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陛下召您侍寝》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一章 离燕 袁飞星看着天边刚露的鱼肚白,咬着牙忍住因为韧带紧绷的疼痛带来的眼角的泪意,左脚吊在房梁垂下的麻绳扣中,右腿绷得笔直,两腿近乎于一条笔直的线。 他天生泪多,即使不想掉眼泪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红了眼眶。戏班子的掌班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直拍着他师傅的肩膀叹气。 他师傅是燕城里顶有名的花旦程老板,见过他师傅唱戏的人都说是见到了天上的嫦娥,前朝的贵妃,再美的女子也比不过他的扮相。这样口口相传,名气愈发大起来,竟然传到了京城金陵。 前些日子从京城来了一个大官的孙子,要请整个戏班去京城给护国公的七十大寿祝寿,掌班推辞了几次不成,只好应承了下来。 袁飞星一边练功一边想,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是王侯将相,有些人生下来就命如草芥,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呢。想了老半天韧带的疼痛已经麻木,他的师傅起床洗漱换好了一身素服,过来敲了敲他的脑袋。“走了,要启程了。” “欸。” 袁飞星应了一声,抖着身子却控制不了自己已经麻掉的左腿,程老板无奈地抬手将他的脚从麻绳扣里面解救出来,俯下身揉了揉他的腿根。 “昨天不就和你说了,今日我们上京,不用早起练功了么?”程老板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子的头发还很软,摸起来就像是兔子的绒毛。程老板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看他刚刚到自己腰际,红着眼眶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心底叹气,一把将他抱起来。 袁飞星毕竟只是个六岁小儿,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不愿意上金陵,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用权利逼迫他们上金陵。他只知道自己师傅不开心。“师傅说过,要成角儿,就要吃苦。飞星要成角儿,要成这四海八国里面最出名的角儿。” 程老板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撩起了蓝花布的门帘往外走,一个飞星不认识的瘦削的青年男子拿着他们的包裹行李站在马车旁边:“那我们飞星为什么非要做最出名的那个呢?” 程老板把他放在了马车的上示意他先进去,没想到飞星站在马车上平视自己。飞星握着自己师傅冰冷的手,认真的看着自己师傅的眼睛:“师傅,飞星如果做到了,师傅就可以安享富贵,再也没有人能逼迫您做您不愿意做的事情了。”他笑起来,吧唧在程老板脸上亲了一口,飞快地钻进了马车里。 程老板站在马车旁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头笑了一下,扶着车门也坐了进去。他把有些兴奋要出远门的飞星揽进怀里,撩开车窗帘叫拿行李的男子把包裹放进马车里。 瘦削的黑衣青年依言而行,朝车队前面带队的主子招手示意已经准备完成可以上路,便坐在了车夫旁边,抱着怀中剑开始闭目养神。 车队驶出了燕城。 颠簸着,黑衣男子的思绪有些飘远。刚刚程老板的笑真好看啊,也莫名有些眼熟,好像在金陵城里,有谁的笑容也和他那般相像的。 燕城在大魏国土的北方平原,而金陵城在南方丘陵区,车队里出了袁飞星还小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这一路绝不平顺,而且此去一别再难回故土。程老板看着自己怀里已经睡熟的孩子,眉头拧成了麻花,他不清楚为何护国公的孙子非要请他们一行上京贺寿,他根本不信金陵城里没有上好的戏班。 “轩辕兄,”程老板忍不住开口。 马车车辕上坐着的轩辕果然没有休息,听见他叫自己,立刻就应了一声。“程老板不必用敬语,我本是世子的家仆,程老板直接叫我轩辕便可。” 程老板听闻不可置否,却也不再与他在称谓上再费口舌,“在下听闻金陵内,歌舞升平,四海来朝,怎会没有像样的戏班来给护国公贺寿,非要千里迢迢到燕城请我等草民?” 轩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说:“程老板多虑了。真的是您的名声已经传到了金陵,不知是谁去了燕城捧了您的场,回来后无意中和护国公谈论了一番,恰巧又被世子听见,这才费心费力去燕城请您,为的就是给护国公一个惊喜。” 程老板想他的说法实在天衣无缝,便也知道自己究竟问不出什么,也就道了一声多谢,不再言语。 倒是轩辕在车外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又唤了一声:“程老板。” “怎么了?” “在下想请问一声您的名讳,不知道方不方便。” “我打小在戏班长大,只有艺名千冉。你叫我程千冉就好。” 轩辕捏住了怀里的宝剑,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金陵城中姓程的人家,却丝毫不记得有类似于程千冉一般的绝色人物。 他想起那天刚进燕城的戏班子,跟着世子走进紫漆木门之后的昏暗房间,掌班对着那个坐在厅堂挂着的梁红玉击鼓图前的人作揖,连声音都不敢放大。那个人一袭蓝色布衣,腰束玉带,纤眉入鬓,一双桃花眼明明应该无端惹风流,却偏偏那抬眼间的一瞥,让他心生寒意。 轩辕记忆尤深的是护国公府世子,他的主子秦宵在说明来意之后,程千冉毫不犹豫的一声:“不去。” 那一声斩钉截铁,愣是把以为此行必然轻松不必费什么唇舌的世子殿下给怔住了三秒。轩辕也愣住了。谁人不知道一去金陵这一出戏一演日后就是荣华富贵,居然有人能眼也不眨推辞了护国公世子之请,半点面子不留。 程千冉似乎是这样的性子惯了,也不管对方是谁,只是勾起了唇角冷冷一笑:“这北方城池的官员百姓都知道,要看我程千冉的戏,向来只有到戏园子里拿票看,却从没有把我请出去过的。何况金陵与燕城相隔千里,我这一破例,岂不是日后谁人请我,我都得登门供主人戏耍品鉴一番?我们这个戏班,日后可还有安生日子过得?” 轩辕当时听他口吻之讥讽,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秦宵按住他的手,好言好语地费了一番唇舌。然而程千冉一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模样,还屡屡出言相讥,轩辕心血气涌,等在反应过来,剑锋已经抵在了程千冉的脖子上。 秦宵原本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早就收了回去,站在一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面无表情。 程千冉倒是丝毫不惧轩辕的剑锋,他本比轩辕矮了半头,双手按着宝剑抬眼看他,“怎么,现在又要对我动武?难道要一路挟持我去金陵为你们老爷贺寿么?” 秦宵这时拍了拍轩辕的肩膀,叹了口气:“程老板,我原先却也不想来威胁你。但是你要知道,我知道你的底细。若你实在不愿意回金陵,我倒也是无甚所谓,但是那底细若是被人散播出去,你和这整个戏班子,包括你那个小徒弟,还能好好地活着吗?” 就算程千冉此时脸色未变,但是执剑抵着他的轩辕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体一瞬间内变得僵硬。轩辕跟在世子身边许久,却从不知他何时拿捏住了一个燕城人的软肋。但是听闻秦宵这样言语,估计金陵之行已经八九不离十,也就收了剑,朝僵在原地的程老板抱拳示歉,跟着秦宵出了这间秋日里略显阴冷潮湿的房间。 轩辕跟着马车的颠簸放松了思绪,不打算再纠结程千冉的态度问题。而马车车厢里隐隐传来男人的吟唱,更是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第一来母亲免受惊;第二来保护了蒲州旧禅林;第三来三百僧人得安稳;第四来老爹爹旅榇安然返博林:第五来欢郎弟弟年纪小,也留下崔家后代根。倘若是莺莺惜性命,眼见得伽蓝火内焚、诸僧血污痕、先灵化灰尘、可怜爱弟亲、痛哉慈母恩,我一家大小就活不成哪” 轩辕认得这首曲子。有一年的花朝节,世子妃在郊外设宴,邀了许多京官儿的夫人小姐们游春送花神,请来的梨园戏班也唱了这一出西皮流水。只不过不止唱的这一小段,连着张生莺莺私会送别也唱了,弄得在座的一众夫人小姐好一番面红耳赤春心萌动。 那个时候轩辕对这首曲子还不大上心,今天侧耳听着程千冉唱,到也有点心中惴惴,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马车车夫坐在另一边朝轩辕爽朗地笑:“沾了世子的光,我这一路可有好耳福!” 轩辕只抱着剑问他:“我们这一路还要走多久?” “远着那!陆路走完,还要走水路,马车昨晚,还要去做船哪。进了南边,水路比较发达,就不用跑马了。” 轩辕点了点头,却听见门帘里面传来一声有些沙哑的“轩辕”来。 程千冉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可能和世子说一声,这一路都走陆路吗?” 轩辕好奇道:“怎么?你还想着半路逃走不成?” 程千冉没理他,只是脸色愈发苍白起来:“我晕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章 水祸(1) 因为在燕城耽搁的时间比较久,走陆路赶不上寿宴,世子秦宵还是拒绝了程千冉的请求,到了长江边上,就重新换了艘大船。在船上歇了一晚,第二日凌晨就趁着风向正好,一路顺流而下去往金陵。 程千冉倒是真的没有欺瞒护国公府的人,他是真的晕船。刚上船就直头晕犯恶心,就算平常一个健健康康玉树临风的七尺男儿,硬生生被晕船折腾的虚弱到不行,自从上了船就再也没有出过房间。袁飞星从没见过自己印象里一直天不怕地不怕刀枪不入的师傅这幅某样,吓得慌了神,寸步不离程千冉,连一日三餐都是他取来放到房间里侍候他师傅吃,硬生生把自己练成了一个二十四孝好徒弟。倒把船老大和船上的厨子羡慕得紧,直拿他做榜样教训自己的儿子和徒弟,让袁飞星小小地出了回风头。 轩辕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秦宵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简直振聋发聩。他本来是去找世子回禀船只的情况和路途进程,却被秦宵安排去照顾一下程千冉。 “轩辕,你去好好看着千冉,别让他受惊。这一路水流湍急,他怕是休息不好,你去替我照看着他点。” “主子,我能不能问为啥是我” 秦宵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我这次出行根本没带侍女,就带了你一个侍卫,你不去,我去?” 轩辕没辙,再抬起头看路就发现已经走到了程千冉的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正想敲门,门却自己打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袁飞星。小孩儿仰头看着他,因为轩辕比他高了太多,飞星只能努力仰起脖子,伸长了手臂要接过他手中的蓝青花的瓷碗。“谢谢轩辕哥哥,我拿进去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轩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抬起了手臂故意让飞星够不到自己手里的碗,还假惺惺地说:“我怕你弄洒了,帮你放进去吧。” 袁飞星有些不情愿,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办法从轩辕手里抢过碗来,只能侧身帮他大开了门,眼看着轩辕端着粥进去了,才恼怒地跺了跺脚,转身关了门。 轩辕进了房间就一直用余光打量躺在床上的人。程千冉听到轩辕和自己徒弟的几句小争执,也听到他走进来的脚步声,却不愿起来,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假寐。轩辕在桌上放下了碗,实在有些担心程千冉,又想起世子的嘱咐,于是便朝床边走了几步,欲上前探探他的脉搏。没想到飞星突然冲过来拦住了他,一副小母鸡护崽儿的样子,一张瘦脸气的圆鼓鼓:“你想干嘛!” 轩辕把他拨到一边儿去,“我看看你师父要不要紧。”他刚按上程千冉的手腕,就被人反手扣住了右手。 程千冉压着他的手慢慢起身,把跑过来的飞星搂进怀里,才放开了被捏着手的轩辕的手腕。“在下没事,只是恶心头晕,吃不下饭。劳世子费心。麻烦您回去知会一声,我程千冉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戏子,因为一个戏子让唯一带着的侍卫离开身边,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轩辕甩了甩自己的手腕,程千冉的力气并不大,对他毫无影响,就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抓住了有点点丢脸。轩辕恭敬地抱了个拳,转身出去了。 轩辕这下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程千冉生长在燕城,还晕船,难道就一定不是金陵人吗?金陵城中虽然在他印象里不曾有过他这样的人物,但是名字可以改,身份可以变,而这个程千冉,一定一定,是和自己主子有瓜葛的人物。 房间里程千冉喝完那一碗白粥,袁飞星端着碗要还到厨房去,却听见身后师傅的声音传来:“飞星,你送完碗之后就不用过来了。这些天你照顾我也很累了,去掌班房里和他一起休息吧,他那边有两张床,你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袁飞星立刻转头拒绝:“师傅,我不累。而且您” 程千冉朝他摇了摇头,抬手放下了帷帐。袁飞星看见他的身子重新躺了回去,咬了咬唇,出去了。 程千冉一向不喜欢徒弟忤逆他的意思。袁飞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乖乖地去厨房送了碗,就往掌班的房间走,路上却又碰见了身影匆忙的轩辕。“诶,轩辕哥你干嘛去?” 轩辕咬咬牙,又把挡了自己路的小孩子拨到一边,匆匆忙忙地走了。 袁飞星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神经。” 没人看见世子秦宵轻轻推开了程千冉的房门,走了进去。 秦宵锁了门,自顾自地坐在了茶桌边上,抬手把倒扣着的青花瓷的杯子翻了过来,斟了一杯茶给自己。茶水有些凉了,但还能闻见香气来,那香气缠缠绕绕,勾着秦宵,和程千冉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秦宵不禁又想起来那天在燕城的阴暗房间里看到程千冉的那一刻。程千冉坐在阴影里,他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是喜是怒,是悲是哀。墙上挂着的梁红玉击鼓图发黄发旧,画上的女子却眉目如新,神情肃穆如真。他险些被那幅画里的女子神色吓住,想要远离这空气里都充斥着压抑的房间,还有被阴影笼罩的那个人。 可是转念想起曾经明媚灿烂,神采飞扬的少年,他心中陡然升起的逃避之意就消失遁形了。虽然用的是他最讨厌的方式逼迫了他随他回金陵,但是至少自己的目的还算是达到了。 秦宵放下杯子,转了个身正对着床。“千冉,你还好吗?” 船舱里一片死寂。秦宵见他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千冉,我知道你怪我当初不信你,所以如今才不愿意理我。但是当时我也才刚刚失去父亲,况且年纪尚小,实在没有办法去判断是非。我如今千里迢迢来见你一面,你就不愿意和我说几句话吗?” 床上的帷帐猛地被人拉开。 程千冉坐起身,从帷帐后面露出半张脸来,从眼角眉梢透出寒意来,扯着嘴角冷冷一笑:“草民可从未想和护国公府世子扯上关系。” 秦宵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程千冉不自在地朝后避了避,秦宵直接坐在了他的床沿边上,把碍事的帷帐重新挂起来,然后一把抓住了程千冉冰凉的双手。“阿靖,我” “我不是阿靖,阿靖早就死了。”程千冉抬眼看他,任由秦宵紧紧攥着他的双手,不避不躲。“世子殿下还是叫我千冉吧,我听着心里还好受一点,不止于想把您赶出去。” 秦宵无奈地笑了:“千冉你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你今日支开你那个小徒弟,难道不是知道我要来吗?” “是,我的确知道你要来。”程千冉低头看着两个人交叠的双手,“但是,我只是不希望飞星知道我们两个曾经认识。我和你有牵扯已经够了,我不希望后辈卷到你们朝廷纷争里面去。” 秦宵按住了他的肩膀:“你难道不想查清楚当年袁副将身上的冤案吗?你难道不想洗清自己父亲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罪名吗?我相信袁叔叔是不会做出背叛我父亲的事情的,难道你不想让他老人家沉冤得雪,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息吗?” 程千冉冷漠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拂下去,“当年的事情已经是铁证如山,大凉的国书也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地放在魏帝的御案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况且我当时只有八岁,父亲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和我说,现如今袁府也已经是别人的府邸。翻案?哼!谈何容易?” 秦宵梗住了一瞬,刚想再和他说些什么,房间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并且由远及近,一时间,众人的喊叫声,脚步声和窗外哗啦啦的水声响成一片。船身猛烈的摇晃起来。 秦宵暗道一声不好,程千冉果然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千冉,你没事吧,我给你倒点水你躺下休息” “我没事,”程千冉推开他,“你开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船这么晃” “诶,你先躺下。我去去就来。”秦宵起身几步走到门边,解锁拉开大门,朝门外探出头去,“轩辕!轩辕!” 轩辕正苦于哪里都找不到自家主子,听见了他的叫喊声立即赶到了程千冉房门口。“世子!赶紧带着程老板走,我们遇上水盗了!” “水盗?!”秦宵神色一凛,“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段路上会出现水盗?那个不长眼睛的连护国公府的船都敢截?没看见桅杆上的护国公府的旗帜吗?!” “属下不知,在出发之前属下曾经仔细查过,各段水域所属的地方官属下也接触过,他们说过绝对安全的。”轩辕一脸苦大仇深。“等回去,属下一定和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让他们知道欺瞒护国公府的下场!”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不管那么多了,我带着千冉从船尾走,你去把掌班和那个孩子也带到船尾来。”秦宵说着,急忙回身跑到床边一把把程千冉从床上打横抱起来。 “水贼?!”程千冉一听见他们说“水盗”二字,一张小脸儿瞬间煞白。秦宵心道不好,知他想起了曾经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急忙搂紧了他朝船尾跑去。 “千冉,千冉你别慌,这次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你相信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章 水祸(2) 程千冉发现自己竟然听不见身边的声音了,他抬眼间看见秦宵焦急的脸,身边的木质船的墙壁急速后退,脑中却一片混沌,连思考都没有办法思考。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他八岁时的夏天。 那个时候也是一艘船上,他被黑色的布条蒙着眼睛,口中堵着毛巾,双手反剪绑在背后,双腿蜷缩着被麻绳困在一起,整个人被绑的如同一只蚕蛹,动弹不得。而且身边的那个男人,还在他耳边重复着:“如果他不来,我就砍掉你一个胳膊扔在他府邸大门前。要是还不来,就砍掉另一只。要是再不来,我就把你做成人彘让他看看” 那个男人,还说了什么?还说了什么? 秦宵焦急地看着自己抱着的人浑身颤抖冒着冷汗,明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一个大男人了,却轻的和当初未及冠时一样。他隐隐知道当初他八岁的时候在船上发生了什么,也猜到了程千冉的晕船和这件事有关,但是却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程千冉在那一次绑架之后,紧接着又遭遇了袁府被抄家,袁副将被斩首示众,袁家男丁被流放,女眷充当官妓的惨事。 “千冉,千冉,你现在需要清醒!现在不是当初你八岁的时候!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秦宵拼命摇晃着他,“我把你藏在这里,等掌班和你徒弟来了,你们就待在一起,躲在这里别出声,听见没有?” “我”程千冉晃了晃头,一把推开他,“你走,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 秦宵把他放在船尾的杂物间里,用所有的柴草和木箱给程千冉搭成一个小小的空间让他藏在里面。他搂了一下程千冉的肩膀,把自己的佩剑交给他。“千冉,你还记得我父亲和袁叔叔交给你的剑法吗?我去会会那群小贼,你好好保护你自己!你要知道!现在不是二十年前!你可以杀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我保你平安无事!” 程千冉攥住了秦宵贴身的白虹宝剑,“你去不用管我。” 秦宵摸了摸他的头发:“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嗯”程千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把白虹宝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秦宵松了口气要朝门外去,却被人一脚踹破了门,轩辕冲进来拉住了秦宵的手:“世子不好了!掌班和飞星还有船老大的家眷都被水盗给抓了!他们正在逼船老大把船上所有人都赶到甲板上去!” 秦宵急忙想捂住轩辕的嘴,但是程千冉已经把所有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见了。秦宵见到千冉扶着木箱站起来就知道事情要糟。 “你不必把我藏在这里了。我要去见飞星!” “千冉,千冉你冷静点。”秦宵想拦他,却反被程千冉抓住了手。 “我不能不能让飞星受一遍我受过的苦!”程千冉看着秦宵的眼睛里的迷茫和恐惧早已经褪去,秦宵看着他的愤怒和担心早已占了上风,暗自心惊那个孩子在他心中占的分量竟然如此之大。 秦宵知道,程千冉如今看起来文弱不堪,但是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曾经敢大闹护国公府,敢揪太上皇的胡子的男孩儿即使失去了尊贵的身份也从没放弃过骨子里的骄傲。他是个男人!是个本应该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男人! 他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年的携手并肩,如今,终于可以重回二十年前的时光,像当年大闹护国公府一样一起放火,即使受罚也是并肩跪祠堂! “好,我们一起去。” 程千冉知道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少年时光,眼眶不禁泛上了湿意。那段记忆,是他堕入地狱之后连触摸都不敢的希望。每次回想,在美好的梦境中重游,等醒过来,就是凌迟一般的现实。 他本应该和他的父亲一样,纵横沙场,看尽长河落日的啊。 “秦兄,千冉再称你一声秦兄,拜托你,一定要救回飞星。” “千冉,你放心。” 甲板上—— “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到齐了啊?!啊?!”满面络腮胡子的赤膊大汉扛着一把半人高泛着寒光的三环大刀在甲板上踱步,从甲板上堆着的货箱里拿出一个红的鲜艳欲滴的苹果狠狠一啃便是汁水四溅。“我们老大听说,这船上可有个美人儿等着被我们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呢!” 甲板上一众赤膊古铜色皮肤的壮汉闻言都轰然大笑起来,踹翻了甲板上的货箱,苹果翻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轩辕忍不住吼了出来:“你家老大没告诉过你,这艘船可是护国公府的船么?!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护国公府的船都敢截!” 那个络腮胡子大笑,把啃了一半儿的苹果扔到了轩辕脚下,“笑话,这天这么黑,鬼知道这是谁的船?!等我把你们杀光,旗子往长江里一扔,谁知道我杀了谁?兄弟们说是不是!” 四周水盗又是一番哄闹大笑。 “呸!你也不瞧瞧!这船上哪有女子供你们抢!怕不是你们截错了船!”袁飞星虽然被困了四肢跪在络腮胡子旁边,却丝毫不畏惧这一堆粗人,大声嚷嚷起来。 “小乖乖,这话你可说的不对!”那络腮胡子一脚踹翻了袁飞星,脚狠狠地碾上了少年单薄的胸膛,“你那个名满燕城的师父,可不就是一个大美人儿吗哈哈哈哈!” 四周又是一阵流氓口哨声,笑声,嘘声交杂。 袁飞星气的双目赤红:“你放屁!你敢打我师父的主意,我必定让你不得好死!” 络腮胡子闻言脚下的力道更重了些,把踩在他胸膛上的脚挪到了他的脖子上辗转碾压,直让袁飞星头部充血,耳鸣不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说什么大话?你既然想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络腮胡子捋了把自己锃亮的大刀,抬起手举刀要砍掉袁飞星的头颅。 “慢着!”程千冉一把推开在前面挡着自己的秦宵。“你若是不想我现在就自刎再此,就放开我的徒儿。”他一把抽出了白虹剑,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络腮胡子重新把刀扛到了背上,脚也离开了袁飞星的脖子。袁飞星乍一呼吸到空气,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火辣辣地痛起来。但是一切都比不上他充血的眼睛看都看不清的那个白衣人重要,嘶哑着喉咙喊:“师父!” 程千冉不理他,只是看着那个络腮胡子:“你们老大胆子也真是大,就不怕你们有来无回么?” “美人儿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我们头儿早就拿到情报了,这船上会功夫的就两个人,”络腮胡子道,“一个,护国公府世子,还有一个世子侍卫嘛。我们大伙儿都是一个顶十个的好汉,还怕这两个不成?” 秦宵拽住了程千冉的衣襟,悄声道:“你别过去。我和轩辕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杀这几个流寇不在话下。” 程千冉冷笑一声:“流寇?我看着可不像。世子好好想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小人。这可是身边的人出卖的你。” 秦宵顿了顿:“谁出卖的我我自会查清,但是眼下形势严峻,你莫要轻举妄动。” 程千冉看了他一眼:“我有办法保全你们。你相信我,我自己去护国公府。” 秦宵急道:“你又想干嘛!” 程千冉也不再看他,又超前走了一步:“那边的人,你们是不是只要程千冉一个?” 络腮胡子应声道:“对!若你自己出来和我们走,我们可以放过这一船的人!” 程千冉甩开了秦宵的手,扔了白虹宝剑:“我出来了。你把飞星和其他人放了。” 络腮胡子拍了拍手,鹰隼一般的眼睛里闪出一丝精光:“放了!” 他踢了一脚袁飞星,其他人身上捆着的绳子也被其他水盗割开,秦宵眼见飞星掌班船老大的家人被放回来,眯起了眼睛。 “就是现在!”秦宵大吼一声捡起程千冉丢在地上的白虹宝剑,轩辕闻声长剑出鞘如一声鹰啼,两个人身形交错朝那络腮胡子掠去,双剑纵横光影交错直要取那水盗的狗命!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水贼长刀一横阻住他二人身形。络腮胡子不欲与他们纠缠,三环大刀撑在地上,借力如狼一样从秦宵和轩辕头顶跃过去。程千冉看见他的身影朝自己飞来,强壮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带着他从甲板上一跃而起! “师傅!” “阿靖!” 秦宵和轩辕转身要追络腮胡子和程千冉,却被反应过来围上来的水盗们挡住了去路。袁飞星冲到船边翻身就要跳到水里,却被掌班死死地抓住了双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四章 水祸(3) 程千冉被络腮胡子带着在水上飞,只觉得头晕目眩,紧紧闭上了双目。 “千冉?”程千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络腮胡子的手臂勒得很紧,坚硬如同顽石的肌肉硌得他生疼,却正好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强撑着睁开眼仔细看了看刚刚看不太清楚,此刻又被胡子遮住了半张脸的人,顿时又惊又怒。 “耶律雄奇,你无不无聊?!”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络腮胡子道。他虽然身材高大,体型魁梧,但是却身法轻盈,在水上几个起落,便到了岸边。河岸边茂密的芦苇丛里拴着他早就准备好的骏马,马背上搭着一件黑金一件藏青的毛毡披风。络腮胡子抽出黑色的那件把程千冉密不透风地裹起来,自己大手一甩把藏青色的围在身上。 络腮胡子扛着程千冉翻身上马,大刀一拍马屁勒紧缰绳,那胯下的骏马抬起前蹄长嘶一声窜了出去。 程千冉在马背上颠得无名火起,也不欲开口多言,任由络腮胡子把自己一路飞驰带到了就近城镇的旅舍,等络腮胡子翻身下马把自己接下来,一言不发噔噔上了二楼的房间,随便推开了一扇空着的房间的房门,坐在了榻上。 老板娘赶着追上来指着脑门说他:“你这个小伙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啦”却看见程千冉俊俏模样一下红了脸,被络腮胡子塞了一把碎银打发了出去。 “小千冉,怎么生气了?” 络腮胡子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刚倒满就被程千冉顺手拿过去喝了。络腮胡子也不生气,“嘿呀你”怪叫了一声又翻了一个杯子倒满水给自己喝。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程千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而络腮胡子却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他的凌厉的眼风行刑。“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万一你走不下那艘船怎么办?” “嗨,我早就打听过了,世子出门为求轻装简行为避免人多嘴杂特地只带了一个随从去燕城。再说了,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出入十万大军都犹入无人之境啊!” 程千冉不是没听说过他的本事,只是从未亲眼见识过。 传说大魏北边东胡帝国以契丹族为首,是一个由游牧民族联合建立的帝国。其中契丹族与汉族相亲,求娶太上皇的胞姐仙嬉长公主。于是仙嬉长公主16岁和亲东胡,做了契丹王妃。而今契丹与大魏交好,东胡帝国与大魏两国的江湖人士之间的交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期。 耶律雄奇,就是一个连接两国江湖的重要人物,江湖人称“契丹狼”。他是汉族人和契丹族的混血,遗传了契丹人的蓝色眼睛,魁梧体型和骁勇无畏的性格,又同时拥有汉人的细腻心思,缜密逻辑和及其优秀的语言天赋。他善战好武却崇尚和平,因此游走于东胡和大魏之间,成功地游说两国江湖人士减少了纷争,建立了每四年在边境线上举行一次两国武林交流群英会的习俗,颇受两国江湖人士的尊敬。 “就算是这样,你干嘛无缘无故把我带走?对飞星下手那么恨,他哪里招惹你了?”程千冉恨恨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惯,若是飞星吓出了什么毛病,他绝饶不了这个络腮胡子! 耶律雄奇惊讶道:“哎呀原来那个小子已经这么大了啊,上次我见他还只是襁褓里的一个小婴儿呢。一眨眼过去了那么多年,不认识也是情理之中嘛。” 程千冉翻了个白眼给他。现在他唯一谢谢这匹狼的地方就是让他的双脚重新踏上了土地,不在船上摇摇晃晃之后他简直宛如重生了一般。 耶律雄奇见他没有理会自己,于是坐在了他旁边,“小千冉,按理说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叔,现在不敬老也就罢了,怎么还和我没大没小起来了?这样不好,不好。” 程千冉只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你也不能没和我商量就来这一出。你若只是上船来寻我,世子指不定还能与你把酒言欢一番。可你如今截了护国公府的船,他们定是要通缉你的。” “那你在船上怎么不说你认识我?害我以为你要配合我演戏演到底呢!”耶律雄奇不以为意,翘起了二郎腿斜卧在了榻上。 程千冉气的起身过去揪住了他的胡子:“你的胡子长成这样,鬼知道你是谁啊!起来!我要把你的胡子全剃了!” 耶律雄奇留着汉人一样的长发,但是却不像汉人一样梳洗束发,而是延取了契丹的习俗,脸颊两侧各编了两条细细的小辫子垂着,剩下的头发就随意披在脑后,也不去打理。虽然已经年近不惑,但练武之人注重抱元守一,汲取天地灵气,因此脸上乱蓬蓬的胡子刮掉之后,深邃的五官,鹰隼一般犀利的蓝绿色的眼眸,古铜色不怎么松弛的皮肤,配上周身自带的正气凛然,分外逼人。 “我记得你曾经和我保证,此生不会再踏出燕城一步,如今为何打破你的誓言?”耶律雄奇抖了抖身上不小心落到的胡须,从榻上站起身来。 程千冉把剃刀往桌上一扔,“世子拿我的罪臣之子的身份威胁我,我能如何?” “我可听说,那护国公府的世子与你是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啊。”耶律雄奇冷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至交好友吗?” 程千冉摇了摇头,“他叫我回去,是想叫我和他一起为父亲翻案。” “是吗!袁将军可以翻案!我就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耶律雄奇大喜,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对劲,拧起了眉头,“可是这件事过去了二十年,他为何现在才提起来?” “他有他的打算,我自然也有我的打算。”程千冉走到一旁的水盆架子边上浣了浣手,“我原先是动过这个念头,但是苦于我孤身一人,又是戴罪之身,难以谋划,只能窝在燕城先求自保。近几年我看着飞星长大,唱了几千戏文也算看尽了人生苦乐,翻案之心原也没有那么重了。我只求能看着飞星成年,娶妻生子,最后我也可以皈依佛门,脱离苦海。” 耶律雄奇看着他一步步走回来,心下暗叹了一声他的风流身段,听得他继续说道:“可是前几日秦宵他重新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我就从未放下过!燕城的平静日子,什么程千冉,什么盛世风华,那些都他妈是假的,我还是当年的袁靖!我宁可当年死在了流放的途中,或者在玉门关修城门累死了!也比现在,我看着那些想要亲近我的权贵的嘴脸就觉得恶心强的多了!” 耶律雄奇叹了口气,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 “千冉,你当初成年请我赐字,我说千冉就很好。你比袁将军还要刚硬,但是为人做事,过刚易折啊。千冉千冉,我叫了你这么多遍,你怎么就不明白?” “叔,我明白的。”程千冉低下了头去,“但是那是我的父亲,怎么能说忘掉就忘掉?” “我知道,你一说翻案我就知道了。我当初从流放途中救你出来特意把你送到距金陵千里之外的燕城就是不想让你碰到故人,就是怕你重新提起这件事回去掺和那么一脚。”耶律雄奇捶着桌子,“你明白?你明白个屁!我费了多大劲从流放途中把你截下来,现在和我说你巴巴地要跑回金陵要给袁将军翻案?你是去翻案还是送死!你有几分的把握!” 程千冉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已经忍泪忍得通红,“叔!你不懂那是我的父亲!我怎么能让他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让袁家乃至袁家的后人,都背负着耻辱活下去!” “千冉,我知你的性子。”耶律雄奇叹气,“话谈到这个份上,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了。现在我只想知道,秦宵知道你在燕城,是不是你透露的消息?” 程千冉咬着唇:“不是。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我马上都要放下心思了,上天又让秦宵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拒绝过他,是他用我的罪名威胁我回金陵。既然他主动提起为袁家翻案,我回去帮他一把,也无不可。” “秦宵找你回去,未必存了什么好心思。”耶律雄奇知道不是程千冉主动耍了手段,放心了不少,却依旧对秦宵心存芥蒂,“当年那件事,他护国公府未必脱得了干系。” “那不会。”程千冉断然道,“秦宵的父亲秦闯将军也死在了那场战役里。我虽然不知道当年事情的主要经过,但是我相信护国公不会拿自己独子的性命开玩笑。” “你还是顾忌着和秦宵的情分。”耶律雄奇哼了一声。 程千冉眉目低垂,有些不好意思:“秦兄毕竟是同我一起长大,这情分我还是记得的。虽然我被抄家判罪的时候他误以为真是我父亲害死了秦将军,但是流放送别的时候他却还是来送了我一程。秦兄很好,叔你别对他有太大偏见。” “知人知面不知心。”耶律雄奇道,“况且过了二十年,谁知道他还是不是和从前一样。” 程千冉笑起来,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却让耶律雄奇无端打了个寒噤:“不会的,秦兄和以前,简直是一模一样。” 耶律雄奇突然之间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但是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二十年前把程千冉从流放途中截下来,整个袁府的男丁为了能让程千冉被救走基本上是豁出了性命配合他,到最后程千冉真的被劫走时基本上死的死残的残。后来他安顿好程千冉又去了玉门关想看看袁府的其他男丁,却发现他们早就埋尸在了玉门关的城墙之下。 耶律雄奇之所以搭救程千冉是因为其父曾经于他有恩,救过他一命。一命换一命,所以耶律雄奇救下了程千冉。耶律雄奇知道袁家是怎么没的,但却不愿意程千冉一个八岁小儿再去重蹈覆辙。问程千冉愿不愿意跟着他四海为家,却被男孩儿拒绝,选择留在燕城的戏班子里。刚开始他还不放心程千冉想动什么鬼脑筋,隔一段时间就去燕城看他一次,后来发现程千冉真的是老老实实一点一点学起了戏,一步一步慢慢成为了燕城里无人可比的花旦,才放下心来。到后来程千冉成年,他就不怎么再来看他了。 自从他把飞星送到程千冉身边之后,一别就是六年。再见就是船上,他绑了飞星,程千冉在秦宵身后。 “叔,你别担心。”程千冉知他顾虑,“我身无武功,又是袁家唯一的血脉,不会拿我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叔你把我从流放的时候救出来,就应该知道我格外惜命了呀。” 耶律雄奇笑起来。是的,那个时候他强行抢人,袁府众人都视死如归地以血肉之躯阻拦追上来的官兵,唯有他怀中的孩子没有眼泪,死死拽住他的衣领让他跑的快点,再快一点。 程千冉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走向床铺开始动手铺床摊被子:“叔你今晚要和我一屋不?” 耶律雄奇见他脸色不好,知道他这是激动劲过去了,精神一松身体便跟不上了,于是赶紧抬脚走人。“我去再要一间,你早些歇息吧。” “叔!明天我们就要往金陵去!”程千冉坐在床上开始脱鞋子,“既然是叔把我掠过来的,还得麻烦叔亲自把我送回去啊!” 耶律雄奇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一直没有成亲,孑然一身,这些年虽然不太见程千冉,却是一直待他如自己亲子,见他如此说道也不免展开笑来:“那是自然。我怎好让你孤身一人前去金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五章 寿宴(1) 第二天天光将明,耶律雄奇便起床洗漱,去周边的农户家里以高价买了一匹骏马。等到程千冉吃完早饭出了旅舍,便看见耶律雄奇换了一身汉人打扮,牵着两匹骏马在道上等他。 “叔,你这样穿很好看。”程千冉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冷硬,语气也是正常的恭维,但是耶律雄奇硬生生看出来一股子柔和来。觉得虽然身着平凡布衣的程千冉也煞为俊俏。 程千冉见他面有喜色,顿了顿又说,“我父亲当年也有这样一件蓼蓝的蜀锦直衣,他总喜欢腰间系着万字纹镶玉宫绦,再别一把宝剑。” 耶律雄奇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他外面罩了一件深灰色的长款纱衣,腰间还别了把折扇,虽说不是文人墨客,但总归有一点附庸风雅的意味透出来。程千冉机敏无比,自然看出来他的意思,故意拿自己父亲的气度来笑话他。 程千冉心里乐过之后也不再得寸进尺,上前接过了耶律雄奇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无比利落。他攥着缰绳向耶律雄奇一拱手:“叔,我知错了。再磨叽下去,千冉就赶不上护国公老人家的寿宴了。” 耶律雄奇本就不是小气的人,也翻身上马,“好说,走着——” 他二人所停留的城镇离金陵并不近,走水路要一天半,乘马车要三,四天,如今骑马虽比乘船要慢不少,但只要马不停蹄跑两天也就到了。程千冉和耶律雄奇一路上风风火火也没顾上说话,中间在驿站重又换了两匹马,终于在护国公寿宴的前一天到达了金陵。 两个人牵着马一前一后进了城,程千冉有些头疼要怎么向秦宵解释耶律雄奇的来历,然而刚进城不久,就听见耶律雄奇在他身后道:“程千冉,把你送到护国公府,我就先行离去了啊。” 程千冉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你又要去哪?” 耶律雄奇朝他爽朗一笑:“你也知道,我在江湖上朋友很多。我早就想拜访金陵城里的故旧,苦于一直没有时间,这会儿正好可以去拜会一下他。” 程千冉闻言松了一口气:“那你要呆多久?”他话一出口有些心虚,又补了一句道:“我好看看能不能请你到金陵城的酒肆畅饮一番。” 耶律雄奇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看我那朋友能收留我多久吧。” 程千冉又道:“那你哪天要走,就和我打声招呼,我好给你践行。之前我年幼,你每次都是说走就走了,该做的礼数都没有做全,总让我心有愧疚。” 耶律雄奇笑道:“你心眼忒细,有什么愧疚不愧疚的。践行不是还就是那么回事。” 他二人说说笑笑,眼见就要到护国公府的大门口,程千冉怕他要被人认得,催促他先行离去。耶律雄奇也不多做推脱,牵着两匹马转身走了。 程千冉目送他走远,在转身回头看护国公府巍峨富丽的大门,忍不住吸了口气,待走到正门前,看着朱漆翠铆,嵌着琉璃瓦的建筑,门前守着爪中按绣球,怀中抱幼崽一左一右两头怒目石狮,门内一眼望去可见用以隔开府内与正门刻着国泰家和的石屏,一切都比他八岁那年离开的时候更豪华,更富丽。 只要走到护国公府的门前,世人都能感知到这一家人是何等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站在门前都能自觉矮上一头,于是少有人在护国公府前驻足。 程千冉却在护国公府门前站了不短的时间。 他看着这样华丽的府邸,只是静静地看着,面上并无其他多余的表情,没有羡慕,也没有自卑,反而不知道怎么,透出了一点点“可惜了哇”的意味来。 他站了一会就去找了护国公府的后门,按着铜环敲响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露出一个穿着家丁服的男子我的脸来:“先生是?” 程千冉白皙的脸孔上露出一抹笑来:“烦请通报一声世子殿下,说程千冉来了就行。” 那日见水贼掳走了程千冉,秦宵想下船去追,却被剩下的水盗挡了去路。一番打斗之下秦宵和轩辕发现那群水盗竟然与他二人武功不相上下,心惊之下想要抓住几个逼问真实身份,最终由于寡不敌众竟然让他们全身而退。 等水盗走了个干净,秦宵和轩辕对着一船被吓破了胆儿的老老小小面面相觑,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慰起来让大家继续行船。 袁飞星一直想跳下船去找自己师傅,苦于掌班抱他抱得死紧犹如一根活体麻绳丝丝缠着只能作罢,对着秦宵一通质问。轩辕和袁飞星站在同一战线,非常不理解为啥世子没让自己下船去寻程千冉。 秦宵只道程千冉走之前和他说了一定会去护国公的寿宴登台,他坚信程千冉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这一言论顿时得到了袁飞星的嗤之以鼻。 离寿宴开始还有两天的时候,秦宵带着戏班子的人赶回了府邸,众人花了一天时间安顿方便之后,秦宵一边处理府上寿宴的邀请函和诸多公事,一边心急如焚等着程千冉的到来。 那个家丁到了世子所住的“蓼汀州鹤”便不能再进,扣门请了蓼汀州鹤的管家巨阙,烦他代为通禀。巨阙心道这个程千冉不就是世子想了一天的人吗,还不待回世子话,就让家丁先请程千冉进门,然后直接带到蓼汀州鹤来。 家丁应声去了,巨阙一边思忖程千冉是何等绝色,一边笑朝秦宵待的书房去了。秦宵还没待巨阙进门,远远就听见他的笑声:“殿下,您心心念念的人可算来了。” 秦宵喜上眉梢,虽没什么太多表情,但落笔都快了许多。“他是不是在后门等着呢?快快带过来。” 巨阙只笑说:“知道殿下的心思。我已经叫人去请了。一会儿人就到。现在您去前厅,我将人带进来就好。” 秦宵从书桌前站起身来,理了下自己久坐写字有些皱褶的衣裳,“不必,我同你一起去迎他。” 巨阙听闻世子此言更是好奇程千冉是何等人物。他的好兄弟轩辕跟着世子回来就时不时提起他来,世子如今又如此重视,弄得他好生心痒。于是跟着世子往蓼汀州鹤的大门去了。 巨阙的时间掐的分毫不差,等他们到了门口,那个家丁也刚刚好引着程千冉来了。巨阙见来人虽着粗糙布衣却更显身形清瘦,连衣摆上绣着几枝竹叶跟着他的脚步似是要迎风而发出响来,待他走近再细细看来,皮肤白皙,纤眉入鬓,眼含朗星,虽然清瘦却不羸弱,虽然俊俏却不显女气,反而更衬风骨。旁边跟着的家丁与之一比更是衬得他人一身风流。 巨阙心道真是好相貌,还不待夸赞,就见秦宵已经迎了上去,熟络地握住了程千冉一双手。 巨阙于是无奈地笑了笑,看着秦宵带着程千冉走进了蓼汀州鹤,转头给了引路的家丁几枚铜钱,打发他该做啥做啥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程千冉虽然样貌柔弱无欺,却让巨阙心生几分不快,左眼皮也开始跳起来。 秦宵还不知自己管家心中所想,拉着程千冉的手就进了前厅,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转个圈让自己仔细查看了一番有没有受伤。 程千冉被他此举弄得十分无语,拍开了他的手:“我没事。” 秦宵“恩”了一声,道,“我想也是,那个水盗应该是你认识的人吧?” 程千冉眯起眼睛瞅他:“你如何知道的?” 秦宵哈哈一笑:“那个水盗掳走你之后,剩下的人都无心恋战,被我和轩辕缠的心烦,露出了点马脚。他们一开始的刀法看起来就像是毫无章法的乱砍,后来要脱身的时候,使得轻功我看着十分眼熟,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我记得好像是中原武林人士的独门秘法,从不外传。于是知道劫你的人应当是名门正派。虽然不知你如何与这些人扯上了联系,但是你没事就好。” 程千冉打个哈哈:“二十年的经历哪是你这样的豪门世子所能想得。” 秦宵闻言脸上透出一丝羞惭,有些后悔提这事戳到程千冉的痛处。程千冉见他如此,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快意来,但是还是面色冷峻道:“这些事与你无关,并非你的错,你不必如此。” 秦宵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程千冉扯开了话题:“飞星呢?我想见见他。” 秦宵忙道:“他和戏班众人都在府后园子里排戏呢。我带你去见他。” 程千冉婉拒:“请一个人带我过去就行,你一个世子,待我如此亲厚必然惹人非议。到时候引起别人查我的身份,就出大事了。” 秦宵只好叫来了巨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六章 寿宴(2) 巨阙虽然莫名不喜程千冉,但见他跟着自己往后园子走,一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像是看不见路边的奇花异石,修竹流水一样,也不与自己套近乎询问公府内院情况,世子喜好,看起来不像是不三不四,投机取巧来路不明的人,心下也放松了些,临近戏班子暂居的后园子,主动向他说起来众人状况。 程千冉听闻众人平安无事,袁飞星虽然受了点皮肉苦头但是精神头倍好儿的时候,心下松了口气。其实当初袁飞星在冒险发声为他出头的时候,他心中感动之外,还有一丝丝不满。 他已经决定回去好好教导一下袁飞星让他以后不要一时逞口头之快,这样没有力度的毫无意义的反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并且也没什么所谓,顶多能作为给他和其他人看的一个态度罢了。 巨阙先把他带到掌班面前报了个平安,知道他爱徒心切,直接将他带到了袁飞星养伤的地方,也知道他二人必定有些体己话要说,就躬身告退了。“巨阙还要随世子一同布置公府,准备明日的寿宴,就先告退了。” 程千冉也朝他拱手施礼:“有劳您亲自带千冉来此。” 袁飞星在屋里听见巨阙走了,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得自己还酸痛不已的身体和撕裂未愈的嗓子,扑到程千冉身上叫了一声:“师父!” 程千冉搂住他,进屋关上了房门,把他拉到床上让他坐下,抬手擦去了袁飞星已然通红眼眶里涌出的泪珠,“男儿有泪不轻弹,师傅教过你的你都忘了吗?” 袁飞星有些羞惗地用手背抹了抹泪珠,低着头不好意思地道歉:“没忘师父。” 程千冉按住他的肩:“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上过课了。这一次我要交给你的,是如何保全你自己。” 程千冉这一课一上就是一下午,袁飞星基本上是红着眼眶听完了他讲的话。程千冉从袁飞星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垂。他仔细关好了房门,转身对着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外的掌班敬重地鞠躬。 掌班是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看起来却犹如六七十岁的老人。他有着凌乱花白的长发,却并不整整齐齐地束在发冠里,几缕落在了肩上,几缕散在背后,几缕飘在他的脸颊两边。而他的脸,苍老皲裂犹如百年老树的树皮,皮肤也近乎于老树树皮颜色。他的眼睛有些浑浊,嗅觉却异常灵敏,犹如一只久经训练的猎犬。 掌班听见程千冉关门出来的声音,转过身来见他朝自己鞠躬,抬手虚虚把他扶起来。 “掌班,我” “嘘,”掌班直着腰脊,他张口,压着声音,嘶哑无比,“孩子已经睡下了,咱们声音轻一些。到我房里来说话,咱们爷俩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程千冉沉默着跟在他的后面。 八岁的时候,他在燕城的戏班遇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很害怕他的。那个时候掌班还不是掌班,只是一个跑堂的杂役,但是脸上的刀疤让他看上去足够可怖。他好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常在人面前出现。可是程千冉来到了戏班之后的几年,他就已经取代了原来的掌班,请了金陵退休的老花旦来燕城教导程千冉,并且也亲自做他的老师。 “明天就是护国公的寿宴了,当时候在京的所有大官都会到府庆贺。”掌班点上自己房间内的蜡烛,嘶嘶地笑:“你等这个时候等了很久了吧。想好要唱什么了吗?” 程千冉看着掌班的脸庞在烛光旁隐隐测测,心中无端涌上一股惧意,却依旧撑出一抹笑来:“掌班说笑了,千冉从未想到过今生还会有这种时候。” 掌班却抬手打断了他:“你不用与我打这种马虎眼。我沾了你的光,所以才能见到明天的盛况。我等了很久了,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会成功的!”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程千冉的眉眼蓦然冷峻:“你早就想着有这一天?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掌班阴恻恻的笑起来:“明天,不管如何,都要唱一曲《秦王入阵曲》(1)。” “我要你,用明天的掌声和鲜花,还有贵族的赏金,来回馈我对你的教导!” 寿宴从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正式开始。 夕阳将落未落,明月已然升空的时候,护国公府敞开了大门,张灯结彩,修建成“寿” 字形状的青松盆栽摆在了石屏的正前方,迎接着每一个到来的宾客。 护国公府分为前院,内院和后园子。世子秦宵在正门门口等待着一个尊贵的人物到来。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一辆檀香木制,角坠金铃的马车停在了门口。秦宵下意识地四下望去,公府角落里四下突然多了几个卖汤馄饨的小贩,路过的走卒马夫时不时用余光瞟向那架马车。 他急忙迎了上去。驾车的马夫下意识挡开了他,一只手撩开了车帘。 秦宵于是后退了两步,巨阙示意身旁跟着的小厮从车后拿来了马凳。 车里的人踩着马凳下来了,挥开了想要靠过来搀着自己的马夫,上前拦住想要下跪行礼的世子,亲呢地搂住了他的肩膀:“贤侄,许久不见啊。” “公子臣万万不敢”秦宵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一旁的马夫朝他挤眉弄眼使着眼色,秦宵只好应声道:“表姑父,我最近去了一趟燕城,所以不曾去您那请安。” 搂着秦宵的人衣着不甚华丽,却颇有气度,束着紫金冠,面容俊朗,颇为大气和蔼,看上去令人无端产生一丝亲近之意。他搂着秦宵往府内去,秦宵于是打个手势让巨阙在门口守着去迎剩下的宾客。 “贤侄去燕城做什么?”他二人绕过了石屏,穿过前厅,直往千字廊去,马夫把马车交给了护国公府的小厮,在他们身后毕恭毕敬地跟着。 秦宵知道他对护国公府格外熟悉,也不领路,有些越距地和他并排走着,“前些日子万江万老爷子从燕城调任回金陵,到祖父那里去叙旧,说起来燕城有个极好的戏班,戏班里的花旦是个美人,描述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的祖父动心,我为了讨他老人家欢心,就跑了一趟燕城去请了那个戏班来。” “啊没错,叔父确实是个戏痴。贤侄真是有心。”三人走到千字廊尽头的九曲回字廊桥上,远远望去已经有十来艘木制游船靠岸等着宾客,为首的一艘比后面的十几艘大些,船舱上建了琉璃顶,船头细细地雕了蚣蝮。 “表姑父说笑了。若是父亲还在,应当也是这样孝敬祖父的。” 公子听他提起自己已故的父亲,原来笑脸上也不禁添了几分愁绪:“是啊,自他去后,再也没有与我交心的兄弟了。” “先父哪里当得起表姑父的一声兄弟!” “贤侄此言差矣!我的骑马射箭,都是你父亲一手教导的。现在我只恨没机会,不能在沙场一展我的骑射领兵之术,不能多杀几个凉人,去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三人一边说一边到了船只停泊处。秦宵先上了船头,然后请那公子搭手上船,马夫跟在后面护着他。 待公子在船舱坐好,秦宵和马夫各站了他左右两边,船才缓缓开动了。护国公府内院中央人工凿出了一个湖泊,名叫镜带,又凿出了三艘小船那么宽的河道,引得秦淮河的水,从护国公府的西北角来,穿过镜带湖,从镜带湖蜿蜒到前院的九曲回字廊桥,再从前院内院的西边交界处到府外去。为了迎接护国公的寿辰,河道两边本来秋日已经枯萎的残荷已经被处理干净,太湖石上重新缀了纸扎的形状各异的彩灯,颇为精巧。 “贤侄府中布置得真是漂亮。”公子一边欣赏美景,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秦宵冷汗直冒,连声道:“这灯都是下人们拿彩纸糊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公子点点头,指着河道右边一片茂林修竹中影影绰绰的建筑问他:“那边就是你的蓼汀州鹤了吧?我许久没来,你那边的竹子都长到了这么高,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景致了。” 秦宵点头道:“是,郡主和我,还有小辈们都住在那里。若是公子想看,我叫人剪了这些竹子就是。” 公子笑道:“那又是何必,他们想长,就让他们长,再长也捅不到天上去。”秦宵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诺诺称是。 行过蓼汀州鹤之后,三船宽的河道很快宽敞起来,船驶入了镜带湖内,三人面前就是四面临水的双面戏台,绕过了水上戏台,湖泊东面就是一片开阔广场,先下已经布置好了红色的软毯和二十几张矮桌软垫,正对着戏台的高位更宽更大些。船停靠在广场的正中央,秦宵先下了船,待要伸手接公子下船,却被一个人挡在了后面。 注释(1):不知道京剧或者其他戏曲有没有这个选段啊。《秦王入阵曲》在这篇文章里面唱的是唐朝皇帝李世民在还是秦王之时,发动玄武门之变前,长孙皇后请求留剑惜别,承诺若玄武门兵变失败,必定随秦王而去之事。而后李世民玄武门诛杀太子李建成,三弟李元吉,逼迫唐高祖李渊退位,成为皇帝,同时立长孙氏为皇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七章 寿宴(3) “臣接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挡在秦宵前面的老者虽然已经年迈,但是依然声如洪钟,他代替秦宵接了公子伸过来的手,扶他下船。 “叔父何必拘礼。”公子笑道,亲热地挽住护国公秦越武的臂膀,“劳您今日过寿还要来迎接我,不是早就和您说过今日就当我是晴儿的夫婿,替她来给您拜寿的吗。” 护国公道:“陛下待臣的心意臣知道,但是君臣之礼不可废。皇上,还请上座。”说着,便将他带上正对戏台的高位坐下。“今日虽然是老臣的寿辰,惦记着西北的旱灾灾情未明,不敢过于铺张,还望陛下不要嫌弃餐食简陋。” “无妨无妨,叔父的这份为国为民的心还是和年轻时一样。朕心甚慰。”皇帝跪坐下来,护国公本想去往一侧的案几同秦宵坐在一起,却被皇帝拦了下来,“哪有寿星公做下位的道理?这倒是让朕良心不安了。叔父同朕一起坐吧,朕有一样好东西给您。” 护国公推辞无法,只好一同坐了下来。 “明瑾,快把朕今日带给叔父的贺礼呈上来。”皇帝朝一路跟着他的马夫招了招手。秦宵这才认出那个马夫是就是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明瑾,以往朝堂上见到的明瑾都是威风八面的,还从未见过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秦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被明瑾察觉回了个笑,于是赶忙把视线挪开了。皇帝接过明瑾跪着双手过头呈上来的檀香木雕八宝玲珑盒,转头亲亲热热地把它放到护国公的手里,“叔父你看看这个盒子怎么样?” 护国公的父亲是开国先帝禁卫军的百夫长,母亲是先皇后宫中的宫女,因而护国公生来就是个粗人,不会舞文弄墨,为了谋生参军,却不想凭借着勇猛和忠心,被先帝提拔成为了将军,后来保卫边疆屡立战功,数次打退大凉在边境上的进攻,因而受封护国公。这些奇珍异宝他也不甚了解,只道奇香扑鼻,盒上嵌着八种宝石,必然异常珍贵,于是推辞道:“陛下能来此,已经是臣莫大的荣幸了,此等珍贵宝物,臣恐难以消受啊!” 哪知皇帝摆了摆手向他笑道:“叔父!这盒子顶多是工艺精巧,那算得上什么好礼!你且等我打开来”他把锁扣打开,盒子“啪”地一声展开来,明黄色的云锦内衬上,静静躺着一枚缀着穗子的玉佩。护国公仔细瞧那玉,半黑半绿,黑与绿的交汇之线形成蛟龙的纹路,凑近就感其通体寒意,下面缀着的穗子也是半股黑半股绿,摸上去柔滑细腻,泛着丝绸的光泽,不禁心中惶恐。“皇上!皇上这可是” 皇帝微微笑着,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边,示意他禁声,一旁的明瑾很识时务地退后走远。皇帝压低了声线。“叔父,朕今日交给您这个,您要明白朕的心思。替朕收好它。” 护国公见他盒上八宝玲珑盒,放到自己手中,目光复杂地盯了半晌,皇帝也不急不催他。巨阙拖长的声音蓦然响起:“各位大人上座——”他终于回过神来,将盒子收回了袖中。 “若是晴儿还在,想必也会同意朕这个决定。”皇帝慢慢把身子转正,看着尚且空无一人的戏台发起呆来。护国公看他如此,就知道其必定是触景伤情,怀念起已故的慧皇贵妃,也就不再多言,沉默着坐在他身边。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受秦闯相邀到府上宴饮,恰巧护国公的弟弟带着子女到府上做客,秦闯的表妹秦雪冒冒失失地闯到了秦闯和太子的聚会上。太子就是那个时候遇见的秦晴。她跟着自己莽撞的妹妹来了,拉着秦雪为被打断的歌舞向秦闯和太子福身致歉,周身气度犹如空谷幽兰,冰清玉洁。太子见她肤白貌美,又温柔贤淑,几乎立刻就被勾了魂去,等到秦晴和秦雪没了影子也直望着二人消失处发呆。秦闯从太子小的时候开始就带着他骑马射箭,教导军事武术,怎么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呈禀陛下后,就选了个好日子就把秦晴嫁给了太子,封了侧妃。太子果然对秦晴极好,就算太子妃端庄典雅,还有一个侧妃越氏娇蛮可爱,一个侍妾能歌善舞媚骨横生,却不敌秦晴与他心意相通,二人琴瑟和鸣,次年就诞下了乐璋公主李玲月。只是红颜薄幸,四年后秦晴诞下三皇子李璟后,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今年年初,太子初登大宝,登基为帝的次月就撒手人寰。至今也不过半年尔尔。 护国公见皇帝思念秦晴思念得紧,群臣都已落座,忍不住开口劝道:“陛下,臣前几日请了法师为臣祈福,法师曾与臣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臣能活到如今,是天性愚钝,是久经沙场看淡生死。所以万望陛下保重龙体,莫要过于追思故人。若是慧皇贵妃还在,也不愿看您如此神伤。” 皇帝听闻此言应声称是,也回过了神来。见座下已无虚席,便笑道:“寿宴应当开始了吧?” 护国公立刻抬手,一旁刚指挥着仆从小厮把各位大人安置好的巨阙立刻命人开始布置酒菜。这时镜带湖边太湖石上的纸灯都被人依次熄灭了。上游几艘小船缓缓而来,闻听琵琶声响,琴瑟低沉。为首的一艘船上立着两人,一人身披铠甲,一人服制华丽。那乐声渐渐近了,夹杂这二胡仿制的战马嘶鸣,琵琶声渐渐占了主导,颇为壮怀激烈,隐隐有铁骑突出刀枪鸣之感来,鼓点紧促,蓦然大唐鼓一声擂响,恍若天降雷鸣,令在座众人都不禁浑身一震,渐渐停下了谈笑。 那为首二人上了戏台,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金铠甲,发束紫金冠;另一人身段风流,面如娇花,手中握柄宝剑,亦步亦趋地跟着身前男子。那身披铠甲之人在戏台中央站定了,那随着鼓声弱了的二胡声响复又重来,混杂着箫声呜咽,男子开口唱道:“朝臣言我战功赫,当年为开国征战四方有功劳,怎奈当今圣上重长子,空留我一腔抱负无处施。苦了婢儿你随我受苦,今日还受长嫂欺。” 那扮做女子之人上前握住男子的手,将宝剑庄重的一点一点缠在了男子腰上:“秦王休要与妾言辛苦,十五出嫁,十六诞麟儿,侍奉王身侧,妾心已足矣。男子有壮志,妾无能相助,唯有献宝剑,望助王之力。此行多凶险,还望君保重。若天明未归,妾即随君去!” “婢儿!莫言此话!” 他二人台上情深意浓,护国公和坐下稍老些的太上皇时期便在位的朝臣都有些坐不住了。只有皇帝和一众青年俊秀还看得津津有味,都是一群气血方刚的小伙子,皇上朝政如日中天,看杜丽娘游园惊梦,看虞姬别霸王自然是不合适,这柔弱美丽深爱秦王且坚韧如蒲柳的大唐皇后恰好对上了他们的胃口,更是期待接下来即将上演的玄武门之变来。 护国公抬起手招来了秦宵,“谁让他们在我的寿宴上唱这个的?这个戏班子懂不懂规矩?去让他们换掉!” 秦宵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正要演到高潮的台上,正欲开口,却听得皇帝笑道:“叔父为何对这《秦王入阵曲》如此排斥?朕觉得那台上演得甚好!尤其是那观音婢,真真是史海遗珍,贤媛翰墨,可当,母仪天下!” 护国公眼角一抽,沉思片刻,转头对着进退两难的秦宵笑了笑:“那便让他们演完吧。《秦王入阵曲》结束了是什么?” “是《三哭殿》。唐太宗登基万民称颂的选段。” 护国公点了点头,道:“你且让他们演完这两段。结束后就带他们下去,换歌舞上来。” 秦宵有些莫名,但想着自己祖父的寿宴,自然他怎么高兴怎么来,于是便也退下,叫来巨阙重新吩咐下去。 秦宵复又坐下,刚抬手给自己斟上小酒,便听见身旁一桌的金陵相在喊了一声“世子殿下。” 秦宵执杯转头看这位刚继任金陵相五年不到的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青年,朝他举了举杯:“乔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八章 寿宴(4) 金陵相乔沉舟乔大人,向来是以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出了名的,最厌恶法外开恩之事,嫉恶如仇到秦宵都觉得他顽固不化,年纪轻轻就成了迂腐的老夫子。于是虽然一同是京城官员,但也不太来往,更不用说金陵相和他护国公世子还差着好几个品级。 所以听见乔沉舟喊自己,秦宵还略略有些惊讶。 乔沉舟跪坐着朝他抱拳施礼道:“浮山不胜酒力,还望世子见谅。” 秦宵挑了挑眉,“乔大人的字很不常见啊。” 乔沉舟扯了下嘴角。秦宵五年之内从未看见过他脸上有过笑意,一直以为他有难言之隐得了面瘫之症,现下见他略似要笑,不禁有些惊奇。 “世子,浮山叫您是想为您引荐一个人。”乔沉舟略微把身体侧了侧,露出身后一个蓼蓝色衣服的人来。“这是耶律雄奇。” 秦宵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能在自己祖父的寿宴上见到传说中联系了大魏和东胡两国江湖武林的人物。他曾经十分想拜会一下这位,但是耶律雄奇居无定所,行踪不定,他从未能够有机会去见一见被江湖人称为“契丹狼”的男人。 秦宵不便起身作揖,于是执起酒壶倾身要亲自给他斟酒,“耶律兄!久仰大名!秦宵不便起身见礼,还望耶律兄莫要见怪!” 耶律雄奇也不推辞,拿起自己的酒杯接了秦宵亲自给他倒的酒:“好说好说,哪里来那么多规矩!喝了这杯酒,大家都是兄弟!” 乔沉舟闻言拍了他一下,嗔怪道:“谁和你是兄弟!怎么能这么和世子说话。” 秦宵急忙摆手道:“无妨无妨,想来耶律兄向来自由潇洒惯了,不便以规矩二字压人,束手束脚反而失了真。秦宵极愿意与耶律兄称兄道弟。” 耶律雄奇笑着一把捏上了乔沉舟瘦弱的肩膀,亲昵地靠近他:“听到了,人家都说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呀!”他抬头又朝秦宵举杯,“世子,咱们喝咱们的!” 秦宵也举杯,将酒一饮而尽。饮酒时他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一脸的惊异,等到将酒杯放回桌上时,他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只是脑海里还不断回放着乔沉舟被耶律雄奇捏着肩膀翻了个白眼的样子。 秦宵想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位小小的五品官员。他一界文官,如何与这江湖人扯上的关系?刚刚那耶律雄奇捏着他的肩膀时几乎要把他搂进怀里,乔沉舟也不挣扎,他本就身子纤瘦,被比他几乎宽一倍身材的耶律雄奇搂着,向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看得秦宵暗自心惊,总觉得这二位之间的关系太过危险。 乔沉舟不自在地用手肘往后顶了顶几乎贴在他身上的耶律雄奇,“你逾矩了。” 耶律雄奇当即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却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拈了一颗葡萄来:“现在已经入了秋,葡萄怕是只有护国公府才能吃到了。”他剥开了葡萄皮,露出了晶莹饱满的果肉来,送到了乔沉舟的嘴边:“你可是好口福。” 乔沉舟狠狠瞪了他一眼,秦宵有些没眼看,尴尬地抬头看向了戏台,发现戏台上一出《三哭殿》已经演完了,程千冉和饰演唐太宗的小生正在谢幕。一队载着舞女的小船正遥遥而来。秦宵又转头去看皇帝,发现他果然见那观音婢要走有些神色郁郁,却也知道这是护国公寿宴不好直接召见,只能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重新又开始的歌舞。 他心中放松了些,却听见乔沉舟一声轻呼,急忙转头看,发现他身上的墨绿绸缎的外衣上洇出了一大片酒渍。耶律雄奇已经红着脸倒在了乔沉舟怀里。乔沉舟一脸崩溃状地推拒着耶律雄奇倒过来的身躯,求救般地看向了秦宵。 秦宵自然知晓这位大人如何重视规矩礼仪,却没想到出了耶律雄奇这个变数,打破了他所有遵守的礼仪。看一向没什么表情地乔大人能够像今天一样露出一个26岁青年人该有的鲜活的表情,秦宵有些欣慰也有点幸灾乐祸,这种感觉大概和看到冷面阎王被闹得鸡犬不宁是一样的吧。 但也实在不能让耶律雄奇再这样胡闹下去,于是秦宵抬手,一直侍候在侧的巨阙立即弯下身来,听秦宵吩咐结束后,立即转身帮乔沉舟把耶律雄奇扛起来。乔沉舟立即朝秦宵恭敬地鞠躬行礼,跟着巨阙匆匆去了。 巨阙把他俩送出了府门,小厮去找了辆马车把耶律雄奇塞进去,乔沉舟便满脸通红地和巨阙道了谢又道了别,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了街角,又转了几个弯,摊在车厢里面的耶律雄奇就睁开了眼睛。乔沉舟正靠着车窗揉着自己额角闭目养神,蓦然被人搂紧了怀里。 “你何必要让我在护国公寿宴上出丑?”乔沉舟叹气,“你明明知道我带你来已经是及其不易,今晚的寿宴本来就只能朝廷命官参与,你这一闹,旁人如何看我?” 耶律雄奇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低头凑近他舔了下他的耳垂:“浮山,戏已经演完了,我们还在那里干什么呢?”他感觉到乔沉舟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便把脑袋凑到他的颈窝里,闷闷地笑:“浮山,你难道喜欢看那边一个个心怀鬼胎,尔虞我诈?不喜欢,就不要在那里呆着了。你老是这么勉强自己,以后要吃亏的。” 乔沉舟道:“你见到你那个相见的人了?” 耶律雄奇点头:“自然。” “是哪个?”乔沉舟好奇道。“常听你提起他,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我住了他袁府五年多,却从未拜会过这位原主人。” “他也不算是原主人。原主人应该是他的父亲。”耶律雄奇先反驳了他的话,才回答他:“就是戏台上的观音婢,大唐皇后。” “咦,原来袁将军的儿子,为何做了戏子?万般皆下品啊,你既然救出了他,为何不让他去读书,偏偏让他做了这下九流,多容易遭人糟践。”乔沉舟有些惋惜。 耶律雄奇笑得有些抖,“你啊,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最遭人烦。这里面原因太多,我现在没空说这个。” 乔沉舟转头看他:“那你现在有空做什么?” 耶律雄奇望着他的眼睛,乔沉舟也看他,想从他蓝色的眼珠里面看出点情绪,却如同陷进了深海,找不到出路。耶律雄奇笑着吻上了他的唇珠。 他的吻恰如春风化雨,把怀里的人从青松化成柔柳。乔沉舟被他摸得痒,想笑,却被堵着唇,笑不成声。 他想五年前他还不是金陵令,只是在一个蜀地周边的小州做刺史的时候,因为判了当地乡绅儿子的死刑差点被雇了杀手弄死,是耶律雄奇在猝了毒的刀剑下救了他一命。 乔沉舟做官做的早,向来不懂得曲意逢迎,也不懂得入乡随俗,惹恼了很多人,却也把蛮夷教化为文明。那次生死攸关之后,太上皇听闻此事不忍损失人才,就把他提拔到了金陵,做了金陵的父母官。后来果然不负众望,他又惹恼了很多人,但是也守护了金陵城中的稳定和和平。 他想,如果没有耶律雄奇闯入自己的生活,也许他早就有了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而如今,他明明知道自己抓不住搂着自己的这个人,却也不想放弃,还妄图通过顺服来得他的欢心。但是一别五年,他心里还惦念着恩人的儿子,乔沉舟就知道,他的过去自己未能参与,就连他的未来,他也未必愿意让自已一路陪同,风雨同舟。 他有些悲戚,合了合牙关,咬了一口在自己口中肆虐的舌头。耶律雄奇冷不丁被他咬了一下,松开他摸了摸自己的唇不以为意地笑:“我原以为你是只乖顺的猫儿,没想到一别多年,如今却也学会了咬人。” 乔沉舟哼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并未做声。 马车适时停下来了。车夫在厢外敲了敲门框:“大人,乔府到了。” 乔沉舟应了一声,耶律雄奇已经松开他先掀开了门帘跳出了车外,伸了手朝乔沉舟笑:“浮山,来。” 乔沉舟于是也笑了,他搭了他的手要下车,却不想直接被耶律雄奇抱了起来。 “你干嘛!这成何体统!”乔沉舟吓得挣扎不停,唯恐被人看见,传出去嚼了口舌,耶律雄奇于是把他抱紧了:“不成体统又如何,我没有体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等我常住金陵,你还有的机会和我一起不成体统!” 耶律雄奇哈哈大笑着,抱着乔沉舟,也不顾乔府的老管家正和车夫塞着银子,昂首阔步朝着乔沉舟的卧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九章 夜访 两个人一齐滚在榻上,耶律雄奇又去亲他的唇瓣。乔沉舟推开他想要起身,却被耶律雄奇在身后环住了腰身又拽了回去。 “耶律雄奇,你别闹了,我明日还要上朝呢,经不起你那样折腾。” “浮山,你可不想我么?” “与君一别五载,怎么能不想?但是圣贤书上说,纵欲伤身,我们还是歇息一晚,明日再干这档子事儿吧。”乔沉舟说着就要挣开他,耶律雄奇岂是好相与的?哪能让他轻易挣开,于是拦着他的腰就床一滚,把乔沉舟压在了身子底下。 “浮山,圣贤可还说过,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呀!” 乔沉舟被他死死地压着喘不上来气儿,只能求饶道:“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打不过你,那就随你吧。你可得有点分寸。” “昨天晚上我不就挺有分寸的么?”耶律雄奇贱兮兮一笑,果然惹得乔沉舟一个白眼丢给他。两个人又闹了一阵,一会儿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干柴烈火滚在一处,银蜡枪,金盏花,闹得一榻白浆残瓣,才堪堪偃旗息鼓。乔沉舟向来体力不济,胡闹了一番之后就阖上了眼眸,耶律雄奇亲了亲他汗湿的鬓发,拿来毛巾把他的身子擦得爽利,换好了贴身衣物,欢欢喜喜地拽过来被子把他抱在了怀里。 乔沉舟的性子过于古板,其实不讨人喜欢,尤其不讨女孩子欢喜,对于耶律雄奇来说,他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温顺懂事,着实令人省心。耶律雄奇就喜欢他这一点,他走时不挽留,他来时就备好一切迎接,所以乔沉舟成了他相处过的诸多情人里与他相伴时间最长的一个。 于他而言,乔沉舟不仅仅是个极佳的情人,还是少有的知他懂他能够闲话江湖的人生知己。与他从前招惹的桃花来看,乔沉舟虽然相比起来不起眼,姿色欠缺,但确胜在内里沁香迷人,花期足够久,足够长,虽然旁人嗅不到那份醉人的香气,独他一人相中了眼缘,刚刚好满足了独占的欲望。 耶律雄奇心满意足正也要睡下,却听见了房顶上一声极轻的响动。他以为听错了,亦或是猫儿在屋顶上走过,但是却一下子清醒过来,看了看怀里睡熟的乔沉舟,犹豫了一下决定出去看看。 耶律雄奇嫌三环宝刀太过张扬,套上靴子抽出贴身放置的短匕推门走了出去。 乔沉舟住进昔日袁府五年,一直以来相安无事。虽然袁府早已变作乔府,但新主人并没有多做变动,乔沉舟的卧房外面是一处从前用作练功的四合庭院。 过去袁府武将住所,简洁太过,乔沉舟住来后添了假山绿植,石桌石凳,又移了一棵极大的桂花树种在庭院中间,栽了许多藤萝花儿,布置得比起旧时更为雅致。 现下月色流光,丹桂飘香。耶律雄奇踱步到桂花树下,飞身上树,将自己隐在了树叶中。他对于自己的听力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他不相信刚刚那房顶上的一声响动是自己听错了。他靠着树干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屋顶上掠了下来。耶律雄奇靠着桂树的主干站着,透过重重花叶看见那个黑影戳破了乔沉舟卧房大门的油纸,朝屋里熏了迷香。 这株桂花树的香气格外浓郁,耶律雄奇被花香迷了鼻子,痒痒的。那个黑影悄悄推开门进去了。耶律雄奇屏息凝神,看着他进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又悄悄退了出来,飞身越了围墙要走,这时才踏着桂树枝攀上围墙,跟踪上了那个黑影。 那人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拐了几个弯,顿了顿,缓缓加快了速度。耶律雄奇心里好笑道,竟然有人敢在他面前想要凭借轻功脱身。毕竟江湖中人皆知其轻功在武林里数一数二,也正是凭借这独步武林的轻功,几乎无人敢轻易招惹他,所谓打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就是说的耶律雄奇了。 耶律雄奇正有些自得,却不想这次竟然栽在了这个小毛贼手里。那黑衣人身法轻盈,竟然将耶律雄奇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而乔府庭院后面是迷宫一般的青瓦巷,那黑衣人颇为熟悉,而耶律雄奇难得来金陵一次,吃了不熟悉地形的亏,很快就跟丢了他。 月光白惨惨地投在巷子里。 耶律雄奇知道自己跟丢了,也不急着追他了,冷着脸顺着巷子走。那巷子的尽头是一座桥,桥下夜色里黑沉沉的河水平静无波。桥上的风不大,只是吹起了几缕没梳理好的头发,耶律雄奇撑在桥的栏杆上,看着河水,不知道为何就想起来了乔沉舟黑色的眸子。他想着既然找不到那个夜访乔府的人了,就应该赶紧回去看看被迷晕的乔沉舟。但待他转头要原路返回时,忽然听见耳后风声渐近,等要回头时却被人大力撞下了桥头。 他掉下水中的时候还想着这人忒狠,自己不追他了竟然还非要把自己推进水里才罢休,还是自己的浮山好。他想着浮山,想着今晚一定要回去抱着他好好睡一觉。 他从水里面爬出来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是已经无影无踪了,耶律雄奇想着浮山,一路上衣服湿漉漉的就回了乔府。进了卧室后,他把衣服脱了扔在一边,也无所谓穿不穿褒衣了,光着身子就把睡得沉沉的乔沉舟抱进了怀里。 乔沉舟被他冰凉的体温激得浑身一抖,闭着眼拱了拱他:“你去哪了为什么我” 耶律雄奇搂紧了他:“嘘,我明天和你讲。我晚上可是累坏了,让我抱着你睡一会儿。明天早上你还要上朝呢我就抱不了你了。” “嗯”乔沉舟听闻此言着实好奇,却抵不过自己实在困意重重,还是头一歪沉沉睡去了。 耶律雄奇又把手臂收得紧了紧,把脸庞埋在了他的发间。 他身上浸过水,还有些凉意,倒是睡不着了。乔沉舟身上散发的香气和院子里桂花的香气一样的甜丝丝。他不由得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听见乔沉舟的名字的时候,还是万万想不到最后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一个栖身的港湾的。 那个时候他周游大魏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正好走到了蜀地。茶馆里歇脚的时候,听见有两个人闲聊,一时兴起竟然听了半晌。 “你说那乔知府多好的一个官儿,居然有人还想杀他。” “啧,你懂什么,他官做得越好,就越有人看不惯他。他是为平民百姓声张了正义,可那土豪乡绅可不乐意啊雇咱们去杀他的那个马老爷不就是个员外么,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杀乔知府?” “你说为啥?” “哼,还不是前几日那马员外的儿子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被乔知府抓回了衙门下了狱,结果没想到被老鼠咬了染了鼠疫,就死在了牢里。那可是马家的独子啊!你说他是不是得恨毒了乔知府。” “那能怪得了乔知府么?还不是他儿子自己造的孽,老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可不正是吗!” “那和咱们可没什么大关系,拿人钱财还能不替人办事么?走吧走吧,到时候杀了给他放船上沉在河里,谁还能找着他!也算应了他沉舟的名字哈哈哈。” 耶律雄奇向来喜欢打抱不平多管闲事,听闻乔沉舟是个惩奸除恶的好官的时候,当即决定他要救下这个人。当然,凭借他的实力,从两个一看就知道学艺不精的杀手刀下救个人简直易如反掌,可他生性恶劣,看着乔沉舟白嫩嫩的脖子几乎要断送在刺客刀下才出手相救,导致于直到现在乔沉舟不明真相,还对他有求必应。 从那以后耶律雄奇就在乔知府的宅子里住下了,乔沉舟只知道他是个江湖人士,没想到还是个风流浪子,自从住在了乔府,莺莺燕燕江湖女儿络绎不绝,不是来讨情债的就是来讨情债的,乔沉舟简直不胜其烦。结果没想到哪一日,耶律雄奇在外面中了蛇蝎美人的春药狂奔回乔府,闯进了乔沉舟的卧房。从那以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做了床伴,倒也快活。直到耶律雄奇游遍川蜀去了更南方,俩人书信往来也不甚频繁,后来乔沉舟很快升了金陵令,两人就一别五年,刚才相见。 “几更天了?” 耶律雄奇还未合眼,怀里的人先清醒了过来。乔沉舟推了推他,从他的臂膀间挣脱出来,起身更衣。 “还早,你再睡一会。”乔沉舟擦了擦脸漱了漱口,换好了官服想要出门去用早饭,想了想又折回到柜子前,拿了一床棉被出来给耶律雄奇盖上。“你怕是着凉了,好好睡吧。我走了。” 耶律雄奇捉住了他给他掖被子的手,拽到了唇边亲了亲他的指尖,“等你回来。” 乔沉舟蓦然红了脸,抽出手落荒而逃。耶律雄奇笑着转了个身,阖上了眼眸。 乔沉舟总觉得身子不大爽利,站在朝堂之上许久身子沉得要往下掉,幸好他官职不大,只要默默站在一边看那些大人物尔虞我诈就行,节省了不少力气。他难得在朝堂之上走神,连一边的礼部侍郎叫他都没听见。 李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倒是十分好奇这位颇为教条的金陵令今日居然破例在朝堂上走神。而秦宵回头瞥了一眼,心里顿时和明镜儿似的,转回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李乾心里还惦记着昨日的观音婢,也同样的无心国事,盯着走神的乔沉舟也走神起来,想着早点退朝把秦宵留下来说道一二,没想到这时偏有人不如他意。 “老臣有本要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章 太子 说话的人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要步入老年的样子。李乾把视线从乔沉舟身上收回来,当他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心里就暗道不好,却面上还是正色道:“哦,余卿有何事要禀奏?” 站于诸武将之首的,正是刚刚发声之人——玉贵妃的父亲,三公之中掌管武将诸事的武英阁司空俞勉。俞勉从太上皇之时就是“直言劝谏,忠言逆耳”的一把好手,每次他一出声,无论是刚继任的李乾,还是先前在位的太上皇,都忍不住想将他拉出去斩了,却碍于其姑母是太皇太后,他本身又颇有政治才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两代皇帝只能压下怒火虚心听取劝谏。 李乾一见到俞勉,脑海里就浮现了玉贵妃的模样来。美则美矣,却是个草包,一点没遗传她父亲的优点,却把缺点学了个十成十。李乾叹了口气,有想起了昨日见到的观音婢来,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俞勉不知大殿之上九五之尊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却深知自己接下来的话必定让其冷了脸来,却还是跨步出了武将之列,开口道:“陛下,臣算了一下,大皇子过了冬就及笄了,是否该命礼部将朝服准备妥当?且,二皇子不小公子瑜几岁,也应早做打算才是。” 李乾并未多做思考当即应到:“余卿说的极是。”转眼即看向武将旁边一列礼官之首,“太师,那这件事就交给您去办,让礼部早日备好。” 太师广寒松出来承了圣意。广寒松年岁比俞勉还长,身为监察百官,修订文史礼记的御史台太师,一身文人气息,温和慈祥,李乾年少时还是当过他的太傅,关系亲如父子。因此如今就算是做了皇帝,李乾也总用敬语称呼他。 俞勉捋了捋胡须,李乾道:“余卿可还有事要奏?”见俞勉躬身拱手,于是挥了挥袖子,身边明瑾会意,立刻拖长了嗓音一甩拂尘:“退朝——” 秦宵听见俞勉说起皇子的事儿,想起来自己的三个孩子,想着要早些回去看看他们的功课,却一抬眼瞅见皇帝在龙椅上向自己眨眼睛,只好心里哀叹一声出了大殿挥别同仁,独自一人轻车熟路地往御花园拐去。 御花园中种了十来种桂树,银华金华丹华争相斗艳,香气袭人,秦宵破了花香的重围,终于在一出清净地寻到了皇帝的身影。 “陛下——” “诶,叫姑父。”李乾敲了敲秦宵的发顶。秦宵只得重新叫了他一声“表姑父”。李乾眉开眼笑:“贤侄可知道今日我为何将你留下来呀?” 秦宵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只得低头装傻到:“侄子愚钝,不敢揣度圣意。” “那你总知道,今日玉贵妃父亲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吧?” “侄子以为,应当是,有关于皇位继承方面的问题吧。” 李乾笑起来拉着他到亭子里坐下:“你哪里愚钝!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哪能不知,可笑他还非要带上璟儿,好显得他公平公正,一视同仁似的。” 秦宵自认为自己一腔忠肝义胆,但却是一副聪明面孔笨肚肠,只能当个武将,对于这些上位者之间的弯弯绕绕是没有任何天赋的,也并不喜这些勾心斗角,却不得不陪着皇帝听他分析朝堂里的尔虞我诈,心里实在郁郁。 李乾看出他兴致不高,知道他生性不喜欢这些花花肠子,眼睛一转换了个话题。 “你家儿女多大了?” 秦宵脱口而出:“大儿秦灿8岁,小儿秦烁6岁。” 李乾敲了敲亭中的石桌,眯着眼意味不明地笑:“我记得我好像还有个表侄孙女,叫秦熳吧。”秦宵诺诺称是。 “你见过你表姑的孩子没?” “见过乐璋公主。” “竟然没见过宸儿么?那改日带着你家女儿来宫里玩一玩,见一见宸儿。”皇帝笑,“宸儿过了冬就该请太傅了,你到时候让两个儿进宫来陪陪他,省得他一个人读书孤单的很,也好有个比较。” “那先谢过表姑父了,犬子能进宫伴读,也是他们的福气。” 李乾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道:“在那之前,朕还想见一见那天寿宴上的观音婢。” 秦宵一时没反应过来李乾说的是谁,等回过神来才想起来昨天寿宴上的观音婢正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叛将袁立新之子程千冉,顿时冷汗津津。“陛下!那是个戏子!” 李乾按住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肩:“朕知道。朕就是知道才想让你把他带进宫来让朕见一见的嘛。” “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不得被天下人耻笑么!传到太上皇和俞老哪里,陛下您不知道要被念叨成什么样子!臣敢要是把他带过来,祖父得打折臣的腿!”秦宵几乎要给皇帝跪下了。 李乾稳住他:“俞勉那老东西,早就不敢直言死谏了。你当他还是父皇那个时期的俞勉?他现在拥有的太多了,他自己也知道,只要他倒了,多少人得跟着他一起倒,他现在还敢嚣张,是仗着朕暂时不会动他。可是秦宵,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至于天下人,朕无过,政治清明,谁敢说朕的闲话!而护国公那边,你回去和他说,说朕想看戏解闷,你看看他会不会把那观音婢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宫里来?” 秦宵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他向来知道皇帝的性格说一不二,固执得很,况且他不是大司空俞勉的性子,向来不敢与皇帝死磕,只好告了退,心事重重地往护国公府赶去。 若只是个戏子,倒也无妨,偏偏这程千冉是当年间接害死了秦闯将军,被定了叛国之罪的袁立新的独子! 袁家上下几十口赔上了自己的命才把他保住,现下若是进了宫,万一被好事者认出来,顺着这条线深挖下去,那岂不是一切功夫都成了白费! 秦宵一路快马回府,巨阙早就在护国公府门口等急了他,见他翻身下马忙赶来接了他的马鞭,一旁一同候着的小厮牵了马走了,巨阙跟着秦宵急匆匆地往府里赶:“我的爷!你今个是怎么了?回来的晚也就罢了,还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模样!” 秦宵一边摆手一边冲向千字廊:“不提不提,祖父可在家中?” 巨阙道:“今个寿宴刚过,国公爷应该还在腾云阁休息。我刚刚听昨夜国公爷去了一趟家祠,祭奠了一番先祖和您父亲。” 秦宵神色一顿,“我现在去见他。你不必跟着我了。” 巨阙看他神色匆忙,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忽然一拍脑袋,“我怎么就忘记了这回事,”他喃喃一句,追上秦宵“爷!刚刚有一位自称耶律雄奇的人想来府上拜访您。” 秦宵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那他现在在哪?” 巨阙回道:“刚刚大长公主殿下听说来了外人,出来见了一面。却没想到大长公主和他一见如故,便竟带去了自己的住所。我想这恐怕于理不合想劝着,但大长公主没听,执意要带他回万千居。” 秦宵皱了皱眉头,想着这件事,又想着程千冉,心里更加烦躁,索性不去管:“你不必管了,今后母亲想做的事你都不必去操心,我相信母亲她心中有数。我现在有急事去找祖父商量,你去武场看看我轩辕回来了没有,我派他去做的事情有何进展,如果有进展晚上带他来回我。” 巨阙应声退下。秦宵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转身朝腾云阁去了。 “祖父!” 秦宵刚刚跨进腾云阁的门槛,就看见护国公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喝茶,目光投注在面前摊着的一本《老子集注》上,上面墨痕未干,有他刚刚写在书侧密密麻麻的批注。听见秦宵喊他,才抬起头来看他。“宵儿,怎么这般匆忙,不成体统。” 秦宵在他慈祥却略带了点责备之意的目光中有些抬不起头,急忙作揖。 “祖父,孙儿有事想请教祖父。” 护国公闻言,并不意外,只是略略叹了口气,将面前的书又翻了一页:“你且起来。你不必说是何事,我先来猜猜——可是有关昨日那观音婢的?” 秦宵起身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祖父。” 护国公又道:“皇上是不是要你把那戏子送去见他?” 秦宵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祖父你说我们护国公府送个戏子给皇上,这以后让旁人怎么看我们!更别说丞相和俞大人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我们呢!不如想个法子回绝掉吧?” 护国公却没看他,只是瞟着自己的书,淡淡道:“不。得把他送去。” 秦宵大惊:“祖父!这是为何!” 护国公眼神一凛:“我还没有问你,这戏子究竟是何来历!能让你这般维护,借口都用到了护国公府来帮他推脱,你当我听不出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一章 儿辈之间 秦宵本欲还在说些什么,但护国公这一句话立刻让他哑口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和护国公解释这一切,不知道如何解释程千冉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和护国公说了这是害死了自己父亲的袁副将的儿子,他会不会把程千冉立刻交送官府? 护国公看着他不说话了,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得你父亲死讯传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秦宵想着那个时候,自己才八岁,二十年过去了,祖父说过的话在当时的悲痛欲绝里根本记不清楚。护国公见他一脸懵懵懂懂,复又长叹了一口气。 护国公看着现在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孙子,长相英俊,颇有当年自己的爱子秦闯的风姿。当年秦闯是金陵城坊间谣传的每一个小姐的春闺梦里人,是能十八岁打马过长安街的武状元,是当今太上皇的胞姐仙姝大长公主中意的驸马,英姿少年,意气风发,何等的骄傲,连护国公自己都对这个儿子赞不绝口,往日里伪装的谦虚都消失不见。二十年过去了,护国公提起秦闯还是掩不掉骄傲,虽然眼前的孙儿也不差多少,但是比起战死的秦闯,护国公总对他有些许不满。 秦宵知道祖父想念父亲,也总听母亲说起过父亲的生前时光,而他朦胧的映像当中,也确实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既优秀又温柔的男人。小的时候顽皮,和袁靖把护国公府的佛塔点着了,祖父大怒要他俩去跪祠堂不给饭吃,而父亲却偷偷给他俩披上毛毯送来馒头,温柔地教导他俩“男孩子要做的事情不是调皮破坏自己的家,而是勤学刻苦习得武艺保家卫国”。当时秦宵和袁靖羞愧不已,从此再也没有逃过学。他着实爱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和祖父,甚至整个护国公府,乃至整个金陵城都深深地爱着他。所以当秦闯的死讯传来,整个金陵城都陷入了死寂。太上皇下旨全城缟素,三个月禁止歌舞娱乐,连自己的生辰都在食素,来祭奠这位年纪轻轻却军功显赫的将领。 那三个月秦宵都处在浑浑噩噩之间,因为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好兄弟袁靖。所以护国公那个时候和他说了什么,他都一概不记得了。他甚至连自己怎么熬过去那三个月的都不记得了。 “我那个时候和你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你是护国公府的世子,一切以家国利益为重,儿女情长为轻。”护国公想摸摸他的头,可是发现自己已经老了,而秦宵虽然年岁已长,却被自己这些年里保护得太好,那些阴暗的肮脏的事情都从未让他接手也未曾让他接触,让他虽然年长却无法独当一面,不知应当如何为护国公府,为大魏而尽心尽力。 秦宵怔了一下,突然渐渐在嘴角尝出些苦涩来:“您您当初,也是这样教导我父亲的么?” 护国公听闻此言反而愣住,沉默着缓缓坐了下来,嘴角露出了些微笑的意味来:“当然阿闯,是个很好的孩子。” 秦宵低下头去:“那我知道了。祖父放心。” “你带他去裁几身好衣裳去,收拾的干净利落,送进宫去就得了,剩下的,皇上心里有数。” “好。”秦宵应了,“那孙儿去找他了。” 护国公还未点头便见他转身远去,便去拿桌上的茶想要继续看自己的《老子集注》,却很久都没有定下神来,再读不进去一个字,等到茶凉得透心,终于起身缓缓朝祠堂走去。 秦宵嘴上说着知道该怎么做了,却还是狠不下心去告诉程千冉要带他进宫这事情,谁都知道那红色朱门一入深似海,再想出来可是难上加难。找他回金陵的是他,现在要把羊送入虎口的还是他!秦宵怎么想都心中愧疚,于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先回蓼汀州鹤去想先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们。 没想到蓼汀州鹤的大门还没进去,就迎面撞见了自己的世子妃昌河郡主吴纤云和二夫人文清两个人相携着急匆匆的模样,朱钗翠玉坠子玲珑响,流苏乱晃,正忙着往蓼汀州鹤外面去,后面还跟着自己给两个儿子配的几个贴身侍卫——承影,纯钧,干将和莫邪。 “这是怎么了?”秦宵急忙拦住他们。 世子妃脚步不停,拽上他一起,边走边说道:“臣妾和二夫人听说灿儿,烁儿去了后园子和戏班子里的孩子打起来了,承影他们劝不回来,就想着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秦宵觉得自己头更疼了:“那快些去吧。我与你们一起。” 一行人匆匆赶到后园子,还未踏进门就听见秦灿大嗓门嚷嚷着:“我又没说谎!我又没说错!我凭什么道歉!” 秦宵估摸着又是自己家两个傻儿子去招惹的人家袁飞星,进了园子还在想如何却赔礼道歉,世子妃先拽住了他的袖子把他拦到了后面。 “灿儿!烁儿!你们父亲都来了,还不先来见过父亲。”世子妃刚踏进院子就先开了口。程千冉正抱着气得满面通红,哭得抽抽噎噎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袁飞星一脸冷意对着两个还不及自己腰高的男孩儿。 秦灿和秦烁听见世子妃的声音便立即转了头回来跑过来见过父亲,拱手作揖:“见过父亲,主母,二夫人。” 世子妃把两个孩子拉进怀里摸了摸小脑袋,然后把两个孩子推给了秦宵,拉着二夫人走向程千冉,又去摸了摸袁飞星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了绣了彩蝶的帕子给袁飞星把眼泪擦了个干净:“小家伙怎么哭了?我替两个哥哥给你陪个不是好不好?那两个混小子不懂事,别和他们计较好不好?” 袁飞星还没说话,程千冉就先抱着他躬身行礼道:“劳烦世子妃娘娘挂心,原只是小孩子们闹着玩,不用放在心上。” 世子妃却看他面上冷意未消,复又笑道:“说的是,但就算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总不会把人弄哭啊。这样说起来还是我们理亏些,灿儿,烁儿,不管怎么样把人弄哭了是你们的不是,先来道个歉,母亲再问清楚怎么回事。”她抬手把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孩子招过来,秦灿和秦烁一向敬重爱重世子妃,便乖乖地向程千冉和袁飞星作揖道:“把袁弟弄哭是我们的不是,还望袁弟能原谅我们。” 秦宵见自己两个孩子称袁飞星为袁弟,又是一个愣神。他看向他的袁弟,终于脸色稍霁,替袁飞星承了灿烁二人的道歉。 二夫人欢欢喜喜地把袁飞星从程千冉的怀里抱过来:“小家伙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呀?” 秦灿见袁飞星害羞不答,大嗓门立刻嚷嚷出来:“阿娘!他叫袁飞星!” “阿灿!”秦烁在一旁无奈的捂住了秦灿的嘴巴,“你消停会。” 世子妃笑着揉了揉秦烁的脑袋,看向程千冉:“飞星一直呆在戏班子里面么?戏班子里就这一个孩子,会不会觉得闷啊?” 程千冉对着这个端庄大方又温柔美丽的世子妃实在讨厌不起来,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是在欢喜不起来,只好怏怏应道:“回世子妃的话,飞星从小和我学戏,性子安静,至于觉不觉得闷,我倒也没有问过他。” 袁飞星一直在默默地揉自己的眼睛,听见师傅说完话后一片沉默,抬眼看见几个大人还有秦灿秦烁两个小孩子都巴巴地望着自己,吓了一跳,瞟了几眼自己的师傅见他没有愠怒之色,终于大着胆子道:“我我一个人,确实挺无聊的” 程千冉重又把他抱了回来:“那确实是我疏忽了。” 世子妃忙道:“那正好,让飞星和灿儿烁儿一起上学去呀。反正戏班子要在府上长住,飞星也可以趁此机会多学学知识。灿儿和烁儿也有个玩伴。” 程千冉低头问袁飞星道:“你愿意去吗?” 袁飞星虽然之前被秦灿和秦烁气哭了一场,却并不很生气,看着两个男孩子很期待的样子看着他,心里也隐隐透出些许期待来:“飞星想去!上学可以学写文章,日后飞星就可以自己写戏文啦!” 程千冉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喜欢唱戏。秦宵见自己妻子把争端解决完了,心下痛快不少,于是拉住了程千冉的袖子。 世子妃和程千冉约了明日上学的时辰,当面交代了秦灿和秦烁明日上学之前要先来后园子接袁飞星。一切打点妥帖了,二夫人于是顺势邀请了袁飞星去蓼汀州鹤玩,说是给两个小祖宗准备好了糕点甜汤,于是孩子们和世子妃二夫人欢欢喜喜地去了蓼汀州鹤,后园子空旷的广场上只剩下了程千冉和秦宵两个人。 “你要这样拉着我的袖子拉多久?”程千冉无奈道。刚刚秦宵抓住自己的袖子再也没松开,让他顶着世子妃的目光分外煎熬。 秦宵这才反应过来,却依然没松手反而拉的更紧了些:“千冉,我有话和你说。” “你倒是说啊,我不是在这吗。”程千冉好笑地握住他的手,却发现掌中一片冰凉,有些心疼到:“你怎么了啊,手怎么凉成这样,我记得你以前冬天都是个火炉啊,现在还没入冬呢。” 秦宵心里绞痛,他实在不愿让自己的手足去那吃人的地方,却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下定决心开了口:“千冉,你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二章 之交 程千冉心下咯噔一响,面上佯做不知,笑道:“秦兄这是何意?”他的手还握着秦宵的手,却感觉得到自己手心的温度也在渐渐降了下来,和秦宵的温度逐渐一般无二。 “千冉,你听我的,皇上要你进宫,那种地方进去了可就难以脱身了。趁现在大家都不注意,你回燕城去吧。”秦宵反握住他的手。 程千冉看他眼底一片真切全然不似有假,心下不禁浮出了几丝安慰之感。他从来没有想过秦宵竟然二十年来待人还如当年一样赤诚无比。他在燕城见到秦宵的第一眼就和耶律雄奇一样想着他是不是另有所图,而这么多天下来,他逐渐觉得,变了的人,大概只有自己。 程千冉余光一瞥便看见一身黑袍的掌班苏旸站在远处的厢房屋檐之下看着自己。他心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于是拉住了秦宵手腕,“你原本来找我是要来说什么?” 秦宵见他无动于衷心下着急得很,以为他并不知皇宫内的生活艰难,还想再劝,却隐约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轻的很,一时间脑中警铃大作,故而拉着程千冉的衣袖道:“我本来是看你要在府上长住,却没有带多少行礼,因此来带你去裁几身衣裳。” 程千冉笑道:“那千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谢过世子。” “袁弟”秦宵两个字脱口而出才知不妥,赶忙唤道:“千冉何必客气。走吧。” 两个人从后园子的侧门出了护国公府,上了大路才放松下来。秦宵复又重提:“千冉,你听我的,万不能进宫。你想想我姑母那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因病去世呢?那宫中尔虞我诈,可是要比前朝朝堂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程千冉道:“世子所说千冉早有耳闻,但是若千冉自己跑了,这戏班子的老老少少岂不是要遭了殃?更怕连累你护国公府,皇上找你要人,你可要怎么说?” 秦宵一时沉默,程千冉知他心性,又道:“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这件事我们别无他法。老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说让我跑你心里也明白不过是说说罢了,何必当真呢。” “不是。” “什么?”程千冉见他突然冒出两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被秦宵大力按住了肩膀。 “我想过了,你若是不想去,就远走天涯,戏班子我护国公府能护好。况且祖父三朝元老,我父亲为国牺牲,我母亲是皇帝的姑母,太上皇的胞妹,我也是朝廷命官,只是因为没有看住一个戏子,皇帝就要动护国公府,一时也是动不得的。” 程千冉看着他的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兄还真是为我下定了决心。” 秦宵歉疚道:“如果不是我硬逼着你回来,也不会出这些事,扰了你的安稳人生。” “那你大可不必为此怀有歉意,我的人生从未安稳。”程千冉道,“走吧,你答应了我要给我裁几身衣服的,不会临时反悔吧?” “那不会。”秦宵带着他继续朝着金陵城内最大的裁缝店“江南春”去,口中唠叨不停,“重新见到你之后,我们还从未好好聊过天呢。” “秦兄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是怎么从玉门关逃出来的?” “怎么过还不是过,学学戏,登个台卖个笑,不就和青楼里的姑娘一样,给那些达官老爷看个乐子罢了。怎么逃出来,说起来还得感谢我的一个救命恩人,他把我从去玉门关的路上给捞了出来。” “千冉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 “可别,你越早来找我,我可不得越早进宫去么?”程千冉笑道。“所以说,就算进宫,那也没什么,你看这二十年,谁也没占过我的便宜。就算是皇帝啊,也一样。你不用太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秦宵还想再说,程千冉却已经移开了目光径自去看街边的糖葫芦,糖画儿,泥人饼子去了。他心知程千冉还是以前那个死倔的性子,任谁拽也回不来了,索性闭了嘴决定陪他好好看看这金陵城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程千冉和秦宵一个风流倜傥,一个英俊无双,在街上闲庭信步倒也是好风景。程千冉乐道:“一别二十年,金陵城内倒比往日里更加繁华秀丽。” 他俩所在的大街正是金陵城内的主干道朱雀街,两边是东城区和西城区,路的尽头便是皇宫所在。东城区是居民房,西城区是勾栏酒肆,集市花柳。东西两个城区内部又分了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小区,各有功用,暂且不提。而江南春就在西城区的东北处,两个人一路上穿过花房舞弄,被千娇百媚的女子误抛了几朵秋菊,终于是到了江南春的门口。 “我以前可没听过这家裁缝店的名号。”程千冉惊奇地看着这座高达三层楼的建筑。金陵城中盖房子,房屋的层数有着严格的规定,平民居住的屋子和商铺一般不超过两层,贵族的房屋建筑一般不超过三层,佛塔普遍七层,而一所能建造三层的裁缝店,店主必然来头不小。而那三层的雕梁画栋,大门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上联道:“织染江南春水色”,下联书:“裁剪漠北落日圆”,横批“巧手金刀”。 程千冉眼尖瞅见了那“巧手金刀”的牌匾上还篆刻了金色的印章,仔细一看竟然是皇帝“国运恒昌”的玉印。 “你流放走了之后一年,太上皇为了嘉奖那些有实业的商人,特意御赐了几栋楼给那些商人,让他们把总部定在了金陵。”秦宵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你记得我的祖父的弟弟就是经商的吧,因为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姑母是皇上的妃子,也算是皇亲,所以这栋楼就给了他们家,后来又传给了表叔秦阙。但现在是我的另一个表姑母秦雪在管着江南春。” “哦,那你表叔呢?”程千冉进去之后,大厅里满目琳琅,一面墙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匹,绫罗绸缎,五颜六色,相信除了用来进贡给皇室穿着的布料之外,这里什么样的布料都能找得到。绣花的,光面的,麻布的,锦绣的,卷草文,攀枝花,百子图,福寿禄,祥云图,红的,绿的,蓝的,白的,让人恍若跌进了花花世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看哪里比较好。 程千冉进护国公府的时候,在水上戏台唱戏的时候都不曾觉得自己离贵族们有多么遥远的距离,而现在他突然有些畏缩,下意识地攥紧了秦宵的袖口。秦宵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秦雪本在柜台里挽着头发撸起袖子算账,一旁小厮戳了戳她,抬头便看见自己表侄子站在大厅里看布料,身边还带了一个颇为好看的青年,便放下毛笔掂着账本走了过去。 “怎么样大侄子,有没有看上的货?还是要去精品库房看看?”秦雪身子一歪靠到秦宵身上笑,程千冉看着她笑容灿烂得仿佛能融化冰雪,又想起来传说她双胞胎的姐姐秦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想必皇帝也是喜爱这样灿烂的笑容的。他暗暗记住了。 秦宵无奈地把表姑扶正道:“让别人看见你这样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以后怎么嫁人啊。” 秦雪笑道:“姑奶奶我都26了还嫁什么嫁,我就守着我的江南春过这辈子了。以后老了你小子可要养我啊!” 秦宵道:“得了吧我的姑奶奶,我还比你大个两岁呢,还指望你在我去后替我照看一下灿儿烁儿呢。” 秦雪搂住他的肩膀:“谁叫我辈分比你大呢哎呀。”她眼波流转,看向程千冉,松开了秦宵的肩滑过去,“这位帅哥是谁呀?不会是你带来和我相亲的吧?”她说着作势要抱程千冉,秦宵急忙长臂一伸搂过了她。 “表姑,别闹了!这是明日要进宫的。” 程千冉尴尬地笑了笑,秦宵凑在他耳边悄悄和他说,“你别在意,我这个表姑母可是金陵城里有名的疯姑娘,你和小时候一样,叫她表姑母就是了。” 程千冉忽然从自己久远的记忆里拽出一条线来——当年他和秦宵顽皮,也总有一个比他们小两岁的姑娘和他们一起闹,上树掏鸟蛋,下河游泳捞鱼虾,一样不带少的——便惊讶道:“这不会是当初那个和我们一起掏鸟蛋的——” 秦宵捂住他的嘴狂点头:“就是小的时候就仗着她生的晚辈分还比我大总想压我们一头的臭丫头。” “喂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坏话!”秦雪拿着账本狠狠敲了他俩一记。“走吧!跟我去看看你们要什么衣服!”语毕便先转头走了,秦程二人急忙跟了上去。 “要做好的衣服——” “最好是素色的——” “腰带和外衫可以花哨些——” “还是不要了,就干干净净的吧,但是最好能绣些暗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三章 再见 “你俩有完没完!听我的!”秦雪“哐”地一声推开二楼的大门,江南春的二楼是很多小间,专门用来给达官贵族裁衣试衣,走廊间丫鬟小厮来来往往,手里都捧着或空或盛着衣物的木制托盘。那托盘里的衣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比大厅里放置的还要好上一些。 秦雪一边引他们穿过走廊一边解释道:“我现在带你们去三楼,那边是我自己的一些收藏。收藏大多是一些成衣,你直接穿着走就可以,而且用料不菲,不会让护国公府失了面子。” 三人一同上了三楼,比起人流熙熙攘攘的一楼和忙忙碌碌的二楼,三楼算是空旷和安静极了。秦雪拉开了阻断楼梯间和她闺房的红木镂空拉门,房间正中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以落地镜为中心,四周扩散摆放着一个个木框,木框间是一套套秦雪从不同地区不同民族搜集来的各种服装,有西域的沙丽,中原的礼袍,契丹的毛毡,月氏的熊皮袄。秦宵见怪不怪地拉着程千冉往里面走,程千冉却已经呆了,他很想要保持面上的冷静,但是眼睛里却忍不住地流露出惊艳。 秦雪带他们穿过一个个木框,走到了最里面,秦雪指着靠着墙角落里的一个木框说:“这件是我最初的一件收藏,是当初我们家还没到金陵落户的时候,在滁州本部的一个老裁缝做的。因为是他的最后一件作品,所以一直没有舍得卖给别人,我从接手江南春起,就没有见过比你的气质更符合这件衣服的人了。我现在把它送给你,算是护国公府给你的祝福,祝你以后再宫中能有好运气吧。” 程千冉摸上那件衣服。雪白天蚕丝质罩衫,外袍通体天青色,里衫和下裤呈浅水蓝色,阳光下一看那层层叠叠的蓝色和天青色一点点透在罩衫上,映出来银线编织缝制的松针仙鹤来。最绝妙的是整件衣服上上下下竟然看不见一处缝合的地方,剪裁和缝制简直巧夺天工。程千冉几乎对其爱不释手。 秦雪见他久久不说话,便知道他是被迷住了,于是带点骄傲地说道:“这个老裁缝去世之前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映水鹤。不知道谁把这件衣服的名声传了出去,说是无论寒冬酷暑皆可穿着,着之如同着羽翼,可凌空飞去。其实夸大得很,这件衣服因为用料特殊,既轻又薄,却能保暖。穿着它的人都似飘飘欲仙,倒是真的。” “那真是太贵重了,千冉怎么好意思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 “难道你不觉得,这件衣服好像为你量身定制一般么?这体型大小,身量长短,都刚刚好。”秦雪说道,“你不如先去试一试再说也不迟,若是真的合适,也是它与你应该有一段缘分。” 程千冉也确实喜欢这件映水鹤,于是去了换衣间换上了它。秦雪所料果然不差,这件映水鹤程千冉穿着,竟然不长不短,不肥不瘦,合身服帖,如同真的是裁缝按着他的身段裁剪做出来的衣服一般。 “你看,你与它果然有缘。” 秦雪和秦宵相视一笑。程千冉还想说些什么,秦宵一把拉过了他,“既然这样,那就谢过表姑母了,我带着千冉再去买些别的物件。” 秦雪道:“那就慢走不送。” 于是秦宵拉着程千冉一路出了江南春,才停下略歇了口气。程千冉恼道:“我又不会再推辞,你何必拉着我走得那么快,连一个向表姑母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秦宵讶然道:“我还以为罢了,那是我误解你了,你看看你还想要什么,我陪你去买。” 程千冉乐道:“你这说的好像我要去皇宫长住一样。却不知道我打算见皇帝一面就出宫么?” 秦宵惊奇:“皇宫可不比护国公府来去自如。” “哼,就算是你的护国公府也不见得能够让人来去自如。”程千冉道,“山人自有妙计,大世子您就甭操心了。” “那那我们不用再买些什么了?” “不用了,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府吧。” “也好。” 二人便一路散步回去,等走到了大门口附近,秦宵却眼尖看见了一辆停在护国公府门口的马车,更看清楚了,马车车厢上刻着金陵令的个人印章。他和程千冉正往门口走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汉人服饰打扮却一头微曲卷发编着辫子的人和巨阙走出来。 巨阙也看见了秦宵,便引荐道:“世子殿下,这位就是今日来府上拜访的耶律公子。” “我晓得。之前在宴会上见过。”秦宵道。 耶律雄奇朝他作了个揖,也笑道:“之前宴会上我喝多了酒,在世子面前失态了,还望世子殿下莫要怪罪。” 乔沉舟原想着接了耶律雄奇就打道回府,并不想与护国公府的众人扯上关系,但听见秦宵的声音渐渐近了,想也知道其必然看见了马车上的印章,只好照着礼数下车拜见世子。 耶律雄奇见乔沉舟撩帘子下了车,连忙来掺了他一下。秦宵见乔沉舟一惯还是那脸色苍白僵硬冷漠地样子,倒也习以为常,还了他的礼,见两人相对无话于是便还是转向了耶律雄奇。 却看见耶律雄奇虽然扶着乔沉舟却不住看向自己身边的程千冉。秦宵心底微微一恼,想着这契丹人果然无礼,还未开口就听见耶律雄奇先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昨日的观音婢吧。” 秦宵感叹他的眼力,昨日水上戏台距离远,程千冉脸上又上着浓重的粉墨油彩,他竟然今日一见就能将他认出来,也算是了不得。却不想耶律雄奇就是那日水贼头子,从船上劫走程千冉的人。 乔沉舟原本保持着沉默盯着护国公府的石阶放空,骤然听闻“观音婢”三字,小小地吃惊了下,没想到一个戏子能和世子关系如此之好,抬起眼皮瞄了瞄对面站在世子身后的人,看见一个戏子衣訣飘飘绣着松鹤之像,虽然长相清秀却眼角微红,气质出尘却无端加了一股妖艳之色。他心底一沉,又瞄了两眼,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曾经是他有缘一见的映水鹤。 耶律雄奇突然感觉到自己扶着的身体微微颤抖,低头发现乔沉舟正死死盯着程千冉的衣服看。程千冉被他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又往秦宵身后躲了躲。乔沉舟回过神来,很快移开了目光。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昨日的戏唱的真好,我昨天就听了两句,却是忘不掉了。浮山一定是因为那日的美貌观音婢和今日的浊世佳公子判若两人,所以一时失礼,才盯着看了半晌。”耶律雄奇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背,“东胡无人唱戏,我来到大魏,也没听到过这样好的戏。敢问公子名讳?” 秦宵把他从身后揽过来,霸道示威一般道:“他叫程千冉,你叫他程老板就行。” 程千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挣脱了他搂着肩膀的手。“叫我千冉就行。” 耶律雄奇很明显对于呛声护国公府世子非常感兴趣,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千冉。” 乔沉舟的脸色更苍白了些。秦宵看见了他的变化,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他本想着四个人互相见过了便可以在护国公府门口分道扬镳了,却不想耶律雄奇竟然顺势邀请程千冉赏光与他们一同共进晚餐。 “如果你们邀请了千冉,那么我也得和他一起。”秦宵再次搂住了程千冉的肩,“毕竟明天我是要带千冉进宫面圣的,如果今日他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和我一样,承担不起。” 秦宵此话一出,耶律雄奇立刻僵了几分,乔沉舟倒是面色自然了些许。程千冉看着秦宵灭人威风的得意之色浮现出来,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秦兄,真是小孩子气性。 “世子想要同行,我一介草民哪有不允之理?”耶律雄奇道,“若是一顿饭能换取世子的青眼,草民求之不得。” 秦宵哼了一声:“青不青眼还得另说。” “是是是。”耶律雄奇笑道。乔沉舟扯了他一把,“那走吧,臣正好在酒楼订了位子,原本嫌两个人吃地方太大倒显得冷清打算退掉,现在倒刚刚好了。” “那千冉先谢过两位大人了。”程千冉道。 “臣马车空间小,世子和程老板去坐吧。臣和耶律兄跟着就好。”乔沉舟道。秦宵也不客气,拉着程千冉进了车厢。乔沉舟转头看耶律雄奇,他自得知程千冉要进宫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乔沉舟叹了口气,拉住了他的袖子。 “走吧。” 乔沉舟知道这个所谓故人在耶律雄奇心中的地位,却不想竟然这么重要,重要到他竟然有念头去和世子抢人。他也同样没想到,世子也会这样重视一个戏子,竟然把曾经名动一时的映水鹤赠给他穿。 乔沉舟一向机敏,隐隐觉得程千冉的身世并非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戏子。为什么耶律雄奇不说他和这个程老板原本就认识呢?他们两个为什么都要向世子隐瞒这个事实呢?看世子的样子,也好像并不知道耶律雄奇真正的身份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四章 二十四桥 无巧不成书,乔沉舟定的酒楼正巧就是秦宵说的表叔秦阙开的一家以淮扬菜名扬金陵的酒楼,名字取叫做“二十四桥”,人人都说二十四桥可真是心头的明月光,若是能尝一次二十四桥的“明月夜”,此生也是无悔。 秦宵下了马车见酒楼正是二十四桥,心中大喜,他原本正愁若是程千冉入了宫就没机会带他来尝一尝“明月夜”的滋味了,没想到正是心想事成,于是朝乔沉舟笑道:“没想到乔大人也是好眼光,订了这二十四桥的酒席。我今日和千冉真是借了光,也能够尝一尝这里的美味珍馐。” 乔沉舟道:“世子殿下言过了。只要您一句话,明月夜不就能直接呈在护国公府内么?” 秦宵假装听不见他言语当中暗含讥讽,携着不屑于管他们之间无谓的斗嘴的程千冉往酒楼里面走去。 耶律雄奇听得明白,抬手握住了乔沉舟的后颈,乔沉舟抬眼就看见他摇了摇头。 “浮山,何必要逞口头之快。” 乔沉舟于是敛去了刚刚才释放出来的一点点不满,好耶律雄奇一起跟在世子后面进了包厢。 四人围桌而坐,一时无话,气氛着实有些尴尬。耶律雄奇虽然向来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却因为惦记着之前秦宵说的一句“进宫”而卸了气力,同样冷着脸色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秦宵要把程千冉送进宫去,他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寿宴那日看上了程千冉,秦宵为了讨好皇帝要把他送进那个从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 他越这样想,越恨不得用目光吧秦宵扒皮抽筋。他冒着生命危险劫走的人如今又要重回险境?那他所作的一切,这些年唯恐袁家血脉断掉的胆战心惊岂不是白费力气! 程千冉坐在耶律雄奇的右手边看着他死死地盯着秦宵,目光恨不得把秦宵洞穿,心知秦宵之前说的话起了作用。他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乔沉舟又恢复了神游的状态,自己右手边的秦宵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心说你们怎么好像这么习惯如此尴尬的场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此坐立不安。他酝酿一番正准备开口,包厢的门被小二推开了。 那个男孩儿正满面笑容地往里走,却被这个包厢里与其他欢声笑语格格不入的沉重气氛惊得生生往后退了一步。程千冉正愁没有人来解围,看到他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那个小二颇会看人眼色,定了定神拎着茶壶先给每个人都倒了杯茶。 温润清新的君山银针的茶香渐渐弥漫开来,倒是缓和了点包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乔沉舟向来喜欢喝茶品茶,自己有空的时候也喜欢研究一下茶道,上好的“金镶玉”的气味把他神游天外的魂魄抓了回来,于是便率先品了口,忍不住感叹道:“好茶!” 耶律雄奇闻言也把视线从秦宵身上拽了回来,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推到了乔沉舟面前:“你喜欢的,你喝。” 秦宵向来不喜欢喝茶,程千冉记得他小的时候怕苦总是不肯喝茶或者吃点带着苦味的菜肴,于是便把他面前的茶水拿走了。秦宵明白过来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心情大好,于是吩咐小二说:“等会儿上几坛上好的秦怀春来。”小二刚想应下来,又听另一个卷发蓝睛魁梧男人道:“要什么秦怀春,来两坛巡边!” 小二忙道:“爷,那巡边可是边塞烈酒,醉人的。” “就是要烈的,不烈的酒,喝起来怎么够味?”耶律雄奇冲着秦宵挑眉一笑:“世子您说是吧?” 秦宵同样挑了挑眉毛。“自然,男人嘛,喝点烈酒才够味。” 小二急忙应了,又问:“各位客官,要点什么菜肴?” 秦宵说道:“既然来了,就是来尝‘明月夜’的。自然要你们的‘明月夜’。” 小二为难道:“但是明月夜有二十四道菜啊四个人怕是吃不完啊” 耶律雄奇笑呵呵道:“不愁,我西域人吃得多。你们这江南吃食,都忒小家子气。二十四道刚刚好。” 小二于是应了下去。 程千冉好奇道:“我原以为明月夜是一道菜,怎么是二十四道?” 秦宵把玩着半满的茶杯和他解释:“我表叔喜欢‘二十四桥明月夜’这一句诗,所以这个店名叫‘二十四桥’,明月夜是宴名,里面包含了二十四道菜,每一道菜就是一座桥名。” “茶园桥就是淮安茶馓,九曲桥就是三套鸭,开明桥就是水晶肴肉其实名字就只是一个噱头而已,菜虽然和本来的品相差不多,但是确实比普通的那些好吃得多。” 乔沉舟喝完了两杯茶,又沉默地看着他们听他们讲话。小二又来先上了巡边烈酒,然后次第有菜肴上来。程千冉不由得松了口气,大家好歹能安静吃饭不用那么尴尬了。 上了五道菜之后,程千冉刚想动筷子,却听见包厢外面一声巨响,伴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和哭喊,四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挪向了包厢紧闭的房门。 耶律雄奇率先放下了筷子,乔沉舟几乎和他同时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包厢门口,贴近了门扉想要听得更清楚。但他们本没有必要这样,因为说实话就算坐在包厢原来的正中的桌子边也能把门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个贱人!” “你吃着老子的用着老子的!还敢吃里扒外!!!” “今天如果不是我跟到这里来,你是不是就和他私奔了!?啊?!” “你怎么这么有能耐呢?你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只听见男人的叫嚷和辱骂,间杂着女人偶尔的求饶和闷声的尖叫,包厢里的四个人实在听不下去男人用词如此尖锐,在秦宵和程千冉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耶律雄奇就开了门,不偏不倚一脚就踹在了男人的肋骨上。 “哎哟!”男人痛呼一声被踹到了一旁,滚了几个跟头撞在柱子上,疼得倒吸凉气,勉强扶着柱子站起来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踹老子!!!” 乔沉舟把倒在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掏了自己的素色手帕给她细细地把脸上的尘土给擦干净了。耶律雄奇看见那女人眼窝青紫了一片,姣好的面容现在格外惨不忍睹,心中越发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于是又向前走了两步道:“大爷我踹得你。” 酒楼大厅里的众人虽然还坐在座位上,却都忍不住探头来看热闹。倒是包厢和雅座里的人无人好奇,都紧闭着房门毫无动静。唯一打开的门里站着刚刚想要踏出门槛的秦宵和程千冉,而看到了女人的惨状,秦宵下意识地挡在了程千冉的身前。 “俞公子,光天化日动用私刑可不太说得过去啊。”不待男人说话乔沉舟便先开了口。 男人怒极反笑:“乔大人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快把人交给我?她不过是一介贱奴,扶着她也不怕脏了大人的手。喔,难不成这贱人真的魅力这么大,连乔大人也忍不住” “放肆!”乔沉舟顿时冷下脸来喝道。 秦宵听见他这一声便知道乔沉舟是真火了。金陵相是不畏强权惯了的,岂会在乎他要管的要抓的是哪个厚禄高官的儿子?虽然他俩交集不多,但平心而论,他也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好官自己作死不是? “乔大人不要动怒。”秦宵终于带着程千冉跨过了包厢的门槛,正式走了出来。“我们还未了解事情始末,要抓要审也得弄个明白不是?” 乔沉舟忍下怒火道:“全听世子殿下的。” “这众目睽睽的,我怎么好问责司空公子呢?传出去不得坏了俞司空的名声和公子的清誉,我们还是回包厢慢慢说吧。”秦宵说着,便想请耶律雄奇和乔沉舟往包厢回去,却不想俞谦高声喊道:“慢着!” 秦宵等人看他,却见他趾高气扬道:“你护国公世子想问责我就问责我?若我和你去了,倒显得我理亏一样。那个胡人踹我的账我还没算,是不是要先清一笔?!” 耶律雄奇冷笑两声:“我踹你是因为你打女人,一点没有个男人样子。有本事你和我练练拳脚,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 俞谦气得直笑:“我管教我家的婢女,贱奴,官妓,与你一个外人何干?护国公府的世子,就算是金陵令也罢,要用我大魏的律例来压我么?” 秦宵和乔沉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们的确没有权利管这件事。 “听好了,大魏律例第八十二条,凡罪大恶极者株连亲眷,女子充作军妓,官妓,男子连坐,流放,且为人奴仆,终身契约于人。充作何用,可自行处置,至于生死,皆掌握于人。若主人家将其虐待殴打致死,可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俞谦靠着柱子,胸腔肋骨还隐隐作痛,说出这番话看见秦宵和乔沉舟无奈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张狂地笑起来,“所以说,她还是得和我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五章 夭夭 秦宵和乔沉舟互相看了一眼,双方眼中皆是无奈的神色。这种情况之下想要救下这名女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秦宵虽然担心着女子要白白送了性命,但是他也心知护国公府决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被司空俞家找茬抓住把柄,因此只能笑道:“既然这样,我等毕竟是外人,俞公子的家事我们也不便多过插手。但是这女子也算是于我等有缘,还希望俞公子不论她犯了什么过错,都察验清楚再做决定。” 乔沉舟却气俞谦气焰嚣张,不肯轻易罢休,况且他本身就对奴仆没有人权一事十分不满,再加上他心中其他思量和来金陵五年的仔细筹谋,并不畏惧司空俞家的势力。“俞谦公子说她是你府上的官妓,是有罪之人戴罪之身,那俞公子可否给本官出示一下能够验明她身份的文书?也好让本官知道,本官没有冤枉俞公子,是本官多管了闲事,才好给俞公子赔礼道歉。” 俞谦脸色一变。 “我没有把文书带在身上,但是她受过官妓的黥字之刑,不信你可以自己看,就在她额头上。” 程千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秦宵身后离开走到了那女子身边,一直虚虚搀着她的胳膊。听到俞谦这样说,低头悄声问她能否把额前的碎发撩起让他们看一下她的额头。 没想到那女子低低的笑了一声,慢慢地把自己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了自己光洁的前额来。 五个人看清她的额头上,分明纹着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那粉色的花瓣深红的花蕊栩栩如生,五瓣旋转起舞似是这秋季里唯一的活生生的桃花。俞谦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骂了一句。程千冉看了一眼那桃花就不忍再看,抬起头恰巧看见俞谦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剩下三人都不禁愣了一下,耶律雄奇更是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还忍不住上手摸了过去。那女子被人触碰了额头瑟缩了一下,倒是没有躲开。 “你看!哪有你说的黥字之刑!这分明是女子为了装扮自己画的桃花妆!”耶律雄奇志得意满地哈哈笑起来。 俞谦嘀咕道:“夭夭啊夭夭,没想到当年我亲手为你纹的桃花竟然有一日要成为你摆脱我的利器。”他闭了闭眼,看到了桃花之后显得比之前冷静了很多,也终于没有那么暴戾狂躁了。“乔令丞,你是一定要我出示她的戴罪书吗?” “那是自然。”乔沉舟道。 “那好,我回府中去取,你们就在这等着,哪也不许去。”俞谦道。他抬脚要走,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秦宵马上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待他开口便率先说道:“若是你回来我们少了任何一人,你便来我护国公府上讨要公道。” 俞谦于是点头便走了。 四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女子带回了原本的包厢,关上了门隔绝了大厅里看好戏的一众目光。 还不待众人落座歇一口气,那女子便已然拜倒“多谢各位大人救命之恩!各位大人的大恩大德贱妾此生无以为报,只许下辈子能结草衔环,还清各位的救命之恩!” 程千冉本就站在她身旁,急忙要搀她起来,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一边搀她一边抹眼泪。乔沉舟只道他是同情这女子的身世凄惨,倒没有往别的方面去细想,只是也把她搀扶起来道:“只怕是我们只能拖一时,不能拖一世。他迟早会把戴罪书拿来,到时候你一样是羊入虎口,还得回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去。” 秦宵也应和道:“是啊,先不用急着谢我们,毕竟这件事可还没解决。” 耶律雄奇只问道:“能否请教姑娘姓甚名谁?我听那人叫你夭夭?” 那女子一愣,苦笑道:“是,各位大人叫贱妾夭夭就好。”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倒是夭夭先开了口道:“各位大人无需替贱妾忧心,贱妾在司空府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了,与俞公子相识已久,公子公子平常对贱妾很好,今天这样确实是贱妾对不住他。” “他若是真对你好,便不该打你。”程千冉帮她把被俞谦打散的发髻拆了,打算重新帮她梳起来,却被她制止了。 “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贱妾自己来就好。”夭夭对他莞尔一笑,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取过了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发带,自己随意挽起了个髻垂在脑后,“俞公子与贱妾之间的恩怨纠葛,本来不便牵扯各位大人。俞公子取不来戴罪书,但只怕是现在各位大人要有些麻烦。” “怎么?什么麻烦?”耶律雄奇好奇道,“他连戴罪书都取不来,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是秦宵的脸色已然变了,乔沉舟也很快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取不来戴罪书?” 夭夭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身边的程千冉,把他赶回了秦宵身边去。“贱妾二十年前有幸得到司空俞家公子的青眼,领了回去充作府上的官妓。后来公子有段时间宠幸贱妾,为讨欢心就把戴罪书一把火烧了,而且是当着贱妾的面烧的。因此” 耶律雄奇此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他难道忘记了这件事情吗?他回府取什么?!” 秦宵和乔沉舟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程千冉心中有数,却盯着夭夭牙关紧咬。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出事,但是夭夭,他却实在不想她再回去俞府。 乔沉舟瞪了一眼反应慢了半拍的耶律雄奇,后者被他一瞪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赶紧又拍了拍乔沉舟的后颈:“没事儿,就算他去搬救兵,我也能突破重围带你走的。浮山,你放心。” 乔沉舟虽是安心了不少,嘴上却毫不留情:“那我的官儿还做不做了。你个莽夫。” 耶律雄奇哈哈哈地笑起来:“莽夫怎么了,要我说你就是活的太累了,不如跟着我去游山玩水肆意江湖。”他正说着,便“吧唧”一下亲在了乔沉舟的侧脸上。 乔沉舟又惊又气,脸红了一片,推着他离自己远点:“走走走走——” 秦宵被他俩这么一闹,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这是也想起来看看程千冉,回过头发现程千冉也正在看他,两个人四目相对,才发现彼此都心中有数,许多话,不必说一个眼神便已经足够。 就像他现在明白程千冉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信任他能够毫发无损地解决这件事然后第二天送他一程。而他相信程千冉也明白,自己对他有着承诺,无论是现在,还是皇宫,都有着让他毫发无损,身心无损的承诺。 夭夭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待包厢中的气氛刚温情起来多久,原本吃吃喝喝喧闹不绝的大厅甚至整座酒楼都在一阵嘈杂之后寂静了下来。包厢的门被人踹开,来人竟然是身披铠甲,全副武装的两名士兵。两个士兵恭敬道:“世子殿下,乔大人,请吧。” 秦宵和乔沉舟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出了包厢,耶律雄奇,程千冉和夭夭跟着他们鱼贯而出。出了包厢门才发现,整座二十四桥酒楼都被强制清空了,酒楼的老板,也就是秦宵的表叔秦阙不在,二当家的正在给坐在大厅正中一个大桌旁的司空俞勉倒茶,俞谦也坐在旁边正把玩着茶杯,而酒楼的门外已经被司空府豢养的府兵层层包围。 “贤侄,好久不见。” 秦宵笑道:“俞伯父真是说笑,今早我们还都在朝堂之上打过照面,怎能说好久不见。” “我对贤侄可是甚为想念,半日不见便如隔三秋,这可不是好久么。”俞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看来贤侄不是很想见到我啊。” 秦宵又笑了一声,并未搭腔。 俞勉便接着说道:“那老臣便直说了。老臣府上丢了一个官妓,听谦儿说,是被护国公府的世子扣下来了,因此特来讨个说法。” 秦宵转头对俞谦奇道:“我们明明说好是要看一看这名女子的戴罪书,你便同意了说回府去取,怎么戴罪书没取来,却给我扣上一个扣押你府上官妓的罪名?这我就算是护国公府世子,怕也是担当不起啊。还请俞伯父明察,莫要冤枉了侄儿。”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谦儿,你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俞勉皱了皱眉头,侧头对俞谦嗔怪道。俞谦说谎倒也脸不红心不跳,张嘴便一通胡说:“明明是护国公府的世子颠倒黑白,妄图帮助我们府上的官妓和她的老情人私奔,被儿子撞破不说,还被他手底下的人白白打了一顿,真是令人生气。若是不讨个公道回来,旁人还以为我护国公府好容易被欺负了过去!” “你看,贤侄,你还有什么话说?”俞勉低下头吹了吹茶沫,品了口茶,“真是上好的君山。” “而且,世子殿下还不止要帮官妓私奔呢。我看两位大人都对大魏的律例不是很满意,想要修改律法呢!” “放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六章 报复 乔沉舟突然出声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俞勉虽然吓得拿着茶碗儿的手一抖,却冷着脸斜着眼看了看乔沉舟,不咸不淡的扯了下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哟,金陵令乔大人,原来乔大人也在这儿啊,老朽最近老眼昏花实在没看清你,还请见谅。” 乔沉舟握了握拳头,上前叩见俞勉,恭敬开口道:“下官拜见司空大人。刚刚一时情急,下官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音量,怕是吓到了司空大人。还望大人莫放心上。” 俞勉把茶碗儿放回了桌上,“老夫虽说年纪大了,但这碗茶还是端的平放的稳的。”他眼睛一眯,看着跪着的乔沉舟,转而笑道:“不过,这改革变法,究竟是真是假,的确值得好好验验。” 秦宵听闻“改革变法”四个字顿时心中警钟长鸣:“俞伯父,官妓一事,何必上升到改革变法呢。若是城中人随便谈论一两句便要扣上改革变法的帽子,那岂不是人人自危了?” “贤侄你也知道,太上皇,最恨改革变法一事了。老臣侍奉太上皇三十五年间,平反过多少起义,镇压过多少革命,因此啊,对这种事情总是格外敏锐一些。不审问个清楚,老臣无法安心,老臣也无法和太上皇交代啊!” 秦宵暗暗咬牙。太上皇依然在世,甚至还有一部分权利握在手里没有转移给当今皇帝,他若是反驳了俞勉这些话,未免会被扣上大不敬的帽子,落下护国公府目空一切把太上皇都不放在眼里的名头。可若是他不反驳,又怕他真敢将他们一行人当成叛乱起义者押送进大牢审问,到时候捱不过那刑部的种种大刑,怕就要背上了这冤名! 正当秦宵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夭夭撞开了拦着她把她挡在后面的耶律雄奇和程千冉,冲到了俞勉俞谦面前跪下:“大人,贱妾不敢随人私奔,世子殿下之前也从未与贱妾有过任何交集!还望大人明鉴啊!” 众人当即听见俞谦的一声低呼:“夭夭!” 俞勉皱了皱眉头,“你的账我回头再和你算。”司空大人显然并未把她的话放在放在心上,招了手唤来了两个士兵吩咐道:“把她带回府上关到柴房去,严加看管。” “慢着!这位女子毕竟才是事情起因,就这样让你们带走怕是不太好吧。”耶律雄奇立刻上前挡住了两个士兵的去路。 “你又是何人?五品小官在老朽面前班门弄斧也就罢了,现在随随便便一个贱民就敢指点老夫该如何做事了?”俞勉冷笑两声,“莫说带走她,老夫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现下只是将她关押,已经是看在我儿的面子上了。想留下她,还不如留着脑子想想怎么去和太上皇解释你们私下谋反的事情。” “区区一介江湖人士,自报了家门恐怕您老眼昏花也不认识。”耶律雄奇也不恼,只对俞勉说道:“但是我听说司空大人当年武功可称霸大魏,今日我倒想讨教一二,看看能不能从这人堆儿里飞出去。” 俞勉脸色一沉,见乔沉舟连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才缓缓吐气道:“原来是个莽夫。” “莽夫又如何。”耶律雄奇嘀咕道,乔沉舟死死扯住他的袖子他才没有真的飞出去,心想你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关押了夭夭,我还是看在乔沉舟的面子上才和你这么个老东西纠缠这么久呢。他于是退了两步让开了路,让那两个士兵护着夭夭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又回头给了乔沉舟一个安抚的笑来。 秦宵长出了一口气。 “俞伯父,我们护国公府向来与司空府素无瓜葛,井水不犯河水。”秦宵说道,“我们四人今日来此饮宴,掺和了一脚司空府的家事,误伤了令郎,实在是无心之失。我想俞伯父不会因这种小事就坏了我们两家之间的情谊吧。” 俞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贤侄说的是。老夫可以今日就把这篇揭过去,什么改革变法,什么起义谋反,老夫可以统统当做不存在。但只有一点,我司空府的公子,可不是别人想打就能打得了的。” 秦宵听闻此言,顿时心里放松了下来。只有乔沉舟和程千冉反而把心提得更高了些。耶律雄奇不以为意道:“我当什么事,原来是这样。劳烦您大老远兴师动众地过来替您儿子讨个公道,草民真是深感荣幸。” 秦宵瞪了他一眼,急忙出来打圆场道:“既然这样,那不如让令郎打回来就是了。” 俞勉笑:“他刚刚自己说道,是一介江湖人士,我儿不胜武艺,打回去能有几分疼痛比得上他踢我儿一脚?未免太便宜你们了。” 秦宵见他老狐狸眯着眼,心中隐隐有了预感:“那伯父您觉得呢?” 俞勉道:“既然你们是为夭夭出头,那么老夫便也为我儿出个头罢。让踢我儿的人,来受我一掌便好。” 乔沉舟一声“不好”几乎要脱口而出,程千冉这会儿反应过来,也拽住了他,悄悄贴近了乔沉舟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悄悄道:“我们相信他。” 乔沉舟捏着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只看见耶律雄奇大笑着说“好啊”然后站到了俞勉面前。 俞勉也笑:“也算是圆了你想见识见识老夫身手的梦了,对吧?”他一边说一边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直在看好戏的俞谦此时也站了起来,神色当中难掩激动,一副大仇将报的模样。 “你得先立个誓。免得老夫一掌将你打死,你得鬼魂还要喊冤来纠缠老夫。”俞勉将自己掩在宽袍大袖里的双手抖落出来,那双手筋骨盘错,粗糙如老松树的树皮,青灰色的指甲短而尖利。不难想象要是被这样一双手掐住了脖子,怕是连半点生机都会消失不见。 乔沉舟和程千冉不约而同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大魏流传过一个关于司空俞勉的传说,传说中俞勉与妖魔做了交易,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内功心法,尤其是这一双手,如铁钳,如捆仙绳缚神索,抓住的东西从来都不能从其手下逃脱。在二十年前的魏凉之战当中,从前名不见经传已至中年的俞勉临时顶替战死的秦闯做了元帅,大杀四方俘虏了四万凉兵,将俘虏全部坑杀后,促成了签属休战条约一事。自此以后又凭借着其姑母太皇太后的帮衬,一路青云直上做了司空。 现在一见他那双手,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了为什么传说中都是说俞勉是与妖魔做了交易才换来的这双手。乔沉舟刚刚被程千冉安慰沉下去的心再一次提起来,这回连程千冉也说不出什么自欺欺人的话来了。 耶律雄奇倒是面色不改。“在场诸位听着,我耶律雄奇再此立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我能受司空一掌,前情恩怨一笔勾销;若我不能接不下这一掌,那我立刻魂归地府投胎做人,我自己,我身边的人绝不会与司空俞家多做纠缠!” 他朗声说完,看向俞勉:“司空大人,请。” 俞勉满意的点点头,见他站定,便毫不留情立即出掌向他而去,短短一臂的距离,其手竟然如同褪去了一层老皮长出了新的肌肤一样,肉眼可见他的内力疏通了手上的血管筋脉,将其一只手变得饱满而鲜活。直到狠狠撞击到耶律雄奇的胸腔中央,那只裹着内力的手才重新恢复到了一开始所见到的苍老遒劲的模样来。 耶律雄奇生生受了他一掌,身子晃了晃却依然挺立在原地。等俞勉内力化开收回了手去,才扯出一个笑道:“司空大人,内功功力果然深厚。” 俞勉是抱着“不死也残”的想法集了十成十的功力在掌上拍向耶律雄奇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受住了。诧异之余也有些恼羞成怒,却不好让他无缘无故再接一掌,于是想来日方长,因而故作大方道:“既然这位小兄弟凭本事接了老夫一掌,那这件事就算了了。自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谦儿,走吧。” 秦宵拽着眼眶都红了的乔沉舟:“恭送司空大人。” 二十四桥里的兵开始撤离,剩下他们四人站在空落落的大厅里面。乔沉舟不待人走光便跑到前面去看耶律雄奇。他刚刚站在耶律雄奇的后面,只能看见他的身形晃动,却不知道他到底如何,受了多大的伤。秦宵与程千冉一左一右虚虚托住了他的臂膀。 “浮山”耶律雄奇朝乔沉舟笑了一下。 秦宵是知道俞勉有多大的本事的,因此亲眼见耶律雄奇受了一掌,不禁打心底里服气起他来,连初见面时他对程千冉不寻常的态度而发的火都抛在了一边。 待俞勉的府兵都撤光了,耶律雄奇长吁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张嘴吐出了黑红色的鲜血来,终是倒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七章 血亲 乔沉舟在他看见耶律雄奇直直向后仰倒过去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画面,从第一次见到耶律雄奇时他拿着三环大刀把想要杀他的两个杀手吓走,到他在自己府上赖着不走蹭吃蹭喝,再到他中了春药把自己堵在房内做了房中事,后来他二人逐渐心意相通时他又决定继续游历列国不拘于儿女情长,到最后前几日他风尘仆仆来到金陵见到他时久违的笑容。 他发现自己的前半生死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考取功名,等到真的做了官,也是不分昼夜读书,只是尽忠职守做官。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和所有的官员一样,有了一点点政绩,然后小官升大官,娶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生一堆活泼可爱的孩子,然后父慈子孝,夫妻和睦,等到了老年,他有了一点点积蓄,足够买下江南的房产,便带着妻子归隐田园,任由孩子们展翅高飞,他可以老年迟暮,看着儿孙满堂,然后闭上眼睛,走入下一世的轮回。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平淡无波地过去了。直到遇到了耶律雄奇,他才知道原来世间可以有人风流至此却又如此光明磊落,他披着光来,让他抬起了陷入在宦海沉浮的眼睛,看见世间美景万种风情。 乔沉舟怔怔地看着秦宵和程千冉扶住耶律雄奇,大声呼唤跑堂的名字让他去护国公府请大夫,一边把人往客房挪一边喊自己的名字,却觉得自己仿佛在置身于一出无声的戏剧。 在耶律雄奇离开他的那五年里面,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再也见不到他怎么办。后来他想通了,若是他一日没有他的消息,那他就是在远方自在逍遥,他会想念他,但是也会为他开心,因为他看到的风景,都在他读的书里前人的文字里,他读万卷书,陪他行万里路;而若是哪天传来了耶律雄奇的死讯,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断不会为其魂断梦断,但是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大致都会随他去了。 “乔大人,没事的。”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乔沉舟朝来人笑了笑。 程千冉有些局促不安。他敏锐地看出来这位面色苍白如纸的金陵令与自己的救命恩人之间定然有着一些不便与人说的关系,也隐隐猜到了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来自哪里。他猜想着这位金陵令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如今,他也不好与他解释清楚自己和耶律雄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毕竟自己的身份也是一个禁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秦宵把耶律雄奇送进了厢房之后,回过头来要叫乔沉舟进去。乔沉舟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冲了进去趴在了床沿,握紧了耶律雄奇无力地垂在床边的手。 “他怎么样?有没有事?”程千冉跟过去,他心中也十分焦急,但却不好表现出来。秦宵不知道他与耶律雄奇熟识,而他也想瞒住这件事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希望秦宵知道的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这二十年发生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秦宵捏了捏他的肩膀想,让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一点:“我把了一下他的脉,虽然微弱但是仍然在跳动,有一定的程度的筋脉损伤,我觉得他的肋骨一定断了几根。就他吐血的状况来看,胃部应该也有损伤。其他的,只能等大夫来了才能知道具体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程千冉听着他说心就揪了起来。他只能勉强朝秦宵露出一个笑来:“应该不会有事的,对吧?毕竟他武功那么厉害。” 秦宵叹了口气,低声道:“难说。”他看着趴在床边紧紧握着耶律雄奇手的乔沉舟,把程千冉拉着背过了身去悄声道:“俞勉年轻的时候,与我父亲都能勉强打个平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那一双手,他的功力不知要比年轻时精进了多少。他今日一掌显然并未手下留情,我估计耶律雄奇怕是凶多吉少。” 程千冉有些不悦地反驳道:“你在金陵,何曾听说过北境‘契丹狼’的威名?耶律雄奇可是东胡和大魏武林的盟主啊!传言说他出入十万大军如若无人之境,毫发未损,难道还抵不过区区一个俞勉吗?” 秦宵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秦宵想,如果耶律雄奇此番真的能醒过来,那么他一定要将耶律雄奇纳为自己的门客,最好最好的是,能够说服他为大魏,为护国公府效力。 程千冉显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看了一眼理都没有理过他俩的乔沉舟,拽着秦宵出了客房的门,拉着他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你刚刚有没有认出那个女子是谁?” 秦宵被他问的一怔,刚想说“没有”,却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她,她不会是” “对,就是。”程千冉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认错我自己的亲姐姐。” 秦宵皱了皱眉,“我只知道袁家女眷被判做了官妓,却从来没有找到过袁童姐的下落。我原以为她跟着什么外地官员离开了京城,没想到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却从来没找到过?” 程千冉说道:“不一定是你找的力度不够,而是人家藏得太好了。我本来”他原想说当初耶律雄奇抱来的袁飞星的时候,他曾经问过他自己姐姐袁童的下落,但是耶律雄奇不愿告知,只说袁童知道自己安全之后,要把孩子托付给他。而程千冉既没法从耶律雄奇那里问出来袁童的下落,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只好没头没脑地养着他照顾她。但是却又想起秦宵并不知道耶律雄奇与自己有所关联,便一时语塞。眼见秦宵还等着他说下去,于是便接着说道:“我本来想的是,有机会求你去查一查刑部的卷宗,后来又想到这个毕竟太过敏感,还是不要让你去冒险,于是就作罢了。” 没想到秦宵却有些愧疚道:“我当初确实想去查卷宗,但是当时我年纪尚轻,护国公府的事务还未接手,所以没有什么权利和借口去向太上皇求旨让刑部的官员调动这些记载了犯人罪名和去向的卷宗。” 程千冉道:“这本身就与你无关,你本来就不必趟这淌浑水。况且这些卷宗除非有皇帝圣谕,谁都不能查看,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他余光看见门口跑堂的人急匆匆带着背着一箱带着学徒的大夫过来了,叹了口气道:“总之现在好歹知道我姐姐的下落了,至于怎么救她出来,我想不急于一时。这件事需要好好谋划。” 秦宵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千冉,你如今都学会了谋划二字。” 程千冉低头笑了笑,“我幼时说,最讨厌朝堂上勾心斗角,却不想今日也变成了一个勾心斗角的人。” 秦宵也笑,却觉得自己眼眶发酸:“你那个时候还说,要在沙场建功立业,要像你父亲辅佐我父亲一样,陪伴在我左右。” 程千冉抬头看他,“对。”他笑,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秦宵。“未见到你之前,我已经忘记了但是,我现在也是这样希望的。” 迫切,真切地期望着。 秦宵回搂住他:“我们回去看看耶律雄奇和乔沉舟吧?” 他二人并肩回了客房,发现大夫已经把耶律雄奇的上衣除去,露出精壮的上身来,将银针一根根扎入大穴。秦宵快步走到乔沉舟身边去,低声问他:“大夫怎么说?” 乔沉舟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他:“大夫说,他胸腔的肋骨断了三根,胃部破裂,筋脉损伤,血液逆流,怕是无力回天。他现在施针灸之术,只有三分把握能成功。” 秦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把脉虽然只能知道个大概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精准,当真的从别人口中听见耶律雄奇的病状之后仍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只能拍了拍乔沉舟的肩膀。 “很抱歉,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我” “没关系。”乔沉舟打断了他,“就算没有你们,事情也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我们注定会碰见俞谦打人,依照我俩的性格,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也依旧会出手相助,这一切本就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想和你们护国公府扯上什么关系。” 乔沉舟漠然道:“如果不是耶律雄奇惦记着他,我根本不会带他去护国公府,也不会同意和你们共进晚餐。” 秦宵拧起了眉头:“你说什么?什么叫耶律雄奇惦记着他?他为什么惦记程千冉?” 乔沉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看见大夫终于撤了针,终于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来,作势要迎上去,却被秦宵死死抓住了手臂。 他感觉到秦宵凑在自己耳边,声音里含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告诉我,什么叫惦记着程千冉???” 乔沉舟挣了几下没挣开他,看着秦宵眼底一片焦急夹杂着困惑,气到:“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惦记呢!你祈祷他赶紧醒过来,然后亲自去问他吧!” 秦宵松开了他,乔沉舟挣扎的太狠以至于踉跄了一下,气得瞪了他一眼,转头迎上了大夫:“大夫,他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八章 派别 “在下施完针,筋脉算是保住了,血液逆流也恢复了,但是那三根断掉的肋骨只能静养,待他自己慢慢长好才行。”大夫让学徒把自己的医箱收好,接过了学徒给他递过来的手帕,细细擦着自己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转头对乔沉舟嘱咐说,“乔大人,病人在完全痊愈之前,只能静养,不能乱动,吃些流质食物是可以的,要忌荤腥,还需要细心照顾。我给你开一些温养血脉,增筋生骨的方子,一日三顿按时煎了服用,对骨头的自愈会有些效用。” 乔沉舟连忙谢了,越过大夫的肩头却看见耶律雄奇依然在床上不省人事,不禁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手:“可是他怎么没有醒过来?” 大夫道:“他是有内力之人,此次身体损伤让其内力涣散,凝聚控制自己打撒的内力需要时间,醒过来这就得靠他自己了。老夫是官医,甚少接触这些江湖人士,看他身强体壮至此,猜想来应当明日就能醒过来了。”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乔沉舟只觉得眼前浓雾散去,月明光来,不禁将喜色染上眉梢。他想了想,悄悄从袖中摸出了半块碎银,塞在了大夫手里,“我知道您是护国公府的官医,但是这是我的心意,谢谢您救了他。” 大夫还想推辞,却被他直接塞进了袖子里,于是只好摇着头笑了笑。看乔沉舟急匆匆跑去耶律雄奇床边照料了,大夫走到了秦宵身边,朝世子殿下作了个揖。 “殿下你看这”他把袖子里的银子露出了半个边角,给秦宵看。秦宵心烦意乱的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夫应声带着学徒离开,程千冉走过来拉住他:“怎么了?” 秦宵揉了揉额角,“你说,乔沉舟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护国公府?他明明知道我把自己府上的医官叫过来,是因为信任,也是因为愧疚,我希望他能够接受我的好意。可是他竟然支付了费用!他这样做,是完完全全不想和我,和护国公府扯上一点点关系啊!” 程千冉拍拍他的肩膀:“天下人,天下官员那么多,总有人喜欢你,也总有人不喜欢你。你又何必非要求他一定能对你心悦诚服?” “我只是不明白,他一个小小的五品令丞,在这风云桀诡的金陵城,自保要花多大的气力,他性子还这般不饶人,难保哪天要惹恼了大人物可怎么办。”秦宵嘀咕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说是上下一心,其实官员分为四派。中书省丞相一派,武英阁司空一派,护国公府一派,御史台太师是中立派。今日一事,乔沉舟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他绝不会和护国公府,或者和司空府站在一队。 丞相,司空和护国公的派系各有一位或几位皇妃身在内宫,恰巧又都有皇子可以扶持,丞相的表妹入主中宫,育有二皇子李瑜,司空的女儿玉贵妃育有大皇子李璟,护国公的侄女也就是秦晴封慧皇贵妃,育有一子一女即三皇子李宸和乐璋公主李令月。后来秦晴早逝,李宸和李令月便一直在太后和太上皇身边生活。后宫内还有其他佳丽,如贤妃,关昭仪等等,虽然也有皇子公主,但是背后没有母族势力支撑,因而也不敢也不能与这三人争锋。御史台现任太师广寒松一向是中立派的代表,传说广氏一族能观星象,占卜吉凶,因而一直是子承父业,父子相传。与丞相,司空,护国公不同的是,太师广氏一族有誓言立在太庙中,他们广氏一族誓死效忠皇帝,故而一直保持中立,不参加任何党羽派别争斗。而御史台旗下还有监察御史等中立正直,可以监察百官的官员。 秦宵细细理了一遍,想着乔沉舟日后应该会站中立,必定会与太师有颇多交集。而太师相比起丞相和司空,与护国公府的关系更加亲密一些,毕竟对外说起来,护国公只是个爵位,手中并没有实权,比起有手握大权统领文武大臣的丞相和司空来说,更加安全稳妥一些。 程千冉见他面上渐渐有了笑意,便明白他有了较量,于是笑道:“就算惹恼了大人物,你也不会袖手旁观。” 秦宵点点头,叹口气道:“乔沉舟到了金陵五年,这五年里金陵城还算是风平浪静。我想,有一个清官好官,比之前那个被发现贪污受贿,私相授受而被斩首的那个金陵令要好的多。之前那个金陵令和武英阁司空俞大人可给护国公府找了不少事情做。” “你说,我离开了二十年,怎么京城里变得这么风起云涌?”程千冉叹了口气。 秦宵斜睨了他一眼:“你呀,你什么都没有错过,这京城在二十年前就是这样风起云涌,只不过我们那个时候都还小,都被父辈们保护的太好,不知道罢了。” 程千冉心中一紧,忽然想到:“你这样说的话,当年我父亲和伯父出事的时候,我们俩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秦宵叹气:“确实,现在我想要和祖父说起来以前父亲的事情,但是祖父总是闭口不提。我什么问不出来,你知道的,我祖父的口风一向很严。” 程千冉沉默了。他这些年虽然远在燕城,二十年过去了,按理说,时间会让一个人忘记很多事情,也许包括哪些对于他来说已经如同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人们都这样说,耶律雄奇也这样和他说。可是虽然他渐渐地不再会提起,但不代表他 忘记了。可是那个时候他才8岁,记得的事情实在太少了。过去了二十年,他想要是能回到他原来的府邸,也不一定会记得路怎么走,哪个房间在哪里。 “是啊,所以说,当年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我虽然有过疑虑也相信我父亲的为人,可是证据确凿我父亲也认了罪,我只是平民百姓,如何能再重提当年旧案?”程千冉道:“倒是你,究竟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去燕城找我,又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要和我查清楚陈年旧事?” 秦宵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袁伯父一向忠君爱国,是我父亲的得力干将,为什么会犯下叛国重罪?而且,我有了些权利之后就派人去玉门关打听过你的下落,却听闻你失踪在去玉门关的路上。自那以后我一直派我的侍卫轩辕秘密寻找你的下落,机缘巧合之下听去过燕城的那位大人说起来,燕城的名旦程千冉的样貌,我才决定亲自去看一看的。没想到真的是你。” 秦宵感叹道:“我当初去燕城的时候其实并未有过重查旧案的想法,但是见到你,我觉得如果当年的事情是个错误,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我身边,我们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程千冉掌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在燕城的是我不是别人?” 秦宵诧异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左边眼尾有三颗泪痣?其中一颗还是红色的。这么明显的标志,我这辈子从没有遇到过第二个人有。” 程千冉推了他一下,朝耶律雄奇努了努嘴:“我们还要在这里呆着么?” 秦宵眼见乔沉舟的脸又恢复了寻常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不太想过去和他打招呼,于是推了程千冉去。程千冉禁不住白了他一眼,笑着迎了上去:“乔大人,世子和我明日还有要事待办,怕是不能再此久留了。护国公府上的医官医术向来精湛,要不要带着耶律公子随我们一同回去?” 乔沉舟瞥了他一眼,摇头道:“我想他现在不宜移动,我想等他在二十四桥住几日,把伤养得差不多再带他回府。帮我多谢世子殿下的好意吧,浮山心领了。” 程千冉点了头,朝他作了个揖算是拜别,转身要走,乔沉舟沉吟了一下叫住了他:“程千冉,我住在乔府,有空的话,你可以来坐坐。” 程千冉禁不住挑了挑眉毛:“可是我以为,你应该会很不欢迎我去。” 乔沉舟低头去看耶律雄奇的手,握住了:“我想,你要是去了,他应该会很开心。” 程千冉立刻就知道了他误会了自己与耶律雄奇的关系,但是现下他一点也不想解释这件事情,而背后的秦宵因为这一句几乎怒火中烧。 “你等他醒来和他讲,千冉不是他喜欢就要去见他阿谀奉承的戏子。”秦宵怒道。 乔沉舟冷漠道:“那他是谁?” 秦宵一下被噎住,梗着脖子道:“他是我护国公府上的人,怎么能和外人纠缠不清?” “那他可以和世子殿下纠缠不清咯?”乔沉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宵还想再驳,却被程千冉一把拉住:“好了你别说话了。”程千冉朝乔沉舟笑笑:“有机会我会去登门拜访的。你好好照顾他吧,我们先走了。” 程千冉一路拉着他出了门才松了手,秦宵道:“你不会以后真要去拜访乔沉舟吧?去找那个大个子莽夫?” 程千冉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在金陵城住了二十八年,难道不知道乔府是什么地方?” 秦宵这才想起来,“乔府是袁府改建的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前的袁府也早就变成了乔府,很多房屋改建,很多东西也找不到了啊。” 程千冉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是啊,很多东西,都找不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十九章 掌班 程千冉与秦宵二人回了护国公府之后便分开来,一个回了后园一个回了蓼汀州鹤。程千冉回了自己屋子刚坐在圆桌边想喝杯茶,暗处却闪出了一个人来。 程千冉手一抖几乎拿不住茶碗儿。“掌班,你怎么在这儿?” 掌班的脸掩在他披着的斗篷底下,程千冉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回来的这么晚。”他走到程千冉对面坐下,“不过你回来的晚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你与世子殿下有情有义,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相处相处。” 程千冉狠狠把茶碗往桌上一惯,刚倒的半满的茶水泼出来一半洒到了掌班面前。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管我的事,也不要造我和世子的谣。”程千冉冷漠地看着掌班可怖的面孔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狰狞,“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看在相处了二十年的份上不和世子说明你的底细,你也别来管我的闲事。” 掌班拿粗布的袖子擦干净了桌上的茶水,慢慢说道:“千冉,你怎么对我突然有这么的大的敌意呢?”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在妄图染指别人的秘密。”程千冉敲了敲桌子,“时间不早了,掌班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掌班突然呵呵笑起来:“秘密?我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可你却不知道我的。我现在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不要惹恼我,不然的话,你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 程千冉看他嘴角边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心中无端发凉:“你说什么?” 掌班站了起来,拿过桌上的茶壶给他重新斟了一碗茶水,递给他。“我说,我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知道你回金陵是想干什么。”他见程千冉不接他手里的茶碗,便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将茶碗硬塞给他,“我还知道,你和世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哈哈,哈哈哈。” 程千冉大惊想要站起来,却被掌班按住了肩膀,他只感觉到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劲力大无比,犹如泰山压顶,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年迈之人。“别慌,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出这些,只是想和你合作。” 程千冉听闻“合作”二字,终于稍稍镇定了一点儿,“你说合作是什么意思?你要合作什么?” “本来呢,是你查你的案,我报我的仇。既然说了合作,那么你为我报仇提供便利,我帮你找当年的线索。”掌班重新回到对面坐下。 程千冉道:“你要报仇?报什么仇?找谁报仇?”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掌班道。 “那我怎么知道应该怎么与你合作?天下这么大,我要为你提供便利可怎么提供?若是你要报仇的人已经死了又如何?”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按照我要求的做就行了。” “这并不公平。”程千冉沉吟道,“你说要合作,却抓着我的把柄,一心要控制我。你没有合作的诚意。你既然知道我和世子的关系,那我大可以在你把我的身份捅出来之前就求世子把你杀了。我知道你有武功,可是你已经老了。你连世子的侍卫轩辕都不一定打得过。” 掌班笑起来:“是吗?既然你说我没有诚意,那么我允许你问我两个问题,我会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要报什么仇。” 程千冉点头:“两个就两个。第一个,你叫什么?我要知道你的真名,你既然知道我叫袁靖,那么也应该告知我你的原名。” 掌班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已经许久没有和旁人说起过我的真名了。”他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旸?” 掌班点了点头,“现在,下一个问题。” “你要报仇的人,是朝堂之上的人?”程千冉问。 掌班这回倒没有回答得模棱两可,点头道:“自然。” 程千冉心知自己也问不出这个老狐狸什么东西,于是干脆笑道:“那我们就算是勉强达成了初步共识。我想我们二人所求并不一样,不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合作。” 掌班笑道:“这是自然。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这次来找你,也是因为听闻你要进宫,怕以后难得见一面,因此才先与你结个联盟。” 程千冉挑眉一笑:“掌班多虑了。明日千冉不过是去宫里走一圈罢了。” 掌班一愣,然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休息吧。”他起身推门而去。 程千冉在他走后死死扣住了桌沿,恼得头昏脑涨,起身躺到了床榻上,却一夜无眠。 次日秦宵上早朝前就叫了程千冉一同去,护国公的马车在前,秦宵和程千冉乘一辆马车在后面跟着。 秦宵看着程千冉淡淡的黑眼圈,有些揶揄道:“我还当你胸有成竹,知道怎么应付皇上,却不想和我一般提心吊胆,一夜无眠。” 程千冉斜睨了他一眼:“去,我昨日烦心,可不是因为今日要进宫面圣。” “哦?那是为何?” “秦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程千冉压低了声音,“我想请你帮我查个人。” “小事情,你说吧,查谁?” “五十年前,金陵城里有没有出生过名字里带旸字的人?”程千冉拉过秦宵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旸”字,“我想名字里带这个字的人并不常见,所以还算是好找些。我想要所有的名字里带这个字的人的资料。” 秦宵震惊道:“千冉,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况且五十年前的卷宗,很多都有残缺或者损失了。” “我知道。那你看能不能这样,今日我出宫后,你偷偷带我去一趟户部,我们就找一个晚上。找不到我就另想法子。”程千冉握着他的手,“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秦宵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程千冉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听说你手下有五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能不能借我一个?” 秦宵讶异道:“是我安排在后园的侍卫不够,你怕有人认出你会派人来跟踪吗?” “这倒不是,我想请他帮我监视一下我们戏班子的掌班。”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监视他,但我也感觉你们掌班不像是普通人。”秦宵沉吟道,“这样吧,我回头让湛卢去你那边,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你就和湛卢讲,他会护着你的。” 程千冉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不让轩辕来?我们好歹还有过一面之缘,相处起来也该容易些。” 秦宵打个哈哈:“轩辕太过冲动,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脑子,我怕他会坏了你的事。” 程千冉叹道,“那好吧。”秦宵“恩”了一声,撩开帘子向马车外看了看,想着轩辕比预计回府的时间晚了不少,心中有些忐忑,怕自己真的一语中的,是轩辕的冲动失了性命,眼见离宫门渐渐近了,于是放下帘子回身对程千冉嘱咐道:“千冉,我让小太监把你带到御花园去,你先在那边坐坐逛逛,不要出园子,也千万千万别闯到后宫去。我和祖父先去上朝,等到下了朝,皇上就会去御花园找你。” 他顿了顿,“我会在宫门口一直等你,如果你能只要出宫门就能看见我。” 程千冉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 “吁——” 马车缓缓停下,秦宵先下了车,随后把程千冉也接下来。程千冉左右环顾,发现各个大人的车马已经按照品级依次排列在了宫门口,穿着朝服带着官帽的大人们也排好了队,正等着天破晓,宫门开。 他往后看,却没看见乔沉舟的影子。 秦宵叫来了一旁候着的小太监,把自己腰间的护国公府的令牌给了他,嘱咐他等下宫门开了就带着程千冉去禁军统领那里登记,然后把程千冉带到御花园去。 那小太监立刻应了。 很快宫门就被禁军士兵从里面打开了,秦宵拍了拍程千冉的肩膀,跟着护国公一起进去了。程千冉目送着这些朝廷命官鱼贯而入,刚要和小太监去一旁的侧门,便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响,他转头去看,果然从停下的马车上跳下来乔沉舟乔大人。 乔沉舟五品官员跟在队伍的最末,一边整理仪容一边紧紧跟上,全然不顾一旁同僚戏谑的目光。程千冉想昨日二十四桥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估计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了,乔沉舟的日子怕是要更不好过些。 他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未升起,于是拉住了登完记正带着自己往御花园走的小太监:“现在大概什么时辰?” “回公子,是卯时三刻。”小太监答道。 程千冉又问:“是每一天都是这个时辰上朝吗?” 小太监答道:“也并不是。等再过两天冬至了,上朝的时间会往后推一个时辰。” 程千冉心里有了计较,便笑道:“谢谢了。” “公子客气了。”小太监带着他七拐八拐走了几个弯路,红色的宫墙青色的石砖一道延伸,程千冉有些迷糊记不得路,终于被带到了御花园内。 “公子在这里等一等,奴才不能在这里久留,就先回去了。”小太监恭敬地朝他行了个大礼,把护国公府的令牌交给了他。“世子殿下说,要是在陛下来之前有谁找事,就说你是护国公府的人便好。” 程千冉点了点头,与小太监分别后,一个人踏进了御花园。 时值秋日,桂花开的香气袭人,御花园内的盆栽都换成了各式各样的菊花,万紫千红争奇斗艳。他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干脆顺着御花园的石子路闲逛起来。 天色渐亮,一个抱着花篮的小女孩迎面撞上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章 玉娴 “呀!”那个小女孩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模样,身着姜黄五彩绣蝶齐胸襦裙,外披一件竹青色绣黄色龙爪菊的蜀锦长袍,五彩宫绦系着双螺髻,眼睛里还是活泼可爱,面上却故作老成:“你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程千冉冷不丁被她撞了一下,见她可爱极了便存心想逗一逗她:“你没见过的人多着呢,再说了,我也没见过你呀。” 小女孩笑道:“我和母妃一般不出清梧宫,你要不是宫里的人,自然没见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宫里的人?”程千冉奇道。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因为宫里的奴才都要向本公主行礼啊。” “你是公主?”程千冉虽然看她的装束隐隐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是还是假做讶异:“那你怎么这么早一个人跑到御花园里来了?” “我才不是一个人”她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假山石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乐瑧!”环佩叮当,那个女人莲步轻移,月白的裙摆步步如花盛开,水蓝色的衣衫飘飘摇摇。程千冉有些不敢抬头去看,他心知这一定是乐瑧公主的母亲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妃子。若是惹上了不好惹的人,他的脑袋怕是不够砍的。 想起来秦宵走前特意嘱咐了不要进后宫,不要去招惹哪个宫里的人,结果他倒是没有出去,麻烦却偏偏找上门来。 “乐瑧,你怎么就不能像乐瑶一样安安静静地和母妃慢慢走,跑这么快撞到人了怎么办?” 程千冉听见她语调轻轻柔柔地,不像是蛮不讲理,飞扬跋扈之人,便大着胆子抬头瞄了她一眼。她也恰巧看见了他,赶忙拉着乐瑧向后退了退,“这位公子快快请起,是不是乐瑧撞到您了?” 程千冉还未答话,就听见乐瑧气鼓鼓地说道:“母妃!我才没有撞到他!” 程千冉一乐,道:“公主殿下俏丽可人,机灵活泼,自然是不会撞到草民的。”他说着,听见女子也笑了,禁不住看了看她,却发现她姿色并非出类拔萃,却是“眼角眉梢藏秀气,音容笑貌露温柔”,又看见她身后的婢女还牵着一位和乐瑧差不多样貌的女孩儿,他想定是之前说的“乐瑶公主”了。 “请教娘娘封号?”程千冉问道。 “本宫封号娴,温婉娴静的娴。”娴妃朝他微微笑。 “淡薄古梳妆,娴雅仙标致。好封号,衬极了娘娘。”程千冉恭维道,却没想到娴妃眼睛亮了亮。 “这首词这么生僻,以前只有皇上封妃的时候说起过,旁的人就再也没有提过这句话。想必公子一定是学富五车。”娴妃搂着乐瑧,知道自己不该和外男讲话,却又觉得程千冉气质温润,那一句用来恭维的诗词也难得颇合她心意,一时踌躇不决。 程千冉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该和皇帝的后宫妃子在御花园里聊天,于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握住了手边的一株白色微绿的“玉蟹冰盘”,“娴妃娘娘谬赞。” “天色方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要去哪儿,本宫叫人带你过去吧?”娴妃见他后退,便知今日实在是越距了,于是唤了自己的婢女上前来,挡在了自己和程千冉之间。 程千冉道:“草民奉命再此等候,只是一时无趣便随意逛逛,不想冲撞了娴妃娘娘和二位公主。还望娘娘恕罪。”他躬身作揖,朝娴妃拜了拜。娴妃连忙让婢女把他扶起来。 婢女的手还放在程千冉胳膊上未来的及放下,一行人就被突如其来的禁军团团围住了。程千冉心底大呼不好,连忙把怔住的婢女的手甩下一边。 “哟!瞧瞧,瞧瞧,瞧瞧本宫发现了什么!” 五人闻声看去,一个身姿婀娜,珠光宝气的女人搭着贴身太监的手臂,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一袭青莲宝蓝混杂的刺绣长襦,绯色对襟大氅缀着五彩孔雀羽,梳着如云盘回的凌虚髻,簪着数不清的宝钗玉簪和宫花。程千冉看她虽然装扮的华丽,眉眼面容也确实美艳动人,却格外像只急于炫耀趾高气昂的花孔雀,只做玩物,供人品鉴。 娴妃急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那女人一步一摇地走过来,“本宫今早失眠头痛,睡不着,闷得慌,便来御花园里散散心,顺便等等皇上,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向被人称赞温柔贤淑的娴妃娘娘,竟然被本宫撞见在御花园私会野男人!” 娴妃白了脸:“姐姐!这罪名太大,妹妹承担不起!” 乐瑶公主本来一言不发地由婢女牵着手,这时却闹将起来,禁军士兵没拦住小公主,让她跑了开去。娴妃看着她的背影急道:“乐瑶——” 乐瑧公主这时也挣开了婢女抱着花篮跑上前来:“玉娘娘,我母妃只是来御花园采点花回去插瓶子的,你看——”她颠了颠怀里的花篮,果然是不少新鲜的刚从花枝子上剪下来的菊花,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玉贵妃只拿手帕遮着鼻子:“要说折花,你怎么不去专门培育鲜花,每日给各宫送花的花房去折,偏偏要折御花园的花!你分明就是想来私会外男!”她说着,看着身高刚到自己腰间的乐瑧公主,想起皇帝对乐瑧的喜爱,更是恼怒,带着护甲的手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小不点儿,躲一边儿去,不然我就要叫太医来好好验验,你究竟是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娴妃赶忙把乐瑧护到身后去,乐瑧揉着自己的额头,颇不甘心地瞪着玉贵妃。 “姐姐,花房里的花每日这个时辰已经采完了。不是我不想去花房采,是”是那花房的人仗势欺人,每一日送她花的时辰都太晚了,花都蔫了,况且入秋之后哪里还有除了菊花桂花之外的什么花?玉贵妃喜欢菊花,皇上就把所有的菊花都赏赐给她了,哪里还有剩下的?她本也无意非要有花相伴,但前几日皇帝去清梧宫看她,说她宫里连花都没有实在冷清,她这才出此下策,到御花园来折花,却不想撞见了生人,又被玉贵妃撞见。 但这事情原委她又没办法说明。是谁让花房的人送去她宫中的花都是衰败的,是谁把所有的菊花都要走了,娴妃自己也心知肚明。而玉贵妃,不就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看皇帝对乐瑧青睐有加却不怎么去看她过继的大皇子而迁怒于她吗。 这样想,不知为何娴妃却有些同情玉贵妃了。 都是表面风光。 玉贵妃洋洋得意道:“怎么,说不出来了?你就是为了来与他私会!”她说着,金灿灿的护甲指向了程千冉,程千冉颇为害怕她戳到自己,往后躲了一下,没想到却把贵妃的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贱奴!见到本贵妃怎么还不下跪行礼?谁给你的胆子直视本宫!” 程千冉想有其父必有其女,昨日听秦宵说起司空也有女儿在宫内,做贵妃,想必就是眼前之人。这玉贵妃和司空大人的脾性简直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觉得要为了拜这种女人而把身上的映水鹤沾染了尘土真是不值得,却还是只能跪下去行了个大礼:“贵妃娘娘。” “哼。”玉贵妃抱着手臂,“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我拖下去,好好——审审——” “慢着!”程千冉终于克制不住,待到禁军士兵的凑近了他压住他的肩膀,等不到“平身”的话他就自己站了起来,“我有护国公府的令牌,今日是奉旨进宫,谁敢压我?” 玉贵妃拍了拍自己身边躬身垂手而立的贴身太监,“去,把他的令牌给本宫取来。” 贴身太监应了,程千冉便把秦宵留给自己的令牌交到了他的手中。玉贵妃接过贴身太监递过来的令牌看了看,微微笑道:“呵,就算你是护国公府的人又如何?私会皇妃的罪名你一样得担着。” “我有圣谕。”程千冉只觉得头疼。他觉得这女人怎么能蠢成这样,她也不知道想想,一个男人为什么能光明正大地在御花园里闲逛,就算被人撞见也没有丝毫想要溜走的样子。 他看见玉贵妃身边的贴身太监终于皱起了眉头,凑在玉贵妃面前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却得到玉贵妃的摇头否定。 然后她贴身太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却也只好无奈地退到了她的身后。 玉贵妃道:“你的圣谕呢?” 程千冉道:“是口谕。” 玉贵妃忍不住笑道:“你确定给你口谕的是皇上,而不是娴妃娘娘?” 程千冉被她纠缠得心烦,只觉得她不仅是蠢钝如猪,还固执己见。他想若是有朝一日司空俞家倒台了,她一定是第一个祭品。 “我前几日刚离开燕城,跋山涉水才进了京城,此前二十八年从未踏足京城。今日第一次入宫,第一次见到娴妃娘娘,试问我如何能与娴妃娘娘有私情?” 玉贵妃道:“你们俩一见钟情不行么?” 程千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算了,他想,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和娴妃都送进监牢,那就随她去吧。反正皇帝下了朝找不到人,也会去问禁军自己的下落的,到时候要倒霉的就是玉贵妃了。 “娘娘既然这样想,我无话可说。” 玉贵妃得意洋洋地一挥手,“带走!” “朕的贵妃,真是越来越有,统领千军万马的气势了——” 禁军士兵还未触碰到娴妃和程千冉,闻声就先跪了下去:“参见陛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一章 对白 “臣妾给皇上请安——”娴妃率先拜了下去,玉贵妃还处在情势一时巨变的怔愣状态之下,看见了急急跑来的皇帝李乾和怀里还抱着乐瑶公主的明瑾,她的贴身太监拽了拽她的袖子,才急忙跪了下去行了礼:“臣妾给皇上请安。”她平复了一下刚刚因为剧变骤然加快的心跳,不待李乾说话,便起身黏到他身边,“皇上怎么来啦,臣妾正好有事找您。” 李乾一下了朝就撞见了跑的气喘吁吁小脸儿都发白的乐瑶公主,只听见娴妃和一个男子被玉贵妃带着禁军围在了御花园,当即联想到秦宵答应他今日要把程千冉送进宫来,立刻让明瑾抱着乐瑶和自己赶往御花园。果真看见了这一出闹剧。 程千冉这个时候才慢慢跪了下去,朗声道:“草民叩见陛下——” 李乾急忙挥退了围着娴妃和程千冉的禁军,亲自把他扶了起来。他只见那日远在戏台子上的观音婢今日无施粉黛,更显眉目清朗,俊秀出奇,远着看不见他相貌,只知唱戏时的身段窈窕,一颦一笑皆是端庄大气,近处细看他样貌,左眼下三颗泪痣,更是平添了万种风情。他忍不住握住了程千冉的手腕,虽不如后宫女子肌肤细腻,肤白胜雪,但却是男子的柔韧,骨骼分明。 程千冉却觉得,皇帝只是握着他的手腕,却如同要把他整个人都握在手里。 他大着胆子抬头看李乾,皇帝还是上朝时一身黑底红边的朝服,跑来的路上嫌冠冕上的珠串太过累赘而除了冠冕让一个小太监端着。李乾虽不如秦宵那般硬朗帅气,笑起来像是阳光冲破阴霾,但是一双眼睛,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看着他的时候瞳仁清澈,像老子说的“上善若水”,一点不像他曾经料想的上位者应有的充满阴谋和算计的眼睛。但那双剑眉和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又给他增添一丝冷峻,把他变成了白日里的蛟龙,黑夜里的孤鹰,冷清孤傲,却又盛气逼人。 他演过那么多戏文,却发现从来没有哪一个戏文里的男主角比今日见到的皇帝能带给他更缠绵,更悱恻的情绪。 “皇上——” 两个人的对视不过瞬间,就被玉贵妃的娇嗔打断。李乾于是趁势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朕考虑不周,怠慢了贵客。” 程千冉躬身道:“草民承不起陛下一句贵客。” 玉贵妃对于自己被无视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恼怒,尤其是还是在娴妃面前丢了面子,这让她大为火光:“陛下,这个人可是娴妃私会的对象!” “荒唐!”李乾忍不住大怒道:“这是朕今日请进宫的贵客,怎能由你一个妇人诬陷栽赃?还扯上了娴妃!” 玉贵妃急道:“皇上,就算是您的贵客,可他毕竟是个外男,娴妃妹妹和一个外男拉拉扯扯,是否不妥?就算您的贵客对娴妃无意,可娴妃却对他起了情啊!” 不待娴妃说话,乐瑧公主便急道:“我母妃没有!是我无意中撞到了这个哥哥,然后我母妃替我向他道了歉。之后我们便打算离开了,是贵妃娘娘拦住了我们硬不让我们走的!”娴妃还跪在地上:“请皇上明察!” 玉贵妃白了脸:“皇上,不是这样的!” 李乾是知道娴妃的性子的,而玉贵妃他更是拿捏的透透的,听到这儿他也大概明了了这一场闹剧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直接摆了摆手:“不用说了,朕明白了。玉儿,你何时能够让朕的后宫安生一天,朕才是真的宽心了。” 他直接对站了两排听候差遣的禁军道:“玉贵妃滋事寻衅,扰朕后宫安宁,今日令其禁足三月,不得踏出玉人宫半步。你们,把宫门守严了,不许有任何人进出!” 禁军领了圣旨,立刻围住了玉贵妃,要将其带走。玉贵妃起身怒道:“皇上,臣妾忠言逆耳,将臣妾禁足臣妾无话可说。皇上便守着一堆虚情假意贪图富贵的女人过一辈子好了。”她站稳理了理妆发,“哼”了一声,又将手搭在了贴身太监的手臂上,慢慢走远了。 程千冉只觉得她和来时一般无二,丝毫不见狼狈之色,身后虽然跟着押送她的禁军,但是看她的背影,却依然觉得她是要去找谁的麻烦一样,气势汹汹,趾高气昂。 李乾把娴妃扶了起来:“你受委屈了。”明瑾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乐瑶公主放了下来,乐瑶一直紧绷的小脸儿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摇了摇明瑾的手,而后跑回了娴妃身边,拥抱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乐瑧。 娴妃眉眼弯弯,却隐隐有泪光:“臣妾甘愿。” 李乾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她鸦青色的秀发,“带着乐瑧乐瑶回宫把,朕还要招待一下朕的贵客。过两天朕再去看你。” 娴妃柔柔地应了,带着两个公主和婢女走了,转过假山的时候她侧脸眷恋地看了一眼皇帝,却发现他言笑晏晏地握住了程千冉的手。 程千冉不动声色地由他握着,任他带着自己走到了御花园的亭子里休息。 李乾倒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相反,一进亭子皇帝就放开了抓着程千冉的手,自顾自的坐下了。见程千冉还站着,于是朝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凳:“坐啊,刚刚又是站又是跪的,难道不累吗?” 程千冉被他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他本来想的是皇帝应该会像他唱过的戏文里面那些强抢民女的恶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见色起意意图霸王硬上弓之类的,却没想到李乾君子风度翩翩,只是因为有些不拘小节而与他产生了些身体上的接触而已。这倒是让他本身准备好的对付皇帝的法子都没了用处。 程千冉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皇帝的对面。“草民谢陛下赐坐。” 李乾笑道:“你怎么这般拘束,是朕刚刚下令禁足贵妃吓到你了吗?” 程千冉摇了摇头:“陛下实在仁慈宽厚。”说实话,刚刚李乾无论是对着禁军,对着娴妃甚至是贵妃,都是一副淡然的,习以为常的神色,没有声色俱厉,也没有发火生气。他甚至觉得,如果每一次贵妃犯下错皇帝都是这样平平淡淡地给个惩罚,贵妃会觉得他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是为了安抚人心而象征性地给她一点惩罚罢了。 “唉,这就是朕的家。”李乾叹了口气。明瑾上前来给皇帝和程千冉各斟了杯茶,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亭子里一时就剩下了皇帝和程千冉两个人。 “朕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本来朕二十岁及冠后,应当出宫去住,但是太上皇只有朕一个儿子,所以舍不得朕出宫,干脆让朕住在了宫里。”李乾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太上皇只有朕一个儿子,后宫倒还安稳,不像朕,时时得考虑着谁要当太子。后妃也不安生,时时刻刻像钉子钉着朕,让朕坐如针毡。” 程千冉惊疑不定地猜想,莫非皇帝只是想找个倾诉对象? 李乾看他神色变幻不定,于是把另一杯茶水塞在他手里:“朕听说你叫程千冉?朕可以叫你千冉么?” “陛下开心就好。”程千冉冲他微微一笑。 李乾开心道:“朕叫你进宫,就是觉得那日你扮的观音婢真好看,大气端庄,善解人意,颇有文德皇后遗风。朕想你能进宫陪朕一段时间。” 程千冉慢慢把杯子放下:“陛下,有句话草民一定要和陛下讲清楚,草民不是文德皇后,草民也不可能一辈子只演文德皇后。戏台上是戏台上,陛下还是不要过于沉溺于幻象。” 李乾自然之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只不过想找个借口留下程千冉罢了。听闻此言,李乾道:“朕自然知道。所以今日见到千冉,却觉得比那日戏台上的文德皇后更令人折服。” 李乾看他衣摆上绣的苍松翠柏与仙鹤,只感觉,自己就如同扎根在皇宫里的松柏,而程千冉正是那仙鹤,自己向往的自由,难得出宫一趟的自由,他挥一挥翅膀就能得到。但是千百年来,无论是织物绣品上的图案,还是文人的咏物诗,他们俩永远被放在一起,仿佛天生一对,不,应该说,就是天生一对。 程千冉低着头:“草民承蒙陛下厚爱。但是草民在宫外还有些要事待办,能否等草民处理完琐事,再进宫与陛下一叙?” 李乾皱了皱眉,却依然笑道:“千冉能允朕以后还能进宫真是太好了。朕当然等得了。” 程千冉闻言起身要谢主隆恩,却被李乾抢先一步扶住了。程千冉抬眼看他,李乾温柔地朝他笑:“朕让人送你出宫。” 程千冉跟着李乾出了御花园后就与小太监带着去午门了。秦宵还在门外等他。 李乾与他背道而行,明瑾有些惊奇多情的皇帝居然没有把程千冉留下,因此忍不住揶揄了一句:“没想到九五之尊还有碰钉子的一天。” 李乾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懂什么,这事得慢慢来,朕有的是耐心。” 明瑾忍不住笑道:“奴才什么都不懂,只懂陛下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李乾笑着打了他一拳,“就你话多。”突然又拉下脸来,“朕不是早就不让你自称奴才了么?怎么还敢再犯,再犯朕就下令打你五十大板让你长长记性。” 明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是——我的皇帝陛下——” 李乾这才又开心起来。想到明瑾说,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他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连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富家子弟明瑾,全天下大概最懂自己的人都不能知道。 怎么没有呢?自由二字,他就永远得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旸逝 程千冉觉得皇帝未免太过于通情达理,他本来想的口舌之争完全没有发生,这一趟宫进的出的实在太容易。他想无论如何,总之他成功出宫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秦宵了。 小太监见他走的急,还打趣了他一句:“宫外莫非有佳人在等着公子么?” 程千冉眯着眼睛笑得奸诈,想着那个宫门口等着的八尺佳人,更是乐不可支:“可不是么!” 转出朱门,一眼望见等在马车边上的秦宵,他疾跑几步,见秦宵张开双臂迎上来,也张开了手臂。两个人扑在了一团儿,秦宵大力箍着他,拍着他的背脊。 程千冉笑着抚他的背,仿佛在给一只大猫顺毛:“行了行了,你不会哭了吧?堂堂护国公府世子,大街上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秦宵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得了吧,你才哭了。” 两个人放开彼此,看看天色还早,秦宵道:“我刚刚和户部的大人说过了,他说这个不算是涉及机密,就同意我们去查,但是只能我们两个进去,进去和出来之前都要搜身检查,不能夹带东西。我们现在就能去。” 程千冉眼睛亮了亮:“那咱们走着。” 二人直接去了户部的名册坊,按照年份顺序走到放置五十年前出生登记簿的陈列架前,开始打算一本一本地翻。 两个人找了一个架子就用了半个上午,看着剩下的七八个架子,两个人都有些望而却步。“千冉,你确定你们掌班是金陵人?万一不是我们岂不是在这里白找?” 程千冉道:“我确定。你没听他讲过话,他有金陵的口音。我离开金陵早,在燕城生活了二十年,口音早就变成北方的口音了。但是掌班不一样,他到燕城比我早,但是年纪也比我长,那个时候他大概三十多岁,口音很难改变,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口南方口音。就算他和我一起在燕城呆了二十年,口音也只是减弱,并没有完全改变。” 秦宵有些疑虑:“千冉,你和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查你们掌班的底细?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程千冉苦笑一声:“他何止是发现了什么,他甚至知道我是谁。” 秦宵大惊:“怎么可能?” 程千冉道:“怎么不可能?昨天晚上他来找我,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乖乖的听他的话,给他谋取荣华富贵。”程千冉自然没有说实话,他下意识地把掌班要报仇,要求和自己合作的消息隐瞒起来,他下意识地觉得,掌班在他的报仇路上,有着大用:“我怎么能让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拿捏着我的把柄?他就如同一把悬在我头顶上的利剑,一旦我没有了用处,他就会狠狠地砸下来,把我的脑袋砸开!”他发誓这后一段话是他发自肺腑的。 秦宵点头道,“确实。那我们还是赶快找吧,这里晚上要上锁的。” 两个人只得又爬起来开始翻找。 纵然两个人翻得飞快,一目十行,却抵不过日头渐西。他俩找到了六个名字里带着“旸”字的人,排除了两个女人之后,还剩下四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按理说,死去的人名字会被划掉,犯过罪进过牢的名字旁边会有标注,这四个人的名字都被划掉了。”秦宵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也就是说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程千冉总觉得不对,他凑近了仔细看这四个被划掉的名字,苏旸,张旸,褚归旸,柏旸哓,摩挲了几下他们名字上的墨痕。“不对,你看这个苏旸的名字旁边有个三角标记,只不过和划掉的一笔连在了一起,墨痕晕开来之后就看不太清楚了。” “三角标记应该是犯了重罪的警示,但是名字划掉代表他已经死了。”秦宵说道。“如果像你一样,只是在流放途中失踪的话,名册上的标记应该是‘失踪’,而不会直接把名字划掉。除非过去了一百年,百年后这些名册无论是标注失踪还是死亡,都会被一把火烧光,这些陈列架上会放上新的名册。” 程千冉道:“但是他可以假死,可以买一个死囚或者什么穷苦人家替他死,只要那个人被砍到面目全非,身上再带一点他的贴身之物可以证明他的身份,我想仵作基本上就会断定死掉的那个人是他。” 秦宵皱紧了眉头:“我竟不知金陵城天子脚下也会有这等事情?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才会出现的。” 程千冉道:“这两年应该会好一点,毕竟乔沉舟乔大人应当是会努力杜绝这种现象存在的。但是三十多年前可说不定。” 程千冉重新看了一遍苏旸的出生日期和出生地,发现是在金陵城西城区的西南角。他决定自己晚上要去那里打探一下,苏旸的名字被划掉是在三十二年前,虽然三十二年足够很多事情变化,但是想要完全抹去一个人生活过,来到过这世上的痕迹,还是太短了些。 秦宵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别想一个人去,我得跟着你。西城区的西南角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 程千冉道:“你堂堂世子没有政务要处理么,怎么天天这么闲,有空跟着我瞎晃?” 秦宵笑道:“那都是小事。主要是你要去的地方,实在鱼龙混杂,我怕你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家飞星又要闹我。” 程千冉啐了他一口:“我家飞星那么乖,才不会闹人。” 秦宵笑着把名册都归好了放回原处,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外走,被守卫拦住象征性地查了一遍,便离开了名册坊,朝西城区西南角赶去。上了马车两个人才发现自己午饭没吃,肚子都饿扁了。于是一下了车,两人先去了居民区的路边挂面铺子,要了两份阳春面,呼噜呼噜地吃了个饱。 秦宵先来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前些年他去边关历练的时候连包子都吃不上,更别说阳春面了,而程千冉毕竟是燕城吃了苦头长大的,对吃的自然也不挑剔。正在两人吃饱喝足,面摊子的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白胡子老头儿,忙完了活计趁没客人坐在一旁的桌子和他俩搭话。 “这二位客官吃得可还习惯?我们小地方,小本生意,也没有什么好酒好菜能招待您。若是不够,我李老头儿还能给您再下一碗。” 秦宵见他和自己祖父年岁相差不了多少,却整天在锅炉前忍受水汽蒸腾和炙烤,一双手都皲裂发皱,脸也满布沧桑,不禁心下同情,又见他为人和蔼可亲,比起自己严厉的祖父更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于是便答:“你们这一碗忒实诚,味道也好,汤头也浓,大抵是我兄弟二人吃过最好吃的阳春面了。”程千冉也在一旁点头附和道:“要我说,比起那名声响亮的二十四桥里做的,也不差分毫。甚至还要好些。” 李老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那比不得比不得。公子真是说笑。” 程千冉眼睛转了转:“您在这里的面摊子开了多少年啦?” 李老头自豪道:“少说也有八十年了。我爹在这开了这个面摊,我没本事考不上学,干脆接了我爹的活,干到了现在。不是我李老头说大话,这金陵城西城区南边这一片儿,没有人不知道我李家面摊啊!” 秦宵和程千冉大喜过望,这何止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不费功夫啊!秦宵赶忙问道:“那老伯,我们兄弟二人原本是姑苏人氏,早些年我们长辈有个远房表亲因为与我们家族不合,搬到了金陵。这几年听说他们家穷困潦倒,我们父亲起了善心,想接他回去,特别命我兄弟二人来找他。但是金陵城太大,我们只知道他住在西城区南边,却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边有几户姓苏的人家?” 李老头想了想,忽然猛地一敲头:“苏家,苏家嗨!我想起来了!我们南边唯一一家姓苏的人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人啦!现在那家破落无人,已经被衙门收管卖给别的百姓了。我说我怎么想不起来你们是不是记错了啊,北边还有好几户姓苏的人家呢,我听说在姑苏城里苏可是个大姓,怎么着都不能像他们家一样吧。” 秦宵和程千冉听闻此言,觉得苏旸八成就是这家的儿子。秦宵又好奇道:“他们家怎么了?” “他们家老爹是个赌徒,老娘是个酒鬼,儿子犯了杀人罪进了大牢,早就死了。”李老头狠狠道,“他家儿子在的时候,还能赚点钱给他老爹还赌债,后来他死了,爹就被讨债的人打了个半残,娘也不是个好东西,骚的和花楼里的女人一样,谁给她酒给钱就和谁睡。这一家人,死了真是活该!” 秦宵和程千冉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那您还记得,他家儿子叫什么吗?” 李老头摇头道:“都过去了十几年啦,谁还记得那小子叫什么!不过他倒是可怜,多好的样貌,小的时候又乖,谁给了他一颗糖都能对谁笑个半天说半天谢谢,怎么长大就成了一个杀人凶手呢到底是被他爹娘带坏了”李老头有些唏嘘不已,还有些泪花。 秦宵忙也道:“没想到他们竟然沾染了这些恶习,真是可怜了我们小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三章 苏宅 秦宵哈哈拍上了他的肩膀:“对!我兄弟说的这话对!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老头也点头道:“这位客官说的是啊。我也想的是。当初那个孩子天资聪颖,要是放到正道上,不知道前途有多么光明,也许金陵西城区的这个角落里就能出一个官儿。可惜他到底是起了坏心思。” 程千冉觉得这户姓苏的人家大约就是他们要找的苏旸的家了。于是便道:“那老伯,你可还记得苏家在哪?” 李老头想了想,朝他们指到:“你们顺着这条道直直走下去,看到有一个大一点的门前有石狮子的宅子,往宅子的后面走有一条巷子,你们去那里再问一问,我记得他们家应当是在那一片,但是具体地方倒是记不得了。” 秦宵与程千冉向老伯道了谢,付了面钱之后辞别了李老头,一道往他说的地方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家门前有着石狮子的宅邸,拐到后面的巷子却是越走越偏僻,人影渐渐稀落,而且越来越靠近金陵城的城墙了。 “那老伯不会在骗我们吧?”程千冉嘀咕道。 “应当不会。”秦宵道,“他说苏家欠赌债,儿子又是杀人犯,那他们家住的破败偏僻一点,倒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必要骗我们。” 程千冉点了点头。秦宵话虽这么说,但是心中也警惕了起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跟着他俩,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天色渐深,巷子两边的人家的门前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照着他两面前的青石路,一旁深水沟里有流水奔流而过,泠泠淙淙。以往在东城区的时候,看见巷子里挂着红灯笼,里面橙黄色的烛光暖暖洋洋,总觉得喜庆又温暖,进了西城区的这条巷子却觉得心中无端端的发冷。那灯笼一盏盏,顺着窄巷子延展下去,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却已经到了尽头。 两个人看着面前的内城墙有些词穷:“我们这是走到头了?” “恐怕是的。”程千冉艰难地动了动喉结,“秦兄,你有没有听说过灯笼鬼的故事?” 秦宵皱了皱眉:“别瞎说,哪有什么灯笼鬼,这些都是普通的灯笼。” 程千冉拽着他:“走走走,我们还是往回走,敲扇人家的门问一问,我们这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能找得到什么?” 两个人又急忙往回走。走到离他们最近的那户人家,秦宵看着门上残破的春联,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来“春深”c“日暖”几个字。 “这户人家不太对劲啊。”程千冉盯着这扇乌漆木门道,“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秦宵后退几步踮起脚探头看了看,又朝周围环视了一圈:“我知道为什么你觉得奇怪了。”他走回程千冉旁边,摸了摸木门:“他家里面没有灯火烛光。但是门口的灯笼还亮着。你看这灯笼,和旁边的人家一般无二,但是这木门却是水杉木制得。”他很快去摸了摸别的人家的木门,“我又去看了其他三家的门,都是松木做的。一般来说,穷苦人家用松木做门,因为松木更便宜些,刷上清漆或者乌漆,纹理又漂亮,但少见有人拿水杉木做门扉的。”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也许人家只是劳累了一天,决定早些休息呢?或者太穷了点不起蜡烛,所以天色一暗就什么也做不了呢?”程千冉有些纠结,“门板的木头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也有可能一开始有钱的时候,装了这扇门,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家道中落了呢。” “但是水杉木是金陵城的平常百姓打棺材的时候才用的啊!”秦宵反驳,“平民百姓大多迷信,向来不会拿自己打棺材的木头做门板的啊!这个可是最大的忌讳!” “那这户人家”程千冉惊疑不定地抬头看着这扇棺材木做的大门。 “我要是没猜错,这户人家应该是以打棺材为生的。”秦宵说道,“金陵城的西城区这么多百姓,每天都有新的生命降生,也会有人老去,死去,做棺材虽然说有些不吉利,但是其实能赚的钱还是挺多的。实在穷苦的人死了就被拉着草席一卷运到城外埋了,或者干脆扔到乱葬岗去。但是一旦是个稍微富庶一点的人家,大概都会过来打副棺材给逝者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做棺材的人家怎么就破败了?”程千冉问道。 秦宵想了想,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敲敲门就知道了。” 秦宵叩了叩门,发现门内一片寂静之后,忍不住开始加大敲门的力度,程千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敲起了门。顿时安静的小巷子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敲门声,直传到很远。终于旁边的人家传来了怒骂声。 “有病啊!敲什么敲!也不怕晦气!” 这时另外斜对门的人家打开了大门的一条缝隙,那家的男主人探出个脑袋:“你们别白费力气了,那家是个棺材铺,一般情况下主人家晚上不会住在里头的。” 这是两个人才尴尬地停下来了,连忙朝那个人家道谢,那家男主人却摆摆手直接关上了门。 “原来是这样。”秦宵笑起来,“我们俩还站在这里傻敲了半天门推理了半天。” 程千冉亦笑了起来,“那我们找一户人家问问苏家在哪里?就别管这个棺材铺了。” 秦宵点点头:“我觉得刚刚给我俩解释的那家男人为人挺好的,要不我们再去麻烦一下他?” 于是两人又去敲了那户人家的门,把给李老头儿编的话又和这家男人说了一遍。果然这家男人也叹息道:“你们家长辈真应该早个几十年过来,大人是混账,是不像话,但是至少把那个孩子接走。” “那您还记得他们家在哪吗?” “喏,就是对面那家棺材铺啊。”那家男人说道,“自从苏家的人死光了之后,讨债的人把他们家里的东西抢的抢砸的砸,但是他们家本来就啥都没有啊,于是就荒了。后来官府接管了他家,卖给了一户专门给平民百姓做棺材的人家,因为苏家破败,根本没有人要,宅子就便宜,干脆让他们买下来做棺材和停放棺材了。” “那现在这棺材铺还有人打理吗?”秦宵问道。 “有啊,你看他们家门口灯笼还亮着呢。”男人说道。 程千冉又问,“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点着灯笼是为什么?” “嗨,这个,这个是因为大家邻里之间互相都认识,有的时候做工回来得晚了看不清夜路,便约定好家家户户都挂个灯笼照亮。”男人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传统,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了。” 程千冉有些感慨,对着秦宵说悄悄话,“以前在金陵住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是这个原因。” 秦宵朝他笑:“人们的善意总是大过于恶意的啊。” 两个人礼貌地朝那家男人道了谢,看着男人回了屋子把门再次关上。明白了为什么挂着这么多红灯笼的两个人再也不觉得这小巷子的红灯笼渗人了。他俩转头又回到了棺材铺前。 “我们要今天晚上偷偷地翻进去看看,还是明天等主人家在的时候再来看?”秦宵问程千冉。 程千冉犹豫了一下,他显然不愿意等待,毕竟苏旸的身份还没有查明,掌班就像一柄利剑悬在他的头顶,让他格外胆战心惊。但是没有主人家的同意,随便闯进一户人家也是不道德的。 他想着人们的善意,叹了口气:“算啦,我们明天再来拜访吧。主要是过去了这么久,他家已经变成了一家棺材铺,就算知道了他家在哪也不能查到什么。” 秦宵点点头,表示尊重他的意见,“那我们便回府吧。” 两个人正要往回走,程千冉听着水声潺潺,低头瞟了一眼水沟,却发现红色的灯笼光的映照之下,墙根水边处,落着滴滴红色的液体。 程千冉吓了一跳,赶忙扯住秦宵,给他指那片红色的青苔:“那是什么?” 秦宵摘下了门上的灯笼凑近了看,眉头越皱越紧,用手捻了捻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这是血。” 程千冉道:“这水沟墙根之下,怎么会有血迹?” “可能是人暴毙之后抬过来放进棺材,不小心落下的吧?”秦宵也有些疑虑。 “不对,棺材都是运到要做丧事的人家里,哪里有抬到棺材铺来封棺下葬的?”程千冉道。 秦宵立即道:“那我们还是得进去看看。”他说着,一手拦住程千冉的腰际,登了一脚对面的院墙,借力飞上了棺材铺的墙头。两个人蹲在墙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却发现不大的庭院中央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棺材,就连他俩脚下院墙的墙根边上也放满了棺材。 白惨惨的月光照在院子里,墙头一阵风吹过,二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具棺材里渗出了血,渗到了墙外面。”秦宵说道。 两个人见屋子里并没有人在,于是轻飘飘掠下了墙头,落在了庭院中少有的可以落脚的空当处。 “我们”程千冉有些犹豫,“我们要把墙根下面的那具棺材打开看看吗?” 秦宵挪开挡在那具棺材之前的棺材,走到棺材前却发现那具棺材已经被钉子钉死了。“一定要打开看看,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流血呢?” 程千冉借着月光看见了棺材边上有一个钉钉子的锤子,边把它拾起来递给了秦宵:“你能把他砸开么?” 秦宵接过锤子,凝神聚气往棺材盖上狠狠一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四章 命案 秦宵一锤子砸下去,顿时让水杉木做的本就不是很结实的棺材盖四分五裂,锤子直接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棺材盖破出洞,顿时一股血腥气铺面而来。程千冉忍不住往后躲闪了一下。 秦宵皱着眉头把四分五裂的木头扳开,渐渐地一具扭曲的尸体暴露在了月光之下。程千冉捂着鼻子探头往棺材里面看,只见到一个人形物体躺于棺底,全身血肉被利器切花,肉片翻起如木头的刨花,面上眼睛的地方成了两个黑色的血窟窿,眼珠子不知道被挖到哪里去了。棺材里面被血水浸透了,干掉的血迹凝结在棺壁上,泛着黑红色的光泽。那血迹当中还参杂着些许白色的粉状物,浮在干涸的血液表面,好不渗人。 程千冉只肖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恐惧和恶心的感觉,后退几步干呕起来。 秦宵虽然经历过边疆战事,见过昨日好兄弟今日身死沙场,也亲手砍下过敌人的头颅,但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受到过心里发毛。 程千冉很快压下了呕吐感,扑过来扶住了秦宵的肩膀:“秦兄,我们得报官!我们离开这吧!” 秦宵点点头,想要带他再蹬一脚另一具棺材好借力跃上墙头,却没想到那具棺材滑的很,让他一脚踩空,两个人差点掉进躺着惨死的人的棺材里。 两个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爬起来转头看向那具滑走的棺材。秦宵执意要起棺,程千冉拦不住他,只好去屋子里面找了找工具箱,翻出了一把起钉子的起子放在了他手里:“起完棺,我们再把他盖上吧,这味道实在难闻,我怕影响到四下邻里。” 秦宵点点头,用起子一个一个地把封棺的钉子拔掉了。两个人把棺盖一挪,果不其然,棺盖一点点挪开,另一具尸体一点点显现出来。 不过这一具尸体只能勉强看得出人形,全身都鼓胀着大大小小的水泡,脸已经烂到不成样子,有几个破了的水泡里往外淌着黄色的脓水。身子下面浮动着光滑油亮的液体,在白色的月光下隐隐能看见七彩的油光。 程千冉这回算是做足了心里准备,但是还是禁不住那扑面而来的腐败气味和肉被烫熟的味道,后退了几步又撞上了另一具棺材。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弹了开去,紧紧跟着秦宵唯恐再碰上哪一具不知道装没装着死人的棺材。 秦宵倒还算镇定,他又把棺木合了起来。“千冉,走,去乔沉舟那去。” 两个人这次没再打算飞墙头,打开了从里面关着的大门,将门虚掩上,赶紧离开了这个诡异的棺材铺。 程千冉还记得乔沉舟打算让耶律雄奇在二十四桥养一养病再回府的事情,于是和秦宵往二十四桥去,却没想到听到刚刚从外地回来的表叔秦阙说他二人已经走了。“那个大个子不久前才醒过来,醒了就要回乔府。乔大人劝不住他,两个人就回去了。” 秦宵和程千冉于是顺便在二十四桥借了两匹马,快马加鞭赶到了乔府。 管家见是护国公府的世子,急忙上来迎接。秦宵一边和他说一边往里走:“我要见你们乔大人,快带我去见他,我有要事告知。” 管家见他一脸严肃,心理揣度应是有大事要紧,急忙也加快了步伐引他二人进去,直把他俩带到了乔沉舟的书房前,敲了敲门。“大人,护国公府的世子想见您。怕是有什么急事,我就直接将人带进来了。” “等一下,我马上来开门。” 秦宵听见里面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但不多时,乔沉舟便把紧闭的书房门打开了,对着秦宵和程千冉道:“进来吧。”然后朝管家点了点头,又关上了门。 秦宵等他关门转身,便迫不及待道:“我和千冉发现了一桩命案!” 乔沉舟皱眉:“什么命案?命案处理的流程都是叫府上的小厮去府衙报官,捕头他们会去抬了尸体放验尸房检验,再把结果交给我的。你堂堂护国公府世子,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秦宵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让我们亲自来找你的,自然不是一桩普通的命案。我俩在棺材铺里发现了两具尸体,而且死因不同但是死相都相当凄惨可怖。据我的观察觉得,那棺材铺里可能还不止这两具。” 秦宵怕他不重视,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那两具尸体的惨状。乔沉舟果然眉头拧成了麻花,余光却瞟到程千冉在书房当中四下打量,随意走动,下意识地走到了桌案前,把奏折和卷宗都理了理。 程千冉自然知道他是怕他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于是走回了秦宵身边。 乔沉舟道:“听闻你言,这恐怕是庄震惊朝野的大案,我去府衙纠集捕头捕快,你们二人身为发现者,恐怕不能回府休息了,得和本官一起,再回一趟屯尸地才是。” 秦宵笑道:“那是自然。这办案之事自然听凭乔大人吩咐。” 程千冉也道:“我二人一定竭力助乔大人破案。” 乔沉舟稍稍思忖,便朝秦程二人道:“还请世子殿下与程公子先去一趟,我纠集衙役捕快,稍后便到。” 秦程二人应声去了,乔沉舟也出了书房门,余光掠过自己的案几,闭了闭眼,还是牵了马赶去了府衙。 待他带着一众浩浩荡荡的衙役捕快到了西城区的西南角,秦程二人已等了一柱香的功夫。而乔沉舟带着众人前来的动静惊动了周边的百姓,略有几个开门查看动静,却发现了一队举着火把照明的衙役,便又缩了回去,把门锁死了唯恐牵扯到自家。 乔沉舟下令让衙役把棺材铺封锁了,带着捕头捕快走了进去。 庭中空地上果然摆满了棺材,不过都被刚刚秦程二人一通乱撞而摆放的杂乱无章。乔沉舟让捕快们把空地上的棺材全都起开了。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爆发开来,混杂着脓包的臭味和肉体烂掉的腐味,令人作呕。坚持不住的直接转头就把晚饭吐了出来。 乔沉舟还算面色如常,却也有些颤抖,一具一具棺材查看之后,扶着墙捂着胃半天起不来。 “混账恶徒我定要将你们绳之于法”他好难过,很痛苦,这死去的恐怕都是金陵城的百姓,他甚至想象不到作案的人要多么恨这些人,或者多么的变态,才能一个一个让这些百姓用这样的方式死去。 几个捕头强忍着不适把这些棺材都并排摆放整齐,开始拿着银棍翻检尸体。 秦宵二人知道验尸的事情他们并帮不了什么忙,于是坐在了房屋门口的台阶上打算休息一会儿。乔沉舟跟着捕头一起查看这些尸体。 尸检的工作持续了非常之久,天色蒙蒙亮起来的时候,捕头当中的大哥才把尸检结果交给了乔沉舟。 “一共十具尸体,按照死亡时间来看,第一具是灌水撑死的,第二具是倒吊着挖了充血的眼珠又被刮骨死了的,第三具杵臼死了的,第四具是诛心死了的,第五具是用锯子切成了左右两半死了的,第六具是泼了滚油活生生烫死的,第七具是拔舌削面死了的,第八具是受了炮烙之刑折磨死的,第九具是乱刀砍死的,第十具是抽出了全身的筋脉死了的。”来交尸检结果给乔沉舟的那个捕头面色惨白,神情有些恍惚。 乔沉舟知道他的精神压力太大,估计是扛不住了,接了文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吩咐一下兄弟们,把棺材盖先盒上吧,不用钉死,盖住就好。然后你们便先回府衙歇着吧,今夜辛苦你们了。” 那捕头朝乔沉舟扯出一个笑来:“乔大人才是受累。”语毕便带着其他人把棺材盖合上了。 乔沉舟待人都走光了,沉着脸走向还坐在一旁的秦程二人,把尸检结果递给了他俩:“你们怎么看?” 秦宵摇了摇头:“我只想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他们以这种方式死去。” 乔沉舟摇了摇头,表示不太赞同他的说法:“我总觉得这些死法非常熟悉,但以前从没有办过以这些方法死去的案子。” 程千冉惨白了脸:“我知道这是谁杀的人了。” 秦宵和乔沉舟都十分震惊地转头看他:“什么?是谁?!” “十殿阎罗” 乔沉舟首先反应过来,面带讥诮:“你怕是被吓傻了吧?十殿阎罗那是神话之中的人物,不可能存在的。” 秦宵随即表示赞同,“对,鬼神之说虽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十殿阎罗不会亲自上阳间来索命,只能等人死了再去审判人们生前的功过。有功的能投个好胎,也许还能在地府谋个一官半职,有过的看罪过的大小再让他们去不同的阎罗殿受刑。阎罗不能管活人事,这是规则。” 程千冉喃喃道:“可是我以前唱戏,有戏文写到过十殿阎罗。这死法和十殿阎罗掌管的刑罚是一某一样的。” 乔沉舟怒:“既然那阎罗王无法管我阳间之事,那必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决不允许金陵城下的百姓死的不明不白。明日便提审这家棺材铺的主人,本官定要把这个自以为是鬼神的恶徒揪出来,投入死牢,让他死后也去尝一尝阎罗殿的刑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五章 冥教 次日,乔沉舟立即命衙役去找棺材铺主人的家宅,把人带来提审,自己和秦宵前去上朝。秦宵本来想叫程千冉回护国公府休息一会儿,却被拒绝要求跟着衙役一同去找棺材铺主人。 三人兵分两路。秦宵和乔沉舟上了朝后直接去了金陵府衙,本来应该见到一众衙役和程千冉都在堂中,压着棺材铺主人候审,却只看见了程千冉和衙役们都瘫倒在庭中空地上不成样子。 乔沉舟面上有些挂不住,觉得是让护国公府世子看了笑话,于是咳嗽几声:“咳咳,你们躺的躺,瘫得瘫,成何体统!让人看着像什么样子!我叫你们带的人呢?!” 程千冉坐起来道:“乔大人,这可怪不得我们。实在是太累了。” 衙役们也基本上休息够了,都慢慢爬起来,接话道:“是啊大人,我们先去了棺材铺主人家里,发现家中竟然空无一人!” “后来我们想着是不是去晚了,已经让他们跑了,但是后来我们搜查了一遍他的家里,发现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带走,根本不像是已经偷跑了的样子。” “是啊大人,他们家的书桌上,甚至还放着半盏未喝完的茶,账本也只看了一半,餐桌上甚至还有未动筷子的晚餐那!” “后来是程公子起了疑心,说会不会我们那十个被杀害的人当中就有那棺材铺主人一家,我们就回去棺材铺,把那十具棺材抬回来了。大人,你看——” 那个衙役指着身后堂中,果然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具棺材。程千冉道:“大人,依我愚见,那棺材铺主人一家五口,应当也在其中。” 乔沉舟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来人,叫薛医师来。” 一个衙役应声去了,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地回来了。薛医师要拜乔沉舟,赶忙被他拦住了。“大人,叫老朽可是要再验一遍尸?” 乔沉舟恭敬道:“正是。知道您老人家不遇大案不出手,这回可是值得您见识见识。” 薛医师抚着胡子笑道:“昨日小薛应该验过一遍了吧?他验得如何?” 薛医师口中的小薛,正是昨日捕头当中的大哥薛凯。乔沉舟便把验尸结果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果然,听完之后薛医师浑浊的眼睛明显亮了亮:“好!让老朽来瞧一瞧,这般死法老朽可是只在民间传说当中听过,这回可要亲眼来见识见识。” 乔沉舟扶他一起去了堂中棺材旁,秦宵这时也扶起了程千冉,两个人好奇地跟了上去,一众衙役难得见到薛医师出山,也跟着去了,一时把府衙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医师一个一个开棺看过来,渐渐由一开始的兴奋转变为愤恨,最后一具尸体看完忍不住道了一声:“这帮人渣!” 后面一众衙役禁不住跟着狂点头。乔沉舟叹了口气,“薛医师,你可还看出了什么?” 薛医师道:“从这些血液的颜色变化差不多来看,这些人基本上死在同一时段,但是由于封在了棺材里,隔绝了空气,所以死亡时间比一般推测的要更久一点。根据老朽的推测来看,应该死在五天之前。” 秦宵低声对程千冉道:“五天之前是你进京的那天?” 程千冉点了点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乔沉舟诧异的转头道:“你俩在说什么?” 秦宵和程千冉一起摇了摇头:“没什么。” 乔沉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继续问薛医师道:“您继续说。” “老朽曾经听说,江湖当中存在一个与正派为敌的邪教,叫做冥教。老朽在很久以前听人说起过,冥教信奉的是死亡,他们认为他们是最接近天齐仁圣大帝的人,是身在阳间传播阴神旨意的人。但是更加具体的,老朽就也不知道了。” 乔沉舟拍了拍有些沮丧的薛医师的肩膀:“我知道去找谁了,谢谢你给了我一点思路。对了,我还需要您检验一下这几个人的身份。棺材铺老板的一家五口人都失踪了,有人猜测他们也已经被杀害了,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我需要查证。” 薛医师点点头:“自然应该如此,可是老朽已经老眼昏花,需要的时间可能要久一点,还需要小薛的协助。大约今日傍晚,应该就能结束了。” 乔沉舟立即让衙役去叫薛凯。吩咐了所有衙役轮班看守和协助薛医师二人之后,急匆匆地往府衙外走。秦宵和程千冉对视一眼,立即跟上了他。 三人一路去了乔府。秦宵看着走在前面的乔沉舟的背影,大概知道了他要找谁。果然一路进了卧房,耶律雄奇正躺在床上小憩,听见动静不待睁开眼睛看向门口便朝来人笑:“浮山——” 乔沉舟疾走几步,坐在了床沿,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热?” 耶律雄奇这个时候才睁开眼睛看他,越过乔沉舟低垂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二人:“我没事。你们好啊朋友们——什么风把护国公府的世子也吹来了?” 秦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程千冉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耶律雄奇也没再朝他们说什么,反握住乔沉舟的手:“怎么了?” 乔沉舟道:“本来我不想用我的公务来打扰你养病,但是这个案子实在太重要了。” 耶律雄奇看着他,握了握他的手:“没事,跟我还这么客气。什么事情,快说吧,别耽误你办案。” 乔沉舟摩挲了一下耶律雄奇的手指,问道:“你常年在江湖里流浪,交往得也是一些江湖人士,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冥教的事情。” 耶律雄奇震惊地看向他:“怎么了?什么案子要你知道关于冥教的事情?” 乔沉舟便把棺材铺惨案简要地给他描述了一遍,道:“十殿阎罗,真的存在吗?” 耶律雄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又被乔沉舟按下去,只好躺在床上缓缓道来:“我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江湖地位,但也是年少轻狂,觉得邪教未必有正派人士说的那么邪恶,所以和邪教的人扯上了一些关系。那段时间里,我与邪教之人同吃同住,其实我的那个邪教朋友,并没有世间人传说的那么坏。但是我也算是充分了解了冥教。 冥教的教主自称酆都大帝,手下有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管人间吉凶生死,凡是上了他手中薄命册的人,必定受冥教众人追杀,直到被锯成两半。 第二殿楚江王,传说掌管寒冰地狱,他手中有一本水刑册,上了此册的人,被水灌撑破肚皮而死。 第三殿宋帝王,掌管黑绳大地狱,他手中有一本吊刑册,他杀死的人是被倒吊着挖去眼珠,受刮骨之刑。 第四殿五官王,司掌血池地狱,他会让上了他血刑册的人受抽筋流血之刑。 第五殿阎罗王,算是一个比较善心的王了,进了他大地狱的人,只会受剜心之刑,不会被折磨。 第六殿卞城王,掌管枉死城,这个王不去主动收取别人的性命,但是如果有想要自杀的人,就会被卞城王拔舌削面而死,这一个枉死城中的弃册,只对信奉阴神,养过小鬼,曾经祈求过冥教帮助的人有效,因为大概是害怕他们到了阴间里面向真正的酆都大帝搬弄冥教是非,因此让他们不能说话,看不清楚人间模样,这样就没办法提审查看他们生前的事情。 第七殿泰山王,掌管肉酱地狱,这个王同样不主动收取别人的性命,但是如果有想要背叛冥教的人,就会受杵臼之刑,但是这一个反册,只针对冥教中人。 第八殿都市王,掌管热闹大地狱,进入都市王手中火刑册的人,会受炮烙之刑。 第九殿平等王,掌管铁网地狱,其中有一本刀刑册,记录的是被乱刀砍死的人。 第十殿,也是最后一殿,是转轮王的转生地狱,传说在他油泼刑下死的人进入阴间,会直接成为天齐仁圣大帝的阴兵,且会被恢复生前容貌,不用再受轮回之苦,享受阴间永生。 我刚刚听你所说,那是个棺材里面死了十个人,好像死法就和这十殿阎罗掌管刑罚一模一样。” 乔沉舟点头道:“没错,却如你所说。”程千冉倒了杯茶递给他,乔沉舟瞥了他一眼接过茶,低低的道了一声谢谢,然后慢慢地把水喂给了耶律雄奇。 耶律雄奇喝了,朝他点了点头:“你说的这十个人,若是能验明身份,你便查一查他们是不是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若是能确定死亡时间,就查一下那时是否是阴日阴时。今年今月已经是阴年阴时,若那个时辰也对,那就一切都齐了。” 秦宵忙问道:“什么齐了?” 耶律雄奇也顾不上与他调笑,严肃道:“冥教有一个传说,如果能找齐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十个人,用十殿阎罗掌管的地狱之刑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将生人献祭,便能将死人复活,或将施阵布法之人带往阴间一日。” 乔沉舟道:“那这桩大案岂不是冥教在施法?!他们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 耶律雄奇忙摸了摸他的手背安抚他:“也不一定,如果是其他人知道了冥教的这个法术,虽然他并不是冥教众人,但仍然可以做法。就好比我,这个事情是我的那个曾经在冥教当差的朋友告诉我的。或许其他冥教中人也把这个术法告诉了别人呢?” 程千冉忽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你说你的朋友曾经在冥教当差?那他现在呢?” 耶律雄奇沉默了一下,喉结动了动,好像想起了什么非常不好的回忆:“他他以前是冥教的泰山王他曾经求我助他脱离冥教,但是但是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被新任的泰山王记在了反册上,纠集了十殿阎罗和酆都大帝,施了杵臼之刑” 乔沉舟怔了怔,旋即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肩膀。“没事,都过去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且宽心。” 他见耶律雄奇有些精神不济,便起身道:“我去府衙看看,晚上再回来。这几日我不在你身边,会有侍女来服侍你的。你且好好养伤,不必担心冥教的事情,世子殿下会帮忙的。” 秦宵赶忙道:“是的,秦某定会助乔大人一臂之力。” 三人见耶律雄奇已经闭上了眼睛,只道他要休息了于是便自觉地退出了乔府卧房。 待房中已空无一人,耶律雄奇忙睁开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六章 皇命 再说秦程乔三人傍晚回了府衙,那薛医师也刚刚好将尸检结果写成了文书,递给了乔沉舟。 “他们的死亡时间很奇怪,五天前正好是本月的阴日,他们被杀的时间也恰巧都在一个时辰之内,正好是那天的阴时。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老朽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巧合,倒像是人为的献祭之举。”薛医师道,“老朽察验过这几人的身份,有两具尸体不可辨认,有四具尸体确实是棺材铺的人,老朽勉强将他们生前的样子还原画了出来,让小薛去他们的住处找邻居辨认了,确实就是他们。” 乔沉舟道:“那得再麻烦小薛再去一趟名册坊,帮我把已经查明身份的几人的出生日期都誊写一份下来交给我。” 薛凯领命去了。薛医师问道:“乔大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我府上住着一个江湖人士,他曾经有个冥教的朋友,现在这个情况,和他口中冥教的献祭仪式很像。如果这几个人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话,或许就是冥教在搞鬼。”乔沉舟答道。 薛医师皱褶眉头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如果真的是冥教做的事情,那他们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吧。天子脚下也敢这么放肆,在别的地方不知道要嚣张成什么样子。” 秦宵接话道:“我最担心却是,朝廷一般不会轻易管束江湖之事,江湖人士也不会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或者门派壮大敢和朝廷对着干。今日冥教来这么一出,万一实在向新帝挑衅怎么办?他在哪里不能做这个法事,为什么偏偏要在天子脚下动土?” 乔沉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世子殿下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不知道你们刚刚有没有听见耶律雄奇说的那句,会做这个法事的人不一定就是冥教中人,有可能是像他一样听说过这个法事因此想要复活某个人,或者是只是纯粹想要借机陷害冥教的人做的呢?” 秦宵并不赞同:“就算不是冥教中人做的,但是他们确实有这个做法事的能力。你也听见了耶律雄奇口中的冥教,以杀人为乐,崇拜死亡,而且就算杀人都是以酷刑折磨人以致死去。假如是平民百姓惹上了冥教,根本就没有办法从一群身怀武功的变态手中逃出来。这样的一个组织存在,是我们大魏江山社稷动摇的威胁!” 乔沉舟沉默不语。他到并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只是充满了对冥教众人的愤恨,是因为自己城中百姓,一方子民没有受到保护,是他宵禁之时安排的衙役巡逻还不够充分。他没想到自己心疼人民姓名的时候,并未想过秦宵会因为冥教动摇了大魏江山而大动肝火。 秦宵道:“等到薛捕头回来,确认了这几个死者确实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基本上就有理由发兵冥教了。我会连夜进宫把这件事情禀报给皇上,乔大人,我希望你也能写一份奏折递上去,增加一份成功的几率。” 乔沉舟点头,不管攻打冥教是为了皇帝的政权还是为了保护平民,都是有益无害的事情。他们俩可以在这件事上站在同一阵营。“世子殿下请放心,浮山为了不让大魏子民再生活于邪教的阴影之下,也必要助世子殿下一臂之力。” 程千冉默然地看着他们俩竟然因为都打算出兵冥教而成为同一阵营,不禁有些想笑。 薛凯回来得正是时候,急急忙忙冲进了府衙的大堂将抄写好的两张纸交给乔沉舟:“来的路上我看过了,除了四个棺材铺的人不是阴月阴时出生的,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也不是,其他五人都符合大人说的时间条件。” 程千冉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们判断错了?真的是有人想要嫁祸冥教?” 秦宵道:“管他是不是嫁祸,我已经打定主意要求陛下出兵了。” 乔沉舟也有些疑虑:“我虽然也同意出兵冥教,但是更想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需要把他们绳之以法。如果真的不是冥教之中的人,我怀疑这个人仍然在金陵城中。而耶律雄奇说这个法阵的效用,要么是将死人复活,要么是去阴间一日。如果他选择的是去阴间,那么他余生当中如果又打算去一次呢?我更想找出这个杀人凶手,不管他是不是冥教中人,我一定要抓到他。” 薛医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老朽倒是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冥教之人。老朽曾经听说,棺材铺的人因为常年接触死人,他们打造的棺材,是死人的睡床,因此,做了一辈子死人生意的人本身就能顶替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阴人。老朽认为啊,这五个棺材铺的人也可以充当做法事的阴人,所以法事应当是成功的。” 秦宵也劝道:“金陵城中的捕快捕头已经查看了现场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想那个人必定是有武功之人,且心思及其细腻,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人,不如我们先求一道皇命,让陛下同意出兵冥教,而后我们兵分两路,你身为金陵令势必不能随军,便在金陵城内查询真相,我,如果我能够被陛下同意带兵,必将冥教斩草除根!” 乔沉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头表示同意道:“那你此时便去进宫找皇上吧,我回府去写要递上去的奏折,顺道帮你把程公子送回护国公府。世子殿下,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秦宵笑道:“这样自然好。”他转头拍了拍程千冉的肩膀,程千冉抬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意,“我信任乔大人。” 乔沉舟走到薛医师身边,恭敬地朝他做了个揖:“今天真是辛苦您了。多亏有您在,这些人的身份才能出得这么快。” 薛医师托住他:“乔大人这是什么话,老朽也是金陵府衙当值的人,助大人破案本就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这作案之人,是罪大恶极,老朽也希望您能够早日抓到这个凶徒。” 乔沉舟眼睛里泪意盈盈:“定不负所托。”他摸了摸眼角,朝薛凯说道:“小薛,你把薛医师掺回房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们了。” 两人应声去了,乔沉舟带着程千冉上了马车,秦宵一个人打马赶往皇宫。 程千冉撩起马车上的帘子看向与自己背道而驰的秦宵,直到他变成远方的一个跳动的黑点才收回了视线。乔沉舟打趣道:“那么依赖世子殿下么?” 程千冉笑道:“哪里,我只是替秦兄担心。万一陛下不肯,依照他的性子,定要自己生许久的闷气。” 乔沉舟叹了口气说道:“不会的。你不了解陛下。陛下好战得很,况且这种出兵,有利于他的江山稳固,他怎么会不出兵呢?” 程千冉心中“咯噔”一声,试探道:“我有幸见过陛下一次,觉得陛下不是那么暴戾的人啊。” 乔沉舟嗤笑一声,“我也算是经历了两朝,读过些史书,就算是再仁慈的皇帝,在遇到了动摇自己政权的事情的时候,也会变得铁石心肠。” 程千冉低低的“恩”了一声,心中却略有些不以为然。他虽然读的书不算多,但是论起所唱过的戏文,演过的百态人生再少也有数百场。论起皇家史料,都是温柔多情,缱绻昳丽,似汉成帝的温柔乡,似唐明皇的大唐富贵花。就算是再铁血的帝王如祖龙皇帝,还有个传说中的阿房姑娘。哪个成功的帝王身边,没有数个红颜知己相伴呢,而这些帝王对待起自己喜爱的人,从不吝啬权利与温情。 乔沉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自己也拿不准他与世子的关系,与皇上的关系,直觉自己还是不要参与得好,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巴。 马车很快就到了护国公府,乔沉舟把程千冉放在了护国公府门口,等到巨阙亲自接了他进去才离开。 夜晚不过须臾时光,很快第二天清晨就到来了。 程千冉站在朝堂之上,就看见泛着黑眼圈的秦宵朝自己比了一个搞定了的手势。他点了点头,便明白剩下的事情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便在诸位文官武官汇报完事情之后,待明瑾拖长了声音问一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站了出来。 “臣有本启奏——” 这一声算是把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谁都没想到一个五品官员竟然也有要事值得在朝堂之上讨论。俞司空干脆和身边的人调笑了起来:“老夫还以为他要一辈子在朝堂上做个摆设呢。” 皇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俞司空甩了甩袖子,面色如常。 李乾道:“爱卿何事?” 乔沉舟走上前去:“金陵城中近日出了一个大案,死了十人。经过查证,是邪教冥教以酷刑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杀死十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人来做其教中流传的复活仪式。臣认为,这是邪教在蓄意挑衅陛下的权威。趁陛下刚刚登基,根基未稳,肆意杀害京城百姓,这是皇权的耻辱!若是任由邪教继续这样肆意取人性命,而朝廷无所作为的话,怕是要动摇我大魏根基啊!” 李乾还未答话,俞司空就先道:“乔大人怕是夸大其词了吧?不好好找到杀人凶手,反而在这里危言耸听?依老臣愚见,乔大人怕才是在动摇大魏根基啊。” 乔沉舟才懒得理他,更何况还有耶律雄奇的大仇,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俞司空,只是定定地瞧着李乾。 李乾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很快笑道:“司空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他看着乔沉舟道:“朕觉得乔大人说得极对。这件事确实不是一件小事。若是任由邪教发展壮大,现在只是屠杀百姓,日后各位官员的姓名怕也是岌岌可危啊。” 皇帝最后一句出来,本来下面还在议论纷纷嗤笑不已的众官员顿时肃静而立。 俞司空猜到了皇帝应当是打定了主意要出兵,便也出列上前道:“陛下,既然打算出兵邪教,那必要清点兵马,粮草,封将,挂帅,缺一不可,现在老臣的武英阁当中,大魏名将皆已是高龄,而肃清邪教之事动用武英阁名将未免大材小用,势必要从小辈当中挑选勇武之人担当将帅才好。一方面为日后武英阁挑选将才,而来百姓也不用认为邪教是何等可怖势力需要朝廷大张旗鼓而造成人心恐慌和动乱。” 皇帝饶有兴致地道:“司空说的有理,那要依司空所说,何人为将,何人为帅才好?” 俞司空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胡子,笑道:“我儿俞谦,打小随我一同练武,学习兵法,今日正是能为大魏效力的时候,望陛下能给他一个机会。” 皇帝又问:“那依司空对自己的儿子的见解,他是为兵,为将,还是为帅呢?” 俞司空笑道:“俞谦之才,为将可,为帅亦可,全凭皇上吩咐。” 李乾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明瑾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李乾摇了摇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对俞司空笑道:“既然这样,那朕就封他为,明正上将。” 俞司空自得意满地拜谢圣恩:“谢陛下——” 李乾环顾了一圈武英阁旗下的将领,又道:“谁可为帅?”武英阁众人却无一人上前。 李乾几乎气笑了。 “陛下,臣愿为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七章 出兵 自那日武英阁众人按照俞司空的授意,无一人上前搭话,而秦宵出声破解了皇帝的难题之后,已经过了十日。 这十日内,李乾分封秦宵为扬明大元帅,俞司空之子俞谦为明正上将之后,又钦点了三千步兵,两千骑兵,再御笔亲题“扬正抑邪”四字制成旌旗,最后又点了万两粮草随军。 十日里,耶律雄奇恢复得极快,听闻大魏皇帝要出兵冥教,若不是还不能自由行动,他怕是也要随军前去看看。幸而乔沉舟几日里变着法地宽慰他,也算是慰藉了他此生不能亲手为冥教前泰山王报仇的心思。 大魏清安元年九月二十八,太师广寒松率众人为此战占卜吉凶。天火降烈,玳瑁皲裂,裂纹树杈状蔓延而上直至布满半个龟壳。太师于朝向帝报喜曰:“天佑大魏,天佑新帝!此象为大吉之兆!”一时之间,上下欢欣,众臣朝拜。 众人不知的是,太师广寒松下朝之后与皇帝李乾密谈,说道:“陛下,虽然此战为大吉之兆,但是臣发现这些裂痕,将断未断,难以辩驳。臣心知此为天定变数,此战虽胜,但是陛下需要注意主战之人,中必定有人为之败笔,倒时极有可能不能全灭冥教,反而让其教之中的重要之人躲过一劫。” 李乾问道:“就没有能够避免的方法么?朕以为,如果不能将其尽数歼灭,那余党必定会躲藏待时而反。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若不能斩草除根,那朕这一次出兵有何意义!” 广寒松抚着胡子笑道:“陛下在还是太子的时候,臣就告诉过陛下,有些事,有其必定发生的命数。” 李乾说道:“朕知道。太师,您知道朕一向敬重您,您说的话朕一直记在心上,但是这件事,真的没有破解之法吗?” 广寒松道:“陛下,臣有一法,可以一试,但不知道结果如何,并且会改变您的命数。陛下,您愿意去做吗?” 李乾问道:“朕原来的命数是什么样子的?” 广寒松说道:“虽不能明说,但确是天命所归,一代明君;麟儿凤女,绕于膝下;贤妻美妾,享乐无穷。待至晚年,儿慈女孝,高寿仙逝。” 李乾又问道:“那如果试了您的法子,朕的命数会变成什么样子?” 广寒松苦笑道:“陛下,臣不能窥探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另外一种可能,而且还是您未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要窥探您的未来命数。但是臣能明确地告诉您,如果用了臣的法子,那您的命数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是人人羡慕的完美人生了。” 李乾哈哈大笑道:“朕才不要那样的完美命数,完美人生,朕的人生,只由朕自己做主!太师您且说吧,朕一定会照做的。” 广寒松见劝不住他,也一向知道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弟子的心性脾气,于是便只好把方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皇帝得知后一脸兴奋,太师急忙叮嘱道:“陛下,这个法子不一定有效,您真的要拿您的命数去赌吗?” 李乾大笑而去:“朕从不畏惧命数,他若想折磨朕,那便来吧!朕还嫌弃朕的人生太过无聊了呢!” 又五日后,大魏皇帝率护国公,俞司空及玉贵妃一起,在金陵城城墙门楼之上,为出征将士践行。城楼之下,金陵城外护城河旁,五千将士列十方阵,静默肃立。阵前秦宵白袍银甲,长枪红缨,颇有少年意气,又有成年稳重,颈上系着一方红巾绣着金色麒麟巨兽,胯下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人称“天山雪”,浑身银白无一丝杂毛,鼻息喷吐之间彰显着桀骜,眉眼姿态显现着血统与尊贵。 而与此马并排而立的,是一匹传说中唐太宗李世民昭陵墓前伴驾的“飒露紫”。传说李世民给飒露紫题词曰其“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而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连皇帝也忍不住对此马啧啧赞叹。而马上之人一身黑衣,着玄铁黑甲,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搭在马鞍上挂着的双匕柄上。他朝着城楼之上的人笑得肆意。 二人身后不过一匹马身之距,又并列十个赤衣玄甲的校尉,分管十阵之兵。 玉贵妃拦住了托着酒盘酒杯,已经给俞司空和护国公倒过酒,现在想要给皇帝倒酒的明瑾。就着他还托着酒盘,芊芊素手提起酒壶斟满一杯,满面笑意地将酒杯递给了皇帝:“陛下~” 李乾只淡淡瞟了她一眼,看见明瑾在她身后无奈地耸肩,便接过了酒杯,道:“有劳贵妃斟酒,可是回宫之后,这禁足还得继续。” 玉贵妃的笑容僵了僵,讪笑道:“自然,臣妾明白。” 李乾便也不看她,走上前去,朝着即将出征的他的将士们,他的子民们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将士们!这一次出征,是我大魏国境之内,建国以来第一次干涉江湖之事。或许你们很多人都不明白,冥教与朝廷之间素无纷争,冥教不会对朕的江山产生什么威胁,冥教教主也不会动摇皇权统治,为什么朕一定要出兵? 可是,就在前不久,也就是刚刚二十日之前,冥教为做复活死人的法事,以地狱酷刑活生生折磨死了金陵城中十个普通百姓!试想,金陵城中,天子脚下,冥教尚且敢如此嚣张行事,那在别的地方,是否更加作威作福,迫害百姓?! 这大魏国境之内,四方土地,万万百姓,皆是朕的子民,朕如何能让其生活于冥教的压迫和阴影之下?!朕这十几日来寝食难安,恨不能率军一同攻打冥教,活捉其教教主,于万民之前谢罪,然朕实在分身乏术,要坐镇金陵,无法外出,实则朕之大憾之事! 幸而有尔等将士,为国为民,你们即是朕的眼,是朕的手足,你们的攻伐即是朕的旨意,你们是朕的子民的守卫者,保护神!朕感谢你们!你们不是在为朕而战,你们是在像朕一样为保护子民而战! 将士们!举起你们的酒碗!接受朕的祝福!你们此行将势如破竹,让冥教从今以后,只存在于传说!” 城下五千将士在皇帝说话的时候就接受了封赏下来的烈酒,又被皇帝一席话说的热血沸腾,齐齐举起倒满了酒的碗来,口中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呼声如排山倒海之势涌来,从没有见过如此阵势的皇帝李乾禁不住也热血沸腾,甚至于热泪盈眶。只是一旁俞司空低低的嘟囔了一句:“还没有老夫曾经受到的欢呼响亮。”李乾顿时心底凉透,恨不得立即将这倚老卖老的臣子给千刀万剐了才算是痛快。 他哽了一声,朝城下将士们举起了自己的九龙琉璃杯,抬头昂首,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将酒杯砸下了城楼。 将士们都被这一举动惊得愣了一瞬,待到反应过来也齐齐饮尽了酒,将土瓷碗摔在了地上。 秦宵夹着马上前:“陛下,时辰已到,臣率军疾行,先走一步。”见李乾挥了衣袖,他便举枪朝皇帝一拜,十校尉归队,方阵变为两列队列,随秦宵去了。 俞谦见竟无人理他,本等人来请却见军队远去,恨恨一咬牙也打马追上了秦宵。 秦宵瞥他一眼心情大好,迎风唱起了从前他在边境时期历练时学会的军歌。却不想一呼百应,原来全军都会这歌,于是随风直飘到城楼上站着的众人耳中。 “春有花信风, 秋有寒江雨。 日日夜夜行不息, 风月八千里。 操吴戈兮披犀甲, 封万户兮赐宝刀。 大风起兮闻战角, 天苍苍兮战九荒! 古今男儿多雄志, 还报君恩为国死, 不与温柔乡里话春秋 ” 之后的歌声因为行军渐远实在听不见了。李乾猜想到俞谦看到秦宵与将士上下一片和乐一定会气得不轻,掌不住竟然笑出了声来。俞司空,护国公和玉贵妃难得都有眼力见儿地借口有事或者身体不适告退了。李乾想了想,转头问明瑾道:“你知道父皇现在在哪吗?” 明瑾有些奇怪他为何想到要问太上皇的事情,但还是告诉了他:“听闻太上皇在城郊的道观内炼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初太上皇离宫的时候,行踪谁都没告诉,我也不是太清楚这件事。” 李乾道:“既然他在城郊,那正好,现在朕就在城边上,去一趟城郊方便的很。明瑾,你陪我去找一下父皇,我找他有事。” 明瑾潜意识里就觉得皇帝陛下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却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便朝守门的侍卫要了两套普通的衣袍,两个人匆匆换了打马朝城郊的青城山道观去。 虽然明瑾也是听以前伺候在太上皇身边的小太监说的地方,却没想到太上皇真的在里面。道长见到他俩问太上皇的行踪还不想说甚至想将他俩赶走,直到闹得大了吵得太上皇开门训斥了一番自己儿子胡闹和小孩子心性,才让两人进了太上皇炼丹的药房。 明瑾只道是李乾有何治国之事不明要来问老皇帝,却不想李乾之接开口就是一句:“父皇,您回朝吧——”惊得他差点没坐到地上。 太上皇很明显也惊呆了,只不过他的反应是一巴掌糊到了李乾头上:“混小子,你在说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八章 排兵 秦宵带兵就如军歌里所唱一样,“日日夜夜行不息,风月八千里”。冥教建教,建宫所在之地,乃是大魏国境当中的西侧,蜀地高原与平原交接处的群山连绵之处。 “我曾经听说,蜀山说的不是特定的一座山,而是这蜀地之上无穷蜿蜒的所有群山的名字。” 秦宵从金陵带兵五千一路向西疾行七日到了这个距蜀地十几里的名叫蝠崖镇的城外才驻扎下来。夜里军营里点了篝火烤起了从镇上买的猪羊肉。因为秦宵下了修整的命令,所以大家都知道不会立刻就开始打仗,于是便放心的吃喝起来。十校尉与秦宵和俞谦皆在帐中饮宴。 “这些琐事你倒记得清楚。我也曾经告诉过你,战场上刀剑无眼,不要跟来,你却一点都不记得。” 秦宵一边笑着朝十校尉举杯,一边低声对身边帮自己倒酒的小兵说话。那个小兵听闻此言也不抬头,倒完了酒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假装听不见也看不见元帅的咬牙切齿。 秦宵对程千冉这种态度实在没了法子,往自己身边一瞥,就看见坐在一旁的俞谦早就抱着一个美人儿开始风月无边。男人之间自然不在乎这些桃色艳情,十个校尉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看,俞谦散了长发,那姑娘也散着长发,青丝交缠之间,他们虽然看不清楚两个人如何唇齿斯磨,鼻尖相触,却也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年,幻想之间就能感受到温存,血脉喷张。 “哈哈哈,将军好福气,美人如斯,夫复何求啊!”胡校尉搂着身边的兄弟,“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镇上逍遥快活快活?” 另一个校尉搭话道:“老\胡,你说什么胡话那,咱们哥几个什么时候不务过那正业!更何况,咱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婆娘还在家里等着咱回去呢!” 又有校尉笑道:“可不是,咱家的婆娘也是天仙,还用看那青楼姑娘怎的?” 这是那胡校尉大笑道:“得了吧,谁人不知方校尉新婚燕尔,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家婆娘哪里天仙了,不就是大户出身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还不如我家的田螺姑娘!” 方校尉急红了脸:“好你个老\胡,知道我夫妻情意正浓,还敢如此编排我家娘子,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狗嘴!”他作势要起来打胡校尉,身边人急忙拽住他的衣甲,一边笑一边不让他走。“你且宽心,谁不知道我们就是那么一说——” 胡校尉嘻嘻哈哈地看着他,举起酒碗儿:“老方,咱对不住你媳妇儿啦!老哥我现在就给你赔礼道歉,不不不,给弟妹赔礼道歉,这次仗打完,一定亲自给弟妹挑礼物贺你俩新婚之喜!” 方校尉也掌不住笑了:“老\胡,可说定了,上次我成亲,就你没来。份子钱也就你没交,说好了啊,这仗回来就补!” 拦着他的校尉见他又坐了回来,便也笑道:“你咋娶了个富家女还这么贪财,掉钱眼儿里了吧!” 方校尉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低声道:“你懂什么,老\胡上了战场老是喜欢冲在前面,这几日行军路上我眼皮老是跳。虽说陛下请太师占卜了此战大吉,但是哪一场战争不会死人?我怕他这次冲在前面会有意外,让他记得还得回来送我份子钱,让他惜着点自己的命。” 看着对方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方校尉忍不住又笑:“说白了我就是想把他的那份份子钱拿到手罢了!” 俞谦低垂着眼帘看不见身边周遭的闹剧,却听得见欢笑嘻骂,他看着怀中美人的眼睛,深邃的要把自己溺在里面。他忽然不知怎么就没了兴致,一推那女子:“你走吧。我没兴趣了。” 那姑娘是蜀地人,性子当中颇有几分朝天椒的辣子味道,正与俞谦吻得兴致正酣却被一把推开,让这姑娘感觉分外丢了面子。于是她站起身拍拍尘土,繁复的蜀地衣裙像花儿一样绽开:“怕是你硬不起来。” 这姑娘所料果然不差,话音一落十校尉非常给面子地吹起了口哨大声笑不断起哄。直把俞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气急败坏地朝着姑娘潇洒利落的背影嘶吼:“放屁!本少爷对着你才硬不起来!!!” 秦宵也笑,却有几分可怜俞谦,便出声压下了嬉笑声:“好了,小插曲就让他过去吧。各位将领酒足饭饱了,请随我移步主帐吧。我们虽然有时间可以挥霍,甚至可以长时间作战,但是我想大家应该都比较愿意速战速决吧?” 十校尉啧啧称是,俞谦只翻了个白眼儿,几人一同去了主帐,直走到帐中悬挂的地图前。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冥教的日月宫究竟在哪里?我们只知道是在蜀山之上,可是你看这万里群山,皆是蜀地之山,可谁又知道冥教在哪呢?”一个校尉说道。 俞谦想也不想:“这有何难,我们为何非要去主动攻打冥教,而不能引蛇出洞,让他们来打我们?” 除了秦宵,其余之人都呆了呆,俞谦又道:“若是我们真的要主动出击打上山去,就算我们知道了冥教的老巢儿在哪,以下攻上,我们占的可是劣势。再说,骑兵如何上山,步兵如何躲过滚石,我们不熟悉山势起伏,也不知道哪里可藏埋伏,不知山间何时起雾,不知林中有无毒障。人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不是白说的。只要我们进了山,胜算就少了一半。” 胡方两校尉诧异地看着俞谦,他们本以为俞谦只是靠着司空势力个来军队混个履历拿个这个简单的战争的战功的公子哥儿,没想到这一席话竟然比他们之间有些脑子不够活络的校尉更胜几筹,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却还是有人不服道:“那你说怎么办?” 俞谦笑道:“若要我说,反正那冥教中人并不知道我们来此的真实目的,我们不如宣扬出去——就说我们是来与他们冥教达成协议,签署条约的。因为他们草菅人命必须受到惩罚,只要他们交出十大阎罗就放过整个冥教。到时候,只要教主带着人来签合约,他们便都要葬身于此。” 秦宵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其实他的心里也对俞谦颇为刮目相看。二十四桥一事之后,他素以为俞谦不过是一个花花公子,是一个仗着自己父亲有权有势作威作福的纨绔,却不想他是真的继承了他父亲的才能的。 “你如何确保冥教教主会亲自前来签署条约?”秦宵问道。 俞谦道:“这又有何难!我们便说,不是教主亲自前来,那么旁的人签署的条约都无效!” 秦宵摇头道:“这并不保险。”见俞谦面有不服,便道:“试想一下,假如是一个喽啰带着人来签了条约,我们将他杀了,然后真正的教主在我们围剿假教主的时候率领剩余的部队走了,我们找不到他们的行踪,然后他们会养精蓄锐,发展壮大,届时再来抱负我们,也是有非常大的可能的。”秦宵顿了顿,视线离开了俞谦,环视了一圈屋内众校尉,严肃道:“我们此次的行动,要求的是斩尽杀绝,绝不留后患。我要的是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 俞谦听闻此言,仔细思索了一下:“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冥教只在一座山上,那山高耸入云,冥教砍光了山上的树木,却种满了青草,布满荒石,使之一眼看去就能知道是否有人试图攀登。凿石壁出石阶,设层层关卡,若有人擅闯,便会释放信号弹,全教戒备。我们上去自然是以卵击石,但如果他们下来,那便是羊入虎口。” 胡校尉道:“你说了半天,可我们并不知道冥教在哪座山上啊!” 俞谦翻了个白眼:“我刚刚说的计划可没打算放弃。无论是或不是教主亲自前来都不重要了,只要他来就行。我们不在军营里面杀他们,我们派人跟着他们回去,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在哪啊。” 秦宵点头:“不错,是个好方法。然后我们便可以把山重重包围,我们不上去,等就行了。等到他们弹尽粮绝,自然会鱼死网破最后一击。我们收网就行。” 秦宵拍了板,十校尉觉得这法子既简单又省力,也毫无疑义,于是四下散了,帐子里就剩下秦宵,俞谦与程千冉。 秦宵朝俞谦道:“先前在二十四桥,实在是对不住。” 俞谦抬眼瞧了瞧他:“怎敢劳烦元帅说声抱歉。您又没伤我什么。” 秦宵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这样说便是还在怨我了。这件事是我俩的心结,不说清楚我怕你因此而与我之间有了嫌隙,会觉得我反驳了你的意见是针对于你。” 俞谦笑道:“元帅可是误会我了。我还从未在乎过别人怎么看我,怎么待我。而除了夭夭,我对其他人,也从未有怨过,恨过。元帅放心,我拎得清轻重缓急,绝不会拿私事在这种时候给你找事。” 秦宵瞅了一眼程千冉:“我知道了。俞公子,不,俞将军好气性,是我小人之心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一问,夭夭姑娘怎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二十九章 又见 俞谦警惕地看着他:“夭夭没事。我父亲不会亏待她的,你问这个想干嘛?” 秦宵笑道:“我并无他意,只是那日之事因夭夭姑娘而起,我们总得知道闹了一番她到底怎样了。” 俞谦道:“夭夭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她自然无事。她还随我行军来了呢。” 程千冉惊了一惊:“现在女子也能随军了?打仗都能带家属???” 俞谦忍不住双手交叉在胸前,冲帐篷顶翻了个白眼:“我想让她跟着,谁还敢说个不字?” 秦宵虽然料想到这样的回答,但没想到他居然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甚至引以为豪。程千冉扯了扯已经怔住的大元帅,秦宵笑道:“既然这样,那想必俞将军早就想回自己帐里,享受美人在怀,去温存片刻了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你早点回去陪她吧。” 俞谦打了个哈欠也不推辞,随意抱了个拳权当是和他拜别,转身吊儿郎当地撩开了大帐的门帘,大摇大摆地走了。 秦程二人看他走了,才相对着叹了口气。秦宵拍了拍程千冉的肩膀:“你看,我就说你姐姐没事吧。俞谦虽然是个纨绔,可我看着他对你姐姐用情还是很深的。这几日我估计都不会开战,毕竟消息传到冥教去还要一段时日,明天我叫俞谦去陪我勘探一下地形地势,中午我们不会回来,你趁午休的时候去看看你姐姐。” 程千冉点头:“好,我也想早点找到她,问问她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秦宵问他:“这些事都好说,你什么时间能够见到她,也就能知道了。只是你偷偷跟来,军队里没有你的编制,自然也没有你的帐篷,今天太晚了些,你就住我这吧。等明天早上,我去叫人帮你安排一个位置出来。” 程千冉摇摇头,笑着搭住他的肩膀:“我们俩都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又不是小时候一张床头抵头脚抵脚的,再睡一起怕是不太合适。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找好人与我分帐篷了,你放心。” 秦宵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是,便也不再留他。两个人互相道了晚安,便各自去了各自的帐篷。 程千冉与秦宵分别后,便往自己的帐篷去,越走越偏僻。白天去看的时候倒还好,现在晚上夜里没有光亮,两边帐篷里士兵也早早就睡下了,越走越安静。程千冉胆子大,倒也不觉得害怕,一阵冷风吹过,他也只是抱了抱自己的肩膀,继续向前去,却不想一把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向一个帐篷后面拖去。 程千冉狠命锤了几下拦着他腰的臂膀,只听得身后的人“嘶——”了一声,虽然还捂着他的嘴,却把拦在他腰际的手松开,换成了搂着他的脖子。 程千冉几乎被勒得喘不上气,忍不住狠狠朝后跺了一下他的脚背,那个人压着声音叫了一声“嘿!”终于放开了他。 程千冉几乎立马就要大叫起来,那个人一把把他转过来朝着他在自己口边竖起了食指“嘘嘘嘘——乖乖乖,别叫别叫!” 程千冉硬生生把自己那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来人啊——”给压了回去,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 在看清楚他的脸的那一刻,程千冉跪下去的速度之快让眼前人伸手扶住他都来不及。“陛下恕罪——陛下,草民没想到是您——刚刚,刚刚——” 李乾急忙把他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明明是朕是我不好,是我吓着你了,你也不是故意要踩我的。” 程千冉就着他的手站起来:“不是,陛下您现在不是应该在金陵在皇宫里吗?您怎么会在这!”程千冉看看四周,果然在一旁阴影里看见了垂首而立的明瑾。 李乾凑得近了些,附在他耳边道:“别叫我陛下了,我是偷偷来的。太师和我说了一些事,我觉得我必须来这一趟。” 程千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朝政呢?满朝文武都答应了?” 李乾得意地笑,“朝政有太上皇呢,我说我生病了,需要休养,然后去道观里把父皇请出来了。” 程千冉有些懵,“那您来了这,秦宵知道吗?” 李乾摸着下巴:“我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程千冉更不可思议了:“您的行踪连大元帅都不知道,那您怎么来找我了?” 李乾笑得更开心了,程千冉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因为我没地方睡啊,整个军队里我除了秦宵就只认识你,所以我就希望你可以收留我一晚,怎么样?等明天我去见了秦宵,就不会去再麻烦你了。” 程千冉急忙摇头摆手:“还是算了吧,草民怎么敢与皇上同寝,更何况草民也是与其他士兵同住,这不方便啊。草民还是现在就带您去见元帅吧。” 李乾急忙拦住作势要走的他:“别别别别——我这次从宫里出来,就是来体验生活的,你说的这些事我都不在意,你就听我的,委屈一下自己,让我借住一夜。一夜!就一夜!” 程千冉内心满满是“我的天啊,你不介意我介意啊”之类的话,面上却只能低下了头,低低的道了一声:“好的。” 李乾看出他不乐意,却也只当没看见,他算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开始追求他。作为一个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他曾经驯服过最烈的烈马,也曾经融化过最寒的坚冰,闻过最浓的花香,收获过最甜美的果实,也锄过最皲裂的田地,他虽然没有追过男人,但是他却知道怎么接近他,怎么让他臣服。 让一个人臣服,是他做皇帝与生俱来的天赋。 李乾敢用皇帝的身份打赌,最后他一定能抱得美人归。 程千冉带着皇帝陛下钻进自己的帐篷的时候,帐篷里睡着的另外一个士兵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朝他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当心明天早操起不来啊。” 程千冉没想到他睡觉那么轻,当即尴尬了一下,赔笑道:“抱歉啊吵到你了。” 那个兵“恩”了一声当即背过身去睡了。程千冉撩着帐篷帘子让皇帝陛下先进去了,自己才进去了。皇帝陛下摸黑摸着四周,悄声对程千冉道:“你们这帐篷睡两个人还挺大的哈。” 程千冉也摸进来躺下:“陛下,这小帐篷睡着可委屈您了。您说说您,好好的大宫殿放着不住,非要来跟我挤这小地方。明瑾呢?” 非要和他挤帐篷的皇帝陛下:“我让他去蝠崖镇自己找地方住了,明天早上我们会在秦宵的大帐回合。” 程千冉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那您怎么不和他一起去住镇里的旅馆啊???” 皇帝陛下又不好直接说自己想要多和他亲密接触接触,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便听见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俩的小兵不耐烦道:“千冉,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不会有说梦话的习惯吧?我睡觉浅,你可克制点你自己啊!” 程千冉立即应了一声。两个人都闭紧了嘴巴不出声了。 皇帝真的超庆幸那个小兵说话,说得时间还是恰到好处。 程千冉几乎没怎么睡,他从三岁开始身边就没人和他睡一个被窝了。直到外面天方破晓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等另外一个士兵醒过来,开始叫他的时候,程千冉揉着眼睛坐起来,却发现皇帝陛下早就走了。 程千冉跟着五千士兵把早操上完,中午午休去找秦宵的时候发现他和李乾都不在帐篷里。他想了想,又去了俞谦的帐篷。 远远地就看见俞谦帐篷前有四个卫兵手拿长枪在站岗。他心知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见到夭夭,眼睛一转,他去了一趟炊事兵那里。问了正在做饭的士兵,俞将军的饭菜是不是还没有送过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千冉大喜过望,替了送饭士兵的活计,成功进了俞谦的帐篷。 程千冉进去的时候,夭夭正在试穿俞谦给她定制的新盔甲。听闻有人进来,知道是来送饭的士兵,头也不回便道:“谢谢您,麻烦您亲自送进来。您放在桌上便好。” 程千冉把食盒放在了桌上,有些不敢转身。他曾经读过的诗里说“近乡情更怯”,他有些不敢回身,不敢转头,即是他在自己流亡的二十年,隐姓埋名的二十年当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不知下落的姐姐。在几年前,耶律雄奇给他抱回了自己的小侄子,他才有点心有慰藉。 夭夭一身戎装,站在镜子前,只看见那个小兵的背影,却许久不见动静,终于转回身问他:“你怎么了吗?不舒服?” 程千冉听她的身影终于不再犹如飘在雾里,慢慢地转回了身,眼睛里蒙上的水雾让他看不清朝自己奔过来的女子的面容,恍惚之间仿佛越过了二十年的时光,八岁的他看见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姐姐朝自己飞奔而来,笑靥如花,未受摧残。 “阿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章 姐姐 “阿靖!” “姐——” 二十年前,八岁的袁靖被飞奔过来的袁童抱起来转圈圈,连蓝天白云都变成了万花筒。现在,程千冉张开双臂,把飞奔而来的夭夭姑娘抱进怀里。 “阿靖,你都已经这么高了”夭夭抬起头摸程千冉的发旋儿,“我们分开的时候,你才到我胸前,没想到现在都比我高了一头了” 程千冉低头看着他的姐姐泪盈于睫,虽然生活在司空府被俞谦宠着保养得当犹如大户人家的姬妾般美艳动人,但是眼角的细纹还是昭示了岁月流逝,“姐,我长高了,我长大了。我现在终于可以保护你了。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去看天下之大,山河万里,就算流亡天涯,风餐露宿,也好过在金陵城里,为人玩物啊。” 程千冉看见夭夭在他怀里沉默下去,他不可思议地放开了抱着他的双臂,按住了她的肩膀:“姐,你不愿意?你为什么不愿意??俞谦他会打你!那天在二十四桥,要不是耶律雄奇拦着他,你真的会被他打死的!”程千冉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顺着她的下颌一直摸上她的眼角,“上次他把你的眼睛都打紫了,你的眼睛怎么样?有没有事?” “阿靖,你别担心,你姐姐我能在司空府从官妓变成司空公子的妾室,还是有一两分能耐的。”夭夭笑道,“除了我的本事之外,司空公子要是对我没有一两分情谊,我也不能像今天一样随军。你且放心。” 程千冉道:“可是你要是跟着他,我们想要见一面便是难如登天。俞谦对你的占有欲也忒强了点,怎么能允许你同外男接触。我的身份又不宜暴露” 夭夭笑道:“我昨天就从俞谦那边听说了,阿宵身边跟着一个亲近的小兵,看起来就像那天二十四桥时他身边的那个人,我想就应该是你了。于是昨日我就和他说了要出营帐看看,他也同意了。今日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程千冉叹道:“姐姐,知弟莫若姐啊。” 夭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姐姐我好歹也是副将之女,后来入了司空府,也在陪侍阿谦练武骑射,那日二十四桥我只是顾忌着许多事情,不便出手罢了。要是真打起来,我也能勉强与其战个平手,所以你不必担心。” 程千冉道:“姐姐,你和我说说,八岁家中剧变之后,你都经历些什么吧。至于,你要不要跟我走,姐姐你再好好想想。” 夭夭点了点头,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回忆道:“那日禁军来袁府抄家,竟然是个大晴天。我一直认为阿爹是冤枉的,直到家中女眷男丁分在两边,我们被带往宫里的优庭,供那些官家挑选成为官府豢养的官妓,你们被带往大牢和等待流放的人关在一起。直到被司空挑中带走的时候,我看着天色,还期盼着六月飞雪,好告诉世人,告诉太上皇陛下,我阿爹是被冤枉的。可是我被烈日晒得头昏,还是没有等到大雪,没等到太上皇的诏书。 我现在想来,我真是无比庆幸是司空带走了我。听说阿爹的姨太太和那些你我的贴身丫鬟啊奴婢啊,被别的官员挑选走之后都沦为了男人的玩物,自尽的自尽,被折磨死得也有。而我在司空府,被司空当女儿养着,有的时候有官员来府上饮宴,叫我出来作陪想要折辱我,也都被司空回绝了。他请人教我琴棋书画,也教我一些基本的战理和格斗技法。我后来其实慢慢地想通了,他是想让我成为他手里的一柄利剑,美人剑,好比东汉貂蝉一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除去他的政敌。 我虽然感激她,但却不想这样,任他摆布。于是我偷偷去了司空的演武场。我第一次见到俞谦的时候是十六岁,他十四岁,他竟然和你同岁!我们第一次见面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他十四岁,我说:‘嘿你和我弟弟年纪一样大!’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像照顾弟弟,像我以前照顾你一样照顾他。我们偷偷出去骑马,打猎,在演武场比武,切磋,有的时候他偷偷会到我的住处来,我就在月色下弹琵琶给他听。 阿谦的母亲去世得早,姐姐在他小的时候就进宫了,司空大人又忙于朝政,他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了。而我的出现,就填补了他在感情方面的空白。也是因为这个,在司空终于下定决心要把已经二十岁的我送到他的一个政敌身边的时候,阿谦疯了一样砸了所有的东西,在司空面前以死相逼,才拦住了司空大人,没让他把我送过去。 但是也因此,我和阿谦私下偷偷会面的事情也就暴露了,我被司空大人以勾引公子的罪名关了在了城外的尼姑庵,关了整整四年。他让我好好在那里反省。司空当然可以关住他府上的官妓,可是他关不住他儿子啊。 于是司空关了我四年,我们在佛祖眼皮底下就偷欢了四年。现在想想,真是大逆不道,但那个时候毕竟年轻气盛,尤其是阿谦,异常叛逆,几乎司空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 最后一年的时候,我怀上了阿谦的孩子。但是那段时间司空派阿谦去了南疆,我一个人在尼姑庵产下了孩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司空一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我那个时候知道的是,等阿谦从南疆回来,他就要迎娶户部侍郎的女儿了。司空就算日后能接受我回去,也一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做他的长孙。而那个时候一个契丹人找到了我,说我的弟弟也就是阿靖你,还活着。我就求他把这个孩子带给了你。”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叫‘飞星’的原因了?”程千冉有些呆滞,喃喃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所以你是这个意思,你真的爱上俞谦了,你不再把他当成你的弟弟,而是真正当成了夫君?” 夭夭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半会没法接受,但是” “不不不,姐姐,我接受。”程千冉扣住她的肩膀摇头,“姐姐,我这么多年唯一牵挂的就算是你过得好不好,如今见到你好,而且有了自己心爱的人,我为你开心啊姐姐。只是俞谦打你骂你,他是真的爱你吗?还是他只是以前爱着你,后来娶了户部侍郎的女儿,他就不爱你了?” “不是这样的。”夭夭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阿谦没有娶她。他在南疆购置了田地,然后回了一趟金陵把我接去了南疆。等到司空大人知道的时候,我们俩已经在南疆生活了一段时间了。司空想亲自来抓他,他就带着我躲,总之这一来二去之下又过了一年多,司空终于放弃了,同意我做了阿谦的妾室。现在司空府的长孙才两岁,还是我的孩子。 二十四桥那件事,是因为我常年待在司空府无事可做,便去接济了几个穷书生,资助他们进京赶考。却没想到被阿谦误会了。我们那两天正巧在因为一点小事冷战,这正好成了导火索,所以才变成了那天的惨状。这么多年里,他也就打过我这一次。你放心吧。” 程千冉听闻此言终于放心地舒了口气,“那姐姐,我要不要把飞星给你送回来?” 夭夭摇了摇头:“他一出生就到了你的身边,怕是对你的感情比对我要深得多。况且我身边有阿谦有孩子,你孤身一人,就让他留在你身边,陪陪你吧。”她凑近了程千冉的耳边,“另外,司空府最近不大安定,我怕他刚回来不久就要遭罪。” 程千冉听闻此言不禁瞪大了双眸,只看见夭夭冲自己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便点了点头。他总觉得最近要出事,夭夭这样一说,他心头犹如乌云笼罩,觉得自己那不祥的预感怕是要成真。 夭夭笑道:“没事,要出事也不会立刻就出,我不会有事的。你已经来了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程千冉点点头,禁不住又与她拥抱了一下,两个人的盔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击打在他俩的心上,犹如战士诀别的乐章。夭夭侧头在他耳边:“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尤其是在战场上,绝不要像我们阿爹一样,背叛阿宵。” 程千冉看着她的眸子,点头:“我向你保证,姐姐。” 程千冉刚拎着食盒出了俞谦的帐篷,就看见秦宵和李乾有说有笑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神色淡淡的俞谦和一脸无奈的明瑾。 程千冉正想假装没看见他们,转身走开,却不想听见身后皇帝陛下开心的高呼:“千冉~~~~” 迫于无奈他只得转身单膝下跪抱拳行礼:“参见元帅,俞将军——” 李乾笑眯眯的走过来把他扶起来:“和我就不用拜见啦,我们俩打个招呼就好,毕竟已经同床共枕了是不是?千c冉c冉~” 程千冉快吐了。任谁也不想被一个油腻中年男纠缠不休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下元(1) 秦宵一脸惊异:“千冉,你和陛下,不是,和李公子已经睡过一张床了??!!” 程千冉急忙摆手:“不不不,元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就是昨天我碰到陛下呃,李公子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军营,但是没地方住,就在我那里勉强将就了一晚。还望将军,立刻安排李公子的营帐。” 秦宵立刻躬身垂首向人抱拳,道:“公子,是臣下安排不周。还望恕罪!” 李乾笑道:“元帅言重了。本就是我未打一声招呼就跑来,倒弄得你们手忙脚乱的,怎么能怪你呢。” 秦宵立刻道:“那我立刻吩咐人下去,帮您安排帐篷。” 李乾道:“你先安排着,我今晚和明瑾去镇里住,明天再回来。”他说道这里,走了几步停在程千冉面前,“千冉,今天是下元节,你反正也无事,不如和我一起去镇上逛逛?” 程千冉看向秦宵,秦宵正皱着眉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转念一想,今日见姐姐也见到了,待在军营里也无事,他又不需要进行列队和训练,想着去镇上也许能帮秦宵打探点消息回来,便点头同意:“既是公子邀请,哪有不允之理。” 李乾喜笑颜开的上前搂住了程千冉的肩膀:“那我们走着。”程千冉朝秦宵摇了摇手。 秦宵看明瑾远远跟上了走在前面的两个翩翩公子,叹了口气,转头却看见俞谦正双手环抱胸前一脸看戏的模样,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俞谦颇为八卦地凑过来:“喂,皇上是不是在和你抢程千冉啊?” 秦宵按着他的脸,把他那张八卦脸推开:“你在说什么啊?!要不要命了?!” 俞谦撇撇嘴:“切,我看皇上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在追求程千冉呢。不过倒也没啥,毕竟圣人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秦宵敲了敲他的头盔:“那不是圣人说的,那是《诗经》里的!别胡思乱想了,跟我进帐去商讨一下作战细则。” 俞谦翻了个白眼,解下戴了一路把他压得头都痛了的头盔,拦下了一个士兵让他把十校尉都召集来,然后抛着手里的头盔跟着他进了军帐。 “有什么好商量的,走了半天山路,你连人家冥教的影子都见不到。” “你消停会吧,不就是见不到所以才要想办法见到么。” 再说李乾,程千冉,明瑾三人,昨夜明瑾早就订好了客栈,三人直接往客栈去了。 从进镇开始,程千冉就觉得镇上的气氛怪异至极,但是看上去又好像古井无波,觉得蝠崖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罢了。走在路上的人都目不斜视,形单影只,少见有人停下来或者是互相交谈的,就连进了两个一看就是富人装扮,一个还一身士兵软甲的人都丝毫没有好奇,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过。 程千冉忍不住后退两步,走在了明瑾身边:“明公子,你昨日来时这蝠崖镇也是这样么?” 明瑾正要答话,原本走在前面的李乾也后退了两步走在了明瑾的另一侧。明瑾少有时候能被两个人夹在中间走路,何况一边是皇帝,一边是皇帝看上的公子,整个人都僵硬了不少,“咳,程公子叫我明瑾就好。”见程千冉点头便道:“昨日我来时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倒是找客栈的时候那老板一开始不愿给我开门,我加了两倍的价钱才让我进去。进去之后老板也是让我立刻回屋睡觉把灯熄灭,叮嘱我无论如何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但是也不好问他,我想今天再去可以打听打听。” 李乾道:“我看这蝠崖镇好生怪异,街上走着的男子竟比女子多了这么多,连在买胭脂水粉的也是些男子,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蝠崖镇地处偏远,民风没有那么开放吧?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样出门随意走动,所以只能让自己的丈夫儿子或者父亲来买这些胭脂水粉之物?”明瑾猜测道。 “我觉得不像。”李乾沉吟道。三人进了客栈大门,客栈老板迎上来,却是满面愁容:“唉,真是对不起各位客官了,今天下元节,本店没什么美食珍馐,只能给各位下些面食填下肚子,还请各位客官谅解。” 客栈老板说着就想退下,却不想被明瑾扯住了衣服,挡住了去路:“哈,哪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老板?饭可以不吃,话可得说说清楚,今天为何只能下些面食不能炒菜?我们刚巧还有别的事情想要请教老板您,您不如和我们去楼上坐坐吧。” 客栈老板见明瑾长相也算是温文尔雅,行为动作也算是得体知礼,犹豫了一下之后先吩咐了店小二去下三碗清汤面,然后跟着他们去了昨天晚上就定好的房间。 “老板,我记得今天好像是下元节啊,虽然是个鬼节,但是为何你们这样愁云惨淡?我记得,下元节是祭祖之节,你们怎么准备贡品和纸钱?倒是有许多人在买胭脂水粉?”李乾先在圆桌边坐了下来,明瑾立刻将倒扣着的杯子翻过来,给他倒了杯水,而后又给程千冉倒了一杯,示意他也来桌前坐着。 客栈老板双手交叠,明瑾看他一直在不断摩擦自己的双手,知道他内心紧张:“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蝠崖镇的人,只是路过此地,要往蜀地去的。昨日我家公子迷了路,是这位小兄弟遇见了然后把我们送回来的。我们也是好奇,为何蝠崖镇如此呃,诡异?” 客栈老板自然知道他们是外乡人,踌躇了一会儿之后想着不是冥教的人,告诉他们也无妨,便开了口:“几位客官有所不知啊,下元节对于外乡人可能只是三鬼节其中之一,对于我们蝠崖镇的人来说可是要命的啊。” “哦?此话怎讲?”程千冉奇道。 “想必几位客官也听说了,冥教就在蜀山之中,这蝠崖镇离蜀山群山不过十几里地,自然是受冥教庇佑的。”客栈老板搓着手,略有些抖,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这冥教有十殿阎罗,可以通阴阳,召阴兵,教主更是了不得,传说他是东岳天齐大帝的阳间肉身,自称酆都大帝,能掌握生老病死。蝠崖镇之人的确拜他们就能延年益寿,但是他们也不是无条件地庇佑我们。下元节是鬼节,午夜子时便是地府开门,开通阴阳两界之时,但是这日也是冥教进奉使女的日子啊!” 李乾问道:“使女是做什么的?” 客栈老板拍了下大腿:“嗨吓,使女就是进奉给大帝做妃子的。这日,全城的未婚嫁女子都要着嫁衣,抹红妆,去到祭祀台,由酆都大帝挑选出使女,然后在子时交给抬着花轿的阴兵,送入东岳天齐大帝的宫殿。” 李乾惊讶道:“那他们岂不是就是去了阴间?那不就是死了吗?!” 客栈老板被他瞬间抬高的声音吓到,差点就扑上去要捂他的嘴巴了,幸而明瑾挡得快:“我的客官!你可轻点!要是被冥教的人听见,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乾却直接站了起来:“你们这里没有县令吗?县令不管这事?他怎么能任由你们受如此欺凌而不上报给朝廷?” 客栈老板笑容苦涩:“我的客官!县令正是他们的人啊!” 李乾和明瑾皆皱起了眉,明瑾道:“你话可不能乱说,诬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吓,我怎么能是诬陷呢!我可是见到过好几次县令和十殿阎罗私下聚会,我觉得那县令就是冥教信徒之一。”客栈老板道,“看这位小兄弟应该是当兵的人,我想向您打听打听,城外忽然驻扎了这么多军队,是不是要来打冥教了?” 程千冉看着客栈老板变得有些谄媚的表情,手里不经意地把玩着茶杯:“你为何要打听这个?” 客栈老板道:“嗨,这还不是害怕打起来殃及池鱼么,我想着若是真打起来,我就把客栈买了,携家带口投奔亲戚去。” 程千冉摇了摇头道:“就算要打,也不会打到镇上来。” 客栈老板眼睛一转,心里有了计较。“那便好,我在这蝠崖镇住了这么久,还是有点感情的。” 李乾冷冷地看着他:“那和冥教相安无事了这么久,你们镇上的人不会也和冥教有感情吧?” “吓,客官,你这说的哪里话!冥教可是想要谁命就要谁的命,我们普通老百姓哪里敢和他们有瓜葛!”客栈老板急忙赔笑道,“看几位客官赶了这么久的路应当也累了,我去吩咐小二送面,就先退下了。” 明瑾点了点头。 客栈老板走时还贴心的帮他们把门关了起来。李乾拉着明瑾一起坐了下来,程千冉瞥了一眼他俩握着的手,心底有些诧异。 “我看这客栈老板不是普通人,我们还是小心为好。”明瑾一坐下便朝李乾和程千冉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下元(2) 李乾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他再厉害,也不是十殿阎罗其中之一。只是我们如今是他店中之客,若是他要对我们下手,我们防不胜防,饮食酒水,一定不能大意。”他看了看程千冉道,“你一身士兵软甲在镇上行走太过显眼,你要不要换一件便衣我们再出去看看镇上下元节的风光?” 程千冉点头表示赞同。明瑾却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程千冉,问道:“我有一个想法。”他迎着程千冉和李乾看过来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叹息道:“算了,我没想法了。” 李乾笑道:“认识你三十余年,头一次见你说话这样吞吞吐吐,有什么话,说便是了。你知道我一向看重阿瑾你的想法的。” 程千冉恍惚听见他喊“阿靖”,心里一惊,待反应过来他是在喊明瑾的时候,又是一股不可言说,不清不楚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缓了缓脸色:“明公子有话说便是了,千冉听着呢。” 明瑾咬了咬牙,“那在下便说了,还望程老板莫要怪罪。”他拱了拱手,说道:“今早我和公子见秦将军的时候,听将军说起来我们并不知道冥教的老巢在哪儿,于是不便攻打,不便于根据地形来制定作战方略。现在又听客栈老板说起,下元节的时候冥教教主酆都大帝要在全镇选出最貌美的女子,带回冥教去做使女。假如我们选出一个女子,让她去选使女,到了冥教便发出信号,我们不就能够知道冥教的老巢在哪了么?” “这——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就知道阿瑾不会让我失望的!”李乾大力拍着明瑾的肩膀,“只是我们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并且自愿做这样危险事情的女子呢?” 明瑾道:“这个我们只要去找俞谦将军就可以了,想必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李乾挑了挑眉毛,程千冉一掌拍上了桌子:“你没听客栈老板说,那使女是送往阴间的吗?可不是送往冥教!你这不是白白要葬送一个女子的性命吗?” 明瑾抬眼看他:“程老板,你难道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阴曹地府之说?” 程千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还是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信则有,不信则无。可是咱们难道要拿一个女孩子的命去冒险吗?且不说俞将军愿不愿意配合,这件事有违我们派兵的初衷,我不赞成。” 明瑾拧起了眉头:“莫不是程老板你也爱慕那女子?” 程千冉几乎要气笑了:“这与我爱慕不爱慕那女子有何关系!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应该为冥教和朝廷的战役牺牲!” 李乾见他们俩几乎要吵起来,急忙站起身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我相信秦将军有方法引冥教出现,我们几个就别瞎操心了,还是去看看下元节吧。” 明瑾见李乾这样说,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怏怏扭过头喝茶去了。程千冉朝李乾笑了笑,咧开唇瓣笑出了一朵花来:“不,我们该操的心还是要操的,比如说,我可以扮做女子前去选使女啊。” 李乾几乎是瞬间就否决了这个提议,明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可是个男人!万一被发现了,你连半路都走不到!” “不会的。”程千冉笑道,“要知道,他选使女是看脸,他们选了这么多年,肯定没遇到过男扮女装去选使女的,不会太严苛的。等到要送入洞房去验货的时候,我早就到冥教内部了。” 李乾泄气般的往旁边的软榻上一靠:“你刚刚还说,不能因为朝廷和冥教要打仗便轻易断送一个女子的性命的,你刚刚说的话都是喂了狗吗?!” 程千冉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女子,又不是男子。” 李乾低吼道:“万一那些使女真的是去阴曹地府的,我拿什么救你!” 程千冉站起身来:“我不要你救,只有我自己能救我自己。” 明瑾拉住他的袖子:“我刚刚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千万别做傻事。” 程千冉握了握他的手,发现他手心原来已经出了一手心的冷汗,于是便微微笑了:“别担心,我觉得这个计策再好不过了。”他朝明瑾眨了眨眼睛。 “走,吃完面我们去买嫁衣去。” 李乾和明瑾二人劝了程千冉许久,却发现压根没改变他主意一丝一毫,待三人用了面点之后,便一同去了镇上的裁缝店问有没有现成的嫁衣卖。不想那店主却是个人精,看出他们三个外乡人不是本镇的人,怕他们坏了一年一度下元节的献祭大典,说什么也不肯卖嫁衣给他们三人。 无奈之下,再加上李c明二人的劝说,程千冉本打算放弃这个古怪的想法,却在回客栈的路上看见了一户人家正在停柩守灵,听去吊唁的人说,死去的是这户人家未出嫁的女儿。程千冉当即灵光一闪,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问那家的人有没有给女儿准备的嫁衣,结果一问果真有!程千冉大喜,眼瞅着李乾示意他买下这件龙凤相依,海棠并蒂的红裳。李乾被他看得心软,只好让明瑾掏钱花重金买下了这件原本要陪葬的嫁衣。 三人马不停蹄地回了客栈,回房的时候都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害怕别人看见。一进门程千冉便直接去了屏风后换衣裳,李乾和明瑾二人满面愁容的坐在软榻上。 “都怪你。”李乾小声道,“这下怎么办?要是我的观音婢直接去了阴间那我要如何是好啊!” 明瑾无奈道:“我本意不是让俞将军把侍妾送去,惩戒一下他违反军纪的过错吗,谁知道程老板竟然要亲自上阵,这我哪能猜到啊。” 李乾叹了口气:“我还从未这样有耐心地去追一个人呢。” 明瑾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是啊,皇上想要什么人,什么人不是欢天喜地直往您床上扑,哪有人值得您这样花时间,花心思地慢慢追呢。” 李乾又忍不住去拉明瑾的手:“阿瑾,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你说我待千冉是不是极不同的?” 明瑾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垂眸点头:“是,难得有一个能让您抛却了霸王硬上弓心思,肯慢慢磨得人。” 李乾眉开眼笑:“那这就是爱了吧?” 明瑾叹气道:“您遇见秦晴贵妃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李乾摇头道:“这感觉不一样。皇后和玉贵妃是父皇塞给我的,朝堂局势在那里,我也不得不娶,但是秦晴是我遇到的最温婉最与我脾性相合的女子,她的才情与我相配,我恋慕她,怜爱她,她依靠我,敬仰我,这是相辅相成的,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他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微笑道:“他,是我尊重的,是我倾心的,我想他能像观音婢对待唐太宗那样待我。我们是平等的,是相互扶持的。” 明瑾低下了头:“我明白,您一直追求平等,待我也是一样的” “我换好啦!” 明瑾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程千冉打断了。李乾抬头看换了一身红装的程千冉,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非常好看,上次在宫里见你,穿的是天青色,仙气飘飘,我便觉得没有更合适你的颜色了。没想到今日,你皮肤本就白皙,竟然是红色更衬你一些。”程千冉闻言报以一笑,毕竟他唱戏的时候凤冠霞帔,说他好看的人数不胜数,便不甚在意皇帝的这一点夸奖,于是转头去了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李乾把视线移回了明瑾身上,见他发愣,忍不住笑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回神啦,你刚刚说到哪儿啦?” 明瑾摇了摇头:“我能体会到您说的,想要追求程千冉的心情,但是但是——我——”他骤然抬高了声音,没把皇帝吓一跳,倒是让程千冉唬得一怔:“明公子,想说就说嘛,憋在心里多不好受。” 明瑾没有理他,李乾只是看着他,见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我爱上了一个宫女,但是她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也只想与她携手同行,哪怕不做夫妻也行。但是她不愿意。” 李乾拧起了眉头:“你说的可是真的?哪个宫的宫女这么大胆,连你也敢拒绝?” 明瑾笑着安慰道:“我也就是看上了她这一点,与旁人不同。” 李乾犹豫了一下,又顿了顿,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明瑾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你要是日后忍不下去了,就和我说,我给你们下旨赐婚。” 程千冉忍不住插嘴讥讽道:“您光考虑了明公子,却不想想那个不愿意的宫女么?”程千冉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讲些什么,不禁有些后悔。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李乾在一起的时间里,总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明瑾也不生气,反而点头:“程老板说的极是。所以这件事您还是别参合了,免得越帮越忙。” 李乾松开了他的手,怏怏不乐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下元(3) 明瑾也不生气,反而点头应和道:“程老板说的极是。所以这件事您还是别参合了,免得越帮越忙,到最后人没追到,反而怨我。” 李乾有些失望地松开了他的手,怏怏不乐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不去瞎掺和他的感情事。 不多时,程千冉的妆容也画好了,他提着裙摆站起来转了个圈儿,朝着歪在榻上的两个人笑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衣裳,姑娘肯定花了不少功夫绣这花,这龙凤,可惜自己无缘穿上嫁个如意郎君,倒是便宜了我们。” 李乾重回了精神,笑道:“更是便宜了我俩,竟然能在戏台之下看到顶有名的程老板穿嫁衣的模样,果然是娇俏可人。” 程千冉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李乾却觉得那白眼和媚眼一样,能让人酥了骨头,忍不住道:“我真是顶希望能有朝一日看到程老板唱《贵妃醉酒》一折戏,必定艳满京城,名扬大魏。” 李乾也就是说着玩玩,万万没想到程千冉竟然仔细想了想:“如果这次能够有惊无险地回道京城,你来护国公府,我自然会登上水上戏台唱给你听。” 李乾大喜,上去要握他的手,却被程千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明瑾一脸没眼看的神情,撇过头道:“我觉得够够的了。回得去再说吧。公子,我们也应该准备准备。” 李乾道:“我们俩只要跟着去不就行了?” 明瑾开了房间的窗户。天色已晚,夕阳渐落,原本街边人家紧闭的门扉如今竟然打了开来,门内走出两个罩着黑袍的人,看体型应当是各家的男人,去选使女的女子的父叔兄弟之类的,两个人牵着盖着红色盖头c身着各式嫁衣的候选使女,一路往蝠崖镇正中央去。 李乾皱了皱眉:“还要穿黑袍,这冥教怎么这么麻烦。” 明瑾道:“穿罩袍也好,我看他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模样也瞧不出来,只露了一双眼睛,这正好有利于咱们伪装自己,免得被人发现咱们是外乡人。” 李乾叹气:“你说的也对,不过咱们去哪里搞黑色罩袍” “这有什么难的。”程千冉笑道:“你们去朝没了女儿的那家人再买两件不就行了?他们既然有女儿,既然有嫁衣,那就一定准备着有朝一日去选使女,那就一定有黑袍。” 明瑾点头:“那我这就去买。” “快去快回。”李乾嘱咐道。 明瑾点了点头,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在房檐儿上打了个滚疾走几步飞到了另一个房檐儿上,人一会儿就不见了。程千冉盯着他的背影羡慕道:“好俊的轻功。如果我当年也是习武就好了。” 李乾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学也来得及,我回头让明瑾教你。” 程千冉转过身看李乾:“你和明公子如何能关系这样好?” 李乾大笑:“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程千冉瞪他:“才不是,我想让我和秦将军的关系也能像你二人一样好。” 李乾拉着他坐下,“我觉得秦宵和你已经很好了,不比我和阿瑾差。” 程千冉叹气:“不一样的。我和秦将军之间总感觉有些隔阂。”说实话,程千冉自己也能想通这隔阂从何而来。他未曾对秦宵坦白过自己的二十年都做了些什么,而秦宵及其希望自己能够信任他,能够和他重新变成当初形影不离的发小。但是程千冉有的时候连自己都想不通自己想要干什么,他不知道如果父亲的背叛确有其事,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秦宵,他对着秦宵的时候总是心有愧疚,并且不愿意与他分享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纵使过得快活,也不肯与他讲一丝一毫。就好比是耶律雄奇的事情,他明明与之相熟,却在秦宵面前假做不认识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瞒着秦宵,但是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告诫他一样,告诫他不要过于依赖秦宵,不要把自己的家底全部抖落出来。 李乾把玩着自己腰间挂着的比目玫瑰佩,沉吟道:“我和阿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可不是小的时候一起玩这样的意思,而是我们在襁褓里就相识了。虽然我不记得其中细节,但是太后告诉过我,明瑾的母亲和她是同一天生产,只是我比他出生得早一个时辰。所以从小我就当他长兄一样,也没少欺负过他,他当然不服气。但是我是太子,他也没办法,只好忍着哈哈哈哈。” 程千冉立刻想到了秦宵,他二人虽说没有李乾和明瑾这样难得的巧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也是同岁,只不过一个在年初,一个在年尾。秦宵的父亲秦闯和程千冉的父亲袁立新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袁立新一直都是秦闯的左膀右臂,所以秦闯待袁立新格外亲厚,但饶是如此,他俩相见也是在四岁有了记忆之后了。 程千冉不知道怎样的关系,才能使明瑾从出生开始就和李乾一直相伴,一起长大。 李乾没在意他的走神,只是接着说了下去:“我其实也一直不是很清楚,明瑾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我印象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爹娘,我也问过他,没想到他也完全没有印象。这实在是一件奇事。后来我们俩一直闹腾着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就和我一起去太傅那里上课。不光学天文地理历史,还有武艺,只不过我俩拜的师傅不同,但也算是同出一脉,因为我俩拜的师傅也是师兄弟。” 李乾笑着说:“明瑾拜的师兄,我拜的师弟,他便一直要来压我一头来还我小时候欺负他的仇来。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的可以。” 程千冉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原来当今陛下也有这样的糗事。” 李乾拍拍他,接着道:“后来我就到了该上朝听政的年纪了,那个时候阿瑾没办法和我一起去,就在殿外头的高楼上等我,说是从高楼上可以看见内殿里我的一举一动。” “可是照这样说的话,明公子一直都是他怎么会变成你身边的大内总管啊”程千冉有些不可思议道。 李乾听闻此言,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这件事也是我心头的一个巨大的遗憾。是我人生第一大憾事。这件事的起因是我俩及冠之后都成年了,便应该要娶妻了。太上皇给我指的婚,是当今丞相的女儿,也就是现在我的皇后,他本来也给阿瑾指了一门亲事,虽然那个女子家室不如皇后,但是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但是阿瑾说什么也不肯娶她,只说是要是逼他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不如直接废了他算了。但是父皇和母后其实自打他出生,就一直把他当自己孩子看的呀,阿瑾也从来没有这样不听话过,他们就觉得,把他关一关就好了。于是就把他关在东宫的后院然我看着他,我也觉得他不过一时兴起,关一关就好了,没想到阿瑾竟然隔着门让我帮他逃跑。我当然不肯答应了!” 程千冉有些意外道:“明公子竟然要因为成亲要离开皇宫?”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抗拒。”李乾叹了口气,“要是我当时放他走了,便不会这样遗憾了。那日我拒绝了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理过我,我每天去叫他他都不理我,送进去的饭菜也不吃,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进去看他,却发现他已经昏倒在了血泊里很久了血都干了” 程千冉听得震惊,一时无言,李乾便接着说:“我急忙请了御医,却发现他不是自杀,是自宫了父皇和母后当时也很震惊,但是他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娶妻了,于是就把婚约取消了。御医和我说,要是再不来请他救治,阿瑾一条命就没了。饶是如此,阿瑾也发了三天高烧,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自然不肯在他生死未卜的时候娶妻,于是我的婚期也推迟了,直到他好起来,我才和皇后完婚了。后来他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李乾笑:“我想,若是你和秦将军也形影不离地过了三十多年,彼此坦诚,毫无隐瞒,也一定能像我和阿瑾这样好关系的。” 程千冉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们之间当真毫无隐瞒?” 李乾立刻指天画地,竖了四根指头,信誓旦旦道:“我发誓,我对阿瑾真的毫无隐瞒。母后有的时候都说我俩是一丘之貉,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阿瑾对我,按理来说,应当也是没有。只是他看上了一个宫女的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起来” 程千冉看他有些疑虑的样子,摇了摇头。感情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旁观者清。 两个人正相对无言,一旁窗户窜进一个黑影来,直滚到了软塌上歪着的李乾怀里:“哈哈哈,果真有黑袍子,我还讲了讲价,用了一半的钱就买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下元(4) 明瑾很明显没想到李乾正巧和程千冉都在窗户边上,也对于自己滚进李乾怀里这件事大吃一惊,他很快地一骨碌滚到了地上,单膝跪地献上了两件黑色罩袍。“我无意冒犯皇上,罪该万死。” 李乾连忙把他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李乾总有能力把自己不想听的话过滤掉,把那句“罪该万死”自觉地当做没听见一样,笑盈盈道,“你堂堂大内总管,买两件黑袍子还用的着讲价?” 明瑾抬头看了看两人的脸色,看皇帝陛下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吁了口气:“陛下,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明瑾这句话倒并不是空穴来风。从太子开始,东宫里各妃嫔的吃穿用度,到李乾登基之后,每个月发放给各宫娘娘的例钱银两,吃穿用度,全都是明瑾按照国库收支来安排的。李乾从未管过这些被他看作是琐事的事情。因此虽然明瑾常常和他报备开支,但是他也并不曾放在心上。 李乾听他这句话,也并不生气,只是调侃道:“你这样说,倒是当了我的家了。” 李乾态度坦荡,到不觉得自己这是在撩拨自己的大总管,明瑾也心知他不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却还是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程千冉,低下头道:“臣不敢。” 程千冉很明显看见明瑾看自己的那一眼,心里只道是“管我什么事哦”,叹了口气,迅速地决定不让这俩人继续瞎扯下去,他敢断定,要是在不阻止这俩人,他们俩能扯到后宫妃嫔的八卦绯闻上面。:“好了,我们也该出门了。” 李乾和明瑾迅速地把自己的黑色罩袍换上了。 三个人想着自己并不能大咧咧地从客栈的正门出去,要是光明正大地那样出去,客栈的老板肯定会出去给冥教的人通风报信——虽然客栈老板什么也没做,但是他们还是心照不宣地这样认定了。 于是李乾和明瑾站在程千冉两边,两个人一边一个夹住程千冉的胳膊把他拎起来从窗口再次飞了出去,一起落在了客栈后面的小巷子里。 三个人见左右无人,一个飞快戴上了盖头,另外两人也迅速戴上了兜帽。拐出了巷子之后,三个人沉默着跟在几对同样装扮的人之后,一路往蝠崖镇的镇中走去。 蝠崖镇在蜀地边界,但是依然和蜀地一样地势起伏,镇中央是整个镇子地势最高的地方。按理来说,建城镇是不应该这样建的,但是蝠崖镇这样存在了几百个年头,也成为了一个特例典型。 等李乾一行人走到了镇中央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建起了一个巨大的回形祭台,一层一层盘旋环绕向上直到最后与正中央竖着的一根十几丈高,足够两个人环抱的青铜长杆相接。那青铜长杆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蝙蝠,彼岸花,越往上看去,那彼岸花开的越艳丽,竟然在青铜里隐隐透出来血色。最顶上的地方,雕刻着一个身着祭袍,头戴野鸡翎冠的人。他很明显是被钉在了青铜柱的顶端,因为他的胸口一根长钉穿透了整个青铜柱,那根长钉成为了挂旗的钩子,原本应该挂的旗子是大魏的“魏”字,但是现在变成了象征冥教的鬼火旗。 李乾握着程千冉的手骤然收紧了一下,程千冉蒙着盖头看不见外面,难得有些焦躁不安,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李乾握着他手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安抚道:“没事,不过是看到一群跳梁小丑,妄图挑战大魏的皇权罢了。” 明瑾显然也看见了这根青铜柱上挂着的旗子,但他什么都没说,很快移开了视线开始看向四周。 周遭的人都是三个三个一组一组,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沉默着走到祭台的四周,在祭台十步开外环绕成了一个圈,然后再五步开外,又站了一个圈。 明瑾和李乾选择了站在外圈。他们本意是不引起冥教之人的注意,最好不让程千冉被冥教的人带走,但是夜幕深沉下来,令李乾和明瑾没有想到的是,四周站着的黑袍人,居然从怀中拿出了短火把和打火石,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燃起了火把。 一滴冷汗顺着李乾的鬓角流了下来。程千冉听见明瑾低声骂了句什么,喃喃道:“完蛋了。” 没有来参加祭典的人家早早地歇下了,城镇当中一盏亮着的等都没有,唯有城镇中央亮着火把的地方格外明亮,而亮着火把的人围成了两个同心圆,李乾和明瑾并没有火把,他们三个站着的地方隐没在黑暗里,但是想也知道,若是站在祭台上看下来,这两个火圈缺了个口子的地方有多么的显眼。 程千冉虽然蒙着盖头,但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李乾和明瑾两边站着的人已经好奇地看了过来,明瑾几乎已经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里包含着的同情,惋惜,好奇,和一丁点儿的幸灾乐祸了。 “晚上好,我的信徒们——” 还没等过分关注李乾三人的小镇居民转回头去,一道清冽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程千冉的心猛然提了起来,来了——冥教的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但是只能看到遮着自己视线的一片红色。他几乎想把这个碍事的盖头从自己头上扯下来,还好他忍住了。 李乾和明瑾可不一样,他俩看见了这个传说中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酆都大帝,禁不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站在青铜柱边上的酆都大帝,化着妖艳的妆,勾着红色的眼线,身量极高而且修长,披着一件黑羽的鹤氅。里面隐隐是一件红色的喜服。明瑾低声的脱口而出:“老天——他男的女的——” 回形祭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冥教的人,清一色的黑衣。很明显在李乾和明瑾在旁人目光之中如芒在背的时候,冥教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他们。 “我的信徒们——”程千冉听见那个清冽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笑起来。他实在不明白这种场合有什么好笑的,“看来你们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祭祀了。我很快就把今天的使女挑选出来——然后尊敬的东岳天齐大帝会庇佑今年的风调雨顺——而我——” 他一边说,一边环视着自己脚下的两个同心圆火圈,然后停顿了下来。 李乾和明瑾在他的注视之下紧张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程千冉听见那个本来还有些愉悦的声音停顿了几秒,然后变得想隐藏怒气却隐藏布料的样子。“我发现,还是有人不懂规矩啊。” 明瑾飞快地用余光瞟了一圈四周,盘算着那条路离镇外的军营最近,能够让他突破重围带着皇帝陛下和程千冉全身而退。而李乾木然地看着酆都大帝抬高了声音和站得离自己最近的,看起来在冥教身份也不低的人说道:“那几个不懂规矩的人是不是该处理掉了?” 那个人很恭敬地回答,也像故意似的提高了声音:“尊敬的教主殿下——让您不愉快是臣下们的失职,我这就让他们明白不懂规矩的下场——” 酆都大帝高傲地冲着李乾等人的方向一扬下巴,“他胆敢直视于我,你应当明白,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处置。”他的臣下立刻朝着李乾的方向走了过来,李乾看见他走过来的步伐胜似闲庭信步,从袖子当中抽出了雕刻着蝙蝠和彼岸花的匕首。 明瑾松开了程千冉的手,悄悄地改握住腰间的佩剑,紧张地注视着逐渐逼近的人。 程千冉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见了冥教的人说的所有的话也听见了来人的轻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李乾也放开了程千冉的手,他的腰间和明瑾一样也有一柄佩剑。 李乾和明瑾对视了一眼,他们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起,想要强行突破重围并非不可能,只要到了镇外军营冥教之人必定不敢再追。若是再幸运一点,秦宵反应足够之快的话,甚至能带着兵马抓住不少冥教中人,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程千冉握紧了双手,深吸了一口气,在李乾和明瑾拔剑之前就掀开了自己的盖头,像一个被冒犯了的娇蛮任性的大小姐一样把盖头摔在了来人的脸上。 李乾和明瑾顿时握紧了佩剑。 “够了!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本小姐面前放肆!”程千冉的声音变得尖利而高亢,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脸上显现出薄怒的红晕,气愤道:“家兄和我听说此地有方法能选使女,让其成为掌握生死的东岳天齐大帝的妃子。我们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里,而你们居然要将未来的帝妃赐死?!” 来人一把将罩在自己脸上的盖头扯下:“你敢对冥教不敬,还妄想选为使女成为帝妃吗!” 程千冉冷笑一声:“我们曾听说过冥教的威名,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一群暴戾之徒狼狈为奸罢了。还说能够通阴阳观生死,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吧!如此草菅人命,还能得到东岳天齐大帝的授意为其挑选使女?” 来人几乎不欲再与其废话,被他一席话气得笑起来:“好好好,本来我只想处置你两个兄长,现在我先送你去见阎王!” 他的匕首直朝程千冉刺去,程千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没等到利刃划破肌肤的痛楚,却只等到了一声匕首落地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下元(5) “雀翎,怎么能在姑娘面前如此放肆。” 程千冉睁开眼,却发现原本还站在祭台中央高高在上的酆都大帝不知何时竟然到了他身前,打掉了自己手下人的匕首。程千冉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背影,隐约觉得事情再往自己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不禁提高了警惕。 但是不得不说,酆都大帝的背影甚为好看。泼墨一般的长发未如中原男子一般束起,也不像契丹族一样扎着辫子或者留髯,只是顺畅地披散着,如出浴的女子一样垂至了尾椎处。他训斥了自己手下人一句,便要撩起散在脸侧的长发回眸瞥了一眼程千冉。 程千冉差点因为那一眼酥了骨头,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脚软。他甚至开始恶劣地猜测,这酆都大帝之所以能建立起冥教,收服十殿阎罗,恐怕靠的是美色,靠的是不可与人说的肉体情欲。 程千冉就直直的看着他,直到酆都大帝一声轻笑:“难得有人不怕我,虽然姿色算不上上乘,但是颇为有趣。我想,大帝也一定厌倦了过去我给他进奉的那些胆小的,楚楚可怜的,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女人了吧。”他极妖艳地朝自己的手下勾了勾手指:“雀翎,今年就她吧。” 刚刚还想杀死程千冉的雀翎很明显震惊不已,抖着手指程千冉,“教主!她可是对你大不敬之人,简直十恶不赦!” 酆都大帝在他话音未落之时便反手朝他一甩袖袍,雀翎的身体随着他的袖风翻转,狠狠砸在了地上。他看着倒地的手下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袖袍一丝不苟地理到平滑服帖,“我以前便说过,不要违抗我的意思,雀翎,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程千冉看着雀翎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艰难的跪着站起来,朝酆都大帝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是,教主。”然后抬起头朝自己走过来,“使女殿下,请盖上盖头跟我来吧。” 程千冉往后退了退,避开了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等等,我要是跟你们走了,我的兄长们会怎样?” 酆都大帝瞥了李乾和明瑾一眼:“你放心好了,只要他们不要妄图肖想一些不该他们肖想的事情,我便不会亏待他们。你若是获得大帝盛宠,大帝还能保他们健康长寿,荣华富贵。” 程千冉知道他口中的大帝便是东岳天齐大帝,他本是 不太相信冥教可以通阴阳一说的,但是见面开始酆都大帝便几次提起那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的神仙,并且说的信誓旦旦确有其事的样子,不仅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万一要是冥教真有那通天的本事,那他岂不是把当今皇帝给给卷进了麻烦和危险的旋涡当中? 思及至此,程千冉扯出一个高傲地笑来:“当然,大帝只要见到我,我保证他从今以后再也不想碰任何一人,只愿夜夜流连于我身侧!”他朝酆都大帝恭敬地做了个万福:“只是此去恐再难见兄长一面,还请教主殿下允我与兄长告别。” 酆都大帝眯起眼睛笑了笑:“自然。”他甚至还贴心地想到程千冉是否要与兄长说些私事,带着雀翎往一旁避了避。 程千冉立刻转身扑到了李乾怀中,李乾被他这样猝不及防一扑还来不及欣喜自己想了多日的人居然自己投怀送抱,便听见程千冉贴着自己耳朵抖着嘴唇:“大哥!今日一别我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们程家兄妹四人,全靠大哥和二哥您撑着,现在三哥病入膏肓只能想到这个法子送我去阴间见大帝,希望能够挽救三哥的性命。若是三哥醒来见不到我,千万别告诉他真相!若是救不回来三哥的性命,那我就在阴间等他,与他为伴!” 程千冉知道酆都大帝绝不可能这样信任他,能够任由他与自己的兄长在眼皮子底下说悄悄话,他的回避不过是欲盖弥彰!于是他趁着扑在李乾耳边讲话,悄悄攥起了李乾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划了一个字。 他挤出了几滴眼泪,放开李乾向后退了几步,跪下来朝他叩首:“长兄如父,教养之恩,今日成儿还清了!兄长勿念!” 李乾还想拽住他说些什么,却被明瑾拦住了。程千冉拾起地面上掉落的鲜红如血的盖头,抖落了尘土,重新盖在了自己盘起的云鬓之上。然后朝着酆都大帝的方向,施施然伸出手去:“我们走吧。” 雀翎这是才觉得他气质不凡,便更厌恶他了,攥紧了程千冉的手,几乎是拖着他向前走去。 程千冉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好气又好笑地开口道:“没想到雀翎大人竟然是个公报私仇的小人,亦或是一个不懂得尊敬未来帝妃的无知下人?” 酆都大帝本在前面走着,听到了他的话,便挥开了雀翎,自己握住了程千冉的手,携着他一路往祭台而去。 “不知小娘子芳名为何?” 程千冉有些惊诧于酆都大帝主动与自己搭话,安全起见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便答道:“我名程成。” 酆都大帝想是没料到她的名字如此简单,本想着恭维一下“好名字”的话也一下说不出口,倒是被噎住了。他在教中其实不常与人接触,众教徒畏惧他的名头不敢与他亲近,十殿阎罗虽然不畏惧他但他对这十人心有忌惮,也不与之多言。稍微亲近些的雀翎却是仰慕他,说出口的全是敬词,总是能让他倒尽了胃口,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和人讲话了。 他觉得程成有些不一样。 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上了祭台。 酆都大帝拿着一柄青铜匕首,朝程成安慰道:“你别怕,只疼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程千冉看见了匕首的反光,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今日要葬身于此,忍不住攥紧了酆都大帝的另一只手。 程千冉没想到的是,酆都大帝无奈地把他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将程千冉的手摊平了,然后划了一刀。程千冉猝不及防疼得一缩,却被酆都大帝捏紧了手腕动弹不得,然后狠狠按上了青铜柱。 青铜柱上的花纹恰巧压进了刚刚被割开的皮肉里,程千冉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津津,恨不得一头晕过去才好。隐隐约约听见举着火把的人们和冥教的人开始吟诵歌曲,唱的歌词他还曾经在编写戏文的时候用到过—— “成礼兮会鼓, 传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与。 春兰兮秋菊, 长无绝兮终古。” 他忍着剧痛想,这是屈原写的《礼魂》篇啊,没想到这个祭祀还挺有文化水准的。只是这《礼魂》是祭祀的最后一步,难道祭祀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幽幽冷冷哀哀怨怨如同从地狱传来的歌声停下之后,酆都大帝便把他的手从青铜柱上移了开来,在程千冉又被血肉黏在青铜柱上又被撕下的痛楚吸引了心神的时候,酆都大帝直接打横抱起了他。 他在盖头下面几乎懵了。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便被祭台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看!神迹!” “地狱门开了!” “可是为什么今日还未到午时,阴阳两界之门就开了?” “这些事不是全凭神仙做主么?” 而后雀翎的声音压下了一切的嘈杂:“尔等还不速速跪下,恭送教主与使女!” 他听见台下百姓心悦诚服的跪拜和声音:“恭送教主,使女——” 他听见抱着自己的人一声不屑的低笑,而后便是感到酆都大帝猛地跳下了高台,而自己眼前骤然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六章 日月宫(1) 隐隐约约之间,程千冉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失重的感觉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他模模糊糊地想着,或许这种就是到了阴间之后的感觉? 沉浮不定,前路迷茫。 忽然有一束光从前方照过来,就好像是重重迷雾的山林里透过来了薄薄的一层晨曦。程千冉忍不住往那片晨曦游去。 阳光越发的刺眼,他忍不住闭起了眼睛,骤然的白光过去之后,他看见了从前袁府里的一株百年老桂树,正开着满树馥郁浓香的金色桂花,而树下的石桌上,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子。 那两个男人皆身着官服,只不过一个紫袍一个绿袍,一个袖口滚着云纹,下摆上绣着四只神态各异的玄武神兽绕了一周,另一个袖口是三色边,下摆左右两侧各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怒目圆睁的玄武兽。二人皆是一番好相貌,亦不过一个稍显文质,气质温润,另一个浓眉星目,典型的武将气势。 程千冉看清了树下眉头深锁的两个人的面容之后大吃一惊,那个绿衣武将分明就是他的父亲袁立新,而紫袍温文尔雅的男子,则是他父亲的顶头上司,秦宵的父亲秦闯。 程千冉一边惊心莫非自己真的到了阴曹地府,不然如何能够看见这二位二十年前便丧生的人物。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袁立新和秦闯二人就像看不见漂浮在头顶的他一样,自顾自地说着话。 “此次皇上下旨,命你带兵去增援边境,应当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大凉挣个你死我活了。” “是啊,但是依照近年来大魏和大凉的国力,这个时候开战,我们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啊。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今年我们国境之内并非风调雨顺,甚至还有部分地区出现了蝗灾,而大凉这几年修生养息,兵强马壮,若要在边境开战,从京都调动兵马千里迢迢赶到也早就精疲力竭了,陛下也是武将出身,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秦兄,依我看来,必定是有妖人给陛下说了些什么。比如那个太师,他不是会占卜么?万一他受了大凉的蛊惑,故意向皇上进言说今年适宜动兵,皇上会不听吗?” “袁弟这恐怕就是多虑了,太师一族的官位是代代相传的,还是与司空,丞相平级的三公之一,他有什么理由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去迷惑皇上呢?” “秦兄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还有半月就要出兵了,我想这半月好好陪一陪我的妻儿,秦兄你也多放些时间在公主和宵儿身上吧,别老是出去和将士们饮宴了。” “诶,这不打紧,两厢并不矛盾啊。不过袁弟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弟妹和俩孩子了。他们人呢?” 程千冉看见袁立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才再度笑起来:“贱内带孩子回娘家去了,说是想念丈人丈娘,我便让他们回去看看。过几日便接他们回来。” 秦闯点了点头,“那过几日到我府中,我们几人也许久没有聚过了。这几日我先命人去搜集情报,等你回来我们再商量如何打赢这一仗。” 程千冉看着秦闯拜别袁立新,轻车熟路地出了门去。他们两家相距并不远,关系又亲近,袁立新就没起身送他。只是令程千冉没想到的是,秦闯刚走不久,他的书房门便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妇,虽然青春不再但是风韵成熟,颇为美艳。 程千冉忽然之间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他揉着额角看袁立新口中回了娘家的媳妇出现在庭院里,给袁立新倒了茶水,温柔地把眉头深锁的武将搂进怀里。 他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忍不住大叫道:“我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为什么这一幕会如此眼熟,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就恰巧躲在老桂树上!袁立新曾经给他下过死命令让他这段时间不要进他的书房和演武场,但是他还是偷偷跑到这里来玩,又不想恰巧袁立新和秦闯到此谈事,为了不被发现便爬上了树躲在了树上!怪不得他看这一切都是以俯视的眼光看的。 因为没有被发现,这段记忆很快就被他自动遗忘了,但是现在,为什么他又突然想了起来?而这一幕幕当中的父亲,是他以前从未感觉过的怪异和别扭!他为什么要对秦叔叔说谎? 程千冉下意识还是把秦闯叫做叔叔。他心里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难道这个时候父亲就已经决定要叛国了? 还来不及细思,忽然人中一痛,他身边的一切都支离破碎飞速向后退去,他又感觉到了令人作呕的失重感,他有些惊慌的挣扎,撑着沉重的眼皮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张妖艳的面孔。 程千冉一时没搞清楚处境,吓得往后一缩。 “你你你——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哟,真难得,你这样烈性的女子死都不怕还怕本教主离你近一点?”那张妖艳面孔赤裸裸写着“恶劣”二字,程千冉不禁翻了个白眼。 “我可是要与大帝行房的使女,是未来的帝妃,你离我这么近,不怕大帝生气么?” “哈哈哈哈——”程千冉本以为听见这话这个雌雄莫辨的酆都大帝会收敛一点,没想到竟然像戳中了他的笑穴一样让他大笑不止。 程千冉被他笑得心烦,推了他一把:“你有完没完。” “你还真信世上有东岳天齐大帝啊?”酆都大帝的眼角上挑,越发显得他神采飞扬,“只有我!只有酆都大帝!只有我掌控着这世间人的生死。” 程千冉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一切竟然都是骗人的?!你没法掌控人的生,你只能掌控死!我三哥的病怎么办?!” 酆都大帝笑得猖狂:“我也不是不能掌控生。很多人祭拜我,想要延长他们无趣的,作恶多端的生命,只不过那要付出代价!一命换一命,你懂吗?” 程千冉看着他,捏着打爆他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哦?怎么个一命换一命法?” 程千冉原本躺在床上,酆都大帝听闻此言把他拉了起来。“简单得很,我告诉他们,只要你能找到真心愿意替你去死的人,我便能把那个人生命中原本还剩下的寿命都加注在他们身上。” 程千冉站起来,冷冷地瞧他:“这谎话真是不太高明。你若是人,就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本事。” 酆都大帝也并不生气,反而笑起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我的厉害,不代表不存在?懂么小娘子?永远不要轻易质疑一个人的能力。”他拉住他的手,“不说这些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能让你见识我的本事,你放心,那一天不会远的。” 程千冉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死死的。 “现在,小娘子,跟我去参观一下你的新家。” “什么?” 程千冉这才把注意力从酆都大帝身上转移到他现在身处的环境当中来。 他刚刚睡在床上,而这里竟然是一所宫殿。漆黑的宫柱支撑着大梁,地面也被漆成黑色,铺着金色红色交织的提花织物地毯,四周点着雕花红烛,墙壁上挂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灯。酆都大帝一身板正的喜袍早就换成了一件数层红色的棉麻长袍垂挂在他身上,一如既往地披散着长发。 他拽着程千冉往殿门口走去:“小娘子,欢迎来到日c月c宫——” 程千冉被他拽到殿门口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要不是酆都大帝那一句掷地有声的“日月宫”,他简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苍山叠翠,云雾缭绕,几十丈外,山顶的尽头尽是悬崖峭壁,他这所日月宫与其他山头的距离起码有个百丈宽。他放眼望去,巨大的圆月几乎就在他手边。在异常明亮的月光映照之下,他看见另一个山头和日月宫所在的山头之间,连接着一架铁索桥。 “那是——” “那边便是冥教。”酆都大帝说道。 “等等,你每年都会挑选使女,那其他的女孩子呢?” 程千冉看见艳丽的脸上渐渐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她们啊,都掉下去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七章 日月宫(2) 程千冉震惊的转头看他,酆都大帝摸了摸他的头发:“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还管那些人做什么?” 程千冉闻言立刻倒退几步,他可是男子之身,怎么可能和同为男子之身的酆都大帝行房?要是真的行房了,酆都大帝知晓他是男子,不得把他也丢到山崖之下才怪! “不不不,你不是东岳天齐大帝,你没有延长人寿的能力,我才不要浪费青春在这个什么破日月宫里。”程千冉一边摇头一边奋力挣扎,想要把自己的手从酆都大帝的手中挣脱开来。 酆都大帝看出他的抗拒,索性把手松了。 “真可惜,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乖乖地从了我,这山上只有我俩人,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违抗我?还不如好好享受,我会让你,欲c仙c欲c死——”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步步后退的程千冉,就好比一只猎豹盯着惊觉误入险境的羚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程千冉能够感觉到,他隐藏在衣袍之下的身体肌肉紧绷,只要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 程千冉闭了闭眼睛:“你让我自己缓一缓。” 酆都大帝笑道:“小娘子,你可以等我们圆了房再缓一缓。” 程千冉知道他一定把自己当做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了。他双手怀抱住自己,悄悄握住了自己藏在怀中匕首。 酆都大帝见他不语,便一步一步逼近,程千冉退一步,他就进两步,直到程千冉被床脚绊倒,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他禁不住笑起来:“小娘子,你们女人真是口是心非,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呢,你就自己躺到床上了啊。” 他心知不是这样,但果然看见漂亮姑娘脸上浮现了恼怒的绯红,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酆都大帝也算是世间数一数二的色坯,当下花好月圆,美色在前,他要是还忍得住,怎么对得起自己色坯的名头! 他笑嘻嘻地捏起了程千冉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小娘子,从了我,我能让你做生死之主,我们共掌生死——” 程千冉微微勾起了唇角,朝他笑起来:“你c做c梦c去c吧——”他话音未落,酆都大帝便见到银光一闪,自己肩头猛然剧痛,脑海中闪过一句“大意了”,便离开了床急速退去。 程千冉看着匕首的方位,暗叹一声自己无能,居然没有捅进酆都大帝的心脏去。但看着酆都大帝一层层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胸膛上的漆金的青铜护心镜来,他又不禁庆幸起来,幸好没有往他心脏扎。 “你,竟然敢!!!”酆都大帝一脸不可思议,看见程千冉从床上直起身来对着他冷笑,不禁摇了摇头,“是本教主大意了,你既然这么冥顽不化,那就自己在这里反省着吧。你放心,本教主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的。” 酆都大帝说完,便满不在乎地把肩头的匕首拔了出来,掂在手里:“你一个人在这里不需要利器,本教主先帮你保管着,等你什么时候相通了,自己来冥教拿。” 程千冉看着酆都大帝的身影消失在了铁索桥上。 他松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他把匕首刺下去的时候发现他没死,还以为自己今日要搭上一条小命,没想到酆都大帝居然没有打算杀他,只是关了他的禁闭。说实话也不算关禁闭,他甚至还抱有期待,想让程千冉自己去冥教找他。 程千冉有些担忧地想,不知道皇帝陛下怎么样了。 说起来皇帝,李乾在看着冥教众人消失在光后之后差点没疯掉。程千冉就那样跟着冥教教主去了龙潭虎穴,这让他怎么能放心的下?明瑾本想按照原计划打算跟上去打算一探究竟,但是被冷静下来的李乾拦住了。 “刚刚千冉抱住我的时候,在我手里写了一个字。”李乾看人潮渐渐散去,每个人的脸上基本上都是笑意盈盈,大家都对这个主动要求去当使女的人感到了可惜,谁愿意和亲人分离接受死亡呢?所以一路上,李乾和明瑾虽然戴着兜帽,却依然被众人投来的遗憾的目光感到如芒在背。 “什么字?”明瑾压低了声音。 “秦。”李乾拽着明瑾的手臂:“我们得去找秦宵,我估计千冉的意思也是让我们去找秦宵,或许他和秦宵有过什么计划吧。”李乾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快和一丝丝小小的嫉妒,拉着明瑾朝镇外的军营去。 “什么?千冉去了冥教?”秦宵本来在主帅营帐里研究地图,刚迎接了皇帝陛下就听见了这个消息,禁不住拍案而起,“他一个人?!还是男扮女装!和冥教教主一起!” 李乾急道:“你们有没有过什么约定或者是计划?” 秦宵一脸担心里还夹杂着莫名:“没有啊,他昨天什么都没和我说,今天他就直接和您走了去镇里啊。” 李乾虽然担心程千冉,但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何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不喜欢别人有事情瞒着他,但下一秒他就在心里唾弃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管这些破事。 “那怎么办,明明你们什么计划都没有,为什么程千冉会让我来找你?”李乾有些焦躁,秦宵早就开始在原地绕圈了。 秦宵疑惑道:“他让您来找我?” 李乾叹了口气:“是啊,他在走之前在我手心里写了一个‘秦’字。” 秦宵喃喃道:“秦?秦您身为皇上,要是和明瑾两个人留在镇上,万一被冥教盯上,就太危险了。千冉可能是觉得,您最好回到军营里来。” 李乾苦笑一声。千冉走前还能担心他,这是不是说明 明瑾见两人一时沉默,忍不住开口道:“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以写‘军’字或者‘兵’字,为何偏偏要写个‘秦’呢?笔画又多,万一猜不出来,有什么用呢?” 秦宵闭上眼睛,有些头痛的揉着额角,来回踱步。 秦秦 这是个猜字游戏! 秦宵忽然想起来,他们两个人小的时候,刚学会识字写字,这是他们两个人经常一起玩得游戏。一个人闭上眼,另一个人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一开始只是猜手心里写的那个字,后来有一次自己的父亲秦闯发现了他俩在玩这个游戏,觉得太小儿科了,便让猜字的那个人把猜出来的字的同音字也全部写出来。当时猜字的人是秦宵自己,听到这个提议之后被惊得目瞪口呆,只写了三四个字便写不下去了。 但是后来,秦宵和程千冉两个人便习惯了这个游戏,甚至开始比赛谁同音字写的更多来分出胜负。 既然如此的话,秦宵睁开眼几步走到了案前,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提起笔开始写—— 秦,琴,勤,芹,覃,禽,擒 等等!擒! 找到了! 秦宵举起这张纸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李乾和明瑾本还在苦苦思索,突然听见秦宵的大笑,齐齐抬头看向他。 擒贼先擒王! 秦宵胸有成竹地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军,陛下召您侍寝》正文 第三十八章 日月宫(3) 秦宵正想和皇帝解释自己知道了什么,主帐的帐篷帘子却猛然被人掀了起来,俞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要拦他的守卫。 “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俞谦是便服前来,不难看出他本是要睡下的。 秦宵朝躬身施礼的守卫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和俞谦道:“千冉去了冥教。” 俞谦登时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怎么打这一仗么?他又去添什么乱?” 李乾在旁边听得不高兴,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才让这个从一开始就无视他的臣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俞谦看见皇帝在这里,连忙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武将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乾虚虚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起来,又咳嗽了一声:“你们原本是怎么安排的?” 俞谦回话道:“回陛下,我们本来打算的是,以引蛇出洞之计将冥教吸引出来,再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巢。” 秦宵道:“其实千冉去了也没关系,我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了。” 李乾和俞谦齐齐出声:“是什么?” “他提醒了我一句,擒贼先擒王。”秦宵笑着摇头,叹着气摸着自己的掌心。“冥教这个江湖教派,就好比邪教一样,教众有着固定的信仰,比如说,他们相信酆都大帝能够掌控生死,所以他们崇拜他。酆都大帝在冥教当中应当如同万军之帅,是他们的领袖,首脑。那么如果,这个领袖死了呢?” 李乾和俞谦反应过来。俞谦皱着眉头道:“这当然再好不过了。可是程千冉不会武功,他如何杀死邪教教主?” 李乾比较担心程千冉的安危:“再者说,就算程千冉杀死了他,那难道万千教众不会去将他千刀万剐了么?到时候他就更身处险境。” 俞谦听完显然更陷入了焦虑:“现在根本就不是程千冉如何如何的问题!臣觉得,若是冥教的教主死了,那这些教众听说了朝廷要攻打冥教的消息,四散而逃,到时候我们就再难找到他们的踪迹了!到时候他们流落各处,祸害四方,我们又待如何!” 李乾沉默了下去。秦宵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是我们现在找也找不到冥教在哪,只能等他的消息了。程千冉肯定和他们一起回到了冥教,如果时机成熟,他肯定会给我们信号,或者传递消息出来的。” 俞谦讥笑道:“人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不会叛变投靠冥教呢?” “他不会的!” “他不会的!” 秦宵和李乾异口同声道。 秦宵冷眼瞧着不屑一顾的俞谦道:“若真如你所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你身边的那位姑娘又当如何呢?” 俞谦当即怒道:“程千冉是什么身份,如何能与夭夭相提并论!” 秦宵虽然为人宽厚和蔼,但毕竟与程千冉多年兄弟,怎么能听见俞谦这样谈论程千冉,虽然怒火攻心,碍于皇上还在眼前,只略略道:“夭夭姑娘的身份你我二人心知肚明,要谈论出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下九流。只是本帅劝你,为人处事,何必因阶级而废友,身处高位便自以为高人一等,终有一天会为下所害。” 俞谦看皇帝面色不虞,知道自己在此时言语相冲只是增添些无谓的烦恼,于是便干脆闭了嘴,也没把秦宵的规劝当做一回事,直接草草行了礼,要求告退了。 秦宵一时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倒是李乾先开了口:“我觉得他和他父亲倒不是相同的人物。” 秦宵正头痛程千冉的事情,没有接上皇帝的话,倒是明瑾先回了一句:“俞勉倚老卖老,为人强势,目无圣上;俞谦心比天高,恃才傲物,仗势欺人。父子二人都是一样的货色。” 李乾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俞谦看得比他父亲要透彻。” 秦宵假做自己还在为怎样与程千冉取得联系而焦虑,实际上却被明瑾的话吸引了心神。说实话他虽然与皇帝亲近,但是与这位在皇帝身边日夜相伴的大内总管明瑾接触却并不很多。他听说过很多官员知道明瑾是皇上身边日夜伺候的人之后,都在想方设法地巴结他,但是明瑾却对这些人爱答不理,若是行贿甚至还会直接禀报皇帝。也正是因为知道明瑾这般对权贵不卑不亢,不迎不逢的态度,秦宵从未与他有过接触。 今天一听明瑾作为一个三品的大内总管就能当着皇帝的面直呼朝中一品大员俞司空的名字,秦宵当即就被吸引了心神。尤其是知道明瑾从不与官员私下来往的情况下,今日还能将司空和刚认识不久的俞谦的性格分析得透彻,秦宵不得不对这位生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好奇。 他的视线忍不住就移到了明瑾的身上。 明瑾站在皇帝身边,感受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便抬头朝他微微一笑。 秦宵赶忙回了头去。 刚转过头,便听见皇帝陛下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秦宵,无论如何,程千冉要活着回来,冥教的人朕也要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无论军营中众人如何担心以至于彻夜未眠,程千冉却莫名在蜀山之巅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虽然不知道时辰,但是他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也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昨夜点着的灯烛已经融化净尽了,不过现在天光正好,整个宫殿也不算是特别昏暗。程千冉回想着昨夜酆都大帝说的话,大概知道他是不会派人来给他送饭菜的,于是起了床自己出了宫殿。 日月宫虽然建在山顶,但所幸宫殿只占了一半不到的面积,剩下的地方花草丰茂,还有一池流动的山泉水。程千冉随意打理了一下自己,在池边洗漱了一会儿,便开始顺着池边的山石踱步,想要找到池水的尽头同往何处。 不过一会儿他便看到那池水穿过了灌木丛,垂下了悬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幸好今日天气晴朗,百丈高的山崖无云无雾,程千冉便能看见那个小瀑布往山下奔流而去,与其他山崖的泉水回合之后,形成小小的溪流,一路穿越山林,往远方而去。 程千冉看了一会儿,日月宫所在的山崖即为陡峭,几乎全是山石,只有顶峰这一处人为移了土,捣碎了山石,种了花草树木。说实话,如果这里不是冥教的地盘,程千冉是极愿意在这里一个人再住些日子的。 他知道秦宵一定能知道他留给皇帝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一定不能全部理解全然知晓他的计划。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更要给自己找好退路。 说实话他这样孤身一人进入冥教,实在是兵行险着,一旦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小命难保。 他此时身处是宫殿后方,而那铁索桥在宫殿之前。程千冉放眼眺望环视四周,隐隐约约能看见东边的山势逐渐平缓,心道那边必定是蝠崖镇的方向。 但是目测距离,就算他能下此山,靠自己的双脚走回蝠崖镇,基本上也要花费一天一夜的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让冥教的人发现他逃跑并且在半途就能追上他将他截住。 程千冉皱着眉头往回走。 他要保证万无一失。 他的命珍贵的狠,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丢在这里。 寂静无声之时,忽然一声“咕噜噜——”打断了他的思绪,程千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认命地决定先去找些吃的来,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