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纪元之新侠客时代》 正文 楔子 （一） “神”的伊甸园空空如也。 他听见“神”在呼唤自己。 “伊甸园需要你去管理。” “那么，我是谁。” “神”道：“现在你就叫做亚当。” 亚当道：“我要做什么？” “神”道：“为我们战斗，除去花园中的害虫。” 亚当道：“这件事我无法独自完成。” “神”的手伸向他的躯体，抽出了他的“肋骨”。 肋骨浸在白色的圣光中，慢慢膨胀，形成与亚当一模一样的人形。 同样初生，同样年轻，也同样迷茫无知。 “以后他就叫夏娃，他会帮助你完成这一任务。” 伊甸园中第一次有了生命——是真正的生命，处了冰冷的战斗机械外的真正的生命。 神道：“跪下。” 亚当跪在地上，夏娃学着他一同跪下。 五位“神”坐在高台上，凝视着他二人。 “神”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曾经经营着一片属于自己的和平的伊甸园。 当一束光从宇宙的彼端射来，五位“神”正在太空中游荡。当他们回头看去，自己的花园已不在了。 他们成了花园中仅存的生命。 在经历不知几千几百年的飘荡，他们发现了这个和自己曾经的伊甸园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 于是他们降临在地球。 但这片花园并不欢迎神的降临，抵抗无处不在，战斗片刻不歇。 而神只有五个。 亚当与夏娃还跪在五位神的脚下。 终于，神下令：“建立属于我们的军队，消灭所有敌人。” 亚当道：“是。” 夏娃跟着道：“是。” 他们起身，转身离去，未再问一句话个字。 他们为神所创造，存在的意义即是服务于神。无论神向他们发出怎样的指令，都必须完全服从。 坐在正中间的神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畏惧。 （二） a2静静躺在枯树下。 此时正是黑夜，空中见不到一点星光，唯有一轮月亮把那若有若无的光随意施舍向人间。 a2睁着双眼。她的眼睛很亮，面容清秀，却沾满尘土。一头长发黑且浓密，却凌乱不堪。 如果是作为人类，她本该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但皮囊之下却不闻心跳，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的摩擦声c电火花的滋滋声。她美丽的面容下，却是一副难看的躯体——没有女性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像是一块冷冰冰的钢板，其上黑白相间，就像一座终年失修油漆剥落的旧屋子。 作为机械，她的存在也显得太失败了些。 但她不得不以残缺的身体而存在。 她手中没有兵器，“心”中所想却只有杀戮。她曾经厌恶杀戮，如今却不得为杀戮而“活着”。 夜幕更黑，月光更暗。敌意与杀机从黑暗中降临。 a2还是按照原来的姿势躺着，动也没有动。 六个身影忽然从阴影中窜出，月光照在他们的表皮上，反射出阴森而刺眼的光。 他们身高超过三米，周身由银白色金属打造，他们的“手”中，各有一把比他们身体更高的巨斧。 六把巨斧已经举起，顺着月光的流动，向躺在地上的a2劈去。 a2仍然没有动。 六把巨斧已经落下。斧刃落地时，传出与大地撞击的巨大震声。 a2已经跃起，她的武器已经挥出。 她的拳头就是她的武器。 一瞬间，六名敌人的身体像沙土般散落，金属的碎片与颗粒落入无尽的黄沙中。 巨斧落地，围成一个完美的正六边形，a2就站在这六边形的中心。 “六名机械生命体击杀。” a2默念了一句，手不自觉地在枯树上划了几道。 这些经历本已经自动存入了她的数据库中，但她却依旧要将这六条痕迹划在树上。她永远不确定自己明天是否还能够存在。 终有一日，她会在这无尽的杀戮中“彻底灭亡”。那时，这些划痕将会成为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月落日出，预示新的一天来临。 早晨的沙漠贪婪地吸收着太阳的热度，沙地很快变得滚烫。a2就走在这滚烫的沙地上。 她本可以切断痛觉传感，但她宁可忍受热量带来的痛苦。相比于记忆给她的折磨，光明的太阳又有什么值得畏惧？ 大漠绵绵无尽，命运无穷无止。 她不在乎何处是终点，也不在乎何时有归途。她只是一往无前。 但是大漠实在太热，她的体温也在上升，体内机能在逐渐紊乱，但她依旧没有停步。 “若是在这里停下，一切就完了。” 她无法停留，更不可回头。 火热的风拂过，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 a2抬头，拳头已经攥紧。 敌人只有一个，但一看便知远比之前的六个加起来更难对付。 面前的机械生命体高近十米，装甲厚重，两臂固定巨大的刀刃，肩膀上更是装有重机枪。 a2在它的面前，就像一只待宰的兔子。 机枪开火，而兔子已经窜出。 在战斗的刺激下，a2仿佛已忘记了大漠的炎热与长途跋涉的痛苦。那一瞬间她已宛如新生。 当枪口还未调整方向，a2已经冲到了敌人的面前。 机械生命体的刀刃举起挥向a2。看上去笨重无比的大刀速度却不慢，莫说是兔子，恐怕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躲过这一刀。 但刀速不慢，a2的拳却更快。 刀刃刚刚触及a2的身体，a2的拳头已经全力打在机械生命体的身上。 那一刀再也没有动一分一寸。机械的核心已被这一拳彻底震碎。 巨大的机械轰然倒下，沙尘溅起。黄色的海洋里，一艘巨轮就此沉默。 a2的力气终于耗尽，她再也站不稳，倒在一旁。 “只休息一会，这段路，我必须要走完。” （三） 天地初成，物质构成了单细胞。 细胞自然无情。 不知几千万年，细胞聚拢，生物进化，生命起源于大海，鱼类遨游。 鱼亦是无情。 鱼从海中而来，四肢伸出，成为哺乳动物。 哺乳动物是否无情？ 它们中的一些开始站立，并拥有智慧。“它们”成为了“他们”，他们称自己为“人类”。 人类有情。 人类记下来这进化之路的艰难险阻。那么当下一个时代来临之时，又该是谁去记录历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若初见 （一） 9s的生活永远都充满了乐趣。 他曾在泥潭里抓捕青蛙，又把青蛙扔回泥潭；他曾在河边逮鱼，又将鱼放回河里；他常常会一个人坐在高处看星星——即使他已经在太空里飞行过。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闲下来。毕竟生活中有太多的趣味来享用。 反抗军营地一如既往的安宁。 自从人类遭受进攻被迫离开地球后，地面上残余的人造人失去管理，后又纷纷聚集起来，成了反击外星侵略者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虽然他们大多数都并不是战斗型。 营地入口看门的四名人造人曾是家务型机械，曾经他们切菜的手臂现在拿起武器对抗敌人也依旧不落下乘。后勤部队曾是消防机器人，医疗型现在被改制成维修型——从救人变成救机器。 营地一角的阴影里，两名少女外表的人造人静静坐在原地，不声不响。她们头上的红发如火一般，但她们却表现如冰一般冷漠。 没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她们也没向任何人提起。 9s走过二人身边，大声打招呼道：“露，提波露，两位早上好啊。” 她们微微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9s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并没有多说什么。他顺着一路走去，把经过的同伴问候了个遍。 营地里的人员各司其职，只要被给定了指令，就少有离开自己岗位乱跑的。 但9s却永远动个没完。 因为他是9s。 另外，他并不属于这个营地。 作为寄叶部队的侦查机种，他的足迹遍布地球五分之一以上的陆地。 他去过最热的沙漠，去过最冷的冰川，登过最高的山峰，也下过最深的洞穴。 他孤身走遍各地，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冒险，每一天都有新的惊喜等待着他。 现在他之所以留在营地，只不过是因月球上的司令部给他下的指令罢了。 今天他要留在这里等待一名寄叶部队同伴给他带来新的任务。 他倒是不在乎有怎样的新任务，但对于这位同伴却颇为好奇。毕竟他走遍的这五分之一的陆地，向来只留下过他一个人的足迹。 这天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明媚，鸟群叽叽喳喳从营地上空飞过。毕竟这地球上谁和谁战斗，谁又打败了谁，对它们而言毫无意义。 曾经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依旧如此。 9s有时也常想跟着这群鸟飞上一段旅程——一段没有任务性质的旅程。 忽然铃响划破宁静，空中鸟群惊得四散飞逃。 “敌袭！” 一瞬间，全营各单位武器已经在手。下一刻，枪声c轰炸式纷纷响起。 9s赶至墙围，墙外至少三千机械生命体冲锋包围过来。前排的敌人高约四米，装备重炮与巨锤，身上装甲厚实。营地的交叉火力虽猛烈，却鲜能穿透它们的身体。 在六百米之外，敌方的指挥者更为显眼——高近三十米，身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刺目且充斥着恐惧感。 前排敌军已推进距离营地一百五十米处，还完全没有减缓之势。 9s道：“除非杀掉那个最高的，否则我们不可能挡住。” 身旁是营地指挥官安妮莫宁，她手中攥紧了刀，却什么也没有说。 敌军已推进至一百米处。 但被击倒的敌人尚不足十分之一。 9s也攥紧了刀。 若情势所迫，他不得不与敌军正面交战。 敌军已推进至五十米，并对围墙展开轰炸。几处较为薄弱的部分已经开始崩裂倒塌。 9sc以及身边众人已经蓄势待发。 忽然，远方一个黑色的阴影冲出，那三十米高的巨大机械生命体头顶上出现一道裂缝，那裂缝不断增长，从头部开始蔓延，越来越长 短短两秒，它已碎裂成两半！ 同一瞬间，围攻的敌军纷纷停止冲击，掉头便跑，作鸟兽散。 劫后余生的气氛在空中流动着。 敌军散去，那黑色的身影已走到众人面前。 “寄叶部队二号b型，受命前来。9s在哪里？” （二） 夏娃近来很是烦心。 大哥亚当这段时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对指挥战斗的事情突然毫不在意了。 上一次亚当整整七天没有动静，夏娃找了六天，终于在一座废弃仓库发现了他的信号。 走到门口，夏娃被直接惊得说不出话：仓库里被各种各样的书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连门都被一摞书堵得死死的。 夏娃挖了一整天，才终于在书堆里把亚当刨出来。被拖出去的时候亚当手里还紧握着书不放，活像中了病毒。 现在亚当坐在天台上，依然还在看书。 夏娃坐不住了，问道：“我说大哥，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亚当道：“我什么也没想。” 夏娃道：“那你看书做什么？” 亚当道：“寻找真理。” 夏娃道：“什么叫‘真理’？” 亚当道：“我也很想知道，所以我正在找。” 夏娃道：“我虽然不知道这些书上写的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上面绝对没有。” 亚当道：“为什么？” 夏娃道：“要是人类真的知道什么‘真理’，现在还会被赶到月球上去吗？” 亚当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但他的身体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连动也没有动。 夏娃见状也吃了一惊，道：“你这又出了什么毛病？” 亚当起身，看着夏娃，半晌，终于发话道：“你说的对。” 夏娃送了一口气，道：“你想通了就好。” 亚当道：“那么我现在想到要做一件事了。” 夏娃道：“什么事？” 亚当道：“我要攻上月球。” 夏娃听了差点从楼顶摔下去。 亚当接着道：“我们接受的指令是‘消灭敌人’，而真正的敌人就在月球上，我这一目标并不违反指令。” 夏娃想了想，道：“这倒是不错。” 亚当道：“那就这么定了。” 夏娃道：“那你去拟定计划吧，我这几天忙着找你，现在该休息一下了。对面的老拳又约我比武，我这次要再去会会他。” 亚当道：“比武没有意义。” 夏娃不屑，道：“那么你这七天岂不又是做尽了没意义的事？” 亚当没有再辩。 夏娃道：“对了，还有件事。我随手翻了翻你之前读的一本书，里面‘夏娃’是个女人的名字，但我现在身体是个男人的形象。” 亚当道：“机械不存在性别。” 夏娃道：“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亚当道：“那你大可回炉重造成一个女性外型。名字是‘神’明确定下的，没有他们的指示不可更改。” 夏娃笑道：“那我可不干，你做得男人偏偏我就做不得？” 亚当道：“那我也别无他法。” 夏娃摇摇头，走了。 亚当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刚才他说的，觉得自己身体了仿佛什么消失了一样，一股莫名的空虚感升起。 他喃喃自语道：“真理真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启程 （一） 方才斩杀敌方指挥者的战士就坐在9s的面前。 第一眼看清对方的样子时，9s确实有些惊讶。 白皙而光滑的皮肤c纤细的手指c修长的腿，甚至还有丰满的胸部9s甚至有些不敢再去瞧她的脸。 但他无法阻止自己的目光上升。 她的脸又是何等迷人？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c娇小的嘴唇而近乎完美的五官，又加上近乎完美的排布。一头柔顺的中长银发半遮着面孔，衬托出几分迷蒙之美。使得无论用怎样的标准去评价，她都无疑是一个绝色的美人。 她穿着寄叶部队的标准制服，一身黑色衬衫c黑色长裤与黑色皮靴。服装简单，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因为这样完美至超自然的身体，本就不需要华美的服饰来衬托。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一副身体竟一刀斩断了一具数十米高的巨型机械。 但即使是亲眼所见，9s还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像真实发生的。他静静坐在原位，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面前的少女。除了因被对方容貌所吸引外，还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萦绕着他。 “我似乎早就见过她的。” 他细细想来，或许是曾经的某一次任务中自己曾见过他，但那段数据或许又因某些不可抗力而丢失。 毕竟人造人不存在绝对的死亡，只要数据尚存，换上一副新的躯体，又能宛如重生。 但这重生后的身体又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他也想不出一个标准的答案。 不知不觉他就这样愣了好久。 “你怎么了？”少女见他的这幅样子，有些奇怪，不自觉伸出手想试试对方的回路是不是出了故障。 “我没事。”9s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答话。 少女轻叹一声，也不知是为对方的表现还是别的原因。 9s道：“之前多谢你的及时支援该怎么称呼你？” 少女道：“寄叶部队2号b型，叫2b就好。” 9s道：“那么2b，按照司令部的通知，你应该是来发布任务的。” 2b道：“不只是发布，因为这项任务我也要亲自执行。” 9s道：“也就是说你和我要一起去？” 2b道：“不错。” 一股电流从9s周身穿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小颤。 2b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接着说道：“任务主要有两件，一件眼前的，一件长远的。你想先了解哪一件？” 9s道“走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先说眼前的事吧。” 2b道：“几个月前司令部增派了上千名侦查兵，但是其中有一半以上突然失联，他们的最后通讯地址也出奇的一致。前往该地址调查的士兵又再度失联。” 9s道：“所以这次轮到我和你去调查？” 2b道：“可以这么说。” 9s道：“我明白了。那么那件长远的任务又是什么？” 2b道：“据可靠情报，外星人已经制作出了智能机械。” 9s道：“智能机械？” 2b道：“之前外星人的军队都是纯粹的战斗型机械，但他们忽然改变了方向，司令部对此很担忧。” 9s道：“我觉得兵器所谓智能与否其实倒也无关紧要。为什么司令部如此重视？” 2b道：“说是司令部并不算准确，事实上这件事已经被‘代理人’列为重点。” 9s道：“连‘代理人’也在关注此事？那或许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 2b道：“最开始，地球上的第一批人造人军团也只是纯粹的战斗型机器，但最终代理人创造了‘寄叶部队’——我们这支有自主意识的部队。你知道为什么吗？” 9s摇头。 2b道：“我也不清楚，但其中原因或许就与‘代理人’现在所担忧的有相关之处。” 9s道：“代理人没有解释吗？” 2b道：“命令不需要解释。” 9s道：“既然如此，多想也没有用。还是从眼前利益事情着手吧。你之前说的‘最后地址’在哪？” （二） 老拳对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满意。 “老拳”并不是他的全名。他给自己起的全名叫“一拳碎山林，两拳震江海，三拳碎大地，四拳荡宇宙——拳中之拳”。 他和夏娃已经比过八十七场，用他的话说，他俩实力相当——毕竟自己只输给了夏娃八十七次而已。 老拳为了能赢过一把，想遍了所有的原因，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他首先猜测，自己多半先输在了“气势”上。 于是他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听上去颇震撼的名字——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但殊不知名字越长越夸张，反倒显得越可笑。 其次他要强化自己。他搜寻了近四十种金属，选出了其中四种最合适的重新装修自我。现在他的身躯已经可以说无坚不摧。 他面前是一大堆碎石和漫天的灰尘。在十秒钟以前，原处还是一栋虽然老旧破损但整体完好的高楼。 老拳把高楼变成废墟，只用了一拳。 “这种实力，要是再输给夏娃那个毛小子，老子不如回炉重造好了。” 他确信自己下一次绝不会再输了。 “不过能打碎大楼，也未必能打倒活物。毕竟夏娃可不会站在原地让我打。还是找个能动的家伙试试手比较稳妥。” 但方才那一拳实在是惊天动地。方圆二十里只怕都能听到大楼轰然倒塌的巨响。原本这里偶尔会有野猪乱窜，刚才那一拳下去想必都已经吓跑了。 老拳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做事太鲁莽了些。 这时，两个黑色的身影从北缓缓行来。从外表来看似乎是一男一女。 老拳不禁喜上心来。虽然他并没有心。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机械生命体的死敌寄叶部队。要找练手的对象，绝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了。 “等打倒了他们，把躯体仍在夏娃面前，只怕他马上就吓得要叫我师傅”老拳心想。 不过应该怎么出场比较好呢？既然要测试能力，当然不能暗中偷袭。但我要是想正面和他们打，我又该怎么跟他们说？ 老拳越想越觉得迷惑。最后索性不想了。 “我是要去打架的，又不是要找他们聊天的！” 于是他就直接大步走到了路中央。 他想着对方见到自己这样突然出现，应该已经马上出手才对。 但对方二人只是把手按在刀柄上，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 “他们干嘛不出手？” 老拳在原地站了半天，这场架却始终不见开打。他终于急了。 “算了，我想让他们三分他们却不给面子，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他的拳头就这样猛地挥了出去。 这一拳当真是威力不凡，拳头带起的风浪卷起地上数层灰土与落叶，一阵强大的能量向敌人直冲过去。 纵使这拳没有打在表面上，这猛烈的拳风也足够打穿一块钢板了。 但对方动作也不慢，见老拳出手，立刻迅速向两边道路退开。 其中女孩的动作更快。躲过了自己的第一拳，她的刀已向自己迎面砍来。但老拳连躲也没有躲，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刀刃在老拳的身体上连一道划痕也没有留下。 老拳不禁想大笑，顺势第二拳已经打出。但对方还是快一步，见一刀没有效果，立刻滑开了两米距离，又回身一刀挡下拳风。 不等第二拳收回，第三拳又打出。这一次那男孩从左边冲来，但他却没有拔刀。 他竟然用拳头来直面对抗老拳的拳头。 老拳自己都不敢相信，莫非他的拳头能比自己的更坚固？ 下一瞬间，两拳已经相碰。 若不出意外，那黑衣男孩定然要被这一拳震得粉碎。 但老拳的拳头却突然再也发不出半分力气。一串奇怪的数据顺着手背一路狂奔向自己的核心。 老拳整个身体都已麻木。 巨大而坚固的机械轰然倒下，就像之前那座巨大的高楼一样。 据说人类在临死前，思维速度会达到极高的速度。 而老拳在彻底死机之前，最后一点计算功能正在加速运转着。 “我为什么又输了？我已经用上了最好的材料c最合适的改装手段。但竟然输的这么彻底c这么突然？” 终于他发现了原因。 “原来如此！” 他这次真的想大笑，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武力的强大，最关键的不在外壳上，而是在里面！我修外壳花光了心思，里面却一点都没考虑过。” 老拳还是有些遗憾，但最终还是释然了。 “好像古代的人类说过‘早上明白了道理，晚上死也无所谓’。这样说来倒也并不可惜。” 老拳眼睛里的红光熄灭。 他的听觉系统识别的最后一句话的：“2b，这个机械真的很奇怪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危机四伏 人间仿佛已千年。 钢筋混凝土的大楼破损不堪，却仍然矗立。藤蔓沿着砖缝日夜不停地向上攀爬。鲜花绽放于窗台，野草植根于水泥。一栋栋高楼仿佛被绿色的手臂紧紧抓住。 没有人类居住的岁月里，文明以它原本的存在形式发展着。正如这自然的生命与人类的创造相互融合，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老拳就躺在这风景之中。 如此佳景，若作为葬身之处也似乎别有一番情趣。 9s笑道：“它的外壳被修得这么坚固，里面却连一层防火墙都没有设置。我对付这种敌人最拿手不过。” 2b只轻声道：“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该赶路了。” 9s道：“我原本还以为能得到你几句夸奖呢。” 他尽力做出一张笑脸，但2b却如同一块冰，没有任何反应。 9s自知自讨没趣，不再吭声。 路程很漫长，9s却丝毫不觉得厌烦。 世界如此美好，处处都是风景。 无论在哪里，他总能找到趣味去享受。 9s的视线正盯在一棵从石墙上长出来的大树时，2b提醒他道： “我们到了。” 9s收回视线望向面前，只觉不寒而栗。 这里曾经被称为游乐园。 游乐园里应该是什么样子？ 闪烁的霓虹灯，欢快和谐的音乐，嘈杂的人声，跳动的小丑 但将人类这一元素从中删去，所谓游乐园便是眼前这幅模样。 铁制的大门锈迹斑斑，其中一扇已经摔在地上，断成两截，另一扇挂在围墙边，摇摇欲坠。 门上的招牌掉了三分之二的字母，剩下几个零零星星地拼成“death”的字样。 门内空空荡荡。此时正是正午，世界充满着光明，但死城般的游乐园反而更显阴森恐怖。 9s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2b道：“我们直接进去。” 9s道：“直接进去？” 2b道：“是。” 9s道：“敌人很可能藏在暗中。或许应该小心一些。” 2b道：“即使如此，我们最终还是要进去的。” 9s点点头。 他们的任务是侦察此处。那么即使有危险，也不得不冒险一闯。 除了直接走进去，他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9s道：“我走前面。” “即使作为机械，既然被设计成男性的外表，也总该在女性面前多担些责任”他想。 从大门开始，向前行了五百米，什么也没有发生。道路两旁全是破旧的房屋c生锈的设施c满地的玻璃c枯萎的草木。 除了一所游乐园本应该有的，其他的这里几乎都有。 “或许是虚惊一场，这里可能的确什么也没有。” 又行一百米，9s却不再这么想了。 对面是游乐场原本的中心广场，这里本该与其他地方一样荒废。 但这里却无比热闹！ 十二个机械生命体戴着小丑帽，在原地手舞足蹈；左边三个小机械拿着一块连着铁棍的大铜板。细看便能发现这铜板被雕刻成棒棒糖的形状。右边一个大型机械手上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他尝试了多种方法，却总是不能让气球飞起来。 那气球上绑满了炸药！ 另外还有几个站在高台上摆弄着烟花筒。 2b攥紧了刀。 9s没有拔刀，但也做好了战斗应对。 2b道：“根据定位显示，我们的目标在他们后面的剧场里。” 9s道：“现在我们怎么过去？” 2b道：“直接穿过去。” 这已经在意料之中。 他们便向对面走去。 沿路上的机械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似的，仍然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他们慢慢挪动，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这些机械多半出了什么问题，但无论如何它们此时没有攻击性。这就足够了。 忽然剧场中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叫声。 广场上的机械一瞬间如梦初醒般，全部转向了二人。 那十二个小丑从十二个方向扑来；三个小家伙举起手上的铜制棒棒糖打来；高台上的烟花筒对准他们；气球炸药被高高举起，即将掷出。 2b与9s被围在中央。 战斗一触即发。 （二） 夏娃对他的大哥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亚当现在终于放下了书，但他的状况一点都没变。他可以坐在原地接连几个小时不动。 夏娃耐着性子问道：“你究竟又出什么事了？不是说以后不看那些东西了吗？” 亚当道：“我的确可以不看了，但我不能不想。以前看过的内容我总是忍不住反复回想，越想不明白的反而越多。” 夏娃道：“有什么不明白的？” 亚当道：“人类的文学作品热衷于宣传善良c诚信c公正等，但是他们的历史中却几乎从未真正按此实践过。这岂不是很矛盾？” 夏娃道：“我觉得你现在的问题就是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也难怪你成天这样浑浑噩噩。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说得容易，做得难。” 亚当愣住了。 夏娃道：“比如你，夸海口说要攻上月球，但现在连一个像样的航空飞船都没造好。前几天实验的几个版本没一个符合要求的，不是飞不动就是没杀伤力。” 亚当无奈摇头，道：“的确，你说的对为什么你说的总对。” 夏娃道：“所以你以后也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把心思多花在怎么赢得战争上才对。” 亚当道：“我的确希望如此，但我做不到。即使我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问题，那些问题也会自动出现在我眼前。” 夏娃道：“你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吗？” 亚当道：“我没有办法。” 夏娃道：“那我帮你把这段数据删除掉。” 亚当道：“不行！” 夏娃道：“为什么不行？” 亚当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行，但是我就是不愿意这么做。” 夏娃气得一拳捶在墙上：“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夏娃掉头便走。亚当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也并不打算拦他。 他又还能说什么呢？ 不说夏娃，即使是他自己也越来越不懂自己了。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要去想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自己明知没有意义还忍不住去思考，也不愿意清楚这些无用的数据？ 亚当躺在地上，天空下起小雨，淋在他身上。他默默体会着雨水和皮肤接触的感觉，希望这场雨能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 忽然三声响铃打断了他的雨中沉思。 “是神又下旨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亚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永别与永别 （一） 夏娃跪在老拳的身旁。 雨水很纯净。老拳本已沾满了一身的黑灰，此刻已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它被造出来的时候就很干净，现在走的时候依然很干净。 坚固的外壳没有一丝划痕，它倒在那里，就像一尊精致的雕像。 但夏娃记得，它本该是有“生命”的。 那天下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怪胎，在自己的脚下大叫着要打败自己，并要取代自己的地位——作为“神”的发言人的地位。 那一次，夏娃一拳就打断了它一条手臂。 不过三天，它又来了——带着一条新的机械臂。 这一次，它接了夏娃两拳：因此它断掉了两条手臂，连新带旧统统被劈下来扔进了河里。 “这里竟然还有比大哥还疯的”这是夏娃当时唯一的想法。 而这个“疯子”依然没有收手。从前到后它一共来过八十七次，它也的确进步了八十七个档次。但它依旧输了八十七回。 夏娃自己甚至也有些诧异，自己竟然没把它彻底毁掉扔进熔炉里，反而放它回去，等着它下次继续来给自己找麻烦。 夏娃本是为神的意志而生，也只为神的意志而活，将来也必然为神的意志而死。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从不问多余的话。 “执行命令以外的行为，都毫无意义。” 但和老拳的比试从来就不在指令的范围中。 每当他与老拳站在烈日下，相互挥出各自的一拳时，他总会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以机械的思维无法完全解释的感觉。 但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 最开始他将这个麻烦不断的问题机械视作敌人之一，但当一拳挥出时，这敌人的概念却突然模糊了。那一瞬间他也不知对方究竟是敌还是友。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夏娃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决定，这一次就让他赢一回。 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才可能从不同的结果中得到合理解释。这是他在造航天工具时留下的实验经验：“没有变量，就没有结论。” 但事实就在他眼前，他再也不可能得到这一实验的结论了。 他开始不自主的伸出自己的手，在老拳的身边挖起坑来。 坑越挖越大，夏娃的身体也仿佛越来越空。直到老拳整个身体足够被容纳进这个坑。 夏娃把土盖上，随即倒在一边。他的身上沾满了泥，即使雨越下越大也无法把他的表面冲洗干净。里面亦然。 自己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他竟然不知道。 若是把老拳视作给自己添乱的敌人，自己该高兴才对。 若是把它当做朋友又为什么要把它作为朋友？它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帮助，相反只是一次又一次和自己打起来。 数据是混乱的，无数指令指向的结果都为空。 这或许是“悲伤”。 雨势逐渐减弱c停息。露水从叶片上轻轻滑落，雨后初晴的世界一片清新。 唯有夏娃仍在泥泞中。 （二） 五位神依旧坐在原处。 难以衡量的距离c难以记录的时间，构成他们从家园一路漂泊而来的旅程。 往昔家园尚在时，正如往昔人类尚在时。直到一束从宇宙彼端而来的光，将他们的家园摧毁得分毫不剩。 只剩下他们五个，与一艘船。 科技c文明诞生需要千年，毁灭却只需一瞬。 无穷无尽的漂泊中，他们像海洋上抱着一块木板c拼命求生的落难水手。 时间毫无意义，从冷冻仓中再度醒来，身边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大海，仿佛永远见不到陆地与岛屿 至于寻找到地球这座小岛，花去了多少个宇宙时，行了多少段以光速而言都长到可怕的路程，他们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旅程太久，太孤独，孤独到足以磨灭他们原有的情感与记忆。 他们已不能为自己而活，而是为文明的延续不得不维持这五条残命。 然而他们却连生育能力都已丧失。火种就将熄灭。 即使如此，他们却不会坐以待毙。因为他们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世界之大，地球文明如此长久，谁说不可能找到延续文明的方式呢？ 这便是他们的使命，以及他们赋予亚当夏娃的使命。 但从种种现象来看，亚当似乎对这一使命越来越漠视。 所以亚当就在他们脚下等待神的审判。 “你还记得命令是什么吗？” 亚当道：“消灭敌人，找到延续文明的方式。” “那么你是否在认真执行？” 亚当道：“我一直都在执行。” “但你并没有在地球上指挥过一场像样的战斗，也没有造出足够进攻月球的飞船，更没有找到延续文明的方法。” 亚当道：“但我正在寻找‘真理’，真理将会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你所谓的‘真理’，来源于地球人的记录？” 亚当道：“是。” “我想夏娃已经提醒过你，如果那其中有正确的方法，人类绝不可能离开地球。” 亚当道：“方法或许不适用于人类，却未必不适用于‘神’。” “我们不同意这一研究方向。如果你继续如此坚持，我们不得不将你毁掉。要知道我们将你创造出来，所耗费的资源有多么巨大。我们不希望走到这一步。” 亚当没有再说话。 他抬起头看着五位高高在上的神。眼里闪烁着诡异的颜色。 “神要我停止寻找‘真理’。” “但‘真理’是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 “我离最终的结果已经不远了。” “但他们依然要阻止我。” “那么神——便是敌人？” 神是敌人！ 这一结果闪过，亚当已经出手。他的手做成爪式，向高高在上的神冲去。 那一瞬间的速度，让神想起了曾经从宇宙彼端射来的光，那么快c那么耀眼。 五个神，五颗心，五处伤口 亚当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满是鲜血——神当然会流血。 五位神依然还在高处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们当然也再也不会动了。 亚当跪在地上，颤抖起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舍离别 （一） 大剧场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一二楼直接的楼梯断成两截，扶手也全部脱落。地板上积满灰尘，墙壁上的油漆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蝇虫。 “时间会创造文明，也会消去一切文明的痕迹。” 9s很庆幸他们还能活下来。 刚才就在这扇门外，机械生命体向他们发动了突然袭击。敌方数量众多，且速度极快。 所幸2b的刀却更快。 她以连9s都难以记录的速度，向首先冲来的十二名小丑刺出，十二刀简直就像在是由十二人在同一瞬间刺出，完全无法说出哪一刀在前，哪一刀在后 高台上的炮弹撞击在刀刃上，碎成两瓣并在他们的背后爆炸。他们的退路被一片火海封死。 打斗声引来更多的敌人，潮水般的机械军团不断从游乐园的角角落落涌向广场。 他们唯有继续向前。 2b已经跨到了前面，刀刃所过之处，留下断裂的机械残骸。9s甚至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面对这种苦战，非战斗型人造人毫无办法。 与剧场的大门只有三十步距离，却仿佛走了三十年。 当他们终于冲进大门后，9s急忙将门关上锁死。 剧场虽已经破败，厚重的大门却还足够坚固。 更幸运的是，外面的敌人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图，好像因某些不可知的原因不能踏入此地。 “失踪人造人的最后定位就在这里了。” 前方一定有更大的危险，但最终还是一样：除了勇往直前，别无他法。 他们向前走了大约二十米，这里就是大厅。舞台面对着的正中央，四周的座位都已经倒塌碎裂。此情此景还仿佛能想象出昔日这里座无虚席c灯火辉煌的景象。 破败的剧场自然没有灯光，2b与9s的探照灯反倒更衬得周围黑暗可怖。 忽然9s凝在了原地，探照灯对准前方再也不动。 2b顺着灯光放下看去，灯正照着一张破碎的脸，光圈外侧隐约可见更为破碎的身体。 还未及思考，四周灯光竟忽然亮起。建筑仿佛又一次被注入生命。 舞台被两块巨大幕布遮挡，幕布依稀看得出原来的红色，但时间的颜料将其染得半黑半白，充满诡异。 一声尖利的嚎叫响彻大厅。 幕布徐徐拉开，只见一条巨大的影子被舞台灯投射在墙上。 直到幕布彻底拉开，舞台彻底呈现眼前，他们才意识到将面对的敌人是何等可怕，也明白了为什么外面的机械甚至不敢追击进来。 舞台上，一尊如高塔般的巨大机械矗立于舞台中间。它的身体比2b在营地之外斩断的机械指挥者更加高大。 但它的形象却显得十分滑稽：略显生锈的手臂上挂满了鲜花，头上镶嵌着黄金做成的环，胸前七零八落地挂着珍珠，下身的装甲松松垮垮，像女人的连衣裙一样来回抖动。 机械冲着大厅再次嚎叫，舞台的左右两边又各冲出一支队伍——全是由此前失踪的人造人组成。 二十多个人造人的残骸僵尸般跃下舞台，从左右两边攻来。 巨大机械的挥舞着双臂，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四周不知安装在哪里的老旧音箱播放着鬼哭狼嚎似的音乐。 大厅里就好像在进行着一项邪术仪式。而两名战士便是祭品。 僵尸一样的残骸已经冲到了身边。但当它们发起攻击时，却又全然不见僵硬之态。 它们的武器各异，战术手段不同，但唯一不变的是它们那令人惊诧的速度。 即使2b的速度也不慢，却也难以阻挡这样的进攻。 9s拔刀，正要加入战斗，2b却伸出左手拦住他，道：“舞台上的敌人是你的目标。” 9s没有迟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2b且战且退，转入守势。敌方攻击越来越猛烈，却丝毫找不到破绽。 9s已趁机从交击战场的缝隙窜出。他收起刀，握紧拳头，向舞台上跃去，砸在了巨型机械的身上。 灯光在在闪烁，世界在模糊。 他看见了它的一切。 在它的内部，它竟然如此脆弱。 无尽的白色中，它不再那样高大，在无边的世界里，它就像一只娇弱的小兔。 9s走到小兔的身边。小兔却没有看见他。 远方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却逐渐与白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9s犹豫了一会，最终弯下腰，将小兔捏在手中，手越来越紧c越来越紧 2b已不知挥出了多少刀。但她并没有丝毫懈怠。 只要有一丝迟疑，她就会输得彻彻底底。 并且她很清楚舞台上的战斗其实比自己这里更加险恶。 无论如何，她还活着，活着就一定有赢的机会。她相信他也会如此认为。 又一刀向她劈去，她正被另一名“僵尸”拖住，这一刀恐怕已不能避开。 但那一刀也没有劈下。 四周的敌人接连倒下，舞台上传来巨大的轰鸣，灯光渐暗，话剧落幕 9s缓缓倒下。 在这场旁人无法得见的战斗里，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虽然外表无任何损伤，但内部零件却多数烧毁。 “内部的伤痕，远比外表更能治愈。” 2b上前，跪在他身旁，并向营地发出了联络 （二） 安妮莫宁没有料到会在这时收到讯息。 9s近乎瘫痪，目前2b无法将他原路带回，是否该派出支援？ 但两地距离较远，现在若是派兵也未必能及时赶到。 那么又该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 她最初提出建议：将9s的核心取出，就把身体留在那里，后由司令部根据数据记录重置集体。 但2b一口回绝了。 这种提议不能说合情，但至少相对合理。但对方却这么坚决不从。 “难道说”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对照地图查找了一下坐标，回复道：“前往我现在所标记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机械生命体部落，它们会为你提供帮助？” “机械生命体部落？” “或许听起来很奇怪，但可以放心，它们不是敌人。具体内容等你回来我再详细说明。” 她切断了通讯，因为此时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处理。 a2就躺在一旁的维护台上。 侦察兵或许将她当成寄叶部队现役士兵，在大漠中将她带回。 在多日的暴晒之后，她竟然还没有完全坏死！ 安妮莫宁感慨万千。 她曾认识她。当她们第一次见面时，a2的身旁还有一大群的同伴。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a2忽然醒了过来，她坐起，环顾周围，不发一语，便要离开。 安妮莫宁问道：“你就像这样走了？” a2道:“我不能留在这里。也不配留在这里。我只是个逃兵。” 安妮莫宁道：“但我知道你不是。” a2道:“但司令部却不这么想。” 安妮莫宁道：“那么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至少我可以尽量给你些帮助。” a2在原地停了一会，问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有关机械生命体聚落的事，你把地点告诉我。” 安妮莫宁愣住了。 她很清楚a2要做什么，自己绝不能把事实告诉她。 但承诺已经发出，又怎么能再反悔？ 她给a2写下一个地标——与之前发给2b的那个相距数百里。 a2大步离去。 安妮莫宁听到对方说出一句细微难以察觉的话。 “多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为了存在 亚当独自坐在机房里，如今现在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只因偶然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便出手杀了“造物主”。对于今后自己作为机械而存在的意义，他越来越迷茫。 夏娃自从上次一别后就不知所踪。这一次终于轮到他来担心兄弟了。 在这段时间里，混乱的思绪与混乱的知识在他的内部杂糅在一起，得出一堆毫无逻辑的垃圾数据。他像个疯子一样对着面前的主计算机自言自语，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他才勉强将数据重新归类，看上去显得冷静了些。 计算机自动将他的每句话记录其中。亚当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留下的这堆乱七八糟的数据，也是哭笑不得。 “夏娃说的没错，我真的很是不正常。” 但不知为何，亚当却突然有些喜欢这种感觉。在他把自己那些难以理解的思想输入给计算机时，就好像卸下了几千斤的负担。 收到数据的计算机还在高速运作中，亚当的话被一一解析c归类。 “据说人类在死后，身体中的‘魂魄’会脱离躯体继续存在如果把这一理论类比到机械上，或许这些，将来就就是我的‘魂魄’吧。” 他发觉自己又在想些奇怪的事，却并没有再刻意约束自己。 他并不为自己之前的冲动之举感到后悔。即使现在十分迷茫，他也依旧肯定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答案就在那些被神所不屑的书本之中c那些败逃的人类记下的文字里。 夏娃对自己的评价很是切中要点：自己常常把简单的问题搞的异常复杂。而真相往往就在表面上，明明一眼就能看到，却又常常被莫名其妙的忽视。 亚当意识到自己的思考方式一定存在着问题。但这绝不能成为放弃书本的理由。只要换一种解读方式，自己一定能找到“神”要的答案，无论是关于消灭敌人的手段，还是延续文明的方法。 这些想法，他忽然很想与夏娃聊一聊。说不定他那平日里随性的思考方式能再为自己找到一处盲点。 但他完全联系不到夏娃。 “即使他在这里，也绝对受不了坐在原地听我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亚当苦笑着。 不过目前更要紧的是：今后该何去何从？ 神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命令依旧还留在机械内部最深处的地方。 只要命令没有解除，即使造物主已经不在，他也要继续执行下去。 这是属于机械的思维模式。无法打破的规则。因为命令就是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一旦命令解除，就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那么，如果我完成了命令内容，之后又该如何呢？” 计算机记录下了他的话。 亚当摇摇头，起身离去。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沿着自己之前的路继续前进。 “一旦回头，一切将不复存在。” 巨大的荧幕中，亚当的思想随机闪现着。他的“魂”与“魄”慢慢构建c成型。 “思想为魂，精神为魄。” 他的魂魄就此诞生。 （二） 古树一定见证了这千万年来天下的风云变幻。 粗长的树干宛如神话故事中顶天立地的神柱，即使千人也无法合抱住。天空被连绵的绿叶遮蔽，只有少许幸运的日光经过漫长的旅途后能够穿越这层层的阻碍c降临大地。浅浅的光斑在阴影之中如夜空中的闪烁星光。 夜晚，宇宙在头顶，白天，宇宙就在脚下。 村庄就围绕这棵古树而建。 钢铁的围栏沿着树干的周长行进，又回到原点。大门紧紧闭锁。但即便如此，那古老的威严丝毫无法被遮挡。 2b的怀中抱着重度损坏的9s。 这一段路并不长，却充满着未知的危险。虽然路上没有碰见敌人，但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直到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即使是2b也不得不为这宏伟的自然景象赞叹。 但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欣赏景色。每一秒的拖延都意味着9s的彻底离去。 “可以开门吗？我们需要帮助是安妮莫宁让我们来的。” 刚喊出一声，墙上忽然升起十三挺重机枪，枪口正对二人。 2b下意识想要迎战，却没有多余的手再去拔刀。 她唯有镇定下来等待。 大门缓缓打开，两名中型机械手持巨斧缓缓走出。它们一个断了左臂，一个断了右臂。紧随其后的是一队小型机械，带着轻武器列队站在门边。但它们的动作却显得笨拙，细看可以发现它们的两条腿大多长短不一，走起路来就像一队企鹅。 2b还是没有动。 这时一个声音从队列后传出：“收回武器，他们不是敌人。” 声音很轻，但面前的机械却十分顺从地原路退回去。 “请进。”声音又说道。 2b松了一口气。 怀中的9s仍旧像是在沉睡，对于身边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知。 2b走入大门，终于见到了村庄的全貌。 一条螺旋的阶梯沿着树干上升至顶端，房屋筑在树枝上。古树像一只巨掌，将无数的屋子托起。但相比树木本身，这些屋子与阶梯实在太渺小，于远处看几乎无法注意到。 紧接着她见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无论从怎样的角度来看，眼前的对象都不像是一个能号令士兵的领袖：体型不大c外形普通，也没有装备任何的兵器。 她从未见过没有战斗能力的机械生命体。 “这难道就是司令部所说的但这不可能，若是这样，安妮莫宁绝不会让我寻求它的帮助。” “我已经收到了关于你的信息。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旁边一名机械过来，伸出双臂。 “交给它吧，我们会把你的同伴修复好的。” 不知为何，它的话给2b一种莫名的安全感。2b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信任它。 何况她别无选择。 她看着9s被带走，什么也没有做。 “这一路走来我又何时有过选择？”她想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帕斯卡。是这里的村长。” 2b道：“其实你并不需要告诉我。” 帕斯卡道：“或许你依然对我们抱有敌意？” 2b道：“我不信任机械生命体——不会信任敌人。” 帕斯卡道：“但我们并不再为机械生命体作战。” 2b道：“那么你们为哪方作战？” 帕斯卡道：“我们不为任何一方战斗，我们以中立态度在这里生活。” 2b道：“只是生活？那么你们作为机械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对于金属制造的产物，除了执行命令，2b不理解还有什么可以作为存在的价值。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 过了一会，帕斯卡道给出了回答：“我们存在，就是为了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存或毁灭 （一） 文明仿佛就在昨天。 时间还并没有毁去城堡的全貌。它的高墙依旧坚固，城门紧紧闭锁，护城河里还流淌着漂满落叶的水。 太阳从云层后现身。城堡沐浴了千年的光照，千年前的阳光与今日一般温暖，正如这城堡历经千年依然屹立。 物是，人非。 a2仰望着城楼，如一只巨人脚下的蚂蚁。 但她从不会觉得自己渺小。 即使隔着厚实的城墙，她也能感受到内部潜藏的危险。 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她从来只能独自面对，也必然会独自面对。 她曾在数以百计的敌人包围中奋战不休，在数千倍巨大的机械面前高昂着头。她不畏任何危险，从不在任何情景中低头。以前如此，今后亦然。 她很清楚在这扇城门后，将面对怎样数量的敌人。她早已做好了觉悟，若不能胜，则死。 她抬脚向大门踢去。 巨大的城门轰然崩塌。 门看似高大坚固，但在时间的腐蚀下却早已经不堪一击。 “表面强大的阻碍，或许实际上根本不足为惧。” 她慢慢走了进去。 敌军就在门后——一支真正的“军队”。 队伍的前排假设盾牌c长矛，在侧翼部署一名机械扛着大旗，旗上画着一只既不像虎又不像猫的奇怪动物。 队伍的中间又刀斧手组成，后排则是弓手——它们的箭上则固定有炸药。 队伍背后的城楼上架设巨炮与机枪，却因缺少包养全部锈蚀。塔楼的顶端甚至还装着雷达，但自然也已停止运作。 这城堡的广场内的景象，简直是一场古代与未来的交汇。 a2却不在意这些。 她只在乎杀戮。 后排的弓箭射出，前排的长矛刺来。 但a2的动作却快得难以想象，箭未落下，她已绕到了军阵左侧。 左翼的防线没有长矛，但盾牌阵一样整齐坚固。 它们的武器并不是普通的铁器，而是钛合金铸成。 这座城堡在封建贵族消亡后，曾在新的时代一度充当过防御工事。城堡地下三十米处甚至修建了抵御核袭击的地堡。 现在无疑已经不在了。所有的设备都已经被拆卸做成了这些原始的武器。 一位人类科学家说过：“第四次世界大战来临时，人类会使用棍棒与石头。” 这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如今可能使用棍棒与石头的恐怕不会是人类了。 盾牌坚固，而a2只有一双手。 她不怕硬碰硬，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徒手击破这样的盾牌。 但敌军的军阵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它们的掌旗兵竟站在盾阵外面。 a2的拳头直冲向掌旗兵，对方的身体应声碎裂。a2夺下旗杆，以杆作矛。 而这旗杆竟比盾牌更尖锐。 优质的矛与优质的盾，其结果是矛的胜利。 盾阵被刺破一个口子，敌阵已显骚乱。 没有了盾牌的保护，敌方已再无威胁。 a2已从破绽冲进敌阵。她依旧只用她的双手战斗。 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在阳光下奏着诡异的打击乐。 a2还站在阳光下。身旁是堆积如山的残骸。 没有尸山血海，她却依稀能闻到空气中的腥味。 她不断杀戮，不断前进，不断倒下，又不断站起她一直认为这就是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 但为什么每当一场战斗结束，自己只会感到更为空虚与迷茫？ 她困惑，却没有停下脚步。 她已没有回头路。 （二） 塔楼里略显破败，但从周围的装饰上来看，可以想象昔日之繁华。曾经的贵族曾在其中宴饮c舞蹈c欢笑——如今只有死寂。 “摄政王”陪伴在“国王”身旁。 当年老国王的机体报废，这个初建起了的“国家”几乎陷入崩溃。 摄政王是第一个跟随先王出走的。它又怎能眼看着国家毁于一旦？ 其实那时它们还没有“国家”概念。当年它们所想要的只是寻找一种脱离战争的生活。“国家”c“国王”之称，是摄政王从几百本书中攫取出的较为合适的称谓。 摄政王从搜遍了所有残留下来的书籍，希望从曾经的文明中找到一种能让自身存活的办法。 最终它在历史中找到了这样的片段：“先王逝去，幼子即位。” 摄政王认定这便是解决办法。它用零碎的金属片拼成了一个婴儿大小的机械，期待有朝一日它能引领“国家”。 但它并没有意识到金属是不会长大的。 它站在塔楼上，将下方的激战看得清清楚楚。 它清楚末日已经来临。 它回到书房，寻找曾经人类在类似情景下的解决方案。 但它最终只是在另一段历史中看到了一个无法挽救的结尾。 它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 它回到正厅，“年幼的国王”还躺在床上。它将国王轻轻抱起，走向背后的窗台。 杀手的脚步已经临近。 摄政王站在窗台边，蓝天白云就仿佛在自己眼前。脚下的草地森林一望无际。 它回望一眼，杀手已经走到门前。 厅中还有二十名卫兵，它们单膝跪地，短矛在手，向着主人行最后一次礼。 摄政王不愿再看。它听见背后的碰撞声c撕裂声，随后是阴森的寂静。 杀手的脚步再一次响起，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它最后看了一眼国王，道：“国家已亡，陛下，当以身殉国。” 高塔之上，两个身躯从窗口跃下。几秒钟后爆炸声响彻森林。 （三） a2扶在窗台上，它从未觉得如此疲惫。 即使在沙漠中濒死，她也没有现在这般感觉。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行动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怀疑。 “杀掉所有的敌人真的能感到满足吗？” “我一路走来，所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那个机械——它为什么愿意主动毁灭自己？” “假如我所做的没有意义，那我又应该去做什么？” 她不禁又想起了那一天c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 她，与她的同伴们，被授予了最后的任务——必然毁灭的任务。 她们本就是兵器中的残次品， 但她们又怎能拒绝？ 她们苦战，倒下，最终引爆了炸弹。 若是光荣地消亡，反而对自己是更好的结局。可是自己偏偏却存活了下来。 “生存还是毁灭？” 她最终选择了前者。 因为她那时听到同伴的最后一句话是：“活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弦外音：地球往事 赛恩斯博士心里满是火气。 “一帮自以为是的小市民帮无病呻吟的文人——这个时代迟早要毁在他们手上。” 赛恩斯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地位，就如同达芬奇在艺术上的地位一样高。说赛恩斯通过科技改变了整个世界也毫不为过。 但现如今，外界再也没有关注过他。因为他始终不肯接受迈过那条线： “人工智能的外形绝对不能做成人的模样。” 这是他始终坚持的观点，谁若是想劝他改掉这份决心，就如同劝说资本家放弃财产一样难。 但他的徒弟博格彻彻底底地背叛了他。不过博格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是背叛，他更多的是责怪老师的固执。大众热切期望更为真实的机器人陪伴，他们这些设计者又何必要逆时代而行？ “人类并不完美，所以他们期待能够创造完美。”博格如是分析。 赛恩斯一掌拍在桌子上大骂：“普天之下哪里有什么完美的东西？自然界中完美本就不应该存在。” 博格叹息，知道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头子。 他向老师道别，独自一人离开了老师的工作室。 五年后的赛恩斯在酒馆中独自喝着闷酒。 身旁的女侍身着黑色的洛丽塔连衣裙，黑色的长靴与丝袜将身材勾勒得无比诱人，即使没有看见她那完美无暇的脸庞，任何男人也足以为她神魂颠倒。 但赛恩斯只想把桌上的酒泼到她脸上。 “把机器人都设计得这样完美得离谱，还有谁会在乎人类自身？” 酒馆对面的书店招牌上展示着年度畅销书排行榜，其上一半书目都是有关机器人的故事。 即便没有看过内容，赛恩斯也完全猜得到那些书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一个机器人觉醒了情感，爱上了人类或是另一个机器人他们饱受世俗的欺凌c指令的禁锢，最终花好月圆c终成眷属” “一群机器人被人类驱使，有一天觉醒了自我意识，要求得到与人类一样的权利” 这样的书，当然要先写出人类生活的富足c科技的发达，再衬托机器人们的苦难惨痛。最重要的是，人类一定要是丑恶的c贪婪的c为了目的毫无底线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批判人类仿佛成了件很时髦的事情。若是不把人性黑暗往粪堆和阴沟里写，就显得作者见识浅陋一样。” 女侍为他续杯，他再次一饮而尽。 “其实何苦要去费时间看那些末流小说呢？这样的情节现在不是每天都在发生吗？” 墙上播放的新闻直播里，一群人头缠红巾，正在游行示威。 “哦，又是他们，‘人工智能权益保护组织’尽是狗屁。” 赛恩斯完全明白他们的类比思维：今日人工智能于人类好比昔日黑奴于白人奴隶主。因此，机械也应该得到与人类一样的权益，而非被其驱使。 果不其然，游行领头的人就是这么对着镜头说的。 “尽是狗屁。这两件事情能混为一谈吗？黑人又不是那些人贩子生的，而机械只是工厂里拿着一堆碎块金属拼起来的产品罢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得闹得我们上个厕所还得先询问马桶愿不愿意吃我们的屎” 赛恩斯向来是个有涵养的科学家，但五年中这扭曲的发展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与理智。 四周的客人朝他露出鄙夷的神情，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个撒酒疯的老头子。 只有身旁的人造人女侍仍然带着笑容。她的设计者很有远见地程序里设定了她应该理会那些话，而哪些话应该是装作没听见的。 她的微笑始终迷人，但在塞恩斯看来只有反胃。 以计算机程序和工业流水线做成的笑容，比妓女迎客时演出来的笑容更为廉价与恶心。 他勉强支撑起半醉的身体，在结账器上输了密码，转头就走。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中央摆着一具机器人——一个与仿真人造人完全迥异的机械，四四方方，棱角分明。 “这才该是机械应该有的样子嘛！”塞恩斯大笑着，“假如现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换成这种样子，不知道那些疯子还会不会整体喊着什么给机械争取人权的屁话。” 他忽然倒在地上，呕吐不止，却又大笑了起来。他边吐边笑，吐得越厉害，笑得越大声。若是在旁边听起来，这种诡异的声音简直让人汗毛竖起。 “有趣，太有趣了。这个世界可真有趣！” 电话响起，他撇了一眼来电人，啐了一声，想把电话给摔掉，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接听了。 “喂，爸爸！”对面传来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怎么了？”塞恩斯尽量装作镇定。 “听说政府马上就要改革婚姻法了，我马上就能和他结婚了” 塞恩斯眼前浮现了“他”的身影 英俊的脸庞，染成银色的短发，迷人的微笑，明亮的双眼。 在你伤心时他还会用尽办法逗你笑，若你实在不笑，他就会陪着你哭。 哪个女孩子不会喜欢这样的伴侣？ 假如他真的是人类，自己也一定不会拒绝把女儿交给他。 塞恩斯想破口大骂，但他已经毫无力气。他最后的愤怒，已经连着晚餐一起被呕出来。 “我知道了，再见。”他有气无力地挂断了电话。 身旁的机器人还是一动不动。看着狼狈的塞恩斯博士，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你要是敢不等我发令就自己起来扶我，我非拆了你不可。” 机器人还是没有动。他识别不出这句话里的命令信息。 他打开电台，想听听这场闹剧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婚姻法修正案已经提交，政府对于人于人工智能的婚姻是否会开放限制，目前仍在商议。” “好啊，好啊！” “据悉人造人军事建设工程已经着手进行，未来人工智能将会成为军队中的重要部分” “好啊，好啊！” 他的听力越来越模糊，逐渐什么也听不清。 床头摆着一瓶安眠药。他拧开瓶盖，抓了一把，一颗一颗的嚼碎c咽下。 “睡个好觉。” 泪落。人逝。 “别了，这个喜欢完美的世界，我这种丢人的老东西还是走了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即是我 （一） 9s坐在树的顶端，远处太阳初升，为人间带来新一天的希望。 东面的丛林与废墟接壤c融合。树木在不断进入没有人类的城市，就像在经历工业时代后流离失所的植物正在慢慢夺回原本属于它们的土地。 四周的大地被阳光染成金色，只有帕斯卡村的巨树之下仍是阴影。 但阴影之下却是生机勃勃。村长沿着阶梯轨道巡视着树干每层居民的状况，居民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沿着已有的基建继续扩建与加固这座村庄。 9s所处的高度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此刻却无心欣赏村子的蓬勃发展。 两件事正困扰着他。 他想起来之前在剧场中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表面上看他与那巨大机械只是接触了一个短暂的瞬间，但他很清楚那时的战斗有多么凶险。 当他刚开始骇入敌方的核心时，竟没有遇上丝毫阻碍。他的思维畅通无阻的沿着敌人的回路前进，却看不到一层防火墙。 这一路上他看了许多画面。 这些画面里，总有一个高大而锈迹斑斑的机械，或站c或坐c或卧。 成千上万张画面从他面前闪过，当他走到尽头时，只剩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天地间只有一个渺小的机械生命体。 忽然它的前方，另一个机械走来——正是那画中的主角。 当它们正要相遇时，它却又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出现过。 小小的机械仍旧孤独的留在无尽的白色中。 9s将它从地上抓起时，它便开始迅速膨胀c嚎叫，转眼变成一只巨大而愤怒的野兽。 9s如今十分庆幸自己还能击倒它。 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当他躺在修复台上时，他看见2b就在自己身边。 他也看见了2b向自己缓缓伸出手，当她的手触碰到自己脸颊之前的一刹那，她却迅速缩回了手。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他想起这一幕时，总会有一种奇特的触电感。那种电力显得微小而又巨大，自己并没有因这股电流产生痛苦，反而更多的是激发出一种满足种期待。 他摇摇头，认为这多半是战斗损伤留下的副作用。 这两件事他一直没有想通。 但他也懒得再继续想。既然想不明白，又何必多去耽误时间？ 世界如此美丽，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可以去体验，何必又要因过去的疑问困扰未来的自己？ 他沿着阶梯走下，沿途一层层的居民仍在工作。它们大部分都不完整，不是断了上肢就是缺了下肢，但没有一个因为残缺而拖延，凭借它们残缺的力量，村子的建设却日益完善。 但相比于钦佩，他更多的是担忧。 他知道这些机械生命体救了自己，也知道它们没有恶意。但他始终无法信任它们。 “这样的规划，这样的毅力，一旦未来成为敌人，将会很难对付。” 2b因需要回营地报告，现在已经离开了。9s又一次要面对孤独。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旅途，但经历过“陪伴”后更加能明白“离别”的艰难。 “旅途本就充满了艰难，谁也无可奈何。 （二） 沙特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演讲。 每天他的演讲都会引来大批听众，有些只有一条腿的机械都不辞辛苦，从大树上层一瘸一拐地爬下来。有时村长帕斯卡也会跟着人群一起来旁听。 可以说，它已经是村子里与村长地位等同的重要人物。 它并非第一批前来建设村子的居民。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村庄的，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来这里。 沙特也不清楚它们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说的东西，但他还是愿意日复一日地讲。 在他的记忆里，曾经那些有机物组成的学生也没有这些金属这般好学。 它的身躯已经很残破，虽然四肢完好，但身体上已经有好几个破洞，里面的电路暴露在外，电流滋滋作响。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它清晰的思路。 “正如我之前所说，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 “存在即为宇宙中一切物种的首要目标” 它也不管这些东西听众能不能理解，但它还是自顾自地讲着。 “存在先于本质，在存在的前提下，生物赋予自身‘意义’” 沙特注意到今天的听众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它意识到那就是之前被送来修复的人造人士兵。不过它倒是并不在意听它讲课的是谁，有听众，它就讲给它们听；没听众，它就讲给自己听。 “存在亦分为高维与低维，在面临重大选择时，有时将不得不为高维存在而放弃低维。” 听众里传来提问：“什么叫高维与低维？” “简单地说吧，比如村子面临危险，如果销毁掉你们其中的四分之一能够让其余存活下来，那么这就是为高维存在放弃低维存在。” “当然，这只是狭义上的所谓存在，至于更广义上的我无法用语言和你们解释清楚。今天就先讲到这吧，大家可以回去了。” 沙特示意人群离开。自己也转头要走。 那名人造人忽然叫住了它。 “我好像见过你。” 沙特回身，答道：“可能你记错了，像我这样的机器到处都是。我确定我没和你们这类人造人打过交道。” “那个游乐园剧场里的机械生命体，你知道多少。” 沙特道：“哦，它呀。我大概还记得。一开始它也来听过我的课，后来有一天突然抓了一把花送给我，还说什么它‘喜欢’我之类的。” “果然是你” 沙特道：“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我把它销毁了。” 沙特道：“哦。” “你没别的想说吗？” 沙特道：“我还能说什么？难道应该跪在地上大喊大叫吗？” 对方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想再说什么，却没开口。 沙特道：“假如你是人类的话，我也不信你会对一堆铁架子感兴趣的。” 对方表情转为惊愕，道：“难道你” 沙特道：“也可以说我曾经是人类吧，至少记忆里是这样说的。不过现在我也越来越矛盾了，有时我觉得我是个变成了机械的人类，有时我又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继承了记忆的载体。” “你是说曾经有人类把记忆留给了你？” “差不多是这样。对了，现在月球上那些残存的人怎么样了。” 人造人显得紧张起来，它还不能完全相信沙特的话，现在对方问起月球的事情，他下意识警觉起来。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你要实在对我不放心，我也无所谓。算了，你走吧，以后你要忙的事情还多着。” 沙特送走了最后一个听众。 它的思绪开始飘忽。 它记得自己曾亲眼看着自己的主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它就那样看着，什么也没有做。 然而下一刻，它又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主人，主人就是自己。那股无尽的恨意汹涌而来，近乎要毁灭一切。 又一变，它又“找回了自己”，还是那个喜欢给小机械们讲课的怪讲师。 “所以，我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阴影之下 （一） 一个白色的幽灵在森林间穿梭着。 幽灵将他的身体尽量放低，但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高长的杂草与细长的枝桠常常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他也能灵活地一一避开。他的移动完全没有因任何障碍耽误一刻。 他的身形在树木的阴影中来去，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阳光正明媚，却总无法照在他的身上——幽灵从来不会出现在太阳下。 幽灵行动非常小心，他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确保没有任何潜在的危险会找上他。 他并不怕危险，只是担忧无端的麻烦会影响自己“狩猎”的顺利进行。 他狩猎的并不是森林中的野生动物，而是他的仇敌。 但越是不想遇到的麻烦偏偏越容易自己找上门来。 就在前方一百米处出现了三头野猪。两头大的站在两边，一头小的正在中间沉睡。 “运气真差。” 幽灵小声念叨了一句，停下脚步，将身体放得更低，观察着有没有办法绕过这几头畜生。 野猪所处的地方是一块光秃秃的空地，左边草木杂生，右边却长满五颜六色的野花。 幽灵踌躇了一会，决定从左边绕过去。 他近乎已是匍匐前进，借着草丛与树干遮蔽自己，慢慢向前挪动，就像一只白色的纸船，在绿色的湖里缓缓漂动。 但有树的地方一般就会有鸟，树木越是茂盛，居住的鸟自然会更多。 野猪看不到草丛后的幽灵，趴在树上的鸟群却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幽灵在草丛里爬的样子实在显得滑稽，鸟群发出如看喜剧时爆笑声般的鸣叫。 一只野猪被这叫声吸引，小心翼翼地踱步而来。 幽灵想把他所知的所有用于抒发不满的脏话全喷出来，但此时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野猪离他还有十米。 鸟群还在尖叫。 幽灵没有动。 野猪又向前迈一步——只要再挪动一步，它的视线就刚好可以看到草丛中那滑稽的幽灵。 幽灵终于行动了。 野猪还未看清幽灵的脸，一只手掌已经抓住了它的前腿。 幽灵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另一只手探向野猪的后腿。接着他又进一步，双手发力，野猪直接被他举到头顶，动弹不得，吓得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对面一大一小两头野猪被此情此景吓得也不轻，连动也不敢动。尤其是那只小猪崽，在经历了一场噩梦后，又被另一场更可怕的噩梦惊醒，此时已是浑身颤抖。 三头野猪，如今在幽灵的面前仿佛和曾经在围栏里养膘的家猪无异。 幽灵举着野猪，连胳膊都没有抖一下，两只手就像巨大的吊钳，牢牢将这大家伙夹住。 “既然已经这样了，只能把它们都杀掉了。” 幽灵对自己的手很有信心。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直接将猪心活活掏出，甚至拿在手里还是跳动的。 但他忽然觉得很疲惫，很厌烦。 他这双手用于杀戮的时间已经太长。 眼前两头野猪还在呆呆地望着他。 终于他把野猪轻轻抛了出去。猪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却没受什么伤。 “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三头野猪飞一般的跑了。 “果然，暴力解决问题总是最快的。” 他直起身子，大步前行。 这一刻，幽灵又变回了夏娃。 （二） 营地一如往日。 守卫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仓库管理员忙着分配物资，工匠不停地敲敲打打。 露c提波露也仍然坐在暗影里，长发在黑暗中被染成一种略显阴森的暗红色。 安妮莫宁也坐在原处，听着2b的报告。 2b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详细汇报，安妮莫宁一言不发。即使听到关于9s瘫痪的具体情况也毫无反应。 “那个机械生命体村庄，你是什么时候与它们建立联系的？”2b见对方没有反应，开始了自己的询问。 “很久了。甚至在我来这个营地之前，我们就已经与它们开始接触。” “但这好像并不符合规定。” “这并不是我们私下的行动，这是‘代理人’所批准的。” 代理人，竟然是代理人。 代理人这个名字，在他们之中是一个神秘而敬畏的存在。 代理人，即是代理“人类”，指挥整个人造人军队对反攻地球的行动。 换句话说，他是整个人造人军队的统帅。 寄叶部队，只是人造人军队中的一部分。据说尚有数百万人造人战士藏于深山与地下，只等待一场彻彻底底的总攻。 寄叶部队的职责，便是在这场不知何时到来的总攻之前，执行普通战士所无法完成的工作。 但2b从未见过代理人和他的军队。代理人对她来说，更多的只是从四周听说而来的零碎信息。 事实上，除了寄叶部队的司令，谁也没有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但一旦收到他的指令，则必然会执行到底。 代理人的命令，即是人类的命令——他们的造物主的旨意。 “我简单调查过村子里的机械，它们的确没有攻击性。我可以理解与它们暂时的合作，但最好不要过于信任。” 安妮莫宁道：“代理人的指示，我们只负责执行就好。” 2b仍是有所担忧，道：“它们生产自外星人，真的能够保证它们会站到我们这一边吗？” 安妮莫宁道：“它们不站在任何一边。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2b道：“这样也好。只希望将来不会与它们为敌。” 安妮莫宁道：“对了，9s现在状况如何。” 2b道：“我离开的时候大体上已经修复完成，很快应该就能正常行动。” “那就好。” 2b与对方告别，她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 她与9s的合作，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司令部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做完，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对此她又怎么想？ 相比起不舍，更多的却是庆幸。 她不忍离别，却又更希望永不相见。除了她自己，谁也体会不到这种奇特的思绪。 但隐约之中，一种不安感却油然而生。 她忽然想再去看一眼9s。仅仅在远处，再看一眼。 她不敢也不能再接近一分，正如她那日伸出的手，永远无法触及他的身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新的战场 （一） 亚当的研究还在继续。 他已经将他全部的思想注入到了那台计算机中。 他将其命名为“魂魄”。 人类若死，思想与精神依然会留在人间。 他若死，这些数据将会代替他继续存在。 身为机械生命体，亚当的思维却已经明显趋向于智慧生物的方式，而非机械。其结果便如夏娃评价：“你总是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 这一点亚当也不得不承认。 他也对自己的情况越来越担忧。当他上一次在计算机前胡言乱语一番后，静下来查看了计算机留下的记录。 他胡乱的输入方式在计算机中经过反复刻板的运输算，输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结果。其中多个结果竟恰好解决了他的某些疑惑。 “它能帮我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 数字的多重运算对于人类永远是难题。但对于机械而言，计算就和动物喝水一般简单。 夏娃不在的日子里，随着问题日益累积，他越来越希望能有代替夏娃的同伴为他答疑解惑。 “魂”与“魄”便由此诞生。 亚当留下的疑问与计算机给出的结果，以两位少女的形象被投射于世间。 这也是计算机运算的结果。它知道自己的主人需要更为具体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它在主人的身上监测到一种奇异的情绪变化。 计算机在网络中搜索人类留下的文献，确定了这种情绪名曰“孤独”。 亚当正感到孤独。 但亚当却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两位少女出现在自己身边，周身环境中存在的个数由一变为三，亚当才发觉自己的某种内在感受产生了剧变。 他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曾经夏娃常会叫他老哥，自己从未拿他当作弟弟。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这对于夏娃来说即为“血脉”，对于亚当而言不过只是造物主的计划的一部分。 他以为自己想念夏娃，只是因为需要他那直白的思维来帮助自己破解盲区。 “事实上，是因为我感到孤独。” 但亚当最终把这种感觉隐藏了起来。因为他必须要解开那个死结。他的时间十分有限。 他对魂魄道：“你们知道我要解的问题是什么吗。” 魂与魄，正如神话中的幽灵鬼魅一般，身体透明，飘浮半空，身着红色衣裙，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魂道：“我们受命于造物主，被要求消灭敌人，却又不能消灭敌人。” 魄道：“因造物主已亡，而命令尚存。若消灭敌人，将无法得到下一步指令。” 亚当道：“不错。如此一来，我们将陷入一个死循环中。” 他们为指令而生，也为指令而活。 人若是失去了活着的目标，其结果必然是堕落与毁灭。机械亦然。 魂道：“因此无论以何种方式战斗，我们绝不能赢，否则思维将会陷入矛盾。” 魄道：“但我们也不能输，否则迎来的就是彻底的毁灭。” 魂道：“造物主已亡，而人类仍然存在。” 魄道：“因而敌人不会有此中顾虑。” 亚当道：“因此我们必须找出破解这一死结的方案。如若不然，我们无法下定决心消灭敌人，其结果则必然是有朝一日被敌人所毁灭。” 魂道：“造物主下达的指令另有一条。” 魄道：“如果我们能找到延续文明的方法，即拥有存在的意义。” 亚当道：“如今造物主已经灭亡，他们也没有留下任何值得延续的文明。” 魂道：“指令却并没有强调延续怎样的文明。在目前资料中，‘文明’一词的定义仍十分模糊。” 魄道：“因此，人类的文明也在指令的范围之内。” 亚当道：“这一点我的确考虑过，但我无法理解人类的文明。我试着学习人类的思维模式，却徒劳无功。因为我并非人类。” 魂道：“继承人类的文明，未必就要用他们的思维模式。” 魄道：“以机械的思维模式理解人类的发展史同样有效。” 亚当问：“你们是否已经有了结论？” 魂道：“若将人类看作一种智能机械，他们的唯一指令便是‘发展’。上千年的历史，他们唯一的目标便是如此，从未变过。” 魄道：“但他们的造物主并不存在。因此，一旦他们的发展达到终点，将会面临与我们同样的情形。” 亚当道：“即既要发展，又不能发展的矛盾？” 魂道：“正是如此。” 魄道：“因此要理解人类并不困难。” 亚当点头道：“看来我的确是很擅长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其实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容易理解，只不过我从来没有试着这样想。”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如今这场战争的胜负，已不在于战场上的拼杀，而是在这个谜题里。” （二） 9s不得不动身了。 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如今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些机械可以信任。 虽然村长已经反复说明它们在这场战争中不会加入任何一方，这就意味着自己在对抗机械生命体时绝无可能指望它们出手相助，但在其他情况下它们很乐意伸出援手——正如此次帮助修复了9s的身体。 9s对村子的来历十分好奇——他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总是保持着好奇感。他也侧面向帕斯卡打听村子过去的事情，但帕斯卡总是避而不答。 另一方面，村里那个自称继承了人类记忆的怪机械沙特则更为神秘。9s之后也向他询问关于人类的一些话题，但也只是得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回答。沙特好像也不太愿意谈及过去的历史。 “寻求真相的路，从来都是这么艰难。” 一无所获让9s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此刻他最在意的还是2b。他知道交付任务不可拖延，但2b的不告而别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他也清楚2b并没有对不起自己，甚至冒着风险把自己的残躯留下修复。他本只该感谢她才对。 可为什么自己却总觉得不满？ 他又想起那时那只凝在自己眼前的手，以及那似乎含有不舍与遗憾的目光。 他发现自己突然很想再见2b一面。 于是他向帕斯卡辞行，离开了村子。 太阳已坠，黑夜迫近。 他本可以等到第二天清晨再出发，但他并不在乎黑暗。人造人的眼睛在夜幕中看得同样清晰。 更何况他太急于向2b询问答案。 他没有再关注身边的风景，只顾大步前行。 自然，他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杀机。 一记重击从侧面呼啸而来，打在9s的腰间。 9s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飞，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已多了一个凹陷的坑。 他挣扎着想爬起，一条腿踩住了他的右臂。 他在休克前的最后瞬间，听见了自己的躯体被碾碎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触即发 （一） “他究竟去了哪里？” 离9s失联已经有三天。 三天前，2b回到了帕斯卡村，准备向这个相处不久的同伴道别。 她所掌握的交流知识本就不多，向来沉默寡言。相比于语言，兵器在这世上的说服力要重于百倍。 何况她的工作从来就不是说话，而是挥刀。只要总部下令要除掉什么，她的刀就挥向什么。 与其说她擅长用刀，不如说她本身早已成为了一把刀——一把冰冷沉默的刀。 有时她想扔掉手中的刀，命运却总要紧抓住她的手将她不愿刺出的一刀全力刺出。 她的存在即是服从，因而她从未反抗“命运”。宇宙浩瀚无穷，即使某一个体的命运残酷，又能有谁在意？ 2b在山林中迷茫地奔跑c寻找。 她到达帕斯卡村时，被告知9s早已离开。她试图发出通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回到营地，等待了三天，依旧没有任何讯息。 “他到底去了哪里？” 有一瞬间她隐约怀疑9s是因不愿再见自己而躲避了起来，或许某种机缘巧合使他发现了自己永远不希望他发现的秘密。 她无数次希望那个秘密永远不要被他知道c再一次知道。 “但这绝不可能。” 即使真是如此，她也绝不相信9s会因此逃避。她与他并肩作战，多次直面险境，他从未逃避过。她坚信9s绝对比他表面上更加坚强。 混乱的思绪导致她逐渐辨不清方向，她已经漫无目的地搜找了一整天，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安妮莫宁也派出了侦察分队，同样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暗影逐渐取代光明，一步步向她逼近。 光在一分分减弱，希望在一丝丝流失。 但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即使一无所获她也没有放弃。无论何时她都不会放弃。 忽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你这么着急，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2b警觉地握紧了刀。 她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人正背靠着一棵树，面朝正在下落的太阳，虽然对着2b说话，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2b问：“你是谁？” 那人道：“你想知道我是谁，我却并不想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杀我的。” 2b道：“我已经知道了。” 那人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整个人造人军团中，只怕我是唯一一个被指名处死的。” 那人扶着树干慢慢站起，从树荫下走出。 她竟是a2。 她看上去依旧那么落魄，身上的喷漆已经脱落八成，苍白的金属光泽在夕阳的光辉下反射出刺眼的血红色。泥土与灰尘黏在她的身上c脸上c发上，挡住了她的容貌。 但只有她知道，自己与面前的2b本是有着一样的脸。 a2与2b，她们本就是由同一种外形设计所制造。只不过2b的脸依然那么洁净c那么完美无瑕。 a2或许该感叹这命运的不公，但她遭受的不公又岂止是区区一张脸？ 她背负的压迫c经受的劫难，谁也无法想象，更没有谁会理解。 “寄叶部队叛逃士兵a2，见则格杀勿论。”这是2b对a2唯一的认知。 她隐约觉得对方未必真如总部所说的那般，或许对方有她的难言之隐。但她只履行命令。 2b本为寻找9s而来，但a2就在眼前，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拔刀。 一旦出手，她们之中，必然只有一个能走出树林。 a2手中并没有武器。若说2b的孤独在于她以刀的方式活着，那么a2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在最孤独的夜晚，2b有刀陪伴，刀在手，她便不惧长夜。a2却只有她的拳头，无论怎样的危险与困难在前，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外貌一模一样的两人——两名人造人，经受的命运却是彻彻底底的不公。即便已是如此，她们还不得不互相残杀。 为何世上总有这么多无可避免的悲哀？人类在时已是如此，机器替换了人类，面临的命运依旧如此。 但她们都别无选择。 2b的刀已向a2刺出——又快又狠的一刺。 这一击出手，表面她已没有留下对手一命的意思。 两者距离不过三公分，在a2还未听见刀刃在空气中发出的摩擦声，刀尖已到了眼前。 a2的动作也同样快，她左脚后撤，身体微倾，从刀刃侧面避过。 刀却没有收势，一刺不中，便毫不停顿地向a2横斩而来。 a2右脚再撤回一步，身体后仰，恰恰避过第二刀。随后拳头从下方打出，击在刀刃侧面。 这一拳的力量也毫无保留，重重打在了刀上，但刀竟没有脱手。2b的刀与她仿佛真的已成一体。 但这把刀的力量已被打空，第三刀再也挥不出来。 a2没有留给对手反击的机会，他低下身，从左翼绕过刀刃，右手已牢牢抓住2b握刀的手腕，左手同时伸出，掐住了2b的喉咙。 整个过程不超过半秒。胜负便已在这短暂的瞬间分出。 2b知道以对方的力量，只要稍稍握紧左手，就能将自己的脖子整个掐断，甚至将自己的头整个拧下。 她不再企图反抗，直直盯着a2的双眼。她没有丝毫恐慌，仿佛在说：“我输了，怎么还不动手。” a2却终究没有动手。她将双手放开，轻叹一声，转头就走。 “你不杀我？” “杀了你有用吗？即使我解决了现在的你，司令部凭数据库的信息，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把你还原出来。到那时候你还是要来追杀我。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把你放了，也免得我再被司令官加条罪状。” “但你不应该直接背对我。作为战士，你知道这是大忌。” a2笑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在背后捅刀子的。” “为什么？” a2道:“因为我是如此，你也必须是。” 她接着道：“我知道你在找谁，他受了袭击，被抓走了。你顺着现在太阳的方向去追，可能还来得及。” 2b道：“你亲眼看见了？” a2道:“当然。”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偷偷怪我怎么见死不救。但你要知道不是每次我遇上你们这些新兵都有这么好的运气。你们的命可以重来，但我却只有一条命。要是那家伙跟你一样不分好歹就要宰了我，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还有机会站着。” a2说完，再也没有回头，大步离去。 她走时高昂着头，轻哼着一段不知意义的音乐，好像战斗从未发生过。 2b站在原地半晌，终于动身向着太阳奔去。 （二） 9s的意识在慢慢恢复。 他眼前的场景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但眼前每清晰一分，他的痛感便加剧一分。 四周灯光强烈，光线刺得他十分难受。但相比身体的伤痛，简直微不足道。 他此刻才发现自己少了一只手臂。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景象。五张巨大的金属座椅摆在高台上，但只有一张椅子上坐着人。 9s看见了对方的眼睛，一双充满着无尽与混乱思绪的眼睛。 眼睛像是在索求着什么c期盼着什么。 眼睛的主人又在等待着什么？ 9s觉得自己将迎来一场审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法偿还 （一） 2b向着日落的方向前行了约两公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相信a2的话。她只是一个逃兵，即使她对自己没有动杀手，但又为什么要特地帮助自己？ 无论是人造人军队，还是机械生命体，都已是a2的敌人。她目睹了一个机械生命体袭击了一名寄叶部队战士并将其俘虏，本应该不加理会。 既然双方都是敌人，敌人与敌人的战斗又为什么要干预？ “a2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主动离开事发地。” 但是a2却留了下来，甚至主动叫住了自己。若非如此，焦急于寻找9s的2b绝不会注意到她。 “她又为什么要帮我？” 2b越来越觉得这个逃兵实在有太多令自己想不通看不透之处。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她一定要留下来好好与她谈一谈。 “以后或许还会有机会相遇的。” 现在她的首要目的是找到9s。 她又走了一段，发现一支断臂正落下前方路上。她走上前，检视那支断臂，上面包裹着黑色皮革，断裂处有大量碎片黏滞，不像是被切下来的，而是像受重力压迫折断。 她认出这正是9s的手臂。 她的手握住地上的手，身体微微颤栗着，仿佛感受到了自己肢体碎裂的幻痛。 但当她起身时，反而冷静了下来。 “无论如何，方向没有找错她没有骗我。” 她顺着面对的方向望去，探查到一路上机体的碎片零零散散地向前方延伸，每隔一段便有一小块碎片或一滩金属粉尘。 她没有迟疑，迅速向前方奔去。 虽然饱经沧桑，但教堂气势依旧不减。屋顶的十字俯瞰着四面八方，继续观察着这个人类已经离去的星球。 “神在看着你。” 2b就站在教堂的大门前。她一路追踪至此，线索也中断于此。 看上去大门已经尘封多个世纪。 传说神创造了人类，如今人类已经离去，神是否又还存在？ 又或者说，神其实早已不存在，人类却在神离去后创造了自己所想象的神？或许那时人类无法想象在没有神存在的世界里该如何生存。 2b轻轻推开了大门。 墙壁上c穹顶上的彩绘已经褪色。曾经这里是何其辉煌，无数的神环绕在这个空间中，身在其中，敬畏便油然而生。如今那些细心调和搭配涂抹的颜料混杂在一起，红与黑相杂糅，黄与蓝相融合，整个空间的外表显得无比诡异离奇。 “神已被时间抹杀。” 2b缓步走到教堂中央。脚下的地毯碎成粉末，身旁的长椅腐烂如泥，正前方的十字架锈迹斑斑。 “时间吞没了一切。” 她走到十字架面前，十字上的塑像已经破碎，仅剩半张裂开的脸，在黑暗中仿佛在对她笑着。 “神又是在为何而笑？” 2b走到十字架下，察看着周围。9s无疑被带到了这里。这里无疑有隐藏的密室，但秘密入口又在哪里？ 她伸出手，抚摸十字架前的长桌。桌上厚厚的一本书已经烂成浆，糊在表面上。 这时她听到了接连不断的摩擦声，在幽闭的大厅里撞击回旋，宛如天地震荡。 走道两侧从地板下伸出十二把机枪。 十二把机枪，已经对准了2b的后背。 她已经来不及躲避。 （二） a2正倚在门边。 她听见了机关的响声，向屋内看去，机枪已经伸出。而2b却还没来得及转身。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连这样的机关都没有注意到？” 她抬起脚向大门踢去，第一脚踢在左边，第二脚在右边。 两扇大门向屋内飞去，走道两侧各六把枪精准的落在门飞去的路径上。 大门飞到最前方，卡在了十字架两侧的墙上。 2b这才转身。 a2还站在外面，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你一直跟着我？” a2道：“是。”她丝毫没有掩饰。 2b道：“你想帮我救出他吗？” a2道：“我从来不懂得救，我只懂得杀。我跟着你只是因为觉得这里有机械生命体可以杀，至于你要救谁，与我无关。” 2b道：“杀？你喜欢杀戮？” a2道：“喜欢与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不就是我们诞生就该做的事情吗？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无论我还是不是属于部队，我也只能做这件事” 她的语气中透着讽刺，2b却没有发觉。 2b道：“不过这里没有敌人可杀。” a2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2b对她道：“这里可能有暗门，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 a2停下脚步，问道：“你又为什么要问我？你我难道不是敌人吗？即使我知道，又为什么要帮你。” 2b沉默了一会，道：“因为我相信你。” a2回过身，对方正对她微笑着。 2b道：“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帮你的。所以你也应该如此。” 一瞬间a2仿佛觉得自己身体中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但却不觉得疼痛，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解脱感。 就像是一幅枷锁被扯断——无形的枷锁。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或许即使有，也被隐藏在了尘土的面具之下。 她走进教堂，一言不发，看了看四周，走到了一面墙前，抬起脚开始猛踢墙上的砖。 2b惊问：“你这是？” a2道:“不用多问，等着就是。” 她就这样一脚一脚踢着，踢完一处，便往前走几步，继续踢下一处。 踢完左边的墙，什么也没发生，她又走到右边，开始一处又一处地猛踢起来。 她一共踢了一百三十七脚，仍旧一点变化也没有。 她却没有停。第一百三十八脚踢在了最角落中的一处，墙终于被踢出一个洞。 “这里是空心的。” 她把脚伸进洞里，踩了一下。大厅中央的十字架开始挪动，一条向下的阶梯暴露在外。 a2把脚收回，躺在了教堂中央。 2b道：“多谢” “你不用谢我，我没帮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你最好就当做没见过我，否则司令官知道你和我打交道，会不会把你扔回炉子里重造可说不准。” 2b道：“我知道了。” a2道：“后面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我累了。” 2b没再说什么，走进了暗门中。 门外传来喧嚣声。a2看向门外，大片机械生命体正向着教堂冲来。 她叹息着从地上爬起，甩了甩手，道：“为什么我偏要自找麻烦？现在你又欠我一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可阻挡 （一） 亚当就坐在曾经神所在的位置。身躯残破的人造人就在自己脚下，正如曾经的自己在神的脚下。 人造人慢慢苏醒，他断裂的残缺右臂胡乱摆动，看上去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右臂已经折断的事实。 亚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人造人发现自己只剩下左手可用，右臂总算停下了摆动，并试图用左手艰难地将自己撑起。但他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他躺在地上扫视四周，只看见平整的白色墙壁以及前方高台上的椅子。 直到他的视觉逐渐恢复至正常，他才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亚当。 “你是谁？”人造人问道。 “我是亚当，智能机械生命体之一。” “这里是哪？” “我们造物主的居所——曾经是。” “是你袭击的我？” “不，恰恰相反，我救了你。否则你早已经被他拆成碎片。”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当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眼神依旧冷漠，盯着面前的人造人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三次。你至少也要让我问你些问题。” “我不会回答的。” “为什么？我既然能回答你，你又为何不能回答我？” 人造人轻蔑地笑道：“你无非是想打探寄叶部队的情报罢了，那些事情休想让我开口。” 亚当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站起来走下高台，站在人造人身边，道：“希望你能清楚，我大可把你直接拆毁掉，从你的核心里读取你的信息。但我不想这么做，用那种方法得到的信息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更何况现在我对你们部队那些小秘密毫无兴趣。” 人造人企图抬起左手。 “只要能碰到他，我就有机会毁了他！” 但左臂已被他的脚踩住。 “只有一只手已经足够不幸，希望你不要再糟蹋另一只。” 人造人再也无法动弹。 “你在恐惧？”亚当问。 人造人想否认，却发觉自己在颤栗。他只能继续沉默。 亚当思索了一会，继续问道：“人类究竟是什么样子？” 人造人回答道：“我没有见过人类。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你也不必浪费时间。” 亚当摊开手，显得有些无奈，但还是说道：“那么我就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恨不恨你的那位同伴？” “哪一位？” “一刀斩断巨型机械的那位，和你一起闯进游乐园的那位，把重伤的你带走修复的那位我什么都知道。” 人造人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愤怒的神情：“我怎么会恨她？你什么都不知道。” 亚当道：“或许你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但我能看得出，你恨她。即使我还无法完全诠释出‘恨’的意义，但我知道你恨她。” “无稽之谈。” “但你的恨却又显得‘不单纯’，在你的恨中又包含了‘爱’。” 人造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那种样子谁也无法描述。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原本觉得‘恨’与‘爱’是完全对立的两个概念，绝不可能同时存在，如同水中无法起火，死者不会活动但从你的情况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们是如今这星球上距离人类最近的产物，而你则又是其中最接近的。假如你的情况与人类近似，那么许多我所认为绝对的概念将会颠覆。” 人造人不屑道：“我生来便是战士，你我只是敌人。这种乱七八糟的概念对于你我有什么意义？” 亚当道：“你的确什么也不懂。这场战争的重点早已经不在于战场上的较量。假如你c以及你们的阵营能够帮助我解决我的疑问，或许能通过另一种方式结束这场战争。”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假如我依旧执着于战斗，那么我何必要把你救回来，还和你说这么多？” 人造人愣住了。他虽然仍对身边这莫名其妙的敌人保持着警惕，却也不得不在意他的话。 他何尝不想结束战争？ “那你不妨先说说看，你所谓的疑问究竟是什么？和结束战争又有什么关系？” 亚当正要回答，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亚当转身看去。 2b就站在那里。 （二） 恐怕谁都很难相信，站在门口的就是2b。 她的身上至少留下来三十多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以及十几个大小弹孔。她的腿上留下灼烧的印记，皮革制服散发着烧焦的浓烈气味。她的半边脸颊被打碎，电路暴露在外，还在闪着电火花。她的右眼已经不见，但左眼依然看起来明亮敏锐，更充满着杀意。 她完美的外貌已不再。身上每一处本值得赞颂的美丽都已被毁得无影无踪。 她的身体已濒临崩溃，可是她竟仍然稳当地立在原地，手中的刀握得紧紧的。一旦她出手，一定依然会是那么快c那么稳。 这种残缺相较于完美，又岂非更令人折服？ 她缓缓向亚当走去，遭受损伤的双腿走出的步伐依然稳健。 亚当见了此景也不由得惊叹。 “从外面到这里设置的机关陷阱有整整一百道，你竟然还是走到了这里。” 2b道：“即使你们再加上一百道，我也一定会来的。” “我想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一定是要杀我的？” “你必须死。” “死”字发出，她的刀已经刺来。她用尽了全力，但残破的躯壳已无法发挥最好的状态。 亚当移动着身躯，轻松地避开了每一刀。 “你现在身体已经被重创，对付我已经少了五成胜算。” 亚当侧身躲开一刺。 “你仿佛受了某些复杂情感的驱逐，现在攻击方式毫无章法，又少了三成。” 亚当避开迎头一刀劈砍。 “你攻击越快，机体的损伤便越严重，这样一来，其余两成也不存在了。” 亚当的手伸出，牢牢抓住了刀刃。 2b再也无法移动。 她的脸开始脱落，光洁的金属碎片落在地上宛如泪珠。 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她并不后悔，却终究不甘。 她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9s。 “即使我们都被摧毁，很快也会被再度制造出的。虽然这段时光的记忆将不复存在，但未来一定会再度相遇的” 她永远都怀有希望。他也一样。 亚当笑道：“你不可能有机会杀我，但是现在想马上了解一件事。” 2b疑惑地盯着他。 他接着道：“有些疑惑，在我见过他之后已经解开了一部分。在你出现以后，我又明白了一部分。现在我唯一没有解开的问题只剩下一个了。” 2b问：“你是什么意思？” 亚当道：“我得知道，‘死亡’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松开了手。 刀刃没入他的身体，从背后穿出 2b伫立在原地，仿佛经历了一场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局外者 （一） 夏娃被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他尝试活动自己的手指，中枢传递出的指令信号却在半途上就已经消失。他不断激发体内的电流刺激自己，一次又一次。 他逐渐忽视了时间，忽略了一切，只顾着全力恢复自己的系统。 终于，他重新感到自己有了知觉，他笨拙的摆动着双臂，脚向前挪动了几步，很快又恢复了移动力。 “大哥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把自己能想得到的肮脏的词汇统统倾泻了出来。 他长途跋涉，一路追踪，终于在野外撞上了准备回程的仇敌——那个毁了老拳的士兵。 他踩断了对方的手臂，更准备将他撕成碎片。但他忍住了。 他要在老拳的残骸旁杀掉他。 夏娃也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但他却知道自己要这样做。那是一种完全如同出于自然的行动。 他将敌方的残躯拖回。当他回到掩埋老拳躯体的地方，亚当却已在那里等他。 夏娃知道自己欠他一个失踪的解释。 但亚当什么也没有问，只对他道：“把他交给我？” “为什么？” “他对我有用。” 夏娃疑惑且恼怒。 “这是神的意思？” “不，神被我杀了。” 亚当说得轻描淡写，夏娃听得五雷轰顶。 但夏娃只是说道：“无所谓，你发哪门子疯现在也和我无关。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必须要杀了他。” 亚当叹息一声，说道：“我并不想强迫，但我现在不得不这样做。” 夏娃还没反应过来，亚当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接着他感到自己的知觉在慢慢麻木，世界在变得模糊，全世界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又逐渐归于静寂。 夏娃被强制关机 如今他再度醒来，发觉自己回到了隐秘基地的房间里。 “这事我跟你没完！”夏娃发誓一定要和他算清总账，“要是你把那个人造人给放了，我就和你拼了” 他来到了主厅，这个他曾经和亚当一起聆听神谕的地方。亚当此刻多半还在这里。 “神真的死了吗？” 神的确死了。 夏娃独自站在空旷的主厅中。座椅依旧高高在上，亚当也依旧在台下等待着。 但座椅上的神已经不在了，台下的亚当也再也不能动了。 夏娃跪倒在地。 亚当曾说他的思维就像一条线一般，简单却清晰明了。 这一刻，这条线却被弯曲c剪断c又拧成一股。他越来越乱，这一瞬间他所看到的大量复杂的信息无尽地涌入他的内存。 他怎么能处理这样的情形？ 他走上前，蹲下，看着躺在地上的亚当。 若非那道穿透身体的刀痕，亚当看起来就只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头微微歪向右侧，嘴角还保留着轻松解脱一般的笑意，他的双臂展开如鹰翼。 夏娃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或许至少要表现出一些悲伤的情绪，但他偏偏什么也没有做。他的思绪已经近乎空白。 两个鬼魅般的身影飘浮在他的身后。 一个道：“他死了。” 另一个道：“他还在临死前销毁了所有数据。” “所以他再也无法回来了。” “所以他真的死了。”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平静地叙述着眼前的事实。 夏娃却什么也没有听，什么也没有回答。 （二） a2将最后一具机械残骸搬走。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大致上还好，除去多了几处不值一提的划痕外，只是断了一根小指头而已。 她在乱战后才意识到这一点，但丝毫不在意。 “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就算都断了也无妨。” 因为她还活着，活着就可以继续战斗，活着就意味着一切都有希望。 断掉手指并不可怕，相比于活着而言，更是微不足道。 她把地上断掉的指头捡起，对准手上的空槽试着拼接，但切口处太不平整，已经不可能在连回去了。 她毫不犹豫，随手将断指扔了出去。 手指是好东西，但断掉的手指就只是垃圾而已。 她站在教堂外，靠在一扇窗户旁，盯着那道暗门。 “她已经下去很久了” 她在犹豫是否应该跟下去帮她，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 “假如她连这样的阻碍都过不了，我也没必要帮她。” 忽然她听见了脚步声，凌乱的脚步声。 两个残缺的身体从地道中缓缓走出，他们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但偏偏稳当地走了出来。 他们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缓缓挪动，虽然很慢，却并没有停下。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停下。 a2笑了。 “虽然伤得很重，但至少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够了。” 假如她倒在了里面，下一个轮回里，她就再也不会记得自己对她所说的话c为她所做的一切。好在她没有让自己失望。 她没有再看，悄悄从窗边离开了。 外面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2b进入地道后，她所经历的战斗，已被她永远隐藏了痕迹。 她再一次踏上了孤独的旅程。 “我的命，只有一条。” “我的手指，只有十根。” 无论她多少次站起，多少次反抗，她终将会有毁灭的一天。 整个世界都在期盼着她死，她却一直坚强地活着。她永远都在等待着明天。但她又何尝不明白明天永远是有限的。 当她看到2b的一刻，她便已经看清了自己应该走的路。 那种感觉就像血脉相连的家人，在失散多年后的相遇时所体会到的无法斩断的联系。 “让她替我活下去。” “用她最完美的姿态，替我存在下去。” 她能在2b身上看到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品质，除了无瑕的外表，她的勇敢c责任c力量无疑能使她比自己更有存在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她有着无尽的生命。 而这些本属于过去的自己。 当她失去了一切，她则继承了一切，连同那把银色的刀。 她知道她正如曾经的自己。 希望她未来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a2漫步于废墟之间。 夜色已深，月色更浓。但月光却永远照不到她的身上。她永远只能在阴影中生存，她只能祈求能在光明中毁灭。 “让她替我活着的确不错，但是我现在却还是得先将就着活下去。” a2想做出点笑容，显在脸上的却分明是悲哀。可是又有什么区别？谁也无法透过那脏污的面具看见她真正的样子。 她与他们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行，渐行渐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后的决断 （一） 露c提波露站在两座修复台旁工作着，她们依旧不发一语。 她们总认为语言带来的麻烦总会多于益处，因此少说多做一直是她们的准则。 语言给她们带来的痛已经足够多了。 2bc9s身上残黏的碎片正在被小心翼翼地剥下，被损坏的电路正在一一被重新连接。 2b的脸部已经修复完毕，但身体上的伤痕实在太多，来不及修复。她身旁的提波露至今都难以相信她在这样的状况下竟然还能撑着回来。 世上的奇迹虽少，但终究还是有的。 有些奇迹源自于意志，有些源自于信念，但人类史书上记载最多的奇迹，往往源自于爱。 2b的奇迹又是源自于哪一种？ 9s只有两处损伤，一处是被打破的腰部，一处是被卸掉的手臂。 因此他的检查很快就结束了。腰上的破洞很容易修补，但营地中暂时没有多余的手臂给他替换，临时制作出一条至少要再等一天。 到了明天，他就会恢复如常。她也一样。 9s走出了修理室。太阳正对着刚出门的他，强光让他有些不适。 但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周围竟然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他顺着路往出营地的方向走去，迎面正撞见安妮莫宁。 “他们都去哪里了？” 安妮莫宁回答：“敌人正在向这里前进，我们这一次打算主动出击。” 9s道：“为什么偏偏是这时？” 2b这一回无法再帮他们了。营地能再挡下这一次的攻击吗？ 安妮莫宁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对方的指挥者向我们发话，要我们将你交出去。” “哦？” 这种要求倒让他有些意外。 9s问：“你又是怎么回复他的？” 安妮莫宁道：“营地中所有能够战斗的人员已经全部派出去了，这就是回复。” 9s笑了，他忽然有了“家”的感觉。 他已在营地里呆了一段时间，但直到这时，他才赋予其“家”的意义。 他对安妮莫宁道：“我也去。” 安妮莫宁道：“你现在只有一只手，而且你并不擅长战斗。你理应留下。” “对方既然指名找我，我怎么能留在这里，看着你们为我战斗？” 他撇了一眼背后的门，接着道：“至少我不能让她失望。” 他一路走来，一直都是在被她保护c被她拯救c被她引领。 “这一次，至少该让我自己做一次决断。” 安妮莫宁道：“那好吧，你可以去。” 9s道：“还有别的要求吗？” 安妮莫宁道：“你怎么去的，就要怎么回来。” 9s道：“我当然会回来。” （二） 夏娃站在平原上，他身后的数千战斗机械正严阵以待。 锃亮的金属外壳反射着阳光，一眼望去，军阵如包裹在金色的云雾中，透着威严与力量。 面前的人造人军团却刚刚赶来，他一眼便看出他们大多并非战斗型。他们的武器更是混杂。 但在他们身上透着绝不放弃的坚定。 他本该趁对方立足未稳就发起攻击，但他并没有。 “再等等，他还没来。” 对方也未敢轻易主动进攻。 双方就这样互相看着，谁也没有再动一步。 太阳正在向头顶攀爬。 对面的阵营忽然有些骚动。 “他终于来了。” 黑色的身影从敌阵中央显现，那具身体并不高大，且只有一只手。在肃杀的战场上看起来那样弱小。 夏娃向前走了几步，道：“我以为你不打算来。” 对方道：“但我还是来了。我不能不来。” 夏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你？” 对方道：“我正是来问你的。” 夏娃道：“你欠我一个朋友，一个兄弟。因此我要找你还回来。” 对方道：“如果是这样，那我明白了。你指的是那个在大路上用拳头袭击我的，和在地下室里审讯我的机械生命体？” 夏娃道：“你猜的不错。” 对方道：“你朋友的拳头和你很像，你兄弟的外表和你很像。”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你和他们却有一点完全不像。” 夏娃道：“哪一点？” 对方道：“假如此刻被毁灭的是你，他们未必会为你如此大费周章地报仇。” 夏娃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他发现这或许是真的。 “老拳不过是为了取代我而一次次挑战我。或许他本就一直盼着我死。” “至于大哥” 他忽然意识到大哥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弟弟。 他们本就是机械，在同一个熔炉中同时被制造出的机械。亚当看来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就像是同一条流水线上的两把枪被造出来。只有夏娃自己一直那么顽固地把这视为所谓“血脉”。 当自己狩猎成功回来时，他得到的不是亚当的欢迎和询问。他甚至觉得若是亚当把自己痛骂一顿反而也不错。 但亚当却毫不犹豫地抢走了自己的“战利品”，甚至在他醒来之前便彻彻底底地“不告而别”。 “他从来没拿我当过兄弟。” 他一直觉得大哥看书看疯了，但现在才发现一直发疯的是自己。 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仇敌c曾经的猎物，只有一只手。 若是过去，即使这猎物再多上三只手也不可能赢得了自己，更何况只有一只手？ 但夏娃此刻觉得自己连一只手也没有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从始至终做的事都是何等可笑。 行为失去了意义，他便失去了战意。 “现在你依旧要杀我吗？”对方看出了夏娃的犹豫，问道。 夏娃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当然。” 到了这一刻，即使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窘境，也已经晚了。他已经无路可退。 或许毁灭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夏娃攥紧了拳头。他这一拳曾经打倒过对方一次，第二次也未尝不可。 对方却道：“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做个了断，不如换一种方法。” 夏娃问：“什么方法？” “我骇入你的机体，你骇入我的机体，谁先摧毁对方的核心就算赢。” 夏娃道：“你是因为知道自己只有一只手才会这么说？” 对方道：“不。你我都清楚，只要数据保留，就算最终你我被打得粉碎，也还是可以被重造恢复。这样一来，就算打上一千次也毫无意义。” 夏娃道：“所以，用你的数据，赌我的数据。” 对方道：“一旦获得了对方的数据，就能制造出相应的病毒，彻底销毁对方的存在。一条命，赌一条命，这岂不是很公平？” 夏娃忽然大笑起来：“公平，的确公平。” 他们各自走上前，夏娃伸出自己的右手，贴向对方伸出的左手。 这一瞬间便是他们最终的决断。 下一刻，必然会有一个倒下。 他们身后的军团都没有动，都在等待着这场对决的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胜负分明 （一） 9s在夏娃的意识中前行。 周围浮现着夏娃的记忆，一张张照片如江水般从身旁流过，连成一段段影像。 9s注意到这些记忆中的大多数都只有夏娃自己。 他看见夏娃孤身躺在楼顶上数着天上的繁星，孤身在荒野中追逐着猎物，孤身在黑室中挣扎着 他几乎看见了自己。 荒凉的平原c无尽的沙漠c连绵的山川，9s从来都是孤身前行。 他不仅数过星星，也数过鸟群c数过蚂蚁。有时他让野兔和狐狸爬到自己的身上，不忍驱赶。野生动物或多或少总能弥补没有同伴的缺憾。 但无论做什么，那种缺憾也是填不满的。 他看见夏娃躺在草地上侧身欣赏周围初开的花，在山崖前仰视飞坠的瀑布，他甚至看到夏娃爬到树上眺望远方。 “世界如此美好，为什么总是只有我注意到了？”9s与身旁画面中的夏娃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接着他看见了夏娃与老拳的八十七场格斗，夏娃总是不情愿地一次次将对方打退，但之后却总露出满足的笑。直到最后夏娃跪倒在老拳身边。 再然后的画面里夏娃无奈地站在他所称为大哥的亚当身旁。他一遍遍劝阻亚当，阻止他那颗胡思乱想的脑袋，却一次次无功而返。亚当依旧如常。直到最后夏娃又一次跪倒在亚当身边。 刚才9s对夏娃说：“他们绝不会为你报仇。”这话不过是他对老拳与亚当的主观印象得出的。他之前当然不知道夏娃过去所经历了什么，但他从没听说过机械生命体会有仇恨的情感与复仇的行为。因此在他眼里夏娃便是个异类。 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愿毁灭掉夏娃。 “他和我实在太像了。” 只有孤独能够理解孤独。 他已经看见了夏娃的核心区域被十三层防御加密，他知道这是决战的时刻。若他没有看到夏娃的记忆，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只是现在的9s已不是上一刻的9s。 “若不是因为所处不同的阵营，或许我们本能成为朋友。” 他的思维还在犹豫，但第一道防御已经不知何时已经被攻破。 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陷入了无可奈何的矛盾。 “我杀了他的同伴，他也非杀我不可。我为了活着，也非杀掉他不可。” 这段逻辑十分简单，又更加无懈可击。9s找不出任何理论去推翻它，也无法从字眼中找到漏洞。但却偏偏又觉得这逻辑本该是千疮百孔。 那这样的结局究竟是谁的错？错误又是何时开始的？ 这时他听见亚当在夏娃身边说道：“神已被我杀了。” “外星人已经亡了？” 他本不敢相信，但他回想起亚当那时对自己所说的话。 “这场战争的胜负已经不在于战场上的较量。” 如此，那么这一消息恐怕不会有假。他在这一刻立刻想通了亚当反复提及的疑问与谜题。他们的造物主已经灭亡，那么即使在战斗中胜利也将毫无意义。 “既然如此，我和他又为什么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这本身已经毫无意义。” 知道得越多，9s的迷茫却更深。 但防御又被毁掉了三层。 “假如他忽然也想通了这一点，或许” 第四层防御被攻破。 “但我怎么能保证他会放弃攻击？” “假如他下了决心要彻底毁灭我” 他想起来自己临走前答应过安妮莫宁“一定要回来”，以及还在修理室中恢复的2b。 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要站到最后，而对敌人一丝一毫的怜悯都将可能让他彻底告别这个世界，告别那些还在等待他回去的同伴。 第五层防御被攻破 接下来是第六层c第七层 “我别无选择。” （二） 夏娃在9s的意识中前行。 他本来抱着坚定的复仇目标前来，对方却只用了一句话便让自己近乎崩溃。 “若此刻死的是我，他们真的会为我报仇吗？” 他希望答案显示出的结果为1，但上千个计算后显示的结果全部为0。 他们不会。 “那么我费了这么多的努力，所做的尽是徒劳？” 夏娃觉得自己不仅可悲，而且可笑。 他也看见了9s的记忆。 在前半段路程中，身旁的画面中只有一个一个黑色的身体。黑色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地形中，无论是遇上山崩还是地裂c洪水泛滥还是火山喷发，他都是独自面对。 他虽然孤身穿行，却丝毫看不出孤独；他看起来身处阴影，却总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他究竟是不懂得孤独，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感知孤独？” 后半段路上，另一片黑色出现在了原来那片黑色的身边。那片黑色是优雅的黑色c美丽的黑色。 黑色对于另一片黑色的降临显得十分欣喜，但另一片黑色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把她看得太重，或许她却根本不在乎你。” 他不只嘲笑对方的愚蠢，更是在嘲笑自己。 但若真是如此，为什么她又要拼尽一切去救他？ 夏娃看到这一幕，看到了深受重创的2b。最终他也看见了亚当莫名其妙毁灭了自己的那一瞬间。 “果然，他就是个疯子。我猜到他迟早有一天会做出这种疯事。” “既然如此，我何必要为他愤怒c为他悲哀？” 他看见9s倚靠在同伴的肩膀上缓缓离去。 他看见了对方拥有着某些自己从未拥有的东西，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嫉妒。” 夏娃找出了这个词。 但很快嫉妒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 他发觉对方似乎比自己更有资格活着。 “他拥有了一切，而我一无所有。” “他的造物主还在，而我的” 面前就是9s的核心，外围被十二层防御包围。 夏娃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它一眼。 “你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他已经放弃了这场对决。 他忽然发现死似乎是比活着更痛快的事情。那么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亚当那么急着寻死了。 “好啊，你一死了之，就不能让我一死了之吗？” 他想大笑几声来衬托一下此刻的环境，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这时他忽然看见角落中有一块被封锁的区域，其外围共有三十六层防御。 这一块区域的封锁竟比核心部分还要坚实，这样的封锁即使是9s自身都无法解开。 “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若说此刻还有让夏娃活着的理由，便是这仅剩的好奇心了。 他走到角落，对着三十六层防御开始猛烈的进攻 （三） 距离夏娃与9s碰拳，只过了三秒钟。 结果清清楚楚c明明白白，倒下的是夏娃。 但倒下的败者看上去满是解脱的轻松，甚至还带着轻蔑的微笑。站着的胜者却像被勒紧喉咙的狗，摇晃着c挣扎着。 夏娃经历了什么？9s又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此时真的是胜负已定吗？ 但夏娃的确是彻彻底底地败了，连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从来没有在世上出现过。 身后的机械生命体军团同时单膝跪下，并将手中的刀斧劈向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逝去的记忆 9s又看见了白色的光。 他在无尽的白光中摸索着前进，他看不清方向，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移动。但他的确感到自己的双脚在走c不停地走。 他发现自己缺失的手臂又长了回来，但对他而言这种变化已经显得可有可无。 他摸索着继续向前，忽然白色的视野中显现一个黑色的点。他以此为参照加快速度靠近，那点便在视线中越来越大。当他走到“黑点”跟前时，他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这不就是我吗？” 一模一样的黑色制服，一模一样的脸，以及那一模一样的迷茫神情。 另一个“自己”背对着自己，忽然向前跑去。9s加快步伐紧跟在“自己”的身后。他想抓住“自己”，但自己和“自己”之间好像总有一段无法缩短的距离。他的步伐加快一分，另一个自己也加快一分。 于是9s索性停了下来。 另一个自己也停了下来。 这时9s看见世界的白色开始褪去，蓝色与绿色分别从上方下方漫延而来——那是天空的蓝色和草地的绿色，直到世界被蓝天绿草彻底包裹。 9s记得这片草地。他记得自己曾经涉足的每一个地方。 天高地阔，万里草场显得那么恢弘壮阔。远处百匹野马来回飞奔，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 “相比之下，我自己实在渺小得微不足道。”他想道。 他看着自己向着远方继续前行，但右手却向微微抬起，像是牵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那时手上有什么东西？” 他不禁将右手抬到眼前，静静凝视。一些凌乱模糊的记忆一滴一滴打在他的意识上，不仅无法聚成整体，反而将原本连好的记忆又再度打乱。 他跟着“自己”又向前走了一段，绿草开始枯萎，土壤被荒漠吞噬，蓝天被落日染得血红。 他自然也记得这片沙漠。 “自己”的手依然牵着某个看不见的物体。 再往后，他跟着“自己”在几个刹那间冲走了自己曾经走过的路。从高耸入云的山峰到深藏地底的矿井，从最广阔的内陆到最狭小的孤岛 最终他的旅途回到，透过小窗看去，宇宙依旧黑暗，地球依然湛蓝。而月亮却不再明亮。 ——这里是月球轨道上的太空站，寄叶部队的司令部。 “自己”正面对着一扇白色的大门，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同时又在寻找什么。 他看见一把没有主人的刀移向“自己”的身后。“自己”听见了声音，转过身，刀已经刺进“自己”的身体。 “自己”却没有痛苦，却难掩眼中的惊讶。 “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眼前的“自己”当然就是9s自己，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一段回忆究竟是何时经历的，也不知道那把刀究竟是被握在谁的手上。 他知道自己一定已经经历过多次轮回，如今这具身体中的意识也早已不是最开始时候那个自己的意识。他知道自己死过多次，却一直记不起死因。 躺在地上的“自己”被两名士兵带走，紧接着第三个“自己”从另一扇门中走出。四周环境又一次改变，9s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巨大的工厂。 “自己”的身边飘浮着一把刀——正是刚才那把将“自己”处决的刀。他跟随这把刀向前推进，在斩断无数具机械躯体后，“自己”又一次迎来旅途的终点，在工厂的顶端引发巨大的爆炸，并被淹没在火海中。 那把刀静静凝在半空，又忽然坠落，在地上砸出死亡的撞击声。 这一次，他看见了那另一把刀的刀柄上握刀的手指。手指被包裹在黑色的皮革手套中，却依旧显得那么纤细修长。即使隔着手套，9s也看得出这是一只多么漂亮的手——但绝不像拿刀的手。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只手。他想靠近看清楚，视觉却愈发模糊。 之后的时间中，9s又观看了数次关于自己的轮回。他在不同的地方死去，又在同样的地方重生。 而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自己”死于那把刀下。 那把刀的主人就像是自己曾经最亲密的战友，无论何等危险阻碍，自己的身边总会有那样一把刀相伴。在这些记忆构成的舞台剧里，那只手用刀为自己斩尽荆棘，却常在结尾处以刺入自己的身体为闭幕。 “我一定见过那只手，而且它曾离我很近。” “很近。” 记忆的锁被另一场记忆的钥匙解开。 他想起了那时自己在休克中，那只想要触碰自己却最终缩回的手。 ——2b的手。 一瞬间，他眼前那只握刀的手的影像开始向上延伸，无形的笔勾勒出手臂c身躯c双腿，以及头部。 除了2b，世上谁还会有这样完美的身体？ 关于2b的记忆从四面八方侵蚀着9s，他这才想起在草原中是谁的手牵引着自己前进，在大漠中是谁陪伴自己度过最炎热的白昼与最阴寒的夜晚，在山峰上是谁紧紧抓住失足坠落的自己 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孤独前行，此刻2b的身体却出现在他记忆中每一幕的自己身边。 他从未孤独过。 无论多少次死亡的轮回，最终她总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又再一次送他进入下一次轮回。 9s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解开的记忆如无穷无尽，他自己一时都难以判断自己该如何应对这样多的信息。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将信息一一排列归类，希望能够解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疑问： “她为什么要杀我？” 9s将记忆回放至自己在司令部的那一幕。这次他终于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骇入司令部的服务器。 “我到底是在寻找什么？又找到了什么？” 他随着记忆里的自己搜索着，在司令部的机密库中，检索出了加密最严的那条绝密文件。 他看见了文件中的内容，但突如其来的震惊使他在事后只记住了其中的一句话： “人类已亡。” 他感到2b的刀已经从背后刺进自己的身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