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鸢》 正文 第一章 烟雨灰朦,青城山麓。 细密的雨中,有几间年久失修的土坯屋子,屋顶长满了茅草,倒是可以挡一挡雨,屋前有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中有两片菜圃,显然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师姐,天渐昏暗,我们应该是赶不在天黑之前下山了。”说话的叫宋宜华,剑神阁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因为爱慕身边的那位绝代佳人,而放弃自己在雪陵国国都数一数二公子哥的身份,去拜师剑神阁,因为他相信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至理金句。 独自撑着伞的叶惜含点点头,并没开口。 宋宜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茅屋,笑嘻嘻道:“师姐,你看,我们可以去前面借宿一晚,怎么样?” 茅屋内,有一对爷孙,老人一头惹眼的银发,而少年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屋内陈设十分简陋,说是应有尽无也不过分,不过屋内唯一不缺少的就是书籍,尽管这些年爷孙俩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但是老人却始终坚持给孙子买书来读。 这时,院里走进了人,公子哥宋宜华扯开嗓子喊道:“有人吗?” 屋内的少年闻声,放下手中的《陵川诸子列传》,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看着出现在自家院中陌生的一男一女,少年先是有些许诧异,然后瞳孔中放出丝毫掩饰不住的惊艳,因为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 “小哥儿,天色晚了,山路难行,能否容我们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方可下山。”宋宜华说话的时候便已经将少年打量了一个遍,不过除了长的秀气一点,实在再难以发现什么过人之处。 回过神来的少年连忙点点头,把客人招呼进茅屋。 天黑了下来,雨却慢慢的停了。 招待客人吃过简便的晚饭后,少年把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二人落脚,来到爷爷屋里。 躺在一把破损不堪的太师椅上的老人,微阖着双目,对身旁正为他揉肩的孙子说道:“那两位是剑神阁的弟子,破云剑圣苏辰逝的徒弟。” 少年静静听着,没有插嘴,老人也没有多说,鼻息逐渐变得缓慢均匀,在确定爷爷睡去之后,少年轻轻退出茅屋,掩上门。 很小的时候,他曾经问这个严厉的老人,他的父母去哪了,而老人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告诉他,等你二十岁的时候,你便可以下山去了。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问过他的家世,他也同样知道,这个对他几乎苛刻到不近人情的爷爷绝不是个普通的老头,但他终究没敢去过问,他一日日的长大了,屋里的书也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你有心事。”不知什么时候,叶惜含站在了少年的背后,在雨后清冷的山中她的声音更飘荡着几分空灵。 少年转过身看着比他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女人,伸手抓了抓脑袋又尴尬的放下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便呆呆的望着她。 “吃饭的时候,听你爷爷说,你从六岁开始到现在,读遍陵川九国通史,诸子文集,却唯独不许你习武。”叶惜含有意无意的打破了少年的尴尬。 少年点点头,开口说:“爷爷说,文能止戈,笔亦能杀人,习武之人终究只是匹夫之勇。” 叶惜含微点颔首,示意少年继续说下去。 “五十年前,琴舟国名将莫禹钦,手染鲜血无数,有以一当千之威名,为琴舟国打下铁桶江山,位高权重的他自然刚愎,后来带领四十万大军向我们雪陵国下了战书,当时我们雪陵国兵力远不及琴舟国,就在朝野震动,举国惶恐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是一个穷游书生站了出来,他向高宗立下军令状,七日不退敌军,愿提头来见。于是,高宗给了他七日限期。”少年说到这,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必叶姐姐已经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叶惜含点点头。 陈育白,五十年前名不见经传的他,以十五万人击溃莫禹钦麾下的琴舟国四十万精兵,举世震惊。 叶惜含看着有几分热血澎湃的少年,想张口反驳什么,稍作犹豫,终究没有开口,或许等他长大了,会有自己的见解。文和武,各有所长,文可一国长治,武能天下久安。 微凉的夜里,两个人并肩走出去很远。 “你的抱负是什么?” “爷爷说,男儿当要与世争锋,要做枭雄。”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偏安一隅,讨个漂亮媳妇儿,人生百载,不过柴米油盐。” “你倒是通透。” “有没有想过一天下山去,成为一个陈育白那样的稀世奇才?” 两个人说到这里,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凝视着身后的叶惜含。 “这个自然是想过,但我更想把叶姐姐娶回家。”少年很认真。 叶惜含并没有因为少年的话而表现出惊讶,而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我是第一次见。”少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叶惜含轻轻一笑,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然后留下少年,转身向着茅屋的方向走去。 “想把我娶回家,不是没可能,等你做了天下第一就可以。” 少年听着前方传来的声音,眯起眼睛盯着叶惜含曼妙的身躯,喃喃道:“那我娶定你了。” 翌日清晨,叶惜含便和公子哥宋宜华下山去了。 天色放晴,万里晴空,一只身姿神俊的庞大苍鹰盘旋在青城山顶,山林中霎时间飞起万千惊鸟,姓莫的老头负手立足林间,略有些驼背,不过看起来也倒还算是硬朗,这时,天空中一声鹰鸣,那只苍羽翅膀一震,向着山林中俯冲而下。 驼背老头扭过脸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名为镇岳的大鹰,开口说道:“薛臣烨的书信我看过了,你是他的侄子吧?” 一个长相俊美,身材清瘦的青年出现在林中,走到驼背老头的身前躬身作揖道:“雯钧见过禹钦爷爷,薛臣烨正是我的叔父。” 驼背老头继续说道:“你叔父既然让你来青城山,自然告诉了你为什么让你来这青城山。” 薛雯钧点点头,就在他行完及冠礼后,他的叔父薛臣烨告诉他,前琴舟国名将,那个五十年前手上沾了无数异国将士亡魂的当代人屠如今深居山林,让他去雪陵国边陲的青城山里去找到莫禹钦。莫禹钦虽是绝代枭雄,文武盖世,可他的孙子莫迟鸢却无缚鸡之力,双手从不碰刀剑钝器,所以他这次来青城山,并不是单纯的跟这个老头学习武艺的,是跟他的孙子莫迟鸢有关。 驼背老头走在前面,薛雯钧紧随其后,向着茅屋的方向走去,驼背老头倒背着手,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五年后,你和迟鸢下山,你们若惹来了杀身之祸怎么办?” 薛雯钧愣住,咽了一口口水,他知道莫禹钦这是在试探他,一时间心中过滤掉无数想法,差点就要破口说出自己会舍命相护莫迟鸢的话,但又生生咽回去,这个驼背老头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都长,肯定不会相信自己会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而以死相护,犹豫少许后,薛雯钧开口说了一个字,跑。 驼背老头听罢,哈哈大笑,这个年轻人还算对他的胃口,要知道普天之下能让他莫禹钦看的上的后辈晚生,怕是勉勉强强只能凑够一双手。 薛雯钧见老头笑了,赶紧趁热打铁道:“爷爷,你放心,日后笔由鸢弟去拿,屠夫雯钧来做。” 听到这里,莫禹钦放缓了脚步,直到一老一少并肩前行,薛雯钧忍住心里的激动,他知道这个驼背老头是允许他留下了。 五十年前,尚不说军中等级尊卑泾渭分明,就只说一代枭雄莫禹钦,手染鲜血无数,谁敢与之并行?或者说谁有资格?所以薛雯钧心中是震撼的,虽说莫禹钦如今只是个闲居山野,摆弄花草的古稀老人,但余威尚存,放到现在,很多之前上过战场,还侥幸活下来的老人只要一谈起莫禹钦,都是胆颤魂惊,毕竟当年被冠以以一当千的威名,绝非好事之辈吹捧胡诌。 自此,这青城山上,便有了两位少年,一文一武。 一晃即是五年,当年的十四岁的少年莫迟鸢,终于离开爷爷,下山去了。 途中,薛雯钧问莫迟鸢:“鸢弟,我们这一去,你可放心的下爷爷?” 白马上的莫迟鸢闻言,回过头去看着愈来愈远的青城山,喃喃道:“老头的身子硬朗着呢。” 山上。 莫禹钦独自徘徊在篱笆小院中,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遍又一遍。 仿佛他的孙儿还在他身前,坐在板凳上,双手托着下巴,听他讲陵川九国的秘闻旧事,听他讲被浪花淹没的英雄豪杰。 良久,莫禹钦躺了下来,摇着太师椅,缓缓睡着了。 梦中,他问那个布衣书生,陈育白,咱们鸢儿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年轻的教书先生 雪陵国东北方向,一个名为池桑的小城。 在池桑城南边,一间简陋干净的私塾屋内,有三十多个正在低声晨读的少年,最大的十六七岁,最小的则只有六七岁。 “莫先生,今晚妾身在池虞楼设宴,还望先生赏几分薄面。”私塾屋外的小院落里,一个浑身穿戴珠光宝气的雍容妇人跟年轻的私塾先生说道。 年轻的私塾先生闻言,点点头,说道:“唐夫人客气了,迟鸢一定准时赴宴。” 望着唐夫人的背影,那极尽妖娆的身段,莫迟鸢促狭一笑,转身走进屋内。 看着先生走进屋内,一个叫李坤岚的学生起身说道:“先生,这个唐夫人,可是远近闻名的风流寡妇,十八岁嫁人,不到一年就死了丈夫,她这么频频来我们私塾,影响着实是不太好。” 莫迟鸢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在破旧的桌案上拿起一本名为《陈子传》的书籍,说道:“五十年前咱们雪陵国大元帅陈育白,有谁能站起来给大家讲讲他的生平?” 莫迟鸢话音落下,整个学堂内鸦雀无声,学子们面面相觑,也不乏有两三人跃跃欲试,但又偃旗息鼓,对于这千古一将,这些少年们固然是可以闻其威名,却终究是难以详述。 “来,李坤岚你站起来给大家讲讲。”莫迟鸢抬起书本,指了一下坐在靠近门边第一排的李坤岚。 李坤岚闻声,站起身,稍作思考后说道:“陈育白,生于灵宗二十四年,家境贫寒,家族辈分中排行老五,故有‘陈老五’的别称,在灵宗四十二年到先帝继位元年的先后六年中,他年年进京都赶考,却终究失意,随后便穷游陵川九国,写下诸多口口相传的诗词歌赋。” 莫迟鸢满意的点点头,示意李坤岚继续讲下去。 “五十年前,我们雪陵国和琴舟国发生战事,先帝命人发榜广募英才,在其他文人政客都恨不得远离这块烫手山芋的时候,恰逢穷游归来的布衣书生陈育白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了皇榜,立下军令状,而后请了十五万兵马,创下退敌四十万的惊世之功。先生,我说完了。”李坤岚说罢,用余光扫了扫学堂内的其他人,颇为得意。 莫迟鸢一笑,仿佛在李坤岚这个学生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但他终究料不到,自己这个得意门生,跟自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日后还会成为自己的劲敌。 倒背着手的莫迟鸢走下堂去,站在屋子中间,说道:“李坤岚刚才讲给大家的完全正确,而且没有丝毫偏差,那么今天我们讲的内容,正与这个立下不世之功的陈育白有关。” 这时,在私塾外,停下了一辆马车,车内有两道靓丽的身影,是两个姑娘,身材略见丰腴的红衣姑娘叫宋芷绵,家中的染坊生意开遍池桑城,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富家千金,而另一位不施粉黛姿色却丝毫不输前者的白衣姑娘姓苏,单名一个柔字,出身不详。 “苏柔,每次经过这间破私塾,你都看不够,我真就纳闷了,这个叫莫迟鸢的教书先生,有什么好看的。”宋芷绵的视线从大门外穿过小院,略扫了一眼屋内正在授课的莫迟鸢,有几分鄙夷道。 苏柔摇摇头,不说话,认识他两年来,他身上有太多超越同龄人的地方,两年前在池桑城外初见的时候,她便觉得他与众不同。 “快走吧,杨大人今晚在池虞楼设宴,说是为其公子洗尘,不过我猜啊,今晚这顿饭的用意,十有是要撮合亲家,那杨公子咱们见过,文武双全,长的也不赖,我可是废了半天劲才求的我爹同意带咱们去。”宋芷绵眼泛着桃花,春意萌动。 苏柔点点头,落下车帘,回应道:“不过我可提醒你,听闻那杨公子早年沉溺烟花柳巷,花名远扬,家中侧室林立,你就算真的嫁了过去,依你这大小姐脾气,恐怕免不了遭委屈。” “现在男人哪有不花的,就算真有,那也是没能耐的,比如那个正在教书的穷酸先生。”宋芷绵撇撇嘴,完全不以为意。 渐渐的马车不再颠簸了,路越来越平,大概是离开了那条破旧的巷子,苏柔突然问道:“你那个表姐是不是今晚也会出现在池虞楼?” 宋芷绵点点头,抓住苏柔无骨的小手,眯起眼睛笑道:“我知道你和她不对路,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你们不会打起来的。” 黄昏时分,少年们欢呼雀跃着跑出了私塾,只剩下了莫迟鸢和两个学生,一个是李坤岚,还有一个和李坤岚年纪相仿,十七八岁的样子,叫王素锦。 “先生,您明天休息,打算去哪,带上我好不好?”长相清秀的王素锦跟在莫迟鸢身后出了屋子。 莫迟鸢摇摇头,明天能不能出门还是个问题,王素锦以为是先生不肯带他,便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看着王素锦离开院子,李坤岚才走上前打断莫迟鸢的思绪,说道:“我自己写了一篇《浊世茧》,明天想拿给先生批阅,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时间?” 莫迟鸢点点头,对于李坤岚这个学生,他似乎是有点偏爱。 “对了,先生,今天那个唐夫人说要在池虞楼设宴招待你?”李坤岚看似无心的问道。 莫迟鸢点点头,而后者与他饶有意味的对视了片刻后,留下一句先生要经得住诱惑啊,便出门而去,莫迟鸢原地呆立片刻后,轻舒一口气。 唐府。 自从年纪轻轻的唐员外死了后,唐府家道中落,十几房妾,丫鬟下人们也各自都卷着财物散去,偌大的唐府,只剩下了明媒正娶的唐夫人和一个贴身丫鬟筠儿。唐夫人嫁过来的时候才不过十七岁,十八岁便守了寡,如今已经六年过去了,始终未曾改嫁,却不料贞节牌坊没立上,还落了个风流寡妇的骂名。 “小姐,今晚上你真的要把莫公子带过去吗?”替唐夫人梳发的小丫鬟筠儿有几分担心的问道。 唐夫人看着铜镜中那依旧媚色动人的容颜,回答道:“是啊,再不改嫁的话,我就真的老了,可就真的要做一辈子寡妇了。” 闻言,筠儿赶紧接话道:“就算小姐一辈子不改嫁,我也愿意照顾小姐一辈子。” 唐夫人一笑,把手伸到自己脑后拍了拍筠儿的手,柔声道:“傻筠儿,等你遇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你就懂了。” 筠儿刚想反驳,门外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小曲,只听有人唱着:“唐府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叫萧雅环,一个是小丫鬟” “小姐,是莫公子。”筠儿低声说道。 唐夫人点点头,筠儿打开屋门后,向门口横着小曲的莫迟鸢问了声好后,便小跑着回了自己屋子。 “萧雅环,我跟你说了八百次了,让你别去私塾找我,万一让我那些学生误会咱俩的关系,我还有何脸面为人师表?”一进门,莫迟鸢便兴师问罪道,但从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听出任何不悦。 名叫萧雅环的唐夫人,闻言后扭过头幽幽的看着莫迟鸢,问:“你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嫌弃我?” 莫迟鸢毫不迟疑的摇摇头。 萧雅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莫迟鸢,专心盘弄自己的头发,而莫迟鸢也不多说,身子一歪躺在萧雅环的大床上,两眼失神的看着屋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半柱香后,仍未梳扮完的萧雅环回过头,突然问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娶我吗?” “喜欢你就得娶你?”莫迟鸢坐直身,与萧雅环对视着。 “那你承认喜欢我了?”萧雅环再问。 莫迟鸢听罢,起身走到萧雅环身边,从她手里一把夺过描眉的细笔,说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你还懂描妆?”萧雅环有点不可置信道。 莫迟鸢点点头:“一敷铅粉,二抹敷脂,三涂鹅黄,四画黛眉,五点口脂,六描面靥,七贴花钿。” 萧雅环不再说话,从铜镜里看着背后这个仿佛无所不知的家伙,咬咬嘴唇,像是下了一个决定。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莫迟鸢便帮萧雅环梳妆完了,看着镜中淡妆的她,莫迟鸢低声自语道:“萧雅环,你若是不施粉黛,除去你身上这些金银玉器,你或许会更美一些。” “你说什么?”萧雅环问。 莫迟鸢摇摇头。 萧雅环一挑眉,起身说道:“那你出去等我吧,我换身衣服,然后我们就去池虞楼。” 莫迟鸢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却发现丫鬟筠儿一直等在门外。 筠儿一看到莫迟鸢出来,连忙开口说道:“莫公子,我家小姐是真的喜” “哎,对了筠儿,上次跟我一起来唐府那个薛雯钧,你还记得吧?”莫迟鸢有意无意的打断了筠儿的话。 筠儿点点头。 “他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天天在我耳边说你名字。”莫迟鸢坏笑道。 筠儿的脸一下便红透了,再也不敢去看莫迟鸢,捂着脸跑回房间,怕是一时半会儿不敢出来了,莫迟鸢眼中划过一丝戏谑,笑意盎然。 没一会儿,换完衣服的萧雅环便出来了,莫迟鸢看着略施粉黛,一身素服,身上的金银玉器也悉数除去的她,满眼欣喜。 “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是不是好丑?”萧雅环咬着下唇,不敢去看莫迟鸢。 莫迟鸢摇摇头,说:“清水出芙蓉,你是我见过第二个配的上这句话的女人。” 萧雅环心中一甜,但随即一惊,皱眉问:“第一个是谁?” 莫迟鸢哑然,聪明的不做声。 那个女人,已经七年未见了,她叫叶惜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池虞宴 宽敞的马车上,莫迟鸢,萧雅环二人。 “你为什么不让我带筠儿?”萧雅环在马车出了唐府后,忍不住问道。 莫迟鸢突然伸手抓住萧雅环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坏笑道:“本公子带一个丫鬟就够了。” 面无表情的萧雅环冷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暗骂一声登徒子,又偷偷用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莫迟鸢,却发现他正撩着车帘嬉皮笑脸的和路边拉客的青楼女子打招呼,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谁能想象的到这是那个平日里一身浩然正气的教书先生。 “萧雅环,你掐我干嘛?”莫迟鸢佯怒道,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萧雅环胸脯一挺,气鼓鼓的样子煞是可爱,惹得莫迟鸢一阵心旷神怡。 “姓莫的,我可告诉你,这一会儿到了池虞楼,我舅舅说不定会给我重新定一门亲事,你现在后悔的话,跟本小姐说一声,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萧雅环好意提醒道。 莫迟鸢点点头,回应道:“哦。” 习惯了莫迟鸢冷漠一面的萧雅环也不生气,低声问道:“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今晚不是我设宴,而是我想”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不都一样跟你来了么。”莫迟鸢打她的话,身子往后一靠,斜倚着车身,看着萧雅环继续说道:“你放心,你若是不想嫁,我就不会让你嫁。” 池虞楼。 “张公子,您楼上请。”楼下招待客人的小二躬身把一位公子哥请上了池虞楼最大的包厢,包厢内大多是池桑城的显贵,恶官杨主簿在此设宴为爱子洗尘也是传的人尽皆知。 池桑城刺史王溪陵一生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前些年池桑城在他治理下,人们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可最近几年来,年事已高的王溪陵已经逐渐力不从心,且常年抱病在身,除去一些不可马虎的大事外,池桑城辖地的多半事务都是由主簿杨怀安和一些参事来主持的,杨怀安平日花天酒地,朝廷拨下来的银子多半都流进了他的口袋,此外还加大征收赋税,以致于百姓们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而老刺史王溪陵对杨怀安的所作所为也只能默许,只要没有草菅人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杨主簿,早闻令公子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真人中之龙。”说话的叫魏虎,是一个外地的布匹商人。 “魏掌柜说的对,虎父无犬子。”池桑城首屈一指的染坊老板宋梨亭附和道。 杨怀安沉浸在一片赞誉之词中,眼睛都醉成了一条线,而他的儿子杨金山则坐在一旁手里摩挲着一杯温茶,不动声色。杨金山六年前去了国都雪城,拜了国安寺一恒和尚为师,如今约摸学了师父七八成本领,前几天被父亲杨怀安一纸家书唤了回来,说是要为他娶一房正室,不能影响传宗接代。 “杨公子,家中是否已有妻室?”喝的微醺的布匹商人魏虎问道。 杨金山摇摇头,道:“未曾有正室。”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杨某斗胆一问在座诸位,谁愿给小儿保个媒?”杨怀安举起一杯酒,大笑道。 “我听闻宋老板的女儿已到了待嫁的年纪,而且宋夫人当年姿色绝伦,想必宋小姐肯定也是沉鱼落雁,如此佳人配才子,岂不美哉?”魏虎说罢看向宋梨亭,却不料后者脸色变的铁青。 “小女蛮横无理,平日我和她娘都管束不了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独对驯马感兴趣,怕是配不上杨公子。”宋梨亭连忙回绝,并且瞪了魏虎一眼,示意他嘴下留情。 这时,包厢的门突然开了。 “谁说的?”一个红衣女子闯进屋来,不是宋芷绵还能是谁,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苏柔。 两女刚一进门,杨公子的视线便落在宋芷绵身后的苏柔身上,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炙热,而苏柔却未正眼看他。 “芷绵见过杨叔叔。”宋芷绵一改之前的蛮横泼辣,摆出一副矜持且又不失大方的名媛模样。 两颊酡红的杨主簿放下手中的酒,大笑道:“原来是芷绵侄女,多年不见,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 宋芷绵谢过杨怀安的夸赞之后,拉着苏柔坐在了父亲宋梨亭身边,时不时的望向貌似也正在看她的杨公子,心如蜜饯。 此时,十分招摇显眼的唐府马车也停在了池虞楼下,路边的行人中自然不乏好事之人,又开始腹诽,今晚杨主簿在此设宴,这池桑城风流寡妇又要来插一腿了。 莫迟鸢轻轻把萧雅环抱下马车的时候,在她的耳边说道:“信不信隔日便能传的满城风雨,说你勾搭小白脸,府里养了一个穷书生。” “我倒是想养你,你点头就行。”萧雅环说罢,也不等莫迟鸢拒绝她,独自走在前面,进了池虞楼。 莫迟鸢摸摸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久了,连母猪都会变的聪明了。 两年前,莫迟鸢初来乍到池桑城的时候,一路走来,身上盘缠所剩无几,而最后的十几文钱,还请了路边的两个小乞丐吃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这一切被路边马车上的萧雅环看在眼里。 “小姐,你看什么呢?”筠儿好奇的问道。 萧雅环指着路边正和两个小乞丐有说有笑的莫迟鸢,问筠儿:“如果你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你会去救济别人吗?” 筠儿摇摇头。 后来,在萧雅环的刻意安排下,穷书生莫迟鸢进唐府讲了几次书,当然学生也只有萧雅环一个人,一来二去,两个人慢慢的也就熟识了。 后来,萧雅环问莫迟鸢,依你的才学,应当步入仕途,为何不去去搏一番功名?莫迟鸢回答她的那番话,她终生难忘,喜欢这样一个男子,应该是不会错了。 当日,莫迟鸢便在池虞楼上,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不是空有一番理想抱负,便可以为生民立命,为百姓谋福,还是要在江湖上多走一走,亲历一下百姓疾苦,他日身居庙堂,才能胸有成竹,有治世之略。 “唐夫人,你来晚了,要自罚一杯。”说这话的是屠宰场老板朱富贵,他上下打量着萧雅玲珑有致的身材,暗流口水。 萧雅环倒是落落大方,进屋后坐在表妹宋芷绵的身边,很爽快的自罚了一杯酒,向着肥的流油的朱富贵礼貌性的一笑,便不再去看他。而莫迟鸢则坐在了偏席,与一些池桑城二流权贵,以及公子哥们坐到了一起。 “哟,这不是城南那个教书匠吗?”一个长相丑陋,一口龅牙的雀斑男阴阳怪气的说道。 在坐的其他人都不说话,都等着看热闹,可在他们眼中的穷酸书生却处之泰然,面不改色的低头夹菜,旁若无人一般,这可等于给了雀斑男天大的侮辱,正当他刚举起手想发作的时候,莫迟鸢开口了。 “我好心奉劝你,今晚是杨主簿设宴,你这一巴掌要是打在我脸上,得罪了杨主簿不说,而且今年三月你细想想你干了什么丑事” “你,你怎么知道?”雀斑男惊恐道。 莫迟鸢不再说话,低头吃菜,桌上其他人见雀斑男吃了瘪,一个个除了幸灾乐祸之外,也便都不去自找无趣。而雀斑男早早找了个借口离席,慌忙跑回家去,粗略收拾了金银细软,想连夜逃出城去,若是他雇凶杀人的事情捅到刺史大人那里,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莫公子,我敬你一杯。”苏柔端着酒杯从主席来到莫迟鸢身边。 莫迟鸢站起身,却没有主动去和苏柔碰杯,而是和苏柔一起动身靠近包厢的门边,问道:“不知苏姑娘要因何事兴师问罪?” “黄门侍郎在黎湖等了你六个时辰,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当朝正四品官员。”苏柔白了莫迟鸢一眼,继续说道:“我可是跟纪叔叔说了好久,他才答应多逗留半日,没成想你倒好,让陛下跟前的红人在黎湖畔足足等了你半日。” 莫迟鸢举杯,意思很明确,我自罚一杯,看着他仰头饮完一杯酒,苏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便端着酒杯回了自己座位。 莫迟鸢其实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家世显赫,但是终归没有料到就连堂堂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正四品官职的黄门侍郎都要给这个年轻女人一个面子,但他也没有傻到去问她的地步,她不说,他便不问,这一点两个人似乎是达到了一种默契。事实上,就连宋芷绵也只知道苏柔是国都雪城的某家千金小姐,至于家底,也是一无所知。 主席上。 “芷绵侄女,你觉得犬子金山怎么样?”酒过半巡,杨主簿终于把话扯到了今天设宴的主题上。 宋芷绵看着的确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的杨金山,回答道:“杨公子表里如一,能文能武,是咱们池桑城首屈一指的俊彦。” “好好好。”杨怀安大笑。 “宋姑娘过奖了。”杨金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洒向隔桌的莫迟鸢,因为刚刚苏柔和这个穷书生的对话,他都看在了眼里。 一旁的宋梨亭脸色阴晴不定,他是打心眼里不想同意这门亲事,他平日里对这杨主簿言听计从是不假,可他看不惯杨怀安这狐假虎威的作风,自从他主持池桑城政务以来,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自己染坊的生意也随之江河日下,可他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人在屋檐下。 萧雅环似乎是看破了舅舅宋梨亭的焦虑,有意的接过话来,说道:“妾身听闻杨公子府中藏娇无数,我又是个不服输的主,改日一定要去主簿大人府上见识一番。” “唐夫人说笑了,您乃我们池桑城第一美人,鄙人府中豢养的那干庸脂俗粉,焉能与唐夫人争艳?”杨怀安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对于萧雅环犀利的言辞,再加上宋梨亭阴晴不定的神情,自然是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下便反手打了太极。 正当萧雅环准备趁机转移话题的时候,吃饱喝足的莫迟鸢来到主席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着杨主簿鞠了一躬,说道:“杨大人,草民要揭发罪行。” 杨主簿略扫了莫迟鸢一眼,不耐烦道:“有什么事明天去衙门讲。” “怕是来不及了,我要揭发的这个人是兵曹大人李敢,李敢伙同他的弟弟李皓,这两年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李皓今年三月还雇凶杀人,现在估计他正在逃往城外北郊的路上,现在主簿大人派人去追,还来得及。”莫迟鸢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起萧雅环的手,往门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又一顿,说道:“对了,如果主簿大人放任他逃跑,那么明天这件事一定会传到刺史大人耳朵里。” 看着穷书生和萧雅环离开包厢,杨怀安一巴掌拍在桌上。 “主簿大人,你说你给我保媒的,这唐夫人怎么就跟那书生牵着手走了,这穷书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驳大人您的面子?不过话说回来,这唐夫人还是真漂亮。”布匹商人魏虎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之中。 “滚!”杨怀安一脚踹翻了魏虎,怒道:“来人,去北郊路上给我把李皓绑回来!” 宴席散了。 宋芷绵和苏柔走在夜路上,由于害怕父亲宋梨亭,宋芷绵便没有坐父亲的马车回家。 “这个莫迟鸢,坏了姑奶奶好事,我一定饶不了他。”宋芷绵只要一想起那个家伙,就一肚子火气。 苏柔一笑,问:“你不觉得他一介书生,胆敢冲撞这池桑第一恶官,是多少人想做却都不敢做的吗?” 宋芷绵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只能说明他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马家庄的瘟疫 盛夏的清晨,阳光也格外刺目,从私塾院里走出来的莫迟鸢伸了个懒腰,发现院门口有两匹马,一个人,这个人便是薛雯钧,白马白衣,英气盎然。 “哥,这是?”莫迟鸢疑惑道。 “别废话,上马。”薛雯钧把另一匹马的缰绳甩给莫迟鸢,驾马走在前面。 莫迟鸢上马后,也没再多问,紧跟在薛雯钧后面,没一会儿两个人便出了池桑城。 两人约摸赶了二三十里的路程,在一个村口下了马,这个村子的四周都是站岗的士兵,百十来号人的样子。 “这个村子十几天前发生了瘟疫,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几十个人,杨怀安那个狗官听说了后,就派兵封了这个村子,不准任何人出入,一些病的比较严重的人,就被他们直接打死,然后埋了,几百村民们只能眼睁睁的等死。”薛雯钧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莫迟鸢听罢,便移步向着村子中走去,这时两个官兵上前拦住了他。 “这个村子传染了瘟疫,我们奉主簿大人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入,你们走吧。” “官爷,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叔父在这个村子里,我来看望一下他。”莫迟鸢从袖中拿出几吊铜钱,上前一步,把钱塞进说话的那名官兵怀中。 那名官兵的态度立马发生了转变,收起铁戟,说道:“那你快点。” 见状,莫迟鸢立刻赔上一个笑脸,说道:“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薛雯钧本想跟着莫迟鸢一起进去,却被官兵拦在了外面,莫迟鸢示意薛雯钧别轻举妄动后,便独自一个人进了村子,村子里一片荒凉,四周的庄稼也都被这群恶兵所糟蹋,很多得了瘟疫的村民曝尸街道,都没有人敢去收尸,因为在这里,瘟疫就是死神。 莫迟鸢走到一户人家院里,进了屋后得知这家人的闺女传染了瘟疫,躺在热炕头上,高烧不退,身上盖了三层被子,仍旧冻的浑身哆嗦不止,爹和娘整天以泪洗面,却也无能无力。 “莫先生,求您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只要您救了绫儿,我们两口子一定给您当牛做马,让绫儿给您做妾都行。”这家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了莫迟鸢面前,哀声求道,语气里充斥着绝望。 莫迟鸢赶紧扶起男人,安抚好夫妻两人的情绪后,他来到少女的身侧,蹲下身去,拿起她的手臂,细细诊断她的脉搏。 名叫绫儿的少女异常平静的看着这个陌生青年的侧脸,这是她除了父亲和弟弟之外,平生第一次与男子有了身体上的接触,而且这个男人生的秀气,十分耐看。 男人见莫迟鸢起身,连忙问道:“先生,怎么样,绫儿有没有救?” 莫迟鸢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可急坏了一家人。 见状,莫迟鸢连忙解释道:“你们别急,我的意思是,我有法子救她,不过今天我能进的来,明日那群官兵就不一定会放我进来了,绫儿这个病,其实也不算严重,我开个方子,喝十日左右的药就能痊愈,可问题就是药送不进来,除非” “除非什么?”绫儿的父母和弟弟同时问道。 “除非我把绫儿带出去。”莫迟鸢说罢,回过头去看着也正在看他的少女。 半夜三更时分。 这个时候,村口的守兵也大都睡着了,守备比较松懈,在村口等了整整一天的薛雯钧发现莫迟鸢在庄稼地中钻了出来,背上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 “这是?”薛雯钧迎上去,低声问。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莫迟鸢把绫儿扶上马后,三人两马向着池桑城赶去。 次日,莫迟鸢约了苏柔在茶馆见面。 一见面,还没来得及倒茶,莫迟鸢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苏姑娘,你可知城东一带发生了瘟疫?” 苏柔点点头,不动声色。 “那可是几百条人命,池桑官府是干什么吃的?不派郎中去诊治也就算了,还封了他们村子,断了他们生路!”莫迟鸢气愤道。 苏柔看着言辞愤慨的莫迟鸢,问:“那我问你,如果你是池桑刺史,你怎么做?” “当然是给他们请郎中。”莫迟鸢斩钉截铁道。 苏柔闻言,却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茶,说道:“这可是瘟疫,就池桑城这些庸医而言,恨不得避而远之,所以就算官府拨钱,也没人敢揽这烫手的活,所以封闭整个村子也是不得已的下策,万一瘟疫蔓延出去,后果更是不堪” “这瘟疫我能治,只要你能让杨怀安那老狐狸拨银子,这几百条人命就有的救。”莫迟鸢打断了苏柔的话,表情严肃。 而苏柔完全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自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仿佛无所不能一般。 “我和杨主簿非亲非故的,他怎么会给我一个小女子这么大面子?”苏柔抬头看着起身准备去给学生们讲课的莫迟鸢,眼睛里滑过一丝狡黠。 而莫迟鸢头也不回的往茶馆外走去,门外传来一句:“我知道你有办法。” 三日后。 躺在自己屋中正在读书的楚迟鸢听见几声敲门声,打开门后,却发现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马绫儿,她一改之前的病态,两颊也较之前红润了不少,虽然没有萧雅环和苏柔漂亮,但是比起蛮横千金宋芷绵,却是不遑多让。 “怎么了,绫儿姑娘,有什么事吗?”莫迟鸢问道。 马绫儿见莫迟鸢开门后,便跪在地上,向着楚迟鸢磕了三个头,而楚迟鸢也没有阻止她,因为他救了她们全村三百多条人命,这三个头他受的起。再者说,他看得出来马绫儿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自己若是阻止她,反倒可能会伤害她。 “先生,您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绫儿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马绫儿抬起来头来,看着莫迟鸢。 莫迟鸢也凝视着她那双干净纯澈的眸子,弯腰扶起她后,道:“如果你非要报答我的话,就给我做几个菜吧,我这嘴巴还是蛮挑剔的,怎么样?” 马绫儿点点头。 望着去往厨房的马绫儿,莫迟鸢促狭一笑,转身回到房中,经过自己的书桌时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倾城女子的画像,喃喃道,天下第一是有点难啊。 在官府把莫迟鸢开的药送到马家庄几天后,瘟疫逐渐退散,官兵也陆续撤走,没过多久,村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这天,马家父子在田里劳作,马绫儿的弟弟马云飞问父亲:“爹,你说莫先生会成为我姐夫吗?” 马大叔拍了一下儿子马云飞的后脑勺,笑骂道:“那莫先生是何许人也?瘟疫都能治得了,八成是看不上你姐,你小子就别做梦了!” “我姐也不差啊,在十里八村,再也揪不出一个我姐这样的美人,哪点配不上莫先生?”马云飞反驳道。 这时庄稼外的路边,家住在村口的李大舌头冲着马家父子二人喊道:“老马,老马,别干活了,你家闺女回来了,快回家看看去吧。” 闻言,马大叔手里的锄头一丢,脚底就像抹了油一般向着家中跑去,当他看到自己闺女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跟前时,一把老泪纵横。 晌午时分,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马大叔问闺女:“莫先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他是私塾里教书的先生,走不开,他说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看望你们二老。”马绫儿回答道。 “教书先生?”马大叔问。 马绫儿点点头。 “那能不能把你弟弟送到他那里去?你弟弟今年都十五岁了,斗大字不识一个,我可不希望他跟我一样,一辈子在庄稼地里跟老天爷较劲。”马大叔说罢,习惯性的拍了一下儿子马云飞的后脑勺。 听父亲这么一说,马绫儿笑了:“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是莫先生让我征求你们二老的意见,他有意让云飞去上他的私塾,而且不收弟弟的钱,我还怕你们不同意,所以一直没敢提。” 马大叔听罢一拍大腿,嘴里反复叨念着好人,真是好人。 饭后,洗完锅碗的马绫儿被马大婶叫进屋中,马大婶握着闺女的手,问道:“闺女,告诉娘,你在莫先生那里这几天,你们有没有” “什么?”马绫儿一头雾水。 不知道女儿是不是装傻,马大婶干脆说破:“就是你们有没有睡在一起?” “哎呀,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当然没有了。”马绫儿大声回答道。 马大婶听完,却立刻体现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本以为女儿这次说不定能嫁个好女婿,却没料到那莫先生对自己闺女完全没有非分之想。 “我在莫先生的书房见过一幅女子的画像,那应该就是莫先生的心上人了,那画上的女子要比女儿漂亮的多。”马绫儿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的说道。 马大婶一听女儿这么说,反倒是来了精神,在炕头上盘起脚,说道:“傻闺女,我给你讲讲当年你娘怎么追你爹的,当时你爹他看上了咱们村口李大舌头的婆娘,对我是爱答不理” 马大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讲着往事,而马绫儿实际上却没有听进去多少,她的脑海里此时全是那个教书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白马踏池桑 雪陵国,天凤郡外。 巍峨嶙峋的千绝峰顶,矗立着一座不似人间建筑的宫殿,此处瑶华映阙,云雾缭绕,而最醒目的则是宫殿大门外那块石碑,高约五丈,围长则要十几人合抱,在石碑的顶端镶嵌着一把久经岁月洗练的古剑,它叫劈星,是上一代老剑神司马玄阴的佩剑。再往下看,则是剑神阁祖师爷开派以来,诸代剑神剑圣的名字以及人物生平,成名绝技。而最底端是祖师爷亲笔留下的千字警世文,剑神阁每一个新入派的弟子第一件事便是将这警世文倒背如流。 “宋师兄,明天要不要下山去玩?”说这话的青年叫郑猛舟,是破云剑圣苏辰逝最小的一个弟子,为人忠厚老实,最喜欢跟在他的宋师兄屁股后面。 摇着一把折扇的宋宜华仿佛没有听到小师弟的话,站在石碑前仰头凝望,公子哥出身的宋宜华相貌出众,洁净素雅,一身书生气十足。 郑猛舟见宋宜华没有回应,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备开口,却听宋宜华说道:“剑神阁自开派以来,延续至今已经有八百多年,总共出过三位剑神,四十多位剑圣。” 郑猛舟点点头。 “猛舟,你有想过有一天成为像师父那样的剑圣吗?”宋宜华转过身,合上折扇问道。 郑猛舟诚实的摇了摇头。 “不过,我相信师兄一定可以成为剑圣。”郑猛舟憨笑道。 剑圣?宋宜华一笑,转身抬头望向碑顶那柄名为劈星的剑,眼神变的迷离起来,她曾经说过,在石碑上的剑换成你的佩剑之前,你只能是我的师弟,也许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做到了,接不接受你那也是我的事。 “师兄,你又在想师姐了。”郑猛舟说罢,学着他们的师父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在想她?”宋宜华随口问道。 “不想她你看那柄剑干什么,咱们整个神剑阁有谁不知道你和她的约定,不过师姐也真是够难为你的,那把剑如果换成你的,那就意味着你不仅要成为剑神,还要成为立派以来最强的剑神,否则司马玄阴的剑怕是你永远都摘不下来。”郑猛舟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在他的眼里,宋师兄是天底下最痴心的男人,而叶师姐则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三年前,叶惜含便下山游历去了,一人一马,就连他们的师父苏辰逝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听她下山的时候说,三年后山上的枫树叶红了的时候,她也便回来了。 八月初的天,酷暑磨人,一个姿色绝伦的青衣女子骑着一匹白马缓缓进了池桑城,她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提着一把怎么看都像是有来头的剑,面容清淡,对于路边人纷纷投来的惊艳目光,视而不见。 当她路过一家客栈的时候,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乞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年纪稍大点的是个扎着两束马尾小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衣衫褴褛,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而年纪偏小的应该是小女孩的弟弟,只有岁,脸上脏兮兮的,一笑还缺了两颗门牙,这一切看在青衣女子眼里,让她顿时感到就像什么东西扎了心一般。 驻马停在路边的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也是这样流落街头,在别人的打骂中才能要到一个铜板,在别人的讥讽声中才能要到一口饭,如果不是后来师父把自己抚养长大,或许自己早就饿死街头了吧。 这时,一个青年停在了两个小乞丐面前,蹲下身来,手里拖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的包子,用纸包着。 “谢谢莫哥哥。”小女孩开心的从青年手中接过包子,放到弟弟手中。 这个青年自然是莫迟鸢。 “最近一段时间莫哥哥有点忙,没能经常来看你们。”莫迟鸢伸手擦了擦小男孩脸上的灰渍,笑着说道:“慢点吃,不够我再去买,对了,以后你们就跟我回私塾去住吧,前段时间私塾刚开,一切都没打点好,就没能顾及你们姐弟,现在一切都打理好了,所以说从今天开始,你们有家了。” 莫迟鸢话音刚落,小女孩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搂住莫迟鸢的脖子,嚎啕大哭,一旁的小男孩看见姐姐哭了,便也扑在莫迟鸢的怀里哭了出来。 这一切都看在青衣女子的眼里,她微蹙起黛眉,往事在她迷离的视线中一幕幕浮现,直到她回过神来,面前的那两个小乞丐和青年已不见了踪影,她也便不再停留,嘴里默念着私塾两个字,骑马前行。 对于两个小乞丐,莫迟鸢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是从外地流落至池桑城的,至于他们的家世背景,父母去哪了,两年来莫迟鸢从没有主动问过,小姑娘虽然有几次险些说漏了嘴,但是装傻的莫迟鸢也当做没听见,他从来不想知道这两个孩子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在他眼里,他们只是两个可怜的孩子,仅此而已。 于是,私塾的后院里,除了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外,又多了两对姐弟,马绫儿和马云飞,吴落雁和吴四海。 不出几天的功夫,马云飞便和吴四海玩成一团,两个少年变的形影不离,而出乎莫迟鸢意料之外的则是,马绫儿和吴落雁两个人之间倒是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不仅先生的碗筷要抢着洗,就连先生的洗脚水都要争着端,而楚迟鸢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也只能装糊涂。 唐府。 “小姐,这莫公子到底喜不喜欢你啊,他要是一天不表态,你就这么等下去么?”筠儿在房中不断踱步,替自己主子发愁。 脸上敷着几片黄瓜,平躺在床上的萧雅环闻言睁开眼睛,说道:“他喜欢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若是嫁给别人,他是不乐意的。” 筠儿实在不忍心再打击自己的主子,便把到口的话又生生咽回去,等改天见了那莫公子,一定要让他交代个清楚。 此时,莫迟鸢准备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犹豫片刻后,他收回手,向着唐府外走去。 一个骑着白马的青衣女子出现在莫迟鸢的视线中,容貌倾世,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那般不食人间烟火,最重要的是,楚迟鸢一眼便认出了她,跟七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而白马上青衣女子也认出了他,待白马走进莫迟鸢后,女子率先开口道:“几日前我见过你,那日,你收留了两个小乞丐。” 莫迟鸢点点头,平静的看着青衣女子。 “你是个好人。”青衣女子留下这句话后,马蹄并没有停留,与莫迟鸢擦肩而过。 显然,她早已经认不出他,毕竟当年在她眼中,他还是个孩子。 莫迟鸢转身注视着女人背影,直到白马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既没有去追,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她是剑神阁的弟子,自己想要找到她并不难,只是他没料到他们会在这里重逢。 “先生,你干什么呢?”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莫迟鸢的思绪。 莫迟鸢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己的学生王素锦,只见他左手提着两只烧鹅,右手提着两坛酒,笑的满面春风。莫迟鸢疑惑道:“家里有喜事?” “先生就是先生,一猜就透,上个月我娘托媒婆给我说了门亲事,结果今天定下来了,所以备些酒菜请媒婆吃饭嘛,先生,我这还买了酒,你也跟我回去吧?”王素锦眉开眼笑道。 莫迟鸢摇摇头,以还有事为借口婉拒了王素锦,之后便和王素锦分手回私塾了。 私塾后院五个人,莫迟鸢一间屋子,吴落雁一间,马绫儿一间,吴四海和马云飞住在一间。 若说五个人中干活最利索的,当数马云飞,因为他从小便和父亲去田里干活,虽然年纪不大,手上的茧子却是很厚,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黝黑健壮,所以整个私塾的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去干,从没有什么怨言。 这天,正在挑水的马云飞被先生招呼到了跟前。 “先生,什么事?”马云飞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 “云飞,你活着为了什么?”刚刚午睡醒了的莫迟鸢伸了个懒腰,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马云飞抓了抓头皮,不知该怎么回答。 莫迟鸢又问:“那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身披铠甲,上阵杀敌?” 这次,马云飞点了点头。 先生满意的笑了笑,示意他可以去继续挑水了。 屋内正准备打开门出来的马绫儿听到先生与弟弟的对话,手却是从门上滑了下去,双目变的黯淡无光。 若是哪天弟弟真的上了战场,还能活着回来吗?但这若真的是先生的意思,该怎么办?全村的命都是他救的,就算要弟弟去替他掉脑袋,那在马绫儿看来也是理所应当,可那终究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这时,门外响起了莫迟鸢的声音:“绫儿,在吗?” “在。”绫儿打开门,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随我去书屋,帮我研磨。”莫迟鸢说道。 书屋中。 莫迟鸢站在书桌边,把一大张宣纸铺平在书桌上,马绫儿在一旁为他研磨,时不时的看向莫迟鸢,分明是有心事,可莫迟鸢似乎真的没有察觉到。 不久,待马绫儿研完了磨,莫迟鸢挥毫,落笔如雨。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这首情诗的后面,又加了一行:莫迟鸢誓娶叶惜含! 半个月后的千绝峰。 游历三年的叶师姐回来了,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剑神阁,但是随后这位叶师姐便收到一封书信,当她打开信封,看到那首老掉牙的情诗时,本以为又是哪个爱慕她的剑神阁弟子送来的,但当她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愣,喃喃道:“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不为苍生 观星崖。 “东方有子,众星簇之,这乃是千年罕见的紫薇命格。”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在绝顶的罡风中,仰头望着浩瀚的星海,皱眉叹道。 “如今陵川九国久无战事,四海太平,但若此子出世,必然揭起腥风血雨,届时定有魍魉之辈借势为祸天下,轻则天下易主,重则生灵涂炭。”说这话的同样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灰袍老者,名叫宋溪竹,天下间最接近剑神境界的大剑圣之一。 已百岁有余的老道人名叫王青玄,是陵川九国中首屈一指的阴阳师,蛰居这观星崖已有一个甲子年的他桃李满天下,就连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大剑圣宋溪竹,也得尊称他一声师叔。 老神仙王青玄仰头凝望着星海中异常夺目紫微帝星,不由得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一个青年。 稍许。 “溪竹啊,让荆云和织星下山去吧。”老神仙喃喃道。 ———— “刘汉文,你来给大家讲讲,前朝大文豪宋鸾城是怎么步入仕途,从开始的扶摇直上,转而失意?” 私塾内,年轻先生像往常一样正在给学生们授课。 长相憨厚,体态拙重的刘汉文闻声,站起身,低着头不敢去看先生,支支吾吾道:“我不,不知道。” 拿着戒尺的先生慢慢走到刘汉文身边,道:“昨天上课睡觉,你当然不会知道,伸出手来。”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敲打声。 刘汉文强忍着疼痛,望向先生的眼神中满是委屈,可先生似乎是不打算放过他。 “今天你站着听课,中午不许回家吃饭。”先生从刘汉文身边走过去时,又用戒尺打了一下刘汉文的屁股,力道不轻也不重,却足够让刘汉文浑身一抖。 这时,王素锦举手说道:“先生,我知道!” “你确定?”站在私塾屋最后面的先生看向自告奋勇的王素锦,笑里藏刀。 王素锦扭着头看向先生狐狸一样的笑容,顿时底气不足,但还是决心肿脸充胖子,说道:“确定!” 先生点点头,示意王素锦回答。 “宋鸾城,裕州人,出身在一个破落的士族家庭,从小还算接触到了颇为良好的教导,他的父亲是当时裕州牧手下的一名参差,后来因为得罪了裕州牧的侄子,便被那纨绔公子手下的几个恶仆打断了一条胳膊,并且还被革去了官职,这给少年时的宋鸾城心里留下了一片阴影,于是他决心踏入仕途,改变家族的命运。” 先生点点头,说道:“很好,继续。” 私塾的后院中,吴落雁坐在先生书屋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此时,从厨房提着水桶出来的马绫儿看了吴落雁一眼,犹豫了一下,放下水桶,走到了吴落雁身边坐下。 回过神来的吴落雁侧过脸看着马绫儿,颇有敌意的问道:“干什么?” 其实,相比起身姿窈窕,长相清秀的马绫儿来说,吴落雁长的并不算漂亮,但是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不是马绫儿这个朴实的乡下丫头可以比的,相处的久了,就连马绫儿都能感觉的到这吴家姐弟俩绝不会只是两个落魄的小乞丐那么简单,更别提他们的先生了。 “你了解先生吗?”马绫儿也扭过头,与托着下巴的吴落雁对视着。 吴落雁闻言,却是出乎马绫儿意料的摇了摇头,试探性地反问道:“你和莫哥哥怎么认识的?” 女人一旦有了共同话题,从开始的剑拔弩张变成无话不谈,也就不足为奇,虽然吴落雁的话里还颇带着一分敌意,但是吴落雁却是耐下心来跟她详述了一番与先生相识的来龙去脉。 “莫哥哥心肠真好。”吴落雁的脑海里浮现出莫迟鸢温醇如酒的笑脸,一时陷入失神,马绫儿看着吴落雁迷离的双目,自然是知道吴落雁八成是情窦初开了。 “对了,你知道先生书桌上那张画像上是谁吗?”马绫儿趁热打铁,小心翼翼的问道。 吴落雁闻声回过神来,神情明显黯淡了不少,她蹙起眉摇了摇头,显然她并不了解,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知道先生应该是很在乎那画上的女子。 “绫儿,你不可以跟我抢莫哥哥哦。”吴落雁伸手抓住马绫儿的胳膊,很严肃的说道。 马绫儿看着吴落雁坚定且不容置疑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因为吴落雁把她的胳膊抓的都有点痛了,但是她的心里却是默默说道,对不起。 课堂上。 “宋鸾城入仕伊始,阴差阳错的成为时任相国的李春秋的门生,然后借势平步青云,官职一度大至中书令,然而恰巧因为他为人官风清廉,刚正不阿,任职期间惩治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以致触犯了相国李春秋以及诸多同僚的利益,在朝野上四面树敌。”王素锦侃侃而谈道。 莫迟鸢满意的点点头,示意王素锦坐下,然后把视线移向似乎有话说的李坤岚,说道:“宋鸾城在官场之所以急流勇退,也不尽然是因为同僚排挤,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触怒了当时的皇帝,失宠之下的他被发配到黔林,也就是如今的越州,次年便因病而亡了。” 这时,李坤岚站起身,接过先生的话说道:“仕别云歌朱雀泪,黔林销梦八千里。这两句诗出自宋鸾城的《别白凤》,世人只知诗中朱雀是当时皇城的名,只当宋鸾城这首诗是官场失意之作,却鲜有人知道云歌二字的真正含义,云歌,其实指的是皇帝的一位妃子,所以宋鸾城在官场上的急流勇退,并不是全部因为受同僚排挤,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和这个名叫云歌的妃子暗通情意,被皇帝发现了什么端倪。” “被皇帝发现了,那还不立即砍了脑袋?怎么还会发配到黔林做官?”外号胖虎的刘汉文打断了李坤岚的话。 李坤岚像看傻子一样瞥了刘汉文一眼,继续说道:“为了维护皇家声誉和体面,这样的事怎么能声张?再者,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据传,宋鸾城被定了结党谋私的罪名,发配之后,没过多久那个妃子就被打入了冷宫,以私用巫蛊的罪名赐了毒酒,至于宋鸾城是不是病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哦。”胖虎刘汉文不敢再去看李坤岚,因为他总觉得李坤岚这个人不容易接近。 “坤岚说的不错,不过在这里我们就不谈论这些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中滋味与得失,想必日后在座的诸位都会知道该如何取舍。我们今天要讲的既非宋鸾城的生平,也非他留下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而是他被发配后写下的《治世论》,全文三千八百七十一字,我希望各位都能做到倒背如流。”莫迟鸢边说边走,走到王素锦身边的时候,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来一个木偶人,脚步也不停,走到私塾屋最前边,转过身来把木偶人轻轻放入书桌的抽屉中,开始讲课。 晌午时分。 从私塾屋走出来的莫迟鸢伸了一下腰,向着后院走去,这时,王素锦从后面追了上来。 “先生留步。” “嗯?”莫迟鸢转过身看着王素锦。 王素锦挠了挠头,难为情道:“先生,那木偶人我雕了十多天,是打算送给芳儿姑娘的” 闻言,倒背着手的莫迟鸢从身后拿出那个木偶人,信口道:“你想拿回去,可以,不过三个月后,咱们池桑城会选出十个人,去参加雪陵国三年一次的雏凤朝试,如果到时你拿不到这个机会,以后出去不可以说是我莫迟鸢的学生。” “这” “有问题?”莫迟鸢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难以置信的王素锦,转身就走。 看着先生的背影,咬了咬牙的王素锦不知从哪来了勇气,喊道:“好!” 莫迟鸢进了后院门后,便看到吴落雁和马绫儿坐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莫哥哥。”看到莫迟鸢进了后院,吴落雁起身迎上去,笑意盈盈。 见状,马绫儿不动声色的提起水桶,退回厨房。 莫迟鸢用余光略扫过马绫儿的背影,然后看向走过来的吴落雁,有几分戏谑的说道:“现在咱们整个后院,云飞和四海跟我去念书,绫儿也把私塾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就剩你这么一个大闲人了。” 吴落雁自然听得出莫迟鸢是开玩笑的,可她的神情一萎,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莫迟鸢暗自一笑,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向着门外走去。 吴落雁一愣,随之俏脸一红,反握住了莫迟鸢的手,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完全抛之脑后,也似乎是忘记了她莫哥哥方才惹她不开心的那番话。 “想吃小糖人吗?”莫迟鸢看着路旁捏糖人的小贩,扭过头问吴落雁。 吴落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将莫迟鸢的手抓的更劳了些。 莫迟鸢也不多说什么,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眯起眼睛笑道:“别不开心了,给莫哥哥笑一个。” “有什么好处。”吴落雁凝视着莫迟鸢英气盎然的笑脸,自然是生不起气,可听着莫迟鸢这么说,她决心要好好敲诈他一笔。 “过几天,带你去国都天城怎么样?我可就带你一个人哦。”莫迟鸢抛出诱饵。 “真的?”吴落雁惊讶道。 “当然是真的!” “嘿,就知道莫哥哥最好了!” ———— 几天后。 城门外,白衣白马的莫迟鸢,还有苏柔。 “苏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莫迟鸢狐疑的看着一身男子装束的苏柔,问道。 苏柔答道:“天城。” “你去天城干什么?”莫迟鸢更是摸不到头脑。 苏柔闻言,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莫迟鸢,似乎是懒的跟他解释。 这时,吴落雁才出了城门。 莫迟鸢轻轻把走到他跟前的吴落雁抱上马,随后也上马,揽住吴落雁的身子,却发现吴落雁和苏柔两个人四目相对,电石火花。 良久,苏柔别过头去,扬起马鞭。 看着苏柔风姿飒爽的背影,莫迟鸢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家世讳莫的漂亮女人,心思可不像她的脸蛋那般纯真。 “莫哥哥,这个苏柔跟你什么关系,我怎么感觉只要是你的事,她都会插手。”吴落雁皱起眉头,话中的醋意十足。 只不过莫迟鸢却没有放在心上,他揽紧吴落雁的身子,抓住缰绳。 三人二马,出了池桑城。 星夜。 莫迟鸢坐在火堆前,添着柴禾,而披着莫迟鸢衣服的吴落雁则伏在莫迟鸢的腿上,沉沉睡去。 坐在火堆另一侧的苏柔,注视着莫迟鸢那张被火苗映的通红的侧脸,稍作犹豫后,开口说道:“这个小姑娘来历不简单吧。” 莫迟鸢低头专注的看着火堆,头也不抬,一只手拽了拽吴落雁身上的衣服,帮她遮了一下肩膀,颇有深意的回了一句:“苏大小姐更不简单才对。” 苏柔置之一笑。 “莫迟鸢,我知道你志在鸿鹄,可你为何在这小小的池桑城呆了两年?” 这时,莫迟鸢抬起头,注视着苏柔,有几分不正经的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因为两年前在这池桑城见到了你,就再也走不动路,你信吗?” “信。”苏柔点点头。 莫迟鸢眉毛一挑,也很聪明的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 星夜如昼。 两个人几乎同时望向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那是?” “紫微帝星。”莫迟鸢喃喃道。 “如果这颗星恰恰是你的话,你会为百姓谋福,保天下太平吗?”苏柔问。 “我莫迟鸢,只求问心无愧,不为苍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我叫李知缨 梓川城外,半壁残阳如血。 “澈儿,你看见那只白鹿了吗?那是我的猎物!”一位鲜衣怒马的士族公子从背后掏出一只锋利的箭,搭在弓上,这一箭,他势在必得! “李廷江,这白鹿极其罕见,你若是把它抓来献给我父王,他老人家一定重重有赏!”名为杨澈的女子回应道。 李廷江闻声,收起弓箭,两道剑眉一竖,邪气凛然。 “澈儿,你在这等我。” 李廷江说罢,驾马而去! 这梓川城,乃是宣明王的封地,而宣明王则是当朝天子的同胞弟弟,所以这看起来貌似不大的梓川城中,却实实在在的养着十五万精兵,梓川城是国都天城的门户,甚至有人言,若有敌军来犯,梓川城破,则国危矣,由此足见其地位之高。 杨澈,宣明王次女,十岁的年纪,长相平平,但据传其骑术和箭术在梓川城中,却是一流。 李廷江,他的父亲曾与宣明王有过歃血之盟,追随宣明王南征北战,最后为宣明王挡了十几只箭而死,所以宣明王对李廷江也就格外器重,年纪轻轻的他就已经当上了梓川骑都尉。 “郡主,这李公子若是献白鹿给王爷,定能博得王爷欢心,那郡主与李公子的婚事也就不远了。”杨澈马后的一个随身奴婢说道。 杨澈闻声,婚事?摇了摇头,他能不能抓到还是一回事呢。 骏马急驰,李廷江注视着近在咫尺,却身姿如电的白鹿,终于耐不住性子喝令道:“谁能擒住这只白鹿,本都尉重重有赏!” 奈何白鹿天生伶俐,奔跑的速度比起马儿犹过之而无不及,一盏茶的功夫便甩开身后那些甲胄,跃入山林,不见了踪影。 李廷江驻马在山林边,待手下军士搜寻半个时辰无果之后,便打算原路折返。 “头儿,刚在在山林发现了一个受伤了的男人,据他说是被野兽袭击,不过我看他装束有点奇怪,不太像我们雪陵国人。”说话的这人叫孟铁牛,是李廷江的跟班,别看他有个这么彪悍的名字,但实际上看起来却特别瘦弱,至于长相,还算得上清秀。 李廷江点点头,吩咐道:“绑回营中。” —————— “前面就是梓川城了。”苏柔驻马,看着身旁异常高大的界碑,上面刻着梓川两个大字。 马背上的莫迟鸢把嘴巴凑近吴落雁的耳畔,问:“饿不饿?” 吴落雁扭着头,看着背后的莫迟鸢,乖乖的点了点头。 苏柔见状,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心里咒骂了一句狗男女,便驾马走在前面。 “苏大小姐,这梓川城是宣明王的驻地吧?”莫迟鸢看似无心的一句话。 苏柔点点头,说道:“看来你这乡野村夫知道的倒是不少。” 莫迟鸢嘴角一勾,没有应声。 梓川城,宣明王府。 “娘,听闻前些日子薛太尉来府上求亲,被大姐断然回绝了,那薛太尉的儿子薛雯捷,我在天城时有过几面之缘,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真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的了大姐的眼。”说这话的是宣明王世子,名叫杨迟瑞,中等身材,貌不惊人。 坐在大殿中央的雍容妇人正是宣明王妃,虽已年逾不惑,但岁月仿佛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仍然可以称得上是风韵犹存。她的娘家人姓苏,是雪陵国南方有名的大户人家。 “你的两个姐姐,都是天生性情刚烈,澈儿好歹怕你父王,而柔儿则完全相反,你父王和我都拿她没有半点办法,这次她出府去半年多了,连封书信都没有,这丫头还真是我和你父王的命中克星。”宣明王妃说罢,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下人走进正殿,躬身道:“启禀夫人,刚刚有人看到大小姐进了城。” “真的?确定是柔儿?”宣明王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有几分不敢相信道。 下人点点头,继续说道:“与小姐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不清楚是什么来路。” “大姐现在在哪?”杨迟瑞上前两步问道。 下人摇摇头。 此时,二郡主杨澈和李廷江一行人马也回到宣明王府门前了。 “澈儿,你有没有听到,进城后仿佛听到有人说你姐回来了。”李廷江扭头看着杨澈,小心翼翼地说道。 闻言,杨澈冷哼一声,独自驾马进了王府。 李廷江看着杨澈的背影,缓缓眯起他狭长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头儿,我真不知道你喜欢这二小姐哪里,二小姐和大小姐比起来,简直就是个汉子,何况就凭王爷对你的器重程度,你就算想娶大小姐,也并不是没可能。”孟铁牛着实是不喜欢二小姐杨澈,他更希望自己的老大可以跟大小姐那样的美人在一起。 李廷江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孟铁牛的肩膀,说道:“你不懂,出于对我愧疚,王爷可以把他的次女嫁给我,但他不会把他的长女嫁给我,而且是绝不会。” 孟铁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多问。 “回营,审审那个你抓来的人。” ———— 枫林客栈。 莫迟鸢三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后,要了三间上房,三个人便分别回了自己房间,赶了这么多天路,是该好好歇息歇息了。 莫迟鸢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就听见有敲门的声音,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紫衣女子,长相虽不及苏柔,但也算得上一个是美人儿,最重要的是她浑身所散发出的气质超凡脱俗,给了莫迟鸢一种空灵的感觉,像极了当年的叶惜含。 “姑娘,你是?”莫迟鸢问。 紫衣女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不是从池桑而来?” 莫迟鸢一愣,点点头,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这个女人很危险。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莫迟鸢看着用匕首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女子,淡淡问道。 紫衣女子摇摇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她是一个天生的杀手,师父让她杀谁,她便杀谁,从来都没有为什么。 忽然,紫衣女子眉头一皱,莫迟鸢隔壁的苏柔房间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就在她分神的片刻间,莫迟鸢动手了! 嘎吱,苏柔房间的屋门开了。 走出屋门的苏柔看着站在自己门口莫迟鸢,不由得皱起黛眉,问:“你在干什么?” “偷窥。”莫迟鸢不怀好意的一笑。 闻言,苏柔轻哼一声,眼神绕过莫迟鸢,盯着他紧闭的房门,饶有意味的说了一句:“这梓川不比池桑,虽在天子脚下,可城中豪强派系林立,我劝你没事不要随意走动,要是你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我可保不住你小命。” “多谢苏大小姐好意提醒,不过我莫迟鸢,还没傻到和自己小命过不去。”莫迟鸢说罢,抬步就要往苏柔房间里走。 苏柔身子一移,挡住了莫迟鸢,冷冷的盯了他片刻,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莫迟鸢的屋内,贴近墙边的紫衣女子把莫迟鸢和苏柔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这时,莫迟鸢推门进来了,四目相对。 “我跟踪你们两天来到这梓川城,我看得出来那个女人懂武功,而且绝不是泛泛之辈,你若是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我未必是她的对手。”紫衣女子率先开口问道,此时她看向莫迟鸢的视线中,没有了之前裸的杀欲,更多的则是疑惑。 莫迟鸢一笑,走近女子,在她的错愕之中,抬手捏住了她精致的下巴,凝视着她那双略微带着怒气的漂亮眸子,说道:“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该杀。”紫衣女子冷声回答道,不过出乎莫迟鸢意料之外的是,对于自己的无礼举动,她居然不躲也不避。 莫迟鸢收回手,转身走到塌前躺下,闭着眼睛说道:“你走吧,但愿下次相见,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半盏茶后,莫迟鸢睁开眼睛,发现紫衣女子还站在刚才的地方,丝毫未动。 “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喜欢上我了,走不动路了?可当心我反悔了,到时候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了的了。”莫迟鸢坐起身,上下打量着女子曼妙的身材,还故意咽了一口口水,一番登徒子的作风十足。 “把匕首还我。”紫衣女子抬起手,摊开手掌。 “这个恐怕没得商量,除非。”莫迟鸢翘起二郎腿,笑容里夹杂着几分不怀好意。 “除非什么?”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莫迟鸢从衣袖中取出那把湛蓝色刀锋的匕首,放在手中仔细端摹。 紫衣女子听罢,一咬牙,转身便向着门口走去,虽说那把匕首是母亲留给她的,但相比之下,她的名字是万万不可轻易告诉他人的。 “站住。”莫迟鸢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 “接着。”莫迟鸢把匕首抛向紫衣女子。 “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紫衣女子伸手拉开门时,回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的莫迟鸢说道。 “那我们打个赌,如果你杀不了我,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莫迟鸢目光如炬。 盯着莫迟鸢那张俊秀的面孔,紫衣女子缓缓转身,留下一句话。 “我娘给我取过一个名字,叫李知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猝不及防 梓川骁骑营。 大帐中,骑都尉李廷江翘着二郎腿看着案下所站的男子,右手扣着一盏温茶,不动声色。 “大胆,见了将军,还不下跪!”站在李廷江身侧的孟铁牛见那布衣男子不但不下跪,反而四处张望,完全没有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耐不住性子呵斥道。 那男子闻言,吐掉嘴里一根稻草,慢悠悠的用手撩了一下额前的一撮头发,看向脸色铁青的孟铁牛,说道:“小小骑都尉,也有得这般架势?这整个梓川城,有资格让我褚荆云下跪的,也就只有一个宣明王罢了。” “大胆狂徒,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孟铁牛作势就要拔刀去砍了庭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住手。”李廷江伸手拦住了孟铁牛。 “看足下这一身行头,不像是我雪陵国人,出现在我梓川城守地,莫不是他国派来的细作?”李廷江上下打量着这个名叫褚荆云的年轻男人,语气不瘟不火。 这个时候,褚荆云才回过头去看李廷江,他抬起手把玩着自己额前那撮头发,语气之中饱含着不屑:“年纪轻轻就当上骑都尉,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年少有成,但阁下心里肯定知道,如若不是阁下亡父当年拼了命立下的那点军功,如今阁下还不知在那个旮旯里找吃的呢。” “看来你倒是对我颇为了解嘛。”李廷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站起身走到帐下,吩咐道:“来人,给先生上座。” —————— 梓川城中有一姜老爷,名叫姜禹丞。姜家是远近闻名的商贾大户,不过这姜老爷常年行商在外,此时并不在城中。姜老爷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姜玉翎早年间不知什么缘故伤了双腿,不能着地走动,姜老爷便在府中为爱子开辟出了一处小院,此后姜玉翎便深居简出,极少与府外人打交道。次子姜玉琅则是个声名狼藉的主,府上圈养莺燕无数,终日酒池肉林,声色犬马,但是上了年纪的姜老爷对这个小儿子疼爱的紧,舍不得打骂,只能任由他胡来。 姜府的那处小院中,简陋,清凉。 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病态男子坐在木质推椅上,看着院落中布局稀疏的竹子,静静发呆。 “玉翎,你在想什么。”不久,一个妇人从男子背后的屋中走出来,柔声问。 姜玉翎既没有回头去看这个照顾了自己二十年的女人,也没有应声,只是视线变的越发迷离。 “你那个弟弟迟早要和莫家小少爷狭路相逢,那莫家老爷子早年与你有缘,你的名字是他亲口取的,你与他虽未有师徒名分,但你当年响誉雪陵的落英剑法的确是师乘于他,如果你那个纨绔弟弟真要对他孙子不利,玉翎,到时候你还坐的住吗。再者,我听闻观星崖上似乎有一些动静,连老神仙王青玄都要他死,你又能保的住他吗。”衣着朴素,长相一般的妇人两手搭在了姜玉翎的肩膀上,语气里略带一丝恳求。 姜玉翎闻言,面色稍稍柔和了一点,抬手轻轻拍了拍肩膀上妇人粗糙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有几分歉意道:“这次观星崖派下来的杀手,我猜应该是观星崖这一代最出色的两人,褚荆云和李织星白羊,等我死了后,你就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非要这样才行吗?”名叫杜白羊的中年婢女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姜玉翎,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说死就要去死,你考虑过我吗?” 这一刻,姜玉翎突然起身,披在他腿上衣物也滑落在地上,杜白羊呆呆的望着满眼歉意的他,一时间满头空白,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的腿并没有废。 “二十年前若非我装成瘸子,苏辰逝怎么会放任我苟活到今天。现在莫家小少爷长大了,而我也在这推椅上坐了整整二十年,以前的恩恩怨怨,是该有个了结了。” “你,你当真要出手杀了观星崖下来的那两人吗,就算你杀了他们又怎么样,那观星崖上高手无数,你杀的光吗?还有,你若是出手了,那剑神阁的苏辰逝,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那莫家小少爷岂不是更危险?”杜白羊仰视着面前这个身形本就异常高大的男人,照顾他的这二十年中,她已经快忘了原来的他曾是雪陵国鼎鼎有名的大剑客。 姜玉翎摇摇头,伸手拭去杜白羊眼角的泪花,轻轻抚着她的鱼尾纹,柔声道:“白羊,你知道我一辈子最遗憾的是什么吗?” 杜白羊摇摇头。 姜玉翎笑了笑,收回手,转身,走出小院。 杜白羊望着中年男子挺拔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凄笑。 小院中,竹叶沙沙,书页嘶哑。 —— “莫哥哥,那里围着的人好多!”熙攘的人群中,吴落雁拉着莫迟鸢的袖口,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莫迟鸢定睛片刻,道:“那是某家待出阁的闺秀,在抛绣球选婿,怎么,你有兴趣去看看?” 吴落雁嘟起嘴巴,闷闷不乐道:“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看到那个女人那张冷脸,我就浑身不舒服。” 莫迟鸢很聪明的没有搭话,这些天吴落雁和苏柔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倒没想那么多,权当做是性情不和,五行相冲了。 远远望过去,那阁楼之上,一个面容姣好,桃李年华的青衫女子正凭栏抚琴。 楼下聚集的人群中,寒门士子占去了十之五六,也不乏家中已有妻室的中年大叔,更是有些胡子都已经白花花的一把了,还要凑热闹的老头,不过好在此时楼下的人倒是没有很喧吵,全都沉浸在了女子的美貌和琴声之中。 莫迟鸢拉着吴落雁走到了外围的地方,驻足抬头望过去,才发现那女子只是着了些淡妆,一双眸子比起一般女子要漂亮了不少,略尖的下巴,更是显得有几分狐媚。 “莫哥哥,这个女人漂亮吗?”吴落雁拽了莫迟鸢的袖子一下,低声问道。 莫迟鸢很诚实的点点头,这女人虽没有苏柔的冷艳,叶惜含的灵气,但却实实在在的算个勾人的尤物。 听着莫迟鸢令她很不满意的回答,吴落雁小跺了一下脚,冷着脸别过头去。 “兄弟,打听下,这女子是哪家的闺秀?”莫迟鸢拍了身边身材臃肿的胖子肩膀一下,问。 那胖子扭过头来,是一张五官都恨不得挤到一起的脸,他冲着莫迟鸢猥琐一笑,露出一嘴七倒八歪的牙。 “这小娘们儿可是赵掌柜的掌上明珠,嘿嘿,伙计,就你这身板,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了。这赵雅棠,我牛二可是娶定了,哈哈哈。” “兄台好底气。”莫迟鸢一笑。 牛二一拍自己肚皮,说道:“那是,我牛二上个月去赵掌柜家里做工,那赵小姐走到回廊尽头,回头还冲我一笑,你说这算不算得眉目传情?” “算得算得。” 这时,琴声停了,楼下人群彻底安静下来,只见楼上那赵雅棠缓缓起身,一个衣着寒酸,污头垢面的书生出现在她的身后。 “宋祁云,你来做什么?”赵雅棠并未回头去看那书生。 “雅棠,跟我走。”名叫宋祁云的男子咬着牙,一字一板的说道。 望着楼上这画风突变的场景,楼下彻底炸了锅,莫迟鸢眯起眸子,这就有意思了。 “你一个居无定所的穷酸书生,你有什么,我凭什么跟你走?跟你去一起浪迹天涯吗,是的,以前我愿意,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赵雅棠回过头看着宋祁云,冷笑道:“我等了你两年,现在你已经没机会了。” 宋祁云脸色一僵,迟迟说不出话。 “牛二,这是怎么回事?”莫迟鸢望着楼上的二人,问身边的胖子。 “听说,这穷书生小时候家境殷实,和这赵雅棠算得上门当户对,两个人还定下了娃娃亲,不过后来这宋祁云的老爹不知因为什么,手里沾上了人命,被官府抄了家。不过赵雅棠倒是仍旧没有嫌弃这穷书生,依旧没有毁了婚约,反倒是这穷书生不知道因为什么不告而别,这不是,两年了,他回来了,人家赵小姐不愿意了。”牛二恨铁不成钢的回答道。 “牛哥哥,这位赵姐姐人怎么样?”吴落雁好奇的问道。 牛二闻声,才发现莫迟鸢身边还站着一个算得上俊俏的小丫头,他问道:“伙计,这是你妹妹?” 莫迟鸢点点头。 牛二立刻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看着吴落雁说道:“看在你叫我一声哥哥的份上,我牛二就告诉你吧,这赵雅棠虽也是出身大户,但是跟一般的千金小姐可大为不同,不但不刁蛮跋扈,而且心地十分善良,经常救济穷苦百姓。要说起咱们梓川城中最为人称道的千金,除了那杨柔郡主,便是这赵雅棠赵小姐了。” “哦。”吴落雁看着牛二那张肉脸,实在提不起好感。 此时,一只红色的绣球从楼上飞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中,落到了面无表情的莫迟鸢的手中。 牛二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而莫迟鸢的内心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猝不及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书呆子 故事到这里,又回到了教书先生长大的地方,青城山。 九月的金菊长满了那个简陋的院落,篱笆上那些藤条也逐渐变的枯黄,叶子失去了水分,花瓣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莫老头,你就这么放心那小家伙一个人去天城?且不说当年你结下的那些仇家会不会把账算在他身上,要是被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到时真的就大难临头了。” 破旧的茅屋前,老人莫禹钦躺在太师椅上,悠哉的哼着小曲,就像是没有听到身边的人说话一般。 站在太师椅旁边的是一个锦衣华袍的富家翁,比起年纪相仿却满头华发的莫禹钦来说,他倒是显得精神了不少,身子也相对硬朗。 “到底不是亲孙子啊。”富家翁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但是,这正好戳中了太师椅上那位的神经,莫禹钦闻言,睁开眼睛,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姜禹丞,二十年不见,还是这么愣头青,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老头,别急嘛,我这不也是为了小少爷。”姜禹丞马上赔上一副笑脸,见好就收。 莫禹钦冷哼一声,道:“知道我莫禹钦还尚在人世的人不多,我要是现在动身去天城,才怕是会被人盯上,到时候才真是害了鸢儿。” 姜禹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二十年前,雪陵国老太尉陈育白一夜失势,陈家上下被皇帝下令逐出京城,永世不得进京。 那时,姜禹丞正是太尉府的一位幕僚,因被牵连官职连降三级,扁去了梓川城做一个无关紧要的文散官。就在他任职一个月之后,便得到了陈家上下被神秘人灭门的消息。 一天夜里,在酒肆买醉的姜禹丞摇摇撞撞的向着家里走去,走到一条小巷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睡在城郊荒废的城隍庙中,而庙门则有一个女子,背对着他。 “姑娘,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姜禹丞坐起身摸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问道。 女子转过身来,她的怀里抱着两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而这个女人他认识,是陈老太尉的小女儿。 “姜叔叔,求您救救这两个孩子吧!”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 “姜老头,当年你是怎么想的,把鸢儿送到我这里来?我和陈育白那是不共戴天啊,我四十万人被他十五万人打败,是他陈育白让我身败名裂啊。”莫禹钦回忆着那个称得上他一生之敌的布衣书生,竟是会心一笑。 姜禹丞摇摇头,回答道:“或许这并非我的选择,我记得陈老太尉当初说过,当世英雄,他只力推你一人,若是可以选择与谁并肩为战,他希望有一天可以把后背交给你,所以我就把小少爷送到你这里来了。” “马屁精。”莫禹钦啐了一声,继续问道:“另外那一个孩子呢。” “另外那个是个小丫头,是小少爷的姐姐,我把她托付给了梁希岩,不过这昔日的雪陵第一琴师梁希岩,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姜禹丞抚着自己灰白的胡须,叹道。 “他们姐弟俩,有缘自会相见的。” “希望是吧。” “但事先说好了,要有一天你们这些老东西要他认祖归宗的话,我莫禹钦可不会认账,鸢儿进了我家门,那就是我莫禹钦的亲孙子,谁要敢对他不利,或者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我非跳起来劈了他不可!” —— 被众人围观的莫迟鸢心中耐不住苦笑,怀中这个红绣球,当真是来的毫无防备。 “我说,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牛二使劲拍了一下莫迟鸢的肩膀,有点嫉妒道。 接下来,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你喜欢啊,你拿去好了。”莫迟鸢说着就把红绣球递到了牛二手中,拉起吴落雁的手,扭头便走。 众人哗然,无外乎都在说莫迟鸢脑子有病,唾手可得的美人就这么送给了别人。 楼上的赵雅棠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只是稍稍留意了一下还算得上挺拔的那个背影。 “这个牛二,你也嫁吗?”宋祁云指着楼下问道。 此时,抱着花绣球的牛二正呵呵傻笑,他直勾勾的望着楼上的赵雅棠,流着口水大声喊着娘子,娘子。 “我会嫁,不过那绣球是那位公子接到的,不是牛二。”赵雅棠转身走回屋内。 宋祁云攥紧了拳,又缓缓松开,转身出门而去。 —— “莫哥哥,刚才你好帅。”吴落雁拍马屁道。 莫迟鸢闻声,停下脚步后,转过身来宠溺的捏了一下吴落雁的鼻头,反驳道:“怕是在场所有人都在说我傻才对。” 吴落雁很认真的摇了摇头,看着莫迟鸢英俊的面孔,脸不知为什么就红了。 可是在她的莫哥哥眼中,她只是个孩子。 “走吧,该回去了。”莫迟鸢把手递给吴落雁,走在前面。 —— 骁骑营。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孟铁牛正指挥着数十名军士练习骑射。 “刘大树,你他娘的没吃饭?离靶二十步,都能射偏,你给老子滚下马来!去围着校场给老子徒步跑二十圈!”腰挎大刀的孟铁牛别看个头不高,嗓门倒是十分响亮。 “张满营,你糊弄老子呢?你这马射的这么慢,换头猪上去都能射中靶心了,重来!” “李昆山,你他娘的犹豫什么呢?要哪天上了沙场,就这么一息的功夫,你的脑袋就足以被敌人捅个血窟窿!” 军帐内,李廷江听着孟铁牛不断传来的骂娘声,不禁一笑,说道:“先生,这个孟铁牛,你怎么评价?” 坐在李廷江对面的褚荆云闻言,放下手中的鸡腿,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油,回答道:“经过这几天细致观察,褚某觉得此人可堪重用,看似他粗俗鲁莽,实则心细如发,再者他追随将军左右多年,也算得上是老班底。将军如果不是觉得此人用起来得心应手,也不会把他从一个小小的马前卒,提携至骁骑营教头。” 李廷江眉毛一挑,并未接话。 少许。 “将军,想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褚荆云伸出两根手指撵着额前的那缕头发,缓缓问道。 李廷江一愣,问:“先生此话怎讲?” “眼前倒是有一个机会,就怕将军不敢。”褚荆云说罢,举杯一饮而空。 李廷江连忙起身提起酒壶,小心翼翼的帮着褚荆云斟满酒杯,问下身说道:“请先生明示。” “这姜家老太爷,当初为官之时,曾是陈氏党羽。陈育白这个名字,将军肯定不会陌生吧?”褚荆云挽起袖子,重新拿了一根鸡腿。 李廷江点点头,说:“四十多年前的陈老太尉,怕是整个雪陵国,妇孺皆知。” 褚荆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坐席上,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拿着鸡腿,边吃边说道:“当初陈育白触怒先皇,一夜失势,被逐出京城时,你可知整件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 李廷江摇摇头。 褚荆云嘴角一扬,说:“那个人就是你的准岳父大人,宣明王杨铮。” “先生,愿闻其详。”李廷江锁紧眉,这倒是他第一回听说。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与你多说无益,你只需要知道,那姜禹丞老太爷辞官之后,聚财无数,且与宣明王处处作对,而你的这位岳父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梓川城二十万守军所需的粮草兵甲,还真的少不了这位姜太爷的支持。” “那依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出手帮王爷除掉这颗眼中钉?不过,我若是除掉姜禹丞,军中不也一样少了一部分粮草来源,到时候军粮短缺,宣明王不一样治我的罪?”李廷江百思不得其解。 褚荆云摇了摇头,坐直身子,冲李廷江勾了勾手指,低声说道:“据我所知,那姜老太爷的长子是个废人,常年坐在椅子上,此人不足为虑,重要的是他还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到时将军若是可以用手段让他继承老太爷的衣钵,并且可以为将军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先生果然高明!”李廷江再次起身帮褚荆云斟满酒杯。 —— “听说昨天你捡了一个漂亮媳妇儿?”坐在床边低头看书的苏柔没有抬头去看,也知道不敲门就进来的是哪位。 莫迟鸢关上屋门,闻着满屋缭绕的香气,然后注意到床边的桌案上那只冒着烟雾的香炉,好意提醒道:“这种醒神的燃料,偶尔用用还好,用久了会伤及肺腑,对人不利的。” “我劝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说不定待会儿人家就找上门,要和你成亲了。” “昨天那只绣球,真是像插了翅膀一样,自己就撞到了我的怀里,真的是猝不及防。”莫迟鸢解释道。 而苏柔则是置若罔闻。 莫迟鸢见她不理会自己,也便不自讨无趣,稍稍逗留了片刻之后,便离开了苏柔的房间。 半盏茶后,苏柔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案前,息掉了香炉。 她嘴角一勾,喃喃道,这书呆子居然也懂得关心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国安寺 清晨,莫迟鸢醒来,去敲门苏柔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不告而别,推门进到屋内,莫迟鸢一眼便看到了案上那只精致的银质燃炉。 “这个败家娘们儿。”莫迟鸢自言自语道。 其实,他不知道,苏柔早上临走之前,本来想带走那只燃炉的,但想到某人昨晚那几句话,便索性留在了客栈,一人一马,向南而去,梓川城以南,即是雪陵国都,天城。 当吴落雁得知苏柔不辞而别后,喜笑颜开。 “莫哥哥,接下来咱们去哪?”吴落雁笑嘻嘻的问道。 莫迟鸢小心翼翼的把燃炉收进衣袖后,道:“落雁,不知你可曾听闻过,这梓川城有一国安寺,据说里面有个十分有趣老和尚,他的相术不下当世老神仙王青玄,不过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他一面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既然我们来都来了,也不妨去碰碰运气。” “好,听莫哥哥的。”吴落雁十分乖巧的点点头。 国安寺。 进寺供奉香火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梵音绕耳,香火缭绕。 进寺要经过一座长达三十丈的石板桥,桥宽三丈有余,桥面平稳,走在石桥上望前看,一眼便可以看得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如来宝殿,金光闪闪,气势恢宏。 “莫哥哥,这国安寺是不是便是雪陵国的第一佛门圣地了?”吴落雁看到眼前庄重华丽的大殿,倒是没有很惊讶,如若是换成马绫儿,这个时候肯定是别不开视线的。 莫迟鸢点点头,说:“国安寺这一代的住持方丈一叶大师,先皇在世时,曾把他请进皇宫,一个月里与之同吃同寝,更是赐了国师之名给他,在咱们雪陵国,几代杨氏皇帝崇信佛学,而冷落道教,所以国安寺有今天的地位,也是情理之中。” “那莫哥哥所说的那位有趣的和尚,是不是这位一叶大师?”吴落雁问。 莫迟鸢摇摇头,说:“不是,那个和尚要更有趣一点,法号一恒。” 话音落下,两个人也走完了这座有着将近千年历史拂尘桥,眼前便是国安寺正门了。 朱红的寺墙,绵延数百丈,由此可见其大,寺庙四面环水,树木森茂,地理位置也称得上得天独厚。 “好一处世外桃源,却被一群秃驴占去当成菜园子,属实是可惜。”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俊秀青年驻足在莫迟鸢二人身边,合上手中的折扇,嘴中吐出了此番令人砸碎下巴的混账话。 “公子,淑妃表小姐快到了,我们要不要先行进殿?”一个下人模样的少年走到那公子哥耳边,低声问道。 公子哥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你先去吧,本公子舟车劳顿,大老远从鄞州赶到这梓川城,确实是乏了,待本公子找个阴凉地睡上一觉,约摸着表姑也就到了。” 待下人退下后,公子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身边站了两个人。 “看什么看,嫉妒本公子比你长得英俊?”公子哥瞥了莫迟鸢一眼,仰起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莫迟鸢促狭一笑,也不去理会他,拉着吴落雁踏进寺门。 “莫哥哥,你脾气就是太好了,那种人你为什么还要忍让,怎么也得臭骂他一顿啊!”反握住莫迟鸢手掌的吴落雁,嘟起嘴巴闷闷不乐道。 “好,我答应你,下次再遇到他,不等他开口,直接挽起袖子就揍他。”莫迟鸢半开玩笑的说道。 “跟你说正经的呢!”吴落雁微微用力掐了一下莫迟鸢的手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而莫迟鸢却出乎她意料的没有什么反应,吴落雁抬头看着怔怔出神的莫迟鸢,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是一道略微高过人的石碑,碑上爬满枯藤,上面有一首词。 英雄折戟,文骚墨尽,何教陈子老去,凤凰城外,举世皆敌? 大江东去,累骨叠石,十万琴舟故土,莫禹钦后,再无人雄! 陈育白,还有莫迟鸢的爷爷莫禹钦。 莫迟鸢走近石碑,轻轻拨开那些交错的藤蔓,蹲下身子,张口咬破自己的手指,为这首词提名。 绝代双骄! 站在莫迟鸢身后的吴落雁静静的看着他,用手指在石碑上一笔一划的写下四个异常惹人注目的猩红大字,很懂事的没有开口去问什么。 “好了,我们走吧。” 片刻后,莫迟鸢站起身子,后退了几步,抓住吴落雁的小手,冲着她温醇一笑。 “疼吗?”吴落雁不敢去反握他的手,怕不小心会碰到他手指上的伤口。 心中了然的莫迟鸢摇摇头,伸出另一只手,道:“来,给你抓这只手。” —— 国安寺,藏经阁。 一个身着黑色僧衣,身形略显肥胖的老僧倒背着双手,走在经架和经架之间的过廊之中,步履略显得有着蹒跚,一个青衣男子跟在他的身后,神情放松,仔细看的话便可以发现,这个男子正是池桑城恶官杨主簿的儿子,杨金山。 “师父啊,以后打扫藏经阁这种事,交给小辈弟子来做就好了,要我说,您也真是闲不住。”杨金山十分无奈的说道。 走在前面的黑衣老僧停下步子,踮起脚尖,从经架的顶端取下来一个古朴木盒,却没料到木盒上的尘土散落了下来,被尘土呛到的老僧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脸色涨得通红。 杨金山连忙帮师父锤了几下背,说道:“真不能想象,要是哪天我不在您身边了,会怎么样。” 席地而坐的老僧倚着经架,露出一张慈祥和蔼的面孔。 “你这个臭小子,我倒是巴不得你赶紧走呢,这些年为师的本事也被你学去了大半,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瞧您说的,这可见外了不是?等金山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一定好好孝敬师父,直到师父圆寂的时候,我都能拍着胸脯保证,您是笑着走的!”杨金山哈哈大笑道。 老僧干脆耳不听为净,自己这个活宝徒弟,虽然顽劣,声名狼藉在外,但却实属可造之材,用佛门中话来讲,是有慧根。 当年,杨金山来国安寺拜师的时候,方丈一叶大师准许他在诸位高僧中选一个做他的师父,那一刻,从不跪天地,不跪父母的他二话不说,走到一恒和尚面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更出乎人意料的是,一生从没收过一个弟子的一恒和尚当时笑着点了点头,便为他点了戒疤。 “师父,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蹲在师父面前的杨金山好奇道。 一恒大师没有像往常那样和爱徒打哑谜,从怀中掏出一把已经生锈的铜钥匙,缓缓打开了盒子。 里面什么也没有。 “金山啊,待老衲圆寂之后,你就下山去吧。师父自知时日无多,也看得出来你心并不在佛门,终是强留不得。”一恒大师语重心长道。 杨金山点点头,并没有否认,在火眼金睛的师父面前,他没有任何秘密。 “师父,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一件事。” “是不是问我当初为什么把你收入坐下?”一恒大师笑眯眯的反问道。 杨金山点点头。 一恒大师也不卖关子,伸手敲了一下杨金山的脑袋,得意道:“因为那个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会挤破脑袋想拜方丈师兄为师,而你这个傻孩子却选择拜老衲坐下,说实话那是为师这辈子唯一一次赢过方丈师兄,所以就收了你做关门弟子,那么,你当初又是如何选中为师的?” 杨金山嘿嘿一笑,脱口说道:“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本公子要找师父,肯定要找长的最顺眼的。” “马屁精。”一恒大师给了杨金山一个板栗,笑逐颜开。 —— 莫迟鸢和吴落雁走在林荫的小路上,与大雄宝殿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渐无僧侣,渐无梵音。 “莫哥哥,我们不去大殿吗?”吴落雁有几分不解的问道。 “傻丫头,大殿是给香客求签烧香,小和尚们诵经用的,青天白日的,一恒大师那样的人,会往那里去吗?”莫迟鸢反问道。 吴落雁摇摇头,也不知是说不会,还是不知道。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小湖边,湖畔有一垂钓的白衣老者,白须白发,颇为出尘,此时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湖面的动静,完全没有因为身边的来者而有丝毫的分心。 莫迟鸢站定身子,没有去打扰老者,他能清楚的感觉得到,面前这个额间有着一朵金色梅花印记的老者,是个高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人。 良久,老者收杆,并没有钓上鱼来。 “年轻人,你身上有一股煞气。”老者缓缓起身,看着莫迟鸢说道。 莫迟鸢抱拳,向着老者鞠了一躬,问:“敢问前辈可是剑神阁的梅花剑神梅寒山?” 老者伸出一只手,摆了摆,道:“年轻人,我们的缘分到此也就尽了,老夫不便多言,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老者便已消失不见。 这时,站在莫迟鸢身后的吴落雁突然低声说道:“莫哥哥,这个老爷爷,我小时候见过。” 莫迟鸢心头一颤,转过身去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问:“在哪?” 吴落雁咬了咬嘴唇。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听我父皇讲,我的名字是这个老爷爷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再遇李知缨 梓川城外,微风浅草,一个长相绝美,身着浅蓝色衣服的女子牵着一匹白马,踏草缓缓而行。 正是苏柔。 “西蜀月,青陵蝶,故国袭梦,士子今犹在。难堪旧江山,满目风雪。” “东厢梦,愁三更,芭蕉惹雨,红豆昔年中。独凭危栏杆,如绳结瓮。” 苏柔轻诵着这首前蜀国名士宋席城所作的《亡国匹夫负心人》,牵着马走向前方一个散披着长发的中年雅儒。 “难得杨柔郡主还记得鄙人。”向来以亡国匹夫自居的雅儒宋席城倒背着手,虽语气谦恭,但姿态却是不卑不亢。 苏柔停在宋席城一丈之外,莞尔一笑。 “宋先生过谦了。” “如果我能年轻二十岁,遇到郡主这样的女子,一定想娶回家做夫人的。”宋席城眯起眸子,打量着这家世颇深的漂亮女人。 “谢过先生抬爱,不过,听闻先生在慕西王帐下做客,此时应当是身在鄞州才对,不知先生此次造访梓川所为何事?”苏柔问道。 闻言,宋席城一甩衣袖,冷笑道:“当今淑妃孟紫津,郡主肯定知道吧,她原本乃是慕西王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妹,十多年前靠着慕西王的一手安排进了皇宫,而且得到皇帝垂怜,十几年中受尽专宠,可是,一直都未曾为皇上诞下龙嗣。上个月,国安寺的一心法师奉旨去皇宫陪皇上下棋的时候,这在旁观棋的淑妃孟紫津才动了来这国安寺求子的念头,简直是可笑至极。” 苏柔点点头,并未插嘴。 “慕西王世子听说淑妃要出皇宫,便闹着要来这梓川城见姑姑,慕西王对他这儿子疼爱的紧,打不得骂不得,拗不过他,便差遣在下陪同世子一同前来了。”宋席城极为无奈道,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他对这个世子颇为不满。 “慕西王世子,我没记错的话,是叫邓名岩吧。”苏柔淡淡说道。 —— 国安寺,莫迟鸢二人折返在林荫路上。 “莫哥哥,我们应该是找不到一恒大师了,要不就早点回去吧。”吴落雁说道。 莫迟鸢摸了摸吴落雁的脑袋,摇头说道:“既然找不到一恒和尚,那也不能白来一遭,这国安寺的方丈一叶大师,也是个得道高僧。” 这时,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哟,就凭你们也想见那一叶秃驴?那一叶虽是秃驴,但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秃驴。” 这个人正是莫迟鸢进寺前遇到的那个公子哥。 “怎么哪都有你?阴魂不散!”吴落雁皱起眉头看着这个长相和穿戴俱是不凡的公子哥说道。 “你这臭丫头,是谁给你胆子和本世子这么说话的?”那公子哥两道剑眉一竖,扬起巴掌就要打下去。 就在吴落雁闭上眼睛想要挨下这一巴掌的时候,却迟迟等不到公子哥落掌,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那公子哥仰起的手臂被莫迟鸢牢牢的抓住。 “公子见谅,家妹不懂事,我代她向您赔个不是,望公子海涵。”莫迟鸢十分平静的说道,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感情。 公子哥冷哼一声,抽回手来,盯着莫迟鸢看了片刻,拂袖而去。 望着那公子哥背影,吴落雁有几分疑虑道:“莫哥哥,我感觉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罢休了。” 莫迟鸢宠溺的捏了一下吴落雁的脸蛋,随后拉起她的手缓缓的走在前面,莫迟鸢暗自思忖,这公子哥自称世子,应该是某位王爷的儿子,如果是这梓川城的宣明王世子那就有意思了。 不久,二人来到一处稍为静僻的禅院,院中有一身着黄色僧袍的白须老僧正在一口水井前打水。 天色正午。 “这位长老,我与舍妹在贵寺流连多时,天气干燥,着实口渴,不止可否借饮贵院甘露?”莫迟鸢进院后,双手合十向着黄衣老僧深鞠了一躬。 老僧闻声回过头来,是一张笑容可掬,精神抖擞的面孔。 “两位施主自便即可。”黄衣老僧双手合十向着莫迟鸢还礼道。 莫迟鸢靠近井边,取了木瓢,小心翼翼的从水桶中舀了半瓢水,递给吴落雁。 “素闻国安寺有四位一字辈的得道高僧,分别是方丈一叶大师,戒律堂长老一哲大师,再就是达摩院首座一恒大师,还有云游四海的一心禅师。如若晚辈所猜不出偏差的话,长老应该是一哲大师吧?”莫迟鸢说道。 老僧点点头,看着莫迟鸢打量了片刻后,神色略有些迟疑。 莫迟鸢见状,一伸手,道:“大师但说无妨。” “小友此行可是天城?”老僧问。 莫迟鸢点头。 “小友命格罕见,途中多舛,此去必是凶多吉少。” “可能破解?”莫迟鸢皱起眉头,此去天城,原本是要见一见薛雯钧的叔父,当今雪陵国太尉,没想到途中竟接连被两位高人断言此行凶险。 老僧摇摇头,低头提起水桶,转身向着禅房走去。 “莫哥哥,要不我们就不去天城了吧?”吴落雁拉住莫迟鸢的胳膊,焦虑道。 莫迟鸢温醇一笑,点点头,明知九死一生还要去,那是莽夫,自己还没有愚昧到那种地步,毕竟先后遇到的这两位佛道两家的高人,绝不会信口雌黄。 “本来想在这梓川城多待两日,然后动身去天城,如今看起来,恐怕要做一次胆小鬼了,也好,咱们明日就回池桑。”莫迟鸢十分无奈的说道。 吴落雁立刻反驳道:“莫哥哥才不是胆小鬼!” “马屁精。”莫迟鸢伸手点了一下吴落雁挺翘的鼻头,转身向着禅院外走去。 —— 国安寺外,拂尘桥上,人来人往。 “敢问阁下,可是剑圣姜玉翎?”紫衣杀手李知缨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神色病态的中年男子,淡淡问道。 姜玉翎点点头。 “姜师叔,你是来阻止我杀他的吗?”李知缨袖中的匕首悄然间滑到手心,别看她此时神情自若,但内心深处却是如临大敌,剑圣这个名号的重量,远非她可以匹敌。 姜玉翎注意到李知缨右手的小动作,嘴角略微浮起一丝不屑,道:“回观星崖去吧,告诉你师父和王青玄,只要我姜玉翎在,这莫家小少爷,谁都动不了。” 李知缨,准确的说是织星,这个观星崖上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此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果她就此罢手的话,回到观星崖免不了要被师父宋溪竹责罚,可如果她硬要动手的话,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更是可以毫不费力的击杀她。 几十年来,观星崖上派下来的杀手,从没有铩羽而归过的先例,要么杀死目标,要么被目标杀死。 李知缨蠢蠢欲动。 “我们可以做个交换。”深知李知缨内心所想的姜玉翎继续说道。 李知缨敛眉。 “我的命够不够让你完成任务,并且可以保他不死?”姜玉翎问。 “够了。”李知缨握紧手中的匕首,眼神凌厉。 姜玉翎听罢,释然一笑,道:“动手吧。” 一把湛蓝色光芒的锋利匕首以恐怖的速度划破空气,穿越过人群,直指姜玉翎的喉咙而去。 姜玉翎闭上眼睛,嘴角浮起微笑,这一刻,他心中再无其他,只有那个陪伴他自己二十年的女人,杜白羊。 但他却没有等到那锋利的匕首刺穿他的喉咙。 一个白须白发白衣,额间印着一朵金色梅花的老者出现在他的身前,仅用二指便夹住了那把匕首。 梅花剑神,梅寒山。 “佛门圣地,岂容你大开杀戒。”梅寒山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李知缨,淡淡说道。 李知缨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在剑道上犹胜自己师父宋溪竹一筹的老人,此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果说师父宋溪竹是天下间最接近剑神境界的大剑圣,那么这梅寒山便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剑神境界的真正剑道宗师。 下一刻,还不等李知缨多想,鲜血便从她的口中溢出,而梅寒山和姜玉翎也凭空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捂住胸口的李知缨忍着剧痛,抹去嘴角的鲜血,捡起那把匕首,一步一步的向着寺中踉跄走去,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杀了莫迟鸢。 —— 郊外,梅寒山和姜玉翎并肩站在长坡上,迎着微风。 “你不必担心那个小子,那个叫织星的观星崖刺客已经被老夫重伤,那个小子腿脚功夫虽不怎么样,但保住自己小命,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倒背着手的梅寒山说道。 “他会武功?”姜玉翎有些意外的问道。 梅寒山没有否认。 姜玉翎会心一笑,也不多言。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伤还没痊愈。”梅寒山抬手拍了拍姜玉翎的肩膀,眉目之中全然是慈祥。 姜玉翎侧过头,与梅寒山对视着,苦笑道:“烙下病根了,不过好在性命无忧。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都在埋怨您,为什么当年您会偏袒苏辰逝,但今天再看到您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我不恨您了。” “不恨了便好。” “等我死了后,如果那个小家伙再有性命之忧,希望您可以破例出手救他一次,师父。” 梅寒山点了点头,这一声阔别了二十年的师父,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 此时,国安寺正门,莫迟鸢二人正准备出寺,突然,莫迟鸢的视线锁定到了前方一个正朝他缓缓走来的紫衣女子身上,一愣,喃喃道:“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宋祁云之恨 “落雁,在这等我。”莫迟鸢对吴落雁轻声说道。 吴落雁十分乖巧的点点头,也不多问,随后,莫迟鸢径直走向了李知缨。 面无任何表情的李知缨看着走到她身边停下的莫迟鸢,心头缓缓浮起杀意。 莫迟鸢将身子斜靠在寺门边,抱起手臂,与李知缨对视着,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李知缨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饶是自认见过诸多漂亮女人的莫迟鸢,今日再次看到这张清冷脸蛋的时候,仍旧是颇为惊艳。 “你不怕我杀了你?”李知缨率先开口。 莫迟鸢摇摇头,说道:“若是你今日抱着必杀之心的话,就不会跟我废话。” 闻言,李知缨瞳孔一缩,这一刻,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无非就是个教书先生,要钱没钱,你杀我何用?我顶多也就是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你要是真的瞧得上,那我倒是可以做你的相公,怎么样?”莫迟鸢清楚的察觉到了李知缨眉眼之间的杀机,连忙嬉皮笑脸的说道。 李知缨没有应声,而是盯了莫迟鸢良久。 此时莫迟鸢手心其实是捏了一把汗的,这个相当棘手的女刺客,到底是什么开路,是爷爷莫禹钦的仇人吗? 这时,李知缨开口说道:“今日我不杀你。” “今日不杀我,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莫迟鸢嘴角一勾,竟然迈步向着李知缨走了过去。 “你?!”李知缨皱起黛眉,怒视着神情玩味的莫迟鸢。 莫迟鸢左手抓着她的小手,右手放到她的脉搏之上,对视着她愤怒的眼神,道:“何必勉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能杀的了我?如果不是本先生宽容大量,信不信现在就把你绑回客栈里,今晚就让你做新娘!” 李知缨紧咬着牙,用力甩开莫迟鸢的手,脸色变的有些苍白,瞳孔里满是血丝。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中的这一掌伤及了你的五脏六腑,有性命之忧,你要是还想留着命杀我的话,就跟我走。”莫迟鸢看着强行支撑着自己身体的李知缨,淡淡道。 —— 是夜。 “黄卷青灯,粗茶淡饭的日子,不曾想,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身着黄色僧袍的一哲大师躬身把一炷香立于佛前,感叹道。 偌大的殿中,月明如水,回荡着他的声音。 “这世道,要变天了。” 不知什么时候,梅寒山出现在他的身侧。 “梅剑神,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年轻人和当年的那个布衣书生很像?”一哲大师转动着手中浑圆的琉璃佛珠,回想起当年的陈育白。 “哪里像?”梅寒山反问。 “长相。” 闻言,梅寒山哈哈大笑道:“一哲大师,你这二十年枯禅,当真是白坐了。” 一哲大师只是笑。 “观星崖已经对这孩子动手了,大师怎么看?” “传闻,老神仙王青玄的玄孙王小鱼,是一个百年不遇的习武奇才,年仅二十二岁便踏入剑圣境界,这比起当年的莫禹钦,也是不遑多让啊。”一哲大师话中似有玄机,但又没有点破。 “你这个老滑头。”梅寒山摇摇头,抚着花白的胡须,继续说道:“王青玄这个老顽固,按辈份来说,连老夫都得叫他一声师叔。他自知活不了几年了,便想为后人栽树,把能威胁到他玄孙的人全部除掉,当真是个老妖孽。” 普天之下,敢这么称呼王青玄的,也就只有一个梅寒山了。 “梅剑神当初和老神仙不是说过,井水不犯河水?那他观星崖上事,你该如何插手?”一哲大师问。 梅寒山摇摇头,道:“观星崖要派人杀那孩子,我的确管不着,可若是那宋溪竹,或者王青玄亲自出手的话,老夫怕是就坐不住了。再者,老夫不方面露面,不还有大师你吗?” 一哲大师长叹了一口气,他早已经料到了这梅花剑神的来意,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把那年轻人推到自己门槛里。 “也罢,也罢,我和那孩子也算有缘,老衲就收下这个记名弟子。” —— 拂尘桥上。 莫迟鸢背着一个紫衣女子走在前面,跟在莫迟鸢屁股后的吴落雁嘟着嘴巴,脸色极为不悦。 “把你的手放老实点。”趴在莫迟鸢背上的李知缨有气无力的警告道。 莫迟鸢闻言,微微用力掐了一下李知缨的屁股,颇有些无赖的说道:“还是挺翘的嘛。” “我真的看不透,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李知缨把头贴在莫迟鸢的背上,闭着眼睛,她好累。 “好奇一个人,往往就是喜欢的开端。”莫迟鸢略微歪着头,用余光看着她说道。 “明明如此下流,但那日却又把到手的红绣球拱手让与旁人。” “没办法,本公子就是这么高风亮节,绝不夺人所爱。” 李知缨没有再回应他,感受到背上的她喘息逐渐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莫哥哥,这个女人是谁?”这时,吴落雁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醋意十足。 莫迟鸢摇摇头,无奈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傍晚,回到客栈,莫迟鸢把李知缨安置到自己房间的榻上,给她服下一粒药丸后,替她盖好被子后,便退出了房间。 这一出来,恰巧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苏柔,莫迟鸢一愣,问:“苏大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苏柔却没有回答莫迟鸢问题,而是顺着门缝看着莫迟鸢榻上的李知缨,一双秋水长眸中,隐匿着淡淡的寒意。 莫迟鸢连忙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这位姑娘受了重伤,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几日之内,你便回池桑城吧,这梓川城近日可能会不太平。”苏柔没有去追问李知缨的来路,而是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下楼,向着客栈外走去。 莫迟鸢看着苏柔的背影,皱起眉头,仔细咀嚼着苏柔的话,再回想起那梅剑神和一哲大师所说的,竟是如出一辙。 苏柔牵着白马走在行人逐渐变的稀少的街道上,常年白衣的她就像一个仙子般,灵逸绝尘,不食人间烟火。 苏柔与天下第一美人叶惜含相比,一个常年白衫,一个终日青衫,虽说叶惜含的容貌为天下公知,但若是真让我们的教书先生来分个高下的话,结果还真的难说。 “你这婆娘,走这么快,着急去洞房吗?”苏柔身后传来莫迟鸢的声音。 苏柔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冷的看着莫迟鸢,他的这句话让她很不舒服。 似乎是感觉到苏柔的不悦,莫迟鸢尴尬的一笑,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那个银质燃炉,递到苏柔面前,道:“我知道苏大小姐家财万贯,不在乎这小小的一个燃炉,但我莫迟鸢不一样啊,从小就穷惯了,过惯了粗茶淡饭的日子,最是看不得别人铺张浪费,暴殄天物。” 苏柔冷哼一声,从莫迟鸢手中接过了燃炉。 莫迟鸢盯着她那双堪称天下最美的眸子,犹豫了一下,问:“跟我一起回池桑?” “我劝你还是先把你那从天而降的婚事处理一下,人家那赵雅棠是个好姑娘,你要是不想娶人家,最好和人家好好把话说清楚,别回头被人家追到池桑城去。”苏柔善意提醒道。 莫迟鸢哈哈大笑道:“这种事也能强买强卖吗?” “我是担心池桑城那个寡妇,她要是知晓了这件事,会不会跟你闹着上吊?”和莫迟鸢待在一起久了,连性情冷淡的苏柔也懂得调侃了。 莫迟鸢很自觉的没有接话,苏柔和萧雅环的过节,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着每次一提到萧雅环就装傻的莫迟鸢,苏柔也懒的多说,翻身上了马,还不等他张口,便只留给他一个柔美的背影。 “你和我一块回池桑城吗?”莫迟鸢喊道。 但却没有声音回应他。 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莫迟鸢,目盯着苏柔身影消失的街头,恶狠狠的自语道:“臭婆娘,祝你以后嫁个不爱你的男人!” 没想到,多年后,一语成谶。 —— 第二日。 梓川城赵家。 赵家是梓川城有名的富贵门第,赵家老爷子赵清微更是宣明王杨铮的门客,除去宣明王府不谈,整个梓川城中,敢和姜家叫板的就只有赵家。 赵雅棠的闺房中。 “小姐,你当真一意孤行要嫁给那个不知来路的公子吗?”豆蔻年华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帮着赵雅棠梳理头发。 赵雅棠目光扑朔。 “宋祁云此时在府外侯着小姐,小姐要不要见他?” “把他打发走吧,就说我不想见他。” 小丫鬟点点头,转身正准备退出屋门,这时,赵雅棠突然起身,说道:“帮我更衣。” 赵府外,宋祁云坐在门庭紧闭的府门台阶上,时值九月下旬,北方的天气愈来愈冷,穿着单薄的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回想着年幼时,她坐在秋千上冲自己笑的样子,有些许失神。 吱。 回过神来的宋祁云连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看着站在府门前的赵雅棠。 “雅棠,你终于肯见我了。”宋祁云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说道。 赵雅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抬手,手中是一只已经磨损了的破旧玉镯子,这是当年他送给她的,他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等以后你嫁给我,我再给你买新的。 “还给你。” “雅棠,别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祁云说着,上前一步想要去抓住赵雅棠的手,却被赵雅棠躲开。 这时,赵雅棠身边的小丫鬟拿着一身干净的男人衣服,一个盛满银钱的钱袋走到宋祁云身边,说道:“这是我们小姐送给你的,以后你再也不要来赵府了。” “不!雅棠,你不能这么对我!”宋祁云抱着脑袋大喊道。 赵雅棠只是冷冷撇了他一眼,手中的玉镯子落地。 清脆,断裂。 望着再次紧闭的赵府大门,宋祁云跪在地上,用手捧起已经摔碎成两半的玉镯,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也变得格外狰狞且充满仇恨。 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我就要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没门儿 当李知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榻上,第一件事竟然是找那把匕首,而不是担心自己是否被人侮辱,当她看到那把名叫滞霜的匕首就放在枕边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时,莫迟鸢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你这个女人,就不担心我把你那个了?”莫迟鸢把药递到李知缨面前,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知缨接过碗,没有理会莫迟鸢的挑逗,药是温的,不烫。 静静的看着她把药喝完后,莫迟鸢毫无征兆的突然翻身上床,把她压在身下,盯着她略带着一丝怒气的眸子,坏坏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要是想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那就真的错了。” 李知缨别开头,闭上眼睛,不去看莫迟鸢。 “我会杀了你。” “好,那你就好好活下去,不许死在我之前。”莫迟鸢说罢,放开李知缨,枕着自己的双手平躺在她的身侧。 李知缨睁开眼睛,看着莫迟鸢的侧脸,才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明明一点都不坏,却非要把自己装的这么下流。 “那你也不许被别人杀了,你的命只能由我来取。” 李知缨说罢,咳嗽了两声。 莫迟鸢听罢,侧过身子,看着紧咬着嘴唇的她,温柔一笑。 “好。” 他的手指覆上她干白的唇瓣,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张开口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目光纯澈的像个孩子。 其实莫迟鸢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但他不能问,因为他很清楚,一旦问了,她也许会告诉他,但同时也会杀了他。 几日后,李知缨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端着汤药进门的莫迟鸢盯着空空如也的屋子,莫名的有点怅然若失,他摇了摇头苦笑,正准备端药出去,一回头却发现李知缨便站在他的身后。 “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 “连背后有人都不知道,如果我刚才动手杀你的话,你已经死了。”李知缨绕过莫迟鸢,走回床头,从枕边拿起滞霜。 “接着。”李知缨把滞霜抛向莫迟鸢。 莫迟鸢伸出一只手把滞霜抓在手中。 “定情信物?” 李知缨仿佛已经习惯了莫迟鸢不正经的一面,她权当做没听见,只是挥一挥手,示意莫迟鸢可以滚出去了。 莫迟鸢自然也不自讨无趣,小心的把滞霜收好,便准备出去。 “站住,把药留下。” —— 李知缨走了,留给莫迟鸢一把滞霜。 她说,这把滞霜只是让你帮我保管,不是送给你的,等我什么时候杀了你,自会取回来,在那之前,你不许死。 站在窗台边的莫迟鸢,看着街道中,李知缨逐渐融入人群的身影,喃喃道,竟然用匕首作定情信物,这傻丫头。 既然李知缨也走了,那也是时候该回池桑城了,当莫迟鸢和吴落雁退了客房,走出客栈的时候,发现客栈门口停了一辆十分招摇的马车。 车帘掀起来,是赵雅棠。 “姑爷,请上马车。”赵雅棠的贴身小丫鬟走上前,对莫迟鸢说道。 姑爷?莫迟鸢冷笑一声,牵起吴落雁的小手,绕开马车便走。 小丫鬟想追上前去,却被赵雅棠一个手势制止,她看着莫迟鸢挺拔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哥哥,我们现在就回池桑城?”吴落雁问道。 “对啊,你也看到了,咱们再待下去的话,怕是你的莫哥哥就要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了。” 两个人上了马,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从始至终,莫迟鸢都没有再回头去看身后的马车一眼。 出了城门后,一路向北,白马疾驰在梓川城外的官道上,五日之后,便是池桑。 —— “先生,这么多日不见,您去了哪里?”私塾里,王素锦举手问道。 莫迟鸢摇头不语。 “嘿,后院那个漂亮姑娘,是不是咱们师娘啊?”胖虎李汉文起哄道。 胖虎口中的漂亮姑娘指的自然是马绫儿。 坐在胖虎身边的马云飞用胳膊撞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胖虎不知道马云飞便是马绫儿的弟弟,也没有当回事,而是继续说道:“我们都等着喝先生喜酒呢。” 课堂上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起哄。 见状,莫迟鸢只是咳了一声,拿起书本,等着学生们安静下来,便开始授课。 唐府。 “他回来了?”萧雅环问筠儿。 筠儿点点头,说是。 “备轿。”萧雅环似乎有些怒气,这个冤家,一声招呼也不打,一走就是这么多天。 —— “莫迟鸢!”萧雅环一下便推开了教书先生的屋门,径直而入。 此时,莫迟鸢正坐在书案前研磨,一张宣纸铺在他的面前,纸上所画是一个女子,只是莫迟鸢还没来得及画完,只画了脸蛋的轮廓,还没落笔添眉画目。 看着闯进来的萧雅环,莫迟鸢只是抬头看了一下她,什么都没说,便低头继续研磨。 “哟,我们的莫先生回来了?”萧雅环边说边往前走,站到莫迟鸢身边后,定睛看着那幅画,那画上的女子虽未添眉目,但直觉却告诉她,那不是自己。 “我的唐夫人,我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来私塾找我,我那些学生的嘴就像那城门上贴的告示一样,第二天就能传的满城风雨。”莫迟鸢说罢提起笔,准备作画。 萧雅环根本没把莫迟鸢的话听进去,此时她只关心这画上的女子是何方神圣。 “莫迟鸢,我喜欢你,你要真是个男人,现在就要了我,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你娶我。”萧雅环一巴掌按在画上,阻止莫迟鸢落笔。 莫迟鸢无奈的放下笔,抬头凝视着她炙热的眼神,他明知她是在试探自己,却也不点破,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笨的一个无疑,傻到让他不忍心拒绝,又不敢轻易采撷。 “那你今晚就别走了,我莫迟鸢顶多就是管你一顿饭,何乐而不为?” “你!”萧雅环一跺脚,气冲冲的走出房间。 几日后。 马绫儿帮先生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了那张没有眉目的画像,喃喃道:“这是唐夫人” —— “唐府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叫萧雅环,一个是小丫鬟” 萧雅环的房门外,教书先生唱着自编的小曲。 “寡妇门前是非多,莫先生还是留步吧。”萧雅环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可以听得出她十分不悦。 莫迟鸢偷偷一笑,随后便推门而入。 但面前的一幕,让他几乎喷血! 萧雅环正从浴桶中出来,浑身未着一物,春光乍泄。 “你怎么不说你在洗澡?” 萧雅环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幽幽道:“可我觉得即使现在你也没有一点想要回避的意思。” 莫迟鸢关上屋门,视线游走在萧雅环的玉体之上,坏笑道:“既然看都看光了,还回避什么,掩耳盗铃?” 萧雅环也不理会他,而是简单的找了一件衣物披在身上,然后问道:“说吧,莫大先生,你来干什么?” “我觉得,我们做朋友也有两年多了,是时候再上一层楼了。”莫迟鸢一边说着,一边向萧雅环走过去。 萧雅环呆呆的看着莫迟鸢眼中毫不掩饰的,秉住呼吸,盯着莫迟鸢近在迟尺的脸庞,心如奔鹿。 莫迟鸢看着她抖动的睫毛和潮红的神情,戏谑道:“你做我姐姐如何?” 闻言,萧雅环一愣,这就是所谓的更上一层楼? 待她回过神来,莫迟鸢已经走到门口,回过头对她说道:“三日后,在城门等我。” 萧雅环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莫迟鸢便已经走了,她有些出神的望着门口,自言自语道,有贼心,没贼胆。 —— 观星崖上。 宋明云,大剑圣宋溪竹的长子,不过此人不善用剑,却是使得一手好刀法,传言雪陵国就曾有位剑圣败在过他手上两次,而那位剑圣便是姜玉翎。 “为什么没杀了他?”宋明云倒负着手,背对着跪在地上的紫衣女子。 “织星无能,请师傅责罚。” 宋明云冷笑:“不仅没能杀了那小子,还把滞霜丢了,这一旦传出去,必将是我观星崖的耻辱!” 话音刚落,宋明云便猛然转身挥出内力雄厚的一掌,无比霸道的掌力幻化成形向着李知缨掠去,这一掌,加上她之前的伤,李知缨必死无疑。 那一刻,早有所料的李知缨,已经闭上了眼睛。 观星崖的一处小亭子中,有两个中年人对饮。 “梁老兄,如何有时间上山来了?”说话的这中年人,长相和宋明云有七八分相似,但比宋明云年轻了几岁,他便是宋明云的弟弟,宋明坡。此人继承了父亲宋溪竹的衣钵,剑法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 姓梁的男人摇了摇头,看着自己垂在脸前灰白的头发,叹道:“我那不听话的女儿出门游玩去了,三个月了都没音信,人要一上了年纪,一个人待着总是会想孩子,所以出来散散心,找你宋明坡讨几杯酒喝。” “据我所知,梁老兄一生未曾娶妻,何来的女儿?”宋明坡放下酒杯,狐疑道。 “养女。”昔日的雪陵国第一琴师梁希岩淡淡道。 “我有个徒弟,名叫褚荆云,不是我自夸,我这徒弟除了武功不好,剑法不行之外,其他的那都是这个!”宋明坡说着,得意的竖起大拇指。 梁希岩一挑眉毛,等着他的下文。 “我给我这徒弟保个媒怎么样?” “没门儿。”梁希岩拒绝的很干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这老头八成是哭了 三日后,池桑北城门。 一个穿着朴素的驼背老头和守城门的几个官兵坐在一起,边喝边聊。 “老爷子,十几年不见了啊!”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官兵扯了一只鸡腿递给那老头,说道。 老头咬了一口鸡腿,秃噜不清的说道:“是啊是啊。” 这时,那络腮胡子一拍大腿,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可不知道,咱们老爷子二十多年前,可是这池桑城的一个伍长!” “还有这事?老爷子,你给大家讲讲呗,一看老爷子就是有故事的人!”坐在老头身边的一个官兵起哄道。 “有个屁的故事!”老头抱起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酒。 “那老爷子肯定上过沙场吧?能在死人堆里爬出来,一定有两下子的!” 老头闻言,咧嘴道:“瓜娃子,你知道个屁!冲的最猛的,死的才最快,你以为两军交战,全都争先恐后的去赴死?说白了,沙场上活着下来的,有一半是怕死,还有逃兵,那死了的才是有本事的!” “那老爷子你呢?”络腮胡子问道。 “我?我是怕死,然后当了逃兵。”老头嘿嘿嘿笑道。 这群守城士兵当然不会知道,这个跟他们坐在城门口大吃大喝的驼背老头,便是前琴舟国名将,那个当代杀神,莫禹钦。 “你们吃着,我先找个墙角去方便一下。”仿佛喝高了的老头起身,踉踉跄跄的向着城中走去。 —— “姓莫的,你不是让我去城门等你吗,你怎么自己来了?” 当莫迟鸢进屋的时候,萧雅环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 “不用刻意打扮,这样挺好的。”莫迟鸢不由分说的拉起萧雅环的手,往唐府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萧雅环疑惑道。 “莫禹钦,你可听说过?” 萧雅环明显一怔,但脚下步子却没有停。 “他是我爷爷。”莫迟鸢嘴角一勾,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做我们莫家的媳妇儿,那我现在给你一刻钟时间去想办法,该怎么样让他点了头。” “莫禹钦真是你爷爷?”萧雅环还是不太敢相信。 见到莫迟鸢点点头,不像是在开玩笑后,萧雅环又弱弱的问了一句:“你爷爷是不是特别凶?” “嗯,挺凶的。” 萧雅环没有再问什么,反握住莫迟鸢的手,十指相扣。 这莫家媳妇儿,她做定了。 不久,莫迟鸢停下脚步,目光柔和的望着前方,萧雅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个驼背老头正在围观人家卖艺,还不停的拍手叫绝。 接下来,是胸口碎大石。 石板裂了的一瞬间,全场所有人都在喝彩。 “哟!厉害啊,不过,这石板是作假了吧!”人群中的驼背老头高声喊道。 那抡大锤的壮汉一听不乐意了,放下大锤走过去,推了一下老头,道:“你这老东西怎么说话呢?” “来来来,你把那一块放到他身上,再来一锤好吧?你要是再把那一块敲碎了,这底下的人没什么事的话,老头子我给你磕头谢罪。”驼背老头笑眯眯的说完,指了旁边一块看起来便非常结实的青石板。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大汉一把揪住驼背老头的衣服,恶狠狠的说道。 随后几个卖艺的全都撸开袖子,把老头围在中间。 全场哗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驼背老头要挨揍了的时候,几个卖艺的壮汉全部莫名其妙的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呻吟不堪,只怕是没两个月站不起来了。 而驼背老头在所有在场人的注视下,倒背起手,潇洒离去。 —— 一家不起眼的酒肆。 “爷爷,你怎么会突然来池桑城?”莫迟鸢问道。 莫禹钦眯起眼睛笑道:“还不是因为挂念我的孙子会不会被人欺负,别以为老头子我老了,眼睛看不清东西了,别人就能欺负我孙子。” 莫迟鸢心中一暖,没有说话。 这时,一旁的萧雅环起身拿起酒壶,帮莫禹钦把酒杯斟满,说道:“莫爷爷,您千里迢迢的来到池桑城,不如今晚就在妾身府中住下吧,妾身一定招待好您。” 莫禹钦略撇了萧雅环一眼,问:“孙儿,这位是?” “唐夫人。”莫迟鸢答道。 “哦,原来是有夫之妇啊,麻烦你日后离我孙儿远一点。” 莫禹钦抓起面前的酒杯,然后倒在了地上,继续说道:“孙儿,帮老夫重倒一杯。” 萧雅环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莫迟鸢伸手握住萧雅环的手,轻声说道:“坐下。” 而出乎莫迟鸢意料的是,萧雅环却没有坐下,而是拿起酒壶,再次帮莫禹钦斟满了酒杯。 莫禹钦有些玩味的看着萧雅环,片刻后,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小丫头,你坐下吧,不过我肯喝你这杯酒,可不等同于,我同意你做我的孙媳妇儿。” 莫禹钦这会大概已经猜到了这萧雅环是个遗孀,让他的孙子娶一个寡妇过门,他是万万不可能点头的。 “爷爷,你别吓她了,她胆子特别小。”莫迟鸢起身,把萧雅环按在椅子上,又加了一句:“比我还小。” 莫禹钦会心一笑,自己这个孙子可是真的连鸡都没杀过。 “鸢儿啊,爷爷这次出来,就不会再回去了。来这池桑城与你见上一面,此后就要去云游四海了,你勿要挂念。” 莫迟鸢点点头。 这时,薛雯钧才刚刚赶到酒肆,他一屁股坐到莫禹钦身边,冲着店里的伙计招呼道:“好酒好菜,给大爷来一桌!” “什么时候钧儿也敢自称大爷了?”莫禹钦拍着薛雯钧的肩膀,大笑道。 长相俊郎的薛雯钧一抓脑袋,佯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爷爷别取笑我了,我一接到书信,听说您要来池桑城,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马屁精!跟谁学的?”莫禹钦给了薛雯钧一个板栗。 “嘿嘿嘿。” “不过,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瞎折腾什么,不如这次您就留在这池桑城,让我们哥俩有个好好孝敬您的机会才是。”薛雯钧自顾自倒满酒,一饮而尽。 “你这孩子倒是真性情。”莫禹钦无奈的摇摇头。 “对了,您看这萧小姐,秀外慧中,乃是这池桑城第一大美人,鸢弟能给您找到这样的孙媳妇儿,还不够您偷着乐的?” 莫禹钦听罢薛雯钧的话,再看了萧雅环一眼,果然觉得比刚才顺眼了许多。 “我也知道,爷爷您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萧小姐的确是寡妇没错,但她这两年她是怎么对鸢弟的,我心里有数,还希望您别过早盖棺定论,棒打鸳鸯啊。”薛雯钧说罢,拍了拍身边老头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没大没小的。” 莫禹钦一巴掌拍开薛雯钧的手。 萧雅环向着薛雯钧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爷爷,说真的,你离开池桑城后,去哪?”薛雯钧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莫迟鸢目光一滞,这句话他想问,却没敢问。 “找几个几十年前的老朋友,聊聊天,喝喝酒。”莫禹钦也同样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薛雯钧也没再追问。 不久功夫,酒菜便上齐了。 “鸢儿,日后再去梓川城,如若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去找那城中的姜禹丞老太爷,他是爷爷的朋友,不用跟他客气。” “钧儿,你叔父薛臣烨这个人,虽然几十年前是爷爷我的跟班,但我看得出来他有一根反骨,他如今已贵为雪陵国太尉,手握重兵,难免有一天会拥兵自立。还有他那个儿子薛雯捷,从小就刻意排挤你,要不然你叔父也不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别刻意去和你叔父一家人亲近,免得引火烧身。” “谨记爷爷教诲。”薛雯钧和莫迟鸢同时说道。 “好了,吃菜吧,再说下去,你们该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唠叨了。” —— 饭后,莫禹钦执意要走,莫迟鸢和薛雯钧也留不住他。 两兄弟把他送到城门口时,莫禹钦回过头,分别抓起莫迟鸢和薛雯钧的手,然后放到一起。 “雯钧,爷爷这次把镇岳送给你了,你可记得每天都要喂它吃肉,回头我要是看见它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镇岳,便是莫禹钦养的那只大鹏。 薛雯钧点点头。 随后,莫禹钦看了一眼莫迟鸢背后的萧雅环,然后对莫迟鸢说道:“这个丫头还不错,屁股大,是个生儿子的料,你要是真的喜欢,爷爷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莫迟鸢一笑,另一只手伸往身后,把萧雅环拉到莫禹钦的身前,对她说道:“叫爷爷。” 萧雅环闻言,看着莫禹钦那张似乎没有那么凶了面孔,张口喊了一声爷爷。 “怎么,这么不情愿啊?”莫禹钦眯起他的小眼睛,似笑非笑道。 萧雅环摇摇头。 “果然比鸢儿胆子还小,我记得鸢儿小时候,被我呵斥的时候,还敢抓我的胡子” 这时,莫迟鸢冲萧雅环使了个眼色。 萧雅环一把揪住了驼背老头的胡须。 老头一愣。 “这才是我莫禹钦的孙媳妇儿!” —— 驼背老头走了,骑着一匹黑色的马。 看着老人融入残阳的身影,莫迟鸢问薛雯钧:“哥,知道爷爷为什么走的时候,都不回头看一眼吗?” “这老头,八成是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淑妃孟紫津 国安寺,高祖祠堂。 高祖祠堂是十年前宣明王上书当今的皇帝,得到皇帝降旨准奏后,才兴建于国安寺内的。 祠堂内,烛火通明。 淑妃孟紫津站在高祖的雕像前,手里拿着一盏烛台,面色沉静如水。 “我的姑姑,发什么呆呢。” 一个公子哥摇着一把折扇,走进了祠堂,此时偌大的祠堂内也就只有两个人。 这个公子哥便是莫迟鸢当日在国安寺遇见的那位,而他真正的身份则是慕西王世子,邓名岩。 孟紫津闻声转过身来,淡淡道:“世子殿下。” 这孟紫津虽已三十有六,但看起来却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别看她姿色在后宫之中勉强只能算得上中等,且入宫为妃十年,都没为当今皇帝产下一个龙子,但偏偏令皇帝专宠了十年,由此足见其手段和城府都并非一般的女子可以媲美。 邓名岩走近孟紫津身边,伸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坏笑道:“两年不见,姑姑愈发迷人了。” 孟紫津没有接话。 邓名岩则是一把把孟紫津搂在了怀中,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邓名岩一只手游离在她修长的大腿上,张开嘴巴咬着她的耳垂,道:“姑姑,你说如果皇帝老儿知道,他最宠爱的淑妃娘娘此时在另一个男人怀中遭到这番羞辱,会怎么样?” “他不会知道。”孟紫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我父王交代的,姑姑可曾安置妥当?”邓名岩松开孟紫津,伸手托住她尖尖的下巴。 孟紫津点点头,道:“雏凤朝试过后,皇上会带百官南巡。” “雏凤朝试?那就是两个月后。”邓名岩合上手中的折扇,继续说道:“等到老皇帝一死,我父王登基,我一定要父王把姑姑赐给我,做我的妃子。” 孟紫津盯着邓名岩那张英俊,却格外令她恶心的面孔,强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 “只要姑姑乖点,别跟我耍什么花样,我保证替你找到你那对失散多年的儿女,并且善待他们,然后举兵西去,替你灭了那西楚蛮夷。” —— 祠堂外,西蜀亡国世子宋席城已等候多时,不久,邓名岩便摇着折扇从祠堂中走了出来。 “世子殿下。”宋席城躬身行礼。 “宋先生,这皇帝的女人你敢碰吗?” 宋席城直身看着神情冷漠的邓名岩,摇头道:“世子真是折煞在下了。” “现在有个一亲芳泽的机会,就算先生现在进去把这淑妃娘娘扒个精光,我保证也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邓名岩用折扇敲了敲宋席城的肩膀,似笑非笑道。 宋席城连忙躬身一鞠到底,道:“在下不敢。” “哈哈哈,果真是百无一用的老匹夫,我父王真是看错了人,白养了你这个废物这么多年。”邓名岩说罢,摇着折扇大笑离去。 宋席城望着邓名岩的背影,神色无比复杂。 “宋先生。” 这时,孟紫津出现在祠堂门口。 “草民见过淑妃。” “宋先生不必多礼,当年本宫能千里迢迢去到鄞州,还能顺利进宫得到当今皇上宠幸,还多亏了先生献策。”孟紫津淡淡说道。 宋席城叹了一口气,稍作迟疑后,说道:“淑妃娘娘,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当初西蜀亡国,你我千里迢迢逃到这雪陵国来投奔慕西王,当年的慕西王礼贤下士,身先士卒,在鄞州封地深得百姓拥戴,我也一度认为自己辗转流离半辈子,终于遇到了明主,但如今看起来,这只不过是一片假象。” “愿闻其详。”孟紫津说罢,走下台阶,站到宋席城的身边,扬起头仔细的看着这个当年为保护自己逃离国难,而险些搭上性命的西蜀士子。 “近些年来,慕西王残害无数忠良,且暗地大肆扩充兵马和领地,愈来愈不把朝廷法令放在眼中,我敢断言,这狼子野心的邓家父子,定有一日要与杨氏皇族兵戎相见,还希望淑妃娘娘好自为之,提早与鄞州那边断了关系才好。”宋席城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先生且慢。”孟紫津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宋席城的胳膊,却又停在半空中。 “娘娘还有何事?”宋席城问。 “先生此去,可还有机会相见?”孟紫津收回手,问道。 宋席城摇摇头,说道:“待我把世子殿下送回鄞州,我也便要离开雪陵国了,至于去哪,走到哪便是哪,还有一点要提醒娘娘,如果邓家父子以助你寻找失散多年的小皇子,小公主为饵,要你作宫中策应的话,还望娘娘不要相信这样的鬼话。” “谨记先生的话。” “娘娘保重。”宋席城说罢,转身离去。 孟紫津望着这位西蜀士子孤傲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你也保重。” —— “我的唐夫人,你现在可是我爷爷认定的莫家媳妇儿,你还想怎么样?”莫迟鸢看着在自己书房里走来走去的萧雅环,有些头疼道。 萧雅环刚刚把莫迟鸢最喜欢的那盆金菊搬出了书房,又注意到了墙上悬挂的一幅奔马图,伸了几次手,却够不到,于是命令莫迟鸢道:“你把它摘下来丢出去,我不喜欢它。” 莫迟鸢无奈起身走到墙边,把那幅奔马图摘了下来,假装极不情愿的放到了萧雅环手中。 “鸢儿乖。”萧雅环拍了拍莫迟鸢的肩膀,学着那个驼背老头的语气说道。 莫迟鸢相当无语。 自从带她见完爷爷后,自己在她面前,便完全陷入了被动,转攻为守。 “对了,怎么好久都没见过那个苏某某了?”萧雅环卷起奔马图,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问道。 “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相公。”莫迟鸢说罢,回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抄起一本书,佯装作读书,生怕萧雅环继续在苏柔身上和自己做文章。 萧雅环自然是看透了莫迟鸢的小心思,会心一笑,弯腰继续收拾东西。 “这是?”萧雅环无意中看到了那幅莫迟鸢前几日所作的画,这幅画如今已经添了眉目,画上女子,栩栩如生。 “这是我?”萧雅环有几分意外。 “不是你,难不成是苏柔啊!”莫迟鸢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你敢!”萧雅环闻声,站起身来,踩着椅子便把自己的画像挂到奔马图原来的地方。 莫迟鸢暗自一笑,笨女人。 —— 吴落雁坐在院子里的青石凳上,看着先生书房中的萧雅环,托着自己下巴,有些失魂落魄。 她的莫哥哥身边的女人的确是有点多,马绫儿,李知缨,苏柔,萧雅环,赵雅棠,还有那个她只在画上见过的叶惜含,每一个都长的那么漂亮,一想到这些,她便只能垂头丧气。 “姐,你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吴四海来到了她的身边。 “没什么。”吴落雁摇摇头,拉着弟弟坐在了自己身边。 “姐姐,昨晚我梦到了蜀国,还有母妃。”吴四海小声说道。 吴落雁听罢,连忙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低声喝斥道:“以后不许再提西蜀,更不许再提那个女人。” “哦。”吴四海乖乖的点了点头。 吴落雁揽紧弟弟吴四海,视线变的迷离起来。 十年前。 “母妃,我们为什么要去雪陵国啊?”六岁的吴落雁问。 那个在她记忆中有张模糊的脸的女人抚摸着她的头,没有说话。 当时弟弟吴四海只有两三岁,勉强记事,偎依在母亲的怀里,打着盹儿。 “娘娘,过了前面这条大江,我们就到雪陵国的鄞州了。”驾着马车的宋叔叔说道。 女人撩开车帘。 一条大江横在马车前,江势辽阔,水流湍急。 “宋先生,不必忧心,这鄞州的慕西王乃是本宫的远房表哥,半个月以前我写了书信寄予他,今日他定会差人来迎。” 姓宋的男人点了点头,道:“只是这江风稍大,微臣担心娘娘和小皇子会受了风寒。” “无妨。”女人落下车帘,把怀里已经睡熟的儿子抱的更紧了一点。 吴落雁披着女人的狐裘衣,伏在她圆润的大腿上,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道想着什么。 “雁儿,这家仇国恨,你要牢牢记在心里,你父皇在未央宫被楚国大军凌辱而死,我西蜀山河被楚人的铁蹄无情蹂躏,百万西蜀国人无家可归!” 吴落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女人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第二日。 当吴落雁睁开眼睛,马车内就只剩下了她和弟弟,姓宋的男人也不见了。 她把女人留下的狐裘衣盖在仍在熟睡的弟弟身上,打开车帘,望着江上,一片寒岚,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鄞州,也便是江的另一面。 女人站在堤前,眼角滑下一丝晶莹,她的指甲几乎扎进了肉中,我的两个孩子,我对不起你们,不过只有这样,我才能为你们的父皇报仇雪恨。 当年六岁的吴落雁,走下马车,把女人留给她的凤形珠钗抛入大江之中。 “孟紫津,我恨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此乃真匹夫 西楚,南方边境。 此处明山秀水,树影窈窕,虽已时值秋末,湖上依旧游船如梭,宽广的秀丽湖犹如一面明镜,在夕阳的余晖下,波光粼粼。 湖上来往的船只上多是些仕人学子,立在船头,吟诗作对,尽显风流。 岸上一处不起眼的凉亭中,一个驼背老头半倚在亭柱上,嘴里嚼着花生米,眺望着湖中。 “希岩,你看那个着红衣的小娘,像不像极了那个当年对你痴心一片的魏丫头?” “莫老说笑了。” 端坐于驼背老头对面的白衣男子,虽已步入中年,但仍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笑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秀明湖畔,莺莺燕燕,无数妙龄女子围在湖畔,挑选着自己中意的人儿,待湖上那些乘船的仕子泊进岸旁时,一个个顿时都羞红了脸蛋,不敢见人。 “遥想老夫年少时,那也是一个俊哥儿。” 驼背老头抬头闷了一口酒,脸上露出两片酡红。 梁希岩闻声一笑,刚想端起面前的茶,却被驼背老头按住了手。 “喝酒,喝酒。” 梁希岩无奈的摇了摇头,抓起酒杯,略微抿了一口。 “跟你们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坐在一起,当真是无趣。老头子我粗人一个,还是喜好与真性情的人打交道。”驼背老头说着,把酒杯一往石案上一置,佯装作生气道:“不喝了。” 梁希岩见状,只得一杯饮尽。 “莫老,怎么得空来这西楚了?” 驼背老头自然便是莫禹钦。 莫禹钦瞅着几个身段妖娆的年轻女子,神情迷醉,就连手中的酒撒在了身上都不自知,哪里顾得上梁希岩的话。 “要我说,那个红衣小娘,还真是和当年的魏丫头有着八分相似。” 梁希岩这才顺着驼背老头的视线望过去,随后目光一滞,果然有八分相似。 那红衣女子离这边的亭子并不算远。 眸堪晨星,唇如绛点,鼻梁高挺,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怎么样,流口水了吧?”莫禹钦推了梁希岩一下,为老不尊的说道。 梁希岩收回目光,摇头道:“像则像矣,终究不是她。” “要真是她,你还得以为她诈尸了,到时候还不把你吓得屁股尿流!” “或许吧。”梁希岩说罢,起身向着岸边走去。 莫禹钦一愣,喃喃道:“臭小子,老夫还看不透你心思,跟老夫装什么清高,到最后还不是忍不住要去撩人家?” 片刻后,等驼背老头再去看岸边,红衣女子还在,却哪里还见梁希岩的身影? —— 秀明山。 山势平缓,山上绿树成荫,又有花儿映衬,远远望去一片妖娆,一个个山峰探出云雾外,似朵朵芙蓉出水。 这西楚南方边境,虽已时入秋末,气候却如暖春。 一个风姿卓绝的锦衣女子骑着一匹膘肥体键的良骥,缓缓行在山路上。 山间有条小溪,溪水明净,小溪的尽头便是那山下的秀明湖,此时,一个中年男子正蹲在小溪旁,用双手捧起溪水,仰头畅饮,此人正是刚刚上山来的梁希岩。 “爹。”梁希岩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如空谷幽兰。 梁希岩闻声,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嘴巴,起身迎上去,抓住马的缰绳,笑眼盈盈的看着马上的女子,道:“陵儿,快下马来,让爹好好瞧瞧,有没有瘦了。” 这女子便是昔日雪陵第一琴师梁希岩的女儿,名叫梁乐陵。 这梁乐陵虽是女子,但却如父亲梁希岩一般,生的剑眉星目,平日里,喜好女扮男装去游历天下,普通人一眼看过去,都会以为眼前的姑娘是个俊俏的公子哥,但若是仔细观察一番的话,却会发现这唇红齿白的公子哥不仅是肤如凝脂,而且嗓音亦如同黄莺出谷般清越洗耳,身材也比不得一般男子挺拔,只是胸嘛,要稍稍挺翘了一点。 梁乐陵翻下马来,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裹,递到梁希岩的身前,眨了一下眼镜,笑道:“爹,打开来看看。” 梁希岩连忙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从女儿手中接过包裹,沉甸甸的。 “你这丫头,又想贿赂我,不过为父就吃这一套。” 当梁乐陵打开包裹的那一刹那,瞬间泪目当场。 一把古朴的九弦长琴静静的躺在包裹之中,栗壳色漆,流水断纹,名曰海月清辉。 当年那个姓魏的西蜀女子,就是抱着它,坐在那昔日西蜀国都的城墙之上,与一曲《琉璃碎》共同淹没在百万攻城楚军的号角之中。 “陵儿知道爹寻它寻了十几年,两个月前便潜去这楚国皇城内寻找它的下落,直到前几日无意间才找到它,便趁着守卫不严之时偷偷把它带了出来。” 梁乐陵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清凉的琴身,从这把名为海月清辉的古琴背面摸到了几个雕刻上去的字,是她的名字,魏红绡。 “红绡,当年是我负了你。” —— 这日,教书先生和吴四海两个人在私塾的后院中劈柴。 “四海啊,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怎么办?”莫迟鸢坐在石凳上,看着拿着柴刀,累的满头大汗的吴四海问道。 那日,在国安寺从吴落雁的口中,莫迟鸢便已经得知自己收留的这两个小乞丐,是那已经亡国的西蜀公主和皇子。 吴世海放下柴刀,坐在地面上,用衣袖擦了一把汗,回答道:“四海要跟着莫哥哥,莫哥哥去哪,我就去哪,这是姐姐说的。” 莫迟鸢一愣,脑子里浮现出一笑便露出两颗虎牙的吴落雁。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罢了,你还小,很多事你还不懂。”莫迟鸢说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莫哥哥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莫迟鸢眉毛一挑,看着神情严肃的吴四海问道。 “莫哥哥想问我长大了以后会不会想报仇。” “那你是怎么想的?” “反正四海现在从来没想过。”吴四海说罢,起身接着去劈柴了。 莫迟鸢盯着吴四海瘦小的背影,摇摇头,或许他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再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从小便跟着那个驼背老头长大,从来不敢问自己的父母在哪里,又何谈报仇。 —— “闺女啊,一会随为父去见个有意思的老头儿。”梁希岩不但帮梁乐陵牵着马,怀里还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 “什么人?”梁乐陵问。 “一个知道你身世的人。”梁希岩淡淡道。 却不料,梁乐陵脚下一停。 “怎么了,闺女?”梁希岩回过头问。 梁乐陵冷哼一声,说道:“爹,您把我养大成人,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从来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世,因为没有他们,我也活的很好。” 梁希岩嘴角一勾,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淌过。 “可你还有个亲生弟弟,尚在人世。” 梁乐陵伸出一只手打断了梁希岩的话,道:“大家彼此二十年都没有任何交集,何必再因为那一点点血缘亲情而去奔波千里相会,见一面如何?不见一面又如何?还是互不打扰为好。” “你这丫头,倒是看的开。”梁希岩伸手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眉眼之间尽是宠溺。 “爹,您说的那老头我就不见了,您要是想去,您自己去。” 梁乐陵说着,从梁希岩手里抢过缰绳,独自牵着马下山去了。 这时,一个嘴里吃着果子的驼背老头从背后敲了一下梁希岩,说道:“这丫头,潇洒。” 梁希岩得意一笑,似乎是在说,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女儿。 “记得当年鸢儿下山的时候,我问过他,若我现在告诉你,你有个姐姐还尚在人世,你怎么办?”莫迟鸢抚着胡须,看着山路上那个牵着骏马的女子回忆道。 “莫老该不是会说,你那孙子所言和陵儿如出一辙吧?” “屁!”莫禹钦一拍胸脯,相当自豪的说道:“我孙儿鸢儿当初是这么说的,我不认为我有姐姐,要是哪天真的遇到了,长的丑点还好说,如若长的漂亮,那也要绑回家洞房!” “莫老又说笑了。”梁希岩根本没把这驼背老头的话放在心上。 莫禹钦撇撇嘴,道:“信不信由你。” 而这些话,的确是莫迟鸢当年亲口所说的。 —— 莫禹钦乘上小舟,泛向湖中。 梁希岩站在湖畔挥手道别。 “希岩呐,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莫禹钦从袖中掏出一根通体白玉,温润光滑的笛子,放在手里仔细摩挲了一番,然后抛向岸上的梁希岩。 “本来老夫想亲手送给那个丫头的,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不给老头子我面子,这把龙吟就由你这个爹代为转交了。” 梁希岩伸手接过笛子,感受着笛身传递到整条胳膊上的股股清凉,向着驼背老头作揖,继而笑道:“莫老保重,后会有期。” 莫禹钦向着梁希岩摇摇手,示意就此别过,随后转过身去,不顾湖中无数游人,解开裤腰束带,向着湖中便撒了一尿。 这一下,不仅引开了无数士子的声讨和讥笑,还羞红了岸上无数未出阁女子的脸蛋儿。 岸上的梁希岩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不禁叹道,此乃真匹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苟长生 这日,池桑城官府。 “老吕,你可翻看仔细了,把关于苟建安那个老匹夫的所有卷宗都给我找出来!” 说话的这中年人叫文成治,是池桑城的掌狱司,官风贪腐,恶贯满盈,为官十数年间,草菅百条人命,坊间街巷只要谈及此人,无不面变。 老吕一手拿着烛台,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翻阅着已满是灰尘的卷宗,希望能尽快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昏暗的屋子里,文成治坐在一旁,面色无比阴翳,他冷眼看着那显得局促不安的吕姓老头,道:“老吕,本官知道你平日里和那苟建安私交甚厚,不过你要知道,这是杨主簿的意思,那苟建安开罪了杨主簿的亲戚,他是非死不可,本官希望你不要站错了队。” 老吕慌忙点点头,并不敢接话。 “只要杨主簿开心了,到时候我帮你美言几句,把你那个肺痨鬼儿子,弄进官府当差也不是不可行,可要是你不听话的话,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到时候把你府上也给我腾出地来。老吕,本官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文成治说罢,重重的拍了一下老吕的肩膀。 老吕浑身一抖,手上的烛台也差点掉在地上。 直到文成治起身,出了屋子。 老吕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面色苍白。 他在这池桑城做了几十年的小文吏,这杨主簿何许人也?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再加上这掌狱司文成治,他老吕就算有八颗脑袋,也不够掉的,毕竟人微言轻,不得不低头。 —— 苟家。 “父亲,现在可如何是好?”苟长生一脸焦虑道。 苟家家主苟建安是个身材瘦小,却显得格外精悍的老头,他年轻时曾经上过沙场,也曾落草为匪,过惯了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去亡命天涯的日子,所以此时还算得上镇定。 这苟长生是苟建安的独苗,斗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和一群不务正业的流氓厮混在一起,仗着父亲有几个臭钱,也作下了不少的孽,倒是人还算得上是讲义气。 “长生啊,你慌什么?不就是把陈天象的儿子打瘸了?这陈天象虽然是杨怀安那狗官的小舅子,但我们苟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苟建安撇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有几分自负道。 苟长生没有接话。 “长生啊,你先出去避避风头吧,这事容为父想想办法。”苟建安摆摆手,起身去了后堂。 ——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 私塾后院响起了零零星星的敲门声。 马绫儿一开门,只见一个狼狈不堪的青年一头便扎进了院里。 “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这位公子,你先别急,你有什么事去和我家先生说,我家先生心肠很好的。” 马绫儿关上院门后,借着手中的灯笼,才看清这人是木材商人苟建安的儿子,苟长生。 “怎么是你?”马绫儿皱起眉,看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苟长生说道,此时的苟长生跟以往那个穿金戴玉的纨绔公子哥格格不入,蓬头垢面,衣着不整的他看起来看乞丐没什么分别。 苟长生心底一沉,连忙问道:“你认识我?” “你快起来离开这里吧,不然被我们先生知道了,该责备我了。”马绫儿有几分为难道。 苟长生自然知道马绫儿在担心什么,毕竟他在城内也称得上是臭名远扬,所以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正当苟长生站起身,刚想开门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公子且慢。 苟长生回头望过去,发现是一个长相极为俊俏的男人。 莫迟鸢一边系着衣带,一边从屋前的台阶上走下来,面带着微笑,和煦如风。 “你是这家私塾先生的儿子吧?去去,把你爹叫出来,你们要是救了我,回头我给你们建一座比这里大一倍的院子!”苟长生指着莫迟鸢说道。 马绫儿连忙打断苟长生的话,说道:“这就是我家先生。” 苟长生一愣,这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除了皮囊生的白净,模样俊俏一点,哪里有一点的教书先生的样子?起码,年纪就不像嘛,因为对于从没读过书的苟长生来说,他印象中的教书先生应该是那种保守刻薄,死板迂腐之人。 “小子,我不管你是不是先生,你只要敢收留爷,让爷在你这避避风头,等风头一过,你想要多少报酬,老子都给你。” 莫迟鸢笑着点点头。 “先生,他可是无恶不作的苟” 莫迟鸢抬手打断了马绫儿的话,随后向着苟长生说道:“公子,屋里请。” 苟长生拍拍屁股上的土,随后一把从马绫儿手中抢过灯笼,边走边说道:“主子就是比下人懂事。” “你!”马绫儿咬着牙气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那苟长生进了屋后,莫迟鸢勾起手指刮了一下马绫儿的脸蛋,说道:“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回屋睡觉吧。” 马绫儿脸色一红,点点头。 待莫迟鸢进到屋后,发现那苟长生早已脱去鞋子,霸占了自己的床,莫迟鸢只得坐在书桌前,没一会榻上便传来了震耳欲聋呼噜声。 待屋中蜡烛燃尽之时,夜仍未央,莫迟鸢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出院子,看着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辰,一夜未眠。 —— 翌日,天刚破晓,街坊四邻便炸开了锅,说是木材商人苟建安被官府抄了家。 “爹啊!” 听到这个消息时,苟长生手中的馒头掉在地上,正好滚到了进屋来收拾碗碟的马绫儿脚下。 马绫儿正想说什么,一旁的莫迟鸢伸手放到嘴边,向她做了个噤声状。 “我那可怜的亲爹啊!你死的好冤啊!孩儿还没来得及尽孝!” 苟长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以看得出来,伤心至极。 良久之后,待苟长生安静下来,莫迟鸢这才开口:“人死不能复生,哭也解决不了事情,何况你父亲还活着,只是被关押进了官府。” 苟长生闻言,一把揪住莫迟鸢的胳膊,怒问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莫迟鸢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道:“眼泪不哭干了,怎么干正事?” “你,你,你!”苟长生感觉被人耍了,气的脸色酱紫,加上伤心过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莫迟鸢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你,我要是帮你救出你爹,哦,不,我只能保你苟家其他人安好,你爹恕我救不了。”莫迟鸢眯起眸子缓缓说道。 “为什么?”苟长生咽了一口口水,盯着莫迟鸢,眸如裂石。 “你爹几十年前,有没有干过草菅人命的勾当,你心知肚明。” 莫迟鸢眸光清冽,明如悬月,看的苟长生有点心慌,这哪是昨晚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 “好,只要你能救我苟家,条件任你开。”苟长生咬着牙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日后唯我马首是瞻。” 马绫儿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刚才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先生,心中说道,原来我竟是这般不了解先生。 —— 宋府,苏柔在池桑时,便一直住在宋芷绵家里。 此时苏柔正坐在一具小几前,背对着门口,却知道来者是谁,因为不会敲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莫迟鸢。 “昨日在下夜观天象,发现有红鸾星至,于是今天赶紧前来,果然是苏大小姐回来了。” 莫迟鸢走近苏柔的身后,发现她面前的小几上驾着一只小火炉,而她正拿着一把摇扇,轻轻扇火。 苏柔明显已经习惯了莫迟鸢的贫嘴,只是淡淡说道:“听说,你带着萧雅环去见你爷爷了?” “你怎么知道?”莫迟鸢问。 “宋芷绵说的。” “她怎么知道?”莫迟鸢再问。 “你是不是傻?那萧雅环是宋芷绵表姐。”苏柔略微回过头,撇了莫迟鸢一眼。 莫迟鸢尴尬一笑,连忙转移话题:“你这是煎的什么药,不瞒你说,本先生不仅通晓天文地理,医术那也是堪称精湛,怎么样?有没有不懂得地方,需要本先生指点迷津?” 苏柔懒的应声。 “你这,该不会是坠胎药吧?”莫迟鸢突然凑近苏柔的耳畔,故作不可思议道。 苏柔闻言,扭过头与莫迟鸢脸对着脸,眸中杀机盎然。 “有话好好说,咱们好好说,这个坠胎药可不能随便吃,对女人身子伤害极大,你偷偷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保证不到处乱说。”莫迟鸢说着,举起三根手指,做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样子。 苏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那这样吧,只要你委身嫁与我,我可以把你肚中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对待。” 下一刻,莫迟鸢的身子就飞出了门外,只见苏柔缓缓起身,走到门口,一下关上了屋门。 “回家去找你的萧雅环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再耽搁一会儿,你的胳膊就废了!” 莫迟鸢呻吟着站起身子,抓着已经脱臼的左臂,嘀咕道,不就开几句玩笑,真没想到这娘们儿下手这么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喜当爹 这日正午,掌狱司文成治正在池虞楼上宴请同僚,左右还围着多个陪酒的姬妾。 这文成治虽然恶名远播,但却着实不像坊间所传的那般青面獠牙,这厮平日里脱去那身官袍,与一帮喜欢吟诗弄对的酒肉朋友坐到一块,风花雪月,附庸风雅,谈笑间,也颇有几分文人风骨。 “文大人,为何愁容不展?”一个在杨主簿身边做事的文吏,问道。 “去年池桑城大旱,几十万百姓颗粒无收,而偏又逢今年多涝,山上的泥流混着洪水,又淹没了诸多良田和农户,本官这是在替百姓忧心啊!”文成治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文大人身居庙堂之高,还能如此体恤民生,下官钦佩之至,这也是池桑之幸,百姓之幸啊!”又是一位同僚阿谀道。 文成治摇着头,摆摆手,刚想说话,坐在他身旁娇滴滴的风尘女子从盘中揪了一颗紫色的葡萄,递到了他的嘴边,嗲声道:“文大人,张嘴嘛。” 文成治的手游走在女子紧致滑嫩的大腿上,张嘴吞下了那颗饱满的葡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些贱民的生死自由官府去定夺,文大人何必忧心。”那女子撞倒在文成治的怀中,温软如玉。 文成治闻言,一巴掌拍在女子的翘臀上,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娇羞欲滴的幽怨神情,严肃道:“不得胡说。” “诸位啊,如今池桑城以北的澄源县,无数难民流离失所,洪水过后,无数民居房屋都变作一片瓦砾,牛羊鸡鸭也悉数被洪流卷走,百姓们只能望洋兴叹,他们全部的希望都在我们官府之上啊!而如今我们却聚在这奢侈的风月之地大肆谈笑,文某着实是于心不安,于心不安啊!” “文大人此番执言,可谓发人深省,我等惭愧。” 一片奉承之词,满席山珍海味。 文成治搂着怀中女子极细的腰肢,一杯'愁酒'下肚,诗兴大发道:“今逢大涝雨连岳,澄源傍山洪魔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池桑俱欢颜。” “文大人大才!” “好诗,好诗!下官敬文大人一杯!” —— “莫先生,这都几日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我父亲?”苟长生走到莫迟鸢的跟前,拍了一下书桌,耐不住性子道。 此时,莫迟鸢身边还有一个不施粉黛,亦姿色绝伦的锦服女子,正是萧雅环。 “你这胳膊是苏柔打的?”萧雅环面带着怒气,一字一顿的问道。 莫迟鸢闻言,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道:“你从哪听说的?怎么可能的事,她敢打我?反了她了不成?” “反了你了不成?还敢在我面前维护她!”萧雅环伸手就去拧住了莫迟鸢的耳朵。 “娘子,别,别,别拽,疼。”莫迟鸢痛叫道。 一旁的苟长生,见这莫迟鸢竟然无视他,一时间气上心头,攥紧拳头刚要发作,又想到他的一家人如今身陷囹圄,自己也是寄居人下,便强行忍下心中怒火,甩袖离去。 这时,松开莫迟鸢耳朵的萧雅环,看了看苟长生的背影,问:“这苟长生,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呢,我听你的。”莫迟鸢一把将萧雅环搂在怀中,两只手悄悄攀上她的玉女峰。 萧雅环脸色一羞,连忙按住他不老实的双手。 “我觉得,你还是别淌这趟浑水,那苟建安得罪的可是杨怀安,你又不是不知,官府向来由他主政,手下养了无数鹰犬爪牙,在这池桑城他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坐在莫迟鸢腿上的萧雅环侧脸看着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柔声说道。 莫迟鸢抱紧萧雅环,嗅着她乌黑如墨的青丝,低声道:“我之所以这么多日没动作,还是顾虑于你,上次我在池虞楼早已令那杨怀安怀恨在心,这次如果真和他撕破脸皮的话,搬倒了他还好说,如果不幸失手了,我这小小的私塾被他抄了,我倒是不心疼,我就怕牵连到你。” “你还有怕的事?”萧雅环稍微正了一下身子,捧起莫迟鸢的脸问道。 “你不跟老子之前,老子没怕过,自从你选择跟了老子后,老子就怕了。”莫迟鸢说着,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屁股,只不过脸上却再也装不出片刻的轻佻。 四唇轻触,蜻蜓点水。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萧雅环的额头抵着莫迟鸢的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四目相对,她从未见过莫迟鸢的眼睛,曾有一刻有这么透明纯澈。 “为夫怕失败了,你会看不起我。”莫迟鸢嘴角一勾。 “我知道,你等了两年多了,这小小的池桑城终究留不住你,不是只有苏柔才看得出你非池中之物,我虽然没她聪明,但我也看得出来,我喜欢的人,志在青云。” “那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怎么办?”莫迟鸢的眼神温暖,充溢着爱慕。 “如果有一天,你敢丢下我,我就敢忘了你。” 莫迟鸢心头一沉,用头顶了一下她。 “我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 —— 池桑城北方,澄源县。 莫迟鸢和萧雅环走在难民满地的一个小镇上,这里的人几乎是骨瘦如柴,衣不蔽体,就连看向莫迟鸢和萧雅环的视线,也仿佛夹杂着森绿的光芒,令人恶寒。 自从发了洪水之后,这里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有些人饿死在背井离乡的路上,还甚至有人易子而食。 人性在饥饿,瘟疫和死神面前,就是如此丑陋。 “迟鸢,这天灾尚且如此,真不能想象那些身逢乱世的百姓,是如何凄惨。” 萧雅环蹲下身子,把最后一个馒头递到一个满脸污泥的小女孩手里,然后起身跟上莫迟鸢。 那小女孩眼里含着泪花,捧着馒头递到她的娘亲嘴边,用手推着那个已经没有任何气息的妇人,道:“娘,有吃的了,越儿给你找到吃的了。” 可是她的娘亲一动不动。 这时,一个浑身褴褛的男人一把从她手中夺走了那个馒头,撒腿便跑,跑的老远后,一口将馒头吞入腹中。 小女孩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回过头看见这一幕的萧雅环,不禁鼻子一酸,刚想要向着小女孩走过去,莫迟鸢拉住了她的手。 “你。”萧雅环有些不解。 “没有人一出生便是孤儿,更没有人一出生便注定悲惨,这都是命,我们无能为力。”莫迟鸢松开的她的手,独自走在前面,语气平淡。 萧雅环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跟上莫迟鸢,而是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蹲下了身子。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莫迟鸢,眼神复杂。 良久,萧雅环牵着小姑娘的手,来到了莫迟鸢的身边,小姑娘躲在萧雅环的背后,似乎很怕莫迟鸢。 “迟鸢,两年前你救了吴家姐弟,怎么如今,你变了。”萧雅环看着有些陌生的莫迟鸢,问。 “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 萧雅环摇摇头,不认同他的话。 莫迟鸢把视线移向那满脸泥泞的小丫头,她很小,可能只有三四岁。 “去把你娘亲埋了。”莫迟鸢指了指不远处妇人的尸骨,道。 小姑娘咬着嘴唇,眼里满是泪光,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大姐姐,那大姐姐冲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她飞快的跑了出去,回到了娘亲身边。 “我们走吧。” 莫迟鸢想要去拉萧雅环的手,却不料被萧雅环甩开。 看着萧雅环骑马离开的背影,莫迟鸢的视线逐渐变的冰凉。 这时,薛雯钧带领着一众人,出现在莫迟鸢的视线中,声势浩大,足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 傍晚,池桑城北面的城门。 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进了城。 “叫爹。”年轻男人说道。 “爹。”小丫头伸手摸了年轻男人的脸颊一下,结果留下一个黑黑的掌印。 年轻男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今天因为你,惹的你娘亲不开心了,你说怎么办?” 小丫头摇摇头,泫然欲泣。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都快到家了,你可别给我添事!”年轻男人连忙空出一只手,帮小姑娘擦了擦眼角。 “你叫越儿是吧?”年轻男人问。 小丫头点点头,揪住年轻男人的耳朵,很明显,她一点都不害怕这个白捡来的便宜老爹。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莫迟鸢的闺女了,以后你叫莫清越。” 莫迟鸢看着小丫头一眨一眨的大眼睛,说道。 小丫头乖巧的点点头,伸手一指路边买甘蔗的老头,说道:“爹,我要吃那个!” 于是,莫迟鸢把所有的甘蔗都买下了。 唐府。 当萧雅环打开府门,发现站在面前的是莫迟鸢时,狐疑的看着左手抱着一捆甘蔗,右手抓着十几串糖葫芦的他,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其实,当萧雅环一个人回到池桑城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生莫迟鸢的气了,毕竟他和那个小丫头无亲无故的,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任性了。 “你别以为拿这些小孩子的东西就能贿赂我,本姑奶奶不吃这一套。”萧雅环别过头去,心里想着,一会莫迟鸢认个错,自己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这时,从莫迟鸢的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神情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萧雅环,嘟起粉嫩的小嘴巴,说道:“娘亲,不要生爹爹气了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青梅酒 转眼,两个月后。 北风萧瑟,初雪飘摇。 唐府的后院中,莫迟鸢和萧雅环并肩站在细檐下的一株寒梅旁,小清越则坐在屋门口的一个矮凳上,两只手托着粉嫩的脸蛋,呆呆地望着那对年轻男女的背影。 “不知不觉,我已来这池桑城三年了。”莫迟鸢吐出一口暖雾,有些许神往。 两个月前,薛雯钧杀了狱官文成治,而池桑城老太守王溪陵则是在接到了当朝太尉薛臣烨的亲笔信后,翌日一早,便命老吕翻出杨怀安为官数十年间所有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罪证,并且当日就除去了他的乌纱官翎,押进了狱中。 “迟鸢,大哥他叔父官至太尉,如若你当初便借着他步入仕途的话,如今定然也已官居要职,而你为何却要在池桑城蛰伏这么久,岂非舍近求远?”萧雅环扭过头去,问道。 莫迟鸢摇摇头,回答道:“人情似纸张张薄,好钢讲究的是用在刀刃上,再者,我当初若是没留在池桑城,你岂不是要错过了人世间至美的爱情与最俊俏的郎君。” “贫嘴。” 莫迟鸢一笑置之。 就在这三年中,薛雯钧在池桑城一带,召集笼络了数百之众,其多是些寒门子弟,以及一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而这便是日后的莫家军雏形。 “离开池桑后,去哪?”萧雅环问。 “我准备去一趟天凤郡外的千绝峰之后,再行商量。” 萧雅环点点头,并不多问,因为她知道那千绝峰上,有一个名叫叶惜含的倾世佳人,至于莫迟鸢和她之间有过什么约定,她从不过问,而这绝非她傻,恰恰正是她的聪慧之处。 “我的四个学生,王素锦,李坤岚,以及杜博鸢和慕凉生,已取得雏凤朝试的机会,也不枉废我在这池桑城教了这三年的书。” “迟鸢,你这几个学生,迥然不同,王素锦为人忠厚,太过老实,且做事顾首顾尾,虽才识过人,但不够果决。而杜博鸢又未免太过沉郁,浑身全然是书生意气,日后定然是书呆子无疑。那慕凉生比起杜博鸢来则更是疏狂,年纪轻轻竟能说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话,想来日后也是自视清高之流。最后则是李坤岚,你这个学生有着与年纪不符的老练,且对人对事颇有独到的见解,依我看来,他的城府要高出前三者一大截,日后若觅得良机,此人定是翻江倒海之辈。” 莫迟鸢点点头,对于萧雅环这番话,极为认同。 “迟鸢。” 萧雅环轻轻唤了一声。 莫迟鸢悄悄握住她的柔夷般的小手,没有应声。 良久,莫迟鸢回过头看着矮凳上的莫清越,一笑,道:“越儿,爹爹不在的时候,替爹爹照顾好娘亲。” 莫清越盯着年轻男人深邃的眸子,使劲点了点头。 —— 几日后,二人二马出了池桑城。 “老大,谢谢你。”驾马走在莫迟鸢身后的苟长生沉声说道。 “我救你父亲性命,完全是因为我家那个小祖宗,要不是从我那闺女口中得知,你父亲经常开仓救济澄源县的苦难百姓,也算是良心未泯,否则我才不会理会这等闲事。” 莫迟鸢说罢,扬鞭。 苟长生当然知道,这个温煦素雅的年轻男人绝不会只是泛泛之辈,在经过两个月前那件事后,他的父亲苟建安更是变卖了所有家产,回到澄源县颐养天年,苟家老爷子临走前,抓着苟长生的手说,我儿啊,只要你以后给那莫先生鞍前马后,多干活,少说话,他日一定会有出息的。 —— 天凤郡。 “客官,这是小店独有的青梅酒,请慢用。”一个布衣毡帽,相貌稚嫩的小哥儿捧着一坛酒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莫迟鸢面前说道。 莫迟鸢眉稍一挑,合上手中的折扇放到桌上,问:“请问,何谓独有?” 那小哥儿露出一个憨笑,答道:“客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小店的青梅酒在味道和工艺上,的确和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小店的青梅酒之所以远近闻名,这里面可是大有名堂的!” “哦?在下愿洗耳恭听。”莫迟鸢说着轻轻打开酒坛,一股熏人的酒香立刻便溢了出来,弥漫在他的面前。 这一刻,莫迟鸢的记忆,回到了八年前的青城山。 那一日入夜时分,青城山上来了两个客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宋宜华,女的叫叶惜含。 茅屋内,烛火昏暗。 “老爷子,这青梅酒,是您亲自酿的?”宋宜华放下手中的小碗,只觉胸中酣畅,口中回味无穷。 莫禹钦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点点头,小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 “小鸢,我可真是羡慕你,莫老爷子不但学识渊博,还酿的一手好酒,你小子口福不浅呐。”长相柔美的宋宜华张口掷地有声,且举止谈吐不凡,极具士族公子风采。 此时仍是少年的莫迟鸢闻声,视线对上那卧蚕眉,丹凤眼的俊美公子哥儿,憨憨一笑,没有应声。 这时,莫禹钦突然开口问道:“不知二位从千绝峰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奉家师之命” “是这样的,我与师弟奉家师之命,来这青城山上拜访一位家师故友。”叶惜含开口打断了宋宜华的话说道。 宋宜华见状,连忙点点头。 莫禹钦似笑非笑,道:“这青城山上以前倒是有一个养鹰的老家伙,和老头子我交情很不错,平日里喜好舞文弄墨,摆弄花草,这青梅酒的酿法,也是我从那个老家伙那里学来的,只不过在十几年前的一天,他下山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闻罢,宋宜华伸手反叩在碗口上,神色凝结。 “敢问老先生,那人可是姓陈?” 莫禹钦点点头。 那对年轻男女皆是一愣,茅屋内鸦雀无声。 第二日,清晨。 “老先生,多谢您的美意。”宋宜华抱着两坛青梅酒,笑道。 莫禹钦摆摆手,道:“宋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二位远道而来,光临寒舍,我一介山野村夫,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二位,唯有以这青梅酒相赠,还请勿要嫌弃才对啊。” “哈哈哈,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先生留步,后会有期!”宋宜华向着莫禹钦略微躬身后,把酒坛小心翼翼的挂在马鞍上,翻身上马。 一旁,叶惜含也牵着白马向这边走来,莫迟鸢跟在马屁股后面,神色略带迟疑。 “你好像有话要说?”突然,叶惜含脚步一停,回过头看着莫迟鸢问道。 莫迟鸢盯着叶惜含那张冷艳绝伦的面孔,摇了摇头。 看着莫迟鸢迟疑不决的神情,叶惜含促狭一笑,有几分戏谑道:“昨晚的雄心壮志都去哪了?” 莫迟鸢听罢,面色微晕,昨夜他告诉她,他要做天下第一,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当媳妇儿。 “接着。”叶惜含从怀中掏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手链,抛向了莫迟鸢。 回过神来的莫迟鸢伸手牢牢把项链抓在手中,对视上叶惜含那双秋水长眸,道:“五年后,我会下山的。” “日后,如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你便拿着这串手链去千绝峰上找我。” 莫迟鸢点点头,目送牵着马的叶惜含下山而去。 “公子,公子。” 莫迟鸢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发现那小二还站在自己跟前,轻皱了一下眉头,摆摆手,道:“不必多言,再去给我抱一坛酒来,挂到我的马鞍上。” 小二见状,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下堂去抱青梅酒了。 这时,苟长生牵着一匹马出现在了客栈门口,却没有进门,而是站在街上静静等候着年轻先生。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二便抱着一坛青梅酒回来了,莫迟鸢留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起身从小二的手中接过酒坛,便出门而去。 “公子,留步啊,公子,用不了这么多。”小二目瞪口呆的拿起那锭银子,向着那年轻公子的背影喊道,可莫迟鸢并没有回头,甚至一句话都没有。 小二伸手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道,这几天怪人怎么这么多? “长生,你就留在这天凤郡吧,十日之后,我便回来。” 苟长生点点头,没有多问。 莫迟鸢驾马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你知道便好 这一日,无数青年俊彦,齐聚雪陵国都天城,人来人往。 一家茶馆中,四个年纪相仿的青年人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素锦啊,你家里人不是给你安排了亲事吗?还以为你从此就要醉卧美人膝,不理窗外事了呢!” 说话的这人叫杜博鸢,身着青衣,紫带束发,两道剑眉下的一双桃花眼格外引人注目,是个不折不扣的俊哥儿。 王素锦憨憨一笑,反击道:“博鸢,我记得你小时候,还说以后想做个厨子呢,怎么现在不去颠大勺,反而要提笔入仕了呢?” “竖子,不相与谋!”杜博鸢轻哼一声,看着哈哈大笑的王素锦,埋头夹菜。 另外两人,则是气息沉郁,白面如纸的慕凉生,以及眉目清冽,谈吐卓绝,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李坤岚。 “对了,凉生,咱们先生临行之时,单独把你留下,给你说了些什么?”王素锦把头转向慕凉生,问道。 慕凉生一愣,随即反问道:“感兴趣?” “我对你不感兴趣。”王素锦耸耸肩膀,无奈道。 闻言,慕凉生垂下头,不再去看王素锦,在他们一行四个人中,虽然他对杜博鸢和李坤岚也全无好感,但王素锦却无疑是他最讨厌的一个。 这时,一旁的杜博鸢看不过去了,张口便责备道:“慕凉生,素锦不会是欠你钱吧,为什么整的天天跟别人欠你八吊钱一样?既然不屑与我等为伍,你还坐在这里干嘛?不如去门口蹲着,我看门外那些乞丐,肯定跟你聊得来!” 慕凉生微微抬起头,天生病态的脸上甚至没有浮起一丝怒气,也并未开口,而是缓缓喝了一口茶。 “好了,好了,博鸢,你少说几句,吃你的菜。”王素锦伸手按住杜博鸢的肩膀,沉声说道。 杜博鸢一把甩开王素锦,用筷子指着慕凉生的鼻子,不依不饶道:“瞧瞧你自己那个样,整天半死不活的,跟个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看见你那张脸就恶心,咋就比娘们儿的脸还白?你不如去当个男妓,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李坤岚开口道:“博鸢,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我还没说你呢,你给老子乖乖闭嘴!”杜博鸢一把将手中的筷子甩到李坤岚身上,而李坤岚竟也不躲不避。 而王素锦则是呆坐在那里,一方面他认识杜博鸢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他是个沉郁的人,但竟也想不到,他有这样暴躁的一面。另一方面则是,眼中向来除了先生莫迟鸢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慕凉生,面对杜博鸢的侮辱,竟能不动声色,淡定饮茶。 李坤岚弯身从地上捡起筷子,递向杜博鸢,杜博鸢看着笑意盈盈的李坤岚,自然生不起气,便伸手去接,而李坤岚却是一躲,让他抓了个空,杜博鸢刚皱起眉头,只听李坤岚说道:“博鸢,这一筷子,我可给你记下了,等雏凤朝试过后,你可要请我喝酒。” “你这个人,可真是不吃亏!”杜博鸢从李坤岚手中接过筷子,用手擦了擦,接着说道:“只要我没辜负先生厚望,能拿个好名次,到时候你就算把我喝穷了,我都不皱一下眉头!” “那也算我一个。”王素锦插话道。 杜博鸢略瞥了王素锦一眼,道:“你先把你家那朵小花娶到手,再来惦记我的酒吧!” “凉生,离朝试还有三天,这三天你怎么打算?”李坤岚把视线转向慕凉生,漫不经心的问道。 慕凉生摇摇头,也不知是在说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见状,李坤岚一笑,也不多言。 “你这是对牛弹琴,我猜,就算他爹死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杜博鸢说罢,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王素锦说道:“走,咱们去雪女乐坊看看,别在这看人脸色了,影响本大爷心情。” —— 千绝峰上,一株参天古树下。 “师父,老祖宗曾说,他曾一剑斩断过前琴舟国的龙壁,断了琴舟国绵延了千年的气运,可他仍旧摘不下玄阴祖师那把剑,是真是假?”一个十三四岁,相貌平平的少年仰头问身边的师父。 而他嘴中的老祖宗,正是前几日在国安寺与莫迟鸢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剑神,梅寒山。 少年的师父是个相貌不凡的年轻男人,浑身散发着与习武之人迥异的书卷气息,倒负着手的他眺望着剑神阁大殿前的那块庞大石碑,点点头,说道:“是啊,不过老祖宗是你太师父苏辰逝的师父,至于他有没有一剑斩断过琴舟国的气运,这你应该去问太师父,因为为师上山十多年来,也只是见过老祖宗寥寥数面而已。” 少年连忙摇摇头,道:“太师父他老人家不苟言笑,天天绷着个脸,我最怕他了。” “哈哈,我也怕他。”年轻男人哈哈大笑道。 “师父,你最怕的还是叶师伯吧?”少年小心翼翼的说道。 “啪。” 年轻男人翻了翻白眼,收回手掌,佯装作严肃道:“林鹿年,再胡说的话,为师就罚你把祖师遗训抄写一百遍。” 叫做林鹿年的少年轻抚着脑袋,脸上写满委屈。 “玄阴祖师的剑,老祖宗摘不下来,你太师父也摘不下来,而为师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摘下来。”年轻男人仰着头,喃喃道。 剑神阁,正殿内。 一个青衣女子背对着殿门,面容姣好的她正是这当世天下公知的第一美人,叶惜含。 少许,方才在古树下教导徒弟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殿门口,他注视着叶惜含窈窕的倩影,有几许痴迷。 “宋宜华,你看够了没?” 听着叶惜含清冷空灵的声线,宋宜华摇摇头,道:“没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闻言,叶惜含转过身,面无表情。 “嘿嘿,师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宋宜华摆上招牌式的嬉笑,伸出一只紧攥着的手,问:“你猜猜是什么东西?” 叶惜含白了宋宜华一眼,道:“你也是为人师表的人了,能不能给鹿年做个样子?我可不希望看到,鹿年以后跟着你,什么都学不到,偏偏学会了你的一张嘴皮子。” “这话说的,师姐认识我这么多年,我宋宜华是那么肤浅的人嘛。”宋宜华摇摇头,转身就走。 “等等。”叶惜含说道。 宋宜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叶惜含,笑道:“就知道师姐舍不得我。” 叶惜含叹了一口气,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宋宜华眨了眨眼睛,一副佛曰不可说的表情,然后他向着叶惜含走过去,在叶惜含的狐疑之中,慢慢的摊开了手掌,只见叶惜含瞬间变了表情。 下一刻,宋宜华飞快的奔出了大殿。 “师姐,饶命!” 原来他手中拿的是两只蝈蝈。 —— “终于到了。” 莫迟鸢慢慢下了马,抬头看着嶙峋陡峭的山势,心中暗叹,不愧是有天险之称的千绝峰。 千绝峰下有一条忘不见岸的长江,江面辽阔,水势湍急,莫迟鸢便是一路沿着江岸来到了这山下,他把马系在了江边林子里的一棵树上,便准备要徒步上山。 “公子且慢,公子,救我啊!” 这时,林中隐约有一个声音传到了莫迟鸢的耳朵里,茫然四顾的他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人迹,他摇了摇头,心想大概是自己赶了两天的路,饿晕了,出现幻觉了吧。 于是,莫迟鸢便上山去了。 山上。 剑神阁的阁主名叫花逐月,已在山上闭关三十余年,除了他的师兄梅寒山和师弟赵清微之外,就连剑神阁二代大弟子苏辰逝都未见过他的真容,据传他曾与当代剑道独步天下的大剑圣宋溪竹有过一战,胜负不晓,自那一战之后,再也未踏出过千绝峰凌霄阁一步。 当今雪陵国被誉为百晓生的南宫秀陵曾说过,天下若论阴阳道术,观星崖那位老神仙王青玄可谓冠古绝今。天下若论武学修为,除去那销声匿迹的当代杀神莫禹钦,当数乾坤教的紫阳真人,还有雪陵国国安寺的一哲大师。天下若论剑道造诣,唯有常伴老神仙王青玄身边的那位大剑圣宋溪竹,最接近剑神境界! 千绝峰的剑神阁,固然是天下剑宗,阁中更有花逐月,梅寒山,以及赵清微三位老祖宗,但至今,却无一人曾胜过宋溪竹。 老剑神梅寒山前些年便一直唠叨徒孙宋宜华,宜华啊,咱们剑神阁开派几百年来,这剑道天下第一便非我剑神阁莫属,如今剑道魁首旁落,令我派诸位先祖蒙羞,待老朽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师父呢? 每到这个时候,宋宜华便啪的一声撑开他那把鎏金的折扇,轻轻摇着,倒背着另一只手,十分正义凛然道,太师父,弟子相信您,您不出手则已,出手定然打的那宋溪竹的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而老剑神梅寒山便会为老不尊的嘿嘿笑几声,十分傲娇道,你知道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我叫李铁柱 “我之于你,轻如鸿毛。” 剑神阁正殿门前,一个身影魁梧,剑眉怒目的青袍男子仰着头,喃喃道。 他叫沐紫霄,前西蜀国人,如今是剑神阁三位老祖宗之一的赵清微的关门弟子,三十七岁的他也是这千绝峰上最年轻的一位师叔祖。 “沐师叔,又在这痛思人生呢?” 摇着折扇的宋宜华从沐紫霄身后走来。 沐紫霄并没有转身,而是淡淡开口问道:“宜华,你说亡国匹夫和负心人相比,谁更可悲?” 宋宜华闻言,促狭一笑,合上折扇,敲打了两下自己的手心,才慢慢说道:“前西蜀名士宋席城曾有名赋《亡国匹夫负心人》,我料想宋席城当年在写下这首词的时候,跟师叔你此刻内心的感触是颇为相似的,不过在我看来的话,无论是做了前者还是成为后者,都可悲,既然都可悲,便没有谁更可悲。” “当年我和梁希岩为争她,曾大战一天一夜,而耽误了最好的出兵时机,后来我去找蜀王领罪,甘愿被解去手中三十万兵权,降职至一个小小的阵前先锋,后来” 沐紫霄话说到一半,声音有些颤抖,便再也说不下去。 宋宜华见状,接过话来继续说道:“后来,蜀国大败于西楚,你不仅当了沙场上的逃卒,还亲眼目睹了那个叫魏红绡的女子坐在城墙上,与西蜀一起湮灭在百万楚军的号角之中。” “我负了西楚,也负了她。” “这话说的,我不认同。你说你负了西蜀,这点我信,不过你说你负了她,这个我可是有说法的,听说人家魏红绡当年喜欢的人就是梁希岩,不是你,要说这负心汉,还轮不到你,哈哈哈,沐师叔,我这人说话直,希望你别往心里去,虽然我说的都是实话。”宋宜华说罢,使劲拍了拍沐紫霄的肩膀,眉开眼笑道。 “无妨,无妨。沐紫霄挥挥手,并没有生气。 “一个月前,宋席城告诉我说,蜀国小皇子和小公主还尚在人世,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我是极为震动的,我再三权衡下,决定去找两位老祖宗辞行,我本是西蜀罪臣,如若再置两位小殿下于不顾,那岂不是比起宋席城更可悲?” 宋宜华看着沐紫霄凝重非常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不解道:“可据我所知,师叔你已经十年未下过山一步了。” “当日我欲下山之际,遇到一个怪和尚,他问我,此去山下可是寻龙?” “然后呢?”宋宜华被挑起了兴趣。 “他说,你且留步,静待三载沉浮,真龙巍然北卧。” “那个怪和尚是国安寺那位一哲大师吧?” “是啊,就是那个普天下除了乾坤教的紫阳真人,在武学造诣上再也无人能出其右的老和尚。”沐紫霄长长抒了一口气,叹道。 “那老和尚有这么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 闻言,沐紫霄和宋宜华同时转身,视线落在一个长相就算比起宋宜华来,都仍旧不输半分的青年身上,这个人正是莫迟鸢。 “阁下是?” 宋宜华盯着信步而来的莫迟鸢,问。 很显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认不出莫迟鸢就是当年青城山上的那个稚嫩少年。 莫迟鸢嘴角一勾,道:“你不认识我,但我可知道你,剑神阁第三代弟子中唯二可以在三十岁前踏足剑圣境界的佼佼者之一。” “唯二?”宋宜华眸底划过一丝玩味,反问道。 “另一位不就是那令千万世人神往的千绝峰女神,叶惜含?”莫迟鸢说着从背后拿出两坛青梅酒,眉毛一挑,意思不言而喻。 宋宜华也不客气,从莫迟鸢手中接过青梅酒来,问身旁的沐紫霄:“师叔,要不要一起?” 沐紫霄摇摇头,未有只言片语便转身离去,莫迟鸢盯着他的背影,道:“听闻你这位沐师叔,十年未下山一步,亦十年未出一剑。” “这你就不懂了吧,用我们老祖宗梅寒山的话来说,我们寻常人练的是剑,而沐师叔悟的则是念,别看他整日都在拾掇花草,遛鸟养鱼,全然不似习武修道之人,可老祖宗说了,若是他日这柄剑出鞘,这世道定然会变天的。”宋宜华闻着怀中青梅酒的醇香,无比陶醉。 “对了,你是什么人?来千绝峰所为何事?”显然,宋宜华并不是一个好贿赂的人,至少一坛青梅酒还不足以让他卸下防备。 莫迟鸢摸了一下鼻子,立刻摆出一副低落的样子,故作伤心道:“哎,家父在世的时候,便一直希望我可以弃文从武,可我却屡次悖逆他老人家。直到如今,我仍旧坚持每年进京赶考,希望能有朝一日能步入仕途,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让我那短命的老爹能够泉下有知,可老天不长眼啊,让我年年落榜,哎,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今年年初,我那婆娘跟野男人跑了,家里养的十几只小母鸡被野狗叼走了,就连两间小茅屋也被大风大雨冲跑了,哎,不说了,真是气死我了。” 此刻,目瞪口呆的宋宜华真的想不到他面前这个长相俊朗的青年,日子居然过的如此狼狈。 莫迟鸢心中暗笑,嘴上却是立刻趁热打铁:“宋公子,实不相瞒,我这次上山来是拜师的,一是遂了我那短命老爹的遗愿,二也是为了讨口饭吃” 看着莫迟鸢无比悲痛欲绝的神色,宋宜华顿时有些进退两难。 “宋公子,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们剑神阁门规森严,但这对你来说也不过就是打声招呼的事,再者说,这酒你也收了,这可是用了我浑身上下仅剩的几十文钱买的” “你这是威胁我。”宋宜华说着,打开酒坛,仰头便灌了一口。 “这酒终究是没青城山上的好喝。” “青城山?没听说过,那是个什么地方?”莫迟鸢假装一头雾水的问道。 宋宜华白了他一眼,道:“不关你的事,你跟我走,一会到了我师父那里,你给我机灵点,不该说的别说。” “好好好,就知道宋公子人最好了,有朝一日,我要是当上大官,一定要好好报答宋公子的大恩大德,到时候给你一处大豪宅,良田千顷,还有数不完的金银财宝,和一群大,屁股圆的骚娘们儿!嘿嘿嘿”跟在宋宜华屁股后的莫迟鸢喋喋不休道。 听的后背有些发凉的宋宜华实在是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平日里被师姐说成放浪形骸,不修边幅的自己比起他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 “师姐,上个月你教我的那一套剑法,我还是学不会。”郑猛舟皱着一副苦瓜脸站在叶惜含的闺房前,唉声叹气道。 在偌大的千绝峰上,所有第三代弟子中也就只有这小师弟郑猛舟和公子哥宋宜华敢在叶师姐闺房前逗留。 “去找你宋师兄。”闺房中传来叶惜含清冷的声音。 “刚才我去了,不过宋师兄没在,听鹿年说,宋师兄好像带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去找师父了。”郑猛舟挠着脑袋说道。 —— 世人皆知,剑神阁有三位老祖宗,其中阁主花逐月已闭关多年,老剑神梅寒山又常年游历世间,至于最后一位老祖宗赵清微,则是着了座下独苗弟子沐紫霄的道,每天修花剪草,遛鸟养鱼,全然不问世事。这样一来,千绝峰上真正的掌门人交椅于是便落在了首席弟子苏辰逝头上,这一点山上的绝大多数弟子也是默认了的。 此刻,莫迟鸢正与一个身材清瘦的灰发老头大眼瞪小眼。 “李铁柱,你家住何方?”稍许后,灰发老头张口问道。 莫迟鸢抱拳,缓缓回答道:“小生家住禹王城外的门环县,上无尊老,下无妻小,光棍一条,读过几年书,一事无成。” “那你可知道我剑神阁素来招收弟子讲究的是严进严出?”灰发老头眯着眼睛笑问道。 莫迟鸢摇摇头。 灰发老头转过身去,倒负起手,道:“老夫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这样吧,只要你说出一个让我没办法拒绝的理由,你就可以留下。” 闻言,莫迟鸢嘴角促狭一勾。 “我李铁柱,三年之内必然可以跻身剑圣之境。” 灰发老头苏辰逝神情明显一怔,转过身看着眉宇浑然不似之前的莫迟鸢,却是迟迟没有说话。 “我知道您老人家肯定在担心我是不是哪个敌对门派差遣过来的细作,这点您大可以放心,我李铁柱祖居禹王城门环县,家中三代单传,祖父和老爹都是靠着编箩筐来维生,况且小生手无缚鸡之力,这您一查便知。” 这时,苏辰逝伸出手摆了摆。 “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让你留下,你可以下山去了。” 正当莫迟鸢打算抛出更大的诱饵时,苏辰逝已经移步到偏门,恰巧碰到正准备从偏门进来的沐紫霄。 沐紫霄的视线绕过苏辰逝,意味深长的看了莫迟鸢一眼,随后淡淡道:“苏师兄,这个徒弟,我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算你跑的快 三日后。 “师父,听说太师父他老人家明日便归山了?”莫迟鸢拿着一把陶质的浇壶,蹲在一株金丹草前。 半卧在简陋竹坞前的沐紫霄手里托着一把竹书,轻轻摇晃着躺椅,道:“是啊,若让你太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收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还不气的胡子都翘起来。” 莫迟鸢一笑。 “你当心点摆弄,这株金丹草,为师养了它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十一年才这么小一坨!”莫迟鸢有点不可思议道。 一坨?听着这个不雅的字眼,沐紫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徒弟倒是很痞很接地气。 “这金丹草呢,三载发芽,八载开花,十二载缔结金丹。铁柱啊,我委实是羡慕你啊,沐先生这盆金丹草,若放在平日里,可是舍不得让任何人碰的。”一个身着浅蓝色衣服的青年男子走进了师徒二人的小院里,相貌堂堂,三十岁露头样子。 此人名叫南宫秀辙,是雪陵国为数不多的异姓王世子,其父韵城王南宫铭渊驻守南疆,手握雄兵二十万,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铁柱见过韵城王世子。”莫迟鸢站起身笑眼盈盈的说道。 南宫秀辙挥手一笑,拍了拍莫迟鸢的肩膀,道:“铁柱兄弟客气了,你既是沐先生的单传弟子,而在下又多年蒙受沐先生指教,如此一来,你我大可兄弟相称。” “铁柱承蒙世子殿下垂青,不过这礼数,还是不能省了的,来,世子,这边坐。” 南宫秀辙无奈的摇摇头后,便坐在了沐紫霄身旁的一把竹凳上,见状,莫迟鸢伸出手挠挠头,道:“师父,世子,你们先聊,我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沐紫霄微微点头。 待莫迟鸢走远后,南宫秀辙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沐先生,听闻十几年前,您曾立誓此生不收弟子,如今为何会破例呢?” 沐紫霄听罢,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所谓誓言,不就是为了违背么?” 沐紫霄一愣,复一惊。 剑神阁弟子皆知,当年沐紫霄曾立誓言,如不问鼎剑道巅峰,便毕生不下山,不出剑,不收弟子,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难道先生已经?”南宫秀辙神色震惊,难以置信道。 沐紫霄自嘲一笑,摆摆手,道:“昨日夜里,我去山门旁的石碑前,并未能取下老祖宗的劈星剑。” “那,先生如今已至何种境界?”南宫秀辙迫切问道。 沐紫霄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应已在师父他人家之上。” 南宫秀辙愕然,他的师父,那可是剑神阁三位老祖宗之一的宋清微。 —— 出了师父的小院后,对山上环境尚不是很熟悉的莫迟鸢误打误撞,来到了叶美人的闺前。 此时,叶惜含正全神贯注的在院中舞剑,并没有发觉有人影在院门前一闪而过。 莫迟鸢不知从哪搬来了一架木梯,小心翼翼的爬上墙去,趴在墙头满目陶醉的欣赏着那婀娜多姿,飘逸灵动的身影。 大约半柱香后,院中的冷美人终于停下来休息,她背对着院墙这边,专注的擦拭着锋利的剑刃。莫迟鸢这才有机会仔细的打量她,当莫迟鸢的视线落到她的挺翘的臀部上时,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 “好看吗?”院中的冷美人突然转过身来,令莫迟鸢猝不及防。 墙头上的莫迟鸢对视着她清冷的漂亮眸子,诚实的点点头,道:“好看。” 当叶惜含看清莫迟鸢的模样,终于想起了,她和他曾在池桑城有过一面之缘,他就是当日那个在路边施舍两个小乞丐的穷书生。 “你进来。”叶惜含轻轻把剑扣入刀鞘,说道。 莫迟鸢翻墙,跃入院中,缓缓的走到她身旁,注视着阔别八年的她。 叶惜含稍稍仰起头,微蹙起眉看着面前这张仿佛认识了很久的俊逸的面孔,但除了池桑城一面,终究是没有任何印象。 “叶师姐好,我叫李铁柱。”莫迟鸢说罢,眉开眼笑。 叶惜含点点头,大致也猜到了面前这位就是沐师叔新收的弟子。 莫迟鸢见叶惜含并没有生气,于是继续说道:“师姐,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对吗?” 叶惜含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知道师姐也是个爽快人,那我李铁柱也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把师姐娶回家,给我烧菜,煮饭,热炕头,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儿子。” 莫迟鸢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必然是忐忑的,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镇定。 听完莫迟鸢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叶惜含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眨一下眼,皱一下眉头。 “别看我李铁柱虽然放浪形骸,难登大雅,但我相貌长的没得挑吧?对了,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我在我们十里八村那可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儿。怎么样,师姐,考虑好了没?你要是点头,咱们明天就回我老家,拜堂成亲入洞房” 叶惜含伸手打断莫迟鸢的话,淡淡道:“听宜华说,你是门环县人,那之前我为何在池桑城见过你?” “原来师姐还记得我,不错,我是去过池桑城。是这样的,我在池桑城有一位表姐,是个寡妇,我从小就喜欢她,奈何长大后她嫁给了一个短命鬼,这不是好不容易熬到她相公死了不过,师姐放心,你嫁给我的话,到时虽然她做大的,你做小的,但我保证雨露均沾,不偏心。”莫迟鸢拍着胸膛,郑重其事道。 “可以。” “当真?” 叶惜含点头。 “好,我们下山,即刻完婚。”莫迟鸢拉起叶惜含的手。 叶惜含任他抓着自己的手,道:“我有一个条件。” “娘子但说无妨。”莫迟鸢轻轻拨开她的手掌,十指相扣。 叶惜含注意到了莫迟鸢的小动作,却依旧没有反抗,再次对视上他如炬的眸子,道:“我叶惜含的男人必须是天下第一。” 莫迟鸢一愣,再回过神来,叶惜含已经走到了自己闺房门口。 “等等。” 叶惜含脚步一顿。 “天下第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莫迟鸢问。 “不知道。” “不管是谁做了天下第一,想娶你的话,你都嫁吗?”莫迟鸢眯起细长的眸子,盯着她曼妙的身躯,语气冰冷,一改之前的戏谑。 似乎是察觉到了莫迟鸢的变化,叶惜含转过身来,捕捉到了莫迟鸢眼中的怒火。 “是的。”她说。 莫迟鸢苦笑。 他从怀中慢慢掏出一串手链,拎在半空中。 叶惜含的神情瞬间凝滞,她认识这串手链,正是她当年在青城山上送给那个少年的。 “你,你是莫迟鸢?”叶惜含有点难以相信,面前这个所谓的李铁柱就是那个青城山上说要娶她的少年。 “是啊,一转眼都七八年了,当年我以为你只是跟我一个人这么说,但在山上这几天以来,我明白了,你跟别人也是这样说的,其中便包括你的好师弟,宋宜华,我说的有错吗,我的叶姐姐。”莫迟鸢收起手链,走向叶惜含。 叶惜含用力握紧手中的剑鞘,有些许不知所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哪怕是面对剑圣境界的高手时,都没有过片刻的慌张。 当莫迟鸢的嘴巴离她的嘴巴只有一指之隔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像我一样,摸过你的手?”莫迟鸢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 叶惜含睁开眼镜,看着近在咫尺的莫迟鸢,却是反问道:“如果有呢?” “那我就杀了他。” “你变了。”叶惜含轻叹,吐气如兰。 “迟早有一天,就算我不是天下第一,你也会心甘情愿的做我婆娘,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家相夫教子。”莫迟鸢说罢,后退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叶惜含听罢,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你到底听懂了没?”莫迟鸢有些气愤,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像极了孩子。 良久,屋内传来:“若是真如你所说,我会爱上不是天下第一的你,我自然会嫁给你,甘心在家相夫教子,你满意了吗?” 莫迟鸢一笑,走到屋门前,低声道:“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涵涵,你好好休息,我回去找师父商量商量,挑个良辰吉日,咱们把天地拜了。” 屋内的叶惜含干脆耳不听为静。 就这样,也不知莫迟鸢在屋外喋喋不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这时,已是傍晚。 当叶惜含打开屋门的那一刻,莫迟鸢的脸映入眼帘,原来,他足足在院里站了一下午。 “你” 叶惜含极其罕见的蹙起眉头,莫迟鸢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嘿嘿,你真香。”说罢,莫迟鸢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然后转身就跑。 面色如霜的叶惜含看着插在院门上的剑,稍许后,嘴角倒勾:“算你跑的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是与不是 “铁柱兄弟,今日与我下山去办些事,如何?”躺下榻上的南宫秀辙用征求的语气问道。 一旁正在浇花的莫迟鸢闻声,把浇壶放在一旁,道:“世子殿下,韵城王当日千里迢迢的把您送上山时,曾再三叮嘱您,这几个月就老老实实待在山上,等风声过了,才允许您下山。” 南宫秀辙枕起双手,叹气道:“唉,不就是睡了一个将军的老婆和闺女吗?真搞不懂我父王为何这么煞有其事的,直接把那将军的脑袋也搬家不就完了吗!” “据我所知,那孙将军可是奉了御诏,名为助韵城王驻守南疆,实则是当今圣上安排在王爷身边的眼线,毕竟王爷手握重兵,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我想世子殿下要比我清楚的多。” “可本世子在山上着实无聊啊。”南宫秀辙说着,起身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无奈的咀嚼着。 莫迟鸢一笑,随后说道:“这样吧,倘若世子殿下肯帮我一个忙,之后的话,下山的事情,师父那里我去说,怎么样?” “成交!”南宫秀辙拍了一下书桌,一口答应下来。 —— 这日,千绝峰下起了雪,整片山峦银装素裹,煞是壮观。 叶师姐的小院内,有一对母女,年轻貌美的母亲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堆起了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雪人。 “娘亲,好冷啊,怎么叶姑姑还不回来啊?”大致四五岁的小姑娘仰着头问身边的母亲。 漂亮女人温柔一笑,弯下身子帮小姑娘系紧棉衣的扣子,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道:“乔儿乖,叶姑姑有事情要处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乔儿姑娘乖乖点点头,便扭过头去和雪人玩耍了。 这时,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公子哥倒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小院,正是韵城王世子爷南宫秀辙。 漂亮女人察觉到了脚步声,转过身去,与南宫秀辙四目相对。 南宫秀辙丝毫不掩饰眼睛中的惊艳之色,而漂亮女人在第一眼看到南宫秀辙的时候,也明显有片刻的失神。 “你是?”南宫秀辙问。 “妾身姜氏见过公子。”漂亮女人微微垂头,表示敬意。 妾身?嫁人了? 南宫秀辙这才注意到了女人身后的小姑娘,随后面色一僵,摆摆手,冷声道:“叶姑娘呢?” “妾身不知。”漂亮女人答道。 这时,叫乔儿的小姑娘走上前来,丝毫不怕生的看着南宫秀辙,问道:“叔叔,你也是来找叶姑姑的吗?” “小屁孩,别乱叫,本世子可不是你叔叔。”南宫秀辙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这一出院门,正遇上归来的叶惜含。 “世子殿下,你是来找我的?”叶惜含问。 南宫秀辙点点头,道:“对的,本世子找你有一件大事。” “什么事?”叶惜含说着,绕过南宫秀辙移步院门前,看到了在院中等候的母女。 南宫秀辙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咬着牙说道:“本世子自年少之时随家父上山,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便被你深深吸引,这么多年过去仍是不能忘怀,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谢过世子抬爱。”叶惜含轻轻一笑,继续说道:“雪还未停,天这么冷,世子殿下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我打算明日便向你师父正式提亲,再加上我父王亦对你赞不绝口,他肯定会亲自登山与苏先生洽谈你我的婚事,你看如何?”南宫秀辙眸底划过一丝阴谋,接着伸手去抓叶惜含的手。 “世子殿下,请自重。”叶惜含躲开南宫秀辙的手,面色微霜。 见状,南宫秀辙假装尴尬的挠挠脑袋,便自行离去。 “叶姑姑。”乔儿小跑着奔向进院来叶惜含,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要是莫迟鸢在场的话,肯定会想起他的小清越。 叶惜含蹲下身子,抚着乔儿冻的通红的脸蛋,又看了看满院的小脚印,不免心生怜惜,连忙抱起乔儿,向屋中走去。 —— “你想摸她手的时候,她当真让你自重?”莫迟鸢问。 南宫秀辙放下手中的茶具,心有余悸道:“你当时那是不在场,我感觉我再不识趣离开的话,她真的会一剑砍了我的手。” 莫迟鸢点点头,继续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嫁的男人必须是天下第一?” 南宫秀辙不乐意了,有点气愤道:“我说铁柱,你当不当我是兄弟,我这冒着被砍的危险去替你办事,到头来你还不相信我。” 莫迟鸢听罢,嘿嘿一笑,看着南宫秀辙颇为委屈的表情,安慰道:“好了,我的世子殿下,我答应你,明天我们下山怎么样?” “一言为定!”南宫秀辙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双手按在莫迟鸢肩膀上,道:“这才是好兄弟嘛。” —— 两日后。 “含含,含含,你等等我。” 山门外,莫迟鸢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叶惜含的屁股后,而叶惜含则根本是充耳不闻,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莫迟鸢停下脚步,注视着叶惜含的背影,淡淡道:“我今日就下山去了,也不知此去,再回来时是何年何月,况且,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都说不定呢。” 叶惜含闻言,脚步一顿。 “你要去哪里?” 听着叶惜含清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莫迟鸢嘴角一勾,道:“如果你担心我会死的话,就不如与我一起下山,从此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再也不用理会这世间诸般凡尘俗事。” “神仙眷侣?”叶惜含徐徐转身,盯着目光灼灼的莫迟鸢,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很多年前,在青城山上,尚是少年的你曾说过,男儿当要与世争锋,要做枭雄。” “命重要,还是所谓志向更重要?”莫迟鸢反问。 叶惜含沉默。 莫迟鸢细眯双眸,徐徐转身,留给叶惜含一个稍显落寞的背影,向着山下走去。 “等等。”叶惜含似有些赌气的喊道。 莫迟鸢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叶惜含死死盯着他,此时她的两眸中充溢着矛盾之色,关闭了二十多年的心扉下第一次浮起一丝涟漪。 “你这次上山来,是专程来寻我吗?” 片刻后,她轻声问。 七年了,莫迟鸢早已不是那个青城山上那个稚嫩的少年,而是她面前这个贪生怕死,举止轻浮,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登徒子。 “不是。”莫迟鸢回答的很干脆。 “好,那我再问你,你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吗?”叶惜含继续问。 “是。”莫迟鸢斩钉截铁道,稍顿,继续说道:“人这一辈子太短,短到令所有人都贪生怕死,我当然不例外。” “那下山后,你作何打算?” “我曾说过我要做枭雄,但我不幸,生逢太平盛世,四海无战祸,这一腔热血抱负,也只怕要付诸空谈,除非我去做那祸乱天下的奸贼,否则绝无寸机。”莫迟鸢苦笑。 “祸乱天下?你行吗?”叶惜含的指甲掐进了自己肉中,而丝毫未发觉。 “我倘若真做了那荼毒苍生,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你叶惜含该当如何?” 莫迟鸢转过身,目光灼灼。 “那我就跟你下山。”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莫迟鸢看着叶惜含被自己掐白了的手指,嘴角一勾。 “你此次上山来,是为了见我吗?” “是。” “那你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吗?” “不是。” 叶惜含轻笑,笑的倾国倾城。 —— “梅师伯,你说国安寺一哲大师收了铁柱做弟子?这不是明摆着和我抢徒弟吗?”沐紫霄亲自泡了一盏茶,端到老剑神梅寒山面前,愤愤不平道。 梅老剑神抚着花白的胡须,笑眯眯道:“老朽岂能不知紫霄你对这铁柱喜爱的紧,所以特才拜托了一哲大师破例收了铁柱为弟子,须知那一哲高僧可是当天下数一数二的武道高人,等铁柱学成归来,你这做师父的也脸上有光不是?” “话是那么说没错,可是自铁柱拜入我门下,我这做师父的都未尝教过他一天功夫,到头来反而被国安寺的老和尚抢了去,我这心里不是滋味啊。”沐紫霄叹了一口气。 梅老剑神慢慢饮着茶,笑而不语,沐紫霄也没再多言。 须臾,茶毕。 梅老剑神起身,走到门前,突然转过身来,凝眉问道:“山门前的老祖宗的剑似有轻微移迹,乃是贤侄所为?” 沐紫霄点点头,道:“可我终究没能取下来。” “哈哈哈,待你取下它来之日,你便能与那一哲和尚去抢徒弟了。”梅老剑神大笑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