忙闪避。 浓烟渐散。 诸葛神金,蓝衣候,海哉却已倒在断桥上。 断肠人身形一闪,手起刀落,便要斩下诸葛神金人头。 风无羽紧握着他的手,淡淡道:“这不是诸葛神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章 瞒天过海 残月冰凉。 冰凉的月色,为世界披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装。 腥风微冷,血雨微冷。 血,仍未冷。 冷风吹过。 断桥下着血花。 战火无情。 无情战火的硝烟弥漫着破败的苍穹。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扇着扇子,早已酒意全无,他不得不从微醺之中惊醒。 风无羽的思绪在脑海中飞快转动,在心里问了自己几个问题。 诸葛神金出道三十多年,从不会把金算盘毁灭,那可是他吃饭的家伙。 可这次他为何却用出珠灭,仅仅就是为了制造金蝉脱壳的良机? 为何蓝衣候和海哉却没有借机逃走,偏偏受伤而躺在了地上? 这个问题,风无羽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诸葛神金把受伤的诸葛魔银装扮成了自己,连亲弟弟都下得了手,更何况本就在他算计中的外人。 风无羽却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丐帮弟子怎会在这时候出现,甘愿与诸葛神金结仇,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 风无羽还想到了一个想不通的问题,那就是丐帮的人为什么要援救自己? 残如血拍了拍风无羽的肩膀。 “老疯子,又遇到了想不明白的事?”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我想不明白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何?” 残如血苦笑道:“我要再迟片刻,你恐怕就再没有机会问我这个问题。” 风无羽笑了笑,道:“那晚你为何突然就离去,莫非是看上了哪个女人?” 残如血冷冷道:“是剑无名。” 风无羽失声道:“他竟然亲自来找你?” 残如血点了点头。 “当晚,我看到了一条人影接近你的房间,我看他鬼鬼祟祟地,手里的剑已出鞘,我便明白他一定是来刺杀你的。” 风无羽大笑。 “哈哈!所以你就刺了他二十剑,就在你准备拿他问话时,这时候剑无名忽然出现,紧接着,你就被他成功的牵引而去。” 残如血失声道:“原来你并没有喝醉,这一切你都知道?我一直觉得剑无名不该在这时候出现,莫非我是中计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低声道:“是诸葛神金使的调虎离山计,意图用剑无名把你引开,方便对我下手。” 残如血恍然大悟,沉声道:“噢!难怪剑无名非要让我回洞庭湖,说是要和我决斗,你知道的,别人我都不在意,唯独这个机会,我却盼望了太久。” 风无羽喃喃道:“老痴儿,我知道。” 残如血冷笑道:“原来剑无名是故意拖延我的时间,我就说他为何到了洞庭湖,忽然又要改决斗日期。” 风无羽点了点头。 “剑无名把决斗日期改到了什么时候?” 残如血忽的沉默,平静的内心已燃烧起仇恨的愤怒。 残如血努力的保持着冷静,这些年来,风无羽已教会了他太多,他也学会了太多。 风无羽拍了拍残如血的肩膀。 “我去那边看看。” 夜风刺骨。 硝烟还未散尽。 薄雾。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地刺鼻味儿。 风无羽扇着扇子,大步流星地朝无脸鬼和断肠人走去。 “二位前辈,恭喜恭喜!” 无脸鬼笑道:“我们俩能复原如初,都多亏了无羽兄弟啊!” 风无羽看着二人淡笑。 断肠人也笑了。 断肠人伸展着身体。 灵活,自然。 “看,我们的身体跟正常人没两样了!” 风无羽笑了。 风无羽真的笑了。 “哈哈哈!当真是极好的!真替你们感到高兴。” 断肠人扫视了一圈,问道:“怎么没见你那位红粉佳人呢?” 风无羽怔怔道:“你说的是哪一位?” 断肠人苦笑。 “兄弟,你这是在跟我装懵,我说的就是异居姑娘啊!” 风无羽扇着扇子,大笑。 “噢哈哈!” 很快,风无羽竟再也笑不出来。 风无羽回头四顾,哪有异居的身影? “阿异!” 风无羽接连唤了七声,除了西湖岸边的回音,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夜风更凉。 冰凉的风像锋利的刀锋般,刮得风无羽的骨头“匡匡”作响。 风无羽很痛苦,很落寞。 残如血跑过来,问道:“异居不见了?” 风无羽默默点头。 残如血失声道:“刚才我来的时候还看到她啊!当时云亦箫也在,对了!云亦箫呢?” 风无羽倚靠在岸边的柳树上,垂着头叹着气,却仍没有说话。 凉风无情。 无情的凉风刮着风无羽的脸庞,下一刻,似乎就要把他的青丝吹成白发。 残如血动容道:“要不我们扒开地上的尸体,挨个挨个地找?” 风无羽忽的看向残如血,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道:“她一定还活着!” 残如血苦笑。 “当然。” 风无羽不想按照他的方法去做,残如血就决不会这样去做。 残如血竟从身后拿出了一壶酒,酒壶不大,却是好酒。 风无羽忽的笑了。 风无羽接过酒壶,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 “你这算是有备而来?” 残如血再次苦笑。 “我是从洞庭湖专程为你带来的。” 风无羽淡笑道:“我懂。” 风无羽忽的又道:“我想静静。” 残如血低声道:“我也懂,你想异居。” 残如血说完就已径直走开,他知道风无羽自己一定会调解好心情。 夜凉如水。 冷风呼啸。 风无羽却很安静。 风无羽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天边的孤月,脑海里周而复始地盘旋着一句话。 “也许,每晚的月色都很美。” 夜渐迷离。 风无羽忽的再次惊醒。 风无羽仔细地检查着诸葛魔银的尸体,把当时地情形很快的过了一遍。 诸葛神金使出珠灭之后,很快把诸葛魔银伴成了自己。 诸葛神金在慌乱的迷雾中,更是在诸葛魔银的胸膛处雪上加霜地补上致命一钩,接着再用剑刺向蓝衣候和海哉。 蓝衣候和海哉身受重伤,但并未致死。 风无羽看到二人的时候,二人不禁苦笑。 风无羽伸出双手,淡淡道:“二位伤势如何?” “我背部和大腿各中了一剑,伤口都很深。”海哉摇头叹息道:“看来,这条路是走不下去了。” 风无羽微微点头。 蓝衣候低声长叹。 “哎!我比他还要严重,腰部,腿部,手臂共受了三剑,深可见骨想不到啊!诸葛神金逃走之前竟会对我们下死手,当初真是跟错了人。” 风无羽扶着二人肩膀,淡笑道:“是人都会犯错,这一步走错了还不算致命,等把腿养好,我们接下来好好走路。” 海哉看着风无羽和善的笑,动容道:“你不杀我?” 风无羽扇着扇子,喃喃道:“可还记得,我们在西湖客栈见面时说过一句话?” 海哉怔了怔:“什么话?” 风无羽笑道:“等我活下来,再敬你一杯!” 海哉忽的笑了,痛笑道:“嘿嘿!我果然没有错看你!” 海哉笑着笑着竟流出了泪,不知道是感动还是痛苦。 蓝衣候的眼里也泛着泪花,不知道是感激还是难过。 蓝衣候忽的哽咽道:“无羽兄弟的侠义心肠,我我实在羞愧难当。” 风无羽淡笑道:“我扶二位起来,去找一家最好的大夫,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来不及了!”海哉猛地捂着心口,抽搐道:“啊诸葛神金的珠灭里有毒!” 风无羽惊道:“是什么毒?” 蓝衣候捂着脖子,身子开始蜷缩,缓缓道:“是千年血虫蛊,越是受伤流血的人毒发越快。” 风无羽心里骇然,这金算盘的算盘打得果然精。 风无羽急忙从残如血身边掠过,暗中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直奔断肠人。 残如血似已领会,跟着走了过去。 无脸鬼和断肠人斜靠在柳树上,垂着头,脸上的青筋都已暴起,神色看上去非常痛苦。 风无羽脸色苍白,额头上已开始冒出汗水,缓缓道:“二位前辈,你们现在如何?” 断肠人有气无力地道:“蓝衣候说得不错,这正是千年血虫蛊,他们受了伤毒发会比我们快,现在我们也开始发作了。” 风无羽苦笑道:“若是没有解药,接下来会是怎样?” 断肠人缓缓地睁开眼,缓缓道:“据说千年血虫蛊没有解药,中毒的人会血气逆流,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蚕食你的血液,让你痛痒难当,活活干枯而死。” 风无羽的脸上也已青筋暴起,瞬间汗如雨下,失声道:“好歹毒的毒蛊,中了这毒蛊的人一般能熬多久?” 断肠人又已垂下了头,不再说话。 无脸鬼喃喃道:“一般来说,内力深厚,并且没有受伤的人,能熬十天半个月,否则的话七八天。” 风无羽张了张嘴,话到喉咙却再没有说出来。 风无羽和残如血几乎是在同时倒在地上,全身颤抖,双目充血,浑身绯红。 断肠人又缓缓地睁开眼,叹息道:“无羽兄弟,想必诸葛神金并没有走远,甚至是躲在暗处在伺机而动,我们得赶快想个办法才行。” 风无羽使出内力强行镇压下,此时已缓和许多,点头道:“前辈说得有理,我们该想个什么法子?” “想不到天下第一聪明的风无羽风少侠,也会有如此棘手的时候。” 清脆的话音刚落,两道人影已踏着薄雾飞来,很快就到了风无羽面前。 风无羽使劲地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一男一女,苦笑道:“二位可以动手了。” “噗嗤!” 青衣少女不禁笑道:“动什么手啊?砍下你那颗脑袋吗!” 风无羽缓缓地站了起来,扇着扇子,淡笑道:“莫非二位不是为了我的人头而来?” 灰衣少年浅笑道:“不可,你就别再跟风少侠绕弯子了。” 不可嘟着嘴,俏皮道:“哼!就你喜欢泄露消息。” 风无羽忽的笑了。 “哈哈!原来二位是天机楼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不可问。 风无羽挑眉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 泄露叹道:“风少侠果然是聪明人。” 风无羽淡笑道:“莫非你们知道该怎么解这千年血虫蛊?” 泄露点头道:“据我们天机楼的收录,唯有蓬莱仙岛里的千年血树可以解毒。” 风无羽伸着懒腰,喃喃道:“老痴儿,启程咯!此去上千里,沿途正好可以欣赏一番美景,接着漂洋过海,一睹蓬莱仙境的风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章 蓬莱仙岛 四月十一,初夏。 晴空万里,无云。 宜出行,宜治病。 大道渺茫,纵横南北一千里。 一条蜿蜒大道,四匹黑鬃宝马。 四辆黑马雕车,正在烈日下飞快奔驰。 马蹄铿锵绝响间,卷起千里烟尘。 疾风绝尘。 每一辆雕车都是四匹高大威猛地骏马并辔齐驱,气势磅礴。 雕车非但气派奢华,更是舒适平稳。 这也是风无羽考虑到蓝衣候和海哉身负重伤的原因,当二人得知他的用心良苦而破费时,竟感激涕零。 第一辆宝马雕车里,乘坐的是风无羽和残如血。 第二辆宝马雕车里,乘坐的是蓝衣候和海哉,风无羽将他们安置在中间,方便前后照应。 第三辆宝马雕车里,乘坐的是无脸鬼和断肠人。 不可泄露乘坐在最后一辆,二人殿后,可以顾及后方。 此时,日上中天,十六匹骏马都已进入疲乏状态。 再是汗血宝马,千里良驹,若要它跑,就必须先让它喝水吃草。 风无羽从来是一个爱马的人,他懂马,更疼马。 此刻,雕车已驶入一片凉爽的山林。 绿林幽幽,鸟语花香。 风无羽掀开车帘,淡笑道:“老痴儿,前面有好酒。” 残如血点头道:“有多远?” 风无羽扇着扇子,敲着空酒壶,挑眉道:“十里。” 残如血又点了点头。 “那我们歇上一阵,吃饭,沐浴,帮他们上药” 风无羽笑道:“还要把马儿养好。” 十里林荫。 有浣女溪沙。 有蝶舞天涯。 有美酒繁花。 十里路程,不远不近。 对于这十六匹宝马而言,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这道理。 驿站前,络绎不绝。 马长嘶,车已停驻。 八人已下车。 风无羽抬头打量,就看到了四个大字:过客驿站。 过客驿站,随缘,随心,随性,随意。 世间人人岂非都是过客? 岁月苍苍,过客匆匆。 老去的,只是风华。 不变的,永远是江湖。 江湖,永恒。 过客,岂非也是永恒。 风无羽扇着扇子,叹道:“过客好,好过客!” 断肠人赞叹道:“无羽兄弟感慨好,无羽兄弟好感慨!” 风无羽敲击着空酒壶,大笑。 “哈哈哈!走走走,终日奔波只为酒!” 过客驿站地风格很淡雅,处处雕花撰字,更有各种罕见的奇花异草,东家地精心布置可见一斑。 风无羽嗅着兰花的香味,不觉已来到柜台前。 柜台是一个圆形八卦布局,掌柜正专注地画着一幅画,似乎从未感觉到风无羽等人已走了进来。 清风拂来,吹动着雪白的须发,精神矍铄,双目炯炯,一副仙风道骨。 风无羽倚在柜台上,似乎也从未看到眼前的掌柜。 风无羽扇着扇子,注视着画上的纵横山水,画上赫然还有四辆宝马雕车。 四辆黑马雕车,正在烈日下飞快奔驰。 马蹄铿锵绝响间,卷起千里烟尘。 疾风绝尘。 每一辆雕车都是四匹高大威猛地骏马并辔齐驱,气势磅礴。 雕车非但气派奢华,更是舒适平稳。 韵动,自然,传神。 风无羽专注地欣赏,掌柜专注的勾勒。 一个爱画,一个爱看,便已足够。 掌柜忽的提笔疾走,瞬间描画出八个人影。 赫然正是风无羽一行八人。 掌柜笔走龙蛇,题上风尘红客过五个飘逸的行草字。 字形似仙鹤驾浮云,道法自然。 掌柜再提起笔,却已顿住,似是一根冰棍般凝固在半空。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然一笑。 掌柜忽的抬起头,儒雅一笑。 “你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风无羽淡笑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掌柜凝固着的手动了! 掌柜递过墨笔,笑道:“即是知音,何不留下墨宝!” 风无羽倒不推辞,接过墨笔倒着就开始写了起来。 只瞬间,风无羽便把墨笔递还给掌柜。 掌柜竟忘了接笔,他已怔住。 只见他所题的那一竖字的左边的空白处,忽的就多了五个龙飞凤舞地行草字。 风尘红客过。 过客红尘风。 若说掌柜的画里有字,有道法自然之意,风无羽的则是字里有画,顺其自然之境。 自然意境,相得益彰。 掌柜不禁赞叹道:“如龙遨九天之姿,俯瞰天下,妙不可言!” 风无羽敲着空酒壶,淡淡道:“有酒岂非更妙。” 掌柜放好墨笔,笑道:“各种好酒好菜,少侠尽管取来享用。” 风无羽扇着扇子,大笑。 “哈哈哈!掌柜果然人如其名,风尘子,当真妙不可言!” 风尘子捋着齐胸的雪白胡须,点了点头。 “少侠贵姓大名?” 残如血七人早已入座,吃着美食,喝着美酒,谈笑风生。 风无羽的手里也有酒,酒已入喉。 “免贵,风无羽。” 风尘子仰天大笑。 “哈哈哈!当真是缘分!” 风无羽仰天狂笑。 “啊哈哈!当真该共饮!” 风尘子欣然地举起金樽,叹道:“半醒见青丝,犹如少年意气,干!” “干!”风无羽一饮而尽,仍在笑。 风无羽又斟了一杯酒,吟道:“半醉梦华发,恰如隔世浮生。” 又是黄昏。 残阳又已如血。 又有清风。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清风徐来,自然怡人。 风吹酒香,醉人心扉。 花香,酒香,就连残阳也醉了。 残阳的脸已醉得残如血红。 残如血残如血红色的脸,他却没有醉。 酒逢知己,已过千杯。 风无羽的脸一点也没有红,他似已醉了。 风尘子的脸恰如此刻的残阳,似已醉得更厉害。 风无羽还在斟酒,还能斟酒,他当然就还没有醉。 “掌柜尚能饮否!” 风尘子早已趴在柜台上,随意地挥着手,喃喃道:“能饮能饮!喝完这杯,还有千杯!”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再饮千杯!” 风尘子似已呢喃呓语。 “酒向知己饮,越饮越精神。” 风无羽心里暗笑,轻轻地拍了拍风尘子肩膀,淡淡道:“掌柜你醉了。” 风尘子本已醉,口头却不愿承认,急忙挥手道:“不不不!我清醒的很!” 风无羽挑眉一笑,道:“那你可知道此去蓬莱仙岛还有多远?” 风尘子缓缓道:“不远不远!只有百八十里路。” 风无羽扇着扇子,又问道:“你可曾去过?” 风尘子的脸更红了,挠着头道:“去不得去不得!” 风无羽笑道:“噢!为何去不得?莫非有吃人的妖怪?” 风尘子含糊道:“岂止是妖怪,海里有水怪,岛上还有鬼怪。” 风无羽大笑。 “那他们竟然能相安无事,倒真是奇怪!” “噗呼!” 风尘子竟已开始打着鼾声。 日,已落。 残阳落幕。 西山落寞。 若说残阳无情,岂非更该说是西山无力挽回? 风拂斜栏,鱼儿池里相逐甚欢。 天上有月。 池中有月。 一轮新月。 一轮刚从天池里滑出来的新月。 酒足饭饱夜草肥。 风无羽抚摸着黑鬃宝马,淡笑道:“兄弟,乘风踏月又开始了!” 残如血苦笑道:“老疯子,这马就像你的情人一样。” 风无羽扇着扇子,大笑。 “哈哈哈!再烈的马,也禁不住我的温柔情话的。” 残如血看了一眼过客驿站,淡淡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风无羽点头道:“当然!过客而已,何处不是驿站?酒喝了,饭吃了,马儿喂好了,钱儿也付了,该走了。” 残如血指了指仍在醉梦中的风尘子。 “千杯知己醉成这样,你真打算不辞而别?” 风无羽又笑了。 “嘿嘿嘿!我可是留了字的。” 残如血点了点头。 “那还是刚认识的时候,你写的过客红尘风。” 风无羽已上了马车,淡淡道:“客过红尘,本就如风。” 马声长啸,啸破了天涯圆月。 疾风,绝尘,烟滚滚。 马蹄飞扬,乘风踏月。 黑影长长,黑夜长长。 越驰越长,越长越长。 长长的长,长长的长。 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到了天涯。 长长到最后,长长成了过客的样子。 长长了过客的天涯。 长长了天涯的过客。 长长过客,常常过客。 一切,只道是寻常。 夜风凉爽。 残月冰冷。 四辆雕车已越去越远。 只剩下千里烟尘,万里山河,茫茫月色。 忽的! 一道黑影掠过天穹,直奔风无羽地雕车。 “无羽少侠留步!” 来人赫然正是风尘子。 风无羽从马车里飞身而出,淡笑道:“掌柜百里夜奔,莫非是舍不得我!” 风尘子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笑道:“我并非舍不得你,我是舍不得这忘尘笑啊!” 风无羽扇着扇子,也笑了。 “哈哈!你既然舍不得,就该把它当宝贝儿珍藏起来。” 风尘子把忘尘笑递到风无羽手中,笑道:“正因为是宝贝儿,才要赠送给你这样的酒仙,我想想也就觉得舍得了。” 风无羽欣然地接过忘尘笑,仔细打量起来,通体皎洁如温玉,纹路精美似天成。 葫芦颈口处,系着两缕雪白飘带随风翩舞,恰似红尘一过客。 葫芦上面,竟有风尘子的大手笔。 画着风无羽白衣如雪,挥着逍遥扇,潇洒不羁地喝着酒,形骸放浪,御龙乘风,翩舞九霄。 落款为:风尘红客过,过客红尘风,以及风尘子赠等字样。 风无羽动容道:“我竟舍不得忘尘一笑了。” 风尘子捋着雪白的胡须,叹道:“忘尘也罢,过客也罢,一笑而已,少侠珍重。” 风尘子再化作一道黑影,已融入进残月之中。 风无羽注视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再站了良久,才钻进了马车。 残如血两眼发光,他的目光一直就没从忘尘笑上挪开过,他已怔住。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看到了吧!以后学着喝喝酒,忘尘一笑!” 残如血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风无羽手中的忘尘笑发怔。 风无羽提起忘尘笑喝着酒,残如血的目光也始终不离。 尤为滑稽。 风无羽谜之一笑,忽的把忘尘笑藏在了身后。 残如血不禁苦笑道:“我就看看,你都不许,太小气了!” 风无羽淡淡道:“那你喝一口,只喝一小口,我就给你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章 笑里藏刀 夜凉如水。 残月如钩。 钩去了四辆宝马雕车。 钩来了一轮高帆航船。 八百里海水浩淼。 一半轮冰月缥缈。 千缕海风呼啸。 十丈白帆飘摇。 风很自然。 月很自然。 海水,航船,一切都很自然。 狂风拍浪,卷起万丈潮。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自然就站在百丈高的船头上。 逍遥扇已收在腰间。 手里,自然是提着忘尘笑。 风拍浪,浪涌潮。 风无羽倚着坚实的栏杆,迎着腥味的海风,提着忘尘笑,啜着酒,赏着月。 不是天上的月。 而是水中月。 水中月色已被浪得支离破碎。 风无羽叹道:“狂风过镜,破月难圆,凄美哉!” 凄美的月色更凄凉。 凄凉的月色倾洒在蓬莱号航船上。 蓬莱号,老字号。 专属渤海湾到蓬莱仙岛的标准航线。 据闻有史以来,从来安全往返,无一例外。 凄凉月下,断肠人在喝茶。 断肠人踏着苍白的月色,端着茶杯走出了船舱。 断肠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月色,不是大海,而是独立船头的风无羽。 风无羽当然也看到了断肠人,喃喃道:“想不到你也是个有情调的人。” 断肠人缓缓地向风无羽走来,缓缓地笑了。 断肠人手里只有茶杯,没有刀。 然而他的笑却比海风还要刺骨,比刀还要锋利。 风无羽从未见过这样的笑,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笑。 风无羽也在笑,淡笑道:“你手上的茶杯中的茶已全部喝下你的肚子里,你却还在喝。” 断肠人忽的再也笑不出来。 茶杯里的确已没有了茶,他的确还在喝。 断肠人忽的苦笑道:“我只顾着看你手上提的忘尘笑,竟忘了茶杯里没有了茶。”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你的茶杯里任何时候都可以没有一滴茶,甚至连茶杯都不必有,你却绝不能没有刀。” 断肠人握着茶杯的手渐渐变得越来越紧,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紧。 断肠人这一次甚至连苦笑都再也笑不出来。 “你只知道我是一个刀客,却忘了你自己是个酒仙,一个酒仙手里有酒的时候,是绝不会挪出片刻时间来说话的。” 风无羽淡笑道:“噢,酒仙不一定无时无刻都在喝酒,诗仙也不一定无时无刻都在吟诗,所以,刀客也不一定无时无刻都带着刀。” 断肠人笑了。 断肠人这次真的在笑。 “所以,此时此刻,你也不是酒仙,我也不是刀客,我们同是天涯断肠人。” 风无羽也笑了。 “让你断肠的不是刀,让我断肠的也不是酒,所以,刀客仍还是刀客,酒仙也仍还是酒仙。” 断肠人仍还在笑。 “莫非一个刀客带着刀,一个酒仙带着酒,就不会断肠?” 风无羽仍没有笑完。 “一个刀客带着刀,也不一定能让一个酒仙断肠,而一个酒仙要是带着酒,就一定能让一个刀客断肠。” 断肠人大笑。 “哇哈哈!无羽兄弟妙语连珠,我光听着就醉了,就已经断肠了!” 风无羽狂笑。 “啊哈哈!你若不醉,我有法子让你断肠。” 断肠人手中的茶杯握得更紧,却已笑不出来。 “什么法子?” 风无羽却仍在笑。 “比如说,我把酒倒在你的茶杯里,你就可以更巧妙地掩饰一个刀客没带刀的尴尬。” 断肠人的确很尴尬,他的茶杯里的确也有了酒,可还是觉得尴尬。 风无羽却觉得很舒服,很惬意,淡淡道:“今晚的月色虽美,却很碎,碎得很凄凉,碎得断了肠。” 断肠人缓缓地啜着杯中酒,缓缓道:“今晚的月色许是醉了。” 风无羽不再看月色,而是转过头看着断肠人,淡笑道:“你说要是一个人若是也醉了,醒来的时候会不会也断了肠,也碎了,也很凄凉?” 断肠人忽的笑道:“醉不醉倒也无妨,要看和他喝酒的人是否带了刀。” 风无羽缓缓道:“噢,原来是这样。” 断肠人苦笑道:“无羽兄弟尽管放心大醉。” 风无羽摇头道:“没看到你手中的刀,我不放心。” 断肠人沉声道:“你看过我的刀。” 风无羽淡淡道:“看过。” 断肠人忽的提高声音。 “你也看我出刀。” 风无羽点头。 “也看过。” 断肠人低声道:“你还看过什么?” 风无羽冷冷道:“我还看过你的笑。” 断肠人的声音更低。 “是什么样的笑?” 风无羽的声音更冷。 “带着刀的笑,不带刀的笑。” 断肠人的声音已低到近似悄悄话。 “你既已看过,为何还不放心?” 风无羽的声音已冷到恰如碎碎冰。 “因为我的酒已喝完。” 断肠人大笑。 “哈哈哈!所以?” 风无羽狂笑。 “所以,放不放心倒也无妨,只是今晚醉不成了。” 风更狂浪,月更苍凉。 断肠人,更断肠。 断肠人仍然还在笑。 断肠人的笑仍然比海风还要刺骨,比刀还要锋利。 风无羽默默地凝视着断肠人凄冷的背影,默默地看着他离去。 断肠人的手里仍然只有茶杯,没有刀。 断肠人看到的不是风无羽,不是大海,而是碎了心断了肠的月色。 月光更苍白,断肠人已踏着破碎的月色,走进了船舱。 残月如血。 蓬莱号已飞速航行五百里。 高高挂起的白帆,不知何时已被月色染得鲜红。 鲜红的高帆上,有一张残如血红色残月的脸。 残如血的脸。 残如血的脸也是残如血红色的白帆。 到底是血红色的残月映红了白帆,还是血红色的白帆映红了残如血的脸? 残月不知道,白帆不知道。 残如血自己也不知道。 残如血只知道谁要想把风无羽弄残,谁就得用鲜红的血来染红白帆,染红残月。 风无羽并没有残。 残的是月,残的是帆。 风无羽提着空空的忘尘笑,忘尘一笑。 风无羽踏着更加苍白的月色,走进了船舱。 残如血也随之从白帆上消失。 风无羽刚跨进船舱,忽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远不近,刚刚好十丈。 一道倩丽的背影斜倚在坚实的栏杆上,她的双脚在不停的摇晃着。 晃碎了月色,晃碎了波浪。 晃去了风无羽眸子里的月光和海水,晃来了淡淡的泪光。 风无羽凌空飞行,眨眼间便已到她的身后。 很轻很轻,就像一阵轻风。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要是在这个时候还扇着扇子,便不算是一个有情调的人。 风无羽的手不是用来扇扇子的,而是用来抚摸的。 此刻,风无羽的双手就正蒙住她的双眼,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俏脸。 她的双脚仍然在摇晃。 比那双脚摇晃得更厉害的,是她的心。 异居已感觉到这是一双熟悉而温热的手,风无羽的手。 “疯子哥哥!”“阿异!” 风无羽和异居几乎是同时唤了出来。 风无羽中刚要松手,异居已伸出双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湿湿的,柔柔的,香香的。 暖暖地,软软的,甜甜的。 “疯子哥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异居忽的带着哭腔说道。 风无羽失声道:“阿异,今晚的月色也很美。” 异居忽的嫣然道:“快说!你说怎么找来的?” 风无羽忽的一把抱住异居,喃喃道:“跋涉千山万水,跑断了腿,才寻觅到你的美。” “嗯嗯嗯” 异居不停的点着头,晶莹的泪珠已从风无羽的指缝里悄然滑落。 风无羽把她抱得更紧了,动容道:“阿异,答应我再不要离开我。” 异居破涕娇笑道:“等你以后成婚了,我不得不要离开你啊!” 风无羽突然怔住。 月更朦胧,风无羽的眼神更朦胧。 风无羽已无语。 异居浅笑道:“那要不你就不成婚,我就不用离开你啦!” “咳咳!谁要成婚了?” 一张瘦削而苍白的脸,出现在惨白的月光下,隐约透露着一种病态。 风无羽缓缓地松开了异居,提着忘尘笑淡淡道:“你果然在这里。” 云亦箫苦笑道:“不然我该在哪里?”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你该在船底,不该在船里。” 云亦箫的脸瞬间已变得扭曲。 云亦箫并不打算说话,所以他就没有说话。 风无羽只是默默地看着云亦箫,也没有说话。 云亦箫笑了笑。 云亦箫忽的转身,“噗咚”一声就跳进了大海。 异居喃喃道:“他走了?” 风无羽淡淡道:“走了。” 异居浅笑道:“他去海底做什么?”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去做他该做的事。” 异居恍然大悟,说道:“莫非船底有人?” 风无羽点了点头。 “已经一路跟踪了六百里。” 异居银铃般的笑了。 “咯咯咯!那他们的水性还真好,竟不会被泡胀。” 风无羽看着异居,淡淡道:“扶桑和高丽的人,本就精通水性,看来又有大麻烦了。” 异居点头道:“你怕不怕麻烦?”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我的麻烦本身就足够大,或者说我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又何惧再添风浪。” 异居嫣然道:“你不怕我就不怕。” 风无羽谜之一笑道:“你还没告诉我,在断桥上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异居苦笑道:“当时我只觉得脑袋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便已到了船上。” 异居看着风无羽,忽的接着道:“你不信?” 风无羽笑道:“我信。” 异居娇笑道:“嘻嘻!能再见到你,真好!” 风无羽抬头看着残冷的月色,叹道:“你没事就好,以后我估计再不敢让你离开我了。” 异居失声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风无羽提着忘尘笑晃来晃去,淡笑道:“阿异,看我手里提的是什么?” 异居激动不已,惊呼道:“哇!莫非是一个酒葫芦?” 风无羽拉起异居的手,放在忘尘笑上,得意道:“感受一下。” 异居触手间,只觉温润细滑,感觉非常奇妙。 “无羽哥哥,你从哪儿得到这宝贝儿的?” 风无羽喃喃道:“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想用来装月亮,这样一来,美妙的月色就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章 无中生有 残月西沉,海鸥无飞。 星宿昏暗,一片凋零。 天穹渐渐变得阴冷,变得阴暗。 海风呼啸,无尽森然。 层层乌云不断翻涌,仿佛无间地狱的千年魔鬼。 九霄云外忽的传来一声凄厉地雷鸣,闪电也就随之跨了下来。 雷声震耳,闪电刺眼。 蓬莱号在无尽地恐惧里瑟瑟发抖,发出痛苦的哀嚎。 哀嚎本不是蓬莱号本身的声音,而是来自船舱的屋子里。 屋子漆黑。 漆黑的屋子里本该有灯,却已熄灭。 不知是燃完了油,还是燃尽了芯,还是被阴森地海风掐断了喉咙。 借着窗外地闪电,可以隐约看到一团人影,一团蜷缩着瑟瑟发抖的人影。 突地! 一道闪电横空劈下,闪电更闪,更亮时,才看清原来是两团人影。 两团人影浑身充血,双目尽赤,空洞的目光仿佛是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二人正在黑暗阴冷的深渊里不断地挣扎,他们的手疯狂地在身上各处抓挠,现在已体无完肤。 “啊呀!呜哇哎喔嗷!” 海哉在大声嚎叫,蓝衣候也在大声嚎叫。 似杀猪般的嚎叫,又似无间地狱正在上刀山下火海的恶鬼,正在痛苦地哀嚎。 血。 猩红腥臭地血。 刺鼻,辣眼。 所以二人非但在流着恶臭地脓血,更是流着比脓血还要浓的血泪。 浑身体无完肤,到处都在流出脓血就已足够凄惨,再被自己腥臭无比地臭味儿呛得血泪直流,岂非说不出的痛苦和折磨? 风无羽走进了小黑屋。 小黑屋已不再黑,燃起了幽幽烛光。 风无羽拨弄好烛火,转身看向海哉和蓝衣候。 二人早已面目全非,格外地狰狞,让人毛骨悚然。 风无羽地心里不禁叹息,摇了摇头。 风无羽扇起了扇子,一来屋子里的确恶臭无比,二来他的确瘆得发热。 二人似乎从未发觉已有人走了进来,仍在疯狂地撕扯着早已流脓地伤口。 “啊呀喔喂!妈哟啊哎哟” 风无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生不如死,却又无能为力。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残如血就走了进来。 残如血当然也看见了,也听见了,也闻见了。 残如血急忙捂住鼻子,呼道:“老疯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当心被感染!”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也许看多了死亡,经历多了死亡,早已不再恐惧死亡。” 残如血冷声道:“可是你看他们这样,简直比死亡更恐怖!” 风无羽点头,长叹。 “哎!恐怕这样的光景很快就会沦落到你我头上的。” 残如血动容道:“莫非你怕了?” 风无羽摇头,苦笑。 “我本不怕,可是一想到还有血仇未报,一亿悬赏真相未明,江南惨案谜团未解,我就开始怕了,原来我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去做。” 残如血失声道:“我又何尝不是像你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杀父仇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却又不能动手,简直比死还难受。” 死,到底有多难受? 仿佛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 或许,死去的人也知道。 海哉和蓝衣候现在就知道死到底有多难受。 因为他们远远比死难受千倍万倍。 风无羽拍着残如血地肩膀,笑道:“所以,我们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残如血本已有些涣散的目光又重新开始聚拢,坚定地点头道:“对!我们一定要活着!” 活着。 活着本来很简单,却一点也不容易。 风无羽现在就还活着,很显然活得一点也不轻松。 雷声震天,响彻夜空。 忽然间! 蓬莱号竟在剧烈的晃动。 乘船的的人大部分开始呕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颠簸。 整个夜空上的团团乌云,忽的全部朝蓬莱号垮来。 天穹更黑暗,海风更狂,海浪更猛。 就在这个时候,蓬莱号突然停了下来。 风,停了。 浪,停了。 时间,世界,一切,仿佛都停了。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寂静。 无尽的寂静。 一切,都已寂静。 死,至少还有最后一丝呼吸的声音。 此刻,比死还要沉重。 此时,比死还要寂静。 因为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琴! 琴声。 凄凉,苍凉,悲凉。 风无羽的心,已凉。 甚至空洞,黑暗的空洞。 无尽的,空空的黑洞。 那琴声,突然就洞穿了船上的每一个人的心。 洞穿,心洞已穿。 漆黑的洞。 一只只冰凉的手,穿过了每一个人的心洞。 这,就是死亡。 鬼魅般的琴声仍在回响,响彻了每一个人的脑海,脑海已成了一团浆糊。 琴声不止。 弹琴人非但不肯停下,并且还在凄厉地吟唱。 “九年恨不断,恨断九年肠,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一句一恨,一句一断。 恨不断,自幽怨,更迷惘。 突然间! 就连琴声也停了。 弹琴人弹了多久? 弹琴人唱了多久? 没有人知道。 知道的,都已成为了死人。 弹琴人就只弹到这里,只唱到这里? 不! 绝不是。 琴弦,已断。 断弦嘶鸣,嘶吼。 琴弦已断,情弦是否也能断? 狠肠已断,恨肠是否也能断? 断然也没有人知道。 弦断,指尖血花飘洒。 肠断,头上雪发飘零。 弹琴人有血,也有肉。 她一头白发,正在漆黑的夜空中飘荡,像孤魂野鬼般飘荡。 她有血有肉,岂非也是人? 人若无情,肠若已断,她就不再是人。 是鬼。 鬼若有名字,她该叫什么? 妖一般的血,鬼一般的发。 无尽的飘荡,无尽的飘零。 风无羽轻轻地拈来一缕带着鲜血的白发,嗅了嗅,淡淡道:“听说鬼血是绿的,味道是苦的,气味是酸的,怎么你的不绿不苦不酸。” 她的眼睛是绿的,仿佛两团绿油油的鬼火,眼眶空洞,有了火,却有了神。 她直直地凝视着风无羽,风无羽的脸,已被绿油油的鬼火映成一张鬼脸。 “等你成了鬼,你就会知道绿不绿,苦不苦,酸不酸。” 声音如琴,凄凉,苍凉,悲凉。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双手缓缓地梳着苍白的头发,缓缓道:“魑魅魍魉。” 风无羽点了点头,苦笑道:“两个鬼因为分离,未能厮守在一起,另一只鬼陷入了深深地罔然。” 风无羽脸上在苦笑,心里却在偷着乐。 因为他把魑魅魍魉鬼字半边的离,未,罔,两分出来合在了一起,结合魑魅魍魉的琴声,剖析了一遍。 魑魅魍魉全然不理会风无羽的拆字游戏,而是发出了凄厉地断喝。 “不!是背叛!活生生的背叛!该死!我恨!我恨啊!啊!我恨死他了!” 风无羽心里暗自吃惊:难怪你的眼睛是绿色的,早晚会把头发也烧成绿色。 风无羽这么想着,喃喃道:“原来是人鬼情未了,真是可歌可泣。” 寂静,又是寂静。 魑魅魍魉再不说话。 一切,又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拂晓前。 有了风,有了浪。 风浪噼噼啪啪地拍打着蓬莱号的脸。 乌云不知何时已渐渐散去。 浓雾,冷月。 冰冷的月光洒在风无羽冰冷的脸上,本该绿色的鬼脸,又已恢复平常。 风无羽提起忘尘笑猛地饮了数口,长叹。 “哎!真是活见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残如血淡淡道:“莫非你连一只女鬼也绝不放过。” 风无羽转过头看向残如血,淡笑道:“你还想不想多看两眼忘尘笑?” 残如血挠着头,苦笑道:“你的心眼怎么越来越小了,说你一下你就这样。” 风无羽扇着扇子不再说话,迷雾不散,越来越浓。 曦阳忽然俏皮地钻出了头,慢慢地,缓缓地从东方的山头爬了上来。 异居拍了拍风无羽的胳膊,喃喃道:“无羽哥哥,我刚才怎么忽然就睡着了?” 风无羽笑道:“被鬼迷着了。” 异居嫣然道:“你还笑!咦?船怎么停了?” 风无羽打着哈欠,低声道:“鬼吹熄了月亮,停了风,停了浪,把我们的船也停了。” 异居失声道:“疯子哥哥,你别吓我啊!哪来的鬼?长什么样子?” “无处不在的鬼,白头发,绿眼睛,冰沁人的”风无羽把声音放地更低,突然却猛喝道:“阿异!鬼啊!” 异居被突如其来地喝声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啊!别过来!” 腥臭的海风拍打着冰冷的浪花,海浪飞溅,飞快地溅到了一头白发上,白发随风飘荡,在异居眼前飘荡。 异居掩面急退,娇喝道:“无羽哥哥,救命啊!” 风无羽身形一闪,抱着异居,动容道:“阿异,别怕,我在。” 红光忽闪,海风呼啸,阴冷刺骨。 刹那间剑雨横飞,飞也似地杀向魑魅魍魉。 残如血一边控制着剑雨,一边冷冷道:“哪来的厉鬼!受死!” 剑雨肃杀,猛地斩向魑魅魍魉地面门,白发疾落如雪,不断斩落,又不断地生长出来。 “哈哈哈哈哈!凡夫俗子,就凭你这点功夫,也能伤我?” 残如血的脸已变得通红,冷笑道:“女鬼休狂!” “鬼斩·绝杀!” 残如血血红色的长袍随风飘舞,双手变幻无穷,吸起排山倒海般的剑雨。 数千道剑雨忽的从大海里狂卷而出,剑雨通红,瞬间穿透过魑魅魍魉的全身。 “噗!噗!噗!” “啊!啊!啊!” 剑雨洞穿身体的声音连绵不断,魑魅魍魉的哀嚎不止。 血,绿色的鬼血。 绿色的鬼血和火红的剑雨交织在一起,变成了诡异的灰。 灰飞灰落灰如雨。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你不该杀她。” 残如血冷冷道:“为何?” 风无羽笑道:“她绝没有害人之心。” 残如血苦笑道:“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鬼,也不行!” 雾渐淡,曙光高照。 风无羽指着前方,喝道:“快看!前面就是蓬莱仙岛!” 透过缭绕的仙雾,隐约可以看到岛上古树参天,似乎还能听到潺潺流水,仙鹤鸣吟。 异居已从惊魂中安神下来,银铃般的笑道:“咯咯咯!原来船是靠岸了,我们上岛吧!” 风无羽扇着扇子,谜之一笑。 “阿异,你确定不再怕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章 釜底抽薪 曦阳绚丽,仙雾缥缈。 蓬莱号一路航行,横穿渤海,现已抵到临海丹崖。 丹崖上,层楼重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四周海水浩淼,常年云雾变幻,素有“人间仙境”之称。 蓬莱阁自古为风流雅士雅集之地,阁内各亭c殿c廊c墙之间,楹联c碑文c石表c断碣c琳琅满目,比比皆是,翰墨流芳,为仙阁增色不少。 这——正是以“海市蜃楼”奇景而著称的蓬莱仙岛。 更有秦始皇访仙求药的历史故事,和八仙过海的神话传说。 这些神话和传说,更使蓬莱仙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有风吹过,仙雾流动,缭绕多姿。 各种珍禽异兽正在睡梦中喃喃呓语,一时间藏龙卧虎,令人闻而生畏。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扇着扇子,乘风踏雾,提着忘尘笑,喝着美酒,不禁高歌。 “海天一色浪卷空,仙雾缭绕万象中,浮生百载孤寂梦,丹崖岂有长生翁?” 残如血赞叹道:“好诗好诗!” 风无羽淡淡道:“哪里好?” 残如血忽的长叹。 “哎!什么都好,唯独百年之后,终归化作尘土,什么都就没了。” 风无羽走向崖边,眺望浩渺海水,淡笑道:“你我本就是尘土,犹如沧海一粟,眼前的一切美景,都只是瞬间的幻境而已。” 残如血点头道:“是啊!我们本该看得透彻,浮生本就如梦一场。” 风无羽笑道:“老痴儿,别光顾着感慨了,海哉和蓝衣候都安顿好了吗?” 残如血苦笑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说来也奇怪,二人上了岛上之后,千年血虫蛊的蛊毒竟然有所缓和,现在他们俩已经能吃饭说话,不再那么痛苦了。” 风无羽深深地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喃喃道:“好啊好啊!真是好极了!” 残如血点头道:“是啊!看到他们有所缓和,我们也该没有大碍的。” 风无羽扇着扇子,也点了点头。 “我们还得尽快找到千年血树,彻底把毒蛊解除。” 残如血眺望着大海,冷声道:“这么汹涌澎湃的海域,我们都过来了,该能找到千年血树的。 风无羽又点了点头。 “无脸鬼和断肠人在做什么?” 残如血失声道:“我只顾着帮忙照看海哉二人,没注意到断肠人和无脸鬼。” 风无羽淡淡道:“噢,不可泄露呢?” 残如血挠着头,苦笑道:“好像和异居在一起玩儿吧。” 风无羽忽的看向残如血,淡笑道:“照顾蓝衣候二人的这种事,你就多担待些。” 残如血正色道:“我明白的,我先去照顾好蓝衣候他们。” 风无羽眺望着大海,直到残如血越去越远,他又喝起了酒。 不临渤海,不知烟台之辽阔,不临丹崖,不知蓬莱之高远。 神秘的蓬莱仙岛,似乎就连空气和风都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神秘的仙风又在吹起,撩着风无羽亮丽的墨发,神采飞扬。 山下忽的有一条人影掠了上来,很快,就已到了蓬莱仙阁门前。 风更大时,异居就从蓬莱仙阁走了进来,浅笑道:“疯子哥哥,原来你在这儿!” 风无羽转身看向异居,邪魅地笑道:“阿异,你确定真的不怕鬼?” 异居嫣然道:“不怕不怕!有疯子哥哥我就不怕。” 风无羽忽的伸手搭上异居的香肩,低声道:“我们去转转。” 异居一脸好奇,问道:“我们去哪儿?” 风无羽拍了拍异居的肩头,谜之一笑。 “找鬼!” “啊” 仙雾渐浓。 灿烂的阳光映照着流光飘然的仙雾,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风姿。 风无羽和异居正行走在蓬莱仙阁以西的古树小道上。 风无羽扇着扇子,提着忘尘笑,走在前面开路。 “阿异,跟紧咯,别走丢了。” 异居紧跟在风无羽身后,苦笑道:“无羽哥哥,我帮你拿逍遥扇,或者帮你拿忘尘笑,好不好!” 风无羽笑了。 风无羽知道她的意思,却还在笑。 “为什么要让你帮我拿呢?” 异居嘟起了嘴,娇嗔道:“我就是想帮你腾空一只手出来,然后牵着我,这样我就不会走丢啦!” 风无羽忽的停驻,扭头看向异居,淡笑道:“要不,我背你好了。” 异居的粉脸瞬间变得绯红,嫣然道:“才不呢!本来雾很大,路就不太好走,我就要你牵着我嘛。” 风无羽合上了逍遥扇,缓缓地放在了腰间,缓缓地举起忘尘笑饮了一口,再缓缓地伸出了左手。 异居缓缓地伸出了右手,缓缓地握住风无羽的手,娇笑道:“疯子哥哥,走吧!” 风无羽拉着异居的玉手晃悠着,喝着酒,喃喃道:“原来大白天的,也有这么美的月色。” “噗!” 异居银铃般的笑道:“咯咯咯!原来疯子哥哥大白天的也发疯。” 风无羽忽的大笑,拉着异居跑了起来。 “哈哈哈!那我就疯给你看!” “嘻嘻嘻!”异居娇笑道:“无羽哥哥慢点啊!别撞到松树石头什么的。” 风无羽乘风踏雾,白衣如飞雪般在仙雾中飘洒。 一手携美人,一手饮美酒,岂非是人生一大快事? “无羽哥哥,我要!” 风无羽猛地刹住脚步,注视着异居的眼睛,笑道:“阿异,你要什么?” 异居似乎早已习惯风无羽这样看着自己,浅笑道:“我要喝酒!看你喝得这么悠然,这么潇洒,我也想喝。” 风无羽仍在笑。 风无羽邪邪地笑道:“嘿嘿嘿!我还以为” 风无羽说着,就把忘尘笑递给了异居,接着道:“你拿稳了,这可是独一无二的酒葫芦。” 异居俏脸忽的变得绯红,她似乎已明白风无羽话中的话,却拿稳了忘尘笑喝了起来。 “哎,无羽哥哥,你这酒这么芳香这么甜美,居然不告诉我!” 风无羽大笑着,一把夺过了忘尘笑。 “哈哈哈!拿来吧!给你喝还说我。” 温柔地阳光静静地照着松林,再透过茂密的树叶映射在风无羽的脸上,调皮地嬉戏着他的剑眉。 邪魅而风雅。 异居注视着风无羽的俊脸,忽的凑上来亲了一口,然后“咯咯咯”地笑着,拉起风无羽的手就飞快地跑。 风无羽脚下跟着在跑,表情却已怔住。 “你才是疯了!”他在心里这么想着,却被异居拉着手跑得越来越快。 风无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掏空。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已被牵走,仿佛又回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你追我逐,在花间嬉戏。 纯真,美好,自然。 异居在前面一跳一跳地,一头乌黑的秀发忽的散了开,正随风飘舞。 风无羽自由地呼吸着她散发出来的芳香,不禁忘尘一笑。 突然间! 二人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就急速地沉了下去。 陷阱? 深渊? 黑洞? 似是宫殿,又不似。 似是石洞,也不似。 如白骨般的峋嶙石壁上,每隔三尺就有一根红烛。 说是鲜红的蜡油,更像是鲜红的泪。 一滴一滴地,缓缓地从红烛上滴下。 “嘀咚!” 又一滴烛泪滴入了无尽的深渊。 忽的! 两道黑影急速掠来,疾风强劲,吹得一根根红烛摇摇待灭。 很快,两道黑影已来到一座古旧的石门前。 衣裳漆黑,人影漆黑,纱巾漆黑。 在残烛地映照下,冰冷而肃杀。 一人手持双钩,残月双钩。 钩如残月,残月如钩。 一双残月钩仿佛森然白骨般,令人毛骨悚然。 一人手持双刀,明亮双刀。 刀似曦阳,曦阳似刀。 一双曦阳刀仿佛夺命曙光般,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赫然正是无脸鬼,断肠人。 无脸鬼和断肠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同时用内力去打开石门。 “嘎嘎嘎!” 已寂静千年的石门,正发出哀痛地吟叫。 “哐嘭!” 石门已开。 无脸鬼冷笑道:“千年古墓,也不过如此!” 断肠人冷冷道:“别再犹豫,迟则生变。” 断肠人说着,已抢在前面奔了进去。 无脸鬼手紧随其后,穿过百丈幽巷,突地停了下来。 断肠人大笑。 “到了!这就是千年寒血棺!” 无脸鬼咬牙应道:“总算没有辜负我们一路进来受的伤。” 千年寒血棺,就在二人眼前。 二人怔怔地仰望血棺,已杵在原地。 血棺长二丈,宽一丈,通体血红,悬浮在一丈高空,隐约半透明,却看不清血棺里装是什么。 冰冷,肃杀,诡谲。 血棺四周缭绕着诡异的鲜红符文,不知是护棺符,还是封印? 断肠人忽的喝道:“快!我们上去看看。” 断肠人飞身一跃,已抓住血棺边沿,一股寒冰的绝冷之意瞬间传来,紧接着袭遍全身。 断肠人大骇:“怎么这么沁人!” 无脸鬼一钩勾住血棺,已飞身立在棺盖上,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断肠人站在棺盖的另一头,透过透明的棺盖朝里面看去,只见血棺里竟躺着一名红衣女子。 女子脸色红润,红衣如血,仿佛一个正在安睡的人。 断肠人冷笑着,双刀已在手,猛地插进棺盖下的缝隙,人已翻飞下来,双手握刀,吊在刀上。 无脸鬼则和他相反,双钩勾住棺盖,人倒立着,正准备同时掀开棺盖。 “开!” 二人同时发出暴喝。 不可思异的是,无论二人如何用力,也换了很多角度,棺盖依然纹丝不动。 二人满头大汗,本就在来的途中受了重重机关暗器的伤,内力已渐渐不支。 无脸鬼尤其是倒立着,远比断肠人损耗得多,他已飞身落地,紧接着,断肠人也只得放弃。 断肠人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道:“现在怎么办?” 无脸鬼喘息道:“这血棺太诡异,寒气逼人,却又热得要命。” 断肠人忽的大笑。 “寒气逼人,热得要命,对!用火攻!” 二人已找来数百支红烛,在内力催动下,火势越来越猛。 忽的,血棺内仿佛传出凄美地哀叫来。 火势更猛,哀叫更大。 冰冷地寒气,也在渐渐褪去。 断肠人诡笑道:“不错不错!这是一个好法子!” 无脸鬼点头道:“只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的内力都会耗尽的!” 突地! 一道白影乘风翩然,扇着扇子呼啸而至,执扇挥舞间,白光连闪,火势已去了大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章 暗度陈仓 “九年恨不断,恨断九年肠,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一句一恨,一句一断。 恨不断,自幽怨,更迷惘。 琴声又在幽幽响起。 凄凉,苍凉,悲凉。 幽幽地琴声,幽幽地在古墓里回旋,一声接一声,一声声穿透人的心。 阴风乍起,红烛熄灭。 千年寒血棺下的红烛,已全部熄灭。 风无羽扇着扇子,望着无脸鬼和断肠人几近虚脱而苍白的脸,淡淡道:“二位辛苦了。” 无脸鬼和断肠人的确很辛苦,他们的内力基本已经耗尽,只能盘腿调息。 无脸鬼苦笑道:“无羽兄弟为何坏我们好事?” 风无羽找了一张宽敞地石椅,半倚半躺地喝着酒,淡笑道:“噢!说说看,我都坏了你们什么好事?” 断肠人缓缓道:“我们在岛上寻了很久,才找到千年血树,可我们发现千年血树并不能解毒蛊,后来我们再三推敲,找到了千年墓穴的入口,就闯了进来。” 风无羽举着忘尘笑,饮了一大口。 “我们刚上岛不过半日,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千年血树?并且还很轻松地找到了千年墓穴?很感兴趣!” 断肠人苦笑道:“都是运气好些而已,否则我们还在岛上转悠着。” 风无羽扇着扇子,喃喃道:“二位的运气的确不错,可这千年血树又和这千年寒血棺有何关系?” 无脸鬼笑了笑,抬头仰视血棺。 “若是没有猜错,这血棺上面,正是千年血树,由此推断,血树一开始本不是血树,而是千年以来不断吸取血棺的怨气,精华,灵魂生长而成。” 风无羽点了点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感兴趣了!” “哎!”无脸鬼叹道:“我们一路闯来,就像进了迷宫,途中遭遇重重机关,各种暗器,险些丢了老命。” 风无羽又点了点头,只顾着喝酒,并没有说话。 无脸鬼垂下了头,接着说了下去。 “于是我们就来到了这里,料想着千年血树不能解毒蛊,一定是它的灵血还不够纯,想必能解毒蛊的灵血,就藏在这血棺之中!” 风无羽仿佛恍然大悟,翻过身看着二人,失声道:“原来如此!那你们为何要用红烛火攻血棺?” 断肠人开口缓缓道:“因为我们费尽全力,怎么也打不开这血棺,并且血棺寒气逼人,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只得用内力催动烛火,试图把它烧化。” 风无羽扇着扇子,大笑。 “哈哈哈!我说二位啊,你们好糊涂,这既然是千年寒血棺,又岂是寻常的方法能够打开的!再说了,即使把它烧化了,灵血恐怕早就已经枯干,还有何用?” 断肠人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神忽的已呆滞,甚至开始变得空洞。 无脸鬼默默摇头,又点头,苦笑道:“我们一时间只顾着取灵血,还真没有考虑这么周全,无羽兄弟,你觉得我们该用什么法子?”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法子嘛,并非没有,要等到月圆之夜,正是鬼魂聚集最旺盛的时侯,把血棺内的冤魂引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把血棺打开。” 无脸鬼一听有法子把血棺打开,动容道:“那我们用什么来引出冤魂?” 风无羽低声道:“嘘!小声点,她的鬼魂正在熟睡,别吵醒了!” 无脸鬼急忙点头,也低声道:“怎么引?” 风无羽一字一字缓缓道:“血魂引!” 断肠人忽的回过神来,冷声道:“据闻血魂引是一种很古老的引魂法,采用至刚至阳的人血,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情况下,方可引出鬼魂。” 风无羽点了点头。 无脸鬼掩面惊呼道:“啊!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个方法,不过,出血的那个人将会极其危险!” 风无羽又点了点头。 断肠人沉声道:“无羽兄弟,你是从何得知月圆之夜,用血魂引的法子可以引出鬼魂,从而可以打开血棺的?” 风无羽忽的站起,悄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无脸鬼和断肠人对视一眼,怔怔地看着风无羽走了出去。 日渐偏西,仙雾更浓。 黄昏,昏黄。 残阳又如血。 仙雾已朦胧。 此刻,蓬莱仙岛已不复上午时的斑斓风采。 蓬莱中央,一棵血红的古树高耸云端,血树直径约有九丈,古旧而雄壮。 树干血红,树梢血红,树叶血红。 晚风拂过,染红了一袖浮云。 仙雾中,有一袭白衣如雪的身影。 血树下,有一张残阳如血的红脸。 “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风无羽扇着扇子喃喃地说着,举着忘尘笑喝起了酒。 残如血坐在千年血树的树根上,捡起一根枯黄的树枝比划起来。 “这种恨,一定是恨入骨髓的恨,即使碎尸万段,似乎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风无羽点头,淡笑道:“有道理,莫非魑魅魍魉没有告诉你?” 残如血手中的枯枝飞快地刺向半空,长叹。 “哎!都怪我下手太狠,要不然一定能从她的口中知道很多事情。” 风无羽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残如血。 “嘿嘿!行了啊,这里就我们俩,你就不用装了,你那招鬼斩绝杀,只是掩人耳目的,再说了,魑魅魍魉要真是就这么被你斩得灰飞烟灭,那她还真不配活到现在。” 残如血忽的握紧手中枯枝,朝风无羽大腿上刺来,风无羽竟也不躲。 他似乎知道风无羽绝不会躲,一边轻轻地刺一边道:“你又知道!你又知道!” 风无羽淡笑道:“你该知道我知道的永远比别人知道的要多得多得多。” 残如血缓缓地收回了枯枝,淡淡道:“你还知道什么?” 风无羽举起忘尘笑浅啜了一口。 “我还知道,这个是时候,云亦箫该来了。” 残如血凝视着残如血红色的残阳。 “他的确该来了。” 风无羽注视着残如血残如血红色残阳的脸。 “可是他并没有出现。” 残如血怔怔道:“所以,他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风无羽淡笑道:“所以,他非但遇到了麻烦,还一定是个大麻烦。” 残如血点头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大麻烦?” 风无羽笑了笑。 “在船上来的途中,我和云少就已有一样的感觉,在蓬莱号暗处至少有两名深藏不露的高手。” 残如血缓缓道:“我也感觉到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像黑暗里锋利的刀锋。” 风无羽扇着扇子,点头道:“敌暗我明,的确不大自在,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是什么人?” 残如血摇头叹息。 “我想不出来,更想不明白他们属于哪一路的。” 风无羽笑道:“在船上的时候,云少有和我谈起,我们综合分析来看,至少知道了两个人的来历。” “你又知道了!”残如血举起枯枝,这次却没有刺向风无羽,而是一寸一寸插进了泥土中:“什么来历?” 风无羽饮了一口酒,淡笑道:“一是高丽第一刀客崔命刀,一是扶桑第一剑客松下吹牛。” 残如血淡淡道:“看来,我得对云亦箫刮目相看了,这神鬼莫测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风无羽不懂。 残如血接着道:“若说天底下有一个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就把很多事情掌握在了手中,这个人一定就是神鬼莫测云亦箫。” 风无羽忽的懂了,大笑。 “哈哈哈!你这句话若是让云亦箫听到,他一定很开心,若是让异居听到,她这天机楼主的脸面可就无处安放了。” 残如血苦笑道:“至于异居,她的身份太过神秘,天机楼多半只是个噱头,也是靠搜集一些江湖情报赚一些噱头钱,和云亦箫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风无羽仍然在笑。 “哈哈!老痴儿越来越开窍了,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档次?” 残如血握着枯枝,又一寸一寸地,缓缓地从泥土里拔出。 “若说云亦箫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很多事掌握在手里,而你就是基于这个基础上,把很多事都掌握在了你的心中。” 风无羽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缓缓道:“莫非你就是想说我成竹在胸。” 残如血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你忽略了一个和我同样成竹在胸的人。” “谁?”残如血问。 “诸葛神金!” 风无羽一字一字地说得很清楚,很宁静,很淡然。 残阳不知何时早已逝去。 已是月夜。 夜月。 一弯新月。 这又是新的一夜。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讲,这一夜依旧如旧夜。 但对于诸葛神金来讲,这一夜,就是崭新的一夜。 江南,西湖,暗香楼。 月夜新辉。 新月照耀着暗香楼,楼上有阁。 暗香阁里,诸葛神金独自小酌。 风吹屏风,风动屏风动。 屏风内,有一道暗影。 暗影也在喝酒,西域葡萄酒, 暗影举起酒杯,笑道:“先生今夜的心情似乎很美,非但很美,还很新,恰似今晚的新月。” 诸葛神金放下酒杯,大笑。 “哈哈哈!少主真是慧眼如炬,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我的大好心情,不错!我今夜的确心情大好!” 暗影缓缓地放下了酒杯,缓缓地斟着酒,缓缓道:“先生算无遗策,想必此时,好戏已该登场了。” 诸葛神金拨弄着金算盘,淡笑道:“此时?不急不急,今晚的月色虽然够新,却远远不够圆。” 暗影忽的大笑。 “哈哈哈!先生果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佩服佩服!” 诸葛神金仍在拨弄着金算盘,淡淡道:“我曾一度低估了风无羽的智慧,这一次,我把局布得更深更远,且看他如何破局!” 暗影悠悠道:“妙极!先生也算是棋逢对手,聊解心中寂寞。” 诸葛神金苦笑道:“全仰仗少主信任和厚爱,上次没有怪罪于我,我就已经不再感到寂寞。” 暗影凝视着杯中月,喃喃道:“只要能达到目的,玩玩儿又有何不可。” 诸葛神金叹道:“少主英明,我这一次一定玩得很好!” 月华普照,天下生辉。 一阵“噼噼啪啪”地肃杀声响起,金算盘上的算计又已归零。 恰似夜月新辉,洒满了天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章 围魏救赵 夜月新辉,洒满天涯。 天涯到底在何处? 有月色的地方,就是天涯。 新月的光辉倾洒在蓬莱仙岛上,丹崖上,血树上。 皎月如水,蓬莱如银。 轻风拂过,引得苍松翠柏像恋人般耳鬓厮磨。 风无羽静静地凝视着天涯尽头的新月。 今夜,静的出奇。 月夜,出奇的静。 夜空,有星,点点。 “老疯子,数到多少颗星星了?” 话音未落,残如血已来到了风无羽身边,随着他的角度仰望着天上的繁星。 风无羽扇着扇子,仍凝视着新月,喃喃道:“我的眼里只看到了月亮。” 残如血浅叹。 “莫非诸葛神金也是如此?” 风无羽转过头,看向残如血,淡淡道:“若真是这样,倒还挺有趣。” 残如血苦笑道:“莫非高手过招,都是通过这么高雅的方式进行的?” 风无羽提起忘尘笑饮了一口,淡笑道:“或许是的,此刻诸葛神金非但在赏月,也一定在饮酒。” 残如血长叹。 “哎!恐怕他能安心地赏月喝酒,而你就不能了。” 风无羽手中有酒,酒壶已触及唇边,酒却没有入喉。 “噢?为何!” 残如血低声道:“我刚才去了一趟蓬莱雅阁,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风无羽失声道:“一个人也没有?蓝衣候,海哉也不见了?” 残如血点头道:“无论是他们俩,还是不可泄露,都不见了。” 风无羽已怔住。 “那他们会去哪儿?尤其是身负重伤又毒蛊发作的海哉和蓝衣候。” 残如血竟已哑然。 似乎风无羽都想不通的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风无羽猛地喝了一口酒,逍遥扇一收,又猛地打开。 “不好!” 风无羽的意识忽的变得敏锐,喝道:“快去血棺,恐有变故!” 残如血恍然大悟,点头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 风无羽不待他说完,伸手一撩披风,纵身一跃,已掠过血树梢头,直取墓穴入口。 这个入口是他和异居一起发现的,是通往墓穴最近的入口。 残如血血色长袍一闪,紧随风无羽身后,已进入了墓穴暗道。 剑已在手,风自寒。 红烛摇曳,泪难干。 古墓,墓穴,血棺。 无脸鬼和断肠人经过一个时辰地调息,内力已恢复八九,二人经过商议,决定再次对血棺实施火攻。 云亦箫冷冷地抱着剑,冷冷地横胸而立,冷冷地看着二人。 二人又要催动内力从新发火,只觉背后生寒。 无脸鬼冷冷道:“云少侠多日不见,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云亦箫把目光收了回来,冷冷地凝视着手中的剑,并没有回答。 断肠人握紧了双刀,冷笑道:“莫非你也想像风无羽一样,坏我们的好事不成?” 云亦箫仍凝视着手中的剑,没有说话。 剑,仍在鞘。 没有出鞘的剑,却比出了鞘的剑更冰冷。 无脸鬼脸色一沉,同时也握紧了残月双钩。 “你这人怎么比风无羽还难缠,傻站着话也不说,到底想怎么样?” 云亦箫忽的笑了笑。 “你们要做什么,跟我要做什么有什么关系?” 无脸鬼缓缓地松了松手,缓缓道:“最好是这样,否则伤了和气可不好。” 云亦箫勾唇冷笑:“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交情可言,所以不至于伤不伤和气的说法。” 断肠人脸色一变,冷喝道:“云亦箫!那你到底想怎样?” 云亦箫注视着断肠人,冷冷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看到你们发火,我就有些发火。” 断肠人点了点头,忽的笑了。 “哈哈!那你是要把火发到谁的身上,我们这里有两个人,给你选择的机会。” 云亦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你最好识时务些,否则一打二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哈哈哈!至少我得试试!” 云亦箫这么说着,却没有拔剑的意思,他深知这二人的身手,绝非是风铃客栈里一剑封喉的那些女人。 断肠人大笑。 “啊哈哈!好,有魄力!那我就用手中的刀,会会你手中的剑,二打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以免传出去贻笑大方。” 断肠人仍在笑,他似乎底气十足,信心百倍,因为他手上有刀。 刀,双刀。 手,双手。 一手握一刀,刀光连闪,刀气生风,断肠人身形一掠,向云亦箫奔杀了过来。 速度之快,身形如幻,比他四肢没有复原时,更加刚猛,更加凌厉。 剑光忽闪,云亦箫手中的剑已然出鞘,他拔剑的速度快,出剑更快。 影随疾风舞动,眨眼间已向断肠人刺出三十剑。 剑剑狠辣,都只刺向四个地方,双肩,双膝。 断肠人大怒,云亦箫每一剑都刺向自己曾经的痛处,双刀急变,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一时间,二人地厮杀就非常地滑稽。 虽然很滑稽,任谁都绝笑不出。 刀光剑影里,刺,斩,挑,闪,挡,变幻无穷。 刀刀激进,刀刀断肠。 云亦箫见他怒火中烧,刀法开始变得凌乱,心中不禁诡笑。 此时,云亦箫的目的已经达到,手腕连翻,剑锋猛地划过断肠人地膝盖,转而直取他的腹部。 与此同时,断肠人劈向云亦箫双肩的双刀也忽的连变。 一刀封咽喉,一刀斩心脏。 云亦箫身形顺着双刀侧滑,手中长剑已飞快地划过断肠人的腹部,剑尖已抵在他的咽喉。 仅差丝毫。 剑锋冰冷。 残月更冷。 无脸鬼手中的残月双钩比残月还要冷。 冰冷绝情的残月双钩,此时已环扣在云亦箫的脖子上。 仅差丝毫。 断肠人还没死,云亦箫也就还活着。 凉风乍起。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更冷,竟比残月双钩更加冰冷。 白影翩然,挥舞着逍遥扇,冰蚕丝的另一头,正缠着无脸鬼的脖子。 云亦箫还没死,无脸鬼也就还活着。 残如血面向风无羽的背影,负手而立。 似乎在他的眼中,只要保证风无羽的后背足够安全,便已足够。 轻风拂过。 石壁上的残烛几乎熄灭。 风无羽当然足够安全,他扇着扇子,喝着小酒,怡然自得。 断肠人没有死。 无脸鬼没有死。 云亦箫没有死。 所有人都还活着。 甚至连一寸肌肤也没破,一滴血也没有流。 一场没有丝毫血腥味的厮杀,就这样告终。 风无羽半倚半躺地坐在石椅上,觉得很惬意,淡淡道:“二位似乎已等不及了。” 断肠人苦笑道:“我们实在是担心等不到月圆之夜,毒蛊一旦爆发,大家都就活不成了。” 风无羽看向云亦箫,淡笑道:“云少,你信不信?” 云亦箫从他手里夺过忘尘笑,缓缓地喝了一大口酒,缓缓道:“无论何时,我只相信你手中酒。” 风无羽很快就夺了回来,浅酌一口,点头道:“所以,想必二位是想率先拿到灵血,以便用来和我们谈条件。” 无脸鬼的瞳孔忽的收缩,冷声道:“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看我们!”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噢,你是认为我错看了你们?” 无脸鬼把头一仰。 “当然!莫非你经过诸葛神金这一战,竟把你搞成了敌我不分的人?那你的疑心未免也太重了。” 风无羽忽的站起,大笑。 “哈哈哈!说来你们也许不信,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笑话!” 无脸鬼的脸色一沉,变得就像一张鬼脸,冷冷道:“我总觉得我们复原回来,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们心存疑虑,莫非这也是我的错觉?” 风无羽忽的跳起,狂笑。 “啊哈哈哈!” 风无羽忽的又不再笑,而是淡淡道:“这一次,一点也不好笑,不错!我的确有很多疑惑。” 无脸鬼皱眉道:“比如说?”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我所认识的无脸鬼,他有一个习惯,而你却没有。” 无脸鬼的嘴角不禁微微牵动,沉声道:“什么习惯?” 风无羽注视着无脸鬼,一字一字道:“无脸鬼决不会像你有这么多问题,而他面对不明白的问题时,总是习惯用双钩勾在一起,默默地思考,默默地听断肠人说。” 无脸鬼忽的笑了。 “哈哈!无羽兄弟你多虑了!我那是心里积郁成疾不想多言,现在身体复原,心理也逐渐明朗,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风无羽挑眉一笑。 “噢!是吗?或许我不够真正了解无脸鬼,我想断肠人一定对无脸鬼足够了解,何不看看他的想法!” 断肠人迅速地看了一眼无脸鬼,再缓缓地看向风无羽,缓缓道:“我却很赞同老鬼的说法,确实是身体复原以后,我们在心理上的变化也非常大,有些得意忘形吧。” 风无羽扇着扇子,忘尘一笑,却没有开口。 云亦箫冷冷道:“很明显,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我们。” 断肠人冷笑道:“那你想听什么样的理由?” 云亦箫笑了笑:“我想听的是,二位把海哉和蓝衣候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一次,断肠人并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和另一个人的身影。 “多谢云少侠挂怀。” 蓝衣候说着,竟从石壁暗门里走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当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海哉。 蓝衣候和海哉竟和正常人一样,丝毫不像毒蛊发作的人。 风无羽看着二人泰然自若的样子,失声道:“你们竟是一伙的?” 海哉摇头道:“谁能先取到灵血,我们就帮谁。” 风无羽已怔住。 云亦箫冷笑道:“断肠人,我听到了想听的,却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很显然,这个理由也不足够。” 断肠人瞳孔忽的放大,断喝道:“那你还想要什么理由!” 云亦箫冷冷看着手中的剑,冷冷道:“你手中有刀,我手中有剑,岂非就是最好的理由?” 断肠人手里的确有刀。 双手,双刀。 一只手握着一把刀。 “你似乎不服?” 云亦箫点了点头。 “若不是无脸鬼帮你,你早该是个死人,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不服。” 断肠人双刀挥舞,冷喝道:“来!公平一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章 声东击西 新月本残。 残如血红色的脸。 残月忽圆,皎洁如银。 仙鹤低鸣,浓雾缥缈。 忽的狂风怒号,卷起千棵松。 千年血树也没有幸免于难,先是被狂怒的东风吹断了腰,再被连根拔起。 月黑,风高,杀人夜。 漆黑的月从千年血树地深坑洞穿而过,映射得千年寒血棺也变得漆黑。 圆月漆黑,血棺漆黑,人影漆黑。 “噌!” 寒光一闪,一声鹤吟,云亦箫手中的剑已然出鞘。 剑锋偏冷,剑风偏冷。 绝情,肃杀。 冷光连闪,连声咆哮,断肠人手中的刀已然出手。 刀锋萧索,刀风萧索。 无情,凌厉。 二人手中的刀剑就已缠斗在一起,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厮杀。 眨眼间,已过五十招。 风无羽仍在石椅上半倚半躺着,自顾着喝着酒,淡淡地观看着激烈的一战。 残如血仍站在他的身后,负手而立。 他始终注视着风无羽的背影,似乎对二人的厮杀丝毫不感兴趣。 无脸鬼盘坐在血棺下,看样子绝不打算再出手。 海哉和蓝衣候似在低头细语,不知是在讨论对激战的看法,还是在商量着什么。 风无羽扇着扇子,转头看向残如血,淡笑道:“你认为这一次的胜负如何?” 残如血始终不曾看一眼二人的打斗,淡淡道:“松下吹牛和崔命刀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胜负未分。” 他知道风无羽问的不是眼前这一战,而是和诸葛神金之间遥隔千里地较量。 风无羽抚摸着忘尘笑,忘尘一笑。 “相比无脸鬼和断肠人,他们可沉得住气了。” 残如血低声道:“静观其变。” 风无羽点了点头,又把视线挪到了云亦箫和断肠人的激斗上。 此时,云亦箫和断肠人竟打得个五五开,一时间胜负难分。 云亦箫提剑暴退一丈,断肠人也握刀急退一丈。 云亦箫笑了笑。 “很好!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 断肠人冷笑道:“胜负未分,再来!” “你们见到我们楼主了吗?” 二人正要动手时,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忽的从幽暗地地道传来。 很快,不可和泄露就已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可见没有人回答,看向风无羽笑道:“无羽少侠可曾见到异居楼主?” 风无羽注视着不可手中剑,淡然一笑。 “上午的时候,我的确和阿异在一起,在浓雾中不慎失足,掉下了墓坑,我找遍了整个墓穴,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泄露握紧了手中的刀,皱眉道:“这么大个活人失踪了,大家竟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斗?” 风无羽的眼神忽的变得犀利,飞快地扫过他手中刀,大笑。 “哈哈哈!你这是在怪罪我们?” 泄露苦笑道:“不敢!我们只是心急如焚,一时间失言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噢,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你们俩心急如焚的样子,反倒是确定我们都没有看到阿异后,心里释怀得很。” 不可娇嗔道:“无羽少侠怎么这么讲,好歹还是我们提供的消息,让大伙儿来蓬莱仙岛寻找解药的。” 风无羽挑眉一笑。 “阿异上午来蓬莱仙阁找我之前,该是和你们俩在一起,你们在一起都玩了什么好玩的?” 不可怔住。 泄露缓缓道:“我们的确在一起,不过都是聊一些江湖人和江湖事。” 风无羽拍着大腿大笑。 “哈哈哈!是吗?” 泄露地眼神忽的闪过冷峻,冷声道:“要知道你是这么多疑的人,当初真不该走这一遭。” 风无羽仍在笑,只是笑笑不说话。 云亦箫冷喝道:“你们要找人就找人,哪来这么多废话,没看我们正在激战吗?” 不可泄露同时哑然。 断肠人双刀碰撞,生出斗大刀花,冷笑道:“可不是!正打得兴头,被你俩这一闹,真扫兴!” 不可泄露竟还不走了。 不可娇笑道:“行,我们也不闹了,你们继续。” 狂风忽起,猛烈地从血棺顶上灌了下来。 所有红烛瞬间熄灭。 黑暗,昏沉,阴森森。 新月,更圆。 皎洁,明亮,静悄悄。 暗香阁。 酒过百樽。 清风拂来,屏风微颤。 暗影手里的酒杯却拿的很稳,缓缓地举杯,缓缓地饮尽。 “先生,新月更圆了。” 诸葛神金凝视着金算盘上的一亿数字,阴笑道:“新月圆,东风狂,千树断,血魂引,一切,都入局了。” 暗影握紧酒杯的手竟在微微颤抖,甚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音色也在微微颤抖:“好极了!相信他们能圆满完成。” 他们? 他们会是谁? 诸葛神金轻轻地抚摸着金算盘上的一亿数目,忽的长叹。 “哎!但愿如此,决不能再低估了风无羽,毕竟他的身边还有神鬼莫测云亦箫,潇湘剑雨残如血。” 暗影反而不再颤抖,厉声道:“这一战,必胜!” 诸葛神金的眼神已变得凌厉,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否则怎么填补少主被半道截去的九千万损失。” 暗影激动地握紧了手,手中有酒杯,酒杯已破碎。 血,鲜红的血。 妖艳而诡谲的鲜血,正从他惨白地手心一滴一滴地滴下。 暗影凝视着鲜血,阴冷道:“这次若成了,我定会重赏先生。” 诸葛神金心头喜极,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道:“少主,若是这次运气不好,被风无羽侥幸赢了,我们又该当如何?” 暗影的眼神骤变似刀,飞快地划过屏风,刀锋偏冷,刺得诸葛神金心头一寒。 “若是再败,那就证明风无羽的确有两把刷子,我会亲自派人去请他来做客。” 诸葛神金暗惊。 “仅仅只是做客?” 暗影把手心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酒杯里。 暗影举杯一饮而尽,狞笑道:“当然不仅仅如此,先生老谋深算,风无羽却也足智多谋,何不请他把江南惨案查明,我也好向尊主有个满意的交代。” 诸葛神金失声道:“少主万万不可,这一步棋极其危险,稍有不慎” 暗影冷笑道:“稍有不慎会如何?满盘皆输?我会输不起?我要地是贏尽天下!整个天下!” 诸葛神金的脸已变得苍白,甚至渗出了汗,双手死死地按在金算盘上。 诸葛神金动容道:“少主志在天下,我自然全力支持,只是江南惨案这九千万,最好还是不要让风无羽参与进来。” 暗影噌地站起,冷喝道:“我多想就让你亲自去查,可是你有法子查出江南惨案吗?你不能!你的深谋远虑永远是朝前看,并不能施展在已发生的迷案上,你不能啊!懂吗?” 诸葛神金忽的垂下了头,双眼充血,叹息道:“是,我的确没有法子,不过这也是暂时而已,我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暗影举起酒杯一掷,冷冷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议!” 月,仍圆。 却已变得漆黑。 整个世界似已变得漆黑。 黑暗,昏沉,阴森森。 月光从血棺上倾泻而下。 墓室里只是阴沉,并不黑暗。 东风狂恶,却已停。 幽幽红烛又已燃起。 寂静,阴冷。 场面极度沉寂,很是凝重。 有风,有月,有酒。 只要有酒,对于风无羽来讲,就已足够。 风无羽扇着扇子,举起忘尘笑,最后一滴酒,已滴入口中。 风无羽没有酒就会很痛苦,可他看上去却在笑。 云亦箫就淡淡看着他笑,淡淡地看着忘尘笑。 云亦箫看上去也在笑,可他的心里却很痛苦。 风无羽忽的提起忘尘笑凌空挥舞,手腕如飞,魔影如幻。 “酒来!” 风无羽一施展幻影魔术手,酒壶里竟真的就有了酒。 没有人知道他的酒从何来。 风无羽忘尘一笑,又喝起了酒。 云亦箫一把夺过忘尘笑,大口的喝了起来。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你说你就不能自己准备一个酒壶啊!天天抢酒喝!” 云亦箫苦笑道:“我的酒总有喝完的时候,而你风无羽总有喝不完的酒,这不是跟着你沾光嘛!” 风无羽淡笑道:“你千万别喝高了,该打的一战还没有打完!” 云亦箫点着头,把忘尘笑递给了风无羽。 “风少说得有道理,你这酒后劲太大,我还想活着,留待慢慢品尝。” 断肠人吹了吹刀上的灰尘,冷笑道:“云亦箫!你也别娘们儿,我这刀上的灰尘都有一寸多厚了!” 云亦箫冷冷地注视着断肠人,冷冷地拔出了剑,冷冷道:“希望你等下出刀的时候像个爷们儿!” 圆月不残,只是惨白。 云亦箫的脸色更加苍白,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再不迟疑,身形一掠而起,剑出寒芒,比月光惨白。 一百一十一道惨白如月的剑气,无比凌厉,伴着月华轻舞,疯了似的笼罩着断肠人。 断肠人心里骇然,这云亦箫的剑法怎么突然就提升了一个境界? 他心头这么自问,手上的刀绝不慢,双手握双刀,凌空急速旋转,像一阵滚刀,散发出阴冷的刀气。 断肠人也像是疯了似的,嘴里咆哮着,硬是接下云亦箫的百十道剑气。 二人刀剑滑过的一瞬间,竟像是早有预谋一样的分开,分别奔杀另一个目标。 剑锋偏冷,剑气寒冷得逼人,飞快地刺向无脸鬼的面门。 刀锋诡谲,刀气诡异得渗人,飞快地斩向风无羽的咽喉。 这一变数,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速度之快,变化之快,风无羽也绝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刀剑距离风无羽和无脸鬼的咽喉和面门仅仅只差一寸时,刀剑忽的倒转,逆向反杀蓝衣候和海哉。 蓝衣候和海哉正怔在刚才的变数中不解,面对二人的声东击西更是始料未及。 快,除了快,还是快。 出来还是快,只能用更快来形容。 快刀,快剑。 快人,快影。 几乎快到眨眼间,刀剑发出的寒光杀气就已抵达蓝衣候和海哉的心脏。 月光如水,奔腾在肃杀的刀光剑影里,堕入了无尽地浩荡。 蓝衣候想躲,已绝躲不掉云亦箫的这一剑。 海哉也想躲,已绝躲不开断肠人的这双刀。 轻风吹过。 风无羽挥扇间,白衣如雪般飘飘洒洒,醉了月光,碎了柔肠。 若说云亦箫的剑,断肠人的刀,加起来至少有千钧之力,那风无羽的冰蚕丝就仅仅只有四两。 四两,拨千斤。 刀,还是好刀。 剑,还是好剑。 人,还是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章 假道伐虢 人活着,就一定会看到此时的月光。 月虽圆,却不够完美。 再不完美的月光,也只有活着,才能看到。 风无羽看到了月色,月色很凄美。 风无羽还看到了比月色更凄美的两张脸,那就是蓝衣候和海哉的脸。 断肠人手里有刀,刀锋锋利,可就是任由他如何用力,也拔不回自己的双刀。 “无羽兄弟,你为何又坏我好事?” 风无羽淡淡道:“我这人就是耐性好,非但喜欢管闲事,更爱听有趣的事儿。” 断肠人忽的笑了。 “哈哈!当你知道蓝衣候和海哉是诸葛神金故意安排留下的隐患,你就彻底不感兴趣了。” 风无羽似乎更有兴趣了,淡然一笑。 “更感兴趣!” 断肠人试着再次拔刀,仍被风无羽的冰蚕丝死死地缠着。 “他们根本就没有中千年血虫蛊。” 风无羽似乎更感兴趣了,挑眉一笑。 “更感兴趣!” 断肠人已再笑不出,他绝想不到风无羽知道事实后,竟然更加难缠。 断肠人又试着拔刀,却只能仰天长叹。 “哎!这二人遍体鳞伤,也只是伪装来的,目的就是博取同情,和我们混在一起,伺机而动。” 风无羽却仍在笑,非但有心情笑,还喝起了酒。 “噢哈哈!你们的动机是什么?” 蓝衣候的脸更加惨白,苦笑道:“我们真的只是来寻解药,你对我们手下留情,一路照顾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恩将仇报啊!” 风无羽点了点头,缓缓道:“按道理是该这么回事,不过人心难测,恩将仇报的事,太多了。” 海哉也点了点头。 “大家要是还信不过,那就检查我们的伤势,一看便知。” 风无羽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不不!我向来只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的,我只想知道,你们的动机是什么?” 海哉摇头,叹道:“我们的动机,就是想活下去。” 云亦箫忽的厉喝道:“胡说!谁不想活下去?” 风无羽淡笑道:“他俩只是想活下去,似乎并没有伺机而动的动机。” 云亦箫冷声道:“所以,先让他们活着?” 风无羽看向断肠人,笑道:“你的刀,还要不要?” 断肠人苦笑道:“那就让他们先活着。” 风无羽当真就收回了扇中丝。 云亦箫当真也收回了手中剑。 断肠人当真就收回了手中刀。 风吹月色,影萧索。 就在此时,断肠人忽的发现自己的手里竟少了一把刀。 云亦箫也已发现自己的手里没有了剑,而多了忘尘笑。 风无羽的逍遥扇早已插在腰间,一手握刀,一手执剑。 刀,是把好刀。 剑,是把好剑。 人,已不是人。 因为人绝对使不出这样的刀,和这样的剑。 任谁也看不懂风无羽的刀和剑。 圆月忽残,只剩一丝惨白。 刀剑偏冷,幻影如龙,飞快地奔杀不可泄露。 不可和泄露骇然大惊,急速后退,齐声高喝道:“无羽少侠!你怕是杀错人了!” 风无羽竟已停驻,左肩抗刀,右手提剑,冷冷地凝视着不可泄露,冷冷道:“二位不必再装了。” 不可泄露相视间,两顾茫然。 不可怔怔道:“我们听不懂你的意思。” 风无羽注视着不可手中的剑,冷笑道:“扶桑第一剑客——松下吹牛,你可真会吹牛!” 不可缓缓地撕掉了脸上的人皮,狞笑起来。 “不错,你的大大的厉害!竟然能识破我的,伪装的身份。” 风无羽淡淡地吹着剑锋,淡笑道:“我会吹剑,你会吹牛,倒也平分秋色。” 松下吹牛左手握剑,忽的提到腰间,摇着脖子,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你的,真会说话,若换做别人,没先被你杀死,就已经被你活活的气死。” 风无羽转向泄露,淡淡道:“松下吹牛会吹牛,崔命刀,你会吹什么?” 泄露闻言,也撕下了脸上的人皮,赫然正是高丽第一刀客——崔命刀。 一把弯弯的刀。 刀似弯月,却更残。 崔命刀轻轻的吹着手上的刀鞘,他很快就已不再吹,只是冷冷地笑。 “我不会吹牛,也不会吹剑,更不会吹刀,我手中的刀,只会吹血。” 风无羽笑了,大笑。 “哈哈哈!我看你非但擅长吹牛,简直比松下吹牛更会吹牛!” 崔命刀的右手已握住刀柄,缓缓地拔着刀,缓缓道:“趁我的刀还没有完全拔出来,你还有机会重新说话。” 风无羽仍然在笑。 “我的刀早已出鞘,已给了你很多说话的机会。” 刀过半弯,更似残月。 崔命刀竟已不再拔刀? “疾风残月斩!” 影随疾风,刀残如月,寒芒先到,崔命刀身形似幻影,更似残月,残缺而森然。 风无羽凌空飞起,手里有刀,刀气如浪,浪卷天涯。 “残月疾风斩专破疾风残月斩!” 风无羽这么调侃着,却哪里像半缕疾风,又哪里像半弯残月? 崔命刀刀刀催命。 瞬间已斩出三十五刀。 刀刀快,刀刀残。 风无羽似乎真不会用刀,毫无招式可言,刀风起,披风荡,刀锋所到之处,却完美克制住了崔命刀的每一刀。 崔命刀一时间看不出风无羽到底是什么路子,他素来以快准狠而闻名,从来喜欢速战速决。 在他的刀下,绝不会有人能活过第四十刀。 崔命刀的催命刀,又叫催命四十。 此刻,已是第三十九刀。 无风,无影,无光。 只有漫天的杀戮盛放。 这一刀,已足够令人窒息。 这一刀,已以最快的速度斩向风无羽的咽喉。 锋利的残刀已飞快地划过风无羽的咽喉。 崔命刀双手握刀,侧对着风无羽而立,他绝没有再使出催命四十地打算。 因为崔命刀已经看到了催命刀的刀锋上的血。 崔命刀凝视着催命的血,露出了诡异的笑。 他的笑已凝固。 他也绝没有机会再使出催命四十。 风无羽缓缓地拔着剑,把反手刺进崔命刀心脏里的剑缓缓地拔了出来。 风无羽非但不会用刀,就连剑也不会用,不然怎么看起来都显得这么笨拙。 然而他却用笨拙的手法刺进了致命的一剑,再用同样笨拙的手法,把这致命的一剑拔了出来。 剑终于拔出,崔命刀仍在笑。 血花喷溅如雨,飘散在催命刀上。 风无羽左手的刀仍插在崔命刀腹部,同样是笨拙的手法插进去的。 这一刀,却没有再拔出来。 风无羽不想拔刀,所以刀仍插着。 “断肠人,你的刀还要不要?要的话自己来取。” 风无羽淡淡地说着,已提着剑走向松下吹牛。 松下吹牛急剧收缩着瞳孔,此时,他的双眼已眯成了一条缝。 他的眼里,仿佛只看到了风无羽的剑尖。 还有风无羽一步一步,一步步缓缓地走向他的鞋尖。 剑尖上有血。 鞋尖上也有血。 剑尖上的血正一滴一滴地滴在鞋尖上。 看来风无羽非但不会用剑,却连剑都不会拿。 可就是这么一个连剑都不会拿的人,刚刚才杀了一个很会拿刀的人。 风无羽却只看到了松下吹牛那双很迷的眼睛。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你可以把剑先拔出来,否则你也看到了,刀不拔完完全是一件致命的事。” 突地! 松下吹牛猛地睁开了眼,与此同时,剑已出鞘,完全出鞘。 只瞬间,松下吹牛就已掠过风无羽身旁。 剑锋冰冷,冷如惨白月牙。 他的剑锋同样划过了风无羽的咽喉。 再以同样地姿势站在风无羽后侧。 剑锋上同样有血。 是风无羽的血。 鲜红的血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残。 血花飘洒,洒向血棺,洒向月牙。 风无羽手中的剑已掉落,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咽喉。 咽喉上竟没有血? 受伤的竟然是肩井穴! 风无羽缓缓地转身,缓缓地看向松下吹牛,缓缓地吹了吹缠在他脖子上的冰蚕丝。 就在松下吹牛自以为一击必中的情况下,却被冰蚕丝死死地缠住了脖子,霎时间便勒进去半寸。 松下吹牛双手一抖间,剑锋随之一滑,于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此时,他脖子上流下的血已染红了全身。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厮杀已经结束,松下吹牛忽的却动了! 松下吹牛猛地跃起,就像一只放飞的风筝翱翔半空,暴喝声随之响起。 “剑返·燕归来!” 扶桑第一剑客的终极必杀技。 更比刚才的一剑快上百倍。 剑快,人头落得更快。 人头还在半空中旋转,松下吹牛双手握剑已刺向风无羽心脏。 他背倚风无羽,脖子断口处仿佛喷泉般血涌如柱。 剑已返回,燕却再也不会归来。 归来的只是剑。 这一剑只是插在了风无羽的左腋下。 “嘭!” 人头落地。 风无羽的眸子忽的变得冷漠,顺手夺剑,同时一脚踢起地上的剑。 此时,他已手握双剑,飞身跃起,踏上松下吹牛再也不能吹牛地脖子,飞快地奔杀蓝衣候和海哉。 “剑返·燕归来!” 白衣如雪飘洒,幻影如玉,剑出如龙,更比松下吹牛更快! “噗!” 双手握双剑,双剑同时刺进二人心脏。 “为何?”蓝衣候喘着大气问。 风无羽背对着蓝衣候和海哉,连看都不看一眼,双手猛地一转,鲜血肆意横流。 二人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风无羽松开了手,扇着扇子,淡淡地走向云亦箫,淡淡道:“酒给我,要剑自己去取。” 云亦箫递过了忘尘笑,点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要阻止我和断肠人杀掉蓝衣候和海哉,而是救下他们?” 风无羽并没有回答,他的嘴是用来喝酒的,此时正狂饮着。 云亦箫已拔出了自己的剑,又道:“我更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救下他们,却为何在杀了崔命刀和松下吹牛之后,为何要反过来又杀掉他们?” 风无羽仰望着墓穴顶上的月色,淡笑道:“这就叫假道伐虢。” 话音未落,千年寒血棺忽的铿锵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迸发而出。 云亦箫猛喝道:“风少,你的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章 顺手牵羊 风,腥风。 雨,血雨。 腥风吹打血雨。 血雨变成血花。 风无羽的血? 蓝衣候的血? 崔命刀的血? 也是,也不是。 有风,有雨。 有血,有花。 有月,有酒。 风,花,血,月,雨,酒。 人,鬼,刀,剑,魂,棺。 所有的所有,所有全是诡异的红。 风吹血花,染红月。 雨洒飘零,染红酒。 刀光偏冷,人成鬼。 剑影肃杀,棺装魂。 红了,所有的所有全都红了。 风无羽饮着血红的酒,凝视着血红的月。 眸子血红,残酒血红,残月血红。 “哐哐哐!” 千年寒血棺地棺盖似乎盖不住了,迸发地声音越来越大。 云亦箫立即向风无羽靠拢,冷喝道:“风少!”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不错!是我的血,我的至刚至阳的血洒在了血棺上。” 断肠人惊呼道:“血魂引!” 无脸鬼几乎在同时从地上弹起,人已暴退三丈,远离了千年寒血棺。 “接下来会怎么样?血棺里的鬼魂真的会被引出来吗?” 风无羽淡笑道:“凝神以待。” 风无羽,云亦箫,残如血,无脸鬼,断肠人,五人站成一排。 五人当真就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血棺,凝神以待。 血红的腥风忽的变得阴冷。 残如血红色的残月更残缺。 “哐哐哐!” 血棺周围的血红色符文急速运转,棺盖竟已跳了起来。 “九年恨不断,恨断九年肠,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一句一恨,一句一断。 恨不断,自幽怨,更迷惘。 琴声又在幽幽响起。 凄凉,苍凉,悲凉。 幽幽地琴声,幽幽地在古墓里回旋,一声接一声,一声声穿透人的心。 阴风乍起,红烛熄灭。 残月忽黑,墓穴忽黑。 漆黑,森然,死寂。 天穹漆黑。 墓穴森然。 一片死寂。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五人。 就在此时―― “哐!” 忽的一声爆响! 千年寒血棺的棺盖一飞冲天。 血红色符文飞快地流光曳舞。 一道诡谲的红光,正从血棺里缓缓升起。 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 呼吸,停了。 心跳,也停了。 来了! 诡谲的红光里,缥缈着一道空灵的血影。 隐约能看到血影一身血衣,一头雪发,抱着一把血红的古琴。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年血灵? 红光耀眼,血影正要脱棺而出。 寒光忽闪,残月双钩钩如残月。 无脸鬼双手握双钩,身形一闪,已飞快地掠向血棺。 钩快,够快。 比钩更快的是一道血红色长袍的血影。 残如血本没有剑,松下吹牛已经是个死人,他就有了剑。 没有风,血红色的长袍却在半空飘舞。 残如血在半空中拦住了无脸鬼的去势,冷喝道:“一旦血魂引生效,鬼魂没有完全出棺,绝不许靠近,否则生变,谁也不能活着走出墓穴!” 无脸鬼冷笑道:“闪开!你若让路,至少现在还能活着。” 残如血仿佛动了,又仿佛一动也不动。 人未动,剑未动。 血红色的长袍也未动。 动的只是意念,还有嘴。 “潇湘绝!” 此处没有江海湖泊,残如血自然无法施展潇湘剑雨。 不! 绝不是! 潇湘绝是比潇湘剑雨更高境界的剑道。 似是快达到剑禅的境界。 无脸鬼影如鬼魅,化成一团漆黑的魅影,眨眼间避开了六十六剑。 残月双钩钩出如残月,却比月更残,更残忍。 八十一钩,钩钩致残,钩钩致命。 剑之快,快到几乎只出了一剑。 钩之快,快到几乎只出了一钩。 剑道静如禅,禅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剑。 千剑,仿佛只是一剑。 仿佛又连一剑也不是。 无脸鬼却仿佛被千剑洞穿,身形急落,双钩杵地,口中鲜血不值钱地狂喷。 反观残如血,全身血红,残如血红色的残月。 残如血被迫无奈,第一次用出潇湘绝,似已油尽灯枯,剑尖着地,单膝跪倒,一动不动。 时间静止,世界静止。 画面已定格。 寂静,片刻。 只片刻,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风轻轻地吹着,月静静地圆着。 风无羽看也没有看无脸鬼一眼,径直走向残如血,关切地问道:“老痴儿,现在怎么样?” 残如血“哇”地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缓缓道:“我很好,血棺里的鬼魂引出来了吗?” 风无羽别过头,动容道:“没有,鬼魂没有引出来,大概是被你们吓回去了。” 残如血点了点头,低声道:“没有也好,反正我们又用不上血灵。” 风无羽轻轻地点头道:“没事的,你好好调息。” 残如血指着无脸鬼,苦笑道:“他怎么样了?” 风无羽浅笑道:“伤的不轻。” 阴风更冷。 冷似针,千千万万只冰冷的针。 刺得无脸鬼全身发冷,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脸鬼只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潇湘绝洞穿,此刻正抽搐着身子。 无脸鬼咬紧了牙,试着让自己的舌头不再发抖,猛喝道:“老肠,一定要拿到血灵!” 断肠人闻言,身形猛地一掠,双刀已架在无脸鬼的脖子上,冷喝道:“你绝不是无脸鬼!”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他本就不是无脸鬼!” 无脸鬼从容道:“为何?” 风无羽冷笑道:“无脸鬼的残月双钩绝没有你一半快,一半狠,一半毒!” 无脸鬼忽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不错!无脸鬼早在孤山就被我们杀死了!” 无脸鬼仍在笑,鲜血喷溅如雨,接着道:“你也别装了!还不赶快拿了血灵,去向尊主复命!” 断肠人冷冷道:“我有什么好装的?我本就是断肠人!” 无脸鬼似已怔住。 风无羽终于肯看一眼无脸鬼,淡淡道:“那你是谁?” 无脸鬼张着血盆大口狂笑。 “啊哈哈哈!竟也有你风无羽不知道的事!” 断肠人盯着无脸鬼的鬼脸,一字一字地咬牙道:“天魔双煞!” 无脸鬼诡笑道:“不错!我正是天魔双煞的天煞。” 断肠人恨恨道:“三十年了,尊主还不肯放过我们!” 天煞冷冷道:“尊主若是放过你们,你们又岂会放过尊主?” 断肠人的神情已渐渐开始恍惚,精神也已恍惚。 “是啊!三十年了,谁又会真正放过谁?” 天煞冷笑道:“想不到在孤山竹林里的截杀,竟让你成了漏网之鱼!” 断肠人怔怔道:“结果你也没发现我是假的,我也没有发现你是假的。” 天煞的脸更加煞白。 “然而你还是比我先发现。” 断肠人冷声道:“所以,你输了!” 天煞深深地垂下了头,长叹。 “是啊!是我输了。” 话音未落,头仍垂着,他手里的残月双钩却已斩向断肠人的腹部和咽喉。 看似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勾一斩,却蕴含了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和力量。 断肠人还沉浸在恍惚和胜利的复杂思绪里,根本来不及反应。 直到肠已断,喉已穿,才彻底明白自己也输了。 断肠人的确断了肠,肠断九寸,寸寸九断。 他的双刀早已飞快地划过天煞的前后颈,手已松,刀已落。 断肠人这次再不是死死地捂着腹部,而是死死地捂紧了咽喉,惨笑道:“嘿嘿嗝!老鬼,我们都输了!” 无脸鬼若是在天有灵,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他的话? 天煞的双手同样死死地捂紧了脖子,笑得更惨。 “嘿嘿哈!魔煞,等着我!” 风无羽看着二人在说着最后的遗言,不禁摇头叹息。 “哎!三十年了,终于也可以解脱了。” 断肠人地目光已经呆滞,缓缓道:“谢谢你,无羽兄弟,能在死之前再做一回健全人,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其实相比健全的体魄,我更喜欢身残志坚的你和无脸鬼,残缺的躯壳里总有一股子不灭的精神,还有一股子对希望执着的永恒信念。” 风无羽在心里暗念着,淡笑道:“我相信一个人在临死前若说是没有遗憾,那就一定是没有遗憾,你尽管一路走好,因为有太多的人直到快死的一刻,都还有太多遗憾。” 断肠人微微点头。 “你再替我谢过异居姑娘,她给我的天妙令,我一直都放在怀里的,帮我转交给她。” 风无羽也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办到。” 断肠人张了张嘴,舌头打着颤,土灰色的眼里闪着泪花,费力地道:“无羽,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我死后帮我把遗体烧成灰,就洒在这渤海里,我不想死了以后还被尊主的人践踏。” 风无羽郑重地点着头,动容道:“老肠,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维护好你的尊严。” 断肠人笑了,笑得很欣慰,很安然。 风无羽忽的扶着断肠人的双肩,问道:“老肠,尊主是谁?” 断肠人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尊主就是被” 风无羽急切道:“被什么?被怎么?” 断肠人已松开了脖子上的手,深深地垂下了头。 风无羽转向天煞,急喝道:“尊主是谁?” 天煞只是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并没有回答。 月正圆。 风更阴冷。 就在此时,血棺里的血影忽的闪出,直奔风无羽后背。 云亦箫仓促拔剑,急忙挡在风无羽背后,猛喝道:“风少小心!” 风无羽淡淡地仰望着圆月,淡淡地饮着酒,淡淡道:“她是阿异。” 异居? 千年寒血棺里的红衣女子竟是异居? 只可惜断肠人已经是个死人。 他若是知道血棺里并非什么鬼魂,估计能活活气活过来。 不光是他,还有刚在这里死去的所有人。 天煞笑了。 大笑,狂笑。 天煞很快就不再笑。 因为他已经笑死了。 一个人若是真的死了,就绝不能再笑得出。 云亦箫已怔住。 异居已向风无羽走来。 突地! 血棺竟从半空中毫无征兆地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墓穴开始剧烈摇晃,甚至开始崩塌。 风无羽一把抱起断肠人,喝道:“快走!” 他说着,人已飞快地掠向血棺,正准备把断肠人放进去,却看到了一本非常古旧的血红色卷轴。 风无羽来不及多想,一把捞起就放进怀里,迅速地把断肠人放进血棺,再从他的怀里掏出了天妙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章 走为上计 圆月已残。 夜空更残。 残月本已够残,然而夜空竟残得连一颗残星也没有。 偌大的夜空太过惨淡,只剩下残月。 残月偏西。 昏沉的残月已残到天涯。 残到天尽头。 残到天涯尽头。 残缺的月色,照着残缺的天涯。 天涯的一头是残缺的蓬莱岛。 另一头是残缺的暗香阁。 暗香阁本该有月,并且是圆月,不该是残月。 可是此时暗香阁上的月色非但已残,更是残败。 残败的月色下,残缺的暗香阁中,残留的酒桌上,只剩下残羹剩菜。 残风吹着残灯,残灯残薄,残灯更残。 诸葛神金残冷的酒杯里,还残存着一滴残酒。 残烛正在残喘,残蜡一滴一滴地滴在金算盘上。 只听见一声“哗啦”,金算盘忽的残溃,散落一地残珠。 诸葛神金的脸色瞬间变得残伤,残言道:“真残!” 残风吹过。 灯更残。 残荒的屏风也更残。 残荒的屏风后,残立着一道残影。 残影手中握着残杯,残残道:“残了?” 诸葛神金的神情已变得残苛,死死地握紧了残冷的拳头,十指已嵌入残破的掌心。 “残了,一切都残了。” 残影残戾道:“残了残了!我当然知道残了!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并没有残,一切都没有残!” 诸葛神金紧紧地咬紧了牙关,残牙如血,比天上残败的月牙更残。 “即使蓝衣候没有残,海哉也该残了,即使二人都没有残,一切也该残了。” 残影残喝道:“你也就只有这点残损本事了!” 诸葛神金忽的觉得背后传来一阵残凉,残笑道:“风已残,烛已残,我这风烛残年,是该走到残局的尽头了。” 风更残,月更残,烛更残。 诸葛神金的嘴角忽的闪过一抹残忍的笑。 十指如残叶,瞬间吸起残落在地上残珠,飞快地射向残荒的屏风。 残影残残地笑,残袖一挥,残珠已尽数残落在地。 “你的确真的残了。” 残笑声已越去越远,越远越残,残留一阁残血。 诸葛神金残喘道:“酒里——有毒!” 残话未落,人已残倒在地。 残夜更空。 残月忽圆。 一切残如秋,似乎已经发生了,却又从未发生。 只是残。 残到了天涯。 残到了天尽头。 残到了天涯尽头。 天涯的一头是残缺的暗香阁。 另一头是残缺的蓬莱岛。 蓬莱岛的确已经残缺。 非但已经残缺,早已随着最后一声震天雷鸣般的大爆炸彻底残逝。 蓬莱仙岛真的就这么残逝了? 还是残沉到了残波浩荡的渤海深处? “九年恨不断,恨断九年肠,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一句一恨,一句一断。 恨不断,自幽怨,更迷惘。 琴声又在幽幽响起。 凄凉,苍凉,悲凉。 幽幽地琴声,幽幽地在天穹里回旋,一声接一声,一声声穿透人的心。 烟波浩渺,蓬莱号上。 风无羽并没有扇扇子,也没有喝酒,只是抱着忘尘笑,怔怔地看着烟波里的碎月。 蓬莱飞快,飞快地越去越远。 放眼望去,只有烟波碎月。 哪里该是蓬莱? 哪里还是蓬莱? 哪里才是蓬莱? 风无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答应了断肠人的事,并没有办到。 风无羽仅仅因为这事发怔? 不! 绝不是! 他表面上看上去是在发怔,脑海里却飞快地思考着很多事。 三十年来,一直不曾放过断肠人和无脸鬼的尊主到底是谁? 风无羽想不明白。 诸葛神金是否和所谓的尊主有密切的联系? 风无羽还是想不明白。 真正的血灵在哪儿?有什么用? 诸葛神金到底还布了什么样的局?接下来又该怎么应付? 一时间,太多问题想不明白。 风无羽不禁苦笑。 异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疯子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我在想你啊!” 异居嫣然道:“想我什么?” 风无羽注视着异居清澈的眼睛,淡淡道:“我在想,你和妙手神医绝不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异居怔怔道:“他是我爹。” 风无羽点头道:“果然!” 异居娇笑道:“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没打算要瞒着你啊!” 风无羽伸手凌空一探,天妙令已在手中,缓缓道:“断肠人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交给你的。” 异居接过天妙令,看也没看,直接就收了起来。 “其实想想断肠人和无脸鬼,也真的是挺惨,眼看身体都复原如初了,却又死于非命。” 风无羽点了点头。 “人终究是要死的,不过早晚而已。” 异居忽的低声道:“你说人要是可以永远不死,该有多好!” 风无羽喃喃道:“长生?永生?永恒不灭?” 异居银铃般地笑了。 “咯咯咯!无羽哥哥口头看淡生死,其实心中对长生不老还是非常憧憬的。” 风无羽喝起了酒,没再说话。 他的嘴唇是用来喝酒的,现在正喝着。 异居仍在笑,娇笑道:“只可惜啊!世间并没有长生不老的丹药,否则我一定找来给你。” 风无羽似已怔住。 “给我?” 异居点头道:“是啊!你说你这么好一个人,终有一天也死了,岂不太可惜。”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噢。” 异居见风无羽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好苦笑道:“我去厨房里看看,帮你拿点下酒菜来。” 风无羽淡淡地点了点头。 异居当真就朝船舱里走去。 风无羽只觉得异居太过难缠,早就盼着她离开了。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怀里的血红色卷轴,迅速展开,只见上面花纹古旧,黯淡无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风无羽急忙翻开卷轴,卷轴上当然有字,不过却很古老,自己竟然一个也不认得。 他甚至说不出这是什么字体。 忽的! 船舱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光从脚步声就可以断定,来人一定不是刚刚离去的异居。 风无羽右手一挥,便将卷轴收在了金手指里,似乎除了酒,世上再没有任何值得他珍藏的东西。 这部卷轴除外。 除了这部看不懂的卷轴,他当然还珍藏着情义。 情义当然不是珍藏在金手指里,而是放在心底。 很快,云亦箫就走出了船舱。 “风少,你的酒后劲好大!” 风无羽笑道:“莫非你一觉睡到了现在?” 云亦箫苦笑道:“还真是。” 风无羽扇着扇子,挑眉一笑。 “嘿嘿!看你还和我抢酒喝。” 云亦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喃喃道:“我还是困的很,再去睡一会儿。” 风无羽喝着酒,点了点头。 云亦箫当真没再和他抢酒喝,径直踏着月色,走进了船舱,睡觉去了。 上岛,岛上不过一天一夜。 短短的一天一夜,却又恍若隔世。 风无羽总是经历着类似离奇的事,有时候别说别人不信,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比如说眼前的船板上竟然会有一只九尺长的大龙虾,和一只六尺宽的大闸蟹。 风无羽一脸错愕地看着三人,一时无语。 残如血指着活蹦乱跳的大龙虾和大闸蟹,示意风无羽动手。 “这可是我刚从渤海里捞起来的新鲜海鲜,尝尝!” 风无羽扇着扇子,大笑。 “哈哈哈!你说他们此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残如血苦笑道:“一定很恐惧,很不安,甚至很愤怒!” 风无羽赞叹道:“不错!你了解我。” 残如血已撕下了一只蟹腿,点头道:“趁鲜!” 风无羽举起蟹腿,笑道:“今夜月圆,我们把酒高歌,一醉方休!” 云亦箫精神饱满,似已睡醒,亢奋道:“先干一坛!” 异居嫣然道:“无羽哥哥,虽然你的酒后劲太大,可我还是想喝你的酒。”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管够!” 三人当真就吃起了龙虾大闸蟹,喝起了小酒,赏起了月。 残如血从不喝酒。 他默默地埋头苦干,很快已解决了半只大龙虾。 夜凉如水。 酒暖人心。 月渐朦胧。 海风吹过。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扇着扇子,仍在喝酒。 “你们说,要是诸葛神金知道我们非但没死,反而还海上月下,把酒言欢,会不会被气残?” 云亦箫笑了。 “他啊!早就已经残了。” 风无羽淡淡道:“我认为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异居的俏脸上泛起了诱人的红晕,她的眼眸更比月色朦胧。 “管他呢!来,接着喝!” 她说着,当真就举杯饮尽。 风无羽笑了。 大笑。 狂笑。 浪笑。 越喝越狂,越狂越笑。 越笑越浪,越浪越醉。 风无羽举杯喃喃道:“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美!” 云亦箫已有七分醉意。 “风少,你醉了你醉了!” 风无羽许是真的有些醉了。 “接着喝!酒逢千杯知己少,人生难得醉一回。” 醉了,醉了。 彻底的醉了。 烟波朦胧。 月色朦胧。 人面朦胧。 醉了天涯。 醉了天尽头。 醉了天涯尽头。 天涯有月。 残月西沉。 天涯有日。 旭日东升。 曦阳的光辉映照在西湖上,美不可言。 此时的西湖,已是四月下旬。 清晨,薄雾。 薄薄的雾弥漫着西湖客栈。 西湖客栈,一切如旧。 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打斗。 安然,宁静,美好。 风无羽已从美梦中醒来。 他醒来时,手里抱着忘尘笑,睡在一张宽大舒适地床上。 风无羽看了看房间的布置,这不正是自己从长安来到西湖所住的那间客房?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 风无羽打开窗户,就看到了浓浓的雾。 这里的雾又和蓬莱仙岛上的雾不同,蓬莱仙岛上的是仙雾。 而西湖的雾,是神雾。 因为只有神雾,才能这么迷幻。 使其风无羽一觉醒来,竟睡在了西湖客栈的房间里。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了。 他真的笑了。 “都说浮生如梦,我却说人生如幻,实在太玄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章 暗香疏影 初夏的风,轻轻地吹过西湖。 就像温柔的手,抚摸着恋人的脸。 东方的旭日升起,傲然而耀眼。 就像第三者降临,打破了美好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香。 淡淡地饱含热烈的花香。 淡淡地似睡美人的模样。 阳光下,西湖仍在熟睡。 风更大,柳絮纷飞。 岸边的柳絮,已和空中的海棠花交织在一起。 到处都是苦涩的气息。 清晨。 风。 无声无息。 无韵无味。 花。 无香无色。 无形无象。 女人。 十八玉钗乘风翩舞。 十八白纱妙生情趣。 风,是她们邀来的。 花,是她们飘来的。 她们来了,来到了西湖客栈。 她们眼含春色,面若桃花。 微笑。 自然。 她们微微一笑,齐声吟唤。 “风若无羽临江仙。” 天籁之声,婉转动听。 西湖客栈里,风无羽扇着扇子,举着忘尘笑喝着小酒。 风无羽当然听见了外面的吟唤,忘尘一笑,朗声附和。 “云引亦箫凤凰翩。” 风。 无羽无魂。 风无羽提着忘尘笑,走到客栈门口,已被眼前这唯美的排场化魄销魂。 为首的白衣少女微微颔首,红唇轻启:“无羽公子好雅兴,云公子不在无妨,我们是专程来邀请你的。” 风无羽的耳朵已被融化,心灵已被酥软,喃喃道:“我不能跟你们走的。” 白衣少女吃吃地笑。 “无羽公子最喜欢哄女人。” 风无羽顿时无语。 风无羽似乎很热,他已扇起了扇子。 天下能让他把逍遥扇打开的人,还没几个。 “我绝没哄你,跟你们去了,我恐怕只会剩下骨头。” 白衣少女笑得很迷人。 “无羽公子原来也怕女人。” 风无羽挑眉道:“我怕,我当然怕,我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白衣少女忽然发觉,她的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白衣少女已不再笑。 “暗香疏影暗香楼,定会保全无羽公子这身骨头的。” 风无羽一听是暗香楼的人,忽的却笑了。 “哈哈!看来我非跟你们去不可了,不然会死无全尸。” 白衣少女忽地又笑了。 “无羽公子总爱拿身体开玩笑。” 风无羽淡淡道:“我一无是处,只好用这身体来取悦众仙子了。” 白衣少女笑得沁人心脾。 “能否取悦我们,无羽公子试试便知咯!” 风无羽反而不懂了,怔怔道:“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会舒服?” 白衣少女娇羞极了。 “无羽公子若是出来了,我们就舒服了。” 风无羽试着走了两步。 “就这么简单?” “噗嗤!”十八名白衣少女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哈哈!你们一定舒服极了。” 白衣少女掩面道:“无羽公子果然风流,你还是再出来些吧!” 风无羽当真就走出了西湖客栈。 “仙子如何称呼?” 白衣少女道:“一白。” 风无羽连忙摇头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一白微笑道:“无羽公子,我们启程吧,不然我们得十八拜了。” 风无羽当真就上了仙子轿,当然不是坐着,是半倚半躺,他感觉这姿势很舒服。 仙子轿,是由十二名白衣少女抬着,凌空飞行,好生惬意。 一白斟好了酒,风无羽就喝了起来,美人在侧,美酒再手,岂能不痛快享受? “美人斟酒,必是有话要说。” 一白娇笑道:“无羽公子,为何不看着我说话。” 风无羽玩弄着酒杯,淡淡道:“越美的女人我是越不敢看的,说吧,请我去做什么?” 仙子轿不大不小,一个人太宽,两个人太挤,幸好风无羽和一白的身材都很苗条。 不过,还是太挤。 一白撩着秀发,擦着香汗,伸着小白小白的长腿。 风无羽扇着扇子,打量着小白的身段。 “莫非一白姑娘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一白嫣然一笑。 “无羽公子果然风趣,我们十八姐妹是暗香门的暗香十八白,专门负责接待贵宾的呢。” 风无羽摇头叹息道:“原来一白对我的身体毫无兴趣,我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一白俏皮道:“我们的主人却对无羽公子很感兴趣。” 风无羽放下酒杯,正色道:“莫非暗香疏影性取向不正常。” “噗!”一白忍俊不禁道:“我们暗香门主和你一样喜欢女人,尤其是又出色又貌美的女人。” 风无羽端起酒杯,喃喃道:“人美声甜,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算不算出色呢!” 恍惚间,自己又已半倚半躺地卧在了醉春楼。 有美酒,有美人。 有美妙怡人的春风。 有美不胜收的春色。 咿呀深情的天籁歌声。 优美婉转的琵琶低语。 婀娜绰约的翩舞风姿。 还有醉春楼上,独曳风中,屋檐下的那一盏残灯。 这一切,仿佛就在身边,就在耳边,就在眼前。 这一切,仿佛是老天对一个浪子的眷顾,垂怜。 这一切,仿佛逐渐朦胧,逐渐相去甚远,逐渐远在天边。 远在天涯。 一白忽然轻声道:“天涯有多远?” 风无羽凝视着手中酒杯:“恰如此刻,仿佛就在这杯酒中。” 一白的眼神忽的变得迷离。 “你可以试着不再碰酒,没了酒,就没了天涯。” 天涯有美酒,天涯无美人。 若放下酒,就有美人,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风无羽慢慢地放下了酒杯,眼神慢慢的开始朦胧,心跳慢慢地开始加速,慢慢地念道:“花若笑。” 一白慢慢地挪着身子,慢慢地贴近风无羽,慢慢地在他耳边轻语:“无羽,抱着我。” “无羽,你想我吗?” “无羽,我知道你想我。” “无羽,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什么时候想要我,什么时候给你。” “无羽,我好想你。” “无羽,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啊!!!” “若笑!” “嘿嘿嘿哈哈哈!” 风无羽笑了。 大笑。 狂笑。 浪笑。 什么叫做白日梦? 什么叫做睡着了都能笑醒? 风无羽的美梦已醒,头还有些昏沉,他躺在温软芳香的床上,久久沉醉在梦乡里的温柔。 窗边的柳絮,和空中的海棠花交织在一起。 到处都是苦涩的气息。 亦如苦涩的酒,苦涩的天涯,苦涩的梦。 残阳斜入窗。 梦醒人断肠。 苦涩的风吹来轻轻地脚步声,很轻。 很快,风无羽的房门已悄然而开,一白自然就走了进来。 “无羽公子醒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漫步道:“你给我喝了什么酒?” 一白提着茶壶边倒边道:“销魂断肠酒。” 风无羽冷声道:“什么?!” 一白浅笑道:“一种能让你既快乐又难忘的酒。” 风无羽接过茶盅,叹道:“杜康云:酒不可乱喝,看来不假。” 酒不可乱喝,茶却已下肚。 一白微笑道:“醒脑安神茶,放心喝。” 风无羽已然无语。 他自问风流,却头一回拿个女人没法子。 一白躬身道:“门主恭候多时了,无羽公子请。” 崖边的柳絮,和空中的海棠花交织在一起。 到处都是苦涩的气息。 潺潺流水。 浓浓白雾。 淡淡花香。 风无羽已随一白来到崖边。 断崖。 无桥。 风无羽仿佛已有些怔住。 暗香疏影的见面方式倒颇为奇特。 一白轻声道:“无羽公子,请。”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断崖约百丈,烟雾缭绕不见底,你是让我从这儿――过去?” “无羽兄,你来了。” 声音凄然而细腻,字字锥心。 风无羽负手而立:“疏影兄该换一下语调,否则我是待不下去的。” 暗香疏影的音色随即温润。 “我就喜欢无羽兄这气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风无羽淡笑道:“我倒是想过来。” 暗香疏影浅笑道:“传闻无羽兄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何必吝啬于一展身手,不让我一饱眼福呢!” 风无羽挑眉一笑。 “上次我是不请自来,闯入你的无间鬼城,当然不辞而别,不为失礼。” 暗香疏影并没有丝毫生气。 “无羽兄就像一阵风,请还请不来呢!不请自来便是送了暗香门最大的礼。” 风无羽暗惊,不得不佩服暗香疏影的定力,如此一激,竟也丝毫不乱。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如今疏影兄盛情邀请,我说什么也要过来了,哪怕不慎坠崖,也当舍命陪君子。” 暗香疏影笑道:“无羽兄才是君子,君子从来多福,我这边已备好美酒佳肴,只待君子品尝。” 风无羽的鼻子向来很灵,对面的暗香楼里不但有美酒,更是极具西域风情的葡萄美酒。 他已不再迟疑,右手逍遥扇忽地展开,脚尖微微点地,左手背于腰际,凌空一个翻腾,已如白玉蛟龙遨游于九天上的仙雾之中。 暗香疏影立即鼓掌,呼道:“妙啊妙啊!无羽兄好生飘逸潇洒!着实开眼,荣幸之至!” 呼吸间,风无羽已到断崖彼岸,翩然回首,向一白轻轻挥手,转身已向暗香楼走去。 一白微笑,目送,转身。 暗香楼。 西北第一商道。 新疆暗香门,鲜为人知。 但凡提起暗香楼,只要是个正儿八经的江湖人,无不知晓。 暗香十八白,疏影十八黑。 无疑是暗香楼的两大招牌。 风无羽已到暗香楼,已进暗香门,已坐在暗香阁。 宴席果然已备好,各种佳肴琳琅满目,唯独没有酒。 酒正香醇时,帘子后缓步来了一人。 一脸书生气,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手持夜光杯,脚踩八字步,看着就令人舒服。 暗香疏影满含笑意。 “盼风盼雨盼知音,无羽兄有礼了。” 风无羽淡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今夜有幸认识疏影兄,美妙至极。” 葡萄,美酒,夜光杯。 酒在杯中,杯在唇边,酒已入喉。 风无羽放下酒杯,笑道:“芳香甜美,略带酸醇,果然是美酒!” 暗香疏影也笑道:“美酒配君子,更美更妙!”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人已来,酒已饮,什么事就请直言吧!” 暗香疏影叹道:“月前,疏影十八黑从东北押回来的金银珠宝数以千万计,一夜之间,人财两空。” 风无羽道:“噢!区区几千万对你而言,如九牛一毛,只是痛折一肱,让你颜面尽失。” 暗香疏影竖起了大拇指。 “无羽兄果然名不虚传,聪慧无比。” 酒意浓,月已升。 此时此夜,恰如月前江南惨案残月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章 江南惨案 夜。 孤月。 残月夜。 十八名黑影人。 十八匹黑骏马。 十八箱黑匣子。 十八面黑商旗。 十八名黑影人无论装束打扮,身材,武器,甚至连影子都一模一样。 十八匹黑骏马步伐统一,呼吸统一,长相统一。 十八箱黑匣子像是孪生兄弟般如出一辙。 十八面黑商旗迎风招展。 “暗香楼”三个血红色的大字,象征着死亡,象征着地狱。 他们不是普通的镖师,不是一般的镖局,不是平常的江湖人。 他们是行走在无间地狱的恶鬼。 十八把黑刀,飞快的黑刀。 刀刀毙命,刀刀断肠。 他们正是暗香楼的黑色招牌――疏影十八黑。 这十八人专门负责押运贵重物品和钱财。 他们正是西北第一商道――暗香楼――第一命脉。 他们配合默契,同生共死,出道十年来,从来凯旋。 此刻,疏影十八黑正行走在凯旋的道路上。 孤山。 孤月。 孤林。 山寂。 月黑。 林深。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突然勒马,高喝道:“兄弟们,路子钩紧了。” 那人意在提醒他们一定小心谨慎,跟上组织别掉队。 那人印堂发亮,满脸堆笑。 一身的肉,四肢很协调,动作很灵活。 左手握着一把刀,一把雪亮的刀。 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标准的刽子手。 那人正是疏影十八黑的首领,一黑。 独一无二的黑,独一无二的黑衣下,独一无二的一身肉。 “是!” 一黑身后的十七名黑衣人齐声应道。 霎时间,狂风怒号,无尽萧索,十八支火把全然熄灭。 无尽的狂风,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深渊。 二黑喝道:“都稳住了,切莫惊慌!” 狂风正在怒嚎,骏马正在嘶鸣,黑刀正在拔出。 顷刻间,十八道黑影,十八把黑刀已厮杀在一起。 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好戏,已然上演。 无尽的黑暗已吞噬了理性,他们听不见任何打斗的声音,任何说话的声音。 唯有内心深处疯狂而扭曲的嘶喊声:杀,杀掉所有人,独吞一个亿! 刀刀毙命,刀刀断肠。 死者为鬼,剩者为王。 狂风已停,火把已亮。 他们多则身中七八刀,少则三四刀,十八个人无一幸免。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正从十八面黑商旗上滴下。 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十八面黑商旗依旧挺立。 十八个黑匣子完好无损。 十八匹黑骏马却早已倒在浓浓地血泊中,无一活口。 疏影十八黑竟没有一人开口,他们背倚大树席地而坐,深深地垂着头。 他们的脸上甚至没有丝毫的痛苦神情,仿佛是别人替自己在疼。 他们寂静,他们沉默,他们仿佛已经死了。 不! 绝不是。 忽闻箫声起,悲怆。 忽闻琴声起,惆怅。 忽闻瑟声起,苍凉。 诡异的音律,诡异的三人。 三人,一箫一琴一瑟。 三件白袍,似是吊客。 吹箫者瘦削的脸,一脸苍白,隐约透露着一种病态。 “八孔箫,黄泉路上走一遭。” 抚琴者是小圆脸,面呈青色,活像青面怪兽。 “七弦琴,奈何桥上漫步行。” 奏瑟者是大长脸,面呈紫色,仿佛一个紫薯。 “五十弦,忘川河畔好上船。” 三人悠闲自得地从深林中走了出来,走到疏影十八黑的中央,便停了下来。 三人摆好优雅的姿势,又要开始一场即兴演奏。 一黑突然站起,猛喝道:“别吹了!别弹了!别奏了!” 白面人脸色雪白。 青面人脸色铁青。 紫面人脸色酱紫。 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拒绝演奏。 二黑冷笑道:“绝殇琴南宫锦绣,绝殇瑟西门未央,另一位莫非是绝殇箫?” 吹箫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还以冷笑。 “死人从来都不配知道我是谁。” 南宫锦绣浅叹道:“死之前能听一曲绝世江湖,可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啊。” 西门未央长叹道:“哎!其实我都听腻了。” 十八黑冷冷道:“装什么雅,废什么话,不过是金不败胯下的两条狗。” 吹箫者鼓掌挑逗,笑道:“他在骂你们,似乎很过瘾。” 五黑沉声道:“狗好歹有名有姓,哪像你这野狗!” 南宫锦绣和西门未央同时大笑。 “箫兄,似乎他骂你骂得更过瘾!” 吹箫者不怒反笑,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八孔箫。 “野狗只会咬人,可我只懂杀人。” 他手中握的已不是箫,而是剑。 一把能杀人的剑。 他动手前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一人杀六个,不许抢人头。” 话音未落,便已动手。 疏影十八黑同时出刀,六人一组,分杀三人。 他们疯狂,他们咆哮,他们仿佛竟活了过来。 他们仿佛从未受伤。 眼快,手快,刀更快。 刀刀毙命,刀刀断肠。 六只快手,六把快刀,飞快地,齐刷刷地攻向吹箫者。 刀光密不透风,令人窒息。 快刀。 快剑。 快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以快制快,以快为尊。 只眨眼功夫,快刀快剑一阵快意厮杀,已过百招。 反观南宫锦绣和西门未央,他们本是千年老搭档,琴瑟和鸣,丝丝入扣,弦弦刺骨。 十二名黑甲人手中的刀越来越慢,越来越乱,渐渐不支,已落下风。 吹箫者的剑绝不像他的箫。 他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吹的。 他的剑已洞穿三名黑甲人的心脏。 剑进剑出,鲜血狂喷。 三名黑甲人竟没有倒下。 他们还在战,战到最后一刻。 直到鲜血喷干的一刻。 一黑眼见形式不利,终归低估了吹箫剑客,一瞬间变化了十八刀,意图逼退吹箫者。 吹箫者心里诡笑,反倒不急,人已提剑向南宫锦绣二人急速靠拢。 一黑见目的达成,狂喝道:“疏影十八黑,无间影杀阵!” 弹指间,十八人竟凭空消失。 他们,逃走了? 不! 绝不是。 十八个人化作一条黑影,就像一场无尽的梦魇。 十八把刀化作一把黑刀,就像一轮冰冷的残月。 黑影。 黑刀。 梦魇。 残月。 成就无间影杀奥义! 深林已不是深林,是深邃的深渊。 吹箫者三人凝神已待,凝视着深渊,深渊同时凝视着三人。 深渊里。 仿佛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满了绝杀的黑影,都有一把锋利的黑刀。 直到吞噬掉月黑风高的苍穹。 吹箫者屏住呼吸,冷静地洞察着一切变化。 突然大喝:“当心!” 他人已腾空而起,跃翔于树林之巅。 南宫锦绣二人反应也相当之快,绝殇琴瑟一阵撩拨―― 弦殇,琴绝,瑟断。 人未亡。 “啊!” “痛!” 二人一声怪喝,化作两道白影向黑影冲去。 千丝弦,万刃刀。 铿锵绝响。 一把剑。 血剑。 吹箫者决不允许自己的玉箫粉身碎骨,那是他的生命。 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他已洞察到无间影杀阵的破绽。 这一剑,是势不可挡,摧枯拉朽的一剑。 二黑冷冷道:“一黑,你走。” 一黑点头,咬牙转身,脱离阵法,像鬼魅般消失在夜空中。 十七人死意已决,只愿同归。 有风。 有雨。 腥味的风。 血色的雨。 十七人化作的腥风血雨。 吹箫者剑已入鞘,神情冷漠,抱胸而立。 任由风吹雨打,箫仍是玉箫,袍仍是白袍。 南宫锦绣的脸青得发紫。 西门未央的脸紫得发青。 二人竟已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南宫锦绣关切道:“少主无恙就好。” 西门未央苦笑道:“可惜逃了一个。” 吹箫者淡淡道:“喝酒去。” 酒,是一壶饮不完的江湖。 有酒的地方,就有故事。 有酒的地方,就是江湖。 风无羽终于从暗香疏影这里,听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听得很专心,甚至已入迷,回过神来淡淡道:“来,喝酒。” 他仿佛不是对暗香疏影说,而是对故事中吹箫者的回应。 吹箫者当然没有从故事中走出来,这间阁楼里,从来就只有风无羽和暗香疏影两个人。 暗香疏影笑道:“无羽兄听完我这故事有什么想法?” 风无羽扇着扇子,并没有立即开口,他在思考:残如血是有意把云亦箫带去孤山的? “事发地点是孤山?” “是。” “一黑他们并没有真正自相残杀,而是演了一场戏,引三人上钩。” “是。” “至于把马匹全部杀死,是想拖慢三人运送金银珠宝的行程。” “是。” “只有一黑一个人活了下来,并把惨案发生的过程详细地告诉了你。” “是。” 风无羽浅浅地饮了一口葡萄酒。 “吹箫者是谁?” 暗香疏影沉声道:“按照一黑的形容,极有可能是神鬼莫测云亦箫。” 风无羽淡淡道:“从他用剑的精妙来看,天下用剑者不出三人。” 暗香疏影点头:“剑无名,残如血,云亦箫。” 风无羽也点了点头道:“剑无名和残如血都不沉迷于音律,一心只有剑道。” 暗香疏影失声道:“也只有云亦箫能一心二用,吹得一手好箫,同时还用得一手好剑。” 风无羽不再说话,他仿佛已无话可说。 云亦箫若真的牵连进江南惨案,这事儿一定跟自己有不可推卸的关系。 谁叫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暗香疏影已帮他斟好了酒。 “无羽兄不必多想,我相信大是大非面前,你仍然是一个君子。” 妙! 实在妙。 怎一个妙字了得? 风无羽已不再喝酒,忽然觉得这酒一点也不芳香甜美,甚至又酸又涩,甚至是恶心。 恶心到想吐。 风无羽回到自己的房中,他当真就在呕吐。 狂吐了一地血红血红的葡萄酒。 风无羽认为自己一定是喝了一场假酒,天底下最无味最荒唐的假酒。 没有纯粹情谊的一场假酒。 风无羽的脸呛得血红血红的,再没有丝毫力气。 他稍微抬起头时,就看到了血红色的窗。 窗外的月色血红。 窗外的影子血红。 血红的月光把那人的血红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长剑血红,长影血红,长袍血红。 忽然间,那人已出现在风无羽面前。 那人的手中提着一件血红的包裹。 那人的脸,竟也血红血红的。 仿佛无间地狱来的厉鬼。 又像是忠义乾坤的象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章 无名剑道 那人正是残如血。 残如血那残如血红色的脸上,看到风无羽这等狼狈模样,多少有些诧异。 风无羽向残如血招手,苦笑道:“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残如血把血红的剑和血红的包裹放在了桌上,把他从冰凉的地上扶了起来。 “几日不见,你却喝成这样。”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嘘!别说出去,我这么能喝的一个人,号称千杯不醉,酒中之仙,影子知道了会笑我的!” 残如血怔住。 “影子是谁?江湖上几时有这号人物?为什么你这么在乎他的感受?” 风无羽挑眉道:“话说他是血红色的影子,与剑道之神无名剑的主人剑无名并称江湖第一剑,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风无羽知道他在调侃,却回答得一本正经。 残如血淡淡道:“你认真了,有些话不必为了感激我而说出来。” 风无羽淡笑道:“那你陪我喝酒。” 残如血苦笑道:“就这被你吐得乌烟瘴气的地方?况且我从不喝酒,你非得逼我。” 风无羽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此地有一个好处是非常难得的,还记得我陪你爬过的臭水沟吗?” 残如血沉声道:“不记得。” 风无羽挑眉一笑。 “嘿嘿!我帮你记得,总爱拿着一把木剑到处疯,成天嚷嚷要做一名行侠仗义的剑客,那次你不小心掉进臭水沟里,我想把你拉起来,结果被你拉下了水。” 残如血忽的转移话题道:“什么好处?” 残如血似乎不愿想起那段幼稚而辛酸的回忆。 风无羽喃喃道:“有你,有我,有酒。” 残如血冷声道:“缺一不可?” 风无羽点头道:“缺一,便不是江湖。” 残如血注视着风无羽。 “可我从不喝酒,有你,有我,无酒,一切还不是过来了。” 风无羽沉思,半晌。 “是啊!以前只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酒鬼,写写诗,养养花,钓钓鱼,你喝茶,我喝酒,你练剑,我摇扇,何等纯粹,何等悠闲。” 残如血笑了。 他竟然也会笑? 红脸白牙齿,笑得像个孩子。 残如血的笑却如昙花一现。 “不!你还有女人,我可没有。”残如血撇嘴道:“莫非现在你不纯粹,不悠闲?” 风无羽大笑。 “哈哈!我也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纯粹,悠闲。而现在,人在江湖,有你有我,酒也必须得有!” 残如血实在拗不过他,迟疑道:“那我只喝一口,一小口。” 风无羽扇着扇子,透露着不可言喻的奸笑。 “好好好!就一小口。” 残如血竟当真就接过了酒,他举起酒杯,就像第一次握剑一样不知所措。 风无羽硬憋着不笑,硬是手把手地给他灌了下去。 “噗!” “噗!” 二人同时发出同一个声音。 残如血是受不了酒的辣味和刺激,刚到喉咙就喷了出来。 风无羽却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快笑出泪来。 残如血狠狠地掷下酒杯,剑已在手。 血红的剑,已然出鞘。 残如血的手里从来没有剑。 可是他的手里为何有了剑? 残如血的剑一旦出鞘,天地也就随之惨暗。 月已昏沉,空气凝固。 风无羽仍然在笑,冷冷地笑。 风无羽仿佛真的看到了死亡。 只觉眼前一股绝寒之意一闪而过,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已滚落在地。 残如血凝视着剑锋上一滴一滴滴落的血,冷冷道:“既要喝个痛快,岂能没有下酒菜。” 地上的人头的确颇有下酒菜的味道,黑黑的脸,像一块烤肉一样。 风无羽蹲下身,对着漆黑的人头仔细端详了一番,直呼道:“好菜!” 残如血手中的剑已入鞘,冷笑道:“他确实好菜!我已有几年不常用剑,杀他也不过一剑而已。”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你之所以用剑杀一黑,是不想留下任何线索。” 残如血忽的笑了笑。 “知我者,风无羽也!” 风无羽忽的也笑了。 “哈哈!如此,喝个痛快!” 残如血倒也爽快,挥手喝道:“兄弟,换碗,换大碗,小杯子整不惯!” 风无羽这次真的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童真,单纯。 风无羽随手拿出两个大碗,酒已满上,往残如血面前一推:“好兄弟!整!” 残如血果真是条汉子,竟一饮而尽:“痛快痛快!再整!” 风无羽大笑。 “哈哈哈!过瘾过瘾!第一次和潇湘剑雨喝酒,说出去很牛的。” 残如血酒过三碗,血红的脸更加绯红,喃喃道:“要和神鬼莫测喝上一次,那才叫牛。” 风无羽忽的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残如血皱眉道:“一黑骗了我,也骗了暗香疏影,孤山根本不是江南惨案发生的主战场。” 风无羽淡淡道:“噢,为何?” 残如血道:“孤山的一切都是人为制造的假象,所有打斗的痕迹都不自然,云亦箫的剑,南宫西门二人的琴瑟,那是何等厉害,任谁也模仿不来的。” 风无羽扇着扇子,点头道:“一黑为什么这么做?” 残如血摇头。 “不知道。” 风无羽沉声道:“你当时把云少引到孤山,他有何异常反应?” 残如血又摇头。 “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他很坦然,很冷静。” 风无羽又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一黑的确说了假话,一是全程凭空捏造,二是栽赃嫁祸,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三是把矛头指向金门,云亦箫,以及我,好一招借刀杀人!” 残如血寻思半晌,才道:“那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费尽心机,直接卷钱走人就是,何必再回来禀报?” 风无羽浅笑道:“他若真的一走了之,谁来替他们背锅?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事绝不止表面这么简单,疏影十八黑效忠暗香楼长达十年,押运过的金银数不胜数,为何在最近才选择动手?” 酒,已喝光一坛。 月,已偏西半残。 残如血渐渐感觉头昏,精神也迷糊起来。 “这事儿越来越迷糊了,来,接着整!” 风无羽笑道:“我看是你迷糊了,你杀掉的根本就是一个假一黑!” 残如血闻言猛然惊醒,急喝道:“什么?你是说这下酒菜变了味儿?” 风无羽淡淡道:“眼前这个一黑,只不过是一黑找来的替罪羔羊,给他些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钱,他便会替一黑办事。” 残如血惊讶地合不上嘴,他极少如此吃惊。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有证据证明,同时我就是想知道何以见得?” 风无羽说得口都有些干了,干脆抱起酒坛大口大口牛饮起来,顿觉舒畅。 “哈哈哈!这人我见过。” 残如血好奇道:“你在哪儿见过?” 风无羽缓缓道:“说来也巧,前不久我和云少进过无间鬼城,一群穷鬼就哇啦哇啦地冲了上来,冲得最快的一个眼里冒着无比贪婪的神色,他一定是穷疯了!” 残如血淡淡道:“果真是穷鬼,以为又可以发一笔胡财了。” 风无羽淡笑道:“他们本就是好逸恶劳的懒人,好脚好手不找一份差事,偏偏去无间地狱做了鬼,尤其是地上这只,我要是没有记错,他的左边脸颊上一定有一块大黑痣!” 残如血陡然来了精神,他已动手去探摸地上人头的脸,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易容的人皮破绽。 只轻轻一揭,赫然是一张瘦削而苍白的脸。 风无羽扇着扇子,得意地道:“不仅如此,你再看看他的牙齿,一定已全部补齐,甚至镶成了金牙。” 残如血立即撬开他的嘴,满口金灿灿的牙齿亮得耀眼。 风无羽更加得意道:“这下,你该承认自己迷糊了吧!” 残如血挠头不解。 “可是你事先并没有见到他脸上的黑痣,怎么敢断定他是假一黑?” 风无羽笑道:“这就更简单了!你看他右耳背后的青色胎记。” 残如血恍然大悟。 “我确实迷糊了!” 风无羽笑道:“你好心办了一件坏事,反而帮了一黑一个大忙,从此真的一黑也就真的死了。” 残如血苦笑道:“我们何不将真相告知暗香疏影,以示云亦箫清白,你也不受连累。” 风无羽轻叹道:“你又迷糊了!暗香疏影只问你一句,为何要杀一黑?” 残如血竟已答不上来。 风无羽苦笑。 “你总不可能告诉他,我为了让真相永远烂在地狱里,所以一黑必须是个死人?” 残如血再次哑住。 他甚至觉得考虑这些事情,远没有练剑来得容易,甚至喝酒都比这容易多了。 残如血懵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风无羽淡笑道:“你总不能再把人头安回去这事儿就先不说了,花若笑那边如何?” 残如血一听换了个话题,心里如释重负。 “花若笑啊!她一切都挺好,寸步不离醉春楼,每天写词谱曲,抚琴跳舞,非常自在。” 风无羽淡淡道:“噢。” 残如血正色道:“临走时,她让我转告你,保重身体,早日回去陪她做没做完的事。” 风无羽扇着扇子道:“她就这么说?” 残如血道:“她就这么说!” 风无羽道:“她真这么说?” 残如血道:“她真这么说!” 风无羽再次淡淡道:“噢。” “怎么?”残如血问。 风无羽喃喃道:“她竟真的就这么说。” 风无羽已抱起酒坛,狂饮起来。 残如血又懵了,花若笑真的就这么说的,真的有什么不对吗? 风无羽忽然放下酒坛。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残如血挠头苦笑道:“我真有些迷糊了!该走了。” 残如血说着,已把人头放入包裹收拾好,提着剑斜斜撞撞地往门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忽又回头,冷冷道:“七天后,剑无名约我决斗。” 话音刚落,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已消失在冰冷的夜色里。 风无羽点头,默然,推开大碗,换上酒杯,缓缓地斟起了酒。 今夜的月,格外冷清,格外残。 风无羽的思绪随着格外冷清的残月越拉越远,远到天涯,远到长安,远到湖南。 残如血与任何人决斗,从来绝不和任何人讲起。 这一次,为何却说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章 洞庭决战 天乍晴,风乍起。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扇着扇子,随风飘到了暗香楼断崖处。 一白迎了上来,关切道:“无羽公子,外面风凉,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 风无羽淡笑道:“多谢好意,我是来辞行的。” 一白浅笑道:“这么快就要走啊,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一听到招待,风无羽就想起那一场血红血红的葡萄酒,实在感到恶心,甚至想吐。 风无羽皱眉道:“我有急事在身,需要即刻启程。” 一白微笑道:“门主去了暗香冢,稍等便会回来。” 风无羽淡淡道:“可我现在就想走。” “无羽兄如此着急,竟不打算向我当面道别啊?” 暗香疏影已从断崖对面飞了过来,拍了拍身上的尸臭味,面含笑意地走向风无羽。 风无羽淡笑道:“疏影兄来的正好,我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暗香疏影苦笑道:“莫非是我这一身的尸臭味儿太浓,无羽兄连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两句。” 风无羽佯装吃惊道:“噢,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暗香疏影叹道:“一黑死了,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日亥时。” 风无羽反问道:“那不正是我们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时候吗?” 说到葡萄,美酒,夜光杯,自己又已莫名反胃。 暗香疏影点头道:“正是!今早发现他的尸体时,是在暗香冢,他的尸体已开始腐烂发臭。” 风无羽皱了皱鼻子。 “噢,疏影兄还有什么赐教?” 暗香疏影皱眉苦笑。 “赐教倒不敢,我正想向无羽兄请教,暗香冢是我们暗香楼禁地,专门埋葬内部人员。” 风无羽只是点头。 暗香疏影又道:“一黑先是被一剑断咽喉,再把头割了下来,凶手的手法十分普通,无羽兄有何看法?” 风无羽扇着扇子,注视着暗香疏影。 “人到了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 暗香疏影笑道:“无羽兄似乎对这件事很不感兴趣。” 风无羽淡淡道:“说到用剑,我是外行,莫非你是对我很感兴趣?” 暗香疏影苦笑道:“无羽兄多心了,我说一件你感兴趣的事。” 风无羽淡笑道:“噢?” 暗香疏影眉飞色舞地道:“六天后,洞庭湖,剑无名决战残如血。” 风无羽淡然一笑。 “知道了,先走一步。” 暗香疏影还想再说点什么,哪里还有风无羽的身影? 暗香疏影转向一白,露出冷冷地笑。 “一白,派十名谨慎的暗狼出动,盯死风无羽。” 一白自然领会,转身便向狼窝奔去。 夏日炎炎,大道漫漫。 四月二十四,决战前六天。 风无羽催动着黑色骏马疾驰如飞,一身白衣随风飘逸。 骏马奔驰得飞快,比剑无名的无名剑还要快。 剑道之神剑无名,潇湘剑雨残如血,四月三十,决战洞庭湖畔。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瞬间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没有人知道这一重磅消息从何传出,恰如没有人知道潇湘剑雨残如血。 他从来闭门决战,输赢自然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死人也不一定知道,但活人一定知道剑无名。 剑无名十五岁出道,凭借一把无名剑,出道即是巅峰。 十五年前,秋。 残秋,圆月。 中秋月夜。 洞庭湖畔,孤岛君山。 秋风萧瑟,卷起千重浪。 白衣少年面湖而立,高歌道:“洞庭湖,千重浪,后浪推前浪。” 少年身后八丈处,站着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高大者身着血红色长袍,长袍本不是血红色,染的血多了,就成了血红色。 身形矮小者,手里紧紧地攥着血红色的长袍,手心正冒着热汗。 他的小脸血红血红的,仿佛血红色的残阳。 仿佛无间地狱来的厉鬼。 又像是忠义乾坤的象征。 残如血红色残阳的脸上,当然也有一双眼睛,他的眼里看到了两把剑。 白衣人手中有剑。 红袍人剑已在手。 红袍人已放下了手中的剑,剑已没入泥沙中。 他抱起自己的孩子,安顿在十丈外的土堆旁。 红袍人再回到原处,淡然一笑。 “你果真有天赋,我在你这么大时,连剑都还拿不稳。” 白衣人凝视着手中的无名剑,冷冷道:“残如浪,可惜曾经我不是你,今晚,你也不是我。” 剑无名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手里的剑,他连看都不愿多看残如浪一眼。 残如浪仰头望月,长叹道:“哎!无名啊!你太傲。” 剑无名浅笑道:“洞庭湖畔,孤岛君山,只有你死了,君山才不孤单。” 残如浪大笑,狂笑,甚至疯了。 “我死后,就葬在血儿那里,务必善待血儿。” 剑无名终于肯抬头看他一眼,冷笑道:“如你所愿。” 月,忽残。 乌云汹涌,似重重帷幕,吞掉了大半个玉盘。 风,忽狂。 白浪澎湃,似招招杀意,漫卷了大半坐孤岛。 剑无名已拔出无名剑。 残如浪根本没看清楚他的剑到底是从何而来。 站在土堆旁的残如血更是一脸茫然,即使他三岁便用匕首杀了人。 剑无名的眼里仍然只有他手里的剑,冷冷道:“拔剑吧!” 他甚至连话都还没到嘴边,人就已飞奔而起,当说完这三个字时,人已奔出一丈之多。 残如浪盘坐在地上,双手平稳地放在腿上,淡淡地眸子,就像清澈的洞庭湖。 有月,有风,有剑。 剑无名的无名剑。 剑无名飞奔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残如浪越来越近。 六丈。 五丈。 四丈。 残如浪在这一刻才仿佛动了,却又仿佛从未动过。 没入泥土里的剑,仿佛也是如此。 只有一股凌厉的剑气,迎着剑无名飞奔而来的劲风杀了过去。 突然间,剑无名身子倒飞,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地。 剑无名脸色苍白,他手中的剑不知何时竟已入鞘。 他的嘴角悄悄地溢出鲜血,心脏处的衣襟已被洞穿,双膝静静地跪在地上。 几乎同时,残如浪已深深地垂下了头。 血。 血红的血正从他的心脏背后狂喷,血红色的血已飞溅到十丈外残如血那残如血红色的红脸上。 乌云骤散,狂风渐停。 孤月正圆,千浪俱静。 夜,静悄悄地。 孤岛,也是静悄悄地。 原本孤独的土堆旁,多了一座新坟。 坟前有碑。 碑上有字:剑神残如浪之墓。 江湖恰如千重浪。 少了一代剑神,又多了一代剑神。 四月三十。 横亘洞庭八百里。 烟波浩渺。 八百里洞庭湖,湖水淡泊,人头攒动,前来围观决战者不计其数。 有各大名门正派,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及各路江湖人士,皆已齐聚一堂。 他们已在这里集聚了三天三夜。 圣洁的洞庭湖早已成了酒桌赌场,混浊不堪。 今日黄昏,便是决战之期。 黄昏,残阳。 今日的残阳,恰似十五年前的残月。 血红,妖艳,诡异。 落日的余辉,正映照着孤岛上的两座破坟。 无言的墓碑,似乎正在诉说着千百个日夜的凄凉。 墓碑除了诉说凄凉,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 比如说说这个江湖。 江湖中用剑的人很多。 出色的剑客也很多。 成名的剑客就更多。 真正痴迷于剑道的人,却不多。 放眼整个湖南,就此一人。 有一个人可以不分昼夜的练剑,却不会走火入魔。 他手中并没有剑。 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剑长什么模样。 他嗜好在江边练剑,剑对他而言是一个概念。 真正的剑,在他的心中。 心一念,即是剑。 江湖中很多卓越的剑客,都想用手中的剑剖开他热腾腾的胸膛。 亲眼目睹他心中的剑。 湘江。 日落。 黄昏。 黄昏后,决战前。 斜阳下的芦苇随风飘荡,惊起一滩白鹭斜飞。 白浪翻滚,鱼虾乱窜,落叶飘零。 它们恐惧,没有杀气,没有剑气。 只因残阳如血,残如血。 剑痴――残如血。 残如血身着血红色长袍,长袍本不是血红色,染的血多了,就成了血红色。 残如血面对西山,负手而立。 目送着斜阳的余辉,就像千里长亭送故人。 只因这世上唯有千里之外的斜阳,最懂他。 他的背后有人,就是剑无名。 剑无名,凭一把无名剑纵横江湖十余年,是一名既出色又成名的剑道之神。 “剑道之神也想看看我心中的剑。” 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很淡然,很宁静。 剑无名就盘坐在残如血身后十丈处,双手平稳地放在腿上,他并没有说任何话。 剑无名只是凝视着手中的剑。 他手中的无名剑,便是最完美的答复。 残阳更残,如血妖艳。 残阳不必回头,他懂残如血。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明日黄昏,他还会站在这里相送。 残如血仿佛动了。 却仿佛仍站在原地,面对西山,负手而立。 唯一不同的是血红色的长袍背影上,不知何时添了一抹完美如画的鲜红。 同时剑无名的心脏已被洞穿。 鲜红的血,妖艳的血,无名的血。 湘江依旧。 鱼虾水中游。 夜色依旧, 月上柳梢头。 围观者并没有一人喝彩,鼓掌,赞美。 更多的只是深深地叹息。 仿佛在说:剑无名也不过如此嘛。 南宫锦绣铁青着脸,叹道:“可惜我不用剑,不然早该找剑无名决战。” 西门未央附和道:“其实我的瑟都用腻了,早该换换口味。” 就在这时,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道淡淡声音。 “要是我的琴瑟被毁,也会选择换个口味。” 南宫锦绣的脸突然青得发紫。 “谁?” 来人扇着扇子,掀开帐篷就走了进来。 “二位不必紧张,我来是想听一曲绝世江湖的,顺便讨杯酒喝。” 西门未央沉声道:“风无羽?!” 风无羽笑道:“正是风某,久闻绝殇三友大名,今日非常荣幸!” 南宫锦绣的脸色一变再变,急喝道:“想喝酒有的是,绝殇三友闻所未闻。” 风无羽倒不客气,提起酒壶就饮了起来。 “噢!挺有意思,今晚不聊绝殇三友。不知二位可否赏脸,借着这美妙的月色在此琴瑟和鸣,演奏一曲绝世江湖,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语塞。 “这” 风无羽好不识趣,追问道:“莫非二位一心只在观战,竟忘了带上琴瑟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章 绝殇三友 洞庭湖畔。 君山岸边。 天上有皎月。 岸边有帐篷。 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从白色帐篷的天窗处倾泻直下。 不大不小的帐篷内,站着三个人。 一个白衣飘逸,扇着扇子把酒话风流。 一个脸色铁青,神情凝重而心怀戒备。 一个脸色酱紫,双手已紧紧攥在一起。 风无羽见这气氛沉重而尴尬,笑了笑道:“二位放松些,我只是为朋友而来的,别无他意。” 南宫锦绣长吸一口气,浅笑道:“都说风无羽朋友不多,却重情重义,可是为云亦箫这位最好的朋友而来?” 风无羽淡笑道:“南宫兄聪明。” 西门未央冷冷道:“为朋友而来,你却找我们讨酒喝,酒也给你喝了,还要缠着我们听曲子,是否曲子还没听完,就要我们项上人头了!” 风无羽淡然一笑,人已走到主人位上坐了下来。 风无羽当然不是真的坐着,是很惬意的半倚半躺着。 这样宽敞的皮椅,这样的姿势他觉得很舒服。 风无羽扇着扇子,举起忘尘笑喝着酒,酒已入喉,不禁长叹。 “哎!我当真只是来喝酒听曲子的,你们都看见了,我手中并无快刀快剑什么的,酒喝高兴了,曲子听舒畅了,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南宫锦绣半信半疑,苦笑道:“无羽兄此话当真?” 风无羽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 “我哄你们干嘛,这酒香着呢,菜也凉着呢,都坐下来喝一杯,放心,没毒。” 南宫锦绣和西门未央二人当真就坐了下来,他们也知道风无羽绝无恶意。 从他们看到风无羽的那一刻起,就很难把恶意和风无羽和善的笑意联想在一起。 一个人哭起来会假,痛起来会假。 可一个人若是和善地笑起来,绝不会假。 更何况这个人是风无羽。 风无羽要是和善地笑,那看起来就比真的还要真。 纯真,善良。 风无羽还没笑完。 酒过三杯,氛围也融洽起来。 酒是和气水,果真不假。 风无羽忽又开口了,似乎世间上再好的酒,再好的菜,也堵不住他的那张嘴。 “方才我提出听曲子的请求,二位为何如此紧张啊!” 南宫锦绣的脸一变再变,张开嘴又欲说还休,似有难言之隐。 风无羽看向西门未央,笑道:“你是老实人,我相信你说的。” 西门未央发紫的脸已有些扭曲,很快却又平静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无羽兄和云少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 风无羽欣慰地点点头,静待着他的下文。 西门未央接着道:“前不久,老南宫和我争辩不休,到底是他的绝殇琴强,还是我的绝殇瑟强,我们足足争辩了三个时辰,最终决定来一次琴瑟决战。” 风无羽又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道:“结果如何?” 西门未央摇头叹道:“结果两败俱伤,琴瑟俱毁。” 南宫锦绣也摇头叹息。 “是啊!老西门,你说你是何苦呢?你早点承认我的绝殇琴更强,不就相安无事了!害得今天无羽兄如此扫兴,本不愿提起,说出来真是惭愧极了。” “哈哈哈!”风无羽觉得有趣极了,感叹道:“原来啊!越老实的人撒起谎来越不老实。” 南宫锦绣苦笑道:“何以见得?” 风无羽扇着扇子,喃喃道:“就像我在江南的时候,孤山上的竹子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口头呢说不想要,心头呢却很诚实,它们太享受那种彼此爱抚的感觉了。” 西门未央一脸怔住。 “无羽兄知道我们是老实人,却偏偏说一些老实人听不懂的风月话。” 风无羽啜了一口小酒,淡淡道:“噢!老实人不是听不懂风月话,而是明明听懂了这是风月话,却还装作不懂的样子。” 南宫锦绣忽的笑了。 “世人谁及无羽兄风流之万一,就连风吹竹子这种事,都能说得这么有情调。” 风无羽淡笑道:“可惜啊!我后来再去了一趟孤山,惊奇地发现,那些原本有情调的竹子都化为了灰烬。” 南宫锦绣摇头道:“真是可惜!” 风无羽点头道:“据我推断,那儿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定发生过三次战斗,二位是不是和我同样觉得,那些人啊,实在是太没有情调咯。” 南宫锦绣冷冷道:“你想到了?” 风无羽很干脆道:“我想到了!” 西门未央道:“一个人太聪明,不会活得太久!” 风无羽笑道:“一个人太老实,才会活得很久?” “啊!有风有月有江湖。” 风无羽接道:“有酒有肉有你我,云少,别来无恙啊!” 南宫锦绣和西门未央寻着声音抬头看去,帐篷顶上果然有一道瘦瘦的黑影。 云亦箫不知何时已坐在风无羽身旁,喝起了酒,吃起了肉,还说起了话。 “风少从不让人失望,动作总是这么快。” 南宫锦绣道:“我以为云少不会来洞庭湖,就和老西门先过来了。” 风无羽挑眉道:“你们都以为云少不会来,他却偏偏出现了,不然怎会叫神鬼莫测呢!” “莫非你想到了云少一定会来,便在这里等他?”西门未央问。 云亦箫笑道:“风少从来懂我。”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外面风大,朋友还是进屋坐坐,一起喝杯酒!” 云亦箫苦笑道:“进来吧!你是瞒不过风少的耳朵的。” 帐篷已被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已大步走了进来。 “哈哈!风少果然厉害!” 那人印堂发亮,满脸推笑。 一身的肉,四肢很协调,动作很灵活。 左手握着一把刀,一把雪亮的刀。 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标准的刽子手。 风无羽笑道:“绝殇刀东方不亮!” 东方不亮已坐在南宫锦绣身边,举起酒杯,笑道:“想不到风少居然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 风无羽浅浅地啜了一口小酒。 “绝殇三友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只是没想到啊,在江湖上失踪十余年的绝殇刀今日竟重出江湖,莫非,一黑真的死了?!” 东方不亮的手已按在刀柄上,酒杯已放下,脸上仍满含笑意。 “莫非,东方不亮的出现,和一黑的死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云亦箫苦笑道:“直说吧!你是瞒不过风少的眼睛的!” 东方不亮按着刀柄的手已缓缓松开,缓缓道道:“风少,确实厉害!这杯敬你!干!” 风无羽大笑,率先饮完一杯,又斟了一杯。 有酒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酒的地方,就有风云。 有酒的地方,就有故事。 现在就有酒,江湖在继续。 故事当然也在继续。 吹箫者一手扶着南宫锦绣,一手扶着西门未央,正准备离去,竹林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云少莫急,酒我已经带来了!”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一黑。 他非但带来了酒,还带来了十七个黑衣人,十八皮黑骏马,和一辆马车。 云亦箫笑道:“不亮来得够快,先把锦绣未央扶上马车稍作休息,我们且喝上两口好酒,庆祝这次活动圆满成功!” 马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他们的手中竟抱着一琴一瑟,只淡淡地向云亦箫点点头,便向旁边的树下走去。 云亦箫很快就喝完了五坛酒,拍了拍一黑的肩膀,得意道:“不亮,兄弟们,开始干活!大家随意发挥,越乱越好!” 刚来的十七名黑衣人同时点头。 一黑喝道:“好!云少,兄弟们已把先前的打斗现场全部清理干净,不会留下丝毫蛛丝马迹。” 十八名黑衣人代替疏影十八黑,抱着琴瑟坐在树下的二人代替锦绣未央。 云亦箫还是云亦箫。 不同的是,他已保留先前的剑法,用了一套很诡异的剑法。 这是一场人为表演的打斗,没有任何欣赏性。 只是尽情地发挥着各自手中的刀c剑c琴c瑟,制造了一场最逼真的假象。 之所以说是最逼真的假象,就连残如血都被蒙混了过去。 酒,已喝完,两场真假难辨的惨案已经结束。 暗香楼近一亿的钱财已凭空消失,疏影十八黑从此也凭空消失。 酒,并没有真正的喝完。 江湖还在,从来就有喝不完的酒。 风无羽正扇着扇子喝着酒,由衷赞叹道:“果然绝妙,堪称天衣无缝!” 云亦箫笑道:“即使天衣无缝,即使瞒过了残如血,却瞒不过风少。” 风无羽淡笑道:“自从听了暗香疏影给我讲的前半段,我就开始心生疑虑,神鬼莫测的云少,怎会把第一现场留人把柄?就在你去孤山跟踪残如血那天,我也去了一趟,你们制造的人为现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接近完美。” 云亦箫浅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才会装醉,原来那天在西湖客栈你根本就已醒了!你要只说是也去了一趟孤山,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我,现在看来,你是去欣赏我们的杰作!” 风无羽扇着扇子。 “我不光是去欣赏着你的杰作,更多的是担心你会像黄昏时的剑无名一样,被残如血一剑洞穿心脏。” 云亦箫笑了。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不然在醉春楼那时,你就不会刚听到江南惨案,就急着下江南。” 风无羽淡淡道:“我就知道这事儿一定与你有关。” 东方不亮笑道:“风少是怎么想到事发地点仍是孤山,并没有被引向别的地方呢?” 风无羽淡笑道:“一开始我也认为事发第一现场可能不在孤山,当听完暗香疏影讲的故事后,我甚至想沿着孤山去东北的道上去寻找答案,中途再取道湘江,以免错过了旷世大战!” 云亦箫点头道:“可你放弃了这个计划,而是直奔洞庭湖,从锦绣未央这里着手。” 风无羽迷之一笑。 “总算不虚此行,不光明白了惨案的始末,还结识了绝殇三友。” 云亦箫冷声道:“有时候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其实更好,这样你会更自在些。” 风无羽淡然道:“暗香疏影将了我一军,现在虽不自在,却很实在。” 云亦箫冷笑道:“不过你还是很难对暗香疏影有一个交代,谁叫你是我云亦箫最好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手中的酒杯已碰触在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章 万剑山庄 静谧的夜空中,偶尔有几颗繁星闪烁。 孤单而皎洁的玉盘,翩舞着岁月如歌。 寂静的月色,正笼罩着一座洁白的山庄。 鲜为人知的万剑山庄。 看上去年代似乎已有些久远,却又焕然一新。 万剑山庄里是否真的藏有一万把剑? 没有人知道。 即使知道的恐怕也成了死人。 活着的,绝没几个。 活着的人,就一定会对万剑山庄的布局记忆犹新。 山庄内每隔五米处,就插着一只洁白的旗帜,正朝着月亮行走的方向花枝招展地笑着。 光从数万只白色旗帜就不难看出,万剑山庄气势恢宏,面积颇大,神圣不可侵犯。 然而它很孤独,亦如偌大的山庄,仅仅就只亮着一盏同样孤独的莲花灯。 这一盏灯的位置恰好就在山庄中央,它的光芒却异常耀眼,照亮着整个圣剑池。 莲花灯下,圣剑池旁。 一个人正心无旁骛地,反复地洗擦着血水中的剑。 残如血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并不喜好杀人。 谁若是要约他决战,他也从不懂得拒绝,更从不会把自己和谁决战的消息宣扬出去。 他已褪去血红色的长袍,穿着一身粗布短褂。 与其说他是一名剑客,倒更像是一个下苦力的人。 残如血决不允许有任何一把血淋淋的剑跨过圣剑池,踏入圣剑阁。 任何人,都决不允许。 甚至包括他自己。 残如血已在这里反复的洗擦了半个时辰,翻来覆去地抚摸着手中的剑。 剑对于残如血而言,就是他的生命。 甚至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残如血抚摸着的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他一生一世最爱的情人。 人若有情,剑就致命, 残如血手中的剑,仿佛是一个致命的女人。 女人活着,他才活着。 女人若是死了,他一定就是个死人。 残如血看了又看,嗅了又嗅,直到确定它是一把圣洁的剑,为止。 圣剑池中的水循环得非常的快。 原本猩红的血水,已变淡,又已还原成圣洁的模样。 残如血手中有剑。 绝情,致命。 但无论沾染的是谁的血,都会如今晚一样。 像剑无名的血一样,无名无姓的,通过暗道流向湘江。 剑无名的血水早已流过洞庭湖,越去越远,流到了天涯海角。 洞庭湖畔,夏夜的风轻轻拂过湖面。 偌长的岸边,数万间白色帐篷早已不知去向。 恰如天上的繁星,仅仅只剩下点还在风中飘然。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此时正扇着扇子,他仍然半倚半躺在皮椅上。 现在江南惨案的谜团已逐渐浮出水面,自个儿不禁在心里暗自爽了一把。 云亦箫笑道:“已有许久不见风少这么悠然自得了。” 风无羽淡淡道:“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云少何时又见我不悠然自得了。” 东方不亮大笑着站了起来。 “风少如此雅兴,我正好送你一份礼物助助兴。” 风无羽淡笑道:“噢!不知是什么礼物,有劳不亮兄费心了。” 东方不亮还是在大笑。 他立即用手指弹着桌上那把雪亮雪亮的刀,刀已绝殇,人更无情。 十名黑衣人忽的从帐篷外鱼贯而入。 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个精美的匣子,十人的脚步很迅捷,眨眼间已排成一排站在了酒桌前。 风无羽猜不到。 这么精美的匣子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样的礼物。 风无羽首先排除女人,他无论如何是决不允许看到美人被装在这么小的匣子里的。 云亦箫笑道:“风少果然猜不到。” 风无羽扇着扇子,喝着小酒,并没有说话。 东方不亮打趣道:“今天有趣极了,天底下也有风少猜不到的东西!” 南宫锦绣原本铁青的脸,一笑起来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老东方,你就别跟风少绕弯子了,到底是什么礼物,快打开来过过眼瘾!” 东方不亮本还想要卖弄玄机,听南宫锦绣这么一催,也只好下令把匣子打开。 “开!” 十名黑衣人刚要打开匣子,云亦箫却举手示意,冷喝道:“且慢!” “风少,我们赌一把如何!” 风无羽笑道:“什么时候你想赌,而我又失陪过?” 云亦箫也笑了,他无论什么时候想赌,风无羽从来奉陪,一次也不例外。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好!我们就赌这些匣子里面,都装着些什么礼物。” 风无羽开始觉得有趣起来。 “行!怎么个赌法?” 云亦箫的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地诡笑:“我若输了,任凭风少处置。”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我若输了呢?” 云亦箫苦笑道:“风少若输了,就去追一个女人!” 风无羽也在苦笑。 “就因为我轻功好的缘故” 话音刚落,惹得哄堂大笑。 云亦箫打趣道:“你最好别输,不然我心血来潮,给你找个全天下最丑的女人让你去追!” 风无羽淡淡道:“你怕是前几次输得不大服气,这次想把场子找回来。” 西门未央笑道:“看来云少这次是胜券在握,风少可得当心了!” 风无羽看着眼前这张像紫薯一样的脸,这一笑起来是多么滑稽。 他轻轻地挑了挑眉:“不存在,我输得起的,我就赌这十个匣子里面装着的是和你这张脸一样的东西!” 云亦箫狡黠道:“风少你确定?” 风无羽道:“当然!” 云亦箫扬手道:“打开!给风少呈上去。” 十名黑衣人已将十个精美的匣子打开,并呈现在了风无羽面前。 风无羽端详一番,指着匣子内大笑:“果真不是紫薯!” 东方不亮瞅了瞅西门未央那紫薯一般的脸,笑道:“他吃饭的家伙还在咧!” 云亦箫道:“风少就是风少,输了都能笑得这么开心!” 风无羽仍然在笑,他不由得不笑,任何人看到匣子中的东西都会笑。 明明长着一副人脸,头上却偏偏生着两只禽兽的耳朵,毛茸茸的,还怪可爱! 风无羽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凝视着匣子中半人半兽的狼头,扇着扇子慢慢地喝起酒来。 恍惚间,一幅人兽大战已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月亮正圆,洞庭湖畔。 随着剑无名的最后一抹鲜血送走了最后一抹残阳,岸边的江湖人士正在悉数撤离。 距离锦绣未央二人的帐篷五百米外,有一座同样大小的帐篷。 账内黑影闪动,细数之下竟有十人,他们仿佛将要离去,仿佛又要留下来。 他们赫然正是暗香楼的十大暗狼! 一狼沉声道:“那些江湖人士全都撤离了,我们合计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向擅长出谋划策的三狼道:“大家都走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行撤离,不然留着这里太过突兀,不过我们分散开,找岸边不易让人察觉的地方藏匿起来,等风无羽出来再说后话。” 九狼道:“有道理,我们先撤出五人去藏起来盯紧风无羽,剩下的人迅速收拾好现场。” 一狼点头道:“很有道理!小六到小十你们五人留下负责收拾,小二到小五跟我走,记住,一切小心行事。” “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各自握紧了手中武器。 一狼冷声道:“帐外何人?” 一道瘦削的身影笑着走进了帐篷:“是我!” 十人无不骇然:“一黑?你是人是鬼?” 一黑向十人一步步走道:“我当然是人!” 二狼道:“你真的没死?” 一黑道:“你不必知道的太多。” 六狼道:“你死与不死倒和我们无关,只是十八黑和暗狼从来各自行动,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一黑狞笑:“你的话实在太多了,那就先走一程!” 话音刚落,六狼已然倒下,他的头已和脖子齐齐断开,鲜红的血喷洒了一地。 他的身体仍在抽搐,手里仍紧紧地握着刀鞘,他试图拔刀,却只拔出了一半。 暗狼九人只看到一黑手中有刀,一把雪亮雪亮的刀,刀锋上冒着热气的血正一滴一滴地顺着往下滴。 九人从未见到他拔刀,出刀,收刀,甚至不相信六狼在眨眼间就真的成了死人。 他们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已张开,不断地冒着冷汗,心脏在颤抖,拿刀的手在颤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一狼最是老练稳重,他的舌头也已打结:“一黑你你不是人是鬼” 他似乎只有用鬼来形容一黑的刀。 一黑冷冷道:“既然你说我是鬼,那就下来陪我!” 暗狼九人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始终未曾把手里的刀完全拔出来。 逃,是逃不掉的,刀,是拔不出来的。 谁又能逃得比一黑的刀更快? 他们沮丧,他们无助,他们仿佛已失去了思想。 一抹抹红得妖艳的血随着雪亮雪亮的刀挥洒在白色的帐篷上。 十个长着毛茸茸的狼耳朵的人头,已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酒桌上。 东方不亮拍着肥大的肚子笑道:“风少可还喜欢这份礼物?” 看着酒桌上的人头,自己就会联想到那晚和暗香疏影喝的那一场荒唐的假酒,想来暗香疏影对自己从不放心,才会派出暗狼盯着自己。 风无羽想到这里,淡淡道:“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听云少打算让我去追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云亦箫淡笑:“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风无羽起身打着哈欠道:“云少,诸位,时候不早了,我得找个地方睡觉去。” 云亦箫道:“那就不留你了,你是该睡个好觉了,再会。” 风无羽踏着皎洁的月色,寻着岸边向前走去。 风无羽皱了皱鼻子,浅浅地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儿,心道:这决不是暗狼他们的。 他不必回头去看都知道,云亦箫他们定已离去。 包括那座白色的帐篷和酒桌上暗狼的十个人头,一起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很快,风无羽也消失在了朦胧的烟雾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章 骷髅风铃 月偏西。 星若隐。 万剑山庄一片寂静。 无风无雨,唯有一盏莲花灯。 残如血终于打算起身,他手中的剑经过千百次的洗涤,现在已变得透明。 剑身透明,剑鞘透明,剑柄透明。 他的手中仿佛有剑,仿佛又从来没有剑。 真正的剑仿佛从来只存在他的心中。 心一念,即是剑。 不知道剑无名临死前是否看到了他心里的剑,了了一生的心愿。 残如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穿过幽暗的小径,有风吹来的时候,他已来到了圣剑阁。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残如血又点亮了一盏莲花灯,然后面向森然的剑丛,负手而立。 “你来了。” “我来了。” 残如血笑了。 残如血当真会笑。 “能找到万剑山庄来的人,天底下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风无羽扇着扇子,也笑了。 “哈哈!有剑无名暗中相助,找到这里自然不难。” 残如血已不再笑,淡淡道:“噢!你是寻着他的血腥味儿一路找来的。” 风无羽点了点头,淡笑道:“这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 残如血又笑了,苦笑道:“你这鼻子比狗还灵,只要你想来,也一定能找到。” 风无羽怔怔道:“噢!我早该试试的。” 残如血注视着手中的剑,叹道:“我这儿只有剑,没有酒。” 风无羽忘尘一笑。 “你非但有酒,还有好酒。” 残如血很是诧异,他已怔住。 “我从不喝酒,更不酿酒,也不藏酒,何来的酒?” 一道白影不知何时已立在他的身旁,他一只手扇着扇子,另一只手竟提着两坛酒。 风无羽得意地笑道:“老痴儿,怎么样,你藏着这么好的酒,居然不请最好的兄弟喝上一口?” 残如血接过酒坛,苦笑道:“这分明就是你自己带来的酒。” 风无羽拉着他的手,笑道:“嘿!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残如血问。 风无羽淡淡道:“当然是去你藏酒的酒窖。” 残如血更加诧异,风无羽非但拉着他的手在前面带路,怎么还如此驾轻就熟? 残如血不禁好奇道:“你什么时候来过?” 风无羽笑得更得意了。 “在我想来的时候。” 二人一路疾走,很快便有一股陈酿的酒香扑鼻而来。 风无羽已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残风酒窖”四个行草大字,又更加得意地笑了。 这岂非正是出于自己的手笔! 残如血当然也看到了,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这里明明是玄冰阁,你可真会选地儿!” 风无羽推开大门径直就走了进去。 “千年玄冰用来冰镇美酒,这炎炎夏日,饮一壶冰酒消暑,岂非是人生一大乐事?” 残如血一走进门就看到了琳琅满目的酒,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酒具,还有各种各样的酒。 他一辈子都没有像今晚这么感到吃惊,他的嘴已张得老大老大,这么多东西要搬进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哈哈哈哈哈!”风无羽大笑起来。 “来来来,这儿有镜子,快看看你有多可爱!” 残如血也笑了。 “我知道你能找来,却没想到你非但找了进来,还搬来了这么多好酒!” 风无羽挑了挑眉。 “听到你在称赞它们为好酒这就对咯!至于你那些奇门遁甲于我而言只是小意思,来吧!想喝什么酒,我们庆祝一下你突破了极限!” 残如血茫然道:“什么奇门遁甲?什么酒?什么极限?” 风无羽从冰厨中取出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斟好了酒,笑道:“恭喜你突破了十丈之外一剑战败剑无名,干!” 残如血还在装懵。 “噢!你是说这个极限,干!” 风无羽见他已浅酌一口,偷笑不已。 “当然,还有你突破了喝酒用大碗的极限!” 残如血有模有样地端着酒杯,竖起大拇指,叹道:“好酒!” 风无羽乐道:“这酒就得此时此地喝起来才有意思。” 残如血叹道:“我一直以为,我这里只有剑。” 风无羽扇着扇子,饮了一杯。 “你还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喝酒。” 残如血点头道:“酒我已喝了,你随我来看剑,选一把喜欢的。” 风无羽笑道:“不必咯,你这儿没有我喜欢的剑。” 残如血恍然大悟,憨笑道:“确实,有喜欢的你早该拿到手了。” 风无羽举杯道:“今夜不言他,只喝酒,干!” 残如血会心一笑道:“你即使用剑,也得是天阙之上的仙剑,世间上的剑是绝配不上你的。” 风无羽凝视着手中酒杯,长叹。 “当我都要用剑的那一天,这江湖必定已成乱世,但愿此生从不用剑。” 阴风吹过。 无间地狱。 无间鬼城。 阴冷的风吹着嶙峋的白骨做的风铃。 千百个骷髅正在风中摇曳着。 “咚咚咚!” 发出一阵阵干脆而诡异的响声。 这地方毫无生机,一片死寂。 没有人会愿意到这种地方来,更别说待上片刻。 鬼无间却愿意,他沉迷于用各种手段折磨无间鬼而无法自拔。 无间地狱“活阎罗”——鬼无间。 无间地狱里的大鬼小鬼,都必须管他叫活阎罗。 他总希望自己活着,也只有活着,才能享受无尽的折磨所带来的快感。 鬼无间以此为乐,这恐怕就是他活着的唯一乐趣。 “咚咚咚!咚咚!咚!” 阴风撩拨,风铃悠韵。 骷髅风铃是有灵性的。 但凡有人闯入无间禁地,它们就会发出这样极有规则的旋律。 来的人是一名书生模样的人,看上去温文尔雅,走的很急。 这不正是暗香疏影? 暗香疏影已走进无间禁地,看到那些风铃他便停了下来。 他竟然伸出手去抚摸那些令人生寒的骷髅。 他甚至流露出很是陶醉的神情。 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一声铿锵地声音:“你得小心点,给我摸坏了一赔一。” 暗香疏影闻言像触电般立即缩回了手。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幸好还在! 暗香疏影的心好像也被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咚咚咚地像风铃一般作响。 “是,我就看看,不摸了。” “最近进展情况如何?” 暗香疏影冷声道:“我们被洗劫一空的惨案已有眉目,我初步断定是云亦箫c南宫锦绣c西门未央一伙人所为。” 鬼无间的声音充满了疑问和不容抗拒的压迫力。 “噢!是吗?何以见得啊?” 暗香疏影镇定心神,缓缓道:“事发第一现场确实是在孤山,我已经去现场反复推敲得出了论证,那里至少发生过三次激烈的战斗,以至于最初的真相已被掩盖。” 鬼无间冷笑道:“既然你能想到,别人同样能想到,甚至比你快地多得多。” 暗香疏影的心里很清楚鬼无间口中的别人是谁。 “风无羽的确比我快,所以我派出暗狼去盯住他,已获得相同的论证。” “愚蠢!”鬼无间冷喝道:“你以为风无羽不知道他自己被你的人跟踪了吗?” 暗香疏影咬牙道:“是,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鬼无间反而却笑了。 “无妨!结果最重要,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暗香疏影听着他阴森的笑声,浑身上下不觉起了鸡皮疙瘩。 “是,暗狼十人并非是风无羽杀的,而是东方不亮杀的,一白在暗中亲眼所见,幸好把风无羽得到的答案带了回来。” 鬼无间阴沉道:“噢!这个绝殇刀东方不亮在十年前不是就消失了吗?” 暗香疏影苦笑道:“他就是忽然间重出江湖了,这其中很不对劲,我很快就会想出来。” 鬼无间冷冷道:“就这么让金不败那老匹夫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你接下来打算如何部署?” 暗香疏影沉声道:“疏影十八黑和暗狼都已从后备人才中挑选出精英补上,这时候我们不宜正面出击,可以从暗中对金不败下手,尤其是他和东北商道之间那一条巨肥的财路。” 鬼无间冷笑道:“白白让他在东北这条道上占了一二十年的便宜,不过你还是多和她那方面维持好关系,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合作。” 暗香疏影唯有苦笑。 “是的,我们的合作关系一直保持的很好。” 鬼无间叹道:“你当初还是太单纯了,不然你俩早该双宿双飞。” 暗香疏影的眼眸忽的变得阴冷。 “以当下这三足鼎立的情形,能和她保持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就很知足了,等我们吞掉了金不败,不愁她不会乖乖地归顺于我!” 鬼无间欣然道:“嗯!不错,该是时候开始执行金荣风暴了!” 暗香疏影狞笑道:“是的,我们已放出长线,撒好大网,只等把我爹的寿诞请帖发出去,到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鬼无间大喜道:“好!你尽管放手去做!” 暗香疏影长叹。 “哎!接下来我得回一趟西域,主持我爹的寿诞大典,您这边多保重。” 鬼无间也长声叹息道:“哎!你去忙吧!我这边自然很好,这么多小鬼够我玩了。” 短暂的相处对于鬼无间而言都是异常珍贵的,无比快乐的。 看着暗香疏影已经离去的背影,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 仿佛充斥着无尽寂寞的深渊。 阴风一阵阵拂过,吹得风铃咚咚作响。 这时鬼无间才觉得自己的内心已逐渐充实起来,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才觉得自己活着还有乐趣。 鬼无间负手而立,看着眼前满是骷髅做的风铃自由自在地在风中曳舞,欣赏着世间最动听的打击乐。 仿佛让他又回到了那些年的冬天,皎洁的雪花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飘啊飘。 有她,有他。 “雪儿,你等等我呀!” “无间,你快来呀!来追我呀!嘻嘻!快来追我呀!” 曾经见证自己纯洁爱情的雪地上,一串串满是欢声笑语的脚印,一切的一切仿佛早已恍如隔世。 只剩下一颗颗骷髅做成的风铃,见证着无尽的沧桑和无尽的寂寞。 风,又起了。 “咚!咚咚!咚咚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章 烫金寿帖 五月五日,夏日明朗。 宜出行,宜拜寿。 日上中天,路上极少行人。 如此炎热的时候,任谁也会找个凉快的地方避避暑。 甚至喝杯冰水解解渴,就着凉席子睡个舒服地午觉。 纵观江湖,条条大路仿佛已被烈日烤成了一张张滚烫的红铁板。 这个时候,只要把自己喜欢吃的羊肉牛肉扔在路上,保准立刻就有香味四溢的轻烟。 还得赶快捞起,让这美味恰到五分熟。 这个时候的空气似已过度膨胀而扭曲,沉闷沉闷地,也难怪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天地变成了火炉。 江湖变成了火锅。 莫非就真的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不! 绝不是。 忽然间,各条道路上忽的就凭空出现了如鬼魅般的黑色铁骑。 无数支这样的黑衣铁骑,正如狂风卷巨浪般,向江湖的四面八方奔腾。 岂止壮观,简直壮烈! 衣衫漆黑,铁骑漆黑,刀鞘漆黑。 他们的脸甚至也是漆黑,仿佛是来自无间地狱的恶鬼。 他们的背上都背着一个烫金匣子,唯有这个匣子散发着一丝丝喜气。 他们不像是去报喜的,倒像是去给人送葬的。 风,有风。 沁人心脾的风。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自然的风自然就吹得一张张白色旗帜自然地随风翩舞。 这里正是万剑山庄。 风无羽自然还在万剑山庄。 他想了很久,在这炎热的夏日,江湖之大,除了待在残风酒窖,又还能去哪儿? 风无羽哪儿也不想去。 他就躺在千年玄冰床上,抱着美酒一醉方休,岂非最为快活逍遥。 就在今天,就在刚才,他却改变了主意。 风无羽必须得离开这个安乐窝,去向遥远的边疆。 风无羽想了想西域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心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残如血淡淡道:“你真打算远赴西域这趟鸿门宴?” 风无羽扇着扇子,举着忘尘笑饮了一口。 “是的,非去不可。” “为何?”残如血问。 风无羽浅叹道:“没有人能够拒绝暗香楼发出的寿贴。” 残如血失声道:“就连你也不能拒绝?” 风无羽淡笑道:“数年前就有人拒绝过,后来很快就死无葬身之地,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死,还有这么多好酒等着我的。” 残如血动容道:“可这次明显和以往不同,暗香楼是在巧立名目,意图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风无羽歪着头看着他,笑道:“剑痴竟也开窍了!” 残如血苦笑道:“暗香疏影找过我,让我到时候保护他爹暗香神候。” 风无羽挑眉一笑。 “你给他讲,剑痴只懂杀人,不懂救人。” 残如血竖起大拇指。 “喝酒喝酒!” 风无羽缓缓道:“干完这杯,我就出发了,暗香神候的寿辰是五月二十一。” 残如血道:“知道你从不喜欢迟到,时间还宽裕,你要去一趟长安么?” 风无羽已喝完最后一杯酒,人自然就走了出去,他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 清风微拂,拂过长安,拂过临江,拂过醉春楼。 现在已是夏天,醉春楼的春意似乎已随着季节而凋零。 风肆虐。 吹皱一江东水。 吹不去一腔闲愁。 吹来了一片片银杏的落叶,恰好落在花若笑的手心头。 相别二十日,桌上那本《风花词》却早已尘埃厚积,仿佛一本尘封的往事。 花若笑依旧冰冷,喜行不露于色,她的思绪都装在心头。 她随手一翻,便是一千零一页,枯黄的银杏叶子,就静静地躺在风花词的怀里。 安详。 无悔。 花若笑再随意地翻阅着,她读的不是自己为风无羽撰写的歌词,而是寂寞。 风花词同样寂寞。 或许风花词从来都不寂寞,它的内心处珍藏着银杏叶子对它的爱。 亦如银杏叶子早已枯萎在它的怀里,永远沉睡,无怨无悔。 风,仍再吹。 风无处不在。 江南的风,江南的夏天,江南的银杏叶子。 江苏的四月,如火的扬州。 红得烫人的月亮城。 无比奢华的广陵宫。 要是有人知道在这么炎热的夏天,有一个大白胖子正在泡温泉,一定会笑掉大牙。 这么有情调的温泉,不是谁想泡就能泡上的,这里寸土寸金,不败的神话。 烟雾缭绕,热气冲天。 温泉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蒸着一坨白白胖胖的浑圆的肉包子。 漂漂亮亮的肉包子。 看见的人,一定会忍不住食欲大增,像饿狼般直扑上去狠狠地大咬一口。 他在泡温泉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人在自己旁边,即使天上的仙女也决不允许。 别人看着他赤身裸体的时候,总会绿起一双贼眼,显得饥肠辘辘,贪婪无比。 当你第一眼看见金不败,绝对不会把他当做是一个人,而是先当做一只大包子。 空前绝后的大包子。 独一无二的大包子。 漂漂亮亮的大包子。 当你再走近些,几乎和他近在咫尺,甚至是鼻尖相碰时,你才恍然意识到,噢,原来那白白胖胖的不是包子皮儿,而是一张人皮罢了。 当他说话时,你真怕他随便一张嘴,肚子里满满当当的各种包子馅儿便会争先恐后地挤出喉咙,挤到光天化日之下。 现在他就正吃着包子泡着温泉,热腾腾的包子,滚烫烫的温泉。 金不败吃着自己的包儿子,泡着自己的泉闺女,一脸的悠然自得。 他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吃东西,仿佛随时随地都吃得进去,仿佛从来都狂吃不胖。 他从不担心自己会长胖,因为他早就足够胖了。 金不败每每出行必定排场十足,他从来是一个讲究的人。 他喜欢坐轿子,而不是坐马车。 为此,专门有十六名身材魁梧地大汉负责为他轮流抬轿。 一般人的轿子四个瘦弱的人就足够了,而他的必须是八名精壮汉子才抬得动,抬得起,抬得走。 连人带轿至少一千二百斤,轿子是纯金纯玉打造,光是轿子的气派就足够羡煞旁人,亦如他那肥的流油的肚子。 这就是江南第一商道——金不败。 金不败近十年来养尊处优,已没有什么再让他操心费神的事儿。 而今天送上门来的的一张烫金寿贴,打破了一切美好的宁静。 甚至每晚没有七八次绝不罢休的他,今晚面对北唐玉姬却毫无欲望。 金不败仿佛是睡在一张烧得通红的铁板上。 翻来覆去。 彻夜难眠。 一夜无话。 雪。 下了一夜一夜。 北国佳人从小到大见得最多的就是雪。 事实却并非如此,作为豪门千金,她见过最多的是钱,白花花金灿灿的钱。 不! 绝不是。 雪卿芮见得最多的是商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唯利是图。 商分白商和黑商。 白商即是白道,黑商即是黑道。 久而久之黑即是白,白即是黑,身在江湖,谁能独善其身,除非是一个穷得一穷二白的穷人。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雪夜。 金屋。 满屋子的黄金,两百万两黄金。 虽是金屋,却没有藏娇。 任何人都无法把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只当作是一个娇娃,绝对不能! “令尊为何不来?” 黑面大眼,身材魁梧,挺着肥得流油的大肚子,双手啃着羊脚拐,肥的流油的羊脚拐。 粗矿的音色充满压迫和不容拒绝。 雪卿芮淡然地对视着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壮汉,江南第一黑商“金不败”。 她从小就听过有关金不败的传闻。 金不败从不做吃亏的生意,一次也没有失败,一生求败,未尝一败。 雪卿芮手里有刀,一把精致的小银刀,和一把银色叉子。 她在慢条斯理地切割着银盘中香喷喷的羊肉,慢慢地切好,慢慢地放进嘴里,慢慢地细嚼。 再慢慢地吞了下去,慢慢地道:“家父忙着接待贵客,为了不怠慢了金叔叔,我就偷偷溜了出来。” 左护卫金呆早看不惯她的言行,怒喝道:“岂有此理!区区北方一个小商道,竟派一个黄毛小丫头来谈生意,把我们金门商道置于何地!” 金不败却笑了,笑得很和蔼,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雪卿芮的小身板:“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令尊接待的贵客是谁?” 雪卿芮也笑了,她笑得很单纯很甜:“嘻嘻!只要金叔叔答应我成交这笔生意,我便告诉你,不说是小狗!” 金不败仍然在笑,他不可能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手里。 绝对不可能! “一言为定!” 两百万两金灿灿的黄金已运往雪门商道,此时已悉数入库。 雪门上下忙的不亦乐乎,正在大摆宴席招待贵宾。 金不败终于忍不住了,向面前这黄毛小丫头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接待的贵客是谁吗?” “噗嗤!” 雪卿芮笑得合不拢嘴,她已笑了好一会儿,又调皮又可爱:“我们接待的贵客,当然就是大名鼎鼎地江南第一商道,金叔叔您啦!” 从江南到东北,再从东北回到江南,金不败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两百万两黄金买到了一顿美酒佳肴,买到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子给的血淋淋的教训。 金不败果真败了吗? 夜。 雪,仍然在下。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十五个年头。 雪门商道早已成了东北第一商道,俨然和西北第一商道暗香门,江南第一商道金门,形成三足鼎立地局势。 江湖中人对她的评价颇高,四个字足以概括―― 女中枭雄! 雪卿芮喜欢喝着小酒吃着羊肉赏着雪,谁能知道孤芳自赏是多么寂寞? 今夜,她或许并不寂寞。 非但有她最喜欢的雪,也有美酒,有羊肉。 还有被她扔在雪地上的那一张烫金寿帖。 皎洁的雪映不出她冷艳的容颜,仿佛迎着风雪而绽放的一剪寒梅。 傲立雪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章 长安一夜 风,仍在吹。 花,仍在开。 领略了海棠花盛开的夏季,亦如品尝了苦涩的思念。 烈日灼心,喝上一杯小酒,直下喉咙,流过心脏的一刻,仿佛就像是火上加油一般滚烫。 风,是熟悉的风,熟悉的花香,熟悉的味道。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已从洞庭湖抵到长安城,一路策马狂奔,无心赏风景,在他的心里,醉春楼才是最美的。 他并不急着去醉春楼,或许是不习惯,毕竟他从来只在春天上醉春楼。 长安十里亭,十里停长安。 酒馆不大,店家却很热情,年过半百地两口子很恩爱,他们头上那斑白的华发便是最好的见证。 风无羽直勾勾地看着老板娘头上的玉簪发呆,这样的小本生意,一年也捞不到几个钱,老板竟如此舍得花钱。 老板娘竟也不好意思起来。 老板娘不禁笑道:“噗!这位公子一直瞧着我,莫非是思念家中的娇妻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也笑了,笑道:“老板娘风韵犹存,颇有味道,竟看得我入迷了。” 老板娘已开心合不拢嘴,笑得更合不拢嘴。 “公子可真会说话,想必也是极其浪漫之人,你这么喜欢看着我,就让你多看会儿。” 风无羽朝着正在柜台忙着算账的老板努了努嘴。 “还是不了,大哥急了保不准要拿着菜刀追我十八条街的。” 老板娘笑得更迷人。 “他呀!哪有胆子拿刀,一辈子就抱着把算盘算算账。” 风无羽不由得想起诸葛神金,还有他的金算盘。 其实有时候当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也挺好。 风无羽已付了酒钱,牵着马走到了熙熙攘攘地大街上。 他一直忙于奔波,似乎从未有闲下心来逛逛街,像这样和老板娘闲扯几句,或者买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风无羽已看到了一样东西,花好月圆珠宝店柜台上的一只玉簪,他很感兴趣。 玉簪冰冷,恰似花若笑的容颜。 风无羽想道:这样的玉簪要是戴在她的头上,一定妙不可言。 “这只玉簪我要了,帮我包起来。” 店家上下打量着风无羽,勉强笑道:“您可真识货,这可是有名的暗香寒玉簪,特别适合炎热的夏天佩戴呢!不过嘛” 风无羽淡淡道:“你开个价。” 店家肥脸堆笑:“不多,就值个千两黄金。” 风无羽淡笑道:“噢!” 他说着就自个儿动手把玉簪包了起来,心道:好你个暗香疏影,各个地方都安有堂口,今天非得好好宰你一顿! 风无羽拿着包好的玉簪就往门外大步地奔走。 店家一看不对劲,大步追出来,急喝道:“你钱还没付,就想把玉簪拿走,莫非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不成?” 风无羽刚到大门口就站住了,谜之一笑。 “你可听说过,前不久十里亭发生的一宗雨夜凶杀案?” 店家点头道:“当然听过,讲聊斋的说书老先生,天天都在给大伙儿讲这事儿。” 风无羽又笑了。 “噢!那你可知我是谁?” 店家闻言,从新打量道:“莫非,你就是” “风无羽。” 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很淡然,很宁静。 风无羽心头暗笑:我也学学残如血的腔调。 店家心里暗叫:苦也! 风无羽接着淡淡道:“他们报价说,我的项上人头价值黄金一亿两,你觉得这只玉簪是否归我了。” 店家苦笑道:“小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这玉簪是您的了。” “谢了。”风无羽倒不客气,双手一撩白色披风,人已昂首挺胸地走向了大街。 风无羽又把马放生了。 这是一匹难得的良驹,全身漆黑,没有任何一点瑕疵,耐力强,跑得快,还听话。 它已驮着自己奔驰了千里路程,剩下的十里路便自个儿徒步前行。 风无羽带着它到清澈的小湖边饮着最纯净的水,吃着最嫩的草,顺便帮它洗了个澡。 这次却只有一匹马,不像西湖放生的那一次,能够如约私奔。 临别前,它的眼睛湿润而血红,似乎竟有些不舍,目送着风无羽渐渐远去的身影,它才一声长嘶,掉头向自然地山林走去。 这十里路并不长,却比洞庭湖到长安还远。 风无羽自言自语道:“似乎我们的情感只停留在长安,局限于临江河畔,醉春楼上,你出不来,我也进不去。”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有的人一辈子都忘不掉。 有的人必须忘掉。 而有的人,即使必须忘掉,却注定终生难忘。 风无羽沿着临江河一步一步地走着,忽然发现长安的夏天也很美。 小树林里清脆婉转的鸟叫声。 小溪沟深处有潺潺的流水声。 还有小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笛子而飘出的悠扬纯真的声音。 天,蓝蓝的。 水,青青的。 云,白白的。 一切都这么平常,却又如此自然, 风,轻轻地吹着。 把灼热的阳光送到了临江河面上,两相辉映,波光韵动,五彩斑斓。 一幅盛夏临江图浑然天成。 又是黄昏。 万籁俱寂,只剩醉春楼上,独曳风中,屋檐下的那一盏残灯。 清风拂过醉春楼,拂过银杏树,拂过花若笑的面容。 银杏叶子禁不住风的勾引,簌簌地直往醉春楼房顶上掉落。 一片片青黄色的落叶点缀着一片片青黛色的瓦,一场美好的邂逅来临了。 一缕缕青丝随风曳舞,散发出一缕缕淡淡地香味儿,一双纤纤玉手正在冰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 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一壶美酒,一个夜光杯。 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冷艳的女人。 案桌上还放着未填写完的半阙词。 许是趁着如此美妙诱人的黄昏,小酌几杯,待到心头情意朦胧时,再行下笔。 风稍微大些时,花若笑已冰好了酒。 她缓缓地斟上一杯,缓缓地站起,缓缓地走到栏杆处,举杯送残阳,残阳已如血。 杯中酒,残如血色。 多情的风把如血的残阳吹到了残如血色的红酒里。 她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残阳,静静地陶醉。 残阳朦胧,酒色朦胧,眼神朦胧。 她的心似已朦胧。 忽然间全身都似已朦胧。 残阳西下,朦胧人在天涯。 此情此景,撩得花若笑整颗心都醉了。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无羽要是在这时候还扇着扇子,他便不算是一个多情的人。 更算不上一个浪漫的人。 他的手,当然是用来拥抱美人的。 现在,风无羽就抱着花若笑的柳腰。 静静地,静静地抱着。 花若笑手中有酒,杯已到口边,却没有入喉。 她似已怔住,更加朦胧。 残阳,酒色,眼神,心,全身。 花若笑只感觉一股清香的芝兰气味扑鼻而来,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她似已醉了,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本就柔软的身子更加无力了。 玉手已松开,酒杯悄然落下。 酒杯本该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却没有。 它此时正在一只白皙的手里。 风无羽举着酒杯,自然就饮了起来。 花若笑转过身来,双手搂着风无羽纤美的腰。 静静地,静静地对着他笑。 她只是笑,没有说话。 风无羽同样没有说话。 他嘴里含着一大口酒。 他的嘴已吻上她的唇。 香香的,软软的红唇。 花若笑明媚的眼眸里似有盈盈秋水。 动情时刻的女人,永远是那么的美。 她轻轻地启着玲珑小嘴,迎合着风无羽的吻。 她的心跳得实在厉害。 响彻了醉春楼。 响彻了临江河。 响彻了长安城。 心,在跳。 情,在烧。 冰凉的酒。 悄无声息地从风无羽的嘴里,慢慢地流进花若笑的喉咙。 慢慢地流过她的心房。 慢慢地流进她的胃。 光做到这样,他就不是风无羽。 风无羽伸出酥软的舌头,轻轻的舔着花若笑的嘴唇。 轻轻地划过她的皓齿。 轻轻地和她的香舌缠绵在了一起。 花若笑的技艺显得有些生涩。 她冰冷的俏脸早已绯红。 她似水的眸子早已合上。 她皎洁的颈项早已香汗淋漓。 风无羽则娴熟的引导着她的香舌,渐渐渐入佳境。 初夏的风,带着热烈的春味儿。 淡淡的,浓浓的春天的气息。 仿佛又回到了春意盎然的季节。 完美交融的季节。 风自然不是扇子扇出来的风,是自然的风。 风拂春心荡漾兮,亦如临江河水之涟漪。 残阳西山落幕兮,辉映醉春高楼之风姿。 波澜汹涌壮阔兮,双手不足把握之双峰。 玉峰挺拔傲立兮,亦如花蕾含苞之待放。 双舌缠绵吮吸兮,流溢琼浆玉液之香汁。 白纱薄如蝉翼兮,双双随风飘荡之翅膀。 青丝随风撩乱兮,亦如翻云覆雨之玉体。 寸寸肌肤如雪兮,仿佛天上玉盘之皎洁。 盈盈暗香醉人兮,恰似芳香甜美之美酒。 一柱擎天拔山兮,亦如挺拔傲然之船蓬。 世外桃源流水兮,缘客蓬门幽径之初启。 日落月升高照兮,墙壁双影水火之交融。 耳垂摇晃玉坠兮,亦如檐下风铃之曳舞。 绝响撞击清脆兮,深林小溪潺潺之不绝。 销得魂飞九霄兮,驾鹤傲游抚云之绰约。 低吟潮起潮落兮,亦如沧海回旋之浪声。 策马高速扬鞭兮,前仰后合驰骋之逍遥。 上下其手翻滚兮,抵达风花浴池之心底。 斑斑血迹耀眼兮,亦如芙蓉出水之惊艳。 长安一夜浪漫兮,岂非胜过千金之价值。 月移当空莺啼兮,见证江湖大战之不休。 五个时辰激烈兮,亦如苍穹舒卷之风云。 三年了。 花若笑渴盼的雨露终于降临。 她那诱人的桃花源,终于得到了风无羽的滋润。 爽! 爽快。 爽得快活。 怎一个爽字了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章 红尘离殇 空气中弥漫着爱的味道。 这种味道早已日上三竿。 灿烂的阳光,辉煌的醉春楼。 温软的凉席,鲜活的春宫图。 床上有人。 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醒来睁开眼,身边有一个抱着自己正在熟睡的女人。 这种感觉,岂非正是人生一大幸福? 天光微微地,静静地照进了屋里。 照上了床榻上的两具仍旧相互纠缠的玉体,似乎是要突地唤醒昨夜的激情。 他已先醒。 终究还是从昨夜的春梦中惺忪吃力地睁开了眼眸。 只见东方那片原本浑浑噩噩的天际,早已是霞光万道,绚丽绝伦。 无情的时光是绝不容许他在她身旁多留一刻的。 半刻,也绝不行。 趁她还甜蜜地沉睡着,他决定悄无声息地从这间屋子里溜走。 不知何故,此刻的他竟似有些做贼心虚。 按理来说,风无羽这等风月老手,怎会想出开溜的念头? 溜了溜了。 他的一部分还是久久地留在她光鲜秀丽的胴体内,舍不得出来。 昨夜狂热的十泄如注后,软绵绵的它们并没有急着分开。 粘粘的,黏在一起。 它恍惚还记得,昨夜他们一起抵达那个制高点的瞬间,她曾急切地嚷着叫着,请求它永远别出来。 永远。 他们就那么完美地交融一体。 也是永远。 可惜时间始终在飞走,他毕竟是身不由己,甜蜜的满足也总是短暂而模糊的。 永远从来太远。 潮起潮落时,他们在对方眼里也是完美而易逝。 所以她才会在昨夜急迫地要求他永远留在她体内。 似乎也是永远。 似乎,也只是瞬间的永远。 风无羽已穿好衣裳,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他要让它们保存下来。 让花若笑好好欣赏昨晚的杰作。 让她知道是如何被自己征服的。 越是才貌双全的女人,尤其是花若笑这种冰山美人,越是渴望被男人驾驭。 被男人一展雄风而把自己征服。 被这样男人驾驭,征服,身心才能达到快感。 毫无疑问,花若笑是满足的。 每一根头发,每一个细胞,乃至全身心都已获得快感。 淋漓尽致。 花若笑仍陶醉在快感的满足状态,她睡熟,她呢喃呓语。 仿佛正在梦中继续着与风无羽的快乐。 风无羽轻轻扇着扇子,轻轻摇头,轻轻溜了出去。 一场春梦了无痕。 他走出的不是屋子,而是一场春梦的残骸。 一场大战之后的废墟。 他笔直向前,不敢回首。 生怕后面的屋子,尤其是屋子里犹在甜睡的女人,真是一场一戳就破的春梦。 他不知道,其实屋里的女人不和他一样将昨夜的激情当做春梦,而是当做一场波澜壮阔的征服。 当男人以为在床上征服了一个女人时,其实是男人被女人征服。 征服得汹涌,磅礴。 女人的玉体就是大海,男人再猛烈的欲望,也只不过是暴风雨里海浪上不堪一击的一叶孤舟。 什么时候的男人是最不堪一击的? 当然是风无羽欲要冲刺进花若笑那诱人的世外桃源,准备奔泄欲望的时候。 女人装睡,是一种至高境界。 尤其是身经大战之后仍在熟睡的女人。 装睡,简直是一种艺术。 很显然,花若笑在风无羽刚转身就已醒了。 她本就醒着,自然就睁开了眼。 她一睁开眼,自然就看到了那一地饱受硝烟后支离破碎的废墟战场。 花若笑笑了。 笑得很迷。 笑得很痴。 笑得很醉。 笑成了一朵花。 笑成了一块糖。 笑成了一杯酒。 她笑着,鱼跃起身。 她笑着,穿好衣裳。 她笑着,收拾残局。 笑着,她一直都在笑着。 可惜她很快就不再笑。 薄幸的情人已经远去。 远在天边。 远在天际。 远在天涯。 花。 凋了。 糖。 化了。 酒。 洒了。 梦。 醒了。 心。 碎了。 花若笑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更加妩媚。 更加韵味。 更加醉人。 她的玉手抚上琵琶,却无心懒奏。 一步一艰难地向案桌走去。 静静地,冷冷地倚靠在案旁。 翻开那只写了半阙词的《红尘离殇》。 轻声叹息:“是时候把你完成了。” 冰冷的泪。 弥漫了冰冷的眸子。 划过了冰冷的脸庞。 打湿了冰冷的词谱。 花若笑似已下笔,却又似一个字一笔一划也一动也不动一动。 冰冷的泪珠儿却簌簌地下。 冰泪纷飞,顿时化作倾盆雨。 “哭什么呢!起先我还以为漏雨了。” 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很关切,很温柔。 清风拂来,带来了一道温润地声音。 仿佛即使是再伤心的人,只要听到这种声音,都会瞬间治愈。 花若笑仍哭得稀里哗啦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然而她在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女人装哭,是一种至高境界。 尤其是心经离合之后仍在痛哭的女人。 装哭,简直是一种艺术。 很显然,花若笑在风无羽刚进屋就已乐了。 风无羽温热的手已抚摸上她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替她拭去了泪痕。 见她虽哭得不那么猛烈,却仍在小声抽泣,调笑道:“这谁家的小花猫啊!淋了一场雨成了落汤猫咯。” “噗!” 花若笑瞬间破涕为笑。 鼻尖上飘起一个大大的鼻涕泡泡。 可爱。 纯真。 风无羽暖暖地笑着,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了藏起来的东西。 有花。 有糖。 有酒。 有梦。 有心。 花。 没凋。 糖。 没化。 酒, 没洒。 梦。 没醒。 心, 没碎。 “讨厌!” 花若笑操起粉拳,啪啪啪地拍打着风无羽的胸口。 花若笑边打边嗔道:“我才没哭呢!” 女人说没哭,那就是没哭,从不需要任何道理。 风无羽才不会和她争论这个问题。 这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永远不要和女人争辩道理。 因为女人永远都说对的。 女人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对于这一点,风无羽再清楚不过。 风无羽的嘴,当然也不是用来和女人讲道理的。 而是用来吃糖的。 风无羽的嘴里含着糖,已吻上了花若笑芳香甜美的红唇。 甜吻,良久。 花若笑的脸上早已变得红润而光泽。 风无羽抚摸着花若笑笑魇如花的俏脸,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嘴为何这么甜了。” 花若笑翻着白眼:“我饿了。” 风无羽道:“你又想吃我了。” 花若笑嘟嘴道:“才不是,我要吃好吃的。” 风无羽柔声道:“好。” 他故意把语调拖得老长老长。 很快又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你最喜欢吃的临江荷叶鸡。” 花若笑一脸惊喜,娇喝道:“哇!你为了给我买临江荷叶鸡,特地去了一趟十里之外的临江老店。” 风无羽宠溺地看着她,笑道:“当然。” 花若笑已不再说话,双手已抱着刚从他手里抢夺过来的临江荷叶鸡,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她的嘴里含着临江荷叶鸡,已吻上了风无羽的嘴唇。 “唔!”风无羽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风无羽似饿狼般吞了下去,扇着扇子道:“你这是写什么呢!” 花若笑含糊不清道:“红尘情歌。” 风无羽一把夺了过来,《红尘离殇》这四个字如芒在背,直刺得自己心里一阵绞痛。 尽管很痛,他的脸上却仍在笑。 “好啊!等你吃好了把情歌唱给我听。” 花若笑笑道:“好啊好啊!” 荷叶鸡已吃完。 花若笑冷冷地抱着冷冷的琵琶,冷冷的纤纤玉手冷冷地弹奏了起来。 她那玲珑小嘴却在温婉而深情地唱着:“一日不见兮隔三秋,红尘浪,天涯荡,离愁总绊心门上。” 风无羽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凝视着花若笑的桃花粉面和杨柳身段。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春天。 仿佛又回到了春天的醉春楼。 仿佛又回到了醉春楼的春天。 她的嗓子忽已沙哑:“红尘浪荡兮天涯长,夜未央,自彷徨,青丝渐渐变苍苍。” 风无羽把手中的酒壶向花若笑递了过去:“润润喉。” 花若笑果然喝起了酒。 风无羽示意她继续弹奏琵琶,她果然弹奏起来。 风无羽扇着扇子,调了调嗓子,就着她的韵律温润地即兴唱道:“红尘未央兮路漫长,日苍黄,月凄凉,天涯未尽人断肠。” 花若笑笑了。 她已轻轻地放下琵琶:“你不做花魁着实可惜了!” 风无羽竟已怔住。 忽的开口淡淡道:“你想和我互换身份。” 花若笑道:“你那么忙,我可应付不来。” 风无羽道:“你那么美,我更应付不来。” 女人对于离别之意异常敏感,她心里知道他就要走了,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你真的要走了。” 风无羽叹道:“我本不该来,算算时间勉强够,就来了。” 花若笑点头道:“你要去哪儿呢?时间够吧。”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了笑道:“西域,现在起身便足够了。” 花若笑再次点头:“自古有情多别离,你出发吧,别耽搁了行程。” 风无羽再次怔住。 忽的又开口道:“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走?” 花若笑同样怔住。 她已低下了头。 忽的抬起了头:“我,习惯了在这里等你。” 风无羽凝视着她似水的眸子:“好。” 花若笑笑道:“今夜恐也无月,我们改日再约!” 风无羽邪魅一笑:“不用改日,我们现在就约!” 花若笑嗔道:“讨厌!” 一番娴熟地宽衣解带。 一阵熟悉地翻云覆雨。 一撩身后地白色披风。 人约黄昏后。 月,已上柳梢头。 风自离去。 花自守候。 浮生一场梦,红尘多离殇。 梦。 已醒。 风无羽又已策马啸西风。 他已踏上了西去的征途。 孤月。 夜。 且饮一壶酒,只影独成双。 酒自入喉。 路自漫长。 风,已过花残曳。 天涯多情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章 西域风情 五月十九,暗香神候,寿前二日。 西域的风,千百年来,从未停止。 山河依旧,明月高照,逝者如斯。 不到西域就不知国土之大。 不到南疆便不识西域之美。 不到喀什就不知南疆之特。 喀什这座神秘而古老的西域之城,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纯美的西域风情。 喀什的东边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西边是帕米尔高原,南边是昆仑山,北边是天山。 著名的西北第一商道——暗香楼——暗香古城就在喀什这座古老的西域之城的中央。 暗香古城,俗称喀什古城城中城。 塔克拉玛干沙漠,荒凉美,流动美,神秘美。 它是世间上第二大流动沙漠,却又是最具有诱惑力的大沙漠。 从古至今,无数垂涎于它绝美之人,前仆后继地来到这片荒漠,来了就不用再走,从来无一生还。 故而江湖中相传着一个极其恐怖的神话——塔克拉玛干沙漠——吃人! 赤日炎炎,银沙刺眼。 夏风飒飒,寂漠流转。 沙面温度有时高达七八十度,旺盛的蒸发,使地表景物飘忽不定,沙漠旅人常常会看到远方出现朦朦胧胧的“海市蜃楼”。 沙漠四周,沿叶尔羌河c塔里木河c和田河和车尔臣河两岸,生长发育着密集的胡杨林和柽柳灌木,形成“沙海绿岛”。 特别是纵贯沙漠的和阗河两岸,长生芦苇c胡杨等多种沙生野草,构成沙漠中的“绿色走廊”。 “走廊”内流水潺潺,绿洲相连。 林带中住着野兔c小鸟等动物,亦为“死亡之海”增添了一点生机。 吃人沙漠。 海市蜃楼。 沙海绿岛。 绿色走廊。 死亡之海。 这岂非正是江湖中人心甘情愿被大荒漠吃掉的诱人因素? 大漠淘沙,狂风不绝。 日上中天时,徇烂多彩的阳光照耀着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诡谲多变地沙漠正在快速流动,金色的沙,银色的沙,彩色的沙,争相竞美。 各色美妙的沙被狂风卷到半空,此起彼伏间毫无定律,正下着一场诱人的沙雨。 滚烫地沙雨沙沙沙地落下,偏偏就落在偏不怕死的一群艰难地行走在吃人沙漠中的人身上。 朦胧间,只看得到一些金色的身影,银色的身影,彩色的身影,欲与沙雨试媲美。 他们笑着,他们跳着,他们叫着。 他们哭了,他们浪了,他们疯了。 一顶最为显耀的纯金色轿子首当其冲,十六名身材魁梧地大汉犹如十六座巍峨的大山,轮流抬着这顶重达千斤之上的金轿。 金轿的正上方,矗立着一根两米高的金色旗杆,旗杆上有一面金色旗帜,旗帜上有金字招牌——江南金门。 正正楷楷的四个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其含金量之重,又岂是这等大漠狂风所能够撼动的? 一串雪白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紧随其后,密密麻麻的骆驼一步一个脚印的行走着,偌大的队伍形成了一个圆形大阵,密不透风。 衣裳雪白,旗帜雪白。 圆形大阵的中央,最为高大的驼峰上,一名冷傲的雪衣少女正凝视着前面的金轿,神情间仿佛流露出淡淡地不屑之意。 仿佛是在无声的说道:呵,手下败将。 银色的沙雨沙沙沙地,仍在下着,偏偏就飘洒在这支银色队伍的银色旗帜上。 沙雨炽热,旗帜冰冷。 冰冷地旗帜上,也只有简约霸气的四个楷书大字——东北雪门。 炽热遇上寒冰,竟化成了皎洁的雪。 雪,纷飞。 皎洁的雪映不出她冷艳的容颜,仿佛迎着风雪而绽放的一剪寒梅。 傲立雪中。 似乎所有人都已被暗香楼邀请去参加暗香神候的寿诞大典。 但凡接收到邀请的人,尽数前往,无一例外。 唯独花若笑是一个列外。 暗香疏影考虑到风无羽和她的关系,特意请示过暗香神候,是否邀请花若笑? 暗香神候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飞上天的野鸡,还是一只野鸡。 暗香疏影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花若笑虽是名动长安,名满江湖的绝世花魁,在世俗的人眼中,她终究也只是一只鸡。 顶天了也就是一只最有名的鸡。 西北第一商道——暗香门——暗香神候,决不会允许任何一只野鸡玷污自己的清誉。 花若笑多半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三年来一直待在醉春楼,半步也未曾离开。 风无羽不在的季节,几乎没有人来找过她。 她平时就连想找个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成为绝世花魁本应承受的绝世的寂寞。 亦如一名一流的剑客,就应承受绝世的孤独。 花魁。 剑客。 寂寞。 孤独。 原来人性从来都是可以互通的。 今天的花若笑本不打算说任何话,却偏偏来了一个人。 一个浑身漆黑的人。 漆黑的斗笠。 漆黑的面具。 漆黑的披风。 他漆黑的的手里握着一柄漆黑的剑。 他不只是一个浑身漆黑的人,更是一个浑身漆黑的剑客。 花若笑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花若笑。 万籁俱寂,只剩醉春楼上,独曳风中,屋檐下的那一盏残灯。 花若笑冷冷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眸子,正要开口,那人却先说道:“小姐,别来无恙。” 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很阴冷,很复杂。 花若笑冷笑:“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那人语气微暖:“尊主让我专程来转告小姐,不一定非得在醉春楼吹着风,是时候出去见见外面的蓝天白云” 花若笑的眸子冰冷,脸庞冰冷,心,更加冰冷。 冰冷得连痛得滴血也再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那人瞳孔紧缩,他心里知道花若笑听到这句话一定心如刀绞。 他想走上前去安慰一下她,试着迈出一步,却忽的把脚缩了回来。 花若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只轻声地吐出一个字:“走。” 那人默默点头,默默叹息,默默离去。 黄昏又见黄昏。 领略了狂热的大沙漠,风无羽又迎来了傍晚的干冷。 他终于走出了荒凉的沙漠,走进了一座阴暗的密林。 薄薄的雾弥漫着前方的路。 风似刀割着他的俊脸。 无情地寒意袭上心头。 幸好风无羽的眼神够亮,脸皮也够厚,心志也够坚,否则他将寸步难行。 风无羽轻轻地扇着扇子,信步而行,向密林中央走去。 雾,更浓。 “雾渐朦胧,刀卷狂风,一阵寒意袭心中。” 远处似有篝火。 天崖似有白雪。 耳边似有歌声。 唱歌者声音甜美,使人听了催生出一种怀孕的感觉。 风无羽当然听见了,当然觉得很甜美,当然并没有怀孕。 他不单单只听到了甜美的歌喉,更从中听出了芳香甜美的好酒。 他在这大荒漠中已有一天一夜没有碰酒。 天涯有美人,天涯无美酒。 放不下美人,也得不到美酒。 风无羽岂能在这时候闻到美酒的香味儿? 他已乘风而起,踏着浓雾翩然,寻着远处的火堆飞去。 雾意甚浓。 浓得醉人。 耳边忽的又响起一阵婉转欢快地笛声。 似乎是在说:远方来的客人啦,你是一位美男,快快来到我们的篝火圈,莫要沾染了风寒,我们把酒高歌起舞,乘风翩翩,一起把明月灌醉,扔向天边。 风无羽喉咙里似有千万条酒虫在蚕食他的灵魂。 他更加迫不及待地以最快的速度掠向火堆。 何以止痒,唯有杜康。 “啪!” 风无羽只觉眼前一黑,自己的胸膛似乎撞上了两团软绵绵地柔软,下意识地伸手去一摸,已不由得笑了。 “坏哥哥!” 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风无羽。 她身着碧玉色衣裳,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浮现着红晕,披着乌黑亮丽的秀发,咯吱窝夹着一只碧玉笛子,怀里抱着一只小花猫。 “喵!” 风无羽扇着扇子笑道:“好妹妹!” 少女竟也笑了,笑得纯美,笑得天真:“无羽哥哥,他们都说你的轻功非常快,可我看你一路飞来,也并不比谁多一双翅膀啊!” 风无羽非但无羽,更是无语。 他扇着扇子淡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女眨巴着眼眸道:“云亦箫是我的哥哥。” 风无羽看着她胳肢窝夹着的碧玉笛子,笑了笑道:“噢!你绝不会叫云亦笛的。” 少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嘻嘻!无羽哥哥好聪明,我叫云亦熙。” 风无羽笑道:“熙熙,我们去烤火吧,夜间很凉。” 云亦熙古灵精怪地笑道:“无羽哥哥一定是酒瘾发了!” 风无羽笑而不语,一把抱起云亦熙就飞了起来:“嘿嘿!这下你知道我有没有翅膀了。” 云亦熙尖叫道:“坏哥哥,快放我下来!” “喵!” 小花猫安然地窝在云亦熙的怀里,睁圆了碧玉色的眸子,像一个恶魔。 篝火就在眼前,围着一群载歌载舞的人,他们喝着酒,烤着火,不亦乐乎。 风无羽轻轻地站稳,轻轻地把云亦熙放在了地上,笑道:“今晚的月色真美,我们一起把它灌醉,扔向天边!” “风少!” 一位不惑之年的蓝衣人走出了人群,笑着拱手道:“我们专程在此,恭候多时了!” 风无羽打量着蓝衣人,圆脸八字胡,浓眉大眼,一脸正气,心中已猜得八九分,拱手笑道:“云大侠,幸会幸会!” 云亦熙道:“哇!无羽哥哥好厉害,他正是我的爹爹云满天。” 云满天苦笑:“管教无方,小女很是调皮,风少多担待!”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我还蛮喜欢熙熙的率真和可爱,云叔叔有酒?” 云满天不禁大笑,把着风无羽的臂膀边走边道:“有酒有酒,快随我来!” 风无羽笑道:“哈哈!妙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章 阑珊孤月 风似刀。 酒似刺。 风冷,不过人心。 酒刺,不过寂寞。 寂寞的人心。 人心的寂寞。 似刀的寒风吹着葳蕤的篝火,一壶烧刀子像无数把烧得通红的刺刀刮在人心的骨头上。 味烈浓。 似火烧。 一壶烈酒把心浇。 风无羽举着烈性的烧刀子望着天上的月亮,乘兴吟道:“把酒对月,当以高歌,风刀刮骨,岁月蹉跎,非叹我命,红尘萧索,非叹我病,江湖婆娑。” 云满天叹道:“原以为风少从来潇洒肆意,不曾想你也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 “二傻乖噢!我们一起敬无羽哥哥一杯。”云亦熙一本正经地说着,先是自己喝了一口,随后把酒杯喂到了怀里的小花猫的嘴边。 可烈的烧刀子。 可爱的小花猫。 小花猫果真喝起了酒——“喵嗷!呼呼呼!” 小花猫被呛得不行,瞬间就挣脱了云亦熙的怀抱,一边跑一边打着喷嚏。 云亦熙急忙跟着追了上去,边追边唤道:“二傻二傻,你等等我呀!” 风无羽已经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干脆就坐在地上笑,壶中的烧刀子洒了一地。 云满天也坐在了地上,笑道:“熙儿呀就是好玩,平时都这么大大咧咧的,有时候我还真担心,她长大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风无羽坐正了身形,淡笑道:“看到熙熙调皮可爱的样子,让我不禁想起纯真的童年时代,那年我十四岁,她也十四岁” 三月,清明。 江湖动荡,乱世难安。 巴蜀叙府一带常有匪寇流窜,四野八处烧杀抢掠,路边饿殍残骸不过平常尔尔。 苍穹已失去了光亮而变得灰暗,云朵也被无情的战乱染成了血红。 似刀的风,也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腥味儿。 似刀的风是从小树林边的乱葬岗上刮过来的,乱葬岗的上空,飘零着零零散散的纸钱。 无名墓。 无字碑。 坟墓上的青草早已被硝烟熏得枯黄。 甚荒凉。 甚沧桑。 就连乌鸦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 红光纸火的青烟一缕缕升起。 白衣少年的小腰一下下叩拜。 他剑眉星目。 眉如剑锋般凌厉,目似星河般永恒。 他气宇轩昂,面对着无尽的凄凉毕露轻狂,恨恨道:“天杀的贼子,让我逮到,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特意从洞庭湖赶回家乡叙府,只为在清明之际祭拜祖坟,添一抔黄土,奠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当归乡的路越来越近,才发现归乡的路越来越远。 残酷的现实。 无情的杀戮。 凄迷的小雨。 清明寂寥雨纷纷,寸寸肝肠断红尘。 突如其来的断肠雨越下越大,使得他不得不到旁边的林子里避上一避。 白衣少年并没有带伞,他的手里有一把白色的纸质折扇,用来遮一下雨再好不过了。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啦!唔唔” 求救的声音正是来自旁边的小树林,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含糊不清,恐怕是被歹人蒙住了嘴。 白衣少年迅速飞身而起,直掠小树林。 只见树林中三个匪寇正在调戏一个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的衣衫早已被撕扯得凌乱,她丰满的双峰,性感的锁骨,雪白的肌肤,隐约间暴露了出来。 三个匪寇一台戏,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眯起的眼神中喷着邪火,脸上流露着无比贪婪的欲望。 白衣少年只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站在四人前面一丈处。 他只看了一眼白衣少女的身材,便将视线挪开,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折扇。 “老大,来了个找死的。” 一个虾公背的匪寇眯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被叫做的老大的是个独眼龙,他的左眼空洞深邃,右眼射出精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冷笑道:“老三,办了他,接着快活。” 老三是个跛子,手里提着一把有些生锈的破刀,淫笑道:“小子,不看你是个男娃,真想把你一道上了。” 白衣少女的内心是绝望的,她从没想过真会有人来救她,现在虽然来了人,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脸书生。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摇晃着头,挣开了老二捂着的小嘴嘶喊道:“公子快走!不要为了我枉送性命。” 老三一颠一簸地拖着生锈的破刀,一步一步地向白衣少年走来:“嘿嘿嘿!想走?留下吧。” 白衣少年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折扇,冷冷道:“放了她,你们可以活着离开。” 虾公背老二喝道:“好猖狂的小子,跛子老三,速速结果了他!” 跛子老三突然不跛了! 他最恨别人叫他跛子老三。 叫跛子也行,叫老三也行,叫跛子老三就不行。 跛子老三的嘴里哇啦哇啦地咆哮着,疯了似地扑向白衣少年挥刀乱砍,毫无刀法可言。 白衣少年勾起嘴角,满是冷冷地讥讽之意。 他轻轻一撩白色的披风,人已飞身踏上破钝的刀锋,一脚踢向跛子老三的咽喉。 跛子老三顿时吃痛,差点昏厥,浑身一个踉跄,翻滚在地,双手握刀插在地上,再急速地向后滑行了两米远。 地上醒目的沟槽像一道充满恐惧的深渊,亦如他满是恐惧感的内心。 独眼龙老大见状不禁皱眉,暴喝道:“好小子!竟敢伤我三弟,老二,一起上!” 独眼龙老大顺手抡起插在地上地一把破剑,虾公背老二抄起挂在树上的破钩,二人同时向白衣少年杀来。 阴冷的风,吹着断肠的雨。 风雨交加的小树林里,杀气大盛。 二人钩剑合璧,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白衣少年心中不禁诧异,这二人用的竟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何处长安燕归来。 二人一口气使出了十八招,白衣少年拼命地闪躲,只感觉呼吸困难,手中的折扇已渐渐应付不过来。 白衣少女见状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忽然想到他一定是在武器上吃了亏,立即拔出自己的剑向他扔了过来:“公子接剑!” 白衣少年点头之下一个翻滚,躲开了咽喉的一剑,大腿上的一钩,飞身跃起,剑已在手。 “噗!” “嗤!” 这绝不是佳人的笑声。 是破剑刺穿胸膛的声音。 是破钩钩破小腿的声音。 是折扇支离破碎的声音。 寒光一闪,咽喉处,一抹鲜红。 剑收,没入三分泥土中。 血,顿化雨随风。 白衣少女狂奔,撕心裂肺般惊呼:“公子!” 她的双峰赫然从撕破的胸襟里甩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甩,她全然不去顾及形象。 她的心中,只有白衣少年的伤势。 白衣少年冷冷地咬紧牙关,胸口的伤,小腿的伤,疼得他的牙齿格格作响。 他的眸子冰冷,血一般妖艳。 “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咆哮,疯狂地拔出地上的剑,疯狂地戳向地上的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瞬间就被剁碎成两滩肉泥。 跛子老三已醒了过来,当他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双手捶地,气愤不已。 白衣少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执剑一甩,忽的正中跛子老三的眉心,飞快地穿过后脑勺,直直地钉在身后的桃树上。 他已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呕吐。 恍惚间,似是有两只丰满的玉兔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 白衣少女替他擦着脸上如雨般的汗,轻轻地唤着:“公子,公子” 白衣少年脸色苍白,本欲闭上的眸子,缓缓地挣了开,缓缓地道:“我叫风无羽。” 白衣少女认真地点头道:“我记下了,羽公子,我叫娇娇。” 风无羽伸手吃力地撑在地上站了起来,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往娇娇的酥胸前披了上去,慵懒着道:“娇娇,把衣服穿好,扶我去山顶的寺庙。” 娇娇的俏脸不禁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酥胸早已暴露无遗,她两下把披风缠在了身上遮住了羞,搀扶着风无羽感激道:“多谢羽公子出手相救。” 风无羽轻轻道:“无妨,路见不平拔扇相助,这是江湖常事。” 娇娇娇笑道:“羽公子该是第一次杀人吧,不然不会吐得这么厉害。” 风无羽点头:“是的,第一次,为你杀人。” 娇娇眨巴着眸子:“我也是,第一次,看你杀人。” 风无羽浅笑:“你可真调皮啊!哎哦哟哟” “羽公子,是不是受不住疼痛了?” 娇娇检查着风无羽左胸上的伤势关切地道:“糟了,又在出血了。” “无妨” 风无羽嘴里倔强着,身子却诚实地栽倒在地。 风无羽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间破庙里。 自己睡在谷草铺成的地铺上。 旁边生了一堆篝火。 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已不那么疼痛。 “羽公子,你醒啦。” 娇娇端着一碗汤药笑嘻嘻地说道:“来,我们把药喝了。” 风无羽微微一笑,张着嘴,娇娇一勺一勺地喂着。 风无羽这才盯着娇娇看了个仔细。 圆圆的眸子,弯弯的眉,娇气的鼻梁,红润的唇 娇娇本就精致的五官,再加上她现在专心喂药的气质,风无羽竟然有些心动。 “你真好看!” 娇娇嫣然一笑:“羽公子才是真的好看呢!玉树临风,真乃人中龙凤。” 风无羽咳嗽道:“你把我背上来的。” 娇娇又盛了一勺药,把它吹凉些喂到了他的嘴里,轻轻点头:“嗯。” 风无羽笑了。 天真地笑道:“以后我背你。” 娇娇娇羞道:“好好喝药,别呛着了。” 风无羽果真乖了起来,直到把药喝完都没在说话。 “羽公子真乖。” 娇娇忽的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笑着说道。 风无羽已怔住。 娇娇有说道:“羽公子饮酒吗?” 风无羽猛地来了精神,笑道:“饮的饮的,只是疼得忘了。” 娇娇拿着酒背在身后:“才不给你喝呢!好好养伤。” 风无羽突然起身去抢,没想到一下子压在了她柔软的身上。 四目相对,脉脉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