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飞鸢》 正文 楔子 鲲壑秘境 1 相传,终年烟雾弥漫的梵音海上有一座行踪诡异的仙岛,隐匿在重重迷雾之间从不轻易示人。每逢蟾兔阴晴圆缺它也随之游荡漂移变换位置,故百年来人们虽向往已久却从未真正寻到那座仙岛。正因为它的神秘,追寻者一直络绎不绝,无论求仙或问道都渴望有朝一日登上仙岛得以飞升。人们一次又一次经受求而不得的百般挫折仍痴心不改,而近来民间流传着一个真实的故事更令他们信心倍增。 前不久一行青年才俊在梵音海面即兴泛舟c赋诗吟对c引吭高歌c击缶饮酒c抒发胸臆c指点江山,转眼日落西山,霞光把大半片梵音海映照得火红似火,好像海底燃起了熊熊大火马上就要破水而出,让众人有种置身火海的错觉。 天边白鹭盘桓在初生的淡月里,水上孤舟笼罩在徐徐清风中。杯盘狼藉佳肴飨尽黄昏已至,醉意朦胧之际,众书生言谈更加无所顾忌,话题也逐渐偏离了主旨,从议论天下局势到互攀藏珍。这场高谈阔论的雅聚就此变了味儿,俏书生也染了满身铜臭。 其中一位公子拿出一株珊瑚,顿时爆发一片唏嘘之声。只见那株珊瑚足足有四五尺,焕发五彩荧光,堪比几十颗夜明珠散出的亮度。无论成色还是质地俱让人惊叹,实乃上品。 一人伸手摸了摸那株五色珊瑚,咏叹: “至宝啊至宝,五色珊瑚出自墨兰,由于资源稀缺且开采困难,所以珍贵异常,历来是进贡之物。听闻前来朝贺我雁翎之时送来两株,国君将其中一株赏给了当朝声名远扬的瑾幽王。” 另一人叙言: “说起这瑾幽王就不得不说他的来历,其乃龙御殡天的前任帝王最小一子,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据说老圣上临终前密留一道遗旨,命当今圣上代为照顾,特许他永留帝京后世承其封号尊享万世荣华。年纪轻轻就统帅三军屡建奇功,可谓少年出英雄。除了雷霆之势的作风c尽知天下的灵颖,同时为人称赞的还有他的俊美无俦,见过他真容的人普遍都为那张宛如谪仙的脸所倾倒,惊愕得脑海空白,少顷才幽幽叹息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人。说他美人一点都不为过,找不到任何词汇可以描绘他的风华绝代,只能慨叹造化是独独钟爱他,啊” 一身白袍的公子合起了描画江山万里的折扇,轻轻敲在那正挤眉弄眼说的口若悬河的人肩头,笑骂: “舌灿莲花,好像你见过瑾幽王天颜似的。” 那讲的正欢畅的人冷不丁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脸无辜又颇有些窘迫,挠着头道: “嘿嘿,那没见过总听过吧,整个雁翎谁人不知瑾幽王,大家说是吧?” “孟兄说的是,瑾幽王的姿容绝世小弟也略有耳闻,据言他常以薄纱覆面就是怕引起动乱。虽没亲眼见识那鬼斧神工的容颜,但仅听传闻就让人觉得那是个神仙般的人物。”站立的执箫公子笑了笑,“不过,说也奇怪,他的身份明明尴尬得很,当今圣上却对他委以重任从不质疑。风华正茂的年纪,能力卓绝又居于太子之上,若其有二心太子怎是他的对手?” 一抚琴公子停顿,道: “但我听说,不成器的太子屡次挑战他的威严,年纪尚小几岁的瑾幽王倒表现的成熟稳重颇具长辈之德,并不与太子多做争执,似不爱与之见识一般。” “李兄口中的五色珊瑚一株赏了瑾幽王,那另一株,莫非?” 端坐的翩翩公子将目光移向珊瑚主人,热切而迫不及待的想得到答案。 那华服公子满脸的不可一世之色,骄傲开口,“没错,另一株正是赐给了我的叔父——当朝右相浩星茗卓,我叔父把它转赠给了我父亲。不过浩星氏家又怎会在乎这区区一个玩物,于是父亲就随意让我当做无聊之时的消遣了。”说着朝面前的五色珊瑚一努嘴,“喏,就是现在你们赏玩的这株五色珊瑚喽。” “浩星兄出自名门望族,瞧这周身气度华韵,不愧为世代簪缨的钟鸣鼎食之家子孙,日后还需您多多提点才是呀。” “好说,好说。” 众人皆是欣羡之声,又趋炎附势了一番才作罢,满舟贵公子谈笑风生,一到尽兴处便觥筹交错。东方天空泛起鳞状浮云,天边皎月高升彻底进入黑夜管辖的范围。 众人酒气翻涌,长衫凌乱的醉卧一堆,沐浴着清凉的夜风小憩。兰桨搁置一旁,在夜色里随意漂流的小舟不知不觉来到水流湍急的一处,开始原地急速旋转,不受控制的陷入漩涡中心。突生的变故令舟上的人清醒过来,一群人迅速作出反应齐心协力控制兰桨,可惜没能扭转航向反而转速更快,晃得众人头晕脑胀全部失去意识。 说也奇怪,众人昏倒后不久小舟停止了旋转,仿佛有目的般静静的朝一个方向驶进夜色中,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浓雾里。 2 淙淙流水声飘进耳廓,船上一人逐渐有了知觉。他察觉乘坐的小舟正平稳的贴在水面荡漾,缓了片刻爬起来观看周围的环境。所见让他惊呆了,一片巨大的瀑布横亘在眼前,瀑布之上竟然不合常理的悬浮着一座云仙雾绕的岛屿,岛上生满了妖红花朵,招摇的开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葩。这奇观仿似九天之上的瑶池倒垂人间,小舟附近的水上摇曳似火的落花,逐着水浪翻卷,别有一番仙境的意味。 仙境?这也许真是仙境,他想起了那个仙岛的传说如醍醐灌顶,前人从未见过,所以他就当那是个不现实的神话,哪料居然让他亲身经历了。 摇醒同行者,一众人共同见证了传说中的仙岛并商讨如何上岛事宜。议论得如火如荼之际,一阵酥骨的异香伴随箜篌弹拨之音断断续续飘来,他们噤了声谨慎的四处张望。 “浮生若梦锁清秋,白云苍狗云千变,上穷碧落下黄泉,一生只愿为一人” 如怨如慕的袅袅歌声和着幽风飘荡在清新的空气里,细腻轻软的嗓音使处于惊讶中的众人深深为之沉醉,忘记了潜伏的危机,耳沐仙乐身心得到了极大的享受。 仙乐停止,久久众人仍沉浸在乐声中不能自拔,直到一个美妙的声音传来,却吐出与此不符的残忍话语,“扰了我的兴致,真是该死。”话锋一转,“不过,又有新鲜的玩具了。” 耳边响彻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那悦耳的声音此刻演变为魔音,不但使人得不到精神上的洗礼反而让人心神不宁。 小舟上素来沉着冷静的一人作揖,“我等误入仙居实非本意,亦非有意打扰仙子的闲情逸致,望您莫要见怪,我们马上就离开。” 一行人调转船头迅速划出几米远,用尽全力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他们发怵的地方,不料那魔音再次响起,“何必急着走呢,莫非我的招待有失妥帖?” 忽地船桨拨水没有任何效用,任凭众人急的额头直冒冷汗,小舟就是原地不前,水似乎有了粘力,舟底被黏住了。 沉不住气的浩星公子大怒,“少在那里装神弄鬼,有胆子以真面目示人,本公子乃是当朝宰相浩星茗卓的亲侄子,你最好速速放了我。” 那个声音笑的讥讽,半天才道: “呵呵,可惜了,你不是我亲侄子。” 语毕,一阵阴风呼啸,小舟上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们站不住一个接一个摔倒,抓紧船舷以作支撑。体力不支的几个掉进水里,拍打着水面呼喊救命,哪里还有风度翩翩的俊模样。 狂风怒号,在水里扑腾的公子哥们抓住船板就像抓到救命稻草,谁也不肯松手。但小舟的浮力哪禁得住这些人,逐渐缓缓下沉,他们惊慌失措全都拼尽全力往上爬。留存在小舟上的几人眼见水漫上来装满船舱,其中一人大喊: “快把他们弄下去,否则谁也别想活命。”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另外几人反应过来,开始推掉一双双扒在船舷上的手。所有人都红了眼,咒骂声c惨叫声c求饶声相互交织,被推入水的人又再次攀上来,周而复始小舟上的水更多了。上面的人见这招不管用,心一横抄起船桨砰砰向一颗颗人头拍去,顿时砸出几个窟窿,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一片片海水。没被砸中的人心有余悸不约而同地松了手,可是一入水就喝了几口咸咸的海水,又纷纷过去抓船舷。从没吃过丁点苦头的公子哥见到自己流血更加疯狂,气愤和疼痛让他们一鼓作气蹿高拉扯,船上之人不堪重负折下水,水中的人全扑过去狠狠抓着他并把他的头按进水里,还瞪着眼道: “淹死你,淹死你” 很快那些人就断了气死不瞑目,一群不懂水性的公子也陆续沉入水里无影无踪。小舟上的人亲眼目睹水下的残杀,乱七八糟的尸体泡在血水里随水波起伏,偶尔还能瞄见几只没有生气但涨满血丝的眼睛。 几个平素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吓得失禁瘫坐在地,水还在往舱里漫。他们一心只想活命,为了减轻船的负担抛弃了所有物品,包括那些他们平日引以为傲的奇珍异宝。一掷千金的豪气早丢到九霄云外,适才还炙手可热的五色珊瑚此时想都没想就被它的主人像垃圾般扔掉,咣的一声没入水面,从今以后将孤零零的躺在海底度过光阴,和淹死的人一起沉睡深海。 风势渐歇,艳色的仙葩簌簌飘落,形成一场盛大的花雨。那踏花而来的女子逆光立在船头,暗淡的光线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那股冷香香气逼人。可死里逃生的几人哪有闲心品香,又是哭泣又是求饶,涕泪交加好不凄惨,衣衫边角破碎,窝窝囊囊的缩在角落,哆嗦的头都不敢抬。 “仙子饶命啊,饶命啊” “聒噪。” 听着心烦,她素指虚空一点几人顿时张大嘴定住,眼珠转来转去盯着那道倩影,唯恐她对自己不利。 她睨了一眼船上船下的惨景,轻轻叹道: “唉,人这可怕的劣根性啊。” 话落,翩翩飞舞横掠水面,灵活婉转的身影若出水芙蓉。水袖轻扬散下星星点点荧光,绫罗绸缎飘飞缠绕,曼妙的姿态似一只羽蝶,在黑夜中舒展双翼绽放她的诱惑。轻盈的驻足船舷收拢羽翼,一点一滴隐藏她的光华,沐浴在月光下好似顾影自怜。 小舟上定住身体的几人看呆了,不禁心叹原来仅仅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可以慑人心魄夺人呼吸。 那仙子周身的香气更胜从前,连着他们的头脑都昏昏沉沉。神智逐渐不清醒,陷入沉睡前他们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水下的死人奇迹般的复活了,被一阵风吹上小舟复又恹恹睡去。船舱漫进的水翻卷上天成蛇形一头扎进海里,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小舟远离仙境。黑暗无边中只有灼灼冶红的悬岛璀璨流光,一点点缩小成为如豆星子,景象愈来愈虚幻心神愈来愈涣散,耳边残留一飘渺仙声,“也许是时候去繁华人间走一遭了。” 3 数天后,贵公子们从自己家中卧室醒来,睁眼即见守在床边的一众仆人,并被告知从梵音海岸发现昏迷的他们,全身并无伤痕。 经历死亡的公子哥们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摸摸头顶,看看血是否还在流淌,然后便抱着母亲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哽咽着说自己死过一次,还是平日结交甚笃的好友不顾情义痛下杀手,指着完好的脑袋诉说那里被打了个大窟窿,钻心的疼。 他们对家人讲述那夜的所见所闻,过程让人心惊肉跳,大难不死也算九死一生,不过家人不愿意相信,都说是他们遇上海上风浪侥幸存活吓破了胆,一切只是臆想罢了,不然天下哪有死而复生之说?话虽如此,可是一个人这样说可能是幻觉,两个人也许是巧合,若全都这样说就值得深思了,而且他们所言细节皆一般无二,整个故事毫无漏洞盘盘相扣。 自从这事发生后,那些以前总聚在一起的富家公子变得一个个形同陌路,互相跟结了深仇大恨似的,碰面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他们同朝为官的父亲始终搞不懂为何儿子一次出海会性情大变,一旦问及此事儿子又表现得神经脆弱满口胡言乱语。贵公子们虽然也曾怀疑那事儿是不是做梦幻想,但好友那狰狞的嘴脸c脑袋开瓢的痛楚c鲜血流失后浑身的寒冷c渐渐消逝的生命,这些仍根深蒂固的存在他们脑海最深处。梦醒时分历历在目血淋淋的刺在心口喘不过气,见面只会回忆起那晚,恐惧不已的同时又夹杂一丝憎恨,久而久之就疏远了。 直至过去好久,人们茶余饭后还是会津津乐道此事,昶旭城里的百姓经常好奇的偷偷瞧并在背后议论那些公子哥。这种戳脊梁骨的感觉让他们震怒,却又无可奈何,一出门就被人像看耍猴一样观瞻,最后干脆躲在家里整日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度日。 这件事流传出去,叫许多人燃起了希望之火,原来海中仙岛竟真实存在,一阵热衷求仙的趋势史无前例腾空出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章 聘袅豆蔻 1 一粒圆润晶莹的雨花石落水无声无澜,接连起落数下终逃不过沉沦的命运。群山环绕一汪幽湖,自峦峰向山脚望去,目之所及碧波万顷,澄净的水面绿c透c清c稳c静。一叶无主扁舟荡漾在空濛的晓雾里,蓝天倒映在微波粼粼的湖面,扁舟穿行过团团絮絮的皓白云涛,辨不清其究竟是行驶在水中抑或云端,舟艄系一条金光灿灿的飘带,拖曳着款摆出一道长且柔媚的弧线。 尽管湖水灵透醉人,却远远不及那两岸悬空的铁锁链桥上俏立的少女,只见她莲足轻巧的贴于锈迹斑斑的链条,犹如临凡的仙女。一具初显山露水还不成熟的冰肌玉体掩映在水粉华衣之下,藕色袖口收紧上绣暗粉色红梅。三千青丝斜着简简单单的倭了个堕髻,几枚亮白璀璨的白玉嵌翠碧玺花簪点缀发间,散落颈边的发恣意与风痴缠。 杏眼一瞥c红唇一勾c皓齿一咬c足尖一点,身体软若抽骨凌空翻转整整两三圈,眨眼稳稳当当的漂浮湖面,速度之快仅余发尾垂下的流苏划过一道金光。 “小妹,束手就擒吧。” 少女笑得胜券在握,伴随她挑衅的笑语从天而降一道绿光,临水而化形,俨然又是一朵芙蓉花般的少女。肤较初雪盛一分薄透,拟凝脂多一分颜色,缎发向后梳起挽作高椎髻,仅在髻前饰一金镶珠宝瑶台玉凤。白皙的耳垂缀了白翡翠耳坠,衬着粉颈格外白嫩修长。鲛绡素纱双层襦裙齐胸拦过,露出一痕雪脯,外披湖水绿纯面广袖对襟单衫,清清浅浅的明丽色泽与她吹弹可破的玉肌极其匹配,一身薄肤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湖水映照着少女窈窕的身姿,一双狐眸波澜婉转的睇了眼湖心少女。一条玉臂遥遥朝她伸去手心回勾,另一只手向上越过头顶弯折,染了玫瑰茜红的指尖开出一朵兰花,妖魅抬眼,“二姐姐,应该认输的是你,就冲着这身新衣裳我也赢定了。” 湖心少女仔细瞅了瞅后瞬间暴跳如雷,竭力维持的淑女形象皲裂碎一地,“鲛c绡c纱,父亲太偏心啦,我坑蒙拐骗偷全用上了都无功而返,你c你怎么做到的?” 她优雅地捻起广袖,“没什么啊,我就对爹爹说自己长得太快衣服小不能穿了,不费吹灰之力,哪用得着坑蒙拐骗偷。” 湖心少女杏目一瞪,“还敢说没有,分明在骗人,你的个子长得还没我快呢。” 闻言少女一副娇羞模样,声如细丝道: “二姐姐误会了,人家说的不是这个长得快。” “那你说的是什么?” 面对她的追问,少女但笑不语低眉覆眼,茜红的指尖划过那片呼之欲出的酥胸,带起一阵“湍急”的雪浪,再看她一脸促狭的小模样儿,用意不言而喻。 湖心少女一口银牙咬的嘎嘣响,恨不得一脚踹飞那个碍眼的家伙。 “臭显摆,看我一会不给你扒个精光。” 话毕,湖中央的少女原处展平双臂,转动间带起一股强势流,翻搅整湖水随之形成深涡。从高空俯视,即见妙龄少女的彩霞联珠百褶散摆裙旋转绽开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浸入漩涡中心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黑洞,沉没复又新生。 岸边少女见势不妙飞离水面,与此同时温和的湖水霎时变了脸色,呼啦蹿高紧咬她的身影而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水蛇几乎随着她的踪迹迁移,忙着逃跑的少女仍不忘调侃,“哎呦二姐姐,平胸不是你的错啦。” 似乎嫌粉衣少女脸上笼罩的黑雾还不够深不够浓,她天真的又补一句,“二姐姐这么暴力,人见人惧,胸见胸怕,胸估计缩在里头不敢出来见你了。” 这下彻底点燃引线,粉衣少女挥袖毁灭漩涡,怒气冲冲直奔她所在的位置,她连忙后退数丈,摆手道: “二姐姐冷静冷静,且听我说。” 两个花容月貌的少女你追我赶,一个怒气汹汹,一个巧舌如簧。 “二姐姐我们谈笔交易呗。” “没门,臭丫头你鬼灵精得很,想从你那讨便宜谈何容易,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耶,总结出经验会举一反三嘞。” “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你想不想要鲛c绡c纱c衣呀?” “不,额,鲛绡纱衣,什么意思?” 少女狡黠一笑,“就是表面意思,这件鲛绡纱衣裁缝师用了特殊手法缝制,裙头可以调节宽窄,二姐姐穿没问题。” 察觉粉衣少女面色不佳,她凑过去,一副谄媚嘴脸,“而且哦,剩下的一匹鲛绡纱也将送给二姐姐,还是你最喜欢的浅粉色,怎么样?” 粉衣少女面露喜色,杏眼冒光,“当真?” “那是自然。” 粉衣少女心中警铃大作,小妹何曾这么好说话了? “叶徵鸢,你是不是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二姐姐多虑了,这次我可是诚心得不能再诚心,只要这场比试你认输就可以抱得鲛绡归。” 粉衣少女一僵,“徵鸢你想成为伊仙岛的继承人?” “当然,”她表情严肃的睨了眼紧张万分的粉衣少女,“不是。” “那你还?” “我要出岛。” 小脸蛋上挂着与其稚嫩绝不相符的神情,盯着粉衣少女一字一句说道,“二姐姐只要照着我的吩咐做,待我出岛之后不止鲛绡纱,包括以前你想要却被我抢先一步得到的东西通通归你,只不过” 耿直的粉衣少女如获至宝,完全放松了警惕,随口问道: “不过什” 话未说完瞪圆双目满脸震惊状态,整个人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倒地昏厥。 叶徵鸢将她移动到湖岸边的树荫下,以水为镜倒映出自己的倩影,似乎太整洁了,不容易使人信服。她胡乱抓了几把头发,又把外衫脱掉抹几块稀泥再穿回身,顺便从袖孔掏出瑞兽小圆镜,发现脸还是太洁净,于是小丫头毫不迟疑拿出眉黛给自己娇嫩嫩的玉颊添上几绺猫胡子。嗯,不错,这副烧火丫头的惨样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相信慈祥和蔼的父亲大人一定会心疼死的。 回头望望地上被迷晕的人,“少不得要委屈二姐姐几日了。” 2 长巫阁,傍水而建,坐落于伊仙岛风水绝佳之地,乃历届岛主居所。 阁体架构盘踞于岛中巅峰,后窗一侧紧挨万丈深渊,渊底滚滚海水奔流不息,惊涛拍岸偶闻如鼓点之音,下方常常云雾缭绕经年不散,俯瞰不可视其深。贴金嵌玉的奢华豪阁光彩熠熠,若晌午阳光明媚,位于至高点的长巫阁则反射炽烈的阳光,挥洒万丈光芒,穿透层层薄雾,有幸之人甚至能在千里之外一睹“神光”。 此刻,阁内孔雀绿釉三足香炉燃着沉水香过半,红松木八仙桌上置一黑玉棋盘,锻造莲花黄金包边,内敛却不失浮华。低调的黑c张扬的金互相衬托,纵横各十九条平行线以金丝嵌入,将棋盘分割为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星位c天元由天然水晶做底托,密布暖玉精雕细刻而成的扁圆状棋子,黑白分明却让人眼花缭乱。 对弈二人一男一女,一执子一落子,黑先白后,整个空间静谧的仅能听见玉石清脆的撞击声。 女子玉箫般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白色棋子举棋不定,似有所踌躇,顺着执子的手可见戴着双鱼戏莲缠丝双扣镯的一小段润泽皓腕。云雾烟罗衫配拖地烟笼桃花裙,清新淡雅的书香气扑面而来。黑发由一根朴素的柳青色玉簪挽起,一双盈盈翦瞳虽秋波流转却没半分温度,本该一笑百媚生的绝色容颜却偏偏流露出一种心如止水c老僧入定的气息。 棋逢对手,二人厮杀拼搏的难舍难分。转瞬香炉里的香燃到尽头,愈发浓郁的香气似乎提醒了已然忘我的男子什么,他开始魂不守舍,落子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目光频频飘向阁外。 “循夏,你走神了。” 女子清冷疏离的声音透着淡淡的不悦,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令叶循夏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妻子的不满,但他还是顶着压力开口,“杳瑟,我心里忐忑。” 女子面若冰霜,冷冷道: “扫兴。” 二人陷入僵局,双方不置一词。天边暮云垂日西沉,归雁纷纷结伴还巢,渔船停泊在一江瑟瑟的霞光中,远方天际碧空尽头还有几艘稀稀落落的小船影子倒映在下坠半边的夕阳里。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委屈的啜泣声,浑身脏兮兮的叶徵鸢哭着跑了进来。看见一袭蓝衣风华绝代的自家老爹,她的眼中精光闪现,二话不说直扑男人怀里埋头一顿神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叶循夏心急如焚地擦拭女儿炭黑的小脸,花骨朵般的娇娇女狼狈的模样令他心如刀绞,哄道: “不哭不哭,谁敢欺负我的乖女儿,爹去找他算账。” 叶徵鸢一边哭一边哽噎,“爹爹,二姐姐输了不承认,还,还偷袭我,说要扒了我的皮,呜呜呜。” “什么,澜鲸败了?” 自家老爹吃惊的样子实在有损他芝兰玉树的气质,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像脱臼,这出儿真是比起二姐姐失态时不遑多让。再看旁边默不作声装聋作哑的老娘,俨然风轻云淡置身事外,难怪岛中无论大小事务都由娘亲做主,就老爹那幼稚好骗的性子,若换成他管事,伊仙岛命休矣。 腹诽归腹诽,叶徵鸢柔肠百转,决定下一剂猛药,嘴巴一扁,伤心欲绝,泣道: “你们不信我能赢过二姐姐也合乎情理,毕竟平素我的表现太过庸碌。并且我知道二姐姐的岛主身份一早就已经敲定,比赛仅是走个形式,好让她继承得更加名正言顺,顺便赚取威望名誉。为了一箭双雕难免要做出取舍,即便我赢了,但若需要配合,我宁愿牺牲自己成全大家的心之所向。”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c句句泣血c字字珠玑,杳瑟不禁愣住。这个小女儿打小就喜欢粘人,偏偏嘴巴跟涂了蜜一样甜得要命,常把他爹夸得晕陶陶的,极讨人欢心,以至于他们一直都将她视为未长大的孩子,从未考虑过有朝一日会从她嘴里说出这样深奥的话来。 身为孩奴的叶循夏听后更加心疼,一张脸皱成了苦菊,他抚着女儿杂草般的乱发,“乖女儿,爹怎么舍得设计你赴险,都怪你娘” 眼见老爹又要口无遮拦,不忍他得罪老娘,事后再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叶徵鸢抢过话题,“不怪任何人,只怪女儿自己不争气,没能让爹娘寄予厚望。” “谁说的,爹何时不曾对你寄予厚望?乖女儿说这话多伤爹的心。” 叶循夏身上质地柔软上乘的流云缎一寸一金,就这样被他从小宠爱呵护长大的掌上明珠毁了,可让这个丰神俊逸的男人心疼到面色扭曲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趴在他怀里的小女儿,她扑扇扑扇的睫毛抖落着如泉涌的泪水,乌漆墨黑的小脸蛋哪里还有往日的可爱娇美。 杳瑟实在无法忍受两个泥人在那哭哭啼啼的了,呛声道: “叶循夏你马上带着你的女儿下去梳洗,都是你惯的,瞧她整天没大没小疯疯癫癫,哪有半点女儿家的规矩,及不上澜鲸分毫。” 强挤半天眼泪,眼睛濒临哭瞎的叶徵鸢从父亲怀里抬起头,一脸无辜的问: “爹爹,娘是不是想休了你?她说让你带着,你,的女儿出去,难道娘要把我们俩一同扫地出门?” 杳瑟直想把搬弄是非的小姑娘吊起来打一顿屁股,却闻男人轻言细语的教诲他女儿,“你娘不敢,你外祖母临终遗言说,要是她敢欺负我,就从坟墓里爬出来收拾她。” 叶徵鸢瞬间石化,这下完了,爹你可真是啥都敢说,恐怕未来不太短暂的日子里你都别想牵娘的小手了。她深深的为她家老爹捏把汗,额不,是深深的为她那驾鹤西游的外祖母捏把汗,外祖母她老人家英明一世,咋就给母亲千挑万选出了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夫婿呢?看吧看吧,母亲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走远了走远了,“爹你还不追?” 还未意识到后果严重的叶循夏慈爱的端详自己的乖女儿,“别担心,谁让你娘下棋那会儿给我气受,我这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哇,老爹你太有种了,这回没个十天半月你是甭想上娘的床喽。 “咦,乖女儿,你那是啥表情?” “我,我心酸” 叶循夏气鼓鼓道: “澜鲸那孩子太过分了,等她回来爹替你收拾她。” 本已石化的叶徵鸢这下彻底绝倒,一尊过江的泥菩萨还想普度众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离岛涉世 1 伊仙岛入夜海风习习,微卷着雪浪敲击岛屿,奏响一曲缶乐。岛上四季如春,温暖宜人,天青水碧,树影青葱,芳华斑斓,峻山皆灵。 此时一间通火通明的院落里传来不满的咆哮,“人家打扮完都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为啥到我这里就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哎呦呦,爹你要把我头皮拽掉了。” 叶徵鸢无比郁闷,双手支颐伏在梳妆台上悲愤的望着菱花镜,蓬乱的发髻与美艳的脸蛋形成天壤之别,坐在她背后的老爹一副你明知如此还硬赶鸭子上架的哀怨表情。 父女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满腹委屈一个满脸鄙夷,为啥外祖母会看上这么个笨女婿?难道仅因为怕母亲受欺凌,特意寻个貌温顺性谦和好唬弄的男人? 叶循夏承受不住女儿责备的眼神,败下阵来,“乖女儿,爹尽力了,要不让你娘梳?” 叶徵鸢小嘴一撇,“得了吧,娘的技术还不如爹呢。”转念一想,“更何况您现在请得动娘吗?爹,这么多年您吃的闭门羹快比我吃的饭都多了,唉,要我如何放心留你一个人和娘单打独斗。” 叶循夏不改乐观的心态,“没关系,还有你大姐二姐呢。” “我的傻爹爹啊,二姐是娘那边阵营的,大姐羸弱不济事的。” 徵鸢回头腻进老爹怀里,“爹,明天一早我便离岛,日后你若无聊了就偷偷出去找我。” 叶循夏轻展袍袖,将小女儿拢成圈,慈爱道: “好。”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爹的乖女儿。” “好。” “女儿若是做错了事骗了爹,爹不许生我的气。” “好。” “爹要每天想念他的乖女儿,一天不落。” “好。” “这发髻,还是让雕兔给我梳吧。” 男人沉吟,涩声道: “也好” 2 翌日,风光霁月,惠风和畅。 海浪日复一日拍打礁石,磨钝它的棱角剥削它的意志,于流逝的光阴里渐渐忘却无人问津的初心。 天空偶尔飞过三两行鸿鹄,叶徵鸢坐在露台的阑干上,轻衫薄衣,一边欣赏辽阔旷远的美景,一边安心的让大姐湛琉萤给她梳头,一手持镜自视一手拿着糖饴往嘴里塞,白嫩嫩的小脚丫晃呀晃,显示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 “只有大姐盘髻的手艺最为精湛。” 湛琉萤一双纤细素净的柔荑在她头顶上下飞舞,看着小妹的一双美目里流露出满满的疼惜,想到马上要与她辞别,鹿儿般的明眸就微微泛红湿润。从小这个鬼灵精就跟在她身边长大,天真俏皮的带给她无穷无尽的欢声笑语,冲淡了她内心压抑的离愁别绪。眨眼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已经长成含苞待放的少女了,明艳妩媚光彩照人的容颜足以闭月羞花。 “小妹,你离家在外要注意保护自己,千万莫让人欺负了,大姐好舍不得你。” 湛琉萤掏出香帕拭泪,本就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显不胜娇弱。 “我也好舍不得大姐啊,”叶徵鸢回身搂住姐姐的腰肢,大姐温婉如兰的娴静气息让她极为依赖,“爹爹总是发牢骚,因为我刚学会说话时一开口叫的是大姐,哈哈。” “是呀。”湛琉萤眼中满是感怀之情,“姐姐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的目光有些悠远,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襁褓中的小人儿奶声奶气的喊出一声大姐。正是这一声将她堕入地狱的灵魂拉回来,也是这一声让她腐朽灰败的生命重新焕发了光彩。她已经记不清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持续了多久,久到自己都麻木了,或许从原本幸福的家庭遭逢剧变的那一天开始。 如果没有这个同母异父的小妹出现,填补了她心中的空缺,她早已了此残生。那一幕幕山河破碎天地变色的场景,轮番侵占蚕食她的梦境,梦里再没有英俊的父亲和可爱的弟弟,从此她开始害怕入梦。 “对了,大姐跟我讲讲从小失散的哥哥吧。”垂髫稚龄时叶徵鸢就知道她该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可惜弄丢了,大姐引咎自责以致落下心病,“还记得哥哥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胎记或者显眼的标志。” “傻丫头,胎记若是长在身上,你一个大姑娘难道还要去扒男人衣服不成?”湛琉萤被她逗笑了,“大姐明白你的心意,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况且已经过了二十年,我不奢望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只希望苍天怜见,让他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足矣。” “大姐你要往好处想,也许哥哥当时没丢,后来去找你们的父亲了。”叶徵鸢握紧她的手,“他们父子生活在一起,你们母女在一起,未尝不好。” “是呀,这样也不失皆大欢喜了。”湛琉萤目中清愁欲散还弥,喃喃道,“可是他那么幼小,还记得回家的路吗?即使记得,父亲已经投靠奸佞六亲不认,哪里还有他的立锥之地?” 说到后头已是哽噎着泣不成声,叶徵鸢很心疼这个人比花娇的大姐。除了爹爹无微不至的父爱,她所得到的女性关怀全来自于这个异姓姐姐。那身为伊仙岛主的娘不止漠视大女儿,她和二姐也没什么机会一享她的和蔼。 叶循夏前来送小女儿出岛,看到两姐妹相处融洽的场面,心下颇为感慨。忆起琉萤刚来伊仙岛的光景,清瘦的女孩时常藏在角落默默的无声哭泣,明明不喜欢他靠近,却偏偏勉强忍受,只求他能帮她找找父亲弟弟,以至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她的印象仅局限于颤抖的肩膀和乞求的双瞳。待她年龄稍大一些后,终于摒弃了执念,但同时也放逐了自己,闭门谢客,固守闺阁。 琉萤是妻子和前夫所生,杳瑟虽带了她回岛,却不闻不问,大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数年如一日,而琉萤这些年也一直活得谨小慎微,尤其在妻子杳瑟面前更显卑怯。叶循夏从未出过伊仙岛,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妻子不爱他,她心中唯一的柔情给了另一个他无缘得见的男人,他甚至还没比就已经输了,最荒唐的是他可能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知道究竟输给了怎么样的一个人。 “爹爹,”叶徵鸢眼尖的发现站在石阶下的人,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过去,扑到他怀中,故意摇了摇脑袋瓜,发钗玎珰,献宝一般,“大姐的手艺好吧?” 活泼的小女儿扫除了叶循夏心头的阴郁,他捏了捏她水润的玉颊,“不知道疼惜你大姐呢?琉萤身子弱,还让她陪你吹了这么久的海风。” “不妨事的,叶叔叔。”湛琉萤温柔的笑笑,“近来天朗气清,渐感身子转好,不似从前弱不禁风了。” “那便好” 叶循夏忧心的望了眼轻盈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的琉萤,嘴唇张了张,终究没再说出一句话。 能说什么呢?叶叔叔,透着淡淡疏离的称呼,一丝微不可见的温度仿佛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无论容貌还是表情皆像极了她母亲。 成婚近二十年的时光里,杳瑟一贯喊他循夏,若有似无的亲近,脆弱之至,一碰即散。母女二人,一个唤他的姓,一个唤他的名,如此甚好,齐全了。 3 望着黑幽幽的通道入口,一股凉气阴风迎面扑来,再看周围的人,除了唯唯诺诺的婢女大队就剩爹爹一人。叶澜鲸那货被她药晕了,不来送她可以不计较,大姐对离别有莫名的恐慌亦可以理解,但是臭老娘不出现是几个意思?叶徵鸢生平第一次对杳瑟产生了咬牙切齿之感,平素情感淡薄也就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能不能有点数?拽着叶循夏的衣袖,不禁抱怨出声,“老娘太不地道了吧,也不来送我一下下,这让我觉得,自己走的无比凄凉。” “乖女儿,你娘怕送你掉眼泪会丢人现眼,所以不敢来。” 叶循夏眉间的黯然一闪而过,短暂的让人无法捕捉,但不包括叶徵鸢这个鬼灵精。唉,老爹一准儿又在娘那里吃了闭门羹,估计非但没请动老娘尊驾自己还碰了一鼻子灰。 “爹爹真是的,”叶徵鸢嘁了下,“还当我是好骗的三岁小孩吗?” 叶循夏摸了摸鼻子,开始讪讪的转移话题,“澜鲸这是躲哪去不敢回来了?肯定是知道做错事怕被为父责罚,竟然连妹妹都不送,等她回来我非得” 瞥见旁边用一种充满鄙夷和同情两种矛盾的眼神扫荡他的小女儿,叶循夏渐渐败下阵来,越说声音越小。 “果然,”叶徵鸢翻了个白眼,“不受宠的老爹生不出受宠的孩子。” “胡说,”叶循夏骄傲的挺直腰杆,“你娘后宫就为父一人,我可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叶徵鸢狂点头,龇出一口小白牙,“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以色侍人了,爹你能留在娘身边多亏这副姿色颇好的皮囊。” “什么意,”叶循夏被打断了,因为小女儿吧唧亲他一口,“思?” 盯着已经失去踪影的小女儿,叶循夏眼睛红红的,有些想哭,还没等酝酿好情绪,洞口慢悠悠飘来一句,“换言之,爹你能长点脑子吗?以色侍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色衰而爱驰,老娘似乎只有在那啥的时候才会给爹点好脸色,可见只爱其身而非其人。” 叶循夏这回眼睛不红了,改成脸。 “若爹任凭如何修炼都无法抓牢娘的心,那么退而求其次,让娘贪恋上与你共赴欢愉也凑合吧,毕竟身体比嘴诚实。” 叶循夏的脸更红了,比猴屁股都红的那种红,这小丫头怎么如此早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云波诡谲 1 建乐十三年暮春,清和,朗夜无雨,婵娟满,渊薮不休。 玉兔东升,淡青的色泽泛着银亮的光沐浴在仿若鲛绡的云层里,皓白的薄透云纱染了轻轻浅浅的雅蓝,仿佛天庭思凡的仙子故意遗落了霓裳羽衣。 一入夜,雁翎天子脚下的这片都城昶旭便陷入了空前绝后的喧嚣纷繁,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贩夫走卒凑成的热闹夜市成为一道难以言说的风景线。五彩斑斓的灯笼成排成列的高高悬在上空,垂髫小儿追逐打闹唱童谣c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缠着娘亲买糖人c适龄未出阁的姑娘偕同几个小姐妹一块儿挑选胭脂水粉,菱花镜中倒映出一张张青春洋溢的如画笑颜。 “客官,请随我来。” 声音是从以装潢奢侈华丽c环境清幽怡人著称的京都第一酒楼——绿微斋里飘出来的,夏风伴随荷香阵阵送入红松木窗子,不经意向内一望竟是座无虚席。此楼占地位置极佳,处于机关要道,前傍主路背倚乾湖。 面如冠玉的公子立在门口,不经意抬眸环顾一周,温润的气息如微漾的湖水一般荡开圈圈涟漪。 白绸衣c青罩衫c墨发如鸦,眉似画c瞳若漆c色若皎月,好一个清奇修雅的男子。天生微微上扬的嘴角形成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把他衬托的更为平和,双眼也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弯弯弧度,莫名的就让人心生亲切之感。 甫一进门就被过分热情的店伙计贴上,不需询问来意心中早已有数,直接领了人前往二楼。 “渺辰,你总算来了。” “再不来啊,我们大家就馋得暴毙了。” “绿微斋主新得了一壶忘忧物,大家忍受着酒瘾折磨没开封就只为你一人呐。” “渺辰打算怎么补偿我们?” 你一句我一句噎得迟到者接不上口,只能干笑着应付。 楼上雅间里设一张玉璧包银方桌,同等质地的椅子上坐了四位佩金带紫的公子调笑着后来人。 迟来的公子朗目含笑,“今晚记我账上可以了吧?” 几人拍手叫好,兴致勃勃道: “不愧是昶旭第一首富,做派果然不同凡响。” 闻此,已经在距离门口最近的矮凳上落座的云渺辰又立即起身,郑重的向大家抱拳作揖,“折煞了,全赖仰仗各位,云某能有今天,是托了各位的洪福。” 表面说着明显带有讨好意味直入人心的恭维话,细观他的神色却异常冷静,脸上并无一丝应有的谄媚浮现。若非他天生一张笑面作为掩护缓和了他的面无表情,那表里不一的形态就很容易被看出来。难怪连伪装都省了,原来是有恃无恐。 伙计执壶为鹓动鸾飞的几人添了茶,这四位也算绿微斋的老主顾了,店主人还特地吩咐过务必好生招待着,都是开罪不起之人。 其中相对而坐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个生的风流韵致,为卫国公府世子尤儒临,另一个眉眼和煦的如春风拂面,乃太子太傅墨已阁之孙墨润珩。靠墙坐北朝南并列而坐的两人,轮廓硬朗的乃将门之后湛鸿,那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是当朝国舅爷浩星瓴枭。 众所周知呼风唤雨的右相一生中最大的败笔就是独子不喜宦海官场,一心专注于呼朋唤友花天酒地。办事不着边际不说,平素还如同玩世不恭的无赖泼皮。常常蓝色方巾束发c青衫长袍覆体c脚蹬厚底布鞋,普普通通的书生打扮活像个自视清高满口之乎者也的臭酸儒。若是一心一意做学问倒也还好,关键是他形似书生却放浪形骸,真真和那酒肉和尚没什么区别,常气的右相两眼一抹黑。 2 聚齐的五人把酒言欢,尤儒临旧话重提,“渺辰可是被什么绊住了脚,这才导致延迟赴约的?” 雁翎民风开放c政通人和,商业发展到如日中天,各行各业亦毫不逊色,正值承平盛世。民康物阜的国都昶旭城中大大小小的富户可谓不少,但如非要决出胜负,百年商贾世家云氏若称第二,谁又敢争当第一。 云渺辰家中排行第十六,既非嫡长子又出自偏房妾室,无疑是雪上加霜的身世背景。这样的身份似乎打从一出生就能看到他将来整个儿的命运轨迹,家世显赫处境优渥,可惜名望和财富都是继承人的,与他没一毛干系。“懂事的”或许不愁吃喝安安稳稳一辈子,“找事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小心一命呜呼了。 可这个人是个异数,本来注定的到他身上却一点一点崩裂如尘。他不是嫡长子不是正妻所生,然而这些并不能成为他继承之路上的阻碍。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讨得了老爷子的欢心,最终脱颖而出成了昶旭第一富商之家的现任家主。 尽管他的言谈举止更像一位言行谦逊c高风亮节的君子,但昶旭城里恐怕鲜有人敢去招惹这类人,毕竟能在生杀予夺的门庭压榨争斗中最终获胜,这样的人必然有他的毒辣残忍之处吧。 云渺辰这会儿被尤儒临问了缘由,不禁面露尴尬之色,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对面的湛鸿,连声叹气,因他这一眼众人眉目间已浮上了然之色。 云渺辰胞妹闺名云出岫,正值桃李年华,打小同湛鸿的堂弟湛沧指腹为婚,还是晏驾多年的雁明帝亲自下旨赐的婚。湛门乃名将世家,一般与之结亲的皆为皇族勋贵,云家固有金山银山,到底出身商户,没什么社会地位,攀上这样的高门高户在外人看来无疑是祖坟冒青烟了。 其实不然,云母年轻时泼辣直爽,仗剑行走江湖认识了同样坦率洒脱的湛母,志趣相投的二人义结金兰,相约日后定让儿女结成姻亲。后来二人分别嫁人生子,湛母更是不畏门第之别,央着丈夫求陛下赐婚,当年湛霆扬风流倜傥骁勇善战深得帝心,被誉为玉面将军,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妻子忠贞不二,连连拒绝御赐的无数美人,雁明帝一面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一面也不无羡慕,最后仍遂了他。 若非长陵之乱,按常理两人早就该在双方高堂主持下完婚,但由于发生了那件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拖到至今仍待字闺中。眼瞅着年龄越来越大,再拖下去岂不要成昨日黄花,女儿的婚事可急坏了云母一把老身子。和罪臣订过亲的污名怎么甩都甩不掉,上门提亲的不少,尽是一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破烂户,云母一怒之下急火攻心卧床不起。 “渺辰,令堂的话不无道理,一味耽误令妹的终身大事也不是办法。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说到底女子的美好能维持多久?当知韶华易逝,还是另做打算为妙。”尤儒临做无奈状,两手一摊,“我早有意求娶令妹为侧妃,奈何你们云家不应啊。” 铺垫半天最后才道出真正意图,云渺辰心中冷笑,“这婚姻嫁娶,云某尊重舍妹的选择,世子爷大可先获取她的芳心,再提纳妃不迟。” 浩星瓴枭呷了一口雨前龙井,慢悠悠道: “娃娃亲有什么好?万一哪个半途夭折了,另一个还得担上个本命过硬克夫克妻的罪名。” 墨润珩赶紧拾起了话茬,“退一步讲就算没早年夭殇碰上个阿鸿堂弟那样的,也是够人姑娘受的。” “皇家至今未撤销对湛霆扬妻儿的通缉,那湛沧难道还敢高调的大摇大摆出来?”尤儒临忽然福至心灵,一拍大腿“肯定是这样,孤儿寡母怕惹祸上身避世隐居了,从此不问世事。” 云渺辰一招手,伙计立即上前接过打赏的银钱,殷勤道: “客官还有何需求?” “你下去忙吧,不用伺候了。” 伙计点头哈腰的退出雅间,顺便贴心的为他们掩好屋门,这一小小插曲自然没影响到几人,皆心照不宣略过。 浩星瓴枭放下酒杯,捻了几粒花生米,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了,说到鱼沉雁杳踪迹全无,我还联想到一人,你们也猜到了吧?” 墨润珩c尤儒临灵光一闪,异口同声,“长公主。” “那位长公主不啻雁翎的一段传奇了,降世之初不哭反笑。小小年纪一曲勾魂舞惊艳四座,差点引起三国烽火争夺。后来她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转眼便是数年杳无音讯,成为雁翎宫闱讳莫如深的隐秘。世人皆说她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还有人言她乃媚乱天下的魑魅精怪。” 云渺辰言罢心里一股悔意逐渐升腾,这些都是平民百姓的街谈巷议,真实度无从考证。毕竟音信已经石沉大海如许多年,更何况她与好友湛鸿还有那样一段渊源。云渺辰这边悔着,那边明显还有闲聊不怕事大的浩星瓴枭。 那臭酸儒仿佛陷入了深远悠久的回忆,脸上浮现出一丝一丝的缅怀神色,双眼泛起情窦初开般可疑的光彩,用一种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听过的旖旎音调,道: “十七岁那年随父进宫有幸得公主一瞥,年少的我霎时惊为天人,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涟漪时至今日仍然在我心中独占鳌头。男人对于美人儿的记忆尤为敏感深刻,我清楚记得当天自己走在白玉石阶上,明媚的阳光下迎面走来一众宫人。一身重莲舞衣正值及笄之年的长公主走在最前方,举手投足间风华绝代,一颦一笑间迷魅心境,不施粉黛已是倾城佳人,梳妆打扮后美得更是惊心动魄。” 周围几人沉浸在他描述的场景中,见他停下,不禁用一双双询问的眼睛期待的盯着他,浩星瓴枭一合手,语气带着某种怅然若失的味道,一字一句语音咬得极重,“时光飞逝,我慢慢才知道当年自己愣在当场犹如五雷轰顶般的表现,其实叫做,一c见c倾c心。” 久久雅雀无声,半天浩星瓴枭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当着湛鸿这个正牌未婚夫的面光明正大的吐露了对好友未婚妻的觊觎之心。 墨润珩适时又来一句,“哎呀,气氛怎么搞得这么僵?阿鸿不会介意的,长公主消失归消失,咱们阿鸿不也没等长公主归来另行择娶了。这等自作主张的事无疑打了皇家脸面,应论藐视皇恩,可皇家最终也没下达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谁不明白这人消失一年两年可以,八年十年亦有之,更甚者今生无缘。湛门传承百年,皇家总不能因为一纸婚约让人绝了后不是。” 湛鸿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虚影凌光闪动几下随即幻灭,他的嘴角衔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原来那个藏在心底深处的女子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了。曾以为自己可以将她的冷艳倾城一颦一笑镌刻心上记一辈子,到头来却抵不过人走茶凉岁月凌虐,真真可笑至极。胡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想借此来掩饰失落,辛辣的液体灌入喉咙,却呛得他眼睛生疼。 墨润珩难以置信的呼唤,“阿鸿,你” 几人没成想他的反应这么大,即使已过数年这件事仍然是他心底最不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块伤疤,一旦掀开造成的影响可见一斑。看着堂堂七尺男儿落了英雄泪不可不谓震惊,浑身是胆的湛鸿也会如此落寞。未曾得见莲公主的人不禁暗自猜测那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勾走这么多人魂魄? 湛鸿当众落泪脸上挂不住,被大家盯得相当不自在,拍案而怒,“都看我干嘛?那个不知是死是活是人是鬼的从来没得到过湛门承认。渺辰,你莫将那顶食言而肥的高帽往我们湛门上扣,说到底要不是令堂当年主动和义结金兰的姐妹割臂盟公,又怎么会害了令妹大龄未嫁。现在知道后悔了,让令堂去找她的好姐妹呀。” 云渺辰也知他在转移话题,遂不与他计较,笑说,“既然阿鸿堂弟消失在先,那么出岫许配他人也不算毁约罢。” 湛鸿委实对那个消失了数年无影无踪的堂弟没什么深刻印象,加之幼时母亲灌输的思想,他几乎对那个粉白漂亮的小孩儿不假辞色。 “以后别一口一个阿鸿弟弟,要叫也得先问问湛氏族谱允不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帝京浮影(上) 十里长街,百里烟柳,千里画桥,万里波涛,昶旭如是。 历朝历代最为繁华之地莫过于京畿圣地,雁翎也不例外,国都昶旭就是那样一处天下无双巧夺天工的存在。沉淀了恢弘历史c汇聚了匠人心血c汲取了各色文化风貌,在其基础上取其精华加以发展利用。上至鳞次栉比高矮起伏的戏楼酒馆,下至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的绝技工艺,无不是一个时期的缩影,最终形成了拥有独特风土人情的历史名城。 戌时三刻,锣鼓喧天炮竹齐鸣,夜空飞腾的烟火如天女散花,下落拖曳流星般的轨迹。震耳欲聋的燃烧爆竹声c幼童打闹的喧哗纷扰c川流不息的行人构成了一张巨幅的雁翎夜色画卷。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舞龙舞狮的来了,大家快去看!” 瞬间,四面八方的人一齐涌上汇入乌泱泱的人流,说是迟那是快,正巧一辆雕刻草木花卉的红花檀木马车疾驰而过,完全不管不顾百姓安危长驱直入。两个褐衣灰裤的车夫驾驭四匹鬃毛油量c威风凛凛c两黑两白的宝马如入无人之境冲散了大量游客。四匹宝马明显驯化不足,桀骜的天性未泯,越到人多之地越是撒了欢迅捷如闪电般狂奔。 两侧坚硬的车壁擦伤或刮倒了好多未设防的百姓,一时间乱成一团。慌乱中与父母分开的小奶娃瘫坐在地哇哇大哭,完全没注意到逼近的马车。直至距离急剧缩小,眼看孩子就要葬身马蹄,骏马受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车夫双目瞪圆,紧紧勒住缰绳。 时间仿佛静止了,人们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怎样血腥的一幕,无能为力地捂住自家幼儿眼睛扭过头去。 突然,一道模糊的人影风驰电掣间向四匹马各点一指。奇迹出现了,宝马长鸣几声就开始原地打转,且转速越来越快,最后快的肉眼几乎不可辨识。马车里传出咣当咣当撞击车壁的响动,一个不明物体甚至直接飞出车窗,砰砰两声惊起满天尘土。待尘埃落尽,人们才看清在地上躺着的竟是个丫鬟打扮的大活人。 那道黑影紧接着抱起地上吓傻了的孩子退居三尺站定,孩子的母亲从人群里飞奔过来抢过孩子,嘴里不住念叨,“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搂住孩子上下摸索检查,而后一把纳进怀里放声大哭。孩子见母亲哭也跟着一起掉眼泪,母子二人哭的心酸,凄凄惨惨可怜极了。惹得心有余悸的观众不禁纷纷掬了一把同情泪,庆幸孩子劫后余生大难不死。 那位贫寒母亲好半天才反过劲儿来,用袖子擦拭了遍布满脸的泪痕,又揉揉红肿的眼,拉着抽抽噎噎的儿子扑倒在救命恩人脚下,不断叩头,“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民妇和小儿在这给您磕头了,您对小儿有再造之恩,只要恩人一句话民妇做牛做马都甘愿。” 承受着千恩万谢的人身材修长高挑,肢体纤瘦匀称,端的是雌雄莫辩气质出尘。浅浅淡淡的紫色绫罗覆体,身上无任何繁琐的绣花或者浓烈的熏香,唯有单纯的颜色平铺直叙。不需华丽的堆砌与修饰,一举一动爽朗清举风姿特秀,仿佛非寄居红尘的世外高人。一顶帷帽倒扣,下垂的及腰丝幔将面容遮蔽,留给人无限遐想。 “快起来,快起来,我最受不了这样三跪九拜了。” 声音如露滴梧桐般富有节奏,叮叮当当诱人谛听。 不远处的马车终于渐渐停歇下来,四匹宝马同时噗咚一声坠地口吐白沫。两个车夫也不比马好到哪去,扶着马车差点没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马车里的人体左右“咣当”两次终于恢复平静,估计是磕得不轻。 腹腔翻江倒海的感觉一消失,两个车夫立刻左右开弓破口大骂,“哪里来的下九流的东西?卑贱蝼蚁,眼睛长脚底下去了,敢管闲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吗?惊了我们大小姐,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赔的。卑微愚蠢的刁民,效仿江湖人士拔刀相助前也不打听打听对方的名号就贸贸然上前,今天非得把你剁成肉泥祭奠我们大小姐的宝马。” “今日我们哥俩就代小姐做主取了你的狗命,你要懂得感恩。若我们小姐醒了亲自动手,你只会死的更惨更痛苦。做了鬼好好反省反省,打抱不平前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命逞” “这国泰民安夜不闭户的昶旭城何时变成权贵当道民不聊生的人间炼狱了?” 紫衣人倏地转过身,飘摇的衣袖正当夜空划出一条柔亮的光。周身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威严和强烈的冰冷气息让车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那从尾椎深处窜出的凉意沿着血液扩散至七经八脉,让他们有一种被冰封的错觉。 那人的声音低沉清冷,没有一丝温度,月光下紫衣翩然,浊世独立,因对百姓的恻隐之心而义愤填膺,微微上扬的音调虽透着珠圆玉润的丝滑悦耳,却携带着浓浓的逼迫意味。 “烦请龟缩在车内的主人把这两条乱吠的狗拴好,然后赏脸露个面,亲自向这对母子低头致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马车里传出一阵瓷器打碎的破裂声,尖锐的女声因怒气冲冲而颤抖不稳,“给我,速速杀了那贼子,若他不死你们c你们俩就去死。” 即使那人再可怕,也敌不上大小姐折磨人的法子,若惹怒了大小姐那才叫生不如死啊。二人相视一眼,敢怒不敢言,眼里溢满了畏惧,咕咚咕咚的咽了好几口口水,大喊一声,抽出弯刀赴死般向目标刺去。 “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献丑。” 紫衣人说的讥讽,长袖甩动,带起衣袂飘飘绕绕,晶莹润滑的如水衣料泛着透明的光泽,风过无声,卷起一片风沙交加的瓦砾石块朝他们袭去。 惨叫声连绵不绝,两个车夫被乱石飞沙袭击得毫无招架之力,竟不自觉的双双倒退,连滚带爬跑回马车。若非有所顾忌,只怕早恨不得立即逃命去了,鼻青脸肿的二人捂着滴血的伤口,一跛一拐极为滑稽。 “大小姐,那贼子非精即怪很是邪门,凭我二人之力必然不行,小的们这就回府搬救兵降他。”车夫胆战心惊的回头望了一眼紫衣人,面上强作镇定,仍嘴硬,“少得意,有种你在这等着。” 说完扔下主子不管不顾落荒而逃,气得车内女子大骂,“养你们何用?废物c废物c废物。” 二人急匆匆钻入人群,腿脚灵活的要命,哪似刚才瘸腿的样子,短粗的身形瞬间淹没在黑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帝京浮影(下) 1 一股强大气流越过人群带起两个本该逃之夭夭的车夫,只听啪叽一声,二人摔了个四脚朝天,哎呦哎呦了两声也不敢大力呼痛,反而爬起来就面向人群下跪求饶,“活神仙,饶命,饶命啊。”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议论纷纷,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见这本已逃跑的二人被抛了回来,不知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这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整治的服服帖帖?刚刚还和紫衣人叫嚣的二人突然间就吓破了胆认怂了,又是磕头又是讨饶,完全不顾车内主人恨铁不成钢的叫骂,只管一味地磕头认错。 “呦,二位拜错人了吧?那边深受其害的母子二人可还等着你们呢,况且你们磕头求饶的声音,”清脆绵软的女声娇笑中带着嘲弄,“难听死了!” 人群上空掠过一道丽影,稳稳立在马车正前方,人们定睛一看居然是位明艳佳人。 一抹鹅黄绘水蓝掐金丝拖地云罗随风荡漾,三千青丝落,撒花烟雾纱辉映着绣了如意水仙的月白云霏齐胸绫裙,素手执团扇。 漫天烟火照彻的夜空下,隐约可见半边足以让天下人心笙动摇的侧颜反照于火光里。整张粉白雪颊似被光芒灼透,那层丝薄而滑腻的面皮仿似从内而外溢出莹灿灿的水珠。晶莹的额头透着难以言喻的白皙娇媚,悠悠煽动的眼睫下水眸脉脉,流泻的线条投印出朦朦胧胧的黯淡虚影。 有道是:妩媚塑骨水为肉,三分天真出妖娆。 究竟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才能将人的魂魄掠了去。但见所有人均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从最初的惊愕随后转变为惊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倾国倾城吧?一时间人群又骚乱起来,唯恐瞻仰不到仙姿玉骨。 反观那引起动乱的女子很是享受他人的追捧,眼眸中流露的笑意像只狡黠的狐狸。龇了龇一口小白牙,顺了顺头上的点翠穿珠步摇。自从出了伊仙岛,踏足人间,斩获无数少男少女芳心的叶徵鸢,再次被大大满足了膨胀的自尊心,自己的美貌果真是上天入地尘世难觅。 紫衣人似乎忍了许久实在看不下去的咳了两声,叶徵鸢眸光一转看向紫衣人,诡异的抛了个媚眼。帷帽的遮掩使她错过了紫衣人面部抽搐的精彩表情,她扭头看向马车,用一种玩味般的语调开口,“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如此傲慢?让人等的心急如焚就是不肯露面。”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一只芊芊玉手已作势欲开车门,仿佛移形换影般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 “怎么办呢?你越是这样,小女越是想一睹芳容呢。” 调笑的话儿和着车门打开的声响同时扩散,车内的女人受惊过度瞪大一双杏眸。如果不是经历了一番折磨姑且也算得上一位明艳佳人,只可惜此刻云鬓散c妆容花c衣饰乱,倒显得狼狈不堪高贵全无。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整个人瑟瑟发抖喘息剧烈。 群众爆发出一阵议论。 “原来官家的小姐就长成这样。” 语气中难掩的失落令车内的女人掐断了凤仙花染就的指甲。 “论气质比不上那紫衣人,论容貌又及不上这位半分。” “就是投胎投的好呗。” “成天作威作福,这下有人收拾她了。”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总算开眼了。” 人群中一阵阵的讥讽让女人愈发焦躁,自视甚高c嚣张跋扈惯了的人,忽然被人接二连三的给予重击,仿佛无法容忍颜面扫地的事实,隐隐有些崩溃的趋势。 叶徵鸢拾起她掉落的朱钗在手里颠了两下撇了撇嘴,待瞧见她脖子上的璎珞项圈时得意一笑,刚想去扯便闻紫衣人的声音,“贵族闺秀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讲究的,珠宝首饰件件独一无二皆为私人订制,假若到了平头百姓手里,那上面的印记是会害死人的。” 叶徵鸢止住动作,神色间泛起迷惑,瘪瘪嘴,“真麻烦。” 转眼瞄到马车角落里的精致匣子,她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小箱银锭,心道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吧,“小美人,别用这种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你刮伤了人总得赔偿吧,我这是在帮你善后诶。” 车内女人脸色青紫明显气得不轻,盯着面前的绝色女子狠厉的吼叫,“滚开,滚开,我要杀了你们。” 说着就伸长手臂往那张令她嫉妒到抓狂的面门上挥舞,平素精心保养的指甲细长而锐利,若一下子抓上去非同小可。 叶徵鸢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捏紧她胡作非为的手,“别这么小气嘛,不就分了你一箱银锭,况且是你撞人在先无理在后,若今日换成你被撞了,估计人家倾家荡产都不能让你解恨,如此算来倒是他们亏了呢。” 说着将那箱银锭抛给紫衣人,“给你个机会,英雄不能我一人当嘛,把银锭给受伤的人分了,我再跟这个小美人玩玩。” 紫衣人无言以对,她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谁说调戏要分性别的? 2 绿微斋内的五人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酒过三巡,兴头上的湛鸿一把推搡掉靠在他臂上烂醉如泥的浩星瓴枭,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又横到墨润珩身上,令人佩服的是中间居然一眼没睁。尤儒临离席一步三晃地荡到窗前,拉开纱帘让夜风飘入酒气熏天的内室。 云渺辰将酒杯斟满,浅啜一口,望着一沉一浮的绿蚁中一颤一动的自身倒影,试探性的开口,“听说,最近昶旭城不甚太平啊。” “渺辰指的是怪力乱神的海外仙岛一事,还是瑾幽王生辰在即所引发的各色人流涌入京城?” “知我者,润珩也,二者皆有。” 听到怪力乱神四字,浩星瓴枭一个鲤鱼打挺猛坐端正,醉意全无,苦着脸道: “快别提什么海外仙岛了,当时泛舟的众多名门贵胄中就有我那堂弟瓴鹮一个。不知道出海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反正回来后整个人脸色苍白精神恍惚,疑神疑鬼饱受折磨的持续一段日子了。城中名医全试了个遍,阴阳先生也请了不少,奈何就是没有起色,你们说邪不邪门?” 墨润珩刻意压低了声音,“会不会碰见脏东西被吸了阳气?” 湛鸿大吼一声,“别说了别说了,大晚上怪瘆人的。” 尤儒临拍了他一掌,“你还怕这个,不是常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嘛。” 见湛鸿瞪他,他哈哈大笑,“不挤兑你啦,我要下楼转一圈散散酒气,谁要跟我一起去?”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活像要把门砸个大窟窿的架势,随之十万火急的声音响起,“世子,世子你在里面吗?奴婢是碧抒。” 尤儒临眉头一皱,顿觉心慌,酒也醒了大半,心头笼罩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开门道: “怎么慌慌张张的?”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碧抒风尘仆仆,额头一片青紫狼狈不堪,带着哭腔,“世子快救救小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貌合神离(上) 紫衣人把匣子里的银锭分发给受伤的人,但是对于他人感恩戴德的千恩万谢表示非常有负担,心里很不爽她给的这个“机会”。 一阵沉重的铠甲摩擦地面的杂音传来,由远及近。 “你们把这里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动卫国公府千金?” 伴随着阴狠的男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队佩戴盔甲手持武器训练有素的官兵,铠甲反射着寒光,兵器散发着锐气。 强烈的恐惧感迫使围观的群众由混乱逃窜,最后演变为战战兢兢的抱头蹲在地上。无论如何自古以来民不与官争,否则就是自讨苦吃,由于这种愚昧无知的思想作祟,老百姓即使再苦不堪言也只能一忍再忍。 很快官兵将这里严密的防范包围起来,滴水不漏。 经碧抒通知,闻讯赶来的尤儒临以及想凑热闹的浩星瓴枭等人看向马车旁边,一女子背身正对着卫国公府大小姐口吐妄言,另一人帷帽遮面难辨性别,皆无法得见真容。 花容失色的卫国公府千金尤仙至被叶徵鸢当做宠物恶劣的戏耍逗弄半天,加上那些贱民的讽刺和挖苦,还有那两个胆小如鼠不堪重用的家仆,已是近乎癫狂的状态。种种的种种都让她觉得备受侮辱,恨不能活剐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会儿见兄长带人前来救援,瞬间感到报仇雪恨的时刻到了。 “大哥,快把这两个杂碎剥皮抽筋,然后一点一点慢慢放干他们的血,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再挖出心脏喂狗以偿我今日所受之辱。” 她由于极致的愤然而颤抖的声音,染了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布满血丝的双眼极为骇人,似将要涌出血泪一般,目眦欲裂的盯着二人咯咯狞笑,一副地狱修罗的模样。 叶徵鸢嫌弃的斜睨了她一眼,素手一扬照着那张恐怖的脸就是几巴掌,“啪啪”之声惊呆了那边越发逼近的官兵,他们愣是被唬的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我当是谁通风报信,原来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叶徵鸢头也没回,继续悠哉游哉的与容色尽失的尤仙至对峙。 远在尤儒林身后躲着的碧抒浑身一激灵,不由缩了缩脖子。一股冷意从领子钻了进来,寒得她双腿发软。那个女人敢毫不避讳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掴卫国公府大小姐,足以见得本人之嚣张,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不过现在有大少爷在,也就有了依靠,她吞了吞口水,挪了挪脚步侧探出头,壮着胆子喊道: “妖,妖女,你敢打大小姐,还不快束手就擒。” 闻言,叶徵鸢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唇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扬手就往尤仙至尚未挨打的右脸扇去,一边打一边还气死人不偿命的佯装天真,娇声道: “你说的是这样吗?还是怎么样?我倒甚是不解呢。” 尤儒临见此大喊,“你们这帮饭桶,还不快去解救大小姐,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抄你们满门。” 尤仙至挨了耳光的脸颊红肿一大片,映着褴褛的衣裳蓬乱的头发格外凄惨,她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瞪圆的双眼透着同归于尽的火焰。 “你敢,竟然敢,竟敢” 叶徵鸢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一把推开她欲上前拼搏的身躯,眯起一双狐狸水眸,似对尤仙至失去了兴趣突然跳下马车横栏,走几步挽起旁边紫衣人的胳膊,“你瞧她多粗鲁,女孩子家家合该温柔似水,反观她形如母夜叉,咱们代为管教一番还落得尽数不是,她甚至想扒了人家这一身千娇百媚的皮,本想放过她的,如今看来怕是不能见好就收了。” 终于与女子打了照面的尤儒临c浩星瓴枭等人同样惊愕得呼吸一滞脑海空白。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天色又暗,但见宛若画中精灵的人儿轻轻蹙了蛾眉,红润的指尖仿佛蘸了透明的水露抚上凝脂般的香腮,艳丽泛泽的唇负气似得微微嘟起,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小模样,不胜羞怯道: “人家这么乖巧,怎么会有人忍心伤了小女这娇嫩的皮肤?” 撒娇般的蛊惑女声宛若黄鹂鸟的鸣唱诱人聆听,那泫然欲泣娇娇柔柔的可人儿让一众男子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抱入怀中百般怜爱万般宠溺。 “你这妖女,果真下贱,就会迷惑男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杀了他们。” 眼睛都看直了的众人被尤仙至的怒吼拉回现实,尤儒临面色略微泛起惊惶,耽于美色把妹妹的安危抛入脑后,经妹妹撕心裂肺的喊叫而心神俱颤,脱口而出道: “还不照着大小姐的话做,都不想要命了吗?” “哎,别呀,此等尤物杀了岂不可惜。” 浩星瓴枭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毛,附在尤儒临的耳畔密语,后者目光一亮,“抓活的,擒获之人重重有赏!” 见官兵略有踌躇,浩星瓴枭继续煽风点火,“赏什么好呢?就赏他良田百亩c黄金万两c歌姬舞娘应有尽有,若是本国舅高兴了或许也让他过过当官儿的瘾。” 驱利是人的天性,古语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没有道理的,听到如此丰厚的奖励又有哪个不会动心?即使泯灭良知又如何,反正他们只是服从命令听从上头指挥而已。将来若真到了阎罗王那,充其量也就是小惩大诫,想着想着这些官兵全部蠢蠢欲动起来。 浩星瓴枭满意的衔了一抹狡诈的笑,抽出折扇当胸前悠然自得的煽动,俨然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里还伪善的念念有词,“姑娘,束手就擒吧,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请你去我们那儿做做客。” 瞥一眼起了色心的男人,叶徵鸢嗤笑一声,“这位公子,罗敷有夫,恐怕前脚刚踏进贵府大门,后脚贵府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被夷为平地。” 浩星瓴枭不屑的神情溢于言表,哗啦一声合起折扇,眉宇间尽是高傲,浩星氏可谓站在权利顶峰,天下还有几人居其之上,“不知你夫君是哪路神仙,说出来我们也好择日拜访一下。” 静默许久的云渺辰似不太赞成浩星瓴枭的做派,轻声道: “儒临,我从百姓那了解到是令妹的马车失控刮伤了行人,车夫非但毫无歉意反而仗势欺压,这两位是想为伤者讨个公道,于是才与令妹起了冲突,我想” “哎,嘿嘿,渺辰,你不是说前几日得了一块古砚要我品评一二,咱们这就去吧。” 接触到浩星瓴枭鹰隼般的目光和不善的气息,墨润珩赶紧横插进来强行拽走了云渺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貌合神离(下) 至今未发一语的湛鸿满脸疲惫,当第一眼见到对面那具有仙人之姿且临危不乱的二人时,不知怎的锁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就莫名浮现,之前由于缅怀哀思饮了不少酒,许是有些醉意的缘故。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也着实不想陪他们胡闹下去了,此刻更是头痛的厉害,向浩星瓴枭c尤儒临略一拱手,“今日已晚,内子又有孕在身,家父甚严,不便久留,先行一步了。” “看来湛老将军的威力还是不减当年啊。”浩星瓴枭似乎因为一个两个都急着走而极度不悦,阴阳怪气道,“湛兄定是十分心悦嫂子吧?这就赶着回去陪了,我倒想为长公主抱不平,那样一位容色无双的美人儿竟被湛兄说忘就忘了。” 湛鸿一瞬间面如猪肝色,拳头握的死紧,“浩星兄似乎今日跟谁都过不去,也罢,就祝今晚这美食两位吃的不要咯了牙。” 说完,湛鸿甩袖离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叶徵鸢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戏剧性的内讧,她最喜欢欣赏这种窝里反的情节,只可惜这几人实力界限区分的太过明确,致使绝对的主导权只掌握在一人手里,倘若旗鼓相当,那么还会更有看头。 紫衣人看着渐渐逼近的官兵,瞅了眼胳膊上挽着自己的那只玉臂,不咸不淡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喂,你的小美人救兵到了,咱们是不是该考虑撤了?” 远处更夫巡逻的敲锣声传来,细细凝听不难辨出已然二更了。 挽着别人手臂的叶徵鸢正双目迷离的掩口打着哈欠,听到报时声猛然一惊,哈欠打到一半,虽然不雅,但放在她身上却平添了一丝娇憨,“糟了糟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呢,坏了坏了,我得赶快去了。” 话音还飘散在风中,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只见空中屋脊上一闪而过的水蓝色裙裾,犹如一只身轻如蝶的猫儿。 紫衣人无奈的摇摇头,本以为她愣那一下是怕了,忙飞身跟上,“过河拆桥,也不等等自己的盟友。” 两人前后脚扑向黑夜无边的怀抱,不过就在跃过另一重瓦檐后,那只“猫儿”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众人还保持着仰视的姿势,见她回来不禁泛起疑窦,难不成还想自投罗网?不过没给人们多少胡思乱想的时间,她背映一轮冰镜,鹅黄水袖轻挥,随即一道金光没入下面人群深处。 人们还没看清,一声尖锐的痛呼已响,只见尤儒临旁边的碧抒脸上血色全无,咬紧下唇抱膝蹲在地上,似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用力捂住的地方已然渗出了鲜红的血液,从手指缝隙中缓缓流淌,仔细一看原来膝盖上正插着一支珠钗,明晃晃的尖端深入骨髓,这丫鬟的腿脚日后怕是不良于行了。 叶徵鸢俯视下方混乱的样子,泛着慵懒的玉葱指尖摆弄了两下飘摇的罗纱,颇为恶劣的笑了两声,语气还是那样娇柔的似要滴出水来,“替我好生奉还给你主子,物归原主喽。” 话毕立刻离去,守在她身边的紫衣人瞥了眼下面的场景,转身前留下一句威胁性十足的话。 “右相府c卫国公府,我记住了,倘若今后再敢鱼肉百姓,定搅得尔等鸡犬不宁。” 眼看两人在官兵的包围中双双消失,浩星瓴枭嚼穿龈血,“有两个毛贼行凶盗窃,胆大包天伤了卫国公府大小姐,马上给我全城搜捕。”阴恻恻的目光掠过那些颤抖的平民,紧绷的声线透着怒火,“还不快滚。” 闻此,群众一哄而散拔腿就跑,生怕晚了会被活捉回来。 尤仙至不罢休的大吵大闹,“这些贱民不能放,他们羞我辱我,杀了他们,全杀了,大哥,杀了他们,他们看见我这副样子,传出去一定会污了我的名声清誉。” 尤儒临揽着情绪过激的她,以小妹受惊需要尽快回府诊治为由,向浩星瓴枭作别,乘坐马车匆匆离去。 一路上尤仙至都在声嘶力竭的喋喋不休,尤儒临一开始还安慰她,到后来神情愈来愈凝重,干脆放任她胡搅蛮缠,眸中逐渐反射出深沉的光芒。 现在还真不能动这些粗鄙的贱民,并非因紫衣人那不加掩饰的警告,难道他们守卫森严的府邸会害怕几个不知名的江湖散人?而是瑾幽王诞辰将临,就连皇帝都打着为他祈愿积福的旗号大赦天下,下面的人又怎敢迎风作案,弄出血光无疑形同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大赦天下一般是在新帝登基或者立后立储才会施行,甚至册封当今太子之时也未曾如此轰动过,并且还提前大半年就开始准备贺诞事宜,两相对比,群臣哗然。 瑾幽王在整个雁翎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所以此时万万不能谋害人命,否则就是驳了皇帝的面子,更是扫了那位被天下苍生奉若神明之人的颜面。 因哥哥半天没有理会她的哭喊,尤仙至反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呜咽着,“今天放过他们,传出去我以后没法见人了,明眼人都知道圣上这次大张旗鼓操办瑾幽王的生辰,不仅仅祈求苍天庇佑这么简单,瑾幽王马上就要行冠礼,圣上的目的是,唔” 尤儒临迅速出手捂住了妹妹的嘴,避免她进一步口吐妄言胡言乱语,眼神刹那间变得阴冷无比,告诫道: “仙至,慎言,智者寡语,愚者冗谈,总将时时挂在嘴边并不能使你的胜算增大,当知隔墙有耳,你反而亲手把自己置于不利境地。既然认定了目标那就悄无声息的去争去夺,不择手段也好,千方百计也罢,最后功成名就之时往往没人会再重新翻出你的过程回味一遍。运筹谋划放在心里就好,没必要闹的人尽皆知。” 从小到大尤仙至很少看到一向温柔呵护自己的哥哥发怒,幼年丧母,又逢父亲为平步青云而争着抢着在几个叔伯前头去祖父面前扮演孝子,他们鲜少和父亲独处。 填补她心中那块缺失的就是哥哥,幸而有哥哥,一直陪伴着她,瞧见难得对她言辞凌冽的哥哥,不可谓不震惊,但是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自责,她给哥哥添麻烦了。 尤儒临见她一副强忍泪水的模样终是软了下来,抬手理了理她的云鬓,尤仙至本就委屈,这一下更是直接放声大哭,尤儒临眉宇间浮现一丝怅然,将妹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要学着长大,卫国公府空有虚名已无实权,只能仰人鼻息来避免门庭衰落。我费尽心思才网住浩星瓴枭这条大鱼,登上右相那艘大船。你也看到了,在他眼中,我们这些人根本微不足道,谁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尤仙至窝在尤儒临怀里抽噎半晌,她了解哥哥,他并不像表面那样愚昧蠢钝,可以随意让人利用。看似被浩星瓴枭玩弄于鼓掌,实则都是伪装,簇拥着浩星瓴枭马首是瞻也是为了换取更丰厚的嘉绩。换言之,羽翼未满之前他需要一个同盟,而浩星瓴枭——那个凌驾于他们之上却又任意胡作非为的人,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女扮男装 1 夜色正浓,清飔微拂。 斑斓的月影下,两道轻盈的纤影在高低错落的屋脊上一前一后飘逸而过。前方的叶徵鸢罗裙上缀了条条飞燕绿梅团花的玉带,随着习习晚风翩翩起舞,轻飘飘的在身后摇曳出婉约的银光。沐浴在月华下,整个人疑似广寒宫的嫦娥,若非那一头泛着波浪的卷发为她增添了丝丝外域气息,破坏了周身的仙气,否则十分容易让人产生神女下凡的错觉。 察觉到后方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叶徵鸢倏地不动了,停在原地,转头不悦的瞪着那人,嗔道: “你跟着我干嘛?” 紧随其后的赫然就是那适才侠义凛凛的紫衣人。 “姑娘何惧,你我各走各的,只不过碰巧顺路,何来跟踪一说呢?”看着她警惕的模样,又解释道,“姑娘大可放心,我乃正人君子,不会对你做出任何不轨之举。” 闻言,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她扑哧一声娇笑开来,甚至笑弯了腰,好半天才缓过来,戏谑道: “行不轨,你打算用什么来行不轨?” 话未落,人已至。 紫衣人盯着鼻尖下的少女有瞬间的失神,再看向那只附在自己胸前的毛手更是一阵惊悚,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那身量娇小的少女踮起脚尖附其耳上吐气如兰,“难道,”趁其愣神小手恶意的抓了两把,促狭笑笑,“你想用这个对我行不轨?” 紧接着松开玉手,然后迅速变换方位,眨眼间便扯掉紫衣人头顶的帷帽,一系列行云流水的灵活动作被她轻松完成,不费吹灰之力,而后退出三步远,站定回望。 面如春霞,色若晓雾,发似绸缎,楚腰不胜纨素,玉肌不禁罗裳,身细仿碧玉垂柳,肤白越初雪晶皎,紫衣衬华韵,佩剑托英气,映入眼帘的俨然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冷美人。 叶徵鸢眯了一双闪耀光泽的水眸上下打量一番,一脸偷香窃玉成功的欠抽表情,同时嘴里还不忘调侃,“嗯,果然还是既能远观又堪亵玩的美人儿最得我心。” 紫衣人被她惊世骇俗的行为举止弄得愣了半天,呆呆的盯着她飘飞复又垂落的发丝,以及她手中正随风摆动的本属于自己的帷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同性给猥亵了吗?按照正常的女子经历了这种事情是不是应该大喊一声淫贼,然后给这个登徒子一巴掌?可自己也算不得正常的女子吧,当然,面前的这位肯定也是个非正常的。 思及此,她居然十分想笑,索性也就真的摇首笑开了,美人一笑当真如惊鸿照影,破云贯日。 “怎么发现的?说来听听。” 紫衣人盯着长相比起自己亦毫不逊色的少女,终是把心中疑问挑明了。毕竟她体态修长堪比男子,而且又戴了帷帽,嗓音在她的刻意压低下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多年来行走江湖,这身行头屡试不爽,怎么今儿这么容易就被她识破了? 叶徵鸢扬起细嫩如烟柳的颈,撇嘴道: “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谁让你想对人家‘行不轨’来着,哼。” 说完就扭头速度极快的跑开了,紫衣人不自觉地抚了抚突突跳动的额角,一头黑雾笼罩,还真是睚眦必报的个性,嘴上可谓一点亏都不吃。 看尽人间百态,游遍山川云泽,最后居然在久违之地碰上了一个行事诡异的奇女子。离家数载,出走多年,就是由于曾经周围到处充斥着桎梏囹圄,这才冲破牢笼寄居红尘。哪料苍天竟然在原点为她备了一份大礼,当真可喜可贺,跟着她的话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如此有趣且对自己胃口的灵魂,岂能放过?至少在她的思绪仍一团乱麻还未整理妥善做出下一步决定时,跟着她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眼见少女快要绝迹于视野中,紫衣人腿脚比思维率先做出行动,想都没想立马跟上了。 2 雁翎京畿繁华绮丽,城中威严雄壮的楼阁庙宇不计其数。琳琅满目的商铺瓦肆常常人满为患,分别错落有致的排列在井井有条的街道上。外来的游方术士也被这绚烂盛世所感染,纷纷提笔撰曰: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昶旭城也当得起这赞誉,正如此刻已是亥时,但外面小贩的叫卖声仍然此起彼伏,形状各异的花灯照彻街道,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车水马龙的市集好不热闹,简直堪比人间天堂。 女子戴着用各种鲜花编制的花环,男子的腰间则挂了塞满花瓣的香囊,各家各户门口插着一两朵素白的百合花,屋内摆放粉红色山桃花,一时间整个都城化作了被争奇斗艳的花朵包围的国度。 紫衣人跟随叶徵鸢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她似乎涉世未深的样子,东张西望的对各式各样的物品都感到新奇,不消一会儿就搜罗来一堆精致的小玩意。 此刻,一排兜售各种首饰的大小摊位前正上演着令人啼笑皆非的场景。 “喂,快帮忙看看,这两对儿耳坠哪个颜色和我更适合?” “秋香色。” “喔,还有那个珊瑚手钏也不错,怎么样?” “尚可。” “咦,这个好,这个最好啦,你觉得呢?” “” “神游太虚呢?别装了,快帮奴家瞧上一瞧。” “” 紫衣人站得笔直并不应答,仿佛失了魂魄,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和这只井底之蛙是一伙的,实在太丢人了。她逐次把各类饰品试戴个遍也就算了,最后还傻呵呵的抱了个大香炉回来,紫衣人眼皮一抽索性装死到底。 一路信步一路互相嫌弃,二人就这样凑成了一对神奇的组合。 路过一家门庭相对冷落的店铺,叶徵鸢不经意向内张望一眼,余光偶然瞥到一样东西,立刻驻足折返朝店内走去。里面静悄悄的,仅能听见掌柜伏在台前打着盹儿的声音。她逡巡环顾一圈,目光最后凝聚在角落里一把蒙了灰尘的锦瑟上,脑中灵光一闪,稍后正好可以用这把琴来个偷梁换柱。 利落的将锦瑟以及刚刚在小摊淘来的“奇珍异宝”套进布袋,抽紧绳索背在肩上。一番折腾下那掌柜竟然还兀自睡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屋里进来了俩人。紫衣人一头黑线,这店能开到现在可真不易,没被偷光实属侥幸,估计祖上没少积德行善,内心默念一句:善哉善哉。 见掌柜睡得深沉,叶徵鸢扔下一丢碎银便扬长而去,一出门,紫衣人就迫不及待的问,“你买把破琴作甚?” 她着实不解,那把琴年代久远已经腐朽不说,而且材质与丝弦皆属糟粕,更何况还落了一身尘埃。 叶徵鸢偏头对着她眨了眨杏眼,绽放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露出森白的两排贝齿,故作神秘道: “暂且保密,这把你口中的破琴可是今晚的重头戏呢。” 紫衣人无言以对,心中暗叫不好,肯定有人要倒霉了,恰巧一阵凉风吹过,她咒了句这鬼天气,随即裹紧了衣襟,为即将大难临头的某人默哀。 “哎呀,你这表情是啥意思?又不是带你去杀人放火,何必这么凝重呢。” 叶徵鸢大气的伸长一只胳膊揽上紫衣人的肩膀,硬生生把高出她近一头的人压低到和她在一条水平线上。 “走,我领你去个绝妙胜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蒲柳鹭鸶 1 星月隐曜,暗夜无声。 二人蒙面乔装后飞檐走壁穿行于浓雾中,前方珠圆玉润的叶徵鸢背负一物仍身手矫捷,后面的纤长身影亦毫不甘拜下风紧随其后。越过家家户户寻常百姓的青瓦房顶,不多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一座流光溢彩的高阁展现于视野中。 远远望去它就像一个湖水中的倒影虚无缥缈,又如铜镜中的反照并非真实。雕梁画栋的楼阁主体采用金丝楠木组建,整个架构临于水面。飞翘的檐牙四角琢刻苍鹰唳天,八盏琉璃灯分别吊挂八个方位。绮户雕百鸟朝凤图,青色纱帘飘忽不定,无意促使内部的景致欲露还掩,别有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宾客纷至沓来的门口站有两个孔武有力的雄壮男子,上头的牌匾上印着三个飘逸大字:觅知音。 两人稳稳立在百尺高楼四角钩起的屋檐上,隔岸观察江心熠熠生辉的流丹飞阁。 觅知音不屑与日月争辉,白昼和月明星朗时均淹没在茫茫天地间,多年来凡是日月普照之际,则一直严守着闭关自守的规矩,唯这无星无月之夜可得此一窥。 两人相视一眼点头达成共识,继而横掠水面直取觅知音所在。双足落地带风惊起一池涟漪,眼前漆金嵌玉的大门上悬挂书写觅知音三字的匾额。 “不会吧,传说中的富可敌国竟然不悬金匾而用普通毛笔字来代替?我不禁要失望了。” 看着她一副兴味索然的态度,紫衣人淡然一笑,“此言差矣,这字迹气势浩大,入木三分,柔中带刚,刚柔并济,胜过大家之手,定是心胸豁达的世外高人所书。” 叶徵鸢愤愤的盯着占了上风之人,媚眼中慧黠精光流转,连忙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哎呀,人家对字迹没有研究嘛,只能区分好看赖看,哪像您这般心窍玲珑完美无缺,若是鸩毒之类的倒与我对盘。” 紫衣人挥袖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与你对盘的应该不止鸩毒吧?据说里面装饰明珠晶石c璎珞玳瑁c五彩琦玉。每逢特殊时间还会举办众人趋之若鹜的竞价会,更有无数珍奇古玩,例如旧朝瓷器c上古卷轴c名家真迹浩如烟海,可别告诉我你来此纯粹是为了观光游览的。” 被人一语道破,她难得的老脸一红,吐吐粉舌,“嘿嘿,真厉害,这都被你猜到了。” 紫衣人哈哈大笑着上前准备登门,不料却被以需要出示邀请函为由拦截在外。接下来好一阵鸦雀无声,紫衣人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黑。她生平从未遭受过如此冷遇,向始作俑者投去一记杀气十足的讨伐眼神,似乎在说难道计划之前就不知道好好打听打听,贸贸然就来了,因没有邀请函被拒,滑天下之大稽。叶徵鸢眨着雾气弥漫的双瞳,可怜巴巴的与她面面相窥,一副尴尬的模样似在回答,我事先也不清楚啊。 阁里飘散着余音绕梁的韵律,二人心痒难耐,极想进去一览盛景。可门口两个守卫铁面无私,任她们巧言令色也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叶徵鸢见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绕到侧面没人把守的后围。那里砌了一堵高墙,虽然耸峙到对付普通的宵小之辈有余,但奈何她是万万不能的。身轻如燕地飞上高墙,然后睇了下面的人一眼,“愣着干嘛?上来呀。” 紫衣人仰头摘掉面纱,张着大嘴难以置信的说: “你c你c你打算这么潜进去?” “拜托把你的嘴收收好吧,下巴都要摔地上了,不这样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紫衣人瞬间感到一股心酸的滋味蔓延,今天被她连累的好像把脸都丢尽了,不行,她要把失去的尊严捡起来,“我不要,跟你这一天净偷鸡摸狗了,现在还要沦落到爬墙的地步,拜你所赐,我还首次品尝了闭门羹的滋味,太凄惨了。” 叶徵鸢轻哼,“切,随你便,既然这样,在这个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刻,留下姓名以作怀念吧。” 紫衣人略一思索,歪头道: “在下鹭鸶。” 噗,叶徵鸢瞪了她一眼,敢不敢别这么不走心,胡诌个假名也得有点信服力吧?鹭鸶乃一种水鸟,真是不可多得的栋梁,居然给自己取了个鸟名,这分明是裸的挑衅! 嫣然一笑,还嘴道: “呦呵,巧了,奴家蒲柳。” 话落,旋身跳落内苑,你弄个鸟名,那我就整个草名与你前后呼应。 墙外的紫衣人懵了,这人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就不能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吗? 2 觅知音阁内装饰更为一流,斑斓明丽的仕女壁画眼花缭乱。五彩缤纷的圆形琉璃吊顶,方形的碧绿翡翠地面,诣指天圆地方。目之所及,一条织金嵌红蓝宝石天鹅绒细丝地毯平铺延伸到楼阁高台之上。高台周围环了一条玉带般的溪流,水里有几尾金鱼摆来摆去。高台之上围着一圈水晶珠帘,珠帘里黄花梨木花鸟雕螭长方桌上摆放着一把梧桐木古琴。 叶徵鸢不动声色的注视着阁内的情况,偶尔端起青花白瓷盏磨砂描摹一二,低眉的刹那暴露出满目的盘算。 原来这觅知音是一个高雅会所,常有文人墨客c权贵公卿等来此品茶,也不乏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的衣香鬓影飘绕其间,更有一些异域番邦者徘徊往复。雁翎女子地位颇高,公众场合经常能看到女子抛头露面,当然未出阁的姑娘为了避嫌也会戴上白纱,所以素罗覆面的人并不会引起多余的关注,这一点正和她意。 觅知音一年才举行一次斗琴大会,而今天正巧就是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见的斗琴日,所以更是高朋满座。首先在座的各位可以切磋琴艺,其实就是变相的测试琴的音色,最后才是今晚的重头戏,拍卖名琴,毫无疑问价高者得。 叶徵鸢如是想着,不过就是顶着文雅的帽子做着满是糜烂风气的金钱交易而已,这些慕名而来的人都是一帮被名气骗来撑台面的,真正的赏琴大家能有几个,不过一群庸人而已。 她怡然自得的品味着花样精美的小糕点,恩,和皇宫御厨的水平勉强平分秋色吧,面纱下面的小嘴不停地嚼着美食,一双眼睛扫视着形形色色的人。 冷不丁后方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一回头竟是才刚分别不久的“鹭鸶”。仔细一看她原本光滑的衣衫似乎起了不少褶皱,映着纤长如竹节的身姿,莫名就让人辨出一丝狼狈之色,似乎进来的不甚容易呢。 和她打过招呼,鹭鸶随后风度翩翩地敛衽入座到她身畔的席位。 叶徵鸢扭扭眉毛,放下茶盅,表情夸张,“嗨,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鸟姐嘛。” 鹭鸶一口茶喷出老远,呛得直咳嗽,叶徵鸢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幸灾乐祸的和她耳语,“看你这样总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吧,难不成是钻狗洞去了,才搞成这副德行?” 在她的“爱抚”下,鹭鸶非但没好转一点反而咳得更严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霄妃海棠 叶徵鸢的视线游移了大厅整整一圈,最终停滞在二楼的某处望台之上,帘幕的遮掩使她无法确认那里面具体的情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身份不简单。二层是为贵宾所设,那儿能俯视全景,视野极好,每个单间里皆是非富即贵之人。 仰头观察了须臾,嘴角微勾,轻轻抿了口茶。从进入觅知音她就敏感的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时刻追寻着自己,因着那暗处的人并无动作,故不清楚究竟是在伺机而动还是想引蛇出洞。她向来最讨厌受制于人,那人在谋划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先发制人。鹭鸶明显也感觉到了,两人交头接耳好一阵子,最终决定先敌不动我不动,既然那人喜欢真人不露相,就随他去。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打断了人们的交谈,一个挽着丛梳百叶髻的红衣女人落落大方地走上看台中央,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既不浮夸又不显得小家子气,她气场十足的启口,“非常感谢大家的捧场,尤其是远道而来的贵宾们。今天是觅知音一年一度的斗琴大会,想必很多宾客都在跃跃欲试了。那我也不多赘言,不知哪位会拔得今天抚琴的头筹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接下来那些人拙劣的琴技让她俩觉得进入阁内是非常严重的错误,旁边几位内涵斗升的仁兄满心陶醉的样子就差流口水了,还不住的和周围人互相夸赞如临仙境如听仙乐云云。 叶徵鸢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盯着那几位一个劲儿往她跟前凑,并不断夸奖乐曲棒韵律妙的油腻腻的“猪头”,顿觉手脚奇痒,真想抽一巴掌再上去猛踹两脚才解恨。唉,要不是为了计划已久的谋算,她才不待在这受罪呢,简直是对心灵与的双重摧残,秉着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大无畏精神,她左耳听右耳冒,将音律选择性过滤。 “令狐公子,您自诩天下除了雁翎的宫廷乐师沐蜃,其余人都没资格和您斗琴,但大家恐怕没有福气亲耳听见沐蜃抚琴了,今天这个日子,您何不弹奏一曲?也好让大家一睹风采。” 鹭鸶旁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向一个被群众簇拥的男子如是说道。 “本公子那是自谦之词,他沐蜃有簇怨筝,那可是千年古筝,相传以上古神木制成,我若有那把琴,肯定不在他之下。” 一个傲慢自大的声音传入叶徵鸢和鹭鸶的耳朵,二人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其他人连连说着,“那是自然,那是那是。” 那人听着这些溜须吹捧受用极了,兴奋之下爽快道: “好,今天我就献丑了。” 眉梢洋溢着孤高的男人缓缓步上高台,神态自若的弹拨了一首失传已久的名曲,台下之人竖起耳朵聆听着还欣赏的点头。 和前几人比起来这个确实还算好的,但说实话他的琴声也只能说尚能入耳,仅此而已,还敢说可以和沐蜃相比,最可气的是居然还侮辱沐蜃是因为有了簇怨筝才名满天下。 叶徵鸢正想着怎样锉锉这人的锐气,一阵热烈的掌声将她拉回现实。 台下人正问这动人的旋律是什么曲子,还未等那男人回答,一个冷静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的响起,“这位兄台的琴技还真是如自己所说,只是,献c丑。” 献丑两个字故意加重特别强调,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觅知音阁内鸦雀无声,静的仿佛连呼吸都能听到。众人仔细一看,说话的是角落里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她虽一介女流,但自她身上却散发出盛气凌人的危险气息。 那被挑战了威严的男子见她乃一个荏弱女子,藐视道: “姑娘好大的口气啊,莫非同为爱琴之人,有胆奏一曲吗,也好让广大观众知道你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信口雌黄?” 叶徵鸢拂掉鹭鸶劝阻的手,向她抛了一个请放心的媚眼,站起来袅娜地走上高台拨开珠帘,试探性地挑动了三两下琴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适才奏的是早已失传的霄妃海棠。那小女亦奏此曲,既是同曲,高下立见。但须事先声明,我的才艺可是在沐蜃之下喔。”她昂首俯视台下,“在这么多支持你的来宾面前,我们打个赌可好,你不会胆怯吧?” “当然不会,赌什么?” “若是我赢了,请阁下郑重响亮的跟沐蜃道歉,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你敢吗?” 在她说出曲目之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角色,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不答应岂不颜面扫地?他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姑且和你这丫头玩玩,我的琴技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叶徵鸢讥诮的笑了,开始抚琴。 几串音符轻舞飞扬,情意缠绵,琴声恰似高山流水,时而高亢有力,时而低沉似泣。皎月感伤藏云帐,浮云悲凉迎花阴,灯火盼作百炼钢,百鸟化作绕指柔。琴音真切,饱含伤逝,音调虽美妙流畅,听者却泪沾衣裳。众宾眼前呈现出一对有情人生离死别的画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这首曲子本是前朝大胤亡国之君胤惠帝的一位妃子所作,传言那妃子天生丽质c色艺双绝,歌能引来百鸟争鸣,舞能勾来彩蝶翩飞。未选入宫廷前就已经名动方圆百里,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而她与胤惠帝的相遇相知也被后人传扬的特别美好,据说二人是在细雨迷蒙的乾湖上因一曲笙箫合奏而定情。由于她出生时眉心便有一块形似海棠的胎记,百姓都认为这位妃子是花仙转世。这眉心一抹红痕点缀的恰到好处,让胤惠帝极尽荣宠,特赐了封号——棠娘。 后来大胤遭遇叛乱覆灭,流亡之际帝妃二人再次渡过昔日定情的乾湖,面对江山易主c风雨飘摇的惨景,一股黍离之悲油然而生。胤惠帝的眼中倒映着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景象,他拒绝继续颠沛流离,当机立断命人送走了妃子,而后独自面对追兵。 最后,藏身边陲小镇的妃子在得知胤惠帝自戕的消息后,谱写了一首纪念二人感情的曲目,名为霄妃海棠,一曲作罢,琴毁人亡。 乐谱在辗转多时后已是残缺不全,当今世上能奏一首完整曲子之人寥寥可数,这也从侧面烘托出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不可貌相底蕴殷厚。 鹭鸶在台下看着她熟稔从容的抚琴,大吃一惊,究竟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这少女行事随心所欲中透着诡异,娇艳而又强悍。时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c不识愁滋味的模样,转眼又能展现出杀伐果决c智谋远虑的灵慧,令人疑惑难道一个人能同时集天真与狡黠这两种相悖的性情于一体? 一曲终了,人们还沉浸在袅袅余音中。 “结果再明显不过了吧,阁下请兑现承诺道歉。” 叶徵鸢的声音惊醒了台下的梦中人,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到那个令狐公子身上,他气急败坏,声入蚊呐,“是,是我技不如人。” 说完就红着脸夺门而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甚嚣尘上 接下来就到了拍卖古琴的环节,叶徵鸢内心早形成一个夺琴计划。她不慌不忙的接受着宾客的讨好夸赞,不时和鹭鸶说上一两句,目光却在竞价的人之间来回巡游。 突然,适才那位开场的红衣女子婀娜地走了过来,向二人弯腰行了一礼,温婉道: “打扰了,东家有请,烦请二位赏光移步小叙。” 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身愕然的表情。东家?那岂不是富可敌国的云氏一族,说来这巧夺天工的建筑何人而建无从考证,那么自然雁翎巨富云氏是如何获得了它的行使权也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叶徵鸢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思忖须臾,抬头迎上二楼望台那边一直围着她们转的探究目光。帘幕后方之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直白的看过来,惊讶的连忙收回目光,却因慌张而动作不稳,将幕帘弄得微微荡漾,这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二人在红衣女子的引领下上了二楼,七拐八扭的最后果然到了那间包厢门口。红衣女子象征性的敲了敲门示意里面的主人,之后就推开了虚掩的门,作出“请”的姿势,待二人进入后就立刻阖门下楼主持大局了。 室内鎏金瑞兽纹铜炉里燃着香料,丝丝缕缕的青烟打着旋儿逸散到空气中。富丽堂皇c星辰灿烂的陈设无一不显露出一掷千金的豪气。 屏风后走出一个男子,一身得体的深兰色丝缎广袖长衫,腰间点缀着一枚雕刻叠云纹的玉佩,一头浓密的长发由嵌珠墨玉发冠向后束起,露出一张深邃高华的面容,整个人显得利落而清透。 此人正是之前被墨润珩拽走的云渺辰,见二人到来忙礼数周全地起身相迎,却在看到鹭鸶的模样时愣了一下。短暂的诧异被他掩饰的很好,表情转换的速度甚至比从事变脸的杂耍艺人还要快。情绪拿捏十分到位,眨眼便热情招呼道: “快快请坐,鄙人无意惊扰二位,只是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不吐不快。” 鹭鸶这会儿摘掉帷帽改成了面纱,身段窈窕c绿云扰扰c腰不盈握c肤若凝脂,只要不是眼拙,谁看不出此乃一名女娇娥。 叶徵鸢完全不给面子,双手叉腰,“从我们一踏入这觅知音,你的目光就未离开过,一直在暗中偷窥着我们,是也不是?” 云渺辰面露窘色,忙作解释,“姑娘,请恕鄙人唐突,不过咱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二位似乎忘记了。” 见二人思索的模样,他温柔的嗓音幽幽响起,“鄙人很佩服二位的侠肝义胆c不畏权贵c英勇救人的善举。” 经他这一提醒,二人恍然大悟,这人便是那个替她们说句公道话,然后差点被另一个男子灭了的倒霉鬼。 二人神色逐渐明朗,云渺辰知晓她们是想起来了,刚想开口便被那映着灯火而格外雪白丰腴的娇小少女打断,“有话快说,我还有要事在身呢,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叶徵鸢一边说一边侧着耳朵聆听下面拍卖的动静,现在基本上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云渺辰有些看呆了,这二女一个是画黛弯蛾c亭亭玉立c仪态万千c冷艳倾世,遥似蓬莱仙山上的一抹雪月霜华素洁孤芳。另一个沉鱼落雁c千娇百媚c妖娆丰韵c顾盼神飞,仿佛九重天外的一片琼枝桂叶妍姿艳质,两人的美各有千秋,可谓撼动凡尘。 鹭鸶很反感这样被人观赏,不自觉的就让她回忆起尘封的往昔。眼前浮现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影像,莺歌舞殿,丝竹靡乱,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犹如一只待价而沽的金丝雀般被豢养,日复一日的在利欲熏心者面前展现它的光芒与华丽,只待利益交换达到最大化时就会被转手。好在最后她逃离了那种形同于行尸走肉,甚至差点沦为禁脔的生活,每每噩梦中惊醒仍然冷汗淋漓历历在目。 她蹙眉恶狠狠剜了一眼那犹似呆头鹅的男人,“看什么看,几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叶徵鸢及时挡在两人中间,笑的没心没肺,对着云渺辰满脸无奈,“这位仁兄,你眼神露骨,表现得太饥渴了,难怪惹的我鸟姐不虞。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来别人惊艳的目光的,你可以看我,我不怕看。” 说着又转脸扯了扯鹭鸶的衣袖,“鸟姐,别生气啊,女人他肯定是见过不少的,但是像我鸟姐这么艳丽动人的冷美人肯定是鲜少得见嘛。” 鹭鸶些许脆弱的神色被云渺辰捕捉到了,他太了解这种隐匿在冰冷面具下的软弱与隐忍,用坚固强硬的外壳作为掩护,一旦有火光接近她记忆中的那片黑暗就会致使她恼羞成怒。 本来以他的脾性理应缄默,但是此刻却像受了蛊惑一样,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嗓音不受控制的夹杂了丝丝怅然,“鄙人并无恶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娘何不理性一些,接受他人定义在尊重层面的欣赏?” 说完,他就暗恼自己中邪般的行径,转瞬调整好外溢的浓烈情绪,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浊世佳公子模样。从袖笼抽出一柄折扇唰的打开,煽动凉风使自己头脑保持清醒,“这是咱们今晚第二次见面了,也算颇有缘分,鄙人云渺辰,敢问两位姑娘芳名?” 鹭鸶惊疑不定,望着他已然波澜不惊的沉着面容,渴望从那张镇定的脸上找出一丝皲裂,可惜无果。一个人在探察他人喜怒哀乐的时候会首先观察对方的眼睛,即使隐藏的再深多多少少也会露出一点马脚,毕竟眼睛是人心的反照,掩饰得再好终究经不起仔细推敲。而他的眸光毫无情绪外泄,让人辨不出他最真实的态度,直怀疑刚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身为云氏家主,坐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就连金銮殿内的王侯将相都或多或少有所忌惮,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生出一种沧海桑田的无力感,那样饱经风霜的只言片语定非出自于他罢? 叶徵鸢忽略两人之间的思想交流,毫不犹豫的清脆答道: “小女蒲柳,这位呢,唤作鹭鸶。” 云渺辰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名如其人,二位的名讳果然和本人一样,”略一停顿,似在思量词句,俄顷道,“别致。” 叶徵鸢一手揽上神色恹恹的鹭鸶,再次生生拽的人家大高个儿矮了半截,明眸波光流转,皓齿轻启,“瞧瞧,瞧瞧,还有人识货呢,好歹咱们的名字不用明珠蒙尘了。” 接下来三人闲聊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云渺辰恐怕浩星瓴枭和尤儒临还会找她们麻烦,主动提出帮她们避避风头的意思,邀请二人来府上居住一段时间,允诺在外面风平浪静之前,云府可以任她们自由出入。叶徵鸢当然却之不恭,将她爱凑热闹的天性暴露无遗,而鹭鸶却显得满腹狐疑。 阻断她欲开口的婉拒,叶徵鸢掐了一把犹有异议之人的纤腰,挤眉弄眼道: “唉,鸟姐,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可莫要驳了云公子的面子。” 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转头面对云渺辰嘿嘿一笑,“那就多谢云公子的好意了,我二人敬谢不敏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山雨欲来(上) 1 楼下竞拍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大有热火朝天之势,古琴的价值也随之飙升到原来的好几倍。 包间里的叶徵鸢玩转着夜光杯,间或浅啜一口香醇的碧螺春,“云公子好手段,喔,不,是这场囤积居奇的戏唱的极好。” 云渺辰微哂,“世间万物虽大多皆可沽价,但古琴无价。” 叶徵鸢不觉莞尔,还真是难得的聪明人。她的言辞颇为咄咄逼人,而他没有选择迎风而上针锋相对。宛转的一句话既化解了自身的窘迫又保留了她的颜面,不致让双方陷入尴尬。 眼看下面经过三番五次的角逐终要落下帷幕,叶徵鸢拉着眉头稍霁的鹭鸶,“鸟姐,陪我去置办些女儿家的私物。”走到门口回眸一笑,“云公子,我们明早一准儿登门拜访,可千万别忘了,不要把奴家拒之门外呦。” 云渺辰爽快道: “请放心,云府大门随时为二位敞着。” 最后古琴被二楼包间内的一个男子以十万两黄金收入囊中,侍女把包装完好的古琴双手送到那男子手中,红衣女子就宣布宴会结束,宾客陆陆续续的散去。 出了觅知音大门,已经是三更天了。叶徵鸢以节省时间为由,自己去取寄存在驿站的包袱,托付鹭鸶帮她去城西的韶妙衣庄拿事先制订的物品,还美其名曰让她领略一下雁翎不夜城的风情。二人兵分两路,约定黎明时分在云府大门前汇合。 叶徵鸢见鹭鸶飞驰而去消失在凄凄白雾中,自己则悄悄施展轻功跟上了那个拍下古琴的男子。 此刻,那男子还未嗅出危机的气味,直至哄骗般的口吻在男子耳边响起,“拿着一把高价古琴走夜路不安全吧,不如换我帮你拿,可好?” 他看着面前凭空而降的女子,知道来者不善,不如先下手为强,尽全力狠命的向她袭去,却在接触到她衣裙的瞬间四肢麻木动弹不得。 “还懂得先发制人,看来训练有素啊。” “你c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徵鸢咯咯笑着,“没什么,只是下了点毒,一个时辰后就会自行消散,不过这段时间的记忆也会随着药效一并抹去,我无意伤你性命,只是想要你身上背的那把古琴。” 那不能动的男子大吼,“放肆,王爷的东西你也敢劫?” 叶徵鸢一把夺过古琴飞离他的视线,把自己买来的破琴丢在男子脚边,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宣告成功,银铃般的胜利笑声穿过夜雾飘来,“别说王爷了,就算雁翎天子也不能阻止我拿走这把古琴。” 2 早朝过罢,雁翎皇室嫡系成员会聚一堂,清一色的官服将本就庄严的沉璧庭衬托得更加刻板严肃。后宫两位女眷列席而坐,并未如往常避嫌,浅妆翠影,钗鬓珠光,倒为此地红袖添香了。按照惯例女子是不能出入沉璧庭的,先祖认为女子阴气重,会污浊阳气鼎盛之地,历代君王严格遵守从不越雷池一步,此遭确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其实也比较好理解,现任皇帝继承了其父雁明帝的仁慈宽厚c寡欲恬淡的心性。从明帝开始,雁翎女子的地位就万分崇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子的地位愈发巩固,可以说这全都得益于那位精明强干的懿文皇后。 现任皇帝名讳帝君敖,乃逝去多年的雁明帝与懿文皇后所生,嫡长子是也。下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一母同胞的庄王——帝君繇,另一个就是那名扬天下的瑾幽王——帝君壡。不过帝君壡并非出自懿文皇后,其生母不详且无证可考。而且他的出现直接导致帝后二人决裂,也间接促使懿文皇后郁结在胸积怨成疾,最后撒手人寰。 懿文皇后生前是明帝在位时唯一的皇后,辞世后亦然。明帝只此一后,一生无妃无嫔,可谓鹣鲽情深。如果他没抱回这个小儿子,想必二人也不会渐生嫌隙。 懿文皇后是雁翎开朝元老浩星溯的嫡次女,自小与太祖帝天玄长子帝曜华,也就是后来的雁明帝指腹为婚。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懿文皇后闺名浩星镜屏,她幼年体弱多病,其父浩星溯为了让女儿身体强健起来便请了拳脚先生教习,一来二去身体好了不说还练就一身功夫。所以她与普通的名门贵女不同,身上常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 后来,当时还官拜前朝大胤卫将军的帝天玄发动兵变,同样身为大胤高官的其父浩星溯亦随之响应。在这场改天换日的兴兵夺权中,懿文皇后也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她随夫征战沙场,手刃敌军毫不眨眼,乃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可以说帝天玄最终推翻旧制改立新朝,少不了这个儿媳妇的一份功劳。 丈夫帝曜华即位后,她便退居幕后辅佐,堪称一代贤后。早年帝后鸾凤和鸣,诞下长子帝君敖后,又连续孕育四子,只可惜皆是福薄的命,都早早夭折了。也亏得皇后凤体有武学底子,纵使生产亏了元气,身子骨也很快就将养好了。但此后一直没有再孕育皇嗣的征兆,直至沉寂数年才再度被御医号出喜脉。 长陵五年深秋,明帝带回瑾幽王,懿文皇后先一步产下皇子,但所有的天伦之乐都在见到那个躺在丈夫臂弯里的孩子时戛然而止。 懿文皇后是一个有勇有谋传奇一生的女子,无论上阵杀敌还是母仪天下都游刃有余。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极高,自然对伴侣也一视同仁。二人的感情是从金戈铁马中淬炼出来的,理应情比金坚,尽管是皇帝仍然必须对此坚贞不渝。 幸福被那个孩子打乱后,皇后对于明帝的示好选择视而不见,久而久之明帝也放弃了重修旧好,二人就这样陷入持久的冷战。后来郁郁寡欢的懿文皇后身体每况愈下,长陵八年香消玉殒,留下还未开蒙启智的幼子帝君繇,而雁明帝也相思成疾c形销骨立,终没熬过第二年。 这段令人唏嘘的往事知者寥寥,只有当今皇帝印象深刻,偶尔还会缅怀昔日,毕竟这个弟弟的到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山雨欲来(中) 1 沉璧庭内,其乐融融。 居于上座的雁翎皇帝伟岸挺拔,五官深邃幽明隐隐透着雄风。虽过不惑之年,但他身上没有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仿佛得了上苍眷顾。那双丹凤眼炯炯有神,镶嵌在其中的瞳仁黑亮清透,阳光下闪烁晶粲光芒,充满了不可言说的魅力。 端坐于皇帝身畔的女人长相并不出众,仅算中上之姿。一板一眼的姿态更显无趣,行如提线木偶呆板死寂。脸色呈病态苍白,那是一种连胭脂水粉都遮盖不住的憔悴,黛眉颦蹙似饱经沧桑又似病魔缠身。缩进袖子的手同样白的不正常,并非久居室内不见阳光所致,反而像水中淹死的人无人打捞,尸首浸泡太久泛起的死白,整个人形同枯槁。皇后为何无半点生气?明眼人心知肚明,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比起一潭死水的皇后,偏低的位置坐着一个美绝人寰的女子。三千青丝利落挽作半翻髻,尽情露出净白光洁的额头。一张桃花映红的脸,双颊白里透粉,肌肤娇嫩如玫瑰花瓣。身披茜红华衣,垂坠感极好的丝裙无风自动。如果不言明,任谁能看出这个妙龄女子般的人已经为人母了?早年诞下雁翎二皇子帝城极,如今腹中正孕育着第二胎,按照顺序的话应该是皇帝的第五个孩子。雁翎皇室子嗣一贯稀薄,所以皇帝对于这次老来得子异常欢喜,连带着对二皇子都和颜悦色不少。 皇后定定注视怀孕的女人慈爱的与腹中胎儿互动,心头揪痛感觉就快要窒息。曾几何时她也孕育麟儿对未来无限憧憬,奈何阴差阳错一生徘徊在无涯苦海。酿成今日苦果归功于自己,怨得了谁?这一盘棋,执子的她无论怎样落子,皆殊途同归,注定输得血本无归一败涂地,因着她动机不纯另有所图。 两棵女人花一朵开败一朵绚丽,雁翎后宫清冷,嫔妃寥若晨星,形同废弃。皇帝身边向来只带一后一妃,一后是指出身浩星世家的皇后——浩星瓴泠,不难猜出一妃则是那艳冠群芳的贵妃——水靥生,背后有御史台撑腰,其唯一的弟弟水衍担任御史中丞一职,祖辈也在御史台身居要职,乃著名的兰台世家。 十几个眉清目秀的宫女手捧莲盘有顺序的鱼贯而入,在雅致的桌上摆好,准备就绪后退到一旁候着,这时上位的皇帝发话了,“前夕花朝节,左相府蒸了百花糕,给朕送了些。这糕点混合着花瓣的馥郁以及谷物的芬芳,朕觉得不错,你们也尝尝。” 众人面前摆放着一只玲珑盘,里面简单的盛了三四块儿馨香四溢的花糕,很能激发人食欲的样子。听闻是左相万俟暄送的,脑海中纷纷浮现出一个东篱采菊江汀垂钓的梅妻鹤子。 前面列席而坐的右相浩星茗卓捏了一小块花糕,白发红颜的老翁精神矍铄,庚龄近花甲仍骨力挺健不失风采,糕点的香醇逸散唇舌后,他笑的讥讽,声音铿锵有力,“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左相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不止蒸糕,那酿的桂酒椒浆也是馨飘万国,不如去开家酒楼,定能享誉于世。当一国之相未免埋没了才华,浪费了这么好的绝技。” 说完哈哈大笑,雄浑的气息横绝大殿,满殿的人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万俟暄年少出仕,至今也不过而立之年。他为人谨慎,周旋于朝中几股势力独善其身,浩星茗卓曾欲笼络他至麾下,但他似乎早有察觉称病告假躲身别苑享清福,每每以身体欠佳为由拒绝邀请,使拉拢计划半途夭折。久而久之他也就对这个巧捷万端的左相采取暗中监视的手段,只要他安分守己不出什么幺蛾子,索性随他逍遥自在。万俟暄也的确没让他失望,这么多年来一直平平庸庸专注于豢鹤酿酒。 2 满殿和睦温馨的气氛,皇帝望着庭前玉树临风的几个儿子,婴儿学步好像还在昨日,一转眼已长大成人。目光一一扫过三个儿子,从最接近自己的太子帝涵蛟看去,再到帝城极c帝城猷,胸腔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温润开口道: “城极对早朝上议论的国事有何见解?” 一句话若石破天惊,在座之人无不内心犯起嘀咕。此等军国大事皇帝不和太子商量,反把问题抛给名不见经传的二皇子帝城极,这样一来,皇帝的一杆秤偏向哪一方显而易见。此举无疑会激起二皇子和太子两党之间的纷争,皇帝难道不知个中厉害? 水贵妃恰若三月春水的灵活水眸频频巡视上座皇帝,不时遣一抹含情脉脉的眼波送去,可他仍目不斜视与众臣议事,完全不受干扰。正陶醉入迷直勾勾仰望龙颜,适逢雕像一样的皇后不动声色狠狠剜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水贵妃忌惮地低下头,一手轻抚略略凸起的小腹以收敛心口溢出的澎湃。 台下的帝城极左右为难,神色纠结。一方面他暂时不想和太子撕破脸皮,那样不利于他的计划,另一方面,他该怎样回答,是对自己真实想法有所保留还是和盘托出?前者或许会令父皇失望后者则会触怒太子,结果皆非他所想。 偷偷瞄了眼前侧,接触到太子阴晴不定的脸色,背后猛升起凉气,求救无门看向母妃,水贵妃宛如黄莺啁啾的声音响起,“陛下,城极” 皇帝挥了挥手,意思不言而喻,是不希望她掺和进来。 水贵妃向儿子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帝城极再看向官拜御史台的舅舅,水衍微微摇了摇头,最后看向父皇,帝城极不禁哆嗦了一下,父皇眼神冰冷刺骨,是不想给他逃避的机会,认命一般道: “回父皇,儿臣认为派遣特使前去霖昭谈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讲述他方处境,使其意识到唇亡齿寒的道理,对方要是泥古不化就别怪我们先礼后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山雨欲来(下) 良久无声无息,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口,二皇子宛若赴死,就在他心跳得疯狂之际,一个救赎的声音响起,“怀柔政策?试想一下假若对方软禁特使,冒充其笔迹与我们书信往来,再设好埋伏,那我军势必中计,敌君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我们全军覆没,届时将无力回天。” 帝城极俯首,“父皇教训的是,的确是儿臣考虑不周。” 皇帝不予理会,看着太子,却把矛头丢给皇后,“梓潼觉得咱们蛟儿会有什么想法?” 如果不是与皇帝平起平坐,谁会认得那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仍保持正襟危坐的样子,丝毫没有解救儿子于危难中的意思。 “本宫非蛟儿,安知其所想?” 皇后扯动僵硬的嘴角,并不正面回答皇帝问题。 几位皇子大惑不解,搞不懂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皇帝对上一个个猜忌满腹却偏偏血浓于水的人,“太子把想法说来听听。” 帝涵蛟摩拳擦掌,早就跃跃欲试,听见机会来了,恨不得把计策一箩筐全倒出来,信心满满道: “儿臣会派一队训练有素的暗卫安插入敌人内部,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便了如指掌,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随时掌控霖昭的” “住口!”皇帝挥手拍案,嫌恶道,“纸上谈兵,整日不思进取也就罢了,人贵有自知之明,可你连为人最基本的品德都没有。” 帝涵蛟慌忙双膝跪地,“儿臣惶恐,父皇教诲,儿臣必当铭记于心。” 皇帝气竭,喝道: “一无是处,就会夸夸其谈,那你倒是说说要铭记什么?” 帝涵蛟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出几句不易生纰漏的话,“儿臣日后一定勤学苦练,改过自新,让您满意,绝不玩物丧志,不辜负父皇期望,请父皇原谅儿子。” 皇帝头痛欲裂,如撑到极限的皮筋突然松懈崩溃,软软遢遢歪在椅子上,揉着额角虚弱道: “朝堂无父子,朕为君你为臣,如此急功近利怎挑的起储君大梁?雁翎江山危矣。” “陛下,陛下,”守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孟兆安担忧上前,“太医说了您的龙体可经不起动怒啊。” “陛下,”浩星茗卓见势不妙,救场道,“怒火伤身,请保重龙体。雁翎基业固若金汤,圣上励精图治,且不说您身强体健,这江山交到太子手里还需多时,太子仍有进步空间,就算太子这块璞玉需要一定的时间仔细雕琢,还有辅弼大臣为之出谋划策,何况老臣并不认为太子无药可救。” 皇帝胸口郁闷逐渐转好,想来是自己把明快的气氛弄得压抑,打着散心的名号却又扯上国家社稷,叹了口气,“右相请起,朕说过今日乃家宴,自由随性些。” 退到一旁的右相瞄了几眼未得到赦免的太子,目中闪过几丝挣扎。 “朕听闻小国舅最近好像在通缉什么人?” 浩星茗卓只要一提起这个小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孽障,只知厮混,老臣已经放弃他了。” 高位上的王者继训斥了太子后再次发话,不过问的并非国政,剑拔弩张的氛围一消失,底下的人就渐渐放松开来。 看着和右相话家常的父皇,一旁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四皇子帝城猷偷偷舒了一口气,揩干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刚刚父皇即兴征询,吓得他惊惶奔突,完全没能力思考任何事情回答任何问题。后盾强硬的太子尚被拿来开刀,那他这个势单力孤的皇子岂不处境更加危险?一听父皇并未点名他,窃喜之余又暗暗为自身形同透明的悲凉处境黯然神伤,独自喝着闷酒借此消愁,一杯复一杯。 “瑾幽王府那边似乎也在满城张贴告示啊。” “皇兄,好像是王弟的古琴迷月被盗了。” 说话的男子白衣胜雪c不染尘滓,仅仅一袭普普通通的白衣将他的飘逸出尘刻画的入木三分。不加任何装饰,就那样黑白分明。照射进大殿的阳光映出他颀长身姿的剪影,一股书卷气迎面扑来,这年少风流的人物正是素来淡泊名利的庄王帝君繇。 “儿臣也有所耳闻,那贼子不但盗了王叔的古琴还下毒洗去护卫的记忆,简直目无法纪,之所以断定是一名女贼,还是根据被调换的琴套中放了些女子的梳妆用具。” 帝城猷小心翼翼半途插话,生怕扫了父皇的兴。那胆小如鼠的模样无疑取悦了帝涵蛟,即使他再不得圣心,也远远及不上这个无半点分量的四弟,父皇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冷若冰霜恍若无人。王公大臣们那一个个都是人精,深谙权欲倾轧的他们也不看好向来人微言轻的四皇子,所以导致他愈发被孤立愈发被打压。兄长从不把他放在眼里,心情好了就施舍般的给点好脸色,不愉快了就以捉弄他看他的丑态来获取心理上的满足。他不是没反抗过,可惜无果,反而换来更残酷更变态的折磨,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 庄王的心思显然不在那盗贼是否违反了法律上,满目向往一脸崇拜道: “是呀,真乃奇人也,也不知道那神药是怎样研制出来的?” 皇帝无奈又宽容的笑了,“你呀,一天就知道捣鼓那些药草,太医院的门槛都要被你踏平了,干脆以后就在那下榻吧。” 这个一母所出的弟弟沉湎于医书制药已经不是秘密了,自从幼时无意间听到宫人嚼舌头根儿,他就执拗的认定母后的死不是由于药石罔效,根本原因是医术水平有限,达不到药到病除的目的,所以喝了那么多汤药也无补于事。 这个兄弟心性洁净,完全不像一个飘浮在王权富贵漩涡里的皇室中人。他听了宫里的流言蜚语,正常来说那么小的孩子,还没有什么判断力,失去母亲,第一时间肯定应该把责任全部归咎于那个父皇抱回来的孩子身上,可他偏偏没冒出一点那样的念头,竟首先想到药效的问题,要不怎么说他天性纯良呢?而且从小到大他将长兄这一角色扮演得极好,得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会和瑾幽王分享,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其实他才比瑾幽王大了三个月的事实。 庄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皇兄,这个主意好,赶明儿我就搬去太医署住,起居生活全在那儿。” 皇帝啐他一口,“你就不能向瑾幽王学学,好歹你身为哥哥,这下本末倒置了,瑾幽王反而成了你的榜样。” 庄王俊脸一耷,恨恨道: “谁知道了,那小子小时候多么乖巧讨喜,长大了整天对我臭着一张脸,对着别人都没有,专门对我这样,真叫人痛心。” 说着还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 皇帝被气笑了,“快滚去找对你臭脸的瑾幽王,别在这碍朕的眼了。” “遵命!” 被提前“释放”的庄王三步并作两步溜走了,他正好厌烦在这里对一些人虚与委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迷月风波 1 云府西厢,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碧荷色玉石铺就的小径直通院内主屋客厅,路两旁是云母石垒砌的两方池塘,里面水质清澈种植了遍池的菡萏,色泽艳丽的锦鲤自由自在的缠绵畅游。好一幅鱼戏莲叶底,风拂送欢声的诗卷。 新入住不久的叶徵鸢正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侍弄花草怡情养性。她随意披了一件轻薄丝绢制成的简单衣裙,黑发也是松松挽了一下,斜斜的插一根累丝银蝴蝶步摇。每逢执着喷壶弯腰给那廊檐下的绿植浇水,头上的一双蝶儿便会振翅欲飞。 闲暇下来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每天除了和鹭鸶斗嘴就是照顾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偶尔还会跑去听宫廷乐师沐蜃抚琴,不知不觉已过一月有余。花朝节那晚在夜市上精心挑选的小物品被她和那把破琴放在一起,之后在和古琴掉包的时候忘了拿出来,这着实让她惋叹不已。 这段时间也并非只有损失全无收获,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哥哥是真的失踪了。湛霆扬当年投身敌营成了众所周知的叛徒,最后死于湛九霄之手,兄弟阋墙,互相残杀。大姐多年来困于噩梦无法自拔,连她现在都开始相信那可怜的湛沧恐怕凶多吉少了,毕竟一个小孩无家可归的同时还要躲避官府的追捕,难上加难。 第二件事没有那么悲观,比较值得庆贺。花朝节前夕,某夜月黑风高正适合杀人越货,不对,仔细想想好像月色又挺明亮的。不纠结那个,反正具体怎么样无所谓,重点是她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寻到一个比月华还皎洁的极品。 偷盗迷月就是为了和他之间形成一条纽带,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拐到手,这样就可以踹了老娘给定的李家儿子。那个鼻涕虫她实在爱不起来,即使他现在已经不冒鼻涕泡了,奈何留下的阴影太沉重,永生永世也无法消除。 试想一下你跟他一起用餐时,脑海里全是他小时候大鼻涕过河混着饭往下咽的情景,顿时食欲全无好吗? 正想着,院门被人推开,回头一看原是鹭鸶。只见她梳着利落的发髻,一身白娟绫罗顾盼生姿,清淡的犹如出水芙蓉,身上唯一出彩的就是皓腕上流光熠熠的玛瑙镯子。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大叫着她,“蒲柳,蒲柳,快别弄了,停下来跟我回房。” 一把抓住叶徵鸢的手硬带着她拾级而上进了房间。 “咦,鸟姐,你不是和云公子去游湖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倒了一杯水递给鹭鸶让她消消暑气。 “还游湖,游什么湖?”鹭鸶端起瓷罐一饮而尽,“花朝节那晚咱们从觅知音出来后,分别了一段时间,你当时去哪了,做了什么?你闯祸了,知不知道?” 她把手里的通缉令展给她看,上面写着:此女子猖獗偷盗瑾幽王珍宝,以旧物易之,抓获者重重有赏,下面还附了张画像。 “别否认,我知道近来京城中的失窃案也与你有关,手法类似,一看就是你。”鹭鸶顿了下,“由于拖了好久还没抓到窃贼,京兆尹风秋荻怕瑾幽王怪罪下来,找不到贼总找的到古琴出处吧,这不今日一早官兵就把云公子带走了。” 叶徵鸢殷红的小嘴一嘟,气哄哄道: “画的好差喔,鸟姐,这个画师千万别让我看见,否则我下毒毒瞎他,让他再也无法卖弄这等不入人眼的拙技,敢把人家画的那么丑。” 对于盗窃她并不想抵赖,本来这件事就是用来吸引他目光的,她功夫不赖,但双拳难敌四脚,瑾幽王府的防守实在太过森严,她这段时间坚持不懈寻找突破口,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逮着一个。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鹭鸶觉得她简直无可救药,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谁有她这般魔障,“这哪是批评画师的时候啊?你都成罪犯了,还有心情怨画师画的难看?你知道瑾幽王是谁吗?得罪过他的人估计都在奈何桥畔排队等着喝孟婆汤呢,你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哎呀,那又能怎么样,你觉得画像中的人和我是一个吗?” 叶徵鸢清脆的话音一落,鹭鸶便拿着通缉令在她面前对比了半天,“还真不太像。” “那不就结了,来来来,你再看看这张。” 叶徵鸢变戏法似的从绣囊里又掏出一张纸,展开后赫然也是一纸通缉令,不过这上面要抓的是两个人,那画像之人一个戴了斗笠一个模模糊糊。 叶徵鸢指了指模模糊糊的那个人,“你觉得这个人和你那张通缉令上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鹭鸶定睛一看,斩钉截铁道: “不是,没有共同点,哎,你别转移话题啊。” “我没有呀,那你觉得这个人熟悉吗?” 叶徵鸢指着画像中带着斗笠形似魁梧男子的人问道。 鹭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未曾识得。” “未曾识得?”叶徵鸢悠然一笑,“这人可是你呀,鸟姐。” “怎么可能?” 叶徵鸢将这张通缉令折叠起来的上半部分缓缓展开,有字曰:兹有二贼子重伤卫国公府千金,望各路周知,凡提供行踪者经确认无误则赏白银百两。 至此,鹭鸶才明白这张通缉令上的两个人正是她俩。她向叶徵鸢投去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即见后者双手一摊,上下颔了颔首,“好,我们返回最初的话题,你觉得这两张通缉令上的我长得可还像?” 鹭鸶聚精会神的对比了两张告示,何止不像,简直没有一丝共同之处,恐怕她在大街上招摇过市都没有人能认出来。但是总觉得有一些事情被她们漏掉了,思忖着不禁轻轻言语起来,“不对呀,我觉得瑾幽王可不是这样庸碌的人,他向来谋虑深远,大抵是有什么陷阱。” 叶徵鸢贼兮兮的凑到她眼前,“鸟姐,你这么了解瑾幽王,难不成是有过交集?” “胡c胡说,我怎么会认识名号那样响当当的大人物?” 鹭鸶被她转着圈的一对眼珠打量得极不自在,尤其是她的神情还露着些许奸诈,不觉就咽了几口口水。 2 叶徵鸢眼里闪着精光,随手支开窗子,望望万里无云的晴空,“真是天朗气清啊,正是菱歌轻舟的好时节。”转头瞟了眼鹭鸶,“鸟姐,你可不要骗我呦,正所谓大人有大量,我嘛,人长得比较小,所以就特别记仇。” 鹭鸶不禁打了个寒颤,顿觉心虚,想起自己仅凭一份通缉令就小题大做,而且还差点暴露身份,无药可救的是自己才对。最近漏洞百出,面对一个精明的要命之人,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跟停留在她记忆中的那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都似乎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任何障眼法都只是班门弄斧的小把戏。 思及此她频繁眨眼,指向通缉令,“这画师才艺拙劣,是该修理修理。” 叶徵鸢龇牙一乐,“我现在倒是很想修理修理你,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喜欢站在各种至高点上质问别人呢?花朝节那晚也是,对付一个飞扬跋扈的千金小姐和两个不足为患的车夫,非但不直接上手开揍,居然还采取说教的方式,真是笑掉了我的大牙。” 鹭鸶表示不服,昂首挺胸,一身正气,“我雁翎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无论煊赫门庭抑或平头百姓皆秉承以礼为尊,怎可二话不说立马动手,长此以往,岂不要天下大乱?” “能否天下大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打仗时多嘴多舌的人肯定死的快。”叶徵鸢每说一句便逼近她一分,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一贯嘻嘻哈哈的人难得正经了脸色,“听你这说话的口气,行事的做派,比起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士反而更像一个” 鹭鸶被她唬的头脑一抽,口不择言,“更c像,像像c什么?你别瞎说,我,我就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游子。” 叶徵鸢见她额头沁出冷汗,心下已有七八分明朗,也不急于拆穿她,从她面前抽身而去,在靠窗的矮凳上落座,“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出你的女儿身的?” 鹭鸶已经见识到她有多喜欢戏弄人了,于是充满戒备的回道: “你会轻易告诉我?我不信。” “毕竟有求于人的时候,姿态必定要放低一些的,我想拜托鸟姐一件事。” 见她一脸算计的阴险表情,鹭鸶表示很怀疑,“说来听听,只要不有违礼法。” “对于能一眼辨认出你的女儿身,是由于小女家中世代行医悬壶济世,故此对于这扑朔迷离的雌雄牝牡一嗅气味便知。足以让他人一叶障目的汤,到我这就是不自量力。作为交换,想麻烦鸟姐帮我今夜跑一趟瑾幽王府打探打探消息。” 鹭鸶就知道准没好事,将要开口,那边的叶徵鸢眼波一横,“别忙着拒绝啊,你不是跟我说云公子到现在都没回来嘛。现在外面传言沸沸扬扬的,若京兆府衙最终无法找出案犯,为了收场也为给皇家一个交代,难保不会把古琴失窃的帐算在云氏头上,那么这云公子可就成了替罪羊。事情呢,毕竟是小女做下的,累及他人是万万不可的。” 瞥见鹭鸶一个鄙夷的白眼,她摇头一笑,“唉,这些凡尘俗事真伤脑筋,士农工商,经商的居然排在最后。无论家业多么辉煌,创造多少财富或者挽救多少黎民苍生,商贾仍然被认作天底下最没地位的一种行业。很显然排名者非常嫉妒商人,才会公报私仇。不过通过我这段时日在昶旭城的阅历,百姓对云家主乐善好施的赞誉甚至超过了皇族,难道皇族就不会嫉妒吗?正巧赶上这次,难保不会借题发挥。” 鹭鸶其实内心已经应承她的话,但故意说风凉话,“嗯嗯,大仙儿说的在理,差点让我忘了造成云公子如今身陷囹圄的正是大仙儿你啊。” “所以,”叶徵鸢咧嘴一笑,“我这不是正积极帮助云公子洗脱罪名嘛。” “你让我去夜探瑾幽王府,那你自己呢?” 面对鹭鸶的追问,叶徵鸢俏脸泛红,扭捏的绞着帕子,“今日是难得的机会,人家要去找夫君啦。” “你不是跟我说你还没嫁人吗?”鹭鸶一脸质疑,“再说你找夫君还要挑个黄道吉日不成?” “要的要的,把他骗出来太不容易了,我试了好多次没一次管用的。”叶徵鸢笑的有一丝诡异,“人家去找夫君不光为了自己,也是变相的拯救云公子。” 看着不靠谱的少女一脸春情泛滥,鹭鸶表示很悲戚,怎么就和她混在了一起? “既然是你夫君,为什么要用骗的?” “因为夫君还不知道人家的存在。” 这是什么逻辑,还有夫妻不知道对方存在的?鹭鸶一头雾水,“你夫君又为何不清楚你的存在呢?” “因为,”叶徵鸢小嘴一撅,双手交握至胸前,两根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他还不认识我,所以我需要一个契机。贫尼掐指一算,今日正巧是良辰吉日,若能成功圆房,我对鸟姐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贫尼,我看你是贫嘴!” 这都什么跟什么?一番话说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鹭鸶一头冷汗,见过诱拐女子的男人,至今还没见过可以拐骗男子的女人。对方都不认识她,她就想和人家圆房,还真为那个被她看上的男人感到忧虑,他知道这边厢有个生猛的女人在对他虎视眈眈吗?为他即将经历的凄风冷雨默哀。 叶徵鸢见鹭鸶一脸的大惊小怪,“哎呀,你怕什么?我又不去烧杀抢掠,只不过岛上那个男人我不喜欢,如果不在外面找一个,等回去一定会被臭老娘硬塞给我。不行不行,好不容易在这儿碰到一个中意的,偏偏他被左三层右三层的保护着,每天身边都围了一群人,密不透风,我有时都觉得干脆冲过去强抢算了。” 鹭鸶绝倒,最神奇的人种,没有之一。 “一个未及笄未婚配的少女整天想着和男人生宝宝,你羞不羞啊?”鹭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显然把她的话当成玩笑看待,“别闹了,你长成了吗?” “切,”叶徵鸢笑的魅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使人难以拒绝的风情,“不算个子的话,我可比你更诱人采摘。” 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貌有着令天下男子争相抢夺的资本。但一个女人,被同性鄙视了身材,这绝对不能忍,于是鹭鸶抛出一句,“还真当自己是大仙儿,你怎么确定自己比我更诱人?” “你可能忘了,那晚我,”叶徵鸢挤出一个令人心里发毛的邪肆笑容,“摸了你,顺便还抓了两下,你的分量我记得十分清楚。” “无耻。”鹭鸶脸色爆红,叱道,“你个小短腿儿。” 小短腿,她的腿哪里短,和她的身体很成比例的好不好?不就没她高嘛,恶狠狠的瞪了鹭鸶一眼,“死平胸。” “小短腿。” “死平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