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功勋》 正文 001 夜总会来了变态哥 在学校里,我的名字叫黎妮,从小到大,同学们都喜欢管我叫“粒粒”。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小学生都会念这首诗。他们叫我“粒粒”,意思是我的命很苦。 在夜总会,我不叫“粒粒”,客人们叫我“丽丽”,“妈咪”和姐妹们叫我“小昆明”。 客人们从来不会说我命苦。 “真漂亮”。他们都这样夸奖我。 只要不是醉到不省人事,进了ktv的包房就开始打呼噜,或者径直让我搀了去卫生间,扑到马桶上哇哇呕吐的客人都会这样夸奖我。 我都听腻了。 看到那些男人把脑袋伸到马桶里哇哇吐得像要被自己的呕吐物憋死的样子,我会像个开心的芭比一样笑得喘不过气来。 我想起那个最著名的谜语: 一个男人喝醉了,扶着一棵树——打一动物。 谜底是? 我经常用这个笑话逗我的客人。他们总是觉得我很有趣。 现在公布答案。 谜底是:兔! 他们哈哈大笑。 我接着问:又来了一个男人,也喝醉了,也扶着一棵树,还是打一动物。 他们大笑,齐声高喊:“还是吐!” 这个时候,我需要冷静一下。我说你们喝酒吧! 他们问:“为什么要喝?” 我说:“因为错了!” 他们喝酒。 我说:“谜底是,野兔。” 他们笑得打起了滚! 我继续说:“又来了一个男人,也喝醉了,也扶着一棵树,他不管有两个人已经趴在那儿吐,仍然解开裤子,掏出小弟弟,一边撒尿一边呕吐——还是打一动物!” 他们大叫:“也吐!” 我说:“你们喝酒吧!” 他们笑着干杯,笑着说:“我们又错了?你得陪一杯!” 我就陪一杯。啤酒。是真喝。我有些口渴了。 我公布谜底:“流氓兔!” 他们唱起歌来:“我们都是流氓兔,流氓兔,流氓兔” 他们唱着笑着就把我搂到怀里,个别亢奋的,手就伸进了我的裙子里。 18岁以后,我一直穿黑色的丝质内裤。开工之前,我会先去到卫生间,往内裤里塞一条卫生巾。 “好事”,姐妹们是一个月来一次,我是天天来。 我会摁住他的手,对他说:“我来好事了当心弄你一手腥喔。” 大多数人会及时缩手。他们怕触“霉头”。 也有个别不老实的,还是要掏要摸。 如果是一群人一起来的,他要掀我的裙子,我就动手作势要解他的裤带,当着他的哥们儿给他曝个光。 通常就怕了,哼哼着摁我的手:“别别别” 他缩手,我也缩手。“妈咪”经常教育我们:“人和人啊,不就是相互给个面子嘛!” 还有实在不要脸的,大叫:“脱,都脱,谁怕谁啊!小姐你先脱!” 我也大叫:“说了嘛,我好事来了,你们要不怕倒霉,子弹上膛,刺刀见红,我脱下来吓死你!” 然后我就作脱状! 算了算了,玩玩而已嘛,不要为难人家做小姐的嘛! 通常一群人中的“老大”这时会发话。 还有人会装模作样地说:“小姐也是有尊严的嘛!” 我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向客人们展示我扭来扭去的大白腿。 真正遇上借酒撒疯的,还就是自称“公务员”的那些人,找个小姐都跟写公文一般较真,坚持要我脱,我就脱吧! 有时我会骂骂咧咧,有时我会哭哭啼啼,都是假装的。没办法,做什么工作都得有职业道德吧。我站起来,面对那个执意要我脱的“公务员”,他坐在沙发上,我的小肚子正好对着他大肥脸上的金丝边眼镜。 我伸手把裙子撸起来。 难言之隐,一脱了之。 隔着黑丝内裤,他们看见我白色的卫生巾,大都讪讪。过后还多给一百两百小费,算是避避邪。那个强烈要求脱的“公务员”,通常会遭到“朋友”们的批评。 一个人来的,比较可怕。 一个人来的那种,“妈咪”一般不会安排我去“坐”。 那种人,通常都是变态的,如果是个戴眼睛的,那就更变态了。“妈咪”通常会安排大姐“哈尔滨”去陪他,“哈尔滨”肥硕健壮,客人要喝酒,她能把客人喝死;客人动手动脚,她扑到客人身上,两个奶子压到人脸上,能把客人憋死。如果连“哈尔滨”都收拾不住,硬要撒酒疯,比如在包房里就亮家伙,霸王硬上弓,或者借口小姐不配合,服务不热情,想要赖账的,“妈咪”会打个电话,叫上几个左青龙右白虎的“花臂哥”来收拾。“花臂哥”其实只是吓人,不会动手打人的,打架斗殴的事情,会让管我们这一片的派出所警察哥哥很不开心,所以,“妈咪”会干脆打电话请派出所的警察哥哥来一趟 最见不得那种戴眼睛的,要么说自己是“警察”,要么说自己是“专家”,要么说自己是个“官” 那种人,一见到真的警察,立马就软了,恨不得跪下去叫爷爷。 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刚才说的那个笑话,就是“哈尔滨”教我的,她跟我说,她是个“二人转”演员,“二人转”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演,她是师傅,带了个小白脸徒弟,后来那小子“火”了,不要她了。她就一个人出来混了。 “哈尔滨”什么荤段子都能说。她说都是当年在舞台上练出来的。 2011年那个六月的夜晚,四哥来的那天,“哈尔滨”是第二个被他轰出来的小姐。 四哥是一个人来的。 四哥三十来岁的样子,四哥很帅,四哥不戴眼镜,四哥穿西装,还打着领带。 四哥不喜欢笑,但是他真的笑起来,挺好看,像个大大的男孩。 第一个被他退回来的小姐是“小重庆”。 我想,小重庆错就错在一进包房,就建议四哥点酒。四哥也许把她当成“酒托”了。 那时我站在走廊上,透过包房门上的圆形玻璃窗偷偷往里看了一眼,我一看就知道,四哥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把手往小姐裙子里伸的人。 “哈尔滨”是第二个被退回来的。我想,“哈尔滨”错就错在一进包房,一屁股就坐到四哥大腿上,四哥是担心被“哈尔滨”给强暴了。 四哥把“哈尔滨”从腿上给推到沙发上。 “哈尔滨”说:“大哥,我们喝点,含在包房费里的,不用多给钱。”她斟了两杯啤酒,十个红红的指尖托着,朝四哥递过去。 四哥说:“我不喝。” “哈尔滨”说:“哥,我先干为敬。” 喝完之后就逼着四哥喝。 四哥说:“我痛风!” “哈尔滨”说:“哟,年纪轻轻,你痛风?除了痛风,怕是别的地方也不行吧。” “哈尔滨”说着,大大咧咧地往四哥的裆里摸去。 四哥抓住“哈尔滨”的手,举起来,让“哈尔滨”的手指着包房门的方向。 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 出来后,“哈尔滨”唧唧咕咕地笑:“那小子变态,真变态,凑上去让他摸,他都不摸。装啥装呀?你们说,变态不变态?不过,那小子真鲜,让我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小重庆”认真地说:“他不是装,是真帅对人也挺好的,问我,小妹妹,你还没成年吧?” “哈尔滨”伸手在“小重庆”的腮帮上拧一把,怪声怪气地说:“小妹妹,你还没成年吧?嫌你小,那就是嫌我老喽” “小重庆”那年才16岁,职高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 场子里的名字都是地名。她们叫我“小昆明”。 “哈尔滨”一转眼看见我唔着嘴乐,抻手在我的脸蛋上也拧了一把: “小昆明,小鲜肉留给你吧。你不老也不小,刚刚好。” 我跟妈咪说:“我看这个人不变态,我去陪他吧!”退了两个小姐,连“哈尔滨”都退了,还说不变态,也就我敢这样说。 “妈咪”生病似地“哎”了一声,然后说:“你去试试吧,有事了,就叫我。” 我笑得很开心,我说:“不会有事的。这就一来办事的。” 我的意思是,这种人,就是来这里挑个中意的小姐,带走。这种人目的很单纯,来夜总会不是喝酒唱歌的,就是一嫖客。 “妈咪”摇头,说:“他可不是来办事的,这小子,水挺深。” 我说:“放心吧,不是条子。” 我说的“条子”,指的是警察。 “妈咪”说:“那指定不是,条子没这么干净的。” 我笑得弯下了腰。我跟妈咪说:“我去一下卫生间先。” 妈咪在我身后说:“小心点喔,小昆明。”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上去再安全的男人也说不准就是大色狼。我在卫生间里,往内裤里贴了条卫生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 馅饼从天而降 我正要朝四哥的包房走去,“妈咪”让我等等,她把“哈尔滨”叫过来,当着我的面问“哈尔滨”。 “妈咪”问:“来之前就喝高了?” “哈尔滨”摇摇头:“没酒味,应该没喝过。” “妈咪”一个激灵,问:“来找茬的?” “哈尔滨”还是摇头:“也不像。” “妈咪”问:“道上的?” “妈咪”说的“道”,指的是“黑社会”。 “哈尔滨”说:“指定不是。斯文着呢。道上的人,咋会一个人出来玩?” 我打了个哈欠,说:“没事的,我应对得了!” “妈咪”忧心忡忡地嘱咐我:“能哄走就哄走吧,不给台费也算了。喔,帐都算我的。” 沿着曲折如迷宫的长廊,我朝四哥的包房走去。“妈咪”还是不放心,她大概是想亲眼看看这个古怪的客人。她追上来抓住我的一条胳膊,说:“我送你进去。” “妈咪”领着我推门进去了。我看见四哥的眼睛亮了一下。 四哥说:“这个丫头,留下吧。” “妈咪”就往四哥身边蹭,“唧唧”地笑:“兄弟你真挑剔” 四哥说:“谢谢,你出去吧。”四哥说着从手包里抽出一张“老人头”,塞到了“妈咪”的手心里。 “大哥有钱。” “妈咪”出去后,这是我说的第一句话,有意显得怯生生c傻乎乎的。 四哥说:“别紧张,没啥事,就是陪我坐坐,爱喝就喝点,不想喝就唱唱歌。” 我殷勤斟酒,四哥笑了笑。 “哥,您笑起来挺好看的。”我说。 四哥没吱声。我端起一只杯子递到他手里,自己端起另一杯,我说:“哥,我敬您。”说着我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天晚上我没怎么喝水,更没有喝酒,真的有些渴了。 放下杯子,我发现四哥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我当然不敢强迫四哥喝酒,低头盈盈一笑,说:“哥,给您点个歌吧?” 四哥不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说:“哥,给您点个《这一拜》吧,说的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事。” 四哥又笑了笑,说:“知道的。点吧。” 我在电脑触摸屏上点好。音乐响起来,我拿起桌上的麦克风,两只手捧着递给四哥。 我说:“哥,您唱。” 四哥说:“我不唱。” 我只好说:“哥,那我给您唱一个。” 四哥点了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我仔细看了看,是软“中华”。 我赶紧给四哥点上。 四哥又点了点头:“唱吧!” 我开始唱:“这一拜,桃花含笑映祭台” 四哥轻声说:“扯蛋!” 我吃了一惊,接着往下唱:“这一拜,患难相随,生死不改” 四哥又说了一声:“扯蛋!” 我想,真是碰上难缠的了,得跪了。 于是我就对着四哥,款款地跪倒在他面前,他的皮鞋擦得锃亮。 这本是“二人转”中常见的节目,借了这一拜,小姐都是要给客人跪下的。 四哥却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也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其实那会儿四哥已经想走了。他从手包里抽出两张“老人头”,拍到茶几上,绕过我,朝包房门走去。这时,我听到他嘟哝了一句:“真他妈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伸手就去捂他的嘴。他敏捷地反手一击,手肘正中我的肋骨,我就势摔到沙发上。 他转过脸,恶狠狠地盯着我。 他确实把我弄疼了,我揉着肋骨,嘟起嘴,说:“哥,您怎么能说这两个字呢?绝望,人一辈子,这两个字多不吉利啊。” 四哥不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像是鉴定一件珍贵的古董。 其实,他是奇怪我一个坐 台小姐,怎么能听懂“绝望”这两个挺文雅的字。 四哥突然又笑了,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膀,我顺势往他怀里靠紧一些。 “没弄疼你吧?”他问。 我一脸痛苦的表情,却一个劲地摇头:“不疼,哥,不疼。”我知道自己这样子,一定挺招人怜爱的。 他松开搂住我的手,拍了拍我的后脑勺。说:“别一个劲地叫哥,叫我四哥。” 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南方人,“四”的音发不准。 四哥让我再唱首歌给他听,我点了一首《千千阕歌》,自顾自摇头晃脑地唱完。 四哥点了点头,突然问:“你是大学生?” 如果遇上别的客人这样问,我会“嗯”一声,如果客人追问“哪所大学啊?”我会笑着反问:“怎么着?您这是想要去举报我呀?”话说到这份上,客人一般也就不再问了。碰上装风雅的,还会问问专业什么的,我会老老实实告诉他:学新闻的。 不知道为什么,四哥这样一问,我回答的却是:“被开除了。”其实没人开除我,我是自己从那所大学里跑掉的。 四哥“哦”一声,不吱声了。 他不吱声,我也不吱声。没人唱歌,电视屏幕上一个穿比基尼的美国妞不停地面朝我们抖奶子,背对我们扭屁股。 四哥突然问我:“出 台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我立即使劲摇头,这已经成了我本能的动作。 我看见四哥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发现四哥大多数时候只有这两个动作,点头,或者摇头。 看到四哥摇头,我又很快地点了点头。 我说:“出!” 像是解释,其实是为了讨四哥欢喜,我嗲嗲地接着说:“那要看跟谁了。”我一边说,一边朝四哥抛了个媚眼。 其实那之前我的确出过台,一个月一两次吧,客人开房,很快完事那种。每个月快要交房租的那几天,我会找个看起来比较年轻c干净的客人出 台。其实四哥问我出不出 台的那天晚上,房租刚交过,我不缺钱,我不知道为什么,四哥一摇头,我就点头了。 四哥问:“多少钱?” 我咬了咬牙说:“八百,快餐。”我想他会砍价,最后至少也能谈到五百。 四哥接着又问:“包夜多少钱?” 我说:“不包夜的,我害怕。”这是实话。 四哥像是沉思了一会儿。他话不多,说一句是一句。 四哥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在这儿,包括出 台什么的,一天挣多少钱?” 我又咬了咬牙,狠着劲说了个数字:“两千”。 四哥笑了笑,他知道我在撒谎,但他并没有戳穿。他说:“这样吧,你跟我在一起呆上几天,不一定做那事。也就是吃吃饭喝个酒聊个天什么的。顶多一周时间,我给你一万。” 我吓了一跳,脱口就问:“为什么呢?” 四哥说:“我身边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 我有些明白了,我猜四哥是做生意的人,需要有个漂亮女孩在身边,扮小蜜或者扮助理,显身价。但我没问。 见我不说话,四哥直接了当地说:“我这几天要见几个人,你呐,陪我去,就算是我老婆好了。” “老婆”这个词,含义很复杂,可以是领过结婚证的真老婆,也可以是小蜜c情人。以前我的那个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也是“老公”c“老婆”叫的。 我说:“我会对你很好的。四哥。” 四哥说:“那就算谈成了。我现在给你一千,算是定金,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开车到这家夜总会门口接你。记住,十二点,别迟到了。” 四哥说完,从手包里数了一千块钱,压到他刚才拍到茶几上的那两张“老人头”上。我注意到他的钞票不像大多数客人那样,一张一张地摞在钱包里。他的钱卷起来用一根橡皮筋扎住。他数钱的动作也很特别,是用大拇指一张一张往胸口的方向数,不像别的客人要么一张一张从钱包里往外掏,或者就从钱包里抓出一大叠子钞票来,哗哗地往外翻。 好几年后我才知道,四哥数钱的动作,是港台那边人的习惯,钱要扎住,才不会“跑”,数钱得朝着自己心口的方向,这才能把钱“搂进来”。 四哥走的时候不到夜里11点,我本来还可以再坐一个台。2011年,我上大学的那个城市,像我们这种二流夜总会的小姐“台费”标准是200块,“妈咪”抽40,我挣160,那天晚上四哥给了我一千二,我不知道算不算“台费”。四哥走之前,我去到包房自带的卫生间,把卫生巾撕下来扔到垃圾桶里,顺便把一千块钱塞到连裤丝袜里。我跟“妈咪”说,客人给了二百。“妈咪”兴高彩烈地收走了40。 我不想等一下个台了,我说我下班吧,“妈咪”挥手,说:“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我怕自己第二天中午起不了床,就没去网吧。直接回家了。 我的家就在夜总会附近,地下室,一房,还带个卫生间,每个月房租一千块。那是北京最高档的地下室。大门,单元门,房门,全都用卡。用水c用电c用暖气c看电视c上网,也全都用卡。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传说中从天而降的馅饼,还真砸中了我的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 不请自来的“大姨妈” 黑暗中,我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无论我圆睁双眼还是努力闭上眼睛,四哥那张脸老在我眼前晃。有一会儿,我甚至想,他会不会真的成为我的男朋友呢?算了吧,我又想,我是个坐 台女,他怎么会真的找我做女朋友?顶多就是玩玩而已。就算他真是喜欢我,顶多也就一c两个月的热乎劲。我还是想想那一万块钱吧!我手里还从来没有过这多么的现钱。我盘算着,要是有了一万块钱,我就不做小姐一个月,找个地方玩玩去。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事情,一直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我睡着了。我一睡着就会做梦,总是这样。 我又梦到了长翅膀的球,黑色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上体育课时扔的那种铅球。有点像小游戏“炸弹人”里边的地雷,黑黑的,脑门上伸出一根红色的引线,呼呼地冒着烟追我。我在一个曲里拐弯的巷子里跑,两条腿却像是陷在齐膝深的泥泞之中,怎么也跑不快。后来我发现,那条巷子的两侧全是书架,书架上全是厚厚的精装书。我想自己必须小心,跑的时候不要撞倒了那些书架,那些书倒下来,会砸死我。 我睡了不多一会儿就醒了。我挣扎着爬起来去淋浴,我发现自己的眼睑肿得厉害。我微微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样子,四哥见了会不会喜欢?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会不会把那一千块钱要回去? 我在马桶上坐了很长时间,坐在马桶上又迷糊了一会儿。我迷迷糊糊地想起我的第一个男朋友,算了,我就不说他的名字了吧,他长得挺好看的,就叫他“靓仔”吧,那年我十七岁,上高二。有首老歌,上了年纪的客人喜欢唱,歌名就叫《那年我十七岁》,我还想到了“靓仔”的爸爸,那个老男人是个教授还是个研究员?我想起“靓仔”的爸爸,那个有着一头花白短发的老男人,他用两根手指温柔地撩起我的额发,对着我的眼睛无比温柔地说: “真漂亮”。 然后他说:“你不光是漂亮,小小年纪,你就知道心疼男人。” 然后他就狠狠地把我扔了出去。 我闻到了这个老男人嘴里淡淡的酒精味。 我每天都在做梦。 我每一个小时都在做梦。 我每一分钟都在做梦。 这是另一个梦吗? 我大叫一声从马桶上站了起来,妈的,我要迟到了! 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好事”真的来了,我亲爱的“大姨妈”提前3天来拜访我了。 我想我完蛋了,四哥知道我真的来了“好事”,他一定不会再要我了。 眼看就要到手的一万块钱飞了——我要不要赔他那一千块钱? 四哥带来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夜总会对面的马路上,那天阳光很明亮,阳光射到白色轿车上,把我的眼睛都晃花了。 我穿了一件吊带短裙,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漂亮,漂亮得像个芭比娃娃。 四哥站在轿车旁,轿车挂的是北京牌照。四哥低声对我说:“你很准时。”然后他很随意地搂住了我的肩膀,贴着我的耳根子问:“怎么称呼你?” 我激灵了一下,说:“叫我黎妮吧。” 我接着说:“黎明的黎,小妮子的妮我的普通话说得不好,是黎妮,不是粒粒要不,我给你看身份证?” 四哥笑了笑,说:“我的普通话说得也不好,我就叫你lily吧。”他用的是英文:“lily”,我赶紧奉承:“四哥,您的英文真好,lily,百合花,对吧?” 四哥拉开轿车右后侧的车门,微笑着说:“我也念过大学,lily,我还是懂的。” 我在四哥的示意下,钻进轿车,在后排坐下。 开车的是个胖子。后来我听四哥就叫他胖子。 胖子很恭敬地转过头,问候我:“嫂子好!”我想笑于是我就笑了,因为我想到了《古惑仔》里的那些马仔。 四哥对胖子说:“胖子,我和你嫂子先去买点东西。” 胖子把车开得飞快。胖子把车开到了“东方新天地”门前。说实话,我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可是“新天地”啊!每次和姐妹们去逛“新天地”,我总是小心翼翼地走在光洁如冰的地板上,仿佛那真的就是结了冰的湖面。我们故意走得信心满满,当心不要摔倒,其实是因为我们没钱,就算有钱,也舍不得在“新天地”花呀! 不过我还是得把话跟四哥说明了。 我挽着四哥的胳膊,电动扶梯载着我们平稳地上升,像是置身于一部科幻电影的场景之中。四哥走路的时候只看前方,双眼平视,不像是陪女朋友购物,更像是检阅一支部队。我“卟哧卟哧”地喘了几口气,先把自己的脸憋红了,这才对四哥说:“四哥,有个事,我得跟您说。” 四哥微微一笑:“说!” 我的脸憋得更红了,我说:“四哥,我的好事来了,恐怕可能做不成那个事了。” 四哥仿佛有些吃惊。 我很快地说:“您可以另外找一个的。” 过了好一会儿,四哥这才轻轻地说了两个字:“是吗?” 我拼命点了点头,有点夸张。 四哥不说话了。 我咬着嘴皮子,小声说:“我可以把定金退给您。” 三年后,我才知道,做四哥那种“生意”的人,挺忌讳这个事。特别是“交易”之前,他们不碰女人,忌讳身边有来“大姨妈”的女人,觉得不吉利。 四哥留下了我,这正是四哥的高明所在,至于四哥高明在什么地方,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弄明白。 四哥沉默了一会儿,一下子笑了。就是那一会儿,他笑开了,就像个大大的男孩,还挺阳光。 四哥说:“我说过要做那事吗?你是我老婆,老婆不一定天天搞嘛!” 我一下子就叫了起来:“真的?” 四哥点了点头。我大叫了一声:“耶!”然后我飞快地亲了一下四哥的脸颊,我说:“四哥,你真是个好人,我有些喜欢你了。” 四哥又笑了,他说:“这好像是句实话。” 后来他让我从里到外挑些衣服。要求是:“能把衣柜挂满,穿起来让你看上去更成熟一点。” 我说:“四哥,你不会是打算真跟我过日子吧。” 四哥笑而不答。 我尽量选那些适合我,又不是太贵的衣服。出门的时候,四哥叹了口气,说:“你这丫头,漂亮,守信用,很诚实,还挺能替男人省钱,要真娶了你这么个媳妇,还真是有福气。”这是记忆中,四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 我说:“那我就嫁给你。”说完我就脸红了。 四哥是什么身份的人?我又是什么身份的人? 果然,四哥没吭声,他本来话就不多。 “难道我真的爱上了四哥?”我扪心自问。 “我没有爱上他,我只是喜欢他。”我在心底自问自答。 老鼠爱大米?妓 女爱嫖客?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哈哈,我“唧唧咕咕”笑出声。 四哥问:“你笑什么?” 我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太高兴了。幸福来得太突然” 四哥摇摇头:“你不是高兴,是紧张。有些人一紧张,就忍不住要笑。” 我吐了吐舌头,四哥说对了。 买好了衣服,四哥带我坐上胖子的车,说:“我们回家吧。” 胖子把车开到了南三环方庄地区的一个居民小区。小区是新建的,胖子把我们送到楼下,跟四哥和我告过别,驾车离开。 房子很新,装修明快简洁,流行的现代风格,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三居室的房子,主卧有一张大床,客卧有一张小床,书房里有不大的书架,摆了些时尚读物,有一部台式电脑,书桌上摆一小盆多肉植物。四哥让我去洗个澡,换换衣服。我洗过澡,换上在“新天地”刚买的内裤和胸罩,把换下来的洗了。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我的脸蛋很红,眼睛不肿,头发湿湿地,很自然,我很漂亮。 我拿着洗好的内裤和胸罩走到阳台上。 有一会儿,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阳台上恰好有一根可以升降的晒衣杆,跟我梦中经常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晾好衣物,回到客厅,四哥点了一根烟,正坐在沙发上稳稳地抽。他仔细地看了看我,看起来对我的样子很满意。然后他告诉我,他要出去跟人谈点事情,不能带我去。他告诉我冰箱里有吃的,晚饭让我自己将就吃点。 然后他让我把手机交给他,他把我的手机一边往兜里揣,一边对我说:“这几天你用不着手机,我先替你存着。完事了就还你。” 四哥收走我的手机之后说:“你就待在这儿,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这个房子。” 我傻傻地点头。 我很想问:“为什么呀?”但我没敢问。 我觉得四哥身上有股特别的力量,让我害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 人生若只如初见 四哥说完就走了。 四哥走了好一会儿,我试着拉了拉房门,房门竟然是开着的,也就是说,如果我要跑,完全能够跑掉。我松了口气,原本我以为,四哥既然说了,我不能离开这个房子,他会把房门反锁起来。 我没想过要跑,四哥拿走了我的手机,而且我还想挣那一万块钱。 当然,我也不确定,四哥会不会派人在房子外边盯着我,只要我一跑,他们就会把我抓回来,百般凌辱,呵呵,就像姐妹们闲极无聊时常看的“岛国动作片”。 哈哈,想那么多干嘛,好好工作,好好挣钱。 我打开冰箱,发现有酸奶c有火腿肠,还有水果,我拿了个酸奶喝了,原本想到书房里玩玩电脑,看看能不能上网打游戏。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动电脑为好,也许电脑里有什么秘密,我自作主张开电脑,四哥会生气。我拿了个青苹果,慢慢啃,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电视,何炅和谢娜主持的“快乐大本营”。他们欢天喜地又说又闹,看着看着我却睡着了,直到门响,我一睁眼,看到四哥回来了。 四哥似乎喝了一点酒,脸色有些泛红。他抬手示意我别起身,接着他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回到客厅,这才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目不转晴地看着我,我以为他会做“那事”,正想提醒他,我的好事来了。没想到,他只是眼睛里带着笑意,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他说:“你很好!” 我不明白他说“很好”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只能笑一笑。 他松开了我的手,说:“听着。明天有个重要客人要来,你要好好陪陪他。” 我说:“怎么陪?不是跟你说了吗” 四哥笑了笑,说:“想哪儿去了你!你是我老婆,明天来的人,是跟我做生意的,你说怎么陪?” 我说:“泡茶给他喝?我不会做咖啡,也不会做饭的。” 四哥拍了拍我的脑袋,含混地说:“不用做饭的,咖啡有速溶的,做我老婆就好。” 然后他径直朝客卧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回头地对我说:“你睡大床吧!” 我真的非常吃惊。四哥不但跟我分房睡,而且把大房间让给我睡? 那一夜,我竟然睡着了,睡得还不错,肯定做了很多梦,可是我一个也没记住。 第二天中午,那个年轻男人和四哥走进“家”门的时候,我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个年轻男人个子不高,走在四哥身边,比四哥矮一点。 那个年轻男人也不帅,戴着一付没有镜片的黑框装饰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样子,略时尚。 那个年轻男人戴着一顶狼棕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那个年轻男人坐下来以后,也没有摘掉那顶帽子。 那个年轻男人后来和我单独呆在一起的7个小时,他一直没有摘掉那顶帽子。 四哥先向那个年轻男人介绍我:“这是我老婆lily。” 那个年轻男人矜持地对我微微一笑:“您好。” 那个年轻男人没有向我伸手,我不能主动跟人握手吧,这是基本礼仪,我懂的,我也就没有伸手。 四哥对我说:“这是国哥”。 我甜甜地叫了一声:“国哥。” 我的普通话不好,“国哥”听起来就像“蝈蝈”。 那个年轻男人和四哥都笑了。 我红了脸说:“没办法,南方人说普通话,就这样子啦!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好,‘粒粒’‘粒粒’”我故意把“粒粒”两个字说得怪声怪调。 我一边说,一边朝饮水机走去,回头问:“国哥是喝茶还是喝水?” “蝈蝈”低沉而有力地吐出一个字:“水!” 我接了一杯水,端到茶几前,轻轻地搁到“蝈蝈”面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他眼镜框后面的眼睛,眼睛不大,很亮,像两把刀子,让我莫名地有些心慌意乱。 几年以后,我想,如果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就是他那两把刀子一般的眼神,让我对这只“蝈蝈”一见钟情。 四哥笑吟吟地看着我,说:“lily,你去看看书上上网什么的,我跟阿国有些事要谈。” 四哥叫他“阿国”,应该是他的名字里边有一个“国”字,所以四哥让我叫他“国哥”。 我明白四哥的意思,盈盈一笑,朝“蝈蝈”欠了欠身,走进大卧室,关上了房门。 他们谈什么,我真的不想偷听。 过了大约10分钟之后,四哥敲门,叫我出来。 “蝈蝈”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脸沉静。 我对着“蝈蝈”,在沙发上坐下,四哥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 四哥冲我偏过头:“lily,这样啊。我呢,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你呢,替我陪陪阿国。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哪里也不要去。” 然后他转向“蝈蝈”,又笑了笑,说:“阿国你的手机坏了,你不会打手机,也不会接电话,对吧?生意上的事,我回来当面跟你说,对吧?” “蝈蝈”稳稳地点了点头。 四哥连续使用了两个“对吧”,这让我微微有些吃惊。他说“阿国你的手机坏了”,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四哥前所未有的话多,接着又用一种叮嘱的语气对我说:“lily,要是阿国的手机突然响了,你一定要马上通知我哟!” 我只得晕乎乎地点头。我怎么通知他?难道四哥忘了,他昨天就把我的手机给“没收”了么? 我点头的时候,四哥转向‘蝈蝈”,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再次提醒他,千万别打电话。 我发现四哥笑得很诡秘,我突然很不喜欢四哥这个样子。 “蝈蝈”再次稳稳地点了点头。 然后四哥就出去了,他是带着笑脸出去的。 屋子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蝈蝈”从单人沙发挪到长沙发,他安详地斜靠着,对着电视机,两眼平视前方,像是目不转晴地打量着电视机。后来我注意到他盯着的不是电视机,而是电视机上方那面墙壁。 我说:“国哥,你喝水。” 他点了点头,但是他没端杯子。我想那杯水早就凉了,我说:“给你换杯热的。” 他说:“不用。谢谢。” 我说:“国哥,你看电视吧?我给你开?” 他摇了摇头。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直发毛,难道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看电视,不说话,也不干别的? 电视机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石英钟,我从来没有注意到那个钟会响,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钟的“咔哒”声,一声一声,挺响。 我忍不住打哈欠。我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些水果,我说:“国哥,我给你拿个水果?” 他说:“谢谢!”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要还是不要?我嘟起嘴,声音大了起来:“国哥你到底要不要吃?” 他突然说:“你别一个劲地‘国哥’,‘国哥’,你就叫我蝈蝈好了。对!就是那种虫子,蝈蝈!” 我也有些来气,加重了音调:“那蝈蝈你竟然吃还是不吃?” 他说:“不吃。” 我在心里说:“不吃就不吃!不吃拉倒。” 让我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我可坐不住。我站起来,抱着两条胳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动,一边偷眼打量这只“蝈蝈”。 现在他坐得越发松弛了一些。他不看我,他仍然盯着电视机的上方,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并没有盯着那个石英钟。他盯着石英钟下方的墙壁,仿佛那片空空荡荡的墙壁上,写满了某些让他很感兴趣的文字。 我走了一会,回到沙发上又坐了下来。我忍不住想要说话,可我知道不能打听他们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能打听他和四哥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或者“生意伙伴”。这是头天在“新天地”购物的时候,四哥专门交代过的。 我看到茶几上扔着一盒烟,是四哥临走时扔下的软“中华”,我问他:“蝈蝈,抽烟吗?” 他摇了摇头。 我的嗅觉很灵敏,隔着两米远的距离,我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我决定揭穿他。 “蝈蝈,你平常是吸烟的。”我说。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的表情,他说:“我不抽这个牌子的烟。” 我说:“那你抽自己的烟啊。” 他说:“我没有带烟。” 我说:“你抽什么牌子的烟,我出去给你买。” 他微微地笑了一笑。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 我必须目不转晴地盯着他,这是四哥交代过的。我怎么能离开他,到外面去买烟呢? 我说:“啊那你忍得住吗?” 他苦笑:“忍不住也得忍啊。” 又没话可说了。 我坐了一会儿,困劲上来,我忍不住又打哈欠,心里想着,四哥这一万块钱不好挣啊。四哥说的是一周时间,这才过去了一天,要是接下来每天都这样,弄个不说不笑不看电视不讲笑话的人让我陪着,还不把人闷死啊? 而且还不玩手机。 我的手机被四哥“没收”了,这只“蝈蝈”呢,他怎么也不玩手机?嗯,四哥说,蝈蝈的手机坏了。 一万块钱不挣也罢。 也罢也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 我们一起吃面吧 “大姨妈”让我的小腹一阵一阵地坠痛,对付这种每个月都要来一次的痛,最好的办法是睡觉,就算睡不着,最好是躺下。 我想睡一会儿,但我又担心这只“蝈蝈”趁我睡着的时候溜掉,那样的话,四哥回来后一定会很生气。四哥生气的后果不管是不是很严重,我的“尾款”九千块指定是拿不到了。所以我决定继续跟这只蝈蝈说话。 我问:“蝈蝈你就这样一直干皮潦草地坐着?” “干皮潦草”是一句昆明方言,极度无聊的意思,我想他懂这个词的意思,而且很亲切。 因为他转过头,仔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笑了,是真正的笑。 进屋之后,他不是第一次笑,但只有这一次,是真正的笑。 他笑起来很坦诚,虽然不再像个孩子,但那是从心里笑出来的。 他说:“没有干皮潦草啊,我在冥想。” 我撇嘴:“冥想?念经还是坐禅?瑜伽还是密宗?” 他摇头苦笑:“你懂得还挺多你是叫‘粒粒’吧?” 我注意到他把我的名字念成了“粒粒”。 我摇头晃脑,得意地笑:“那当然,我这不是还在上学嘛。” 他又仔细看看我,问:“大三,还是大四,不会是大二吧?” 这样聊天,就有趣多了。 我大笑,哼唱着:“从ary到sunny和iv一ry,就是没有我的名字就差大一你没猜了,哎,为啥你不猜我是女博士?” 我就是不告诉我究竟念大几。 “蝈蝈”认真地说:“你没那么老。” 这让我开心。我突然想跟他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一念刚转过心头,立即把自己吓住。别忘了,我现在是四哥的“老婆”,我不能和这个男人太亲密,而且,更不能“真心话大冒险”,如果四哥知道了,会认为我变着法套他们的秘密。 心头百啭千回,嘴上只有沉默。 像是为了找个话题,他问我:“有没有报纸什么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报纸,这年头,谁还看报纸啊!这时我想起我的书包里有一本书,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我迟疑着说:“我正在看一本书,不知道你看不看?” 他说:“看看吧!” 我跑进大卧室,从我的书包里把书翻出来,跑回客厅,递给他。 他仔细看了看书的封面,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说:“嗯,这本书,我没看过。” 我急忙说:“我刚开始看,感觉挺有意思的。” 他冲我一笑:“好了,我看书。” 他打开那本书,很快地浏览了一下目录,然后开始看正文。 他看书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我觉得,这只“蝈蝈”似乎不应该是个做生意的人,他生来就应该是个读书的人。 我得承认,他读书的样子很好看。 我歪着头,扔掉拖鞋,把脚蜷到沙发上,斜躺着。我看了一会儿“蝈蝈”读书的样子,睡意朦胧,我闭上眼睛,我并不想睡觉,但是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着了就开始做梦。 我梦见我和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这只“蝈蝈”,正在一个湖边。阳光洒在湖面上,金光闪闪。我梦见“蝈蝈”站在一块气垫上,那块气垫是飞在半空中的。说是半空,其实也就离地一c两米的样子。在梦中,他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格子衬衣和牛仔裤,而是穿着敞怀的短袖衬衣和宽大的沙滩短裤。他站在那块会飞的气垫上,笨拙而可爱地试图操纵那块飞垫,他总是弄不好,有几次他差点从气垫上掉下来。我梦见自己哈哈大笑,我在梦中穿着天蓝色有碎花带荷叶边的泳装,站在湖边,看着他驾驶气垫,有一会儿,我想,或许那不是一块会飞的气垫,那是我放到天上去的一只风筝呢?我很想叫他下来,让我试试驾驶那块会飞的气垫。这个时候他降落到湖面上,那块神奇的气垫于是变成了橡皮船,而他的手里,奇迹般地多了两只桨。他兴高彩烈地呼喊我,让我跟他一块划了橡皮船去漂流后来梦的场景发生了改变,我梦见我和他一块去到一个商店,我们问一个女服务员,有没有那种会飞的气垫?服务员告诉我们,那是新产品,还没有上市。这时我们的身后传来了另外一个服务员的声音,隔着一排可以升降的晾衣杆,晾衣杆上晒满了洁白的衣物,我不知道是衬衣还是被单,那个服务员大声地告诉我们,你们要的东西我们这儿有!我梦见他拉着我的手,我们在晾晒的白色衣物中穿行,我们很快就得到了那种会飞的橡皮船,他轻轻地一吹气,橡皮船就鼓了起来他牵着我的手,让我站到橡皮船上去。我就站了上去,橡皮船就飞了起来,橡皮船越飞越高,我看到楼群c湖泊和公园的围墙在我的眼睛里迅速地缩小,渐渐变得像一些漂亮的模型,那种飞在天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摔下来,我看见他站在地面朝我挥手,这个时候我有一点点忧郁,我想,我怎样才能降落呢?难道需要把橡皮船里的气放掉吗?我交织着欢乐和忧虑醒了过来。我发现自己的嘴角流出一丝涎水,我用胳膊擦了擦嘴角。我看到暮色已经降临,他仍然坐在那里阅读。 他仿佛一尊黑色的雕塑。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提示他,我已经醒了。 我可以确认,在我做梦的时候,没有手机铃声响过,也没有人说话。嗯,很好,我想四哥回家以后,会这样对我说。 “蝈蝈”转过头,冲我温和地笑了笑,问:“醒了?” 我点了点头。 “蝈蝈”又说:“睡得挺好,你睡着了一直在笑。” 我说:“做了个好梦。” 这次他没有吱声。 “蝈蝈”把正在阅读的书反摊到茶几上,然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有些饿了!” “蝈蝈”这样一说,我发觉自己的肚子正在呱呱叫。 我说:“我弄点吃的,我们一起吃吧。” 他说:“好啊!” 我进了厨房,在冰箱里找吃的。我找到了方便面c鸡蛋c黄瓜和西红柿。 我用一个火头煮方便面,用另一个火头煎鸡蛋。 我洗了黄瓜,剥了西红柿,细心地把黄瓜切成条,把西红柿切成块。方便面起锅以后,我把煎好的蛋卧到面条上,再把黄瓜条和西红柿块搁到煎蛋上。做这些事情我很快乐,我竟然哼起了歌,我记得我哼的是“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我的鼻头莫名其妙地酸了一酸,我一下子明白了,我这一辈子,不就是想做个快乐的小女人吗?有个人等着我给他做吃的,而我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又很好看。 我把面条端上餐桌,招呼他来吃。 “蝈蝈”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没有马上拿筷子,而是盯着那两碗面条足足看了十秒钟,这才说:“你真的会做饭?” 我笑吟吟地说:“是面!” 那时候,我怎么会知道,几年以后,我会坐在一盏温暖的,散发着桔黄色光芒的台灯下,拿着一支真正的钢笔,在洁白的信笺上,给我“亲爱的蝈蝈”写古老的c真正的信? 几年以后,我会写下这样的字句: “你永远不会知道,看着你吃面的样子,我是多么的满足。我坐在你的对面,看着你吃面,我也吃。你知道吗?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吃饭,而且是在一个‘家’里。在那之前,我和我大学时代的男朋友也一起吃过饭,要么是在学校的食堂,要么是在外面的小餐馆,身边总是有人。而这一刻,黄昏正在降临,阳光暖暖地洒到餐桌上,我和你,两个人,你呼噜呼噜地吃着我煮的面——而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给一个男人做饭!” 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爱上了这只“亲爱的蝈蝈”。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我们对坐吃面的黄昏,我突然有些想哭,我盼望四哥永远也不要再回来。我盼望这是一个梦,一个我躺在沙发上,一直没有做完的梦,我盼望这个梦就这样永远做不完。我盼望着,吃完饭,我洗碗,他看看电视或者继续读书,然后让我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我们一起看看电视或者就说说闲话,然后我们上床,我们亲密地做 爱,然后,让我枕着他的臂弯,我们静静地睡去。当太阳升起,我们起床,各自去上班 他把我做的面条吃得一根不剩,甚至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这就是一见钟情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只“蝈蝈”肯定是个“好人”,我愿意信任他,愿意煮面给他吃。 有这只“蝈蝈”在我身边,我睡得着,睡着了能做美梦;有这只“蝈蝈”在我身边,我愿意煮面给他吃,吃完了我就去洗碗。 这只“蝈蝈”与那个“四哥”是多么的不同啊!尽管我根本说不明白,他们究竟不同在哪里? 就算是吃面的时候,他仍然戴着那顶狼棕色的棒球帽。 吃完面,北京的夜色如期降临。“蝈蝈”显得很随意地对我说:“天黑了,要不你跟四哥联系一下?” 我系着个小围裙,正收拾着碗筷。 “蝈蝈”的话让我吃了一惊。我惊奇地发现,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我竟然已经忘了还有“四哥”这样一个人。 我嚅嗫着,我对他撒了个谎,我说:“从来都是四哥打给我,我不敢打给他的。”这是部分实话,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四哥的号码,而且我也没有手机。 他说:“噢!这样啊我得走了!” 我本能地叫了起来:“你别走!” 他说:“我还真得走了!” 他一下子就从餐桌旁站了起来,我看得出来,他的身手相当敏捷,要论打架,我们场子里那些保安,恐怕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他径直穿过客厅,走到门前。我看见他抓住门把手的时候有些迟疑。紧接着,他仿佛下定决心,使劲一拉把手! 门开了。 他的表情显得非常吃惊。 他回头冲我笑了一笑。 他笑得有些凄凉。 仿佛他刹那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三年以后 “蝈蝈”对我说:“我真的没想到,房子是租的,车是租的,司机是租的,就连女朋友也是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 问候我老母给我钱 我吓坏了。 他竟然就那样,一拉门就走了! 我扯掉小围裙,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我的碗里还有黄瓜和西红柿,我一点一点把它们慢慢吃掉。 我没有收拾餐桌,我走进卫生间,扯下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我走进大卧室,在床上躺了下来。后来我想起来那本正在读的书,《挪威的森林》,我走到客厅里,看到那本书仍然反摊在茶几上。我把书捧进卧室,原样在桌头柜上摊好,我目不转晴地盯着那本书,有一瞬间,我产生了错觉,他,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年轻男人并未离去,他仍然坐在客厅里,我可以清晰地想象出他坐在沙发上读书的样子。 我害怕。 我真的很害怕。 有“蝈蝈”在这里的时候我不害怕,他一走,我就害怕了。 其实,跟四哥在一块的时候,我也害怕。我就是斗着胆子想挣那一万块钱。 我怕四哥回来,怕他责怪我,毕竟,“蝈蝈”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拉开门,走掉了。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拉住他吗?我手里头又没有一把枪。 就算我手里有把枪,他要是把枪抢过去,反过来指着我的脑袋,恐怕也易如反掌。 我又怕四哥不回来,他要是不回来,我的手机?还有他“欠”我的九千块钱 我连衣服都没敢脱,合衣在主卧的大床上挣扎了一宿,我一直没有睡着,因为我没有做梦。我不敢反锁“家”门,担心四哥没带钥匙,如果有人摁门铃或者“咚咚”地敲门,不把我吓死才怪当然,我更害怕陌生人不敲门就闯进来! 我不止一次听到门响,无一例外都是我的错觉。 天蒙蒙亮,我就躺不住了。我从床上跳下来,胡乱洗了把脸,然后抱着个抱枕在沙发上坐下来,目不转晴地盯着门。我肚子有些饿,可我不想吃东西。我接了一杯水,看着墙上的钟,每过十五分钟喝上一小口,我花了两个小时喝完了那杯水,我又接了一杯。 我盼望着房门猝然洞开,盼望着有人走进来,我盼望着走进来的那个人是四哥,我盼望着这件事情尽快结束,哪怕四哥怪我没有尽到“看住他”的职责,不给我钱,让我滚蛋。其实我最盼望的人是他,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男人,突然走进来,就像从未离去,就像昨天一样,他就坐在我侧面的沙发上,阅读,像一尊让我能够打哈欠能够闭上眼睛睡一会儿,顺便做个好梦的雕塑。如果他肚子饿了,我就再煮一碗面给他吃。 我在沙发上一直坐到了中午。其间,我喝了两杯水,上了一次厕所。 后来我想四哥不会再回来了,一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浑身发冷,我想我必须跑到屋子外面去,跑到明亮的阳光下边去,让太阳直射我的脸。我这样想着就跑了出去,我甚至忘了自己是否关好“家”门。 一跑到太阳地里,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想我一定是被人骗了。四哥拿走了我的手机,四哥许诺我的一万块钱肯定也是一个骗局。那时候,我感到自己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这个阴谋是那么黑暗,在明亮得刺眼的阳光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我自己的“家”,回到我那北京最豪华的地下室里去。但我想我不能回家,来历不明的阴谋包围着我,那些害我的人,他们没准就在我的地下室门口等着我。我想回夜总会去,在那些和我一样的坐 台小姐当中,在关心我的“妈咪”身边,我是安全的,可此时天光正明,夜总会还没有上班,我害怕白日里的夜总会,像一片废弃的荒漠,像一幢鬼影幢幢的山庄。 这时我发现自己出门之前,竟然鬼使神差地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四哥带我到“新天地”买的那些东西,我什么都没敢带走,统统留在了那套房子里。我的书包里还有一千多块钱,我想这些钱买个手机应该够了,很快我就放弃了买手机的想法,我买个手机,打电话给谁呢? 我几乎是本能地去了常去的那家网吧。 那个网吧的名字叫“秋水伊人”。 我要了台机器就开始上网打游戏。 我打得天昏地暗,饿了就要外卖,渴了就喝雪碧可乐和纯净水,我不知不觉抽掉了三盒香烟——平常我是不怎么抽烟的,但我有些喜欢干净的男人身上淡淡的烟味。有时候我抽上一支烟,然后就不停地嗅自己指尖上的淡淡的烟味,我想这可能是受《味道》那首歌的影响,坐 台的时候,我喜欢点这首歌,当客人喝醉,横七竖八在沙发上睡去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唱这首歌,我觉得《味道》这首歌里有一种很深情的伤感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在网吧里呆了几天几夜,最后我走出“秋水伊人”的时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明亮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又一次流出了眼泪。 我打车回到我那全北京最豪华的地下室,我几乎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我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不停地做梦,梦见自己在游戏世界里做了公主,嫁给了一个忧伤的王子,我们生了一大堆小孩,他们烦死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几夜,最后我是被饿醒的。有一会儿,我迷糊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游戏里的冒险大陆?四哥的家?网吧的电脑前?还是夜总会包房的沙发上?最后我搞清楚我躺在自已的小床上。 我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明白,从离开四哥的家到现在,究竟过了几天。 时间被我弄丢了。 我知道我一定像具僵尸,我迷迷糊糊地从地下室里爬出来,我走到常去的那家面馆,要了一碗面条。等待着面条端上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一直在摇晃,像个吸了很多毒品的小混混,过足了瘾,刚刚醒过来的样子。有一会儿,我想着自己七c八岁的样子,起大早,赶公交车去上学。车上都是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我们坐在椅子上,随着车身摇晃,一式地点着头,像一只只孤单的小企鹅。想想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算算自己已经21岁,我已经不年轻 “难道你就这个样子混下去?老了怎么办?染上病怎么办?染上病你就完了,死了!你死了无所谓,可你想让你的妈妈c爸爸哭着去火葬场烧你吗?让你的妈妈c爸爸看着你被烧成一把灰,但是你要记住,那不是一把干净的灰!就算得白血病死了,至少还值得同情!可你是做小姐,做鸡,跟无数个男人乱搞,无数个男人把他们的肮脏的体液都射给了你,你是被肮脏的体液淹死的!你光彩吗?你就这样一直混下去吧你!你们这些孩子!你以为你还小吗?你以为你还吊在妈妈的奶 头上吃奶吗?” 我想起来了,这是几个月前,我决定辍学的那天晚上,我们学院的朱院长讽刺c挖苦我的吼叫声。 “你不就是想吊在我的奶 头上吃奶吗?”这是我当时几乎破口而出的回骂。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敢骂他,他是我的老师,我的院长大人,我只能像吞大便吞活苍蝇一样,把朱院长的漫骂吞到喉咙里去。 我恶心,恶心得直想呕吐,我仔细回忆,我是不是喝酒了? 我没有,我就是抽了三盒烟。 面条端上来,我勉强吃了几筷子,我吃不下去,我心慌意乱。我走出面馆,站在北四环红领巾桥南边的人行道上,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数了一遍,我只剩下不到两百块钱了。我伤心地回忆起:我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跟网上那些看不见的玩家赌气,不停地买点卡,不停地充值购卖各种物品装备。我想,我的钱就是在那个时候,在我恶狠狠地叼着烟,恶狠狠地咒骂“我他妈玩死你”的时候,不知不觉从我的口袋里水一样流了出去。 我决定回到夜总会去,我不回去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我很快就会饿死。 恰好夜色降临,无限温柔。 我伸出巴掌,捂到嘴巴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我把手掌凑到鼻孔前,仔细地嗅。我嗅到自己的手心里有一股子烂白菜的气味,突然之间,我就觉得自己老了。 我走路去到夜总会,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可爱的“妈咪”。 “妈咪”扑过来,抓住我的手,万分激动地叫了起来:“我的个娘耶!小昆明,这几天,你跑到哪儿去了?打你电话,一直是关机我以为你” 我打断她,弱弱地问一声:“我走了几天了?” “妈咪”把指头掐了一个遍,也没算清楚我究竟离开了几天。 我心里笑了,看来,把时间搞丢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 “妈咪”的时间也丢了。 我说:“没事,这几天我得应付考试。” 她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早就从大学里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开除了的事儿。 “妈咪”说:“我的个娘耶!这大学还真不是好上的,看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儿折磨成啥样了?真他娘的成了病态美。” “妈咪”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哈尔滨”c“小重庆”等众姐妹出去。等她们都出去之后,“妈咪”变戏法一般,从吧台后边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 “哎哟我的小昆明,你可真把我吓坏了。我说,你知道吗?前几天,有人送来了这个东西,让我转交给你。我捉摸着,你不是被人被人” 我伸手抓过那只黑色的塑料袋,和“妈咪”一起纵声狂笑:“妈咪,你不会以为我被人奸杀了吧?” 我看见“妈咪”无比凝重地点头。 我的眼泪差一点点掉下来。 不错,袋子里是我的手机,还有一张银行卡。 是的,我没有看错,的的确确是一张银行卡!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打开手机。手机一打开,我就收到了一条短消息。 “你很好。想拿钱吗?问候你老母啊!” “妈咪”探头跟我一块看短信。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情不自禁地念叨道:“完了完了,你这是招惹上人了!” 我也楞住,但刹那之间,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像一道闪电,“唰”地亮瞎了我的狗眼。 我几乎是从夜总会的门厅里飞出去的,我像一只鸟,在夜色中飞翔。 我找到最近的一台银行自动柜员机,只用了一次,就查到了银行卡上的余额。 九千块。 我赶紧一分不剩地把钱取出来。 四哥没有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 我要去桂林 我一下子就有了九千块钱。 我没让“妈咪”知道我发了笔“横财”,只是跟她说这几天应付考试累坏了,而且很快就要放暑假,我要回昆明,向她请三个月的假。 “妈咪”对我们本来就没有人身约束力,所谓请假,无非礼貌而已。 “妈咪”乐得意做人情,临别时还叮嘱我要吃好睡好,养好身子骨,开学了又来。 我当然不可能回昆明,我想找个地方去旅行。 说是去旅行,其实就没打算再回北京,临行前,我把我那个全北京最豪华的地下室给退了。 我是真怕了北京这个城市。 事实上,2011年6月底我离开北京,我再也没有回去过直到后来好些年,“蝈蝈”带我回去的。 我决定去桂林。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从小就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以前没去过,就去呗。 我坐火车去了桂林,一路上,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阴谋,没有黑暗,没有追杀,这就是一个美梦,而且美梦成真!我想去旅行,于是上苍就给了我一笔钱。 下了火车,我告诉出租车司机,我要找最便宜的小旅馆,但是要干净。司机说,一看就是学生妹,我说,学校还没有放假,我不是学生,我是做小姐的,挣了点小钱,出来玩玩。 司机说,我们这里也有学生晚上出来做小姐的,就是人们说的学生妹。不过小姐你看起来不像是做那种生意的人。 我问他为什么就不像了,你看你都已经叫我“小姐”了。 司机说,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姐是对你的尊称啦!我说的小姐不是那个意思啦!做小姐的女人哪里会有时间出来旅游啦,她们要抓紧时间挣钱啦,那种生意也就年轻的时候能做几年啦 我接口说:“老了就没人要的啦。” 我学广西人说话的样子把那个出租车司机逗乐了,于是我也哈哈大笑。 其实是出租车司机说出的话让我想哭,我是故意把自己逗乐了免得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我突然恶狠狠地对那个出租车司机说:“你们广西人最好色了,是不是?” 司机大笑:“我们广西人是喜欢美女啦。好山好水出美女嘛,有了美女没人喜欢就可惜啦。” 我说:“我可以在你们广西做小姐吗?” 司机大笑,肥硕的肚皮把方向盘顶得一颠一颠的:“小姐你到我们广西做小姐,那是要发大财的啦” 我的脑袋有些发晕,和司机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有助于我保持清醒。 我在火车上喝了很多酒。 一路上,每当火车停靠小站,小贩们蜂拥而至,叫嚣着叫卖小食品的时候,我都会要一听啤酒。 所以我喝多了。 这个世界上毕竟是好心人多,出租车司机没有把我拉到漓江边,草长林密 处,月黑风高时,对我欲行不轨,而是乐嗬嗬地把我拉到了背包客最喜欢的青年旅社。 我真是能折腾。我说四个人住一个房间可以,两个人住一个房间也可以,关键是要有镜子。胖胖的老板娘说,姑娘,你看,我们这个房子什么都不缺,楼梯口就有个大镜子。我说,好了,就这里,我得睡了。 我喜欢照镜子,我喜欢镜子里的自己,更重要的是,我得留心身后有没有人跟着我。 我总觉得,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男人,始终就在我的身后。 还在火车上,我就一直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我一再说服自己,这就是个错觉。 我其实并不害怕“蝈蝈”跟在我的身后,我甚至很希望一转身,就能与他四目相对,甚至撞个满怀。 我这样想着,车厢的过道里,小站的站台上,我常常冷不丁就来上一个“向后转”。 当然,我一次也没有看到“蝈蝈”。 热死我了。 老板娘可怜我是“穷学生”——我登记用的是大学的学生证,给我安排的是一个四人间,够便宜。中间两张床的上方有一个大风车似的吊扇。我却选了最里边靠窗的一张床,像是做好准备,一旦有人闯进来,我就立马推开窗户跳出去。这样的想象带给我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我承认,自从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年轻男子推门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一直都很害怕。 后来,房间里又住进两个女孩,我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她们选择了中间的两张床,她们一直在“唧唧咕咕”地说话,一种奇怪的方言,我听不懂,也懒得仔细去辨别。 电扇的风吹不到我的床上,我很快就开始出汗,有一会儿,我担心会被自己流出的汗浮起来甚至淹死。 我睡不着,只好起床去冲凉。 冲凉房在走道里,其实就是卫生间。 有三个人排在我的前方,一个瘦些,两个胖些。我想还是算了吧。我回到房间,在靠窗户的床上躺下。我大汗淋漓,渐渐睡去,我梦见冲凉房的喷头掉下来,像一只坚硬的拳头砸到我的胸口。 我大叫一声醒来,人去屋空,天光大亮,大屋里竟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突然我就感到某种大快乐。 我穿好衣服,跑到楼梯口去照镜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太阳帽,炫彩大墨镜,白色带红条的运动服,白色带红条的运动裤,我真漂亮。 我出门,去租了一辆自行车。 上大一的时候,同宿舍的女孩和男朋友假期里去了桂林,回来就把骑自行车游漓江的照片挂在床头,叨叨了整整一个月,让我嫉妒死。 我也要骑车游漓江。 出发时有朦朦的雾,一座座山峰慢慢地从雾里浮出来,渐渐就有了阳光,照在山头上,白纱一般的云绕着山头飘来荡去,我的心里渐渐生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我骑得很慢,不时有其他的游客越过我,他们有的会回过头,对我露出友善的微笑,我也对他们笑笑。有两个外国小伙子甚至放慢了骑车的速度,想跟我同行,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走,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在山道上骑行。于是我停了下来,一只脚点在地上,冲他们露出拒绝的微笑。那两个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走了。 我重新骑上车,慢慢往前骑。我过了下塘村,又过了小水库,太阳慢慢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到自己的身后仿佛有个人一直在跟着我。那个人不动声色,那个人也骑着一辆自行车,那个人像我的影子。 他来了! “蝈蝈”来了! 我猝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我美好的心情刹那间就被破坏了。 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像宣纸上的一滴墨汁,在我的胸膛里渐渐浸润开来。 我咬着牙想,我一定要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跟着我。 我停下车,把手机拿出来,装做拍摄路边的风景,我想,如果我身后的那个人不是盯着我,他很快就会从我的身边越过去。我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了一对骑自行车的情侣。 我重新骑车前行,我一只手扶着自行车的龙头,一只手拿着手机。我对自己骑自行车的技术充满自信。一个拐弯处,我猝然刹车,回头,举起手机,对着身后摁下了快门。 于是我拍到了那个人。 我笑了。 哈哈,“蝈蝈”的帽子暴露了他。 其实我拍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是我认出了他的帽子,他就是“蝈蝈”。 我看着手机上回放的照片,发了一会儿呆。我想,虽然我顺利地拿到了四哥的一万块钱,但是看起来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捉摸着,“蝈蝈”和四哥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时候我绝对没有想到“蝈蝈”会是警察,但我已经猜到: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阴谋。 认出来是“蝈蝈”,我心里反倒踏实了。 我再一次骑上自行车,慢慢地朝前蹬去。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歌声: 山中只见藤缠树 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 枉过一春又一春 连就连 我俩结交订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那种柔情似水的感觉再次奇怪地浮现在我的心头。我突然掉转车头,朝着“蝈蝈”的方向冲了过去,我什么也没遇上,我不知道他躲到哪儿去了。 但是我相信,他就在我的身边,就在我身边的某个地方。 我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小傻瓜。 虽然我没有正面碰上“蝈蝈”,但一想到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踏实。我没来由地相信,就算四哥也在附近,就算四哥要伤害我——他为什么要伤害我呢?其实他一直对我都挺好,甚至巧妙地把钱给了我。 可我就是有些怕四哥,但是我相信,“蝈蝈”一定会保护我。 “蝈蝈”和四哥是不一样的人。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我一眼就认定“蝈蝈”是好人。 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隐隐约约地爱上了这只“蝈蝈”。 “蝈蝈”是好人,那么四哥是什么人? 我一边慢慢骑车,一边看湖光山色,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心里头那一点点黑影渐渐就淡了。 最后我感觉自己的胸膛就像漓江的水一样,清澈透明,映着山和云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 奈何桥上等三年 我开开心心地骑了一天车,回到青年旅社,冲凉房里居然没人。我痛痛快快地冲了一个凉,冲凉的时候,我莫名地想着,也许他,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男人,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冲凉时,如果被人偷窥,应该感到害怕或愤怒吧?可我一想到如果盯着我的人是“蝈蝈”,我不害怕也不愤怒,竟然脸红了。 冲完凉,我换好衣服,又去照镜子。我就是喜欢照镜子,我不看镜子里的自己,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后,我担心着,又渴望着,我的身后突然出现“蝈蝈”戴着帽子的脸。 什么都没有。 夜色降临,我穿着小背心和牛仔短裤,在阳朔的西街上随处乱走,欢欣鼓舞地跟老外打招呼,把小摊贩的小商品翻得稀哩哗啦,我买了石头的c木头的还有据说是纯银的,各种各样的手链,像手铐一样把自己的两个手腕缠得满满的。我知道“蝈蝈”就在我的身边,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后,我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 我希望他喜欢。 没有观众,戏演起来会是多么的寂寞。 我朦朦胧胧地想着,我要他做我一辈子的观众,为我鼓掌,为我叹息,为我微笑,为我流泪。 后来,我进了一家酒吧,找了一个斜对着门的位置坐了下来,我要了一杯饮料,插了一根吸管,这样我可以直着脑袋喝饮料,不必担心有人趁我低头的时候,悄悄走进门来,然后躲到我身后的某个角落里去。 如果有那样一个人,只能是“蝈蝈”。 我目不转晴地盯着门,等待着“蝈蝈”走进来,可惜我失望了,我一直没有等到他。 我叹了口气,跟自己说: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只要他走进酒吧,就一定会穿过我的视线,所以他在街道对面停了下来嗯嗯,也许他正斜倚着一棵树,透过酒吧的木格子窗户静静地打量着我。 想象自己被一个人注视,那样的感觉很好。 我慢腾腾地喝完了那杯饮料,“蝈蝈”没有出现,我重新回到街上,我相信自己有一会儿看到了他,他的长檐棒球帽,在街道的转角处,一闪而逝。 我又笑了。 我相信那不是我的幻觉,是真的。 逛累了,我买了两听啤酒,回旅馆。 四个人的房子里就我一个人,我盘腿坐在床上,打开一听啤酒慢慢喝。我没有开电视。我喜欢听街头的喧嚣,淡淡的,像另外一些世界里的人在交谈。不知道什么地方再次传来了熟悉的歌声: 连就连 连就连 我俩结交订百年 我俩结交订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 连就连 我拿出手机,找到白天在骑行道上拍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蝈蝈”只是一个侧影,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脸。 那顶帽子出卖了他。 我把照片放大了看,缩小了看,我越来越相信,“蝈蝈”就在我的身边。 戴那种帽子的人很多,但我就是固执地相信,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蝈蝈”。 我慢慢喝了两听啤酒,有些酒意。这时我突发奇想:“蝈蝈”会不会就在我隔壁的房间里呢?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跳下来,穿过楼道去卫生间。朝房间走回来的时候,我装成喝醉的样子,不敲门就直接撞进了隔壁的房间。 我一想到“蝈蝈”大吃一惊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 结果我看到的是一对小情侣,他们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藤缠树,两个人抱着,叠在一张小床上。他们吃了一惊,我一个劲地说抱歉抱歉,对不起我喝多了,女孩想要发作,男孩怜香惜玉,我赶紧退了出来。 这只讨厌的蝈蝈,他到底在哪里? 后来他告诉我:“我在北京,继续跟你的‘四哥’打交道。”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我租了自行车,继续我的漓江游。很快,我就感觉到,他消失了,那种总有人跟在我身后的感觉消失了,“蝈蝈”他不见了。 我不停地回头,不停地在人流中寻找他,我感觉不到他,他真的消失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漓江之行变得索然无味。我买了一张cd,里边有那首叫做《藤缠树》的歌,我一边骑车一边戴着耳机用索尼的“alkan”听那首歌,听得我想哭。 我不想继续在桂林呆下去了。 我害怕。 那首歌听得我心里发酸,我发现自己其实是多么的孤单。 我想去看海,就去了海口。 我起初仍然打算去ktv坐 台,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夜总会闪闪烁烁的霓虹灯,我就会产生一种“蝈蝈”就我身后盯着我的错觉。 我不能再做“小姐”了! 我做了另外一种“小姐”,售楼小姐,哈哈。 我顺利地应聘到一家房产中间公司,成了一名“置业顾问”。 只做售楼小姐无法维持我在海口的生活,海口好象也没有“豪华”地下室。有时候晚上我会去迪厅替厂家推销啤酒。我长得漂亮,又挺能喝,卖酒的提成不错,可是我每次都喝多,喝多了第二天去“卖楼”,根本就不可能有业绩,所以我也不常去卖酒。 我发现,“卖楼”要有业绩也很简单,只要肯出卖色相,一天卖出去一套房子,挣上千元的提前也许都不成问题。好些个来寻找“房源”的男人,色迷登登的眼神,一个个精 虫上脑的猥琐样。有人暗示我,只要我答应跟他们去吃个饭什么的,一切都好说。我当然知道饭不是白吃的,吃完饭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叫我去“开房”,我讨厌死了这些男人。有时我会装清纯:“不好的啦,我爸爸每天都要来接我下班的啦”;有时我会装“黑道”:“吃饭,好哇,我就是怕我大哥看见了,追先生您扑街喔!” 还有的中年油腻男坚持要我坐他们的车,陪他们去看房。第一回我不知深浅,上了一个中年油腻男的车。一上车,男人就向我吹嘘:“我这是宝马啦7系知道吗?最新款的啦,200万啦”说着就伸手往我腿上摸。海口四季高温,女孩都穿短裙热裤,那只汗津津的咸猪手贴到我的裸腿上,简直就像是一块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烂猪肉。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啪”地一巴掌就打到中年油腻男的手背上。那男人也真够不要脸的,忍了我这一巴掌,手缩回去,却不停车,也不吱声,就当啥事也没有发生。 到达“房源”所在的小区,进了要看的空房,他竟然反手关了门,二话不说,就想“生扑”我。他从后面搂住我,我一鞋跟跺到他的脚背上,他疼得刚松手,我一转身,又是一膝盖顶到他裤裆里。那个坏蛋疼得“嗞嗞”直抽凉气,扬言要去公司“投拆”我,我指着他的鼻子骂:“的,你要是不来,你他妈就是我生的!你的车牌照我可是记住了,你就等着吧,我让大哥砍死你!” 我做房产中介那家店的店长,挺像我以前的那位“妈咪”,以为我是个“冰美女”,一个劲地叹气:“像你这样做生意,迟早要把自己饿死的啦。” 我继续骗我的父母,我在大学里挺好的。他们仍然每个月按时把生活费打到我的银行卡上,哪里知道我根本就不在北京,就算他们异想天开到北京去看我,我会告诉他们,喔,这段时间,我刚好在海口实习。 唉! 2011年年底,算起来,大学应该放寒假了,我回昆明过年,加起来没在昆明呆足半个月。 我发现爸爸在外面似乎有了新的女人,而妈妈对此不闻不问,她每天都在茶室里打麻将,根本不关心我,我想她甚至连我是死是活都不关心。反正我就算大学毕业了也不可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他们也不关心我的成绩怎么样。起初我有些担心学校把我辍学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果他们给我的爸爸妈妈写信,我留在学生 档案上的地址是父母原来上班的工厂,那个工厂倒闭已经很多年,后来被房地产老板买了去,盖成了高价楼盘;如果学校给我的爸爸妈妈打电话——那更不可能,我的学生 档案上根本就没有父母的电话号码。 所以,我的爸爸妈妈一直以为,我大学念得挺好的。 我回到海口,不再卖房子也不再卖酒,我应聘到一家旅游公司,专门在机场“拉客”。我长得漂亮,有些游客以为接下来的旅游都由我相陪哈哈,好些人就这样上了我的套。我只负责把人拉到旅游公司,拉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提成,做下来还不错,勉强能维持“温饱”。 2012年7月的某一天,我看了看日历,想起来如果自己不离开学校,我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 我有个大学舍友,家在海口。尽管我辍学了,我们仍然有联系,她长得也挺漂亮,我没有离开校园时,知道她周末的时候也出去坐坐 台,挣点“花妆品”钱,当然,她是不“卖”的。我试着给她打电话,正好她回到了海口,我请她吃了一顿,请她把毕业证和学位证借我用两天,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我找了个做假证的,花了四百块钱,做了一套比真的毕业证和学位证还要真的证件。 这样,我就算大学毕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 四哥原来是毒枭 既然大学毕业了,我得回家,给父母一个交代吧。 我短暂地回了一趟昆明。家里的情况没有任何变化。 爸爸又做起了建材生意,他和一个温州女人生活在一起,几乎不再回家。我找他,除了要钱,没别的事,他给我钱的时候很小心,他会说,生意是他和温州女人一起做的,钱不是他一个人的等等屁话。其实我还小有积蓄,但我每天都管他要钱,我就是想看他拿钱时的痛苦样子,那种样子让我有种很心痛的开心。 母亲还是成天打麻将,据说父亲每个月给她一笔生活费。我分别给父母看了我的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他们也没什么表情。我在昆明差不多只呆了十天,然后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同学在成都,替我找了一份工作,我要去成都。母亲含混地问我:“是男朋友吧?”我说不是,是女朋友。 说实话,那时候我挺绝望的。我成天想着“坏女孩走四方,好女孩上天堂”那句话,我想趁自己年轻,把全中国都走遍。我是个漂亮女孩,走到哪里,我都不怕找不到一张床睡,找不到一口饭吃。 我真的去了成都。 成都漂亮女孩子太多,做售楼小姐和卖酒小姐的压力都很大。很快,我就决定不再做售楼小姐,专心在夜场卖酒。 其实在夜场卖酒,跟在ktv“坐 台”也差不多,要想成打成打地卖酒,就得陪客人喝酒,有些客人借酒盖了脸,也会动手动脚,要想客人多买酒,就得忍着。所以我只有喝酒,喝很多的酒啤酒像打开的水龙头,灌进我的胃;我像另一个打开的水龙头,把尿液灌进马桶;我摇摇晃晃从大厅走向卫生间,从卫生间走向大厅;震耳欲聋的音乐,惊天动地的尖叫,有人拉我跳舞,我就跳,跳不了三分钟,我捂着嘴,朝着通往厕所的小道一路狂奔我的感觉会很快消失,酒液浇在我的胸口,陌生的手滑过我的大腿都一样。崔健在使劲地唱: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无数的嘴巴无数的胳膊和腿跟着狂吼: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 那段时间,有个男孩似乎是真心爱上了我,他是我卖酒那家慢摇吧的dj。我叫他男孩,其实他比我还要大两岁,可我觉得他就是个孩子,也许是因为“蝈蝈”的缘故吧,在我的潜意识里,每一个试图与我接触的男性,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拿他跟“蝈蝈”比。 那个男孩对我是真好。 只要我们同时上班,不管再晚,他总会打个车送我回家。他想跟我上床,这我知道,所以我从不让他进我的房门,顶多跟他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聊聊天,城市里看不到星星,我们只能看午夜时分孤独的汽车亮着惨淡的大灯驶过。他搂着我,亲亲我的脸,温柔地抚摸我,仅此而已,这样很好。 有一天深夜,那个男孩悲哀地看着我,我也悲哀地看着他。末了那个男孩说:“难道你不想想老了怎么办?” 我怎么不想?我天天都在想,我想挣足一笔钱,就安定下来,找个人嫁了算了。我又想,我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呢?什么样的人会娶我这样一个曾经的“坐 台”小姐呢? 而且,我还想真的好好谈一回恋爱哩!我想跟他说,你知道吗?我怕听情歌,怕问将来,因为我想恋爱的那个人,他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我向他要了根烟,他给我点上,我“哈”地一声笑了,问他:“天天这样送我,陪着我,不烦呀你?” 那个男孩认认真真地说:“不烦。” 我问他:“喜欢我?” 他马上说:“那当然!” 我在他的腮帮上亲了一口,哄他:“我也喜欢你” 那个男孩当真了,他鼓起勇气,嚅嗫着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 我知道他想说“我会好好待你”或者“我要挣钱养你”一类虚情假义的大话,我大笑着打断他,我叫了他的名字,问他:“说实话,是不是想跟我做 爱?” 他低下头,说:“想,很想” 我酒意上涌,莫名地想要作弄他。于是我装出眼泪汪汪的样子,万分悲戚地说:“跟我做 爱,你会死的。” 他惊问:“为什么?” 我连眼泪都懒得抹一把就扬声大笑,我搂住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垂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我是做‘鸡’的,唉,得了病,现在做不成了!” 我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耳廓。 那个男孩大吃一惊,本能地差点从我怀里蹦出去。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思索片刻,努力表现得像个“大男人”,他说:“没关系的,我不在乎。我会挣钱给你治病,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结婚。”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拍了拍那个男孩的脸颊,柔声说:“那种病,是治不好的。对了,别跟人说啊,他们知道我有病,就不会再让我卖酒啦”说罢,我站起身,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底蹍灭,跟他说“拜拜”,摇摇晃晃地走开 小男孩不会懂的,我说的“那种病”,其实是“相思病”,或者叫“单相思。” 没想到,我对自己的诅咒很快就应验了。 每天凌晨3c4点钟才躺下,睡到次日中午11c2点钟起来,冲个澡,发一通呆,白天吃盒饭和汉堡,晚上喝酒,我的身体很快垮掉。 我病了。 先是胃彻底坏掉,吃什么吐什么,接着是低烧不退,腹泄不止都像是艾滋病的症状。尽管以前做“小姐”时,每次“出 台”我都坚持用套,但我仍然担心自己染上了艾滋病,我知道艾滋病的潜伏期甚至可以长达50年 完了!我是不是艾滋病发作了? 我吓坏了,专门到大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我没有感染性病也没有感染艾滋病,医生说,我的病叫做“植物神经紊乱”,唯一的医疗方法是静养,规律地c健康地生活。 我决定不去夜场一个月。 开始几天很不习惯,生活一下子空了下来。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夜场生活,习惯了客人的奉承,习惯了莫名其妙地喝很多酒,习惯了男人的手在我的身体上滑来滑去。我坚持住,咬紧牙关不喝酒。为了戒酒,我开始喝很多的可乐,喝得肚子咕咕乱叫。刚开始,我不习惯早起,也不习惯按时吃饭。我买了一大堆方便面和其它零食,直到现在,我一看到方便面就想吐。 我白日里睡得天晕地暗,夜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克制着不要去网吧,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有一天,清晨7点,我突然醒了,清醒得像一只刚刚洗过澡的猴子。我起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出门。我买了格子衬衣和棒球帽。我在商场的更衣间里换上了新买的格子衬衣。我重新出现在太阳下面,感觉自己新鲜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在街上闲走,我坐公交车去杜甫草堂,去青羊宫,我躺在公园的草地上,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戴着耳机用ny的“alkan”听歌,那张收有《藤缠树》的cd被我听坏之后,我再也不用老掉牙的“alkan”,后来听歌都是用手机了。 我的出租屋上不了网,我有意不装“ifi”,我担心自己一上网就玩游戏,玩到昏天黑地,玩到发烧拉肚子,玩到怀疑自己染上了艾滋病。 我买了一台二手dvd机,淘了一大堆盗版碟。晚上我就看碟,我看《蓝》c《红》c《白》,看《布拉格之恋》,也看《在世界中心呼唤爱》c《甜蜜蜜》看《甜蜜蜜》的时候,我哭得稀哩哗啦,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其实“蝈蝈”一点都不像黎明,黎明可比他帅多啦,可我一看到黎明就想起“蝈蝈”,我甚至想,“蝈蝈”也许已经结婚了吧,可惜啊,我不能去参加他的婚礼。 有时候我也看看电视。 我主观地认为,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蝈蝈”,没有想起“四哥”,没有想起北京,以及我所谓的大学生活。过了好长时间我才明白,其实“蝈蝈”的影子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在北京,我们呆在一起的那天,他穿的就是格子衬衣,他就戴着棒球帽。 他就住在这个地方,我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我想着他,所以我下意识地穿上了格子衬衣,像他一样,我在屋子里也戴着太阳帽。 看电影c看电视的时候,我会突然觉得某个男演员很像他他是谁?我摇头叹息,笑自己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从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四哥”。 那是一档法制节目,正在报道警方破获的一起贩毒大案。 被抓获的毒枭名叫赵勇,不久前被公开审判。当时我盘腿坐在床上,捧着一个很大的纸袋嗑着瓜子。 当毒枭赵勇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我差点把一颗瓜子嗑到气管里去。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尽管已经过去了两年,我仍然一眼就认出,那个叫赵勇的毒枭就是“四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 在茫茫的人海中你是哪一个 认出真名叫赵勇的毒枭就是“四哥”,紧接着我就在电视上看到了他,那个让我叫他“蝈蝈”的男人。 “不可能!”后来,当我说到这里时,坐在我对面的“蝈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绝对是你!”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蝈蝈”。 20分钟左右的电视专题报道中,“蝈蝈”至少出现了两次。 一次穿的是便服,他穿着格子衬衣,戴着棒球帽,就是我戴在头上的这种棒球帽。电视画面虽然没有出现他的脸,但我仍然一眼就从那顶帽子上认出了他。 画面是偷拍的。“蝈蝈”和四哥坐在一个光线晦暗不明的茶室里,“蝈蝈”的身边有一株很大的绿色植物。 电视画面还打了字幕:“北京,赵勇正在进行毒品交易。” “是的,那是在北京。”后来,“蝈蝈”终于向我承认。 我把瓜子扔到床头柜上,我跳起来,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大。我的手在发抖,我强迫自己在床上坐直身体。 难道“蝈蝈”,难道他,也是毒贩? 那字幕明明白白地写着:“北京,赵勇正在进行毒品交易。” 而画面上坐在“四哥”赵勇对面的那个人,明明白白就是他,“蝈蝈”! 我吓坏了。 “蝈蝈”第二次在电视画面里出现时候穿着制服。画面显示,“四哥”赵勇被两个警察押着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像是要带他出去受审。在他的后方,还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尽管画面上那几个人的面孔都打了“马赛克”,但我还是一眼就从那几个穿制服的人中认出了他,“蝈蝈”! 当我们,我和“蝈蝈”后来终于相对而坐,听我说到这里,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不错,你说的那个人的确是我。”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傻瓜都猜到了,“四哥”是毒枭,“蝈蝈”是卧底的警察! 我胡乱套上衣服,套上鞋,我抓起钱包,冲出房门。 我是跑进小区附近那家网吧的。 我要了一台机器,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栏里飞快地键入“毒品案c赵勇”等一系列关键字。 我把所有与这起贩毒案有关的文字报道c图片新闻和视频资料全都下载到了我的网盘里。 我被正在做一件大事的兴奋激刺得浑身发抖。 这比网络游戏好玩多了。 我从网吧里走出来的时候,成都的天空正在亮起。我站在人行道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匆匆赶去上班或者上学的人们,我突然被一种大幸福所包围,我比他们任何人都幸福,因为我正在进入一个天大的秘密。 要找到“蝈蝈”,除了在网络里尽可能查找与“四哥”赵勇贩毒一案有关的资讯,关键还在于,我们必须在网上“问人”。 也就是说,我在网上启动了“人肉搜索”。 “人肉搜索”是我们这些超级网虫的一个小秘密。 “人肉搜索”就是在网上一人提问,八方回应,人问人,人碰人,人挤人,人挨人。 “人肉搜索”与传统的机器搜索不同,与我们在“维基”c“必应”c“百度”里输入一系列关健词,把网上相关的信息都检索出来不同,而是有人提问并悬赏,有人回答并获取赏金 “人肉搜索”似乎有点类似于警方的悬红征集破案线索。 不同的是,警方悬红使用的是现金,而人肉搜索使用的是虚拟货币。那些经常通过回答问题获取虚拟货币的网友被称为“赏金猎人”,回答的问题越多,猎人的级别就越高,在网络社会里就越受人尊重。也许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甚至如我一般,甚至是个因为曾经“坐 台”,因为混迹夜场而身体垮掉心灰意冷的底层女孩,但是一旦进入网络社会,他,或者她,却是神探福尔摩斯,是网民们万众敬仰的大神级人物,这种感觉挺好。 所以只要有人提问,就不愁没人回答。 我把通过机器搜索得到的,关于警方侦破”四哥“一案的图片贴到网上,用箭头标志出“蝈蝈”穿制服,面孔上被打了马赛克的头像,悬赏问谁认识这个人?我对此的说明是:这个人是我的前任,现在他不见了,我必须找到他! 很快就有了回应。 我仔细辨别,他们提供的图像都不是“蝈蝈”。 直到半年前,一个著名的“赏金猎人”把一张“蝈蝈”穿着一身武警少校制服,和其他一些人一起,站在某个会议主席台上领奖的图片贴给了我。 尽管我已经猜到了“蝈蝈”是一个缉毒警,我仍然对他穿武警制服的样子大吃一惊。 我没有想到“蝈蝈”是一名武警,我原本以为武警是不参与缉毒的。 然而,我只需要在网络搜索引擎中输入“武警c缉毒”这样的关键字,很快就查到了中国只有一支武警部队在缉毒,这支部队叫做公安边防部队,因为实行武警体制,所以他们穿的就是武警制服,而公安边防部队中,缉毒最厉害的,就是离全世界最著名的毒源地“金三角”距离最近的那支公安边防部队。 我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蝈蝈”是那支公安边防部队的一名侦察员。 我通过网络搜索得知:公安边防部队是中国公安部领导下的一支武装执法力量,又叫武警边防部队。既是执行警察任务的部队,又是完全按部队管理的警察这不是什么秘密。 公安边防部队是辑毒的主力军,守的是第一道防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公安边防部队是一支很大的部队,同样可以用人海茫茫来形容。我凭什么就能从茫茫人海中把“蝈蝈”给找出来?难道就凭一张他站在主席台上领奖的照片吗? 那当然不是如果没有耐心和毅力,还有,还有,如果不是这个人真的就藏在我的心里,如果不是我发了誓要找到他,我仍然无法找到这只“亲爱的蝈蝈”。 我对侦察办案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我通过网络搜集一切可能的资讯,我一有空就看与破案有关的盗版碟,没有花太长的时间,我就猜到了警察办案的一些小秘密。我看过一则公开报道,说是公安边防部队查毒品最厉害的,叫“木康”公安检查站——“木康”是检查站所在的位置,被中央军委c国务院授予“缉毒先锋站”荣誉称号。这个站的官兵竟然查获了一本“反查缉手册”,贩毒分子把木康公安检查站的地理位置c交接班时间,重点检查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车,甚至重点检查车的什么部位都写得一清二楚。看到这则报道时我笑了,我想,如果我要写一本“反侦查手册”,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我也知道,木康公安检查站执行的是公开查缉任务,而“蝈蝈”既然是“卧底”,他从事的应该是秘密侦查。执行公开查缉任务的木康公安检查站,官兵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公众眼前,犯罪分子当然有可能总结出什么鬼‘反查缉手册’,而“蝈蝈”的工作方法肯定是绝密的,我似乎不太可能通过“合法”的手段查到“蝈蝈”的身份和下落。 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美国中央情报局最著名的局长胡佛有过一句名言:“所有的情报百分之九十以上来自于公开报道”顿时信心大振; 不久,我又在网上看到胡佛的情报伙伴,著名的双面间谍,007的原型,德国人波波夫同样有一句名言:“要使自己在风险丛生中幸存下来,最好还是不要太认真对待生活为好。”我的情绪骤然又一落千丈。 我不知道,我对寻找“蝈蝈”这件事情是不是太较真了?自己处心积虑打探一位公安边防部队“卧底”侦查员的身份和下落,是不是违法?是不是犯罪?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受到惩罚? 而且我可以清晰地意识到,我正在做的,也许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没有想到,我竟然真的能够找到这只“蝈蝈”,并且与他四目相对,坐在昆明翠湖边的这个茶室里,晚风清凉,缓缓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已经是2014年6月的一个夜晚了,距离我们在北京那唯一的一次相处,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蝈蝈”固执地说。 “可我就是找到了你,现在,我就坐在你的对面,看着你,这难道不是真的?”我突然感到委屈。 “蝈蝈”的质疑宛如巨大的潮水,而我的心脏就是那海岸上的礁石,被海浪扑打得千疮百孔。 2014年6月,我们重逢的那个夏夜,“蝈蝈”的目光有一瞬的迟疑,有一丝丝退缩,然而只是一瞬,他的眼睛再次如星光一般清澈。 他的目光让我相信,在这个人心浮动的时代,他不仅是一个能“静”下来的人,他还是一个永远不会认输的人——哪怕是面对一个对他一见钟情,继而一发不可收拾,花了三年的时间,洗心革面,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打捞一颗珍珠,终于找到了他的女人。 “也许你只是恰好碰上了我!”他说。 “那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缘份!”我回答得无比坚定。 我看到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我听不到他吐出任何声音。 良久之后,他说:“问题是,你并不是恰好碰上了我,而是真的找到了我。” “是的。”我点头。 “那么,我的理解是,你想通过你的行动告诉我,只要下定决心,不仅是你,那些人同样可以找到我” 我当然明白他说的“那些人”是什么人,“那些人”就是毒贩,是那些被他送进监狱,送上断头台的人,那些人的同伙 我不知道应该摇头还是点头。 他接着说道:“我还可以这样理解,你想告诉我,我的职业非常危险。我想,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他目不转晴地盯着我的眼睛,异常严肃地吐出三个字: “谢谢你!” “你要走吗?”我的心缓缓抽紧,我可以感觉到那种熟悉的黑暗正在我的胸膛里蔓延开来。 “我是怎样找到你的,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是的,我不好奇。”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 那年我十七岁 看到我的眼泪掉下来,“蝈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原本已经站起,朝我伸出右手,打算与我握手道别。 见我痴痴地坐着流泪,他搓搓手,又坐下了。 我无可奈何地抽泣着摇头:“你一定知道我做过做过小姐,所以,你根本不想听我把话完,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跟我说话” “蝈蝈”皱起眉头,小心地选择着词汇,像是担心伤害到我。他迟疑着说:“我承认,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对你那时的情况是掌握的我想说的是,你可能做过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但你是一个好姑娘。”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也许,我应该说对不起”“蝈蝈”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但是他立即把手收了回去。 他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别哭了好吗?” 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纸巾。 我在心里说: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来寻找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就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愿给我吗?哪怕仅仅是听我把故事讲完,哪怕只是为了让我尽情地对着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多说两声我爱你。至于你爱不爱我,我无法强求 “爱一个人有错吗?难道一个做过小姐的女人就不能爱上一个男人吗?” 我掩面长泣,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我的表白,我只记得他抓住我的手,把那张纸巾塞到了我的手心里。 “好吧,其实刚才我撒谎了。我对你的故事,对你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他说:“把眼泪擦干,说吧!” 我缓缓擦干眼泪,好吧,就让我们的故事从头开始。 可是,我们的故事从哪里开始呢? “不着急,慢慢讲。”“蝈蝈”像是突然下定决心,把这整整一个夜晚都留给我倾诉。他扬手叫服务员。 “给我来两个‘小二’你喝点什么?”他问我。 我注意到,他使用的是“你”而不是“您”,这让我暗暗有些高兴。 “喝茶就好。”我赶紧说:“再给我们来四碟小吃吧,瓜子什么的。”我侧脸对服务员说。 起先,我们已经要了一壶熟普洱。 “换壶茶吧!”他说:“茶已经凉了。” 我说好的。 服务员去拿酒拿小吃,“蝈蝈”解释道:“我痛风,不能喝啤的,喝点白的吧。” 我接口说:“你也痛风?” “蝈蝈”饶有兴趣地反问:“什么叫‘也痛风’?” 我脱口而出:“四哥也痛风。” 话一出口,我就楞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不容易把他留下来,一张嘴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沉默持续了大约半分钟,“蝈蝈”这才淡淡地说:“他痛风?四哥?” 是的,四哥,痛风,三年前的那个6月夜晚,我进了包房,敬他一杯啤酒,我干了,四哥浅浅地抿一口,对我说:“不好意思啊,我痛风。”我记得当时我说:“要不给您来瓶红酒”“四哥”就笑了,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酒托”,连忙申明:“对不起啊,哥,我不是酒托,明码标价,一瓶红酒就228” 我记得四哥微笑着说:“红酒我也不喝。” 当时我说的是:“哥,不喝就好,还真不想让你喝,我可不背‘酒托’的锅。” 我说到这里,“蝈蝈”笑了。 我歪了歪头,像是欣赏他的笑容,我说:“你笑起来挺可爱的。” 这时,服务员把一壶新彻的熟普洱茶,两个“小二”,四碟小吃端上桌来。我和“蝈蝈”几乎同时低声说“谢谢”。 我拿起一个“小二”,缓缓替“蝈蝈”拧开盖子,轻轻搁到他面前。我知道,男人喝“小二”,一般不用杯子的,他们喜欢就着瓶子,小口地抿。 “蝈蝈”轻声对我说谢谢,我轻声回应:“不用谢!” 我们好别扭! “唉”,我叹了口气:“其实,四哥笑起来也挺可爱的,挺阳光,就像个大男孩。”话一出口,我又后悔了,我老提四哥干什么?四哥是个毒贩,被“蝈蝈”和他的同事亲手送进了监狱,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枪毙了吧? 可是不聊四哥,我还能跟“蝈蝈”聊谁呢? “蝈蝈”像是知道我心里正在想什么。 “是的,你的四哥对不起,我这样说好像对你不太友好。好吧那个人称‘四哥’的毒贩,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是注射的执行他那天,我在现场,法医拿着注射器进去的时候”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脸色变得十分阴郁。他举起酒瓶,毫无征兆地,大大地喝了一口“二锅头”。他皱着眉头把酒咽下去,那烈酒仿佛喝在我的嘴里,因为我能够清晰地体会到一团火穿过喉管落入肺腑的疼痛。 “他居然笑了。笑得就跟你说的那样,像个大大的男孩,还挺阳光!” “蝈蝈”艰难地把话说完。 “你慢点喝。”我柔声说。他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很快就查到,‘四哥’是从一家夜总会把你给带走的。”似乎在等待着烈酒的辛辣慢慢从他的口腔里消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 “是,那时候,我在夜总会做小姐。”说出“小姐”两个字,我禁不住再次悲从中来。如果我从来没有做过“小姐”,如果我好好把大学念完,如果我现在就是个小报实习记者,那该多好啊!可是,如果我不做小姐,不被“四哥”租去做女朋友,我又如何能认识这只“蝈蝈”,如何能用整整三年的时光来爱上一个人,寻找一个人? 生活啊,是不是总这样阴差阳错? 这些都是我心里想的,无法对他说。 “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会去做那个?”一口烈酒落肚,“蝈蝈”似乎也放松了许多,不假思索地问我。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三年前,我在夜总会做小姐的时候,至少有一打客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我会告诉他们:“没钱花呗!” 或者:“我喜欢,你管得着嘛你?” 就这么简单。 可现在是“蝈蝈”提出的问题,我得想想,认真回答他。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把茶杯搁回到茶几上时,我已经决定,把我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讲给他听。 “这得从我的第一次讲起。” 他约略一楞之后,才明白我说的“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脸红,他反倒有些扭捏的样子。 我就喜欢他这个样子,也许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可他的内心单纯透明,像个孩子。 高中二年级那年,靓仔,他在我的故事里不过昙花一现,我不必提及他的名字,因为他长得帅,我就叫他靓仔吧。他是我们班作文写得最好的男孩,他老爸是个大学老师,他的家简直就是个图书馆,那天他把我约到他的家里,他打算背靠着层层叠叠的书架亲我的嘴,我使劲把他推开。 靓仔很不开心,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好”了这么长时间,不让我吻你? 我说,我担心那些书掉下来砸死我。 靓仔想了想,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他又想了一会儿,对我说:“是我梦蝴蝶,还是蝴蝶梦我?” 我知道那是几千年前一个叫庄子的老家伙说过的话,庄子要是活在今天,肯定是个老不知羞的大流氓。 我一下子就笑得吐出了周星星的口水彩虹。 我问靓仔:“你不是想当梁山伯吧?” 靓仔吃惊地看着我,他以为我不知道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他以为那样的故事只属于他那样的教授儿子。 我说:“我说的是蝴蝶,哎,你说,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 靓仔说:“你已经喝多了。” 是的,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偷喝了不少酒,是靓仔他老爸的酒,“杰克·丹尼”,一种著名的威士忌,加了冰块。靓仔骗我说那是红葡萄酒,没什么度数的。 靓仔的教授爸爸到北京讲课去了,这是他说的。他妈妈回到老家,照顾奶奶去了。所以这所空空荡荡的大屋子没有人,只有我和靓仔。我猜他想把我灌醉,然后“搞”我。 我想是的。 我热了,我就把衣服脱了。 我在做梦,我梦见我戴着小小的白色胸罩,小小的胸罩勒得我喘不过气。我梦见我穿着学校的制服裙,却没有穿内裤。我梦见我的内裤被我洗干净了,晾在阳台的晒衣架上。靓仔家的阳台上有一根可以升降的杆子,洁白的内裤就挂在那根杆子上。我梦见洁白的内裤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在明亮得晃眼睛的太阳风里忽拉拉地飘。我梦见自己追着靓仔在学校的操场里奔跑。操场的四周全是书架,书架上全是硬皮封面的精装书,我在梦中有些忧虑地想,那些书,每一本至少有一个铅球重吧? 我总是梦见一只长了翅膀的铅球追着我跑。 这个时候,门响了。 靓仔的爸爸出现了。 他拎着一只皮包,真皮的那种,已经用了好些年,磨损得厉害,所以很有身份。 我听见靓仔的爸爸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扑过去,抱住了靓仔爸爸的胳膊。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老男人用两根手指,轻柔地拂开我的额发,仔细地盯住我的眼睛。 我闻到这个老男人嘴巴里散发出的酒精气息。噢,这个老酒鬼,他喝多了! 我听见这个老男人用一种叹息般的声音说:“真漂亮!” 然后这个老男人说:“你不光是漂亮,小小年纪,你就知道心疼男人。” 然后这个老男人就用被我抱住的那条胳膊,狠狠地把我扔了出去。 然后靓仔就从我们学校转学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唉,就连靓仔究竟长什么样子,现在我也想不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 朱院长的手心里全是汗 我念高中的时候成绩不坏,虽然高二的时候,出了跟靓仔的那个事,靓仔的教授老爸揍了他一顿,摔了我一胳膊,安排他转学到了另一个学校,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根本不知道靓仔转学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参加高考,考上了北京的那所大学,靓仔没考上。 同学们说,靓仔他爸花了一年的时间,不出差,不上课,就在家里教俊仔写作文。第二年,靓仔也考上了,是复旦。靓仔作文写得好,有同学说他现在写书,成了“纵横中文网”的签约作家,名气很大,一年能挣一百万。他的笔名叫什么?他都写了些什么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感兴趣。 靓仔当然不会知道,我到北京上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去做小姐了。 为什么? 缺钱?虚荣?无聊? 好像都有一点点,又好像都不是。 我爸是个工人,我妈也是个工人。他们都下岗了。他们下岗那年,我才4岁。下岗以后,他们在昆明的青年路上开了个小店卖服装,他们挣了不少钱,我们家不缺钱。 但他们老不给我钱。 我就“坐 台”去了。 自己找着去的。 一进去,“妈咪”就问我:“大学生,是来玩的,还是来做的?” 一看就是大学生。 我的脸“唰”地就红了。 “妈咪”说:“孩子,我看你就是来挣俩化妆品钱的。你老爸老妈不差钱,就是不给你钱,对不?” 我傻傻地点头。 “妈咪”说:“咱这儿,只‘坐’不‘出’的,保证你清清白白地进来,清清白白地出去。你就跟定我,保证不能让你受欺负。坐一个台是二百,我就提你四十,你一晚至少挣一百六。”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我早就不是处女,早就不清白了,出不出 台,清不清白,无所谓。 我弱弱地问一声:“我能坐上么?” “妈咪”大笑:“就凭你这小模样,还能坐不上?坐不上,妈咪我每晚倒贴你四十。” 我说:“那就坐呗。” “妈咪”就安排我“侯台”,第一次,连衣服都没换,穿的是我自己的衣服。 后来才知道,在北京做小姐,是要“买工号”的,就是小姐要交“押金”,买了工号发工作服,有两种,一种是超短裙,不管夏天冬天,小姐坐 台都得穿超短裙。夏天,裙子下边穿薄丝袜或者不穿,冬天,穿厚丝袜;另一种是正规的西服裙,餐厅服务员穿的那种。这些事,“妈咪”都替我做了。也要登记身份证的,妈咪手里有的是身份证,根本用不着我自己的身份证。警察来例行检查的时候,小姐们都换上餐厅服务员那种正规的西服裙。 “妈咪”不让我穿超短裙,也不让我戴“工号”,她让我穿平常在学校里穿的衣服就好。客人来夜总会,找的就是小姐,可奇怪了,他们又特别喜欢找那种看起来不像小姐的女孩,所以我只要去上班,总能坐上台,有时一天晚上还能坐两个,甚至三个台。 第一次,客人挺客气,就是唱唱歌,搂搂肩膀什么的。是个胖子,老头。结帐的时候给我三百小费,多给了一百。 我老老实实把三百块钱交给“妈咪”。 “妈咪”说:“你这孩子,挺实诚,我抽六十,剩下都是你的。” 哈哈,二百四十块就这样到手啦! “妈咪”对我不坏,所以,我连“出 台”都是瞒着“妈咪”的。记得有一次,我去上班,胡乱抓了一支口红,把嘴唇抹得苍白。“妈咪”心疼地说:“小昆明,你咋把嘴唇弄得跟个死人似的?” 我说:“那叫病态美。” “妈咪”更心疼了,说:“你这孩子,健健康康的,病啥呀病,还美呢你?” 我笑。 我从来没想过坐 台还能碰上大学老师。 而且碰上了的,还就是我们大学的老师。 “妈咪”领着我们进了包房,是个大包,来的人挺多,看上去都喝高啦。 我们在“妈咪”的引领下,统一弯腰鞠躬,齐声喊:“先生,晚上好!” 这就是让他们挑呗。我无所谓。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他那个“地方支援中央”的脑袋真的很特别。 事情有点复杂,下面我还要反复提到他,别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我就叫他朱院长吧。对,就叫他“猪”,我就是想骂人。 我转身就想跑,那时我年轻幼稚,如果不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而是一直乖乖地低着头,他不一定能认出我来。但是我一转身,他就认出我来了。 我看到他阴阳怪气地笑。 朱院长没点我,我藏在十多个小姐的后面,没人注意我,其他人也没有点我。 出了包房的门,我就收拾东西想走。 “妈咪”很奇怪,问我:“小昆明你是咋的了,怎么一个劲往后躲,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拨客人了,你就抓紧了再坐一台呗。” 我说:“不坐了不坐了,我回去吧!这帮人,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妈咪”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帮人相互都叫老师。” 我说:“妈的,这下我完了,他们回去,准得收拾我。” “妈咪”说:“没事,我让‘哈尔滨’去,搞他们一个现行,把证据收好。” 我心里紧张得要命,却笑得差点岔过气去。 什么叫“把证据收好”? 就是哄客人在“ktv”楼上的房间开房,打 炮,然后把套子收好。 讹诈他!dna,这是铁证。 “妈咪”也就是说说而已,她从来没给过我朱院长的“铁证”。 过了几天,在校园里,朱院长遇到我,叫我晚上到他办公室去一下,他特意说了时间,是晚上8点半,怕我听不明白他的威胁,专门又说了一嘴,今天晚上,你那班,就别上了吧。 我很清楚朱院长想干什么。 我走到离学校1公里之外的小超市,买了一盒安全套。 我知道,他不就是抓住了我的“小辫子”,乘机想占我的便宜呗。一个喝了酒到夜总会,搂小姐,把手伸到小姐裙子里边的老男人,他还能干什么? 我可得把证据收好,有了“证据”,不怕他将来不帮我,有了证据,我这学上不上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得让我毕业。 沿着办公楼的走廊朝朱院长的办公室走去时,我冷得全身发抖。 不错,我是穿得很少,我穿了件宽宽大大的白t恤,穿了条短不及膝的牛仔布裙,没穿丝袜,脚上穿的是一双白色的凉鞋。那是2010年的北京,9月21日,星期二,再过一天就是中秋节,我什么都可以忘记,但我永远记得那个日子。屋子外面热得树叶子都往下淌汗,可我就是冷,冷极了。 我背着双肩背的书包,书包上挂着一只毛绒绒的“喜羊羊”。对,我属羊,那只毛绒小羊是我的吉祥物。 我总是想着书包里那盒安全套,有一会儿,我觉得自己背着满满一书包安全套。 走廊的天花板很矮,矮得几乎压着我的头;走廊里的灯光很暗,暗得我几乎看不清自己的脚尖。 那条走廊好长,我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而他的办公室,明明白白是在走廊尽头的。 我敲了敲门,门开了,门,原本就是虚掩着的。 朱院长说进来,我觉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做这种事情,他还是有些害怕的吧?这样一样,我反而镇定了许多。 我又看到了书架,高大的,几乎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上全是砖头一样厚的精装书。我看见他坐在办公桌后面,那桌子真大,我感觉差不多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屋子里没有开顶灯,只有办公桌的一盏台灯亮着。 朱院长穿着雪白的衬衣,打着蓝色的领带,他正伏在大桌子上写什么。台灯光照到他光秃秃的脑门上闪闪发亮,台灯光照到他的金丝边眼镜上,闪闪发亮。 我抱着两只胳膊,站在门口,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屋子里冷气开得很足,我想松开胳膊,我知道抱着胳膊会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可我的胳膊就是放不下来。 朱院长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 然后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他的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 然后他准确地说出了我的专业c年级甚至班次。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正在融化的雪娃娃,我的两只小腿情不自禁地哆嗦,我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具娃娃,现在,发条就快要松到尽头,再蹦跶几下,我就不会说话不会动了。 朱院长站起来,绕过辽阔无边的桌子,走到我身边,他伸出一只手压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关上了房门。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反锁房门,而是把门虚掩着。 这让我感到有些吃惊,他难道不怕突然有人闯进来吗?这毕竟是他的办公室,不是他的家,也不是宾馆的客房。 朱院长压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心里全是汗,像讨厌的鼻涕虫,我想,我的白t恤上一定会留下他黄乎乎的手印,怎么洗也洗不掉。我打算一完事,洗过澡,就把那件t恤给扔进垃圾桶。 朱院长把我推到沙发前,让我在长沙发坐下,他在侧对着我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后翘起二郎腿,说:“渴了吧,自己倒杯水喝。”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从饮水机下面拿出纸杯,接了一杯水,两只手捧着,我的手抖得厉害,水溅了出来,溅到了我的脚背上,我穿的是凉鞋,没有穿袜子,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水打到脚背上的感觉,像谁一不小心流出的泪水。 我双手捧着水杯走到他的面前,不敢再坐下,隔着茶几,我垂下头。 “老师”我弱弱地叫了一声。 他厉声打断了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 居然让我摁了个红手印 当朱院长厉声呵斥“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时,我吓了一大跳。 这是要开除我的节奏啊! 我没敢开口,头垂得更低。他突然站起来,绕过茶几,先是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纸杯,几乎是扔到茶几上,然后抓住了我的双肩。 我想,他的目光透过我宽宽松松的t恤领口,一定让他很冲动。我听到他响亮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想,来了,该来的一定会来,就是现在了。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朱院长突然猛烈地将我推出,把我再次扔到长沙发上。 “你给我坐下!” 我以为接下来,他会突然就扑上来,像条发情的公猪一般撕扯我的身体。 我没想到,这只禽兽没有撕扯我的身体,而是像条疯狗一样撕咬我的心灵。 朱院长突然爆发,就像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他开始指着我的鼻子数落我。 没想到他对我的家庭情况很清楚,我没法装贫困生,没法声称不做小姐就活不下去,总之,我无法“骗取”他的同情,他对我的高考成绩很清楚,对我就算“兼职”做小姐,却没有一门功课挂科的现状也很清楚,总之,我也没法装傻骗他说我就是智商低上了坏人的当。 他为了凌辱我的肉体他先要凌辱我的精神,为了凌辱我,他一定提前做好了功课。 朱院长刀刀见血,一句一句都像是拿钝刀子割我的小心脏,渐渐地,我开始生气了。 我在心里跟他对骂:妈的,你有什么了不起?我违反校规去做小姐是不对,你他妈的为人师表,你喝得醉醺醺地去夜总会搂小姐他妈的算什么东西?你他妈的搂小姐,说不定还打了炮,要么是花公款,要么是老板卖单,花公款嫖 娼,你就是贪污加堕落,老板替你卖单,你就是受贿加流氓! 但我知道我绝对不能跟他发脾气,他要收拾我很容易,我要收拾他,必须得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忍不了一时的委屈,就挣不了老板的小费,这是“妈咪”常跟我们说的。 朱院长骂得越猛烈,骂的时间越长,我却越来越不紧张,越来越不害怕。 我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要救自己,就必须把他拉下水。 我趁他骂累了,坐在沙发上大喘气时,抬起头,一脸的可怜兮兮:“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贪图虚荣,我对不起老师,对不起父母,我真的错了。” 他冷冷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装出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我说:“老师,我对不起您。您要怎么处罚我都可以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正想着,是不是借机给他跪了?要不,干脆抱住这只禽兽的两条大腿,把鼻涕眼泪抹到他的裤裆上? 没想到这只禽兽挺机警,他没给我下跪的机会。 朱院长“咭”地一声怪笑:“你想引诱我?哈,小丫头!想哄我,你还嫩点。” 我顿时不知所措,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心想,他是不是等着我自己脱光了躺下呢?他的办公室里没准有摄像头,如果我主动,将来他拿出视频,去掉声音,只留下动作,这事的性质就变了。院长性侵女学生,就变成了女学生色诱老教授,啊啊啊,我可不能这样做。 我哭了。说实话,那倒不是装的,我早就被这只禽兽吓得快要哭了,被他骂得快要哭了。 我哭着说:“老师,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真的错了,您要怎么打我骂我惩罚我都可以,您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爸爸妈妈,老师,您一定要原谅我我向您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我保证” 我哭着朝他慢慢地挪了过去,我打算挪到他身边,就哭成带雨梨花,顺势把脑袋搁到他的大腿上,他一定会伸手抚摸我的头发,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没想到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像只敏捷的兔子,跳到那张巨大的桌子后面去了。他站在桌子后面厉声命令我坐好。我只好乖乖地在沙发上坐正了身子。 他继续数落我,夹杂着讽刺c挖苦,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数落。 这一次,我不生气了,我只是烦。我烦透了,我恨不得跳起来对他大喊:“你他妈的不就是想干那事吗?来呀,快点,你都快烦死我了。” 他还在说。 我咬紧牙关挺住,强忍着跳起来跟他对骂的冲动,有一会儿,我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掉,挺起胸膛对他大叫一声:“你他妈的真的要烦死我了!” 我缩着肩膀坐在沙发上,我什么也不说。 我的泪水流干,流不出来了。 终于,他骂够了,停下来喝水。我抓住空当,抬起头来对他说:“老师,您究竟要我怎么办嘛?”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的神情会迅速地变得如此冷静,也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像是被水噎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必须给我写一张保证书,保证你以后再也不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好好学习,改邪归正。” 说到这里,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故作嘻皮笑脸却抑制不住眼泪汪汪地望着坐在我对面的“蝈蝈”。 “蝈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良久,他说:“这些事,不说也罢不过,如果你想说,就说吧,只要你觉得,说出来,能感觉,好受一些。” “蝈蝈”说得很慢,几乎是几个字几个字地从嘴巴里往外蹦。 如果不是隔着桌子,我想我会一头扑进“蝈蝈”的怀抱,失声痛哭,我想,“蝈蝈”一定会温柔地搂着我,一定会轻柔地拍打我,一定会贴着我的耳根对我说:“别怕,啊,别怕” 我当然不会朝“蝈蝈”扑过去,我只是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对他说: “我能喝一口你的酒吗?我很想喝一口。” “蝈蝈”说:“喝!” 他拿起尚未启封的那瓶“小二”,朝我递过来。 我摇摇头,从茶几上拿起他已经喝了一大半的那瓶“小二”。 没有征求“蝈蝈”的意见,我举起酒瓶,大大地喝了一口。 我看见“蝈蝈”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他是心疼我了。他是不会承认的。不承认也没关系,知道一个人心疼着自己,这不就是爱情吗? 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我放下酒瓶,慢慢等待白酒的辛辣从我嘴里消失,悠悠地问我的“蝈蝈”: “你不会嫌弃我吧?”我指的是,我用他刚刚喝过的酒瓶喝了酒。 “蝈蝈”摇头,叹息,他不说话,而是拿起我刚刚喝过的酒瓶,把瓶子里的残酒一干而净。 我真的要哭了,我知道我的嘴角撇了下来,我的眼睛里一片朦胧,可我努力睁大眼睛,我不哭,我要我两只眼睛亮晶晶,就像天上的星星,看着坐在我对面的“蝈蝈”,目不转睛。 “蝈蝈”突然伸手碰了碰我的脸庞,像是要把我撇下的嘴角给推上去。他像是被火烫了一下,赶紧把手缩回去。我在心里说,唉,一个被毒贩用枪口顶着脑门都面不改色的卧底,竟然也会做出情不自禁的举止。 爱上一个人,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寻找他,最后还真的找到了他,这就是爱情了,我确证。 这份爱,让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抹去我眼中的泪花,有这一刻,便已足够。 足够吗? 不够。 “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一些。”“蝈蝈”说。这个人呐,劝人不要哭,也说得这么委婉。 “蝈蝈”轻轻旋开另外一个“小二”的盖子,轻轻把酒瓶搁到茶几上,他没有劝我再喝一口,当我把酒瓶拿到手里里,他也没有制止我。 我浅浅地抿了一口,把酒瓶递给他。他没有着急喝,而是用两只手将酒瓶握住,似乎要用手心的温度把酒暖热。 我接着往下说: 我恨死了这只禽兽,可他既然要我写保证书,我还真不敢不写。 “怎么写?”我怔怔地问。 “来!”他站起来,让出他刚刚坐在上面的那张皮转椅:“坐到这儿来!” 他从桌上抓过一叠印有我们大学标记的便签,抽出一只中性笔:“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 我只得乖乖地挪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踮着脚,在那张皮转椅上坐下。椅子还带着这只禽兽的体温,让我觉得屁股下面像是有一群蛆虫在拱。 “先写‘保证书’三个字”他站在我的侧后方,口述。 我一边写下这三个字,一边想,他会不会假装让我写保证书,然后慢慢俯过身子,慢慢压到我的后背上,慢慢把手伸进我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领口。 “然后,写你的名字,学院,专业,班级” 这只禽兽的身体并没有朝我俯过来。 “写,我精神空虚,爱慕虚荣,贪图享受,严重违背校纪校规和社会公序良俗,偷偷摸摸到不良场所卖 淫,做妓 女” 我迟疑着不能下笔。 这只禽兽冷森森地说:“不会写吗?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一咬牙,写,我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滴下来,泅湿了那张印有我们大学标记的便签纸。 我写了。我照着他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他居然还让我摁了一个手印。 在我写的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离我半米的距离,我可以感觉到这只禽兽的身体激动得瑟瑟发抖。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保证书锁起抽屉,然后他说,你可以走了,黎妮同学。 我朝他鞠了一个躬,然后几乎是倒退着,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这个杂种变态!” “蝈蝈”忍不住骂出了声,为了掩饰自己的愤怒,他想从搁在茶几上的烟盒里取一根烟,我看到“蝈蝈”的手指在颤抖,他不得不用另外一只手握紧烟盒,才把那根香烟抽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 用烈酒融化心头的坚冰 “其实”,过了好一会儿,“蝈蝈”轻声说道:“那份所谓的保证书,你完全可以不写的。” 我轻叹一口气,寻找他的眼睛,他垂下眼睑,看着指缝中袅袅升起的青烟。 “完全没有证据的指控,或者说,只有他本人,是唯一的证人”,他说:“当他让你写下偷偷摸摸到不良场所卖 淫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去卖 淫?’这种事情,通常只有现场抓获,才能算是证据” “蝈蝈”每次说到“卖 淫”这两个字时,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的嘴巴里含着一把钢针。噢,这两个字,对他这样的“卧底”侦察员来说,应该经常会提及吧?他说得如此艰难,是因为他觉得把这两个字用在我的身上,让他的嘴巴,不,让他的心流血吗? 我想一定是的。 我明白“蝈蝈”的意思。如果我质问朱院长:“你怎么知道我去卖 淫?”他是无法回答的。他绝不可能承认醉醺醺地去ktv找小姐时看到了我,他顶多只能说是“同学检举”,这样,我立马就可以大叫:“是哪个同学检举的?他(她)凭什么说我卖 淫?你把他(她)叫来,我跟他(她)当面对质!” “我想这跟指控一个人贩毒很相似。”我低声说。 “这是两码事!”他很快地说道,语气有几分不悦。 我不知道是不是触到了“蝈蝈”的什么痛处? “那时候,我不是完全被他吓懵了吗?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本质上,你是个诚实的女孩,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过抵赖或者叫反抗。你们那个狗屁院长,欺负的就是你的诚实和善良!” 我仰起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2010年9月21日的那个夜晚,我离开朱院长的办公室,走出学院行政楼,我一路走一路想,摁着我手印的保证书攥在他的手里,从现在起,我就是一个已经被贴上了“封印”的妓 女,从现在起,那只禽兽无论何时何地想要玩弄我的精神和肉体,我就得乖乖地跪在他的脚下;从现在起,我就是他的奴隶。说实话,我真的想到了“性奴”这两个字。 我走到学校的池塘边,我把那盒没有拆封的安全套从书包里掏出来,扔到了水里。那个花花绿绿的纸盒子浮在水面上,像一条纸船,随着水波飘来荡去。 我一下子感到轻松了。 我决定了,从第二天起,就离开学校。 这样的大学,不念也罢。 院长先生,我向您保证,从今天起,我不上学了,我要专心致志去做小姐! 我就这样离开了大学,那一年,我19岁,那一年我念大二。 说完这些,我们俩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蝈蝈”刚才点上的那根烟还剩大半截,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碟里,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下意识地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一个一次性打火机点上。 那烟的牌子是“红塔山”,那种包装的“红塔山”卖十块钱一盒。 我心里想,明天我一定要去买个打火机送给他,“zipp一”,价格必须在500块钱以上。 他浅浅地喷了一口烟,喷烟的时候,他把头扭向一侧,像是担心烟雾喷到我的脸上。 我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无论是说出“卖 淫”两个字时那种满口钢针般的迟疑,还是歪着头,小心不要把烟喷到对方脸上,他懂得尊重人,而一个懂得尊重人的人,一定也会懂得体贴人。 “这么说”,“蝈蝈”轻轻磕了磕烟灰:“‘四哥’把你从ktv带回家的时候,其实你已经不去上学了这个情况,事后我们还真的没有掌握,我们一直以为你是在校大学生。”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问“蝈蝈”:“哎,对了,我明明白白告诉四哥,我的大姨妈来了,他为什么还继续雇佣我?我听说,做他们那种生意,挺忌讳这个事的” “蝈蝈”微微一笑:“你懂得还挺多。” 我赶紧冲他甜甜一笑:“这两年,在网上看了很多贩毒案件的侦破纪实。另外,你别忘了,我就是跑政法口的记者噢。” “蝈蝈”笑起来:“噢,这个我倒是忘了他们那种人,是挺忌讳这个事的,他们忌讳做生意之前碰女人,忌讳身边有来‘大姨妈’的女人,觉得不吉利吧但这恰恰就是四哥的高明所在” “蝈蝈”又浅浅地啜了一口“二锅头”,让一个骄傲男人讲述自己“失败”的事,一定挺难的。 “蝈蝈”接着解释:“四哥,其实只是替大毒枭走货的马仔,但是他不甘心一辈子做马仔,他想‘开拓’自己的生意。通过‘中介’,他联系上了我们,我们呢,装成是非常有实力的‘上家’,就是对‘货’的需求量特别大,又特别有钱的那种。四哥呢,他当时手里的‘货’应该不多,但他想显示他的实力,或者说是为了赢得我们的信任,以便和我们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他跟我们说,他在北京有房有车,意思是绝对不会跟我们玩虚的。我们呢,也一直怀疑北京有可能藏着大毒枭的一个窝点,我们怀疑四哥的家就是这个窝点,所以,我们提出来,去四哥的家看看,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这样,我就在你面前出现了” 我皱眉:“你不是说四哥挺高明啊,我没听出来啊?” “蝈蝈”说:“他的高明就在于,竟然让‘老婆’露面了!我一进屋,就注意到有女人的内裤晾在阳台上,我就信了,你真是他的女人。也真信了,那套房子是大毒枭在北京的一个窝点。” 我深表赞同地说:“是,我看过好些文章,都说,做这种生意,是绝对不会暴露家人的你真的相信我是他‘老婆’?” “老婆不一定,但是我相信你是跟她走得很近的人因为你们的关系,看上去很随意。” 我想糟了,“蝈蝈”不会以为三年前,我真的爱上了四哥吧?情急之下,我忙着解释:“说实话吧,跟他在一起的三天,他对我真好。可我一点无都不喜欢他,我觉得其实我挺怕他的,我”我本来想说的是“喜欢”,脱口而出的却是: “因为我爱上的是你。” 我说出这句话,脸红得不行,幸好是夜晚,他不可能看得见。 “蝈蝈”竟然笑了,他说:“小屁孩,你懂什么叫爱?” “你凭什么叫我小屁孩?” “蝈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1991年出生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噢!对了,你们调查过我” “你的生日倒是用不着调查,2010年,你上大二,所以你应该出生于1990c1991c1992这三年中的某一年,我不过是取了个中间值,猜中了吧?” 我连连点头,“蝈蝈”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我呢,出生于1984年,大你7岁,你自己说,在我面前,你是不是小屁孩?”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我撅起嘴,同样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找你找了三年,这还不是爱吗?” “蝈蝈”说:“你找的不是我,你找的只是一个答案,你只是好奇!” 我说:“就算是我好奇吧,但是我相信,如果我不是真的爱上了你,我是不可能找到你的,我怎么可能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保持三年的热情?我跟四哥在一起呆了三天,跟你在一起只呆了半天,就是那半天,我爱上你了。” “蝈蝈”还是笑,摇着头笑:“好吧,你说,你爱上我什么了?” “我爱上了你的静。” “静?” “没错,你是个能静的人,我们在一起的半天,我知道你是个能静得下来的男人。” “是吗?太静了也不好,要是我果断一点点,四哥会早一年投胎转世。” “本来,你可以连我一起抓的,是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蝈蝈”含义不明地笑了笑。 又一次,我感觉得他心里其实特别苦。 “为什么不抓我?”我用两只胳膊撑起上身,朝“蝈蝈”俯过身子,轻声地问。 “不想打草惊蛇,因为生意根本就没有做成。” 难道“蝈蝈”的意思是,他们一直认为我就是四哥的人? 像一块冰滑进了我的喉管,原本我一直以为,他是怜惜我,他认为我是个好孩子,跟四哥他们没关系,这才放过了我。 我伸手抓过茶几上的酒瓶,把瓶中的残酒一口喝干。 第二个“小二”见底了。 我是要用烈酒融化心头的坚冰么? 酒力上冲,我禁不住咳嗽一声。 “你不能这样子喝的。”“蝈蝈”摇着头说。 “你以为我是喜欢你,才放过了你?”他盯着我的眼睛:“你认为我会做那样的事情吗?” “我知道”,我叫了起来:“你的意思就是,你对我这个人根本没兴趣。哈!是!不错,你是”我差点说出“警察”两个字,硬生生地收住。 我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呢,一个曾经卖 淫的女人。哈,不错,我这种人,坐在这里,跟你这种身份的人,竟然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哈哈,我真是的,也不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你就是你,你不是东西,你是个人!”“蝈蝈”猛地抓起酒瓶,想要喝上一大口,这才发现酒瓶已经空了。 他显得无限颓废地把酒瓶搁下。 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忘情地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把“蝈蝈”的手和空酒瓶子一起捂到桌子上。 我说:“蝈蝈,你说,我也是个人?” 他缓缓,缓缓地把手从我的手心里抽了出去,被我捂在手心里的,只剩下一个空酒瓶。 他说:“你你怎么就不是一个人呢?”他的语气相当疲软,像是对自己刚刚说出的这句话毫无信心。 像是另一块冰,穿过我的喉管,滑到我的胃里,然后那一点点冷,迅速地扩散开来。 我扬声叫服务员,再来两个“小二”! “蝈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阻止我要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 爱情是什么 我要的两个“小二”送上来了。 “蝈蝈”抓起一瓶,拧开盖子,轻轻搁到我面前。 “蝈蝈”抓起另一瓶,拧开盖子,送到他的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我想,他已不愿跟我在一个瓶子里喝酒。 怎么?几分钟之前还闪耀在我们两个人彼此心灵之中的那一星火花,这么快,就熄灭了么? 烟花易冷。 “蝈蝈”缓缓开口说道:“你刚才说,你详细研究了与赵勇一案相关的公开报道,再加上发动网上‘人肉搜索’,于是你就找到了我?” 没那么简单。 如果我没有见过“蝈蝈”,没有跟他单独相处7个小时,如果我没有煮面给他吃,如果不是我在桂林的山间水畔听到那首藤缠树的歌,如果那首歌没有把我的耳朵听到流血 如果我没有爱上他,我绝不可能找到他。 “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除非你刻苦铭上心地恨他,或者刻骨铭心地爱上了他!”我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尽管以前“坐 台”的时候,我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跟那些陌生的男人老公老婆地叫来叫去,此刻,当我对着“蝈蝈”又一次说出这个“爱”字,我没有脸红,而是无比的绝望。 烟花已冷。 “蝈蝈”放下酒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眼睛:“那么,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人爱上了我,或者恨上了我,就一定能找到我?”他的嗓子莫名地变得有些嘶哑。 我眨了眨眼睛,霎时明白了他的的意思:如果四哥的手下,或者他的“上线”,发了誓要找到他,发誓要给他们的“四哥”报仇,他们只需要仔细研究与四哥一案有关的公开报道,再如我一般在网上发起“人肉搜索”,他们就一定能找到“蝈蝈”;更可怕的,如果我真的是四哥的“老婆”,我就是那个一心想要报复他的人,比如此刻,我很可能已经在他喝的酒里下了毒我又开始做梦了,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梦,在这个梦里,我害死了我亲爱的“蝈蝈”。 我情不自禁地浑身发抖。 “你怎么了?”“蝈蝈”皱着眉头问我。 “我怕,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我怕那些人,像我一样,找到你!” “蝈蝈”冷笑:“我还想找他们呢!”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就不怕,不怕我害了你?”我虚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你,不会的。” 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很奇怪的,我坐稳了,不再发抖。 我知道了,“蝈蝈”是相信我的,他只是职业性地产生了某种联想。 “其实你一直都是相信我的,对吗,蝈蝈?” 他没有回答。 “我还是有个疑问,那天,四哥为什么单独把我们俩留在那套房子里呢?”我提出了一个“蝈蝈”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四哥,有他的高明之处,或者说,喜欢玩小聪明。他不仅让我见到了他的‘家人’,而且,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什么方案?” “你们记得吗,我们见面的那天中午,他让你到卧室去,说是我们要谈点事情。” “没错”。 四哥突然提出的方案是:“蝈蝈”和我从现在开始,就留在这个屋子里,他和“蝈蝈”的同伴去交易,在交易结束之前,“蝈蝈”和我都不能离开这个房子,谁离开,生意就不做了。 “啊!”我低低地叫了一声。 “现在你明白了”,“蝈蝈”举起酒瓶,似乎想喝上一口,但是他又把酒瓶给放下了。 “蝈蝈”沉入回忆之中:“其实这是一个互为人质的老把戏。我作为人质被扣在他的家里,你作为他的人质同样被扣在我手中。如果我的人玩什么手脚,我就死定了;如果他玩什么手脚,你就死定了。” “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些。他叫我陪你,我就陪着你。”我又叫了起来。 “蝈蝈”做了一个“小声点”的手势,我看见一丝苦笑慢慢地从他的嘴角蔓延开去。 “我同意了。”“蝈蝈”说:“他还要求我当着他的面关了手机,他告诉我,如果我开手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他老婆——也就是你,马上就会告诉他,生意也不用做了。” “你也同意了。” 我看见”蝈蝈“深深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没有手机,我的手机早就被四哥收走了。” “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他‘老婆’,怎么会猜到你没有手机?” 我黯然点头。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骗局?”我问。 “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呆在那套房子里,有一会儿,你睡着了。”他反问。 我立即叫起来:“是的,是的,我睡着了,我还做梦了” “你做梦的时候,我把那套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蝈蝈”打断我:“就算你突然醒过来,或者本来就是装睡,我也不怕你揭穿我。”他说。 “为什么?” “每一个做那种生意的人,都会这样做的。如果你睡着了,而我,那样老老实实地坐着,读书,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做那种生意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时间确认环境是否安全,四哥就算知道我查看了他的房子,也不会觉得奇怪。”“蝈蝈”耐心地解释。 “噢,可我真的是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挺好的,飞在天上的梦。和你在一起就不一样,和你在一块,我其实一点都不害怕,心里特踏实。”我没有撒谎,也并非刻意讨好“蝈蝈”。 “我觉得那套房子实在太干净了,而且不像是特意清除了痕迹” “蝈蝈”陷入到他的分析之中:“也就是说,那套房子本来就那么干净,或者说,那套房子就不像是一个家。四哥这家伙,在‘道’上素以严谨著称,可那套房子的干净,还真不像人为的严谨。这恰恰引起了我的怀疑。你知道,自然的干净和人为制造的干净是有差别的,尽管我们很难说清楚那究竟有什么差别,可就是不一样。嗯,也许是因为,没有家的‘味道’总之,我觉得,那套房子不太可能是一处做那种生意的‘窝点’。” 我没有说话,我不想打断“蝈蝈”的讲述。 “四哥还真是挺严谨,后来为了固定他的证据,费了不少事。” “蝈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你们那次的生意做成了?”我抓住他停顿的机会,追问道。 “没有!”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那次‘生意’做成了,四哥也就早死早托生了说实话我们被他制造的假象欺骗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声音里有一丝丝无法掩饰的失落。 “或者说,是被我骗了?”我问他。 “蝈蝈”再次摇头:“不能说是被你骗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就是他租来的一个道具。” “那么,既然我睡觉时,你已经怀疑那里并不是四哥的窝点,为什么还一直等到了晚上?”我禁不住问。 “因为你监视着我,而我一直相信你是四哥的‘老婆’,我总不能拿出手机来,开机,打电话吧?我跟外界的联系中断了,我得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他竟然笑了,好象我这个问题问得挺愚蠢。 “蝈蝈”他们原来的计划是交易时现场抓捕四哥。 “蝈蝈”担心的是,一旦他表现出异样,我向四哥通风报信,四哥就会立即中止交易;事实上,由于四哥把“蝈蝈”和我一起滞留在那套房子里,“蝈蝈”与他的同事失去了联系,同事们担心“蝈蝈”的安全,反而主动与四哥中止了交易。 “那么”我试着提出疑问:“你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再通知你的同事?” “我怎么知道四哥在房子外边还有没有人?我又怎么知道房子里有没有隐藏的摄像头,可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蝈蝈”这样一说,我知道自己又问了一个傻问题。 花了那么大代价,案子从昆明办到北京,最后这样一个结果,领导不满意,同事不满意,“蝈蝈”更不满意。 “所以,你只能静观待变后来,我煮了面条,我们一起吃了,就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在“家”里你称赞我的面条煮得很好看也很好吃。”我说。 “蝈蝈”举起酒瓶,大大地喝了一口“二锅头”,像是记忆中我煮的那碗面条刺激了他的酒兴。他说:“不可能,那种时候,我哪有心思称赞你的煮的面条?不过,我还真记得那碗面条,嗯嗯,有黄瓜,还有西红柿我喜欢你做的面条!你不错!” “然后,你一拉门,就走了。”我说。 “是的,我一拉门,发现门竟然没锁,我就意识到,我错了,真的错了。” “为什么?” “蝈蝈”摇头叹气:“房子是租的,车是租的,司机是租的,就连女朋友,也是租的。” “可是你知道,你走了以后,我的恐惧吗?”我脱口说道:“你走了,四哥再也没有回来。我希望他回来,毕竟,他答应给我一万块钱,付了一千的定金,他还欠我九千;我又怕他回来整整一夜,我竖着耳朵,数着时间,盼望着天早点亮六月的夜晚,我关了空调,可我还是觉得冷,是那种透心的冷”我的声音里透出抑制不住的悲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当你被一种邪恶的氛围和力量所包围,就会感觉到你说的那种,透心的凉,比如第一次,被枪口顶到脑门上,那种凉,不是在脑门上,而是在这里”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 我想他说的,一定是他亲身体验过的生死瞬间。 我再次伸出双手,抓住他的右手,将他的右手压到桌面上,捂在我的手心里,像是要用我手心的温度,驱散他心头的寒凉。 他没有把手抽出去,而是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有些困了,想打一个盹。 “什么是爱情?”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的内心深处问我。 “这就是爱情?” “是的,这就是爱情。” “什么叫邪恶?邪恶就是那种让你担惊受怕的冰凉。” “什么叫爱情?爱情就是那种让你坦然入睡的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 密码的小秘密 良久,“蝈蝈”举起酒瓶,示意我喝上一口。 我拿起酒瓶,与他的酒瓶轻轻相撞。两个墨绿色的酒瓶,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轻轻相拥。 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接着讲:“从四哥租的那套房子里跑出来之后,我害怕极了,我不敢去夜总会,不敢回家,我一头扎进网吧,吃住都在网吧,究竟一口气打了多少天的游戏,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蝈蝈”冲我微微一笑:“你刚才说过了,那个网吧叫‘秋水伊人’。”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记忆力,我想,这是他的职业素养吧? “你有过那种时间被弄丢了的感觉吗?”我问。 “那是很可怕的。”他肯定地说。 我以为他会说,酒喝醉的时候,时间就被弄丢了。 如果他那样说,我会说:“你就喝吧,喝醉了,时间就不存在了,它被我们搞丢了。” “你醉了,我也醉了,我们找个宾馆开房。我找了你整整三年,终于抓住了你,我不能让你再跑掉。哈,你不就是个警察吗?我不管你结婚没有,但只要你跟我上了床,我就永远不会再放过你因为我爱你!” 我这样想就这样说了出来。 “你喝多了!” “蝈蝈”伸手,夺过我手里的酒瓶,重重地搁到桌上。 “记着!永远不要在外边,说我是一个——警察!” 最后两个字,“蝈蝈”是贴着我的耳朵说出的,我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拂动我的耳垂。 “我就让你抓住,我多么盼望你就一直这样抓住我,把我的手c我的酒和我的心一起抓住。”我在心底呼喊。 “是的,我喝多了,可我说的是真话。”我申辩。 “蝈蝈”缓缓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总是摇头。 “爱上一个人,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找他,最后还真的找到了他,这就是爱,这就是爱情,难道不是吗?” “蝈蝈”还是摇头。 “你不要总摇头好不好?我知道你不爱我,你不稀罕我,可我爱你,那是我的事,爱一个人总是可以的吧?就算我是小姐我做过‘鸡’,也应该允许我爱一个人吧?” “不是这样的。你刚才说,时间被搞丢了,这让我想起,曾经被关在黑屋子里。不是这边”,他竖起右手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是那边。” 我想他的意思是境外。 “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我以为自己被关了几天几夜,后来他们相信了我,把我放出来,一问才知道,其实我被关的时间不超过24小时。” “挺恐怖的?” “后来我们专门进行了适应性训练” “蝈蝈”说:“故意把自己关进小黑屋,直到能够全凭直觉基本能够判断过了多长时间。” “这么残酷?”我朝他探过身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对了,刚才你说,四哥最终还是把钱给了你,他在你的手机上留了一条短信,骂了你,而你却猜出了密码” “哈!”我笑了起来:“挺神奇是不是?” “蝈蝈”作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蝈蝈你上网吗?” 他点了点头。 我又问:“蝈蝈,你玩网络游戏吗?” 他摇了摇头。 我说:“所以你不知道密码,但是我知道。玩网络游戏的时候,我们通常会骂人,来不及切换输入法,比如我们要问候某人的“老母”,通常就在键盘上狠狠地敲下去:‘’”我一边说,一边用指头蘸着茶汁,在桌面上画出了这3个英文字母。 明白什么意思吗? “蝈蝈”说:“明白这能不明白吗?国骂,哈哈,国骂。” 我兴致勃勃地向他解释:“储蓄 卡的密码都是数字,所以,我们只要把英文转换成数字就行了。” “蝈蝈”是极聪明的人,他开始明白了。他用一根指头蘸了残茶在桌面上画。 对!“c”在英文字母表中,排在第三位,所以第一个数字一定是“3”;“n”是第14个英文字母,所以接下来的数字是“14”,“”排行13,所以再接下来,就是“13”,储 蓄卡的密码是6位,还差一位,所以四哥聪明地在“问候你老母”后面加了一个“啊”字,那就是“a”,排行老大,“1”。 我一边说,“蝈蝈”一边在桌上画,我说完,他也就画出来了。 “蝈蝈”说:“银行卡的密码是:‘314131’。” 哈哈,猜对了,奖酒一杯。 我举起“小二”跟他对碰,“蝈蝈”大大地喝了一口。 “实话跟你说吧”,知道了密码的秘密,“蝈蝈”有些开心,他说:“女朋友是租的这件事,是我们后来才判断出来的。离开四哥的房子,反复确证没有被跟踪后,我和大伙儿会合。那时候,我们的确怀疑你是四哥团伙的成员,甚至是重要成员。”他坦诚地说。 “所以,你一直跟踪我?”我反问道。 “那个时候,我们既然怀疑你是四哥身边的重要人物,当然会注意你。”“蝈蝈”小心地避免使用“跟踪”这个词。 “你跟定了我?” “蝈蝈”露出一丝自负:“这个,用不着我去吧!” 我不信。 酒意渐渐上涌,我开始说话口无遮拦:“你说是调查我,其实你是喜欢我?” “蝈蝈”没有退让,也没有迎合,他只是笑了笑。 我追问:“所以你一直跟踪我到了桂林?” “跟你说了嘛,那不可能。” “真的。在桂林的时候,你就在我的背后,而且你还笑了。” “桂林?” “就是桂林。” “最美丽的地方?” “没错。” “蝈蝈”当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又喝了一口酒。 然后他“哗”地一声笑了:“你他妈的还挺执着。” 我说:“蝈蝈,你骂人啦!” “蝈蝈”还是笑:“骂你又怎么样,你不是说,喜欢我,爱我么?” 此话一出,“蝈蝈”自己意识到似乎有些轻浮,立即回到正题。 “蝈蝈”解释道:“你去了桂林,我们当然会怀疑你们在桂林会不会有什么活动,所以我们请桂林方面协助,对你进行调查。桂林方面反馈的情况是,你的‘反侦察’能力还挺强,感觉到了我们的人盯着你,你回头拍照,又掉转车头试图与我们的人正面相对,这让我们的人越发相信,你不但很可能是四哥身边的重要人物,而且经验丰富”“蝈蝈”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不知道是笑我,还是笑他自己。 “没想到,我真就是个坐 台小姐,就是个傻丫头。”我想我笑得同样很苦。 “你不傻,你这里”“蝈蝈”用一根手指敲打着心脏的位置:“很大。” “你真的不在桂林?你真的没有跟着我?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那天夜里,桂林方面派了两名女性,伪装成游客,跟你住进了同一个房间。她们趁你不在的时候,检查了你的行李,她们发现你没‘货’,也没多少现钱。而这个时候,我们在北京通过调查,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是在校大学生,兼职坐 台小姐,哈,所以我们通知桂林方面,放弃了对你的跟踪和调查,现在说清楚了吧?” “你真的不在桂林?” “不在!” 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手机,很快找到了那张照片。三年了,我的手机换了好几个,这张照片,每次换手机,都“倒”入新手机,存着。 我把手机朝“蝈蝈”递过去:“这难道不是你吗?” “蝈蝈“接过手机,仔细地看。然后他把手机递还给我。 “这个人很像我,但真的不是我,我已经说过了,你去桂林的时候,我在北京。” “可这顶帽子明明是你嘛!” “蝈蝈”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困惑:“戴这种帽子的人很多” 现在,戴在“蝈蝈”头上的,是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第一次,我见到你,你戴的是一顶狼棕色的帽子。”我说。 “是吗?”“蝈蝈”的表情像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总戴着帽子?你想掩饰什么?你这个人,有时候是不是特别不自信?你是不是头发掉光了?” 他“哗”地一下就摘掉了帽子,约略有些夸张地把帽子扔到桌上。原来他有一头粗 硬的短发,没有任何缺陷需要掩饰。 “不过是习惯而已,你似乎激动得有些过份了。”“蝈蝈”说着从桌上捡起帽子,戴回到头上。这样,他的眼睛又一次迅速地陷落到阴影之中。 “那么在桂林,跟着我的人,真的不是你。难道,一个人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他的影子真的会出现?”我发现自己有些醉了。 难道我的桂林之行,是一个梦? 那么,此刻,与“蝈蝈”对坐饮酒,难道是梦中之梦? 我挣扎着,试图从梦中醒来。在梦里,我呼喊却没人听见,我想动动手脚,可无法驱动自己的身体。我伸出手,试着触摸“蝈蝈”。我摸到了他的手,我把手心压在他的手背上。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当我在漓江如画的山水中骑着一辆自行车漫游时,你是想着我的?所以你的影子出现在我的镜头里,这种事情,必须是相互感应的。”我傻傻地问。 过了好一会儿,“蝈蝈“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说道:“是的,我是想着你。准确地说,那时,我对你四哥的女朋友,充满了好奇。” “不过,有一点你没有骗我第二天,的确没有人跟着我了。” “我从来就没打算骗你。”“蝈蝈”找到了我的眼睛,盯着我的眸子,缓缓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 DNA和身份证 017(dna和身份证) “蝈蝈”说他从没打算骗我的时候,听起来不像是辩解。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宛如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阅读《挪威的森林》,那个午后,阳光淡淡的。 “好吧,现在你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蝈蝈”把他的手从我的手心下抽出来,反手压到了我的手背上。 我从“蝈蝈”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红塔山”,用他的一次性打火机点燃。我提醒自己,明天,我要去买一个漂亮的打火机送给他,zipp一,500块钱以上的。 我已经很久不抽烟了,我被烟呛住,咳出了眼泪。 “你这烟,真次。”我含着泪水,嗬嗬地笑。 在网上发动“人肉搜索”找寻你的那半年,我没有做任何工作。现在想来,也就是那半年,我不停地上网查资料,去图书馆读书;那半年,我积累的知识超过了小学c中学和大学的总和。也许就是那半年,我真正完成了自己的大学学业,当然,我读的是一所真正的“社会大学”。 最后一个“赏金猎人”把“蝈蝈”穿制服的那张照片贴给我的时候,坐吃山空的我发现自己几乎没钱了。 我得向“蝈蝈”承认,我做了一件违法的事。 “你是知道的”,我嚅嗫着对“蝈蝈”说:“混夜场,像我这种人,是很容易认出谁是‘小姐’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发誓不再做小姐,可我有个挺好的‘小姐’朋友,我想跟她合作,挣点钱维持生活。” “蝈蝈”默默地等待我说下去。 只用了三天,我们就抓住了一个机会。 那天晚上我的‘小姐’朋友碰上了一个胖子,交谈中我的姐妹知道他是个什么局长,听他的口音,应该是成都本地人。那天他们应该是接待什么重要人物,客人休息之后,胖子意犹未尽,决定找个小姐‘放松放松’。胖子喝得太多,谈好价钱,开好宾馆,草草了事后沉沉睡去。进入宾馆的客房之后,我的‘小姐’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交代她做两件事情,一是用‘客人’的手机往我的手机上打了一个电话——完事后,胖子睡得像头猪,我的‘小姐’朋友直接抓住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试,解锁了胖子的手机——这样我就掌握了他的手机号码,当然,我要求我的‘小姐’朋友立即清除这条通话纪录;第二件事情是,把盛着胖子精 液的安全套用卫生纸包起来,塞到我朋友的包里带走,出门后就交给我。 “你不去做间谍,真是可惜了。”“蝈蝈”似笑非笑地调侃我。 第二天,我上网找到一个熟悉的网友,他是专门出卖手机信息赚钱的那种人,我不知道他如何能掌握那么多的手机信息。总之,我把我的朋友头天夜里搞来的手机号码告诉他,没过几分钟,他就查到了机主的姓名c单位和职务。当然,我需要通过网络支付他一笔佣金。 “这些,都会留下痕迹的。”“蝈蝈”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评价,又像是教授。 “我哪知道这些呀!”我撒娇一般叫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我到银行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张储蓄 卡,我相信,借胖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报警。然后我用电脑给这位倒霉的局长大人打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简单到傻瓜都明白,他被敲诈了! 我用手机给那只盛着他的秽 物的安全套拍了照片,打印出来,附到信件后面。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这个套子里的东东将被分装成数份,其中一份将寄给他的老婆,还有一份将寄给他的上司,另有一份将寄给纪委。 “dna,你懂的”我在打印的信中写道。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将5万元现金打入我的银行卡号,那只安全套以及套子里的内容将彻底消失。 我不能要得太多。我想,5万块钱,对他那种级别的官员来说,“小金库”或者“私房钱”,有的是,不会让他皱太长时间的眉头。 我用特快专递将那封信寄给了局长大人。 第三天,我的银行卡上就出现了5万元现金。 我分给我的“小姐”朋友1万元,我不能给她太多,否则她会认为这样做来钱很容易,一旦她热衷于敲诈嫖客,她会死得很难看。 我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成都,回到了昆明。 “所以,只要放弃底线,什么事都不难办到。”“蝈蝈”皱着眉头,低沉地说道。 “不错!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放弃身体的底线,可以轻易得到肉体的证据;放弃生命的底线,同样可以轻易剥夺别人的生命;放弃灵魂的底线,人就成了魔鬼!” 我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时,“蝈蝈”吃惊地望着我。 “难道你认为,我已经放弃了灵魂的底线?”我问。 “蝈蝈”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说:“我不知道。” “是的,你不知道。但我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我自己,我不是坏女孩,在找到你之前,我顶多算是一个懒惰c虚荣c要强而放纵的女孩,是的,我曾经丢掉了肉体的底线,但就算那个时候,我仍然没有放弃灵魂的底线;自从我发誓要找到你,自从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我不仅固守着灵魂的底线,而且我发誓要收回身体的底线!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不仅是这样想的,而且我做到了。” 这些话,是我在内心深处呼喊出来的,我没有说出口,但我相信,“蝈蝈”是能够听见的。 因为他用探询的眼神回应着我。 “你总不至于认为,身体的底线一旦丢失,就永远无法收回吧?”我问他。 这次“蝈蝈”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是可以的。”像是为了论证得更充分,他接着说:“这总不至于比戒毒更难吧?” 回到昆明以后,家里的情况还是那样。父亲和那个温州女人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夫妻,他仍然每个月给母亲生活费。父亲和母亲暂时不离婚的原因是:工厂倒闭之后,房地产商买下了原来工厂的地盘,盖起了小区,当时以极低的价格补偿了一套房子给原来工厂的职工。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小区即将被拆迁,据说可以获取新的补偿,父母打算等到新的补偿兑现之后再离婚,以便分割财产。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感情竟然淡漠如此,让我心如刀割。 他们对我这些年的生活不闻不问,我当然也不会向他们主动谈起。我有了4万块钱,起初打算开个小店,自已养活自己。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承认自己并不是个安分的女孩,让我老老实实,每天朝九晚五地守着一个小店,我恐怕做不到。 我自己租了套房子,一室一厅,很高档的小区。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嗑瓜子上网读书看电视。 我慢慢说服了自己: 不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真正的爱情,我一定要认认真真爱一回。 我一定要真心爱上一个人,不抛弃不放弃,甚至不管他是不是爱我。 我一定要对他好,为他做我能做的一切。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的爱,我一定要这样做。 只有去爱,去主动地爱,爱上一个人,我才能够确认,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被驱使的动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爱,我能够爱,我能够为我的爱付出一切,这样,我将不是随波逐流的经济动物,将不是等待着被宠爱的小猫小狗,我将不被职业所约束,不被金钱所掌控,不被别人所控制,不被所谓的亲情c友情c婚姻所奴役,我要自己做出决定,做一个听从自己内心召唤的,真正的人。 “看来,你真是读了不少书。”“蝈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赞叹。 “生活是一本真正的大书。”这样说的时候,我笑了,他也笑了。 “于是,我成了你追逐的猎物。”“蝈蝈”微笑着说。 其实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我想,也许是他的职业特点,不允许他轻易发笑。 “不对,不是追逐的猎物,是寻找的爱人!” 这两个字从我的嘴里吐出来,我的脸又一次红了。这个古老而亲密的词汇,让我们彼此都害羞了。 我很轻易就找到了“公安边防总队”的所在。我不止一次站在总队对面的大街上眺望,我看着那些身着武警制服的官兵气宇轩昂地出入,看着哨兵神气地挥手敬礼,看着悬挂武警 号牌的车辆通过那扇大门。我一次一次失望,最后满心失望,我知道自己就算每天24小时都站在街道的对面,隔着河水一般的车流眺望,我也不会碰巧就望见我朝思暮想的“蝈蝈”。 那扇大门对我来说遥远而神秘,它也许可以对全世界每一个人洞开,但对我来说,将永远紧闭。 我必须走进这扇大门。 我决定去做一名记者,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记者不能穿越的大门。 而我恰好认识一家昆明本地媒体的著名记者,他的名字叫李浩。 在北京做小姐的时候,李浩到北京出差,曾经做过我的“客人”。 坦率地说,李浩是我在北京做小姐的时候,惟一喜欢过的客人。这种喜欢与爱情无关,按李浩的说法,恐怕只能算是彼此都感到愉悦的那种性伙伴之间的喜欢,更何况,他还给我钱。 李浩这个人非常有趣,第一次请我“出 台”,进了宾馆的房间后,他主动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主动把手机号码输到我手机的通讯录里,接着,他也看了我的身份证,记下我的手机号码。他把工作单位告诉了我,也问了我的大学c学院和专业。李浩笑着对我说:“这样就安全了!如果一会儿,正好碰上警察查房,没关系,你不要紧张。警察会把我们分开来单独问话,你就一口咬定,我们是恋人,我专程从昆明到北京来看你。我们只要能准确地说出对方的相关信息,警察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是在进行‘性 交易’。” 我对李浩说:“你真是个老嫖客。” 李浩哈哈大笑:“我就是个老嫖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 走进哨兵背后那扇神秘的门 李浩是那种认定“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放浪形骸之人。他不谈恋爱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他自称“大清炮队”,走到每一个地方都要寻花问柳。他快乐地享受他的性 生活,他从来不觉得“嫖 娼”是一件丑恶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觉得妓 女是什么不光彩的职业。 李浩甚至告诉我,一个人用自己的身体挣钱,与一个人用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双手挣钱没有什么差别。他开玩笑一般告诉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个人用自己的身体挣钱,惟一需要征求意见的只是自己的父母,你们“做小姐”,当然不会去征求自己父母的意见,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惟一对不起的,可能只有你们的父母。 他们是读着弗洛伊德成长起来的一代大学生,在他们身上,放荡与正义奇特地交织,幻灭与理想莫名地纠缠。李浩推荐我读李银河的《虐恋亚文化》这本书,后来我真的去找来读过,可我读不下去。李浩说我甚至可以尝试写作,只需要把我的每一个客人c每一次性经历都如实地纪录下来,注定将是一部不朽之作。他还告诉我,有一位很著名的网络写手,女的,就是这样干的。那位女写手写下了著名的“性 爱日记”,她不是妓 女,碰巧是一位记者,碰巧姓名的发音跟我的名字很相近我反问李浩:我这样一个女人,每一次性经历难道都有不同的体验吗?他想了想,说,也是,比如我,这些年接触了这么多女人,其实也就麻木了。 但我知道,我是能够带给他新鲜感的女人,因为我们尽管一个是嫖客,一个是妓 女,但我们赤身并卧在一张大床上的时候,我们是如此坦然,大多数时候,我们像一对早已在网上聊过无数回的知心网友,水到渠成地一夜欢娱——本来,我在北京做“小姐”时,对出 台这件事情是非常恐惧的,更谈不上享受性 爱的快乐,我总是担心警察突然闯进来,跟李浩呢,也许是因为他告诉了我应付警察的办法,所以跟他在一起,我不是那么特别害怕和紧张。 其实李浩只跟我做过一次“生意”,其实真正的性 爱过程很短暂。他喜欢和我光着身子并排躺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和手中的烟头一样,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我决定去找李浩。 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我想她不可能识别我的声音,也不可能记住我的名字。我打了一个电话到报社,找到他,告诉他,我有一个很好的故事,想要讲给他听。记者对“报料”总是充满了好奇,而且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对李浩来说有着足够的吸引力,果然,他立即确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我穿着格子衬衣,戴着棒球帽去赴我的约会。没想到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而且迟疑了顶多3秒钟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这让我满心温暖。他问我回昆明做什么,我说我大学毕业了,“从良”了。 李浩笑嗬嗬地说,一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从良”了。 我请他把我介绍到报社去工作,我说:“你知道,我是学新闻的。” 李浩迟疑着。 我立即追问他:是不是需要“潜规则”? 我知道他这样的人很有个性,我一说破,他反而会不好意思。 果然,他说,既然你已经“从良”了,我们就是朋友,但是介绍工作这样的事情,他对我的业务能力没有把握。 我说可以试试嘛。 他很快说,是啊,我看也可以试试嘛,毕竟,你是新闻专业出身,做个小报记者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我们很快就谈妥,过两天就让我到报社去,接受面试。他向我承诺,虽然他说了不算,但部门主管跟他是铁哥们,应该没问题。 我们友好地进餐,两个人分喝了一瓶红酒,我告诉他,我不会再跟他上床,不管给钱还是不给钱,我打算把过去的历史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做个好女孩。 李浩表示赞成,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他也不希望自己和年轻的女同事有什么肉体上的牵牵绊绊,这是个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男人,不是不敢,是怕麻烦,所以他情愿去嫖 娼,也不愿意恋爱。 吃完饭,我们又去喝茶。那天我们聊得很晚。碰上谈得来的人,其实我很喜欢说话。大多数时候,是我说,李浩听。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切与“蝈蝈”c与四哥c与毒品有关的话题,主要是请教李浩如何当记者。 李浩笑着说,新闻新闻,倒过来说就是“闻新”,首先是新,重要的是有人想“闻”,不管是香还是臭,必须有人愿意“闻”,才能称之为新闻。他还说,做记者,不要跟小人小事较真,也不能太要面子。我笑着说,这样看来做记者跟坐 台当小姐差不多耶!他笑着夸我很有悟性。 我们友好地分手,告别时我主动抱了抱他。他的确没有什么生理反应,这让我微微有些感动,胸膛里涌起一丝类似于兄妹的感情。 第四天,我接到李浩的通知,去了报社。后来我发现,要到报社当一个实习记者并不难——报社给实习记者开一张证明,证明此人是某某报社的工作人员,这张证明的有效期是三个月,然后就可以出发去采访了。他们每个月给实习记者发600块钱,其他收入全靠稿费和红包,而实习记者是很难拿到红包的。我想,如果不是像我一样,银行卡上还有几万块钱,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我注意到,我说到李浩时,“蝈蝈”的表情很复杂,但他并没有阻止我。 我不想对“蝈蝈”有任何隐瞒,也不想对他有任何承诺。很多年前,我是跟李浩上过床,现在,李浩仍然是我的同事,然而,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再跟除了“蝈蝈”之外的任何男人上床,我在心里悄然发誓。 我的誓言发给自己听,我没有必要说给“蝈蝈”听。 其实我喜欢记者这个职业,大家虽说是同事,但很少碰面,永远不会坐在办公室里东短西长地扯闲话,顶多每天上午部主任召集选题会的时候坐在一起。选题会通常都很短,其实就是部主任“派活”,也有一些资深记者会提出一些选题,部主任同意了就去做。但很多老记者在会上什么都不说,散了会就各奔各的“窝点”,像我们这些新来的实习记者就比较惨,“活”基本上靠主任派。哪些活回来一定能上稿,哪些活去了不但回来能上稿而且还能拿红包,主任心里全有数。由于经常值夜班,主任的眼睛总是虚眯着,看上去色迷登登的样子。而且我发现,我们这些实习记者,年轻女性居多。 “又是潜规则?” “蝈蝈”约略有些调侃地打断了我。这时我注意到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仿佛完全被我的故事吸引了。 我笑了起来。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哪有那么多“潜规则”?我们主任是一个对家庭绝对忠诚的男人,他和李浩完全不同,他是那种把“性”和道德彻底捆绑在一起的人。实习记者中年轻女性居多,是因为很多单位和个人根本不欢迎记者。所谓防火防盗防记者——年轻女记者大概不在“三防”之列。 我没有什么功利心,红包有没有无所谓,采访回来的稿子发不发无所谓,而且以前做过“小姐”,练就了吃苦耐劳不怕男人好色也不怕女人给脸色的韧劲。这样一来,我写稿子没心理负担,反而写出了几篇好稿子,很快就令主任刮目相看。李浩看了我发表在报上的稿子,有一天,在报社楼道里碰见我,笑着对我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才女。我也笑着说,小才女还不都是你这个大才子调教出来的。李浩笑着夸我真会说话。我正准备再和他开两句玩笑,到他办公室门口了,于是我冲他挥挥手,他就进了办公室。 实习期三个月很快就结束了,我接到通知,继续留用,满半年就可以签劳动合同。部主任开始给我“定点”,也就是把一些相对固定的,经常出新闻的单位固定给我去联系。征求我的意见时,我说自己对缉毒很有兴趣,我编了个故事,说我大学时代一个好姐妹,因为贪图享受跟人攀比,去做“小姐”,不小心吸上了毒,大学没毕业就吸毒死了,所以我特别痛恨毒品。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其实是我的真实经历,讲起来根本不需要虚构,后半部分也不困难,因为我在网上寻找“蝈蝈”的时候,读了大量吸毒c贩毒的案例。我的故事感动了主任,于是他让我联系公安厅禁毒局还有边防总队。走出记者部那间大玻璃房子,我低着头,穿过楼道,进了电梯,我一直抿着嘴。直到我走到报社楼下的小花园里,我才“哈哈”地笑出了声。 我在明亮的阳光下纵情大笑,我知道,我很快就要逮住那只“蝈蝈”了。 “其实,有些事情我们很相似”“蝈蝈”迟疑着,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知道,“蝈蝈”想说的是,在寻找一个人,接近一个人,最终“逮”住一个人这件事情上,我们很相似。 不同的是,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辨识你的身份,核实你的单位,“从良”做了记者,以突破那道对我来说壁垒深严的大门,最后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在这个满天星光灿烂的夜晚,与你对坐,讲述我的故事,是因为我爱你,我要抓住你,成为你的爱人; 而你,冒着生命危险,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些人,核实他们的身份,固定他们的罪证,历经千辛万苦贴近他们,最后抓住他们,却是因为你恨他们——你真的恨他们,当我后来了解到你的身世,我知道,你的血管里与生俱来地流淌着对他们的仇恨。你必须抓住他们,不仅仅是为着你的职责和使命,更重要的是你恨他们,你必须让他们死。 爱与死! 人类永恒的主题。 我爱你,“蝈蝈”,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因为我爱你,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我们的爱将照亮我们的生命,使我们的生命如蓬勃健康的大树开出绚丽的花朵。 而“蝈蝈”呢?你不爱他们,你恨他们,因为你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些人送上断头台送进地狱,那些人会更加恨你,他们因你而死,而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将是你! 爱与死是多么的不同啊!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听到“蝈蝈”轻柔的声音:“你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 你的名字 报社原先联系公安厅禁毒局和边防总队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记者,他跑“禁毒口”已经三年了。领我去这两个单位“熟悉情况”之前,我们简短地有过一次交谈。对于我接替他联系这两个“口子”,他似乎很高兴,他希望我尽快熟悉情况,因为他已经被调整到“卫生口”,准确地说,就是跑医院——那是出大新闻的地方,有的是红包好拿,不像边防总队和禁毒局——禁毒宣传是政策需要,这些单位不仅不给红包,而且一旦破了大案,各路记者云集,要想拿到第一手资料,还得自己想办法去拉关系四处求人。 边防总队负责对外宣传的部门叫宣传处,宣传处都是一群热气腾腾的年轻男人。他们当然很喜欢我这样年轻漂亮的女记者。 很快我们就混熟了。 宣传处的干事们都有在报纸上发表新闻稿的“任务”,他们都很乐意把可以公开的新闻素材提供给我,我把稿子写好,他们的领导审定后,发表时我会把他们的名字加上。他们拿着我写好的稿子,再给其他报纸用,我挣稿费,他们完成“任务”,皆大欢喜。 有时候,他们有饭局,也喜欢叫我,如果我恰好有空,而且心情不错,就会去参加。我酒量不错,做小姐时练就了过硬的应酬功夫。饭桌上他们讲点荤段子什么的,我也跟着笑。当然我不讲,他们讲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偷着乐,我想要是把当年“哈尔滨”教我的那些段子讲出来,他们一定会吃惊得把眼镜都掉到汤碗里。也有个别年轻的警官约我晚上去唱歌蹦迪喝茶什么的,我一概回绝。我的原则是,决不和他们中间的任何人单独接触。 “我看过你写的一些稿子,坦率地说,写得不错。我没想到,黎妮就是你。”“蝈蝈”说。 “蝈蝈”当然不会知道黎妮就是我,对他来说,我不过是在北京,在他经办的一起案子里,作为当事人之一,与他单独相处了7个小时;而他对我就完全不同了,在那些寻找“蝈蝈”的日子里,我日日夜夜地研究他,这种研究已经成了一种对他的思念。对我来说,似乎我已经和他一起共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他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当宣传处的干事们普遍都认为我这个人很好“玩”之后,我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我把从网上下载的,与“四哥”一案有关的资料打印了一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将“蝈蝈”穿着军装站在台上领奖的那张照片夹杂在打印在文字中间。有一天,我把这些资料拿给宣传处的汪副处长看,我说,我很想更深入地采访这个案子,我指着“蝈蝈”的照片,对汪副处长说,这个案子是他的经典之作,我想采访他。我说的时候,故做轻描淡写却又非常肯定,仿佛“蝈蝈”作为“四哥”一案主办侦察员的事实,天底下每个人都知道。 果然,汪副处长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他说,噢,彭卫国啊,他是公安边防总队年轻一代侦察员中的佼佼者。汪副处长喜欢表扬人,而且特别喜欢表扬我。我还没有说话,他就开始表扬我,他说黎记者选的人不错啊,虽然边防有很多大名鼎鼎的缉毒英雄,但是写他们的人太多了,如果你再写那些“老英雄”,就很难写出好文章了。彭卫国不一样,据我所知,还没有专门写他的文章呢,而且他的确办过不少精品大案,写他很容易出彩啊!不过,他话锋一转,要采访彭卫国,需要请示上级。 我的心中一阵狂喜。 我终于知道了“蝈蝈”的名字。 他的大名叫彭卫国。 怪不得四哥让我叫他“国哥”,他呢,干脆让我叫他“蝈蝈”。 后来我才知道,“蝈蝈”他们办案子的时候,特别是做“卧底”,他们很多时候都使用真名,反正,这个国家叫彭卫国的男人至少有几千个。 传说古代有一种神奇的魔法,懂这种魔法的人一旦知道了一个人的名字,就有办法牢牢地控制这个人。 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有魔法的人。 让汪副处长请示去吧! 没过几天,汪副处长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告诉我,经请示上级,可以采访彭卫国,但是采访后写成的稿子必须先经部队审定后才能发表,而且稿件中不能出现他的真实姓名,更不能出现他的照片。 我连连点头,我感到一种强大的力量正扼住我的喉管,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再也无法保持从容镇定,我只能像个木偶似地拼命点头。 “我什么时候能够采访他?” 汪副处长笑出了一口白牙,他说,早就给你安排好了。彭卫国这段时间手里恰好没什么案子,上级已经通知了他,准备接受采访。汪副处长让我抓紧时间跟彭卫国联系,他说:“这些侦察员,神龙见首不见尾” 汪副处长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他说这是彭卫国的生活手机,所谓生活手机,意味着除此之外他还有若干工作手机。 “生活手机只用于与他生活有关的人联系,比如他的亲人” 当汪副处长说出“亲人”这两个字时,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我不知道汪副处长有没有看到我的脸红得厉害。 “我能不能现在就见到他?”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个号码。 汪副处长笑眯眯地抄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笑眯眯地让总机接侦察队。他对话机笑眯眯地讲了一通话,于是我知道,几分钟之后,我寻找了整整三年的“蝈蝈”将出现在我的面前。 “接下来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蝈蝈”又点了一根香烟,稳稳地吸了一口,抬起头来,两只不大的眼睛透过袅袅的烟雾,亮晶晶地打量着我。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但我从来不会认错人,所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你摇身一变成了记者?而且出现在这样一个你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他说。 “我的脑子里刹那间掠过无数判断。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大学毕业了,回到故乡,当了记者,到我们部队采访,恰好碰上了我。”他接着说。 “我打算回绝你,我从你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你同样认出了我。而且,当你把印着四哥一案的材料递给我之后,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有备而来。”“蝈蝈”的目光像一枚钉子,仿佛我只是一张照片,他需要把我钉到墙上,仔细研究。 “所以你一定会答应接受我的采访,你的性格决定了你一定会与我正面交锋,弄清我的真实意图。”我针锋相对。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一张照片,我是一个长发飘飘眼睛明亮面容姣好胸脯丰满两腿修长的漂亮姑娘。 我很年轻,我还不满24岁。 我有足够的资本爱上一个自己想爱的人。 “不错,你对我的性格把握得很准,对我的心理研究得也很透彻。”我看到“蝈蝈”轻轻地咬了咬牙关。 “你们做事情,其实就是研究对手的性格,琢磨对手的心理。为了找到你,我看了那么多例子,慢慢就学会了你们的方法”。我怕“蝈蝈”不高兴,声音里有一丝解释的意味。而且,我听从了他的警告,小心翼翼地不要出现“警察”c“办案”c“毒品”一类的字眼。 “你真的很聪明,如果你真的去那种生意,倒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蝈蝈”吸了一口烟,面孔再次被烟雾遮蔽。 “如果我永远找不到你,永远不能当面向你表白,我倒真的情愿去做那种生意,让你亲手办了我,我等待着你来问我,我会告诉你,我一直在找你,我去做那种生意,是因为我爱你。”话一出口,我把自己吓了一跳。 “不要乱说!”“蝈蝈”沉沉一声低喝。 我嚅嗫着说“对不起”。 “蝈蝈”说走吧,夜深了,人家要关门了。透过他的脸庞看过去,果然,最后一个服务生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说:“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我们一起到湖边走走。” “何况,我还没有听你的故事呢。你不讲故事,我怎么写稿子,怎么跟报社的领导交差?” “蝈蝈”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白日里的翠湖永远是喧腾的。沿湖的街道一侧首尾相连停满了汽车,环湖的茶室里流淌着普洱茶的清香,夹杂着甩扑克牌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年轻人快乐谈笑的声音;湖心亭里快乐的中老年妇女咿咿呀呀地唱着花灯;外地人到了昆明,总是要到翠湖看一看的,可惜如今的翠湖早已没有汪曾褀老先生笔下的“心影”。特别是红嘴鸥飞临昆明的季节,白日的翠湖边更是人山人海,人们争相把撕成碎块的面包抛向天空,惊叫着等待红嘴鸥掠过头顶准确地将食物叼住。 夜真的深了。 那些唱花灯的人c游走的人c喝茶打牌的人,此刻,都仿佛电子游戏里的人物,ga 一ver,于是他们都从显示器上消失了,剩下一块黑亮的屏幕,镜子般照出孤零零的游戏者;又仿佛一个个纸折的模型,现在,他们都被折起来,收到了盒子里。我不想做一个可以被人随手关闭的游戏里的人物,更不愿意做一个可以被打开了放到街道上,也可以被折起来收进盒子里的白纸人。我不要别人摆布,我要做我自己,所以我要爱,只有能够主动去爱一个人,我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想我真是喝多了,我摇摇晃晃地走在“蝈蝈”身边,我挽着他的胳膊,而他并没有把我甩开。如果我不是喝多了,我怎么会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话?如果我不是喝多了,我怎么有理由挽住他的臂膀? 两个骑着自行车巡逻的警察,像夜风掠起的两片落叶,摇摇晃晃地迎着我们驶过来。他们很注意地观察着我们,随后他们温和地叫我们站住。 “蝈蝈”同样温和地打量着他们。 我们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对恋人。 一位警察对我们说:“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我甜甜地冲他笑。 “蝈蝈”对他们说:“你们辛苦了。”两名巡逻的警察面面相觑,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们倚着湖畔的围栏停下了脚步。夜风吹来,我感到微微有些发凉。 “蝈蝈”细心地感觉到了我的轻颤,他脱下上衣,自然而然地披到我的肩上。 刹那间,我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蝈蝈”轻声问我:“还冷吗?” “我不是冷,是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 从现在开始恋爱吧 我听到了“蝈蝈”的轻笑。 我把他披到我肩上的外衣领子拉起来,贴在自己的脸上,我贪婪地嗅着衣领上淡淡的烟草味儿。我闭上眼睛,幻想他的脸庞贴着我的脸庞,幻想他的嘴唇轻轻滑过我的耳畔,我心跳如鼓腮如桃花,我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我说:“多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下来,你陪着我,直到永远。” “蝈蝈”摇了摇头。 我接着说:“可我又怕时间停下来,我还想往前走,我还年轻,我想好好活着,活着谈恋爱c结婚c生小孩子,活着看世界。我想从现在开始,重头再来。” 我问“蝈蝈”:“你在想什么呢?” 他约略有些严肃地盯着跳荡在水面上的月光,他说:”我在判断,这样的时间c这样的地点,这样的你,还有你的故事,究竟是真的,还是某种假象?” “你仍然不相信,我花了三年时间寻找你,而且最终找到了你,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爱上了你?” “蝈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的,我相信。我不但相信,而且感到很幸福。真的,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有人爱着你,有人牵挂着你,有人寻找着你,有人时时刻刻把你放在心里更幸福的事情吗?”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寻找着你的手。 “蝈蝈”没有避开我,而是用左手抓住了我的左手,他把我的手摁到护栏上。护栏很凉,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他的手心覆盖着我的手背,像一片树叶覆盖着另一片树叶。 “你是个好姑娘。” “蝈蝈”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到了我的肩上。 我颤抖了。 无数次,在夜总会,在迪厅,无数只手这样搭在我的肩膀上,无数次,无数只手顺着我的肩膀就滑向了我的胸膛。无数次,我对这样的动作已经麻木。我甚至不去分辨,搭在我肩上的是一只手或者一只狗的爪子。 而当“蝈蝈”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就颤抖了。 他的手稳稳地停在我的肩上。我的心中涌起一种被爱人卫护在胸前的安全和温暖。这样的感觉是我从来未曾体验过的。我顺势向后,向他的怀中倒去,而他的手,暗示我停止这样的动作,于是我就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我?”他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不过,你花了这么大的工夫来找到我,至少说明,你对我充满了好奇” “不,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我侧过脸,我的脸离他的脸不超过10厘米,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他没有吻我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吻他。 而且一丝阴影刹那间在我的心底扩散开来,宛如一片云恰好飘过,遮住了天上的月亮。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做过小姐,当过妓 女,那些客人,他们可以进入我的身体,可以变着法子玩弄我的身体,可他们从来不亲我的嘴,连李浩也没有跟我接过吻轻偎在“蝈蝈”的怀抱里,我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李浩,强烈的挫败感使得那一丝阴影在我的心里迅速地扩大,我的心刹那间变得冰凉。连我自己也想不到的是,我先是从他的手心里抽出了我的左手,然后我又用我的左手把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了。 “蝈蝈”不可能洞悉我心理瞬息的变化,我的举动让他微微感到有些惊奇。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我说:“你是不会喜欢我的。” “你知道就算就算你真的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也不可能不可能,给你想要的平静生活。”“蝈蝈”迟疑着说。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爱你,你知道吗?你可以不爱我,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我爱你,爱一个人总是可以的吧!”我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 有时候,能对着一个人哭,那就是爱情了。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古人早就说过了。 “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爱上了我”他突然变得有些口吃。我想,那是因为,从“蝈蝈”的口中吐出这个“爱”字来,真是太艰难了,也许不是艰难,只是没有说出这个字的勇气? “我在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你花了三年的时间,执着地研究我寻找我而最后真的找到了我。我想,这种力量只能是爱,或者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爱和恨更强大的力量了对吗?”“蝈蝈”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我使劲地点头,我恨不得把头埋进他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我这样想就这样做了,我使劲转过身子,把头埋到了他的胸口。我真的哭了。 “蝈蝈”伸出两只手,抱住了我。 “别哭”他说:“我最怕看别人掉眼泪” 不,我要哭,我用脑门顶住你的胸口,任性地说:“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不让我哭,我想哭是我自己的事情,就像我要爱上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蝈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会爱上我吗?”我仰起头来问他。 我是一个女孩,我还年轻,我总是渴望着答案。我寻找着他的眼睛。 “蝈蝈”的眼睛里滑过一丝游离不定的光芒,这使他看起来更加真实,也更加可爱。 “我不知道” “其实”他接着说:“刚才坐在茶室里,一边喝酒,一边听你诉说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煮的面,你煎的鸡蛋,你切的黄瓜和西红柿。你煮的面是金黄色的,你煎的鸡蛋微微有些发黑,黄瓜也绿得有些发黑,而西红柿红得像旗帜——我恐怕是真的喝多了,我平时是不喝酒的,我们有纪律,不能喝酒的——我一直在想那几种颜色,一直在回忆我们共进晚餐的那个黄昏,那时候我想,四哥有个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他的福气,那时候我还想,四哥迟早是要被我们送上断头台的,处决他的时候,这个女孩会不会来看他?会不会为他掉眼泪?你知道吧,我们后来确认,你不过是个‘兼职’去坐 台的大学生,我竟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我心里很难受,我想,你为什么就不能不去做小姐,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念书呢?其实,我想,我是关心着你的那天,在宣传处的办公室,我一眼就认出了你。说实话,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现在想来,看到你,我的心里是高兴的。干我们这一行的,说话的时候不多,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请你原谅。” “蝈蝈”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晴地盯着我的眼睛,除了拼命地点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么,你真的不会爱上我吗?” “我想,我不知道怎么说,也许,对我来说,谈情说爱,似乎太遥远了一些。” “为什么?你结婚了?” 他摇头。 “你有女朋友了?”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你多大了?” 你想了想,说:“我今年30岁,我比你大整整7岁。” “那就从30岁开始恋爱吧。” “蝈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还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 我猜,他是不是想说,他从事的职业非常危险。我看过很多这样的报道,我也相信那些报道,但我更相信,就算他是英雄,他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男人。 “蝈蝈”习惯性地摇头:“我算什么英雄。有些事情,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我再一次感觉到他的苦笑后面,一定有什么故事。那会是一个失恋的故事吗?我不问。我只想说,我愿意每天都陪着你,听你讲故事。 “你知道吗?你说出的“以后”两个字,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看见“蝈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说:“至少,有一件事情,我们是相似的,我们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事,我们都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你想找到我,于是你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我;我现在的职业就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得想尽一切办法把我正在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我往他的怀里偎了偎,他轻轻地抱了抱我。 他说:“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说:“你送我回去吧?” 他又摇了摇头,他说:“我替你打辆车。” “为什么?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我微微有些不快。 “我从来不害怕什么。但是,我真的不习惯我从来没有送过女孩子回家。”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对吗?”我坚持。 我看到他轻轻咬了咬牙,说:“以后吧。” 我们在街边站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一辆出租车。等车的时候,我一直挽着他的胳膊,我的头一直靠在他的肩上。我是多么盼望出租车永远不要开来啊。当两盏车灯远远地迎着我们驶来,当我看清车顶上的出租车标志灯的时候,我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今宵分别,我们将永不重逢!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我拽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对你说:“一定要接我的电话啊!你答应我!” “蝈蝈”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啊!” “会的。”他用力点头。 我脱下他的外衣,递还给他。他伸手替我拉开了出租车的后车门,我原想他会轻轻搂住我的肩膀,我不敢奢望他吻我的脸颊吻我的嘴唇,他至少会亲亲我的额头吧。可他只是用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温和地笑着,等待我上车。 我只好钻进了出租车。 “蝈蝈”用力关好了车门。 出租车司机感到很奇怪,回头问我:“不一起走?” 我懒懒地点头。 我回过头,透过出租车的后窗,我看到“蝈蝈”慢慢穿上外衣,我看到他猛然振了振衣袖,然后转身,迅速走开,他甚至没有回一回头。 我不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但我的脸上却绽开了最美的笑容。我像一个爱吃糖的孩子一般,抿着一颗糖,等待着甜的滋味弥漫开来。 那颗糖的名字,就是他说的那两个字: 以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 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后来我想,如果不是我的矜持,也许情况会完全不同,也许我可以牢牢地把我亲爱的“蝈蝈”抓在手心里,而不是让他像一枚硬币,安静地藏在我格子衬衣的胸兜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口袋破了,他就像那枚硬币,悄然滑落。等我意识到那枚硬币已经不在胸前,仓惶返身寻找,我一路走来的那条小径,已是遍地落叶萧瑟;落叶的尽头,天空飘起了白雪,恍然回首,四野苍茫,发已如雪。 与“蝈蝈”长谈的第二天,我兴高采烈地去了景星街花鸟市场。 那天阳光灿烂,走在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快乐无比。 一群被导游领来的四川人叽叽喳喳,听他们的口音,像是成都人,这让我莫名地涌起了某种亲切感。就是在成都,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了我亲爱的“蝈蝈”。 我看到一对洋人夫妇领着五个孩子,大孩子牵着小孩子,欢欣鼓舞地徜徉在鸟鸣花香狗吠之中。 我想如果可能,我要为我亲爱的“蝈蝈”生下一大堆孩子,我想要一套有花园的小楼,我想和他坐在屋檐下前的木头椅子上,我们端着茶,或者咖啡,看我们的孩子,看他们像一群快乐的小狗般嘻戏。 那是2014年的6月,中国很多省份已经开始实行“单独二孩”政策,我是独生子,我想他也是吧,我至少可以给他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呢,就让他体魄健壮地成长,长大了像他的父亲一样去打仗;女孩呢,就让她温柔美丽像水仙花儿一样,我不会让她上大学,我要亲自教她识字,教她念唐诗宋词,我要请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小就教她弹钢琴,我要和我的女儿一起,慢慢长大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花了600多块钱给“蝈蝈”买了一个纯铜的zipp一打火机,据说是“二战纪念版”,我猜他一定会喜欢。 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二战时,一个美国大兵把zipp一打火机装在胸兜里,战斗中,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他却没有死,原来是那个zipp一打火机替他挡住了子弹。 这个故事,让我感到满心温暖。我想,把打火机送给“蝈蝈”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他讲这个故事。 “我就是你的zipp一打火机,我希望你把我装在胸兜里,我相信,我会挡住射向你胸膛的那颗子弹”我会这样对他说吗? 我会的。 我满心柔情蜜意,我很想打个电话,约“蝈蝈”共进晚餐,我是那么迫切地想要再次见到他,我要确证刚刚逝去的那个夜晚,湖边的茶室,“小二”,夜空中,湖水里,若隐若现的星光,他的手,他的外套,淡淡的烟草味道,究竟是梦是醒,是真是幻? 要命的矜持使我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我以为,他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 虽然我做过小姐,当过妓 女,可是我不做妓 女已经很久了,我不但找回了灵魂的底线,我想我也早已找回身体的底线。我相信自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孩,宣传处的那些年轻干部见了我一面,就打电话约我吃饭喝茶,“蝈蝈”和他们,究竟能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大不同,我想,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我相信他会给我打电话。 可是他没打。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他还是没有给我打电话。 第三天是6月27日,星期五。 那个黄澄澄的zipp一打火机揣在我的兜里,已经被我的体温捂热了。 我坐在报社的办公室里写一篇无关痛痒的新闻稿,编辑给我留了四百字的版面。 我心不在焉,一个字也敲打不出来。 我把那个打火机拿出来把玩,主任突然走进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打火机藏起来。 主任奇奇怪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终于忍不住,给“蝈蝈”发了一条短信息:“在干嘛呢?” “蝈蝈”不用qqc不用微信c不用一切社交软件,他说这是他们的纪律。 “蝈蝈”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等着开会。” 我说:“晚上一起吃饭,你还没有给我讲故事呢?” 他飞快地回了一条短信:“今天恐怕不行。可能会开很长时间。” 我说:“我等你。” 他说:“不用等了。马上开会了,我要关手机了。” 我拇指如飞地编辑短信:“会散了给我打电话啊!” 我等了5分钟,感觉就像一百年那样漫长,“蝈蝈”没有再回我的短信。 我气咻咻地拨他的手机,一成不变的机器女声提示:“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后来我才知道,“蝈蝈”他们一旦开会研究案情,所有与会者不仅要关闭手机,而且要把手机锁进一个可以隔绝一切信号的小铁箱。 我好不容易糊弄完了那篇四百字的新闻稿,下班了,我站在报社大门口,看着一辆接一辆的汽车蜗牛一般在丹霞路上蠕动。我再次拨“蝈蝈”的手机,传来的仍然是对方关机的提示音。我感到自己的心仿佛也被蠕动的汽车塞得慢慢的,塞满了尾气,让我头晕目眩。 那天晚上,我一次又一次地拨打他的手机,永远是:“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我想,我永远打不通他的手机了。 我没有吃东西,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我突然惊醒,我伸手去摸那个zipp一打火机。我吃了一惊,那个打火机竟然不在我的口袋里。我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想都没想,就跳起来冲出了房门。 我想,我一定是把打火机遗失在办公室了。 我像个疯子,冲进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有几个同事还在昏昏欲睡地加班。有人漠然地抬头看我一眼,有人目不转晴地盯着电脑屏幕。我拉开搁键盘的小抽屉,一眼就看到了我的打火机。 我像抢夺财宝的强盗一般,一把将打火机抓住,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我捏着打火机冲出了办公室。这一次,我可以感觉到,所有的同事都抬起了头,每一个人都迷惑不解地盯着我的后背我飘飘的长发。 我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 我想,这是一个好兆头,我找到了打火机,明天我就能找到你。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我把手机开着,放在枕边,我以为你一定会给我一个电话,至少给我一条短信息。 可是没有。 那一夜,我想写诗,题目就叫,我的手机为你24小时开机。 我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清晨醒来,却一个都记不住。 我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口袋,确认自已带上了那个失而复得的打火机。 接下来是星期六,然后是星期天。 我想跑到边防总队的大门口,隔着马路,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碰上他。 算了吧,我怕碰上熟人。 6月30日,星期一,我披头散发去上班,宛若大病一场。我接到电话,省公安厅禁毒局约我去采访,他们最近办了一个大案,一次查了两百多公斤海 洛因。我去了以后才发现,这是省厅禁毒局召开的一个媒体见面会。同城几十家媒体的记者都到场,大家拿到的都是同样的,统一了口径的打印材料,以及刻在一张光盘上的,一模一样的照片。 我知道就凭这些材料写出来的稿子肯定交不了差。我咬牙切齿地祈祷冗长的领导讲话快快结束,我必须采访到这个案件的当事人,才能抓住一条所谓的“活鱼”。 会后我顺利地堵住了一位姓王的处长,是以前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他愿意有限度地给我提供一些“内幕”,但是他不愿意让到他的办公室谈,理由是,他不想给同事造成单独与媒体接触的印象。 我只好耐着性子等他下班。其间,我坐在滇池路边的一个茶室里,用笔记本电脑写了一篇大约300字的消息,通过ifi把稿子发给了主任。我给主任打了电话,向他承诺,更好的稿子还在后面,因为禁毒局的一位处长已经答应了我接受采访。其间,我数次拨打“蝈蝈”的电话,“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变成了“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我的心悬了起来。 我心烦意乱,无所事事地在笔记本电脑上玩“扫雷”,每一次,我都被地雷炸死。我的心情越发灰暗,总想着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王处总算下班了,约了个地方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聊。这是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事实上这个案子与他关系甚微,可他总能变着法子把自己扯到案子里去。他暗示我,他本人的经历便是一个很好的新闻故事。我捉摸着我需要的新闻素材已经差不多了,就想尽快结束这场他一个人独白的枯燥饭局。 我莫名其妙地就提到了“蝈蝈”的名字,问他认不认识? 王处翻了翻白眼,很肯定地说不认识。 我提到了“四哥”那个案子,处长又翻了翻白眼,说有点印象,是个小案子。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只是个小案子吗?我记得,当时很多媒体都报道了,中央电视台法制频道还做了新闻专题” 王处不无讥讽地说:“边防搞宣传很厉害,屁大点个小案子都能宣传得惊天动地,屁大点个小人物都能塑造成惊天动地的大英雄” 渐渐地,我的眼中只剩下了王处那张不停开合的黑洞洞的大嘴,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抓起菜碗里最肥的一块猪肉塞到那个黑洞里去。当然我不会这样做,我只是耐心地等待饭局结束,然后礼貌地向他表示感谢。 王处意犹未尽,邀我饭后去喝茶,一边喝一边继续聊,我委婉地拒绝了,我说我得赶回去写稿子,否则就赶不上明天的版面了。 王处肯定很失望。 王处提出驾车送我回家,我同样拒绝了。我告诉他,我不回家,我要去报社。 看得出来,王处真的很失望。 我在心里发誓,永远不再和这个处长见面,因为他竟然没有听说过“蝈蝈”的名字,竟然说我心爱的“蝈蝈”不过是“屁大点的小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与王处告别之后,我没有再打“蝈蝈”的电话。 理智告诉我,我根本不可能打通他的电话。 那天晚上,我像跟谁赌气一般,干脆把手机给关了。我坐在电脑前发呆,每隔半小时,我就忍不住把手机打开一次,看看有没有新的短消息进来。当然不会有。我开机关机,关机又开机,最后,我的手机没电了,无法开机。我咬着牙不给手机充电,没过半小时,我忍不住插上电源,再次打开手机。 这一回,新信息的图标闪闪烁烁,我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我哆哆嗦嗦地点开图标,却是一家所谓的水疗机构招聘“男女技师”的群发信息,“包吃住,月薪八千保底加提成……” “我去你 妈的!”我响亮地骂出了声,差点把手机砸到地上! 我当然没砸手机,却禁不住胡思乱想。我想,嗯,这条招“男女技师”的信息会不会是“蝈蝈”发来的呢?他会不会变着法子逗我玩?因为只有他知道,我过去做过“小姐”,我仔细研究发信息的那个号码,很显然,这是那种短信群发机发出来的信息。我差一点点就按照招“技师”信息里留的手机号码把电话打回去,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我停止了拨号。 凌晨3点,我在电脑前坐下来,磨磨蹭蹭开始写禁毒局刚破的那个案子,天亮时草草完稿,用电子邮件发给主任。我想请假,想想还是出门上班。进了办公室,主任把我叫过去,他说稿子他看过了。 主任说:“稿子怎么写成这样?不在状态嘛!” 我说:“主任,对不起,我跟男朋友吵架了,我心情不好。” 主任有些惊奇:“粒粒你啥时候有男朋友了?” 主任和报社的同事也喜欢叫我“粒粒”。 唉,“粒粒皆辛苦”,我真是苦命吗? “三年前就有了,他以前不在这个城市,前两天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把“蝈蝈”当成了我相恋三年的男朋友。我觉得很委屈,不管他是不是我的男朋友,不管他承不承认他是我的男朋友,总得让我能看到他吧?如果我不能看到他,总得让我透过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吧?如果我不能透过电话听到他的声音,至少让我收到来自你他一条短信吧? 突如其来的委屈让我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哭腔。 主任惊奇地看了我一眼,他说:“粒粒,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两个人分开的时间长了,是需要相互适应的……好吧好吧,稿子就这样了,我替你润色润色。” 我知道,在别人看来,我从来都大大咧咧,属于那种对男女感情看得很淡的人——他们甚至从未听说过我有男朋友,我在恋爱——事实是,整整三年,我一直在恋着一个人,五天前,我终于找到了这个人,而他一转眼,却又不见了! 我“嗯”了一声,说:“谢谢主任。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白日里,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拨打“蝈蝈”的电话,夜深人静时分,我像个神经病一般一遍一遍地拨打他的电话,“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机器女声像一把锤子,一遍又一遍重击着我的耳膜和心脏。那天晚上,我大约拨了一百次“蝈蝈”的电话,最后,机器似乎都烦了,连提示音都没有了,重拔键摁下去,就像是一滴水落进大海,等待着我的是无边的黑暗和宁静。 我一只手捏着手机,一只手心里紧紧地攥着那个zippo打火机,迷迷糊糊地靠在床上。夜里,我不止一次猝然惊醒,每一次惊醒,我都要仔细地看看手机,我担心,是不是就在朦胧睡去的片刻,漏接了他的电话,或者忽略了他发来的短信? 每一次我都绝望得像一个正在阳光下融化的雪娃娃。 这天夜里,甚至连“水疗”中心招“技师”的信息都没有收到。 第七天,我径直去了边防总队。哨兵拦住我,我声明自己是记者——我有些心虚,因为我目前的身份仍然是实习记者,我没有全国统一的记者证。我说我找宣传处的汪副处长。哨兵温和地请我到值班室登记。负责登记的是个老兵,看上去足有30岁年纪。老兵让我给汪副处长打电话,让他,或者让他派个人,到大门口来接我进去。老兵申明这是规定,我说我知道这是规定。 我拿出手机来打汪副处长的手机,结果吓了我一跳。 “你所呼叫的号码是空号……” 我仔细检查号码,又拨了一遍,电话里仍然提示这是一个空号。 刹那间,我冒出了一头冷汗。我抱歉地对老兵撒谎:“噢,他不接。” 老兵通情达理地说:“可能是在开会。” 虽然通情达理,但他丝毫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几乎是本能地,再次拨出了“蝈蝈”的手机号码。 结果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停机……” 我仔细看了看老兵,老兵笑咪咪的样子。我探头朝值班室窗外看去,天很蓝,阳光很明亮;我看到站在岗台上的哨兵,阳光照到哨兵的迷彩头盔上,警 徽金光闪闪。我只能对老兵说,他可能不在办公室。老兵说,那就联系好了再来吧。我对老兵说谢谢,转过身垂头丧气地走出值班室。 我看着大街,大街上车来车往,我走在人行道上,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似乎都闷闷不乐。我迎着一个低头看手机的男孩走过去,我想让他撞上我,最好是跟我吵一架,事实上那个男孩虽然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动作却很敏捷,在即将撞上我的一刹那,他像个游戏里的npc,一闪身就与我擦肩而过,甚至连头都抬一下,这一切,越发让我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蝈蝈”的手机停机了,汪副处长的手机变成了空号。 我走到街对面,在公交车站牌下的椅子上坐下。阳光照到我的后背上,我却感到后背阵阵发凉。我从手机上翻到了宣传处简干事的电话,这次打通了,简干事告诉我他在外地出差。问他汪副处长的事情,他吱唔着说不太清楚;我找到宣传处另一位高干事的电话,打过去,电话通着,他不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把自己认识的,边防总队宣传处的干事们的电话统统打了一遍,他们不是不接电话,就是听到我的声音马上就申明出差或者开会或者说话不方便,透出一股子怪怪的感觉。最后接到我电话的是宣传处的士官小袁,这是个20来岁的大孩子,他在宣传处的主要工作是照像和维护音响设备,他托我帮忙在报上发过几张新闻照片,平时“妮姐妮姐”地叫得挺亲热。有一次我和宣传处的干事们一起吃饭喝酒,这个大孩子喝多了,趁人不注意,竟然跟我说:“妮姐,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我笑着摇头,说:“不好。” 他也笑。 我跟士官小袁说,我到了边防总队的大门口,哨兵不让我进去。小袁立即大包大揽地说他到大门口来接我。几分钟后,我跟在士官小袁的身后走进边防总队的大门,我注意到大门口换了另外的哨兵,值班室也换了另一个老兵。 朝办公大楼走去的时候,我问小袁汪副处长的手机为什么变成空号了?他挠了挠头,说不会吧?接着他又说,好几天没见了,是不是出差去了?换了新的手机号码?然后我问他侦察队有个名叫彭卫国的人你认识吗?他的脸上滑过一丝羞愧的表情,他说侦察队挺神秘的,侦察队的人他都不认识。 “哦,这样啊。” 我绝望的表情一定让小袁很伤心。他邀请我到他的“办公室”——事实上不过是堆放文体器材的仓库去坐坐。他安慰我,他不认识侦察队的干部,但他认识侦察队的驾驶员。小袁安排我在一张乒乓球桌旁边坐了下来,拿纸杯从饮水机里给我接了一杯水,然后跑到另一个房间去打电话。大约五分钟之后,他回来了。他一脸沮丧地向我证实,侦察队以前的确有一个叫彭卫国的干部,但就连侦察队的驾驶员也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不知道是调走了还是出差去了。我虚弱地笑笑说,那就算了,我采访过他,想写一篇宣传他的稿子,但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弄清楚,一直联系不上他,这就过来了。从表面上看,我说的全是实话,但我心里的伤痛,又哪里是这个大孩子能够搞懂的? 我礼貌地向他告辞,他陪着我朝边防总队的大门走去。这个时候,机关下班的号声吹响了。号声之后,大喇叭会播放10分钟的歌曲,这是部队的习惯。很大的风吹着很明亮的阳光,晃得我两眼生疼,我情不自禁地眯着眼睛,我不说话,士官小袁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一会儿,我们一边慢慢地走,一边仔细地听大喇叭里传出的歌声: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 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 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当你的纤手离开我的肩膀 我不会低下头泪流两行 也许我们走的路不是一个方向 我衷心祝福你啊亲爱的姑娘…… 刹那间,泪水几乎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假装被沙子迷了眼,揉着眼睛问小袁,这是什么歌,很好听啊。小袁立即告诉我,这首歌叫《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我和小袁在边防总队大门口友好地告别。我搭乘公交车回到我租房的小区,我上网查到了这首歌,我把这首歌下载到我的手机里。我戴上耳机,反反复复地听这首歌,直到歌声把我的耳朵磨得流出了鲜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 我被封杀了 第二天上午,报社的选题会结束之后,发生了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主任让我留一下,待同事们都出发去采访之后,主任把我叫进了他的格子间。 主任直截了当地通知我:从现在开始,我不再联系“禁毒口”,也就是不再联系禁毒局和边防总队。主任说,考虑到我大学毕业不久,建议我联系“高校口”,也就是跑学校,主要是本省的大中专院校。 我有些发懵,脱口问道:“为什么?” 主任说:“你自己想想。” 我突然想起,昨天交给主任的,写禁毒局破的那个大案的稿子,没有送到禁毒局去审,特别是没有送给那个处长审阅,而那篇通讯今天已经见报了。按规定,这样的稿子是要加盖禁毒局审稿章才能见报的,难道是这件事情捅了漏子? 我紧张地问:“主任,禁毒局那篇稿子出了问题?” 主任阴郁地摇了摇头,说:“那篇稿子,在见报之前,我们已经传真给禁毒局的新闻官看过了,他们没意见。” 我松了口气,问:“那为什么要调整我的分工?” 主任摇了摇头,说:“我也奇怪,边防总队宣传处给报社总编室打了电话,说是希望我们换个记者联系边防总队。边防总队是涉密单位,他们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只有照办。既然边防提出换人,我的意见是,禁毒局你也不要跑了,这两个单位历来是一个记者联系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在边防捅什么漏子了?” 边防总队的意见? 我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我才说:“没有啊!” “没有就算了,别想那么多。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叫原来跑高校口的记者给你介绍一下情况”主任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从我的耳朵边飘过去。 我木然地点头,木然地离开主任的格子间,木然地回到记者部大办公室里我的格子间坐了下来,对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变幻的贝塞尔曲线发呆。 “蝈蝈”的手机停机了,汪副处长的手机变成了空号,边防总队宣传处的人都在回避我,现在,边防总队又向报社提出,希望换个记者联系边防这一连串事件在我脑中艰难地组合排列,像一堆街头挥刀乱砍的小混混,搅得我的脑浆血肉模糊。 惟一可以确证的是,这一切,很可能就与一个星期之前的那个夜晚,与我们之间的一夜长谈有关。 我莫名地冷笑了一声。 让我去跑大学,真亏了主任能想得出来。他当然不会知道我的大学文凭是假的,更不会知道我是个辍了学去当坐 台小姐的坏女孩,他不知道我一进大学的校门就恶心得想要呕吐! 这时候,我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原先联系高校口的记者约我谈一谈。我木然地答应了。 随后我们在记者部的小会议室里谈了大约半个小时,他说什么我一概没反应,末了他问我是不是病了?我说昨天夜里赶稿子,没睡好。他“喔喔”了两声,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之类,匆匆走了,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鸟。 我的样子真的很凶恶很可怕吗? 我回到出租房,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下来。我打电话给李浩,带着哭腔对他说,我碰上麻烦了,中午能一起吃饭吗?我的声音让他有些吃惊,他立即就答应了。 我和李浩约在丹霞路上的“美而美”快餐店。这个细心的男人一眼就看出我心神极度不宁。我们点好了各自的食物,等待服务员上菜的过程中,我简单地跟他说了边防总队提出换人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任何与“蝈蝈”有关的任何事情。李浩答应帮我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名记,在这个城市里有很多隐密的“关系”。 然后我们就无话可说了,毕竟,他知道我是做过“鸡”的,而且曾经嫖过我。但他同样不知道,我大学根本就没有毕业。我在海口的太阳下卖房子,在成都的夜店里卖啤酒的时候,口袋里已经有了一纸比真的大学毕业证c学位证还要真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我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李浩露出心疼的神情。我们的午餐很快就结束了,我坚持aa制,各买各的单,李浩同意。临分手时,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安慰我没什么大不了,离开缉毒这个敏感话题也许对我是件好事,他说,跑高校不是很好吗?成天跟一群阳光灿烂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在一起,阳光会把你漂白的。他再次承诺很快帮我打听事情的真像。我说谢谢,谢谢李老师。他哎了一声,听起来像叹息。 我强迫自己工作,我打开电脑,上网,在搜索引擎里键入本省几所高校的名称,查找相关的信息,试图找到可以很快着手去做的新闻线索。我无法集中精力,我干脆在搜索引擎里键入“蝈蝈”的名字彭卫国,不出意料,一下子跳出来几十个“彭卫国”,所有的链接都与需要的“彭卫国”无关,与我亲爱的“蝈蝈”无关。 在这个世界上,像“蝈蝈”那样的人,他们说消失就消失了。 “消失”这个词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坦白地说,我联想到了另一个词:“牺牲”。 我挎着一个硕大的单肩布包,包里胡乱塞着笔记本电脑c数码相机c记事本我疲惫不堪地行走在大观河边。 我的大包压得我左边的肩膀生疼。三年前,我可不用背这样的大包,我只有一只手袋,手袋里没有几个钱,因为妓 女最怕被嫖客抢劫。我的手袋里那时装着整整一打安全套。我总是逃不开安全套的阴影。我背着一个双肩背书包,怯生生地穿过大学办公楼阴沉沉的长廊,那是夏天,树叶热得淌汗,我却冷得发抖。我的书包里有一盒没有拆封的安全套,我感觉自己背着满满一书包安全套。我把那盒安全套扔到了校园的湖面上,我看着那盒安全套像一条绿色的方头船,在破碎的月光里飘啊飘。 我没有喝酒,可我醉得厉害。我在河边坐了下来,忘了在我的屁股底下垫上一张报纸。我听到不远的地方一群人凑在一起打牌的声音,那是一群老人和无聊的人。我想,我老了,会不会和他们一样?也许我不会老,三十岁我就会死去,留下外表美丽而内脏统统坏掉的尸体。 我坐下时感觉到了牛仔裤兜里的zipp一打火机。我站起身,把打火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对着阳光仔细地看。黄澄澄的打火机在我的指尖像一朵寂寞的小黄花。我反复将打火机打开,点燃,关掉,熄灭。我想抽一支烟的冲动是如此强烈。我走到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卖部买了一盒香烟,红塔山,十块钱一盒的那种,那是一个星期之前的那个晚上,“蝈蝈”抽的那种烟。 我在河边的草坪上盘腿坐下,抽烟。我以前抽过烟,当“小姐”的时候。我一抽烟就想起自己当“小姐”的岁月。 河水很脏,我满心忧伤。河面飘浮着来历不明的物品,有个人划着一条小船,用一个绿色的手持网打捞污物。我想我不是喝多了就是抽多了,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想知道他是否把我当年扔掉的那盒安全套捞进了网中?河水真的很脏,我无法看清我的影子。一个坐在河边抽烟的女孩,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干净的女孩,更不像一个优雅的女记者,我一定像个没有生意的流莺。我知道,就在这条河边,夜色深沉,站街女出没。 不,我已不是那个一袭黑色低胸短裙出没于灯红酒绿之中的烟花女子,我是蓝色牛仔裤格子衬衣戴着卡通棒球帽徜徉于夕阳金色光芒的阳光女孩。 一切都不同了,因为我有了爱;一切又改变了,因为我刚刚找到我的爱人,我就把他给弄丢了。 zipp一打火机被掀开时的声音很清脆,我的手指有一股子淡淡的汽油味。我又点了一根烟。 我是如此颓废。 夜色降临时,我坐在河边的草坪上,差不多抽掉了整整一盒烟。我把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我想着别人看我的样子,会不会像是一个逃学的小男生? 我是一个漂亮女孩,我很在乎别人对我怎么看。 我想起“蝈蝈”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也许,你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寻找你,不是爱,只是一种好奇。” 尼古丁让我脑袋涨痛,思维迟钝。 我还要继续寻找我亲爱的“蝈蝈”吗? 我为什么要寻找他?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我是个好强的女孩,也许我真的并不爱他,也许“蝈蝈”说得对,对他,我仅仅是一种好奇,也许我口口声声的“爱”,仅仅是一种借口?寻找“蝈蝈”,也许仅仅是我下了决心要去做的第一件事情?所以,我逼着自己把这件事做到底?“或者说——”哈,我在心里冷笑,就连思维,我也用上了“蝈蝈”常用的口气,嗯,他最喜欢说“或者说” 或者说,我仅仅是痛恨那种任人摆布的生活,我发了誓要找到“蝈蝈”就是要自己摆布自己的生活。我试着一个一个地回忆我从小到大认识的同龄女孩们,她们认为我早恋,认为我注定考不上大学,我就一定要考上了给她们看,于是我就考上了;她们假模假式地念大学,假模假式地谈恋爱,我就不念书,我就不恋爱;她们的老爸是官员c是老板,她们家里有钱,她们从小弹钢琴,她们很优雅,她们大学毕业后去澳大利亚新西兰,我的老爸是个小商贩,我的老妈成天打麻将,我家里也不缺钱,当然我老爸老妈绝对不会花钱送我去澳大利亚新西兰;我从小在街上跟男孩子打架,17岁跟“靓仔”在高大得几乎压死人的书架下面喝酒接吻,稀里糊涂地失去了童贞,我不会弹钢琴我一点都不优雅,我会说脏话会抽烟会喝酒我做过小姐当过妓 女,我会把酒瓶子藏在包里,打架的时候用来砸人的脑袋,总之总之,一切一切,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孩! 而这一切一切总之总之,我都口无遮拦地告诉了他,告诉了我亲爱的“蝈蝈”。 我一定把他给吓坏了。 哈哈,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英雄,是警察,英雄的警察怎么可能爱上我这样一个坏女孩? 我的爱把他吓跑了! 他躲着我,不但他躲着我,还让他身边的人躲着我,他就是个逃兵! 李浩打来的电话就是那时响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 妹妹,我们溜冰吧 李浩在电话里忧心忡忡地告诉我,他找人打听过了,边防总队的宣传处汪副处长被调走了,据说是违反新闻纪律。他还听说,边防总队宣传处新来的处长已经明确告知下属,要对我进行“封杀”,原因据说是我在采访中不守规矩。他问我在边防总队究竟惹了什么麻烦? 我抽烟抽得头晕脑涨,一下子这么多的信息愈发让我不知所措。我只能对着电话傻笑。我“哧哧”地笑着:“这样啊,没惹什么麻烦呀他们大概觉得我太漂亮了,担心我把他们那些年轻的警官拐跑吧哈哈,都是我风情万种惹的祸啦” 我可以想象李浩在电话那端皱着眉头。他说,侦查办案是很敏感的事情,涉及很多秘密,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导致死人伤人,能够离开那个口子也是好事 我打断了他,说谢谢。 他问我晚上要不要陪陪我,我说不用了,我没事,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站起来,因为长时间盘腿坐在地上,我的两条腿又酸又麻,不听使唤。有一会儿,我想,要是我病了,或者要死了,“蝈蝈”会来看我吗?我很快地告诉自己,不会,因为他根本不会知道我生病了或者要死了。 我挣扎着走到大观电影院附近的一家小店,要了一碗小锅米线,我强迫自己吃了两口,忍不住想吐。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着“蝈蝈”说过的一句话: “你知道吗?你正在做的,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的固执,我固执的被自己称之为“爱”的那根锋利的针,一针又一针地刺痛我的心脏。 我继续漫无边际地徜徉在街头。我摇摇晃晃有些走不稳,我的头晕得厉害,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抽了太多的烟。烟醉比酒醉更难受,我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再抽了不要再抽了,我竟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了艾伦金斯伯格最著名的那句诗。 妈妈说: 钥匙在窗台上,钥匙在窗前的阳光里。 我有那把钥匙,结婚吧艾伦! 不要吸毒,钥匙在窗前的阳光下。 是的,我要找到我亲爱的“蝈蝈”,我要跟他结婚,我不吸烟,可是他在哪里?钥匙在哪里? 我走进小超市,又买了一盒烟。 喝酒的欲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朝昆都夜场走去的时候,我好几次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人,幸好都是些中年人或者老年人,没人跟我计较。我盯着他们的脸看,他们的脸上的表情,怜悯或者厌恶,不屑或者放荡。 我真的看起来就像个不折不扣的堕落女孩么? 每一个堕落的女孩都是天使。 我走进著名的“天籁村”,一个看起来比我年轻的女孩过来向我推销啤酒,我一眼看出她是个在校大学生,或者中专生,她们和我当年一样,靠高价推销啤酒,靠陪客人喝酒以获取提成。那个穿着红色仿皮超短裤的女孩长得不漂亮,但她有一双修长漂亮的腿。看得出来,她对我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比她漂亮,理应有大群大群的男孩子抢着给我买酒。我偏偏要给她一个惊喜,我要了整整一打“百威”,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吧台上。我拉过一把很高的c带低后靠的吧凳,我把香烟和打火机都拿出来摆在吧台上,我点上一根烟,然后熟练地把那个漂亮的zipp一打火机压到烟盒上,我开始喝酒。 我喝得很慢,我不打算很快把自己灌醉,我担心自己醉了,会弄丢那个漂亮的zipp一打火机。 dj开始放音乐暖场的时候,酒精恰到好处地中合了尼古丁。我的脑子突然变得很清醒。开始不停地回忆七天前与“蝈蝈”对坐长谈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 我想起“蝈蝈”说过:“如果有人就像你说的那样,爱上了我,或者恨上了我,就一定能找到我?” 我吃了一惊。猝然间,我想我的故事完全可以是另外一个版本: 也许我本来真的就是四哥的情人,我和四哥爱得海枯石烂刻骨铭心。因为贩毒,回哥被卧底警察“蝈蝈”送上了断头台,所以我恨死了这个卧底警察,发誓要为四哥报仇; 碰巧我见过这个卧底警察,跟这个卧底警察在一间屋子里共度了7个小时,我还煮过面给这个卧底警察吃; 我挖空心思,甚至变更了身份,伪装成记者,打入警方内部; 我终于接近了这个卧底警察,见到了这个卧底警察,而且跟这个卧底警察“约会”了; 我装出一付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卧底警察的样子,我要一点一滴地折磨这个卧底警察,我要让这个卧底警察义无反顾地爱上我,我要让这个卧底警察放弃他的尊严和底线,让他心醉神迷地拥我入怀最后,在这个卧底警察最幸福的时刻,我要让他赤身裸体地死在我的怀抱里。 为什么?因为我是一个敢爱敢恨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女人,我要温柔而残忍地杀死这个卧底警察。我要让这个卧底警察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决绝的爱,什么是爱过之后的幻灭,我要让这个卧底警察不仅死,还要死得绝望,死得愚蠢,死得难看!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一身冷汗。 暴风雨般的鼓点刹那间响起,我心跳如鼓。 这样的故事跟我向“蝈蝈”倾诉的故事相比,哪一个更符合常识和逻辑? 是啊,有谁会相信,我们仅仅在一起单独相处了7个小时我就会刻骨铭心地爱上他?而且那是什么样的7个小时?那是我们互为人质的7个小时。谁会相信,我们第一次长谈,我就会把自己的经历完完整整地告诉他,而且至少说了一百个“爱”字?这一切一切总之总之,与其说是像一个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是不是更像一个精心策划的色 情陷阱? 彭卫国,那样优秀一个的侦察员,一个被称为年轻一代侦察员中的佼佼者的英雄,他会猜不透这里边的秘密?他很聪明,他选择了离开,选择了秘密没有被揭穿之前暂避,他不想因为我这个节外生枝的美女打乱他既定的生活,影响他的判断力,破坏他的战斗力。 至于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先“封杀”,再慢慢查,总有查清楚的时候。他们连毒贩都能查清楚,何况我这样一个小女子。 我猜得对吗? 多年以后,“蝈蝈”说:“错!全错!大错特错!” 那天晚上,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我从胃到整个身子都凉透了,可我却在出汗,我像一块被人放进蒸笼里的冰。 那么,“蝈蝈”那温柔地披到我肩上的外套,他衣领上淡淡的烟草味儿,他说出“我相信”这几个字时的表情,他肯定地作出“以后”两个字时的承诺,难道全是我的某种幻觉? 难道这一切,全是“蝈蝈”作为一名优秀侦察员的高超演技?难道从他的手把我的手捂在手心里,从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那一刻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今宵曲终人散,他将永不再现?那道我费尽了移山心力才缓缓推开的大门,像高楼投下的阴影,在我的眼中无可挽回地再次关闭? 我大口大口地喝酒,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被强劲的音乐和无数挥舞的胳膊大腿胸脯屁股包围,我慢慢融化,我高声尖叫,我挤眉弄眼,最后我决定跟离我最近的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回家。 我不是老艾伦,既然窗前的阳光上没有那把钥匙,我为什么要听妈妈的话? 这是我的决定,我自己做出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我已烂醉如泥,我像一只泡在啤酒里的虾。 男孩把我领进屋,我就躺到了地毯上。 男孩没有急着脱我的衣服,而是拿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玻璃容器。他神情诡秘地往容器里注水,随后点燃了一只酒精灯我的胃在慢慢抽紧。 我紧张地问:“干什么?” 男孩眼神迷离,他说:“冰,妹妹,我们来溜冰”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是要我和他一起吸食冰 毒,我吓得像弹簧一般从地毯上蹦了起来,我大叫一声:“不!” 他没有拉住我,只是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用一种温柔得惊人的声音对我说:“试试吧,一边溜冰一边作 爱,会爽到飞起来。” 我抓过我的包,我说:“对不起我不会,我要走了。” 男孩懒洋洋地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几乎是扑过去,拉开了房门。 我听到男孩的声音:“你走吧傻逼。连溜冰都不会,真他妈老土!” 我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大街上。 我拖着我硕大的单肩挎包,我的大包里塞满笔记本电脑c数码相机c记事本c钱包c面巾纸c口红c小镜子c钥匙c门禁卡c通行证我什么时候背负过如此沉重的负担?我踉踉跄跄地奔走在午夜时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我看到所有的街灯都哭肿了眼睛。我拖着长长的身影,背着沉重的大包,我想,我一定像个布娃娃,拖着一串叮铛作响的破玩意儿,我走不动了啊! 我对自己说,天啦,我差点就成了一个吸毒者!我已经当过小姐,做过妓 女了,难道我还要成为一个“冰妹”吗? 天啦!我口口声声爱他,爱我的“蝈蝈”,我的“蝈蝈”是一个缉毒的警察,而那个声称爱他爱到骨头里的女孩,她竟然差点成了一个吸毒者! 我蹲在一棵树下哇哇地呕吐,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我满嘴发苦,可我头脑清醒,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对“蝈蝈”的追寻,不是好奇,也不是占有,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我爱他的安静他的从容,我爱他就像爱我的镜子,他就是我的镜子,我爱他就是爱上了镜子里的自己。 如果我不是痛入骨髓地爱上了我亲爱的“蝈蝈”,今夜,我将变成一个“冰妹”,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百千亿万世,再无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 我正在准备,我的好姑娘 那些日子,那些“蝈蝈”毫无征兆消失的日子,那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连发生的日子,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场战斗。 我常常做同样的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人抓去。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屋子里有两把固定在水泥地上的椅子,两把椅子之间是一张同样固定在水泥地上的金属桌子。桌子在惨白的灯光下泛起银色的光芒。一个面目不清的男人坐在我的对面,反复问我同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当然知道,他们问的“他”,就是我亲爱的“蝈蝈”。 我不知道问话的人是他的敌人还是你的朋友。 我只有沉默。 最后一次做这个梦,是因为我在梦中突然大喊:“你们把他叫来,让他来问我吧!” 我喊不出声,我的双手被铁链固定在金属椅子的扶手上,我的双脚卷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我想动一动手,动一动脚,我想呼喊他的名字,我知道我不能喊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在梦中滚落到地上,我在梦中在小屋里,我知道这不是另一个小屋,只能是我的出租屋,我想,只要能开灯,妖魔鬼怪将悉数退散 然后我冷静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 我哪儿都没去,醒来后,我仰躺在小床上,一团黑暗。 从那天起,我睡觉时,一直把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 每一个晚上,每当我一个人独处,我都会产生强烈的冲动:逃离这份职业,逃离这张报纸,逃离这个城市,到远方去,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我还年轻,就算我重新去做“小姐”,我也一定会有很好的生意,我甚至可以去做一个模特,那种所谓的“野模”,如果我碰巧进入那样的圈子,我甚至可以去参加“海天盛宴”,一个星期,七个夜晚,我就可以挣到30万人民币。我要趁自己还年轻,走遍我想去的每一个地方!非洲c泰国c帕劳去南极看企鹅,去北极与熊拥抱 欲望和冲动是如此强烈,使我恨不得冲到大街上,挥手截停一辆出租车送我去火车站,让我买张车票就跳上火车,不管火车把我送到哪里。 然而,每一天清晨,当太阳升起,我又暗暗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我必须坚持下去。 我要在阳光下健康快乐地生活,用微笑面对这份职业c面对这些无所事事的人,面对这个被称为故乡的城市。 每一个人都在生活,每一个人都为了吃喝拉撒,为了面子努力活着。 我之所以努力活着,只因为我想在同样的生活,同样的吃喝拉撒中寻找和体验不一样的意义。 对我来说,所谓不一样的意义,就是我仍然没有放弃寻找我亲爱的“蝈蝈”。 我想象着,有一天,他会突然站在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一只手,说:“你好。” 我想象着,有一天,我会看到一则警方发布的新闻,一个名叫彭卫国的警察光荣牺牲,追悼会定于某月某日举行,我会披麻戴孝,以妻之礼,哭倒在他的灵前。 我活在与我亲爱的“蝈蝈”重逢的想象之中。 这是“蝈蝈”的城市,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单位”在这里,更因为有一个爱他的美丽女子在这里,等着他。 只要他不死,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每一次,我想到古人的话,就像大热天喝下一杯冰可乐,下雪的日子喝到一杯热牛奶。 我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逃离是一种选择,坚守是另一种选择,选择坚守恐怕比选择逃离更加困难,我情愿去做更难的事情,这才能显示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是的,每一次当我想到放弃,想重新走回老路上,我就告诉自己,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想说,我的与众不同绝不是高人一等或者低人三分,我就是我,我是一个与别人不同的,活生生的,独特的人。 我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我选择了爱上一个消失的人,是因为我选择了固守他的城池,想象在茫茫人海之中,在商场,在地铁站,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街头,一转脸,就看见他,站在离我不超过一米的地方,微笑,就像他从未离开。 我努力不抽烟,可我总是抽烟; 我努力不喝酒,可我总是喝酒。 一次次,我对自己充满了厌恶和失望;一次次,当我从清晨的阳光中醒来,把自己冲洗得干干净净,穿上我的格子衬衣浅蓝色牛仔裤戴上我的棒球帽走上大街走进人群,在商店的橱窗里,在电梯间的金属墙里,瞥见自己漂亮纯净的样子,我又对自己充满了赞赏和欢喜。 我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他,不管走路还是坐车,我都尽可能避开边防总队的大门;我不看与禁毒有关的任何新闻,不参加任何与警察或部队有关的活动。 我想我可以决定爱上他,也可以决定不爱他。 爱或者不爱,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发觉自己越来越迷恋镜子,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不爱他,不可能不想他。 我逛商店时喜欢照镜子,上卫生间时喜欢照镜子,走在大街上,喜欢从玻璃c金属的表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事实是每一天每一刻,我发现自己总是渴盼着镜子里出现他的影子。他就那样,站在我的身后,笑或者不笑,静静地看着我。 就像在桂林,全世界最美丽的地方,我一回头,拿起手机,就能拍到他的样子。 尽管他失口否认,他说他从来就没有去过桂林。 我吃饭的时候会想着他,写稿子的时候会想着他,上网的时候会想着他,抽烟的时候想着他,喝酒的时候更是想着他。 我猜,他也许并没有有意躲着我,他只是执行某个秘密任务去了,等到凯旋之日,他一定会来看我。 找不到我没关系,他们有无所不能的强大情报网,连那些国际上著名的大毒枭,他们都能找到,何况我这个平凡的小女子。 这样的想象是浪漫而美好的。 这样的想象成为我坚守着这份职业c这张报纸和这个城市的理由。 其实我很害怕,我是怕他回到这个城市却找不到我,我想他一定会很伤心。 一个月后,7月25日,凌晨两点左右,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将我惊醒。 我说过了,我的手机24小时为他开机,我根本不可能猜到会是他发来的短信。 我被那些深夜招嫖,深夜推送明星出轨,深夜发布美国竞选c朝鲜核实验与高官跳楼自杀的新闻,烦透了。 但是我从来不敢关手机。 我的理由是:我是一名敬业的记者,我的手机保持24小时冲锋之姿。 屁话! 我的手机为我亲爱的“蝈蝈”24小时开机,这样的话,说给谁听? 我懒洋洋地伸手抓住手机,我想可能发生了某个新闻突发事件。半夜三更,那些老记者是不愿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这个时候,赶场子的总是我们这些实习记者。 我摁下手机的短息阅读图标,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好姑娘,走得太急,不能跟你告别,对不起。” 谁啊? 我看了看发信人名称一栏,我大吃一惊,显示的竟然是“未知号码”。 我马上猜到了给我发短信的人是他。 只有我亲爱的“蝈蝈”,会叫我“好姑娘”。 还因为只有他那样的身份,会使用不显示来电号码的保密手机。 我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我立即回短信:“是你吗?蝈蝈?” 片刻之后,手机提示:“信息发送失败,是否重发?” 我像一个猝然被针扎破的气球。我真是犯傻了,没有来电号码,我的信息如何发得出去? 我只有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下一条信息。 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厕所门口排队,前一个人已经进去,厕所门已经关闭,下一个就轮到我,我的膀胱就要被胀 破,而厕所门一直没有打开。 我想,糟了,我就要尿到裤子里了。 信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其实只过了不到一分钟。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不要找我。” 这就是说,秋天现在是夏天我们将会重逢? 我捧着手机,暗暗祈祷,再来一条,上苍保佑,再给我一条。 果然,信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我正在准备,我的好姑娘。再见。” 他知道我的短信回不过去,他知道我的电话打不回去,他体贴地说了两个字“再见”,他是怕我捧着手机等待到天明吗? 我知道他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我跟他说“从现在开始恋爱”的时候,他说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是因为他即将出发去打仗。 新的任务,刚刚开始的恋爱,他都“正在准备”。 他说他想我,那就是真的想我了。 他说“再见”,那是“再次相见”的意思,我相信! 我知道,有些秘密,他可能永远不会告诉我,但他永远不会对我撒谎。 他说我是个好姑娘,他叫我好姑娘,我就一定要做个好姑娘,更何况,自从我登上成都开往昆明的火车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做个好姑娘,这是我的选择,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他的信息,我轻轻地吻着我24小时为我“亲爱的蝈蝈”开机的手机,我满心温暖。 刹那间,所有的疑惑c烦燥和伤感消失得干干净净,2014年7月25日午夜时分,我的心境如水澄明。 我原以为,我会捧着手机,静坐,想他,一直到天明,而事实是,我关了手机,很快就睡着了。 那是我睡得最踏实的一夜,我没有梦见他,我甚至没有做梦。 清晨我准时醒来,感觉自己像一片沾着露水的绿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 “钡餐”行动 后来,“蝈蝈”告诉我:我们在翠湖边会面的第二天,他受领了一项重大任务。 “蝈蝈”受领任务那天,是中国警方最高层正式批准成立专案组,集中力量打击段向北贩毒组织之后,专案组按照上级批准的方案,决定派人打入段向北贩毒集团的日子,那天是6月26日,这个案子在警方的档案中代号为“626”。 6月26日正好是国际禁毒日,这个代号“626”的案件愈发显得意义非凡,似乎也为此案后来成为中国禁毒史上最著名的精品案例之一埋下了伏笔。 在“蝈蝈”的记忆中,6月26日那天午后,我给他发短信,问:“你在干嘛?” 他回复我短信说:“等着开会”。 随后他就关闭了手机,然后按规定将手机锁进了保密箱。 情报显示:缅北地区最大的贩毒团伙头目段蒙生不久前举行了“金盆洗手”仪式,其产业交由大儿子段向北经营。 种种迹象表明:段向北年少气盛,胆大妄为,对新型毒品的认识远超老一辈毒枭,枪毒合流的特征愈发明显。段向北以毒品c赌场和娱乐业为经济支柱,大有从地下走到地上之势,逐步渗透缅北政治军事势力,妄图恢复其父段蒙生早年形成的军事割据局面,进一步与国际极端宗教及恐怖势力相勾连。一旦段向北成为缅北地区最大的政治c军事毒枭和恐怖势力,将极大地威胁我国边境地区安全稳定。 段向北接手其父的赌场c色 情业和毒品生意后,由于泰国方面加紧了泰缅边境的控制,其毒品“南下”通道受阻,转而图谋扩大“北进”通道,也就是将毒品贩运至中国境内,经云南c广西到广东,经广州再到香港,转道欧美市场。 鉴于此前,段向北的几个“押货人”都被中国警方抓获,其“北上”通道也面临重重压力。段向北的手中已经囤积了近千公斤毒品,他急于将这批毒品出手变现,获取资金后,打算购买设备和原料,转向新型毒品产业。目前,段向北正在寻找可靠的“押货人”,为他从境外押运毒品直至广州。 “2014626”专案的直接目标是:打掉段向北囤积的大批毒品,截断段向北向中国境内贩毒的“北上”通道,抓获段向北在中国境内的“下家”,彻底摧毁段向北境内外贩毒网络。 终极目标:抓捕段向北。 只要段向北的毒品敢于进入中国国境,“露头就打”,截获段向北的毒品不是问题,问题是:近年来,段已经建立了一条组织毒品由缅北入境,经由广西到广东再到香港的黑色通道。 如果中国境内没有实力雄厚的“大买家”,段向北根本不可能如此大批量地“走货”。 所以专案第一阶段的任务是:查明这条通道的路线。 专案第二阶段的任务是:查清段的大“买家”。 而要完成这两个阶段的任务,必须派至少一名侦察员打入到段向北身边,取得他的信任,担任他的“押货人”角色。 首长形象地将之称为“钡餐”行动。 什么叫“钡餐”?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硫酸钡中的钡是重金属元素,x射线对它的穿透能力较差。利用这一性质,医疗上用高致密度的医用硫酸钡作为消化系统的x射线造影剂进行内腔比对检查。进行“钡餐”检查之前,病人吞服调好的硫酸钡,作x射线检查时,可以明显地显示出硫酸钡在消化系统的分布情况,据此,医生就可以作出相应的病理判断。 中国警方必须派一个人去充当“硫酸钡”。 这个人一旦取得段向北的信任,担任他的“押货人”角色,中国警方就可以准确地掌握段向北的毒品从入境到转移到交货的完整路线,直至最后找到段向北最大的“买家”。 中国警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公安边防部队,部队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选中了“蝈蝈”去做这个卧底。 选中“蝈蝈”去做这个卧底有充分的理由: 贩毒网络中,有人知道“四哥”赵勇曾经有一个合作伙伴叫“阿国”。“四哥”被中国警方抓获,处以极刑,而“阿国”完全有可能漏网。 “蝈蝈”是年轻一代侦察员中的佼佼者,从未被媒体曝光,甚至在部队内部认识他的人也极少;相反,因为长期从事卧底侦察,毒品“江湖”上,有不少人听说过这个人称“阿国”c“国哥”的彭卫国。 上级相信“蝈蝈”的素质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一任务。 首长下达完任务,“蝈蝈”点了点头,说:“给我资料。” 首长默然将一个档案袋推到他的面前。 边防总队指挥中心褐红色的窗帘紧闭,投影灯的光柱里烟雾升腾c扭曲。参加会议的人不超过10个,位于顶楼的大功率无线电干扰仪发出正在工作的“嗡嗡”声。所有试图穿越边防总队指挥中心上空的电子讯号都被屏蔽。 对段向北的基本情况,“蝈蝈”相当熟悉。 后来,他对我说:“这家伙,迟早都是我的菜,我研究他和他的父亲好些年了。去到他父亲的庄园,我连哪里是厨房,哪里是狗窝都不会弄错,尽管我从来没去过。” 我明白“蝈蝈”的意思,他早已利用一切可能的图片c视频资料,通过提审一切接近到段蒙生c段向北父子身边的在押犯,对段家父子的生活环境c生活习惯掌握得一清二楚。就像他真的曾经在段蒙生的庄园里生活过很多年。 “蝈蝈”以最快的速度浏览过档案袋里的材料后,仰起脸来问:“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接近他?” 首长摁下投影机的播放键,大屏幕上出现一个男人的头像。 首长说:“这个人叫李刚” 五年前,段向北曾潜入我境。说来好笑,段向北入境不是贩毒,而是为了“考察”边境一线的“娱乐业”,那时他还没有接手其父的毒品生意,而是负责在缅北地区“半合法化”的赌博业和色 情业,他打算将这两项产业渗透到我国边境地区。有一天,他的几个手下喝多了,在瑞丽最大的一个“迪高”厅里与当地的小流氓发生冲突,一场猝然爆发的群殴招来了警察。 段向北并没有喝多,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混乱的现场,然而迪厅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段向北的头脑很清醒,他没有硬往人堆里挤,他想,就算自己挤到门口,也会一头撞到把守大门的警察手里。 就在这时,一双手抓住了他,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耳畔响起:“大公子,跟我走。” 这是一个段向北素不相识的人,然而段向北根本没有追问此人的身份,任由这个人牵着他,穿过迷宫般的走道,通过迪高厅后门的出口,进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因为段向北知道,只有“家人”才会叫他“大公子”。而所谓的“家人”,不是他的父亲母亲,不是亲戚,而是父亲庄园的卫士c仆人c厨师c司机c马夫等等。父亲段蒙生从来不允许叫他们“下人”,而是称那些人为“家人”。 这个人就是李刚。 李刚在混乱的人群中认出了段向北,段司令段蒙生的大公子。 很多年前,那个叫李刚的马仔,曾经流落到缅北打工,做过段向北的父亲c段司令段蒙生的卫士。段蒙生是那种老派军人,爱兵如子,李刚对段司令感恩戴德尊崇有加。凭着一点点知恩图报的本能,李刚领着段向北逃离了现场。李刚对瑞丽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把段向北领到瑞丽江边,对大公子说,河水很浅,您游过去,就到了自己的地盘。 专案组假定:那一夜,惊慌失措的段向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可能看清并记住李刚的长像。而且李刚的年龄c身高c体形甚至长像,都跟“蝈蝈”比较接近。 一年后,因为一起简单的打架斗殴致人死亡案件,李刚被公安机关抓获。审讯时,李刚无意中说起他曾经救过“缅北大公子”段向北一命。然而,李刚遗憾地说,大公子是永远不会知道我们这些“家人”的名字的。 专案组相信,就算大公子段向北后来打听过李刚的身份,“蝈蝈”以彭卫国这个名字出现在他身边,表明自己就是当年将大公子救出迪厅的那个人,也不会引起段向北的怀疑。一来做他们那种生意的人,有几个名字,几个身份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二来,这件事情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只要“蝈蝈”能够说出那天晚上的一些细节,段北生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这样,“蝈蝈”就成了那个曾经搭救段向北的“家人”,专案组将按照李刚的长像,对“蝈蝈”进行适当的整形。 这个叫彭卫国的人,当年之所以搭救段向北,一是知恩图报,另外还有一个很充分的理由,救了“大公子”,将来如果有机会跟着“大公子”做几笔生意,这一辈子就可以花天酒地吃喝不愁了。 当年,段向北被李刚救到瑞丽江边,临别时,大公子把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翡翠平安扣扯下来,塞到了李刚手中。段向北说:“我知道,你是我家的‘家人’,你讲义气,想回来做事,就过来找我。” 这个翡翠平安扣,现在就摆在边防指挥中心的圆桌上。 “蝈蝈”捡起那个翡翠平安扣,满脸凝重地挂到了脖子上。 现在,彭卫国就是那个在酒吧混战中将段向北带离现场的中国马仔。 为了确保“蝈蝈”的安全,李刚已经被移送到西北的劳改农场服刑。 首长说:“卫国,我们反复考虑过了,打入段向北集团,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现在我最后一次征求你个人的意见,如果你有困难,现在就可以说,如果你不愿意去做这个卧底,专案组绝对不会勉强你。” “蝈蝈”说:“我没有困难。我愿意去。” 首长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那就好。卫国,你在本案中的代号是7号。” “蝈蝈”笑笑说:“007,我喜欢。” 首长沉默片刻,接着说:“派你去执行这个任务,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你父亲希望你在出发之前,去看看他。” 后来,当“蝈蝈”说到这里时,我禁不住惊奇地问道:“你父亲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 你的父亲是谁? 后来,我问“蝈蝈”:“你的父亲是谁?” “蝈蝈”沉吟片刻,他的回答让我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说:“我的父亲,名叫李志诚。” 我慌忙把茶杯搁到桌子上,反问:“就是那个那个李志诚?” “蝈蝈”轻轻地,但是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志诚,省公安厅分管禁毒和边防的副厅长,作为一个曾经联系“禁毒口”的记者,我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 “为什么?” 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会是你的父亲?” 问出口的却是:“我是说,他姓李,而你姓彭?莫非你跟你妈妈姓?” “蝈蝈”缓缓摇头。 李志诚并不是“蝈蝈”的生父。 不错,他姓李,而“蝈蝈”大名叫彭卫国,他姓彭。 彭卫国一出生就是孤儿,严格地说,他是个遗腹子。是李志诚和妻子谢晓兰收养了他。 彭卫国的生父名叫彭长贵。 1984年,中国军队发起中越边境地区拔点作战,收复老山c八里河东山和者阴山。那时,彭卫国的父亲彭长贵是中 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七连的副连长,李志诚是这个连的连长。 七连所在的团是主攻团,七连所在的营是主攻营,七连就是主攻连。 冲锋号吹响之时,彭卫国的生母朱雅芝临盆在即。 彭卫国的生父彭长贵和他的养父李志诚身先士卒向越军高地发起冲锋时,彭卫国的生母正在产床上痛苦地呼号。陪伴彭卫国的生母身边的,是她的同事,李志诚的妻子谢晓兰。 当彭长贵的胸膛被越军的子弹击穿时,彭卫国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的母亲朱雅芝却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彭长贵在弥留之际,为儿子取名“卫国”,李志诚贴着彭长贵的耳朵,用低沉到只有彭长贵一个人可以听清的声音告诉他:“放心去吧,长贵,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一直做到了解放军某部团长的李志诚后来转业到了公安系统。他从县公安局副局长做起,历任县公安局局长c州公安局副局长c局长,直至省公安厅副厅长。 彭长贵的父亲牺牲,母亲难产而死的时候,李志诚已经有了一个四岁的儿子,这个孩子的名字叫李南疆。李南疆是彭卫国的大哥,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从血缘上讲,他们并不是亲兄弟。 李南疆是李志诚c谢晓兰以及“蝈蝈”胸口永远的伤痛,后来,我亲爱的“蝈蝈”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对我讲述了李南疆的故事。 我们将稍后进入李南疆的故事,现在,让我们回到6月26日,回到专案组会议结束之后,彭卫国回家看望父亲,公安厅长李志诚和母亲谢晓兰的那个黄昏。 当彭卫国说出他父亲的名字,始终潜藏在我心底的那一点黑暗如同宣纸上的墨滴,再次无可挽回地扩散开来。 这样的家庭,不可能接受一个我这样的女孩爱上他们的儿子,我想。 事实就是这样,我的担忧并不多余。 李志诚在书房里等着他的儿子彭卫国。 指挥员等待着他的战士。 关于626专案的细节,彭卫国不用向父亲汇报。事实上,李志诚和公安边防总队的总队长,都是626专案组的副组长。 父亲对他说:“胆大心细,当机立断。不放过一线希望,更不允许冒一丝风险。” 彭卫国说:“我懂。” 父亲沉吟片刻之后,缓缓对彭卫国说:“我要把话说得再明确一些。对形势的判断一定要准确,如果确实有风险,你可以放弃。你听好了,我说的不是危险,而是风险,你应该能够区别这两个词的差别。一个侦察员打入到敌人内部,每一秒钟,每一个行动,甚至每走一步路,都充满了危险。而风险是那些可能影响到案件全局的不可控因素。这些话,我不是以父亲的身份对你说的,而是以专案组副组长的身份对你说的。” 此案重大,专案组组长由公安部禁毒局的一位副局长兼任。 彭卫国说:“是,首长。” 李志诚笑了:“不仅仅是对你,对每一个侦察员来说,他们的安全都是我首先考虑的问题。冒险,不但会付出生命和鲜血的代价,而且很可能会使我们精心编织的大网突然被敌人撕开一个口子,已经被网住的大鱼就会穿过口子,逃之夭夭。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也是办过好些案子的侦察员了,但是这个道理,我还是要说。” 彭卫国说:“放心吧,爸!” 他抬起头来,目不转晴地盯着挂在父亲身后白墙上的书法条幅: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则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这幅对联的原文,悬挂在成都武侯祠,乃清末光绪二十八年,担任盐茶使者的云南剑川人赵藩暂居四川时所撰,高度概括了诸葛亮的政治思想。从彭卫国记事开始,这幅对联就挂在父亲的书房里,父亲走到哪里,这幅对联就带到那里。 我亲爱的“蝈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他说:“爸,我很快就要出发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现在就跟您说。” 我亲爱的“蝈蝈”向父亲报告了我对他长达三年的追寻,以及头一天夜里,我们的长谈。 后来,我对“蝈蝈”说:“你不能晚一些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的父母吗?我一直感到不可思议,从事你们这样的职业可以掌握很多秘密,但你们却从不允许有任何个人的隐私。” “蝈蝈”盯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但是他清亮c沉静的目光回答了我的问题。 “足够的秘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私,这就是我,就是我的职业。” “足够的秘密为我们赢得功勋,而一丝一毫的隐私,很可能让我们丢掉性命。” 这是特定的职业所要求的,尽管看起来很残忍,却是对生命的承诺。 更重要的是,李志诚和彭卫国都很清楚,作为一名即将出发,打入贩毒集团内部的卧底侦察员,有些话,不说,可能永远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蝈蝈”说:“有个女孩,爱上了我。这个女孩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终于找到了我。昨天晚上,我们见面了,谈得很深入,但是,我还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爱上了她。” 随着“蝈蝈”的诉说,父亲缓缓点头,用脑子记下了这个女孩,也就是我,记下了我的的姓名和目前的工作单位。 父亲说:“卫国,你已经不小了,早就应该考虑个人问题了。现在大敌当前,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蝈蝈”说:“爸,我懂。” 父亲说:“好了,不谈了,我们吃饭吧!饭桌上,不谈工作,这你是知道的另外,那个女孩的事情,饭桌上,暂时不要跟你妈说。” “蝈蝈”说:“好的,爸。” 父亲说:“你先出去,陪你妈说说话,我打个电话。” “蝈蝈”立即站起身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待“蝈蝈”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稳稳地操起桌上的红色电话,下达了一道命令。 庞大而高效的情报网立即启动,大约一小时之后,一名情报人员驾车将一个蓝色文件夹送进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并没有立即阅读那个夹子里的材料,因为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一家三口在透过窗户的金色夕阳里轻声谈笑着,母亲不停地给儿子挟菜,父亲轻描淡写地告诉母亲,儿子又要出差了,这次去的时间可能会稍长一些。 母亲的身体不易觉察地轻晃了一下,儿子和父亲都感觉到了。 “蝈蝈”笑着说:“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况且,又不是我一个人我爸,这次是我的总指挥。” 父亲也笑着说:“没事,卫国已经很成熟了。这不是我说的啊,是他们单位的领导说的,他们对卫国评价很高啊!” 儿子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因为他知道,父亲从不轻易使用“成熟”这两个字来评价下属,如果父亲说出“成熟”这两个字,至少意味着这个人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了。 而且,“成熟”这两个字,在父母特有的语言体系中,还有更深的含义。 母亲的白发在夕阳的光柱里闪闪发亮。 儿子看到父亲伸出一只手,把母亲的一只手轻轻压到餐桌上。 没有任何人比母亲更明白,对他们的儿子来说,对一个缉毒警察来说,“出差”意味着什么。 “是男人就要让他去打仗!” 这是父亲通过手心传达给母亲的信息,父亲不用说,他也不能说。 母亲明白,她什么都明白。 是男人就一定要去打仗么?母亲在心里问自己的丈夫:“你打了一辈子的仗,先是和越南人打,然后是和毒品打,你还没有打够么?卫国的父亲打仗死了,你还想让他的儿子也牺牲在战场么?更何况,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这是母亲通过手背传递给父亲的信息,母亲不用说,她也不能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 再见吧,妈妈 我亲爱的“蝈蝈”很想站起来,他很想回到童年,回到听话懂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小学时代,他穿着白衬衣蓝裤子戴着红领巾,他背着手,和小伙伴一起站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那是儿童节吧?孩子们给妈妈唱一首歌: 再见吧!妈妈, 你不要悄悄地流泪, 你不要为儿牵挂, 当我从战场上凯旋归来, 再来看望亲爱的妈妈 再见吧!妈妈, 看山茶含苞欲放, 怎能让豺狼践踏。 假如我在战斗中光荣牺牲, 你会看到盛开的茶花 这是父亲李志诚最热爱的歌,“蝈蝈”想,这一定也是他的生父彭长贵最热爱的歌。 作为一个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去“打仗”的男人,我亲爱的“蝈蝈”就是沐浴在这华丽而光荣c高贵而悲壮的旋律中长大的。 他告诉我:他最爱读的书是《青年近卫军》;他最爱看的电影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他最崇拜的英雄是伏契克,对,就是写下《绞刑架下的报告》的那个伏契克,“从门到窗子是七步,从窗子到门是七步” 我最爱读的书是《挪威的森林》,我最爱看的电影是《飞越疯人院》c《猜火车》c《发条橙》,我崇拜过温森特梵高c伊莎多拉邓肯c杰克凯鲁亚克c艾伦金斯伯格c玛格里特杜拉斯c奥莉亚娜法拉奇c罗伯特卡帕其实我最崇拜的人是我自己! 他的血型是一,我是a。 他是警察,我是妓 女。 我的成长经历和他的成长经历;我读的书看过的影跟他读的书看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和他的父亲母亲,都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甚至属于不同的阶层。但这些,并不妨碍我爱上他。 他是孤儿,但他注定了是高贵的骑士;我是平民,但我注定了用我全部的生命舞动爱和自由的翅膀。军人杀敌卫国,警察保民平安,我爱他,我寻找他,就是寻找爱和自由的港湾。 然而,当我真的找到了他,却发现正是他,他的父母,他的家庭,给我的爱和自由蒙上了阴影。 夜深人静之后,父亲回到书房,稳稳地打开了蓝色文件夹。那个文件夹里,有我的照片,我的简历,以及我从事过的各种“职业”。 父亲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我猜测,父亲应该是猛然合上了夹子,把夹子扔到了桌上。 随后,父亲操起了电话。 我的猜测不错,他的身份,他的家庭,父亲的荣誉和儿子的功勋,注定了不可能接纳我这样一个女人。 父亲甚至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这样的联想让父亲不寒而凛,这样的联想让他想到长子李南疆,这样的联想让父亲作出决定,绝不允许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意料之外的人物出现在养子彭卫国的生活里。 真的,后来,当我知道,正是“蝈蝈”的父亲,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下达了命令,以至于那扇我费尽了移山心力才缓缓推开的大门,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地,让我无限绝望地,在我眼前缓缓关闭。 我真的很生气。 非常生气。 而当后来“蝈蝈”告诉我,临战前夜,他回到边防总队的单身宿舍,他把手机的si卡装上又卸下,卸下又装上,他期盼着我的一条短信,他想跟我说说话。但他最终,也没有把手机打开。 按照卧底的标准程序,他应该立即废弃这张“生活手机”的si卡,但他没有。 这正是我呼叫我亲爱的“蝈蝈”,系统提示关机的原因,如果他真的废弃了那张卡,我应该听到的提示音是:“你所呼叫的号码不存在。” 我刹那间泪如泉涌,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他的父亲母亲,与他的家庭无关! 我说:“只要你想着我,就够了。” 当然,“蝈蝈”最终也没有把手机打开。 因为几个小时之后,他将成为“四哥”的同伙,一名漏网的毒贩。他就将被喷射机送往德宏州的州府所在地芒市; 随后,将坐上一辆汽车,行经90公里一级公路,抵达滇西重镇瑞丽; 有人会把他领到瑞丽市姐告开发区对面的缅甸木姐,他将投靠木姐最大的老板段向北。 段向北的公开身份是在木姐经营旅游业,他的旅游业包括赌场c人妖和大象表演——情报显示,段向北的所谓旅游业,无非是给他的毒品交易洗钱。 “蝈蝈”彻夜未眠,他很想再听一遍《再见吧妈妈》,可他的电脑里,他的手机里,都没有这首歌。 一切与军人c与警察相关的痕迹,都已被“蝈蝈”删除殆尽。 “除了你,粒粒。” 一年之后,我亲爱的“蝈蝈”这样对我说:“粒粒,我已经无法把你从我的大脑硬盘里删除这一次,他说:“不仅仅是为了我正在办的案子,不仅仅是为了我的父亲母亲,我必须胆大心细当机立断,因为有了你,我必须在赢得功勋的同时,保全自己的生命。” “我不停想象着,凯旋归来,陪爸爸妈妈吃饭;我不停地想象着,凯旋归来,捧一束火红的玫瑰去看你!”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如此对我倾诉时,我泣不成声。 让我们再次回到“蝈蝈”再次从我身边消失的那个夏天。 “蝈蝈”消失了,边防总队和禁毒局将我“封杀”了,记者部主任安排我去跑高校。 大学真是一个让我无比厌恶的地方,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患有被称为“校园恐惧症”的时髦病。患上这种病的孩子永远无法与老师和同学正常交往,他们一进学校的大门就会情不自禁瑟瑟发抖。 我虽然不会一进学校的大门就瑟瑟发抖,可我仍然无法在大学里找到兴奋c冲动,更不用说找到新闻。 那些豆芽菜一般新鲜而幼稚的大学生,我发觉自己真是可怜他们。他们有的沉湎于网络不能自拔,有的变着法子花老爸老妈的钱,从穿着打扮到言谈举止,非要把自己弄得怪怪的。那些稍稍漂亮些的女生,我总能从她们身上看出几分风尘味来,我怀疑她们是不是和我当年一样,白天在宿舍里睡大觉,夜幕降临就去坐 台当小姐? 当然也有一些热爱学习c热爱运动的好学生,然而,他们不仅对前途一片茫然,而且他们崇拜鹿晗c唐嫣c许志安c张敬轩c姚明c李娜——我对这些影视明星c体育明星从来不感兴趣,我始终认为,这些人无非是时代趣味造就的娱乐对象。 一夜成名,然后挣足大钱,实现所谓的“财务自由”,便是当今大学生的全部人生。 我可怜他们,真的,他们那么年轻,但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独立的c与众不同的人,他们表面上崇尚个性追求自由,其实他们无非人云亦云。他们宽容c温和,有时又显现出惊人的暴戾,在我眼里,他们像一群热气腾腾地,在母狗饱满的乳 房下面拱来拱去的乳狗。大多数孩子得混且混,他们说,反正大学毕业了也找不到工作,要不是怕老爸老妈伤心,这学早就不想上了。个别学生还吸毒,尽管他们已经不吸“海 洛因”,但他们总能在娱乐场所找到k粉摇 头丸之类的新型毒品,个别男孩嫖 娼,不仅嫖女人,还嫖男人,个别女孩卖 淫,不仅卖 淫给男人,还卖 淫给女人 我很想拉着那些男孩女孩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千万别嫖 娼,千万别做小姐,我就是一个做过小姐的女孩,嫖 娼的经历,做小姐的经历,就像身体某个部位一道隐秘的,永远不会愈合的疤痕,当你以为你以为忘记了这道疤痕,它却突然迸裂开来,流出殷红的血,让你疼得撕心裂肺; 我很想拉着那些男孩女孩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千万别放纵,冰 毒也好k粉也好摇 头 丸也好,它们真的太贵了,如果你们爱上了这些玩意儿,用你们整个的青春甚至整个的生命都还不起欠下的毒品债;千万别混日子,一个人就算活一百岁,也只有三万六千多天,过一天就少一天,混一天就少一天,就像口袋里的钱,花一分就少一分,而这笔钱,是你生下来就给已经支付给你的,就算你像比尔盖茨一样富有,生命的这笔钱,你也永远无法挣得多一天的时间 而事实是,我和孩子们很难沟通和交流,无论好孩子还是坏孩子。我只能写一些学校社团活动的花边新闻,加上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诸如校园风采大赛被我命题为“校花新鲜出炉,为何被称小冰冰?”,某个孩子获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科技奖,被我命题为“这校有一人,让量子理论界为之震惊” 之类之类。 高校的老师更是让我感到不快。 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大学老师更喜欢自称“专家”,更喜欢对自己一知半解甚至一无所知的领域发表奇谈怪论的种族了。 特别是40岁左右那些教授副教授,他们收入不低,当然比不上房地产老板;他们社会地位不低,当然比不上处长厅长。所以他们不喜欢房地产老板,不喜欢处长厅长。他们往往都是某个学科的骨干,在学校里发言举足轻重;他们喜欢传道授业解惑,当然不妨碍他们喜欢漂亮女生。 我曾经就一个专业问题就教过一位经济学副教授,他解答得很专业也很耐心,第二天晚上十点多钟,喝得醉醺醺的副教授打电话,叫我跟他去喝茶,我当即拒绝,没想到他竟然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用的全是市井流氓的脏字。我愤怒地关了电话,第二天一上班,他就打电话给我,我不接,他发来微信道歉,说昨晚真的喝多了。我没有回他的微信。酒壮色胆不奇怪,一个喝了几口老酒就问候我的女性 器 官的家伙,必定内心阴暗而险恶。 大学的行政人员更不敢恭维,他们比官场上的人更官样文章。往往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采访选题,他们都要层层呈报层层批示,最后等他们批下来,新闻早就变成了旧闻。我发现很多大学里的老师和行政人员都渴望去从政,而且也有很多老师真的当上了官员。我想老师容易从政有两个原因,一是很多大学都受委托办理这样那样的“研究生班”c“高级研修班”,其实就是为了解决一些官员的学历问题,当然也不乏提高官员知识水平的良好初衷,于是我总可以听见,那些中年教授副教授得意洋洋地吹嘘,某某官员是他的学生,某某大老板也是他的学生,其实无非就是给那样的培训班上过课或者开过讲座而已。但这样一来,某些善于交际的教师便有了与官员和老板们发生关系的机会;第二个原因是“公开招考”党政官员之风日上,背书和考试当然是大学老师的拿手好戏,就这样,一批又一批的教授副教授被提拔到了党政领导岗位上,虽然他们当了官多半都幼稚得跟幼儿园小朋友分苹果搞举手式民主一样,但离开大学去从政,几乎成了大部分大学老师和行政人员的光荣与梦想。 我不否认,由于我个人的经历,我可能对大学有着足够的偏见,但我真的对大学没兴趣。 我的“业绩”陷入了低谷,好几回,面对记者部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凄凉眼神,“我不干了”几个字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 我咬紧牙关坚持,我就像一个站在海边的人,潮水已经淹没了我的脚背,但是我不能走开,我必须在海边站成一柱灯塔,因为我等待的那个人,将乘一叶孤舟,随潮水而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 黑色通道 我写不了几篇稿子,挣不了几个稿费,幸好我还有些积蓄。 我没法折腾我的“新闻事业”,只好拼命折腾自己的头发,我总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做头发,我迷信改个发型就能“转运”,结果我的头发几乎被我弄成了小平头,似乎也未见“转运”; 我还拼命折腾自己的肺,每当我忍不住玩弄那个黄铜zipp一打火机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抽烟,我总是想,总有一天,我会再次见到我亲爱的“蝈蝈”,不管他理不理我,我要把这个打火机送给他,然后我就不抽烟了; 我还不时折腾自己的胃,我强迫自己不要去夜场,这我做到了。但我会忍不住会在小区附近的小超市,买上一瓶“二锅头”,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喝,那是我与我亲爱的“蝈蝈”对坐长谈时他喝的酒,我喜欢那种一口一口让火焰穿过喉管,落到胃里,随之全身颤抖不已的感觉。 就在我与自己的“校园恐惧症”顽强搏斗,咬牙固守我的记者职业生涯时,“蝈蝈”已经顺利地接近了段向北。 段向北当年送给那个在瑞丽救助过他的“家人”的翡翠平安扣,就挂在彭卫国的脖子上。段向北当即与彭卫国称兄道弟。彭卫国不经意说起的贩毒经历,惊心动魄,让段向北很快对这个“阿国”刮目相看。 自从“四哥”被中国警方处以极刑,段向北新雇的几个“押货人”又连连“失手”被中国警方抓获,段向北的确非常需要一个替他在中国境内“押货”的大马仔。 段向北手下的那些马仔显然无法胜任这一工作,因为他们对国内的情况不熟悉,而且段向北始终认为,那些人除了打打杀杀,其实智商很低。让“蝈蝈”来做“押货人”,段向北并不担太大什么风险。买家是段联系好的,“蝈蝈”只负责押货,买家收货之后,会通过国际银行把货款打入段向北指定的帐户,而“蝈蝈”得到的仅仅是佣金。如果“蝈蝈”被抓获,贩毒的是名叫彭卫国的这个中国人而不是段向北这个缅籍华人,“蝈蝈”对段向北的指证将毫无证据,彭卫国会被中国警方处死,而段向北不过是“丢货”——按通常的行情,海 洛因入境后“成功”地运送到中国内地,价格会上涨10倍,如果借道中国到达香港,价格再涨10倍,如果顺利运到欧美市场,还要再上涨10位,毒品犯罪是不折不扣的暴利,在段向北的计算器里,只要走通四分之一的货,收支就可以平衡,如果走通二分之一的货,就是百分之百的利润,丢掉一些货,丢掉几个马仔,对段向北来说,无足轻重。 段向北同意让“蝈蝈”先做两趟小生意。 “蝈蝈”提出,到境内改装货车——因为境外的汽车改装能力太差,然后用改装后的货车运送毒品。 段向北当即表示同意。 “蝈蝈”的真实意图是,可以利用在境内改装货车的机会,与上级取得联系。 “蝈蝈”给我发来短消息的那天夜里,货车已经改装好,段向北的手下交给你20公斤海洛 因,“蝈蝈”必须在一周之内,把20公斤海 洛因送到广东东莞,到达以后,会有人指示“蝈蝈”把货车停到什么位置。“蝈蝈”只需要暗示接货人,“货”在货车的什么部位,然后离开,随后在广东空车找货,不管拉到什么东西,也不管赚不赚钱,只要回到段向北身边,他就会付你佣金。 后来,“蝈蝈”告诉我:那一夜,他惟一可以联系的人,只有我。 你说很奇怪,以前执行过多次类似的任务,只要能把情报顺利传送出去,你总是出奇的平静,甚至比任何时候都睡得安稳。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跟你没有关系,战友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动手,上级会统一安排。实施抓捕的警察并不认识你,你只需要乖乖地举手投降,一般来说,他们会将你关起来,不超过8小时,就会有上级前来提审你,“案情重大,以防泄密”,通常都是这样的理由,你会被迅速带离,直到确认安全,前来“提审”你的同事才会打开你的手铐,道一声辛苦,给你点上一根香烟 你说真的很奇怪,那天夜里,你竟然睡不着。你说你换了手机换了si卡,可是我的电话号码却像刀子一样刻在你的脑海里。 你必须说点什么,于是你选择了我你说,其实你一直都在想着我。 “好姑娘,走得太急,不能跟你告别,对不起。”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不要找我。” “我正在准备,我想你,我的好姑娘。再见。” 你说,你这样做,已经严重地违反了纪律,如果你的父亲知道你这样做,轻则他会建议给你处分,重则会将你永远调离侦察岗位。 你的父亲,从来就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当然,那时,你不可能知道,你的父亲,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已经下达命令:处分了“泄密”的宣传处汪副处长,“封杀”了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记者” 你说,当短息变成一束电波,射向茫茫天空,却永远不会被反射回来的时候,你感到无比孤独却有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宁静。 由“蝈蝈”负责押送的,经过改装,藏匿着20公斤海洛 因的货车一入境,立即被626专案组监控。 只要“蝈蝈”的手机开着,他就始终处于专案组的监控之中;只要“蝈蝈”处于监控之中,他押运的毒品就不会离开专案组的视线。 边防总队作战指挥中心的大型电子显示屏上,“蝈蝈”和他押运的毒品就是那个缓慢移动的绿色光点,光点在中国地图上滑过的痕迹,就是专案组一直在寻找的那条“黑色通道”。 事后,“蝈蝈”才知道,段向北对他并不信任。“蝈蝈”押送的货车刚一出发,段向北立即安排了另一台车对他进行全程跟踪。 专案组对此早有预料,他们一方面对“蝈蝈”的行踪进行电子监控,同时派出两辆汽车,携带了20多付不同的汽车牌照,采用频繁更换牌照的方法,对“蝈蝈”押送的运毒车以及对“蝈蝈”进行跟踪的盯梢车进行交替式c跃进式的反跟踪。 在公安部禁毒局c边防局的统一指挥下,“蝈蝈”押送的运毒车辆顺利通过中国警方设置的“三条防线”,经由广西,按期抵达广东。 “蝈蝈”根据段向北的指示,将藏有毒品的货车停进了“买家”指定的停车场。 专案组对运毒货车实施监控,全程秘拍了广东“买家”从货车上取走毒品的全过程。 为了确保彭卫国取得段向北的信任,经公安部批准,“抓大放小”,广东警方负责对这批毒品的流向进行全程监控,确保毒品进入“买家”收货,“买家”收货付款之后,再进行秘密打击。 段向北只要拿到了钱,“蝈蝈”的“押运”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在公安部禁毒c边防部门的统一指挥下,数日之后,专案组这才动手打掉了“蝈蝈”成功“押运”到广东的这批毒品。 遗憾的是,“买家”的大老板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安全回到段向北身边之后,段向北对“蝈蝈”大加赞赏,让他再改装一辆货车,过一段时间,再走一趟。 在改装货车时,“蝈蝈”敏锐地发现,在境内某汽车修理厂,另一辆大货车也在改装中。“蝈蝈”及时将这一情报,通过安全的渠道报告给专案组。 专案组经过研判,断定除了“蝈蝈”之外,段向北手下至少还有一路人马,经营着另外一条贩毒通道。 果然,这一次,段向北的手下交给“蝈蝈”的货,是15公斤海 洛因,目的地却不是广东,而是甘肃。 就在“蝈蝈”带着毒品朝甘肃方向而去的第二天,“蝈蝈”报告的另一辆改装后的货车,由瑞丽入境。技术侦察的结果表明,这辆车将沿着“蝈蝈”上次走过的路线,经广西去往广东,而“收货”的老板,跟上次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看来,“蝈蝈”成功地走了一趟之后,段向北认为“广东通道”是安全的。 专案组决定,就地打掉这批毒品。 运送毒品去广州的货车在曼海公安检查站被截获,经仔细检查,从汽车水箱的夹层中查获海 洛因20公斤。 货车司机并不知情,随车押送这一车红木家具去广州的“木器厂经理”,是段向北雇佣的另一个“押货人”。 边防总队作战指挥中心的大型电子显示屏上,代表“7号”侦察员的绿色光点又开始了缓慢的移动。 最后,代表“7号”绿色光点在兰州的某个货场停了下来。 段向北的“甘肃”就此被专案组掌握。 仍然是确证甘肃的“买家”向段向北付款之后,在公安部的统一指挥下,等待“7号”安全返回缅北,警方这才动手,打掉了长期盘踞甘肃的这个贩毒团伙。 因为送往广东方向的货,甚至没有出云南省,就被中国警方打掉,“货款”自然泡汤;而由“蝈蝈”押往甘肃的货却安全送达,段向北如期拿到了货款。 段向北表现出对“蝈蝈”的极大信任,他甚至当着众马仔,拍着你的肩膀,说“阿国”是他的“福将。” “蝈蝈”却感到一丝阴影正悄然向他逼近。 除了段向北许诺给“蝈蝈”的佣金,他还额外给了“蝈蝈”一笔“奖金”,与之对应的是,负责“押货”到广东,却在曼海公安检查站被抓获的“押货人”,留在境外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不用问都知道,段向北杀了他全家。 “蝈蝈”明白,只要稍有闪失,段向北一定会杀了他,甚至不会给他留下一具全尸,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发现“蝈蝈”的尸体。 “7号”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情报显示,段向北在境外还屯集着大量的毒品,广东方向的“大老板”始终没有露头虽然被曼海公安检查站抓获的毒贩,在得知老婆孩子都被段向北杀害之后,供诉了所有他知道的,与段向北有关的犯罪事实,在甘肃被抓获的贩毒集团主犯也供认,一直给他们“供货”的就是段大公子,但这些都仅仅是口供,仅凭这些供词,启动国际禁毒合作机制抓捕段向北,时机远未成熟,证据也远远不足。 所以我亲爱的“蝈蝈”,必须像一颗钉子,继续死死地钉在段向北的身边,等待最后的战机来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 跟校长玩一把 与我亲爱的“蝈蝈”潜伏在段向北身边,随时都可能“自然消失”相比,我碰上的顶多只能算是点小麻烦。 我亲爱的“蝈蝈”每时每刻都行走在刀刃之上,而我,浑浑噩噩,穿行于芸芸众生之中,百无聊奈地送走每一个清晨黄昏。 然而,无聊的日子里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奇。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电子邮件。 这不奇怪,每一名记者的名片上,都印着姓名c单位c手机c座机cqqc微信号c电子信箱 发信者给我提供了一条新闻线索:省内某著名高校校长最近发表的一篇重要论文,几年前已经发表于国外某刊物,作者是一个外国同行,也就是说,校长的论文明显是抄袭! 以我的“新闻敏感性”以及我对大学的偏见,我立即兴奋起来。 我给“报料人”回邮件,寻求证据。 “报料人”很快给我回复邮件,提供了校长的论文以及被抄袭的论文原稿。 以我三脚猫的英语水平,以及我对论文所涉及的专业知识的贫乏,我当然不可能鉴别出两篇论文究竟有多大程度的雷同。 我决定做这个“大新闻”。一个大学校长竟然是一个剽窃者,曝光这个事实,对我这样一个辍学去当“小姐”的人来说,哈哈,大快人心! 我得承认,我是一个充满“设计感”的女人,我总想把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设计得像一个充满戏剧性的故事。 所以,“蝈蝈”的父亲,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怀疑我费尽移山心力接近他的儿子,声称爱上了一位卧底警察,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嗯嗯,老公安有大智慧,叫我“心机婊”也可以,谁让我真的很有心机,而且碰巧还做过“婊子”? 我先是给校办打电话,表明记者身份之后对校办工作人员说:这所高校在“某些学术领域”已经步入“国际先进行列”,我想就这个问题采访学校的有关负责人,最好是分管学术的负责人。 我不着急,我知道校办工作人员会把我的采访请求写成正式的“电话记录”,甚至打印成正式的公文,先是报送校办主任,然后再报送分管教学的副校长,最后再呈送校长,校长批示同意。此后,他们会根据校长的指示,安排采访对象,一切妥当之后,他们会通知我去采访。采访结束后,他们甚至会给我一个“红包”,按高校的标准,顶多也就200块钱,而且,给我红包的工作人员,还要反复申明,这只是一点点“打车”的钱这一轮程序走下来,没有十天半月搞不定。 我对校办工作人员提到的“某些学术领域”,自然是校长论文涉及的那个领域。 我没想到回应来得如此之快。第三天,我就接到了校办工作人员回复的电话,他告诉我,第二天就可以采访,因为校长恰好是这个学术领域的专家,校长将亲自接受我的采访。 不出所料,校长显然把这次采访当成了弘扬他的学术成就的一个机会! 为了做好第二天的采访,我花了差不多12个小时,“趴”在网上恶补相关的专业知识,我还用翻译软件把那篇校长大人抄袭的论文从英文译成了中文。尽管论文被翻译软件折腾得前言不搭后语,但仔细辨别,仍然不难看出两篇论文如出一人之手。 尽管我通宵未眠,但我已成竹在胸。 第二天如约去采访校长时,我特意洗了个热水澡以消除倦态,我还化了淡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而成熟。 校长是那种40多岁的教授,既是校长又是教授,他春风得意舌绽莲花;面对年轻漂亮的女记者,他不失幽默风趣,不时冒出两句网络流行语,感叹行政工作耽误了他大量的科研时间,以致于这两年没有什么重量级的论文发表,长此以往,“细思恐极”不过,他话锋一转,变魔术般拿出一本印刷精美的学术刊物,把他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指给我看。我知道这就是那篇被指抄袭的文章,我当然会装出茫然无知的样子,于是他开始对我进行专业启蒙——从本学科的起源谈到学科的发展c现状,最后豪迈地作出结论,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大学在这一学术领域的研究已经远远领先于国内同行,甚至在国际上也处于领先地位,而他这篇论文,代表的就是这一学术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 我作惊奇状,嘴巴成“一”型,持续约三秒,这才嘘一口气,缓缓合上。 我带去了录音笔,带去了照像机,我给校长照了像,录了音。 我说,我一定会认真写这篇文章,在写作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懂,还要向校长多多请教。 校长大手一挥,没问题,当即给我留下了手机号码。 我起身告辞,校长要请我吃饭,我礼貌地拒绝。校长也不勉强,叫来校办主任,让校办主任送送我。 一样的办公楼,一样漫长低暗如甬道一般的长廊,光从我的身后,长廊尽头的窗户里射进来,把我的影子投到我的前方。我每走一步,都仿佛用自己的脚去踩自己的影子。 一样地背着一个双肩背的书包,那时,我的书包里背的是一盒没有拆封的安全套,现在,我的书包里背着照像机c录音笔c记事本 楼梯转角处,校办主任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一点误餐补助。我老练地接过信封,很快地塞到裤兜里。 走出那幢老旧c灰暗c大而无当的办公楼,我在阳光下打开信封,开始数钞票。一千元,我微微有些吃惊——记者总是要拿“红包”,五十百c两百给我一千块红包,那就是对我的文章充满期待了。 当然,如果我的稿子不能见报,或者份量不够,我以后也就不用再走进这所大学的校门了。 我嗬嗬地笑出了声。 如果校长知道,这只是我“搞”他的第一步,他会不会抄起电话问候我老母,或者命令学校跆拳道协会的孩子们好好陪我练习练习? 后来,我跟“蝈蝈”讲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显得很不高兴。他说我做得不对,太阴损。他说:“就算你痛恨学术腐败,你也不能‘玩人’嘛!毕竟,这只是‘人民内部矛盾’,并非‘敌我矛盾’。” 我笑吟吟地对“蝈蝈”说:“我无聊嘛!我总得找点什么有趣的事情做嘛!更何况,他一个校长,抄袭论文沽名钓誉本来就不对嘛!” “蝈蝈”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一本正经地说:“无聊也不能作‘玩人’嘛!人家好不容易混到那个位置上,应该也是努力过的” 好了,好了,我就喜欢我亲爱的“蝈蝈”一本正经的样子,喜欢他说出那些特“政治”的词汇时的样子。“国家”啊c“荣誉”啊c“职责”啊c“努力”啊这些话要是别人说出来,我一定会笑死,可我亲爱的“蝈蝈”说出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因为他说得很认真,他从来没觉得那些词汇有什么好笑。 后来,与“蝈蝈”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我知道段向北也是一个喜欢说“政治”话的人,他甚至会背“语录”,比如,他给马仔训话的时候,会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做生意的时候,他会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而他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蝈蝈”的嘴唇微微下撇,他说:“大公子就是听着老爷子的这些话长大的嘛!” “好吧”,我笑嘻嘻地对“蝈蝈”说:“我接着跟你说与大学校长“斗智斗勇”的故事哈” “蝈蝈”说:“好啊,啥时候你也学会“斗智斗勇”了?” 我说:“以前写你们的新闻稿,不是经常用这些个词吗?你经常“出生入死”,我就顶多能玩玩“斗智斗勇”的小把戏了。” 没想到“蝈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底连连向他道歉。 说什么生?说什么死?对时刻与死神并肩携手谈笑风生的卧底侦察员来说,最讨厌有人在他们面前说什么“生死”。 他们挺忌讳“生死”两个字的。 奇怪的是,我可以一百遍地对我亲爱的“蝈蝈”说“我爱你”,可是我永远无法对他说出“对不起”! 两个人之间突然沉默了下来,夕阳流穿窗棂。那已经是很多年后,一个宁静的黄昏了。 我记得,“蝈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我。 我接过来,又还给他。我说:“不抽啦,说过不抽就不抽啦。” 他问我:“真的不抽?” “蝈蝈”掏出那个黄铜的zipp一打火机。 我伸出手,示意他把打火机给我。 我听到打火机盖被掀开时,熟悉的,清脆的“咔嗒”声,我给他点上一支烟,我继续给他讲我“玩”大学校长的故事。 回到办公室,我立即给“报料人”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我可以感觉到,从我走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双眼睛像嚼烂了的口香糖一般盯着我的后背。 我在电子信里高度赞扬了校长,肯定了他的学术成果。 很快“报料人”就回信了,他愤怒地指责我拿了校长的“红包”,他说我被收买了。我说我们用qq交流吧,你有我的名片,你应该知道我的qq “报料人”说:“不知道啊,他们就给了我一个邮箱” 我在心底暗笑,我知道了,他就是一个“马仔”,他手里没有我的名片,他说“他们” 我把我的qq号发邮件给他,他立即回邮件,给了我一个qq号。 我们用qq聊天。 我说:连收红包这样的事情你都知道啊? “报料人”说:我什么都看见了! 我说:那你一定也是学校的人喽? “报料人”迟疑了片刻,然后“嗯”了一声。 我说:红包不重要,重要的是新闻。 “报料人”又“嗯”了一声。 我说:你敢站出来吗? 过了好久,他说:你愿意和我见面吗? 我说:当然。 他说:见面谈好吗? 我说:好啊! 我们见面之后,我惊奇地发现,这个“报料人”竟然是校长带的一名研究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 校长完蛋了 校长带的这个研究生,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我说:“同学,麻烦你,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这一招,是我的李浩老师教会我的。 他竟然乖乖地就把身份证给拿出来,用一只手递给我。 果然,他跟我同一年出生,比我还大一个月。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警察。 我把身份证还给他,我说:“身份很重要,我得确认。” 研究生连连点头,他居然没有要求看看我的记者证。 所以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孩子,简直就是个中学生。 研究生叫我“姐”,我想,我有那么老么?嘿,算了,姐就姐吧。 研究生有着一张苍白的脸,应该是晚睡晚起,成天耗在网上的缘故。他不抽烟,不喝茶,问他来不来一瓶啤酒,他像是没有听懂我的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连连摇头。 我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约略有些神经质地往下抽搐。 研究生一开口就显得异常愤怒,历数校长不仅剽窃国外知名学者的论文,而且剽窃学生的研究成果 我打断面色苍白的研究生男孩,我说:“这我就不明白了,课题不都是导师领着你们做吗?没有导师的指导,你们能有什么成果?” 研究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然而,我的反问无异于火上浇油,男孩急切地开始新一轮的控诉:校长不但掠夺学生的学术,而且残酷地剥削学生的劳动,校长竟然会让学生给他到食堂打饭替他叫外卖,还会叫学生到他家里打扫卫生甚至给他擦皮鞋 我再次打断他:“校长,那么大的官,还吃食堂的伙食啊?对了,打饭,叫外卖,他给你钱吗?” 研究生咽了口唾沫:“微信发个红包呗” 我笑而不语。 研究生似乎被我如花的笑颜所刺激,立即转入第三轮控诉:校长心术不正,对女研究生特别关心校长经常把女研究生叫到办公室,单独辅导;据说校长老婆出差的时候,校长经常把女研究生叫到家里有人看见,就在电梯里,校长的手搭在女研究生的腰上还有人,在校门口的小馆子里吃火锅时,碰上了校长和女研究生一起喝酒,校长的嘴巴贴在女研究生的耳朵上 我插话:“你想说的是性骚扰吧?有证据吗?关键是得有证人” 研究生又咽了口唾沫:“那些女生,哼,开心得很” 我又笑了。 待研究生牢骚发够,我才缓缓告诉他:我的英语不好,特别是没有专业英语能力,我无法鉴别校长的论文究竟是不是抄袭了国外学者的论文。 研究生立即表示,他可以将那篇英文论文翻译成标准中文。 随即我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如果要确证剽窃,我还需要专家出具的证明。 研究生脱口而出,我们学校有的是真正的专家,他们早就确证了 我立即接口: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 研究生沉默了。他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我说行。 我们喝的是咖啡,买单的是我。 过了两天,研究生打电话约我见面。 这次共进晚餐的除了我和研究生男孩,还有两个中年男子。 研究生向我介绍,这两名男子,一个是学校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另一个是与校长的“学术领域”相关的某某研究机构的“副研究员”。 研究生给我带来了发表论文的外国刊物原件,以及翻译成中文的论文。 两位专家向我证实:那份外国刊物发行量不大,作者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也不算很高。 我提出疑问:就算那份国外刊物的知名度不高,论文的原作者也不是什么知名学者,但至少在这个专业领域,专家们对这样的论点和论据应该不会陌生吧?公然抄袭已经发表的论文,难道国内刊物的编辑都是傻子?难道国内的同行不会群起而攻之? 两位专家笑了。 两位专家交替发言,他们说: “现在做学问,有几个人会去读外文刊物?有几个人的外文水平能够阅读原文?” “发表校长论文的那家国内知名学刊,早已青黄不接了,给他们一点点赞助,别说论文,就算给他们科幻小说,他们也照登不误,更何况校长抄来的论文的确具有相当的学术水平。” “就算是有人能看出论文有抄袭的痕迹,可又有谁愿意去较真呢?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别说是这样专业性很强的领域,黎记者你看,现在有多少国学大师?有多少中医专家?有多少鸿篇巨制?有多少起死回生?” 哈哈 哈哈哈哈 应该说,两位专家透露的学界现状,正好迎合了我对大学的仇视和偏见。 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是吧?我偏偏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家不是都说没有看见冰山吗?我偏偏要把这冰山一角露出来给大家看个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我义愤填膺,我冰雪聪明,和研究生男孩以及两位专家谈话开始之前,我假装用手机看微信,其实是悄悄地启动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他们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的豪迈c悲壮与愤慨,都被我完整地录了音。 我连夜写成了长篇通讯《此校长“国际领先”,绝招竟然是抄袭》。 我的稿子送到主任手里,触礁了。 主任说:“不行,这稿子不能见报。” 我问:“为什么?” 主任说:“学术界的事情,你弄得清楚么?这个专业你懂么?” 我说:“不算太懂,也不算不懂。我只是自学了一点点皮毛的知识,但我的身后有专家,还有校长自己带的研究生。” 主任说:“他们愿意站出来么?” 我说:“我有录音为证。” 主任说:“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主任这样说的时候,用铅笔尖狠狠地戳着我的稿子里大学校长的姓名。 我担心主任的铅笔尖会“叭嗒”一声断掉。 我说:“他不就是校长么?” 主任一声长叹:“你不学习不思考不进步,连我们自己的报纸也不好好看” 我惭愧,我们的报纸每天至少32版,多的时候64版,我的确从来没有把我们的报纸从头看到尾。坦率地说,我基本不看我们自己的报纸,别的报纸也不怎么看。 主任说:“你只要好好看看我们的报纸,就会知道,这个人”他再次用纤细的铅笔尖戳着校长的名字:“已经通过了公开招考领导干部的考试,他就要当州长了!我们的报纸上都已经公示了!这个时候,我们报纸登载他抄袭论文的事情,不是明摆着跟上边抬杠么?” 我说:“既然叫公示,就是欢迎大家举报嘛!这样的人,当了州长也是祸害,我们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把他揭穿呢?” 主任说:“公示公示,那就是早就定了,走个程序而已。” 主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悲情:“粒粒”他也叫我“粒粒”,他也觉得我“粒粒皆辛苦”是吧? 主任说:“粒粒你就是想出名,也不能挑这个时候这个人啊!我知道你好长时间没有大稿见报了,可也不能玩这种火啊!你实在不想跑教育口,我给你换个口子行不行?” 完全错位,我觉得跟主任已经无话可说。 我忍了忍,对主任说:“好吧,稿子就不发了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听见身后主任长长的叹息声。 15分钟以后,我就把这篇稿子发到了互联网上最著名的天涯社区。 为了吸引眼球,发贴的时候,我改了个标题,叫做《靠剽窃,草包当上大学校长;收红包,知名学刊斯文扫地》”。 其实在互联网上亦真亦假地“揭露”学术剽窃的贴子很多,我并没有指望我的这个贴子能够引起多大的反响。 把“校长剽窃”事件贴到网上,一方面是因为主任“毙”了我的稿子,我心里不爽,另一方面,源于我对“知识分子”的绝望——这恐怕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悲哀,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哀。我可以说服自己做过小姐当过妓 女不过是图一时虚荣,但我无论如何不能原谅道貌岸然的教授们道德的沦丧——从骨子里,我始终认为,他们应该是“高人一等”的“君子”。 我没有想到,我的贴很快就被跟疯了。 我紧张得全身都在冒汗,我守在电脑显示器前,不吃不喝,每隔一分钟刷新一次浏览器,每一次刷新,都会出现新的跟贴,大多是重复前面的贴,更多的是对校长的漫骂和不屑。 “这正常吗?”几年之后,一个茶香淡淡,花香淡淡,鸟鸣啾啾的黄昏,我亲爱的“蝈蝈”这样问我。 我摇了摇头:“肯定不正常。” “一定在人在操纵刷屏。”“蝈蝈”肯定地说。 我点了点头。 “你很可能陷入到了一个阴谋之中。”“蝈蝈”说。 我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他的判断。 侦察员的直觉? 疯狂的网络舆论迫使省委组织部门对校长作出结论:涉嫌学术腐败,建议暂缓使用。 这个校长不仅没有当上州长,很快,上级就宣布,免去其校长职务。 理由是:鉴于目前状况,某某同志已不再适宜担任校长职务。 那天夜里,从网上得知校长被免职的消息时,我没有体会到丝毫的快感,反而感到全身发冷。 我是在自己的出租房里,用笔记本电脑上网时看到这条消息的,我情不自禁地拉过被子,披到了自己肩上。 那个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亲爱的“蝈蝈”,我多么希望他就在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肩膀和我一起看这条新闻。 我想,只要能抓住的手,我就不会发抖。 我不知道,那时,对我亲爱的“蝈蝈”来说,决战即将来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 神秘的大佛 2014年9月的一个黄昏,段向北派人请“蝈蝈”到“水晶宫”玩德州扑克。 段向北的手下,乘坐一辆货厢上架着重机枪的卡皮车来接“蝈蝈”。 “蝈蝈”进入“水晶宫”赌场段向北专用的包间时,并没有看到段向北的身影。他知道这是段大公子的习惯。段大公子永远是最后一个出场,打牌的时候,身后永远站着两个腰板像标杆一般挺得笔直的男人,那两个男人的后腰上,永远都插着上了膛的p226手枪。 这是段向北的排场。 段向北和他的父亲段蒙生不同。段向北穿的是名牌,最喜欢吃的是西餐,喝的是洋酒,玩的是德州扑克,出门必带保镖,保镖必带枪支弹药;而他的父亲段蒙生穿的是军装,最喜欢吃的是腾冲稀豆粉泡饵丝,喝的是“茅台”,打的是麻将,出门通常不带保镖只带一个驾驶员,最讨厌的是手下把枪露在衣服外面。段老爷子崇尚的是“低调”,是“和兄弟们一起站在泥水里”;段大公子喜欢的是居高临下发号施令,永远不和兄弟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段大公子遇到过的最大麻烦可能就是那年在瑞丽打架,差点落到中国警方手里,他能坐着的时候绝不站着,能坐车的时候绝不走路;而段老爷子大小身经数百战,从20来岁开始就在子弹头上舔血,被追杀c刺杀不少于十次,段老爷子身型不高却天生威猛体力充沛,能站着的时候他绝对不坐,能走路的地方绝不坐车。 尤其是对待女人,段大公子不喜滥交,他喜欢精致而风情的女人,中国江南女子或者腰肢纤细的白种女人,段向北短暂的一生中,亲密的女人应该不超过三个;段老爷子最热爱的事情却是结婚——凡是段蒙生看上的女人,他一定会和她结婚,而且一定会举行或隆重或简朴的婚礼。“老爷子”一生总共娶了十四房姨太太,准确地说,是十三房,因为段老爷子毕竟喝了些洋墨水,还曾假模假式地信过基督,他不喜欢“十三”这个数字,所以“老爷子”没有“十三姨太”,过了十二就是十四。 段蒙生娶“十四姨太”的时候已年过70,那时“大公子”段向北已经伏法。“十四姨太”是内地一所中学的高二学生,孩子的父母贪图丰厚的彩礼,把孩子送到境外,嫁给了段蒙生,作为回报,段蒙生出资在境内给女孩的父母买了别墅c轿车,还为他的“亲家”投资了产业。“十四姨太”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喜欢到境内购物c泡吧c跳舞c看电影,“老爷子”似乎也不严加管教,常常派了手下可靠的副官,陪了年轻的姨太太们到中国内地玩乐。“蝈蝈”的战友们就曾经在昆明的夜场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段蒙生的“十四姨太”,他们发现那个姑娘也就是跳跳舞,喝喝酒,然后在几个精壮的男人簇拥下,回宾馆休息。 传说中,段老爷子娶那么多姨太太,一来是为了向下属显示自己强大的性功能;二是段蒙生迷信“采阴补阳”,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可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死,只要他还能娶年轻的姨太太,他就能把“司令”做到世界尽头——大公子段向北伏法之后,老爷子段蒙生又重新出山,重当“司令”,娶十四姨太仿佛岁月相催,让他不得不重拾青春 这些都是后话了。 段向北请“蝈蝈”去打牌的那天晚上,包房里根本没有别的客人,所以“蝈蝈”知道,段大公子并不是请自己来打牌的,而是要谈事。 “蝈蝈”点了一瓶“蓝方威士忌”,这是段向北喜欢的酒。“蝈蝈”给自己浅浅地斟上一份,加入了大量的冰块。“蝈蝈”端着那杯酒站在“水晶宫”赌场段向北专用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感觉像是捧着一块冰。 “蝈蝈”看到段向北专用的迷彩越野车呼啸而至。那辆经过改装的“悍马”踏板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兵,每个兵都手持一支枪口朝天的美制一16突击步枪。段向北稳稳地坐在汽车的后排,驾驶员身后的位置。驾驶副座上,是一名身着军服,扎着武装带,武装带上挂着手枪的军官,段向北的身边,一名看起来精壮如猴的士兵怀抱着一16,目光炯炯,如临大敌。 站在窗前的“蝈蝈”微微一笑,这就是“大公子”的派头。 紧接着,“蝈蝈”的眉头很快地皱了一下。他想到的是:如果将来必须到境外抓捕段向北,要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他那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还必须保证我们自己的人员无一伤亡。 就在那天的牌桌上,段向北透露,因为上次送给广东老板的货被边防“劫”了,广东老板断货了,一再要求段向北尽快发货。段向北发了狠,准备发一批“大货”给广东老板。 大约是上百公斤海 洛因。 这差不多是段向北手中所有海 洛因的存量了。 这个数字与中国警方掌握的数字,基本是吻合的。 段向北让“蝈蝈”尽快准备车辆。 “蝈蝈”提出的方案仍然是,到境内改装一辆大型货车——“蝈蝈”提了一个建议,给广东老板送一尊10米高的大佛坐像,用改装后的大型货车,把这尊佛像送到广东去。 一尊中空的大佛。 “蝈蝈”说,就算中国公安产生怀疑,他们的一定会认为货藏在大佛的肚子里。大佛是“开过光”的吉祥物,中国公安不敢轻易打碎大佛,而中国警方目前应该还没有透视一尊高达十米的大佛的x光机。 但是,这其实是一个“障眼法”,就让中国警方搅尽脑汁去对付那尊大佛吧,他们永远不会想到,其实“货”并不在大佛的肚子里,而是就藏在运送大佛的那辆卡车货箱的夹层里。 段向北对“蝈蝈”的方案很感兴趣。他示意手下离开,仅仅留下了一个带枪的贴身保镖。 段向北自诩智商很高,其实理解能力很一般,他并不太清楚“蝈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段向北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蝈蝈”举起酒杯,缓缓旋转,水晶杯里的“威士忌”在枝形吊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 “蝈蝈”给段大公子讲了一个小故事: 有一位尽职尽责的海关官员,每天傍晚,他都看见一个人推着自行车从境外走来,自行车上捆着一堆草,海关官员感到很奇怪,怀疑此人是在走私什么东西。可是官员每次认真搜查那堆草都一无所获。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黄昏,官员拦住这个推着自行车,车上捆着一堆草的人,恳切地告诉他:“我知道你一直在走私,明天我就要退休了,请你务必告诉我,你走私的究竟是什么?我保证不追究你。” 请问,此人走私的究竟是什么? 依段大公子的智力,他当然回答不了。 “蝈蝈”浅浅地抿了一口“威士忌”:“他走私的就是自行车,他每天都把一辆自行车从境外推过来。” 片刻之后,段向北恍然大悟,连声说“厉害”! 随后,“蝈蝈”详尽地向段大公子解释了改装方案:他会想办法,在货车货箱的底板上增加一个10公分的夹层,对一辆载重二十吨的大卡车来说,这10公分的夹层足够平铺一层海 洛因。 段向北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激赏的亮光。 一尊10米高的大佛像,再加上做汽车货箱的夹层,这要花不少钱。段向北慢条斯理地说。 这是大生意,成本肯定要高一些。“蝈蝈”不动声色地说。 段向北迟疑片刻后,说:“你去准备吧!钱不是问题。” “蝈蝈”笑了。 后来,“蝈蝈”告诉我,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送佛上西天”这句古老的谶言。 段向北像是了却一桩大心事,摁铃叫来美女荷官,对“蝈蝈”说:“我们来玩牌吧!” 段向北甚至把最后一个带枪的保镖也赶出了门外,这样的姿态,表现出他对“蝈蝈”的无比信任。那天晚上,段向北差不多一个人喝完了那瓶“蓝方”,酒喝得多,钱也输得多,“蝈蝈”欣然笑纳。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这其实是段向北摆出的一个迷魂阵,或者叫“连环计”,他需要“蝈蝈”替他送货,但是他对“蝈蝈”并不信任。 段向北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浮夸,一个人假装“自作聪明”,其实比假装“钱多人傻”要高明许多。 造一尊大佛,给大卡车加装一个天衣无缝的夹层,这两件事不仅需要金钱,还需要时间。如果“蝈蝈”真是卧底,这些时间足够他把消息传递给中国警方。段向北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以便仔细观察“蝈蝈”的动静。 一个人装一天傻可以,装十天傻也不难,装傻一个月,甚至几个月,那就比较困难一些。 如同我在网络上发贴检举校长抄袭,使校长不仅没有当上州长,而且丢掉了校长的交椅 校长是一个套路。 段向北也就是一套路。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 假作真时真亦假 网上曝出校长被免去职务的消息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心神极度不宁。 我想,校长就是傻瓜,也不会不知道他的厄运与有人在网上“暴炒”他的论文剽窃事件有关,而稍加联想,他就会猜到这场网络炒作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我这个名叫黎妮的小报记者,因为就在事发前数日,我登门采访过他。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电话响起,要么是校长,要么是他昔日的手下,或者,是他雇请的黑社会打手? 然而事情过去了差不多整整十天,我既没有接到校长的电话,报社的人,包括我的部主任,对此事似乎也十分漠然,事实是我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谈论这件事情。 这种状况反而让我愈发不安,就算校长找人报复我,打我一顿,甚至凌辱我,我会痛哭,也许会继续反击,但总比这样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动静要好很多;就算同事们讽刺我少不经事,主任骂我一顿,甚至把我赶出这家报社,这件事也总算有个结果吧? 就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或者说,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就连那个报料的研究生男孩,他牵线找来的副校长以及什么“副研究员”,似乎全都像空气消失在空气之中,就像周星星常说的那样,“春梦了无痕”。 我曾经打算主动联系报料的研究生男孩,可我对他说什么呢?一起幸灾乐祸还是要求他保密?都是扯淡,想想也就作罢。 我依然流连在高校之间,写些不痛不痒的所谓新闻。当然,那所大学的门,我是不敢再进去了。 渐渐地,这种等待着灾难总体爆发的极度焦虑,反而成了某种快乐。有时,我会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浮在天空里,无时不俯视着我自己的局外人。这个局外人对我说:等着看戏吧,精彩的剧情就要上演,这场好戏的女“猪脚”就是你这个名叫黎妮,人人都叫你“粒粒”的苦命女子。 直到9月的某一个黄昏,我接到了李浩打来的电话。 李浩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被我在网上“举报”的那位大学校长,想约我共进晚餐,好好谈一谈。 我很吃惊,一是李浩怎么会掺合到这件事情中来,二是校长竟然要跟我谈一谈,他想跟我谈什么?事情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本能地说:“不!” 李浩温和地劝我赴约,他说,为什么不呢?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他说那位校长是他多年的好友,人其实并不坏。 我仍然说不,我说,我不知道谈什么。我嘴硬,说剽窃论文是事实,一个人因为犯了错误而付出代价理所当然。 后来我想,我竟然傻到没有问李浩为什么就找到了我?为什么就能确认这场网络炒作是我发起的?我在“天涯”发帖的时候,当然用的是网名,而我的天涯网名,除了我自己,我相信没有一个人知道的。 我一个劲地说:“不,不!” 李浩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严厉,他在电话里强调,我是他引荐到报纸去的,现在虽然报社没人谈论这件事情,事实上报社高层已经认定这是一起新闻事件,所幸最后起决定作用的是网络,本报并未牵扯到这一事件之中。他还说,虽然我在网上发贴用的是网名,但我是用报社的办公电脑把校长剽窃的贴子发到网上去的,只要查一查最初发贴的ip地址,就能确证贴子是从报社出去的,报社其实脱不了干系。他又说,报社高层其实都知道,这件事情就是你干的,什么说法都有,甚至有人说你是校长的“小三”,所以你才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你之所以揭发校长剽窃,是因为他不能满足你越来越多的经济需要 我感觉先是一只,接着是十只,再接下来是一百只,一千只苍蝇钻进了我的脑袋。李浩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可我渐渐什么都不见了,刹那间,又像是聚集在我大脑里的苍蝇被某种来历不明的力量惊动,它们一轰而起,嗡地一声,从我的脑中四散迸射。 我虚弱地问:“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浩在电话那端轻笑了一声,接下来,他告诉我,他陪我一起去和校长共进晚餐,就校长c他和我三个人。 “纯属私人性质的见面。” 我捏着电话的手在发抖。 李浩听我不说话,接着轻笑了一声,问我:“你不是害怕吧?” 我的火“腾”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怕什么?我这样想着就这样说了出来。 李浩说:“好,那就说定了,晚上七点,荷风轩。” 我只能说好。 李浩没有说谎,那天晚上,果然只有我们三个人。一个很精致的小包房,有木质的窗框,窗框上有仿古的木雕。气氛开初有些尴尬。校长志得意满的气势固然已经不见,但也未见消沉,只是面色上流露出几分落寞。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如何切入到那个最核心的话题,于是李浩建议喝酒。 我们都喝了。 酒过三巡,校长突然说:“我对不起你,黎记者。你应该刚刚大学毕业不久,作为一名大学校长,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你的老师吧。结果你发现一个大学校长,竟然是一个靠抄袭维持自己学术地位的伪君子,这肯定让你很伤心,很失望,对吗?” 我哼哼哈哈。 校长接着说:“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错就错在实在是太相信别人,人家拿我当敌人,我却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我以为他说的是我,毕竟,我去采访他的时候,他花费了“宝贵的时间”陪我谈了很久,态度很诚恳,语言很幽默,还让校办主任送了我一千块钱“红包”。 我赶紧说:“实在对不起,校长其实你很关心我的,但是我”我偷眼看了看李浩,他一脸事不关已的表情。 我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校长,其实我真是想写一篇反映学校学术成果的新闻,后来才知道,您您那篇文章” 我不知道如何说下去,赶紧站起来给校长斟酒,然后把自己的酒杯也斟满,我十指纤纤,捧杯在手,双膝微曲:“校长,实在是对不起,我敬你这杯酒,算是赔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干了,您随意” 话音未落,我举杯一干而尽,像是吞下一粒燃烧的木炭。 校长端起酒杯,也干了。随后悠悠地说:“我已经不是校长了,请不要叫我校长。” 我再次说对不起,如果是以前——我说的是在我认识我亲爱的“蝈蝈”之前,我会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抓住校长的胳膊,轻轻地摇。 现在我不会那样做了。就连“对不起”三个字,我说得也很勉强。 李浩突然插话:“对不起,那就再喝三杯!粒粒,我知道你能喝,借酒盖了脸,我也好说话!喝吧,粒粒,喝完三杯,我告诉你,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校长漠然地望着我的身后,像是对我如花的容颜完全没有兴趣。 我在心里说,好,喝就喝,谁怕谁?去 你 妈的,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我一个刚出道的小记者还怕你们?你们两个老男人敢趁我酒醉奸了我,明天酒醒之后,我就叫你们节操碎一地,看守所里过大年! 我斟上三杯酒,一杯接一杯,喝到最后一杯,竟然已经不觉酒辣。 校长说了一个名字,问我有没有印象,我楞了一下,想起来,他说的是副校长的名字。研究生男孩曾经安排我跟那个副校长见过面。 当然我不会说我见过那位副校长,我只说:“嗯,学校的官网上见过,是你们学校的副校长吧?” 李浩说:“现在已经是校长了。” 我赶紧说:“噢,是吧?很久没上你们学校的官网了。” 我突然感到,这里边有故事。 如果校长和李浩没有说谎,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就是有人安排好的,而我,无非是被人利用的一枚过河卒子。 故事里的校长和副校长是“一起穿开裆裤”的好朋友,两人上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毕业后在同一所大学任教。两人的学术成果也不分伯仲,而且同时分别被提拔到校长和副校长的职位上。不久前,得知校长已经参加公开招考领导干部的考试,副校长显得比校长更加兴奋。副校长主动找到校长,说是要助校长一臂之力。理由是冠冕堂皇的,如果校长当上了更有实权的官,对副校长c对学校都有好处;更重要的是,如果校长顺利升迁,校长一职非现在的副校长莫属。于公于私,道理都说得过去,两人密谋的结果是,校长这些年无论哪个方面都很优秀,只是行政工作耽误了科研,专业上没有过硬的论文。而分管教学的副校长,专业没有丢下,而且刚好完成了一篇重要的论文。副校长主动提出,把这篇论文让给校长,以增强校长竞争州长的竞争力。校长客气一番也就答应了,毕竟,顶着专家的光环,这几年实在没有什么象样的学术成果也说不过去。副校长很快拿来论文,校长过目后,认为的确具有相当水平,感激涕零地拉着副校长的手,说了一大通“苟富贵不相忘”的义气话。 论文在副校长的一手安排下,很快就以校长的名义,在国内某知名学刊发表了。校长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包括兴高采烈地接受我的采访。随后,公开招考领导干部的结果也出来了,校长榜上有名,公示期满,便可走马上任。 就在这时,网上曝出了“抄袭门”事件! “抄袭门”首先让校长自己大吃一惊,就算“抄袭”,也是副校长主动请他“抄袭”,怎么就抄袭到外国人头上了?校长连忙找到“自己”的论文和被指抄袭的原文略一对照,就发现自己真是跳进滇池也洗不清了。 校长怎么也想不明白,副校长为什么要跟自己玩这一手?校长职务被免去之后,他才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消息,原来,副校长对自己一直不满,表面上很配合,私下却经常发牢骚,认为是校长挡了他的官路。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居心相当险恶,不仅要让你当不成州长,同时还要搞掉你的校长位置,最后搞得你身败名裂?”李浩做出总结。 校长黯然点头。 真正吃惊的是我。我强作镇定,问校长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校长说,总得有人知道真像吧?至少得有一个人知道真像吧? 后来的酒喝得很闷,早早就散了。 李浩提出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我回到出租房,坐下来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产生的第一冲动就是,把校长讲的故事写成文章,贴到网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 到你的战场上去找你 很快我就冷静下来,也许,校长需要的就是我的第一冲动?因为在他看来,我这种不懂事的毛丫头是很容易激动的。我们这些毛丫头一激动起来,是不会考虑后果的。 也许他最初找的人是李浩,希望由李浩出来在媒体或网络上讲他的故事,但李浩老谋深算,建议“解铃还需系铃人”,于是才有了今天晚上的饭局和故事? 我算什么?无非是被他们反复利用的一枚棋子。 刹那间,校长的故事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潮水一般袭来的悲凉将我团团包围。始终潜藏在我心底的那一点黑暗再次无法挽回地扩散开来,渐渐占据了我整个的胸膛。我瘫坐在地上,感觉不到水泥地面的冰凉,因为我的身体c我的心比水泥地面还要凉。 我以为我是个能够主宰自己,听从自己内心召唤,特立独行的人,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自得其乐。研究生男孩的报料c与包括副校长在内的两位专家的交谈,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圈套。主任告诉我不要去趟这潭浑水看来绝对正确,而我的任性毁了我,让我不知不觉中被人玩弄——不错,我是做过小姐做过“鸡”的人,你们可以玩弄我的肉体,但绝不能辱没我的灵魂,调戏我的智商。 有一会儿,我咬牙切齿地想着报复,报复这些欺骗了我的人。可转念一想,我有什么能力?有什么社会关系?我能调动多大的人脉资源来发动我的反击呢?更可怕的是,也许我的反击恰中某些人的下怀,我以为自己在浴血奋战,有人却正在捂着嘴巴偷着乐,看吧,又一个英勇的炮灰! 我的思绪百转千回,我又情不自禁地想到我亲爱的“蝈蝈”。是啊,这些年,我下了决心去爱,去找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爱他c寻找他恐怕是我惟一真心想去做的事情,这件事情差点就被我做成了。 我找到了我亲爱的“蝈蝈”,我跟他说:“我爱你!” 可是一转眼,“蝈蝈”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心灰意冷时我不仅握不住他的手,甚至无法给他打个电话,无法给他发条短信。 算了算了,也罢也罢。 第二天,我就向报社提交了辞职申请。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辞职,因为我根本不算是报社的正式员工,也就是以书面的方式,表明自己“不干了”而已。主任没说什么,打了个电话给分管的副总编,就算同意了。 我想,他们其实早就等着我这一纸辞职申请了。 我看到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的光,有这点光,也就足够了。 我决定再度开始飘流。我对自己说,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我不是好女孩也不是坏女孩,像我这样的女孩,注定了只能永远在路上。 后来我想,我能够在边城奇迹般地与“蝈蝈”重逢,除了命运的偶然以及梦境的召示,恐怕更重要的是,我在潜意识里从未放弃对他的追寻。 我再次上路开始漂泊,我没有去北方,也没有去南方,我没有去内蒙,也没有去西藏,而是选择了边疆,选择了那些与“金三角”毗邻的小城,选择了那些我亲爱的“蝈蝈”很可能隐身其中,与毒枭生死搏战的边地小镇。 那是10月一个晴朗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让人头晕目眩的花香。花香从遍布这个城市的某种开遍白色碎花的大树上散发出来,沐浴喷头里洒出的热水一般从头到脚将我包围。从我开始拥有嗅觉记忆的那年夏天开始,这种浓烈的异香便始终跟随着我。 可我却从来不知道那叫什么树,也不知道树上开的是什么花。 我打开电脑,打算选择我漂流之旅的。我几乎是无意识地点开了被我命名为“金三角”的文件夹,那里有我从互联网上搜集的,与毒品犯罪相关的材料: 历史上的“金三角”是指位于泰国c缅甸和老挝三国边境地区的一个三角形地带,范围包括缅甸北部的掸邦c克钦邦c泰国的清莱府c清迈府北部及老挝的琅南塔省c丰沙里c乌多姆塞省以及琅勃拉邦省西部,共有大小村镇3000多个,面积近20万平方公里。“金三角”地区大部分是海拔千米以上的崇山峻岭,气候炎热,雨量充沛,土壤肥沃,非常适宜鸦 片原作物——罂粟的生长。这里丛林密布,道路崎岖,交通闭塞,三国政府鞭长莫及,为种植罂粟提供了政治c经济以及地理c气候等方面得天独厚的条件。1960年代就已经成为世界四大毒品原产地之一。 作为罂粟种植c提炼c贩运和走私的黄金地带,长期以来,这里一直活动着多股反 政府武装和其他贩毒武装。1949年12月云南解放后,云南境内的国民党残军两万多人南逃进入缅甸。1951年,这支国民党残军整编成“云南反 共救国军”。“救国军”试图反攻 大陆,被解放军击败。后来,“救国军”相继于1953年和1961年撤到台湾。很多不愿意去台湾的官兵重新整编,下辖5个军。随后,中国 人民 解放军应缅甸政府邀请,跨界入缅剿匪,“反 共救国军”被彻底击溃。国民党将军段希文c李文焕率领剩下的约4000名残军退守泰北山区湄沙隆。他们在泰国多年得不到给养,开始靠毒品买卖生存。 稍后,“金三角”进入了坤沙时代。 1933年2月17日,坤沙出生在掸邦莱莫山弄掌大寨。这是“金三角”的中心地带。据说坤沙的先祖是从中国云南迁入掸邦的,到坤沙已是第8代。坤沙的中文名叫“张奇夫”,也有人说他叫“张启福”,缅甸名叫“关约”,而“坤沙”是他的泰国名。 少年坤沙很快掌握了一些军事常识和技术,熟悉了鸦 片的种植和买卖。凭借出身和实力,坤沙娶了一位部族首领的女儿,很快成了岳父的得力干将,但他始终觉得最有实力的还是国民党军。就在本部族与国民党残军的一次冲突中,坤沙杀死了岳父,求得与“国军”的合作。此后,他又东打西攻,在缅北一带建立武装,拥有了自己的小地盘,开始了以军护毒,以毒养军的冒险生涯。 1962年,奈温将军在缅甸发动政变,建立军政府,颁布招安令:凡听命政府的武装都将得到承认,并入国家正规军。坤沙立即宣誓效忠,并借此壮大实力。他在控制区大力发展罂粟种植,建哨布卡,征收毒品过境税;建立吗啡和海 洛因提炼厂,扩大毒品生产和销售规模;击败和收编各贩毒武装,扩充军队。 1967年,与当时最大的毒枭罗兴汉大战一场之后,坤沙控制了“金三角”70的毒品生产和大部分贩运业务,自封“鸦 片大王”。他的高纯度“4号海 洛因”长驱直入美欧市场,成为瘾君子的新宠。 坤沙亲自设计了打着防伪标记的海洛 因商标“双狮踏地球”。 缅甸政府再也坐不住了。 1969年10月,坤沙接到去缅北军区司令部参加紧急会议的通知。他只带了几名随从赴会,撞见的却是几十条长枪——坤沙束手就擒,被缅政府判处死刑。 但这个死刑一直没有执行。 缅甸政府军开始对坤沙集团进行了大规模军事打击。坤沙的参谋长张苏泉率部退守掸邦山野,利用民族 矛盾,打出争取“掸邦独立”的旗号。从此,贩毒武装摇身变为“掸邦革命军”。 1973年4月,张苏泉绑架了两名来缅甸工作的苏联医生,要求换回“老大”坤沙。 僵持一年多以后,苏联医生获释,缅甸政府释放了坤沙。 政府要求坤沙呆在仰光,并每月向保安部门报告行踪。 坤沙当然不甘心做笼中之鸟。1976年2月,他秘返“金三角”,在泰缅边境泰国境内的“满星叠”山谷建立根据地,壮大“掸邦革命军”和毒品王国。1978年底,越南入侵柬埔寨,东南亚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被国际社会暂时忽略的坤沙迎来了放开手脚东山再起的良机。 1980年代中期到1990年代,坤沙成了“金三角”真正的君主,他控制了长达400公里的泰缅边界。在缅甸掸邦东部与泰国接壤的狭长地带,近3万多配备精良的私人武装护卫着坤沙的“独立王国”。 1993年12月12日,坤沙宣告成立“掸邦共和国”,自任“总统”。 这为他敲响了丧钟。 缅甸政府不能容忍“国中之国”,加大了武力清剿坤沙的力度。坤沙军队内部也出现严重分裂。 与此同时,意大利黑手党头子鲍泽尔被击毙,南美毒王埃斯科瓦尔投降,当发现国内60的毒品都来自“金三角”时,美国决定悬赏200万美元捉拿坤沙。 1996年年初,年愈花甲的坤沙选择了投降,他和缅甸政府签署和平协定,交出武器,解散武装。此后,坤沙获政府特赦,携家人退隐仰光,受到政府的保护。 2007年10月下旬的某一天,74岁的坤沙死于仰光。 坤沙死亡的消息简单而混乱,因为他已经死过一回——1985年1月18日,几乎所有泰国报纸都报道:坤沙因糖尿病于1月16日死于“金三角”。孰料9个月后,坤沙奇迹般地“复活”,并宣称正在筹备“建国”。 而这一次,看起来,坤沙是真的死了。 坤沙曾经说过:“没有我,鸦 片生意也会继续”,事实果真如此。据国际禁毒机构统计,自1996年起,“金三角”毒品数量并没有因坤沙集团的覆灭而减少,反而不断增加。同时,冰 毒c摇 头丸等新型毒品开始流行。 二十一世纪初,“金三角”毒枭们迫于国际压力,开始谋求“转型”。 2006年,“金三角”罂粟种植面积占世界总量的份额从1998年的66下降到12,其世界最大“毒源”的地位被阿富汗取代。 然而,“金三角”目前仍然是世界精制海 洛因的主要供应地。公安部高层指出:中国最大的毒品源头仍然是“金三角”,进入中国的毒品相当一部分是缅北生产的冰 毒 毗邻“金三角”的我方一侧,则是云南省的怒江c德宏c保山c临沧c普洱c西双版纳等州市。这些边疆州市都设有公安边防支队,这条毫无天然屏障,入境通道c便道星罗棋布的边境线,就是中国公安边防部队禁毒斗争的第一线和主战场 我猛然合上笔记本电脑,我想,让人头晕目眩的花香让我的记忆出现了某些混乱,我不记得是在梦中还是面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我大声对自己说: 我要到你的战场上去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 如果我能变成一只小鸟 边地的雨季已经接近尾声。 天空和大地仍然潮湿一如我的心情。 我住小旅馆,我吃最便宜的边地小吃,我不搭便车——只要我冲那些跑长途的大卡车司机招一招手,他们就会让我坐进高高在上的驾驶室,他们会带上我满世界去游荡,他们管我吃管我住,不管在车上还是在小旅馆肮脏的床上,他们随时随地会跟我来上那么一下 我少女时代幻想过那样的生活。几年前,我的书包里永远装着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在夜总会的“应召房”里,在那些等待“客人”挑选的间隙里,我会拿出那本书来读。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上一次读到什么页码,我就那样随随便便把《在路上》翻开,随便找个段落便读下去。我读得津津有味,“哈尔滨”c“小四川”c“小重庆”她们问我读什么书?我说是一本“黄书”,然后专门找出流浪汉在车上迎风撒尿以及狄克c玛丽露等人裸体开车的段落给她们看,她们接过去翻了翻书页,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大学生读的是一本外国书。”接下来我们哈哈大笑。那时候,我想找个卡车司机,跟他去周游四方挺不错,一边开车一边听任他抚摸我也不错,把车停在人来人往的大路边,我们就在驾驶室的垫子上局促地做 爱似乎也很不错,至少可以一边做 爱一边听着路人走过的声音,听他们谈论家长里短的声音,听汽车驶过的声音,听遥远的狗叫的声音 我似乎在玛格里特杜拉斯的《情人》里读到过这样的场景。 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决定不当婊子了。尽管我不想为自己立牌坊,但我仍然坚持不搭便车。 我带上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我必须省着花钱,我担心自己为钱所困,或者喝多了酒一时冲动,又去做那种生意。 我想,如果我真的再去做妓 女,我会在喝醉之后杀死自己。 我怕死,所以我不能再去做妓 女。 但我仍然喝很多的酒。每到一个地方,找到小旅馆安顿下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酒。好在边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喝酒的地方。我发现经济越落后的地方,人们越喜欢喝酒,而且酒越便宜。在那些长发披肩的小伙子以及皮肤黝黑的姑娘们中间,我常常用很少的钱就可以被自己,或者被他们灌得烂醉如泥。有时候,甚至连一分钱都不用花,在纯朴的边地青年看来,一个漂亮的城市姑娘愿意跟他们一起喝酒,愿意跟他们一起喝醉,这本身便是莫大的快乐。 我得说,我从来没受到实质意义上的性骚扰。当然,喝多了,搂搂抱抱是我喜欢的,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跟人上过床。当然,会有一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借着酒劲想跟我做那事,但总会被他们的“老大”或者女友所阻止。为这事,有的姑娘甚至会对他们的男人大打出手,那个男人举手讨饶,而我们则哈哈大笑。 我想,这是因为,他们和他们的女友都把我看成了一个热爱自由,热爱旅行的正派青年。 这很好。 我常常醉醺醺地回小旅馆睡觉。我常常醉到不洗脸不洗脚,胡乱蹬掉两只鞋子,枕着自己的长发一夜无梦到天明。 我的头发长了,但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打理我的头发,我知道,无论如何更换发型,我也无法更换我的生活。 那些潮湿的边地小旅馆啊,每天清晨,当我被冻醒——边地的10月,就算清晨也有彻骨的凉意,或者脑袋痛醒,或者被渴醒,我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摸索着寻找我的鞋子。我把鞋子拿起来,总能看到水泥地上两个湿乎乎的鞋子印。我迷迷糊糊地想,这很好,我在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自己湿乎乎的脚印。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浮肿,双目赤红,蓬头垢面,我哈一口气在自己的掌心,然后把掌心凑到鼻孔前,我嗅到的是一股子死亡的腐臭。哈,这就是我的生活。 我会花很长时间饥肠漉漉地洗澡,就算是凉水我也不在乎。我在水的浸泡下渐渐苏醒,我花很长的时间对付我的黑眼圈,花很长的时间用化妆品弄白我的面皮,擦亮我的眼睛。我神采奕奕地出现在阳光下或雨雾中,跳上即将开出的班车奔向下一个边地。 肮脏而温情脉脉的中巴车在绿海中穿行,人c硕大的背篓c鸡c蔬菜以及饲料与我一路同行。道路的两侧是雨林,可以看到斫口,看到直径超过二十公分的大树树根,显然是被人盗伐了。雨水和阳光是如此充足,盗伐者并不能阻止林木的生长,就在那些斫口的周围,嫩绿的枝条像一只只不屈的手臂,顽强地生长着,沐浴着新鲜的阳光,美丽得像一个个少女。景洪附近的山绿得很优雅,很文静,像傣家小姑娘。过景洪向西,绿色变得狂野而自由自在,像佤族女子的长头发。 路边不时会闪出一幢竹楼,荔枝c波罗和椰子就堆在路边,黄的绿的圆的扁的;景颇妇人傣家少女挥手和叫喊在车窗外一闪而逝;佤族女人用绳子拴着巨大的竹篓,勒在额头上,她们胸前挂一个佤族包,晃晃悠悠地吊在小肚子前面有时我会找一把竹椅,在小旅馆的走廊上坐下来看山。 雨住的时候,可以看见一缕缕的云絮在山腰里悠悠地飘。 小旅馆的录音机反复唱着同一首歌。那是一种奇怪的语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想那是某种民族语言。凭直觉,我听出那是一首哀伤的情歌。 在沧源县的一个酒吧里,一个佤族小伙子弹着吉它给我唱了这首歌。 他先是长长地来了一段独白,他的普通话说得很不标准,但我听明白了,他曾经是一个吸毒者,因为吸毒,他的父母伤透了心,他的父亲转业之前是解放军的一个团长,父亲临死之前,他跪在父亲的病床前发誓要戒掉毒品,他现在已经成功戒毒。他唱了几首自已写的戒毒歌以后,无限深情地唱起了这首情歌。他说这首歌就叫《想你》,是一首古老的佤族情歌: 每天想你无数回,阿哥 想你想得掉眼泪,阿哥 我坐在离吧台最近的地方,端着一竹筒佤族水酒,那是一种让你在甜蜜中醉去,在甜蜜中睡去,在甜蜜中不知所措的酒。 我听着佤族阿哥的歌,一竹筒一竹筒地喝着爱情一般让人醉死的水酒,我的眼泪掉下来。 佤族阿哥一曲歌罢,走下台来,用佤族人民最高的礼节敬了我一竹筒水酒。 他说:“姑娘,你有爱情了。” 这句话语法不通,却让我泪雨滂沱。 是的,我有爱情了。 他怎么就知道我有“爱情”呢?他为什么就知道给我唱那样一首歌呢? 我亲爱的“蝈蝈”,你知道么? 我跟佤族阿哥一干而尽。 然后我请他教我唱这首歌。 来了一群人,簇拥在我们的周围,我一字一句地跟他学唱这首歌,这首几千年前,一个如我一般的佤族姑娘,对着她再也找不到的阿哥,唱出的这首歌: 每天想你无数回,阿哥 想你想得掉眼泪,阿哥 因为山高路遥远,阿哥 因为水深要架桥,阿哥 如果我能变成一只小鸟 我愿飞到你的身边,阿哥 因为山高路遥远,阿哥 因为水深要架桥,阿哥 我大醉如梦,我无梦而眠,佤族阿哥把我放到摩托车的后座上,我紧紧地搂着他的后腰,我们在佤乡宁静的夜晚里飞翔在无边的萤火虫中。飞翔的尽头,是我的小旅馆,他把我放到床上,细心地脱下我的旅游鞋,我说:“不!”他说:“好的姑娘”他轻轻吻我的额头,我嗅到他无边的长发散发出青草与水牛的气息。他说:“好的,姑娘晚安。” 他悄然离去。 他的名字叫王永华,你们可以上网查到这个名字。 我在睡梦中一遍又一遍听见“阿哥”的呼唤,有一会儿,我相信我梦见了我亲爱的“蝈蝈”,在梦中,他有一头披肩长发,他坐在金色夕阳浑圆的光轮里,他叼着一根青葱的狗尾巴草,他的微笑里有一丝丝无奈。 我的梦,色彩绚烂,美仑美奂。 天快亮的时候我梦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河,我亲爱的“蝈蝈”在河的那一边,他穿着白色的衬衣,他的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他若有所思地沿着河岸漫步。 我大声地呼唤你,你不理我,我对着你唱每天想你无数回阿哥,你没有听见。 在梦里,我有些悲哀地想着,这首歌必须唱得委婉而低沉,我无法用歌声呼唤你,所以你无法看见我的眼泪。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五彩斑斓的梦了,我很留恋这个梦,所以清晨醒来之后,我不愿起床,赖在床上不动,希望彩色的梦能够继续下去,直到我亲爱的“蝈蝈”走到我的床前,轻轻地刮一下我的鼻子,笑着说: “该起床了,好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 瑞丽江畔的遇见 是梦总会醒来,无论再美好的梦;我总得起床,总不能让自己饿死在美梦之中。 我看过吸毒者写的小说,威廉·巴勒斯,《瘾君子》c《裸体午餐》我做记者时,采访过戒毒所,听过很多吸毒者讲述吸毒的感受。有人说:吸毒之后,想什么有什么。想钱,钞票从天而降;想女人,无数绝色美女触手可及;还有人说:吸毒之后,他从中国飞到了拉斯维加斯,他一边飞翔一边赢钱,漫天飞舞的各色筹码跟着他漫天飞舞,整整一夜,他飞遍了全世界我想《红楼梦》里那个贾瑞,拿着名为“风月宝鉴”的镜子,镜子里凤姐向他招手,他就跳进镜子,与凤姐行云雨之事,怕也是一种吸毒幻想吧 如果我赖在床上不起来,如果我只能在梦中一遍一遍与我亲爱的“蝈蝈”重逢,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吸毒者? 我已经做过“小姐”,我不能再把自己变成一个“冰妹”。 我起床,细心地洗漱。 我坐上长途汽车,离开佤乡沧源。 我去到了德宏州的瑞丽市。 看到瑞丽江的时候,我就停了下来。 大江对岸,就是缅甸。 我的脚累了,我得歇一歇。 我没有想到,一条江可以如此柔软,如轻风扬起少女的纱裙,在我目力所及的地方百转千徊。夕阳跳荡在江面上,像少女裙裾上叮铛作响的串串黄金小球。我站在江边,极目远眺,我无法看清对岸是否有一个白衣飘飘的你,一如我梦中亲爱的“蝈蝈”,你两手插在裤兜里,若有所思地徜徉。 非常奇怪的是,尽管我知道我亲爱的“蝈蝈”是一名侦察员,我看过他身着戎装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但我从来想象不出他拿着枪,或者手持对讲机那种典型的警察样子,我也从来想象不出他一袭黑色西服,头发纹丝不乱,闪电般从后腰上抽枪杀人的007模样。 他就那样,坐在我的对面,浅浅地抽着烟,细心地捻熄烟蒂,慢慢地喝着酒,两只眼睛看似不动声色地盯着我。 我只记得你的这个样子! 我总觉得,你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忧郁和高贵,尽管我后来知道,你的生父是一个农民,十八岁当兵到军营,一步步从士兵做到副连长,在1984年的那场战斗中被一颗子弹洞穿胸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看到凯鲁亚克的照片,我就会想到我亲爱的“蝈蝈”。 或许,他们,从凯鲁亚克到我亲爱的“蝈蝈”,他们的骨子里,都有着同样的不屈与抗争? 笑话!一个酗酒至死,一个喋血扫毒;一个的朋友全是吸毒者,一个的战友全是缉毒警。 后来,在“蝈蝈”的隐密小屋里,我看到了他热爱的伏契克的照片,我觉得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蝈蝈”本人。 虽然我已经梦到了这条江,但我并没有指望能在这条江边遇见我亲爱的“蝈蝈”。 我把一枚石子扔进瑞丽江,江水泛起一朵水花,那枚石子便永远地沉没了。 我想喝酒,很快地喝醉,我想躺在江边睡上一觉,我想我会在瑞丽江边梦见我的“蝈蝈”。 于是我去了当地最大的一个迪厅。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当年段向北段大公子的手下跟人打架的迪厅,而在警方为“蝈蝈”设计的“剧情”里,那个叫彭卫国的“马仔”正是在这个迪厅救出了段向北。 我拎着一瓶啤酒,混杂在无数年轻的面孔无数热汗腾腾的肉体之中。我不跳舞,我只喝酒,我像一枚被潮水推上沙滩的贝壳,潮水涌来,我动一下,潮水退去,我再动一下。我看着无数伸向空中的手臂,把它们想象成海水里飘浮的海草。我看到一个小伙子爬到巨大的音箱上去,蹲在箱子上一边喝酒一边摇头晃脑,我有些担心他把音箱踩蹋,我想象着他变成一股气流,被吸进巨大的喇叭;我看到小伙子们跳得全身冒汗,他们脱去上衣,赤裸出并不健壮的上身,我并不害怕他们,我看他们就是一些不长牙齿的小兽,热气腾腾。 我喝了很多啤酒,我像一只摇摇晃晃的啤酒桶,我晃进了人群,现在,我开始舞蹈。 我与我亲爱的“蝈蝈”擦肩而过。 我没有认出他,他也没有认出我。 “蝈蝈”穿着一件几乎长及膝盖的黑色t恤,胸口印着一头长鼻子低垂的大象,大象的鼻子恰好抵及他下 体的部位。“蝈蝈”晃晃荡荡的大短裤几乎垂到了脚踝,他看起来差不多已经喝多了,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撞来撞去,“蝈蝈”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段大公子派了4个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蝈蝈”什么时候跟什么人说过话,“蝈蝈”什么时候打过电话,接过电话,每次通话多长时间?这些保镖都会一字不漏地报告给他们的“头儿”,他们的“头儿”会捡最重要的,报告给段大公子。 “蝈蝈”可以喝醉,这些保镖却永远不会喝多。 “蝈蝈”喝多了,难受的顶多是胃,这几个保镖喝多了,难受的将是脖子,他们的脖子上方很可能会因为喝醉而缺少了某个重要的部件。 喜欢喝酒,可从不误事;酒后可以纵歌可以狂舞,但从不乱性,这恐怕正是段向北信任“蝈蝈”c欣赏“蝈蝈”的重要原因之一。段向北尽管出生于缅北丛林,出生在父亲段蒙生刀头舔血的军用帐篷里,可段大公子从小受到的是良好的欧式教育,他打骨子里看不起那些吃喝嫖赌的小毒贩子。他不止一次在“蝈蝈”面前,用一种充满讥诮的口气说那些人“土得掉渣”。 “弱智”这两个字是段向北经常挂在嘴上的,但自从运往广东的毒品出了事,而被“蝈蝈”押往甘肃的毒品安全到位之后,段向北对他的评价常常同样是两个字:“聪明”。 段向北的高明在于,他不“装傻”,他“装聪明”,他希望别人把他当成一个“自作聪明”的公子哥儿,“蝈蝈”化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段向北的伪装,可以称为“连环套”。 后来 “蝈蝈”告诉我:刚刚接近段向北的时候,有一天,喝了很多酒,段叫来几个职业脱衣舞娘,有中国女人,有泰国妹,还有俄罗斯女郎,她们在包房里为你们进行专场表演。灯光迷离,音乐蚀骨,房子里全是玻璃和镜子,脱衣舞娘渐渐一丝不挂,然后她们在你们身边坐下来,殷勤劝酒,有个比“蝈蝈”足足高出一头的俄罗斯舞娘,径直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蝈蝈”泰然自若,仿佛坐在怀里的,只是一具美丽的雕像。他从容不迫地与舞娘对饮,逗舞娘说中国话,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 段向北微微颌首。 我问你:“你真的不冲动?难道你不是个男人?” “蝈蝈”苦笑,他说:“想象一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你的后脑勺,你能冲动得起来吗?不要吓到尿裤子,就算是真男人了。” 我狂笑不止,我说:“我喜欢那种感觉。” “蝈蝈”的脸倏然阴沉,过了好一会儿,他阴阴地说:“你喜欢的是游戏。你喜欢的那种游戏,我可玩不起。因为我只有一条命。” 我的心“突”地跳了一跳,我赶紧说对不起。 “蝈蝈”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温和,他说:“没事,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懂的。” 我很想说,我懂,我经历过了,但我情愿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知道就算你是英雄,你也喜欢你的女子小鸟一般依人。 第二天,段向北专门找了个机会,单独跟“蝈蝈”一个人说话。他说:“不错,阿国,坐怀不乱真君子,一个人如果能自己都不能控制,我还能指望他干什么大事?” 我也曾经疑惑,对那些打入敌人心脏的侦察员来说,是不是总会面对情色的考验? 我问过“蝈蝈”:“比如毒贩让你吸毒,你会吸吗?” “蝈蝈”大笑,他说:“吸毒的不贩毒,贩毒的不吸毒。这是铁律。你想想,毒品本质上就是致幻剂,能够让人完全丧失理智,一个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人,谁敢跟他做掉脑袋的生意?” 我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仿佛是为了挽回面子,我追问:“那么,他们安排你去嫖 娼呢?你嫖不嫖?” “蝈蝈”微笑着直视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 “毒贩子绝不会安排我去嫖 娼,第一,他们不需要花那样的冤枉钱;第二,毒贩子绝不会相信那种随随便便就去嫖 娼的人,因为那种人意志薄弱,显然做不了毒品这种高风险的生意;第三,更重要的是,所谓盗亦有道,他们也喜欢和讲信用c不乱性的人打交道,所以,段向北安排我们‘共享’脱衣舞娘,那不是‘招待’我,而是把一颗炸弹扔到我的怀里,就看我拉不拉导火索。其实,真正做大生意的毒枭,从表面上看,往往是‘道德楷模’” “四哥”的模样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我说:“对,比如坤沙,就有人说他是掸邦的‘民族英雄’,他们说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喜欢穿便衣,手中拿根藤手杖,样子很和善,没有架子。遇到插秧季节,他常常挽起裤腿,下水田帮助老百姓插秧。他们还说,坤沙的老婆人长得奇丑,还比坤沙大几岁,但他却很怕老婆” “蝈蝈”沉吟良久:“这些,也许仅仅是传说,我晚生了十几年,没能和坤沙亲手过招。不过,段向北的父亲段蒙生,那个人,我见过以后我们再慢慢聊” 又是“以后”。 想了想,“蝈蝈”补充道:“其实,恰恰是我们自己的一些人”他沉吟着,似乎找不到恰当的措辞。 我张口就接上了:“哈,恰恰是我们的一些小官,手里握着屁大点权力,吃喝嫖赌的就是这些人。” “蝈蝈”阴郁地点头。 毒品能够在国内打通千丝万缕的黑色黄色五颜六色各种通道,不恰恰是因为有这些人吗? 算了,不说他们。 “还有那些“被人拉下水”的侦察员” “从来没有被拉下水的,只有自己下水的!”“蝈蝈”咬着牙关,咝咝地吸着冷气。 好了,也不说他们。 说我们,说我们在瑞丽江边的重逢之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 蓦然回首处心有千千结 鼓声如炮火一般轰鸣,呐喊声像无数士兵发起冲锋一般喧嚣。 迪厅里,我与我亲爱的“蝈蝈”擦肩而过。 无数扭动的胳膊大腿屁股胸脯头颅之间,酒精烟雾汗液唾沫交织而成的浓重阴霾之中,我蓦然回首。 几乎与此同时,有个男人闪电般地转过脸,仔细看了我一眼。 然后我们都摇了摇头,继续晃动我们的胳膊大腿,继续喝我们手中的啤酒。 我有一瞬的迷惑,我使劲点了点头,我必须确证,这不是一个梦!这是一个真实的迪厅,一群真实的人,一些真实的声音,一种真实的气味,一个魂牵梦绕的人! 后来“蝈蝈”告诉我,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对自己说,不可能! 紧接着,他又对自己说,为什么不可能?她是一个记者,她很可能恰好到这里采访。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已从那家小报辞职,他怎么可能我已经成了一个“职业追寻者”? 认,还是不认? 拥我入怀,还是倏然消失?这是一个问题。毕竟,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后来“蝈蝈”告诉我,如果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他不会有一秒钟的迟疑,转身就走,他会像一条泥鳅,刹那之间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但那一瞬间,他就是犹豫了。 就在“蝈蝈”犹豫的一刹那,我再次猝然回首,闪电般的摇滚灯恰好把一束电光投向他的额头,我低低一声惊呼,没错,是他,就是他! 我亲爱的“蝈蝈”就在那里,离我不超过3米的距离。 就算是在梦中,我也要抓住他。 我朝他扑过去,我被自己的腿绊住,我几乎摔倒在地。我担心自己一旦摔倒,就会被这群疯狂的蚂蚁踩死。 一只有力的胳膊恰到好处地抓住了我。我一抬头,就是“蝈蝈”热气腾腾的脸,近在咫尺。 “是你吗?” “蝈蝈”目不转晴地盯着我,像一束被透镜聚集起来的阳光,灼得我双目生疼。我像一支雪糕,握在他滚烫的手心里,无可换回地融冰成水。 “蝈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扑起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我亲爱的“蝈蝈”,我把嘴唇贴近他的耳朵,看起来,我像是在亲吻你的耳垂。 “我要怎么称呼你?”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 在拥住他的一瞬间,我的醉意四散奔逃,我清醒得像是刚刚破冰而出的一条活鱼。无数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我的脑海,我从来没有那样清晰地意识到“蝈蝈”的真实身份,他是一名中国公安边防部队的缉毒警察,他一定正在执行一项生死攸关的秘密使命。也许只要我说错一句话,叫错一个字,都会要了他的命! 那震耳欲聋的音乐,那无数涌动在我们身边的人肉森林,一时间都与我再无关联,眨眼之间悉数消失,我的世界无人c无声,只剩下我亲爱的“蝈蝈”。 无边的喧嚣中,我紧张得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叫我‘蝈蝈’。”他贴着我的耳根,像是在回吻着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问我:“你现在做什么?” 我换了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肩膀,发了疯似地甩动着另一只胳膊,我贴着他的另一只耳朵对他说:“我已经不做记者了,我什么也不做。无业游民。” 我感觉到“蝈蝈”点了点头,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我现在接着做四哥的生意,明白吗?” 我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我很快地说:“明白。” 暴风雨一般的灯光和音响中,我可以感觉到几双晶亮的眼眸盯着“蝈蝈”的后背,盯着与他耳鬓厮磨的我。 我再次颤抖了。 恰好一曲终了,人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 “蝈蝈”说:“有人跟我一起来,你得跟我们一起坐坐。” 我只能傻傻地点头。 “蝈蝈”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而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仍然怀疑这是个梦。 我反手使劲捏了捏“蝈蝈”的手背。 在我亲爱的“蝈蝈”面前,我就是个玻璃人,他完全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他贴着我的耳根说:“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 我喃喃应和:“真的?好的” “蝈蝈”笑得无比开心的样子。 他拉着我走向舞池边的一个小隔间,沙发上坐着4个黑衣人。 他们看见“蝈蝈”牵着我走过去,立即站了起来。他们并不像我们通常在香港黑帮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手捂胸口,毕恭毕敬地叫“老大”,他们只是看着“蝈蝈”,仿佛等待“蝈蝈”下达指令。当然,他们也偷偷地打量着我,也许他们感到很奇怪,平素不近女色的“阿国”怎么突然就从舞池里捞上来一只“醉虾”? 事后“蝈蝈”告诉我,这4个人都是段蒙生手下的老兵,他们每个人在战场上都杀过人。尽管他们不敢带枪入境,但就是赤手空拳,也能在几秒钟之内置人死命。 “蝈蝈”招呼大家喝酒,那几个黑衣人喝得很克制。 “蝈蝈”伸手一揽我的肩膀,我真的就像一只醉猫般偎进了你的怀抱。 我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紧张还是骚动? 我很快就听到了“蝈蝈”的心跳,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渐渐地,我不再颤抖。我离开他的怀抱,挣扎着坐好,我端起一大杯啤酒,举杯齐眉,我说:“敬你,蝈蝈。”他微微一笑,我一干而尽。“蝈蝈”微微皱眉。 我“啪”地一声将空杯搁回到小桌上。立即有一个黑衣人不动声色地将我的杯子斟满。 我再次举杯,冲着那几个黑衣人,我说:“我敬各位大哥!” 他们都不举杯,他们都看着“蝈蝈”。 “蝈蝈”懒洋洋地说:“阿林,你代表大家,喝吧。” 立即有一个黑衣人举起酒杯,同样举杯齐眉。他说:“谢谢,我先干为敬。”话音刚落,一杯啤酒就不见了。 我皱着眉头把满满一杯啤酒喝下去。我想吐。 我听到了“蝈蝈”的声音:“行了,我们跳舞吧!”说着,他不容分说地抓住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拉向了人声鼎沸的舞池。 我真的醉了,我挥不动胳膊抬不动腿,我伏在他的肩膀上,我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就流了下来,打湿了他右边的肩膀。 “蝈蝈”贴着我的耳朵,他说:“听好了我说的话,粒粒你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至少明天不能,粒粒你必须等我的电话;粒粒你是我曾经雇佣的北京情人,后来你真的爱上了我;那时候,你是个女大学生,记住了吗?我的北京情人lily?” 我记住了。 这很好记,我在心里说,这本来就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只是男“猪脚”换了个演员而已,连台词都一样。 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我醉了,我真的醉了,我说:”今晚,你不能陪陪我吗?“ 他说:“把眼泪擦干,这样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我只好在你的衣领上把眼泪蹭干。 我说:“蝈蝈,这是真的吗?这真的不是一个梦?” “蝈蝈”说:“好姑娘,我爱你,你可要警惕啊!” 我呻吟着:“蝈蝈,蝈蝈,你说你爱我,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我要是没有喝那么多酒,就好了我是爱你的啊——” 后来我问“蝈蝈”:“我们在瑞丽江边重逢的那个夜晚,你是不是亲口说过,你爱我?”他笑而不答。 我从他的书架上找到了答案,“蝈蝈”终身热爱的伏契克在《绞刑架下的报告》中曾经发出这样的警告:“人们啊,我爱你们,你们要警惕啊!” 我哑然失笑,我想,在那样的时候,除了给我交代确保不能“穿帮”的“注意事项”,他不可能如此诗情画意。 也罢也罢,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他是说过的,那三个字。 当“蝈蝈”拉着我的手,搂着我的肩,回到那些黑衣人中间时,我只能傻乎乎地笑,笑着往他的怀里钻。 “蝈蝈”对一个黑衣人说:“她醉了,阿林,你送她回去。” 那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地站在我的身边。 我说:“去 你 妈 的,我不回去,我要跟你走,蝈蝈!” “蝈蝈”伸出一只手,压到我的肩上,他说:“听话!” 我说:“嗯!” 那个黑衣人扶我出门,他的手非常有力。他把我塞进一辆吉普车,问我住的地方,幸好我还记得我的小旅馆。 黑衣人把我送上楼,替我开了房门,看着我几乎一头跌进房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关上房门,脚步声消失。 我挣扎着跪在地板上,我的头晕得厉害,我看到自己仿佛跪在天花板上,我看到自己正在做梦,我在梦中遇见了我亲家的“蝈蝈”。无边的旷野之上,他穿着雪白的衬衣,站在无数的黑衣人中间,他的白衬衣是那样的醒目,又是那样的孤独。我推开那些黑衣人,朝他走去,那些黑衣人就像“不倒翁”,我推他们一下,他们就晃一下。这时我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但却没有一丝羞耻和不安,我缓缓地走向他,我想,我洁白的皮肤正好跟他的白衬衣是同样的颜色,站在他的身边,我们很配。 我冲进卫生间哇哇呕吐,我对着镜子里丑陋不堪的自己哈哈大笑。 去 他 妈 的!我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我打开淋浴喷头,故意不开热水,冰凉的水刺激得我哇哇怪叫! 我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宛若重生! 会冷,会疼。 这不是梦,这次是真的,我又一次抓住了你,我亲爱的“蝈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 握住了全球第六号毒枭的手 奇怪的是,那一夜,我竟然没有做梦,或者,所有的梦都已经被我遗忘。 天快亮的时候,我的酒醒了。 我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小床上。 我被某种冰凉如水的莫名感伤,以及突如其来的羞耻感所惊醒,我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饱满的胸膛,其实我是在寻找自己的心脏。 我的心很凉很凉,像是被谁塞进去一块化不开的冰。 我想,我是不是给“蝈蝈”带来麻烦了? 很大的麻烦,甚至会要了我们的命? 后来“蝈蝈”告诉我,第二天,段向北与他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 “蝈蝈”说,如果段向北拥有中国警方那样强大的情报网络和技术支撑,那天上午,他已经死了。 段向北当然没有这样的情报力量。 其实,段向北只需要派人从小旅馆的登记薄上查到我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然后对这些资料进行检索,甚至只需要在互联网的搜索引擎中键入我的姓名,他就会发现,不久之前,我还是一个记者,这个记者写过不少与禁毒有关的新闻。一个采写禁毒新闻的女记者竟然跟他身边最重要的毒品“经纪人”意外邂逅,傻瓜都能猜出“蝈蝈”的真实身份。 可惜段向北同样没有这样做。 段向北不关心我叫什么名字,他关心的只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和“蝈蝈”究竟是什么关系? 段向北轻描淡写地问“蝈蝈”:“昨天晚上,你在那边的迪厅,碰上了一个小姑娘?” “蝈蝈”轻描淡写地回答:“以前为了跟人谈生意方便,从夜总会‘捡’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清爽的小妹子,小蜜兼情人。在一起呆过一段好像,真有了点感情。” “喔,那时候是个大学生。做小姐攒了点钱,喜欢四处走动,旅游,不曾想在这儿遇上了。”“蝈蝈”补充道。 段向北“喔”了一声。 “蝈蝈”明白段向北的意思:能让“蝈蝈”说出“真有了点感情”这种评价的女人,恐怕真的不一般。 其实“蝈蝈”完全可以说:都喝了点酒,那个姑娘挺漂亮,也喝多了,内地来的旅游者,跳跳舞c喝喝酒,挺开心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姑娘 但是“蝈蝈”绝对不能那样说,就算段向北相信他的说法,“蝈蝈”也不能那样说。 做卧底,最重要的原则就是:一切细节必须真实,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朋友和敌人的差别,不是手段,而是目的。 能不撒谎的时候,绝对不要撒谎。 于是,站在窗前,端着一杯“蓝方”威士忌,遥望着缅北点点青山的段向北冲“蝈蝈”回过头来,笑吟吟地说:“能不能让我见见这个姑娘?” “蝈蝈”毫不迟疑地说:“好啊!” 然后我就接到了“蝈蝈”的电话,这次有了来电显示,是一个德宏州的号码。 “蝈蝈”在电话里对我说:“丽丽,你还在瑞丽吗?” 我说:“在啊。” 他说:“这样吧,下午五点,有车来接你,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说:“好啊好啊。” “蝈蝈”率先挂断电话。后来,“蝈蝈”告诉我,这个电话,他是当着段向北的面打给我的。 我再次浑身颤抖不已。 我放了满满一浴缸热水,把自己泡进去。 洗过澡,我上街买了一条棉布花裙子,花了80元人民币。 我饱饱地吃了一顿饭。 我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美容院,躺下来洗脸c做面膜,足足地睡了一觉。 我回到小旅馆,穿上新买的花裙子,我重新变得光洁c饱满,像一只新鲜的芒果。 我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离“蝈蝈”的约定还差一个多小时。 我一会儿打开电视机,一会儿又关掉电视机,我一会儿坐在床沿上,一会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一会儿坐到椅子上,一会儿又趴到窗户前,向外边看。 我看到有个人坐在棕榈树下摆个小摊修自行车,我还看到一对长得并不好看,也并不亲密的情侣慵懒地携手走过我不知道他们是警察?还是毒贩?或者他们本来就是生活中的人,与我们的故事无关。 我心神不宁,我百无聊赖。 我忍不住给“蝈蝈”打电话,用他打给我的德宏号码反拨过去。 系统提示:“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我狠狠地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机像一条被主人莫名其妙踢了一脚的小狗,在弹性十足的床面上蹦了一蹦。 五点整,敲门声响起,我心跳如鼓。 来接我的,就是昨天夜里送我回小旅馆的黑衣人。 白日里,他看上去比夜色中要年轻很多,应该不超过25岁,我努力冲他微笑,他似乎对我的笑容不知所措,于是他也笑了笑,黝黑的一张脸,笑出一口白牙。 他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因为生硬而显得滑稽。 跟着他下楼时,我明显地感到自己的两条小腿颤抖不已。 我需要他的帮助,才能爬上越野车高高的踏板,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专心致志地驾车,目不转晴地盯着前方。我说:“嗳,大哥,你会说中国话吗?” 他笑笑,不回答,既然能听懂,他应该是能说中国话的。 我告诉自己,深呼吸,深呼吸,别害怕,没事的——其实我是盼着有事的,我“哈”地笑了一声,他奇怪地回头看我,我说,别看我,别看我,小心开车。 他迅速地把头回过去。 有事才刺激,可千万别找死。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真他妈刺激,到毒枭的窝子里去跟情人相会,我的情人是卧底,弄不好两个人就得一块儿死。 我努力说服自己,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玩笑,或者仅仅是一个故事。我是黎妮,他们叫我“粒粒”或者“丽丽”,我曾经是一个坐 台小姐,我的情人就是“四哥”——我不寒而凛,“四哥”死了,让中国警察给毙了——我亲爱的“蝈蝈”怎么能是“四哥”呢?嗯嗯,他说过了,他就是“蝈蝈”,他就是那个午后淡淡的阳光下,纹丝不动地坐在窗前,读《挪威的森林》的那只“蝈蝈”。 这样不错,我是他“雇佣”的北京情人。 我胡思乱想,不一会儿的工夫,吉普车就到了段向北的赌场门口。既然是赌场,自然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吉普车停下,立即有人奔过来拉开车门,这已经到了境外,“他们”的地盘,替我开车门,给我引路的两个年轻人穿的是没有帽徽领章的军便装,手枪就明晃晃地挂在大腿上。 “蝈蝈”穿一件黑色的休闲西服,西服里面是黑色的t恤,配上纯黑的牛仔裤,很精干的样子。“蝈蝈”快步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后来我想,他是想用手压住我的肩膀,传达给我某种力量,以免我颤抖得太厉害。 “蝈蝈”笑吟吟地先把我介绍给段向北:“丽丽,我的北京情人。哈哈,其实是昆明人。” 我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介绍,什么叫“北京情人”?我原来以为,“蝈蝈”头天晚上这样跟我说,是为了强调我们认识的地点,没想到他真的把这四个字说了出来。他的“北京情人”,难道他还有“上海情人”c“广州情人”这样一想,我就笑了,我一笑起来,就不那么紧张了。 “蝈蝈”指着段向北对我说:“段总。” 幸好那时我不知道,正冲着我风度翩翩地伸出右手,微笑着望着我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被联合国禁毒署列为全球第6号毒枭的段向北,否则我真的有可能会被吓到“尿裤子”。 这个男人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浅黄色西服,一看就是量身定做。西服里边是纯白的运动t恤。整个人显得休闲而不失威严。我赶紧握住段向北递过来的手,我甜甜地说:“段总好!”同时微微地弯了弯腰。 段向北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有一瞬的停留,也就是那一瞬,他的眼光变成了两把刀,扎得我禁不住一个激灵。 他的目光很快变得柔和。 他对我说:“lily?百合花?多美的名字。” 他松开我的手,回过头,对“蝈蝈”说:“小彭,美女啊!” “蝈蝈”笑笑,不说话。 我赶紧说:“谢谢段总。” 大家坐下来吃饭。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五个看起来像是本地土著的男人。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谈,我不知道是缅语还是泰国语。“蝈蝈”对那种语言似乎很熟悉,但他很少插话,他们主动跟“蝈蝈”交谈的时候,说的是汉语,但是“蝈蝈”说得也不多。 那些人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好一个劲地对“蝈蝈”眉飞色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的紧张。他有时淡淡地回给我一个微笑,有时示意我吃菜。没人劝我喝酒,我不停地喝柠檬水,我得承认,那是我一辈子喝到的,最好喝的柠檬水。 饭局不长时间就结束了。段总邀请我们去酒吧“喝一杯”。他转头对我说:“我这里有最好的爵士。” 我注意到“jazz”这个词,他说的是英语,而且相当纯正。 这家伙喜欢“炫”两句英文,我想,可能是因为“蝈蝈”告诉他,我是个大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 一场令人失望的床 戏 果然是很好很安静的地方,深海蓝曳地长裙缀满亮片站在麦克风前面的女人,以及坐在电子钢琴前一身白色西服的男人,竟然两个都是黑人。 看来,段向北认为,爵士一定要配黑人,就像海鲜一定要配白葡萄酒? 琴声淡淡地就起来了,歌声柔柔地也就起来了,客人们散落在黝黑的沙发深处,只能看到零落的烛光闪闪烁烁。 有带女伴来的客人下场跳舞,宛若1930年代的老电影。 段向北建议“蝈蝈”和我跳舞。 “蝈蝈”摇头,说:“不会那玩意儿。” 段向北说:“年轻人,喜欢蹦迪,喝啤酒。我,不行,老了,只能喝喝葡萄酒,跳跳慢舞了。” 我很快地说:“段总您好年轻啊,怎么就说自己老了呢?过些年您三十多岁的时候,再说自己老吧。” 段向北说:“美女,你这是恭维我了对不起,美女,你不介意陪我跳一支慢舞吧?” 我看着“蝈蝈”。“蝈蝈”面无表情地点头。 我说:“跳得不好的。” 段向北学着我说话的口气,重复了一遍:“跳得不好的段总您好年轻啊” 他转向“蝈蝈”,笑着说:“你女朋友不是昆明人吗?在北京上过大学,说话怎么像上海人?” 我的脸竟然一下子红了。 段向北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我抓住了那只手。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抓住的,竟然是全球第6号毒枭的手。 段向北的舞跳得不错,优雅而体贴。我是真的跳不好,只能努力跟着他的步履旋转c移动,小心别踩了他的脚。 注意力集中到跳舞上,我就忘记了紧张。 一曲舞罢,段向北恰好把我送回座位,我知道,这是礼节。他轻轻地拍了两下巴掌,夸奖我聪明。我使出当年做小姐时练就的风尘味,笑着说:“都是段总教得好。” 接下来我和段向北又跳了一曲。这次我熟练了很多。 跳舞的时候,段向北显得很随意地问我:“你跟小彭多长时间了?” 我说:“我没有跟过他。我以前以前唉,段总您知道的我挺喜欢他的。不过,我不做已经很久了。” 段向北不置可否地说:“是吗?” 我脱口就说:“我爱他!” 段向北明显地吃了一惊,我从他手上的动作就可以感觉到。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说:“我爱他。他有钱,人长得也不差,对我挺好的。我想嫁给他。” 这次段向北没有表现出惊奇。我看到他笑了,他笑着轻声说:“也对啊!小彭将来会有更多的钱,而且,小彭的确不乱来,我这是知道的。你选了他,眼光不错。嗯嗯,相信我,没错的。” 我学着刘德华做广告的语调:“相信我,没错的——段总,您说话怎么像香港人啊?” 段向北楞了一下,很快明白我是在“报复”他。他浅浅地笑着:“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怪不得小彭会喜欢上你。” 这话我最爱听,现在,我一点都不害怕这个男人了。我不知道他是大毒枭,我没有看见他贩毒,更没有看见他杀人,他就像我们生活中不时可以见到的,那种生意做得很大的规矩老板。更重要的是,他说“小彭”喜欢我,这很好。 这个时候,曲子结束了,段向北再次准确地将我送回原来的位置。 我立即依偎到“蝈蝈”的身边,轻轻地依偎着他,像是已经得到了老板的“特许”。“蝈蝈”冲我微微地笑着。 段向北很快宣布,他要去“活动活动”,让我们自便。他伸手握了握我的手,对我说:“在这边住两天吧?”虽然是征求意见一般的语气,但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命令。 我做欢欣鼓舞状:“好哎好哎!” 段向北勾了勾手指,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段向北低声向他交代了两句,黑衣人迅速消失。 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蝈蝈”的手,奇怪的是,他的手像一条滑唧唧的鱼,不动声色地从我的掌心里滑了出去。 段向北让人领我们去的房间很大,客厅是独立的,卫生间也是独立的;床同样很大,大得像学校里白晃晃的水泥球场;床单很白,白得像墓碑前的菊花;站在门口,我突然觉得异样茫然,如果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我会不会像一个吹气娃娃,不会说话不会动?躺在这么大的床上,如果我握不到“蝈蝈”的手,我在梦中会不会迷路,迷路了就再也回不来? 跟着我一进门,反手关上房门之后,“蝈蝈”就狠狠地抱住了我。 我大吃一惊,本能地想要推开他。 我不是你的“小姐”,我是那个全世界最爱你的人。你不能抱着我就又摸又啃,掀起我的花裙子就进入我的身体。不!我不能忍受你的粗暴,对我,你必须像个恋人般温柔。 我刚刚想到了“温柔”这个词,“蝈蝈”就贴在我的耳边说:“温柔一点,粒粒。” 你一叫“粒粒”,我僵硬的身体顿时变得柔和。 “蝈蝈”用梦境一般的呓语告诉我:“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有摄像头。” 我在“蝈蝈”的怀里猝然颤抖,看起来像是被情欲刺激得无法自控。 “蝈蝈”说:“配合我,好吗?” 我用牙齿咬他的耳垂,他说:“轻点,疼!” 我说:“知道你疼!我什么都知道!” 他说:“知道就好!别咬我了真疼!” 我们像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紧紧拥抱,衣着整洁地滚倒在无边的大床上,“蝈蝈”没有动我的衣物,他的兴趣不在我的身体,我的兴趣同样不在他的身体,我们的扭曲和缠绕生死攸关。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好吧,事实上我并没有做好接纳他的准备如果他要我,我就给他,如果那些躲在摄影头后面的人,想看我们做 爱,甚至把我们做 爱的画面拍摄下来,就让他们看,就让他们拍吧!我试着说服自己,我们做的不是爱,我们做的是事,是一件救命的大事! 如果他真的真的就那样进入我的身体,如果我们还有将来,我一定会笑话我亲爱的“蝈蝈”:“你趁机就占了我的便宜,还让他们拍了黄色录像。” 然而,“蝈蝈”并没有掀我的裙子,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像是兴奋得“呜呜”喘息,说出的却是:“我很快要走了,懂吗?” 我把他的头更深地埋进我饱满的胸膛,像是要让他喘不过气来,我贴着他的耳根:“我懂” 我大声呼喊,像个快乐的荡妇,我要让那些躲在摄像头后面,戴着高保真耳机的黑衣人们听见! 我无限温柔,像个高明的“小姐”,我说:“蝈蝈,需要我做什么?” “蝈蝈”仰头倒下,他的头顶是灯,太阳一般眩目。 我伸手去解他的裤带,他有力地压住我的手,制止了我。 他让我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口,让我轻轻地咬他的耳垂。他仿佛被我的挑逗刺激得情难自禁,一翻身把我压住,这时我听到他吻着我的耳廓,说出了一串数字。 那是一个手机号码。 他问我:“记住了吗?” 我在心中默念,随后我舔着他的耳垂重复。我本能地认为,他是想告诉我一个永远不会关机的手机号码。 “没错,就这样,我喜欢!” “蝈蝈”同样提高了声调,他当然也知道,就在我们的上方,有不止一双眼睛,狼群一般窥视着我们? “我得走了!我要去跟段总活动活动!” “蝈蝈”猝然从我身上一跃而起。 我猜,所谓活动,就是赌钱。 后来“蝈蝈”说:“你猜对了,我总是赢他其实,他并不怀疑你,他本来的主意是,我要是跟你干了一回,所谓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他没准就能赢我一把。” “他还是没赢,对吗?” “他赢不了!他就站在监控器后边,等着看我们的a v,他看到我只是搂着你,抱着你,亲吻你,却连你的大腿都没碰,他就绝望了。他说,为了赢我的钱,连老婆都不搞,怕坏了手气!老彭,真他妈够狠!赢不了老彭,永远赢不了!” “他不是叫你小彭吗?” “那是当你的面,他拿架子,当我的面,都叫老彭!” “他说我是你老婆,对吗?” “对呀!” “我是你的老婆吗?” “蝈蝈”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过一段时间,我就打报告。他们批准了,我们就去办结婚证。” 我扑进他的怀抱,咬住他的嘴唇,差点把他的舌头咬出血 我说:“我们衣衫完整,我们什么都没做,段向北很失望其实,我也很失望,你知道吗?其实你就是趁机占了我的便宜,我也不会怪你” “蝈蝈”没有接我的话茬,他得意地笑着说:“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有碰你,段向北很佩服我,你也很佩服我,对吗?” “蝈蝈”放松而且得意的时候,笑起来像个含着棒棒糖的孩子。 我就喜欢他这种样子。 我和我亲爱的“蝈蝈”说起这些往事,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 又当了一回人质 “蝈蝈”从我身上一跃而起,振一振衣袖,说:“我去陪段哥玩玩!” 我最喜欢我亲爱的“蝈蝈”振振衣袖,抖落满身风尘的样子。 我想,我要是能像他一样,只要抖一抖衣袖,就能抖落过去所有的岁月蒙到我身上的灰尘,那该多好。 我从床上跳下,情不自禁地想要随他而去,“蝈蝈”转身,抱紧我。 他说:“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说:“见好就收,别把我的小费都输光了!” 这句话我说得很大声,说给躲在摄像头后边的那些人听。 “蝈蝈”纵声长笑,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说:“姑娘,我输过吗?我从来没有输过!洗干净等着我啊,我给你赢一大把小费回来。” 他同样说得很大声,他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蝈蝈”是凌晨两点左右回到房间的,他躺到我的身边,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我。 其实我一直没有睡着,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蝈蝈”说:“我赢了!” 他拿出好大一把钱,用橡皮筋扎成整齐的一捆,搁在我的耳畔。 我转过身,拱进他的怀抱,无限深情地吻他。我想,如果还有人透过摄像头看着我们,他一定会认为那一捆美元让我柔情似水。真他妈搞笑,我突然想哭。 “蝈蝈”呓语一般对我说:“记住我的电话,别忘了,明天我就走你起床就洗澡。” “蝈蝈”无限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后腰,他说:“一定要记住了” 我说:“记住了!” 后来提审段向北的侦察员告诉“蝈蝈”,段向北果然站在监控器后面,他仔细观看了我们的每一个动作,然后他转身对站在身后的马仔说:“老彭是靠得住的,我有意让他赢了我的钱!他没有搞女人,出门做大生意之前,不搞女人,要让女人在家等着,生意做完了再回来搞,老彭懂规矩。” “蝈蝈”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我轻柔地抚摸着他短短的,硬如刺猬一般的头发。 天光正在亮起,我的心底一片光明。 我知道我亲爱的“蝈蝈”即将上路,但我不知道,我竟然被段向北扣做了他的人质。 好事总要干两遍! 后来回想起来,“蝈蝈”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大有深意。 牌桌上,段向北告诉“蝈蝈”:明天就出发,原来的计划废止,不用“蝈蝈”改装过的,把货箱底板升高20公分,做成夹层的那辆车,也不用运送大佛,因为没有时间去做一尊那么大的佛像。 “蝈蝈”将押送一辆满载新鲜“巴西木”的大货车上路,至于车上究竟有没有“货”,段向北永远不会告诉“蝈蝈”,“蝈蝈”也永远不会问。也就是说,“蝈蝈”押运的这辆车,究竟是真的“送货”车,还是个“幌子”,押车人不用知道。而如果段向北让“蝈蝈”押送的,是“蝈蝈”改装的,车厢底板有夹层,而且还拉了一尊10米高的大佛像的车,那么,十有八九,货就在那辆车上。 说到底,段向北还是不完全相信“蝈蝈”,他得留一手。 而且,天亮就出发,凌晨时分才在赌桌上通知“蝈蝈”,就算“蝈蝈”有问题,他也没有任何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段向北亲自确证了我的“蝈蝈”的关系,把“蝈蝈”的女人留下来做“人质”,这是“双保险”。 “巴西木”是一种很耐活的热带植物,广东人喜欢用“巴西木”做景观,酒店和小区都需要这种植物。 “蝈蝈”一边打牌,一边思路相当清晰地赢段向北的钱,一边紧张地思考着:情报已经送了出去,运送这批海 洛因的将是一辆运送大佛的车——这个特征相当明显,重点不在大佛,而在于货箱升高的部位——这些情况,不久之前,“蝈蝈”回到境内改装车辆的时候,都已经通过隐密的渠道,向专案组作了汇报。专案组派出人员,对正在改装的车辆进行了秘密拍摄,这些,将来都可以成为“呈堂证供”,用术语来说,都是经得起法律检验的过硬证据。 “蝈蝈”的脑袋必须被劈成两半!其中半个大脑用于应付牌桌,他不能输,也不能赢得太过分,这表明他的心态很正常,不就是“走货”吗?老板让怎么走,就怎么走。作为“押货人”,“蝈蝈”所要做的,只是打通路上的关节,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突发事件,安全c准确c及时地把货交到广东老板的手里,只要广东老板的钱打到段向北的帐上,“蝈蝈”就算大功告成。 “蝈蝈”的另个半个脑袋,必须准确地做出判断:段向北突然改变运输方式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段向北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不对,如果段怀疑他,他完全可以“做”掉“蝈蝈”,让另外的“押货人”去走那批货;当然也有可能,段向北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反过来利用他?对他们来说,杀人远远不如赚钱重要——或许他让“蝈蝈”押的车上根本就没有毒品,当中国警方得到“蝈蝈”的情报,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蝈蝈”押送的车辆上的时候,他另派一个“押货人”,不动声色地押送另一辆携带毒品的卡车,正好把毒品送到了广东老板的手里? “蝈蝈”的脑门微微开始冒汗。 他恰到好处地输了一把。 段向北很高兴。他浅笑着让“蝈蝈”交出了手机。 “蝈蝈”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 段向北非常爽快地向“蝈蝈”解释:“我的老本都押在这批货上了,我另外给你一个手机,我给你的手机只能跟我一个人联系。记住了老彭,我们每天下午四点,北京时间,开机联系一次。其它的时候,你不要开机,也不要打给我,我也不会开机的。” 冷汗沿着“蝈蝈”的脊梁骨,像春日里解冻的河水,“哗哗”地往下流。 难道,段向北很清楚中国警方通过手机定位确定运毒车路线的侦察方式? “蝈蝈”说:“那可不行我怎么和朋友们联系呢?我的号码都存在手机上,碰上事,我得打电话。” 段向北温和地笑了:“老彭你放心,我们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高科技人才,他们会把你所有的号码都转移到新手机里边去”段向北没有接着往下说,他微笑着,意味深长。 “蝈蝈”完全相信,用段向北给他的手机打出的每一个电话,都在段向北的监控之中。他们完全有这样的技术能力。 情况突变,“蝈蝈”如何尽快跟上级取得联系? “蝈蝈”没有再说什么,埋头继续打牌。“蝈蝈”的手机就搁在桌子上,他知道牌局结束的时候,段向北就会把他的手机拿走。 而且,“蝈蝈”很清楚,直到出发前的最后一刻,段向北才会把一个新的手机交给他。 “蝈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从容不迫地把底牌翻出来,平摊到铺着墨绿色台布的桌面上,他说:“不好意思,摊牌吧,我赢了。” 此时,“蝈蝈”已经作出判断:又是“收缴”他的手机,又是“押”住他的女朋友,从段向北如此精心安排来看,“货”很可能就在他即将押往广东的卡车上。 当然,也不排除段向北的动作搞得越大,越是要把“障眼法”弄得跟真的似的。 他们越是认真,我们越有机会。怕就怕他们不认真,搞成一团乱麻,我们越是无从下手。他们永远不懂这个道理。“蝈蝈”在心里对自己说。 段向北仔细看了看“蝈蝈”摊开来的牌,他的眉头很快地皱了一下,他说:“老彭,如果我的底牌比你大呢?” “蝈蝈”摇了摇头。 段向北提高了音量:“你就算得那么准?” “蝈蝈”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牌已经快发完了,总共就52张牌,用心一点,就能记住的。” 段向北无可奈何地亮出底牌:“你又赢了!” “蝈蝈”说:“牌好,没办法。” 段目不转晴地看着“蝈蝈”。 然后他说:“你很聪明。” “蝈蝈”说:“我不聪明,我只是用心。” 段向北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蝈蝈”的肩膀,说:“早点休息,明早上路。”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征求意见一般对“蝈蝈”说道:“你不会带着你的小美女一块儿上路吧?” “蝈蝈”微微一笑:“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段向北说:“那就好,就让她留下来玩几天,等你回来?” “蝈蝈”很想说,其实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放她走吧! “蝈蝈”当然不会这样说,因为“蝈蝈”很清楚,段向北给他精心设置了一个圈套: 如果“蝈蝈”跟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对“蝈蝈”并不重要,“蝈蝈”根本不会在乎我被留在段向北的身边或者轻易地走掉;如果我跟“蝈蝈”真的有关系,或者是说我对“蝈蝈”真的很重要,那段向北就必须把我留在他的身边,作为蝈蝈的人质,根本不可能放我走掉。 所以“蝈蝈”只能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其实是表明,我对“蝈蝈”真的很重要。 然后“蝈蝈”离开段向北,回到我住的大房间,合衣在我身边静静地躺了下来。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段向北扣留了。 我很想解开“蝈蝈”的衣扣,可我突然羞怯了,我羞怯地颤抖了。 “蝈蝈”静静地搂着我。 “蝈蝈”贴着我的耳根,用轻到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听清的声音对我说:我让你记住的那个号码,记住了吗? 我“嗯”了一声。 “蝈蝈”像是叹了口气,我可以感受到他呓语一般的声音:“明天我走了以后,给那个号码发一条短信。” 我又“嗯”了一声。 “蝈蝈”说:“是个手机号,写在你身上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左边的胳膊。 他说:“我一走,你就去洗澡,别忘了拉上浴帘,更重要的是照照镜子。” 我迷惑不解,但我什么都不敢问,我只能让我亲爱的“蝈蝈”紧紧地抱着我。 我怕天亮,又盼望着天光快快亮起。 “蝈蝈”说:“我要走了。现在你不要起身,你再睡一会儿,天亮了,你再去洗澡。” “蝈蝈”穿鞋,没有开灯,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 我觉得自己所有的内脏,我的心c我的肺c我的胃都被他带走了。 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 我数着数字,从一到一百,到两百,我很快数乱,只得从头再来。 天终于亮了。 我摇摇晃晃地起身,摇摇晃晃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打开镜前灯,拉上浴帘 我一眼就看到自己左边的胳膊上有一串数字,我不知道“蝈蝈”如何在黑暗中找到我的眉笔,他用我的眉笔在黑暗中写下了那一串数字。 那看起来是另一个手机号码: 13111308047 我刹那间心跳如鼓,难道,这是他的另一个手机号,他用这样的方式暗示我,跟他联系? 不,我很快地摇了摇头,我反复念了好几遍,确信自己记住了那个号码,然后我放水洗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我用我的手机把这串数字发给了头天夜里,“蝈蝈”让我记住的那个号码。 短信成功发送的提示一出现,我立即删掉了这条短信。 多年以前,我狂热地喜欢网络游戏,我喜欢扮演战士,在虚拟世界里与玩家pk。每一次,我都会感到肾上腺分泌加速,两侧的腰窝禁不住地颤抖。 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全都像打开了的喷泉一般往外冒汗。 我冲了个凉水澡,但我怎么也无法把自己浑身的冷汗干净。 我带着一身粘汗,捧着我的手机,回到大床上躺下,望着天花板,继续数数,从一到一百,两百,乱掉,重头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 把你的秘密写在我的胳膊上 段向北拿走“蝈蝈”的手机,让他手下的“专家”研究“蝈蝈”手机里的联系人以及通话纪录时,代表“7号”的那枚绿色亮点,就在公安边防总队作战指挥中心的大型led显示屏上消失了。 “蝈蝈”并不担心段向北从他的手机里研究出什么名堂,任何可能暴露“蝈蝈”的真实身份的电话号码他都不会存在手机里,任何可能引起段向北怀疑的通话纪录都不会被保留,更不用说短消息和微信。事实上那个手机根本就没有安装微信app,“蝈蝈”也从来不用电子邮箱。没人能够从电信公司调出“蝈蝈”那部手机的通话清单,他甚至并不担心与专案组失去联系。 专案组早已详尽地研究了可能出现的变化,制定了各种详细的应急方案。 “蝈蝈”担心的是,毒品究竟是不是藏在他押运的车上?难道是段向北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反过来利用“蝈蝈”,让真正的运毒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7号”的信号一消失,专案组立即启动预案。 潜藏在段向北贩毒集团内部的其他人员很快报告,“蝈蝈”已经从段向北的身边消失,很可能已经押货上路。 警方永远不可能在段向北的身边仅仅布下一颗“棋子”,只不过,“棋子”与“棋子”之间,从无横向联络,“棋子”与“棋子”,也不会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不同的“棋子”来自警方的不同部门,甚至来自不同的警种。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个时候,与“7号”单线联系的专案组成员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那条短信的内容是: “13111308047”。 这不是一个手机号码,而是专案组事先给卧底侦察员规定的密码暗语。 这就是我藏身于卫生间,用我的手机,按“蝈蝈”的要求,发出的那条短信。 事后想来,这绝对是一步险棋,如果我记错了任何一个数字,要么是“13111308047”这组数字发不到“蝈蝈”舔着我的耳朵让我熟记的那台手机上,要么是发到了那台手机上,却是一组错误的数字。 这组数字应该这样来读:13,11,13,08,04,7 很简单,就像多年前,“四哥”按照承诺给我一万块钱,随后在还给我的手机上,留下问候我老母的短信,巧妙留下银行卡的密码差不多。 用这组数字对应26个英文字母的顺序,就是: ,k,,h,d,7 “7号”,是“蝈蝈”在这次行动中的代号,所以,只要收到尾数为7的数字串,专案组就会把数字对照写成相应的英文字母。 而专案组只要看到“k”就知道是位于德宏州与保山市交界处的木康公安检查站,而“h”则是位于怒江上的曼海公安检查站。 “蝈蝈”向专案组传达的信息是:“木康c曼海等7号”。 这条简短的信息,不仅告诉专案组,“7号”已经出发,而且把“蝈蝈”押运的货车的行进路线明确地报告了专案组——卡车要经过木康和曼海两个检查站,在地图上把这两个点连起来,很快就能确定卡车走的是哪一条公路。 这正好是专案组制定的若干应急方案中的一个。 就算段向北的人截获了这条短信,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手机号码,而就算这个手机号码真的存在,他们把电话打过去,只会有一个恼怒的声音告诉他们: “你打错了!” “蝈蝈”之所以让我发出这条短信,是因为这批货的数量巨大,基本已经是段向北的“老本”。尽管有各种预案,但是“蝈蝈”必须确证使用那一个预案。 算“险棋”也不算太险——那组数字,“蝈蝈”用我的眉笔写到了我的胳膊上,我应该不会发错;最可能的错误是,我没有记住“蝈蝈”舔着我的耳垂说出的那个手机号码,从而把这组数字错发到另一台手机上。 收到这组数字的机主,顶多也就产生5秒钟的迷惑。 让专案组产生了5秒钟疑惑的是:发出这条短信的手机竟然不在专案组掌控之中,侦察员们很快查明发出短机的手机机主——情况很快报送到专案组领导的案头,专案组的常务副组长,就是“蝈蝈”的父亲,公安厅分管禁毒和边防的副厅长李志诚。 机主登记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显示:机主叫黎妮; 正是被李副厅长亲自下令“封杀”的那个女记者! 对黎妮的手机进行定位的结果表明,这部手机位于境外段向北的控制区;与埋在段向北身边的另一名“棋子”紧急联系后得知:一天前,段向北最信任的大马仔彭卫国的确从境内带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彭卫国走后,这个年轻女人滞留在境外。 据说李志诚副厅长知道这些情况后大为震怒。他很少见地失态了,情不自禁地一声咆哮:“那个小丫头,她,她怎么会在那儿?” 老爷子认为我突然出现在“蝈蝈”身边,只有一种可能,“蝈蝈”向我暴露了他的行踪! 作为一个卧底侦察员,暴露自己的行踪,不管那个人是他的亲人,还是他的恋人,这都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不仅不可饶恕,对正在侦办的案件来说,简直就是愚蠢! 如果“蝈蝈”此刻就站在父亲李志诚的面前,李副厅长很可能把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儿子的脸上,就像很多年前,担任州公安局副局长时的李志诚,对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李南疆,甩出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个错误的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李志诚副厅长怎么可能会相信,是我,凭一已之力,追到他儿子的战场上,找到了他的儿子? 当然,李志诚很清楚,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果断地下达了四条命令: 立即派出精干力量,赶赴木康和曼海,查清段向北的货究竟在不在“7号”押运的卡车上? 尽快与“7号”恢复联系,确保案件“可控”; 如果货在车上,尽快查明数量后收网,这是最后一战,必须抓住广东的“下家”; 确保“7号”的安全以及,想尽一切办法,保护那个被段向北扣留在境外的女孩的安全! 那天清晨,“蝈蝈”按照段向北确定的时间,准时坐进满载“巴西木”的卡车驾驶室。 段向北虽然喝过不少洋墨水,奏唱“jazz”必得黑人,吃海鲜必配白葡萄酒,抽雪茄必喝威士忌,他同时也十分“迷信”:出发的日子c时辰,都是请“高人”仔细掐算过的。这也正是他欣赏“蝈蝈”的地方,只要段向北说好时间,“蝈蝈”就会盯着手机上跳动的时间码,一秒不差地坐进驾驶室。 卡车有两名驾驶员,驾驶员告诉“蝈蝈”,货源不是他们找的,他们是空车找货,货找的他们。 如果驾驶员说的是真话,应该是段向北的人找了这辆车和驾驶员,“巴西木”也是段向北的手下负责装车,很可能驾驶员根本不知情。 但是“蝈蝈”不能肯定驾驶员说的是不是真话——如果他们是段向北的手下,“蝈蝈”反过来将受到驾驶员的监视,“蝈蝈”的一举一动,驾驶员都将第一时间报告段向北。 “蝈蝈”估计他们中间至少有一个,得到过段向北手下的某些特别交代,否则,像巴西木这样的货物,应该没有必要派人押车。 卡车入境后徐徐向北行驶。因为高速公路全程都有监控,而且需要缴纳昂贵的过程费,一般从事长途货运的大卡车都不走高速公路,而是走不收费的老国道和省道。“蝈蝈”很快就注意到,一辆黑色越野车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押运的货车。“蝈蝈”知道那一定是段向北派出的“盯梢车”,那辆车上一定有段向北的手下,他们会把“蝈蝈”押运的这辆卡车沿途遇到的各种情况随时报告给段向北。 “蝈蝈”押运的卡车缓缓驶入国门时,我热汗淋漓地从大床上跳下。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在手机上翻到一天前“蝈蝈”通知我吃饭的那个号码,反拨回去。 我想,那个号码应该是“蝈蝈”的,我也想,这个号码应该打不通。 但我还是想试试。 没想到,电话竟然一下子就通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迟疑了一下,问:“你是谁啊,我找彭哥。” 那个声音回答我:“彭哥办事去了,他现在不用这个手机。” 我“喔”了一声,接着问:“那么彭哥现在用什么号码?我有事找他。” 那个声音很快对我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号码,你不要找他了,他办完事会找你的。” 我早猜到了会是这样。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凉水澡,穿好衣服。我从来没有那样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我一拉开门,就看到头天接我的黑衣人站在门外。后来我知道,他叫“阿林”。 他不说话,我只好先开口了。 我说:“彭哥办事去了,我要回去。” 阿林微微朝我弯了一下腰:“彭哥交代了,你就在这里等他。”他不但会说中国话,而且说的是憋脚的云南边地普通话。 我大叫起来:“什么?就在这里等他?就在这个房子里?他疯了啊,他想憋死我啊!” 阿林再次微微弯腰:“不是的,彭哥说了,你就在这边等他,不要到那边去,他办完事就会来找你。” 我说:“不可能!昨晚彭哥没有这样跟我说啊!你叫他给我打电话。就现在!” 阿林说:“不用打电话了,彭哥就是这样交代的。” 我感到一串小蚂蚁沿着我的脊梁,冰冰凉地往上爬,直到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 我被段向北扣留了! 我慢慢退回房间,慢慢关上门,垂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我浑身发抖,我坐不住,我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我知道,那些看不见的摄像头像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让他们看去吧,那些站在监视器前面的人,他们会看到,我很无奈,我很无聊,我很愤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 “7号”归来 曾被国务院c中央军委授予“缉毒先锋站”称号的木康公安检查站,是中国禁毒斗争的一面旗帜。 隶属于云南省德宏州公安边防支队的木康站公安检查站,扼守着320国道,地处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与德宏州州府芒市交界处的双坡垭口,主要担负着对出入边境地区的人员c车辆及货物实施边防检查任务。 “蝈蝈”押运的满载“巴西木”的大卡车徐徐驶入木康站检查大厅,果然不出意料,透过卡车挡风玻璃,“蝈蝈”看到一名专案组成员换上了制服,大檐帽,白手套,腰扎武装带,警容十分严整。 他挥手示意“蝈蝈”押运的货车停车接受边防检查。 透过卡车后视镜,“蝈蝈”注意到,段向北派出的,负责盯梢的那辆黑色的“三菱”吉普,隔着六c七个车位,同样缓缓驶进了木康公安检查站的检查大厅。 换上了检查员制服的专案组成员,让“蝈蝈”出示货单的同时,两名战士把两名驾驶员叫出驾驶室,让他们配合对车体以及货物进行检查。 这为“蝈蝈”赢得了短暂的,与专案组成员交换情况的时间。 “蝈蝈”迅速向战友出示了段向北给他“配发”的新手机。“蝈蝈”告诉战友,在曼海公安检查站,他必须拿到一个与这个手机一模一样的,带卡的手机;同时,“蝈蝈”暗示战友,那辆黑色的“三菱”吉普是“尾巴。” 待“蝈蝈”与两名驾驶员都回到卡车驾驶室,检查员挥手敬礼,放行! “蝈蝈”在木康站只停留了15分钟,随后继续上路。 那辆“三菱”吉普仍然不紧不慢地跟着你。 过了木康,就是曼海。 曼海公安检查站位于著名的怒江大桥西侧,从边境地区进行内地的人员c货物将在这里接受检查。 大桥既然以怒江为名,自然位于怒江之上。抗战爆发以前,怒江上只有一座桥,名叫惠通桥。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国远征军跨过惠通桥,从畹町的九谷桥出境,入缅对日作战。中国军队在缅北失利后,日军由南向北长驱直入,很快打到了怒江边上。守桥的国军营长果断下令炸桥,就在日军即将踏上桥面之时,惠通桥轰然倒塌,迫使日军的铁蹄止步于怒江以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惠通桥遗址附近,建起了红旗桥,至2008年怒江新大桥通车之前,怒江上已经有打黑桥c红旗桥c东风桥以及又被称为曼海桥的怒江大桥等四座大桥。现在,怒江上已经有了5座大桥,均由公安边防部队把守。其中,由于交通相对便捷,大量由边境地区驶往内地的车辆都选择曼海桥通行。 奉专案组首长指示,第一时间赶赴曼海的一名专案组成员换上制服,取代了正常执勤的检查员,在曼海公安检查站等待着“蝈蝈”。 两名驾驶员跟着执勤战士去检查车体和车上的货物,他们走到了卡车后方。这时,另一名换上了检查员制服的专案组成员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新手机递给了“蝈蝈”,这个手机与段向北给“蝈蝈”的手机一模一样。 此前,在木康公安检查站,“蝈蝈”故意走到检查大厅的高清摄像头下,像是突然担心漏接重要电话,或者是看看有没有未读短信,“蝈蝈”把手机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事实上,“蝈蝈”是有意让高清摄像头拍下这部手机的品牌c型号和外观细节。接应“蝈蝈”的专案组成员立即将视频截图,发回到指挥部。 “蝈蝈”担心刚才检查他的专案组成员记不住手机的细节,不动声色地搞了个“双保险”。 “蝈蝈”为什么要一部那样的手机? 后来“蝈蝈”向我解释:“如果驾驶员是段向北的人,他们不会知道我已经有了另一部手机,在他们看来,我使用的始终是段给我的那部手机。” “噢!”我说:“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蝈蝈”点头,说:“对了!小办法解决大问题。” 在曼海,“蝈蝈”立即打开了战友交给他的新手机。 作战指挥中心巨大的监视器上,那枚代表“7号侦察员”的绿点重新亮起。 因为怒江大桥几年前就成了“危桥”,车辆需要交替单边放行,“蝈蝈”押运的卡车停留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延长了。 检查人员没有发现卡车的车体有改装痕迹,运输的巴西木似乎也没有什么破绽。卡车启动前,专案组成员暗示“蝈蝈”,他们会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对车体和运送的货物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并且想办法帮助他甩掉“尾巴”。 专案组成员暗示“蝈蝈”,一旦卡车出现机械故障,呼叫最常用的车辆救急电话。 按照约定的时间,“蝈蝈”用段向北给他的那部手机向段向北报了平安,与此同时,段派出的“盯梢车”也向他报告,巴西木已经平安通过木康和曼海两个重要关卡。 “蝈蝈”和段向北通话的时候,他刚刚拿到手的另一部手机被置于接通状态,因为行驶中的汽车噪音很大,“蝈蝈”不得不大声说话,这样,“蝈蝈”对段向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通过另一部手机传回到指挥部。 指挥员将根据“蝈蝈”的暗示,迅速制定对策。 除了无法确证“货”是不是就在“蝈蝈”押运的卡车上,以及“货”究竟有多少,木康c曼海两个关卡对“蝈蝈”的接应,使“7号”重新回到了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 当代表着“7号侦察员”的那枚绿色亮点在监视器上缓缓移动时,我心乱如麻,坐立不安。我从床上跳了起来,用力拉开了房门。 果然,阿林像一根本来就安装在走廊里的木头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门外。 我说:“带我出去逛逛,都快憋死了。” 阿林拿出手机,拨号,很快得到批准。他让我稍等,等人把车开过来。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他会离开我下楼去开车,这样我会立刻撒腿就跑。 我想,我跑就跑了,他们也不敢对“蝈蝈”怎么样吧? 但是我能跑吗?就算跑出这幢宫殿的大楼,下一步我往哪里跑?我连路都找不到。 哎!我只有叹气。 不过,看来他们是真的担心我跑掉,所以派了阿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后来,我想,段向北把我扣为人质,也许并不是怀疑“蝈蝈”的身份,他是担心老彭“拐”走他的“货”,然后永不再现。比如,一旦进入中国境内,老彭可以随心所欲地找人“做”掉两名驾驶员,那辆运载巴西木的大卡车,以及藏在车上的数百公斤海 洛因,从此就会永远地从段向北的视线中消失。 数百公斤海 洛因,价值上亿,老彭久走江湖,可以很轻松地找到“买家”。 那么,段向北就那么自信,久走江湖的“老彭”,真的会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原因,就尽心尽力地替他“走货”,从而换取这个女孩子的安全吗? 后来“蝈蝈”跟我说:“这是完全可能的,因为我和段向北交往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知道,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打断你:“那他还担心你“拐”走他的“货”?” “蝈蝈”微微一笑:“生意归生意,人归人,凭段向北对我的了解,他相信我可能会拐走他的货,但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我锲而不舍地追问:“为什么?” “蝈蝈”说:“他已经看出来了,你真的很喜欢我,也看出来了,我的确很在乎你感情这种东西,是很难装的,所以最好不要冒险。” 车来了,阿林把我带到楼下,他让我坐到驾驶副座上,他坐在后排,盯着我的后背。 明亮得如同一桶桶黄金溶液自天而降一般的阳光让我两眼生疼,街上人很多却听不到什么喧嚣之声。在这个民众普遍信仰小乘佛教的国度,甚至毒贩子都习惯了小声说话,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女人的腮帮上一式抹着防晒霜,这是一种她们自制的白色药膏,抹在脸上,并不抹散,而是就那样呈条状地糊在脸上,看起来像是每个人都挨了耳光,脸颊上残留着白色的指痕。 我指着那些女人的脸,说,那个,我也要。 阿林立即对驾驶员咕噜了两句我听不懂的语言,吉普车停了下来,驾驶员飞快地跳下,飞快地穿过窄的街道。几个七c八岁模样的孩子围过来要钱,我给了他们每人一块钱人民币,他们欢呼雀跃,立即有更多的孩子围过来。阿林试图把孩子们赶走,可孩子们谁也不走,没有得到钱的孩子急切地把黑乎乎的小手伸向我,甚至抓住了我的衣服,已经得到钱的孩子笑嘻嘻地继续伸着手。幸好这个时候驾驶员回来了,他跳上车就发动了汽车,使劲轰油门,汽车发出可怕的“呜呜”声,我赶紧关好车门,吉普车一跃而出。孩子们追着汽车,哇哇地欢叫。 驾驶员给我买了防晒霜,阿林教我怎么用,我很快用防晒霜把自己涂成了一只小花猫。然后,我告诉阿林,我要去买衣服。 他们就把我带到了市场。 这简直就是一个中国内地小镇的农贸市场,除了山上摘的c地里产的和手工编的,其它的商品,诸如手电c胶鞋c电池稍稍带有一点工业文明色彩的产品统统来自中国。也许是我看起来太像中国人,售货的人一个劲地对我说:“中国钱,中国钱”。他们喜欢人民币,人民币在这里坚挺如美元。 可我就是不想自己花钱,尽管我有钱,“蝈蝈”走的时候,把赌桌上赢来的钞票像个毒贩似的用橡皮筋扎得整整齐齐,放在我的枕边,我当然把它们都收了起来。 那些钱,我想以后我会还给“蝈蝈”的。 我让阿林给我付款,我挑了好几套花花绿绿的缅北民族服装。阿林掏出手机请示,很快得到批准,他付了款,用的是当地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 掏空的巴西木 逛累了,我告诉阿林,我要回宾馆,洗澡,晚上我要吃有当地特色的小吃。阿林立即命令驾驶员把车开过来——说实在的,我活了20多年,还从来没有如此指手画脚安排别人干这干那,我发现人真的都有权力欲,有一会儿,我甚至想,就算我亲爱的“蝈蝈”真的是个大毒枭,我就嫁给他做太太,置身异国他乡,如此这般风光,也很不错啊。 那些嫁给段向北的父亲段蒙生做姨太太的内地女子,她们是不是也这样想? 我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贩买毒品,被抓住了是会被枪毙的。 那么,做侦察员,像我亲爱的“蝈蝈”那样,不也随时都在刀尖上跳舞吗?被毒贩子发现了,他也会死的。 一个“死”字,刹那间让我浑身冰凉。我以前在网上看过,后来做记者时采访过的那些案例中,就有毒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打入”的侦察员,把他们弄死的事情。有一个案例说,毒贩抓住了一名卧底警察,把卧底警察关在山上的一个小屋子里,他们把海 洛因融化到蒸馏水里,把瓶子挂起来给这位卧底警察打“吊针”,看着这位卧底警察被毒品慢慢杀死——对做毒品生意的人来说,“报复”似乎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也许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而且还有风险,但是对他们来说,杀死一个卧底警察,只是为了表明一种态度,发出一个警告,显示一种恐吓,从而让警方打算向他们身边派人时顾虑重重。仔细算算帐,这也是“生意。” 我不记得那时候我有没有想这么多,我很紧张很害怕也很着急。我甚至对“蝈蝈”的生死都没有考虑太多,虽然我口口声声对他说“我爱你”,我也一次次说服自己,我真的只爱他一个人,但我得承认,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他们什么时候能放我走呀? 这地方太不好玩了,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我终于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失去人身自由更为可怕。 我必须反复地告诫自己,我亲爱的“蝈蝈”就是彭哥,就是毒贩子,如果他的身份暴露,死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而是我。 唉!我真够倒霉的。 正当我在段向北的地盘上度日如年,自怨自艾,一遍遍告诉自己:我不是好女孩,我不会上天堂的时候,“蝈蝈”押运的,满载巴西木的卡车已经通过怒江大桥,继续向广东方向进发。 那辆黑色的“三菱”吉普仍然不紧不慢地跟着“蝈蝈”押运的卡车。 “货”车一上路,就不能停下来,顶多是靠边吃点东西,两个驾驶员一个开车,另一个睡觉,如此交替进行。 “蝈蝈”紧张地思考着对策,如何才能甩掉“尾巴”,如何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查清车上究竟有没有“货”?他想,指挥部应该都已经做出了精确的计划。 果然,一起车祸在“蝈蝈”押运的卡车刚刚驶过之后就发生了。 “蝈蝈”从卡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一辆农用车与一辆“桑塔娜”轿车发生了碰撞,似乎双方都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农用车上装载的砂石倾了一地,路被阻断了。 “蝈蝈”看到那辆黑色的“三菱”吉普刚好被挡在了发生车祸的两辆车后面。也就是说,“尾巴”被一起突然发生的车祸给斩断了。 “蝈蝈”微微一笑,那当然不会是一起碰巧发生的车祸。 “蝈蝈”身边的驾驶员对此浑然不觉,他们怎么会知道,“车队”里有一辆车“掉队”了?他们笑着表示庆幸,幸好他们的车刚好过来了,运气挺好的。 吉普车上负责盯梢的家伙当然会向段向北报告,段向北除了自认倒霉,不可能猜到这是一起人为制造的小车祸。“蝈蝈”很清楚,要清通那条道路,得调铲车来清理砂石,没有两c三个小时,通不了车就算通车,那辆吉普车很可能还会遇上其它麻烦,总之,盯梢车不太可能再跟上来了。而“蝈蝈”经过仔细观察,可以确认段向北并没有派出更多的盯梢车。 所以,“蝈蝈”微微闭上眼睛,等待着专案组实施第二个步骤。 第二个步骤很快就开始了。 先是驾驶员的脸色变了,他告诉“蝈蝈”,卡车的水箱在漏水,必须停下来检修。“蝈蝈”想,一定是在曼海桥等待过江时,战友们在卡车的水箱上动了手脚。 “蝈蝈”只能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让驾驶员停车检修。 水箱真是漏了,要么把漏洞焊好,要么换一个水箱,而“蝈蝈”押运的卡车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一段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山道。 “蝈蝈”用段向北给他的手机拨出了一个车辆救急电话。他知道段向北会监听到这个通话。 车辆救援中心答应派一辆工具车和几个技工过来看看。 驾驶员很着急,让他们只需要带个水箱过来就行了,换上水箱应该就没问题了。 现在,“蝈蝈”基本可以确定驾驶员是段向北的手下,否则,他们不会这样着急,长途货运,路上总会碰上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老驾驶员对这些事情早已习惯。 “蝈蝈”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大约一小时后,救援中心派来的工具车和三名技工出现了。 三名技工中,至少有一名是“蝈蝈”的战友。或者说,他们都是“蝈蝈”的战友,但至少有一名,“蝈蝈”是认识的。 “蝈蝈”给他们每个人递了一根烟。 他们果然带来了水箱,遗憾的是,型号不对。 技工和一名驾驶员争执起来,技工强调驾驶员在电话里没有说清楚,驾驶员强调自己说得很清楚。 这个时候,扮演技工的那名侦察员说,吵也没用,他指着驾驶员说:“你跟他去,再跑一趟,拿个水箱回来不就行了吗?你自己去,绝对错不了。” 驾驶员立即表示同意。 于是一名驾驶员和一名技工开着那辆工具车走了。 “哎哎哎,把工具留下,我们要用的。” 工具车带来的改锥c铁椎c锯子一堆工具都被扔到了路边。 “蝈蝈”想,现在,就缺一台叉车了! 现在的问题是,还剩一名驾驶员,怎么办? “蝈蝈”不能做任何动作,“蝈蝈”的主动作为,都可能给专案组计划带来意想不到的困难,所以他只能一脸阴郁地抽烟。 剩下的两名技工,懒洋洋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一会儿,“蝈蝈”认识的那名侦察员站起来,给“蝈蝈”和剩下的那名驾驶员一人敬了一根烟。他说:“老弟,不要急。” “蝈蝈”看到战友的眼睛迅速地眨了一下。 “蝈蝈”显得很随意地掏出打火机,把自己的烟和驾驶员的烟都点上了。 驾驶员抽完那根烟,显得有些困,跟“蝈蝈”说:“彭哥,我睡一会儿?”“蝈蝈”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他很快就在卡车的驾驶室里睡着了。 “蝈蝈”和他的战友们笑了起来。很显然,刚才给驾驶员抽的那根烟,已经做了手脚。 “蝈蝈”和他的战友们用最快的速度,跳进了卡车的货箱。 他们告诉“蝈蝈”,你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再次对车体和运载的巴西木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没有货!没有! “蝈蝈”一下子就冒汗了。 不能没有啊! “蝈蝈”和他的战友们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拿出烟来,分给大伙抽,他们每一个人都眉头紧皱,烟抽得闷闷不乐。 “蝈蝈”问:“查过了吗?除了我押的这辆车,最近有‘老六’的卡车入境吗?” 段向北是国际禁毒机构“榜有上名”的6号毒枭,“老六”是专案组给段向北的代号。 战友摇头。 “蝈蝈”说:“那就怪了。” 也许,“货”真的不在车上? 也许,“货”在后面那辆吉普车上? “蝈蝈”还是摇头,他说,要是真的有货,绝对不可能在后面那辆被“车祸”隔断的吉普车上,吉普车小,藏不住那么大的货他突然灵机一动,说,兄弟们,再上车看看。 “蝈蝈”仔细地观察着车厢里的“巴西木”。 奇怪,同一批运出的树木,有的精神抖擞,有的蔫啦吧叽。 电光石火一般,“蝈蝈”的脑子里像是有盏灯,突然亮了一下。 “蝈蝈”指着一根叶片垂头丧气的巴西木,简短而有力地下令: “锯开它!” “蝈蝈”的战友们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从路边拿来锯子,锯开了“蝈蝈”指出的那棵巴西木的树干。 他们的眼睛慢慢地睁大。 “货”果然就藏在巴西木的树干里。 这个案子成功告破,并且可以完全解密之后,一位记者这样写道: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查,最后侦察人员觉得犯罪嫌疑人运送的巴西木显得有些可疑,锯开来一看,发现毒品全都藏在里面,狡猾的毒贩利用巴西木耐活的特性,事先将树干掏空,然后将海 洛因藏在里面,试图蒙混过关” 后来我问“蝈蝈”:“就那么简单?” “蝈蝈”说:“就那么简单,就是锯开来一看,毒品就藏在里边” 马上向指挥部报告。 指挥部可不像你们那么兴奋,指示:查明毒品数量! “蝈蝈”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已经锯开的那根巴西木拖下车,把藏在树干里的毒品掏出来称量,随后他们清点了所有看上去萎靡不振的巴西木的数量。“蝈蝈”和他的战友们迅速作出判断,隐藏在巴西木中的毒品应该不少于100公斤。 随后,他们迅速将已经从巴西木中取出的毒品复原。 整个过程中,一名侦察员始终站在驾驶室的脚踏板上,密切监视着昏昏睡去的那名驾驶员。 指挥部下令:安全押运至广东,实施控制下交付,打毒品,抓下家! “蝈蝈”和他的战友们又一次笑了,战友拿出手机,通知提前离开的“技工”,可以把水箱带过来了。 没人注意到,“蝈蝈”的笑容里有一丝阴郁。因为他一直都在想着我。 必须收网了,收网以后,“蝈蝈”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按原计划,收网之后,“蝈蝈”将销声匿迹。 而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蝈蝈”不再出现,我一定会被段向北杀死,甚至,段向北不会很快杀了我,他至少可以想出一百种折磨和凌辱我的办法。 收网之日,很可能就是我的断头之时。“蝈蝈”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他只能对战友们说:“跟上我!” 战友们凝重地点头。 “蝈蝈”的意思是,让战友们开车跟上他押运的这辆卡车,确保运毒车不离开警方的视线,毕竟,车上装有上百公斤海 洛因。 大网即将收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 那一夜我梦见了鱼 后来我跟“蝈蝈”确认过日子,就在他们从掏空的巴西木里发现毒品的那一天,夜里,在段向北给我安排的宾馆套房里,辽阔无边的大床上,我梦见了鱼: 我梦见自己徜徉在一个池塘边,也许不是池塘,是一片海,我梦见我和很多人一起打鱼。起先,我飘荡在一条船上,海浪很大,或者风很大,我摇摆不定,头昏目眩这时有人告诉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怪出现,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到鱼了,那时我们已经上岸了这个时候我的胳膊上突然长出来一条鱼,可把我吓坏了,我赶紧把那条鱼从我的胳膊上撕下来,扔到地上很多的人,戴着西沙渔民那样的斗笠,因此他们的面孔都陷落到阴影之中,我看不清他们的眼睛他们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只要我的身上长出了鱼,这个渔村就可以免去所有的灾难,于是我在梦中笑了,我说,来吧,都来吧 我的话音未落,我的大腿上又长出了一条鱼,一条奇形怪状的鱼,我想那不是常见的鱼,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怪物,我尖叫着把它从我的腿上撕下,尖叫着把它扔到地上,这时我发现地上推满了从我身下撕下来的鱼,它们堆集在一起,艰难地蠕动着我的两个膝盖之间,又冒出了一条鱼,如果我不快一点,它就会钻进去,我吓坏了,我捏着鱼的尾巴,使劲扯,它在我的手中断裂,冒出黑色的血,它的尾巴在我的手里,它的头使劲往里钻 我大叫着醒来! 没有鱼,什么都没有,只有床头一盏灯,幽幽地发着光。 我恐惧得浑身抽搐,我读过奥莉娅娜·法拉奇的名著《人》,我隐约记得她在那本书里说过,梦见鱼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梦见鱼就意味着有人死了。 我不敢想下去,我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我必须沉入另一个梦境。 在另一个梦境里,有一个声音对我说: 那种鱼的名字叫: 麻烦! 噢!我说我懂了,一堆从我的胸膛,从我的大腿,从我的脚尖上,生长出来的,名叫麻烦的鱼! 第二天,我换上从集市上买来的,五颜六色的本地少女服装;我徜徉在阳光明亮得让人头晕目眩的,安静到摩托车驶过仿佛也悄无声息的小街上。棕榈投下的阴影落到我的脸庞c手臂和大腿上,像一群慵懒的蝴蝶,而我呢,也像一只找不到花朵可以暂时歇一歇脚的蝴蝶,我深呼吸,命令自己全身放松阿林不远不近地跟着我,身形微晃,像一个暗恋我的小男生;有时他开车,这样跟在我身后的就是一辆大吉普,像缓缓蠕动的豹子,不动声色。现在,我看起来,应该完全是一个日子过得相当“滋润”的当地少女了,这样的少女,或多或少都会与贩毒武装c贩毒分子扯上关系。 后来“蝈蝈”向我讲述段蒙生c段向北贩毒武装的各种“背景资料”时,我突发奇想,我被作为“人质”扣在段向北身边的日子,是不是就像段蒙生那些年轻的姨太太呢? 或许是吧! 她们和我一样随时面临着脑袋落地的危险,如果段蒙生的手下发动“政变“——这在贩毒武装内部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段蒙生本人就是靠“政变”上台的;如果段蒙生的部队与其他贩毒武装发生战斗,而段不幸战败,他的那些姨太太,要么被掳为他人的妻妾,要么被杀被卖;如果她们也卷入毒品犯罪,比如打算在段蒙生死后弄点养活自己的“体已银子”,一旦落入国际禁毒组织之手,不管是谁的姨太太,同样是死路一条。 我不能想那么多,我也不会想那么多,事实上,那时候,我连段向北的真实身份都搞不清楚,我只知道在这个人面前要小心,这个人与“蝈蝈”的生死密切相关,与我的生死同样密切相关。 当我在小镇的集贸市场大把大把花段向北的“银子”,购买从衣服c拖鞋到小饰物c小挂件等等乱七八遭的玩意儿,躺在段向北安排给我的大床上一次又一次被恶梦惊醒时,“蝈蝈”押运的卡车已经进入到了广东地界。 那辆跟踪运毒卡车的吉普车,等到交警部门把出了车祸的车辆弄走,清通开道路,急急忙忙追赶“蝈蝈”押运的卡车时,交警封锁了“蝈蝈”他们正在“修车”的那条路,理由是山体出现了滑坡,所有车辆必须从另一条路绕行。这样一来,吉普车竟然跑到“蝈蝈”前头去了。等到他们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掉过头来寻找“蝈蝈”的时候,很不幸,那辆吉普被一辆轿车追尾了。虽然吉普车和轿车损伤都不大,双方也没有人员伤亡,但轿车司机一定坚持吉普车上的人跟他一起去交警队“公了”。也许是吉普车上的人对“大陆公安”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本来这起交通事故应该由追尾的轿车负全责,但他们不愿去见“大陆公安”,轿车司机便让他们陪一大笔钱“私了”,他们打电话请示了段向北——这个电话被专案组准确地监听了,据说,段向北在电话里对他们破口大骂,让他们赶快拿钱消灾,然后马上滚回来。 这样一来,“跟踪车”不仅丢了目标,而且丢了任务,“跟踪车”的游戏结束了。 这些情况,专案组都通过在曼海公安检查站交给“蝈蝈”的那部手机,及时用暗语通知了他。 与此同时,“蝈蝈”用段向北配发给他的那部手机,与他保持着联系。“蝈蝈”通报了修车的事情,包括修车消耗的时间,修车的地段,车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是如何修好的,细节无一遗漏。“蝈蝈”怀疑段向北在卡车上悄悄安装了gps卫星定位系统,这样段向北完全有可能通过商业卫星系统,全程监控这辆车的运行情况。他会发现卡车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但他永远不会知道,这辆车在停止运行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段还没有先进到用侦察卫星看清地面上每一个人的活动情况。 段向北没有说什么,只是要求“蝈蝈”按时把货送到,进入广东地界后也不要开手机,到时候会有进一步的指示。 在两名疲惫不堪的驾驶员看来,“蝈蝈”只有一部手机,“蝈蝈”使用的始终是那一部手机。 尽管专案组成功地替“蝈蝈”清除了“尾巴”,他仍然不能掉以轻心。“蝈蝈”亲眼看见过段向北“指挥”贩毒活动。关键时刻,段向北的桌上摆着至少三台笔记本电脑,每部电脑里的资料绝不相同,这些电脑分别用于电子汇兑c卫星定位c网络即时交流等特定的功能;电脑旁一字排开近十部手机,每部手机都编上了号,每一台手机都有不同的号码,一台手机对应某个特定的人,无论这个人是重要的马仔c送货人还是接货人,甚至执行同一任务的不同人员,段向北绝不会用同一个手机号码跟他们联系。 所以,“蝈蝈”只能反复提醒自己,也许在某个地方,仍然有不止一双眼睛盯着他,盯着他押运的这辆货车,盯着车上运载的巴西木,盯着藏在巴西木树干里的“货”。 要知道,这批货如果转运到欧美市场,价值将在一亿美元之上。 但是,让“蝈蝈”感到欣慰的是,他注意到战友们“跟”了上来。 专案组的安排是:使用两台不同颜色,不同型号的汽车,对“蝈蝈”押运的卡车进行交替跟踪,为了避免引起驾驶员,或者段向北安排的其他跟踪人员的警觉,两台汽车共携带了二十多付不同省份c不同地区的牌照。那两种车型都非常普及,中国大地随处可见,只要更换了牌照,绝对不会有人想到那就是同一部车。 当然,“蝈蝈”是知道的。 后来“蝈蝈”告诉我,他并不担心“丢货”或者“丢人”,专案组做出了如此严密的安排,实施控制下交付,待时机成熟时,将“下家”一举擒获,彻底摧毁这条由“金三角”经云南c广西c广东转道香港进入欧美的贩毒通道,这些都不是问题。“蝈蝈”有足够的信心,因为他不是孤单的,他的身边不仅有他的战友,还有公安部的统一指挥和协调。 “蝈蝈”担心的是我! 不错,我是孤单的,我甚至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把自己扔进了这个巨大的漩涡。我的冲动和执着,我冒然奔向他的脚步,而千钧一发之际,他必须将我拥入怀抱,否则他就会引起段向北的怀疑!就这样,我成了孤零零地陷落到敌后的一枚棋子。 按照“蝈蝈”与段向北的约定,卡车进入广州市区之前,他命令驾驶员停车。 然后“蝈蝈”静待段向北与他约定的通话时间来临。 时间一到,“蝈蝈”立即打开了段向北“配发”给他的手机。 段向北很快给“蝈蝈”打来电话,指示他把车开到一个指定的收费站出口,会有一辆白色的“帕萨特”轿车在那儿等他。看到他的车之后,那辆车的刹车灯会亮三次,然后跟上“帕萨特”走就是了。 “蝈蝈”只说了两个字:“明白。” 段向北让“蝈蝈”一个小时之后再开手机,“蝈蝈”仍然只说了两个字:“明白。” 然后“蝈蝈”指挥驾驶员朝段向北指定的那个收费站驶去。“蝈蝈”不得不佩服段向北的精明,段向北虽然从未到过广州,但他一定派人探过路,他知道从“蝈蝈”现在的位置到达那个收费站,正常情况应该行驶45分钟左右。 这也恰恰是段向北为什么要派“蝈蝈”做“押车人”的原因,因为必须有一个人替他处理路上发生的各种情况,而且这个人对运毒车经过的每一条公路,每一个城市,每一个城市的交通情况,以及重要的标志性建筑等等都必须十分熟悉。 但是段向北永远不会知道,“蝈蝈”的身上,有一部24小时处于开机状态的手机正源源不断地将他的位置发送到专案组;段向北更不可能知道,“蝈蝈”的身后,那辆毫不起眼的“金杯”旅行车上,至少有5名专案组成员;段向北甚至不可能想象,就在“蝈蝈”挂断电话,按照他的指示关闭手机电源的同一时刻,有多少部红色电话响起,有多少台监控雷达在旋转,有多少名特警快速登车,有多少辆警车悄然扑向夜幕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 7号“暴”了 严格地说,从做侦察员的那一天开始,“蝈蝈”就知道,他不过是这张弥天大网上一个必不可少的网结。 “蝈蝈”需要的,只是完成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任务,除此之外,他无需多问,无需多做,哪怕只是侦察员一个微不足道的主观作为,就会破坏整个行动,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蝈蝈”花了47分钟,指挥驾驶员把满载巴西木的卡车开到了段向北指定的收费站。他们果然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帕萨特”轿车。当“蝈蝈”押运的卡车缓缓通过收费站之后,那辆轿车的刹车灯果然亮了三次,像是那辆车的驾驶员在起步之前,试一试刹车。 随后,“帕萨特”缓缓起动。 “蝈蝈”对驾驶员说:“跟上它!” “帕萨特”开得比较慢,保持着能够让大卡车跟上的速度。凭“蝈蝈”对广州交通的熟悉程度,他很快意识到“帕萨特”像是迷失了方向,一会儿从某个出口离开主路,一会儿又从另一个出口绕上主路,有一次,甚至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主路上,走起了“回头路”。 “蝈蝈”知道,这是“接货人”在观察有没有盯梢车——一辆悬挂外省牌照的大卡车在广州城郊迷失方向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如果有悬挂本地牌照的小车同样迷失了方向,而且恰好“迷失”得和“蝈蝈”的大卡车以及引路的“帕萨特”一模一样,那就不正常,而且是太不正常了。 果然,“蝈蝈”看到起先跟在他们车后的“金杯”车犹豫了一下,在“帕萨特”第二次返回主路时,没有再跟上来。 “蝈蝈”绝对相信,专案组还有别的方案,可以绝对掌控他“押运”的大货车的行进路线。 距上次与段向北通话正好一个小时,“蝈蝈”摁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三分钟后,段向北的电话打了进来。 段向北在电话里问“蝈蝈”:“见到了吗?” “蝈蝈”说:“见到了。” 段向北说:“那好,跟上就行,不要打电话,也不要问路,跟着走。” “蝈蝈”还是那两个字:“明白。” 段向北叮嘱“蝈蝈”一个小时后再打开手机,开10分钟,如果没有电话进来,就关掉,再过一个小时再开,也是开10分钟,没有电话打进来就关掉。 “蝈蝈”还是说:“明白。” 段向北挂断了电话。 白色“帕萨特”继续在广州近郊的高速公路上兜着圈子,“蝈蝈”并不着急,他知道“帕萨特”兜圈子的时间越长,战友们越有充分的时间做好战斗准备。 “蝈蝈”担心的只是:大卡车可能会没油了。 如果大卡车冒然进入加油站加油,这种“规定动作”之外的举动,很可能会引起“接货人”的警觉,而对方一旦警觉,很可能会中止交易,一旦中止交易,大鱼就很可能会漏网;而如果交易不成,就是“蝈蝈”这个“押货人”的责任,“蝈蝈”可以跑掉,被段向北扣为“人质”的我麻烦就大了。 不仅我麻烦大了,而且段向北将在毒品王国里,发出对“蝈蝈”的巨额悬赏追杀令,以警省那些给老板“做事不认真”的同党。 “蝈蝈”没有办法,他只有等待一个小时后,段向北的进一步指示。 一小时后,“蝈蝈”立即打开了手机,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时间码,他等待着,他不知道段向北会不会打进来电话。 第9分钟,段向北的电话打了进来。 “蝈蝈”似乎很随意地碰了一下胸兜,他准确地触发了搁在胸兜里的另一部电话的通话键,通往指挥部的电话立即被接通,“蝈蝈”在电话里对段向北说的话,立即会通过另一部手机传送出去。 “蝈蝈”告诉段向北,跟的时间太长了,他担心大车没油。 这也正好是驾驶员担心的问题,听“蝈蝈”这样说,驾驶员侧脸向“蝈蝈”点了点头。 段向北的回答似乎有些轻描淡写,他说没关系,大车没油了,有人会送油过来的。 “蝈蝈”应该说的是:“明白。” 然而,“蝈蝈”突然意识到:故意把卡车的油耗干,从而“接货人”派车派人送油过来,临时给大车加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花费不断的时间,如果他们一边加油,一边将卡车的“货”转移到送油来的车上,也就是说,一边加油一边交接毒品,事出突然,专案组恐怕很难实施控制下交付;更重要的是,如果对方带来了足够的汽油,现场一旦动枪动弹,甚至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足以引起一场大火甚至爆炸,如果卡车被烧毁,毒品将无影无踪,而且还完全有可能伤及抓捕人员——真是这样,“接货人”就太狡猾了! 必须把这个情况立即报告指挥部。 这一切判断,都是“蝈蝈”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完成的。 “蝈蝈”冒险做出了一个举动。他仿佛没有明白段向北的意思,大声地问:“会派人送油过来?” 电话那边,段向北没有吱声。 于是“蝈蝈”又问:“就在路边给大车加油?” 段向北没有回答,而是挂断了电话。 “蝈蝈”知道,他反问段向北的两句话,都已经明确无误地传回到了专案组,专案组一定会明白,卡车快要没油了,如果卡车没油的话,对方会派人送油过来,会在路边给大车加油。 接下来,他们当然能够作出跟“蝈蝈”一样的判断。 “蝈蝈”大声地问驾驶员:“我们还能跑多少公里?” 驾驶员大声回答:“顶多还能跑四五十公里吧!” “蝈蝈”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这句对话,同样经由他胸兜里接通的手机传回到了专案组。 “蝈蝈”微微感到有些不安,作为一名职业“押货人”,他刚才反问段向北的举动不符合“道上的规矩”,就算他没有听明白,按规矩,他只能反问:“您是说”等待对方重复或置之不理,“押货人”绝对没有重复对方通话的理由,除非他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谈话内容。 “蝈蝈”的脑门开始冒汗了。 后来“蝈蝈”告诉我,当时专案组听到他在电话里反问段向北那两句话的时候,他的父亲,专案组副组长李志诚立即皱着眉头说:“暴了,7号暴了!” “暴”就是“暴露”c“穿帮”的意思。 另一名专案组领导,“蝈蝈”的首长,公安边防总队的少将部队长,小心翼翼地说:“这么重要的情况,就是‘暴’,也是要传出来呀,而且,7号现在是安全的。” 李志诚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说任何话,而是立即下达命令:“马上弄清楚他们可能在什么地方给大车加油,大车还能跑四c五十公里,两个车都在高速上,轻易掉不了头,应该能大致把方位算出来。出动力量,全面监控,如果他们在路上交付,那就放弃‘控制下交付’,先别抓,放上家,打下家,货在哪辆车上,就重点盯那辆车,一定要等到接货的大老板,再动手!” 然而,就在指挥部忙着做出新的调整时,“蝈蝈”注意到前方的白色“帕萨特”轿车亮起了右侧转向灯,这表明,带路车示意“蝈蝈”跟着它,下高速。 “蝈蝈”仿佛迷惑不解一般,大声问驾驶员:“这是让我们跟着下高速吗?” 驾驶员点头。 “蝈蝈”又大声地问:“前边是什么出口?” 驾驶员看着路标,大声把高速路出口的名称念了出来。 “蝈蝈”像是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出口的名称。 这段对话,立即再次通过“蝈蝈”胸兜里接通的手机传回到了指挥部。 高速路的每一个出口,都安排了接应“蝈蝈”的车辆,指挥部的命令立即传达到前方。果然,“蝈蝈”的卡车一离开高速公路,就有车跟了上来。那是一辆轿车,跟了一会儿,轿车一加速,超了过去,紧接着又超过了白色“帕萨特”。 这样做,是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他相信,那辆车超过去之后,还会有另一辆车跟上来。 很快,“蝈蝈”的车后又出现了一辆越野车,同样是不动声色地追了大约5公里,一轰油门,超了过去。 “帕萨特”右转上了一条小道,随后很快将“蝈蝈”押运的卡车引进了一个物流城。 其实“蝈蝈”很熟悉这个物流城,但是他故意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大声地问驾驶员:“这里有个物流城?” 驾驶员咕哝着说出了物流城的名字。 “蝈蝈”大声地重复。 毒品交易都喜欢选择一些比较大的物流中心,鱼龙混杂,车来车往,毒贩易于周旋,而警方却往往难以控制。 “蝈蝈”知道他和驾驶员的对话已经通过一直开着的那部手机传回到了指挥部。 特警会迅速控制这个物流城。 后来我问“蝈蝈”:“你在电话里反问段向北的那两句话,没有引起他的怀疑?或者像你父亲说的那样,你已经‘暴’了?” “蝈蝈”沉吟良久:“段向北应该是怀疑我了如果交‘货’以后,我就此消失,那我就肯定有问题了,就真的是‘暴’了我一旦消失,你” 我的神情刹时黯然。 这个话题没法再谈下去。 “那么,为什么接货的人,并没有趁给你们送油的机会,在路边‘移花接木’?”我换了一个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 让我如何背叛你 后来“蝈蝈”告诉我,被抓获后的“接货人”供认:他们原来的确考虑过在路边“移花接木”的方案,但他们与段向北秘密联系之后,得知“货”都藏在掏空的巴西木树干里,如果要“移花接木”,就必须把整车的巴西木搬移到另外一辆卡车上,如此浩大的工程,不动用重型机械很难完成,而且在路边搞出那样大的动静,很难不引起注意。至于借送油之机,一旦被抓,立即烧车毁货,他们原本就没有设计过这样的方案,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送油,只是打算在路边转“货”。 发觉路边“转货”的方案不能实施之后,他们采取了常规的方案——将“蝈蝈”押运的货车领到一个物流城里先停下来。等待确证安全之后,就地找个仓库,将卸下来的巴西木锯开,取出海 洛因,换另外的车拉走。 “蝈蝈”按照约定的时间,打开了手机,很快就接到了段向北的指令:“你的事已经办完了,把车和驾驶员留下,你回来吧!” “蝈蝈”当即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他知道段向北让自己尽快离开,是担心“蝈蝈”和“接货人”发生关系,一旦“蝈蝈”认识了“接货人”,他们就有可能越过段向北,直接进行毒品交易——这也恰恰是“蝈蝈”前几次押货的时候,段向北坚决不让他见到“接货人”的缘故;另外,作为毒品交易的“行规”,“蝈蝈”已经把货押到了指定的地点,剩下来就是“收货人”的事情了,如果在“收货”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因为“蝈蝈”从来没见过“收货人”,所以只能是“收货人”自己的问题,绝不可能是段向北的人——在这次交易中,具体的说就是“蝈蝈”,向警方出卖了“收货人”! 而专案组原来的计划是,“蝈蝈”将和“接货人”一起被抓获,在将来指证段向北的犯罪事实时,“蝈蝈”甚至可以作为证人使用。 现在,段向北命令“蝈蝈”:“回来吧!” “蝈蝈”果断选择了回到段向北的身边。 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我还“押”在段向北的手里。 当然,“蝈蝈”很清楚,冒然回到段向北的身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仅是我,而且包括“蝈蝈”自身,我们都将永远无法回到那片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国土。 我固执地相信,“蝈蝈”冒着生命危险回到段向北身边,是因为我! 这也许不是爱,不是职责,不是忠诚,而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悲悯! 正是“蝈蝈”的这一举动,使得本来很可能已经“暴”了的“7号”幸而重生,就地复活,重新在段向北的身边潜伏下来,成为后来最重要的,专案组意料之外的一枚“棋子”。 “蝈蝈”看到白色“帕萨特”轿车上下来三个人,他看到那三个人迎着卡车雪亮的车灯走来,“蝈蝈”告诉驾驶员:“你们就别下车了”。 然后,“蝈蝈”拉开卡车的车门,跳了下去。 “蝈蝈”披上黑色的外衣,以我已经非常熟悉的那种姿态,振振衣袖,迎着那三个人走过去。 他们中的一个人向“蝈蝈”伸出手。 “蝈蝈”稳稳地握住他的手。 “蝈蝈”知道专案组不可能下令就在此时此地进行抓捕,因为这三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大老板”。但是“蝈蝈”知道,战友们就在身边,他可以感觉到黑暗中一双双亮闪闪的眼睛。 “蝈蝈”说:“车带到了,交给你!” 对方点头。 “蝈蝈”抽出手,问:“我的机票准备好了吗?” “蝈蝈”问得有些突然,他想,既然段向北让他马上回去,不可能不让对方做出一些安排。 果然,跟“蝈蝈”握手的那个人说话了。他说:“没有,但是车,你拿去用。” 话音未落,一把车钥匙递到了“蝈蝈”的眼前,“蝈蝈”稳稳地接过那把钥匙。 来人很随意地指向那辆白色的“帕萨特”。 “蝈蝈”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他从容不迫向那辆“帕萨特”轿车走去。 “蝈蝈”驾车径直向白云机场驶去。 他购买了最近一班广州至昆明的机票。 “蝈蝈”的一举一动都在专案组的监控之中,在他们看来,“7号”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7号”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将返回昆明,接下来的事情,将由广东警方,主要是广东公安边防部门来唱主角了。 当“蝈蝈”在广州郊外的高速公路上与段向北以及“接货人”艰苦周旋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我在和段向北打麻将。 段向北的公开身份就是赌场老板。 段向北开赌场,与其说他是喜欢赌,不如说是为了洗钱;与其说是为了洗钱,不如说是他喜欢那种排场。 我在阿林的“陪同”下,很快就逛腻了这个小镇。我对那些诵经声悠扬如歌的寺庙充满了好奇,但是他们不让我进去,他们说女人是不能进寺庙的。这让我感到沮丧,我提出到赌场参观,他们爽快地同意了。 对“百家 乐”什么的我不感兴趣,我对麻将还是有点兴趣的。我从小就在母亲的麻将声中长大,做小姐时,遇上“淡”季,或者那些个阳光晦暗不明的漫长午后,“妈咪”也会叫我们几个小姐妹玩上几圈;我曾经一度疯狂地迷恋网络游戏,为了“戒掉”大型网游,我就上网打麻将,赢到好几十万分。 我下场玩了几圈,基本上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我打麻将很厉害这样的消息,自然会很快被报告给段向北。 就在“蝈蝈”押运的卡车进入广州市郊的那天黄昏,段向北派人来邀请我打几圈“麻将”。段向北的麻将打得也不错,但我很快就意识到,他是借打麻将的机会套我的话。 段向北的面前摆着三部手机,对照后来“蝈蝈”告诉我的情况,我想,那三部手机,一部正是我亲爱的“蝈蝈”,另一部是广东方向的接货人,另一部是他派出的另一个盯梢组。 事实上,他和“蝈蝈”的那些对话,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可惜,或者说,幸好,我真的不知道跟他通话的其中一个人就是我亲爱的“蝈蝈”,否则我真的可能表现出某种异样。我只是专心致志地打麻将,同时滴水不露地回答段向北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问。 我记住了“蝈蝈”咬着我的耳垂跟我说过的话——细节必须真实。 我说的全是我当小姐时的真实经历,我只不过把“蝈蝈”换成了“四哥”。 有一会儿,我发现段向北微微露出迷惑的表情,他似乎很难相信我真是一个做“小姐”的人。 如果段向北曾经对“蝈蝈”的身份产生过怀疑,比如几分钟前,当“蝈蝈”在电话里连续对段向北进行了两次反问——我当然不知道正在跟他通话的那个人就是“蝈蝈”,我不可能听见电话里另外那个人的声音——他也许怀疑“蝈蝈”是警方派来的“卧底”,也许怀疑“蝈蝈”是“第三方”的人,目的是“黑吃黑”。这样一来,我作为“蝈蝈”的同伙——要么也是警察,要么是“蝈蝈”的真情人,要么是“黑道”,要么是“蝈蝈”的姘头但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兴高采烈地打着麻将,不假思索地说起“小姐”经历的我,会是一个警察或“第三方”的毒品生意人。 我不是演得好,是因为我不知道。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我就是一个辍学的大学生,曾经的夜总会小姐,售楼妹,夜场卖酒女孩,短暂的小报记者只是因为爱上陌生人,而且瞎打误撞,以至于和全球第6号毒枭,坐在一张桌子上把麻将牌推得哗哗作响而浑然不觉的傻女孩。后来我想,有一会儿,恐怕段向北有些后悔,像我这样一个女孩子,在“蝈蝈”的眼中算得了什么?把我这样一个女孩子扣在身边做人质,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当我自摸了一把“七小对”,得意洋洋地把牌摊开来的时候,段向北抓起桌上的一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听到他说:“你的事情做完了,把车和驾驶员留下,你回来吧!” 我猝然一惊,我猜,他莫非是跟我亲爱的“蝈蝈”通电话? 我当然不会傻到发问的地步,我只是笑吟吟地等着段向北数筹码。 段向北大大方方将筹码数给我,笑吟吟地对我说:“你又赢了!” 我甜甜地说:“谢谢段总抬举。” 段向北没有立即抓牌,而是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他说:“我真有些看不懂你了,小姑娘。” 我仍然傻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段向北吩咐人送我回去休息。 此时,我亲爱的“蝈蝈”正驾驶那辆白色的“帕萨特”轿车,飞驰在通往白云机场的高速路上。 那天晚上,我躺在段向北给我安排的豪华大床上,梦见我亲爱的“蝈蝈”一次次向我跑来,每次,都是快要跑到我身边的时候,立即又退回到离我很远的地方。我在梦里对我亲爱的“蝈蝈”说,别玩那个名叫“西西弗的神话”的游戏了!我虽然大学没有念毕业,我也听说过那个神话,西西弗犯了天条,被罚推巨石上山,每一次,西西弗把巨石推上山顶,巨石便从山顶滑落,于是西西弗不得不叹上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到山下,重新开始他的苦役。 后来梦境发生了变化,“蝈蝈”不再遥远,而是每次跑到我身边时都擦肩而过,我怎么也抓不住他,因为我无法伸手,我的手被某根来历不明的绳子捆住了。我在梦中哭了起来,我想这不是一个梦,他不会回来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如果段向北真的是跟“蝈蝈”通话,他说:“你的事情办完了”那么他就该回去,而不是回到这里来。 我在梦中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讨好段向北?的确,“蝈蝈”是警察也好,骗子也好,段向北的失败只跟“蝈蝈”有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梦中责备自己,其实我并不爱他,至少不能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他,我怕死 我在梦中纠结如一万条蛇缠在一起,我在梦中焦虑地想:如果我出卖了“蝈蝈”,我会死得更快,所以我不能出卖他如果他不回来救我,他抛弃了我,那么我只有抛弃他,我也许根本用不着出卖我亲爱的“蝈蝈”,我讨好段向北就好,我人长得漂亮,我做过小姐,受过职业训练,我善解风情而且麻将打得很好,我可以一辈子生活在异国他乡,这里阳光灿烂,这里有我花不完的钱,有无数的马仔供我使唤 我在梦中哭出了声,我怎么会这么坏?我爱过他吗?除了自己,我爱过别人吗?死到临头,我爱的仍然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这些是梦,还是暗夜里我对自己真实的追问。 原谅我,我的爱人,这些话,多年以后,我仍然无法对你启齿。 我想,其实段向北也有着如我一般的疑虑,他也担心“蝈蝈”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时候,“蝈蝈”已经登上了飞往昆明的班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 让上钩的鱼再游一会儿 “接货人”的手下很快将满车的“巴西木”卸到了物流城的一个仓库里。随后他们关上了仓库的两道铁门——里侧是一道卷帘门,外侧是两扇合起来,可以从内侧反锁的铁门。抵近侦察的结果表明,有人在仓库里用电锯锯东西。 指挥部很快作出判断,“接货人”将连夜从巴西木的树干里把“货”取出来,重新包装之后运走。 一个新的,非常严峻的问题摆到了专案组指挥员的面前:他们会不会发现,其中一根巴西木被人锯开过? 李志诚紧皱着眉头,他必须尽快做出判断。 他让人送来了你们在运输途中锯开巴西木进行检查的照片,与此同时,他命令广州方向的侦察员再次对正在取“货”的仓库进行抵近观察。 李志诚仔细研究了那些照片后下定了决心:事实上,所有藏有毒品的巴西木都有痕迹,否则,段向北的手下无法将毒品藏进巴西木的树干;广州方向抵近侦察后报告,“接货人”的手下采用的办法是,将一根根巴西木放到锯床上直接锯断,然后把毒品从断口里掏出来。 李志诚断定,“接货人”不可能将每一根巴西木都进行仔细检查后再送上锯床,他们发现有一根巴西木曾经被锯开的可能性很小。 然而,李志诚的眉头仍然轻轻地跳动了几下。如果万一,“接货人”的手下真的发现有一根巴西木被人动过了,这也就意味着,在毒品运抵广州之前,有人已经“动”过了这批“货”,“接货方”的大老板当然会闻风而逃,同时把这个消息通报给段向北,段向北在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就意味着“7号”的身份已经暴露 另外,广州那个大型物流中心车来车往,如果接货的马仔,将毒品从巴西木中取出后,利用多台车辆进入仓库,混淆视线,以致于现场侦察员不能判断毒品究竟被装上了什么样的车,随后装上了毒品的车乘机离开停车场,从而脱离警方视线跟丢了那么一大批“货”,又怎么办? 现在是指挥员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如果稳妥起见,只要“7号”侦察员一上飞机,就下令广东方向动手,就在物流中心的仓库里,秘捕广东“大老板”派出“接货”的马仔,缴获毒品,确保那一百多公斤“货”万无一失。之后,通过突审马仔,查出广东“大老板”的下落,再对“大老板”实施抓捕。 这个方案的优点很明显,既可以确保不“丢货”,也可以确保“7号”侦察员的安全,此刻,“7号”已经驾车离开停车场,很快就将登上飞往昆明的航班,段向北的手再长,也无法将“蝈蝈”从正在飞行的航班上抓下来,而一旦飞抵昆明,“7号”就将彻底消失。 这个方案的缺陷在于:马仔很可能根本不认识“大老板”,这样,“大老板”就会依然逍遥法外;抓不住广东的“大老板”,就无法破解他和段向北之间的交易帐户,失去将来指控段向北的重要证据;更重要的是,一旦“7号”消失,那个被扣留在段向北手中的女孩就没救了! 李志诚没有忘记我,那个冒冒失失的女孩,还在段向北的手里! 后来“蝈蝈”向我复原了当时那一幕: 与专案组的其他领导简短会商行动方案时,李志诚说:“不能现在抓捕,一是没找到他们在广州的毒品窝点,那么多“货”,要藏住,肯定得有个大点的地方,那地方,说不定还有‘存货’二是没见到“大老板”,段向北的‘货’出得差不多了,这很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单大生意,失去了这次机会,将来再要抓这个广东‘大老板’,就难了另外” 李志诚说:“我们在段向北的身边还有一位重要的‘线人’,我们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是的,李志诚使用的是“线人”这个词。 作为一名对事业无比忠诚的老公安,李志诚绝对不会撒谎,他说我是“线人”,是因为我向专案组传递过最重要的情报: 13111308047 ,k,,h,d,7 木康c曼海等7号 对一个曾经把亲儿子送上断头台的老警察,李志诚绝对不会徇任何私情,他决定要“保证我的安全”,绝不是因为我爱上了他的养子,而他的养子似乎也爱上了我。他只是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在他经办的案件中,受到伤害甚至被杀害!这是一名警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这也是警察和毒贩最本质的区别。”多年以后,我亲爱的“蝈蝈”这样对我说。 李志诚建议:向公安部报告,暂缓抓捕,跟着这条线,也许就能找到“大老板”的“窝点”,毒品进入“窝点”,“大老板”很可能会来看看,到那个时候,再一网打尽。 “让上钩的鱼再游一会儿。”李志诚这样形容。 “上钩的鱼,脱钩了怎么办?”一位专案组领导忍不住问。 “脱了钩还在塘子里,这就得撒大网了。”李志诚说。 “报告公安部?”另一位专案组领导问。 李志诚稳稳地点了点头。 专案组的其他领导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公安边防总队的少将总队长拍板:“我看行!老李,您给公安部打电话吧。就说,我们都同意!” 公安部边防局c禁毒局第一时间作出答复:“授权专案组相机行事,命令广东警方全力配合。” 公安部的秘传电报送到李志诚案头时,他突然弯下腰,用桌子的一角顶住了腹部。这种来历不明的疼痛,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李志诚咬牙挺直腰板,果断下达命令:“电请广东警方,加派警力,盯死物流城,确保不丢‘货’立即启动段向北身边的‘11号’,确保那个女孩子在他的视线之内” 一名参谋奔进指挥部,向李志诚报告:“7号乘坐的,由广州飞往昆明的班机已经降落。” 李志诚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那一刻,他肝区的疼痛差点让他晕过去。 “7号”回到昆明,这本在预案之中,无须李志诚下达新的命令。 按照预案,“7号”侦察员,我亲爱的“蝈蝈”,他将从容不迫地走出机场,叫一辆出租车,径直驶向昆明某小区,专案组在那里早就给他安排好一套空房,这在他出发执行任务时,就已经对他交代清楚。“蝈蝈”需要的只是躺下来睡觉,短则一天两天,长则一月两月,直到专案组成员打开他的房门,通知他归队。 一个小时之后,一个消息让专案组一片哗然。 他们说“蝈蝈”搭乘的出租车并没有驶向事先安排的小区,而是上了高速,径直将边境方向驶去。 那辆出租车已离开城区约50公里。 “7号要干什么?” “难道他要回去?” “难道他是包下了出租车,想要连夜赶去瑞丽,然后从瑞丽出境,回到老六身边?” “要不要把他拦下来?” “需不需要在芒市,或者瑞丽,拦截他?阻止他出境?” “7号难道不知道,他很可能已经暴了吗?”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蝈蝈”的父亲,专案组副组长,副厅长李志诚的脸上。 李志诚闭上了眼睛。 沉吟了大约一分钟,李志诚突然睁开眼睛,果断下达命令: “不要管他,让他回去!广东方向不要动得太快尽可能争取让‘7号’回到段的身边之后”李志城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3点,7号的车再快,也得中午12点才能到瑞丽,出境,回到老六身边,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请示公安部电告广东方向,14点以前,千万不要动另外,保持与11号的不间断联络问问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 李志诚的肝疼得实在是受不了啦!他说:“叫个医生来”话未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 专案组叫来的是一辆特警ptu冲锋车,一路警笛,李志诚直接被送进了公安边防总队医院的急救室。医护人员给李志诚套上氧气面罩之前,一位匆匆赶来的侦察员附耳向他报告:“那个女孩子,昨晚在赌场里跟老六打麻将,赢不了少钱,笑得很开心,昨晚10点左右,他们把她送回宾馆,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李志诚艰难地“唔”了一声。 后来“蝈蝈”告诉我: “如果老爸仅仅是考虑我们的安全,就把他想简单了。虽然我的行动没有请示专案组,我也无法请示专案组,但我的行动恰恰为广东警方成功抓捕‘大老板’创造了条件。我从容不迫地回到段向北的身边,这只能说明我根本不可能是警方卧底。道理很简单,如果我是警方卧底,我押运的这批货肯定被中国警方打掉了;另一种可能,如果我是‘黑道’,出卖了段向北,完事之后,我怎么敢回到段向北的身边?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我就是段向北手下最忠诚的那个大马仔。” 当然,能够让“蝈蝈”和我活下来,并且继续潜伏下去,最重要的因素,是广东警方严格按照公安部的统一部署,严密监控,守株待免,而不是急于求成,冒然动手。广东警方整整坚守了三天,这才下手。 这个时间差,让段向北和广东的“大老板”都认为,由“蝈蝈”押运的这车“大货”绝对安全,中国警方根本没有获知任何蛛丝马迹。 后来的抓捕行动也干得很漂亮,这是后话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广东的“大老板”以为伪装成武警就很安全,而广东警方行动的缘由,看起来恰恰与缉毒无关,而是打击“假武警”。 我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蝈蝈”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还是不甘心,我问我亲爱的“蝈蝈”:“难道你并不是因为我,而仅仅是为了工作,这才冒险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固执地追问。 “蝈蝈”笑而不答。 我不依不饶地追问:“你爱过我吗?你担心过我吗?你怕我死在段向北手里吗?” “蝈蝈”像他的父亲李志诚一样,闭上了眼睛。 良久,“蝈蝈”猝然睁开眼睛,他说: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爱上了你,我只知道,因为我的原因,一个无辜的女孩落到了毒枭的手里,如果我不能把她救出来,就算我无法救出她,那么,如果我不能和她一起死,我还算个人吗?还算个男人,算个战士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 戴金丝边眼镜的张总 天亮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刚刚升起的太阳还不是那么炽烈,暖黄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到我的大床上,隐约可以听到小鸟的啁啾,似乎还可以嗅到淡淡的花香。 被一夜恶梦惊吓到无时不在盼望着天亮的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儿。我刚迷糊过去,手机响了。 是阿林打来的。 他说他就在我的门外。我大骂:“滚蛋!我要睡觉!你不知道女人要睡美容觉吗?” 阿林没有“滚蛋”,也没有挂电话,他说:“老板叫我来接你,老板要跟你共进早餐,老板请你赶紧起床洗澡换衣服,老板说,我们半小时之内必须到水晶宫的餐厅。”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不容我回答,结束了通话。 阿林说的“老板”,当然只能是段向北。 我可以让阿林“滚蛋”,但是不敢违背段向北的命令。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段向北,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这时,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我的心房,会不会是我亲爱的“蝈蝈”已经归来?昨天晚上,和段向北坐在一张桌子上打牌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段向北用手机对某个人说:“你的事办完了,你回来吧。”当时我就猜测,接电话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亲爱的“蝈蝈”。 嗯嗯,自从这个世界上有了飞机,就算地球另一边的人,也能够在一天之内出现在你的身边,虽然我不知道“蝈蝈”去了哪儿,但我想,他总不至于去了地球的另一边吧? 也许,“蝈蝈”真的已经归来,此刻,他和段向北正坐在一张堆满食品c水果和饮料的餐桌旁,为了给“蝈蝈”一个惊喜,段向北这才派阿林来接我? 我真是把男人,比如“蝈蝈”,比如段向北,想象得太浪漫了! 我被这个想法刺激得无比兴奋,赶紧冲进卫生间洗漱沐浴化妆,换上最漂亮的裙子,鸟儿一般拉开房门,飞了出去。 果然,阿林像根木头般站在门外。 一走进“水晶宫”赌场的餐厅,我就知道了,我那些关于“蝈蝈”已经归来的想象,无非白日梦而已。 有一瞬间,我真的怀疑自己并没有起床,而是依然躺在豪华套房的大床上,从一个梦境滑向另一个梦境。 段向北与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餐桌边。 段向北首先向我介绍中年男子:“这位是张总。” 我立即甜甜地问候道:“张总好!”微微曲了曲膝盖。 然后,段向北很随意地指了指我,说:“lily”。他似乎根本没打算介绍我的身份。 张总立即站起来,朝我伸出右手,他的脑袋已经半秃,所剩无几的几缕长发,很精致地横过脑门,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没来由地让我想起多年以前大学的朱院长。 我让张总握着我的手,他不松开,我也不松。一看就是个色鬼,我在心里说。 我款款坐下,脸上保持着傻乎乎的甜笑。 我不明白段向北叫我来干什么?能够与段向北共进早餐的人,非富即贵,或者说,要么是大毒枭要么是大土匪我还真猜对了,后来,从“蝈蝈”的口中知道“张总”的真实身份,把我吓了一大跳。 这个人名叫张光祖,稍后,中国警方将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对其发出红色通缉令,是涉嫌毒品犯罪的头号通缉对象。 “lily小姐真是漂亮啊,惊若天人。”我一坐下,张总立即恭维道。 我说“谢谢”。 “老段啊,要不要我们开一家影视公司,把我们的lily小姐捧成大明星啊?”张总转向段向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拍电影,倒是个好主意。”段向北半真半假地回应。 我也跟着发嗲:“张总,那就说好了,一定要给我一个小角色哟。每个小姑娘,都有一个明星梦哟!” 张总大笑:“怎么可能是小角色呢?一定是为lily小姐量身打造的喽”说着,他放肆地伸手,拍了拍我握着餐刀的右手手背。 段向北微微一笑。 早餐很快就结束了,段向北吩咐阿林:“陪好lily小姐。她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段向北为什么把我叫来陪同他和“张总”吃早餐?这事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很久以后,我想,段向北此举很可能有两重意图,一是,张总明显是个色鬼,而段向北的手下,除了真正的妓 女,还真没有一个能够让张总眼睛一亮的美女,他是拿我“撑面子”;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段向北一直怀疑“蝈蝈”要么是警察,要么是另一条黑道上的人,而且很可能是张光祖卧在他身边的“钉子”,如果“蝈蝈”是张光祖的人,他应该见过我,段向北打算观察一下张光祖猝然见到我的反应当然,这都是我胡乱的猜测。 其实,段向北此举最大的可能,是因为“蝈蝈”正在返回的路上,出于本能,段向北想看一眼我这个“人质”当然,这仍然是我胡乱的猜测。 我让阿林送我回宾馆,我说我哪儿也不想去,我还说,早餐吃得很饱,午餐我也不吃了,别来打扰我,我要睡觉,要一觉睡到下午5点,然后吃晚饭,晚饭后去赌场打麻将阿林一言不发。 我躺在大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果然睡着了。 我说过的,我一睡着,就会做梦,我总是在做梦。 我梦见“蝈蝈”坐在我的床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知道这是个梦,于是翻了个身,不让他看到我的脸,然而,他站起来,绕过床尾,走到大床的另一侧,轻轻地,再次在床沿上坐下,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说,好吧,你抓不住我的手,所以这是一个梦,于是我朝他伸出一只手。非常奇怪的是,他竟然抓住了我的手,我能够清晰地体会到他手掌的力量和肌肤的质感。我在心里叹息,好吧,这样的梦也是有过的,在那些流落边地的日子里,我就不止一次梦见“蝈蝈”,梦见他把我抱在怀里,亲吻我,抚摸我梦是那样的真切,我可以清晰地体验到他嘴唇的温度,以至于我不愿从那样的梦中醒来果然,在此刻的这个梦中,我看到“蝈蝈”朝我弯下腰,轻轻地,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我大叫一声醒来,“蝈蝈”果然坐在我的床沿上。像是我的惊叫把他给吓了一跳,他反而显得目瞪口呆。 我问他:“我醒了吗?” 我看到他笑了,他笑着说:“这得问你自己呀!” 我使劲揉眼睛,问:“我还在做梦吧?” 他笑得更温暖了,他说:“应该不是。” 我嘟囔着坐起,伸出两条光溜溜的腿,去找床前的拖鞋。虽然没能准确地将两只脚套进拖鞋,但我的脚板稳稳地踏住了地面,随后我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我猝然转身,像只扑食的小猫,“呼”地一下朝“蝈蝈”扑过去,把他狠狠地扑到在大床上。 天啦!这不是梦,他,真的回来了,我亲爱的“蝈蝈”就这样真真切切地被我压在身下。 我原以为我会放声大哭,结果却是把他摁在身下又撕又咬,而他呢,像是急切地回应着我,他冲动得不得了,一跃而起,一把将我横抱到胸前,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把我抱了进去。“蝈蝈”把我放到空浴缸里,示意我安静。我知道,他之所以把我弄进卫生间,是因为他仔细检查过,只有卫生间里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我看到他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像是马拉松运动员冲过终点,又像是负重的马匹终于卸下鞍鞯。 “吓坏了吧?”他柔声问我。 “哪有啊挺好玩的”我嘴上这样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蝈蝈”抓住我的双手,把我从空浴缸里拉起来,轻轻地将我搂在胸前,然后然后,他贴着我的脸,无比轻柔地吻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的好姑娘,我很快就会跟段大公子说,我们俩,需要去普济岛度一个长假”“蝈蝈”贴着我的耳朵,呢喃道。 安全地把“货”送到了广东,人也第一时间回到了段向北身边,货款也通过复杂的电子商务流程进入到段向北的帐户,段向北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蝈蝈”的“休假”要求。 我原以为,“蝈蝈”归来的第二天,顶多第三天,我们就可以离开段向北的地盘。 我可不想去什么鬼普济岛,我要回国,我要和我亲爱的“蝈蝈”一起回到那片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土地上,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如此爱国。 然而,“蝈蝈”像是忘记了他的承诺,就是不提离开的事。 第四天,我终于忍不住,向他发火了。 那是一个万物慵倦的午后,我们坐在一家小型茶餐厅的庭院里,说是庭院,却没有院墙,竹林环绕,翠叶青青。世代信仰南传佛教的本地居民纯朴善良,让我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安宁的地方,竟然是大毒枭段氏父子经营多年的贩毒根据地。 我压低声音说:“这个地方,讨厌死了。” “蝈蝈”朝我摊了摊手:“没办法,我也讨厌这个地方,可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嘟起嘴唇:“我不但讨厌这个地方,还讨厌你的工作。” “蝈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发狠了:“好吧!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我自认倒霉,你不想走拉倒,你去跟大公子说一声,我可得走了!” “蝈蝈”依然没有说话,而是寻找着我的眼睛。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倒是个办法。我已经回来了,大公子没必要继续留着你。”“蝈蝈”若有所思地说。 我刹时就后悔了,但我不能认输,我咬着嘴唇,飞快地偷换概念,我说:“好吧,你要赶我走,我就走。” “蝈蝈”沉下脸:“不要使小性子!我是认真的。本来,你早就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一下子从竹椅上跳起来,抓住他的一只手,在他的身边蹲下,摇着他的手臂说:“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守着你!” “蝈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胳膊从我的手里抽出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要是真能把你赶走,我也就放心了。” 我朝他的胸口擂了一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狠心啊!” “蝈蝈”拉过我的竹椅,让我并排跟他坐下,片刻之后,若有所思地问我:“最近,大公子这边,来了一位姓张的客人,今天中午我才听人说,你见过他?” 我赶紧说:“是啊,是啊,大公子叫我跟他们一起吃过早餐,那个张总啊,一看就是个色鬼”话一出口,我顿时后悔,迟疑了一下反问:“你不会是怀疑大公子除了叫我陪张总吃早餐,还叫我陪他做了别的什么吧?” “蝈蝈”苦笑:“那怎么可能?我是打算能够亲眼见一见这个张总,再和你一起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大公子根本不跟我提这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 11吨“冰”,55亿美元 广东警方按照公安部的统一部署,对7号侦察员“押运”到广东的大宗毒品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最主要的目的,是等待广东方向的“大老板”现身,将“大老板”与毒品一网打尽;另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7号侦察员和我,这个瞎打误撞卷入案件之中的“平民”,赢得宝贵的撤离时间。 但“蝈蝈”却不能轻易地带着我一走了之。 因为他接到了新的任务:一是秘拍段向北与“张总”在一起的照片,这在将来审判时,将最为直观地证明段向北与“张总”之间的关系;二是不排除中国警方派出特战小分队,在征得缅方同意的前提下,进入缅北抓捕段氏父子的可能,因此,上级要求7号侦察员尽可能秘密拍摄段氏父子庄园c居所c赌场等地点的照片和视频,为特战小分队在国内的训练提供模拟建筑。这正是“蝈蝈”领着我,把这个我已经熟悉到厌恶的小镇走了又走,转了又转的原因。 那个万物慵倦的午后,当“蝈蝈”说到他很想见到这个“张总”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说:“等等!” 我拿出手机,开始在手机翻查照片。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张照片。 那是我被段向北叫去,陪同他和张总共进早餐的那天清晨,早餐结束后,我像那些无比虚荣的内地女孩一般,拿出手机,以金碧辉煌配以绿萝鲜花的餐厅为背景,让阿林给我拍一张照片。 阿林当然照办。 阿林给我拍照片时,段向北与张总正在离开,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他们走得很慢。我那张“旅游”美女照的右上角,正好留下了段向北与张总侧脸交谈的影像! “蝈蝈”接过我的手机,用两根手指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现在,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段向北和张总的面容这时我注意到,“蝈蝈”的手指竟然颤抖了。 后来,我和“蝈蝈”说起这段往事,我笑言,如果拍部电影,用到这个场景,可以给某个品牌的手机来上一个“植入广告”,天衣无缝,简直了! “蝈蝈”来不及跟我说任何话,在我的手机和他的手机之间来回飞快地操作。片刻之后,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那口气,他的整个身体仰靠到竹椅的靠背上。 他懒洋洋地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发现那张照片已经被“蝈蝈”从我的手机上彻底删除。但是我已经猜到,“蝈蝈”肯定已经把那张照片传送给了某个重要的人或者保存到了某处神秘的“云空间”。 我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帮了“蝈蝈”一个大忙,万分激动却不能肆意表现,我只能噘起嘴:“你凭啥把人家的大美女照给删了?” “蝈蝈”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他难得地跟我开了个小玩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大美女已经剪下来贴到这儿了。” 我“噗”了一声:“你自己说的啊!去纹身,现在就去,把我的头像纹在你的胸口上。” “蝈蝈”笑眯眯地直起身子,缓缓将我揽进他的怀抱,他贴着我的耳根,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柔声说:“回去以后,我要为你请功。” 我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颤抖不已。 在这杀机四伏的“敌人心脏”里,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真的动了感情。 我转过脸,盯着他的眼睛,同样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柔声说:“能把你奖给我吗?” “蝈蝈”没有再说话,我看到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c迷离,我想,他一定想要吻我,但是,他迟疑着。 我本想说:“吻我吧!”念头在心头一转,我突然觉得这太像下三滥电视剧的某个场景,禁不住笑出了声。 “蝈蝈”被我这一笑,眼神立即重新变得清亮,他自嘲地说:“哈哈,笑场了!” 我后悔死了! 很久以后,据守候在“蝈蝈”的父亲,省公安厅副厅长,“626”专案组副组长李志诚身边的侦察员说,那张从我的“大美女照”上剪切下来并放大,显示段向北与张光祖正侧脸交谈的照片,被送到李志诚的案头,并且向他汇报了这张照片的来历之后,李志诚沉吟良久,说:“这个女孩,不简单,立了大功!” 然而,“蝈蝈”和我已经错失了最佳的撤离时机。 或者说,不是我,而是“蝈蝈”,一时半会很难离开段向北了。 因为就在我和“蝈蝈”坐在竹林深处,差一点点就真的,像一对恋人那样接吻的头一天,也就是“蝈蝈”把段向北的大宗毒品成功“押运”到广州的第三天,广东警方动手了。 广东警方早已监测到,那批藏在巴西木中的毒品,在物流城的仓库里被取出后,送到了广州郊区山中的一个仓库。这个仓库没有悬挂任何标牌,却有身着武警制服的士兵站岗,并且立有“军事管理区”的警示牌。指挥部派出侦察员抵近试探,被“哨兵”告知:这是一个弹药仓库,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626”专案由公安部禁毒c边防两局联合侦办。目前,能够确定的只是,这个“武警弹药仓库”绝不隶属于武警边防部队。至于是不是武警其他警种的仓库,无法确证。如果主动向武警的其他警种求证,难免出现走漏风声的可能,如果毒品被转移,前期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上网简单搜索一下,就会发现:2018年武警部队改革整合之前,中国武警共有8个警种,分别是内卫c边防c消防c警卫c交通c黄金c水电c森林。这8个警种,分属武警总部c公安部以及其他相关部委管理,体系相当混乱,各警种之间也很少横向联系。也就是说,就算有一支真正的武警部队走过这个仓库的门前,也很可能把它当成另外一个警种的“弹药仓库”,不会产生怀疑,更不会主动对其进行调查。 这也正是2018年,国家下决心按照“军归军,警归警,民归民”的原则,对武警部队进行整合改革的原因之一。 大宗毒品流入这个“武警弹药仓库”的情报,立即被上报到公安部。 公安部领导指示:不管这个仓库是不是真的隶属于武警的某个警种,只要藏毒证据确凿,照打不误。但是必须调集优势兵力,确保一击必中,绝对不允许出现武警与武警之间的“火拼”。 就在段向北的大宗毒品被转移到这个“武警弹药仓库”的第三天下午,侦察员发现,一辆悬挂武警某警种号牌的越野车向仓库驶来。电动栅栏缓缓滑开,越野车行驶到仓库大门口没有减速,径直驶进仓库后,电动栅栏关上了。 从这辆车对道路的熟悉情况,以及它通过大门时的“派头”,结合广东警方前期侦察掌握的,关于“大老板”的一些重要情报,指挥部判定,这辆车上唯一的一名乘客,很可能就是与段向北长期合作的,广东方向的“大老板”! 指挥部下令:立即对这个所谓的“武警弹药仓库”实施突击,对仓库里的所有嫌疑人实施抓捕! 此前,指挥部已经调集了包括公安特警c边防武警特战队在内的近200名警力,分内c中c外三层,将这个所谓的“武警弹药仓库”团团包围。一声令下,边防武警特战队的官兵作为第一波攻击力量,以突击检查警容风纪为名,派出督查队为先导,命令“哨兵”打开大门! 在强大的武力威慑之下,不费一枪一弹,广东警方就占领了这个假冒武警的仓库。 “大老板”正在查看段向北的毒品,面对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边防武警特战官兵,“大老板”束手就擒。 段向北的毒品,甚至还装在从物流城转运过来的面包车上。 现场指挥员命令:砸开所有的库房,逐一搜查! 结果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数间库房里堆放着数百个纸箱,纸箱里都是高纯度的冰 毒。 从库房里搬出来的纸箱堆满了整个场院。 指挥部立即紧急调集百名补充警力,为禁毒部门清点毒品提供武装监护。 清点结果表明,从这个仓库里查获冰 毒554盒,每盒20公斤,共计1108吨! 这些冰 毒,如果卖到欧美市场,市值约55亿美元! 很显然,除了“大老板”和段向北之间的毒品交易,这1108吨冰 毒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毒品制造c加工c运输和销售网络! 公安部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查获一个假冒武警车牌,虚设武警仓库的犯罪集团。 然而,不到24小时,段向北“销售”给广东“大老板”的上百公斤海 洛因,包括广东方向的“大老板”,悉数被中国警方缴获c抓捕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段氏父子盘据的这个缅北小镇。 “蝈蝈”很快就接到上组通报:上级命令他调查并取证的“张总”,张光祖,正是制造那批冰 毒的“总工程师”。此前,段向北邀请张光祖来到缅北,是想与张光祖“合作”,在缅北的丛林中,“筹建”冰 毒加工厂。 然而张光祖,就在广东方向的“大老板”和毒品被警方打掉之后不到10个小时,就已经神秘地从段向北的视线中消失! 一个字,跑! 两个字,跑路! 张光祖跑了! 出了这些个大事,作为段向北手下的“头号马仔”,如果“蝈蝈”这个时候提出来“休假”,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0 命悬一线 段向北出售给广东“大老板”的大宗毒品,包括广东的“大老板”本人,都被中国警方“一锅端”,作为广东“大老板”的“特别代表”、“首席工程师”的张光祖又离奇消失,段向北乱了方寸,派人把“蝈蝈”找去,闭门密谈。 广东警方捣毁毒品仓库,抓捕广东“大老板”,这一切都发生在“蝈蝈”回到段向北身边之后。在段向北眼中,归来之后的“蝈蝈”神闲气定,领着漂亮女友吃喝玩乐,完全不可能与广东方向“出事”有任何关联。更重要的是,对段向北来说,广东方向“出事”,除了让他失去一个“生意伙伴”,失去一条贩毒通道,并无其它损失。 反正他的钱已经到手了。 对“蝈蝈”,段向北再无丝毫怀疑。 现在,段向北最怀疑的是张光祖。 段向北把张光祖的背景和来历向“蝈蝈”和盘托出: 与广东“大老板”打过多次交通之后,段向北得知,广东“大老板”在宁夏、甘肃等地,以“西部大开发”为名建设化工厂,实际上是在试验和生产冰 毒。 传统毒品基本上都需要毒品原作物提供原料,比如海 洛因,需要先种植罂粟,从罂粟果中提取、熬制鸦 片,再将鸦 片反复提纯,这才能获得高纯度海 洛因;冰 毒是一种新型毒品,不需要毒品原作物,其主要成份是甲 基 苯 丙胺,又叫甲 基 安 非他明、去碱麻 黄素,成品为透明结晶体,因此被称为“冰”。 吸食冰 毒后,会出现精神兴奋、性欲亢 进,对食物和睡眠的要求降低,通常会导致狂躁和暴力行为,长期吸食可产生强烈的依赖性。目前,医学界对冰 毒的成瘾机制认知不明,戒断手段也非常有限。鉴于其危害程度,联合国禁毒署已将冰 毒列为仅次于海 洛因的全球第二号毒品。 早期制造冰 毒的工艺是对麻 黄素进行还原,需要麻黄 素作为原料。近年来,毒品犯罪团伙已经开发出全化学合成法,成本不高,工艺简单,门槛降低,冰 毒因之被称为“厨房毒品”,意即只要有设备,有配方,在普通人家的厨房里就可以合成冰 毒;甚至有人戏言,带上原料和配方,拎上两只水桶,上山找条水沟,就能制造出冰 毒。 张光祖曾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化工专家,经过多次试验,他研发出了全化学合成冰 毒的配方,据称,在宁夏、甘肃的“化工厂”里,他已经为广东“大老板”生产出十多吨冰 毒——这批冰 毒,已被中国警方在广州的假冒武警仓库里缉获。 广东“大老板”在张光祖的帮助下,成功研发并制造出大量冰 毒之后,考虑到冰 毒加工厂设在中国境内,迟早要被中国禁毒机构发现并严厉打击,因此,广东“大老板”产生了在境外建立冰 毒加工厂的想法,这与段向北一拍即合。毕竟,这些年来,国际社会对毒品犯罪的打击越来越严厉,联合国禁毒署采用派出调查组与卫星拍照结合的方式,反复核查缅北地区的罂粟种植面积。如果段氏父子等大小毒枭拒不缩减罂粟种植面积,甚至冒然扩大种植,联合国通过禁毒法案,出动中国、美国等大国的特种作战力量,对缅北地区等传统毒源地区进行武力清剿,对段蒙生、段向北父子等大毒枭实施“斩首”行动,亦有可能,段氏父子不愿冒这样的风险;此外,与种植罂粟、采制鸦 片、提纯海 洛因这一系列复杂、冗长的过程相比,改做“厨房毒品”冰 毒生意,更能赚到“快钱”。 “就算是广东方向出了问题”,段向北手里拿着一支粗大的雪茄,站在窗前,忧心忡忡地说道:“张某人……还是可以继续跟我合作的嘛。” 段向北说话的时候,不看“蝈蝈”,而是盯着窗外。 “我想”,“蝈蝈”慢条斯理地说:“广东方向出事,应该跟我们那批货没有关系。都是他们自己造‘冰’惹出来的麻烦。我们那批货,当然,严格地说,出事的时候,那已经是他们的货了,只是碰巧被中国警察顺带搂去而已。这个老张,这个时候来到您这儿,也许并不是来合作,他只是来避避风头。” 段向北转过身子,吸了一口雪茄,示意“蝈蝈”继续说下去。 “这个张总,很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老板要出事了。他的老板如果出事,一定会把他供出来,中国警察一定会追捕他。毕竟,在您这儿,他是安全的,中国警察总不致于追到您这儿来抓他吧?” “张某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老板要出事?”段向北脱口问道。 “蝈蝈”并没有回答。 段向北突然明白了“蝈蝈”的意思:那是因为张光祖已经把他的老板给出卖了,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老板一定会出事。 “为什么?”段向北追问道。 “配方在谁手里?”“蝈蝈”反问道。 经“蝈蝈”这样一提示,段向北轻轻点头:“不错,配方在张某人手里,只要有配方,他就可以源源不断地造‘冰’,至于跟谁合作,都比跟他原来的大老板合作更合算。因为在原来的大老板那儿,他不过是个领高薪的总工程师,跟别人合作,他就是大股东。” “段总英明。”“蝈蝈”不失时机又不失调侃地奉承道。 “可是他为什么跑了呢?对他来说,我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吗?”段向北提出新的疑问。 “如果您猜到是他出卖了自己的老板,您还会跟他继续合作吗?无论是江湖道义,还是段总您用人的原则,您都不太可能留他一条生路。难道段总您会跟这种卖主求荣的人合作吗?” “蝈蝈”继续奉承段向北。 其实,“蝈蝈”想说的是,张光祖最担心的,是一旦他把制造冰 毒的配方提供给段向北,并指导段向北的手下造出第一批冰 毒,段向北一定会杀了他,毕竟,能够一个人吃肉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多一个人来多喝一口汤。 “蝈蝈”的奉承让段向北很是受用。他抽了口雪茄,突然产生了另一个疑问:“他直接跑到美国、香港,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不是更好吗?他跑到我这儿避什么风头?” “蝈蝈”微笑不语。 段向北“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他来我这儿,是他老板安排的,如果他不按老板的意思办,老板立即就会发现这个人出了问题。老板如果发现张某人有问题,会比张某人跑得更快,而且一定会想办法找人杀了他……” “蝈蝈”微笑点头。 “这家伙,拿我这儿做了一个跳板!”段向北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愠怒。 “蝈蝈”顺着段向北的思路往下说:“或者说,张总正是抓住大老板派他到您这儿谈合作的时机,把他的老板给卖了……” 事实上,段向北在“蝈蝈”的诱导下,对张光祖突然逃跑作出的判断,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张光祖从来没想过要出卖自己的老板,而是一直将老板视为自己最重要的“靠山”。得知大老板“出事”的消息后,惊慌失措,张光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段氏父子的地盘,他从来没想过凭一已之力与段氏父子合作,他知道,只要保住命,只要掌握了制造冰 毒的配方,他还可能有荣华富贵之日。张光祖根本不相信段向北这样的毒枭和土匪,他甚至担心段向北对他软硬兼施,弄到冰 毒配方后,再转手将他送给中国警方。 所以他就跑了! 这时,段向北的一名侍从悄然而入,附耳向他报告着什么。 “知道了,我这就去!”段向北挥挥手,让那名侍从出去。 “广东方向的事,惊动到了老爷子”,段向北对“蝈蝈”说:“老爷子让我现在就去见他……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 段向北此语一出,宛若一颗子弹,猝然击中“蝈蝈”的心脏! 段向北说的“老爷子”,当然就是他的父亲段蒙生! 而“蝈蝈”投奔段向北,最重要的缘由,便是当年在中国瑞丽的迪厅冲突中,“蝈蝈”给段向北引领了一条逃生之路。而“蝈蝈”之所以救下段向北,称他为“大公子”,是因为“蝈蝈”在段蒙生的庄园里做过卫士,被段蒙生称为“家人”。 那个人名叫李刚,他不是“蝈蝈”! “蝈蝈”从来就没有做过段蒙生的卫士,他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过段蒙生! 上级确定派出我亲爱的“蝈蝈”打入段向北贩毒集团时,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与段蒙生正面“撞车”的可能。情报显示,段蒙生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深居简出。段蒙生不出门,就不可能碰上“蝈蝈”,就算偶遇,段蒙生也没有特别的理由盘问“蝈蝈”的来历,他会把“蝈蝈”当成儿子身边一个普通的“马仔”……以“蝈蝈”在贩毒团伙中的地位,段向北特意将他引见给老爷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上级明确要求,“7号”的身份一旦可能暴露,允许“7号”相机而动,脱离案件。 没想到,“蝈蝈”迅速成为了段向北最为倚重的大“马仔”。此刻,段向北心血来潮,要带“蝈蝈”去见段蒙生,那么,他一定会向段蒙生介绍,这个人,以前是父亲您身边的卫士…… 段蒙生会摇头,再摇头。 传说中段蒙生“爱兵如子”,对自己的卫士,他可以随口叫出名字,说出其年龄、籍贯甚至家庭情况…… 几分钟之后,我亲爱的“蝈蝈”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 段向北的“悍马”武装越野车驶来,“蝈蝈”和段向北坐进后排,驾驶副座上是怀抱16自动步枪的警卫,越野车两侧的踏板上站着荷枪实弹的保镖。 越野车朝着段蒙生山间的庄园驶去。 段向北注意到“蝈蝈”脸色有些苍白,随口问道:“怎么啦?” “蝈蝈”皱着眉头说:“肚子有点不舒服。” 这时候,“蝈蝈”如果要求停车,要到路边的草丛中“方便”一下,段向北只能同意,而且段向北绝不可能命令保镖持枪监视他拉屎。当段向北感觉“蝈蝈”大便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些,派出保镖去找他时,“蝈蝈”早已遁入山野丛林,依据他对这个小镇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顶多半小时,“蝈蝈”就会出现在界河边,只要“蝈蝈”一头扎进界河朝对岸游去,就算段向北雇佣全世界最顶尖的杀手,恐怕再也动不了“蝈蝈”一根毫毛。 何况,广东方向已大获全胜,段向北与张光祖的“合影”也已到手,段氏父子贩毒集团正忙于应对危机,短时期内再做大宗毒品生意的可能性很小,“蝈蝈”继续留在段向北身边,意义已经不大,他完全可以脱离案件,尽早归队…… 这样的逃逸计划,在段向北的武装“悍马”武装越野车还没有上路之前,就已经在“蝈蝈”的脑海中形成——然而,这样的计划,犹如闪电,只能是一闪而逝。 “蝈蝈”可以安全逃离,我怎么办? 此刻,对“蝈蝈”究竟去了哪里?正在经历着什么?我一无所知。百无聊赖的我,正坐在宾馆套房的沙发上,给我的脚趾甲涂指甲油玩。 几天前,他的战友已经在昆明的秘密据点里,等待着他的凯旋。如果“蝈蝈”此时选择逃离,那时,他又何必选择回到段向北的身边? 所以,当他说完“肚子有些不舒服”之后,又补充道:“没事,能忍住。” 段向北“嗯”了一声,吩咐司机加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1 老毒枭一石三鸟 “蝈蝈”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大脑如同飞速运行的电脑,尽可能详尽地从硬盘里调出与段蒙生相关的所有资料:段蒙生的长相、嗜好;段氏庄园的布局、建筑、道路……他早就说过,段氏父子迟早都是他的“菜”,为了做好这盘“菜”,“蝈蝈”提前做了很多功课。 段向北的“悍马”武装越野车驶进入庄园大门,在主楼前的车道上停下,保镖拉开车门,“蝈蝈”捂着肚子,咬紧牙关,低声对段向北说:“不好意思,我得先去一下卫生间。” 段向北招手叫过一名仆人,示意他给“蝈蝈”带路,“蝈蝈”一溜小跑着回头说:“不用,我知道卫生间在哪儿。” 段向北一楞之后这才想起,“蝈蝈”说过,他曾经在这座庄园里做过卫士,他当然知道哪里有卫生间。 “蝈蝈”努力让自己曾经看过数十遍的庄园地图在脑海中显现:主楼是一个六边环型结构建筑,二层是门厅,车道位于门厅前方。环型建筑是中空的,一层地面是花园。花园的西南角和东北角应该各有一个卫生间。 “蝈蝈”一脸内急难耐的表情,径直穿过二层门厅通往一层花园的楼道,直奔一层花园西南角的卫生间——地图显示,二层门厅也有卫生间,但那些卫生间,是给主人和客人使用的,他们这些虽然被称为“家人”,实则当然是仆从的人,只能使用一层花园角上的卫生间。 就是这样,在这个杀机四伏的“毒窝”里,哪怕仅仅是用错了卫生间,也意味着灭顶之灾! 没想到,“蝈蝈”还真的找错了卫生间。 浮现在“蝈蝈”脑海中的地图上,应该是一个卫生间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卫生间,那里是一个玻璃花房。 “蝈蝈”的脑袋里“嗡”地一声,呆立当场,他的表情,就像是终于没有忍住,真的把屎拉到了裤裆里。他不相信自己可能犯错,就算是犯了错,也必须做出弥补的动作,于是他朝着花丛中正在修枝的一名花工扬声大叫:“厕所呢?厕所去哪儿了?” 花工表情木讷地朝他走过来,摇头表示不懂他的意思。“蝈蝈”想,这下更糟了,花工似乎不懂中国话。情急之中,“蝈蝈”冲着花工做了个男人撒尿的动作。花工莞尔一笑,引领“蝈蝈”穿过玻璃花房,原来,卫生间在花房的后方。 “蝈蝈”一头钻进蹲坑,立即锁死了档板。 “蝈蝈”在蹲坑上足足蹲10分钟,直到两脚发麻,脑子里却渐渐澄明如水。 他整理好衣衫,洗了脸,从容不迫地回到二楼大厅。他想,段向北不可能等着他,但是一定会留下人给他引路。果然,一名身着当地民族服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入口处,朝他微微鞠躬,用中国话对他说:“请跟我来。” “蝈蝈”一边跟随中年男子朝三楼走去,一边显得很随意地说:“差点没找到卫生间。” “蝈蝈”敢于这样说,是因为他绝对相信此前看过的地图,更因为,他绝对相信自己的记忆,一楼花园的西北角,一定有一个厕所。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花房是去年建起来的,正好挡住了厕所。” “蝈蝈”暗暗松了一口长气。 后来,“蝈蝈”向我解释,他为什么一进到段蒙生的庄园就直奔卫生间?一来,他在路上假装肚子疼,得把戏演完;其此,他要借此显示自己对这处庄园,这幢建筑的熟悉程度,表明自己真的在这里做过卫士,打消段蒙生的疑虑;再次,他想,未经“老爷子”批准,段向北带了个“外人”同来,他可以提前向“老爷子”报告,这可以避免段向北当面将自己介绍给段蒙生时,自己可能出现慌乱,愈发引起段蒙生的怀疑。 “也就是,打个时间差。”“蝈蝈”对我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而我的心却像被一只来历不明的铁爪抓住,疼得我差点喊出声来。我想,无论“蝈蝈”如何伪装,只要段蒙生认定这个人从未做过自己的卫士,“蝈蝈”就死定了! 中年男子把“蝈蝈”引领到三楼的一个小客厅,微微鞠躬后,退了出去。 这是一间纯中式风格的小客厅,巨大的红木根雕茶桌旁,摆着几个红木墩子,一个身形威猛的老头坐在木墩上把烟筒抽得呼呼作响,段向北坐在另一个墩子上,恭敬地烧水、洗杯、烫壶,泡普洱茶。腾腾的烟雾中,“蝈蝈”注意到老头的头发花白、坚硬,剃得很短,他的脸色红润,面孔线条硬朗,确实像个老军人。 看过近百张段蒙生照片的“蝈蝈”立即认出了他。 “蝈蝈”腰板挺得笔直,虽然没有穿军装,也没有戴帽子,他仍然挥手,干炼地冲着段蒙生,敬了一个标准的中国式军礼,同时大声问好:“师长好!” 段蒙生吹散萦绕在烟筒上方的烟雾,笑眯眯地看着“蝈蝈”,招手说:“来来来,坐!” 段蒙生成为职业毒枭前,曾经是缅北某支民族地方武装的师长,他最喜欢下属叫他“师长”,而不是“司令”,更不是“段总”、“段老板”,这些情况,“蝈蝈”早已了然于胸。 “蝈蝈”响亮地回答了一声:“是!” 随后,他快步走到茶桌前,在木墩上坐下,保持着半个屁股着凳,上身笔直的姿态。他朝段向北倾过身子,接过段向北手中的茶夹,低声说:“大公子,我来吧。” 段蒙生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蝈蝈”,拿手在自己正在吸烟的烟筒沿上抹了一把,将烟筒朝“蝈蝈”递过来:“吃烟?” “蝈蝈”赶紧说:“谢谢师长,这个不会。” 段蒙生收回烟筒,续上一撮烟丝,一边点火一边说:“是,这种吃法,不方便。”他指着茶桌上的香烟盒:“要吃这个,自己拿。” “蝈蝈”抿嘴一笑,没有说“谢谢”,也没有伸手去取香烟。 段蒙生突然说:“我记得,你是叫李刚吧?” “蝈蝈”的心“突”地一阵狂跳,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说:“是!师长您的记性真好,报告师长,我现在叫彭卫国。” 段蒙生点点头,像是对一个人有不同的名字表示充分理解,接着他招招手,说:“坐坐坐,你现在帮向北做事,不必在我面前拘礼。” “蝈蝈”重新坐下,他没有急于给段蒙生和段向北斟茶,他害怕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把茶水洒到茶碗外边。他不知道为什么段蒙生一口就叫出了“李刚”这个名字,是自己真的长得跟李刚很像?还是“先入为主”——既然段向北跟“老爷子”说了自己曾以李刚为名,在这座庄园里做过卫士,段蒙生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李刚,长的就是现在“蝈蝈”这个样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段蒙生根本就不记得,当年的那个李刚,究竟长什么样。毕竟,这么多年,至少有几百人当过段蒙生的庄园卫士。无论如何,“蝈蝈”知道,自己暂时是不会死了。 接下来,段蒙生没有更多地追问“蝈蝈”的来历,他将茶桌上的一个平板电脑递给“蝈蝈”,让“蝈蝈”自行翻看平板上张光祖的照片。“蝈蝈”注意到那些照片都做过处理,模糊了背景,而且都只有张光祖一个人。 段蒙生操着一口绵软的云南边地方言,抽着烟筒,抿着普洱茶,对“蝈蝈”款款道来: “这个人呢,叫张光祖,我们呢,现在已经晓得,他跑到泰国的清迈去了。这个人呢,对我们很重要。你呢,帮向北做了很多事,向北很欣赏你。所以呢,我们想请你再帮个忙,去清迈帮我们找到这个张光祖,想办法把他带回来,不要弄死,要活的。价钱呢,向北过后会跟你谈,包括你还要什么人,还要什么东西,都可以跟向北谈。我不是强迫你,你可以好好想一下再答复我们,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慢条斯理地说完这些话,段蒙生示意“蝈蝈”可以暂时离开,他和段向北之间还有话说。 依然是那位中年男子,一直把“蝈蝈”引领到段向北的武装“悍马”车旁,他示意“蝈蝈”就在车旁等待段向北,不要随意走动。 “蝈蝈”放眼打量着这座庄园,与刻在他脑海里的地图相比,庄园发生了很多新的变化,“蝈蝈”点上一根香烟,悠然吞云吐雾,暗自把这些变化记在心中。 事实上,老谋深算的段蒙生暂时不打算深究“蝈蝈”的身份,就算“蝈蝈”是中国警方的卧底,他也不会断然杀害“蝈蝈”。跟所有的毒枭一样,段蒙生盘算的,首先是“利益”,而不是意气用事,杀掉一个中国警方的卧底,除了激怒中国警方,发誓要与他血战到底,没有任何好处。对他来说,这是巨大的“亏损”而非“盈利”。 当然,段蒙生是一个自诩“军人”的老兵,老兵自有老兵的血性,有的时候,老兵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名誉而战,甚至不惜流血和牺牲,当然,这同样是后话了。 此时,段蒙生打算让“蝈蝈”去泰国清迈寻找并带回张光祖,他对儿子段向北的解释是,这是一个“一石三鸟”的妙计: 如果“蝈蝈”真是为了钱,而且很讲信用,去到清迈,把张光祖抓了回来,那么,他们就是雇了一个好员工,做成了一笔好生意。至于威逼还是利诱张光祖交出冰 毒配方,已经跟“蝈蝈”没有关系了,这叫“黄雀在后”; 如果“蝈蝈”找到了张光祖,却不想把张光祖带回来,而是想私吞张光祖的冰 毒配方,段氏父子立即会把“蝈蝈”手里有冰 毒配方的消息散布出去,这样,马上就会有无数对冰 毒配方垂涎三丈之人对“蝈蝈”展开追杀,抢夺冰 毒配方,这叫“借刀杀人”; 最坏的可能,“蝈蝈”的确是中国警方的卧底,而且他也真的找到了张光祖,那无非就是中国警方将张光祖抓捕归案,段家暂时也不会跟中国警方撕破脸皮,那就“完璧归赵”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2 竹林中的罗生门 052(竹林中的罗生门) “2014626”专案组的组长,公安部禁毒局的一位副局长,在省公安边防总队的总队长,武警少将,专案组的另一位副组长陪同下,专程到医院会见李志诚,一是探病,二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李志诚通报。 他们让所有医护和警务人员退下,病房里只剩下两位首长和半躺在病床上的李志诚。 “老李”,副局长说:“你身体不好,我就长话短说。” 李志诚微微点头。 “有一个很重要的情况,是跟彭卫国同志有关的,你要有思想准备。”公安部禁毒局的那位副局长一脸凝重。 刹那间,李志诚心头剧震,他命令自己不要那样想,可他仍然忍不住在心头自问:“难道是卫国出事了?” 强烈的精神刺激短暂地压过了身体的剧痛,李志诚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他淡淡一笑,轻声说:“让孩子去干这一行,我早就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 公安部禁毒局的副局长与边防总队的总队长对视一眼,少将总队长微微一笑,轻声说:“老李你想到哪儿去了,卫国同志目前很安全。” 李志诚情难自禁地长吁一口气,肝部的剧烈疼痛紧接着让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两位首长向李志诚通报:缅北毒枭段氏父子决定,派出我们的“7号”侦察员,也就是彭卫国同志,到泰国的清迈去寻找并带回张光祖。 是让“蝈蝈”继续卧底,扮演段向北的头号“马仔”,接受段氏父子的“任务”?还是另派侦察员到清迈去追捕张光祖?他们希望得到李志诚的意见。 李志诚几乎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让他去!” 李志诚的意见是:“7号”侦察员现在的“身份”很好,在“毒道”上看来,他的一切举动都合情合理,以“毒道”身份去清迈追捕张光祖,纯粹是“毒道”上的事,无须向泰国警方寻求警务合作,而且,清迈的情况,对“7号”侦察员来说,还是相对安全的。 公安部禁毒局的这位副局长点头,沉吟良久,说:“老李,我们不是担心‘7号’的安全,也绝不怀疑他的能力,我们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李志诚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微笑:“你们是担心,我死的时候,他不能在我身边送终?” 武警边防总队的少将总队长立即说:“老李,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嘛!” 李志诚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你们不用瞒我。对一个搞了几十年侦察工作的老公安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秘密。医生c护士c警卫人员c工作人员,他们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对吧?” 李志诚不容两位首长解释,接着说:“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一年?我可没那么乐观。所以我有一个正式的请求,我要出院,我要回办公室” “这怎么可能?”公安部禁毒局副局长,“626”专案组组长,脱口而出。 李志诚再次剧烈喘息,喘息稍定,他说:“对我来说,死在病床上,还是死在办公室,都是一个死字,意义却完全不同,对吗?”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垦求。 武警边防总队的少将总队长说:“我看可以考虑老李的意见” 李志诚喘息着说:“段向北c张光祖还没有归案,‘626’专案就不能结案。在案子了结之前,我还是专案组的副组长,我必须回到我的岗位” 副局长和将军的眼眶,刹那之间,不约而同地潮润了。 稍后,副局长转向总队长:“你的意见?” 总队长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同意‘7号’侦察员,李副厅长的儿子,我们的彭卫国同志,继续追捕张光祖和段向北!我同意李副厅长回来工作,毕竟,他对专案的情况非常熟悉。” 副局长艰难地点头,他盯着李志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好!我以‘626’专案组组长的名义,正式同意你出院,继续指挥案件侦破工作!” 就在李志诚被送回到公安厅,按照公安部和省公安厅领导的指示,将他的办公室连夜改建成一个既可以指挥作战,也能让他第一时间接受抢救的特护病房时,我亲爱的“蝈蝈”,又一次把我带到那个万物慵倦的午后,我们差一点点就接吻了的农家茶餐厅。 “蝈蝈”半躺在竹椅上,笑眯眯地问我:“听说过清迈吗?” 我瞪着眼睛反问:“你啥意思?” “蝈蝈”依然笑眯眯地:“没啥意思。我就是说,我要去清迈。” 我“哇”地一声叫起来:“太棒了!我早就想去清迈了!我要去祭拜邓丽君的墓,为她献上一束玫瑰” 在我喋喋不休地表述自己对清迈的“仰慕”时,我没有注意到,“蝈蝈”的表情非常复杂。 后来我才知道,上级批准“蝈蝈”以段向北的大“马仔”身份,到泰国北部城市清迈追踪造“冰”工程师张光祖之后,“蝈蝈”非常纠结。 他想带我一起去清迈,但是他不能带我去清迈。 “蝈蝈”不会承认这是因为爱情,是因为我们一起在段氏父子的毒窝里生死与共,是因为我的执着,我的勇敢和智慧,已经让他深深地爱上了我,他不愿意与我再次分离,甚至不想让我离开他一秒钟我们在缅北小镇的街头c林中漫步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向我透露了一些他的家庭情况,包括我知道了他是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的养子如果他不是爱上了我,如果他不是已经决定下半辈子都跟我捆绑在一起,他绝对不会告诉我这些漫步时交谈,只要确证我们身上没有被安装窃听器,还是安全的事实上,这样做,他已经违反了“纪律”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 在他给上级的报告中,他只能说,因为我见过张光祖,曾经与张光祖一起共进早餐,带我去,能够更好地完成任务。 但是他很清楚,我不是警察,不能让我更深地卷入到案件之中。 往更深的层面说,“蝈蝈”作为一名中国缉毒警察,纪律绝不允许他“假借”办案之机,“游山玩水”c谈情说爱。 上级绝对不会批准他带我一起去清迈办案的建议,甚至就连他的这种建议本身,也是违反纪律的,这也为后来“蝈蝈”被“发配”到基层埋下了伏笔。 “蝈蝈”很快就收到了上级的回复:同意“7号”侦察员继续打入,命令“7号”侦察员到清迈查明张光祖下落,之后等待上级统一部署;而我,这个无论是主观还是无意中卷入案件的“平民”,必须立刻送回国内,警方会对我提供足够的保护;第三,上级会给“7号”侦察员派出一名新的助手 在我永生的记忆中,那是第二个万物慵倦的午后,炽烈的阳光照到无边无际的竹叶上,竹叶绿得发黑,像是滴下浓黑的墨汁我亲爱的“蝈蝈”闭上眼睛,像是在打盹。 猝然,他睁开眼睛,对我说:“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我本能地反问:“为什么?” “蝈蝈”咽下一口唾沫:“因为因为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你应该回去了!”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要赶我走?”我勃然变色。 “不是赶你走而是,你先回去,等着我”“蝈蝈”嚅嗫着。 “我不!”我一声大喊。 原来蜷缩在一张空空的竹椅上晒太阳的大黄猫,被我的叫声惊扰,猝然抬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 “蝈蝈”像那只大黄猫一样,盯住我的眼睛,缓缓摇头,摇头。 我想哭,但又似乎没有突然流下眼泪的理由。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就那样,在那个万物慵倦的午后,面面相觑,我突然想到了那句古老的诗:“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打破了沉默,从竹椅上慢慢站起,我趋到我亲爱的“蝈蝈”身前,伏在他的膝盖上,轻声说:“抱着我。” “蝈蝈”抱住了我,他的胸膛贴住我的后背,他的脸庞贴住我的耳朵,他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蝈蝈”告诉我,离开这个茶餐厅,我们就回宾馆收拾行李——其实,我们俩也没有什么行李可以收拾。在无助地等待“蝈蝈”归来的那些日子里,段向北派了阿林“陪同”我,其实是监视我,我在小镇街头闲逛,用段向北的“银子”买下的那些衣物c饰物c小玩具我什么都不打算要。我想彻底毁弃这段记忆,然而,这又是我和“蝈蝈”的爱情生涯中,最值得纪念,最有意义的一段记忆,啊,为什么我总是这么纠结 我记得,稍后,“蝈蝈”告诉我,上级会给他派来一个助手,一个叫邓佳的姑娘 “蝈蝈”说到这里,我猝然离开他的怀抱,再次厉声喝问:“为什么?” 我想“蝈蝈”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既然你去清迈需要一个姑娘作为助手,为什么不是我? “蝈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向他的怀抱。此刻,尽管我一万个不情愿,却不得不任由他拥我入怀,因为我知道,有些话,他只能贴着我的耳根说。 “邓佳是我的同事” 果然,“蝈蝈”咬着我的耳垂,貌似柔情万般,实则他说出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到的话,对我犹如万箭穿心。 多年以后,我才会明白,我亲爱的“蝈蝈”能够告诉我,邓佳是他的“同事”,他已经又一次违反了“纪律”;我才会明白,“蝈蝈”能这样对我说,对我是有多么的信任。而我,当时,只是一味地生气。 不错,那个叫邓佳的女孩,是他的同事,那个叫邓佳的女孩,她是警察,而我是什么?一个浪迹天涯的坏女孩,一个曾经的婊子! 我像一条蛇,缓慢而坚决地滑出“蝈蝈”的怀抱,我不想哭,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哽咽,我说:“好吧,祝你们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蝈蝈”才轻声说:“粒粒,你这样的状态,让我很不放心。” 我不假思索地回击道:“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你对我放心?” “蝈蝈”一声断喝:“够了!”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就在这片竹林深处,有没有人拿着望远镜观察我和“蝈蝈”?更不知道,竹椅旁,竹几下,有没有暗藏着窃听器?如果有人正好在观察和窃听我们,他们会发现,我和我亲爱的“蝈蝈”,真的在吵架! 这为邓佳的完美登场,为我负气离开“蝈蝈”做好了完美的前情铺垫。 我从来不作戏,戏如人生,我的人生绝对不是戏。 我顶多也就是本色出演而已。 而已而已! 有一会儿,我想到了黑泽明著名的电影《罗生门》,这部电影是根据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罗生门》和《竹林中》改编的,主体部分是《竹林中》:一起离奇死亡案件的多重叙述。 真有意思,我和“蝈蝈”亦真亦假的争吵,我们这离奇的爱情,此刻,正在《竹林中》,也许是另一部《罗生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3 顶级跑车,邓佳美女 当“蝈蝈”大喊出那声“够了”的时候,我想我真的是“够了”! 我不该花整整三年时间,宛若在茫茫大海中寻找救命的孤岛,找到了他,扑向了他;我不该追到他的战场上,给他带来那么多的麻烦,让他一次又一次为了我孤身涉险;他完全可以在广州飞往昆明的航班落地之后立即进入“安全屋”,他完全可以在段向北带他去见“老爷子”的时候一走了之 有一秒钟,我陷入梦境般的恍惚。在那个众蛇纠缠的梦中,无数昂首朝天的蛇脸冲着我露出诡异而会心的微笑。没错,那个梦有个标题叫“麻烦”,如果“蝈蝈”也会做梦,我就是“蝈蝈”那个题为“麻烦”的恶梦,对吧? 更重要的是,虽然我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地把他称作“我亲爱的蝈蝈”,可这只“国家的蝈蝈”,跟我这个“粒粒皆辛苦”的浪荡女孩,我们的人生道路,根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是的,我称自己为“浪荡女孩”,不是指我的德行,指的是我为自己选择的道路。 我要走自己的路,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做什么就动手,想去远方就上路,想不干了就撒手而他,我亲爱的“蝈蝈”噢,我还是这样称呼他吧!他只是一枚棋子,他的命运,他的道路,都不由他作主,而是任由那只下棋的手摆布。生死攸关的棋局中,那只下棋的手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和闪失,而我,恰恰就是意外,恰恰就是可能让我亲爱的“蝈蝈”丢掉性命的,无可挽回的闪失! 这样的想法,像一块坚冰塞在我的胸口,我必须用热泪和热血去让坚冰变暖c融化我想倾述,然而,此时此地,我无法倾述;我想哭,然而,此情此景,我的泪水,只能是矫情! 欲语还休,欲哭无泪,这就是爱情吗? 我甚至忘记了他就要走向新的战场,忘记了等待着他的,也许是子弹和刀尖;我忘记了给他一个柔情似水的长吻;我忘记了叮嘱他保重;我忘记了告诉他,我的手机为他24小时开机;我忘记了恳求他必须好好活着归来;我忘记了向他承诺:我们结婚吧! 我只是想:好吧,我想,既然我们的命运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而我一定要把我们的命运捆绑在一起,就只能让其中的一条线弯曲,弯曲着向另一条线靠近,直到将来,甚至是未知的将来,这两条线在某个未知的点上交集。 那条必须弯曲的线,只能是我。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我想,“蝈蝈”应该能够体会我这一声长叹中包含的纠结c不满c委屈和眷恋。 我以为他会伸手将我揽入怀中,贴着我的耳根,轻声道歉:“对不起,好姑娘。” 他总是叫我“好姑娘”,不是吗?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的眼神清亮c坚定,仿佛告诉我:“不错,你做出了一个唯一的c正确的选择。” “蝈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迈步朝竹林外走去,甚至没有招呼我跟上。 除了跟上他,我还能怎么办?我追上去,死皮赖脸地挽住他的胳膊。“蝈蝈”皱着眉头,似乎我挽着他这个举动,让他很不开心。他警觉地c不安地打量四方,牙疼般“咝咝”吸着气,其实是要告诉我一些非常重要的安排。 “蝈蝈”显得很无奈地被我挽住胳膊,一边走,一边低声告诉我,过一会儿,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如果你愿意,可以打我一个耳光” “蝈蝈”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他小声说:“我们发生争执的地方,将会是界桥的这一端,然后,你下车,直接往中国方向跑,缅甸的移民局会抓住你,你一定要大吵大闹,你一定要反复申明你是中国公民,缅甸移民局会通知中国边防来领人,然后你就安全了” “一定要记住啊”“蝈蝈”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真像是做梦,我跟着“蝈蝈”回到段向北安排给我们的宾馆套房。那套房子我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得就像自己在这个缅北小镇的出租房。“蝈蝈”让我收拾行装,我听到他站在窗前给某人打电话,那个人应该是段向北。我听到“蝈蝈”在电话里向那个人报告:“今天就走我找了个人,找了辆车到了那边再联系” “蝈蝈”打完电话,朝我招手:“走啊!” 我磨磨蹭蹭的样子让“蝈蝈”很不耐烦,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抓起我的双肩背包,恶狠狠地拉起我就走。我使劲甩胳膊却无法从他掌中挣脱就在穿过门框的一瞬间,他把我的身体拉进他的怀抱,他迅速地抱紧我,他的嘴唇贴住我的额头,轻轻一吻,紧接着迅速滑向我的耳根。 “蝈蝈”呻吟一般说道:“千万别换手机号啊!好姑娘,一定要等着我”话音未落,他把我从怀中推出,却依然紧紧地抓着我一条胳膊,看上去,就像是死拉硬拽着我离开。 我猝然一惊之后明白:这幢大楼,这个房间,这条楼道,摄像头无所不在只有穿过门框的那一瞬间,处于摄像头的死角。而“蝈蝈”就抓住那3秒钟的机会,对我说出了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想明白这个道理,我禁不住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楼道地面的驼色地毯宛若游戏场景,在我的脚下不断地塌陷,仿佛只是一眨眼,我们就来到了宾馆前的车道上。阳光让我头晕目眩,植物绿得发黑,花香中人欲呕。我看到车道上停着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我知道那辆车非常值钱,我看到车头的跃马标志,我想,那也许就是“法拉利”?我在心里说,在缅北的丛林里开法拉利,简直就是叫花子捧了个黄金钵要饭嘛!但是马上我就想到,人家是要开了这辆车去清迈的,清迈,那是个国际旅游城市吧?香车美女,应景得不得了。 正想着“美女”,我就看到了美女。我看到她从跑车里跳出来,不管不顾地冲到我亲爱的“蝈蝈”身前,野蛮地把我推开,随后抱住“蝈蝈”,一边扬声大笑,一边把“蝈蝈”的脸亲得“叭叭”作响,而我亲爱的“蝈蝈”,竟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捧着她的脸,笑眯眯地在她的脑门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这是我的“蝈蝈”吗?他的嘴唇,刚才还湿漉漉地c温暖地停留在我的额头上,这才几分钟啊,他竟然当着我的面,亲吻另一个女人! 何况,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她看上去比我年长几岁,当然,也许她比我还年轻,只是她天生老相;她粗胳膊粗腿,皮肤黝黑,她的白衬衣在小肚子前随意打了个结,露出光溜溜的一截肚皮,她穿着齐大腿跟的牛仔短裤,却完全不着调地穿一双褐色小牛皮短靴。我相信,她跟我站在一起,别人一定会把我视为名门闺秀,而她,连做我的丫鬟都不配! 我想,她一定就是那个叫邓佳的女孩,“蝈蝈”的同事。 她是一个警察! 而我是一个曾经的坐 台小姐! 邓佳出身优渥,她的父亲是富甲一方,坐拥数亿资产的大老板,她的母亲曾是小有名气的演艺明星,她大学毕业后主动选择了投身于公安边防部队,新训结束后短暂地从事过公开查缉业务,很快就从战友的眼中消声匿迹。她那些相处短暂的战友,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出身c她的家庭c她的背景,而她的同学c朋友c熟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正投身于人类最伟大也最艰巨的战争——禁毒! 她的公开身份,就是大老板和演员的女儿,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花花女。 她的真实身份,是公安边防总队司令部直属侦察队的秘密侦察员。 后来邓佳告诉我,那时候,我已经叫她“佳佳”了,她说:“那扇门,我从来没有进去过,那扇我的大门,那扇有哨兵站岗的门我是多么想进去,看看我们的办公室,看看我们的营区可是,我得到的命令是,永远不许踏进那扇门,直到我们这支部队的番号,永远地消失” 佳佳跟我说这话时,是流了泪的。 而与“蝈蝈”分别的那天,我想到的却是自己是“身份”,是啊,我算什么?一个小老板与一个广场舞大妈的女儿,我的家庭一团乱麻,老爸出轨中,老妈正伺机报复老公和“小三”,同时寻求彻底撕破脸后的最佳经济利益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荒谬:邓佳真正系出名门,看起来却“土”得两腿掉泥茬子;我,一个来自底层的姑娘,却“洋气”得让世界第六号大毒枭和中国一号“毒师”邀请我共进早餐 这些念头,都是很久以后,在那些无助地思念着“蝈蝈”的暗夜,玻璃碎片一般,闪闪地浮过我的脑海。 那一刻,我像个被人随手扔到草地上的布娃娃,两只手拎着我的双肩背包,背包垂在我的两 腿之间,我傻到连“发飙”都不会,蠢到连流泪都不敢,我就那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亲爱的“蝈蝈”与这个陌生的姑娘又亲又吻,嘻笑打闹。 邓佳跳进红色跑车的驾驶座,“蝈蝈”这才像是想起了我。他奔过来,夺过我的双肩背包,对我厉声大叫:“上车啊!”说着,他将我的双肩背包扔进跑车后座,冲我歪了歪头。 我不情不愿地爬进跑车后座。 跑车就是跑车,引擎“呜”地一声轰鸣,宾馆的保安忙不迭地升起拦车杆。 邓佳斜睨着我的目光里,满是挑衅和不屑。 跑车沿着并不宽阔却很平坦的柏油马路疾驶,邓佳把音响放得很大,她听的竟然是约翰列侬,黄色潜水艇,接下来是let it be,她居然也配听披头士,她懂个屁!不过,let it be,去他妈的,歌名倒挺应景。她和“蝈蝈”大声谈笑,一些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交谈中,应该是他们共同的c熟悉的朋友。他们的交谈对我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而我,孤零零地站在那个世界的门外,我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站在挂着火鸡的玻璃橱窗之外。 我莫名地联想到边防总队的大门,那扇有着哨兵持枪站岗的大门。“蝈蝈”和他的新女伴,也许是老女友,他们是武警,他们在门里边;我,一个痴心妄想的前小姐,隔着大街,隔着一街的车流人流,眺望那扇我永远进不去的大门——就算进去了,也会马上被赶出来。 他们笑得越来越放肆,动作也越来越夸张,邓佳竟然一边开车,一边伸过脑袋亲吻“蝈蝈”的脸;“蝈蝈”呢,竟然伸手拧邓佳的脸蛋,甚至拍她的大腿。我想,如果不是我坐在后排,他们也许会停下车,就地“野战”! 我大喝一声:“停车!” 因为这时我已经看到了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界河,看到了联结中国与缅甸的大桥,看到了大桥那一边飘扬的五星红旗! “蝈蝈”和邓佳都没有理会我,依然谈笑风生调情打闹。 我“呼”地一下从后座上直起身,直接伸手去抓邓佳手里的方向盘。 “我叫你停车!”我声嘶力竭地大叫。 “你他 妈干什么?找死啊!”“蝈蝈”转身,指着我破口大骂。 邓佳猛踩刹车,“法拉利”猝然停下,我差点直接从后排越过挡风玻璃摔出去。 “蝈蝈”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 “滚!”“蝈蝈”盯着我的眼睛,指着车外,大声喝骂,他的表情像是要把我扔出那辆火红色的顶级跑车。 我相信,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感激;不是决绝,而是无奈! 我抓起我的双肩背包,从火红的跑车里一跃而出,径直朝着界桥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4 首长……您要不要喝点水? 冲上桥头,我猝然止步,怅然回望。 红色跑车像一道闪电,在满山苍翠的背景中一闪而逝。 他,我亲爱的“蝈蝈”,甚至没有让邓佳停车5秒钟,看一眼我的背影。 他,我亲爱的“蝈蝈”,明明知道,我一定会驻足回望。 唉!算了吧,哪来的诗情画意?多年以后,我唯知死别生离! 我右手拎着我的双肩包,沿着大桥,垂首朝向悬挂着缅甸国旗的移民检查站走去。 我长发散乱,白裙起皱,脸庞肿 涨,双脚沉重,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像个在缅甸做小姐不成功,被老板赶出场子的“丧”女。 我走路时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阳光投下一道巨大的阴影,横亘在我的脚下。 我一抬头,差点惊叫出声。站在我面前,挡住我去路的,竟然是阿林。 “你想干什么?”我停下脚步,情不自禁地冲着阿林大叫。这时,我距离缅方的移民检查站大约还有10米。 阿林笑眯眯地,停顿了3秒钟,这才操着我已经熟悉到厌恶的云南边地方言,说:“我来接你回去。” 刹那间,我差一点点瘫倒在中缅大桥缅方一侧。“蝈蝈”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这完全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凭女人的直觉,我知道段向北喜欢我,或者说,他不一定喜欢我,但他一定想占有我。现在,我跟“蝈蝈”大吵一架之后负气回国,既然我不再是“蝈蝈”的“马子”,对段向北那种假模假式仁义道德的家伙来说,也就不存在“兄弟妻,不可戏”,段向北完全可以派阿林来把我接到他的身边烛光晚餐,越南海鲜,白葡萄酒,雪茄,爵士,慢舞顺理成章,上床!更何况,我亲口告诉过他,我原本就是做“那个”的。 不! 我在心底发出一声长啸。 那样,我真的会成为段向北的某一房“夫人”,这一辈子,再无自由二字可言,我忍不住想要骂娘,玩来玩去,难道我要把自己玩成世界第六号毒枭的“小蜜”? “我不回去!”我朝阿林扑过去,亮出纤纤十指,去挠他的脸。 这个小屁孩,虽然他的大腿上挂着手枪,可我从来不怕他。以前,我可以叫他给我买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可以肆无忌惮地叫他“滚蛋”,现在,我也可以毫不迟疑地挠他的脸,甚至朝他的裤裆里踢上一脚。 阿林稳稳地抓住我的两只手。我这才知道,他的气力很大,我的两个手腕被他抓住,我完全无法挣脱。 “你一定要回去!”他依然笑眯眯地说。 阿林的双手一用力,我眼中的天空就暗下来了,天黑了。 阿林的气力真的很大。 那一瞬间,我下定决心:就算我烂醉如泥,段向北也别想沾我的身子。于是,他会下令将我扔进“土洞”。 那些我与“蝈蝈”分离的日子,那些我被扣在缅北做蝈蝈的“人质”的日子,阿林带我去看过“土洞”。他说“土洞”里关的是赌场里欠下巨款无力偿还的赌徒,他说那些赌徒大多来自中国江南,他说他们会在网上招赌,给那些人订好机票,派人到芒市机场接那些赌徒,到达边境一线,他们会派船把那些赌徒接过瑞丽江,直接把那些赌徒带进“水晶宫”,等他们输到一文不名的时候——阿林当然不会说“一文不名”这个成语,他说得很简洁,他说“没钱了”的时候,赌场就会借他们钱,高利贷,也许只是几个小时,那些赌徒就会欠下赌场几十万上百万的巨款这时,赌场会让他们发信息c打电话向家里要钱还帐,如果还上了,好说好散;如果还不上,先关进宾馆,好吃好住,继续打电话发信息向家人要钱,还是要不到钱,拔牙齿,剁指头,拍成视频发给家人,如果家人竟然向中国警方报案,那么,这个人就会被关进“土洞”。 所谓“土洞”,就是在泥地里挖一个1米见方,深约2米的坑,坑口盖上几块木板,木板上压几块大石。坑里自然积水,浅则不到20厘米,深则超过半米。被扔进土洞的人,只能站着或着半蹲,就算无人看守,两米的深度,也绝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爬出逃走。最致命的是,因为坑底积水,赌徒的下半身始终泡在水里,不出一个星期,大多全身溃烂而死。死了之后,就近挖土,连人带坑填平,省事。 阿林带我去看“土洞”的那个午后,天空炽热到仿佛流淌着钢铁的熔液。阿林掀开“土洞”的盖子,那个被泡在“土洞”里的男人立即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高温和惊悚让我恍然置身梦境,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白花花的蛇!我打算把握在手中的矿泉水瓶子朝那个人递过去,阿林哈哈大笑,他说:“他什么都看不见。他最不缺的就是水。他一低头就可以喝到水。” 我“啪”地一声摁下“土洞”的木头盖子! 阿林抓住我手腕的两只手,此时,就像毒蛇的尖牙。 我想,如果我不“从了”段向北,他一定会下命令把我投进“土洞”。 妈的,我的天真的黑了。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来号啕大哭,这样,也许会引起缅方移民站的注意,他们会派出一队持枪的士兵,冲过来,将我从阿林的铁腕之中夺走? 这时,阿林松开了我的一个手腕,依然抓住我的另一个手腕,笑眯眯地说:“跟我走!” 他引领我走向的,不是缅甸一侧,而是中方一侧! 原来,他说的“回去”,不是回到段向北的地盘,而是回到那片五星红旗飘扬的土地。 为什么? 我像根木头,一只手拎着我的双肩包,另一只手被阿林抓住,我们朝着缅方移民检查站走去,5米c3米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蝈蝈”提前告知我的“剧情”一模一样。 我在缅方的移民检查站,等待了不足半小时,两名身着武警制服的中国边防警官出现,他们皱着眉头填了些表格,让我在表格指定的位置签下几个“黎妮”,摁了几个红手印,接下来他们挟持着我,通过宽约20米的共管地带,随后进入中国边防的入境大厅。 他们没有让我办任何手续,而是径直把我投入一个不足6平米的小屋,没有桌子,没有灯,我的记忆出现了错觉,我觉得那是一个墙壁c地面全是金属的小屋;他们收走了我的身份证c手机c钱包他们收起我的手机时,居然让我自己把手机给解了锁。他们一言不发,关上门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中国边检的那间小屋里被关了多长时间。后来,他们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仅仅过去了40分钟,但是,我的“心理时间”,起码过去了3个小时。 房门洞开,一个皮肤洁白c鼻梁高耸,褐色眸子,大腿修长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高跟凉鞋,浅蓝色牛仔五分裤,宽松的白色t恤盖过臀部,t恤的前胸印着大大的c金色的“g一一d cky”,朝我款款走来,向我伸出右手。 我几乎是被她从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拉了起来。 她说:“我姓袁,你可以叫我袁姐。” 她说话的时候,仿佛微笑着,又仿佛那微笑与生俱来,就是雕刻在她的脸上。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她把一个捏实封口的密封袋递给我。袋子里是我的身份证c手机c钱包 她说:“我已经让他们关闭了摄像头,这里没有外人。你检查一下你的物品手机上,该做技术处理的,我们已经做了处理。” 我明白她的意思,不就是该删的都删了呗! 没来由的,我突然感觉特别放松,特别安全,我不想哭,也不想叫,我只想有张床,有一个松软的枕头,让我好好睡一觉。 自称“袁姐”的人似乎完全洞察到了我的心思。她保持着那种职业化的c干炼女警特有的微笑,说:“你可以在车上睡很长时间,我们得在路上走10个小时。” 我隐约记得,我是在中国边防检查站的地下车库里上的车。 一辆悬挂地方号牌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前排有两个小伙子,穿的是t恤,牛仔裤或者,休闲裤? “袁姐”和我坐在后排。 我一直紧紧地搂着我的双肩包,像是搂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又像是搂着我亲密的爱人。 我一路都在睡觉,我记得我们出发时是黑夜,抵达时是黎明。 我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上了两次厕所,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上厕所的时候,袁姐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我记得前排的两个小伙子,轮换着开车。 我刚看到了一眼朝阳,紧接着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出发的地方是一个地下车库,我抵达的地方依然是一个地下车库。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省公安厅的地下车库。 “袁姐”牵着我的胳膊,我们进电梯,“叮咚”,电梯停下,我看到“袁姐”拿出id刷卡,然后把脸凑近门禁系统的摄像头。 是人脸识别?还是瞳孔识别? 防弹玻璃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我在“袁姐”的牵引下,踩着游戏场景般不断坍塌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办公室。 我听到“袁姐”柔声说: “首长,我们把她带回来了!” 首长点头,随后示意“袁姐”离开。 巨大的办公室里,“首长”坐在足有半个乒乓台球台般大的办公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像是身体的某个部位疼得难以忍受,眉头几乎拧成了“八”字。 隔着桌子,我站在他的对面,我知道他是谁,作为一个曾经联系禁毒口的记者,我不止一次,在照片上,在主席台上,看到他。 他就是“蝈蝈”的父亲,李志诚! “首长您要不要喝点水?” 莫名地,我一张嘴,说出的就是这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5 庄重的李厅长和酒醉的李老师 李志诚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到他的办公桌上就搁着一个银色不锈钢暖水瓶,然而,他痛苦得似乎连伸手去抓住那只暖瓶,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一点水都不太可能。 我走到桌前,拿起暖瓶,将开水注入他的茶杯,双手将茶杯捧到他的面前。 李志诚费了很大的劲,这才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他示意我把茶杯拿走,我赶紧伸手,接过茶杯,轻轻地搁在桌面上。 这样,我就站到了他的身侧。 他转动巨大的皮转椅,让他的身体和面孔正对着我,努力保持着领导c长者和一个肝癌晚期患者最后的尊严,调匀了呼吸,这才说出了那天晚上,他“会见”我的第一句话。 “回来了就好!” 刹那间,我的眼睛湿润了。像一个在外边受够了欺负的孩子,终于走进了家门。 “你的情况,我都清楚。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彭卫国的父亲,准确地说,是养父。”这是李志诚说出的第二句话。 “对不起!”这竟然是我,面对李志诚,我亲爱的“蝈蝈”的父亲,“626”专案组副组长,说出的第一句话。 当然,那时候,我不知道“626”专案,不知道我亲爱的“蝈蝈”在这个案子里的代号是“7号”,也不知道“蝈蝈”让我用自己的手机发出的那一串貌似手机号码的数字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我的大美女照右上方,段向北与“张总”侧脸交谈的影像将成为最重要的呈堂证供,但是我知道,他就是我亲爱的“蝈蝈”的父亲,我还知道,他病了,病得很重。 我想,我一定给他和“蝈蝈”添乱了,所以我脱口而出:“对不起!” 李志诚缓缓摇头,这个动作和我亲爱的“蝈蝈”一模一样。 “你很任性”李志诚艰难地说道:“不过,我不能怪你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呢?” 我的天,这个老头,这么大的首长,他竟然说出了“爱”这个字? “请相信我”我急切地想要申辩。 李志诚非常艰难地竖起右手,示意我无须多说,让他先说完。 “医生顶多给我5分钟时间”他喘息着:“孩子,你听我说我从来不怀疑爱,不怀疑爱情,你也看出来了,我病了,病得很重,但是卫国不知道,我希望,你能够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拼命地点头。 有一瞬间,我有一种冲动,把这个满头白发,气喘吁吁却不失威严和庄重的老头拥入我的怀中,让他的脸贴着我年轻c饱满的胸膛,如果这样,我能像母亲一样,给他一点温暖,给他一丝能量,我会的。 然而,我除了点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孩子,我相信,你是真心爱他,我也相信,他是真心爱你。但是,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请你暂时忘掉他你不能主动跟他联系,他也不能跟你联系,这就是纪律但是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能够凯旋如果我能等到那一天,如果你们俩,都心甘情愿地走进婚姻的殿堂,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孩子” 我拼命点头,我泪如泉涌,李志诚招手,示意我靠近他,在他身边蹲下。 他艰难地伸出右手,拍了拍我的后脑勺,用虚弱到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很像我的孩子,像一个警察,像一个勇士!我祝福你们,我的好孩子!” 我差一点点伏在他的膝上,放声大哭。 然而,我只是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寻找着他的眼睛,我点头,再点头,我说: “相信我,叔叔” 他温和地示意我站起,温和地说:“好现在,你可以出去,叫小袁进来了。”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为了让我安全归来,李志诚几乎是下了“破釜沉舟”沉舟的决心。这决心,不是把我视为儿子的女朋友,也不是因为我无意中成为了“626”专案的“线人”,而是,在战斗中,绝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平民受到伤害,更不能让平民为公众事业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他冒险再次启用了“11号”。 “11号”是公安禁毒系统在段向北身边埋藏了很长时间的,真正的“线人”。 你们已经猜到了,“11号”就是阿林。 “线人”与“卧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线人”不是警察,“线人”是基于各种原因,比如金钱,为警方工作的人请原谅我不能再说更多,其实你们都懂的。 没错!所以,现在你们知道了,我以豪华餐厅为背景,让阿林给我拍一张标准“装逼旅游照”时候,段向北与“张总”出现在画面的右上角,应该不是偶然。 秘密是:我亲爱的“蝈蝈”从来不知道阿林是省公安禁毒系统的“线人”,阿林也永远不会知道“彭哥”是边防系统的卧底;相反,公安系统数次通过阿林,也就是“11号”了解我的动向,让他主观地认为,我,这个名叫“百合花”的姑娘,很可能才是中国警方的卧底。 “626”专案组原来的方案,是同意“蝈蝈”的建议,让“蝈蝈”把我带到清迈,再安排我回国。 “蝈蝈”留下,继续“工作”。 直到那时,邓佳才会出场。 李志诚担心的是:如果我和“蝈蝈”同去清迈,因为我对公安工作一无所知,肯定会给“蝈蝈”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带一个非警察的女朋友去办案,这绝无先例,而且严重违反纪律更重要的是,此前,我从瑞丽跟随“蝈蝈”出境就没有走正规出境通道,已然属于“非法出境”,如果由泰国清迈,转道缅甸或者老挝,这样才能回国,手续办起来相当复杂——这必须得动用中国边防出面替我“圆场”,才能把我安全接回境内,这样一来,段向北潜藏在泰国警方的内线一定会将这些情况向他通报。 “蝈蝈”基本就“暴”了,而且绝无挽回的可能。 所以,我必须就地入境,回国。 李志诚更担心的是,如果我强行闯关,冒然进入缅方移民检查站那些家伙,面对一个“非法出境”的漂亮女孩会做出什么事来后果不堪设想当然,我们的边检站,可以在我进入缅方移民检查站的第一时间,就点名要人——后果很明显,这只能说明,我是中国边检特别关注的“重要人物”。 段向北又不是傻子。如果我是中国警方特别关注的“重要人物”,那“蝈蝈”是什么人? 所以,只能冒险启用“11号”。 阿林护送我送入缅方移民检查站,至少,可以保证缅方检查人员不要“乱来”! 为了保证缅方移民检查站的人不要“乱来”,阿林接到省公安厅的指示,必须将我护达到缅方移民检查站,在中国边检的人员没有出现之前,不能离开。 后来,就此事,段向北也曾描淡写地问过阿林:“你对彭哥的女朋友,似乎很关心?” 阿林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公子,彭哥跟他女朋友吵架了。一个人跑上了大桥,我怕她跳江。” 段向北轻轻地“唔”了一声。 “蝈蝈”和邓佳,在清迈干得很漂亮,他们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锁定了张光祖的藏身之地。 可是那一个月,对我来说,是何等的煎熬c猜疑还有自责。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天,我接到了李浩的电话。 那是又一个万物慵懒的午后。 那是无比和平c宁静到百无聊赖的午后。 午后4点,我坐在名为“童话里”的“美食一条街”。我的两侧,是钢筋水泥搭建的,暗黄色的小门面。我坐在一条原木长凳上,两条胳膊搁在原木条桌上,捧着手机,徒然地一遍一遍地刷着微信朋友圈和微博。 晚餐时刻未到,身着黄马甲的“美团”小哥三三两两地捧着手机,看视频,玩游戏。有个“美团”小哥的耳机没有插好,手机里传出歌声,是滥调牙的老歌: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 我禁不住莞尔失笑。 李浩的电话就是在那时打来的。我正好捧着手机,立即接听。 李浩似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生船的船舷。 他说:“妹妹,你回来了?” 我有些吃惊。 第一,他从来不叫我“妹妹”; 第二,他怎么会问“你回来了?” 所以,我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李浩说:“妹妹,我喝多了,你能来帮我开一下车吗?” 我皱起眉头。心想,太阳尚未落下,你是啥时候喝的呀?可我不说,我还是“嗯”。 李浩说:“妹妹,从中午喝到现在,我能找到我的车,可就是找不到方向盘。” 我有些怀疑李浩的手机是不是被“盗号”了,“嘻嘻”地笑:“哥,你叫我啥?大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李浩在电话那端显然生气了,他说:“妈的,粒粒我能有几个好妹妹?你这是骂我知道吗?别骂我成不成,说实话吧我就是想你了,粒粒!” 李浩连叫两声“粒粒”,我知道肯定是他了,换了关切的语气:“李老师,不能叫个代驾么?” 李浩在电话那头大叫:“我特么的就是想见你,别装了好不好?我特么的就是找个借口想泡你粒粒” 我知道他是真的喝多了,赶紧说:“微信发个定位,我这就打车过去。” “嘀”的一声,我的微信收到一个定位。 我的天又一次黑了,又是地下停车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6 上床吧,我给你钱 这是一处架空的半封闭式地下车库,夕阳透过车库朝向大街的一侧,把车库照得半明半昧。 地下车库里的车不多,李浩把这个地下车库的定位发给我的时候,同时把停车位拍照发给了我。他的车孤零零地停在一排空空荡荡的车位上,朝他的车走去时,我略微有些忐忑,莫名地联想到看过的凶杀电影:车门打开,一头滚出来一具尸体。 车门没有锁,我一拉驾驶副座的门,车门打开,浓烈的酒精气味从车内喷涌而出,让我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李浩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真不知道他跟什么人喝了多少酒。他半躺在后排,似笑非笑,像是望着我,又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我,而是在做梦。我注意到轿车虽然 没有发动,可车钥匙插在电门上,我关上副驾一侧的门,拉开后车门,使劲推李浩:“李老师,你就不担心有人把你的车开去,把你拉到荒郊野外,一抛了之”他似乎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嚅嗫着吐出几个字:“热渴”我叹了口气,关上车门,拔下车钥匙,走上街面,找了家便利店,买了两瓶饮用水。 我钻进李浩的轿车,把他的身体往旁边推开,勉强在他身边坐下,打开一瓶饮用水,一只手拿水瓶,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嘴,喂他喝水。我有些担心他突然呕吐,要是秽 物喷我一身,那就尴尬了。他仿佛突然清醒,劈手夺过水瓶,一口气几乎喝掉半瓶。他呼呼地喘着气,笑呵呵地,口辞不清地说:“啊哈粒粒,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我就算死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呢。” 我摇头叹气。 李浩一伸手就搂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的怀里拉,我挣扎着,也不是完全拒绝,我想,他想抱就让他抱一抱吧。他很孤独,很无助,对吧?李浩探头想吻我的脸颊,我避开了,说:“李老师,你真的喝多了。” 李浩嘻嘻地笑:“是喝多了,不过,你放心,粒粒,我不会吐到你的胸脯上”说着,他顺势就低头朝我的胸前拱过来。 我把他推开,提高音量,显出生气的样子,我说:“李老师,你不要发酒疯好不好?你再这样子,我就走了!”我一边说,一边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李浩一把拽住我,连声说对不起,他说:“求你了粒粒,陪我坐一会儿好吗?我心里难受,想有个人听我说话。” 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样子,我心软了,没有执意下车,依然挨着他坐在汽车后排,任由他搂着我的肩膀。有一会儿,我觉得被李浩搂着的,并不是我的身体,或者说,那个身体与我无关,真正的我,飘浮在半空中,这辆轿车,亦是透明,我可以居高临下,看到汽车后排上,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像一对恋人,又像是两个偷情的男女。 李浩的双手在我的身上不干不净地滑来滑去,他的脑袋也一个劲地朝我胸前拱。我无可奈何地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脑袋推开,而他的手呢,就任由他去吧。我心烦得不得了,贴着他的耳朵,有些恼怒有些调侃地说:“李老师,你不是想在这儿就把我办了吧?” 李浩闻言呵呵乱笑,笑着说:“想!真想!” 我再次使劲把他推开,厉声说:“不要太过分了啊!” 他稍稍坐直一些身子。我真想摔门而去,却狠不下心,毕竟,在这个城市,李浩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吧?他这个样子,刚好碰上两个地痞无赖,把他的手机c钱包全抢光,把他拖出来扔到地上,偷了他的车,或者开了他的车撞死撞伤人,估计他别说还手,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我既然来了,怎么能扔下他不管? 这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李浩都已经醉成那样了,却精 虫上脑,欲罢不能,我强迫他又喝了几口水,问他:“李老师,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李浩使劲咽唾沫,像是把已经到涌到喉咙里的呕吐物拼命咽回去,表情相当恶心。我轻拍他的后背,问他:“李老师你要不要吐?我扶你到外面去吐?”他嘿嘿地笑,大言不惭地咕哝道:“我喝酒从来不吐,十年了”因为我伸手拍他的后背,胸部就暴露在他的眼前,于是他又朝我的胸前拱,我气得抓住他的两只耳朵,把他的脑袋往座椅靠背上推。 他呼呼地喘着气向我求饶,像是我不放手,他就会像个委屈的孩子般放声大哭。我警告他:“乖乖的啊”他郑重地点头,我这才放手。 接下来,他絮絮叨叨地告诉我,纸媒越来越不景气了,就连他这样的老记者,也被领导找去谈话。说是谈话,其实就是通知解聘,不过是给他们留出两到三个月的“缓冲区”,让他们去找新的工作他说,中午跟一家大型私企的营销总监喝酒,打算去私企谋一份薪水,可人家除了一个劲灌他喝酒,根本不理会他委婉提出的“求职”要求,人家说,现在是新媒 体时代,而新媒体是年轻人的时代李浩稀哩胡涂地对我吼叫:“我老了吗?我已经被这个社会淘汰了吗?你说,嗯?粒粒你说?” 我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不老,李老师你不老,你还很年轻” 李浩长叹一气,他搂住我的肩,使劲摁我的后背,想把我的脸摁到他的小肚子上。我知道他想干什么,猝然直起腰,后脑勺撞到他的下巴。这下把他给撞疼了,他咝咝吸气,却也不敢发作。 他说,得到即将被解聘的消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他反复向我表白,其实他一直很喜欢我,但是他一直不敢说,因为他比我年长近十岁。我呵呵地笑,我还没有傻到相信一个醉鬼的情话,更何况,茫茫人海中,我有自己的至爱,那是我亲爱的“蝈蝈”,此刻,他在泰国的清迈,正在追踪张光祖,那个造冰 毒的“总工程师”,不折不扣的“绝命毒师”——事实上,那时候,我只是隐约知道,对“蝈蝈”他们来说,“张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可他究竟是谁?直到张光祖伏法之后很久,“蝈蝈”才隐约向我透露过一些背景和细节。 我在心里自嘲,我的男朋友,在异国他乡,出生入死追捕毒枭这样的想象,是不是太书面化了?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来的影像,不是“蝈蝈”,竟然是邓佳!他们是不是伪装成情人?他们是不是住同一个房间?他们怎么睡觉?那个房间有一张床还是两张床?他们怎么洗澡 清迈清迈,我一无所知的清迈。 邓佳邓佳,我一无所知的女人。 甚至,“蝈蝈”,虽然我在心头一千遍一万遍地称他为“亲爱的”,可我对他,又知道多少? 一转念至此,我的心头也泛起些许悲苦,想象中“蝈蝈”与邓佳男欢女爱的画面,像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子,缓缓在我的心脏上雕刻。 李浩继续倾诉: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爱我,他说他要娶我,他说其实他攒下了一笔钱,有二十几万,他看好位于西郊的一个废弃工厂,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把房子租下来,改建成一个工业风的摄影工坊,他可以给人拍照,我可以给人当模特我也可以给他当模特我冷笑:“不穿衣服那种,是吗?” 李浩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像是根本没听出来我是讥讽。 “还要免费跟你上床?”我继续反讽。 “不,不,不”李浩摇头:“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我要你来做老板娘不过,在那之前,跟我上床,我会给你钱一次算一次这是两码事” 我猝然挥手,把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到他的脸上。 李浩被我这一耳光打懞了。 一个曾经做过妓 女的人,最恨的就是有人跟她说,上床吧,我给你钱! 去 你 妈的! 我跳下轿车,拔腿就走,没想到李浩酒醒得这么快,他居然紧跟着我跳下车,而且跑到了我的前头,拦住我的去路,仗着酒意,“卟嗵”一声,冲着我跪下。他的脑门贴着地面,久久没有抬起。 “你不要这样”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接受他这一跪。 李浩跪了大约半分钟,这才缓缓起身,像是站不稳,他从我的身后,伸出双臂,紧紧地将我搂在他的怀中。我挣扎了一下,他搂得很紧,我也不再挣扎。 “唉,”我心想:“这个人内心其实也真够苦的。丢了工作,而且根本没有一个人真心在乎他” 我想,我们俩看起来,一定像一对刚刚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又莫名其妙和好的恋人。 他贴着我的耳根,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我拍了拍他搂在我胸前的手背,说:“别闹了,送你回家吧?先放开我,不然我真生气啦!” 李浩听话地松开了手。我搀着他回到车上,让他在后排坐好,我可以开他的车送他回家,但是我怕在我开车的过程中,他再次发起酒疯来,从后排对我动手动脚,那不出大事才怪。我决定找个代驾。 我下完单,不超过5分钟,代驾就出现在轿车旁。 代驾彬彬有礼,代驾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打听客户的隐私。 李浩示意我跟他一起坐后排,我就是受不了他眼中那孤立无助的恳求神色,摇头叹息,同意。 轿车朝李浩家驶去时,他没有再对我动手动脚,似乎要在代驾面前保持一点点“李老师”的风度。 他的酒似乎真醒了,现在,他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他贴着我的耳根,用代驾听不到的声音问我,前段时间是不是去了边疆还去了境外?我吃了一惊,本想反问他怎么会知道,转念一想,跟一个酒醉的男人说这么严肃的话题显然是愚蠢的。于是我不置可否地“嗯嗯”着。 李浩竟然很严肃地告诫我:“有些事情,可千万不能沾啊” 过了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怀疑我在吸毒或者贩毒吧? 我脱口反问:“那怎么可能?” 李浩露出一丝阴郁的微笑。我心想,也是也是,在他看来,一个曾经做过妓 女的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又想,如果他知道我爱上了一位秘密缉毒警察,如果他知道就在10多天前,这位秘密缉毒警察的父亲,省公安厅的副厅长,秘密接见了我,明确表示,如果我和他的儿子真心相爱,他愿意出席我们的婚礼,会不会吓得他再次冲我跪下? 唉,如果“蝈蝈”知道,我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又亲又啃又摸,差一点点就“野战”c“车 震”,他又会如何伤心如何绝望? 说不定,那个彬彬有礼的代驾,就是一个秘密警察,他的任务就是一直跟着我,可以说是保护我,也可以说是监视我。他没准会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秘密地拍摄下来,把视频拷贝到一个u盘里,送到李志诚的办公桌上 要不然,他怎么来得那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7 你和邓佳……怎么睡? 李浩的家离这个地下停车场并不远,代驾稳稳地驾驶着车辆,虽然“晚高峰”尚未结束,不过20来分钟,也就到了李浩家的楼下。代驾把车停进车位,彬彬有礼地说“再见”。我盯着他从轿车行李箱里拿出折叠式电动车,盯着他打开电动车,盯着他上车,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在我的视线中消失。 李浩依然有些迷糊,他拉了拉我的胳膊,说:“走啊!”仿佛既然到了他家楼下,跟他上楼,随后上床,顺理成章。 我甩开他的胳膊,莫名地恼怒:“再见,李老师!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说罢,我没有再理会他,径直朝大街对面走去,那里有一个公交车站。 李浩像是要追过来,大街上汹涌的车流让他有些畏惧。这时正好一辆公交车驶来,我也不管它驶向何方,赶紧上车。公交车驶离站台,透过车窗望去,李浩蓬头垢面地站在大街边,我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他真的好可怜,人们说,中年男人最苦,他还不到中年吧,也这么苦了。唉! 天已黑定,华灯竞放,霓虹闪烁,我没有吃东西,慢慢走回到出租屋。我没有脱衣服,蹬掉小白鞋,径直在床上躺下,蜷起身子。那一刻,我祈祷梦境的大门速速洞开,我祈祷能够梦见我亲爱的“蝈蝈”,梦见他就躺在我的身后,让我像一条柔软的虫子,后背紧紧地贴住他的胸膛。 我真的无法舍弃自己执着的念想:那个代驾,他就是一个秘密侦察员,他就是“蝈蝈”的同事;如果那个代驾不是侦察员,那个地下车库的管理员公交车上站在我身侧的那个男人甚至我的出租房所在小区门外那个摆地摊卖廉价运动鞋的小伙子他们都有可能是秘密侦察员。他们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将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李志诚副厅长,通报给远在异国他乡的“蝈蝈”,而“蝈蝈”呢,当然会把我的举动当成一个笑话,讲给邓佳听,他们像两个小丑,笑得满脸都是鼻涕和口水。 我迷糊着睡去,果真开始做梦。我梦见自己悬浮在半空中,宛若时光倒流,回到一个多小时之前:我浮在李浩的轿车上方,轿车透明,除了底盘c方向盘c仪表盘和坐椅,轿车的其它部份都已神秘消失,我看到李浩搂着我,抚摸我,亲吻我,而我竟然不可思议地应合着他现在我浮在宾馆套房的天花板上,嗯,我认出那是缅北的小镇,“水晶宫”赌场附设的豪华宾馆,段向北安排给我和“蝈蝈”的大房间,我躺在无边辽阔的大床中央,我的身后果然也蜷缩着一个人。 那个人竟然是李浩!我在梦中惊呼,不,不是你,李老师请你走开那个男人不再是李浩,现在成了“蝈蝈”,我甜蜜地笑了,这时我突然发现,躺在“蝈蝈”怀抱里的那个女人,她不是我,而是邓佳我想凌空而降,把邓佳从“蝈蝈”的怀抱里拉出来扔到地上,他们俩睡得那么甜蜜,那么安详,他们两个人的眼睑都微合着,像是在做梦,又像是欢爱之后的小憩可是我根本无法动弹,我想,糟了,我不是我,我是一幅绘制在屋顶的壁画 我大汗淋漓地从梦境中挣扎而出,花了差不多半分钟,这才确认自己是躺在出租房的小床上,不是缅北,亦不是多年以前北京的某个宾馆,不是成都,亦没有一个头发染成黄白相间的年轻人,笑嘻嘻地对我说:“妹妹,我们来溜冰吧”我的胃疼,不知道是饥饿还是病变。我在床沿上坐了大约10分钟,这才去洗脸,把皱巴巴的格子衬衣c牛仔上衣和牛仔裤脱下来。看着镜子里面容苍白的我,我找出口红c腮红c睫毛膏开始化妆。我想,为什么不哄哄自己开心呢?我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我要去夜场,喝他个烂醉如泥! 要命的是,当我对着镜子描眉画眼时,我在镜子里看见的,不是我,还是那个叫邓佳的女孩!我甚至想象着她裸体的样子,她皮肤黝黑,体型健壮,黑皮肤的女孩一定很光滑,我陷入不无嫉妒,甚至略带一丝淫 邪的想象。 我化好妆,换了一套秋裙,套上黑丝袜,打算出门。 就在我坐下来穿鞋的时候,我的胃疼得让我直不起身。 后来,“蝈蝈”快要死的时候,我坐在他的病床前,问我亲爱的“蝈蝈”:“你知道什么是思念的滋味吗?” 他摇头。 我说:“刻骨铭心的思念。” 他仍然摇头,说:“刻骨铭心,似乎是一个成语,得有出处的。” 我泪眼婆娑地摇头,说:“对不起,我不该用成语,我也不知道典故和出处。我想告诉你,思念不会让我心疼,而是让我胃疼,疼得直不起腰,疼得整个身子都在抽筋。” “蝈蝈”闭上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才猝然睁眼,直勾勾地瞪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他说:“对的。” 我亲爱的“蝈蝈”就要死了,我死死地抓住他露在雪白被单外的右手,那只手背上刚刚拔去输液的针头,残留着一片止血贴,血渍渗出指甲那么大的一小块。 他喘了口气,说:“因为我现在,胃疼得很!”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他试图反手握住我的手,但是他已经做不到了。 我亲爱的“蝈蝈”呻吟着:“因为我就要去那边了我已经在思念着你了!” 我跳起来,我没有摁铃,而是直接冲到病房外,大叫:“医生!医生!护士!护士!” 这都是后话了。 那个华灯绽放的夜晚,我打算去到夜场“放松放松”,我坐在出租屋门后的矮凳上穿鞋,我的胃疼到我站不起身,这时,我听到我的手机发出收到某种信息的“叮咚”声。 我才不想看手机呐!微信c短信c各种新闻推送,各种商品推送100个“叮咚”,有用的也许顶多1次。我们的生命,就在这无边无际的“叮咚”中悄然流逝。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奇妙,有些“叮咚”,比如以前我在报社做实习记者时,每个月发工资,那一声“叮咚”,我总是会本能地第一时间查阅。 于我,这一声“叮咚”让我产生了必须看,马上看的冲动。 我挣扎着,几乎是跪在地上,爬过去,抓住了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收到短信息的图标闪闪烁烁。 我果断点开。 “还好吗好姑娘”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刹时差一点点晕过去,奇怪的是,我的胃疼突然消失,我变成了一缕飘浮在空气中的空气。 只能是他,除了他,我亲爱的“蝈蝈”,还能是谁? 我哆嗦着,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短信息编好发过去。 “我很好。是你吗?” 我等待着,我怀疑给我发来短信息的,只是一个“虚拟号”。那样,我回复的信息,将会如同一枚石子扔进无边辽阔的大海。 我等啊等啊,那漫长的10秒钟,我的生命,我的呼吸,几乎全都停滞。 我想,我的回复太简单了,我得“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不假思索地在手机上输入: “君问归期未有期” 终于终于。 捧在我手心里的手机“叮咚”一声。 “可惜邓丽君的墓不在这里,不然,我一定替你献上了一枝玫瑰花。” 我的眼泪“哗”地一下子夺眶而出,是他,就是他,他竟然没有忘记缅北那些个万物慵懒的午后,没有忘记我们在竹林中说到清迈时,我说,我要去祭拜邓丽君的墓,给她献一枝玫瑰!我竟然以为邓丽君为清迈唱过《小城故事》,而且死在清迈,她的墓一定在清迈。 我手忙脚乱地回复: “我想你” “我很好” “你好吗” 就像是生怕电波在太空中被拦截,我每打出3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来不及选择,就急急忙忙地摁下发送键。 这次的回复来得快一些。 “我好得不得了。我快要回家了,等着我,好姑娘。再见!” “等你” “等你” “等你” 我一口气发了三遍。 再无回音。 我能从他发来的短信息中,感觉到他的从容与喜悦。我感觉到他的第一条短信息有些紧张,因为他来不及使用标点符号,他是担心我换了手机号码,或者根本不看短信息。然后他确证了是我,试图向我解释“竹林中”的“罗生门”,最后,他向我承诺,他即将凯旋! 是的,很久以后,“蝈蝈”告诉我,就是在清迈给我发短信息的那天晚上,他们彻底锁定了张光祖的位置! 我飘忽在半空中的灵魂渐渐回归我的肉身。我这才发现,我一直捧着手机瘫软在床前。我疑心这只是我胃疼导致的一个梦,忍不住把我刚刚与“蝈蝈”的短消息对话又翻看了好几遍。这时候,我想起自己化了精致的妆,换上了性感的衣裙,正打算去夜场寻个开心,我突然对自己厌恶不已。 我脱下刚刚换上的衣裙,卸了妆,又洗个一次澡,干干净净,摁着饿到胃再次抽疼的小肚子,钻进了被窝。 我不愿出门去吃东西,不愿去附近的小超市买瓶牛奶喝,不愿打个电话或者用手机下单叫个外卖,我怕,我一出门,或者,快递小哥一上门,我的梦就醒了,我的梦醒之后,我也许躺在李浩的床上,也许躺在街头花园的草坪上,也许躺在出租车的后排座椅上总之,就是不能躺在我的小小的,出租屋的小床上。 我就像坐在满当当的飞机座舱里,夹在两个人之间,空气闷热,我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就在我刚刚睡着时,飞机起飞,升上万米高空,我在半寐半醒之间对自己说:“不行啊,好姑娘,你不能睡着,你把脑袋搁到谁的肩上,人家都以为你在耍流氓”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我怎么也办不到? 我究竟坐在哪两个人中间呢?为什么,往左靠,往右靠,都有人骂我是流氓?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约我在一个名为“城市花园”的泰式火锅店,吃小火锅,我一直想跟他“摊牌”,却一直无法开口。 突然,我的胃疼不已。 我去上了个卫生间回来,突如其来地问“蝈蝈”: “在泰国的清迈,你你和那个叫邓佳的女孩,你们的身份是男女朋友吧?你们你们怎么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8 7D计划 我下定决心,咬紧牙关问出这个我最关心c最揪心的问题,顿时浑身颤抖,脸颊通红,像是突然发起了高烧,上下两排牙齿也嗑碰得“嗒嗒”作响我没有去过清迈,我甚至误认为邓丽君的墓就在清迈,然而,“蝈蝈”和邓佳在清迈追踪张光祖的日子里,我情不自禁地念叨着“清迈清迈”,仿佛自己置身于这个被称为泰国“北部玫瑰”的美丽小城。 那些日子,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我的亲爱的“蝈蝈”与皮肤黝黑的邓佳并肩坐在小马车里,徜徉在魏功甘古城的砖墙旁;我能够看到邓佳的脖子上挂着茉莉花串,我甚至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茉莉花香;“蝈蝈”与邓佳携手走过孟莱王c兰甘信王和南蒙王结义塑像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是如此清晰,就像他们特意拍下照片发给我看我看到他们走过著名的“白塔”,我听到“蝈蝈”向邓佳讲述“白塔”的传说:孟莱王与他的第一任妻子感情很深,发誓白头谐老,然而,孟莱王后来又娶了缅甸的公主,孟莱王的第一任妻子非常伤心,来到“白塔”出家为尼并终老于此。我听说“白塔”旁有一尊佛像,据说祈求爱情非常灵验,在一位伤心欲绝的妻子身边祈求爱情,这真是个笑话,但我仍然能够看到“蝈蝈”与邓佳立身佛前,恭敬地双手合十 后来,坐在“城市花园”,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我问出那个难以启齿的问题之后,我的面部突然发生的变化让“蝈蝈”很是吃惊,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事实是他根本没有听明白我的问题,他关切地盯着我,伸手摁住我搁在桌面上的手背,轻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我使劲吸了吸鼻子,没有茉莉花香,只有火锅的味儿。我说没事,我就是问了个问题。 “蝈蝈”楞了一下,反问:“你有什么问题?” 我垂下眼睑,不敢看“蝈蝈”的脸,我低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而且补充道:“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我” “蝈蝈”明白我的问题后,他的表情让我终身难忘:如同那个古老的段子,苹果里有几条虫最可怕?答案是半条虫。 我的问题,对“蝈蝈”来说,是不是就像苹果里咬出了半条虫? 他苦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 “你太小看我,太小看邓佳,也太小看你自己了!” “你这是一个最滑头的答案!”我低声叫起来:“就跟我问,你和邓佳上床了吗?你反过来问我,你说呢?”我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蝈蝈”没有生气,他想了想,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去。 我乖乖地起身,挪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下。他伸手,搭上我的后脑勺,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捋了几把,像是要把我脑袋里混乱的思绪给捋出条理。然后,他凑近我的脸庞,低声说:“粒粒,我忘了,你对我们的工作根本不了解。” 我“哗哗”摇头,像是要把他的手从我的脑袋上甩开:“就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怀疑才追问嘛。” “蝈蝈”浅浅地叹了口气,说:“我和邓佳,一到清迈,就分开了” 我不解地侧脸盯着他,忍不住问:“你们不是假扮情侣么?” “蝈蝈”似乎很难解释,他想了想说:“不错,我们是假扮情侣,但我们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需要假扮情侣。比如在缅北,我们可能需要扮演10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但是在清迈,我们不需要扮演情侣。之所以给我派一个女助手,是因为有些场所,女人比男人更不容易引起怀疑这么说吧,我和邓佳,是两枚棋子,各有各的使命,或者说,是两只耳朵,各听各的声音。你见过两只耳朵都长在脑袋的同一边吗?” “蝈蝈”这个比喻,让我禁不住莞尔一笑。 “但是我从来不知道,两只耳朵能够听不同的声音。”我反诘道。 “这个比喻的确不太恰当,这样说吧。人为什么要有两只耳朵?是因为一只耳朵失灵了,还有另一只耳朵可以听啊!” “蝈蝈”解释的时候,捏了捏我的耳垂,嗯,我喜欢。 “所以,我和邓佳必须分开,我们俩必须相互策应,相互掩护,有时我们会假扮情侣,在某个小餐馆c或者某个旅游景点见面,那是为了交换情况粒粒,你这么聪明的姑娘,难道不明白,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同一个篮子里吗?如果我们成天呆在一起,或者像你傻乎乎地猜测那样,甚至住在一起,如果我们‘暴’了,岂不被人给一锅端?” “蝈蝈”这样说,我信了。 “所以,你突然提出怎么睡的问题,还真是一下子把我给问懵了。”“蝈蝈”轻笑着,又捏了捏我的耳垂。 那时我并不知道,除了“蝈蝈”和邓佳,中国警方在东南亚警务合作框架协议的许可范围内,还向清迈派出了另外的秘密缉毒警察,全方位查找“中国一号冰 毒制造师”张光祖的下落。“蝈蝈”给我发短信息的那天,中国警方已经彻底锁定张光祖的藏身位置,张光祖已成网中之鱼,只待上级统筹安排,任何时候都可以收网。 侦察显示:还有不止一组“人马”,也在清迈查找张光祖的下落,不排除这些人中,还有段向北派出的人。因此,上级决定:对段向北和张光祖同时下手,如果张光祖这边“动”早了,段向北受到惊吓,隐身于缅北的丛林,要想动用缅甸的军警力量,对他进行大规模搜捕,难度就太大了。 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国际执法合作,请求缅甸警方拘捕段向北。 然而,段蒙生这只老狐狸,早在广东方向的“大老板”落入法网时,就已经预感到中国警方会很快对他的儿子段向北下手。 段蒙生认为:广东方向的“大老板”一定会向中国警方供诉,他最大的海 洛因“供应商”就是段向北,而且一定会向中国警方彻底交代其与段向北的财务来往c走帐渠道和支付方式,这些财务往来凭据,就是段向北的制毒c贩毒的铁证。中国警方一定会凭籍手中的铁证,提请缅甸警方对段向北实施抓捕并移交中国警方处理所以,派出“蝈蝈”到清迈寻找并伺机绑架张光祖之后,段蒙生就命令儿子段向北回到了山间的段氏庄园。段蒙生相信,借缅甸政府和警方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强攻段氏庄园,强行抓捕段向北,那意味着缅甸政府与段蒙生这样的“地方民族自治”头面人物的全面开战,本来就一团乱麻的缅北政治形势将更为动荡,这显然是缅政府不愿意面对的。 段蒙生对形势的判断是准确的。 中国警方充分考虑到通过缅甸政府和警方抓捕段向北的难度,因此,“626”专案组制定了另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代号“7d”,正好是“擒段”两个字的谐音。 这个绝密计划是:从中国公安边防部队抽调特战队员,秘密组建一个目标为段向北的抓捕小组,以缅北地区段氏父子盘踞的小镇以及段氏庄园为模拟战场,反复演练,待时机成熟时,直接进入缅北,以缅北民族地方武装之间常见的“火拼”为幌子,一举抓捕段向北,并将其第一时间带回中国境内,之后,启动澜沧江一湄公河流域国家禁毒反恐合作机制,向缅方通报情况,寻求缅甸政府的公开支持。 “蝈蝈”从广东贸然返回缅北之后,上级安排给他的任务之一,就是秘密拍摄缅北小镇c段向北位于“水晶宫”赌场以及小镇各处的落脚点,特别是段氏庄园的地形地物情况。在段向北突然提出要带“蝈蝈”去见段蒙生,“蝈蝈”命悬一线之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蝈蝈”不仅化险为夷,而且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将铭刻在脑海中的,段氏庄园的变化绘成图纸,早已送到了“626”专案组的案头。 就在“蝈蝈”与邓佳,以及他们的战友在清迈追寻张光祖下落时,国内的“7d”特战小组也在抓紧训练。在中国公安边防部队的一处秘密训练基地,按照1:1的比例,搭建了“水晶宫”c“段氏庄园”及其他段向北落脚点的建筑模型,特战队员在这些建筑中进行了数百次模拟抓捕训练,对他们将要抓捕的对象早已烂熟于心。 “626”专案组的作战方案是:“蝈蝈”尽快从清迈返回,当面向段向北报告已经发现张光祖藏身地的消息,面陈“绑架”张光祖的方案。而无论段向北是在“水晶宫”还是段氏庄园会见“蝈蝈”,“7d”特战小组将同时抵达,只要“蝈蝈”发出见到了段向北真人的信号,“7d”小组将立即行动,将段向北与“蝈蝈”同时抓捕。随后,凭借“蝈蝈”对这个缅北小镇地形的熟悉程度,将由“蝈蝈”引领抓捕小组,押解段向北迅速撤离至界河边。 “7d”特战小组对段向北进行抓捕的同时,清迈行动组立即行动,知会泰国警方,在中国警方的“指认”和“引领”下,由泰国警方对张光祖进行抓捕。 “626”专案组的作战方案得到了中国警方最高层的批准;中缅警方联手,对联合国禁毒署确定的“6号毒枭”段向北实施精准打击,这一合作意向,同时也得到了缅甸警方最高层的认可。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59 把我的骨灰,和南疆埋在一起 “蝈蝈”按照段向北规定的时间,给段向北打电话,告知段向北已经锁定“张总”的下落,“蝈蝈”说:“详细地址和动手的办法,我不能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我们的通话是不是绝对安全。” 段向北就是喜欢“蝈蝈”这种稳健c谨慎的作风。他没有立即向“蝈蝈”下达新的指令,而是让“蝈蝈”稍安勿躁,等待他的下一个电话。 段向北转头把“蝈蝈”通报的情况报告了父亲段蒙生。 段蒙生“咕咕”地吸着水烟筒,沉默不语。他盘算着,是增派人手给“蝈蝈”,让“蝈蝈”在清迈绑架张光祖,并将张光祖带回缅北小镇呢?还是召回“蝈蝈”,听他当面“汇报”更为稳妥? 老谋深算的段蒙生,并未完全打消对“蝈蝈”的怀疑:这些日子,他的脑海中会偶而闪过这个年轻人的面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上了年纪,他竟然无法确证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做过段氏庄园的护卫?然而,一生自负的段蒙生认为这并不是问题,就算这个年轻人曾经做过自己的护卫,也不能说明这个人绝对忠诚。身边的卫士被其他贩毒势力或者警方收买,这种事以前发生过,说不定此时正在发生,以后,也会继续发生。反过来,如果这个年轻人并未做过自己的卫士,而只是为了便于投靠段向北,编造了这段履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段蒙生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段蒙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的能力似乎太强了,而一个人能力太强,往往不是个人的原因,而是他的身后,有一个团队在帮助他。 那么,暗中帮助“蝈蝈”的这个团队,会是谁呢? 所以,段蒙生很快决定,让“蝈蝈”回来一趟。 如果“蝈蝈”毫不迟疑地归来,就说明他根本不可能是“卧底”,也不可能是其他贩毒团伙打进来的“内鬼”,否则,只能说这个年轻人真是不要命了。 段蒙生无论如何盘算,也不可能猜到:中国警方寻求国际警务合作,得到缅甸政府和警方高层同意,派出特战小组,到段氏父子的“地盘”上,直接抓捕段向北。在“7d”计划中,“蝈蝈”需要扮演的,恰恰是那个“引路人”! 就在“蝈蝈”接到段向北的通知,让他尽快返回缅北的那个晚上,“蝈蝈”的父亲,省公安厅副厅长,“626”专案组副组长李志诚,已进入弥留之际。 李志诚是在办公室里一头栽倒的,当即被送进医院的特护病房。医生对他的情况很清楚,一个劲地摇头。 李志诚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清醒的时候,他让人找来“626”专案组的负责同志,了解案件的进展情况。 专案组的另一位副组长,公安边防总队的少将总队长出现在他的病床前,贴着李志诚的耳朵告诉他:“案件进展非常顺利,7号侦察员也非常安全。” 李志诚缓缓点头,他突然紧紧地抓住少将的手,用几乎已无法辨别的声音询问:“已经进入到抓捕阶段吧?” 将军连连点头。 “按原计划,7号,应该去引蛇出洞?”李志诚呻吟着问。 将军贴住他的耳朵:“你就放心吧,老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把7号安全接回来。” 弥留之际的李志诚误解了将军的意思,他拼足最后的力气叫道:“不要叫他回来!不要影响他办案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将军缓缓站直身体,面对李志诚凝重点头,用每一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简洁地吐出一个字:“是!” 李志诚努力地点了点头。 将军示意医护人员给李志诚戴上呼吸面罩,之后,将军在李志诚的床前伫立片刻,毅然转身离去。 “蝈蝈”的养母,李志诚的妻子谢晓兰,一直坐在李志诚的身边,抓住他的左手,她的眼中没有泪水,无边的悲戚让她的时光仿佛正在飞速流逝,一天就是一年,她看上去简直像一个80岁的老太太。 意识渐渐恢复的李志诚反手抓住妻子的手,他想用力,可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他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指向床头的公文包陪护的省厅工作人员立即拿过公文包。李志诚示意陪护人员摘下自己的氧气面罩,随后,他艰难地说出两个字:“遗嘱” 工作人员从公文包里找到一份手写的,尚未完成的遗嘱。 李志诚在遗嘱中明确表示:在“626”专案尚未结案之前,不发讣告,谢晓兰明白丈夫的心思,他是担心自己去世的消息传到“蝈蝈”的耳朵里,扰动“蝈蝈”的心神,影响他办案;李志诚交代,不举行追悼会,不搞遗体告别仪式,谢晓兰同样明白,丈夫是不想让“蝈蝈”出现在那样的仪式上,因为一旦“蝈蝈”以儿子的身份出现在那样的仪式上,他的身份就公开了,这意味着“蝈蝈”秘密侦察员生涯的终结;李志诚在遗嘱上写下“骨灰”两个字之后,却没有了下文。不知道他在手书这份遗嘱的时候,是因为病痛握不住笔,还是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写下去了。 此刻,李志诚想要嘱托妻子的,正是如何处置骨灰。 他示意谢晓兰靠近,妻子立即把耳朵凑到了李志诚的嘴唇前。 李志诚说话已经异常艰难,却生怕妻子听不明白,他竭尽最大的努力,挣扎着,呻吟着,反复着,对妻子说道: “把我的骨灰送到瑞丽跟南疆埋在一起。生前,我没有管教好他,死了,让我陪着他晓兰,对不起” 明白丈夫的意思之后,谢晓兰刹时泪如泉涌,她伏在丈夫的胸前,拼命控制自己,不要让自己哭出声。 这么多年了,他,自己的丈夫,这个亲手把儿子送上刑场的硬汉,终于叫出了儿子的名字。 南疆 她知道,他,自己的丈夫,这个无比忠诚的老公安,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的亲儿子,但是,他死了,却愿意回到儿子身边,把自己的骨灰埋在儿子的身边,他们父子的骨灰,将在大地之下,重新融合在一起,骨中之骨,血中之血,雨露阳光,他们融合在一起的骨灰将孕育出新的青草,他们的墓地上,将开放出新的野花。 李志诚示意工作人员扶起谢晓兰,示意护士给自己戴上呼吸面罩,他贪婪地吮吸着氧气,他需要凝聚最后一缕生气,需要汇拢最后一丝力气,因为他还要见一个人,他要把这个人亲自介绍给他的妻子,谢晓兰。 那个人,就是我,黎妮,粒粒。 我曾经供职的那家小报的记者部主任,挺好的大叔,知道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鉴于纸媒的濒临倒闭状态,他不可能动员我回报社上班,而是力所能及地帮帮我。那段时间,一家私营教育机构要拍摄一部宣传片,中标的广告公司请到主任为他们撰写解说词,主任借口没时间,不熟悉年轻人的语言特点等等,把这个活“转”给了我。说是“转”,其实他居中一分钱好处都不要,我知道他这是“可怜”我,只得说谢谢,只得把活接下来,还得把活干好,别给主任丢脸。 那天夜里10点多钟,我窝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终于写完那部宣传片解说词的初稿,伸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差不多10个小时没有吃东西。我没有换衣服,没有化妆,拿上手包出门,我不是去夜场,也不是去约会,我就是走去小区附近的“星巴克”,喝杯热咖啡,吃点东西。 我懒懒散散地走在人行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缓缓从我的身侧驶过,在我前方约10米处停下,靠人行道一侧的后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穿紧身皮裤和黑色短皮夹克的女人钻出轿车这一切,根本没有吸引我的注意力。 直到那个女人在人行道上站定,朝我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她的普通话很标准,她叫我“黎妮”,而不是“粒粒”。 我大吃一惊,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嚅嗫着:“袁姐?” 她的眼睑似乎有些浮肿,她的面容似乎有些苍白,也许仅仅是因为路灯投下的光,黯淡而晦涩,给我造成了错觉。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熬了不止一个通宵。 袁姐干炼地点了点头,朝我伸出右手的同时,用一种完全程式化的语气对我说:“你好。我必须马上带你去一个地方,请跟我来。” 我机械地握住她朝我伸过来的手,这才发现,她根本不是要跟我握手,而是拉住我的手,让我跟她上车。我想,如果我反抗,她会果断出手,像电影电视里那些了不起的女特警一样,一招就将我制服,塞进轿车,一骑绝尘。 我当然不会反抗,我也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儿,我只是凭直觉,猜测她的行动与我亲爱的“蝈蝈”有关。 在轿车的后座上挨着袁姐坐下之后,我心想,罢了罢了,他们,警察,果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他们,警察,果然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很久很久以后,我跟“蝈蝈”说起这个夜晚,“蝈蝈”沉吟良久之后,承认:“为了我的安全,我的战友们,有可能对你采取了某些必要的措施。毕竟,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且,那时,专案已经进行到决战关头” 又是地下车库!我想,我是不是患上了地库恐惧症? 那是医院的地下车库。 袁姐引领着我,先乘电梯,随后穿过几乎空无一人的长廊,径直走进李志诚的特护病房。 尽管我见过他,尽管我知道他病得很重我仍然没有想到,他真的,就要走了。 我从未见过死亡,我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人垂死的样子。虽然短暂地当过记者,可我真的连尸体都没有见过。而他,李志诚,公安厅副厅长,我亲爱的“蝈蝈”的父亲,他就躺在那里,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吓傻了,呆立在病床前。 我再傻,也能猜出病房里那个悲伤憔悴,一如风中的芦杆一般的女人是谁。 谢晓兰,我亲爱的“蝈蝈”的母亲,像是突然也傻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个她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袁姐附耳对谢晓兰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微微颌首,退出病房。 我注意到,病床上的李志诚,他垂危的眸子里,宛如猝然被划燃的火柴,亮起一星火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0 你的父亲,驾鹤去了 李志诚试图举起一只手,但是他已经办不到了,他想要转一下头,但是他同样办不到。护士知道他有话要说,迟疑了片刻,摘下他的呼吸面罩。李志诚用眼神示意妻子靠近他,谢晓兰立即把耳朵贴到他的唇边。 我不知道他对妻子说了什么,我只能看见谢晓兰的眼睛猝然睁大,然后,很慢很慢地合拢,之后很慢很慢地睁开。然后,谢晓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自己的嘴唇贴到李志诚的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我同样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紧接着,我看到谢晓兰缓缓直起身子,绕过病床,朝我走过来,同时伸出右手,我赶紧用双手捧着她的手,喃喃地说:“阿姨,您好。” 谢晓兰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她笑了笑,我感觉她笑得非常勉强。她没有从我的手心里抽手,我也只能握着她的手不放。 李志诚笑了,他笑得舒坦而真诚,仿佛谢晓兰与我执手相向的样子,让他很满意。他努力望向护士,又望向我。护士仍然迟疑了片刻,转向我,轻声说: “首长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谢晓兰猝然抽手,她的手从我的双手中消失得那样迅速而决绝,让我猝不及防,宛若一只小鸟振翅而去。 我看了看谢晓兰,她转过头,不与我对视;我看了看护士,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望着病床上的李志诚,我相信,他望向我的眼神充满恳求。 我毫不迟疑地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他的唇边。 我听到他的声音在“呼呼”的喘息声中,像飘飞在狂风中的落叶。他断断续续地说:“什么都不要告诉他答应我” 我使劲点头。 他说:“对不起不能不能,看到你们在一起了对不起”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出来,我的耳朵贴他的嘴唇是那么近,我想,我的泪水一定濡湿了他的嘴唇。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护士拍拍我的后背,示意我,病人不能再说话了。 这时,我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听到了谢晓兰的声音。我听到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够了!” 我缓缓直起身子,我找到了李志诚的右手,我紧紧地把他的右手握在我的两只手心里。我能感觉到他试图反握住我的手,可是他真的,已经办不到了。 护士示意我离开,随后重新给李志诚戴上呼吸面罩。 很久以后,“蝈蝈”告诉我,父亲最后的心愿,就是让我和他的母亲见上一面。 也许在“蝈蝈”的父亲临终之前,他就已经预感到,我和“蝈蝈”的爱情终将历经无数艰难险阻?而“蝈蝈”的母亲,谢晓兰,就是我们爱情航道上的第一个“险滩”? 当我提出这样的疑问时,“蝈蝈”长时间地沉默了。他点上一根烟,一直把那根烟抽完,这才说:“我想,这跟我哥,对,李南疆,有关;另外,起初,我爸在内心深处也是反对我们交往的经历了缅北那些事,我想我爸的想法改变了,他认定你是个好姑娘更重要的是,临终之前,他想得最多的人恐怕还是我哥” “蝈蝈”的泪水静静地流淌在他的脸上。 像是另一个人在流泪,“蝈蝈”的神情淡定,从容,他甚至不屑挥手擦去泪水。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或者说,最大的痛苦,就是我爸去世前,我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有的人一流泪就泣不成声,“蝈蝈”不一样,他可以一边流泪,一边平静地叙述,就像是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泪水流尽,“蝈蝈”告诉我,袁姐附耳对谢晓兰说的是:“这是阿国的女朋友,她叫黎妮,李厅长让我带她来见您。” “蝈蝈”终于向我透露了父亲临终之前嘱托母亲的话。李志诚说的是:“晓兰,如果他们真心相爱,请你不要反对答应我” 当时,谢晓兰贴着李志诚耳朵说的是:“我答应你,你放心去吧。” 然而,谢晓兰把父亲的临终嘱托转告给“蝈蝈”时,她说的是:“那是你父亲的意思,并不是我的意思。当时那样的情况,我只能那样说,请你理解我。” 我慨然长叹。我知道,谢晓兰跟儿子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命令”袁姐如实向她“汇报”了我的“背景”。 那已经是后来 那已经是我亲爱的“蝈蝈”身着蓝白竖条的病员服,坐在轮椅上,同一所医院同一个小花园里,我推他出来晒晒太阳,我坐在同一把长椅上,偷偷给他一根烟抽的黄昏了! 让我的叙述重新回到李志诚临终的那个夜晚。 护士重新给李志诚戴上呼吸面罩,但这已经不能阻止他陷入昏迷。这时我清晰地听到谢晓兰对我说:“你可以走了!” 我满脸泪水,愕然呆立。 是啊,我不走,我还能在这儿守着给“蝈蝈”的父亲送终吗? 我算他们家的什么人? 而袁姐,仿佛一直在就站在病房门外,一直竖起耳朵,凝神静听病房里的每一丝动静。谢晓兰话音刚落,她立即出现在我的身边,挽住我的胳膊,声音很低,但不容置疑,她说:“请跟我走吧!” 宛若梦境,我泪痕未干,我踏着科幻电影中的场景一般不断塌陷的花岗岩地面,和袁姐一起出现在四壁银光闪闪的电梯间。我记得袁姐递给我一张纸巾,我记得她似乎也在黯然垂泪。我记得她问我:“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我摇头,可怜巴巴地说:“我能在楼下坐一会儿吗?” 袁姐不看我的眼睛,她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不要太晚。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我恐怕抽不出时间送你了。今天夜里,会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另外,我要提醒你,不管你能否联系上他,绝对不能向他透露任何与今晚有关的情况。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稍有分心,后果不堪设想。你必须答应我。” 这么长一段话,在电梯缓缓下降的过程中,在楼层数字不停变幻的背景里,双目红肿,泪眼婆娑的袁姐说得有条不紊。后来我知道,袁姐是省公安厅禁毒总队直属支队的警察,干缉毒警察已经十多年了,在“626”专案组,她的身份是李志诚的联络员。 我点头。 袁姐摇头。 我只得说:“好的。” 袁姐依然摇头。 我说:“是!我向你保证!” 袁姐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电梯门打开之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是不向我的保证,而是向他”她举手指了指头顶,意思是楼上病房里正濒临死亡的那位老人,“向他的承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说:“是!” 一楼到了。 袁姐目送我走出电梯。她说:“再见!” 我情不自禁地朝她微微鞠了一躬。 电梯门合上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住院大楼前的小花园,如何在一条木质长椅上坐下,我只知道,我坐在这里,恰好可以仰望到我刚刚离开的那个病房的窗户。 我不知道自己在长椅上坐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夜色越来越深,凉气越来越足。人们都说医院是“阴气”十足的地方,我迷迷糊糊地想,那些逝去的人,如果他们有“灵魂”,恐怕他们的“灵魂”也不愿重返医院吧?这样一想,虽然我浑身瑟瑟发抖,却并不怎么害怕。 我不害怕,是因为那扇窗户的灯,一直亮着,在冷夜里,像一颗星星。 突然,那扇窗户所在楼层的走廊,灯都亮了起来。而我,仿佛变成了一根羽毛,飘飞在楼道里,我几乎可以看到医护人员c警方工作人员都匆匆奔向李志诚的病房。 我知道,他走了! 我慢慢收起双腿,蜷缩到长椅上,我抱住自己的双膝,可我仍然能够听到自己上下两排牙齿相撞的“咯咯”声。 我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我想,手机屏幕的光照亮我的脸,照出我蜷缩在小花园里的身形轮廓,如果碰上一个疑心重重的人,一定会把我当成一只鬼。 我没有落泪,我只是一个劲地叹气,像是太多的空气要把我的肺撑爆。我看了看时间,凌晨1时46分。 我颤抖的手指很快找到“蝈蝈”不久前给我发来的信息,我哆嗦着摁下“回复”的图标。 我至少思考了5分钟,又差不多花了2分钟,才打出这样几个字: “你的父亲,驾鹤去了。” 我不可能摁下“发送”图标,因为我向袁姐保证过,其实是向刚刚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位可敬的老人承诺过,什么都不会对他,对我亲爱的“蝈蝈”,说! 我把这条未能发送的短消息保存到“草稿”里。 就在我亲爱的“蝈蝈”的父亲驾鹤西去的那天夜里,就在李志诚让袁姐把我带到病房,与谢晓兰相见,颇具“托孤”和“遗嘱”意味的那天夜里,我亲爱的“蝈蝈”正坐在一辆越野车里,连夜朝缅北的那个小镇疾驶。 按照段向北的安排,“蝈蝈”从泰国清迈乘飞机去往缅北重镇腊戌,段向北派了车和人,在腊戌等着“蝈蝈”。“蝈蝈”一下飞机,就立即赶往中国瑞丽对面的缅甸小镇木姐。 段向北说,他将在木姐与“蝈蝈”会面。 这很正常,段氏父子的“产业”大都位于木姐,“水晶宫”赌场,甚至就正对着中国的国门。段氏庄园,就在木姐附近的丛林之中。 飞行之后的“蝈蝈”打算在车上眯一会儿,可他怎么也睡不着,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情况。 回想那一夜,“蝈蝈”说,那一夜,雷雨交加,一个一个的闪电和惊雷,就像炸弹,不停地闪现c轰响在汽车挡风玻璃前,我不像是坐车走在公路上,简直就像是穿越炮火连天的前沿阵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1 对不起,我不杀人 那一夜,“蝈蝈”一刻都没能合眼。后来他说,一路上,他的两个眼皮,一会儿左眼皮跳,一会儿右眼皮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在越野车里坐立不安,他甚至想让司机停车,就近找个小卖部,买瓶烈酒,喝上两口。 压压惊! 这对他来说,是从未出现过的生理反应。 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也免不了有“迷信”的时候,他念叨着“左眼跳财”的时候,右眼皮就开始跳,他在心里说“好吧好吧,是灾也来吧”的时候,他的左眼皮又开始跳。他当然不可能让司机停车买酒,他只是一个劲地抽烟,同时把“7d”计划所有的细节,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画面地预演。 一路电闪雷鸣,一路忐忑不安,只能“迷信”地说,是父亲去世那巨大的“场”,对我亲爱的“蝈蝈”产生了感应。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那一夜,他的父亲去世了。 在“蝈蝈”看来,父亲永远是那么矍铄c永远是那么睿智c永远是那么果断。55岁的年龄,怎么说也跟“逝世”两个字沾不上边。“蝈蝈”不知道,父亲好几年拒绝体检,是因为父亲早就知道自己患上了肝癌。 就像卧底一样,父亲的病情,母亲不知道,儿子不知道,同事不知道,只有省委分管政法工作的主要领导知道。 如同父亲在垂危之际,要求回到办公室一样,父亲在检查出肝癌之后,对他的直接领导只有一个理由: “这是绝症!既然是绝症,剩下的无非是时间。你们是想让我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等死上,还是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几件有价值的事情?” 这些往事,都要等到几年以后,“蝈蝈”的叔叔伯伯们讲给我们听了。 那一夜,不善言辞的“蝈蝈”用了四个字来形容:心惊肉跳! 当木姐熟悉的灯火闪烁在“蝈蝈”眼中时,他微微松了口气。 已是黎明。 “蝈蝈”不用向“626”专案组发送任何消息,因为他在腊戌下了飞机,登上段向北派来接他的越野车时,已经将这辆车的牌照c外观等相关信息发送给了专案组。腊戌毕竟远在段氏父子的掌控之外,“蝈蝈”可以把该做的事情做得很从容。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摁下电动窗户的摁钮,吹吹风,露个脸,让他的战友们看清楚,就是他,他已经回来了! 已经潜伏在木姐的“7d”特战小组只要跟上他就行。 凭直觉,“蝈蝈”相信,他已经看到了特战小组的身影。不管特战队员是伪装成观光客,还是做边贸生意的小商人,抑或棕榈树下,那个正在摆开摊位,把工具一件一件拿出来的修自行车的人他已经嗅到了战士们的气味。 “蝈蝈”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正好6点,是他和段向北约定的通话节点。 “蝈蝈”等待着手机震动。 手机却迟迟没有震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5分钟c10分钟 “蝈蝈”竭力控制住内心的不安,他不可能失态到主动给段向北打电话。他只是觉得,“7d”计划似乎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至少,这一夜,这一路,他做缉毒警察近10年,身经大小近百战,数次卧底,从示有过这样的烦躁c不安和紧张。 “7d”计划中,“蝈蝈”的任务分为两个层面,第一,确定与段向北见面;第二,段向北露面后,发出抓捕信号。至于由边防特战队员组成的抓捕小组如何去到境外,如何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进行抓捕,这些,都不是“蝈蝈”的任务。 现在,“蝈蝈”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段向北既然已经召回“蝈蝈”,就没有任何不与他见面的理由;而第二个任务,按照专案组下达的命令,与段向北见面5分钟之后,“蝈蝈”只要走到离他最近的一扇窗户前,无论是打开窗户还是撩起窗帘,让窗外的人看到“蝈蝈”的脸,这就是抓捕信号。 “蝈蝈”很清楚,5分钟是给抓捕小组进行部署的时间,而如果他一直不“露脸”,就说明段向北并未出现。至于“蝈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开窗或者撩起窗帘,这样的问题,段向北已经永远不会有机会当面问“蝈蝈”了。 越野车平稳地驶过木姐的街道,刚刚升起的太阳,一如往常,把婉约温润的瑞丽江装点得如同即将出嫁的少女。一切看起来都依照“7d”计划在推进,一切都尽在中国警方的掌控之中然而,凭一个侦察员的直觉,“蝈蝈”总觉得哪儿出了问题,这让他情不自禁地皱紧眉头。 也许,仅仅是因为段向北没有在约定的时间与他通电话?“蝈蝈”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也不仅仅是这样。 越野车驶出小镇,沿着一条小道朝山间驶去,“蝈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因为他知道,这条路,并不通往段氏庄园。 段向北,他究竟想干什么? 越野车很快驶入茂密的热带雨林,雨林遮蔽了阳光,简易公路似乎永远都泥泞不堪,越野车摇摇晃晃,行驶了40分钟左右,“蝈蝈”根据速度和时间判断,他已经深入到雨林中心约20公里。此时,“蝈蝈”的焦虑已经达到了顶点,好几次,他都差点脱口命令驾驶员停车如果段向北在雨林深处与自己见面,抓捕小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战术部署——除非使用武装直升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而如果段向北真的打算在雨林深处与自己见面,很可能段向北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见面为借口,在雨林深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自己。 雨林像一头正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而“蝈蝈”就是钻进巨兽嘴巴的猎物他紧张地思考着:喝令驾驶员停车,然后立即遁入密林;如果驾驶员不停车,那就强行跳车逃逸看起来,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严格的训练,长期办案的经验,超强的心理素质或者就像后来“蝈蝈”对我说的那两个字:“冷静!”如同高明的剑客在决斗之时,必须目不转睛地盯住对手的眼睛,一旦自己先乱了阵脚,必死无疑。 “蝈蝈”的担心和焦虑并不是多余的。 “蝈蝈”乘坐的越野车进入热带雨林之后,他的信号就从专案指挥部的大屏幕上消失了;而负责为抓捕小组引路的“11号”,几乎同时与指挥部失去了联络。 “蝈蝈”是公安边防部队的缉毒侦察员,“11号”是省厅禁毒系统的“线人”。他们分属不同的体系,他们并不知晓彼此的真实身份时至今日,这仍然是“机密”,请原谅我不能说更多了。 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7d”计划已经陷入了僵局。 越野车的前方,出现了一个“t”形路口。猝然响起的大排量汽车引擎轰鸣声让“蝈蝈”微微有些吃惊。一眨眼的工夫,一辆“蝈蝈”非常熟悉的“悍马”越野车从“t”型路口右侧冲出,那是段向北的车! “蝈蝈”乘坐的越野车减速,停下。段向北的“悍马”挡住了“蝈蝈”的去路。 一如往常,车顶架着重机枪,段向北坐在“悍马”的后排座位上,驾驶副座上,是怀抱16自动步枪的警卫,“悍马”车左右两侧的踏板上,站着全副武装的警卫。 段向北率先下车,在两名持枪警卫的陪同下,他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没有点燃的雪茄,笑眯眯地朝着“蝈蝈”乘坐的越野车走来。“蝈蝈”短暂地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推开越野车门,跳下汽车,迎着段向北走去。 “蝈蝈”注意到,段向北的车后边,“t”字路口的右侧道路上,还停着一辆大型皮卡。皮卡车的车厢里,至少有6个全副武装的“民兵”。 段向北没有跟“蝈蝈”握手,而是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问:“旅途还算愉快吧?” “蝈蝈”皱了皱眉头:“天上还行,地上,雨太大。” 段向北搂着“蝈蝈”,走向“悍马”车,他拉着“蝈蝈”上了车,与他并肩坐在后排。 “悍马”车挂上倒档,退开两米,让“蝈蝈”原先乘坐的越野车打头,“悍马”车居中,大型皮卡车垫后,车队朝向“t”字路口的左侧,继续缓缓朝雨林深林驶去。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段向北仍然没有点上他的雪茄,他似笑非笑地低声对“蝈蝈”说:“当年,老爷子打游击的一个秘密据点。嗯,风光很好。” “蝈蝈”没有吱声。他想,段向北要带他的地方,恐怕间谍卫星都找不到,何况gps?何况手机信号? 车队只行驶了不到20分钟,也就是距离“t”字路口大约5公里左右,“蝈蝈”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林中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湖。湖水浊黄,飘浮着各式各样的树叶,绿得发黑的水草在湖中恣意生长,水面间或冒起一串气泡。 湖边有几幢简易木屋。 车队停下,段向北示意“蝈蝈”下车。 下车后,段向北点燃了他的雪茄,迎着天空,悠悠喷出一口淡淡的青烟。 雪茄的气味让这死寂的雨林深处刹时仿佛有了人烟。 段向北一开口,把“蝈蝈”吓了一大跳。 段向北说:“老彭,你知道吧,我们中间有内鬼。” “蝈蝈”只得“唔”了一声。他不知道段向北说的“内鬼”是不是就是自己?他看到两名持枪的“民兵”寸步不离地跟着段向北,他们的左手握住步枪的护木,右手握住枪把,右手的食指搭在扳机的护圈上,这是随时都可以开枪射击的姿态。 就算“蝈蝈”有枪有刀,他也绝不是这么多“民兵”的对手,更别说他手无寸铁。既然知道任何反抗都没有用,他反而平静下来,等待着段向北的下一步表演。 就在段向北与“蝈蝈”相对而立的时候,大型皮卡车上的“民兵”已经把一个手脚都被绑住,脑袋被黑布套蒙住的人,从车厢里推了出来,他们摁住那个人,让他跪在地上,面对着段向北和“蝈蝈”。 “蝈蝈”突然明白,段向北说的“内鬼”,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被蒙住脑袋的人。 段向北示意“民兵”摘去那个人的头套。 头套被摘去的一瞬间,“蝈蝈”禁不住一声惊呼: “阿林!” 猝然被摘去头套的阿林,两只眼睛被阳光刺激得完全睁不开。他本能地想抬手护住双眼,而他的双手被绳索反绑在身后,他根本无法动弹。阿林几乎是凭声音识别出了“蝈蝈”,他闭着双眼大叫: “彭哥,彭哥救我,救我啊!我是冤枉的” 一向温文尔雅的段向北飞起一脚踢到阿林的脸上,紧接着,他突然从贴身警卫大腿外侧的快拔枪套里抽出p226手枪,“哗啦”一声推子弹上膛,他倒转枪柄,将手枪朝“蝈蝈”递过来: “你,毙了他!” “蝈蝈”皱着眉头,他没有伸手去接段向北递过来的手枪,反而把手背到了身后。他用一种充满厌恶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2 永远消失的11号 段向北把上了膛的手枪递给“蝈蝈”,让“蝈蝈”开枪打死阿林,被“蝈蝈”断然拒绝。 后来,李志诚去世的那家医院,也是我亲爱的“蝈蝈”养伤的那家医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花园,金银花的芬芳仿佛悬浮在空气之中,像一把伞,将坐在轮椅上的“蝈蝈”,坐在长椅上的我,罩住。 “蝈蝈”的指缝里挟着一支香烟,却久久没有点燃。 他的讲述回到雨林深处的湖边,回到阿林被段向北一脚踢到脸上,惨叫声惊飞林中大鸟的那个林间清晨。 “蝈蝈”告诉我:当段向北把上了膛的手枪朝他递过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接过那把手枪,一把勒住段向北的脖子,用枪口顶住段向北的太阳穴。 他要扶持段向北,杀开一条血路,死里逃生。 “蝈蝈”想到的是:挟持段向北之后,首先命令段的手下给阿林松绑。既然段向北指认阿林是“内鬼”,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阿林跟“蝈蝈”一样,都为中国警方服务,他们分属不同的部门;另一种可能是,阿林是其他贩毒团伙安插到段氏集团中的“钉子”。 无论那种可能,阿林必然跟“蝈蝈”站在一起。 随后,“蝈蝈”将挟持段向北,在阿林的掩护下,登上“悍马”车,让阿林驾车火速逃逸,只要离开雨林,回到木姐镇上,早已潜伏在那里的特战队员将接应他们回国就算段蒙生调集“民兵”对他们层层拦截,段向北在自己手里,段蒙生必然投鼠忌器——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是,看上去可以让“7d”计划起死回生 这样的念头在“蝈蝈”的脑海里犹如闪电,一闪而逝。当他断然拒绝段向北时,他已经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段向北对自己的“试探”,接过手枪,试图劫持段向北,很可能正中段向北下怀,那把枪里,很可能根本没有子弹!再比如阿林,他完全有第三种可能,他什么都不是,段向北把他绑起来,让“蝈蝈”杀了阿林,就是对“蝈蝈”的一个试探! 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接过手枪,朝地上开一枪,试试枪里有没有子弹?” “蝈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说实话,当时我根本没这样想过粒粒,你不去编电视剧,真是可惜了!” 我听出他声音里的揶揄意味。想想自己也红了脸,那样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关头,如果“蝈蝈”接过手枪,不是朝阿林射击,而是莫名其妙地朝着地面抠动扳机——如果枪里有子弹,枪声一响,段向北手下那些“民兵”,很可能刹那间乱枪齐发,将“蝈蝈”打成马蜂窝;如果枪里没有子弹,段向北一声冷笑,被捆起来跪在地上的,就不是阿林,而是“蝈蝈”了! 所以,只要“蝈蝈”接过段向北递过来的手枪,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劫持段向北,要么开枪打死阿林。 刹那间,“蝈蝈”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李志诚矍铄c睿智的面容,父亲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作卧底,最需要的是冷静,绝不允许想当然,更不允许冒险冒险,牺牲的不仅仅是侦察员,而且将使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我很想长叹一声,说:“那就是父亲在冥冥之中引领着你吧?” 我没敢说,我知道,“蝈蝈”从来不喜欢我那些神神怪怪的想法和说法。 当然,这些想法,对“蝈蝈”来说,都是事后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复盘”时,才得以清晰地梳理。当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一名优秀侦察员的本能。 所以,“蝈蝈”毫不迟疑地说:“对不起,我不杀人。” 段向北脱口反问道:“为什么?” “蝈蝈”微微一笑,他的微笑中掺杂着一目了然的厌恶。 “蝈蝈”说的是:“大公子,我念佛。” 段向北哑然失笑:“你以为你手腕上套了串佛珠,就配念佛?” “蝈蝈”目不转睛地盯住段向北的眼睛,缓缓吐了4个字:“你知道的。” 段向北再次大笑,这一次,他的笑是为了掩饰他的尴尬。 段向北说:“你是想说,杀人,这不在我们的合同上吧?” “蝈蝈”沉默了5秒钟,然后,他朝着段向北举起双手,像是向段向北投降,又像是向段向北表明自己的诚意,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我的手,沾上血,这有意思吗?这有意义吗?” 段向北,一个假装“自做聪明”,其实还真是比较聪明,受过西方教育,看过推理小说,热爱爵士和雪茄的“新型毒贩”。“蝈蝈”想,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既然我们做的是毒品生意,早就已经是死罪了,还需要什么“投名状”?何必再强迫我杀人? 果然,段向北耸了耸肩膀,把手枪扔还给贴身警卫。 “蝈蝈”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打断他:“你说,段向北,是把手枪扔给手下的?” “蝈蝈”不解:“是啊!” 我追问:“你刚才说,手枪是上了膛的,而且是段向北亲自上的膛?” “蝈蝈”依然不解:“没错啊!” 我得意洋洋地笑了。我能笑出来,是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 我笑着说:“这就对了,如果枪里有子弹,而且枪已经上了膛,段向北是不会把枪扔给手下的。玩过枪的人都知道,那样很容易走火所以,你的判断是对的,那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蝈蝈”的脸上显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悲戚,那样的表情,我只在古罗马那些传世雕塑的脸上见过。 “你玩过枪吗?”“蝈蝈”问我。 我连连摇头。 “说实话,当时,我根本不可能想那么多” 因为段向北紧接着朝手下偏了偏头。“蝈蝈”看到4个“民兵”抓住仍在不停惨叫c求饶的阿林,将阿林连头带脚装进一只麻袋后,扎死了麻袋口。然后,4个“民兵”合力拎起麻袋,走到湖边,喊着号子,将麻袋扔进湖中。 “蝈蝈”迅速转身,不看湖面。 段向北伸手,搭上“蝈蝈”的肩膀。他说:“老彭,我真没想到,你的心,这么软。” “蝈蝈”耸肩,示意段向北把手拿开。他像是强忍着不要呕吐,片刻之后,“蝈蝈”说:“给我一根烟,他 妈的,这一路,烟都抽光了!” 段向北假模假式地说:“老彭,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抽纸烟,那种玩意儿,很低劣。” “蝈蝈”勃然变色,他猝然扭头,盯着段向北的眼睛:“大公子,别他 妈跟我玩这一套,我就不信了,你就不能给我找一根烟!” 段向北像是被“蝈蝈”猝然爆发的怒火给震慑住,他楞住3秒钟,转头对一名贴身警卫说:“你,没有听见彭哥说什么吗?” 那名警卫连忙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恭恭敬敬地敬给“蝈蝈”。“蝈蝈”叼上香烟,警卫赶紧给“蝈蝈”点上。他说:“烟不好” “蝈蝈”喷出一口青烟,说:“谢谢”。不知道他谢的是那名警卫,还是段向北。 “蝈蝈”喷出的青烟散尽,阿林的惨叫声已经消失,雨林空寂,鸟鸣啁啾,宛若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结案之后,“626”专案组召开绝密的内部总结会,“复盘”的时候,“蝈蝈”才知道,阿林果真是省厅禁毒局的“线人”。专案组分析,很可能是一台手机,暴露了阿林的身份——阿林一直是段向北的警卫,段的警卫,随同他外出时,不论去哪儿,不许带手机。但是,为了给“7d”特战小组“引路”,阿林,也就是“11号”,冒险携带了手机。 阿林的手机被发现之后,段向北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这也是段向北临时起意,把他跟我会面的地点,转移到雨林深处的原因之一。 而让“蝈蝈”亲手处决阿林,又是老狐狸段蒙生的算计。 没有任何证据,段蒙生就是不太信任“蝈蝈”,这可以理解为老毒枭的直觉,也可以理解为,真毒贩与警方卧底,就是有差别,虽然无人能够说出这样的差别究竟是什么,但差别就是差别。 就像几年前,“四哥”雇我做他的女朋友,阳台上晾晒着我刚刚洗过的内裤,那也只能短暂地骗过“蝈蝈”,很快,“蝈蝈”就觉察到,那套房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家,因为北京的那套房子,我与“蝈蝈”初相见的房子,没有家的“味道”。 所以,段蒙生命令段向北,把“蝈蝈”和阿林都带到雨林深处,让“蝈蝈”亲手杀了阿林。 段蒙生再狡猾,他也不可能猜到,“蝈蝈”与阿林,7号与11号,分属不同的系统,他们真的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段蒙生再血腥,他也不可能猜到,作为一名中国警察,“蝈蝈”绝不可能“法外杀人”,无论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毒贩,还是必须“杀人灭口”的同路人! 对一个真正的法治国家,对一个真正的法治系统,绝不允许“以暴制暴”,绝不允许“以非法的手段维护所谓的法治”。 对“蝈蝈”他们这一代中国警察来说,这就是真正的“忠诚于法律”! 所以,他就算被段向北的“民兵”枪杀于当场,也不可能接过段向北递过来的手枪,将未经法律审判c定罪的阿林“枪毙”! 就算段蒙生怀疑“蝈蝈”是中国警察,也只能说,他完全低估了新一代的中国警察。 后来,“蝈蝈”对老毒枭段蒙生有一句评价,我认为很经典。 “蝈蝈”说:“段蒙生的智商,顶多也就是文 革样板戏的水平。” 段蒙生想的是,如果“蝈蝈”接过手枪,一枪打死阿林,这恰好说明了“蝈蝈”是卧底。 段蒙生对现代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应该很熟悉,那出戏里,打入威虎山的中国人民 解放军“卧底”杨子荣,对逃上威虎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小土匪栾平说了一句段蒙生那一代人耳熟能详的台词: “我代表党,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 “啪”,舞台上,杨子荣手中枪响,栾平死。 “蝈蝈”不杀阿林,说明他根本不怕阿林继续活着,说明他根本不怕阿林指证自己的身份——如果阿林是中国警方的人,那“蝈蝈”肯定不是。 恰恰因为“蝈蝈”断然拒绝杀死阿林,让段蒙生又一次打消了对“蝈蝈”的怀疑。 段蒙生对儿子说:“这个人,有原则。可以用!” 所以,段向北与父亲通过电话之后,转身命令刚才给“蝈蝈”点烟的警卫,把大半盒香烟都给了“蝈蝈”。他搂着“蝈蝈”的肩膀,重新回到“悍马”车的后座,坐定之后,段向北说: “老彭,你打算怎么把张某人弄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3 你不是有个开法拉利的女朋友吗? 我们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对坐。那是午后,我亲爱的“蝈蝈”微闭着双眼,像是沉入回忆,又像是短暂地打个盹。我没有惊扰他,随手摘下一朵金银花,慢慢把花朵捻碎,把指尖凑到鼻孔前,嗅着指尖的花香。 如果不是身负重伤,差一点点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是预感到今后再也不会从事秘密侦察工作,“7d”计划消失的阿林这些事情,“蝈蝈”也许永远不会告诉我吧? 过了大约10分钟,“蝈蝈”猝然睁开眼睛,重伤之后,除了身体机能受到的损伤,他的精神必然也受到了影响,他的心理时间仿佛产生了扭曲。他不时陷入恍惚,似乎不在当下,而是游离在曾经的战场上,迷失于过去与未来的时光隧道之中。 “蝈蝈”睁开眼睛,仔细地看着我,随后,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投向正在盛开的金银花,投向花丛后面白色的住院大楼。他像是需要确证时间c地点和人物。片刻之后,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张了张嘴巴,却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我原以为他会说:“活着真好”没想到,他咽了口唾沫,恍然问我:“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我的心很疼啊,你知不知道? 我亲爱的“蝈蝈”就这样,被穷凶极恶的武装贩毒分子几乎整成了一个“废人”! 我想,回忆,也许能帮助他进行思维训练,更何况,那些我们共同的秘密,其实我知之甚少,我渴望我亲爱的“蝈蝈”为我解密。 我提示他:“7d计划” “哦”他沉吟了一声:“7d计划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段向北伏法之后,很多细节都已经公开报道过了虽然都没有提到7d计划,但是因为事实上并未按原计划实施,所以也不算什么秘密吧。” “这么说,是因为7d计划失败了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说,因为阿林暴露,抓捕小组失去了目标,或者说,段向北突然把跟会面的地点改到了人迹罕至的雨林深林,7d计划的第一次行动,是失败了!” “阿林牺牲了”我叹息道。我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回想着他那一口蹩脚的云南边地普通话,回想着他永远像根木头一样戳在我的门外,回想着他给我买的防晒霜,回想着他站在中缅大桥的中段,抓住我的手,引领我走向缅方的移民检查站我其实对他并无恶感,甚至觉得他真的对我挺好。但是,我一想到他是个毒贩,心里就不是滋味,现在,我知道了,他其实是我们自己人,心里好受了许多,但是,他就那样死了,我又愈发伤心嫁给一个缉毒警察,特别是一个卧底警察,慢慢知道这些事情,我真的很纠结。 “可以用‘牺牲’这个词吧干我们这一行,有多少失败,永远不为人知,只能自己承受,有多少牺牲,别说没有勋章,就连名份也不会有,甚至连块墓碑都不会有” “蝈蝈”黯然垂首。 那个他们残忍地杀死了阿林的上午,段向北转身问“蝈蝈”: “老彭,你打算怎么把张某人弄回来?” 段向北说出这句话之前,挥手让他的武装警卫们走远一些。看来,就在这个湖边,就在这个他们刚刚弄死了一个人的湖边,段向北打算跟“蝈蝈”谈谈“正事”。 “无非两个字”,“蝈蝈”沉吟着说:“一个字是‘绑’,另一个字是‘哄’。” “‘绑’有把握吗?”段向北追问道。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容“蝈蝈”回答,追问道:“你锁定了张某人的位置,现在你回来了,不怕他挪窝?消失?” “蝈蝈”胸有成竹地一笑:“大公子,我做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知道,做我们这一行,靠的都是朋友。我通过泰国的朋友,找了几个可靠的兄弟,24小时不眨眼地盯着他,他能消失了?‘绑’完全没有问题,凭我泰国的朋友,你再给我几个精干的兄弟,我一定把张总活生生地带回来交给您。” 段向北满意地点了点头。“蝈蝈”不仅一次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回去面陈“老爷子”:的确有一个团队在背后帮助“蝈蝈”,这个团队就是“蝈蝈”在泰国的华人朋友。 段向北立即提出了另一个方案:“要不这样,你把张某人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不用你操心,我派人去把他带回来?” “蝈蝈”爽朗一笑:“好啊!只要我们谈妥的佣金一分钱不少,现在我就把张总在清迈的座标告诉您。” “不过”段向北沉吟着说:“没有你带路,或者说,没有你泰国的华人朋友帮忙,我的人想要找到张某人,并且活生生地把他带回来,恐怕相当困难” “蝈蝈”打断段蒙生:“你另外派人去做这件事情,我是求之不得。我担心的根本不是‘绑’,而是‘绑’住了之后,张总会不会跟您合作。” 段蒙生的确很聪明,他马上说:“所以,你其实根本没想要‘绑’,而是‘哄’?” “蝈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怎么个‘哄’法?”段向北显得饶有兴趣。 “你知道”“蝈蝈”掏出一根刚才那个警卫给他的劣质香烟,点燃后猛吸一口,被呛住,咳了几声:“张总从来就不知道,我是您的人。” 段向北点头。 “所以,我不用‘绑’他,只要能够跟他在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见上面,让他知道我的实力和经验,再给他足够的一笔钱,让他跟我合作,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开设一个新的‘冰’工厂您说,他会不会动心?” 段向北从来不会让“马仔”显得比自己还要聪明,所以他立即接口说道:“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你如何向张某人显示你的实力,当然,最直接的就是钱;第二,这个‘冰’工厂究竟在哪儿选址?” “蝈蝈”再次不失时机也不失揶揄地奉承道:“段总英明。” 段向北自问自答:“钱,不是问题,反正,不论是美金还是人民币,大不了就是在张某人的帐上走一遭”他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露了“底牌”——弄到张光祖的冰 毒配方之后,张光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段向北赶紧进入下一个话题:“‘冰’工厂的选址,不能在中国境内,也不能在泰国,恐怕也不能在我们这儿你觉得哪个地方比较好?” “腊戍。”“蝈蝈”稳稳地吐出两个字。 “那太远了吧?”段向北的意思是,腊戍已经超出了段氏父子的掌控范围。 “段总您真的以为,我们会在腊戍开办工厂么?”“蝈蝈”笑得大有深意。 段向北“哦”了一声:“那只是你建议的地方,至于厂子建不建,并不是问题,关键是配方。” “所以,只剩下一个问题,钱。如果我见到张光祖,为了表达合作诚意,他一定会要求我打一笔钱到他指定的安全帐户。既然是安全帐户,恐怕就不是走一遭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蝈蝈”抓住段向北刚刚漏出的口风不放。 段向北突然像是想起了另外的重要事情,他拍了拍“蝈蝈”的肩:“走,上车,我们一边走,一边谈。” “蝈蝈”感到有些吃惊,但他只是晒然一笑。 段向北引领着“蝈蝈”朝他的“悍马”武装越野车走去,他的武装警卫立即围拢过来。段向北示意他们离远一些。 “你不是有个开法拉利的女朋友吗?”段向北一边走,一边突然,而又漫不经心地问道。 “蝈蝈”的心狂跳了几下。 “境内大老板的女儿,富二代,没办法,疯了一样追我把丽丽给气跑了。”“蝈蝈”同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段向北似乎不想理会“开法拉利的女朋友”是不是把“lily”给气跑了,他微笑着,侧脸对“蝈蝈”说:“你那个女朋友的老爸,很有钱很有钱,而且是个红色资本家,什么生意都做,主业是房地产,没错吧?” “蝈蝈”只得“唉”了一声,像是叹气,又像是默认。 此时,“蝈蝈”的心头如惊雷滚滚。很显然,段向北并不像他伪装的那样“自做聪明”,他们已经详细调查了邓佳的背景,那么,在清迈,此刻,邓佳的背后,有没有段向北的人?邓佳会不会有危险?这些情况,专案组是否掌握? “你和你那个开法拉利的女朋友,一起去见张某人,你的女朋友,只要亮出中国境内的身家,张某人能不动心吗?”段向北挽住“蝈蝈”的胳膊,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悍马”越野车旁,段向北停下了脚步。 “我本来就烦死了她”“蝈蝈”的嗓子干涩得厉害,他的声音沙哑而迟疑:“如果再把她的家族拉进来” 段向北松开挽住“蝈蝈”的手,嘻皮笑脸地说:“老彭你真的会以为,我们会让你女朋友的家族,跟张某人合作吗?” 他完全在模仿刚才“蝈蝈”说到在腊戍建“冰工厂”的口气。 段向北的意思是,让“蝈蝈”那个开法拉利的女朋友,利用真实的家族身份,去把张光祖“哄”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4 饭要一口一口吃 段向北与“蝈蝈”坐进“悍马”武装越野车的后排,段向北示意司机开车。 “她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她一直以为,我在境外做玉石和木材生意。”“蝈蝈”打算把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那是老彭你自己的事情。如何说服你那个开法拉利的女朋友配合你,我想你有的是办法。”段向北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 “她毕竟只是个‘二代’,还是个女的,你一定知道,她还有个弟弟如果没有她父亲明确的授权,别人恐怕不会跟她谈什么大生意吧?”“蝈蝈”继续试探段向北的底牌。 “我说过了,你老彭有的是办法。”段向北目光直视前方,他不看“蝈蝈”。 “蝈蝈”还想说话,段向北竖起手掌:“我们不在车上讨论这个问题。” “蝈蝈”只得闭嘴。 没花多长时间,由越野车c“悍马”武装车c拉着“民兵”的大型皮卡的车队已经来到了此前段向北“迎接”“蝈蝈”的“t”字路口。段向北下令停车,车队停下后,段向北率先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蝈蝈”下车后,绕过车头,走到段向北身边。 “老彭,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就这样定了,你去把张某人给我哄出来。亲兄弟,明算帐,你活生生地把张某人交到我手里,佣金我给你加两成。没哄出来,或者人死了,一分钱没有,这是规矩。”段向北附耳向“蝈蝈”交代。 “蝈蝈”点了点头。 段向北朝那辆把“蝈蝈”从腊戌接到木姐的越野车偏了偏头:“那辆车,你拿去用。” “蝈蝈”又点了点头。 段向北朝“蝈蝈”伸出右手,“蝈蝈”摇了摇头:“免了吧!” 说完这句话,“蝈蝈”就朝辆越野车走去,径直坐上驾驶座,打火,挂档,起步。 透过越野车后视镜,可以看到段向北颇为绅士地朝他挥着手。 “蝈蝈”驾驶越野车朝小镇驶去,一边开车一边整理思路。他这次回到缅北,本来的任务是为“7d”特战小组把段向北给引出来,现在,“7d”计划显然是流产了。而段向北既没有给他钱做诱饵,让他去“钓”张光祖,也没有给他加派人手,甚至连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也让“蝈蝈”自己去拿主意。 重要的事有两件,一是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杀了阿林。阿林究竟是什么人?“蝈蝈”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阿林绝对不是公安边防系统的人;二是,段向北反复提及邓佳,“你那个开法拉利的女朋友”。把这最重要的两件事联系起来一想,“蝈蝈”禁不住惊出了一头冷汗。 后来,我们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沉浸在金银花让人约略有些晕眩的花香里,“蝈蝈”为我理清了这两件“大事”之间的脉络,对我说明了段向北的险恶用心。 段向北是想通过这两件事,暗示“蝈蝈”: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邓佳的背景,甚至包括邓佳目前在清迈的位置。如果“蝈蝈”不按照段向北的意思,利用邓佳的家族背景把张光祖给“哄”回来,段向北的人完全可以绑架邓佳,然后迫使邓佳去“哄”张光祖;而“蝈蝈”要是从中作梗,或者邓佳拒不配合,那么,无论是“蝈蝈”还是邓佳,都会像阿林一样,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就是说,段向北很清楚,找到邓佳,就等于找到了张光祖;有了邓佳,他不必动用自己的资金,手里就有了一张“王牌”,所以,要确保拿到佣金,确保邓佳“没事”,“蝈蝈”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按段向北的思路出牌。 “他在牌桌上从来赢不了我,他必须在赌命的生意场上赢我,上一次,他的王牌是你,这一次,他的王牌是邓佳”“蝈蝈”这样说的时候,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因为“蝈蝈”坚信:段向北永远赢不了他! “蝈蝈”驾车进入小镇,他找了个加油站给越野车加油。他很想现在就与指挥部取得联系,他太需要把刚刚发生的这些情况报告给上级,更需要得到上级的进一步指示。然而,他知道,在这里不能打电话,段向北的人,一定如影随形,盯着他。他在加油站的小卖部里转了两圈,买了饮用水c干粮和几盒香烟,他注意到,果然有来历不明之人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让邓佳这样的,家庭背景一查便知的“富二代”,以社会身份从事秘密工作,“蝈蝈”打心眼里是不赞成的。但是他深知自己人微言轻,表达了意见也没用,所以他从来不说。而且,邓佳利用她的“富二代”身份,的确成功地渗透到娱乐圈c商业圈,特别是“富二代”的圈子,破获了好几起涉及毒品c赌博c地下钱 庄等等罪行的大案,可见,上级下决心使用邓佳这种身份的侦察员,自然有其高明之处 “蝈蝈”驾车离开加油站,朝瑞丽江边驶去。他把车停到江边的一处空地上,像是要喘上一口气。他拿出手机,预定了6个小时之后从腊戌飞往清迈的航班。他知道,自己的同事们一定会截获到这条航班信息。果然,很快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仿佛只是他的航班信息有点小问题,对方需要确证一下。只有“蝈蝈”知道,那个打电话来的人,一定是“626”专案组成员。 “蝈蝈”在江边又坐了好一会儿,像是真的累坏了。他抽了好几支烟,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把这两件最重要的事写成了一个简短的报告。 就算段向北派人不眨眼地盯住“蝈蝈”,甚至运用“高科技”手段,截获了“蝈蝈”的航班信息和通话纪录,他们也只能认为,“蝈蝈”归心似箭,他不过就是订了最近的一个航班。 由木姐至腊戌,160公里,“蝈蝈”不紧不慢地开了三个小时。他把越野车停进腊戌机场的停车坪,走进机场的小餐馆,坐下来吃饭。在“蝈蝈”吃饭的过程中,有个当地装束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点餐之后,那人拿出手机来玩,“蝈蝈”注意到,那人使用的,是一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手机。 “蝈蝈”拿出手机,不动声色地打开“点对点分享”功能。这个功能,“苹果”系列叫“airdr一p”,“华为”系列叫“huaei share”,均可实现多台同品牌设备之间的数据文件共享。那个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蝈蝈”一眼。 依照“蝈蝈”打入段氏集团之前,专案组就已经预设的方案之一,“蝈蝈”和那个男人的手机立即实现了互通互联。“蝈蝈”的手指一动,他在瑞丽江边匆匆拟就的那份报告,就已经传送到了同事的手机上。 这种“面对面分享”的方式,目前还无法使用“高科技手段”侦知和拦截。 文件刹时传输完毕,之后,“蝈蝈”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几乎同时关闭了“分享”功能。 “蝈蝈”率先结帐,离开了餐馆。随后,他办理乘机c通关的各项手续,经过安检后,他在机场休息厅里,找了一台付费的按摩椅,躺上去休息。“蝈蝈”真的非常疲倦,他很快就睡着了,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你真的能睡着?”我好奇地问。 “是真的睡着了。那时候,情报已经送出去,段向北也不可能在腊戌机场对我怎么着,邓佳那边呢,我虽然担心,却也鞭长莫及。除了养精蓄锐,我还能干什么?”“蝈蝈”笑了起来,笑得风轻云淡。 我想,这就是侦察员特有的素质吧? “蝈蝈”提交的报告,为专案组的决策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他们明白了“7d”特战小组为什么会“迷路”,也明白了段向北“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如意算盘,更明白了邓佳目前的危险处境。 专案组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按照专案组副组长,省公安边防总队少将总队长的说法,这个方案可以称之为: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一个多小时之后,缅甸腊戌飞往泰国清迈的航班正点起飞。让“蝈蝈”微微感到惊奇的是,那个在餐馆里与自己对坐进餐的男人,正好坐在他的身边。那是架小飞机,机舱中央是过道,过道两侧,每边只有两个座位。 飞机拔地而起之后,那个男人微笑着“蝈蝈”转过脸,依照专案组预先规定的暗号,“蝈蝈”和他再次彼此确认身份之后,那人轻声开了句玩笑:“邦德先生,他们派我来做你的搭档,可惜,我不是美女。” “蝈蝈”也笑了:“我的邦女郎,她不在这里,她在清迈。” 很显然,专案组已经确认过,飞机上没有段向北的人。“蝈蝈”仍然感叹于专案组的效率,确证飞机上没有“敌人”也许不难,难的是,他们竟然能够安排同事和自己坐在一起,这毕竟是在缅甸啊! 同事没有让“蝈蝈”等待太长的时间,很快面对面向“蝈蝈”下达了新的作战计划: 已派出可靠c精干力量,加强对邓佳的保护; 绝不允许邓佳以家族背景,以邓家“大小姐”的身份与张光祖接触,绝对不能以任何形式将邓佳的家族牵扯到毒品犯罪中来; 所谓“饭要一口一口吃”,就是鉴于阿林已经暴露并被杀害,抓捕段向北的难度徒然增大,为避免夜长梦多,专案组决定先抓张光祖,之后,再相机行事。 所以,“蝈蝈”回到清迈后,立即与行动小组会合,立即密捕张光祖,就算被泰国警方觉察,也必须造成一种印象:这只是泰国华人内部的纷争。 密捕张光祖后,不急于将张带回中国境内,等待专案组的进一步指示,在此期间,必须确保张光祖的安全 同事暗示“蝈蝈”,阿林的确是我们的“线人”。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男人像是突然都感到十分困倦,他们没有再说话,他们都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蝈蝈”没有睡着,那个雨林深处的湖,湖面上的气泡,一串接一串地冒出水面,在他的脑海中“汩汩”炸裂。从未有过头疼症状的“蝈蝈”,突然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在抽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5 清迈密捕 张光祖年轻时代应该读过不少书,深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他在清迈的藏身之地,不是四处都安装有监控摄像头的深宅大院,也不是铁门紧锁,雇请保镖卫护,只有一条车道可以出入大门的独立别墅,他就藏身于清迈贫民区的一个廉价公寓里。 说是廉价公寓,居住于此的,却基本上都是老住户,邻里相闻,楼巷相通。张光祖有一个大学时代的好友,定居于清迈,在这个廉价公寓里长期包租有一个房间,原本用于与情人幽会。后来,那位朋友与情人分手,这间公寓也就弃之不用。不知道是因为租金低廉,还是那位朋友想要留着这间公寓,作为对昔日情人的“念想”,他始终没有退租。当张光祖恳求那位朋友为他找一处“不起眼”的落脚之处时,他的朋友立即想到了这个地方,并且亲自把张光祖送进了公寓,楼道里碰上熟人,那位朋友热情地跟人打招呼,把张光祖介绍给邻居:“我的老朋友。” 张光祖大学学的是化工专业,很多年前,就是著名的“宅男”。他隐身于这处廉价公寓之后,几乎足不出户。当然,在我们这个时代,只要有互联网和一台能够上网的终端,整个世界的大门都为你洞开。所有的食品c饮水以及其它生活必须品,张光祖统统网购或者叫外卖,他非常谨慎,就连叫外卖,也绝不在同一家店叫两次,这是为了避免送外卖的小哥记住他的长像;网购物品,他总是让快递小哥把商品放在门外,直到快递小哥离开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开门,取走商品。 张光祖隐姓埋名地“宅”在这个廉价公寓里,让“蝈蝈”和他的同事们花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月,这才锁定了他的位置。 在这样一个基本都是老住户的廉价公寓,要想目不转睛地盯住张光祖,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好在“蝈蝈”的同事们很快通过当地的华人势力,“说服”两家老住户退租,这样,几名秘密侦察员就成了张光祖的邻居。 张光祖初来乍到,而且闭门不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换了新人。 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想要抓捕张光祖,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此前专案组决定暂缓抓捕张光祖,首先是担心打草惊蛇,其次,是想通过对张光祖的贴身侦察,发现张光祖在制“冰”王国里的其他同伙。现在,“7d”计划搁浅,第二个目标却达成得很顺利。虽然张光祖谨慎到从不使用手机,也从不用无线上网,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通过有线电话和有线网络进行,但是侦察员们很快对进入其房间的通信光缆采取了技术手段,从而完整地掌握了这一个多月来张光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人及联络内容。 按照“饭要一口一口吃”的思路,“蝈蝈”一回到清迈,立即与行动组会合,制定“密捕”张光祖的方案。 “捕”不难,难在一个“密”字! 优势是,张光祖足不出户,就算他“失踪”,邻里也很难觉察;困难在于,张光祖差不多每天跟他的清迈老友通一次电话,算是报平安,如果电话打不通,他的清迈老友一定会上门查看,发现张光祖离奇“失踪”,他那位清迈朋友很可能会选择向清迈警方报案;而且张光祖的居室,位于三楼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想要不声不响地挟持张光祖穿过数十米长的走廊,之后通过唯一的楼梯下到街面,把他塞进一辆汽车,而且不引起那些长期“赋闲”在家,无所事事地打打麻将,聊聊闲天的邻居注意,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那些好事的邻居,发现公寓楼里被“绑”走了一个人,也一定会向当地警方报案。 想要进入张光祖藏身的房间,强行破门肯定是不行的;有人提出,制造假火警,逼张光祖自己出门,也被否定,那样一来,必然引起邻里骚乱,完全失去了“密捕”的意义;还有人提出,人为破坏张光祖房间的供电c供水或者通信系统,甚至破坏他的马桶下水道,让他自己报修,然后派出行动组成员,化妆成修理工进入他的房间,这样的方案同样被否决:张光祖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生活设施突然损坏,很可能引起他的警觉,他不仅不报修,而且很可能想到变换藏身之地,一旦他想出什么“妙计”,从侦察员的眼皮底下消失,对“蝈蝈”他们来说,麻烦就大了! 怎么进门?怎样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将他带走? 这是最核心的两个问题。 “蝈蝈”和他的同事们迅速制定了一个代号为“粉红”的密捕计划,并且立即得到了专案组的批准。 这天夜里9点来钟,天已黑定。 张光祖隔壁房间里的侦察员,侦听到他已经例行向他的清迈朋友报过平安,也就是说,如果此时对张光祖动手,不出意外的话,24小时内,张光祖不会再跟他的朋友通电话,这就为张光祖的“失踪”赢得了24小时的安全时间。 此前,利用张光祖沐浴时进入卫生间,而且水声哗哗作响的时机,他隔壁房间里的行动小组队员,已经分几次,将墙壁凿出了一个小孔,悄然向张光祖的房间里置入了一个微型摄像头。现在,摄像头传输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显示,张光祖坐在桌前,面对电脑,抽烟,喝茶,上网。 行动队员将一把带有消 音器的手枪枪管,缓缓塞入小孔。准确瞄准之后,一声轻微的枪响。 张光祖像是突然被蚊子叮了一口,他恍然望向自己裸露的右胳膊,试图找到那只咬了他的蚊子。 不超过5秒钟,张光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脑袋垂到桌面上,睡着了。 手枪发射的,是最新研制的麻醉子弹,实验表明,就算是一头大象,中弹之后也会昏迷一个小时以上。 现在,邓佳穿着一身紧绷绷的粉红色超短裙,一脸烟熏妆,右手小臂吊个白色小皮包,一看就是从事特殊服务的女性。邓佳脚蹬“恨天高”,“嘀嘀嗒嗒”地走进公寓大门,踩着吱吱作响的楼梯,上到三楼,朝楼道最深处走去。好事的邻居探头一望,又连忙把头缩回,他们看到这个粉红女郎在张先生的门前停下了。 任何人都会主观地猜测:这个中年“宅男”熬不住了,他终于叫了特珠服务。 喜欢偷窥的邻居发现粉红女郎拿出手机打电话,片刻之后,房门打开,粉红女郎倏然消失在张先生猝然打开又很快合拢的房门之后。 那是行动队员透过“射击窥探孔”,用拉钩拉开张光祖的门锁,邓佳一拧门把手,闪身就进去了。 邓佳需要在张光祖的房间里等待半小时以上。她不去管伏在桌上昏睡的张光祖,而是立即对张光祖的房间展开搜查:纸片c笔记本c移动存储介质最重要的是张光祖用于上网和“办公”的笔记本电脑,统统被装进一个黑色垃圾袋。她的战友们透过摄像头,对她的一举一动进行全程录像。 这个垃圾袋,在邓佳和张光祖离开这个房间之后,立即就会被隔壁的行动队员收走。 做完这一切,邓佳在床上坐下,把自己的头发弄乱,让粉红色超短裙显出几分狼藉。 她冲着“射击窥探孔”做了一个“一k”的手势。 随后,邓佳走到仍然伏在桌上昏睡的张光祖跟前,用右手托起他的脑袋,左手拿出一个喷雾瓶,对准张光祖的鼻孔,喷出一团白色气体。 “那一定是‘解药’!”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后来,在那个迷漫着金银花香的小花园里,在医院白色的住院大楼阴影下。 “‘解药’这个词,用得不错!”“蝈蝈”微笑着解释:“这种麻醉弹,本来是为了捕获c研究c保护大型野生动物而研制的。考虑到大型野生动物如果被麻醉的时间太长,伤害到神经系统,也就失去了保护和研究的价值,所以专家们研制出了你说的这种‘解药’,只要大型野生动物被完全控制,比如装进笼子,立即对其解除麻醉不过,你应该能想到,麻醉刚刚解除时,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机体勉强可以恢复机能,但脑子里,一定是一团混沌。” “我知道那种感觉,就像醉酒对吧?能走,能说,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叫‘断片’”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也许会引起“蝈蝈”的歧义,赶紧把话题岔开:“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我就盯着电脑的屏幕。上级授权,由我担任‘粉红’行动的现场总指挥!” 虽然身着蓝白条相间的病员服,“蝈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刹那之间,一种傲视苍穹独步天下的凛然之气,让我怦然心动! 也许,那一瞬间的气势,就是我亲爱的“蝈蝈”,就是和他一样,出生入死,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战友们,毕生的理想和终极的功勋吧? 后来,“蝈蝈”曾经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永远不需要,也从来不需要,我不要任何人给我授勋。我给自己授勋!” “蝈蝈”这样说的时候,我仿佛明白了像邓佳那样的“大小姐”,为什么会抛弃养尊处优的生活,投身于为人类健康和尊严而战的禁毒事业。 因为,每一个理想主义者,都需要毫无愧色地面对自己的心灵,勇敢而骄傲地说出: “我给自己授勋!” 从这样的意义上讲,我又何尝不是与“蝈蝈”c邓佳一样的“理想主义者”? 我拿什么给自己授勋? 我们的爱情? 我们的婚礼? 我们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6 捉放曹 邓佳挡住张光祖的眼睛,以免白色喷雾毁伤他的视力,她摁下压力罐的释放钮,对准张光祖的鼻孔连喷两下。 30秒钟之后,张光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直起上身。他像是沉浸在一个好梦之中迟迟不愿醒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邓佳,眼睛好不容易聚焦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显然,此刻,他完全搞不清自己置身于怎样的空间和时间。 邓佳本以为他会问:“你是谁?怎么回事?” 没想到,张光祖呻吟着,竟然撑着桌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在屋子里乱走。邓佳连忙搀住他。张光祖使劲摇了摇脑袋,他说:“我已经死了吗?” 邓佳凑近他的耳朵,笑吟吟地说:“张老板,您没有死,您只是睡了一觉。” 出人意料地,张光祖问:“你为什么不穿护士服?” 邓佳楞了一下,突然明白,张光祖应该是陷入到了一个制服诱惑的春梦之中,毕竟,张光祖特别好色。隔壁的侦察员发现;这一个多月,“宅男”张光祖把大量的时间消耗于浏览各种色情网站,有时甚至一天之内,连续手淫数次。 当然,也可以把张光祖好色到变态的举动理解为焦虑所致。性,历来是缓解焦虑的最有效方式。 邓佳依然笑吟吟地说:“一会儿就穿张总,我们该走啦!” 张光祖楞了好几秒钟,他张口结舌,末了自言自语一般:“没错,是该回去了。” 看起来,在他一片混沌的脑海中,他不知道这里正是自己的藏身之地,而是以为自己身陷某个色情场所。 邓佳不失时机地搀住张光祖的一条胳膊,让他的整个身体软绵棉地靠在自己身上,拉开房门,迈步走出。 张光祖机械地配合着邓佳的脚步。邓佳的“恨天高”以及张光祖沉重的脚步声,不可避免地再次让好事的邻里打开了房门。 张光祖竟然嘻笑着跟邻里打招呼:“hell一hell一”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是,第二天晚上,他的清迈朋友因为没有接到张光祖“报平安”的电话,打这间公寓房的座机电话亦无人接听,他的清迈朋友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发现张光祖离奇消失,向邻居打问时,邻居们纷纷露出一丝暧昧的微笑:“你的老朋友,跟一个哈哈哈哈那种女人走啦!” 考虑到张光祖好色成癖,他的清迈朋友也只能摇摇头作罢,只能等待张光祖主动跟他联系,因为张光祖在清迈根本就不用手机。几天之后,“蝈蝈”他们的清迈华人朋友会找到张光祖朋友的研究所,“建议”他一起散个步,顺便告诉他:“您的朋友张先生,因为造‘冰’,与当地的华人社团之间有些纠葛,您就不用再管他了,再说,您也管不了。” 那天晚上,张光祖在邓佳的搀扶下,跟邻居们“hell一”着,拖着脚步,走下楼梯,离开廉价公寓的门洞,站在街边。邓佳招手,很快就有一辆出租车驶来,邓佳把张光祖推进出租车,随后自己也钻进去,出租车的转弯灯闪烁了三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果然,段向北很快就打探到:一个身着粉红色超短裙的美女,搀扶着张先生钻进一辆出租车之后,消失了。 段向北花了大钱,甚至拿到了粉红女郎搀扶张光祖钻进出租车,以及出租车驾驶员的照片。 段向北禁不住莞尔一笑,因为他从照片上认出,搀扶张光祖的那位粉红女郎,正是“蝈蝈”开法拉利的女朋友;更重要的是,他认出了那个出租车司机,不是别人,正是“老彭”! 段向北得意洋洋地指着照片上隐约可见的司机,对他的父亲段蒙生说:“这不是我们的小彭吗?” 段蒙生“嗯”了一声,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刚刚获知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跟他斗了一辈子的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竟然已经病死了! 段蒙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已经派出力量去打探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这时候,与“蝈蝈”和他“开法拉利的女朋友”是不是已经成功色诱并“哄”出张光祖相比,段蒙生更关心李志诚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提及父亲的病逝,“蝈蝈”的讲述停了下来,像是遥对天空,表达对父亲的无尽哀思。 午后,金银花香,让人昏昏欲睡,我却两眼炯炯发光,宛若兴奋的小猫。 两分钟后,我追问道:“那个出租车司机真的是你?” “蝈蝈”缓缓摇头,摇头。他沉吟着说:“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在张光祖隔壁的房间里,我怎么可能穿过走廊,下楼梯,在街上跑上几十米,坐进一辆出租车,再把出租车开过来?” “那么,出租车驾驶员是谁?为什么段向北会把他当成你?”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心魔!”“蝈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我做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听过‘境由心生’这四个字吗?”“蝈蝈”问我。 我赶紧点头:“听过呀!佛家常说” “蝈蝈”打断我:“我要说的,跟佛家c佛学和佛教都没有关系。抛开这四个字背后的宗教和哲学意味,这四个字说出的是一个常识。绝大多数事情,都是由观察者本身去讲‘故事’,比如,邻里们看到张光祖靠在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身上,恍恍惚惚地离开公寓,就会说,张先生喝多了,他跟一个妓 女出去啦再比如,我们安排的那位出租车驾驶员,刚好体型c外貌,特别是发型,小平头,都跟我很相似,段向北拿着手里那张模模糊糊的照片,就会一口咬定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我甚至过后,我在电话里,亲口告诉他,那个出租车司机不是我,他也不信,反而说,老彭你跟我留这一手,有意思吗?有意义吗?” 在“蝈蝈”的讲述中,我意识到,段向北开始情不自禁地模仿“蝈蝈”说话的语气,难道,这就是坐在我对面的轮椅上,虚弱到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上蓝天,与白云为伴的这个男人,从血脉和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魅力吗? 我很想说出“先入为主”c“主观主义”c“脑补”这样一些成语或教条或流行的词汇,但是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知道,在“蝈蝈”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真实体验面前,一切成语c教条和流行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让我在午后的金银花香中,静待“蝈蝈”从容回忆。 “蝈蝈”不得不佩服公安部高层的协调能力,上级竟然通过清迈的华人社团,包租了一架私人飞机,而且提前办好了泰缅之间的所有通关手续。 我亲爱的“蝈蝈”c邓佳c“蝈蝈”的搭档,那位在腊戌机场接收他的情报,又与他上了同一个飞往清迈的航班,而且“碰巧”坐在“蝈蝈”身边的中年男人——“蝈蝈”始终没有向我透露他的真实身份,我猜,应该是来自公安禁毒系统c长期潜伏境外的另一位秘密侦察员——他们押送着时而昏沉c时而清醒的张光祖,登上了那架私人飞机。 张光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位于缅甸腊戌的一处山庄了。 “蝈蝈”径直走到张光祖面前,操着一口蹩脚的云南边地普通话,一口气对张光祖说了好长一段话: “张总,你知道是谁绑架了你吗?是泰国清迈的一个造冰团伙。你不要反驳我,全世界人民都知道,造冰,你是全球第一,没有第二。清迈的造冰团伙盯你很久了,你这个人呢,就是好色,叫了应召女郎,你知道吧?应召女郎是他们的人,一进你的房间就给你下了迷药,然后把你绑走了。坐飞机还记得吧?想起来了吧,是我,带人把你从出租车上抢下来,我们还开枪了,为了保护你,我们死了一个兄弟,这些你都记得吧?你不会忘记吧?是我们把你带到机场,上了飞机,你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你一定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什么人?对,你不知道这个地方,你不认识我。好吧,我告诉你,这里是缅甸腊戌。腊戌,你应该听说过吧?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好吧,我告诉你,江湖上叫我彭哥,段向北,段大公子,你的老朋友,叫我老彭。对啦!我是段向北的人。好啦,您自己好好想想吧,张总,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们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 “蝈蝈”反锁了房门。 这是经上级批准的计划——这么大的信息量,让头脑依然昏沉的张光祖打破脑袋想去吧! 张光祖下床,接了一杯水喝,他发现床头柜上有香烟,有打火机,他点上一根烟,坐下来慢慢抽。他看到床头柜上竟然有一台ipad,而且一眼认出那台ipad就是自己在清迈时使用的,ifi+celr的ipad,只要有手机信号就能够上网。他终于未能抗拒住那台ipad的诱惑,将ipad捧在手中,开始上网。 透过摄像头,“蝈蝈”和他的同事们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张光祖发现,他真的置身于缅甸的腊戌; 第二,他的广东大老板,因制毒c贩毒数罪并罚,被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大老板不服判决,提起上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7 我们都热爱Face-time 张光祖抽了几支烟,上了一阵网,确证了自己身处缅甸的腊戌以及自己以前的“大老板”绝对死定了之后,他扔开ipad,坐在窗前,思考对策。 窗帘是可以拉开的,窗户外侧焊有金属防盗笼,通过景观,可以感知这间房子位于二楼,葱茏的花木后面,隐约可见铁栅,所以,这个房间所在的小楼,应该位于一个庭院之中。张光祖根本没打算逃跑,别说在这样一个具体方位不明的院落之中,就算是在大街上,一辆缓缓行驶的汽车里,他也绝对不会拉开车门就跑。 聪明人通常胆小,张光祖就是这样,否则,两个月前,他也不会一听到广东方向“出事”的消息,立即不假思索地逃离段向北的地盘。 “蝈蝈”刚才跟他说的那一段话信息量太大,张光祖不可能一时理出头绪。张光祖历来以自己的“科学精神”自诩,而他所谓的“科学精神”就是只认事实。事实是有人将他从泰国的清迈绑架到了缅甸的腊戌,至于他有没有叫过特殊服务,那些人以什么手段绑架自己,自称“老彭”的人是不是从另一拨绑架者中将自己救出,他们究竟有没有坐过飞机,这些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他现在落到了自称段向北手下的人手里,如果“老彭”真是段向北的人,那么,段向北无非是垂涎自己手里的冰 毒配方所以,他现在要确证的,就是这个“老彭”究竟是什么人? 认定这些“事实”之后,张光祖扶了扶他的金丝边眼镜,仰起头来,笑嘻嘻地说:“进来吧,我有话要跟你们说,我知道,你们正在看着我。” 张光祖猜得很对,他的房间里安装有不止一个摄像头,另外的房间里,“蝈蝈”和他的同事们正盯着监视器。 “蝈蝈”与张光祖交谈了大约10分钟,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张光祖原以为他会打给段向北,没想到,稍后,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粉红色超短裙的年轻女子,用托盘给他送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年轻女子搁下托盘后,冲着张光祖嫣然一笑,飘然消失。 这位年轻女子,当然就是邓佳。 张光祖再度陷入恍惚,他迟疑着问“蝈蝈”:“这个女人,我似乎见过你说,有人给我下了迷药,应该就是这个女人吧?你又说,你从他们手里把我救了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蝈蝈”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内线我们又如何能救你?” 复杂,太复杂,张光祖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而“蝈蝈”他们之所以让邓佳“亮相”,就是要把张光祖搞糊涂,越糊涂越好。 张光祖端起咖啡,刚凑到唇边,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蝈蝈”的眼睛,问道:“这杯咖啡里,不会也有迷药吧?” “蝈蝈”微笑着反问:“您说,那样有意思吗?” 随后,“蝈蝈”微微弯下腰,对张光祖说道:“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您也知道,无论您说什么,我们都听得见。” 说罢,“蝈蝈”离开了房间,因为他跟段向北约定的通话时间快到了。 这一次,段向北的电话,就像时钟本身一样精确,打给了“蝈蝈”。 “蝈蝈”在电话里懒洋洋地告诉段向北:您知道的,我的女朋友很愿意配合。我们已经把张总从清迈‘哄’到了腊戌。不过呢,张总不愿意跟我女朋友的父亲做生意,原因呢,一是张总根本不知道我女朋友的父亲是谁,也根本不相信我女朋友父亲的实力。这也难怪呵,几分钟前,我的女朋友是个风尘女子,几分钟后,就成了富可敌国的巨商女儿,换作大公子您,恐怕也会认为这就是个笑话 段向北叹息连声:“老彭你应该多准备几个女朋友嘛,怎么能只有一个女演员呢?” “蝈蝈”大笑:“我怕女朋友多了,养不起” 段向北也笑,笑得心满意足,他命令“蝈蝈”:“这样吧,既然张某人已经被你弄到了腊戌,你就赶赶路,把他弄到我这儿来。剩下的事,回来再说吧。” “蝈蝈”沉吟片刻:“这个不难。我担心的是,张总一到您那儿,就变成哑巴。” 段向北大惑不解:“此话怎讲?”他文皱皱地追问。 “这样吧,我放段录音给你听。”“蝈蝈”说。 “蝈蝈”把手机凑到一台笔记本电脑的扬声器前,摁下电脑播放软件的放音键。 这段录音,就是刚刚“蝈蝈”与张光祖的对话。 张光祖表达了这样几层意思:他需要确认“蝈蝈”究竟是不是段向北的人?因为他跟段向北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需要直接跟段向北通话,最好是视频;如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将从现在开始沉默,无论要带他去哪儿见什么人,无论怎么折磨他,他都不会开口。张光祖笑嘻嘻地说,我这个人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脑子里的配方。 段向北听完这段录音,没有挂电话,而是颇为踌躇。他先问“蝈蝈”:“姓张的怎么会知道你是我的人?” “蝈蝈”大大咧咧地回答:“我跟他说的呗。” 段向北约略有些恼怒地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蝈蝈”仍然大大咧咧地回答:“试试他对您的信任程度呗。如果他一点儿都不信任您,他一定会对我装聋作哑;如果他信任您,不是更容易接着‘哄’吗?” 段向北不得不承认“蝈蝈”说得有道理。 “蝈蝈”接着说:“您看,现在效果多好。他不但相信您,而且说您是他的好朋友,他只要能听到您的声音,最好看到您的图像,我想,他应该不会变成哑巴。” 张光祖称段向北为“我的好朋友”,似乎让段向北很开心。他想了想对“蝈蝈”说:“好,我就跟他视频几分钟不过,等一等,我先做做准备。我们用face-ti吧。哈哈,张某人是‘苹果控’,其实,我们都热爱face一ti。” “蝈蝈”在电话这端说:“好。张总的手上就有个ipad,我让他给您那台ipad上的一个电子邮件地址。一会儿您呼过来吧。您单独跟张总讲,我就不在场啦!” 稍后,在张光祖的房间里,段向北和他通过“苹果”的face-ti视频聊天工具“见面”了。两个人就像数日不见,心无芥蒂的老友,热情地打着招呼。 段向北选择“face-ti”,是基于美国的隐私保护策略,“face-ti”不提供同步录音录像功能,但他万万没想到,张光祖所在的房间里,安装有不止一个摄像头,“蝈蝈”的同事们只需把恰当的摄像头景别推上去,就可以完整地录制整个画面;他们没有给张光祖的ipad配置耳机,所以,段向北的声音从ipad的扬声器里传出,同样被完整地录制。 两个人在视频对话中完全不提前嫌,段向北亦不追问张光祖为何会在腊戌。段向北盛情邀请张光祖到缅北的那个小镇“做客”;而张光祖呢,反复强调,希望段向北到腊戌一见,他强调,自己对缅北的那个小镇“水土不服”。两人聊了大约5分钟,哈哈哈哈,并未达成任何协议,一笑而散。 结束与张光祖的视频通话之后不到一分钟,“蝈蝈”的手机就响了,这部手机的联系人,只有段向北一个人。 段向北满怀疑狐地问“蝈蝈”:“张某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蝈蝈”可不会上段向北的当,他假装根本不知道段向北与张光祖交谈的内容,反问道:“什么什么意思啊?” 段向北只得耐着性子,简短地向“蝈蝈”重复他与张光祖通话的内容。 “蝈蝈”一直在静听,没有插一个字,直到段向北说完。 “他害怕呗”,“蝈蝈”简洁地说。 “我看不是。不管是在这边,还是在腊戌,我要弄他,一回事嘛!”段向北说。 “那我就不明白了。”“蝈蝈”把问题反过来踢回给段向北。 “我想,他是要面子,或者说,某种尊重?”段向北猜测。 “也许吧。”“蝈蝈”摸棱两可地说。 “或者,他在腊戌还有什么手段?”段向北继续猜测。 “这个您放心,在腊戌,他就是个瞎子c瘸子!他连自己在腊戌的什么方位都搞不清楚,也不可能通过任何方式与任何人取得联系。”“蝈蝈”大包大揽。 “他手里不是有个可以上网的ipad吗?嗯,不可掉以轻心。”段向北在电话那端沉吟着。 “哦!”“蝈蝈”装出“不懂高科技”的样子:“这倒是,他可以通过网络与外界取得联系。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把那个ipad拿走。” “不急,我倒想看看,他会用那个ipad,究竟干些什么?”段向北显得兴致勃勃。 “好吧,您说了算。什么时候拿走他的ipad,您通知我。” “对了,他怎么会有个可以上网的ipad?”段向北追问。 这个问题,早在“蝈蝈”的意料之中,“蝈蝈”奇怪的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段向北才问。 “蝈蝈”在电话这端挠了挠脑袋,这才回答道:“我的女朋友,把张总‘哄’出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带,就带了这个,我呢,没想到这玩意儿没有i一fi也可以上网” 段向北在电话里打断了“蝈蝈”,他说:“你认为,他那个ipad里,会有我们需要东西吗?” “蝈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不会那么蠢吧?比如,开机密码?再比如,文件加密?或者,他写的文章,我们谁都看不懂?” 段向北沉吟片刻之后,说:“等我的电话吧好好招待我的好朋友喔嗯,你知道他最大的爱好吗?” “蝈蝈”笑着说:“当然。” 段向北也笑着说:“让他先熬一熬,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张某人,他能算是英雄吗?他想要的,我们偏偏不给他。哈哈。” 段向北说着挂断了电话。 “蝈蝈”摇了摇头,他原以为,段向北会让他给张光祖安排色 情服务,这倒是个小小的难题,没想到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8 大公子曰:有意思吗? “蝈蝈”被“发配”到边地,我义无反顾随他而去的那些日子,“蝈蝈”喜欢给我讲些“缉毒往事”。 当然,都是早已结案c解密,可以公开报道的“小故事”。 这些“小故事”,之所以没有被小报记者写成文章,是因为这些故事相当幽默且黑色,甚至“有损”缉毒警察的“光辉形象”。 “蝈蝈”跟我说过好几次:“不怕毒贩有智慧,就怕马仔太傻逼。” “蝈蝈”说,那是他刚刚调入公安边防总队侦察队之后不久,发生的一个真实故事。 总队侦察队在边境地区抓获了一个携带10余公斤海 洛因入境的毒贩。经过“政策攻心”,毒贩很配合,愿意带领我们的侦察员去跟“下家”接头,戴罪立功,争取不死。 经上级批准,实施“控制下交付”,毒贩带了毒品,与“下家”约定在昆明著名的碧鸡广场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案子,办到这个程度,几乎就是已经挟到了筷子上的肉,啥时候愿意往嘴巴里送就啥时候送。顶多,就是“下家”不来接“货”,不能抓“现行”,不过,“上家”与“下家”多次手机c电话“交流”,“下家”的情况基本上已经一清二楚,不来“接货”,照抓不误,而且证据绝对过硬。 恰逢“626”国际禁毒日前夕,中央电视台要做一档禁毒特别节目,找到省公安厅和省公安边防总队,提出要跟拍“真实案例”,就这个案子呗,正好。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省厅命令市局出动了特警突击队,实施外围封控;给准备去交货的毒贩配带了隐藏的耳麦,央视在广场周边的制高点至少设置了3个机位,镜头一直跟着去交货的犯罪嫌疑人! 拿了钱来取货的“上家” “是真的‘上家’,那个我们没法安排”“蝈蝈”这样说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一步一步,鬼鬼祟祟地朝接头地点走过来。当时,我们几个看监控的就笑了,说,‘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坏人’” 果然,摄像机后的央视记者大皱眉头,他们以为“接货人”也是警方安排的。安排也可以啊,关键是,表演太拙劣! 没想到,警方控制的“送货人”紧张得满头大汗,他也不知道,出发前,“蝈蝈”的同事们对他全身拍拍打打,像是搜身,其实是给他的胸前挂上了一个针孔摄像机,在他的胸兜里藏了一个无线麦克风随后,递给他一个牛仔双肩包。包是他本人的,份量也差不多,他不知道包里是真的还是假的海 洛因,他害怕的是,如果对方提出要当场验货,而警察装在牛仔包里的是假海 洛因,对方一验货,发现是假货,抽出枪来,当场将他打死,就算警察想救他也鞭长莫及。 “蝈蝈”的同事们开了一辆出租车,将“送货人”送到广场附近,命令他下车,去“交货”吧。那小子真是吓得够呛,但他故作镇定,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唱云南花灯的大爹大妈,这才慢腾腾地走到事先约好的“碧鸡”仿青铜雕塑下。 “这个演员不错!” 央视的摄像师,眼睛贴着摄像机的寻像器,不由自主地赞叹。 “这个也是真的!” 当时,“蝈蝈”就在站在央视摄像师的身边,禁不住解释道。 央视摄像师竖掌示意“蝈蝈”不要吱声,寻像器里,“送货人”已经到达碧鸡雕塑前方,坐下来静待。 “接货人”来了! 这家伙真是就像一个下三滥电视连续剧里的“群演”,不仅身体姿态古怪可笑,而且夸张地东张西望,惹得央视的摄像师大皱眉头:“这不是毒贩嘛,这是半夜鸡叫,周扒皮。” “蝈蝈”无语。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接货人”东摇西晃左盼右顾地走到“送货人”跟前,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货,给带来了?” 数十名盯着监视器的指挥员c侦察员以及央视的制片c编导c记者和摄像师们,差一点点,全都吐出血来,把他们自己淹死。 连“送货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台词”。他惊慌地站起,嚅嗫了至少10秒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才说:“你说啥?” “蝈蝈”身边的央视摄像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场了,笑场了要不要,再来一遍?” 他把这一切,都当成了警方刻意的“摆拍”! “蝈蝈”扔下一句:“不来了!其实这都是真的。” 现场指挥员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抓吧!这个傻逼!” 控制下交付,货c款,都不少,少了一次在央视露脸的好机会。 “演”成这样,怎么播? “太假了!”央视的编导团队恨恨不已。 “这都是真的!”省厅和边防总队的宣传官员反复强调。 “不是我们不信”,央视的团队说:“播出去,谁能信?请不要侮辱我们的专业水准。” “蝈蝈”给我讲完这个小故事,我笑得差点把一口茶水喷到他的脸上。 所以说,不怕毒贩有智慧,就怕马仔太傻逼。 在以中国一号“毒师”张光祖为诱饵,诱捕全球第6号毒枭段向北,“7d”计划第二阶段的行动中,恰恰是“毒贩有智慧”。 “626”专案组起初的计划是,任由张光祖与段向北约定一个见面地点,最坏的可能无非是缅北,段家父子的地盘,最坏最坏的可能,无非是雨林深处,没有手机信号,甚至连通信卫星都无法覆盖的区域,那也必须派出特战小组,排除万难,提前设伏,将段向北和张光祖同时抓捕。 有了张光祖与段向北的face一ti录屏录音,证据愈发充分:广东“大老板”被抓获之后,无论是直接证据还是间接证据,都可以确证张光祖就是“大老板”的制“冰”总工程师;至于段向北,不仅有其与“大老板”的财务往来,而且有其与“总师”张光祖见面的照片以及视频聊天纪录,这些,已经足以让国际刑警组织对段向北发出“红色通缉令”! 中国警方并未提请国际刑警组织对段向北发出“红色通缉令”,是担心吓得段向北再也不露面,更别说与张光祖见面。 没想到,张光祖这个“聪明人”,竟然提出必须与段向北在腊戌见面! 还有比这更“正中下怀”的事吗? 腊戌是缅政府控制区,外交c警务合作都能够照国际惯例进行。上级指示“蝈蝈”和他的同事们,想方设法促成段向北与张光祖在腊戌会面。 会面即抓捕! 段向北去向他的父亲段蒙生“汇报工作”,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的那天黄昏,段蒙生很少见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些神思恍惚。 因为他刚刚收到一份情报。 这份情报,是段蒙生花费了重金,层层买通“线人”,花了好些时间,这才到手的。 情报证实,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果然是病死了,死因是肝癌。 段蒙生甚至搞到了李志诚的遗体在火葬场火化时的照片,除了不到10个身着公安制服的工作人员,并未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或追悼会。 但是段蒙生从照片上认出了谢晓兰。 照片上不可能有李志诚遗体的正脸,只要从照片上认出了谢晓兰,李志诚就真的是死了。 犯不着“假死”吧? 段蒙生喜忧参半,他自己的老朋友们,比如坤沙,的确玩过“假死”的花招,但是李志诚,一个中国的省公安厅副厅长,他似乎没这个必要吧? 那么,李志诚就一定是真的死了。 李志诚为什么就死了呢?段蒙生掐指一算,李志诚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六c七岁! 斗了一辈子的对手,就这样死了,而且是得了癌症? 这有意思吗? 所以,他的儿子段向北,跟在他身后,在庄园的小茶室里来回绕着圈,不停地向他“汇报”张光祖已经被“小彭”弄到了腊戌,张光祖走投无路,主动提出与段向北在腊戌见面等等情况时,段蒙生其实根本没听,他正沉浸于欣喜与失望纠结不清的泥泞之中。 段蒙生简单地朝儿子挥了挥手。 段向北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是: 去吧去吧! 还是: 别来烦我。 段向北选择了垂首静立。 段蒙生猝然在茶桌前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木墩子上,费了好大劲,才给水烟筒填上烟丝,划亮火柴,点上烟,喷出一团烟雾之后,他仿佛这才意识到儿子还站在屋子里,莫名地发问:“向北,你读武侠小说?” 段向北恭敬地回答:“不读。” 段蒙生问:“连独孤求败也不知道?” 段向北恭敬回答:“不知道。” 老爷子使劲吸了一口水烟,喷出烟雾后,沉沉叹息:“他竟然死了?他就这样死了?” 段向北以为父亲说的是张光祖,恭敬回答:“他没死,他在腊戌。” 老爷子盯住儿子的眼睛:“不可能!” 段向北更加恭敬了:“可能的。老彭跟他在一起。” “哦!”段蒙生叹了一口长气。 “我去把他带回来?无非多带几个人而已。”段向北恭敬请示。 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可以走了。他在心底慨然长叹:这些花花公子,永远不知道,没有了对手,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已经疲倦到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段向北被抓捕时,主观地认为是张光祖另有“东家”,将他诱骗至腊戌,玩了他一个“黑吃黑”,所以,他被罩上黑头套之前,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冲着张光祖:“这么玩,有意思吗?” 段蒙生,得知自己的儿子段向北,被缅甸东北军区派出的重兵抓捕之后,他沐浴,更衣,跟他最年轻的姨太太鱼水之后,重新沐浴更衣,在关二爷的塑像前重重地跪下,将三柱点燃的线香高举过头,喃喃祈祷: “老李,李志诚,你死了。你死了还要跟我斗,你儿子死了,你恨我,你让我儿子也去死。好吧,我这个活人,就跟你的阴魂,斗下去,一直斗到我死!” 段蒙生无比虔诚地将三柱线香插进关二爷塑像前的香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69 乌鸦唱着喜鹊的歌 段蒙生确证了李志诚的死亡消息,“蝈蝈”却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上级在李志诚临终之前,为了让“蝈蝈”见父亲最后一面,果真将他召回,那么,“蝈蝈”一定会去到父亲的火葬现场,他的影像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在段蒙生手中的这张照片上。段蒙生不仅会一眼认出这个人是儿子的“头号马仔”,而且很快就会打探到这个人正是他的老对手李志诚的养子。 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不知道段蒙生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和想法? 段蒙生会不会感谢上苍,把李志诚的另一个儿子也交到了他的手里?但是他一定会不动声色,让儿子把“蝈蝈”弄回缅北,把“蝈蝈”抓起来,慢慢凌辱,他甚至舍不得直接把我亲爱的“蝈蝈“弄死! 这恐怕是李志诚在临终之前就早已预料到的事情,所以,他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病危c去世的消息透露给“蝈蝈”! 他们最不放心的人可能就是我! 他们非常担心“蝈蝈”保留了一台隐秘的手机,专门用于与我“单线联系”。 他们不知道,我是多么盼望“蝈蝈”真的有一台专门用于跟我联系的手机啊!他们真是低估了“蝈蝈”的信念和忠诚。 他们,就是“蝈蝈”的上级。 在缅北,那个名叫木姐的小镇,我被他和邓佳“气”走之后,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他曾经给我发过3条短信息! 那3条短信息像刀子刻在石头上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 “还好吗好姑娘” “可惜邓丽君的墓不在这里,不然,我一定替你献上了一枝玫瑰花。” “我好得不得了。我快要回家了,等着我,好姑娘。再见!” 我亲爱的“蝈蝈”说他“快要回家了”,可这个“快”字,一等又是一个多月。 而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蝈蝈”的父亲去世了,他不知道;阿林被段向北杀了,我不知道;“7d”计划陷入僵局,我几乎永远都不会知道;李浩真的接到了解聘通知,他又打电话找我,让我去陪他喝酒。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得很多,酒后,他再次拥吻了我,我没有拒绝,如果不是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我就跟他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怀疑“蝈蝈”私藏了一台手机,在执行如此绝密而艰巨的任务时,用于跟“女朋友”联系,成为后来他们对“蝈蝈”的质疑之一,或者说,我这个人,我这个来历不明的漂亮姑娘,我这个贸然闯入到绝密案件之中的,所谓“有污点”的女人,他们认为,这是“蝈蝈”是否绝对忠诚,是否能够继续从事秘密侦察工作,最大的疑点。 “蝈蝈”的上级怀疑我和他之间一直保持着“隐瞒了组织”的联系,是因为“蝈蝈”竟然知道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 而他们认为,李志诚去世的消息,一定是我走漏给了“蝈蝈”,因为,李志诚去世的那天晚上,我是唯一在场的“外人”! 而事实是李志诚去世的消息,是段向北亲口对“蝈蝈”说出的。 段向北带了一名司机和3名保镖,兴冲冲地驱车从木姐赶往腊戌。 段向北决定与张光祖在腊戌见面,什么时候从木姐出发?什么时候到达腊戌?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与张光祖见面?这些情况,段向北都没有告诉“蝈蝈”。无论他是不是怀疑“蝈蝈”,作为“老板”,他无须向马仔“汇报”自己的安排吧? 但是段向北忘了一件事,张光祖在“蝈蝈”的手里。他想要见到张光祖,就必须通过“蝈蝈”。 所以,段向北乘坐的轿车,一进入腊戌城区,他就立即给“蝈蝈”打电话。他在电话问“蝈蝈”:“你猜我在哪儿?” “蝈蝈”说:“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猜谜。” 这让段向北微微有些扫兴。他只得说,自己已经进入腊戌城区,让“蝈蝈”开车来接他,接到他之后,他要立即与张光祖见面。随后,立即将张光祖带回木姐。 “蝈蝈”将会合的地点告知段向北之后,挂断了电话。 腊戌不是段氏父子可以肆意横行的那个缅北小镇,段向北不敢把他的“悍马”武装越野车开到腊戌来,也不敢让他的保镖们胸前挂着自动步枪大腿上挂着手枪,但他的保镖们显然带有武器。 而“蝈蝈”和他的同事们,为了避免在腊戌惹来任何麻烦,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蝈蝈”立即将段向北即将在腊戌与张光祖见面的消息报告专案组。 专案组立即制定了两套方案。 一套方案是,立即启动中缅共同打击犯罪合作机制,请求缅甸政府派出军队或警察,在腊戌将段向北抓获,随后移交给中国; 另一套方案是,如果缅甸方面推诿搪塞,就派出“7d”特战小组,在段向北与张光祖由腊戌返回木姐的路上设伏,务必将段c张擒获! 专案组立即将两套方案通报给“蝈蝈”和他的同事们。“蝈蝈”已经来不及对第二套方案提出意见:如果将情报通报给缅甸军c警方,而缅甸军c警方又迟迟不肯行动,段向北潜藏在缅甸警方的“内鬼”一定会把消息传递出来。那样一来,段向北必将怀疑“蝈蝈”——因为目前,只有“蝈蝈”知道,段向北已经到了腊戌,而一旦“蝈蝈”被段向北“除掉”,段向北与张光祖什么时候回缅北,采取什么样的交通方式,什么时候出发,一切都将成为未知数“7d”特战小组就算出境,也必将无功而返。 “蝈蝈”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三套行动方案,那就是,如果缅甸军c警方不配合也就是说,如果直到段向北与张光祖会谈结束,中国1号“毒师”和全球第6号毒枭安全地走出会谈的地方,登上同一辆汽车——“蝈蝈”判断,段向北一定会邀请张光祖跟他同乘一辆车,而且,段向北绝对不会在腊戌留下来过夜,会谈结束,必定返回缅北——“蝈蝈”打算亲自驾驶车辆,猛 撞段向北与张光祖乘坐的汽车,制造一起惨烈的车祸,这样,腊戌的交警至少必须介入,只要缅甸警方被迫介入,中国政府就可以立即派出团队,赴腊戌控制段向北与张光祖 此时,“蝈蝈”很想得到他父亲,“626”专案组的副组长,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的指示。他不知道,20余天前,他的父亲,已经走了! “蝈蝈”在来不及请示专案组的情况下,匆匆向他的同事们部署了“撞车”行动计划,这后来,也成为“蝈蝈”无组织c无纪律的证据之一。 唉,这都是后话了。 说是后话,也不是很久。 “蝈蝈”必须马上出发,去迎接段向北了。 他驾车将段向北和他的保镖们引领到扣押张光祖的山庄门外。 铁门洞开。一辆越野车——这就是段向北下令杀害阿林之后,让“蝈蝈”拿去用的那辆越野车,引领着段向北和保镖乘坐的轿车驶进山庄。 “蝈蝈”焦灼地注意到,庄园外围草不惊鸟不飞,完全看不到缅甸军方或者警方布控的迹象。 停车之后,邓佳依然穿着那套粉红色的超短裙,笑吟吟地迎接“蝈蝈”。 “蝈蝈”并没有打算把邓佳介绍给段向北。段向北却主动朝邓佳伸出了手:“佳佳小姐,您好。我知道,您是我们小彭的女朋友。” 邓佳漠然地握了握段向北伸出来的手,掉头望向“蝈蝈”。 “蝈蝈”却不看邓佳,而是径直冲着段向北解释:“这是她父亲在缅甸的第三处房产。” “蝈蝈”在说到“第三处”时,迟疑了一下,像是拿不准邓佳的父亲究竟在缅甸有多少处房产。其实,他是暗示邓佳,看来,只得执行第三套方案,也就是“撞车”方案了。 邓佳依然一脸漠然,像是对“蝈蝈”这些“朋友”没有任何兴趣,她说:“咖啡还是茶?要不来点酒。还是咖啡吧,一会儿,我叫人把咖啡送过来。” 邓佳说“咖啡”的意思,就是她已经明白了将要采取的,是第三套方案。 段向北亲热地搂着“蝈蝈”的肩膀,朝楼梯走去。“蝈蝈”接到段向北时,他们俩站在车外,有过短暂的交谈。段向北的意思是,他无需跟张光祖谈更多的细节,顶多给张光祖一个承诺。他来,就是表达诚意,他是亲自来接张光祖的。所以,他们在“蝈蝈”扣押张光祖的房间里,顶多谈5分钟,然后就带上张光祖,走人。 “蝈蝈”跟他们一起回去。 “蝈蝈”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就在“蝈蝈”和段向北即将踏上楼梯时,段向北笑嘻嘻地说:“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蝈蝈”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同时也示意段向北把手从自己的肩上拿开。 段向北却更紧地搂住了“蝈蝈”的肩膀,凑着“蝈蝈”的耳朵说:“那边,省公安厅的副厅长,一个叫李志诚的老家伙,死了!” 段向北的“好消息”,在“蝈蝈”听来,简直就是给自己“报丧”! 乌鸦“呱呱”,喜鹊“喳喳”,就看听到鸟叫的人怎么想吧! “蝈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他全部的脑细胞都拒绝接受段向北刚刚透露的这个消息。他轻描淡写地说:“李志诚,我听说过啊副厅长不是吗?” “他死啦!”段向北的嘴唇几乎贴到了“蝈蝈”的耳垂上,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说什么?”“蝈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反问,同时几乎本能地闪开身子,摆脱段向北搭在他肩上的手。 “你怎么啦?” “蝈蝈”的反应,让段向北非常吃惊,他猝然停下脚步,盯着“蝈蝈”。跟在他身后的3名保镖,立即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了怀里。保镖们都假模假式地身着西装,目的是为了遮挡藏在衣襟下的手枪。 “蝈蝈”的脑子里刹那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他完全不可能相信父亲真的死了,他只能猜测:段向北不仅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知道了自己就是李志诚的儿子。段向北说“李志诚死了”的意思是,“蝈蝈”已经被识破,接下来一定会死得很难看,而他的父亲李志诚,一旦得知“7号”落到毒枭手里,一定跟“死了”也差不多吧! “蝈蝈”以为自己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段向北之所以敢于大摇大摆地来到腊戌,正因为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早已买通了腊戌军方c警方的要人——段向北此来,不仅是要“迎接”张光祖——因为段向北根本不可能继续将张光祖留在“蝈蝈”手里,而且,是要带回“蝈蝈”和邓佳,回到缅北,慢慢收拾 难道,就这样完了? “蝈蝈”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刹时冷汗如泉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0 天怎么还不亮啊! 刹那之间,基于一个优秀侦察员的本能,“蝈蝈”脱口而出:“这跟我们有关系吗?” 不等话音落地,“蝈蝈”一把挽住段向北的胳膊,另一只手推开扣押张光祖的房间房门,两人一闪而入。“蝈蝈”反手关上房门,顺势反锁,嘻笑着说:“不要让张总等得太久喔。” 段向北在朝张光祖伸出右手之前,嘀咕道:“老彭,你今天很怪。” “蝈蝈”没有答话,而是后退一步,闪身于房门一侧,尽管他知道,没有段向北的命令,那3个保镖,绝不敢冒然撞门,更不用说开枪射穿门锁硬闯而入,但是他,仍然本能地避开保镖们的射击范围。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告诉我,当时,他的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段向北简单说出的两句话,其中的信息量,远超他一天前,有意对张光祖说出的那一大“堆”话。 张光祖与段向北笑嘻嘻地握手,寒喧。两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只圆型茶几旁,仅有的两把白色塑料圈椅上坐下。除了寒喧,两个人似乎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进入正题。 “哼哼哈哈”了大约一分钟,段向北直言不讳:“张总,我亲自来接您,够诚意吧?” 张光祖装作不明白:“段总,您要接我去哪儿呀?” 两个聪明人东扯西拉,似乎完全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面无表情,其实内心风起云涌,正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刚才,“蝈蝈”第一时间将段向北推入房内,事实上是将段向北和张光祖劫为人质,让段的保镖们不敢轻举妄动;任由段向北与张光祖东扯西拉,只要他们走出这个房间时,只要段向北那3名保镖,不是如狼似虎一般,突然扑上来摁住“蝈蝈”,拿手枪顶住他的后脑,“蝈蝈”的第三套方案,也就是“撞车”方案,就有可能顺利实施。 至于,会不会在“撞车”中当场殒命,“蝈蝈”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段向北只有一个意思,邀请张光祖一起去缅北;张光祖也只有一个意思,不管是缅北还是全世界任何地方,他都可能跟段向北去,但是,必须给他一个保证,将1千万美金打入他指定的帐户。 张光祖厚颜无耻地说:“对不起啊,段总,我这个人呢,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美人。行掌天下权,那是您;醉卧美人膝,哈哈,那就是我啦。我呢,总得给我的美人们留点念想吧?我这种人,一定不得长寿,我死了,总得有几个美人给我烧烧纸吧?我不给她们留点钱,她们凭什么给我烧纸?” 段向北哭笑不得。 张光祖继而暗示段向北:“冰”的配方呢,不止一种,都在他的脑子里。除非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在任何一个脑细胞都不会死亡的前提下,保存数个甚至数十个世纪,等待可以读取脑细胞的技术成熟,再慢慢解密他的脑细胞,也许就可以得到所有的配方,哈哈 段向北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段向北转头看向“蝈蝈”,像是说:“接下来怎么办?” 就是段向北的这个眼神,让“蝈蝈”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安全的,段向北绝对不可能识破他然而,为什么段向北会莫名其妙地告诉他李志诚死了呢?莫非,他亲爱的父亲,真的死了? “蝈蝈”再次心神大动,他真的乱了方寸,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段向北摇摇头,又说了一遍:“小彭,你今天很怪。” 这也是后来“蝈蝈”的上级,多次对“蝈蝈”进行“甄别谈话”的原因之一。因为专案组反复梳理了所有的细节,根本找不到任何可靠的证据,能够证明段氏父子集团识破“蝈蝈”的真实身份,而他们就是识破了! 就在此时,轰然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而倒。 迅雷不及掩耳一般,出现在段向北c张光祖和“蝈蝈”身前,手持自动步枪,指着他们的脑袋的,是一群黑衣黑裤c头戴“凯夫拉”作战头盔c脸蒙作战面罩c套着黑色防弹作战背心c手持自动步枪,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国家和军c警种标识的武装分子。 “蝈蝈”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缅甸的特警?还是缅甸军方的特战部队?或者是段向北秘密派遣到腊戌的雇佣军士兵?还是居然在短短一小时之内,就现身于缅甸腊戌的,中国公安边防部队特战队的“7d”小组? “蝈蝈”立即主动采取双膝跪下,双手抱头的姿式。 他可不愿意被这些来历不明的武装人员乱枪打死。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咧着嘴,怪模怪样地对我笑着说:“而且,我还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流着眼泪,把我留在手机短信“草稿箱”里的那条“草稿”翻出来给他看: “你的父亲,驾鹤去了。” “蝈蝈”举首望天,依然是那种流着眼泪,而眼泪却似乎跟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的表情。 他说:“幸好你没有把这条短信发给我。那个号码,我为你保留了7天” 我得掐指细算,方能明白,7天之内,是不是李志诚已经离我们而去? 算了算了,不算也吧。 这些没有任何标识的特战队员,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包括段向北的司机c保镖在内的所有人马,他们用破门器砸开房门,手持自动步枪指着段向北c张光祖c“蝈蝈”3个人的脑袋时,段大公子最先失态。 他咆哮着:“你们他妈的是谁?” 回应他的,是一名武装分子狠狠地一枪托砸到他的后背上,用缅语喝令他:“跪下!” 段向北乖乖地跪下后,高举双手,依然高声发问:“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抓我,就是全面开战!” 这次,另一名武装分子直接一枪托砸到他的脸上。 从小到大,历来养尊处优的段大公子被砸掉了两颗牙齿,嘴角浸出了血丝。 在整个抓捕过程中,“蝈蝈”一直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就算这样,他仍然挨了两枪托,其中一枪托砸在他的腰眼上,差一点点让他闭过气去。 后来,“蝈蝈”笑嘻嘻地对我说:“我以为,那一下子,让我再也娶不了你啦” 我明白他的意思后,涕泪交加,挥拳一个劲地砸他的胸脯。 而张光祖呢,一直似笑非笑,就连这些武装分子给他上铐时,他也笑眯眯地,甚至主动伸出了双手。 所以,那时,段向北主观地认定,这一定是张光祖设的一个局。所以他才会问张光祖:“有意思吗?” 张光祖嗬嗬地笑:“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太复杂,真他妈太复杂了” 后来“蝈蝈”凝视着微风中轻轻颤抖的金银花瓣,轻声问我: “人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呢?”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这种问题。我只知道,恐惧就是恐惧,恐惧的滋味,比身体的痛苦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们俩站在一幢四面墙和屋顶都是玻璃的房子外面,我知道那幢玻璃房子就是我们的家,这时,我看到一群面目不清的黑衣人,拎着棍子,慢慢朝我们的家走去。很快,他们就挥起棍子,把我们的家砸得粉碎,而我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砸,完全无能为力那也是一种恐惧吧?” “蝈蝈”微微点了点头:“你梦中的那种无力感,当然是一种恐惧。我想,你梦中的玻璃房子,就是我们的婚姻,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了,但是,在你的内心深处,仍然觉得我们的婚姻脆弱到不堪一击,你担心有人拿棍子把我们的婚姻砸得粉碎” 我沉默良久之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蝈蝈”是对的。 “我想,人之所以会感到恐惧,是因为不知道即将,或者说未来,还会发生什么?这么说吧,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本能地有着某种预期,比如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长发披肩,人的预期就是,这个女人转过身来,应该看到她的脸,没想到,她一转身,你看到的不是脸,仍然是长发披肩于是你一定会吓得大叫:鬼呀——” “蝈蝈”大叫“鬼呀”的样子,让我禁不住抿嘴而笑。 我问他:“那么,你恐惧过吗?” “当然,我肯定比绝大多数人,体会过更多的恐惧!我们这种人,简直就是被‘吓’大的。” “蝈蝈”告诉我,迄今为止,他感到最恐惧的就是,在腊戌,和段向北c张光祖一起被抓捕,被单独关押在一间黑屋子里的那一夜。 那已经是一年多之后,那个金银花重重叠叠,花香沉重到让我呼吸困难的午后了。 “蝈蝈”给我发了3条信息,便再次消失在茫茫太空之中。 那时候,我已经像每一个侦察员的女友或者妻子那样,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担忧c恐惧c焦虑乃至失眠c恍惚。 我不止一次猜测:我亲爱的“蝈蝈”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毒贩杀人,但是阿林带我去看过“土洞”,我命令自己不要去想我亲爱的“蝈蝈”被关在“土洞”里的样子。 我梦见“蝈蝈”被关进“土洞”的那一夜,后来,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对过时间,正是他在腊戌,和段向北c张光祖一起,被来历不明的武装分子抓获,投入小黑屋的那一夜。夜深人静,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清晰地看到“蝈蝈”半蹲在“土洞”里,他赤裸着上身,骷髅般的面孔上只留下两只空洞的眼睛,无比绝望地望着我,或者是望着我身后的天空我承认,我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拿出手机,拨打他曾经给我发送短信息的号码,一遍又一遍,系统提示:“您所呼叫的号码不存在,请核对后重拨” 那个辗转反侧,心脏里仿佛有一堆小虫子爬来爬去,无论喝酒,还是吃药,都无法睡去,都无法将那些小虫子从心脏里赶出去的暗夜,我禁不住呻吟: “天怎么还不亮啊?” 那一夜,关在黑屋子里的“蝈蝈”,跟我一样,禁不住呻吟: “天怎么还不亮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1 腊戌,小黑屋里那一夜 说起那一夜,“蝈蝈”依然心有余悸,他说:“那一夜的恐惧,比有人拿枪顶着我的后脑勺更加恐惧。有人拿枪顶着我的后脑勺,无非两种可能,开枪,或者不开枪,开枪就是死,不开枪就是活,而且,我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拿枪顶过脑袋了。那一夜,那种恐惧,简直就像是在黑暗中过独木桥,而且,我根本不知道,独木桥通往何处,桥下边,桥的四周究竟是什么,而且,桥是不是早就断了” 我没有打断他,静待他的回忆。 恐惧来源于未知,那一夜,对“蝈蝈”来说,未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抓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蝈蝈”唯一能够确证的只是,那是一些缅甸人,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黑道”上的小混混。是绑票?他们三个人中间,段大公子最值钱;还是“黑吃黑”?会不会是段氏父子的仇家实施报复?还是有人知道了张光祖的真实身份,垂涎他的冰 毒配方当时“蝈蝈”认为,这些人是缅甸军队或特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政府抓捕毒枭,将来一定要作为缅甸政府的“缉毒成果”向世人展示,他们没有必要隐藏身份吧? 邓佳和其他同事们怎么样了?“蝈蝈”仔细回忆,当时,他把自己和段向北c张光祖一起关在那间屋子里之后,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响,肯定没有听到枪声但是,抓捕他们的人至少有几十个,几十人对付邓佳和其他同事,而且邓佳和同事们根本没有武器,那些武装分子完全用不着开枪,就算开枪,他们的枪上也可以装上消 音器;段向北的司机c保镖都有枪,但是他们似乎也没有开枪抵抗,那么,邓佳和其他同事,是被抓了?还是已经遇害? 自己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被武装分子押解着走出张光祖的房间,立即有人给“蝈蝈”罩上了黑头套。“蝈蝈”只能感觉到,自己被塞进了一辆汽车,应该是一辆厢式小客车,“蝈蝈”被喝令坐在车厢中央的地板上,那些武装分子坐在车箱两侧的座位上,他们手中的枪管,不时会碰到“蝈蝈”的身体。“蝈蝈”还能够判断出:他和段向北c张光祖不在同一辆车上,那么,现在,张光祖与段向北,是不是跟自己关押在同一个地方? 被罩上黑头套,推上汽车,直到被推下汽车,摘去头套,扔进这间长c宽均不足两米,没有窗户,没有电灯,只有石壁和铁门的黑屋,“蝈蝈”大致可以判断出,汽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这样的时间对“蝈蝈”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距离他被抓捕的庄园究竟有多远?更不可能判断出此地位于腊戌的什么方位。 更可怕的是如果“蝈蝈”c邓佳以及其他同事,与段向北c张光祖一起,被这伙来历不明的武装分子“一网打尽”,这样的重大变故,上级知不知道?如果直到此时,专案组还蒙在鼓里,又何谈应变和营救? 每一秒钟都变得那样漫长,“蝈蝈”知道,如果有几个人走进来,干净利落地挥刀割断他的颈动脉,或者朝他的脑袋开上一枪,要么再次用黑头套罩住他的脑袋,把他推出小屋,朝他的后心射出一颗子弹,甚至就像段向北处置阿林那样,把他装进麻袋,就近找条河或者找个水塘,扔进去了事他不仅将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且就连他的战友c他的上级特别是我,永远不会知道,他究竟是在何时何地,以什么样的方式消失死,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你会不会死,不知道你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弄死 的确,“蝈蝈”所经历过的恐惧,恐怕比几百个c几千个“常人”经历过的,加起来还要多。 他刚做缉毒侦察员不久,破获了一起毒品案,“上家”将从境外携带十余公斤毒品入境,与“下家”在边境地区交易。准备拿钱去接货的“下家”已经被抓获,而“上家”却迟迟不肯明确交易时间和地点。上级决定,派“蝈蝈”伪装成“下家”,带了钱,到边境地区等待与“上家”交易。“上家”反复试探,确证“安全”之后,把交易地点安排在边境地区我方一侧的一片橡胶林里,而且明确要求,只允许“蝈蝈”一个人带了钱去交易。 为确保万无一失,当地公安边防部队派出了近百名特战队员,秘密对那片橡胶林实施封控。 按照双方约定的交易时间,“蝈蝈”背着个双肩包,包里是数十万真正的人民币,只身前往橡胶林里交易。对方按时到来,同样依照约定,只来了一个人,一个跟“蝈蝈”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蝈蝈”和那人对过暗号,两人分别验钱c验货此时,指挥员一声令下,特战队员势如破竹,呼啸而至,当场将“蝈蝈”与送货人抓获,整个行动堪称完美。 而“蝈蝈”却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特战官兵当然不可能知道“蝈蝈”是我们的人,朝“蝈蝈”包围过来的战士们枪指“蝈蝈”的脑袋,喝令他趴下。“蝈蝈”立即趴下,四肢着地,这时,他听到一名战士“哗啦”一声推子弹上膛,“81一1”式自动步枪正对着他的后脑。他知道战士不会真的开枪,他怕的是枪走火!就在凉浸浸的枪口顶住他的后脑勺时,他真的吓得差一点点大小便失禁。 属于绝密级别的案件总结会上,“蝈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让我们的战士们以后小心一点,别搞那么大动静。弄不好,没有死在毒贩手里,死在自家兄弟走火的枪口下,那可就冤大了!评个烈士,材料都不知道怎么写!” 没想到,“蝈蝈”的“牢骚”还真的引起了上级的重视。各级重申规定:在武装抓捕犯罪嫌疑人时,必须按照战术要领实施,绝不允许拿枪口指向或顶住犯罪嫌疑人的要害部位,比如脑袋c后心c胸膛等等,以免枪支走火,误杀犯罪嫌疑人,造成证据流失,导致法律缺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与被自己的战士枪顶后脑相比,让“蝈蝈”恐惧到终生难忘的,是另外一次经历。 那是他第一次只身到境外办案。 经过慎密侦察,“蝈蝈”所在的公安边防总队侦察队锁定了境外的一个贩毒组织,为了固定这个贩毒组织的犯罪证据,上级派出“蝈蝈”,伪装成境内的一个“老板”,通过“中间人”,向这个贩毒组织转达了想要购买大量毒品的意向。 贩毒组织提出,要与“蝈蝈”面谈。 贩毒组织确定的会谈地点,位于边境线上对方一侧。 那是一个明亮的阳光晒得“蝈蝈”头晕目眩的午后,“中间人”领着“蝈蝈”,越过了边境线。 中缅边境的很多地区,山水相连c纤陌相通。边境地区的两国人民,族群相同,世代友好,通婚互市,瑞丽边境有个一个叫“银井”的寨子,被称为“一寨两国”。这个寨子里的一条田埂,就是中缅两个国家的分界线,这个寨子里有一口水井,同时供给两个国家的村民饮用,这个寨子里还有一架秋千,架设在国境线上,坐上秋千,一推,荡向境外,就“出国了”,手一松,秋千荡回来,又“回国了” 边境线上,像“中间人”引领“蝈蝈”穿越的,这种只能走人和牲口,不能通车的“便道”,比比皆是。 那个阳光明亮得令人头晕目眩的午后,“中间人”引领“蝈蝈”穿越便道,走出国境之后不到5米,“中间人”挥手指向大约300米开外的一幢竹楼,轻声对“蝈蝈”说,你要见的人,就在那幢竹楼里等你,你去吧。 “蝈蝈”大吃一惊,难道“中间人”不陪他一起去? 难道就是他一个人去? 虽然“中间人”也是毒贩,但是毕竟,这个人是“蝈蝈”认识,而且打过多次交道的人,现在,就连这个人也即将消失。 “蝈蝈”将要一个人,独自走完那不到300米的小路,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他根本不认识,从来没打过交道的毒贩,独自跟那些人谈判 “中间人”说完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兔子一般窜回到境内,把“蝈蝈”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境外,留在让人头晕目眩的太阳底下。 后来“蝈蝈”跟我说,当时,他产生的第一个冲动就是,跟着“中间人”的脚步,赶紧跑回境内,“生意”不谈了! 然而,他的选择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迈开脚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那幢竹楼走了过去。 他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再无回头,如果他走到中途再掉头,对方不仅怀疑他的“诚意”,而且,很可能将一颗子弹射进他的后心。毕竟,这是在境外的土地上。 “蝈蝈”告诉我,那短短300米,顶多500步,每一步,他都走得如履薄冰心惊肉跳,每一步,他都必须克制掉头逃跑的冲动,每一步,都像长跑进入到最艰难的时刻,恨不得停下来喘上几口气,甚至就此放弃。 大热的天,“蝈蝈”却每走一步,都要冒一身冷汗。 最终,他还是走到了那幢竹楼前。 “生意谈成了?”我忍不住追问。 “蝈蝈”淡淡地笑着,轻轻摇头:“哪能那么容易,一次就谈成,不过是‘接上线’而已,后来又费了很多周折,这才打掉了那个贩毒团伙。” 那300米长的小路,却永远铭刻在他的脑海里,不经意想起,依然不寒而凛。 然而,与他在腊戌的小黑屋里度过的那一夜相比,无论是被小战士枪顶后脑,还是那300米境外小道,都不过是小菜一碟。 因为那天夜里,“蝈蝈”还必须不停地追问:“为什么段向北要告诉我,李志诚死了?我的父亲,他真的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蝈蝈”明明知道,就算天已经亮了,在这间没有窗户的黑屋里,他也看不到一丝亮光,可他仍然在心中呼喊:“天怎么还不亮啊?” 回国以后,“蝈蝈”才知道,那天夜里,他和段向北c张光祖一起,被关押在位于腊戌的,缅甸东北军区的一个秘密监狱里。 他也知道了,抓捕他们的,恰恰是他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缅甸东北军区的特战队。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句话,“蝈蝈”至少跟我重复过3次。 后来“蝈蝈”告诉我,段向北被缅甸政府抓获,后来被中国政府判处极刑,根本的原因在于:在腊戌抓捕段向北的那天,恰好中国的一位副总理在缅甸访问,恰好缅甸总理正在会见中方副总理。 “626”专案组接到“蝈蝈”的报告后,立即向公安部报告:全球第6号毒枭段向北此刻正在腊戌! 来不及启动中缅警务合作机制了!公安部领导立即直接把电话打给中国这位副总理的秘书。 秘书走进会场,对副总理附耳低语。 随后,中国副总理对缅甸总理说了一段话,翻译完毕,缅甸总理立即将秘书招至身前。 缅甸总理的命令直接下达给了位于腊戌的缅甸东北军区司令。 缅甸东北军区立即派出最精锐的特战队。 缅军特战队出发前,摘下了所有与缅甸军队有关的标识,摘掉了所有的车牌照。原因是:他们不想跟段蒙生这样的老牌缅北政治军事势力公开撕破脸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2 亲爱的祖国,我回来了! “蝈蝈”常常对我说:“你这个人,神神怪怪的” 我说:“是,我相信,冥冥之中,我们的父亲”我指的当然是李志诚:“一直引领着你的脚步” 我差一点点就使用了“保佑”这个词。 “蝈蝈”黯然垂首。 通过中国副总理的直接斡旋,缅甸政府不仅派出特战队,将包括段向北c张光祖和“蝈蝈”在内的10多名“涉嫌毒品犯罪”人员一举抓获,而且承诺尽快将这些人引渡给中国政府。毕竟,张光祖和“蝈蝈”以及邓佳c其他同事都是中国人,段向北和他的司机c保镖等等,他们从来没有加入过缅甸国籍,从理论上讲,他们属于“无国籍人士”,将这些人引渡给中国政府,从国际法的角度来讲,没有什么不妥。 关键是要快,以免夜长梦多。 段向北被抓获之后不到两个小时,段蒙生就知道他儿子“出事了”! 段蒙生立即向缅政府施压,要求缅政府立即无条件释放段向北。缅甸政府负责与段蒙生打交道的官员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坚决否认段向北在政府军手里。 段蒙生继而扬言:既然段向北被抓不是缅甸政府所为,那就一定是犯罪组织“绑票”,要么政府立即展开针对段向北的救援行动,要么就默许他“采用自己的方式”营救儿子。政府官员只得模棱两可地说:腊戌是缅政府的有效控制区域,是法律社会,如果段蒙生在腊戌制造非法武装事件,政府将对其采取措施 这变相地向段蒙生确证了,段向北的确就被扣押在腊戌。 同时,段向北授意其他贩毒组织放出话来:段向北知道太多的秘密,绝对不能让段向北落到中国禁毒组织手中。他们将重金雇请杀手,不惜一切手段杀掉段向北以灭口。段蒙生这样做,无非是再给缅政府施加一重压力:你们就算能抓住段向北,可你们无法保证段向北的安全,与其让段向北死在其他贩毒组织手里,不如乖乖地把段向北“还”给他的父亲。 中国警方和缅甸内政部都认为:按段蒙生这个老毒枭c老军阀的个性,他完全可能恼羞成怒,派出“军队”,秘密潜入腊戌。段蒙生只要肯花钱,就一定能打探到抓捕段向北时那些人的装备,那些人使用的车辆,他一定能推测出,执行抓捕任务的,一定是缅甸东北军区的特战队;他只要肯花大价钱,还一定能打探到,段向北被关押在军区的某个监狱。他绝对会命令他的“军队”强攻监狱,就算儿子死于乱枪之中,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缅甸政府把儿子交给中国。 段蒙生的“施压”,反而促成了缅甸政府将段向北等人尽快引渡给中国,这个“烫手的山芋”,越快扔给中国政府越好。 情报显示,次日凌晨,段蒙生已经派出一只约200人的“军队”,穿便服,携带包括机枪c火箭筒等重型武器,分乘数辆汽车,从缅北小镇木姐出发,“杀”奔腊戌,而且,在腊戌至木姐的公路沿线伏下重兵,准备拦截缅甸政府将段向北等人从腊戌押往木姐的车队。段蒙生判断,缅甸政府要向中国政府引渡段向北等人,只能在中国的瑞丽口岸进行,因为那是离腊戌陆路最短的中国国家级口岸。 段蒙生甚至派出“军队”,同样身着便衣,秘密潜入中国瑞丽至缅甸木姐的中缅大桥缅方一侧,他的计划是,就算押运段向北的车队通过了他设置的层层拦阻,到达中国国门的对面,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就在中国的国门对面“抢人”。 可是段蒙生万万没想到,这已经是一个“飞行”的时代了。 当然,吃一堑长一智,两年以后,段蒙生被迫逃亡时,他的第一选择不是陆地,而是天空。 缅甸政府下令,连夜派出军用飞机,由特种部队押送,将段向北等一干贩毒嫌疑人,由腊戌送往另一缅北重镇密支那。飞抵密支那后,只需一个小时的车程,即可抵达一个名为甘拜迪的小镇,小镇对面,就是中国腾冲一个名为猴桥的乡镇,中华人民共和国腾冲口岸就位于猴桥。 也就是说,避开段蒙生重兵云集的木姐,选择段蒙生鞭长莫及的甘拜迪,不经过瑞丽口岸,而是在腾冲口岸完成引渡和移交。 “蝈蝈”被如狼似虎的缅甸政府军特战队员带出牢房,黑套蒙头,他不知道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他只能感觉到,他被押上车,随后又上了飞机,飞机起飞c飞行c降落整个飞行途中,他仍然被蒙着头。下了飞机,蒙着头被塞进汽车,很快汽车停了下来,然而,他仍然被蒙着头。 通过光感判断,此时应该是白天。 “蝈蝈”他们被抓的时候是下午,他不知道,这是他们被抓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抓他的人一直没有给他们任何食物,不时将蒙头的黑布拉起一半,灌给他们几口水喝;抓他的人也从没有打算让他们上厕所,好在没有进食,也早已失去饥饿与排泄的欲望。 终于,有人一把扯开了罩在“蝈蝈”头上的黑头套。突然出现的亮光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睁开眼睛,这时,他看到了身穿制服的中国警察c中国边防官员 “蝈蝈”的泪水刹时夺眶而出。 如果他不是拼了命地咬紧牙关,他一定会失声痛哭。 他在泪光中看到了段向北,看到了张光祖,看到了邓佳他注意到,凡是“自己人”,都在无声地流泪,而“敌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张光祖甚至无法站立,得靠两个缅甸警察挟持着,才能勉强直起上身,照像,摁手印。 没有任何人会在意“蝈蝈”他们的泪水,无论是中国警察还是缅甸警察,都会简单地以为,那是一个个被蒙头太久的人,猝然见到亮光,本能的生理反应。正在办理引渡和移交手续的中国警察,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个泪如泉涌的中国人是他们的战友,或者说,他们哪里知道,在缅甸被抓获,正在被移交给中国的这13个人,其中超过一半,都是中国警方的缉毒侦察员! “蝈蝈”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这才发现,此刻,离他们在腊戌被抓,尚未超过24小时。 “那20多个小时,我觉得,比一辈子还要漫长。尽管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过完。” 说到这里,“蝈蝈”慨然长叹。 “蝈蝈”被“抓”,被关进小黑屋,随后坐车,坐飞机踏上中国的土地,那20多个小时,他内心的恐惧,我真的无法想象。除了陪他叹气,我还能做什么。 “我推你回病房吧,护士已经催过我两次了,不知是要吃药c打针还是做检查?” 太阳已沉向西方的天际,金银花的香气似乎也淡了许多,小花园里,除了我们这一对“新婚夫妻”,再无他人。 这个医院,一般不对外接诊病人,基本上只用于公安和武警。 “让我把话讲完吧毕竟,亲爱的祖国,我回来了!”“蝈蝈”的声音刹那间有一丝哽咽,为了掩饰他无意中的真情流露,他说:“再给我一根烟我想,我得慢慢把烟戒掉,这里,抽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自己叼上,点燃后,从唇间取下香烟,把过滤嘴那一头朝着“蝈蝈”递过去。 烟是软“中华”,我给他买的。 “蝈蝈”这样的人,不抽“中华”,谁配抽“中华”? “蝈蝈”这样的人,从他的嘴里说出“亲爱的祖国”,我一丝一毫也不会觉得矫情,不会觉得尴尬。 我亲爱的“蝈蝈”不说,难道让那些举着小红旗高喊着爱国口号拿着“苹果”手机自拍“美图秀秀”之后立马发微信朋友圈的小青年去说?难道让那些制造假疫苗生产毒牛奶却组织员工天天面对红旗庄严宣誓的大老板们去说?难道让那些一片千万酬躺在导演和制片人的怀里拍美女写真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朗诵核心价值观的大明星小鲜肉们去说? 还有谁,比我亲爱的“蝈蝈”更配说出“亲爱的祖国”这几个字? 我亲爱的“蝈蝈”,不仅可以说出“我亲爱的祖国”,他甚至可以说出“我亲爱的人类”c“我亲爱的生活”c“我亲爱的地球”除了我亲爱的“蝈蝈”,谁配这样说——我特别喜欢“蝈蝈”部队的一位前辈作家曾经写下的一句话: 禁毒,无关意识形态,无关国家和民族;禁毒,那是为了人类的尊严和健康而战! 可惜,除了面对我,他的妻子,“亲爱的祖国”这样的话,我的“蝈蝈”无处去说,不能去说,在茫茫的人海中,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缉毒战士,他甚至连英雄都算不上;在茫茫的人海中,他就是与你擦肩而过,而你永远都不会记住的那一个。在茫茫的人海中,他如果振臂高呼:“我亲爱的祖国”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甚至被当成麻烦制造者给抓起来 唉! 你们知道的,我发这些“牢骚”,都是有原因的。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我很快就会讲给你们听。 段向北c张光祖c“蝈蝈”等“跨国贩毒分子”被引渡和移交给中方之后,上级立即“兵分三路”: 段向北和张光祖,在中国警察的押送上,立即赶到腾冲机场,送上飞机,直飞昆明; 段向北的司机c保镖等4人,立即通过陆路,送往腾冲的公安看守所,严密看押。 “蝈蝈”c邓佳,以及“蝈蝈”的其他同事们,在公安边防部队特战队的“押送”下,径直被送往公安边防部队腾冲机动中队的营区! “押送”他们的ptu冲锋车径直驶到机动中队的行政楼前。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喝令“蝈蝈”他们下车,抱头,慢慢走向楼梯。营区被警戒得严严实实,别说有人窥探,就连一只来历不明的鸟飞过天空,甚至也会被岗楼上的哨兵开枪击落。 “蝈蝈”和他的战友们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侦察员,他们完全按照士兵们的要求,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群被捕获的贩毒分子,双手抱头,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只有邓佳掩面长泣,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滴落,无论她如何克制,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哽咽。 战士们一丝不苟,持枪警戒。他们也许不会对邓佳的哭泣感到奇怪,但是他们也许会奇怪:这伙“毒贩”,为什么都没有上铐? “蝈蝈”c邓佳和他的同事们被“押送”到位于二楼尽头的“支部会议室”,房门立即被关上。门外,机动中队的中队长和指导员,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背心,胸前挂着“95一1”自动步枪,大腿外侧挂着“92”式手枪,一左一右,亲自站岗。 从会议室直到一楼的楼梯口,每隔5米,就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机动中队战士,相对肃立。 “支部会议室”里,公安边防总队的少将总队长特意换上了戎装,将星闪闪发亮。 将军径直走到“蝈蝈”c邓佳和同事们身前,一一跟他们握手c交谈。 握完手,将军后退了三步,面对“蝈蝈”c邓佳和同事们,举起右手,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同志们!”将军大声说:“欢迎凯旋!” “我可以骄傲地告诉大家,”将军的声音更加响亮:“626专案,至此,大获全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3 池塘边的安全屋,我们的小屋 在将军和他的随从们,将军肩头金色的将星,大校c上校们肩头的银星,在公安边防部队腾冲机动中队“支部会议室”紧闭的窗帘后面,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那个午后;在我亲爱的“蝈蝈”被恐惧c饥饿c兴奋乃至荣光,等等种种生理和心理反应,刺激得几乎当场晕倒的那个午后;在将军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太好了,彭卫国同志,你立了大功”的那个午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将军:“我的父亲,他死了这是真的吗?” 将军握着彭卫国的手没有松开,将军凝视着彭卫国的眼睛,缓缓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在将军看来,李志诚去世的消息,仍然属于核心机密! 就在将军松开握住“蝈蝈”的右手那一瞬间,我亲爱的“蝈蝈”身形急晃,差一点点当场摔倒。 站在他身旁的邓佳,此时,一只手虽然被将军握住,将军正笑眯眯地对她说:“真是个好姑娘” 邓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蝈蝈”的身体反应,她不假思索地抽出被将军握住的手,一把扶住“蝈蝈”。 紧跟在将军身后的上校,公安边防总队的一位副参谋长,立即问:“要不要叫卫生员?” “蝈蝈”先是惨然一笑,推开邓佳,然后他对着那位直接分管侦察队的副参谋长说:“我没事我只是快要饿死了” 上校副参谋长皱了皱眉头:“忍一下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没吃饭?” 将军的接见继续进行。 “蝈蝈”的身形摇摇晃晃,但是他一直站立着,他一直在流泪,别人以为他是因为将军的敬礼,因为将军说出“大获全胜”而感动到涕泪横流,只有他明白,现在,从将军的那句反问中,他已经确证: 他的父亲,李志诚,果真是去世了! 我哪里知道,在“蝈蝈”拥我入怀,深深拥吻我,差一点点把我勒得喘不过气来的那天清晨,之前6天,他已经回到了昆明。 他没有急于来见我,不是他不想见我——“蝈蝈”恨不得一下飞机,一拿到他的“生活手机”,第一个电话就打给我。“蝈蝈”恨不得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跟你们说过,性,是缓解焦虑的最佳方式,更何况,缅北小镇,生死与共,真吵假闹,我对“蝈蝈”来说,不仅仅是性,更是爱! 但是,我亲爱的“蝈蝈”,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确证父亲因肝癌去世的消息后,我亲爱的“蝈蝈”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回家看妈妈。 谢晓兰,看上去不止老了10岁,简直一下子老了20岁,如果我是第一次见到她,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叫她“奶奶”,而不是“阿姨”! 谢晓兰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她对“蝈蝈”说:“你爸爸死了,你爸爸死了。” 李志诚的遗体被火化之后,并未立即下葬,当然,如果不是李志诚生前已经立下遗嘱,领导一定会指示,为李志诚举行盛大的追悼会及遗体告别仪式,公安厅一定会在“公安英烈墓园”,给李副厅长的骨灰找一个最好的位置。 李志诚专门交代过了:把我的骨灰,跟南疆埋在一起。谢晓兰要等一个人回来,跟她一起去办这件事。这个人,当然就是我亲爱的“蝈蝈”。 跟我一样,“蝈蝈”的母亲也常常产生某种错觉:她亲爱的儿子,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如果,“蝈蝈”永远不再归来,他们,交给她的,是另一个骨灰盒,谢晓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丈夫和两个儿子的骨灰,安葬在一起? 谢晓兰把李志诚的骨灰,装在盒子里,捧回了家,把丈夫的骨灰盒安放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视机。她说:“老李,今晚你回家吃饭,吃完饭,你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联播,过了就是天气预报” 所以,当“蝈蝈”出现在母亲的面前,母亲并未扑过来拥抱儿子,抚摸儿子的脸庞,以确证,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不是影子,不是梦境,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甚至没有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而是很快地转过头,盯着“端坐”在沙发上的骨灰盒,悠悠然叹着气:“你儿子回来了,你儿子回来了。” “蝈蝈”走过去,把母亲搂进怀中,让母亲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母亲太累了,他得让母亲好好歇一会儿。“蝈蝈”搂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让母亲依偎在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轻轻地吻着母亲花白的头发。 “蝈蝈”轻声说:“妈妈,我回来了我们的案子,办得很成功。这个案子,是爸爸亲自指挥的。“ “蝈蝈”很想说:“妈妈,我回来了,回来了就不走了,我要一直陪在您身边。”他说不出口,他不能欺骗妈妈,因为说不定几分钟后,他就会接到一个电话,再次从妈妈的身边消失,那种彻底的,没有去向c没有电话c没有短信息的消失。 白天,“蝈蝈”到单位上班,案件终结后,有无数的会要开,无数的材料要写;晚上,“蝈蝈”回到家里,陪着妈妈,以及沙发上父亲的骨灰,静坐。他和妈妈其实没有太多的话说,案子上的事,不能说;回忆父亲生前的往事,徒增母亲的伤悲。 这期间,“蝈蝈”抽空,找到派出所的熟人,把户口薄上自己的名字“彭卫国”改成了“李卫国”,新的身份证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拿到手。改姓这件事,“蝈蝈”并未刻意告诉母亲,他想等到母亲的情绪稍稍平静之后,再跟她说。 “蝈蝈”归来的第6天是周末,清晨,他像往常一样出门,母亲以为他去加班,微笑着目送他出门。 一走到大街上,“蝈蝈”立即拿出配发给他的新“生活手机”,稳稳地拨出我的号码。在缅北,我们仓促告别的那个午后,在穿过宾馆套房门框的一刹那,“蝈蝈”吻了我的额头,叮嘱我:“千万别换手机号码啊!”后来,我回到昆明,他在清迈,锁定张光祖藏身地点,并成功地成为张光祖的“邻居”那天夜里,他准确地将3条短信息发送到了我的手机上。 “蝈蝈”说,我的手机号码,甚至不是刻在他的脑子里,而是刻在他的指尖上。 我信! 我刚在电话这端懒洋洋地“喂”了一声。就听到了“蝈蝈”坚定无比的声音:“粒粒,我回来了。你马上来见我!” 我的手机像是刹那之间被冰冻到了脸庞上,我张口结舌,至少沉默10秒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要这样吓人好不好?”我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吓你,我爱你!”就那样,站在大街上,面对一街车流人流,我亲爱的“蝈蝈”旁若无人地说出这三个字。 “噢”我在电话这端发出一声长叹。后来我才想,我应该马上回应他:“我也爱你呀!”可我就是忘了,我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来吧,我等着你!”“蝈蝈”很快地说:“这个号码,你可以存起来,可能要用一段时间了。我用这个号码申请了一个微信号,你现在就加我” 我们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用手机c用微信谈恋爱了! “蝈蝈”用微信发了个定位给我,我飞快地叫了辆网约车,恨不得长出翅膀,下一秒钟就扑进他的怀抱。 网约车竟然把我带到了城郊的一处荒地。 大白天,而且像我这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女孩,我可不怕网约车司机对我“欲行不轨”有一天晚上,我跟李浩去喝酒,喝罢李浩坚持要送我回家,我严辞拒绝,我一怕他在车上对我动手动脚,二怕到了我出租房所在的小区门口,他楞要夹缠不清,要求去我那儿“坐坐”,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我自己叫了个网约车,上车后坐在后排,车开出不久,司机,一个年约40的油腻男,大约是看我裙子比较短,而且显然喝了不少酒,竟然开始在汽车中控台的显示屏上播放“岛国动作片”,这种玩意儿,我做“小姐”时见得多了。我指着屏幕,一声厉喝:“把它关了!听见没有?”司机含义不明地笑笑,就是不关,我又是一声厉喝:“不关是不是,信不信我马上报警?你这是性骚扰你知道不知道?”司机嘻笑着说:“骚啥子骚,我特么自娱自乐!”我举起手机,警告他:“你的车牌照,我已经照像发给了我的朋友,10分钟,接不到我报平安的电话,我的朋友马上就会报警。”司机叹了口气,伸手关了视频,改放音乐。接下来,一路无话,我安全到家。付款之后,我恶狠狠地给了司机一个“差评”。 所以,这会儿,司机把我拉到这荒郊野外,我不怕他干坏事,而是担心“蝈蝈”发错了定位。 司机也觉得奇怪:“你给的定位就是这儿啊!”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蝈蝈”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他说:“我看到你的车了,就这儿,没错。你下车吧,让司机先走,我过来接你。” 我“嗯嗯”着,心中老大一个疑团。 网约车驶走之后,我站在路边茫然四顾。突然,路边齐胸的长草像无边的大海被汽艇劈开一道浪线,我亲爱的“蝈蝈”就那样突然从长草中冒了出来,笑吟吟地望着我。 他穿着格子布衬衣,浅蓝色牛仔裤,狼棕色的登山鞋,狼棕色的太阳帽,除了没有戴那付假模假式的黑框装饰眼镜,他看起来,就跟三年多以前,我们在北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我“呜”地大叫一声,朝他扑过去。 他却没有拥我入怀,而是抓住我的胳膊,拉着我的手,急步穿过长草。我这才发现,长草下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径。长草“刷刷”地打到我的脸上c我的胸前c我的胳膊和腿上,我快乐得像一只自由的野兔,又像是一只翩翩的蝴蝶。 穿过长草,一个波光粼粼的池塘刹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池塘边是菜地,菜地里有黄花开放,迎风摇曳,像是亲切地欢迎我们光临。 “蝈蝈”转身紧紧地抱住了我,他把我抱得那么紧,我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没有任何铺垫,他低头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嘴唇。我们吻了多长时间?多长时间也不够!我愿意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一直吻到夕阳西沉,一直吻到太阳升起。 终于,他松开了我,我一丝力气都没有,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周边环境。池塘边有一幢砖木结构的独立小屋,屋前倒扣着一条木船,池塘边除了菜地,还有长长的苇草我在心里感叹,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啊!我原以为,“蝈蝈”一回来,要么上我的出租房找我,要么约我去“开 房”,唉,我真是个俗气的姑娘。 “好浪漫的地方真像是做梦。”我哼哼唧唧地说。 “我们单位的一处房子。钥匙由我保管你可以叫它‘我们的小屋’”“蝈蝈”含混地说道。 我看过那么多警察c缉毒c反恐类型的美剧,我知道,这里,应该就是属于“蝈蝈”这样的秘密警察的那种“安全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4 听妈妈的话 “蝈蝈”从屋子里拿出两把暗红色的帆布椅,我们在屋子前坐下,对着池塘,看岸边的苇草和地里的黄花微微舞动,看草和花后面的点点青山悠悠白云。 细心的“蝈蝈”带来了饮水和速食,他说:“我们在这儿待一天,好吗?” 我连连点头,我说:“不是一天,我想,跟你在这儿住一辈子!” “蝈蝈”没有接我的话,也许是长期从事秘密侦察工作,他从不轻易承诺。哪怕谁都知道有些承诺不过是说说而已,逗女孩子开心罢了,可他就是不作这种夸张的承诺。他笑嘻嘻地说:“池塘里有鱼,可惜没有钓鱼的工具。下回,我们准备好工具来钓鱼,自助烧烤” 我没有应声,我有些恍惚,依然担心这就是一个梦。而且,这是一个我做过很多次的梦,在缅北那些个万物慵懒的午后,在段向北给我们安排的那个房间,那张辽阔无边的大床上,我不止一次梦到鱼,鱼当然在水里,所以我不止一次梦到湖,梦到水塘。我梦中的水塘就是这个水塘吗?我梦中的鱼,那些名叫“麻烦”的鱼,就是这个池塘里的鱼吗? 像是要确证这一切不是梦,我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头扑进“蝈蝈”的怀抱,差一点点把帆布椅撞翻。 “别别别,椅子受不了。”“蝈蝈”抱紧我,站起身来。 “吻我!”我嘟着嘴说。 “唉,在外边那些日子里,做梦都想着吻你。”“蝈蝈”叹息着,低下头,我们又一次接吻。 那时,“626”专案刚刚结案,案子还处于绝秘之中,“蝈蝈”当然不可能向我透露段向北c张光祖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更不可能向我讲述他们在清迈如何锁定并诱捕张光祖,将其带到腊戌,又如何利用张光祖为诱饵,将段向北骗到腊戌,以及“蝈蝈”c邓佳他们与段c张一起,被来历不明的武装分子抓获,关在小黑屋里,莫名其妙被送上飞机,转道密支那再回到这片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土地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我们只是隔上一会儿就深情长吻反而,是我向他讲得更多。 迟疑良久,我这才轻声说道:“你父亲,去世的那天晚上,他让人把我找去” 历尽波劫,与爱人重逢的喜悦,刹那之间消失殆尽。我真后悔,不应该在这样的欢乐时刻,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 我详细地向“蝈蝈”复述了那天夜里的所有细节。 “可惜,我爸,他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了!我爸就这样走了,临终,我也没能陪在他身边,也没能看他一眼这恐怕,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不过,有你陪在他的身边,这让我,心里稍稍好受一些。”“蝈蝈”极目眺望远方,像是担心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 起初,“蝈蝈”喜欢用“一辈子”这个词,我很不喜欢,他32岁,我才25岁,我们的生命新鲜得如同刚刚拱出大地的小草,说什么“一辈子”?后来,我亲身体验了“蝈蝈”战友的牺牲,亲身体验到,抱在自己怀里的这个人,他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而我却绝望得抓不住他的一丝呼吸,就像绝望的人抓不住一缕空气。我这才理解,他们这些,每时每刻都行走在刀锋之上的战士,真的,生命中的每一刻,对他们来说,都可能给他们的“一辈子”猝然划上一个句号。 我伸出手,隔着帆布椅,轻轻抚摸着“蝈蝈”裸露的胳膊。 “蝈蝈”缓缓起身,缓缓将我从帆布椅上拉起,轻轻揽住我的后腰,我以为他又要吻我。他却只是无比温柔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轻声说:“我们结婚吧!” 这个我花了整整3年,才从茫茫人海之中“打捞”出来的男人;这个几个小时之前,我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的恋人;这个与我在缅北的小镇生死与共的爱人;这句我不知等待了多少个白天和黑夜的语句,终于从我亲爱的“蝈蝈”嘴里说出来,我却踌躇。 我微微抬起头,盯住他的眼睛,轻声反问道:“这算是求婚吗?” “蝈蝈”微微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样向你求婚,不算正式,也许真的太草率了。不过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干什么的,别说正式的求婚,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婚礼,我也无法给你。我们一起在那边待过了,你也一定知道了,嫁给一个我这样的人,等待着你的是什么我就不用那些形容词了总之,嫁给我这样的人,也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试图用温热的嘴唇堵住他的倾诉。 “蝈蝈”轻轻回吻了我一下,接着说:“但是,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真心爱着我的,能够被一个人爱,被一个人惦记,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更重要的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爱你,我爱你!” 这个男人,今天对我说了三次“我爱你!”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低下头,把脸庞贴住他的胸口,我像是呻吟,又像是叹息,我说:“那就这样吧!” 那天,我们在池塘边一直坐到夕阳西下,这才牵着手,穿过长草,走到马路边。我们牵着手,沿着马路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夜色降临。我们已经进入城市,看到了绚丽的灯火,“蝈蝈”叫了一辆网约车,他送我上车,却没有与我同行。他说,他得回家去陪妈妈了。 那天,“蝈蝈”告诉我,我们要结婚,他必须先打“结婚报告”——按规定,在打“结婚报告”之前,还必须打一个“恋爱报告”,不过,现在,都是“结婚报告”和“恋爱报告”一起上交。必须等到组织批准,他才能跟我去领结婚证。 “蝈蝈”还告诉我,父亲去世后,他的母亲谢晓兰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他得在家多陪陪妈妈。准备跟我结婚的事,他打算趁母亲情绪好一些的时候,就跟妈妈说。但是,必须赶在回瑞丽安葬父亲的骨灰之前,把这件事跟妈妈讲清楚,因为“蝈蝈”打算带上我,和妈妈一起去瑞丽。“蝈蝈”认为,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因为父亲临终那一夜,特意把我叫到他的病床前,其实就是郑重地把我介绍给了母亲。 “蝈蝈”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异议。 那天,“蝈蝈”还说,他希望与我尽快结婚,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可能长时间在家里陪伴妈妈。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可以替他多陪陪母亲。“蝈蝈”说完这话之后,我慎重点头,很轻,然而很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分手时,“蝈蝈”告诉我,这些天,他有很多会要开,而且都是绝密的。开会时,他的“生活手机”会关闭。他说,只要能打开手机,他就跟我“微信”。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终于像一对真正的c“正常的”情侣,可以用微信聊天了。 第四天黄昏,我接到“蝈蝈”的电话,把我约到了翠湖边的那家茶餐厅,那是半年多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长谈的地方。 我注意到“蝈蝈”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也许是置身于闹市之中,他只是轻轻地抱了抱我,并没有吻我,连脑门都没有吻一下。 “蝈蝈”让我点餐,说:“我们吃饭吧。” 我很想问他“怎么了?”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不敢问,生怕“蝈蝈”说出的话,吓着我。 难道,是案子上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三天前,在“我们的小屋”前,坐在“我们的帆布椅”上,“蝈蝈”曾经显得很随意地告诉我,我们在缅北共同经历的那个案子,“已经结了。”还是,他又要离去?明天,甚至等不到明天,我俩共进晚餐之后,他就将再次从我的视线里,从所有的通信方式上消失?再次把担忧c恶梦以及对黑夜的无限恐惧留给我一个人? 所以,我不敢问。 我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一顿饭,两个人吃得无滋无味。 碗筷被收走之后,“蝈蝈”要了一壶绿茶。 我问他:“不喝点酒?我陪你。” “蝈蝈”摇了摇头:“现在,部队下达了‘史上’最严格的禁酒令,别说工作日,就连周末和‘八一’c‘春节’都不许饮酒。” 我只得“哦”了一声。 “蝈蝈”像是口渴得厉害,他端起一杯茶,不停地吹,茶水稍稍凉一点,他一口把茶饮尽,烫得自己“咝咝”吸气。 “蝈蝈”放下茶杯,终于说:“粒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 我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没有说话,给他又斟了一杯茶。 “我的结婚报告,上级没有批准”“蝈蝈”垂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为什么?”我脱口问道。 “因为因为我的母亲”“蝈蝈”的头垂得更低了。 头一天晚上,和母亲一起吃过晚饭,谢晓兰把“蝈蝈”叫到沙发上,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卫国,你要结婚了?”母亲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妈妈”,“蝈蝈”喜气洋洋地说:“那个女孩子,你是见过的。我想等组织上批准了,就跟您说” “为什么不先跟我说,就打结婚报告呢?”谢晓兰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 “这个不是爸爸生前,已经”“蝈蝈”的意思是,既然家里的事情都是爸爸作主,爸爸已经让您跟我见过面,亲自把您和我的手拉到了一起,这就表示爸爸同意了他和我的婚事。“蝈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突然意识到,没有事先征求母亲的意见,就打了“结婚报告”,惹得妈妈不高兴了。他根本没去想,妈妈怎么会知道自己打了“结婚报告”的事情呢? “对不起,妈妈!”“蝈蝈”恳切地说。 “不是对不起的事情,是组织根本不会批准你们结婚。”母亲冷冷地说。 “蝈蝈”一下子楞住了。 “因为是我,完全不同意你们结婚,我甚至不同意你和那个女孩子继续交往!”谢晓兰的语气不容置疑。 “为什么?”“蝈蝈”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谢晓兰伸手抓住儿子的胳膊,用一种温柔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说道:“听妈妈的话!” “蝈蝈”百思不得其解地坐下。 谢晓兰闭了闭眼睛,缓缓睁开后,非常疲惫而憔悴地说道:“那个女孩子的家庭背景c社会经历你还没有回来之前,我就让小袁去仔细调查过了这样的女孩子,绝对不可以进我的家门。” “蝈蝈”大叫起来:“妈妈,您不能这样,您听我说” 谢晓兰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不要说,你听我说你想知道吗?你的南疆哥哥,他怎么会走上绝路?这些事情,现在我可以跟你说了你还记得那个叫段思沂的姑娘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5 南疆哥哥,思沂姐姐 也就是这一天,“蝈蝈”向我说明:为什么李志诚姓李,而他姓彭。 他也告诉了我,他已经改名“李卫国”,将来,在我们的结婚证上,跟我结婚的那个男人,应该叫“李卫国”。 隔着圆桌,“蝈蝈”把我的双手紧紧握住,他盯着我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娶你!只要你不反悔,我一定娶你,一定!” 我会“反悔”吗?我能“反悔”吗? 好吧,现在让我们回到“蝈蝈”的哥哥李南疆。 现在我知道了,李志诚与谢晓兰,他们有一个亲儿子,名叫李南疆。 李南疆比彭卫国年长4岁。 “我的南疆哥哥,是被我的父亲,亲手送上断头台的。枪毙我哥哥那天,我父亲到了刑场,亲自‘监斩’那一年,我19岁,在廊坊的中国武警学院,念大一。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在父母嘴里,就是简单两个字‘死了’的哥哥,竟然是一个毒贩。” 李南疆如何从一个武警战士,沦落为一个贩毒分子,最终被一颗子弹洞穿后心?这段往事,一直是这个家庭最深切的伤痛和最幽暗的秘密,父母不说,“蝈蝈”不敢问。“蝈蝈”成为缉毒警察之后,可以有机会接触到很多绝密材料和案例,他完全可以查一查李南疆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从没去查过不是不好奇,是因为他不敢。 现在,终于轮到他的母亲,亲自向他“解密”了。 “你还记得那个叫段思沂的姑娘吗?”头一天晚上,妈妈这样问他。 “蝈蝈”连连点头,在他的记忆中,李南疆被执行死刑之后,“段思沂”这个名字,这个人,都从他的家庭里,从他与父亲母亲的交谈中,彻底消失了。 段思沂是李南疆的高中同学。 在“蝈蝈”的叙述中,李南疆比“蝈蝈”高,比“蝈蝈”帅,“蝈蝈”历来都是哥哥的“跟屁虫”。那时候,他们一家人生活在瑞丽,李南疆和“蝈蝈”的父亲李志诚,是老公安,而且是公安局的领导,这在小伙伴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蝈蝈”与李南疆的个性截然相反,李南疆从上小学开始,就是“孩子王”,他学习成绩一踏胡涂,最喜欢的是“聚啸群雄”,率领小伙伴们打群架。上中学时,因为街头闹事,曾经被时任瑞丽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李志诚当街打过耳光;而“蝈蝈”呢,成绩优秀,品性温和,放学就回家,从来不惹事。 在“蝈蝈”的记忆中,那个他叫“思沂姐姐”的姑娘高挑c婉约,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叫他“弟弟”的时候,温柔得就像天上的小仙女。 李南疆念高三的时候,“蝈蝈”念初二。有一回,他偶然撞见南疆哥哥与思沂姐姐在瑞丽江边的凤尾竹下“亲嘴”。“蝈蝈”吓了一跳,拔腿就跑。南疆哥哥大踏步追过来,抓住他的衣领,笑眯眯地警告他:“回家什么都不许说——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喔!” “蝈蝈”连连点头。 只要“蝈蝈”答应过的事,从来不会反悔。“蝈蝈”最大的优点,就是守口如瓶,对这一点,南疆哥哥还是放心的。 不愧是老公安的儿子,李南疆有个女朋友叫段思沂这个情况,直到李南疆高中毕业,李志诚都不知道——事实上,谢晓兰是知道儿子有个“女朋友”的,而且偷偷跟踪过儿子,悄悄地窥探过段思沂。在谢晓兰眼中,那个女孩很漂亮,无论是跟儿子说话,还是儿子在篮球场上跟人打架,受了点皮肉伤,那个女孩拿纸巾给儿子擦去鼻血时,都微微地低着头,一脸的“温良恭俭让”,怎么看怎么顺眼。 “唉,妈妈她们那一代人,文 革青年,背语录厉害,背孔老夫子语录,同样厉害,批林批孔嘛。”“蝈蝈”一脸苦笑。 凭李南疆的成绩,他当然不可能考上大学。像大多数公安子弟一样,李志诚送儿子去当兵。兵种是边防武警。那时候,李志诚已经是瑞丽市公安局的局长了。 “好孩子去当兵,都会变成孬兵;坏孩子去当兵,都会成为兵王。也许,我的父亲,也相信这句部队老话吧。” 说这话的时候,“蝈蝈”不看我,看着我身后的竹林——翠湖边的这个茶餐馆,跟我和“蝈蝈”在缅北真吵假闹到“分手”的茶餐馆,看起来是如此相似,只不过,这里是城市,无端地多了喧嚣。 这些“部队老话”,很多时候的确有道理。比如后来“蝈蝈”告诉我:“兵怕放单,官怕成群”,说的是,以前部队管理相对松散,兵的自觉性比较差,“放单”离开营区时,无人监管,往往会做出些令人啼笑皆非之事;而“官”呢,也就是“干部”,自律性较强,单个干部离开营区,一般没事,但是一群干部离开营区,聚在一起,往往会喝酒,喝多了酒,那就更是令人啼笑皆非;再比如“新兵怕号,老兵怕哨”,说的是,营区里,如果响起的是军号声,通常是正常作息,起床c吃饭c睡觉,新兵没经验,一听号响就紧张,真的有事,比如紧急集合,比如领导突然莅临视察,“嘟嘟嘟”,值班员哨音一响,再老的兵,也得赶紧了 李南疆到了新兵团,依然是“小霸王”,他的父亲是公安局长,没过几天,新兵们都知道了。无论是队列c擒敌还是射击,李南疆所有的训练科目,除了政治考试,那都是“呱呱叫”。新训结束时,李南疆以无可辩驳的成绩,获得“新训标兵”称号,还没有“下部队”,就已经获得“嘉奖”一次部队首长把李南疆的“优异成绩”通报给李志诚,李志诚回家跟谢晓兰说了,谢晓兰喜上眉梢:“哎呀,这一回,南疆算是走上正道了。” 新训结束,李南疆被分配到武警边防部队腾冲机动中队——若干年后,我亲爱的“蝈蝈”就是在那里,被缅甸政府“引渡”给中国政府——这些事情,李南疆当然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而我,也是在若干日子之后,在我亲爱的“蝈蝈”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我们已经举行了“婚礼”,我“正式”成为他的妻子之后,“蝈蝈”才会悠然向我道来。 李南疆一到机动中队,立即被任命为特勤班班长,特勤班相当于“特战队中的特战队”,一个新兵“蛋子”,一来就当“特勤班长”,这简直就是对老兵们的侮辱!老兵们主观地认为,这一定是李南疆的公安局长老爸的“关系”!老兵们联合起来跟李南疆做对,包括趁他上厕所大便的时候,将他摁到厕所里蒙头一顿暴打。 李南疆从小就在街头打“群架”,经验相当丰富。挨打时他一声不吭,只是护住要害部位。第二天,他淤青着眼眶肿了脸颊掉了牙齿,继续组织训练。李南疆一伸指头,点着昨夜带头打他的老兵:“来,咱俩一对一,400米障碍,看谁跑得快!” “400米障碍?知道么?”“蝈蝈”问我。 我连连摇头。 “这个我不行”,“蝈蝈”坦率地说:“体能c格斗凡是需要真打的,我都不行。射击还可以我哥厉害,凡是打的c拼的,他都厉害”“蝈蝈”陷入回忆,有一瞬间的眉飞色舞。 “400米障碍,是梅花桩c壕沟独木桥c高墙c低网,我也说不全,一共8组障碍物组成的跑道。单向100米,大概的程序是,先是100米冲刺,掉头,跳梅花桩,再跨壕沟,再穿矮墙跑到出发点,反过来再来一遍,爬过低网,上高墙跳下攀上壕沟,跳梅花桩,到达终点,再一个百米冲刺回来” “蝈蝈”用手指蘸着茶水,在圆几上来回划,试图向我解释400米障碍的规则,他解释不清,我也听得一头雾水。 “反正,你只要记住,冲过去,回来,再冲过去返回的时候,需要跳进一个深约两米的壕沟,其实就是一个坑,再徒手跳上来,这个很难。” 我点头,假装明白。 李南疆比那个老兵跑得快,他跳下深壕,一跃而出之后,以明显的优势,站在壕口,等着那个老兵。 老兵本来就落后了,拼了命地追李南疆,飞身跃进深壕后,他突然发现:自己麻烦大了。 老兵一咬牙,双手搭住壕沿,纵身一跃而出。 就在老兵立身未稳的一瞬间,李南疆飞起一脚,直接将老兵踢入壕底。 第二次,老兵的双手刚刚搭上壕沿,李南疆抬起穿着硬底作战皮鞋的脚,作势要朝老兵的手指踩去! 不待李南疆的鞋底踩上老兵的手指,老兵心下大恐,一声惨叫,再次坠入壕底。 如此三番,李南疆直到把那个老兵戏弄到脱力,怎么努力再也无法爬出壕沟,这才转身,从容不迫地朝着终点慢跑而去,他一边跑,一边纵声狂啸:“计时啊!他妈的,计时啊!” 从此,再无干部c老兵c新兵,敢于质疑李南疆的军事素质,敢于传言李南疆以新兵“蛋子”当上特勤班长,是他的公安局长老爸打了“招呼”。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蝈蝈”笑笑:“我哥当新兵时,我念高一。这件事,是我哥探家的时候,亲口跟爸爸c妈妈和我,讲的呗。不错我爸差点一耳光扇到我哥脸上,痛骂,就你狂我妈挡住了我爸的巴掌,委屈到了极点,也骂,老李,你儿子没出息,你也打耳光,有出息,你还是打耳光” “我哥指着我爸的鼻子骂,有你这样的亲爹吗?说完,他摔开我妈,拉开门,就走了”说起往事,“蝈蝈”无尽伤感。 “我哥那次探家,我爸终于知道了,我哥有个女朋友。他们上高中时就开始恋爱,直到我哥负气出走的那天晚上,他们依然爱得很深。事实上,我哥一出门,就打电话,叫来了段思沂” “你知道段思沂是什么人吗?”沉默了整整一分钟,“蝈蝈”问我。 我连连摇头。 “段思沂,思沂姐姐,她的父亲,名叫段蒙生!” “蝈蝈”此语一出,我禁不住“啊”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6 死结 2002年5月,李南疆第一次“探家”,与父亲不欢而散,随后,李志诚知道了儿子有个女朋友,这件事,并未引起李志诚特别的关注。儿子年满22岁,交个女朋友,不奇怪,很正常。 李志诚只是随口命令手下,调查一下李南疆女朋友的背景。 李志诚的手下也没把这个命令太当回事,一年多以后,他们这才偶然发现李南疆女朋友的真实身份,毕竟,段蒙生那些年龄相差20岁以上的众多“夫人”们,以及他众多的儿子,特别是女儿们,并不在中国警方的“特别视线”之内。 这时候,已经是2003年的10月,李南疆的兵,已经当到了第二年。 而我亲爱的“蝈蝈”呢?已经念到高三,正在紧张地准备高考。他住在学校里,对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李志诚得知自己的儿子,正在跟自己的“死对头”大毒枭段蒙生的女儿“谈恋爱”,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震惊,然后是恐惧,继而是无奈。 当时,段蒙生的公开身份,是缅甸掸邦某特区的主席,虽然无论是国际社会c中国政府还是缅甸政府都很清楚,段蒙生一贯奉行“以毒养军,以军护毒”的策略,利用种植c提炼c加工毒品以及毒品贸易的巨大利润维持其军事c政治地位。然而,这毕竟是缅甸政府的“内政”,而且,这些制毒c贩毒活动,都很难找到与段蒙生有关的直接证据,顶多是段蒙生对他的“地盘”管束不严,何况段蒙生本人,口口声声也是高喊着要“禁毒”的。中国政府对段蒙生这样的缅北武装割据势力,只能采取“堵源截流”的战略,一是将段蒙生的毒品堵在境内,二是对段蒙生敢于流入中国境内的毒品进行毫不手软的严厉打击。至于段蒙生本人,中国政府当然不可能跨境对其进行追剿。 另一方面,除了对段蒙生本人,严禁其进入中国境内之外,对待段蒙生的族人,中国政府采取与一切缅甸边民同等对待的平等原则。段蒙生的众多“夫人”到中国境内看病求医,他的众多女儿到中国境内读书求学——段蒙生向来重男轻女,儿子都送往欧洲求学,女儿呢,就近送往中国的瑞丽c腾冲c孟定等地上学——只要依法办理相关手续,只要没有违反中国法律的嫌疑,中国政府并不加以特别的限制。 段蒙生再疯狂,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们利用到中国境内看病或上学的机会,向中国境内贩毒吧? 李志诚时任瑞丽市公安局局长。每年,在他的带领下打掉的毒品,一半以上来自段蒙生集团。毒品从境外流入境内,价格立马翻倍,如果顺利通过边境地区,进入内地,价格呈几何级数增长。李志诚每打掉段蒙生的一批毒品,就意味着段蒙生一笔惨重的损失。一想到李志诚,段蒙生恨不得花费重金雇请国际顶尖杀手,将李志诚碎尸万段。当然,他也知道,杀掉一个李志诚,中国警方还会派来周志诚c吴志诚c郑志诚毒品一日不绝,中国政府禁毒的决心就一刻不止,所以,段蒙生还不会蠢到真的找杀手暗杀李志诚的地步。 流入中国境内的毒品,不可能百分之百被中国警方打掉,没有打掉的,究竟占多大比例?究竟害了多少人?这是一个根本无法统计的数字。每每看到边疆群众因吸食毒品家破人亡,李志诚就恨不得把牙齿咬碎。李志诚反复“上书”,恳请启动国际禁毒合作机制,抓捕段蒙生,移交给中国政府处理。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显然不可能。段蒙生是缅甸的特区主席,一旦缅甸政府对段蒙生下手,牵一发动全身,缅北的所有民族地方武装都会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其结果就是团结起来,与缅甸政府决死一战。缅北地区战火重启,硝烟弥漫,别说缅甸政府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缅北民众因为战火颠沛流离,民不聊生,这也是中国政府不愿看到的。 段蒙生当然知道李志诚反复“上书”,反复建议“擒贼先擒王”的事情,李志诚与段蒙生,两个“老对手”,一对“死冤家”,一点都不过分。 在李志诚和谢晓兰他们那一代人看来,或者说,在大多数人看来,“恋爱”之后就是结婚生子。李志诚的儿子,且不说,李南疆现在是一名武警边防部队的战士,与段蒙生的一个女儿,且不管这个女儿是段蒙生的第几房“夫人”所生,如果真的成就一段跨国婚姻——跨国婚姻在瑞丽边境地区的村寨屡见不鲜,手续也并不复杂——生下孩子,李志诚是孩子的爷爷,段蒙生是孩子的外公,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震惊之余,李志诚不能不怀疑,这是段蒙生精心策划的阴谋。 更早一些时候,李志诚刚从部队转业到公安系统,刚开始接触到禁毒工作。那时,分管李志诚的,是一位姓陆的副局长。在陆副局长的指挥下,中国警方成功地打掉了段蒙生偷运入境的几起大宗毒品,累计海 洛因上百公斤。段蒙生发誓要报复,他设下圈套,利用小孩子好奇的特点,诱使陆副局长14岁的儿子吸上了毒。陆副局长不得不含泪把儿子送进了强戒所,儿子的毒瘾时戒时发,最后因吸毒过量而死儿子吸毒而死,陆副局长痛不欲生,精神几乎崩溃,不得不提前病退,离开了缉毒一线 所以,段蒙生用女儿“色诱”自己的儿子,让李志诚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从私心讲,段蒙生有十余房“夫人”,有近20个女儿,而李志诚只有这一个亲儿子。就算李南疆与段思沂玉石俱焚,老奸巨滑的段蒙生一定会认为自己做了一笔赚钱的买卖。 爱情这种事情,就像已经开始燃烧的荒火,想让火焰突然熄灭,温度猝然冷却,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李南疆与段思沂从高中时代 开始相恋,至今已超过三年!想要让他们分开,恐怕意味着这个家庭的彻底决裂。 李志诚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别无选择! 谢晓兰虽然不清楚段蒙生的罪孽深重到何等地步,但是,作为市公安局长的妻子,瑞丽文化馆的一名“国家干部”,她对段蒙生这个名字不会陌生。 2003年10月的那个夜晚,李志诚强忍着怒火与悲愤,告诉谢晓兰:“你知道你儿子的那个女朋友是谁吗?她是段蒙生的女儿!段蒙生!” 谢晓兰的震惊远超李志诚,她圆睁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住李志诚:“你你你不要吓我!这这怎么可能?” 李志诚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晓兰:“你,早就知道了?” 谢晓兰百口莫辩,她是知道儿子有个女朋友,但是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个姑娘的父亲,名叫段蒙生? 无须更多的解释,夫妇俩立即达成一致意见:生活都不能允许李南疆和段思沂继续交往! 李志诚立即给部队领导打招呼,借口谢晓兰急病,将李南疆从腾冲召回瑞丽。 这时候,还差两个月,作为义务兵的李南疆就要退伍了。 李南疆真是个好兵,天生的“兵王”。过硬的军事素质,霸气的行事作风,当然,也不排除“显赫”的家世,让他在腾冲武警边防机动中队如鱼得水。 机动中队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根据任务需要,按照上级命令,派出战斗分队,“设伏堵卡”,对绕关避卡,大路不走,专走小路和废弃公路的人员和车辆进行盘查。李南疆担任班长的特勤班在“堵卡”中战果辉煌,一年下来,累计缉获毒品数十公斤,李南疆也因此荣立二等功c三等功各一次。 李志诚和谢晓兰的想法是:让李南疆报考军校,南疆的文化课成绩虽然不行,但是他的军功可以为他加分不少,只要不是考得一塌糊涂,考上本省武警边防部队的指挥学校应该不成问题,虽然那只是个“中专”,毕业以后,自然“提干”,授衔就是武警少尉。 2003年6月,李南疆参加部队院校招生考试,几乎是交了“白卷”,肯定是考不上。这也没关系,只要李南疆提出申请,像他那样优秀的士兵,肯定可以转为“士官”,2004年6月再考一次,这一年当中,说不定李南疆再立战功,甚至立下一等功,那就可以“保送”上军校,相当于“直接提干” 李志诚和谢晓兰,是愿意李南疆做一辈子职业军人的,他们认为,再没有比军人这个职业更适合他们的儿子了。 没想到,儿子竟然和大毒枭段蒙生的女儿成了恋人! 事实上,李南疆只知道段思沂的父母在境外,他根本没问过段思沂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他只是含含混混地知道,段思沂的父亲,在境外,似乎很有钱也很有地位。 一位边防武警机动部队的特勤班长,不可能没听说过段蒙生这个名字。 客厅的沙发上,父亲向他“摊牌”之后,李南疆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父亲c母亲是多么盼望儿子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子弹出膛一般,干净利落地吐出一个“好”字啊! 然而,李南疆说出的却是:“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是她,这有什么关系?” 从逻辑上讲,李南疆的反问毫无问题。 但是,李南疆的反问肯定有问题。 谢晓兰的劝阻无意中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她几乎要哭出声来,她说:“南疆,你应该知道,你是一名武警战士,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在部队干下去。部队是绝对不会批准你和他的女儿结婚的。” 李南疆的“二楞子”脾气当场发作:“这身军装,我不穿了行不行?还有两个月,我就退伍了。退伍了,我就一无业游民,谁能管我跟谁结婚?” 谢晓兰一声嘶喊:“你爸爸是公安局长,你怎么能” 谢晓兰话音未落,李南疆冲李志诚翻了个白眼:“他是局长,我是我,这有什么关系?” 早已怒火焚胸的李志诚挥起巴掌,“叭”地一耳光扇到儿子脸上。 从小到大,李南疆被父亲扇过的耳光,不少于一百个,他并未感到特别的震惊,他甚至懒得伸手去擦缓缓浸出嘴角的那一丝血渍。他冷冷地盯着父亲,冷冷地说:“你是领导,你打我,我就不还手了。不过,请你记住,如果我动手,分分钟你就得给我趴下!” 然后,他转向谢晓兰:“妈妈,您想听实话吗?” 谢晓兰连连点头。 李南疆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绝对不会抛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7 绝杀 在“蝈蝈”的记忆中,2003年9月到2004年的9月,反而是这个家庭最平静c最和谐的一年。 2003年10月,李志诚对儿子李南疆摊牌之后,原以为儿子会负气要求退伍,儿子却最终选择提出申请留在部队。 哥哥“听话”地改转为士官,表示与段思沂断绝往来,继续在边防武警腾冲机动中队当特勤班长,这让李志诚和谢晓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蝈蝈”呢,向父母表达了他想去上军校的愿望,这让父母感到十分欣慰。 2004年6月,一级士官李南疆第二次参加军队院校招生考试,再一次以失败告终。现役士兵,顶多参加两次军校考试,这意味着李南疆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做一名武警警官的机会。 让李志诚和谢晓兰都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失去当“干部”的机会,李南疆却主动提出:他要在部队继续干下去。这让李志诚和谢晓兰愈发感到欣慰,部队,终于把儿子调教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2004年8月,“蝈蝈”接到了位于廊坊的中国人民武装警察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学的是边检专业,学制是四年,学历是本科。 2004年9月,父亲升任德宏州公安局副局长,依然分管禁毒工作。 李志诚和谢晓兰的家,从瑞丽搬到了德宏州的州府芒市。 事实上,2003年10月的那个夜晚,李志诚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到儿子脸上之后,李南疆和段思沂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的很多事情,李志诚和谢晓兰,只能通过事后的点点碎片,勉强拼接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耳光”事件当晚,李南疆并未出门,而是回到他和“蝈蝈”的小屋——那时候,“蝈蝈”已经住进了学校——那间小屋成了李南疆一个人的房间,锁死了房门。他似乎在小屋里蒙头大睡了整整一夜。 天亮之后,李志诚要去上班。他不可能派出特警,把儿子武装“看押”在家里,他只能叮嘱妻子不要去上班了,就在家里“看”着儿子。与此同时,他给边防武警的领导打了个电话,要求腾冲机动中队派一名干部来,把儿子带回部队。 李志诚同时要求:他的儿子就是普通一兵,在部队,绝不允许儿子使用手机,绝不允许儿子归队后,随意离开营区。 李志诚以为,这样就把儿子给“看”住了。 李志诚不知道的是,李南疆回到他的小屋之后,静坐,直待父母睡下,翻窗出门,叫来了段思沂。按他的说法,他们又一次“在一起”了。李南疆向段思沂发誓:不管你的父亲是谁,也不管我的父亲是谁,我们必须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一定会带你远走高飞,去到一个你的父亲c我的父亲,他们都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我们的小日子。 天亮之前,李南疆潜回家中,佯装蒙头大睡。 第二天阳光灿烂,母亲谢晓兰坐在他的床前,与他有过一席长谈。 当时李南疆并未如后来一般决绝,他甚至在妈妈面前流下眼泪。儿子掉眼泪,这在妈妈的记忆中,在儿子年满6岁之后,再也没有过。 李南疆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建议:“能不能让我爸想个办法,把我调得远远的去当兵?我爸一定有办法,让思沂变成中国人,让思沂跟我一起,远远地离开这里,比如山东,更远一些也行,比如内蒙c东北让我和思沂,做一对最平常不过的夫妻,不要影响我爸的仕途” 母亲慨然长叹:“南疆,这不是你爸的仕途问题,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这不是人民内部矛盾,这是敌我矛盾” 谢晓兰的“语录”让李南疆闭着眼睛,至少有10分钟没有说话,妈妈就坐在床前,看儿子装睡的样子。 末了,李南疆说:“我懂了,妈妈。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今天,我就回部队。从今天起,我不再跟段思沂来往。” 李南疆这样说的时候,内心深处,已然决绝! 2003年10月,直到2004年11月,这一年多的时间,除了李南疆再次“考学”失败,对儿子的“表现”,李志诚和谢晓兰是很满意的。他们再也没有接到李南疆与段思沂继续交往的报告,段思沂这个女孩子,像是一夜之间从李南疆的世界里“蒸发”;李南疆严守部队纪律,该训练训练,该执勤执勤,该“堵卡”就带队去“堵卡”,也查了不少毒品,又立了一次三等功。 李志诚和谢晓兰不知道的是,就在离腾冲机动中队营区不远的地方,小街上有一个电信营业厅,营业厅有个年轻漂亮的女营业员,她的名字不叫段思沂,可她,就是段思沂。 李志诚和谢晓兰同样不知道的是,对李南疆这样的老兵班长而言,部队的营门和围墙简直就形同虚设,所谓的“手机管理规定”,对他们来说,就是贴在墙上的一张纸。 李志诚和谢晓兰更不知道的是,段蒙生虽然对他的众多女儿并不关心,虽然段蒙生比李志诚知道得更晚,他还是知道了,他那个名叫思沂的,最漂亮的女儿,宁愿化名到中国的腾冲打一份收入微薄的工,是因为女儿爱上了一个中国武警老班长,那个老班长,名叫李南疆,竟然是他的死对头李志诚的亲儿子。 段蒙生大喜过望,事实上他从未设计过什么“色诱”阴谋。得知李志诚的儿子居然跟他的女儿相爱相恋,无异于上苍赐给他的厚礼。段蒙生立即通过第三者,向李南疆抛出了橄榄枝——退伍,到缅北来,到段蒙生的“特区”来。只要李南疆肯来,他不但会主持李南疆与段思沂的大婚之礼,而且立即就会任命李南疆担任特区军政委员会副参谋长,至少给李南疆一个上校军衔! 段蒙生对李南疆的军事素质并不了解,如果他知道李南疆是那种所谓的“精兵中的精兵”,是当之无愧的“兵王”,除了女儿和上校,他恐怕会开出更高的“价码”。 李南疆,这个骨子里无比骄傲的中国士兵,对未来的老岳父开出的价码一声冷笑:“除了快感那一秒钟,父亲和子女,有什么关系?请转告段蒙生,打他的毒品,是我的职责;娶她的女儿,是我的感情。请他滚蛋!” 李南疆越是不把段蒙生的“盛情”放在眼里,段蒙生越是喜欢这个未来的女婿。他继而通过“中间人”再次开出价码:如果李南疆真心爱她的女儿,那就必须举行一个正式的婚礼。婚礼之后,他出钱,随便李南疆和段思沂选择欧洲或者美国,他不会让李南疆和段思沂染指他的任何政治或者军事。 段蒙生就是想看李志诚的笑话。 没有一个中国老公安的儿子迎娶老毒枭的女儿,举行盛大婚礼,通过媒体昭告天下,更大的笑话了吧? 李南疆再次通过“中间人”传话给段蒙生:“感情归感情,政治归政治。段主席你想玩弄我和你的女儿,我发誓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让李志诚出丑的事,段蒙生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这个机会,是李南疆自己创造的。 李南疆这个“二楞子”,想法很单纯,只要有钱,他就能带着心爱的思沂姑娘远走异国他乡。他坚持不退伍,是因为他发现,从瑞丽到昆明,由边防武警把守的禁毒防线,执勤的大都是他的战友c他带的新兵c他的老领导。而他,不管是穿军装还是穿便服,无论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还是自己开车,要通过这些由边防武警把守的关卡,无非是点点头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他进行搜身检查。 “你哥利用武警身份在贩毒?”我本能地追问。 “蝈蝈”沉重地点头。 “丑闻!不折不扣的丑闻!”“蝈蝈”像是被一口痰噎在喉咙口,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几个字。 李南疆或者借口母亲生病请假,或者利用正常的休假时间,离开营区,为境外贩毒分子带“货”,从腾冲到昆明,已经走了十来次。特勤班长最熟悉的就是路线以及价码,他可以悠悠然走到界河边,漫不经心地捡起一个口袋,塞进自己的双肩包,伸手拦下一辆客车就去到昆明;也可以包辆出租车,甚至可以租辆车自己开。李南疆开出的价码很“公道”,走一趟货,每公斤“运费”1万元,几趟走下来,他差不多已经把20余万元人民币现金交给段思沂。 这期间,他只碰上过一次麻烦。 他在腰上捆了10块海 洛因,4公斤左右,包租一辆出租车,从腾冲直奔昆明。 就在快要到达昆明时,他乘坐的出租车被公安的一个临时卡点拦住,公安人员当场从他的身上查获毒品。李南疆镇定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他抓住机会,对带队的警员耳语:“我叫李南疆,公安边防部队的侦察员这个,你很快可以核实!不要耽误我去昆明交货的时间,我们的计划是‘控制下交付’,不但要打掉毒品,毒资也很重要,更重要是收货的老板,明白我的意思?打电话去吧,要快!” 那一次,李南疆在公安卡点被扣押一个多小时,随后,公安人员竟然把毒品原封不动地绑回到他的腰间,对他,以及他乘坐的出租车放行。 李南疆当然是边防武警,李南疆的父亲是德宏州公安局的副局长,由李南疆来做“卧底”,还有比这更合乎逻辑的事情吗? 侥幸过关之后,李南疆愈发胆大妄为。 又走了几次“货”,他差不多已经在段思沂的手里,积攒下近40万人民币。 李南疆打算最后做一票“大”的,拿到佣金后,立即逃离部队,带着他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从后来的审讯笔录看,那时候,段思沂应该已经怀上了李南疆的孩子。 这一票真的有点“大”,20公斤海 洛因。 境外老板准备好一辆轿车,轿车在境内,毒品藏在车上。境外老板承诺:只要李南疆把这辆车开到昆明,停进指定的停车场,15万元人民币佣金就会一分不少地打到他指定的银行卡——此前,境外老板已经预付给李南疆5万元人民币定金。 尽管腾冲境外的缅北地带,不是段蒙生的“地盘”,但是,有个中国武警,利用边防武警身份,利用老战友关系,为境外毒枭“走货”屡屡成功,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段蒙生的耳朵里。稍加调查,段蒙生欣喜地发现,这个武警“走货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准女婿李南疆。 其实,那20公斤“大货”真正的幕后老板,同样不是别人,正是段蒙生。 段蒙生历来喜欢“一箭双雕”——10多年后,他还对我亲爱的“蝈蝈”玩过“一石三鸟”。 段蒙生立即通过“渠道”,将这一“情报”透露给中国警方。准确地说,是李志诚担任副局长的德宏州公安局获取到一条情报:近日,将有贩毒分子驾车从腾冲口岸,运送近20公斤海 洛因到昆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8 生路 段蒙生的“一箭双雕”之计是:如果中国警方忌惮于李志诚的儿子“亲自”贩毒,担心跟“领导”撕破脸皮,睁只眼闭只眼让李南疆送“货”到位,那么,他就是雇了一个好“好马仔”,达到了送货的目的,而且,李南疆贩毒的把柄被他抓在手里,李志诚的儿子只得乖乖地来缅北,与他的女儿举行婚礼; 其实,段蒙生更希望的,是李志诚安排力量,亲自指挥,抓捕他的毒贩儿子。 如果李志诚胆敢徇私舞弊,放自己的儿子一马,段蒙生的“举报信”已经写好,将寄给包括中纪委c公安部纪委等一系列中国反腐机构! 李志诚,要么,让你的儿子为我做生意,让你身败名裂! 李志诚,要么,就请你,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儿子! 李南疆为这次“走货”准备得很充分。 李南疆打算做完这一“票”,就逃离部队,与段思沂从此浪迹天涯,再无祖国,再无亲人。 李南疆向部队请的是2004年度的探亲假,他的假期有整整20天,至少要等到20天之后,部队发现他没有按时归队,才会开始对他的找寻。 李南疆并没有回芒市,离开营门之后,他把段思沂约到了河边的一片红树林里。这是他俩经常约会的地方。李南疆要求段思沂立即出境,到境外去等他。李南疆已经设计好逃亡路线:送“货”到昆明后,立即乘飞机到芒市——那时候,腾冲还没有机场——随后坐长途班车去边境城市盈江,从盈江潜出国境后,在境外坐车到腾冲对面的境外与段思沂会合,然后从密支那乘火车去曼德勒。在曼德勒想办法搞到假身份和护照,再想办法去泰国之所以选择从盈江而不是瑞丽出境,是因为瑞丽对面是段蒙生的地盘,而盈江对面由另一股缅北民族地方武装控制。曼德勒是缅甸最大的城市之一,段蒙生要想在曼德勒的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他和段思沂,恐怕没那么容易。当然,他不会把自己设计的逃亡路线告诉段思沂,因为这个姑娘历来对他百依百顺。 李南疆知道,段思沂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那时已有近3个月身孕。不知是突发奇想还是深思熟虑,李南疆说:“思沂,我们今天就结婚吧——当然,以后,我要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不容段思沂反驳,他捡起一片红叶,插到地上,他说:“思沂,这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说着,李南疆拉着段思沂面对红叶跪了下来,他双手合什,轻声说:“天地作证,我,李南疆,与段思沂结为夫妻,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段思沂哭得泣不成声,喃喃地跟着李南疆念叨:“我,段思沂,与李南疆结为夫妻,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李南疆说:“磕头吧。”两人面对那片竖插在泥地上,在风中微微颤抖的红叶,重重地磕头。李南疆又说:“我们面对面磕个头吧!”于是他们转向身子,面面相对,重重地磕头。 段思沂在李南疆的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蝈蝈”叙述至此,吁嘘不止。我禁不住轻声发问。 “昨天夜里,妈妈跟我讲了南疆哥哥与思沂姐姐的往事,今天上班后,我终于没忍住,把李南疆一案的卷宗调出来仔细看了这是李南疆在口供中说的” 送走段思沂,李南疆来到与境外老板约定的,猴桥镇上一家个体小宾馆的停车场。他看到一辆暗红色的c毫不起眼的轿车停在那里。他一拉车门,门就开了。坐进轿车,他伸手一拉遮阳板,车钥匙就掉了下来。他没有急于发动汽车,而是下车打开后备箱,他看到一个军绿色的背囊搁在后背箱里,他猜测“货”就在背囊里。他可不想去碰那个背囊,更不想打开背囊查看那些“货”,他不想把自己的指纹留在背囊上更不想留在“货”上。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后背箱里竟然有一支“五四”式手枪。他将上半身探进轿车后备箱——这样,就算有人偶然路过,也不会看到他的双手,更不可能看到他手里的枪。 李南疆熟练地卸下弹匣,发现弹匣里填满了实弹。 李南疆微微冷笑一声,“咔咔”几下,将手枪分解成部件,胡乱塞进裤兜。随后,他关上后备箱,坐进驾驶座,缓缓发动了汽车。 大约每行驶一公里,他就将一个手枪部件扔出车窗,10公里之内,他已经将那支分解之后的手枪连同弹匣c子弹,抛弃殆尽。 李南疆默默计算着时间,他打算在车流最繁忙的下午5时左右,通过曼海公安检查站。那个检查站与李南疆所在的腾冲机动中队同属保山边防支队管辖,守桥的官兵基本上都是他的老熟人。他只需要把头伸出车窗,跟老兵们点点头,随口说一声:“休假了,借了个车,去昆明玩”老兵们就会笑嘻嘻地挥手对他放行。 时间还早,李南疆把车停到路边的一个小吃店门口,吃了一大碗米线,这才从容不迫地开车上路。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曼海公安检查站,李南疆就是摇下车窗,对执行检查任务的老兵点了点头,别说对人身和车体进行检查,老兵甚至没有让他出示证件,笑着挥手对他放行。 李南疆不知道,从他走到暗红色轿车旁边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被保山市公安局的侦察员纳入视线,侦察员不仅采用车跟c人盯c调用沿途监控等方式,“不眨眼”地盯着他,而且对他的所有活动都进行秘密拍摄。 因为李南疆接“货”的地点位于保山市腾冲县的猴桥镇,德宏州公安局接到“线报”后,将这条线索转给了保山市公安局,所以这个案子由保山市公安局禁毒支队负责侦办,德宏州公安局并未参与。也就是说,李志诚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个“送货人”竟然是他的儿子李南疆!更不会知道,此刻,他的儿子正在被保山的同事“盯梢”! 保山市公安局的专案组制定了两套方案,一套方案是:一路尾随李南疆直至昆明,待李南疆把红色轿车停到境外老板指定的地点之后,再分别对李南疆和前来接货的“下家”进行抓捕。这辆轿车由李南疆驾驶,从腾冲开往昆明,这一事实,有视频c照片,甚至可以在轿车的方向盘等部位提取足够的指纹加以证明,而前来接货的“下家”一旦进入轿车,抓的就是“人赃俱获”。 另一套方案是:李南疆驾驶的轿车离开曼海公安检查站之后,选择路段,对其进行拦截,先抓李南疆,再由我们的侦察员驾车前往昆明,停进停车场,等待“下家”出现,对“下家”进行抓捕。 两套方案各有优劣。 第一套方案的优点是行云流水,完全不打断李南疆运毒的节奏,昆明的“下家”出现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弱点是,经过侦察,发现昆明的那个停车场环境相当复杂,而且李南疆驾车进入昆明市区之后,无论是境外老板还是昆明的“下家”,都有可能临时通知李南疆变换停车地点,这非常不利于警方布控,搞不好,甚至会出现“煮熟的鸭子”就在侦察员眼皮底下“飞”了的严重后果; 第二套方案的优点是,可以确保打掉李南疆运送的这批毒品;问题是,李南疆被抓捕后,如果换上我们的侦察员去“送货”,无论是境外老板还是昆明“下家”给驾驶员打电话,我们的侦察员只要接听电话,就“暴”了,“下家”无论如何不会出现;如果不接电话,“下家”一定会警觉,根本不会现身;就算境外老板不打电话不改换停车地点,我们的侦察员把运毒车停进指定的停车场,“下家”一定会仔细观察后才去开车,而李南疆“走货”不是一次两次,“下家”很可能已经认识他,发现驾车的不是李南疆,借“下家”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开车“接货”。 斟酌再三之后,专案组决定采取第二套方案,这样至少可以确保缴获毒品和抓获“送货人”,也就是李南疆。 情报显示,境外老板不仅给了李南疆毒品,还给了他一把手枪。李南疆的军事素质在武警边防部队赫赫有名,如果他开枪拒捕,极有可能造成警方人员伤亡。 为确保万无一失,保山市公安局出动了数十名特警,全副武装,潜伏在一处公路急弯处——那时候,联结腾冲与昆明的高速公路尚未完全开通,设伏路段是二级公路,道路一侧是山坡,另一侧是草地,非常便于设伏。上级下令,如果“送货人”开枪或者持枪逃窜,可以将其当场击毙。 时隔多年,“蝈蝈”说起李南疆往事,长叹之余,他分析,保山市公安局的专案组,之所以抓捕李南疆后,掉过头来采取第一套方案,其实是想给李南疆留一条生路。 “毕竟,保山市局的领导,和我父亲,他们都是多年的老战友” 我没有插话,静待“蝈蝈”继续讲述。 透过汽车风挡,李南疆驾驶的暗红色轿车车灯照到横在路上的阻车钉,随后他看到停在路边的特警ptu冲锋车,看到ptu的车顶上卧着狙击手,他就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完了。 ptu冲锋车的喇叭里发出严厉的警告声,命令他停车,开车门,双手抱头,离开轿车。 李南疆完全照办。 特警们交替掩护,刹那间就将李南疆摁翻在地,戴上手拷。 警察当场从轿车后备箱的绿色背囊里搜出海 洛因疑似物近20公斤。 然而,情报中的那把枪,却怎么也找不到。 专案组组长,保山市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命令特警将李南疆押到路边,就地审讯。 “枪呢?” “我拆散扔了!” “为什么?” 李南疆露出一丝傲慢的微笑:“我是一名武警战士,你以为,我会向自己的战友和警察开枪吗?” 副局长迟疑着,他蹲下身子,轻声对李南疆说:“南疆” 李南疆浑身一震。 “你知道自己是一名武警战士,很好。现在,我有一个建议” 李南疆目不转睛地盯住副局长。 副局长的建议是:由李南疆继续驾驶轿车,前往昆明“交货”,当然,警方将全程跟踪尾随。李南疆必须把“老板”或者“下家”的每一步行动,他们之间每一次通话的详细内容报告给专案组,确保专案组抓住“下家”。 “这是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而且,凭你的心理素质,你一定能做到。”副局长说。 李南疆的思考没有超过10秒钟,他用力点了点头,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79 断头 专案组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派一名侦察员,携带武器,藏身于红色轿车后排与前排之间的空隙处?这样,既可以贴身监控李南疆的一举一动,及时把情况报告给专案组,也可以在李南疆打算玩什么“花招”时,用武器从其身后进行控制。 专案组组长,保山市公安局的那位副局长沉吟片刻后,否定了这个方案,他说,凭李南疆的身手,他要玩什么名堂,我们的侦察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李南疆选择鱼死网破,撞车或弃车逃跑什么的,我们犯不着再搭进去一名侦察员。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这样了,让他一个人上路,我们盯紧了就是。另外,请省厅协调,让昆明警方配合我们的行动。”副局长下令。 李南疆重新开车上路后不到一小时,境外的老板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截停c搜查c审讯这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 境外老板追问李南疆:“怎么还不到大理?” 李南疆懒洋洋地回答:“我有些困,停车睡了一会儿。” 境外老板有些不悦:“怎么能这样呢?说好的事情,拖下去,到昆明就天亮了” 李南疆恶狠狠地打断境外老板:“他妈的!你是想让我翻车还是撞车?交警一来,翻出一堆他们特想看的东西是不是?少他妈啰嗦!” 随后,李南疆立即用专案组给他的另一部手机,把这个情况直接报告给了保山市局的那位副局长。10多年前,贩毒还不像现在这样“高科技”,贩毒组织想要对手机通话进行监控几乎不可能。专案组给李南疆另一部手机,是担心老板或“下家”给他打电话时占线。 由腾冲至昆明,要经过大理c楚雄两个重要城市。从李南疆反馈的情况来看,“下家”应该在大理和楚雄都暗藏有“眼线”,而且与境外的老板保持着密切联系。 凌晨5时许,李南疆驾驶的红色轿车进入昆明郊区。不出专案组所料,境外老板通过手机告诉李南疆,停车的地点改变了。 李南疆立即将新的停车地点报告给专案组。 如此这般,换了两个停车点,境外老板终于命令:“就这样吧,停车后,钥匙留在车上,你可以下车走人了。” 李南疆在电话里告诉境外老板:“我什么时候看到运费到帐的短信,什么时候下车。给你10分钟,如果没有短信,我背上那个包就走。那个包,比运费值钱多了,你懂的。” 李南疆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转达给保山市公安局的专案组。 那时,天光正在亮起,李南疆在车里整整坐了8分钟,手机上收到15万人民币到帐的短信,他迅速删掉那条短信,这才拉开车门,稳稳地下车,稳稳地走出停车场。 “很显然,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同意配合警方去抓‘下家’,不是戴罪立功,而是变着法子把‘货’送到昆明,拿到他这一辈子的最后一笔‘运费’,当然,那张收钱的卡,肯定在段思沂手里。” “蝈蝈”垂首说:“这一点,20多天以后,在第17次提审时,他坦然承认了。他想,那时候,段思沂应该早就已经把那笔钱提走了。” 李南疆看到几个身着便服的人朝自己走过来,这几个人,几个小时之前,在公路边他就已经见过了。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主动朝那几个人伸出了双手,等待着他们给自己戴上手铐。那些人并未当街给他上铐,而是簇拥着他,把他推进了一辆7座旅行车。在车里,他们不仅给他戴上了手铐,还戴上了脚镣。 卷宗显示,李南疆竟然很快就睡着了,甚至打起了鼾。 李南疆下车之后,前来接“货”的下家,在附近逡巡观察了大约10分钟,这才靠近红色轿车,当接货的两名“下家”一左一右地坐进红色轿车后,专案组立即实施抓捕,两名“下家”当场被抓获。 经过审讯,他们的“老板”随后在昆明落入法网。 接下来的审讯中,李南疆竹筒倒豆子一般,爽快地承认了自己所有的贩毒事实:总共多少起,每一起的时间c地点c数量c运毒路线c交通方式c每一起的“运费”只有当审讯人员问到“运费”的去向时,李南疆毫不迟疑地回答: “转移了!” “转移到了哪里?” “境外。” “转给了谁?”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应该明白,我想说的,都说了,我不想说的,无论你们怎么问,我都不会说。不要浪费时间了,送我回号子吧,我要睡觉。” 案情基本清楚之后,省公安厅的一份加急加密电报,把李志诚召到了昆明。和他谈话的,是省公安厅的郭副厅长c省公安厅禁毒局的陈局长以及省公安厅法制处的黄处长。 李志诚一直以为李南疆还好生生地呆在腾冲的部队营区里,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因为涉嫌贩运毒品,在昆明被正式逮捕。李志诚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会议室里。他咬牙命令自己坐得笔直,等到自己镇定到可以说话时,他最先吐出的两个字是: “枪毙!” 片刻之后,郭副厅长缓缓说道:“老李,你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你的态度,我们也完全清楚。我们把你叫到昆明来,开这个内部会议,就是想从法律层面上探讨一下,有没有不杀的可能” 李志诚斩钉截铁地打断郭副厅长,吐出一个字:“杀!” 省厅禁毒局陈局长沉吟着说:“毕竟,他有重大立功表现”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李南疆是李志诚唯一的亲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想留儿子一条命?然而,他绝不愿意徇私枉法,绝不愿意为自己的警察荣誉,为整个公安队伍的功勋和纯洁,沾染上哪怕一丝污渍。 省公安厅法制处黄处长同样沉吟良久:“老李,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要介意。他这个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大了,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还是武警现役士兵,以武警身份贩毒,罪大恶极!边防武警呢,严格地说叫公安边防部队,他们没有军事法庭,一般的程序是,先开除军籍,交由地方司法机关处理地方司法机关,老百姓都认为,公c检c法是一家啊” 李志诚仰起头来,以免自己当场落泪:“黄处,我明白你的意思。功是功,罪是罪,功罪不能相抵。而且,公检法是一家,依我的身份,如果不杀李南疆,老百姓一定会认为是我包庇我的儿子,难以服众,难以服众啊!” 黄处赶紧说:“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是功罪相抵的问题,而是而是”黄处看了看郭副厅长,又看了看陈局:“有个建议或者说,只是一个想法内部会议嘛我不知道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郭副厅长沉声说道:“讲!” 黄处清了清嗓子:“李南疆主动交代,有一次,他贩毒时被公安卡点当场查获,他亮明边防武警的身份,声称自己是卧底,公安卡点核实他的身份后,竟然相信了他真的是边防武警的卧底侦察员,把他连人带‘货’给放了。我的建议是,是不是协调一下边防武警总队,确认确认确认一下他的卧底身份?” “不行!”李志诚一声断喝:“绝对不行!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卧底侦察员,他就是贩毒!贩毒!我们都是几十年警龄的老公安,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对得起头顶的国徽。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的亲儿子,我们绝不能作假!哪里有卧底十几次,每一次都成功地把毒品交了出去,每一次都拿到了佣金而且转移到境外的侦察员?如果真有这样的卧底,真有这样的侦察员,那也是早就变节的侦察员,早就堕落成了不折不扣的贩毒分子!绝对不行!绝对不能为了救我儿子一命,给边防武警,给我们的整个公安队伍抹黑!交给法律去审判吧,我们这个会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了!” 李志诚说罢,起身离座而去。他努力走得四平八稳,但每一个与会者都能看到,他步履踉跄,险些摔倒。 李南疆很快被处以极刑,除了李志诚的铁面无私,还因为段蒙生做足了手脚。 就在李南疆被抓捕,之后戴罪立功,协助警方抓捕并成功破获昆明的重大贩毒团伙之后,不到三天,匿名的告状信就已经寄到了公安部纪委和中纪委。告状信中明确指出李南疆与李志诚的父子关系,无中生有地抵毁李志诚,说他正在四处活动上下运作,企图为李南疆脱罪,告状信中甚至说,安排李南疆继续押运毒品到昆明,诱捕“下家”,也是李志诚早就安排好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儿子洗白举报信甚至说,李志诚父子“联手贩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上级的介入,使李南疆一案的侦察c起诉和审判加快了节奏。 李南疆因多次贩运毒品,数量特别巨大,罪行特别恶劣,虽有重大立功表现,但不足以从轻处罚。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李南疆当庭表示服判,不上诉。 行刑那天,李志诚来到现场,亲自“监斩”。 李志诚和李南疆之间有过一段简短的,最后的对话。 李志诚问李南疆:“都这个时候了,你连对不起都不说一声?” 李南疆惨笑:“我一人做事,我一人承担,我对不起谁了?”他无论怎样故作强硬,此刻,仍然流下了眼泪。 李志诚伸手,抹去李南疆脸上的泪花。 李南疆立即厌恶地说:“别碰我!” 李志诚的手僵在半空。 李南疆的最后一句话是:“可惜我妈妈了”谁也不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李南疆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睁开。 李志诚挥了挥手,意思是:“执行吧!” 行刑人员依法验明正身 李志诚再也忍不住了,他老泪纵横,哭得泣不成声。李志诚的哭泣声中,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进李南疆的后心。据说,在场的,认识李志诚和李南疆的公c检c法人员,都哭了。 我亲爱的“蝈蝈”叙述至此,同样泣不成声。 我抽出纸巾,默默地递给“蝈蝈”,如果不是在这里,不是在翠湖边的这个茶餐厅,不是在这样一个公共场所,我一定会把我亲爱的“蝈蝈”抱在怀里,无限温柔地,用我滚烫的嘴唇,一粒一粒,吻去他脸上的泪痕——尽管,我知道,想要成为他的新娘,对我来说,已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我只得默默地,一张一张地抽出纸巾,递给他。 我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倒转香烟,把过滤嘴那一头冲着“蝈蝈”,朝他递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0 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叛变了? 讲完“南疆哥哥和思沂姐姐”的往事,我已经完全明白谢晓兰坚决不同意我和“蝈蝈”继续交往乃至结婚的原因。 虽然我不是毒枭的女儿,但我那样的“背景”和“经历”,在谢晓兰看来,我也许比段思沂更可怕。 我苦笑着,问:“你的思沂姐姐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蝈蝈”已经擦干泪水,我递给他的香烟也抽了差不多一半,他仰首星空,像是感觉到了些许寒意,禁不住有些瑟瑟。 “她完全c彻底地消失了我想,她一定是按照我哥的指示,去了境外。她的手里差不多有60万人民币——包括我哥最后‘戴罪立功’,硬是让她拿到了最后一笔——这在十多年前,在缅甸,算是很大的一笔钱。这些钱,完全可以让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你父亲,难道就没有让人追查她的下落?”我忍不住追问道。 “这个卷宗里没有纪录。我妈妈,她就更不知道了。” “你刚才说,你哥李南疆,最后一次,跟段思沂分别的时候,段思沂已经怀上了你哥的孩子?”我接着追问。 我得承认,有时候,我真是一个不可理喻之人,这时候,我应该为“蝈蝈”的母亲坚决反对我们的婚事而心痛如割,事实上,我更关心的,是那个叫段思沂的女人。 “那是我哥在接受审讯时说的,卷宗里有纪录我哥是肯定不会说谎的。我哥李南疆,案发是2004年11月,如果那时,段思沂已经有了3个月的身孕,如果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应该是在2005年6月左右出生如果真有那个孩子,应该已经快满10岁了。”“蝈蝈”黯然推算。 “其实”,我真是个不可理喻且心直口快的人,我急切地问“蝈蝈”:“你是希望真有那个孩子的。毕竟,你的父母,对了不对,应该说是你的养父母,毕竟,多少还留下了一点骨血?” “蝈蝈”沉沉点头。 我们至少有10分钟没有再说话。 我静静地给他又点了一根烟。 抽完那根烟,“蝈蝈”说:“我们走吧。” 宛若昔日重来,我们携手漫步在翠湖边。高楼大厦的轮廓,流光溢彩的都市灯火,一样地倒映在湖水之中。一年多之前,我第一次与“蝈蝈”长谈,那是6月,空气中都是骚烘烘的热力,一年多之后的今天,是9月,已经是秋天了,空气中已有几分寒意。我突然想起一句中学时代念过的诗句: 夜凉如水,请珍重加衣。 我刚刚这样想的时候,我亲爱的“蝈蝈”已经脱下外衣,轻轻地披到了我的肩上。 他搂紧我的肩膀,贴着我的耳根,无比坚定地说:“不管有多大的阻力,相信我,粒粒,只要你愿意,我一定要娶你为妻。生生世世” 我赶紧用自己滚烫的嘴唇封住了他将要说出的话。 他的哥哥,李南疆,说出“生生世世,都做夫妻”之后,李南疆就被抓了,很快,李南疆就死了。我最不想听的,就是我亲爱的“蝈蝈”和他的南疆哥哥说出同样的话语。 尽管,李南疆是毒贩,他的弟弟,我亲爱的“蝈蝈”,是一个与毒贩性命相捕的缉毒卧底! 宛若昔日重来,我想,2003年10月的那个晚上,李南疆终于知道了段思沂的真实身份,她是大毒枭段蒙生的女儿,而段蒙生是他父亲你死我活的敌人,随后,李南疆被他的父亲李志诚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脸上,再之后,他潜出家门,幽会段思沂,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是不是也会对段思沂说:“不管有多大的阻力,相信我,思沂,只要你愿意,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李南疆与段思沂“在一起”的地方,有一条江,那条江,叫瑞丽江;我和我亲爱的“蝈蝈”此刻携手漫步的地方,有一个湖,这个湖,叫翠湖。 无论是江还是湖,水中都有星星的倒影。 我想,在谢晓兰的心里,我恐怕就是段思沂的化身,在丈夫猝然离去,儿子突然提出,要与我这样一个,做过“小姐”,又冒冒失失闯到缅北,与段蒙生的儿子段向北握过手,而且独自在段向北的赌场里滞留了很长时间的漂亮女孩子结婚,谢晓兰的思维很可能出现了某种混乱:段思沂早就死了,她的阴魂附在我的身上,她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现在,段思沂的阴魂又回来了,化身为“粒粒”,缠上了她的另一个儿子 除了一声接一声地叹息,我还能做什么? 2015年9月的那个秋夜,星星很好,可惜,我们在城市的高楼阴影里,在城市被污染,总是飘浮着粉尘的天空里,我们看不见。 “蝈蝈”依然是替我叫了一辆网约车,依然是让我独自回家。 上车之前,我把他的外衣还给他,我无尽伤感地说:“我想留着你的衣服,闻着你的味道,可是我怕你冷。” “蝈蝈”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怎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知道我想说的是: “我爱你,但是我不想,因为我,影响你跟母亲的关系,影响你的前程。” 我不知道,10多年前,2003年10月的那个夜晚,在瑞丽江边,段思沂是否跟李南疆说过同样的话。我只知道,瑞丽江边的空气,远比我们这个城市明净,如果段思沂说过类似的话,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星星,她一低头,也能看见江水中飘荡的星星。 甚至我刹那心如死灰段思沂,思沂姐姐,也许,她比我幸运得太多? 坐在网约车里,朝我的出租房所在的小区驶去,我只顾得上自艾自怜,完全忘却了“蝈蝈”在我们携手漫步时,跟我说的一些话,其中蕴含的深意。 “蝈蝈”告诉我,近期,他应该不会离开昆明,因为有“相关部门”要跟他谈话。 “蝈蝈”告诉我,那样的谈话,是绝密的,手机不允许带进谈话现场他还说,他用过的每一部手机,都将接受最严格的技术检查他还说,也许,有人会找到我,核实相关情况,他们一定会出示证件,一定会穿制服。他说,这很重要,如果找我“了解情况”的人不穿制服,不出示证件,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打“110”报警,直接报绑架我以为“蝈蝈”说的“绑架”是玩笑,是一个男人的“牛逼”和故作神秘我怎么知道,后来我真的会被绑架,而且是来自境外的“老兵” “蝈蝈”告诉我,只要有能够给我打电话,给我发微信的机会,他一定会主动联系我,而我,不要主动联系他 我怯生生地问:“你又要走了吗?” “蝈蝈”轻吻我的额头,他说:“好姑娘,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城市,就在你的身边!”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亲爱的“蝈蝈”,正在接受纪检部门的审查。 而“蝈蝈”必须接受纪检部门审查的原因,相当复杂。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省厅禁毒系统的“线人”11号神秘失踪。段向北被抓获c引渡之后,段向北在接受审讯时毫不迟疑地指认,正是彭卫国杀了阿林?为什么?段向北笑而不答,怎么问都不回答。 是谁出卖了阿林?彭卫国为什么要杀阿林? 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段向北在接受审讯时,说了一些颇为“烧脑”的话: “请你们转告阿国,对了,他的名字叫彭卫国,我通常叫他‘小彭’在腊戍,我们一起被抓的。我知道他是你们的人。他拿了我很多钱,在牌桌上,还赢了我很多钱你们以为,我会真的输给他吗?那是我故意借打牌的机会,给他发‘红包’,你们中国人,不是最喜欢‘红包’吗?错错错,大错特错,你们指控我是全球第六号毒枭,错错错,大错特错,n一n一n一,要我说英文吗?算了吧,你们这些土包子,英文,你们不懂的,我在全球的排名,至少已经是第五啦还有,请你们转告彭卫国,哈哈,他那个小女友,叫丽丽的那一个,哈哈,床上哈哈一流,让人欲仙欲死啊!哈哈哈!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嘛” 纪检部门反复追问“蝈蝈”:“段向北怎么会知道你是我们的侦察员?” “蝈蝈”只能摇头。 纪检部门继续追问:“既然他识破你是我们的侦察员,为什么没有杀掉你?而是继续跟你合作,直到最后在腊戌被抓获?” “蝈蝈”还是摇头。 纪检部门继续追问:“你听说过省厅那边的11号线人吗?你认识他吗?” “蝈蝈”依然摇头。 纪检部门继续追问:“你认识一个叫阿林的人吗?” 这次“蝈蝈”点头了:“他是段向北派给我的保镖之一。说是保镖,其实是监视。我去了广东之后,他留在缅北,负责监视黎妮。” 纪检部门继续追问:“这个阿林,跟你有没有单独的,特别的,接触?” “蝈蝈”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好吧”,纪检部门盯着“蝈蝈”的眼睛:“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阿林是省厅禁毒系统的线人,他就是11号,你的说法是,段向北的手下,当着你的面,把阿林给扔到热带雨林深处的一个水塘里,淹死了而段向北供认的,跟你说的不一致,他说,是你,亲手开枪打死了阿林” “蝈蝈”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打断纪检部门,沉声问道: “你们不是怀疑我叛变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1 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很久以后,“蝈蝈”和我对段向北在接受审讯时的“胡说八道”进行过分析。 打入段向北贩毒集团,为他数次“押货”,之后,去广东本是最后一单,因为我的突然介入,“蝈蝈”重回缅北,随后去清迈,抓张光祖,利用张光祖诱捕段向北“蝈蝈”把所有的细节都回忆c梳理过不止一遍之后断定:段向北根本不可能发现他是中国警方的卧底。 而段向北之所以一张口就指认“蝈蝈”是卧底,是因为这个假装“自作聪明”的家伙,的确很聪明。指认“蝈蝈”是卧底,对段向北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蝈蝈”真是中国警方的卧底——段向北现在特别希望“蝈蝈”就是卧底——这样,在将来的庭审中,段向北可以一口咬定:中国警方“做局”陷害他;如果“蝈蝈”不是卧底,对段向北的罪行也没什么影响;他诬陷“蝈蝈”亲自开枪杀死了阿林,是因为他确信,阿林跟中国警方一定有关系,如果中国警方在谁杀了阿林这个问题上纠缠,就愈发能说明,“蝈蝈”真的有可能是卧底。 段向北的策略是:把水搅浑,制造更多的谜团,让案件无法顺利进入“起诉阶段”,总之让案件在“侦查阶段”拖得越久越好。他企盼着时间能够解决问题。时间拖得越久,他的父亲段蒙生越有可能想出办法让他逃出生天。 究竟是不是彭卫国亲自开枪杀死了阿林?这个问题调查起来相对容易一些。在“蝈蝈”接受纪检部门调查时,根据“蝈蝈”的详细描述,将阿林装进麻袋,扔到湖中淹死的,应该是段向北的“卫队”成员。段向北被抓捕后,他的“卫队”风流云散,要通过境外关系,找到当时的目击者并不困难。纪检部门向上级汇报后,上级决定启用秘密力量,很快查明:段向北在撒谎!当时,段向北的确要求“蝈蝈”枪杀阿林,而“蝈蝈”对段向北的要求当场断然拒绝! 纪检部门不是怀疑“蝈蝈”叛变,而是隐隐怀疑,他是不是做了“双面卧底”? 也就是说,当段氏父子发现“蝈蝈”的卧底身份,他们不杀“蝈蝈”,是因为“蝈蝈”被迫承认自己的中国警察身份之后,反过来与段氏父子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蝈蝈”愿意利用自己的中国警察身份,为段氏父子的贩毒活动,提供某些便利,一方面换取自己的生命安全,另一方面获取非法利益? 既然是卧底警察,既然是孤身深入毒窝,“蝈蝈”的绝大多数行动,都在专案组的视线之外。所以说,卧底警察是风险最高的职业,不仅有可能被敌人发现c杀掉;而且很有可能被自己人怀疑。 对一个卧底警察而言,只有两个字能够自证清白,那就是“忠诚”。 绝对的忠诚。除此之外,就连“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都是扯淡。 比如我亲爱的“蝈蝈”,此刻就面临这样的绝境,这种绝境,事实上是一种逻辑困境。 段向北一口咬定,他早就识破了“蝈蝈”的真面目。 审讯员反问他:“既然你认定彭卫国是中国警察,你为什么不除掉他?” 段向北两眼一翻,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除掉他?他不是一直在帮我做事么?我为什么要除掉一个帮我做事的人?” 审讯员冷笑:“你,一个毒枭,让一个中国警察帮你做事,笑话。” 段向北大叫:“哎哎哎,你不要乱说。你说我是毒枭,我就是毒枭吗?我是不是毒枭,这是需要在法庭上用证据来证明的。” 段向北拒不承认自己是毒枭,虽然他声称自己在全球的排名已经上升到第五,但是他又说,那是国际禁毒机构对他们家族“固有的偏见”;他说缅政府抓他,是栽赃他贩毒,以此打压缅北民族地方自治势力。 段向北接着说:“至于警察帮我做事,太多了,帮我做事的警察,缅甸有,老挝有,泰国也有,甚至美国也有中国为什么不可以有?他们帮我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哈哈。不过,当然,我不会告诉你,他们的名字。哈哈” 段向北声称自己早已识破了“蝈蝈”的卧底身份,他的理由是,如果“蝈蝈”不是卧底,他怎么会将自己诱骗到腊戌,从而让缅甸军队抓了自己? “蝈蝈”声称段氏父子绝不可能识破自己的卧底身份,他的理由同样是,如果段氏父子已经识破自己的卧底身份,他怎么可能将段向北诱骗到腊戌,从而促成缅甸政府抓捕并向中国政府移交段向北? 纪检部门当然不会纠缠于这种“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逻辑循环。一个最基本的甄别依据就是,彭卫国到底有没有接受段氏父子的“好处”,说白了,就是钱。 “蝈蝈”前后三次为段氏集团“押运”毒品,两次广东,一次甘肃;后来受段蒙生委托,到清迈去找张光祖,所得的“佣金”以及所付的“定金”,都打到了“蝈蝈”指定的帐户上——这个帐户,当然掌握在“626”专案组的手里。这些钱,“蝈蝈”事实上根本无法动用,这些钱,都将作为“毒资”被追缴,清清白白。 关键是,段向北“私底下”,有没有给过“蝈蝈”钱,特别是现金? “蝈蝈”断然否认。 就连段向北,在接受审讯时,也未曾诬陷“老彭”私下收过他的现金。 现在,最大的疑问就是,彭卫国是不是在赌场上赢了段向北的钱?赢了多少?这些钱算什么性质?这些钱到哪儿去了? “蝈蝈”轻描淡写地对纪检部门说:“我是赢了段向北不少钱。究竟有多少?我不记得了。一万美元左右吧。我认为那些钱,既不属于办案经费,也不属于毒资。纯属办案过程中的意外和应酬。那些钱,我送给我女朋友黎妮了。” “蝈蝈”此语一出,纪检部门大吃一惊。 “蝈蝈”向我说明,她的母亲谢晓兰,绝对不允许我们继续交往,继而向我讲述了“南疆哥哥思沂姐姐”往事的那个夜晚,之后大约一星期,不出“蝈蝈”所料,果然有两名自称公安边防总队的男人找到了我。 “蝈蝈”还在清迈追踪“张总”的那段时间,我就通过原来报社的记者部主任介绍,开始接一些电视专题片c宣传片乃至于小广告的“文案”活,收入不高,却也不亚于我原来做小报记者。闲暇时光,我喜欢到翠湖边的省图书馆,占个座位读书,主要是读法律方面的教材,认认真真做笔记。我有点小小的野心,法律知识掌握到一定程度,我打算去参加全国司法考试,如果能通过,我想去做律师,特别想做刑辩律师,而且特别想做毒品案件的律师。想想也蛮有意思,我的男朋友,唉,我怕是不可能嫁给他了,那就算“前任”吧,我的“前任”是秘密缉毒警察,而我呢,如果成了一位专做毒品案辩护的律师,甚至可能在法庭上与我的“前任”唇枪舌战,是不是真的很有意思? 那天黄昏,我背着一个硕大的书包,慢腾腾地走下省图书馆前的台阶,那两个男人迎面拦住了我。 他们中的一个,后来我知道他的名字叫陈华,向我出示了“人民警 察证”。 他们中的另外一个,后来我知道,是边防部队政治部纪检办的一名张姓干事。 他们说,他们是边防总队的干部,他们询问了我的名字,他们说:“你一定认识彭卫国吧?”我欣然点头,陈华说:“有些与彭卫国有关的事情,我们需要跟你谈谈。” 张干事补充道:“彭卫国打了结婚报告,结婚对象是你,我们也就是做些例行调查。” 我笑得像一朵开得刚刚好的三角梅。 他们冲我温暖地微笑。他们是警察,我本该有些紧张,而我却同样冲着他们温暖微笑,仿佛我们是多年的老熟人c老朋友。 因为,他们是“蝈蝈”的战友,虽然他们没有穿武警制服,他们穿的是便服。 我们就近找了个茶室坐下,陈华要了一壶茶,是菊花茶。 我突然想起“蝈蝈”的话,如果他们不穿制服不出示证件,让我立即报警,直接报绑架。现在,他们出示了证件,可他们没有穿制服。 我多了个心眼,嗯嗯,证件,是可以伪造的,而且,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人民警 察证”,再说,他们是武警,为何出示的是“人民警 察证”? 我笑吟吟地说:“我能打个电话吗?” 陈华不置可否,张干事有些紧张——那时候,他并未说他是纪检干事,只是含混地说,他是边防总队政治部的。 张干事问:“打给谁?彭卫国吗?这不可以。” 我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不会打给他啦。我打给袁姐可以吗?” “袁姐”这两个字,对张干事来说,肯定是陌生的,他转头望着陈华。 陈华附耳对张干事说了一句话,之后,陈华冲我稳稳地点了点头。 “蝈蝈”的父亲,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志诚去世的那天夜里,袁姐把手机号码留给了我,她承诺过,我随时都可以给她打电话。 手机拨通,对方有人接听,我们都没有叫出对方的称谓,而是颇为礼貌地,轻轻地“喂”了一声。确证过声音,我才说:“袁姐吗,我是黎妮。” 电话那端,袁姐问:“有什么事吗?” 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焦灼,一丝无奈,她肯定已经知道了“蝈蝈”的母亲谢晓兰坚决反对我和“蝈蝈”交往的事情,她也许会想,我是因为婚事受阻,打电话向她求助吧? 我平静地说:“袁姐,来了两个人,说是边防总队的干部,要找我了解一些事情。他们出示了证件,但是我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 我这样问的时候,我看到张干事局促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着身子,而陈华,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袁姐的声音刹那之间变得清亮而镇定,她问:“你在哪里?” 我准确地说出了翠湖边这家茶室的名称,以及门牌号码。 我看到陈华轻轻点了点头。 袁姐说:“你稍等,不要挂电话。”她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大约15秒钟。后来,她告诉我,她正在系统里紧张地查询那个地段的警力配置。翠湖位于昆明的市中心,除了常规警力,还分别配置有公安特警和武警特战队的执勤小组。袁姐查询警力后确证,想要在那样的地方绑架或挟持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袁姐说:“这样,你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示证件。不要挂电话。” 我立即向他们重复了袁姐的建议。 陈华立即掏出“人民警 察证”,在茶桌上摊开,朝我推过来。 我拿着手机,对袁姐说:“他们出示了证件。” 袁姐说:“你仔细看看,是什么样的证件?姓名,注意,还有编号。” 我立即轻声念出:“人民警 察证,陈华,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1451。” 我话音刚落,袁姐当即说:“好了,没问题,是我们的人。你可以挂电话了。” 我挂断电话。 我想,袁姐一定在系统里查过了,姓名c单位c编号,全对上了,应该没问题。 后来袁姐告诉我:“不用查,陈华,就是我们专案组的人,我熟。” 张干事连连摇头,意思像是说:“有这个必要吗?” 陈华收起证件时,笑吟吟地冲我竖了竖大拇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2 滴水不漏一尘不染 后来,在保山,陈华跟“蝈蝈”说起几个月前,他和张干事,在昆明翠湖边那个茶室跟我谈话时我的表现,又一次竖起了大拇指:“粒粒,我真不相信她就是一无业游民。她给袁姐打电话时的镇定,让我简直怀疑她是另外一个部门的秘密警察,而且是老警察,专业!” “蝈蝈”把陈华的“奉承”转述与我时,我开心得想要飞起。那时候,我和陈华夫妇已是最知心的朋友。 好吧,回到翠湖边,回到陈华和张干事跟我“谈话”的那个黄昏。 他们首先问我是如何认识彭卫国的,我在心里默念着“蝈蝈”反复告诫我的“细节一定要真实”。我略去与“蝈蝈”在北京的初见,以及整整三年对他的追寻。我告诉他们,我曾经是一个联系“政法口”,主要写禁毒新闻的记者,彭卫国是宣传处的汪副处长推荐给我的采访对象。 他们问我,为什么会“追随”彭卫国去到缅北?我纠正他们:“不是追随,而是偶遇。我在边地旅行,碰巧在瑞丽的一个迪高厅碰到了他。第二天,他派人派车把我接到了缅北。” 他们问我是否知道彭卫国到缅北去做什么?我干脆地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想,他一定是去缉毒。” 他们问我是否知道段向北的真实身份?我再次干脆地回答:“不知道。不过,既然他是彭卫国的对手,我想,他一定是坏人!” 他们接着问我是否知道张光祖的真实身份?我疑惑地反问:“谁?” 陈华笑笑:“张总,戴金丝边眼镜的张总。” 我恍然大悟一般:“见过,我们一起吃过早餐。” 他们问我:“你和彭卫国在缅北分手之后,你是否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很快地回答道:“知道啊!他要去清迈,他不愿意带我一起去,我很生气。” 他们问我是否向段向北或者其他什么人透露过彭卫国的真实身份,我笑了:“如果我透露了,他还能活到今天吗?跟我提及彭卫国真实身份的,除了汪副处长c袁姐,就剩下你们二位了。” 我看到陈华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微笑。 张干事的脑门开始冒汗,他迟疑着问:“你是彭卫国的恋人?” 我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他打了报告,要跟我结婚吗?我不是他的恋人,我是他的未婚妻!” 张干事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陈华及时替他解围,他笑容满面地问我:“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呢?” 我说:“看到你的男朋友,上了一个另一个女人的‘法拉利’,他们还很亲密,你能不生气吗?而且,那时候,我们刚好在界桥的那一边,我不回国,难道死皮赖脸地跟着人家去清迈?彭卫国不是说了吗?不带我去清迈。” 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念叨“蝈蝈”教给我的“第二条原则”:没有问题就没有答案,意思是,别人如果没有问这个问题,一定不要自作聪明主动说明。 陈华接着问:“你知道那个开法拉利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我说:“知道啊!她叫邓佳。” 陈华笑眯眯地问:“彭卫国告诉过你,邓佳是干什么的吗?” 我把头摇得哗哗地:“没有啊。不过,前几天,为这事,彭卫国专门给我道歉,他说,他和邓佳一起去清迈,是工作需要,我呢,当然是相信彭卫国的。” 他们反复追问我与段向北c张光祖交往的细节。我毫不隐瞒,能够想起来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末了,陈华关切地问:“在缅北的那些日子里,你害怕吗?” 我说:“怕呀!怕得要死,怕得睡不着觉,总是做恶梦。” 陈华接着问:“你怎么能够保守住彭卫国的秘密,我是说,他的真实身份。” 我一声长叹:“要是段向北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死定了,我也死定了。我怕死呀,所以就算给我灌辣椒水,给我上老虎凳,我也不能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呀!再说,其实,段大分子,对我挺好的。” 陈华说:“我没有问题了。”说罢,他转脸看着张干事。 张干事沉吟良久,终于说:“你知道彭卫国经常跟段向北赌博吗?” 我说:“知道呀!也不是经常啦。我知道的,就一次。就是我刚被他接到缅北的那一夜,第二天,他就消失了。” 张干事追问:“你知道他赢了段向北不少钱吗?” 我张口就答:“知道呀!他把那些钱都留给了我。” 此语一出,我注意到张干事刹时目瞪口呆,陈华的脸上,依然是那种从容镇定却含义不明的微笑。 当这些问答都成往事之时,有一次,我和邓佳聊起此事,邓佳慨然长叹:“你和阿国,全对上了!” 张干事肯定没想到,我会如此爽快地承认。 “那些钱呢?”张干事咽了口唾沫,问我。 刹时,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我的心很疼。 那些钱,我一分都没动,甚至从未点数,原模原样,一直是我亲爱的“蝈蝈”用皮筋扎好的样子。我只知道那是一叠美元。虽然我亲爱的“蝈蝈”明确无误地把那叠钱搁到了我的枕边,虽然我亲爱的“蝈蝈”至今没有跟我“在一起”,我发誓,我不要他的钱,我不能用他的钱,我不能把我对“蝈蝈”的至爱,与金钱联系在一起,别是说一卷花花绿绿的美元,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老人头”,我也不会要。如果是那样,我和我亲爱的“蝈蝈”的关系,跟我以前做的那种“生意”,能有多大的差别? 一个曾经做过妓 女的人,最痛恨的,就是把性,或者爱,与金钱捆绑到一起! 我不去碰那些钱,而是将那些钱装进我的双肩包,从缅北带回中国,带回这个城市,带进我的出租屋,细心地收好。还因为,直到“蝈蝈”把我约到池塘边的安全屋,我们的小屋之前,我一直被某种恐怖的想象所笼罩,我害怕我亲爱的“蝈蝈”永远不再归来。他也许已经牺牲,也许远赴我不知道的地方执行秘密任务,总之,他将永远从我的世界里消失。那卷钞票,那卷我永远不会,也永远舍不得花掉其中任何一张的钞票,就是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想他的时候,我也许会把那卷美元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以此确认,我真的爱过一个人,他也曾经爱过我,那个人,不是我的幻觉,不是我的梦境,他曾经真真切切地存在于我的生命之中那不是一卷钞票,那不是钱,而是一个无可替代的纪念。 “我收起来了。”我同样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 “存进银行了?”张干事追问。 我几乎要愤怒了,但我忍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把它们收起来了,原封不动!” 我看到陈华迅速地看了张干事一眼,他的脸上短暂地流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 “那些钱,属于涉案钱款,我们需要把它们收回来。请你把那些钱交给我们,请你配合。”说这话的时候,张干事显得很紧张,他的脑门再次冒汗,他不得不抽出一张纸巾擦汗。 我看向陈华,他转过头,不看我。我莫名地感觉,他似乎有些愧疚。 “不!”我声音很轻然而很坚定地说:“那些钱,是他给我的,要还,我也要当面还给他。” 张干事把沾满汗渍的纸巾扔到桌上,他显出几分恼怒,思虑片刻之后,他说:“我们,是代表组织的。那些钱,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收好了。我恳请你,现在就和我们一起,去把它们找出来,交给我们。我说过了,那是涉案钱款,而且你也知道了,彭卫国是这个案子的经办人员之一,这些钱款,不能再经他的手。” 我静静地等他说完,这才轻轻吐出三个字:“没道理。” 这时,我注意到陈华静静地注视着我,而且,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清亮如水。我忍不住冲着陈华露出一丝恳求的眼神。 “交给我们吧,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原封原样”陈华轻声说。 我注意到陈华有意强调了“原封原样”这几个字。 陈华接着说:“这样,对卫国,对你,都好。” 我突然明白了陈华的意思:“原封原样”地把那卷美元交出去,肯定比事后把同等数额的美元交出去,意义更为重大。“原封原样”意味着无论是我,还是我亲爱的“蝈蝈”,从来未曾对那卷美元动过心,而上交同等数额的美元,也许意味着我,或者我亲爱的“蝈蝈”已经“用过了”那些钱,无非是“退赔”而已。 于是我很快地说道:“好吧!现在你们就跟我走,去我的住处,我把那些钱原封原样地交给你们不过,我们要拍下那些钱的照片,你们还必须给我开正式的收据。” 张干事如释重负,连连点头:“那当然,当然。” 我们起身朝茶室外走去时,我多了一个心眼,我说:“另外,我得打电话跟袁姐说一声,最好是请她来作个见证。我回国时,在瑞丽口岸,她检查过我的所有物品,当然也包括那些钱。” 陈华很快地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再次拨通了袁姐的电话,说明情况后,袁姐说,她将于20分钟之后赶到我的出租屋所在的小区门口。 我从境外归来的那一天,袁姐不仅检查了我的所有物品,而且全都拍了照片,那些照片,都留存在“626”专案的档案里。 在袁姐的“见证”下,我从出租屋的小书架上,一排直立的书籍与墙壁的空隙里,拿出了那卷美元。把那卷钞票递给张干事的时候——张干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戴上了白手套。 我微微叹息:“这皮筋,应该是他亲手缠上去的吧?” 事后,在纪检部门与专案组共同举行的秘密质证会上,袁姐举着我从境外归来那天她拍下的照片,证实:那卷美钞,的确连捆钱的皮筋都没有动过。 那笔钱,经过清点,是8900美元。 后来,在保山,陈华跟“蝈蝈”说起我接受他和张干事的“询问”以及交出那卷美钞时的情景,他用了八个字: 陈华说:“粒粒,滴水不漏,一尘不染。” “蝈蝈”把陈华对我的评价转述与我时,我差一点点落下泪来,对一个曾经“失足”的少女来说,还有比“一尘不染”这四个字,更让我悲欣交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3 江湖路远,金盆何在? 段向北在腊戌,被缅政府军抓捕,继而转道密支那,经由中国腾冲口岸引渡给中国政府之后的第七天,段蒙生在他的庄园里,召集了亲弟弟段东生以及几名昔日的老部下“喝茶”。 段东生比段蒙生小三岁,当年,他们纵横缅北丛林,与缅政府军以及其他民族地方武装兵戎相见时,领兵打仗的主要是段东生。段东生头脑清晰,制定作战方案时条理分明计算精确,战场决断快如闪电,号称“缅北小诸葛”。1989年,段蒙生向缅政府“投降”,以特区高度自治的方式,换取缅北和平之后,段蒙生就任特区主席,而段东生从那时起,就一直是特区军队的司令。 2009年,因为一场事变,段蒙生干脆宣布“退隐”,并特意举行了“金盆洗手”仪式,号称他曾经管辖的特区从此实现“无毒化”,但是,他的弟弟段东生并未退休,依然执掌着特区的军权。 但是,在缅政府的持续打压下,特区的军队,常备部队已缩减至不足千人,另有民兵两千人左右,武器装备也十分老化,基本上不堪一击。加上特区表面上已宣誓“禁毒”,号称“无毒化”,包括段蒙生c段东生兄弟在内的特区“要人”,都不再公开从事毒品交易,养军经费吃紧,军队实力也就愈发薄弱。 段蒙生请到庄园来“喝茶”的人,除了他的亲弟弟段东生,另有特区军队的两个团长,特区政府的三名部长。 段蒙生亲自给大家斟茶c递烟简c敬香烟。 这些人都已经知道“大公子”段向北被抓捕并移交给中国政府的消息,他们同样知道,在这个时候,“老爷子”召见他们,肯定是商议如何营救“大公子”。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竟然穿上了军装,而且穿的是迷彩作战服。“老爷子”不但穿上了军装,而且扎上了武装带,挂上了手枪,特别是,“老爷子”甚至戴上了军帽。 这“茶”就没法喝了。 茶杯端在一众特区元老手中,大家都盯着段蒙生。 段蒙生笑眯眯地:“吃茶,啊,吃茶!” 大家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上一口。 段蒙生搁下茶杯,右手摁住腰带上的手枪枪柄,在他曾经会见“蝈蝈”的那间小茶室里,来回踱步,慢悠悠地说: “这个呢,大家都晓得了。他们呢”他说的“他们”,指的是缅甸政府。 “抓了我大儿子。说是制造冰 毒。这个呢,我们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们这个吃点水c买点日用品都要去中国才搞得成的小地方,就连通信基站都是中国的,我们哪里有能力搞得出来啥子冰 毒。这个呢,他们就是要搞我们,看我们现在军队没有了,实力也不行了,拿我儿子开刀,一口一口把我们吃掉。” 段蒙生虽然操的是一口绵软的云南边地汉语,他说出话来,却不威而凛,没有一个人敢打断他。 “吃烟,吃烟。”段蒙生停下脚步,笑吟吟地招呼大家。 “这个呢,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提前有所准备,不然呢,他们,吃了我们的肉,还要嚼我们的骨头。不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命保不住,我们的家人,我们的财产,他们一点点都不会给我们留下,下场很悲惨的。” 特区财政部长,名叫吴友兴的,忍不住,大声问:“师长,你说咋个整嘛。我们都听你的。” 段蒙生依然笑吟吟的,手按枪柄,慢慢踱步。 他说:“这个呢,我想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那句话,枪杆子里头出政权。” 一干特区元老纷纷点头,段蒙生的亲弟弟,特区军队司令段东生微笑不语。 “要搞枪杆子,首先还是要有钱袋子。我呢,带个头,捐些钱出来,大家也分头想想办法。不过呢,光靠吃大家的老本,也不是长久之计,有些生意,既然我们根本没有做,他们也污蔑我们做了,那还不如不做” 一干特区元老明白,这是段蒙生暗示大家,冰 毒生意是可以做的,而且要靠新型毒品,重走以毒养军以军护毒的老路,与缅甸政府乃至国际社会对抗。 “另外呢,群龙无首是搞不成的所以呢”段蒙生慢条斯理地说道。 “就是嘛,还是要师长你来带着我们干!”特区财政部长吴友兴大声喊道。 “如果特区没有了主席,大哥,我们可以联名致电政府,推拥你重新出山,做主席。”特区军队司令,段蒙生的亲弟弟段东生喝了一口茶,悠然说道。 段蒙生笑了。 一干特区元老都明白了:这是段蒙生要重出江湖的节奏啊! 段蒙生把腰带上的手枪推向后腰,摘下军帽,扔到茶桌上,坐了下来。 特区财政部长吴友兴连忙给他斟上一杯茶。 段蒙生抿了口茶,接过弟弟段东生递过来的水烟筒,续上烟丝,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口,让自己的脸被浓重的烟雾淹没之后,这才缓缓道来: “我们不能忘记教训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座的有两位”他随手一指特区警察署长和特区卫生部长:“你们,那时候,我记得,一个是连长,一个是教导员吧。” 那两人连连点头。 “2000年,勐古的副司令李尼门,软禁了他的司令勐撒拉。一天以后,勐撒拉就被手下给抢了回去,李尼门与勐撒拉全面开战。” 没有人说话,静待“老爷子”吸烟喝茶,细说往事。 位于云南省德宏州潞西市芒海口岸对面的勐古,原是缅共的总部所在地。1989年,缅共内乱之后,此地掌握在军阀勐撒拉的手中。 “双方交战数日,本无胜负。李尼门错就错在不该投靠缅政府。那是11月份吧,李尼门带了100多个雇佣军,去到黑勐龙,跟政府军谈判。结果呢,李尼门当场被打死,那些雇佣军士兵呢,跪下来举枪投降也不行啊!政府军冲着他们的脑袋开枪啊!聪明点的,丢了枪,往中国方向跑,政府军在山头上架了机枪,布置了狙击手啊,就像打鸭子一样,一枪一个,一串子弹一个,全都打死了” 段蒙生的语气异常沉痛,一干特区元老黯然垂首,财政部长吴友兴甚至抹起了眼泪。 “缅政府,绝对靠不住。雇佣军,更是靠不住。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政治和军事力量啊!”段蒙生痛心疾首。他的亲弟弟,特区军队司令段东生频频点头。 段蒙生在水烟简的沿上抹了一把,把水烟筒递给吴友兴。 吴友兴感激涕零地接过烟筒,先是将烟筒里的残烟吸尽,这才续上烟丝,点火猛吸。 段蒙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供桌前。 供桌上,是关二爷左手捻须,右手持刀的檀木塑像。 供桌前方,临时加了一张方桌,桌上有一只金光灿灿的水盆。 段蒙生率先走到关二爷的塑像前,拈香三柱,点燃后,恭敬跪拜,插香于香炉。 一干特区元老依次向关二爷敬香。 段蒙生无比凝重地端起那只金盆,突然之间老泪纵横。 段蒙生和着泪水,朗声说道:“26年前,1989年,我向全世界诏告,断我手脚,去我武装,息我战争;16年前,1999年,我徒步走遍这片土地,向全世界宣布,这片土地再无罂粟;6年前,2009,他们制造事端,逼我下野,我欣然归隐,本打算颐养天年我三次金盆洗手,在关二爷面前发誓,从此退出江湖可是,他们不让我安宁啊,他们不但要我的老命,连我的儿子,他们也不放过呀!江湖路远,金盆何在?他娘的,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老段,就是一个当兵的,惹天惹地惹神仙,杀人杀鬼杀皇上,我要让他们知道,永远不要惹我们这些老兵,永远不要跟老兵玩命!” 段蒙生说罢,狠狠地将举过头顶的“金盆”砸到地上! 水花四溅!覆水难收! 两天之后,时任特区主席的白某,在一席酒宴上莫名身亡。 酒宴上,跟白某同坐主桌的,有特军军队司令段东生c财政部长吴友兴c卫生部长某某c警察署长某某。 有人说,白某是被段东生的卫士,拔出上了消 音器的手枪,当场射杀。 还有人说,白某是在酒醉之后上卫生间,自己不小心,溺死在马桶里。 还有人说,白某是离开酒宴之后,回到家中,突感不适,脑溢血或者心梗而死。 无论如何,事实就是,白某死了,特区突然没有了主席。 白某尚未下葬,以段东生为首,吴友兴为辅,特区若干官员及数千百姓联名,推举段蒙生出任特区主席的联名信,已经送到了缅甸总理的案头。与此同时,以防止白某猝死引发社会动荡为由,段东生指挥的特区军队进入一级战备。 数日之后,缅甸政府一纸委任状,段蒙生以66岁高龄,再次出任特区首席长官。 段蒙生和段东生都很清楚:段蒙生重出江湖,担任特区长官,中国政府在对段向北的审判c量刑时,必须考虑“国际影响”;更重要是,重掌特区政权c军权,不仅“体现”了段氏兄弟与政府“决一死战”的实力,更为他们将来的逃亡预留下了出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4 煎熬与猜疑 在袁姐的“见证”下,我把那卷美元交给张干事和陈华之后,整整10天,“蝈蝈”没有与我见面,我甚至觉得,他对我莫名地有些冷淡。 我给他发微信,有时,他会及时回复,语气淡淡的。比如我问他:“在干嘛?”他会说:“上班”。我问他:“晚上见个面,一起吃个饭呗?”他会说:“今天恐怕不行。”有时,他会拖很长时间才回复我,比如我上午给他发微信:“正在上映的《火星救援》,据说很好看,我们去看看?”他会拖到晚上七c八点钟才回复我:“不好意思,白天一直在忙。”看电影之事,自然告终。 那些日子,我有些自怨自艾,“蝈蝈”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他妈妈不同意我们结婚,甚至不同意我们继续交往,而他的妈妈,作为省公安厅副厅长的遗孀,对部队肯定具有影响力,按照谢晓兰的说法:“他们不会批准你的结婚报告。”也就是说,在茫茫人海之中,我花了整整三年,终于找到我亲爱的“蝈蝈”,在缅北小镇那些心惊胆颤的日子里,我咬紧牙关,终于先他一步踏上祖国的土地,随后,又在无数的恶梦c惊惧之中,终于盼到他的归来,当我们在池塘边的安全屋,我们的小屋前深情相拥,我以为我们历经磨难的爱情即将开出最绚丽的花朵时,谢晓兰,他的母亲,以及张干事,他的组织,对我们的爱情宣告了死刑。 尽管“蝈蝈”信誓旦旦: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我愿意,他终将娶我为妻。正是因为“蝈蝈”的承诺,我依然像他的女友一般,与他通电话,给他发微信,约他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但是,我真的有些心灰意冷,我想,我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在那些从茫茫人海中打捞“蝈蝈”的日子里,在那些辞去小报记者职业,发誓“到他的战场上去找他”,游荡在边地的日子里,我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那些日子,我只知道,我爱上了一个人,我要找到他,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我可以不管他是不是爱我,更没有想过他会不会跟我结婚,爱他,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与婚姻,与未来无关。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不仅找到了他,而且我们一起经受了生死考验,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海誓山盟相爱终生,虽然我们并未“在一起”,但我总觉得,我们的血脉已经相连,我们的灵魂已无法分离,我们,是要“生生世世,结为夫妻”的,而就在这时,他明确地告诉我,我们不能结婚,至少,在很长的日子里,我不知道是一年c还是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我们不能结婚。我很怀疑,我们的爱情能不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 我暗自揣测:“蝈蝈”也会和我一样忧心忡忡吗?他会不会和我一样,担心哗哗流淌的时光终将打败我们的爱情? 这样的心灰意冷,这样的自怨自艾,让我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特别是有一天晚上,我接到李浩的电话,他显然是喝多了,约我去“k歌”。我当然一口回绝,可他却舍不得挂电话,一个劲地唠叨,一会儿说他的创业计划——他仍然惦记着那个“创意摄影工坊”,一会儿倾诉对我的思念——有些话说得很肉麻。我好几次想要挂断电话,却又莫名地坚持听他胡言乱语,也许是因为我太寂寞了吧,我太需要有个人跟我说话,哪怕只是他一个人倾诉,我只是被动地聆听。我再傻也不会傻到告诉他,我正在和一个秘密缉毒警察热恋,我们的爱情正面临巨大的挫折。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坚决地挂断李浩的电话,直到我的手机里传出有另外的电话打进来的“滴滴”音,这才匆忙对李浩说了声:“不好意思啊,我这边有点急事”。 挂断李浩的电话之后,我发现刚才的电话是“蝈蝈”打来的,我连忙反拨回去,电话通着,他却不接。要命的是,李浩不死心,又把电话打过来,“滴滴”声搞得我心烦死了。 如此三番,要么是我拨打“蝈蝈”的电话时,李浩把电话打进来,要么是李浩打电话进来,虽然我坚持不接,可“蝈蝈”再打进来时,同样占着线。终于,我接到了“蝈蝈”打来的电话。 我能感觉到“蝈蝈”在电话那头皱着眉头的样子。他问:“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在占线?” 我一张口就撒了个谎:“接了个小文案,老板打电话来提要求这不,看到你的电话进来,我挂了就给你打过去,你又不接。” “蝈蝈”沉吟着说:“正要接,妈妈跟我说点事” 刹那间,我体会到某种强烈的荒谬之感,他,一个31岁的男人,跟自己的女朋友通电话,却要“偷偷摸摸”,躲着他的母亲?难道,就像“蝈蝈”曾经跟我说过的那样,他的职业,本是太阳底下最光明的职业,却不能见光;我们的爱情,本是世上最决绝最纯洁的爱情,却不能见人!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而他呢,知不知道我在撒谎?我恨死自己了,我为什么一张口就对他撒谎?其实我知道,我和李浩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对“蝈蝈”启齿,也实在是难以讲清楚。 “蝈蝈”在电话里告诉我,第二天,他要和母亲谢晓兰一起去瑞丽,按照父亲李志诚的遗愿,把父亲的骨灰和他的亲儿子李南疆安葬在一起。“蝈蝈”沉吟着说:“不能带你一起去了,原本,我是答应过你的” 我急忙打断他:“好的,我不去。”怕他误以为我是赌气,我赶紧又补充道:“我明白。” 在我与“蝈蝈”通话的过程中,李浩的电话一个劲地打进来。我想,电话那端,“蝈蝈”肯定也听到了有电话进来的提示音。 结束与“蝈蝈”的通话之后,我干脆关闭了手机。 我想,“蝈蝈”那么聪明的人,一定已经识破了我的谎言:既然是老板打电话就文案提些要求,我为什么会关闭手机? 唉,我抱膝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独自叹息。多年前,我那些不堪的举止,不以我的意志为移转,就像回放的电影镜头一般,凌乱而真切地滑过我的脑海。阳光黯淡的午后,屋子里飘荡的烟雾,等着“上班”的妈咪c“哈尔滨”c“小重庆”我们百无聊赖地打着麻将妈咪组织我们看“岛国动作片”,我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伴随着本能的生理反应我甚至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年在北京,与李浩去宾馆开房,完事后他赤裸着上身,靠在床头抽烟的样子,能够回忆起李浩向我背诵艾伦金斯堡《祈祷》片断的样子,能够回忆起,就在一个多月前,他喝醉了酒,在地下车库里,在他的轿车后排座位上,我们“缠绵”的样子。相反,我努力回忆那个阳光明亮得惊人的上午,那个波光粼粼的池塘,那两把暗红色的帆布椅,那摇曳的苇草那菜地里的黄花,“蝈蝈”压到我唇上的唇,“蝈蝈”握住我双手的手,却怎么也想不清楚,我想要看到的,那些我和我亲爱的“蝈蝈”至亲至恋的画面,就像是一张张被水洇湿的老照片,人像c背景,全都一片模糊 人总是这样,明明是自己心存愧疚,却总是试图寻找对方的缺憾。我禁不住再次想象“蝈蝈”和邓佳徜徉在清迈的街头,想象着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我还想,“蝈蝈”毕竟是个31岁的男人,这些年,他一直单身,他靠什么解决生理需求?他难道真的没有性生活,没有性伴侣?长期还是短期,花钱还是不花钱?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折磨得我疲惫不堪,想要睡去却又无法入眠。 不仅仅是心灰意冷,渐渐地,我感到惶恐不安,像是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而我却不知道丢失的究竟是什么?我的心中空空荡荡,像是等待着某件最不好的事情发生,而我,真的不知道,那会是一件什么样的坏事? 我只知道自己被看不见前路的爱情煎熬着,我不知道,我亲爱的“蝈蝈”同样被猜疑折磨得忧心如焚。 组织对“蝈蝈”的结婚报告正式作出了批复:不同意! 理由之一是:彭卫国申请结婚的对象,也就是我,黎妮,社会关系复杂。这说的是我的小老板父亲人际关系相当复杂,其中不乏违法乱纪之人,我的小老板父亲正陷入债务纠纷,甚至涉嫌合同诈骗。我的小老板父亲和广场舞母亲,正在为离婚官司闹得不可开交,我的小老板父亲和广场舞母亲,生活都相当混乱,这说的是我的小老板父亲包养情妇,我的广场舞母亲同样跟一些不三不四的老男人不清不白天啦,这些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说实话,我跟我的父母几乎不见面,偶尔通过几次电话,竟然是我的小老板父亲叫我陪他去酒局饭局,想拿我当“花瓶”,给他撑面子;而我的广场舞母亲,竟然打电话管我借钱 理由之二是:彭卫国申请结婚的对象,也就是我,黎妮,个人经历复杂。这说的是,我在上大学期间,曾经“失足”;我“非法出境”,曾在缅北的赌场滞留。我滞留缅北期间的所做所为,组织无法掌握 另外,彭卫国没有提交“恋爱报告”,就“擅自”与我恋爱,未经组织批准“恋爱”就直接提交结婚报告,属于违纪行为 “蝈蝈”的母亲,谢晓兰,在得知组织果然没有批准他的结婚报告之后,安慰他:“卫国,你好好想想,对这个女孩子,你究竟了解多少?” 是啊,我亲爱的“蝈蝈”,他对我了解多少呢? 那个他给我打电话,却屡屡占线,屡屡有人在我们通话时,固执地给我打电话,随后,他发现我竟然手机关机的夜晚,“蝈蝈”忍不住自问: “我对她,究竟了解多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5 野百合也有春天 经过反复“甄别”,举行过秘密质证会之后,纪检部门认为:彭卫国在“626”专案中的所有行为,都是经得起组织检验的。换句话说,尽管在办案过程中有一些瑕疵,比如擅自将我,一个与案件无关的平民,卷入到案件之中;比如“送货”到广州之后,未按原计划撤出,而是未经请示,擅自重返缅北继续卧底;比如向专案组提出申请,要带我这样一个局外人到清迈办案……但是,总的来说,彭卫国在“626”专案的侦办过程中,忠诚可靠,机智勇敢,严守机密,财物清白,为“626”专案的成功侦办,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审查结论出来以后,“蝈蝈”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仰天长叹,掩面长泣。 为加快“626”专案的侦查进程,尽早向检察机关移交案件,“蝈蝈”参与到对段向北的审讯之中。当然,他不能在段向北面前出现,他承担的工作是,秘密旁听对段向北的审讯,反复研究段向北的口供,以找到击溃段向北心理防线的突破点。 “蝈蝈”仔细观看和查阅了前期对段向北进行审讯时的笔录和录像。这样,他不可避免地听到了段向北嘻皮笑脸地对着审讯人员说出的那句话: “……还有,请你们转告彭卫国,哈哈,他那个小女友,叫丽丽的那一个,哈哈,床上……哈哈……一流,让人欲仙欲死啊!哈哈哈!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嘛……” 明知这是段向北对我的污蔑,“蝈蝈”的感觉,仍然像是不小心把一只苍蝇吞到了肚子里。 那天夜里,母亲休息之后,“蝈蝈”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坐在散发出一圈桔黄色光芒的台灯光柱里,坐在他的书桌前,他抽了很多烟,他找出纸笔,开始给我写一封信: 亲爱的粒粒: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有多少年,没有拿笔在纸上写过信了?在我的记忆中,我似乎从来就没有给人写过纸质的信,就像我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叫真正的爱情。 是啊,妈妈问我:“你对这个女孩究竟了解多少?”我无言以对。 我一直在想,什么叫“了解”?知道一个人出生于何时何地,知道一个人念过的小学、中学、大学,知道一个人的父母、朋友和熟人,知道一个人都做过些什么……如果,这样的“知道”就叫“了解”的话,我恐怕更“了解”我的对手,我对“大公子”和“张总”的“了解”,恐怕比“了解”你多得多。 是的,也许我并不“了解”你,但是我想,我懂你。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能够用长达三年的时间,不屈不挠地寻找另一个人;能够追随一个人去到险象丛生的异域;能够不离不弃地等着一个人归来……也只有你了。粒粒,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想,我是懂你的。我想,这就是爱吧,所以,回到这个城市,回到你的身边,能够跟你大声说话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喊出了:“我爱你!” 这也是我毫不犹豫地打了结婚报告,要跟你结婚的原因。 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而我,也真的爱你。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粒粒,我必须向你承认,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迷茫,对你,竟然起了一丝疑心。我不知道这样的疑心从何而来,我只知道,我感到忐忑不安,我感到你或许还有一些秘密不愿意告诉我,当然,我绝不会要求你说出所有的秘密,就像我,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可能至死,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给你写这封信,其实是为了坚定我自己的信心。 是的,也许我并不“了解”你,但是我想,我明白你。 你的勇气、你的执着、你的善良、你的纯洁……在那些我们在那边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里,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可是我们相互之间的“了解”,恐怕远远超过相爱相守数年乃至十多年的情侣。我告诉自己,作为我这个行业的精英——不要笑我自吹自擂,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今生今世,既然选择了你,我不会错,永远不会错! 我向来不善于文字表达,也从来没有写过“情书”,我只是觉得,如果今夜,我不把这些文字写下来,我会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向你表白我的心迹…… 第十天,周末,清晨,“蝈蝈”打电话约我见面。他说开车来接我。 我的欣喜中夹杂着一丝不安。我总是隐隐担心,他会对我说出:“不要主动联系我,我会联系你”或者“我要出差去了,要去很远的地方,也许时间会很长”之类的话来,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样的阴影和忧虑,会伴随我的整整一生。 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跟我亲爱的人约会,搁下手机,我赶紧洗澡化妆,我刚画好眼影,口红只涂到一半,手机响了,“蝈蝈”说,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我只得匆匆涂上口红,穿上白色的薄毛衣和黑色的薄呢短裙,黑色的加厚天鹅绒丝袜,罩上白色薄羽绒服,飞快地出门。 “蝈蝈”开了一辆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轿车。看到我奔出小区大门,他下车,微笑着,挺绅士地替我打开副驾一侧的车门。他轻轻抱了抱我,在我的脑门上轻吻了一下,说:“真漂亮。” 我总觉得,他客套得像个外人。 “蝈蝈”开车直奔池塘边的安全屋,我们的小屋而去。 十天未见,我们竟然陌生得如同数年未见,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轿车的音响系统竟然是老旧的单碟cd,无休无止地唱着罗大佑的歌: 我爱你想你恋你怨你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的山谷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 那是一个约显阴晦的冬日清晨。池塘、苇草、远山……都显出几分凋零和清寂。下车后,我没有扑进“蝈蝈”的怀抱,他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拥我入怀,把我的骨头都抱疼。 “蝈蝈”默然开了小屋的门,默然拿出那两把暗红色帆布椅子,默然找出两个玻璃杯,从车上拿下一个保温壶,壶里是早已煮好的咖啡,他给我们两个人,每人斟了一杯。 空气有些寒意,偶而传来两声寒鸦的嘶鸣,愈发让我心中悲凉。 我用双手捧着咖啡杯子,仿佛咖啡的余温,能多少给我一点温暖。 “蝈蝈”默然掏出一叠折成4折的纸,朝我递我来。 “这是什么?”我恐惧着,仿佛他递过来的,是一纸判决书。 “一封信……给你的。”“蝈蝈”这样说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羞涩。正是他那一丝羞涩,让我放心了。我伸出一只手,接过那叠纸,将另一只手的咖啡,朝“蝈蝈”递过去。 那个天地、池塘和原野,像一张单调的黑白照片的早晨,那个“蝈蝈”让我读信的早晨,“蝈蝈”两只手,一只手端着一杯咖啡,静静地看着我读信,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等待老师公布作文成绩的小学生,那样的画面,永生永世,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我流泪了。 “蝈蝈”被我的泪水吓坏了,他两只手都端着咖啡,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扭头望着他,一脸泪水地笑,我说:“把杯子放到地上。” “蝈蝈”立即照办了。 我流着泪,笑着说:“你真会哄女孩子!你……你,居然给我写信,唉……” “蝈蝈”嚅嗫着:“我怕……我说不清楚……” 我打断他:“这封信,可是给我的?” “蝈蝈”连连点头。 我细心地,把那封信对折再对折,直到折不动,我把那封信折成小“豆腐块”,轻轻掀开我的薄毛衣,把它藏到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让它紧贴着我的胸膛。 然后,我就从暗红色的帆布椅上跳起来,朝我亲爱的“蝈蝈”扑了过去。 我把我亲爱的“蝈蝈”吻得喘不过气。 在那个万物凋零,我们的爱情却仿佛绝处逢生的清晨,“蝈蝈”跟我说了好些话,信息量太大,容我简要概括一下: 鉴于彭卫国在侦办此案中——那时,“蝈蝈”仍然不可能告诉我这个案子的代号,也不可能告诉我段向北、张光祖等人的真实身份和罪行,案件尚未起诉和审判,一切皆是绝密,他只能说“此案”——的突出贡献,上级决定给他申报一等功! 既然段向北反复指认“蝈蝈”是卧底,而且段向北去到腊戌密会张光祖,是“蝈蝈”一手促成,上级认为,彭卫国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从此以后,我亲爱的“蝈蝈”不能再从事秘密侦察工作。也就是说,他的“卧底”生涯结束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对我而言,是喜还是忧?但是我知道,对我亲爱的“蝈蝈”而言,他非常遗憾,甚至可以说是痛苦。 因此,对彭卫国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只能是回到边防总队司令部机关,去情报处或者其它处室做一名朝九晚五的参谋。 接到上级的明确通知后,“蝈蝈”回家,把这些情况都向妈妈“汇报”了。 谢晓兰叹息良久。她说:“你爸爸死了……”随即沉默不语。 “蝈蝈”想,妈妈的意思也许是:“你爸爸死了,没人再关照你了。”他不想跟妈妈争辩,这些年来,无论是父亲,还是他,都绝少跟母亲谈及工作上的事情。也许在母亲看来,他去缉毒,他去卧底,都是父亲刻意的安排……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母亲说:“要不,你干脆转业算了。军装别穿了,也别穿警服,找个普通的地方单位,当公务员。凭我这张老脸,凭你爸爸尸骨未寒,你想去哪个单位,工商、税务、烟草、银行……我跟厅长去说。” “蝈蝈”也沉默了。 那个池塘边的寒鸦声声凄厉,那个我依偎在“蝈蝈”的怀里,一个劲地说:“抱紧我,我冷”的冬日清晨,“蝈蝈”轻声对我说: “妈妈的建议,其实让我动了一下心……至少,我想,如果转业到地方,脱下这身军装,我要结婚,就不用打报告了,我们俩,拿着身份证,就可以去登记……脱下这身军装,你就是我的新娘……” 我要用滚烫的嘴唇堵住“蝈蝈”的嘴,我要用滚烫的泪水,洗去他脸上的仆仆征程,我想大声说:“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愿意,我愿意!”可是此刻,我无从说起。 “思来想去,我还是舍不得……”“蝈蝈”轻吻着我的耳垂,我最喜欢他这个样子,他这个样子让我们重回缅北,重回那些恋入骨髓而又步步惊心的岁月。 他说:“舍不得脱这身军装啊!让军人脱军装,就像硬生生地撕去一个人的皮……那天夜里,我刚动了脱军装的念想,马上感到的,就是撕去皮肤一般的疼……” 我蜷缩在“蝈蝈”热烘烘的怀抱里,喃喃地说:“我懂,我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6 战士就要去打仗 “我的想法是,不脱军装,也不坐机关,我要到边防一线去,跟他们正面作战!”“蝈蝈”双手压住我的肩膀,让我的脸正对着他的脸,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很轻,然而非常坚决地说道。 “这个想法,妈妈肯定不会同意,但我会想办法说服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蝈蝈”恳切地说。 “什么叫边防一线?”我轻声反问。 “就是基层,就是我们在边疆州市的部队,就是毒品进入中国境内的第一道防线。”“蝈蝈”向我解释。 “什么叫正面作战?”我接着问。 “你知道吗?我们武警边防部队,也叫公安边防部队,承担着在边防线上,在边境地区打击毒品犯罪的职责。我们每个边防支队,都有边防站c边防派出所c机动部队c公安检查站c侦察队我们的一线官兵,就是跟毒贩正面作战的力量。我要穿上军装,带上枪,去跟他们打仗!”“蝈蝈”耐心地向我说明。 “噢,我明白了。”我禁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你是说,你想去基层一线的部队。” “蝈蝈”无比凝重地点头。 “好吧”我像是叹息又像是顺从:“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我怕,又把你搞丢了。” 我说着,无限温柔地亲吻我亲爱的“蝈蝈”。 “好姑娘,我是多么爱你啊!”“蝈蝈”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欢悦。 要想做通母亲谢晓兰的“思想工作”,困难很大。不管“蝈蝈”怎么说,谢晓兰就一个意思:“你爸爸死了,你哥哥很多年前,就死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就在这里,白天上班,晚上陪妈妈。妈妈会给你找个好姑娘,听妈妈的话,你要结婚,要生孩子,你工作忙,带不了孩子,我替你们带” “蝈蝈”走到父亲李志诚的遗像前,肃立良久,轻声说:“爸爸在天有灵,他一定希望我能够重返战场。有的人,生来就是战士,是战士就要去打仗!我才32岁,无论如何,我想爸爸也不会希望我解甲归田。” “打仗打仗,打了一辈子,还没打够吗?你的亲生父亲,死在战场上,你的爸爸,临死之前还在指挥打仗!就算你不想脱军装,好吧,回到总队,安安心心坐机关,不也同样是当兵,同样是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吗?为什么一定要去一线?”谢晓兰哭喊着。 “蝈蝈”走到母亲身前,缓缓单膝跪下,他的双手压在母亲的膝盖上:“妈妈,我们去打仗,是因为还有敌人;我们去打仗,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打仗,让更多的人安安心心地上班c安安心心地结婚c生孩子,我们去打仗,就是为了让他们的孩子,永远不要再受毒品的伤害妈妈,这些道理,你比我懂妈妈,你就让我走吧!” 谢晓兰抚摸着儿子的脑袋,落下了泪水。 “妈妈,你已经退休了,这个城市,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妈妈,无论我去哪儿,我恳求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的战友们,都是你的亲儿子亲闺女” 谢晓兰无可奈何地点头。 “蝈蝈”主动要求“下基层”的报告很快获得批准。上级一纸命令:彭卫国,由总队司令部,调至武警保山边防支队。“蝈蝈”尚未到保山支队报到,支队党委已经下令,任命彭卫国为支队侦察队队长,由副营职提拔为正营职,由武警上尉晋升为武警少校。 “下基层,去一线”本是“蝈蝈”自己的请求,从昆明调往保山,还提拔了一职,也算是上级对“蝈蝈”的认可和嘉奖,但是总有一些心理阴暗的人,私底下说,“蝈蝈”的副厅长老爸去世了,“后台”不在了,所以他被“下放”了。 这些话,传到“蝈蝈”耳朵里,他只是淡淡一笑很久以后,“蝈蝈”告诉我,据可靠情报,段蒙生已“东山再起”,这个老军阀老毒枭一定会重操旧业,大肆向中国境内贩毒。虽然他不能再以卧底身份长期打入贩毒集团,但是他知道,不管段向北是不是瞎说,老谋深算的段蒙生一定觉察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段蒙生绝对不会放过“蝈蝈”。而我亲爱“蝈蝈”早已发誓,不抓到段蒙生,不将其绳之以法,不彻底摧毁段氏家族的贩毒网络,绝不罢休!“蝈蝈”很清楚,段蒙生是父亲李志诚一辈子的老对手,父亲去了,彻底打掉段蒙生贩毒组织的遗志,只能由他来继承! “蝈蝈”临走之前,他的战友们为他举行了一个简单的送别会。 说是为“蝈蝈”送行,其实就是“蝈蝈”最亲密的几个战友,约了一起去k歌。“蝈蝈”执意要带上我,这让我很是开心,但是我的开心,聚会开始后,顶多持续了半小时。 “蝈蝈”的战友来了7c8个,其中,有两个我是认识的。一个是陈华,另一个是邓佳。 “蝈蝈”隆重向大家介绍我:“粒粒,我的女朋友!哈哈,本来我们要结婚了,上边不批,说是要先补恋爱报告。过些日子,我和粒粒举行婚礼,都要来啊!一个都不许少,大红包也一个都不许少,哈哈” “蝈蝈”把他的战友们一个一个介绍给我,他都不说全名,只说:“这是李哥”,“这是小王”,“这是老陈”也许是干他们这一行的职业习惯吧。 我没来由地觉得“蝈蝈”说得太多了,似乎在有意掩饰什么。我甚至觉得“蝈蝈”的战友们跟我握手,夸我漂亮,他们的微笑都显得虚假,他们说出的话,似乎都言不由衷。 邓佳甚至没有跟我握手,只是冲我淡淡一笑。 我是何等聪明的姑娘,我想,他们都是侦察员,他们应该都知道了我的背景吧? 我开始感觉不开心了。 只有一个人,冲我笑得很真诚很温暖,他就是陈华。 大家都努力地说笑,大声地唱歌,“蝈蝈”他们几个男的,搂着肩膀大唱《沧海一声笑》,但我总觉得,气氛有些伤感,有些不自然,每一个人,除了“蝈蝈”,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我主观地猜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背景”,都已经知道了上级不批准“蝈蝈”和我结婚的真实原因,他们只是不想伤“蝈蝈”的心,于是他们假装接纳了我,假装对我很友好,假装让我融入他们,成为他们共同的“好朋友”他们怂恿我和“蝈蝈”对唱,“蝈蝈”点了一首《相思风雨中》——本来我不太想唱,几年前,陪人唱歌是我的“职业”,ktv包房每每让我产生时空错乱之感。但是为了不拂大家的好意,我只得拿起麦克风,和“蝈蝈”对唱。“蝈蝈”的歌其实唱得不错,关键是他唱得很投入,仿佛这首歌正好唱出了他的心意,而我呢,怎么样也无法进入歌曲营造的意境。但就算是这样,我的歌声仍然让大家“惊艳”。一曲歌罢,大家拼命拍巴掌,有位男士竖起大拇指,大声说“专业”! 我想,我的脸色变了一变,幸好,包房里灯光迷离,我想没有人能看见。 然而,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位夸奖我唱得“专业”的男士立即就后悔了,因为他赶紧扭过头,不看我也不看“蝈蝈”,身体在沙发上扭动了几下,显得局促不安。 不错,陪人k歌,没事时“练歌”,只为了让“客人”开心,的确曾经是我的“专业”,是我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他们会不会知道,另外还有一些事,同样是我的“专业”和“职业素养”?我感到沮丧c心酸c想哭。我假装上卫生间,反锁上门,静静地,在盖子都没有打开的马桶上,坐了将近20分钟。 我像是短暂地打了个盹,猝然惊醒,我是不是在卫生间里呆得太久了?如果“蝈蝈”的战友们知道我是一个曾经的“失足”少女,他们会不会怀疑我躲在卫生间里吸毒?一个缉毒英雄,找了个吸毒的女孩做女朋友,而且宣称要跟她结婚,要一生一世忠诚于这个吸毒女孩,这样的狗血桥段,我是在哪部电影里看过? 我匆匆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拉开卫生间的门走出。 这时,我看到“蝈蝈”和邓佳站在走廊里聊天,邓佳背靠着墙,“蝈蝈”的一只手撑住墙面,他们的脸对着脸。“蝈蝈”的手臂挡住了邓佳的视线,她没有看到我。我听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说:“可惜了,这种女孩,为什么一定得是她呢?” 我本能地猜到她一定是在说我,她说“可惜了”的意思,只能是说我配不上“蝈蝈”,沾污了“蝈蝈”的功勋,或者是说我影响了“蝈蝈”的前程。我再次悲从中来,差点退回到卫生间里,重新关上房门。“蝈蝈”一眼就看到了我,他没有再理会邓佳,而是急步朝我走来,搂住了我的腰。 “蝈蝈”笑眯眯地说:“怎么去那么久?不舒服啊!” 我一开口,又撒了个谎:“大姨妈来了,肚子疼。” “蝈蝈”关切地说:“那,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没事,不要让大家扫兴。我们再坐一会儿吧。” “蝈蝈”问:“真的没事?” 我使劲点头。我恨死了自己,为什么我一开口,又对他撒谎? “蝈蝈”轻搂着我的后腰,我们回到包房时,陈华一个人,拿了只麦,坐在高脚凳上,对着大屏轻声吟唱: 仿佛如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 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蝈蝈”开车来接我去池塘边的安全屋时,车载音响里放的正是这首歌,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 陈华看到我和“蝈蝈”进来,扭头冲我们一笑,他的笑容是那样恬静c柔和,仿佛我们已是相处多年的知心朋友。很奇怪的,陈华那淡淡一笑,顿时让我心下安宁,我情不自禁地回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对“蝈蝈”说:“这首歌,好听。这是我们的歌。” 后来,我主动提议,我要跟“蝈蝈”对唱一首《知心爱人》。 我唱得无比动情,我唱得热泪盈眶。每一个人都为我和“蝈蝈”鼓掌,连邓佳也鼓掌了,她不仅为我和“蝈蝈”鼓掌,而且,我清晰地看到,她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7 你穿军装的样子,真好看! 和“蝈蝈”一起去往保山的,还有陈华。 陈华原本就是保山边防支队司令部侦察队的教导员,“626”专案组成立后,从基层单位抽调侦察精英,充实专案组力量。陈华在专案组主要承担“内勤”工作,梳理线索,综合情报,撰写日志等等,协助首长进行分析研判,必要时也出“外勤”,走出办公室,执行追踪c接应c抓捕等任务几个月前,在曼海公安检查站,接应“蝈蝈”,给了他一部新手机的侦察员,就是陈华。 “626”专案侦查阶段进入尾声,从各单位抽调的人员也陆续返回。得知“蝈蝈”调任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队长的消息,陈华很是高兴,他拍着“蝈蝈”的肩膀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搭档了。” 陈华归队的申请立即得到上级批准,保山支队侦察队的原来的队长已升任支队司令部副参谋长,需要至少有一个“主官”负责队里的工作。归队命令下达后,陈华立即归心似箭地赶回了保山,他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到妻子和儿子了。 “蝈蝈”需要办的手续要多一些,不过仍然启程在即。我是铁了心要跟他去保山的,“蝈蝈”当然也不反对。“蝈蝈”只是要求我,不要与他同行,以免刺激他的母亲谢晓兰。我问他:“你真的要带着妈妈一起去保山吗?” “蝈蝈”笑笑:“带着妈妈去打仗还有老婆就差孩子了。古今中外,不都是这样吗?军营在哪里,家就在那里。” 我的鼻头微微酸了一下。 “蝈蝈”叮嘱我,他到保山稍事安顿,就通知我。很奇怪,这一次,我没有那种他将一去不返的担忧,只是微微有些怅然,大约是因为,守着反对我们交往的妈妈,我们的婚事愈发遥遥无期吧? 我在昆明的这个“家”呢?没什么可留恋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分别告诉我的小老板老爸和广场舞老妈,我要离开昆明去外地工作了。我甚至懒得告诉他们我的去向,只是含混地说边疆,他们对我似乎也无话可说;我告诉李浩,我在保山找了个男朋友,我要去保山跟我的男朋友结婚。这个消息让李浩有些惊愕,他试图打探我的“男朋友”的身份和背景,我当然什么也不会告诉他,我能感觉到,电话那端,他挺失望的。 我原想跟那几个经常请我做文案的老板也打打电话,想想也就算了,反正,如果有“活”,他们也愿意找我做,只要有手机c有网络,他们一定能找到我给小型广告公司做“文案”,基本上已经成了我的职业,电视宣传片c形象片c网络小视频c户外广告,各种文案的活我都接,一个文案,少则几百块钱,多则三千c五千,有时候,跟我合作的广告公司去参加招投标或者“谈项目”的时候,邀请我与他们同去,其实是拿我做“花瓶”,以我年轻女性的形象c气质为他们“加分”,我也去,无非就是坐那儿,得体地微笑着,谈完事,老板会给我封个小红包,少则四百c五百,多则八百千。有两家小公司的老板,主动提出要“聘请”我,到他们的小公司上班,薪酬条件也算公道,但是都被我委婉地拒绝了。 与广告公司合作,会接触到模特经纪公司,有个经纪公司的老板愿意免费送我去培训,回来后跟他的公司签约,走秀或者拍平面广告什么的,年薪20万人民币以上,被我断然拒绝;期间,还有摄影师私下约我做模特,拍写真,去巴厘岛c去迪拜,食宿交通全由摄影师负责,另外每天付我5千元人民币报酬,当然,拍摄的“尺度”要够大,而且照片的版权全归摄影师所有。我哈哈大笑,这种生意,说白了,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卖”呗。很多年前,我还在北京做“小姐”时,就有不止一个人跟我谈过这种“生意”,那时候我就当个笑话听,现在,我会把自己“卖”得那么贱么? 算下来,从缅北归来的这三个多月,我挣了将近两万块钱,够我一个人花的了。我想,保山的房租比昆明应该便宜很多,只要定期不定期地接一些文案活,我完全能养活我自己。 “蝈蝈”去到保山边防支队报到之后,部队在支队大院里给他安排了一套住房,老旧的平房。那房子后来我悄悄去看过,红砖墙,灰色的水泥屋顶,油漆已经斑驳的窗棂,灰蒙蒙的窗玻璃。一字排开的3间房子,居中一间算是客厅,左c右各有一个卧室,门前竟然有个小院,院子里有一颗不大的树,树不长,枝繁叶茂,巴掌大的绿叶迎风摇曳。陈华告诉我,那是某种大叶榕树,也有人说,那就是菩提树。 那两个卧室,“蝈蝈”和谢晓兰各住一间。不久之后,侦察队的兄弟们从边境村寨带回来一个14岁左右的小姑娘。小姑娘名叫何能香,很奇怪的一个名字,大家都叫她“阿香”。 阿香是那种“派出所孤儿”。2018年公安边防部队退出现役之前,沿边地区的村寨都设有边防派出所。阿香5岁那年,父亲失踪,派出所掌握的情况是,她的父亲偷渡到境外,为贩毒武装做雇佣军士兵,很可能在混战中被打死了。父亲失踪之后,母亲很快也消失,应该是去了南方的城市打工。小阿香由爷爷c奶奶抚养,阿香7岁时,爷爷c奶奶相继去世,阿香成了彻底的“孤儿”,从此成为派出所的“救助对象”,全靠一茬一茬的派出所民警捐钱捐物,才勉强念完小学。之后,阿香说什么也不肯念书了,想要外出打工,派出所的民警们坚决不同意,只好将她收留在派出所,让她在厨房里打打下手,管她吃,管她住,每个月给她百十块钱零花。 阿香性格温和,话不多,见了穿军装的就叫叔叔,甜甜地笑,人也非常勤快,做饭洗碗洒扫庭除,脏活累活抢着干,派出所的干警们都很喜欢她。阿香自己说,长到18岁,她就要去当兵,也当边防武警。干警们说,现在当兵,要有高中学历,你不上学,怎么当兵?说起这些话时,阿香就满面愁容,可她还是不愿意去上学。 侦察队的兄弟们早就知道阿香,“蝈蝈”带着母亲谢晓兰来到保山边防支队以后,他们与“蝈蝈”一商量,“蝈蝈”也同意把这个小姑娘接到母亲身边,一方面照应母亲,另一方面,也跟母亲做个伴。一样的,“蝈蝈”和母亲管她吃管她住,每月给她600元零花钱。阿香起初有些不愿意,派出所的民警跟她说:“一样的,就是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这里是个小营区,你要去的地方呢,是个大营区,有哨兵站岗的,你就放心去吧。” 陈华把阿香带到谢晓兰面前,阿香怯生生c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奶奶”,谢晓兰顿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安顿好母亲之后,“蝈蝈”给我打电话:“来吧!”隔着电波,我能感觉到他一脸喜色。我说“嗯”,话音未落,“蝈蝈”又说:“坐飞机来吧,我都等不及了。” 我果真订了最近的一个航班,起飞后不到一个小时,飞机降落在保山机场。 我拖着一只不大的旅行箱,背着我的双肩包。刚走出到达大厅,一个穿军装的帅小伙立即迎上来,一边说着:“彭队让我来接你”一边不容分说地接过我的行李箱。我楞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彭队”就是我亲爱的“蝈蝈”。彭卫国虽然把自己户口薄上的名字改成了“李卫国”,但他并未向大家刻意强调这件事,他的正式命令上写的仍然是“彭卫国”,部队喜欢简称,比如队长,简称“队”,所以我亲爱的“蝈蝈”在战士的口中就成了“彭队”。 我跟着战士往外走,礼貌地问:“您贵姓。” 小伙子咧嘴一笑:“免贵,姓周。我叫周强,是队里的驾驶员。你可以叫我小周,也可以叫我小强哈哈” 我想,他之所以发笑,是因为“小强”一般用来指蟑螂。 我抿嘴一笑,小强又接着说:“我就叫你粒粒姐吧。” 我说:“好啊!”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我“粒粒姐”是有道理的,如果我是“彭队”的妻子,他就该叫我“嫂子”了,他不叫“嫂子”,叫我“姐”,是因为他知道,我是他们队长的“女朋友”。 我喜欢这个小伙子,喜欢他喜气洋洋的笑容,喜欢他自来熟的亲切劲儿,喜欢他那一身橄榄绿的军装,喜欢他那红艳艳的领章。 小强把我领到一辆车身上涂着4个白色大字“边防勤务”的大排量越野车前,我一眼就看见,摇下的车窗后,副驾位置上,坐着一位武警少校。我使劲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这才认出,他就是我亲爱的“蝈蝈”! 天啦!这竟然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武警制服的样子。帅!太帅了!他穿上武警制服,看上去竟然那么年轻c俊朗,我差一点点就朝他扑过去了。 “蝈蝈”像是明白我的心思,他笑盈盈地冲我眨眨眼。我想,他的意思是,不要在战士面前,特别是不要在公众场所,对他表现得过于亲昵。我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相当“淑女”地坐进了越野车的后座。 “蝈蝈”为我的到来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在支队营区附近的“新发小区”里,给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房子,家俱齐全,基本上可以拎包入住的那种。到了楼下,“蝈蝈”跳下车,拎起我的行李箱,对小强说:“你回去吧。”小强笑嘻嘻地说:“是!” 一进房间,关上门,“蝈蝈”就把我抱住了。 他的肩章c他胸前的资历章c领口的领花,烙得我的脸生疼。 我在他的怀里,长长地,无限疲惫却又无比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出过海,但我想,我是不是就像一叶远航归来的孤舟,终于泊进一处风平浪静的港湾? “你穿军装的样子,真好看。”我说。 “我指挥打仗的样子,更好看。”“蝈蝈”大言不惭地说:“可惜你看不见。” 当天黄昏,“蝈蝈”换了便服来接我,我们叫了辆网约车,一起去陈华家吃饭。 “蝈蝈”说,队里的兄弟们知道我要来,本打算“大吃大喝”来欢迎我,被陈华制止了。 “因为我还没有名份?”我抢着说,“蝈蝈”笑笑。真奇怪,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一点儿也不沮丧。 下了车,朝陈华家走去时,“蝈蝈”这才跟我说:“陈华的意思是,影响面不要搞得太大”我想,他的意思难道是担心谢晓兰发现,我竟然“跟踪”“蝈蝈”来了保山?“另外,这两天有个案子,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没说几句话,我们已经走到了陈华的家门口。 陈华的家竟然是一个小院,而且是一个对外营业的茶叶店。“蝈蝈”向我解释,陈华的妻子是保山本地人,老岳父颇具经济头脑,20年前,就买了块地,修了两幢小“别墅”,当时总共花费不到40万元。现在,老岳父c岳母住一套,这一套呢,就给了陈华的妻子。 陈华的妻子没有“正式”工作,平常就经营这个名为“听花”的小茶店。 陈华穿着便服,和他的妻子一起,“降阶而迎”,4岁的儿子在陈华的怀里扭来扭去,像是很不乐意被这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 冬日的黄昏,天色渐暗,空气约略有些寒凉。院子里有修竹c有梅花,正屋的门框两侧,挂着雕刻在黑色木板上的对联: 虚心竹有低头叶 傲骨梅无仰面花 陈华的妻子,一位短发过耳面容姣好的女子,冲着我们盈盈地笑。她穿一件灰色的c齐膝薄棉布袍,布袍下边是白袜,脚上穿的是黑色布棉鞋,脖子上松松地挽一条白色手织围巾。 这样的院落,这样的女子,刹那之间,让我恍若梦回民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8 美人从天落 尽管儿子在陈华的怀里扭动,他却不愿意放下儿子。他抱着儿子向妻子介绍我:“黎妮,阿国的未婚妻。你可以叫她粒粒,这样顺口是不是?” 我注意到他使用的是“未婚妻”,而不是“女朋友”,这让我心中一暖。 陈华的妻子抿嘴而乐,我原以为她会伸手与我相握。她没有,双手交叉,叠在小腹前,很家常的样子。 “这是你嫂子,她叫肖晓,我们都叫他‘小小’哈,粒粒,小小,你们俩这名字,挺配的。”陈华介绍妻子时,“小小”款款朝前走了一步,亲昵地揽住我的肩膀。我们没有假模假式地握手,“小小”的举动,仿佛我们是多年的好姐妹,这让我心中再次一暖。 穿过小院,进入一幢三层小楼。一楼是门面,正对大门,摆了一张2米多长的原木大板茶桌。茶桌上搁着茶盘c烧炉c水壶c茶壶c盖碗c茶罐c茶碗等一应茶具。茶桌背后以及两厢,是古色古香的木格架,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饼装的普洱茶。 “小小”做了一桌精致的小菜,荤素搭配,浓淡相宜。席间,她把儿子揽在怀里,儿子瞪着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看我,看看“蝈蝈”,更多的时候,他盯着陈华,像是要确证这个叫“爸爸”的男人跟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孩子出生后,陈华经常出差,跟孩子见面的机会不多。一出差,少则两天c三天,多则十天半月甚至一c两个月,这一次,小半年不见,孩子对父亲相当生疏。后来,我听“蝈蝈”说,那些长年两地分居的军人家庭更是聚少离多,妻子带着幼小的孩子到部队探亲,回去之后,孩子见到穿军装的男人就叫“爸爸” 陈华委婉地提醒“蝈蝈”,说他不应该跟我一块儿打车,一块儿步行到他家。他说:“保山是个小地方,阿国你虽然刚来,没什么人认识你。过不了几天,你是边防武警,而且是干缉毒的,就会有人知道。这种事情,很难保密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的未婚妻”陈华转向我,温和一笑:“也在这个地方。更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粒粒长什么样子。” “蝈蝈”连连点头称是。这时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到机场接我时,“蝈蝈”一直坐在车里,只让驾驶员小强去到大厅里接我。 陈华接着说:“我也一样啊,回家,差不多都是天黑了,才一个人走回来;天不亮,就走去上班,我家这个地方更敏感,就在商业街上” 陈华家所在这个区域的“别墅”,基本上都是“先富起来”的那些保山人买了地修起来的。这些“先富起来”的人都有商业头脑,几乎每一家,都把一楼用作门面,做些茶叶c木雕c玉石c银饰等小生意。久而久之,当地人就把这个区域叫作“商业街”。 部队下达了“史上最严”的禁酒令,在家里也不能喝酒。“小小”做的菜虽然精致可口,但是因为不喝酒,晚餐很快也就结束了。 “小小”收拾碗筷的时候,陈华兴致勃勃地领着我和“蝈蝈”参观他的家。 三楼是卧室,二楼是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是一个书法工作室。两条木板凳,支起一块足有三米长米宽的“大芯板”,这是一种以木板条拼接或空心板作芯板,两面覆盖两层或多层胶合板,经胶压制成的一种特殊胶合板。“大芯板”上蒙着原本是白色,已经被墨渍点染得斑驳的毛毡,这就是书案了。书案上,红木大笔筒里倒插着数十支大大小小的毛笔,一方砖砚,陈华说是从网上“淘”的,砖是晋砖,工是今工;一个枯木笔架,陈华说是他在江边捡回来的。书案背后,是一面带磁力的墙,便于把书法草稿用磁钉挂起来赏析。书架上除了书,更多的是宣纸c法帖以及一些折叠或卷起的书法作品草稿。面对书案,也摆了一张小小的茶桌,几个木凳 “蝈蝈”对我戏言:“这是陈哥的‘秘室’,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陈华微笑着说:“我到是很想邀请些地方上的名流文人来我这儿坐而论道,切磋书艺哈哈,等我退休吧。” 我好奇地问:“陈哥你喜欢书法?” “蝈蝈”抢着回答:“岂止是喜欢,简直是酷爱,而且是大师。他的书法,拿过好多大奖的,陈哥不光是书法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雅人,啊哈,雅人啊!” 陈华笑着微微摇头:“琴嘛,弹弹吉它还可以,我媳妇” 云南人喜欢称自己的妻子为“我媳妇”,这跟北方人天壤地别;“老婆”是这些年港台剧流行,年轻人喜欢挂在嘴上的,“蝈蝈”也喜欢称我为“老婆”,我觉得还是“媳妇”亲切。 陈华说:“要说琴嘛,我媳妇是真正的高手,她的古筝,考过了九级的,最高级是十级。棋嘛,我喜欢下象棋,不过也就是支队级水平” 我想,他的意思是,在保山边防支队,下象棋,无人是他的对手。 “书就不说了,从小学开始练,有些心得,但是离大气象大境界,离入古出古,离自成一体,还差得远;画嘛,说实话,我真的不会,一直想学,没时间,书画一体,画是一定要学的,哈哈,等我退休吧” 我不懂他说的“大气象c大境界c入古出古”都是啥意思,不好意思问。 陈华一边说,一边铺纸斟墨,他说:“本来呢,写字,必定是要研磨的。只有研出来的墨,才能掌握好浓淡,而且研墨的过程,就是静心,就是思考,所谓执笔如勇士,研墨如病夫谋篇啦,布局啊,这在书法中叫章法。不能像我现在这样用墨汁,嫌墨浓就兑点水,方便是方便,可是不地道没办法,没时间啦” 我忍不住“补刀”:“哈哈,等我退休吧” 陈华c“蝈蝈”和我都笑了。 铺好一张四尺半开的宣纸,陈华握笔在手,凝神片刻,挥毫落纸。他的字近似于行书,却比行书笨拙c沉厚,行云流水,结笔处却不出锋,傻傻的样子。 他写的是: 边地莺花少,年来未觉新。 美人天上落,龙塞始应春。 在我的记忆里,这首诗似乎挺生僻的。接下来,陈华在宣纸的“天头”写下诗名和作者:《同洛阳李少府观永乐公主入蕃》,唐,孙逖。我大概明白了这首诗的意思:应该是唐朝的永乐公主远嫁番邦,作者孙逖和来自洛阳的李少府在“龙塞”观看公主的出嫁仪式而有感。 “我可不是什么公主”我脱口而出。没来由的,在陈华家里,我口无遮拦,想说就说,说出来的话根本不过脑子。 “别管什么公主不公主”陈华笑吟吟地题款c署名c钤印,之后把他刚写好的四尺半开条屏,用磁钉固定到书案后面的白墙上:“我们这个有个县,叫龙陵县,也算是龙塞吧。现在是冬天,粒粒你和阿国来到我们这儿,春天就要来了,对吗?”陈华的话,让我开心得不得了。 他指着挂在墙上的条屏对我说:“送你的。” 我说:“我没地方挂呀!” 陈华看了看“蝈蝈”,转过头冲我调皮地眨眨眼:“收起来,将来要赚大钱的。” 我以为陈华毕业于名牌大学,聊下来才知道,他出生于贵州农村,18岁参军到边防,作为优秀士兵参加部队院校考试,考上军校,毕业提干,重回边防,当过排长c检查员c侦察员直至侦察队教导员。 “蝈蝈”任队长c陈华任教导员的支队侦察队,还真是卧虎藏龙。跟他们渐渐熟悉之后,我才知道:年纪最大的侦察员老和,入伍前是国家少年足球队的球员,去巴西“留过学”的;侦察员老水,是全省公安大比武的射击和散手“双料冠军”;侦察员晓航,竟然毕业于云南艺术学院,专业是表演;还有个侦察员林恩,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谭维维的校友,专业是小号;女侦察员兼内勤郑芸芸,当战士时就在曼海公安检查站执勤,累计查获毒品数十公斤,荣立一等功,“保送”上军校其他的侦察员,要么毕业于警官学院刑侦专业,要么毕业于中国武警学院就连驾驶员周强,也是二等功臣。 “蝈蝈”抑制不住自豪地告诉我:“什么叫精英战队?那就是我们队,绝对的!” “小小”招呼我们下楼喝茶。她一袭布袍,十指纤纤,烧水c烫壶c洗杯c斟茶恬静c浅笑有一会儿,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能听到院子里花开的声音。 “听花真好。”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陈华立即得意地说:“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呢。他们都说不好,花怎么能听呢?花是拿来看的” 我接口说:“静到极处,茶香氤氲,自然就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蝈蝈”竖起大拇指:“雅人!雅人!” “小小”细声细气地向我们介绍她正在泡的茶:“2014年的布朗山,古树春茶”听“小小”慢慢讲茶经,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鼻息里都是淡淡的茶香,我说:“这茶啊,学问蛮大的” 陈华立即说:“粒粒,没事你就过来,帮你嫂子照看一下生意,顺带跟她做个伴。” 我张口就说:“好啊好啊!我们可以开个网店”起先,我已经注意到,“听花”的茶做得很有特点,一个字:“雅”!“听花”两个字是陈华的手书,每一饼茶的包装纸上,都有陈华用毛笔手书的一句古诗,诸如“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c“一曲离骚一碗茶,个中真味更何加”之类,我接着说:“我们还可以在网上做私人定制业务” 这时我发现“蝈蝈”用眼神制止我继续说下去。 “小小”很快地接过我的话头:“太好了,粒粒你就来吧,我要带孩子,还要做生意,真是忙不过来。” 哎呀!陈华和“小小”的意思是“雇”我做他们的“店员”啊!那肯定是要给我发工资的。这样的小店我见得多了,根本赚不了什么钱,如果还要付我一份工资,不亏本才怪。 我刚要开口,“蝈蝈”笑着轻声说:“不要担心我们粒粒没饭吃我给她找了份导游的工作”“蝈蝈”直接把话给挑明了,陈华夫妇微微露出一丝尴尬。 我打断“蝈蝈”,约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瞎操什么心?我有的是活干。找我写文案的人,一堆一堆的,活多得接都接不过来!我的文笔好得很” “蝈蝈”笑笑,说:“好吧,随你。” 陈华开了个玩笑以打破尴尬:“唉,我们粒粒,完全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拼才华,你这是断了多少人的生路啊!” 我最喜欢听这种奉承,哈哈一笑之后,我说:“不过,小小姐这儿,我还是要常来的,我来喝茶,陪我姐聊天,帮我姐带孩子我可不是来打工的。” “小小”冲我颌首微笑。 有那么一刹那,我突然想到“蝈蝈”跟我讲过的南疆哥哥和思沂姐姐的故事:李志诚和谢晓兰都以为,段思沂从李南疆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他们没想到,就在离腾冲机动中队营区不远的小街上,有一个电信营业厅,营业厅有一个漂亮的营业员,她的名字不叫段思沂,可她就是段思沂谢晓兰应该不会想到吧?就在离支队机关不超过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名为“听花”的小茶店,茶店有一个漂亮的“泡茶妹”,她的名字恰好就叫黎妮 我正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陈华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走到厨房去接听。稍后,他回到茶桌前,对“蝈蝈”说:“我们走吧!” “蝈蝈”一下子站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89 高速拦截 “蝈蝈”与陈华匆匆离去。出门前,交代“小小”和我两件事:一是他们今天晚上肯定不回来了,明天也不一定;二是让我不要回出租屋。 陈华说:“你刚到保山,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出租屋里生活设施恐怕也不齐全,你就留在这里,跟你嫂子一起住。” 他们离开之后,我和“小小”关上院门,用铁闩闩上,接着又关闭了正门。孩子早已睡眼朦胧。“小小”抱歉地对我说:“要不你先坐一会儿,喝喝茶,看看书,我先哄儿子睡觉?”我迟疑了一下,说:“不喝了,我们上楼吧。” “小小”抱起儿子,引领着我上楼。我们来到三楼,她打开一个房间,依然一脸抱歉地说道:“这是阿华的房间这些年,他出差多,儿子一直跟我睡。你就睡这个房间吧,被子c床单都是新换的。”我说“谢谢”时,鼻头一酸,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小”牵着儿子,把我领到“客卫”,她利索地从卫生间的柜子里拿出新毛巾c新牙刷c牙膏,指给我看洗发液和沐浴液,告诉我怎么放热水末了,我们回到主卧,“小小”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棉布睡衣,递到我手上,轻声说:“这是我的,你就将就着穿吧。”随后,她让儿子跟我说:“孃孃晚安”,儿子咕哝着说了。我捧着睡衣离开主卧,她微微关上门,却没有反锁,留着一道缝,让主卧里的灯光斜斜地漏到过道里。我想,这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子啊,专门给我留下一道“光”,她是担心我寂寞吧? 我打量着陈华的房间。这个房间,可以说是一间客房,也可以说是一间小书房,有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一把蒙着皮革的扶手椅,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台老式的c播放cd唱片的台式音响。屋角靠墙摆着一把木吉它。屋子里有两个一直顶到天花板的大书架,书架上的书塞得满满当当。我粗略地浏览了一下书脊,大都是中国古典文学,诗词曲赋,还有不少佛教典籍。书架上有近百盒cd唱片,我同样粗略地看了一下,有许巍c任贤齐c周华健c周杰伦当然有罗大佑,还有一些古典音乐的现代演绎版,理查德克莱德曼c郎朗,最多的竟然是佛教音乐,《心经》c《大悲咒》 我没有急于去洗漱,在扶手椅上坐下来。我想象着,那些不“出差”的日子,陈华回到他的家,夜晚,他就坐在这把椅子上,看书,抽烟,喝茶,用很小的音量听音乐。隔壁的房间里,妻子也许正唱着摇篮曲或念着童话故事哄儿子入睡?儿子熟睡之后,也许,妻子会来到他的房间,在他的小床上,他们匆匆欢悦?我想象着,如果陈华不当边防武警,不去缉毒,不穿军装,不用隔三岔五就出差,他就是这个小茶店的“老板”,这样的院落,这样的书房,这样的书法工作室,三c五清友谈佛论道,这样温润如玉的妻子,这样可爱的小儿,逗逗孩子,陪陪妻子,做点小生意至少也是个小城名流吧? 唉!刚才他们说了,今晚肯定回不来,明天也不一定陈华对我们说这话的时候,稀松平常,就像说:“我去街头的小店买包烟。” 床头柜上,有一本打开来反摊着的书,我拿起来看,是沈复的《浮生六记》。我是极喜欢这本书的,随手翻动页面,试图读上几页。可是我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身处一个陌生的家庭,我亲爱的“蝈蝈”匆匆离去——我可以猜到他和陈华去做什么,他告诉过我:“有个案子,正进行到紧要关头” 有个保山“小老板”,已经被保山边防支队盯上好一阵子了。情况显示,这个长年在保山c昆明两地往返的黄姓老板,近期跟人谈成了一笔“生意”,已经到了交货c付款的节点。两天前,黄老板去了一趟昆明,之后,他驾驶一辆“大众”轿车从昆明回到保山。情报部门经过分析之后认为,黄老板回到保山,是跟昆明的“下家”谈妥了,回来就是接“货”的,接到“货”之后,立即驾车送往昆明。 陈华接到电话的时候,侦察员发现,黄老板把大众轿车开上了保山至昆明的高速公路。侦察员们一边驾车尾随,一边向陈华和“蝈蝈”报告。 陈华和“蝈蝈”匆匆驱车赶往高速公路入口。他们都认为:黄老板一直在侦察员的视线之内,已经拿到“货”的可能性为零;没有拿到“货”,黄老板不可能驾车去昆明。所以,黄老板很可能是打算高速公路上接“货”,而接“货”的地点,要么是在服务区,要么是在路边。 不出意料,侦察员报告,黄老板驾驶的大众轿车离开保山市区约30公里之后,在高速公路边的紧急停靠带上停下,并且亮起了“双闪”。 查看地图,“蝈蝈”和陈华发现,离大众轿车临时停车处不远,有一条小路,与高速公路垂直相交。那条小路从高速公路下方穿过,可以供小型汽车通行,当然也能走人。如果是行人,只需要爬上一个缓坡,翻越高速公路隔离栏,就能进入高速公路。 “蝈蝈”和陈华他们判断:很可能会有人带了“货”,经由那条小道,翻越护栏进入高速公路后,将“货”交给黄老板。黄老板拿到“货”以后,立即启程,直奔昆明。 因为汽车不允许在高速公路紧急停靠带长时间逗留,送“货”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蝈蝈”和陈华赶到现场后,立即分工,陈华带人开一辆车,越过停在路边的大众轿车,到前方一公里左右设伏,准备堵截;“蝈蝈”带另一路人马,开另一辆车,在大众轿车后方约500米处,利用制高点,使用夜视装备,对轿车进行远距离监控。另有两组人马,潜行至大众轿车停靠处的高速公路下方,如果“送货人”交“货”之后折返,就交给这两个小组了。 黄老板的轿车依然停在路边,但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人影,背着一个双肩包,翻越高速公路的隔离栏后,朝着黄老板的轿车走来。那人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副座。轿车“双闪”熄灭,随即亮起左转弯灯,进入高速公路主路,一路狂奔而去。 “蝈蝈”用对讲机呼叫陈华:“上路了!上路了!” 陈华驾驶的汽车立即拐上主路,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蝈蝈”这一组,驾车一路狂追。 “蝈蝈”原来的计划是:陈华和他,两台车,两组人,“挟持”大众轿车,一路追到收费站,趁大众轿车过收费站减速时进行抓捕;而陈华的想法却不一样,后来他向“蝈蝈”解释:大众轿车装有“etc”,也就是免停车缴费系统,大众轿车就算略为减速,要将其截停也很困难,而且收费站车辆较多,如果强行抓捕,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伤及无辜。 所以,当陈华从汽车后视镜里看到大众轿车亮着大灯正朝自己逼近,准备超车时,他毫不犹豫,一打方向,猝然变换车道,朝着大众轿车所在的车道,几乎是横扫过去! 大众轿车司机看到前方车辆突然变换车道,猛打方向避免“追尾”! 大众轿车方向打得过猛,一头撞上了高速公路中央的护栏!就算是这样,大众轿车的另一侧车头,仍然撞上了陈华驾驶轿车的车尾。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大众轿车前排安全气囊弹开的烟雾中,陈华和另外3名侦察员拉开车门,跳下汽车,手枪枪口直指坐在大众轿车内发楞的黄老板和送货人! 刹那之间,“蝈蝈”带领的第二小组也已追到,一个急刹车,“蝈蝈”率人跳下车来,在陈华等人的持枪监护下,将黄“老板”和送货的马仔拖下大众轿车,戴上手拷。 当场从大众轿车后排的双肩包里查获冰 毒约10公斤。 “蝈蝈”送给陈华的第一句话是一声断喝:“你不要命了?” 高速公路上,主动撞车,稍有不慎,车辆横翻或者“四轮朝天”,搞不好就是车毁人亡! 陈华咧嘴一笑,他说:“我们都系着安全带呐!” “蝈蝈”哭笑不得。 陈华的额头被撞破一道数公分长的口子,鲜血正一缕一缕地往下流。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对这种状况似乎经历过很多次,专门安排了侦察员带有急救装备,兄弟们拿出碘伏c酒精和绷带,就地替陈华清创c包扎。 与此同时,侦察员们试了试,大众轿车和陈华驾驶的轿车都还能勉强行驶,他们打开高速公路中央的一个紧急掉头口,迅速朝保山方向撤离。 后来我算了算时间,陈华在高速公路上,驾驶汽车横向飘移,拦截毒贩驾驶的轿车,随后两车相撞,截停毒贩轿车之时,我已经洗漱完毕,后背抵着一只靠垫,手里捧着《浮生六记》,神思恍惚,满纸铅字,我却一个都不认识。 我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轻声问:“小小姐?” 她“嗯”了一声。 我没有锁门,“小小”推门而入。 她依然是一脸抱歉的微笑,问我:“睡不着吧?” 我点头说:“恐怕是喝多了茶。” “小小”走到床前,在扶手椅上坐下,我拥着被子坐起,双手抱膝。“小小”柔声说:“怕是不习惯吧?” 我不知道她说的“不习惯”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对这个城市不习惯?还是对这个家,这间房子,这张床不习惯? “刚跟陈华结婚那会儿,我也不习惯。只要他出差,晚上不回来,我就一晚一晚地睡不着。”“小小”柔声说。 哦!原来她是这个意思。我可不想跟她诉说我跟“蝈蝈”在缅北的那些经历,不想向她倾诉我被段向北扣为“人质”时那一夜一夜的恶梦。 我甜甜一笑:“还好啦!” “小小”显得有些突兀地说:“你等等啊!”说罢她起身而去,片刻之后,她拿着一瓶打开的红葡萄酒和两只高脚酒杯归来,依然在扶手椅上坐下。 “喝一点点”“小小”的表情在抱歉中透出一丝腼腆:“有助于睡眠。” 我赶紧说:“好的。”其实我早就想喝一杯啦,我没想到“小小”会如此体贴。 “小小”给我们俩分别斟上小半杯红酒,她举起杯子,我也举起杯子,我们俩手中的酒杯在温暖的台灯光柱里轻轻相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殷红的酒浆在透明的酒杯里轻晃,我们俩情不自禁相视一笑。 “有时候,阿华回来了,夜里头,我们俩也会就这样坐着,喝一点点”“小小”的脸上,洋溢着羞涩的幸福。 “小小姐,你是不是担心,陈哥他们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又是说话不过脑子,我一开口就问道。 “是啊”“小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低声说:“你怎么知道?” “我跟‘蝈蝈’,恋爱四年多了哈,现在,我已经不担心了”我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这是把在茫茫人海中,苦苦“打捞”他的那三年,也一起算上了。 就在这时,我们俩的手机同时发出收到短信息的提示音。 我们俩都手忙脚乱地找手机,看信息。 我收到的信息是“蝈蝈”发来的,6个字:“很好。加班。睡吧。” 我想,“小小”收到的信息一定是陈华发来的。果然,“小小”把手机朝我递过来,微笑着:“阿华发来的。” 陈华发来的信息更短,只有4个字:“收工。睡觉。” 我把“蝈蝈”发给我的信息拿给“小小”看,我们禁不住再次相视而笑。 我和“小小”把剩下的红酒“干”了,她柔声说:“睡吧。” 随后,她带着一丝梦幻般的微笑,轻飘飘地走出房间,细心地替我关上了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0 突袭张家大院 我喜滋滋地捧着手机,把“蝈蝈”发来的那6个字看了又看,忍不住,回复给他两个字:“晚安。” “蝈蝈”立即回复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就够了,我不能再打扰他了。 我熄灭了床头的台灯,蜷缩到被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被褥散发出好闻的肥皂味儿,我没来由地想象着“小小”把洗干净的被套和床单晾到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阳光如水,把整个小院照得亮堂堂的,“小小”举手晾衣时,宽大的衣袖落到胳膊肘下方,露出她白生生的c嫩藕一般的手臂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不做卧底真好啊,至少可以互发短息报个平安,比起缅北那些暗无天日,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噩运等待着我的日子,我已经很是满足。 不知道是“蝈蝈”的短信,还是红酒发挥作用,我很快沉入睡眠。 事实上,虽然“蝈蝈”和陈华给我和“小小”发短信息报过平安,嘱咐我们好生休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合眼。 就在从高速公路上的拦截点返回保山市的途中,侦察员把黄老板和“送货人”分置于两台车上,汽车行驶途中,“蝈蝈”和陈华分别对黄老板和“送货人”进行审讯。 审讯黄老板,获知昆明的“下家”信息后,立即通过保密频道报告边防总队和省公安厅,由上级派出力量,对昆明的“下家”进行监控;通过审讯“送货人”,得知这批就冰 毒来自离高速公路不远的酒房村。 黄老板和“送货人”都交代:酒房村有一张姓大户人家,囤积有大量毒品,长期从事毒品“批发”生意。黄老板提前与“张爷”——“毒道”上都这样称呼张家的主事人——联系好,“送货人”从黄老板处拿了现金50万,径直去到张爷的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到10公斤冰 毒后,走小路来到高速路边,翻越隔离栏,上了黄老板的车。 车队驶下高速,保山边防支队司令部派出的一个特战小队已经等候在高速公路出口,把两名贩毒嫌疑人交给特战官兵带走之后,“蝈蝈”c陈华以及其他侦察员在路边开了个短会。 “送货人”交代的情况,与侦察队前期掌握的情报基本吻合:有线索表明,酒房村的“张爷”家族利用人背马驮的方式,从境外零星将毒品偷运入境,囤积起来,再转手卖给其他毒贩,牟取暴利,可惜一直没有过硬的证据。指挥侦办这个案子的副支队长老王c副参谋长老刘都认为:抓住了直接从“张爷”那里购买毒品的“送货人”,与“张爷”联系购买毒品的黄老板也已落网,用于购买毒品的50万现金,现在应该还在“张爷”的家里,来不及转移。抓捕“张爷”家族的证据比较充分,时机已经成熟,要求侦察队立即对“张爷”的家进行近距离监控,伺机对“张爷”家族骨干人员进行抓捕,对“张爷”的家进行搜查,找到毒资和毒品。 首长一声令下,“蝈蝈”和陈华率领侦察队的兄弟,立即驱车赶往酒房村。 侦察员们抵达村外,在当地派出所的干警引领下,悄然潜入村内,鸡不叫狗不吠,他们在张家大院附近潜伏下来。 此时,已是凌晨3点。 张家大院建有近3米高的围墙,沉重的铁门紧闭。院内有一幢四层“退台”式建筑。灯光俱黑,整个建筑像一头阴森森的怪兽,蹲伏于夜色之中。 “蝈蝈”和陈华将10多名侦察员分为4个小组,他俩各带领两个小组,从两个方位,交替对张家大院进行监视。“蝈蝈”这队人马监视时,陈华那队人马稍稍打个盹,每两个小时轮换一次。 “蝈蝈”原本的意思,是让陈华尽快到医院去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该缝针缝针,该卧床休息就卧床休息,陈华哪里肯同意,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虽然嘴上说没事,鲜血浸透了绷带,血糊糊地看着吓人。兄弟们又给他换了一回绷带。 天亮了。张家大院内开始有人活动,老太太率领儿媳妇和闺女们开始洒扫庭除,准备早饭,院子西侧的厨房上空飘荡起缕缕炊烟。这一带林木繁茂,很多人家还是习惯烧柴做饭。 侦察发现,除了“张爷”和他的大儿子,他的小儿子和几个常住他家的侄儿子都不在家。 “蝈蝈”和陈华碰了个头,他俩都有些担心:难道,昨天夜里,“接货人”拿了50万现金来接“货”,之后,“张爷”的小儿子和侄儿子们已经连夜转移了毒资?而且,如果现在动手,抓了“张爷”和他的大儿子,小儿子和侄儿子们很可能就永远地漏网了!他俩向上级请示,建议继续“蹲守”,至少要等到“张爷”家族的主要男丁都聚齐时,再动手。 支队首长立即批准了“蝈蝈”和陈华的方案。 “蹲守”被无休止地延长了。 清晨6点半左右,我无梦醒来,窗纱既白。我隐约听到楼下传来锅勺相撞的声音。我想,“小小”应该已经起床,正在准备早餐吧?我拿过手机翻了翻,没有新的信息,也没有未接电话。我想,是不是应该起床,到楼下帮帮“小小”?又想,其实我也插不上手,反过来“小小”还要照看我,不如装睡,别去打扰她。 我在小床上拥被而坐,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刷微信朋友圈和微博,这个世界一如往常,有很多大事发生,但似乎都与我们无关;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琐碎c安宁,烦恼无处不在,堵车c下雨c生病我想给“蝈蝈”发条短信,想想还是算了。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心理:昨天夜里,与我亲爱的“蝈蝈”的短信互答,于我而言,仿佛得到意料之外的珍宝,如果我一觉醒来,继续给他发短信,我是不是太贪婪了?因为我的贪婪,他不回我的短信,甚至小发脾气,那意料之外的珍宝就会变成透明的液体,穿过我的指缝,落到地上,再也无法拾起。 我听到“小小”轻手轻脚地上楼,然后是卧室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小小”哄儿子起床,给儿子穿衣c洗漱的声音大约7点半钟的样子,我听到“小小”抱着儿子下楼的声音,然后是出门c关门我想,“小小”应该是送儿子去幼儿园了。 我约略有些慵懒地起床,洗漱,穿上我昨天的衣服。 我下到一楼,发现餐桌上的电饭锅里盛着大米和小米混合熬制的粥,几个小碟里盛着馒头c小咸菜,还有一碟“腌小鱼”。这道小菜昨晚我吃过,大呼好吃,于是细心的“小小”今天早上又给我炸了一小盘。我坐下来吃早餐,心想,“小小”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我,这样不太好吧? 一个小时之后,“小小”回来,笑吟吟地告诉我,儿子送去了幼儿园,回来时顺道买了点菜。她把菜搁进厨房,开始打扫庭院和门面的卫生,一边告诉我,上午10点以前,这条街上不会有什么顾客。我试图帮她一把,结果发现自己真的很笨,几乎插不上手。这些年,我上学c辍学c打工c流浪一个人生活惯了,对做卫生c做饭这些事情,还真是一窍不通,心想,得好好跟“小小”学学,将来,我是要和“蝈蝈”结婚的,我也要像“小小”一样,做一个温润如玉的好妻子。 此时,“蝈蝈”和陈华,率领侦察队的兄弟继续在张家大院附近“蹲守”。 所谓“蹲守”,并不是找个隐蔽的角度,一直“蹲”着。天亮以后,他们分散开来,有的假装到村子里走亲戚,有的假装到村子里联系业务——这个村子叫“酒房”,向来以农家自酿的米酒c包谷酒著称,村子里酿酒的小作坊不少。苦了陈华,脑袋上缠着绷带,实在是引人瞩目。天亮之前,侦察员们把车开过来,把陈华塞到车里,车子开到村外,找个隐蔽处停下,让他在车里躺一会儿,“遥控”指挥。 这一天,一夜未能安眠的侦察员们轮番交替,始终目不转睛地盯住张家大院。 黄昏时分,张家的小儿子c几个侄儿子,还有几个陌生的男子都回来了。老太太指挥儿媳妇和闺女们忙碌着,华灯初上时,女人们在二楼的餐厅里摆下一张大圆桌,弄了一桌子菜,“张爷”坐了主位,一干男丁开始吃菜喝酒,远距离观察发现,他们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蝈蝈”和陈华立即请示上级,“人到齐了,是不是开工?” 上级表示同意,接着关切地询问:“要不要调特战队过来?” “蝈蝈”与陈华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摇了摇头。特战队从保山市区赶过来,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全副武装的特战队不太可能隐蔽进村,一旦被张家觉察,男丁们四散奔逃,抓起来难度更大。 “蝈蝈”说:“不用了,我们人数上占优,而且有武器。我们有把握。” 上级反复叮嘱:“注意安全。” 上级命令:特战队立即出发赶往现场,承担外围封控和接应任务。抓捕行动由侦察队独立完成。 “蝈蝈”和陈华派出4名侦察员,持枪控制张家大院的后方,之后带领10余名侦察员,穿上防弹背心,戴上防弹头盔,朝着张家大院的铸铁雕花大门猛扑而去。 支队侦察队执行过很多次这样的抓捕任务,在“蝈蝈”看来,他们的行动甚至有些“简单粗暴”。队里体型最大c体格最健壮的前国家少年足球队队员老和上前猛砸铁门,同时扬声高叫:“开门,开门!” 铁门并未反锁,老和砸门时就有感觉,他一肩头撞开铁门,侦察员们一拥而入。 一头站起来比人还高的德国“黑背”大狼狗闻声朝着冲入院内的侦察员狂吠着猛扑过来,把率先冲进院子的老和吓得一个趔趄;大狼狗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多人挥舞着手枪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同样被吓坏,老和趔趄的同时,大狼狗一声悲鸣,转身落荒而逃——人被狗吓坏,狗也被人吓坏这个场景,结案之后,侦察队的兄弟们“大吃大喝”时,我也在场,表演专业的晓航在饭桌边给我们“场景重现”了一遍,把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过后是笑话,当时的情景却异常凶险。铁门被撞开,狼狗狂吠,二楼餐厅里喝酒的男丁,一楼厨房里吃饭的女人们,顿时乱作一团。一名男子推开二楼的窗户,一跃而出,打算夺路而逃,结果是他摔断了腿,当即被控制。 就在侦察员们朝着一楼冲去时,“张爷”的小儿子,拖出一把火 药枪,架在二楼的窗户上,冲着院子里的侦察员们就要抠动板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1 毒品都去哪了? 大家都知道这种火 药枪的厉害,枪里装的一般是霰弹,击发后,一片铁砂从天而降,真是“枪扫一大片”,如果装的是“独子”,威力之大,据说连老熊都能打死。 陈华大叫:“卧倒!” 绝大多数侦察员当即就地卧倒,他们都穿着防弹背心戴着防弹头盔,就算天上降下“铁砂雨”,身体躯干部位中弹,被防弹背心挡住,应该不会致命。 “蝈蝈”的战术动作不行,当即乖乖趴下;陈华似乎也不行,挨着“蝈蝈”趴下了。这样的场景,可不像电影电视剧里那些炫酷画面:我们的警察一个个英姿飒爽,就地几个翻滚腾跃,帅气逼人地出枪上膛,一枪便将毒贩击毙。事实是绝大多数侦察员都趴在地上,并且努力缩紧脑袋,避免被火 药枪里射出的铁砂击中没有护具保护的颈部,因为他们都知道,那种火 药枪,只能开一枪,一枪响过,对手便再无开枪的可能后来,“蝈蝈”对我笑言:“一群缩头乌龟,不折不扣。” 谁也没想到,率先开枪的竟然是侦察队吹小号出身的林恩,何况这小子,日常射击训练,部队叫“打靶”的时候,经常所有子弹全脱靶,被称为“光头”。 林恩举起9 2式手枪,朝着扑到窗户边,将火 药枪捅出窗外的张家小儿子开枪便射。 “叭叭”两声枪响,一发子弹击中张家小儿子的右肩,火 药枪垂手落出窗外。 侦察员们发一声喊,一跃而起,冲进主楼,交替掩护,一眨眼的功夫便冲上二楼餐厅,除了那名跳楼逃跑摔断腿的家伙被后院的侦察员擒获,其余男丁无一漏网。 张家小儿子的右肩虽然挨了一枪,粗粗一看,子弹像是从右臂的三角肌穿过,只是个“贯通伤”,似乎并无大碍。 包括“蝈蝈”在内的好几名队员,拍着林恩的肩膀,表扬林恩这枪开得“神乎其神”,林恩自己也很得意。表演专业出身的晓航平常跟林恩的关系最“铁”,一脸不屑:“瞎猫碰上死耗子!”林恩不服气,大叫:“你也碰一回试试?” 所有被抓捕的张家男丁都被上了手拷,侦察员们命令他们在客厅中间,屁股着地,两腿伸直,双手抱头坐好。 长期从事秘密侦察工作的“蝈蝈”,事实上几乎从未参与过这种真枪实弹的抓捕行动。 “蝈蝈”事后戏言:“我通常都是‘被抓’的。” 说实话,“蝈蝈”对这一切都感到好奇,比如,为什么不命令嫌疑人双手抱头跪下?或者挨着墙跟蹲成一排?就像电影电视剧里常见的那样?当时他没问,过后,老侦察员老和向他解释:跪姿和蹲姿,恰恰是嫌疑人最容易发起反击的姿式,而如果让嫌疑人背靠墙,无意中就让嫌疑人多了一面屏障。所以,让嫌疑人两腿伸直,屁股着地,坐在四面皆空的地上,不仅很难发动反击,而且从他的四面,都可以向他发起攻击,很容易控制。让嫌疑人坐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傻,却是最安全的控制方式。 “而且,这样看起来比较人性化是不是?”老和笑嘻嘻地对“蝈蝈”说。 “蝈蝈”通知外围的特战队进来带人。刹时间,没有开警 灯,也不拉警报,三辆ptu冲锋车悄然疾驶到张家大院前。侦察员向被抓获的贩毒嫌疑人出示相关法律文书后,除了留下“张爷”,其余通通由特战队员带走。保山边防支队长年从事缉毒工作,经常有缉毒战斗,不但来了特战队员和ptu冲锋车,而且还来了支队医院的救护车。跳楼摔断腿的嫌疑人c被林恩开枪击中右大臂的嫌疑人,由陈华带人押送,上了救护车。 “蝈蝈”叮嘱陈华,到了医院,赶紧检查额头上的伤口,20多个小时过去了,伤口要是感染化脓,麻烦就大了。 “这里,就交给我吧。”“蝈蝈”说。 陈华答应后率队而去。 “蝈蝈”指挥留下的侦察员,出示搜查证后,把四层小楼翻了个底朝天。 奇怪的是,既没有发现大笔现金c巨额存折,更没有发现毒品。 “蝈蝈”的眉头皱得很紧,他决定坐下来,先打个盹。 打盹之前,“蝈蝈”点了一支烟,挟在指缝里,却不抽。自从昨天夜里在高速公路上拦截黄老板和“送货人”,随后突审嫌疑人,制定监控c抓捕“张爷”家族的计划,到连夜进入酒房村,对张家大院实施“蹲守”,再到险些被火 药枪袭击,之后成功抓捕,20多个小时过去,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困得实在不行,他怕自己一坐下来就真的睡过去。他点支烟夹在指缝里,是因为香烟燃尽时会烙疼他的指缝,猝然一惊,他就会醒过来。 那天夜里,我仍然住在陈华家里。那一夜,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哄也哄不睡,我和“小小”一起坐在主卧的大床边,哄孩子睡觉。那一夜,“蝈蝈”没有给我发短息,陈华给“小小”发了一条:“继续加班,早点睡觉。” 我想给“蝈蝈”发条短息问问情况,想想也就算了。 救护车上,陈华刚给“小小”发完短信,情况就不对了。被林恩开枪击中右大臂的张家小儿子突然脸色变得刷白,呻吟着:“水,我要喝水”救护车上的医生一听就觉得不对,赶紧检查,这才发现,刚才没有找到的另一颗子弹竟然击中了张家小儿子的右胁部,同样是贯通伤,当时流血不多,没有发现医生判断,这发子弹很可能伤到了张家小儿子的内脏。 陈华命令,医护车全速前进!救护车上的医生联系边防医院,立即做好手术抢救准备! 张家小儿子直接被抬上了手术台。 弹头被取出后,张家小儿子捡回一条命。医生说,再晚到10分钟,命就保不住了! 张家大院这边,“蝈蝈”两次被烟头烙醒之后,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蝈蝈”让人打开了“张爷”的手铐,漫不经心地说:“坐吧!” “张爷”迟疑了一下,揉着手腕,在客厅里那张油腻腻的布面长沙发上坐下,微闭着双眼,像是跟“蝈蝈”一样,瞌睡得厉害。 “蝈蝈”掏出一支香烟,朝“张爷”递过去,“张爷”面色阴郁地摇头。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蝈蝈”问。 “张爷”仍然一脸阴郁地摇头。 “蝈蝈”拿出手机,翻出黄老板的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张爷”依然一脸阴郁地摇头。 “蝈蝈”又翻出“接货人”的照片:“这个呢?” “张爷”还是摇头,“蝈蝈”注意到,“张爷”甚至根本看都不看“蝈蝈”递到他眼前的手机。 “蝈蝈”心想:这个老家伙,看来是打算一个字不吐了。拿不到“实锤”,也就是扎实过硬的证据,将来进入到审讯阶段,这老家伙恐怕也是“零口供”。 “蝈蝈”哈欠连天地站起来,走到“张爷”面前,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不说是不是?我给你讲讲法律吧,重证据不重口供,就是说,你一个字不说,找到毒资和毒品,照样判你。” “蝈蝈”一边说,一边用手拍打着长沙发的椅背。 别看“蝈蝈”一脸睡眼惺忪,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张爷”的表情,就在他拍打沙发背时,他发现一丝惶恐掠过“张爷”的眼睛。 完全是一种侦察员的直觉,“蝈蝈”突然觉得,“张爷”屁股底下这条长沙发有问题。 后来总结案情的时候,“蝈蝈”说:“一是他为什么不坐单人沙发,而是主动选择了长沙发?一般来说,那种时候,他本能地会选择单人沙发,那样更有安全感。他选长沙发,只能说,他觉得长沙发对他更重要;二是我给他讲法律的时候,他半闭着眼睛,我一拍沙发背,他的眼睛就睁开了,为什么?” 陈华笑着说:“牵强,牵强!你就说直觉好了,或者干脆就承认,运气好。” 就在“张爷”的眼睛猝然一亮之时,“蝈蝈”厉声命令:“把他铐起来!” 两名侦察员立即上前,把“张爷”从沙发上拖起,铐上手铐。 “拖一边去!”“蝈蝈”继续下令。 “摄像机拿过来,准备录像!”“蝈蝈”接着下令。 手持摄像机的侦察员立即跑过来,不知道该把镜头对准什么地方。 “蝈蝈”径直走到门前怀抱着“95一1”式自动步枪站岗的特战队员身前,低声说:“刺刀给我!” 特战队员立即拔出刺刀,倒转刀柄,递给“蝈蝈”。 “蝈蝈”握着刺刀,走到长沙发前,他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张爷”,他注意到“张爷”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蝈蝈”挥起刺刀,刷拉一声,划开了长沙发靠背后面的蒙布。 布沙发的蒙布被割开后,“张爷”双脚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藏在布面长沙发蒙布下面的,全是一叠一叠的百元大钞,粗略清点,大约有80万元人民币。 “蝈蝈”指着整齐地码放在客厅地面上的一堆人民币,笑眯眯地问“张爷”:“这是什么?” 张爷仍然不开口。 就在“蝈蝈”以为“张爷”要装哑巴装到底的时候,“张爷”突然咕哝道:“我家有钱,怕人打劫,藏在沙发里,这有问题吗?有问题吗?” “蝈蝈”没有回答“张爷”的问题,是因为“张爷”问了一个无比正确而且“蝈蝈”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都是人民币,怎么能证明这80万人民币就是毒资? 如果找不到毒品,仅凭黄老板和“送货人”的指认,证据显然不足可是,侦察员们已经把房子翻了三遍,厨房c卫生间,所有大型家具都拆解了,就是没有找到毒品。 毒品都去哪了? 这时,换了新绷带的陈华又回到了张家大院,径直走进客厅。他看到地上的大堆人民币,与“蝈蝈”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明白,钱找到不少,毒品应该还没有下落。他冲“蝈蝈”摆摆头,示意“蝈蝈”出来一下。 两人走到客厅外面的走廊上,陈华递给“蝈蝈”一根烟。 “蝈蝈”说:“不在医院睡一会儿,你又跑回来干嘛?伤口怎么样?” 陈华笑笑:“没事,缝了7针。” “蝈蝈”苦笑:“当心破相喔。” 陈华仍然笑笑:“大不了戴顶帽子呗,跟你一样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2 夜奔坡脚 “蝈蝈”叹口气:“折腾半宿,掘地三尺,就是没有” 陈华悠然吐出一缕青烟:“意料之中。你想啊,谁会把毒品藏在自己家里,等着你上门来查?” “蝈蝈”有些委屈:“噫!藏在外边,每次出货,还得偷偷摸摸去取,不是更麻烦?” 陈华伸出一只手,搭到“蝈蝈”的肩上:“阿国,你以前办的,都是大案子,这种‘乡村’案子,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货藏在外边某个人那里,需要出货的时候,打个电话,叫他送来不就行了?” “蝈蝈”顺着陈华的思路往下走:“这个帮张爷藏货送货的人,一定得是他信得过的人。而且藏货的地方,离这儿不能太远,太远,送货的时间太长,而且路上不安全” 陈华轻拍“蝈蝈”的肩膀:“这个人,不但得张爷信得过,还得有点傻,得对张爷百依百顺。要不,他要是背着张爷,私下出个货或者掺个假什么的,张爷可不就惨了?” “蝈蝈”茅塞顿开:“那我们得赶紧查查张爷的社会关系,看看有没有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陈华把手从“蝈蝈”的肩上拿开,这次他没有笑,而是稳稳地说:“这个,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蝈蝈”连连摇头:“你不是去医院缝针了吗?” “缝针能花几分钟?路上可以打电话呀——我让人把张爷的手机通话纪录调出来看了,让人突击审讯了张爷的那几个侄儿子,就问他们,昨天” 陈华抬腕看了看表,此时已是凌晨两点,于是他改口说道:“应该是前天了,主要是前天下午,都有谁来过张家大院?那几个小子平时跟着张爷吃香的喝辣的,看家护院,隐约知道张爷做的是掉脑袋的生意,这回被抓了,一个个生怕被枪毙,争先恐后地交代。所有的线索汇集到一起,我们发现有一个人最可疑。” “蝈蝈”急问:“什么人?” 陈华缓缓道来:“这个人,是张爷的一个堂弟,名叫张发强,37岁。家住离酒房村17公里外的坡脚村。这个张发强,有台摩托车,具备快速送货的条件;张爷的几个侄儿子都说,前天下午,张发强骑摩托车来过张家大院,奇怪的是,张发强却连晚饭都没吃,急匆匆地又走了;张爷的手机通话纪录表明,前天中午1点左右,张爷给张发强打过一次电话,时间不长,大约一分钟,下午4点左右,张发强给张爷打过一次电话,时间更短,只有20秒左右” “蝈蝈”接口说道:“这只能说明,他们在电话里说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只是确认一下时间c地点一类的细节。” “对!”陈华肯定地说:“这边,想让张爷开口,恐怕不可能。我们得赶快去坡脚村。我们是昨天晚上8点多钟抓的张爷,人和手机都控制得很死,酒房村也完全被封锁,张家被抓的消息应该还没有走漏。天一亮,就不好说了如果毒品被转移,找起来就更难了。” “蝈蝈”连连点头。 5分钟后,“蝈蝈”c陈华c老和c老水c林恩和晓航,已经坐进一辆悬挂地方号牌的7座suv,周强开车,朝着坡脚村一路疾驶而去。 此前,他们已经通过当地公安机关通知了坡脚派出所,听说是抓毒贩,而且很可能是大宗毒品,派出所很重视,胖乎乎的派出所长带了几名干警,穿上制服,带了武器,在路口迎接陈华和“蝈蝈”他们。 见面后,就在路边,大家抽着烟,简单说说情况。派出所长说,接到上级通知,他们已经悄悄到张发强家侦察过:一家6口都在家,关门睡觉。这一家6口包括张发强的父母,张发强夫妇,两个女孩,大的10岁,小的7岁。 派出所长说:“我一直就觉得这小子可疑,村子里的男丁大都外出打工,他不去打工,躺在家里睡大觉,地也不怎么种,还挺有钱。抽烟都抽带过滤嘴的。不过这小子呢,这儿”所长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像是少根筋,对人挺好,逢人就发烟,傻呵呵地笑;隔三岔五还请人下馆子,是个人就请,一顿要吃100多块他哪来那么多钱?不过,这小子不吸毒,这是肯定的,就是爱喝个小酒” 陈华与“蝈蝈”相视一笑。 所长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凌晨3点,他说:“夜半三更去敲门,怕是要鸡飞狗跳,影响不太好,他要是想跑,追起来也麻烦要不,大家先到所里休息休息?二位领导放心,我派了人,盯着这小子呢!天一亮,我们就上门,二位领导看看怎么样?” 陈华早就掏出香烟来,挨个给派出所的兄弟们递了一圈,这时,又掏出一根递给所长:“辛苦兄弟们了。我们也没想现在就去敲门我这帮兄弟,也两天两夜没睡觉了。找个地方,先眯一会儿?不过,人可得盯紧了!” 所长连声答应:“放心,放心,绝对没问题。” 侦察队的7座suv灭了大灯,悄无声息地驶进派出所小院。备勤室有两张小床,办公室里有长沙发,所长找来几件军大衣,大家一放平,立即就打起了呼噜。 黎明时分,“蝈蝈”是被陈华上牙磕下牙的“嗒嗒”声惊醒的,他跳起来一看,陈华双目紧闭,蜷缩在军大衣下边的身体瑟瑟发抖。“蝈蝈”定睛看去,陈华面如死灰,努力想咬紧牙关,可是仍然无法控制住牙齿相撞。“蝈蝈”伸手去摸陈华的额头,隔着渗血的绷带,烫得“蝈蝈”一下子缩回手。 陈华猝然睁开眼睛,问道:“天亮了?” “蝈蝈”厉声说:“你在发烧!” 陈华颤声说:“怎么会呢?他妈的!怎么这么冷啊?” “蝈蝈”连忙抓过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军大衣,压到陈华身上。 此刻,在陈华的家里,“小小”轻轻敲响我的房门,她叫我“粒粒”的时候,声音里有一丝慌乱。我赶紧跳起来给她开门。 “小小”的头发蓬散着,她没有进门,匆匆忙忙地说:“果果像是发烧了怪不得昨晚怎么也哄不睡。我得带他去医院忙不赢给你做早餐了,你自己凑合着弄点吃的,要不,你到街上吃碗米线?” 果果是孩子的小名,大名叫陈果。陈华说了,儿子的名字是他取的。说这话的时候,陈华得意非凡。 刹那间,我那个羞啊!人家孩子病了,还惦记着给我做早餐。 我赶紧说:“没事没事,姐,我这就起来,我陪你一块,带果果去医院。” “小小”说:“也好也好。我开车,你帮我抱着果果” 到医院一检查,也就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正常的发烧,医生给孩子服下退烧药,叮嘱我们给孩子多喝水,注意观察,随时量体温,如果不是烧得太厉害,也没什么关系,不用太紧张后来,我听“蝈蝈”说,那天清晨,陈华也因为伤口感染而发起了高烧,禁不住心下黯然:父子血脉相通,连发烧都挑同一个点。 我们带着果果去医院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坡脚派出所的办公室里,“蝈蝈”对虚弱到蜷缩成一只大虾般的陈华说:“你就别去了,好好躺一会儿,要不,去卫生院输点液?这边,我带人去好了” 陈华咬牙一跃而起,一个趔趄,“蝈蝈”赶紧扶住他。陈华喘了几口粗气:“不行的。这种‘乡村’案子,你不熟” 陈华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薄羽绒服,脑袋撞破时肩头染了不少血,这两天来不及也没衣服可换,他跳起时,两件军大衣都滑落在地,加上头上染血的绷带,看上去他愈发显得单薄,甚至有种决死的意味。 “蝈蝈”鼻头一酸,弯腰捡起一件军大衣,给陈华披上:“那你披件大衣吧!” 所长和两位民警制服严整,跑过来说:“我们出发?” 陈华和“蝈蝈”同时点头。 朝车辆走去时,所长说:“二位领导和各位同志都是生面孔,最好不要露面。我想呢,我去问,你们呢,就在车上,我呢,和陈教”他看了看陈华:“手机接通,开着,这样,我说什么,他们说什么,你们都能听得见” 陈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这样很好。麻烦你们了!” 7座suv和派出所的警车,行驶到距离张发强家50米开外的一个拐弯处,停下来。从张发强家所在的位置,不可能看到警车。 所长和两位民警下车,徒步朝张发强家走去。 不得不佩服乡村派出所民警的亲民和智慧。陈华的手机开着免提功能,手机里传来所长他们的敲门声,开门的应该是张发强的妻子,所长亲切地叫“兄弟媳妇”的声音,接着是所长解释“你们家还没有办二代医保卡,我们来上门 服务”的声音,接着是进门的声音,接着是所长问“发强呢”的声音 接下来,陈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把车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张发强的妻子说:“他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所长不是说,他派人盯着张家吗?张发强怎么会出去了?什么时候走的?他去了哪儿? 陈华颤抖着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大家情不自禁,都把脑袋凑近了手机。 听声音,所长倒是不慌不忙,慢吞吞地问:“这一大早,发强去哪儿啦?咦,没有骑摩托车嘛。” 张发强的妻子漫不经心的声音:“去江边打柴火,天不亮就走了。” 这里的人习惯把烧柴称为“柴火”——去江边打柴,肯定要带上背篓什么的。难道,张发强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背上毒品,连夜逃走了? 陈华伸手,猝然挂断手机。因为他这边一说话,所长胸兜里的手机难免会发出声响,也许会惊动到张发强的妻子。 高烧未退,陈华上牙磕着下牙,颤声说:“把派出所的驾驶员叫过来!” 派出所的驾驶员刚把头伸进侦察队的7座suv,陈华立即下令:“你带路,我们跟着,去江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3 给毒贩照张全家福 派出所的警车引领着侦察队的7座suv,穿过村落,急急朝江边奔去。尚未出村,陈华的手机便“呜呜”地狂震起来,陈华摸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摁下接听图标,打开免提功能。 手机里传来胖所长愠怒的声音:“陈教,你怎么挂我电话呢?” “蝈蝈”忍不住,大声说:“人都跑了,还不赶紧追?我们正朝江边赶” 所长打断“蝈蝈”:“哎呀!彭队你急什么嘛!不是说了,派人盯着的嘛!没事没事,他就是去江边打柴火,我们有人看着呢。你们等着,原地不要动,我叫派出所的车回来接我,等我来带你们一起去找。” “蝈蝈”和陈华刹时有种傻眼之感,这个胖所长,搞什么名堂? “蝈蝈”只得吩咐周强停车。很快,派出所的警车驾驶员像是接到了所长的电话,掉个头,与侦察队的suv擦身而过,返回村落。 “这种乡村案子”陈华苦笑着,颤声对“蝈蝈”解释:“名堂多得很。我一听嫌疑人跑了,马上就怀疑派出所根本没派人盯这下,没辙了”这辆车上,全都是侦察队的兄弟们,大家都苦着脸。 “蝈蝈”猜测陈华的意思,似乎不太信任这个胖所长:要么是玩忽职守,甚至是通风报信,胖所长不是说了么,张发强经常请人吃饭喝酒,吃一顿要花100多块,所长多半也在张发强请吃请喝之列要么是这个案子就算破了,跟派出所也没什么关系,胖所长有意“忽悠”边防支队的侦察员,毕竟,坡脚派出所属于当地公安系统,跟边防属于两套体系 正胡思乱想间,派出所的警车已经折返回来,越过侦察队的7座suv,稍稍减速,没有停车,胖所长从车窗里伸手朝“蝈蝈”他们猛挥,示意跟上。 两辆车开到江边,再也无路可走。所长率先下车,朝“蝈蝈”他们气喘嘘嘘地跑过来。老水和林恩刚把正烧得“打摆子”的陈华扶下车,所长张口就对陈华和“蝈蝈”说:“二位领导不相信我是不是?” 这就把话挑明了。 陈华只得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所长您看,我这不是烧糊涂了吗?” 所长叹了口气:“陈教,我看你这是玩命啊!没事没事,赶紧收工,你赶紧看病去。你们看,人不就在那儿吗?” 所长抬手一指,“蝈蝈”和战友们顺势望去,唯见大江浩荡,缓缓南流,江边一株枯树,黑乎乎的树桠朝江心探出,哪里有什么人影? 所长解释:“我派了两个联防队员,一夜都盯着张家。天亮时,张发强背个背篓,拿把柴刀出了门。我又没说要抓人,也没说为啥要盯着张发强,这两个联防队员呢,老实得很,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就是悄悄地跟着。这不,出了张家,我打他们的手机,说是在呢在呢!你们急什么嘛!上车上车,你们都上车待着,我去叫他回家。” 晓航手搭凉篷,一直在望,这时忍不住问:“人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所长有些不耐烦地说:“树上,树上!” 所长这样一说,众人再看时,果然,树上有个人影,正掰下枯树枝,胡乱往岸上扔。 所长一挥手,两名制服民警跟着他,朝那株枯树走去。“蝈蝈”情不自禁地跟上,老和也跟了两步。所长停住脚,回头说:“好吧好吧,你们跟我一起过去,千万不要说话啊!不要吓着他,掉到江里头,捞不起来的。” “蝈蝈”与老和只得干笑两声。 一行人朝枯树走去时,树上的张发强已经发现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蹲在树桠上,探头朝下望。 所长扬头大叫:“发强,你媳妇没跟你说吗?今天我们上门 服务,给你家办二代医保卡。” 张发强大声说:“没有啊!” 所长接着大叫:“下来下来,赶紧跟我们回家。你看”他回头一指穿便服的“蝈蝈”和老和:“人家县里的同志都来了,人家是专门来上门 服务的!赶紧下来,唉,慢点慢点,你狗日的不要落到江里头去!” 张发强毫无警觉,开始慢慢从枯树上往下滑。后来,“蝈蝈”告诉我,那家伙下树时,他真是捏了一把冷汗,昨天晚上,林恩那一枪,看似没打中要害,结果差点死人,如果这小子一失足掉到江里,那就真是死定了。 好在张发强看来经常攀上枯树打柴,身手还算矫健,没出任何意外,双脚落地。站稳身形,他不去拿背篓也不捡枯枝,掏出烟来,乐呵呵地发了一圈,所长和两名制服民警都接了,“蝈蝈”与老和微笑拒绝。 “真是带过滤嘴的香烟,10块钱一盒的‘红塔山’。”事后,“蝈蝈”笑嘻嘻地跟我说。 “那不是你以前经常抽的烟吗?”我也笑嘻嘻地说。 点上烟,所长笑骂张发强:“全村人的二代医保卡都办了,就你狗日的一家还没办” 张发强一边将枯枝捡拢,踩断,扔进背篓,一边傻笑着说:“我哥说,不要办,没得用。” “蝈蝈”想,他说的“我哥”,也许就是“张爷”吧? 所长继续笑骂:“你狗日的不要管有用没用,你家不办,我的任务就完不成。你要害我扣工资的。” 说话间,所长和两名制服警察帮着张发强收拾好枯柴装进背篓,领着他朝警车走去,一边走,所长一边开玩笑:“你狗日的今天运气好,请你坐一回警车。” 背篓装进警车的后备箱,顶着,盖不上,所长就让盖子“飞”着。 所长坐进副驾位置,张发强笑呵呵地坐进了警车后排,两名制服警察,一左一右挨着他。 “蝈蝈”又一次傻眼了,所长竟然说说笑笑就把嫌疑人哄上了警车!陈华说得不错,这种“乡村”案子,这种办案方式,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回到张家,所长咋咋呼呼,叫张发强把家里人都叫到院子里,一个一个地照像。一名制服警察真的拿出照像机,费了好大劲才把照像机架到三角架上——其实他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张家两个小女孩兴致勃勃地围着制服警察转来转去,踮着脚,伸头看数码相机的显示屏。 “蝈蝈”注意到,所长失踪了一会儿。“蝈蝈”后来才知道,所长是去外边的车上,找陈华商量对策。 所长跟陈华说:“你们彭队,刚来的吧?一看就是‘大警察’” 这是对“大城市来的警察”的简称。 所长说:“他不懂。要不我早让人送你去卫生院输液了!辛苦你了陈教,病成这样,主意还得你拿。没带搜查证对吧?” 陈华笑笑,虚弱地点点头。他明白所长的意思,没有搜查证,不能“明搜”,因为如果搜不到“真家伙”,所长以后在村子里,别说开展工作,村民的脸色就难看了。 所长和陈华很快就确定了行动方案。 张发强家的人,先是一个一个地被叫到照像机前,严肃认真地站好,照像,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所长强调,这是办理二代医保卡必须的,如果不是县里来的同志亲自上门 服务,一家人都得去县城照像,一来一回几十里,所以,要好好谢谢人家县里来的同志。 所长说了这话,张发强很认真c很恳切地说了三遍:“照完像,我请县上的同志吃饭,都请都请” 好不容易一个一个照完,所长又说:“有这个机会不容易,照张全家福吧!”所长说着,不容分说,指挥张家6口排队,调整位置,左也不对右也不对,一直在折腾。 就在制服民警把张家6口都叫到院子里照像的时候,老和c老水还有晓航,像是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脚,踱进了张家的屋子。 所长好不容易指挥张家6口站好位置,正准备照全家福,老和走出门来,冲所长比了个“一k”的手势。 所长大声说:“一k!现在开始照像,跟着我说,一c二c三——茄子!” 张家6口一起喊“茄子”,快门“咔嗒”一声,张发强留下了他这一辈子最后一张全家福。 原来,趁着张家所有人都在院子里,所长指挥张家6口一个一个照像,意犹未尽,接着又组织张家6口照全家福足足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机会,老和c老水和晓航分工合作,不动声色地对张家进行了秘密搜查。就在张家二楼的床下,他们发现了4个纸箱,纸箱里全是毒品,有海 洛因,有冰 毒,还有鸦 片和“麻 古”。 粗粗清点下来,各类毒品累计超过100公斤! 毒品被搬到院子里,侦察员命令张发强指着那些毒品再次照像c录像的时候,张发强一个劲大叫:“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是我哥放在我这里的!” 所长不失时机地问道:“哪个是你哥?” 张发强大声地说出“张爷”的名字,所长继续追问:“你哥家在哪里?” 张发强再次大声地说出:“酒房村啊” 几问几答,都被摄像机纪录在案。 张发强被戴上手铐,推出门外,上了警车。这天,他是第二次“运气好,请你坐警车!” 都这样了,胖所长还回头安慰张发强的父母c老婆和孩子:“没事没事,都是他哥的事,县上的同志就是带发强去问问,问清楚了就没事。” 张家一家老小默然点头。 “蝈蝈”对胖所长此举万分感激。因为他们还得在院子里守着这堆毒品,等待支队司令部情报c法制c宣传等相关科室的战友和一个特战班赶过来,清点c取证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如果张发强的一家老小扑过来,冲着他们又打又骂又撕又咬,他们也只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个村子张姓人家不少,而且留守的大都是老人孩子,张发强平常“人缘”不错,如果闻讯聚集拢来,虽然有派出所所长和制服民警在场,但是面对群众,无论如何不能使用武器,别说被老老少少的村民骂死,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蝈蝈”他们几个人淹死。 所长都说了“没事没事”,张家人,主要是张发强的妻子,也就无话可说,拖过一只小板凳,丧着脸,面墙而坐。 对胖所长的智慧,“蝈蝈”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走出院子,“蝈蝈”紧紧地握住胖所长的手:“谢谢你,谢谢兄弟们!相信我,回去我们就专门给县局c市局写报告,给你,给派出所请功!” 胖所长抽出手:“赶紧送陈教去医院吧!” 胖所长话音未落,林恩奔过来向“蝈蝈”报告:“陈教晕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4 庆功宴,特别嘉宾 听闻陈华晕倒的消息,“蝈蝈”急火攻心,本能地拔腿朝侦察队的7座suv扑过去,奔出两步,“蝈蝈”猝然警省:院子里一大堆毒品,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胖所长的想法应该跟“蝈蝈”一致,他一把拽住“蝈蝈”的胳膊:“彭队,这儿,你盯着!我送陈教去卫生院,我人熟。” “蝈蝈”冲着胖所长连连点头,想开口道谢却又无从说起。 胖所长重重地在“蝈蝈”的肩头拍一巴掌,急步而去。 医生打开陈华额头上的绷带一看,伤口果然已经化脓。发烧c昏厥,应该是伤口感染加上疲劳过度所致。医生给陈华静脉滴注葡萄糖和抗生素,没过多久,他悠悠醒转,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几点了?天怎么这么黑呀?” 正午时分,病房外面阳光灿烂。胖所长知道陈华的感觉系统紊乱了,含混地说:“没事没事,你赶紧闭眼,睡一会儿就好了。” 保山边防支队医院的救护车及时赶到,将陈华转送到支队医院。伤口感染控制住以后,陈华在支队医院躺了一天,坚持要出院。他不让任何人把他受伤c住院的消息告诉“小小”,他说,最受不了老婆带着孩子,站在病床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仿佛他已经倒下永远不再起来。 “蝈蝈”带队返回后,忙着审讯嫌疑人c固定证据c开会c总结等等,也没跟我联系,所以,我和“小小”以为他们并未回到保山,而是一直在“出差”。 陈华脑袋上缠着绷带,回到家,把“小小”吓了一跳。不过,人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已足以让“小小”感到欣慰。她甚至反过来安慰陈华:“没事没事,我上网看看,给你买最好的‘疤痕灵’,拆线以后,坚持抹上一段时间,连印子都不会有。” 案子大获全胜,缴获各类毒品上百公斤c毒资近百万元c缴获火 药枪一支c抓获犯罪嫌疑人15名c查扣涉案建筑物一幢c涉案车辆5台陈华虽然受伤,但并无大碍,因此,给边防总队和州公安局的报告里,使用的都是“我方无一伤亡”字样,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好事不断。 先是上级通报:因为在侦办“626”专案中的卓越功勋,“蝈蝈”荣立一等功;同样,在侦办“626”专案中发挥了突出作用,陈华荣立二等功; 紧接着,传来了段向北c张光祖以及广东“大老板”等“626”专案中的大毒枭被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消息,虽然所有罪犯都表示不服判决,提起上诉,但是“蝈蝈”和陈华他们都知道,二审c终审改判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再接着,陈华和“蝈蝈”他们刚刚侦破的这起“乡村”案件,因为最初获取线索,支队成立专案组是11月14日,所以代号为“20151114”专案,得到了省公安厅c省边防总队以及保山市公安局的高度评价:情报精准,计划周密,行动果断,连续打击,战果辉煌! 12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蝈蝈”打电话通知我晚上一起吃饭。他特意叮嘱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们首长要见你。” 我没问他说的“首长”是谁,只是连声答应。 身着便服的周强开了一辆悬挂地方牌照的轿车来接我,上车后,他笑嘻嘻地说:“粒粒姐,你好漂亮。”我也笑着说:“小强,你好会说话。” 轿车很快驶到支队大门口,电动栅栏门悄然滑开。哨兵没有伸手阻挡周强的车,也并未挥手敬礼。周强笑着向我解释:“他们知道这是侦察队的车,因为挂的地方牌照,他们不敬礼。” 我“喔”了一声。我喜欢这个有些饶舌的小伙子,他的解释,宛若“解密”,让我感到很是亲切。 轿车绕到办公大楼侧后方,我一眼看到“蝈蝈”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屋檐下。轿车停稳,他伸手拉开车门,特意作出扶我下车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挺好。我打趣他:“哟!待遇不错嘛,彭队亲自给我开车门。” “蝈蝈”也笑,示意我跟随他往楼道里走。我本能地伸手想要挽住他的胳膊,他不动声色地示意我不要这样。其实,这时候,支队机关已经下班,楼道里几乎空无一人。 我问:“不是吃饭么?怎么来支队了?” “蝈蝈”笑笑说:“聚餐呀,当然在机关食堂!今晚是1114那个案子的庆功宴还有啊,高政委说了,我到支队以后,还没有给我“接风”,今天这顿饭,也算是给我接风,所以嘛,高政委专门让我把你叫上” 噢,我在心里说,“蝈蝈”说的“首长”就是高政委啊!我听“蝈蝈”说过,保山边防支队的高政委是位40出头的女性。我好歹也是联系过禁毒口的政法记者,知道2018年边防改制之前,云南边防所属各支队都是副师级单位。这样说来,这位高政委应该是副师职干部,女大校。 啧啧,了不起!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没有请你妈妈?” “蝈蝈”像是没有想过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楞了一下说:“年轻人的场合,她来不方便吧?再说啊,我到支队的第二天,高政委c支队长他们就亲自登门,拜访过她老人家了呀。” 噢,原来是这样。 食堂位于副楼的二楼。“蝈蝈”引领我,从侧门进入主楼,穿过长长的走廊,经由连接主楼和副楼的通道,朝食堂走去。后来我想,那是因为机关虽然下班,院子里也几乎没有什么人,但他仍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吧?后来我想,这更多是出于对我的安全考虑。至于“名份”,我可没想那么多,我想的是,既然“首长”让“蝈蝈”特意叫上我,就已经把我认作是“蝈蝈”的家人,这让我满心甜蜜。 支队机关食堂附带有两个包房,大的一个,可以容纳20多人就餐。 我和“蝈蝈”刚走进包房,“哗啦”一下,10多个穿军装的年轻人都站了起来,这就是侦察队的兄弟姐妹们了。因为是在机关大院之内,而且高政委专门交代过:“既然是给大家庆功,都穿军装!你们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穿军装,庆功的时候不穿,啥时候穿?” 不用介绍,大家似乎都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穿便服嘛!所有人都笑吟吟地望着我,既不排斥,也不过份亲热,仿佛我早就是他们的好朋友,这种感觉真让人舒服。 “蝈蝈”把侦察队的兄弟姐妹们挨个介绍给我,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蝈蝈”介绍得很详细,每个人的特长c学历c战功等等,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侦察队有神枪手c拳击手不奇怪,竟然有足球运动员c有吹小号的,还有学表演的两位女侦察员也穿着军装,一个是少尉,她叫郑芸芸;还有一个是上尉,她叫木丽娟。她们都算不上“大美女”,但是端庄大方,特别是军装在身,让我觉得她们漂亮得不得了。有一瞬间,我想象着邓佳穿军装的样子,应该也是这样英姿飒爽吧? 猝然置身于这么多戎装英武c热气腾腾的青年男女之中,我兴奋得脸都红了。 这时,有人小声说:“政委来了!” 我定睛看去,果然是位女大校。 高政委中等身材,短发齐耳,一脸微笑掩饰不住她的精明干炼,略圆的脸上戴着一幅黑框眼镜,又让她在英武之中透出一丝书卷之气。对了,我想起来,“蝈蝈”说过,高政委毕业于中国人民武装警察学院,是他的校友。毕业后在总队指挥学校做过教官,当过总队政治部的副主任,自然是有些“文气”的。 我没想到,高政委径直走向我,亲切地拉着我的手,扬声问候:“你就是黎妮吧?欢迎欢迎!” 高政委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刹时之间让我想到袁姐。我忍不住拿她跟袁姐对比——袁姐显得更干炼c利索c决绝;高政委呢,更权威c大气c亲切,嗯嗯,我在心里说,气场不一样。 我嘴上说的却是:“政委好!谢谢谢谢!” 高政委携了我的手,拉着我,跟她并排在沙发上坐下,笑盈盈地说:“黎妮你知道吧?我们刚破了一个大案子,缴获了100多公斤毒品!卫国真是福将啊!这才来做我们的侦察队长几天啊,就带着大家立了一大功!我们支队党委,决定为侦察队报请集体二等功,而且,我听说啊,总队已经报请公安部,建议将此案列为2015年度全国缉毒的‘精品案件’!” 高政委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更是说给大家听的。 侦察队的兄弟姐妹们忍不住拍起了巴掌。 等大家拍完巴掌,高政委仍然握着我的一只手,仿佛我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姐妹,她笑盈盈地说:“你也很了不起啊黎妮!说实话,我非常敬佩你的勇气和决心。我听说,你是辞去了报社记者的工作,放弃了大城市的优越生活,一心要跟着我们卫国,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的啊!”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我不得不承认,高政委说出的,基本上也是事实。后来我才想明白,高政委这些话,是故意说给“蝈蝈”的战友们听的。对我的“背景”和来历,对“蝈蝈”的母亲为什么坚决不同意我们交往,对组织部门为什么不批准“蝈蝈”的结婚报告,她那样级别的领导,早已心知肚明。她强调我的“前记者”身份,分明是为了封堵“流言。” 当时,我只得腼腆地笑笑。 高政委转向我亲爱的“蝈蝈”,大声说:“卫国,你哪来这么好的福气?” 我亲爱的“蝈蝈”大言不惭地说:“我帅呗,有魅力呗!” 哄堂大笑。 我的脸红得厉害,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幸福。 说话间,菜已差不多上齐,高政委邀请大家入座。我注意到部队做事情真是一丝不苟有条不紊,餐桌上居然提前摆好座位签。高政委当然是主座,她的两旁是彭卫国和陈华,彭卫国的旁边,赫然是我的大名:“黎妮”! 我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走向自己的“位置”?高政委利索地将“彭卫国”和“黎妮”的名字换了位置,大声说:“来,黎妮,你坐我旁边!”她一边说一边朝我招手,我刚走到她的身边,她就拉住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推辞。 部队不许喝酒,庆功宴也不能喝,但是各种饮料特别丰富,有鲜榨的各种果汁,还有可乐c牛奶c豆浆我要的是柠檬汁,柠檬汁的气味总是让我联想到缅北的那个小镇 大家嚷嚷着,请高政委致“开幕词”。她端着一杯橙汁站起,先说了对破获大案的祝贺之语,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一伸手,抓住我的胳膊,示意我站起,然后大声地说: “今天的晚宴,黎妮姑娘,是我特别邀请的c也是唯一的嘉宾!”高政委说着,左手优雅地朝我一摆。刹那之间,我体会到某种“公主出场”般的欣喜。 高政委此语一出,兄弟姐妹们忍不住再次鼓掌,我看到我亲爱的“蝈蝈”笑得像按我们云南人的说法,一朵“烂柿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5 理想主义的盛宴 我没有喝酒,没有任何一个人喝酒,但是我已经醉了。 我恍然看着身边的这些人,这些身着橄榄绿军装,肩头银星闪亮,领口金花耀眼,胸前资历章c姓名牌c警种符号交相辉映的青年男女,仿佛置身于某个电影场景之中。在那样的,我们少年c青年时代梦寐以求的电影场景之中,军人们仪表堂堂彬彬有礼,他们端着高脚酒杯,轻声谈笑;他们的家人,长裙曳地,或雍容华贵,或美丽清纯,笑语吟吟在我少女时代的梦境中,那样的场景,那样的人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 体面! 高政委给我的,就是这种体面! 我恍然看着身边这群欢声笑语c志得意满的年轻人。他们有的毕业于名牌大学,他们有的琴棋书画皆通,他们有的是“高干 子弟”,比如我亲爱的“蝈蝈”,他们有的身怀绝技,他们有的年轻有为,比如高政委,她出身于1973年,不满43岁已是副师级,大校警 衔,如果是地方官员,这相当于副厅级,前途无量我还想到了邓佳,她的家族身家数十亿如果不来当武警,如果不来缉毒,他们完全有可能在政界c商界c文化界c演艺界“混”得风生水起,对他们来说,为解决生计问题来当兵,所谓的“吃粮当兵”简直就是笑话,他们生来就衣食无忧,他们很多人的家庭,早就实现了所谓的“财务自由”;就算陈华这样的,来自农村的警官,如果脱下这身军装,凭“小小”家族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他完全可以成为小城名流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做军人c做警察,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比热爱这身军装我甚至想到了我自己,就像陈华说的,完全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拼才华”——其实我拼的不是才华,而是执着——我认定了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去做,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无论千里万里,我一定要追寻到底! 后来我才明白,这正是高政委欣赏我,“隆重”推出我,给足我“体面”的原因。她知道,在骨子里,在血脉深处,她和我c和“蝈蝈”c和陈华,和环绕在她身边这群生气勃勃的年轻人,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酒”过三巡,虽然没有酒精的催化,宴会的气氛依然进入到轻松c散漫和喜悦的佳境。“蝈蝈”拉着我站起来,我们俩端着高脚杯,向高政委“敬酒”。“蝈蝈”恳切地说:“大姐,谢谢您,谢谢组织对我,对我妈妈还有粒粒的关心,我和粒粒敬您”高政委爽朗地大笑:“卫国你哪来那么多官样文章?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是我的福将,黎妮这姑娘,我一看就打心眼里喜欢,来,咱们喝一个” 虽然是饮料,我们三个人还是认真地碰了杯,每个人都认真地喝了一口。 高政委把“蝈蝈”和我拉到一边,站在一棵高大苍翠的巴西木下,这是她有话要单独对我们俩说。高政委右手依然端着盛了橙汁的高脚杯,左手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她看了看我,转而看向“蝈蝈”,轻声说:“阿国,我们这是个小‘寨子’,比不了总队那样的大单位。只要你们俩愿意,阿国你随时可以打恋爱报告c结婚报告,组织给你们批!” “蝈蝈”的听明白高政委的意思之后,微微楞了一下,这才轻声说:“政委,您都知道啊?” 高政委抿嘴一笑:“我能不知道吗?不过,你妈妈的思想工作,我可以去做,关键还是靠你自己”她抽出原本挽住我胳膊的手,亲昵地搂住我的肩膀:“黎妮,你的父母,对你和阿国的婚事,不会有意见吧?” 转机来得如此突然,让我措手不及,我连连摇头:“他们,能有什么意见?我的事历来都是我自己作主。” 高政委立即说:“就是!我跟你一样,自己的事,自己作主!我最讨厌什么事情婆婆妈妈。黎妮,其实我觉得,你很像我们,你有军人的决断和警察的智慧” 我一个劲地嚅嗫着:“谢谢,谢谢大姐”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我想,既然“蝈蝈”叫她大姐,我也是可以叫她大姐的。我恍然觉得,高政委说出的话,很像一个人,那个人已经驾鹤西去,那个人,是“蝈蝈”的父亲。 高政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着“蝈蝈”:“你现在的身份,恐怕不能大张旗鼓地举行婚礼,这样吧!”高政委干净利落地说:“就在这儿”我想她指的就是机关食堂的这个包房:“等你们觉得时机成熟了,我来主持你们的婚礼!” 说罢,高政委把发呆发楞留给我和“蝈蝈”,迎向几个正端着杯子朝她走来的年轻侦察员。 我和“蝈蝈”对视了至少3秒钟,同一瞬间,我俩“卟哧”一笑。 我没有喝酒,没有任何一个人喝酒,但是我已经醉了。 宴会已接近尾声,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高政委站了起来,我想,应该是“总结陈辞”了吧? “《圣经》里的伊甸园故事,大家都知道的。蛇诱惑夏娃,吃下了苹果,人类从此便有了智慧,有了辨别美丑c善恶的能力。上帝很生气,将亚当和夏娃逐出伊甸园,让人类从此在大地上独自求生。据说,这就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高政委的音量不高。我暗自感叹,现在的部队,振臂高呼口号,满嘴空话套话的时代早已过去,无论是领导还是普通一兵,都特别强调独立思考和个体选择,当然,服从命令听指挥,任何时候,都是军人的天职。 “我们不是基督徒,我不认为夏娃吃下苹果是什么‘原罪’。我想,夏娃吃下的那个苹果,唤醒的是人类的自由意志。当然,就像人类为了捍卫自由意志必须付出代价一样,每一个人,为了捍卫自己的选择,为了追求自己心中的目标,同样必须付出代价,甚至是惨痛的代价!” 高政委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家的脸庞,我觉得她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得稍稍长了一些。 “很多人,原本可以随波逐流,原本可以追求所谓的‘简单幸福’,原本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原本可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但是,我们不愿意过那样的,我们认为庸庸碌碌的生活。我们选择了军装,我们选择了艰苦,选择了奔波,选择了危险,我们无怨无悔,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大家情不自禁地鼓掌,我从来没有这样真诚地,为某个人的演讲鼓过掌。 “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有志气c有血性的年轻人,为了我们自己的选择,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投身于人类最伟大最艰巨的禁毒事业,不惜抛家弃子,不惜流血牺牲,还有谁,能够比我们更骄傲,更自豪地说,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够比我们更有勇气和资格说,我活过,我年轻过,我战斗过,我的青春如此灿烂,我的生命如此丰富?来,年轻人们,举起你们的酒杯,为我们的选择,为我们的理想,为我们的青春,干杯!” “蝈蝈”大声下达口令:“一c二c三” 大家同时发一声喊:“干!” 气冲霄汉! 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理想主义者”这样一个词,我想没错,这群人,包括我,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 晚宴结束后,陈华邀请我和“蝈蝈”去他家喝茶,我们欣然同意。他们俩到办公室换了便服,我们三个人踏着月色,缓缓朝“听花”茶店走去。 “蝈蝈”抑制不住兴奋,说:“陈哥,政委说了,让我抓紧打结婚报告” 陈华微微点头:“政委把你们俩拉到一边说话,我估计就是说这事。就是嘛,我们粒粒,这么优秀的女孩,你还不赶紧把她娶回家?” 我没有吱声。我知道“蝈蝈”是个“大孝子”,就算组织批准他跟我结婚,他妈妈谢晓兰那一关,恐怕仍然过不去。我还知道,这一次,“蝈蝈”一定得做通了妈妈的“思想工作”,再向组织打结婚报告,他不会让妈妈第二次伤心的。 陈华不理解我的心思,笑嘻嘻地说:“今天这个庆功宴,我怎么觉得就像政委给你们俩主持的定婚宴呢?” “蝈蝈”开心地说:“那就算是订婚宴吧。哈哈,只是委屈我们粒粒了。” 我依然没有吱声,轻歪脑袋,碰了碰“蝈蝈”的肩膀。我在心里说:“我不委屈,我一点儿都不委屈,这样的订婚宴,我做梦都没想过,我开心得想要飞起” 这天是周末,外公外婆把果果接去玩,没有了孩子的喧闹,关上大门后,茶店里异常宁静。“小小”低眉坐在茶桌后泡茶时,音箱里传出淡淡的古琴曲,好像是《潇湘夜雨》,我突发奇想,说:“陈华你的屋子里有吉它,弹给我们听听吧?” 陈华爽朗一笑:“好啊,今天是个大日子,我就给你们俩唱首歌,好久不碰琴了,演砸了不许笑啊!走吧,我们到二楼去。”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大日子”是什么意思,“小小”呢,恐怕以为他说的仅仅是“庆功”吧? 陈华拿来吉它,调好弦,“爬”了几遍“格子”,活动活动手指。接着,他低声弹唱起来: 我将真心付给了你,将悲伤留给我自己; 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将岁月留给我自己; 我将生命付给了你,将孤独留给我自己; 我将春天付给了你,将冬天留给我自己 这是罗大佑的《爱的箴言》,陈华是有多么热爱罗大佑啊! 一曲歌罢,余音绕梁,我们没有鼓掌,依然沉浸在歌声琴声营造出的意境之中。 我看到“小小”的脸上,洋溢着梦幻般的微笑,我恍然想到,“小小”嫁给的不是一个缉毒警察,他嫁给的是这样的琴声与歌声吧? 那天晚上,陈华唱了好几首歌给我们听,末了,他建议“小小”与他合奏一曲,“小小”有些腼腆,我和“蝈蝈”坚持要听。 “小小”褪去古筝的布套,按弦调音之后,她凝神屏息,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到我们每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锵然一声,如利剑相接,嗡然回荡。 她弹的是《沧海一声笑》。 随着古筝的弦律渐渐铺陈开来,陈华的吉它加入进来。有一会儿,古筝中正平和,宛若浩荡大江,吉它如同江上飞鸿,时而凌空翻飞,时而贴江滑行;有一会儿,古筝的旋律干净明朗,宛若歌手,吉它热切地应和着歌手,为她伴奏恍然之间,我们4个人仿佛已不在此地,不在这间小屋里,我们负手而立于辽阔的大江之滨,月光似水,江水似练,风萧萧,江水寒 很多年过去了,每当我忆及那个弦歌相和的冬日夜晚,每当我想到陈华,想到“小小”,古筝与吉它合奏《沧海一声笑》的弦律就会在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让我心痛如割,让我泪流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6 不放手 我忘了那天的日子,我只记得那天是星期天。 庆功宴那天,是周五。 晚宴结束之后,在陈华的家里,喝过茶,陈华弹着吉它唱了歌,陈华和“小小”一曲古筝与吉它合奏《沧海一声笑》。 我和“蝈蝈”告辞,大约是夜里10点钟。陈华笑着叮嘱我和“蝈蝈”:“你们打个车走,不要走夜路,不安全。”我以为他未免有些小题大作,“蝈蝈”却郑重地点头,而且立即拿出“生活手机”来找网约车。 网约车很快就到,陈华和“小小”把我们送到“听花”小院的门口。我记得院门的正上方有一盏灯,灯不是很亮,洒下一圈桔黄色的光芒,恰好照亮陈华的脸,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都隐没在阴影之中。 陈华一如既往地c温和地笑着:“再见。” 他总是那么温文尔雅,总是那么彬彬有礼。 我冲陈华和“小小”摆手,说“拜拜”。 我怎么知道,陈华说的那一声再见,却是永不相见;陈华那一抹温暖的笑容,竟然是最后的笑脸?我怎么知道,那一曲天籁《沧海一声笑》,竟然是最后的绝响? 后来,“蝈蝈”告诉我,第二天,周六,上午10点来钟,“蝈蝈”正在跟谢晓兰讨论要不要送“小保姆”阿香去念书的事。阿香管“蝈蝈”叫叔叔,通常,“蝈蝈”夜里回家时,阿香已经在母亲谢晓兰的卧室里睡下。母亲呢?只要儿子不出差,“蝈蝈”回去再晚,谢晓兰也一定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或者对着声音开得很小的电视机似看非看,非得等到儿子进门,问一声:“回来了?”这才去洗漱休息。这也是“蝈蝈”很少在我的出租屋待到很晚的原因。“蝈蝈”不愿让妈妈久等。 因为见面不多,而且没什么交流,阿香对“蝈蝈”有些生分——也许是因为“蝈蝈”从来不穿军装回家的缘故。谢晓兰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要让阿香去上学的,而且她相信“蝈蝈”只要说句话,战友们就能让阿香就近入读,从初一念起;“蝈蝈”的意思呢,还是要尊重阿香的意见,毕竟她已经14岁了;而阿香呢,一个劲地说:“奶奶,不上学不上学,我怕” 这时候,“蝈蝈”接到陈华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母亲说:“工作上的事”一边说,一边走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接听。 陈华说:一年多以前,支队侦察队办了个案子,3个德宏州芒市阿拉村的男子,从境外帮人“背货”到保山,抓捕时布控不严,跑了一个叫阿排的家伙。因为跑了一个人,案子一直结不了。随后,阿排虽然被公安系统通缉,却始终销声匿迹。刚刚接到可靠线报,这个阿排前几日,已潜回老家阿拉村。他打算带几个人,去把阿排抓回来。陈华在电话里说,已经请示了支队分管首长和司令部的领导,上级同意陈华带队去抓人。 陈华说:“小案子,而且以前的案子你不熟,我带人去就行。你留下来管家。” “管家”的意思,就是处理队里的日常事务。 “蝈蝈”也没太当回事,随口就说:“行啊!” 陈华带领老水c林恩等5个兄弟,周强开上队里的7座suv,周六上午11点左右离开保山,赶往140公里之外的德宏州府所在地芒市。 周六下午2时左右,陈华他们抵达芒市,先去到德宏边防支队。情况已经提前沟通过,都是兄弟单位,德宏支队表示全力配合。阿拉村不是边境村寨,不设边防派出所。德宏支队立即协调芒市公安局,芒市公安局通知管辖阿拉村的公安派出所,隐蔽对阿排的家及其亲戚朋友进行侦察,一旦发现阿排的下落,立即报告。 周六这天,没有发现阿排的藏身之处。不过,派出所报告,阿排这几天的确在村子里出现过。 陈华等一行7人,在阿拉村附近的镇上,找个宾馆住下。 星期天上午8时许,阿拉村的一名“治安积极分子”通过手机向派出所报告,看到阿排已在村里出现。 情况立即反馈给陈华。 9时许,陈华率领包括驾驶员周强在内的6名兄弟赶到阿拉村外。 陈华下令,周强守着车,手机保持畅通;其他6人,分成3个小组,在派出所的同志引领下,沿着出入阿拉村的3条通道搜索进村。在搜索过程中,一旦发现阿排,立即抓捕并通知其他两个小组,全队人马立即返回到停车点,马不停蹄,将阿排押回保山。如果3个小组都没有发现目标,最后,3个小组在阿排的家附近集结,再想办法。 陈华和林恩一组,由派出所的一名协警引路,悄然进入村落。 天空飘落着细雨,虽然是亚热带地区,空气里仍然有一丝凉意。 陈华c林恩和协警进入村落不到10分钟,陈华接到派出所长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人看见,阿排出现在“电站河”边。 起初,有条无名小河穿过阿拉村,前些年,农村大力发展“小水电”,这条河的上游筑起水坝,建起一个小型水电站。水坝下游原来的河床,经过整修,建起“三面光”的水渠。 “三面光”指的是渠底c渠的两侧,都用水泥浇灌,据说这样有利于水土保持和农田灌溉。派出所长说的“电站河”,指的就是这条“三面光”的电站排水渠。 陈华立即率领林恩和协警朝“电站河”奔去,5分钟后,他们已经抵达河边。 说是河,其实就是一条宽处不及两米,窄处不到一米的水沟。 后来,“蝈蝈”陪同总队司令部c政治部的领导去看过现场。所有人谁也想不到,就那样一条水沟,真能淹死人! 陈华示意林恩和协警:分成3路,他和林恩,沿“电站河”两岸搜寻,协警找个制高点,登上去,居高临下,纵观全局,一旦发现犯罪嫌疑人阿排的踪迹,立即用手机报告。 陈华沿着沟渠,搜索约300米,隐约看到一个身着灰色夹克的男人,蹲在渠边的草丛中,约略有些惊慌地四处张望。陈华已经在卷宗里看过不止一百次阿排的照片,尽管一年多不见,阿排的头发长了许多,身形也愈发消瘦,陈华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就是他们要抓的阿排。 陈华确认阿排没有发现自己,他没有冒然朝阿排扑过去,而是凭借着渠边地形地物的掩护,接近到距离阿排约3米的距离,这才猝然长身而立,反手掏出“92”式手枪,枪口直指阿排,一声断喝:“警察!” 此时,在沟渠另一侧的林恩,也接近到距离阿排约10米左右。 林恩没有掏枪,但是同样发出一声大喊:“警察!不要动!” 按照日常演练过上百遍的抓捕动作要领,陈华应该枪指阿排不动,武力震慑,让阿排四肢着地趴下,然后在陈华的持枪掩护下,林恩跃过沟渠,对阿排进行搜身c上铐 阿排被来自沟渠两岸的断喝声吓得一激灵,他本能地举起双手,原本蹲在岸边草丛中的阿排缓缓站起。 永远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被陈华手枪指头,林恩正打算一步跃过宽不盈米的“电站河”,扑向犯罪嫌疑人阿排时,正缓缓站起的阿排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滑进沟渠,他徒劳地试图抓住渠沿,两手一滑,他的身体刹时消失在水流之中。 “陈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把手枪插进后腰上的枪套,跟着犯罪嫌疑人跳进了那条河,我眼睁睁地看见陈教抓住了犯罪嫌疑人的一条胳膊,紧接着,他们俩个人一眨眼就被水冲走了” 这是若干日子之后,林恩作为“陈华烈士先进事迹报告团”成员,站在台上,向我们讲述的话语了。 这样的话,是总队宣传处长亲自“把关”修改之后,林恩“背”下来的。 后来,“蝈蝈”一脸阴郁地告诉我:“陈华完全可以朝他开上一枪,一枪不行就两枪然后,等着去下游捞尸体吧。” 我说:“不他永远不会那样做!” “蝈蝈”愕然盯住我的眼睛。 “他那时候,陈华,他不是抓人,他是救人那个人不是掉到河里去了吗?他只是想把他捞起来陈华,跟你不一样,你是勇士他他大慈悲”我泣不成声。 足足沉默了一分钟,“蝈蝈”说:“也许吧” 总之,事实就是,犯罪嫌疑人阿排落水,或者是试图跳水逃跑,紧接着陈华跟着跳水,抓住犯罪嫌疑人的一条胳膊,然后,他们就在湍急的水流中消失。 林恩毫不迟疑地跟着跳了下去。 林恩说,他根本想不到一条宽不及两米的排水沟,水流有那么大的冲击力,林恩说,他差一点点就被汹涌的水流卷入沟底。他说他伸手抓住一条裂缝,“三面光”的水渠经过多年的水蚀风化之后的裂缝,他用右手的手指死抠着裂缝,用左手无比艰难地脱下外衣c内衣c长裤最后只剩下小内裤。 “92”式手枪,被他用牙叼住; 林恩说,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嘴巴那么大,竟然能叼住一把手枪; 他还说,他跳下沟渠时,最先想到的,就是不能把枪给弄丢了 林恩嘴巴里叼着手枪,12月的冷雨中,挣扎着爬上沟岸。 别说手机,就连钱包c证件全都随水而逝。 远处的协警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林恩说,他穿个小内裤,一路“裸奔”,上岸后,右手拎着手枪,奔跑100余米,冲上堤岸,一把抢过协警的手机,抖抖索索地拨通侦察员老水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出事了!出事了!” 半小时之后,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的队员们,会同当地派出所的警员们,在“电站河”的拦污网前找到了陈华的遗体和犯罪嫌疑人阿排的尸体。 陈华的遗体和犯罪嫌疑人的尸体打捞上岸时,陈华的胳膊与犯罪嫌疑人的胳膊,仍然死死地缠在一起,怎么也无法分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7 长相思 星期天上午11点钟左右,“蝈蝈”接到侦察员老水打来的电话。 老水连“彭队”两个字都来不及叫,嘶吼着:“陈教牺牲了!” 毫无思想准备的“蝈蝈”反问道:“你说什么?” 老水再次大声嘶吼:“出事啦!陈教牺牲了!陈教跟嫌疑人一起死了!” “蝈蝈”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闷棍,“哦哦”连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水继续嘶吼:“嫌疑人跳河逃跑,陈教跳河追捕,两个人,都淹死了!” 老水在电话里大致说了事件经过,“蝈蝈”听得一头雾水。他不可能相信陈华就这样牺牲了,不是说,就是个小案子吗?怎么会发生死人的事情? 陈华牺牲的消息,比“蝈蝈”更难以置信的,是陈华的妻子肖晓。 星期六上午,陈华接到报告:潜逃一年多的犯罪嫌疑人阿排在老家阿拉村出现,请示上级同意,带队前往阿拉村抓人。出门前,他对“小小”说:“小案子。快则两天c三天,顶多三天c五天,我就回来。” 星期六晚上9点钟左右,陈华还给“小小”发了条短信:“到了。住下了。晚安。” “小小”回复他:“儿子很好,我也很好。你早点休息。” 这两条平淡无奇的短信互答,竟成诀别! 保山边防支队的支队长,立即率领参谋长和“蝈蝈”等人,赶赴芒市。 尸检表明,陈华和嫌疑人阿排均为溺亡。嫌疑人头部有撞伤痕迹,法医判断,应该是嫌疑人跳河之后,陈华紧接着跳下,一把抓住嫌疑人的胳膊,两人同时被汹涌的水流朝下游卷去。“三面光”的电站排水沟渠虽然不宽,但水深达两米左右,而且水流极快,冲击力极强。缠在一起的两人越过一处拐弯时,犯罪嫌疑人的头部撞到渠壁上,晕了过去。这时,陈华如果放开嫌疑人,应该可以像林恩一样完成自救动作,但是陈华并没有放手,他应该是试图把嫌疑人拉出水面,而嫌疑人沉重的c失去知觉的身体拖拽着陈华,随水急速飘流,不断撞击水泥渠壁,最终导致陈华溺水身亡。排水沟渠进入主河道处,有一道铁质拦污网,两个人的躯体一直被冲到这里,才被铁网拦住 直到把陈华的遗体接回保山,安放到边防医院的太平间,仍然没人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小”。 支队长c政委召集司c政c后相关人员,火速开会:完善相应的法律手续,向总队和州公安局提交报告,为陈华同志申报烈士,请总队相关部门派出人员赴保山指导善后事宜各项工作有序展开。 最后,大家都看着高政委。 高政委取下眼镜,先是用纸巾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然后,她缓缓擦拭着眼镜片,说:“我换换便服,卫国,你跟我一块,我们去告诉肖晓。” “蝈蝈”木然地点头。他打电话通知女侦察员郑芸芸换上便服,想了想,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先去陈华家,陪着“小小”。他在电话里对我说:“陈华出事了,先不要跟‘小小’说。我跟政委马上过来。” 我来不及反问陈华到底出了什么事,“蝈蝈”已经挂断电话。 我比“蝈蝈”他们大约提前10分钟到达“小小”家,那是星期天的夜里,10点钟左右。 “小小”一看见我,就奔过来抓住我的手,颤声问:“出什么事了吗?刚才,果果的外公外婆急急忙忙赶过来,硬是把果果接走了他们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只得搂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身体像大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在冷风中瑟瑟颤抖。 都这样了,“小小”仍然仰头问我:“我给你泡壶茶?喝熟茶吧?生茶喝了怕是睡不着” 我连连摇头,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陈华已经牺牲,只是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后来我才知道,陈华牺牲的消息,支队已经通知了“小小”的父母,悲痛万分的父母第一时间想到了孩子。他们知道这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眼,怕孩子受不了刺激,匆匆赶来,把孩子接走了。 汽车在院门外停下的声音。我摁住“小小”,跑出去开门。身着便服的高政委c“蝈蝈”和郑芸芸都冷着脸,高政委只是简单地冲我点了点头,一行三人径直走进客厅。 “小小”站在客厅中央,两只手绞在一起,垂在小腹前,完全不知所措。 高政委没有握“小小”的手,而是一把搂住“小小”的肩膀。 “陈华同志,出事了!”高政委一开口,声音哽咽着。 “小小”猝然一惊,她像一只小鸟,要从高政委的掌心里飞出去。她惊慌地反问:“他受伤了?” 所有人都无语。 “重伤?”迟疑了大约5秒钟,“小小”再次问道。 “陈华同志牺牲了!”高政委沉声说道。 “小小”像一根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她一下子从高政委的身边蹦开。 “这怎么可能?”不是“小小”,而是我,发出一声大叫。 然而,我看到“蝈蝈”沉重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小小”竟然没有说话,她楞了好大一会儿,急急忙忙地在屋子里走动起来,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我快步走过去扶住“小小”,问她:“你找什么?” “小小”终于在茶桌上找到了她的手机,她急急忙忙地解锁手机,急急忙忙地翻查短信,她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看看“蝈蝈”和郑芸芸,最后盯住高政委,她把手机朝高政委递过去,说:“昨天晚上,他给我发过信息的。” “小小”的意思应该是:“他昨天晚上还给我发过信息,怎么就牺牲了?” 高政委缓缓走过去,再次搂住“小小”的肩膀,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克制住抽泣,低声说道:“今天上午11点左右,出的事。” 在我的记忆中,那天夜里,甚至第二天,第三天,“小小”竟然没有哭,甚至没有掉一粒眼泪。我的感觉是,她就像一把琴弦突然被冻死的吉它,怎么弹拨也无法出声。我知道,她在内心深处,完全拒斥陈华牺牲这一事实,不是她不哭,而是她的泪腺已经关闭,不仅是泪腺,她所有的生理反应,饥饿c睡眠所有的身体机能,统统关闭高政委说出“陈华同志牺牲了”之后20多个小时,“小小”不吃不睡,只是偶而喝两口水。 接下来整整一周,我和郑芸芸寸步不离地陪着“小小”。 “蝈蝈”打算简要地向“小小”介绍一下陈华牺牲的经过,可是他只说出3句话,就发现完全是徒劳。“小小”的人虽然坐在沙发上,她的灵魂,如果人真有灵魂的话,根本不在此时此地,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灵魂此刻飘荡于何时何地? “小小”的脸上竟然浮现着一丝梦幻般的淡淡的笑容。那种魂不守舍的笑容,像刀子刻在石头上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每每忆及,让我不寒而凛。 高政委和“蝈蝈”叮嘱我和郑芸芸陪着“小小”。他们显然还有更多c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他们甚至没有向“小小”告辞,因为他们知道,“小小”对他们的告辞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小小”突然对我说:“粒粒,怎么还不关门?” 我赶紧跑出去,把门关好。 我回到她身边后,“小小”又说:“他走了,今天,你们就在这儿住吧。我给你们铺床” 我赶紧说:“好的好的,小小姐,我们上楼吧。” 我和郑芸芸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小小”,慢慢走上二楼。 “小小”停下脚步,说:“我怎么有些头晕?”不由分说,她面对着陈华的书法工作台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墙。 “小小”突然说:“你们说,他写字的样子好看吗?” 我和郑芸芸无言以对,我们知道“小小”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也许是陈华正在挥毫写字的模样。当然,那也许不是幻觉,而是陈华果真站在那里写字。现在,他写好了,他轻轻将毛笔搁到笔架上,他转过身来,冲着妻子,淡然一笑——那样的画面,我们看不见,只有他的妻子,他亲爱的“小小”能够看见。 “小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案前,俯下身子,又直起身子,仿佛正在欣赏陈华的书法作品,她迷迷糊糊地笑着说: “昨天晚上,他给我写了好大一幅字,我还没来得及挂起来。” 我和郑芸芸担心她突然摔倒,赶紧走到她的两侧。我想提醒“小小”:陈华是昨天上午走的,陈华写字,应该是前天晚上,也就是周五的庆功宴结束,我和“蝈蝈”到他们家里喝茶,听陈华唱歌,听他们夫妇弹琴,我们告辞之后的事情。 我什么也没说。 我和郑芸芸一低头,果然看到书案上摊放着一幅四尺整张的书法作品,三个淋漓酣畅的大字: “长相思”。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莫非冥冥之中,陈华“感应”到自己此去再不归来,神启一般为他亲爱的妻儿写下了“长相思”三个大字?难道真的是“一语成谶”?我的泪水刹那之间夺眶而出,滴到宣纸上,洇润开来。 “小小”竟然伸手,替我抹去泪花。她说:“来,我们把‘长相思’挂起来。” 我和郑芸芸泣不成声,“小小”反而淡定从容,我们三个人,把“长相思”三个大字从书案上揭起,拉抻,挂到书案背后的白墙上,用磁钉固定住。 “小小”后退几步,细细打量,轻声说:“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8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我最喜欢阿华写的字他给我写了好多字” “小小”凝神看着悬挂在白墙上的“长相思”三个字,喃喃自语。她突然转过头,朝我嫣然一笑:“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用毛笔给我抄古诗”说着她轻轻朝我和郑芸芸招了招手,示意我们离开陈华的书房,跟她上楼。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担心吵醒了什么人,她回头朝我们抱歉地笑笑,说:“他睡了”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陈华,还是她的思维发生了混乱,以为儿子在楼上的大卧室里,正恬然睡去? 我和郑芸芸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小”引领着我们,径直走进大卧室,她没有看大床,而是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轻声说:“阿华很有意思的,他给我写了信,不拿给我看。出差的时候,他会发短信给我,让我自己在屋子里找。”她恍惚着,像个顽皮的小女孩,伸手到梳妆镜后面摸索着,片刻之后,她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约略有些腼腆地说:“我看过了,我还是把它藏在这后边。” “小小”从信封里抽出几页宣纸信笺,递给我。 透过婆娑的泪眼,我看到宣纸上用飘逸的行书写了几行字: 小小: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明天,我就要去昆明出差了,恐怕要去几个月。你对我说,总是失眠,总感觉很累。你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本想跟你说,每个人都会累,没有人能为你承担所有的伤悲,人要学会自己慢慢长大。可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对你说出口?我把我想说的话写给你,我不在的时候,你慢慢看。 “阿华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我看信的时候,“小小”有些怯生生地问。 这叫我如何回答? “我怎么会长不大呢?我很大了,我们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小小”自问自答。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另一封用毛笔写在宣纸上的书信:“这是我们的儿子上幼儿园的头一天,阿华写给儿子的。” 我接过那封信,一字一句地读: 亲爱的果果:爸爸提笔给你写信,你现在还看不懂,但只要努力读书,好好学写字,我相信不长的时间你就看懂了。学会后也跟爸爸写封信。读书了。爸爸只希望你在家要听外公c外婆和妈妈的话,做一个快乐的小孩,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尊敬老师c团结同学,要懂礼貌,要好好学习,跟你的同学们在一起快乐学习,积极参加活动,争取做一名德智体美劳都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小小”完全沉浸到她一个人的世界当中,她缓缓在床沿上坐下,又猝然站起,像是完全无视我和郑芸芸的存在,径直穿过房门,朝陈华的房间走去。 我和郑芸芸赶紧跟上。 “小小”翻开陈华的枕头,像是发现最牵挂的珍宝没有丢失,无比欣慰地叹了口气。 陈华的枕头下,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片。 “阿华喜欢写字,我也在学,学了好几年了” “小小”从陈华的枕下拾起那张纸片,缓缓打开,漠然地递给我:“阿华总是睡不好觉,我就抄了几句经,给他压在枕头下” 我接过来看,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的句子: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此时,我的泪水已经流尽。陈华给妻儿的手写信,“小小”给丈夫手抄的经文,让我暗暗心惊:这些话,怎么看都像是遗嘱啊! 后来,我对我亲爱的“蝈蝈”说起我的这种感觉,“蝈蝈”沉吟良久,再次使用了“境由心造”这四个字。他说:“事情发生了,倒回去看,仿佛一切都是预兆” “小小”把《心经》摘句从我手里接过去,细心地原样叠好。她在陈华的床前,捧着纸片,痴立片刻后,毫无征兆地说:“他回来了,我要去看看他。” 说着,她就往门外走,我赶紧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政委刚才说的,阿华回来了。” “小小”转过脸,一脸恳求地看着我:“我去给他洗把脸。” 我想,“小小”的思维,一定被现实c回忆和臆想纠缠得如同一团乱麻。我正想着如何回应她,“小小”又说:“坏了,他瘫痪了。我得赶紧给他买一把轮椅以后啊,我就天天推他出去晒太阳。” 我顺着她的想象说:“那也挺好啊!当我们老了,头发白了,秋天的叶子都掉下来,能推着他们走在夕阳下,不也挺好吗?” 几个月后,当我真的用轮椅推着我亲爱的“蝈蝈”漫步在金银花飘香的花园里,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对“小小”说过的这句话。 唉,又是“一语成谶”! “小小”却不理会我,她回头望着我:“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说着,她抛下我和郑芸芸,急步下楼,朝一楼走去。 郑芸芸强忍着泪水,拿出手机来给“蝈蝈”打电话:“嫂子一定要去看看陈教。” “蝈蝈”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这才说:“总归是要见的。好吧,你们等着,我让周强开车来接你们。” 我一直不明白,娇弱温柔的“小小”是完全麻木,以致于她真的不相信陈华已经离去;还是内心强大,以致于她从容镇定,仿佛从嫁给一个缉毒警察的那一天开始,就做好了送别亲人的准备? 得到“蝈蝈”的批准之后,郑芸芸轻声对“小小”说:“嫂子,我们这就去看陈教。你要有心理准备。” “小小”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准备了暖瓶,暖瓶里有热水,温度刚刚好;她准备了两条崭新的白毛巾她什么也不让我们帮她拿,她一手端盆,盆沿顶住腰际,另一手拎着暖瓶,就像是去医院照料亲人。 边防医院的太平间里,“蝈蝈”和战友们围着一张金属床肃立。 “小小”在我和郑芸芸的陪同下走近小床,“蝈蝈”和战友们默然分开。 他们已经洗净陈华的遗体,给他穿上一身崭新的军装。大檐帽搁在他的头部一侧,他安详地闭着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熟睡。 “小小”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我和郑芸芸扶住她。她示意我俩松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华的脸,像是突然感到有些陌生。 随后,她轻声说:“你们出去吧!” “蝈蝈”朝战友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跟他出去。“蝈蝈”抓到我的手,紧紧地捏了一下。 我明白“蝈蝈”的意思,他是让我留下来,陪着“小小”。 我稍稍后退几步,郑芸芸的想法应该跟我一样,她也后退两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小小”搁下暖瓶和脸盆。她在怀里摸索着,拿出叠得方方正正c整整齐齐,她亲手写的《心经》摘句,她解开陈华胸前的衣兜,把那张纸片放进去,然后细心地扣好钮扣。她喃喃地低语着,我想,她说的应该是:“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我抄的经贴住你的心,你一定能睡个好觉” 接着,她拿出手机,摁下音乐播放键,王菲演唱的《心经》缓缓漾起。 “小小”把手机搁到陈华头部的另一侧,然后开始往脸盆里倒水,试水温,打湿毛巾,拧干,细心地给陈华擦脸c擦手 我必须死死地咬住嘴唇,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无助的郑芸芸伸手抓住我的手,她把我抓得那样紧。 擦洗完脸,然后是手。“小小”换了一个盆,一条毛巾,她轻轻脱下陈华的鞋和袜子,开始为他擦拭双脚。 我真的已经不再记得,“小小”是拖过一把椅子坐在陈华的身旁,还是蹲在他的身旁,她专门带来了一套指甲剪,她开始细心地给陈华剪手指甲和脚趾甲 《心经》的诵唱声缓缓回荡 这一切,“小小”都做得井井有条,仿佛我真不该这样想,但我仍然忍不住想,仿佛这一切,她早已在梦中做过了无数回。 我的记忆真的出现了错觉:太平间里应该是冷森森的白光吧?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所有的光都悉数退散,只剩下一束温暖的桔黄色光芒,照耀着平躺在金属床上的陈华,照耀着坐在他的身边,垂首给他剪指甲的“小小”。 “小小”的半边脸庞,“小小”如水的长发,沐浴在温暖的光芒中,沐浴在清澈的佛音中。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郑芸芸都停止了流泪,郑芸芸也不再抓住我的手,我们俩就那样静静地c静静地站在那束温暖的黄色光柱之外,仿佛凝视着一幅安详宁静的油画或者一尊圣洁无暇的雕塑。有那么一瞬间,我果真体会到某种“心无挂碍”的“解脱”之感。我面对的,只是一个躯壳,陈华圣洁c善良的灵魂,如光c如音乐,优雅c从容地飞翔在我们头顶无尽的浩瀚星空之中,微笑着俯瞰他的妻子,他的战友,俯瞰他无比眷恋亦能含笑离去的尘世。 最后,“小小”细心地给陈华换上一双崭新的袜子,她把陈华的皮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金属床前,她微微皱着眉头,像是约略有些责备: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怎么能穿鞋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099 开枪,为他送行 陈华牺牲后,总队c支队两级宣传部门,立即邀请新华社c《人民日报》c中央电视台c《人民公安报》等媒体的记者,现场采访,第一时间向公众播报。由新华社记者采写的长篇通讯见报后,公安部一位副部长连夜做出批示,充分肯定陈华的英雄事迹,要求全国公安机关和公安干警c公安现役官兵向陈华同志学习;公安部边防局c总队c支队各级组织部门迅速开展相关工作,公安部党委评定陈华为“革命烈士”,追记一等功 上级决定,首先为陈华烈士举行一个内部的“告别仪式”。 作为烈士妻子的“陪护人员”,我全程参加了这个仪式。 仪式在殡仪馆的告别大厅举行。陈华身着军装的遗体躺在鲜花松柏丛中,保山边防支队c保山市公安局的数百名武警官兵和公安干警,身着整洁的制服,围灵床缓缓绕行,脱帽鞠躬,戴帽行庄严的军礼。“蝈蝈”率领侦察队全体队员,军装笔挺,他们戴上大檐帽,扎上武装带,戴上白手套,为陈华护灵,同时作为陈华的亲友,向来宾表示答谢。 反复商议之后,陈华烈士的妻子肖晓c陈华烈士从贵州老家赶来的父母等至亲决定,还是让陈华烈士4岁的儿子果果见父亲最后一面。儿子被外公抱进告别厅,对一个4岁的孩子来说,“死亡”是一个根本无法理解的概念。孩子没有哭,而是在外公的怀抱里挣扎着,伸出小手,一个劲地拨弄爸爸的脸,像是对爸爸为什么一直熟睡无法理解。肝肠寸断的家人c朋友和战友泣不成声,外公c外婆赶紧把孩子抱走孩子的疑问,和着低沉的哀乐,回荡在告别厅里:“爸爸为什么不起床?爸爸为什么不说话?” 告别厅的出口处,我们给烈士的父母还有“小小”都准备了椅子,陈华的父母坐在椅子上,木然地流着泪,与参加告别仪式的军人和警察握手。“小小”坚持不坐,她一袭黑衣,在我和郑芸芸的搀扶下,整个告别仪式,她一直坚定地站着;她也不哭,咬紧牙关,像是要与某种来历不明的力量对抗到底。“小小”不坐,不哭,对每一个伸手与她相握,安慰她“节哀顺变”,鼓励她“坚强”,告诉她“陈华走了,还有我们”的军人和警察,缓慢而认真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谢谢!” 反而是身着军装的郑芸芸,好几次,哭得差点瘫倒在地。“小小”伸出左手,不动声色地揽住郑芸芸的腰,轻声说:“要不你坐一会儿?” 我没哭,因为我的泪水早已流尽;我没哭,还因为我知道,“蝈蝈”把“小小”交给我,我必须强作镇定,注意观察“小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稍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即告诉“蝈蝈”,确保“小小”的安全。 简短的告别仪式很快结束,最后的离别时刻来临。 “蝈蝈”和战友们推起灵床,戎装严整的战友们夹道而立,形成一道军人护卫的甬通。安放着陈华遗体的金属床缓缓通过甬道,军人和警察举手加额,向战友致以最后的军礼! 我和郑芸芸搀扶着“小小”,跟随着灵床,缓缓朝火化厅走去。 走出松柏c鲜花c挽联和花圈环绕的告别厅,我们一下子暴露阳光下,那是上午10点钟左右的阳光,明净c亮丽c清澈,流水一般洒向树木c草叶c花朵;洒向战友们头顶的国徽c肩头的银星c领口的领花c胸前的资历章c警种标识和姓名牌;洒向他们贴近额头的,戴着白手套的右手 就在这时,我听到“小小”低声说:“我站不住了”说着,她的身体一软,我和郑芸芸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她。我刚说出“拿把椅子过来”,“小小”的身体像一块猝然融化的冰,正在不可避免地瘫软下去。我和郑芸芸不可能强行架住她,也不可能强行将她拉走,只得任由她缓缓地蹲到地上。 我和郑芸芸赶紧跟着蹲下,让“小小”的头靠住我的肩膀。 “我蹲一会儿,就好了。”“小小”侧过脸,看着我,虚弱地说道。 我看到她终于哭了! 我看到泪水像两条小溪,不停地从“小小”的两只眼睛里奔涌而出,而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脸,把脸庞伏在我的肩上,不让人看到她的泪水。 “小小”的身体,在我的怀中,颤抖得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她的泪水,刹那间洇湿了我的肩膀。 那是一个阳光无比明亮的上午,那张承载着陈华遗体的金属平板床,正无声地,缓缓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陈华的妻子,我们亲爱的“小小”,蹲在地上,她伏在我的肩头,无声地流泪;无数穿军装c穿警服的男人,像一座座黑色的山峰,无限悲悯地俯瞰着我们这样的画面,连同“小小”在太平间里,垂首为陈华修剪趾甲的画面,像火焰灼伤后留下的残痕,永远地,铭刻在我的心灵深处。 猝然,一排清脆的枪声。 殡仪馆上空,群鸟惊飞。 那是护灵的数十名特战队员举枪朝天,一声令下,同时抠动了扳机。 枪膛里,装的是没有弹头的“空包弹”,这种子弹,主要用于演习,我不知道,用于告别战友,这是不是第一次? “小小”连蹲都蹲不住了,她几乎快要瘫坐到地上,我和郑芸芸紧紧地搂着她我们,宛若小小的树苗,宛若大地上的一株青草,哪怕是被大雪一般的悲伤压弯了腰,我们也要保持最后一丝尊严。 一排枪响,又一排枪响。 开枪,为他送行! 我知道,这一刻,“蝈蝈”和战友们正亲手将陈华的遗体推入火化炉。 两天之后,在保山市中心最大的“三馆广场”,为陈华烈士组织了这个城市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追悼会。上万名解放军指战员c武警官兵c公安干警c国家机关c事业单位c学校厂矿c工人农民c社会各界人士c公安部c省委c省政府c省公安厅c公安部边防局c边防总队的领导参加追悼会整个保山市的菊花被收购一空,不得不连夜从昆明空运上万枝菊花。 公安部边防局的一位将军以及公安边防总队的总队长c政委,特意换上军礼服,三位将军,将一枝白菊敬献到陈华烈士的巨幅遗像前,三位将军,肃立,脱帽,三鞠躬,戴上帽子,向陈华烈士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作为陈华的“搭档”,侦察队长彭卫国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他换上整洁的军礼服,戴帽子扎腰带白手套,穿上长套马靴,手持礼兵枪,站在灵台上,鲜花簇拥的陈华烈士的骨灰盒右前方,为陈华护灵。 人们排成整齐的队列,给陈华烈士献花,鞠躬万人追悼会整整进行了3个小时,我亲爱的“蝈蝈”始终腰板挺直,持枪肃立。好几次,战友们试图替换他,都被他拒绝。 我站在台下,仰望着陈华巨大的遗像,仰望着我亲爱的“蝈蝈”,我是多么担心,我亲爱的“蝈蝈”一头昏倒啊! 他坚持住了,尽管好几次,他的身形微晃,像是要摔倒但是,每一次,我亲爱的“蝈蝈”都咬紧牙关瞪大双眼,一次又一次,挺直了腰板!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坚决“违抗”命令:上级让他作为“陈华烈士先进事迹报告团”成员,到北京c到昆明c到全国各地宣讲陈华烈士的先进事迹。 私下里,我亲爱的“蝈蝈”跟我说:“所有的宣传c表彰c奖励,包括全国巡回的‘先进事迹报告会’,这一切,陈华都受之无愧,但这一切,都是‘做给活人看’的,逝者已去,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这一切,也是应该的,这至少可以让烈士的家人,让陈华的父母c妻儿精神上得到极大的安慰,物质上得到一定的补偿,这至少不会让我们这个浮躁的社会,很快地忘记那些为着人类健康和尊严,献出了鲜血和生命的勇士,但是” “蝈蝈”沉吟着:“这也是无比残酷的。每作一次报告,甚至每看一遍稿子,都是把亲人和战友的伤口撕开一次我宁愿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也不愿一次一次,受那样的折磨让‘小小’和林恩他们去受难吧,我需要做的,是留下来,继续打仗!” 是的,首场“报告会”,我就在“后台”,我亲眼看到林恩作完报告后,在休息室里失声痛哭;我亲眼看到“小小”坚持着,一字一句地念完“报告稿”,就在她说出“谢谢”两个字之后,她的身体猝然一晃,眼看就要晕倒,我一个箭步冲上报告台,一把扶住了她她双目微闭,依偎在我的怀中,在整个做“报告”的过程中,一直挂在她眼角的那一粒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就在陈华烈士追悼会之后的几天,很多年不动枪的大毒枭段蒙生,突然叫上几个警卫,带上武器,驱车进了丛林。 一片林中空地,段蒙生接过警卫递过来的ak一47自动步枪,枪口朝天,一口气打完了3个弹匣,仿佛他只是为了听那一串串枪声爆响,就像红白喜事,乔迁新居,餐馆开业放几串鞭炮,听个响。 这一天,段蒙生得到消息,他的儿子段向北被中国法院一审依法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之后,段向北不服判决,提起上诉,二审法院依法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虽然还有终审,但是段蒙生很清楚,他的“大公子”段向北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暴响的枪声,是他,开枪,为自己的儿子送行。 段蒙生渴望听到暴响的枪声,还因为,一向关心中国禁毒新闻的他,一天前,在中国中央电视台播出的一则新闻中,看到了一个他久违的人。 新闻报道:一名中国边防警察,在追捕毒贩时,“绝不放手”,与毒贩一起坠入湍急的河流,同归于尽。警察的遗体和毒贩的尸体被同时打捞上岸时,警察的手臂还死死地扣住毒贩的胳膊。新闻中出现了追悼会的画面,段蒙生毫不费劲地认出:站在警察遗像右前方,持枪护灵的那名武警少校,就是曾经叫李刚,后来叫彭卫国,作为他儿子段向北的“头号马仔”,与儿子一起在腊戌失踪的“小彭”! 段蒙生不但确认了彭卫国是中国警方的卧底,现在,他很快就可以确证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也许,在段蒙生的想象中,3个弹匣,90发射向天空的ak一47自动步枪子弹,每一颗子弹,都射向这个名叫彭卫国的武警少校,直到把彭卫国的身体打成筛子,把彭卫国的心脏打成齑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0 新娘2016 段蒙生决意对这个起先叫李刚,后来叫彭卫国,实则是中国边防武警警官的卧底进行血腥报复,他那时还不知道,彭卫国是他的老对手李志诚的养子,如果他知道了这层关系,恐怕他的计划会更为残酷c狡诈,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特区”主席段蒙生c“特区民族同盟军”总司令段东生召集手下,反复观看陈华烈士的相关电视和网络视频新闻之后,段蒙生不仅从电视画面上认出了“蝈蝈”,原先担任段向北卫士的几名手下,还认出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 那几名卫士向段氏兄弟回忆:阿国与这个女人在中国瑞丽的一个“迪高”厅邂逅,声称这个女人是他的“北京情人”;第二天,阿国把这个女人带到缅北小镇;阿国送“货”去中国境内时,这个女人住在“水晶宫”的套房里,由阿林负责“监护”;阿国归来之后,领着这个女人在小镇闲逛;阿国去清迈之前,他的另一个女朋友佳佳开了一辆火红色“法拉利”来接阿国,这个女人醋意大发,跳车跑向中国国门,这时候,是阿林将这个女人送进了缅方的移民检查站 段东生喝退这几名卫士,关起门来,与他的哥哥段蒙生坐下来喝茶c抽烟筒。他们都认为:这个女人不简单!卧底阿国在已经暴露,公然恢复边防武警警官身份之后,这个女人竟然跟他一起,出现在牺牲警察的葬礼上;更重要的是,阿林竟然敢冒“曝光”的风险,护送这个女人进入缅方检查站,只能说明这个女人不仅对阿国很重要,对中国警方同样很重要。段氏兄弟甚至怀疑: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比阿国级别更高c隐藏更深的中国秘密警察,甚至可能是阿国的“领导”。段氏兄弟判断: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卧底阿国的情人,但是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对阿国很重要。如果这个女人出现“意外”,不管是在“组织”上还是感情上,一定会对卧底阿国产生“致命一击”的效果。 段东生为他的亲哥哥制订了一个代号为“新娘2016”的行动计划,段蒙生看过之后,无限感慨地拍着亲弟弟的肩膀说:“打仗还真得亲兄弟啊!” 陈华牺牲之后,差不多两个星期,善后事宜方才基本告一段落。上级担心“小小”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派郑芸芸陪同她,去到昆明的一个部队疗养院,休养一段时间;儿子果果,暂时由外公c外婆抚养;稍后,上级筹备“陈华烈士先进事迹报告会”,征求“小小”的意见后,“小小”毅然同意加入报告团首场报告在昆明举行,“蝈蝈”不敢去听,问我愿不愿意“替”他去看看战友,陪陪“小小”?我当然一口答应。首场报告会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小小”,但我们通过手机和微信,保持着密切联系。我常常在内心深处感叹: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真正的“闺蜜”。 陈华牺牲之后,“蝈蝈”到出租屋来陪我的时候少了许多。我知道他憋着一口气,想要更加努力地办几个大案要案,以告慰陈华的在天英灵。陈华牺牲的事情,对谢晓兰的刺激也很大。李志诚担任公安厅副厅长之后,谢晓兰对一线民警在战斗中牺牲这样的事情,已经很陌生了。她和李志诚的亲儿子因为贩毒被枪决,她和李志诚的养子又是一名秘密侦察员,李志诚一直很小心,不在妻子面前提及任何流血牺牲的事情,以免刺激妻子。这一回,谢晓兰眼睁睁地看到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陈华,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真是吓坏了。谢晓兰至少每天要跟“蝈蝈”通两次电话,每天晚上10点以后,如果“蝈蝈”还没有回家,谢晓兰就会不停地打“蝈蝈”的电话,尽管母子情深,却也搞得“蝈蝈”不厌其烦。这样一来,“蝈蝈”到我的出租房来的时候就更少了。 2016年的新年,似乎比往年更为平淡地过去。“跨年”时,照例有人放了烟花,“蝈蝈”不能来陪我,他要陪母亲谢晓兰过新年。我一个人站在出租房的顶楼看烟花,莫名地再次想到“烟花易冷”四个字。因为陈华的牺牲,那一瞬的光明绽放,刹时被漆黑的夜空悉数吞没的烟花,在我的眼中愈发显出凄凉。 那些日子,我又重新体验到一闭上眼睛就做梦,怎么也无法从梦中醒来,从一个梦境跌入另一个梦境,最终醒来,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的恍惚与焦灼。我不敢跟“蝈蝈”说,怕给他增加压力——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无论是工作c家庭还是爱情,我亲爱的“蝈蝈”都像是跋涉在暗黑的丛林之中,上不见天光,前不见去路,脚下是汩汩冒着气泡的沼泽——我不止一次梦见我亲爱的“蝈蝈”陷入那样的丛林沼泽之中,他绝望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想朝他奔过去,抓住他的手,可我的身体c我的四肢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我无法动弹,只得暗暗祈祷让梦境速速退散。 我梦见自己驾驶一辆汽车,行驶在蜿蜒的山道上。道路两旁是茂密的大树,树叶绿得发黑。山道弯曲,我发现自己踩不住油门,更重要的是踩不住刹车。我在梦中对自己说,这个梦是假的,因为我根本不会开车,大学辍学,浪迹京城c海南c四川,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去学开车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是会开车的,我去报社当记者之前就已经拿到了驾照好吧,就算这个梦是真的吧。现在我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上,两个面目不清的男人紧紧地挨着我,前排的驾驶员以及坐在驾驶副座上的人,在梦中离我如此遥远,遥远得如同在篮球场的另外一端我想,糟了,他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呢?天已经黑了,我又忘了带手机我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他们是要带我去参加一个婚礼,或者,婚礼已经结束?我记得婚礼在湖边的一块草坪上举行,湖水很脏,绿得发黑,一串又一串的气泡,发出癞蛤蟆打嗝一般的声音,冒出水面,却不破裂,渐渐地吹胀,胀大到气球一般,不,不对,不是湖面上的气泡,那就是气球,草坪上四处都是水草般朝着天空摇曳的气球有一会儿,我看到自己站在牧师的身旁,那么,难道我就是新娘?黑衣的牧师一手拿着《圣经》,另一只手牵着我的手,牧师的面容忧心忡忡满是悲戚,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新郎迟到了,不仅是迟到,我的新郎很可能不会出现了,有人说,我的新郎出了车祸 梦醒之后,我回味着吉凶不明的梦境,我主观地认为,这是因为我渴望与“蝈蝈”成婚,而我又明知我们的婚事遥遥无期,我的愿望与焦虑投射到梦境之中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梦见的,正是段蒙生的“新娘2016”计划。 唉,“蝈蝈”总是说我神神怪怪的,可我就是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比如陈华临行前夜,为“小小”写下的那三个大字: “长相思” 段蒙生c段东生这对兄弟毒枭“重出江湖”,其手段远非“大公子”可比。很快,段氏兄弟就重金收买到与“蝈蝈”和我有关的情报: “阿国”的真名就叫彭卫国,他原是边防总队的人,像是要在保山工作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蹲点”还是指导“工作”。彭卫国居住在边防支队大院内,通常乘车出入,通常都有人随行,而且他行踪不定——段氏兄弟并未“查明”彭卫国的支队侦察队队长的身份; “这个女人”——他们指的是我——来历不明,短暂地做过记者,长年在边地游荡,现在无业,但似乎生活无忧。基本上,彭卫国出现在哪里,这个女人就会同时出现。这个女人租住于某小区,应该是一个人住。 要对付这个“阿国”,看起来很不容易,他行踪不定,绝少“落单”,而且很可能携带武器。据段向北那几个卫士说,这个“阿国”头脑清晰,反应敏捷,做事干净利落——不说这些,就说这个人在段向北身边卧底数月,而且亲自跟段蒙生打过交道,他们父子都未能识破其卧底身份,其精明可想而知。想要把这个“阿国”绑架到境外,几乎不太可能;如果重金雇请杀手暗杀彭卫国,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但那样一来,无非是中国警方又多了一名烈士——段蒙生不但要让我亲爱的“蝈蝈”死,而且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最容易的,就是对付“那个女人”,也就是我。 段东生为其兄制定的“新娘2016”计划,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将我绑架到境外,宣称我将要“嫁”给段蒙生,做他的第十四房夫人。 无论我是阿国的情人,还是中国警方的秘密侦察员,拿枪指着我的脑袋,让我穿上婚纱,公开与老毒枭段蒙生举行婚礼,并且大肆张扬,还有比这更让中国警方,让中国警察彭卫国更丢脸的事情吗? 如果彭卫国咽不下这口恶气,出境找段蒙生“寻仇”,那不正好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 “新娘2016”,这出戏,可比简单地雇佣杀手杀掉彭卫国精彩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1 寻找我的苹果 段蒙生之所以拍着亲弟弟段东生的肩膀感慨:“打仗还真得亲兄弟”,是因为段东生的计划正中他的下怀。段向北落网,段蒙生“风云再起”,他就想着再给自己娶一房“夫人”,一是“采阴补阳”,二是“冲冲喜”。 派出人马到中国境内绑架我之前,段蒙生拿着我的照片看了又看,他想的是:如果娶的是一位中国女警察,至少是中国卧底警察的女友,不仅羞辱了彭卫国,而且从照片上看,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岂不是“一举两得”?这个老毒枭,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多埋些“伏笔”,左右逢源,绝不做亏本生意。他谋算着,只要把我弄到手,就把我曾混迹于缅北,与段向北一起跳舞c打牌c吃饭的那些视频“流”出到网上,散布消息,一口咬定我就是一名中国警察,先是“卧底”色诱他的儿子贩毒,继而“幡然悔悟”,并且心甘情愿地“嫁”给段主席做了小妾。 段蒙生的“新娘2016”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毕竟,我只是一介平民,我亲爱的“蝈蝈”也不可能假公济私,派人24小时保护我。 作为计划的直接指挥者,段东生派出两名跟随他多年的老兵,这两名老兵都是云南人,不仅能说流利的云南话,而且对云南边境的风土人情相当熟悉。这两名老兵潜入保山后,迅速与段氏兄弟贩毒集团收卖的两名保山当地毒贩取得联系,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准备一台车,然后分成两个小组,24小时不眨眼地盯住我的出租屋所在的小区大门。 他们并不打算对我“入室绑架”,一来很难搞清室内的状况;二来,我的出租屋位于11层,电梯房,防盗铁门,不可能破门而入,也不可能从天而降,更不可能骗我主动打开房门。所以,他们的方案非常“简单粗暴”,就一个字:“守!” 他们只要“守”到我独自走出小区的大门,两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只用了一上午,就“守”到了这样的机会。 因为我总要吃饭吧? 当然我可以叫外卖,也可以自己动手做,但那天中午,我就是想到外边走走。我亲爱的“蝈蝈”说过,一个人宅在屋子里太久,会发霉的。 2016年,春节过后不久的一天中午,我刚走出小区大门,一辆深灰色的轿车就跟上我,悄然越过我的身侧。灰色轿车在我前方约两米处停下,并未引起我的警觉。我走到轿车副驾一侧时,司机放下车窗,笑嘻嘻地问我:“坐车吗?美女?” 我以为是常见的“黑车”招徕生意,笑着摆手说:“不用” 就在这时,我感到副驾一侧的后排车门突然打开,我本能地刚要回头,一只相当强壮的胳膊从身后勒住我的脖子,将我朝车内猛拉。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一屁股就跌坐进轿车的后排。司机甚至不管我的两只脚还在车外,挂档踩下油门,轿车猛然起步驶出。我吓得赶紧缩脚,勒住我脖子的男人,探过身子,“怦”地一声,关上了后车门。 我当即意识到:我被绑架了! 不用回忆“动作要领”或者“注意事项”,我马上决定,不管这两个男人因为什么原因绑架我,我绝对不能激怒他们。一旦他们对我使用麻醉剂一类的玩意儿,让我瞬间失去知觉,一切都将无可挽回。而只要让我保持清醒,哪怕他们用胶带封住我的嘴,我就一定能找到一线生机。 我“呜呜”地喘气,翻白眼,表示他快要把我勒死了,我的身体语言很快发生作用,勒住我的男人稍稍松了松胳膊,我立即停止挣扎,使劲咽唾沫,傻乎乎地问:“你们是谁呀?你们想干嘛?” 见我停止挣扎,男人不再勒住我的脖子,而是用两条胳膊死死地箍住我的上半身。我感觉他的身体同样在颤抖,我想他其实也很害怕,我继续傻乎乎地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嘛?” 驾驶汽车的男人颤声颤气地回答:“我们不干嘛,就是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注意到他用的“请”字,同时注意到轿车已经转了两次弯,可惜我对保山市区相当陌生,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方位。 从驾驶员的声音判断,他也很紧张。 发现这两个人都很紧张,我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我接口说道:“那你好好开车,不要开翻了。” 没想到,驾驶员居然回答我:“是!” 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个人,驾驶员是保山本地的毒贩,他路熟嘛!紧紧勒住我的,是境外过来的老兵,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找到这个女人,安全地把她带回来”,境外来人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对他们的“老板”有多重要,他们最担心的,是在绑架过程中我发生什么意外,回去之后,他们的“老板”会要了他们的命。 轿车大约又行驶了5分钟,驾驶员一脚急刹,又有两个男人跳上车来。一个坐副驾位置,另一个男人,和先前勒住我的那名男子一左一右,把我挟持在后背座椅中间。 轿车离开保山市区,朝郊外驶去。 我突然灵机一动,因为我看到,我的手包被左侧的绑架者紧紧地抱在怀里,而我的“iph一ne”就在那个包里。 被两个大男人挟在中间,我瑟瑟发抖——那倒不是装的,真是吓的,我可怜巴巴地看看左侧的绑架者,又看看右侧的绑架者,喃喃地说:“嘿,siri,拔打‘蝈蝈’” 这句话,我隔上10多秒,就重复一次,总共重复了三遍。 在绑架者听来,我说的是:“嘿,rry,别打我,哥哥” 果然,左侧的绑架者笑出一口黑牙,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只要你听话,不会打你的!” 他们哪里知道,当我说“嘿,siri”的时候,我已经唤醒了我的“iph一ne”手机的语音助手功能。当我说出“拔打‘蝈蝈’”的时候,我的手机已经自动拨通了“蝈蝈”的生活手机。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一部警匪大片: 正在侦察队的办公室里上班的“蝈蝈”,搁在桌上的生活手机震动,他看到是我打来的电话,接听后却没有我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蝈蝈”立即拿出非涉密的“ac  air”,启动“fd  y  iph一ne”功能——跟随“蝈蝈”来到保山之后,“蝈蝈”要求我和他使用同一个“icl一ud”账号——寻找我的苹果,找查我的手机所在位置 与此同时,他操起桌上的座机,让侦察队内勤立即联系110指挥中心,把我租住的小区附近的高清摄像头纪录的画面传输到侦察队的监控大屏上。 我哀求绑架者“别打我哥哥”之后不到40分钟,“蝈蝈”已经确证:我在租住的小区附近被人绑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并且清晰地看到了黑色轿车的车牌;调看交管部门的监控发现,这辆黑色轿车沿着保山至瑞丽的320国道,朝瑞丽方向驶去。 绑架者不敢走杭瑞高速保山至瑞丽路段,是因为他们害怕高速公路沿线都有摄像头,还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上了高速公路,除非通过收费站,否则就无法离开公路也无法掉头。 绑架者哪里知道,他们不走高速,反而为“蝈蝈”他们驾车沿高速公路追击赢得了时间——紧急情况下,“蝈蝈”他们的车速达到了120码以上;也为警方迅速调集警力沿途堵截赢得了空间——如果绑架者走的是高速公路,几乎不具备拦截和封堵的可能,因为人质,也就是我,就在车上,稍有不慎,车毁人亡,我也就死定了! 我被绑架之后大约3个小时,轿车已过德宏州州府芒市,正常情况下,一个小时后,即可抵达国门瑞丽,瑞丽对面的缅甸小镇木姐,虽然控制在缅甸政府手中,但段氏家族长年在此经营赌场和色  情业,势力很大。只要将我劫至瑞丽,无论乘车还是徒步,随后渡过瑞丽江,可以很轻易地把我弄到段氏家族的“地盘”上。一旦我踏上段氏家族的地盘,“新娘2016”计划便大功告成。 绑架我的轿车刚刚经过一个名为风平的小镇,一起突发的车祸阻断了道路。透过挡风玻璃,我可以看到前方数辆大货车c小汽车排成长队,纹丝不动,一辆白色“伊维科”客货车恰好挡住轿车车头。约略有些惊慌的司机打算掉头,另外找条小路,绕开车祸路段,他刚刚挂上倒档,一辆喷涂着某快递公司l一g一的黑色小货车顶住了轿车的车尾,紧接着,数辆大小汽车堵住了轿车的退路。 凭我的直觉,我想,这恐怕不是一起“寻常”的车祸,一想到,我亲爱的“蝈蝈”很可能要利用车祸,立即对我实施营救,我反而紧张得不得了,禁不住再次全身瑟瑟发抖。 左侧的绑架者操着怪异的云南普通话,问我:“咋个了?” 我颤抖得愈发厉害,同时努力表现出一丝羞涩,咬着嘴皮子,轻声说:“想上厕所,忍不住了。” 其实,我被绑架之后,一口水都没喝,而且出了好几身冷汗,根本没有尿意。 绑架者皱起眉头:“忍不住就尿!老子不怕臭!” 我的眼睛里干脆泛起了泪花,这同样不是假装,而是我的紧张几乎达到了顶点——完全凭直觉,我知道解救我的人正在靠近。 因为塞车,很多司机c旅客下车打探情况,活动手脚,劫持我的轿车两旁不停地有人走来走去。四名绑匪紧闭车窗,看得出来他们相当紧张。然而前后道路均被堵死,他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车内温度渐渐升高,我可以看到前排的两名绑匪后脖颈上开始浸出细细的汗珠。 猝然,一声巨响,驾驶副座一侧的车窗玻璃被砸得粉碎,同一瞬间,一个不明物体穿过被砸碎的车窗,落到驾驶员与副驾绑匪之间。腾腾的青烟c刺鼻的火药味c导火索燃烧发出的“滋滋”声刹时在车内扩散开来! 我脱口而出,一声狂叫:“炸弹!”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2 谢晓兰的“三不政策” 我的话音未落,四名劫匪本能地推开车门,弃车而逃。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人影的上半身探进轿车后座,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如同将我从座椅上撕下一般,“刷”地一声,将我拖出车外,紧接着,我就一头栽进这个人的怀抱。 不用看,凭气味,我就知道,这个人,正是我亲爱的“蝈蝈”。 轿车内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由于4个车门都已打开,车身只是微微地弹跳了两下。 轿车后方的快递货车c前方的“伊维科”车厢门猝然洞开,数名身穿迷彩作训服c黑色避弹背心c迷彩防弹头盔,手持951式自动步枪的边防武警特战队员猝然跳出车厢,一眨眼的工夫,4名绑匪都被摁翻在地,上铐控制。不知从什么地方,应该是一只手持喇叭里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警察办案警察办案请不要围观请不要围观警察办案警察办案请不要靠近现场,请不要靠近现场” 我在“蝈蝈”的怀里足足喘息了一分钟,这才惊魂稍定。我仰起脸来,疑惑地问:“你们,真的朝车里边扔了个炸弹你想炸死我呀” “蝈蝈”淡淡一笑,凑近我的耳朵,声说:“就是个大炮仗” 后来,“蝈蝈”向我解释,他们制定了多套营救我的方案,对于采用“人为车祸”堵断道路,前后夹击,大家都没有异义。关键是,4个大男人,把我一个女子挟持在狭窄c封闭的轿车车内,一旦发起强攻,绑匪绝对会将我劫为人质,这不仅会让营救人员投鼠忌器,而且很可能使营救行动僵持不下,此处属于交通要道,一旦形成僵持,局面很难控制。 不得不佩服“蝈蝈”的智慧,他提出:“砸窗,朝车里扔个爆震弹” 这就是一种“反向思维”:通常情况下,遭到攻击时,只有绑匪扬言要杀害人质以获取生机,而如果毫无征兆,一枚炸弹扔向绑匪与人质,如果营救者根本“不管”人质死活,鱼死破,绝对不会有劫匪眼睁睁地看着炸弹爆炸。劫匪只会本能地夺路而逃,绝不会主动选择与人质“同归于尽。” 特战队长摇头:“在封闭的轿车车厢里使用爆震弹,那么的空间,杀伤力不明。说不定真的会重伤人质” “那就找个大炮仗”“蝈蝈”马上说道:“目的是把人从车里吓出来,又不是真的要震晕他们。再大的炮仗,都是纸糊的,爆炸之后,迸出来的都是纸屑,死不了人” 天助“蝈蝈”春节临近,风平这个镇,好几家杂货铺已经准备了烟花爆竹,几枚足有5厘米粗,15厘米长的大炮仗很快就找到了 于是,就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蝈蝈”向我解释时,现场已经迅速被清理干净,发生“车祸”的两辆车也已神奇地驶离,“蝈蝈”和我,坐在侦察队的suv后排,车内都是侦察队的“熟人”,我肆无忌惮地依偎在“蝈蝈”的怀里,suv平稳地行驶在芒市至保山的高速公路上。 “你就不怕我被你的大炮仗给毁了容”我笑问“蝈蝈”。 “蝈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声说:“你不做我们这一行,真是可惜的。在那样的危机时刻,你竟然能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要是你去做卧底,敌人被你卖了,还得替你数钱。” 我笑了,笑得甜蜜蜜。 段氏兄弟精心策划的“新娘016”计划,以一败涂地收场。 段蒙生是那种绝不认输的人,他继续花费重金,搜集与“阿国”有关的情报,这一次,他“买”到了两条重要情报: 一是彭卫国不是来保山“蹲点”也不是来“指导工作”的,他就是保山缉毒的,他的职务是边防支队的侦察队长;二是彭卫国的母亲和他生活在一起,都住在支队大院里,有时候,彭卫国的母亲和一个保姆会结伴去菜市场 有人向段蒙生建议:要绑架彭卫国的母亲,应该不难。 这个方案立即被段蒙生否决。 段蒙生说:“绑人老母,要遭天遣的。”事实上,直到最后,我亲爱的“蝈蝈”也没有查明:段蒙生竟然是否知道他是李志诚的养子,如果段蒙生知道谢晓兰正是李志诚的妻子,恐怕这个老毒枭,早就对谢晓兰动手了。 不过,对彭卫国的侦察队长身份,段蒙生倒是很感兴趣。 段蒙生不愿意打“蝈蝈”母亲的主意,“蝈蝈”可不这样想。 既然段蒙生打算绑架我没有成功,在“蝈蝈”看来,下一步,段蒙生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谢晓兰。“蝈蝈”打算把母亲送回昆明。父母在昆明的家,位于公安区,安保相对严密;作为李志诚的遗孀,省厅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老太太的安全。而且,现在老太太俨然把阿香当成了亲孙女,本能地承担起抚养c教育这个孩子的职责,不由自主地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挣扎出来,整个精气神终于恢复到一个59岁老人的正常水平;孩子呢,不仅懂事,而且做家务挺利索,照顾老太太的日常生活完全没问题。昆明作为云南的省会城市,位于云南省中部,段蒙生的手再长,试图在昆明绑架一位前公安厅副厅长的夫人,而且顺利地把人弄到境外,“蝈蝈”料定段蒙生不可能具备这样的能力。 问题是,当初,是“蝈蝈”自己信誓旦旦,恳求母亲跟他一块儿来保山的,现在,又打算把母亲送回昆明,这种话,“蝈蝈”怎么也开不了口。 “蝈蝈”的生母死于难产,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秒钟开始,“蝈蝈”就依偎在谢晓兰的怀抱里,从这个意义上讲,谢晓兰就是“蝈蝈”的亲妈,“蝈蝈”就是谢晓兰的亲儿子。母子心意相通,谢晓兰不可能不觉察到儿子的心意。 我被“蝈蝈”安全营救回保山,数日之后的一天晚上,谢晓兰走进儿子的卧室,母子间有一席长谈。 谢晓兰说:“卫国,你不用瞒我,那个女孩子,就在保山,就住在离我们不超过公里的地方。” “蝈蝈”无言以对。 谢晓兰继续说:“我看见过她,不止一次,在陈华的追悼会上,在支队大院里,都看见过。” “蝈蝈”嚅嗫着说:“妈妈,我不解释。我只想告诉你,就在几天前,因为我的缘故,境外的毒枭想要绑架她,幸好,我们及时把她救了回来。妈妈,您想,一个女孩子,为了我,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我” 谢晓兰说:“你说你不解释,可你这明明就是解释,而且是狡辩” “蝈蝈”的心刹时一凉。 谢晓兰却“卟哧”一声笑了:“我啊,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感情这个东西,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这个女孩子呢,好像对你真的是情深意长啊,从北京追到昆明,又从昆明追到缅北,这下又从昆明追到保山;因为你,她在缅北被毒枭扣作人质,还是因为你,在这里,毒枭派人来绑架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她都不害怕不后悔,看起来,就算是为你去死,她也是愿意的啊我看她是打定主意,非你不嫁啊” “蝈蝈”的眼睛亮了。 谢晓兰接着说:“你爸爸看人就是比我准。怪不得他临终之前,把这个女孩子叫到病床前,专门叮嘱我,叫我不要反对你们相爱。我呢,是被你哥哥当年那些破事给吓坏了唉,不多说了。儿子,我向你表个态,你和这个女孩子的事情,从现在开始,我奉行三不政策,不支持c不反对c不干预,你自己拿主意。哈哈。” 妈妈所说的“三不政策”,原本是0多年前,缅共瓦解,原缅共武装分化c分裂c重组为缅北民族地方武装势力,逐步形成“以毒养军,以军护毒”的武装割据格局。当时中国政府对这些割据势力,采取“政治上不承认c军事上不支持c经济上不援助”的“三不政策”。那个阶段,谢晓兰在瑞丽的国家机关工作,对这个“三不政策”耳熟能详,这种时候套用,显然是一种玩笑。 妈妈最后这一声笑,其实就是同意了“蝈蝈”和我的婚事啊 “蝈蝈”跳起来,坐到母亲身边,搂着妈妈的肩膀,亲昵地说:“还三不政策呐,您真是我的亲妈。” 谢晓兰推了儿子一把:“不是亲妈,是奶妈” 趁这个机会,“蝈蝈”把自己的名字从“彭卫国”改成了“李卫国”的事情,告诉了谢晓兰。谢晓兰慨然一声长叹:“其实改不改姓,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你有这番情义,你爸爸在天有灵,应该也是高兴的。” “对了”,谢晓兰说:“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我要回昆明去,这个地方,一个熟人朋友都没有,陪我说话的人,就一个阿香,我都快闷死了。还有啊,我得带阿香回昆明,死活也得送这孩子去上学。” “蝈蝈”的眼眶偷偷一红,他知道,妈妈一定是体察到了他的心思,把回昆明故意说成是老太太自己的决定,给他个台阶下。他也不矫情,恳切地说:“妈,这个世界上,就您最懂我。” 谢晓兰打趣他:“那个女孩子呢她最懂你吧儿子大了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 “蝈蝈”叫起来:“妈,我是那样的人吗” 谢晓兰拍拍“蝈蝈”的后脑勺,站起身来:“好啦好啦,就这样定了,我和阿香收拾收拾,你给我们订两张机票,后天,我们就动身回昆明” “蝈蝈”也赶紧站起来:“妈,我请几天假,送你们回昆明。” 谢晓兰一挥手:“不用不用,不就是坐个飞机呗,你叫驾驶员把我们送到机场就行,我给省厅打电话,叫他们派个车,到昆明机场来接我” “蝈蝈”在心里说:“嗬,官太太气派不减啊。” 谢晓兰走到卧室门口,想了想,又站住,回过头,轻叹一口气:“感情真的好,就结婚吧,早点生孩子好了,我不说了,你自己拿主意。” 妈妈卧室的灯光熄灭之后,“蝈蝈”抑制不住兴奋,抓起手机拨通我的电话,语无伦次地把这个“天大的喜讯”讲给我听。 听闻谢晓兰同意我和“蝈蝈”相亲相爱的消息,我是掉了眼泪的,“蝈蝈”看不见,我也不想让他看见。 我想,谢晓兰也许是亲眼目睹了陈华的牺牲,担心儿子说不定哪天也像陈华一样,说走就走了。毕竟,陈华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如果因为母亲的固执,“蝈蝈”别说留下一点骨血,甚至连媳妇都没娶上,那可就太对不起儿子了我拼命克制自己,不要这样想,不要想我亲爱的“蝈蝈”会有一天猝然离我而去,我拼命告诉自己,这样想很不吉利,可我仍然忍不住这样想。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谢谢妈妈,明天我就去看她” “蝈蝈”急促地说:“粒粒,我的工作手机响了,我得挂了。这个时候来电话,肯定有急事” 我刚喊出:“你心啊” “蝈蝈”的电话已经挂断,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匆匆的叮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3 姐姐,还是嬢嬢? “蝈蝈”向我通报谢晓兰的“三不政策”,让我喜极而泣的那天夜里,我亲爱的“蝈蝈”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工作手机接到一个紧急电话。 这个电话来自分管侦察队的支队副参谋长,他要求“蝈蝈”召集三名手下,立即到指挥中心开会,越快越好。 “蝈蝈”蹑手蹑脚离开家门,一边朝支队办公大楼疾走,一边用手机打电话。 15分钟之后,侦察员老水c老和c晓航,以及分管侦察队的刘副参谋长c当天值班的王副支队长,都已经在指挥中心的巨幅显示屏前坐定。 刘副参谋长通报情况:芒颜边境检查站的站长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报称,近日,有人到境外“采购”了约10千克冰 毒,很快就要偷运入境,目的地大约是昆明以西的楚雄市。 芒颜边境检查站是保山边防支队下属的一个“二线站”,设立于内地与“边境地区”交界处,主要任务是采用公开查缉的手段,依法对出入“边境地区”的人员c车辆以及货物实施边防检查,重点打击涉恐涉 毒涉枪等违法犯罪活动。芒颜边境检查站自成立以来,查破各类案件数千起,缉获各类毒品上千公斤,抓获贩毒分子c暴力恐怖分子c网上追逃人员等犯罪嫌疑人上千名,是武警边防部队继木康边境检查站之后的又一个先进典型。 芒颜边境检查站执行的是公开查缉任务,站长c教导员的照片c联系电话就挂在检查大厅的墙上,举报违法犯罪活动的电话,打到站长或者教导员的手机上,不仅毫不奇怪,而且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这个匿名举报电话对毒品数量c运毒车辆以及驾驶员c“押货人”的特征都说得很清楚,不像是报“假案”。至于匿名举报的动机,有可能是对毒品犯罪深恶痛绝,比如举报人的家人或朋友曾死于吸毒;也可能是“点水”。 “点水”是“黑道”上的一句行话,大意是“出卖同伙或同行”。至于“点水”的原因,可能是出于嫉妒,也可能是想借中国警方之刀,杀掉竞争对手,还有可能纯粹就是败坏竞争对手的“声誉”,如此等等。 这些,都是结案之后很长时间,“蝈蝈”对我所作的解释。那天夜里,在指挥中心召开的紧急作战会议上,没有任何人对情报来源提出质疑。 首长和侦察员们要做的,第一,是确定情报的可靠性;第二,在确定情报可靠的前提下,派出精干力量,不仅要打掉这批毒品,而且力争抓住“下家”,也就是身处云南省楚雄市的幕后“老板”,贩毒嫌疑人c毒品c毒资c涉 毒房产c运毒交通工具一个都不能少。 庞大而高效的情报系统立即启动,很快查明: 符合举报人报称特征的嫌疑人及嫌疑车辆果然在境外活动频繁!这个嫌疑人,很显然只是个马仔,如果送“货”的目的地是楚雄的话,“下家”的老板很可能就在楚雄市内。 从嫌疑人“采购”毒品的境外小镇到楚雄市,芒颜边境检查站是必经之路。 上级决定,由“蝈蝈”率领老水c老和以及晓航,乘坐周强驾驶的7座suv,连夜赶到芒颜站;由刘副参谋长指挥情报部门,不间断地对正在境外活动的嫌疑人和嫌疑车辆实施监控,一旦发现嫌疑车辆入境,立即通知“蝈蝈”和芒颜站;王副支队长坐镇指挥中心,统筹各方力量,务求一击必中。 芒颜站站长接到匿名举报电话的日子是2016年2月29日,这个案子的代号是“2016229”。 3月1日凌晨4时许,“蝈蝈”率领老水等三名侦察员,赶到芒颜站,稍事寒喧之后,一行人住下来休息。 3月1日,天亮之后,“蝈蝈”给母亲谢晓兰打电话,告诉妈妈:自己连夜出差了,这两天恐怕不能回到保山,他恳请妈妈等他回到保山之后,再打点行装,送妈妈回昆明。谢晓兰是那种历来干炼利索的女人,她在电话里说:“你出差就安心出差,我们回昆明就回昆明,各管各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上午10点半起飞。我和阿香,打个车就能去机场,昆明那边,接站的事情,我也安排好了。你不要管我们管好你自己我就放心了!” “蝈蝈”当然明白,母亲说的“管好你自己”是什么意思,禁不住心中有些黯然。他只能说:“好吧!那只有等我出差回来,去昆明看您了。” 谢晓兰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蝈蝈”接着给我打电话。谢晓兰要领着阿香回昆明的消息,头天夜里,“蝈蝈”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我。“蝈蝈”轻描淡写地说“又出差了,这几天恐怕回不来”,我一点都不感觉惊奇。他告诉我,谢晓兰的航班时间是3月2日上午9点半,我赶紧问:“是要我替你去送送她们吗?”“蝈蝈”沉吟着:“我也不知道”我想了想说:“好吧,这事交给我。你安心出你的差,千万要小心啊!” 后来,“蝈蝈”告诉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变得有点多愁善感,我叮嘱他“千万要小心”的时候,他的鼻头竟然有些发酸。 我左思右想,决定“冒险”去拜访我未来的婆婆。 3月1日,吃过午饭,我强迫自己午睡90分钟——我忘了自己从哪里看过的“养生鸡汤”,说人的睡眠时间最好是45分钟的整倍数,我也就信了——其实我无法入眠,只是想着睡个“美容觉”,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见我的“准婆婆”。我起床,洗脸,花很长时间把我的一头长发梳直,在脑后扎个马尾辫;我化了妆,眉毛和眼线,腮红和口红,都淡淡的,生怕老太太暗暗责备我“浓妆艳抹”;我找出一件白色薄毛衣,黑色的直筒裤,半高跟黑色皮鞋,外罩白色薄羽绒服,我对着镜子转来转去地端详自己,确证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清纯c聪慧c明净的乡村女教师,这才出了门。 自从差点被绑架到境外之后,我害怕独自一人在街头行走。我提前叫了网约车,下楼后我没有急于出小区,而是透过栅栏,看到我预约的轿车已经在小区门口停下,这才急步走出小区,一拉车门就坐进后排。 边防支队的哨兵不让我进大门,门卫室里,我拿出手机来打郑芸芸的电话,告诉她:“彭队让我来看看他妈妈,你跟哨兵说一声?” 郑芸芸说:“粒粒姐你等着啊,我马上找人来接你。” 其实,郑芸芸比我还要年长两岁,因为我是他们队长的女朋友,她总是叫我“粒粒姐”,嘿,姐就姐呗。 不到两分钟,一名短发齐耳的女中尉匆匆奔进门卫室,笑吟吟地问我:“你是黎妮?”我点头。女中尉快乐地拉住我的手:“来吧,芸芸叫我来接你。” 走进支队大院,郑芸芸应该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女中尉,我要去看“彭队”的妈妈,她将我径直引领到“蝈蝈”和母亲居住的小屋前,冲我摆摆手,说“再见”,转身离去。 阴晦的天空下,我打量着这排略显破败的房子。 这是一幢至少有40年历史的连排平房,红砖墙,水泥预制板屋顶,绿色的门和窗框,油漆早已斑驳。屋顶上c房门前c窗台上,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花草,春天尚未来临,花草尽皆凋零。我迟疑着不敢抬手敲门,有一会儿,我的心头涌起一阵伤感:一个公安厅副厅长的遗孀,为了儿子的事业,竟然跟着儿子远离中心城市,来到这么个小地方,住在这么“破”的小房子里。谢晓兰,她的内心,是否如我一般坚强而决绝?我难道真的是,和这样一位失去亲生儿子很多年,不久之前又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争夺”她仅有的另一个儿子? 我在心底悠悠叹口气,鼓起勇气,叩响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皮肤黝黑c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的少女,我想,她就是阿香了。 “姐姐,你找谁?叔叔不在。”阿香很快地说道。 “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谢晓兰的身影出现在阿香身后,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想,她也同样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微笑,而是静静地打量着我。我局促不安,本能地想要低头,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低头?我命令自己抬头,面对我未来的婆婆,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而且迅速地叫了一声:“阿姨” 谢晓兰没有回应我,仍然静静地看着我。我想,她是不是想说:“嗬,挺漂亮的嘛,怪不得我们阿国那么迷你?”或者问:“这么快,阿国就把我的意见转告给你了?”也许会责备:“没人邀请你,你上这儿来干什么?”要不就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不支持c不反对c不干预,我说过了嘛,你和阿国的事,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的心思百转千回,我们俩之间的空气,像是突然被冻成一块冰。 阿香不知所措地看看谢晓兰,又看看我,怯生生地冲着我,又叫了一声:“姐姐,你” 谢晓兰猝然打断阿香:“叫什么姐姐,你得叫她孃孃进来吧!” 我知道,最后这三个字,是冲我说的。 我赶紧说:“谢谢阿姨”,迈步进门。 谢晓兰不看我,而是对着一脸迷惑的阿香说:“她,将来是要给你叔叔做新娘子的,你怎么能叫她姐姐呢?辈份都乱掉。”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谢晓兰这话,是赞同我和“蝈蝈”的婚约,还是对我暗含讥讽? 阿香一边利索地拿杯子c拿茶叶c拿暖水瓶,准备给我泡茶,一边喃喃自语地说:“我叔叔的新娘子,那应该叫婶婶对不对?” 她仰起脸来,认真地问谢晓兰。 谢晓兰“卟哧”一笑:“你这个文盲孩子,知道的还挺多。” 谢晓兰这一笑,终于让我如释重负。 阿香争辩道:“我不是文盲,我识字的” 谢晓兰不理阿香,随手一指沙发,对我说:“坐吧。”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尽可能保持上身笔直,我知道,谢晓兰她们那一代女性,最讨厌女孩子“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相”。阿香把一杯热茶搁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抿嘴一笑,低声说:“孃孃,请喝茶。” “嗬,你个小丫头,学得到挺快!”谢晓兰立即跟阿香拌上了嘴。 “奶奶,不是我学得快,是您教得好。”阿香说罢,快步朝厨房走去,回头冲我又是一笑,像是我跟她之间,突然就有了一些小秘密。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怪不得谢晓兰爱死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4 这个案子顺利得有些离奇 2016年3月1日下午3时40分,我捧着一杯热茶,略尴尬地坐在谢晓兰对面的长沙发上。此前约一个小时,身处芒颜边境检查站的“蝈蝈”接到王副支队长的电话,境外的嫌疑人和嫌疑车辆“动了”! 情报显示,嫌疑人,一名30岁左右的赵姓男子,云南省楚雄市人,于午后2时30分左右,驾驶一辆云南楚雄号牌的黑色“丰田”ra v,办理正常入境手续后,从瑞丽口岸入境。下午2时50分左右,赵姓男子驾驶“丰田”ra v离开瑞丽,朝芒市方向行进。此人不走高速公路,而是走320国道,在一个名为遮放的寨子附近,停留了大约10分钟,一名当地人模样的男人出现在“丰田”车旁,两人简短交谈后,当地人模样的男人进入“丰田”车内,在车内停留约2分钟后下车离开。赵姓男子继续驾车朝芒市方向行进。 专案组判断,赵姓男子应该是采取“人货分离”的方式,自己驾车入境,同时雇佣那名当地男子,通过“便道”,将他在境外“采购”的毒品,偷运入境,在遮放小镇交给他并装上了车。 按原计划,专案组将在芒颜边境检查站,截获嫌疑车辆和嫌疑人,之后再相机行事,判定有无继续“延伸”的可能性。 “蝈蝈”和其他侦察员立即进入全方位警戒状态,所有人员的“生活手机”一律关机,对讲机c工作手机全部处于待机状态,同时检查武器装备,以应对不可预测的意外情况。 这个时候,在支队大院家属区“蝈蝈”的家里,谢晓兰不坐,她斜靠在卧室的门框上,隔着大约3米的距离,两条胳膊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知道我们要回昆明了,卫国让你来送我们?”谢晓兰率先开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赶紧又叫了声“阿姨”,语无伦次地说:“我早就该过来看看您不是来送您的。阿姨,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收拾东西,搭把手” 谢晓兰“哎哟”一声:“你看看你,把自己收拾得跟墙上的画儿一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还搭把手?可别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我赔不起。你能干啥呀?还不如我们阿香呐!我说得对吧?” 真是个伶牙利齿的老太太。 我可不敢跟她争执,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几年前,我也是一“失足少女”,啥气没受过?啥人没见过?我低头一笑,故意做出没见过世面不胜娇羞的模样,低声说:“阿姨您说得对,做家务,我是没学过,不过,以后跟着阿姨慢慢学呗今天来,就是跟阿姨问个好,陪阿姨说说话,阿姨您不要见怪” 谢晓兰又是一连串的“哎哟”,不过她这次笑了,她松开抱在胸前的胳膊,两只手在空中一阵乱摇:“别别别。陪我说话,有阿香就成。你呀将来,我们要说的话,多了!要吵的架,更多!这婆媳关系,自古以来,连爱因斯坦都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她说着朝我走过来,本想挨着我坐下,可能转念一想,不能轻易就给我“脸”,于是又站住,不等我说话,接着说:“哎呀!这才哪儿哪呀” 我想,她一定是后悔脱口就说出了“婆媳关系”几个字,我把茶杯搁回到茶几上,仰起脸来,冲谢晓兰笑成一朵花——笑话,几年前,这不过是我的“职业素养”而已——我说:“阿姨,爱因斯坦解决不了的问题,对您来说,小菜一碟啦!我发誓”我举起右手,装小可爱表情:“第一条,婆婆都是对的最后一条,如果婆婆不对,按第一条办!” 谢晓兰这下真的被我逗乐了,她一屁股在侧对着我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伸出右手食指,笑吟吟地指着我的鼻子:“你呀,人这么漂亮,嘴巴比蜜还甜,还那么勇敢,怪不得我家卫国,都快被你这个”她停下来喘了口气:“给迷死了。” 我猜,她是想说“狐狸精”吧? 这样想,我就这样说出来:“阿姨,您不是想骂我狐狸精吧?” 被我点破,谢晓兰有些尴尬又觉得好笑,索性说:“骂你又怎样?”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骂就骂呗。谁让您是卫国的妈妈呢?没事没事,您开心就好。” 谢晓兰笑着连连摇头,笑过之后,她说:“好啦好啦,你来也来了,看也看了,形式主义表面工作都做到了。我会给卫国打电话夸你的,走吧走吧我不是说了吗,以后,咱们说话的时候多的是。走吧走吧” 她这是正式下达“逐客令”。奇怪,她撵我走,我却并不觉得委屈。我知道,她是不想与我交谈太多,生怕再谈下去,就会涉及到我的所谓背景c经历,涉及到“蝈蝈”的工作性质等等问题吧?但是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谢晓兰的内心深处,是喜欢我的。 我只得站起来告辞,说:“那我明天去机场送送你们?” 谢晓兰手一挥:“不用不用” 见我要走,阿香从厨房里走出来,问:“婶婶你不在这儿吃饭?” 谢晓兰哭笑不得地看着阿香:“就你能?你一个小屁孩,能弄出一桌好菜来招待你未来的婶——婶?”最后两个字,谢晓兰故意拉长了音调。 “将就着吃一点呗。”阿香说。 这个阿香,真有趣,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留我吃饭,没准她觉得我和谢晓兰的对话很有趣,没准她觉得“叔叔”要是娶了个我这么漂亮的“婶婶”,肯定错不了,她得帮着“叔叔”。 我很快地说:“不打扰了,不打扰了”我看到谢晓兰的嘴角一撇,连忙改口:“我在这儿又帮不上忙,还耽误阿姨您收拾行李的工夫,我还是走吧。”说着,我冲谢晓兰做了个鬼脸。 谢晓兰下意识地伸手,想拧一把我的脸蛋,笑骂一句“你这个鬼丫头”什么的,手伸到半空,记起来必须保持矜持,硬生生地把手收回去。她点点头,说:“不送。” 嘴上虽然这样说,我往屋外走的时候,她还是追了上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小声说:“明天去机场的车,是卫国队里郑芸芸安排的,你不用操心。我走了卫国唉你们这些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说让我照顾好“蝈蝈”;我还知道,她一是不愿就这样把“蝈蝈”托付给我,二是,她可能觉得,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能力照顾他的儿子?我缓缓停下脚步,缓缓呼出一口气,我说:“阿姨,您放心,我和卫国的命,是捆在一起的。” 谢晓兰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严厉地说道:“不许说这么重的话!” 我垂首说:“是。” 此时,“2016229”专案组侦察发现,赵姓男子驾驶的“丰田”ra v进了芒市市区,东绕西拐,在一条小巷附近,找了个停车位停下。稍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赵姓男子竟然锁上汽车,一个人,挟着个小包,摇摇晃晃地走进小巷。 说奇怪,是因为赵姓男子挟着的那个小包,绝对不可能装下10公斤冰 毒。而如果真的有“货”,“运货人”是绝对不会把“货”留在空车上的!交警查违停,小偷砸玻璃偷车内物品,都有可能招致意想不到的麻烦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蝈蝈”他们大跌眼镜:这名赵姓男子,竟然在小巷里找了家“洗头按摩屋”,上楼停留了整整50分钟,显然,他去找了“那种”服务——10公斤冰 毒还在车上,他还要驾车连夜行驶四c五百公里,他竟然不怕碰上警察突击扫黄,更不怕自己疲劳驾车 心满意足的赵姓男子,随后又在小巷里找了家小餐馆,饱饱地吃了一顿饭,直到天色渐渐黯淡下来,这才悠然回到他的“丰田”ra v上,发动汽车,缓缓朝高速公路入口驶去。 专案组判断:要么,这就是个“假案”,“丰田” 上根本就没有毒品,所以赵姓男子才能如此放松;要么,姓赵的就是个“生水子”,很可能是第一次做“运货”的生意,没有经验,根本不懂“规矩”。包括他去找“特殊服务”,说明他其实相当紧张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对于这个案子的“延伸”倒是非常有利。 赵姓男子驾驶的黑色“丰田”ra v在芒市进入高速公路之后,约1小时20分,进入芒颜边境检查站的检查大厅。检查员发现,赵姓男子满头大汗,不知是紧张还是虚弱。“丰田”ra v被监护至检查大厅一侧进行“重点检查”,不超过5分钟,执勤官兵就从后备箱内备胎下部空隙处,查获冰 毒疑似物近10公斤。 “蝈蝈”等人立即对嫌疑人进行“突审”。 不出所料,赵姓男子是第一次做运输毒品的生意,完全不用“突破”,嫌疑人已经瘫倒在地。对侦察员提出的问题,嫌疑人有问必答:车是他自己的。老板是在线上赌博时认识的,他从不知道老板的真实身份。老板怎么联系“货源”c怎么付款?他不知道。老板付给他订金,然后通知他出境接“货”,那边的人把“货”给了他,他甚至连“货”究竟是冰 毒还是海 洛因都不知道,只能猜到是毒品。“背货”的当地人,是境外交“货”的人给他的建议,境外的人说,你不雇个人走小路把货背过去,货在车上,你根本过不了国门,他也就信了。从芒市出发之前,老板已经把第二笔佣金打到了他的帐上,次日凌晨,他驾车到达楚雄市附近,老板会通知他把“货”送到什么位置不超过20分钟,嫌疑人就表示,愿意完全配合警方行动,继续带“货”上路,到楚雄去抓老板。 后来,“蝈蝈”跟我说,当时,他已经产生了某种不好的感觉:案子办到现在,是不是办得太顺了?甚至顺得有些离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5 我们是中国边防警察 赵姓嫌疑人与“老板”的所有联系都通过网络和手机,而且“老板”用于与赵姓嫌疑人联系的手机号码是一个虚拟号,想要通过这些线索锁定“老板”,难度很大。最佳方案是押送赵姓嫌疑人去到楚雄附近,等待“老板”的进一步指令。 这辆“本田”ra v是赵姓嫌疑人自己的,所以“老板”不可能命令赵某把车停在什么地方,然后让赵某一走了之,而是一定会派人来取“货”。一旦取“货”人出现,对其实施秘捕,就有可能查到“老板”的蛛丝马迹,进一步延伸,完全可能抓住“老板”,破获一个潜藏在楚雄的贩毒团伙,切断一条楚雄至境外的贩毒通道。 “2016229”专案组当即批准这个延伸侦办方案。 芒颜站的李站长c芒颜站两名检查员,携带武器弹药,配合“蝈蝈”他们行动。 计划是:李站长c侦察员老水c晓航c芒颜站一名检查员上嫌疑人赵某的“丰田”ra v,鉴于赵某精神已近崩溃,老水和芒颜站的一名检查员,将嫌疑人赵某挟持于后排,在接近目的地之前,由李站长和晓航交替驾车,确保行车安全; “蝈蝈”带领老和c以及芒颜站的另一名检查员,乘坐周强驾驶的7座suv,紧跟在“丰田”ra v后方,担任策应和协同任务。 至于10公斤冰 毒,已由芒颜站就地封存,待结案后移交司法机关。“丰田”ra v的后备箱里,放进去一个包,看上去跟原先装毒品的那个包一模一样。 从德宏州的州府芒市到楚雄市,全程走高速公路,大约需要6个小时。赵某驾驶的“丰田”ra v在芒颜站滞留的时间不超过40分钟,完全属于正常的行车误差,立即出发,应该不会引起“老板”的怀疑。 “蝈蝈”一声令下,赵某的“丰田”ra v和侦察队那辆悬挂地方号牌的7座suv一前一后,驶出芒颜站的检查大厅,沿东北方向,朝楚雄市驶去。 从芒颜站所在地至“老板”交代的,等待下一步通知的楚雄市,正常行车约4个小时。前3个半小时,一路正常,嫌疑人赵某的手机也始终处于静默状态。因为“老板”使用的是虚拟号,赵某根本不可能与“老板”主动联系。 3月2日凌晨1时左右,情况突变! 此时,“丰田”ra v和侦察队的7座suv已经接近楚雄市。突然,7座suv发现,两台大排量越野车从后方猛追上来,其中一台越野车强行插入到“丰田”车和侦察队的7座suv之间,周强立即加速,想要超越插入到两车之间的越野车,越野车也立即加速,而且左右快速变换车道,就是不让周强超车。只要挡住了周强的去路,越野车立即减速,迫使周强跟着它减速。 周强的脑门开始冒汗了,他咬着牙说:“彭队,我们被前后夹击了!” 这两台越野车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7座suv与前方的“丰田”车隔开,最终的目的,就是迫使7座suv靠边停车! 就在这时,芒颜站李站长紧急呼叫“蝈蝈”,他驾驶的“丰田”ra v前方,出现一辆“伊维科”厢式客货车,挡住“丰田”车的去路,“伊维科”正缓慢减速,显然是要将“丰田”车逼停到高速公路的紧急停靠带上。 老和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想抢货啊!狗日的,三台车,两台越野,一台伊维科,这个团伙很牛掰啊!” 芒颜站那位检查员,也参与过多次“延伸”办案,他接口说道:“老板根本不想正常接货,他想在高速路上逼停丰田车,甚至制造车祸,拿货走人,烂摊子留给姓赵的自己去处理!可他拦我们干嘛呀?” 老和说:“不想有人看见呗!或者,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蝈蝈”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回答,下令:“犯不着跟他们飙车,撞了,麻烦就大了!拿枪拿枪!靠边停车!” 周强急打方向,7座suv拐上紧急停靠带,一个急刹,停住,紧跟着他们的那台越野车刹车不及,差一点点撞上7座suv。 “蝈蝈”他们前方的那台越野车发现7座suv急停,也是一个急刹,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尖利的“吱”声。那台越野车停下后,急挂倒档,朝“蝈蝈”他们的7座suv快速逼近,直到车尾快要撞上7座suv的车头,这才一个急停。 “蝈蝈”示间大家不要冒然下车,奇怪的是,前后夹住“蝈蝈”他们的两台越野车,也久久没有打开车门,同样无人下车。 刹那间,“蝈蝈”的脑子里闪电般一亮,他突然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7座suv停车的同时,芒颜站李站长通过对讲机大叫:“我们停车了!停车了!还好,没撞上!” 搭载着贩毒嫌疑人赵某c芒颜站李站长名检查员和侦察员老水c晓航的“丰田”ra v发现前方的“伊维科”速度越来越慢,但是始终控制住超车道,就是不让“丰田”超车,如果“丰田”要强超,“伊维科”只要一打方向,“丰田”车必然撞上“伊维科”的车尾。 尽管不知道后边侦察队的7座suv已经被两台大排量越野车隔开,从“伊维科”的动作来看,李站长作出的是与老和c老水他们相同的判断:“伊维科”就是要逼“丰田”车在路边停下,“伊维科”上会有人下车,到“丰田”车上强行取货,这样,赵某不仅永远不会与“老板”发生接触,而且“老板”还可以“赖”掉佣金,甚至过后,以赵某弄丢了他的“货”为由,继续对赵某进行敲诈勒索。 这些判断,都在刹那之内完成,李站长的想法跟“蝈蝈”一致,停车待变,毕竟,这辆车上,有他和晓航c老水,还有一名检查员,4个人,4把枪,足以应付“抢货”的人。 奇怪的是,“丰田”车紧跟着“伊维科”停下后,李站长他们没有冒然下车,“伊维科”车上,同样没有人下车。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僵持没有超过半分钟。 “伊维科”的后门猝然洞开,黑暗中,一道比数千个电灯泡同时亮起还要强烈的白光直射“丰田”车的前挡,坐在前排的李站长和侦察员晓航刹时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隐约可以感到数条大汉跳出“伊维科”的后门,朝“丰田”车猛冲过来! 坐在后排驾驶副座一侧的,是芒颜站的一名检查员,由于前排座椅阻挡,强光对他的瞳孔刺激不是很大,他看到有人扑过来,摁下右侧的电动车窗,抬手冲窗外就开了一枪。 夜空中,这声清脆的枪响俨然就是导火索! “啪啪啪”朝“丰田”车扑过来的那些人开枪还击,他们使用的是步枪,一串串子弹打得“丰田”车两侧的地面腾腾冒烟。 这时候,侦察员晓航做出了一个“壮举”,他猛地推开副驾一侧的车门,跳出车外,右手的手枪枪口朝天,左手高举“人民警 察证”,扬声高叫:“我们是中国边防警察!” 枪声戛然而止。 朝“丰田”扑过来的那些人猝然止步。片刻之后,一个声音高叫:“我们是楚雄州公安局禁毒支队!” 这边枪一声,后面的7座suv上的“蝈蝈”立即意识到:干起来了! 不由分说,“蝈蝈”拉开车门,跳下车去,高举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武器。他径直迎着挡在7座suv前方的那辆越野车走去,一边大叫:“警察!警察办案!” 越野车副驾一侧的前后车门同时打开,两名精壮的中年男子跳下车来,以打开的车门为掩护,黑洞洞的手枪枪口直指“蝈蝈”的胸口。 “蝈蝈”扬声大叫:“我们是保山边防支队,办案!” 对方轻轻吁了口气,收枪示意“蝈蝈”过去 后来,我问“蝈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警察?” “蝈蝈”叹息良久,说:“直觉吧!我想,他们是警察的可能性占到九成以上,就算他们不是警察,我空手跳下去,毒贩也不至于将我当场打死吧?” “蝈蝈”虽然这样说,我心里说的却是:“如果他们是毒贩,而且他们手里有枪,听到你说‘警察’,他们肯定开枪打死你。”我什么也没说,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至于晓航,过后他说:“灯一亮,我就想,特么这种强光灯,专业反恐装备啊!我一睁眼,枪声已经响成一片!这特么是自动步枪的枪声啊!95一1式啊!除了部队和特警队,哪来的95一1啊?人家要是真打,冲着汽车开枪,我们早成‘马蜂窝’啦!人家冲汽车两边开枪,那叫警示射击!所以我想都没想,枪声一停,我就跳出去了!” 老水他们“逗”晓航玩:“你就不怕一跳出去,就被乱枪打死?” 晓航挠挠脑袋:“特警队,枪法不至于那么差吧?” 误会解除后,“蝈蝈”和楚雄州局禁毒支队带队的副支队长都觉得,这场险些死人伤人的“火拼”,恐怕没那么简单。副支队长与“蝈蝈”约定:双方情报共享,分头侦察,到一定阶段,双方汇总线索,一定要把这个蹊跷的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高速公路枪战这样的消息,很难完全封锁,至于传说中的“老板”,就算真的存在,搞出这么大动静,吃了熊心豹子胆,恐怕也不敢再联系赵某吧?更重要的是,“蝈蝈”怀疑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 犯罪嫌疑人赵某,仍由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带回。 车上,“蝈蝈”把情况向上级简要地做了个汇报,上级表示:“没有出事,就是万幸”,上级反过来安慰“蝈蝈”:“不是还缴获了10公斤毒品,抓获一名贩毒嫌疑人,扣了一台车嘛!案子算是办得很成功了。” 然而“蝈蝈”的感觉,就像是活生生地吞下一只苍蝇,他甚至能听到苍蝇在他肚子里嗡嗡的声音。 头一天下午,离开“蝈蝈”和谢晓兰在支队大院内的居所,缓缓朝支队大门走去,我想,谢晓兰既然告诉我,第二天送她和阿香去机场的车是郑芸芸安排的,也许,她是希望我去送送她的?这样想着,我再次拨打郑芸芸的手机。 郑芸芸在电话里有些踌躇,她说:“彭队原本是安排我去送阿姨的。这会儿,彭队的电话也打不通” 我约略加重语气:“还是我去送,比较合适吧?” 郑芸芸是多么聪明的姑娘,立即说:“那是那是。” 很快,郑芸芸把车牌照c驾驶员的名字和手机号码都告诉了我,她说:“明天上午7点,驾驶员先来接你。7点半到阿姨那儿,收拾收拾东西,7点45分,准时从支队出发,8点15分以前,一定能到机场。” 我笑吟吟地说“谢谢”,真不愧是侦察队的“内勤”,能把一件事安排得精确到每一分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6 鹤蚌不争,渔翁无趣 3月2日清晨,“蝈蝈”和战友们押送犯罪嫌疑人赵某回到保山,黎明刚刚来临,太阳正在升起。 3月2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找出一件黑色毛衣条浅蓝色的牛仔裤c白色平底鞋c白色短款薄羽绒服,头发依然扎个“马尾”,妆化得比头一天还要淡。我对着镜子转上几圈,确信自己看起来像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6时55分,司机准时打我的手机。 司机穿着军装,开的是军车。他不作自我介绍,只是有礼貌地向我问好。 轿车在平房门前停下,谢晓兰看到跳出车来的是我,似乎也并未惊奇,而是低声打趣我:“耽误美女睡懒觉了。” 我笑嘻嘻地说:“睡懒觉,是要挨打的。” 谢晓兰抿嘴一乐。我想她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新媳妇刚进门,哪里敢睡懒觉? 谢晓兰和阿香没两件行李,司机很勤快,不待我们动手,一手拎一个行李箱,麻利地塞进后备箱。剩下的,就是阿香背个双肩包,谢晓兰拎个大手包了。 出门之后,谢晓兰吩咐阿香锁好门,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谢晓兰竟然说:“钥匙拿给你孃孃。” 阿香轻快地“哎”一声,把一串钥匙朝我递过来。我迟疑着要不要接,谢晓兰似笑非笑:“难不成我们还要回来?你不收着谁收着?就别假装矜持了,啊!” 我只得赶紧把钥匙接过来。 谢晓兰叹了口气:“这破房子,住了几个月。这下要走了,还挺怀念的卫国的电话也打不通这都要走了,也不能跟他说一声。” 谢晓兰言语中透露出的牵挂与无奈,我又何尝不是如此?阿香乖巧地牵住谢晓兰的手,摇了摇,说:“叔叔不会有事的。奶奶我们走吧。” 一路无话,转眼就到机场,司机不但勤快,而且很会办事,拖着行李箱,拿了谢晓兰和阿香的身份证,走的是“军人优先通道”——他穿着军装嘛——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给她们办好登机牌和行李托运手续。我看看办票大厅墙上的时钟,8时18分。 谢晓兰是见惯世面的人,一个劲地对司机说“谢谢”,手续办好了,她对我说:“送也送了” 我接口说:“表面工作形式主义都做到了,是是是,我该走了” 这几乎是昨天谢晓兰的原话。她终于忍不住,笑着说:“你这个鬼丫头!” 我的鼻头一酸,差一点点落下泪来。其实,从我内心讲,跟我那个跳广场舞,跟些中年油腻男不清不白的亲妈相比,我更喜欢谢晓兰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太,我始终觉得,从本质上讲,我跟谢晓兰,都是那种“精灵古怪不折不挠”的女人。 “别让人家师傅在这儿尽耗着。”谢晓兰微笑着看着司机,又一次说:“谢谢你啊小师傅。” 司机赶紧说:“应该的,阿姨。” 我和司机目送谢晓兰和阿香朝安检口走去,这时,其实我根本没有回头,完全是一种直觉,我大叫一声:“阿姨,等等!” 谢晓兰猝然止步,愕然回头。 我亲爱的“蝈蝈”,正大踏步走进办票大厅,他应该先是看到穿军装的司机,紧接着看到我,他朝我轻轻点点头,我立即将谢晓兰和阿香的位置指给他。 我亲爱的“蝈蝈”大踏步径直走到母亲身前,什么也不说,一把将母亲紧紧地搂进怀里。他贴着母亲的耳朵轻声说着什么,我看到母亲的眼眶里刹时就红了。 我静静地看着这对紧紧相拥的母子,阿香静静地看着他们,司机静静地看着他们有一瞬间,我想,要是我亲爱的“蝈蝈”穿的是军装而不是便服,最好是迷彩作战服高腰作战靴,这一幕,简直就是全世界最感人的征兵广告。 安检通道前排队的人,包括安检员,都停下所有的动作,静静地看着我亲爱的“蝈蝈”,以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母亲。 3月2日清晨,7座suv刚刚驶进保山城,“蝈蝈”看了看表,对战友们说:“你们带人去拘审所,我妈今天回昆明,我去送送我妈。” 老和说:“我们跟你一起去?” “蝈蝈”说:“瞎扯!带着嫌疑人一起去机场?” 老和c老水c晓航等人只得黯然。 “蝈蝈”下车后,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终于赶上在安检通道前抱住了妈妈。 他贴着妈妈耳根说的是:“妈妈,我回来了!” 没有比他的妈妈,没有比我,他至爱的恋人,更明白“我回来了”这几个字的含义。 妈妈流泪了,我也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2016229”专案,险些导致保山边防和楚雄公安“火拼”,险些死人伤人。在彻底查清真像之前,关于这个案子,“蝈蝈”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小案子,办得还算成功,有点小麻烦。” 楚雄州公安局的领导,对这场险些死人伤人的“武警与公安火拼”的重视程度,远高于保山边防支队。毕竟,是他们调动州公安局特警队,完全按反恐作战的规模,在高速公路上“伏击”保山边防支队的办案车辆。如果不是特警队的兄弟们战术过硬反应敏捷,不是保山边防支队的侦察员冒死量明身份,边防武警和犯罪嫌疑人很可能被他们“击毙”当场。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不仅是悲剧,而且是不折不扣的丑闻! 楚雄警方连夜展开行动,务必“一雪前耻”。 起因是:3月1日23时左右,楚雄州公安局禁毒支队的一位侦察员,接到一个“线人”的电话,言之凿凿地报告:一辆楚雄牌照的“丰田”车,由楚雄人赵某驾驶,从境外购买了10公斤冰 毒,已经于当天晚上9时,通过公安边防的层层检查,离开边境管理区,正朝楚雄方向驶来。紧跟着“丰田”车的,还有一辆7座suv,他们是一伙的,毒品究竟在哪台车上,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两台车上的毒贩都有枪! 接到“线报”的侦察员不敢怠慢,立即将情况报告上级。州公安局禁毒支队火速调集高速公路沿线监控,仔细查看后确证:果然有“线报”所称的两台车正朝楚雄方向驶来。再查这个赵某,不仅有案底,而且是个职业赌徒,前几天果然去过境外。 禁毒支队分析,赌徒赵某早已“破产”,要一下子筹集购买10公斤冰 毒的毒资不太可能,所以,赵某要么是替某个“老板”走“货”,要么是已经找到了能够一次性吞下10公斤冰 毒的“下家”,这才不惜借高利贷,也要冒险去境外购得毒品,立即出手,牟取暴利楚雄州公安局禁毒支队的方案与保山边防支队如出一辙:拦截涉嫌运毒的车辆,密捕赵某,押送“交货”,伺机打掉“下家”,抓“老板”,打毒资c查封涉 毒存款c房产c车辆 比较麻烦的就是,“线报”称:对方是两台车,而且肯定有枪! 所以,楚雄州公安局调动了特警队,制定了周密的高速公路围捕方案——没想到,差点跟保山边防支队的侦察队“火拼”! 第一件事,就是把提供情报的那个“线人”抓起来。 既然是报假案,“线人”肯定已经逃跑。楚雄州警方下定“大海捞针”的决心,三天之后,就将这名“线人”抓捕归案。 经过审讯,综合楚雄警方和保山边防获取的情报信息,有确凿证据表明,这是一起境外大毒枭段蒙生策划的,代号为“鹤蚌”的阴险计划! 根本就没有什么幕后“老板”。段蒙生c段东生手下的“特区情报部门”,从网上物色到楚雄赌徒赵某,假意雇他“运货”并付了定金。赵某到境外后,段氏兄弟的手下将10公斤冰 毒给赵某验过“货”,又替赵某雇了当地人,将毒品经便道偷运入境,在遮放装上赵某的“丰田”车——此前,“特区情报部门”已经安排人,将这一情报匿名报告给保山边防支队芒颜边境检查站的李站长。 段氏兄弟断定:保山边防一定会在芒颜站截获这批毒品。赵某这样的赌徒兼嫖客,一定会马上“投降”,第一时间同意配合边防办案,所以,保山边防一定会派出侦察员,押车前往楚雄,等待“老板”派人来接货时,抓“下家”,打毒枭,断通道 段氏兄弟掌控的“特区情报部门”,派出特工,在芒颜站附近,使用贴近窥探,远距离使用红外线夜视仪观察等手段,确证赵某驾驶的运毒车,果然在芒颜站被“请”进了重点检查区,40分钟后,“丰田”ra v重新上路,“丰田”车上的人,显然已经不止赵某一人;“丰田”车的后方,紧跟着一辆7座suv。红外拍摄的照片显示,7座suv车上,有个人,很像是段主席特别感兴趣的“阿国”。 “丰田”车和7座suv驶离芒颜站后不到10分钟,“特区情报部门”命令一名“双面线人”向楚雄州公安局缉毒支队的侦察员提供“情报”。之所以选择楚雄,是因为楚雄州地处云南内地,没有边防武警驻扎,“特区情报部门”认为,两支禁毒队伍的沟通应该不会太顺畅。 于是,3月2日凌晨1时许,楚雄州公安局禁毒支队c特警支队与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在高速公路上发生枪战,险些酿成大祸! 段蒙生一直等待着“阿国”被中国警察打死或者打伤的消息。 结果让他非常失望,武警和公安虽然发生了枪战,但双方迅速停火,无一伤亡。 段蒙生,这个被我亲爱的“蝈蝈”讥讽为“样板戏水平”的老毒枭c老军人,完全低估了中国警察的素质,他以为中国特警会像他的雇佣军士兵一样胡乱开枪,他怎么会料到中国特警训练有素,在拥有强大武力的前提下,首选是“武力震慑”而不是乱枪打死;段蒙生更低估了中国缉毒警察的勇气,他怎么可能想到,侦察员晓航敢于推门下车,迎着枪口高呼“我是中国边防警察”;他怎么可能想到,我亲爱的“蝈蝈”敢于高举双手,迎着对方的枪口走去,从容地亮明身份:“警察!办案!” 段蒙生他们那个暗黑c血腥的时代,已经被“蝈蝈”我们这个光明c法治的时代,远远地抛到了身后! 段蒙生的“鹤蚌”计划不仅以惨败告终,而且“送”给我亲爱的“蝈蝈”,送给保山边防支队“缴获毒品冰 毒10公斤c抓获犯罪嫌疑人一名c查扣涉嫌贩毒车辆一台”这样的,不大不小的战果。 真相大白之后,“蝈蝈”跟我说:“只有我知道,这个阴谋,段蒙生完全是针对我一个人来的。这个老毒枭,他是想让我死在自己人手里,出尽中国警察的洋相。我不灭他,他就要灭我全家,还要灭我个不明不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7 幸福背后的乌云线 送走谢晓兰和阿香那天,“蝈蝈”和我一起,坐进边防支队的那辆轿车。谢晓兰对我和“蝈蝈”的恋情宣布“三不政策”之后,这是我和“蝈蝈”第一次见面。车上,“蝈蝈”绝对不会谈及他正在经办的案件,我呢,去见“蝈蝈”母亲的那些细节,也一时无从说起。我们俩坐在轿车后排,“蝈蝈”只是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一只手,用力地握了握,很快就松开了。我想,他是担心司机从内后视镜里发现他的“小动作”,影响他的“光辉形象”吧? “蝈蝈”吩咐司机先把他送回支队机关,再送我回“家”。他简洁地告诉我:“案子上还有些事,我先回去。”我赶紧点头。 整个白天,“蝈蝈”没有打我的电话,也没有短信或者微信。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再次提审嫌疑人赵某,反复梳理“2016229”案件中的每一个疑点,还要和法制部门的同志会商“报告”怎么写一直忙到黄昏。“蝈蝈”让大家休息,明天接着干,之后,他饭都没有吃,就给我打电话。 那时,已是晚上7点多钟,“蝈蝈”在电话里说:“我来看看你好吗?” 我对着手机大叫:“这还用问吗?” 他说:“你可能要多等一会儿”我估计他在电话那边看手表,他说:“恐怕得8点一刻才能到你楼下。” 我依然大叫:“等你!等你!等到天亮也等你!” “蝈蝈”在电话那头轻笑:“我就喜欢你这么直白。” 挂断电话,我突然被某件大事即将发生的喜悦和兴奋所笼罩,我甚至想,我要不要洗个澡?化个妆?我应该穿上什么样的衣服等待我亲爱的“蝈蝈”,难不成我要提前换上睡衣?我在心里笑骂自己,真是个不要脸的小女人! 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洗干净脸,淡淡地描了眼线c画了眼影c抹了腮红c涂了口红,衣服根本就没换,原本穿的是宽松的休闲裤和大毛衣,那就依然宽松着。 8点15分,“蝈蝈”准时摁响单元门口的门铃。我租住的这套房子的钥匙和小区c单元门禁卡,我早说要给“蝈蝈”一套,他不要,他说:“给你留点隐私呗”既然他这样说,我也不勉强。 可视门铃的显示屏上,我看到“蝈蝈”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摁过门铃之后,他仰起脸,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标准笑脸,怎么看怎么傻,简直就像是坐在照像馆的镜头前,等着摄影师给他拍一张标准照。我摁下开门键的同时,我坐在他的身边,脑袋挨着他的肩膀,同样傻乎乎地露出一脸微笑的画面掠过我的脑海,噢,那应该是我们俩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吧? 是的,这样的照片,后来我们俩是去拍了的。 片刻之后,“蝈蝈”用脚轻轻推开我提前为他虚掩的房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扑过去想给他一个“熊抱”,这时我才发现他真的抱了一大堆东西,让我的“熊抱”无法得逞。 他带来了一束火红的玫瑰,一瓶红酒,各种饮料,还有一大堆吃食。 我大叫:“哎哟哟,你还带了花。” “蝈蝈”傻傻地笑着说:“谈恋爱不都得这样吗?” 我继续大叫:“你还带了红酒。” “蝈蝈”依然傻傻地笑着说:“酒是给你喝的,我喝饮料。” “熊抱”不得,我跳起来,在他的腮帮上轻吻一下,开开心心地说:“想把我灌醉了欲行不轨呀?”一转念,我觉得自己这样子是不是有些太“轻浮”,趁“蝈蝈”没来得及回答,赶紧又问:“蜡烛呢?蜡烛买了吗?” “蝈蝈”一楞之后,这才说:“要蜡烛干嘛?这个真没有。” 我一边从“蝈蝈”怀里接过吃食呀饮料呀一堆物品,一边说:“烛光晚餐呀!这个都不懂,土!” “蝈蝈”笑嘻嘻地说:“对对对,我真是老土。没事没事,烛光晚餐,改天补上。” 我一边找花瓶插花,一边说:“你就不问问我吃了没有?” “蝈蝈”依然笑嘻嘻地说:“那是我妈她们那个时代流行的问候语吧。见面就问,‘吃了没有’,碰上人家刚从厕所出来,也问‘吃了没有’?不过,我还是得问,你吃了吗?” 虽然是个老段子,却让我开心得不得了。我歪着头想了想:“一个苹果,一瓶酸奶。”“蝈蝈”伸手刮我的鼻梁:“那叫什么吃?以后,你要是这样‘喂’我,还不把我饿死?” “蝈蝈”内急,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我特意问他:“吃了没有?” 他竟然没反应过来,接口说道:“吃了我还买这么多东西?” 我放声大笑,他反应过来,扑过来,搂住我,吻我的嘴唇,轻咬我的耳垂,低声说:“小坏蛋!” 仿佛只是一转眼,花瓶里已经插上玫瑰,餐桌上已经摆好食品和餐具,红酒已经打开,两个高脚杯里,一个杯子里是红酒,另一个杯子里是可乐。“蝈蝈”说,他真的不能喝酒,“在这种小事上违反纪律,给自己找麻烦,也给领导找麻烦。” 好吧,他这样说,就随他吧。 有一会儿,我觉得我俩就像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妻,在这样一张餐桌旁,已经相对而坐了很多年。 “蝈蝈”大口大口地啃着汉堡,嚼着香肠。我们以前在一起吃过饭,翠湖边的小餐馆,那是公共场所,“蝈蝈”吃相很“文明”;缅北的小镇,“水晶宫”的豪华大餐,小镇的各式小吃,虽然很多时候,也只是我们两个人,但我总觉得,身后有不止一双眼睛盯着我们;还有池塘边的安全屋前,那顶多只能算是“野餐”吧?像这样的,两个人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吃饭,这是第一次吧?不!我在心里大叫起来,我和我亲爱的“蝈蝈”第一次见面,4年多以前,在北京,在那套一尘不染的房子里,我煮了方便面,煎了蛋,切了黄瓜,洗了西红柿我心念一动,刚想说:“你早点说,我去买点菜,给你弄点好吃的” 真是心意相通啊,“蝈蝈”已经率先开了口:“那年,以北京,你煮的面,好吃” “蝈蝈”硬生生地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我隐约记得,他以前说过:“我差一点点真的把你当成了‘四哥’的情人。” “你喜欢,我煮一辈子面给你吃”我悠悠地说。 “那怎么行,一辈子吃方便面啊?”“蝈蝈”嘴里塞着食物,嘟哝道。 “什么人啊,一点儿都不浪漫。”我在心里说,没有说出口。 我慢慢抿着红酒,把“蝈蝈”出差时,我去见谢晓兰c第二天又去送她们的情形,包括对话,缓缓向“蝈蝈”道来。 “我妈那个人,就那样,嘴巴上从来不饶人,包括我爸,她也经常说什么‘伺候了你一辈子’啊,‘我就是你们老李家不花钱的老保姆’啊,之类之类的牢骚话,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我妈啊,她要是不待见的人,说都懒得说。” 我微笑点头:“我觉得呀,你妈妈其实挺喜欢我的,嗯,她说我漂亮,嘴巴甜,还勇敢嗯她说得挺不错的,对吗?”我已经微微有些醉意,尽管只喝一小杯,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美得你!”“蝈蝈”探过身子,又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蝈蝈”大大地喝下一口可乐,美美地打个嗝,喘着气说:“饱了!” 见我要收拾碗筷,他一下子跳起来,连声说:“我来我来”接着又说:“快餐就是好,不用洗碗。” 我说:“给你泡杯茶没有好茶,也没有‘小小’的手艺,你将就喝点?” 提到“小小”,我们猝然想到陈华,都有些黯然。 “蝈蝈”看了看表,摇了摇头说:“我得回去了。单位规定,单身干部,晚上9点半以前必须回营区虽然,他们从来不会点我们侦察队任何一个人的名,我还是回去吧。” 注意到我表现出明显的失望,他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这下,所有的障碍都排除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明天,只要不出差,晚上,你做饭给我吃,好吗?” 我仍然有些不情愿:“既然人家不点你们的名,为什么非得为难自己?” “蝈蝈”认真地说:“现在不一样了。以前,我是总队侦察队的秘密侦察员,工作性质嘛,别说点名什么的,连穿军装的机会都很少我说了你别不信,那时候,我连警 察证都没有,哈,有是有的,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从来不带带证件去卧底,那不是找死吗?我也没有枪,哈,枪也是有的,锁在枪柜里一样的道理。现在我是机关干部,侦察队长,身份是公开的,我就是普通一兵,得守规矩。既然是部队的规定,就要率先垂范,免得人家说我们侦察队搞特殊,更免得有人说我从大机关下来,拿架子,不服从管理。” 我撇嘴:“你那也是形式主义表面工作,这可是你妈妈最喜欢用的词哟!” “蝈蝈”笑着,把我抱住,笑吟吟地盯着我:“该做的表面工作还得做,这叫纪律。”他不待我说话,深深地吻我,之后,轻轻把我推开:“好了,我得走了。粒粒,我们的时间多得很,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那天夜里,“蝈蝈”离开之后,我给自己又斟了半杯红酒,在电脑上看了一部电影。 那部电影叫《乌云背后的幸福线》,一个非常动人的爱情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第二天跟“蝈蝈”说起这部电影时,却无意识地,三番五次地说成了“幸福背后的乌云线”。 也许,我并不像“蝈蝈”那么乐观?那么开心?像他那样,认为我们的时间“多得很”?也许,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当高政委承诺批准“蝈蝈”的结婚报告,当谢晓兰终于接纳我进她的家门,而我,却并没有丝毫婚姻的准备?这么多年,我“失足”c辍学c流浪c谋生c求职c冒险我一直是那么独立,那么“自我”,我已经做好准备,做一个人的妻子了吗? 哪怕这个人,是我千万里追寻,差一点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有真爱换来的真爱但是,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8 恋爱70天 2016年的3月c4月,一直到5月中旬,差不多70天吧?那是我和我亲爱的“蝈蝈”迄今为止,真正的“恋爱”期。 尽管,我花了整整3年的时间来寻找他;尽管,距离2014年6月的那个夜晚,我们在翠湖边第一次“约会”,已经过去了差不多整整两年;尽管,我们在缅北的小镇“生死与共”,我知道了他那么多的“秘密”,他也因为我的缘故,招致组织的“审查”,又因为段向北抵死指认“蝈蝈”是中国警察而不得不结束卧底生涯,又过去了大半年如果从“蝈蝈”自己声称的“北京情人”时代算起,我们差不多已经恋爱5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5年? 那两个多月,那70天,“蝈蝈”出差不多,顶多也就是两c三天,最长也没有超过一周。 我亲爱的“蝈蝈”不出差的日子,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c朝九晚五的公务员。 他白天按时上下班。基本上下午6点,他准时出现在我的“出租屋”门前。我们一起吃饭,那70天,我的厨艺大为精进。我们俩从来不到外边吃饭,也从不结伴到街头漫步,更不可能一起去购物c看电影c逛公园。“蝈蝈”不解释,我也明白,其实陈华在牺牲之前,早就已经提醒过我们,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蝈蝈”的恋人。 虽然“蝈蝈”总是对我的厨艺赞不绝口,我们总是很快地吃过饭,头挨着头,坐在桌前上网,凑着小小的电脑屏幕,看新闻c看电影c看综艺节目,肆无忌惮,评头论足,像两个开心的孩子,相对哈哈。 严守纪律的“蝈蝈”从不喝酒,每天晚上9点左右离开我的出租屋,回到他支队大院内的宿舍休息——谢晓兰和阿香走后,“蝈蝈”主动提出,他一个人住一套房子,太大,浪费资源,而且还有已婚干部没有房子。我亲爱的“蝈蝈”真是模范啊。如果他牺牲,那些宣传干部真的能给他写上厚厚的一本书。管理科给他找了个“单间”,和勤务中队的战士们同住一幢楼。那个房子,被称为“单身干部宿舍”的,我去看过,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床单洁白,被子叠成“豆腐块”,玻璃洁净,纤尘不染,甚至没有窗帘。有一会儿,我产生了某种错觉,这个房子是透明的,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也是透明的。 周末,“蝈蝈”会租上一辆车,到我的出租屋楼下接我,我们会去到很远的郊野。 很多时候,离开城区之后,“蝈蝈”会让我开车。 “蝈蝈”说:“你不是有驾照吗?要多练,你要把车开得棒棒的!以后,你就是我的驾驶员!” 我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想得美你!除了开车,我还得做饭c洗衣c打扫卫生还得提供性  服务我不是你老婆简直就是秘书c保姆兼性奴!” “蝈蝈”故作傻样:“不都是这样么?” 我们哈哈大笑。 玩笑归玩笑,其实,“蝈蝈”对我“尊重”有加,“尊重”让我都有些失望。 好吧,我对自己说,恋爱归恋爱,做  爱归做  爱,这是两码事。发乎情,止乎礼,说出来谁都不信,我们真的很“纯洁”。 我们在山谷里c原野上c小河边徜徉,走累了就坐下来,依偎在一起,看山看水看云,花很长的时间拥抱c接吻。 冲动的时候,不是“蝈蝈”就是我,总会找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比如:“咦,你昨天吃大蒜了吧?”再比如:“我上初中的时候,真的以为接吻会生小孩子耶”一“笑场”,冲动也就一笑了之。 那些日子,“蝈蝈”总是会细心地带上饮用水和食物,我们常常在野外“晃荡”一整天,天黑之前,“蝈蝈”把我送回出租房,与我吻别,然后按时回机关,“晚点名”。 “蝈蝈”真是个“暖男”,他让我开车,从不指手划脚,要么虚眯着眼睛看风景,要么夸我开得不错,我的车技,那两个多月,突飞猛进。 “蝈蝈”告诉我,他的结婚报告,支队政治处已经批准。他对我说了好几次:“挑个日子吧!”我明白他说的是去“领证”,可我总有一丝踌躇,也许,不是犹豫,更不是“反悔”,而是亲历缅北岁月,目睹陈华牺牲,我不知道,真的嫁给这个人,我将还要承受什么样的,意想不到的灾难?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我能扛得住吗? 这样的心事,我当然无法对“蝈蝈”启齿。 我只能说:“嗯嗯,等我掐指一算,挑个好日子。” 我这样说到第三遍的时候,“蝈蝈”笑着说:“要不,给你买辆车?” 我大笑:“汽车模型吧?要不,法拉利,红色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 “蝈蝈”的脸色微变,不过他很快一笑置之:“不开玩笑。我看你开车有天赋,买个车,练练手呗,周末我们出去谈恋爱,也不用租车了是不是?20万以内吧,你看好了,我去付钱,落你名下。”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想送我个“结婚礼物”。我使劲擂他的胸口,说:“真俗气,你。一辆小破车,就想包养我?” “蝈蝈”一把搂住我:“包养一辈子。” 我叹口气:“好吧。你这种穷人,车就算了,送我个手机吧。” 我就是随口说说,第二天晚上,“蝈蝈”来我的出租房吃饭“谈恋爱”时,果真带来一台粉红色的iph一ne  6s。 我爱不释手,却笑骂:“你有钱,你骚包啊?” “蝈蝈”认真地说:“我一个月一万块钱工资,部队包吃包住,还真没地方花。” “蝈蝈”似乎很享受这种“只恋爱不结婚”的状态,我总不明确去“领证”的日子,他似乎也不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亲爱的“蝈蝈”不愧是卧底出身,能够把他的心事隐藏得妥妥的。 其实,他也如我一般纠结,他也如我一般自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亲爱的“蝈蝈”想的是,如果就这样跟我“领证”,让我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他能不能肯定自己永远不再去卧底?他能不能保证不会倒在毒贩的枪口下,特别是段蒙生不死,我亲爱的“蝈蝈”总觉得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正如我说错的“幸福背后的乌云线”,时时刻刻笼罩在他的头顶他一样很担心啊!他是担心与我领了结婚证,会让我成为年轻的寡妇! 那两个多月,“蝈蝈”他们办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案子。他开心地告诉我,2016年第一季度,保山边防支队的缉毒成绩,在全总队“排名”第二,加把劲,二季度有可能冲击“第一”;他愈发开心地告诉我,尽管段氏兄弟的“地盘”在德宏州对面的境外,但是有确凿证据表明,“蝈蝈”他们打掉的毒品,其中有很大部分来自段氏兄弟,他们绕道保山境外,试图通过保山边防支队的辖区,把毒品渗透到中国内地。 在我亲爱的“蝈蝈”,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队长彭卫国少校看来,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5月15日,五月的第三个星期天,“蝈蝈”驾车把我送到出租屋楼下时,说:“今天,我得早点归队。有个案子嗯嗯,段主席的‘货’,想从我这里走,除非我死!” 我伸手,一巴掌捂住“蝈蝈”的嘴。 9天之后,5月24日,晚上8点左右,我亲爱的“蝈蝈”疲惫不堪地归来。他几乎是用脑门“撞”下单元门铃。我站在电梯口等他,他一头砸进我的怀抱。他连站都站不稳,我不是“熊抱”,而是搀扶,连抱带拖,把他弄进房门,弄到长沙发上,抓过一只靠垫,让他半躺下。 他的蓝色牛仔衬衣c黑衣通勤裤c511狼棕色战靴,甚至他的狼棕色棒球帽上,全是汗渍和尘泥。 他的第一句话是:“妈的吓死人了!” 我惊问:“翻车了?还是枪战?” 我亲爱的“蝈蝈”疲惫不堪地摇头:“都没有,毫发无损,没人有事,无一伤亡哈哈我特么的就是差一点点就真他妈的挂了!” 我紧紧地把我亲爱的“蝈蝈”搂进怀里,我一个劲地说:“不要说不要说没事没事,回来了,回家了。抱着我,抱紧我” 我亲爱的“蝈蝈”反手抱住我,他抱得那么紧,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在池塘边,在安全屋前,那把我抱得那么紧,抱得我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他呻吟着,我也呻吟着,我急切地寻找着他的嘴唇。我的嘴唇刚刚碰到他的嘴唇,我立即发现,他的嘴唇宛若干裂的老树皮,而且,烫得我的嘴唇一闪而逝。 他推开我,说:“水” 我挣扎着爬起,用我自己喝水的水杯,给他接了一杯饮用水。 我亲爱的“蝈蝈”半撑起身子,接过水杯,浅浅地喝了一口,使劲咽下,他的喉头,就像一只受惊的癞蛤蟆。 我亲爱的“蝈蝈”突然展颜一笑,他说:“粒粒,我请了假,政委批的,今晚,我不回去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09 一手一个M67 看到我亲爱的“蝈蝈”这样的状况,无论生理还是心理状况,我这是第一次。 在缅北小镇,那些持枪的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我亲爱的“蝈蝈”没有这样;在陈华的葬礼上,“蝈蝈”持枪守灵,身形数晃,险些当场摔倒,他也没有这样……他说他“吓死了”,虽然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是我看过无数的警匪类型电影,我知道,我应该把我亲爱的“蝈蝈”无限温柔地搂在怀中,用我温暖的胸膛覆盖他惊惧的脸庞,我应该对他说:“说吧,说吧,说出来就好了……” 这样想,我就这样说了。 说完我又后悔,我知道,我亲爱的“蝈蝈”,早就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只有秘密,没有隐私。 如果没有结案,如果没有媒体公开报道,他从来不会跟我说“案子”。 我万万没想到,“蝈蝈”猝然一跃而起,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将凉水一饮而尽,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伸手抹去嘴角的水渍,继而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搂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向他的胸前,让我的后脑顶住他的下巴,怔怔地说: “狗日的!不就是要我的命吗?小案子,大获全胜!100多公斤啊!血本下得够大!我们支队,上半年,绝对第一名!” 我伏在我亲爱的“蝈蝈”怀里,瑟瑟颤抖。这是五月,春夏之交,我全身发冷!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破案后不到10个小时,我亲爱的“蝈蝈”向我亲述案情。 因为我亲爱的“蝈蝈”无人倾诉,除了我——因为即将正式向上级提交的报告,必须客观必须理性必须法治而不能夹杂丝毫的个人感情——因为面对我,拥吻着他的至亲至爱的恋人,我亲爱的“蝈蝈”可以“放肆”地宣泄他的恐惧与欢乐! 就是这样……我明白了另外一项“警嫂”的职责:除开我和我亲爱的“蝈蝈”驾车出游时,我为我的爱人,贴上的诸如“保姆、司机、清洁工……性  伴侣……”之类之类的标签,做一个缉毒警察的妻子,你还必须是他的心理医生。 我已经说过了,“蝈蝈”是9天之前出差的,当时,他跟我说:“小案子,很快就回来。” 虽然他一去就是9天,我也并未感到更多的担忧与惊惧,因为他每天都会给我发一到两条短信报平安,还因为,我已经渐渐习惯他这种“神出鬼没”、“一去不复返”的生活状态。 5月15日,那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蝈蝈”徜徉在山野,他走到离我20米开外,接了一个电话:公安边防部队庞大而高效的情报网络侦知:境外段氏兄弟贩毒集团,因为扩军备战筹集资金需要,近期将组织大批毒品,分别从德宏、保山、临沧等方向入境。当然,表面上看,这些毒品,与担任“特区主席”的段蒙生,担任“特区同盟军司令”的段东生都没有任何关系。 “蝈蝈”奉命带人立即前往边境一线,一旦段氏兄弟的毒品从保山方向入境,必须毫不手软地予以打击。 这一等,就是9天。 直到这天上午,目标终于被锁定。情报显示,一辆拉活鳝鱼的卡车,很可能藏有毒品。 毒品采用“人背马驮,蚂蚁搬家”的方式,多批次小数量从腾冲境外偷运入境之后,装上卡车,沿腾冲至潞江坝的二级公路行进,过潞江坝之后,将驶入高速公路直至保山。 请示上级批准后,“蝈蝈”他们决定在怒江大桥检查站,按常规拦截这辆卡车并进行检查。 上午11时许,装载着活鳝鱼的卡车缓缓驶进怒江大桥检查站。检查员查看货单后,示意卡车靠边进入重点检查区。 “你知道吧……”“蝈蝈”喝了一杯水,抽了一根烟,情绪稳定很多,他说:“长途运送鳝鱼,用的是那种带盖子的塑料水箱,箱子里装水,水里加一种药片,可以释放出氧气。盖上盖子后,水箱就可以一层一层地摞起来……” 我其实并不明白,就像他跟我讲述“南疆哥哥与思沂姐姐”的那个黄昏,翠湖边的茶餐厅,“蝈蝈”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向我讲解“400米障碍”那样,但是我连连点头。 “蝈蝈”率先跳进卡车车厢,右手持手电,左手打开塑料水箱的盖子。他说,手电光柱里,所有的鳝鱼脑袋,密密麻麻地簇拥在水面上,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一定会吓一哆嗦。 “蝈蝈”当然没有“密集恐惧症”,在他的指挥下,侦察员和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打开鳝鱼箱的盖子。事实上,这个过程很短,不到5分钟,“蝈蝈”就发现了蹊跷。 其中一个水箱里的鳝鱼一条条死气沉沉,不像其它水箱里的鳝鱼一样,纷纷把三角形的小脑袋半浮出水面,而是歪三斜西横七竖八,像是要死的样子。 “蝈蝈”第一时间作出判断:这个水箱有名堂! “蝈蝈”命令战士们,把那个蹊跷的水箱从车上抬下来,搁到卡车后方的空地上,他招呼拿摄像机的侦察员过来,准备录像。他关闭手电,在无比炽烈的阳光下,他完全相信,从箱子里摸出来的,一定是毒品。 “蝈蝈”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次搂住我的肩膀,无限自责地说:“我特么真蠢!” 他戴上乳胶手套,不假思索地将双手伸进水箱,浸入水底,他可不担心那些要死不活的鳝鱼咬他的手,他在水箱里细细地摸索着,突然,他的左手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苹果大小的物件,紧接着,他的右手也摸到了一个同样的物件。 “蝈蝈”缓缓将这两个物件从飘满鳝鱼的水箱里拿出来。 刹那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捏在“蝈蝈”两只手心里的,竟然是两颗手雷! “说实话……”“蝈蝈”把我搂得更紧一些,他尽可能地表现得镇定,但我仍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我以前只见过木柄手榴  弹,那种手雷,后来排爆队员说,叫M67,美军制式武器,我只在美国人拍的越战电影里见过……” “蝈蝈”一手捏着一个M67手雷,而且他摸到手雷时,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两只手就像抓鳝鱼一样,捏得死死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场的,所有侦察员、所有检查站的官兵,事实上都没有见过这种手雷的实物,没有一个人清楚这种手雷的使用方法,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手雷!而且每一个人都知道,稍有处置不当,手雷就有可能爆炸。一旦爆炸,彭队命陨当场无疑,运毒卡车绝对会被炸毁,附近的侦察员、检查站官兵,甚至稍远处的车辆和无辜群众必将倒下一大片!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凝固了! “蝈蝈”努力保持身形一动不动,随后,他声音很低然而非常坚决地说:“退开,所有人退开,越远越好。赶紧叫支援,叫特警,叫排爆专家!” 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服从“蝈蝈”的命令,求生的本能,让所有侦察员和检查站官兵缓缓后退,后退,直至退出十余米开外。 “再退,越远越好!”“蝈蝈”不敢大声呼叫,他只能用口型,用微弱的声音示意战友们。 “现在想想,完全是吓傻了,以为声音大一点,没准都会引爆手雷。”“蝈蝈”这样说的时候,我的整个身子也无法抑制地,跟着他一起颤抖。 “蝈蝈”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豆大的汗珠浸出自己的脑门,洇透棒球帽,爬虫般蠕动着,滑过他的眼睑,鼻翼,嘴唇…… “整整40分钟啊……我就像个傻子,像个木偶……不,我得集中全部精力,两只手,不得用力过猛,也不能放松……我……我们任何一个人,根本没用过那种手雷,根本不知道那种手雷的引爆方式,不知道捏重了它会不会炸,也不知道它掉到地上会不会炸……电影里的美国士兵,扔这种手雷时,朝钢盔上敲一敲就扔出去……”“蝈蝈”长长地叹息、叹息。 我完全可以想象那样的画面:所有的战友已经退至安全距离之外。如果从天空俯瞰,辽阔到以至无边无际的空地上,一辆卡车,一个人,一个双手各持一枚手雷的男人,孤独、无助、绝望……就像一个被狙击手的瞄准镜套住脑袋的目标,他能够等待的,就是狙击手什么时候压下狙击步枪的扳机。 “整个人都崩溃了,可我又不能崩溃,必须坚持。有一会儿,我真想跪下来,那种姿式也许会好受一些。我甚至想,要不要把手雷压在胸前,扑在手雷上,炸就炸吧,死我一个,Game  over……可我不能那样啊!我凭什么要死,而且死得那么难看?我死了,你怎么办?我妈妈怎么办?我只能站着,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两只手,傻瓜一样举着两个手雷……” 我亲爱的“蝈蝈”哭了,他无声地流泪,任由泪水打湿我的胸膛。 除了以指为梳,轻轻梳理他被汗水和泥泞板结的头发;除了更深地俯下身子,让我的嘴唇贴住他的脸庞;除了让我的泪水,伴着他的泪水,洗去他脸上的征尘,我……还能做些什么? 整整40分钟,“蝈蝈”从鳝鱼水箱里摸出两个M67手雷,直到特警队的排爆专家,带着专业设备赶到现场。我亲爱的“蝈蝈”,在潞江坝摄氏30度的高温下,举着两个手雷,整整站立了40分钟,他竟然没有因为恐惧,因为心理崩溃,因为高温中暑而倒下! 40分钟,这是后来对过时间,战友们确证的。 对我亲爱的“蝈蝈”来说,那40分钟,会不会漫长到比很多人的一辈子还要漫长? 特警队的排爆专家,在安全距离之外,用高倍望远镜观察“蝈蝈”握在手里的手雷,刹时倒抽了一口凉气:M67手雷设有三重保险装置,保险夹、保险销、保险栓。在引爆手雷之前,需要卸掉保险夹,拔掉保险销,向上弹起保险栓,随后扔出……观察表明,握在“蝈蝈”手里的两个手雷,保险夹已经提前被人卸除,保险销也已被提前拔出,只要向上弹起保险栓,手雷就会爆炸……幸好,“蝈蝈”只是握住手雷,手指并未顶住保险栓……“蝈蝈”还真是“歪打正着”,如果他摸到手雷后,不是握住不放,而是轻率地将其交给队友,只要有人不小心弹开保险栓,必定死伤一大片! 这也正是毒贩的险恶用心:查吧!让你查我的“货”,查到了,我就把你们全都炸死! 当然,如果“货”安全送到“收货人”手里,毒贩一定会事先提醒“收货人”,小心炸弹! 排爆专家朝“蝈蝈”喊话:“千万保持住,再坚持一分钟!我们过来了!千万保持住啊!” 身穿“机械战警”那样的防爆服的几名特警排爆专家,拖着一个外表看起来就像金属垃圾桶一般的防爆罐,小心翼翼地朝“蝈蝈”接近……那短短的几十米,“机械战警”一般的排爆特警沉重地每走一步,“蝈蝈”都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才能坚持住不让自己猝然倒下。 ……排爆特警绣花一般温柔地从“蝈蝈”手里接过那两只已经卸去了保险夹、拔去保险销的手雷,随即就像被火苗灼痛手指一般,立即将两只M67扔进防爆罐,紧紧地盖上防爆罐的盖子! 10秒钟之后,防爆罐沉默着,仿佛大海吞下一粒雨珠。 排爆特警大叫:“危险解除!” 我亲爱的“蝈蝈”一头栽倒在地。 所有的侦察员和检查官兵朝我亲爱的“蝈蝈”飞奔过去。 那天晚上,我亲爱的“蝈蝈”无比虚弱无比困倦地在我的怀里闭上双眼之时,他并不知道,“炸死警察”只是段蒙生的第一步阴谋,如果“炸不死”我亲爱的“蝈蝈”,他就要“害死”我亲爱的“蝈蝈”。 这埋伏着手雷的100多公斤毒品,本就是段蒙生精心设置的“连环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0 惊变 特警队的排爆专家使用专业搜爆仪器和搜爆警犬对所有装载鳝鱼的水箱以及车体进行反复检查,从7个鳝鱼水箱里发现了14枚M67手雷,每一枚手雷,同样已经卸下保险夹、拔掉保险销,只要弹开保险栓就会爆炸。 并不是所有鳝鱼水箱里都藏有毒品,也不是所有藏有毒品的水箱里都有手雷,反复排查之后,包括被“蝈蝈”摸到的那两枚手雷在内,凶残的毒贩在毒品中一共潜藏了16枚手雷。至于毒品,统计结果让“蝈蝈”和他的战友们击掌相庆:共计约120公斤海  洛因! 现场清理完毕,手雷和毒品封存完毕,我亲爱的“蝈蝈”瘫软在地。生死惊魂,不仅吓坏了“蝈蝈”,也吓坏了他的战友们,高政委把电话打到了“蝈蝈”的手机上,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静养几天?“蝈蝈”咽着唾沫说:“医院就不去了,我去黎妮那儿喘口气吧。今天晚上,我就不归队了。”高政委连声说:“好好好。” 一场险些发生的大爆炸,一次让我亲爱的“蝈蝈”惊吓到骨酥肉软,在地狱的入口处僵立整整40分钟的“极限体验”,换来的是数量如此巨大的毒品。那天晚上,“蝈蝈”依偎在我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重大的战果,我特么就是死,也值了”! 我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唉,现在,我是越来越怕听这个“死”字。 那天夜里,我煮了面,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吃了。那天夜里,“蝈蝈”洗过澡,赤裸着身子,躺在我的床上,我细心地给他盖上薄被——在我这儿,他没有睡衣,也没有备用的内衣内裤。我去洗澡的时候,心想,无论他对我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他,心甘情愿地接纳他。然而我并不冲动,反而有些悲凉和惊惧。我想,不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而仅仅是因为我亲爱的“蝈蝈”险些被炸死,仅仅是因为我需要从精神和肉体上抚慰他,所以我们“在一起”了,这不是爱,而是治愈,这不是灵与肉的交流,而是我单方面的给予……这样好吗? 我裹着浴巾走到床前,发现“蝈蝈”已经睡着了。他赤裸的身子蜷缩如子宫里的婴儿,不时轻轻地抽搐一下。没来由地,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小小”坐在太平间的金属床前,垂首给陈华的遗体剪指甲的画面——实话实说吧,我猝然产生幻觉,床、家具、房屋悉数消失,我亲爱的“蝈蝈”就那样光溜溜地、白花花地,蜷缩在无边的旷野之中,那简直就是一具尸体!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原想躺到床上,钻进被子,把我亲爱的“蝈蝈”紧紧地搂在怀里。转念一想,睡吧睡吧,让他静静地睡上一会儿,我不愿让他赤身裸体,我想我至少得让他保持最后一丝尊严——天啦!我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呀? 我把床头的灯光调暗,我怕他着凉,拉起薄被盖住他的肩头。他短暂地惊醒,睁眼看了看我,轻轻地“呜”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神,仿佛我们俩已是相伴数年的老夫老妻,他的表情,看到到任何冲动,只有安宁。 我穿好衣服,拿上钥匙和钱包,轻手轻脚地出门、下楼。 大约20分钟之后,我回到出租屋前,用钥匙开门,进屋。我径直走进卧室,一眼看到的情景吓我一大跳。 “蝈蝈”抱膝坐在床上,紧紧地拥着薄被,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整个人像是完全没有意识的木偶。我走到床前,伸手去碰他的脸,他竟然像被火灼伤一样,避开。 “我去给你买点东西……”我把刚刚在小区超市里给他买的内衣内裤和宽宽松松的T恤拿出来给他看。小超市里没有睡衣,我想,大T恤也将就吧。 “哦……”“蝈蝈”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他约略有些呻吟着说:“我以为……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的眼泪差一点点夺眶而出。我本能地想要扑过去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然而,我只是努力微笑着,我说:“怎么会呢?” “蝈蝈”穿上我买的内裤,套上大T恤,缓缓躺下。 那天夜里,我躺在“蝈蝈”的身后,从身后紧紧地搂住他。 一夜无事,他像个疲惫之至的孩子,在我的怀里一夜安睡。 接下来的两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2016年6月1日,我和我亲爱的“蝈蝈”,没有通知任何人,我们拿着身份证和上级批准的结婚报告,去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抓紧时间去领证是我提出来的,一想到我亲爱的“蝈蝈”一手一个M67手雷,站在炽烈的阳光下,不知道哪一秒钟手雷就会爆炸,我亲爱的“蝈蝈”就会变成一缕青烟,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我就忍不住浑身发抖,我得赶紧跟他领证,不能给他,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蝈蝈”却颇为踌躇,他问我:“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我用甜蜜温柔的吻封住他的嘴唇,我说:“不就是领个证呗,举行过婚礼,我才是你的新娘子。” 领证的日子也是我定的,“六一”国际儿童节,挺好。儿童节,我们结婚,我想,我们的婚姻一定会永远单纯、快乐,一如孩子。 领证之后,“蝈蝈”显得比我着急,他说:“政委不是说过吗?要为我们主持婚礼,我请示一下,要不,就这几天,就在支队食堂吧,请些战友,宣布我们已经结婚?” 除了点头,我还能说什么? 就在我们领证之后没几天,“蝈蝈”还没来得及跟领导报告我们将要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蝈蝈”又碰上了大麻烦。 “蝈蝈”从鳝鱼水箱里摸出M67手雷,随后,调集特警队的排爆专家,清除手雷,在鳝鱼水箱中查获的那120公斤海  洛因,经相关机构鉴定,其中只有几块是“真”的,纯度在60%以上,其它的竟然都是“假”货,纯度不足10%。准确地说,“蝈蝈”他们查获的,就是一批“假毒品”! 鉴定结果一出,省厅、总队、市局、支队一片哗然。 “蝈蝈”和他的战友们,以及保山支队的领导坚信:这是境外毒枭,准确地说,就是段蒙生、段东生兄弟设计的“连环计”:第一步,藏在鳝鱼水箱里的16枚手雷,一旦在查缉现场爆炸,缉毒警察倒下一大片,无疑达到了对中国禁毒机构进行血腥报复的目的;第二步,如果炸弹被发现、排除,“蝈蝈”他们缉获上百公斤“毒品”,一定会欣喜若狂,报喜请功,怎么也不会想到毒品竟然是假的——以假毒品冒充“战功”,“蝈蝈”和他的直接领导难辞其咎!也就是说,这批“毒品”,段氏兄弟就是设计好了,要让保山边防支队,特别是让侦察队长彭卫国亲自带人去“查获”的,在查获这批“毒品”的过程中,不把我亲爱的“蝈蝈”炸死,也要把他“害”死! 特别是在保山边防支队缉毒成绩在全总队名列第二的情况下,难免有人提出,保山支队以“假毒品”冒功请赏,就是为了争第一。 究竟是疏忽还是“冒功”?总队和省厅派出联合调查组,来到保山进行调查。我亲爱的“蝈蝈”成天“丧”着个脸,郁闷得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何谈举行“婚礼”? 调查进行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月,最后上级作出结论:“冒功请赏”是不可能的,但是,办案单位没有对“毒品”进行认真鉴定就匆匆报功,同样是不可原谅的。在侦办此案过程中,侦察人员表现出的“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值得充分肯定,但是此案所谓的战果一笔勾销……” 本来,支队上下都认为,在“6.26”国际禁毒日来临之际,“蝈蝈”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查获上百公斤毒品大案,值得大书特书,好好“宣传”,树立支队的英雄形象,这下全都告吹。 利用“6.26”国际禁毒日的时机,大力宣传中国政府的禁毒成果,进一步打击国际、国内贩毒组织和贩毒分子的嚣张气焰,并不会因为保山边防支队的“失误”而受到影响。像往年一样,从昆明到各边境地州,一批重特大禁毒案例通过新闻媒体被大力宣传,大批被中国警方缴获的毒品被公开销毁,更重要的是,最高人民法院依法核准了段向北、张光祖等一干国际、国内大毒枭的死刑,段向北踏上黄泉之路,再无回头之日。 段向北伏法的消息传到他的父亲段蒙生的耳朵里,虽然早在段蒙生的意料之中,他仍然流下了眼泪。他在“特区”摆下灵堂,为大公子举行盛大的悼念仪式,完全不顾忌这样的举动,事实上是对中国政府和国际禁毒力量的公然挑衅。 撤去灵堂,搭起的是婚堂。段蒙生高调迎娶“十四姨太”。 段蒙生的“十四姨太”是德宏州某边境县一所中学的高二学生,只有17岁。“蝈蝈”跟我说起段蒙生的婚礼时,他没有给我看“新娘”的照片,但是我完全能够想象那个女孩的样子。去年秋天在缅北小镇,“蝈蝈”牵了我的手,徜徉在菩提树下,“蝈蝈”曾把一个看上去不足20岁的女孩指给我看,那时,女孩在几名持枪警卫的簇拥下,正款款登上一辆武装越野车。“蝈蝈”轻声告诉我,那个女孩,是段蒙生的“十二姨太”…… 段蒙生以“葬礼”和“婚礼”向中国警方示威:他虽然年近70,却老当益壮,还能娶小媳妇!他的体力和精力足以宣示:杀子之仇,必报无疑,他要和中国警方血战到底! 段蒙生迎娶“十四姨太”的消息,让我亲爱的“蝈蝈”恨得牙痒。他咬着牙对我说:“不灭段蒙生,我们就没法举行婚礼!”我心下黯然,我明白“蝈蝈”的心迹,不消灭段蒙生,我们的爱情、婚姻就将永远笼罩着死亡的阴影;但是,要消灭段蒙生,显然不是我亲爱的“蝈蝈”赌咒发誓就能办到……我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我和我亲爱的“蝈蝈”,虽然我们已经领取了结婚证,然而,我们的婚事依然遥遥无期……我只能轻拥我的爱人,半是玩笑半是骄傲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好吧,我听你的。” 7月7日,“蝈蝈”告诉我,他又要出差了。后来我一想到这个日子,就觉得不吉利,“77事变”嘛。 7月18日,“蝈蝈”出差第11天。 清晨我醒来,斜倚着床头,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翻查有没有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我亲爱的“蝈蝈”7月16日傍晚给我发过信息,向我报过平安。7月17日整整一天,没有“蝈蝈”的任何消息。 手机上总有那么多莫名其妙推送的消息,通常,我对这些资讯根本不会点开浏览。然而,那天清晨,鬼使神差,我手指一抖,点开某个新闻网站的APP,一眼就看到这样一条新闻: 新华网昆明7月18日电(记者何倩)  7月17日,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公安边防支队与保山市公安边防支队的官兵,在打击武装贩毒团伙战斗中,3名干警牺牲,3名负伤。 记者从相关部门了解到,17日15时许,德宏公安边防支队与保山公安边防支队组成联合专案组,在盈江县支那乡月亮石边境地区开展缉毒工作时,与武装贩毒团伙发生激烈枪战,导致3名公安干警牺牲,另有3名公安干警负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1 我要飞到你的身边 “保山公安边防支队?” 我的脑袋里“嗡”地一声,像是后脑上突然挨了一记闷棍。“蝈蝈”告诉过我,他出差的时候,绝对不许打他的手机,这是纪律。此刻,天大的“纪律”也无法制止我立即拔打“蝈蝈”的生活手机。 机器音提示:“你所拔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找出郑芸芸的手机号码,拔出。手机通了,无人接听,直至“嘀嘀嘀”的断线音。我的惊恐此时已经达到极限,不假思索地再次拔打郑芸芸的手机,这次,对方的振铃音只响了一声,郑芸芸就接听了。不待我说话,郑芸芸急急忙忙地说:“粒粒姐,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能说。不要再打我的电话了”她匆匆挂断电话,我想,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哽咽。 我整个的脑子全部乱掉,我不管不顾,找出高政委的手机号码。手机接通后,高政委很快接听,我语无伦次地说:“我是黎妮政委,我刚刚看到新闻。卫国他出事了?他们,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高政委沉吟了至少5秒钟,这才说:“不错,出了大事。我们正在处理。黎妮你不要着急,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会叫人通知你。我这边很忙,我得挂电话了” “嘟嘟嘟” 高政委隐约透露出的消息,向我证实:新华网发布的那条消息,说的就是武警边防部队的缉毒警察与境外毒贩发生枪战,牺牲和受伤的,就是“蝈蝈”和他的战友! 我忘记了洗脸,忘记了穿衣,我穿着睡裙,蓬头垢面,我的大脑像是被病毒突然侵入,所有程序全部紊乱甚至根本无法启动,我像个失忆之人,失魂落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拿着手机,绝望地翻查着通讯录,我不知道这时候,能够把电话打给谁?我猝然心惊,我亲爱的“蝈蝈”,他的妈妈,谢晓兰,知道“出大事”了吗?我想跟她通电话,可惜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号码。 我亲爱的“蝈蝈”,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有一瞬间,我想,我亲爱的“蝈蝈”一定是死了,要不然,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一定会给我打个电话,至少发条短信报个平安。 我是不是应该失声痛哭?可是我根本没有流泪的冲动,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大鞭炮,导火索“嗞嗞”地逼近炸点,我的整个身体马上就要爆炸! 这个时候,我竟然想到了李浩。 我到保山之后,李浩给我打过3次电话,第一次是白天,我接了,“嗯啊”几句之后,他问我在干什么,我随口撒谎说:我跟几个影视公司的老板在腾冲“采风”,他们打算拍摄制作一部以腾冲先民“走夷方”为题材的40集电视剧。李浩酸溜溜地问我,他们是打算请你做编剧喽?我说是吧。他马上问,他们打算给你多少钱一集啊?我张口就说,5万一集吧,税后。李浩“呵呵”地笑,40集,每集5万,那不就是200万吗呵呵,税后。我听出他有意强化了那个“税”了,我知道他想说的是“睡”,顿时心生不快,本来想说,“睡”又怎么了?200万,你也“睡”不起不是吗?不过,我不想跟他开这种玩笑,本来就是瞎扯,又何必跟他较真?我淡定地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价格吗?”李浩竟然大言不惭地说:“粒粒啊,你要使出浑身解数,把活给接下来。做编剧,我比你有经验,比你手快。你接下来,我来写,署你的名,报酬到手,咱俩对半分。”我“呵呵”,他也“呵呵”还有两次,是晚上,一次9点多钟,一次11点多钟,我想他一定是喝多了,直接把他的电话给掐了。挂过他两次电话以后,他没有再联系过我。 我不知道李浩离开我们曾经供职的那家纸媒之后,还做不做记者?或者是做新媒体?自媒体?不管怎么说,他是老记者,认识的媒体人很多。我不假思索地拔出李浩的电话。 李浩很快接听,“喂喂”两声之后,讥讽地说:“大美女,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呀?” 我不跟他啰嗦,直接问:“今天新华网的消息,德宏边境,公安边防部队的缉毒警察与境外毒贩枪战,我们的警察死了3个,伤了3个,你能搞到伤亡名单吗?” 李浩沉默了足有10秒钟,警觉地反问:“你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我说:“你就别管了。报道这条消息的新华网记者你认识吧?叫何倩,能联系上她吗?她手里一定有名单。帮我问问,要快。” 李浩依然满怀疑狐:“新华网,那就是分社了,何倩?名字听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这应该是涉密的消息,我这样做,风险很大的” 这时,某个人的面孔突然滑过我的脑海,让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我真是糊涂了!舍近求远,我找李浩干嘛?事办不好,还给自己惹麻烦。 “爱问不问,就这样,再见。”我压着最后一个“见”字挂了李浩的电话。 我猝然想到的那个人,是袁姐。 拔出袁姐的手机号码时,我完全无意识地在床前双膝跪下,暗暗祈祷:“接电话吧,接电话吧,跟我说话,跟我说话” 对方手机的震铃音一声一声地响,我数着,一声c两声响到第七声,终于有人接听。 我熟悉的“喂”声,干练而礼貌。 我赶紧说:“我是黎妮我就想问问,昨天德宏边境的枪战” 袁姐打断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新闻,打了电话给支队的高政委,她说,正在处理。” 袁姐问:“你想知道什么?” 从看到新闻时一直压抑到现在的泪水终于一泻而出,我叫起来:“我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活着?” 袁姐听着我突然爆发的哭声,她在电话那端轻轻地“嘘”了一声,我可以想象她竖起漂亮的右手食指,压到嘴唇正中,示意我“噤声”的样子。 我语无伦次地哭叫道:“我必须知道他是死了还是伤了,我必须知道。我和他已经领了结婚证,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袁姐用一声轻叹打断我:“这些话,你应该跟他们单位的领导去说的呀!” 我刹时语塞,心想,对啊,刚才跟高政委通电话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告诉她,我已经是“蝈蝈”的妻子了? 袁姐没有让我为难,她控制住情绪,努力让她的声音保持平和,5秒钟后,她用标准普通话告诉我:“那家医院,你知道的。他和另外两名同志,昨天,已经连夜被送到了那家医院。情况不太好,正在抢救。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的“谢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袁姐已经挂了电话。 “嘟嘟嘟” 我的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袁姐透露的信息表明:我亲爱的“蝈蝈”应该是在战斗中重伤的三名中国警察之一,目前应该还活着,已经被送到了李志诚临终前接见我的那家医院,正在抢救中,是生是活,就看能不能抢救回来了,否则袁姐不会说“情况不太好” 我“腾”地一声站起,头晕目眩。我知道,如果我不抓紧时间,很可能再见我亲爱的“蝈蝈”,他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我来不及洗脸,匆匆套上外衣外裤,把钱包和手机匆匆扔进手袋,拔腿就往门外跑。 半小时之后,我乘坐的出租车在保山机场的候机大楼前停下,我将一张“老人头”递给司机,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拉开车门就走。 司机大叫:“美女,找你钱!” 我连头都没回,那张“老人头”,我一上车,就从钱包里抽出来,捏在手心里,我想,那张“老人头”已经被我手心的冷汗洇透——我哪里还有时间等他找钱! 我冲进候机大厅,直奔售票窗口,谢天谢地,1个小时之后,上午10点零5分,就有一个航班飞往昆明,而且还有余票。后来我想,也许是弥留之际的“蝈蝈”,他的灵魂已经出窍,他那穿行于另一个维度中的灵魂无处不至,他的灵魂一直飘扬在我的头顶,一直引领着我的步伐,让我一出小区就能打到出租车,一到机场就能买到飞往昆明的机票。 我在候机厅的卫生间里用冷水洗脸,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颤抖如弹簧手伴。我走出卫生间,坐下来等待登机。7月的上午9点,阳光炽烈,玻璃墙外蓝天无垠,我却感觉身下的金属椅子冷得就像正在融化的冰块。我无法克制幻觉,我的脑海中总是出现陈华的遗体躺在金属床上的画面,耳朵里总是回响着化冰成水的滴答声我的胃隐隐开始抽疼,我祈祷:让疼痛来得缓慢一些,至少让我能够挣扎着飞到他的身边。 飞机准点起飞,1小时零5分之后,飞机一分不差地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我冲出到达大厅,对第一个迎上来问我:“美女坐车吗?”的“黑车”司机说:“坐!” 我根本没打算跟“黑车”司机讨价还价,哪怕他要我一千块钱,我也坐。 7月18日中午12时10分,我出现在武警边防医院的大门口。虽然是“黑车”,司机不知道是讲“信用”还是被我一脸的忧戚给吓住,竟然只收了我100元钱,比出租车还便宜。 后来,我想,那辆所谓的“黑车”,会是“蝈蝈”的单位派来,专门接我的吗? 我像一只饥饿的鸟,慌不择食一般冲进医院大门,这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我应该冲向哪一幢楼,冲向哪一个房间? 他们究竟在哪里抢救我亲爱“蝈蝈”? 只能归结于“蝈蝈”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维度中的安排,难得准点的航班居然准点了,长水机场外,竟然有一辆“黑车”在等着我,最重要的是,我一冲进医院的大门,就看到了邓佳! 白色t恤黑色弹力裤白色平底鞋的邓佳就站在那里,仿佛她站在那里,就是为了等我。 我认识她,我在缅北小镇,在红色“法拉利”跑车的驾驶座上认识她;我和“蝈蝈”即将离开昆明去保山时,“蝈蝈”的战友们为他送行,我们一起去“ktv”唱过歌,我在包房卫生间外的过道上认识她;陈华唱《野百合也有春天》的时候我认识她;我和“蝈蝈”对唱《知心爱人》,她的眼角噙了泪,因了那一粒泪,我和她“冰释前嫌” 我迎着邓佳跑过去,她也迎着我跑过来,刹那之间,我们俩的胳膊紧紧地缠在一起。她一句话都没说,拉起我就跑——我眼前一黑,两脚发软,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咬牙,我必须跑,邓佳拉着我,我们是在跟“蝈蝈”逝去的生命赛跑! 我完全不知道邓佳拉着我跑了多远,穿过了多少道门,上了多少级台阶——她已经等不及使用电梯了。 我只知道,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很多年,我重复着同样的一个黑白梦境: 明亮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的炽烈阳光下,白花花如同茫茫雪野一般的水泥操场,黑洞洞的,只有尽头那扇窗户透出一方亮光的走廊,数不清的门打开又合上,数不清的楼梯,转过一个弯,又是一个弯,我就在这样的迷宫中奔跑,我的双腿像是被泥泞粘在地上,我再也跑不动了我的前方,有一只翅膀修长的白色大鸟,那只频频回首却义无反飞向远方的白色大鸟,那就是我亲爱的“蝈蝈”,而我无论如何,追不上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2 我要做你人间的新娘 我始终不知道,那是我反复出现的黑白梦境?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场景? 被阿香搀扶着的谢晓兰白衬衣的邓佳,数名穿武警制服的男子,我们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前,我们全都垂着头,我们没有一个人哭泣。透过玻璃墙,我们可以看到我亲爱的“蝈蝈”躺在病床上,他的全身都被白色的被单裹得严严实实,他的脸,被氧气面罩遮得严严实实。 好些个穿蓝色手术大褂的医生和全身缟素的护士正围着我亲爱的“蝈蝈”忙碌着。医生和护士c我亲爱的“蝈蝈”,他们都像一幕正在玻璃盒子里上演的无声电影 这样的场景,两年之后,在边防总队指挥中心,在“蝈蝈”躺在病床上,远程指挥对段蒙生实施抓捕时,我无比真实地体验过。那时,我就站在如梦境一般的玻璃墙后,挺个7个月身孕妇,宛若置身于最真实的无声电影。 后来,我专门去icu病房看过,哪里有什么玻璃墙?一床,一柜,各种各样我不认识的医疗c监护仪器病床的左侧是墙,是门,右侧是玻璃窗,不大,挂着白色的百叶窗。 如果我们站在巨大的玻璃墙前,那我们岂不是站在窗外的虚空之中?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是谢晓兰伸手抓住我的手,还是我扑过去握住了她的双手,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是不是说过话? 2016年7月18日,从清晨醒来,直至出现在“蝈蝈”的病床前,我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几乎没有喝水,我整个身体都已掏空,我像一片羽毛,被来历不明的气流吹拂着,围绕着“蝈蝈”垂死的身体,上下左右,任意飘飞。 但是我记得,我的胃疼得厉害,疼得我不得不弯下腰,疼得我情不自禁地蹲在地上。 但是我记得,谢晓兰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我记得,她严厉地对我说:“站起来!我们一起进去!” 好了,谢晓兰拽着我的胳膊,我们像空气,毫无障碍地穿过巨大的尘不染的落地玻璃,我们站在垂死的“蝈蝈”身边,我的胃疼得厉害,让我差一点点跪倒在“蝈蝈”的床前。我想,跪下就跪下吧,这样我正好抓住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在哪里呢?他的手,连同胳膊,被绷带缠得根本找不到指头;我想吻他的脸,可是他双目紧闭,脸上罩着巨大的呼吸面罩,我吻不到他的嘴唇也吻不到他的眼。 后来,他们告诉我,我亲爱的“蝈蝈”,他的身体c他的腿c他的胳膊被炸得千疮百孔,他的肠子从炸开的肚子里流了出来 是谢晓兰搀扶着我,而不是我搀扶着她。 我试图看清“蝈蝈”的眼睛,我恍然觉得他的眼睛是虚眯着的,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虚眯着的眼睛勾勒出一丝苦笑。 我问过他们吗?那些穿武警制服的人,那些穿蓝色手术服的人,那些穿白色护士服的人,我问过他们吗?我问的是: “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们回答我了吗?他们为什么都低着头,仿佛整齐划一地向一具遗体默哀? 后来,他们告诉我,当时的真实场景是:邓佳牵着我的手,一头冲进icu病房,一眼看到病床上被白布裹得像一具木乃伊一般的“蝈蝈”,我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晕了过去,如果不是邓佳紧紧地抱住我,我一定会像一根木头,直挺挺地砸到冰面一般坚硬的花岗岩地板上。 现在,我想,对我亲爱的“蝈蝈”束手无策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有事情可以做了,他们可以来抢救我。 我的“准婆婆”谢晓兰异常冷静,不,现在已经是我的“婆婆”了,我在恍惚之中,无限忧伤地想到:“我已经跟他领证了,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谢晓兰说:“给她喝点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我同样不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我的幻觉,或者是我后来反复出现的梦境。 我只知道,我的嘴里又咸又甜,难道,我的泪水,全都流到了嘴里? 我听到谢晓兰冷静的声音:“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你晕什么?我还没倒下,你倒什么?” 我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我努力想睁开眼睛,我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只要我睁开眼睛,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就躺在绿草如茵的湖畔,我的后脑枕着他的胸口,他拿着一枝白色的野花,轻轻地骚我的耳朵我睁不开眼睛,我无法从梦中醒来,他们给了我一把椅子,我坐在椅子上继续做梦。 我梦见我和我亲爱的“蝈蝈”都长出了翅膀,我们的翅膀挽住翅膀,我们像是在湛蓝的,如同深邃的c无边的蓝宝石一般的天空里飞翔,又像是在翠绿的,如同墨玉一般的冰面上舞蹈。我可以看到无数的光点正朝着我们飞来,那些光点一会儿聚集成灿烂的花朵,一会儿散开成缤纷的流星,我知道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天使,她们正扇动着小翅膀,匆匆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那就是我们天堂里的婚礼了! 如果我们在天堂里举行盛大的婚礼,那岂不是我们都已离开这纷纭动荡繁花似锦的尘世? 我在心里说,别那么文艺腔好吗?简单点说,我们都死了。 不! 我猝然睁开眼睛,我努力把眼睛睁大,再睁大。我告诉自己,不许闭眼,一闭眼,我又将睡去,陷入无休无止循环往复的梦境。 我看到一只手,摊开五指,在我的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然后,我慢慢看清了那只手后面的脸。我直勾勾地盯住那张脸,我轻轻地叫了一声:“阿姨” 谢晓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周围的人宣告:“好了!” 我抓住谢晓兰的手,一咬牙,站起身来,无数金色的小星星在我的眼前飞舞,我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不,她们不是天使,它们就是我头晕目眩的错觉!” 我努力让自己站稳,非常抱歉地对谢晓兰说:“阿姨,不好意思,我吓坏了。” 谢晓兰面无表情,她反手握住我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像是提醒我这不是做梦。她说:“你不是吓坏了,你是累得快要死了。” 我环顾四周,我看到阿香约略有些惊惧地把半个身子藏在谢晓兰的身后,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看到邓佳背对着我,俯瞰着病床上的“蝈蝈”;我看到身着病员服的老和,他的右胳膊用绷带吊在胸前,他的胳膊受伤了,那么,他就是新闻报道中的第二名伤者了?老和高大的身形佝偻着,他和邓佳一样,面向病床上的“蝈蝈”垂首,这时我注意到他的左腋下拄着一根银色的金属拐杖,这么说,他的腿也受了伤?我不可能想象缺胳膊断腿的老和,我能想到的,是我被段蒙生派出的雇佣兵绑架后,“蝈蝈”他们营救我,将一个大鞭炮扔进绑匪的轿车,绑匪打开车门夺路而逃,第一个绑匪几乎一头撞进老和的怀里,老和就像从水桶里拎起一只刚洗过澡的小狗一般,他抓起那名绑匪,直接把绑匪砸在地上唉,现在,他的胳膊吊在胸前 我朝病床上的“蝈蝈”走过去,人们侧身,给我让路。我两手撑住床沿,朝“蝈蝈”俯下身子,我真的无法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我扭头,盯住床头的监护仪,盯住屏幕上的心电图c脉膊c血压所有的图案都紊乱如最费解的高等数学,但是至少,我亲爱的“蝈蝈”当下还算是个活人。 我转过脸,眼巴巴地看着谢晓兰,我说:“阿姨,我要跟他结婚。” 谢晓兰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快,仿佛我是在她的儿子临死之前“逼宫”,但是,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我的恳求,每一个人都等待着她的答复。 谢晓兰“嗞嗞”地吸了几口凉气,她说:“我同意可以跟他结婚,如果他死不了的话。” 我笑了笑,我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凄惨,一定很怪异。 我说:“阿姨,其实我们已经结婚了。您是同意的。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六一儿童节那天去领的。我是说,我要在这里,跟他结婚我是说,举行婚礼” 选择这样的时刻,向大家宣布我跟我亲爱的“蝈蝈”已经结婚,恐怕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后一件自己想做就去做的事情了吧? 与一个垂死的人在病床前举行“婚礼”,也许“婚礼”尚未结束,新郎的心跳就将永远地停止跳动,而我将成为“烈士的新娘”,我在成为新娘的同时也就成了“遗孀”,但是我愿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不要与我亲爱的“蝈蝈”在天堂里携手,不要在天堂里接受天使的祝福; 我要在人间,在他弥留之际,做他人间的新娘! 事实上,当时我的恳求,比我事后的回忆更加语无伦次,但是每一个人都明白了我的心意。邓佳仰首向天,她早已落泪,她是担心自己泪流满面,在我亲爱的“蝈蝈”生死未卜之际,每个人都会认为,来得太早的泪水是不合时宜的表情。她就那样姿态古怪地仰着脸,不动声色地抓住我的左手,轻声而坚决地说:“黎妮,我来做你的伴娘!” 老和缓缓走到床头,努力挺直腰板,他疼得咬牙咧嘴,他站在“蝈蝈”的右侧,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说:“让我做他的伴郎吧!” 谢晓兰踌躇着,我想,这个骨子里无比善良的老太太,一定是担心我成为来不及“过门”的寡妇吧?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拿过我的手包,拿出两本鲜红的结婚证。 天啦,失魂落魄地离开保山,离开我的出租屋时,我带上了身份证c钱包和手机,我竟然还带上了结婚证! 难道冥冥之中,我已决意,要在病床前,与我弥留之际的爱人,行新婚大礼? 不,匆匆离开出租屋,像一只小鸟般飞向我亲爱的“蝈蝈”,那时我不可能想这么多。很可能,我只是觉得,这两张鲜红的结婚证,这两纸鲜红的婚书,是我生命中最贵重的珍宝,无论我走到那里,天涯海角,我都得带着我和“蝈蝈”的结婚证。 我听到医生和护士抑制不住的唏嘘。 走廊里有一瞬间轻微的骚动。 我隐约听到有人轻声说:“总队长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3 我愿意! 一位身穿武警制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icu病房,他的肩头将星闪耀。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大校,一名上校,一名中校。 将军握住谢晓兰的手,使劲摇了摇,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看到站在谢晓兰身边的我,猜到了我的身份,很快地跟我握了握手,随即朝病床上的“蝈蝈”俯下身子。 一名主治大夫模样的白衣人站在将军的身边,俯耳对他说着什么。 我隐约可以听见,大夫说的是:“情况很不好没有把握”一类的字眼。 我知道,我知道我亲爱的“蝈蝈”就要死了。将军是来给他“送行”的! 我的恍惚已达极点,我想,将军会不会抽出手枪,冲天鸣枪,就像我们在保山,战士们开枪,为陈华送行? 我想多了,或者说,我真的迷糊了! 将军没有叮嘱医护人员“一定要尽全力抢救”,也没有握住谢晓兰的手安慰她“一定要挺住”,他缓缓转过身来,仿佛刹那之间,屋子里所有的人,包括谢晓兰c包括我c包括少不更事的阿香,都是他手下的军官和士兵。将军的眼中泪光闪动,他举起右手,但是他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指着看不见的虚空,他的声音哽咽着:“同志们,我就要出发,亲自带队去抓凶手!血债要用血来还,我发誓,不抓住凶手,不将凶手绳之以法,绝不罢休!” 大校c上校c中校们情不自禁地回答:“是!” 将军说罢,挥手朝谢晓兰敬了一个军礼,随后,他抓住谢晓兰的手,轻轻摇了摇,低声说:“嫂子,我们走啦。” 将军准备与我握手告别时,注意到我手中鲜红的结婚证,他不容置疑地拿过结婚证,打开。 谢晓兰伸手搂住我的肩膀,轻声说:“这孩子,是我的儿媳妇,她和卫国领了证,还没有举行婚礼,这孩子,担心卫国再也没有机会她想在这里,把这事宣布一下。” 将军很快地说:“我明白了!” 将军伸出右手,压到我的肩上,他说:“好孩子,我来给你们证婚!现在,你可以站到卫国同志的身边去了!” 我亲爱的“蝈蝈”平躺在病床上,整个身子被白布缠裹,他的头上缠着浸出血渍的绷带,脸上罩着呼吸面罩,他的双眼微闭,不知是梦是醒,只有床头的监护仪上跳动的光点,表明他依然弥留人间;我,黎妮,没有婚纱,没有捧花,虽然仆仆风尘,但是我有洁白的衬衣,干净的牛仔裤,利落的小白鞋。我将长发盘起,挺直腰板,双手捧着属于我的那一纸鲜红婚书,站立在我至亲至爱的“蝈蝈”身边。 我的左侧,是邓佳。谢谢你,我的伴娘! “蝈蝈”的右侧,是老和,他吊着胳膊,鲜血渗出绷带,宛若点点红梅,他拄着拐杖,一脸肃然。谢谢你,他的伴郎! 谢晓兰,此刻过后,我将称您为亲爱的妈妈;小阿香,此刻过后,你可以清脆地呼我为“婶婶”;大校c上校c中校c医护人员,散落在我们身边,谢谢你们,我们尊贵的嘉宾! 将军面对“蝈蝈”和我,打开鲜红的结婚证。 “我宣布”将军低头看清我的名字:“黎妮女士,与”将军迟疑了一下——他很快就明白了结婚证上“蝈蝈”的名字为什么叫“李卫国”——“与李卫国少校,于2016年6月1日,登记结婚。于2016年7月18日,在亲人c战友c朋友们和同志们的见证下,举行婚礼!让我们祝福这一对新人,祝福黎妮和卫国,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将军证婚完毕,俯身从洁白的被单下拉出“蝈蝈”插满管子和传感片的手,无比凝重地将那一纸火红婚书,放进“蝈蝈”的手心。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将军率先鼓掌,大家都热泪盈眶,用力鼓掌。我向谢晓兰深鞠一躬,随后,我转身弯腰,俯向我亲爱的“蝈蝈”。我要亲吻我的丈夫,可是我只能吻到他额头染血的绷带,我要亲吻他的嘴唇,我不能把最后一吻留在氧气面罩上,我猛然掀开“蝈蝈”的氧气面罩,将我被泪水洇透的嘴唇,紧紧地贴住他干裂的嘴唇。 猝然,我感觉到“蝈蝈”的嘴唇在蠕动!没错,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或幻觉,我的爱人,他的嘴唇在蠕动。我让自己的嘴唇稍稍离开,这时,我惊奇地发现,“蝈蝈”的眼皮在动,我像个傻孩子一般,伸手去拨他的眼皮,试图帮他睁开眼睛。 “蝈蝈”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他的嘴唇翕动着,呼呼地喘着气,监护仪的屏幕上,所有的线条和光点悉数紊乱 他想要说话! 我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我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他不懈地努力着,我亲爱的“蝈蝈”努力想要发出的音节是: “我愿意我愿意” 终于,包括将军在内的所有人,都听清了“蝈蝈”的呓语: “我愿意我愿意”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告诉我,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一个无比慈祥而又无限悲悯的声音在问他: “蝈蝈,你愿意娶粒粒为妻,爱她c宠她生一世,不离不弃,无论光荣还是卑微,无论功勋还是构陷,无论死去还是活着——你愿意吗?” 我亲爱的“蝈蝈”急切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急切地挣扎着想要大喊:“我愿意!我愿意!” 将军将鲜红的婚书更紧地压进“蝈蝈”的手心,他双手握住“蝈蝈”捏住婚书的手,轻声说:“卫国,你终于醒了!” 所有人都看到,我亲爱的“蝈蝈”挣扎着,他无比艰难地,而又无比坚定地,做了一个点头的姿式。 谢晓兰泪如泉涌,她哽咽着,无比骄傲地宣称:“我儿子,他死不了!” 接下来的60天,我成了“蝈蝈”的专职陪护。考虑到我没有“工作”,高政委召集了一次简短的支队党委常委会,决定给我发放一笔“陪护费”。我坚辞不受,一个妻子照料她的丈夫,这还需要金钱补偿吗?最后,我甚至发了点小脾气,我说,如果非要给我“陪护费”,那就去请专业的“陪护”人员好了! 只好作罢。后来,高政委私下对我说:“黎妮,你又一次让我见识了你的独立和自尊。”我很想说:“不要说独立,也不要说什么自尊,我只是听从我自己内心的声音,作出我自己的选择,人生而自由,尽管这个世界处处藩篱,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但是我愿意追求,我愿意去选择,这就是人的自由,这就是我的自由!” 当然,我不会把这些“冒傻气”的话,对高政委说出来,我只能说:“谢谢,其实我只是心甘情愿而已,拿钱这种事,挺别扭。” “蝈蝈”虽然短暂地醒来,但是并未脱离生命危险。在我守护他的最初七天,至少有三次,差一点点,我亲爱的“蝈蝈”就再也无法重返我们热爱我们仇恨我们眷恋我们厌恶的滚滚红尘。其中有一次,就是我正跟他说起,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很可能是胃疼 20天之后,我亲爱的“蝈蝈”终于可以下床,终于可以在我的搀扶下,在病房里慢慢地走上几步,终于得到大夫的批准,我可以用轮椅推着他,在阳光明媚的上午或午后,到楼下的小花园里略坐。 大夫告诉我:“蝈蝈”没有中枪,骨头也没有被炸断,但是他的内脏受到了最严重的损害,而且受伤时失血太多,从死神手里捡回来的这个生命,免疫系统几乎完全坏掉我不太明白大夫的意思。大夫走后,“蝈蝈”苦笑着对我说:“就是说,我的身体,基本上报废了。也许一次小感冒,就会要了我的命。免疫系统坏掉了嘛。” 在那场战斗中,其实受伤的中国警察,远远不止三名。当场能够进行简单救护处置的,没有断胳膊断腿的,没有生命危险的,所谓“轻伤不下火线”的,至少还有5c6位。新闻报道中所说的“三名警察受伤”,指的是身负重伤的“蝈蝈”c老和以及德宏边防支队侦察队的侦察员杜超。三名伤员中,“蝈蝈”伤得最重,杜超和老和伤到的都是胳膊和腿,并未伤及内脏。一个月后,杜超与老和将要离开昆明,分别返回德宏和保山继续康复,他们结伴来跟“蝈蝈”告别。 “蝈蝈”原本半躺在病床上,听闻杜超与老和将要离开的消息,让我扶他下床,杜超与老和都竭力劝阻,“蝈蝈”坚持。 一般情况下,“蝈蝈”离开病床后会坐进轮椅,因为他虚弱到基本无法站立。 我扶着“蝈蝈”的一条胳膊,老和赶紧把轮椅推过来。“蝈蝈”挥手示意老和把轮椅推开,他不坐。他伸出一只手,扶住病床的架子,从我的臂弯里抽出他的胳膊,示意我不要扶他。他恳求的目光让我情不自禁地松手。 “我要站着,跟你们说两句话” “蝈蝈”盯着老和的脸,足足看了五秒钟,他的目光转向杜超,仍然足足地看了五秒钟。 “抓住赵五,不要死的,必须要活的!我要亲手送他上刑场!” 杜超与老和情不自禁地挺直腰板:“是!” “境外那些‘民兵’,朝我们开枪的狙击手,我判断,肯定不止一个,还有那些埋炸弹的,引爆炸弹的要死的,不要活的,一个都不能少!” 杜超与老和再次低沉而有力地回答:“是!” “老水c晓航还有德宏的徐猛兄弟”“蝈蝈”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等我能走路了,我就去给他们磕头,上香”猝然之间,“蝈蝈”泣不成声,杜超与老和刹那之间,热泪横流。 “蝈蝈”刚才说出的,是三位烈士的名字。 “老和c杜超兄弟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兄弟们”“蝈蝈”艰难地弯下腰,朝着杜超与老和深深鞠躬。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杜超与老和同时扑过去,将他抱住。 “彭队,不要说这种话”老和拍打着“蝈蝈”的后背。 三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用拳头紧紧地堵住自己的嘴,我怕我和他们一样,大哭出声。我冲出病房,站在走廊的窗前,极目蓝天和远山,让泪水纵情奔流,泪落无声。 很多天后,当“蝈蝈”认为自己终于冷静到可以向我讲述那场战斗的起因和经过时,他刚说出“这个案子,原本代号‘706’专案,因为出了大事,现在叫‘717’战斗” 那时,我们在小花园里,“蝈蝈”原本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风和日丽,金银花枝微微摇曳。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身体突然急晃,他大张着嘴,像是嘴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坚硬的石头。“蝈蝈”的样子把我吓坏,我赶紧站起来,扶住他的身子,连声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蝈蝈”伸出双臂,像个无助的孩子,抱住我的后腰,紧紧地把脸贴在我的胸前。他哭了,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轻柔地拍打他的后背,紧张地思考着,要不要拿出手机来打给值班护士? “蝈蝈”抽泣的间隙,我听到了他含混的声音:“我犯了大错!我犯了大错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4 国境线上的冰工厂 2016年7月6日,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接到地方公安机关转来的一条信息:城区派出所在禁毒“打零”时,抓获一个名叫赵五的小毒贩。赵五被警方抓获时,他的身上只有几个“零包”。蹊跷的是,在审讯赵五时,他反复提及公安边防部队一个叫彭卫国的人,反复声称自己做“零包”生意,是彭卫国“安排”他“打入”当地贩毒团伙。赵五说,只要让他见到彭卫国,就能证明他的清白。 “打零”是“打击零星贩毒”的简称,“零包”指的是分装成小包的毒品,每包1克左右。城区派出所的办案人员当然不可能知道彭卫国是边防支队案件侦察队的队长,但是,赵五言之凿凿,稳妥起见,派出所把这一信息迅速上报分局c市局。 这条信息被转到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之后,“蝈蝈”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从来不认识名为“赵五”的人,更不可能安排赵五“打入”当地贩毒团伙。但是这个赵五既然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单位,看来背后必有隐情。请示上级批准后,“蝈蝈”带着老水和晓航,在地方公安的主办侦察员陪同下,去到地方公安的拘留审查所,亲自提审赵五。 赵五被带进审讯室的一瞬间,“蝈蝈”立刻感觉到:这个人有些面熟。 赵五点头哈腰坐下,抬头朝身穿武警制服的“蝈蝈”望去,张口就叫:“彭哥” “蝈蝈”立即抬起一只手,制止赵五继续说下去。 “蝈蝈”突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已经伏法的段向北手下。一年多以前,“蝈蝈”打入段氏父子贩毒集团,为段向北“走货”时,这个人是段向北派给“蝈蝈”的4名保镖之一。 “这个赵五,当时我只知道他姓赵,叫他老赵,跟阿林一块儿的”此时,“蝈蝈”已经擦干眼泪,不再哽咽,他虚眯着眼睛,遥看金银花在风中微微颤抖,对我缓缓道来:“我仔细想过,这个赵五,其实你也见过一面,在瑞丽,我们在迪厅邂逅,我把你拉到场子边坐下,他应该跟你喝过一杯啤酒的。” 我轻轻点头。说实话,那一夜,陪伴在“蝈蝈”身边的4个黑衣人,我只对阿林有印象,毕竟,后来,阿林成了我的“贴身保镖”,而且亲自把我送进缅方的移民检查站。 “所以,一眼认出赵五,我的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就是段蒙生”一声长叹之后,“蝈蝈”垂下头颅,自言自语般说出两个字:“心魔。” “蝈蝈”把地方公安的主办侦察员叫出审讯室。 一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蝈蝈”简要地告诉地方公安:“这个人,以前的确向边防支队侦察队提供过一些贩毒线索这个人的联系人是教导员陈华,陈华同志” 地方公安连连点头,他们都参加了陈华的葬礼,明白“蝈蝈”的意思:陈华牺牲后,赵五就与侦察队“失联”了。 “蝈蝈”在心头暗暗叫了一声陈华的名字:好兄弟,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我撒谎说赵五是陈华的‘线人’,你知道的,我是想把赵五带走我太想弄到与段蒙生有关的线索了。这就是我说的‘心魔’。”“蝈蝈”黯然垂首,我无言以对。 那时,“蝈蝈”接着对地方公安的主办侦察员说:“陈教牺牲前,这个人,我见过一次,他并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我姓彭。” 地方公安依然点头。 “蝈蝈”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请求你们,把这个人移交给我们我想,他不仅想‘脱罪’,恐怕还有一些更重要的情报你放心,我们边防支队和市局有着完善的情报共享机制。” “蝈蝈”说得非常恳切,而且从赵五身上查获的毒品,总计不超过10克,不算什么大案。地方公安的主办侦察员请示上级同意后,爽快地将赵五交给了“蝈蝈”。 “蝈蝈”c老水和晓航将赵五带回支队侦察队的一处秘密据点,立即对赵五进行审讯。 审讯前,“蝈蝈”已经向老水和晓航说明:这个人,是刚刚伏法的大毒枭段向北的“卫队”成员之一,真的与自己相识。“蝈蝈”在侦破“626”大案中发挥的重大作用,老水和晓航都有所耳闻,他们立即明白“蝈蝈”的意图:通过赵五,可以了解境外段蒙生c段东生贩毒集团的最新动向。 “蝈蝈”负责审问,晓航担任纪录。 赵五一开口,又叫“彭哥”。 “蝈蝈”淡淡一笑:“赵五,你叫我彭哥不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是武警,而且就在保山边防支队?” 赵五裂嘴一笑:“那个武警烈士开追悼会的时候,彭哥你就穿着这身衣服,在台子上面站着不是吗?” “蝈蝈”暗暗心惊,不得不承认,陈华烈士追悼会上,自己执意持枪护灵,事后看来,的确是太率性了一些,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赵五供诉:段向北被抓之后,“老爷子”段蒙生重出江湖,重新担任特区主席,对他们这些“大公子”原来的部下,特别是“卫队”成员,根本不信任,甚至怀疑他们与段向北被抓有关。他们担心“老爷子”痛下杀手,把他们一个个关进“土洞”,于是纷纷逃窜。赵五本就是保山人氏,数年前因为一起经济诈骗案潜逃出境。段向北被抓后,他潜逃回保山,靠零星贩毒为生。 “你不会以为,你在那边给我做过保镖,凭这点交情,就算你贩毒,我也会放你一条生路吧?”“蝈蝈”冷笑发问。 “当然不是!彭哥,你现在都穿上军装了,不用猜,也知道你以前是卧底。我要见你,是有跟‘老爷子’有关的大情报要卖给你”赵五讪笑着说。 “胡说八道!”“蝈蝈”一声断喝:“你不是说了吗?我现在都穿上军装了,你居然想跟我做生意?”“蝈蝈”嘴上虽然说得严厉,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 我能够想象那样的场景:“蝈蝈”斥责赵五,是因为所有的审讯都必须全程录音录像,侦察员与毒贩达成“交易”,是纪律绝不允许的;“蝈蝈”脸上的微笑,是给赵五某种暗示:“交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看你带来的究竟是什么“货”了。 赵五果然是“老油条”,立即改口:“是是是!我错了。不是卖,啊,不卖,是我主动向政府报告,将功折罪,将功折罪。” 赵五嘴巴上虽然这样说,说过之后,究竟他要向“蝈蝈”提供什么样的情报,却闭口不言。 末了,赵五说:“这个情报很重要,我只能对彭哥你一个人说。走漏了消息,老爷子一定会杀我全家。” “蝈蝈”叫进来两名带枪的侦察员,命令他们看好赵五,然后,他示意老水跟自己出来一下。 “蝈蝈”说:“我一个人审,你们注意看监控。” “蝈蝈”重返审讯室,先是命令那两名担任监护任务的侦察员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赵五两个人之后,他扔给赵五一根烟,亲手给赵五点上。然后他当着赵五的面,走到摄像机前,让赵五看清楚自己把摄像机给关了——赵五当然不可能知道,审讯室里至少还有两个暗藏的摄像头。另一间屋子里,老水c晓航他们正戴着耳脉,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 “蝈蝈”说:“赵五,你先说有什么要求吧?” 赵五提出的“交换条件”很简单:如果他向“蝈蝈”提供的情报是真的,一是希望警方能够撤销他当年的经济诈骗案;二是希望能免除他零星贩毒的罪名;三是给他办一个身份证,恢复他的中国公民身份,让他能够在境内安全地做点正当生意养活自己;四是帮助他找到失散多年的妻儿。赵五说,妻子不重要,关键是儿子,屈指一算,他的儿子应该已经14岁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与儿子团圆,照看着儿子长大,让儿子将来能有出息。 赵五向“蝈蝈”提供了妻儿的姓名c原住址等相关信息。 “蝈蝈”轻笑:“你的要求还挺多不过,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赵五得到了“蝈蝈”的“承诺”,他吞了口唾沫,向“蝈蝈”又讨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终于说出了他一直在卖关子的“大情报”: 在德宏州盈江县支那乡月亮石边境地区,我方一侧境内,距离边境线不超过50米的地方,有一个由段蒙生亲自掌控的冰 毒加工厂! 赵五供诉:段蒙生重新当上特区主席后,急需搞钱扩大军队,制造冰 毒是搞钱最快的生意,但是制造冰 毒需要配方,需要不断地试验。段蒙生搞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冰 毒试验厂,结果只有位于中国境内这个试验厂成功了。赵五还说,他零星贩卖的冰 毒,就是从这个加工厂里偷偷“蹭”出来的。之所以能从这个冰工厂“蹭”到零星毒品,是因为这个冰工厂的武装警卫,大都是赵五在缅北“当兵”时的“铁哥们儿”。 最重要的是,赵五说:段蒙生对这个工厂试制冰 毒成功很感兴趣,不久前还亲自前往“视察”。目前,这个工厂“造冰”的配方和工艺还不太稳定,段蒙生很着急,一个劲地催促“工程师”们加快进度,一旦配方和工艺成熟,就可以推广到其它加工厂,而这个加工厂将会被废弃。 赵五还说:那个冰工厂里,已经囤积了几十公斤试制出来的冰 毒。 赵五提供的线索让“蝈蝈”怦然心动。 线索迅速上报总队司令部,上级高度重视,因为情报中的冰 毒加工厂位于德宏边防支队辖区,总队责成保山边防支队和德宏边防支队联合办案,责成德宏边防支队迅速核查情报真实性。德宏边防支队侦察队火速派出得力探员,按照赵五提供的方位,抵近侦察,秘拍照片,果然发现,在赵五报称的地点,有一幢简易木屋,偶而有境外人员和车辆越境进入木屋,运来生活物资和化工原料,返程时,运走一些严实包装的不明物品。 如果那真的是一个冰工厂,德宏支队的抵近侦察还表明了为什么境外毒枭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建厂:一是境外有一条可供越野车通行的小路直达冰工厂,境内则无车路可通。如果要从境内逼近那幢木屋,只能将车停在乡村公路路尽头,然后耗时两小时左右,翻越一道山岭,才能徒步抵达那幢木屋;二是冰工厂位于中国境内,缅甸军警不可能跨境对其进行打击。 德宏支队侦察员抵近拍摄的照片很快密传至保山边防支队。“蝈蝈”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那些照片,禁不住心跳如鼓! 他从其中一张照片上认出了段蒙生! 其中一张照片上,身着军便装的段蒙生正从一辆武装“悍马”车跳下;另一张照片显示,段蒙生在几名卫士的持枪护卫下,正朝作为冰工厂的独立木屋走去。 “我向上级隐瞒了段蒙生多次亲临这个冰 毒加工厂‘视察’的消息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段蒙生,老江湖,他比我更懂,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是亲自出马,拿他本人当诱饵,哄我上当啊!”说到这里,“蝈蝈”再次痛悔不已。 我轻柔地将薄毯搭上“蝈蝈”的膝盖,我说:“护士规定的时间到了,我们回病房吧” 这一夜,“蝈蝈”睡得很沉。夜里我几次惊醒,伏在“蝈蝈”床前,细细聆听他的呼吸,确证他真的是睡着——陪护“蝈蝈”的日日夜夜,总在刹那之间,我惊恐于自己的想象:猝然之间,我亲爱的“蝈蝈”沉沉睡去,永远不再醒来——我总是梦见“蝈蝈”像一个小小的,冰雕的战士,握在我的手心,渐渐融冰成水,冰凉的水滴穿过我的指缝,无法挽回地坠入尘沙,消弭于无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5 不见兔子不撒鹰 每一个深夜,我都会醒来数次,轻手轻脚地走到“蝈蝈”的床前,将耳朵贴近爱人的鼻孔,聆听他或深或浅的呼吸。啊!他还活着,我满心喜悦又无尽伤感。我怕自己睡去,怕自己睡去时,我的爱人悄然离去永不复返;我怕自己睡不好,明天太阳升起,我不能勤劳c快乐c漂亮地陪伴我的爱人。 天光破晓,东方既白,我准时醒来,不用闹钟,不用叫醒。我是“蝈蝈”的“特护”,我是“蝈蝈”的妻子,他们在“蝈蝈”的病房里专门给我加了一张床。这样一来,小小的,带卫生间的病房,一如宾馆的“标准间”,我和“蝈蝈”朝夕相处。我轻手轻脚地洗漱,我不化妆,日日素面;我不出门,我说的是医院的大门——每隔一天,谢晓兰会带着阿香来探望“蝈蝈”,会给“蝈蝈”带来鸡汤,带来多种食材混合熬制的“营养粥”——谢晓兰不止一次,轻抚我的肩膀,饱含深情地让我“回家”。她说的“家”,当然是她和“蝈蝈”在公安小区的家,她劝我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她说,“蝈蝈”恢复得不错,一夜无人陪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说:“谢谢妈妈” “妈妈”一出口,谢晓兰急急忙忙地“哎”一声,眼圈一红,依然轻抚我的肩膀,她说:“还是叫阿姨吧你别多心,就是不习惯。” 其实我也不习惯,我想,我能理解她。 我说:“阿姨,让我陪着他吧。他现在这个样子,身体虽然不好,但是我一睁眼就能看见他,一伸手就能碰到他他不出差,真好。” 谢晓兰长长地叹息,继续轻抚我的肩膀。我想,她能理解我。 一个缉毒警察的妻子,能够与丈夫时刻相守,还有比这更安宁更踏实的事情吗? 每天清晨,我洗漱完毕,大约不超过5分钟,然后搀扶我的爱人起床,把牙膏给他挤到牙刷上,把他的漱口杯接满温水,把拧干的毛巾递到他的手上。此前,在“蝈蝈”还不能下床的时候,我要给他刷牙,给他擦脸。对了,我得先用尿壶让他“方便”做这一切,我愿意,我都愿意,心怀悲悯,满心温暖。 然后,我会去食堂打饭,用一个托盘托回病房。我把早餐一样一样地从托盘里拿出来,在小桌子上摆好,然后他坐在病床上,我坐在一把折叠椅上,我们面对面吃早餐。那时候,阳光透过窗纱,照到“蝈蝈”蓝白竖条相间的病员服上,照到小桌上,照到金黄的小米粥上,照到剥开的,光溜溜的白水煮鸡蛋上。那样的时光,那样的画面,必将终生铭刻于我的脑海,宛若全世界最昂贵的油画。 “蝈蝈”决定向我回溯“706”专案的第二天,太阳一如即往升起。做完上午的所有医疗,11点钟左右,阳光正好,我用轮椅把“蝈蝈”推进我们的小花园,我给他点上一支“中华”香烟,等待他重拾昨日中断的话题。 “蝈蝈”谎称赵五是陈华的“线人”,从地方公安机关接手赵五的日子是7月6日,所以,经总队司令部批准立案侦察之后,专案代号“2016706”。 “蝈蝈”与赵五达成“协议”,赵五向“蝈蝈”透露边境线上有一个段蒙生的冰 毒试验加工厂,这是7月6日下午的事情。 段蒙生“视察”冰工厂的照片,是7月7日午后,送到“蝈蝈”手上的。 “蝈蝈”当即请示上级,带领保山侦察队的精干力量,押解赵五,前往德宏,会同德宏支队,伺机打掉这个位于边境线我方一侧的冰 毒加工厂。 3个小时之后,省边防总队c省公安厅相继批准了“蝈蝈”提交的侦办方案。 我一想到“蝈蝈”与我分别的那个日子,心脏就忍不住悸痛,“77事变”,真不是个好日子。 “我犯下的错误,至少有两个。我想,等我能够拿笔写字,我要向上级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主动请求处分” 我没有插话,静待“蝈蝈”说出他的“错误”。 侦办方案中,“蝈蝈”没有向上级提及段蒙生出现在冰工厂的细节。毕竟,德宏支队派出的侦察员,虽然秘密拍摄到段蒙生视察冰工厂的照片,而且听说过段蒙生这个老牌毒枭的“大名”,却并不认识段蒙生。 “蝈蝈”之所以在提交侦办方案时刻意回避了段蒙生,是因为他知道,段蒙生的公开身份是缅北某特区的“主席”,一旦在方案中表明他的意图:不仅要捣毁冰工厂,而且要抓捕段蒙生,涉及到中国的对外政策和国际关系,上级必然层层请示,如此这般,上级很可能不会批准“蝈蝈”的侦办方案;就算经过层层公文流转,上级最终批准在打掉冰工厂的同时抓捕段蒙生,夜长梦多,段蒙生很可能永远不在这个冰工厂出现,以后,再想找到这样好的时机抓捕段蒙生,那就太难了! 向上级隐瞒在中国境内抓捕段蒙生的意图,这正是“蝈蝈”反复念叨“我犯了大错”的原因之一。 “我犯下的另一个大错是,我竟然相信了赵五” 赵五向“蝈蝈”提供冰工厂的位置,表示愿意协助“蝈蝈”抓捕段蒙生,最大的交换条件就是:让“蝈蝈”为他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根据赵五提供的,其前妻和儿子的原住址和户口信息,在地方公安机关的协助下,7月7日上午,赵五前妻和儿子的下落就已经送到了“蝈蝈”的案头。 “蝈蝈”把赵五儿子的照片拿给他看的时候,赵五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虎毒不食子”“蝈蝈”仰天长叹:“赵五把儿子的信息提供给我们,我们也找到了他的儿子,从某种意义上讲,赵五是把儿子主动交给我们作为‘人质’。这种情况下,他答应协助我们办案,无非是换取父子重逢,换取将来父子相守的平静生活,你说,我能怀疑他吗?” 我轻轻摇头,我总得说点什么,想了想,我说:“难道赵五真的坏到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顾及?” “蝈蝈”苦笑着,解答我的疑惑:“‘717’战斗之后,我们派人再次详查赵五的底细,现在已经查清楚了。赵五恨之入骨的,恰恰是他的前妻和这个所谓的‘儿子’。当年,赵五之所以潜逃到境外,正是因为他怀疑这个儿子并非他的骨血,而是妻子与某人私通所生。万念俱灰,赵五骗了朋友的一大笔钱,从此浪迹天涯,吃喝嫖赌,混一天是一天,直到他通过朋友介绍,成为段向北的‘卫士’他根本不在乎前妻以及前妻的这个‘私生子’的安危。赵五这种‘马仔’,在那边混的时间长了,他以为,就算最终我们识破他的真面目,无非就是拿他的儿子开刀,他真是想错了我们的法律体系,真是错认了最基本的人性,现在,他的儿子依然好好地在学校念书,对我们的牺牲,对他老爸的罪恶一无所知。我希望这个14岁的孩子,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些可惜,当时,我们的调查工作做得很不细致,我一门心思想着的,就是抓住段蒙生” “蝈蝈”讲述至此,我已经明白,所谓的“2016706”专案,从头至尾,就是段蒙生设计的一个圈套。 中国警方的卧底杀了他的儿子,段蒙生一定要杀了这个卧底,不仅仅是为他的儿子复仇,更重要的是,段蒙生一定要向全世界的军阀和毒枭宣示:血债要用血来还! “蝈蝈”的三名战友牺牲,包括他在内的三名警察重伤之后,公安边防总队的少将总队长,站在“蝈蝈”的病床前,面对垂死的“蝈蝈”,将军挥手,慨然宣誓,说出的竟然是同样的一句话:血债要用血来还! 7月7日晚22时许,“蝈蝈”带领老和c老水c晓航等7名侦察员,押解赵五,分乘两台越野车,连夜赶赴德宏州府所在地芒市。 从那一刻开始,我亲爱的“蝈蝈”就从我所有的通信工具——手机ceailc微信cqq失去了联系。 直到7月18日,我从手机上读到某个新闻app推送的新华社消息。 因为在“2014626”专案中建立的卓越功勋,因为在担任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队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破大案要案,因为前公安厅副厅长儿子的“血统”,我亲爱的“蝈蝈”在公安边防部队缉毒战线几乎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正因为如此,他的意见,在“706”专案的侦办过程中,具有无可辩驳的决定性影响。 这也正是我亲爱的“蝈蝈”无比痛苦c无限自责的原因所在。 7月8日凌晨4时许,“蝈蝈”和其他侦察员押解赵五抵达芒市。 7月8日上午8时,德宏边防支队指挥中心,连夜飞赴芒市的总队司令部副参谋长杨霆宇主持召开“706”专案案情分析会。 会上,“蝈蝈”提出:放掉赵五! “蝈蝈”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蝈蝈”手持激光指示棒,小红点在大屏幕上的电子地图上闪闪烁烁: “境外毒枭选择这个地点建立冰 毒试验加工厂,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境外的简易公路可以直达这里,而我们境内的公路,只通到山的这一边,之后,必须徒步翻越这座山岭,穿越原始森林,才能抵达这个冰工厂。我的意思是,要么我们连夜调集特战队,先乘车再步行,突袭这个冰 毒加工厂。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呢?我们摧毁这个制冰工厂,抓几个毒贩,缴获一批毒品;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呢?我们长途奔袭的过程中,毒贩闻风而逃,我们得到的,很可能就是一处空房子。所以,我建议放掉赵五,让他与我保持单线联系,等待赵五确证冰工厂里有制冰工程师c有冰 毒c还有前来冰工厂取货的贩毒分子,我们立即行动,抓现行” 主持会议的总队副参谋长杨霆宇频频点头,补充道:“卫国同志的方案,我看就是两个字,‘囤货’!冰工厂里没货,我们打也白打;有货,我们一击必中。有没有货?把赵五放出去,让他回到冰工厂,实地去看,一清二楚!” “蝈蝈”的巨大“声望”,加之他耐心的说明,最后由主持会议的副参谋长拍板,与会者一致同意,“放”出赵五,令其潜回冰工厂,随时与“蝈蝈”保持联系——“706”专案指挥部根据赵五反馈的情报,决定作战节点和行动时机。 7月10日下午3时许,“蝈蝈”带车带人,亲自将赵五送到月亮石垭口我方一侧,行至路穷处,“蝈蝈”把赵五叫下车,陪着他朝道路尽头走去。“蝈蝈”交给赵五两部手机,一部是常用的,装有中国电信si卡的手机,另一部是“长程对讲机”,只要有中国电信信号的地方,摁下对讲健,无论“蝈蝈”在什么位置,赵五和他立即可以实现实时对讲。 “蝈蝈”把赵五送到公路尽头。 “蝈蝈”给赵五下达的命令是:“我要的是段主席,明白?” 赵五连连点头。 “蝈蝈”继续悄声说:“段主席要来,总有些迹象,比如加强警卫,打扫卫生,整理内务,段主席是个老军人。你也在大公子手下当过兵,明白?” 赵五连连点头,迟疑着说:“我儿子” “蝈蝈”说:“你放心,我会叫人看好你儿子,他会比你安全一百倍,幸福一百倍。” 赵五咬紧牙关,重重地咽下一口唾沫:“我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蝈蝈”轻笑:“这个,只有你自己知道。” 他们已经走到了公路的尽头,“蝈蝈”在赵五的后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去吧!记着,不见兔子不撒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6 这条路,怎么这样长啊 “枪一响,我就明白了,段蒙生比我更懂什么叫不见兔子不撒鹰”回忆至战斗经过,我亲爱的“蝈蝈”整个的脸刹时扭曲。 赵五被“放掉”后,整整6天,与“蝈蝈”没有丝毫联络。 负责前线指挥的总队副参谋长杨霆宇反过来安慰“蝈蝈”:“没事!办不成的案子多了。顶多,不就跑了一个赵五吗?他能有多大的案子?零包嘛,10克不到,跑了就跑了呗月亮石我方一侧的那个小房子,过两天,我们带特战队,去看看,废了就废了呗,能找到制毒装备c原料和毒品当然好;什么证据都没有,也没事啦,不是每一个案子都能办成精品的,呵呵” 领导和战友们越是这样说,越是让“蝈蝈”的心头窝着一股火。 按照约定,他不能主动联系赵五——赵五身在冰工厂,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就很可能让他“死翘翘”——这是赵五的原话,也是实情。 7月16日傍晚,“蝈蝈”用于与赵五单线联络的那部手机,终于响了。 赵五战战兢兢地报告:冰工厂再次成功地造出了一批冰 毒,总量近100公斤,明天,总部将派人派车,来把这批货接走。“总工”说,主席很高兴,第二天要跟接货的车一起来“视察”,还要给大家发奖金。“总工”要求大家都精神点 赵五匆忙说完,“蝈蝈”追问:“厂子里有几个人?” 赵五说:“连我在内,有6个。” “蝈蝈”追问:“有没有武器?” 赵五含混地说:“有两个人带了手枪,没有看到大枪” “蝈蝈”再问:“来接货的会有几个人?” 赵五没有来得及回答,电话就断了。 这条情报太重要了!“蝈蝈”在心里说:近百公斤毒品c制造冰 毒的“总工”,更重要的是,段蒙生,一个都不少。如果能在一个囤积有大量毒品c拥有制冰设备c囤积制冰原料的,确凿无疑的冰 毒制造厂里现场抓获段蒙生,而且这个冰 毒制造厂位于中国境内,不管段蒙生是不是什么“主席”,铁证如山,段蒙生就是毒枭无疑,中国政府完全可以依照国际法,将段蒙生处以极刑。 “蝈蝈”立即向上级报告:位于石月亮我方一侧的冰 毒加工厂,刚刚制造出近百公斤毒品,第二天,这批毒品就会被运走,事不宜迟,必须立即行动! 然而,“蝈蝈”继续向上级隐瞒了段蒙生极有可能出现在冰工厂的线报。他仍然担心,段蒙生“特区主席”的身份,会令上级踌躇,不能断然下达突袭冰工厂的命令。 上级迅速下令:由德宏边防支队抽调特战队和侦察员,配合由彭卫国带队的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立即出发前往月亮石设伏;授权彭卫国担任一线行动总指挥,行动目标是,摧毁这个冰 毒加工厂,抓捕制贩毒品的嫌疑人,缴获毒品! 包括“蝈蝈”在内的,保山边防支队的8名侦察员,加上德宏边防支队的6名侦察员,会同德宏边防支队的12名特战队员,携带武器弹药和防护装具,分乘两台越野车c两台“依维科”运兵车,连夜从芒市出发,直奔盈江县支那乡。 7月17日凌晨2时左右,部队抵达乡村公路尽头。支那边防派出所的4名警官早已在这里等候着大部队。 从这里开始,通往国境线上的冰工厂,必须穿越原始森林。侦察员和特战队员们,在支那边防派出所的战友带领下,徒步行军约两个小时后,抵达名为月亮石的垭口。 “蝈蝈”命令部队就地隐蔽c休息。他和老水c老和以及德宏边防支队的几名侦察员,在支那边防派出所警官的带领下,登上一处制高点,他们手持红外夜视望远镜朝山下望去。 一幢简易木板房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之中。房子外面无人值守,红外成像显示,房子里应该有6个正在睡觉的人,这与赵五提供的情报是吻合的。 随后,“蝈蝈”向参战各小组的指挥员通报:“据可靠情报,天亮之后,会有毒贩开车前来取货,我们一定要等到接货的人车出现,接货人进入木屋之后,再实施抓捕!” “蝈蝈”指挥部队,潜伏在简易木屋50米开外的草丛和灌木林中。他派出6名特战队员,悄无声息地绕到木屋与国境线之间,在境外通向木屋的简易公路两侧设伏,形成“围三缺一”的阵势。“缺”的那个方向,正是简易公路。“蝈蝈”命令简易公路两侧设伏的特战队员,一旦毒贩的车辆经过简易公路抵达木屋,立即合围,在我方境内封堵毒贩车辆的退路,确保将毒贩歼灭在我方境内。 东方的天空渐渐开始发白,浓重的朝雾在林间飘浮c回荡。“蝈蝈”隐隐有些担心,如果前来接“货”的车辆和毒贩此时出现,朝雾将干扰视界,给抓捕行动造成困难。 幸好,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朝雾开始消散。简易木屋以及由境外通向木屋的简易公路清晰地呈现在“蝈蝈”眼前。“蝈蝈”微微松了口气,尽管一夜未眠,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大战在即,让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绑紧,一想到段蒙生很快就将落入法网,“蝈蝈”可以体会到肾上腺激素加速分泌的强烈兴奋感。 段蒙生没有让“蝈蝈”等得太辛苦。 7月17日上午12时左右,一辆“悍马”越野车出现在境外公路上目力所见的尽头。 “蝈蝈”立即举起望远镜。 “悍马”车开得很快,车轮卷起滚滚黄沙,将车身以及站在脚踏板上怀抱16自动步枪的两名卫兵完全淹没。“悍马”车沿简易公路绕过境外的一座独立山峰,径直朝境内冲来。简易木屋距离国境线的直线距离不超过50米,越过国境线后,一眨眼的工夫,“悍马”车已经冲到简易木屋门前,一个急刹,汽车停稳,两名卫兵跳下车来,一名卫兵拉开副驾一侧的车门,一个身形依然矫健的老人从车内一跃而出。 段蒙生! “蝈蝈”心跳猝然加速,透过望远镜,他可以清晰地看见段蒙生头戴短檐军帽,身着草绿色夹克式军便服,腰扎武装带,挂着手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段蒙生朝着“蝈蝈”潜伏的位置转过脸,刹时,那张“蝈蝈”仅在段氏庄园里见过一面的脸,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蝈蝈”眼前。 “蝈蝈”深吸一口气。就在这一瞬间,段蒙生已经在4名卫兵和一名司机的簇拥下,钻进了简易木屋。 后来,在那个弥漫着金银花香的小花园里,“蝈蝈”对我说:“段蒙生的车开得那么快,是因为他担心我们伏击他乘坐的汽车。他敢于露脸,是因为他完全相信,对他那样的人物,我们必须抓活的,绝对不可能将他当场狙杀;他必须在我们动手之前进入那幢木屋。只要进去了他就安全了,而我们就上当了!” 我不明白“蝈蝈”说的“上当”是什么意思?我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他的记忆,闪回到7月17日那个阳光暴烈的正午时分。 “各小组,立即行动!”“蝈蝈”放下望远镜,操起对讲机,下达命令。 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交替掩护,朝着简易木屋猛扑过去。 “蝈蝈”率领保山c德宏两个边防支队的侦察员,手持子弹上膛的手枪,紧随特战队员朝木屋冲去。 “蝈蝈”等待着木屋里响起的枪声,等待着木屋里射出的子弹。赵五说,屋子里有两个人有手枪,段蒙生的卫士,至少有两把自动步枪,而且来接“货”的每个人都带着手枪! 然而,没有枪声,木屋里甚至没有任何动静!阳光下,严格按照捕歼战术动作朝木屋推进的特战队员和侦察员,在“蝈蝈”的眼中,竟然如同一部无声电影里的演员,呈现出梦境般的怪异。 不超过一分钟,特战队员已经踢开房门,扑进简易木屋! 对讲机里传来特战队指挥员的声音:“安全!” 特战队指挥员话音刚落,“蝈蝈”已经一头撞进木屋!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对我说,冲进木屋之后,他霎时就傻眼了!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屋子里的工作台c仪器c设备等等表明,这很可能的确是一个冰 毒加工厂。但是,人呢?毒品呢?最要命的是,段蒙生呢?“蝈蝈”明明眼睁睁地看着段蒙生进了这间屋子啊! “蝈蝈”使劲咽了口唾沫,命令特战队员们退出屋子,担任外围警戒。他关上手枪的保险,收枪入套,戴上白手套——他不甘心,或者说他有些迷糊了,他打算对这间屋子进行仔细检查,找不到人,总能找到毒品吧?至少能找到制毒设备和制毒配剂吧? 人呢?段蒙生呢?他们去哪儿了? “蝈蝈”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事实是,不止是脑门,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虚汗。他不知道这个案子哪儿出了问题,或者说,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出了大问题? 第一个发现地道的是老和。 地道入口在屋子的西北角,一块半米见方的木板,掀起木板,就可以看到一条地道! 很显然,进入这间屋子的人,以及曾经呆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在“蝈蝈”指挥特战队员闯进木屋之前,都已经进入地道,从容逃逸。 不用猜测,这条地道一定通往境外! 电光石火一般,一个念头猝然掠过“蝈蝈”的脑海,他大叫一声:“撤!快撤!” 离房门最近的侦察员晓航,艺术学院表演专业毕业的晓航,与地方公安险些“火拼”时,决然跳下汽车,高举警 察证,大叫“我们是中国边防警察”的晓航,闻声第一个冲出门外。 枪响了! 开枪的,是潜伏在境外独立山峰制高点上的狙击手。 晓航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来不及喊出任何声音,一颗子弹洞穿他的胸膛。 晓航当场壮烈牺牲。 紧跟着枪声的,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藏匿在屋子里的集束手榴 弹,由遥控雷 管引爆,一团巨大的火球,刹那之间将简易木屋几乎掀上了天! 依然滞留在屋子里的“蝈蝈”c老和c老水,德宏边防支队的徐猛c杜超等数名侦察员,悉数被横飞的手榴 弹片击中,刹时倒在血泊之中。 从境外狙击手开枪,到冰工厂被炸毁,屋子里的所有侦察员被炸翻在地,不超过5秒钟。 硝烟袅袅,战场霎时沉寂。 全体特战队员枪指境外,指扣扳机然而,没有敌人,甚至没有丝毫响动! “蝈蝈”叙述至此,戛然而止。 风不吹,花树不动。边防医院的小花园里,金银花垂首,花香也刹时凝固。 从月亮石的枪战c爆炸现场,抵达可以通车的山脚,徒步穿越原始森林,需要两个小时。 紧急呼叫,飞奔而至的救护车,只能在公路尽头无奈地等待。 特战队员们交替背负着晓航的遗体,交替背负着血流不止的,包括“蝈蝈”在内的5名重伤员,艰难地穿越丛林。 遭遇伏击之后一个小时,保山支队的侦察员老水伏在特战队员的后背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一直在喃喃自语:“我的儿子9岁了,成绩很好” 两个小时之后,就在离救护车不足100米的地方,德宏支队的侦察员徐猛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条路,怎么这样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7 无脸之尸 我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特战队员冲进那间木屋,你们也跟着冲进去段蒙生,为什么没有在屋子里人最多的时候,下命令引爆炸弹?那样,不是可以炸死炸伤更多的中国警察吗?” “蝈蝈”深吸一口气:“我也反复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因为我们的动作很快,特战队员和我们冲进屋子里的时候,段蒙生和他的手下很可能还在地道里边。如果那时候引爆炸弹,弄不好连地道一起炸塌,把段蒙生自己给活埋了所以,他们一定是钻出地道,去到境外之后,这才下令引爆炸弹。段蒙生这只老狐狸,他对我们的工作方式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知道,占领木屋后,尽管没有发现毒贩,我们依然会对屋子进行仔细搜查,不会马上离开屋子而这些搜查人员中间,一定会有我他要的,就是我的命!” 伴随着“蝈蝈”的回忆,我的脑海中,渐渐勾勒出段蒙生报复杀害“蝈蝈”的完整脉络: 派遣赵五回到境内,以贩卖“零包”的轻罪,故意被警方抓获;说出彭卫国的姓名和单位,从而让赵五落到彭卫国的手里;利用彭卫国抓捕段蒙生心切的冲动,透露国境线上有一个段蒙生的冰 毒加工厂,而且段蒙生会不时到那里“视察”的重要情报;提前建好所谓的冰工厂,挖好通往境外的地道,段蒙生亲自现身,引诱“蝈蝈”进入木屋对其进行抓捕;此时,段蒙生等人经由地道潜出境外;中国警察进入木屋,立即遥控引爆屋里的集束手榴 弹 “我命大!” 对我详述“717战斗”之后数日,“蝈蝈”的情绪稍事平复,能够对案件进行“总结”时,这是他一开口,就对我说出的3个字。 “段蒙生一门心思要我的命,弄死了我三个战友。他搞不死我” “蝈蝈”抬手指天,我知道,他想说的是:“冥冥之中,总有正义力量”他永远不会这样说,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上天要留我一条命,让我搞死他!” “蝈蝈”指天之手垂落,捂在胸口,像是对冥冥之中的正义力量发誓。 9月的第一天,星期四,午后,袁姐来到边防医院,径直走进我们的病房。那天,她穿的是黑色紧身皮裤,黑色短皮夹克,干炼如影视剧里的女特工。她直截了当地说:“黎妮,你回避一下。案子上的事,我有话要跟卫国说。” 我冲她微微颌首,走出病房,站到窗前,看蓝天,看白云。离开病房之前,我注意到“蝈蝈”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急切。 袁姐离去之后,我坐在“蝈蝈”的床前,握住他的右手。 我想,“蝈蝈”完全能够明白我的心思:“能说吗?” “蝈蝈”微笑着:“好消息。” 袁姐给“蝈蝈”带来的消息是:段蒙生断然否认“717”袭击中国警察事件与他有关,并且公开表示,愿意配合中缅两国警方追捕“717”袭击中国警察的犯罪人员。缅甸警方向他出示了7月17日当天,他曾经出现在枪击c爆炸现场的照片。那些照片,是“蝈蝈”安排侦察员,在抓捕行动开始之前,用长焦镜头拍摄的。手持那些照片,段蒙生坦承:7月17日,他的确到过现场,原因是,“特区”情报机构发现那里有一个冰 毒加工厂,于是他率领卫士,全副武装前去查看段蒙生面对缅甸警察信誓旦旦:在我的辖区,1989年以后,众所周知,对毒品犯罪,绝对是“零容忍” 段蒙生说:到达现场后,他注意到那处建筑位于中国境内,基于对中国主权的尊重,他立即退回到缅方境内。至于后来的枪战c爆炸,段蒙生反咬一口,他说,那恰恰是他政治上的对手军事上的敌人想要搞掉他而设计的圈套。那些人本来要袭击的正是他段主席,没想到段主席全身而退,紧接着到达现场的中国警察就没那么幸运了。 段蒙生强硬表态,对敢于袭击中国警察的犯罪分子,不管是中国人还是缅甸人,坚决打击,毫不手软!段主席一声令下,“特区”情报机构很快向中缅两国警方提交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有7个人,是缅北另一个“特区”黄主席手下的“民兵”。段蒙生的特区情报机构宣称:正是这些人,7月17日向中国警察开枪并向中国警察投掷手 榴弹。段蒙生回避了在冰工厂中预伏集束手榴 弹的事实,声称是境外毒贩向中国警察扔手 榴弹。段蒙生调集特区军队,对那些“民兵”实施抓捕和追杀。那些“民兵”纷纷如惊弓之鸟,逃至深山老林,案发后一个多月无衣无食,所有涉嫌袭击中国警察的“民兵”,要么在山上饿死,要么被段主席的军队击毙,已经无一生还! 段蒙生命人把那些饿死的c被击毙的“民兵”尸体都拍了照片,发送给中缅两国警方。 袁姐造访“蝈蝈”,就是让“蝈蝈”辨认那些照片上的尸体,有没有赵五? “蝈蝈”断然摇头。 “那些照片上的死尸,不仅没有赵五,而且我怀疑,那些朝我们开枪c引爆集束手 榴弹的贩毒分子,一个都没有。段蒙生,怎么可能杀了为他立下大功的手下?” “蝈蝈”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 “那么,你为什么要说,这是好消息?”我轻声发问。 “我不是说过吗?段蒙生历来喜欢一箭双雕甚至一石三鸟,这次,他不仅设下圈套杀伤中国警察,为他的儿子报仇,而且借口‘黄主席’的贩毒武装袭击中国警察,杀死或逼死‘黄主席’的骨干力量。不管怎么说,毒贩火拼,对我们这些缉毒的人来说,总归是好消息吧?” 话虽然这样说,“蝈蝈”的微笑后面,隐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我知道,不抓住赵五,不将那些伏击他们的毒贩送上西天,“蝈蝈”终究寝食难安。 从那天开始,“蝈蝈”让我给他找来纸笔,开始伏在病床桌上,写一份报告。他写得很慢,写得很痛苦,写了撕,撕了写,不时叹息,甚至流泪。他不让我看,但是我可以猜到:他正在写的,应该是对“717”战斗的回顾和总结。在这份报告中,“蝈蝈”应该充满了自责。我想,他一定会请求上级给他处分,同时一定会要求重返战场继续战斗,一定会对如何抓捕赵五和其他杀害中国警察的贩毒分子提出建议。 第三天,“蝈蝈”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把写好的报告誊写得整整齐齐。他把所有的草稿和废稿撕成碎片,让我拿进卫生间,扔进马桶,放水冲得干干净净。他把誊好的报告装进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之后,在信封正面工整地写下: 此呈:保山公安边防支队党委。 随后,他拨通了高政委的电话,说明自己将向支队党委提交一份报告,恳请支队派出专人前来接收。 第四天,保山支队的刘副参谋长c支队政治处组织科的丁科长专程来到昆明,他们抱着一束鲜花c拎着一袋水果出现在“蝈蝈”的病房里。 刘副参谋长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代表支队党委来看望你。” “蝈蝈”已经能够走动,他笑着对两位战友说:“我恢复得很好。请向支队党委报告,我请求出院,请求立即回到工作岗位”他迟疑了一下,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报告中请求上级对自己隐情不报进行处分,首先就是撤销他的侦察队长职务,至于其它行政和党纪处分,他愿意无条件地接受。所以他说的是:“让我以一名侦察员的身份,参与追捕赵五和其他杀害警察的凶手。” 说罢,“蝈蝈”郑重地将那份封了口的报告递交给刘副参谋长。 老战友之间,说话没什么顾忌。刘副参谋长接过报告,交给丁科长收好之后,笑着说:“出院的事,我们说了不算,得医生说了算;追捕赵五,我是百分百地赞成你回来办案,但是你也知道,这事,我说了不算,恐怕支队党委说了也不算,得总队统一安排毕竟,这个案子,现在是总队的案子,总队长亲自担任专案组长,总队参谋长是专案组的常务副组长,这段时间,一直在边境一线,亲自指挥作战。” “蝈蝈”沉沉点头。 刘副参谋长说:“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你的身体,还有上级的意图” “蝈蝈”没有让刘副参谋长继续说下去,他说:“我随时等候命令!” 刘副参谋长和丁科长没有在“蝈蝈”的病房里停留太长的时间,他们还要赶傍晚的飞机飞回保山。他们告诉“蝈蝈”:支队党委和高政委对“蝈蝈”的这份报告很重视,很可能连夜召开党委会,研究“蝈蝈”的这份报告。 “蝈蝈”的两位战友告辞之后,我不知深浅地问他:“既然是总队的案子,你为什么不直接向总队长报告?” “蝈蝈”哑然失笑:“我是保山边防支队的人,怎么能越级向总队长报告呢?” 我只得“喔”了一声。 尽管刘副参谋长强调支队党委和高政委都非常重视“蝈蝈”的报告,但是他们离去数日,却没有任何消息反馈给我亲爱的“蝈蝈”。 我看得出他非常焦急,可他竭力保持镇定,我呢,甚至比他还要着急。 我的焦急是双重的。一方面,我担心“蝈蝈”被困在医院c困在病房,担心他不能重返战场,担心他强烈的战斗愿望像一团火,把他本来已经非常脆弱的内脏烧出洞烧成灰,担心那团火在他的心中燃烧得太久太烈,终于会憋不住,化成一口鲜血,猝然从他的口鼻之中狂喷而出;另一方面,我又担心我亲爱的“蝈蝈”接到命令,转眼之间,如同过往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将从我所有的通信工具上消失,拖着这一具残躯,我亲爱的“蝈蝈”这一去,是生还是死?是来去自由还是被毒贩囚禁?是继续在刀尖上舞蹈还是在太阳升起时含笑凯旋?那样的日子,那样的煎熬,我又将如何承受? 一切都和以往不同了。现在,我已经是他的妻子,我们不仅拥有了一纸婚书,而且在我的新郎弥留之际,就在icu的床前,举行过正式的婚礼然而,我们的蜜月在医院度过,我们的爱巢是医院的特护病房,我们甚至还来不及肌肤相亲! 9月10日,星期六,午后,袁姐又一次出现在“蝈蝈”的病房里,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衣着:黑色紧身皮裤,黑色短皮夹克;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程式:她要求我回避我短暂地产生了某种错觉:这是一个早已编好的c固定的c循环的程序,看不见的主机把程序回拔到了10天之前。 袁姐离去之后,我坐在“蝈蝈”的床前,握住他的右手。 我想,“蝈蝈”完全能够明白我的心思:“能说吗?” 接下来,按照编制好的程序,“蝈蝈”应该微笑着说:“好消息。” 程序改变了。“蝈蝈”没有说“好消息”,他的表情焦灼不安,他说:“他想要结案抽身了。” 我很快就明白,“蝈蝈”说的“他”指的正是段蒙生。 在中缅两国警方的高压之下,段蒙生不得不假装全力追捕“717”事件的始作俑者赵五。一天前,段蒙生向缅甸警方声称,“特区”军队已经发现了赵五的踪迹,并且将赵五围堵在境外的一片甘蔗地里。茂密的甘蔗给“特区”军队的围捕行动造成了很大的困难,最终,“特区”军队选择了“火攻”,他们放火焚毁了那片甘蔗地,将赵五活活烧死。 “特区”军队提供给缅甸警方的照片上,“赵五”的尸体已经被烧成一具焦炭,别说面部识别,甚至连脸都没有了!袁姐带来给“蝈蝈”辨认的,就是这张照片。 “他想用这样一个连脸都没有的无名尸体来糊弄我们!” “蝈蝈”咬牙切齿:“这样,包括赵五在内,所有参与袭击中国警察的罪犯,都被他段蒙生杀光了。这就算是他段蒙生c段主席对中国警方,对全世界禁毒机构最后的交代了!不行,绝对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8 “冥王星”方案 “蝈蝈”猝然握紧右拳,我以为他要一拳砸到病床桌上,赶紧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蝈蝈”的拳头却静止在半空中,我轻易就抓住。 “蝈蝈”像是突然怔住,片刻之后,他的拳头缓缓松开,慢慢从我的掌心中抽出手腕,后退一步,在病床沿上坐了下来。 “他们不是说他死了吗?哼!他就是死了,我也要下到地狱,把他找出来再杀一回。” “蝈蝈”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喃喃自语道。 我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我想,他说的应该是赵五。 “我有些累,需要躺一会儿。”他抬眼看着我。 我突然发现,“蝈蝈”的眸子里闪动着某种奇异的,我从未见过的光芒。我替他拉开被子,摆好枕头,“蝈蝈”脱下病员服,钻进被窝,立即像个婴儿般蜷起身子,微闭上眼睛。 “蝈蝈”漫长的午睡一直持续到黄昏。我不知道他是睡着了在做梦,还是根本没有睡着,只是闭上眼睛,把那个猝然在他脑海中闪现的计划推演得严丝合缝。 “蝈蝈”钻出被窝,双腿耷拉着,坐在床沿。他再次抬眼看我,像是征求我的意见,又像是自言自语:“粒粒,你没有说错,既然是总队的案子,我为什么不直接向总队长请示呢?” 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说罢,“蝈蝈”俯身从枕头边拿起手机,拨号的同时,他歪了歪头,示意我离开病房。 这是他们的秘密,我早已习惯。 我迈出病房时,听到“蝈蝈”的声音:“总队长您好,我是彭卫国”他的声音非常镇定,而我的心脏却猝然抽紧。 9月11日,星期天,上午10点。一辆悬挂地方号牌的轿车驶入边防医院,在住院大楼前停下。两名身着便服的男子进入病房,年纪较大的一位,温和地对“蝈蝈”说:“彭队,我们来接你。” “你们要接他去哪里?”我忍不住脱口惊问。 “蝈蝈”笑着,伸手轻拍我的肩膀:“这两位,是我的同事,他们接我去总队开个会也许会开很长时间,中午不用等我吃饭。” “嫂子你放心”年纪较轻的一位笑嘻嘻地说:“彭队不是还没有出院吗?医生不批准,我们哪敢私下放他走啊?开完会,我们就送彭队回来。”在我的记忆中,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嫂子”,我喜欢这个称谓,丝毫没有违和感。 “蝈蝈”走后不一会儿,谢晓兰和阿香就来了。我没有说“蝈蝈”给总队长打过电话的事情,只说单位来了同事,接“蝈蝈”去总队开会。 谢晓兰心情不错,她认为既然“蝈蝈”能够参加会议,就说明他的身体康复得不错,很快就可以出院继续工作了;谢晓兰心情不错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好说歹说,阿香终于同意继续上学。谢晓兰找人打了“招呼”,阿香就近入读公安小区附近的滇池中学,从初一念起,这不,阿香已经上了一周的学,穿一身运动服样式的校服。 我问她:“上学好玩吗?” 阿香不假思索地撇撇嘴,开口就说:“奶奶开心就好。” 谢晓兰喜滋滋地,一巴掌轻轻拍到阿香的后脑勺上。 我陪着谢晓兰和阿香走出医院大门,谢晓兰说了好几遍:“卫国出院以后,你们就搬回来,家里屋子大得很。”我只得不停地点头。目送她们打车离去,我闷闷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找个干净的小店吃了碗米线。回到病房,无所事事,想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下午3点,我忍不住拨打“蝈蝈”的手机,机器声提示“你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我知道那一定是“蝈蝈”把手机锁进了保密箱,他们开秘密会议的时候,总是这样。 心神不宁,我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下午6点,“蝈蝈”还是没有回来,我到医院的食堂吃了点东西。我一直在看手机上的时间,7点,8点,“蝈蝈”仍然没有回来。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我走到医院门口,朝门外张望,我想,“蝈蝈”乘坐的轿车驶过我的身边,他会吩咐司机停车,他会跳下车来,紧紧地拥我入怀。 我站在医院大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我期待的场景一直没有出现。 我垂头丧气地慢慢走回病房。病房里没有开灯,我推门而入,叹息着摁下电灯开关。 “蝈蝈”衣着整齐地坐在屋角的折叠椅上,吓得我差点大叫一声! “你这个——坏蛋!”我扑过去,蹲在他的身前,挥起拳头,“怦怦”地砸他的大腿,我可不敢砸他的胸口,我怕他脆弱的,“所有免疫系统都坏掉”的内脏,经不起我的捶打。 “蝈蝈”轻笑,任我击打。他俯下身子,轻轻抱住我,贴着我的耳根说:“我看见你了,看见你站在医院大门口。我不想下车,我要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我站起来,面对“蝈蝈”,在床沿上坐下:“什么惊喜?” “蝈蝈”却摇头:“慢慢跟你说吧。” 我也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既然我已成为“蝈蝈”的新娘,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给我所谓的“惊喜”? 我问他:“吃饭了吗?你妈妈给你熬了鸡汤,我拿去给你热一热?”楼道里有个微波炉,医生c护士和病员共用。 他说:“吃了,将军和其他首长陪我一起吃的。” 我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酒味,忙问:“你喝酒了?” “蝈蝈”微笑:“一点点,将军让我喝了一点点。” “为什么?” “因为首长们已经批准了我的方案。”“蝈蝈”有些得意地微微晃着脑袋。 “不是下了禁酒令吗?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谁都不许喝酒。”我嘟着嘴说。 “他们没有喝,让我一个人喝”“蝈蝈”突然欲言又止。 当时,“蝈蝈”的神态并未引起我的注意。数日之后,我才知道,首长们之所以让我亲爱的“蝈蝈”喝了三杯“茅台”,一是为了给他“壮行”,二是我亲爱的“蝈蝈”,从那时起,在军人档案里,他已经不再是一名军人,或者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当时,我只是埋怨地说:“你这小身板,还喝酒?你就不怕引起并发症,让你再躺上几个月?” “蝈蝈”依然微笑:“我的身体没问题。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接受一系列的检查,没有太大的问题,顶多一周,我就可以出院啦!” 听“蝈蝈”这样一说,我也挺高兴,谁会喜欢一直呆在医院里呢? 临睡之前,“蝈蝈”突然问我:“知道冥王星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一撅嘴:“你以为我没念过小学吗?” “蝈蝈”轻笑出声:“太阳系曾经的第九大行星。嗯,冥王,我喜欢这个名字。冥王星虽然从九大行星中被开除了,可是它,依然是一颗行星,依然围绕着太阳旋转尽管它距离太阳最远,尽管它是一颗最寒冷的行星。” 我说:“瞎说什么呢?早点睡吧!你不是说,明天要做很多检查吗?” “蝈蝈”没有再吱声。 后来,我才知道,由“蝈蝈”提议,上级批准,让“蝈蝈”以“死人”身份去执行的这个计划,代号“冥王星”。 9月17日,星期六,凌晨两点左右,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我一睁眼,看到我亲爱的“蝈蝈”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的病床,拖过折叠椅,坐在我的床前,俯瞰着我的脸庞。 “干什么呀?吓死人了!”我抱怨着,伸手去触碰“蝈蝈”的脸,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梦游”? 刚刚过去的一周,“蝈蝈”接受了各项医疗检查,就算我这样的外行,看过“蝈蝈”的各项检查报告单,也知道他的各项生理机能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如果不出意外,后天,也就是9月19日,星期一,“蝈蝈”就可以出院了。 “蝈蝈”抓住我伸向他脸庞的手,把我的手紧紧地摁到他的脸颊上,我的手心可以感觉到他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烫。我突然心跳如鼓,莫非“蝈蝈”感觉身体已经恢复,想要与我欢爱?刹时我的脸变得通红,幸好房间里一团漆黑,他看不见。 “粒粒,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蝈蝈”握住我的手,让我的手轻轻摩挲他的脸庞。 “我就要离开这个医院了,不是后天,就是今天白天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所以我说的就是今天。为什么安排在今天?因为今天是周末,住院大楼里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人不会很多,而我,必须尽可能不为人知地离开这里” 我的手在“蝈蝈”的手心里,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蝈蝈”把我的手从他的脸上拿开,把我的手放到床沿,用他的两只手握住。 “你要回去打仗了?”我的声音颤抖着:“抓赵五?抓段蒙生?” “是的,我要回去打仗了。但是我不能够回到保山支队,甚至不能回到边防总队” “你又要去卧底?”我差一点点惊呼出声,但我努力忍住,我的惊问,像一个溺水之人,发出的呻吟。 “是的,我要回去,继续做卧底了而且,这一次,是以一种非常神奇的方式” “我不!”我一声惊呼,想要把自己的手从“蝈蝈”的掌心里抽出,但是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不让我逃脱。 “听我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我决定了,我要告诉你今天,再过几个小时,我会死去” 我猛地抽出自己被“蝈蝈”双手紧握的手,“呼”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披头散发地盯着“蝈蝈”的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将要死去?为什么?凭什么,你要死?” 我亲爱的“蝈蝈”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又咽下一口唾沫。黑暗中,他慌乱地伸出两只手,试图捧住我的脸庞,我拼命摇头,避开他的双手。最后,他仍然捧住了我的脸,将一个湿漉漉的吻印上我的额头。 “听着,粒粒,我必须要死只有死去,我才能成为计划中的‘冥王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19 死去活来 “我想了又想,还是要告诉你。我怕真的吓坏了你。粒粒,就算你再坚强,心理素质再好,我想,你再也受不住惊吓了。如果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我担心你会彻底崩溃” 黑暗中,我亲爱的“蝈蝈”深深地拥我入怀,不停地亲吻我的额头c我的脸庞c我的嘴唇,仿佛要用亲吻,用体温融化我僵硬的躯体和麻木的心灵。 “如果你没有信心面对那样的情景,你可以找个借口离开,比如去街上买点东西我将于”我亲爱的“蝈蝈”停顿了片刻:“计划是,今天上午10点左右‘死’去你可以在街上多待一会儿,等你回到病房,他们应该已经把我送走了不过,我希望你在。其实,我真的,很怕死” 我伏在“蝈蝈”的怀里,用他的胸膛堵住我的呜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那样的安排?更重要的是,“蝈蝈”已经提前向我“解密”,我能不能配合他表演得天衣无缝? “我在,我一定在!我一定要陪在你的身边!不管你是真死还是假死!”我不是对着“蝈蝈”的耳朵,而是用嘴唇贴着他的心脏,断然发誓。 “好姑娘,我的好姑娘” 我亲爱的“蝈蝈”又一次流泪了!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泪水濡湿我的耳廓,热乎乎地,在我的脸上流淌。 安全“撤离”后,“蝈蝈”说:“你的表现很好,好得出乎意料!” 只有我自己知道,所谓“好”,其实我就像个木偶。 像个木偶就对了,任何人面对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惊叫,哭喊,诉说都像是提前编制的“剧情”。 9月16日,星期六,上午10时。我亲爱的“蝈蝈”突感不适。他已经醒了,正斜靠在床头,拿着手机翻阅各种消息。突然,他对我说:“不行,我的心口疼得厉害,你叫一下护士。” 我摁下床头的呼叫铃,没有回应,我冲到走廊上,大叫:“医生!医生!护士!护士!” 又一次被重置的程序! 上一次,是我,正向我亲爱的“蝈蝈”倾诉:思念的滋味不是心疼而是胃疼,他突然抽搐,挣扎着对我说:“粒粒,我现在就在思念着你了,我的胃,疼得要死。” 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我像一个木偶,束手站在病床的一角。我看着两名医生c三名护士对我亲爱的“蝈蝈”进行抢救:口对口呼吸,胸外心脏按压,我想,他们会不会对我的“蝈蝈”采用电击复苏呢?还好,他们没有。我看着一名护士拎来一台生理监护仪,看着他们把无数贴片贴上我亲爱的“蝈蝈”的前胸后背,看着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衰减,衰减,最后变成一条直线;看着医生和护士黯然垂首;看着身着浅蓝色防护服的两名男性护工,推走我亲爱的“蝈蝈”的“尸体”。 我竟然没有流泪,竟然没有惊叫,我只是右手握拳,紧紧地抵住嘴巴,仿佛我的右手是一个白面馒头,而我一直,无声地啃着我握掌成拳的馒头。 “怎么会这样?”那是我亲爱的“蝈蝈”猝然“死”去的那天上午,我唯一喊出的一句话。 无人回答我。 其实,几个小时前,无边的暗夜,两个人的病房里,我亲爱的“蝈蝈”就告诉过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去叫医生和护士的时候,他会吞下一粒特别的药片。这种药片会造成心脏猝停的假象,但并不会真正危及生命——当然,心脏猝停对身体机能的损坏非常之大,而且这种损害无法逆转。随后,医护人员会将他的“尸体”送到太平间。因为边防医院没有保存遗体的条件,上级特别安排的医生,以及总队侦察队的两名侦察员,他们的代号分别是“天王星”和“海王星”,也就是将来“蝈蝈”的联系人,会立即将“蝈蝈”的“遗体”装上一辆“负压救护车”。所谓“负压”,就是利用技术手段,使车内气压低于外界大气压,空气在自由流动时只能有车外流向车内,而且负压还能将车内的空气进行无害化处理后排出,避免更多的人感染,在救治和转运传染病等特殊疾病时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医务人员交叉感染的机率。表面上看,“负压救护车”是将“蝈蝈”的“遗体”送往殡仪馆,其实是在车上对“蝈蝈”进行复苏。“蝈蝈”复苏后,在通往殡仪馆道路上一个隐蔽拐弯处,他将被另一辆车接走,“负压救护车”继续前往殡仪馆 在彭卫国的档案和病历上,他于9月16日上午10时许,因为两个月前,被手 榴弹片重创内脏,虽经康复,却由于感冒引起并发症,导致心脏机能坏死,不幸猝死。 彭卫国重伤不治的消息,会通过特定的渠道,逐步扩散到境外,最后传到段蒙生的耳朵里。之所以要在病房里安排彭卫国的心脏猝停,是考虑到段蒙生得到那个以前叫李刚,后来叫“彭卫国”的中国警察猝死的消息之后,必然会通过各种方式,甚至重金收买目击者来证实这一消息,那么,现场参与抢救彭卫国的医生和护士就是最重要的证人。 “蝈蝈”之所以提出这个“诈死”的计划,是因为,在他向保山支队党委提交的秘密报告中,不仅坦承自己向上级隐瞒段蒙生将在边境线上的冰工厂出现的情报,主动请求处分,此外,他还用大量的篇幅阐述了追捕赵五及向我警察开枪爆炸的其他毒贩,直至最终将段蒙生抓捕归案的设想。“蝈蝈”提出的计划核心,就是必须派侦察员渗透到境外,充分利用境外贩毒势力之间的矛盾,创造打掉段氏兄弟贩毒集团的战机。 派谁去境外卧底?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境外卧底?这是保山边防支队党委迟迟不能回复“蝈蝈”的主要原因。为此,保山边防支队只能将“蝈蝈”的报告提交给总队党委,请总队党委统筹安排。 在研究“蝈蝈”隐情不报是否属于重大违纪问题时,大部分首长认为:彭卫国肯定有错,但也不是什么大错。如果在“706”专案立案之初,彭卫国就主动上报段蒙生可能出现在冰工厂的消息,事实上是给上级“出难题”,抓不抓段蒙生?的确需要层层请求,结果很可能贻误战机。彭卫国当机立断,主动承担责任,下达突袭制“冰”工厂,抓捕厂内人员和前来接货的毒贩,应属一线指挥员的权限。至于段蒙生设下圈套,伏击我办案人员,这是敌人蓄意报复,段蒙生的阴谋环环相套,选择的设伏地点刁钻古怪,包括事先修路c提前挖好用于逃逸的地道等等,手法毒辣,令我防不胜防 上级的初步意见是:撤销彭卫国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队长职务,由正营职降为副营职,调回总队司令部,继续在情报部门工作对彭卫国提出的,派人渗透到境外,从“暗处”掌握段氏兄弟贩毒集团的动向,伺机打击,务求一击必中的建议,上级深表赞同,然而,问题同样是:派谁去?以什么样的身份去? 其实,无论是提出境外卧底计划的彭卫国,还是保山支队,包括边防总队,他们都知道,这个卧底,最合适的人选,正是彭卫国本人。 彭卫国多年以来长期从事秘密侦察工作,在抓捕段向北c张光祖等大毒枭的“626”专案中经历了重重考验,建立了不朽功勋。彭卫国的忠诚c经验和应变能力,在整个公安边防部队乃至云南禁毒系统无人能及。问题是,段蒙生已经识破了彭卫国的真实身份,派彭卫国再次深入“金三角”卧底,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恰恰是段蒙生打算糊弄中缅两国警方,提交的那张照片,一口咬定被烧成焦炭的无脸尸体就是赵五,让“蝈蝈”灵光一闪,萌生出这样一个“死卧”计划。 现在的彭卫国必须死去,才能以新的身份重回缅北,如同一柄回炉重新打造的利剑,插向段蒙生的心脏。 那天晚上,总队长接听“蝈蝈”的电话之后,他说:“总队长,我想好了一个计划。我想请求您亲自召集一次绝密会议,我要向您面呈这个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是,我要重回缅北!” 次日召开的绝密会议上,“蝈蝈”详述了自己的方案。包括总队长在内的几名首长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他们不得不承认,“假死”,之后重置身份,是彭卫国打入境外贩毒集团的最佳选择;他们担心的是,如果段蒙生识破重置身份后的彭卫国,彭卫国必死无疑;他们还担心,彭卫国目前的身体状况,能否承受心脏猝停的考验? 反复讨论之后,首长们初步同意了这个代号为“冥王星”的计划,其中一个重要的理由是:既然段蒙生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害彭卫国,为他的大儿子报仇,不如将计就计,如段蒙生所愿,干脆让彭卫国伤重而死,并且把这个消息辗转透露给段蒙生。只要段蒙生停止对彭卫国的追杀,不仅可以为彭卫国赢得再次卧底的战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反而能保证彭卫国的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上级将安排可靠人员对“蝈蝈”进行最严格的身体检查,以确保“假死”不会被弄成“真死”;上级还将安排各种力量,为“蝈蝈”假死离开医院之后的行动,进行一系列的准备。 9月16日,“蝈蝈”的“遗体”被抬进负压救护车之后,按照“蝈蝈”的安排,我给谢晓兰打电话,告诉她,“蝈蝈”今c明两天要进行最后的检查,如果各项指标正常,下周一,也就是9月18日就可以出院,谢晓兰就不用来医院探视了。出院时,部队会派车送“蝈蝈”和我回家。“蝈蝈”作出这样的安排,是担心谢晓兰突然来到医院,听闻“蝈蝈”突然“死”了,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和麻烦。 随后,我甚至没有收拾行装,背上我的双肩包,带上证件c手机等等最重要的物品,悄然离开了医院。 我到附近的小超市,买了大约够我们两个人维持两天的食物和饮水,在超市里叫了网约车。我结了帐,并未急于走到街边,我站在超市的落地玻璃窗后,我看到那辆网约车在超市门口停稳,这才走出超市,拉开后车门,迅速坐了进去。按照我指定的位置,网约车直奔郊外,在距离池塘边的“安全屋”大约500米的地方,我让网约车司机停车,直到网约车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这才拔开长草,朝“我们的小屋”走去。 穿过长草,踏过小径时,艾伦金斯伯格那句著名的诗句莫名地c又一次浮上我的心头: 钥匙在窗台上,钥匙在窗前的阳光里 结婚吧,艾伦,不要吸毒了 钥匙不在窗台上,钥匙在小屋前的石碾下。 我打开房门,清扫房间。屋前有两棵树,正好让我拉一根晾衣绳。我从柜子里找出被褥c被置和床单,把它们挂到晾衣绳上,让它们贪婪地吮吸九月的阳光,遗憾的是,我只找到了一个枕头。我拖出那两把暗红色的帆布椅,并排放好,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静待我亲爱的“蝈蝈”归来。 下午5点左右,我把床上用品收下来,拿进屋子,仔细铺好。我替自己和爱人铺好了床,我满心喜悦而又惊恐不安。 太阳收起最后一束光芒时,我隐隐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 我张望着,我期待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0 跟你一起上战场 我看到我亲爱的“蝈蝈”,拔开长草,一步一步迎着我走来。 我像一只被冻僵的小鸟,拼足最后一口气力,扑进爱人的怀抱,让他的胸膛温暖我的翅膀。 我贴着爱人的胸膛,反反复复诉说的,只有一句话: “无论你要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我再也不要离开你,永远不再离开你!你要去打仗,就让我跟你一起上战场!” “蝈蝈”没有回答我,只是一个劲地亲吻我,直到我把他推开,气咻咻地大叫:“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蝈蝈”竟然耸了耸肩膀,故作滑稽地摊开双手:“粒粒你不是已经跟我一起在战斗了吗?” 我想,他的意思是,白日里,我已经配合他演过一出猝死的戏。 这算是什么战斗?我握拳轻砸他的胸口,他立即捂胸作弯腰状:“哎哟,我的小心脏!” 我以为真的弄疼了他,说到底,我根本不知道那种能够让一个人心跳猝停的药,对人的身体究竟有多大的伤害?我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脏究竟停跳多长时间,这个人真的就会死去?我抢上一步,伸出双臂扶他站稳,不安地问:“很难受吗?” “蝈蝈”抬头冲我莞尔一笑:“我的身体好得很,只是这里”他从我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脑子,坏掉了。粒粒你知道吧?心脏停止跳动,就会停止对大脑的供血。大脑缺血,脑细胞就会死亡,就算救过来,这人也会彻底傻掉。我现在,就是个傻子。哈哈。” 我明知他是开玩笑,明知他是装傻,不愿意回应我“跟你一起上战场”的请求,但是我怎么也不可能笑出来,我突然很想哭,而且我的眼泪,真的无法抑制,刹时夺眶而出。 看到我突然流泪,“蝈蝈”无言地吻去我的泪水,拉着我的手,让我在帆布椅上坐下后,他在挨着我的另一把帆布椅上坐下。他抓住我的右手,把我的手捂在他的两个手心里。 “粒粒,你既然这样说,那就如你所愿吧!” “蝈蝈”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看我,而是看向远方的山峦。天色几乎已经黑尽,山顶残留着一丝昏黄,我们还看不到星星。 “如我所愿?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蝈蝈”轻叹一口气,没有忧伤,只有沉郁:“从理论上讲,我这个人,彭卫国也好,李卫国也罢,已经从公安边防部队的档案里注销了。我将获得一个新的身份,这个新的身份,不是武警,不是公安,虽然是中国人,却早已流落境外数年。你听我说” “蝈蝈”把我的右手握得更紧,我本能地伸出左手,压到“蝈蝈”的手背上。“蝈蝈”转过脸,盯住我的眼睛:“粒粒,我已经想好了,对我这样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刹那之间,我心跳如鼓,禁不住脱口问道:“我真的能够与你一起,去哪边?” “蝈蝈”至少沉默了3秒钟,这才重重地点头:“而且,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助手!我想,你会是我最好的搭档!” 我来不及作出反应,“蝈蝈”用他温暖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 令人窒息的长吻过后,我亲爱的“蝈蝈”脸色无比凝重:“粒粒,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你当然可以选择离开,既然结婚证上那个名叫李卫国的男人,他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选择重新恋爱c结婚c生子,重新开始你想要的,全新的生活。这在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 我伸手去捂“蝈蝈”的嘴,我嘶喊着:“我不——不——绝不!” “蝈蝈”把我的手从他的嘴唇上拿开,依然将我的手紧捂在他的掌心里。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认真想想,至少,明天太阳升起时,你再对我说出你的决定” 我把头摇得像大风中的芦苇:“不——我不!” “粒粒,你真的要想好,这一步迈出去,便再无回头” “从我追你到缅北,从我举着结婚证站在你的病床前那时候,你真的很可能死掉从我发了誓,要找到你,爱上你,嫁给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头”我差一点点又要落泪了。 “蝈蝈”握紧我的双手,拉我站起,他说:“我们进屋吧,起风了!” 我们并肩坐在我亲手铺好的床头,我亲爱的“蝈蝈”搂着我的肩膀,他的脸贴着我的脸,我亲爱的“蝈蝈”对我说: “如果你选择做我的搭档,跟我一起去缅北。你不是中国警察,不是中国军人,你没有任何名份,如果我们被敌人识破,或者因为某些意想不到的变故,我们落到敌人手里,粒粒你只能是我的情人,只能和我一样,是一个游走在各种贩毒势力之间的“掮客”或者被人雇佣的杀手,如果事实证明我们是清白的,并没有贩毒,那我们向毒品开战,顶多只能是‘禁毒志愿者’我们的人,你明白我说的是谁,会想尽一切办法营救我们,但是他们,只能以非政府非官方的身份,通过某些不能公开的渠道对我们进行营救,也就是说,那样的营救,恐怕很难奏效粒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拼命点头,我在心里说:“你,我的爱人,既然你已‘死去’,一旦落到敌人手里,你所面对和经受的,只会比我更惨你同样不能是中国警察,不能是中国军人要么被段蒙生识破你的本来面目,要么被当成毒品江湖上的‘二五仔’,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我的爱人,你真的死了,永远不再醒来。” 我说出的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愿意陪着你,无论是死是活,无论是重生还是凌辱!”我担心我亲爱的“蝈蝈”无法洞悉我的心意,我捧住他的脸庞,轻吻他的嘴唇,凝视他的双眼,断然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怨无悔。” 完全没有想到,我此言一出,我亲爱的“蝈蝈”紧紧地抱住我,把我压到在床上,他必须把脸紧紧地贴住我的胸膛,才能抑制他的哭声。他抽泣得是那么厉害,以至于我担心他真的会哭晕在我的怀抱。 他满脸泪水地抬起头,笑看着我,略带一丝羞怯地说:“没办法,他们把我的心弄软了,以前,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我甚至从来不哭他们真的,把我的心弄软了,今天,我已经哭了好几次粒粒,你不会笑我吧?” 我如何能笑他?我如何会笑他?突如其来地,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年多以前,缅北小镇那个万物慵懒的午后,那一刻,“蝈蝈”刚要吻我,却因我一声轻笑,他说:“哈哈笑场了! 我再也不会“笑场”,我咬着他的耳朵,我低声说:“我不笑你,我要你,现在”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从2011年的那个夏天,我被“四哥”租去做女朋友,在“四哥”伪装成“家”的那个北京房子里,第一次与我的爱人遇见;从2014年的那个夏天,我费尽心思,在茫茫人海中将我的爱人从公安边防总队那扇有哨兵看守的神秘大门中“打捞”;从2014年的秋天到2015年的另一个夏天,我流落边地,与我的爱人在瑞丽江边邂逅,在缅北小镇共度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从我跟随爱人去到保山,目睹他的战友牺牲,与他相恋相爱领取一纸婚书,直至在爱人弥留的病床前,将军证婚,我差一点点成为烈士的新娘5年时光流转,我从一个少不经事,曾经“失足”的少女,成为我至爱之人的新娘,今夜,在我亲手铺就的婚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远远没有我想象c我渴望c我心心念念的那般柔情似水,那般水乳 交融,那般撕心裂肺的欢愉,那般惊涛骇浪的狂喜事实上,我们在一起,非常勉强。我们都刻意迎合,我们都心有旁骛。毕竟,10多个小时前,我的爱人刚刚“死”过一回。我担心他的身体,他担心我怀孕——如果我真的怀孕,“蝈蝈”绝不可能带一个孕妇去境外执行任务。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阳光照亮窗棂,我们就要上路。 我们的激情不在当下,我们像一对携手奔赴人间的天使,我们的使命,在遥不可及的异国他乡。 只能这样了。欢爱过后,我们都觉得要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我率先打破沉默,我伏在爱人赤裸的胸口,我的指尖轻抚他的嘴唇,我问他:“7月7号那天晚上,你就要出差了。你在我的出租屋里,你知道吗,其实我是很想要你的我们是‘六一’儿童节领的结婚证,那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亲爱的“蝈蝈”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心摁在他的胸口,他喃喃地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你这个坏蛋!那天,明明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好?”我挠他的咯吱窝,他笑着反挠我,却不回答我的问题。 “现在我知道了,那天晚上,你就要连夜出发,去德宏,去抓段蒙生你是不是,就像你经常扮演的那些坏蛋,迷信‘出活’之前不能碰女人,怕不吉利?” “蝈蝈”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真不是。我才不信他们那一套!粒粒,你听我说,我总觉得亏欠你太多,我怎么能那样轻率?那时候,我们不是还没有举行婚礼吗?我怕我做了,走了,你会觉得委屈,我怕你一个人委屈到哭。或者说,我怕我回不来,怕你怀上我们的孩子再无回头” 我差一点点又要落泪,拼命忍住。 “睡一会儿吧,天,就要亮了”我蜷起身子,拱进爱人的臂弯。 “抱紧我我怕,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又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甚至我连那个地方在哪儿,都不知道”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好姑娘,我的好姑娘我也不想离开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我入梦之前,我的爱人,我亲爱的“蝈蝈”在我耳边呢喃,宛如童年,窗外,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学校园里广播体操的音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1 今天日子正好 我睡得并不踏实,或者说很不习惯。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是一个人睡。在北京上大学时,那些短暂的“失足”岁月,偶尔有客人开了房“包 夜”,我在内心深处,从未将那些客人看作“人”,而他们呢,似乎也从来不会当我看作“人”,我是他们的“商品”,他们是我的消费者,我是他们用钱买来的,会说会笑有体温的“充气 娃娃”。事毕之后,我总是睡不着,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凝视着客房的天花板,忧心如焚,担心警察突然闯入 有时候,我会思考“哲学”来打发天亮之前的时光,我想,性,恐怕是人的动物本能吧?所谓人性,应该是人区别于动物的行为吧?有人说,同性恋是最人性的,因为动物的性 行为都是以繁殖后代为目的,而同性 行为肯定不会生出后代。有科学家发现,动物之间,比如猴子和猩猩也存在同性之间的性 行为,所以,他们把同性恋称为“亚文化”。那么,花钱买性这样的行为,恐怕是人类独有的吧?从这个意义上讲,卖 淫岂不成了最“人性”的行为?嗯嗯,不是有很多人写过很多专著,研究“娼妓文化”吗?我又想,在动物那里,雄性动物为了讨好雌性动物,用食物向雌性动物换取性,这算不算是动物的卖 淫呢?我会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问题,希望能够睡上哪怕半小时,结果总是失败。我总是在天光亮起时,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洗澡,穿衣,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我的消费者。 只有一个人,天啦,当我与我亲爱的“蝈蝈”终于“在一起”的这一夜,我竟然想到了李浩!只有躺在李浩身边,我曾经短暂地入睡。也许是因为我们交换过身份证,因为我们彼此都声称对方是情人,我不怕警察突然出现,也不怕他趁我睡着,拿走我的钱包c手机甚至衣物,把我一个人光溜溜地扔在宾馆的客房里——这样的事情是最恐怖的,“哈尔滨”不止一次告诫我:某些不老实的客人会给你下药或者哄你不停地喝酒,他们不仅玩弄了你的身体,而且趁你昏迷之际,把你偷个精光,甚至连宾馆的房费都不付为了防止你冲到走廊上叫保安,他们会把你的外衣内衣统统拿走,他们当然不要你的衣物,他们会把你的衣物扔进最近的一个垃圾箱。还好,这样的事情,在我短暂的“失足”生涯中,从未遇到过。 我是说,这一夜,池塘边的小屋里这一夜,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与另一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肌肤相亲,而且这个人,是我最爱的人,最我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花费了5年多的时光,千万里追寻的,我至亲至爱的人。 然而,躺在他的身边,我依然睡不着。 我不知道“蝈蝈”是否睡着,夜里,我几次探身凝视他的脸庞,他闭着眼睛,吸呼均匀;他眼睑微颤,我知道他正在做梦。我轻声叹息,复又躺下。终于,黎明到来之前,我睡着了。 我可以感觉到天亮了,还可以感觉到“蝈蝈”用一条胳膊支起上身,探头打量着我。我期待着他把一个吻印上我的额头,我甚至想,再来一次,也许会好很多。但是没有,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我听到房门的吱呀声。 他出门了,他出门干嘛呢? 池塘边的小木屋里没有沐浴设备,难道他要到池塘里晨泳,洗去一夜的汗渍和疲惫?我这样想着接着做梦,我梦见我亲爱的“蝈蝈”像一条矫健的海豚,凶猛地将水面劈开,波浪和水花像高速摄像机拍下的画面一般,洁白的冰块以及透明的玻璃碴子一般缓慢地垂落。我看到他在齐腰深的水中霍然站起,水珠滑过他赤祼的胸膛,朝阳从他的身后升起,我亲爱的“蝈蝈”宛若一尊青铜的雕塑。 我醒来后披衣起床,推门而出,约略有些轻寒的空气让我的身体微微发颤。朝阳下的池塘雾气氤氲,我极目搜寻我的爱人。他不是从水中,而是从雾中猝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衫,黑色紧身裤,炫彩跑鞋,大踏步朝我跑来,一直跑到我跟前,他猝然停下脚步,“呼呼”地喘着气,笑望着我。 “你不要命了?”我是说,两个月前,他的躯体和内脏惨遭重创,不知道康复得如何?就在昨天,他还经历了心脏猝停的考验,不好好休息,大清晨地跑什么步? “我就是太想要命了,所以得加紧锻炼。”喘息稍定,他笑嘻嘻地说。 “也是喔,不然被追杀的时候,跑都跑不脱。”我叹息说,把衣服裹得更紧一些。 那天清晨,稍事洗漱,“蝈蝈”驾车,带我“进城”吃早餐。车是他昨天开来的,依然是那辆灰仆仆的,悬挂地方号牌的老轿车。 “蝈蝈”要了一大碗著名的鳝鱼叶子米线,我要了一小碗同样著名的豆花米线。 吃米线的时候,我禁不住东张西望,仿佛我真的和我亲爱的“蝈蝈”一样,已经是一名正在执行卧底任务的秘密侦察员。 “蝈蝈”笑眯眯地低声对我说:“不要那么紧张嘛。不就是吃个米线嘛。” “你个‘死人’,跟你一起吃米线,能不紧张吗?”我低声娇嗔。就算有人听到我说“死人”两个字,也会当成情侣或夫妻之间常见的笑骂和调侃吧? “蝈蝈”展颜一笑:“别说不会碰上熟人,就算碰上了,你就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老公。” “蝈蝈”建议我和他尽快回一趟家,他说的家,当然是谢晓兰和阿香的那个家。这天是星期天,他担心谢晓兰和阿香闲来无事,去医院探望他,弄不好会得知他已经“死”了的消息。如果谢晓兰吵闹起来,就只能假戏真做到底,这对妈妈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蝈蝈”竟然带着小区的车辆门禁卡和家里的钥匙,他径直把车开到家门口,这才招呼我下车,他很快地打开单元门,领着我迅速消失在楼道里。我知道,“蝈蝈”是不想让人看到他曾经出现过;“蝈蝈”和父母同住的家位于四楼,他牵着我的手,让我跟他一起走楼梯。同样的道理,“蝈蝈”是担心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拍下他的影像。 这比起我在米线店里东张西望,可是专业多了。 “蝈蝈”用钥匙打开房门,我一眼看见,阿香坐在餐桌旁写作业,谢晓兰正在辅导她。一抬头看到我们进屋,谢晓兰问:“不是说明天出院吗?” “蝈蝈”扑过去,抱住妈妈,使劲搂了搂,笑着说:“今天日子正好。” 阿香从凳子上跳下来,大概是想给我们泡茶。谢晓兰喜滋嗞地制止她:“乖乖地做你的作业,他们又不是客人。要喝什么,想吃什么,让他们自己弄。” 阿香看看谢晓兰,又看看“蝈蝈”,再看看我。 “叔叔婶婶是要搬回来住吗?”阿香操着一口糯软的边地口音,问我们。 “哪还用说?”谢晓兰不容置疑地一巴掌拍到儿子的肩上。 “粒粒,你来”谢晓兰朝我招手,示意我跟她往里屋走。现在,她已经能够很亲切地叫我“粒粒”了。“来跟我一起铺床,房间早就给你们收拾出来了。看看还有什么不够用的,我们下午去买”我望向“蝈蝈”,“蝈蝈”用眼神制止我。 “妈,我们还是喝杯茶吧。阿香,把最好的茶找出来收拾房间的事,慢慢来。妈,我们一起坐一会儿。”“蝈蝈”话音刚落,阿香立即“唉”了一声。 谢晓兰只得回到长沙发上坐下,我和“蝈蝈”一左一右挨着她。 阿香很快就把两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端到我和“蝈蝈”跟前。 “阿香,你去买点菜,我们要大吃大喝一顿。”“蝈蝈”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有些夸张地说。 阿香瞅着谢晓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谢晓兰正要起身,“蝈蝈”抓住妈妈的胳膊。谢晓兰突然明白,“蝈蝈”是要支走阿香,有话单独跟她说。一楞之后,谢晓兰满怀疑狐地挥了挥手:“去吧阿香。多拿点钱,多买点好吃的。路上小心,不要贪玩” 阿香一叠声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直到阿香拖着小轮车离去,“蝈蝈”站起来关上房门,回到谢晓兰身边坐下,这才轻声说:“妈妈,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日子正好。” 谢晓兰不解地反问:“能不好吗?能让你出院回家,说明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蝈蝈”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正好两个月” 谢晓兰盯着墙上的挂历看了一眼:“今天是9月17号” 我顿时明白,“蝈蝈”说的是,距离7月17日,他和战友们遭到段蒙生的伏击,正好两个月。 “我要回去抓他们。”“蝈蝈”轻轻抓住母亲的一只手,像是担心妈妈突然蹦起来。 “你说什么?”谢晓兰转过脸,盯着“蝈蝈”的眼睛,厉声问道。 “蝈蝈”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谢晓兰无助地转向我,同样盯着我的眼睛。我垂下眼睑,小声说:“是的,妈妈。他要去那边,把那些凶手抓回来。这是命令我跟他一起去。”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呀!”谢晓兰挣脱“蝈蝈”的手,腾地一下站起,手指“蝈蝈”的鼻尖:“你是说,你还要去卧底?你不是早就暴露了吗?你想回去送死吗?还有你”谢晓兰指着我:“你凭什么跟他一起去?你什么身份?你跟他一起去执行任务?你是警察?开什么国际玩笑?” “蝈蝈”跳起来,把妈妈紧紧抱住,他贴着谢晓兰的耳根:“妈,你小声点!” 谢晓兰使劲挣出“蝈蝈”的怀抱,她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手机:“不!这绝不可能!我绝不同意你再去卧底!我要给你们总队长打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2 不要问任何问题 “蝈蝈”劈手夺过谢晓兰的手机,大叫一声:“妈!” 我也一下子站起身来,“蝈蝈”眼中突然溢出的泪水,把谢晓兰和我都吓住。唉,我在心里说,“蝈蝈”的心脏被人为地猝停了那么长时间,或者真像他自己说的,“他们把我的心弄软了。” “妈!”“蝈蝈”也不伸手去擦脸上的泪水,透过朦胧的泪眼,他抽泣着说:“妈,如果我们不回家,如果你现在去到医院,你就会知道,我已经死了!昨天,我就已经死了!” 谢晓兰紧张地转动着眼球,“蝈蝈”说出的话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呀?你不是疯了吧?你看看你,还流眼泪。我记得你是从来不哭的呀!”谢晓兰像是埋怨,其实是心疼,她挥手去擦“蝈蝈”脸上的泪,“蝈蝈”抓住了她的手。 “妈妈,您坐下来,听我慢慢说。”他恳求道。 我搀住谢晓兰的另一条胳膊,温和地说:“妈,您就坐下吧。” 奇怪,这一声“妈”,我叫得那么自然,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蝈蝈”并未提及行动代号“冥王星”,没有提及任何与行动有关的细节,他只是耐心地向谢晓兰解释他为什么必须“死”去的缘由。之后,谢晓兰沉吟不语。 “妈妈,如果我们不回来,不当面跟您说清楚,我怕我怕您爸爸刚走,哥哥走了很多年,我怕您要是听说我也死了我真的不知道,妈妈您怎么能扛得住”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我的脑海深处,对我说:“如果你们死在那边,死在毒枭手里。那跟现在就向你们的母亲宣告你们的死讯,究竟有什么不同?” 像是要回答脑海深处来历不明的质问,我伸手搂住谢晓兰的肩膀,柔声说:“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我向您保证!” “好吧”谢晓兰抓住“蝈蝈”的手,又抓住我的手,把我们两个人的手叠合到一块儿,长长地叹息着:“好吧,我就当你们都不在了。但是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我还没有抱上孙子呐!” 之后,谢晓兰没有再说什么。稍后,阿香买菜回来,有鱼有肉还有海鲜,谢晓兰一直在和阿香一起做菜。我和“蝈蝈”坐在沙发上,就像在别人家里做客,有一会儿,我凝望着谢晓兰的背影,雪亮的光线从窗外涌入,使她的身影宛若一张黑白的剪纸,与两个小时之前,我和“蝈蝈”走进家门时相比,母亲的背影仿佛又佝偻了几分。我想,母亲如果年轻20岁,她一定也会像我一样,一定会要求,跟着儿子一起上战场。 一顿无比丰盛的家宴,吃得无滋无味。“蝈蝈”和我强笑,尽可能说些轻松的话题,饭后我主动要求洗碗,谢晓兰断然拒绝。她说:“你们还有事,你们走吧!” 我想,那是因为我们即将远行,即将踏入荆棘丛生的险境,也许我们再次归来,已不是生人,而是两张黑白照片她想多看看我们,又怕我们勾起她无尽的联想和惊惧,所以,她干脆把我们“撵走”。 “叔叔和婶婶要去哪儿呀?”阿香柔柔地问。 “他们要去工作,很重要的工作,你个小孩子,不要乱问。”谢晓兰气咻咻地说。 阿香委屈地噘起嘴。 “蝈蝈”拉着我,很快地出门,下楼,钻进轿车。他的眼中噙着热泪,他使劲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说:“我来开车吧?” “蝈蝈”摇头:“我一会儿就好。我们要去的地方,你不知道。” 平静之后,“蝈蝈”发动汽车,驶出小区,在一街车流之中蠕动。 “蝈蝈”说:“粒粒,有个事,我一直想征求你的意见,但是一直没机会,要不,我们抓紧时间,把这事给办了?” 我不解:“什么事啊?” “蝈蝈”微叹一口气:“粒粒,你的家庭情况,你也跟我说过。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的爸爸妈妈,可是,毕竟是他们生养了你。我们结婚这么大的事,不让他们知道,我总觉得不好。我是说,我们总得去看看你的父母吧?我们还有点时间,要不,就现在?” 我的鼻头刹时一酸,我在心里说,我的“蝈蝈”真是个暖男啊!就连我自己,也未曾顾及父母的感受,而他,却一直惦记着。我一时不知如何决定,而且我很清楚,我的父母肯定不在同一个地方,我能不能把同样的话说两遍?同样的场景重复两次?刹那之间,刚才在“蝈蝈”家里,曾经出现过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出现在我的心头。我想,如果我们不幸客死他乡,无名无姓,现在带着一个男人,去告诉父母我结婚了,这就是你们的女婿,然后跟他们说再见,与我从此消失,再也不见,究竟哪种方式更好一些? 我沉沉地说:“不见也罢,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 “蝈蝈”轻轻点头:“我尊重你的意见要不,给父母打个电话吧?很快,你现在这个号码就不能用了。” 我明白“蝈蝈”的意思,这一去,我将和他一样,从我所有的亲人c朋友,从他们所有的通信方式里消失。 但是最终,我没有给父母打电话,我低头在手机上编辑短信:“老爸,老妈” 摁出这几个字,我的鼻头再次没来由地一酸,我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称呼过他们了?又有多少年,“老爸”和“老妈”这两个词,没有并排出现过? “我找了一份好工作,要去国外很长时间。你们不要挂念我” 摁出这行字,我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我想我真是自作多情,他们至少有半年没有跟我通过电话聊过短信了吧?也许他们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我又何必让他们“不要挂念我”?我甚至不能确认他们是不是还在使用我手机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码? “我从来都能够照顾好自己。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心情好,身体好,样样都好。” 我没有署名,摁下发送键,分别将这条短信发送给我的老爸老妈。 没想到,很快,他们竟然都回复了我。老妈只回了一个字:“嗯。”老爸回了四个字:“没事没事。” 我真是差点被他们气得哈哈大笑,真是亲爹亲妈呀! 我把短信念给“蝈蝈”听,“蝈蝈”唯有苦笑。随后,“蝈蝈”关切地问我:“还需不需要跟谁说一声?嗯,出国工作,这个理由挺好。” 我拼命摇头,其实,我的脑海里短暂地滑过李浩的脸,我要把他的脸,从我的脑子里撕下来,扔得远远的。 “蝈蝈”驾驶的轿车离开城区,驶上昆曲高速公路的匝道,我们即将进入高速公路。 “那就把手机关了吧。”“蝈蝈”轻声说:“到了地方,手机必须上交,会有专人处理我们的手机卡。” 通过收费站之后,“蝈蝈”把车停下,用“工作手机”给某个我不知道的人打电话,对话很简短,我听到他说:“我们晚上8点左右报到。”而对方,几乎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沉默着,等待“蝈蝈”发动汽车,我不会问他,我们要去哪儿?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想要告诉我的,他自然会说。 “蝈蝈”驾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两小时,继而离开高速,沿着杉树和红土夹出的山间公路,朝大山深处驶去。太阳快要收起它的最后一束光芒时,道路尽头出现了一扇通体黝黑的,巨大的铁门。铁门两侧是超过三米高的围墙,围墙顶部驾设着环形铁丝网。轿车缓缓朝大门驶去时,我看到大门一侧的岗亭里走出一个黑衣黑裤黑帽黑色作战面罩黑色高腰作战靴,没有佩戴任何标识的年轻男子,他的右大腿外侧挂着快拔枪套,枪套里插着手枪,他的胸前挂着一把自动步枪,虽然枪口朝下,他的右手却紧握着枪柄,食指搭在扳机护圈上,警惕地等待着我们靠近。 “蝈蝈”缓缓把车停在铁门前,示意我下车。我们一左一右推开前排车门,“蝈蝈”等待着我绕过车头,站到他的身旁。他冲那名持枪哨兵微微一笑,像是他们早已熟识。哨兵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响应,他的右手依然握枪,左手举起一把类似于商场收款用的那种扫码枪,指向“蝈蝈”的脸。“蝈蝈”立即把脸凑上去,哨兵把“扫码枪”对准“蝈蝈”的眼睛,一秒钟后,我听到“扫码枪”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凭我看过那么多的反恐枪战大片,我立即猜到,哨兵手持的,是一台具备无线传输功能的虹膜识别仪。 我也学着“蝈蝈”,把脸凑上去,紧接着,我也听到了悦耳的“嘀”声。这时我注意到,岗亭里还有一名持枪哨兵,不动声色地为检查我们身份的哨兵提供警戒。在这个地方封闭培训百日之后,我和“蝈蝈”走出这扇大门时,我已经能够敏锐地发现,附近的制高点上,至少还有一处隐蔽的火力点,那是一挺重机枪;另有一株大树顶部,那一团貌似纠结的枯藤,其实是一名隐藏得很好的狙击手。谁想要正门攻破大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沉重的铁门轰然洞开,“蝈蝈”驾驶的轿车继续行驶在弯曲狭窄的山路上。 这里很像是一个早已废弃的矿山。 车行约10分钟,我们出现在一幢巨大的灰色钢筋水泥建筑门前。我注意到四名黑衣黑裤黑帽黑色高腰战靴的人,站在门前。他们的大腿外侧同样挂着手枪,但是没有携带步枪。他们同样戴着黑色作战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我们下车后,他们两人一组,分别朝我和“蝈蝈”走来,将“蝈蝈”和我分开带走。从体型看,引领我的两个人应该是女性。 我刹时心慌意乱。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蝈蝈”把我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必须分开?难道我们不住在一起,难道我们不能相见?我一肚子的疑问,但是我什么也不敢问。 两名黑衣人把我引领到一间小屋里,他们收走了我的证件c钱包c手机事实上,他们收走了我的一切。一名黑衣人推开一扇门,让我看清那是一间沐浴室。黑衣人告诉我——她一开口,我发现她果然是一名女性——让我先洗澡,她告诉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放在沐浴室外,包括内衣,等我洗完澡走出沐浴室,替换的衣物会为我准备好,而她将会收走我原来所有的衣物和随身物品我战战兢兢地关上门,打开喷头沐浴,屋子里灯光柔合,水温正好,沐浴用品一应俱全,但在沐浴的过程中,我一直觉得,有不止一双眼睛,正透过隐藏的摄像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丝不挂的胴 体。我擦干身子,走出沐浴室,发现金属桌面上摆放着全套衣物——和那些黑衣人一模一样的黑衣黑裤黑帽黑色战靴黑色作战面罩,只是没有枪。我穿上衣服,发现所有的尺寸都刚刚好。可惜屋子里没有镜子,否则,我想镜子里一身黑色作战服的我,一定帅呆了。这会儿,刚才不停地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投进了一个秘密监狱的恐惧感渐渐消失,我发现自己的肚子饿了。 一名黑衣人引领着我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扇白色的房门前。这是一个带卫生间的单人房间,一床,一桌,一椅。我迟疑着在桌前坐下,另一名黑衣人悄然而至,用一个金属托盘给我端来一杯牛奶块大约六成熟的牛排c两片面包以及一个没有削皮的苹果。她们退出房门,反手关上房门,我狼吞虎咽地把所有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就在我抓起餐盘上的餐巾纸擦嘴时,一名黑衣人悄然而入,收走我的餐盘,给我留下两瓶375毫升的饮用水,离去之前,她对我说:“明天清晨6点30分起床。” “可是我连个闹钟都没有啊!”我叫起来,这是我进入这处神秘空间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黑色面罩上方,她那两只明亮的大眼里毫无表情。我听到她透过面罩的声音: “不要问任何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3 大哥说了,他不认识你 房间没有窗户,但是有换气扇,无声地把新鲜空气送入室内;卫生间里有全套洗漱用品,但是没有沐浴设备;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电气设备,没有电视机c没有电话c没有电灯c没有台灯,甚至没有电源接口,光源像是从整个墙壁和天花板里散发出来的,光线柔合,亮度一如白昼;最要命的是,整个房子里没有镜子。我可以不吃饭,但是我不能不照镜子,我在心里咕哝着,在床沿上坐下。 没有手机c没有书籍c没有电视我百无聊赖,这时我才想起来,房子里没有钟c没有表,没有任何显示时间流逝的器具。给我个沙漏也好啊!我在心里叹气,奇怪的是,我并不沮丧也不恐惧,也许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好奇。 我不知道自己在床沿上坐了多长时间,猝然,屋子里的灯灭了,准确地说,是屋子里的光明消失了,只剩下一丝幽光,宛若高档酒店客房的夜灯,亮度不影响睡眠,刚好能帮助我找到卫生间。 我刷过牙,擦干脸,钻进被窝。被褥洁净c松软,散发着一丝莫名的清香。 我竟然很快入眠,竟然一夜无梦。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我隐约感觉到屋子里的灯亮了,应该说,屋子里突然显出大光明。紧接着,我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昨天,黑衣人走后,我检查过房门,房门有锁,是那种里外都可以扭动把手打开的锁,但并不能真正锁住。我一睁眼,就看到一名黑衣人站在我的床前,命令我:“起床,穿衣,上厕所,不用洗漱,好了就跟我来。”听她的声音,依稀是昨天那两名黑衣人之一。 上厕所时,我已经隐约猜到,这里应该是军方或者警方或者安全机构的一个秘密特战训练营。 我猜对了。尽管我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营地属于什么样的系统,永远不知道它的准确位置。 我的训练开始了。按照教官的要求——那些黑衣人要求我这样称呼他(她)们,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是教官给我下达命令,我绝少喊出“教官”两个字——离开宿舍前,我戴上了和他(她)们一样的黑色作战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几天之后,我就知道,在这里受训的还有另外一些人,因为都戴着面罩,而且绝对不许相互交谈,将来就算在大街上面对面碰上,也绝不可能认出对方。但是,在操场的跑道上,在射击场门口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能够从面罩上方的两只眼睛认出我亲爱的“蝈蝈”,我想,他也一定能仅凭两只眼睛就能认出我,因为我们能够读懂彼此的眼神,我们能够用眼神彼此致意。一想到他就在我的身边,他绝对不会把我抛下,我接受这些严格的训练,正是为了能够和他一起去打仗——等那一天来临,我再也不是那个冒冒失失闯进他的作务,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毛丫头,我将成为他的战友,他的助手,就像我在接受战术训练时,做“背靠背支撑”的战术动作那样,成为他的后背,打退他背后的敌人,最后一颗子弹打光之后,我将为他挡住来自背后的子弹! 我的每日生活是这样的:6点半——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时间,屋子里大放光明时,就是6点半,就是我起床的时间,然后在教官“一对一”的带领下,晨跑,起初是3公里,后来增加到4公里,5公里。百日特训结束时,我跑5公里的时间,竟然和刚开始时跑3公里的时间一样了!晨跑结束,回房间洗漱,动作必须要快,开始的时候,牙刷在插在嘴巴里,教官已经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然后是早餐c早课c午餐c午休c午课c晚餐c晚课11点——我同样不知道时间,屋子里的照明暗下来,那就是11点。 早餐c午餐c晚餐都在自已的宿舍里,教官会准时送来,用餐时间大约是10分钟,这是我估计的,时间一到,不管吃完没吃完,教官都会准时收走餐盘。食物营养丰富,内容单调,如果吃不完,会像其他科目没有做好一样,教官会用眼睛瞪着你,直到你说出:“我错了!”如果教官转身走开,就算没事了,如果教官不走,依然瞪着你,你就得把“我错了!”这三个字一直念下去,念到教官转身走开为止。 除了这“三个字”之外,再无任何打骂体罚。几天之后,我就发现,要说出这三个字,是多么地令人羞愧。 因为教官会冷冷地说:“你不是错了,你已经死了!” 或者:“因为你犯了错,你的伙伴已经死了。” 有一次,百米冲刺训练,我不合格,教官瞪着我,我赶紧说:“我错了!”教官面无表情。他戴着面罩,就算有表情我也看不见,他说:“你跑得太慢,被狗咬死了。” 总之,伴随着“我错了”,教官一定会提到“死”字,让人不寒而凛。 午餐后,大约是两个小时的午休,这也是我估算出来的。渐渐地,我发现没有时钟,反而可以训练一个人对时间的敏感程度,我想,这也许正是他们用心良苦的意义所在吧。午休不许躺下,只能静坐,可以盘腿打坐。然后是午课,依然是一对一训练。晚餐后,教官会送来教材和笔记本c笔。教材都是打印的,4号标准宋体,有彩色插图,内容是世界各国,特别是东南亚地区的社情民情c毒品犯罪和恐怖活动的历史沿革c“重点”人物,也包括世界各国秘密侦察机构c情报机关c特种部队和警方的相关背景资料,每天晚上必须读完100页,并写下一千字的读书笔记。临睡前,教官会来收走教材和笔记本,第二天晚上再发还给我们。在那个基地,我从来没享受过节假日,事实上,几天之后,我根本就不知道每天是何月何日星期几每天午课结束后,洗澡,我注意到,我到基地第一天,那种沐浴单间,这里至少有几十间,这可以确保任何一个人都不暴露真实面目。汗渍渍的衣物搁在金属桌面上,洗完澡,脏衣物已被收走,桌上已经摆好干净的衣物有时候,没有干净衣物,桌上仍然是脏衣服。“不要问任何问题”,穿上就是。后来我想,他们就是要训练我们摆脱衣食c睡觉c洗浴这些“日常生活”的干扰,专心致志去做该做的事情。我有过连续5天没有衣物可换的经历,也有过连续3天不准洗澡的体验,一句话,“不要问任何问题。” 我的课程,包括枪械c爆炸等武器知识,各种车辆的各种特种驾驶技能,融合了中国武术c跆拳道c空手道c自由搏击等多种技能,追求一招制敌的搏击技能,以及跟踪与反跟踪c暗杀与逃脱等各种“基本技能”,监听c监视c秘拍等各种“技术手段”。体能是最基本的,很快就进入“拓展训练”等高空c极限科目我粗略估算,在特训营那段时间,各种跑步,每天至少10公里,100天,我整整跑了1千公里,我熟悉了至少20种长短枪械,包括3种狙击步枪和3种机枪,进入实弹射击阶段之后,我每天至少要打100发子弹,这还不算机枪,算下来,消耗的子弹上万发,我学会了多种爆炸手段,也学会了更多的拆爆技术很快,我的午休地点就改到了医护室,他们在那里给我做面膜,不仅可以躺下来睡上一会儿,而且有专业教官给我做皮肤护理,可惜的是,就连医务室,也没有镜子 终于有一天,我赤裸着身子走出沐浴单间,突然发现搁在金属桌面上的,不再是黑色战服,而是我刚刚走进特训营时穿的那套“便服”。我没有问什么,刹那之间,巨大的惊喜让我的心脏几乎爆炸,简直比400米障碍冲刺还要窒息。对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400米障碍”了! 100天特训,100天这个数字,是后来“蝈蝈”告诉我的,我已经学会了不提任何问题,一切都靠自己作出判断。看到我的“便服”,我立即判断出:我的特训结束了,我即将和我亲爱的“蝈蝈”奔赴战场。 我看到了我亲爱的“蝈蝈”,他穿着100天前我们“入营”时同样的衣物,他显然瘦了很多,同样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显得空空荡荡。已经是冬天了,我注意到我亲爱的“蝈蝈”突然苍老了许多,头发竟然有些花白,面容愈见削瘦,寒风拂来,让我顿生萧瑟与苍凉之感。 还是那辆轿车,洗干净,加满油。4名教官站在大楼门口送别我们,他们依然一身战袍,面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但是,我和“蝈蝈”分明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暖,从与他们相握的掌心,感觉到了祝福。 他们应该也知道,走出这个特训营的,不管是军人c还是警察他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学员中,只有我一个人,以前是,现在依然是一介平民都将走上最特殊c最艰巨的战场,这些学员永远不会再回到这个特训营,他们中的一些,也许很快就会永远地离开这个美丽而动荡的人世。 我和“蝈蝈”挥手向教官们敬礼,他们凝重回礼。 我和“蝈蝈”都有了新的身份证和护照。他的名字叫“李卫”,而我的名字叫“米妮”,跟我们本来的名字很相似,其它包括生日等等信息,与我们的真实信息一模一样。我明白,这是为了给我们减少不必要的记忆压力。 三天以后,华灯初上时分,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出现在清迈。 我的心中无限感慨:一年多以前,在缅北,我央求“蝈蝈”带我一起去清迈,他让邓佳把我给“气”回了国,没想到,仿佛只是一眨眼,我真的与我亲爱的“蝈蝈”携手站在清迈街头的路灯下。 只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又像是比整整一生还要漫长,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已宛若重生。 “蝈蝈”老马识途般带领我穿街过巷,来到一家华人经营的麻将馆。 麻将馆里烟雾腾腾,却没有人真正在打麻将。 “蝈蝈”把领班叫到跟前,对他耳语着什么。与此同时,我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虽然没带武器,但是一有风吹草动,我要确保“蝈蝈”和我能够完全撤离。 领班点头之后,急步上楼,“蝈蝈”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天花板,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个暗藏的摄像头,有人正盯着监视器,仔细打量着“蝈蝈”。 片刻之后,领班急步下楼,他走到“蝈蝈”身前:“大哥说了,他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来了!” 领班的声音很大,几个小伙计模样的男子不动声色地朝我们围拢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4 我不死,还能活到今天吗? 领班所称的“大哥”,当地华人称为“明哥”。这个人的背景,飞往清迈的途中,“蝈蝈”向我作过介绍:“明哥”在清迈控制着很大份额的旅游业和博 彩业,在当地华人中有很大影响力。一年多以前,“蝈蝈”率领邓佳等侦察员,在清迈搜寻并成功秘捕大毒枭张光祖,得到了“明哥”的全力支持。 “明哥”发誓不沾毒品生意,进而或明或暗支持禁毒事业的原因,一是他的先祖深受鸦 片之害;二是他的初恋女友死于吸毒,令他对毒品深恶痛绝。 “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地某些涉 毒的黑恶势力一直试图侵吞他的‘地盘’。贩毒来钱很快,如果他不借助政府和警方的力量打压这些贩毒势力,他在当地的影响力很快就会消失殆尽。”“蝈蝈”说。 “有点像老教父”我说的是《教父》中那个固执的老家伙。 “蝈蝈”笑笑,不置可否。 我暗想,也许“明哥”还有其他更深厚的背景?比如国际禁毒机构?但是我不会费劲去证实,更不会因为猜测而影响行动。这是特训营的教官教会我的基本原则之一。 “蝈蝈”说,他与“明哥”有着多年的交情,因此,“明哥”是我们到清迈后的第一个“联络人”。 这个麻将馆只是“明哥”手下很小的一处产业而已,但是“蝈蝈”知道“明哥”大多数时候落脚于此。 没想到此刻风云突变,“明哥”居然声称并不认识“蝈蝈”! 一秒钟之内,我已经作出判断,从领班的语气来看,“明哥”显然就在楼上,所以“蝈蝈”不会拍拍双手一走了之。如果“蝈蝈”执意要见“明哥”,正朝我们围过来的几个年轻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接下来我们会打上一架?把我们“叉”出去,把我们头破血流地扔到大街上?甚至更坏的结果?一切皆有可能。 我并未急步靠近“蝈蝈”,与他形成肩背相抵之势,那是摆明了要跟人打架。相反,我像是害怕了,侧移两步,离“蝈蝈”更远些,右手扶住一张无人的麻将桌。 麻将桌上整整齐齐地摞着108张42号的麻将牌。所谓42号,是指麻将牌的高度为42毫米,厚度c宽度与高度的比例大致为2:3:4——每一张赛璐珞制成的麻将牌就像一颗小石子。一旦冲突发生,我随手抓起这堆麻将牌一通乱砸,不说把几个年轻人打得落花流水,保证我和“蝈蝈”全身而退,没有任何问题。 特训时,教官反复告诫我:要能够把触手可及的一切器物变成武器。 “蝈蝈”自然明白我的意图,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自言自语一般:“明哥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 必须承认,在“717”战斗中身负重伤,抢救时使用了各种负作用很大的药物,“假死”时心脏猝停,随后“复活”时又使用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医学手段——离开特训营后,“蝈蝈”告诉我,他几乎无法坚持特训营的体能c格斗c驾驶c拓展等训练,教官也多次动员他放弃,但是他一直咬牙坚持。高强度的训练进一步损害了他的健康,跟半年前的他相比,我亲爱的“蝈蝈”看上去不止苍老了10岁。 我们第一次可以照镜子时,凝视着镜子里我俩头挨头的影像,“蝈蝈”叹息:“现在,我看起来完全是个大叔了。” 我用脑门抵住“蝈蝈”的下巴,把腔调装得“嗲嗲”的:“你不知道吗?我从来都是‘大叔控’啊,就喜欢你这样子的。” “蝈蝈”把我搂得更紧一些:“听说你的体能c格斗c射击c驾驶样样都是全优啊。” 我大笑:“是啊,要不我怎么做你的保镖呢?” 现在,我就打算做“蝈蝈”的保镖了。 “蝈蝈”摇了摇头,径直迈步朝楼梯走去,领班和几个年轻人立即挡住他的去路,我的右手,离最近的麻将“长城”不差过两厘米。 领班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听。后来“蝈蝈”告诉我,透过监控摄像头,“明哥”对麻将厅里正在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通知领班:“你陪着男的上来。盯住那个女的。” 事后,“蝈蝈”说这话的时候,我迎着他灿然一笑,我们心意相通,“明哥”的意思是:控制住那个女的,无论“蝈蝈”是什么人,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哈哈,我总是给我亲爱的“蝈蝈”当人质。 领班引领“蝈蝈”朝楼上走去,几个年轻人转而朝我围拢过来,“蝈蝈”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他应该对我的应变能力深信不疑。 “蝈蝈”与“明哥”的见面没有超过半小时。 领班把“蝈蝈”引进“明哥”的密室,“明哥”懒洋洋地从堆放着数台电脑显示器的工作台前站起,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住“蝈蝈”。现在,他看到的是“真人”,而不是传送到显示器上的影像。“蝈蝈”朝他微微一笑,低低叫出“明哥”两个字时,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但是他真的认出这个人。 “明哥”冲领班挥了挥手,领班微鞠一躬之后离开。 “明哥”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死了吗?” “蝈蝈”苦笑:“明哥,我不死,还能活到今天吗?” 两人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明哥”示意“蝈蝈”在工作台前的另一把皮转椅上坐下。他抓过两个玻璃杯,从冰桶里挟出两块冰,分别扔到两个杯子里,随后各斟上半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蝈蝈”。 “兄弟你既然已经死了,现在是什么身份?”“明哥”饶有兴趣地发问。 “没有任何身份。一个复仇的幽灵。”“蝈蝈”轻晃玻璃杯,冰杯撞击杯壁,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明哥”对“717”战斗的内幕以及后来段蒙生对中缅两国警方的“交代”显然十分熟悉。他浅浅地抿了一口酒:“这个,复仇,你得去找老爷子吧,我可帮不上你哈!” 他说的“老爷子”指的是段蒙生。 “还不到找他的时候”“蝈蝈”掏出照片,压在桌面上朝“明哥”推过去:“我得先找到这个人。” “明哥”探头望了一眼,立即说:“赵五,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老爷子不是已经把他烧成了焦炭?” “蝈蝈”盯住“明哥”的眼睛:“你信?” “明哥”大笑:“我当然不信。就像你这个死人,现在不是坐在这里,跟我喝上一杯吗?” “明哥”滑动皮转椅,急速地敲打键盘,一张张页面迅速掠过显示器。几分钟后,“明哥”一摊手:“要找到一个死人的下落,我没这个本事。但是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一个人据我所知,他也一直寻找赵五的下落。” “蝈蝈”没有说话,静待“明哥”揭秘。 “明哥”说的,这个同样在追查赵五下落的人,是“717”事件后,被段蒙生嫁祸的缅北另一特区“主席”黄某。 事实上,“蝈蝈”的想法与“明哥”不谋而合,但是“蝈蝈”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举杯朝“明哥”致意:“还是明哥有办法。” “我可以安排你和黄主席尽快见一次面。地点呢,最好是黄主席的地盘,这样显得你有诚意;动机嘛”“明哥”沉吟着。 “蝈蝈”依然没有说话,虽然他的脑海里至少有三种后续方案,但是他仍然等待着“明哥”主动说出,以示对“明哥”的尊重。 “你当然不能是已经‘死了’的阿国,这样吧,就说那边”他随手一指,“蝈蝈”明白“明哥”指的是中国大陆地区:“有人出了大价钱,让你活捉赵五。我想,你要的一定是活人吧?出钱的人是什么背景?官方还是民间?私人寻仇?哈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蝈蝈”掏出身份证,朝“明哥”递过去。“明哥”拿起一把扫码枪,把“蝈蝈”的身份信息扫进电脑。 “对,你现在是小李,明哥的朋友,纵横东南亚多年的隐秘杀手。你就以这样的身份去见黄主席。事,你去做,黄主席欠下的人情,算我的。”“明哥”笑嘻嘻地说。 “蝈蝈”上楼之后,我冲着那几个对我虎视耽耽的年轻人嫣然一笑,右手食指和中指缓缓抚过麻将“长城”:“几位哥哥,玩两把呗?” 那一夜,我穿的是黑色短款机车皮衣,长发蓬松,在头顶挽了个乱髻,笑起来一脸风尘,哈哈,这本来就是我的老本行不是?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年轻人眼珠子一转,嘻皮笑脸:“玩两把就玩两把。怎么玩?脱衣麻将?” 他的意思是,输家不输钱,而是脱衣服,直至一丝不挂我哈哈大笑:“脱就脱,谁怕谁?” “蝈蝈”和“明哥”谈完事,那个带头向我叫板的年轻人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裤,而我呢,仅仅是脱去短皮夹克。 “明哥”把“蝈蝈”送到密室门口时,拍着“蝈蝈”的肩膀,示意“蝈蝈”看电脑显示器。显示器上,是笑颜如花,正和他的兄弟们打麻将的我。 “明哥”指着我的影像轻笑着说:“老弟,我现在有些相信你真的是‘死’了。你们这种人,出来做事的时候还能带着小情人,只有‘死’了,才有这种可能吧?别跟我说那个小美女是你生意上的伙伴,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人,哈哈,死心踏地。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上来的。哈哈,老弟,再见!” “蝈蝈”走下楼梯,招呼我走,我大叫一声:“等等!” 我摸起一张麻将牌,“啪”地一声拍到牌桌上:“哈哈,自摸三家!”我挥手指向只剩下小内裤的那小子,厉声说:“脱!” 那小子赶紧捂住裤裆。我一把抓起椅背上的机车夹克,扬声大笑,挽住“蝈蝈”的胳膊,昂首而出。 一个多月后,“蝈蝈”和我,经由“明哥”牵线,在中国腾冲境外的缅北小镇甘拜迪,与黄主席见面了。这个地方,距离“717”战斗发生的德宏州盈江县支那乡仅有几十公里,这也正是“717”事件之后,段蒙生把袭击事件栽赃给黄主席的理由之一。 “明哥”之所以让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一直在跟进掌握黄主席搜索赵五的进展。我们去见黄主席之前,“明哥”告诉“蝈蝈”:“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要找的人,黄主席已经替你找到了。” 黄主席并不否认他同样在追查赵五,他说:“没错,我们找到了这个人,他藏在密支那不过,他消失了,我的人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人,是三天以前。我怀疑是不是老段已经真的做掉了他?只有真正的死人才不会乱说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5 你是人是鬼? 黄某看上去慈眉善目,穿浅灰色中式对襟上衣c宽脚裤c黑布鞋,右手捏一串108颗珠子串成的佛珠,不时轻轻捻动,不知是什么珍贵材质做成。和边境地区所有的大人物一样,他喜欢喝普洱茶。 黄某坐在一张整木雕制,三米多长米多宽的“九龙戏珠”茶桌后面,一个看上去不超过16岁,面目娇好,身着当地民族服装的女孩垂首给我们泡茶。黄某的身后,站着两名穿军便服的警卫,手枪明晃晃地挂在腰上。 见黄主席那天,我穿的是一套连裤的卡其布猎装,自我感觉英姿飒爽。 我问“蝈蝈”:“我像不像个飞行员?”“蝈蝈”浅笑:“你简直就是个特种兵。” 为了更像是“蝈蝈”的保镖,我不坐,像黄主席的那两个警卫一样,负手而立于“蝈蝈”身后,尽管我的身上没有枪。 黄某和段蒙生是同时起家的军阀之一,缅北武装割据时代,段蒙生当“师长”的时候,黄某是“旅长”,但是黄某的这个“旅”,称为中央警卫旅,虽然人数不及其它军阀,但是装备精良,深得当时的缅北实际控制者器重,战斗力完全不输于其它军阀部队,甚至敢于跟缅政府军正面对抗。 近40年前那场“事变”之后,黄某和段蒙生等人一样,表面上接受缅政府的“整编”,获得缅政府“高度自治”的承诺,成为缅北的数个“特区”之一,事实上继续维持“以毒养军,以军护毒”的武装割据局面。黄某担任主席的特区,主要的“地盘”集中在中国腾冲境外,段蒙生控制的特区,主要是中国瑞丽境外,两个特区在德宏州盈江县的苏典乡c支那乡一带形成犬牙之势。 2009年,缅北动荡,军阀内讧,缅政府军趁机强力开进缅北地区,以当年承诺的“20年高度自治”过渡时期已经结束为由,试图武力对缅北民族地方武装进行改编和整编。大势所趋,段蒙生宣布“金盆洗手”;黄某年事既高,且后继无人,率先向缅政府妥协。他向缅甸政府提出,只要保障他本人和家族的生命财产安全,允许他保留80人左右的武装卫队,他愿意向缅政府交出所有的军队和武器。缅政府当然求之不得,因此,近10年来,黄某与缅政府倒也相安无事。尽管谁都知道黄某私下依然从事毒品交易,但他自称“禁毒模范”,缅政府也不愿跟他较真。 段向北被抓,随后被中国政府处以极刑,段蒙生在弟弟段东生的拥戴下“重出江湖”,再次就任“特区主席”。在段蒙生的“战略构想”中,想要重新获取缅北地区的实际掌控权,必须将目前零星分散的一个个“特区”,一支支武装,全都统一到他的大旗之下。对此,段东生为其兄制定了“分化拉拢,各个击破,政治统一与军事统一相结合”的“大政方针”。 段蒙生“各个击破”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实力最弱的黄某。 段蒙生精心设下圈套,一手策划了“717”事件,伏击中国禁毒警察,为他的“大公子”复仇;事后,段蒙生利用事发地“月亮石”境外正好是黄某控制区的特点,嫁祸于黄某,乘机派出部队搜捕黄某手下的骨干人员,杀害c毁容后,拍摄照片,作为对中缅两国警方的“交代”。黄主席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被段蒙生扣上“黑锅”,无处洗刷,同时还要担心缅甸政府以他贩毒和袭击中国警察为由,对他展开全面清剿,以黄主席目前弱小的军力,如果缅政府军队向他发起进攻,他恐怕连三天都支撑不住。 黄主席急于为自己“洗白”,却又无计可施。段蒙生对外宣称“717”事件的始作俑者赵五是黄主席的手下,段蒙生的军队已将赵五围困烧死,愈发让黄主席百口莫辩。黄主席很快得知,赵五其实根本没有死,而是潜藏在缅北某地,他派出人员,不惜重金,查找赵五的下落,下意识地想要留住赵五这个“活口”,关键时刻向段蒙生乃至中缅两国警方讨个说法。 然而,当黄主席的手下真的在密支那发现赵五的踪迹时,黄主席却不敢轻易下手了。 黄主席盘算良久:就算他的手下能够生俘赵五,就算赵五也承认他本是段蒙生的手下,承认“717”事件本是段蒙生一手策划,与黄主席根本没有关系,但是段蒙生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宣称黄主席手里的这个人根本不是赵五,真正的赵五早就死了;另外,黄主席的手下生俘赵五的消息一旦走漏,段蒙生正好借口黄某“在背后搞他的名堂”,干脆与黄某撕破脸皮,发兵进剿,黄某显然不是段氏兄弟的对手,这样一来,生俘赵五这件事,岂不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正在这时,清迈华人社团重要人物“明哥”向黄主席透露,有个姓李的杀手,拿了中国大陆那边的钱,正在千方百计寻找赵五,想要把赵五活着带回中国所有的问题突然迎刃而解,让姓李的去抓赵五,让姓李的把赵五带回中国大陆,如此这般,黄主席在这件事情里撇得干干净净,而且还可以在中国大陆留下段蒙生栽赃给他的“活证”。 黄主席满口答应“明哥”,速速请李姓杀手到甘拜迪一见。 然而,让黄主席沮丧不已的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发出对赵五的抓捕命令,他的手下放松了警惕,三天之前,赵五从黄主席手下的视线里消失了! 所以,黄某猜测,段蒙生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了他在追捕赵五,为防夜长梦多,干脆真的已经派人杀了赵五? “老李”黄主席同样操着一口糯软的云南边地汉话,示意“蝈蝈”喝茶。 “您还是叫我小李吧。”“蝈蝈”谦逊地微微欠身。 “小李飞刀,哈哈,例无虚发。是这个意思吗?”看来黄主席年轻时也喜读武侠小说。 “不敢不敢。” “小李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啦!”黄主席示意身后的一名警卫俯耳过来:“通知密支那,把这个人”黄主席点了点茶桌上赵五的照片:“失踪前的行踪和藏身之地,全都告诉李先生,毫无保留。”警卫立即说:“是!” “蝈蝈”躬身站起,按照当地民族的礼数,双手合什向黄主席致意:“谢谢主席。我小李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如蒙召唤,定效犬马之劳。” 黄主席“端茶送客”。 “我想,赵五一定还活着,他只是藏起来了。”离开黄主席的茶园,我驾驶着一辆4500排量的越野车,行驶在竹林夹出的小道上,驾驶副座上的“蝈蝈”非常肯定地对我说。 “蝈蝈”研究段蒙生十多年,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蝈蝈”更了解段蒙生。段蒙生一向喜欢表现“爱兵如子”,一向对“卸磨杀驴”表现得切齿痛恨,对赵五这样的,在“717”事件中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兄弟”,他一定会大加赏赐,并且一定会在内部放出话去,确保赵五等人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死士”心甘情愿地为段蒙生卖命。段蒙生命人杀掉黄主席手下的一名骨干,烧成焦炭,向中缅两国警方通报此人便是“717”事件的元凶赵五,正是为了保真正的赵五一命。如果赵五轻易被人杀掉,消息扩散到“江湖”上,会让段蒙生很没“面子”。 听罢“蝈蝈”的分析,我接口说道:“既然赵五整整三天没有露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真的死了;要么,他就还在密支那!” “蝈蝈”文皱皱地说:“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 我禁不住“卟哧”一笑。 黄主席可以猜到杀手“小李”与中国大陆警方某种隐秘的联系,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小李”原本就是中国公安边防部队最优秀的缉毒警察,更不可能知道,貌不惊人的“小李”是代号“冥王星”的绝密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赵五很可能藏身于密支那的消息传回国内,中国警方强大而高效的情报网络立即启动。不出数小时,“蝈蝈”接到通报,赵五果然藏身于密支那,与此同时,“冥王星”计划的另一组人马已经抵达密支那。 “蝈蝈”要求带我同往密支那,亲自抓捕赵五。赵五为了躲避追捕,很可能化妆易容,而按照“蝈蝈”的说法,这个赵五,就算化成灰,“蝈蝈”也能把他认出来。 次日黄昏,我和“蝈蝈”抵达密支那,先期抵达这里的两名男子前来迎接我们。其中一名似乎与“蝈蝈”曾经很熟悉,“蝈蝈”叫他老钱——后来,“蝈蝈”告诉我,这个老钱,正在一年前,他奉段蒙生之命,去到清迈寻找张光祖时,在腊戌机场的小餐馆里与他“面对面”传输情报,稍后又在飞机上坐到他身边的男人! 然而,老钱握住“蝈蝈”的手,仍然踌躇了好几秒钟,这才问:“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你这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 这说明,他已经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当年的彭卫国,而且已经听闻彭卫国的“死讯”。很久以后,我才慢慢明白,老钱说的“代价太大”是什么意思。彭卫国既然已经死了,这意味着他在中国警方的档案里已经完全被抹去,我亲爱的“蝈蝈”现在完全是以一个子虚乌有的身份在战斗,如果我亲爱的“蝈蝈”被敌人抓获,他就是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杀手;而我亲爱的“蝈蝈”如果在战斗中牺牲,他不会被成为烈士,他的骨灰在烈士陵园里永远不会有一席之地,如果他能够有一块墓碑,那也是一块没有任何姓名和纪录的墓碑——事实上,这样的“代价”,对我而言,亦无差别! “我现在叫李卫,叫我小李就好这是我的助手,米妮。”“蝈蝈”向那两名男子介绍我,他们象征性地与我握了握手。老钱说:“我们已经找到了赵五的藏身之处,但是,仅凭照片,我们不能确认究竟是不是他。” “那我现在就去认认他吧。”“蝈蝈”沉声说道。 密支那随处可见巨大的榕树,当地居民把榕树视为佛塔,当地居民还十分敬重乌鸦。黄昏时分,乌鸦归巢,漫天鸦影之中,老钱和被称为老董的另一名侦察员上了我驾驶的大排量越野车,递给我和“蝈蝈”带耳麦的对讲机,我们随即朝赵五隐身之处驶去。 车上,老钱用对机讲通知早已埋伏在赵五藏身处的行动队员,“证人”已经到了,准备按原计划行动。 按照老钱的指点,我驾驶的大排量越野车停在一条小巷的巷口。赵五就藏在小巷内的一处民居之中。老钱向“蝈蝈”解释:行动队员将从民居的后窗突袭疑似赵五的男子,逼他逃跑。这条小巷是个死胡同,只有我们停车的这一个出口。“蝈蝈”和我守住出口,一旦“蝈蝈”确认此人正是赵五,立即抓扣如果不是赵五,就放他跑算了,没必要在境外惹麻烦。 老钱叮嘱我们:“你们的任务只是认人,果真是他,你大叫一声赵五就行。我们在前面还埋伏了两组人,绝对不会放他跑了。他可能有枪,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老钱他们离去之后,“蝈蝈”下车,站在正对巷口的一棵大榕树下。我依然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座上,以防赵五逃窜时,可以驾车追击。 仿佛只是一瞬间,对讲机里传来老钱的呼叫:“出来了,他出来了!” 紧接着,一条黑影窜出小巷,他的身后,隐约可以听到追击者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蝈蝈”一个箭步跃出,黑影收身不及,差点一头撞进“蝈蝈”的怀抱。 “赵五!”“蝈蝈”一声厉喝。 很久已经没人叫他“赵五”了,而且这个声音是那样熟悉,赵五禁不住一个急停,抬头朝“蝈蝈”望去。 “赵五!你看我是谁?”“蝈蝈”又是一声大喝。 赵五猝然认出,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正是传闻中已经死去近半年的彭卫国彭队,他惊恐无比地大叫起来:“你是人是鬼?” 不待“蝈蝈”回答,赵五举起原本就拎在手里的手枪,对准“蝈蝈”的胸膛,就要抠动扳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6 都给我绑了! 我没有给赵五丝毫的机会。 老钱在对讲机里呼喊“出来了,他出来了”,透过越野车的挡风玻璃,我比“蝈蝈”更早地看到赵五窜出小巷,而且一眼看见赵五的右手拎着一把手枪。 我不假思索,推门跳车,追击赵五,一步之遥。 就在“蝈蝈”厉声喝问赵五时,我已出现在赵五身后,只是赵五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蝈蝈”吸引,根本没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 “蝈蝈”喝问:“你看我是谁?”的时候,我一个深蹲,抱住赵五的两条腿,往后猛拉,同时用肩头猛顶他的后腰。赵五那句“你是人是鬼”话音未落,手枪尚未抬平,一个“狗抢屎”,他就像一根僵硬的木头,直挺挺地一头砸到地上,我可以听到他的脑门撞击地面的怦然巨响,紧接着才看到手枪脱手飞出,落到“蝈蝈”脚下! 赵五被摔得七荤八素,我一个“别臂锁喉”将他牢牢控制,他死命挣扎,抬头去看“蝈蝈”,扯着嗓子喊:“你不是死了吗?你就是死了,我还要杀你一回!” “蝈蝈”的右脚抬起又放下,忍了又忍,这才没有飞起一脚,踢到赵五的脸上。 一眨间的工夫,老钱手下的行动队员从前后两个方向奔过来,干净利落地捆住赵五,堵上他的嘴,一辆面包车飞驰而至,赵五被塞进汽车,刹时消失。 老钱忍不住责怪“蝈蝈”:“怎么能这样呢?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有枪,你竟然跟他正面相对!” “蝈蝈”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看起来像哭。 老钱长叹一声,重重地在“蝈蝈”的肩上拍了一巴掌。他指了指我,说:“要不是她手脚快,这会儿,我就得给你收尸了那你就真的”老钱硬生生把话收回去,我知道,他想说的是:“那你就真的死了!” 老钱临走之前,再次对“蝈蝈”夸奖我:“这姑娘,真不错,够狠,够漂亮,美女杀手,绝对的。” 猝然之间,除了我和“蝈蝈”,密支那的这条小街上空无一人。说实话,虽然经过百日特训,跟教官和假想敌交手无数,这却是我第一次在实战运用格斗技术,而且一击即中,救了我亲爱的“蝈蝈”一条命。我又兴奋又后怕,禁不住全身瑟瑟发抖。 “刚才,真是太刺激了”我上牙嗑着下牙,哆哆嗦嗦地说道。 “蝈蝈”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也没有听我说的是什么。他竟然一屁股在街沿上坐下,把脸埋到了膝盖上。 莫非他又要哭?唉,他们真是把他的心给弄软了,我赶紧蹲在他的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委屈到了极点的孩子。 “蝈蝈”猝然扬起头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方,他没有哭,他的整张脸扭曲如百年老树的树根。他的表情把我吓坏了。“怎么啦?你怎么啦?嗯?”我拍拍他的脸,又搓搓他的手,一叠声地问。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蝈蝈”僵硬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他喃喃地说:“一看到赵五,我整个脑袋一下就蒙了,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我推了出去,让我必须面对他,喊出他的名字,让他好好看看我!” “唉!”我也叹了口气:“哪有什么神秘力量?那是因为你发誓要抓住赵五,这半年多以来,一直心心念念。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就是想让他看清楚,究竟是谁抓的他?我理解你。”我故意把最后四个字说得文质彬彬。 “蝈蝈”没有理会我的幽默,依然沉浸在活捉赵五的情绪大动之中:“他是个死人,我也是个死人”“蝈蝈”咧嘴怪笑:“呵呵,看起来,真的是,只有死人才能抓住死人啊!” 赵五被活捉的当天夜里,中国警方立即启动国际警务合作机制,赵五被交到密支那警方可靠的警员手里,严密看押;第二天一大早,赵五被重兵押往甘拜迪,经由中国腾冲口岸,引渡给中国警方。 赵五在密支那被活捉,并立即移交给中国警方,引起了段蒙生足够的警觉。他很快明白:“717”武装袭击中国缉毒警察这件事情,虽然时隔半年之久,中国警方根本不会相信他的一派胡言。不抓到真凶,中国警方绝不会善罢干休! 会有人到缅北来抓捕他本人么?段蒙生无法作出明确判断。他潜藏在段氏庄园,深居简出,所有的军政要务都在园中处理。他相信,想要突破戒备森严的段氏庄园将他打死或者活捉,无论是黑道白道,恐怕都没有这个能力。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到段蒙生的耳朵里,参与“717”武装袭击中国缉毒警察的那些枪手c爆破手,包括事先潜藏在制冰工厂里的,所谓的“总工”和马仔,一周之内,一个接一个离奇死亡。有的被爆头,有的被割喉,有的被溺死在马桶里还有的逃进深山,同样不能避免被射杀c掉进陷阱被竹签戳死c被弓弩一类冷兵器射死的命运。 段蒙生判断,那是赵五落到中国警方手里之后,向中国警方供诉了一份完整的凶手名单。 当名单上的最后一名凶手被吊死在大树上,“蝈蝈”的手机上收到尸体的照片时,“蝈蝈”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他让我开上车,一直开到瑞丽江边,在一处无人的沙滩上停下。“蝈蝈”跳下汽车,朝着江面猛冲过去,直到江水淹没了他的膝盖。我亲爱的“蝈蝈”仰首向天,纵声长啸,一任孤狼般的呼喊声回荡在辽阔的江面。 我想他一定在流泪,我没有冲过去为他擦干眼泪。这样的时候不大泪滂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与他的心被弄“软”了无关。 回到车上,沉默良久,“蝈蝈”对我说:“这下,我可以回国去看看他们了,我可以在他们的坟前跪下来磕头了!出国之前,我就想去看看他们,我不敢呀,我怕老水c晓航c徐猛他们,从坟里边伸出手来,打我的脑袋”我发现他的嗓子被刚才喊哑了,这些话,像是从他脆弱的内脏里挤出来。 我让他不要再说话,我默默地驾驶汽车,穿过田野,越过凤尾竹,可他依然忍不住要讲,他用那种从内脏里挤出来一般的声音告诉我: “冥王星”计划包含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任务代号“zz”,这是“抓赵”两个字的拼音首字母,现在,“zz”阶段已经大获全胜。 至此,“冥王星”计划进入第二阶段,代号“qd”,“蝈蝈”没有向我解释,我并未追问,我想,适当的时候,他就会告诉我。如果同样是拼音首字母,我猜应该是“擒段”,抓捕段蒙生的意思。 我猜错了! 赵五被活捉并引渡给中国,段蒙生的手下纷纷离奇死亡流言像大群的苍蝇一般,在段蒙生的特区上空嗡嗡回旋。从高官到士兵,他们压低声音,悄然耳语:段主席不行了,就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来历不明的杀手来去自如,无影无踪,杀人如探囊取物中缅两国政府已经发现段主席“开发”新型毒品的罪行,一旦中缅两国军警联手对段主席采取措施,段主席的军队连一个星期也支持不住段东生也不行了,老了,虽然他还是特区军队司令,但是根本没有一个团长听他的命令,只要有人敢于挑头起事,段东生的军队必然哗变,段氏兄弟,以及他们成群的妻妾无数的儿子,统统都是死路一条部分低级官员和下级军官,已经开始做起了哄抢段氏家园,强暴段家太太们的美梦 这些流言或多或少地传到段蒙生的耳朵里,让他心烦意乱,甚至心惊肉跳。他明白这都是他一手制造“717”血案的“报应”。但是他也明白流言归流言,段氏家族在缅北的这片丛林中经营数十年,他的“政府”c军队重要官员都是亲信。这些年来,段蒙生一直注意不要让部下“一支独大”,目前看来,尚无人具备一呼百应发动“政变”,赶他下台,甚至取他性命的实力。 至于中国政府,段蒙生判断,基于目前他的特区主席身份,考虑到国际关系,中国军警应该不会派出军队或特警渗透到缅北,公然对他动手。但是为确保安全,段蒙生现在几乎不再迈出段氏庄园的大门。 段蒙生的判断部分正确,中国警方不会亲手动手,也不会向缅甸内务部要求,现在就抓捕段蒙生,一是考虑国际关系,除此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 我和“蝈蝈”接到指令,再去甘拜迪,面见黄主席。 制造“717”血案的每一名凶手被处决的照片都会发到“蝈蝈”的手机上,每当我看到那些照片时,在那个神秘的特训营受训时的场面就会浮现于我的脑海。我的那些教官,他们通体漆黑的形象,就像我曾经看过很多的反恐大片中的“海豹”c“三角洲”突击队员一样,背负最先进的作战和通讯装备,矫健地穿行在丛林之中。执行处决任务的,会是他们吗?我没有问“蝈蝈”,而且我想他也不知道,但我宁愿相信就是他们。 黄主席满面笑容地宴请我和“蝈蝈”,显然,这一系列行动之后,他对我们刮目相看。 宴罢,黄主席将“蝈蝈”请进密室,两人密谈了大约一个小时。 我驾驶的大排量越野车缓缓驶出黄主席的“官坻”,我问“蝈蝈”:“我们现在去哪儿?” “找个地点,休息一夜。明天去木姐,我们去段主席的地盘上跟他斗法吧。”“蝈蝈”这样说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一脚踩下刹车:“你想去找死吗虽然你已经死过一回了。” “蝈蝈”挥手示意我继续驾车前行,他缓缓地说道:“段主席现在已经成了缩头的乌龟,我们去他的地盘,就是要想办法把他的脑袋从乌龟壳里揪出来。” 原来,黄主席向“小李”透露,段蒙生的特区财政部长吴友兴,对段蒙生一直心存反意。不过,吴友兴相当狡猾,表面上对段家兄弟百依百顺,其实是一直在等待时机。黄主席希望“小李”能替他给吴友兴带个“口信”,如果吴友兴起兵推翻段氏兄弟,黄主席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他提供经济和军事上的支持。黄主席得意洋洋地告诉“小李”,别看他只有一个80人的武装卫队,但这个卫队的班底是当年在缅北地区令人闻风丧胆的“钢盔营”,正面作战也许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是,执行暗杀c爆炸c绑架等特种作战任务,那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我想我明白黄主席让“小李”给吴友兴带“口信”的原因:一来“小李”不是黄主席的人,就算走漏消息,黄也可以撇得一干二净,“口信”嘛;二来,黄主席的“好心”,无论是通过电话还是互联网传送给吴友兴,一旦被段蒙生的情报部门侦知,他和段蒙生之间,仅存的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面纱”,就算是彻底撕破,段氏兄弟必然会抢先向他下手。 黄主席事先通过秘密渠道与吴友兴进行过联络,我驾驶的大排量越野车进入木姐之后,一辆停在路边,毫不起眼的皮卡车,按照约定,亮了三次“双闪”,我驾车跟上,大约10分钟之后,皮卡车拐进一条树木茂密的山道。在狭窄的山道上又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进入一处类似于中国内地高档“农家乐”的山庄。 四名持枪士兵让我们下车,进屋之前,一名军官命人对我和“蝈蝈”仔细搜身。 “蝈蝈”带着枪和子弹,这并不奇怪。军官拿走“蝈蝈”的枪弹和我们的手机时,竟然说了声:“对不起”,他说:“走的时候,都会还给你们。” 吴友兴是个小胖子,穿着军装,像个滑稽演员。他站在客厅中央迎接我们,他的身后,同样站着四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吴友兴的确是个滑稽演员,他冲着我们咧嘴一笑:“哈哈,跑到这儿来搞事,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直接交给段主席?” 就在我以为他是说笑时,吴友兴脸色一沉,突然下令:“都给我绑了!” 我听到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咔嚓”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7 我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吴友兴话音刚落,我突然冲着站在我对面,距离我不足3米的吴友兴嫣然一笑。 此时,我站在“蝈蝈”右侧后方,“蝈蝈”看不见我的脸。吴友兴猝然下达“都给我绑了”的命令时,“蝈蝈”并未冒然回头。否则,我脸上那一抹诡秘的微笑一定会让“蝈蝈”目瞪口呆。 “你笑什么?”吴友兴情不自禁,一脸惊愕地问我。 能够不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要说话。该开枪时就开枪,话多死得快这是我接受特训时,教官反复告诫我的道理。一位女教官还告诉过我,女人的微笑远远比语言具有更大的迷惑性。 所以,我不会回答吴友兴的问题,而是笑得更加魅惑c迷人。 这是我的强项,我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在我进入特训营之前很多年,早已接受过微笑训练,我的“妈咪”可比特训营的教官严厉多了。 我微笑着,动作很轻但是很快地,从一直捏在我手上的手包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小瓶,缓缓举到眼前。 这一切都是在一秒钟之内发生的,卫兵的手还来不及碰到我的身体。 去见吴友兴那天,我穿的是大红色紧身齐臀短裙,黑色丝袜,狼棕色半高腰战靴,性感而野性,不像飞行员,不像特种兵,更像职业应召女郎。进门搜身时,卫兵打开我那个宽度不超过20厘米,高度不超过10厘米的手包看了看,拿走了我的手机。手包里剩下的,是我的证件c银行卡c几张零钞,还有小镜子c香水c口红等等女人的小玩意儿,检查完毕,他们把手包还给了我。 看着我举到眼前的玻璃小瓶,吴兴友大惑不解:“你拿瓶香水干什么?” 吴友兴连着两句古怪的发问,让“蝈蝈”禁不住惊奇地回头。一名子弹已经上膛的卫兵立即用枪口捅了捅“蝈蝈”的后背:“不要动!” “蝈蝈”浑身一颤,本能地举起双手,示意卫兵千万不要走火。 现在我必须说话了。 我轻轻晃了晃举到眼前的玻璃小瓶:“部长先生,您听说过沙 林毒气吗?” 吴友兴依然一脸迷惑。 我叹了口气:“好吧,部长先生,奥姆真理教听说过吧?东京地铁毒气事件?就这么小小的一瓶毒气,死了好几百人” 吴友兴一怔之后,干笑两声:“你逗我玩吧?那就是一瓶香水” 我略朝他俯身,吴友兴连忙退后一步,显然,他是怕了我手中的玻璃瓶。卫兵们一叠声地喝令:“不要动!”吴友兴举起右手,意思是让卫兵们不要乱喊乱叫。 “部长先生您看清楚了”我作势将玻璃瓶朝吴友兴眼前凑去:“这个小小的玻璃瓶子,中间有个小小的玻璃隔层。看清了吧?这上层呢”我轻轻晃了晃玻璃瓶:“部长先生您说得不错,的确是香水,下层呢”我停顿了两秒钟,直到吴友兴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说:“不好意思,是沙 林毒液。这个瓶子,只要落到地上,肯定会摔碎吧?就算你们一枪打死我,我一头栽下去,这瓶子,恐怕也会摔碎吧?沙 林毒气马上就会冒出来,这个屋子里的人,部长先生,您的警卫,当然还有我们,每个人只要吸入一小口,就会口吐白沫马上昏迷,很快呢我们都死了。” 我缓缓说罢,依然笑颜如花,依然轻轻地摇晃着玻璃瓶,等待着吴友兴作出反应。 “美女”吴友兴响亮地咽了一口唾沫:“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嘛!你们是我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我怎么会真的把你们绑起来呢?”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说罢,他“哈哈”干笑几声。 我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多年以前,我的“妈咪”不止一次告诫过我:“笑,那是一下子就笑开的;笑着笑着不笑了,笑容是慢慢地从脸上不在的。客人怕什么,怕你慢慢地,一点一点慢慢地笑,那叫假笑,很阴险的,客人最怕的是什么?怕你原本是笑着的,突然一下子不笑了,那叫冷脸,最是得罪人,一个冷脸,一晚上的台费,你想都不要想” 现在,我就毫不迟疑地给了吴兴友一个“冷脸”。 “我们来谈正事,部长先生不要跟我们这些小马仔开玩笑。把枪还给我们,快点!还有子弹!部长先生您放心,这个小瓶子,我会拿得稳稳的,绝对不会碰了摔了。”话音一落,我的笑容慢慢地重新浮上脸庞,嗯嗯,这叫假笑。 吴友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吧,现在我相信了,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美女杀手?” 我歪头一笑:“是吗?” 吴友兴连连摇头:“好好好!都是好朋友们嘛,坐下来谈。啊,坐下来喝茶!来人啊,把枪还给他们!” 卫兵拿来“蝈蝈”的枪,朝他递过去,我把手包扔到地上,左手拿着玻璃小瓶,右手抢先一把接过手枪和弹带。紧接着,我张开嘴,小心翼翼地用上下两排牙齿叼住小玻璃瓶的瓶嘴,腾出双手,将子弹带缠到腰间。我从枪套里抽出手枪,右手持枪,摁动卡榫,退出弹匣,让吴友兴看清弹匣里黄澄澄的子弹,“咔擦”一声,推入弹匣,开保险,推子弹上膛,一气呵成。随后我捡起手包,缓缓将玻璃小瓶吐进手包。我腰缠子弹带,左手捏手包,右手持枪,笑吟吟地双手抱胸而立。 “让你的人都出去”“蝈蝈”大大咧咧地在茶桌前坐下,声音很低,但是不容置疑地对吴友兴说道。 吴友兴踌躇着。 “我们是来跟你谈事的有些事,还是你一个人知道比较好。”“蝈蝈”的声音更低了。 吴友兴咬了咬牙,突然一声大喝:“出去!都他妈出去!” 卫士们迟疑片刻后,退到屋外。 为掩饰尴尬,吴友兴冲我招招手:“泡茶会吗?美女嘛,还是泡泡茶比较好,动枪动刀的,吓人。” 我笑眯眯c脆生生地回答:“不会!你那么喜欢喝茶,不会自己泡吗?” 吴友兴被我怼得直摇脑袋。 没有寒喧,“蝈蝈”直接把黄主席的“善意”和“建议”通报给吴友兴。 “蝈蝈”说:“如果你同意,我和小米”他指是我;“可以做你和黄之间的联络人。” 吴友兴先是假装大惊失色,继而连连摆手,反复强调,20年前,他从中国内地流落缅北,给人擦过皮鞋,做过停车场的保安,当过小摊贩也拉过皮条,是段主席发现了他栽培了他,段主席对他无异于再生父母,他对段主席绝无二心 “蝈蝈”静待吴友兴尽情表演。我后退了几步,像是对他们的谈话根本不感兴趣。我拉过一把红木靠背椅,翘起“二郎腿”坐下,上了膛的手枪搁在大腿上,从手包里找出指甲油,漫不经心地涂指甲油玩。 “我呢,就是个传话的。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尽可能把你的原话转达给黄先生”“蝈蝈”摆出一副马上就要站起来告辞的架势。 “坐坐坐,老弟,来来来,喝茶。”吴友兴反摊手掌,连连朝“蝈蝈”轻压,示意“蝈蝈”坐着别动。他看到似乎百无聊奈地坐在一旁的我,招呼道:“美女,你也喝杯茶?” 我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不喝那玩意儿,马爹利有吗?给我来一杯,不要加冰。” 吴兴友楞了一下,讪笑着说:“这个没有。我不喝洋酒的。” 我懒得再理他。 吴友兴真的是好演员,一分钟之前,他痛说自己草鸡变凤凰的家史,对段蒙生感恩戴德五体投地,一分钟之后,他立马转换角色,换上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声讨有人想害段主席,欺骗段主席开发新型毒品。 “这是要害了段主席,也是要害了我们特区所有老百姓的啊!”吴友兴唏嘘不止。 绕来绕去,我终于明白了吴友兴的意思:小镇附近有一个特区的枪械修理厂,特区有自己的军队,有个枪械修理厂一点都不奇怪。重点是,这个枪械修理厂其实是一个制造冰 毒的工厂。吴友兴暗示“蝈蝈”可以把这个小秘密透露给黄主席。“他不是跟政府的关系很好吗?由他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政府,政府派人来,和平地取缔这个非法工厂,这不是对黄某人c对段主席,对我们特区都好吗?”吴友兴恳切地说。 原来,这家伙是想“借刀杀人”。一方面,利用黄主席向缅政府举报段蒙生地盘上的制毒工厂,让段蒙生与黄主席彻底“翻脸”,这样一来,一旦吴友兴发动政变,黄主席必然与吴友兴结成同盟;另一方面,如果缅政府果真派出军警到段蒙生的地盘上核查毒品工厂,段氏兄弟恼羞成怒,很可能与缅政府军开战,那样一来,吴友兴就有了对段蒙生“背后捅刀子”的机会。 “蝈蝈”假装完全不明白吴友兴的险恶用心,就事论事地问:“那个厂,我能去看看吗?最好能拍几张照片。要不然,黄主席怎么向政府报告?具体位置不清,也没有证据嘛。” 吴友兴眼珠子骨碌碌一阵乱转,说:“可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老弟你要记住了,你跟我没关系,跟黄某人也没关系,你从泰国清迈来,你是打算来进‘货’的大老板,我呢,就是陪你去看看‘货’。时间嘛,我安排安排,争取明天吧。” “蝈蝈”微微点头。 第二天中午,我们从段主席的枪械修理厂归来,吴友兴打算在他的财政部长官邸宴请我们。吴友兴与“蝈蝈”并肩朝官邸大门走去时,一名身着当地民族服装的中年男子迎着吴友兴走来,谦恭地行礼后,低声对他说:“师长请您今天晚上8点,到园子里开会。”吴友兴“喔”了一声,掏出手机,摇头一笑:“哈,手机没电了,有劳您亲自跑一趟,辛苦辛苦。” 其实吴友兴是有意关闭了手机,他知道段蒙生手下的情报部门多少有些能耐,据说能够对手机进行定位。他可不想让段蒙生知道,他刚刚带人去参观了“枪械修理厂”。 那人很仔细地看了“蝈蝈”一眼,鞠躬告退。 后来,“蝈蝈”告诉我,那人仔细看向他的时候,一年多以前,段向北突然决定带他去见段蒙生的那个午后,猝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段氏庄园,二楼大堂,通往一层花园的楼梯,那里应该是有个厕所的,怎么变成一个玻璃花房?厕所藏在花房背后“蝈蝈”垂首朝楼梯走去,一个身着当地民族服装的男子站在楼梯门等着他,那人朝他微微鞠躬,用中国话对他说:“请跟我来。” 这个人是段蒙生的管家! 一个优秀的管家,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够记住人! 大约1小时之后,管家乘车回到段氏庄园,向段蒙生回禀:开会的时间c地点,已经通知了吴部长本人。禀告完毕,管家本该躬身而退,但是,他约略有些迟疑地说:“师长,有个人,跟吴部长在一起,我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段蒙生原本散漫的眼神立即聚拢,盯住管家的嘴巴。 “我发现他很像以前跟在大公子身边的一个人,我记得,大公子叫他‘小彭’。” 管家此语一出,段蒙生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竭力保持着从容,挥了挥手,说:“嗯,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8 这次,你一个人去 段蒙生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 管家嘴里的“小彭”,段蒙生当然知道指的是谁。 管家竟然说,他亲眼看到彭卫国跟自己的财政部长吴友兴在一起! 为了除掉这个“害”死自己儿子的中国警方卧底,段蒙生策划过绑架彭卫国的恋人,打算把那个小美女弄到缅北做他的“十四姨太”,策划过让彭卫国率领的边防侦察队与地方公安禁毒部门“火拼”,他还让人把一触即爆的手雷混在藏有毒品的鳝鱼水箱里,企图炸死彭卫国,而且毒品还是假的最终,段蒙生成功地制造了“717”袭击中国禁毒警察事件,打死c炸死了彭卫国的三名同事,彭卫国也被炸成重伤,整整抢救了两个月,最后还是死了。 2016年9月,彭卫国伤重不治,死在医院里的消息,传到段蒙生的耳朵里,令他欣喜若狂,禁不住连说三遍“老天有眼”。然而,就在当时,段蒙生已经对彭卫国死亡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他不惜重金,聘请了东南亚最有名的,所谓的“第三方情报公司”。“公司”派出最得力的密探,潜入昆明,打探彭卫国的死亡真像。“第三方情报公司”的密探不仅接触到9月16日上午,彭卫国因身体机能坏死,心跳猝停时参与抢救的一名护士,证实彭卫国的确是死了,而且打探到了负压救护车把彭卫国的遗体拉去了哪家殡仪馆。密探甚至接近到殡仪馆那天当班的工人,得到证实:9月16日中午,的确有一辆边防武警医院的负压车,送来一具男性遗体,火化了。送遗体来的人穿着武警制服,骨灰被那些武警收走,因为涉及警方,火葬场的人员也不敢多问 密探还接近到一些边防总队机关人员以及保山边防支队的相关人员,得到的情报是:彭卫国真的已经死了。本来,他应该作为烈士接受隆重的追悼。但是上级认为,彭卫国在“717”事件中隐情不报c指挥失误c酿成大错。如果彭卫国不死,他很可能被推上军事法庭。现在人既然已经死了,处分就算了,追悼也免了。 情报公司得出的结论是:彭卫国不但真的已经死了,而且他的上级,把中国警察伤亡惨重的“717”事件,全都“甩锅”给了死去的彭卫国。 对这样的调查结果,段蒙生是满意的。他很小的时候,就反复念诵那副著名的对联: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费了那么多心思,付出了那么大代价,这个名叫彭卫国的中国警察终于还是死在了自己手里,段蒙生慨然长叹,这也算是“苦心人天不负”吧! 现在,居然,他的管家告诉他,就在木姐,就在吴友兴的身边,竟然看到了彭卫国这个大活人! 管家从不参与段蒙生的军事和政务,管家不知道彭卫国是中国警方的卧底,管家也不知道彭卫国已经死了,否则,看到“死人”站在自己面前,管家恐怕比段蒙生更加难以置信。正因为管家不惊不躁,一向认人c记人很准的管家,看到的那个人,很可能真的是彭卫国! 难道死去的彭卫国,他竟然有个孪生兄弟? 段蒙生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段蒙生立即抓起电话,接通了他的情报部长。很快,段蒙生就知道,他的财政部长吴友兴的确接待了一男一女两名客人,而且带着这两名客人在小镇附近“转了转” 段蒙生打断情报部长不着边际的报告,厉声发问:“你知道吴友兴接待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情报部长在电话那头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是清迈来的大老板,想来进点货” “放屁!”段蒙生一声厉喝:“孟管家见到那个人了。孟管家说他是小彭” 情报部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小彭”是谁,嚅嗫着不敢回答。 “彭卫国!以前跟在向北身边的那个‘小彭’!”段蒙生对着电话咆哮。 “啊!”情报部长一下子反应过来,一声惊呼:“他不是死了吗?” “别管他是死是活,出动所有的力量,赶紧找到这个人。就算他是吴友兴的座上宾,也必须马上抓,就说是我的命令我这就给吴友兴打电话!抓住以后,马上带到我这儿来!” 段蒙生狠狠地砸上电话。 晚了,段蒙生的命令来得稍微晚了一些。 从吴友兴的官邸到段氏庄园,需要40分钟车程。管家并不知道他刚刚认出的这个人对段蒙生来说有着什么样的重大意义,所以,回到庄园之后,管家从容不迫地喝了几口茶,抽了一支烟,这才上楼向段蒙生禀报,这又花了差不多20分钟,尽管段蒙生在5分钟之后就向情报部长下达了“抓捕令”,此时,我和“蝈蝈”已经走在中国瑞丽的大街上了。 缅甸木姐与中国瑞丽,一江之隔,一箭之遥。 当时,“蝈蝈”猛然意识到:段蒙生的管家已经认出了自己!管家转身上车,他立即附耳对吴友兴说了一句话。 “蝈蝈”说的是:“谢谢你吴部长,饭就不吃了,我得马上走。” 吴友兴一脸莫名其妙。 “蝈蝈”接着小声说:“我以前去过段家庄园,刚才那个人,他认识我。不瞒你说,我以前跟段大公子一起做过事。” 吴友兴禁不住反问:“段向北?” “蝈蝈”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他继续说:“给我换辆车,我现在就走;要么,就像你说过的,直接把我交给段主席。” 吴友兴的眼珠子又是骨碌碌一阵乱转,他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做出了决定。不得不说吴友兴是个好演员,他“哈哈”一笑,像是“蝈蝈”刚刚跟他说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他搂住“蝈蝈”的肩膀,显得异常亲热。他附耳对“蝈蝈”说道:“你们跟我进去,从后门走,车停在后门外,钥匙在车上,油加满。” “蝈蝈”同样“哈哈”大笑,像是吴友兴悄悄告诉了他另一件有趣的事情。 对这一切,我一无所知,我只是约略感到奇怪,“蝈蝈”和吴友兴,啥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简直就像一对多年的老基友。 我们在吴友兴官邸的豪华餐厅里落坐,等待上酒上菜,“蝈蝈”不经意地对我使了个眼色,说:“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忙说:“我也去一下”这样说的时候,我没忘记朝吴友兴抛了个媚眼:“补个妆。” 离开餐厅,“蝈蝈”牵着我的手,急步走过长廊,穿过后花园,走出后门,那里果然已经停着一辆最普通不过的轿车10分钟后,我们出现在中缅国门缅方一侧。“蝈蝈”告诉我:车,扔路边别管了,枪和弹药统统留在车上。我们手持没有任何瑕疵的中国边民通行证,正常办理入境手续,不超过5分钟,我们已经站在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国门广场上。 “蝈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牵着我缓缓前行,这才来得及向我细述刚才的险境。 不开我们的车,而是向吴友兴另外要一辆车,这个我能够理解:我们的大排量白色越野车很显眼,我的车停在官邸前,能够给人造成我们仍在官邸之内的假象; “蝈蝈”能够轻车熟路地找到吴友兴官邸的后门,我也能够理解:他曾在缅北长期卧底,财政部长官邸这种重要建筑的地图,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 我不能理解的是,“蝈蝈”为什么就能够确定,吴友兴一定会放我们走,而且主动配合我们? “我跟他说的那句话,信息量太大了”一边走,“蝈蝈”一边缓缓向我解释: “段向北落网伏法,‘特区’军政首脑都知道,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潜伏很深的中国卧底。我在那边工作时,段向北从来不带我们这些‘马仔’去见特区的头面人物,事实上,他自己也很少跟那些人打交道,他说那些人都是土包子。这也正是我敢肯定,吴友兴绝对不认识我的原因。但是当我说出‘我以前跟段大公子一起做过事’,而且提出马上要走的时候,他一定会猜,既然段蒙生的管家认出了我,很可能,我就是段向北身边的那个中国卧底” “啊!”我低低地发出一声惊呼:“他既然猜到了你是那个卧底,一定会把你交给段蒙生啊!” “蝈蝈”轻轻摇头:“我猜他绝对不会。首先是因为他绝对不敢。如果我落到段蒙生手里,段蒙生一定会杀了我。但是,在杀我之前,他会不会跟我好好谈谈?我想一定会的。吴友兴和黄某人之间的小秘密,吴友兴试图‘谋反’的小伎俩,包括他亲自带我们去看了段的毒品工厂,这些事情,我会不会告诉段蒙生?我当然会。吴友兴肯定会否认,甚至段蒙生根本不会去问他,但是只要我对段蒙生说出对吴友兴的这些小秘密,对吴友兴来说,那就是一颗定时 炸弹。段蒙生,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点点头,禁不住“卟哧”一笑,因为我想起头一天夜里,“蝈蝈”问我:“你从哪儿弄到的沙 林毒气?” 我笑得比蜜还甜:“啊哈,没想到连你这个老江湖也被我骗了。哪来的沙 林毒气,那就是一瓶香水。” “蝈蝈”不解:“那个小瓶子,好像真是分层的” 我打断他:“你们这些男人懂什么香水?很多香水瓶子都是分层的,下层或者外层,装的是水或者其它染料,为的是让瓶子好看一些,让香水看起来更多一些好香水很贵的。” 那时候,“蝈蝈”已经一脸凝重地,说过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不要笑”“蝈蝈”轻轻搂住我的肩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吴友兴一定是要发动政变的,他需要我的帮助。你想,他是愿意让一个帮手逃脱,还是愿意把一颗定时 炸弹交到段蒙生手里?还有啊如果说,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前,他认为我只是黄某人的信使,认为我们只是一对身手不错的杀手,现在他知道了” “蝈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我已经明白:如果我们真的有中国警方背景,那么,我们带着黄某人的“善意”而来,力促他发动政变,推翻段蒙生而代之,会不会也是中国警方的意思? 当然,这层意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而且“蝈蝈”的上级也从未向他下达过这样的指令。顶多,只能算是“蝈蝈”自行“领会上级意图”,这几个字,我们在保山时,经常挂在“蝈蝈”嘴上。 更何况,我亲爱的“蝈蝈”,还有我,“粒粒皆辛苦”的“粒粒”,我们在中国警方的档案里没有任何纪录,我们完全是以子虚乌有的身份在战斗。 我们在瑞丽休整了一天,第二天晚上,“蝈蝈”欲言又止,我反复催问,他才说: “粒粒,我们得分开行动了。”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接着说:“明天,我从腾冲口岸出境,去甘拜迪见黄主席,你”他停住。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你还从瑞丽出境,去段蒙生的地盘这次你一个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29 有人要害你家老爷 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蝈蝈”的眼睛。 他垂下眼睑,仿佛不敢与我直视:“原来的计划是,我们一起先去甘拜迪找黄某人,然后一起再去木姐,伺机向段蒙生示警。” 我还是没忍住,脱口问道:“示警?向段蒙生示警?这是什么意思?” “蝈蝈”张了张嘴:“现在还不到解释的时候,以后你会明白的。” 又是“以后”我刹时有些恍惚,翠湖边的小餐馆,层层叠叠的三角梅,披到我肩上的他的外套,淡淡的烟草味我突然感到胃痛,我知道我的胃不痛,那是所谓的“幻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发觉我远远没有我想象的坚强,我根本不可能成为江湖传言中的冷血美女杀手,我轻声说:“我不愿意跟你分开。” “蝈蝈”伸手揽我入怀:“我也不愿意跟你分开呀,我的好姑娘。你知道吗?这次执行任务,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能够天天跟你守在一起。有时候我想,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在乎死人,我才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吧?我多想珍惜这样的幸福,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想,他们不会再让我死一次了” 我在爱人的怀里一声接一声地叹息,我说:“他们不但把你的心搞‘软’了,他们还把你搞成了一个诗人。” “蝈蝈”接着说:“没有办法呀,好姑娘。我不是被段蒙生认出来了吗?我不能在那边出现,但是你可以,段蒙生认识我,他应该不认识你还有啊,你不是说,你是‘百变妖姬’吗?” 我只能说:“好吧,我去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蝈蝈”捧着我的脸,认真地说:“你去木姐,我去甘拜地,我们同时出发,我应该比你更早一些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我想你啊我的好姑娘,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我伸出双手,把他的双手紧紧地压在我滚烫的脸颊上,我说:“他们不但把你搞成了一个诗人,还把你搞成了一个暖男。好了,说吧,我的任务是什么?” “蝈蝈”跳下床,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u盘给我看。 “这里面是什么?” “就是吴友兴带我们去看军械厂时,你秘拍的视频!” 喔,对了,我的手包里没有沙 林毒气,但是我的手包里有一支唇膏。那不仅是一支真正的唇膏,而且是一个真正的超微摄像机。“参观”名为军械修理厂,实际上是一个冰 毒加工厂的时候,我拿出那支唇膏抹过嘴唇,放回手包的时候,有意让那支唇膏露出手包一点点,从而完整地拍到了吴友兴带领我们参观并免费为我们讲解的全过程。 “一份给黄主席,一份给段主席。”“蝈蝈”的嘴角,漾起一丝讥讽的微笑。 这个视频,给黄主席一份,我完全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给段主席也来一份? “给段主席一个证据,证明吴友兴在背后搞他呀。”我与“蝈蝈”心意相通,我不用问,“蝈蝈”已经说出了答案。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对吗?”我笑嘻嘻地引用高尔基《海燕》中的名句,我的意思是:让段蒙生与吴友兴的内讧来得更快一些我并未注意到“蝈蝈”轻轻摇了摇头,我追问道:“可是,我怎么才能把这个宝贝交给段主席呢?登门拜访?” “你一定会有办法的。”“蝈蝈”将其中一个u盘递给我。 “可惜我不做小姐已经很多年,而且段主席有那么多姨太太”话一出口,我立即后悔。我坐在床上,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蝈蝈”,嚅嗫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蝈蝈”笑笑说:“没事,就当咱俩聊天的一个‘梗’吧。” 事实是,当我说出“姨太太”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从床上跳下来,对“蝈蝈”说:“我需要一些资料,你帮我。” “蝈蝈”明白我的意思,我需要他,使用中国警方的情报网络获取我需要的信息。 桌上是昨天我们一到瑞丽就买下的新笔记本电脑,“蝈蝈”立即竖起屏幕。 第二天上午,我从瑞丽口岸,办理正规手续后出境。 我在木姐找了家干净的小旅馆住下,静待时机。 也是这一天,“蝈蝈”从瑞丽驾车去到甘拜迪,当面把那个u盘交给黄主席。 当天晚上,吴友兴接到黄主席的电话,表面上看,两人哼哼哈哈只叙旧情,闲扯了将近10分钟。黄主席说,那件玉雕太贵重,黄某受之有愧,这样的宝贝,应该留给更有缘分之人那就是段蒙生制毒证据到手,黄主席打算向缅甸政府举报的意思了。 搁下电话,吴友兴本该松口气,可他却坐立不安叹息连声。 两天前,中午,吴友兴官邸的红色座机响起。那一定是段蒙生打来的,这个老家伙,一直认为有线电话比移动电话安全,他总是说:声音在电线里走,还有层胶皮包着;声音在天空里飞,拿着兜兜就能网住。吴友兴让电话铃足足响了6声,这才一把抓起听筒。 “你的那个朋友呢?”段蒙生劈头就问。 吴兴友故意沉默了3秒钟,这才假装一头雾水地反问:“师长,您说谁呀?” “上午不是还跟你一起兜风的吗?”段蒙生阴森森地提示。 “哎呀,师长,你说的清迈来的那个老板呀,走啦!吃完饭就走啦,中午嘛,不喝酒,吃得快。”吴友兴敢这样说,是因为“蝈蝈”和我离开后不到一小时,他就让人悄悄钻进我们的大排量越野车,越野车离开财政部长官邸时,车窗紧闭,却大大地鸣了几声喇叭。 “走了就好”,段蒙生并未深究:“晚上的会很重要,我怕你有朋友来,喝多酒,说不了正事。”段蒙生说完就挂了电话。 整整一个下午,吴友兴都在踌躇,晚上8点,到底要不要去段氏庄园开会?他知道,死在那个地方,连尸首都找不到的。末了,吴友兴还是鼓足勇气,准时参加了会议。受“美女杀手”的启发,他在公文包里藏了一个67手雷。会上,段蒙生再无提及“朋友”之事,反倒是公文包里的手雷,把吴友兴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吴友兴知道老爷子一定怀疑上自己了。现在他越发相信,那个人称“小李”的杀手,很可能真是的中国警方的卧底!发现自己竟然跟中国警方暗通款曲,老爷子一定会很快除掉自己,那只有先下手为强?想到这里,吴友兴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 “蝈蝈”没有在甘拜迪停留太长时间,当天夜里就返回到瑞丽,应该就在吴友兴左思右想举棋不定的时候,“蝈蝈”打电话向我报了平安,他说:“说好的,我等着你。” 我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我的心中满是温暖。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是我们可以通电话,甚至可以聊视频,也许,只有我们这种没有任何身份,纯属虚构的“特工夫妻”,才能享受这样的特权? 我也没有在木姐滞留太长的时间,就完成了“蝈蝈”交给我的任务。 我就知道,段蒙生那些姨太太,特别是他那些年轻的姨太太,比如21岁的十二姨太c18岁的十四姨太,不太可能永远呆在庄园里不出来。女人总是要逛街的,尽管木姐是个小镇,也总是要逛逛的。 出发前夜,我让“蝈蝈”通过中国警方的情报网络,为我查找的,就是这些年轻姨太太的资料。 我租了一辆银灰色小轿车。我是一名来到木姐游山玩水的中国女孩。我有意无意地把车开到段氏庄园进城的必由之路上,坐在车里玩手机,眯着眼睛,像是打个盹过了一天,我借口那辆车太破,换租一辆白色小轿车再过一天,我换家租车行重新租车,而且我从不把车停在同一个位置。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特训营的基础科目。 第五天,下午三点来钟,一辆黑色武装“悍马”越野车从我停在路边的黑色小车旁呼啸而过。哈哈,这条路上,只有段家的车能有这样的气派。我打了个哈欠,缓缓发动我的小黑车,朝小镇驶去。 小镇就这么大,何况两年前,先是阿林,后来是“蝈蝈”,陪着我走遍了这个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我熟悉这个小镇,就像熟悉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我没花太大工夫,就找到了那辆“悍马”。悍马停放在木姐最有名的一家美发店门口,带枪的司机和警卫,斜靠在车上抽烟。我下车漫步,透过落地玻璃窗,我一眼就认出,半躺在软椅上,任由美发师将她的头发挽来弄去的,正是段蒙生最年轻的“十四姨太”。 嗯嗯,姨太太睡足午觉,出来弄弄头发,应该是换换心情。 我不打算走进美发厅,因为我不知道,段主席的姨太太做头发的时候,店里会不会接待其他客人?如果我被轰走,再想接近“十四姨太”,那就太勉强啦;就算美发店同意给我做头发,店里仅有的,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顾客,竟然老友相逢,相谈甚欢,这种事情,在这种地方,恐怕也太奇葩了吧? “十四姨太”没让我等得太久,她蹦蹦跳跳,似乎对自己的新发型很是满意,走出美发店门,司机赶紧上车,警卫替她打开后座车门。我突然迎了上去。 我一口就叫出了“十四姨太”的名字:“哎呀,这不是妍希吗?” “十四姨太”显然十分惊奇,很可能,差不多整整一年,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她顿时停下脚步,打量着我。 这是2017年4月的最后一天。我穿的是一件碎花棉布吊带长裙,那是我来到木姐的第一天,特意去被称为“农贸市场”的集市买的。两年前,我有过一条这样的长裙,80元人民币。那条长裙,被我丢弃在“水晶宫”赌场的豪华套房里,现在我又买了一条,依然是80元人民币。我知道,只要看一眼,谁都知道我是来自中国大陆的女孩,肤白貌美大长腿。 我迎着她快步走近,满脸“他乡遇故人”的喜悦。司机已经发动汽车,扶着车门的警卫有些不知所措,并未上前将我阻拦。 “我是李老师呀,你忘了吗?我到陇川一中支过教的。”这样说的时候,我已经抓住了“十四姨太”的右手。 我准确地说出了“陇川一中”,这是“十四姨太”出嫁前就读的中学。资料显示,“十四姨太”出嫁时,是一名高二学生,一群来自昆明的老师曾经到陇川一中“支教”,其中一位李姓教师,与我年纪相貌相近。李老师教的是化学,“十四姨太”是文科班的学生,应该跟这位李老师并无太多交集。 “李老师吗?你认识我呀?”“十四姨太”对我毫无提防,操着一口软绵绵的云南边地普通话,笑吟吟地问我。 “怎么能不认识你呢?妍希你是陇川一中的校花嘛!我记得啊,那时候,每天上学,你爸爸都开车送你,放学的时候,你爸爸也会开车来接你”我一个劲地说话,让司机和警卫感觉到,我们真的是老熟人,真的很亲热:“哎,妍希你怎么在这儿呀?来旅游的吧?” “十四姨太”朝武装“悍马”车略张望一眼,刹时满脸通红,垂下脑袋。 我趁机用双手抓住她的双手,大声说:“那是你的车吗?好有面子喔!” 就在“十四姨太”不知如何解释的当儿,我把那个小小的u盘塞进她的手心,她微微一楞,抬起头来,我马上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声音很轻却非常清晰地对她说道:“务必把这个东西亲手交给段主席。有人要害你家老爷,这里边是证据。记住了吗?”最后四个字,我说得真的就像班主任老师一般严厉。 “十四姨太”茫然点头。 我当然不会转身就走,我笑吟吟地目送“十四姨太”登上“悍马”车,冲着离去的“悍马”车,大叫了好几声“bye一by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0 黄鼠狼给鸡拜年 “十四姨太”怯生生地把那个u盘交给段蒙生,段蒙生并未追问太多,而是慈爱地拍拍“十四姨太”的后脑勺,夸奖她刚剪的短发好看。这些年轻到完全可以做他孙女的夫人也好姨太太也罢,段蒙生不过是把她们当成“延年益寿”的“药”,说白了,跟他庄园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大白鹅,园后山坡上走来走去的小牛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段蒙生没有急于打开那个u盘,他不碰电脑,对互联网技术敬而远之。像他这种骨子里认定军队就是上帝,金钱就是菩萨,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军阀,他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他的喜好就是所有人的喜好。段蒙生拒斥电脑和网络,虽然他的庄园里随处都有电脑,任何一个角落都有i一fi,但是,从来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提及电脑和网络,这样一来,电脑和网络,对他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 段蒙生甚至不用手机。在他的庄园里,他可能去到的每一个房间,都安装了有线电话;他外出的时候,他的专用手机由贴身警卫携带。他更喜欢面对面交谈,更喜欢派人“传令”,更喜欢听取“当面汇报”因此,他把那个小小的u盘扔到茶桌上,打电话召来他的亲弟弟段东生和他的特区情报部长。 段东生带来了两个年轻人。 段东生与他的亲哥完全不一样,段东生平生只娶过一个老婆,而且这个老婆不到30岁就死了,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子女。年轻时代,纵横缅北,征战丛林,段东生收养了数十名孤儿。这些孤儿,有的是战死疆场的官兵后代,有的是父母死于战祸的村寨遗孤。段东生这样做,不仅赢得了人心,而且给自己缔造了一支真正的“亲兵”——段东生只收养男丁,这些男丁都叫段东生“爸爸”。这些孤儿长大后,大都在特区军队担任中下级军官。起初,段东生把他的“干儿子”们分散到整个部队,很快就发现,分散开来的“干儿子”们就像狼入狗群,要不了几天,狼也就变成狗。他很快调整思路,把“干儿子”都集中到“钢七团”,这个团,是他和大哥当初“打天下”的基本班底,段氏兄弟能够坐大成一方枭雄,就是从段蒙生担任七团团长,段东生担任七团参谋长的时候开始的。 很多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段东生也年纪渐长,渐渐也就不再收养孤儿。这天,段东生带到段氏庄园来的两个年轻人,是他的“干儿子”中最年轻的两个,一个叫李凡,一个叫吴峰,都是20年前那场战争留下的孤儿。段东生收养他俩的时候,这两个孩子都只有4岁,可以说,李凡和吴峰从记事开始,就不知有父亦不知有母,段东生就是他们唯一的亲人。 这两个年轻人,年满14岁就去“钢七团”当兵,18岁做到排长,军事素质相当过硬。随后被段东生召回到自己身边,做了自己的贴身卫士。这两个年轻人,不仅军事过硬,而且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热爱新技术,手机c电脑c互联网,对他俩来说,小菜一碟。 这两个年轻人对段蒙生和段氏庄园都不陌生,从小,他们就称段蒙生为“大爹”。这会儿,两个年轻人恭敬地向“大爹”问过好,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发现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确认文件安全之后,他们开始播放视频,恭请首长观看,而他们俩,懂事地退到房门两侧,相对负手而立,自觉充当哨兵。 看完视频,段东生挥手,示意李凡和吴峰出去,段家两兄弟和情报部长闭门密谈。 吴友兴怀有二心,对段氏兄弟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不想对吴友兴动手,一是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吴友兴担任特区财政部长以来,虽然他手下只有一个20人的武装警卫班,但是他掌握着特区的“钱袋子”,据传部分手握兵权的军c警头目都已被他收买;二是段氏兄弟如果贸然对吴友兴动手,就算成功,也必然使得特区的其他异姓头脑更加寒心,进一步与段氏兄弟离心离德,一年多以前,当时的特区主席白某离奇死亡,这桩悬案,至今仍有人耿耿于怀,不时提出“彻查”的建议;三是一旦段氏兄弟与吴友兴“火拼”,缅甸政府必然以平定内乱的名义进击特区,内忧外患,段氏兄弟的特区“江湖”必将土崩瓦解 现在,莫名其妙送到段蒙生手里的这段视频,无非是想用事实证明:吴友兴不但有“反心”,而且已经出卖了段蒙生,着手准备“谋反”的实际行动。 特区情报部长建议:采用以前对付白某的同样手法,一不做二不休,弄死吴友兴,一了百了。 段蒙生连连摇头,他认为吴友兴既然已经开始行动,一定会对自身安全严加防范更严重的后果是,已经死了一个白某,如果再死一个吴友兴,那么,所有异姓特区首脑都会担心,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自己,这等于逼他们联合起来,发动兵变。 段蒙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住情报部长,仿佛情报部长正是那些“谋反者”中的一员,情报部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关键是”,段东生慢悠悠地开口了:“这个东西”他指了指依然插在笔记本电脑上的u盘:“究竟是谁,通过小夫人的手,送到这里来的?” 情报部长为了表明自己坚决与段氏兄弟同一阵营的态度,忙不迭地说:“把小夫人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段蒙生摇头:“她是个孩子,说得清什么?” “这些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办吧。”段东生吹散迷漫在水烟筒上的青烟:“交给小李和小吴就好。” 年轻人果然具备老家伙们意想不到的能力。不超过半小时,吴峰和李凡就把几张彩色打印的照片送到了段氏兄弟和情报部长的手头。 这两个年轻人,不过是找“十四姨太”的司机和警卫聊了聊。 吴峰问:“车上有行车纪录仪吧?” 司机连连点头。 李凡接着问:“车头车尾都有吧?” 司机依然点头。 吴峰问:“你刚才说,小夫人一出门,你就上车,打着了火,就是说,小夫人和那个大美女聊天的时候,车子是一直发动着的?” 司机连声说:“对啊对啊!” 李凡歪了歪脑袋,咧嘴一笑:“那就把行车仪的sd卡拔出来交给我们呀?sd卡,懂不懂?” 司机连连摇头。 吴峰说:“别跟他瞎扯了,我们自个儿去车上取呗。” 就这么简单,汽车发动,行车纪录仪开始录像,录下了我和“十四姨太”交谈的全部影像,没有声音而已。吴峰和李凡,截取了几张有我的正面影像的画面,打印成照片,呈交给老爷子。 “蝈蝈”和我都忘记一件事,或者说,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次针对我的绑架行动正是段东生亲自指挥,特区情报部长组织实施的。当时,“蝈蝈”他们活捉了4名绑匪,成功将我解救,但是,那些小绑匪,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一个代号为“新娘2016”的阴险行动? 所以,现在,拿着照片的三个人,他们都认识我! 回忆起一年多以前那次“完败”的行动,特区情报部长越发坐立不安。 “这么说,这个小礼品”段东生斜眼看着u盘,伸手从他大哥手里接过我的照片:“是她的男朋友,叫她亲自送给我们的喽?” 几天前,段蒙生忧心忡忡地告诉他的亲弟弟:彭卫国很可能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而且很可能在特区活动段东生当即认定:“一定是他!孟管家不会认错人,此其一;孟管家一走,他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了,他在害怕什么?因为他同样认识孟管家,此其二。” 此刻,我与“十四姨太”交谈的照片,捏在段蒙生c段东生c情报部长的手里,这三个人,恰好是当时制定“新娘2016”计划的三个核心人物。他们愈发相信我就是中国警察,我和“诈死”的彭卫国“卷土重来”,显然是要针对段蒙生搞什么大动作。 确认这个u盘是中国警方特意送来的小“礼物”,联系到几天前彭卫国与吴友兴在一起,而且情报部长当时就说过,吴友兴接待的客人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显然只能是这个送礼上门的女人了。那么,中国警察为什么要把这个“小礼物”送给段蒙生? “两种可能”段东生有条不紊地分析:“第一种可能,吴友兴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中国警方的卧底,他以为他们真是泰国老板,吴友兴是想瞒着我们,做笔生意,把钱搂进他的小金库;第二种可能,吴友兴知道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那就简单了,他想借中国警方的手除掉我们,取而代之。” 情报部长频频点头,段蒙生一直沉默着,这时突然开口说:“不管是那种可能,他们把这个东西送给我,只有一种可能,黄鼠狼给鸡拜年!” 段东生笑了,情报部长一脸茫然。 段东生伸手拍了拍情报部长的肩膀:“中国警察,怎么可能到我们的特区来查封我们的军械厂呢?中国警察,怎么可能到我们特区来抓我们这些人呢?他们把这个东西送到这里来,就是希望我们和吴友兴打起来嘛。只有我们自己内部先打起来,政府啊,中国啊,还有什么联合国禁毒署啊c难民署啊,他们才有机会嘛!他们从来不都是这样干的吗?” 情报部长恍然大悟。 段蒙生很快下定决心:“他们越是希望我们乱,我们越是不能乱。吴友兴要安抚住,干脆把新生意也分一部分给他做,等他放松警惕,再动手不迟” 情报部长立即奉承道:“主席英明。钱暂时装在他的口袋里,到时候,主席连袋子一块儿拿过来。” 段蒙生没有理会情报部长,接着说:“东生啊,你安排一下。既然那是个军械修理厂,那就让它好好地修枪修炮嘛。” 段蒙生的意思有两层,一是赶紧把军械厂里的毒品和制毒设备c原料清空,以防万一;二是抓紧时间“修枪修炮”,补充武器弹药,做好军事准备。 段东生完全领会其兄的意图,他轻轻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办。” 临走之前,段东生支开情报部长,悄声对他的亲大哥说:“这两个年轻人,小李和小吴,就留在你身边吧。大哥,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还是防着点好。” 段蒙生反问:“那你怎么办?” 段东生哈哈一笑:“大哥,你放心!只要钢七团还在,就没人敢要我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1 “505”事件 踏上中国的土地,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我的爱人身旁。 那种完成任务后从杀机四伏的战场上全身而退,以及即将与爱人重逢的双重喜悦,成为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终我一生,融入我的血脉,刻进我的骨头,埋在我的心里。 我跳下出租车,冲进宾馆,三步并作两步蹦上楼梯。我们的房间是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我伸手刚要敲门,门一下子就开了,我一头扑进去,一双有力的胳膊刹时把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用脚后跟把门踢上我们像水中追逐嘻戏的两条鱼,我们像海面上振翅高飞的两只鸟,我们像蓝天里依偎缠绵的两朵云 激情过后,我懒洋洋地问:“我没敲门,你怎么就把门打开了?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蝈蝈”浅笑:“你就是我的杀手啊!嗯嗯,我一直站在窗前等着你,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跳下车冲过来,我张着两个耳朵听着你的脚步跑过来你那个样子,就像个小疯子。” 我幸福地叹着气:“你就不问问,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蝈蝈”轻吻我的耳垂:“那还用问吗?美女杀手,百变妖姬,还有你完不成的任务?” 稍后,我详细地向“蝈蝈”讲述了如何把u盘交到“十四姨太”手里的每一个细节。 “蝈蝈”一个劲地夸我“聪明”。 “说不定,这会儿,吴友兴的人头已经落地了吧?”想象中的画面,让我禁不住一颤。 “蝈蝈”缓缓地摇了摇头:“绝对不会。段主席看完视频,吴友兴只会升官发财,绝对不会丢掉小命,至少短时期内不会。” “蝈蝈”这样一说,我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为什么呀?不是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吗?” “就是担心段蒙生杀了吴友兴,这才必须尽快把那个u盘送到段蒙生手里。” “什么什么呀!完全搞不懂!”我叫起来。 “你想想啊,我是中国警察,段蒙生认出我了;拿到u盘之后,段蒙生一定会想办法查你这个送货人的身份。你这个样子嘛,一看就是中国内地的大美女,而且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跟吴友兴打交道的时候,有个美女跟我在一起,他一定会猜到,那个美女,就是你喽。他会认为,你一定是替我去送货的——中国警察费那么大劲,把吴友兴出卖他的证据交给他,意图是什么?当然是希望他们内讧,希望他先下手为强,做掉吴友兴嘛。你说,段蒙生那么聪明的人,别说他还有一个更聪明,号称‘小诸葛’的亲弟弟段东生,中国警察这点小心思,他们能猜不透吗?” “越说越糊涂了!”我噘起嘴。 “总之,如果中国警察希望段蒙生干掉吴友兴,段蒙生就一定会让吴友兴好好活着。我们呢,当然是希望吴友兴好好活着,粒粒你说,吴友兴这样的好演员,他要是挂了,让我们再上哪儿找去?” 我隐约明白,“蝈蝈”的解释背后,应该潜藏着一个周密的计划,我脱口问道:“段蒙生就一定会上当? “段蒙生当然会上当!我跟他斗了十几年,我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蝈蝈”断然说道。 “那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呢?” “蝈蝈”微微一笑:“等着呗!等着黄主席给政府通风报信,等着政府动手的时候,吴友兴从背后捅段主席c段司令的刀子呗!” 2017年5月5日,我从木姐回到瑞丽之后的第五天。 这天上午9时左右,段蒙生在他的庄园里接到缅甸政府驻特区代表姆巴萨的电话:有人举报,小镇附近的包包山上,有一个“非法”的军械修理厂,他奉命派人去搜查 段蒙生厉声打断姆巴萨:“代表先生,这个军械厂,你一直是知道的。什么叫‘非法’?搜查,有这个必要吗?” 姆巴萨不温不火地解释:非法不非法?政府驻特区办事处派人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有人举报,你那个军械修理厂,私藏了很多违规的新武器和重武器,当然,我是不相信的。段主席请你体谅,我也是奉命行事,必须给上头一个报告。 两人在电话里争执一通,最后,双方达成协议,由特区军队派出一个班的兵力,会同姆巴萨派出的15名政府警察,前往军械厂查看。 上午11时左右,15名政府警察,乘坐一辆中巴车,抵达军械修理厂大门外。远远不止一个班,全副武装的数十名特区军队士兵,早已守候在这里。不知是命令传达有误,还是特区士兵依仗自己武力强大,他们突然反悔,绝不允许政府警察进厂检查。 双方持枪对峙,冲突一触即发。 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蝈蝈”的手机响了,接听电话后,他简短地说了一声:“是!” 挂断电话,他立即招呼我:“走!” “蝈蝈”戴上帽子,是那种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棒球帽,依然是狼棕色。他把帽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眼睛。我突然明白,我们要去的地方,也许有人认识他,而他是不能被人认出来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辆悬挂地方号牌的黑色越野车在宾馆后院的停车场上等着我们。 很快,越野车就把我们送到一处没有悬挂任何单位标牌的大院里。停车之后,驾驶员引领我们,急步朝一幢灰色外墙的建筑物走去。 建筑物入口,由几名身着深色西服的年轻人把守,这么热的天,他们竟然穿着外套,很显然,他们的外套下面都带着武器。驾驶员朝其中一位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驾驶员带领我和“蝈蝈”急步穿过门厅,进入电梯,驾驶员摁下楼层数字。 走出电梯,穿过长廊,我们来到两扇包裹着皮革的木门前,门外同样站着两名身着深色西服的男子,驾驶员出示证件并低声说明情况后,一名男子简洁地对我们说:“手机和枪,交给我吧!” 我和“蝈蝈”禁不住相视一笑。我们把手机交出,另一名男子拿出两个密实塑料袋,当着我们的面,把我们的手机封装起来。“蝈蝈”摇了摇头,我想他的意思是:“没有带枪。” 推开沉重的木门,我们进入一个中等大小的会议室,正前方是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可以分割为若干区域的大型led显示屏。显示屏下方,有一张巨大的长方形会议桌,此时,桌旁围坐着十多个人。他们有的穿解放军军装c有的穿武警警服c有的穿公安制服,大多数穿便服。桌子后侧,对着显示屏,是一排排剧院那样的椅子。有个人站在门后等着我们,他抓住“蝈蝈”的手,握了一下。我听到他轻声对“蝈蝈”说:“有些情况,有可能会问到你们。如实报告就好。” “蝈蝈”低声说:“是!” 我和“蝈蝈”就近坐下,“蝈蝈”贴着我的耳朵,轻声叮嘱:“不要东张西望,不要说话。需要我们的时候,会把我们叫到前边去的。” 我注意到,大型显示屏的正中,显示的是边境地区的高精度电子地图,两侧的数个小区域,显示的应该是边境地区各个高清摄像头回传的画面,其中包括卫星回传的画面。没有人高声说话,围坐在方桌前的,我想都应该是首长吧,他们都盯着大屏幕。 很快我就明白,这里就是应对境外突发事件的中方前线指挥部。 中午12时许,段蒙生再次接到政府驻特区代表姆巴萨的电话。 姆巴萨在电话里斥责段蒙生背信弃义,明明说好配合检查,为何出动军队阻拦? 段蒙生的确不知道竟然发生了特区军队与政府警察武装对峙的事件,但是他不愿意向姆巴萨示弱,坚持说,在工厂外边看看,就可以了嘛。 姆巴萨亮出底牌:有人举报,那根本不是一个军械修理厂,而是一个制造毒品的工厂。 段蒙生早知道姆巴萨会这样说,他对着电话一阵狂笑:“原本是不让你们进去的。你说有毒品,是个毒品厂,我就必须请你的人进去好好看一下了。” 挂断电话,段蒙生冲着一直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段东生点了点头。 接到段东生的命令后,特区士兵让出一条通道。 政府警察当然不可能查到任何毒品,也不可能查到任何与制造毒品有关的证据。 让段蒙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姆巴萨居然在电话里傲慢地向他宣称:在工厂里查到了大量的,不允许特区军队装备的新式武器! 段蒙生摔下电话,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狗杂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要弄死我们,没有毒品,就栽赃我们私藏武器!” 段东生等着他的大哥骂够了,这才皱着眉头说:“大哥,不管他们怎么说,绝对不能在修械厂跟他们发生武装冲突,绝对不能响枪。要不然,他们一定会说,那就是一个毒品厂,我们怕暴露,杀人灭口。枪一响,政府军一定会跟我们全面开战” 正在这时,段东生的手机响了。 通完电话,段东生愈发忧心忡忡:“刚刚接到的情报,政府军的三个营,已经开进到距离特区边境不足10公里的地方这样吧,大哥,我现在就回去,跟部队在一起。你千万要冷静,冷静!留得青山在什么都好说,早些年,我们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段蒙生沉沉叹息,无奈点头。 稍后,守卫军械修理厂的特区士兵接到段东生的命令:“礼送政府警察。” 得意洋洋的政府警察带上修械厂的两名工人作为“证人”,一行17人,登上中巴车,扬长而去。 然而,政府警察离去不到一个小时,巨大的爆炸声彻底改变了段家兄弟的命运。 15名政府警察和2名修械厂工人乘坐的中巴车,经过一座小桥时,遭到地雷以及火箭筒的双重袭击,中巴车被炸得粉碎,15名政府警察与2名工厂当场殒命! 不到两个小时之后,政府通告:袭击事件系段蒙生c段东生兄弟一手制造;私藏武器c制造贩卖毒品均系段氏兄弟所为,与特区其他军政首脑无关;立即解除段蒙生特区主席,段东生特区军队司令之职,宣布段蒙生c段东生为毒品犯罪组织首犯,对段氏兄弟进行通缉;命令特区军队立即向政府军交出武器,接受整编 以特区财政部长吴友兴为首,包括数名特区副主席c各部部长c特区警察局长c特警队长c特区军队的多名团长甚至包括几天前还在段氏庄园参与密谋的情报部长,立即联名通电:接受政府整编,全力缉捕段氏兄弟! 不费一枪一弹,政府军长驱直入被段氏兄弟把持了几十年的特区,一天之内,段氏王国土崩瓦解!这天是5月5日,这一事变因之被称为“505事件”。 段东生率领他的嫡系“钢七团”,且战且退,向南败走,朝缅北另一个拥有强大地方武装的特区,余某担任主席的武装割据势力靠近。 段蒙生去向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我惊得差点从指挥部的折叠椅上跳起来! 段蒙生跑了!那我和“蝈蝈”,还有和我们一起战斗的,那么多的同事,我们不都白干了吗? 说好的“qd”——擒段,抓段蒙生呢? 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看到我亲爱的“蝈蝈”,听到段蒙生失踪的报告时,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2 驱段 “他跑不了,他不仅跑不了,而且死不了。” 回到宾馆我们的房间,“蝈蝈”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偷拍和监听设备。 这套程序,“蝈蝈”不做,我也会做,反监控反侦听,这是我在特训营反复练习的基本功。在特训营的日子,每天回到我的宿舍,按要求,我都必须重复这套 动作,虽然我从未在我的宿舍里发现监控侦听设备,但要是“万一”呢? 那时,我担心的是能不能通过训练,能不能和我亲爱的“蝈蝈”一起上战场;后来,真的上了战场,我担心的是,我们会不会没命?我们会不会泄密——如果泄密,我们的战友c我们的“朋友”,人头落地,无庸置疑。 确认安全之后,“蝈蝈”舒舒服服地躺进沙发,双腿架上脚凳,两手枕在脑后,虚眯着眼睛,像是对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出了这句话。 我俯下身子,盯着他的脸,轻叹一口气:“你就装睡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这样说,“蝈蝈”干脆闭紧了双眼。 我猛然伸手咯吱他,“蝈蝈”怕痒,刹时笑得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对付一个装睡的人,不是叫醒他,而是挠他的痒痒。”我在脚凳上坐下:“对付你们这样的钢铁战士,刑讯逼供,没用,我会不停地咯吱你,直到你投降为止。” “蝈蝈”说:“何必那么麻烦?对付我,最管用的是美人计,你这样的美女一上场,我立马就招。”说着,他直起身子,想要拥抱我。 我把他推回沙发:“听着,你现在已经落到我的手里啦,百变妖姬上场,你就招吧!” “蝈蝈”做举手状:“招,全招。” “好,我问你,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他跑不了,也死不了,是什么意思?” “咦,那正是我回答你的问题呀!”他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段蒙生跑了,“蝈蝈”却一点都不着急。其实啊,不是我在想,而是他也一直惦记着这事。 “想让长官猜谜?哼哼,痴心妄想!你,给我从实招来!”我伸出右手食指,指如笋尖,俏生生地点着他的鼻子。 “是是是,我招,我招招供之前,能不能请美女长官给倒杯水? 接过我递给他的一杯清水,“蝈蝈”缓缓道来: “粒粒你想啊,缅甸政府宣布了对段蒙生c段东生兄弟的通缉令,如果他们真的抓住段氏兄弟,政府该怎么办?” “审判啊,判决啊。缅甸没有废除死刑吧?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啊!”我想当然地回答道。 “蝈蝈”缓缓摇头:“段氏兄弟是不能公开审判的,他们的背景和历史,几乎就是这几十年的缅北历史,没法说,也说不清。一句话,涉及国家机密。如果不经公开审判就杀了段家兄弟,所有的缅北地方势力头目,都会认为这就是政府的姿态” 我还是不明白,我这人,小聪明还行,一旦涉及这些谋略啊国策啊纵横捭阖啊什么什么的,立马晕菜,那些东东,烧脑且与我无关,我才懒得去动脑筋。 我撇了撇嘴:“不懂!” “蝈蝈”浅浅地抿一口水:“缅北这些地方势力的头目,这个主席那个司令,没有一个敢拍着胸脯说他们不碰毒品。如果段蒙生被缅甸政府不公开审判而且处以极刑,每个主席司令都会明白,他们的命运和段蒙生一样,政府一定会找到机会,以压促变,因变出兵,占领他们的地盘,然后要了他们的老命。” “喔,这样啊。好复杂。”话虽这样说,我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扑闪着,鼓励“蝈蝈”继续说下去。 “这就意味着,段蒙生之死,必将迫使缅北这些主席司令再次联合起来,合兵一处,与缅政府对抗。缅政府当然不希望面对这样的变数你一定会问,乘着兵荒马乱,把段家兄弟乱枪打死不就得了,那也不行,只要段蒙生死得不明不白,主席和司令们的想法都一样,政府不但要他们的地盘,还要他们的命。” “所以,不是段蒙生死不了,而是缅甸政府不能让他死得太快不过,事情没这么简单吧?”我摇头晃脑,作聪明且可爱状。 “聪明!”果然,“蝈蝈”张嘴就夸奖我。我就喜欢我们俩这种配合默契的样子。 “关键是我们也不能让段蒙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不对?”“蝈蝈”笑问我。 “本宫正是这个意思!”我假意冷下脸,模仿宫斗戏里那些个明星的表情。 “娘娘,他就这样死了,太便宜了这个毛贼不是?”“蝈蝈”假意拱手,配合我表演。 “说重点!”我角色即转,作女强人状。 “蝈蝈”终于憋不住,“卟哧”一声。 我连声说:“你看你,一点儿都不敬业,笑场了不是?” “好吧好吧,不跟你闹了”,“蝈蝈”坐直身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冥王星’方案的第二阶段,代号‘qd’吧?” “那不是‘擒段’两个字的拼音首字母吗?擒获段蒙生,最好连段东生一块儿抓吧?” 说到重点,我也坐直了身体。 “‘qd’不是‘擒段’,是‘驱段’,如同孤狼捕羊,盯准目标,把目标驱出羊群,以免反遭羊群围攻。继而穷追不已,把目标追到精疲力尽,一击必中!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冥王星’方案的第一阶段任务‘抓赵’已经大获全胜。第二阶段的任务‘驱段’,将段蒙生驱离其长期盘踞的特区,使其成为离群孤羊,待证据充分时机成熟时,促成缅甸警方,或由缅甸警方配合我国警方将其抓捕归案,这一目标,已经圆满达成!” “蝈蝈”说罢,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这下我全明白了,忍不住竖起右手大拇指:“环环相扣,天衣无缝,佩服佩服” 我拱手行礼:“如此这般,我们的任务完成得超级棒,二次k一大b一ss末将说得对不对?还请将军明示!” “蝈蝈”沉默着。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调笑不合时宜,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收起嘻哈,静待我亲爱的“蝈蝈”细说下文。 “蝈蝈”喝了一口清水,将水杯稳稳地搁到圆几上。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往外蹦: “粒粒,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赵五,要活的,不要死的;其他那些人,冲我们开枪的,引爆炸弹的,要死的,不要活的,一个不留?” 我用力点头。 “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对段蒙生,我要怎么弄,对吗?” 我轻轻点头。 “蝈蝈”突然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的两只手,我们四手相握,他的表情猝然之间无比凝重: “粒粒,我向你发誓!我一定要抓住段蒙生;我一定要坐实他制毒贩毒,特别是策划杀害中国警察的证据;我一定要让他接受中国法律的审判;我一定要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一定要让他知道,他究竟死在谁的手里!” 5月5日中午,那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段氏庄园的窗玻璃震得“咯咯”直响,以至于段蒙生以为附近发生了地震。几分钟后,段东生打来电话:“大哥,我们被人害了,三十六计” 后来,我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地雷,还有火箭筒究竟谁干的?” “蝈蝈”斟酌再三,依然迟疑着说:“不知道没有证据。我想,最有可能的,是特区特警队长,他手下有兵,有炸药,有火箭筒这个人,不仅是吴友兴最铁杆的哥们儿,而且有情报显示,军械修理厂门外的对峙,就是他向部队下达的命令当然这都是我的个人意见” 我嘟起嘴:“又不是让你写报告,还‘个人意见’,搞得跟你们开会一样。” 段蒙生并未惊慌失措,他准备打电话问清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再做主张,这时他发现座机怎么也拨不出去:电话线被切断了他叫来孟管家和卫队长,让他们用手机查明情况,那些人纷纷摇头,手机打不通,没有信号他转身疾走,盘算着收拾点黄金和美钞,马上“跑路”这时,段蒙生,段主席,看到的是两支黑洞洞的枪口! 两把手枪,分别握在李凡和吴峰的手里。 刹那之间,段蒙生出现了某种错觉:就连自己的亲弟弟也把他给出卖了!因为这两个年轻人,是几天前,段东生亲自留给他的! 段蒙生的心头甚至来不及浮现出“众叛亲离,兄弟相残”这对古老的成语,他突然发现,两个年轻人的枪口,不是指向他,而是指向他的管家和卫队长! “谁动打死谁,子弹不认人!”李凡说。 “啥也不管了,大爹我们走!”吴峰说。 两个年轻人,两把手枪,两条胳膊,一左一右,说是搀扶,也可以说是挟持着段蒙生,闯出主楼大门,将老爷子扶上“悍马”武装越野车,一路狂奔。 “悍马”越野车尚开离开特区的控制范围,车载收音机里就传来了政府对爆炸事件的声明,以及对段氏兄弟的指控和通缉。 趁缅甸政府军与吴友兴等“叛军”尚未形成合围,两个年轻人驾驶“悍马”车冲出包围圈,夜色降临时,他们来到了萨尔温江畔的一个小镇。 “大爹,我们不能开车了,我们要走路了。”李凡说。 段蒙生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不是因为突然来临的失败和逃亡,而是困扰他多年的胆结石让他痛得死去活来。 两个年轻人没有踌躇,吴峰留下来看护老爷子,李凡离去。 不到一小时,李凡归来,不仅带来三套当地民族服装,而且带来一个简易担架,还有一床被子。他们换下军装,穿上便服,把段蒙生扶上担架,用被子将段蒙生连头带人盖好,顺带将两把手枪和数个弹匣也埋到被子里。他们叮嘱段蒙生:“大爹,你想哼就哼,千万别说话。” 两个年轻人抬起段蒙生,借口家里老人恶疾,顺利通过缅政府军的检查站。 5月6日凌晨,被心痛和病痛双重折磨,在担架上路之后不久就陷入昏迷之中的段蒙生悠悠醒转,凝视头顶的星空,他呻吟着问:“我这是在哪里?” “大爹,我们在萨尔温江上。”一个年轻人说。 “一条船上。”另一个年轻人说。 段蒙生在李凡和吴峰的护卫下,沿萨尔温江逃亡时,他的亲弟弟,“缅北小诸葛”段东生率领的“钢七团”残部,逐渐逼近缅北另一特区的“地盘”。 遥想当年,段东生与这个特区的主席兼司令余某,肩背相抵,亡命缅北丛林,结下生死交情;如今,余主席坐拥六万雄兵,装备坦克大炮,据说还拥有短程导弹,打到仰光不成问题,俨然缅北霸主,而段东生背负着“毒枭”罪名,被缅政府通缉,一路血战,只剩下不到两百残兵余主席是大开城门迎他入城,兄弟一杯酒,共话江湖情;还是摆下鸿门宴,割头换功名? 段东生坐在摇摇晃晃的敞篷吉普车上,雨林路滑,雾湿征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3 尸谏 借助卫星电话,段东生终于跟缅北某邦三特区主席兼联军司令余某本人通上了话。 尽管余某满口答应段东生:三特区军队不惜与缅政府正面战斗,也一定要掩护段东生率领的“钢七团”残部,脱离缅政府和吴友兴“叛军”的追剿,让其尽快进入三特区“首府”班卡休整避战,段东生依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是“钢七团”残部在进入余主席辖区边境时,立即遭遇余主席重兵伏击,后有追兵,前有埋伏,余某会毫不留情地全歼“钢七团”,活捉段东生,向缅政府邀功请赏;二是“钢七团”残部顺利通过余主席辖区边境,进入余主席的特区“首府”班卡。之后,余某出动大军,将“钢七团”重重围困,“力劝”段东生率部缴械随后,“礼送”段东生离开余某的地盘,任其亡命天涯。这样余主席既给了缅政府“面子”,也不伤缅北其他军阀的心,还给段东生留下一条活路。 即将进入余主席的辖区之前,段东生命令部队停止行军,就地休息。他把此时还守在他身边的9个“干儿子”召集起来,围着一堆篝火,召开他平生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陈述各种可能之后,段东生向“干儿子”们交代:不管是遭遇重兵伏击还是被勒令缴械,“钢七团”必须停止一切抵抗,不许有一枪一弹的还击;一切后果,由他本人,亲自去跟对方的最高指挥官“谈判”。 “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带兵人,这点面子,怕还是要给我的。”跳荡不安的篝火让段东生的脸明暗不定。他虽然说得气势十足,“干儿子”们听出的,却只有无奈与苍凉。 “我离开的时候,部队由老七全权指挥。”段东生看着“老七”。 “老七”是他收养的第七个“干儿子”,现年39岁,在他的“干儿子”中年纪最大。 为什么叫“老七”?那是因为这些干儿子的排行,不是按年龄,而是按收养的先后次序。 “老七”因为肤如黑炭,被称为“黑七”或“七哥”。几天前,准确地说,是段东生在他的亲大哥那里,看到吴友兴带人“参观”名为军械修理厂实为冰 毒加工厂的那段视频之后,段东生将“黑七”由“钢七团”的参谋长突击提拔为团长。 “不管出什么状况,枪c弹,所有武器,人家让交,就统统交出去,不要啰嗦。韩信能忍胯下之羞,曹操能受割须之辱只要能留住人,以后就有希望。我跟你们说过一百遍,什么是我们最大的财富,老兵这个时候,能够跟着我们一直走到这个地方来的,都是可以信任的老兵叛变的,动摇的,早就跑了,能把枪留下来就不错了有可能的话,尽量保住‘货’,有‘货’就能换成钱。保住人,保住钱,就还有机会最坏的可能,不光是枪,连货也交给他们,没有钱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人,有老兵,钱是可以找的嘛” “505”事件爆发时,与他的大哥段蒙生仓皇出逃,手头几乎没有任何“硬货”相比,段东生不仅拉出了“钢七团”,还把他自己手里所有“存货”,将近一吨高纯度海 洛因给带上了。那些“货”,原本就囤积在“钢七团”的弹药库里。 段东生不停地吸水烟筒,“咕噜咕噜”的间歇,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 篝火跳荡的火光中,他的9个“干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今天就说这些。最后总结一下,两条:一是不抵抗,保住你们这些人,保住老兵;二是尽可能保住‘货’,有‘货’就有钱,有钱就有枪,有人有枪,我们就还有希望。两条当中,要是只选一条,就是保人不保‘货’,听懂了没有?” “干儿子”们嗡声作答:“懂了!” “就这个样子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天一亮,我们就出发,9点钟左右通过余主席的防区。散了!” “干儿子”们戴上短檐战斗帽,纷纷站起。 “黑七”下令:“以我为排头,一列横队,集——合!” 9个“干儿子”刹时列成横队,“黑七”站在最右首。 “黑七”下令:“向右看齐!” 9个“干儿子”跺着碎步,瞬间看齐。 “黑七”下令:“看前看。立正!敬礼!” 一条横线,9条右臂,取捷径,同时接触帽檐,纹丝不动。 段东生缓缓站起,缓缓举起右手,五指并拢,靠住帽檐,静止3秒,缓缓放手,下达命令:“解散!” 9个“干儿子”,一个音节:“杀!” 段东生的眼中泪光闪动。他挥了挥手,缓缓坐下,赶紧把脸贴上水烟筒口。 真有眼泪流下来,就让泪水流进烟筒,化作轻烟,一口吸尽。 段东生没有料到:第二天上午,部队拔营启程,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挠,准确地说,连人影都不见一个。甚至连天公都做美,5月的缅北,雨季已经开始,这一天,没有一丝雨,蓝天白云,雨林苍翠,宛若梦境。 一路阳光,平安行军,黄昏时分,段东生率领的“钢七团”残部抵达余主席的“首府”,位于中国思茅市孟连县对面的班卡小镇。 段东生更没有料到:余主席派出了他的副主席兼参谋长强某,三台车,率领十余名政府官员,此外更无一兵一卒,出镇迎接。 强某握住段东生的手:“欢迎欢迎!奉余主席命令,本人亲自落实,已经在军官学校腾出营房,段司令的部队,现在就请入城,入驻军官学校,即行休整!” 车马不惊,“钢七团”残部荷枪实弹,在强某引领下,径直进入三特区的军官学校。厨房特意为远来疲惫的“钢七团”准备了新鲜的猪肉c丰富的蔬菜以及大桶的高度白酒! 强某离去之前,向段东生通报:“原来的计划是余主席今天晚上就要过来,跟段司令您边喝边聊不醉不归。不过呢,天晚了,段司令您舟车劳顿,部队又刚刚安顿下来,段司令您怕是要召集部下开个会,我们都是带兵人,都知道的,好些事情,要您亲自安排的。主席刚刚给我打电话,这会儿过来,怕是喝不尽兴,还影响司令您安排工作。主席说,明天上午10点,主席在政府大楼会见段司令司令不要想多了,绝对不是鸿门宴,司令您愿意带谁就带谁,愿意带枪就带枪,叙旧而已,不谈国事。中午,主席在政府大楼宴请司令,从白天喝到黑夜——这是主席的原话明天上午9点半,我带车过来接司令。段司令您用自己的车,自己的驾驶员,警卫员” 段东生连连拱手,连声道谢。 余主席越是不动刀兵,越是对段东生及其残部礼遇有加,段东生越是绞尽脑汁,越是试图穷尽一切可能,设计所有应对方案。 饭前,段东生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个了短会,宣布:尽情吃肉吃饭,从司令到列兵,滴酒不沾,违令者斩! 这一夜,段东生悄然吩咐他的9个“干儿子”:征衣不解,枪不离身,坐待天明。 他最担心的是:长夜c醉饱余主席的特战队发动进攻,对全员驻扎于军官学校内的“钢七团”瓮中捉鳖! 竟然一夜无事,太阳照常升起。 值日军官一声哨响,“钢七团”官兵该起床起床该出操出操 上午9点半,强某一人一车一驾驶员一警卫员,恭请段司令赴会。 段东生一身山地军装,扎上腰带,佩上手枪,戴好军帽,对镜整理军容。 段东生带上“老八”c“老九”两个“干儿子”,算是警卫。除了他自己,带了一把枪,两个“干儿子”包括驾驶员,均赤手空拳。 段东生与强某拱手寒喧后,登车,跟着强某的车,朝政府大楼驶去。 特区政府大楼前,余主席降阶而迎。他携住段东生的手,并肩进入大楼,不是进了会议室,而是径直走进主席办公室附带的会客厅。余主席拉着段东生,口口声声地叫着“二哥”——大哥自然是段蒙生——并排坐进长沙发。 “二哥,有我在,就有你在。有我的地盘,就有你的根据地!”余主席把胸膛拍得“啪啪”响。 目击者回忆,余主席与段东生“回忆战斗往事”没有超过10分钟,段东生就“摊牌”了。 “兄弟”段东生用双手抓住余主席的右手,突然就动了感情,眼中泪光闪动: “啥都不要说了。兄弟你有血性,讲义气,你一番心意,哥哥我心领了!为了哥哥我,你不怕得罪政府,不怕跟他们开战,哥哥我恨不得跪下来感谢你不过,兄弟你这样子干,是要不得的!我是政府通缉的要犯,现在,政府也知道,我就在你的地盘上,不光是我,还有我剩下的百十来号人枪,政府总是要你给个说法的!你给足哥哥我面子,哥哥我还没有老 胡涂,哥哥不能害了你” 段东生猝然松开原本紧握着余主席的双手,一脸凝重地冲着余某拱手:“哥哥求你了!给这些孩子们” 段东生反手一指肃立在他身后的“老八”c“老九”,刹时老泪纵横。 余主席手下的军人和官员们,眼看段东生这个传奇老“英雄”,“缅北小诸葛”怆然泪下,也忍不住伸手抹眼睛。 余主席红了眼眶,伸手去抓段东生的手,哽咽着:“二哥” “老八”c“老九”不知道他们的“爸爸”如何会说出这些话来,更不明白从不流泪的“爸爸”为何会泣不成声? “老八”和“老九”没有流泪,欲言又止——准确地说,他俩吓坏了! 段东生没有让余主席抓住他的手,接着说: “给我这些孩子们,给那些跟随我南征北战几十年的老兵们,留条活路吧!” 余主席连连点头。 就在所有人垂首伤感不已之际,谁也没有想到,段东生猝然起身,闪电般拔出手枪,推子弹上膛,枪口顶住自己的胸膛。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余主席:“兄弟,答应我!我是被击毙的!在战场上” 不待任何人作出反应,段东生手中的枪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4 猎枭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径直洞穿段东生的心脏,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两下,仰头倒地,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当场殒命! 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会客厅里所有的人刹时目瞪口呆。门外的哨兵听到枪响,手持步枪,“哗啦哗啦”地拉着枪栓,急步冲进屋来。强某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挥手示意哨兵们退出去。 余主席垂首盯住段东生平躺在地上的尸体,紧皱着眉头,像是不明白段东生举枪自尽,究竟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还是为他留下了一张好牌。 “老八”c“老九”呆立片刻之后,“卟嗵”两声,两人跪倒在段东生的尸体旁。他们不知道是该号啕大哭,还是跳起来指着余主席的鼻子大骂他“逼”死了他们的“爸爸”?他们就像两根木头,垂下脑袋,颤抖不已。 良久,余主席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抚过段东生的脸庞,将他依然圆睁着的两眼阖上。 也许除了“老八”c“老九”这两个年轻人,屋子里其他所有人都明白:段东生举枪自杀,是想让余主席把自己的尸体交给缅甸政府,而且就像段东生朝自己开枪之前说的那样,他是在战场上,被余主席的军队击毙的。这样一来,段东生已死,余主席缉杀“要犯”有功,缅甸政府再没有任何理由将“钢七团”残部赶尽杀绝。段东生此举,是以自己的死,向余主席“尸谏”,用自己的尸体,恳请余主席为“钢七团”留点种子。 副主席强某缓缓走到余主席身旁,等待他的指示。又过了好一会儿,余主席仰天长叹一声:“都这样了,那我们,就遂了段司令的心愿吧!” 一天之后,余主席向缅甸政府“正式报告”:段东生率部“窜犯”其辖区,余主席调集部队,对其实施围剿。激战中,段东生被击毙,其残部近200人,部分被打死打伤或生俘,另有近百人弃枪而逃,此役,缴获各类枪支200余条,弹药若干,已登记在册,请政府派员核查。 缅甸政府安插在余主席所辖特区的眼线,早已将段东生自杀的真像秘密呈报政府有关部门。明知余主席的报告是一派胡言,缅政府也不可能将其揭穿。余主席拥有人数超过6万的常备部队,拥有重炮c坦克和装甲车,甚至还拥有短程导弹,更重要的是,余主席长年坚持肃清异已,确保内部团结,军政官员对余的忠诚度较高,特区内乱的可能性不大,更不用说“内讧”。在这样的情况下,缅甸政府根本不具备向余主席宣战,并在短时期内将其击溃的能力。因此,政府只能顺水推舟,承认余主席执行政府命令坚决果断,追剿段氏兄弟勇武有力,击毙段东生这个政府通缉犯值得嘉奖。 总的来说,在几乎不费一枪一弹的情况下,实现了对段氏兄弟盘踞多年的特区的实际控制;政府通缉的两名要犯中,段东生已然死于非命;吴友兴等新兴特区领导短时期内不敢与缅政府公然对抗,不敢继续制造和贩卖毒品。缅甸政府在政治c军事和禁毒等各个方面都取得了重大成果,对事态目前的发展,缅甸政府是满意的。 暗地里,余主席下令:厚葬段东生。对“钢七团”残部,完全保留其建制c保留其领导和骨干c保留全部士兵和武器,整体更换番号为特区独立14团,依然由“黑七”担任团长。 “黑七”和段东生的其他“干儿子”们对余主席的义举感恩戴德,对余主席宣誓效忠!为了表明绝无异心,除“黑七”和“老八”c“老九”继续留在“独立14团”,其他6个干儿子,全部脱下军装,改做开矿c伐木c珠宝等生意不再染指军队。 段东生开枪自杀,以及其残部得以保全,包括其撤离时携带的大量毒品已经离开部队,由段东生那几个离开部队的“干儿子”分别窝藏等一系列重要情报,第一时间被我国情况部门准确侦知。 我和“蝈蝈”更关心的是段蒙生的下落。 就在段蒙生带着李凡和吴峰两名警卫员,跑到萨尔温江边,雇佣了一条民船,沿江而逃之后的第三天,我亲爱的“蝈蝈”喜气洋洋地对我说:“我们已经找到段蒙生了!” “抓住段蒙生了?”我急忙问。 “啥时候想抓就啥时候抓!堵笼子抓鸡,稳拿!”我亲爱的“蝈蝈”说得胸有成竹,气宇轩昂。 “蝈蝈”的判断完全正确:缅甸政府兵不血刃,控制了段氏兄弟盘踞数十年的“特区”,他们既不想抓住段蒙生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怕段蒙生遭遇不测,引发缅北其他特区头面人物“同仇敌忾”政府军最希望的就是段蒙生能够安然脱险,就此不了了之。 李凡和吴峰,两个年轻人,的确精明强悍。但是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明白:如果不是缅政府有意放段蒙生一条生路,他们早已沉尸萨尔温江。 在等待下一步行动指令的日子里,我亲爱的“蝈蝈”不止一次说过: 段蒙生还活着,缅北那些主席那些司令就还有点念想,穷寇勿追的道理,缅甸政府还是懂的。 在等待下一步行动指令的日子里,我亲爱的“蝈蝈”还不止一次说过: “505事件之后,缅甸政府实际控制了段特区,任命吴友兴为管委会主席,这样,至少最近几年,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再敢染指毒品,对中国和全世界的毒祸至少减轻了几分。” “段蒙生在哪里?”我追问。 “大其力!” “那是什么地方?”我继续问。 “那是缅甸的一个重要城市,位于缅甸与泰国c老挝两国交界的边境地区。一地连三国,段蒙生隐藏在大其力,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可以逃往泰国或者老挝!而且那里正是传统的‘金三角’腹地,各种贩毒势力汇集,段蒙生在那里有很多老朋友” “蝈蝈”翻开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器,打开“谷歌”地图,对着地图向我解释。 “喔喔喔”我频频点头。 待我大致明白大其力的位置之后,“蝈蝈”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过身子,示意我面对他坐下。 “粒粒,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冥王星’方案的第三阶段,也就是终极阶段的目标了。” 一丝兴奋掠过我的心房。 “‘冥王星’方案的第三阶段,代号‘lx’。”“蝈蝈”抓住我的手,用他的手指,把这两个英文字母写在我的手心里。 “这是‘猎枭’两个字的英文首字母。”“蝈蝈”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把这两个汉字在我的手里划出来。 “猎枭,那就是抓住段蒙生这个老毒枭?”我轻声反问。 “对!”“蝈蝈”坚定地点头。 “我们在大其力已经安排一个小组近20号人,24小时目不转睛地盯住段蒙生。一旦时机成熟,立即通过缅甸警方对其进行抓捕,或者我们亲自抓住他,交给缅甸警方”“蝈蝈”松开我的手,做了一个“抓”的手势。 “就像我们对付赵五那样?”我问道。 “问题就在这里。赵五是中国政府和中国警方,经由国际刑警组织,公开通缉的贩毒c杀人嫌疑人,我们把赵五交到缅甸警方手里,可以立即要求将赵五引渡给中国警方;但是现在,段蒙生是缅警政府和警方通缉的要犯,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要求缅甸政府将其引渡给中国政府。而缅甸政府又不想抓住段蒙生,对其进行公审,所以,我们必须等待时机。” “蝈蝈”站起身来,在狭小的宾馆客房里缓缓走动着,耐心地向我解释。 “那现在怎么办?”我忍不住发问。 “一个字,等!”“蝈蝈”在我面前停下脚步,他的牙关紧咬,显得无可奈何。 “我最担心的,不是等我都等他十几年了,不怕再等几个月,甚至一年c两年”“蝈蝈”在我对面重新坐下,凝视着我的双眼:“我担心的是,等的时间太长,煮熟的鸭子飞了。” “是啊,要是段蒙生又一次跑了,逃到其它东南亚国家,甚至欧美国家,再要抓他,难度就太大了!”“蝈蝈”的担忧,同样是我的担忧。 “所以,我必须到他身边去,眼睁睁地盯着他。我就不信,他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给跑了!”“蝈蝈”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粒粒,你坐下,你听我说。”“蝈蝈”伸手,抓住了我的两只手。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去大其力了!”“蝈蝈”抬起头来,望着我。 我忍不住“噗”了一声,哑然失笑:“派谁去,他们也不会派你去!” “因为他认识我,一旦他发现我,我就死定了对吗?”“蝈蝈”歪着头,问我。 “那还用问吧?一旦他发现你,你不但死定了,而且,段蒙生一定会成惊弓之鸟,他可不是煮熟的鸭子,他是纵横东南亚几十年的老毒枭,他铁了心要跑,有的是渠道!你去大其力,不但没好处,而且很可能打草惊蛇!”我恨恨地摔开“蝈蝈”的手。 我怕段蒙生被“蝈蝈”惊跑,其实我更担心的是“蝈蝈”的性命! “首长跟你说得一模一样,你想过没有,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不可能被杀死第二次的。”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而,很快我就明白了“蝈蝈”的意思:“你是说,以一个‘死人’的身份去监视段蒙生甚至抓捕段蒙生,不会引起” “蝈蝈”接口说道:“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外交上的麻烦。” 我只得点头,心下黯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竟然忘了,我和“蝈蝈”,我们是没有任何身份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个人行为,与国家无关,与中国警方无关。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理由让最终我说服了首长!” 我惊奇地盯住他的脸。 “因为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了解段蒙生!我不去,他也可能一逃了之,我去了,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他是不是想逃!甚至不用发现,而是感觉,甚至连感觉都不用,全凭我的直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5 就地满血复活 段东生拔枪自尽两天以后,“蝈蝈”和我从瑞丽去往西双版纳州勐海县,从打洛口岸出境,进入缅北另一个特区政府所在地小勐拉。大其力侦察组派出两名同事到小勐拉迎接我们,越野车在泥泞不堪塌方不断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地行驶了6个多小时,抵达大其力,已是次日凌晨。 顾不上休息,“蝈蝈”提出来,要去外围看一看段蒙生的藏身之地。大其力侦察组不能拒绝“蝈蝈”的请求,上级已经正式任命“蝈蝈”为大其力侦察组的组长,所有侦察员都必须服从“蝈蝈”指挥。 到现场一看,连我都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抓段蒙生,还真不像“蝈蝈”形容的那样,堵笼子抓鸡,稳拿。 段蒙生的藏身之地,是大其力城郊的一处种植园,种植园的主人是他几十年的老朋友。这个种植园占地上百亩,种植有各种热带作物和水果,养殖有各种牲畜c鸡鸭c水产,雇有近百名员工。园子里的人足不出户,吃喝半年用不着发愁。园子里大小建筑20多处,还有鱼塘c畜栏c禽舍c地窖;更要命的是,这个种植园虽然有大门,有穿过大门的车路,也有象征性的围栏和铁丝网,但是想要进出园区,漫山遍野都是通道,只要有大排量的越野车或者摩托车,完全可以不经大门,不走车路,四处皆可出逃。 同事们把“蝈蝈”和我带到种植园外的一处制高点,递给我俩每人一副红外夜视望远镜。“蝈蝈”只看了一分钟,就放下望远镜,忧心忡忡地问:“能确定老家伙还在这个地方吗?” 同事们保证:我们在种植园周围部署了8个观察点,每个观察点都有人24小时值守。可以肯定,段蒙生进入庄园后,绝对没有离开。 必须承认,大其力侦察小组的效率是很高的,他们不仅搞到了种植园的详细地图,而且对李凡和吴峰的手机进行不间断的监控。段蒙生毕竟是年过70的老人,离开李凡和吴峰,他几乎没有独立行动能力,而除了李凡和吴峰,段蒙生也不太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其他人手里。 大其力侦察组的同事们,已经装扮成运货卡车的司机,进入到种植园里,发现了段蒙生就住在主建筑三楼拐角的一个套房里。段蒙生住里间,李凡和吴峰住外间。套房里有座机电话,段蒙生通常使用座机电话与外界联络。那条座机线路,也在侦察组的24小时监控之中。 “蝈蝈”轻轻地嘘出一口气。 “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复杂的状况,如果上级下令抓捕,我们怎么弄?”“蝈蝈”提出另一个疑问。 同事们承认,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别说我们就这些人,就算出动特种部队,要在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冲进种植园,准确地抓住段蒙生,而且李凡和吴峰都有武器,一定会开枪拒捕“不过,我们已经制定了三套抓捕方案,稍后再向你们汇报。” “蝈蝈”只得点了点头。 大其力侦察组制定的抓捕方案,包括在缅甸警察的配合下,由我们的人担任核心抓捕手,进行强攻;假冒工人,提前混入种植园埋伏,接近段的卧室密捕等多套方案,虽然“蝈蝈”不停地点头,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这些方案都不太满意。 上级决定“冒险”派出“蝈蝈”到大其力指挥对段蒙生的监控,事实证明,的确是非常英明的。 第三天,“蝈蝈”就想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蝈蝈”的脸上一扫倦容和愁容,他笑眯眯地对我说:“我想请上级,把我们的一个老朋友派过来。” “你的老朋友,不就在那里晒太阳吗?”我朝种植园里呶呶嘴。 说这话的时候,我和“蝈蝈”潜藏在被命名为“4号观察点”的潜伏位置,用望远镜朝种植园里张望。主建筑物前有一块草坪,草坪上有阳伞c圆几。天气晴好,望远镜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段蒙生半躺在一张竹椅上呼吸新鲜空气,李凡和吴峰坐在他的身后,低头玩手机,不时抬头警惕地打量一下四周。 段蒙生根本不怕狙击手,他比谁都清楚,缅甸政府要他死,他哪里还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晒太阳?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落魄”老人,不再是叱咤缅北的枭雄,他昔日的那些“仇家”c政治c军事和毒品生意曾经的竞争对手,根本没兴趣暗杀他;段蒙生知道他的最后一个对手只能是中国警方,但中国警方一定是要“活捉”他的,中国不仅不会暗杀他,甚至还会“保护”他。 “不开玩笑,我想让上级把邓佳派过来。”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脱口而出:“哟,你就那么想她?” “蝈蝈”的脸色猝然一沉。 我赶紧说:“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好啊好啊!老朋友来了,多个说话的人,不然,闷都闷死了。” 两天之后,邓佳出现在大其力我们的秘密据点。她一点不害臊,径直扑进“蝈蝈”的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左右开弓,在“蝈蝈”的两个脸颊上响亮地各亲一口,亲过抱过,邓佳大呼小叫:“我就说,你这个死‘蝈蝈’,你怎么就死了呢?害我哭了好几场!” “蝈蝈”呵呵傻笑。 邓佳这才注意到我,大叫一声:“啊呀我的妈呀,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死人都能站在你面前,我这大活人,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伸手挠了邓佳一把:“不要脸,当着我的面,生扑人家的老公。” “哈哈哈你个伶牙利齿的小妖精。”邓佳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摸了我的小腹一把,我想,她是想确证我是不是“怀”上了吧? “蝈蝈”的计划是这样的:段蒙生患有多年胆结石,但是他从不相信西医,不愿动手术,一直靠中药保养。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逃亡以来,段蒙生的胆结石频频发作,不得不靠西医和西药控制。隔三差五,他就要请医生到种植园里给他看病。“蝈蝈”打算重金卖通给段蒙生看病的医生,让邓佳化妆成护士,贴近到段蒙生身边监控更重要的是,如果上级下达抓捕段蒙生的命令,邓佳可以利用诊病之机,在段蒙生的药里做手脚,迫使段蒙生不得不离开种植园前往医院急救,只有段蒙生乘车离开种植园,要抓他,那才是“堵笼子抓鸡,稳拿!” 邓佳尚未到来时,“蝈蝈”已经跟我说过他的构想,我一撇嘴:“何必舍近求远,我去扮护士,不就一k啦?” “蝈蝈”摇头:“你忘了?两个月前,你给段蒙生送过小礼品”他指的是那个录有吴友兴带我们参观冰 毒加工厂视频的u盘。“事后,段蒙生一定派人查过你,他很可能认识你。一旦认出你,那就是真是打草惊蛇了!” 事实证明,“蝈蝈”的谨慎是完全正确的。段蒙生不但认识我,还打算绑我去做他的新娘呐! 通过大其力本地有钱有势的华人从中“牵线”,邓佳立即当上了“护士”,没过两天,就跟在医生身后,到种植园里给段蒙生看病了。还是“蝈蝈”的妙计:医生给段蒙生开的药,每次都不超过一天的剂量。为什么?邓佳私下告诉医生,这个老爷子,是个大主顾,有钱,不能放掉这个大客户,每天来一次,来一次收一次的钱所以,医生对段蒙生说,您这病,很重了,随时都得监护着。 所以,只要段蒙生还待在种植园里,他就要天天请医生,而一旦他提出多要些药,那就一定是想跑路了! 段蒙生却似乎没有一丝要跑的迹象,他像是要在这个种植园里颐养天年,终老于此了。 那是因为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余主席的辖区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分别被称为北部军区和南部军区。北部军区占地辽阔,是其主要根据地,以中国云南省孟连县境外的班卡小镇为中心,南部军区势力范围较小,以缅甸c泰国c老挝三国交界处的大其力为中心。余主席的北部军区与南部之区之间,是缅政府控制区以及另一个缅北特区的实际控制区。由“钢七团”改建的“独立14团”如果继续驻扎在北部军区,不仅就在中国境外,而且距离吴友兴的“新”特区较近,始终是吴友兴的心头之患,为此,余主席决定将“黑七”任团长的“独立14团”调往南部军区,驻守大其力。对这个计划,“黑七”欣然同意,对“独立14团”的移防,缅政府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让这些残兵败将远离事件中心,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引发战事,缅政府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2017年7月,“505”事件两个月后,余主席的“独立14团”顺利通过缅甸政府军和另一特区的辖区,移防到大其力。 “黑七”之所以痛快地答应余主席由北部军区移防南部军区,正因为他的“大爹”段蒙生就在大其力。 段蒙生依然每天请医生看病,医生仍然每次都带着护士邓佳一块去种植园。好几次,邓佳与“独立14团”的团长“黑七”擦肩而过。 2017年9月初的一个夜晚,“蝈蝈”把我带到了大其力最豪华的一家宾馆,开了最豪华的一个房间。一路上,“蝈蝈”喜气洋洋,一进房间,关上门,“蝈蝈”立即把我抱住,吻得我喘不过气。我使劲把他推开,故作恼怒地问:“你想干什么?急得跟个强奸犯似的?” “蝈蝈”大笑:“你是我老婆,顶多也就是个婚内强奸。就算是家暴吧,你也只能去找妇联,可惜啊,这个地方哪来的妇联?” “蝈蝈”说着又朝我扑过来,我灵巧地闪开,他追着我在屋子里跑:“粒粒,你说,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了?” 不用算,到大其力以后,我们一次都没“在一起”。我一边躲闪一边笑着骂他:“还好意思说?我都以为你不行了呐!” 半是玩笑半是当真,这段时间,“蝈蝈”和我一样,要么成天困在“据点”里,要么替换同事,到观察点蹲守,昼伏夜出,睡眠极不规律,吃的也大都是快餐和速食,“蝈蝈”已经感冒了好几次,或者说,他的感冒从来就没好过。他的脸色苍白得就像一张a4纸,有几次,他咳嗽得那么厉害,像是要把心脏都吐出来,以至于“上外勤”都害怕暴露目标,不得不让他躺在据点的行军床上,让他喘息片刻。一想到他说过的“免疫系统全都怀掉”,一想到“蝈蝈”曾经猝死又强行复活,我真是担心他突然两眼一翻,任由我怎么呼喊怎么拥抱,他再也不会醒来! “蝈蝈”终于一把抱住了我,他吻着我的耳垂,呼呼地喘着气:“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啦?” 我叹了口气,任由他吻我,幽幽地说:“什么好事,让你兴奋成这样?抓老家伙的命令下来了?” “蝈蝈”把我推到沙发上,搂住我,依然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我要复活了!就地满血复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6 神话 我一时没有明白“蝈蝈”的意思,摇摇脑袋,摆脱他的亲吻,咕囔道:“你在说些什么呀?” “蝈蝈”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向我道来。 段蒙生仓皇出逃,手里没什么钱。他想在大其力过上悠哉游哉的生活,想要给“黑七”的“独立14团”招兵买马扩充装备,这都需要钱。段东生以自杀换取“钢七团”留下毒品和人马,随后“黑七”又率部移防大其力,局势逐渐缓和,段蒙生打算徐图发展,以期东山再起。 在段蒙生的指使下,已经离开部队的,段东生的那几个“干儿子”,源源不断地将囤积的毒品向中国境内贩卖。公安边防部队近期破获数起贩卖海 洛因的毒品大案,有确凿证据表明,都与段蒙生的幕后策划有关——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贩毒款都进入到段蒙生控制的帐户。最近的一起案子,是段东生的一个“干儿子”与我国境内某毒枭做成的,100多公斤海 洛 因,获取情报后,中国警方先将境内的买家控制,利用买家将卖家调入境内,将段东生的这个“干儿子”一举抓获。这个“干儿子”已经指证段蒙生才是幕后真正的操纵者可以说,段蒙生向中国境内贩毒的事实已经清楚,证据已经充分。中国警方通过国际禁毒机构和国际刑警组织,已经正式对段蒙生发出红色通缉令! “太好了!赶紧抓呀!抓了老家伙,引渡给中国政府,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抓是肯定要抓的,但不是现在。”“蝈蝈”更紧地搂住我,轻声继续说下去。 经高层批准,中国公安部与缅甸内政部达成合作意向:为抓捕段蒙生,彻底催毁段蒙生贩毒集团,打掉其残余势力,两国警方将组成联合专案组,联合侦办以“扫毒抓段”为目标的“2017903专案”。 2017年9月3日,正是国际刑警组织向段蒙生发出红色通缉令的日子! “粒粒你听我说啊!组织已经决定恢复我的身份,任命我为总队司令部情报处副处长,作为中方联络官,全程参与中缅联合专案组的工作!” 此话一出,我亲爱的“蝈蝈”禁不住泪光闪动。 我的身体刹时在“蝈蝈”的怀抱里僵住!片刻之后,喜极而泣,我反身抱住我亲爱的“蝈蝈”,把他压倒在沙发上。 “吻我!”我这样说的时候,不等“蝈蝈”找到我的嘴唇,我已深深地吻住了他! 从未有过如此的酣畅淋漓! 激情过后,我们斜倚在床头,我仍然不明白,把脑袋歪到“蝈蝈”的肩膀上,轻声问: “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抓呢?‘红通’不是已经发了吗?而且我们早就做好了方案” “蝈蝈”歪过脑袋,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老家伙在缅北,准确地说,在班卡小镇,还囤积有几百公斤毒品,全都是高纯度的海 洛因。抓老家伙不难,他一直在我们的手心里嘛。关键是,我们这边抓了老家伙,缅北那边的小猴子,一个一个,绝对四散奔逃,他们跑的时候,啥都不带,肯定会带上毒品。粒粒你想想啊,这几百公斤毒品,要是化做涓涓细流,流入中国内地,要害死多少人,要毁掉多少人家啊?” 我黯然无语。 “你就不怕老家伙真的病死?”过了好一会儿,我悠然问“蝈蝈”。 “怕呀!他要是就这样死了,我们不就像是九九八十一难,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屋子里却空空荡荡啥都没有吗?我倒不怕他‘诈死’,他要‘诈死’,尸体总得抬出来吧,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我倒要去亲自看一看他的尸体。我是真怕他病死,所以,我们的邓佳小姐,不是每天都给他提供医疗护理吗?只要他有一点点死的迹象,我们一定会在临死之前,对他宣布逮捕令,录下视频,给全世界一个交代。” 欢愉之后,夫妻相依,“蝈蝈”竟然提到邓佳,刹时让我心生不快。 “我们在这个鬼地方,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啊!”我换了个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总不会比鲁宾逊在孤岛上待的时间更长吧?”“蝈蝈”这样说,我感觉他其实和我一样,对抓捕段蒙生的时机,根本没什么信心。 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老家伙知道他已经上了‘红通’吗?我们就不怕‘红通’把老家伙给吓跑了?” “就是要让他知道,不但要让老家伙知道自己上了‘红通’,更要让收留他的这个老朋友知道。段蒙生的这个老朋友”我知道“蝈蝈”指的是种植园主。“他不怕缅甸政府,他自己就曾经上过缅政府的通缉令,但是他不能不怕国际刑警组织,如果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要犯,在他的种植园里被抓获,他这个种植园,也不用再开了。大其力这个地方,好些有钱人,哼哼,包括当地政府和警方的某些个要人,早就想把他这个种植园据为己有” “黑吃黑?”我苦笑着问“蝈蝈”。 “没那么简单我累了睡一会吧!离天亮还有5个小时,过几天,也许就见分晓了。” “蝈蝈”俯身,吻了吻我的脑门,伸手熄灭床头灯。 我睡不着,小心翼翼地翻了几次身,我知道,其实,我亲爱的“蝈蝈”同样没有睡着。 黑暗中,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粒粒” “嗯” “睡不着吧?” 我不吱声。 “我们听首歌吧?” “好啊”我迷迷糊糊地回应。 黑暗中,“蝈蝈”在手机上找歌,手机屏幕的光,把他的脸照得一片惨白,莫名地让我有些心慌。他把耳塞插到手机上,一只摁进他自己的耳孔,另一只递给我。 我们俩就那样,肩并肩,头挨头,平躺在床上,一对耳塞的两个听筒,一个塞在他的耳朵里,一个塞在我的耳朵里,听“蝈蝈”用手机播放同一首歌: 解开我 最神秘的等待 星星坠落风在吹动 终于再将你融入怀中 两颗心颤抖 相信我 不变的真心 千年等待有我承诺 无论经过多少的寒冬 我绝不放手 “蝈蝈”把《神话》设置成单曲循环,直到“我绝不放手”把我的耳窝几乎磨出血,我这才朦胧睡去。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彩色的梦。 如同我太多的梦那样,梦中没有我自己,我高高地悬浮于上空,居高临下,以“上帝视角”俯瞰大地——我在梦中哑然失笑,哪来的什么“上帝视角”?“上帝视角”就是第三维度,高度,h,就是航拍器的视角。他们叫“无人机”,我亲爱的“蝈蝈”每次都要纠正他们,那不是无人机,是航拍器。“蝈蝈”说,只有能搭载武器,甚至导弹,能够远程侦察和作战的飞机,才能叫无人机,我们用的这种小玩意,挂个摄像头,虽然是高精度的,只能叫航拍器。 同事们懒得跟他争,我也懒得跟他争。 我们用各种航拍器拍摄段蒙生藏匿的种植园,我们对着航拍视频和放大的图片,反复研究了不少于10种抓捕方案——研究抓捕方案已经成了我们这个小组的一种游戏和消遣。 在大其力的那些日子,我不能出门,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像一个缅甸c老挝或者泰国女人,大其力不是旅游城市,这里来自中国内地的人很少。那些日子,我要么是值守据点,要么是在据点门口就上车,被拉到“观察点”,无休无止地看望远镜。 我真的快要疯了。 那天夜里,我没有梦见种植园,我梦见自己飘在天上,俯瞰一处广场,是那种灰色方砖铺就的广场。广场很大,绵延到天边,更奇怪的是,广场附近没有任何建筑物。 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胖嘟嘟的小男孩,我不能确认那个孩子的年龄,但是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孩子,我和我亲爱的“蝈蝈”的孩子。 小男孩应该是刚学会走路吧?他走得颤颤巍巍,但是他走得坚定无比。 小男孩系着艳红的肚兜,除此之外,他全身再无衣物。他雄壮的小鸡 鸡昂扬地挺立于鲜红的肚兜之下,要不,我怎么知道,那是个男孩呢? 小男孩胖乎乎的左手,握掌成拳,举着一面小小的红色三角旗,他咬紧牙关,举着小旗,踩着水泥格子方砖,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走我并不担心他会摔倒,我在梦里笑出了眼泪。 我们的孩子,多么可爱,多么执着,多么坚强啊!他就那样,举着小红旗,迈着胖乎乎的,赤裸的小腿,一步一步地走着水泥方砖格子。 天亮时我猝然惊醒,那个梦境在我的脑海中久久萦绕不去。我想,我应该是受孕了。 女人的直觉是准确的。一个月后,2017年10月,邓佳把我带到她当“护士”的诊所作了检查,没错,我真的怀孕了。 我怀上了我亲爱的“蝈蝈”的孩子。 确证怀孕之后三天,我踏上了祖国的土地。 我反复恳求过我亲爱的“蝈蝈”,让我守在你的身边,战斗到抓住段蒙生的那一刻! 我亲爱的“蝈蝈”沉吟良久,他说:“粒粒,这是我们的骨血” 我不知道,我梦见我们的孩子那一夜,“蝈蝈”也做梦了,他的梦,与我的梦截然不同。他没有向我讲述他的梦境。 “蝈蝈”跪在我的脚下,把脸贴在我的肚子上,他说:“我听到了孩子的心跳。” 我说:“别扯了,这才多大呀!一个月的胚胎,哪来的心脏哪来的心跳?” “蝈蝈”说:“回去吧粒粒,带着我们的孩子回去。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在这里,我会分心的。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回去了,我就放心了。” 2017年10月25日,我回到昆明,来到谢晓兰的楼下,摁响了单元楼的门铃。 扶着门框,我冲着谢晓兰,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妈妈,我回来了。带着我们的孩子,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7 我是谁? 谢晓兰的身体轻轻晃动了几下,透过窗棂的阳光照上她的脸,照上她花白的短发,照进她的眼睛。刹时间,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谢晓兰流泪,毫不掩饰地流泪,她的丈夫李志诚弥留之际,把我的手和她的手拉到一起,我也没有看见她流泪;她离开保山时,“蝈蝈”归来,在机场将妈妈搂进怀抱,她流泪了;这一次,我孕育着“蝈蝈”的孩子回来,她又一次流泪了。 谢晓兰急步走来,搂住我的肩膀,她微微抽泣:“回来好,回来了就好。”明知我的身后不会再有人,她依然忍不住朝我的身后张望。 “他在那边,挺好的。”我撒了个谎。 因为“蝈蝈”其实并不好,他的身体很不好。漫无止境地等待上级的抓捕命令,完全可以把人逼疯,而且越是接近最后关头,越要万分小心。不管我亲爱的“蝈蝈”是死是活,是“民间力量”还是武警少校,只要他露出半张脸,段蒙生就能一眼认出他!所以,“蝈蝈”基本足不出户,成天“宅”在阴暗的据点里,焦虑c失眠,缺乏新鲜空气和运动,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垮掉。 谢晓兰让我在沙发上坐下,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小腹,我笑着说:“妈,才一个多月,离出怀还早呢。”谢晓兰也笑了,趁机挥手抹去泪花。 阿香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说:“没事的,妈,这次任务没什么危险请原谅我不能多说。至少,我们可以给卫国打电话的。” 谢晓兰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 我嘴里说着:“不要麻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应该是您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才对吧?” 我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来拨“蝈蝈”的生活手机号码,一方面给“蝈蝈”报个平安,另一方面,也让谢晓兰跟儿子说上两句话。去年9月,“蝈蝈”假死之后,我们回到家里,与妈妈告别,此去一年有余,我们始终没有中断与妈妈的联络。除了我们在什么地方,正在执行什么样的任务不能跟妈妈说,至少隔上三天,我们会给妈妈打一次电话。我和“蝈蝈”是没有任何身份的人,我们就像夜鹰,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我们不怕敌人对我们的“生活手机”追踪和定位,因为敌人根本就不知道“蝈蝈”和我的存在 没想到,竟然是机器提示音:“你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我刹时一惊,难道,抓捕段蒙生的行动真的开始了? 我们差一点点就动手抓捕段蒙生了!那时我还在大其力,准确地我说,是和“蝈蝈”同听《神话》,我梦见了自己和“蝈蝈”的孩子,之后第七天。 不出“蝈蝈”所料,“红通”让段蒙生,让收留他的种植园主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结果是“猎枭”行动朝着我们期望,或者说设定的方向发生了良好的进展。 通过外围侦察c技术监控和侦听,特别是邓佳化妆成护士,几乎每天都要与段蒙生见面实施抵近侦察,综合研判之后,我们发现: 国际刑警组织对段蒙生发出“红色通缉令”,果然让收留段蒙生的种植园主忧心忡忡,他担心的不是缅甸警方,而是国际禁毒机构派出特种作战力量,闯入他的种植园强行抓捕段蒙生。他更担心,拿到了“红通”这把尚方宝剑,大其力警方以“窝藏毒贩”为名,先是搜查,继而查封他包括种植园在内的所有产业。这位老朋友开始在段蒙生面前长嘘短叹,而且不止一次提到段东生饮弹自尽,给余主席解决了大难题的“壮举”。 段蒙生当然明白这是老朋友暗示自己尽快离开,以免把火引到老朋友身上,他先是微笑:“兄弟你放心,我正在安排。” 又过了两天,老朋友又一次提到段东生时,段蒙生大发雷霆,指着老朋友的鼻子大骂:“什么他妈的割头不换的兄弟,要不你也给我一把枪,我一枪打爆自己的脑袋,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研判情报时,有人提出:“段蒙生会不会进入‘独立14团’的营区,接受‘黑七’的重兵保护?” “蝈蝈”摇头:“应该不会。余主席能够给段家留下这点‘种子’,段蒙生已经感激不尽。现在‘独立14团’是余主席的部队,‘黑七’是余主席手下的团长,如果段蒙生这样的‘红通’毒枭公然进入‘独立14团’的营区寻求庇护,那不是明摆着给余主席难堪吗?段蒙生这种老江湖,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别说躲进‘独立14团’的营区,就连他跟‘黑七’,不也是能不见面就绝不见面吗?当然,也不排除狗急跳墙,段蒙生一旦被逼急了眼,保命要紧,他哪里还会管余主席的面子问题,最后关头,逃入‘独立14团’营区躲藏也完全有可能。所以,我们得做好预案,一旦发现段蒙生试图逃入‘独立14团’营区,必须在路上把他抓掉!” “蝈蝈”认为段蒙生应该不会遁入“独立14团”的营区躲藏,但是,他的判断似乎出错了! 就在段蒙生对他的种植园主老朋友破口大骂的第二天午后,邓佳随同医生,刚给段蒙生看过病,开了药,离开种植园之后不到10分钟。“黑七”亲自带领20余名士兵,全都换上了便服,暗藏武器,驾驶一台轿车,两台大排量越野车,车辆都卸下牌照,径直驶入种植园! 外围侦察员一个接一个地报告,据点里的空气紧张到如同塞满炸药的铁桶,每一个人都望着“蝈蝈”:很显然,“黑七”这是带人去接段蒙生! 怎么办?抓还是不抓?在哪里抓?如果按原计划在路上抓,大其力侦察组的火力根本不是“黑七”的对手。 “蝈蝈”身形急晃,险些摔倒,这种情形我只见过一次,那是在陈华的追悼会上,“蝈蝈”执意持枪护灵,腰板笔直地站了近三个小时。我赶紧伸手去扶他,他轻轻地推开我的胳膊。 时间仿佛停滞了。 外围侦察员报告:段蒙生在李凡和吴峰的护卫下,已经上了轿车。段蒙生坐在后排中间,李凡和吴峰坐在他的两侧。“黑七”坐在驾驶副座车队已经动了!两台越野车把轿车夹在中间 “蝈蝈”突然嫣然一笑。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如此诡异的笑容,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没事吧?”我脱口问道。 “我混乱了。”“蝈蝈”缓缓后退两步,伸手摸到行军床的床沿,缓缓坐了下来:“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招手示意据点里的侦察员围拢过来,下达命令:“盯住,盯死!全程秘拍!不要跟得太紧,不要暴露,绝不允许发生交火,但是一定要拍到老家伙跟‘黑七’在一起的画面,一定要拍到老家伙的落脚点!不管‘黑七’把老家伙接去哪儿,我只要视频,完整的视频!” 侦察员们立即启动预案,他们用的不是枪,而是各种拍摄器材,从空中,从车队必经之路的制高点,利用交替追踪车辆的行车纪录仪对“黑七”接运段蒙生的车队进行全程秘密拍摄。 待“蝈蝈”平静之后,我悄声问他:“你忘记了什么事?你怎么就混乱了?” “蝈蝈”轻声告诉我:“我们”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透出无尽的苍凉:“没有身份的时间太长了说实话,我的身份认知产生了混乱” “蝈蝈”所说的“身份认知”,是我在接受百日特训时,特官反复强调的一个概念:一个侦察员,化妆成各种身份,打入c卧底恢复身份之后,很可能出现短时间的自我认知混乱,他会自问:我现在是谁?是警察?还是毒贩?特别是扮演某个角色的时间太长,这种身份认知混乱的程度就更严重,在潜意识里,他会不停地追问:“我是谁” “蝈蝈”的意思是,他还没有从“死人”的身份认知中完全自拔,还没有从“暗处”挣扎出来。 我轻轻地“噢”了一声。 “所以我忘了,我现在是中缅联合专案组的联络员,这个专案的目标之一,就是抓段蒙生。所以,抓段,早已不再是我一个人,我们俩,我们这个小组的任务,而是中缅联合专案组的任务。” 我还是不太明白“蝈蝈”的意思。 他拉了拉我的手,让我和他并排坐在行军床上:“为什么我一定要视频?这是要向联合专案组上报的,最重要的证据。‘黑七’胆敢在他的军营里窝藏段蒙生,别忘了,‘黑七’现在是余主席手下的团长,只要我们有确凿的证据,完全可以通过缅方高层向余主席施压,让余主席命令‘黑七’交出段蒙生,如果‘黑七’拒不执行余主席的命令,余主席恐怕只有下令以‘扫毒’或‘平叛’为名,把段蒙生和‘黑七’一锅端了;如果段蒙生离开‘黑七’的军营,那就正好回到我们预设的道路上了吗——我还是相信,段蒙生不会冒然进入军营的,毕竟,这支部队,是他最后一点老本了。” 这下我完全明白了。我轻轻捏了捏“蝈蝈”的手,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老问那些古怪问题了,你就是你,你是我老公,啊!” 我不知道我的心理素质是不是比“蝈蝈”还要好,因为我就从来没问过自己:“我是谁?”成天这样问,会把自己彻底搞胡涂的。 “蝈蝈”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段蒙生。果然,“黑七”并未将段蒙生接到“独立14团”的军营,车队驶到大其力西郊的一处庄园前,径直穿过铁门,在主楼前停下。事后查明,这处庄园,是段蒙生让“黑七”花了大价钱买下的。用于购买庄园的款项,正是从段蒙生接收毒资的帐户上划转,这一资金“流水”,进一步成为段蒙生贩毒的证据。 “黑七”带来的那20余名穿便服的士兵,就此担负起庄园的警卫任务。 “红通”还是把段蒙生吓了一跳,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国际禁毒机构派出特种作战力量,深入到大其力来抓他。老朋友的那个种植园,四处“漏风”,虽然便于逃跑,但同时也根本无法防守。而他刚刚购置的这处庄园,高墙,电网,电子监控,哨兵,狼狗,贴身警卫,一个都不少。 段蒙生躲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庄园里,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再也不怕他突然消失。“蝈蝈”下令,在庄园附近架设秘密观察点,确保段蒙生不脱离侦察组的视线。更好的消息是,段蒙生住进庄园后的第二天,就派李凡来请医生,于是邓佳继续跟在医生后面,天天去给他“看病”。 又过上了日复一日,等待上级下达新的命令的乏味日子。 然后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然后我就被送回到昆明,送回到谢晓兰身边。 谢晓兰一定知道我试图跟谁打电话,见我一脸茫然,她轻声问:“不接,是吗?” 我沉住气,笑了起来:“哎呀妈妈,您看我忘了告诉您,上级已经正式恢复了卫国的身份。他现在是总队情报处的副处长了,担任中缅双方的联络官,在那边坐办公室。纪律还是那些纪律,我们不能给他打电话的。” 突然,我的手机震动,吓我一大跳,差点把捏在手里的手机扔出去。 难道是我亲爱的“蝈蝈”把电话打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8 最后一击 我的手机,“蝈蝈”的手机,无论是工作手机还是生活手机,通讯录里一片空白,每一条通话纪录都会被我们随手删除,短信c微信同样如此——百日特训之后,除开我去缅北给段蒙生送“小礼品”的那七天,我和“蝈蝈”终日相守,我们从不用微信聊天那么,除了“蝈蝈”,谁会往我的手机上打电话呢? 我差一点点就摁下接听键,但是我迟疑着,任由手机在我的掌心里抽搐,一下,两下来电显示的号码虽然有些眼熟,但绝不是“蝈蝈”的生活手机。就算他换个号码给我打电话,如果不是万分紧急,他会先用这个号码给我发短息,使用我们彼此都熟悉的“典故”,比如“君问归期未有期”,那是三年以前,我刚刚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我亲爱的“蝈蝈”,刚刚向他剖白我的心迹,而他即将出发到段向北的身边去卧底,临行前夜,他发给我的短信;再比如“星星坠落风在吹动”,那是我怀上他的孩子那一夜,我们依偎在黑暗中,一人一个耳塞,同听的歌词手机震动到第四下,我毅然挂断了电话。 没想到,三秒钟之后,谢晓兰家里的座机响了。谢晓兰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将听筒朝我递过来:“他(她)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谢晓兰这句话说得古怪,她?或者是他?是谁? 我满怀疑狐地接过听筒,轻轻“喂”了一声,对方干炼地说出一个名字,啊,原来是她。 袁姐说:“警惕性还挺高,我的手机号,忘记了?” 我吱唔着:“手机里没存,常识嘛。” 听完袁姐的吩咐,我转身对谢晓兰说:“妈,袁姐让我下去一下,她有事跟我说她说她就不上来了,她不想让人知道,我是您的儿媳妇。” 谢晓兰当了一辈子老公安的家属,当然明白这是袁姐有机密的事情需要单独向我交代,“嗯”了一声。 袁姐的车直接停在单元门口,见我出来,她示意我上车。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袁姐发动汽车,歪头对我说:“兜兜风?”不待我回答,汽车已缓缓驶出小区。 袁姐交代了我几件事:第一,“冥王星”方案第三阶段,也就是中缅联合侦办的“2017903”专案,很快就要进入决战关头,由于“蝈蝈”的身份已经恢复,不排除敌人对他的通讯设备进行定位c监控等可能。因此,必须严格遵守保密纪律,“蝈蝈”不会跟我和谢晓兰通电话,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他,如果有特别需要向我们通报的情况,袁姐会亲自转达;第二,鉴于我和“蝈蝈”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并肩在境外战斗,敌人很可能已经查明我是“蝈蝈”的搭档,不排除敌人对我采取“手段”,以达到侦控c胁迫“蝈蝈”的可能,所以,我必须保持高度警惕,确保自身安全,任何时候离开谢晓兰的家,都必须向袁姐报告,她会及时派出人员暗中对我进行保护;第三,这是最重要的,“蝈蝈”是李志诚和谢晓兰的养子,事实上比亲儿子还要亲这个事实,就算在公安系统和边防部队,知道的人也很少。因为敌人很可能对我和“蝈蝈”的亲密关系已经知晓,为了确保谢晓兰的安全,我不能和谢晓兰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包括小区内部的公共场所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问。猝然之间,我觉得袁姐就像我接受百日特训时的那些教官,他(她)们的脸被作战面罩蒙得严严实实,他(她)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问任何问题。” 所以,当袁姐开车绕着小区兜了一圈,把我送回到谢晓兰家的单元门前,对我说:“跟以往一样,你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没有。” 谢晓兰永远不会问袁姐找我有什么事,阿香放学回来,看到我甚是惊奇,张嘴就问:“叔叔呢?” 谢晓兰抢着回答:“叔叔在美国,还有工作。你婶婶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回来等着生小宝宝。你该上学上学,该做作业做作业,一切照旧。” 阿香吐了吐舌头:“美国”。然后她好奇地盯着我的肚子,问:“婶婶,你的肚子里,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我一巴掌轻拍到她的脑袋上:“你个小屁孩,我哪里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要生下来才知道的。” 谢晓兰明显地忙碌了很多。 第二天,阿香去上学之后,谢晓兰又问我:“想吃点什么?要不我们一块去菜市场?” 我抱歉地说:“妈,我真的不能跟你一块儿出去,袁姐不是说了吗?不能让人知道我是你的儿媳妇”谢晓兰有些不快:“那就就天天在家里关禁闭。不出门,不呼吸新鲜空气,对孩子不好。” 我摇摇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谢晓兰一声长叹:“我这是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嫁个老公,是公安,生个儿子,死了,养个儿子,还是公安,娶个儿媳妇,不是公安,比公安还神秘好好好!你就好好养着,我服侍你。” 就这样,一家人相安无事,每天清晨,天色微明,我会一个人在小区里散散步。看看书,上上网,时间过得也不慢。 我发现我越来越关心与缅甸c老挝c泰国有关的新闻,不仅是新闻,与之相关的博客c微博我会从一条链接跳到另一条链接,只要是与这三个国家有关,我会不知疲倦地点开c阅读。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是想从这些链接里,寻觅到与我亲爱的“蝈蝈”有关的蛛丝马迹。爱一个人,就意味着关心他,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关心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如果我们是一对“正常”的夫妻,我可以关心他发的每一条微信朋友圈;而他呢,一定会关心我写下的每一个文字,我不是当过记者吗?我不是曾经以写文案为生吗?我想,就算是我写下的那些广告词,我亲爱的“蝈蝈”也会一个一个字贪婪地阅读,宛若酒鬼,饮下每一滴含有酒精的液体。 整整两个月,直至12月中旬,仍然没有我亲爱的“蝈蝈”丝毫的音讯。 奇迹总是在意想不到时出现,否则就不叫奇迹了。 12月19日,晚8时左右,我接到袁姐的电话,很简洁:“我的车在楼下,下楼,跟我走。” 我来不及换衣服,匆匆附耳,对谢晓兰低语:“我出去一下,袁姐在楼下等我。” 袁姐径直把我载到“新纪元大酒店”的地下车库。 天!又是地下车库! 透过汽车前挡玻璃,我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正抬手挡住汽车大灯直射的光芒。我拉开车门,鸟儿一般飞奔过去,扑进我亲爱的“蝈蝈”怀抱。 袁姐追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朝汽车一呶嘴:“上车上车,你们在车上聊。给你们半小时,就半小时啊!” “蝈蝈”沉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拉着我,急步走到袁姐的汽车旁,拉开后车门,把我推进后座,随即钻进车门,紧闭了车门。 依然是透过汽车前挡玻璃,我看到袁姐离我们而去的干炼背影。 刻骨铭心的深吻,让我喘不过气,让我亲爱的“蝈蝈”气喘吁吁。 “2017903”中缅联合专案组在昆明召开一个绝密会议,“蝈蝈”奉命参会。我一直不知道是“蝈蝈”还是袁姐“违反纪律”?让我们在地下车库的车上匆匆一见。 与我两个月前离开的时候相比,我亲爱的“蝈蝈”愈发消瘦,33岁的男人,两鬓竟然依稀有些斑白。我心疼不已,问他是不是还经常感冒?问他是不是还咳嗽?我抚摸着他的鬓角,叹息说着:“大叔,你也老得太快了!” “蝈蝈”不回答我一连串的追问,一个劲地问我:“你还好吗?妈妈还好吗?” 我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狭窄的汽车后座上,“蝈蝈”艰难地弯下身子,把脸贴到我的肚子上,我知道,他是想聆听孩子的心跳。 “唉”,我又叹了口气:“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短暂相聚的半小时,我总觉得“蝈蝈”有什么话要对我讲,他欲言又止,我不知道是时间太短,还是他心事重重。 我们躺在大其力最豪华的宾馆最豪华的房间的那张大床上,我们一人一个耳塞同听《神话》的那天夜里,那个我梦见了我们的孩子,意识到自己受孕的夜里,“蝈蝈”同样做了一个梦,他同样梦到了我们的孩子。 与我不同的是,我梦见的是一个举着红色三角旗,蹒跚而顽强的男孩,他梦见的,是一个女孩。 “蝈蝈”梦见的那个女孩,大约两岁的样子,他梦见那个女孩穿着漂亮的花裙子,被我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梦见我抱着孩子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他梦见每一个人都与他逆向而行,而我和孩子在人潮中静止不动;他梦见我怀中的女孩拼命扭头朝他张望;他梦见自己试图冲开人潮,奔向我和他的孩子,但他一步也无法挪动;他梦见孩子用小拳头堵着嘴,堵住大声呼喊他“爸爸”的声音;他梦见我抱着孩子,被无尽的人潮挟裹着,缓缓离他而去;他梦见自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他哭泣着从梦中惊醒,他发现自己的脸上,真的挂着两行泪水。 半个小时的时间,快得就像一眨眼。 依然是透过汽车前挡风玻璃,我看到袁姐朝汽车走来的身影。 “再见,我的好姑娘,我们真的,很快就要再见了!”“蝈蝈”深情地吻着我的耳垂。 “保重啊!”除了这样的,俗得不能再俗的叮咛,我真的想不出别的任何一个词。 “等着我回来,很快了,真的,很快了!”“蝈蝈”拥吻着我,抚摸着我的腹部,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承诺,也是对我腹中孩子的承诺。 是的,他说快了,很快了,从他的话语中,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战斗即将打响。 事实上,中缅联合专案组在昆明召开的这次绝密会议,正是研究和决定,如何对段蒙生及其残部和毒品,发起最后一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39 一触即发 2017年12月,“蝈蝈”率领的大其力侦察组发现:段蒙生与一来自泰国清迈的“大老板”接触密切;进一步侦察发现:段蒙生已经与清迈老板达成毒品交易意向,段蒙生将向清迈老板提供500公斤高纯度海 洛因,清迈老板开出的价码是两千万美金,而且已经把两百万美金的预付款打到了段蒙生指定的海外帐户。 在中国政府与国际社会的严厉打击下,海 洛因原植物罂粟在缅北地区的种植面积不断萎缩,而欧美的一些“老派”瘾君子认为,由化工合成的新型毒品,如冰 毒一类,与“纯天然”的传统毒品海 洛因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物以稀为贵,海 洛因在欧美毒品市场上的价格因之一路攀升。这也正是清迈老板斥巨资,并且愿意预付一成定金,收购段蒙生手里的高纯度海 洛因的原因。 情报显示:在此期间,段蒙生两次把“黑七”叫到他在大其力刚刚购买的庄园。段蒙生与“黑七”第一次密谈后不久,清迈老板的预付款就进入到段蒙生的帐户;段蒙生与“黑七”第二次密谈,应该是与“黑七”商议运输毒品事宜。 与此同时,泰国清迈侦察组报告:已经向段蒙生预付了两百万定金的“大老板”,近期活动频繁,已安排数组人马潜入泰国清盛港。清盛是泰国北部边境最重要的航运码头之一,距离大其力一步之遥。清迈老板收到段蒙生的毒品之后,应该立即会将毒品由大其力运往清盛,随后,沿湄公河南下,水陆兼运,出印度洋,走海路转运至欧洲毒品市场。 位于云南省孟连县境外的班卡小镇是余主席特区的首府,段家的“干儿子”溃败时,带来的大量海 海因就囤积在这里。 班卡侦察组发现:就在段蒙生第二次召见“黑七”之后,经由“黑七”下令,散落在段东生离开部队的那几个“干儿子”手中的毒品,分次分批地汇集到其中一个“干儿子”开设的“鸿泰”商号,显然是等待集中启运。 “2017903”中缅联合专案组在昆明召开绝密会议,由两国警方高层主持情报研判。情况已经基本明朗:集中在班卡的这批毒品,将于近期运送至大其力,交付与清迈老板。从双方准备交易的数量来看,这批毒品应该已经是段蒙生手中的所有“存货”。一旦毒品在大其力被成功交付给清迈老板,段蒙生拿到两千万美金,他很可能逃离大其力,以湄公河两岸的丛林为据点,招兵买马,重走聚啸山林,开疆拓土,胁迫当地民众种植罂粟,制造c贩买毒品的老路,进而实现控制湄公河航道,以毒养军,以军护毒,达到长期与缅甸c老挝c泰国三国抗衡,“重振金三角”的梦想。 鉴于这批毒品数量巨大,而且是段蒙生的老本,结合他两次召见“黑七”的情况,这批毒品,应该由“黑七”亲自组织武装押运。 “黑七”要押运这批货,就必须从大其力返回到班卡小镇,从他的“兄弟”们手中接货之后,再组织启运。 中缅联合专案组决定,由中国公安部c缅甸内政部c云南省公安厅c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以及缅警方相应机构抽调人员,组成“2017903”专案前方指挥部,指挥部迅速进驻缅北重镇景栋,因为这里是缅政府北部某军区司令部所在地。前方指挥部以军区司令部为驻地,一方面可以确保安全,另一方面,便于就近调动缅甸政府军,对毒品进行拦截。 作战方案是这样的: 命令班卡侦察组密切关注余主席的特区政府动向,“黑七”是余部“独立14团”的团长,他要离开其部队位于大其力的防区,必须向余主席请示,因此,监控住特区政府,就监控住了“黑七”的动向;命令班卡侦察组密切注意毒品动向,一旦集结到“鸿泰商号”的数百公斤海 洛因出现转移或分散动向,立即向位于景栋的前方指挥部报告,严防段蒙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用“黑七”武装押运,而采用其它方式将毒品运送至大其力; 命令大其力侦察组盯死段蒙生,在截获毒品的同时,会同驻扎大其力的缅甸政府军,封锁“独立14团”的营区,严防“独立14团”哗变,联合缅方大其力禁毒大队c特警大队,对段蒙生实施抓捕。 “蝈蝈”与我在地下车库里袁姐的车上小聚半小时之后,连夜返回,次日即抵达大其力。侦察小组向他报告:老家伙一如往常,该吃吃,该睡睡,“护士”邓佳跟着医生,当天还给老家伙看过病;“黑七”也一直呆在“独立14团”的营区内,没有外出。 为了做成这笔“大生意”,段蒙生和“黑七”很快就开始行动了。 大其力侦察组侦知:“黑七”打电话向余主席的特区政府请示,有重要工作需要向余主席当面汇报,请求近期往班卡一行; 班卡侦察组侦知:余主席同意了“黑七”的请求,表示,自己最近比较忙,“黑七”到班卡后,可以向副主席强某汇报工作。 “黑七”此举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去班卡,汇报完“工作”后,在返回时,亲自将这批毒品押运至大其力。 2017年12月23日上午,“黑七”带着20余名武装随从,分乘4辆越野车和皮卡车,从大其力出发,途经云南省勐海县打洛镇对面的小勐拉,在这里住了一夜。 小勐拉侦察组报告:“黑七”在小勐拉停留当晚,与这一特区的几位头目喝了酒,抵近侦察表明,他们只是叙旧,没有谈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一个比较重要的情况是,宴席上,“黑七”提到,他的部队在大其力,他的老婆c孩子c姘头大都滞留于中缅边境,以后,不管是回家探亲,还是到班卡开会c领取物资等等,都要通过这几位头目的防区,还请这些头目多多关照。这些头目随口应承,其实,由班卡经由小勐拉再到大其力这条道路上,缅政府军至少设有3个检查站,真正对“黑七”的南北交通构成威胁的,不是特区军队,而是缅政府军的这几个检查站。 第二天,2017年12月24日,“黑七”带领随从离开小勐拉,午后抵达班卡。 余主席的特区政府,部分年轻官员有西方留学背景,要过“洋节”,“黑七”受邀出席了特区政府举行的“平安夜晚会”,喝得酩酊大醉。 圣诞节当天,“黑七”没能见上余主席,也没能见上强副主席。班卡侦察组报告,“黑七”一直睡到中午,然后和他的“干兄弟”从中午一直喝到深夜,完全不像是“重任在肩”的样子,更像是借口“汇报工作”,吃喝玩乐而已。 “黑七”在班卡纵情酒色,驻扎景栋的前方指挥部c“蝈蝈”指挥的大其力侦察组,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从“黑七”离开大其力的那一天开始,“蝈蝈”的失眠就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蝈蝈”严厉告诫手下,绝不允许任何人向上级报告他的身体状况。他等待了十几年的最后一战即将来临,就是死,他也要死在战场上! 12月26日,特区副主席强某接见“黑七”,两人的会谈并未持续太长时间。走出强某会议室的“黑七”春风拂面喜气洋洋。班卡侦察组火速查明,奉余主席之令,强某对“黑七”劳师远屯大加赞赏,对“黑七”提出的部队武器c装备等请求满口答应,作为余主席的“新年礼物”,当场下令拨给“独立14团”全新ak一47步枪30支,被装50套。 驻景栋的中缅联合专案组前方指挥部接到情报后判断:领导也见了,武器和被装也到手了,这下“黑七”该动身押运毒品返回大其力了吧? “蝈蝈”指挥的大其力侦察组立即进入一级响应状态。 不出所料,12月27日,两台大卡车和一台越野车,均悬挂“独立14团”的专属车牌,离开班卡,朝大其力方向驶去。然而,“黑七”本人却留在班卡,并未随队而行。 毒品究竟在哪里?每台大卡车的核定载重量都是10吨,要混入500公斤左右海 洛因,易如反掌。而且,“黑七”在班卡的这些日子,带领他的随从们频繁出入其“干兄弟”开设的“鸿泰商号”,起先,毒品就藏在“鸿泰商号”的仓库里。有没有可能,毒品已经被“黑七”的随从们,利用班卡侦察组的侦察死角,偷偷转运到了卡车上?而“黑七”不随大卡车出发,恰恰是因为毒品就在卡车上,如果运毒卡车被缅政府军截获,“黑七”完全可以借口是他的下属私自贩毒,从而洗清自身的贩毒罪行? 驶向大其力的卡车已经上路,留给专案组研判和作出决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蝈蝈”对着地图和笔记本电脑屏幕冥思苦想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通过绝密通道向前方指挥部报告:从班卡到大其力,道路状况极差,大卡车绝不可能一天之内赶到大其力,很可能会在途中停下来留宿一夜;在班卡通往大其力的道路上,共有缅政府军的3个检查站。基于上述情况,“蝈蝈”建议,缅政府军的第一道检查站,对大卡车不用进行严格检查,制造一路顺风的假象,待卡车留宿时,想办法派人抵近侦察,确认车上有无毒品,如果有毒品,就地截获,如果就地截获有困难,就放到缅政府军的第二道检查站,出动重兵,将其截获;如果没有毒品,后边的两道缅军检查站,对其放行 前方指挥部果断采纳了“蝈蝈”的建议。 “独立14团”的卡车在缅军第一道检查站停下后,带队军官主动向缅军报告,车上拉的是炸药和被装。缅军检查官对其大加申斥,告诉“独立14团”的带队军官,炸药是危险物品,必须提前申报才能上路运输。“独立14团”带队军官反复恳求并对检查官施以小恩小惠之后,缅军检查站的官兵根本没有登车检查,挥手放行。 当天晚上,声称运输炸药和被装的“独立14团”卡车驶入小勐拉,打算在这里留宿。小勐拉侦察组派出精干力量,贴近侦察后确证:车上没有毒品。 中缅联合专案组依计而行,命令缅政府军的后续两个检查站对卡车放行。 很显然:这是“黑七”精心策划的探路行动”。他想试探缅政府军对悬挂“独立14团”号牌的车辆,究竟会检查到什么程度?运输炸药也是“黑七”精心安排的,他想试试,对未经“申报”就私自上路的“危险”物品,缅政府军会不会悍然扣留? 运送炸药和被装的卡车安然抵达大其力,在“黑七”看来,缅政府军对余主席的部队应该是比较“客气”的。 然而,“黑七”还是不动!新年前,余主席要召开“新年团拜会”,“团拜会”之前,还要召开“2017年总结表彰会”c“2018年军政形势研讨会”c“2018年第一季度各项工作推进会”急得各路侦察员纷纷抱怨:“这些家伙,啥也没学会,就学会开会了。” “蝈蝈”他们等得双目赤红,急火攻心,度日如年。 2018年的新年如期来临。 在此之前,袁姐秘密把我接到公安医院,详细地进行了孕期检查。我腹中的胎儿已经发育到第12周,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袁姐把我送到谢晓兰家的单元门前时,我说:“袁姐,我有个请求。” 袁姐干炼利落地吐出一个字:“讲!” 2018年的新年来临了,跨年之际,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妈妈新年好,粒粒新年好,阿香新年好,宝宝新年好。” 我大声地把短信念出来给谢晓兰听。谢晓兰激动地说:“能把电话打回去吗?我跟卫国说两句话。” 我黯然摇头:“是个虚拟号,打不回去的。” 只有我知道,这条短信息,不是来自“蝈蝈”,而是来自袁姐。这就是我去孕检那天,我对她提出的,小小的请求。 2018年1月3日晚,班卡侦察组报告:“黑七”要动了,这次是真的要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40 一口鲜血,吐到枪上 班卡侦察组报告:1月3日晚,先后有3辆悬持“独立14团”号牌的汽车开进“鸿泰商号”的院子内,一直停在那里。侦察表明,有人将十余个军用迷彩背囊分别装到3台车上。 当天晚上,“黑七”去了他最宠爱的一个姘头家里,侦控表明,“黑七”亲口告诉他的姘头,第二天上午他就要回大其力。 侦察还表明,有人给“黑七”的司机送来一些药,据查,这些药主要用于控制胆结石发作。这样看来,“黑七”不仅要给段蒙生送“货”,还要给他带药,这是为段蒙生再次出逃作好准备。 1月4日上午10时许,司机开车到“黑七”的姘妇家中接上他,此前约半小时,原先停放在“鸿泰商号”的越野车已经出发。另有3台悬挂“独立14团”号牌的皮卡车,带着14名荷枪实弹的“独立14团班卡留守处”的士兵同时上路。 上午11时许,“黑七”的座车与3辆越野车,3辆皮卡车会合,组成车队,朝大其力方向驶去。 驻扎于景栋的中缅联合专案组前方指挥部,立即请示中缅两国警方高层,缅甸政府命令驻扎景栋的缅北某军区派出三个营的兵力,沿班卡至小勐拉一线布控,务必拦截“黑七”的车队,对其进行武装检查。 中缅联合专案组命令“蝈蝈”指挥的大其力侦察组,立即会同缅甸大其力缉毒队和特警队,包围段蒙生在大其力藏匿的庄园,一旦查获“黑七”押运的毒品,立即对段蒙生实施武装抓捕。 这天上午11点左右,一如往常,“护士”邓佳随同医生,进入段蒙生在大其力的庄园,对其进行例行身体检查。经过一段时间的持续治疗,段蒙生的胆结石稍稍得以控制,没有发生剧烈的疼痛,只是偶有嗳气c呃逆等症状。医生给他开了一天剂量的药。据邓佳报告,这天段蒙生的气色不错,看花弄狗,怡然自得。 邓佳和医生离开段蒙生的庄园之后,先后有3拨客人前来庄园拜访段蒙生。这3拔客人,分别是大其力本地的一位富商以及两名随从;一位漂亮的少女带着一个10来岁的女孩;老挝的一位木材商,同样带着两名随从。段蒙生分别在自己的起居室c茶室和小会议室接见了这3拔客人。客人们与段蒙生会面的时间都不长,客人们乘车来访,乘车离去,对每一辆车,“蝈蝈”都命令侦察员采用跟踪,近贴等方式进行了仔细观察,确保不出现任何意外。 大其力缉毒队和特警队奉命派出近百名警察,在庄园外围布控,内圈由“蝈蝈”指挥的侦察组负责。监听和监控表明,段蒙生一直待在庄园里,李凡和吴峰如同往常,紧随在段蒙生身旁。 下午15时许,“黑七”的车队遇上道路塌方——这其实是中缅联合专案组命令缅甸军队故意制造的。就在“黑七”所部下车,准备疏通道路时,近百名全副武装的缅甸政府军士兵突然出现,喝令“黑七”下车接受检查。 “黑七”一行,包括他本人在内,一共32人,带有长短枪支40余支,事后查明,他们还携带了火箭筒。 “黑七”下车后非常傲慢,拒不接受缅政府军的检查。“黑七”担任团长的“独立14团”是余主席的部队,“黑七”坚称,没有余主席的命令,谁也不能对他的车队进行检查。如果缅政府军强行检查,他一定会下令武装抵抗。双方持枪对峙,枪战一触即发。 中缅联合专案组中的缅方最高官员立即指示前方:保持镇定,绝对不可以与“黑七”发生枪战。政府军与特区军队一旦交火,很可能演变为全面开战,这样的责任,缅方官员根本无法承担。 中缅联合专案组决定,一方面向上级报告,请政府协调余主席下达命令,让“黑七”的车队接受检查,同时派出专案组中的缅警方高级官员,与军区参谋长一起赶到现场,试图说服“黑七”接受检查。为避免激怒“黑七”,专案组中的中方警员,绝不可以出现。 在军区参谋长与缅甸内政部的一位处长赶到现场之前,“黑七”的部队与缅政府军已经武装对峙了近两个小时。 专案组的抓捕命令迟迟没有下达,在大其力负责指挥抓捕段蒙生的“蝈蝈”急得两只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从下午15时许,也就是位于景栋的前方指挥所传来消息,“黑七”的车队已被缅政府军拦截之时开始,他就一直坐在距离段蒙生的庄园大门不足100米的一辆厢式货车上,要么紧盯着庄园大门,要么紧盯着车厢里的数台监视器。 段蒙生的庄园里安装有数十个监控摄像头,分别对大门c围墙c主体建筑入口c楼道等重点部位进行监控,所有的监控画面都传输到庄园的保安室,保安,实则是“独立14团”身着便服的老兵,24小时不间断地盯着保安室里监视屏。安装监控本来是为了防贼防刺客,但是,什么技术都有两面性,在段蒙生搬进这座庄园后不久,“蝈蝈”指挥的大其力侦察组就派出技术专家,伪装成维护维修监控系统的工人,进入庄园,稍稍动了动手脚,就引出一路信号,把庄园的所有监控画面接到了侦察小组据点的电脑上。现在,为了确保抓获段蒙生,监控信号转接到了“蝈蝈”带人值守的侦控车上。 从监控画面上看,庄园里一切照旧,大门处的武装保安无聊地抽着烟;主建筑入口处的哨兵两个胳膊撑在桌面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蝈蝈”不知道段蒙生是否已经知晓“黑七”的车队已被缅政府军拦截?但是他知道政府军拦截“黑七”车队的那个地方几乎没有手机信号,如果“黑七”用卫星电话与段蒙生联络,“蝈蝈”的侦察小组是可以侦知的。既然没有卫星电话打进庄园,应该是缅政府军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段蒙生应该认为“黑七”的车队依然安全行驶在路上。毕竟,从班卡到大其力,要走两天,段蒙生没有任何理由着急。 一个小时过去,又一个小时过去,大其力的黄昏渐渐来临。 缅甸北部这个军区的参谋长和内政部的一名处长赶到“黑七”车队被拦截的现场,已是1月4日18时左右,距离车队停下,已经整整过去了3个小时。 天色正渐渐暗下来。 在参谋长和处长的劝说下,“黑七”最终同意对车队进行检查,他耍了个花招,强调自己并不知道车上有什么东西,除了他的座车之外,至于其它的车,在班卡停在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他同意跟随参谋长和处长同去军区驻地,到景栋先见缅政府军的军区司令,同时等待余主席的指示。后来,“黑七”交代,他想把车上的“货”甩给余主席或强副主席,总之,他想说,“货”不在他的座车上,他根本不知情。 “黑七”一离开现场,群龙无首,缅政府军当即命令“黑七”的部下缴械。“黑七”的部下没有丝毫抵抗,立即放下武器。这些老兵都知道,货是“当官的”,钱也是“当官的”,只有命是自己的。 缅政府军现场查扣各种枪支36支,子弹1586发,火箭筒6具,手 榴弹33枚,电台2部。泰株410万元,除“黑七”之外的31名士兵被押往附近的缅政府军军营看管。 随即,缅甸政府军从“黑七”车队的3辆越野车上,查获精制海 洛因992块计496公斤! 在越野车查到第一袋毒品时,前方指挥部立即通知“蝈蝈”实施抓捕。 “蝈蝈”立即与大其力方面指挥行动的警方负责人取得联系,而就在此时,大其力警方负责人也接到他的直接上级的命令。 1月4日18时37分,抓捕段蒙生的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按预定计划,大其力特警派出两台ptu冲锋车,飞速冲向庄园大门。ptu冲锋车一边前进,缅甸警察一边通过车载喇叭喊话:“警察执行公务,阻挡者就地击毙!” 大门处的武装警卫弃枪而逃,ptu直接冲进大门。大其力缉毒队的两台轿车,“蝈蝈”和大其力侦察组的同事们乘坐厢式货车和两台大排量越野车,紧随ptu冲锋车,径直朝主建筑冲去。 “黑七”派来保护段蒙生的那些穿便服的“独立14团”老兵,没有任何一个人开枪拒捕,能逃的纷纷四散奔逃,跑不掉的,扔下武器,熟练地双手抱头,就地跪下。这些人都打过仗,也见识过缅甸军警的凶悍,稍有抵抗动作,缅甸军警绝对会将他们格杀当场! 只有一条不知好歹的狼狗,狂叫着朝跳出车厢的缅甸特警扑过来,一串枪声爆响,狼狗身中数弹,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 “蝈蝈”指挥身着防弹背心的侦察员们,跳下汽车,穿过主建筑的门厅,持枪直扑段蒙生的卧室——这次行动,得到了缅甸警方最高层的批准,凡属中缅联合专案组的正式警员,允许在特定情况和有限范围内使用武器。 “蝈蝈”和同事们交替掩护,朝段蒙生的卧室逼近。此前,在等待抓捕命令的漫长日子里,“蝈蝈”和同事们已经找到一个与这个庄园主楼相似的建筑,反复进行过战术演练。他们相信,外围的保安也许会放弃抵抗,而李凡和吴峰一定会拼死反击。这两个人在军队受训多年,军事素质相当过硬,“蝈蝈”和他的同事们稍有不慎,很可能出现伤亡。 奇怪的是,“蝈蝈”和同事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根本就是直入无人之境,直接闯到段蒙生的卧室前,一脚踢开房门! “蝈蝈”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就在他们踢门时,迎接他们的,一定是子弹,而且一定是自动步枪发射的子弹!李凡和吴峰应该一人一把枪,早就在门后等着他们,甚至段蒙生,也操着一把ak一47,试图在最后的决战中,亲手射杀他的老对手“蝈蝈”! 完全出乎“蝈蝈”的意料,房门被踢开后,屋子里动静全无,像是空无一人,或者说,就算有人,也是死人! 一名侦察员正要朝屋子里冲去,“蝈蝈”一把抓住他,将他拉回来。 一瞬间的恍惚,“蝈蝈”宛若重回2016年7月17日那个空气中都在滴血的午后,重回中缅边境我方一侧的月亮石洼地——难道,段蒙生故伎重演,在屋子里埋入了炸弹,等待“蝈蝈”和他的战友冲进去时,引爆炸弹,把“蝈蝈”和他的战友们统统炸死那么,段蒙生和他的两名贴身警卫员,李凡和吴峰,不也在屋子里吗?难道,这个老毒枭真的要跟他恨之入骨的“蝈蝈”同归于尽? “蝈蝈”举起一只手,示意同事们暂停进攻。 就在这时,大其力特警队的一个突击小组也已冲到卧室门前,全副武装的特警可不管“蝈蝈”在想什么,他们手持防弹盾牌,组成攻击阵形,强行推进到卧室内部。 片刻之后,屋子里传出缅甸特警用缅语大叫“安全”的声音。 “蝈蝈”率队一拥而入。 屋子里,三名穿便服的男子跪在地上,高举双手。 他们不是段蒙生,也不是李凡和吴峰。 难以置信的“蝈蝈”蹲下身子,挨个辨识这三名被抓获的男子,其中两个年轻人,竟然是老挝玉石老板午后带来的随从,而那名体态c年龄都与段蒙生相仿的老人,竟然是庄园的一名厨师! 段蒙生跑了! “蝈蝈”艰难地站起身来,他的身体晃动了几下。他茫然地举起手枪,以致于站在他身边的邓佳产生了某种错觉:“蝈蝈”要举枪自杀! 就在邓佳扑过去,试图夺过“蝈蝈”的手枪时,“哇”地一声,“蝈蝈”一张嘴,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他像是要用拿枪的那只手去堵住自己的嘴巴,于是那一口鲜血,全都吐到了他手中的p226手枪枪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41 狼行无双 一口鲜血吐出,“蝈蝈”再也站立不住,他怕自己一头栽倒,咬牙挺住,身形急晃,邓佳和另一名同事,急忙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在邓佳和同事的扶持下,“蝈蝈”缓缓蹲下身子,邓佳和那名同事也只好跟着他蹲下,抵住“蝈蝈”的双肩,以免他瘫倒在地。 “蝈蝈”仰起脸,迎着右边的同事努力挤了一丝微笑:“他妈的怎么回事?我蹲一会儿,就好了” 后来,邓佳向我复述这个场景,我刹那之间,就联想到了陈华的葬礼,“蝈蝈”和战友们推着陈华的遗体,缓缓走向火化间时,“小小”也是这样,再也站不住了,我和郑芸芸一人一边搀扶着“小小”,她蹲在地上,微仰着脸,无比虚弱地对我说:“没事,我蹲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蝈蝈”转向邓佳,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血渍,似乎还有更多的血,要从他的胸口涌出来。“蝈蝈”使劲地吞咽着,像是要把涌进口腔的鲜血都吞回到肚子里,终于可以再次开口说话时,他咕囔着:“我犯了大错!我犯了大错啊!” 后来,邓佳回忆至此,我浑身颤抖不已。“717”枪战爆炸,“蝈蝈”身负重伤,当他终于可以对我回忆那场残酷的战斗时,在边防医院住院大楼的阴影下,在那个金银花飘香的小花园里,他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同样是:“我犯了大错!我犯了大错啊!” 段蒙生和他的两名侍从吴峰和李凡,竟然在“蝈蝈”指挥的大其力侦察组的眼皮底下失踪了!这不是失误,而是不折不扣的事故!中缅联合专案组前线指挥部的中方最高领导,亲自来到大其力,组织“蝈蝈”和侦察们召开绝密会议,“复盘”检讨。 连续两天吐血不止的“蝈蝈”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到必须裹着被子才能参加会议。中方最高领导指着“蝈蝈”的鼻子说:“开完会,你就回国去治病。段蒙生没抓住,你倒是病得快要挂了!” 分析表明:段蒙生是在1月4日上午11时30分至晚间18时37分这个过程中逃走的。抓捕行动之后,中缅联合专案组派员,反复踏查了段蒙生藏身的庄园,确证,庄园没有地道,也没有其它秘密通道可以通往庄园外部,也就是说,段蒙生只能经由庄园大门逃逸。 那么,就只能是那天来拜访段蒙生的3拔客人,用他们的车将段蒙生以及李凡c吴峰带走。 第一拨客人没问题,那个老板至今仍在大其力,他虽然也是段蒙生的老朋友,年轻时也曾染指毒品生意,但“金盆洗手”已经很多年,段蒙生来到大其力之后,这位老板与段蒙生的接触不少于10次,主要话题除了叙旧还是叙旧。1月4日的那次拜访,应该是例行的人情走动。 嫌疑集中在第二拨客人以及最后一拨客人。 反复调看监控录像后发现,最后一拔客人,也就是那位老挝玉石老板,用自己的两名随从替换了李凡和吴峰——因为侦察组只能远距离观察,很难看清面容,而且注意力都集中在段蒙生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掉包”那么,用厨师老头作为段蒙生的“替身”之后,将段蒙生偷运出庄园的,只能是那位漂亮的少妇了。 会议开到这个节点上,“蝈蝈”突然浑身颤抖不已,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他的上下两排牙齿撞得“咯咯”直响,他瞪着主持“复盘”的中方领导,两只眼睛就像两个烧得红通通的煤球。中方领导挥了挥手:“带他出去吧,赶紧找医生!” 不由分说,两名身强力壮的侦察员将“蝈蝈”搀出会场。 后来,邓佳告诉我,继续开会分析表明:段蒙生很可能早已意识到中缅两国警方将他盯得死死的,之所以不抓他,一是缅甸政府不便于对他进行公审;二是忌惮“独立14团”驻防大其力,担心“黑七”发动兵变誓死保卫他;其三段蒙生也知道,中缅两国警方都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而且,段蒙生很可能早已识破要么是每天给他看病的医生,要么是随同医生的护士,很可能就是警察,要么两个都是警察,于是他反过来利用医生和警察,表现异常从容镇定,以此掩饰他出逃的企图。 段蒙生很清楚,“黑七”从班卡武装押运到大其力的大宗毒品一旦启运,就是他最后的关头,一旦“黑七”押运的毒品被截获,就是中缅两国警方联手抓捕他的最佳时机。因此,不管“黑七”能否将毒品安全押运到大其力,只要“黑七”一动,段蒙生必走无疑。 “段蒙生早就设计好了逃跑方式和逃跑路线”中方最高领导一声叹息。 段蒙生神秘消失之后,中国警方庞大而高效的情报网络立即启动,缅c老c泰三国情报机构,包括联合国禁毒署和国际刑警组织,纷纷提供情报支撑,然而,段蒙生真的就那样消失了,全球禁毒情报网络未能发现他的任何下落。 “蝈蝈”被送进大其力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同时由大其力警方提供24小时不间断的警卫。诊断表明,“蝈蝈”的内脏,因为曾经受过严重损坏,机能下降非常严重,除非长期住院,在严格的监护和药物控制下,也许还能保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蝈蝈”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天。 这三天,“2017903”中缅联合专案组分别向双方的上级提交报告:近500公斤毒品已被缉获;余主席已向“独立14团”派出新的团长,原段氏兄弟安插在“独立14团”的骨干力量已被清除,这意味着段氏兄弟残部已被完全整饬c清除;段蒙生虽然在逃,但是,这个年愈70岁,身患多种疾病的老人完全没有可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甚至很可能在逃亡过程中已病死于湄公河两岸的丛林之中。 中缅两国禁毒机构联合侦办“2017903”大案,缴获大批毒品c武器c弹药,体现了中缅两国联合打击毒品犯罪的决心,并且取得了重大战果缅甸政府高层为此专门向专案组发来贺电,中国警方高层也对此案给予高度评价。缅甸高层同意,将缉获的毒品c武器和弹药都移交给中国警方处理专案办到这个程度,建议结案,建议在中国北京或者缅甸内比都,由中缅两国警方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告这一重大禁毒战果。 邓佳到医院探视“蝈蝈”时,向“蝈蝈”透露了“2017903”专案即将结案的消息。 “什么?结案?这个案子不办了?” “蝈蝈”一把扯掉胳膊肘里的掉输液针头,从病床上一跃而下,急步朝病房门口奔去。他扶住门框,连连喘息,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就这样“跑步”去往侦察组的据点,他反手抓住扑过来扶他的邓佳:“车,车钥匙给我!” 邓佳连连摇头:“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你要去哪里,还是我来送你呗!” “蝈蝈”像个逃离疯人院的精神病患者,他把专案组中方最高领导堵在据点里,红着双眼,呼呼地喘着气,朝侦察员们喝令:“你们都出去,我有最重要的话,要跟首长讲。” 领导挥手示意:大家出去吧! 众人鱼贯而出,“蝈蝈”一把抓住邓佳的胳膊:“你留下,作个见证!” 后来,邓佳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向我复述了“蝈蝈”面对首长的陈词,我亲爱的“蝈蝈”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咬紧牙关,最大限度地向首长剖白他的心迹: “这个案子不能就这样结了!这个案子的终极目标是抓捕段蒙生!我们根本就没有抓住段蒙生,怎么能结案呢?说轻松点,这叫半途而废,说严重点,这叫敷衍了事!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我以我头顶的警 徽发誓,我绝不同意!” 一串剧列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脏从胸膛里吐出来。邓佳赶紧给“蝈蝈”递上一张餐巾纸,她跟我说,她是想看看雪白的餐巾纸上,是否沾染了“蝈蝈”吐出的血痕。 我在心里说:佳佳你不知道,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化身为比黑夜还要暗黑的“冥王星”,卧底缅北,追捕赵五,面见黄某,惊魂吴某那些日子,特区黄主席就曾称我亲爱的“蝈蝈”为小李飞刀,在古龙那部著名的小说里,李寻欢一出场,就把一口鲜血吐到了雪地上! 聆听邓佳的追忆,我无处流泪,我无言以对。 在邓佳的记忆中,首长轻拍“蝈蝈”的肩膀:“卫国,你冷静一点,你要冷静!” “蝈蝈”一把拂开首长的手:“我没法冷静!不要叫我卫国,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我啥也不是,我就是一个死人!段蒙生逃走,是我一个人的错!我犯下了大错,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你们可以取消我的军籍,可以送我上军事法庭,但不是现在!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向我头顶的警 徽保证,我一定会抓住段蒙生” “这不是你,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首长无奈地摇头:“对你来说,卫国,最重要不是抓捕段蒙生,而是马上回国接受治疗,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继续工作了” “蝈蝈”以又一串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首长:“我的身体,我自己说了算!你们要结案,我不让结,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好吧,就算上级决定,把这个案子结了,我也不能结,我绝对不结,我不回去我一定要抓住段蒙生,死不罢休我早就是一个死人了,你们这些活人,管不了死人,你们段蒙生你们都管不了一个死人!” 我想,伤病与悲愤叠加,自责与屈辱交集的“蝈蝈”,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恐怕又一次出现了“身份认识混乱”? 首长示意邓佳扶住“蝈蝈”,然而“蝈蝈”决然甩开邓佳,用几乎把鲜血喷到首长脸上一般的决绝,嘶吼道: “我发誓!就算地老天荒,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抓住段蒙生。让我去吧,如果组织再也找不到我,那我就真的是死了;如果我回来了,那一定是带着段蒙生一起回来,不管是他的活人,还是他的尸体!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头孤狼,从现在起,我这头孤狼,要么饿死累死,要么就咬着段蒙生的脖子,把他拖回来” 若干日子之后,中老缅泰四国的毒品“江湖”上,开始流传一个故事: 一个被称为“孤狼”的杀手,受雇于清迈的一个大老板,正在满世界寻找段蒙生。 “孤狼”的目标是:找到段蒙生,替清迈的那位大老板,追回付给段蒙生的二百万美元订金;如果讨不回订金,就抓住段蒙生,把他的活人交给清迈的大老板! 传说中,那个被称为“孤狼”的杀手,40岁左右,一头花白的短发,身形消瘦,通常咳嗽不已,不时还会吐血这样的杀手恰恰是最可怕的,为什么?他不是病入膏肓,快要死了吗?跟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搏命,你要活下去,而他反正是死,谁能是他的对手? 这头“孤狼”,当然就是我亲爱的“蝈蝈”。 我亲爱的“蝈蝈”绝对不会“狼行无双”,他的身后,是中国警方强大的情报网络支撑,是精干的侦察员和行动队员。 “2017903”中缅联合专案组的中方最高领导,将“蝈蝈”泣血宣誓的建议,饱含热泪,面呈中国警方高层。 与缅甸警方沟通之后,双方都同意,“2017903”专案虽然取得了重大战果,鉴于段蒙生是国际刑警“红通”的要犯,在段蒙生尚未归案的情况下,不宜轻率结案。缅甸警方承诺:段蒙生一旦归案,立即引渡给中国政府,由中国政府对其进行公诉c审判和量刑。 中国警方高层向“蝈蝈”下达命令:在湄公河流域六国禁毒反恐警务合作框架协议的范围内,由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司令部情报处副处长李卫国少校,直接领导一个特别分队,沿湄公河流域,纵横东南亚,追捕段蒙生! 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42 那个小女孩是谁? 私底下,总队长,那位给我们证婚的将军,亲自给“蝈蝈”下令:“一句话,要快;如果不够快,段蒙生没抓住,你自己先累死了!如果不够快,你死了事小,你的孩子生下来,连爸爸都不能见上一面,事就大了!” 2018年2月,上级正式命令“蝈蝈”率队追捕蒙段生,“蝈蝈”闻令,喜极而泣。那天晚上,他站在湄公河边,风吹芦苇,野旷天低,黑云压江,他摸出手机,拔出了那串刻在他手指上的手机号码。 回到昆明以后,我申领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只有谢晓兰c阿香当然还有袁姐知道。我知道,袁姐一定把我这个新号码通知了“蝈蝈”,在无边的暗夜里,在吐血的时候,在医院的病床上,在无尽的自责中,我想,我亲爱的“蝈蝈”一定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地拨出过我的这个号码。 那时,我腹中的宝宝已经4个月了,腹部的隆起已经比较明显。我已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小宝宝在我腹中的运动,我甚至可以想象小宝宝侧着身子睡觉的样子,想象小宝宝伸懒腰的样子,想象小宝宝打哈欠的样子。谢晓兰悉心照料我,上网查找各种与怀孕有关的保健知识和食品,乐呵呵地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我的体重迅速增加,不得不抱怨:“妈,你把我喂成个胖子,‘蝈蝈’回来不要我了。” 谢晓兰一瞪眼:“他敢!” “蝈蝈”使用的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手机震动时,我看了一眼,就挂了。我以为那个电话,是各种骗子随机打来的。 紧接着,我的手机发出收到短信的“嘀嘀”声。我的心脏猝然抽搐了一下,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也伸了小胳膊,捅了捅我的肚子,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妈妈,快看!” 我点开“短信息”图标,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行文字:“解开我,神秘的等待。” 这是《神话》的第一句歌词,我刹时心跳如鼓,我腹中的宝宝似乎也欢欣鼓舞手舞足蹈。我亲爱的“蝈蝈”给我打电话了,他让我“解开他神秘的等待!” 我不知道刚才打进来的那个号码是不是一个虚拟号,我不敢给他拨回去,怕打不通,也怕他再次打进来的时候占线。 10秒钟的等待,我觉得比一辈子还要漫长,就连我肚子里的宝宝,刹时也屏住了呼吸。 我的手机再次震动,我就像在“蝈蝈”的大腿上掐了一把那般,摁下接听图标。 “你怎么可以给我打电话了?”我张口就问。 “蝈蝈”轻描淡写地说:“想你了呗,想宝宝了呗。” “你回来了?”我追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蝈蝈”的声音约略有些迟疑。 “那就是”我本想问:“案子结了?”但是我硬生生地把话收回来,我们不可以在手机上谈论任何与任务有关的事情,这是铁律。 没想到,“蝈蝈”居然一声轻笑:“你是想问我,案子是不是结了吧?还没有,老家伙还没有找到,我得继续找,找到为止。” 我大吃一惊,他,我亲爱的“蝈蝈”,老警察,老卧底,情报处副处长,他怎么能连这种常识都忘了,竟然在手机上说案子,说抓人? “你怎么啦?”我恍然产生了某种错觉,我亲爱的“蝈蝈”是不是落到了毒贩手里,毒贩逼着他给我打电话,一把冷冰冰的枪口,正顶住他的后脑勺? “我没事,一切都很好。我这样说话,粒粒你一定很奇怪。没什么可奇怪的,很快,整个东南亚都会知道,我在找他,找这个老家伙!现在,他在暗处,我在明处,我不怕他。他是钻进地洞的老鼠,我们是一群抓他的猫,明目张胆!我不怕他来找我,我就怕他不来找我。” 上级批准“蝈蝈”继续追捕段蒙生,他难掩内心的激动,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不说这些了”“蝈蝈”轻笑:“妈妈还好吗?宝宝还好吗?” 我连声说:“都好都好,你的身体怎么样?还咳嗽吗?” 那时邓佳尚未归来,我还不知道“蝈蝈”吐血住院的事情。 “我的身体好得很!我不担心我的身体,我担心的是他的身体,不要让我还没有抓到他,他就嗝屁了!”“蝈蝈”在电话那头一声轻笑。 “对了”,“蝈蝈”说:“从现在起,有事找我,尽管打这个号码好了。” 我满怀疑狐,又不便深问,连声说:“好的好的,要不要跟妈妈说几句话?她可是担心死你了?” “蝈蝈”依然轻笑:“妈妈?叫得挺自然嘛!她休息了吧?今晚就算了。明天,你让她打我这个号码吧!” 通话结束,非常奇怪,我不是满心甜蜜,反而惴惴不安。太反常,这太反常了,我亲爱的“蝈蝈”,一个正在追捕毒枭的秘密侦察员,竟然给家人打电话,还说家人也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谜底,需要时间甚至需要鲜血来解开了! 2018年1月4日,抓捕段蒙生失败,“蝈蝈”反复念叨“我犯了大错”,事实上,段蒙生逃走时,他就坐在距离庄园大门不超过100米的侦控车上。 那天午后两点左右,一个红衣少妇驾驶着一辆红色轿车,驾驶副座上坐着一个10来岁,身着白裙的小女孩。轿车缓缓在庄园门前停下,等待大门口的武装警卫核实访客身份和车辆信息。轿车在大门前停了20秒钟左右,隐藏于附近秘密观察点的侦察员得以清晰地拍摄到轿车c驾驶员以及副驾乘客的图像,适时回传到侦控车上。“蝈蝈”盯住监示器上回传的图像,他用鼠标将图像放大,直至红衣少妇的头像铺满屏幕。 “蝈蝈”的双眼盯住红衣少妇的面容,慢慢地,“蝈蝈”的眼睛越睁越大,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缓缓后仰,像是要远离监视器上的红衣少妇这时候,庄园警卫已经礼貌地给红衣少妇打开大门,红色小轿车径直朝主建筑驶去。 “蝈蝈”从难以置信的恍惚中猝然惊醒,抓起对讲机下令:“调,快调,快把6号摄像头的画面调给我!” 庄园里的6号摄像头正对着主建筑入口——大其力侦察组的技术人员早已破解了庄园的监控系统,可以毫不费劲地把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传送到侦控车上。 监控画面显示,红衣少妇下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一侧的车门,牵住小女孩的手,小女孩跳下车来。一名保安坐进轿车,把车开走,应该是把车停入主建筑后方的车库红衣少妇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朝主建筑入口处走去。 “蝈蝈”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车内的其他侦察员朝他回过头,“蝈蝈”摇摇头,轻声说:“没事行动时千万要注意,别伤到孩子。” 事实上,那一刻,“蝈蝈”的心中翻江倒海! 那个红衣少妇,正是失踪了十年的段思沂! 李南疆与段思沂相恋时,“蝈蝈”上初中,他在学校里无数次见过段思沂,在瑞丽江边的凤尾竹下,他亲眼见过李南疆和段思沂“亲嘴”看上去,这位红衣少妇也就30多岁年纪,与17岁的段思沂相比,相貌并未发生太大变,至少没有判若两人,而且,住在这处庄园里的,不是别人,恰恰是段蒙生! 她就是段思沂!那么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蝈蝈”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那个孩子,会是李南疆的女儿吗?会是李志诚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一点骨血吗? 一定是!那个孩子一定就是李南疆和段思沂的孩子!一定就是李志诚和谢晓兰唯一的亲孙女!而这个孩子,此刻,竟然就在段蒙生的屋子里! “蝈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前,他无比焦灼地盼望上级下达命令,立即抓捕段蒙生,此刻,他对很可能突然下达的抓捕命令充满了不安,甚至是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段思沂和她的女儿,那也是李南疆的女儿,他自己的亲侄女,抓走段蒙生?他更担心的是,一旦发生枪战,他是要先抓段蒙生,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先保护好那个小姑娘,保护好他的思沂姐姐? 半小时之后,当段思沂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出主建筑的大门,走向庄园的保安早已开过来,停在楼前的红色轿车,当段思沂拉开副驾一侧的车门,让孩子上车,关好车门;当段思沂走到驾驶座一侧,拉开车门,坐进轿车,关门点火,红色轿车缓缓朝庄园大门驶去,随后缓缓驶出庄园大门,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蝈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滔天巨浪中挣扎了很长时间的溺水者,终于抓住了岸边的礁石。 抓捕段蒙生失败,反复调看监控录像,反复审讯现场捕获的嫌疑人,真像一目了然:段思沂带着女儿,进到主楼之后,与段蒙生在其卧室里短暂交谈,随后,“替身”进入卧室,段蒙生经由主楼内部的通道,直接去到车库,上了段思沂的车。段蒙生个子不高,应该是蜷缩于轿车后备箱中随后,段思沂驾车,带着女儿离去就这样安全地把段蒙生带离了庄园,让段蒙生从此消失在警方的视线之中。 确认是段思沂协助段蒙生逃走,要查找段蒙生的下落,当然首先需要找到段思沂。 段思沂并不难找,她在泰国的清盛港,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鲜花礼品店。 “蝈蝈”让其他侦察员留在街边,他一个人缓缓朝段思沂走去。“蝈蝈”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段蒙生的这个女儿,其实是他的亲嫂嫂。李南疆贩毒被处决,已是陈年旧案,“蝈蝈”是已故省厅副厅长李志诚的养子,也几乎无人知晓。 一簇簇鲜花,一串串鲜花,一朵朵鲜花掩映着段思沂依然娇好的脸庞,“蝈蝈”走到低着头伺弄花草的段思沂身前,段思沂以为来了客人,抬头嫣然一笑,用泰语亲切地向“蝈蝈”问候。 她的表情突然有一瞬的凝固。 “蝈蝈”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轻声叫道:“思沂姐姐” 段思沂静静地盯住这个用汉语叫她“思沂姐姐”的中年男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她就认出了“蝈蝈”,毕竟,称呼她为“思沂姐姐”的人很少,甚至,连段思沂这个中国名字,她也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 “是你吗?”她迟疑着问。 “是我呀,思沂姐姐。”“蝈蝈”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哽咽。 “请进来喝茶吧。”段思沂微微垂下头,她的声音似乎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完全像是招呼一个老朋友或者老客户。 花店厅堂内,与东南亚所有的商铺一样,有一张原木大板茶桌。“蝈蝈”在茶桌旁坐下,段思沂烧水泡茶时,“蝈蝈”注意到厅堂里供奉着观音菩萨。东南亚民众,大都信仰南传佛教,然而,从段思沂波澜不惊的神态来看,“蝈蝈”相信,段思沂恐怕是真信佛教,而且不喜不嗔的教义恐怕已经融入到了她的血脉深处。 段思沂根本不问“蝈蝈”为什么会出现在清盛?也不问“蝈蝈”为什么能找到她?她只是谦恭地给“蝈蝈”斟茶,等待着“蝈蝈”开口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43 枪惊湄公河 “我来找一个人。”“蝈蝈”沉默良久,不得不开口了。 段思沂依然不语,等待“蝈蝈”自己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来找段蒙生。”“蝈蝈”轻轻将小茶碗搁回茶桌,很慢,但是很坚定地说出这个名字。 “哦,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里。”段思沂恭敬而坚决地说。 “我知道,他,不久之前,还住在大其力的一个庄园里。”“蝈蝈”已经猜到了段思沂一定会这样说,但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依然要坚持问下去。 “哦。”段思沂用这样一个音节,表明她既不想肯定,也不想否认。 “而且,思沂姐姐,我可以断定,是你用车,把他从那个庄园里接了出来,你把他送到哪儿去了?” “他老人家要来清盛,我就把他老人家接到了清盛。”段思沂轻声细语地说道。 “然后呢,他去了哪里?”“蝈蝈”追问。 段思沂轻轻摇头:“他是我的爸爸呀,他老人家要去哪里,怎么会告诉我呢?” 当段思沂自然而然地说出“他是我的爸爸呀”这几个字的时候,“蝈蝈”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的爸爸他已经去世了。去世已经一年多了。”“蝈蝈”心想,他说“我的爸爸”,段思沂当然会明白他说的,就是李南疆的爸爸,李志诚。 “哦。”段思沂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双手合什的动作:“水灯节的时候,我会给他老人家放一盏灯。” “蝈蝈”知道,他在段思沂这里,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了,他默默地喝了两碗茶,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那个孩子呢?” “楠楠上学去了。店里的阿三叔,每天都会去接送她。” 段思沂这样回答的时候,“蝈蝈”不由在心底感叹,这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他不知道孩子的名字是叫“南南”,还是“楠楠”,但这两个音节,已经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意思,那个孩子,就是李南疆的孩子,同时婉转地告诉“蝈蝈”不用担心孩子的安全。 “我要走了,思沂姐姐,有纸和笔吗?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吧有什么事,请联系我。”“蝈蝈”恳切地看着段思沂。 段思沂轻轻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我这个店,就在这里,开了八年了。” 缓缓走出段思沂的鲜花礼品店,“蝈蝈”的心头,仿佛沉沉地压了一块大石头。从始至终,段思沂没有问“蝈蝈”从哪里来?没有问他做什么?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找段蒙生,甚至从始至终,没有叫他的名字很多年前,段思沂开开心心地叫他“阿国弟弟”的样子,宛若就在“蝈蝈”眼前。 转眼就快到2018年的春节了。这段时间,我和谢晓兰,差不多保持着每隔一天与“蝈蝈”通一次电话的频率。虽然“蝈蝈”反复告诉我们,随时都可以给他打电话,但谢晓兰是老“公安家属”,我呢,内心深处,我认为自己也算是一个老“卧底”吧,所以,我和谢晓兰都不会主动给“蝈蝈”打电话。 我可清晰地感觉到腹中的宝宝每一天都在成长,枯坐家中,我常常会陷入某种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百日特训,与“蝈蝈”在缅北并肩作战生死与共那些往事,其实就在不到一年之前发生,恍然想起,竟若隔世。 除夕的前一天,夜里10点多钟,这一天,一直没有“蝈蝈”的电话打来,谢晓兰终于忍不住,对我说:“要不,你给卫国打个电话,问问他,倒底要不要回家过年?” 我迟疑着拨出“蝈蝈”的手机号码,对方震铃,只响了两声,“蝈蝈”就接听了。 “啊哈”我听得出来,他故意笑得很轻松,他说:“粒粒你开免提吧,请妈妈一起来听。” 我开了免提,大声地叫:“妈——卫国要跟您说话。” 谢晓兰喜滋滋地跑过来,刚刚“哎”了一声,“蝈蝈”就在电话那边大叫:“妈,您一定是想问我回不回来过年吧?” 谢晓兰脱口说:“那还用问?” “蝈蝈”大声说:“不回来啦!你们一家四口”他说的是妈妈c我和阿香,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你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我这边有单大生意,唉,人家又不过年,我只能陪客户喽!” 我和谢晓兰都明白“大生意”是什么意思,谢晓兰赶紧叮嘱:“那你可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妈,明天是除夕,后天是初一,初一上午,我再打电话来给您拜年吧。明天晚上就不打电话了,你们吃饺子,看春晚,好好过年。” 我插话说:“春晚有什么好看的。” “蝈蝈”马上说:“那就早点休息,别把我的宝宝给累着了。” 谢晓兰插嘴:“不心疼你媳妇,心疼宝宝。你脑子进水了吧?宝宝在妈妈肚子里,妈妈好,宝宝才能好!” “蝈蝈”连声说:“是是是,我错了!宝妈也多多注意身体好了,我这边有事,挂了!” 通过电话,我的心头猝然掠过一丝不安。 后来我才知道,“蝈蝈”那边其实也没什么事,他是怕再多说几句,他的泪水就会掉下来。如果他的妈妈c他的妻子听到他在哭泣,他的妈妈c他的妻子会比他更难受。 我从来不会在电话里问“蝈蝈”:“你在哪里?”他也从来不会在电话里向我透露他的位置。除夕的前一夜,“蝈蝈”跟我们通电话时,他在湄公河东岸,老挝境内,一个名叫班巴哈的小镇。情报显示,班巴哈有一户段姓人家,主人是段蒙生的亲侄儿,家道殷实,几天前,这户人家与外界联络频繁。追捕小组怀疑:段蒙生会不会到他的这个亲侄儿家里过年? 所以,从除夕的前两天开始,“蝈蝈”就带了几个人,带上武器,采用国内办案的老办法,在这户人家附近“蹲守”,一旦段蒙生出现,拼死也要抓!就这样,万家团圆,欢天喜地大吃大喝的时候,“蝈蝈”和侦察员们蹲在野地里,月明星稀,寒风瑟瑟,想喝口酒暖暖身子都不行。一位侦察员在每天必写的“追捕日志”里恨恨地写道: “2018年2月15日,除夕夜。家人都在过大年,我们只能在异国他乡,荒郊孤坟,啃面包喝矿泉水,家人看春晚,我们只能看星星。这都是李卫国和段蒙生害的。” “蝈蝈”让侦察员把最后一句删了,侦察员一梗脖子:“不删!” 这句话,至今仍然保留在“追捕日志”里。 从除夕前两天,一直“蹲守”到大年初三,段蒙生也没有出现。像这样的“扑空”,追捕段蒙生的行动开始以来,“蝈蝈”和他的战友们已经经历过了无数回。 2018年3月,一件对“蝈蝈”和他的部队来说,无比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2018年3月,中央印发了《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其中明确公安边防部队c公安消防部队c公安警卫部队改制,不再列武警部队序列,全部退出现役。 公安边防部队集体退出现役的消息很快传达到“蝈蝈”率领的追捕小组,有人发牢骚:“军装穿不成了,部队都改没了。部队划给公安了,这个案子算谁的?谁来领导我们?谁来指挥我们?公安部还是省厅禁毒局?别说抓不住老家伙,抓住了交给谁啊?打报告撤吧!” “蝈蝈”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同事们的疑虑和牢骚,让军人脱军装,就是生生地扒军人的皮啊!这种感受,当年他的妈妈让他脱军装转业到地方时,“蝈蝈”就曾撕心裂肺地体会过,这一次,不是他一个人脱军装,而是这支他无比热爱的部队,无尚光荣的公安边防部队,所有人,都要脱下他们挚爱一生的武警制服了! “蝈蝈”独自走到湄公河边,面对这条奔流了千年万年的大河,静静地坐下。他听到一个声音,不知来自天空还是河流,还是来自他的脑海或者心脏,那个声音冷硬如石: 就算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你也一定要抓住段蒙生! 上级很快明确:改制期间,必须确保部队思想不乱c工作不断c队伍不散c干劲不减。依照“工作不断”的思路,对段蒙生的追捕工作不能停,不能断,不能拖,而是要准,要快! 绵绵丛林,滔滔大河,茫茫人海要准,要快,要想发现段蒙生的蛛丝马迹,谈何容易!直到2018年5月中旬,从我和谢晓兰隔三岔五与“蝈蝈”的电话交谈中,我可清晰地感觉到,“蝈蝈”依然没有发现目标,依然一次又一次地“扑空”,但是,他一直在找,他必须咬紧牙关,等待目标浮出水面。 我腹中的宝宝已经7个月了,我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小家伙在我的肚子里极不安分,我猜他一定是个小男孩,出生长大,将来他一定会去当兵,因为他几乎一刻不停地在我的肚子里翻跟斗,打拳,踢腿。 2018年5月下旬的一个午后,阳光灿烂,袁姐开车来接我去做孕期检查,情况一切良好,我们回来的路上,经过城市最大的广场,我对袁姐说:“让我下来走走吧,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我想看看天,看看大街,看看街上的这些人”袁姐说:“好吧,就在步行街上走走,不要打车,我到步行街的那头去停车,你穿过步行街,我在那头等你。” 我没有想到,当我挺着大肚子,叉着腰,缓缓走在洒满阳光的步行街上,会遇上李浩。 我这付又圆又胖,还挺着个大肚子的样子,让李浩非常吃惊。李浩显然对我的现状非常好奇,邀请我坐坐。于是我们在“星巴克”门外的阳伞下挑了个散座,要了咖啡和甜点,微笑对坐。 “你结婚了?”李浩小心翼翼地发问。 “这还用问吗?”我幸福地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七个月了。” “恭喜你啦。结婚,为啥不请我呢?” “婚礼,很仓促谁都没请。”我想,这不算是撒谎吧。 “他” 我猜李浩想问的,是我的丈夫,宝宝的爸爸。 “常年在东南亚一带出差” “哦,做大生意,挺有钱是吧?”李浩的声音里有一股子酸溜溜的意味。 我们很快就无话可说。是啊,我们聊什么呢?房子c车子c股票我抬头望向街道c人流c高楼,恍然之间,我觉得这一切离我那么的遥远。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清晰地意识到:坐在我对面的李浩c坐在我们邻桌的路人c街上的行人,还有那个站在街头,一脸怒火,对着手机大声叫骂的中年女人这一切离我c离我亲爱的“蝈蝈”都是那么的遥远,他们与我,与我亲爱的“蝈蝈”,完全像是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起身向李浩告辞;我缓缓走完步行街,我看到袁姐站在轿车门等着我;我走到车旁,袁姐为我拉开后座车门,我挺着大肚子,艰难地钻进轿车;轿车启动,我相信,李浩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张望轿车缓缓驶出他的视线,他的表情一定非常复杂 袁姐的脸色严峻而苍白,她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没有回头,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轿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袁姐终于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在我的脑海里形成完整的句子: “我们不回家,直接去边防医院!卫国中枪了,在湄公河边,直升机送回来的,刚刚送进急救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44 他是我的爱人! 2018年5月19日,“蝈蝈”接到“线人”报告:段蒙生隐藏在老挝境内,湄公河边一个叫孟巴塔的小镇。 “蝈蝈”的某一部手机,他有5部手机,分别装有中缅老泰四个国家的手机卡,还有一部手机,专门用于给我和他的妈妈谢晓兰打电话。 “蝈蝈”的“老挝”手机收到了“线人”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清晰地显示,段蒙生与一名老挝装束的男子,坐在一棵树下促膝交谈。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年轻人,很可能是李凡和吴峰。 “线人”还提供了吴峰或者李凡常用的一个手机号码。 在老挝警方的配合下,技术侦察表明,这个手机号码,的确在孟巴塔一带活动。 情报得以确证,已是5月20日黄昏时分。 此时,“蝈蝈”和他的追捕小组位于泰国最北部的清孔港——不久前,有情报显示,段蒙生曾在清孔出现,“蝈蝈”立即率队追踪到清孔。 结果,当然是又一次“扑空”。 写下“都是李卫国和段蒙生害的”那位侦察员,在5月17日的“追捕日志”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找不着是常态,真的找着了,那叫超常态。” 从泰国的清孔到老挝的孟巴塔,直线距离不超过100公里,但是两国之间没有公路联通,而且从泰国到老挝,必须办理出境与入境手续,“蝈蝈”和追捕小组的侦察员们,不仅是中国人,而且还带有武器——虽然“蝈蝈”是在“湄公河流域国家反恐禁毒警务合作框架”下执行任务,但是带枪跨多国国境办案,也必须走公文流程,等到流程走完,段蒙生很可能已经离开孟巴塔,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蝈蝈”果断决定,就在清孔,以游客的名义,租3条摩托艇,“全军出击”,沿湄公河顺流而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孟巴塔! 湄公河的这一段,是泰国与老挝的界河。“蝈蝈”和他的战友从泰国清孔出发,到了孟巴塔,靠上码头,跳上陆地,就是老挝的孟巴塔。 而且必须连夜出发! 湄公河滩多浪急,航道水位随季节不同变化无常,自古湄公河无夜航。在夜色中顺流而下,河水的流速与摩托艇航速叠加,说得文雅一点,就像是一片树叶,飘流在风口浪尖之上,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找死! 开出了“天价”,最终只有一艘摩托艇,敢于冒着生命危险,驾艇送这几个“不作不死”的“中国富豪”夜航湄公河,从清孔直下孟巴塔。 一艘摩托艇,最多乘坐5人。“蝈蝈”率领4名战友,穿上救身衣,带上手枪,登上天价雇来的摩托艇。 “雅马哈”发动机一声怪叫,5月20日晚10时许,摩托艇驶离清孔码头! 摩托艇驾驶员敢收天价,是因为技术的确过硬。夜色中,每一次,“蝈蝈”和他的战友以为要撞上礁石,艇毁人亡,驾驶员总能在最致命的一瞬间,把握住摩托艇,闯滩过礁,险乎其险地起死回生,重回航路。 5月21日凌晨1时左右,被礁石刮擦得伤痕累累的摩托艇关闭“雅马哈”发动机,悄然漂流到湄公河东岸,停靠于一处浅滩。摩托艇驾驶员伸手索要“尾款”,同时申明:“大码头上有老挝兵,会说我们偷渡,把我们抓起来。上岸就有小路,你们走路吧,天不亮,你们就可以走到孟巴塔去住酒店。” 接过以美元现金支付的尾款,摩托艇驾驶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了句:“祝你们好运”,返身登艇,几乎没有听到“雅马哈”发动机的鸣响,摩托艇上的夜航灯已消失于宽阔的湄公河江面。 上岸之后,确证此地就是老挝的孟巴塔,“蝈蝈”用手机与“线报”取得联系,他隐瞒了一行5人的实情,说自己就带了一个助手。 “线人”完全没有料到,“孤狼”——这是“蝈蝈”在东南亚“江湖”通行的称谓,这么快就到了孟巴塔,反复商议之后,“线报”让“孤狼”和他的帮手就在岸边的沙滩上等待,“线报”会亲自开车,到沙滩上来接他们。 我猜:段蒙生会不会认为,“孤狼”的那个“帮手”就是我呢? 那个名叫“米妮”的美女杀手,那个传说中的百变妖姬?啊!如果我的腹中,不是正在孕育着我们的孩子,我多想站在你的身边,拔枪击杀你的敌人,至少,我可以挡住,射向你胸口的那颗子弹! “蝈蝈”和他的4名同伴,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5月21日凌晨2时40分左右,“蝈蝈”和他的同伴们看到两盏昏暗的灯球,向他们藏身的位置缓缓驶来,不出意料的话,那应该是一辆越野车的两盏前大灯。 越野车在距离“蝈蝈”他们藏身之地约100米开外停下。“蝈蝈”的老挝手机开始震动。 对方问:“你是孤狼?” “蝈蝈”厉声喝问:“少他妈费话,钱,一分都不会少你。快点把车开过来。” 对方从容淡定:“你,一个人,走过来。先看钱,再上车,这是规矩。” “蝈蝈”有意磨蹭:“我还有个伙伴,我们一起过来?” 对方变了腔调:“说你妈 b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什么jb同伴,让他跳江滚蛋!不过来,拉jb倒,老子走人!” “蝈蝈”连声说:“好好好,我过来。妈的,不饿死,也快冻死了” “蝈蝈”站直身子之前,早已使用战术手语,命令4名战友,迂回包抄,将越野车置于火力控制范围之中。 “蝈蝈”迎着昏暗的汽车大灯,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到距离越野车10米左右,越野车大灯突然由近光变为远光,灯光直射“蝈蝈”的双眼,“蝈蝈”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用手掌挡住双眼。 一声厉喝:“孤狼?” “蝈蝈”来不及回答,又是一声厉喝:“彭卫国?” “蝈蝈”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枪响了! 一把手枪,伸出越野车驾驶座的车窗,朝着“蝈蝈”就是一枪c两枪c三枪 “蝈蝈”前胸中弹,仰天便倒! 被老挝警方的汽车送到孟巴塔市区,紧接着,经中方特许,老挝人民军的直升机将“蝈蝈”直送昆明。经检查,两发子弹击中“蝈蝈”前胸,被防弹背心挡了一下,子弹未能射入体内,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了“蝈蝈”的两根肋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在边防医院的急诊室里醒来,右手被我的双手紧紧攥住的“蝈蝈”,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是:“粒粒没事,我穿了防弹背心。” 怎么又是这样?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我把你抱在怀中,让我虚弱到仿佛抱不住一缕正在消失的空气。 我大叫:“他们要是爆你的头呢?” “蝈蝈”虚弱地笑笑:“他们的枪法,怕是没得那么准。” 说完这句话,“蝈蝈”示意我闪开身形,我的身后,站着的是公安边防总队分管情报侦查的副总队长。 “枪手抓住了?”“蝈蝈”问。 副总队长一脸严峻地点头。 “李凡?还是吴峰?”“蝈蝈”再问。 副总队长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李凡!” “活口?” 副总队长第三次,一脸肃然地点头。 “蝈蝈”长叹一声:“我要睡一会儿,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5月21日午后4点,袁姐驾车,把我直接送进了边防医院的急救室。 5月22日上午9点,边防医院icu病房,宛若昔日重现,除了我挺着7个月身孕的大肚子,除了我从肤白貌白大长腿青春美少女,变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孕妈,除了我亲爱的“蝈蝈”,看上去已是一位40多岁的大叔,胡子拉碴,短发花白,眼角尽是鱼尾。 昔日重来,“717”事件之后,病床前的婚礼之后,那些守护在“蝈蝈”病床前的日日夜夜,悉数重返。也是这样一个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楼的早晨,我亲爱的“蝈蝈”缓缓睁开眼睛。 “蝈蝈”醒了,守在爱人的病床前,一夜迷糊的我,也醒了。 “让我听听宝宝的心跳。”平躺在病床上的“蝈蝈”,迎着透过窗棂的阳光,笑吟吟地对我说。 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动作,“蝈蝈”直不起身,我挺着大肚子,也无法爬到病床上,把肚子贴上他的脸庞。 我试了几下,不可能,我撇嘴:“算了算了,还有两个月,生下来,你爱怎么听就怎么听。” “蝈蝈”笑笑,闭上眼睛,猝然睁开,目光炯炯,吓我一跳。 “手机给我!”“蝈蝈”不容置疑地对我说。 接过我的手机,他朝我微微偏头,示意我离开病房。天啦!都这样了,他对我依然要坚守秘密。 5月22日午后两点,我猜是那天上午“蝈蝈”用我的手机打出的电话发挥的“效力”,边防总队那位副总队长,带着两名穿制服的参谋,出现在icu病房。看到一下子拥进来好几个护士,准备搀扶“蝈蝈”下床,我一声大叫:“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我亲爱的“蝈蝈”无比虚弱而又无比坚定地望着我:“粒粒,案件办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我必须去指挥中心,我得提出建议,毕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明白我的心意,错过了这一刻,我就是死,也死不瞑目!” 若干日子之后,我才知道,“蝈蝈”之所以化身“孤狼”,在东南亚一带高调追捕段蒙生,甚至不惮于与我c与谢晓兰通过手机保持联络,他就是要主动暴露自己的意图c动向与位置,以身为饵,让段蒙生深感压力,最终不厌其烦,不得不除掉“蝈蝈”,换取东山再起的可能,至少换个耳根清净。 “蝈蝈”早已作出准确判断:亡命江湖的段蒙生,手里没有多少美金,他的那些老朋友c老兄弟,绝不可能为他卖命,冒险去杀死中国警察,最终,段蒙生被“孤狼”追得忍无可忍,只有派出他身边的李凡或者吴峰,直接搞掉这个无比讨厌的“小彭!” 所以,接到来自孟巴塔的“线人”的秘报,确定段蒙生很可能藏身于孟巴塔,“蝈蝈”的计划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孟巴塔,冒着被杀死的危险,只要抓住了李凡或者吴峰,就能够真正抓住段蒙生的尾巴! 李凡落网,抓捕段蒙生进入决战阶段,“蝈蝈”请求上级,就是用担架,也要把他抬到指挥中心,他要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亲眼看到段蒙生落网。 现在,副总队长带人来,就是来用担架把“蝈蝈”抬去指挥中心的。 “我要跟他去!”我的呼喊回荡在icu病房里,所有人刹时被惊呆! “你怎么能去?”一楞之后,跟随副总队长来到病房的那名上尉厉声喝问。 “指挥中心,是绝密场所这个案子,也是绝密。”跟随副总队长来到病房的那名中校嚅嗫着解释。 “这个案子,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熟悉!这个案子,我和他在一起,办了一年多!”我的手指,哆嗦着指向病床上的“蝈蝈”:“你们根本不能知道,我们一起抓了赵五,我们一起面对枪口,我们一起,差一点点就死了,你们知道么,这个人,他已经死过一回了,他不能再死了”我不想哭,可是我的哽咽噎住了我的咽喉:“这个人,如果他要死,我一定要守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看着他死” 所有的人,沉默如铁。 “蝈蝈”流泪了,他努力在病床上撑起半个身子,哦,他们真的,把我亲爱的“蝈蝈”,把这个钢铁战士的心,搞软了。 “蝈蝈”说:“粒粒,你不要再说了” 我一声厉喝:“我要说,我为什么不说!” 我再次手指病床上的“蝈蝈”:“这个人,你们看清楚了,他就要死了!他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好!我跟他一起去!如果他死在战场上,我要看着他死!别忘了,他,是你们的战士,他,更是我的爱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45 末路琅勃拉邦 上级决定,用担架将“蝈蝈”抬到边防总队指挥中心,远程指挥对段蒙生实施抓捕,一方面基于“蝈蝈”不容反驳的恳求,更重要的是—— 段蒙生还是跑了! 以“蝈蝈”为诱饵,诱出李凡,利用李凡正面枪杀“蝈蝈”的时机,从而一举擒获李凡,突审李凡,确证:段蒙生和吴峰,果然藏身于孟巴塔的一处果园之中。 追捕小组的4名同事,要救治“蝈蝈”,要突审李凡,还要紧急联系老挝警方配合行动,三个小时之后,老挝警方这才将果园团团围困。追捕小组冲进果园,掘地三尺,却根本没有发现段蒙生和吴峰的踪迹。 唯一得到证实的情报是:在老挝警方突袭果园前一小时,有两名男子,驾驶一辆山地摩托车,疯狂驶离果园,去向不明。 他们把一部病床搬到了边防总队的指挥中心,他们让“蝈蝈”躺在病床上,床头升起45度角,正对着大屏幕。 他们收走了我的手机,他们让我待在指挥中心附设的休息室里,这里有两张军用床,两把沙发。如果我想要看到“蝈蝈”,升起窗帘,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过窗户,我可以看到我亲爱的“蝈蝈”,但我听不到指挥中心大厅里的任何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边防总队的指挥中心,但我对这样的场所并不陌生——“505”事件发生的当日,我和“蝈蝈”被送进一幢神秘的建筑,同样的,穿武警制服c警察制服的人无声而快速地出入,同样的大屏幕,同样的电子地图,同样的,来自多个摄像头的监控图像,按照首长的指示随时切换。那个指挥部,比这里的气氛更加神秘,比这里的光线更为幽暗。 透过落地玻璃窗,我静静地凝视着我亲爱的“蝈蝈”。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看到不停地有人走到“蝈蝈”身前,给他看文件,看图片,不时有人走到大屏幕前,激光指挥棒投射出的小红点在电子地图上飘移,我看到“蝈蝈”在说话,其他人在聆听,我看到不停地有人奔进指挥中心大厅,不停地有人奔出指挥中心大厅渐渐地,这样的“无声电影”让我感到困倦,我放下窗帘,在沙发上坐下,轻抚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悄然对腹中的宝宝低语:“你看,你还没有出生,就陪着你的爸爸打仗了” 汇总各路情报,指挥部很快判定:那两名骑摩托车逃走的男子,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段蒙生和吴峰:驾驶摩托车的是吴峰,后座上的那个男子,就是段蒙生。 夜色笼罩着无边无际的丛林,一老一小,驾驶摩托车,歪歪斜斜,时而跃起,时而跌落,仓皇逃命。段蒙生已是年过70岁的老人,身患多种疾病,穷途末路,只能坐在一辆山地摩托车的后座上逃命。那些聚啸山林刀头舔血的烽火,那些威风八面一呼百应的雄风,那些如花似玉的“夫人”军队c庄园c奴仆——所有积累在血腥c暴力和罪恶之上的权力c财富c荣耀在这个夜晚,如梦亦如幻,对段蒙生来说,烟消云散。 半躺在病床上的“蝈蝈”双目炯炯,思维快如闪电: 吴峰驾驶摩托车搭载段蒙生逃走,无论是摩托车的续航里程还是段蒙生的身体状况,他们都不可能逃得太远; “蝈蝈”中枪,李凡被捕,段蒙生再一次感受到中缅老泰四国警方对他的追捕压力,绝对已成惊弓之鸟; 目前,中国c缅甸c老挝c泰国四国警方都在对其进行追捕,“金三角”一带的小镇c丛林c河道,对段蒙生来说都不再安全; 所以,吴峰要带他去的地方,应该是一处交通枢钮,段蒙生将要从那里逃往更远的地方。 “蝈蝈”建议:以孟巴塔为中心,搜索方园不超过100公里,同时具备陆地c航运和空中交通能力的城镇。 最符合上述交通条件的,是老挝的会晒。会晒是老挝波乔省的省会城市,位于湄公河东岸,有码头,有陆路连接孟巴塔,还有一个小型机场。 “蝈蝈”立即建议:追捕小组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会晒,协调老挝波乔省军区,会同老挝军警力量,对段蒙生进行“地毯式”搜捕。 指挥部当即授权“蝈蝈”对搜捕行动进行远程指挥。 在此前漫长的,追捕段蒙生的行动中,作为“2017903”专案的中方联络官,随后又作为“孤狼”行动的中方追捕小组组长,“蝈蝈”与缅甸c老挝c泰国相关部门的领导已经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此时,已是5月23日凌晨。 卫星电话直接打到了老挝波乔省军区c波乔省警署负责人的床头。 “蝈蝈”获得授权,代表中国警方全权指挥对段蒙生的追捕行动,他恳请老方派出精干力量,在会晒城区和周边,全面搜索段蒙生。 老方表示全力配合。 躺在指挥中心的病床上,“蝈蝈”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5月23日清晨,我从休息室的小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不及梳洗,立即升起窗帘,透过落地窗,望向我亲爱的“蝈蝈”——半躺在病床上的“蝈蝈”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他旁边的桌上,一部卫星电话,一部红色电话,两部白色电话,还有三部手机。 5月23日下午5时许,各个渠道的情报汇聚到边防总队指挥中心,现在,这里是“孤狼”行动的作战指挥部。 消息不好也不坏。 坏消息是:在中方追捕小组与老挝军警联合展开的搜捕行动中,仍然未能抓获段蒙生; 好消息是:在搜捕行动中,发现了吴峰用于搭载段蒙生逃亡的山地摩托车。 发现摩托车的地点是会晒郊区的依邦村; 进一步调查发现,段蒙生的一个儿子,曾经迎娶依邦村的一名老挝女子为妻,也就是说,依邦村的这户殷实人家是段蒙生的儿女“亲家”。 老挝警方对段蒙生的“亲家”询问后得知:段蒙生和一名年轻人于5月21日下午赶到依邦村。当时,段蒙生疲惫不堪,虚弱到几乎不能站立。段蒙生和那个年轻人,在“亲家”的家里沐浴c用餐,当晚就住在“亲家”的家里。次日,也就是5月22日,午饭之后,身体状况略有恢复的段蒙生,给“亲家”留下一万美金现钞之后,“亲家”的小儿子,名叫西潘,驾驶一部大排量越野车,搭载段蒙生和那个年轻人离开依邦村,之后,再也没有与“亲家”有过任何联系 “蝈蝈”一边汇报,参谋们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操作,段蒙生的逃亡路线和藏匿地点被迅速标识到电子地图上,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 也就是说,从吴峰驾驶越野车,搭载段蒙生离开依邦村到现在,不超过24小时。 这是一辆老挝牌照的汽车,不可能渡过湄公河,进入泰国和缅甸境内,要逃,也只能往老挝内地逃窜,而会晒通往老挝内地的公路上,都设有老挝警方的检查站,并未发现这辆大排量越野车的踪迹 “蝈蝈”的生理和心理承受能力已经逼近极限,他费劲地撑起身子,吐出三个字:“说重点!” 重点之一是:通过老挝警方,会晒追捕组已经掌握了“亲家”的儿子西潘的手机号码,侦控表明,西潘的手机仍然在会晒附近活动。抵近侦察发现了西潘和大排量越野车,但是没有发现段蒙生和吴峰,也就是说,段蒙生和吴峰,要么更换了新的交通工具出逃,要么依然藏身于会晒; 另一个重点是:段蒙生的“亲家”交代:段曾向他打探,能不能用美元换些越南盾? 听到这里,“蝈蝈”猛然直起身子,胸肋部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再次半躺,豆大的冷汗冒出他的额头。 “不用说了”,“蝈蝈”果断作出判断:“段蒙生一定是想逃往越南。越南那个地方,用不了美元,所以他要换越南盾。他一定是想从越南伺机出海,逃离东南亚!” “段蒙生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加上老挝军方c警方全力配合我们对其进行追捕,他要去越南,不可能直接走陆路,穿越老挝军警层层把守的老挝内地,他的逃亡路线,要么是坐船,沿湄公河而下,在老挝中部,老挝国土东西最狭窄的这个地带” “蝈蝈”手中的激光指挥棒指向老挝中部的北汕c他曲等城市。他接着分析:“段蒙生在这些地方上岸,穿越老挝国土,偷渡到越南。不过,这条路线大部分是水路,上岸后由西向东,距离虽然不长,但是路很难走。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这条路线全都在老挝境内,只要我们发现他的蛛丝马迹,马上就可以会同老挝警方把他给抓掉。所以,老谋深算的段蒙生,应该不会选择这条路线” “蝈蝈”强撑着受伤的身体,试图坐得更直一些,如果他能够站起来,他一定会站到大屏幕前去讲解,我想象着他身着军装英姿勃发指挥若定的样子,而事实是,他穿着蓝白条相间的病员服,半躺在病床上,拿着激光指示杆他的声音不时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的声音很小,一名参谋人员不得不把一只无线话筒凑近他的嘴唇。 “逃往越南的另外一条路线,就是走天上。会晒有机场,段蒙生只要能够乘飞机飞往老挝东部边境,一步之遥就是越南!段蒙生想坐飞机逃跑,根本不可能搭乘民航飞机,他只能花钱包租私人飞机。老挝东部边境没有大型机场,就算他能够包租到飞机,也只能是小飞机!” 与会人员纷纷点头称是。 “第一,命令会晒追捕组,立即排查当地的外汇贩子。会晒是个小地方,流动人口不多,能够有实力做美元兑换越南盾生意的人应该极少”; “蝈蝈”接着下达命令:“第二,由我来联系老挝波乔军区的首长,请他们迅速查明,从昨天到现在,有没有私人飞机从会晒起飞。如果有,迅速查明这架飞机的位置,是在天上,还是已经降落行动吧!” 23日晚9时许,会晒追捕组报告,已经找到会晒最大的外汇贩子。此人供称,有一名年轻人,的确用大笔美元,几乎换光了他手里所有的越南盾让外汇贩子辨认照片后,确认这个用美元换越南盾的年轻人正是吴峰; 23日晚11时许,老挝波乔军区空管部门回复:当日,的确有一架小型飞机申报了从会晒到老挝东部某地的航线。目前,这架小飞机还没有起飞,停靠于会晒机场的停机坪。除驾驶员之外,这架小飞机可以搭载7名乘客。私人飞机所有者申报的乘客名单中,没有段蒙生和吴峰。 “有他们的名字就怪了!”“蝈蝈”咬紧牙关:“就是它了!立即协调老挝方面,请他们配合,让我们的会晒抓捕组进入机场,在小飞机附近设伏,等待飞机驾驶员和乘客登机。一旦确定乘客中有段蒙生,立即抓捕!” 24日凌晨1时15分,会晒追捕组紧急报告:那辆小飞机的驾驶员和乘客均已登机,确证乘客中果然有段蒙生和吴峰 “抓呀!”“蝈蝈”试图从病床上跳下来,他没有成功,胸肋间的巨痛让他差点晕过去。他拼命睁大眼睛,右手食指直指前方。 “飞机强行起飞,为了避免机毁人亡,我们不可能向飞机开枪” 随之而来的报告让“蝈蝈”两眼一黑,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这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飞走了他飞走了?” “蝈蝈”反手抓起桌上的卫星电话,直接打给了老挝波乔军区空军司令! 电话接通后,“蝈蝈”努力保持镇定,他将电话递给老语翻译:“我说一句,你翻一句,必须准确无误。” 老语翻译凝重地点头。 “蝈蝈”向老挝波乔军区空军司令表明身份,致以问候。 “我是中国警方禁毒机构情报官员李卫国少校,我得到中国公安部副部长以及中国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总队长将军的授权,代表中国政府向您通报:一架机号为的小型飞机,于24时凌晨1时15分,违抗贵国空管命令,强行从会晒机场起飞,目标大致为老挝东部山区。我代表中国政府向您通报,这架飞机的乘客中有一名无国籍人士,名叫段蒙生,他是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缉令通缉的要犯,也是中国c缅甸c泰国以及贵国警方联合通缉的要犯。我代表中国政府,请求你派出军机,立即起飞,务必拦截这架飞机,将其迫降于最近的机场;我代表中国政府,请求你控制飞机上的所有人员,我们会尽快知会贵国政府,组成联合工作组,妥善处置后续事宜!我与您通话使用的是经过中老两国政府c军队c警方三重保密认证的绝密通讯信道,您完全不用怀疑我的身份,以及情报真实性和准确性。” “蝈蝈”一句一停,等待翻译老挝波乔军区空军司令听罢“蝈蝈”的通报,当即表示,立即请示上级,尽快采取行动。 漫长的20分钟,“蝈蝈”闭着双眼,半躺在病床上,他像是晕了过去,又像是已经死了,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他尚存最后一丝呼吸。 2018年5月24日凌晨1时50分,指挥中心的红色电话机猝然响起,“蝈蝈”翻身一把抓起听筒。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侧身半躺在病床上的他,就像是一只导火索嗞嗞作响的炸药包。 终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身体颓然瘫倒。 他咕哝着,说了三个字:“抓住了!” 应中国政府的要求,老挝波乔军区立即派出军机,在空中对强行起飞的小型飞机进行拦截,将其迫降在老挝琅勃拉邦机场。 小型飞机停稳后,老挝军队派出的特战队立即包围了飞机,喝令驾驶员和乘客下机。 段蒙生和吴峰束手就擒。 片刻之后,颓然躺下的“蝈蝈”再次猛地直起身子,他呼呼地喘着气,嘶吼着:“我要看图像,把图像传过来。老挝特种兵一定携带有单兵图像传输系统,我要看现场的单兵图传画面,就是现在——” 参谋们立即着手与老方联系。 几分钟后,指挥中心的大屏幕画面闪动,模糊和扭曲消失之后,屏幕上出现了老挝特种部队士兵押解着数名嫌疑人登上囚车的画面。士兵们奉命,在每一个人进入囚车时,掀起套头的黑面罩,他们用手电照亮嫌疑人的面部,令其正对镜头,保持3秒左右。 白发苍苍的段蒙生,紧闭着双眼的段蒙生段蒙生的面孔被渐渐放大,直至充满指挥中心的整个大屏! “蝈蝈”目不转睛地盯住这张脸,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一张嘴,“哇”地一声,喷出的是一口殷红的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爱功勋》正文 146(终章) 永不磨灭的番号 我大叫一声朝我的“蝈蝈”扑过去,“怦”地一声,我撞到玻璃上,玻璃没有碎,他们使用的一定是防撞玻璃甚至是防弹玻璃。 我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腹中的宝宝,我拉开休息室的门,我冲进指挥中心大厅,在我扑到“蝈蝈”身边之前,已有数名参谋试图扶住他,我推开那些穿军装的人,搂住我亲爱的“蝈蝈”,把他的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口。 那天我穿的是一件素白的孕妇裙,我亲爱的“蝈蝈”仍然在不停地吐血,一口一口的血沫,冒着泡,从他的嘴角溢出,把我的白裙染得一片殷红,仿佛猝然之间,大朵大朵的红牡丹绽放。 在指挥中心旁边房间里24小时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拖着氧气瓶,正急步奔进指挥中心。我绝望地回头,我看到了医生和护士,但我仍然忍不住,嘶心裂肺地大叫着:“医生——医生——” 昔日重来,至少有两次,我冲出边防医院的icu病房,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我也这样大叫过:“医生——医生——”一次是“717”战斗之后,我亲爱的“蝈蝈”真的快要死了,一次是9月17日,我亲爱的“蝈蝈”必须假装去死!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蝈蝈”本来就躺在病床上,病床本来就有轮子,医生c护士和同事们,直接把“蝈蝈”推进电梯,救护车就停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出口,他们直接把“蝈蝈”推上救护车,病床占据了车厢的大部分空间,我拼命挤上车,我没有地方可坐,我和我怀中的宝宝简直就是趴在我亲爱的“蝈蝈”身上。 警 灯闪烁,警报长鸣,救护车朝着医院一路狂奔。 我亲爱的“蝈蝈”微微睁开眼睛,现在,他已经不再吐血,他示意我凑近他的耳朵,他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我好开心!” 不是我推着“蝈蝈”的病床在跑,而是病床带着我跑;不是我把“蝈蝈”推进急救室,而是走廊顶部的灯,急流一般掠过我的头顶;是急救室的门,冲着我扑面而至。就在“蝈蝈”的病床被推入急救室,房门猝然关闭的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阵痛击中了我。 我像一根木头,晃动着,晃动着,如果不是一位护士一把扶住我,我一定会一头栽倒在坚硬冰凉的水泥地上。 我要生了! 我那在妈妈的肚子里只住了七个月的宝宝要提前出生了! 当即,我被送进了另一间急救室。 后来,护士说,我一直在喊叫。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一直在喊叫,分娩的剧痛让我喊叫,生死不明的“蝈蝈”让我喊叫,段蒙生被抓住了,也许,支撑我亲爱的“蝈蝈”顽强求生的最后一丝动力正在消失我喊叫,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孩子的爸爸却永远地走了!我害怕我亲爱的“蝈蝈”和他的孩子,就在这生与死的十字路口擦肩而过,无论多少次轮回,父亲和他的孩子,再也不能相逢!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茫茫人海c汹涌人流,他却无法向孩子靠近,无法抓住孩子的手,无法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滴。 我喊叫,我想要我亲爱的“蝈蝈”知道,你不能死!你必须活着!你的孩子出生了! 我喊叫,因为无人明白我的心意,我担心提前来临的孩子是冥冥中的注定,那无所不在的大力量,不过是为了让孩子的爸爸看他一眼! 一眼烟云,孩子响亮的啼哭声中,父亲的灵魂,将缓缓升向天际! 不——我撕心裂肺痛彻骨髓地喊叫。 孩子出生之后,医生不得不命令护士给我注射了镇定剂。 我昏昏沉沉地醒来,阳光把病房的窗纱照得白如雪野。 这已经是2018年5月24日的上午了。 我歪头,看到谢晓兰坐在我的床前,疲惫的神态掩饰不住她一脸的喜悦。见我悠悠醒转,谢晓兰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仿佛我是一个被高烧烧得糊涂了的孩子。 “父子平安!”谢晓兰说。 是的,她说的不是“母子平安”,而是“父子平安”,因为她知道,我最担心的,是我的爱人,我亲爱的“蝈蝈”,他是不是还活着? “是个男孩,挺健康的。老话说,生七不生八,虽然是早产,检查过了,孩子没问题。”谢晓兰轻声说。 “卫国也没问题,就是累坏了,我听说,几天几夜没睡觉?本来身体就差,不过还好,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的。”谢晓兰接着说。 我想,她一定不知道,就在几天前,“蝈蝈”的胸口中过枪,要不是防弹背心,她的儿子早就没命了;她一定不知道,就算是穿着防弹背心,她的儿子仍然断了两根肋骨。 “我想看看孩子”我呻吟着说。 “早产儿,得加强护理,在烘箱里烘着呐。一会儿,等医生来看过你,我扶你去看” 谢晓兰的语气,像哄孩子。 一天之后,在“蝈蝈”的坚决要求下,我c“蝈蝈”还有我们的孩子,被安排到了同一间病房我侧过脸,看着我们的孩子,看着另一张病床上,侧脸望着我的爱人。 孩子睡得很甜,我亲爱的“蝈蝈”笑了,我哭了! 2018年“八一”前夕,坚决执行中央命令,“蝈蝈”所在的公安边防部队,亦称武警边防部队,在集体退出现役之前,欢庆最后一个“八一”节。 总队机关和驻昆单位举行庄严而隆重的升旗仪式,特邀官兵家属观礼。 我早已出院,在我和谢晓兰的精心照料下,我的孩子健康成长,已经两个多月了。 接到邀请后,我征求谢晓兰的意见:我们去不去观礼? 谢晓兰手一挥:“去!我们俩,还有阿香,带上宝宝一起去。这是卫国他们部队的最后一个‘八一’了,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还有啊,卫国他们单位,我还从来没去看过呐,得去看一眼,以后,说不定就不是他的单位了” 我打电话给邓佳,想约她一起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以穿上军装站在队列里,如果她的身份仍然需要保密,至少她可以作为“家属”,和我,和我们全家站在一起。 机器提示声:“你所呼叫的号码不存在,请核对后重拨” 如此三番难道,邓佳,又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又一次,从她所有的通信工具上消失?我无尽怅然却无处诉说。 当国旗伴着国歌,缓缓升起,飘扬在湛蓝的天空;当我怀中的宝宝,瞪着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望向无比深邃的天宇;当谢晓兰紧紧地牵着阿香的手,一次又一次对着阿香低语:“好好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叔叔的部队” 当我的泪水再次滑过脸庞 我亲爱的“蝈蝈”,他不在我们的身边,他不在这甲胄鲜明的队列里。 他正飞翔在万米高空。 段蒙生被老挝军警抓获之后,需要尽快办理将其引渡给中国的各种相关手续。“蝈蝈”伤势稍愈,立即请战:让他回到老挝,继续担任中方联络官。按他自己的说法:这个案子,我跟了这么长时间,跟这几个国家的政府c军方和警方打交道,我有经验。将军打趣他:“意思就是,你不但是警察,还是经验丰富的外交官呗!” 我知道,“蝈蝈”迫切地想要去到老挝参与段蒙生被抓捕的后续工作,是因为他太想亲眼看一看这个老毒枭,太想亲手给这个老毒枭戴上手铐,太想亲自把这个老毒枭带回中国,接受中国法律的审判。 上级批准了“蝈蝈”的请求。 2018年6月上旬,“蝈蝈”再赴老挝。 经过一个多月的外交斡旋,作为缅甸警方率先通缉的要犯,老挝警方同意将段蒙生c吴峰等人引渡给缅甸政府,随后,中国警方以段蒙生涉嫌向中国境内大肆贩毒,阴谋策划杀害中国禁毒警察为由,提请缅方将段蒙生引渡给中国。经缅甸最高当局批准,缅方同意了中方的请求。 就在昨天,“蝈蝈”告诉我,所有的手续都已办妥,就在今天,他们将押送段蒙生,乘坐中国民航派出的专机,从缅甸仰光直飞昆明。 欢迎凯旋。 按照军队条令规定,军人退出现役时,可以组织军人宣誓,重温军人誓词。 戎装整齐的官兵举起右拳,庄严宣誓。 也许就在此刻,我亲爱的“蝈蝈”押送段蒙生的飞机,正掠过我们的头顶上空,掠过这整齐的战阵,掠过将士们雷霆般的誓言: 我是中国 人民 解放军军人,我宣誓: 服从中国 共 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 我擦干泪水,极目长空,天高云淡,至爱在哪里?功勋在哪里? 退役仪式结束,将军一声令下,部队按建制“跑步带开”,蓝天下,大院里,回荡指挥员们此起彼落的口令声: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官兵们整齐的番号声气冲宵汉。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岁月可以老去,历史终将铭记,我们用鲜血捍卫的人类尊严,我们用生命追寻的至爱功勋, 就在这永不磨灭的番号里! 谨以此书: 向李钦c钟荐勤c和志虹致敬!向所有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宁,牺牲在异国他乡的军人致敬! 向尹铭志c白建刚c徐胜前c甘祖荣c姚元军c陈锡华c杨军刚致敬!向所有捍卫人类尊严与健康,与毒品犯罪殊死搏斗,战死在禁毒疆场的烈士致敬! 向刘晓晴c印春荣c李亚c环波c马冠中c罗娜c邓学海c高显培c冯彬c查中永致敬!向所有奋战在禁毒斗争前沿,不能公开他们的身份和姓名的英雄致敬! 向一代又一代,扎根边陲c无私奉献c浴血奋战c保家卫国的忠勇将士,向长眠在祖国边疆的先辈,向解甲归田的老兵,向脱下军装,九死不悔,薪尽火传,过去c现在和将来,战斗在祖国边海防的中国武警边防官兵,致敬! 谨以此书: 向所有的边防母亲c边防妻子c边防孩子—— 致敬! ——end——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