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洛图说》 正文 第1章:奇谋诡计君入瓮(一) “自古多少帝王事,生不平,死不休。就中更有江湖情,恩怨聚,薄恨留。” 自明太祖朱元璋,驱除鞑虏,建立明朝,曾撼动元庭半壁江山的起义红巾军,谓之明教,渐渐在中原销声匿迹。 白驹过隙,花开花落,这一年,是洪武五年的春天。 这一日,扬州城外的一条山道上,忽然现出了两匹骏马。 马上坐着两人,皆身著白色绸衫,左首那人束发高髻,浓眉挺鼻,双目分明,脸上淡恬三分笑意,自是一副游山好水的神轻气舒。右首那人则双唇紧闭,一双目光四顾环绕,显是对这风景好奇不已。 行得半程,右首那人拉了缰绳,说道:“三哥,都说那川蜀之地奇峰险峻,凸石叠林,李太白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路所见,这扬州山青水秀,两者自别有一番风味。”左首那人闻声拉住缰绳,望向远处道:“四弟,这扬州自来繁华,唐诗人杜牧诗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水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多少文人雅士为它折腰赋诗,风光自是不必说了。” “再行得二十余里,应到扬州城了。” 两人再行一程,一条山溪穿过山道,溪边青草葱郁,便就地下马,坐下来歇息,任由那骏马食草。 那少年微微叹息一声,垂首低声道:“不知大哥与二哥如今到得哪里?”另一人听他这般说,知他是起了思念之心,安慰道:“不过半年,武林大会自会相见,四弟何劳挂念。” 四弟闻声而喜,眉头一挑,神驰道:“三哥,师父早年曾与张真人过招,一战成名天下知。武林大会上,咱们师兄弟可不能堕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头。” 三哥点一点头,会意道:“这个自然省得。”心中触语伤情,不禁念起了那早已逝世的师父,微微愁面,心中暗想:师尊,当年你与武当派张三丰比试,以一招之差落败,引为生平憾事。武林大会上,徒儿自会替您全了心愿。 原来这两人乃是乾坤道人的徒弟,老三唤作沈飞宇,老四唤作余人凤,与另两位梅苍然c卓文林并称为“逍遥四君”。 歇了片刻,眼见日已西斜,两人牵了马又缓向东行。行得一里,忽闻身后马蹄哒哒声,急迅无比。 过得几息,那马蹄声已逼上前来,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前面的朋友快快让路。”这声音清脆响亮。 山路只并得两马并行,如何能让,沈飞宇扭头望去,急道:“四弟快起开。”说罢拿左手在马背上一拍,人已凌空而起,斜射向右边的山坡。余人凤闻声而动,跃向山坡。一眼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两匹马直冲上来,左首那马被撞,嘶了一声被力道冲到了左面一颗大树上,登时毙命。右首那马被撞在右面石壁,呜咽倒下,眼看也活不得,冲上来那两匹马也扑跪倒去。 其间一人在马匹将倒未倒之际,忽得借力腾空而起,空中翻腾两转一脚踏在不远处一颗大树上,安稳落地。时机把握之精准令两人暗得一声喝彩。另一个看着象是不会武功,“啊”了一声人已被抛往前处去,这一摔将下来少不得断筋折骨,非死即伤。沈飞宇正待上前救人,蓦得一人跳起来,伸手抓住那人肩膀,借力卸力,转了个圈,两人稳稳站着,竟是毫发无伤。 余人凤从山丘下跳下来,对那两人道:“喂,你两人怎的如此急切赶路,没瞧见山路狭窄么?”那身材略高的人走上前来作辑,赔罪道:“适才在下唐突些了,实在过意不去,望小兄弟原宥。”余人凤摸了下巴,一双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只见他眉清目秀,身材俊朗,端的一表人才,脸上含着歉意,心想:这人看来也非故意,观他身手不凡,想必江湖里小有些名气,既诚意道歉,倒不好再怪罪于他。但他一时顽皮心起,故意眉头一皱,只说道:“哼,便有再紧要的事,又岂能这般赶路?” 忽听得一声轻叹,“人命关天的事,还算不得大事么?”余人凤伸头去望,竟是那半点武功也不会的人。 余人凤扫他一眼,“咦”了一声,显是惊讶几分,但见那人肤色白皙,眉毛清淡,鼻如润玉,唇若冬霜,双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只可惜脸上沾了些泥土,难免有碍清容。 那人竟似没瞧见他,对那高者道:“师哥,咱们走罢。”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走上几步,递于沈飞宇,满面歉意道:“这位大侠,适才赶路心切,多有得罪,小小心意,请求原宥。” 沈飞宇见他面色疲乏,显是赶路已久,又听他那会一说,心头已有了计较,原本江湖恩怨,实是常事,只是见他如此礼数,不由问道:“这位兄弟,适才你讲人命关天,可是有甚么仇家?”却不瞧那银子一眼。 那人听他一问,面有难色,似乎颇有些顾虑,望他一眼,只见他双目真诚,嘴头嗫了嗫,不知何言。 余人凤走上两步,想起师尊的话,微笑道:“这位兄弟,我二人并非坏人,你有话就说,倘若有” 不等他讲完,忽然从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高者脸色一变,只说道:“糟糕,师弟,我们快快离开。”竟似闻见了甚么可怕事物。被唤作师弟那人缓一口气,说道:“师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没做甚么亏心事,何必怕他们?江湖再大,也不过一个理字,只要咱们说清了,他们想必不会难为咱们的。万一他们蛮横无理,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也怨不得别人了。”说时微微叹气。 余人凤忽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无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辈侠义宗旨,你若有何难处,说出来便是。” 那人听到他要“拔刀相助”,不禁面露喜色,方才的忧郁一扫而空,说道:“正是如此,我师兄弟二人原本游山玩水,不曾惹恼过谁,岂知昨日”“师弟。”那高者咳嗽一声,打断他。“无妨,师哥。”那人说一句又道:“昨日我们正往扬州赶来,行不得半程,忽然有人远远跟着我们,初时只道是些山匪之徒,也不以为然,毕竟战乱不过几载,有些山匪委实常情。后来那伙人许是跟的不耐烦了,竟抢将上来,欲要加害我二人。幸得我师哥武艺高强,伤了几个人,阻了一阻,我们方才逃开,我也才知那些人并非山匪之类,倒像是个甚么帮教。” “师哥,是甚么”他“教”字还未脱口,忽得从远方划过一阵破空声,竟是一支箭远远得射过来。沈飞宇暗道这人不会甚么武功,虽看这箭来势不凶,怕他也避之不急。那高者惊道:“小心。”未待移动,沈飞宇早已跨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右手成爪,凌空一抓,那支箭已在手中。说来容易,其时运功使劲眼力,丝毫不得马虎。凝目一看,才知这箭并没有箭头,想是那伙人想抓活的。 这时那伙人远远赶上来,十多之众,俱作黑衣打扮,胸前纹了一只金鱼儿,分外亮眼。原来江湖之中有些大帮小会都统一打扮,以示帮纪严明。为首那黑衣汉子眼色阴狠毒辣,瞧见他四人,在三丈之外忽得勒马,余下人纷纷停住。那黑衣汉子朗声道:“奉天教在此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奇谋诡计君入瓮(贰) 沈飞宇两人俱是一惊,心想:这奉天教乃是江湖上新崛起的教会,其名声不过二十余载,虽行事作风诡异多端,倒也做了些为民除害的好事。他走前一步,道:“素闻奉天教的威名,尚不知这两位兄弟何以得罪了贵教,烦请分明。”那汉子脸色变了变,喝道:“怎的,你们可是一伙?”沈飞宇正欲作答,身后那人道:“这位大哥的好意我师兄弟二人心领了,观他们来者不善,你们尚不必淌这浑水,还是远远走了罢。”言语中自带着三分感激三分惨淡。那黑衣汉子道:“不错,不知者不为过,既然二位不相识,请速速离去罢。”余人凤这时抢先一步,哼一声道:“奉天教向来行侠仗义,江湖无人不知晓,今日一见,却象那打家劫舍的山匪,真是好笑。”说罢哈哈大笑,颇不以为然。 那汉子冷笑一声:“既然二位不知好歹,那也罢了。”手一挥,后面的人个个纵身而起,扑将过来。沈飞宇不由暗恼:这四弟也忒鲁莽,未分清事情好坏便得罪人。心下虽恼,脚下早已动起来。一个黑衣人已蹿至他身前,手握长刀,挥刀直落,他微微侧身躲过,手掌翻转自下而上往那人右手腕处拍去,这一招乃《九幽神掌》第一式,旨在抢夺敌方兵刃,精义之处乃“未克敌,先克其兵。”只因尚未落实情况,是以只用了三分力。那黑衣人反应迅速,知道这一掌拍得实了,少不了伤筋断骨。招式未老,手掌忽得右移,那刀从右至左画个圈。沈飞宇“咦”了一声,左手迅疾迎上来,在刀面上轻轻一拍。那黑衣人大惊,只觉手上力道无比沉重,刀“锵”的掉在地上。黑衣人失了兵刃双手成拳攻了上来。沈飞宇已知其底,这黑衣人武功寻常,是以右手忽如蛇行一般架开双拳,左掌迎上去拍在那人胸膛,黑衣人“啊”的一声重重摔过去,倒在地上。倏忽之间又有两刀迎上来,他这时弄清对面实力,也不再保留,使出一招“大鹰展翅”,双手画个半圆抢在双刀落下之前夹住刀锋,右脚伸上去各踢一脚,但见两人重重哼一声飞了出去。 “好。”那矮者人不会武功,立在后面不远处为他喝彩。 “四弟,不可伤人性命。”沈飞宇说罢便立在那里不动。但见两人白衣束发围在人群里好不耀眼。那矮者这时迎上来道:“你怎的不上去助他们?”沈飞宇摇首道:“这些人武艺平凡,他二人即可取胜。”矮者道:“尊下武功想必十分了得,我看那一招双手画圆使得淋漓尽致,好不潇洒。”沈飞宇奇道:“你能看懂?看来足下功夫也不错,只是为何要隐藏不肯展露?”矮者脸一红,挥手道:“我只会些拳脚猫的九流功夫,上去是万万不能的。”那黑衣汉子眼看就要落败,暗暗心惊怎的都是高手,心一横双脚用力一纵已往四弟那举刀扑去。沈飞宇眉毛一挑,喝道:“贼子尔敢。”施展轻功跃向那大汉。大汉只得夹刀改向,三哥伸出一脚踢出,那刀把持不住“咻”的飞出去,斜插在那边一株大树上。另一脚接上来踢向他胸膛,大汉双手架在身前。“砰”了一声,往后飞去栽倒在地,只感觉手骨剧痛无比,却是断了。原来沈飞宇见他偷袭,心里已动怒是以使了十层力,若是踢在胸膛上,只怕当场震断经脉而亡。这时两人皆已结束了战斗,十数之众躺在地上皆动弹不得。 那黑衣大汉撑起身子,道:“未敢请教阁下大名,今日之事,来日再报。” 沈飞宇朗声道:“逍遥自在法天外,四君皆无凡尘忧。”黑衣大汉脸色惨白,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罢唤了众人回撤,连马也顾不得了,众人相互扶持退去。 那矮者拍掌道:“两位好武功,真是让小生十分敬佩。”余人凤瞥他一眼,淡然道:“区区宵小之辈,不足挂齿。”心中暗暗窃喜,好笑不已。那高者眉头轻皱,瞬时复原,众人皆无察觉。沈飞宇沉吟道:“这奉天教行事向来肆无忌惮,却也不会对普通人下手,不知二位何以得罪了他们,还盼实情相告。”矮者摇首以示不解,道:“我师兄弟不曾做过甚么坏事,也未伤过甚么人,这其中详情,我也不得其解。”沈飞宇见他谈吐分明,遇事临危不乱。一点不似普通人家,身份隐隐大有来处,但见他不肯相告,却也无可奈何。江湖里躲仇避灾的大有人在,也是寻常。他见那白袍高者所用武功十分平常,难知其底,但招式灵动精湛,心里暗暗留意。 余人凤走到那矮者身前,高声道:“喂,小子,你们是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交待清楚些。”言辞里蛮横无理,颇为不屑。沈飞宇欲要出言制止,心里却打起一个念头:“且看他二人如何作答。”那高者见他跋扈无理,重重哼了一声。那矮者却不以为然,拜一拜笑道:“两位大侠,我师兄弟二人本青海人士,家父乃当地一个富贾商人,在下自小爱习武,曾请得一位当地的老拳师学了些皮毛功夫,难入二位法眼甚是惭怍,嗯,这位便是我师兄。这次我二人难得出来游玩一番,没成想遇上这等匪夷所思的变故,幸得二位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说罢从背上包袱里取出些金银什物,道:“小小心意,盼望收下,不成敬意。” 余人凤吃吃冷笑,道:“你也忒小看我俩了。”矮者恍然,道:“两位大侠高风亮洁,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甚为不该。”余人凤道:“闲话休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侠义宗旨。”矮者道:“正是,二位恩人,不曾请教大名,他日有缘相遇,必定报答救命之恩。”余人凤道:“敝人姓余,小名人凤,这是我三师哥,沈飞宇的便是。”矮者道:“适才听沈大哥念甚么‘逍遥自在法天外,四君皆无凡尘忧。’二位可是‘四君子’中的‘铁掌无情’和‘飘渺剑客’么?”余人凤“咦”了一声,心里颇为高兴,一时不快俱作云散,说道:“你也听说过,哈哈,正是了,未曾请教二位是?”矮者眼珠一转,笑道:“在下姓张,单名一个云。我师哥姓陈,二位唤他陈林的便是。” 沈飞宇一直听他两人作答,也未发现甚么可疑之处,见那陈林一直待在一旁,神情颇有些高傲,显是初入江湖也不以为意。朗声道:“二位兄弟,此刻天色不早我等有事在身,不便耽搁就此拜别了。”作个礼唤了余人凤拉过奉天教众留下的马就此离去。张云急道:“二位且慢,我与师兄欲往扬州去,这天色快要黑了,山间恐不太平,不如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说著使个眼神两人也上马跟了上去。 余人凤回头瞧一眼见他二人各自凝目四望,侧头笑道:“三哥,我瞧他俩也不像个甚么坏人,那张锦只怕与我同龄,什么功夫也不会,那高者至多大我三岁,他倒是有两下子。”沈飞宇道:“四弟,行走江湖须得处处留神,那张云是个女扮男装,你没瞧出倒也罢了,那陈林武艺只怕不在你我之下。名字想必也是凭空捏造的。至于他们所图何事,著实令人费思。”余人凤听到“女扮男装”险些惊呼出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走了眼。忽得想起此前初见时的景象,脸上一红。沈飞宇瞥见他神情,微微一笑,道:“四弟,日后你单独走南闯北可要注意些,莫要给人骗了。”余人凤挠头嘿嘿一笑,道:“三哥莫要说笑,咱们快些赶路罢,晚了可进不了城了。”说著重重拍那马儿一下,马儿吃痛疾驰而去,沈飞宇策马追了上去。 陈林见那二人愈行愈远,侧头道:“莺莺,你这样做有什么用意?”“莺莺”神色严肃,道:“我现在是张云,你且记住,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得有半点差错。那两人武功不错,正好助我们一臂之力。”陈林道:“张,张云,你出来时可没讲要做这等大事,万一,万一你有什么不测,我真是万死难赎。”张云幽然一笑,道:“怎的,你若怕死,立马便可回去,我决不怪你。”陈林急道:“不,我绝非这个意思,纵然危险,我拼命也得护你周全,只是,只是倘若教主他知晓了,实在难以交待。”张锦笑道:“爹爹那里有我担着,你只管放心做了,他从小疼我,才舍不得打我骂我呢。况且教内事物众多,我现下已长大了,总要为他老人家分担一些,只是”张云垂下头,低声道:“只是要师哥你陪我冒这个险,我每每想起总是难以心安。”陈林忽得挺胸抬头,微笑道:“不,莺莺,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去做,只要你讲出来,纵然刀山火海我也得闯他个三进三出。”心中正想:“师妹对我如此器中,我又怎么能拂了她的心意呢,虽然此去危险重重,但只要能博得师妹欢心,就是死了也不枉然。只是我得想个法子让她别去冒险。”寻思片刻道:“师妹,奉天教这些年来名声正胜,听闻教内有许多隐士高手投靠门下,恐怕总坛高手如云,我们两人如何进的去?我只是担心那两个小子支持不了片刻,那便碍事了。”张云摇头道:“师哥言之差已,那两人江湖里颇有名气,单就那个小子,武艺便不在你我之下,至于那个姓沈的,我也看他不透。消息上说奉天教教主包括门下四位正使正在陕西办事,十二坛主分别坐镇河南c江西c山西c陕西c四川等地。教内唯有一位副教主与四位坛主。至于高手隐士云云便不足为惧了,料想奉天教再如何厉害,也还轮不到六大门派之上。”陈林顺口道:“如此甚好,不如这样,师妹你在城内一家客栈接应,我独自进去闯他一番,纵然被发现,一人也好脱身。”张云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内心十分感动。只是这事她已筹划许久,决不容丝毫闪失,让他只身一人更加危险。当下一笑,道:“师哥,你不用劝我,我早已想好计策,城内自然有人接应,我们还是先进城罢。”二人立马策马往城内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奇谋诡计君入瓮(叁) 沈飞宇两人到得城内,已是戌时。天色完全暗下来。城内这时还很闹热,众多百姓行在街上,丝毫不像那经历过战火的模样。余人凤左右寻看着,打趣道:“三哥,这扬州城繁华果真名不虚传。”进了城门行不多远,一家福来客栈已落在眼里,两人进去打尖住店。过一会,张云两人也进了这家店,向小二打听道:“小哥,方才可是有一位沈公子和余公子进了这里?住在哪间房?”小二道:“是有两位,住在天字房。”张云道:“好,你帮我二人开两间房,在他们隔壁就行。” 沈飞宇正坐在铺头运功吐息,忽得有人在外面扣门,开门一望竟是张云。他笑道:“沈大哥,打扰了。”沈飞宇自个儿去倒杯茶,饮尽道:“足下已安全进得城,不知有何见教?”张云进门来把这房细细瞧个遍,这才道:“今日之事,全仗沈大哥出手相助,张某想请沈大哥赏脸吃个饭,以聊表心意。”沈飞宇道:“小事而已,无须挂怀,天色已晚,我该歇息了。”张云面不改色,笑道:“沈大哥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沈大哥侠义高风,令在下仰慕不已。”沈飞宇正欲作答,余人凤忽然从门外走进来,望著两人一愣,道:“三哥。”又转头对张云笑道:“张兄弟,你该洗把脸啦。”张云愕然,醒悟过来一阵干笑,说道:“余兄弟来的正好,在下正想请你们二位赏光吃个饭,你看如何?”余人凤正欲爽快答允,瞥见沈飞宇的眼神,挠头嘿嘿一笑,道:“不用了罢,已经用过了。”张云见他神情举止,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向两人拜一拜道:“既然二位不肯赏光,只能等来日再报,在下告辞。”说罢转身走了出去,进了自己房,关上门窗,坐下来喝了茶。心想:“本想请你二人最后吃顿饱饭,既然不肯赏脸,也怨不得别人了。”起身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余人凤眼见他飘然离去,想唤住他,终究没能开口,奇道:“三哥你这是?”沈飞宇上去关了门,冷静道:“四弟,你还未明白?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咱们又何必对他如此?”余人凤这才点头,做人须待人真诚这是他自小明白的道理,也不去埋怨了。只是尚有疑惑,道:“三哥,依你看来究竟怎回事?”沈飞宇摇头道:“原本咱们该即可换住店,我也十分好奇甚么事这才留下来。今晚歇息你须得留着三分神,切记,有任何异动先来我这里汇合。”余人凤点头,两人又聊些寻常事,这才离开回房。沈飞宇坐在铺头上,又继续运功。 不觉片刻,已到得亥时,忽然楼下传进一阵哄闹声,接着便是柜桌凳椅的碰撞声,沈飞宇睁开眼,心中揣测:“定是有人前来寻事,且不管他。”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听闻“铁掌无情”与“飘渺剑客”两位大侠初登敝地,有失远迎。还请下楼来喝上水酒三杯,以表歉意。”沈飞宇暗暗心惊,这声音铮然有力,似山钟撞鸣内中余音绵绵不绝,当真有极厚的内力,又听他说是寻己而来,心中更是斐然。余人凤这时推门进来,道:“三哥,楼下有人来寻咱俩。”沈飞宇点头,还未作答,只听楼下又道:“怎的,二位可是嫌这小店酒菜不够美味难以下咽?掌柜的你且听好,这“逍遥四君”素来自诩行侠仗义,今日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露啦,你到了阴曹地府休要怪我心狠手辣,须知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死不瞑目自找着他二位的便是。”说罢干笑两声,闻声只觉说不出的阴险可恶。掌柜吓得魂不附体,哪知开着小店也会招来这杀身之祸,结巴道:“各位,各位大爷,小的未曾得罪大爷,盼望各位手下留情,饶了小的罢。”沈飞宇心知大事不妙,来人自是寻自己,若是因此惹得他人无妄之灾,心下自是说不过去的愧疚,也毁了这“逍遥四君”的名声,今后如何能行走江湖。望一眼余人凤,两人夺步走出门去。只听得有人道:“掌柜的,休要怪我,你且安息罢。”沈飞宇心里咯噔一跳,脚步加快,大叫道:“且慢,休得伤人。”两人纵身一跃,却是从楼道上跳了下来。 沈飞宇见掌柜被两人负着,生命无虞,松了口气。一望大厅之中也是十多之众,心中了然,果然是奉天教来寻仇。为首那矮者五十左右,白衣黑袖,身材矮小,双眼透着精明狡猾。后两人却是白面高髻,黑衣白袖,手中各拿着一把白纸扇摇着,余下众人都作黑衣打扮,想必是普通教众。此刻大厅之内桌椅四散,几支烛火飘忽不定,映得众人脸上鬼神莫测。余人凤指着那地上道:“三哥,你看。”沈飞宇这才注意,地上倒了一人,见那装扮正是店家小二。心胸一热,怒道:“那小二毫无武功,你们怎能下得如此狠手。”那虬髯矮者嘿嘿一笑,道:“像他这种人,便是千百个我也懒得杀,自个儿吓得晕过去,没来由冤枉人。”沈飞宇一愣,细看那小二心胸微微起伏,方知那人没说假话,这时好生歉意,抱拳道:“奉天教行事果真光明磊落,在下甚感抱歉,这里赔罪了。只是贵教如何能损坏这店家之物,还请高抬贵手先放了这二人。”矮者右手一挥,只见那两名黑衣人松开了掌柜,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元宝,交于那掌柜的,道:“小店折损,够了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那掌柜半天摸不着北,只是方才的威慑令他不敢伸手去接。“收下。”那汉子硬塞在他怀里。 沈飞宇如何不能明白,定是奉天教惧怕自己逃开,所以弄出这许多事物好使自己现身。微微一笑,向那掌柜道:“在下引得这场是非,甚感抱歉,还请掌柜的宽恕。”说罢走上前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也交于了他。那掌柜颤颤巍巍的接过,结巴道:“不敢,不敢。” 沈飞宇又转首望着那矮者,道:“在下有甚么得罪了贵教,烦请分明。”矮者冷哼一声,从身后走出一人。沈飞宇一见,正是那白日的黑衣汉子。矮者冷森森道:“你且看清,可是眼前这二人。”那汉子低首道:“属下决无看错,正是这二人。”矮者望着沈飞宇,那眼神分明在说,人证在这里,看你如何狡辩。沈飞宇朗声道:“不错,今日在下确实伤了贵教一些人,只是此中缘由复杂,当时也是情非得已,还望恕罪。”矮者嘿嘿一笑,道:“伤了便是伤了,有甚么道理好讲的。既然你认栽了,那便无话可说。我虽非奉天教人,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今日叫我撞上了,说不得要帮上一帮,无论胜负,总要讨个公道。”沈飞宇心想:“这人极为护短,今日一战是免不了的了,只是事情尚未清楚,如何能打,看那汉子眼神躲躲藏藏,心中定然藏着有甚么事。我且弄清楚再说。”说道:“且慢。”矮者哈哈一笑,道:“不错,若你自认为打不过我,那也无可厚非,只需磕上三个响头我便放你们走了便是。”沈飞宇心胸一热,这等侮辱如何受得,只是他定要弄清此事不可,忽得想起今日相遇那两人,这其中若非有甚么联系。这样一想,气也就慢慢消了。余人凤却不像他这等心细,心中一热,拔出随身的宝剑,霍然怒道:“要打便打,说这多废话干甚,你奉天教依仗人多欺少,我也不怕,便是多上十倍,我也不惧。”矮者尚未说话,身后一白面人跳出来道:“好小子,让在下领教一番。”说罢手举折扇,直横横的冲过来。余人凤大叫:“来的好。”剑锋一指,要去削那折扇。沈飞宇暗暗叫苦,这四弟脾气忒也鲁莽,日后定要叫他改改。脚下动作丝毫不慢,横在二人中间,口中大叫:“且慢。”后背露给余人凤,双手成掌,却是去抓那白面人的折扇。余人凤暗暗心惊,见着是三哥,连忙挽剑收势,只是方才对敌,手上不敢半点疏忽已用了十成力,眼见收势不及要刺进三哥背里,心中大叫:“苦也。”左脚踏开一步,左掌似蛇行自下穿过右腕猛地去拨那右手。只听得“锵”然一声,那剑脱了右手直射出去,直接刺进了右面的房柱上。入得一寸深,剑声兀自颤颤作响。余人凤松口气,这时怒火渐熄,退开一步望著三哥。这倏忽间的变化常人难以看清,只见他身一动,手一挥便使那剑势改向,众人心中惊讶万分,只有那矮者与另一位白面人观得清楚。原来方才那一步由直向变得横向,剑势不变不减,只得用左手去拨右手以使剑向横转。 沈飞宇右手成爪去抓那扇子,离得一指间,但见那折扇忽得张开,扇骨铮铮发亮,直逼双目。原来这扇面虽是寻常白纸,但那扇骨却是精钢所铸,双侧俱开刃磨口。这一抓上去,只需折扇收拢,加上些许内劲,五指齐断已是必然,委实歹毒无比。沈飞宇心目了然,化爪为掌去势不减,右掌紧贴扇面,这一来即使收拢也伤他不得。白面人心中大骇:“逍遥四君果然了得,居然被他识了破绽。”左脚骤然发力去踢他膝骨。沈飞宇膝盖微曲,避开这一脚,右掌暗运内劲转个面,已将扇面压在掌下。白面人踢他不得借势改向横扫,沈飞宇心中大叫:“来得好。”膝骨一弯顶在他脚踝上的太溪穴,右手倏忽成爪去点他阳池穴。白面人大惊,手势微收左掌抢将上来去拍他膻中穴。沈飞宇冷笑一声左掌迎上去,只听得“砰”一声,两人各退开一步。沈飞宇赞赏道:““银扇双雄”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白面人这时左腿被踢中太溪穴,半条腿没了知觉,幸而这穴并非太重要,歇息片刻也无关大碍。只是这一比试胜负立现高低。脸上神情颇为不自然,他二人出道十余年,想不到被近年来的新秀打败,心情可想而知,只是冷冷道:““逍遥四君”果真了得,是在下输了。”退开一步立在那矮者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奇谋诡计君入瓮(肆) 沈飞宇抱拳道:“诸位,今日之事颇为古怪,令在下十分困惑,只要解开在下心中的疑惑,便是要打要杀在下必定奉陪到底。”矮者痛快道:“阁下若不弄清想必打架也使不得力,那样怎行,你有甚么话快些说,休要浪费时间。”沈飞宇点头,道:“还请今日那位好汉出来一见。”那汉子不得已又从众人里走出来。沈飞宇向矮者道:“只需我问他几句,自会揭晓。”又道:“今日你们是否追两个人?”那汉子道:“正是。”沈飞宇道:“那两人是甚么人,你为何要追他们?”那汉子道:“他们是”余人凤见那大汉神情大异,眼珠一转,走上前道:“诸位,行走江湖,最大不过一个理字,这位兄弟连对方是甚么人都不知道,又为何追那两人,显是见对方甚为富气,心里起了邪念,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既然叫我二人撞见,免不了要帮他一帮。”矮者沉声道:“可有此事?”那汉子汗流浃背,咬牙道:“决无此事,我奉天教令第一条不得打家劫舍,残害百姓,我仲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做这等违背教义的事。”矮者点头道:“不错,教规甚严,他是决计不敢做的。”沈飞宇道:“那么那两人你想必是知晓的,他们是甚么人?”那汉子身子已颤颤发抖,说不出话。矮者眉头一皱,喝令道:“有甚么话快快说,不得藏着掖着,若有一句假话,定叫你头骨俱裂,殒命当场。”说罢举起右手作势欲拍。那汉子忽得跪下,道:“柳客卿,那二人他们是,他们是明教中人。”此话一出,众人相继骇然,都知晓那明教五年前在中原的总坛被朝廷摧毁,余下帮众俱以退出中原,听闻在西域另建总坛,近年来销声匿迹中原已不可见。沈飞宇更是大惊,假若那汉子所言不虚,那自己二人岂非助纣为虐,公然反抗朝廷了,这罪名担当下来可是万死难辞。矮者瞥一眼沈飞宇,再问道:“此话当真。”那汉子俯首道:“千真万确,若有半句假话,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矮者见他情真意切,当下信了七分,又问道:“那你为何早些不讲出来?”那汉子道:“属下有所顾虑,此事涉及明教,不知,不知与这二位”余下无话,众人已知其意,说与不说都一样。余人凤踏出一步,怒道:“休要妄言,诸位都知明教是邪教,我二人不曾见过明教中人,又怎会跟邪教有干系,定是这汉子怕死,污蔑于我二人。”沈飞宇心想:“这事真是浑水一滩,难以说清,只能尽力撇清,信与不信也无可奈何。”当下朗声道:“既然说那二位是明教邪道,不如请他二人出来便知分晓。”矮者道:“如何请得。”沈飞宇道:“那二人正住在这家店,为了证实在下与明教毫无干系,你且请人上得楼去便知。”矮者吩咐过一个人,那人蹭蹭上楼,不消片刻,便走下来道:“楼上两间房子空着,窗子开着,恐已逃走。”矮者一声冷笑,沈飞宇心惊:“那二人怕是听到了我们对话逃开了。”只好委婉道:“诸位,那二人是否明教中人我师兄弟二人俱不知晓,倘若真是,那也是不知者不为过,那大汉当时未即讲明,否则在下岂敢放纵明教中人离去?”矮者见他朗朗上口,临危不乱。心想:““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也许真是个误打误撞,他二人既然不知晓那也怪不得了。”矮者凝声道:“既然如此,姑且二位与那明教无所关系,只是二位打伤我教中人,实属不该。倘若二位胜得我,即可安然离去,便是取我性命也无话可讲。若是胜不得,嘿嘿,老夫生平最爱断人手臂,说不得,只好教二位各留下一条手臂罢。”沈飞宇骇然道:“阁下便是那“阴阳老叟”柳阴阳?”柳阴阳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老夫不入江湖几载,竟然还有人记得老夫。”余人凤更是大惊,想不到这矮者竟然是震惊武林的“阴阳老叟”。此人真名柳阴阳,性格时阴时晴,亦正亦邪,难以揣测,高兴之时,便是万恶不赦之人也不伤他性命,生气之时,即使正义之士也要断其手臂,不知甚么缘故。也由此为正邪两道所痛恶,曾下过追杀令,后来渐渐销声匿迹,没想到却是投入了奉天教。 沈飞宇心想:“今日碰着这阴阳老叟,看来此事无法善了,只好尽力而为,若是不幸败了,那也是命数使然。”当下朗声道:“既然阁下心意决然,在下无理在先,先向贵教赔罪了。此处不便施展,扰了民众何以为堪?且请随在下来。”余人凤去房柱拔过了宝剑。两人侧过众人奔出门去,沈飞宇跃上房屋,隐约可见东首几里外一处暗山。两人相视一笑,用轻功奔向那处。 柳阴阳望着二人离去,对众人吩咐道:“韩坛主c卫坛主,二位且随我来,余下众人回教候命。”三人也抢出门来,这时沈飞宇二人已隐隐不可见。柳阴阳怪笑一声,三人提起轻功追赶上去。 沈飞宇笑道:“四弟,今日我二人没来由的遭遇横祸,实是命数使然,倘若殒命与此,也怨不得人家。”余人凤心想:“今日之事全由自己闯祸,若非白日无礼说话,又怎的卷入进来。待会便是拼着性命,也要保三哥周全。”不知如何这一想又念起了那张锦,心中一笑,道:“三哥,此事皆由我引起,你只是无端受了冤枉,待会要打起来,我便坦诚说了,让他们寻我来罢。”沈飞宇皱眉道:“四弟,你怎能说这些糊涂话,别说咱们情同手足,便是那无相干的人,遇着这事我也决不退却。咱们也并不知晓那二人是明教中人,行侠仗义是自小师父教给咱们的,今日便是死了,也见得师父,他也不会怪咱们的。”两人纵声大笑。余人凤又说道:“三哥,今日这事太过古怪,我瞧那张锦不像甚么坏人,更不像那明教中人,多半是那汉子被咱们撞破不要脸的勾当,这才胡说八道诬陷咱们,下次叫我撞见他,非打他个屁滚尿流不可。”沈飞宇心中如何不知他所想,当下笑笑,也不点破。 不消片刻,两人已到得山脚,竟是一片乱山岗。这时山风凛然,吹过山顶的大树,冷清的初月映在头顶,投下万般银辉。柳阴阳三人均已赶到,但见他二人并立在眼前,白袍落在月光下好不显耀。柳阴阳冷笑道:“二位当真个英年才俊,我看还是早早认输自断一臂的好,免得过招无眼无妄丢了性命。”余人凤踏前一步,喝道:“要打便打,说这么多废话做甚么。”柳阴阳也不气恼,只是嘿嘿冷笑,对身边二人道:“烦请二位拖住那余少侠,待我与那位沈少侠过招再说。”两人点头称是。余人凤忽然道:“且慢,“银扇双雄”昔年名震江湖,何曾今日要人多欺负人少,若传将出去,也不怕没来的辱没了名声,还是公平比武的好。”柳阴阳叫一声:“动手。”率先向沈飞宇扑上来。余人凤大叫:“哎呀呀。”与二人纠缠在一起,他这时宝剑在手,对付二人的银扇,倒也不算吃亏。柳阴阳赤手空拳,沈飞宇也是一双手掌倒也十分搭配。 柳阴阳扑上来便是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内中却夹杂了几分内力。沈飞宇不敢大意,左脚踏出一步右掌迎上去。只听得“砰”然一声,两人各退一步。柳阴阳心中赞赏:“不错。”沈飞宇心下大骇:“只听闻阴阳老叟武功高强,没想到却是练了铁砂掌。”这铁砂掌乃是极为阳刚的功夫,练到极致,一掌可断人经脉,再无救治之理。柳阴阳开口道:“江湖都说你是“铁掌无情”,今日老夫倒想见识一番。”话语中又迎上来。这次化掌为刀,沈飞宇凝神聚目,侧身躲过,使出一招力拔山兮用右手去拨那手刀。柳阴阳左足忽然伸出去踢他太溪穴。原来那会沈飞宇与韩坛主的对招全给他瞧见了。沈飞宇不敢怠慢,左足摆个动作避开。两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瞬间便拆了三十余招。柳阴阳心中骇然,想不到自己用了八成力竟然无法胜他。他成名已有二十余年,论武功已是当今一流高手,今日见了这沈飞宇,方知年青才俊更胜往昔。余人凤仗得宝剑在手,双雄难以近身。两人换个眼神,各站他身前身后,余人凤见机不妙,口中大叫道:“素闻“银扇双雄”盛名,今日见了在下甚是佩服,不知哪一位是韩如风,哪一位是卫惊云,这样即使败了也好叫我心安理得。”只听得眼前那白面人道:“在下韩如风的便是。”“如此甚好。”余人凤大叫一声使出一招风云贯雷右手执剑去削韩如风的银扇,左脚后踢卫惊云的手腕。这一招威势甚猛,韩如风心惊肉跳,但见剑锋寒气森然,只得用银扇去挡,幸得这银扇乃精钢所制,剑扇交接“呲啦”一声,溅起一阵火花。卫惊云心中大叫:“来得好。”用那银扇往足下点去,伸出左足踢他右脚。余人凤此时金鸡独立,若被踢中,不败便也败了。便在这时,收剑回势,挽个剑花,剑尖着地,一招大浪卷风整个人忽得横转起来。剑尖倏忽又伸出直刺韩如风紫宫c中庭c膻中c鸠尾四处大穴。左足避开银扇右足跟上来踢他手腕。卫惊云急忙收手避开,但觉左足一麻,半边腿没了知觉,心下大惊,知是已被踢中太溪穴。他之前便已被踢中一次。心下甚为惭恚,跳开一步右手掷出银扇打他后背。余人凤方才虚晃一招踢中他已是极限,再也避他不过,后背重重挨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韩如风挡开他几招,见得这一幕“咦”了一声。此刻只需轻轻伸出银扇在他太阳穴上一戳便可一命呜呼,但他倏忽便明白过来,知是卫惊云因为恼恨而出此一招。这一招平平无奇原是可以避开的,但余人凤人在半空,无势可借自然避他不过。想通后也跳开一步立在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奇谋诡计君入瓮(伍) 这一幕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沈飞宇见得四弟口吐鲜血,栽倒在地,心中又惊又怒。一掌挥出,逼退柳阴阳,纵身一跃落在余人凤身边,倏忽伸出右手抓住他手腕,一探之下方知只是受了轻微内伤,调养一阵便可复原。侥幸方才那银扇并未打中他后背大穴,否则便有生命危险。 他重重哼了一声,怒道:“阁下也是江湖名手,怎么会使得如此卑鄙的手段。”卫惊云冷笑道:“比试过招,原是生死难料,只要能胜,有甚么卑鄙可言。”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心想:“他说的也并无道理,刀剑无眼,是我心急了。”余人凤这时坐起来,笑道:“三哥,我并无大碍,还能再打。”说罢要站起来。 沈飞宇道:“四弟,你且休息片刻,待三哥料理了他们。”柳阴阳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沈飞宇拱手道:“阴阳前辈垂名数十载,在下原无意冒犯,只是阁下口口声声说要断在下的手臂,试问这世上岂有不战而输的道理?在下并无胜你的把握,也姑且要试上一试。倘若在下侥幸胜了,便一笑解恩仇罢。”柳阴阳笑道:“你若胜了,我自无话可说。”沈飞宇心想:“这阴阳老叟果真阴晴不定,寻常招式一定胜他不得,师父临终前嘱咐过我这《九幽神掌》不可乱用,今日性命攸关,也顾不得了。”忽然又想到:“用《九幽神掌》固然可以胜他,只是若传将出去免不了掀起腥风血雨,没来的惹来烦恼,我且换个法子,试他一试。” 打定主意便道:“阴阳前辈,方才对了百余招,未分胜负,这一打不知要几百招才分得胜负,不如这样,咱们只比拼内力,你看如何?”柳阴阳听他一说,心中寻思:“方才与他对招竟未察觉功力深浅,他若还有甚么底招未用,若是输了难免有失身份。听他如此商议,自然有几分把握,我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未听说过有甚么法子可以提高内力的。须知招式可以现学,内力却是靠日积月累取不得巧的,拼我三十多年的内力难道还胜他不得?”这样一想,心中安定。口中还要试探道:“阁下何以不知内力须是慢慢积累的?老夫大你二十多载,这上面先占了便宜,多有不宜。”沈飞宇笑道:“多谢老前辈提点,假若前辈觉得胜之不武,但可只用二十余载的内力与我较量,如此便算得公平了。”柳阴阳心中冷笑,想道:“我便答应又如何,待会便是用了全身内力他也不知。”当下道:“好,老夫便不占这个便宜,你若胜得我,便可安然离去,韩坛主,卫坛主,老夫的话二位可听?”韩卫二人齐声道:“但凭柳客卿吩咐。”余人凤心想:“这老滑头这次便要吃大亏啦。” 沈飞宇恭恭敬敬说了个“请”字,当下左足半开,左掌横置于前胸,右掌缓缓伸出,乃是最寻常不过的起手势“凝神固气”。柳阴阳丝毫不敢小觑,但见他使出寻常这一招,却是如何也捉摸不透,心想见怪不怪,踏前两步,已至他身前,踩个八字丁,双掌左右交叉,气沉丹田,猛然大喝一声,右掌击出与他手掌重叠,这一掌使出了他六分内力,盼得是一掌击退便分胜负,岂知这一掌犹如拍进了大海,绵绵不绝而无止尽,心下大惊,但见沈飞宇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心想:“此子果然有古怪,只怨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须知内力对决,泄不得半点气,否则便有内劲反噬之虞,轻者经脉重伤,重者当场走火入魔,殒命当场。 柳阴阳心想:“如此下去要到何时才分得胜负?”手下便暗加了两分内力,果然,这时感觉再无大海之广阔。沈飞宇暗暗心惊:“这阴阳老叟果然了得,若非我用的是《九幽神掌》里的残篇——御气篇,此刻岂不大败?”原来寻常人体力大汇于气海穴,是以内力发出之时只是调动了丹田内力而已。其实除却丹田,人身周遭共七百二十处穴位,运功时内力沿着体内七百二十处穴位流转,每一处穴位均可储藏内力,只是无人知晓如何使用。《九幽神掌》中的残篇便是借用周身所有穴位的内力,对敌时汇于一处。虽然大多数穴位中的内力寥寥无几,但数量一多便如水滴成溪,溪流成河之妙用。只可惜这残篇所著甚浅,只能借用几处穴位而已。这种奇妙巨论当世少有人闻,任柳阴阳想破了脑袋也想他不透。 过得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头顶渐渐凝现了氤氲白气,显是到了关键时刻。便在这时,南首十余里外陡然升起了三枚红色信号弹,众人望得真切,沈飞宇c余人凤两人不明就里,柳阴阳却心下蓦然一惊:“糟糕,总坛出事了。”望向沈飞宇,但见他神情淡定,心中大叫:“你二人好毒的心计,却在这里拖住我三人,看来那汉子说的不错,这二人是明教无疑。” 如此一想,当下不再留有余力,猛然一喝,手上使了十成劲力。沈飞宇骤然发觉掌中力道大增,看柳阴阳脸色讲不出的阴狠毒辣,心中咯噔一跳:“莫非那信号弹与奉天教有甚么干系?”手上不敢懈怠,内力缓缓从右臂涌出,但觉阻力愈发强大,心道:“果然非同一般,我是小觑于他了。”柳阴阳拼着真气逆流的危险,大叫道:“动手。”脚上发力,左掌引上来。沈飞宇如何不明白,心想:“四弟受了伤,如何抵得住二人合击?”便在这倏忽之间,左足后踏半步,右掌一引,吸得柳阴阳前进半步,纵然只有半步力道可借,也已足够了。当下沉腿凝腰,所有内力汇聚于右臂,骤然发力,只听得“砰”然一声,柳阴阳倒退三四步。却见他右掌快如闪电,点了周身五处大穴,暂时压制内伤。欺身便压上来,双掌翻动,沈飞宇只得对招抵抗,心中暗暗叫苦。余人凤听到“动手”二字,早已做了准备,立时跳起来,向卫惊云攻去,他这时手上并无甚么宝剑,空掌相对,卫惊云竟是丝毫不躲不散,双掌迎上去。余人凤心中大叫:“苦也。”却是退避不得,只好使出全身功力,两人双掌相交,卫惊云退开七八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余人凤去势甚急,背后忽然生风,他早已料到,却是躲避不得,心中大叫“吾命休矣。”背后重重挨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前扑了几步,又栽倒在地。原来这二人知晓事情紧急,便决意使用这以命换命的法子,倘若余人凤想的拖延时间,纵然不敌,却也不会这么快的落败,这一下倒正中二人下怀。余人凤这时心下也想明白了,只能暗怪自己大意失荆州。 沈飞宇见得四弟落败,恐他生命垂危,眼中呲牙欲裂,招式猛然变得凶狠凌辣,韩如风这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欺身下来,以一敌二。沈飞宇心想:“四弟不知性命如何,这时再也顾不得了,倘若自己早些用了出来,也不至于使四弟伤上加伤,这一切全得怨我,若是四弟有什么不测,我还有何脸面活这世上?” 想定以后,忽然一声清啸,双掌齐动,但见残影绰绰,难见其本,难分其根,柳阴阳二人大惊,均想:“这是甚么掌法?”手下不敢怠慢,都使出自己生平绝学,柳阴阳右掌挥出,右手成爪去抓他臂上天井穴,韩如风双掌齐动,拍他后背魄户与风门两大穴位。沈飞宇不闪不避,任韩如风攻上来,拼着挨了这一掌,右掌倏忽跟柳阴阳对上了掌,但听得“啊”了一声,柳阴阳骤然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先前的内伤再也无法压制,犹似火山彭波爆发,只听得他说出:“九幽”二字,便已七窍流血c气绝身亡。韩如风大惊,这一掌他全力施展,其劲力可想而知,却哪里想到沈飞宇好似没中掌一般,真是匪夷所思。眼见得柳阴阳死了,他独身一人万万敌不过,遂起了逃走的心念,虚晃一招,身形一跃已在两丈开外,竟连卫惊云也顾不得了。沈飞宇见他孤身逃离,心下冷笑:“这样的人留他何用?”当下叫道:“哪里走。”纵身追上去一掌拍去,韩如风心想:“倘若不回招便得重伤,他方才受了我一掌未见受伤,定是有什么法子压制了内伤,我且试他一试。”当下回掌,“砰”的一声人影倒飞而去,撞在一块凸石峻刺上,当场脑浆迸溅,死状好不惨烈。沈飞宇也踉跄后退两步,心道:“侥幸,方才若非使用了移穴换位,此刻死的便是我了。”他这时挂念四弟安危,也顾不得些许内伤。奔上去查探余人凤的伤势,但觉他气息十分紊乱,幸好性命无虞,当下点他后背几处大穴,暗运内功为他疗伤。睁眼瞧见卫惊云坐在不远处独自疗伤,但见他脸色惨白,神色凄惨,想是见到了韩如风独自逃离,心里万念俱灰不是滋味。 过得片刻,余人凤体内经脉渐渐疏通,只需静养一个多月便能复原。沈飞宇站起身,望向卫惊云,只见卫惊云惨然一笑,道:“你杀了我罢。”沈飞宇心中寻思:“方才他与四弟双掌相对,显是报了以命换命的决心,可见此人不似韩如风那般贪生怕死,也算得一条好汉。”望见四弟,余人凤轻轻摇头,他师兄弟二人想到了一处。沈飞宇道:“你也算条汉子,我且不杀你,但我有些话问你,你须得真话回答。”见卫惊云不说话,问道:“方才那信号弹可与你奉天教有甚么干系?”卫惊云道:“那信号弹是我奉天教独有的,平时用来联系教众,今日连发三枚,显是总坛受了敌袭。”沈飞宇惊道:“奉天教总坛在扬州?”卫惊云道:“正是。”沈飞宇心思敏锐,隐隐觉得这事有甚么不寻常,还想再问,忽然觉得这事与自己并无甚么干系,没来的徒惹烦恼,虽然心中好奇,但当下四弟重伤这才是重中之重,先将四弟养好伤,余下再议。便道:“你且听好,我二人与那明教并无甚么干系,你若见得你教教主,便将在下的话转告一下,在下这里先谢过了。”说着扶起余人凤便即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奇谋诡计君入瓮(陆) 余人凤忽然道:“三哥且慢。”沈飞宇奇道:“怎的?”余人凤心想:“三哥挂念我伤势,我如何不知,只是这事已牵扯进来,纵然避得了一时,也避不过一世,还不如早早的脱嫌才好。况且,况且若是我二人真的被人利用,张姑娘二人独闯奉天教,无异于人入虎穴,如何脱身?” 想到此处,余人凤道:“三哥,这事已牵扯到咱俩,早些释嫌为好,姑且请三哥走一趟,弄清楚事情原委。”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心中大叫:“余人凤啊余人凤,你怎的如此糊涂,奉天教高手众多,三哥已受了内伤,若解释不清双方打斗起来,可不是无端害了三哥的性命?”可惜自己此刻身受重伤,去他不得,当真恼恨无比,怨恨自己。沈飞宇察言观色,心下已是了然,心想:“四弟总是挂念那位张姑娘,我便去上一去又如何?” 当下微笑道:“四弟说得对,我便去走上一遭,只是你的伤势”余人凤摇头道:“我并无大碍,三哥,你,你还是不要去了罢。”沈飞宇笑道:“无妨,纵然不敌退走还是可以的。”余人凤心知三哥猜中了自己的心思,脸上忽然红彤彤一片,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感动。两人当下商议余人凤先行回小店侯着,沈飞宇自行前往发射信号的地点查探。沈飞宇望一眼卫惊云道:“这人如何处置?”余人凤道:“不如让他随我一起往小店去罢。”沈飞宇自然放心不下,但见四弟一脸淡然,心想:“这卫惊云必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也伤不得四弟。”顿时安心。卫惊云也不回拒,当下与余人凤二人并肩而行往来路返回。 此刻月下东首,已是三更时分,沈飞宇不敢耽搁,当下施展轻功往南首那边奔去,奔不得片刻,入眼一片好大的树林,虽未及夏,也有一些虫鸣之声,但闻野风习习,四周安静,透着一丝诡异。沈飞宇继续南行,估摸着行程,行得一刻时分,忽然停下。入眼地面躺着一片死尸,他随意瞧了一人的伤势,心下大惊:“是被梨花针所伤,这针上淬了剧毒,一击毙命,当真歹毒。”再看了几具尸体,皆为此暗器所伤。地上躺了十七八具,都是奉天教众,却无一人是那张锦二人,想必逃脱掉了。这林海茫茫,当真无从找起,心想:“四弟托我之事,难道竟是这样无功而返?”正自想着,但见西首几里外又是一枚信号弹升在天空,再不多想,发足奔向西方。 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已赶到,那林中二十丈余的一片空地,此刻正站立着数十人,沈飞宇悄声上了一颗大树,细细观察。但见正对面数十人为首两人黑衣白袖,想是与卫惊云二人无异乃奉天教坛主。其后数十人都是黑衣打扮,普通教众,各举着火把,映得周遭犹如白昼。背对一人只看得他背侧,头发散开,与那张云有几分相像却不敢肯定。只听得一位坛主道:“刘兄,咱们且一拥而上,把她抓个活的,带回教内也算大功一件。”那刘兄尚未回答,这边一人却忽然开口道:“奉天教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声音娇脆亮耳,正是那张云无疑。 刘坛主任她开口,也不反驳,侧头道:“赵兄,这明教妖女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倘若她身上还有暗器,却无端的送了教众弟兄性命,不如我二人上前捉拿于她。”沈飞宇暗暗心惊:“她果然是明教中人。”赵坛主此话一出,余下教众暗暗喝彩,都道赵坛主爱惜教众,赵坛主心道:“刘兄啊刘兄,你这样一说岂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么?”果然张云朗声道:“刘坛主,诸位贵教兄弟,素闻贵教上下一心,义薄云天,怎的这赵坛主眼见我伤了诸多贵教兄弟,还叫大家一起上呢,他必定是想诸位送死,暗中擒得,以此邀功,此人当真心计歹毒,诸位信他不得。” 赵坛主暗暗叫苦,怒道:“妖女住口,休得妖言惑众。”张云哈哈笑道:“怎的,被我说破了心事,恼羞成怒了,诸位都是明事理的人,小女子岂敢大放厥词。”此言一出,余下教众竭尽哗然,虽然明知此言有挑拨离间之嫌,却还是不由得轻信,沈飞宇暗自好笑:“这张姑娘果真心计狡猾。”刘坛主生性憨厚老实,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只当是果真如此,叹息道:“赵兄,你,你怎能这样做?”赵坛主心急如焚,暗骂刘坛主太过老实,中了挑拨离间之计浑然不知,当下朗声道:“诸位弟兄,在下忝为坛主,对教主忠心耿耿,对教内兄弟更是以兄弟相称,又怎会做如此卑劣之事,还望诸位鉴别是非,这妖女胡言乱语,显是要我教弟兄内讧分解,好伺机逃走。为了表明在下心意,在下愿意独身一人捉拿妖女,雪此清白。” 说罢走前两步,怒道:“妖女,你若交出《圣火心法》,我便饶你不死,否则休怪在下辣手摧花,让你即刻香消玉殒。”张云苍然一笑,道:“这《圣火心法》原为我教之物,怎的好意思要我交出。江湖之人受了蒙蔽,不识你奉天教的面目,我明教承贵教的情,便是生生世世也不敢相忘,今日就算杀了我,夺走心法,我明教还有千千万万弟兄,誓与你奉天教生生世世,不死不休。你若想要,嘿嘿,尽管来取便是。”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虽是敌人,奉天教众也不禁刮目相看,肃然起敬。沈飞宇更是心惊:“好一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听她这般说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赵坛主嘿嘿一笑,道:“你这妖女,挑拨离间已是一流,没想到污蔑清白更胜一筹,倘若你今日安然离去,不知在江湖上要掀起多少风波,看来今日是饶你不得。”说罢大喝一声,夺步上来,使出一招苍鹰搏兔,直取咽喉,显是想一招制敌,取她性命。 沈飞宇大惊失色,心道:“这一招击中了,哪里还有命在?”纵身便想跃上去。但见得张云右手探出,娇喝一声:“梨花落雨。”赵坛主募得收手,翻两个筋斗,落在二丈外,急运功查探,发觉周身并无受伤,这才安定。张云咯咯笑道:“如何?晓得我这梨花落雨的厉害了罢?”赵坛主又惊又怒,知道是她虚晃一招,耍了自己,在这诸多兄弟面前失了颜面,陡然喝道:“好个妖女。”便再欺身上来,只见他身形立动,瞬息便至张云身前,伸出一掌,眼中细细察看,以防暗器偷袭。见她娇颜慌乱,这才安心,陡然加力往她肩头拍去。张云神色虽慌,动作却不慢,只是她之前受了极重的内伤,此刻已无余力,竟避不得也挡不住,肩头重重挨了一掌,身形倏忽后退几步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赵坛主一招得手,丝毫不肯放过,欺身上来又是一掌击她头顶百会穴,显然不想留下活口,张锦也不躲闪,心想:“今日便是我葬生之时。” 沈飞宇心道:“好狠的人。”不敢再隐藏,口中大喝:“手下留人。”翻身一跃从树梢扑过去,右掌击出,抢在赵坛主击中张锦的刹那间与他对了一掌,这凌空一跃力道何等巨大,但见沈飞宇纹丝不动落在地上,赵坛主却蹭蹭后退数步,若非他身形矫健,非栽个大跟头不可。沈飞宇只想救人,除去误会,是以只使出了五分力,若是全力使出外加下坠力道,恐怕赵坛主此刻已然手骨俱裂,身受重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无不心惊,张云瞧见竟是他,欢喜叫道:“沈大哥。”赵坛主稳住身形,右手剧痛,暗想:“这人功力深厚更在我之上,倘若他也是明教中人,那该如何是好?”又听那张云唤他,知是两人相识,心中更是一惊,问道:“阁下是甚么人?为何要插手我奉天教的事?”沈飞宇拱一拱手,恭敬道:“在下只是无意路过此处,适才见诸位以多欺少,不免有失贵教的名声,传将出去莫不为天下英雄好汉所耻笑。又见事态紧急,这才陡然出手,还望见谅。”众人听他讲只是路过,心下斐然,都想:“只是路过这深山老林么?只怕鬼也信他不得。”赵坛主暗自发笑,露出严肃之状,问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沈飞宇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想随意撒个谎先缓了这局面,也不算为过。正要开口,忽然身后的张云笑道:“这位便是威震江湖的“逍遥四君”中的“铁掌无情”沈大侠便是,也是我生平好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奇谋诡计君入瓮(柒) 此言一出,众人竭尽哗然。赵坛主脸色更是阴晴不定,心道:“这下棘手多了。”只问道:“是也不是?”沈飞宇暗自恼怒,回头瞪一眼张云,但见她头发散开,脸色苍白,嘴唇紧闭,也不惧他,脸上兀自挂着淡淡笑意。 刘坛主这时走上前,拜一拜道:“听闻“逍遥四君”正义凛然,又怎会与那明教妖人相交,恐是受了妖女迷惑,沈大侠,你可知这妖女乃明教中人?”沈飞宇回个礼道:“刘坛主说的是,明教退出中原数年,又怎敢随意踏步中原,在下斗胆猜测,诸位可是有什么误会,这女子应该不是明教中人,还望诸位英雄好汉明鉴。”赵坛主心机一转,忽然道:“此女子乃明教中人实属无疑,沈大侠执意替她出头,莫非与这女子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干系?”沈飞宇暗恼,道:“休要胡言乱语。” 赵坛主一声冷笑,道:“那也不见得,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沈飞宇回首望向张云,但见她脸颊微红,美目流转,不知在想甚么事。刘坛主不明就里,说道:“久仰沈大侠英名,你且问她一问,便知其中真伪。”沈飞宇正想开口道:“诸位一定是有甚么误会。”岂料张云率先开口,笑道:“不错,我就是明教妖女。”沈飞宇骇然大惊,心道:“我原想救你,你又怎的说出来了?”赵坛主逼上一步,道:“沈大侠,这妖女亲口承认了,难道还有假么?你口口声声讲与明教没有干系,只消你此时离去,在下与诸位弟兄便愿意相信你与这女子毫无干系,你看如何?”沈飞宇心道:“这真是泥水一滩,难以分清了。” 赵坛主见他神态不安,暗道:“之前听说柳客卿与二位坛主前去寻他二人,这时见他安然无恙,想是柳客卿三人已遭毒手,这样的武功,我和刘兄又如何敌得过他,且拖他一拖,待得副教主赶来,再打不迟。”这时便道:“沈大侠先想一想,在下等候片刻便是。”沈飞宇听他一说,暗叫:“糟糕,莫非他要拖延时间?”果然只听张云道:“沈大哥,他,他是要拖延时间,等副教主赶来,你若不想救我,一走便是,我亦不会怪你。”听她声音虚弱,显然内伤已侵入肺腑,再耽搁片刻,便要危及性命。沈飞宇心中叹息道:“罢了罢了,先过这一刻再说。”打定主意便开口道:“诸位好汉,这女子无论明教中人,我便担下了,恳请诸位卖个面子,倘若不愿,划下道儿来便是,姓沈的接着。”赵坛主脸色惊变,怒道:“沈大侠,你莫非要与我奉天教为敌?”沈飞宇道:“在下不才,不愿得罪贵教,只是今日这事算欠了贵教一个人情,来日必定偿还。”赵坛主暗叫:“糟糕,这事如何是好?”刘坛主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此事也无法善了,刘某不才,愿意向沈大侠讨教一番。” 沈飞宇恭敬道:“得罪了。”刘坛主随身配一口宝刀,见他无兵刃在手,委实不愿占这个便宜,便解下来交于一个大汉,赵坛主见了摇头轻笑,暗道:“这刘坛主怎的如此迂腐不化,没听过“铁掌无情”么?那便是他的武器啊,这等显而易见的事物偏偏他却瞧不见。”沈飞宇见了也心中赞赏。刘坛主大喝一声,欺身上来,左手摆出一招长虹贯日,攻他上三路。沈飞宇暗道:“来得好。”左足微摆,但见他这么一伸一拿便化解了攻势。刘坛主不敢分神,左足顺势而起,踢他下三路,沈飞宇不避不闪,伸出右足如此一勾一带又轻轻化解。刘坛主越攻越心惊,怎的这人身姿如此灵动,众人只道他最擅长兵刃,岂知这刘坛主乃是一位老拳师,昔年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这兵刃不过是拿来装饰罢了。说来容易,两人顷刻间便对拆三十余招。 忽然身后的张云微微呻吟一声,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糟糕,她已身受重伤,我怎的如此浪费时间,待会要是那位副教主来了,还走得了么?”这样一想,口中忽道:“得罪了。”立时改守为攻,左掌虚晃一招,卖个破绽,待得刘坛主再进一步,右手快如闪电倏忽便点他胸口膻中c紫宫两处大穴。刘坛主避之不及,登时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心下大骇。沈飞宇后退一步,道:“还有人么?”赵坛主哪敢只身上前,口中道:“沈大侠,这女子今日非得留下,既然阁下执意与明教为伍,在下只好得罪了,诸位弟兄一齐上。”说罢先一人欺身上来,沈飞宇见这人并非善类,实是阴险狡诈,也不客气,不等他上得前来,倒向他而去。使出一招《九幽神掌》里的万佛朝宗,赵坛主但见身前掌影绰绰,难分虚实,心下大骇,双掌竟是打他不得,接着便觉得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人已倒飞出去。将后面冲上来的两个大汉压倒在地。沈飞宇也不再耽搁时间,冲进人群里,但见他左扭右闪,数十人竟沾不了他衣角半分。张云侧头瞧着,脸上一笑便昏过去。 沈飞宇瞥见她双目紧闭,不知生死,心下一紧,攻势愈发迅猛,一掌拍出,便击飞两人。不过十余招,数十之众躺了一地,他倒也无恶意,除了那位赵坛主受了重伤,余下众人都是轻伤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沈飞宇跃到张云身前,右手伸出探她脉搏,经脉堵塞,气若游丝当真危险之极,一把扶将起来,倏忽点她后背肩井c厥阴c灵台共五处大穴,封住命门,右手二指夹着她手腕缓缓渡气过去,过得半盏茶的功夫,张云方才哼了一声幽幽醒转过来,她脸色苍白的低声道:“我还活着么?”沈飞宇轻声道:“张姑娘,你感觉怎样?”张云秀眉一颦,说道:“全身疼痛。”沈飞宇道:“此地不便久留,你伤势太重,须得尽快医治,可还走得?”张云秀臂支撑着地上要站起来,只立起来小半儿忽然又倒下去,口中流出一丝鲜血。沈飞宇大惊,立马扶住她,惊道:“你已伤了五脏六腑,万万不可运气。”张云微微一笑,道:“沈大哥,你快走罢。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只盼来生再报了。”沈飞宇急道:“张姑娘你讲的甚么话,我又怎能抛下你不管。”张云笑道:“可是我现下已走不了啦,待会那位副教主来了,他厉害的紧,我已害过你们一回啦,不想再害你们啦。” 沈飞宇忽然说不出话,心想:“是啊,四弟身受重伤全是她设计的,况且她又是明教中人,朝廷眼里的邪教,我又怎能再救她?”张云见他踌躇不定,凄惨一笑,说道:“沈大哥,你走罢,是我对不起你们,待会那位副教主来了,我是万万打不过他的,既然束手无策,不如我现下自尽了罢,省得待会受人欺辱。”说罢吃力举起右手往百会穴上拍去。沈飞宇大惊失色,陡然抓住她的手,急道:“张姑娘你干甚么?”张云道:“反正我是要死啦,不如早些解脱的好,也免得受这疼痛之苦。”沈飞宇道:“张姑娘,虽然你身受重伤,只需多些时间,便可复原,你又何必非要自尽。”张云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沈大哥,我且问你两句话,你须老实回答,否则我宁愿你不救我。” 沈飞宇茫然道:“你问罢。”张云道:“我害得你们与奉天教结下仇怨,你们恨我不恨?”沈飞宇心道:“四弟受伤之余还对你念念不忘,可见他不会恨的,自己么?也没甚么损失,好像也没甚么可恨的。”当下轻轻摇头。张云心中一喜,又问:“那你为何要救我?”沈飞宇见她双目灵动,神色苍白却不失娇美,口中缓缓道:“是四弟嘱托我的,他身受重伤,对你安危仍然念念不忘,我这才赶了过来。”张云神色一黯,道:“那位余少侠么?”沈飞宇点头道:“正是,这下你可满意?”张云怔怔盯着他道:“那你呢?倘若余少侠不曾嘱托,你是否便不来了?”沈飞宇望着她双目似嗔还娇,竟开不了口。张云心中明白,嘴唇里又浸出一丝鲜血,却是暗暗运功,这下更加伤势加重。 沈飞宇大骇道:“张姑娘,你,你这又是何苦?”张云笑道:“我是明教妖女,沈大侠乃正人君子,怎能与我为伍,你还是快快离去罢。”沈飞宇不曾近过女色,这时便也明白了,心想:“倘若我执意如此讲,她定不愿跟我而去,日后见了四弟,又如何交待,我且先撒个谎,日后再行解释罢。”便讲道:“张姑娘,在下冒着与奉天教敌对的危险,前来救你,你倘若自寻轻生,在下也阻拦你不得,只是,只是你便要辜负我一片心意啦。”果然,张云又柔情的望着他,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沈飞宇神色凝重,道:“不曾有一分虚假。”心中却道:“情非得已,还请原宥。”张锦幽然道:“沈大哥,你愿意来救我,我很感激,只是我现下走不了啦。”沈飞宇道:“这又何妨,张姑娘,在下斗胆冒犯了。”说罢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张云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但觉周身凉风习习,竟是在急行之中,却又丝毫不得颠簸,显是他知晓自己重伤在身,是以分外轻柔,嘴角甜甜一笑,心中说不出的放松,竟自昏睡过去。 沈飞宇心想:“城中此刻自是去不得了,我便往深山里去,这树林宽广,一时半会儿也找他不到。”打定主意,当下往深山里纵跃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夜探奉天寻佳踪(一) 沈飞宇急行不过一刻钟,天色这时微微泛亮,四周林木愈发清晰,方知此刻已过五更天,低首看一眼怀里的人,已然沉沉睡去。他脚下不敢懈怠,唯恐那副教主尾随跟来,这奉天教委实厉害,一位坛主便是高手,那副教主只怕要厉害许多。此刻自己身心俱疲,如何打的过,是以继续发足狂奔,估摸着奔出了五十里地。这才在一处平滑的岩石旁停下,将张云小心放在岩石上。 此刻天色大明。沈飞宇说不出的疲倦,若非他内力雄厚,只怕早已累极致死。将四周打探一番,知道周围并无甚么毒虫,这才坐下来,探查她的伤势,一探方知,伤势丝毫没有好转,但见她双目紧闭,神色十分痛苦,沈飞宇心中一惊:“伤得太重,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一瞥之下方才发现她左边肩颈一处血块凝结,心道:“我怎的如何糊涂,竟没瞧见这处外伤,她若失血过多,纵然扁鹊在世,也救她不得。”再三犹豫之下方才掀开衣领一角,但见血肉模糊,是被兵刃所伤,深约一寸,伤口之处隐隐有个紫青掌印。蓦然一惊,这是毒心掌。稍一回想,忽然记起那赵坛主曾打她一掌。想不到那赵坛主会这种阴损掌法,否则决计不会饶他性命。这毒心掌并不算太难治,但是击在伤口上会使伤口感染,症状初时周身疼痛难当,若不及时救治,过得三日,毒气攻心,必死无疑。 沈飞宇自忖内力雄厚,当下扶起张云,点她风门c魄户二穴,双掌紧贴后背用内力为她驱毒,只一盏茶的功夫,那毒血便自伤口缓缓流出。沈飞宇起身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须知他奔跑半夜,再用内力驱毒,自身损耗过大,难免有些虚弱。他自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替她把毒血拭尽,又在四周寻了些草药,嚼烂敷在伤口上,这又才坐下来,双指夹着手腕用内功替她疗伤。 日上中天,张云这才缓缓醒过来,她唇色惨白,全身虚弱,竟动不得四肢,只是吃力把头扭过来瞧着沈飞宇,轻轻一笑。沈飞宇察觉她醒了,心中十分高兴,说道:“张姑娘,你醒了。”说罢忽然倒地,竟然是昏过去了。 张云见他倒在地上,心中慌乱,一惊之下居然使出力气翻个身,这一翻当真无意为之。却从石头上栽下来,跌在了沈飞宇身上。她想爬起来,却哪里使得力气。挣扎一会便放弃了,将头枕在他胸口,脸色红润,心想:“张莺莺啊张莺莺,你凶狠毒辣为了一己之私害了他师兄弟二人,他们非但不恼怒,反而救得你性命,你情何以堪?”又想到:“沈大哥为了救我竟耗尽了气力晕过去了,凭武功之高却累得如此这般,天下间再无第二个人了,你何以报答?”再一想,却忽得想起爹爹来,但见她神色黯然,美目怔怔,眉间淡愁,似有忧虑又似心疼,心中像要藏着许多事便要诉说,嘴角喃喃却无声,倏忽之间,自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沈飞宇醒转过来的时候日已西斜,他蓦然一惊,后背冷汗簌簌,暗道:“我怎的睡着了。”却发觉身上压着一个人,当下要起身来,却感觉头昏眼花,竟无几分力气。心下明了,摇头轻笑,这才扶着地上坐起来,身上这人是张云无疑。沈飞宇扶着她坐稳,见她眼角泪痕未干,心中又是一惊,奇道:“张姑娘,你怎的哭了?”张云只是摇头望着他。沈飞宇被她目光直视不敢看她,惭愧道:“张姑娘,可是,在下欺负了你?若是如此,你便直接杀了我,在下也不敢还手。”张云突然破涕为笑,虚弱道:“沈大哥,你不用紧张,我逗你呢。” 沈飞宇适才松口气,但见张云忽然目光移在别处,他顺着一看,饶是他胆大,霎时也头皮发麻。只见四五只野狼立在十丈开外,正虎视眈眈着。若在平时,他自无所畏惧,可是此时他内力全失,与常人无异,哪里敌得过这几条野狼。心中暗道:“侥幸,倘若它们趁我昏睡之时突袭,此刻哪里尚有命在?”沈飞宇问道:“它们来了多久了?”张云道:“快两个时辰了。”沈飞宇叹一口气,幽幽道:“张姑娘,姓沈的欠你一条命。”张云笑道:“沈大哥哪里话,是我欠你一条命呢,我总归该要还的。”沈飞宇知晓她心中所想,是想以身喂狼,好使自己逃走。沈飞宇哪里做的出这种事,当下朗声道:“张姑娘,你也忒小瞧在下了,但使我还有一口气在,它们便伤不得你。” 张云幽幽道:“那你不在了呢?”沈飞宇一怔,笑道:“那咱俩只好一同喂狼了。”张云也笑道:“不错,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沈飞宇道:“此话言之过早,它们还不过来,想必是有所顾忌,我若回复得一分内力,咱们便死不了了。”当下正经端坐。张云忽然靠在他怀里,眼泪簌簌而下,悲腔道:“沈大哥,我听人说甚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害人终害己。”我想,是我害了你们俩,现下老天爷惩罚我了,我也不怨谁,我更不怕死,只是,却终究害了你。沈大哥,你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为甚么要害你呀。”沈飞宇想推开她,终究不忍,安慰道:“张姑娘,你无需多想,这生死原有定数,该死活不了的,该活的也死不了。我儿时曾有位相师算过命,说在下长寿无虞,想必今日是死不了的,那么你自然也安然无恙。” 张云蓦然抬头望着他,道:“沈大哥,你叫我莺莺罢,我真名叫做张莺莺。”沈飞宇暗叫:“糟糕,这事当真棘手难办,我若此刻拒绝她,怕她便活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张莺莺见他神色犹豫,心中甚凉,也不再说什么,起身靠在岩石上。 沈飞宇见状如此,忽然觉得内心深处某根心弦轻轻拨动,只得这么一瞬,口中陡然而出叫道:“莺莺,莺莺姑娘。”张莺莺倏然而笑,侧过身来,柔声道:“沈大哥,你肯叫我啦。”沈飞宇见她双目灵动,显是高兴至极。心中暗道:“沈飞宇啊沈飞宇,这半生什么难关没闯过,倘若对这情关把持不定,日后有何面目见得四弟。”又想到:“罢了罢了,先得眼前这关过去,日后总会有法子的。”当下微笑道:“莺莺姑娘。”张莺莺鼻头一皱,说道:“姑娘并不好听。”沈飞宇讪讪而笑,只好改口道:“莺莺。”叫声生硬硌口,张莺莺也不以为意,颇为欢快的说道:“沈大哥,怎的了?”沈飞宇道:“你且休息片刻,再过得半刻钟,在下便能料理这几条野狼了。”张莺莺点头。心道:“今日便是葬生狼腹,有沈大哥相伴我便此生无憾了。”另一个念头却为自私而惭诈不堪。 沈飞宇抱守灵台,凝神聚气,心无杂念,似遁入一片空明之中。心中忽而念起几句话:“生命之始,本无其义,方至终日,亦无其心。道法皆空,万物皆无,天地守心,乾坤固义。道法自然,万物循序。”这十句话乃《九幽神掌》第七层的口诀,共九层。沈飞宇练得第六层已至三年,三年来一无所获。今日所遇,竟隐隐窥探到第七层的本质。心下一动,闭目凝神,双掌挥动。但见他掌法愈来愈快,留下一片残影,抱腿而坐的身躯此刻竟轻轻的飘起来。张莺莺在一旁看得心惊,也知晓他是练功到了关键,丝毫不能打扰,否则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她单瞧着那边的野狼,生怕它们这时蹿过来。心中甚是担心:“这种时候,沈大哥怎的突然练起功来。”她又如何晓得,沈飞宇悟性觉佳,乃是不经意间渐入佳境。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遇让他碰见了,委实一大幸运。 便在这时,那边的野狼突然动了,一只身形矫健灵敏的野狼直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向半空里的沈飞宇喉头咬去。张莺莺“啊”的一声娇呼硬生生压在心头,便想立起来挡在他身前。但她伤势太重,只立得一半又栽倒在地,心中悲痛万分:“倘若沈大哥有甚么不测,我也不愿独活了。”眼泪又流下来,心中又不住盼望:“沈大哥,你快醒来啊。”沈飞宇对外毫不知晓。眼见得野狼快要扑到他身上,张莺莺万念俱灰,竟起了轻生的念头,吃力举起右掌又要往那百会穴拍去。但听得“呜嗷”一声,却是那野狼反弹出去,栽倒在地,再不动弹。张莺莺心下大惊,整个人愣在那里不动。这一倏忽之间,又有两头野狼扑上去,俱在他身前几分处反弹出去,栽倒在地不再动弹。余下两头野狼后退两步,“呜嗷”几声转个向逃开了。 沈飞宇这时缓缓落地,睁开眼,只觉周身神清气爽。他一眼望去,却见不远处躺着三头狼尸,张莺莺举着右手呆望着他。沈飞宇立马起身扶起她,惊道:“怎的了?莺莺。”张莺莺奇道:“沈大哥,你真的不知?”沈飞宇笑道:“甚么事我不知道?你又如何了?那三头狼怎么死了?”张莺莺俯在他怀里,柔声道:“沈大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当下把方才的怪异讲给他听。沈飞宇颦眉思索一阵,方道:“那是我练功的护体罡气,也怪那野狼倒霉。至于它们为何突然袭击,想必是之前没见过我们,先观察一阵。待见得我飘起来,以为我是甚么飞禽之类,这才敢扑身上来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夜探奉天寻佳踪(贰) 张莺莺点头道:“沈大哥,你方才练得甚么武功啊?似乎极为厉害。”沈飞宇略有犹豫,心中想到:“无妨,说出来只怕她也没有听过。”便道:“是《九幽神掌》。”张莺莺骇然失声道:“《九幽神掌》,便是那乾坤道人的《九幽神掌》?”未及他回答,她便又自语道:“是了,一定是的,这天下间唯有乾坤道人方有这种绝世武功。” 沈飞宇奇道:“怎的,你听过我师尊的名号?”张莺莺道:“我听我爹爹说起过乾坤道人,那便是六十余年前的事了。我爹说当世武林高手,他能排得进第二位,这第一位嘛,便是那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道长。”这次沈飞宇大惊了,问道:“你爹爹是谁?”张莺莺脱口道:“明教教主张天正便是。” 沈飞宇“啊”了一声,心道:“没想到莺莺姑娘如此大的来头,当真叫人猜她不到。”张莺莺笑道:“怎的了?是不是没猜到我原来是明教第二个大魔头啊。”沈飞宇摇头,说道:“天色快黑了,这里不便久留,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填饱肚子。”张莺莺忽然脸红道:“好是好,可是我现在仍然走不了。”沈飞宇拜一拜笑道:“张姑娘,事急从权,在下斗胆冒犯了。”说罢又抱起她,匆匆往深林寻去。张莺莺一声惊呼,心中自是万分惊喜,但女儿家的矜持使她自觉俏脸发烫,深深埋在他怀里不敢去望他。 沈飞宇抱着她又往里走了约五里路,忽然到了一处低势山谷。耳中听得谷中流水潺潺,心中一喜,暗道此处有流水,说不得也有鱼。这山谷原是一处大河道,只因春分时节未至大降雨,是以河道水小,露出一大片空旷的湿地,地上长满了野草。这山谷约得一丈高余,沈飞宇直接纵身跃下去。当下借着微弱月光在河道岸边观察,寻了一阵,但见一处微微凹进一人左右的山洞,有一人高。心道:“真是侥幸。”对怀里的张莺莺道:“今日咱们便在这里歇息罢。”张莺莺轻轻嗯了一声。沈飞宇直接走进去,用手一摸石壁,入手还算干燥。将张莺莺轻轻放在地上,说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前去抓鱼,只是苦了没火,我又没什么兵刃在手,免不了要吃生的,你且忍忍罢。”张莺莺听了只是摇头,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沈飞宇一望见,高兴不已,竟是一个火折子。 他将火折子放入怀里,确定这山洞没甚么危险之后,便走出去。翻身上了河道上,从一株大树上取了一截树枝,当下跳下河道在岸边寻鱼。他不敢走得太远,只在山洞外那一处河道寻鱼。这河道宽若两丈有余,最深不过腰间,当真是好捕鱼的所在。透过月光,只见水波凌凌,河水缓缓流淌,流水声甚是悦耳动听。沈飞宇从未捕过鱼,虽见得两条手掌大小的鱼儿从身前游过,尽管他身手矫捷,却捉它不到。心中一片气恼,只想到:“亏得沈飞宇在江湖也算小有盛名,今日竟连几条鱼也奈何不得么?若传将出去岂非要贻笑大方?”忽然灵机一动:“这河水尚浅,我便姑且试试用内力来捉鱼,说不定有甚么奇效也未知。”当下暗运内力凝于掌上,双目四顾,但见一条鱼儿自身前游过,沈飞宇心道:“便是你了。”右掌陡然击出,内劲浑然溅得一片水花,那鱼霎时被震得昏了过去。沈飞宇大喜抓起来,凝神聚气要再抓一条。 回到岸上,在山洞口拾了些干草引燃,又上得山谷捡些干柴棍木来生火,便将鱼就火烤熟,虽无甚么味道,但也闻得几分清香,两人各一条吃得干干净净。沈飞宇又去寻了些柔软干草铺在洞内,显是关心张莺莺怕她受了湿气。做完这些,沈飞宇对张莺莺道:“莺莺,你伤势太重,我且用内力为你疗伤,如此过得五六天,你便能走得了,那时咱们再出去,不消两个月,你便复原如初了。”张莺莺点头答允。两人就着篝火边坐下,沈飞宇双掌贴近她后背,闭上眼睛,缓缓运功。张莺莺却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甚么。 待到月上中天,沈飞宇这才撤掌,吐一口气。说道:“你进去歇息罢。”张莺莺脸一红,问道:“沈大哥,那你呢?”沈飞宇笑道:“我自然在这外面守着,有甚么变故我第一个知晓,也好有空应付啊。”张莺莺点点头,说道:“那我也在这外面歇息罢,这样我们好互相照应。”沈飞宇心道:“张姑娘,你怎的不明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不适宜。”嘴上笑道:“外面风大,我怕你受了风寒,那就遭了。”张莺莺这才答允,自去里面睡了。沈飞宇躺在篝火边,回想前一日所发生的事,当真叫人难以相信,若非如此变故,他那《九幽神掌》也决计突破不了第七层,也不知这是福是祸。心下又挂念四弟的安危,劳累一日,竟无半点睡意。 次日清晨,沈飞宇又去摘些野果充饥,待吃完后便又为她把脉疗伤,夜间自是躺在山洞外歇息。到得第三日,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雨,渐渐雨变得如豆大般,沈飞宇无奈只得到洞内避雨,两人并肩而坐,各坏心事。这雨直下了一日一夜方止,第四日却渐渐起了白雾,河道因为骤雨变得宽阔许多,河水湍急混浊再捉不得鱼,便又上深林处摘了许多野果子充饥。这日正午,沈飞宇为她疗完伤,两人各拿些野果子吃了。 沈飞宇这才开口问道:“莺莺,你又怎的会来到中原,为甚么要潜入奉天教?”张莺莺因这几日疗伤,脸色红润许多,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来,说道:“这是本教心法圣物,五年前朝廷围攻我教总坛,被奉天教得去,我便是前来取回。”沈飞宇想到她只得二人,竟敢潜入高手如云的奉天教,心下又是佩服又是好笑。 张莺莺观他脸色,笑道:“怎的,你是取笑我不自量力么?可是这心法我便拿回啦。”沈飞宇点头称是,说道:“你为了这心法,害得我们好苦。”张莺莺幽幽叹口气,沈飞宇自觉这话说得不对,怕她记上心头,便又道:“是我不好,请你不要记在心上。”张莺莺笑道:“沈大哥,我并没有怪你们,我只怕你们还怪着我,小女子好生过意不去。”她又说道:“那日请你们吃饭,便是我心中过意不去,可是你们不愿赏脸,那我也别无他法啦,只盼你们到得地府别向阎王爷告罪便好啦。”沈飞宇接口道:“你以为我们会死,却想不到还活得好好的罢?”张莺莺听到这话,眼中渐渐浮现水雾,强笑道:“这确是我没有料到的事,不过你们要是死了,那我便也逃不脱奉天教的毒爪了,这便算得是以命抵命了。”接着又低喃道:“也幸亏你们安然无事,我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后怕,沈大哥,倘若你死了,我是不愿独活的。”沈飞宇耳力敏锐,这番话自然被他听了去,心中端的不是滋味。他便又开口道:“对了,莺莺,我总是想不通你这条妙计是如何想到的?你便告诉我罢。”张莺莺笑道:“这有何难,其实我早便盯着你们啦,从你们要往扬州去我便开始布计,奉天教内只有副教主与四位坛主,这是我早知晓的。我先设计引诱你们得罪奉天教,他们吃了这亏,必然不肯罢休,然后奉天教听闻您二位的大名,我算到了副教主领了两位坛主前去寻你们,余下二位坛主与普通教众又有何惧?只是我还是算少了一步。”沈飞宇道:“你没算着那柳客卿。”张莺莺道:“不错,否则这会我便在回明教的路上啦。”沈飞宇道:“你竟然派人暗中跟踪我们,我居然没有察觉,真是怪哉。” 张莺莺笑道:“我就是提防你们察觉,所以每派出的一个人都不是同一人。”沈飞宇又道:“只是尚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那日追赶你们的那汉子,明知你们是明教中人,为何不曾捉拿你们反倒先来拿我们,假若他禀报上去,你们也不会有机会潜入得手罢。”张莺莺幽然一笑,眼珠一转,道:“沈大哥,你真的想不到?”沈飞宇摇头。张莺莺道:“也罢,沈大哥不是外人,我便实话告诉你,那汉子是我明教中人。”沈飞宇“啊”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连声道:“怪不得,怪不得,这样说来,你们那日便是演戏了?”张莺莺点头承认。沈飞宇赞叹道:“莺莺姑娘,你真是足智多谋,算不得上是女诸葛了。”张莺莺嫣然一笑,道:“过奖过奖。” 两人相顾无言,沈飞宇忽得想起她说的那句“沈大哥不是外人,”颇为尴尬,把头别过去。张莺莺忧心道:“怎的了?沈大哥,你心中是不是在想我这人心计狡猾,诡计多端,心狠毒辣。”沈飞宇摇头道:“这些我都没有想,我在想五年前朝廷围剿明教,怎的又会跟奉天教扯上干系?”张莺莺沉吟半响,说道:“具体我也不知晓,五年前朝廷突然发兵,其中便有奉天教与一众小帮派,中原六大门派倒是没有插手,否则只怕我明教早已灰飞烟灭。那年我已十四岁,中原总坛数万人在那场战役中损失殆尽,爹爹无奈之下,只能撤出中原,退守西域,奉天教是在爹爹撤退的时候遇着的,想是伏击在那里。爹爹当时与奉天教教主打了一场,身受重伤,我教心法也被奉天教夺去。”沈飞宇奇道:“一教之主,想必贵教主武功自当卓绝,那位奉天教教主恐怕也受了伤罢?”张莺莺点头道:“没错,那位教主武功确实厉害得紧,自那一役,奉天教算是彻底名扬天下,威震武林。”沈飞宇问道:“那你可曾亲眼瞧见他?”张莺莺道:“自然见过,那场大战我便在旁观望,其实那一役我爹爹与奉天教教主约法三章,倘若我爹爹能与他对得五百招,他便放我们离去,言明自此明教在他有生之年不得踏入中原半步。那时围着便有数百人,俱是江湖好手,我教只得百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夜探奉天寻佳踪(叁) 沈飞宇道:“那样说来,其实贵教教主迫不得已,万般无奈之下才会答允?”张莺莺道:“正是如此,倘若我爹爹不答允,那便数百高手齐上,我教高层恐怕不复存焉。”沈飞宇奇道:“这真奇了,既然双方已经约法三章,条约中又没谈及贵教心法,怎的又会被奉天教夺去?”张莺莺怒极反笑,说道:“沈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奉天教教主与我爹爹武功并不相差多少,是以五百招我爹爹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对得四百多招,奉天教那位副教主突然偷袭我爹爹,还从他怀里取得我教心法。” 沈飞宇拍得大腿道:“好一个副教主,竟出得如此卑劣的手段,恐为天下英雄所耻笑。”张莺莺继续道:“奉天教教主见我爹爹受伤,便说道“尊下能与我对得五百招,便自离去吧,但见林某在世,明教不得踏入中原半步。”竟然开口不提偷袭之事,我爹爹那时受了伤,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带领众人退出中原,那位教主果然守信,一路上未得丝毫阻挠。只是我爹爹回了西域,每每念及心法被夺之事,心塞淤结,至今伤势未能复原。”说着便落下泪来。 沈飞宇暗暗钦佩,心道:“这张莺莺姑娘真是足智多谋,又是孝女。”便说道:“如此说来,你定是偷偷来到中原罢?”张莺莺笑道:“沈大哥真聪明,我爹爹自然毫不知情,否则又怎么会允许我孤身来到中原呢,只是他老人家现在必然知晓了。我留了封信,里面只说道我去观赏武林大会。”沈飞宇又甚为不解,只问道:“那贵教与奉天教已约法三章。怎的你们还敢踏入中原,岂不是背信弃义了?”张莺莺不答反问,道:“沈大哥,你可知朝廷为何要围剿我明教?” 沈飞宇怔住,从未想过这个原因。张莺莺狡黠一笑,道:“沈大哥,二十余年前,正是元廷暴政的时候,那时我明教聚众起义,以“驱除胡虏,恢复华夏”为号令,起义军遍布中原,攻下大半天下,当时百姓多称我教为红巾军。那时明教如日中天,威震武林,冠绝群雄。”沈飞宇点头称是。 张莺莺又道:“后来朱元璋坐了天下,他勤政为民,颇得民心,百姓无不拥护他,便将明教归为邪教外道,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沈飞宇点头道:“不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张莺莺喜道:“沈大哥,你也这样认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沈飞宇笑道,避之不谈,只问道:“此事与那约法三章又有何干系?”张莺莺嗔道:“沈大哥你还不明白么?他讲的不许踏入中原半步,指得是明教总坛,须知总坛便意味着明教起义军,我们只是来中原几个人,自然算不得了。”沈飞宇“啊”了一声,点头称是,只道:“这样的确算不得背信弃义了。”张莺莺笑道:“是啊,否则我又怎么会碰得见沈大哥呢。” 沈飞宇起身出了洞外,但见周天白雾茫茫,空气清新自然,一扫多日来的阴晦。张莺莺这时勉强能走得了,她支撑着站起来,也出了洞口,只是方下过雨,洞口岩石颇为滑腻,加之她重伤在身,竟站稳不得,就要跌倒在地。沈飞宇眼疾手快,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不经意托住她芊芊细腰,心中不由得一荡。但觉失礼,扶她站稳后,拜一拜道:“莺莺姑娘,在下多有唐突。”张莺莺原本欢喜的脸顿时黯然,不自觉的望着这茫茫白雾,口中喃喃道:“不觉轻尘拂面,只见霭霭白顷。骤闻怨鸟飞惊,知否幽幽妾心?”心道:“沈大哥啊沈大哥,自你为了救我连命都顾不得,我便倾心于你了,我想,这世上每一个女子总是要碰见一位让她一见如故,无法忘怀的男子,你便是我张莺莺命中注定的惟一,只是我的心意,你是否能够明白,奈何奈何!便是你不接受于我,那我便孤身至死,以谢你的救命之恩。 沈飞宇听她念着这几句,知是随口而说,虽觉其中含义至深,幽怨至极,又哪里想得到这许多女孩子的心思。加之心中挂念四弟,便不加揣测,只说道:“莺莺,现下你勉强走得,咱们再歇息几日,便往扬州去。这深山老林颇为不便,没那许多疗伤的药材,耽搁太久恐留下罹患,我也要寻四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张莺莺虽黯然神伤,听他这么一说,那许多情绪立时烟消云散,不免欢喜道:“我听沈大哥的便是,那余少侠为人甚好,定当安然无恙。”说着便自想起他那一同前往的师哥,只说道:“我那师哥不知现下怎样了,都怪我义气用事,倘若他有什么不测,我真是于心难安。”沈飞宇问道:“当日你们何以分散了?”张莺莺道:“当时我取得心法,却被奉天教众发现,我与他便商议,分开逃散,心法由我携带,至于究竟能否逃掉,却是谁也不知,但愿他已逃走罢,否则便是我害了他。”沈飞宇安慰道:“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也不能怨你。”当下又聊了些愉快的事舒缓心情,倒也怡然自得。 到得第七日,天色早已放晴。沈飞宇携同张莺莺原路返还。路上张莺莺道:“沈大哥,咱们这一回去恐有埋伏,只怕奉天教寻不得咱们,会安排些教众在外面守着,你看怎样?”沈飞宇怔住,他忧心四弟,这倒从未想到过,忽然叫道:“糟糕,四弟却回了那家客栈,不知那位卫坛主如何决定,倘若他回得奉天教,把这事一禀报,恐我四弟危矣!”心中却在想:“纵然城内龙潭虎穴我也要闯,只是这张姑娘伤势还未复原,自然不能撇下她不管,假使她被奉天教捉了去,那又该如何?”张莺莺握着他手道:“沈大哥,无妨,这奉天教自来也算为民着想,不曾加害过好人,余少侠在江湖上身正名盛,想必是不会为难他的。” 沈飞宇正自焦急,入手一片柔软,又听她一说,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两人不停赶路,只是深林荆棘遍布,本不好走,张莺莺又是大伤未愈,走不得几里路,便已香汗淋漓,脸色苍白。沈飞宇心道:“这样走下去只怕要走到明日了,何况她身体虚弱,又怎能走这样远呢?”心下甚是愧疚。望一眼她道:“莺莺姑娘,在下斗胆冒犯,不如我负着你走罢?”张莺莺摇一摇头,纵身入他怀里,一双皓臂挽住他脖子。沈飞宇不敢多想,抱起她便施展轻功奔去。 沈飞宇并不记得来路,只是大概往那个方向而去,行得三十里许,驻足停下,心想:“天色快要黑了,我不可往原路去,干脆绕个弯往那片乱山岗去,从那里再进城。”打定主意辨别方向又是急奔而去。 行到辰时,到得一片山坳之上,这时天色全黑,半月初升。前方里许依稀便是那片乱山岗,沈飞宇心中大喜,不敢耽搁。到得那处,地上并无什么尸体,必定是给奉天教收走了。心中一紧:“糟糕,只有卫惊云与四弟知晓这里。”再顾不得停留,发足进了城。此刻城中大道依然热闹得紧,沈飞宇二人混入其中,倒不担心有人注意。只是他二人在林中待得几日,不曾洗澡换衣,身上沾满泥土,头发凌乱,颇像两个叫花子。 沈飞宇随意寻了家客栈,掏出仅有的一些碎银子,交于那小二道:“小哥,你帮我准备两间房,准备些饭菜,再帮我买两件衣物,一件男装一件女装,休要怠慢。”那小二也是颇为机灵,连一个奇怪的眼神也不曾露出,便急急走了。不消片刻,小二便买回了两件衣物。沈飞宇二人自去房间沐浴更衣。沈飞宇换好衣物,又等了半个钟,这才敲了房门。只听得门内传出一声:“请进罢。”方才推开门走进去。 到得房内,只见张莺莺正端坐在镜台梳妆。心道:“女孩子果真麻烦的要紧。”不好意思打扰,又候了片刻。张莺莺这才化好妆,起身走过来,唤道:“沈大哥。”沈飞宇抬头去望,不由得一怔,只见她穿了一件淡紫绸衫,这时换了女装,与此前初遇颇为不同。但见她双目灵动,柳眉新秀,巧鼻如玉,脸庞秀气灵然,嘴唇边自挂了一抹浅笑,当真是有沉鱼落雁之貌。张莺莺见他失神,心里自然欢喜得紧,这欢喜只倏忽间立马又变成小女儿家的几分羞涩,俏脸微微发烫。又轻唤一声:“沈大哥。”沈飞宇回过神来,瞧见她脸色红润,眼神轻柔娇羞,又自带温柔含笑。自觉失礼了,脸上说不出的窘迫,即刻站起身拜道:“莺莺姑娘,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原宥。”心中大叫:“这下糟糕透顶啦,沈飞宇啊沈飞宇,你可还记得四弟么?”张莺莺扶起他,问道:“沈大哥,我还好看么?”沈飞宇道:“好”猛然醒悟,悔之晚矣,脸上一红。张莺莺咯咯的笑,道:“好啦,沈大哥,我不逗你了。”心中当真欢喜得紧。沈飞宇避开眼神,出门唤过小二。不多时,便送了些饭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夜探奉天寻佳踪(肆) 两人坐下,沈飞宇道:“莺莺姑娘,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张莺莺点头道:“沈大哥,你该饿了罢?”沈飞宇摇头道:“真吃不下。”张莺莺起身给他倒杯茶,递于他,轻声道:“沈大哥,你,你一定要小心。”沈飞宇接过喝完,笑道:“放心,不过一个时辰,我便回来。”说罢,替她关上门,出了客栈。 这时街上行人稀少,沈飞宇翻身上了屋顶,辨了方向,急奔而去。这扬州城自来繁华,自是高阁楼台,数不胜数。沈飞宇不敢改道而行,遇着高楼便一跃而过。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瞧见街中段那家福来客栈。他瞧了一阵,除却一些客人进出,并无甚么异像,便纵身下来,往店内去。那掌柜自在柜台算账,也不理会进来的客人。沈飞宇欺身到柜台,掌柜的才入眼瞧他。一见得嘴巴张的巨大,险些叫出声。沈飞宇低声道:“掌柜的可还记得我?”掌柜道:“自然记得。”沈飞宇又问:“那日与我一同的客人可还住在这里?”掌柜摇头道:“住了一两日。便离开了。”沈飞宇大惊,问道:“怎的,可是他随别人一同离开的?”心想:“莫非真的奉天教前来寻他,四弟身受重伤,万万抵挡不住。”又想到:“四弟啊四弟,是三哥害了你呀。”这一瞬间,心里念头转了三四遍。那掌柜道:“似乎是他自己离开的。”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于他,又道:“那位客人对我讲“那日随我一同的人还会回来这里,你见着他,将这信交于他便是。”沈飞宇接过信,见信筏写着“三哥亲启”四个大字,封面完好。他俩自小一起长大,各自的笔迹自然识得,这是余人凤亲笔不假。心下当真喜极而泣,暗道:“四弟留一封信于我,说明他未遭毒手。”当下走出客栈,拆了信封察看: 三哥,拆信之时,弟不胜欢喜。当日三哥独去,弟忧心患罹,日后念及自惭恚万般。若三哥因而痰毒,弟必报此仇,后而谢罪相聚。幸三哥无恙,未及张云兄弟如何?若寻踪无计,只道天命弄人。弟闻之大哥c二哥至河南,动身而去,不必挂念。 人凤敬上。 沈飞宇瞧完这封信,心下甚为欢喜,多日淤结终打来,再不停留,返身而去,要将这好消息告知张姑娘。 回得客栈,沈飞宇敲了门,却无人回应,心道:“奇怪,莫非张姑娘睡着了?”再敲一阵,总不见人回应。心中一紧,推开门走进去,双目四顾,桌椅俱全,不似动过一般,但哪里还有人在。又兀自想:“莫非张姑娘只身离开了?”愈想愈不对,当下细细将屋子寻了个遍,忽然发现那床檐压着一张纸,那纸只露得一隅,又给被褥压着,若非心细定然发现不了,当下将纸扯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细细写着一行小字: 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扬善除恶,奉天行命。 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暗道:“竟然是奉天教,这下糟糕了,张姑娘武功暂失,落在奉天教手里,焉能活命?”这下不禁冷汗簌簌,忧心不已,甚么也顾不得了,见窗户开着,想必是奉天教从这里潜入进来,当下纵身跃了出去。他曾听张莺莺说到过奉天教的所在,离开扬州城往东南行三里余,便是一丛山林,内有一处大道蜿蜒而上,二里地便是。 沈飞宇急行而去,丝毫不曾注意四周,但见他身影绰绰,隐隐不现,从小巷里突然走出来两个人。一人是看似约莫不过三十的男子,俊面俏眉,长发齐下,身着白绸衫。另一人身着淡紫绸衫,却正是那张莺莺姑娘。 张莺莺望着沈飞宇的背影远去,倏忽之间便不见,愁眉凝眸,欲言又止。那男子在她背后轻轻一点,只听得张莺莺幽幽道:“二叔,你为甚么要这样做?”原来这男子竟然是明教教主张天正的亲弟,亦是明教护教尊者,江湖人称“玉面上尊”张天邪的便是。张天邪轻轻摇头,道:“若不这样做,怎救得你师哥?”张莺莺惊道:“师哥果然被抓住了么?”张天邪道:“你们俩真是胆大妄为,龙潭虎穴就敢直接闯,乖侄女,你以为留封信便骗得了大哥么?我可是一路上暗暗观察你们,本以为你们偷偷玩耍也就是了,没想到居然寻着奉天教老巢来了。倘若大哥早早知晓,你们连西域也出不了。”张莺莺叹息一声,道:“二叔,没想到你一路跟着我们。”张天邪笑道:“那倒也没有,只需问问中原教众也便晓得了。讲起来还得承侄女的情,若非你偷跑出来,我又怎的有机会来这中原?”张莺莺喜道:“二叔欠我一个人情,此话当真?”张天邪把她瞧一遍,说道:“乖侄女,你从小便聪明伶俐,连大哥也比不上你,可是你莫要忘了,你的聪明是谁教给你的,你想让我去救那沈飞宇,我偏偏不会救他。”张莺莺突然抓着张天邪的手轻摇着,嘟嘴道:“二叔,你自小最疼我了,侄女求求你救救他罢。”张天邪把头一摇,道:“你可知我何以会晓得陈为风在奉天教?”张莺莺一怔,问道:“难道二叔遇着他了?”张天邪点头道:“不错,我还与那副教主打了一场,他果然武艺高强,我胜不得他,他也奈何不了我,最后我只能眼看其他人将你师哥带走。”说罢,重重叹息一声,也不知何故叹息。张莺莺心想:“连二叔也奈何不了他么?那沈大哥此去岂非九死一生?”心思一转,从怀里取出那羊皮卷来,说道:“二叔,我知道你很想学这《圣火心法》,只是明教教规甚严,历来只能教主学这上面的武功,这样罢,咱们做个交易,我将这心法交于你,你救沈大哥出来,我也不会向爹爹告密,你看如何?”张天邪拿过心法,放进怀里,张莺莺心中欢喜不已。只听得张天邪道:“为防丢失,这心法我暂时保管,至于救人嘛,说不得,我是不会救得。”张莺莺柳眉倒竖,喝道:“好哇,二叔,既然你不愿救他,那我见着爹爹,说不得,只好告你一告了。”张天邪又将她瞧两眼,笑道:“丫头,你看大哥信你还是信我。”张莺莺怔住,心想:“沈大哥,我已害过你一次,幸得老天有眼,你安然无恙,可是这一次,是我又害了你。”想着心中一酸,落下豆大的泪水来。心道:“沈大哥,倘若你死了,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到黄泉路上给你请罪。”张天邪竟似没瞧见她的泪水,忽然道:“对了,丫头,昨日我探得消息,奉天教教主与四大正使已回得扬州城了。”张莺莺一听,酸涌心头,骤然昏倒在地。 张天邪望着她晕倒,将她扶起来,那副轻笑的面孔终于柔和几分,轻声道:“傻丫头,我又于心何忍?只是他终归不是我明教中人,用他一命换得你师哥一命,也算值得了,纵然你恨二叔,我也不得不这样做。”说罢站起身,吹个口哨,倏忽之间,从暗处巷子里走出来四个年轻女子。张天邪冷声道:“照顾好小姐,若有半分闪失,都要为她陪葬。”眼见得那四个女子扶着张莺莺隐入黑暗,这才施展轻功,往沈飞宇消失的方向去。 沈飞宇行不过三里地,果然瞧见一条山道,他不敢耽搁,顺着山道前行,行到一里地,骤然瞧见两个火盆架在山道两侧,各有一条大汉立在那里警戒。他暗道:“糟糕,莺莺却是不曾告诉我这奉天教戒备如此森严。”他哪里想得到,张莺莺初来时也未曾有这些戒备,乃是这些天临时所建。 这山道笔直而上,台阶林立,恐有数百米长,因有火光的缘故,瞧得清清楚楚,岗哨有十数之多,真可谓步步严防,丝毫不漏。台阶尽头便是一丛建筑,大致也可以瞧出颇俱规模。沈飞宇隐在山丛中,暗道:“这该如何进得?”低头瞧一眼,自个儿身穿灰色粗布,在这夜色中倒也无妨。他再观察一阵,见那站岗汉子竟然一动不动,心道:“这样站法颇费精神,一众普通教众,想必内力也高不到哪里去,我便等到二更天,方有潜入的机会。” 待到二更天,只见左首那黑衣汉子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显是疲惫至极,沈飞宇抓住机会,手腕一翻,弹指神通倏忽而出,那汉子扑通坐倒在地。右首那汉子只道他是倦的要睡觉,便走上前去唤他,刚弯腰下去,也扑通一下栽倒在地。这一幕自然给几丈外的人瞧见了,沈飞宇沉气静看,只见一位黑衣汉子奔上前来察看,他又是一招弹指神通点倒那汉子,心中却想:“如此也不是办法,这该如何是好?”左右观望,见那山林也行不得,便把牙一咬,施展轻功直冲上去,他不敢留力,只见他身形疾动,便似一阵烟儿溜上去,第二道岗哨那个汉子竟似没瞧见一般便栽倒在地。这一变故惊到第三道岗哨的汉子,嘴里只吐出一个“甚”字,两人齐齐倒下。如此过得七八道岗哨,倒也无人呼喊出“敌袭”二字。沈飞宇心中大定,到大门处那道岗哨,却出了变故。他一时大意,只当那两人与他人无异,岂知那两人武功略高一筹,斗得两招方才打晕,只是却被一个汉子叫出了“甚么人?”黑夜之中,这声音当真如巨雷滚滚。沈飞宇略微沉吟,心道:“我便将计就计。”当下剥了一个汉子的衣服套在身上,将那人扔进一旁的丛林中。口中大喊:“有人闯进来啦。”身子往门内奔跑。 进得大门,入眼便见偌大的一片广场。皆是青石铺地。左右靠墙种满了一排大树。他直接往前冲,脚步略显不稳,以示惊慌失措之意。不过两息之间,便有十人从广场那头奔过来,瞧见他,为首一人喝道:“甚么事?”沈飞宇把头压低一点,沉声道:“不好了,有敌人闯进来了。”那人把头一转,问道:“甚么敌人?在哪里?”沈飞宇头也不回,把手指着后面道:“大门,大门外的兄弟全死光啦。”说罢身子瑟瑟发抖,竟似被吓到一般。那汉子也不再瞧他,十人奔到大门外察看,果真如他所讲,那汉子又奔回来要问他情况,却哪里还有人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夜探奉天寻佳踪(伍) 沈飞宇奔到正房门口,一跃上了屋顶。一眼向内瞧去,只见东厢房c西厢房各数十间,连着一片正房,那正房中间又是一道大门。心中暗道:“糟糕,这奉天教如此广阔,我又要到哪里去寻张姑娘,若是每一间屋子都找遍,恐怕要找到明日了。”心中虽这样想,还是顺着屋顶又掠过了一道正房。这下入眼便是一个阔大的花园。正中间山石叠峻,左侧是一片池塘,那池塘中间建有一处水阁,连着一条水桥到地面。右侧便是两座亭子,围绕些花草树木。正前方又是一道大门连着一片行廊,沈飞宇又掠到那正门屋顶,借着一侧宸边遮掩偷看。 只见又是一处花园,与前面那花园别无二致,却有那正房c东西厢房各数间,只是屋子大得许多,宸边皆镂花浓彩,端得要富丽堂皇许多,心中咯噔一跳:“听闻奉天教正副教主,四大正使,十二坛主,还有些隐藏的客卿,莫非便是住在这里面。” 便在这时,从正堂奔进来一些黑衣汉子,他们脚步甚为轻缓,似乎怕惊扰了甚么人一般。围绕这花园走了一遭,又悄然退出去。沈飞宇仰头望一眼东边的新月,乌云自那方奔过来,渐渐遮掩弥盖。心道:“我便隐在这里也不是甚么办法,只好捉一个人来问他一问。”眼见壁下无人,当即纵身下去。这一片景物摆置都记在心里,他穿花纵廊的行了一程,来到那假石之前,便在这时,只见东首一间屋子开了,从屋内走出一个人,那人身着白衣,在这黑夜中好不显眼,沈飞宇沉气屏息,借着假石遮掩观探。 那人毫不停留,便向这假石直奔而来,沈飞宇心中大骇,心想:“被发现了么?”念头刚过,忽得见西首一间屋子也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深色绸衫的汉子。他也向这假石而来。沈飞宇心中暗暗叫苦。只听得西首那汉子奔至那白衣人眼前,恭敬叫道:“教主。”沈飞宇心中又起一个念头:“难道此人便是奉天教教主不成?这下糟糕了。”只见那白衣人回首瞧他,说道:“杨副教,你可曾听见什么异向?”杨副教道:“属下听得有一干教众围着这屋前走了一遭,想必是出了甚么事。”林教主点头道:“你且去前面问问,看看出了甚么事?”那杨副教躬个身,绕过假石从另一侧大道行了出去。沈飞宇暗道侥幸,若是那副教主从假石而过,必定发觉自己。 那林教主也不停留,独自往假石左侧而去,沈飞宇便蹑足往右绕过去,只见他直接穿过水桥,进入那水阁之中端坐下来。这时两人相距不过十多丈,沈飞宇不敢大意,仍然屏息凝神观望。 过不得片刻,那杨副教便自回来,从假石前面上了水桥,黑夜之中,只听得杨副教道:“教主,下属禀报,说有人潜入了教内。”林教主道:“可曾发现那人?”杨副教道:“不曾发现。”林教主又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既然不肯现身,那咱们便等着,杨副教,你吩咐下去,叫风云二使各带一队人去第一厅堂搜查,再唤天地二使前往第二厅堂搜查,记住,不得任何人进来这里,免得惊扰了小姐。”杨副教恭敬道:“属下遵命。”便又折回来出了大门。 沈飞宇心中却暗暗着急:“这下可真棘手难办,一路过来也没瞧见什么牢房之类,难道竟是将人软禁在这厢房之中,兴许厢房内有什么机关括器也说不定。”胡乱想了一阵,却毫无头绪,这时便念起张姑娘来,心道:“当日张姑娘竟能在这偌大的房殿里寻得那本心法,固然有明教暗细的功劳,实则最关键还是靠得自己的头脑,当真是聪明灵敏,沈飞宇啊沈飞宇,你若得她一半聪明也不会今日这般束手无策了。” 这一想,又念起张姑娘的安危来,心想:“再不能这样等下去了。”瞧一眼那林教主,兀自坐在那里不动。当下蹑足往东北方去,这小径花木环绕,愈行愈多,许多种类的花儿并在一起,饶是沈飞宇见多识广,也叫不出名字来。行不到三十丈,眼前陡然开阔,眼前便是一处房间,正待举足上前,忽得那屋子开了。沈飞宇收足拐进身侧那灌木中,透着缝隙察看。只见得一个妙龄少女走将出来,一袭粉色长裙,秀发盘饶,面容清秀亮丽,不过十六七岁。她直身便往这边走来。沈飞宇进不得退不得,只好压低身子,幸好他这时穿着黑衣,那少女直直而去,竟没发觉他。 沈飞宇心想:“这屋子是她住的,我便在其他屋子查探一番。”随意挑了一间,轻声进了去,入眼便是好大一个厅堂,对面墙上挂了一副书画,两侧俱摆了些桌椅。沈飞宇瞧见两侧还有偏厅,自又去察了一番。出来时不禁垂头丧气,又进了两道门,仍然没有甚么线索,这下倒真的心灰意冷了。只想到:“看来我只能抓一个人询问一番。”这时他便想起那白衣人说的那句“免得惊扰了小姐。”猜测到:“我见方才那少女雍容华贵,莫非她便是那小姐不成?”念头只想起,便又自个儿骂了一番:“沈飞宇,这是卑鄙小人方做的事,你有甚么脸面去做?”脑子里转了千百回,最后想得一个无奈之法,自语道:“我便去打上一场,反正救不得张姑娘,死了也就算了。” 打定主意,又绕着那小径退回去。到了假石,只见得水阁之中那林教主与那少女一齐坐着。只听得那林教主道:“蓉儿,你为甚么还没睡,可是方才吵着你了。”语声里自有一种慈爱。沈飞宇想到:“奉天教教主姓林,那少女该是叫做林蓉了。”林蓉道:“爹爹,您白日里教我的那套武功太过深奥,女儿想了许久也捉摸不透。”林教主笑道:“于是你便想了大半夜还不曾睡觉?”林蓉道:“对呀,爹爹,女儿越想越沉迷,便想着半夜偷偷出来再练一遍。”林教主道:“蓉儿,那武功白日练也就是了,你半夜起来练武可是容易变丑的。”林蓉笑道:“哼,爹爹,女儿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还骗得了我么?”白衣人听了哈哈大笑。林蓉这才道:“对了,爹爹,您为甚么半夜还不歇息呢?可是有甚么烦心事,讲出来让女儿听听嘛,说不定我还能帮到您呢。”林教主说道:“好罢,爹爹便告诉你,方才不久有人潜入我奉天教,至今还没寻到他,你说该如何办?”林蓉听了“啊”的一声,惊道:“有人潜进来了么?我怎的没有发觉。”说罢便扮个鬼脸,心道:“凭我的武功,又如何能发觉呢?”嘴上笑道:“爹爹,那人能潜入我奉天教,武功着实差不了,只是女儿不知,他为何要潜进来,还请爹爹明示。”林教主哈哈一笑,道:“你这小滑头,猜不到又将疑惑还给你老爹。”林蓉脸上一红,忽然道:“爹爹,女儿晓得了,他定是觊觎我奉天教的藏经阁,想从中偷得武功秘籍学习。”说罢又将头摇两下,道:“不对不对,他既然武功高强,又如何要偷秘籍呢,肯定是想偷得我奉天教的珍珠宝贝,拿出去换钱罢。”又把头一摇,说道:“这样也不对呀,奉天教高手如云,只怕他有心拿没命花咯。”说罢偷瞧一眼,只见爹爹笑声不绝,心道:“很久没瞧见爹爹这样笑过了。”想着也不禁笑起来。林教主道:“枉我林长风武功卓绝,如何生得你这样的笨女儿啊。”说罢又自哈哈大笑。林蓉一听,嘟嘴道:“哎呀,哪有父母嫌弃儿女笨的呀。”站起身踱步到林长风身后,给他按肩道:“我说爹爹,女儿猜测呀,莫非那人是明教中人,前些日子杨叔叔不是抓获了一个明教妖人么?说不定那人便是同党,前来解救于他。”林长风道:“嗯,这次猜得不错,只是我也不晓得他躲在哪里,这奉天教房屋众多,就让他挨个去找罢。” 沈飞宇听他父母俩一唱一和,好不自在。突得听见这话,眉头一蹙,心道:“这林长风倒真厉害得紧。”只听得林蓉说道:“哎呀,爹爹,只怕他找到明日也找不完。”林长风道:“无妨,他寻累了自然会现身,你先去歇息罢。”林蓉道:“不,爹爹,我倒要瞧瞧那人是何方神圣。”说罢,又坐下来。 这时那杨副教随同四人走进来,四人便自假石前方立住,杨副教去了那水阁道:“启禀教主,前面两处都寻过了,不曾发觉那人。”林长风沉吟道:“嗯,那如此说来,倘若他不曾离开,那便是在这里面了。”杨副教道:“属下立马派人查探。”林长风摆手道:“不必了,你让下属各自散了歇息罢,留下风云c天地四使便是,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不许一人进得大门。”杨副教唤过一个下属去传达命令,他与四使则留下来。 只听得林长风朗声道:“何方的朋友来我奉天教,未克远迎,尚请现身一见。”这声音犹似鼓钟,绵绵不绝于耳。沈飞宇暗暗心惊:“此人内力深厚,乃生平所见。”当下也不隐藏了,回应道:“沈某未得主人答允,不请自来,还望原宥。”众人只听得假石后传出声音,随即走出来一个人,身着黑色衣裳,胸前绣一尾金鱼儿。杨副教与四使脸色倏变,暗道:“相距不过六七丈,竟然没有发觉,这人好深的武功。”林长风携了林蓉走上前来,说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何以来我奉天教滋事?”沈飞宇拜一拜道:“岂敢岂敢,在下沈飞宇,前来只不过一事相求,不敢滋事。” 杨副教冷笑道:“好一个一事相求,既然你要请求,又何必偷偷摸摸潜进来,还伤得我教数位弟兄?”沈飞宇心道:“张姑娘讲这位副教主阴狠毒辣,行事诡计,听他这么一说,倒相差无几,只是我原本便是偷着进来的,也怨不得他如此刁难。”当下道:“情非得已,沈某愿意谢罪。”杨副教道:“如何谢法?”沈飞宇一怔,随即道:“待在下办完事,任凭处置,不敢丝毫怨言。”杨副教鼓掌大笑,道:“说得好,待你办完事,想着凭自己一身武功,一走了之,让我等追之不得,岂不妙哉!”沈飞宇还未答话,只听得林长风道:“阁下可是“逍遥四君”中的“铁掌无情”?”沈飞宇回道:“正是在下。”杨副教这才想起,喝道:“好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你杀我教柳客卿c韩坛主二人,我如何放得你,天地风云四使,将他给我拿下。”四使听令,当下向他攻去。沈飞宇赫然道:“且慢。”四使当没听见,齐齐冲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夜探奉天寻佳踪(陆) 沈飞宇心想:“今夜便是避之不得,唯有打败他们,方有机会救得张姑娘。”当下也不多话,双足并开,双掌一前一后横在胸前,摆一招灵蛇摆渡,攻守兼备。 只听得林蓉喝道:“住手。”四使听得小姐发话,个个翻个筋斗,止住攻势立在原地。杨副教对林长风道:“教主,这人杀我教弟兄,如何留得?”林长风道:“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原来那些日子他在陕西,并不知此事,回来只听说教内《圣火心法》遗失,抓回了一个明教中人,其他一概不知。杨副教瞧一眼沈飞宇,便将此事原由说给林长风听。当他说到沈飞宇与明教有所勾结时,林长风瞧了他一眼。待他说完,只听得林长风喝道:“杨副教,这些事你为甚么不早些禀报我?” 杨副教被这一喝,浑身打个寒颤,眼里一抹凶狠倏忽而过,只因他低着头,未被人瞧见。只听得他道:“教主,属下见你为得教内忧心操劳,便想着你休息片刻,再告知于你。”林长风眉毛倒竖,又喝道:“杨副教,你瞧我是老了么?”杨副教单膝下跪,惶恐道:“属下不敢,教主,属下对您一片忠心,还望明鉴。”林长风道:“你起来罢。”又瞧着沈飞宇道:“素闻“逍遥四君”侠义心肠,为武林做了许多好事,林某十分久仰,但不知沈少侠究竟是否与明教有所往来,还望恕实相告。”沈飞宇道:“并无往来。”林长风点点头,又问道:“既然无往来,林某也不追究潜入之事,只是不知少侠此番前来究竟有何要事?”杨副教听他如此客气,连忙道:“教主,此人与明教妖女勾结,刘坛主c赵坛主亲眼所见,您万万不可轻信他片面之词。”林长风淡然道:“杨副教,我自然晓得轻重。” 沈飞宇心中却焦急如焚:“我与明教从未来往,只是那张姑娘的的确确为明教中人,我又该如何解释?”林长风见他神态不安,便道:“沈少侠莫非有甚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沈飞宇恭敬道:“在下的确与明教无来往,只是在下所求之事却与明教有关。”说着瞧一眼林长风,见他神态自若,接着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向贵教求得一人。”林蓉这时开口道:“可是明教中人?”沈飞宇点头道:“正是。”林长风终于变了脸色,说道:“即是明教中人,恕林某难以答允。瞧在“逍遥四君”的面子上,你即刻离开,昔日恩怨一如过往云烟,林某既往不咎,若再加干扰,休怪客气。” 沈飞宇心道:“我若此刻离开,固然保得周全,只是张姑娘还在这里,我又如何能走?”当下道:“林教主,在下斗胆请问几句。”林蓉道:“你请说罢。”沈飞宇瞧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在下曾听闻贵教与明教的恩怨,五年前明教总坛一战,贵教逼得明教退走西域。自来江湖规矩,若非得已,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昔日仇恨已解,今日为甚么不能化敌为友?共同维护武林,岂不是更好?” 杨副教怒道:“口出狂言,你又如何晓得这些事情,只不过识得一隅,听信谗言,便来这里妖言惑众。那明教乃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沈飞宇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敢问杨副教,明教究竟所犯何事,惹得贵教欲除之而后快。那明教曾抗元廷,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为我汉人收复天下大有功劳,又何来邪魔之说。再说那明教,虽始于波斯,然传与中土已数百年,早已并入我中土一体,又何来外道之言。”其实明教起源是张姑娘在山洞里无聊讲给他听得。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只听他字字珠玑,句句成理。那杨副教虽恼羞成怒,却也驳他不得。 林长风笑道:“说得好,自来成王败寇,莫过于此。他明教没人当了皇帝,这便是败了。既然败了,便由不得他选择。”沈飞宇一怔,心想:“自古帝王更迭都是这个理。”自然也反驳不得他。只听得林长风又道:“我奉天教宗旨“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扬善除恶,奉天行命。”自当言出必行。沈少侠,你只识得公平讲理,但这世间哪有这许多公平可言,不如这样罢,倘若我奉天教无人胜得你,便随你意又如何?倘若你输了,你的性命可就不属于你了。” 沈飞宇心想:“救不得张姑娘,我自然不愿苟活。”其实他不曾问过自己,也没想起来过为甚么要救那张姑娘。只觉得是必然要做的事。当下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只是如何比试?”林长风道:“林某不愿占你便宜,一对一便是。”沈飞宇抱拳道:“多谢林教主成全,还请赐教。”林长风道:“天正使,你且会他一会。”那四人中一位身着黑白分明衣裳的汉子踏前一步,瞧着他道:“沈少侠,让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沈飞宇微微一笑,说道:“请。” 但见天正使怒喝一声,脚踏七星步,双掌齐动欺身上去。沈飞宇心道:“只得我一人与众多高手对决,自然不必留力,须得速战速决。”当下使出《九幽神掌》来,须知这九幽神掌其重点乃一个幽字,幽者,灵动也。《九幽神掌》共九层,每层九式,共九九八十一式。每练得一层,便在这八十一式之中再多得八十一种变化。练到极致,无论世间何种武学,自当招招先料,以此钳制敌人。遇敌对招,便预料先机,寻求破绽,乃一门极为阴柔的武功。当年乾坤道人不过三十余岁,广撒英雄帖,邀了天下有名的英雄好汉,上得武当山挑战张三丰,两人斗了几百招,最后落败一招。当时在场英雄无不震惊,那张三丰少年成名,后而开宗立派,至今已有七十余岁,内力深厚精湛自非常人所企及。众人都暗暗猜测,那乾坤道人是输在了内力修为上。 两人相聚不过三丈余,顷刻间便纠缠在一起。那天正使原为崆峒派人,自然在拳脚上颇为精湛。但见他双掌齐压,便想着以硬碰硬。崆峒武学向来阳刚,这是武林所公认的。沈飞宇心想:“倒是想的好主意,我若以硬碰硬,便是胜了他,只怕也会受了内伤,接下来的比试又如何抵挡。”便在这倏忽之间,使出一招“大鹰展翅”。天正使只见得他手掌如风驰电闪便已压在双手之上,心中自是大惊一番,不敢怠慢,双掌急收,左足横扫,沈飞宇心知这天正使既然无所兵刃,手上功夫自然了得,不敢硬碰,是以后退一步,避其锋芒。天正使双手得空,便自踏前一步,分开双手,一掌拍他前胸,一手抓他右肩,来势凶猛,竟然全无避守。原来那天正使见得他只身潜入,众人未曾发觉,便知自身武功胜不得他,是以招招凶狠,竟想着拼个两败俱伤。沈飞宇识破他心思,岂敢随他,只得只身退避,一手犹似蛇行格开其爪,另一手便自缠绕上去抓他手腕。天正使双手一抖,岂知双手便似被黏住一般抖他不开,心下大骇,急运内力,只听得“啵”的一声,这才分开,后退两步。 只听得杨副教道:“沈少侠,你们比试便是,何以处处退让,这样下去须对到何时?倘若对得一夜,莫非我们便要在这里瞧上一夜?”沈飞宇心道:“是啊,我本是要救人的,却不自觉的习惯了平时打法。”这便道:“杨副教说的是,在下这便不退了。”其实杨副教言之无理,双方对决,本有躲闪挪移的武学,只是沈飞宇心中挂念张姑娘的安危,听他这样一说,倒好似在提醒他“你要救的人危在旦夕,怎能拖延时间。”心下一笑。便改守为攻,欺身上去。 林长风瞧见他所露武学,心中着实惊讶,脸色阴晴不定。林蓉瞧见他,便道:“爹爹,怎的了?”林长风摇头不语,继续观看。 沈飞宇上得前去,天正使暗暗心喜,暗道:“来得好”,方才对了几招,只觉他招式古怪,又只守不攻,难以破防。这时见他攻势上来,反觉畅快无比,迎了上去。但见他再次双掌齐动,不似方才那平直了去,改成了一上一下。沈飞宇侧身避过,双手去拨他手掌,这一招又是出自《九幽神掌》,唤作以侧打正。天正使竟然不避,双掌急急改向迎上去,只想以深厚内力对拼,顷刻便分高下。沈飞宇不作停留,微微转身,倏忽便闪至他身后,伸出二指去点他背后大穴。这一招大出天正使意外,只觉他身形鬼魅,难以察觉,指风未到,便向前一跃。沈飞宇哪里肯放过,欺身上去。天正使方得堪堪转身,便见双掌以至,只好伸出双手前去抵挡。沈飞宇双掌错开避过,化掌为抓,擎住他左臂。天正使只觉浑如被钢铁之物钳住,丝毫不得动弹,心想:“这武功奇魅,实乃生平所未见。”右手围过来抢救,突感左臂酸麻,便见沈飞宇退开一步,立在那里。饶是他老大年纪,也不由得脸一红。心想:“原以为撑得几招,却不想如此快便落败,这沈少侠武功如此了得。” 沈飞宇恭敬道:“幸得前辈承让,未敢请教前辈尊姓?”天正使心想:“败了再来请教,便是想羞煞老夫,我又有何面目再见得教主。”想罢右掌摆上便想自尽。其实他倒是错怪了,沈飞宇心中却是敬仰,若非他前不久悟得神掌第七层,又如何能快速胜得他。但见他动作,沈飞宇心道:“不好,前辈恐是错解我意了,倘若他因而自尽,我又岂不羞愧于心。”便想抢身上去阻止。只听得林长风喝道:“住手。”天正使忽得止住,跪道:“教主,属下无能,甘愿受罚。”沈飞宇心想:“前辈高风亮洁,倒是一条好汉,只是未免拘于迂腐了。”林长风道:“天正使,比试必有胜负,又何须如此挂怀,你且退下罢。”天正使这才站起身退到众人后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夜探奉天寻佳踪(柒) 只见地正使上前一步道:“少侠武艺高强,我也胜你不得,但在下尚要领教一番,望不吝赐教。”沈飞宇恭谦道:“岂敢岂敢,在下不自量力,自要讨教一番。” 这地正使原为丐帮中人,使得一身腿法。但见他身形倏忽,双手一拿,使出一招双峰贯耳,其时单腿直立,右足便如阴风一般斜踢出去。沈飞宇虽知他双手乃虚晃一枪,却也不敢大意,忙得使出双掌击挡,左足这么一撇,避过那攻势凌厉的一腿。地正使忽而右足立定,左足倏出,这乃是丐帮有名的腿法,名曰“扫狗式”。沈飞宇依然不紧不慢,就这么飘然避过,双手挡住陡然一转,欺身压他双掌。心想:“这地正使腿法甚强,掌法平平无奇,我自避其锋锐,挫其短肋。” 地正使哪里不知他心想,方才精于掌法的天正使落败于此。他便收回双掌,也不出虚招了。只是双腿交换更迭,忽上陡下,时而如蛟龙潜海,时而似猛虎出山,攻势锐利丝毫不减。沈飞宇微微一笑,但见他挪移闪退,竟不似遇着大敌般的凝重。地正使也不气恼,只是加快速度,腿上暗暗运了内力,攻势更凶,原来这才是他生平绝学。 沈飞宇亦不敢用手去挡,但听得砰砰几声,两人腿脚便交了几招。众人瞧着只觉腿法交迭,暗影绰绰。都不禁惊讶几分,那地正使曾集南北腿法,自创了这套《鸳鸯腿法》,其中勾c闪c踢c劈c扫c等无不具备,若论腿法之长,当世定可以排进前三。这位沈少侠掌法精湛,所以博得了“铁掌无情”的名头,没想到在这腿法上的造诣也如此高超,众人都摸不着头脑。林蓉瞧了一遍,说道:“爹爹,你瞧他们二人谁能取胜。”林长风道:“沈少侠略胜一筹。”林蓉奇道:“女儿瞧不出来,那是自然的,但女儿瞧见地正使占了上风啊,这难道有假么?”林长风笑道:“占了上风不一定便是赢了。”杨副教在一侧听他父女二人谈话,脸色一重,不知在想些甚么。 便在这时,两人移动甚慢,也自退到了那假山前。地正使心想:“他倒是打的好主意,消耗掉我的内力不胜也胜了。”牙关一咬,凌空而起,双腿交换,一足踢他腰户,一足踢他前胸。这腰户与前胸俱是人体重中之中,若被这随意一脚踢中不死也必重伤。那双腿离沈飞宇不过半尺,林蓉瞧见惊呼一声。众人看来那一脚是如何也避之不过了,原来他身后便是那假石,进退不得。这倏忽之间,沈飞宇只觉身前凌风刮来,不加多想,纵身一跃,但见他身法奇快,竟然避过了这要害的一脚。地正使收势不及,右足踢在那假石上,硬生生踢掉一块凸出的岩石,左足顺势一踏,一个扭身自那岩石激射而去。双足一前一后再攻向沈飞宇。这风驰间的变化令众人大为吃惊。林蓉原本以为沈飞宇躲不掉,没想到他竟然避过了,自是大大赞赏一番,竟忘了他是敌人。 沈飞宇立在那里不动,便瞧着地正使飞奔而至,忽然双掌齐发,各抓他一足。众人均想:“方才不是还不敢用手对招么?怎的这会倒用起手来了。”直是匪夷所思,令人难解。接着众人便“咦”的一声,只见那地正使双足真的被他抓住了,但见他手腕一抖,手掌一扭,地正使便自如陀螺转了两圈。沈飞宇喝一声“去”,双手一推,地正使便飘后二丈余,轻稳落地。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地正使败了。”只见地正使双手一拱,敬佩道:“沈少侠武学果真厉害的紧,在下佩服佩服。”沈飞宇还礼道:“地正使腿法如风,在下自愧不如,方才只不过在下投机取巧,否则胜负难料,幸得地正使相让,在下感激不尽。”地正使哈哈一笑,走到林长风身后站住。 这一来,风云二使皆耸动变色,他二人与天地二使只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那沈飞宇虽连战两场,实则气定神闲,丝毫不觉疲惫,他二人上去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便将眼神瞧着教主。杨副教心中更是大骇,心想:“便是我与二使对招,也万万不能如此轻易取胜,看来这沈少侠武功比我略高一筹,只有教主方能胜他。”沈飞宇道:“在下不才,愿继续领教。”林长风道:“沈少侠武艺高强,四使均胜你不得,便算我奉天教认栽了。”沈飞宇心中一喜,心想:“这倒好办了,只是奉天教教主为何这样说。”脸色疑惑的瞧着他。林长风道:“沈少侠,你胜得天地二使,风云二使也胜不得你。林某亦不愿以多欺少,车轮战之,免得传将出去江湖人看我林某人的笑话,今日便算你胜了。”沈飞宇大喜道:“多谢林教主成全,今日之恩,沈某来日必当报答。”林长风点点头,道:“沈少侠,请随我来,杨副教,你且等着片刻。”说罢携了林蓉的手往东首走去。沈飞宇大为不解,朗步跟上去,心中却想:“林教主肯相让于我,便是极大的恩情了,现在却又唤我前去,不知有甚么要事?” 林长风进了一间房,待他进来后把屋子关上了。沈飞宇环首一瞧,只见大厅壁上挂了些书画,俱是出自匠人之手,其中更有两幅名家真迹,他自幼随着师父,也习得一些书画。林长风道:“沈少侠,请坐。”说罢自上首坐了,又道:“蓉儿,你去沏壶茶罢。”林蓉知晓爹爹有甚么要事相谈,自不会娇气,转首便出了屋子。沈飞宇恭敬道:“今得林教主如此以礼相待,沈某真是愧不敢当,林教主,倘若有甚么要事需在下出力,只需直说无妨,只要不违背沈某意愿,亦在所不辞。”说罢这才坐下。林长风沉吟半响,这才道:“沈少侠,林某有几句话想问。”沈飞宇道:“请讲罢。”林长风道:“敢问少侠师承何门?”沈飞宇一怔,心想:“却不知林教主为何突然问我这些话,莫非他瞧出了我那武功。”这一想,着实惊讶,但他面不改色,道:“林教主,在下师门极严,家师曾告诫于我,不可轻易谈论他老人家。”林长风点点头,道:“确实不错。”又问道:“方才你那武功乃是《九幽神掌》罢?”沈飞宇大惊,差点站起身来,心想:“他果然看出来了么?”林长风见他脸色,微微一笑,道:“少侠不愿多说,林某自不会多问,只是林某想知道,乾坤道人身体可还无恙?” 沈飞宇见他双目真诚,不曾做作,心想:“林教主恐怕识得家师,只是却不曾听家师说起过他。”便凄然道:“家师数年前已逝世。”林长风闻言大惊,站起身道:“此话当真?”沈飞宇更是不解,只说道:“家师待我恩重如山,在下岂敢随意乱讲。”林长风突然长长一叹,语声中自带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凄凉。他在这大厅里踱步片刻,背对着沈飞宇。沈飞宇奇道:“林教主可曾识得家师?”林长风身子不转,问道:“我且问你,“逍遥四君”可都是他老人家徒弟?”沈飞宇站起身,说道:“正是如此。”林长风忽然哈哈大笑,身形恻动。沈飞宇瞧着他背影,心里只犹如跌进了迷雾之中,便似有千万个疑惑要问他,正待出口,只见得林长风突然转过身来,双眼浊泪滚滚,突然跪倒在地。沈飞宇惊道:“林教主,你这是”林长风不闻他言,俯身下地便拜了三拜,这才开口道:“师父,徒儿不孝,愧对于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徒儿不孝啊!” 沈飞宇便如脑子里炸起了晴天霹雳,轰的一声,脑海怔怔,不知所措,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便自浮现在他心头。他四个师兄弟,最大不过二十六七,最小只得二十岁,都是被乾坤道人所收养。他犹记得儿时贪玩好耍,每每练功偷玩时,乾坤道人便严厉责罚一番,过后又将他四人聚在一起,口中常常叹息,他曾有个徒儿,天赋异禀,领悟之高。直到他寿终正寝之时,嘴里仍然念念不忘,最终怀念而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夜探奉天寻佳踪(捌) 想到此处,沈飞宇忽然落下泪来,叫道:“大师兄,你是大师兄!”当真喜极而泣,跪地便去扶他。林长风含泪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便说不下去,两人相拥而泣。沈飞宇道:“大师兄,你先起来罢。”说着扶他一齐坐下来。 沈飞宇万万没想到来这奉天教竟然寻到了从未谋面的师兄,当真心中说不出的高兴。林长风恻隐道:“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一定记恨我罢。”沈飞宇大笑道:“不,大师兄,师父其实一直念着你,从不曾怪你。”他这便说道:“大师兄,我自被师父收养,时常听他老人家说起过你,我问是谁,师父只是摇头不说。他曾给我们说,‘我曾收了一个徒儿,乖巧懂事,聪敏伶俐,他学武可不像你们,贪玩好耍。加之他武学领悟之高,倘若他不曾离去,假以时日,必成震惊武林的绝世高手。’当时我们听了都笑,问师父为甚么大师兄要离开,师父也不肯告诉我们。直到我十八岁那年的一天,师父将我们四兄弟唤在一起,对我们讲,‘你们四个嫉恶如仇,真诚善良,我乾坤道人没收错徒弟,今日,我便将生平绝世武学教于你们其中一人,可有什么异议?’我便问他老人家,‘师父,既是生平绝学,为甚么不教给我们大家呢,只教给一人,是否偏心了。’师父只把头轻轻一摇,‘这门功夫历来只能一人学,是你们师祖传下来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四弟又问,‘师父,既然只能传一人,为什么不传给你口里的那位大师兄呢。’只见得师父双目黯然,缓缓道:‘他不肯听为师的话,自愿离开师门,为师自然不会传授于他。今日,我便传于你们四人中悟性最高的人,可有什么异议?’我们四人都摇头。 师父便将这《九幽神掌》传给了我,而后他又说道:“你们三人我自会再传授其他厉害的武功。”过后他便又说道:“须知天下武学浩瀚之广,仲有绝世天赋,也无法尽数习得。愈是高深莫测的武学,便愈要天赋异禀来学,方有可能大成。反之,则犹如陷于淤泥,无法自拔,极易学之不得而走火入魔,重者当经脉逆乱,危及性命。你们可懂得。”我们自说明白,都晓得乃师父为开导我们。 师父点一点头,便对我说:“这《九幽神掌》不可坠入其间,须知人生一切冥冥自有定数,你不可妄求。切记,切记。”大师兄,师父临终前曾说:“他过于拘于迂腐,当时未曾传授于你,而后一直惭愧于心。””林长风半响说不出话,最后叹息道:“四师弟,师父讲得对,人生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可妄求。我当日当着师父面背弃师门,原本便学不得这武学,即便师父他老人家愿意传授于我,我也不能习之。”沈飞宇甚为疑惑,问道:“大师兄,为何这么讲?”林长风惨笑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游历天下,遇着一人,与他十分投缘,而后我自通过他结识了他的女儿,也就是蓉儿的母亲,我们一见如故,便定下终身。后来那人对我讲他想创立一个教派,见我武功高强,便想让我任教主。”沈飞宇惊骇道:“便是这奉天教?”林长风点头道:“正是,当时我年轻气盛,又遇着所爱的人,便一口答允了,后来我讲给师父听了,原本以为师父会答允我,岂止师父听了我讲的那人便摇头不允。我与师父谈了几回,他都是摇头不提此事。后来我一气之下又提出此事,说倘若他老人家不答允,我即自愿离开师门。师父当时大怒,斥责我一番。我却不为所动,最终师父叹息道:“罢了罢了,命数使然,怨不得别人。””沈飞宇道:“后来大师兄便离开了么?”林长风道:“便是如此,往后我每每念想起来,便自责惭愧,其实师父那时已有七十余岁,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我却违反他心意,实乃不孝不义之徒。”沈飞宇心想:“大师兄如今也有四十余岁了,这么多年过来,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师父也不曾怪他。”便道:“大师兄,你不必过于自惭,想必师父在天之灵也会宽慰于心的。”林长风自道:“二十年了,我不曾见过师父一面,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老人家的消息,其实问你的时候,我便心里想到了结果,只是实在不愿相信,更不敢去想,唉。”沈飞宇道:“师父他老人家是我们四人合葬的,倘若大师兄想念,自可以去拜见他老人家。”林长风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沈飞宇这时想起,便道:“对了,大师兄,你方才提到的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奉天教近年来名声正盛,他竟然能创立如此大的教派,想必身份不小罢?”林长风不答反问,道:“四师弟,我且问你一问。”沈飞宇一怔,说道:“大师兄,请问罢。”林长风道:“你愿不愿意担任我奉天教第二任教主?”沈飞宇惊得站起来,嘴里道:“甚么?”林长风察言观色,心下明了,道:“我看四师弟生性真率,自是不愿拘于一教之主了。”沈飞宇想到:“大师兄正当年盛,何以突然问我,莫非另有别情?”当下道:“大师兄,你是否有甚么心事,这便讲出来,师弟能帮一定在所不辞。”林长风道:“师弟有所不知,当年我任教主之前,恐不能服众,便自学了一门极为厉害却又伤身的武学,那门武学乃是速成,加之我常年与人对决,积劳成疾。外人不知,我却十分清楚,恐怕我再撑不过三载。”这话一出,沈飞宇自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响他方才急道:“大师兄,这《九幽神掌》里记载了一篇治疗内伤的心法,师弟不才。愿意为大师兄疗伤一治,纵然无法痊愈,当可延长寿命。”说罢便踏前两步。 孰知林长风把头一摇,摆手道:“师弟不必如此费心,我的身体我自清楚得很,既然师弟不愿担任我教教主,说了一切也是枉然。”沈飞宇颇为尴尬,只道:“大师兄,实非师弟所不愿,只是”林长风止住他要说的话,便道:“师弟,这世上还有一样我自放心不下,倘若师弟能成我心事,我便死后也能含笑九泉了。”沈飞宇心想:“今日多年不见的师兄弟相聚,本是极为欢喜的事。却又过不得三载便要阴阳相隔,还有甚么事比这更为痛苦呢,既然师兄有心愿未了,我自抛头颅洒热血也定要为他办到,否则我沈飞宇怎能苟活世间?便是死了也自无脸见得师父他老人家。”如此一想,当即慷慨道:“大师兄请讲。”林长风笑道:“我那妻子过世得早,唯独剩下我这女儿,倘若我死了,她便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了。我只想师弟答允我一事。”说着便跪下来。沈飞宇哪里想得到,这一下实出预料之外,当即跪下,搀扶道:“大师兄快快请起,莫要折煞师弟了。”林长风这才缓缓站起来,继续道:“我闯荡江湖二十余载,生平结实了不少仇家,我只希望师弟在我死后能保得我女儿平安,我自感激不尽。”沈飞宇不假思索便道:“大师兄何出此言,但叫师弟有命在,任何人也伤不得林蓉姑娘,师弟这便答允啦。”林长风道:“那便有劳师弟了。”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方才不曾伤感过一般。 忽听得屋外有人扣门,林长风即刻恢复了一教之主的严肃,道:“进来。”便见得一位少女走进来。正是那林蓉姑娘手中提着茶壶走进来。林长风笑道:“蓉儿,来来来,快来拜见你四叔。”林蓉眼珠一溜,惊道:“爹爹,他不是方才闯入我奉天教的人么?怎的转眼又成了我四叔了?如此说来,那我岂非还有二叔三叔,指不定还有五叔呢。”林长风哈哈大笑。沈飞宇亦笑道:“大师兄,无妨,林蓉姑娘小不了我几岁,叫我哥哥便是了。”林蓉这才笑道:“沈哥哥说的是,他本年轻得很,我可不能叫大了他,免得他日后娶不到媳妇,那我罪过可大了,还是叫哥哥的好。”林长风亦笑个不停。沈飞宇听她说到媳妇,心中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张姑娘,脸上一红,这才惊道:“大师兄,师弟今日一来便有一事相求。”林长风道:“师弟提醒的是,我差点忘了,嗯,你是想找明教中人罢。”沈飞宇犹豫道:“大师兄,我找那明教中人会不会”林长风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你要那明教中人,我便放了即是,算不得甚么。”沈飞宇这才安心道:“那便好了。” 林蓉在一旁插嘴道:“沈哥哥,你要找的人是男是女?可要讲清楚些。”沈飞宇大为尴尬,说道:“嗯,那人是个姑娘,她乃是明教教主之女。”林蓉笑道:“莫非她便是我嫂子?嗯,是了,错不了。”沈飞宇脸上又一红,道:“嗯,只是朋友而已。”林长风奇道:“咦,师弟,我不曾听见抓了一个女子啊。”沈飞宇惊道:“怎会?”林长风唤着两人一齐走出房门,唤过杨副教问道:“你们抓了几个明教中人?”杨副教道:“一个。”林长风道:“是男是女?”杨副教道:“是一个男的,年轻得很。”沈飞宇兀自想起张姑娘的师兄来,便在一侧道:“那人我认识,不如也放过了罢?”林长风点点头,这便吩咐杨副教亲自去办。待他走后,林长风道:“师弟,他说只抓了一个男的,想必他也不敢骗我,你可曾有什么误会?”沈飞宇道:“那日张姑娘被奉天教众围住,我自救了她。”说着便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其中一些便减去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夜探奉天寻佳踪(玖) 当他讲完,只听得林蓉拍掌道:“爹爹,你听,我说得不错罢,那人便是嫂子了。”林长风奇道:“师弟,你说你离开又回来便不见了那张姑娘,还发现了一张纸条?”沈飞宇从怀里掏出那纸条,递给他看。林长风看完道:“这四句话江湖里人人知晓,其中蹊跷,难说得很。” 林蓉笑道:“莫非她便是我嫂子?嗯,是了,错不了。”沈飞宇脸上又一红,道:“嗯,只是朋友而已。”林长风奇道:“咦,师弟,我不曾听见抓了一个女子啊。”沈飞宇惊道:“怎会?”林长风唤着两人一齐走出房门,唤过杨副教问道:“你们抓了几个明教中人?”杨副教道:“一个。”林长风道:“是男是女?”杨副教道:“是一个男的,年轻得很。”沈飞宇兀自想起张姑娘的师兄来,便在一侧道:“那人我认识,不如也放过了罢?”林长风点点头,这便吩咐杨副教亲自去办。待他走后,林长风道:“师弟,他说只抓了一个男的,想必他也不敢骗我,你可曾有什么误会?”沈飞宇道:“那日张姑娘被奉天教众围住,我自救了她。”说着便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其中一些便减去不说。当他讲完,只听得林蓉拍掌道:“爹爹,你听,我说得不错罢,那人便是嫂子了。”林长风奇道:“师弟,你说你离开又回来便不见了那张姑娘,还发现了一张纸条?”沈飞宇从怀里掏出那纸条,递给他看。林长风看完道:“这四句话江湖里人人知晓,其中蹊跷,难说得很。” 便在这时,杨副教神色匆匆赶过来,道:“教主,那明教中人不见了,看守的弟兄都晕倒在地,想必是给人偷偷劫走了。”说罢瞧一眼沈飞宇。林长风喝道:“甚么?”沈飞宇正待说话,只听那杨副教又道:“教主,属下无能,那人恐怕是趁着咱们比试的时候劫去的?只是属下尚且疑惑,为甚么那人时间算得如此精准,着实令人不解。”沈飞宇心想:“这杨副教恐怕是怀疑我引着众位高手的视线为虚,实则安排他人趁着不备偷偷潜入救走明教中人。” 林长风听了他的话,不由冷哼一声,道:“杨副教,按你所说,那人想必是明教同党,也知晓那明教人被关押的地方。既然他知晓,又能趁着咱们不备偷偷劫走,那又为什么多此一举?再说,你怀疑这位沈少侠是明教中人,那人又岂会做得如此蠢事,只为救走一个残废,而损失一个高手。莫非敌人就真的认为我奉天教还留不下一个人?”杨副教听到此处,这才心中暗暗叫苦,他方才一心一意只为栽赃沈飞宇,却忘了这等关键之处。 说到最后,林长风袖袍一挥,勃然怒道:“杨副教,你是怀疑本教主的智慧?还是你在为自己没有把好关卡,无意混入了明教奸细的责任而推脱?”杨副教听到这话,扑通下跪,俯首惊道:“教主,属下不敢妄自菲薄,方才只是属下一时推测,并无其他用意,教主既说属下有失职之罪,恳请教主治罪,属下万死不辞,不敢有丝毫怨言。还望教主明鉴。”沈飞宇见他对教内一片赤诚,便劝道:“林教主,杨副教也是无心之失,也算不得甚么过错,你便饶了他罢。”林长风这才道:“杨副教,起来罢,你这便带我们去察看一番。” 众人穿过厅堂,到得那第二处大花园,只见得一条小径通幽。杨副教领着众人走了七八转,这才来到一处门房前,那里已站了几个教众。见到众人前来忙恭敬道:“教主,杨副教,小姐。”沈飞宇见着这处门房,心中咯噔一跳:“这里为阴林灌木所遮掩,难怪之前不曾见得,还以为只是一处大花园。”他这时早已褪下了奉天教众的衣服,那几个教众也不曾识得他,心中均奇怪:“教内不曾有过客人啊,这位公子是甚么来头。”脸上却丝毫不敢有任何神态流露。 林长风道:“打开机括。”便有一人伸手在那凹凸不平的壁面一按,只听得轻微“轰轰”声响,眼前一道石门缓缓而开。杨副教领着众人走进去,那石道不过丈余宽,约有十丈长,两边隔不过二三丈便有一盏油灯。众人走到尽头,便自有另一处通道。再行得几丈眼前陡然开阔,一处偌大的屋子现在众人眼前,分开立有几处牢房,此刻里面俱空,似是摆设一般,杨副教道:“教主,那明教人便是关在这里面,只是属下来到时,守门的几个教众都已昏倒在地,属下进来一看,也见牢房空空如也,属下便心知,犯人被劫走了。之后有教众在大门外一侧山林中发现两位体无所衣的教众,也都昏倒在地。”沈飞宇听他说罢,心中自有疑惑:“其中一人的衣服给我来穿了,另一俱又是如何,难道真是有人趁着那会不备前来偷偷劫走了?”林蓉道:“杨叔叔,可有教众瞧见那人的面孔么?”杨副教笑道:“小姐,那人既有备而来,自是无人瞧见。” 林蓉秀眉一蹙,道:“沈哥哥,蓉儿斗胆说一句,你来的路上可曾感觉有甚么人跟踪你么?”沈飞宇摇头,心中却想:“当时只顾着赶路,确实不曾注意,倘若真有人跟踪我,那人想必是有极高的武功。”林长风道:“好了,这件事先到此为止,杨副教,你且下去歇息罢,沈少侠,你且先随我来。” 众人都回去歇息,其时以过五更天,天边已隐隐见得一丝清蓝。林长风三人又回了方前那间房。林长风道:“师弟,这事颇有古怪,为兄猜测,你当时必定心急如焚赶路,自难以发觉那人。至于你口中的张姑娘,却是不曾给教众掳来,这点为兄自敢做担保。”沈飞宇心想:“倘若他不是我大师兄,我必然不会信他,相反还会怀疑他故意一着,引得我与奉天教拼命,倘若我身葬此处,想必几位师兄弟知晓后定然不会罢休,这一来,势必成水火之势。既然那人会来劫走明教中人,定当与明教有所干系。”这一想,沈飞宇不禁心中发冷,冷汗簌簌,暗道:“此人当真有好深的心计,明教素来与奉天教有所恩怨,这一招祸水东引真可谓阴险毒辣之极,那人则坐收渔利,当真歹毒无比。”林长风见他眉头紧蹙,心想:“四师弟果然被骗了么?”沈飞宇惭诈道:“大师兄,那人当真狠毒,只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否则岂非令师弟做出违背忠义之事。”林长风点头道:“不错,他万万没想到咱们竟然是师兄弟。”两人各有一番感叹。 林蓉道:“沈哥哥,既然你口中的那位张姑娘不曾在这里,想必她自然安然无虞了,兴许只是有事离开,沈哥哥你现下可以安心啦。”沈飞宇此时委实不愿再去想其中曲折,既然没有谅成大错,也算得万分侥幸。拱手道:“大师兄,师弟这番扰叼了,还请大师兄莫要在意。”林长风笑道:“无妨,今日遇着师弟,我自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你呢。此刻天色快亮,你昨日一宿没歇息,想必此刻略有疲倦,不妨先在此处歇息,到得午时,为兄自当摆酒庆贺一番。”沈飞宇婉拒道:“大师兄,师弟自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况且今日遇见大师兄,我自要将这好消息尽快告知其他几位师兄弟,到时再一齐登门拜访。”林长风道:“师弟,为兄的身份特殊,还请师弟暂为隐瞒,这事我们三人知道便可。”沈飞宇轻轻“啊”了一声,瞧见他偷偷使个眼色,心中才明白过来,“大师兄恐仇家太多,这其中又颇多曲折,为我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真是有心了,我自不能辜负他一片心意,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也不迟。”便道:“好罢,师弟记住了。”林长风心想:“师弟此刻恐怕惦记那位张姑娘的安危,自然也耽搁不得片刻。”又道:“师弟既有要事再身,为兄自不能婉拒,只是江湖人心险恶,师弟定要小心谨慎,”说罢唤过林蓉前去取来一些金银之物,递于道:“师弟行走江湖,恐囊中羞涩,这些小小心意,定要收下。”沈飞宇此刻确实身无分文,有言道“行走江湖,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也不再客气,收下了恭敬道:“大师兄,师弟这便去了。”林蓉忽然道:“沈哥哥,你这便走了么?”语声中自有几分不舍,沈飞宇点头笑道:“蓉儿妹妹,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待得些时机,我自会前来探望。”林蓉笑道:“好罢,沈哥哥既有要事在身,蓉儿自无法挽留。只是蓉儿知道沈哥哥武艺高强,下次来可要传授蓉儿几招,这点小事想必沈哥哥不会拂了蓉儿的心意罢?”沈飞宇自然点头答允,拜一拜这才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怨消船头夕阳红(一) 沈飞宇出得奉天教,太阳自东方已露得半边,红霞高照,清云拂烟,耳边听见些虫鸣之声。本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清晨,心里却委实高兴不得,想着许多事情。此刻他也觉得没事可做,也不着急赶路,一步一步挨下山来,心中却在思忖:“那前来劫走陈林的该是明教中人无疑,是否与那张姑娘有甚么干系?为甚么张姑娘突然离奇失踪?”只觉得有千万个疑惑在脑中兀自转个不停,却又一个也想不通。 这时,他便想起在山洞里张姑娘说的话,她曾袒露有过陷害之计,是否这次又是张姑娘的权宜之计?想到这里,心里兀自发寒。心道:“张姑娘,你的心未免太毒辣了些。”其实他委实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除此之外再无合理解释,只想到:“张姑娘乃明教教主之女,其地位只高不低,又岂会为明教中人所诬陷。”这时他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自个儿骂道:“这张姑娘自诡计多端,表里不一本是常事,何以你竟深信不疑,还心中甚为愧疚非要救她不可,就算你死了,她当不会落下甚么眼泪,真是可悲可叹。日后倘若遇着她,就当作不认识了罢。” 到得扬州城,沈飞宇投了一家小店,吃些东西,自去歇息了一番。过了午时,甚感精神充沛,也不愿去想其他事,就着扬州城而去。 自古扬州便是繁华之所,又挨着金陵之地,也颇有些风景名胜。原本沈飞宇与余人凤便是为着这风景而来,只是中途发生许多令人匪夷之事,不曾去观望一番。今日得闲,又恢复了游山玩水的兴致。 此时天气明朗,也不灼热,白日的街上与夜间当别有一番风味。沈飞宇出了小店,便往西城门而去。其实元廷曾为了削弱汉人抵抗,曾毁了许多大城的城门,扬州也未得幸免,直到起义军四起,这才仓皇在四周围砌了些简陋的石块泥墙。到得今日,也未能复原旧时城墙的宏伟。 沈飞宇也不用内力赶路,步履缓慢而去,他却未发现自街旁一家客栈的窗户边,有一双眼睛正怔怔瞧着他,那人想发出一声惊呼,却叫不出声来。这人便是张莺莺,她方才在这窗边观望,苦思良久,不经意瞧见了他,心头自是欢喜得很,便要唤他,却苦于给人点住了穴道,任她嘴巴张的再大,也叫不出声。 张天邪瞧见他的身影,心中倒好大一团疑窦,“这人怎的没给奉天教杀掉?实在怪哉!”待他行得瞧不见背影后,这才解开了张莺莺的穴道。 张莺莺恨恨的瞧着他,冷声道:“二叔,你人也救了,为甚么还要管我的事?”张天邪神色深然道:“丫头,想不到他竟然活下来了,当真教人想不到,真是可惜,为甚么没有死掉!”张莺莺听见他这般说,心中自想:“二叔,你真是好狠的心。”张天邪瞧他一眼,问道:“怎的,你瞧见他没死,很高兴是不是?你方才想唤住他,让他带你走是不是?我便让你去找他,他还会如以前那般待你么?”张莺莺眼中浮起一片柔情,甜甜一笑,竟似没听见他讲话,喃喃道:“沈大哥为人那么好,又怎的会讨厌我呢?” 张天邪叹一口气,道:“傻丫头,你平时聪明伶俐,怎的遇着他,就变得傻了。你想一想,那沈飞宇既然安然无虞,自是以何种方式与奉天教和解了。他自认为救得你,却决计想不到你根本没在奉天教里,加之我偷偷劫走了陈林,倘若他信得奉天教的话,你猜他会怎样想?”张莺莺一听,便自怔住,心想:“是啊,沈大哥是否会以为是我故计重施,骗得他去而偷偷救走师哥?”这样想来,脸色倏白,惨无人色,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 张天邪道:“你明白了罢?他自会恨你c恼你c再也不想见你,说不定见到你便会杀了你。”张莺莺听到“杀了你”三个字,再也支撑不住,当即软倒在地,嘴里自语道:“沈大哥,沈大哥,不是我害你的,我不想害你的。”又落下泪来。张天邪道:“那日我潜进去,也听见了他说的一些话,我也不免觉得可惜,他虽帮我明教说好话,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再帮我明教,也非我明教中人。” 张莺莺淡淡道:“二叔,你自以为这样便是在帮明教么?你这是在害明教。”她这会伤心过度,反而镇定许多。张天邪笑道:“胡说八道,丫头,你自顾替着那沈飞宇着想,他有甚么好,你怎的不睁开眼看看,你看看陈林为你做了甚么,他为你牺牲了甚么,你看看他断掉的手臂。你二人胡闹一番,虽夺回了心法,可是险些害了陈林的性命,倘若给大哥知道,也会说你的不是。” 张莺莺瞧一眼里面躺在床上的人,说道:“二叔,我害的师哥断了手臂,我心里自难过谴责万分,恨不得那人换成是我。”张天邪道:“你明白便是最好,丫头,你心里也十分清楚,陈林明知道两人去奉天教会有生命危险,他还是随你一起去了。他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张莺莺叹口气,道:“师哥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已心有所属,此生不改。只盼师哥会寻到一个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女子。至少她不会向我那般任性妄为,会害了他。”张天邪道:“丫头,陈林为你死也不怕,还有甚么比得过这样呢?”张莺莺奇怪的瞧他一眼,说道:“二叔,那晚沈大哥为了我不惜得罪奉天教,他为了救我而昏过去,昨夜又为了我夜闯奉天教,这样还不够么?他明知道去奉天教必死无疑,可还是去了。”张天邪劝道:“好,丫头,我自问你,他现在已认定你骗他两次了,他还会喜欢你吗?他只怕想寻到你然后一刀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张莺莺倔强的抬头道:“我原本便对不起沈大哥,他就算杀了我,我亦不会怪他。”张天邪叹口气,道:“丫头,你好糊涂啊,就算我让你去寻他,可你也是害了他。我明教在朝廷眼里是邪魔外道,恨不得见而诛之,你们俩即使在一起,只会让他面对天下人,你忍心他被天下人追杀至死么?”张莺莺闻之一惊,心想:“二叔说得对,我这便是害了他呀,只是,我又如何放得下他。”便又瞧着张天邪道:“二叔,你讲得很对,只是,我尚要见得沈大哥一面,否则,我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 张天邪心头寻思:“这丫头性格刚烈,说得出便做得到,倘若她真寻死了,我自然愧疚一生。”想罢便伸手去点她穴道,岂料张莺莺更快一步,手中一把匕首倏忽便抵在脖间,张天邪又惊又怒,收回手臂。张莺莺盯着他道:“二叔,你不答允我,我自死在这里,烦你与爹爹说一声,就说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爹爹终老。”张天邪惊道:“丫头,你快放下。”张莺莺把头一摇,双目直勾勾得盯着他,匕首更进一寸。张天邪心想:“我先答允她便是,反正她此刻武功没有恢复,也逃不掉。”便开口道:“丫头,既然你意已决,唉,那你去罢。”说罢转身背对着她。张莺莺心头一喜,笑道:“谢谢二叔,来日定当赔罪。”便放下匕首,转身要出屋子。孰知背后忽然被人一点,登时立在那里动弹不得,她心下了然,自是分外气愤,怒道:“二叔,你骗我。”却苦于转不了身,瞧不见他。张天邪取下她的匕首,叹息道:“丫头,我自然不能让你去送死。”张莺莺急道:“二叔,你不想让我去,我便不去了,你先放开我。”张天邪摇头笑道:“放开你?那你不是也要偷偷跑了么?放不得。”张莺莺秀眉颦蹙,心想:“这该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怨消船头夕阳红(贰) 便在此时,忽听得床上有人咳嗽两声,虚弱道:“尊者,你便让师妹去罢。”语声中透着一丝凄凉。张天邪闻声而动,身形一闪至床前,高兴道:“陈林,你醒啦,感觉如何?”说着伸手去给他把脉,却陡然想起他的左手已经没了,心中长叹一声,便将手伸进去把右手。张莺莺闻得他醒来,自然欢喜一阵,道:“师哥,你醒了么?”陈林道:“尊者,求你先把师妹的穴道解开罢。”张天邪摇头道:“解不得。”陈林挣扎着起来,要下床跪地求他。张天邪大惊,道:“陈林,你的身体尚且虚弱,先不要动。”陈林道:“尊者,我不曾求过你一件事,今日我便求你,放得师妹去罢。”张天邪奇道:“为甚么?陈林,我知道你很喜欢丫头,等过两天你身体好转,咱们回得光明顶,我便请求大哥让你二人成婚。”张莺莺一听,心下大惊,竟说不出话来。陈林微微一笑,道:“尊者,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啦,既然师妹不喜欢我,我自然不能强求,一切随缘罢。”张天邪道:“那丫头不懂事,日后她自会明白,你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一对。”陈林摇头道:“尊者,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让师妹不高兴呢,况且,师父从小对我如亲生儿子般,我自待师妹如同亲妹妹,我只想让她高高兴兴过一辈子,不曾想过要娶她。”张莺莺听到这里,如何不明白陈林的心意,又落下泪来,心中道:“师哥,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恼我我心里还好受几分,可是你这样为我着想,师妹这辈子是难以报答了。” 张天邪瞧着他道:“可是你”却见得陈林把头一摇,不再开口。张天邪见得这样,心想:“罢了罢了,这事当真棘手难办,我便先解开她穴道,让他们两个自己说罢。”便站起身去解了她的穴道,走出屋子关上了门。张莺莺转身跪在床前,瞧着陈林道:“师哥,是我对不起你。”陈林惊道:“师妹,你快快起来。”张莺莺问道:“师哥,你恨我么?”陈林只摇着头。张莺莺道:“可是我恨自己,让师哥你断了一臂,还差点误了你的性命。”陈林笑道:“师妹何出此言,不过一条手臂,没甚么大不了,我待你如亲妹妹,自然不能不管你。”张莺莺点头道:“师哥,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这辈子师妹难以报答了。”陈林道:“师妹,你千万不要这样讲。我只盼你高兴的过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当年倘若不是师父救了我,我还活不到今日呢。”说罢竟自哈哈一笑,仿佛方才的悲痛已烟消云散。张莺莺心头更是难过万分,讲不出话来。陈林瞧她脸色,便道:“师妹,你先去寻那位沈少侠罢,晚了可就寻不着了,我相信他会听你解释的。” 张莺莺这才起身道:“师哥,你要多保重。”陈林道:“你去罢,我与尊者一齐回光明顶。”张莺莺再瞧他两眼,终是走出了屋子。张天邪望着她道:“丫头,你真的决定了?”张莺莺点头不说话。张天邪眉头一蹙,道:“傻丫头,你怎得那么不明白啊。”张莺莺道:“二叔,我且问你一句话,你曾负过多少女子?你不曾惭诈么?你懂得感情么?”张天邪被这话问得一怔。张莺莺一笑,转身下楼去。只听得张天邪的声音传下来:“丫头,倘若他寻你麻烦,你让他自找我“玉面尊者”张天邪便是。” 沈飞宇出得西城门,随着大道又往北行,一路上杨花柳绿,护城河内有舟船相行,竟不似经历过战乱的模样。行得四里余,扬州城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这河道也自宽阔许多,便是到了保障湖了。这保障湖自来是大运河的分支所汇,虽及不得江苏鄱阳湖的名气,当也是十分清秀盎然,湖边栽种了许多柳树,一条大道长长而去,湖面开阔亮丽,水波粼粼,上面已有些舟船缓缓而行。道上也有许多游人驻足观赏。沈飞宇见得这湖面,只觉得心胸开阔,豪气干云,舒畅许多,心中默想:“这湖迂回曲折,实有二十多里长,一天也游它不完,不如先去二十四桥游玩一番,才是畅快。”那二十四桥名称至今传闻有几百年,最早出现在大唐诗人杜牧诗中两句,便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也有人认为乃是隋炀帝游玩时所起。至于究竟如何,却不是他关心的。 沿着大道走不过半刻,向西再行数十丈,便已瞧见一处白玉拱立的桥,连着一片迂回的行道直通两岸。两岸柳树林立,将二十四桥簇拥其间,远远观望,只觉秀气中自有几分庄严,沉稳中含有半分淡雅。湖面静静映照,更显得如美人般如漆似卧,似醉而醒之美感。沈飞宇暗暗惊叹,驻足停留,只觉靠得近了反而失却美感。 便在这时,湖面上从远处有一艘大船缓缓行来。那船装饰清雅淡然,自船屋两侧各系了一条水粉绫带,随风轻轻飘扬,屋面挂了一卷帘花遮住。船头也无梢公弄船,沈飞宇远远瞧着,便瞧见岸边竟有许多人争先奔来,却是在追随那船,原本尚算宽阔的大道也变得拥挤,有些人因而落水。 沈飞宇心想:“看那些人都是男子,莫非这船里坐着哪位有名的歌妓不成?这真奇了,素闻歌妓向来在夜间出现,怎的这青天白日里也跑出来一个?” 这时那船靠得近些了,沈飞宇却听见一段歌声从里面传出,只听得有人唱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知。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这首小曲出自元代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描写一位少女幽怨的情怀。那歌声空幽怀远,奇声妙闻,声中自少了几分歌妓的粉黛,多了几丝少女的清纯。沈飞宇听得心中疑惑重重。但见那船再近一些,便停在湖中,离岸不过丈远。 这时岸上许多男子争先呼叫,笑意熏陶,多为书生与官宦子弟。沈飞宇已被远远的挤开了。有人呼道:“船家,靠得近些。”更有甚者跳进湖中,往那船游去,显得颇为滑稽可笑。便在这时,又有歌声自船屋里飘出,只听得里面吟唱道:“瘦道远来君不见,空山亦闻马蹄怜,相逢是无缘。清月淡看人间面,林风骤起满山轩,不识江湖恩恩怨怨。”声中又不似方才那幽怨之情,反倒觉得几分潇洒之意。待得唱完,众人无不拍掌叫好,拥挤声,惊呼声,笑意声,俱淋漓尽致。 其间有一白袍书生,再忍耐不住,凌空飞渡,踏水而去。众人都瞧着,只见得那书生稳稳落在船上,掀了一角进了去。众人惊叹不已,在众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想到竟有江湖高手在此。便在这时,众人只见得一团事物飞了出来,落在水里,却正是方才那进去了的书生。从里面顷刻走出两个大汉,身膀体阔,双手而抱,立在船头。却听得里面自道:“湖景之秀色,天下美观,小女子初登贵地,素闻扬州文人多情怀,哪位公子能打得过这两位家仆,便进得来这船中,小女子自当与公子吟诗作对,共赏这湖光美景。”众人一听,皆哄闹一番,岸上有一人朗声道:“姑娘,你莫要说笑了,文人自来不屑武枪弄棒,岂能过得去这湖面,又怎能打得过那两位大汉。”另有一人附和道:“不错,倒不如姑娘将船靠得近些,我自便进的来,吟诗作对在下倒是会得些。” 船中再无声音传出,显是不愿说了。众人只得远远瞧着,过去不得,便在这时,只见人群里有一人拨出,凌空踏水而去,口中道:“在下不才,尚要领教。”到得船头,两位大汉抢攻上来,那人左手虚拿,右腿倏出。左首那汉子任凭他拿住左手,右拳打他胸口。右首那汉子也让他踢在腿上,却纹丝不动,也是一拳过去。那人心中大骇,没想到这两人仪仗身高体强,也不闪躲。这一惊之下,胸口齐齐中了两拳,往后倒飞而去落在水里。众人只瞧得那人上了船,忍不住赞赏道:“好。”接着便见那人落水,那个“好”字卡在嘴里,都惊叹不得。 沈飞宇却瞧出了端倪,那人只会得些花拳绣腿,并没有甚么内力。那两位大汉却是苦练过外家功夫,虽无内力在身,却委实是那人比不上的。只听得船中又有声音寻来:“扬州闻名中原,难道竟无一人进得来,倒真让小女子领教了。”这话说得众人一阵脸红,其意思是讲扬州只有些文人墨客,却无一人会得些功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怨消船头夕阳红(叁) 突听得众人里有一人冷声说道:“我本无意,只是姑娘口中狂言,且让在下领教一番。”众人瞧着那人,见他虬髯麻衣,立时有人叫道:“牛师父。”原来这人是扬州城内的拳师,乃是扬州土生土长的人士。他原本只是前来凑热闹,却不想那女子口出乌言,身为本地人士,如何忍得。但听他话一出,扬州本地人都大声喝彩。 船中有人道:“牛师父?莫非你也是想与小女子吟诗作对不成?”牛师父面上一红,急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听得姑娘讲话,实在侮辱我扬州人士,心里自然服气不得,至于吟诗作对,在下是不会得。”那女子笑道:“既然牛师父不会,那自然上不得船。小女子方才讲过,只要有人胜得我这两个家仆,小女子自然仰慕,要一齐游玩一番。”牛师父给她一说,脸上更红了,讲不出话。 却听有人道:“姑娘,牛师父便是胜得你那两个家仆,不与你吟诗作对,又有甚么不可,你这样未免强人所难了。”另有人道:“说得极是,人家愿不愿意游船自是人家的事,姑娘不可强求。”再有人道:“姑娘,牛师父乃本地名士,对妻子儿女自恩爱有加,岂会与你游舟同玩,只是姑娘一语惊人,折辱我扬州人士,牛师父自然看惯不得,要给我扬州讨个公道,又有何不可?你这样岂非太小人之心了。” 舟中人心想:“这扬州人武功不行,文人口才自是不错,我便懒得争论,答允便是。”便说道:“既然各位如此认为,那小女子自无话可说,便请牛师父上船一试,若胜得我这家仆,小女子定当为方才的话赔罪。” 牛师父这才脸色倏缓,拱手对着那船道:“在下不才,得罪了。”沈飞宇瞧见他,也不由得点头赞赏,心想:“这位牛师父倒真个侠义之士,受人敬仰。”只见众人离他三尺远,牛师父运气吐声,大喝一声,人便如弹出去一般,稳稳落在船头,只见那两个汉子一左一右围攻上来,一人抓他左肩,一人击他右胸。牛师父沉腿收腹,也不躲避,双拳击出,四手相对,各退开一步。那两个汉子咦了一声,相视一眼。左首那人弹腿而出,右手那人则双拳齐发。牛师父不敢大意,方才对得一招,心下了然,知晓那二人不弱于自己。沈飞宇便自一边瞧着,心想:“这牛师父拳脚功夫也算了得,那两人也不弱,若是以一对一,当可取胜,只是以一敌二,却是胜他不得。”这一想,不禁微微摇头。心道:“这舟中女子不知是何用意,牛师父也算好汉,到时若屈辱于他,我自不能袖手旁观。”便在一旁望着,只等稍有不测,当要上去相助。 但见那牛师父左腿稳立,双掌击出。左腿已重重挨了一扫,身躯微微一晃却不退步。双掌相对,那汉子竟退开一步。两人这下不敢大意,均想:“这人拳脚了得,必定是学了一门硬气心法,此中必有命门,只需寻到一击,便可取胜。”当下也不强攻,两人游走相斗,牛师父攻守兼备,一时三人均奈何不得对方,顷刻便拆了二十多招。围观众人虽瞧不懂拳脚功夫,见那牛师父不曾落水,也自是明白,皆喜意昂然,为那牛师父鼓气欢呼。沈飞宇眉头一蹙,心想:“牛师父恐有危险。” 果然,三人再次斗得分开,左首那汉子瞧见牛师父腹上三分处微微鼓动,心中一动,喝道:“中。”两人齐压上去,右首那汉子攻势凌厉,双手抓他肩膀,左首那汉子便使双拳直捣黄龙,牛师父暗暗心惊,右臂横出,却被抓住击退不得。左首那汉子拳到半中,忽然改势一拳与他相对,另一手化拳为掌,斜刺里便往他命门拍去。牛师父心中大骇,这一掌拍得实了,此生武功皆化虚有,习武之人最忌如此。想不到他二人为求取胜,使出这等卑劣手段。 倏忽之间,便听得两人喝道:“住手。”一人乃是船中女子,另一人便是沈飞宇了。他这一喝使了内劲,震得众人脑中一晃,那两个汉子虽有些武功,也被这一喝一震,加之主人之令,微微停顿。便在这瞬时,众人只见得一个人影一晃,沈飞宇到了船头,双掌齐动,拍在那两个大汉身上,两人只觉骇然,避之不及,往后退了好几步。沈飞宇道:“牛师父,你没事罢?”牛师父陡然一惊,摇头道:“无妨,多谢少侠之恩。”沈飞宇道:“在下观得牛师父侠义,甚感钦佩。”说罢便转过身,喝道:“你们两个竟这般心肠,今日倘若放得去了,日后定要危害武林。”说罢欺身上去,两人只觉凌风而至,竟退避不得。沈飞宇双手一抓,便要废了他们的武功。突然只听得船中人道:“公子,尚请手下留情。”沈飞宇心想:“主人尚在,我这却是鲁莽了。”收手立定。船中人道:“公子高义,小女子仰慕不已,这二位家仆一时鲁莽,待回去之后定严加惩罚。”沈飞宇对那帘花拜一拜道:“姑娘深明大义,在下多有得罪,这便离去。”说罢大踏步而去。这一幕令围观众人摸不着头脑,只看得那人上去便逼退那二人,也不管他是否本地人士,都暗暗喝彩。 船中人道:“公子且慢,扬州城内高手隐云,牛师父,小女子这便给扬州人士赔罪啦。方才两位家仆出手过于,小女子深感内疚,幸得牛师父无虞,尚请原宥。”牛师父心想:“这位少侠绝非扬州人士,既然那位姑娘真诚之至,我倒不可失了礼数。”这便道:“不敢不敢,牛某这便退去。”说罢迎着船头跃去。 船中人待他走了,这才道:“公子,既然你胜得我两个家仆,这便请进来一叙。”沈飞宇歉然道:“姑娘,方才在下只是出手相助于牛师父,不敢有半分轻薄之意,有些唐突之处尚请谅解,在下这便离去。”船中人道:“公子,你不肯进得这里面,可是嫌小女子不够貌美,还是嫌小女子只是歌妓。”言语中透着一丝丝凄凉苦楚之意。沈飞宇心想:“这倒无从说起了,我不曾见过你,又怎知你是美是丑,至于歌妓云云,孰知真假。况且你是何人,我也感不得半分兴趣。”便说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只是路过,不敢打扰。”说罢便转身而去。船中人道:“公子,尚且听我一言,你要离去我自拦不得公子,只是方才我已言明,胜得两个家仆便能与我共同游舟共赏,倘若公子不肯进来一番就此离去,那小女子情何以堪,岂非与那青楼女子一般让天下人耻笑。人生之苦,莫过于此。” 沈飞宇心中一跳,暗道:“这位姑娘说得也是,我便进去再出来也算不得甚么。”当下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沈某这便打扰啦。”说完也不理会那两个家仆,走到帘前掀开进了去。入眼只见里面极为宽阔,却只摆了一桌二椅,桌上茶具齐全。那女子身着粉纱淑裙,面上给面纱遮了只露得一双眼睛,盘膝而坐,身前摆有一具瑶琴。沈飞宇瞧她一眼,将头转过去。 那女子轻轻一笑,柔声道:“沈公子,竟然也不瞧我一眼。”沈飞宇道:“姑娘,我已进得来了,也算全了姑娘言行,在下这便告辞。”女子笑道:“沈公子,你执意要走小女子自拦不住,只是公子你刚进来又要出去,可不是告诉他们小女子入不得公子法眼么?传出去也不免让他们觉得公子你,定然常居歌妓之地,恐怕于名声大大的不好。” 沈飞宇不由一怔,心想:“这女子先诱得我进来,再断了我出去之念,莫非是甚么仇人不可?”便道:“姑娘,可曾识得在下?”女子轻轻摇头,口中道:“公子,小女子绝无恶意,先请坐下。”说着伸出皓臂给他倒了一杯茶,沈飞宇瞧见那露出的半截手臂,心中不由一动。便听那女子道:“船家,开船。”船壁后面有人应道:“是,小姐。”沈飞宇惊道:“干甚?要往哪里去?”女子笑道:“我便开到一处隐蔽无人之处,好让公子下船啊。”沈飞宇听她一言,脸上一红,低头去喝茶以掩窘迫,茶放到嘴边,犹自惊醒,想到:“我怎可如此大意,倘若这茶里有毒,可就上当啦。”女子笑意盈盈的瞧着他,说道:“沈公子,可是怕这茶水有毒?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岂敢在公子面前卖弄。但喝无妨。”沈飞宇一想也是,自忖内功高深,也不怕她耍些什么诡计,便仰头喝掉。放下茶杯,见她紧紧盯着自己,又把头侧向一处,也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怨消船头夕阳红(肆) 女子瞧了一阵,幽幽说道:“原来公子不愿瞧我,却是向着这湖光春色,也罢。”将瑶琴放在桌上,起身来行到左侧窗边,将窗打开。入眼便是一片湖波粼粼,好不耀眼,风吹进来,又是一番神清气爽。沈飞宇心中一动:“却是船在开着,不知往哪里去。”便见一个柔弱背影,分外清秀亮眼。 那女子又折身坐下,道:“公子有佳人美景相伴,我自要抚琴一曲,请公子鉴赏。”说罢,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将瑶琴搁于身前。秀指一挑,但闻得“臻”一声,又有一指挑动,琴声清脆爽耳,初时只觉缓而不促,凝而不聚,亮而不冲。中段便又觉得声如流溪潺潺,似飞雪飘飘,一思不过,又像虫闻鸣鸣,骤而不乱。沈飞宇瞧见她修长的十指在这琴面飞舞灵转,颇为尴尬,心想:“我未曾于有研究,自然不懂得欣赏,便是再好听不过,也就如此。”闻至后尾,只觉琴声悠如风过,闲若孤烟,便似瞧见一处荒凉的大漠。琴声陡然一转,又自清流缓缓,林木深深,自有一处人烟之所。琴罢,女子抚琴不动,道:“公子觉得如何?”沈飞宇沉溺其间,突闻这一声,仓皇道:“沈某不懂音律,却也觉得十分好听。”那女子笑道:“沈公子,你觉得好听,小女子自当高兴至极,沈公子,小女子这双手可还好看?”原来方才沈飞宇瞧着她双手,便不曾挪移视线,是以一曲过后,仍自瞧着。这时听她一问,霎时红飞满面,心中砰砰而跳,低首道:“沈某无意冒犯,心中惭德不安。” 那女子娇笑道:“沈公子,为甚么不肯正眼瞧我一眼?”沈飞宇道:“岂敢岂敢。”女子又道:“沈公子如此婉拒,莫非心中已有意中人?”这话一出,沈飞宇兀自想起了那张姑娘,心中一跳,想到:“怎的会念到她?”女子瞧见他神态不安,再逼问道:“沈公子想必是有意中人了,只是无缘得见,甚是遗憾。”沈飞宇心想:“莫要在纠缠了,还是快快离去的好。”便望着她道:“姑娘,在下不曾有过意中人,也不识得姑娘,今日姑娘弹奏一曲,沈某自十分钦佩姑娘的琴技,还请姑娘将这船靠岸一停,沈某自当感激不尽。” 那女子听罢,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只说道:“沈公子既无意中人,又何必拒小女子于千里之外?”沈飞宇道:“在下与姑娘只是萍水相逢,无意相聚,算不得甚么缘分,沈某行走江湖,自刀光剑影。姑娘想必是哪家富家小姐,自当娇贵身躯。”本还想再说些话,又不免觉得太过伤人,便停下不讲。那女子只说道:“小女子见沈公子神态,便当肯定公子识得一位姑娘,只是不知那姑娘是否惹恼了公子?”沈飞宇心中骇然,瞧着她只觉她双目咄咄逼人,丝毫不惧。当下站起来道:“姑娘,当真不肯泊船。”那女子冷声道:“船家,开得远些。”沈飞宇大惊道:“姑娘,沈某不曾得罪姑娘,何以如此?”那女子冷笑道:“你倘若坐下,我自然便泊船靠岸。”沈飞宇奔至船窗,只见湖面茫茫,哪里还见得岸。虽满是怒气,也安坐下来,恨恨瞧着她。 女子笑道:“这便是了,沈公子,咱们还是和和气气坐下来好说好商量。”沈飞宇道:“有甚么好商量的。”那女子掩面娇笑,虽隔着面纱,瞧不见容颜,沈飞宇心中也是一动。只听得那女子道:“实话说了罢,沈公子,小女子确实乃富家小姐,今日来这扬州便是寻觅夫君而来。那时我便说了,谁胜得家仆自来船中一聚,沈公子武艺高强,小女子自仰慕不已,说不得,这夫君便非你莫属啦。”沈飞宇心想:“这世间哪有这种事?恐是她胡言乱语,只是休想骗我,且看她有甚么诡计。”竟不温不恼,说道:“姑娘说笑了,沈某提过,只是无意救人,这才冒昧。”女子道:“咦,你说算不得便算不得了?我自然算做数的,谁让公子侠义心肠非要救那牛师父。”沈飞宇奇道:“莫非救人是不该的?真是可笑。”女子道:“那是自然,就算你不救他,我自不会伤他的。”沈飞宇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之前她也曾喝令过。便道:“你那两个家仆竟下此毒手,想必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这话自是骂她,岂知女子一笑,道:“过奖过奖。”这时两人反倒无话可说。 沈飞宇见她只顾瞧着自己,反觉羞愧,便又把双目向着窗外,说道:“姑娘,不知你找沈某究竟所谓何事,烦请分明。”女子奇道:“咦,可真是奇怪,我一直端坐于此,何曾找过你,是你自寻到这船中罢。”沈飞宇心想:“这人刁钻得很,倒不必再跟她废话,她既然有事寻我,那么自会找我。”便问道:“姑娘,船何时靠得岸?”女子道:“只需公子解了小女子心中的困惑,船自会靠岸。”沈飞宇又瞧着她,道:“请讲。”那女子道:“沈公子,你心中是否念着哪一位千金小姐。”沈飞宇道:“不曾念过。”那女子道:“这便好办了,沈公子,你且随我回去见我爹娘罢。”沈飞宇不讲话,把茶又喝一杯。女子道:“相逢岂能无酒,请公子稍候片刻。”说罢起身去了后仓,不多时,手中便提携了一壶酒款款出来。道:“这酒算不得好,尚且可作把酒言欢之用。”从茶杯里自取了两个,一一满上。她显然不愿露出面容,转个身,掀开面纱先喝了一杯。回过身举着空杯道:“请。”沈飞宇也不客气,一杯饮过。 那女子忽然盯着他双目,说道:“沈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单念着那位姑娘呢?”沈飞宇并不答允她,脑中忽然自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是令他匪夷所思,委实不愿相信,心中苦闷可想而知,也不曾向人宣泄,这时他见到这女子倒也算得真诚。心中自想:“我便说了也无妨,她到时也不必烦我。”便望着她道:“这位姑娘,沈某不知你为何偏偏要问这些事,我自说了,你便将船泊了?”那女子点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沈飞宇又喝过一杯,这才将这几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中间一些自隐去不讲。那女子听得愁眉紧锁。沈飞宇道:“那位张姑娘心计叠出,沈某差点给她骗了,害死了我倒没甚么,可是我那几个师兄弟定要为我报仇,自是腥风血雨不断,倘若他们有甚么闪失,沈某万死莫赎。” 那女子道:“沈公子,你定然恨那姑娘罢?”沈飞宇摇头道:“倒也不恨,只是不想再见她。”女子又道:“第一次设计骗你自是她的不是,第二次你可有想过,真是她的诡计么?”沈飞宇道:“自然想过,沈某也不愿相信,只是以她身份,又有甚么人敢要挟她,难圆其说。”女子道:“如此讲来,你是深信她又骗了你了?你若遇着她,会不会一刀杀了她?”沈飞宇道:“我自不会杀她,当作不认识罢了。”女子点头道:“沈公子,你说不恨她,想必心里也恼她罢。假若不曾发生过第二次的事,你会喜欢她么?”沈飞宇一怔,说不出话来。那女子突然幽幽道:“倘若她死了,想必你心里也好过些。”沈飞宇瞧着她双目满是哀愁,正自疑惑,只听得那女子道:“船家,泊船。”言罢站起身道:“沈公子,已到得岸边,小女子送你一行。”沈飞宇往窗边瞧一眼,只见一条大道正在不远处,虽有疑惑也不便多问,站起身拜一拜道:“姑娘,在下打搅了。”两人行至船头,其时红霞满天,沈飞宇心惊:“想不到在船中待了这许久。”那女子望着那夕阳笑道:“想不到这落日如此的美丽,比之西域亦别有一番风味。”沈飞宇侧眼瞧她,落日余晖撒在她身上,突觉一股荒凉之感,心中一动。那女子对着他道:“沈公子,请,但愿我们不再相见。”沈飞宇瞧见她双目灵动,神光闪闪,竟似瞧见了熟识的人一般,隐隐含着几分不舍。心中一跳,脱口而出道:“姑娘你”那女子点头不语,折身而去,遁入船屋中。 这时船已到得岸边,沈飞宇从船头一跃而下,上了岸便往前走,走不到两步,心中突然一跳,望一眼西边满天红霞,陡然想起方才那女子的眼神。心头一紧,转身一望,见得那船已离岸边十丈远,竟是在急行之中。暗运内劲纵身而起,便跃出几丈远,脚尖踏在湖面一点,已跃到船头,急奔至船屋中。却见得那女子背身而对,嘴里喃喃道:“沈大哥,我对不起你,既然你不愿再见我,我又何必苟活于世。”说罢手一扬,沈飞宇瞧得清楚,那手中拿着一把匕首。闪身至她身后,抢先抓住她手臂。那女子被人钳住,发出一声惊呼。便在这一瞬间,沈飞宇已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将她转过来道:“姑娘,你为甚么要”待见得她面容后,怔在那里讲不出话来。原来那女子已掀下了面纱,此刻真容展现在他眼前。那女子道:“沈大哥,你自恨我,为甚么要救我?”沈飞宇嘴里道:“莺莺,是你。”说罢放开了手,心里竟隐隐几分高兴。张莺莺道:“沈大哥,你让我死了罢。”沈飞宇道:“莺莺姑娘,你何苦如此,我不曾怪过你。”张莺莺望着他,道:“可是你不愿见我啦。”沈飞宇想到方才与她讲的话,脸色黯然道:“莺莺姑娘,你做的事实在让在下”张莺莺抢先道:“沈大哥,你也相信是我做的么?我告诉你,不是我做的你会相信么?”沈飞宇见她双目真诚,心中一动,陡然道:“我信。”张莺莺欢喜道:“当真么?”眼神一黯,又说道:“可是,可是这事与我也脱不了干系,我方才在船上想跟你说明,只是我难以说出口,我想,我想你不愿再见我,我便死了算了,给你赔罪。” 沈飞宇想到方才倘若他不曾觉得奇怪,这会只怕已走得远远的,那么张姑娘她这会岂不是已经自杀了么?之前不曾见到她,心里委实恼恨,只觉得今生不愿再见她,现在突然见着,心里竟有着几分欢喜。一想到两人差点阴阳相隔,再也瞧不见,后背顿时冷汗直冒。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抱得紧紧得,嘴里唤道:“莺莺,莺莺,方才我回想起来,心里突然好后怕,只觉得再见不着你,我要饮恨终身了。”张莺莺给他一抱,兀自一愣,听见他说这番话,欢喜的落下泪来,将他抱住。 隔了许久,两人这才分开,沈飞宇瞧见她泪痕未干,伸手替她擦拭,手中又是分外轻柔,说不出的怜惜。两人都不开口说话。沈飞宇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心中一动,抱起她出了船屋,两人就地而坐。他说道:“莺莺,你不是讲落日好看么?”张莺莺靠在他肩头,望着那夕阳笑道:“沈大哥,你愿意陪着我看一辈子的夕阳么?”沈飞宇将她抱在怀里,盯着她笑道:“莺莺,我自然愿意了。”沈飞宇瞧着她笑意含春,肌肤似水,红唇微抿。心中不由得一荡,俯嘴而去。张莺莺霎时娇羞满面,也不回避,两人吻在一起。其时夕阳正红,晚霞垂天,余晖撒满湖面,水波粼粼融着几分红光。远山半朦半胧,似真似幻,当真好看。 隔了许久,沈飞宇这才道:“莺莺,这是怎回事?你快讲给我听。”张莺莺犹豫道:“沈大哥,我讲了,这事与我脱不了干系,你不会怪我么?”沈飞宇笑道:“怎会,你直说便好,我决不会怪你。”当下张莺莺便将事情原委说给他听了。沈飞宇听完恍然大悟,拍腿叫道:“怪不得,原来如此。”张莺莺脸色担忧,道:“沈大哥,还请你不要怪我二叔,否则我”不待他说完,沈飞宇伸出手掩住她嘴唇,笑道:“不要说了,等我们成亲了,他也成了我二叔了,我又怎会怪他。我还要感谢他,若不是闹这么一出,我们也许便走不到一起啦。”张莺莺欢喜道:“可是,我二叔终究做得不对,倘若你有甚么不测,我自会给你谢罪。”沈飞宇摇头道:“莺莺,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日后我们俩欢欢喜喜在一起不是很好么?”张莺莺黯然道:“我二叔说得对,我明教被朝廷所不容,沈大哥,你与我在一起只会连累了你。只是我实在放不下你,沈大哥,我是否太自私了些。”沈飞宇笑道:“莺莺,别怕,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容身之地,历来朝廷兵马不曾管这江湖事。”张莺莺笑道:“那便好了,沈大哥,不如待我们见得其他师兄弟,咱们俩便回西域呆着罢。”沈飞宇眉头一蹙,心想:“明教么?”张莺莺见他神情,又说道:“不用去我明教光明顶,咱们随意寻个地方隐居岂非更好。”沈飞宇这才点头答允。 说过几句话,天色已暗下来。张莺莺起身道:“阿大,阿二,快快备些酒菜,将这船屋点了灯笼。”便有两人从船屋里走出来,取下那绫带,各挂上一盏灯笼,船头登时亮了许多。沈飞宇见那两人正是之前那两个大汉,便道:“对了莺莺,为甚么你之前的声音与现在不同,连我也骗过了。”张莺莺笑道:“我自然不能露出本音,否则岂非一开口便被你瞧出破绽了。这方法嘛,自是十分简单,只需在口中含着一片“千音草”的叶子便可。”沈飞宇点头道:“我委实想不到那人便是你,难怪你要蒙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张莺莺嘻嘻笑道:“沈大哥,你肯定饿了罢,咱们等会便好好吃它一顿。倘若你不着急,这船今晚便不靠岸了,等明日一早再上岸。” 用过饭,两人又坐在船头。其时月朗星稀,加之这宽阔的湖面,令人备感心旷神怡。两人说着这几日来的事,自唏嘘不已。沈飞宇这才想到甚么,从怀里取出余人凤留下的信,说道:“莺莺,你且看看。”张莺莺接过就着这灯光看一遍,道:“沈大哥,这余师弟日后遇着,我自会与他解释清楚,你也不必心怀内疚。”沈飞宇道:“我只觉得对不住四弟。”张莺莺道:“余师弟人性格活泼开朗,我与他说了,想必他定会为你高兴。况且感情之事,不可勉强,你不要我,我今生也便跟着你啦。”沈飞宇笑道:“说甚么话,我怎会不要你呢。” 到得明日清晨,张莺莺唤过船家将船泊了,又遣散了阿大二人。两人便自上了岸。张莺莺道:“沈大哥,我二叔与师哥还在扬州城内,你随我一齐去罢。”沈飞宇点头答允。两人又往城内去。到了那家小店,小二却告知那两位客人昨日便离开了。张莺莺道:“肯定是回明教啦,沈大哥,你现下有甚么打算?”沈飞宇心想:“师兄他们上次讲到了河南,想必已往湖北赶去了。”便说道:“莺莺,武林大会已不到半年了,不如我们就往湖北去罢?”张莺莺笑道:“沈大哥,你说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洛图初现引争雄(一) 两人当下也不停留,买了两匹骏马一路游山玩水,相依而行,不过几日,便到得安徽滁州境内。上了一条大道,却远远瞧着十几个乞丐或蹲或坐在两侧。沈飞宇一眼便瞧见中有一人四十不过,身负着六袋。心中一动,也不声张,两人自中行过去。走过一段路,这才道:“莺莺,你瞧见了么?那人乃是丐帮一个长老。”张莺莺道:“可真奇怪,这大道离城中少说也有十来里,怎的在这里,其中定有甚么事情。”沈飞宇点头道:“丐帮弟子遍布中原,除了帮主,另有两大龙头,八大长老,这其中一位却立在这路边,想必他们在等着甚么人。”张莺莺笑道:“沈大哥,既然心中疑惑,要不要我们等着瞧瞧,看看他们在等甚么人。”沈飞宇蹙眉道:“如此不好罢,未免有失江湖侠义。”张莺莺拉着他一起下了马,将那马儿一拍,两匹马往前奔去。沈飞宇正待惊问,张莺莺双手一拍,笑道:“好啦,这里离城中不远,我们自走过去也无妨啊。”说着却拉他往回走去。沈飞宇问道:“莺莺,你真要回去瞧瞧么?”张莺莺望着他道:“那是当然,这等事一定要瞧个清楚。” 两人从山林中往回绕,瞧见那些丐帮中人了,这才蹲在一块山石后面偷瞧。瞧了片刻,张莺莺低声道:“沈大哥,你看那长老神态焦急,往咱们来路张望,果真是等着甚么人,能让一位丐帮长老前来迎接,想必那人身份差不了。”沈飞宇点头不语。两人再瞧了一阵,却没甚么发现。这下心中更是疑惑重重,眼见得太阳从西边落下,已是从未时候到酉时。沈飞宇已等的隐隐不耐烦,突然左手已被拉住,瞧一眼张莺莺,正对着自己笑。心中顿时安定。耳边突然听得自西首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约有二十骑之数,望见张莺莺,见她仍是盯着丐帮中人,心想:“我内功深厚,自是听得远些。”便将头凑过去在她耳旁轻轻道:“有人来啦,约有二十人之数。”张莺莺点点头,继续瞧着。沈飞宇心中却想:“这几个时辰已路过了几路人,不知这一路究竟是不是,也未可知。” 马蹄声愈闻愈近,不过片刻,便已到了丐帮弟子身前,骤然停下。那十数丐帮弟子立马站得一排,只见那丐帮长老为首作礼道:“孙兄弟,有礼了。”那骑马为首的汉子下了马,还礼道:“客气客气,钱长老,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来得晚些,还望见谅。”沈飞宇心中了然,想到:“丐帮八位长老闻名中原,想必那位长老便是钱三钱长老了,却不知那位孙姓汉子是甚么人?”只听得钱三笑道:“无妨,无妨,孙兄弟,我二人也算得老相识了,这次便是奉帮主之命前来恭迎,岂敢怪罪。”孙姓汉子心中一动,便道:“钱长老,未知消息是否属实?”钱三往四周瞧一眼,低声道:“确真无疑,本帮这次相邀东首沿海一带的大帮会,除却贵帮,还有水烟派c金沙帮c铁拳门c凤楼阁共五大帮派。”张莺莺突然低声道:“沈大哥,素闻中原十二帮派,东首沿海便占了五大帮会,那姓孙的想必便是巨鲸帮帮主孙无常了。”沈飞宇点头道:“不错,听他们讲这次五大帮会加上丐帮,想必其中定有甚么大事情。” 孙无常笑道:“六大帮派聚集,委实热闹得很。”钱三道:“孙兄弟,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地方,你们且随我来,到得城内咱们再详谈。”说罢唤过丐帮弟子在前走了。孙无常上了马叫了众人跟上去。候了片刻,两人这才从林中下了大道,张莺莺道:“沈大哥,我们先进城去罢。”两人慢慢往城中去。 进了城,沈飞宇二人先投了小店,张莺莺说道:“沈大哥,咱们去瞧瞧。”沈飞宇道:“这样不好罢,咱们是要往湖北去,管这些不相干的事做甚?”张莺莺笑道:“沈大哥,平时各帮派互不往来,怎的今日突然六帮齐聚,你不觉得奇怪么?定是有甚么大事要发生。”沈飞宇兀自犹豫不决,张莺莺便瞧他一眼,奇道:“沈大哥,你不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我瞧那钱三与孙无常不像甚么好人,指不定这次六帮相聚要干甚么坏事。也说不定是有甚么好宝贝出世,沈大哥你武艺高强,也要去凑凑热闹。”沈飞宇听她说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忽得想起初见时的景象,脸上一热,便笑着答允了。心想:“既然叫我撞见,倘若有甚么坏事我决不能不管,至于甚么宝贝莺莺却是说笑的。” 用过晡食,天色也暗下来。沈飞宇两人出了小店,往南城门行去。行了几条街,却见不得一个乞丐。心下甚为奇怪,便在这时,从身后走出几个人,沈飞宇一瞧,正是那白日所见的孙无常。两人装作在小摊处买卖,其时城中大道人来人往,颇有些拥挤。两人侧眼瞧着,便见得一行人身后跟着几个乞丐,为首正是那钱三。脚下一动,跟了上去。只见得那行人七拐八拐的不曾停下,渐自到了一处小巷之中。此刻人烟稀少,沈飞宇二人不敢尾随太近。见得那行人进了小巷门中,这才现身出来。两人相对一眼,纵身跃上屋顶,猫腰往那巷门去。 挨着一侧宸边细看,才瞧见入了门便是一处大院,里面摆了好几张石桌,桌上酒菜佳肴满着,各坐了些人。只见东首那桌单坐着丐帮钱三与孙无常和着四个随从。在场众人都不吭声,显是等人发话。钱三端着酒立起来道:“诸位巨鲸帮的朋友,初登敝地,在下甚感欢喜,今日便在这里为诸位接风。”原来丐帮历来便有规矩,凡丐帮弟子不得进酒楼吃饭,适才在这大院里摆酒。钱三对孙无常道:“孙兄弟,请了。”孙无常端着酒立起来,与在座众人都喝过一杯酒,众人这才坐下动箸。 孙无常这才道:“钱长老,你我二人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便将这事情原委告知孙某罢。”钱三向这四人瞧个遍,孙无常笑道:“无妨,这四人都是敝帮精英,对我忠心耿耿。”钱三这才道:“孙兄弟,原本这事是要等到戌时由敝帮掌钵龙头讲得,只是孙兄弟不是外人,我这便告知于你罢。”说罢两人凑近耳语了一番,孙无常听他讲完蹙眉凝思,只听得钱三道:“孙兄弟,咱们不是外人了。”孙无常展眉点头道:“钱长老说得极是。”两人这便一通吃喝,尽说些客套的话,谈些无关的事,再无余话。 沈飞宇在屋顶侧耳倾听,除了耳语那一段也听了个七八,却没有甚么消息。心想:“方才他们耳语一阵,想必是谈了极为关要的事,可惜隔着太远,听不清楚。又听那钱长老提到掌钵龙头,说甚么亥时,真是奇怪。”张莺莺内力稍差,除却开头那些话,再也没有听见,瞧着沈飞宇,见他凝眉愁面,便低声道:“沈大哥,你听见他们谈了些甚?”沈飞宇摇头道:“我也没听清楚,不过有提到掌钵龙头,说什么亥时。莺莺,想必到亥时有甚么重要聚会,咱们先下去罢。”两人当下下了巷子,往来路返回。张莺莺想了想,道:“沈大哥,这处院子想必只是一处接待之地,余下四个帮会当另有人接待。既然他说了亥时,咱们先找个隐蔽之处侯着。等他们出来,远远跟着便是。”沈飞宇心想:“莺莺内伤并未痊愈,倘若有甚么危险,我自不能让她去了。”便说道:“莺莺,你尚有伤在身,怎能让你冒险,不如你先回小店罢,我去看看便回。”张莺莺拉着他手,笑道:“沈大哥,我那点伤算不得甚么,你担心我,我自然十分感动,再说了,咱们只是偷偷去瞧瞧,并不是要打架,你不必担忧我的。”沈飞宇也不好再说甚么,当下两人便猫着腰隐在阴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洛图初现引争雄(二) 过得一个时辰,巷子里传过来脚步声。两人凝住呼吸,见得一行人路过,约有四十之众,为首两人正是那钱三与孙无常,待得脚步声远,两人这才自阴暗中出来,蹑足跟了上去。只见得一行人又是转三倒四竟从南城门出去了,两人也随同出城,怕被发觉,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跟着。 出城不远便向着西首一条小道蜿蜒而行,一路上众人也不讲话。约莫行了四五里路,却是到了琅琊山脚了,便隐隐见着一处高地透着深深火光。一行人寻到高地停留一阵,上了那高地便不见了身影。 沈飞宇两人停下,瞧了一眼,才发觉那高地站着两个丐帮弟子,把守着道路。沈飞宇道:“莺莺,我们便自这山林中穿上去。”两人当下猫腰自右侧钻进去,穿棘拨草的往上爬了一阵,眼前陡然开阔许多,原来这上面乃是一处大平地,被数十支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此刻上面黑压压坐了许多人,分六拨而坐。对面搭了一处小高台,两侧站着尽是丐帮弟子,不下百人之众。这边约有百人之众皆分开而坐,各有二十余人。因是背对而坐,瞧不见一张面孔。反倒是丐帮中人倒看得清楚些。 张莺莺低声道:“沈大哥,这边想必便是五大帮会了。”沈飞宇道:“不错,只是不知他们为何深夜在此聚集。”张莺莺道:“丐帮弟子遍布中原,向来为第一大帮,居于中原六大派之中。这些帮会也为十二帮会之中,如此盛会,除却武林大会,当算得第二了,肯定是要干甚么坏事。”沈飞宇道:“丐帮向来算得名门正派,怎会做甚么坏事?”张莺莺道:“沈大哥,历来正邪难分,难说得很,那五大帮会明着为江湖上人称好,实地里却也干着些见不得的勾当。”沈飞宇奇道:“莺莺,你怎的晓得如此清楚?”张莺莺笑道:“数年前我明教门徒也遍布中原,有甚么中原事是不知道的。”沈飞宇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只见得自丐帮中走出一人,那人双鬓白发,身着麻衣,背负六袋。朗声道:“诸位贵帮英雄好汉,一月前敝帮下了英雄帖,广邀东首五大帮会来我丐帮启事,今日幸得诸位贵帮给得几分薄面,敝帮自不胜荣幸。”话刚说完,自左首一人站起身抱拳道:“李长老,贵帮相邀我铁拳门自当领命前来,只是今夜贵帮相邀不知所谓何事,还望相告,那些客套话就休要再讲了。” 沈飞宇心道:“原来那人是丐帮八大长老的李春长老。”又见李春哈哈一笑,道:“铁门主说得极是,只是诸位等得一月,又何必急于一时呢。长夜漫漫,咱们自要慢慢长谈。”声中夹杂了深厚内力,闻之令人心神一震。铁门主听见这挤兑的话,心里着实老火,只是丐帮声威极重,也不得不冷哼一声,坐下来。这时右侧一人也站起身道:“李长老,敝帮得到贵帮相邀,荣幸之至,相信诸位帮主亦同此感。只是在座诸位接到英雄帖,想必心中也是疑惑重重。在下这就请李长老实话相告,一解在座诸位的疑惑,李长老以为如何?” 李春向他点一点头,朗声道:“既然金沙帮帮主开口了,在下也不费这许多口舌了。今夜相邀诸位英雄好汉,只为得两件事。这两件事事关重大,在下便请敝帮掌钵龙头讲话。”说罢退开一步。张莺莺低声道:“铁拳门门主名铁无涯,金沙帮帮主名金不换,倒有趣得很,这掌钵龙头江湖人称“双棍飞碧”,真名便是吴清微了。” 只见得一人自丐帮里走出,踱步上了那高台。众人见他双目神射,瘦脸高颧,背负着八袋,腰间各插了一根约莫二尺来长的碧绿短棍。吴清微向在座诸位抱拳施礼,诸位皆还礼一番。吴清微这才道:“诸位英雄好汉,今夜便由吴某主持这英雄会,望诸位能恪守不僭,倘若有人无事生非,休怪吴某棍下无情。”众人听他讲完,都面无异色,心里却暗骂丐帮恃强凌弱。只听得吴清微朗声道:“带人上来。”台下丐帮弟子自人堆里架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押至台前。吴清微喝道:“诸位且看看,此人是谁?”众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多数人并不识得这人,五大帮主瞧见这人,皆哄然一阵。铁无涯惊道:“这人是“盗中圣”蒋百里。”金不换点头道:“不错,不错,此人正是那作恶多端的蒋百里。”又有人道:“吴长老,这人怎的被贵帮抓住了?”众人往来声瞧去,却见得是水烟派掌门秦怀德。便有人道:“秦兄,丐帮高手众多,区区一个蒋百里算得甚么?莫要大惊小怪,莫要大惊小怪。”说话的便是那风楼阁阁主何秋来。众人听他一言,皆哄堂大笑,心中均想:“蒋百里虽算不得绝世高手,然在东首沿海却作了许多大案,武功岂是寻常。” 吴清微道:“诸位少安毋躁,我且来问一问,铁掌门,这蒋百里可曾得罪于你?”铁无涯蹭的站起身,怒道:“这蒋百里作恶多端,无所不盗,曾为盗取珠宝,杀害本门一十九个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吴清微点头道:“不错,金帮主,这蒋百里可曾得罪于你?”金不换起身冷笑道:“吴长老,蒋百里曾入我家室,杀害了我唯一的孩儿,金某此生心愿,便是寻着他一刀杀之,方能解恨。”吴清微又道:“秦掌门,他可曾得罪于你?”秦怀德起身道:“他倒没有杀我甚么人,只是曾坏了本派一件大事,引得本派为天下武林同道所耻笑,行走江湖,向来名声最重,莫过于死,自是恨他入骨。”说罢又拱手向众人道:“诸位朋友,数年前的“金镖”事件,便是这蒋百里为之,本派数年来引得同道耻笑,自甚感惭恚于心,只是苦于抓不得这蒋百里,难证本派名声,今日老天有眼,竟亲眼见得这蒋百里,心中甚快。”便向蒋百里喝道:“你可承认?”蒋百里冷声道:“不错,是蒋某作的,那又如何?”待他说完,众人皆竟惊骇。那震惊武林同道的“金镖”事件竟然也是这蒋百里所为,心中对这秦帮主不免怜悯。秦怀德仰天一啸,怒道:“蒋百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纵身而去,双手一拍,竟然是想将他杀之。吴清微双目闪动,喝道:“且慢。”身躯一晃,抢在之前与秦怀德对了双掌,只见得秦怀德蹭蹭后退几步,惊道:“吴长老,你这是”吴清微蹙眉道:“秦掌门,待吴某说完话,再杀不迟。”秦怀德骤然惊醒,惭德道:“吴长老说得是,是秦某冲动了,这便退去。”说罢回位坐下。这突然间的变故令众人一惊,心中均想:“那吴长老的武功实在高深莫测。” 张莺莺低声道:“沈大哥,没想到那“金镖”事件竟然是蒋百里所为,实在令人吃惊。”沈飞宇点头道:“那蒋百里平日里作恶多端,为祸武林,今日被丐帮缚住,明知必死无疑,却毫无畏惧,也算得一条汉子。这便算作是一报还一报了。”张莺莺蹙眉道:“我却觉得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两人再不说话,继续瞧着。只见得吴长老道:“孙帮主,这蒋百里可曾得罪于你?”孙无常起身恭敬道:“吴长老,这蒋百里自然得罪过在下,只是也算不得甚么大仇恨。”说罢又坐下。吴清微正欲再问,只见得风楼阁阁主何秋来自个儿站起身,折扇一收,潇洒道:“吴长老,不劳你多问啦,我自个儿讲了罢,这蒋百里曾趁在下不在,入得我风楼阁奸污了在下两个妾室。在下亦恨他入骨。”众人都知晓这何秋来最喜欢漂亮女子,也不见怪。只是他尚如谈笑风生,哪里像是恨人家的,不过是凑热闹罢了。当下也不多声,只是心里偷笑。岂止突然有人冷笑道:“何秋来,明明是你两个妾室与下人何必栽赃嫁祸,以图心中安慰。”众人往来声瞧,却是那蒋百里兀自讲话。何秋来听见这话,脸色倏变,喝道:“胡说八道。”蒋百里哈哈大笑,道:“江湖人士素知你何秋来好女色,家中妻妾成群,只可惜你精力有限得很,也怨不得人家在下侥幸碰见,替你清理门户。你非但不感谢在下,反而污蔑于我。”何秋来听他说完,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惊怒交加,喝道:“蒋百里,你折辱何某,意欲何为?”众人本不信蒋百里的话,一瞧见他脸色,心中却是了然,都摇头不说话。蒋百里喝道:“诸位,在下做得坏事,有何不敢承认,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方才前四位讲的,在下不敢否认。只是这何秋来的话嘛,说不得,在下不曾做过,自是不会承认了。想必诸位心中自有定数。嘿嘿,诸位要杀要刮,在下接着便是。”众人闻他一言,虽恨他之深,却也心中甚是敬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洛图初现引争雄(三) 张莺莺赞赏道:“沈大哥,他倒有几分骨气。”沈飞宇点头。心中却想:“倘若他不曾做过坏事,我定要救他一救,只是他作恶多端江湖人人皆知,我又怎能救他?” 吴清微这时道:“蒋百里,你为祸武林,今夜此处便是你葬生之地,你还有甚么话想要说?”蒋百里仰天道:“天道如此,有何悲哉!人道不幸,该我笑哉!临死前若能喝得一碗酒,在下便心满意足了。”吴清微点点头,便见得一个丐帮弟子端着一碗酒喂给他吃了。蒋百里笑道:“痛快,痛快。”便不再说话。吴清微朗声道:“诸位,这蒋百里被我吴清微缚住,实乃天意。哪位英雄好汉想取他性命,上来便是。”众人你瞧我望,却见得何秋来踏前一步,喝道:“在下来便是,恳请诸位卖个面子。”众人都心想:“在座有深仇大恨的人大有人在,你只得被他道破心计,便恨他不得。倘若你不曾冤枉他,他又岂会拆穿你,真是妄为正道。”只见得铁无涯起身道:“何阁主,他不曾得罪于你,你又何必要杀他,若只是为了区区几句话而心怀此恨,未免心胸狭隘了些,传将出去莫不为天下人所耻笑。铁某一十九条人命尚未讲话,你又算得甚么?按我说,该由秦掌门了结他才是。” 何秋来脸色一变,怒道:“铁门主,此话何意,莫不是看不起在下。”铁无涯抱拳道:“岂敢岂敢,何阁主好色之武功天下无双,铁某自不敢小瞧。”众人听他一言,皆哈哈大笑。何秋来怎能忍受得住,张口道:“铁门主,在下素闻贵门铁拳功夫了得,今夜便要领教一番。”秦怀德这时起身道:“何阁主,你一再扰乱规矩,咄咄逼人,不成体统,莫非你是瞧不起铁拳门与我水烟派不是?还是将在座诸位皆不放在眼里?”何秋来双目喷火,心中怨恨不已,但知晓自己再闹下去恐惹众怒,冷哼一声,归位坐下。 沈飞宇瞧见这一幕,又见得吴清微气定神闲,竟似没瞧见一般,心想:“怎的两人闹起来吴长老也不阻拦?还是他知晓两人打不起来?”望向张莺莺,却见她也是凝眉不展,便不说话,继续瞧着。铁无涯拱手道:“秦兄,贵派蒙受不白之冤数载,该是你动手才是。”秦怀德还礼道:“多谢铁兄,在下领情了。”说罢向蒋百里走去,口中道:“蒋百里,下辈子休再为祸世间。”手掌在他天灵盖一拍,蒋百里身子便软软倒下去。秦怀德回身立在中间,对吴清微施礼道:“今日之恩,秦某不敢忘怀,日后倘若贵帮有何吩咐,只要不僭,秦某定当从命。”说罢又折身归位。 张莺莺双目灵动,说道:“沈大哥,原来这五大帮派俱与这蒋百里有怨,丐帮捉得他原可一刀杀之,为武林除害。却要籍着英雄会之名,让各帮派都欠它一个人情,真是不简单。”沈飞宇点头道:“不错,真是打得好算盘。”张莺莺道:“李春讲有两件事,这第一件算了结了,却不知这第二件事又是甚么?”沈飞宇道:“莺莺,咱们继续看着便是。”张莺莺秀眉一蹙,道:“沈大哥,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次恐怕是个阴谋。”沈飞宇心中一动,道:“莺莺,你想到些甚?”张莺莺道:“有两处疑点,第一,之前那秦怀德要杀蒋百里,却为吴清微挡住了,只是为得要各位帮主承认欠了人情,这原本也算不得甚么。只是第二个疑点让人不得不深思,吴清微曾讲过不得坏了规矩,只是方才两派之主险些打起来,那吴清微却不为所动,难道他真有那么大信心认为二派不会因此相斗起来?”沈飞宇道:“不错,我也如此认为。”张莺莺道:“沈大哥,你先答应我,待会不论发生何事,你不得冲动。”沈飞宇奇道:“我怎会冲动?”张莺莺却摇头不说。沈飞宇笑道:“好好,我答允你便是了。”两人又继续瞧着。 只见得孙无常起身道:“吴长老,你说的两件事,这第一件已经了结,却不知第二件事是甚么?还请告知大家。”吴清微点头道:“诸位,这第二件事嘛,事关重大,吴某不得不小心谨慎,先要问诸位一句话。”金不换忽然道:“请问罢,莫要卖关子了,金某心里痒痒得。”吴清微瞧他一眼,道:“诸位今夜所领来的人是否对诸位忠心耿耿?”此话一出,各派帮主都闹哄一气,金不换笑道:“吴长老说笑了,行走江湖自然是带着心腹啦,莫非学某人一样带几个不中用的女人不成?”众人一齐大笑,都知晓他说的乃是何掌门。这次何秋来所带的二十人中,倒有四个女子。铁无涯这时道:“金兄此言差矣,出门不带着女人,难道留在家里给人不成?你却是说笑了。”何秋来再也忍不住,哗的一声,凤楼阁二十余人皆站起来,冷视金沙帮与铁拳门中人。吴清微冷声道:“诸位,且听吴某一言,若要相斗,也请让吴某把话讲完不迟。”何秋来冷冷道:“吴长老,在下自然给得丐帮面子,只希望诸位莫要再相逼。”说罢唤了众人坐下。 吴清微将众人瞧一圈,这才道:“诸位,吴某接下来说的话请诸位记在心中,倘若泄露半句出去,恐怕天下武林将会大乱,诸位余生将不得安宁,这罪名丐帮可是担当不起。”众人闻言皆竟骇然。心中均想:“这吴清微何以如此神色严肃。”都不敢再出声。张莺莺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疑惑。 吴清微缓缓道:“诸位都知,说起天下武学,以中原六大派,西域明教c昆仑派,八派为首各有一门绝学。若论当世绝学之多,该以少林为尊。”孙无常忽然道:“不错。”吴清微道:“吴某斗胆问一句,诸位门派可有甚么威震武林的绝学心法?”众人听得心中一怔,心想:“这门派绝学家家都有,只是要说到威震武林,倒少有得很。”五大帮派掌门都摇头否认。吴清微笑道:“这第二件事嘛,自然是与绝世武学有关了。”金不换哈哈大笑,道:“吴长老说笑了,你讲武林八大绝学,咱们都不反对,只是你说与这绝世武学有关,莫非是有哪一门武学要给大家伙看?还是你要将贵帮绝世武学《打狗棍法》传授给我们大家?”吴清微摇头一笑,也不怪他无理,自说道:“诸位可曾听过《洛图》一说?”众人皆摇头。心想:“甚么《洛图》,闻所未闻。” 吴清微这才点头说道:“诸位一定听过四句话,“九幽风云盛,天下莫敌君,若为人中人,当识洛图经。””话语一毕,举坐皆惊,俱站起身来。 沈飞宇听见这四句话,陡然一惊,险些呼出声来。张莺莺瞧着他,问道:“沈大哥,莫非那四句话里的九幽指得是你所学的《九幽神掌》?”沈飞宇点头道:“不错。”张莺莺奇道:“难道那《洛图经》与这《九幽神掌》有甚么干系?”沈飞宇心想:“师父临终前曾告知我不可随意泄露出去,但莺莺是我至爱,说给她听也没甚么。”便说道:“莺莺,咱们先瞧瞧他们说些甚么,过后再讲给你听罢。” 只见吴清微瞧着众人,也不讲话。场上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在说这四句话的事。过了片刻,金不换这才道:“吴长老,莫非你讲的便是流传中原一百多年的传闻?据说有人讲这四句话里隐藏了一份宝藏,富可敌国。也有人讲这四句话里说的乃是一门武功绝学。”孙无常忽然道:“吴长老,不知你忽然讲这四句话,是甚么个意思?还是快快讲出来,莫要再挠大家的痒了。”吴清微双手一压,正声道:“诸位,想必大家也曾听闻过这个传闻,中原武林近百年来为这四句话亦是真假难测,众说纷纭。直到六十余年前,大家一定听过,当年乾坤道人曾上得武当山,与武林泰斗张三丰相斗过招,当时在场便有诸多英雄好汉。那乾坤道人所用的武学便是这《九幽神掌》。”铁无涯起身道:“吴长老,那乾坤道人的武学,早已为天下武林人所知,现在说这又有甚么意思?难道你讲那四句话里的“九幽”二字便是那乾坤道人所用的《九幽神掌》?”吴清微点头道:“不错。”何秋来这时起身道:“吴长老,按你讲的便是那四句话里有着两份绝学,一曰“九幽”,一曰“洛图”。那么四句话的意思便是九幽神功威震天下,无人克敌,若想要胜得,便非学那洛图经不可?”秦怀德道:“吴长老,就算你讲的是真的,未免也太滑稽可笑了,说那九幽神掌威震天下,怎的当年那乾坤道人还会落败,莫非便是那张三丰已习得洛图经了?”吴清微道:“那张三丰乃是不世出的奇人,自创武当派,短短数年便与中原五大门派齐架并驱,武功怎会差得了?诸位都是武林中的高手,都知那武学虽强,亦要机遇领悟不可强求。况且当年张三丰已愈古稀之年,乾坤道人不过而立。双方内力差距岂可僭越?倘若那乾坤道人有七十余年的深厚内力,结果如何?诸位还需吴某言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洛图初现引争雄(四) 众人都讲不出话,心想:“都传那乾坤道人只落败一招,即使所言有虚,也不可轻视那门绝学。”金不换笑道:“乖乖,心头愈痒了,吴长老,有甚么话快快讲清楚罢,别藏着掖着了。”众人也都不哄闹了,都听着。吴清微哈哈一笑,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九幽神功已被乾坤道人所得,天下皆知。唯有那《洛图经》,江湖流传百年却一直是个谜,今夜吴某何等荣幸,将亲手揭开这百年来的谜团,来人,上《洛图经》。”众人闻言齐齐站立,都竖头睁眼瞧着。却见得丐帮李春长老手捧着一卷古书,用锦帛包着挨着在众人身前转一圈,又回到丐帮人堆里。 沈飞宇心中骇然,只瞧得见一本书,却看不清甚么字,心道:“那便是《洛图经》么?”心中疑惑却不得其解。张莺莺这时道:“沈大哥,这《洛图经》我也有所耳闻,都说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功,却不知真假,何况已传言百年,不曾现世,却不知丐帮何处得来?”沈飞宇心想:“这《洛图经》确是一门厉害的武学。不知这一本是否真假?”两人继续瞧。但见何秋来折扇一摇,轻笑道:“吴长老,我瞧那书上大写着三个隶字,确是洛图经不假,只是不知这一本是否为武林传言的《洛图经》,莫不是故意弄来糊弄咱们大家?”金不换和声道:“不错,金某虽然佩服贵帮弟子遍布天下。只是这洛图经怎会轻易被贵帮所得,尚请吴长老给个说法。”吴清微哈哈一笑,朗声道:“诸位,说起这洛图经的来由,正是敝人自蒋百里手中夺得,众人皆知蒋百里无所不盗,盗所不及。至于他是如何取得的,在下的确不知。”铁无涯道:“吴长老,这是否有些奇怪,那蒋百里既然夺得洛图经,何以他自个儿不学,偏偏就被你捉住了?还是他胡言乱语,让贵帮给他骗了。传将出去恐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话语方落,众人见得那吴清微凌空一翻,一手已抓住了那洛图经,脚尖一点,又自回了台上。众人不知他意欲何为,也不聒噪了,都瞧着他。吴清微一手拿书,随意翻开。众人都是武学名家,眼力何等锐利,却见得那书面空白一张,一个字也瞧不得。这下众人惊呼声起,金不换更是哈哈大笑,畅怀不已。何秋来亦笑道:“吴长老,莫不是那《洛图经》乃是无字天书,这便是证明了?”众人都跟着笑。沈飞宇眉头一蹙,低声道:“莺莺,那洛图经果然是真的。”张莺莺惊道:“无字天书么?这是怎么回事?”吴清微沉声道:“各位英雄好汉,且听我一言。吴某竟然敢摆下这英雄会,又岂敢以半生清誉作玩笑。方才吴某念了四句话,大家也都知道,却无一人提起,这原本是六句话,怎的只念了四句?”众人一怔,都笑不出声来。只听得何秋来凝声念道:“香灵作别贺,英雄笑输赢。”吴清微笑道:“不错,便是这两句了。”金不换疑惑道:“吴长老,这两句话又是甚么意思?与这洛图经有甚么干系?” 吴清微也不答话,命一个丐帮弟子送上来一个盒子,众人瞧着那盒子,只见那丐帮弟子缓缓打开,里面载着一物,似灵芝而非灵芝,几位帮主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了,却都不认得那物。吴清微一把抓住那物,手里使了几分内劲,那物受了外力挤压自体内缓缓流出些许液体,滴在那无字天书上,却给它吸收了。吴清微扔掉那物,再将那书展现给众人瞧,在座诸位无不发出惊呼,只见得那书面上缓缓现了字体。这下当真哄闹一番,这滴上几滴液体便现了字,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吴清微朗声道:“诸位可瞧见了么?”众人皆点头承认。吴清微又道:“想必诸位心中困惑的很,吴某这便解释一番,那两句话的意思便是说洛图经用一种秘法隐住了字体,平时便如无字天书一般,需得用香灵这种千年灵芝王的液体,方可重现于世。这千年灵芝王乃是万中无一的千年灵芝,当世罕见,别称才唤之‘香灵’。” 何秋来道:“就算你讲的不假,可有甚么干系?”吴清微缓缓道:“那蒋百里夺得此书,必然想寻到这香灵,只是他寻觅中原,却一无所获,又不知从哪里听闻我丐帮有这样东西,这才起了贼心,一个多月前潜入我丐帮,妄想偷得,岂料被吴某撞见,自然把他捉了。”秦怀德心思缜密,一直未曾答话,心中自有一番疑惑,便开口道:“吴长老,你方才讲这香灵世间罕见,怎的偏偏你丐帮便得到一只,又偏偏给携带着洛图经的蒋百里知晓?”众人俱惊,心中均想:“怎的这般巧合?”也不发话,看他如何解释。岂知吴清微幽然叹息一声,痛声道:“诸位想必知晓,敝帮帮主数月前去世,武林同道俱知。”这下众人反倒讲不出话来,那丐帮帮主确是几月前逝世的,当时震惊武林,自然作不得假。秦怀德深知这悲痛之事不好提起,还是歉然道:“吴长老,贵帮帮主逝世,秦某亦悲痛入怀,只是不知两件事有何干系?烦请分明。”吴清微摇首道:“罢了,吴某这便讲了罢,诸位想必都听闻过十八年前的‘滁州’战役,那年十月,元丞相脱脱集兵攻打滁州,其时太祖皇帝尚在滁州坐镇。敝帮帮主自说‘吾本汉人,岂敢胡虏轻僭?’便独身前往元营,欲取脱脱首级,救得滁州百姓于水火之中,岂知那脱脱身边自有高手保护,敝帮帮主对敌不得,身受重伤回到丐帮。那脱脱身边之人便是当时大元第一高手噶尔笑笑。”此言一出,众人皆骇然万分。秦怀德惊声道:“据说那噶尔笑笑一身武功鬼神莫测,其自有一套神功,便是那令中原武林谈之色变的寒若般那掌。”吴清微道:“不错,这噶尔笑笑随脱脱南征北战,曾以此神功杀害了许多中原武林中当时追随各路起义者的高手。此神功并非直接取人性命,而是内中含有侵蚀人心脉的寒毒,内力稍差者当场毙命。敝帮帮主内力也算得深厚,却也无法疗伤治愈。后来听闻这香灵可治天下百病,便派遣天下丐帮弟子找寻。在一个多月前终于寻得,只是敝帮帮主早已逝世几月。”众人这才恍然,皆摇首深叹,一代高手就此殒命,实是令人悲痛。秦怀德见他句句属实,又字字在理,便不再说话。 沈飞宇听到此处,亦不免一声长叹,低声道:“莺莺,这丐帮帮主真算得一位举世英雄好汉了。”张莺莺点头道:“传闻那噶尔笑笑当年甚为年轻,倘若活着,现下想必也有五十来岁了,不知他人在何处?”沈飞宇道:“元廷灭亡,残党退居北方,朝廷称为北元。想必便是在北元之中了。”张莺莺把头一摇,继续瞧着。吴清微道:“诸位可还有甚么疑惑?莫非还以为是吴某闲来无事糊弄诸位?” 何秋来笑道:“在下尚且斗胆一问,吴长老,就算这洛图经是真的。只是不知你捧着它告知大家做甚么?既有这等宝贝,为甚么不自个儿留了享用,反而说将出来,真是令人疑惑重重,任凭何某想破了脑袋,也想他不出。”吴清微笑道:“何阁主说笑了,吴某亦曾讲过,再好的武学,也要机遇领悟不可强求。这洛图经本是绝世武学,吴某也不得要领,这便与在座诸位一会,看看大家有甚么好的法子。” 铁无涯这时起身道:“好说,好说,既然它是真的,吴长老也有这番心意,那么便请吴长老先拿给铁某瞧瞧,说不定铁某领悟高强,一瞧便懂了也未可知。”说罢哈哈大笑。秦怀德却说道:“吴长老,既然你讲要大家来瞧瞧,为甚么不发布武林英雄帖,召集其他七大门派与七大帮会,或者便在武林大会里说将出来,岂不妙哉。”金不换和声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吴清微叹息道:“诸位可就费解吴某的一番苦心啦。诸位怎的不想想,为甚么吴某只邀请了五个帮会。乃是因为诸位都是东首沿海一带,敝帮亦如此。咱们算不得外人,这才捧将出来与诸位共同享之。倘若是其他门派,吴某又岂能引狼入室?今夜不管如何,这关于洛图经的事诸位万万不可说将出去,否则恐引起武林大乱,吴某半生清誉将不复存焉?”众人闻之有理,心中均想:“倘若武林俱知,这绝世武学谁不眼馋,更客况排在八大绝学之上,那便真个要自相残杀了。”吴清微瞧着众人道:“诸位想想看,倘若是武林大会上说了去,早就相斗了。唯有咱们是一家人,才能和气谈论商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洛图初现引争雄(五) 沈飞宇道:“莺莺,你比我聪明,你且看看,究竟如何?”张莺莺摇头一阵,只说道:“沈大哥,我们继续瞧着,看看事情如何发展。”孙无常这时道:“不错,不错,难得吴长老有心,那么就请吴长老明示,如何分得这洛图经。至于共同享用却是说笑了。”吴清微沉吟半响,说道:“孙帮主说得也并无道理,这样罢,咱们就比试过招,谁夺得魁首便能拥有这洛图经。”金不换摇头道:“不好,不好,今日你‘双棍飞碧’在此,还不是丐帮胜得一筹。”众人一听,皆点头附和。吴清微笑道:“无妨,既然诸位认为吴某武功略高一筹,那么吴某也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了,只由敝帮钱长老与李长老上场,诸位以为如何?”何秋来朗声道:“如此甚好,只是如何比试?”金不换接口道:“便是一对一比试了,难道还一哄而上不成。” 张莺莺道:“沈大哥,你瞧,那吴长老面色微苦,也不知为何如此?”沈飞宇道:“莺莺,你恐是多想了,那吴长老在武林中颇有名气,为人正直,算得一条好汉,又岂会做些甚么卑鄙事呢?”张莺莺却笑道:“要我讲,便让他们杀个你死我活罢了,咱们渔翁得利岂不妙哉!”沈飞宇蹙眉道:“莺莺,怎可如此讲呢,虽说那洛图经与我有些渊源,可又怎能做些卑劣手段引得众人相互厮杀呢。倘若他们公平比武还好,若有人借此为非作歹,叫我撞见了自不能坐视不理。”张莺莺吐了舌头笑道:“是了,是了,我的沈大哥行侠仗义,为人正直,算得一条好汉。”沈飞宇心中一笑,不以为意。 只见得吴清微朗声道:“诸位,比试亦有胜负,不可刀剑相加,害人性命。这洛图经先由吴某保管,待得谁夺魁首,吴某便将这洛图经双手奉上。”钱三踏前一步,朗声道:“在下丐帮第七长老钱三,不知有哪位英雄好汉前来,让在下领教一番。”眼神威凛,含射四方。众人均想:“既然丐帮诚意拿出这洛图经,倒也不怕他加害。只是这比试极耗费内力,即便赢了,面对接下的众多高手,又如何取胜。”是以俱四顾张望,也不出声。忽闻得一人铮铮一笑,朗声道:“既然诸位不肯先出头,便让铁某先来领教一番,即便取胜不得,也自过瘾妙哉。”众人只见得一个人凌空一翻,自落在场地之中。铁无涯拱手道:“素闻丐帮八大长老威名,各怀绝技,身手不凡,铁某不才,前来领教钱长老的金爪手。”众人都知这钱长老成名绝学,金不换拍掌道:“有趣,有趣,铁兄双臂铁拳横扫天下,钱长老自有金爪手,不知二位孰强孰弱,快快比试,好让诸位大开眼界。”钱三上前两步,两人相距不过二三丈。钱三还礼道:“铁门主,有僭了。”铁无涯自想到:“钱长老金爪手虽比不得少林大力金刚指,也自有一番威力,我当不可小觑。”便说道:“请。”话语兀自口中,身影一闪,陡自强攻上去。沈飞宇虽隔得场中较远,然眼力不凡,自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铁无涯双臂横趋,攻中带守。短短距离,两人倏忽便交手。铁无涯右拳急出,攻他左上路,左拳虚拿,防他金爪手。钱三心念一动:“素闻铁门主铁拳威名,如何能让他打中。”当下避开一步,左爪去抓他手臂软麻穴,右爪斜刺里一滑,虚晃一招,竟是去抓他腋窝。铁无涯冷哼一声,左拳横攻,右臂一抖。钱三双手俱震开来,心中骇然:“想不到铁门主臂力通神,却是这等来故。”手上用劲,避开那疾风如铁的一拳。众人只见得铁无涯手臂轻动,便令那金爪手奈何不得。都惊叹不已,金不换自笑道:“听闻钱长老金爪手无坚不摧,便连那少林金刚指也弗叹不如,今日却像兔子遇着秃鹰,碰上对手啦。”众人都知他这话自是笑话,也不加理会。岂料何秋来冷哼一声,道:“铁门主自然威风得很,但他只懂得蛮攻,又怎像钱长老般心手俱念。倘若碰见削金断玉的神兵,只怕抖也不得啦。”这话里显然讥讽铁无涯,之前二人险些打斗起来,这会碰着机会,免不得要奚落一番。这一答一和之间,两人又拆了十来招。只见钱三长老已退了二丈有余,显是落了下风。钱三心中自然着急,这一般退守如何能胜,只是他双臂着实厉害得紧,一贴上去便自震开,又护着上身,如何伤他。沈飞宇心中却甚为清楚,这铁无涯乃是外家高手,看似寻常一抖,实则加了几分内劲,极为耗费心力,倘若他二百余招胜不得对手,自是内劲殆尽,非输不可。张莺莺道:“沈大哥,你看他二人如何?”沈飞宇边瞧边道:“若论武功,自是铁门主高些,只是对招之际尚有许多变化,孰胜孰负,自是难说。”铁无涯眼见钱三守多攻少,心中亦是着急,便使出一招大力神通,右拳如风,急攻而去,却是打他左肩。左拳横扫攻他肋下三分处。钱三双爪凌厉,左爪自下而上抓他手腕,脚踏七星步,一晃至左侧,右爪软中带强亦攻他软肋。铁无涯心中明了:“钱长老身形比我更快,倘若他不这般做,那才出人预料防不胜防。”当下右臂曲使,格开他双爪,左拳微收,急退一步。两人相斗游走,不分上下,顷刻间又拆了数十招。突然两人分开来,这一变故令众人摸不着头脑。铁无涯朗声道:“钱长老,如此下去要斗到何时,且不如三招定胜负如何?”钱三笑道:“如此甚好。”铁无涯暗运内劲,纵身而上,钱三不退反进,双爪相交。铁无涯心中打起一个念头:“钱长老身子灵柔,万不能让他有空可避,方能取胜。”当下也不防守了,双拳直取中路,右腿跌进,却是断了他的退路,逼他不得不出招相对。钱三眼光一震,大喝一声:“来得好。”袖袍鼓动,内劲暗涌,使出一招生平绝学,金爪鹤顶。但见他双爪击出,左爪曲使,直抓他右臂,右爪却陡然穿过双臂之间,倏忽翻转自下而上直取咽喉。这一招乃是他生平对敌,呕心沥血所创,取一个巧字,对敌会意,晓以利害。倘若对手不加阻挡,这一抓下去岂有命在?众人瞧着只觉这招凶狠凌厉,却不得不暗暗赞叹。心中均想:“倘若是我,以何对之?”沈飞宇瞧着眉头一蹙,心想:“公平比试又非生死之敌,又何必出此狠招?”铁无涯心中自是一骇,他哪里想得到这种变化,但见利爪将至,急忙左臂横向,去推开他这一爪,岂止触之坚决,竟是推他不得。心知他已加了十分内力,寻常臂力如何能敌,再也不敢藏私,臂上使力猛然一抖,这才抖将开来。右拳迎着斜上,却是攻他右肘。钱三心中一动,知晓时机成熟,当下右臂曲立,拼着这一拳,左爪招式一变,向他腋窝抓去。这两招说来聒噪,其实不过瞬息之数。众人只瞧得两人一对招,当即各退开几步。心中一惊,只见得钱三右臂晃动,竟是断了。左爪兀自抓着一截袖袍。只见得铁无涯右臂鲜血淋漓,肌肉翻裂,好不凄惨。原来方才铁无涯自觉不妙,因招式先起抢先一着左拳击断他右臂,一招得手便急身而退。钱三拼着自毁一臂又岂能让他安身而退,左爪早已迎臂而上,刺入他臂里抓出三道血痕。这突然间的变化虽令众人吃惊,却也当做常事。钱三朗声道:“铁门主铁臂神威,在下佩服。”铁无涯轻轻一笑,丝毫不在意右臂的伤,自说道:“钱长老金爪神功果然厉害,承让了。”吴清微沉声道:“诸位,比试受伤实属平常,两位只需歇息疗伤,自会痊愈,这场便是铁门主胜了。”钱三退到丐帮里,铁无涯点住右身穴位止住流血,伸出右手,自左臂上撕下一片袖袍,缠在右臂上。 张莺莺奇道:“沈大哥,方才钱长老不是还伤不得他么,怎的突然间便抓成这般了?”沈飞宇道:“莺莺,方才铁门主左臂一抖,自是使了全力,右臂倏忽之间便再使不出,所以才被他抓伤。”张莺莺点头又继续瞧。铁无涯在场上瞧着众人道:“铁某不才,愿继续领教。”何秋来纵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何某便来领教。”只见他踱步便走到了场中,手中折扇飘飘,好不潇洒。众人瞧见他,都想:“这人好个面皮,之前与铁门主有所过节,现在便趁人之危,算得甚么英雄好汉。”铁无涯瞧他一眼,道:“何阁主身手不凡,铁某却还不放在眼里。”何秋来怒然道:“好哇,何某倒想瞧瞧铁门主的大力神臂。” 秦怀德骤然道:“且慢。”走到场中,向吴清微拜一拜道:“吴长老,铁门主方才已敌过一场,该当歇息一番。秦某这便代他一阵,算不得违了规矩罢。”吴清微摇首道:“那是自然。”何秋来冷声道:“秦掌门,你可是要代他出头?”秦怀德笑道:“这洛图经传闻天下无双,秦某自然心痒得很,免不了想要见识一番,何阁主倒是曲解秦某本意了。”说罢望向铁无涯道:“铁兄,这便先去歇息一阵,待秦某料理了他。”铁无涯哈哈大笑,点头道:“多谢秦兄。”说着下场自去疗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洛图初现引争雄(六) 何秋来心中却想:“之前便与这二人有所狭见,倘若合他二人之力,我是万万敌不过的。现今铁无涯受了伤,倒不足为惧了。我便速战速决伤了这秦怀德,再寻个借口歇息一番,最后出来一争那洛图经,哼哼。”念头只是一闪,忽然哈哈大笑,拜一拜道:“秦兄,素闻你刀法如神,待会可要手下留情啊。”秦怀德笑道:“何阁主剑法高超,尽快使来便是。”两人当下也不多话,何秋来自腰间一拨,手里骤然出现一把三尺来长的软剑,兀自颤颤鸣动。众人见了皆暗暗惊叹,这剑虽算不得神兵,也堪作利器了。这才念起之前何秋来说的话,倘若铁无涯碰见他,着实要头疼一番。秦怀德手里却提着一把大刀,刀面开阔,约莫三尺一分长,刀身亮而折光,由宽渐窄,怕有二十来近重。与他八尺身高威壮身躯当真适合不过,想必乃是量身打造出来的。秦怀德抱拳道:“请。”何秋来也不客气,纵身上来,心想:“刀若凝重,灵动必缺,且游走相斗。”蓦地一剑刺出,不曾留力。秦怀德大叫一声:“来得好。”斜身一避,提刀而上。却不料何秋来脚步一转,避开绕个半圈,陡然自他背后再刺一剑。秦怀德收刀反击,人未转身,便闻得锵然一声,却是刀剑相斫,二人俱震开半步。众人瞧见,心里都骂何秋来卑劣至极。沈飞宇摇首道:“这何阁主却有些阴险了。”张莺莺却笑道:“沈大哥,对敌过招,本有躲闪挪移之巧,难不成便像一拥而上么?这何秋来只是识了他的短处,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何过之有?”沈飞宇一怔,心道:“是了,只看他之前颇有些阴险,觉得为人不佳。这种打法,确实没有甚么好说的。”张莺莺便道:“沈大哥,这局我看呐,定是何秋来胜了。”秦怀德手提大刀,或劈或刺,招式熟练至极。何秋来只是灵身游走,使剑抵挡,偶有空隙,便偷袭阴刺。众人只瞧得他气定神闲,好不潇洒。便见两人上下翻飞,你来我往,倒像个台上说戏的戏子一般。金不换笑道:“何阁主,你便相对斗招,莫要躲躲闪闪了,传出去未免让人贻笑大方。”何秋来一剑荡开大刀,沉声道:“金帮主,光说不练算不得英雄好汉,你便上来与这秦掌门一比就是啦。”说着一剑斜刺,往着左肩而去。秦怀德反手一刀劈开,一招大风来兮削他左腿。金不换凝声道:“二位便是高手,金某何以为敌,只是二位这样打斗,莫不是要斗到天明了,便学那铁门主与钱长老,三招定胜负罢。”说话间只见何秋来双足沉力,纵身跃起凌空一翻,自上而下使出一招青龙搅水。秦怀德只见剑尖颤动,难分其本。心中一惊,右手掌刀与顶。忽闻‘铮铮’一声,却是剑尖点在了刀面上。何秋来借力一纵,一招大雁南飞,身躯已平滑而去,剑尖却直刺后背。秦怀德身躯蓦地原地翻转,一手大刀已递过去。众人瞧见这一招,皆拍手叫好。原来方才那一招唤作鱼跃龙门,这一招寻常使来平平无奇,就算对敌过招也没甚么用处。唯有敌方自上而下,拿捏精准而使出,方能制敌取胜。乃是方才那招大雁南飞的克星。沈飞宇瞧见了心里也大声叫好。何秋来确是不曾料到这招,只见刀尖直刺而来,此刻他人在空中,又如何借力。只好收剑一拍,却见得那剑如蛇上树,缠绕上去,卸了刀的力道。秦怀德身躯快要落地,手掌一拍,人已翻转而起。大刀也跟着翻了一圈。何秋来察觉到手中的力道,脸色惊变,脚尖着地,立马右臂一松,将那剑收了回来。二人刚即分开,何秋来却踏前一步,挽个剑花,只见那剑如蛇行鬼魅,自下而上,又忽左闪右,欺压上去。秦怀德刀似长棍,点戳抵挪,旋转飞舞。众人只闻得铿铿锵锵,却是两把兵刃相斫互斗,难分上下。金不换又叫道:“好啦,好啦,二位使刀的用剑的高手,快分胜负罢。莫要再表演啦。”众人皆轰然大笑。 沈飞宇沉声道:“这二位也算得大行家了。”张莺莺蹙眉道:“沈大哥,那何秋来何以突然不避不退,只怕有古怪。”只听得何秋来凝声道:“秦兄,小心啦。”秦怀德心中一紧,凝神聚气汇于刀上,更快一分。只听得何秋来朗声道:“左上,右下,前刺,斜挑。”众人睁眼齐看,果然只见何秋来先左上刺一剑,未等招式用老,便忽自右下一挑,又自中直取,转而斜里一刺。众人均想:“这何秋来向来自诩潇洒翩翩,实则阴险刁钻,这晓敌以招,不知又要使什么把戏。”金不换便叫道:“秦兄,千万小心啦。这何阴人要使阴招啦。”众人心中一凛,都知这金不换随口胡说八道,难以言喻。何秋来听来心中一哼:“这金不换,待会叫他好看。”当下又叫道:“膻中,紫宫,天突,中庭。”却是四剑分别取这四处大穴。那剑自软,加之手法奇快,另有一番灵活。秦怀德挥刀抵挡,只守难攻,心中渐渐焦急却难以奈何。心想:“这样下去终究会败,不如拼着受伤,将他击败。”心念一动,收刀避开一剑,一刀横扫他腰户。何秋来眼色一亮,后跃退开。 只听得铁无涯忽然道:“秦兄,小心啦,这何阴人怕要使暗器啦。”何秋来听他一言,当真火冒三丈,眉毛倒竖。方才金不换唤他一遍,心里已是有气,现下又被人唤一遍,莫不是当自己好欺负不cd知自己沉迷美色,若成了阴人,岂非当真断子绝孙了。心念一动,喝道:“好哇,铁猴子,何某这便取你性命。”说着左手后扬,也不见甚么暗器,当下又收回手去。众人一惊,只听得有人叫道:“铁门主,铁门主。”语声中自是惊骇交加。这下众人皆起身往这边瞧来,只见得铁无涯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不知生死。这突然间的变故令众人疑惑不解,离铁拳门最近的金不换腾空一跃,来到铁无涯身前,用手一探,叹息道:“铁门主死啦。”铁拳门二十余位弟子皆抱着铁无涯尸身痛哭。何秋来更是惊骇,也不管那秦怀德了,夺步便往铁无涯去,远远一见,失声道:“怎的他死了?”心中却想:“糟糕,众人只怕疑心是我杀了他,这该如何是好?”原来方才他心中有气,是以做个假动作吓唬他,岂料这一吓铁无涯便自往后倒去,一死了之。这瞬息之间,何秋来心中起个念头:“只怕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于我,此人当真歹毒。”秦怀德骤然闻变,脸色怒气冲冲,喝道:“好哇,何秋来,没想到你竟然使这卑劣手段。”心中却想:“倘若方才铁门主不曾出声,恐怕此刻死的便是我了。是他救了我一命。我秦怀德倘若不抱此恩,算得甚么好汉。”口中怒道:“何秋来,你害死铁门主,秦某岂能饶你,”纵身上去就是一刀劈下。何秋来苦脸道:“秦兄,不是何某所为,是有人陷害于我。”说着架剑格开一刀,又后退两三步。秦怀德道:“众人亲眼瞧见,不是你还是谁?难道是秦某么?”说着又欺身上去。何秋来招招避开,大叫道:“吴长老,吴长老,还请你主持公道,铁门主是”心中一念:“方才是金不换先去瞧他的。”咬牙道:“肯定是金不换杀的,他方才最早瞧他。”金不换一听,双眼怒瞪,喝道:“好个何阴人,妄想嫁祸于金某,金某亦要提铁门主讨个公道。”说着也欺身上去。何秋来以一敌二,暗暗叫苦,道:“二位,秦兄,金兄,快快”却见金不换拿着一根短鞭倏忽便缠在了软剑上,脸色苍白,连话也讲不出了。金不换道:“秦兄,快快杀了他,为铁门主报仇。”凤楼阁的一听,当即有人喝道:“快救阁主。”说着二十人一拥而上,四个女子也不肯退后。铁拳门有人也叫道:“杀了何秋来,为门主报仇。”二十人齐齐身动。金沙帮的担心帮主安危,也一齐冲上去。这瞬息变故令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余人齐齐退开些,任他们打斗。只见场中刀剑齐飞,人影躁动,来而往之,亦有呼喊声,叫骂声,惨叫声,俱声声入耳,淋漓尽致。沈飞宇见得这般厮杀,心念道:“在场都是英雄好汉,怎的如此乱斗?”再也忍不住欲飞身而去,张莺莺手疾眼快拉住他,把头一摇。沈飞宇急道:“莺莺”张莺莺道:“沈大哥,这般恩怨仇杀,你怎的劝解,你看他们已杀红了眼,你便上去也无济于事。”沈飞宇瞧一眼道:“这如何是好?”张莺莺叹息道:“沈大哥,你忒善良了,不过几十个人便这般心急,若是见了千军万马又当如何?”张莺莺见他愁眉不展,又道:“沈大哥你看,那吴清微虽皱眉,却也不加阻拦,还有巨鲸帮与水烟派亦不曾规劝。这便是你讲的英雄好汉么?”沈飞宇想要反驳,却讲不出话来。张莺莺笑道:“沈大哥,此事绝非寻常,我看呐,铁无涯并非何秋来杀的,乃是有人借刀杀人。此人隐于暗处,趁人不备,咱们再等一会,再去不迟。”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当即细细观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洛图初现引争雄(七) 何秋来手中已没了软剑,左臂被劈了一刀,已提不起手来,脸上满是血痕,心中又惊又怒,大叫道:“凤楼阁的回撤。”说着往那来路退去,身前自有几个忠心护卫。金不换与秦怀德听他要逃走,哪里肯罢休,手上加力,向着他冲杀过去。何秋来大声道:“铁门主并非何某所杀,两位何苦相逼。”秦怀德道:“何秋来,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怎的要匆匆逃走?”金不换抽开身前一个汉子,叫道:“何秋来,你先前为着蒋百里几句话便暗恨铁门主,现下又为了一句话,趁人之危杀害了他,诸位心知肚明,你就莫要狡辩了。”何秋来仰天长恨,俱不说话,一心往那来路退去。 便在这时,场中一位金沙帮的弟子被人挑飞,往秦怀德这边落下。秦怀德眼也不抬,一刀挥出,岂料那人一个打挺躲开那一刀,双掌往他后背一拍。秦怀德始料未及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却正好撞在另一个凤楼阁弟子的剑口上,自腹中没至。水烟派有人瞧见这一幕,叫道:“秦掌门死啦,被金沙帮和凤楼阁杀害啦。”众人一听哪里坐得住,只听得有人叫道:“为掌门报仇。”一并人冲上去见着两派便杀。金不换兀自一惊,方才他便在秦怀德身旁不远,这一幕自是瞧见了,那人却是金沙帮的人无疑。只是他心下明了,金沙帮向来以自个儿武学最高,何以现出这等高手。心中甚为不解,便向那人去瞧,只是人影绰绰如何瞧得见。当下朗声道:“诸位水烟派的兄弟,恐是误会了。”这声中自掺杂了他深厚内力,闻者身形一震,却有人叫道:“大家伙儿亲眼瞧见了,岂能”话未讲完,金不换身形一动,已欺身到那人身旁,一鞭挥去将那人卷了过来,那人脸色骇然,竟挣脱不得。金不换冷哼一声,将他摔将出去。一面游走一面细瞧,所有金沙弟子给他瞧个遍,却无一人相似。脚下刚跨过一具尸首,左脚竟被牢牢抓住,金不换一鞭挥去,那人挺身起来一把抓住鞭子。金不换惊怒不已,右腿横扫,那人手掌一拍,一把匕首刺入了腿中。金不换竟也强横,哼也不哼当即左掌迎上去,两人双掌相交,各退开一步。这一变故倒令众人停下了。原来方才偷袭金不换的人穿着金沙帮的衣服,众人见起了内讧都瞧着。金不换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假冒我金沙帮弟子?”那人嘿嘿一笑,道:“金沙帮今日便殒命此地,江湖除名。”金不换怒道:“口出狂言。”右手刚要挥鞭,却陡然觉得背心一凉,胸前现出一截刀尖来。金不换惊恐道:“你你”头转过去想要瞧一眼身后那人,却一头栽倒在地。众人一瞧,只见那人穿着水烟派的衣服。这下更是疑惑,都退开来。何秋来在远处见着这一幕,心头一震,喝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瞧一眼吴清微,却见他脸色愁然,冷眼瞧着。何秋来当下如何不明白,怒道:“好哇,吴长老”却见着那两人欺身上来,身前两三个弟子不敌一合,何秋来转身欲逃,只是他现今失血过多,心神俱惊,脚下竟然一个踉跄。那两人迎上来各拍一掌打他后心。只见得何秋来身躯重重摔过去,再不动弹。沈飞宇瞧见那两人,心头大骇,低声道:“竟然是奉天教的风云二正使。”张莺莺疑惑道:“奉天教?”沈飞宇自沉吟道:“怎的他们出现在这里?”风云二使相顾一眼,各自出手往身边人攻去。沈飞宇心惊:“这些武功大多平平无奇,岂能敌得过这二使。”心念一动,欲冲上去。张莺莺却拉住他,低声道:“沈大哥,事情还未弄清,不可鲁莽。”其实心中正想:“看那吴长老蹙眉不动,想必今日便是丐帮与奉天教早有预谋的,我又如何能让沈大哥上去。”沈飞宇急道:“莺莺”张莺莺摇头道:“沈大哥,你可知东首沿海五大帮派都做些甚么事?这五大帮派平日里贩卖私盐,暗地里残害百姓,也唯有你这等呆子才分不清好坏。”沈飞宇一怔,忍住了冲动。吴清微终于喝道:“住手,这些人都是武功低微的人,两位就放了他们罢。”风云二使俱笑道:“吴长老,怎的突发慈悲了,这些帮派都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我们又岂能放过。”吴清微终是微微一叹,转过身去。不过片刻,数十人便都横尸在地。风云二使瞧向巨鲸帮。孙无常心知自己绝敌不过这两位,叫道:“钱长老。”钱三走上前在风云二使耳边说了一番。风正使这才点头道:“孙无常,既然钱长老替你求情,这便领了众人离去罢,切记,今夜这事倘若泄露半句,从此江湖再无巨鲸帮。”孙无常拱手道:“孙某一定记得,回去后严加管教,这便谢过二位,谢过钱长老啦。”说罢唤了弟子踏着满地尸身而去。 风正使瞧向吴清微,笑道:“吴长老,今夜辛苦了。”吴清微转过身来冷哼一声,说道:“敝帮帮主在哪里?”云正使嘿嘿一笑,说道:“贵帮帮主安然无恙,吴长老且宽心。”沈飞宇心中疑惑不解,心想莫非丐帮帮主给奉天教捉住了?张莺莺道:“沈大哥,据我所知,这丐帮新帮主不过二十来岁,想必武功略差,不知如何给奉天教捉了去,以此胁迫丐帮借英雄会之名,摆下这鸿门宴。”沈飞宇心中许却想:“奉天教么?却不知这事与大师兄有无干系,倘若是大师兄做的这事”想到此处,心中陡然发寒,只想冲上去捉住那风云二使问个明白。张莺莺瞧他脸色黯然伤神,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却伸手握住他手掌。原来那日在船中沈飞宇并未讲给她听,是以她亦不晓得林长风是他师兄。沈飞宇感受到手中一片温柔,心静了许多,瞧着她一笑。 便在这时,忽闻得笑声阵阵,众人瞧去,只见得一人自那路口上来,手里提着一物,踱步来到场中。沈飞宇见了那人陡然一惊,沉声道:“杨副教,怎的他也在这里?”心中一想便知这绝非巧合。众人一瞧,那手中竟是好大一个头颅。钱三见了,惨呼一声,叫道:“孙兄弟!”又瞧着杨副教怒道:“杨不凡,你怎的如此心狠手辣?”吴清微眉头一蹙,喝道:“钱长老,你受了重伤,先下去养伤罢。”命两个丐帮弟子上来架着他自下去了。杨不凡冷哼一声,喝道:“杨某曾讲过,不许任何一人活着离开,怎的都忘了?若非我来的及时,岂非这巨鲸帮便逃之夭夭了。”说罢将那头颅往地上一掷,咕噜咕噜滚开来。风云二使俯首道:“杨副教,这”两人相顾一眼,风正使道:“丐帮钱长老替他求情,这才放他离开。”杨不凡摆手道:“你二人对我忠心耿耿,便起来罢。”二使道声谢,都站起来。 杨不凡向吴清微拱手道:“吴长老,有劳了,这便将洛图经交于在下罢。”吴清微怒道:“未见着帮主,岂能交于你?”杨不凡笑道:“我便将他杀了,又待怎样?”吴清微凌空一翻,落在场中,叫道:“结阵。”百来名丐帮弟子急步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将四人围着。六层便如旋风一般,自左向右,自右向左旋转。人手一根打狗棒,敲击地面,百来根便声如雷震,好不刺耳。原来这便是丐帮闻名江湖的打狗阵法,内含八卦乾坤,一层便有八个方位,共四十八个方位。且不停游走,令敌人难觅破绽,确是难缠的阵法。传闻创自二百年前的一位帮主,那位帮主专研易经,精通阵法,后流传至今。 杨不凡哈哈一笑,道:“吴长老,你多心了,咱们合作还未完成,又怎能让贵帮帮主受任何伤害呢,你这却是大惊小怪了。”吴清微道:“今日不见着帮主,吴某岂能善罢甘休。杨副教,你胁迫我丐帮究竟意欲何为,倘若不讲个清楚,吴某便是拼着性命,亦要留下三位。”杨不凡脸色倏变,沉声道:“杨某并没有甚么心计,吴长老多心了。武林同道素知我奉天教宗旨,便是为民除害,今日来会的五大帮会曾干了许多坏事,杨某这才请贵帮邀他们一聚,伺机除掉他们。”吴清微蹙眉道:“若是如此,贵教目的已成,又何必还留着敝帮帮主,烦请送还敝帮罢,也算敝帮欠下贵教一份情。”杨不凡瞧他一眼,说道:“好说,好说,只是天下武林邪魔外道众多,杨某还未一一铲除,又怎能归还贵帮帮主呢。”吴清微喝道:“你”杨不凡抢先道:“吴长老,今日这事只是牛刀小试而已,你先将洛图经交于我,杨某便让你瞧一眼帮主,你看如何?”吴清微心想:“从今日之事看来,奉天教唯恐天下不乱,莫非便是想将洛图经现世于武林大会?”正色道:“贵教究竟有甚么阴谋?难道是想将武林同道一一消灭,贵教做大不成?倘若如此,吴某便是沦为丐帮叛逆,也万万不能将这洛图经交于你。”杨不凡却笑道:“噢?莫非吴长老想杨某替你杀掉贵帮帮主,你好顺而为之,坐上帮主之位?”吴清微面带怒气,喝道:“胡说八道,吴某对丐帮忠心耿耿,又岂会觊觎帮主之位。”杨不凡点头道:“这便是了,吴长老,咱们互相照应,待大事一成,丐帮与奉天教自当永世结好,岂不妙哉?”吴清微心中一动,道:“甚么大事?你且说来听听。”杨不凡心想:“这吴长老为人刚正,又对丐帮忠心耿耿,我且以此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番,倘若他不肯依我,在场所有人全不能留下活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洛图初现引争雄(八) 说道:“吴长老,你上前来,杨某说与你一人听。”吴清微笑道:“岂敢岂敢,吴某在这里听便是。”杨不凡心中一笑,亦不以为然,沉声道:“吴长老,贵帮上任帮主于十八年前刺杀脱脱,我大明皇帝亦有所闻,今日杨某便说了也无妨。吴长老,实话告知你罢,我奉天教乃是为朝廷办事。”沈飞宇心中一动,虽然他之前已揣测过,只是不敢确定,这下听杨不凡说出来,还是惊讶一番,瞧一眼张莺莺,却见她神色泰然,闻之不惊,倒像是早已知晓一般。吴清微听他一言,惊道:“贵教是朝廷的人?”杨不凡摇首道:“敝教只是为朝廷办事,却不是朝廷中人。”吴清微拂然道:“怪不得,五年前贵教突袭明教,却是这等缘故。”杨不凡道:“不错,明教乃邪魔外道,又岂能为我教容忍,自是要灭掉不可。”吴清微沉吟半响,道:“莫非贵教真想灭掉天下武林同道?”杨不凡笑道:“吴长老倒聪明得很,若只得本教,自是有些困难。素闻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若有贵帮相助,此事自是易如反掌了,待得灭掉中原五大派,奉天教与丐帮平分这武林,何等快活。”沈飞宇二人听他一言,皆惊骇万分,想不到奉天教野心勃勃,竟然想消灭天下武林。吴清微道:“杨副教莫非想取得这洛图经,将它在武林大会里一放,引得各大帮派争夺,最后便坐收渔利。”杨不凡点头微笑。吴清微轻笑道:“若只为这一本武学便相斗,杨副教怕是小瞧武林同道了,这让吴某如何敢与你同谋。到时若是事迹败露,只怕天下将无我丐帮容身之处。”杨不凡哈哈大笑,说道:“吴长老真个不懂人心事故,杨某敢担保,只需将这洛图经轻轻一放,武林大乱将永不止息。”吴清微心想:“他既然敢说给我听,只怕尚有后招。”索性放开胆问了,又道:“杨副教恐怕痴人说梦,就算武林因此而乱,又如何担保他们不会察觉诡计。再说了,吴某素闻贵教林教主威名,下亦有天地二使,为甚么这等大事林教主却不出面?就凭杨副教一番话,便想我丐帮与虎谋皮。只怕份量还不够罢?说不定只是杨副教一心妄想,来害我丐帮。”说着斜睨一眼,以示轻意。风正使怒道:“你这人莫要不知好歹。”杨不凡摆手道:“无妨,无妨,吴长老,既然你诚心于我,杨某便告知你也无妨。朝廷要的是消灭武林中人,那林长风胆小如鼠,只想着与武林同道和平相处。似他这般窝囊,杨某又岂会放他在心上。不过几年,这教主自然由我来坐了。”沈飞宇初时只道是大师兄的主意,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倒安定下来,再无压抑。又听他暗骂大师兄,不由得怒上心头,暗想:“这杨不凡一想消灭武林同道,二又想害我师哥,我岂能放过他。”当下只等他们说完话,便抢将上去杀他一番。吴清微哈哈大笑,道:“杨副教,似你这等妄想以下犯上,心计狠毒的人,吴某又岂敢与你共事。”杨不凡脸色一变,道:“吴长老,你的意思便是看不起杨某了?”吴清微道:“倘若你不讲出来也就罢了,说不定吴某念着帮主还会将这洛图经交于你,只是你心术不正,妄想为祸武林,吴某又岂能如你所愿?今夜这事算吴某一时大意,已然过意不去。再与你谋合,我吴清微再见不得武林同道,亦见不得死去的历代丐帮帮主。”沈飞宇听了心中亦深感钦佩。杨不凡拍手大笑,道:“好,好,好,吴长老果然与传闻俱同,既然你不肯归顺杨某,那也无妨。只是杨某亦曾听说贵帮帮内有一位龙头想做帮主,杨某只需将你杀了,再将贵帮帮主送于他。这丐帮到头来还是我奉天教的囊中之物。” 吴清微喝道:“杨不凡,好个卑鄙手段,今夜你便不杀吴某,吴某也饶你不得。”手势一动,只见得个圈子向内缩了一丈有余。杨不凡放眼一瞧,也不在意,只说道:“吴长老,你便以为这些废物便拦得我了?”吴清微把头一摇,喝道:“李长老,白长老,施长老,还不现身。”人群里自有三个人凌空翻进场中,立在吴清微身后。风云二使瞧见了脸色微变,杨不凡自顾悠然,似乎不放在心上。沈飞宇低声道:“莺莺,这杨副教居心不轨,妄想残害天下武林同道,我是放不得他了。那吴长老今夜的事固然有些不对,但他是被挟持,也算不得甚么大过失,况且他不与杨副教合谋诡计,自有一番气节,我不能不管他,待会寻个时机我便上去。”张莺莺对他一笑,说道:“沈大哥,你须得小心些,我看那杨副教脸色泰然,说不定有甚么后招。”沈飞宇点头不语,只听张莺莺又道:“沈大哥,你上次去了奉天教,想必那三位也识得你罢,你便将脸上抹些泥土,他们便认不得你了。”沈飞宇双目一亮,右掌暗运内劲插进土里,自挖了些深处湿土抹在脸上。细细瞧着场中的变化。 吴清微见得他气定神闲,心中不安,只想到:“莫非他还有甚么后招?”但他此刻已知晓了他的阴谋,有无后招也管不得了,决心拼着性命也要将三人留下。当下将那洛图经放进怀里,向着杨不凡道:“杨副教,吴某便领教一番阁下的高招。”杨不凡笑道:“幸会,幸会,杨某亦要领教‘双棍飞碧’一番。”余人皆退开几步,中留有一处约莫五丈的空地。吴清微喝道:“请了。”双手一拨,两根碧绿棍现在手中,人已欺身上去,左棍斜刺,点他腰户,右棍直取,攻他前胸。杨不凡脚踏八步,双掌一扭,贴着双棍用劲推拿点按,俱精准不漏,众人只瞧着他双掌一动,双棍已被拨开。吴清微双目闪动,左臂画个半弧,那碧绿棍由上而下点他右身,右臂一抖,却击他前中。杨不凡不退反进,左臂一绕,身躯一斜右臂一推,那双棍皆荡开来。沈飞宇心道:“看来吴长老武功略差半筹,多半胜不得他了。”众人只见得两人近身纠缠,吴清微双棍翻飞,犹如蝴蝶起舞,倒与他外号十分相符。杨不凡身形却诡异不凡,众人瞧着便觉得下招会打中,却又自差了半毫。顷刻间两人便对了三十多招。沈飞宇瞧了一阵不免蹙眉,那杨不凡的武学颇为怪异,他竟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瞧一眼张莺莺,却见她看得也疑惑重重,也不好问她。场中二人身形飘动,只见得吴清微双棍越打越快,点戳拂挑无所不俱,杨不凡亦是手掌倏动,皆以荡开为主。两人你进我退,我攻你守,难分上下。旁人瞧着觉得不奇,吴清微心中却免不了几分惊骇,想到自个儿行走江湖二十余载,从未碰见如此难缠的对手。他本以为奉天教创教不过二十余年,岂料教内高手众多,副教主便这样厉害了,那林长风又该如何?心中一思,不免手中稍顿,给杨不凡抢个空子,肩头便中了一掌。吴清微退开几步,暗运内劲觉得肩头有些疼痛,心中反倒安定一些。杨不凡哈哈一笑,说道:“吴长老,看来阁下是胜不得杨某了,还是俯首就擒罢,杨某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吴清微冷哼一声,道:“杨不凡,你这便胜了么?只怕还不够。”说着又欺身上去,双棍一敲,兀自发出喀的一声,左棍斜刺,右棍横扫,杨不凡不敢大意,凝神运气,双掌一翻,自那棍头一敲,想荡开来,岂料敲了个空,那棍自缝隙里抢出来,在他右胸点了一下,便见得杨不凡跌退两三步,神色凝重。众人都咦了一声,这变故却是出人意料,方才都瞧见吴清微打他不得,没想到这一招即中,自是大大惊讶一番。沈飞宇心中一动,想到:“定是吴长老看清了他的套路,以静制动,察敌于细微之中,这一招倒妙得很。”心中亦对他多了几分胜算。吴清微足底一动,双棍再出,蓦地便刺出五招,杨不凡脚步一扭,右掌斜立,左掌前突,双掌一绕便将那双棍击开,那双掌犹似拉长一般竟直往他胸前去。吴清微大喝一声,双手一个回旋双棍往他臂上敲去。杨不凡双掌一绕已变个向擒住他双臂,轻轻一拉,右掌跌进拍在他肩头,却与方才那一掌相叠交。吴清微骤觉剧痛,左臂已自垂下去,那棍子还未跌落在地,杨不凡身形一动,又一掌拍他胸口。众人惊呼一声,这一掌必是杀招倘若中了非重伤不可,吴清微心中一紧,退开一步岂知那一掌竟自上来。见避不可避,右棍一转打他手背,左足斜踢他腰户。杨不凡一闪便踢了个空,他手掌一转,避开那棍子拍在他胸口。吴清微蹭蹭后退,嘴角浸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了内伤。他心中明白,方才不是那棍子使他变招泄力,这一掌非重伤不可。 杨不凡道:“如何,你先废左臂,又受了内伤,已如废人。”吴清微仰天一笑,道:“杨不凡,吴某拼着性命亦要留下你。”杨不凡哈哈一笑,道:“真是大言不惭,等你到得黄泉,杨某也还好好活着。”吴清微也不管他,自喝道:“三位长老,与我一同拿下这三人。”李长老c白长老c施长老齐声道:“领命。”白长老与施长老便向这三人攻来,刚奔不过两步,二人齐齐感到背后劲风簌簌,急忙运功护身,却蓦地感到背后中了一掌,二人皆摔倒在地,心中骇然,失声道:“李长老,你干甚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洛图初现引争雄(九) 这突然间的变故令丐帮中人皆惊变于色。吴清微更是脸色苍白,瞧着他。李春嘿嘿一笑,道:“白虚长,施为山,如何想不到罢?”二人此刻心中如何不知,定是这李春叛变了,皆痛心疾首又愤恨不已,立马端坐运功疗伤。吴清微怒道:“李春,你为甚么背叛丐帮?”李春走到杨不凡身边,眉毛一挑,说道:“为甚么?吴长老,丐帮因上任帮主去世,已走入末路啦,你瞧瞧石平之,堂堂帮主却给人抓走,郑长老又想当帮主,引起内乱,吴长老,丐帮已经完啦,我李春又何必留下。”杨不凡笑道:“吴长老,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春早已投靠杨某了。”吴清微咬牙切齿,恨然道:“李春,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逝世的石帮主?”李春心弦一动,便想起了往事,是石帮主教他武功,领他入帮,精心栽培后来做了一任长老。杨不凡瞧见他脸色,叫道:“李春。”李春陡然一惊,回过神来对吴清微喝道:“不错,我是对不起石帮主,可是他已经死啦,而我还活着,等我死了再给他赔罪罢。现下嘛,倒还没有必要。”吴清微心中一念,想到石帮主不知生死,郑长老又欲分裂丐帮,本已是垂危之境,现下长老叛变,念想那逝去的上任帮主,心中一酸,跪倒在地,仰天叹息道:“嘿,天亡我丐帮,天亡我丐帮。”说罢眼中烛泪滚滚,又自语道:“石帮主,我没能完成您的嘱托,守护好丐帮,嘿嘿,吴某有愧于您啦,石帮主,石帮主!”竟再也说不下去。白虚长c施为山见他心神俱伤,心中自是一番伤感,连伤也顾不得了,抢上去扶住吴清微,跪下道:“吴长老,身为丐帮人,死了也是丐帮魂,白与长,施为山愿与丐帮共存亡!”百来名弟子纷纷跪下,齐声道:“愿与丐帮共存亡。”李春瞧见这一幕,心头一震转过身去。 沈飞宇自方才吴清微受伤便心中一紧,欲抢身上去,却给张莺莺拉住,她说道:“沈大哥,吴长老只是受了轻伤,并不碍事。”而后的丐帮惊变亦令他震惊,张莺莺这才叹息道:“沈大哥,果然给我猜中了,丐帮有人投敌,只是我却不晓得是哪一位。”说罢放开了拉着他的手。沈飞宇心中一动,知晓莺莺是暗示自己上去她也不会拦了,便凝神细瞧,只寻个时机便抢上去。吴清微对身边二人道:“白长老,施长老,你二人对丐帮忠心耿耿,却也不必白白送死啦,待会我拦住他三人,你们寻个机会逃命罢,定要寻着石帮主重振我丐帮。”这话并没有故意压低,自然给杨不凡听了去,他笑道:“吴长老,杨某今日与你说了这许多秘密,你还妄想逃走么?在场所有人都逃不掉啦。”吴清微对众丐帮弟子道:“诸位弟兄,我吴清微对不起大家啦,请诸位弟兄待会与我一同拦住他四人,让二位长老安然离去,他二位日后定能寻着石帮主,再统领天下丐帮弟子。”百来人听他一言,皆身形一震,齐声道:“听吴长老吩咐。”吴清微将洛图经交于白虚长,低声道:“这洛图经一定要护好,万万不能落入奉天教,否则武林危矣!”白虚长凝声道:“吴长老”吴清微喝道:“吴某忝为掌钵龙头,命你二人速速离去,不得有误。”说罢叫道:“结阵。”百来人身形展动,杨不凡喝道:“取回洛图经,杀光所有人。”说时一跃便往白虚长抓去。吴清微右棍跌起,杨不凡左掌一拍,正打在那棍头,手心一痛却阻得一阻。右爪仍是抓上去。便在这时,众人只见得一个黑影一晃,接着就见杨不凡蹭蹭蹭后退几步。那白虚长身边自出现一个人,脸上疙瘩一片也瞧不见面貌。这人正是沈飞宇,方才他见情势紧急,没来得及打招呼,便冲了上来。众人给这变故一惊,手中顿下来。杨不凡心中惊骇,喝道:“甚么人,半夜三更装神弄鬼?”原来方才他一抓而去,骤闻劲风而至,急急一翻往那劲风抓去,孰知手中一紧,但觉力道巨大,是以后退几步,蒲自立定,一眼瞧去,却见一个满面疙瘩不平的面孔,加之这深夜火暗,当真吓了一跳,又见他穿着衣服,心中还没安定,却又给他武功高深惊了一惊。吴清微也瞧见这人,只觉得他身形极快,竟不知从何处而来,心中亦是骇然。沈飞宇沉声道:“杨不凡,你贵为奉天教副教主,却行这卑鄙小人之事,枉为武林中人。”说着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声音与他本音相差极大,听着只觉粗糙沙哑,心中一动,想到:“莺莺这千音草果然独特,方才还担心自己声音卖了破绽,这下倒不必在意了。”吴清微听他一言,分不清是敌是友,他离得近,见他脸上糊了泥土,心中自想到:“这人武艺高强,却不想露出面目,亦不知为人如何?”还是拜一拜道:“多谢尊下出手相助。”沈飞宇回礼道:“吴长老,你且放心,有在下在此,他们便害不得你们。”心中却想:“这三人一起,我自是敌不过的,只需拖个片刻,让他们安然离去,我自逃得掉。”杨不凡听他二人一说,心中起了疑心,莫非此人一直暗藏偷听,怎的却没有发现?思绪一动,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为甚么不肯露出真面目来?行走江湖,何必躲躲藏藏算得甚么好汉?”沈飞宇正欲讲话,吴清微抢先道:“多谢尊下好意,只是这杨不凡武艺高强,加上风云二使,尊下又怎能敌得过,还是快快离去罢。”沈飞宇笑道:“吴长老,你不必担心在下,我虽敌不过,却还是能拦住半刻的,你们先退走罢,待在下与他们较量一番。”吴清微听了心中大惊,心道:“这人口气不小,莫非真是甚么隐世高人?料想这世上,没人傻到送死罢?”这样一想,立时恭敬许多,道:“尊下武艺高强,只是这事原本干系我们,我等又如何能一走了之,传出去不免为天下武林同道所耻笑。便留在这里助尊下一臂之力,击退他们自然也就无虞了。”沈飞宇心中明了,倘若有他三人相助,胜算自是大了许多,点头道:“如何甚好,待会请你三位拖住风云二使,我去与那杨不凡与李长老斗一番。”吴清微摇头道:“那李春便让丐帮弟子去罢,尊下与那杨不凡较量即可。”沈飞宇也不反对,当下点头。 杨不凡听他二人顷刻便商议好了对策,心中一紧,方才对得一招,已知那神秘人武功不低于自己,如此一来,胜负难料,倘若给他们逃了去,那自己一番心血俱付之东流,如何能忍?当下喝道:“我来缠住他,你三人去抢那洛图经。”说着先攻上来。沈飞宇大叫:“来得好。”当下便直接施展九幽神功,双掌一推,杨不凡但见那掌法绵绵,却自有一番威力,亦不敢大意,使手一绕去格他双掌。沈飞宇那会就已观察他许久,如何不知他心意,双掌一翻,却是迎着他双掌而去。他便想着速战速决,以免生变。吴清微见他二人交手,立即喝道:“结阵对付李春,白长老,施长老,你二人与我一同拖住风云二使。”白虚长将那洛图经放进怀里,三人迎着风云二使便去。这白虚长的武器乃是一对长约三尺的银钩,钩顶自有尖端,钩头略重,使用起来可做拍c钩c刺c画等多种变化,施长老的武器却是一根五尺铁棍,使将起来劈c拍c挑c点无所不俱,招式灵动,与吴清微自有一番异曲同工之妙。三人虽受了内伤,然他三人平时无事便过招切磋,于对方招式亦心中有数,虽算不得心有灵犀之极致,但配将起来却有取长补短c圈点补漏之神奇,三人欺身上去,竟与二使打得分外火热。那二使一人提刀,一人使剑,平时也颇为默契,双方一交手,便见得人影翻飞,兵刃相斫互斗,铿锵作响,一时难分胜负。李春听得吴清微要用打狗阵法对付自己,心中骇然,旁人不知这阵法厉害,他却晓得十分清楚,那阵法若困敌四人尚为勉强,若只得一人便游刃有余了。百来名弟子齐齐将他围住,手中棍棒敲击地面砰砰作响,口中齐齐有呼喝之音,实乃扰乱敌人的绝佳手段,这阵法包含乾坤八卦,阵中变幻无穷。他一人双拳二腿,如何敌得过,只见他手脚齐用,格开一棍,便自有一棍呼啸而至,一腿踢开,又有一棍倏忽而下,心中苦闷自是不必说了,幸得只有内圈十余人近身,又俱是武学稀疏平常的弟子,尚可勉强应付。若是百人齐上,乱棍齐发,只怕早已受击倒地,一命呜呼。心中自想:“众人只怕早已视我为叛徒,那我何必留情,否则只怕命不久已。”打定主意攻势陡然变得凌厉之极,从一名丐帮弟子手里抢了一根棍子,双臂齐使,棍子舞动不停,便将两人击飞出去,只是人数众多,一时半会也取胜不得。这时便见场中分成了三拨人,李春力战众人,三长老二使者兵刃乱撞,沈飞宇与杨不凡单打独斗,好不精彩。张莺莺在一边瞧着,心中却为沈飞宇担忧不已,只是她内伤未得痊愈,否则自要上去帮他一番。只好瞪眼瞧着,只盼早些胜了免得芳心乱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洛图初现引争雄(十) 沈飞宇与杨不凡已拆了数十招,心中尚且安定,杨不凡却愈斗愈心惊,这人不知甚么来路,便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如此高手该当在江湖里大有名气才对,心中一想,莫非自己识得他?还是他怕泄露了本人面貌?这样想,忽得改变招式,猛然往他脸上抓去,却是想掀了那烂泥巴,瞧清楚他的面貌。 沈飞宇见他招式陡变,如何不知他心意,双掌齐变,左掌去击他右掌,右掌斜取格开他左爪。杨不凡见此计无效,骤然往后一跃,喝道:“阁下究竟是甚么人?为甚么不敢示以面目。”沈飞宇见他罢斗了,也自停下来,道:“杨副教,你何以”却见他陡然欺身上来,双爪往他脸上抓来。原来杨不凡心知他是不会说的,却使这示敌以轻的手段,趁他不备,偷袭一招。 沈飞宇心道:“好个杨不凡,果然诡计多端。”手中丝毫不慢,双掌护脸,抽身而退。杨不凡见计谋败露,心想只需将他杀掉,便不必这么婆婆妈妈了,徒来麻烦。双手一分,却往他两处软肋而去。 沈飞宇心中一惊,双掌全力一撤,重重拍在他手腕处。杨不凡其时运功护体,荡开了大部分的力道,手腕还是一痛,急忙收回,身形一侧,再攻上去。 吴清微唯有一臂可用,加之之前受伤颇重,手中招式渐渐缓慢下来,风正使瞧出破绽,一刀格开周遭的兵刃,左手往那吴清微抓去,却见得一根棍子挥了过来,却是施为山的兵刃,心中吓了一跳,那杨不凡的贴荡功他自是不会,便急急收手,却一脚往那棍子踢去,大刀仍是往那银钩而去。一击得手,身子一转,那云正使与他心意想通,身子也是一转,二人便自换了身位。他二人原是兄弟,风正使乃是大哥,真名唤作古大韩,云正使略小,真名便是古小韩。 这身位换法乃是他二人小时候与孩童打架无意发觉的,后来学了武功便将其运用在对敌中。其妙用之处在于使敌以骇,诱敌以心。只是这说到容易做起来难,若非他二人已有三十余年的默契,在高手面前使出来只怕早已命丧黄泉。初时吴清微三人也是一惊,这换身之法非极亲之人不可使用,对付起来颇有些不济,后面对了数十招,也慢慢习惯了。但见他二人一换,武功招式又是不同。原本是用来劈的刀陡然变作了刺的剑,白虚长虽早已眼见,却还是惊了一惊。双钩一架,阻住了刺来的剑。却见一刀倏忽而至,他身形一转,一根棍子抢过来劈在刀面上,将它震开。陡然又见一根碧绿棍呼啸而至,古大韩这才抽刀回避。 再斗了数十招,沈飞宇一掌拍开杨不凡,却见得吴长老三人似乎敌不过了,心中自是着急不已,便在这时,骤然瞧见一个黑影自东首而来,身形极快,瞬息之间已过了十来丈,往吴清微那方去,沈飞宇一惊,喝道:“甚么人?”便纵身一跃往那黑影去。突觉背后劲风倏至,头也不扭回掌一拍,两人瞬息对了一掌,沈飞宇借着这力道身形一闪,快要逼近黑影,却见那黑影已至白虚长身后,接着便见白虚长飞扑而来。他双手一抓,将他抓住凌空一翻落在地上。这一变故惊呆了众人,纷纷停手相望,沈飞宇再去瞧时只见得那黑影自西首而去,蓦地隐没在黑暗里。白虚长脸色惨败,叫道:“洛图经。”沈飞宇一怔,瞧他胸前瘪着,哪里还有洛图经的影子?杨不凡听闻洛图经不见了,再也顾不得与这些人纠缠,叫道:“追。”身形一动往西首而去。风云二使闻命双双一跃,已自群丐头顶飘去,二人使脚踢开围攻李春的丐帮弟子,拉住他肩头脚尖一点,便往西首追去。群丐愈要去追,吴清微喝道:“莫要追了。”方才停下。白虚长颤声道:“吴长老,白某有负吴长老心意,甘愿受罚。”吴清微瞧着他,摆手道:“白长老,不必在意,那洛图经总算没落在杨不凡手里,也算得大功一件。”说着又疑惑道:“白长老,方才那黑影你可瞧见他面孔?”心中却想:“那人轻功如此了得,乃生平所见,该当赫赫有名于武林。”白虚长道:“吴长老,那人从后而至,身形鬼魅,近得我身犹自察觉,却见他一脚踢开那风正使的大刀,一手点住了我后背大穴,一手从我怀里一探。再便一脚踢开我,想是借力飘然而去。他一袭黑衣,身材似乎颇为矮瘦,却见不得面孔。”吴清微点一点头,向着沈飞宇抱拳道:“尊下,今日多谢了,吴某自感恩在心,他日定当报恩。”沈飞宇还礼道:“吴长老无须如此客气,我见得杨副教妄图残害武林同道,又岂能坐视不理?”却听得施为山道:“尊下今日救得我丐帮,可否留下名号,他日若有所求,我施为山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吴清微眉头一蹙,心道:“这位武功卓绝,显是不愿露了身份,你又怎可追问?”喝道:“施长老!”话语中自是想要斥责一番。沈飞宇见施为山虬髯络腮,身形健壮,也是一位豪爽的汉子,自笑道:“无妨,诸位好汉唤我沈飞宇的便是。”说着将脸上一抹,现出真容来。三人皆为一震,虽脸上仍然有着些泥灰,却不难见出他面容俊俏,十分年轻。吴清微心中一动,恭敬道:“尊下想必便是‘逍遥四君’里的沈大侠了。”沈飞宇作礼道:“岂敢,岂敢,正是在下。”张莺莺这时从一边走过来,三人又是一惊,怎的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沈飞宇拉着她道:“三位,这位是张姑娘,与我一同来的。”三人见了他俩亲热,心中如何不知,施为山与白虚长对望一眼,皆轻轻一笑。张莺莺向三人施礼道:“小女子素闻三位长老的名号,吴长老江湖人称‘双棍飞碧’,寻常人使双棍,无外乎一攻一守,难以发挥双棍威力。吴长老却自双棍里自创一套《双棍妙门》,双棍亦可同攻,退可同守,或攻或守,攻守自若。天下间将这双棍运用到此等境界者唯有吴长老一人耳。”吴清微听她讲出自己双棍的来历,心中一震。又见得她瞧着白虚长道:“白长老使一对银钩,与寻常铁钩不同,钩端自加了尖刺,可作刺c挑c拂c划等变化,共多了一十八般变化,临阵对敌,每多得一种变化,自是令对手心神惊惧,再加上白长老成名绝学《银钩变法》,亦有一番威力,天下间将银钩使到这般境界少有人及。”白虚长虽心中惊骇,还是点头不语。只见她又瞧着施为山说道:“施长老用的是一根五尺铁棒,用精钢所铸,重二十一斤五钱三分,宽五寸有余。铁棍虽与寻常木棍一般招式,只是施长老臂力过人,使将起这铁棍来自比寻常棍棒多得数倍威力,加上施长老所学一门极为厉害的外家功夫,对敌之时亦游刃有余,且更为轻巧灵动,往往令敌人不敢轻捋铁棒神威,对手多得几分忌惮,便自多了几分胜算。如何,小女子可有讲错?”三人对瞧一眼,心中骇然,但见她双颊含笑,神态自然,谈吐分明,想她必是于江湖事颇为清楚了,又见她年轻貌美,不过双十年华,却不知是哪一位武林高手的子女。张莺莺笑道:“小女子自西域而来,家父乃是明教教主张天正。”三人皆震惊一番,吴清微反应过来,笑道:“原来却是张教主的千金,吴某行走江湖,亦听闻张教主神功盖世,威震群雄,膝下有得如此聪明的千金,亦不足为怪哉!”张莺莺双目灵动,笑着说道:“过奖,过奖,方才小女子直言不讳,还请原宥。”三人皆道:“不敢不敢。” 吴清微这才恭敬道:“沈大侠,却不知何以知晓此中之事?”其时他心中亦有猜测,只是方才他替丐帮解围,亦不敢僭越。沈飞宇本是偷瞧,这于江湖中本是大忌讳,脸上微微脸红。却听得张莺莺道:“吴长老,此事却有原由。”当下将他二人自滁州城外碰见钱三长老,大致说了一遍。三人听完少不得感叹一番,吴清微道:“今日我害得五位帮主惨死,亦有许多武林同道身亡,吴某于心何忍?待得大事一了,我自自尽赔罪。”沈飞宇心想:“事情已然发生,这五位帮主听莺莺与那杨副教说做了许多坏事,想必是真的。再说了吴长老乃是被杨副教胁迫而为,丐帮弟子无一人残害众人,也算不得大过失了。”问道:“吴长老,在下听见你说起贵帮帮主,却不知是甚么情况?”吴清微犹自长叹一声,说道:“罢了,沈少侠,你今日与丐帮有大恩,我便说于你听了。”白虚长与施为山一听,齐声道:“吴长老!”吴清微瞧着他俩道:“无妨,沈大侠算不得外人。”又自说道:“现任帮主乃是逝去石帮主的独子,石帮主临终前曾嘱托我要尽心竭力辅助少帮主,亦要小心帮内另一位执法龙头。帮主之命,吴某岂敢违背,只是少帮主年纪尚轻,识不得许多大事,便由吴某替他吩咐,岂料执法龙头竟自说吴某挟持少帮主,拉了一众丐帮长老以救少帮主为名,与吴某对峙而立,妄图分裂丐帮。”沈飞宇奇道:“既然上任石帮主知晓那位执法龙头有觊觎之心,又怎的不先将他除掉?却留下隐患?”吴清微叹道:“沈少侠有所不知,自石帮主中了噶尔笑笑的寒若般那掌,内有阴毒缠身,功力已大不如从前,况且执法龙头平日里隐藏极深,武功与吴某相差无几,幸好他忌惮石帮主的武功,才不敢公然反叛。只等得石帮主逝世,这才纠集一帮弟子,要声讨吴某罪状。”沈飞宇心想:“丐帮帮内之事,我本不好过问,倘若不曾听得杨副教说起,又见得吴长老对丐帮忠心耿耿,我又岂能轻信于他?这事既然叫我撞上,自要帮他一回。”张莺莺瞧见沈飞宇眼神,心中一动,问道:“吴长老,既然你说了那位执法龙头有谋反之心,却不知其他几位长老如何看待?”吴清微道:“敝帮八位长老,三位于我一体,对帮主忠心耿耿,另有两位乃执法龙头一派,剩下的两位却不知真假,只作观望之态。”张莺莺道:“白长老c施长老与那钱长老便是你一边了。”吴清微点头承认。张莺莺又道:“如此讲来那倒好办了,执法龙头虽武功高强,却定然敌不过沈大哥。”沈飞宇听她一言,心中亦有数,笑着向她点头,却是颇为感激,知晓她明白自己心意。问道:“吴长老,却不知贵帮少帮主如何给杨副教掳去了?”吴清微摇一摇头,说道:“唉,敝帮少帮主未曾习得打狗棍法,武功略差,那晚已是亥时,吴某与少帮主只隔了一墙,突然听得一声呵斥,吴某陡然惊醒,识得那是少帮主的声音,立马飞身出门,抢去他房中,却见得三人与少帮主相斗。那三人皆黑衣蒙面,武艺高强,吴某怒喝一声,前去相助,却见得一人已擒住少帮主,他叫道:‘休要上前,否则丐帮帮主立时毙命。’吴某担忧少帮主的安危,便停住问他们是甚么人?那人却陡然发掌向我攻来,自有两人携了少帮主破窗而出。吴某一惊,知道他是想拖住我,好叫二人安然离去。吴某避开那一掌往外追去,岂知那人武艺高强,缠住了我。后来几位长老赶来,那人才纵身而去。吴某眼见得少帮主被掳走,心中自是惊痛,发足追了上去。直追了四五里地,那人却在一处林中停下,另两人正站在一旁,却不见少帮主,吴某才想到他三人约定在此等候。那人道“吴长老,在下听闻贵帮藏有洛图经,何不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其时那洛图经已被吴某从蒋百里手中夺得,只是这乃敝帮秘闻,如何给外人得知?我自是一惊,喝道‘你们是甚么人?’那人道‘吴长老,你为甚么不问问我们为甚么抓了贵帮帮主?’吴某见这三人有备而来,自是有恃无恐,便问道‘三位究竟有甚么事,烦请分明。’心中只想倘若他要那洛图经,我便送于他也无妨。那人却嘿嘿一笑,说道‘吴长老,你即可回去下英雄帖,邀请东首五大帮派会晤于西山平原,贵帮帮主我先留着,倘若你不遵信义,我便一刀杀之。’吴某听他只字不提洛图经,心中倒困惑一番,不知他打得甚么主意。那人右手一挥,那两人即可隐身退去,我眼见帮主被劫走不知所踪,如何肯放他离去?那人却道‘吴长老,你武功虽高强,却也奈何不得我三人,还是快快回去准备罢。’我便问他‘阁下高姓’,那人道‘奉天杨不凡。’说罢便退去了。吴某无奈之下只得回去与诸位长老商议。”张莺莺听他讲完,说道:“吴长老,贵帮向来为天下第一大帮,何处分坛自是十分严密,何以杨不凡却潜入你丐帮,不惊动一人,而且亦十分清楚贵帮帮主室卧,想必定是有人暗处相应。”吴清微说道:“不错,那时事故陡然,吴某倒未想起,自后来才有所怀疑,如今听他说了,那人一定是执法龙头。”说罢叹息一声,又道:“我知那执法龙头欲分裂丐帮,却决计想不到他竟然暗中勾结外人,真是妄为丐帮弟子,吴某有生之年定要杀了他,为丐帮清乱,如此才对得起去世的石帮主。”沈飞宇听他讲完,已大概明了事情起始,心道:“既然执法龙头与杨副教勾结,那岂非丐帮少帮主有性命之虞。”只是吴长老本有伤在身,怕他因此激愤引发内伤,这话他不敢直讲出来。只说道:“吴长老,既然贵帮分坛在滁州附近,若吴长老相信在下,在下愿随同前往,瞧瞧如何?”吴清微心道:“素闻‘逍遥四君’为人行侠仗义,这位沈少侠亦是侠义心肠,我自是信得过。”拜一拜道:“有劳沈大侠了。”当即吩咐数十人将这些尸体收拾一番,这才唤过众人一同下山而去。其时已过五更天,天色微微泛明,一夜便随之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忠奸难辩舍身空(一) 众人到得山下,吴清微缓缓道:“沈大侠,敝帮分坛离滁州城不过十多里地,吴某带领众人先行赶回。沈大侠一宿未眠,徒有劳累,不若先进得城内歇息一番,待得酉时自有丐帮弟子在外迎候,再到不迟。”当下众人就此分开,吴清微唤了一个丐帮弟子随同进城。沈飞宇与张莺莺自进了小店歇息。吃了一番茶后,张莺莺突然道:“沈大哥,你自是非去不可了?”沈飞宇笑道:“莺莺,这事叫我撞见了,免不了要相助一番。”张莺莺细细瞧他一眼,说道:“沈大哥,那洛图经被谁夺走了,你可知道?”沈飞宇这才想起,蹙眉道:“那人轻功了得,我也及不上他,却不知江湖里谁有这等轻功。”张莺莺只是笑了笑,不说话。沈飞宇心中一动,问道:“莺莺,难道你晓得那人是谁?”张莺莺转过身去,自说道:“我当然晓得。”沈飞宇扶着她双肩,喜道:“当真晓得,那人是谁?”张莺莺道:“那人来自西域,江湖人称‘千里飞雄’,真名唤作许少通,论武功他自是及不上沈大哥你了,若论轻功嘛,当世只怕少有人及得上他。”沈飞宇‘啊’了一声,说道:“奇也怪哉,这人我亦听闻过,行踪鬼魅不定,如此说来,杨副教三人只怕是追不上他了。”张莺莺点头道:“沈大哥,没想到除了咱们外当时还有人潜在暗处,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怎的会来到中原内地。”沈飞宇道:“恐怕他早便晓得洛图经了,也无怪乎他‘千里飞雄’的名号。”张莺莺笑道:“此人原来本是‘千里飞盗’,与那蒋百里也算得是同行,后来他不喜欢这外号,自个儿改成了‘千里飞雄’。”沈飞宇笑道:“还有这等缘故。”两人又说些寻常话,便各自去歇息了。 待到正午,却突然落起了雨,这雨下了半天方止住。到了酉时,沈飞宇与张莺莺两人一齐出了小店,那门口不远处有一个乞丐,见着二人立马奔过来。三人又自南门而出,一路南行走了十多里路,往右拐了一处山坳,这才见得下方一片建筑,三人自小道而下,那片建筑现在眼前,虽算不得富丽,却也比寻常百姓的屋子要好上许多。 行至大门前方,却见得大门紧紧关着,那丐帮弟子前去叩门,门开了半缝,陡然从里面射出几支箭来。一支便穿过那乞丐的胸膛,登时倒地毙命。沈飞宇抢上去想救他,还是晚了一步,手脚齐用挡开几支箭,两人往后退开了几丈,一眼瞧去那门早就关上了。张莺莺蹙眉道:“沈大哥,只怕事情不妙。”沈飞宇点头,说道:“莺莺,你在外面等一会罢,我进去瞧瞧,不过片刻便回来。”张莺莺也不说话,自退开些隐入了山丛里。沈飞宇心想:这正门内必有人把守,我便绕个地方进去。当下轻声往左边走了一阵,到得一颗大树底下,跳了上去,往里面张望,却见得几处厢房,心中一动,纵身跃了进去。四处留意观察,却没有见着一个丐帮弟子,心中甚为疑惑。便贴着壁面往内走。过了几间厢房,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一个转身隐在壁面后,几个呼吸,便见得五个人自方才那边走过去,皆身着丐帮衣衫,也不讲话,沈飞宇蹑足跟了上去。那五人自顾往前走,竟没发觉身后十多丈有人跟着。 沈飞宇跟着五人转了几个圈,脑中暗暗记住地形,便见得眼前陡然开阔,好大一处广场,想必是丐帮平日里用来习武的地方。此刻场中聚集了数百人,皆为丐帮弟子。沈飞宇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吴长老回来后,却与执法龙头起了冲突?这下当棘手难办了。”眼见得那五人走将上去,向一人低首说了几句话,便自站在一边。数百人隐隐分成三派而立。沈飞宇瞧一眼身上的服饰,粗布麻衣与那丐帮弟子倒也有几分相像,便将双袖撕的破烂些,衣衫也弄了几个洞,往地上弄些泥灰抹在脸上,径直往场中走去。心中却想:不知能不能瞒过。走了十来丈,有两人回身往他瞧一番,又回过头去。心中大喜,钻进了人群中。一进去便瞧见广场中间十来人分开而立,正对面四人正是那吴长老与白虚长c施为山c钱三长老。右侧站着两人,身负六袋,也是长老身份。这边却站着三人,为首一人身负八袋,见他虎背熊腰,却瞧不见面容,沈飞宇自想起了吴长老说的话,想必这人是执法龙头无疑了,另两人则是中立而为,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只听得右侧一人缓缓道:“吴长老,郑长老,现下少帮主不在此处,大家就不要再争执了,还是先寻回帮主再谈罢。”吴清微凝声道:“刘长老,非是吴某要寻事生非,只是帮内自石帮主逝世后内乱不止,纷争不断,如何能够团结一心,少帮主如今不知生死,自是以寻找少帮主为主,何以郑长老非要寻吴某的麻烦?”郑长老冷笑一声,说道:“吴长老,你言下之意便是郑某想分裂丐帮了?”吴清微蹙眉道:“郑长老,你若不想如此,何以非要拦着吴某?”郑长老哈哈一笑,拱手道:“诸位弟兄,现下几位长老除了李春长老都在此处,郑某便说上几句话,诸位一听便知分晓。昨夜滁州城外,琅琊山腰发生了甚么事,诸位可知?东首五大帮派,各位帮主掌门与一干亲信,皆命丧此地。”除了吴清微一派,众人听了皆震惊不已,刘长老沉吟半响,道:“吴长老,此事当真?”吴清微面色痛苦,缓缓道:“不错。”刘长老面色一震,说道:“吴长老,你好糊涂哇!”却是再也说不下去。郑长老又道:“诸位听见了,吴长老亲口承认此事,还需郑某讲明么?那日少帮主被劫走,吴长老回来后便商议发英雄帖邀请五大帮派一聚,郑某当时便觉得此事另有蹊跷,厉声阻拦。嘿嘿,吴长老却仗着石帮主生前的厚爱,少帮主的信任,当时便质问郑某有何用意,执意以丐帮为名义发了英雄帖,而后发生这种事,吴长老,你还用狡辩么?”吴清微沉声道:“不错,是吴某执意如此,发生这等大事,吴某委实也想不到,我自愿一人承担,与丐帮无关。”郑长老笑道:“你一人承担么?吴长老,此事如此重大,不过一月便将传便江湖,武林同道会如何看待我丐帮,你以一己之私,害得丐帮将被天下同道声讨,嘿嘿,这便是你感恩石帮主么?倘若你心中真存着石帮主,那么无须郑某多言,只需你向武林同道说明,你与外道勾结,残害了五大帮派,再自刎谢罪,如此方能保得我丐帮名声。”此话说完,立时便有百来数丐帮弟子齐声喝道:“声名罪状,以死谢罪。”沈飞宇心中一跳,见得吴清微脸色苍白,竟似无言以对,心道:“不好,这郑长老竟如此巧言如簧,倘若我不曾听得杨副教之言,就连我也深信不疑了。如此下去只怕没人信得吴长老了,果真大大的不妙!”施为山踏出一步拱手道:“诸位弟兄,且听施某一言,吴长老对丐帮忠心耿耿,怎会令生它心,让丐帮陷入此等境地,大家休要信了郑长老一派胡言。”郑长老冷笑道:“施长老,你为人性情率直,恐是被他骗了,倘若你即可远离于他,郑某与诸位兄弟自不会怪你。”施为山怒喝道:“施某怎会与虎谋皮,郑长老,你妄想分裂丐帮,大家心知肚明。”郑长老瞧他一眼,也不跟他说话。白虚长心中一转,自说道:“诸位弟兄,大家都是丐帮中人,何必闹得如此僵硬?白某忝为丐帮长老,今日见得诸位弟兄内讧,心中自悲痛不已,但白某尚有话要说,请诸位听我一言。”刘长老点头道:“白长老,但讲无妨。”白虚长向他点头,说道:“诸位一定知晓,我丐帮分坛如此严密,那蒙面人何以会知晓少帮主的室卧,长驱而入?恐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那人一定是我丐帮中人。再说了,那晚怎的只有吴长老一人发觉了,郑长老居于少帮主左厢房,为何对此事毫无察觉,诸位难道心中还不明了么?”沈飞宇听他一说,心中却是赞赏一番,那白长老心思缜密,抓住了事情关键所在。刘长老蹙眉道:“白长老,依你所言,那人是谁想必你也清楚了?”郑长老脸色一变,喝道:“难道白长老是怀疑我郑某不成?我暗中勾结外人有甚么好处,你吴清微对丐帮忠心,难道我郑其和便算不得忠心了么?”白虚长冷笑道:“郑长老,你的忠心自是不必说了,只是你那晚为甚么没有察觉,难道是你昏睡太沉么?”众人听了心里皆摇头,这郑长老与吴长老武功不分上下,吴长老知晓,他又怎会不知道?郑其和凝声道:“不错,只是那晚我不在分坛内,又怎会晓得。”白虚长心中一笑,逼问道:“郑长老,怎的你不在分坛那蒙面人便来劫走少帮主了,莫非你便是在外与他等勾结?”众人心中骇然,勾结外人残害本门的罪名在任何帮派都是大忌。 郑其和瞧他一眼,冷冷道:“天下巧合之事算不得甚么稀奇,难道郑某刚好不在分坛便是勾结外人了么?这话只怕众人也信不得罢。倒是吴长老,何以郑某不在分坛便发生这等事,莫非是你故意趁着郑某不在,与外人一同干下这等勾当,然后便借着对方要求之名做出了昨晚的大事,好陷我丐帮于不义么?”白虚长踏前一步,厉声道:“你”却瞧见众人都望着吴长老,显然郑长老的话让众人觉得合乎情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忠奸难辩舍身空(二) 刘长老与旁边一位耳语几句,开口道:“诸位,这事真真假假,难以说清,倒不如暂且搁下。五大帮派命丧琅琊,这事传将出去必要掀起一阵风波,到时少不得武林同道要声讨我丐帮,况且丐帮少帮主至今下落未明,不若这样,咱们先摒弃这些恩怨,先寻得少帮主,再商议叛逆之事,至于五大帮派之事,吴长老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诸位意下如何?” 一个丐帮弟子叫道:“诸位长老,少帮主被人挟持不知踪影,又如何寻得?”刘长老正欲讲话,郑其和抢先道:“不必了,少帮主昨夜我已寻得,来人,请少帮主。” 众人都大大惊异一番。郑其和身后的丐帮弟子从中间分开一条道,沈飞宇心中疑惑:莫非郑长老已寻得他了。便随着众人一起让开,过得片刻,只见得自广场西首缓缓走过来几个人。 待得近时,众人才瞧清为首那人,不过二十多岁,浓眉大眼,圆脸阔耳,身子却颇为显瘦,身着麻衣,肩负九袋。 沈飞宇心中一紧,暗道:这人是少帮主石平之无疑了,只是他怎会被寻得?那少年踱步到郑其和身旁。众人皆齐声道:“少帮主!”吴清微面露喜色,忙奔过去,只见得石平之大手一挥,喝道:“立住。”吴清微一怔,急道:“少帮主。” 石平之淡淡说道:“诸位弟兄,大家听郑长老说完。”郑长老点头拱手,说道:“诸位弟兄,想必大家一定很疑惑,郑某是如何寻得少帮主的,自那日吴长老说要发英雄帖后,郑某心中甚疑,只是那时吴长老声威正盛,郑某不得不避其锋芒。暗中派人在滁州城外方圆五十里地寻觅。郑某猜想,那人倘若要挟我丐帮,待事成之后,必定会再次出现,也就是说,少帮主不会离得滁州太远。皇天不负有心人,昨日有弟子探得在滁州西北三十多里地外有一处小屋。吴某当时便心想,那里山村甚少,怎的密林之中会有小屋,便请了应长老与伍长老一共前往,那时正值半夜。”石平之点头道:“不错,我自被挟持之后便一直待在那处,给三个人看守着,苦于身上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是郑长老领了二位长老与那三个人殊死搏斗,这才将我救了出来。”众人听了心中骇然,交头接耳。 吴清微颤声道:“少帮主,你能平安归来,吴某自欢喜得很,只是你莫要受了他的欺骗,是他与那伙人勾结”石平之面色微怒,喝道:“吴长老,到了如今,你还想欺骗大家么?”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吴清微听了自心头一震,甘苦俱以,愁容满面。沈飞宇心道:糟了,恐是石平之误会吴长老了。只见得石平之把头摇了一摇,缓缓说道:“吴长老,我且问你,那晚我被劫走,你是否追踪而去?”吴清微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石平之又道:“那好,那劫持我的人你可知是甚么人?”吴清微道:“便是奉天教副教主与风云二正使。”白虚长心中暗暗叫苦:吴长老,你这一说将出来不就是承认了么?石平之大笑一声,怒道:“吴长老,自我被抓走你做了甚么事?遵从那人的命令害得我丐帮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可曾有派人寻过我?”说到这里,陡然一转,面色痛苦的说道:“吴长老,枉先父如此器重你,我自小亦将你待如亲叔叔一般,可是你竟然勾结外人来残害我丐帮,妄图夺得丐帮帮主之位,你对得起先父在天之灵么?”吴清微面无血色,蓦地跪下,自颤道:“少帮主,吴某有愧于石帮主,只是吴某未曾有过一丝觊觎帮主之位的心思,少帮主明鉴。”白虚长踏前一步道:“少帮主,你不能听信郑长老一面之词,冤枉了吴长老。”施为山忽然道:“少帮主,是这郑其和勾结外人,你怎可轻信于他?”吴清微身后百来弟子皆下跪道:“吴长老一片赤诚忠心,还请少帮主明鉴。” 石平之见着这些人皆为吴清微一派,勃然大怒,喝道:“施为山,白虚长,这些皆证据确凿,你们这是要随他一同谋反么?”白虚长道:“属下不敢,只是吴长老蒙受了不白之冤。自石帮主逝世,我丐帮便分崩离析,这等变故,令我等俱心寒意冷,如今少帮主你受了蒙骗,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吴长老,我等更是心如寒冰,万分悲痛。” 石平之冷笑一声,道:“好哇,如今我这少帮主你们也不放在眼里是不是?刘长老,赵长老,你们是不是也要随他们一起谋反本帮?”刘长老c赵长老闻之一惊,下跪道:“属下自对丐帮一片忠诚。”石平之点头道:“如此便好,我现在以少帮主之命,命你二人拿下叛逆,不得有误。”两人对望一眼,起身说道:“吴长老,得罪了。”说着二人往他攻去。白虚长c施为山c钱三陡然横在他二人面前,两人一怔。石平之喝道:“郑长老,请你上前捉拿叛逆。”郑其和点首,纵身一跃欺身上去。沈飞宇见得吴清微似乎心灰意冷,无心反抗,心中自是着急,如此下去只怕忠臣受害,奸臣逍遥。见得郑其和攻上去,便再也忍不住,凌空一番抢了上去,横在吴清微身前,郑其和虽心中一惊,脚下丝毫不乱,一掌拍去。沈飞宇直接使用九幽神掌与他对得一掌,但见郑其和退开三步,他却纹丝不动。众人心中惊骇一震。 石平之陡然见这变故,又瞧见他穿着丐帮衣服,厉声喝道:“你是哪位坐下弟子?何以护着这叛逆?”施为山三人见着他,心中一喜,唤道:“沈兄弟。”沈飞宇向他们点头一番,拜道:“石帮主,在下并非丐帮中人。”此话一出,众人皆闹哄一番。 石平之怒道:“阁下是谁?何以管我丐帮中事?”郑其和心中一动,叫道:“诸位弟兄,这人想必是那蒙面人一伙,大家决计不可放过他。”说罢陡然发招,一脚踢去,沈飞宇见得那一脚虎虎生威,不敢大意,当下侧身避过,大声道:“诸位先听在下一言。”郑其和叫道:“四位长老,还不快快动手?”刘长老c应长老c徐长老c赵长老皆欺身上来,白虚长与施为山和着钱三各拦住一人。 那赵长老得空往沈飞宇奔去,双掌齐动拍过去。沈飞宇左足一点,纵身斜飞,避开两人攻势。郑其和与赵长老双眼一对,一人使出右掌,一人踢出左足。沈飞宇心中一沉,双掌不敢留力,迎着二人拍去,三人皆退开几步。郑其和与赵长老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当真几分厉害,凭一人必胜不得他。 石平之见着帮内两派人互斗,当真又急又怒,喝道:“住手。”白虚长六人立时分开,各站一处。石平之瞧着他,问道:“阁下究竟是甚么人?”沈飞宇正欲作答,却听得吴清微缓缓道:“沈大侠,你的大恩吴某无以为报,只是这乃我丐帮中事,你还是快快离去罢。”语声中自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苍凉。沈飞宇瞧着他,急道:“吴长老,你万万不必如此,但见沈某在此,又怎能看着贵帮分崩离析。”说着望着石平之,拱手道:“石帮主,此中原由沈某略知一二,这便说出来,好让贵帮诸位明辨是非。”石平之道:“吴长老既已亲口承认,还有甚么好讲的,你先讲你为何假冒我丐帮弟子,来我分坛寻事?”郑其和说道:“少帮主,这人定是吴长老一伙无疑,他见得吴长老身败名裂,亦要帮他一帮,无论他说甚么,少帮主不可轻信于他。”沈飞宇这才道:“石帮主,昨日琅琊山腰之事,沈某亦在场。”当下将滁州城中见着丐帮弟子说起,一直到杨副教与那风云二使追踪许少通而去。待他说完,石平之蹙眉道:“你与我讲这些做甚?”沈飞宇道:“石帮主,若非在下潜在暗处听得杨副教与吴长老一番言语,只怕我也与你一样,如何信得他。那杨副教瞒着奉天教林教主,私底下作些坏勾当,他妄图残害武林同道,昨日之事便是一个起始。”郑其和朗声道:“可是昨夜之事却是吴长老害得我丐帮名声受损,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沈飞宇瞧他一眼,道:“石帮主,沈某无意冒犯,只是尚且要问一问,石帮主先父临终前可曾说些事于你听?”石平之一怔,自想起他爹爹说过的话,便是小心有内贼作乱,至于何人却未说明。心中自想到:丐帮声望最高莫过于吴长老与郑长老,下有八大长老。忽然一惊,问道:“怎的不见李春长老?”沈飞宇抢着道:“石帮主,贵帮李春长老却是与那杨副教一齐走了,也就是那晚挟持你的蒙面人。你若不信,尚可问问昨日在场的贵帮弟子,难道贵帮百来名弟子还会欺骗你么?”石平之自语道:“李春长老却是投靠敌人了么?”便说道:“难道竟是李春长老暗中通敌,害得丐帮内乱两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忠奸难辩舍身空(三) 沈飞宇摇了摇头,说道:“那李春长老投敌却是谁也没有料到,只是真相还是另有其人。”心中却想:这事两面各有说辞,如何说的清,那郑长老救了石平之,也怪不得他会如此信任郑长老了。这事当真棘手,倘若莺莺在此,凭她聪明自当解围。见得石平之犹自犹豫难当,又说道:“石帮主,你再想想昨晚郑长老如何救得你,郑长老说有贵帮弟子寻到你,可请那弟子现身说个清楚。”郑其和面色微变,沈飞宇自察觉到了,心中更肯定了揣测。石平之望向郑其和,说道:“郑长老,你便请那位弟子出来一见罢。”郑其和恭敬道:“少帮主,这人本是吴长老一伙,怎可轻信于他?”石平之点点头,道:“郑长老,我自信他不得,只是倘若不让他死心,只怕他会包庇吴长老,咱们便让他无言以对。”郑其和躬身道:“是。”便从人堆里唤了一个弟子出来。沈飞宇问道:“这位弟兄,你是如何寻到那小屋的?”那弟子垂头道:“是,昨日郑长老叫了几个弟兄,在滁州四周寻找,我便去了西北那方,行得三十多里地,便在一处密林中发觉了那小屋,我觉得此事不同寻常,立即回来禀报了郑长老。”沈飞宇又道:“那小屋是甚么模样?有多大?”那弟子道:“小屋只得一个厢房那么大,屋外自有一片田圃,只是看上去十分破旧,似许多年不曾住过人一般。”沈飞宇瞧着石平之,见得他点头承认。心中暗道:糟糕,昨晚听杨副教说了要将石帮主送于他,只怕他早便打的这个主意,郑长老为防耳目,先命人去那处打探一番,既然这弟子去过,自是说的出了。郑长老冷哼一声,道:“这位少侠,你还有甚么话要说?”沈飞宇瞧着石平之道:“石帮主,我且再问一问,自你被劫走一个多月,都是住在那小屋里?”石平之点头道:“不错。”沈飞宇道:“那昨晚看守你的那三个人武功如何?”石平之道:“郑长老三人与那三人纠缠许多,想来武功自是不会差了。”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如此说来岂非那三人便与杨副教和风云二使差不多了,只是奉天教哪里来这许多高手,说不定是故意演戏为之。便又问道:“石帮主,倘若真是郑长老无意发觉,那么杨副教好容易捉得你,那三人又岂可如此轻易放过你。在下斗胆冒犯,那时你被点住穴道,全身动弹不得,那三人能与郑长老游斗许久,只需一人得空轻轻点你一下又如何?”这话却是假设,在场众人听了无不心惊,背后冷汗簌簌,武林高手那轻轻一点登时便可毙命,岂有活路?石平之面色一白,说道:“不错,那三人自顾游斗,而后逃走,说不定是忘记石某了。”沈飞宇自是不会相信这种错误,只是也算有可能,这下却是问无可问,说无可说了。 石平之瞧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阁下既非丐帮中人,也不是那奉天教众,却不知是哪位武林高手?”他这话问的十分无理,沈飞宇也不气恼,道:“在下姓沈,名飞宇,至于武林高手,石帮主却是说笑了。”石平之陡然一惊,郑其和却冷笑道:“原来便是‘铁掌无情’沈大侠了,郑某亦曾听闻‘逍遥四君’行侠仗义,爱管闲事。想必是管的多了些,今日却到我丐帮来了。”这话颇为讥讽,沈飞宇听他连几位师兄弟一齐骂了,心中自是怒气不已,但他心知此事重要,决不能任性而为,如今最紧要的便是想法子揭穿他的阴谋。只是却无甚么破绽可挑,除非那杨副教亲口来承认,只是这却是痴人说梦了。便说道:“石帮主,吴长老确是遭人陷害,这点沈某甘愿担保。”石平之道:“石某自听说‘逍遥四君’的名号,亦十分钦佩,只是今日沈大侠一来便包庇敝帮叛逆,与石某作对,却是过头了罢?就算吴长老不是叛逆,那昨夜的五大帮主掌门毙命之事,却与吴长老脱不了干系,单凭这点,我便能治吴长老的罪,你可还要包庇他?”其时乌云满天,天色已十分黯淡。沈飞宇暗暗心惊,说道:“石帮主,昨夜那事我亲眼所见,自是与石帮主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亦不知杨副教会做这等事,实在受了蒙骗”却听吴清微这时道:“少帮主,这事吴某愿一人承担,决不会让丐帮有所难做,只是那勾结外人,却是吴某做不出来的,我现在念起石帮主嘱咐我的重托,吴某又有何颜面见得石帮主,我只想为帮除害,保得少帮主性命,然后再向天下武林同道谢罪。”说着望向沈飞宇,又缓缓说道:“沈大侠,你也不必再帮吴某了,我见得少帮主安然无虞,心中已十分满足。”他再望一眼三位长老,说道:“施长老c白长老c钱长老,吴某望你们保得少帮主平安,替丐帮铲除叛逆,如此吴某亦感谢三位长老了。”说罢竟仰天大笑,叫道:“石帮主,吴某有愧于您啦!”众人见他说完自一动不动,竟似被定住一般。沈飞宇暗道不妙,闪身过去抓住他,一探之下心中大惊。施为山c白虚长c钱三皆反应过来,奔过去扶住他,却见得他已气绝身亡,大叫道:“吴长老,吴长老。”同时落下泪来,白虚长按住他命脉,暗运真气,却似堵住一般丝毫不能渡济。石平之见到此等变故,奔过去察看,已然无力回天。心中一震,说不出话来。三位长老俱叫道:“少帮主,吴长老他他死了。”沈飞宇见到此状,心中悲然一阵,暗想:吴长老定是心愧于昨晚之事,算得给武林一个交代,也保了丐帮名声。只是他却要枉然背负这残害同道的罪名,我又于心何忍,定要帮他学此清白。石平之立起身子,怆然道:“叛逆已伏诛,这事算了结了。”显然心中亦有些伤心。施为山叫道:“少帮主,吴长老蒙受不白之冤,真正的叛逆还逍遥法外,如何算得了结。”说罢起身,怒视郑其和道:“郑长老,你害得吴长老身死,施某岂能放得你。”郑其和朗声道:“施长老,吴长老自个儿承认此事,他定是良知发觉,羞愧于心这才自尽,与郑某何干?”施为山道:“白长老c钱长老,咱们知道真相,又何须如此多话,倘若早些杀了他,吴长老又怎会死了,请二位这便随施某一同捉住他,为吴长老报仇雪恨。就算同归于尽,也算得替帮内平害了。”二人皆点头,三人骤然发难,抢攻上去。钱三昨晚虽断了一条手臂,却仍是威风凛凛,不可小觑。石平之见三人如此这般,怒道:“三位长老,快快停下。”郑其和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应长老与徐长老一同攻上去。六人即刻交手,和着这半暗的亮光,只见得人影翻飞,兵刃碰撞。石平之叫道:“二位长老,快快让他们罢手。”说着也攻上去,企图让他们罢斗。刘长老与赵长老闻命两人双双奔上去,施为山一棒下去,见得那人是少帮主,陡然一惊赶紧收回,胸口却重重挨了一下,摔倒在地,却是那郑其和骤然发难。沈飞宇见得丐帮斗起来,叫道:“诸位快快停手。”见他们毫无反应,咬牙奔了上去。这下十人互斗,众弟子瞧着,却不知如何是好。沈飞宇不想妄伤一人,一进去便左手推右手拿,将两人震开。那两人毫不停手又奔上来,沈飞宇心中暗暗叫苦。石平之心中恨然,自爹爹逝世丐帮内乱不止,只觉得这帮主之位不堪重负。心思一凝,肩头陡然中了一掌,飞扑而去摔在地上。众人见得少帮主受了伤,当即停手退开,郑其和奔上去扶起他,面色愤恨道:“三位长老,你们好狠的心,竟然连少帮主也敢下手。”三位长老皆一震,互瞧一眼,摇头道:“少帮主并不是我等伤的。”郑其和怒哼一声,道:“四位长老,还不快快拿下这三个叛逆。”沈飞宇方才一直暗暗观察,这一掌是郑其和拍的无疑,只是这说出来谁又信得,当真头疼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忠奸难辩舍身空(四) 便在这时,自广场外奔进来几个丐帮弟子,一人叫道:“郑长老,不好了,有人攻进来啦。”众人分开道皆往那边望去,此刻天已黑透,并看不太远。待得那几名弟子走进,才看清攻进来的人。为首一人年轻俊貌,双手后负,穿着黑衣白袖,胸口绣一朵金鱼儿。沈飞宇见得他心中暗喜,只道:这便好办了。那人身后自有十余人跟着,都是黑衣汉子。 那人踱步到众人身前,开口道:“郑长老,怎的还没办完事情?”郑其和见他一身装扮,心中一惊,喝道:“你是甚么人?吴某并不识得你。”那人轻轻一笑,抱拳道:“诸位英雄好汉,在下姓张,单名一个锦字,乃是奉天教十二坛主之一,也就是杨副教手下的人。”众人一听险些要奔上去杀了他,心中均想:便是你奉天教害得我丐帮如此,如何不恨。石平之瞧他一眼,心中困惑不已。郑其和把头一摇,说道:“甚么张锦坛主,郑某并不识得你。”张锦见众人弑杀的眼光,也不在意,只笑道:“郑长老,你不识得在下乃是常事,只是在下却识得你。”这人便是张莺莺化装而来,沈飞宇见她如此打扮必定有甚么妙计。张莺莺原本也不识得他,只是方才他亲口承认了,这便好办了。又瞧着他说道:“郑长老,敝教杨副教晓得贵帮八大长老武艺高强,那吴长老武功更是了得。担心你打不过坏了大事,这便命在下前来相助。”见得他扶着那人肩负九袋,双目一亮,叫道:“原来你已擒得石帮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郑长老一怔,松开石平之,心中自想:杨不凡怎会蠢到如此,那人年纪尚轻,怎会做了坛主,定是假扮的。想罢哈哈一笑,说道:“你究竟是谁,为甚么要假扮奉天教人?”张锦亦笑道:“郑长老说笑了,我确是奉天教人无疑。”郑其和冷哼一声,道:“你便真是奉天教,那就再好不过了,奉天教勾结吴长老,企图分裂我丐帮,既然你送上门来,郑某岂能容得你放肆。来人,给我拿下他。”一干丐帮弟子围上来,张莺莺秀眉微蹙,喝道:“且慢,郑长老,莫非你想过河拆桥不成?就算你杀得我,杨副教定然不会放过你。难道你不怕杨副教么?”郑长老嘿嘿一笑,说道:“甚么杨副教?郑某难道还会怕他不成,就算他在此处,郑某便一刀杀之。”张莺莺拍掌笑道:“好哇,郑长老,你竟然韩如此说杨副教的坏话,在下又怎敢放过你?”说罢向后叫道:“杨副教,那郑其和妄图背叛您,您还不现身么?”众人听她这一叫唤,觉得十分奇怪,沈飞宇也蹙眉凝思,不知她唱的哪一出。白虚长与施为山见着她皆作一惊,却也不开口戳破她。 张莺莺话声刚落,身后十余人分开两旁,只见得三人自那边缓缓而来。郑其和见得那三人,当真心神俱惊,面色苍白。张莺莺待那人行到跟前,拜一拜道:“杨副教。”那人“嗯”了一声,立在那里,说道:“郑长老,没想到你竟然敢背叛杨某,哼。”沈飞宇见着那三人,心中一紧,果真是杨不凡与风云二使。这下他更加疑惑:怎的莺莺与他三人为伍了?郑其和怒道:“你是何人?”杨不凡冷笑道:“好哇,郑长老,你现今居然装作不认识杨某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毒。郑其和见了那眼神,与杨不凡决无二异,当下信了九分。心中自想:杨不凡的武功神出鬼没,我如何敌得他,只是倘若我开口了,岂不就是承认是我背叛丐帮了?那丐帮将再无我容身之所,这下倒真难办了。杨不凡又道:“郑长老,是你通信于我,杨某这才能轻易劫走贵帮少帮主,难道你忘了?若非杨某在西北那间小屋子将少帮主交于你,你又怎能轻易取信于他。待他毫无察觉,再一刀杀之,如此这丐帮帮主便非你莫属了,是也不是?而后丐帮与杨某设计杀掉这天下武林同道,将武林平分于你,你当时答允了,可是现在你竟然敢反叛杨某,杨某岂能饶你?”郑其和听他一一说出,当真脸色苍白,想抢上去杀了他,可是又忌惮他的武功,只好叫道:“你胡说八道,郑某岂能与你同流合污。”石平之陡然听他一说,想起那小屋子除却郑长老与那奉天教人,却是谁也不知,当下退开几步,骇然道:“郑长老,是你”郑其和面容狰狞,连声道:“少帮主,不是我,不是我。”石平之见了他脸色,心底已信了七八分,凄惨摇头道:“郑长老,想不到是你。” 张莺莺瞧了一阵,觉得时机成熟,使个眼神,只听得杨不凡喝道:“风云二使,郑长老竟然敢背叛杨某,速速拿下他。”郑其和心中大惊,知晓自己万万敌不过,只好先走为之,逃离奉天教的威胁。只要死不承认,便还有回到丐帮的机会。当下双足用力一点,纵身而去。众丐帮弟子见他竟然逃走,亦觉奇怪。张莺莺对沈飞宇眨眨眼,沈飞宇心中了然,急忙使出轻功追去。郑其和骤闻背后劲风渐至,心中如何不惊,回身与他对了一掌,蹭蹭后退几步。沈飞宇当下施展九幽神掌,内劲浑然,左掌骤然发至,郑其和闪身避过,另一掌又忽得上来,当下双手齐动,心知打他不过,也不敢对掌,往他少阳经抓去。沈飞宇心念一动,等他离得手掌不过一寸,倏忽变掌为爪,手一抖擒住他手腕。郑其和心中大惊,接着感觉身子腾空而起,他双足齐蹬,却给他一手托住,后背中了一掌,往众人那里扑去。郑其和刚一落地,立马闪身一手抓住了一旁的石平之,倏忽点了他后背三处大穴,右爪立在他咽喉处。 丐帮众人给这一变故惊呆了,白虚长喝道:“郑长老,你快放开少帮主。”欲纵身上去。郑长老眼神毒辣,恨恨道:“你若上来我便杀了他。”石平之现下如何不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那郑其和,一想到忠心爱护自己的吴长老受冤而死,当真肝胆俱裂,痛苦万分。暗骂道:石平之啊石平之,你怎对得起去世的爹爹,更对不起含冤死去的吴长老。当下也不害怕,自问道:“郑其和,你为甚么要这样做?”郑其和嘿嘿一笑,说道:“少帮主,郑某与吴长老同为龙头,为甚么石帮主生前却器重他,为甚么?现今既然败露了,郑某也甚么都不怕了。”说着望向众人,喝道:“都退开一些。”丐帮弟子皆畏惧少帮主安危,远远退开一条道。郑其和心中甚为奇怪,奉天教何以也静静不动?只是他只顾着现今处境,也懒得去想了,说道:“应长老c徐长老,既然事迹败露,便随我一同走罢。”应长老c徐长老相望一眼,皆点头而去,行到他身旁。郑其和冷笑道:“诸位丐帮兄弟,少帮主先借我一用,待得郑某安全了,这便放他回来。”说罢挟持了石平之慢慢退去。丐帮众人却无一人敢追。沈飞宇心中甚为惭悔,倘若他方才直接擒住他,又怎会生如此变故。郑其和退开了十来丈,心道:我便放他回去了,丐帮也放不得我,倒不如把他杀了,丐帮就此内乱,倒安全一些。心中杀念一起,举手往他天灵盖拍去。众人瞧见他手举起来,如何不惊。便在这时,郑其和陡然一惊,背后两道劲风打来。他这一掌拍下去势必要被打中,回身双掌拍去,四掌相对当下往后跌去。原来方才他与沈飞宇对招便受了内伤,如今却给两位长老围攻,又如何抵得住。应长老与徐长老抢上去扶住石平之,一人点开他穴道,叫道:“少帮主,属下有罪。”石平之把手一摆,却不说话。众人这会围过来,施为山去瞧那郑其和,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当下便要去追。石平之摇头道:“不要追了。”众人见得少帮主安然无虞,皆喜不自胜。石平之走到吴清微尸体前,重重跪下,抱着尸体痛哭道:“吴长老,石某冤枉你了,对不起你呀。”数百丐帮弟子皆跪下去。沈飞宇当下走到张莺莺身旁,拉着她的手不说话。 施为山落下眼泪,说道:“少帮主,如今吴长老雪此清白,少帮主又识破了郑其和的阴谋,吴长老他,该能瞑目了。”白虚长劝道:“是啊,少帮主,我丐帮遭此大难,吴长老舍生取义,少帮主不可负了吴长老一片心意,如今叛逆已除,少帮主自当要统领丐帮,重振我丐帮声威。”石平之抹了抹眼泪,起身恨恨道:“奉天教,众长老听命,速速拿下这几人。”张莺莺正色道:“且慢。”说着使个眼神,杨不凡三人在脸上一抹,登时变了模样。众人皆一惊。张莺莺冷冷道:“石帮主,若非我出来骗了郑其和露出破绽,只怕贵帮还蒙在鼓里罢,说不定郑其和不久便做得帮主了,难道你丐帮便是如此对待恩人的么?”石平之见那三人乃是易容而为,心知并非真的奉天教人,却是自己误会了。连忙跪下拱手道:“两位恩人,今日幸得两位相助,我丐帮才未得内讧残杀,这救帮之命石某自当铭记在心,他日定当报恩。”沈飞宇赶紧扶起他,道:“石帮主,却是言重了,我二人深深钦佩吴长老的大义凌然,这才略微帮助,算不得甚么?”施为山c白虚长皆上前来拜道:“多谢沈大侠c张姑娘的大恩。”沈飞宇还礼道:“哪里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忠奸难辩舍身空(五) 石平之点头道:“两位恩公,若不嫌弃敝帮简陋,不妨住上日,让石某以聊表心意。”两人对望一眼,笑着答允了。张莺莺转身道:“各位弟兄,此事了结了,你们便回去罢。”十来人皆拜道:“是,小姐。”齐齐退身而去。张莺莺瞧见沈飞宇疑惑的眼光,在他耳旁轻声道:“是我明教中人。”沈飞宇这才恍然。这时应长老与徐长老上得前来,跪下道:“少帮主,我二人妄信郑其和,助纣为掠,甘愿受罚,请少帮主治罪。”石平之拉起二人笑着道:“二位长老快快请起,二位能够迷途知返,方才又救了我性命,算得将功折罪了。”二人俱喜,磕头谢过了这才起来。石平之瞧着众人,朗声道:“诸位本帮弟兄,今日我丐帮遭此劫难,石某身为少帮主,却亲小人而远君子,听谗言而拂忠言,实在惭德不安。而今吴长老含冤而死,叛逆郑其和逃匿,李春长老也反叛本帮,十位长老剩得七位,数百年来我丐帮何曾受此大难也。石某对不起大家,这便给大家请罪啦,望大家原宥。”说罢重重跪在地下,又重重磕头。众丐帮弟子皆下跪道:“请少帮主起身。”石平之立起身来,又缓缓道:“诸位弟兄,传我命令,将吴长老厚葬之,昭告天下分坛弟子,哀悼三日。”沈飞宇见他年轻虽轻,然声威也胜,心道:“他日必能重振丐帮声威,如此方不辜负吴长老一片苦心。” 石平之唤过人将吴长老的尸身收敛了,让白虚长领着他二人寻了房间。白虚长道:“二位稍候片刻,待饭菜备好白某再来请二位一叙。”两人一进房间,沈飞宇当即拉着她坐下,问道:“莺莺,你怎的会假扮奉天教人?”张莺莺睨他一眼,说道:“沈大哥,你说得片刻便回,我等了一会便自个儿从正门进来了。”沈飞宇大惊,忙问道:“有没有伤着哪里。”张莺莺点头笑道:“这里。”却是指着胸口。沈飞宇一怔,反应过来,赔礼道:“好了,下次必然不会如此了。”张莺莺格格一笑,道:“好啦,说笑的,我进来后见着几个乞丐,一一将他们打晕,剩下一个便问他,那人倒嘴硬得很,我便从手里现出一把梨花针,吓唬他道‘你说不说,不说我便在你周身穴道上刺针,会立即察觉全身又酸又麻又痛又痒,五脏六腑如同千百只蚂蚁抓咬,然后点住你的穴道让你不能动弹。’他听我一吓,便将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却说了一个让我也惊骇的秘密。”她说到这里陡然停下,沈飞宇沉吟半响,说道:“是了,他说的是不是少帮主被劫在那小屋里,给郑长老救回来了?”张莺莺点头笑道:“不错,当时我便感觉事情不妙,就将他打晕了,返身去寻了几个明教弟子来啦。”沈飞宇知她说的轻松,想必也是十分困难。当下抱着她,轻声道:“莺莺,真是辛苦你了,倘若你未能及时赶来,我只怕浑身是嘴也说他不清,只会愈来愈糟糕。”张莺莺将头枕在他肩膀,自说道:“谁叫你不带我一同去的,我自也担心你的安危,那郑其和幸好当时没动手,否则只怕要穿帮啦。”沈飞宇笑道:“莺莺,倘若我没瞧见你,恐怕那个假冒的杨副教也要叫我骗住啦。你当真聪明的紧。”张莺莺笑道:“你下回要做好事,当大侠也别让我担忧了。”沈飞宇自点头道:“是了,是了,张大小姐有命,沈某自当遵从,下次再也不敢啦。” 两人又说些体已的话,不过片刻,白虚长敲门道:“沈大侠c张姑娘,饭菜已备好,少帮主请两位一叙。”当下领着两人去了正厅,此刻厅中立着七人,便是那六大长老与石平之。石平之见得沈飞宇二人,自上前来说道:“请。”沈飞宇拉着张莺莺去宾位坐了,余人这才一同坐下。石平之坐在主位,歉然道:“敝帮吴长老逝世,帮内自当素食三日,望沈大侠体谅。”沈飞宇客气道:“无妨,无妨。”众人吃了些菜,酒过三巡,石平之这才道:“沈大侠,今日之事亏得二位侠义相助,否则我丐帮当真四分五裂,石某亦难以见得逝世的历代帮主。”沈飞宇笑道:“贵帮洪福齐天,定能化险为夷,与沈某何干,石帮主言重了。”石平之脸色黯然,叹道:“只是我轻信谗言,害了吴长老。”沈飞宇心想:吴长老只是为了保全丐帮名声,这才舍生取义。便说道:“石帮主不必太过自责,吴长老只是为了五大帮派殒命之事而心怀愧疚,亦是为了让此事与丐帮撇清干系,石帮主怎能拂了吴长老一片心意?”白虚长颤声道:“石帮主,沈大侠,这事不过一月便将传遍江湖,难道到时我丐帮为了保住名声,而将责任归咎于吴长老之身么?”沈飞宇点头道:“恐怕吴长老便是如此想的。”丐帮几人心中肃然,均想:如此确能保住丐帮名声,只是吴长老毕生清白,却要背上这残害武林同道的名声,又于心何忍。张莺莺瞧他们个遍,开口道:“诸位长老,此事虽难全,亦有办法。”石平之问道:“张姑娘有甚么妙计?”张莺莺点一点头,笑道:“诸位皆知此事乃是郑其和与那杨副教勾结,吴长老只是平白受了冤枉。再说那五大帮派历来便做过许多坏事,武林诸大帮派又岂能不知,唯一要警惕的便是那些小帮会。他们见得五大帮派一夜灭门,自是人人唯恐,少不得要拿这事作文章。凭着丐帮数百年来的名声,再由我与沈大哥二人为贵帮做担保,那些小帮会自是无所畏惧了。”丐帮几位听了心中皆摇头,心想沈大哥虽颇有名望,却也只是一人,如何能堵得悠悠众口。白虚长与施为山却欢喜的很,俱说道:“倘若二位到时能替我丐帮声名,那倒免了许多口舌之争。”白虚长见着石平之仍是心疑,便又说道:“少帮主,这位张姑娘乃是明教张教主的千金。”几位长老皆‘啊’了一声。石平之听了如何不晓得,登时满面欢喜道:“如此便多谢二位恩公了。”沈飞宇听得张莺莺要以整个明教做担保,心头倒有几分担忧,突然感觉左手被拉住,却是张莺莺察觉了他的心事,让他宽心。两人对视一眼,皆轻轻一笑。石平之忽然正声道:“白长老,你下去后向各处分坛发出通缉令,若有郑其和的消息,务必呈报上来,若有必要可当场格杀。”白虚长自当领命了。石平之这时才说道:“说起始作俑者,却是那奉天教。石某亦曾听闻奉天教为民除害,做了许多好事,却想不到他们居然如此狼子野心,妄图颠覆武林。我丐帮既为中原六大派之一,自不能坐视不理,况且吴长老身死那奉天教也脱不了干系。刘长老,自今日始,但见丐帮遇着奉天教人,皆格杀勿论,不得有误。”沈飞宇心中一惊,只想到:“大师兄便是奉天教教主,怎可让他替杨副教背黑锅。”这便说道:“石帮主,这事乃是奉天教杨副教与风云二使的诡计,与其他教众无关。”施为山c白虚长那夜皆有耳闻目睹,点头附和道:“不错,少帮主,的确是他三人的诡计。”石平之便说道:“既然与其他人无关,那倒也不必了,这事暂且罢休罢。” 白虚长望着石平之,欲言又止。石平之道:“白长老,有何话自当说了,这里皆无外人。”白虚长这才说道:“少帮主,我丐帮历代规矩,每一任帮主继位该有大典才是,自石帮主逝世,少帮主却未曾有开此继位大典,现下丐帮方经此大难,不若这几日便请少帮主继位,如此即可名正言顺,且安抚帮众。”石平之点头道:“白虚长,你心思缜密,这事便由你去操办罢。”白虚长脸色一喜,道:“少帮主,五日后便是良辰吉日,便在那日如何?”石平之点头一番,对着沈飞宇二人道:“两位恩公,不若多待些日子,石某自感激不尽。”两人相瞧一眼,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点头答允了。 众人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这才退去。沈飞宇到得房内,这才道:“莺莺,你用明教作担保,会不会连累了你爹爹?”张莺莺瞧着他,问道:“沈大哥,只凭你的武林声望,如何让他们信得?那五大帮派作恶多端,有了我明教相助,也不用怕其他帮派说些声讨的话,这样不好么?也算得成了沈大侠的美名,丐帮从此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沈飞宇见她面色温柔,双目尽是关怀之情,心中自是明白她为了自己。当下抱着她说道:“莺莺,你不必为了我做这些事情,那些浮名又有甚么用?”张莺莺叹息一声,温柔道:“沈大哥,你说没甚么用,怎的你偏偏要做些行侠仗义的好事?”沈飞宇怔住半响,说道:“我并没有想着做些浮名虚妄的事,只觉得人生在世,有些事自是该去做的,师父在世也常常教诲于我,为人不可做恶事。我想,不可做恶事,那就自当做善事了。”张莺莺点头道:“善恶原本是难分的事,沈大哥,以后你想做甚么事,我自当也跟着你去做了。”沈飞宇心中颇为感动,叫道:“莺莺。”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忠奸难辩舍身空(六) 过得半响,沈飞宇又自说道:“莺莺,那杨副教狼子野心,那夜说的要害林教主,我应当提醒他一下。”张莺莺奇道:“沈大哥,那奉天教本是与朝廷有关,那林教主自当也是朝廷的人了,自古朝廷与武林没甚么往来,你干甚要管这些事?”沈飞宇想了一阵,便说道:“莺莺,咱们不是外人,我自当告诉你了,那林教主本是我的大师兄。”张莺莺‘啊’了一声,显然觉得匪夷所思。沈飞宇笑了笑,便把当日未说与她听的事又说了,只是林长风说的活不过三年却是隐去不提。张莺莺听完后欢喜道:“想不到还有这等缘故。”沈飞宇点头道:“是啊,我也未曾想到,那晚我为了救你,便使了九幽神功,大师兄自是从我的武功里瞧出来的。”张莺莺听他一说,忽地想起了那洛图经,便问道:“沈大哥,武林流传一百多年那六句话‘九幽风云盛,天下莫敌君。若为人中人,当识洛图经。香灵作别贺,英雄笑输赢。’你说九幽神掌是你祖师传下来的,想必那洛图经与你祖师也有些干系了?”沈飞宇点一点头,缓缓说道:“确实有些干系。师父将这九幽神功传于我时,曾对我说‘这九幽神功只是一本残卷,当年祖师乃是一位叱咤武林的高手,烛火之年集毕生武学与见著创作了一套绝世武学九州固元图,之后祖师逝世,他的书童暗中觊觎这本武学,欲要偷走,却被祖师大弟子发现。两人相斗一场,在抢夺过程中将那武学一撕为二。那书童抢了半部就此逃离,不知所踪。而后武林便出现了这六句话。’师父当时就说了这些话,他嘱托我有生之年必要寻找这洛图经,不可落入奸人之手。”张莺莺沉吟半响,说道:“那九幽神功与洛图经原来是一部武学,真是叫人难以相信。”沈飞宇笑道:“是啊,师父便是这么说的。”张莺莺奇道:“只是为甚么却改了名字了?”沈飞宇摇一摇头,说道:“甚么原因我也不知,只是偶尔揣测,这九幽神功着重一个幽字,灵动轻巧,以阴渡刚。幽字与州字谐音也相同,便因此改了罢。至于那洛图经,想必是那位书童嫌名字不好听,自己给它改名了。”张莺莺道:“如此说来,那六句话极有可能是那书童传出来的。”沈飞宇道:“该是错不了。”说完瞧着张莺莺,却见她神色黯淡,似是十分惋惜一般。便问道:“莺莺,你怎的了?”张莺莺叹息一声,说道:“沈大哥,既然你师父叫你寻到洛图经,那晚你便该先夺得洛图经,如此也算了结了你师父的遗愿了。”沈飞宇摇头道:“那晚事出突然,我又怎可趁人之危,凡事也不可强求,一切要讲一个缘字。”张莺莺听他说了这句话,竟是有几分感悟,笑道:“是啊,咱们遇见便是一个缘字了。”说着又笑面转横,说道:“倘若是我,那洛图经决计跑不掉的。” 沈飞宇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说话。张莺莺突然轻轻‘咦’了一声,问道:“沈大哥,贵派祖师武学之高,却不知尊讳是”沈飞宇道:“我也不知,师父当年也没告诉我。”张莺莺眼珠转了转,便道:“奇也怪哉,自来哪门哪派哪有不告诉弟子祖师名讳的,只怕这里面另有隐情。”说着陡然一转,道:“沈大哥,你师兄弟二人乃‘逍遥四君’,莫非便是逍遥派的不成?”沈飞宇奇道:“这世间果真有逍遥派么?”张莺莺把头一摇,却说道:“据说逍遥派的人不闻世事,一生皆自在,却是谁也没有见过。” 到得第五日,天色大晴,滁州分坛广场中聚集了数千丐帮弟子,挨着就地而坐,皆寂然无声,威而有序。这一日日当正午,白虚长立在前面一侧,高声道:“诸位弟兄,丐帮自来帮主承位,都要开此大典,祭拜天地,昭告天下弟子。自石帮主驾鹤西归,至今三月一十三日,其间帮内奸臣逆言,争斗不止,内乱始耳。自来丐帮无此大乱,皆因帮内无人统领,方此大乱。今日大吉,我丐帮新一任帮主承位。”说罢退开两步,喝道:“请少帮主。”声音宏威凛凛,自有一股震慑,在场丐帮弟子精神一震,都细细瞧着。石平之从正厅里踱步而出,肩负九袋,正是丐帮至高无上的象征。他双目神射,脚步正然,自有一股威严。行到场中搭建的祭台之前,那祭台不过六尺而长,一尺来宽,台上放着三碗酒,两根棍叉镶在台上,凛然而立,中间横放着一根碧绿通透的棍子。石平之对着祭台跪下,正色有辞道:“历代帮主在上,今日弟子石平之上昭皇天,下祭厚土,接任第四十九任丐帮帮主之位,必定竭力治帮,正图而为,不敢有僭帮规忠旨。”说着重重一磕,右手将祭台一碗酒端过,一挥而洒,念道:“昭皇天。”又拿过一碗酒,倒在地上,念道:“祭厚土。”最后将一碗酒平举过头,高声道:“历代帮主在天之灵,佑我丐帮。”说着一口喝掉,立起身来。白虚长立即高声道:“请打狗棍。”石平之闻言双手去取过祭台上的那根碧绿棍,转身高举,威视众人。白虚长道:“帮主继位大典已成,恭迎石帮主。”说着重重跪下。数千弟子皆起身跪下,齐声道:“石帮主。”石平之点头道:“诸位弟兄快快请起。”众人皆起身而立,也不坐着了。沈飞宇与张莺莺瞧见这一幕,相视而笑。 石平之踏前一步,喝道:“诸位弟兄,自今日始,我石平之必定为帮所治,不敢丝毫懈怠,诸位弟兄也应相亲相爱,不可内斗,不可仇视。大家齐心协力,行走江湖多行侠义之事,共举我丐帮昌盛,不可有负天下第一大帮的盛名。”众人皆唯诺道:“遵石帮主之命。”石平之点头一番,朗声道:“现下我初任帮主,未免才疏学浅,难以服众。今日当着诸位弟兄的面,石某要宣布三件事。”众人皆沉气而听,石平之道:“白虚长听令。”白虚长闻言夺步上来俯首而跪,道:“白虚长遵听。”石平之瞧着他道:“白虚长,今日我便任命你为丐帮掌钵龙头,掌管天下弟子之事,必要为丐帮弟子有所图为,不可怠慢。”白虚长脸色一喜,高声道:“谢石帮主。”石平之道:“起身罢。”白虚长立身退下。石平之又道:“刘成青听令。”刘长老闻言自俯首而跪,道:“刘成青遵听。”石平之瞧着他道:“刘成青,今日我任命你为丐帮执法龙头,掌管天下弟子之规,必要依法而治,不可有僭。”刘成青喜道:“谢石帮主。”说罢自退下了。 石平之瞧向一边坐着的沈飞宇两人,又高声道:“诸位弟兄,前几日丐帮叛逆郑其和欲挑帮乱,掌钵龙头吴长老舍身取义,有两位恩人相助我丐帮平此叛乱,丐帮才得以免此无妄之灾。石某现下便请两位恩公上台让诸位弟兄一见。”沈飞宇二人听他说完,不免一惊,又想到石平之初为帮主,不可让他在丐帮弟子面前颜面无存,便起身来到场中。石平之微笑道:“这二位便是沈飞宇沈大侠,与张莺莺张姑娘。诸位弟兄瞧清了,他二位是我石某恩人,便是丐帮恩人。”说着重重跪下,沈飞宇大骇,赶紧扶起他,道:“石帮主言重了。”众丐帮弟子见得自家帮主下跪,如何不惊不怒,当下皆怒目相视。石平之震喝道:“诸位弟兄,当日若无这二位恩公丈相助,只怕我丐帮现下已落入奸人之手,他日免不了做些坏事,为天下武林同道所唾弃,此等大恩,犹如再生父母,倘若不知恩图报,我丐帮又有何面目为天下第一大帮?传将出去只怕武林人人骂我丐帮背信弃义,有损丐帮威名。”众人听了,心道:“丐帮自来孝义为先,该当如此,石帮主年纪轻轻亦不忘本义,他日定能带领众人重振丐帮威风。”当下也不惊怒了,都面色微笑,好不欢喜。沈飞宇听他一番言语,心中亦不免高兴。心道:“石平之为人重信讲义,必能带领丐帮众人为武林做好事,倘若给郑其和得手,只怕要祸害武林。如此也不枉我相助丐帮了。” 石平之见众人神态,正色道:“诸位弟兄,都要记着二位恩公,日后倘若二位恩公遇着甚么事,必要尽力相助,不可怠慢。”众人皆齐声答允。再过得一会,众人相继散去。 沈飞宇二人回了房,倒杯茶喝了,说道:“莺莺,咱们在这里耽搁些时日了,不若就此告别罢。”却见得她面色凝重,显然想着甚么事情,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沈飞宇心中觉得奇怪,拉着她柔声道:“莺莺,你怎的了?”张莺莺缓过神来‘啊’了一声,瞧着他,摇头道:“沈大哥,方才我见石平之一番言语,心中有些疑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忠奸难辩舍身空(七) 沈飞宇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莺莺,你又想到些甚了?”张莺莺不答反问,说:“沈大哥,你觉得石平之为人如何?”沈飞宇一怔,继而笑道:“石帮主年纪尚轻,却又威严凛然,为人重情重义,他当了丐帮帮主,自会为武林造福,算得一条好汉子了。”张莺莺轻轻一笑,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沈大哥难道你没察觉其中古怪么?”沈飞宇奇道:“甚么古怪?”张莺莺起身倒了两位茶,一杯喝完,举着一杯递给沈飞宇,这才说道:“你觉着今日的石平之与那日一比,如何?”沈飞宇心知她讲的那日,两者相比较,并没有甚么不同,便说道:“莺莺,你且直说罢。”张莺莺将房门打开,瞧了一阵,这才关上门,说道:“沈大哥,那日的石平之轻信于人,不曾有过主见,只凭所见说事,这类人往往随波逐流,难成大事。今日这石平之主见甚明,凛然有序,初为帮主便令众人齐心而归,你还没觉着奇怪么?”沈飞宇蹙眉想了一阵,道:“他今日不这样做如何能使丐帮群豪心服,只是这有甚么关系?”张莺莺笑了笑,悄声道:“这便是了,沈大哥,我再问你一句,那吴长老生前颇得前任石帮主赏识,帮内声威自是人所难及。再说历代丐帮帮主并非子承父业,而是威望胜者所任。加之那日石帮主的所作所为,不难猜想其中蹊跷了。” 沈飞宇听她这么一说,顿觉心中有些光亮一闪,只是还是想它不透,便急道:“莺莺,有甚么话你一并说了罢。”张莺莺附耳说道:“沈大哥,那日的石平之是假的,今日这石平之才是真的。”沈飞宇轻轻啊了一声,只听得张莺莺又说道:“吴长老曾说过,前任帮主逝世前对他说帮内欲有人分裂丐帮,石帮主武功变弱这也是真的。你想,凭吴长老对丐帮的忠心,怎会容忍有人作乱。他势必要铲除叛逆,维护少帮主的安危。且说那郑长老,欲要分裂丐帮,确是奸人之心。这两派相争,势必有人得胜,只是不论哪一方胜了对少帮主都是大大的不利。这种情况想必石帮主早已料到,他又岂能容忍自己的骨肉为他人所害,兴许临终前自要对石平之交待一番,说甚么帮内有人欲要作乱,到时自会两派相争。他却不会声明何人,以免石平之露出马脚,叛逆定然会先除掉他。石帮主定会先叫他装作不知,只等两派相斗俱伤,再借此机会铲除两位声威正甚的长老。这样便轻而易举,又名正言顺当得帮主了。”沈飞宇听她讲完,心中自是骇然万分,却仍有许多疑惑,张莺莺瞧着他一笑,说道:“我晓得你困惑许多,我这便一一说明,就凭着今日石平之的表现,可以断定他城府极深,那日他被郑其和救得,想必心中亦有困惑,只是他装作不知。而那五大帮派殒命之事郑其和也定然告知于他,为的是拉拢这位少帮主,当面斥责吴长老的心计。那吴长老嘛,也着实可怜,对丐帮忠心耿耿,又心系少帮主的安危,想到日后武林声讨一事,自是要以命相抵,算得给武林一个交代,也撇清了丐帮的嫌隙。若我猜的不错,那石平之只等吴长老身死,再慢慢铲除郑其和,以稳坐帮主之位。只是事有变故,那日沈大哥你与我相助丐帮,揭穿了郑其和的阴谋,石平之自然顺势而为,借此除掉郑其和。”沈飞宇忽然问道:“那他怎知吴长老会自尽呢?”张莺莺摇头道:“他并不晓得,倘若吴长老那日不自尽,只怕他也要依着此事大做文章,逼他自尽谢罪。这危害丐帮的罪名何等之大,无论吴长老是否忠心也必然难逃一劫。”沈飞宇点头叹息一番,说道:“如此说来,那吴长老确是妄死了。”张莺莺却说道:“也不尽然,沈大哥你为人正义,哪里懂得这些权力争斗的事。”沈飞宇摇头一笑,问道:“莺莺,那你看来,这石平之当了帮主,究竟意欲何为?”说着心中一动,又说道:“莫非是想危害武林?”张莺莺笑道:“这个倒没有,他只是遵从父命,接下这丐帮帮主之位。你看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先是奉命二位龙头,以此拉拢长老,而后借着丐帮自来重孝尊义,在众弟子面前对我二人下跪,再声明原由,自然能令丐帮群豪皆人人尊敬,团结一心。至于他的为人么,我观察了一番,也算得重情重义的汉子,只是在这权力争斗上,却是丝毫不会退步的,幸好咱们俩与丐帮并无干系,也不会威胁他的帮主之位。说起来他倒真的感激咱们,若非我俩,只怕他这帮主一时半会也做它不得。”沈飞宇一拍大腿,笑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便在这时,有人在外敲门,沈飞宇前去开门,见得是白虚长,笑道:“原来是白长老,我正欲要寻你呢,这几日多得丐帮招待,沈某多有扰叨,心中感激,只是现下有事在身,不便多留,只想就此告别,后会有期。”白虚长听他说完,脸色微变,欲言又止。沈飞宇瞧见他面色,道:“白长老有何话要讲,但说无妨。”白虚长沉声道:“沈大侠,二位有事在身,白某自是不敢久留,只是前不久有丐帮弟子来报,说有位弟子在搜查郑其和的时候,在距此一百多里地的八斗岭中,碰见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那人似乎与沈大侠有些干系。”沈飞宇吃了一惊,心想:却是甚么人?张莺莺听他一说,上前来道:“与沈大哥有干系么?请白长老这便带我们去看看。”三人急步来到大厅,石平之正立在厅内踱步,见得二位,拱手道:“沈大侠,张姑娘。”沈飞宇点头道:“石帮主,白长老说发觉一个人?”石平之面色凝重,缓缓说道:“确是有这么一个人,看面貌不过二十来岁,颇为年轻,只是他此刻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沈飞宇心中一紧,道:“请石帮主带沈某去瞧瞧。”四人转过厅堂,来到侧室,靠窗有一间床,那床上正躺着一个人。沈飞宇上前一看,当真怒从心起,伤由心生,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张莺莺扶着他一瞧,心中大惊,暗道:“是余少侠么?”沈飞宇欺身抓住他手腕把脉,口中唤道:“四弟,四弟。”石平之与白虚长见他果真识得,又听他这么一唤,心中自是一惊,两人互瞧一眼,不敢打搅说话。 沈飞宇察觉他内中经脉极乱,气息忽缓忽促,显是新伤旧疾一并引发,当真危险之极,半只脚已踏进了阎罗殿。当下倏手点住他四肢八处大穴,前胸八处大穴,扶身又点他后背八处大穴,共二十四处大穴,其系周身奇经八脉与十二经络之交汇,再将他四肢与前胸后背各推拿一阵。而后端坐床上双掌轻轻揉捏他百会穴。三人见他神色肃然,皆不敢开口讲话,但见他周身现出氤氲白气,如此推拿了一个钟头,方才吐气下床,脚步浮虚险些跌了一跤。张莺莺扶住他,想开口说话却不知说些甚么。沈飞宇将余人凤扶着躺下,但见他双目紧闭,面无光色,心中自是惊怒交加,想到四弟伤的这般模样,心中一酸,落下泪来。只想到:“那日四弟为何忽然离去,又去了哪里,怎的会伤成这般模样。”心中有太多困惑不解。 张莺莺轻声道:“沈大哥,余四弟他他”却是说不下去。石平之这时道:“沈大侠,这位便是‘飘渺剑客’余少侠么?”沈飞宇双目闭上,点了点头。三人见他面色痛苦,真不知说些甚么好。白虚长想了想,上前问道:“沈大侠,这位余少侠何时能醒得?”沈飞宇睁开眼,瞧一眼床上的余人凤,呜声道:“四弟他他能否醒来我也不知,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说着伤心又涌上来,流下泪来。石平之登时道:“沈大侠,这位余少侠伤势甚重,三位便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罢。”沈飞宇作缉道:“如此有劳贵帮了,我这位四弟伤势太重,须得每日为他运功推拿一番,待到第七日,他或能醒来。”石平之蹙眉道:“敢问余少侠是受了甚么内伤?”沈飞宇叹息一番,说道:“是被敌人用极为阴寒的内力震伤的,那股阴气流汇到他体内,沿着奇经八脉与十二脉络游便全身,又与他自身内力相抗,以至堵塞脉络。幸好发现的早,那股阴气并未游便全身,否则纵然华佗在世,也挽救不得了。”石平之听他说完,陡然一惊,叫道:“莫非便是那噶尔笑笑的寒若般那掌?”他先父便是被这掌法所伤,症状似乎大抵相同。沈飞宇沉思一番,摇头道:“那寒若般那掌厉害至极,听闻许多武林前辈便丧命此掌法下。凭四弟的内力,若中了那掌法,岂能活到今日。”张莺莺忽然道:“怎的,余四弟伤了几日了么?”沈飞宇点头道:“今日怕是第三日啦。”心想:“这门武功极为阴柔邪门,虽不是那寒若般那掌,然亦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怕与它也脱不了干系。”石平之道:“只盼望余少侠早日醒来,或能解我们的疑惑。”众人点头一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险境疑云落囚笼(一) 沈飞宇这时忽得想起,问道:“白长老,方才你讲有贵帮弟子在八斗岭寻到他,那位弟子可否让我问他几句?”白虚长如何不答允,当下出了厅堂,过得一阵便领了一个丐帮弟子前来。那丐帮弟子不过十七八岁,颇为瘦小,双目却不失洁彩,显是颇为机灵。他进来先向石平之行个帮礼,这才向二位恭敬道:“沈大侠,张姑娘。”沈飞宇微微一惊,道:“你如何认得我们?”那弟子道:“小的回来后便有弟兄讲了二位相助敝帮的事,小的见了二位,自是认得。”沈飞宇心中一笑,也不以为意。便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那弟子回道:“小的姓白,单字昆。”沈飞宇点头道:“白昆兄弟,请你把在八斗岭见到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罢。”白昆瞧一眼石平之,见得他含笑点头,这才说道:“小的原在外面闲逛,昨日有三位弟兄叫小的一齐去寻找叛逆,我们四人便往合肥方向而去,途经八斗岭,已是戌时,小的与三位弟兄腹中饥肠辘辘,便商议去山里寻些野果吃了,当下往深山里去,走不到百来丈,小的瞧见一只野白兔,心中自是大喜,当下与三位弟兄追逐而去。只是我四人没甚么武功,追它不着,一直追了大约三里地,翻过了一处山坳,小的忽得被甚么东西拌倒在地,借着月色细看,才发觉是一具尸体,那尸体双目圆瞪,竟像是死不瞑目一般。当时吓得小的魂不附体,大叫一声,三位弟兄皆围过来,看了一阵皆相视骇然。小的当时心想这荒山野岭怎的会有尸体,四人便在四处瞧了一番,却发现了十来具尸体。便在这时,陡然听见不远处有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其时乌云遮月,林深许许,四周皆暗,又听闻这鬼叫般的声音,我四人当真吓得不轻。待细细听时,却又闻不得了。过得片刻,又有一阵呻吟传来,这次听得真切,乃是人的声音,当下四人寻声而去,便在左首十丈处发觉了这人。”沈飞宇知晓他说的乃是四弟,追问道:“而后呢?”白昆又道:“那人声音虚弱,时有时无。只断断续续听得见他念着甚么逍遥,甚么四君。当时便有一位弟兄叫道‘他说的是逍遥四君四个字。’我见他颇为惊讶,便问他‘逍遥四君是甚么?’那兄弟道‘逍遥四君乃是四位大侠,这其中一位正在丐帮滁州分坛中’,我更觉奇怪叫他说清楚些,那兄弟那晚在场,便将那帮讧之事说于小的听了。当时我心想这人既然念着逍遥四君,定是与他们有甚么干系,不是敌人便是朋友。我便俯身去唤他‘公子哥’,岂料那人突然一掌打将过来,将小的打倒在地。当时小的全身疼痛,幸好没受甚么内伤,再去瞧他时,那人却昏厥过去了。当下我四人将那十来具尸体草草掩埋了,负着那人带回分坛来了。”沈飞宇听他说完,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不知甚么人伤了四弟,喜的是四弟福运,给这几人负回来了,倘若他们不曾追那只兔子,那自己岂非与四弟永远阴阳相隔了么?想到这里,突然重重跪下,拜一拜道:“白昆兄弟,多谢救命之恩。”张莺莺也跟着跪下,喜道:“白昆兄弟,多谢你救了余四弟。”石平之与白虚长瞧着他二人下跪,皆震惊不已,那白昆更是吓得扑通跪下,嘴里急道:“岂敢,岂敢,二位丐帮恩公,快快请起罢,莫要折煞小的了。”沈飞宇二人这才起身,关切道:“四弟可曾伤着你?”白昆摇头道:“些许皮外伤,无关大碍。”沈飞宇心道:四弟一掌,岂是寻常人受的,只怕他已受了内伤。倏忽一把抓住他手腕一探,心中一惊,面生歉意道:“白昆兄弟,你救了我四弟,我已是很感激,他又伤了你,更是让沈某万分过意不去。兄弟你武功底子薄弱,已受了内伤,沈某这便为你疗伤一番。”白昆心中一惊,他确是觉得体内有些不适,却没想到已受了内伤,当下也不再推辞。沈飞宇当下将他转了一转,双掌齐动,在他周身拍打一阵,白昆惊呼了一声,虽打在身上,却丝毫不觉疼痛。石平之三人见了,皆轻轻一笑。 待他打完,白昆立定,只觉一股舒畅感自丹田而上,令人心旷神怡。沈飞宇笑道:“白昆兄弟,方才我已替你打通一些经脉,对你身体大有益处,日后修炼武功自少了些阻碍。你的内伤只需抓几副调养的药吃了便可。”白昆闻言大喜。石平之陡然道:“还不快谢谢沈大侠。”白昆心知定是他感激自己救了余少侠,这才替自己打通经脉,算得一番补偿,登时跪下喜道:“多谢沈大侠。”沈飞宇扶着他起来,笑道:“白昆兄弟,沈某才应该多谢你才是。”说着望向石平之,道:“石帮主,贵帮弟子能学其他门派武学罢?”石平之心中一动,点头一番。沈飞宇这才瞧着白昆,说道:“白昆兄弟,沈某传授你一门武学,这门武学虽算不得绝顶厉害,然修炼大成,也算得一流高手了,你愿意学么?”白昆闻之当真欢喜的不得了,他先前便听闻弟兄讲这沈大侠武功如何了得,没想到无意救了一人,竟然可以学到他传授的武学,如何不喜,又重重跪下道:“沈大侠,小的自然愿意。”沈飞宇道:“如此甚好,也算补偿了你,你便在戌时来寻我罢。”白昆谢过一番,退去了。 沈飞宇把余人凤瞧一阵,便对石平之恭敬道:“石帮主,可否请贵帮兄弟抓几副中药?”石平之笑道:“这是自然。”沈飞宇当即说了几味草药,石平之吩咐过人去煎了。沈飞宇道:“四弟这几日醒不来,食不了饭菜,只得用几味补药给他喝了。”石平之点头道:“沈大侠还有甚么需求,这便一一说了,石某遣人去办。”沈飞宇把头一摇,说道:“倒没有了,只是这地方”石平之知他说的甚么,抢着道:“无妨,便让余少侠在这里歇息几日。”说罢领着白虚长退去了。 沈飞宇双手后负,在这厅堂中不断踱步,心中只想:“自我与莺莺出得山林到如今不过八日。四弟留得信上不是讲去河南寻大哥二哥么?他又如何晓得,莫非是有相识的人正巧碰着他,说于他听了。还是有人早便晓得他的住处,故意引诱他而去?”想了一阵,却丝毫不得要领,张莺莺上前来抱着他后背,将头枕在他肩头,却不说话。沈飞宇抓着她双手,转身强笑道:“莺莺,我没甚么事的。”张莺莺瞧着他,双目怔怔,缓缓说道:“沈大哥,你心里有心事便讲给我听罢。”沈飞宇点点头,道:“我有一些困惑,正好你帮我想想。”说着将方才的疑惑讲于她听了。张莺莺蹙眉片刻,陡然道:“沈大哥,那封余四弟的信你还留着么?”沈飞宇心中一惊,自怀里一摸,掏出那信来,两人一齐细细看了两遍,张莺莺这才说道:“是了,决计错不了。”沈飞宇蹙眉道:“我也觉得哪里不对,脑中却像电闪而过,欲清未清。”张莺莺拉着他坐下,指着那信道:“沈大哥,余四弟怎的会晓得大哥二哥在河南,想必是有人告知于他。”沈飞宇点头一番。张莺莺又道:“沈大哥那日去救我,自有一番危险,试问余四弟如何放心得你,只为去寻大哥二哥,这是余四弟的风格么?”沈飞宇‘啊’了一声,跳将起来,颤声道:“莺莺,你是说你是说”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张莺莺点头道:“不错,沈大哥,想必是余四弟遇着一个熟人,那人说大哥二哥有危险,余四弟生性率真,听了熟人的话自会信了十分。只是你不曾归来,他亦会担心,想必他心中十分难以抉择,想了许久,最后想到你有九幽神功,料来没甚么危险,而大哥二哥却生命垂危,这才留信而去。信中却只字不提危险之事,怕你担忧。”沈飞宇听她讲完,脑中自想到了四弟在房内踱步不止,满面担忧之景。又听到她说大哥二哥有性命之虞,脑中‘轰’了一震,泪水直流,心中想到:“大哥二哥有危险么?”当真悔恨交加,直骂自己怎的偏偏不曾想到,还以为是四弟太过想念大哥二哥,这才耐不住性子而去。张莺莺赶紧替他擦了泪水,劝道:“沈大哥,大哥二哥并没有性命之虞。你莫要伤心了。”沈飞宇只当她说这话是骗自己的,如何肯信。张莺莺叹息一声,道:“沈大哥,你还不信我么?”沈飞宇心中一动,喜道:“是真的么?莺莺。”张莺莺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沈大哥,你想想看,你曾讲过大哥二哥在西北之地,距这里可谓千里迢迢,那人难道是在西北之地发觉大哥二哥性命堪忧,这才自西北来到扬州么?他又恰巧碰着余四弟?天下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沈飞宇含泪而笑,道:“是了,他必定是早便晓得我二人在扬州,又十分清楚四弟的性子,如此说来那大哥二哥有性命之虞自是骗他的。”张莺莺暗暗点头,心中却想:倘若是大哥二哥前来扬州寻你二人呢,刚好给甚么事缠住,那人又是熟人,假装与大哥二哥本是一起,受了重伤逃离至扬州,而后拿着大哥二哥的信物来引你二人上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沈大哥不在客栈内,兴许还等了几日,想要将你四人一网打尽。恐怕后来耐不住余四弟请求这才离去。想到这里心中一惊,暗道:“如此攻于心计的敌人,既然出手,只怕早已有了全权计策。沈大哥假若不曾来救我,只怕也免不了与余四弟一般。”免不了叫一声‘万分侥幸。’只是这些话她却不敢对他讲出来,只在心里道:“但愿是我多想了。”沈飞宇叹息一番,道:“既然大哥二哥无事,倒免去我许多担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险境疑云落囚笼(二) 丐帮弟子将煎好的药送了来,沈飞宇一手端着点了余人凤天突穴,见得他口缓缓张开,这才教张莺莺用小匙喂了,他便暗运功力使他咽下。喂完药只见余人凤仍是双目紧闭,心想:“四弟如此这般,纵然治好了内伤,也不知能不能醒转,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心念一转,觉得有必要去那八斗岭瞧瞧,说不定会发觉一些线索,他瞧一眼身旁的张莺莺,只见她怔怔望着余人凤,想必是见着四弟变得如此亦不免黯然伤神。傍晚时分两人随意吃了些,天色刚黑透,那白昆便立在厅外侯着。 沈飞宇按着他双肩欢喜道:“白昆兄弟。”白昆作礼道:“沈大侠。”二人一齐来到广场中,沈飞宇问道:“白昆兄弟,不知你使哪般兵刃?”白昆想了想,摇头道:“沈大侠,我并没有学哪门武功,只是学了些拳脚功夫。”沈飞宇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来,递于他,道:“白昆兄弟,这本《无极天剑》乃是四十余年前武林一位高手所学的剑法。”白昆接过一瞧,只见册面用楷书所写四个字无极天剑,墨痕始干,却是沈飞宇下午刚书写的。他心中欢喜,跪下重重磕头道谢,沈飞宇扶他起来,道:“白昆兄弟,你于我四弟有救命之恩,咱们也算不得外人了,若你不嫌弃,不妨唤我一声沈大哥便是。”白昆自小便孤苦无依,未曾有过亲情,见得他双目真诚,毫无虚假,心头自是感动不已,喜道:“沈大哥。”说完竟乐极生悲,忍不住呜咽一阵,哭出声来。沈飞宇大惊,道:“白昆兄弟,你怎的了?”白昆道:“沈大哥,我自小父母便因战乱给元兵杀害了,不知甚么是亲情,今日听你认我做弟,我自欢喜的很,这才忍不住哭了。”沈飞宇扶着他道:“白昆兄弟,你为人真诚善良,他日学了武功必能造福武林。你不要哭了,我现下将这无极天剑演练一遍,你好好瞧着。”白昆将泪水擦了,自认认真真望着他。沈飞宇当即施展轻功去广场边的一株大树上折了一段树枝,返身而回。白昆只见得他便如一溜烟一去一回,身姿轻灵潇洒,心想:“沈大哥的武功极好,他要教我,我自不能让他失望。” 沈飞宇右手立剑,左手捏个剑诀,大声道:“白昆兄弟,这无极天剑只得七七四十九式,你要瞧好了。”说着身形一动,一剑西刺,左足顿立,却是剑刺四首,脚踢八方。接着收剑踏步,沉腰弯躯,回旋而过。脚尖一点,人已立在空中,使出一招天人散花。白昆眼睛瞪得极大,只见得沈飞宇衣袂飘飘,那根树枝忽来横去,招式倏急倏缓,灵动至极。心中也觉得这是极为高明的剑法,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待得他四十九招使完,仍自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中。沈飞宇微微一笑,立在一旁也不唤醒他。 过得片刻,白昆陡然惊醒,见他瞧着自己,喜道:“沈大哥,这剑法当真高明。”沈飞宇点头笑道:“白昆兄弟,你悟性上乘,他日必能发挥出这无极天剑的威力。这小册你拿回去慢慢瞧,上面有几式略微难懂的我已做了批注。”白昆道:“多谢沈大哥。”说着行礼退去。 沈飞宇回到大厅,张莺莺笑道:“沈大哥,你收了一位好弟子啦。”沈飞宇摇一摇头,微笑道:“他并不是我弟子。”说着拉她坐下,张莺莺倒杯茶给他喝了。这才说道:“莺莺,我此刻要出去一下。”张莺莺惊道:“八斗岭么?”沈飞宇点头道:“不错,我去瞧瞧有没甚么线索。”张莺莺心知他决意已然,劝了也没用,便道:“沈大哥,你须得小心谨慎些。”沈飞宇握着她手,道:“莺莺,此去不过一百多里地,几个时辰便回来,你安心好啦。”说完去侧房瞧了一眼余人凤,这才动身而去。 沈飞宇出得丐帮分坛,昂头瞧一眼宸极,定了方位这才发足奔去,分坛虽离那八斗岭不过一百多里地,其间却是峻峰叠林。为了早去早回,那蜿蜒大道也不走了,却往那山林中奔去。他虽自恃内功深厚,然人力有时穷,一路上耳旁呼啸凤狂,只见得残影绰绰,费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寻到八斗岭山脚。已是双腿发软,脚步浮虚,打坐歇息片刻这才往白昆讲的那里奔去。翻过一处山坳,果真见得一片平地。那四周皆是林木深深,唯独此处陡然开阔,残木兀立,断面或齐或刺,必然经过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打斗。沈飞宇寻到一处树枝堆叠的地方,暗道:“想必便是这里了,有僭了。”用手去拨开那树枝,不过片刻,便瞧见一张惨白的面孔,双目紧闭,身着灰色绸衫。此时气候算不得炎热,几日来这些尸体并未腐烂。沈飞宇双手在那尸体上搜了一阵,忽得听到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像是甚么金属事物落在了地上。这声音极为微弱,换作寻常人自是听不见。沈飞宇把眼一瞧,见得那枝头上面挂了一个耳环大小的银白事物,伸手取过来一瞧,却是一个极小的风铃。暗道:“想必是哪派的信物,却不知是江湖中哪个门派?”寻思一番,心想不如拿回去给莺莺瞧一瞧,当下再收拢一些树枝,盖在尸体上,取过火折子点燃了。 往来路返身而归,行不到百来丈,已翻过那山坳,回身瞧一眼已见不得火光了,这才发足奔下山来。却陡然听得右首传来‘哧’的一声。沈飞宇当即停下,喝道:“甚么人?!”果然见得一团黑影隐去,急忙转向往右首追去。原来方才那声音却是枯木折断发出的,心想以为是野兽一类,心中一动,这才试探一番。见那黑影闪身而去,心中肯定是人了。这荒山野岭夜黑风高怎的会有人来,隐隐觉得那人与四弟受伤有干系。如何放得他离去,却顾忌那人有陷阱,亦不敢全力追去。 只见得那黑影在林中蹿梭自如,两人相距愈来愈远,心想:“那人武艺只高不低,只是我追不得他,却要与真相失之交臂了。”这一想也不敢留力,内劲运转,脚下快得几分。那黑影挨着林木左闪右突,想借着地形甩掉他。沈飞宇双目紧紧盯着那背影,见得没有给他落下,心中稍微松口气。 两人你追我赶直奔出了四五里地,已翻过一座山,刚好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斜地。那黑影倏得停下立在那里,沈飞宇停住脚步,喝道:“你是甚么人?”那人既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像个木人儿一般。沈飞宇心知这其中定有古怪,暗暗提防着,往他一步一步靠去。两人相聚不过十来丈,那人头也不回手往后面一挥。此刻月上中天,沈飞宇见得一团事物一闪而至,心中大惊,人如旋陀在半空一转,方才避开,人刚落地,只见得那黑影一闪而至,一掌拍将过来。沈飞宇当即使用九幽神功,一手去推他手腕,那人也不变招,仍自攻上来。两人双掌险些相碰,沈飞宇左掌倏忽一沉如电闪疾驰般去擒他手腕。手刚触碰到,见得另有一掌拍往胸膛,这一掌势若蛟龙,甚有威力,不敢大意当即右掌迎上去,‘砰’的一声,两人对了一掌各退开一步。 沈飞宇只觉手掌有一股内劲相抗,极为阴寒,忽的想起四弟的伤势,惊道:“是你!”自是愤恨交集,双掌齐动施展九幽神功迎上去。那人却退开一步,右手一扬又是一枚暗器打过来。沈飞宇斜身避开,再去追时,却见得那人已奔得远了,蓦地隐没在山林中。心知已是追他不上,也不作停留往丐帮分坛而去。 回到分坛,进了大厅已是三更时分。张莺莺正扶着头坐在那里发呆,面容怔怔,显然在想着甚么事情。见得是沈飞宇回来,连忙起身喜道:“沈大哥。”说着于他斟茶递过。 张莺莺见他面色凝重,问他:“可有甚么发现?”沈飞宇点头从怀里取出那风铃给她瞧。张莺莺一瞧,‘啊’了一声,说道:“沈大哥,这是风门信物。”沈飞宇霍的立起,惊道:“是风门么?莫非是仇家寻上门了?”张莺莺点头道:“只怕不假,那风门乃是陕西一个小门派,其门主木春飞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大恶人,一年前在门派里给一位侠义多为的好汉杀了,沈大哥,是这样罢?”沈飞宇笑道:“莺莺,想不到你久居西域,却与这中原事了解甚多。一年前我与四弟游玩陕西,碰见一伙打家劫舍的人,撞见这等事,自是不能不理。我便问一位当地人,他告知我这伙人乃是当地凶名满贯的门派,自诩风门便是,素来欺压百姓,作恶多端。我听了心想门人弟子如此恶为,那门主定然好不了。又恰巧碰见两个弟子抢一位姑娘,如何忍得,我二人当即奔上去教训他们一顿,教他们领着去见门主去了。待见得那门主一问方知竟是一位恶人,我便与他决一死战,在九十八招将他杀了。我当时心想,既然恶人已除,那些弟子自是不敢再做恶事,我便放过他们了。只是离开之际,却有一位弟子问我姓名,我便说了。那弟子说‘门主有一位武艺高强的儿子,他日必登门拜访,为父报仇。’我当时听了也不在意,如今想来,恐怕十有八九是他那儿子寻上门了。”说完愁叹一声,道:“这事本由我而起,却无端让四弟受了灾妄。也不知大哥二哥现下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险境疑云落囚笼(三) 张莺莺握着他手,道:“沈大哥,莫要心急,那伙人既然有备而来,定然行踪诡秘,我明日派遣明教弟子查探,不过三日,当有消息。”沈飞宇喜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莺莺,如此麻烦你了。”心想还要三日么?张莺莺瞧见他双目怅怅,道:“沈大哥,中原幅员之辽阔,三日已是极限了。”沈飞宇听得此话,安一安心。 待到第二日,又给余人凤推拿治疗一番,正坐下片刻,张莺莺从外面回来了。道:“沈大哥,我已吩咐下去。”沈飞宇点一点头,道:“莺莺,我出去四处瞧瞧。”张莺莺道:“沈大哥,倘若你心急,倒不如托石帮主帮忙,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说不定很快会有消息。”沈飞宇心中一喜,说道:“如此甚好,事急从权,我这便去请石帮主。”刚步出大厅,石平之远远迎上来,行礼道:“沈大侠。”沈飞宇还礼一番,说道:“石帮主,沈某正欲寻你,却是有事相求。”石平之哈哈一笑,道:“沈大侠于我丐帮有大恩,已算不得外人,有甚么吩咐尽管讲来,只是我现下有几句话要说。”沈飞宇点头,却听他道:“适才不久有丐帮弟子来报,说在滁州城南外的一处城隍庙内,发觉一伙行踪诡秘的人,石某揣测事出寻常,这便急急赶来相告。”沈飞宇登时欣喜,想到必定是石平之早早吩咐下去了,心中颇为感动,道:“多谢石帮主了。”说完自进去与张莺莺说了,让她在此侯着。这才动身往滁州赶去。 那城隍庙离这里不过十多里地,沈飞宇发足奔去,不过片刻,翻过一处小山坳,已瞧见了一处残垣断壁,里面便是那庙宇所在。他悄然靠近,翻过那壁面,隐身在一处杂草丛生里。几丈之外见得一座黄壁琉瓦,却是十分残破,已许多年不曾给人供奉了。他凝神侧耳倾听,果真听得一男子道:“歇息好了罢,咱们这便走。”沈飞宇大惊,这伙人干系四弟,岂能让他们安然离去,欲要纵身自那破窗而入。却听得有人道:“鸿文哥哥,再歇息一阵嘛。”这声音娇中带魅,却是一位妙龄女子在讲话。又有人笑了一声,道:“既然月儿讲了,那便再等片刻。”这声音与方才那人一模一样,想必是众人的领头了。适才听到石帮主说有一伙人,却焦急忘问了到底是几个人。心中又寻思,莫非此人便是那木春飞的儿子。正想着,听那月儿又道:“鸿文哥哥,你为甚么不让我们在城内歇息,偏要来这破庙宇。”那鸿文柔声道:“月儿,我前日夜里闯了奉天教,虽安然无虞,难保那奉天教不会暗中作梗,自然要小心谨慎些。”月儿笑道:“鸿文哥哥武艺高强,自来未曾听说有人敢闯奉天教的,唯有哥哥一人耳,怕那奉天教做甚。”鸿文摇头道:“天下之大,有多少隐士高手,不可这等妄语,那夜我与林教主对了一场,他武功着实厉害,我自胜不得他,只是他要胜我,没两百招却也奈何不得。素闻奉天教高手如云,幸亏那林教主吩咐不准他人插手,否则我岂能安然出来。”沈飞宇听到他独闯奉天教已是吃了一惊,又听他说与大师兄打了一场,见得他现下安然无虞,免不了替大师兄担忧。听他说完,心想大师兄为人正直,岂会占你的便宜,倒心安一番。 月儿又道:“那林教主如此厉害么?那鸿文哥哥的大仇岂非不能为报了?”沈飞宇心中疑惑,他报仇自来寻我,与大师兄有何干系?至于发觉他俩的干系却是绝无可能的。那鸿文沉声道:“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只是现下寻他不到,终有一日会寻得。”听到这里沈飞宇心中镇定,暗道“这人是那木春飞的儿子无疑了。”自来为父报仇,也算人之常情,只是无端连累他人,自无理可讲,亦为武林正道所弃骂。沈飞宇心想现下进去与他决一死战,至于孰胜孰负,全由天命,也没想这许多。 却听那木鸿文说道:“成兄,你说那沈飞宇进了奉天教,究竟如何?”有人道:“木兄,此事当真,绝无虚假。”鸿文蹙眉一阵,道:“成兄,你便将那日的事一一说来罢。”那人道:“那日我在扬州城内寻到余人凤,他已受了伤,我便将他师兄弟四人通用的信物交于他瞧,说他大哥二哥来寻他俩,在安徽境内却遇到了麻烦,他二人将这信物交于我,嘱托我一定要寻到你们。那余人凤生性率真,又见到这信物,如何不信。想了一阵,似是做了甚么艰难的决定,这才叫我一齐去寻大哥二哥。我没见得那沈飞宇,拉着他问道‘你三哥去了何处?怎的不见。’余人凤踟蹰一阵,摇头说不知。我见他面色难堪,心想其中定有隐情,便说道‘你大哥二哥现下有性命之虞,我三人敌不过这才嘱托我寻你而来,倘若只得我二人,如何救得你大哥二哥。’他这才告知我那日的事,原来那沈飞宇去寻一位奉天教要捉的人。我当时心想奉天教近年来名声正盛,教内自当高手如云,只怕那沈飞宇早已死了。”说到这里停住不讲。 沈飞宇听他说完,又惊又怒,方才说那人姓成已起了疑心,待听得他声音,已是确信无疑,那人唤作成正高,乃是半年前前在四川所救的人。想不到他今日恩将仇报,如何不恨。当下也不再隐藏,立身欲要寻进去,一刀杀了那成正高,木鸿文忽然‘噫’了一声,沈飞宇心想“被发觉了么?如此也好,免得落得一个偷袭小人的名声。”却听那木鸿文道:“成兄,你不曾亲眼瞧见,怎能妄下断言,那夜我闯那奉天教,便是去寻那沈飞宇,见得林教主一问,他却不肯说,只摇了摇头,叫我离去。我心知其中有甚么隐情,如何肯依,这才与他斗了一场。如今想来,恐怕那沈飞宇还是安然无恙,好好活着。”沈飞宇一怔,心想大师兄知你来意不善,岂会告诉你我的踪迹。就这么一停,忽然听那木鸿文喝道:“甚么人?”接着听见铿锵之声,却是兵刃互碰相撞。心中自疑,想必是哪位英雄豪杰撞见他们不要脸的勾当,这才出手一番,自是感激。 又听得那月儿道:“鸿文哥哥,那人腰间有个挂坠,莫不是那梅沧然梅大侠?”沈飞宇心道是大哥么?又听那成正高惊恐道:“是他,是他,木兄,快快杀了他。”接着听见‘砰’的一声,却是两人对了一掌,各自退来。梅沧然喝道:“梅某与阁下素来无怨无仇,何以要陷害我几位师兄弟。”木鸿文冷哼一声,又攻了上去。沈飞宇听得那声音,确是大哥无疑,心中自是惊喜欲狂,当下不再停留,自地面捡了一截枯枝。纵身自那窗口一跃,撞将进去。入眼见得一群灰衣人,足尖一点,飘然而去。右手执枝唰的一声已从一名弟子背后穿过,左足一踢,已将一人踢飞出去。 自他进来再使出一招,不过瞬息之间,众人还未察觉,两名弟子见得背后有人偷袭,两位弟兄已遭毒手,自是惊怒交集,回身刺过来两剑。沈飞宇凝神沉气,左掌倏忽而上,在那剑锋一拍,但见那弟子惊呼一声,剑已斜飞而去。右手两根手指一伸,已夹住那剑尖,那弟子只觉手上力道巨大,几欲脱手,自是大惊一番。沈飞宇暗运内劲,锵然一声,已将那剑首折断。再双掌齐动,迎身而上。那两名弟子惊骇不已,后退避开。却发觉胸口一震,似是给铁锤锤了一下,两人双双后飞倒开,撞在那壁面上,重重摔在地上,不知生死。木鸿文察觉倏忽便有四名弟子遇害,一剑格来,身形一动,已越过众人到了沈飞宇身前,一掌拍将过来,却听那成正高惊骇道:“木兄,是沈飞宇。”听他一说,心中一震,手上加了十分力道。沈飞宇见那掌来势迅猛,侧身避开,右掌倏出,往成正高抓去。 成正高心知万万敌不过他,后跳退来,沈飞宇欺身而上,却见得他跃到草堆里,一把提起一个人来,双目一瞧,惊骇不已,跳在一旁立住。成正高大声道:“休要过来。否则他立时毙命。”说着一手抓他咽喉,一手立于天灵盖上。梅沧然见得木鸿文跳开,当下纵身一跃,自众人头顶跳出,唰的一声剑锋往木鸿文背后刺去。听得成正高惊呼,叫道:“是三弟么?”沈飞宇凄然道:“大哥,是我,二哥他他”却是说不下去。木鸿文一剑格开,听得月儿一声惊呼,立时闪身,护在她身旁。 梅沧然偶遇三弟,自是欣喜一番,奔到他身旁,喜道:“三弟。”却见得成正高提着一人,面色倏变,喝道:“快快放开我二弟。”说着踏前一步。成正高叫道:“再上前一步,他立时毙命。”两人心中咯噔一跳,不敢上前。成正高嘿嘿一笑,说道:“木兄,他二人顾忌我手中的人,你快快使剑将他二人杀了。”两人一听心中自是一惊,想要强攻上去,却怕害了卓文林的性命,相瞧一眼,皆愁眉不展,苦闷无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险境疑云落囚笼(四) 木鸿文听他说完,眉头一蹙,摇头道:“成兄,你挟持了卓文林,他二人必定不敢出手,我便杀了,心中也不痛快。”两人一听,心中稍微舒缓一些。成正高急道:“木兄,你怎可如此糊涂哇,他二人皆武艺高强,倘若全力而上,你如何敌得过,到时不仅不能报仇雪恨,反给他二人杀了。”月儿笑道:“成大哥,鸿文哥哥不屑于此等小人作为,有甚么不对,想必他二人自不会一拥而上,占了便宜。”沈飞宇二人听了皆点头。成正高朗声道:“楚月姑娘,你涉事未深,岂能了解这江湖中事,这逍遥四君自诩人中君子,实乃奸诈狡猾之辈,手段凶狠毒辣,若非成某适才急中生智,捉了这卓文林,只怕现下我已不在人世。你若不信,尽可一问。” 楚月秀眉颦蹙,正欲讲话,却听得沈飞宇恨恨道:“成正高,那日我二人救得你一命,你现下竟然恩将仇报,设计陷害我四人。沈某本欲取你性命,只要你现下放了我二哥,我今日便不杀你。”成正高哈哈一笑,道:“何以二位恰巧撞见这里,只怕早已躲在外面窃听罢,我已害得那余人凤身死,二位定当恨我入骨,我只要轻轻一放,恐怕二位冲将上来,我岂能活得。”梅沧然听得四弟身死,心中悲呛万分,双目黯淡道:“三弟,这是真的么?四弟他”沈飞宇心中一动,大声道:“大哥,四弟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梅沧然认定是他来骗自己,好教自己安心,不肯相信。成正高与木鸿文听了心中自疑,那日他二人亲眼见得,如何不死,成正高见得这话对二人有影响,又道:“我亲眼见得,岂会骗你。”梅沧然心神交疲,叫道:“四弟啊。”双目浊泪滚滚,他四人自小相依为伴,如何不痛心。沈飞宇暗叫“糟糕,定是这成正高故意说出来,好使我二人分心,”低声道:“大哥,我已救得四弟,你万万不可轻信于他。”心中只想将那日的事全部讲给他听,只是此刻处境堪忧,却是说不得。 梅沧然含泪点头,半信半疑。向着成正高道:“这位好汉。梅某与你素不相识,你便放了我二弟,梅某自当感激不尽,今日决不加害于你。”成正高并不瞧他,高声道:“木兄,你何以不肯动手,这般对得起你爹爹在天之灵么?自来行走江湖,都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想违背令师尊的命令么?”木鸿文嗫声道:“这”显是踟蹰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楚月见他愁眉不展,轻声道:“鸿文哥哥,你只需随着心中去做,其他倒不必理会。”木鸿文这才点一点头,叫道:“成兄,你放了那卓文林,自行离去罢,但叫我木鸿文在此,他们便伤你不得,今日这事于我家仇有干,师尊那里由我去说便是。”成正高摇一摇头,却不答话。 沈飞宇心中起疑:“成正高挟持了二哥,只需带他轻身退去,我与大哥必然不敢追他。何以他也不离开,偏偏要那木鸿文杀了我二人,这其中必有古怪。又听他提起那师尊,不知他是甚么人。”便说道:“成正高,我二哥昏迷不醒,你莫不是挟了他来骗我二人?”成正高嘿嘿一笑,道:“二位大侠武艺高强,一人是生是死还瞧他不出么?这位卓大侠只是睡着了,免了那许多麻烦。”二人细眼一瞧,卓文林虽面色苍白,却呼吸平稳,知他所言不假。梅沧然又道:“成正高,我四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四人?”成正高把眼瞧向别处,再不说话。 木鸿文想起惨死的父亲,定了定神,恨然道:“沈飞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成兄自不会伤害卓大侠,你速速上前,木某与你决一死战。”说着让楚月退在一旁,蹭的拔出宝剑。沈飞宇正欲答允,梅沧然却踏前一步,拱手道:“这位木兄,自来长兄为父,梅某待我三弟先来讨教一番。”沈飞宇如何肯让大哥涉险,急道:“大哥,是我杀了他爹爹,便让三弟来与他做个了断。”木鸿文见他俩争执不下,冷声道:“到底哪位,快些讲明。”梅沧然道:“三弟,你背负师父的遗愿,便让大哥一回,你在一旁掠阵即可。”沈飞宇知他心意决然,心中只想倘若那木鸿文狠下杀手,他决不能不管。当下退开靠着壁面,一面瞧着大哥,一面暗中注意成正高。 梅沧然作礼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木兄为父报仇,梅某自感涕孝心,我这三弟生性聪明,决不会烂伤无辜之人,今日这一战,梅某败了你便取我性命无妨,也算还了冤债。”木鸿文冷冷的道:“杀我爹爹的是那沈飞宇,我自非杀他不可,梅大侠执意要替他,我无话可讲,只需将我击败即可。否则今日你师兄弟三人均丧命此地。”说着口中叫道:“有僭了。”却是率先攻上来,两人相距不过三丈有余,瞬息便掠至身前,一剑斜刺过来。梅沧然自小使剑,于剑道颇有领悟。见这一招平平无奇,实则蕴含多种变化,令人不可小觑。凝神自守,左足后点,右手执剑斜扫去挑开那剑锋。 但闻锵然一声,两人剑锋相对,木鸿文微微收剑,挽个剑花,倏得刺出三剑,前两剑不过虚招,扰人心神,最后一剑却是刺向他左肩。梅沧然顿觉奇怪,这一招颇为古怪,寻常人使剑最后定然会直取中宫。何以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心中疑惑手上招式不慢,侧身微避一剑自下而上去荡开那剑锋,暗中小心防备着。沈飞宇虽于剑道不甚领悟,也算得行家了,见他如此出招,亦是惊讶一番。 但见这一招势必碰上,离不过一寸来时,木鸿文手腕一抖,那剑锋不知如何绕了开,往他咽喉刺去。这一出其不备实是令人生畏。梅沧然心中赞赏,急急往后跳开,方才避过,骤然见得一足往腰间踢来,来势迅猛,内劲使然。梅沧然眉头一挑,右手挽个剑花,忽得斜刺而上,要去削他足裸。却见得木鸿文使剑倏忽,一剑格开。那左足攻势不减,直直而上。梅沧然避之不及,急忙踢出左足去勾,‘砰’得一声,双腿已交,梅沧然于拳脚微弱,终是退开两步,那木鸿文不肯罢休,欺身上来左掌斜立倏至,往他胸口拍去。沈飞宇心知大哥短肋,在一旁瞧得焦急,却见得梅沧然仍自气定神闲,稍微宽心一些。 只听得成正高大声道:“木兄,快快杀了他,没来由的碍事。”沈飞宇听得怒视他一眼,终究关心大哥安危,将头转过来瞧着。 梅沧然再使剑去挡,却又被格开,眼见那掌险些拍中,心中一念而过:“如此退避也只是耗费时辰,当胜不得他。”打定主意,不退反攻,使出一招“百雀归巢”,右手执剑唰的八方刺出,但见得那剑锋深铓刺眼,幻化出几道残影,竟似有十来把剑同时刺出一般。这一招却比木鸿文之前那招虚与委蛇委实高妙之多。沈飞宇识得这乃是大哥成名绝技,想必他打得速战速决的套路,自是喜上心头,暗叫一声:“好。” 木鸿文目光微显凝重,这才不敢大意,只见他左足踏斜半步,身躯微折,剑锋忽得自下而上,便如青龙迎天一般,去抵他剑中。梅沧然不等招式用老,沉腕一抖,正避开那一剑,往他胸前刺去。木鸿文急急后退,心念一转:“这位梅大侠于剑道颇为精深,要用剑取胜,自是十分艰难。”当下用剑挑开,左足又踢上去。梅沧然心知他想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岂能让他顺意,仍是使剑不断,或横或斜,忽刺忽挑,不让他进得身来。 两人须臾间便拆了三十多招,沈飞宇看了一阵也瞧出端倪来,寻思:“他于拳脚功夫为长,昨日半夜那人究竟是不是他?”原来昨夜那黑衣人的事他并未与张莺莺说,却独自想了一阵,那黑衣人蒙着面,自未瞧见面容。瞧了一阵,心中不敢肯定,只想到与他交手便知分晓。楚月姑娘在一旁瞧得心急,欲要张口说话,又唯恐让他分心,终不敢张口,只睁着一双水灵眼睛细看,她武功低微,也瞧不出谁能胜得。 这时那成正高轻叹一声,道:“木兄,你若打不赢他又如何雪此大仇,只怕令尊在天之灵亦不得安稳。”木鸿文陡然听他一言,心头一震,再不敢留手,一剑碰开剑锋,欺上一步左掌拍出,这一招倏忽急至,梅沧然自是一惊,心念不过,干脆一掌迎上,两人对得一掌,梅沧然蹭蹭后退数步。方才那一掌各有二人内劲其中,这一招比试,即刻分了高下。木鸿文也不再攻,冷声道:“梅大侠,你不是在下对手,这便退去罢,免得无妄丢了性命。”梅沧然执剑而立,高声道:“木兄,你未曾打败在下,又何出此言?”沈飞宇心想:“大哥确不是他对手,如此只想护我周全,我又怎能受得?”踏前一步,向那木鸿文说道:“这位兄台,一切皆因我而起,便由在下领教一番,倘若你败了,我也不取你性命,你自离去便是,若想报仇日后在下随时奉陪。”木鸿文哈哈一笑,竟似听到笑话一般,道:“在下虽不才,又岂是你说败便败了?”沈飞宇微笑道:“诚然,若是在下输了,你取我性命就是,只是我这大哥二哥,须得让他们离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险境疑云落囚笼(五) 梅沧然忽然道:“我师兄弟四人自来说话算话,几时违背信义了?”成正高大声道:“木兄,你初入江湖,自是不知江湖的厉害,自来成王败寇,皆由胜者说,你心中若还有令师尊的影儿,自当听从他的命令,你难道忘了他的告诫么?”梅沧然c沈飞宇听了愁眉不展,不知他口中的那位师尊究竟何人。梅沧然向着木鸿文恭敬道:“未敢请教令师尊尊讳?”木鸿文却是把头一摇,也不答话。成正高嘿嘿一笑,说道:“那乾坤道人如何?想必早已死了罢?”二人听得他对师父无礼,皆踏前一步,怒目圆睁,恨不得抢上去教训他一番,见得昏迷不醒的卓文林,才静下心来。均想:“他竟然晓得师尊,又说甚么命令,莫非那位神秘人却是师尊的仇人?”原来乾坤道人自武当山与张三丰比武,就此名扬天下,后来却又销匿于武林。外人不知,他师兄弟四人却晓得师尊自来行事低调,隐姓埋名,不仅游历了中原各地,东临朝鲜,西出西域,南至琉球,北入北元。也曾除掉些作恶多端的大恶人。有个仇家也属寻常。 成正高又道:“木兄,你已费得这许多时辰了,究竟如何快些考虑,只需想想令师尊即可。”木鸿文只想为父报仇,别的倒也不甚在意,道:“沈飞宇,先父枉死你手,你即刻便上来与我决一死战,那卓文林我自保他周全。”沈飞宇如何肯信那成正高,偏生不上去。木鸿文心中恨然,欲冲上去与他相斗,又怕自己坏了武林大义给他二人围攻。虽觉自己武艺高强,也架不住两大高手。 三方各僵持一阵,忽然闻得闷哼一声,却是那卓文林醒转过来,二人皆为一喜,料定是那昏睡穴过了时辰。成正高一惊,伸手要再去点他穴道。沈飞宇二人欺上一步,吓得他登时一手抓他咽喉,一手还于天灵盖上,却也没点着穴道。那卓文君幽幽醒转,睁眼便瞧见两张熟悉的面孔,心头自欢喜不已,叫道:“是大哥三弟么?我没有做梦罢?”却只发出一阵虚弱呜咽之声,因被那成正高锁了喉咙。梅沧然c沈飞宇听得他声音微弱,又是心疼又是欢喜,颤声道:“二弟,二哥,是我,你没有瞧错。”卓文林已察觉自己给人缚住了,不免轻轻摇一摇头,却不说话。他师兄弟四人自小相依为伴,如何看不懂,那意思便是说他没用,给人捉住了。二人想起这些日子他所受得苦,不紧热泪忱忱,心中悲痛。 成正高见得他二人如此,心中大喜,暗道:“只见一见面便这般无力,倘若让他三人说上几句,岂不是能不战而胜,如此轻易便可取得那至高武学九幽神功,到时天大地大,任我遨游,又怕得谁。”当下手中松开几分,让他讲得出话。楚月上前拉住木鸿文的手,两人相瞧一眼,退开几步。 卓文林察觉喉咙舒畅,立时道:“大哥,三弟,四弟他”说着眼眶一红,落下泪水来。沈飞宇心知他既然被擒住,想必那日他也在场,当下摇头道:“二哥,四弟他并没有死。”卓文林惨然一笑,道:“我亲眼见得,四弟他他”却说不下去。梅沧然想起之前三弟说得话,也瞧着他。沈飞宇点头含泪道:“大哥,二哥,四弟是在八斗岭遇害的么?幸亏有人无意救了他,我暂且保住了他性命。”卓文林面容一喜,双目神射,喜道:“当真!”听他说出地方,语声中已信了七分。成正高与木鸿文皆眉头一竖,暗想他如何晓得那地方。沈飞宇瞧着他。又望向梅沧然道:“我岂敢骗你们,只是此处多有不便,待回去再与你们说明白。”卓文林摇一摇头,笑道:“大哥,三弟,我功力尽失,已是废人了。”说着咳嗽几声,忽的从嘴里吐出一口瘀血来。梅沧然二人见了心中一骇,知他肺腑受了重伤。沈飞宇急忙摇头道:“不,二哥,功力失了还可以再练,你万万不可如此。”梅沧然接口道:“二弟,咱们师兄弟四人情胜手足,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他日与四弟齐聚,我们再把酒言欢。” 卓文林仰天长叹,说道:“大哥,三弟,昨日我梦见师尊他老人家了,他摸着我的头说‘文林,你师兄弟四人一定要齐心协力,匡扶正义,不可为人作恶。’我笑着点头。然后师尊给我讲了许多儿时的趣事,我心中很是欢快,大哥,三弟,你知道么?倘若我们隐姓埋名,不曾理会这许多江湖事,又哪来这许多变故。”说着话音一转,脸上浮笑,说道:“你看,师尊他老人家又来瞧我了,他对我说‘文林,你累了,与为师一同走罢。’”梅沧然两人相瞧一眼,眼中神采无光,知他已心乱神迷,恐是病入膏肓,已去了半条命。沈飞宇再也忍不住,奔上去道:“成正高,快还我二哥。”成正高骇然一惊,喝道:“休要上前。”右掌离那天灵盖只有半分。沈飞宇只离得几步,终是走不上前,立在那里,双泪滚滚,忽得跪下,哭道:“二哥。” 卓文林瞧他一眼,忽然叫道:“四弟,四弟,是我害了你呀。他们不曾捉得我,又怎会引诱你前来,是二哥害了你,二哥害了你。”沈飞宇心头一震,说不出话。成正高心道:“恐怕我不杀他,他也活不过一刻了,倘若他死了,我岂能安然逃离,那木鸿文着实愚蠢,时机都教他错过了。”往右一扫,心念一动:“我将他扔出去,他俩势必会用内功替他续命,我即可安然离开。”打定主意,喝道:“还给你们。”说着手中一扔,那卓文林登时飞过来。沈飞宇与梅沧然抢着接住他,也不管那成正高从侧窗逃离。沈飞宇连泪水也顾不得擦,立即扶他坐下,点了他背后大穴,双掌按在背心,内力自掌心缓缓渡寄过去,护住他心脉。梅沧然心知自己内力不如三弟,便立在一旁给他护法。 木鸿文见得成正高独自逃去,眉头一蹙,也不离开,冷冷瞧着他三人。楚月见得这一幕,叹道:“鸿文哥哥,他三人也算有情义,那成正高真叫人讨厌。”木鸿文点一点头,也不说话。楚月又道:“他二人运功疗伤,想必内力耗尽,不若咱们先离去罢,日后再报仇不迟。”木鸿文瞧她一眼,摇头轻声道:“不,我等他恢复了再决一死战,如此算得公平了。”说着拉过她坐在草堆上,自顾歇息。 过得半个时辰,沈飞宇已满头大汗,丝毫不敢松懈,心道:“二哥果然失去功力了么,若非他身体比之寻常人要健壮,受了如此重的内伤,恐怕活不到今日。”梅沧然见得他面目不对,轻声道:“三弟,让我来罢,你歇息一番。”沈飞宇点一点头,收了内劲,缓缓起身。梅沧然盘膝而坐,又运内功为他疗伤。沈飞宇见得卓文林双目闭着,想是方才已昏厥过去。见得那木鸿文不瞧这里,心知他实乃一位正人君子,心中亦是感激。楚月瞧着他,嫣然一笑,点一点头。沈飞宇拱手一番,这才坐下来恢复功力。不到半个钟,梅沧然已是汗水簌簌,沈飞宇心知他已到了极限,却仍不见卓文君醒转,便道:“大哥,你去歇息罢。” 两人又相互交换,如此复辙三遍,卓文林方才醒转过来,两人大喜,扶着他。卓文林见得二人,喜极而泣道:“大哥,三弟。”语气仍自虚弱,却不如那般心迷了,皆高兴万分。三人相拥而泣。便在这时,沈飞宇c梅沧然顿觉后背劲风倏至,急忙避开,却因内力去了大半,动作一慢,二人后背双双中掌,三人倒在地上,各喷出一口鲜血。沈飞宇与卓文林见得那人黑衣蒙面,惊道:“是你!”黑衣人冷哼一声,双手成爪往二人头顶抓来。梅沧然抓起宝剑,唰的直刺,却觉得软绵绵全无劲力,心中一惊。黑衣人一脚踢飞宝剑,就这么一阻,忽觉后背劲风,往侧跳开,回身见得是木鸿文,喝道:“师弟,你做甚么?”声音低沉沙哑,铮凛可怖。 木鸿文瞧着他道:“师兄,沈飞宇乃是我杀父仇人,我自要与他了断,决不容他人干扰。”口气颇为强硬。黑衣人点头道:“那你一剑将他杀了即是,怎的还留着。”木鸿文道:“趁人之危,绝非君子所为,待他内力恢复,我再杀他。”黑衣人一听,蹙眉喝道:“你怎能如此糊涂。”说时往四周瞧一眼,又道:“成正高呢?”木鸿文冷笑一声,道:“他自个儿跑掉了。黑衣人心中起疑,那卓文林没了武功他早便晓得,只是方才他赶到这里,却见得他二人在与他疗伤,这才寻觅时机倏忽一招,伤了他二人,怎的那成正高却跑了。木鸿文道:“那成正高卑鄙奸诈,畏惧他二人威风,自当逃去了。”黑衣人听他一说,知是不假,喝道:“好个成正高,叫我撞见他,决饶不了他。”说罢右掌斜出,往梅沧然攻去。岂知木鸿文剑尖一挑,又让他避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险境疑云落囚笼(六) 黑衣人大惊道:“师弟,你究竟要做甚?你说要那沈飞宇,我便不杀他,只是这二人你如何要救?”沈飞宇三人心下倒奇怪的很,一面恢复内力一面想:“方才听见这二人乃是师兄弟,怎的一个要杀一个要留?”听得木鸿文说道:“师兄,这三人我先保下了,决不让你趁人之危。”黑衣人勃然大怒,喝道:“师弟,你在说甚么话,这四人皆为师父要杀,我们自当从命,何以你偏要坏师父的大事,那余人凤我已先杀了,这三人自然留不得。”木鸿文摇了摇头,却不说话。黑衣人心知他这师弟性子倔强,便说道:“师弟,你可知乾坤道人的绝学,那是师尊要的,定然在这三人手里,如今大好机会,怎能错过,这沈飞宇想必已习得九幽神功,他功力已不在我之下,你如何胜得他?” 梅沧然三人听了心头一震,暗道:“果然是师尊的仇人么?”木鸿文道:“我自然胜得他。”黑衣人暗中恼怒,道:“好,我先不杀便是,只是要点了他三人的穴道。”说罢又二指伸出。木鸿文心知师兄定然会下杀手,一步踏出,使剑去削他手掌,黑衣人收手而立,心中愤闷至极,叫道:“师弟,你如此阻拦我办事,你怎的与师父交代?莫非你是想背叛师门?”木鸿文口气稍软,道:“师兄,我自是不会背叛师尊,这三人我会一一杀了,师尊那里我自有交代。”黑衣人心知他决意已然,哼了一声,转身背对。木鸿文这才松口气,岂知他突然闪身至他背后,要去点他穴道。楚月惊呼道:“鸿文哥哥。”木鸿文收剑回刺,右足斜点,转身瞧着他。黑衣人见他避开,微微惊愕,说道:“师弟,我岂能让你坏了师尊大事,师兄得罪了。”说罢欺身而上,左掌翻转自下而上要去擒他手腕,右手伸出两根指头去点他颤中穴。木鸿文亦不想伤他,退开一步将那剑掷在一旁,反攻上去。但见他左足斜踢,右掌虚拿。黑衣人跳起来不知如何忽得踏在他左足上,双掌齐出。木鸿文双手一绕,收足沉势,去擒拿他手腕。刚一触碰,便给一股气力弹开。心中稍稍心惊,左足一点,身子凌空而起,右掌反攻他左肩。黑衣人左肩一沉,左掌朝天往他膝骨拍去,右手已擒得他足底。木鸿文借势而为,右足一踏,挣脱跳开,凌空一翻落在一旁。 黑衣人并不追他,反而向身旁的沈飞宇攻去。木鸿文一愕,却来不及救他。沈飞宇见得那掌而来,并不避开,一掌迎上去。砰的一声,黑衣人退开一步,他却往后倒去。黑衣人哈哈大笑,喜道:“果然是九幽神功,你中了我一掌,想不到恢复得这么快,若是寻常使出,恐怕我也胜不得你。”沈飞宇支撑身躯,又吐了一口鲜血。口中喝道:“你是甚么人?究竟要做甚么?”梅沧然与卓文林这时抢上来扶着他。黑衣人双目凶狠,道:“我本与你无怨无仇,怪只怪你身怀九幽神功这等宝物。”说着再攻上来,便在这时,自那窗口里闪进两个人影,沈飞宇一见大喜过望,那两人肩负六袋,却是丐帮长老无疑。 黑衣人眼见有两人攻来,不敢大意,转身与那二人对得两掌,那两人自退开一步,黑衣人只轻微一晃。沈飞宇叫道:“施长老,刘长老。”两位长老点一点头,闪到他三人身前,冷眼瞧着黑衣人。黑衣人仰天大笑,说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大帮,怎的,就凭你两个,也想救得他们?”施为山笑道:“阁下武艺高强,我等自胜不得阁下,只是阁下要杀我二人,恐怕略有难度。”黑衣人哼了一声,欲要抢攻上去,却见得那窗外又跳进两个人,却是白虚长与应红河两位长老。四人当下聚在一起,瞧着他。 黑衣人这才蹙眉凝思。施为山哈哈大笑,道:“如何,可胜得我们?”木鸿文陡然见得四位长老,上前立在黑衣人身旁,冷声道:“好得很,我二人自要讨教一番,瞧瞧天下第一大帮如何厉害。”四位长老这才发觉,还有一个厉害人物,那些寻常弟子倒不在意。正踌躇间,自那门口迎进来一众人,却是张莺莺领着些人进来。众人都穿着白色衣物,胸前有一个火焰标志。黑衣人面色凝重,沉声道:“是明教么?”张莺莺笑道:“诚然,诚然,阁下好眼力。”黑衣人又道:“却不知贵教乾坤四王,玉面尊者,姑娘又是哪一路?”张莺莺笑若桃花,拱手道:“芸芸烟火,普渡众生,舍我明教,更待何人。”黑衣人这才道:“原来却是张教主座下,荀某失礼了。”张莺莺还礼道:“岂敢,岂敢,这三人与小女子有些交情,亦是我明教贵客,阁下不若卖个人情,他日必定登门拜访,以表谢意。”黑衣人心知今日讨不了便宜,冷哼一声,道:“不劳贵教的情,今日且放过他们,请小姐待荀某与张教主问个好,就说恩怨两清啦。”说着把头瞧着木鸿文,道:“师弟,你与我一同离开罢。”木鸿文摇了摇头。黑衣人长叹一声,道:“你多保重。”说罢自那窗口一跃,也没人阻拦。倏忽消失不现。 张莺莺见他离去,松口气,已越过众人,扶着沈飞宇,见他嘴边挂着鲜血,愁眉道:“沈大哥,你如何了?是否受了重伤?”沈飞宇摇一摇头,撑着立起身,笑道:“些许小伤,无关大碍。”向四位长老拱手道:“多谢四位相助。”白虚长恭谦道:“些许小事,何足道栽!”沈飞宇又向一旁的木鸿文拱手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木鸿文道:“是否受了重伤?几时痊愈?”沈飞宇心知他报仇心切,便道:“不过日便可。”木鸿文这才点首道:“那再好不过,五日后正午在下自当登门讨教。”说罢转身拉过楚月离去,众弟子携了那四具尸体,皆跟着去了。 白虚长几人不由疑惑,心想那人方才与黑衣人一起,怎的现下又说救了沈大侠三人?沈飞宇拉过梅沧然与卓文林,朗声道:“这位是我大哥,这位是我二哥。”又将丐帮诸位都介绍了,说到张莺莺时,不由面上一红,道:“这位是张莺莺,乃明教教主张天正之女,也是我红颜。”张莺莺行个礼道:“见过大哥,二哥。”梅沧然与卓文林方才见得她为了三弟愁眉不展,心下已是疑窦,这下听他说了,两人相视一笑,也不以为意。 白虚长道:“早闻二位大侠威名赫赫,如今亲眼见得,幸何如之,不若暂请二位往丐帮一叙,想必石帮主定然高兴得很。”梅沧然二人自来与丐帮无来往,沉眉不说。沈飞宇笑道:“大哥,二哥,四弟也在丐帮,现下我四人相聚,暂时不必理会这些。”二人听到四弟,这才答允。梅沧然拱手道:“如此便扰叼贵帮了。” 众人即刻动身往丐帮分坛而去,路上也不讲话。到得分坛,天色已然黑透。沈飞宇先领着梅沧然与卓文林去瞧余人凤。二人双双见得他双目闭着,总不见醒转,都不禁泪水涟涟,卓文林心疚四弟是给自己害的,扑通跪在地上,手抓着他手腕,哭道:“四弟啊,四弟,都是二哥害了你。”说着将头挨着他手掌,哭得更是厉害。七八人在一旁瞧着,都叹息一阵,也不知说些甚么安慰话。梅沧然与沈飞宇上前拉住他,梅沧然劝道:“二弟,这事也怨不得你,四弟他总会好转的,你先起来罢。”卓文林哭道:“大哥,若不是我失手被擒,他们怎能拿着我的信物来骗得四弟,如今见着四弟这般模样,我如何不恨我自己?”沈飞宇劝道:“二哥,四弟他不得几日便醒来,你也莫要内疚了,快些起来罢。”卓文林听到这话,心中稍微好过些,擦了眼泪,站起身来。 卓文林问道:“三弟,四弟几日才能醒来?”沈飞宇道:“二哥,四弟给一股阴寒之气侵身,我每日运功替他疗伤,过得七日,该会醒来。”这时,石平之从厅外进来,几位长老与他施礼,石帮主点头一番,这才拱手道:“沈大侠。”沈飞宇还礼道:“石帮主,今日多亏贵帮相助之情,沈某感激不尽。”石平之恭谦道:“沈大侠却来说这话,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不值一提。”沈飞宇知他重情义,也不絮叨了,当下将梅沧然与卓文林引见。石平之笑道:“梅大侠,卓大侠,今日一见,幸会幸会。”梅沧然回道:“石帮主年少有为,我二人亦深感钦佩。”石平之道:“几位大侠,我已备了水酒几杯,尚请分便。” 梅沧然几人不好推辞,也就去了,席上石平之绝口不提今日之事,只谈些武林趣事。用过饭,石平之这才歉然道:“二位大侠,敝帮分坛屋陋床狭,只得委屈二位,尚请原宥。”梅沧然二人免不了说些客气话,感谢一番,这才随同沈飞宇c张莺莺四人去瞧余人凤了。 四人来到厅内,将门户关了,齐齐围着余人凤坐下。沈飞宇开口问道:“大哥,二哥,你二人不是在西北之地么?怎的会分开?”梅沧然与卓文林相瞧一眼,卓文林叹一声,道:“便由我来说罢,一年前,我四人在河南分开,商定于武林大会再聚。我和大哥自河南经陕西去了甘肃,到了甘肃境内,我与大哥便就此分开,估算时间,约定一个月前在陕西会和,大哥便往西域而去,我就转陕西往山西去,到得河北境内,待了不过三个月,算算日子就折回陕西在约定的地方等候大哥,哪成想在三十多天前,碰见了那黑衣人一伙,敌不过给他们捉住了。”沈飞宇惊道:“他们如何识得二哥?”卓文林惨然一笑,道:“说来也巧,一日我在华山游玩,回归途中碰得几个人做恶事的人,我见他们武功低微,只教训了一番。却自有一人问我是何人,为甚么要多管闲事。我当时不以为意,也就报了名号。岂知那几人听了一惊,远远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险境疑云落囚笼(七) 张莺莺忽然道:“那几人莫不是风门弟子。”卓文林瞧她一眼,道:“弟妹说得是,那几人正是风门弟子,我也是后来得知。”张莺莺听他唤了声“弟妹”,面上不由得一红,心头却着实欢喜一阵,斜睨一眼沈飞宇,见他正深情款款的瞧着自己。张莺莺笑了笑,又问道:“二哥,后来发生了甚么事?”卓文林道:“后来我回了小店歇宿,睡到半夜,却听得有几个人拍门大叫,我心中起疑,莫不是一些恶人来讹诈店家。遇见这等事自是不能不管,便起身去了楼下。却见得白日里那几个泼皮。有一人自认得我,指着我大叫:‘门主,就是他,逍遥四君中的卓文林。’我这才注意到那位门主,颇为年轻英俊,也就是那木鸿文。我当时心想恐是我路见不平教训了他的门人,他自是不会服气。我便拱手道:‘未敢请教尊下大名?’木鸿文把我瞧了一阵,只顾冷声道:‘阁下当真是逍遥四君里的卓大侠。’我便笑道:‘如假包换。’心中却想:“倘若他要动手,我便讲清楚他的弟子恶习,若他执意如此,恐怕他也是一丘之貉,我自放不得他。”木鸿文听我承认了,冷冷一笑,道:‘好,既然是逍遥四君之一,我岂能饶得你。’” 沈飞宇听到这里,不由‘啊’了一声,心中惭怍:“一切皆因我而起,若非我杀了他爹爹,又哪会有今日这等变故。”卓文林见他面目,已知他所想,摇头轻笑道:“三弟无须介怀,行侠仗义本是好事。”说着一顿,又道:“他说完便要攻上来,我心头一惊,喝道:‘阁下且慢,容我说上几句,再打不迟。’他听我一喝,果然停下,冷眼瞧着我道:‘甚么话快些说。’我点头道:‘阁下年纪轻轻便做得门主,武功自是不必说了,只是阁下教得好弟子,可知这几位平日做了些甚么事?在下不自量力,见得这几人欺压百姓,这才出手教训一番,阁下倘若不分青红皂白,亦要维护门人,讨个公道,在下自无话可说。’我见他为人轻傲蛮横,心中只怕他理会不得,当下做了相斗一场的打算。谁知他听我一说,却蹙眉不展,喝道:‘可有此事?’语声中自有一股威严,我心头大叫一声:‘好。’识得他只怕受了门人蒙骗,听我一说,自是要好好训斥一番。那几位弟子听他厉声威视,个个吓得唯唯诺诺,俯首认错。他见得果真不假,已是大怒,双手急如闪电,倏忽间便废了那几人各一条手臂,沉声道:‘再有此等作为,皆性命不保。’那几人也是硬气,只哼了哼,谢过退去了。” 梅沧然忽然道:“二弟,后来你们便斗了一场么?”卓文林点头道:“我见他出手凶狠泼辣,对自己门人亦下的手,当下拱手道:‘原来阁下门规甚严,却是在下误解了,适才不便之处,深感歉意,尚请原宥。’他仍然不见好脸色,只说道:‘在下管教不严,却还轮不到别人伸手,卓大侠,你有甚么武器招式尽管使将出来。’我听他一言,心想这人虽有些心胸狭隘,也算得为人正义,就斗一场也无妨,也算让他取回面子。便说道:‘此处不免扰民,不若到外面地广人稀之处,再斗也不迟。’他点头一番,我二人便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我见他赤手空拳,便将随身的刀卸在一旁,道:‘阁下请出招罢。’他听我说完,径直抢攻上来,我当下施展师尊教给我的擒拿手与他相斗。不过十多招,我却发觉他招式阴狠毒辣,只想要我的命一般,我心下一惊,与他对得一掌分开。沉声问他:‘阁下何以处处要至我与死地,只怕心胸不免狭隘了些。’他冷冷一笑,道:‘在下暂时不会要你的命,只需将你捉了,再教你带我去寻你那三位师兄弟,一并杀了。’他语声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怨恨,我寻思一番,只怕他并非怪我教训了他门人,怕是另有隐情。便问道:“阁下究竟何人,我逍遥四君何时得罪过阁下,何以要杀了我四人。他回道:‘在下木鸿文,木春飞乃是我爹爹,身为人子,杀父之仇焉能不报。’说着又攻上来。我听见那木春飞,一面格开他,一面惊道:‘木春飞,可是那恶贯满盈的大恶人?’他听我一说,哼了一声,攻势愈紧。我心知决计错不了。只是那木春飞我未曾谋面,又怎会杀了他。” 沈飞宇听到这里,叹息一声,道:“那日我四人分开,我与四弟去了陕西,碰巧遇着他的门人作恶,我便将他杀了。”卓文林道:“当时我心中愈发起疑,看他面目,恐怕别有一番曲折,我便问他:‘阁下讲令父惨死,敢问是在下哪位师兄弟做得?’木鸿文这才往后跃开,瞧着我冷笑道:‘沈飞宇,卓大侠想必识得罢?’我吃了一惊,暗道:‘是三师弟么?’说道:‘阁下确定是我那三师弟?’木鸿文凄惨一笑,道:‘逍遥四君近年名盛,谁敢冒得?’我想三弟岂会无缘无故滥杀无辜,便道:‘阁下门规甚严,自当深明大义,令尊自来作恶多端,想必阁下亦有耳闻罢,我三弟行侠仗义有甚么不对?’那木鸿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再也不说话,自攻上来。与他拆得不过百来招,我才发觉他武功比我高深许多,正惊疑间,突然背后重了一掌,我回身见得一黑衣人,当即昏过去了。” 沈飞宇忽然道:“想必那人便是今日那黑衣人了,他那会说他姓荀,却不知甚么来头。”张莺莺轻轻一笑,道:“沈大哥,那人唤作荀伯中。”梅沧然奇道:“弟妹,你怎得认得他?”他这一问,三人都盯着她。张莺莺把头一摇,说道:“我原本不认得,只是他说了姓荀后,我方才晓得。”卓文林也觉奇怪,问道:“如何?”张莺莺道:“十年前家父在福建无意救得一人,便是他了。后来家父与我谈笑时曾说起,今日他不是说:‘请小姐待荀某向张教主问个好,就说恩怨两清啦’,意思就是说你救得我一命,我今日便还了人情。”,梅沧然茫然长叹,道:“想不到竟是这般缘故,我还以为是他见得人多势众,这才离开。”张莺莺会意道:“也不全然,他倒是打得好算盘,只怕心中已想得敌不过,随手还个人情,这等买卖,谁做也不吃亏,他却是大赚了。”三人听了皆自一笑。沈飞宇问道:“二哥,后来如何?” 卓文林续话道:“待我醒来时已在那小店里,我陡然醒悟,运功查探,却发觉被点了穴道,使不出半点功力。那黑衣人见我醒了,道:‘阁下便是卓大侠罢,如此甚好,你便告诉我你那师兄弟三人在何处?’我知他不怀好意,岂会告知他,把头瞧向别处也不答话。黑衣人阴深一笑,道:‘你即便不说,难道我还猜不到么?’这时那木鸿文进了来,对那黑衣人道:‘师兄,我已问过店家,这位卓大侠在此住了已有十天了。’黑衣人瞧着我笑道:‘想必他在等着甚么人,咱们便等上一阵又如何?’我当时一惊,算算日子大哥不过几日便到此处,我摇头轻轻一笑,说道:‘陕西古城自来闻名中原,此处风景自是别有趣味,别说十天,待上半年也不会腻。’他们听我一说自是半信半疑。我不敢说得太多,干脆蒙头睡了,也不管他们。如此过了三日,我表面镇定,心中却焦躁不安。却见得那黑衣人与木鸿文领了一个人来,那人长眉大眼,他说道:‘木兄,我当晓得那沈飞宇与余人凤的下落。’我见他面生,自是不信。那木鸿文道:‘如何晓得?’那人又道:‘说来惭愧,六个多月前我在四川境内,不甚为仇人追赶,碰巧遇着他们救了我。我自当拜谢他二人,讨了名号,他二人一说,我当即吃了一惊。又见他们二人风尘仆仆,显是游行已久,便问他二人往何处去,那沈飞宇却如实说了。若我算得不错,只怕他二人已到得江苏境内。’我听他一说,不由信了七分,正欲讲话骗得他们,却给那木鸿文点了哑穴。黑衣人瞧着我,阴狠道:‘成正高,不枉师尊瞧得起你,咱们这便动身,往江苏去。’我想了一阵反倒安定些,心想大哥不过几日到得这里,如今离开自是再好不过。至于三弟四弟,中原地旷,也不一定寻得着。而后路途上我一直被点了昏睡穴。” 沈飞宇想到那八斗岭,便问道:“二哥,那八斗岭中发生了甚么事?”卓文林苦叹一声,说道:“行了一段路程,他们又解了我的穴道,只是功力无法施展,半个月前一天夜里,我偷偷使用师尊传授我们的解穴大法,解开穴道趁他们不备偷偷逃走,岂知只逃得三里多,却给他二人追上了。当时相斗一场,我终究败了,那黑衣人阴笑道:‘卓大侠,既然你不肯好好配合,在下只有得罪了。’说着施展手法在我周身一拍,我心中大骇,他竟然施此毒手,废了我的武功。”说着痛苦一笑,摇头道:“我卓文林一生无愧于心,却想不到遇此横祸,罢了,天意使然,也怨不得别人。”沈飞宇甚觉自责,握着他手道:“二哥,武功没了还可以再练,你不必灰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险境疑云落囚笼(八) 梅沧然也拉着他手道:“二弟,你尽可安心,此等大仇为兄自要为你报,纵然拼了性命,亦要为你讨个公道。”卓文林心中自感动不尽,却说道:“大哥,三弟,那木鸿文年轻自武艺高强,那荀伯中怕是只高不低,也不知他们师尊是何等人物?只怕乃是师尊当年的仇人,你们不必为我涉险。”说着双目黯然,又道:“这些日子我已想通许多,待武林大会结束,我便回得深山老林,为师尊扫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了。”三人听了心中自是伤感万分,卓文林其时不过二十四岁,正当意气风华的年纪,却要由此退隐深山,免不了隐叹落寂一番。沈飞宇瞧一眼张莺莺,张莺莺道:“那荀伯中不过家父无意救得,他师承何人我却是不知,待我见得家父,自要问问他老人家。说不定会有甚么线索。” 卓文林轻轻一笑,也不在意,自说道:“我也不知四弟如何寻了来,那日在八斗岭中我一见得四弟,便叫他快些走,只是四弟见得我给捉住,却是说甚么也不肯离去,他又如何敌得过那两人。他与那荀伯中斗了不过数十招,被他一掌击中,倒地不知生死。我当时心中万念俱灰,认定四弟已丧命,便决心随他一同而去。那木鸿文见我不对,又点了我穴道,后来便是在那城隍庙中了。今日见得四弟,侥幸他还活着,我心中当真高兴得紧。”听他说完来龙去脉,梅沧然三人心中不知甚么滋味,面面相觑。沈飞宇道:“那木鸿文还算得几分正气,只是那成正高今日逃掉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岂能留他世上,来日见得他我必要杀了他。” 梅沧然点头道:“一个月前,我到得那家小店,向店家询问二弟的姓名。那店家却告诉他前几日便走了,我心想二弟莫非有甚么急事么。那店家自柜台下取了二弟随身佩戴的宝刀和一封信交于我。我拆开那信一瞧,当下惊怒不已。”卓文林摇头道:“我并没有写甚么信。”说着瞧向他道:“大哥,怕是那黑衣人留给你的罢。”梅沧然道:“确是不假,信上说卓大侠与我有缘,因而携手同行,往江苏去寻沈大侠与余少侠。短短数字,我瞧了几遍,心道:‘若是朋友相交,二弟岂会不亲手留信于我,偏要他人代笔,更何况二弟自来刀不离身,只怕二弟已落入奸人手中。’想到此我便向店家问了几人面貌,急急买了马往江苏赶去,碰见大小市镇,便要打探一番,岂知毫无所获,一直到了安徽,竟没有半分消息。”卓文林摇头苦笑道:“我们一行二十来众,又专挑僻静之路而行,大哥自是碰不着了。”心中却暗道:“侥幸,倘若大哥真碰得,岂非也要遭了毒手。” 梅沧然道:“想必他们并不急着赶路,我却是行到前头去了。到了滁州城中,我也想到这点,心想这滁州乃是过江苏必行之地,我便在这里侯着,总能碰见。”沈飞宇与张莺莺相瞧一眼,他们也在滁州城中,却未能碰见大哥。梅沧然又道:“前些日子在一家茶馆里,我听得有一位武林人士说东首五大帮派被灭,心头自是震惊不已,我便问那人来由,那人只摇头道:‘在下只是听别人说得,并不晓得真假。’我想此等大事岂会有人造谣生事,少不了暗中调查走访。”沈飞宇却道:“大哥,二哥,这事我倒是晓得。”当下将那琅琊山腰之事简约说了。梅沧然与卓文林听了皆震惊不已。梅沧然道:“三弟,你说那奉天教杨不凡妄图颠覆武林,此事当真?”沈飞宇点头轻轻点头,道:“不错。”说着又将丐帮内乱那事一并讲了。卓文林笑道:“想不到还有这等变故,难怪丐帮对三弟如此客客气气。”梅沧然沉吟半响,说道:“那杨不凡颇有心计,他既是朝廷的人,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咱们须得小心防备,若他在武林大会不闻不问,咱们就当不晓得,毕竟这等大事没有证据,说出去只怕武林同道岂能轻信。若他要捣乱,咱们自要当面戳穿他的阴谋诡计。” 沈飞宇想到林长风的身份,踟蹰要不要说于他们,听得大哥一说,便道:“妄图祸害武林却是那杨不凡的诡计,与奉天教确没有干系。”卓文林冷笑道:“那林教主不曾见得,只怕也是朝廷中人,倘若朝廷一心想要除掉武林八大门派,那林教主如何脱得干系?”沈飞宇心道“大哥二哥,那林教主本是大师兄,只是大师兄嘱咐过我,叫我见得你们先不要说。”张莺莺忽然笑道:“大哥,二哥,那林教主也算得人物,那夜我与沈大哥听得清楚,那杨不凡欲要拉拢吴长老,自说妄图做奉天教主,只怕林教主尚被那杨不凡蒙在鼓里。咱们尚未弄清自不能冤枉别人。”梅沧然二人一怔,道:“弟妹说得是,凡事总要弄个清楚。”沈飞宇颇为感激的瞧着她。 梅沧然续口道:“这事先不说,今日我在城外闲逛,偶然听得两个农夫说那城隍庙里进了一伙奇怪人。我当时心中一动,悄然去了,隐在庙宇后面。听他们谈话才知道竟是害了四弟,我如何忍得,当下自那窗口跳了进去,与他们打了起来。”沈飞宇拍掌笑道:“是了,我听得里面有人相斗,还以为是哪位侠义之人碰巧撞见他们不要脸的勾当,这才出手相助。哪知竟是大哥。”说完三人不禁六目相对,皆相视一笑。若非这一番机缘巧合,只怕今生再不得相见。 梅沧然二人说完各自的事,便瞧着这一对妙玉佳人,急急道:“三弟,那日离去后你与四弟又如何,怎的碰见这弟妹,快快讲来,让我二人听个明白。”说完二人哈哈一笑,说不出的开心。张莺莺心中不由一黯,惭德的低下了头。梅沧然顿觉奇怪,问道:“弟妹,怎的了。”张莺莺脑袋摇了摇,心想倘若如实说了,只怕大哥二哥今后再见不得我,只是不说心中又如何过得去。犹豫一阵这才道:“大哥,二哥,是我”沈飞宇心知肚明,忽得拉着她的手,抢先道:“大哥,二哥,由我来说罢,那日我四人分开,我与四弟去了陕西停留一阵,四弟便道:‘三哥,听闻川蜀之地奇峰秀立,不若如此,我们先去四川,经重庆,湖南,再过山西去江苏,算算日子,一年有余,咱们再慢慢去湖北参与武林大会也来得及。’我自是点头允了。这一路游山玩水倒也惬意自在。到得扬州城外,结识了莺莺与他一位师兄,当日我与四弟在一家小店歇宿,半夜我正练功,忽自窗边见得城外几里地有信号升起,我心中自疑,想四弟熟睡,便悄然去了,无意救得莺莺,便是如此了,回来后却不见了四弟,他留信说甚为想念你们,便先去了。我见得是四弟亲笔,当时也没想到这许多。如今念起,只怪我当时大意,害了四弟。” 梅沧然摇头道:“三弟,这也怪不得你。”他便瞧着张莺莺笑道:“弟妹想必是见三弟救了你,暗中相许罢,我这三弟武功高强,弟妹乃是明教千金,倒也相配,倒也相配。”说着哈哈一笑,于她遇险之事也不多问。张莺莺面上一红,羞道:“大哥说笑了。”心中颇为感激沈飞宇并没有提那陷害之事,想必他也怕大哥二哥听了会恼怒一番。卓文林见大哥不问,他也不好再说,只笑道:“弟妹生得聪明靓丽,与三弟情投意合,倒也是好事一桩。也罢,待武林大会一了,你们便折个好时辰喜结良缘,师尊地下有知也会高兴一番的。”沈飞宇与张莺莺相瞧一眼,心中自是欢喜。 沈飞宇道:“大哥,二哥,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去歇息罢,我今晚在这里瞧着四弟。”梅沧然与卓文林把头一摇,都说道:“我与四弟好久不见,今晚自是要照看他,你们俩先去歇息罢。”沈飞宇与张莺莺如何肯离去,索性四人一并守着。到了三更时分,梅沧然又道:“三弟,你明日还要用九幽神功替四弟疗伤,这便去歇息罢,不可固执。”沈飞宇拗不过,这才携了张莺莺离开。 走了一阵,卓文林疑道:“大哥,弟妹乃是明教张教主之女,岂能轻易遇险,再说四弟那日到得八斗岭,与那荀伯中相斗时我便察觉他功力减弱,只怕早已受伤,这其中想必却有隐情。”梅沧然瞧着他,摇头道:“二弟,这些事你说于我听也就是了,切莫在三弟面前提起,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这中间那些事咱们也不管它。弟妹心计灵敏,今日若非她带人前来,只怕我三人早已命丧他手。她对三弟真诚这是不假的,咱们只等着喝喜酒便是了。”说罢呵呵一笑。卓文林点头道:“大哥说得是。”两人丝毫不觉疲困,就着余人凤床边谈些其他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恩怨聚散逝若风(一) 待到第二日,沈飞宇进得大厅,见得梅沧然尚自精神奕奕,卓文林却有些疲乏。问道:“大哥,二哥,可是一夜无眠?”梅沧然摆手笑道:“我倒无妨,只是二弟怕有些困倦。”沈飞宇心知他是说卓文林现下与常人无异,一宿没睡自是困些,心头微微伤感,强笑道:“大哥,二哥,你们先去食饭歇息罢。”卓文林打个哈欠,道:“是有些疲乏了,我这便去。”两人一齐离开,沈飞宇这才给余人凤施功治疗。 日中过后,梅沧然与卓文林又都来了。沈飞宇回房去寻张莺莺,却没瞧见人影,不禁觉得奇怪。便又进了大厅。梅沧然见他面目怪异,奇道:“弟妹呢?怎的不见她?”沈飞宇摇了摇头,道:“怕是出去了。”这时有一人进了来。沈飞宇一瞧,不禁笑逐颜开,迎上去道:“白昆兄弟。”白昆拜了一拜,叫道:“沈大哥。”声中自是欢喜。沈飞宇见他腰间挂着一把铁剑,心想他定是十分用功,拉着他过来,向梅沧然道:“大哥,二哥,这位是白昆兄弟,便是他救得四弟。”梅沧然与卓文林早些听他说了,只是不曾拜会,这时见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尚有些稚嫩,那双目灵光闪现,却已初露锋芒。二人当下拜道:“白昆兄弟,你救了四弟,我们心头感激不尽。”白昆给这两位武林颇有声望的大侠一拜,不免惊措惶恐,跪下拜道:“二位大侠,何须如此,莫要折煞小弟了。”沈飞宇拉他起来,梅沧然二人见得他如此,心想此子心性恭谦,只需稍加磨练,日后必成大器。 两人当下拉他坐下,问些事物,白昆据实应答,侃侃而谈。说到半中,猛得省起,一拍脑门,叫道:“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大事。”三人皆奇怪,白昆起身道:“沈大哥,张姊姊让我把这信交于你。”说着自怀里取出来递于他。沈飞宇轻蹙眉头,奇道:“噫!莺莺怎的留封信,她却是离开了么?”接过来见那信封漆完整,当下拆开来看。 沈大哥亲启: 妾今晨获报,家父已入玉门关,传信于妾前往。妾思之于君,再三踟蹰,遂去也。妾念君兮不可望,君若会兮当嗟想。他日武林大会自当相见。此去路途轻安,盼君毋怛然。 张莺莺书。 字迹秀凌可观,当真七分秀气,三分潇洒。沈飞宇默完,心道:“说到底莺莺不过双十年华,她母亲早早过世,只他爹爹将她养大。这许久不见,自作念想,人之常情。而我有事缠身,又不能随同她去,免不了要分开一段时间。”心头恍惚升起一阵落寂空旷。又想到:“莺莺突然离开,倒真有些不习惯。”自个儿轻轻摇头一笑。白昆见他并没有甚么忧怛,心想张姊姊自是无虞了。当下道:“二位大侠,沈大哥,我先去了。”说罢倒退三步,转身离去。 梅沧然二人相瞧一眼,道:“三弟,弟妹如何?”沈飞宇笑道:“张教主进得玉门关了,传信让莺莺过去相会。”梅沧然微微沉吟,道:“三弟,依你看来,张教主突然前来中原,是有甚么事?”沈飞宇微笑道:“自是参与武林大会了。”卓文林奇道:“武林大会向来由中原六大派主持,西域昆仑倒是每届参与,只是这明教从来不曾会晤,怎的这次也来了。”梅沧然接口道:“不错,明教自来行事诡计,鲜与其他武林同道来往,自五年前与奉天教一役,福建总坛被毁,退走西域。却不知为何突然来参与这武林大会。” 沈飞宇笑道:“大哥,二哥,你们多虑了。明教贵于武林八大派之一,前来参与也属常事。张教主为人正义,岂能有甚么居心否测。”梅沧然与卓文林不得其解,心想:“无论怎样武林大会那日便知分晓。” 只待到正晚,张莺莺突然离去,沈飞宇反倒有些不惯,过了戌时,便去外边走走。天边好大一盘月亮,不想又是十五的天,正是银辉笼地,满面轻纱。隔着这广场一面走一面想:“想必莺莺已到得合肥了罢,不知她是否见着这月亮。”心中思念之情甚是蓬勃,嘴里不禁念道苏轼的两句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才深深意会了这句词的韵味。他犹自沉浸,脚步声轻,也不在意走了多远。待到抬头一见,猛得省起,见得前方二丈处一个只影孤寂,背影萧萧,颇为眼熟,正是那卓文林。 沈飞宇心中伤感,自走上去叫道:“二哥。”卓文林闻声回头,笑道:“三弟,你也睡不着。”沈飞宇与他并肩而立,问道:“二哥,你立在这里做甚?”卓文林轻轻叹息,语声中不悲不喜,说不出的平淡。道:“三弟,我想起了儿时,咱们四人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日子。”沈飞宇心中一动,脱口道:“是啊,那时候大哥不过十二岁,二哥你十一岁,我才九岁,四弟只得七岁。师父领着咱们四人,一同习武,一同顽耍,唯一害怕的便是练功偷懒给师父发觉了,免不了要教训一番。”卓文林瞧着天边那一轮婵娟,笑道:“我四人中,大师兄是最用功的,练功从不曾偷懒,我不敢懈怠,算得第二了。四弟最是顽皮,总是要捣蛋,惹得师父胡须倒竖,想揍他又见他那副孩气脸,总下不去手。便将责任归咎大哥,倒令大哥受了许多责罚。” 沈飞宇轻轻一笑,道:“二哥,你还记得大哥十三岁那年罢,咱们四人趁着师父午歇,偷偷去了山林深处,不觉撞见一头野狼。四弟一瞧当即便哭了,大师兄那时只会得些皮毛功夫,捡了一根枯枝与那野狼搏斗。险些给那野狼咬住,还是二哥你机智,拾些石子丢那野狼,将它引来。”卓文林笑出声来,道:“我那会也惊慌失措了,只想着给大师兄解围,却不想惹得那野狼来寻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连脚也动不得了。”说着瞧向他道:“三弟,后来怎样解围的,我却记不得了。”沈飞宇点头道:“后来那狼来寻你,我当时捡根树枝吓唬它,那狼似不曾瞧见,只张开血口扑将过来。幸好大哥反应机灵,飞起身来赶在那狼之前将它敲昏过去了,也不知死了没有。当时我三人拉着四弟奔下山去。” 卓文林道:“不错,到得山腰茅屋,师父正立在那里,瞧着我四人。师父严肃道:‘连头野狼也打不过,还不肯用心练功。’咱们才晓得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自那以后,四弟练功也勤快许多。”说着茫然失叹,道:“三弟,昨夜我又想了一阵,待四弟醒过来,我便回去那山屋,给师父守墓。”沈飞宇失声道:“二哥,武林大会你也不去了么?”卓文林摇了摇头,说道:“我已没了武功,还去做甚?倒是三弟你,师父交代你的两件事,你还记得么?”沈飞宇点点头,说道:“自然省得,第一件事是寻那洛图经,师父穷尽一生也没寻着,嘱托我这乃是重中之重。第二件事嘛,师父当年不曾胜得张三丰,甚为遗憾,盼望我在武林大会上击败武当弟子,如此,他老人家也含笑九泉了。”卓文林道:“记得便好,自今往后我便退隐了,江湖再没有‘逍遥四君’,嘿嘿。”语声中终究还是有些遗憾。沈飞宇如何不晓得,心念一动,道:“二哥,那洛图经传为天下武学奇书,里面说不定有甚么治愈经络的篇章,待我寻得,便为你治疗。”卓文林并不答允,只说道:“天色不早了,三弟,你也去歇息罢。”说着转身独自离去。沈飞宇心知他心念意绝,纵然治得,也不肯接受。只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怔怔出神。 如此过了几日,一直待到第五日,天方破晓,沈飞宇与梅沧然c卓文林三人赶至大厅,心中砰砰而跳,各瞧一眼,愈发凝重刻心。沈飞宇行到床头,再点了余人凤四肢二十四处大穴,各推拿一番,再扶着他双掌贴着后背运功。二人只见得他面目凝重,自是小心谨慎。不过片刻,石平之与七位长老也进得大厅。那白昆因救了余人凤,还了沈飞宇的大情,如今在丐帮也算得有些名望,晓得今天是余少侠醒来的日子,也悄然跟了来。众人皆屏气凝神瞧着,大气也不敢呼一口。 眼见沈飞宇额头汗水簌簌,显是到了十分关键的时候,众人心中紧绷着,眼也不眨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沈飞宇推开双掌,立在他百会穴揉拿一阵,忽得闪开右掌伸出二指,大喝一声:“着。”重重在他背后灵台穴一点。余人凤口中当即喷出一口暗乌色的血来,众人见了不由一惊。梅沧然骇道:“三弟,这”沈飞宇扶着余人凤躺下,说道:“我已将他周身阴寒之毒逼于这口血中,如今四弟阴寒之毒皆已除去,只是内伤颇重,算算时辰,日当正午该会醒来。”众人听他一说心中轻坦许多,都满面笑容。石平之笑道:“白昆,你即可下去命弟子熬些大补的中药来,不可怠慢。”白昆领命去了。梅沧然三人拱手道:“有劳石帮主了。”石平之笑道:“无妨,今日余少侠醒来,我已安排人备下酒席,望梅大侠三位务必赏光。”梅沧然三人自当感谢一番。七位长老逐个贺喜,相应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恩怨聚散逝若风(二) 梅沧然三人当下守着余人凤,也不肯离开。日当正午,卓文林见得余人凤指头轻微一晃,喜道:“大哥,三弟,四弟他他快要醒了。”二人闻声都围上来瞧着。果然又见得余人凤指头轻轻动了一下,三人心头当真说不出的欢喜,须臾间,听得余人凤轻轻哼了一声,缓缓张开双目。卓文林喜极而泣,轻轻唤道:“四弟,四弟。”余人凤张开眼见得眼前这三人,怔了一会,幽幽道:“大哥二哥三哥么?我到了阴曹地府了么?难道你们也你们也”竟说不下去。卓文林握着他左手,轻声道:“不,四弟,我是二哥,你并没有死,咱们四人都还活着。”梅沧然双目湿润道:“四弟,我是大哥,我是梅沧然啊。”余人凤心头自是一震,这才缓过神来,双目闪光,喜道:“大哥二哥,三哥,当真是你们么?”沈飞宇微笑道:“四弟,你昏睡几日却连我几人也不识得了么?”余人凤蹭的坐起来,梅沧然与卓文林大骇,扶着要让他躺下。余人凤怎么也不肯躺下,急急道:“二哥,那日我没能救得你,只怪我武功太低,唉”卓文林心上一跳,泣道:“不,四弟,是二哥没用,害得你受计而来,还险些丢了性命。”梅沧然道:“四弟,你先莫要说话,好好养伤。”余人凤初醒过来,那里肯依,恨不能跳起来抱他们一抱,只说道:“大哥,我记得我明明死了,怎的又活转了。还有你们三人怎的在一起了,快快讲来,四弟我心头痒得很,不说出来我自不肯躺下。”三人听他说完,皆相视一笑。便由沈飞宇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却于卓文林武功尽失不提,心怕他晓得了心情不佳,于养伤大为不利。余人凤听完,哈哈一笑,自道:“我自来顽皮淘气,怕是阎王见了我也头疼,自是不会收的了。”说着“噫”了一声,瞧着沈飞宇失声道:“三哥,张兄弟怎样了?他该不会有事罢。”梅沧然二人也瞧着他,各有疑惑。沈飞宇正欲作答,却见得余人凤一拍脑门,自笑道:“奇也怪哉,睡了几天倒忘了,嗯,三哥,张姑娘她她没事罢。”梅沧然与卓文林这才明白过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沈飞宇暗中轻叹一声,脸上笑道:“张姑娘她好好的,没甚么危险。”余人凤这才缓口气道:“这才好了。”又瞧着他说:“张姑娘她可是回去了么?”沈飞宇点了点头,却想把实情告知于他,只是他见得四弟大病未愈,如何敢说。又想着过些日子再说不迟。 梅沧然二人现下也明白了,心想:“想不到还有这等缘故,唉。”也不说出来。梅沧然道:“四弟,快些躺下,养好身子咱们在一齐把酒言欢。”余人凤却把四处一瞧,奇道:“这里是何处?”沈飞宇道:“这里是丐帮的滁州分坛。四弟,你快快躺下罢。”余人凤这才躺下来。心想自个儿洪福齐天,没见到牛头马面却与三位师兄碰在一起,那张姑娘也安然无恙,心头自是欢喜。一想到她脸上微微一红,怕他们瞧见,把脸别过去。 便在这时,白虚长走进来,道:“三位大侠,余少侠可醒得?”沈飞宇心知他真切关心,道:“白长老,四弟他方才醒了。”白虚长笑道:“醒了便好,三位大侠,石帮主有请。余少侠便叫一个弟子照顾片刻,只恐敝帮没得女弟子,粗手笨脚,怕照顾得不周全。”沈飞宇回身瞧一眼,摇头道:“四弟已睡了,何须人照顾,白长老的心意沈某心领了。”说着叫过梅沧然与卓文林一同前去赴宴。刚出大厅不远,白昆远远迎上来道:“沈大哥,外面有二人前来寻你,一男一女,年轻得很。我已吩咐丐帮弟兄先拦着,我急急赶来了。”沈飞宇心中一动,心想怕是那木鸿文寻来了,点头道:“白昆兄弟,你让他二人进来罢,我便在这里侯着。”白昆自去了。卓文林与那木鸿文相斗过,觉得他武功虽高,亦不一定胜得三弟,只是三弟晨时消耗太多功力,便蹙眉道:“三弟,你不妨歇息一阵罢。”沈飞宇摇头道:“并无大碍,他已苦等了数日。怎好让他再等。” 白虚长听他二人一说,蓦地念起那日在城隍庙里的事,说道:“白某先退下。”急急而去。不过片刻,领了石帮主与几位长老一同前来。石平之听得白虚长讲了那日经过,也不由得为那人风度喝彩,只是沈飞宇乃丐帮恩人,如何见得他在丐帮被人取得性命,传出去亦不免为天下同道笑话。便对沈飞宇道:“沈大侠,你对得他,有几分胜算?”心里想的是倘若不敌,自要保得沈飞宇性命。沈飞宇微笑道:“打过便晓得了。”正说着,只见白昆领了两个人远远走将过来,却不是那木鸿文与楚月姑娘又是谁?木鸿文一袭白衣,风度飘飘,楚月身着水粉绸衫,又是艳丽照人,二人亦算得才子佳人。 木鸿文瞧着数人而站,离得三丈有余立住,冷声道:“莫非便是要以多欺少了?”沈飞宇走前三步,拱手道:“木兄弟,他们并不会插手,你只管放心。”木鸿文冷笑道:“如此甚好,沈飞宇,一年前的三月初九,你残害了家父。今日先父祭日,我自要杀了你拜祭先父。你尽可使出手段,胜得我那自然没话可说。”沈飞宇茫叹一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令尊为祸平民,自是死有余辜,你身为人子,报仇也理所当然。今日这一战,不论孰胜孰负,就此揭过罢。”木鸿文对楚月道:“月儿,你且退开些,待我杀了他,心事一了,咱们去拜祭我爹爹,再成婚相守。”楚月乖乖听话,退开了些,心想:“木大哥,我真不想见到你们生死殊斗,只是这血海深仇,我又如何能劝你?但愿你胜了,倘若不幸罢了,我便随你而去。” 沈飞宇听得木鸿文一番话,心中一动,念起了张莺莺,微微一笑。木鸿文拔出宝剑,喝道:“沈飞宇,你有甚么兵器快快拿出来。”沈飞宇四顾一瞧,见得白昆身后那把铁剑,笑道:“白昆兄弟,请你将宝剑借我一用。”白昆心头欢喜,心想沈大哥武艺高强,一定胜得他,便将铁剑恭恭敬敬递过去。沈飞宇拿着剑,低声道:“待会瞧好了!”白昆重重点头,又退下去,双目瞪得大大的。 其时日光似温火,场上十来人俱细细瞧着。木鸿文的宝剑在日光下赫赫生光,甚为晃眼。沈飞宇的铁剑却是黯淡无光,便如废铁一般。木鸿文沉声道:“接招罢。”说着左足尖一点,右足一踏,倏忽闪身过来,右手使剑直刺,那剑锋自绰绰生辉,沈飞宇待那剑尖离得身躯不过一尺,这才身形一动,左足后划半圈,身躯一扭,避开那一剑,右手早已伸出来,那铁剑直立轻轻一荡,格开木鸿文的宝剑。 白昆暗道:“这招是《无极天剑》中的沉威立剑,专用于挡开敌人的刺。”想不到沈大哥竟然借着这机会来教导自己。心中如何不喜,若非形势不宜,只怕要欢喜惊呼出声。这一来,连眼也不眨了,只怔怔瞧着。 木鸿文收剑回势,左足一踏,再使剑去挑他肩头。沈飞宇凝神固气,右手挽个剑花,斜刺里这么一荡,又将那宝剑震开。白昆心神齐用,心知这一招又是取自《无极天剑》,只是稍做改变,由原来的横格变作了斜挑。正是武学里的见招拆招,以静御动。须知任何招式虽有固定套路,其实临阵对敌端得要巧妙灵动,方才是上等武学。若只是一味追求招式,势必给招式所缚,往往适得其反。 白昆见他二人身形灵动,招招相对,木鸿文攻势报仇心切,招式颇为凌厉。沈飞宇却只守不攻。每每见得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是镇定自若,使剑老贯,自四方八角里总能格开宝剑。梅沧然是使剑的行家,见得三弟如此从容不迫,双目精光闪闪,轻声道:“二弟,三弟他果然悟性极高,连剑法也如此精妙。”卓文林虽失了武功,毕竟见识还在,微笑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又怎会瞧错人呢,看来武林大会胜得武当弟子已有七分把握,也能了了师尊的遗憾。” 须臾之间,两人已拆了二十来招,白昆见得每一招式竟是自那套剑法所取,一面瞧一面凝想,虽记不全,也瞧得七七八八,心念一动,暗道:“一共四十九式,其中二十五式为守,二十四式为攻,莫非沈大哥要将这四十九式全使一遍?”这一想,也不敢分神了,只细细瞧着,但见他使出一招蛟龙潜水,右手下沉一划,正抵开那一剑,倏忽身子半转,一剑西斜挑他左臂。却已改守为攻。白昆暗道:“这一招正是一剑西去,乃是攻式。沈大哥果真有心。”心头自感动灼灼。 木鸿文左足后点,扭身避过,暗道:“这才攻了么?”只见沈飞宇又使出一招半月照天,那一剑直而忽斜。自木鸿文左腰这么一转,已自下而上取他心户。那铁剑锐利可照,日光下竟似闪了一下。木鸿文未曾见过他使剑,心道:“他剑法当于那梅沧然一比,我恐是敌不过了。”脚下一动左足顺势踢上来。沈飞宇微微避身,让他踢了个空。再使出一招“狡兔弹身”,又是一剑挑过去,接着便是“如风似耳”c“奔流拍岸”,一口气连使了二十三招,俱是《无极天剑》里的招式。白昆心道:“最后一招便是天人散花了。” 果然只见沈飞宇左足一点,身躯腾空而起,右手剑花簌簌,便如百点惊鸿,但闻铿锵骤声,急不可弱。木鸿文又惊又骇,手中宝剑蹭蹭作响,蓦地刺了四十八剑,将他招式化解。孰料铁剑多变,再无花样,众人瞧着只像是轻轻一格,木鸿文手中的宝剑倏得飞了出去。这一变故自令众人震惊不已。白昆心道:“最后一招天人散花须极高的内力,瞬息刺出七七四十九剑,最后一剑借着前四十八剑的惯性,再运作内劲加身,所蕴力道何等巨大,自能卸了敌人的兵刃。”他虽晓得其中关键,只是内力不深,现下自是使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恩怨聚散逝若风(三) 四十九招一过,木鸿文只觉右臂酸麻胀痛,惊怒交集,如何不晓得其中的机巧,当下也不顾那剑了,欺身而上,袖袍鼓动,运足了内力双掌拍去。沈飞宇虽有兵刃在手,委实不愿趁人之危,眼见双掌带着呼啸而至,退开一步,右手一抛,那剑已飘飘然往白昆而去。白昆接过那剑,再去瞧时,只见二人已对了一掌,各退开一步。 木鸿文踏上一步,双掌交错而上,左掌攻他左肩,右掌拍他右胸。沈飞宇并不使用九幽神功,当下身形一错,只用双掌格开,将离他双掌不过一寸,众人眼瞧就要碰上,忽得变掌为爪,电闪疾驰般去抓他手腕。岂知木鸿文竟似早已察觉般双掌变换位置,刹那间攻他手脉。 卓文林沉声道:“大哥,三弟怎的不使用九幽神功?”原来他早便瞧出原委,心想若是三弟用那九幽神功,必然胜得他。梅沧然沉吟半响,见他二人又拆了十多招,这才道:“三弟为四弟疗伤,已消耗了许多功力,他在等待时机,一击必中。”其他几位丐帮长老听得他这么一说皆恍然大悟,心底对沈飞宇的功力更是钦佩不已。均想倘若换了自己,只怕也敌不过那年轻的木鸿文。 再攻得数十招,木鸿文已是暗暗焦急,心道:“想不到他武功如此高强,再拖下去何时又报得大仇,不若激他一激。”当下凌空退开一丈,朗声道:“沈飞宇,已过了百招,这样比到甚么时候?不若咱们以三招定胜负,如何?”沈飞宇微笑道:“沈某正有此意。”木鸿文本以为他要推辞一番,没想到如此痛痛快快的答允了。心道:“他身负绝学九幽神功,这三招势必使将出来,当年师尊败于乾坤道人之手,穷尽半生创制了三式,专以应对那九幽神功,我当使出来,必然胜矣。”打定注意,大喝一声:“沈飞宇,瞧好了。” 说罢欺身而上,左掌斜刺击他右上路,右拳横扫,攻他左上路。脚下踏个七星阵。沈飞宇瞧得他攻守有余,不敢大意,当下施展九幽神功,倏忽闪身至他右侧,木鸿文左足斜后一点,忽得转换身形,左掌横摆,往他心户拍去。右拳迎着而上,叠在左掌上。却是以力御力,当真威猛锐势。沈飞宇身子一扭,左掌自上而下,右掌自下而上,抢先压他双腕。却压了空,那双手不知怎的分将开来,避开他双掌,蓦地迎合而上,重重击往他心户。沈飞宇欲要后跳,却是来之不及,当即运转护体神功,众人听得砰然一声,沈飞宇蹭蹭倒退七八步。皆骇然失声,卓文林惊道:“如何?这是怎的回事?”原来他终究跟不上招式的变化。梅沧然沉声道:“那木鸿文方才那招颇为怪异,三弟竟没察觉,他定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有甚么压制九幽神功的法子,只怕三弟胜他略有难度了。”石平之自是惊愕一番,急道:“梅大侠,沈大侠究竟胜得胜不得?”心中却想倘若那木鸿文要他性命,必要七位长老同时强攻。却见得梅沧然摇了摇头,道:“三弟心思敏锐,自会小心防范,一切看他如何应对了。”白昆听得他们谈话,也不放在心上,暗道:“沈大哥一定胜得他。” 木鸿文一击得手,心中自是欣喜,心道:“方才那一招何等威力,纵然他有护体神功,也当受伤不轻。”抢着而上,并不让他喘息。沈飞宇中了一掌,暗暗告诫一番:“九幽神功虽为绝世武学,亦有破绽,我自不能大意。”当下凝神应对,见他急奔而至,即刻沉身立马,双掌一前一后摆立。却见得一个身形一晃,竟自头顶掠过,他心中虽疑,怕他故意如此设计,只是情势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双足一点,迎着他身躯而去。陡然见得双掌欺压而下,他便伸出双掌,当下两人又对得一掌,木鸿文弹开落在三丈开外。沈飞宇却忽得双膝跪地,竟将那石板压得碎裂开来,直入一寸有余。众人瞧得又是一声惊呼,没想到这力道如此巨大如斯,施为山已沉不住气,虽瞧得不明白,也晓得他落了下风,大声喝道:“沈大侠,莫要再让了。”却是提醒他只得一招了。 木鸿文二次得手,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也不急着再攻,暗道:“方才那一招是师尊特意寻了九幽神功的破绽,果真有用。”对第三式更是信心满满,回首瞧一眼楚月,不由得轻轻一笑。楚月回个笑面,忧心道:“沈大侠要败了么?” 沈飞宇心念一动,想到:“以阴济柔,阴柔克刚。以刚自若,方克取强。刚柔孰料,分而复阳。阴阳相汇,乾坤自方。”却是说天地阴阳本为一体,因乾坤而分,以两卦而聚。分聚如是,终究只不过是阴阳而已。木鸿文见他似怔住了,冷声道:“沈飞宇,两招以过,当可不必勉强,你若认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施为山如何见得他字语侮辱,当下踏出一步,装作没瞧见石平之的眼神,怒喝道:“木鸿文,你算得甚么本事,有种的上来与我打一场便是。”心想:“我是万万打不过的,他若上来,我跑了便是,管他甚么脸面,当可解了沈大侠的围。”木鸿文瞧也不瞧他,装作没听见。 梅沧然微微一笑,道:“此战必胜矣!”卓文林双目闪光,笑道:“大哥说得是,现下嘛,我是一分也不担心了。”石平之蹙眉道:“二位大侠,何解?”施为山更是将身子往二人挪了挪,生怕听不见。梅沧然瞧着石平之道:“石帮主,此战过后,三弟武功更进一层了。”石平之如何不明白其中意味,端的一笑,道:“如此甚好。”白昆也懂得了,心道:“沈大哥该当如是。”施为山却没听明白,恭敬施礼道:“梅大侠,施某乃粗人,听不得其中意味,怎的沈大侠落了下风,却说他武功更强了?”梅沧然道:“施长老,你细细瞧着便是。”施为山不敢再问,便把眼光一挪,就盯着沈飞宇。几位长老相瞧一眼,皆相视一笑。 这番话自是给木鸿文听去了,他面色阴晴不定,暗道:“这不可能。”叫道:“沈大侠,既然你不肯认输,木某这便上来啦,叫你输的心口皆服。”沈飞宇忽得立起身子,微笑道:“木兄弟,有请。”木鸿文奔腾而来,身疾若风,这最后一招,他自是使了十成功力,只盼一招擒住他。沈飞宇当下左足斜前,双掌一前一后便如环抱一般。见得木鸿文到得身前,只见他击出右掌,却是想必他受了内伤,也不惧怕了。沈飞宇左掌迎上,双掌一贴,并不见得他退后半步。木鸿文心中自是一惊,只感觉拍进了绵绵中,丝毫使不得力。又忽得察觉他左掌一旋,往后牵引,便如给吸住一般,足下因为惯性不由得踏前一步。他急忙使出左掌与右掌重叠。 这骤然力道何等巨大,饶是沈飞宇也不由得一震,左足一抬后移了半步,九幽神功自左掌缓缓不绝,绵绵不断。木鸿文挣他不脱,使出左足一踢,却给他右掌格开,只觉足下一震。沈飞宇借着他腿上的力道,右掌急急横转,倏忽间抓住他手腕,喝道:“木兄弟,得罪了。”但见他右足横点,右掌轻轻一推,已推在他右胸上面。木鸿文并不觉得多大力道,却察觉自个儿身子急急后退,退开了七八步,忽得坐倒在地。心中尚自疑惑:“这是甚么武功?九幽神功么?”当下要站起来,却脚下一软,又坐倒在地。 众人瞧得这一幕,自是大大惊呼一番,施为山哈哈大笑,道:“木鸿文,你竟站也站不稳了,你已经败了。”木鸿文重重一怔,心想:“我已经败了么?怎么可能。”又要站起来,险些坐下来,却给一人扶住了。侧首一瞧,正是楚月,只见她双眉微颦,欲言又止。木鸿文心下甚么也不想了,脑中便如千百只蜜蜂飞舞嗡嗡作响。脸色惨白胜雪,冷汗簌簌而下。沈飞宇上前道:“木兄弟,承蒙相让,沈某自当感激。”木鸿文这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道:“好哇,我确已败了,你现下便杀了我,我自去见先父。”说着低头不再瞧他。沈飞宇瞧一眼楚月哀愁满面,摇了摇头,道:“木兄弟,我并不会杀你,你这便携了楚月姑娘离去罢。”木鸿文闻言哈哈一笑,语声中自有一股凄然,道:“沈飞宇,何须假慈悲,木某胜不得你,报不得大仇,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说罢右掌欲往天灵盖一拍,便就此一了百了。却给一只温柔的手捉住,一眼瞧去,楚月轻轻摇头,双目沁着泪花。 沈飞宇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木兄弟,楚月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岂能辜负于她,倘若你死了,她必定随你而去。沈某亦拦不得她。你可曾为她想过。”木鸿文心头重重一跳,嗫嚅道:“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只是父仇未报,岂敢做它般念想,月儿,我对不起你。”楚月摇头道:“鸿文哥哥,你胜不了沈大侠,又有甚么过错。我想木伯伯在天之灵,亦不愿你为了给他报仇而活的如此辛苦,月儿也是这般念想。沈大侠说得是,你若死了,我自不肯苟活。”木鸿文眼眶微红,柔声道:“月儿,我木鸿文哪世修得福气,只是只是先父受难而死,如何能够瞑目。”显然是对报不了父仇而耿耿于怀。沈飞宇双目神射,沉声道:“木兄弟,你便对令尊如此,只是你可曾想过,那些给令尊害死的人,他们也有子女,亦有父母。难道他们不恨么?不痛苦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恩怨聚散逝若风(四) 木鸿文双目无神,失声道:“是啊,先父也残害他人,想必有许多人恨他,盼他死了。”说着双手挣开,坐下来抱头缄默不言。楚月扶着他肩膀,瞧着沈飞宇,那双眼中自是乞求。沈飞宇蹲下身来,说道:“木兄弟,我见得你为人颇为正义这才出言相告,方才我只是使你暂时失了功力,不过时辰自会复原。你若还想报得父仇,就该好好活着,沈某与你约定,自今日始,十年后你功力大成自可与我一战,若胜不得,可再过十年。如此也可尽了你孝子之心,亦不会辜负楚月姑娘一片真情。”楚月当即对他点头一笑。木鸿文抬起头来,瞧着他冷声道:“好,十年后木某再寻你比试。”说着扭头对楚月道:“月儿,是我令你担忧了,咱们这便走罢,自此以后,咱们再不分离。”楚月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对沈飞宇恭敬道:“多谢沈大侠。”当下扶着木鸿文一齐去了。 众人瞧着这变故,几位丐帮人物心下不由感叹:“如此孝子,当可称得大英雄。”施为山为方才的鲁莽甚为惭德,丐帮自来孝义为先,于石平之行个礼,急急追赶上二人,对那木鸿文拜道:“木兄弟,方才我粗言相对,还请原宥。”木鸿文见他真诚一片,点了点头,意思说并不在意,当下去了。 石平之上前一步,笑道:“沈大侠果然天资聪颖,神功盖世,让石某大开眼界。”沈飞宇回道:“哪里,哪里,让石帮主见笑了。”说罢瞧着梅沧然与卓文林,见他二人满面笑容,轻轻点头。石平之相迎道:“今日两大喜事,一是余少侠昏睡初醒,二是沈大侠了却一桩奇难无比的大事,该当庆贺。敝帮已备好酒菜,请三位大侠一聚。”梅沧然三人一笑,应着去了。 席上七大长老相伴,坐得十一个人。众人举箸一番,又敬酒几杯。沈飞宇道:“石帮主,这些日子多有扰叼,承蒙贵帮款待,在下与几位师兄弟商议,这几日便离去。”石平之惊了一番,急道:“些许时日,不足为道,余少侠重伤在身,自当疗养一阵,岂能舟车劳顿,三位大侠又何必如此着急。”卓文林道:“石帮主,算算日子武林大会不过五月时日了,我师兄弟四人缓缓而行,先去回身拜祭师尊,再折向湖北参与武林大会。”石平之与几大长老其时正疑惑,究竟何人教得这四位江湖里赫赫有名的侠义之士,又听得拜祭二字,想必是逝世了,面色皆惋惜轻叹,便恭敬问道:“令师教得四位好弟子,令石某不胜敬仰,未敢请教令尊师高姓大名?” 三人互相瞧了一眼,心想石帮主竭力相帮,盛情款待,也不好隐瞒,梅沧然拱手道:“师尊便是乾坤道人。”听他一说,几位长老皆面色震惊,不知其就,那乾坤道人诸人不曾见得,也知他的名气,心道:“乾坤道人六十年前便一战成名,若是活到当下,也应是鲐背之年了。”石平之重重一叹,道:“石某亦听闻乾坤道人威名,想不到一代名师驾鹤西去,未曾拜见,甚为遗憾。”说着点头一番,又道:“既然几位大侠要替令师尊扫墓,石某又怎敢挽留。只是不知何时离开?也好让石某做了准备。”沈飞宇微微一笑,道:“择日不如拣日,明日趁早便走。”当下几人也不多话,再敬酒一番,各自散去了。 回得大厅,余人凤早已食了一碗清粥。此刻已坐起来,正运功疗伤。听得脚步攒动,睁开眼来,喜道:“大哥,二哥,三哥。”欲要下床来,卓文林抢上去扶着他,说道:“四弟,你先别动,明日咱们便离开,回得陵川去。”余人凤心中一动,想到师尊,急急点头道:“好,好,咱们明日便走,回去拜祭师尊。”四人各聊些奇闻趣事。 次日天方破晓,石平之与一众长老已进得大厅,那白昆也负着铁剑而来。余人凤大病在身,石平之委托弟子买了一辆马车。四人上车而行,丐帮众人直送出了十里地。梅沧然与卓文林c沈飞宇立在马车旁,拱手道:“石帮主,诸位长老,这些日子承蒙贵帮款待,今日一别,武林大会自当再见。”石平之还礼道:“四位大侠,一路走好,后会有期。”沈飞宇三人上了马车,由沈飞宇赶着马车走了。 行了一程,却发觉车后有人远远跟着。沈飞宇下了马车回望,却见得是白昆立在那后面。走上去微笑道:“白昆兄弟,你快些回去罢,莫要再送了。”白昆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沈飞宇见得他满面不舍溢于言表,心中一动,说道:“白昆兄弟,你可是还有甚么事要说?”白昆面色一黯,不舍道:“沈大哥,你教了我极好的武功,我很感激你。今日君去,我自要送到一百里,方肯回去。”沈飞宇颇为感动,却婉拒道:“白昆兄弟,你已送了十多里路啦,早已足够啦,还是快回去罢。不过几个月我们自会再见。”白昆摇了摇头,反问道:“沈大哥,你不是认我做弟了么?今日弟弟送哥哥,一百里已是极少啦,却为何你要婉拒,难道你说的话是来忽悠于我的么?”沈飞宇如何不知他是故意说这话的,却是为了多送几十里地。当下再不拒绝,高兴笑道:“好,好,白昆兄弟,请你这便上车来罢。”白昆一笑,抢上去赶车。沈飞宇坐在一旁。 两人各谈些关于武学的话,马车缓缓往北赶去。白昆细心听他一面说,一面讲解。直到日已西斜犹未察觉,这时已临近定远县了。沈飞宇唤停了马车,这才道:“白昆兄弟,你已送得一百里路,现下该回去了罢。”白昆仍旧念念不舍,心中真想随他们而去。只是身为丐帮弟子,如何能做这般事,跳下车来,挥手告别,道:“沈大哥,多多保重,我一定记得你的话,日后多行侠义之事。”沈飞宇点头道:“白昆兄弟,再会啦。”说罢驶了马车缓缓而去。白昆一直立在那里凝望着,眼见得马车渐渐凝为一个黑点,倏忽消失不现,这才回过神来,朝那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擦了擦眼角这才折身而返。 赶到定远县天色已黑,四人便在城中歇宿一晚,次日趁早赶路。由梅沧然与沈飞宇换赶,眼前没甚大事,也不着急。自定远过蚌埠折而西北,经毫州进了河南,继向西北而行,路途平安无事,过了河南新乡,离山西已不多远,到得陵川已是五月中旬,气候开始变得炎热。余人凤的内伤也已恢复痊愈。四人在陵川城内歇宿一晚,次日便离了城内往北而行。行了十多里路,眼前已远远瞧见几座大山。 余人凤喜道:“终于快到了,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到家啦。”说罢眼眶闪闪,真是喜极而泣。三人相视一笑,加紧赶路。到得山脚,沿着一条蚁蛭小道蜿蜒而行。走了一阵,卓文林已是微微气喘,余人凤瞧见他,奇道:“噫!二哥,你见着家了呼吸都不稳了,哪里像个武学高手。”说罢哈哈一笑,却是落了三人,独自往山腰蹿去。梅沧然与沈飞宇听得这话,双目不由一黯,卓文林却自顾一笑,说道:“咱们快走罢。” 到得山腰,眼前是一丛好大的山林,四人加快脚步穿过数十丈,眼前陡然开阔,十丈处三间茅屋相连,屋前一个园圃已是荒草丛生。四人微微停留,便往东北行去,树丛里一条小道犹自清晰可见,沿着小道行不过二百余步,已瞧见一座石坟,坟头生了许多杂草,坟前立着一块石碑,四人抢上去跪下,悲泣道:“师父,徒儿来看您啦。”那石碑上正刻着几个字“师尊乾坤道人之墓”,右下角又刻了一行小字,却是“梅沧然c卓文林c沈飞宇c余人凤所立。” 四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立起身来,都擦了眼角泪水。然后自怀中取出在陵川所买的一些纸钱烧了。梅沧然痛声道:“三位师弟,咱们已一年多不曾归来,想必师尊他老人家于我四人甚为念想,咱们师兄弟四人当住半月日子,陪陪他老人家。”三人心中念起儿时师尊的面来,都哭着点头。当下将坟上的杂草除去了,这才回了茅屋。推开门一瞧,厅内摆置与离开前无异,只是多了一层尘埃。四人皆怅怅轻叹,左首那茅屋是乾坤道人身前所居,四人进去打扫一番,这才折身去了右首茅屋。入眼光是木床就占了一半房间,却是他四人自小睡到大的。房内另有木桌一张,茶具一套,板凳四个。壁面上有两扇开窗,四人又花费气力打扫一番。余人凤叹息道:“这打扫果真比打架还累,惧劳吾矣!”三人哈哈一笑,都想起了儿时四弟每每打扫房间,总是偷偷溜走。梅沧然摇头笑道:“四弟,你如今已长大了,岂能还这般,若是以后娶了媳妇儿,莫不是还要都给弟妹做?”余人凤听得“弟妹”二字,脑中便浮现了初遇张莺莺时,她女扮男装的容貌,三分潇洒七分俊俏,面上一红,扭过头去也不讲话,只偷着笑。 沈飞宇瞧他反应,已知其中意味,心中茫然怅怅,也不知如何是好。四人打扫一番,已是正午。余人凤顽皮好耍只身去山林中抓了些野味,众人烤着吃了,这才将园圃里的杂草尽数除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恩怨聚散逝若风(五) 待到月过西首,卓文林见三位师兄弟睡熟,这才悄然起身,出了茅屋往东北而去,将到坟墓,透过树枝却隐隐见得一灰衣人立在那坟前,心中一震,心想:“这地方僻静,如何给外人得知?却不知是甚么人?”此时他毫无半点功力,亦不敢大声喧哗,决心先瞧个清楚,弄明白再说。当下侧耳倾听,隐隐听得有声音传出,只是相隔有十来丈,也听不见他说甚么。不由得面目黯然,心道:“若是我功力尚在,自能听清他说些甚。”正想着,忽然听见背后轻轻传来一声:“二哥。”心中自是一惊,回首一瞧,却是余人凤。只听得他悄声道:“二哥,你立在这里做甚么?”原来他也是睡不着,见得卓文林出来,也跟了上来。只是他怕给大哥与三哥听见,这才小声说话。卓文林做个静声的手势,这才指了指那坟墓。余人凤顺眼一瞧,心中大骇,险些惊呼出声。卓文林把头一摇,示意他不要声张,小声道:“四弟,你听听他说些甚么?”余人凤眉头一蹙,也不多想,侧耳听了一阵,悄声道:“二哥,那人说:‘江北行,二十年前我败给了你,心中甚是不服,发誓一定要打败你,可是你却销声匿迹,不想竟是老死在这深山中。人生之憾,莫过于此。’就是这些了。”卓文林惊道:“这人竟晓得师尊的姓名,又说败给了师父,想必是师父的仇人了。”余人凤并不答话,听了一回又道:“二哥,那人又说:‘如今我也是耄耋之年,没些日子可活了,唉,只是不曾正面打败你,只怕到头来还是落个死不瞑目。乾坤道人啊,莫非你是怕我胜得你,因此而故意躲起来?罢了,罢了,等到得地狱,咱们再斗不迟。’”说罢瞧着卓文林道:“二哥,这人不知甚么来路?”卓文林瞧了一阵,见他只是自个儿说话,犹似老朋友相互谈心,也未毁坏坟墓,心中安定一些,笑道:“四弟,这人恐怕是师尊的一个老冤家了。”说着心中一动,想到:“既是师尊故人,自当拜谒一番,不可失了礼数。” 打定主意当下走了上去,朗声道:“未知何方神圣驾临敝所,未克相迎”忽得察觉眼前一个身形一晃,接着便觉身子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余人凤吃了一惊,怒道:“快些放开我二哥。”话音刚落,自身后已掠上来两人,正是梅沧然与沈飞宇。他二人见得卓文林给人缚住,那人一身粗布灰衣,白发苍苍,面皮瘦骨,双目神利,自是一惊。那灰衣人嘿嘿冷笑,道:“老夫本不想寻你四人的麻烦,没想到你们故意送上来,岂能怪我?”言下之意便是说是卓文林自个儿撞上来的。 梅沧然见他虽话语凶恶,却没伤害二弟,心中稍微安定,恭敬道:“未敢请教尊下高姓大名,不知来这里有何见教?”灰衣人道:“这姓名说了你们只怕也没听过,今日来这里只想见一见老朋友而已。”梅沧然心中如何不明白,咯噔一跳,暗道:“糟糕,只怕师父的仇人寻了来。”却听那灰衣人道:“你们四个便是乾坤道人的徒弟了罢,很好,现在你们告诉老夫,乾坤道人究竟是否死了?倘若说得半句假话,这位少侠登时毙命。”余人凤怒道:“我四人对师尊恭敬有加,岂敢随意立墓?”灰衣人长长一叹,幽幽道:“果真是死了么?哼哼,乾坤道人,你死得真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忍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了。”四人听他说死的真好,如何不怒,余人凤正欲开口,却给沈飞宇拦住,他上前一步,拜道:“前辈,恩师已故,岂容他人随意侮辱。想必前辈在武林中亦大有名号,不若先放了我二哥,一切恩怨再说不迟。”灰衣人笑道,连说三个好字,将那卓文林解了穴道,一把推过来,冷笑道:“一个废物,杀了也没甚么用。”余人凤先听他辱骂恩师,后又侮辱二哥,心中怒气满满,如何忍得住,心想纵然敌不过他,亦要较量一番,出口恶气,叫道:“老不死的东西,口出狂言,先接我两招。”只见他身影蹿上,沈飞宇三人竟没拦住。 那灰衣人听得他骂一句,脸色涨紫,喝道:“好小子,不自量力,哼。”说着袖袍鼓动,竟是运起了内力。余人凤直接踢出一式“连环腿”。但见腿影绰绰,和着夜色竟难分虚实。梅沧然心中焦急如焚,想上去相助又怕惹恼了那人。当下急急道:“四弟鲁莽,请尊下手中留情!”那灰衣人不见动作,就这么立定着,三人只觉似一面铜人立在那里,当真有说不出的威迫冲撞心灵。只见得他一掌伸出,余人凤便踢不进去了。心中大骇:“果真是踢到铜墙铁壁了。”见他并无其他动作,显是藐视至极,心中更恼,一脚撤开,双掌往他胸口迎上去。灰衣人冷笑一声,将双手搁置身前不动,竟似迎合而来。余人凤心喜:“好机会,老家伙,这回便让你栽个大跟头。”待四掌快要碰上,忽得双掌一错,径直往他胸口拍去。本以为必中,熟料那灰衣人手法奇快,抢在之前已收回双手,横至胸前。余人凤惊愕不已,二人相距甚近,却没瞧得见他动作,心中如何不骇,想要收掌已是不能,便使了十二分的劲力往他手腕拍去。但闻“啵”的一声,余人凤只觉双臂胀痛酸麻,人已倒飞出去,沈飞宇抢上去接住他,问道:“四弟如何?”余人凤立稳了才道:“没事,只是觉着双臂酸麻。”沈飞宇见那灰衣人不曾半点摇晃,心知他并无恶意,否则凭他功力之高,只需暗中使些内劲,只怕四弟这会已被震断了心脉。 灰衣人冷笑道:“小子,如何?老夫若要取你性命不过瞬息之间,以后休要狂妄自大。”余人凤面上一红,眉毛倒竖,喝道:“老古董,你活了八九十岁,我如何胜得你,想必你也只会仪仗年龄欺负人。”说着心念一转,又道:“当年不是败给了恩师么?有甚么好得意。”灰衣人腮胡倒竖,双目阴暗,身形一动,已往余人凤抓来。沈飞宇心道:“四弟忒鲁莽了。”急道:“前辈且息怒。”余人凤欲要避开,心头却凭空升起念头,决计避不过他。卓文林已瞧不清那灰衣人的身影,梅沧然也来不及阻拦。灰衣人伸手一抓,却抓了空,不由一怔。瞧着是沈飞宇拉他避过,笑道:“好小子,你倒有些本事。”沈飞宇恭敬道:“岂敢,岂敢,晚辈却是献丑了。”灰衣人面色飘忽,阴沉不定,过得半响,这才道:“乾坤道人有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九幽神功》,莫非便是传于了你?”沈飞宇回道:“确是传给了在下。今夜不知前辈有何见教?”灰衣人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瞧着那墓碑,缓缓说道:“二十年前老夫败给了乾坤道人,他曾说二十年后若想报仇,尽可来寻他,老夫如何等得这许久,两年前就已四处寻觅他的踪影,岂料寻他不着。” 四人闻声心动,他语气中并无半分恶意,更多的却是缅怀幽叹。梅沧然茫然半响,痛心说道:“恩师正是两年前便驾鹤西去。”四人只瞧得他背影一震,便听他幽幽而道:“果然如此么?江北行,我就是怕你活不得这许久,这才早来寻你,想不到你却耍得好无赖哇,散手人寰。你叫我如何报得当年一败之仇?”沈飞宇见他口口声声只说报仇,心想师尊已逝,身为弟子怎可堕了他的名头,上前一步拱手道:“既然前辈决意要寻师尊比试,如今恩师西去,晚辈不才,愿意替恩师领教一番前辈的高招。”灰衣人冷哼一声,回过身来,瞧着他道:“也罢,既然他将神功传授于你,想必你也有几分天资,只是你年纪轻轻,神功学得几分?”沈飞宇见他双目神射,犹如一双针刺,昂首道:“晚辈不才,只学得八分。”灰衣人哈哈一笑,说道:“当年乾坤道人已将九幽神功习得大圆满,这才胜了我,你只得八分,便是老夫当年亦胜得你,你却只不过自寻死路罢了。”沈飞宇心中一动,笑道:“在下确是胜不得前辈,只是咱们可只比招式,不拼内力又如何?如此也算全了前辈的遗憾。”灰衣人沉吟半响,这才说道:“也罢,老夫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也不需动手了,你只需瞧老夫演示几招,与那九幽神功相比如何。”沈飞宇恭敬道:“如此甚好。”灰衣人大喝一声:“只有三式,瞧好了。”只见他袖袍鼓动,显是运起了内劲。身形一转,已来到了一颗碗口粗细的树前,足下一动,左掌斜拍,右拳横扫,接着左足后划,左掌迎上那颗树,右拳叠在掌后。只听轰然一声,那树自中断裂开来,四人皆面面相觑,骇然失声。那灰衣人掌间离树尚有半分,显是以极厚的内劲深深震断。这份功力,莫说沈飞宇,便是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及。灰衣人身形不留,陡然一转,腾空而起,双掌一翻,朝另一颗大树拍去,但听哗啦一声,那树所有枝干皆震断跌落,只留下三丈有余光秃的主干。接着身子落地,似一阵风一般,拍在两颗相邻大树上,却见得那两棵树纹丝不动,四人不禁奇怪。这时,风声呜咽,徐徐吹过,就见得那两棵树发出咯哧声来,自根部缓缓倒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恩怨聚散逝若风(六) 灰衣人瞧着沈飞宇道:“这三式比之九幽神功如何?”沈飞宇摇了摇头,说道:“自然胜得晚辈,只是比之师尊来,犹未可知。”说着心念一动,忽得记起木鸿文那日所用的招式,便是如出一辙,只是这灰衣人使将出来,威力端得不知高明许多倍,叫道:“前辈,不知木鸿文与荀伯中与前辈有何干系?”灰衣人笑道:“你是说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么?”沈飞宇一听,心道果然如此,那日荀伯中要杀了自己三人,欲要抢夺九幽神功,便是这位前辈的主意么?灰衣人见他眉头紧锁,一挥袖袍,又道:“你只说说这三式究竟如何?”沈飞宇道:“九幽神功晚辈未得大成,实在难说高下。”灰衣人冷哼一声,却不说话。沈飞宇心有疑惑,又道:“前辈,那日荀伯中欲要杀我三人,抢夺九幽神功,便是前辈的主意么?”灰衣人冷笑道:“不错,正是老夫交代他们的,叫他们见得你们四人,杀无赦。老夫想,他二人若胜得你们,那神功留着又有何用。却万万想不到他二人胜不得你。”说着陡然一转,仰天大笑,苍然道:“乾坤道人,二十年前你已胜得我,如今我教得徒儿亦胜不得你的弟子。如此说来,你还是高我一筹。好哇,果真好得很。”四人心中一阵奇怪,心想他既然叫徒弟来杀我四人,如何今日大好机会却不肯动手,思来想去恐是他自恃身份,才不肯为之。如此一想,四人也不恨他恼他了。梅沧然忽然道:“前辈,人生在世,必有胜负,又何须如此介怀。”灰衣人道:“老夫一生未尝败绩,生平仅有一次,如何轻易看得开?”卓文林微笑道:“前辈,人生在世如风,逝世灰骨都同。便如恩师,生前不也败给了张真人么?恩师在世曾说,武林中他最为敬仰的人当属张真人,非是他武艺高强,而是为人具有民族大气,纵然山河破碎支离,亦不肯降于胡虏,此等气节,当为我中原模范。”灰衣人哈哈一笑,说道:“好,好,你这小辈,倒也瞧得开,也罢,既然乾坤道人已死,我也没甚好怨得,这便离去罢。”说着身形闪动,往山下而去。沈飞宇还有许多疑惑未解,叫道:“前辈且慢。”发足追了上去。 灰衣人竟似没听见,两人一前一后奔下山来。沈飞宇已使了十分力,仍然追他不上,无奈凝声叫道:“前辈,既然你是那荀伯中的师父,那荀伯中害得我二哥武功尽失,前辈可晓得么?”灰衣人只不出声,足下不停。沈飞宇又道:“前辈,可否告知尊姓大名?”说完心中一顿,想到:“前辈今夜不曾说得,自然不肯轻易示人了。”便又再道:“前辈,那荀伯中有一门极为阴寒的功夫,不知是否前辈所教,与那大元噶尔笑笑又有甚么干系?”灰衣人骤然停住,回身瞧着他,奇道:“噫!你便晓得那噶尔笑笑?”沈飞宇舒缓气息,点头道:“前辈,我先前于四弟疗伤,察觉他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乱蹿,与一位友人说起,那友人先父便是给噶尔笑笑所伤,说起症状却有异曲同工之妙。”灰衣人笑道:“那噶尔笑笑我却识得他,只是与他并无半分干系!”后面半句话声音冷冷。沈飞宇如何肯信,心想:“只怕这位前辈与那噶尔笑笑确有干系,他不愿多说我自问不出来。”灰衣人又道:“江湖恩恩怨怨,狠斗仇杀,本也是寻常事。卓文林技不如人,失了武功,又怨得谁?至于姓名,老夫半脚入了黄土,何须再说。”说罢转身急急而去。沈飞宇怔得半响,见他身影闪动,几息之间便隐了踪影。眼见追不上,只好折身而返。 梅沧然三人见他归来,余人凤道:“那老古董走了么?”梅沧然瞧着他,叹声道:“四弟,你性子忒鲁莽,今夜那前辈若是个坏人,你的性命如何保得?”余人凤把头低下,轻声道:“大哥,四弟知错了。”梅沧然也不好再说甚么。沈飞宇微笑道:“我问了那前辈一些话,只是尚有疑惑。”卓文林沉吟道:“如何?说出来咱们听一听。”四人一面走,一面谈论。沈飞宇道:“那前辈确是木鸿文与荀伯中的师父,而且他与那噶尔笑笑也是相识,只是猜不出是甚么干系来。”卓文林道:“这位前辈怕与师尊一样,也是隐姓埋名,所以咱们看不出他的身份来历。”余人凤奇道:“三位师哥,这地方僻静,他如何寻得来?”梅沧然笑道:“这还不简单么?他定是一路暗暗尾随而来,这等高手,难怪咱们不曾察觉。” 山青水绿,日月偷换。四人不知不觉便在这山林中待了一个月。这日正午,梅沧然忽然道:“三位师弟,算算日子,离武林大会不过一个多月了,不若咱们明日便离去罢。”沈飞宇也不答话,只把双目瞧向卓文林,却听得卓文林微笑道:“如此甚好,毕竟武林大会二十多年一遇,万万不可错过。”余人凤眼珠一转,心想:“张姑娘当也是江湖人士,却不知她是何门派,不知武林大会她来不来?”原来沈飞宇并没有告知他张莺莺的身份,余人凤也曾想三哥必定知晓她的底细,只是当着三位师哥的面,他不好意思多问,是以他如今也不晓得。 梅沧然与沈飞宇听得他如此洒脱,心中究是难过。余人凤不明就里,笑道:“在这山林待了一个来月,险些闷坏了身子,咱们明日便离开罢。”说着起身去收拾东西,心中喜滋滋美妙妙。沈飞宇见他离开,愁道:“二哥,不若你一同去罢,哪怕你要为师父守墓,也不着急这几个月。”卓文林摇头道:“三弟,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了。”沈飞宇与梅沧然对望一眼,怅怅不知何言。 次日破晓,三人都已收拾好东西,一齐去坟墓前拜了。余人凤瞥见二哥没有包袱,奇道:“二哥,你怎的东西也不拿了。”说着笑道:“原来如此,没了包袱倒也轻松。”卓文林笑道:“四弟,你们三人去罢,我便留下来。”余人凤惊道:“这是何故?那武林大会想必高手如云,极为壮观,二哥岂能不去。这是甚么道理?”卓文林双目黯然,低声道:“今生我就归于深山,再不踏足江湖,给师父守墓。”沈飞宇二人听得心中不是滋味。余人凤眉头一蹙,奇道:“二哥,你大好年华,岂能蜗居深山之中。就算师尊见了也必然不乐意。”卓文林并不回他,只幽然道:“四弟,自今往后,你三人行走江湖须得继承师尊他老人家的遗愿,我不能陪你们啦,若得空的时候便回来瞧瞧罢。”说完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余人凤越听越糊涂,心道二哥何时变得如此消沉了。见他离开,急道:“二哥,你何以不肯再入江湖,倒是说清楚哇。”足下发力,两步赶上去,使手去扳转肩膀来。岂料手中不经意使了二分劲力,只这么一扳,那卓文林登时倒在地上。余人凤惊愕不已,竟忘了去扶他。心中只想:“我何时如此厉害了?”念头又转:“二哥武功本来高于我,就算我使了劲力,也扳不倒他,难道”心中咯噔一跳,俯下身子去探他手腕,这轻轻一探,脑中怔怔,直如炸起了霹雳来。喃喃自语:“二哥,你的武功武功”卓文林兀自笑道:“四弟,二哥的武功是没了,也没甚么大事,你不必为我担心。”余人凤听他一说,轰得坐倒在地,忽得想起那晚他给灰衣人捉住的情景,心道:“是了,那灰衣人虽武功高强,又岂能如此轻易捉得二哥,只是他失了武功,和寻常人并无二异。”又想起那日上山来,他微微气喘,当时自己还笑二哥见着家了连呼吸也不稳,哪里像个武学高手的样子。念头一转,心道:“难道二哥自滁州便没了武功么?”他这时蹭的跳起来,把自己暗骂一番。扶起卓文林,悲痛道:“二哥,你怎的失了武功?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梅沧然与沈飞宇见他心情激荡,走上来安慰道:“四弟,莫要这般伤心。”余人凤眼眶通红,面目扭曲,瞧一眼三位师兄,急道:“这究竟怎样一回事?为甚么我不晓得?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说呀!”梅沧然二人面露难色,卓文林却拉着他,微笑道:“四弟,你已长大成人了,怎能还如小孩子这般脾气。你若想听,我便告诉你罢。”说完将武功尽失一事大抵说了一遍,余人凤听完已是双目流泪,哭道:“二哥,是那荀伯中么?他好狠毒的心哇,我一定要为你报仇雪恨,若我不报此仇,定叫我余人凤今生不得好死!”三人一听,皆吃了一惊。卓文林心中感动,只是他决心隐退,对那荀伯中已没了仇恨。急道:“四弟,方才那话做不得数,我并没有甚么深仇大恨,你切不可去寻他。”余人凤把头一摇,说道:“二哥,行走江湖不怕人头落,只恨雪辱耻。这等简单道理,我都晓得,怎的你不明白。他废了你武功,比杀了你更为可恨,四弟如何忍得这口怨气。”卓文林身子一颤,道:“四弟,是他害了我如此,我原也恨他。只是这些日子想通许多,恨也就没有了。所以你不必为我报仇。”余人凤思来想去也忍不得,心想我自己一人劝不得他,有了大哥与三哥一同说,必不一样。将头一转,急道:“大哥,三哥,二哥没了武功,怎的你们也不说句话。”说完见他二人愁眉不展,却不开口。心中一动,如何不明白其中蹊跷,只怕他二人早便晓得。叫道:“大哥,三哥,原来你们早便晓得,是也不是?”沈飞宇点了点头,说道:“四弟,二哥他我在滁州就已知道,也是我告诉大哥的。” 余人凤身子一震,跳起来叫道:“三位师哥,原来你们早就晓得,为甚么却不肯告诉我?你们瞒得我好苦哇,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四弟么?”梅沧然蹙眉道:“四弟,你身有重伤,是以早些不肯告诉你,怕你”余人凤抢口道:“怕我晓得加重伤势么?你们何曾有想过我的感受,二哥现今没了武功,就如同一个废人,他”话未说完,听得“啪”的一声,左脸颊火辣辣的疼。不由得怔住了。梅沧然怒道:“四弟,你说些甚么话,你的性子甚么时候能改一改。”卓文林劝道:“大哥,何须如此。”梅沧然重重叹了一声,摇头道:“二位师弟,是咱们自小宠坏了他,才使得他现今这样。当着师父的面,口中还直直撞撞,不知所言。若不叫他清醒一些,日后又得多少祸事缠身。我身为大师兄,倘若他日后因性子有甚么不测,我如何有脸见得师尊?”这一番话说出来,四人都缄默一阵。 余人凤心道:“大师兄打我是为了疼我,怕我闯祸,三位师兄何尝不是如此?确是我鲁莽了。”扑通跪下,惭诈道:“三位师兄,四弟知道错了,日后一定加紧改过。”三人一齐扶他起来,梅沧然见他面颊微肿,自责道:“四弟,大哥使力恨些了,你恨大哥不恨。”余人凤摇头一笑,道:“怎会恨大哥,是大哥打得好,这才将我打醒。”说着瞧向卓文林,道:“二哥,你真的不愿报仇了么?”卓文林微笑道:“我并不恨他,现今只想给师尊守墓,你们三人去罢。有空回来瞧瞧。”余人凤这才点头道:“既然二哥心意已决,四弟也劝不得。只希望二哥多多保重,照顾好自己。”卓文林凝声道:“四弟,你出门在外,说话做事自要谨慎些,不可再一根筋了。”余人凤点头。四人又说些不舍的话,这才拜别了卓文林,依依不舍的走下山来。 其时东方日出,红霞满天,清风鸣蝉,自是一个好天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嵩山巧遇伏天中(一) 梅沧然三人出了陵川便向西南行,自晋城过河南洛阳,此地离少林寺只得二百余里地。余人凤因二哥的事难免有些耿怀于心,一路颇为郁郁寡欢。梅沧然二人见了一面叹息,心想过些时日便会好些。余人凤忽然道:“大哥,三哥,自来嵩山少林被誉为千年古刹,历来是武林门派泰斗,端得威名赫赫。咱们却不曾拜谒,不若咱们乔装打扮,只作寻常百姓,去瞧瞧如何?”梅沧然想了片刻,道:“四弟,咱们还是赶路要紧。”余人凤讨了没趣,好不郁闷。沈飞宇微微一笑,说道:“大哥,离武林大会还有些日子,咱们只停留一两日又有何妨。”余人凤喜道:“三哥说得是,大哥且放心,四弟我决不会胡乱生事,咱们只去瞧瞧,决不打搅。” 当下三人乘马折东而行,行得大半日,方到得嵩山山脚。其时已至夕阳落下,三人昂首而瞧,少室山与太室山相依相辅,奇峰峻秀,和着沉沉的日光余晖,亦是一番好景色。都不由舒心畅怀。梅沧然顿了顿,道:“天色已晚,咱们先歇宿,待得明日上山不迟。”余人凤心想:“少林古刹之地,必定高僧众多,不若半夜去瞧瞧。”便说道:“大哥,三哥,不若咱们趁着夜色去瞧瞧。”梅沧然见他双目闪动,已知他心意,摇头道:“四弟,哪有游人半夜上少林寺,只怕会给僧人发觉,如此必要好一通解释。还是等明日再去罢。”当下三人就在山脚下寻个小店投宿。 月上正中,余人凤忽得睁开眼睛,心中实在心痒的很,便想趁着二位师兄不注意,偷偷溜去瞧一回。他蹑足下了床,轻轻推开纸窗,纵身跃了出去。此刻街上已无行人,明月高悬倒是亮堂,辨了方位这才施展轻功而去。行了片刻,已到得嵩山脚下。沿着少室山山道石阶而行,走不过十来丈,忽得听闻自上不远处传来一阵悉索脚步声,心中起疑:“大哥不是说半夜无人上山么?怎的自山上下来人了?莫非是山林僧人。”他辨别脚步声,约莫几人。暗道:“我倒要瞧瞧是些甚么人。”当下隐入一旁的山丛中,凝气敛息,不敢有半分大意。 须臾,有三人自那上面走将下来。余人凤透着月色,倒瞧得清楚。为首一人粗布衣裳,黑面高髻,大抵三十多岁,却不是僧人。身后两人一高一矮。高者身躯强壮有力,矮者消瘦阴面,两人都不过三十多岁,却也满头头发,都不是僧人。余人凤心中更奇:“瞧他们行路沉稳,自有功夫在身,绝非寻常百姓。不知他们半夜从少室山走下来做甚?” 那三人一面走一面说,自余人凤跟前路过也未察觉,只听为首那汉子道:“少林悟禅c悟念两位高僧前几日已往湖北赶去。”那矮者接口道:“想不到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高者哼了一声,道:“咱们还是各安天命罢,虽说少林武功闻名武林,也不一定管的着咱们的事。方才那少林僧人如何说的二位也曾听见。”三人说了几句就已走到山脚下。余人凤听得清楚,心中大为奇怪:“这三人是个甚么来头,为何说些教人听不懂的话?”这下连夜游少室山的兴致也没了,决心将这事弄个清楚。当下闪身出来蹑足跟了上去。只见那三人犹自立在山脚下说些话。那汉子说道:“二位如何打算?”矮者恨恨道:“那些恶人着实可恶,既然求不得少林寺人,咱们只能靠自个儿了。只是论单打独斗如何敌得过他们?”三人缄默一阵,那高者道:“二位,不若这样,咱们一同而行,若撞上了也好有个照应。”二人点头称是,三人便折道一齐往北道而行。 余人凤听了一阵,心想:“嗯,是了,定是一伙恶人要寻他三人的麻烦,这三人敌不过这才夜上少林来求救。只是不知少林为何不管不顾。想不到少林寺如此不堪入眼。这事既然叫我撞上,岂能不理?”见他三人行得远了,发足跟了上去。亦不敢跟的太近,怕给他三人发觉。心中只想:“不知有几个恶人?想必武功定然不弱,倘若我敌不过又如何?”脚下不由慢了些,暗道:“不若我回去叫大哥二哥一齐。”转念一想只怕叫了他们来早已跟丢了。心中一横,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行了约莫三里地,已到了一处山坡,四周荒草深深,满天银辉落地。那三人也不说话,只顾赶路。余人凤四下一瞧,心中顿觉奇怪。那三人竟似察觉到甚么,皆立住不行。那汉子低声道:“谨慎些。”三人各四下张望。忽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三人皆汗毛直竖,那汉子喝道:“甚么人?!”那声轻笑直如鬼魅飘忽不定,蓦地便听闻四面八方皆有笑声徐徐。三人相顾骇然,余人凤心中尚且明了,来人功力深厚,犹在己之上。 那高者忽得身形蹿起,往一旁的草丛拍去,却拍了个空。心中惊疑,喝道:“来者何人?还不现身。”倏忽那笑声便没了踪影。三人相背而立,紧张瞧着四面动静。那汉子低声道:“糟了,恐是那伙恶人来了。”语声中自有一股寒栗惊惧。高者嘿嘿一笑,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有甚么好怕,大不了殊死一战,唯有一死耳。”那矮者冷哼一声,面色阴晴不定也不说话。等了一阵,四周毫无动静,三人顿觉奇怪,矮者疑道:“只怕他们见我三人一齐,却不敢上来。定是隐藏了准备偷袭咱们。”那汉子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武功比咱们要高许多,何须如此麻烦,恐是另有隐情。”三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一遭,竟是半点动静也无。 那高者奇道:“现今怎办?不若咱们继续赶路。”那汉子点了点头,矮者却沉着脸不说话。高者急道:“若是怕他们,咱们自远走天涯也无妨,只是家中尚有老小,如何能这般踟蹰不定?”矮者听了一怔,叹道:“咱们走罢。”说着三人急急自山道而去。余人凤见得没影了,这才自草丛里走出来,暗道:“适才却是甚么缘故?”一面惊疑一面跟上去。走过了那处山坡又下了一条大道。忽得听闻前方转角处有人打斗,心念一动自山丛里蹿过去。 双目一瞧,见得方才那三人正立在不远处,面目惊疑。几丈外另有人打斗,只见二人夹攻一人。那二人皆身着黑衣,一人使刀,一人提剑。另一人身着白色衣衫,在这黑衣中一番耀眼。只见他手中全无兵刃,身法奇快忽上忽下,竟与那二人打个不相上下。那白衣人忽然道:“三位好汉,快快上来相助一番。”那高者奇道:“阁下是何人?我们并不识得阁下,亦不知你是好是坏,怎的要相助你?”白衣人一脚踢开身前的兵刃,落在了地上,急道:“三位,方才这二人欲要偷袭你三人,是在下出手相助引开他二人。”话一说完,那二人又抢攻上来。三人皆一惊,暗道:“原来如此。”那汉子感激道:“多谢阁下相助,在下这便前来相助。”黑衣人一听,心中大惊:“这人不知甚么来路,便与我二人打个平手,若是他三人加进来,岂非更糟糕。”念头一转叫道:“谁敢上前来,你三人一家老小决计毙命。”那汉子登时立住,心道:“果然是那伙恶人么?”那高者与矮者皆闻言一惊,怒道:“好哇,原来你二人便是那伙恶人?” 左首黑衣人冷笑道:“不错,差遣你三人办的事如何了?”那高者道:“少林两位高僧日前已离开,去参与武林大会了。”右首那黑衣人一刀格开白衣人,心想:“这三人事情办砸了,我回去如何交代?”当即使个眼神,两人一齐停下。那白衣人也止住,冷冷瞧着二人。左首那黑衣人道:“阁下究竟是甚么人?为何要阻拦我二人办事?”白衣人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二人欲要害人,我竟然瞧见了自不能坐视不理。”右首黑衣人冷笑道:“阁下可否留下名号?今日这事他日再回报。”白衣人眼珠一转,笑道:“好说,好说。又何必等到他日呢,便在今日解决罢。”说着瞧往那三人,沉声道:“三位好汉,方才他二人说挟持了三位老小,想必亦有同伙。不若现下与我一同出手,杀了这二人,再商议解救之事。” 右首那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他三人敢么?阁下确是武功高强,在下亦深感钦佩。这三人武功平平,只是枉做冤魂。至于杀我二人,简直大言不惭!”那三人一听,怒目圆睁,只是有口难言,唯恐激怒他二人害了家人。白衣人一眼瞧去,急道:“三位,凭我一己之力如何杀得他二人,倘若我即可离去,当能自保。只是你三人忌惮家中老小,还不是任他二人摆布。”三人一听觉得有些道理。那矮者道:“二位,你便放了我三人家中老小,在下自感激不尽。”左首那黑衣人并不理会,只瞧着白衣人道:“阁下可是一定要管闲事?”白衣人心想:“这二人必定是那教派一伙的人,我前些日子跟丢了,如今见着又岂能善罢甘休,只是那三人不肯相助,我也杀不得这二人,不若想个法子”众人瞧他面目犹豫片刻,才说道:“好,既然三位好汉见着仇人也无动于衷,便算在下多管闲事了,在下这便离去。”说罢折身自三人身边走过,却是往三人来路行去。几息之间,过了那转角已不见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嵩山巧遇伏天中(二) 余人凤见着那白衣人飘然而去,暗道:“本以为这人也算得好汉,岂知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会理会他,仍旧瞧着下面五人。 那两个黑衣人见他离开一阵,这才道:“你三人何以如此简单的事也办砸了,莫非不将家中老小放在心上?”那高者摇头道:“二位,少林二位高僧,悟禅c悟念前几日就已离开,又如何寻得见。”左首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少林三大高僧,悟远c悟禅c悟念,其中那悟远乃是现今少林方丈,你三人怎的不去求见?”那高者叹息一声,缓缓道:“自然求见了,只是却给武僧拦住不肯通报,我三人无奈这才折回来。”那矮者忽然道:“二位,我三人已遵从命令拜谒少林寺了,该当放了我三人一家老小罢。”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笑道:“好罢,既然如此,请三位一同走一遭罢。”说着往北而去。三人听了心中一喜,齐声道:“多谢二位。”说着三人急急跟上去。余人凤心想:“哪里会这般简单。”叫道:“三位小心。”幽幽深夜,冷不防传来这一声,五人皆为之一惊,那三人回过身来瞧,突觉破空声威威作响,却是那黑衣人一刀一剑挥了过来。三人急急后退。左首那黑衣人一剑直刺,那高者原已作了防备,那一剑直接刺空了。高者怒喝道:“二位何必赶尽杀绝。”三人立在一处,小心戒备。黑衣人见偷袭不成,反大笑一声,道:“三位不是要见家中老小么?便在地狱里去寻罢。”说着二人欺身攻来。 三人闻之这话,心中一颤,肝肠寸断,那矮者悲呼一声,叫道:“你们好狠的心哇。”说着不退反进,一足斜踢过去。那汉子与高者得知家人惨死,如何肯依,心知敌不过,也要放手一搏,三人齐齐而上。黑衣人登时心惊,原以为这三人武功差些,不想这不要命的打法甚为威猛。虽可一刀斩过去,只是势必要挨上一拳,这十成功力如何敢用身子来接,是以二人虽有兵刃在手,亦畏手畏脚,不敢硬拼。 余人凤喊了一声,心知已露了踪迹,当下也不再隐藏,施展轻功跳将下去,拔出腰间长剑欲要上去相助。忽觉身后劲风簌簌,一人已自头顶掠过,那人一身白衣,却是适才那白衣人。他身法奇快,赶在余人凤之前已近得黑衣人身侧,双掌避开那兵刃重重拍去。蓦地一剑斜刺过来,他身形一转,轻轻避开。那矮者抓住这空当,使出一拳击在他胸口。黑衣人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另一个黑衣人一见,大为惊骇,知晓今夜讨不得便宜。一刀逼退三人,跳开来,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口哨,扶了那黑衣人急急退去。 那三人如何肯罢休,也不顾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发足追了上去。白衣人瞧一眼余人凤,微微惊愕,跟着追上去。跑了不过十来丈,转过一个山坡,忽听得几声惨叫。数枝箭自山林中直直射了过来。白衣人飘身避过,再去瞧时,那两个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心想:“他二人只顾赶路,如何得空射箭?定是有人暗中接应,想必是追不上了。”摇一摇头,上前几步去瞧那三人。一探方知早已气绝生亡。透着月光细看,见他三人面上呈乌青之色,定是中了剧毒,才瞬间毙命。不由惋愕叹息一声。 余人凤这时已赶上来,他听得那惨叫声已知不对,上前一瞧心中咯噔一跳。那白衣人立起身来,欲要离开。余人凤横在他身前,冷笑道:“阁下不是走了么?怎的又回来了?”言中颇为责备。 他这时也才瞧清那白衣人的样貌,不过三十多岁,虚胡一撇,高鼻大眼,俊面高髻,亦算得一表人才。白衣人瞧他年纪轻轻,犹带稚气。心道:“这人想必是跟着这三人而来,不知他有甚么目的。”也不理会他的无礼,错开身子就要离去。余人凤身形一闪,又挡在他身前,道:“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呢。”白衣人微微一笑,道:“甚么话?”余人凤已知他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不由怒气腾腾,冷笑道:“我问你不是离去了么?怎的又回来了?”白衣人奇道:“噫!小兄弟,深更半夜你不在家好好待着,怎的暗中跟着这三人?” 余人凤面上一红,喝道:“谁是小兄弟?”白衣人笑道:“你不过二十来岁,不是小兄弟是甚么?难不成还要我叫你大侠?少侠?”余人凤心道:“不错,我就是少侠。”只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哼了一声,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怎的三更半夜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莫非有甚么阴谋诡计?”白衣人道:“在下无意中路过,何来诡计之说?”余人凤眼珠一滑,笑道:“好,那我且问你,怎的放那两个黑衣人离开,却不去追?”白衣人奇道:“他们有人接应,我敌不过自然追不得,何足怪哉!小兄弟,你若不怕送了性命,尽可去追。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着身形一闪,已自他身侧离开。 余人凤心道:“好个狂人,如此无礼。”心中越想越气人,回身叫道:“且住。”施展轻功追上去,那白衣人并不回头,余人凤伸出右爪往他背心抓去,眼见堪堪得手,那白衣人不知如何行走,硬是差了一分。余人凤更不服气,左爪跟着迎上去。手中触碰到衣料,心中一喜:“这回总算抓住了。”岂知白衣人又跨出一步,那衣料便如鱼儿一般自手中滑出去。余人凤一怔,暗道:“好个白衣人,故意捉弄我不是?”当下也不抓了,施展轻功想抢在前头拦截他。那白衣人不曾回面,似也晓得他心中所想,行得更快几分。余人凤眼见要落在他前头,不想白衣人轻轻踏出便又落空了。余人凤气得大叫。“哪里走。”不再隐藏武功,使了十分内劲追赶上去。那白衣人衣炔飘飘,身法敏捷。总是差了半分。 两人当下一追一赶往少室山而去,不过片刻,已到得少室山脚。那白衣人忽得停下,余人凤心道:“好机会。”双爪齐动,往他后背抓去。白衣人闪身避开,瞧着他笑道:“小兄弟,玩够了没有?”余人凤把头一晃,叫道:“不够,不够,我非抓着你不可。”白衣人道:“倘若抓不着呢?”余人凤一怔,朗声道:“抓不着便抓不着,有甚么干系?”白衣人瞧一眼少室山,沉声道:“小兄弟,你还是快些回家罢,在下确有要事在身。”余人凤笑道:“阁下有何要事,不防说出来听听,说不得在下能帮着忙。”白衣人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便说了,在下欲要寻几个人,小兄弟能帮着忙么?”余人凤道:“甚么人?”白衣人道:“在下要寻得人便是‘逍遥四君’。”余人凤闻言一惊,心想:“他寻我四人做甚?莫不是故意说来开玩笑?还是他识破了我的身份?”心头种种疑惑,难分难解。白衣人见他愁眉不展,笑道:“如何,小兄弟可识得?” 余人凤念头一转,道:“这四人在江湖里威名赫赫,我自然识得,亦是好友,只是不知阁下寻他四人作甚?”白衣人“噫”了一声,喜道:“小兄弟此话当真?”余人凤更起疑心,点头道:“真若假时假亦真,阁下先说说为何要寻他四人,待后我自会引荐。”白衣人心想:“这人年纪轻轻,如何识得那四位大侠,恐是故意说来骗我的,我又岂会吐露真事。”当下面色一转,阴狠道:“不错,在下与那四人有莫大的仇恨,必要寻到他四人报仇,倘若小兄弟肯为我引荐,我自然感激不尽。”余人凤吃了一惊,暗道:“我四人何时结了这位仇家?”便说道:“他四人行侠仗义,何曾有过仇人?你莫不是说谎来匡我?”白衣人心中一笑,恨恨道:“此等大仇,我何必骗你?小兄弟,倘若你不识得他们,就请快快离开罢。”余人凤寻思一阵,忽得想起那害了二哥的荀伯中来,怒道:“阁下便是那一伙人了?”白衣人并不晓得他说得甚,只应道:“嗯,不错,我便是了。” 余人凤听得他亲口承认,心中惊怒交集,暗道:“好哇,原本我听二哥的话,不去寻你们麻烦,岂知你们今日故意撞上来。苍天有眼,叫我来为二哥报仇雪恨。”倏忽拔出腰间的长剑,喝道:“奸人受死罢。”左足踏出一步,一剑往他胸膛刺去。白衣人微微惊讶,没想到他突然出手攻来,心道:“想必他定把我认作了仇人,这才分外眼红。”侧身避开那一剑。余人凤双足一划,已变换了招式,蓦地去削他肩头。心中已将他当作仇人,手下自不肯半分留情。白衣人见他虽年轻,却有几分功力,也不敢小瞧,一足往他手腕踢去。不料他犹自察觉,踢到一半那剑锋一沉,往腿上刺来。急急收势回避,喝道:“小兄弟,且住手。”余人凤不闻不问,使一招力华山兮,挽个剑花,已自右侧变换到左侧,封他退路。 白衣人急道:“小兄弟误会啦,我是骗你的,快快住手。”余人凤哪里肯听,手中剑花不断,逼得他不能近身。白衣人一阵郁闷,喝道:“小兄弟,你再不住手,莫要怪我不客气了。”余人凤这才叫道:“谢天谢地,盼你不要客气得好,今日咱们两人必有生死之分。”白衣人听他口气,料到他已动了真怒。侧身避开,叫道:“在下得罪了。”身形一转,自他头顶掠过,往他背后而去。余人凤一足斜踢,倏忽转半个圈,一招风云滚动已往那白衣人刺去。这一招专防后背有人偷袭,他自小练习,早已熟记于心。白衣人身躯一震,没料到这精妙的一招,险些给刺中。幸好他身法迅捷,避了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嵩山巧遇伏天中(三) 余人凤见他竟避开了,不禁“噫”了一声,心中亦是佩服。心想:“倘若他不是仪仗身法,此刻只怕胸口已给我刺了一个大窟窿。”手上动作丝毫不慢,接着一剑又飘过去。白衣人心知不擒住他,今日难以脱身。念头一转,忽得一声清啸,身形一动。余人凤大惊,只见得三个残影,手上不由慢了半分。忽觉臂上一痛,那剑掉在地上。惊怒之下左手一折往后背拍去。砰得一声,二人对了一掌,余人凤内力不如他,蹭蹭往前踏出几步,险些栽倒在地,只觉五脏六腑气血翻涌,急忙运功镇压。所幸那白衣人并未使出全力,倒也未受内伤。 白衣人道:“小兄弟,多有得罪了。”余人凤回过身来,冷哼一声,道:“我敌不过你,你杀了我罢。”白衣人笑道:“在下与你无怨无仇,岂会杀你,小兄弟多虑了。”余人凤冷笑道:“奸人之辈,何必如此虚伪。” 白衣人摇了摇头,道:“告辞了。”说着欲转身离去。却听得有人喝道:“哪里走。”骤闻后背劲风倏至,白衣人眉头一蹙,回身双掌拍出,岂料那人内劲浑厚,更已在自己之上。不由得退开几步,双臂胀痛。“噫”了一声,抬眼瞧去,却见得是另一个人。余人凤见得这一幕,喜道:“三哥。”沈飞宇点点头,瞧一眼白衣人,冷声道:“阁下是甚么人?”白衣人细细一瞧,心中一动,却听得余人凤叫道:“三哥,那人是荀伯中一伙的,想来害我几人。”沈飞宇心想:“四弟虽有些鲁莽,亦不会分不清好坏,恐怕这人真是了。”拱手道:“阁下果真是的么?”白衣人并不理他,试问道:“阁下可是沈飞宇沈大侠?” 沈飞宇暗道:“他既然认得我,想必真是那荀伯中派来的。”冷声道:“不错,你既然想来害我几人,那便划下道来罢。”白衣人摇了摇头,喜道:“阁下真是沈大侠么?”沈飞宇这下倒有些疑惑,瞧着他道:“正是在下,你究竟是何人?”白衣人拱手道:“沈大侠,在下乃明教护教尊者颜东。”沈飞宇心中一动,道:“便是那颜法王么?”他不曾见过,只是听张莺莺说起过明教众人。颜东道:“正是在下。”余人凤这时走上前来,怒道:“你这奸人,何须说这些话来匡我三哥?”颜东听他口口声声叫“三哥”,奇道:“小兄弟,莫非便是那余少侠?”余人凤道:“确是我了。”颜东轻轻一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方才在下只是开个玩笑,岂料余少侠当了真。”沈飞宇疑道:“甚么玩笑?”颜东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沈飞宇听完心想:“这人说得破绽百出,四弟却信以为真了。”摇头一叹,道:“颜法王,沈某并不识得贵教,岂知真假?”颜东笑道:“这有何难,沈大侠,在下这里有小姐手信一封,请沈大侠鉴赏一番。”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于他。沈飞宇接过拆开一看: 沈大哥: 武林大会,江湖盛事,至今不足二月矣!想必君亦动身,三月不见,妾甚为念想,何劳君之念也。 张莺莺书。 沈飞宇细细瞧完,不禁笑逐颜开。这字迹确是莺莺的不假。当下欢喜道:“颜法王,这是莺莺笔迹不假。”颜东笑道:“沈大侠,在下唯恐接了小姐口谕,办事不足,这才来到中原一面办事,一面找寻四位,想不到今日不经意碰见,完成了小姐的嘱托,在下也便心安了。”沈飞宇道:“有劳颜法王了,请往小店一叙。”颜东道:“如此在下却之不恭了。” 余人凤晓得他是明教法王,心中忽得念起张锦来,那日柳阴阳说她是明教中人,便拉着他在一旁道:“颜法王,我方才鲁莽得罪,还请原宥。”颜东笑道:“何足道哉,余少侠言重了,倒是在下口不择言,冲撞了余少侠。”余人凤嘿嘿一笑,挠头道:“哪里,哪里。”说着语气一转,低声道:“颜法王,既然你是明教中人,在下斗胆请教一人。”颜东点头道:“请说。”余人凤面上一红,道:“颜法王,可知贵教一位名叫张锦的弟子?”颜东心中一动,想到:“张锦不就是小姐化名么?”再瞧他面色,心中已知端倪。沈飞宇听得这话,心中一惊,只把头转来转去往天上瞧。颜东斜睨一眼沈飞宇,心道:“小姐心中是这位沈大侠,岂知余少侠心中有小姐,这可教人头疼了,说不得,我岂能淌这种浑水,决说不得。”当下把头一摇,说道:“甚么张锦?并没有听过,想必是一名寻常弟子罢。余少侠怎的突然问这话?”余人凤心中黯然,装笑道:“没事,我随意问问。”说着独自一人在前走了。 沈飞宇心中稍微松气,见得四弟抑郁寡欢,心中又不是滋味。对颜东道:“咱们先走罢。” 三人当下回了小店。其时已过五更天。沈飞宇倒了杯茶给他。颜东喝完笑道:“沈大侠年纪轻轻,想不到功力如此高强,就算敝教教主,也便如此了。”沈飞宇恭谦道:“贵教张教主神功盖世,岂是在下可比的。”又问道:“颜法王,你说来中原办事?在下冒昧一问,不知办甚么事?”颜东道:“沈大侠,咱们不是外人了,如今武林大会在即,天下各大门派皆已行往武当山。我明教更是早些便赶到了武当山下的十堰镇外。只是前几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余人凤道:“甚么大事?”颜东沉声道:“那日夜里,有一伙黑衣人闯进我营地,妄图刺杀我教教主。”沈飞宇“啊”了一声,急道:“张教主没事罢,那莺莺她”颜东微微一笑,道:“沈大侠放心,我教教主武功也当卓绝,岂是几个黑衣人就能伤他,至于小姐,自当无虞。”沈飞宇安下心来,心想:“那日莺莺离开,恐是受到明教弟子来报,这才匆匆离去,竟来不及与我分别。”颜东又道:“虽说朱元璋当了皇帝,做了天下。其实天下战乱何止,在下听闻正月初朝廷兵分三路围剿北元大将扩廓帖木儿,汉名称作王保保。只得西路军胜了,收复了甘肃,其余二路皆败阵。” 沈飞宇久居中原内地,于这事竟一无所闻,听得不由一怔。颜东眉头一皱,凝声道:“听闻有武林同道曾在甘肃境内瞧见过噶尔笑笑,教主揣测这次武林大会必不太平,加之思念小姐,这才早早带了明教众人进得中原来。”沈飞宇微微点头。余人凤却在一旁道:“那夜黑衣人刺杀,后来怎样了?”颜东道:“那伙黑衣人有数人,因事出突然,有两人见行刺失败,逃走了。后来教主因我轻功略高,便让我去追寻,一探究竟。又正巧碰着小姐,问了我后,随即着书一封,对我说道:‘你在路上务必打探逍遥四君的消息,遇着沈大侠便将这信交于他。’说完又将沈大侠的外貌说了一番。这一耽搁那两人倒逃得远了。我一路寻着蛛丝马迹追踪,到得河南境内却跟丢了。又一心挂念小姐的嘱托,当下在河南停留了一段时间。不想今日碰见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我便一路跟着。心想那二人恐是与刺杀教主的人是同一伙。”余人凤忽然道:“是了,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巧妙的事,若是我今夜不曾去少室山,遇见那三个奇怪的人,一路跟上去。又怎的会碰见颜法王。”颜东笑道:“不错,想必定会错过,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三人正说着,梅沧然突然走了进来,见着余人凤,顿时道:“四弟,你走了也不支一声,倒叫我一通好找。”说罢瞧着颜东,问道:“不知这位是?”颜东起身道:“想必是梅沧然梅大侠了,在下颜东,明教护教法王。”梅沧然心念一转,想到这人定是来寻三弟。微笑道:“原来是颜法王,贵教张教主,五大护教法王,梅某自来甚为敬仰,今日见得颜法王尊容,幸何如之。”颜动还礼道:“‘逍遥四君’名动天下,在下今夜冒昧拜谒,还望原宥。”说着心中一动,又道:“不知卓大侠身在何处?”原来张莺莺并未告诉她卓文林武功尽失的事情。 梅沧然三人相瞧一眼,微笑道:“二弟有事在身,并未前来。”颜东心思敏锐,已知自己问错了话,只好轻轻揭过,又道:“在下尊敝教小姐之命,今夜恰巧碰见余少侠,也算完成了小姐的嘱托。”梅沧然微微惊讶,问道:“四弟,你今夜去了哪里?”余人凤笑道:“大哥,原是这般。”说着将偶遇颜东的事说了,却于他二人的误会只字不提。又道:“大哥,若非我碰见他,咱们定然错过哩!我偷偷离去固然不对,这撞见颜法王也算大功一件,便将功折罪,何罪之有乎?”他这话说得三分顽皮,七分理直。梅沧然倒不好怪他。三人听了皆哈哈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嵩山巧遇伏天中(四) 梅沧然沉声道:“四弟瞧见的那三人是甚么人?那黑衣人又是如何?这其中疑惑重重,甚为费解。”颜东道:“我那会却是隐藏在暗中,听得那黑衣人已杀了那三人家中老小,这位余少侠忽然大喊一声。我当时心中起疑,想不到还有人隐在暗处。奔上去欲要擒得那黑衣人,岂料刚转过一个山坡,林中忽然射出几支箭来。我仗着轻功避过了,那三人却未能免遭暗算。如今想来,那三人想必是当地的武林名士。”梅沧然与沈飞宇听得屠绝三家,亦不由心中一震,暗道:“好狠心的人。”饶是余人凤早已听得,这时也不免身子一颤。倒是颜东却犹自谈笑般。沈飞宇道:“那黑衣人不知甚么来路,不若咱们现下去瞧瞧,说不定有些线索。”颜东摇头道:“沈大侠,我追了那伙黑衣人数月,也未曾有甚么发现。纵然现在去,恐怕他们早有防备,又如何能寻得见?”沈飞宇点一点头,道:“颜法王,不知你现下有何打算?”颜东道:“如今寻到三位大侠,我已心满意足。那黑衣人虽不知底细,但武林大会在即,我自要禀报教主,决个万全之策,以防万一。明日我当即回湖北。”沈飞宇道:“我三人也要去参与武林大会,若颜法王不嫌弃,不若明日咱们一同去,如何?”颜东心想:“小姐见我带了沈大侠来,自会高兴一番。”顿时喜道:“如此甚好。” 沈飞宇道:“颜法王,时刻不早了,你便在这小店歇息一番。”颜东奔波数月,确有些疲惫,也不婉拒,起身道:“如此扰叨了。”当下余人凤领他去了自己房间,又折身而返。梅沧然三人挨着而坐。梅沧然瞧着余人凤,沉声道:“四弟,你今夜如何遇见那三人,说得详细些。”原来他听了心中自有疑惑。余人凤不敢再有隐瞒,将今晚的事全说了,便是几人的对话亦模仿一番。梅沧然寻思道:“那三人去少林拜见三位高僧,乃是受了黑衣人的嘱托。这其中有甚么缘故?”沈飞宇想了一阵,揣测道:“大哥,那黑衣人定然来者不善,恐是引诱少林高僧前去,必有甚么阴谋诡计。”说完细细回想,忽然想到那杨不凡,心中一骇:“那杨副教妄图颠覆武林,莫非这事与他有甚么干系?”梅沧然见他神色,问道:“三弟,想到些甚?”沈飞宇摇一摇头,起身围着这房内来回踱步,忽然道:“大哥,四弟,我行走江湖,从未听说屠绝满门的事来,简直闻所未闻。我想这其中必有甚么蹊跷。”心中却想:“那杨不凡身为奉天教副教主,是给朝廷办事的,纵然阴狠毒辣杀些江湖人士。那寻常百姓如何会杀。倘若这事与奉天教有关,那三家老小必定并无大碍。若是他人所为”想到这里,算算时辰,惊道:“大哥,四弟,我且出去一趟。”梅沧然瞧着他道:“三弟,你可是要去寻那三人的家人?”沈飞宇点了点头,余人凤叫道:“甚好,三哥,咱们一齐去罢。”沈飞宇摇头道:“四弟,我一人去瞧瞧即可,来回也快些。”余人凤哪里肯依,便把双目瞧着大哥。梅沧然想了想,说道:“四弟,不可顽皮,那伙黑衣人身份不明,便是我二人去了也帮不上甚么忙。三弟武艺比我二人高强许多,他只身前去仲有危险也可脱身。”余人凤做个鬼脸,道:“好罢,三哥,早去早回。”沈飞宇点头道:“午时之前必定回来。” 出了小店,东方已破晓。沈飞宇辨了方位,当即施展轻功赶去,方到嵩山脚下,闻见背后有人,回首一瞧,却是那颜东。沈飞宇奇道:“颜法王,你这是”颜东笑道:“我听得你要去瞧瞧,在下也就跟着来了。”沈飞宇心知这颜法王武功高强,微笑道:“如此甚好。”当下由颜东带路,二人一齐往北方赶去。行到昨日遇袭的地方,颜东微微惊讶,道:“沈大侠,那三具尸体给人运走啦,连一点痕迹也未落下。”沈飞宇迟疑道:“莫非是给那伙黑衣人运走的?”颜东道:“想必是了,此时天方亮,又没甚过客。定是之前他们隐在山林中瞧见我二人走了,这才来运走。”沈飞宇心想:“人也杀了,为何要运走?”颜东道:“沈大侠,这里再翻过两座山便有一处小镇,咱们去瞧瞧罢。” 两人双双而行,那颜东轻功尤为卓绝,沈飞宇已使了八成功力,未曾落下半分,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沈飞宇心中一动,发足奔去,只听得耳旁呼啸不绝,回首一瞧,见颜东仍不曾落下,心底甚为佩服。沈飞宇停下道:“颜法王果然功力高深莫测,在下甚为佩服。”颜东笑道:“好说,好说,这逃命的本事算得一流,只是打斗却不敢妄自菲薄。”两人一面谈笑一面赶路。过不多时,已进得那小镇。 两人自街东往街西而行,走不多远,忽得瞥见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自小巷急急穿过,那人身着深色衣衫。两人相瞧一眼,点头会意尾随而去。穿过小巷,入眼便是一处阔大的府邸。那汉子轻轻扣门,门吱呀开了半扇,露出半个身子,那汉子跟着进了去。接着门重重关上。 沈飞宇道:“颜法王,那开门的小厮身着素衣白服,像是在服丧。”颜东点一点头,道:“不错,只是这府邸仍如平常一般,倒奇怪得很。”说时心念一动,往街上拉了一个过客询问,那过客低声道:“你说的那府邸是李相公的。那李相公据说是个江湖好手,在咱们这镇上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他生平为人最为仗义,只可惜给他人惨害至死。听说是中毒了哩。”说罢摇头叹气,走了过去。 颜东折回来道:“沈大侠,这府邸决不寻常,说不得是那三人中的一人。这样罢,不若我潜入进去瞧它一番,你在这四周留意,说不定会有甚么发现。”沈飞宇心想私闯民宅,未免有些过了,只是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这许多。点了点头,说道:“颜法王,毋要惊动民家。”颜东笑道:“这个自然省得。”见得那颜东寻了一处偏僻之地,纵身一跃已进入墙内。他便在这四周张望。此时红阳东照,街上已有许多行人来往。瞧了一阵,毫无发现。又四处走走,那对面远远走过来一个黑色衣裳的汉子。沈飞宇心中一动,留意细看,只见那人行到对面的一个面摊上,食了一碗面,方才起身往北行去。接着那面摊上自有一名食客远远跟着。 沈飞宇奇道:“他二人并未谈话,怎的又一前一后离去,怕有古怪。”等了片刻,见那颜东还未出来,心道:“留个记号,我先去追那二人。”说着在壁面上留个明教惯用的记号,划了方位,这才悄然跟上去。那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一直出了小镇,往北边一条大道而行,走了三里有余,在一块大石头挨着坐下。 沈飞宇寻思道:“这二人若是那黑衣人一伙,必然是要去寻其他同伙,我自不可打草惊蛇。”便借着一处遮掩也停下来。 过得片刻,那黑衣人忽然道:“主上叫咱们在这里侯着,不知要候到何时。”那位黄色衣衫的汉子道:“说不得,我二人只需等着便是,主上武艺高强,很快便来了罢。”那黑衣人沉吟半响,又道:“不知这计管不管用?”那汉子瞧他一眼,笑道:“主上机智多谋,何时出过差错,咱们还是别说了,若给主上听着,免不了一顿好受。”沈飞宇听他二人一说一和,心道:“果然有古怪,却不知他们口中的‘主上’是何人物?莫非真是那杨副教?他们说得计谋又是如何?”心头太多疑团不解,忽然想到:“若是莺莺在这里便好了,她倒比我聪明许多。”当下愈发耐心瞧着,只等他们说的主上前来,再上前察个究竟。 约莫过得半个时辰,忽见得有两人自另一侧山道里徐徐而来。沈飞宇只看了一眼,险些惊呼出声,一人大抵四十来岁,身材高大,双目神射,肤色微微偏黑,并不是那杨副教。另一人却是那颜东。心中大叫:“糟了,方才他们说的计谋,莫非便是请君入瓮?”那两人立即起身,迎上去道:“参见主上。”那人点一点头,道:“看清一些,便是这人么?”那汉子点头道:“正是这人,他一直跟踪了我几月。幸得属下机智,并未给他捉住,否则只怕坏了主上大事。”那人放开颜东,冷笑道:“阁下想必便是明教护教法王了,究竟是哪一位?”颜东哼了一声,并不说话。那人笑道:“你不说我便不晓得了么?明教五大护教法王,威震武林已久。其中唯有那颜法王轻功更胜,江湖人称“飘风尊者”,想必张天正那老儿定是派他暗中追踪罢。”颜东并不惊讶,冷哼道:“我明教教主尊贵无比,岂是你可以侮辱的?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行刺我明教教主究竟意欲何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嵩山巧遇伏天中(五) 那人笑道:“你不过手下败将,有甚资格来问我?”那黑衣人忽然道:“主上,既然已捉得他,要不要”那人摇头道:“这人先留着,日后必有用处,咱们还是先赶路罢。”沈飞宇听得一阵,心中已大概理清,心想这位主上派人行刺张教主,而后颜法王奉命追踪。那汉子定是告诉了主上,这才设计捉了他。只是昨晚为何不现身,非要如此麻烦?想到:“是了,想必是今日才告知于他,那主上料想颜法王既然追了几个月,岂会轻易放手,便将计就计在那府邸里预下埋伏。恐是颜法王不敌于他,这才给擒住。”心中一阵自责,若非自己执意前来,又怎会使颜法王有性命之虞?一听到他们要离开,如何使得,右指一弹,那黑衣人惊呼一声,只觉左臂发麻。那主上喝道:“甚么人?”当即抓手往沈飞宇这草丛攻来。原来这四周唯有此处可以藏身,是以遇袭已想到敌人所在。 沈飞宇见他身形疾驰而来,暗道:“来得好。”当下施展九幽神功迎上去,双掌一动,将至未至之际,忽得左手探他手腕,右掌直拍上去。那主上冷哼一声,右手一抖,左掌相对。退开一步,自是惊讶了一番。沈飞宇借力一翻,抢在另两人之前,已近得颜东身旁,忧道:“颜法王,身子如何?”颜东摇头一笑,道:“无妨,只是给他点了穴道。”沈飞宇瞧一眼三人,手指倏点,不禁噫了一声,道:“这点穴手法相当怪异,一时半会解开不得。” 那两人相瞧一眼,心道这人竟逼退主上一步,该是何等功力,也不敢上前。那主上喝道:“阁下何人,为甚么躲在暗中偷听,如此作为,不怕给天下人耻笑么?”语声中自有一股威严正辞。沈飞宇心道:“若非我知晓尔等不怀好意,只怕还会上了你的当。”冷笑道:“阁下抓了我的朋友,行那苟且之事,现下反倒来问我,真是好笑。”那主上一听,寻思道:“明教除了那张天正老儿,哪里有这等高手,他说是朋友,莫非真是”瞧一眼那黄衫汉子,只见他把头一摇,也不晓得。那主上忽然笑道:“阁下年轻得很,也有这份功力,想必在江湖上亦有大名,不知是哪一位?”沈飞宇心想你休要说话来匡我,冷声道:“阁下派人行刺明教教主,究竟意欲何为?”那主上道:“江湖的名儿,路上的影儿,那张天正作恶多端,在下亦要替天行道。”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与明教有那深仇大恨除了朝廷还能有谁?只是大师兄心怀仁慈,岂会干这些事,只怕还与那杨副教有些干系。”蹙眉道:“阁下可是识得那杨不凡?”那主上哈哈一笑,道:“笑话,笑话,你说那奉天教杨副教么?在下自然听过,只是未曾一见,阁下忽然提他做甚?”沈飞宇瞧他神态安然,不似作做,信了几分。只当这是张教主昔日的仇人,低声道:“颜法王,你可识得他?张教主可曾得罪过甚么人?”颜东回道:“我并不识得。教主年轻时行走江湖,许多武林高手败于他手,亦有可能。” 那主上见他二人低语窃窃,也不着急。沈飞宇点一点头,朗声道:“江湖寻仇本是常事,只是阁下的手段未免小人了些。”那主上嘿嘿一笑,阴狠道:“只要报得仇,又有甚么阴险可言。”沈飞宇并不想与他纠缠,这便道:“这位颜法王乃是我好友,今日之事就此揭过罢。”那主上哼了一声,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哼,也未免不把我贺南天放在眼里了。”沈飞宇与颜东相瞧一眼,心想他便唤作贺南天么?这人武功高强,却于武林中不曾听过,自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沈飞宇踏前一步,拱手道:“这位贺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颜法王与你无怨无仇,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贺南天沉声道:“只怪他是明教中人,我岂能放过。”沈飞宇道:“在下不才,今日必保得他安平,既然贺前辈执意而为,沈某自要领教一番。”颜东忧怛道:“沈大侠,你又何必为了在下以身涉险?”沈飞宇摇一摇头,低声道:“颜法王,你是明教中人,亦是沈某的朋友,无须担忧,他虽武功高强,也不一定胜得在下。”颜东心想:“那晚我与沈大侠对得一招,他武功自是比我高许多,只是这贺南天绝非泛泛之辈,如何能让他为了我涉险,倘若有个意外,我如何于小姐交代。”这一想心中便觉燥热,不由闷哼一声。沈飞宇面色一惊,急道:“颜法王?可是有甚么不适?”颜东忍着摇头,瞧向那贺南天道:“贺南天,既然你要寻颜某,这便来罢。这位朋友与你并无仇恨,你不可伤他。”贺南天道:“好说,好说。” 沈飞宇哪里肯依,低声道:“颜法王,在下自然胜得他,你不可再动了心气,待我击退他们,再为你解穴。”说罢迎上前道:“贺前辈,在下有僭了。”贺南天面色不定,沉声道:“阁下既要与我作对,总该留下名号来罢。”沈飞宇笑道:“在下沈飞宇,不敢妄称。”贺南天哈哈一笑,道:“便是‘逍遥四君’里的沈大侠么?果然是英年出才俊,好得很,贺某自当领教。”沈飞宇见他一动不动,心想他恐怕自恃身份,叫道:“得罪啦。”说着欺身上去,施展九幽神功,双掌叠交,要去拍他肩头。贺南天沉气凝神,肩膀微沉,方自避开他一掌,但见另一掌呼啸而至,竟隐隐带有破空声,右拳横扫斜去攻他肘部。沈飞宇眼见得一掌落空,当即顺势而变,一掌又击他胸口。另一掌倏忽一抖,避开他那一拳,忽得缠绕而上,贴住他手臂,暗运内劲一吸。贺南天顿时觉着手臂沉重许多,暗道:“不好。”右手使劲一扭一转挣脱开来,急退一步分开。心中犹自震惊:“方才他那是甚么武功?竟有这般怪异?” 沈飞宇见他退开,也不逼迫于他,立在那里。贺南天瞧着他,凝声道:“适才你那是甚么武功?”沈飞宇把头一摇,只说道:“贺前辈,你们还是速速退去罢。”颜东虽暂时运不了功,也瞧得清楚,那贺南天脸色凝重,只怕对沈大侠亦有几分忌惮,心中免不了高兴,忖道:“沈大侠英年才俊武艺高强,为人更是正义磊落,难怪小姐倾心于他。”那黑衣人与黄衫人在一旁瞧见,面色皆凝重几许,心中各自盘算,不敢开口讲话。 贺南天听他轻描淡写,轻笑道:“沈大侠武功着实了得,只是胜得在下怕还差了几分。”沈飞宇回首瞧一眼颜东,见他气色尚好,安心许多。说道:“贺前辈,沈某无意冒犯,还是适可而止罢。”贺南天哼了一声,叫道:“瞧好啦!”左手似爪非爪,直探而来。沈飞宇不敢小觑,左掌回旋一绕,贺南天又觉那股吸力潺潺,倏忽双爪探出,袖袍鼓动,显是运用了深厚的内劲。“啵”的一声,弹开了那手。沈飞宇暗道:“这位贺前辈确是厉害。”再不犹豫,右掌横扫跌进,双掌环叠,却与那晚灰衣人的招式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招唤作“腾挪大法”,乃是九幽神功第八层里的无上妙招。 沈飞宇一手推一手绕,贺南天顿觉双手不稳,心中着实一惊,潺潺内劲运发手臂,方才堪堪抵住。暗道:“这究竟是甚么武功?生平见所未见。”两人并未接手,三人在一旁瞧见两人衣衫呼呼作响,衣炔飘扬都知是在比拼内劲。沈飞宇暗自焦急,他此时背对二人,无法瞧见身后的情况。那颜东此刻无法运功,倘若那二人加害于他,又如何了得?只见贺南天微微蹙眉,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妙,只听那颜东叫道:“沈大侠小心。”便听闻后背凌风簌簌,心中却一喜:“他二人来攻我,那是再好不过了。”那二人欺身上来各在他背上拍了一掌,那二掌着力之处皆是大穴,显是要至人于死地。沈飞宇顿觉后背内劲涌来,大喝一声,双掌一推,那贺南天突然倒飞出去,栽倒在地。那二人见得这一幕,自是瞠目结舌不可言状,心想:“怎的这人无事,主上却飞出去了?”忽然胸膛之处各中了一掌,皆坐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沈飞宇心底十分恼怒,若非他懂得移穴换位,岂非今日要命丧这两个小人之手,手中不留半点余力,只是这二人也算有些功力,加之他方才一招已运了大半内劲,倒没一招毙命。贺南天忽得立起身来,嘴角浸出鲜血,瞧着沈飞宇哈哈一笑,道:“‘九幽风云盛,天下莫敌君。’沈大侠,好哇。今日便放过你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这“期”字方落,贺南天早已没了踪影,唯独余音袅袅。沈飞宇也不去追他,回首一瞧,只见那两人也不见了。颜东迎上来道:“沈大侠,身子如何?”沈飞宇笑道:“些许小伤,无关大碍。”颜东细细瞧他一眼,恭敬道:“想不到沈大侠武功如此了得,竟逼退那贺南天,恐不在我教教主之下,真可为天资聪颖。”沈飞宇摇一摇头,道:“颜法王,你且莫动气,在下先与你解开穴道。”颜东点一点头,盘膝而坐,沈飞宇呼气凝功,双掌贴在他背上,暗运内劲。察觉他体内并无堵塞,微微惊讶。心想:“适才我用解穴手法无劳,这才使了独特的运功解穴,打通他淤堵的穴脉,只是并无异向,这是怎的回事?”再运功片刻,只瞧见他脑后豆大的汗水滴下,心中骇然,急忙收功起身,惊道:“颜法王,你觉着身子如何?”一瞧他面目,更是惊呆,满头热汗簌簌而下,面色痛苦,却忍住不吭声。沈飞宇沉吟须臾,手法倏快,已点了他神门c魄户二穴,封住命脉,过得一阵,颜东方才缓缓清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嵩山巧遇伏天中(六) 沈飞宇正色道:“颜法王,如何?”颜东虚弱道:“只觉左臂酸麻,右臂胀痛,心中似有一团火燎,闷得我喘不过气来。”沈飞宇蓦地一惊,叫道:“阳火渡绝掌!”颜东显是也听说过,惊道:“是么?可是那枯火道人的武学?”沈飞宇点头道:“不错,这门功法唯有那枯火道人所有,数十年前便已威震武林。只是那枯火道人三十年前就已绝迹,莫非这贺南天是他的弟子?”颜东笑道:“怕是错不了,沈大侠,我听闻若给这种武功击伤,初时只觉全身无力,便如点了穴道一般,使不出功力来。至中方觉双臂酸麻胀痛,胸口火热发闷,后时只怕无药可医”说到这里,心中不由黯然。沈飞宇摇了摇头,说道:“颜法王,这种武功虽厉害,却也并非医治不得。”颜东道:“果真么?”沈飞宇心想这种内伤本发作缓慢,内功深厚者少说得有半年才会致命。若非方才自己执意运功,又岂会这么快便到了中期。说起来还是我害了他,假若颜法王身死,我如何心安。便想起那九幽神功里有一篇治疗的功法。心中一动,又道:“颜法王,在下方才运功,触发了时期,险些害了你。恩师在世前曾与那枯木道人较量过一番,对那阳火渡绝掌也有些了解。此处多有不便,咱们先回得小店,再为你医治。”颜东这会反倒看开些,心想假使医治不得,也不过命一条,点一点头。二人当即动身回赶。 赶到那小店里,已是午时过后,余人凤在门口候得焦急,见到他二人回来,欢喜奔上来道:“终于回来啦。”但见颜东面色白润,冒汗不止。面色一愕已心知不妙,扶着他一同上楼去了。梅沧然见到他这般模样,凝眉道:“颜法王受伤了么?”沈飞宇点一点头,扶他坐下。取过笔墨来写了一篇字,对余人凤道:“四弟,你去叫店家烧些热水,再按照这药方去抓三副草药,先熬制一碗过来。”余人凤见他面目凝重,不敢怠慢,取了药方便下楼去了。 沈飞宇将今日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梅沧然奇道:“那贺南天是何方人物?我也未听说过。”沈飞宇道:“他竟然识出了我的九幽神功,想必他真是那枯木道人的弟子。”二人并无余话,约莫一个时辰,那余人凤端着中药来了。沈飞宇道:“颜法王,你现下受了伤,咱们便在这里住上几天,待你病好些了再赶路不迟。这碗中药你先喝下去,待会我运功替你治疗,过后你再洗个热水澡,不过三日,定当好转。只是这过程略微痛苦。”颜东微笑道:“那有何妨,如此多谢沈大侠了。”依着碗口喝了那药。沈飞宇先给他推拿一番,再运功疗伤一个时辰。其间颜东只觉身子火热,四肢酸麻胀痛,硬是咬牙强撑过去。待到第三日晚间。颜东果然好得许多,勉强能运功周天了。 这晚食过饭,颜东忽然道:“三位,算算时辰,武林大会不过一个半月了。咱们明日便动身罢。”梅沧然疑道:“颜法王,你的内伤”言下之意是要再停留几日。颜东笑道:“无妨,这三日来多亏沈大侠为我疗伤,如今已好的许多,一路慢慢调养,到得湖北必定痊愈。”梅沧然瞧一眼沈飞宇,见他微笑点头,这才答允了。沈飞宇想了想,又道:“颜法王,那日你进得府邸,究竟发生了甚么事?”颜东轻叹一声,说道:“那日我进去了,悄声隐藏观察,在院落里竟没瞧见一人,我心中起疑。蹑足往里行去,好大一处府邸,七转八拐避开了一些服丧的仆从,瞧见正堂外挂着白讣。心想灵堂便是在这里面了。我又悄声上了屋顶,揭瓦察看,只见许多人围着那棺材烧纸祭拜,有几个人哭号,想必便是那死者家人了。”沈飞宇道:“那棺材里所谓何人?”颜东点一点头,道:“那棺材还未盖上,自然瞧见了。正是那晚三人中的一人。”沈飞宇安下心来,暗道:“如此说来那李相公的家眷并无大碍?若是颜法王不曾碰见那贺南天,我必定以为是那杨副教所为。只是那贺南天既然与张教主有仇,又何必胁迫那三人,这真是令人费解。”颜东见他似在思索,也不打扰。余人凤奇道:“颜法王,后来又怎样了?”颜东微微一笑,说道:“后来我便悄然离开了,从那院落正准备出去与沈飞宇相会,岂料那院落拐角处奔出来一个人影,便是那贺南天了。他武功高强,我敌不过就给他抓住了。而后他挟持我又碰见了沈大侠,就是如此了。”余人凤听他言辞平平,心中一动,想到那必定又是一番恶斗,也不好再问。 次日天方破晓,四人骑了马往湖北去,先到洛阳,再一路南行,过嵩县至西峡,看看已离湖北不多远了。四人因颜东有伤在身,也不着急赶路,一路只是游山玩水,悠哉游哉。进得湖北,花了一月有余。这一日已到了湖北郧阳县,离武当山下的十堰镇已不多远。一路赶来也见到许多武林散人,都往湖北赶去。大的门派倒是一个也没瞧见。 三人加紧赶路,到了十堰镇已是半夜。这时镇上仍有许多人,都是一些江湖人士。四人一问方知,镇里的住店全已满了。余人凤叹息道:“咱们该晚几日来才是,现下倒连个住的地方也没了。”三人笑了笑,便在这镇里闲逛,走了一阵,忽得听见一处小巷里传来打斗声。四人相瞧一眼,微觉奇怪。随即也不放在眼里了,心想几日后便是武林大会,这镇上人多,难免有些各门各派摩擦也属常事。余人凤眼珠一转,笑道:“我便去瞧瞧,哪个门派这么大的胆子。”沈飞宇心中一动,道:“想必是些散人或者小门派,咱们就去瞧瞧。”四人靠着夜色往那小巷里去,走不到十来丈,忽得听人叫道:“你是何人?岂敢欺负我华山派弟子?”语声中自有一股威严相透,四人不由一惊,那华山派位于武林八大派,派史源远流长,虽近年来名声不震,也不是一般门派敢惹的。若说是其他大门派,倒也叫人难信。都知所谓大门派并非武功高强名之,而是门派掌门自弟子信而有为,为人正义,方可称为大门派。那明教自唐朝至宋末,因弟子行事诡异,确给人称作邪教,教主谓之魔头。尽管明教弟子遍布天下,也排不到武林大派。只因二十多年前明教力兴中华,与那元廷抗争,当时的红巾军声威浩大,撼动了元廷大半江山。无一门派能及,这才使武林门派对它的印象有所改观。便在上一届武林大会中,承认了明教的地位。 但闻一人哈哈一笑,说道:“笑话,笑话,你华山派欺负得别人,难道我便欺负不得华山派么?”颜东听得这声音,身子一震,面露喜色。低声道:“三位,方才这位讲话的是我明教护教法王之一,姓胡,唤作胡铁隆的便是。”沈飞宇惊道:“便是那胡法王么?想必是一位极为豪爽的汉子罢。”颜东笑着点头,又道:“不知他怎的在这里?又怎的与华山派闹僵了?”余人凤笑道:“咱们听他们一说,自然晓得了。”只听之前那人怒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我华山弟子向来行事端正,何曾欺负别人。”胡铁隆道:“风涯子,你若不信,尽可问问那弟子,看他做了些甚?”梅沧然低声道:“素闻华山两大高手,一是华山掌门天涯子,二来便是这位风涯子了。华山剑法一百多年前威震天下,如今不知尚有几层功力?”余人凤笑道:“大哥,想必你碰见使剑的行家,心痒痒难受哩!”梅沧然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那风涯子并不询问,只说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管我华山之事。”语声中怒气犹在。胡铁隆道:“在下行走江湖,好打抱不平,任你华山泰山,胡某倒也不怕。今日叫我碰见,决计要替那女子讨个公道,问问你那弟子何故要调戏良家女子,否则我岂会善罢甘休。说不得,在武林大会上,我自要当场说明,让你华山身败名裂。”四人立在墙面后,虽见不得那风涯子的面貌,想必被气得不轻。余人凤笑道:“这位胡法王与我很合得来,我定要寻个机会认识他。”三人轻轻一笑,继续偷听。只听那风涯子喝道:“孽徒,可有这等事?”另有一人支支吾吾道:“师父,这人无来由冤枉我,弟子岂敢做这些天怒人怨的事来。”风涯子这时道:“阁下听见了,这其中莫非有甚么误会?”胡铁隆怒喝一声,踏前一步道:“登徒浪子,休要说些假话来匡你师父,莫非还要胡某将那姑娘请来?你若不说个清楚,胡某让你登时毙命。”风涯子冷哼一声,道:“阁下,即使孽徒有所苟且,我华山自有派规,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教罢?”胡铁隆怒嘿嘿一笑,道:“说得倒容易,若非我正巧撞见,只怕那女子清白不保,而后贵派当作甚么事也没发生。是也不是?”说着一顿,又道:“风涯子,枉你身为名门正派领袖,遇着这等事也拿捏不定。难怪华山派一落千丈,位于武林八大派之尾。若是放在一百年前,胡某还会忌惮几分,现下嘛,倒也不必了。”风涯子怒道:“口出狂言,阁下莫不是喝多了酒,来这里说些大话,哪怕我华山派不复往昔,凭你一个人又岂会放在眼里。”胡铁隆听到酒字,双目一喜,道:“说得是,风涯子于江湖事也晓得不少,连我胡某喜爱喝酒也清楚。”说着取下腰间的葫芦,大灌了一口,又道:“风涯子,你休要拿华山派来压胡某,你可知胡某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嵩山巧遇伏天中(七) 风涯子面色不定,道:“阁下究竟何人?”胡铁隆哈哈一笑,又灌一口酒,豪气冲天的说道:“胡某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唤作胡铁隆,乃明教护教法王。”风涯子吃了一惊,暗道:“是明教法王么?”胡铁隆叫道:“如何?可是怕了?你区区华山派只得几人?我明教弟子遍布天下。若是惹了明教,不出半年,十万弟子自西域到得华山,让华山派就此灰飞烟灭。”风涯子岂会信他这等胡言乱语,讥笑道:“武林谁人不知,明教乃是朝廷的要剿灭的外道,你说这话便骗得了在下么?”胡铁隆叫道:“胡说八道。那朱元璋昔年也是我明教教众只是他坐了龙庭,畏惧我明教实力,这才说些胡话来匡天下人。便如你区区华山派,朝廷还不放在眼里哩!”梅沧然四人只道他喝多了酒,分不清了。待他说完,这才晓得他神志清醒得很,尽说些气人的话。 风涯子见他飘飘欲倒,暗道:“我真是糊涂,怎的跟他一个醉鬼在这里说话,便趁他酒醉离开就好。”说着使个眼神,也不顾他了,与三人一同转身欲要离去。胡铁隆半睁着眼睛,喝道:“那弟子还未伏法,要往哪里去?”说着踉跄几步抢上去,伸手往那弟子抓去。忽得眼前寒光一闪,却是那风涯子使剑划了过来。胡铁隆足下一点,退开几步,瞧着他道:“怎的?风涯子,你要与我过招么?”风涯子并不答话,又折身而去。胡铁隆叫道:“哪里走?”施展轻功追去,眼见自己并无兵刃,从怀里一摸不知甚么物什,直直丢了过去。风涯子随手一划,那物什成了两半。须臾只觉许多水淋在身上,一闻方知是酒。一想到那酒给他喝过,心中不由来气,喝道:“好个胡铁牛,忒般无礼,在下岂能饶你。” 胡铁隆微觉几分醉意,听他一骂,手便去摸腰间,岂知摸了个空,又闻得他身上一股酒味,登时叫道:“好个风涯子,偷了胡某的酒来洗澡,胡某饶你不得。”风涯子心想,杀他是万万不能的,若是教训他一顿那也无妨。便将那剑取过给了一名弟子,嘱托道:“你三人先行回去,我待会便回来。”那弟子接过剑,恭敬道:“是,师叔。”领着二人穿过另一条小巷远远去了。 胡铁隆见那三人去了,大喝一声:“哪里走。”当即施展轻功追上去,风涯子叫道:“留下罢。”纵身一跃,去抓他腰间。胡铁隆眼见要给他抓住,足尖在壁面一点,身子陡然升高三尺,让他抓了个空。哈哈笑道:“我这壁虎游墙功如何?”足下不停,往那三名弟子追去。风涯子心道:“倘若给他追上了,我还有甚么脸面?”当即提起轻功追赶上去,只见他身法奇快,倏忽连连,蓦地便近了他身。左爪探出往他背心而去。胡铁隆头也不回,反手一拳打将过来。却打了个空,原来风涯子凌空身形急转,避了开来。左爪已抓到他衣衫,叫一声:“去。”暗运内劲将他扔了出去。自个儿也飘然落地。胡铁隆半空无力可借,自是无可奈何,眼睁睁瞧见那三个弟子奔得远了。风涯子也不趁人之危,见得他落地犹自立在那里。胡铁隆喝道:“风涯子。你包庇华山弟子,行那败坏武林同道名声的事,武林大会上我自要当面说个清楚。” 风涯子眉头一蹙,道:“胡铁隆,这事待我回去之后自会请示掌门人,做个定夺,还那女子一个公道,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胡铁隆摇了摇头,哪里肯相信他说的话。风涯子又道:“胡铁隆,我且问你,倘若这事是你明教所为,你待如何?”胡铁隆心想这人倒好个嘴皮,我便让他无话可说,朗声道:“若是明教弟子,我见着自是按照门规处理。”风涯子冷笑道:“听闻明教第一戒律便是不可残害同门,即使犯了大罪也当教主定罪。未得教主应允而杀同门者罪当其诛,是也不是?”胡铁隆心中咯噔一跳,心想他这不是故意来激我么?风涯子拱手道:“胡铁隆,在下先行一步,你若不信,明日便去瞧瞧那女子如何?”胡铁隆眼见那弟子早已没了踪影,也无可奈何,正色道:“好,我明日便去瞧瞧。” 忽得听一人冷声道:“不必了。”胡铁隆一眼瞧去,只见风涯子身后远远走过来四人。为首一人步履沉稳,白绸衣衫。后面跟着三人,虽瞧不见面容,大致一看便晓得是方才离去的那三个弟子。胡铁隆心中起疑,暗道:“想必为首那人便是华山掌门天涯子了,不知他忽然来做甚么?”风涯子回首一瞧,恭敬道:“掌门人。”胡铁隆这才看清,那人剑眉星眼,冷面深深,长发高髻,一根黑玉簪倒也般配。看去不过四十出头,却有一股威严。天涯子瞧着胡铁隆道:“贵教张教主盛誉武林,在下敬仰已久,只是未曾拜谒,引为生平憾事。武林大会在即,也算能一了心愿。”胡铁隆给他这不冷不温的一说,反而讲不出话来,只好干笑两声:“华山掌门人,好说,好说。”天涯子又道:“方才已有弟子向我通报了,胡法王喜欢打抱不平,是么?”胡铁隆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是讲自己爱管闲事。瞪着眼睛张口欲要反驳,给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珠一瞧,登时讲不出话来。心中奇怪:“好笑,给他一瞧竟成这般,当真好笑。”天涯子道:“胡法王执意要惩罚敝派弟子,为那女子讨个公道,那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本属我华山派的家事,还轮不到明教来管。”胡铁隆哈哈一笑,道:“华山掌门,胡某还是那句话,瞧见了若是不管,那便不是胡某了。华山掌门一派之主,说出的话自是金口玉言,一诺千金。可这回去过后,究竟如何谁能知晓。”天涯子笑道:“那依胡法王高见呢?”胡铁隆原本要说:“这个嘛,自然是当着我的面惩罚一番,给他女子赔礼道歉,也就罢了。”只是说到:“这个嘛,自然”便开不了口,心道:“倘若是那风涯子,我这般说也没甚,只是这华山掌门,一派之主,论起江湖辈分与教主乃是平辈,我若说将出来,那岂非是对教主大大的不敬。” 天涯子把头一转,瞧着一名弟子,冷声道:“胡法王说你调戏女子,可有此事?”那弟子生平最惧这位华山掌门,听他这一问,哪里还敢隐瞒,跪下道:“掌门,弟子并非是调戏那女子,弟子只是随意搭了几句话,未曾违背门规。”胡铁隆双目一瞪,喝道:“你家掌门在此,休要胡言乱语,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罢。”那弟子阴狠瞧他一眼,低头不说话。天涯子道:“师弟,依门规,弟子者该当何罪?”风涯子面色难堪,道:“唯有死罪。”又道:“师兄,我这孽徒做了错事,自该惩罚,只是他天资聪明,勤加练武”天涯子蹙眉道:“师弟,正因为他聪明,反做些糊涂事,你岂能为他请罪。我华山派自祖师创派以来,何曾有过此等不肖弟子。”风涯子听他言下之意是要杀了他,不由一惊,嗫嚅道:“师兄你” 那弟子面色苍白,身心凉透。道:“掌门人,弟子犯了门规,自该受罚。只是弟子临死还有一个请求。”天涯子道:“我记得你父母尚在,我会派人照顾的。”那弟子重重磕头,拿过身边的长剑,满面悔恨之色。天涯子低声道:“我华山派以身作则,方有振兴的希望。”那弟子双目一闭,挥剑自刎。天涯子道:“派两人将这位弟子火葬了,骨灰带回他的故土去。”也不瞧胡铁隆,折身远远去了。风涯子恨恨瞧他一眼,跟着而去。那两个弟子抬了尸体便走。 胡铁隆怔了半响,瞧着他们身影渐渐不现。暗道:“这位掌门人倒也是明事理的人。”正想着,忽然听着背后传来一声:“胡兄弟。”胡铁隆回身一瞧,叫道:“颜兄弟,你回来啦!”迎着上去,把他细细瞧一遍。这才注意他身边那三人。颜东笑道:“胡兄弟,方才你又给明教长脸啦!”胡铁隆岂会听不懂他说的话,是说又给明教惹麻烦了。嘿嘿一笑,疑道:“颜兄弟,这三位是”颜东道:“这三位乃是‘逍遥四君’,这位是梅大侠,这位是沈大侠,这位是余少侠。”胡铁隆笑道:“原来是‘逍遥四君’,久仰久仰。”三人还个礼。胡铁隆忽得跳起来,叫道:“甚么?沈大侠!沈大侠!”沈飞宇奇道:“在下便是了,胡法王,你这是何故?”胡铁隆把他细细瞧一遍,笑道:“嗯,不错。嗯,是了。”沈飞宇更觉奇怪。胡铁隆道:“沈大侠,我听小姐常念起你,心中好奇得很,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好得很,嘿嘿,好得很。”沈飞宇想到莺莺,微微一笑。 颜东道:“胡兄弟,教主他们去哪里了?我在镇上并未瞧见。你又怎的在这里弄出这事来。”胡铁隆道:“颜兄弟,自你走了后,这十堰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教主考虑到明教久居西域,怕惹些麻烦事,加之上次行刺的事件,便去了陕西靠近湖北的白河镇。教主晓得你回来定是来十堰镇,便吩咐我在此处侯着你。至于今晚之事也没甚好说的。”颜东点头道:“也好,这地方人多混杂,还是远些好。”又道:“三位大侠,若不嫌弃,请往白河一聚,教主见到三位贵客定然十分欢喜。” 梅沧然却婉拒道:“颜法王,胡法王,武林大会在即,我师兄弟三人还是先留在此处罢,趁这几日打听一番。梅某只觉这次武林大会恐有怪异之处。”颜东心想这梅大侠与余少侠不去亦在情理之中,便瞧着沈飞宇。只见他点头道:“二位,我也觉着有古怪,还是先待在这里,待武林大会过后,定当拜谒张教主。”颜东想到那贺南天,暗道:“我当要尽快回禀教主,至于小姐,几日时光,也没甚么。”当下拱手道:“既然如此,三位须小心些,在下还要禀告教主,做好准备,先行告辞了。”几人相依而别。那颜东与胡铁隆先去了。 余人凤道:“大哥,三哥,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宿罢。”三人见这镇上无以为居,便出了小镇,寻了处山林大石歇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风云际会君可共(一) 次日清晨,梅沧然三人又进了十堰镇,要去买碗面吃了。行到街道上,不由些许惊讶,只见大街上人虽不少,却只是些寻常百姓,并没有见得甚么门派弟子。均想恐是怕扰了百姓,各大门派弟子自然瞧不见了。三人食过面,又往镇外去,行不多远,梅沧然忽然止步道:“三弟,四弟,我总觉着心神不宁,像要发生甚么大事。”余人凤笑道:“大哥,你一定是多虑了,天下太平,有何大事?”沈飞宇见余人凤犹自好耍,不由得心想:“四弟尚年轻,不懂得居安思危之理,也是常事。”梅沧然轻轻摇头,道:“四弟,你怎的不想想,这半年来发生了多少事?”沈飞宇顺口问道:“大哥,你是否觉得武林大会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梅沧然道:“也不全然,总归谨慎为好。”说着想了一会,又道:“三弟,四弟,不若你二人留在这十堰镇罢,我往东首而去,四处查探一番。”沈飞宇微笑道:“便这样罢,四弟留在镇中,大哥往东,我便向南而去,咱们只需在武林大会上相聚即可。”余人凤心想:“大哥叫我随着三哥,是因三哥武功高强,他方能安心。三哥叫我留在这里,是因这里较为安全。两位师兄倒是打得好算盘。”心中一动,笑道:“大哥往东,三哥往南,那北方方才走过。不如四弟向西如何?”说着点一点头,又道:“嗯,如此甚好。”梅沧然心想四弟性子顽皮,只身一人要是惹些乱子又怎办,便说道:“四弟,你还是留在此处罢,武林大会之前,各路门派都要经过这里,你倒可以好好瞧一番。”余人凤哪里肯答应,正色道:“二位师兄且放心,四弟经过这许多事。那顽皮性子已去了七八成,无须担忧我惹是生非。好啦,就这样定了。”说完折身而去,也不听他二人再说。 沈飞宇道:“大哥且放宽心,颜法王不是说明教暂居白河么?四弟此去最多撞见明教中人,倒是省心些。”两人再无多话,当即拜别而去。 沈飞宇往南行了一程,心想:“这南方并无甚么大门派,又有甚么好察的。倘若真有人欲要在武林大会捣乱,唯有那杨副教才是。只是他没了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洛图经,又如何引起各大门派争雄?唯一可能便是借机挑拨各大门派。”想到这里不由一笑,那大门派掌门人都是聪明人,又岂会三言两语给他挑动。暗道:“却是大哥多虑了。”当即折身而返,就在十堰镇外十里处歇息。 如此过了两日,算算离武林大会只得三日了。沈飞宇这两日无事可做,只在这四处赏些风景秀色。其间各大门派一个也没瞧得,心中微觉诧异。心中不由想:“怎的丐帮也不曾遇见,这倒有几分奇怪。”正自想着,忽然见得左首山道里涌出一群人来,约莫百人之众。为首有三人相齐而行。左首那人身格挺拔,衣着甚为鲜艳。右首那人矮躯健壮,虬髯络腮。都已年过四十。中间那人相比二人,却要年轻几岁,只是脸上有道伤疤,瞧上去略显狰狞。三人不曾开口讲话,一行人皆沉声不语,显是井然有序。 沈飞宇在一旁瞧着,那百来人自山道往北而去,也没瞧上他一眼。沈飞宇心中起疑:“这伙人显是江湖门派,来到此处定是参与武林大会。只是那十堰镇在东首,怎的偏偏往北而去。”想了一阵只觉古怪至极,现下也没甚大事,便决心上去瞧瞧。一路远远跟着。那伙人只顾往前走,也没察觉有人跟着。约莫行了五里路,已到得一处靠着林木的平地。百来人便在这里分散开来,就地而坐。为首那三人靠在一块大石头边歇息。沈飞宇见那石头后面便是山林,当下绕个弯自林中穿过,暗藏在那山林边缘。他脚步声轻微不可闻,那三人丝毫不曾察觉到后面有人。 沈飞宇见他三人只顾歇息,却不讲话。心道:“这是如何?莫非真是我想多了,他们并没有甚么大事?”又瞧了一阵,见他三人不得言语。心想暗中偷窥终究不好,便待转身离开。忽得听一人道:“曹兄,你的弟子可是弄错了,咱们等了这许久,一个人也未曾瞧见。”沈飞宇心中一动,果然有古怪。讲话那人是那虬髯络腮的汉子,声音彪悍粗狂,格外响亮。那衣着鲜艳的人笑道:“方兄,决计没错。你才候了片刻,再耐耐性子等会罢。”那汉子又道:“夏兄,你以为如何?”年轻那人沉吟半响,说道:“曹兄既然说是了,那便是了。咱们在这里侯着也无妨,只等那丐帮前来就是。”沈飞宇心下一惊,疑道:“他三人怎的说到丐帮了?看他们面色不善,想必是要寻丐帮的麻烦。”那汉子疑了一会,说道:“只得咱们三个帮派,是不是人少了些?”沈飞宇听到这里,暗道:“是了,他三人一个姓方个姓曹个姓夏。又说是三个帮派,该是十二帮会里的青岭帮c西华帮与川湖帮。那么应该就是方勇才c曹景德与夏门生三位帮主了。” 曹景德摇一摇头,道:“方兄,你休要说这话,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丐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只是上任石帮主早已死了,又有何惧?咱们候着他又不是要与他决一死战,你忘了么?”方勇才听他一说,心中安心下来,笑道:“是了,咱们又不是来打架,自然不怕他了。”夏门生忽然低声道:“曹兄,你说那东首五大帮会惨死丐帮之手,就此江湖除名。是为何故?那丐帮为甚么要做这些为武林同道所不容的事?”沈飞宇听到这里,当即恍然,原来这三个帮派是要为那五大帮派讨个公道。心想:“中原十二帮会,突然间五个帮派没了,其他帮派不免兔死狐悲,人人自危。莺莺那日说得果然没错,确有人要借此寻丐帮的麻烦。只是这三大帮派不知其中隐情,自是误会了。倘若待会对峙上了,我当要为丐帮正名。”想着不免摇头,原本以为要待到武林大会,不想今日便来了。 曹景德低声道:“二位有所不知,那丐帮杀害五大帮派的领袖,是为了抢夺一样事物。”方勇才笑道:“曹兄,你莫要匡我了,甚么事物,值得背负这天大的骂名。”夏门生奇道:“甚么东西?”曹景德将声音再压低一些,说道:“二位可不要说给别人听了,这个消息除了丐帮与我西华帮,当世再无人晓得。”方勇才急道:“曹兄,先莫要卖关子了,究竟甚么事物,你快快说了。”他三人声音极其微小,若非沈飞宇内功深厚,只怕也听它不见。那曹景德这才缓缓说道:“二位听清啦,丐帮所抢得便是洛图经。”夏门生一怔,只觉这名字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方勇才摇头道:“甚么洛图经,闻所未闻,难道还是稀奇宝贝不成。”曹景德嘿嘿一笑,摇头不说。沈飞宇暗处一听,不由一惊,暗道:“他们分明说得是洛图经,只是那曹景德说丐帮为了抢夺这才灭了五大帮派,这又从何说起。不晓得他从哪里听来的。” 夏门生心中把这洛图经念了数遍,突然“啊”了一声,低声道:“曹兄,你讲的可是真的?”曹景德淡淡一笑,点头承认。夏门生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洛图经在中原流传一百多年,竟然现世了。”方勇才听他一说,惊道:“便是那无上绝学洛图经么?”曹景德笑道:“不错。”接着又念道:“‘九幽风云盛,天下莫敌君。若为人上人,当识洛图经。香灵作别贺,英雄笑输赢。’”这六句话反复念了三遍方止。夏门生问道:“曹兄,这洛图经只在传闻中,莫不是假的?”方勇才也瞧着他。曹景德摇头道:“二位,丐帮为了抢夺那洛图经灭了五大帮派,还能有假么?”二人身躯一阵,心想如此岂能假得了?夏门生又道:“曹兄,外面只说丐帮灭了五大帮派,却于洛图经一字未提,你又如何晓得?”曹景德道:“这个嘛,也没甚奇怪。数月前我在滁州办事,路上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那人自说是巨鲸帮的弟子。他将那琅琊山腰的事说与我听了。我当时听完自是惊讶不已,又见他满身是血,勉强信了三分。他告诉我丐帮为了抢夺那洛图经,灭了东首五大帮派。后来那弟子因为伤势过重死了。我心中好奇,去了那琅琊山腰,只见一处平地上鲜血淋漓犹自未干。想必那晚必是经过一番极为惨烈的厮杀。”夏门生点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是错不了了。” 曹景德心中一动,又道:“二位一定不晓得另外一件事。”那二人奇道:“甚么事?”曹景德面色凝重,悄声道:“二位,你道曹某为何只得三个帮派便向丐帮讨个公道,那是因为丐帮数月前内乱了。执法龙头叛变丐帮不知所踪,掌钵龙头觊觎那绝学洛图经,给丐帮新帮主打死啦。如今丐帮实力大减,岂能再称为天下第一大帮。嘿嘿,只怕这天下第一该换人坐坐了。”二人一听皆“啊”了一声,相瞧一眼满面骇然,都想不到还有这等缘故。方勇才笑道:“曹兄真乃神通也,这等事情也都了如指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二) 沈飞宇听他三人窃窃私语,直说到那吴清微长老是因为觊觎洛图经这才死了。心道:“简直胡说八道,那曹景德也算一帮之主,岂能随意听信这些胡言,真是妄为正道。”又想到那吴长老的忠心硬气,只觉心中有气,要跳出去打那曹景德一顿方肯罢休。正立得半边身子,忽听得那夏门生道:“曹兄,你说那天下第一该换人坐坐了,又是怎个道理?那丐帮虽元气大伤,也绝非我等所敌。”沈飞宇压下心头的气来,暗道:“那曹景德既然这般说,现是有了阴谋诡计,要对丐帮不利,我倒要听个清楚,切不可莽撞。”曹景德道:“二位,这次武林大会,中原十二帮会只剩下七个,另四个不会再来参加。咱们三大帮会一直给中原六大门派压着,二位心甘情愿么?”方勇才轻叹道:“中原六大派颇有些底蕴,岂非我等所能撼动?”曹景德道:“确是如此,咱们能否翻身全仗那六句传闻了。”夏门生双目一亮,喜道:“曹兄,请讲个明白。”曹景德低声道:“二位,那六句传闻中,说得是两大神功。那九幽神功给乾坤道人所得,想必二位一定有所耳闻罢。昔年乾坤道人仪仗九幽神功险些打赢了张三丰,一战成名天下知。而那中间两句:‘若为人上人,当识洛图经。’便是讲那洛图经比之九幽神功更胜一筹。若咱们三人取得那洛图经,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夏门生把头一摇,叹息道:“那洛图经显然成了丐帮至宝,又岂会交于咱们。若是相斗起来,咱们也打不过丐帮。曹兄,你是白费心机了。”曹景德道:“二位,凡事要动脑想一想,咱们打不过,难道还不能换个法子么?只需这般这般”沈飞宇见他三人凑在一起耳语,听不见一字一言。蹙眉暗道:“这三人想必在勾搭甚么诡计,我便隐在这里,待石帮主前来再行计策。” 曹景德三人耳语一阵,三人皆哈哈一笑,再无谈话。这一等直等了一个钟。其时微风四起,天色渐晚,已过了酉时。忽然一名弟子走上前来,往曹景德耳旁说了一句。只见他立起身来,叫道:“诸位弟兄,快些起来。”百来人只得三十多个立起身来,围在一起。夏门生奇道:“可是丐帮来了么?”曹景德道:“不错,马上便来了。”夏门生与方勇才闻言一震,起身唤过各自的门人弟子。百来人往那一站,颇为威风壮观。 沈飞宇听得丐帮快到,也往北方瞧去。过不得片刻,只见自北方地平线上缓缓现出人来,约莫二十多众。为首一人年轻消瘦,正是那石平之,身后紧跟三人,却是那新任掌钵龙头白虚长,与施为山c应红河二位长老。其后便是些普通弟子,并没瞧见白昆。沈飞宇不免有些失望,心道:“这白昆兄弟怎的没来。”念头一闪,又想:“现下是为丐帮正名,那白昆兄弟日后自会见得着。” 石平之远远瞧见前方立着这许多人,心中不免一惊,暗道:“这半路上怎的现出这么多人?像是候了许久,只怕是故意侯着我丐帮,要于我丐帮不利。”白虚长低声道:“帮主,须得小心谨慎些。”石平之点了点头,只是他身为丐帮帮主,岂能堕了丐帮的名头,是以虽只得二十多众,仍脚步不驻,走上前去。眼见得离不过三丈有余,方才止步。凝声道:“不知哪里的朋友,何故挡住了大道?” 曹景德睨一眼方勇才,便听得方勇才喊道:“阁下可是丐帮石帮主么?”声音彪悍粗狂,令人闻之一震。沈飞宇如何不明白,他这是敲山震虎,故意而为。想让丐帮有失颜面,只因语声里并未掺杂内力,也寻不到借口反驳。 石平之微微一笑,朗声道:“便是在下了,不知阁下是”曹景德忽然道:“石帮主,在下是曹景德,乃西华帮帮主。左边这位是方勇才,乃青岭帮帮主。右边这位是夏门生,川湖帮帮主便是他了。”石平之拱手笑道:“原来却是三大帮帮主,石某未曾拜谒,难免不周。”三人听他说到拜谒二字,不由想到那五大帮派灭绝之事,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曹景德干笑两声,道:“岂敢,岂敢,丐帮贵为天下第一大帮,乃我中原十二帮派之首。我三人又岂敢劳驾石帮主,倒是我三人不曾拜会,难免失了礼数,还望原宥。”说着还了一礼。石平之点了点头,双目神射道:“好说,好说。三位帮主齐聚湖北,自是要参与武林大会。只是石某尚有疑惑,怎的三位不去那武当山,偏生来这平地之上。这是何故?莫非武林大会要在此处会晤天下群雄?” 曹景德知他话中是说他三人闲来无事,不由面上一红。夏门生抢上一步,朗声道:“石帮主,我三人立在这里,专候石帮主的大驾。”石平之心中凛然:“果然如此么?”说道:“三位帮主,不知如何要侯着我丐帮,烦请分明。”沈飞宇见石平之以寡对众,丝毫不曾畏惧,仍自侃侃而谈,笑语连珠。想到莺莺说得那些话,确是不假。不免失了几分好感,又自想到:“他须得统领丐帮,若无三分手段,岂能驾驭群豪。况且他又不做恶事,自然算得英豪了。”这一想,倒也觉得他为人正义,适合做个领袖。 只见曹景德三人默了半响,方勇才这才道:“石帮主,方某不会耍些嘴皮子,这便直说了。敢问方帮主,五大帮派殒命琅琊山腰之事究竟如何?还望石帮主说个道理出来,好叫我三人安心一番。”石平之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宵小之辈又有何惧?只是这事天下皆知,如何堵得幽幽众口?一时半会也难以说清。即便现下说了,那武林大会上还要再说。倒麻烦得紧。”曹景德三人见他摇头,相瞧一眼。夏门生肃然道:“石帮主,你摇头又是何意,难道五大帮派殒命之事便这样算了么?贵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又岂能视武林公道为无物?”白虚长踏前一步,拱手道:“三位帮主,此事自有公论,待得武林大会那日,敝帮定向天下武林同道说个清楚。三位又何必故意赶在这里相候,急于这两三日呢?”曹景德原想咄咄逼人,使得丐帮惊怒,如此方能入得彀中,再借机寻那洛图经。岂料他这一番话委婉正然,说得十分在理,反倒暗中说他三人不对了。 三人噎语半响,夏门生心中急转,忽然双目黯然,一片伤心之色,悲怆道:“石帮主有所不知,夏某一向敬仰贵帮重孝信义,那日发生如此惨痛之事,夏某思来想去恐是其中大有误会,这才想叫了二位朋友一齐,早些问了贵帮缘由。若真是受了奸人所害,我三人自当以贵帮为尊。待得武林大会,再一齐为贵帮正名。”曹德听他一说,双目一亮瞧他一眼,显是十分赞赏。沈飞宇在一旁听得十分好笑,暗道:“果真花言巧语,若非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怕还要信你了。” 石平之心想:“我岂会相信你,只怕还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罢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夏帮主说得是,这其中确有隐情,敝帮不幸遭人陷害。”夏门生露出果然如此的面目,喜道:“听得石帮主金口,夏某已信了大半。只是还请石帮主说得清楚些,夏门生才好在武林大会上说话。”石平之蹙眉道:“这其中缘由说来甚繁,还是待到武林大会再说不迟。” 曹景德三人听他这般说,已知是套不出话了。只是如此罢手那洛图经又岂能落在怀里。想到纵使武林大会说将出来,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不由胆向恶边生。曹景德开口道:“石帮主,在下尚有问题请教。”石平之道:“曹帮主请讲。”曹景德瞧着他道:“石帮主,不知那晚琅琊山腰,那洛图经如何了?”石平之骤然一惊,暗道:“他怎晓得那洛图经?”当下道:“那洛图经已给‘千里飞雄’许少通夺走。” 三人听了心中皆一笑,心想是这般么?那许少通久居西域,岂能巧合夺走,不过是说来匡他三人罢了。方勇才冷笑道:“石帮主,贵帮为了抢夺洛图经,残害五大帮派。你以为我三人便不晓得么?如今你说来那洛图经给抢走,谁又信得。”石平之颇为奇怪,正欲讲话,夏门生抢先道:“不错,石帮主。似洛图经这般宝物,贵帮妄想私吞么?若我三人不晓得也就罢了,既然知道。石帮主自要聊表心意,将那洛图经拿出来大家瞧瞧罢。”石平之这才恍然,原来这三人假借质问,实则却是觊觎那洛图经。不由冷笑一声,道:“三位从何处听来这荒缪之话,那洛图经确不在敝帮手里,又如何拿给三位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三) 三人听他这般说,更加认定了。曹景德哈哈一笑,说道:“石帮主,你不拿给咱们瞧,那也无妨。难道咱们还能抢夺不成?只是这般,哼哼,倘若武林大会上曹某说将出来,只怕贵帮当时面对天下群雄,不拿出来也是不成了。不若现下拿出来,嘿嘿,也就堵得住曹某等人的嘴了。”沈飞宇听得他说些这无耻的话,不免摇头轻叹。心想倘若你硬抢,沈某纵然瞧不起你,也还佩服你的硬气。似这等下三滥的计谋,又有何面目称为武林中人。 白虚长见帮主不答话,怒道:“三位帮主,你们这是要威胁敝帮了?”夏门生笑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岂敢,岂敢。”白虚长冷笑道:“夏帮主自谦了。白某忝为丐帮龙头,若有人胁迫丐帮,那是万万不能。今日白某自要向夏帮主讨教一番。”说着上前三步,亮出手中的银勾。夏门生听他这般说,显是藐视至极,心想:“若是齐上,我倒还畏惧三分。只得丐帮区区一个长老,又有何惧?身后这许多弟子瞧着,自不能堕了川湖帮的名号。”当即笑道:“既然白长老想要切磋,夏某只好奉陪了。”说着也上前三步。 沈飞宇见他手中使得两柄短剑,心想这双剑功夫昆仑派倒是名家,不知这夏门生又如何,见众人只顾瞧着他二人。当下寻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他这时已在场中之外的一块石头后面,离那二人不过十来丈,倒也瞧得清楚。 白虚长双目凝重,冷声道:“夏帮主,得罪了。”足下轻点,瞬息近身,右手银钩斜划而去,左手却并不使出。沈飞宇心中了然,白长老定是先试探一番。夏门生面色肃然,心道:“他的银钩较于寻常铁钩不同,钩端加了尖刺。我当不能近身缠斗,非要先制住他的双钩不成。”心念一动,足下划开,侧身避过。只见那银钩忽得横转,又往他肩头勾来。这种连招十分寻常,夏门生也不惊愕,左手使剑倏忽而上,一剑格开。另一剑忽得刺出,攻他胸膛。这短剑之用,须得便是灵巧迅猛。身子灵动,方能避开敌人各般兵刃与拳脚,非得上乘内力不可。迅猛当是出其不意,预料敌人所不能料之外。两者结合,如此才算得大成。是以天下间使这般兵刃的门派少之又少。唯有那昆仑派以短剑为长,由此而享誉武林。 白虚长这时左手忽动,迎着那短剑而上,但闻锵然一声,却是兵刃互斫相撞。右手使钩蓦地斜探,勾他左下路,左手一绕,那钩自变了方向往他腰间刺去。夏门生双剑较短,心知给他钻了空子。急急凌空后翻,方才避开。足一点地,眼见他收势未成,登时抢攻上去,左手斜挑而去。只见白虚长双钩相交,直叉而来。暗道:“好机会。”右手使剑倏然自双钩里横过。欺上一步左手顺势一转,刺他右胸。原来那双钩相交,钩头自然相临。夏门生瞧出端倪,将那短剑横着隔进。便如大门上了木闩,是以白虚长想要瞬息分开已是不能。沈飞宇心道:“白长老大意了。”却见得白虚长并不慌张,退开一步,双钩不知如何一转,那短剑倏飞出去。夏门生也顾不得那剑了,左手跌进三分,那剑离不过胸口三分。沈飞宇心中起疑:“白长老镇定自若,莫非还有甚么后招?”只见那白虚长双臂一震,银钩忽刺而出。夏门生骇然一惊,即便刺中他,自己亦要受伤,当即收手回势。避开了那双钩。 这时局面转变,白虚长双钩在手,那夏门生只得一剑,自是毫无畏惧。近身而去,双钩便如棍舞,空中残影斑驳。夏门生失了一把短剑,越想越恼,只好折身回避,再无攻势。幸得他身子轻巧,勉强撑得二十余招。白虚长忽然止住,喝道:“夏帮主,你如此躲闪,又有何用?”夏门生哼了一声,也不讲话。白虚长笑道:“夏帮主,你失了兵刃,此战已输了。”却是故意在激将他。夏门生听得这话的意味,只是当着众多弟子,他又如何肯认输,心道:“好个白虚长,倒会算计。”白虚长又道:“夏帮主,不若你去捡了那短剑来,咱们再斗,免得你那二位朋友说白某占你便宜。”夏门生听了这话,也顾不得是否激将他了。暗道:“我唯有拼命伤了他,如此才不会叫那些弟子看了笑话。”冷笑道:“白长老,夏某只得一剑,当也胜你。”白虚长笑道:“如此甚好,夏帮主。这便请罢,莫要再退退缩缩了,免得你那些弟子看笑话。”夏门生脸色涨红,喝道:“接招罢。”当即飞身上去,双目细细瞧着他手中的银钩。 白虚长也不想与他纠缠许久,见他自攻上来,心头反倒欢喜。双钩迎着上去,左手攻,右手防。夏门生见得他只出一钩,倒也没那许多压力。斗不过三招,只见他忽得右手攻,左手防。饶是他心中留意,也不免一惊,急急退开避过。沈飞宇瞧了一阵,心知那夏门生必败无疑。心道:“白长老的武功比之几月前大有进步,适才恐是他故意为之,使得那夏门生丢了一剑。再用语言激将于他,如此好叫他只攻不退,这般必是胜得轻松些。”果然,二人拆不过十招,只见夏门生侧身欺上,白虚长忽得将一钩格住,另一钩自下而上,去挑他肩头。夏门生方才格住一钩,骤然又见一钩直来,心中好不抑郁,肩头一沉,险险避过。又见得那钩自上而下又斜探过来,他只好后退,岂料左手一震,却拉不动。原来那剑给钩格住了,心中又急又气。只想:“若这短剑丢了,我还有甚么脸面。”便也不退了,只把右手斜抓,抢在那银钩落下之前握住了钩身。才幸免于难。左手一绕方才取回那短剑。忽觉右掌一热,暗道:“不好。”旋即感觉肩膀一痛,退开三步。 他瞧着那细长的银钩,恨恨怅然。原来适才他虽握住,只是那钩身甚细,如何握得牢固。白虚长当时握柄一转,那钩端便自肩头划过,将那衣裳挑破,露出一条细长的伤痕来。 白虚长沉声道:“夏门生,你武功果然高强,只是比之白某还差些,还是退去罢。”夏门生哼了一声,冷冷道:“多谢白长老赐教。”自退下去包扎伤口去了。 曹景德与方勇才面面相觑,这位白长老不费甚么气力便胜得夏门生,那他二人自是难以匹敌。心中盘算如何作为。白虚长朗声道:“二位帮主,可还有甚么指教?”曹景德虽见已方百人之众,实在无心敌对,暗道:“夏兄却是鲁莽了。”想了须臾,这才道:“白长老,贵帮能人众多,我二人又敢有甚么指教?但是贵帮持强凌弱,却是说不过去罢。”白虚长叫道:“曹帮主,你说那洛图经在我丐帮,可曾亲眼见得?”曹景德一怔,冷笑道:“倘若我真见得,只怕早已随同五大帮主而去了,今日又岂能安然立在这里。”白虚长心知他是说丐帮残害五大帮主之事,眉头一蹙,喝道:“既然你不曾见得,又怎知洛图经在敝帮手中?莫不是轻信那些荒缪之论?”曹景德哈哈一笑,道:“白长老,曹某岂会胡乱信人,若无几分实论,今日自不会立在这里恭候贵帮。你这话却是说笑了。既然贵帮不肯将那洛图经拿出来大家瞧瞧,那也无妨。”却是不说下去了。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那曹景德言下之意,显是要在武林大会上说个清楚。 石平之道:“白长老,你且退下。”白虚长当即退回丐帮之中。石平之又道:“那洛图经确不在敝帮手中,三位莫再要咄咄相逼了。还是速速退去罢。待到武林大会一切自有公论。”曹景德听他一说,不免想到:“丐帮是决计不肯拿出来了,我等又不敢强抢。便等到武林大会又如何?到时我当说将出来,丐帮自不会好过。”这一想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石帮主执意如此,曹某倒是打搅了。这便退去。”说着当即唤过众人转身离开。夏门生见得自己没瞧见那洛图经,反而受了伤。难免心怀淤结。曹景德与他耳语一番,这才点了点头。百来之众退得飞快,片刻不见了踪影。 沈飞宇见得只剩丐帮了,轻声自那方走出来。石平之等人忽然看见走出来一人,不免一惊。待得瞧清,这才迎了上去,拱手笑道:“沈大侠。”沈飞宇还个礼,说道:“石帮主,三位长老。”施为山哈哈一笑,说道:“沈大侠,你怎的自山林里出来了?”沈飞宇道:“适才我瞧见三位帮主领了众人而来,不免觉得奇怪,一路跟踪至此。听见他三人说些要于贵帮不利的话。”石平之冷声道:“三个宵小之辈,何须畏惧。”又瞧着他道:“沈大侠,这三人假借质问,要寻那洛图经,倒是一件麻烦事。”沈飞宇沉吟半响,蹙眉道:“石帮主,恐怕武林大会,他三人要说出来,这是难免得了。”石帮主默不讲话。白虚长忽然道:“沈大侠,那洛图经传为武林奇书,也不知真假。只是流言蜚语,怕给他们轻信,于敝帮多有不利。”沈飞宇淡淡一笑,说道:“石帮主,白长老。那晚我自在场,武林大会定当竭力为贵帮作证。”却于那洛图经只字不提。石平之这才笑道:“如此有劳沈大侠了。此处多有不便,咱们先去十堰镇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四) 众人这才起身赶去。沈飞宇提起那白昆如何没来,白虚长道:“白昆自沈大侠传授武功,数月来勤加修炼。帮主前不久嘱托他办事去了。”沈飞宇听他言下之意,是石平之器重于他。心中暗暗为白昆高兴。 其时天色已晚,夕阳尽落。只因初夏,尚见得几分光明。众人行不过三箭之地,忽得瞥见自前方百多之众往这边赶来。沈飞宇瞧得奇怪,心道:“怎的那三位帮主又回来了。”正想着,百多人已到得身前几丈开外。 石平之沉声道:“三位帮主,去而复返,何故?”曹景德嘿嘿一笑,叫道:“石帮主,非曹某三人要寻你,是有人来访啦!”他这一叫,石平之等人才瞧向左首那数十人,只见为首一人身着黄绸衣裳,身材挺秀,腰悬二剑。高鼻丰面,双目有神,恬淡温和。身后数十人皆粗布黄衣,却是门派之户。石平之与沈飞宇相瞧,皆面目凝重。暗道:“怎的这昆仑派忽然来到这里了?定是曹景德三人所为。”石平之只是瞧着,并不讲话。岂料那为首一人淡淡一笑,也不开口。双方皆立定不动。沈飞宇想到:“大派之争,先慑其势,果然这般套路。”又念道:“只怕这昆仑派也是为那洛图经。我并非哪一门派,不若帮一帮丐帮。”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双手后负,自东首踱步向西,又折回来。便在这场中闲散不止。曹景德三人方才并未瞧见他,这时突然一见,免不了心惊一番。暗道:“这人倒年轻得很,瞧他游走甚轻,脚步甚缓。必定是个高手。莫不是丐帮故意请来的。” 走不过两回,忽听得一人道:“阁下是何方神圣?未敢请教。”沈飞宇瞧去,正是那黄衫人说话。听他语气中肯,并无恶意,这便拱手道:“在下姓沈,名飞宇。不敢请教阁下大名。”黄衫人双目一震,还礼道:“原来却是‘逍遥四君’之一,失敬失敬。敝人莫临渊。”却于何门何派不提。沈飞宇也不气恼,心道:“适可而止,不能让丐帮堕了名声。”这才折身而返,回了丐帮之中。 石平之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尊下可是西域昆仑派莫掌门么?”莫临渊笑道:“日照两清剑,人临剑若闲。敝人正是昆仑派掌门。尊下想必便是丐帮石帮主了。”石平之回道:“正是区区在下。”莫临渊轻叹一声,缓缓道:“敝人早年听闻石帮主为救滁州百姓,只身闯元营,欲杀元丞相脱脱,岂料给那噶尔笑笑所害。后而常思,义薄云天者当如是也。只是未曾一面,生平憾事。”石平之凝声道:“多谢莫掌门挂念,先父已故。何劳如此?”莫临渊赞赏道:“石帮主虽年纪轻轻,亦可担当大任。今日一见,莫某甚为钦佩。”石平之道:“诚若君言,贵派虽位于西域,然中原武林,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得仰莫帮主尊容,石某自欢喜得很。”说着语气一转,陡然道:“只是不知,贵派今日有何指教?” 莫临渊点一点头,朗声道:“莫某听闻武林奇书,洛图现世。甚为好奇,特来请求一见。”石平之笑道:“好说,好说。倘若洛图经在敝帮手里,便是拿出来又何妨?只是确已给他人夺走,难不成拿本假书出来看?”莫临渊听他语气强硬,心知要他乖乖拿出来已是不能。开口道:“石帮主,听你一说,那洛图经是给何人夺走的?”石平之心想:“曹景德必然告知你了,又何必多此一问。”还是回道:“许少通。”莫临渊淡淡一笑,道:“莫某倒奇怪得很,那许少通怎的会晓得洛图经,恰巧给他夺走?”石平之道:“那洛图经是蒋百里所有,他与许少通都是大盗,其中蹊跷谁又晓得。莫掌门,你乃一派之主。那洛图经本为传言,岂能轻信。便如敝帮,也不知真假如何。” 莫临渊沉声道:“莫某虽久居西域,然那武林传言久而不衰,想必是真的了。”石平之笑道:“莫掌门何故如此,江湖传言便如青史,真而假之,假而真之。素闻贵派武学高强,莫掌门有心执迷传闻,不若学好自派武功,才是正事。”言下之意自是赞赏昆仑绝学,也说他学不好自派绝学,这才打那洛图经的主意。饶是莫临渊已至中年,也不由面色微怒,心想:“若是前任石帮主,莫某还有几分忌惮。你年纪轻轻,武功又学得几成?”便说道:“石帮主,听闻贵帮有一门绝学,唤作威阳神掌。今日既相会,莫某倒想瞧一瞧,望石帮主不吝赐教。”却于那打狗棍法不提。众人心中了然,倘若石平之用那打狗棍法,纵然他胜不得,莫临渊也面上无光。沈飞宇听他一说,心中不免担忧:“石帮主年纪尚轻,只怕胜不得。只是这乃两派之事,非到万不得已,我又怎好插手。”石平之微微一笑,上前说道:“石某不才,愿意领教莫掌门的高招。”白虚长欲要说话,终是止住了。 莫临渊见他丝毫不惧,心中也是赞赏。朗声道:“好,石帮主果然人中龙凤。只是莫某还有一事。”石平之道:“请讲。”莫临渊沉吟一会,道:“那洛图经既为武林奇书,当是能者得之。不知石帮主”言下之意确是他若胜了,丐帮应将洛图经交于他。丐帮众人听了无不愤慨,施为山忽然喝道:“莫掌门,那洛图经确不在敝帮,你又岂能这般胡要?”石平之喝道:“施长老,不可无礼。”施为山实在沉气不住,只想到:“这西域门派与中原自是不同,他要与帮主过招,到底是要做何把戏。”但他不敢不听帮主之话,叫道:“帮主小心些,怕他要使阴手段。”莫临渊睨他一眼,冷冷道:“这位施长老,你也忒小瞧莫某了。我昆仑虽不敢妄称天下第一大派,也不会干那些苟且之事。”施为山心中一动,正想说:“莫掌门说得在理。”忽听得有人高声道:“莫掌门好气派,昆仑派当谓之天下第一大派。”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得三十余丈外正有一人急急奔来。他身若飞鸿,凌空飞渡,一起一落凌空一翻自落在场外。 众人见得他这身轻功敏足,无不惊骇,便是那莫临渊见了,心中亦在寻思:“这人内劲浑然,不知是哪一位武林高手。”其时去瞧他,只见冷面阴沉,又身着暗色衣服,浑身透露着一股邪气。沈飞宇却蓦然一惊,暗道:“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倒像是见过一般。到底在哪里见过,却是记不起来。”正自起疑,又听得有人道:“冷面阴君,你倒跑得真快。”众人又寻声而望,只见另有一人自方才那处奔来,白影闪动,瞬息近得身前。众人这才瞧见他面容,俊面正美,一头长发直立而垂。只听得“冷面阴君”冷冷瞧着他,道:“‘玉面尊者’,荀某不是甚么‘冷面阴君’,你干甚说些废话。”众人一听,都心中凛然,想到:“‘玉面尊者’,便是明教教主之弟张天邪么?”沈飞宇细细瞧他,心道:“莺莺曾说过他这位二叔,今日一见,倒果真长得英俊潇洒。” 张天邪哈哈一笑,道:“你板着一副脸,不是冷面是甚么?身上透着一股邪气,不是阴君是甚么?难不成叫我唤你冷面阴人你才满意?”冷面阴君脸色一沉,叫道:“尊者,荀某再说一遍,我并非甚么阴君,你莫要胡乱起些名号。否则休怪荀某无礼。”张天邪不予理会,笑道:“阴君,张某追了你五十里地,正要向你讨教一番,你要来战,张某正求之不得呢。”冷面阴君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休要来激将荀某,今日我有要事在身,岂能与你胡闹。”张天邪叫道:“阴君,十年前张某不幸败于你手,今日便要讨教回来,不打不行啦。”说着足下一点,扑将过来,双掌急急而动,往他身前攻来。冷面阴君一旋一转,避开了他,喝道:“张天邪,你当真要斗不成?”张天邪斜眼睨他,说道:“那是自然。” 冷面阴君心想:“这人倒几分难缠,倘若我与他斗完,即便胜了,又如何再与他人相争。”心念一转,朗声道:“好,张尊者,你若想讨教,那是极为容易之事。只是先要待荀某办完事,再斗不迟。”众人听他二人说来说去,心头都想:“这二人一个要打,一个要跑。倒真奇怪。”石平之与莫非临见他二人在此,只觉暂时是斗不成了,于是各退开一步,在一旁瞧着。 张天邪忽然“噫”了一声,往两边瞧了瞧,双目一转,笑道:“丐帮石帮主,昆仑莫掌门,你二人何故立在这里,倒真奇怪。”说着又道:“青岭帮c川湖帮c西华帮,三大帮会也在这里。真是热闹得紧啊。”曹景德三人见他分明看低自己,心头自是十分不好受,但那明教虽声势末微,教内亦高手如云,都敢怒不敢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五) 莫临渊淡淡一笑,道:“早闻‘玉面尊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玉树临风,颇为不凡。”石平之接口道:“‘玉面尊者’威震武林,石某今日得以一睹真容,何等荣幸。”张天邪哈哈一笑,恭谦道:“二位莫要抬高敝人了。”阴君听他一说,往两边都瞧一眼,见得那沈飞宇,不由一惊,心道:“他如何也在这里,这便难办了。”沈飞宇瞧见他盯着自个儿望一眼,心头自是起疑。又听张天邪道:“阴君,你说要办完事,究竟是甚么事,先说将出来,好教张某想一想。你跑了几十里路,莫非办事与他们相干?”众人心想张天邪的威名倒是听过,那冷面阴君究竟何人,却是从未所闻。能让张天邪如此看重,想必是某个隐世不出的高人了,谁也不敢小瞧于他。 阴君听他这般说,心头自想:“他在这里是不肯离去了,我说出来也无妨。”朗声道:“张天邪,先说好,你要相斗我自陪你,却不是今日。”张天邪摇了摇头,道:“那怎可以,今日事今日了,张某还没那许多功夫陪你。”阴君沉声道:“张天邪,你何必执意如此,不若这般,三日后便是武林大会了。咱们以往恩怨便在那时做个了断。”张天邪心中寻思:“他今日偏不打,想必是有甚么重要事。倘若我执意而为,传出去未免有碍名声。也罢,我先瞧瞧,再行计策。”这才点了点头,高声道:“好,阴君,张某信你一回。现下你先办事罢。”自退开几步,斜眼相看。 阴君这才瞧着莫临渊,说道:“莫掌门,不是要与石帮主一决高下么,这便请罢。”莫临渊心中起疑:“这人一会说办事,一会又要看戏,到底有甚么诡计?不可不防。”当下淡淡一笑,道:“荀朋友,你说要办事,还是先办事要紧。”阴君嘿嘿一笑,道:“堂堂莫掌门可是怕了?你心中是不是在想:‘这人恐怕有阴谋,我岂能上当。’是也不是?”莫临渊给他说中心事,面上一热,怒道:“荀朋友,你这是甚么意思?”阴君淡淡道:“莫掌门,你且宽心,荀某对付你还不需使甚么把戏。”这话中之意是不把莫临渊放在眼里,武林八大派之一的掌门,何曾受过这种气。莫临渊大怒道:“姓荀的,莫某与你无怨无仇,你何必欺人太甚?”心想:“这等侮辱我岂能受得?倘若他说不出个缘由来,便是不要洛图经,也要与他讨个脸面。”阴君不理他的无礼,正声道:“莫掌门,你今日在此拦截丐帮,究竟有何用意?”语声中自有一股责备,听得石平之心疑:“这人并不相识,却为何要帮我丐帮,想是另有隐情。” 莫临渊正要开口,又听他淡淡道:“昆仑派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么,还要寻三个废物做帮手。”便是指三大帮会了。这话说出来,曹景德三人又如何忍得,都想那张天邪是明教中人,才礼让三分。你又算得甚么?方勇才冷哼一声,踏前一步道:“姓荀的,有分教:‘行路不拦,张口不骂’。你出口这等胡语,莫不怕为人耻笑。”他嗓门原本就大,这一怒之下更是大了好几分,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阴君笑道:“阁下果真好大的口气,若是拿来骂人必定战无不胜。”方勇才虽鲁莽笨拙,也听晓了话中意味,脸色忽得涨紫,气呼呼道:“姓荀的,你再而口无遮拦,方某不才,要与你决个高下。”阴君道:“阁下是谁,荀某不打无名之辈。”方勇才本是使一对大铜锤,登时将一对大铜锤一碰,发出咚然之声,喝道:“草姓方,名勇才,方勇才的便是。不敢请教阁下尊名。”阴君道:“废话少讲,这便来讨教罢。”方勇才又吃了一亏,心头怒火更旺,须臾也等不得,大叫道:“烂嘴,这便来啦。”说时提起双锤,奔上去。 众人听得他叫出“烂嘴”二字,皆轰然大笑。原来那方勇才并不识得几个字,又如何说得过他。只是心中有气,胡乱叫些。张天邪听了更是哈哈一笑,朗声道:“好个‘烂嘴’,自今便唤作‘冷面烂嘴’罢。”说时二人已近在咫尺。只见方勇才跨步上前,一手铜锤呼啸而去。这铜锤怕不下五十来斤,饶是阴君内劲强横,亦不敢空手去挡。当即退开一步,又见得另一锤仓皇而至。他便双足一点,身子腾空而起,一足恰好点在铜锤上,凌空一落,已到得方勇才身后。这一式瞧来只觉灵动至极。众人心中默然:“那方勇才虽臂力过人,使这般重兵刃,终究笨重得些,如何及得上他。”再去瞧时,只见方勇才双臂伸展,身子便如陀螺一般飞转起来。足下一迸往阴君而去。那铜锤如风转,阴君自是不敢硬接,又后退跳开。曹景德与夏门生见了,不由笑逐颜开,喜道:“方兄果然神威,快快折了他,我二人与你摆酒。” 沈飞宇等人自然看得透些,都想:“这般转法,不等敌人近身,自个儿也转晕了。又如何胜得敌人?”却见得他转了不下百来转,兀自未倒。众人不由暗暗称奇。石平之笑道:“沈大侠,这位方帮主只怕练功常转,不到五百转如何倒下。”沈飞宇微微一笑,继续去看。只见阴君左闪右突,就是不肯近身。施为山忽然道:“这位方勇才虽有些可恶,这转功已然登峰造极,当世无敌。只是那阴君身子轻巧,何不用足踢他下盘?”沈飞宇笑道:“施长老,要攻他下盘势必要近身,就算侥幸攻得,如此近的距离如何躲得?”施为山又道:“那攻他顶路呢?”沈飞宇心知他说的是头部了,便道:“自然如是,只是这阴君还想胜得轻松些,好为接下来做打算。” 正说完,方勇才忽得斜转,一对铜锤相继落地,只闻得‘轰轰’之声,地上土里现了两个极大的坑来。却是他以此来卸力。阴君早已躲闪开,趁着这一空当急奔而上。一足往他身前踢去。方勇才忽得斜避开来,这招颇为灵动,又让众人大大惊讶一番。阴君‘噫’了一声,侧身又是一足横扫。方勇才借着空当早已立着一铜锤,阴君收势不及,直直踢在那铜锤上。方勇才手中一震,铜锤险些倒飞出去,心中骇然:“这人倒真有几分气力,瞧他未及受伤,想是以极厚的内力护身。”手上不慢,双锤齐上,舞的呼呼作响。阴君一面避开,一面趁着空隙左手去探他手腕。想自他手中夺下兵刃。方勇才岂能如他愿,每至将临之际总能使另一手铜锤攻上来。阴君无可奈何,双臂一振,又避过一招。身子倏起,往他头顶抓去。方勇才急忙使双锤往头顶去,要去压他手掌。阴君面色一凛,忽得收掌,身子倒转。众人瞧他临空一招,不免想到这是极为高明的轻功之法了。就见他一足已点在铜锤之上,另一足呼啸而至,踢在那铜锤上。众人不懂他这招何故,以肉体相击,若非内功强横,谁敢如此这般做。 方勇才只觉手臂力道巨大,已非身子所承受。暗道:“糟糕,若我强行握住,少不得折筋断骨。”这一想手中松开些。众人只瞧见那铜锤疾驰飞出。尚来不及惊叹这足上的力道。便见那铜锤往丐帮而去。这铜锤如此巨重,又是势不可遏,谁敢硬挡。沈飞宇见那铜锤不偏不倚往自个儿来。念到:“我自能避开,只是身后丐帮弟子如何避得?必然累及无辜。”只听得石平之叫道:“沈大侠小心!”白虚长c施为山叫道:“分开来避!”那铜锤已到身前。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飞宇沉气凝神。一手去托那铜锤,触手只觉臂上一震,急忙运功相抗。身子一转,另一手倏然而附。暗运‘腾挪大法’,身子一扭一转,铜锤力道便小了一分。接连转了三转,方才堪堪抵住那威势。一手握着那铜锤,轻轻放在地上。众人瞧得这一手,都一齐喝彩。众丐帮弟子吓得冷汗簌簌,见危机解除,这才齐声欢呼。 张天邪瞧他一眼,寻思道:“想不到丐帮还有这等高手。”白虚长拱手道:“多谢沈大侠相助。”沈飞宇恭谦道:“些许小事,何足为道。”心中起疑:“何以这铜锤偏往我这里来,莫不是他捣的鬼?”暗中留意。却听得阴君道:“方勇才,你失了一手铜锤,又如何胜得荀某,还是快快下去,莫要无妄送死了。” 方勇才脸色涨红,怒道:“笑话,方某还有一锤,另要领教。”说时双手握锤,抢攻上去。阴君阴声道:“哼,不自量力。”足下一点,又自他头顶掠过。方勇才适才吃了一亏,倒真怕他又来一招从天而落。抬眼望去,并未见得人影。心中了然,身形陡转,一锤又挥将过去。却见得他立在一丈开外,哪里挥得中人。他犹自好笑的瞧着自己。见自己被耍,已是极怒,匆忙奔上,一锤横扫。眼中留意他的动作。阴君冷笑连连,身子一斜,一手探他手肘,一手去抓他锤身。方勇才眼见他手势颇促,心知避开不得,干脆舍了铜锤,那铜锤便斜飞出去。双手成拳,猛往他胸前捣去。他自小臂力过人,虽没了兵刃,这双臂之力也自有一番威风。却见得阴君双掌横曲,往他手腕拍落。这一招灵动倏忽,他竟未至察觉。待得反应之时,已是来不及收手。便把双牙一咬,使了十二分劲力捣去。只盼抢在之前先击中他。孰料终究还是差了三分。但闻得‘咯嚓’一声,已是双腕脱臼。不由得闷哼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六) 阴君面色一沉,叫道:“留你不得。”双掌齐动,往他胸膛拍去。方勇才急忙后退。岂料他便如粘上一般,怎么也分不开,暗叫:“我命休矣!”却见得一个身形闪上来,‘砰’的一声,阴君与那个身影各退一步。方勇才这才瞧清,救了自己的是那丐帮中人。心念而起:“那会我三人逼迫丐帮,谁知丐帮仇将恩报。”这一想,心中惭德有加。众人给这变故一惊,皆不知何言。 沈飞宇道:“阴君,何必伤人性命?”原来他虽见不得方勇才,只是适才却见得他亦有一番骨气,想是受了他人的蛊惑,这才出手相助。回身瞧他手腕处已是高高肿起,紫青淤结。双手一探,抓住他手腕一扭,一拍,替他接好了骨头。方勇才面上一红,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沈飞宇道:“方帮主,你自有一番骨气,沈某佩服。只是不可与人狼狈为奸,受他人惑言。”方勇才低头道:“阁下说得是。”说着冷冷瞧一眼阴君,自去退下了。 张天邪瞧着他,心道:“这人是个甚么来头,倒有趣得很。”原来张莺莺并未告诉他沈飞宇的相貌,他也未曾放在心上,是以如今见得亦不相识。阴君沉声道:“阁下何以要替他人强出头?”沈飞宇沉吟道:“比试必有胜负,方帮主又不是恶人,阴君岂能随意害了他人性命?”阴君心想:“今日决不能叫他插手,便激他一激。”奇道:“阁下倒真个正义,既然如此,我便饶了他。”沈飞宇道:“如此多谢阴君了。”阴君嘿嘿一笑,道:“阁下人也救了,还立在这里,莫非便要与在下过招?”沈飞宇道:“不敢妄想,在下这便退去。”说着转身,折回了丐帮。 其时天色已黑尽,莫临渊的弟子都点了火把,迎得自方人面色红彤彤一片。场中光明亦如白昼。唯独丐帮众人给火光一照,显得暗沉许多。 阴君瞧着莫临渊道:“莫掌门,你立在此处可有甚么事不成?”话中针对之意显而易见。莫临渊沉声道:“荀朋友,你何故处处要与莫某过不去?”他这般说已是极为诚恳。原来昆仑一派绝学历来只得掌门学习,他那时尚且年轻,虽深得掌门人赏识,传了些绝学。只是后来昆仑出了变故,上任掌门外出不幸折世,昆仑绝学就此残缺。是以他只学到绝学一半。若非昆仑地处西域,不给外人通晓,只怕昆仑一派就此没落。莫临渊初时还不惧他,见了那一脚踢飞铜锤,这才暗道:“若是换了我,自能踢将出去,只是要若他这般踢得疾驰奔鸿,威势浩荡,那是万万不能。” 阴君听他一说,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莫掌门,不是你的事物岂能强求,你若不与石帮主较量,还是速速退去罢,免得遭受无妄之灾,昆仑一脉就此陨没。”莫临渊心中咯噔一跳,暗道:“莫非他也是为那洛图经而来?”这一想只觉糟糕之极,便不回他的话。 忽听得有人道:“有人来啦!”众人寻声而望,却是丐帮中人在讲话。莫临渊那边百来人齐齐回身,只见百尺外火光攒动,便如一条火龙蜿蜒崎岖,好不热闹。须臾片刻,只听得火龙里有人道:“哈哈,果真热闹得紧啊。”声音尖而有力,锐而浑然。这时众人已近得身来。约莫三十来众,为首三人,左首一人褐色衣衫,三络腮胡,面皮消瘦,衬得他颧骨高突。右首一人双目微陷,鹰钩鼻子。面上些斑斑点点,颇为丑陋,身着碧绿衣衫。中间一人微高,体瘦而臂长,小耳大眼,年纪较二人尚轻。身着黑白衣衫。 百来之众收拢一些,那三十来人便在右处立住。右首那人笑道:“老二,真个热闹,咱们来得正是时辰。”又听左首那人道:“老三,这么多人,我还有些打紧。”中间那人笑道:“老大,老二,不可胡乱讲话,若是惹恼了诸多英雄好汉,可不是为本门树敌么。”老大c老二一听,皆说“是”,再不讲话。 阴君一见来人,心中暗叫:“糟糕,这又如何办?”却听得张天邪笑道:“三位便是‘崆峒三杰’么?”老大瞧着他道:“甚么三杰,我三人老矣,岂能再称作杰。”老二瞧着他道:“不错,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还记得我‘崆峒三杰’。”老大又道:“老二,不是杰。”老二反问道:“那是甚么?”老大笑道:“不若叫做‘哥’罢,反正在场我二人年纪怕大些,就占些便宜也无妨。”老二一听,欢喜拍手道:“不错,便是‘崆峒三哥’了。”张天邪笑道:“此言误矣。三位乃是三个人,依在下看来,不如取作‘崆峒三个哥’,如此方才威风。”老大喜道:“如此甚好。”老二附道:“该当如此。”老三道:“老大,老二,说了多少遍,不得在外人面前无礼。”说着瞧向众人道:“丐帮,昆仑,不知阁下是”却是在问张天邪。 张天邪朗声道:“三位唤我张天邪便是了。”老三噫了一声,奇道:“想不到明教也来凑热闹了,看来传言果真不假。”张天邪一怔,反问道:“甚么传言?”老三见他尚自疑惑,心想恐怕他无意来这,当下道:“没甚么。”说着又向莫临渊道:“莫掌门,别来无恙。”莫临渊淡淡一笑,道:“傅掌门,更胜往昔。”老三点一点头,往丐帮一瞧,朗声道:“未敢请教贵帮石帮主何处,烦请分明。”石平之淡淡道:“便是石某了。”老三一见他,双目神射,笑道:“果然是英雄多俊年,傅某一见,甚为钦佩。”石平之笑道:“早先听闻‘崆峒三杰’的威名,今日得见,石某亦是欢喜。”沈飞宇也听过崆峒三兄弟的名声,自想:“老大唤作傅春夏,老二唤作傅春秋,老三唤作傅春冬,也就是崆峒掌门了。不知崆峒怎的突然来到这里?适才听他说甚么传闻,莫非也是为洛图经而来?” 傅春冬这才把眼瞧向场中一人,见他冷面深然,心道:“他立在这场中,想必亦是大有来头,却不知又是何门何派?”便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阴君道:“姓荀的便是。”却与名字不提。傅春冬瞧他如此回答,心下倒也奇怪得很。忽听得张天邪道:“傅掌门,‘冷面阴君’便是他啦。”傅春冬寻思道:“甚么‘冷面阴君’,简直闻所未闻。”虽是如此,见他屹立场中,仍自赫赫生威,丝毫不惧,也不敢小觑于他。 阴君瞧着他道:“傅掌门,崆峒派今夜来到此处,却是何故?”傅春冬道:“荀朋友问得好,我见这里热闹非凡,自是来瞧热闹的。”阴君岂会信他,暗道:“他不愿明说,我也不必问他。”便不再开口。 石平之见得崆峒派前来,又想到那阴君咄咄逼问莫临渊,心中如何不明白,暗自忧虑道:“糟了,怕是他三方都认定洛图经在我手中,这可如何是好。”原本他以为只有昆仑一派,倒也不惧,现下连崆峒派也来了,莫不是洛图经在丐帮已传得天下皆知。如此看来,岂非待会武林八大派就此齐聚?这一想,不免黯然。只道:“丐帮数月前已遭此一难,如今又寻来这等麻烦事。但教我一口气在,丐帮便不能折在我手里。”心中打定念头倒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冷冷瞧着场上变化,以谋生机。 傅春冬忽然道:“石帮主,傅某有个问题请教。”石平之暗道:“沉不住气了么?”旋即一笑,道:“请说。”傅春冬道:“东首沿海五大帮派是否折在贵帮手中。”石平之心中一惊,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面上淡淡道:“傅掌门,此事说来话长,待得武林大会石某自会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傅春冬道:“石帮主说得在理,只是那凤楼阁何秋风与傅某颇有交情,这才冒昧请诉。”沈飞宇道:“何秋风并非丐帮所害,真凶另有其人。傅掌门不可轻信奸人所言。”傅春冬见他年纪轻轻,却与丐帮帮主平立,心中留意三分,道:“阁下尊姓?何来此言。”沈飞宇恭谦道:“在下小名,何足道哉。”傅春冬道:“阁下说何秋风并非丐帮所害,却是怎个说法。” 沈飞宇踏前两步,凝声道:“琅琊山腰之会我即在场,亲眼所见,并没有假。”傅春冬听他这般朗朗上口,心念道:“你立在丐帮之中,自是丐帮客卿,我又岂能信你。”当即不瞧他,只问道:“石帮主,那五大帮派终是因贵帮所折,并没有假罢?傅某听说贵帮曾广发英雄帖,而后发生这种大事。说破天来也与丐帮有干系,你可承认?”石平之点头道:“不错,敝帮说来总有责任,傅掌门又待如何?”他这话中明显强硬,不肯服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七) 傅春冬还未讲话,傅春夏已走了出来,说道:“石帮主,那日的事究竟如何,除了贵帮清楚,只怕无人晓得。今日见得石帮主虽年轻,亦是正气凛然,想必那日的事并非石帮主所为。不若这样,请石帮主将设计陷害五大帮派的人交出来。这事自然就全了。”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条条在理,诸多人都觉如此甚好。石平之心想:“吴长老名声可望,忠诚可佳,而今殉难至死,我当不能让他背负如此大罪。”当说道:“敝帮容人不善,出了叛逆,便是那郑其和。那日他逃了出去,敝帮正要找寻呢,若诸位哪个晓得,说与石某知晓,必有重谢。”诸多人心想丐帮出了叛逆,这倒是传为天下人尽知。傅春冬蹙眉深思,正不知如何说,忽听得有人道:“石帮主,你休要骗天下人,那设计残害了五大帮派的,乃是贵帮吴清微长老。”众人去望,却见得一人走出两步。沈飞宇暗道:“糟糕,那曹景德恐是得不到洛图经,偏要来挑拨武林大派。” 傅春冬望着他道:“阁下何出此言,究竟如何?”曹景德冷笑道:“曹某乃西华帮帮主,数月前曾救得巨鲸帮一位弟子。他向曹某说了那晚之事,是由丐帮吴长老所统率。而丐帮之所以要害五大帮派,却是另有缘由。”他这话出来,崆峒派的人你瞧我看,疑惑重重。施为山脾气火爆,如何不知他要说些甚,当下大喝道:“曹景德,你莫要说些哄骗人的话,来故意陷害我丐帮。你若不服气,出来与施某对得一仗便是。”说着捋上半袖,手里拿出一根铁棍来。傅春冬有心要替何秋来讨个公道,凝声道:“施长老,先听他说完,若无道理,再论不迟。” 沈飞宇想到:“那曹景德实是奸诈之辈,我若立时上前,固然缚得住他,只是就此怕崆峒派的人说我故意如此,而使丐帮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想到这里,决心让他说完,再以理相对。他瞧一眼石平之,见他面色平淡,不为所动。又想:“石帮主丝毫不惧,想是有了万全对策。”只听得曹景德冷笑一声,道:“傅掌门,丐帮所害五大帮派,皆因洛图经而起。这是那弟子亲口所言,决计不假。” 这话出来,倒叫崆峒派的人一阵疑惑,那傅春秋道:“甚么洛图经,曹帮主,说得清楚些。”曹景德沉声道:“怎的,崆峒派贵于武林八大派,却未曾听过六句武林传闻么?”崆峒派的人口口窃语。傅春夏笑道:“曹帮主,你是说那武林奇书么?”曹景德叹道:“天下间再无第二本书。”傅春夏哈哈一笑,那傅春秋也跟着一笑。显是觉得他这话可笑至极。傅春冬却是蹙眉凝思。 曹景德见无人肯信,面色一沉,冷冷道:“怎么,难道傅掌门以为曹某说些话来骗你么?”张天邪在听到那洛图经时,见得阴君面上一跳,心中就已起疑。只是其中尚有疑云,不得其解。他听曹景德说完,这便叫道:“曹帮主,你且说说看,那傅掌门方才说了,丐帮曾发英雄帖会晤五大帮派。你又说丐帮为了武林奇书残害他们。在下请问,那洛图经原在何人手中?”张天邪本是明教教主之弟,他虽只得一个人,然他说话的份量实乃不在任何帮派之下。如此忽然一问,众人倒把双目来瞧着曹景德,都要听他说个明白。只见他拱手道:“张尊者,那洛图经自是在丐帮手中。”他这时心中只想诸位晓得洛图经了,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丐帮。如此方可报得此前一恨。 岂料张天邪哈哈一笑,朗声道:“曹帮主,你莫不是将武林同道都不瞧在眼里?那丐帮本拥有洛图经,怎的又会晤五大帮派,再杀害了他们呢?这其中断层疑云,曹帮主想不通,难道诸位英雄好汉便都如你一般么?倘若换了我拥有洛图经,又岂会告知他人?”他本是就事论事,凑个热闹。并无心偏袒丐帮。石平之听了,反倒点一点头。沈飞宇也心中暗喜:“莺莺的二叔倒也明白事理。”附和道:“张尊者说得极是。” 曹景德听得心中咯噔一跳,暗道:“糟糕,却是我大意了,未曾理会这其中蹊跷。”只是他一口认定了,也不肯服软,冷声道:“五大帮派遇害这是事实,洛图经在丐帮也是事实。这其中究竟为何,只怕还要请石帮主说个一二。”张天邪随口道:“石帮主,这曹景德一口咬定洛图经在贵帮手中,石帮主有甚么话讲?”众人随他一说,都瞧向石平之。只见他淡淡一笑,说道:“洛图经并不在敝帮手里。”曹景德叫道:“不错,石帮主会说洛图经给许少通夺走啦。” 傅春冬这时忽然道:“石帮主,傅某也晓得丐帮弟子重情重义。这事究竟如何,还请石帮主说出来,是非公道自有定论。”石平之缓缓道:“好,既然傅掌门深明大义,现时又有武林四大派。只怕不说诸位亦不肯放心。石某便将其中原委简述一遍。起因在数月前,石某不幸遭奸人所擒,以此要挟敝帮发英雄帖,会晤东首五大帮派,却于究竟何事只字不提。敝帮吴长老心系石某安危,万般无奈才答允于他。数日后便在滁州城外,琅琊山腰邀了五大帮派。而后奸人趁人之危,残害了五大帮派。那时石某尚在奸人手中,后来敝帮郑长老救了石某。当时石某轻信于他,回帮后厉声责怪吴长老。害得敝帮吴长老含冤受死。之后郑其和欲要图谋不轨,加害石某。那时才明白原来是他暗中勾结奸人,才至敝帮做出这等害人之事。幸得这位沈大侠出手相助。石某才得以幸存,敝帮才不至于分崩离析。”这一番话虽说得平平淡淡,其中亦含有一丝悲愤与痛惜。 众人听了心中一凛,傅春冬道:“果真是这样么?吴长老死了?”他这话却是在问沈飞宇。沈飞宇点首道:“不错。吴长老对丐帮忠心耿耿,为了不让丐帮为天下同道所曲解,情愿以命相交,此等大义凌然,沈某甚为钦佩。今日既然说了,沈某亦要为吴长老正名。”曹景德冷冷一笑,道:“就算他死了,只怕也是以死逃罪。”丐帮众人一听,皆怒目圆睁,恨不得齐齐而上。只是未得帮主言明,众人皆不敢僭越。沈飞宇先前听他侮辱吴长老,心中已是有气。现今又听他胡说,更是怒不可谒。想到:“吴长老清白,我又如何肯让他随意践踏。反正我不是丐帮中人,打了他又怎样?”这一想,瞬时叫道:“曹帮主,你一再折辱吴长老,沈某岂能容你?沈某不才,愿意领教。”曹景德本也是一肚火,见他籍籍无名,岂会怕他,冷笑道:“如此甚好。” 沈飞宇登时发足运功,欺身而上。这火光照耀下,众人只见他残影绰绰,赫赫生风。曹景德面色凝重,摆出一招虎驾鹤临。一手前探,一手直立。待他近身,使个大圆盘,左手推,右手防。岂料沈飞宇手法倏快,一手缠绕而上,不见他多大动作,已是缠在了手臂之上。暗运内劲,右掌一拍,直直往他胸膛而去。曹景德心中骇然,急忙使手来抵挡,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一掌拍个正中。所幸沈飞宇只想教训他一番,并不伤他性命,手中只使了三分力。饶是如此,曹景德也是蹭蹭后退三步,体内气血翻涌,急忙运功压制才觉舒适。 这一招制敌,众人瞧在眼里,无不一惊。那曹景德虽算不得一流高手,也是堂堂一个帮主。说他孱弱不堪,谁也不信。沈飞宇淡淡道:“曹帮主,沈某无心伤你性命。日后倘若你再说得吴长老半句胡言,沈某必饶你不得。”曹景德面色惊恐,也不吭声,退了下去。与那夏门生私语一番,遣了各自弟子远远离开。那方勇才却是不肯退去。 傅春冬这才重眼相瞧,缓缓道:“想不到阁下武功如此高强,未敢请教阁下尊姓?”沈飞宇道:“在下姓沈,名飞宇。”傅春冬心想:“便是‘逍遥四君’之一了。”也不多言,又对石平之道:“石帮主,吴长老身为贵帮龙头,岂能这般轻重不分?只怕其中还另有隐情。”言下之意是说吴长老虽然死了,还是难逃干系。施为山叫道:“傅掌门,敝帮吴长老为人正直,这是武林同道公认的,现下他尸骨未寒,傅掌门又岂能咄咄逼人。施某自认为打不过傅掌门,亦要为吴长老讨个公道。”说着走到了场中。双目瞪圆,怒视傅春冬。只待他一声答允,立时要分个高下。 傅春夏这时走将出来,说道:“施长老,傅掌门乃我崆峒派掌门人,非石帮主出面,岂能与你交手?便由在下如何?”施为山哈哈一笑,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心中寻思:“崆峒三杰出名已久,只怕我一个也打不过。只是崆峒派理不饶人,我又岂能置之不理。倘若吴长老尚在,凭他武功之高,我丐帮又岂会如此缚手缚脚?”这一想,不免略觉伤感。沈飞宇暗思片刻,说道:“且慢。”傅春夏冷笑道:“怎么,沈大侠还要相助丐帮,与我崆峒为敌?”沈飞宇见他已年过半百。微微一笑,恭谦道:“崆峒三杰享誉武林已久,小子岂敢随意冒犯?只是小子适才已说过,甚为钦佩吴长老,贵派又偏要寻吴长老的麻烦。小子又岂能放手冷瞧?况且丐帮曾救得四弟,于我有恩。有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江湖恩怨分明由来已久。今日谁要寻丐帮的麻烦,先胜得小子再说。” 石平之感激道:“沈大侠,这乃丐帮之事,何故让沈大侠分忧?”沈飞宇笑道:“石帮主,恩师生前说过,行走江湖,莫过于侠义之道。沈某不过是帮理不帮人,何足道哉?”石平之点一点头,道:“如此多谢沈大侠了。”知晓多说便显得太过,当即不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八) 傅春夏拍掌大笑,高声道:“好,沈大侠说得条条在理,倒显得我崆峒派好坏不分了。近年来‘逍遥四君’名声正胜,快盖过我崆峒三杰。现下机缘巧合,傅某倒要领教一番,生死别论。”言下之意当是只论胜负,生死不定。却像是下了武林生死帖。众人听来无不一惊,心想这并非生死大仇,如何要这般作为,恐是故意说来吓唬他的。沈飞宇朗声道:“阁下说得是,沈某既然敢担当下来,便不惧那生死。请阁下出招罢。”心中却寻思道:“倘若九幽神功只习得六层,当与你伯仲之间。现今如何怕得你?”这一想又觉趁人之危,打定主意待会不伤他性命便是。 傅春夏见他丝毫不惧,心下起疑。暗想他年纪轻轻,武功又到哪里去。虽轻松胜得曹景,也不过仗着出其不意罢了。心中尚且安定,知他不愿先手,也不矫情,叫道:“沈大侠,傅某有僭啦。”说着运功奔上去,其时两人相距不过二丈有余,瞬息之间两人便近得身来。崆峒派向来以拳脚功夫享誉武林,其中犹以崆峒绝学“神龙拳”为最。武林盛传,数百年前,崆峒派有一位掌门人,名曰飞龙道人,曾借着一套拳法击败武林众多高手。当时嵩山少林寺因早年护助唐太宗有功,大建分寺,享誉武林,风头盛及天下。更加之参习天下武功绝学,被武林各大门派尊为武林泰斗。其时少林寺有一达摩堂堂首,名曰宁远,自小习武成痴,阅览藏经阁武学,中年武功实已登峰造极,听闻飞龙道人大名,心中欢喜得紧,便邀约至少林比试。当时众多武林好汉观赏。飞龙道人拳法奇特,似龙奔腾。宁愿大师招猛跌险,犹虎生威。两人斗了不下五百余招,最终飞龙道人以一招‘青龙捣海’竟险胜宁远大师。当时群雄轰动,莫敢直视。有分教:‘龙虎际会青天掩,风云交叠神龙拳。’正是:崆峒千世不曾识,一战成名天下知。自此崆峒派在武林大放异彩,“神龙拳”更被奉为崆峒绝学。只是那神龙拳十分难学,非天资凛异者不可大成。尽管后世崆峒将绝学公开传于弟子,盼望有大成者,也渐自没落。 傅春夏一手推他心户,一手抓他肩头。这一招正是神龙拳里的分龙有手。张天邪早先听他报了姓名,也是吃了一惊,想到这人能在林长风手中逃离,武功岂能低了。况且莺莺倾心于他,虽不待见,也不好教他吃亏。他眼界着实丰富,见了这一招登时辨别出来。当下叫道:“沈大侠,他这是崆峒派绝学神龙拳,阴得很,可要小心啦!”群豪听了无不睨他一眼,心想别人相斗,旁人岂好插嘴。一想到他是明教中人,也不好说他。 沈飞宇自道:“多谢提醒。”见得那一招近得身前,双掌齐动,往他双手拍去,却是使了九幽神功。心想:“神龙拳闻名已久,不知碰着这九幽神功又待如何?”好奇心涌上来,心中一动,倒要好好瞧瞧。傅春夏见他不避反自迎上来,心中冷笑,暗道:“你不过年纪轻轻,内功能有多深。”原本打算换招再攻,当下也不改了。只是双手成掌,要与他对得一招。又想到一招击退他,当不能在群豪面前显出神龙拳的威力,决心使个七成内力。张天邪见得二人要以内力相比,又叫道:“小心啦。”群豪心想二人对战,你叫了也没用。 话音未落,犹见得两人对了一掌,沈飞宇不曾晃身,傅春夏却自退开一步。这一变故令许多人摸不着头脑。张天邪笑道:“傅老儿,叫你小心些,你偏不听。”群豪这才晓得他并不是在提醒沈飞宇。张天邪心想:“倘若我说出这小子曾独闯奉天教,与林长风斗过,只怕傅老儿当下便不打了。我倒要瞧瞧他出丑。”想定后微微一笑。傅春夏又惊又怒,暗道:“好个小子,老夫未曾使劲,想不到你全力以赴,这才逼退了老夫,倒惹他人的笑话。”沈飞宇朗声道:“阁下何以不曾使力,那神龙拳威名天下,奥妙无穷。在下倒要领教呢。”这一番话给他听在耳里,只当是他瞧不起崆峒绝学。大叫道:“好个小子,神龙拳的威力,岂是你能窥测的。老夫未能学得大成,也当胜你。”沈飞宇笑道:“如此甚好,这便请教。” 傅春夏气得肺腑奔腾,如何忍得住,叫道:“无知小儿,注意啦。”身形闪动,使出一招天龙飞爪。双手凌厉抓去。沈飞宇微微凝目,双手一抖,也去抓他双爪。心中只想试试神龙拳的威力。孰料将近之时,傅春夏双手变换,竟险寸避了开来,一爪自下而上抓他手肘,一手直捣黄龙往他心户抓去。这一招奇险交跌,在场几位高手见了也不由得赞叹神龙拳的精妙。沈飞宇虽惊不乱,当下折身避开心户一招。饶是他艺高人胆大,也不敢任由他人抓住要害,须知那肘部有一穴位,谓之软麻。击中可致手臂酸麻,再无还手之力。几个高手只瞧他手臂横来一折,手腕翻转,又迎着而上。余下群豪只觉手法倏快,皆没看清他的动作。 傅春夏见得这一手,已知他武功高强,这才不敢大意。立时改招,左足斜出,又使出一式飞龙在天,双拳成立,袖袍鼓动,自下而上齐齐往他胸口捣去。沈飞宇已知他使了内劲。当下双掌横交,往他双臂压去。方才相碰,才发觉他只得一手,暗道不好,急忙运功护体,忽觉下腹一痛,倏忽退开。原来方才傅春夏虚晃一招,只待他双掌压下,立时一手斜下,往他小腹捣去。这一招变化太快,饶是沈飞宇小心留意,也未能察觉。张天邪竟似早已察觉,这时笑道:“沈大侠,张某早说神龙拳阴险得很,你偏不信。”群豪听了无不使然,都晓得对敌拆招不过一个奇字,又不是使甚么暗器,怎算得阴险。傅春秋见得他口口声声侮辱崆峒绝学,怒道:“张天邪,别人怕你明教,我可不怕。你口出污言,我来领教一番如何?”张天邪哈哈一笑,道:“当真要打不成?”傅春秋眉头一挑,道:“还能有假?”张天邪摇了摇头,道:“傅春秋,张某非是不敌,而是不愿趁人之危,你还是好好瞧着他俩罢。” 这一说一答之间,沈飞宇二人又对了数招。傅春秋斜眼一瞧,暗自称奇:“神龙拳的威力我自然省得,他中了一拳,如何还能这般潇洒自如。”沈飞宇在数招间只避不攻,暗暗瞧着神龙拳的变化,只见傅春夏忽来倏去,招式变换无穷。一共对得八式,俱攻无守。暗道:“这神龙拳确是奥妙无穷。内有诸多变化,与这九幽神功都属同门。只是却比之九幽神功略有些不足。只因只攻不守,向来为武学大忌。须知任何攻招都有弊端,若给敌人所觉,难免抓陋豁缺,如此自然可破。除非功力大成者方可不必忌讳。倘若功力比之对方要弱,使将出来难免惹人笑话。我功力比他高深,却也难以寻觅破绽,足以说明这神龙拳的精妙了。” 傅春夏见他左右躲闪,一招逼开,忽得停下叫道:“小子,你何以躲躲闪闪,如此下去,何时分得胜负?”沈飞宇道:“傅前辈说得是,小子便不再避开了。”傅春夏喜道:“如此甚好。”登时又攻上去。岂料张天邪叫道:“傅老儿,对战避闪原是常事,你何以如此作为?倒叫张某好笑一番。” 傅春夏并不理会,双拳左扫右捣。沈飞宇足下运功,忽得斜身而立,一掌往他肩头拍去。这一招乃是九幽神功里的招式,用意奇巧,料敌之不预。傅春夏急急而退,忽得凌空一跃,双拳成一线,疾驰而下往他肩头捣去。这一式乃是神龙拳里的青龙捣海。飞龙道人便是用这一招胜了宁远大师。只是傅春夏功力不够,领悟不深,也就做个样子罢了。勉强使得出威力来。沈飞宇瞧在眼里,双目凝重,他也知晓神龙拳极难练就。饶是如此,这一招比之先前也不可同一而语。心想这必是他发挥了十成功力,力道何等巨大如斯?但见他拳风呼啸,笼罩之处也不易避开。身随心动,立马使出一招“腾挪大法”。一掌至前,一掌斜开。见他双拳已近得咫尺之间,这才掌运劲去附他手臂,右掌顺势而为,轻轻一绕又贴着他拳上。这两招倏忽至极,竟无人瞧清。 触手只觉身子一震,潺潺内劲自身子流到臂上,袖袍呼呼作响。左足斜后半步,双掌运劲一吸。傅春夏登时心惊,暗道:“他这是甚么武功?”此时他身躯尚在半空,急急使用千斤坠,双足着地,立时运功相抗。沈飞宇一推一绕,只听得‘啵’的一声,两人分开来。沈飞宇微微一晃,那傅春夏却退了几步。这一变故令崆峒派的人大为出奇。沈飞宇道:“前辈还要比试么?”言下之意自是说在下胜了,适可而止罢。 傅春夏成名二十余载,今日当着群豪的面,承认败给这样一个后生晚辈,如何能忍。当下嘿嘿一笑,道:“你这便胜了么?只怕还不够罢。老夫说得生死别论,岂能作假。”沈飞宇心知他不肯如此罢休,暗道:“也罢,我便与他较个胜负。叫他心服口服。”即说道:“既然前辈如此,小子只好奉陪到底了。”傅春夏叫道:“如此甚好。”又攻上来。张天邪笑道:“傅老儿,你拉不下这张脸啦!张某也替你害臊。” 傅春夏冷哼一声,攻势凌厉,双拳直摆。左拳击他颤中,右拳压他肩井。沈飞宇只是双掌叠动,使格开来。刚一交手,傅春夏立时换作双掌,对拍而来。原来他觉得招式必定胜不得他,便想在内力上让他服输。方才那种奇怪的吸力虽让他一惊,倒也没放在心上。他这时只求胜他,手中并不留力,十成内劲强压而上。沈飞宇初时一交,身躯一震,只觉一股蛮横的内力直往臂上而来。心道:“好个傅春夏,想是欺负我内功不够。若是我差了许多,必将给这股内劲所震,登时经脉逆流,不死也废。”这一想,着实气恼,也不再留手,潺潺内劲激发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九) 众人只瞧得二人袖袍鼓动,谁也不肯想让,都知这一番较量必有一人重伤。沈飞宇虽年纪,然那九幽神功自有修习内功的篇章,更有那残缺的洛图经篇,实则内力已是一流高手,便与那武林八派的掌门人也是惶恐不让。他这使了全力,岂是那傅春夏可抵挡。沈飞宇仗着内劲深厚,强行开口道:“傅前辈,小子无心伤你,我数三声,咱们一齐撤手罢。”众人听得他说话,无不骇然。都知内劲相较,开口极易泄气。稍有不慎经脉登时逆流,不死也伤。便是那顶尖高手也不敢如此妄为。傅春夏听了心想:“这小子究竟甚么来历,如何年轻习得这般武功?”然他生性多疑,方才自己偷袭内劲欲要伤他,又岂会轻信。唯恐自己一撤内劲,登时给他偷袭报仇。也不开口,只觉对方内劲源源不断,哪里像是要撤手。是以使了十二分气力,亦不敢放松。 众人心下一瞧,都知这傅春夏必败无疑。傅春秋叫道:“沈大侠,你快些放了我大哥。”沈飞宇欲要开口,已是不能。方才他是拼着危险才说。这时见得傅春秋焦急,把头摇了摇,意思是说需得二人同时撤力才行。傅春秋此刻心急如焚,哪里深想此中意味?见他把头一摇,只当他不肯放手,决心要伤害大哥,心中又惊又怒。这时只见二人离他不远。心中起了决意。张天邪见他动作,暗道不好,当下叫道:“傅春秋,你休要胡来,明明是你大哥不肯放手,怎可怪沈大侠。”傅春秋急道:“张天邪,你唯恐天下不乱,当我不知道么?”说着又轻轻移了两步。 张天邪高声道:“沈大侠,他欲要从后偷袭你,你可要小心了。”傅春秋心中咯噔一跳,想到张天邪这般说了,如何下得手。眼见傅春夏面色涨红,已是支撑不了片刻,当下叫道:“沈大侠,既然你想撤手,在下助你一臂之力。”这时他离得二人不过两丈,说到便到。举掌往他后背拍去。 张天邪怒道:“傅春秋,你敢伤他,明教与崆峒派自今势不两立。”说着发足奔上,欲要抢先一步逼退他。傅春冬一听,暗道:“怎的明教偏要顾着他,想必是见他武功高强,这才想要招揽。”也不在意。丐帮众人见得这变故,无不心惊。白虚长三位长老实在没有料到崆峒派如此作为,齐声道:“沈大侠小心。”皆往傅春秋奔来。 沈飞宇骤然觉得后背一股大力袭来,哪里说得是甚么相助,当下身随心动,激发了身体潜力。将那股横力牵引而出。张天邪等几人还差着几步之遥,见那一掌拍实了。心想这力道何等巨大,沈飞宇纵然侥幸不死,也活不得许久了。却见得他身躯微微一晃,那傅春夏惨呼一声,身躯倒飞出去。落在地上不再动弹,无不一惊。傅春秋更是惊得呆住了。 沈飞宇心知他恐有性命之虞,暗运内劲稍加调息,立时往傅春夏奔去。只见一个人影闪在身前,抬眼望去却是那傅春冬。傅春冬冷冷道:“沈大侠,好不威风啊。接傅某几招如何?”说着双拳攻上来。沈飞宇正要抵挡,只觉后背劲风簌簌,却是那傅春秋反应过来,以为他要害大哥,这才急忙出手。沈飞宇身躯一转,往一侧避开,叫道:“二位误会了,傅前辈现已受了重伤。倘若不加治疗,恐怕性命危矣!”群豪听他中气充沛,丝毫不像受了甚么伤,不由得大大惊奇。傅春冬与傅春秋听闻立即往傅春夏赶去,两人扶起他,眼见得口吐鲜血,气息微弱,怕是活不得了。 张天邪迎上来瞧他一眼,道:“沈大侠,你没事罢。”说着白虚长三人也迎上来。沈飞宇之前着实恼恨他,但因莺莺的干系,倒不好怪罪于他,今日见他关怀备至,哪里还有甚么恨。微笑道:“多谢张尊者关怀,我并无大碍。”张天邪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武功这般强横。”白虚长三人都知他与张莺莺的干系,也不多话。在一旁微笑着。 傅春冬这时立起身,恨然道:“沈飞宇,你明明胜得我大哥,何以下此毒手?”张天邪眉头一挑,喝道:“傅掌门,先前傅老儿说生死别论,诸位都听着,难道傅掌门不识得么?想不到崆峒派如此无理蛮横。”群豪听了暗暗点头。傅春秋知三弟身为掌门人,不好发作。当即怒道:“沈飞宇,诸位都知那是我大哥开的玩笑,怎可当真?”张天邪睨他一眼,冷冷道:“傅春秋,这位沈大侠仁义心肠,叫傅老儿罢手,大家都瞧在眼里。你又何必清白不分?况且诸位又没眼瞎,都见你偷袭于他。现今说来,你倒有理了不是?莫不是武林公道正义贵派都不放在眼里了?” 傅春秋给他一说,反倒说不出话来。回眼一瞧,只见傅春冬正扶着他疗伤。这时才起疑,暗道:“我那一掌威力甚大,他究竟如何避开,又伤了大哥?这是甚么武功?”突听得傅春冬大叫道:“老二,老大他他快不行啦。”傅春秋心中一惊,暂且抛下这些,去察看傅春夏的伤势。 沈飞宇走前一步,恭谦道:“傅掌门,傅前辈是给在下的武功所伤,现下他颤中穴是否微微跳动?乃是因在下内力自他手少阳三焦经络侵入,绕双臂而上,侵入督脉停于颤中,一股真气淤结,方才昏迷不醒。”傅春秋心中一惊,知他所言不错。喝道:“沈飞宇,你说这话甚么意思?”沈飞宇道:“这种内伤颇重,治法却并不难。只是倘若不明就里,只会运功治伤,恐怕傅前辈撑不过今晚。”言下之意是说你二人胡乱医治,倒叫他死的快些。傅春冬一听,急忙撤了功力。傅春秋暗道:“不知他要刷甚么把戏?”沈飞宇又道:“若是二位信得在下,便让在下为他医治如何?” 傅春秋心想:“倒真会说,只怕他犹自记恨我二人,巴不得我二人死了。哪里会这等好心。”沈飞宇见他分明不信,凝声道:“傅二侠,方才若非你偷袭在下,傅前辈也不会伤成这般。就算他死了,沈某也无半点愧心。倒是傅二侠,恐怕傅前辈之死你也难辞其咎。”这话说得当真强硬,傅春秋踏前一步,怒道:“你”傅春冬抢先道:“老二,闹得还不够么?你先退下。”傅春秋哼了一声,退下去瞧傅春夏。 傅春冬立起身来,道:“沈大侠,你当真救得老大?”张天邪忽然道:“死了就死了,有甚么好救的?”傅春冬冷眼瞧他。沈飞宇淡淡道:“我自然救得,只是傅掌门信不得在下,在下又如何救他。”傅春冬沉吟一会,冷声道:“好,你若救得老大,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否则今日饶得你,他日就不一定了。”张天邪喝道:“傅掌门,好大的口气。我偏不让他救又如何?你自恃武功高强,不惧他人,若是我明教又待怎样?今日幸好沈大侠安然无恙,若是他有半点闪失。明教他日必定血洗崆峒山!”这话说得十分强硬,令群豪面面相觑,不知何以。傅春冬面色倏变,沉声道:“张天邪,这人跟你明教有何干系?你为何处处护着他,为他甘愿得罪我崆峒派?”张天邪欲要再说,忽听得石平之凝声道:“傅掌门,非他明教。我丐帮也必不能善罢甘休。” 傅春冬面色不动,实则心中骇然,暗想这沈飞宇究竟如何,竟让两大门派侧目相待。不由得连连冷笑,说道:“好哇,好得很。”沈飞宇这时道:“傅掌门,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寻沈某报仇,随时恭候。先让在下救了傅前辈不迟。倘若再多候片刻,便是在下亦无能为力了。”张天邪愤然道:“沈大侠,他要杀你,你救他做甚么?”沈飞宇微笑道:“多谢张尊者关怀。恩师曾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沈某并不想多立敌人。再者,我见傅前辈并非坏人。自要救他一救。”张天邪轻叹一声,道:“那你去罢。倘若他着实不愿,也不必这般了。”心中正想:“莺莺说得倒是没错,真是我做错了。看他并不恼恨,想必早已看开了。” 傅春冬思索再三,终究还是以老大性命为主,缓缓道:“沈大侠,你这便帮他医治罢。”沈飞宇走上前去,也不理会傅春秋的眼神。张天邪实在信不过,向丐帮三位长老使个眼色,四人当即围在外围,提防有人寻机捣鬼。傅春冬二人立在不远处,透过缝隙察看,手中暗运内劲,倘若有甚么不对,登时要飞扑上去。 沈飞宇先探他脉络,再倏忽点他后背几处大穴,伸掌推拿一番。心道:“傅前辈是受了我二人合击之力,奇经八脉皆有受损。即便治好了,只怕武功大减,再不复之前。”想到这里,双掌一动,往他肩头一拍。着力之处乃是肩井穴,交汇于手少阳三焦经,与督脉相接。中医认为,人体诸多疾病都可以它相治。 沈飞宇拍了一阵,忽而横转抓他双臂一拍,接着在他颤中轻轻一点。再暗运内劲疗伤。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其时已过戌时。月色当空,火光凌凌。群豪的面色给映得明暗不定,十分鬼魅。 莫临渊一直在这场外瞧了许久,这时忽然道:“石帮主,这突然出的变故,有甚么可瞧,还是先论下洛图经的事罢。”他这一说,群豪又齐刷刷的盯着他。石平之眉头一蹙,摇头道:“莫掌门,石某说了多遍,洛图经不在我手。”莫临渊沉声道:“石帮主,事到如今,贵帮还要隐瞒么?”石平之冷笑道:“石某行得端坐得正,有甚么好隐瞒的。你要寻那洛图经,寻许少通便是。何必来找敝帮的麻烦。” 他二人一说一答间,沈飞宇已起得身来,说道:“傅掌门,傅前辈的伤已压制住了。只需用些补药调养三个月即可。只是傅前辈的武功恐怕要大减了。”傅春冬并不答话,抢上去探他脉象。心知他并未作假。傅春夏的脉象已趋于平稳,不似方才那般乱跳了。点一点头,并不说些感激的话。 沈飞宇又走到场中,高声道:“莫掌门,那洛图经确已给许少通夺走,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莫临渊见他败了傅老大,又见丐帮c明教对他多加照顾,不敢小瞧于他。朗声道:“这位沈大侠,石帮主适才已承认那洛图经出自丐帮,现今有甚么证据,解释并不在丐帮。”沈飞宇道:“沈某也讲过,那晚我自在场,诸位听我一说便知。”心知迟早要说出来,便将那晚的事一齐说了。连张莺莺也说将出来。只是未告及她的身份。想到大师兄的处境,那杨不凡也只用奸人所代替。待他说完,张天邪暗暗惊奇,寻思道:“莺莺回来后,并未告知我这等事。想不到还有这些经历。”其时各大门派都知明教张教主有一位千金,只是并不晓得名字。是以他说出来,都只当是寻常红颜知己,并不在意。 莫临渊听得一笑,道:“沈大侠,倘若你与丐帮并无干系,莫某还要信你三分。现下嘛,如何信得?”沈飞宇正要说“你不信也罢。”却听得傅春冬道:“沈大侠,那奸人究竟是何人?你说他妄图颠覆武林,这等笑话确是难信。”沈飞宇道:“他说要以洛图经引起武林纷争,我起初也不信。现今见得某些人的嘴脸,还是略有顾虑。”这话摆明是骂莫临渊了。群豪听了无不大笑。 莫临渊面色一沉,冷冷道:“沈大侠,你这话是何意思?那武林奇书,乃无主之物,天下人人可得,莫某又没硬抢,还有甚么不对?”沈飞宇道:“莫掌门说得是,如今那许少通得了洛图经。莫掌门要寻也该寻他,偏偏要来纠缠丐帮,又是何意?”莫临渊心知说他不过,暗道:“他先前中了傅春秋一掌,少说也受了些伤,如今又耗费内力与傅春夏疗伤。武功还剩得几成?”心念一转,也就不足为虑了。说道:“石帮主,武林奇书,能者得之。只要贵帮胜得莫某,我自无话可说,这便退去。” 张天邪心中一动,想起那阴君要寻莫临渊的麻烦,细细去瞧。却哪里还有人影。不由暗道:“阴君去哪儿了?”又听石平之道:“莫掌门既要领教,石某不敢有违。只是无论胜负如何,那洛图经在下也拿不出手。”莫临渊心想:“我先答允,待会胜了再论不迟。” 傅春冬眼见老大受了重伤,又见丐帮明教相互勾结。本想到今日在这里讨不了好。如今莫临渊口口声声要那洛图经,当即心中一动。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英雄好汉,今日四派相聚,实是热闹非凡。那洛图经先且不论,武林大会本是以切磋为主,今日既然四派巧遇,不若这样。咱们先决个胜负,待到武林大会,败者自然就不必争夺武林第一了。各位看来如何?”崆峒派近年来出了个崆峒三杰,名声自是没得说了。他这一提议出来,众人都相瞧一眼,在心里揣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一) 石平之心知这届武林大会,丐帮是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听他这一说,当即赞赏道:“傅掌门说得在理,我丐帮接下又如何?”傅春冬笑道:“好,石帮主果然快人快语,人中豪杰。”说着又瞧向莫临渊。只听得他沉沉道:“昆仑派岂敢落人于后。”傅春冬点一点头。只见张天邪哈哈一笑,道:“明教胜得我的大有人在,武林大会我是做不得主的。”他这一说显是抬高了明教的份量,群豪心里倒也都清楚,明教最厉害的莫过于张教主,武林大会自是以他为尊。 傅春冬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了。为了公正起见,每一个帮派只得出一人。”言下之意是说只得各派掌门人出手啦。沈飞宇听他这一般说,心下一惊,暗道:“他果然使得好计谋,定是以此为借口,叫我帮不得丐帮。”傅春冬又道:“莫掌门,石帮主,二位可有甚么异议?”莫临渊道:“如此甚好,免得有人无端寻事。张尊者,既然你不参与,还请做个见证。”他这一说自然是叫沈飞宇不得插手,又叫张天邪不可包庇。张天邪点一点头,朗声道:“张某何德何能?既然莫掌门瞧得起,只好冒昧请诉,权且当他一当了。”傅春冬心想石平之年纪轻轻,又干系丐帮的名声,让他答允恐有些难做。正自盘算,忽听得石平之微笑道:“傅掌门提议不错,石某自恃武功微弱,也当答允。”沈飞宇登时瞧他一眼,见他摇一摇头,却是不肯要他相助。沈飞宇暗道:“石帮主虽年轻,也晓得这其中干系。自己终究不是丐帮中人,他有如何要自己帮他。” 傅春冬心下欢喜,道:“如此便说定了。”沈飞宇忽然道:“且慢。”莫临渊冷眼瞧他,说道:“沈大侠,你莫非又要替丐帮出头?这本是三大帮派之事,沈大侠怕是管的多些了。”沈飞宇摇一摇头,说道:“莫掌门多虑了。在下只是觉得,比试该适可而止才是,万不可伤人性命。”莫临渊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个莫某自然省得,不劳沈大侠来提。”沈飞宇虽听他一说,还是有些不放心,当下寻到场外不远处立着,若是有甚么不对劲,当可及时赶上。 张天邪笑道:“三位,不知哪二位先来比划一阵。瞧瞧天色也不早了,张某已有些乏倦。还是快些比完,快些离场才是。”他这一说,石平之忽然踏出一步,朗声道:“先由石某来领教一番。”白虚长三人齐声道:“帮主。”石平之摇一摇头,示意无妨。傅春冬含笑道:“石帮主果然勇猛无匹,丐帮真可谓天下第一大帮。” 莫临渊望着他道:“傅掌门,不知你我谁先来领教石帮主的高招?”心想石平之虽年轻,亦不可小觑。就算他胜得了,后面又如何胜那傅春冬。只想先让他来,好坐收渔利。岂料傅春冬倏然一笑,恭谦道:“莫掌门,你与石帮主颇有些恩怨,有道是‘江湖恩怨,手上见招。’傅某怎敢抢了莫掌门的头筹,还是莫掌门先来罢。”群豪听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暗暗点头。莫临渊心中寻思:“好个傅春冬,倒狡猾得紧。倘若我再推辞,只怕诸位倒要小瞧我昆仑派了。”这一想,当即走出三步,朗声道:“承傅掌门相让,便让莫某先来领教罢。”石平之空手而立,拱手道:“莫掌门,有僭了。” 莫临渊还礼道:“石帮主空着双手,想是以贵帮威名赫赫的威阳神掌对招,也罢,莫某又怎好使出昆仑绝学。”说着解下腰间双剑,自有一名弟子上前来捧着下去了。张天邪笑道:“莫掌门,怕是贵派绝学失传了罢。”莫临渊知他故意说来气自己,不予理会。只说道:“石帮主,我年纪较长,还请石帮主先出招。” 石平之点一点头,凝声道:“莫掌门,得罪啦。”说着足下一点,飞身上前。一掌直拍而出,另一掌斜立胸前不动。沈飞宇见他招式平平无奇,实则却蕴含诸多奥妙。不由得暗想:“石帮主虽年轻,身为一帮之主,武功又岂会太低,却是我多虑了。” 莫临渊见得他一掌呼啸而至,面色不惊,待侧身避开,又见他另一掌迎着而上。当下一拳横摆,往他臂面迎去。昆仑派虽以剑法为长,实则拳脚功夫亦有一番威力。他这一拳而上,眼见的险些击中,不料石平之倏忽间变换了招式,手臂斜空灵曲,反手一探,倒往他臂后而去。莫临渊双目露出一股赞赏,心知这乃是丐帮另一绝技威阳神掌。他虽自恃内力占了一些便宜,也不敢硬接。当下后闪避过。 石平之陡然发出一声清啸,双掌翻转,双臂分而复合。却是使了一招“左渡右济”。踏前一步,一掌拍他肩井穴,一掌击他颤中穴。 张天邪不知何时到了沈飞宇身旁,低声道:“沈大侠,你瞧他二人哪个胜得?”沈飞宇于方才之事颇为感激,又知他是莺莺二叔,不敢僭越辈分。恭敬道:“张尊者,莫掌门内力自是要高些,但我不知他所用是何武功,看了几招似乎比石帮主所用略有差异。”张天邪笑道:“丐帮有一门绝学唤作威阳神掌,当不输于打狗棍法。昆仑却于剑法见长,并没有甚么拳脚绝学。莫临渊自恃内力高强,只怕要吃个大亏。”沈飞宇心中一动,想到莫临渊的性子,怎的不肯以绝学对敌。即说道:“张尊者,各大派都有绝学,何以莫临渊不用昆仑绝学,这倒教我费解一番。”张天邪微一沉吟,道:“只怕他是使不出来,并非不肯用。”沈飞宇奇道:“这是何故?”张天邪道:“沈大侠,你虽武功高强,于那武林奇事多有不知。昆仑派绝学向来只传于掌门人,且只有亲口传授。莫临渊的师父,也就是上任昆仑掌门习于见,于十多年前不知所踪。当时这事传的武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给人害了,有人说是病死了。具体如何我也不得而知。自那以后,昆仑派就此没落,若非仪仗几百年的声势,只怕已沦为武林二等帮派。我想他觊觎那洛图经,也是为重振昆仑。”沈飞宇听他一说,才晓得其中缘由,自想到:“原来昆仑派遭此大难。莫掌门背负重振昆仑的重责,也无怪他如此心急了。”这时也觉莫临渊没那么可恶。又听张天邪道:“沈大侠,那洛图经果真给许少通夺走了么?”沈飞宇点一点头,道:“正是,我与贵教张千金亲眼见得。”说到张莺莺,不觉面上发烫。心想这位乃是她二叔,说给他听了倒觉几分害羞。张天邪不以为意,微笑道:“无妨,沈大侠侠义心肠,正是我明教的典范。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原宥。”沈飞宇心中一喜,知他是接受自己了。当下笑道:“张尊者,以往之事一如过往云烟,算不得甚么。”张天邪哈哈一笑,道:“沈大侠,我是莺莺二叔。也罢,算是占你一个便宜,随着她一齐叫我二叔,不算为过罢。”沈飞宇喜道:“二叔。”张天邪点一点头,这才又瞧着莫临渊二人。 说来话长,其时二人对不过二十余招。只见莫临渊袖袍鼓动,显是运了内劲,一拳直直击出,却是想要以深厚内力取胜。石平之面色凝重,心知自己内力万万比不过他。当下折身而避,众人只瞧得他身形灵动,不由暗暗喝彩。 沈飞宇赞赏道:“这威阳神掌想是一门极为阳刚的掌法,石帮主使将出来却另带了三分柔气。所谓刚柔并济,用其不意,该是如此了。”正说着,只见石平之已举起双手,左手电擎般去抓他软麻,右掌直拍向他肩头。这一招并非高妙,乃是寻常无奇的一招擒拿。众人都觉莫临渊轻轻便可避开。岂料他左臂一震,将那手爪震开,肩头却挨了一掌。石平之一击得手,立刻抽身而退,离得他一丈有余。 莫临渊只觉肩头一阵疼痛,内功自行运转,方觉只是些许轻伤,并无大碍。众人见着这一变故,不由一声惊呼。莫临渊沉声道:“威阳神掌,果然非同凡响。”石平之微笑道:“莫掌门承让了。”沈飞宇等几人初时疑惑,听他一说,方才醒悟。原来那莫临渊本可避开,只是石平之一掌待要接近立时发力,速度登时快了好几倍,这才击中他。其中缘故则是因为威阳神掌里有一式“寸强断金”,讲究以寸间之距,扬内力于掌外,顺时发力,可措敌之短。其中巧力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为不易的。 莫临渊面色凝重,说道:“丐帮武学十分巧妙绝伦,莫某不才,还要领教一番。”石平之含蓄而笑,道一声:“请。”莫临渊沉声道:“注意啦。”话语尚自未落,人已欺压上来,一足陡踢而上。他内功稍微见长,这发力一踢自有一番威势,群豪似闻见一股簌簌作响之声。石平之折身而避,一掌横拍他膝骨,尚离得半寸之间,倏见他右腿微沉,左腿横扫而来。此时他人尚在半空,这巧妙一转见着容易,在场群豪多数是做不出来的。心想高手对招,最忌露己之短,人在半空自少了借力之处,稍有破绽可寻,岂非受敌于制。张天邪虽不待见他,也为他的大胆折服,深知崆峒派精于拳脚功夫,登时叫道:“傅掌门,这招比之贵派武学如何?”方自落声,却见得石平之往右一晃,已到了莫临渊身后,双掌一拍,往他背上大穴而去。心头却疑:“莫临渊何以如此大胆妄为?着实令人费解。”但他深知对方功力高强,难以取胜,哪里肯放过这得来不易的时机。 沈飞宇蹙眉一凝,忽然叫道:“石帮主,小心啦。”石平之身躯一震,双掌已附于他背上,这携了他内力一掌,力道何等巨大,却觉着所拍之处毫无力道,犹如软绵绵c轻轻然一般。心中已知不妙,待要急身而退,已是不能,突觉一手被捉住,他便使另一手去推。尚未得手,只见莫临渊借着缚手之力已折身过来,一掌直迎而上。但闻砰然一声,石平之退了开来,身躯一晃,口中大吐了一口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二) 白虚长三人急急迎上去,扶着他,怒目相视莫临渊。但见莫临渊面色苍白,才知他也受了内伤。均想石帮主全力一击,若不受伤那才叫人奇怪。 莫临渊盯着石平之,道:“石帮主果然好内力。”石平之笑道:“莫掌门,是石某输了。”说着缓缓退下。莫临渊听他一言,登时点了身上几处大穴,抱腿而坐,却是在运功疗伤。 这一番变故倒令在场众人费解,张天邪奇道:“沈大侠,你方才提醒石帮主,可是有甚么察觉。”沈飞宇道:“二叔,莫掌门这招乃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张天邪更为不解,又道:“真是怪了,莫掌门何须如此作为?以伤换伤于他有甚么好处?待会他与傅掌门相对,只怕撑不了许久。”沈飞宇摇了摇头,反道:“二叔,莫掌门可是轻易妄为之人?”张天邪一怔,笑道:“他虽算不得老谋深算,也不该是这般轻率。”沈飞宇点头道:“这就是了,莫掌门既然敢这般作为,想是心中已有了计策。”张天邪心中一动,道:“莫非他并未受多少内伤?”沈飞宇道:“稍加揣测,该是如此。莫掌门恐怕是故意而为,借此挫伤石帮主。”张天邪摇了摇头,说道:“这其中有甚么蹊跷?那石帮主一掌我瞧得清清楚楚,全力一击换了我也不敢随意接挡,更何况还是身后大穴。”沈飞宇道:“二叔,石帮主一招自有威力,只是他心中尚且疑惑,如何使得出来?都知武学一道若要发力,须心身合一。石帮主费解之际,难免身有余而力不足。若我所料不错,只怕他那一掌只使得七成功力,加之莫掌门内力比他深厚,抢着那一瞬,将内劲凝于背后,硬接一招。而后倏转过来,又借着石帮主惊骇心乱,全力一掌,自是伤的石帮主了。”张天邪听他一说,恍然大悟,笑道:“依你所言,那莫掌门却是先料到了石帮主的心思,这才虚晃一招。如此说来,只怕不止老谋深算了。” 沈飞宇点一点头,走过去察看石平之的伤势,石平之笑道:“我并无大碍,只需疗养数日即可。”便在此时,莫临渊忽得立起身来,显是疗伤完毕,群豪都去瞧他,见他面色如初,哪里像是受了甚么大伤,都觉奇怪。 傅春冬微笑道:“莫掌门好功夫,倒教傅某甚为钦佩。”莫临渊瞧向他,微笑道:“傅掌门,幸承石帮主相让,莫某才略胜一招,何来高强之说,。倒是傅掌门,崆峒绝学“神龙拳”由来已久,莫某心生敬仰,少不得要讨教一番。”傅春冬正要答话,张天邪却叫道:“莫掌门,方才对得一阵,可要歇息片刻,免得让傅掌门占了便宜。”莫临渊笑道:“多谢张兄关怀,莫某并无大碍。”心想:“‘崆峒三杰’以傅春冬武学最高,方才我急于求胜,难免受了伤。恐怕是敌不得他了。”心头只觉种种不甘,那洛图经未曾一见,又要去哪里寻它,昆仑一脉的兴旺系于己身,扔不得也托不住,不由微微一叹。 傅春冬正对他面,不由奇道:“莫掌门,你这是何故?”莫临渊笑道:“傅兄,你与我光景相差无几,今日一战,干系我昆仑的名声,待会莫某自会竭尽全力,还盼傅兄不得留力,免得叫莫某惹人笑话。”傅春冬深明这话语气诚恳,丝毫不得做作,点一点头,说道:“莫兄说笑了,崆峒与昆仑二派,虽不曾来往,也当肝胆相照,傅某又岂会做这般折辱贵派的事来?待会傅某自要好好讨教。不论胜负,今日一战必将闻名天下。”说这话间,但见火光冲天,红映高悬。却是各派一些弟子去林中拾了些枯枝断木出来,烧了一堆好大的篝火。 莫临渊哈哈一笑,说道:“傅兄,天色已晚,咱们还是速速比过,早些散了罢。”傅春冬点首道:“仅尊其意。”两人相距不过三丈,莫临渊身形陡动,急奔而来,一掌瞬发而下。并不见得许多巧妙,是以最直接的招式相对。群豪均想,崆峒派拳脚功夫闻名,想在这上面讨个便宜自是艰难一些。无怪乎他毫无取巧之劲,反倒直迎而上。 众人只见那傅春冬足下一动,身子侧着避开。又见莫临渊另一掌倏发而上。他再一回避,又是一足直踢过来。张天邪笑道:“以无招对有招,倒也搭配的很。” 傅春冬听他一言,心中明了,也不避开了。施展神龙拳迎着上去,群豪只见得两人拳脚相交,砰砰作响,身形却是越来越快。和着这沉沉夜色熊熊篝火,许多人已瞧不清二人的招式。只见得残影斑驳,倏招叠交。两人身影围着这场中渐自移动,从左至右,由东到西,便如一股旋风一般,无所不至,无所不在。沈飞宇道:“石帮主,他二人毫无取巧之力,只怕过不得许久当即分出胜负来。”石平之点一点头,淡淡道:“莫掌门虽有些咄咄逼人,只是他方才已留了些力,否则石某岂能这般轻伤。沈大侠,依你所见,他二人谁能取胜?”沈飞宇听了这话,心想恐是石帮主承他的情,这才甘愿折服。心中对那莫临渊的不满又减了一分,说道:“二人纠缠相斗,实在难以说清。只是那傅掌门成名许久,又有神龙拳为用,该是胜得多些。” 他一面说一面瞧,只见莫临渊双掌齐压,分明是要拍他心户。傅春冬只将双拳使开,一一格退开来。莫临渊不待收回,忽得双掌分开两侧,往他腰户急拍而去,于前胸却无丝毫防御。傅春冬其时双拳半立,只需抢在先前击他心户,当可逼退他,只是他暗忖这乃是示敌以弱,也不敢冒此大险,将身躯一纵,退避开来。 莫临渊双目闪动,又是一足斜踢,待见得一拳迎着上来,立时改势,借着膝骨外曲的瞬息,巧妙避开了那一拳。沈飞宇“噫”了一声,石平之瞧他道:“沈大侠,有甚么发现?”沈飞宇惊道:“都知昆仑于剑法为长,而莫掌门方才所使得那一招,绝非偶然,而是经过了千般锤炼,才能练到身随心动的境界。隐隐像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拳脚功夫。”石平之陡然一惊,说道:“是了,那会与他对阵,使出的那一招十分难以预料。纵使他心思敏锐,没经过锤炼,又岂能使得这般潇洒。” 他二人对话不曾窃语,身遭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张天邪离得不远,听他二人一说,当即恍然大悟,叫道:“石帮主,你说那莫掌门有一门厉害的武功,可有发觉是甚么武功?”他这一喊,场中百来人都听见了。石平之道:“张尊者,他人武学,我等岂能随意揣测。”意思自然是说各派武学,都有些秘密,不可多问。张天邪淡淡一笑,叫道:“莫掌门,你究竟使得甚么武功?连张某也瞧不出来,倒叫张某好不奇怪,你快些说了罢。”沈飞宇暗暗摇头,心想:“张尊者生性如此,又是明教中人,无怪乎这般想说便说。” 便在此时,莫临渊忽得退开三步,几个高手瞧得清楚,那傅春冬使了一招“飞龙在天”,将他逼开。莫临渊沉声道:“张尊者,又何须多问?”接着一声清啸,直扑而去。人在半空,双足使力一蹬,竟于适才败得石平之那一招颇有些相像。傅春冬双目阴沉,袖袍鼓动,将内力汇于双拳,迎着他足底而去。众人宛如瞧见一条虚龙直奔而过,都不由得呆了。 眼见他二人交得一招,莫临渊只觉足底发麻,急忙使力一蹬,凌空翻身,忽得双掌往他胸前拍去。这一招十分寻常,众人倒瞧得明白。傅春冬立时双拳化掌,迎合上去。四掌当即相交,傅春冬尚自退开半步,再无动摇。莫临渊也落在地上,暗运内劲自臂上缓缓流渡。沈飞宇心中明白,暗道:“想必他二人见拳脚难胜对方,这才比拼内劲。”想起那会二人说的话,究是适可而止,倒也不会担心。 张天邪见得这般,摇一摇头,“二位早该如此啦,费了这许多功夫。”只是这话他不好说出来,当即笑道:“二位果然是名家巨匠,连对招也这般好看,真是让吾等大开眼界。”说着又道:“二位掌门人,既然叫张某作见证。我先说清楚,二位以一盏茶的时间,若分不得胜负,便算作平啦,不可再斗。”莫临渊二人点了点头。双掌仍是使出潺潺内劲,似如流水般用之不竭。 沈飞宇往昆仑派弟子瞧一眼,心想:“傅掌门与莫掌门可说是平分秋色,难分轩重。无怪昆仑仍自位于武林八大派。只是各派除了掌门一人,余下师弟少说也有一两位。便如崆峒,尚有三杰。这昆仑派除却莫掌门,我竟未瞧出一人有此等功力,倒也奇怪。”说着向张天邪道:“二叔,小子有一事请教。”张天邪笑道:“有何话要说,但讲无妨。”沈飞宇凝声道:“昆仑派除了莫掌门一人,可还有甚么师弟与否?”张天邪微一蹙眉,低声道:“飞宇,这莫掌门原有一位师弟,只是他那位师弟与上任昆仑掌门一同失踪了。”沈飞宇当即恍然,点一点头不说话。心头却想:“原来如此,那岂非莫掌门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昆仑派?”越想越觉得惊讶,心头更为倾佩几分。 半盏茶的时光一忽过去,群豪双目细瞧,那莫临渊面色稍显凝重,只怕他已撑不得许久。沈飞宇欲要张口请他二位就此罢手,又想到这样究竟算得谁赢了,武林之中不惧生死看重名声的英雄大有人在,何况武林八大派。这一想微微叹气,只盼他二人同时撤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三) 便在此时,莫临渊忽地撤开左手,掌下一翻,往傅春冬肋下拍去。这忽然变数倒教几位高手惊诧一番,都想莫掌门果真十分大胆,都知内劲相较是取不得巧的,只要稍有不慎,敌方重重使劲定会遭受内劲反噬。他这一掌倏忽至极,两人相聚又近,都觉要拍个稳中。孰料那傅春冬竟似早已察觉,蓦地斜移避开,右手成爪,自下而上直抓他手肘。莫临渊袖袍一震,招式倏跌往他腰户而去,两人各只得一手相对,须臾间就拆了十招。 群豪瞧得出奇,武林八大派的掌门人,武功自然都是当今顶尖的,只是孰强孰弱却是难以说清。如今崆峒与昆仑掌门互斗,能亲眼见得都是莫大的机缘巧合。 便在此时,两人忽然对了一掌,“啪”的一声,各自退开,莫临渊内功稍弱,多退了一步。傅春冬淡淡一笑,说道:“莫掌门武功高强,傅某好生佩服。”莫临渊朗声道:“傅掌门内功深厚,自是胜得莫某一筹。武林大会,群豪相聚,莫某自想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一展昆仑武功。”他这话的意思当是说傅春冬虽内功比之深厚,也未胜得他。傅春冬微笑道:“莫掌门说得在理,傅某也该如此。请。”语声未落,两人各身形攒动,但闻砰砰作响,却是内劲夹杂拳脚相碰。 二人愈打愈快,白虚长一干群豪都已瞧不清招式,场中此刻唯有张天邪c沈飞宇c石平之与傅春秋四人尚望得真切,心下都微微惊诧。二人都使出擒拿手法,所谓一法变,万法变。少了那些虚化的招式,都直往要害而去。只见傅春冬一拳直取中宫,气劲猛烈刚硬。他这一招使来奇快绝伦,群豪不曾瞧清,只听得莫临渊闷哼一声,显是中了这一拳。又见他二人身形摇晃退步,各自坐倒在地上运功不动。 张天邪略微一想,当即明白其中蹊跷,原来傅春冬一拳打中他的时候,莫临渊却悄然自一侧击中了他软肋,二人各自奋力一击,力道何等惊巨,只怕都受了内伤。见他二人俱不讲话,张天邪哈哈一笑,说道:“二位掌门人,如今都受了伤,也算作平了,崆峒与昆仑不分上下,不分上下。” 话语甫落,陡然见得一个身影抢上去。沈飞宇等人微微惊愕,只见他接近了莫临渊身后,方才省得,还未出声呼应,那人已一把抓起了莫临渊,伸手一掌拍在他背后,往沈飞宇这边掷将过来。接着身形一转,抢在傅春冬立起来之前,又一掌击中他心户。这两招兔起鹘落,倏快无比。 沈飞宇一把接过莫临渊,正欲喝问,却给张天邪抢先道:“阴君,你做甚么?”傅春秋眼见得老三在眼前遇袭,也不想那许多因果,大喝一声:“恶人,卑鄙无耻。”身形一动往那人抢去,一掌呼啸而止,显是使了十成功力。那人右掌自身后拍来,二人倏忽对得一掌。傅春秋只觉手心一痛,退开两步,凑着火光一瞧,一颗铁钉正刺在掌心,当真惊怒交集。要再使劲去斗,方一运功,只觉手心处一股阴寒之气自臂上直逼心户,不由一惊:“这暗器有毒!”立时抱腿而坐运功驱毒,一双怒目望着他。心想:“若非我一时大意,怎会着了他的道。”愈想愈不痛快,又想到加紧疗伤,终究慢慢压制住。 张天邪眼见他瞬息伤了三人,上前一步,喝道:“阴君,你何以做出这等事来?”心下不由凛然,暗道:“先前还以为他是离开了,不想却是躲在人群里。不知他要捣甚么鬼?”阴君朗声道:“张天邪,这傅老二偷袭沈大侠,他不得光明磊落,我便不能了么?”张天邪哪里会信他这些话,又道:“你伤了二位掌门人,究竟是要做甚么?”阴君道:“他二人相互伤的,我怕他二人下手不够,这才帮帮他们。”张天邪道:“阴君,武林自有公道正义,你今日使了这卑鄙手段,不怕给天下英雄唾骂么?”阴君又道:“笑话,世人只会记得我一手伤得三位当世高手,哪里会说我这些胡话。”张天邪见他对答如流,尽说些扯事。一时也迷糊不清,不知他要做甚么。 沈飞宇听他一说,望一眼莫临渊,见他脸色苍白恍惚,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手。沈飞宇手上一松,莫临渊当即点了周身几处大穴,盘腿而坐,自个疗伤,只字不提。 傅春冬猛得咳嗽一声,回眼瞧一眼昏迷的老大,又望着坐在不远处的老二,心中自想:“这冷面阴君究竟何人?为甚么会突然出手伤人?”崆峒派历史渊源已久,就如他三人当年,也会惹些人。他当即细细回想,却丝毫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即道:“阴君,你究竟是甚么人?”语声虚弱透冷,亦是不肯轻易低头。阴君望着他道:“傅老三,我非你崆峒仇人,贱名说了你也不曾听过。又何须多问?”傅春冬知他伤人必定来者不善,冷冷道:“你待如何?”心下盘算如何计策,虽有几十崆峒弟子在旁,也奈何不得他,反而徒劳丢了性命,他也不愿这般做。 听得阴君道:“傅老三,莫掌门,在下也听得《洛图经》在丐帮手中,特来瞧瞧。怕你二人无事生非,这才多有得罪。二位的性命嘛,自是无虞了,多疗养些时刻也就好了。”石平之听得他一说,心中惊然,暗道:“他是谁?为甚么也知晓此事?”正要问他,已给施为山抢了先,说道:“这位朋友,那洛图经决计不在敝帮手中,这是大伙都知晓的,难道有假么?”阴君道:“便在我手中,那也是不会承认的。”他这话显是认定了洛图经的所在。又道:“莫掌门来此,不正是为了洛图经吗?在下也是一般想法,至于这崆峒派,明说为朋友讨个公道,实则只怕也是为了洛图经而来。”傅春秋正自疗伤,忽听他这么污蔑,睁眼怒道:“卑鄙小人,我堂堂崆峒派,岂会如你这般龌龊思想。那洛图经再厉害万分,也非我等所求”他这厉声一番,真气流失,体内阴毒又逼近一分,吓得他急急闭口,不再说话,只把双目瞪着他。 阴君摇一摇头,轻笑道:“武林奇书,洛图现世,何等诱人?武林大会上一旦传将开来,只怕人人觊觎得之,到时免不了一场武林浩劫。不若现下先交给我,也可避免这武林门派互害之灾。” 傅春冬笑道:“至尊绝学,谁也想得,只是武林浩劫,阴君怕是说得过些了。”阴君又摇头道:“非也,否也。昆仑派是武林大派,不也觊觎洛图奇书吗?这有甚么稀奇的,一旦拥有洛图经,参悟其中奥妙,便可凌驾各派之上,这等诱惑,试问各大门派岂能视为无物?”傅春冬道:“洛图经只是传闻,是真是假尚未知晓,各大门派怎会轻信。若是如此便信了,只怕要叫天下英雄好汉耻笑。”阴君道:“有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也难说得很。”傅春冬缄默不语,不再接口。 沈飞宇听他一说一答,不免心想:“这阴君出手阴狠,绝非善类。只是他言辞动情,又不似那杨不凡一伙,唯恐天下不乱,倒是十分奇怪。”忽然想到张天邪一路追他至此,说不定晓得他真身份,低声道:“二叔,这阴君是何人?可知道么?”阴君闻得清清楚楚,只待张天邪说了:“当然晓得,他便是”即抢着道:“张尊者,你不是要一报十年前的恩怨么?现下荀某倒有空,也无须等得武林大会,便在这里一决胜负罢。”张天邪心中起疑,暗道:“他为何突然出口?”望一眼沈飞宇,见他半蹙眉头,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又给他说了心中的病处,当即笑道:“好哇,阴君,这便来罢。”说着踏步行到场中,与那阴君不过三丈有余。沈飞宇不曾见得张天邪出手,只想他既然追的上阴君,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又与他有一段恩怨,只好耐着性子细心瞧着。 阴君道:“张天邪,荀某先与你定一条规矩,不论胜负,你今日不可说出荀某的身份。”张天邪道:“阴君神功盖世,又怕甚么?”阴君摇头道:“荀某自负武功高强,到时夺了那洛图经,也经不过天下群豪追查。只需你亲口答允,心事一了,也好全力以赴。”张天邪点头道:“既然如此,张某只好答应了。”阴君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出招罢。” 张天邪叫道:“有僭啦。”说着奔足上来,一掌翻涌而至,掌风呼啸,清晰可闻。沈飞宇暗道:“张尊者贵于明教五大尊者之首,武功自是比颜法王要高许多。”念头一过,阴君已避开来,只见他足下一斜,右掌闷沉而出,往他后背拍去。左掌斜发牵引,却是去格开他一掌。这一招只是寻常,换了任何学武之人都能使出,给他使将出来却多了一丝巧劲,增了几种变化。 张天邪不敢大意,急急退避,身子一转,便如临地飞旋一般,忽得绕在了阴君背后,双掌齐动,袖袍呼呼作响,往他双肩拍去。这一手轻功高超,惹得群豪暗暗喝彩。但见阴君轻轻一跳,不闪不避一掌回接过来。“啵”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各退开一步。群豪相见,都想这二人武功只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 阴君道:“张尊者,咱们不分上下,不若就此罢手如何?”张天邪道:“阴君,方才热身,何足道哉,再吃我几招。”说着又欺身而上。 他二人手中俱无兵刃,都只得双拳二脚,与方才傅春冬c莫临渊二人一般。只是他二人不似愈打愈快,倒像是二人练习一般,你来我往,一掌一拳的喂招。所用怎样招式c是何角落使出群豪都瞧得清清楚楚。若非张天邪乃当今武林高手,只怕会以为是两个孩童打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四) 施为山见他二人拆了数十招,他又有三分急性,不由叫道:“二位,何以不曾使出全力来,这样打下去要到甚么时候?”他这一喊,倒说在了群豪心坎。沈飞宇武功稍强,自然看得明白些,暗道:“他二人都不使各自武学,都只是随意见招拆招。虽是稍慢,却是到了各自极限,既要制敌,又不能卖了各自破绽。一出招必要先预料对方如何抵挡,使甚么招式,这般打法,实在是武学里的大境界。”又看了一阵,果真见他二人快了一分,心中一动:“是了,随心而发,先慢后快。初时难免有些不顺,只等适应了,自然要快些。” 场中几位高手也都瞧出了端倪,心下亦有同感。便在这时,只见张天邪奋然一掌,击退阴君。接着身形一转,足下侧步,往左移动,右掌横逼直进,当取他气海穴。气海虽非人体命脉,却如四通八达之道路的交点,奇经八脉与十二经络所交集分散之大穴。又谓之丹田,乃是不下于颤中的穴位。阴君不敢轻接,双臂齐动,一拳直击他呼啸而来的右掌,另一手使出小擒拿去抓他肩头。这一招又险又快,常人难以望清。张天邪似早有预备,臂上使了七层内劲,不等招式用老,即轻轻一转,方才避开,又双掌齐压往他腰户而去。 群豪双目齐睁,眼见他二人身形愈快,不过片刻已斗得百余招。施为山笑道:“这就是了。”话语甫毕,只见张天邪不知如何退开两步,阴君不依不饶欺上来。使出二掌直取他中宫,待得张天邪回击相近,忽得身形一晃,张天邪一惊,眼前已不见了他身影。陡然只觉后背脊骨发凉,他微一转身,左掌倏然拍出,却给一手缠绕下压,他当即手腕一翻,要去抓他少阳穴。只觉臂上一麻慢了半分,接着胸前重重给拍中,体内立时气血翻涌。张天邪蹭蹭退后,急急运功压制,觉着一股内劲进了体内,似阴非寒,如柔还冷,登时已知不妙,急忙点了胸前大穴,护住心脉。 阴君道:“张尊者,你已输了。”张天邪心知倘若他方才是拍在颤中穴上,只怕现下自个儿已受了重伤,现今只是暂时使不出气力来,若加调养,不过月即可复原。当即道:“阴君果然厉害,是张某不才。”说着倒身退下。 沈飞宇见他步履轻浮,迎上去道:“二叔,没事罢。”张天邪把手一摆,示意无恙。沈飞宇已知那阴君并未暗下杀手,心头稍微宽容些,与他一齐退下。 群豪见他不过百余招便击败了张天邪,不由得惊愕,心中都明白他武功高强,此处只怕无人可及。 沈飞宇心头仍有困惑,只是他适才听了二人的约定,也不好再过问。只听得阴君道:“石帮主,贵帮名声如天,留着那洛图经,不过为一祸害。不若交于荀某,也免得各派寻贵帮的麻烦。”石平之笑道:“这位前辈,洛图经确不在敝帮手中,试问石某从哪里寻来于你?”阴君摇头轻叹,说道:“荀某好言相劝,石帮主当不会痛快交出来,只好使些宵小手段了。”话语说毕,施为山等三位长老俱踏前一步,手中立着兵刃,喝道:“阴君,休得放肆。”阴君嘿嘿一笑,道:“三位长老么?有何见教?” 施为山等见他轻视于人,不免怒从心起,明知不敌,亦要出言讨教。却给石平之抢口道:“前辈,你要如何信得洛图经不在敝帮手中?”施为山听他话语中有几分服软,低声道:“石帮主”却给石平之挥手止住。 阴君道:“贵帮口口声声讲是给外人夺走,只需那人亲口承认,并拿出洛图经,否则谁人信得?”丐帮众弟子听他一说,都窃窃怒语,心想那人夺走了洛图经,难道还会现出来么?明知他这话是胡说八道,又难以反驳。石平之听了蹙眉不展,也知这难以办到。阴君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如何?”沈飞宇立出来道:“前辈,那洛图经确实不在丐帮,在下可以作证。”阴君并不瞧他,沉声道:“阁下乃‘逍遥四君’之一,光明磊落,行事端正,荀某自然信得过。只是洛图经事关重大,若是在武林大会传开,不免堕入了外人的诡计。荀某岂能轻信。”沈飞宇心中一动,暗道:“何以这位前辈总说是外人诡计,欲引起武林争斗。莫非他也知晓其中隐情?”这一想更加敬仰,恭敬道:“前辈关心武林安危,在下当真佩服得紧。只是那洛图经是给许少通夺走的,丐帮中人都知道。前辈既然晓得洛图经先出现丐帮中,如何不晓得给人夺走了?”阴君淡淡道:“那也未必。”沈飞宇一怔,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甚么意思,又想到那晚在场的人少之又少,他不晓得也属实常。又听阴君道:“洛图经在丐帮非我一人知道,现今只怕武林各派都听得一些风声。” 沈飞宇隐隐觉得不妙,只想恐是杨不凡没夺到洛图经,反而借此放出风声。于是道:“敢问前辈一句,洛图经在丐帮手中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等了一会,始终不听得阴君答话。他心中暗暗焦急,又近前几步,离他不过丈余,又道:“前辈可否说得明白些,在下实在困”未及说完,瞬时只觉一股劲风倏然而至,往他胸口袭来。沈飞宇心头起疑,不知这阴君如何突然发力攻击自己,莫不是自己多话惹得他不高兴。一想到他阴君的外号,心头信了七分。足下动作不慢,一划一斜当即避开,叫道:“前辈”又觉着后背发凉,却是他不知如何一绕去了身后。 沈飞宇急忙凝气,又无伤他之意,只得纵身避开。眼见得阴君欺身上来,双掌已瞬发至眼前,他当即使出双手去拨开,又道:“前辈,在下可是甚么地方得罪了。若有得罪,还望前辈明示高下。”“下”字方落,阴君已左掌直取,右掌叠回猛攻过来,着手之处皆是人体大穴。沈飞宇实在想不通为何他有杀人之意,又不想伤他,急忙双足齐动,左避右闪,不肯与他交手,唯恐惹他更怒。 阴君一击不中,当即叫道:“决个胜负便是,何必躲闪移走?”又一掌呼啸过来。沈飞宇侧身叫道:“前辈,在下与你无怨无仇,没有甚么深仇大恨,前辈何必如此?”阴君停下道:“恩怨么?那也未必。”说着双掌翻涌,攻势更快。 张天邪忽然见他二人交手,心头为沈飞宇感到不安,他提起嗓子叫道:“沈少侠,荀老儿会《寒阴绵骨掌》,千万小心。”沈飞宇顿时一凛,暗道:“这是甚么掌法,从未听过。”他稍一凝神,反而慢了半分。张天邪眼见自己一句话,使他僵了片刻,不由懊恼自悔,欲要上前相助,只是他这会使不全功力,如何帮得他。只好猛叫道:“小心些。”沈飞宇身躯一震,回神一看,见那掌势已到胸前,再也避不开,急急运掌相抗,因他仓促而为,反而使不出全力来,两人一掌相对,登时手中一麻,倒退两步。 忽得觉着掌心一股阴寒之气逼上手臂,心头激荡,这感觉与那晚在八斗岭中的黑衣人相同无别,正是那木鸿文的师兄,荀伯中。他当即叫道:“原来是你!”荀伯中沉声道:“不错,是我。”他这话声音恢复原状,沉闷沙哑。沈飞宇听他一说,不免想到:“二师兄是给他害的这般,虽说不能报仇,今日碰见了,如何肯善罢甘休。况且他早先认出了自己,怪不得欲要除之而后快。待二叔欲说出来身份,他又急急阻拦,只为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都是这般缘故。”他飞快盘算一阵,眼见他无所动作,道:“荀伯中,你害的我二师兄武功尽失,今日在下就要讨个公道。” 那荀伯中的事早已在丐帮说过,石平之等人听他一说,自然反应过来。张天邪也当即恍然,原来他二人早有恩怨,怪不得阴君要自己不可说出真身份来。又听得阴君道:“沈飞宇,你要讨个公道,那也容易得很,只需将荀某击败即可。” 沈飞宇点首道:“既然如此,在下得罪啦。”说着掌中运劲,跨步上前,一掌斜发瞬至,一掌曲回叠加。他这一式乃是借鉴那灰衣老头,将其中一式略有改变。群豪相顾凝望,都要瞧个清楚,不知究竟孰强孰弱。 这时清风四起,火光凌天,忽明忽暗,便如众人心中一般,不可言状。荀伯中眼见他攻势猛烈,丝毫不似受了半点轻伤,不由起疑:“方才我刻意偷袭,该受伤才是,怎会这样?莫非是九幽神功不惧我这阴寒之气?”他足下划动,斜身避开,猛得袖袍鼓动,再运劲一掌往他心户拍落。却见得沈飞宇脚步错动,轻巧避开。一掌落空,他再踏进一步,另一掌呼啸而上。沈飞宇凝神聚气,忽得双手迎上,他此刻只想快些击败他,也不再留力,一掌拍的荀伯中倒退半步。这一较量,心中已知他武功高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五) 荀伯中那晚与他交手,只当二人是在伯仲之间,没想到数月不见,竟然厉害了这许多。心下自然大大的奇怪,他便不敢再轻易对掌,只顾其间游走相斗。斗得数十招,却伤不得他半分。心中更是惊讶,但他情不外露,仍然冷面阴深,双目愈发暗沉,心中想到:“他年纪轻轻,竟然将九幽神功练到这般境界,再过十年,当又是一个乾坤道人,到时天下间何人能敌?我决不能让他活着。”念头一定,当即轻退两步,一足踏地,双手环绕运劲,猛喝一声:“着。”瞬息欺身上来,双掌直取,猛烈无匹。这一掌并非许多巧劲,乃是再寻常不过的招式。 沈飞宇心中起疑,决不似这般简单,恐他藏着后招。但他只盼早些结束,双手运劲相迎。待离得不过三寸,那双手倏得消失不现,心中大惊,急忙双足发力,凌空一翻。便在半空中,忽闻后背劲风倏至,他不加思索,一掌后拍。只听得“啪”一声,正拍个正中。手臂震得发麻,那股阴寒之气犹胜方才,便借着这力道使个千斤坠,落在地上。这时离那方勇才众人已不多远。 方才转身,那荀伯中又欺身到眼前,他再不敢留手,左手旋,右手绕,使出九幽神功与他相斗。又斗了数招,忽见荀伯中一掌先到,他便改为左手抓,右手推,正自抓住,又闻一掌后发先至。沈飞宇立即双手按,往他掌风撞去。便在这时,只觉后背两道劲风疾来。沈飞宇方想到:“是甚么人?”便要侧身避过,却给那荀伯中缠住不得脱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立时运功护体。砰然两声,后背给两掌拍个正中。沈飞宇只觉后背如千斤大锤击中,那护体神功也无法全部抵消,身子一轻,往前栽倒,喉头一甜,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幕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从他惊觉到受伤不过一念之间,待他落地,群豪才发出一声惊呼来。都想不到半路杀出人来。张天邪眼见他口吐鲜血,也顾不得疗伤了,奔上来扶起他。怒道:“阴君,你为何暗中派人偷袭?使这等卑鄙手段?”原来他见那两人偷袭,认定是荀伯中的人躲在暗处。 群豪听他一说,这才又瞧着荀伯中,却见他自顾蹙眉,像是毫不知情一般。沈飞宇挥一挥手,示意并无大碍。暗中运功疗伤,察觉后背有一寒一热两股内劲自神台侵入。不由奇怪,他往那偷袭两人瞧去,心中更是惊骇:“竟然是那杨不凡,另一位却是那贺南天。他二人在这里做甚么?莫非与那荀伯中是一伙?”这一想不免太过骇人,饶是他也不敢相信。 只听得杨不凡哈哈一笑,道:“荀伯中,我二人替你除掉了心头大患,你要如何报答?”荀伯中冷眼瞧他二人,说道:“杨不凡,贺南天,你二人在这里做甚么?”杨不凡道:“这里群雄汇聚,我二人自然是来凑热闹的。”群豪都知那杨不凡乃是奉天教副教主,又听沈飞宇讲过是朝廷的人,现下听他一说不免一惊,都四顾张望,怕那奉天教人隐在暗处偷袭。 沈飞宇见他二人皆身着青岭帮的衣裳,不由觉得奇怪,低声道:“二叔,事有古怪,须得小心。”张天邪点一点头,并不说话。 荀伯中冷声道:“二位远道而来,怕不是为了凑热闹罢。明人不说暗话,有何指教,划下道儿来罢。”杨不凡奇道:“倒也奇怪,不是你阴君教我二人隐起来,见机行事么?如今我二人见你敌不过那沈飞宇,这才出手相助。想不到阴君是这等出尔反尔的人物,倒叫我二人失望得紧。”荀伯中道:“笑话,堂堂奉天教副教主,恐怕荀某还指挥不得罢,荀某敢做敢当,适才我只偷袭了二位掌门人,又何曾叫过二位偷袭姓沈的。杨副教,听闻奉天教为朝廷办事,你们隐在他人门派之中,莫不是打得消灭武林各派的主意?” 群豪听他二人各执一词,倒好些疑惑,忽听得他这么一说,不由人人自危,冷眼瞧着他二人。 贺南天忽然道:“姓荀的,贺某岂会做那朝廷鹰犬,说话须得谨慎些。”杨不凡点头道:“不错,杨某身为奉天教众,自然算得武林中人,又怎会残害武林同道?再说我奉天教一向为民除害,不曾做过残害侠客的勾当。这点想必诸位都晓得,荀伯中,你岂能这样侮辱杨某,侮辱我奉天教。” 荀伯中道:“那你二人如何要偷袭那姓沈的?”贺南天道:“姓荀的能偷袭,我二人便不能了么?”荀伯中道:“倒叫天下同道一番耻笑。”贺南天笑道:“世人只记得我二人打败了沈飞宇,又哪里记得这些事?”他这两番对答分明是借着说的,自然拿来羞辱荀伯中一番。 岂料荀伯中不愠不怒,淡淡道:“你二人居心否测,荀某当然管不得,也休要栽赃在荀某头上。”贺南天嘿嘿一笑,道:“姓荀的,你心底打得甚么主意,我便不晓得么?现下只有你一人,难道贺某还怕你不成。洛图经人人可得,贺某自然不肯落后于人。”他说这话时,杨不凡眼望他处,并不在意。 沈飞宇瞧他面目平静,暗道:“奇怪,杨不凡与那贺南天在一起,自然是旧识了。他明明晓得洛图经不在丐帮手中,难道却没对他讲么?”这一想不免暗道:“糟了,许少通轻功了得,杨不凡又如何追的上。只怕他眼见计划落空,又想出一招祸水东移的毒计来,借此引起武林各派的争夺。” 荀伯中道:“贺南天,你二人便是前来抢夺洛图经?”掌心已暗暗使力,欲要攻上。贺南天瞧一眼沈飞宇,笑道:“沈大侠武功了得,上次贺某败给了你,今日就先来讨教一番。”众人听他一说,都心底暗骂这人无耻,方才二人偷袭于他,如今又趁他重伤欲要加害于他,只是畏惧这二人武功,皆不敢上前。施为山等三位长老一听皆要上前,却给石平之摇手拦住,心头暗自焦急,亦不敢违背帮主之令。 只听得沈飞宇倏然一笑,说道:“贺前辈,在下于你无怨无仇,上次事出仓皇,非在下本意,前辈又何必耿耿于怀?”贺南天对他毫不留情,却给他叫一声前辈,饶是他修为高深,也不免脸上一红,故意错开他双目,道:“沈大侠武功比我了得,可不要再叫前辈,贺某受之有愧。”沈飞宇道:“贺前辈话语虽过了些,想必也是正人君子。在下叫一声前辈,也是理所当然。”贺南天又给他一说,不知如何作答,忽听得杨不凡道:“贺兄弟,还与他废话这多做甚,先杀了他再说,免得让他坏了大事。”贺南天一怔,点一点头。叫道:“沈大侠,得罪啦。”说着欺身而上,二人原本相距不过丈,凭他武功之深,直是瞬息不过已到得眼前。 沈飞宇听得“免得让他坏了大事”一句,心头自疑:“杨不凡说的大事,便是朝廷欲要铲除武林各派么?”微一分神间,再瞧去,贺南天已到了身前。忽得眼前一闪,已有一人拦在他身前,正是那荀伯中。 贺南天止步不前,喝道:“荀伯中,你拦着做甚么?莫非是要帮他不成?”荀伯中望着他道:“贺南天,他此刻已受了重伤,你又何必趁人之危?”贺南天道:“这人留着是个威胁,自然要铲除他。”荀伯中嘿嘿一笑,道:“荀某自认为算不得好人,也不屑于干这些勾当。”贺南天凝声道:“这是他与我的恩怨,你怎的要插手?听闻你一门已不过问江湖事,莫非今日要违背初衷?”荀伯中道:“荀某一门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正巧他与我也有恩怨未解,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贺南天,今日你不得伤他,只需过了今日,他是死是活荀某不再过问。”贺南天听他语气强硬,不肯服软,已知他是不会相让了。侧身在一旁,大笑两声,道:“好,好,荀伯中,既然你要杀他,贺某怎好阻拦?这便请罢。” 荀伯中冷声道:“多谢贺君承让。”说毕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杀他的意思。候了片刻,不仅贺南天奇怪,群豪都觉不解。沈飞宇暗道:“荀伯中残害我二哥,该是心狠手辣才是,正巧碰着这机会,为甚么又不肯下手?”思来想去,恐是他自恃身份,才不愿为之。贺南天道:“姓荀的,既然他于你有仇,你为何不杀了他?”荀伯中道:“这人受了伤,荀某怎可趁人之危。”这话倒是反过来说他不是了。贺南天哪里肯信,却想不通其中原委,便说道:“姓荀的,你不杀他,便让贺某代劳罢。”说着侧身避开,一手往沈飞宇头顶拍落。张天邪正欲抢上来,陡然见得荀伯中身形一动,已抢在他之前挡住了,只见他伸手一抓,竟自抓住了他手腕。贺南天不曾防备,给他这一抓,不免惊怒交集,急忙使出另一手往他胸口拍去,荀伯中脚步一错,一掌迎上去。砰然一声,二人各退开一步。 贺南天委实想不到他这般做法,皱眉道:“姓荀的,你为何要处处护着他?”荀伯中道:“江湖恩仇,纷扰不休,他今日决不能死。”杨不凡冷眼望他,忽然说道:“荀伯中,你铁心要与我等作对?”荀伯中道:“杨不凡,数百年来朝廷与武林各不相干,你又何必为虎作伥?”杨不凡道:“天子承命,杨某定当遵从。武林各派正义凛然,我奉天教岂会做这等事,唯有那叛逆明教,妄图犯上作乱,其他诸人,自然不在其中。”荀中天道:“贵教与明教恩怨,我当然管不得,只是这姓沈的,却不能交给你们。”场中此刻唯有张天邪一人是明教中人,他言下之意便是杀他与否都不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六) 张天邪自杨不凡现身,已在心中留意,他此时受伤,心知决计敌不过他二人。只是暗中运劲,欲待他二人上前来,攻个出其不意,方有活命的机会。这时听得荀伯中一说,忽得哈哈一笑,朗声道:“阴君说得极是,明教与奉天教有莫大恩怨,狭路相逢,自然生死不定。这便请你退开,让张某与他等决一死战。只盼阴君谨记尊言,保得沈小子一命,张某纵死也心感涕零。”这番话说得大义凌然,慷慨激扬。群豪听了不免也心中激荡。沈飞宇忽得想起那夜张莺莺被奉天教追赶,也说了一番话。再想起所遇的颜东c胡铁隆。暗道:“果然如此么?明教都是这等不惧生死的英雄好汉。”其实他挨了两掌,若是换了在场任意一位,不死也当重伤。只是他身负九幽绝学,内中有治疗一门,人体奇经八脉与十二经络都有记载,便如是医学高超的医师详叙一般,其中包含各种阴毒疑难杂症,实是精妙绝伦。这时想起,才知当年祖师是何等旷古绝今的奇才。当年虽将九州固元图一分为而,如今其中只是一门治疗残篇,他细心思索下,也寻到了法子,暗运九幽内劲悄然将那一阴一阳两股真气慢慢渡化,需得一个时辰左右。至于内伤凭借护体神功并无大碍,只需疗养些时日即可。只是他暗中疗伤,再无半分余力对敌,现下如寻常人无异。虽不明荀伯中为何袒护自己,听张天邪这样一说,见他双目坦诚,丝毫不曾做作,心头颇为感动,便说道:“二叔,你以命相交,让小子如何为堪?”张天邪笑道:“明教二次迫害于你,张某心下有愧,如今有的机会折罪,张某倒坦荡些。”沈飞宇淡淡一笑,道:“二叔多言了,明教都是英雄好汉,小子十分钦佩。那往日的事,自然无须挂怀。如今我深受重伤,已是常人无异,二叔想必也使不出多少气力来,那杨不凡二人都武功高强,实非我等所敌。二叔岂能如他之意,不若待会寻个机会,二叔先行离去。”这话他思了许久,究是说了出来。原以为张天邪会大怒,岂料他淡淡一笑,低声道:“小子,明教岂有贪生怕死的人物?你说了也当没说。我身负重伤,如何逃开,倒是你或有活命的机会,那阴君虽性子可恶,但他言出必行,该是保得你一命,我于莺莺也好有交代。” 沈飞宇听他一说,已知他是不肯独自离去了,不免心想:“倘若真是时运不济,我与二叔一同死去,倒也不怨别人。只是这九幽神功不曾手抄,我若一死,定然失传,又如何对得起恩师在天之灵。”此刻千钧一发之际,实不容他多想,心中一动,低声道:“二叔,我有一法子可行。”说着与他耳语一阵,张天邪道:“如此看来,唯有一试,或能行之。” 二人再不说话,盯着杨不凡二人。杨不凡道:“荀兄,那姓沈的也是明教中人,你可知晓?”荀伯中冷声道:“他自有师尊一脉,何时成了明教中人?这倒奇怪了。”杨不凡道:“他与那明教妖女一伙,不是明教中人又是甚么?”荀伯中听他一说,这才想起明教千金确是救他一次,但他不以为意,反问道:“他识得一些明教中人,实属寻常,没甚么奇怪的。”杨不凡道:“只怕不止如此罢,荀兄,他与明教相互勾结,你也休要袒护他。”荀中天退开两步,道:“杨不凡,这张天邪你要杀便杀,荀某不加阻拦。沈飞宇嘛,今日就算你杀了他,自然会有人来寻你麻烦。你若想死得快些,荀某也不拦你。”说着转身背对,不再瞧他二人,竟是放心让他二人下手。 杨不凡见他如此,反倒有些心疑,暗想:“他说这话甚么意思?莫不是故意来匡我?可是他背身而对,想是十分放心了。”贺南天这时道:“姓荀的,‘逍遥四君’师承何人,不消你说我也晓得。这些年来,只怕他师尊早已死了罢,你吓唬得谁?”沈飞宇听他辱及恩师,心头不免有气,只是他知道轻重,也不发作,只等功力恢复了再说不迟。 贺南天见他丝毫不动,叫道:“姓荀的,既然你不再吭声,就莫要阻拦啦。”说着虚晃一招,往沈飞宇抓来。荀伯中亦不回头,他稍微安心,暗道:“他背身而对,自然无法察觉真假,想必是真不会阻拦了。”这一想,自然放心下来。使出全力往沈飞宇攻去。此时他武功暂失,如何抵挡。张天邪暗运掌力,只等他待要接近,猛得蹿身而上,便如一条毒蛇击出,倏然一掌击在他胸口。他虽受伤在身,一掌也有七分功力,贺南天适才亲眼见他受了荀伯中一掌,这才未加防备,却给他钻了空,待得反应过来,那一掌已拍在他胸口。霎时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右掌凌落,拍在他肩头,这才急急后退,威目相视。 张天邪避之不及,只觉肩头一痛,栽倒在地。贺南天望着他道:“张尊者,现下你身负重伤,是决计逃不脱了,还是自我了断罢,免得贺某手溅鲜血。”张天邪摇头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有甚么恩怨?难道阁下是奉天教人么?”贺南天道:“自然不是,只是明教张天正与我素有恩怨,你身为他弟,贺某自然寻得你。”张天邪道:“这样说来,倒也十分在理,只是张某身负重伤,阁下当着场中百来好汉的面,也下得了手么?不若待张某痊愈,再一决高下不迟。”他心知杨不凡二人敢露面,只怕会不择手段,只因想着拖延时间,这才说些话来转移。 贺南天果然中计,奇道:“张尊者,你武功高强,姓荀的一掌又如何伤得你?莫不是你贪生怕死,故意来糊弄我?”张天邪坐正了身子,哈哈笑道:“阁下说些甚么话?我明教岂有贪生怕死之辈?便如阁下,只恐如此杀了张某,待得传将出去,于阁下名声大有坏处。”贺南天冷眼瞧他,道:“依你所说,该让贺某等你伤势痊愈了,这才能动手了?”张天邪摇头道:“不用许久,只等一个钟又何妨?张某若恢复得七八分,就与阁下较量一番,生死别论。”心中自想:“只要拖延一个钟,沈小子该能运劲了。”贺南天笑道:“就如你所说,等一个钟又何妨,我若现下杀了你,难免让他人耻笑。”说着退开一些,立在那里。 张天邪听他一说,心头自是欢喜,双目神射,叫道:“如此甚好。”方才说完,只见杨不凡往这边寻来。不由暗叫:“糟糕,却忘了他了。”杨不凡行到二人一丈处立住,往四方瞧一眼,拱手道:“诸位武林好汉,明教与我奉天教实是生死之敌,今日遇见,免不了一番恶斗。张尊者有伤在身,乃是时运不济,非杨某所为。况且杨某奉命行事,纵使落个身败名裂,也当谨遵教令。倘若换了是我受伤,明教杀了我,杨某也决计不会皱眉一分。”沈飞宇正自疗伤,听他一说,心头淤结恨已,暗想:“好个杨不凡,若非我知你本性,这一说免不了让我也钦叹。” 只听得杨不凡又道:“张天邪,莫要再装作大伤,这便起来,与杨某决一死战。”张天邪心知已是避不过,暗运打算拖延一分便是一分,他方要立起身来,却给沈飞宇拦住。沈飞宇朗声道:“杨副教,在下斗胆问一句,敢问“奉命行事”四个字,究竟是奉谁的命?”杨不凡道:“自然是奉朝廷的命。”沈飞宇点一点头,又道:“杨副教,既然贵教尊为教派,便是取了武林的号。一教之尊,该是教主才对,这是武林千百年来未所变的常理。奉天教虽为朝廷所掌控,实则入了武林,便视为脱离了朝廷,杨副教又岂能不顾教主,听信他人,难免有违武林大义。”群豪听了暗暗称是,历来任何教派都以掌门人为尊,便如朝廷以天子为令一般,岂能随意乱套,也是防止有人行犯上作乱c大逆不道的事来。 杨不凡道:“敝派林教主也是奉天子令,杨某又怎能算作违背教主?”沈飞宇道:“敢问贵派林教主现今何在?”心中暗想大师兄是否也来参与这武林大会。杨不凡道:“林教主公事繁忙,杨某自然不知晓他的行踪。”沈飞宇点一点头,只想大师兄怕是未来,否则这么近他又如何不晓得,便说道:“这就是了,林教主威名远扬,武林俱知,他为人正直,岂会做这般事。只怕有人故意瞒着他,好借机使坏,破坏武林。”杨不凡心知他已晓得自己的阴谋,也不发作,只笑道:“沈大侠高谦了,杨某身为武林同道,又岂会做这些事。这其中,怕还有甚么误会。” 沈飞宇暗道:“好个杨不凡,做了坏事还能这般理直气壮。”他不假思索,直言道:“杨副教,明人不说暗话,五大帮派之事你也在那处,其中种种原由都是你在暗中策划,是也不是?你假借《洛图经》,引得五大帮派自相残杀,而后渔翁得利,又妄图效仿那夜之事,借着《洛图经》在武林大会上传出来,好引起武林同道的争斗,以达到消灭各门派的目的,是也不是?只可惜那晚《洛图经》给许少通抢走,你恐怕未追得上他罢,你心狠恶毒,简直令人发指,幸得老天有眼,让你的毒计落空。”他一面说,一面瞧他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七) 杨不凡听得说完,也不恼怒,反而笑道:“丐帮说得极是,反正杨某一张嘴,也说不过。”说着望向贺南天道:“贺兄弟,不可久拖,免生变故。”话语甫毕,他已欺身往沈飞宇这边来,贺南天闻声先往这边攻来。 沈飞宇眼见张天邪已无余力,自己正在紧要关头,又使不得功力。他二人俱是当今高手,又如何避得过,心中不由长叹,今日便要折命在这里。 忽听得施为山叫道:“奸人,休要伤人。”已先攻上来,一棍递在贺南天手上,后者着实一惊,立时收手回避。杨不凡见此,大叫道:“好个丐帮,杨某正饶不得你们呢。”应红河与白虚长这时已赶上来,白虚长道:“杨不凡,敝帮吴长老的仇,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要伤沈大侠,先胜得我三人再说。” 沈飞宇心知白虚长三人虽武功高强,离杨不凡二人还有些差距,恐怕打不过他二人,只枉送了性命,当即道:“三位长老,今日他二人是寻我而来,怎好让三位代劳,这便请退去罢。沈某亦为感激。”施为山道:“沈大侠,施某是个粗人,不明白些大道理,也晓得大丈夫在世,有事必为。一命而已,何足道哉。”说罢哈哈一笑,竟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白虚长道:“沈大侠,你替吴长老作证,白某也感激不尽。”他二人本系吴长老一派,自然对他忠心有加。 沈飞宇轻叹一声,说道:“三位长老,沈某何德何能。”再无余话。杨不凡笑道:“好个肝胆相照,说不得,杨某只好成全三位美名。”应红河一直不曾开口讲话,他这时忽然道:“杨不凡,要打便打,到场中打。”原来他信不过二人,怕离得沈飞宇近了,借机伤害他。 杨不凡二人对瞧一眼,凌空翻落在场中。白虚长凝声叫道:“杨副教,论单打独斗,我三人绝非你二人对手,只好无奈,以多对少了。结阵。”说毕自翻身去了东首,施为山提了铁棍去了南首,应红河则立在北首,唯有那西首无人看应。杨不凡早先听说丐帮阵法了得,饶是他自恃二人武功高强,面对这三位长老结阵相对,也不由显得小心些。但他今日来有事要办,既然露了马脚,又岂会堕了自己威风。他便哈哈一笑,道:“三位长老,素闻贵帮阵法高超,今日便让杨某二人来领教一番。” 话语方落,他当先一掌往应红河拍来,贺南天依样做势,跟他一同抢攻上来,二人却是打得攻其弱的主意,好快些败了他们。应红河手中并无兵刃,他闻声而动,也不硬碰,脚步错动,往东首纵去。白虚长竟似早已料到,他踏前一步,使出双钩往二人肩头钩落。施为山更是快人一步,抢先一棍往杨不凡身头拍下。 他二人武功虽稍逊一筹,然寸长之强,实是威风凛凛,杨不凡二人也不敢用身子来接,听得那风声紧倏,急忙各闪开一步,反身一掌拍开银钩,杨不凡更是一脚踢开那铁棍。二人从避开到反击出招瞬息,招式之快,令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应红河抓住二人背身无防,急忙使了十成功力往二人后背拍来。他所学一套《落叶秋风掌》,虽及不上丐帮绝学《威阳神掌》之精妙,亦有一番威力,教人不可小觑。 贺南天一招避开白虚长二人,杨不凡便趁机回身一掌,只听得啪一声,已对得一掌,应红河当即震退一步,杨不凡却是晃了晃。 沈飞宇见此情景,心头默算:“白长老三人使得这阵法我虽瞧不大懂,只怕原是四人而为,各擎一方。施展开来,该有机会胜得。如今只有他三人,又是杨不凡这样的对头,只能绕走伺机而动,若有机会,恐怕时间一久,就要败下阵来。”他估摸着自己的伤势,大概还有半个钟头方能恢复功力,真是说不出的焦急,但他深知运功一法,最忌焦躁不安,只好强行压制念头,一面疗伤,一面观察。 果然,白虚长三人眼见难以匹敌,只好游走相斗,虽只得三人,快速移动,也勉强补了一方的缺。但见杨不凡二人掌影绰绰,身形攒动,却每于一掌击到之时,就有一棍一钩招呼上来,或是一掌自背后而驶,难免有些受制于人。原来白虚长眼见不可取胜,只好使出眼力,抓住一击的空隙,抵住他二人的进攻。只见阵法愈缩愈小,已不足一丈方圆。 其时已至亥时,星月黯淡,那处篝火也愈烧愈弱,映得众人面目稍显浑暗。都只瞧着他五人相斗,无人发出声音,微风拂过,犹闻其声。斗过三十余招,只见杨不凡左足斜踢,右掌挥击,大叫一声“着”。他那一脚正踢中了应红河手腕处,震得应红河手腕发麻,使不得劲来。右掌却拍飞那根铁棍。这一来,三人阵法立时露出了一分空隙。贺南天抢着这一瞬,双爪横斜抓去,竟一把抓住了白虚长双钩,只听他大喊一声“起”。就见得那双钩分开各飞,白虚长更是倒退一步,险些立足不稳。场中几位高手俱瞧得明白,想是贺南天以浑厚内力,震开了双钩,连带了白虚长。 这一来,场中两方立分高下。沈飞宇究不忍他三人以命相搏,叫道:“杨副教,你要寻在下的事,切不可妄害他三人。”杨不凡只不回话,贺南天却喊道:“如此甚好。沈飞宇,你想救他三人,只需自刎此地,我二人必定放了他们,也不寻明教与丐帮的麻烦。”沈飞宇微微一怔,想到:“今日他二人果真是要我殒命此地,现今场中崆峒c昆仑二派掌事人都受了伤,唯有丐帮三位长老有一敌之力。只是他二人武功高强,不弱于我,又怎么敌得过。纠缠久了,也是枉送了性命。”又想到自己虽然还有半个时辰便能运功,只是这等险情之下,半个时辰犹如天蛰,如何等得来?霎时只觉来去无路,浑如断崖,别无他法。 杨不凡见他流眉微蹙,显是在心中踟蹰,当即叫道:“沈大侠,杨某虽算不得好人,也是言出必行。今日我只是寻你的晦气,倘若你肯舍得自己的性命,杨某立时离去,再不纠缠。”沈飞宇听了这话,凝声道:“此话当真?”却给施为山抢着道:“沈大侠万不可如此,我三人虽难以取胜,他二人也不容易。”说着一根铁棍使将开来,斜风凌厉,威势甚猛,便如旋风紧转,往二人攻去。白虚长与应红河早已做了准备,眼见施为山动手,二人自然不肯落后于他,左右各擎一方,都使出自家绝学来。三人或斗或走,竟是从新结阵。 再斗二十余招,杨不凡一掌逼开,叫道:“既然三位不识抬举,休怪杨某不客气了。”他立时改招,右掌立,左掌迎,脚踏星阵,身形直如鬼魅,避开一钩,往白虚长怀里撞去,身后凌风袭来,乃是施为山与应红河眼见白长老危险,各自舍了贺南天,往他后背攻来,也不求伤他,只盼他改势退开。岂料杨不凡不管不顾,仍然直往,他一掌击退白虚长左手银钩,另一掌送往他怀里,拍在他胸口。这兔起鹘落间,直叫人目不暇接。白虚长受了他一掌,胸口闷寒,竖立不得,直退了两三步方才立稳,接着喷出一口鲜血来,显然受了重伤。 施为山二人原是先要击中杨不凡,将至之时贺南天横空出来,抢先接了他二人一掌一棍。后又眼见白长老受了重伤,自是惊怒焦急,恨然不已,都使了十二分的劲力,应红河一双手掌翻飞赫去,分别击贺南天心户与肩头。施为山便将一根铁棍横空捣出,誓要击他个中。 白虚长心知他二人万万敌不过,立时沉息凝气,又要迎上去。方踏出半步,一股摄寒之气自颤中穴流动蔓开,心中咯噔一跳,已知不妙,暗道:“不好,想不到这武功寒气如此之重,直是生平未见。倘若我执意运功,只怕有性命之虞。”一念方过,又想到自己不去相助,杨不凡只需心狠一些,施长老二人焉有命在?这一想,急忙点了周身几处大穴,也不顾自身安危,强硬运转内劲,就要踏迎上去。 沈飞宇见他此般做法,心中自然省得,他当即叫道:“白长老,万不可如此。”又向着杨不凡道:“杨副教,这便收手罢,沈某答允便是了。”杨不凡却不回答,他听得身后风声正紧,知是白虚长舍了性命逼上来,急忙身形一转,避开白虚长,忽得闪身在应红河身侧,接着袖袍鼓动,暗运内劲双掌逼上去。应红河见他蓦地斜刺里袭来,自是惊诧一番,眼见避他不过,咬牙双掌迎上去,只听得砰然一声,应红河倒栽过去。他武功相距杨不凡差了许多,内力又如何胜得过。 这时只见贺南天足下一动,闪身避开一棍,忽得右手倏出,竟一把擎住了那铁棍。瞬息之间,再拍出一掌,施为山避之不得,给他拍在肩头,蹭蹭后退。白虚长眼见他二人瞬间落败,心头淤结恨已,双钩分开,各往二人背后刺去。 众人都瞧见他受了伤,反应已是慢了些,又如何刺得中。却见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各左闪右避,轻轻便避了过去。都使出一掌来,一人拍向他肩头,一人击向他腰户。沈飞宇眼见这一幕,急忙叫道:“杨副教,使不得。”他适才中了二人各一掌,自然晓得其中的威力,白虚长方受过伤,若给他拍中,只怕性命不保。他又如何心安理得,竟忘了自己武功暂失,陡然立起身要去阻拦,却又颓然坐下,只觉得脚下无力,竟走动不得。原来九幽神功运功疗伤之时,决不能运劲回撤,否则轻者脚步浮虚,浑身无力;重者经脉逆乱,不死既废。 杨不凡好似未听见他大喊,仍然自攻上去。眼见就要击中,眼前忽然现出一个人影来,双掌迎过来,与杨不凡c贺南天各对得一掌,那人登时退开三步,杨不凡二人也退了一步。定睛看时,却是那荀伯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八) 杨不凡眼见他二番阻拦,心头已有三分怒意,喝道:“荀伯中,你究竟要如何?”荀伯中面色平静,沉声道:“杨不凡,他三人已受了伤,是敌不过你们的,又何必非要杀人?”他这一说,倒令在场众人都不得其解,心想他也是偷袭了傅春冬与莫临渊二人,还伤了傅春秋与张天邪,该是恶人一个,怎的这会反倒帮起丐帮来了。 杨不凡冷笑道:“‘阴君’向来行事颇辣,今日倒与杨某论起仁义来了,真是好笑得紧。”荀伯中斜他一眼,道:“过奖,过奖。杨副教,他人不识你底细,我又如何不知晓。今日就请卖荀某一个面子罢。”杨不凡听他一说,心中一跳,当即叫道:“荀伯中,你休要胡言乱语,杨某可不怕你。”说着呼啸一掌冷不防拍过来,这一掌出人意料,令得众人一声惊呼。却见荀伯中似早已察觉,身形一转,避将开来。 杨不凡一击不中,立定在那里,也不再攻。荀伯中道:“杨副教,荀某自认为心机过人,比起杨副教来,还是略低一筹。”众人都知他这话是讥讽杨不凡偷袭过于,在心中暗笑不止。杨不凡道:“只我一人,或许杀不得你,若是我二人联手,你又待怎样?”荀伯中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冷冷道:“好哇,杨副教。师尊有令,本不能过问你的大事。只是事出紧急,荀某也只好胡作一回了。” 杨不凡冷眼瞧他一回,心道:“我决不能让他坏了大事,只是他武功不比我二人弱,真打起来,没有百来招,又如何胜得他?唯怕其间他忽然说将出来,必然延误了事,倒有些难办。”贺南天立在一侧,蹙眉一阵,忽得心头一转,叫道:“荀伯中,你非要帮丐帮,究竟有甚么图谋?”荀伯中瞧他一眼,只不答话。又听得贺南天道:“天下间的好事,谁都能做,你是决计不会做得,只怕故意为之,借此结交好丐帮,好讨那《洛图经》,是也不是?”他这话说得虽有些唐突,倒也十分在理。解开了诸人的疑惑,都想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另有图谋。 杨不凡听了笑道:“原来这般缘故,荀伯中,今日杨某就卖你一个面子,不伤他三人性命便是。”荀伯中这才点一点头,拱手说道:“如此多谢杨副教了,也算荀某欠你一个人情。” 沈飞宇原本还以为他有些英雄气概,听了这话,再想到贺南天所说,也不由暗暗摇头。又听杨不凡道:“人情你现下就可还了,倒也不用欠着。那沈飞宇的性命,今日我是必然取得,还望荀君勿加阻拦。”荀伯中又不讲话,把头别向他处。 张天邪自那会受伤,一直坐在那里暗暗疗伤,这会眼见如此,暗道糟糕,把头望向一侧的沈飞宇,见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分明是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竟是毫不在乎了。张天邪心中一紧,暗道:“我现今也使不出劲来,难道今日我二人就要亡命此地?”沈飞宇望着他,歉疚道:“二叔,今日小子就要去寻阎王爷,心头唯有一事安心不下,还望二叔替小子托言一次。”张天邪摇了摇头,说道:“小子,我二人是一同赶赴黄泉的,你的事我又如何能帮。今日天意如此,张某活了三十多岁,倒也不枉此生。只是小子你大好年华,究是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杨不凡眼见荀伯中不吭声,即是不会阻拦了。此时他急于除掉沈飞宇,也不唤过贺南天了。立时飞身渡过,往沈飞宇而去。他身法极快,加之一声不吭,大多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抢到沈飞宇身前立住,望着他冷声道:“沈飞宇,休怪杨某无情,只怨你不该坏我大事。”沈飞宇忽得笑道:“杨副教,你放过了丐帮三位长老,沈某感激不尽。你要取我性命,这便来罢。”杨不凡应道:“如此最好,杨某必定给你一个痛快。”说着一掌自他天灵盖击落,若拍中了,便是华佗在世,也救治不得。眼见离不过三寸,便在此时,杨不凡忽闻后背劲风簌簌,他闻风辨别,已知来人内劲浑然,若是强行杀了沈飞宇,自己免不得要受大伤。当即身虽心动,侧身回避,眼光着落,那人竟是荀伯中。 杨不凡心中恨然不已,冷声道:“荀君,你已答允过杨某,岂能出尔反尔?”荀伯中摇头道:“你当真要杀他不成?”杨不凡道:“那是自然。”荀伯中凝声道:“荀某说过,今日你不能杀他。过了今日,任你如何我也管不着。”杨不凡听他口气强硬,丝毫不肯退让,不由奇道:“荀君,你为了洛图经帮丐帮,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沈飞宇于你无亲无故,你又何必处处护着他?要与杨某作对?”荀伯中道:“尊师有令,九幽一脉,若是碰见有难,必要救他一救。”杨不凡心中一惊,暗道:“九幽一脉?原来他是乾坤道人的传人。”面上毫不露色,冷笑连连道:“好,原来如此。只是他坏我好事,我又如何饶得他,今日便是他师尊在此,杨某也放不得他。”说着一掌又往他头顶拍落。 沈飞宇听了二人对话,不免心想:“他说的师尊,该是那灰衣前辈了。只是不知他为何要帮我?”眼见杨不凡一掌落下来,又想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甚。突然之间,荀伯中又往杨不凡攻去,着手处俱是人体要害,逼得他不得不撤掌回避。杨不凡怒道:“荀君,你非要与杨某作对不成?”荀伯中道:“师尊有令,荀某不得不从。”杨不凡道:“好哇,既然如此,休怪杨某不客气了。”说着双掌击出,直取中宫。荀伯中身形一侧,双掌迎上去。两人对得一掌,各退开一步。 杨不凡道:“早先听闻荀君,今日有缘,倒要好好讨教一番。”荀伯中道:“那也不错。”说着二人身形同时一动,直迎而上。二人各使出生平绝学,掌风呼啸,招式凌厉。沈飞宇瞧在眼中,竟觉得两人所用武功隐隐有些相似,这下倒诧异一番,又想到当下情景,实在无心理会这些。白虚长三人眼见沈飞宇这时无虞,也退回到丐帮之中。 两人斗过数招,已渐渐往场中移动,却是荀伯中故意逼他如此。杨不凡一掌避过他,忽然叫道:“贺兄弟,快快动手。”再纠缠而上。众人听他一喊,才明白他的心意。贺南天闻声而动,凌空一翻避过二人头顶,直往沈飞宇而去。只听得荀伯中大喊一声:“尔敢。”他已舍了杨不凡,径往后追来,劈头便是一掌,贺南天身形一转,回过身来接了他一掌,冷笑道:“荀君,今日你是护不得他了。”话语甫毕,杨不凡已自后欺身而上。场间瞬息而变,立时由荀伯中一人对抗两大高手。 只见他身形轻然,左闪右避,虽勉强避过,也无法出招攻击了。众人瞧他这一手闪避功夫,已是暗暗佩服。荀伯中不由暗暗叫苦:“这二人武功都不弱于我,撑不过片刻,必然败矣!”但他兀自不肯罢休,咬牙强撑,忽得急身退开,一声呼啸,竟往贺南天攻去。只见他左掌陡立,直取中宫。贺南天不闪不避,倏然一掌迎过来。这时杨不凡已立在他身后,眼见他撇开自己,妄图先击败一人,不由得轻笑一声,也不使甚么招式,直接一掌送往他背后。 荀伯中此刻腹背受敌,他若强行与贺南天对掌,势必给杨不凡击中。又不敢以一人硬接二人一招,在他人看来,这样做法无异自寻死路,倒不如还是闪避得好。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他身形一侧,竟避开了两人攻势。杨不凡二人反应迅猛,霎时之间已换了招式,一人一掌往他攻来。荀伯中双手疾出,自上而下如电驰般去抓他二人手腕。杨不凡与贺南天似心有灵犀,都抖掌错开,再往他肩头抓去。心中都料定他势必回挡,二人另一手掌已发至腰间,准备见机行事。岂料荀伯中并不后退,他蓦地沉腰落马,双腿直踢向二人心户。这一招实在倏然,令二人无所防备,都踢了个中。他全力一踢,力道何等巨大,二人都退开一步。 荀伯中一手早已撑在地面,臂上使力弹跳而起,直射往贺南天而去。贺南天方才立稳,眼见他迅猛奔来,犹带一股罡风煞气,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退意,急忙纵身而退。荀伯中不依不饶,一掌呼啸赶上。贺南天眼见实在避不开,袖袍鼓动,一掌迎上来。他其时正想:“反正避他不过,不若接他一掌又如何?杨不凡必定能抓住时机。”这一闪神之间,他竟拍了个空。这下心中不由得骇然。原来荀伯中并非是要与他对掌,这时他已错开直往他心头去。贺南天想再退,究是慢了半分,给他拍了个中。霎时只觉心头气血翻涌,沉闷不堪,退开两步。 这时杨不凡早已自后避上来,众人望得真切,其时杨不凡一掌离他后背近在咫尺。荀伯中顿觉背面一股阴寒冷气逼迫,他头也不回一掌迎去,岂料对了个空,心中咯噔一跳,暗道不好。再要退避已是迟了一步,给杨不凡一掌拍在后背大穴。他脚下踉跄不稳,险些栽倒。群豪见得这一幕,心头都不知其味,俱想那荀伯中虚晃一招,伤了贺南天,也不知是否因果报应,又给杨不凡故计从施。他心计颇深,却终究差人一筹。 杨不凡冷声道:“荀君,现下你已受了伤,如何敌得过杨某?我也不取你性命,这便请离去罢。”荀伯中轻叹一声,道:“罢了,天意使然,我也强求不得。”他望一眼沈飞宇,叫道:“沈大侠,你我恩恩怨怨,若你侥幸活得,再算不迟。”说罢施展轻功,往右侧山林中去,瞬息不见了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九) 杨不凡唯恐事久生变,只想快些杀了他再离开,便往他那处奔去。离不过二丈有余,陡然听得有人叫道:“恶人,吃我一锤。”接着便见得偌大一个铜锤往头顶坠来。杨不凡冷哼一声,他自然晓得,场中能使这铜锤的除了那方勇才,还能有谁。当即闪身避开,那铜锤落在方才所立之处,咚然落下,砸出好大一个坑来。方勇才这时已走到了场中,凶狠叫道:“恶人,你冒充我青岭帮弟子,方某自然要讨个公道来。” 沈飞宇眼见他站出来,心知他恐是报答先前之恩,心中只想:“嘿,我总算没瞧错人,他只是受了曹景德与夏门生的蛊惑。”但他深知方勇才武功,又如何敌得过杨不凡,到头来只不过枉送了性命。他这时尚有半个钟方可运功,眼见即将赶赴黄泉,不由暗道:“莺莺,恐怕今生再也无法相见了。”他忽然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这些了。对着方勇才道:“方帮主,沈某很感谢你的心意,请你快些退下罢。”方勇才摇了摇头,粗声道:“沈大侠,你是好人,岂能丧命这恶人之手?”沈飞宇道:“人固有一死,何足道哉?方帮主,还记得沈某的话么?凡事切莫鲁莽。否则沈某到得地府,也会心有愧疚。” 杨不凡如何等得他二人婆婆妈妈,只叫道:“沈飞宇,休得聒噪,今日你必死无疑。”说着又往他而去,白虚长三人眼见沈飞宇登时就要殒命,又想赶上去,却给石平之拦住。三人虽有不解,也不敢违背帮主的命令。都转身过去,不忍再看。方勇才还要阻拦,眼前忽得现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那贺南天,冷眼凝视着自个儿。 忽听得有人叫道:“明教有僭,不得伤人。”这声音犹似洪钟击鸣,摄人心魄。杨不凡已挨到他三尺之近,眼前骤然闪进一个白影。他心中大骇,方才那声音远在十丈之外,瞬息奔至此处,此人当真有一身绝世轻功,放眼天下,少有人及。他听得明教二字,不由暗想:“明教来人了?莫非是张天正?”只得稍微一怔,那人已将沈飞宇与张天邪护在身后,正冷眼望着自己。杨不凡停住脚步,见这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身白衣似洗,却是从未见过。他凝着嗓子道:“阁下何人?”却听得张天邪与沈飞宇二人惊道:“颜法王!” 白衣人回身瞥一眼,见他二人坐着不动,实在事出寻常。转头冷声道:“在下乃是明教护教法王颜东,阁下又是甚么人?为甚么要”未待说完,却见他陡然一掌拍过来,原来杨不凡听他说了身份,并非明教教主,他倒也不必顾虑了。是以不打招呼就偷袭于他。颜东暗道:“好个人物,竟行这卑鄙之事。”他自远处就已认出了张天邪与沈飞宇二人,眼见他二人坐立不动,这人又抢攻上来,却不曾反击,分明是受了甚么大伤,才至于这般无力反抗。这时见他偷袭一招,只怕二人受伤是给他害的,心中如何不怒,也不闪避,径直一掌迎上来。砰然一声,颜东侧退数步,险些撞到了二人。他对得一招,已知不妙,这人武功高出他许多,倒真是打不过。 杨不凡冷笑道:“明教法王么?只是徒有虚名罢了。”颜东冷哼一声,说道:“阁下偷袭的功夫,明教法王自然及不上。”杨不凡道:“明教中人,罪不容赦,既然撞见,我便杀了他二人,再来杀你。”又是一掌往沈飞宇攻去。 颜东岂能眼见他出手,急忙奔上来,使出十成内劲往他腰户击去,只盼他收手回格。杨不凡瞬时扭身,左掌反击拍出,右掌倏然侧过来,抢在那一掌前面攻向他颤中穴。颜东心中一紧,这才明白他乃是虚晃一招,借此引得自己上前来,又借机偷袭。这一掌虽倏快无比,其时他心头早已有了防备,原可退身避过。又唯恐自己这一退开,他便又攻向沈飞宇二人,当真是退避不得,暗忖:“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辰,阻拦他一阵即可。”想着双掌分开,一掌仍是直对他腰户,另一掌自下而上截他右掌。 杨不凡自恃内功深厚,也不使甚么变化,就这般直迎上去,又听得砰然一声,颜东再退开两步,只觉手臂震得发麻,难以使上劲来。杨不凡毫不饶人,踏步上前,欲要再伤得他。便在这时,忽听得有人高声道:“恶人尔敢。”众人寻声而望,只见自西首凌空翻落三个人影来,抢在颜东头顶落下,其间两人使掌,各攻向杨不凡肩头c心户,另有一人发足斜踢他小腹。杨不凡面对这陡然出现的三人,丝毫不惧,他身形一震,各接了二人一掌。那一脚却避之不及,给踢个正中,退开数步。 颜东心底欢喜,知是另外三大法王赶到。这时三人落在地上,俱望着杨不凡道:“明教法王胡铁隆c关谦c乔千军在此。”胡铁隆叫道:“阁下是甚么人?”杨不凡眼见四大法王齐聚,暗自思忖:“这下倒有些难办了。”他拱手道:“明教四大法王么?贵教张教主何在?怎的不见他前来?”三位对望一眼,眼见他欲伤颜东,都以为他是明教昔日的仇人。只听得颜东在身后道:“三位弟兄,这人不知来头,欲要加害张尊者与沈大侠,与我明教为敌,岂能放过他。” 三人一听,这才瞧见一侧的张天邪二人,只见张天邪面色轻浮,显是受了重伤,沈飞宇正望着自己三人,淡淡一笑,点首示意。乔千军与关谦见他临危不惧,面色淡然,心中都想:“这位便是沈大侠么?果然是人中龙凤,不可方物。”胡铁隆早已见过他,忧道:“张尊者,沈大侠,可有大碍?”却不回杨不凡的话。 杨不凡也不气恼,又道:“敢问张教主现下何处?”三人见他这会恭谦有礼,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胡铁隆冷冷道:“阁下是谁?寻我教教主所谓何事?”杨不凡道:“想必张教主是没来了。”胡铁隆正欲再说,忽见得一人自他身后上来,立在一侧,斜睨已方,显是并不在意。颜东忽然叫道:“是你,贺南天!”胡铁隆三人已听他说过这个人,曾伤了颜法王。这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叫道:“好哇,原来你也在这里。”明教四法王情深义重,便如一体,此时三人也顾不得那杨不凡了,当下各擎一方,围住那贺南天。 胡铁隆道:“好胆,今日岂能放你离去。”说着倏然拍出一掌,势要打他个中。但贺南天武功高出四法王许多,如何会惧他,只轻笑一声,侧身避过。胡铁隆一掌不中,心头暗叫:“嘿,倒有两下子。”他明知自己单打是决计胜不过他,也要争这一口气。当下劈足沉腰,一拳忽得斜来横冲,捣他臂弯。这一拳打过来,竟似无声无息,虽猛犹轻,端的十分高明。 贺南天只把手掌伸出,如探囊取物般使得潇洒,一下擒住他拳头,虽觉他臂力过人,也不分外担心,心道:“倒使得花架子,毫无用处。”却瞥见另外两人冷漠相瞧,竟无半分担忧。心头已知不妙,只觉一股劲力直捣心户。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胡铁隆这是虚晃一招,待敌人挡住拳头,他当即踏前半步,手肘直击,委实令人着想不到。贺南天虽惊不乱,右手如电驰般横点过来,欲要抢先点中他手肘。他后发一招,竟是先至来到,一下点个正中。胡铁隆只觉手臂酸麻,已无多大气力,却给他点中了软麻穴。 贺南天一招制敌,心想四法王言过其实。忽觉小腹一痛,撒手退开两步。那胡铁隆另外一手毫无察觉击中,不由暗怪自己大意。两人对招,群豪俱瞧得清楚,眼见贺南天吃亏,都暗暗喝彩。却见贺南天身形一动,双掌欺压上去。此时胡铁隆一只手臂发麻,难以使出劲来,如何抵挡得住。乔千军与关谦眼见他欲要伤人,喝道:“且住。”各闪身上去,一人攻他上路,一人欺他下路。 杨不凡眼见四人战为一处,暗道好机会。登时一掌逼过颜东,伸手点了沈飞宇穴道,颜东立时叫道:“杨不凡,快些放开沈大侠。”话语甫毕,乔千军已一掌拍中了贺南天,逼退他。三人俱往这边瞧,眼见杨不凡挟持了沈大侠,都暗暗叫道:“糟糕,我三人只顾着他,却忘了还有一人。”三人也不管那贺南天,奔到杨不凡身周围立住。又不敢靠的太近,唯恐他出手伤人。三人想到教主与小姐的吩咐,不由愁容满面,羞愧自恨。 胡铁隆道:“快些放开沈大侠。今日就饶了你们。”乔千军心思灵敏,听得颜东唤了他名字,这才知道他真实身份,此刻来不及惊讶,说道:“阁下便是奉天教副教主么?”又听关谦道:“你如何做这样手段,传出去未免让人笑话。”三人各说一词,听来不免有些不伦不类。杨不凡笑道:“笑话,杨某还会怕你三人么?未免太高瞧自己了。”三人听得一阵脸红,都知他说的实话,论单打独斗确是一个也打不过他。胡铁隆道:“杨不凡,你先放了沈大侠,再说咱们两教的恩怨也不迟。” 杨不凡并不答话,心中寻思:“我便此刻杀了他,再抽身退去,量他三人也拦不住。”忽得念头一转,又想:“明教向来与我奉天教为敌,看他几人都十分在意,倒不如借此发挥一番,削弱了明教的力量也好。”便道:“放了他,也不是不行。只需几位答允我一个条件即可。”颜东道:“请讲。”杨不凡道:“那也简单得很,只需几位自断一臂,我就放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十) 四人一听,难免犹豫不决,都想虽然教主与小姐都嘱托过自己,要保得他周全。只是这杨不凡乃是大对头,分明是想削弱明教的力量。纵使四人肯自断一臂,他也未必守信。沈飞宇一听杨不凡说完,心头不免觉得他歹毒心肠,说道:“四位法王,沈某一条命算不得甚么,万万不要轻信他的话。否则纵使沈某侥幸活命,也决计过意不去。”贺南天在一旁冷笑道:“沈大侠,只怕你是高估自个儿了。他四人怎会为了你自断一臂。”众人一听都知这话是在激将四人。 只听得颜东道:“杨不凡,你先让我四人自残,再将我四人一网打尽,倒是想的好算盘。不若如此,在下愿意一命换一命,你意下如何?”他望一眼沈飞宇,那眼神分明是说,沈大侠你曾救得我一命,如今你有性命之虞,我也要救你一救。杨不凡摇了摇头,并不答允。反倒让沈飞宇松了口气,他心头默算,只需半刻钟当可运功,到时自然不惧他二人。 四法王眼见他不肯放人,难免心头焦急,这时,又听得张天邪道:“杨不凡,便由张某换他一命,该是换得罢?”他这时已勉强立起身来,立在四人身后。杨不凡哈哈一笑,道:“张尊者,你乃是张教主之弟,论身份自然抵得过,只是你现下深受重伤,无须杨某代劳,只怕也活不得许久了。杨某又岂能答应?” 五人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听得有人叫道:“有人来啦。”众人闻得一阵马蹄之声,自西首那方遥遥行来,须臾近得前来。却是单独一骑,行到场外停下,马上人身着粉色绸衫,只听她高举一物叫道:“《洛图经》在此。”接着纵身下马往场中寻来。 沈飞宇听得那女子声音,娇脆响耳,分明是张莺莺到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哀愁。才明白原来她武功及不上四位法王,这才骑马奔来。而四法王犹以颜东轻功最高,是以他先到得片刻。明教数人,就此分成三拨而至。 张莺莺待要接近,才望见沈飞宇给人擒住,心中暗道不好,急上前去叫道:“二叔,四法王。”张天邪对她点一点头,四法王却面上一红,都让开一些。 张莺莺这才瞧清杨不凡,心中一转,问道:“原来是杨副教,失敬失敬。”她双手成抱,拱手行礼。杨不凡一瞥之下,方才发觉她手中拿着一卷书。他心中一动,并不表露出来。张莺莺瞧一眼沈飞宇,道:“杨副教,不知你抓着这位沈大侠做甚么?”乔千军低声道:“小姐,怪我三人鲁莽,给他擒住了沈大侠。”张莺莺点一点头。听得杨不凡道:“这位沈大侠乃是我生平仇人,自然是要杀了他。”其时他一手抓着他肩头,一手微举,离头不过几分,只需轻轻一递,沈飞宇登时毙命,不在话下。 张莺莺眼见心上人危在旦夕,心头已失了三魂。却见沈飞宇盯着自己,神情,恬淡自然,她更觉愁然一片。若换在平时,她必定镇定自若。这时不免微微晃神,露出三分失态。杨不凡自然瞧见了,只是他不通男女之事,哪里晓得这些女儿情结,还当是她以为明教要折损一大高手,难免有些不愿。 张莺莺定了定神,心头一转,说道:“杨副教,沈大侠侠义高风,扬善除恶,实乃武林大幸。杨副教怎要寻他麻烦,传出去,未免会有损贵教的名声。”杨不凡道:“这个杨某自然省得。只是明教邪道,犯上作乱,我杨不凡岂能放过一个。”他言辞强硬,面对明教数位高手,也是惶恐不让,丝毫不惧。张莺莺瞧一阵四下群豪,笑道:“杨副教贵为奉天副教主,自然是个明事理的人。那沈大侠亦有师承,与我明教有何干系。杨副教既然要寻我明教麻烦,那也容易得很。你且放了沈大侠,与我明教四大法王一战即可。这里群豪聚集,倒也好做个见证。” 群豪一听,皆窃窃私语。五年前奉天教与明教一场大战,明教不敌,败退西域。这是武林都知的事。现今武林大会在即,明教又突然出现,分明是要卷土从来。这次两大帮派相斗,不知孰强孰弱。方勇才鼓手叫道:“张姑娘说得在理,杨不凡,你就与明教斗上一场也无妨,让大伙开开眼界。” 杨不凡寻思到:“那日《洛图经》给许少通夺走,坏了我的大计。她方才讲《洛图经》,也不知是真是假。”群豪见他并不答话,只当他是畏惧了明教法王。却听得贺南天道:“张姑娘,贵教张教主何在,可否出来一见。”张莺莺这才瞧向他,张天邪低声道:“莺莺,他是贺南天,与杨不凡是一伙人。”张莺莺点头道:“家父教务缠身,不曾前来,阁下今日是见不得了。”话语甫毕,颜东道:“小姐,此前我已查得,教主遇刺一事,与他决脱不开干系。” 贺南天逼前一步,又道:“张姑娘,适才你说甚么《洛图经》在此,究竟是甚么回事?”张莺莺笑道:“你说这个么?”她把手一仰,那卷书已露出书面来。贺南天一见,果然是‘洛图经’三个字。在场群豪不乏眼力过人者,借着微弱火光,俱也看清。轰然一声,交头接耳,都在说那书的真假。 张莺莺见贺南天目光如炬,显是十分在意自个儿手中的书,顿时想到他与杨不凡又是一伙人。心头渐自有了计谋。因说道:“诸位英雄好汉,且听小女子一言。洛图奇书,百年一闻。数月前给‘千里飞雄’许少通夺走,中原已不可见。近来敝教四处派人查探,终于寻得许少通,将洛图经从新夺回。偶然听闻今日此地群雄聚集,欲要为难丐帮,皆因《洛图经》始。小女子得家父应允,特携书前来,与诸位共观之。”她寥寥数语,已道出此中原由。众人听得惊愕一番,也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都想这等奇书,若是侥幸寻得,必然万分珍藏,岂有与他人分享的道理。这一想,都觉得那书必假无疑。 沈飞宇听得也是一阵困惑,只是碍于现状,不好相问与她,犹自见她淡恬自如,只在心里寻思。 张莺莺笑道:“诸位想必不会轻信,人之常情,何足忧也?”只听得有人道:“张姑娘,那洛图经不是在丐帮手中吗?怎会到了贵教手里?在下斗胆相问,还盼姑娘一解困惑。”众人寻声而望,却是昆仑掌门莫临渊所问,他先前闭目疗伤,这时已睁开了眼,往这边望来。 张莺莺行礼道:“尊下想必是昆仑莫掌门了?”莫临渊道:“正是莫某。”张莺莺这便道:“此中缘由并不复杂,琅琊山腰之事,我犹在场。当时我与这位沈大侠一同所见,那许少通借机行事,倏然而来夺走了《洛图经》,又飘然而去。至后杨副教追赶上去。那许少通轻功尤为了得,当世只怕少有人及。不信可问问这位杨副教便知。”莫临渊道:“杨副教,昆仑与奉天教虽不曾往来,也没甚过节。请你据实说一句,张姑娘所言真假如何?”杨不凡道:“不错,确是如此。” 张莺莺委实想不到,他会如此痛快说出来,还以为他必定严加推口。暗道:“这杨不凡说出来,只怕又有甚么诡计,不可不防。”莫临渊又道:“看来莫某倒是冤枉了丐帮,实在不该。”但他心头只挂念着经书之事,也不与丐帮说话,又问道:“张姑娘,莫某冒昧请诉,姑娘怎好证明手中经书不假。” 张莺莺便道:“许少通的轻功,敝教无人能及。幸得敝教门人弟子遍及西域,又是暗加查探,这才寻到他的踪迹。合四大法王之力,这才击退他,抢回了洛图经。至于如何证明此书,小女子确是没有办法。”莫临渊道:“莫某再问一句。”张莺莺道:“莫掌门,请讲。”莫临渊道:“既是真书,贵教又怎会轻易拿出来。”他这话才问到其中关键,只需稍有不通,谁人也不会信她。 张莺莺道:“洛图奇书,堪称一个奇字。家父曾研习许久,始终不得要领。本想多花上几年,也该会分晓一些。只是事出突然,听闻武林传闻《洛图经》在丐帮手中,今日又遇上这等事。家父曾十分敬仰丐帮上任帮主,说他‘大义凛然,义薄云天,堪为大丈夫。’不忍见丐帮因奇书一事,为天下武林同道所迫,这才命小女携书前来,化解子虚乌有一说。再者,也借着这机会与天下英雄共观之,或有人解开其中莫大机密。”莫临渊点一点头,再无话说。 杨不凡听她说完,心中自想:“明教确是弟子众多,看她说得十分在理,也没甚么破绽。说不定洛图经真给明教夺取了。”贺南天忽然道:“张姑娘,此书可否借贺某一观。”张莺莺晃了晃书,狡黠一笑,道:“非是小女子不愿,只是人心不仁,委实不愿冒险相借。”贺南天望一眼杨不凡,两人眼神相对,已有了分寸。又道:“张姑娘,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张莺莺眼珠一转,道:“说来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十一) 贺南天道:“你将此书交于贺某,杨兄弟将沈大侠还给贵教。张姑娘以为如何?”张莺莺心头十分欢喜,暗道:“果然中计了么?”便道:“奇书我也瞧不懂,给你也无妨。只是你要先将沈大侠放了先。”贺南天一听,大喜道:“如此甚好。张姑娘快将《洛图经》交给贺某罢。”张莺莺笑道:“阁下莫不是听错了。我将此书交于你,你又岂会放了沈大侠。还是先将沈大侠放了,我自然交给你了。”说着又道:“难道阁下武功高强,还怕小女子反悔不成。”贺南天颇有些犹豫。张莺莺叹息一声,说道:“这样罢,咱们立在场中。那时你离我尚近,倘若沈大侠安然无恙,我再交于你。阁下武功高强,小女子必然不敢耍甚么把戏。” 四大法王一听她要以身犯险,哪里肯答应。沈飞宇更是一阵感动,轻声道:“张姑娘,你决不可如此。”张莺莺望着他道:“我意已决,法王不得阻拦,否则教规处置。”贺南天眼见四大法王如此反应,心想她确是以命相抵,心头也是暗暗佩服。就算她有甚么阴谋诡计,那时两人相距甚近,她又如何逃得开。 两人行到场中,张莺莺道:“先放了沈大侠罢。”杨不凡一掌推开沈飞宇,身子已后跃两丈开外。贺南天道:“姑娘这下将书交出来罢。”张莺莺狡黠一笑,道:“阁下接好了。”说着手中一抛,那书已倒飞出去。贺南天微微一愕,委实想不到她出此一招,登时反应过来,人已抢了出去。这时乔千军与关谦倏然奔至张莺莺身旁,保护她安危。 贺南天一手伸出,就要挨着那经书,却猛见得一人身法迅捷,已先抢得那洛图经。定睛一看,却是那莫临渊。心头登时一股怒火,呼的一掌打过去,莫临渊伸出一手与他对得一掌,各自都微微一晃。 贺南天喝道:“莫临渊,快些将经书与我,否则饶不得你。”莫临渊哈哈一笑,道:“武林奇书,能者得之。”贺南天心知他是决计不肯放手,大叫一声:“休怪贺某不客气了。”说着奔身上去,一手直往经书抓去。莫临渊身形一转,已是避过,反手一拳打将过来。他适才受了荀伯中一掌,确是受了些轻伤。原是不愿再动手,岂料事出变故,《洛图经》突然出现,他已在暗暗寻思如何得手。又眼见张莺莺一手抛将过来,知她见自个儿连连询问,定然十分在意。这才故意使这一招。莫临渊确是觊觎《洛图经》,眼见大好机会,怎会让它溜走,也顾不得是否诡计了,先将它夺到手。 贺南天见他一拳打过来,他便招式一改,双手跌出,一掌压他手腕,一手击他小腹。莫临渊沉气相对,须臾二人便拆得数招,竟是打得难解难分。昆仑弟子此前眼见掌门受袭,现今不敢大意,都剑拔弩张,只待掌门一声令下,即可冲将出去,斩杀敌人。 杨不凡眼见二人一时分不得胜负,即刻纵身一跃,往二人掠去。昆仑弟子眼见他袭击过来,立时有人大叫一声:“保护掌门。”三十余弟子一跃而上,欲要抢先拦住杨不凡。 这时张莺莺已退下来,立在沈飞宇身旁,欢喜道:“沈大哥。”沈飞宇点头笑道:“莺莺,你今日救了我一命。”张莺莺一吐舌头,笑道:“沈大哥,你我之间还分甚么彼此。”露出百般娇女姿态。沈飞宇闻得她吐气如兰,不由面上一红,心想:“四大法王都在,莺莺怎好说这些。”张莺莺也反应过来,只觉颇为羞涩,面上火辣辣的烫。四大法王与张天邪心知他二人许久不见,难免要说些体贴话,各自相视一笑,远远退开,留他二人在那里。 张莺莺道:“沈大哥,你是否受了大伤?”沈飞宇摇一摇头,说道:“莺莺,我并无大碍,只是暂时使不出功力来。”他一面说一面望,正好见到杨不凡给昆仑弟子围着,只见他身法迅捷,双掌跌伏。那些弟子难以敌他一合。又见贺南天二人打得难解难分。心道:“糟了,昆仑弟子怎么敌得过杨不凡,只怕他二人要围攻莫掌门。我岂能坐视不理。”他欲要请莺莺帮忙,又想到自己算不得明教中人,如何好说出来。当下道:“莺莺,我待会再与你说。”说罢坐下来,运功调息。他试着慢慢运劲,只觉经脉略微畅通,已勉强使得出内力来,心头不免大喜。暗道:“不消片刻,当即复原。” 张莺莺眼见他打坐,不好打扰,走上几步,对张天邪道:“二叔,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张天邪摇了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暂时先止住罢。回去再说给你听。”张莺莺心知这事急不得,又转眼瞧着莫临渊那方。 数十昆仑弟子相拥而上,人数占了莫大优势,却只是阻拦片刻,已有一半躺在地上,哀嚎不止。莫临渊眼见门人弟子如此惨境,恨不得抢身上去。只是他给贺南天缠住,分不开身来,一掌逼退贺南天,当叫道:“听我号令,速速退去。杨不凡,这来寻莫某罢。”此刻他才深知自己夺了《洛图经》,却是十分烫手。但他好容易取得,岂能轻易放弃。 昆仑弟子听了掌门吩咐,不敢违背,立即扶了受伤弟子退去。杨不凡抽身出来,凌空便是一掌袭向他背后。莫临渊骤闻后背劲风簌簌,不敢大意。当即足下一斜,险得避开。 张莺莺见他已是敌不过,叫道:“莫掌门,还是将《洛图经》给他二人罢。”莫临渊犹自未听见,牙关紧咬,身形一转,倏然一拳往杨不凡打过来。杨不凡大叫一声:“来的好。”双手微张迎上去,待要接近猛然变势,一手擒住他手腕,另一手欺上去抓他肩头。莫临渊挣扎不开,竟似给铁钳钳住一般。他不敢犹豫,另一拳呼啸而至,往他心窝捣去,也不管他抓来的一手。便在这时,贺南天已踏步上来,一掌拍他后背。莫临渊腹背受敌,只好伸足一踢,登时只觉腿窝发麻,使不得劲来。他心知是给贺南天点住了麻穴。 杨不凡一手横格,接了他那一拳。沈飞宇忽然身躯一震,叫道:“莫掌门,在下前来助你一臂之力。”说时迟,那时快。话语方落,沈飞宇已飞身出去,一掌袭向杨不凡。 这骤然变故令群豪无不一惊,都亲眼见得他受了二人一掌,伤势岂能轻?如何这么快就生龙活虎,简直闻所未闻。 杨不凡委实不曾想到。见他来势凶猛,不敢大意,当即松开了手,与沈飞宇对了一掌,退开一步。心中大骇,暗道:“他分明受了两掌,怎的还使得出如此浑厚的内劲来。”他与贺南天对望一眼,当即往沈飞宇攻来。沈飞宇暗道来的好,他给两人偷袭,还险些丢了性命,心中如何不怒,是以上来不留余力。 张莺莺心想他受了内伤,怕是强行运功,于身体大有不益。她当即对四法王道:“四位叔叔,沈大哥只怕早已有伤在身,如何敌得过他二人。还请上前助他一番。”四人一听,虽知以众敌寡传将出去,难免有失名声。但此刻危急关头,当即点一点头,纵身上去。 杨不凡方对得两招,已知是胜不过他了,眼见又有四人欺身上来,叫道:“明教的好汉,也不怕给人耻笑么?”四人都不答话,正要上去相助,忽听得沈飞宇道:“四位法王,这是在下恩怨事,四位不可相助。”听他一说,四人反倒有些犹豫,心想:“也罢,我四人便在这里立着,只要稍有不对,抢攻上去就是。”便都立在一旁冷眼瞧着。 沈飞宇道:“多谢四位。”自他参悟九幽神功第八层后,自恃武功高强,当不弱于武林八大派的掌门人。只是他毕竟是暂时压制了内伤,现今相斗起来已有些勉强,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 贺南天心知如今情况于自己二人不利,他便陡然加了攻势,只盼速战速决。莫临渊一条腿发麻,难免影响武功,给他抢个破绽,只觉肩头一痛,已给他拍中。待要反击,贺南天忽然身形一闪,已是在右侧。莫临渊便一拳横扫过去。他又闪身至身后。莫临渊身形一转,双拳直捣,却给他陡然压住了双手,接着又给他一掌击中胸膛,蹭蹭倒退数步。 贺南天借着这空当,欺身而上,一手忽得擒住他手臂,另一手飘忽而上,在他胸口一晃。已将那洛图经夺在手里。当即大叫道:“撤。”身体已抽身后退,往那树林凌空翻去。杨不凡听他一叫,知是已经得手,当即不再停留,飞身要走。沈飞宇大叫:“哪里走。”忽得纵身上去,袖袍鼓动,使了十分气力往他后背拍去。杨不凡心知这一掌避不过,索性回身与他又对了一掌。顿时只觉手臂一麻,心中气血翻涌,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来。他不敢停留,旋即转身远去。 沈飞宇落地犹自退了数步,他见重伤了杨不凡,心头稍微舒缓。双目一顾,惊道:“莫掌门哪里去了?”原来他方才只顾着杨不凡,竟没注意他二人。颜东道:“沈大侠,莫掌门追上去了,想必不久便回来。”沈飞宇一听,正要奔进那树林。却见得一人飞身出来,落地险些跌了一跤,定睛一瞧,正是那莫临渊。 只见他面色凝重,望向沈飞宇道:“沈大侠,多谢相助。”沈飞宇道:“不敢,不敢。”莫临渊又望向石平之道:“石帮主,多有得罪,莫某来日定当赔罪。”石平之尚未答话,又听他喝道:“昆仑弟子,随我离去。”说罢,折身往十堰镇而去,数十弟子皆跟随上去。须臾,不见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迭境险恶此中空(十二) 张莺莺上来忧心道:“沈大哥,你没事罢。”沈飞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他走上几步,望一眼施为山几人,对石平之道:“石帮主,三位长老,多谢相助之恩。”石平之笑道:“沈大侠,行走江湖,何必拘于这些,原是你洪福齐天,但叫石某耽怛了。”说着望向张莺莺道:“张姑娘,今日多谢替敝帮正名。石某自铭记在心,不敢有忘。”张莺莺知他是说《洛图经》之事,心想沈大哥这样说,丐帮定然是出手相助了。当即淡淡一笑,说道:“贵帮义薄云天,重情重义。小女子区区小事,倒也不值一提。” 沈飞宇想到那方勇才,也算英雄好汉,便要向他道谢一番。回身一望,那里还有青岭帮的人在。只想是离开了,先记在心中。 这时场中唯余崆峒c丐帮c明教三派,合来数十人之众。那“崆峒三杰”都受了伤,老大傅春夏犹自半迷不醒,给几位弟子照看着。老二傅春秋面色白苍,已立起身来。想必是驱了毒,只是耗费了许多功力,难免有些虚弱。老三傅春冬仍自打坐疗伤,也不瞧谁一眼。他见傅春秋起身,唤道:“老二,没甚么大事罢?”傅春秋这才踉跄上去,摇头道:“并无大碍,修养些时日便好了,老三,你怎样?”眼见他不得起身,心想内伤怕是轻不了,又道:“我来替你瞧瞧。”说着一手去抓他手腕,却给傅春冬执手拦住,听他道:“老二,我没甚么大事。如今成了这样,留在这里也没甚么用处了,咱们就此离开罢。”说毕一手撑地待要站起来。傅春秋赶紧去扶他,又有几名弟子上前来搀住他。 傅春冬望着石平之道:“石帮主,今日不幸之斯,来日傅某再请教一番。”石平之点头道:“傅掌门,一切公道,武林大会当见分晓。”沈飞宇眼见他自立不稳,心想他必然伤了脏腑,又想起杨不凡那奇怪的武功,当真十分困惑。他见崆峒三杰脾气虽有些怪诞,也不算甚么坏人。当即道:“傅掌门,在下略微通些医道,愿意替傅掌门瞧一瞧伤势,如何?”傅春冬在那边摇首不语,分明是婉拒了。回身唤一声,数十弟子抬了傅春夏,一同离去。 张莺莺眼见沈大哥好心之意,也只给他人轻慢。心中自有三分不满,当说道:“沈大哥,‘崆峒三杰’不解你好意,不必放在心上。”沈飞宇笑道:“莺莺,你太小瞧我了。” 这时只见颜东上前来,说道:“沈大侠,小姐。现今大事已了,我等要回下禀告教主,先就告辞了。”张莺莺这才想起,指着两人道:“这位是乔千军乔法王,这位是关谦关法王。”又与二位法王说:“这位便是沈大侠了。”乔千军与关谦都拱手道:“早问沈大侠之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沈飞宇还礼道:“明教法王如雷贯耳,在下亦感钦佩。”他这时才细眼看二人,只见乔千军身着粗布衣裳,外披布网,肤色黝黑,大目挺鼻,高额上系一黑带,其貌不扬,中等身材。若不相识,哪里会想到这位便是明教法王之一,倒像极了庄稼汉子。那关谦也是一身粗衣,其形更丑,却也算不上狰狞可怖。 张莺莺这才指着颜东c胡铁隆二人笑道:“沈大哥,这二位与你早便相识了。”沈飞宇点一点头,却见她忽得转笑为愁,秀眉不展。便问:“莺莺,怎的了?”张莺莺轻叹道:“沈大侠,这位乃是是我二叔。”她说这话时颇费气力,显然是想起了此前的事来。沈飞宇心中早已料到,淡淡一笑,说道:“莺莺,二叔嘛,适才我已识得了。”张天邪在一侧微笑点头,并不说话。 张莺莺听他一说,登时转忧为喜,身子轻颤,喜道:“沈大哥,你说得是真的么?他二叔”不必说完,此中话意却饱含显露,更是柔情婉转,轻波流际。沈飞宇心知她是陡然听闻自己唤了“二叔”两个字,心头又惊又喜,一时反倒说不上话来。便笑道:“张尊者为人正义凛然,公道可见。我唤他一声‘二叔’也是情理所该,并算不得甚么。”张莺莺望向张天邪,见他点一点头,心中暗道:“虽然不知其中事故,沈大哥不怨二叔却是真的,当真十分得好。”她自回明教以来,心头唯一挂念的便是陷害一事了,那日船头沈飞宇虽说并不怪他,但这等事情,岂能说解就解。想不到今日这般巧妙,但让他二人相遇,还化解了恩怨,她心中如何不高兴。 只听张天邪忽然道:“莺莺,我五人先回去见大哥,你们俩许久不见,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倒不能教我们听见。”张莺莺脸上一红,羞道:“二叔,麻烦替爹爹说一声,三日后便是武林大会,到时再见。”张天邪答应了,当即五人相依而别,转首离去。 石平之也觉新人再遇,不便打搅,当说道:“沈大侠,张姑娘。天色不早,我等也要先行离去,以筹谋武林大会,再会。”沈飞宇拜别道:“石帮主,后会有期。” 须臾,这里只剩了他二人。其时火光渐灭,新月如勾,四周略显黯暗。 两人相依而行,随意而去。走了半程,沈飞宇才问道:“莺莺,今日你怎的来了?”张莺莺道:“沈大哥,我原是不知道。只因夜半时有明教弟子报,说是在十堰镇碰巧听见一些话,说是此处聚集了丐帮c崆峒c昆仑,还有明教张尊者,与西华帮c青岭帮c川湖帮百多之众,竟然也提到了沈大哥你,还说有人欲要向丐帮讨要《洛图经》。我听见了,心知不妙,眼见此处离得不远,当即唤了四大法王与我一同前来,就是这样啦。” 沈飞宇听了不免心想:“若非四大法王及时赶到,我只怕早已留了性命。”这才向张莺莺拜了,张莺莺慌了神,奇道:“沈大哥,你这是做甚么?”沈飞宇故作肃然道:“若不是四大法王及时赶来,我只怕已丢了”张莺莺不等他说完,已掩住他口,娇气道:“沈大哥,不许你胡说这些话。”她把眉头一挑,故作气呼呼之状,双目却流波暗转,嘴唇微抿。夜色虽暗,更显得她肌肤白皙胜雪,娇容可人。沈飞宇看的微微痴醉,张莺莺给他一盯,面色忽得绯红一片,低下了头。沈飞宇拉着她手,柔声道:“莺莺”只觉心中一荡,忍不住要亲她一口。 张莺莺挣脱他手,轻轻跳开,笑道:“沈大哥,说正经事呐。”沈飞宇这才脑中一震,回神过来。连忙道:“是了,莺莺。”两人又携手同行。沈飞宇道:“莺莺,杨不凡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自然为武林正道所不容。只可惜那《洛图经》,却给他夺走了。”张莺莺听了吃吃一笑,只不说话。沈飞宇奇道:“你笑甚么?”张莺莺斜睨他一眼,自笑道:“沈大哥,那经书是假的。”沈飞宇仿佛受了一吓,惊道:“真的么?你送于他的是假的?”心中自想:“莺莺聪明过人,连我也信了,自然骗得过他。如此说来,那真书想必还在明教手中。”他这时才稍微安心,那经书虽不曾亲眼见过,想必亦是一门十分厉害的武学,若给坏人夺去了。岂不是为虎作伥,助纣为掠?正想着,只听张莺莺道:“自然了,我原也想不到他这么好骗,只当还要费些功夫,才引得他上当。” 沈飞宇颇为不解,便问:“莺莺,你怎的知晓那杨不凡在此处?”张莺莺摇头道:“我并不晓得。沈大哥,我听说有人向丐帮寻经书,心想只怕武林尽知,若是待到武林大会,免不了受人之擒。你我亲眼所见是那许少通夺走的,我便想出这个法子来,使众人相信那经书不在丐帮手中。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杨不凡也在这里,恰巧他擒住了你,那贺南天又欲要《洛图经》,我便随水推舟,送他们一个人情了。这样一来,既使丐帮不为群豪所逼,也不会引起武林争夺了,倒少了一番腥风血雨。”她忽得望着沈飞宇笑道:“这样说来,我无意为之,倒做了一件大事。” 沈飞宇听她说得如此轻松,心知其中自有危险,纵使有人信得她说的,那《洛图经》诱惑实在巨大,昆仑莫掌门就是一个例子。只怕到时有人获悉经书在明教,又要惹起多少风波来。便道:“莺莺,你这样固然使丐帮无事,只是怕要连累明教了。”张莺莺道:“沈大哥,我既然想到法子,哪有没能解决的办法。你大可不必担忧。唯一没料着杨不凡,这也好,如今烫手山芋扔给他,倒也是好事一桩。” 沈飞宇想了一阵,又道:“莺莺,如此说来,那经书还在明教了?”张莺莺摇头道:“并没有。那许少通行踪不定,轻功了得。纵使派了明教弟子,也难以寻到他踪迹,否则他又岂能享誉武林,被人尊称‘千里飞雄’,早丢了性命啦。只是世人知我明教声势浩大,弟子众多,我说抓个把许少通,谁会不信。”沈飞宇听了暗道:“且不说莺莺是如何想到这法子的,单是她保全丐帮,这便是一件极大的好事。明教之人,虽邪犹正,并不是没有道理。” 今日之事惹了他许多疑惑,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他多想,这时得空,心头疑惑一件件飞出来。他当即寻了一处山石,与张莺莺坐下。 张莺莺见他面色凝重,问道:“沈大哥,怎的了?”沈飞宇沉声道:“莺莺,原本一个杨不凡,妄图祸害武林已是令人吃惊,那贺南天曾派人寻刺张教主。今日又与他一同现身,只怕与奉天教脱不了干系。那奉天教又是为朝廷办事,与明教素有恩怨。我只想到大师兄,他该不会做这等事,也不知这次武林大会他来没来。还有那荀伯中,他竟然认得杨不凡二人。他又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师父。这些事情浑在一起,彼此纠缠难分。”说着将今夜发生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张莺莺听他说完,这才不再笑嘻嘻一片,正色道:“沈大哥,你何必想那么多。林教主乃乾坤道人所授武功,为人正义自是不必说了。近年来奉天教风头正盛,却从未传出与其他大派有所矛盾,与我明教的恩怨,乃是与朝廷有关,各尽其忠,倒也没甚么不对。数百年来朝廷武林互不相干,自来从未听说朝廷灭掉哪个大门派。那朱元璋做得皇帝,岂会如此不明事理。只怕还是那个杨不凡捣鬼,咱们只需在武林大会上多加防范便可。量他一人之力,也不敢随意放肆。” 沈飞宇点一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又听她续口道:“待到武林大会过后,沈大哥你去向林教主说一说,他自然省得了。沈大哥,你讲的那贺南天,我并不知道。颜法王回去后也曾告诉家父,他也不认识。倒是那荀伯中,反倒知道一些。”沈飞宇道:“他究竟是甚么人?”张莺莺道:“听我爹爹说,此人幼时家逢变故,性子不定。后给一位高人收了做徒弟。我问爹爹,那高人身份。他却只是摇头,并不告诉我。”说着一转,又道:“沈大哥,你说他曾偷袭伤你,后来又救你,这等怪人,我也想不通。不过倒符合他的性情。”沈飞宇道:“我听他与杨不凡对话,提到他那位师父,便是我师兄弟四人此前遇见的那位灰衣老者。”他又将数月前陵川之事简约说了。张莺莺听完,双目一转,笑道:“原来还有这般缘故,他师尊曾败给乾坤道人,委实令人意想不到。想必他说的‘师尊有令’,或许不假。只是他伤了卓二侠,又怕你报复,这才偷袭于你。” 沈飞宇怅然半响,说道:“今日若不是他阻拦一阵,我又如何”未及说完,忽得记起莺莺的话来,当即缄口不说了。二人又说了一阵,沈飞宇才猛然省悟,问道:“莺莺,你可曾遇见四弟?”他这时方想起大哥与四弟,一人往东,一人向西。 张莺莺听他一问,微觉奇怪,回道:“我只顾赶路,倒没碰见余少侠。怎的了?”沈飞宇忙摇了摇头,道:“我三人商议分开来,想必四弟好顽去了哪里了,并没有甚么。武林大会自然见得着了。” 张莺莺依在他怀里,瞧着天上道:“沈大哥,你看那些星辰,闪动灼目,当真好看。”沈飞宇也将头仰着,微笑道:“莺莺,待武林大会一过,咱们便永远在一起。看尽朝阳暮月,游及天下风景。” 其时已过三更天,清风四拂,闻虫蛙之鸣,又有眉月相看,余下唯剩两人情话暖怀,彼此笑语。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了他二人,要将那快乐c洒脱与相爱昭示于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一) 八月初八,天清风爽,这日便是武林大会的日子。从早日起,十堰镇至武当山界,大道已是喧嚷满遍,人影挨挤。从这头一眼望不到那头。 沈飞宇与张莺莺一同隐在人群里,往武当山去。眼见四周英雄好汉甚多,不免说道:“莺莺,想不到这期武林大会,来的英雄好汉这般多。只怕武当山也容不下,须得满山遍野,才立得住脚。”他说这话本来只是顽顽,想不到在这喧闹声中,犹如隐进了黑暗里,见不得半分影子。亏得张莺莺习武之人,勉强听得清楚,便笑道:“沈大哥,武当派自张真人创立,至今不过数十年,然已是武林中的泰斗。许多人并不见得是来瞧武林大会的,说不得只想亲眼瞧瞧那张真人神面。”沈飞宇听了心想:“世人传闻张真人悟道之深,倘若还活着,恐怕得有一百三十来光景了。他曾自创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功,分为太极拳与太极剑二门。那太极拳都说以虚御实c以慢制快,端的巧妙绝伦,威力无比。倘若有幸,今日该会见得。”他时刻不忘乾坤道人遗愿,想着趁此武林大会,与武当弟子斗个胜负,全了师父的遗憾。只是究竟胜负如何,他心中也不敢妄自揣测,便想只需尽力而为即可。 两人随着人群一路行来,到了武当山脚,再往上而行。约莫半个时辰,已到得武当门外,解剑碑下。一眼望去,层阶分数,不可远见。自有四名道童立在那里迎接远来之客,因人数实多,四名道童也难以相顾齐全。正自恭敬相迎,不想撞见一位虬髯客,只迎在那里不进去,施个单手礼道:“四位道长,未敢请教名号。”当先便有一位小道童还礼道:“不敢,不敢,小童尚年幼,是没有名号地。”说毕众人都笑了,去看他,只见他面颊白幼,虽带稚嫩之气,说话吐声已有卑谦自伏。都暗暗赞叹武当弟子潜心修道,不染纤尘,委实令人敬仰。 虬髯客又道:“小人久仰贵派祖师张真人大名,特来前往一见。不说张真人亲临,怎的贵派武当七侠一个也不待见?只派了你四位小童相迎。”话语中分明有几分不满,那小道童仍自恭敬道:“七位师祖潜心修道,正自闭关。只有二师祖与七师祖匆匆出关,在大殿相迎天下群豪,唯命我四位小童在此迎候诸位大驾。”虬髯客道:“贵派祖师张真人呢?”四位小道童相瞧一眼,皆摇头不知。 虬髯客还欲再说,却有一人叫道:“武当张真人乃武林泰斗,身份何等高贵,岂是你说见便见的。阁下莫不是太高瞧自个儿了。还是速速退去,免得叫我等耻笑。”众人去望,但见一人立在不远处,神威凛凛,正注视着那虬髯客。虬髯客听他说完,心头一股淤气结着,连连冷笑,道:“好,好得很。阁下是何等人物?我倒要见识一番。”众人听他一说,二人分明是要一较高低,都退开一些,好让他二人发挥自如。 那人自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山东萧贵仁,未敢请教阁下的万儿。”虬髯客道:“区区小名,何足道哉。”他神气颇傲,众人一听,他不自报名号,也不知究竟是说他自个儿小名不足为道,还是说那萧贵仁区区小名。倒是那萧贵仁,在场中倒有一些人相识,都知他是山东名士,武功虽比不得武林一流好手,也着实不差。 萧贵仁也不气恼,暗笑道:“阁下想必名望不低,怎敢不表身份,也怕为天下英雄好汉耻笑么?萧贵仁手下,不打无名之辈。”虬髯客冷冷道:“倒也好得很,你不打我,我偏要来打你。”说毕闪身一动,呼的一掌打上去。萧贵仁委实想不到他突然发难,两人相距又近,竟给他一掌打个正中,只觉肩头深深地痛。待要反击,那虬髯客已回到原地,立在那里不动。 饶是萧贵仁心性温和,也不免恼羞成怒,喝道:“你”却给虬髯客抢着道:“你不报名号还好,这下倒丢了山东人的脸面。”他方才一招,莫说萧贵仁,便是在场许多好汉也没能瞧清,都想不到他其貌不扬,竟也是一个好手。 沈飞宇低声道:“莺莺,他这手武功颇为奇怪,倒像是没有招式,只凭心而发。加之身法迅捷,那萧好汉才没能避开。”张莺莺道:“不像中原武功么?我看倒也不像西域武功。”沈飞宇道:“正是,他二人若交手,恐怕萧好汉胜不得他。想必方才他并没使甚么气力。” 萧贵仁听他辱及山东本乡,真是怒上心头,喝道:“阁下想必自恃武功高深,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哩。萧某自认武功不及,也要讨个公道。”虬髯客笑道:“如此甚好,也让大家伙见见山东好汉是何等人物。”他这话分明是看低山东人士了,此时场中亦有些山东好汉,听他一说,都怒从心起,俱叫道:“萧好汉,这贼人辱及我山东,实在罪不容赦,这便请萧好汉杀他一军,扬我山东威名。”说毕,只听又有人道:“贼兀不知天下之大,我等岂容尔肆,就请教一番。”说话间,一人已闪身入场中,怒目相视虬髯客。 虬髯客眉头一挑,骂道:“好歹,中华名之望,不待尔等低贱,该自亡矣。”其实元人侵占中原百年之久,为汉人各族所恨。至今建明,其间不过数年,众人听他一说,自是嘲弄天下汉人,都心头暗怒,心想:“各自骂人便是,怎的累及中华之根,万是不该。”那人更是怒声叫骂,冷笑道:“好胆,中华之盛,威慑番夷。敢为尔语轻僭,在下这便讨教一番,望阁下不吝赐教。”说毕不待他再说,已是倏然一招,打了过去。 他虽然强袭一招,虬髯客却似早已备好,只待他近身前来,忽得身子一转,险避开来,不由分说,一掌折转拍去。那人凌空一翻,早已避开。两人瞬息拆了数招。 沈飞宇一面瞧,一面说道:“这汉子虽有些鲁莽,也知大义。实不可多得的英雄。”张莺莺笑道:“武林同道,向知大节。不然怎能驱除胡虏,还我山河。历来起义之师,必有武林掺和,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沈飞宇点头,又瞧向场中二人。 虬髯客并不适甚么招式,只是忽来横转,倏然直对,或拳或掌,踢腿沉马,每一招自抵开攻势。那人虽身形横来转去,连拳跌掌,始终攻不到他一方衣角。这等变故倒令众人称奇,只觉那人是勉强支撑,过久必败无疑。 须臾,二人拆到二十来招,虬髯客忽然喊一声:“着。”一手打落他双拳,另一掌自拍往他心户。这一招直接相对,并无甚么花样。众人心想后退该可避开。那人心中其实骇然万分,方才那一掌格开他双手,其时微觉一股强横内劲使来,竟令他退避不得。那一掌虽瞧得清楚,却没法子避过,给他一掌拍中,霎时气血翻涌,身形倒栽过去,喷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瞧见,都“噫”一声,立时有两人奔上去,扶了那人下场。虬髯客击败他后,又折身立在原处。萧贵仁眼见他轻松击败那人,心想:“我怕是胜不得他。也不能堕了本乡名头。”便叫道:“阁下武功高强,我来讨教一番。”虬髯客冷声道:“那倒好得很。” 四位小道童委实想不到,会有人打起来,再打击败,不过短短片刻,不由慌了心神。这时又听要打,心中更骇,立时一名道童抢上去道:“二位万万不能打。”说着又向二人各行个单手礼,摇头说道:“今日武林大会,由敝派做东,二位怎好在武当门外相斗。”萧贵仁还礼道:“小道童,非我萧某惹是生非。按理说,贵派祖师张真人乃武林泰斗,江湖上谁都要给个面子。只是这人先辱及贵派,已是惹了众怒,后又乌言我中华,实在万般不该。”小道童微显一怔,迟疑道:“这”心想他说的有理,只是师祖曾嘱咐过,天下好汉来聚,当要好生相迎,不得无礼。如今转眼已伤了一人,若是再斗,我又如何交代。便又望向那虬髯客,盼他说句话,了了这桩是非。却听他抱拳道:“小童儿,在下虽目无所惧,也敬仰贵派张真人。大丈夫言出必行,今日我与他势必要相斗一场,小童还是速速退去罢,免得误伤了你。” 小道童听了,不免一呆,心想:“糟了,难道非要相斗,这又如何是好。”便在这时,另有一位小道童上前来,向二人说道:“二位英雄好汉,且听小童一言。武林是非自有公道,今由敝派做东,主持这武林大会。二位既已到得武当门外,都是武当客人。二位要在这里互斗,岂非令敝派难做。再说了,武林大会,自有千万群雄比武,二位若有恩怨,何不暂忍片刻,待到大会上,再一决高下不迟。” 众人觉得他说的在理,都暗暗点头。萧贵仁低首作礼道:“如此也好,一切听凭小道童做主。”那小童望向虬髯客,施礼道:“尊下以为如何?”虬髯客想了片刻,摇首道:“他自认为胜不得我,又有你小童说话,自然寻了台阶下。今日我偏要在这里打上一场,方肯罢休。小童你且退去,我就要先教训他一番。”他这得理不饶人的风度,分明是要寻事生非,立时有人叫道:“好胆,阁下如此无礼,莫不将武当派瞧在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二) 虬髯客沉声道:“武当派莫说七侠相迎,便是二代弟子也不曾使得一个。只派四个小童在此,已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堕威风。姓萧的,这便上来寻死罢。”萧贵仁眼见避不过这一场苦战,不由歉然道:“小道童,他决意如此,你且下去先,让我与他打一场。”小道童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虬髯客叫道:“吃我一掌。”说着身形避过小道童,迎了上去。萧贵仁先前受了他一掌,已是暗暗留意,这时见他先手一招,不由叫道:“来的好。”双臂一震,自迎上去,与他接了一掌,触手只觉稳若磐石,坚不可摧。暗道不好,心知内力比不过他,立时疾身退开。虬髯客忽得掌上使力,先将他震开。接着双手一展,左手攻他右腹,右手拿他手臂。 萧贵仁见他随手出招,毫无章法,亦有一股威风凛凛,不敢大意,当即折身避过,使出家传武功与他相斗。一手使去抓擒他手腕,一手横扫击他软肋。虬髯客双目神射,不偏不倚迎上去,“啪”的一声响,两人对了一招。萧贵仁连退开一步,暗道:“他内功果然比我深厚,须得出奇制胜,方有机可乘。”正想着,虬髯客踏步上来,不由分说一掌拍过来。萧贵仁急身后退。 小道童见这二人说打便打,全然不将武当派瞧在眼里。其中一位满面愁容,奔上去欲要止住二人的攻势,口中叫道:“二位好汉,莫要再打了,快快住手罢。”正待挨近二人,那虬髯客忽得腾出一手来,往他胸前一拍。小道童登时站立不稳,倒栽出去,摔在地上,口中还叫:“莫要再打了。”说毕,昏了过去。 众人给这变故一惊,直是倒吸一口凉气,在武当门外打武当弟子,当真是全不将武当放在眼里。都想你与那萧贵仁有口角也罢了,怎的连小道童也打。立时有几位欲挺身而上,却又顾忌以多欺少。沈飞宇也待上前制止,却给张莺莺拉住了,只见她摇一摇头,示意暂时别动。其他三位小道童眼见他昏迷过去,那二人自顾相斗,丝毫不肯停手,立马有一位小道童低声道:“快去请莫师祖前来。”说毕,与另一人上前去扶了那昏迷道童,查探伤势。 小道童得到号令,立时点头,匆忙奔上台阶,想是心乱神迷,行到几步,冷不防跌了一跤。便在这时,自人群里闪出一人来,踏步近身,口中叫道:“小童,我助你一臂之力。”说毕,一手抓起他,施展轻功,身轻如燕,飞身而上,须臾,闪身进了门内。 萧贵仁眼见他无辜伤了武当道童,一掌错开,叫道:“阁下何以出此重手,连武当弟子也伤?”虬髯客道:“我只是打昏了他,并没有伤他,免得他碍事。”众人听了不免心想:“他武功之高,委实没必要撒谎,想来是如此。”心头都宽容几分。 虬髯客又叫道:“瞧好啦。”他忽如风驰电掣般伸出双手,又攻他身前大位。这等手法倏快,众人瞧了也吃一惊,都觉常人决难以闪避。萧贵仁双目凝视,身形退开一步,虬髯客不见脚下动作,那手竟似又长了几分,忽得转变招式,两手错开,各抓他肩头。萧贵仁双臂一震,使上去绕他手臂。却给他忽然一转,用双肘在他双臂窝内轻点了一下。 沈飞宇赞道:“这人看似并没招式,实则内中有许多巧妙。”张莺莺武功及不上他,自然领悟不了其中优越,问道:“沈大哥,如何?”沈飞宇沉吟半响,又看了数招,见萧贵仁已无反击之力,只好左闪右避。便道:“莺莺,那虬髯客虽身形高大威猛,看似像只会使一股蛮力。我见了数招,才觉其中精妙。二人各用双手对招,萧好汉只会固用定招,往往不通其变;那虬髯客却如细观人体之能,往往变招拆对,虽无招式,更胜其招。”张莺莺细细观想,也觉明了几分,喜道:“沈大哥,当真如此。” 她方说完,那虬髯客大叫一声:“着。”萧贵仁忽觉小腹c前胸奇痛。却是虬髯客双掌迭进,分别击中他身体二处。一击得手,他便不再进攻,立在那里不动。萧贵仁面色一黯,说道:“是在下输了。”虬髯客冷哼一声,道:“天下之大,莫强出头。”说毕,只听有人高声道:“好一个‘天下之大,莫强出头’。”声音沉闷渊远,使人听来亦觉心神惊震。众人四下寻望,竟没瞧见人影。须臾,一白发满鬓者自上方门内闪身而出,施展绝顶轻功飘然而下,立在场中。他一身白绫道袍,凛然而立,满面红光,瞧来令人只觉高深莫测,莫敢仰视。 场中有人望清,显是识得,不免惊道:“莫七侠。”原来这人便是张三丰亲传弟子中的莫声谷,与其他六位师兄弟并称为“武当七侠。”当年名震中土,威慑元人。 莫声谷向在场中人扫视一番,行个单手礼,说道:“贫道便是莫声谷,各位远来是客,怎好在敝派门外大打出手,却是不该。”他方说完,立时一名小道童道:“莫师祖,清宁他”莫声谷不待他说完,闪身近前,一手抓起那昏迷道童一探,心道:“只是昏迷,侥幸,侥幸。”他令两位道童道:“他只是昏迷,不曾受伤。你二人快些扶他回去歇息,这里便交给我了。”两位道童不敢违背,遵命道:“是,莫师祖。”立时携了那清宁道童一同离去。 萧贵仁眼见莫声谷亲自出来,心中好不惭愧,便行礼道:“莫道长,足下有僭贵派清规,确是不该。”莫声谷袖袍一挥,说道:“萧好汉,你情非得已出手,贫道岂会怪你,倒是有人故意寻事生非。”他适才在大殿与俞莲舟相迎来客,忽得有弟子来报门外有人相斗,又说已伤了清宁师兄。心中自是大大惊讶一番,心想:“今日武林大会,天下群雄聚集,莫不是有两方旧仇恩怨者相见,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他这才急急奔到门外,只远远便听得那虬髯客说了一声。他心头暗恼:“原来便是这人,听他中气充沛,倒有些内功。”其实他早年行走江湖,性子不似其他六位师兄沉稳,也颇为顽皮。如今只是不理俗事,潜心修道,才勉强收敛。今日听得有人莫大口气在武当门外叫嚣,一时激起了当年性子,不由得回了一句。 沈飞宇暗中瞥他一眼,心头赞赏:“这位便莫七侠么?我初入江湖,早已听闻武当七侠的名号,当年也是一绝。今日若是在武林大会领教一番,纵然不胜,也是极好的。”便低声道:“莺莺,这位莫七侠武功极高,果然不愧是张真人的弟子。”张莺莺犹似知晓他心中所想,开顽笑道:“沈大哥,依我看来,莫七侠武功虽高,也胜不过你。”沈飞宇并不答话,将头轻轻一摇。 只见那虬髯客望着莫声谷,沉声道:“阁下便是莫七侠么?”他一开口,莫声谷已知是他捣的鬼,心中虽气愤,也不敢失了武当门面,行礼道:“贫道便是了,不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虬髯客哈哈一笑,说道:“区区小名,难入法耳,不提也罢。今日见得莫七侠一面,亦是小人福气,足矣!小人这便离去。”说毕,转身大踏步就走。 众人瞧见他方才片刻伤了两人,好不威风,不想这位莫七侠一出面,当即逃也似的离开。都当他是怕了武当派,心中也轻视他几分。 莫声谷好容易出来,岂会轻易让他离去,但他不敢上前阻拦,唯恐让在场英雄好汉说他武当派以强凌弱。只叫道:“阁下且慢。”虬髯客闻声转过头来,笑道:“莫七侠,可有甚么指教?”莫声谷道:“贫道有几句话相问,望阁下实情相告。”虬髯客道:“我若不实情相告,又待如何?”莫声谷只当他说:“请问。”不曾料到他这般说,不由怔了半回。回转过来心头愈发恼火,但他还是忍住,心中念了一回道经,静下心来,暗道:“他既然敢如此作为,想必是不怕我武当派了。方才听我要问话,故意要走,恐怕是盼我截住他,他好使甚么手段。而后见我只说不拦,又故意逞口舌之争,好教我忍耐不住,出手打他。他到底使得甚么阴谋,我偏不如他所愿。”想定以后,微微一笑道:“阁下武功高强,倒教贫道好生佩服,今日远道而来,贫道岂能不做东相迎。阁下说走便走,未免有几分说不过去。” 虬髯客奇道:“你我素不相识,岂知我武功高强?”莫声谷道:“阁下适才出手伤了两人,不是武功高强是甚么?”虬髯客摇头道:“那是他们武功太差,算不得甚么。”莫声谷道:“阁下颇为谦虚,想必在江湖里亦大有名号。”他听虬髯客说了几句,便想勾他一勾,好教他自报姓名来。虬髯客再把头一摇,说道:“小人武功低微,确是没甚么名号。姓名倒是有一个,叫做‘武山小’。”中华姓氏里确有武姓,他这一说,众人当即恍然,却都没听说过他。 张莺莺吃吃一笑,低声道:“沈大哥,这人只怕有意而为,故意来激将这位莫七侠。”沈飞宇微一沉吟,却觉不出哪里奇怪,便问:“莺莺,怎样说?”张莺莺道:“他说的‘武山小’,其实是指武当山小,也就是说武当派不值一提了。”她话语虽轻,那莫声谷习武数十年,自然听见了。当即恍然,原来他是故意骂武当派。心头如何不怒,暗道:“师尊临行前故意嘱咐我,遇事小心些,不可莽撞。只是今日在武当门外,当众折辱我武当派。这等羞耻,如何能忍。便是打上一场,量各位师兄弟也不会怪我。”他面色铁青,叫道:“阁下好得很,竟然拐弯骂我武当派。”他声如雷震,众人一听,再细微一想,都想明白了,不由心中暗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三) 虬髯客笑道:“莫七侠,小人便是真唤作‘武山小’,又如何骂你武当派了。难道便因为武当派一说,小人连武也姓不得了么?真是万分好笑。”莫声谷已打定主意,要打他一顿出气,也不管他说些甚么。只说道:“阁下故意来激将我,今日我便受你一激又如何?你羞辱我武当派,便是大大不该。这便上前来,与我打一场。若是贫道输了,任你处置,绝无二话。”虬髯客叫道:“莫七侠,你该有六十光景了。小人不过三十多岁,又如何胜得过你?”莫声谷道:“阁下武功高强,绝世少有,何必如此恭谦,传将出去,不怕给天下人笑话么?” 虬髯客凝声道:“好,既然莫七侠相求,小人又如何不卖面子。有僭了。”说着身躯一转,欺身上去,使出双掌对出,竟要与他用内功相拼。莫声谷袖袍鼓动,双足微开,一手左迎,一手右推。待他离得奇近,忽得换招,身躯横转,双手一上一下贴他手臂。虬髯客眼见他瞬息便贴近,如何不惊。使力就要挣开,岂料使了十分内劲,竟然挣扎不得。只见他左足后退半步,身子不知如何给他一拉,不由得向前半步。他眼见双手动不得,情理之下踢出一腿去,本以为必中。心头尚自欢喜,岂料一脚似踢在铁板上,十分疼痛。才知他左足微抬,那一脚正踢在他足踝处。 正自惊疑不觉,忽觉身子一轻,竟往后飘了一丈有余。他方才惊醒,只觉背后冷汗簌簌。立时有人叫道:“武当绝学,太极推手!” 沈飞宇眉头半蹙,心想:“后发先至,以虚御实,这便是太极拳么?”他只听说过,如今一见,顿觉内中奥妙无穷,惊叹不已。只见张莺莺点头道:“不错,这便是太极拳了。当年武当派正是借这一手武功,拔了武林大会的头魁。”沈飞宇未及讲话,却见那虬髯客大叫一声,一手斜爪,一手直掌,再攻上来。想是他觉着落败,心有不甘。这次莫声谷并不施展太极拳,只是避开他一爪,一掌迎上去。听得“啪”一声,两人已对了一掌。众人见他身躯一晃,那虬髯客却连连倒退两步。这一掌相较,立分高下。都想武当七侠,个个武功高强,无怪乎武当派名震江湖。 莫声谷瞧一眼手掌心,面色骇然道:“原来你是元人?!好得很,好得很。”他这一说,群豪都吃了一惊,瞧着那虬髯客。只见他冷笑一声,道:“莫七侠果然武功高强,小人输的心服口服。”却于元人只字不提。莫声谷蹙眉道:“北元败退,已有数载。今日你为何来我武当山寻事?到底有甚么阴谋?”虬髯客道:“莫七侠,今日打搅了。小人这便告退。”他二人各说一套,倒令众人好不疑惑。只见莫声谷叫道:“元人乱党,今日你忽然前来,不说个清楚,岂容你放肆。”他忽然提气,凌空一跃,抢在了虬髯客前头。方未落地,骤觉背后劲风倏至,心头暗道不好,半空折身一转,一掌迎过去。两人又对一掌,因他人在半空,无处着力,这一掌竟落下风。身躯飘然一仗有余,这才翻身落地,身子又晃了一晃。虬髯客忽然哈哈一笑,道:“武当小儿,后会有期。”他人已沿着一条小道飞身离去,须臾,不见了踪影。 莫声谷欲要上前追他,提气一半,已觉不妙,只觉经络中有一股邪气,他这才抬起两手一瞧,掌心乌黑一片,才知着了他的道。方才若是他不硬拦,又岂会再受他一掌。众人瞧他面色白虚,都觉不妙。莫声谷瞬间点了几处大穴,走到石阶前,行礼道:“诸位英雄好汉,这便请罢。”众人见他不愿开口,也不敢相问,互相行礼,这才上了石阶而去,这一场变故方才罢休。 沈飞宇已知他身体不妙,欲要上前相助,却给张莺莺拉住了,低声道:“沈大哥放心,莫七侠武功卓绝,并无大碍。”他这才安心下来,自他身旁走过。莫声谷眼见他二人郎才女貌,实在天人之和。不免手捋胡须,微笑点头。沈飞宇二人还礼,折身而上。 进了武当门内,一睹黄墙琉瓦,建筑宏伟,沈飞宇微笑道:“生平第一回来这武当山,道家圣地,今日一见,实不枉此生。”因这一耽搁,一路行来,人已不多见。这时已快近正午。沈飞宇尾随众人一路而去,穿屋走廊,七转八拐,上了一处山道,犹自行了半程。入眼一见,好大一片空地。才知这乃是武当后山。 此时场中人影绰绰,闹声喧哗,实不下数千人众。沈飞宇二人绕过众人,寻了靠中一处立住。只见场中一片临时搭建的低台,约莫十丈方圆。沿着低台一圈,便是武林几大门派落脚之地。从左至右,依次便是华山派c崆峒派c昆仑派c丐帮c少林c峨眉c武当七大门派,各有数十弟子相拥,武当派因是东家,人数更是翻了一倍,足有百来弟子。沈飞宇瞧了一回,暗道:“不知明教张教主在哪里?”忽听得张莺莺低声道:“沈大哥,家父只怕还没来呢。”沈飞宇点一点头,再不说话。眼见七大门派之外,又是青岭帮c华西帮与那川湖三帮,外围则多是小帮会与散人。 沈飞宇二人正自说话,突然一人挤身上来道:“沈大侠,张姑娘,敝帮帮主请二位一聚。”那人身着破烂衣服,分明是丐帮弟子。无怪他识得自个儿二人了。沈飞宇一眼瞧去,只见石平之正望着这边,微笑点头示意。心想:“这里着实拥挤,我就去去也无妨。”便拉着张莺莺一同去了。到了丐帮那处,与石平之同三位长老互相道礼,再一同坐下来观望。 再过了半个时刻,日当正午,这时再无来人。武当派中一人走到台上。他身着素衣道袍,白发及顶,含须至颈,实有七十光景左右,一双目光神射。向众人瞧一眼,施单手礼道:“诸位英雄好汉,今日八月初八,武林大会由敝派主持,多谢诸位赏脸前往。贫道俞莲舟不胜荣幸。”众人齐声道:“俞道长何出此言?武林大会,原是武林盛事,自该前来。我等向来久仰贵派张真人与武当七侠盛名。今日一见,实在荣幸之至。” 俞莲舟道:“诸位英雄好汉,武林大会,至今流传一百多年。便是上一轮大会上,正当元廷残暴,百姓流离,各地便有起义之师征讨元廷,纷乱由始。那时各派武林豪杰齐聚少林,商议抗元大义,由各派掌门协助起义之师,如今二十余载已去,五年前太祖皇帝朱元璋终于驱除鞑虏,还我山河,扬我汉人各族威名。”他这一番激语壮言虽无掺杂一丝内劲,也是潺潺奔泉,闻来震人心魄。 立时便有人道:“不错,那元廷百余年前杀我汉人,入主中原,如今气数已尽,何等快哉。”众人皆瞧去,只见那人粗布衣衫,彪悍生威,立在那处。俞莲舟把双眼瞧着他,又听他道:“只是二十年来,元廷虽弱犹强,更有那噶尔笑笑一等高手,趁机杀了我许多武林好手,咱们该寻到他,一刀杀之,决不可放过。”他一提到那噶尔笑笑,场中许多人皆相顾骇然。原来二十余年前,各地起义之师纷纷而起,却不成气候,屡起屡灭。固然有那大元元帅察汉帖木儿统军有道,其实也因噶尔笑笑鬼神莫测,伺机杀害了许多义军首领。虽有武林好手一同,却不敌他手,反丢了性命。是以那噶尔笑笑威名震慑中原,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俞莲舟沉吟半回,点头说道:“古江离,听闻你师兄弟二人,年初在甘肃碰见了那噶尔笑笑,并不错罢。”那汉子便是古江离,他闻声生悲,踏前一步,神色痛苦道:“不错,那日我师兄弟二人,碰巧遇见两兵相交,一探才知是北元残党侵犯前来,我二人身为中原人士,自然恨元党入骨,便要上前相助。岂料那噶尔笑笑不知从哪里飞身出来,我二人与他相斗一场,数招之内落败,他一掌击毙我师兄,又打了我一掌。”众人听得出奇,他二人落入手中,焉能活命?怎的他如今好生生立在这里。 俞莲舟便道:“古江离,贫道亦听过你二位大名,虽无帮派,武功也着实不弱。也敌不过那噶尔笑笑?”武当派自张三丰不问派务,便由七侠之长宋远桥掌理,十年前宋元桥请辞掌门之位,潜心修道。这才由他担任。无论任何江湖大事,他都略知一二。年初朝廷确实派兵三路,狙击扩廓帖木儿,唯有西路军大胜回朝。而今听他一说,又如何不信,只想那噶尔笑笑神出鬼没,怕是跟随了扩廓帖木儿,一路到了西域。 古江离威目如炬,忽得‘哧啦’一声,他已撕开衣服,露出胸膛来。众人一望,只见他胸膛上有一淤青掌印。立时有人失声道:“寒若般那掌!”古江离沉声道:“不错,这便是噶尔笑笑所留下的。想必诸位十分疑惑,为何那噶尔笑笑不曾杀我,这便是缘由所在。” 俞莲舟一瞥之下,也吃了一惊,他虽不曾亲眼见得噶尔笑笑,也自听过他独步天下的掌功,阴毒无比,无药可治,当下再无半分猜忌。却于他话中颇有几分不解,因问道:“古江离,他为甚么要给你留下一个掌印?”古江离道:“那时他打了我一掌,便说‘朱重八犯上作乱,我蒙古皇帝不久必卷土从来。武林大会在即,到时你只需说一说便是。’他方说完,就飘然而去。我早已听闻这寒若般那掌的厉害,凭我的武功,只怕撑不过一年。”他明知自己活不过许久,却丝毫不露半分贪生怕死之意,教人瞧来也好生敬佩。又道:“侥幸我活到今日,这便急急赶来,与诸位说一说。” 众人听了深信不疑,都想果真如此么?北元败退已有数年,只是苟延残喘,如何还有气力攻回中原。立时有人想到,那噶尔笑笑身为元人,自然向着元廷说话,说不定是故意说来,好教众人慌乱一番,其实不过出口心中闷气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四) 沈飞宇低声道:“莺莺,这位古好汉不惧生死,料想他必不会说假话。若是可以,我倒要救他一救。”张莺莺摇了摇头,道:“沈大哥,那寒若般那掌十分厉害,只怕是你也医治不得。”心中正想:“非是我不愿信你,只是强如上任丐帮帮主,也无半分法子,最后也是惨死。”这周围皆丐帮弟子,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沈飞宇心知她说得在理,微微叹了口气,再不讲话。 只听俞莲舟道:“噶尔笑笑残害我许多中原好汉,若是见得,自然要与他相斗一番。”古江离道:“俞二侠,若要胜得那噶尔笑笑,依我之见,普天之下,除了贵派祖师张真人,决无二人胜得他半分。古某斗胆,恳请张真人出来一见,向他说上一说。”众人一听,皆附声叫好。却见俞莲舟轻轻摇头,说道:“师尊他老人家云游在外,便是我等,也不知他行踪。” 古江离面色一黯,思忖片刻,又道:“既然如此,也不可妄求。俞二侠,不若如此,待武林大会结束,恳请天下武林同道,四处搜查那噶尔笑笑的下落。如此一来,任他藏身天涯海角,也必然现身出来。到时众人再合力击之,也当胜得过他。”俞莲舟微有犹豫,心想:“以多欺少么?未免有些不够道义。”古江离眼见他这般,心中自想到了一处,但他师兄惨死,此仇如何不报,当叫道:“俞二侠,凡事当事急从权。那噶尔笑笑本是番邦蛮子,他又迫害我许多中原好汉,已是仇深似海,咱们又何须对他如此仗义。”他方说毕,只觉气息不畅,一口气提不上来,双手紧抓喉咙,口中呼呼做响。俞莲舟见他面目狰狞可怖,心知不妙,当即施展轻功一点,身子斜飞过来,方抓住他手腕,只觉手上一沉,却是古江离站立不稳,往后倒去。他立时手臂横转,点了他命门穴,护住他心脉,再用手一探,心中惊骇,缓缓将他放在地上。周遭众人给这变故一惊,皆呼声吆喝。 俞莲舟长叹一声,道:“古好汉他他已气绝生亡。”众人不由得呆了,都想俞莲舟身为武当七侠,武功自然卓绝,连他也救不了他片刻性命。那寒若般那掌该何等厉害,一发作即再无续命之法。俞莲舟道:“武当弟子,抬了这位古好汉,将他埋葬了。”立时有两名弟子上来,抬了古江离的尸首,越过众人而去。 沈飞宇心中不免悲叹,暗道:“想必是古好汉情急之下,动了元气,那阴毒再无压制,立时送了他的性命。”石平之自顾叹息一声,想起了他惨死的爹爹,便如这位古好汉一般死法,不胜嗟叹。 俞莲舟回到场中,望着寂静无声的众人,开口道:“诸位英雄好汉,方才古好汉不幸逝世,令我等皆悲悸万分。贫道斗胆请问一句,无论那噶尔笑笑所托之言是否属实,他残害我许多中原好汉确是千真万确。只待武林大会一过,武林同道便暗中打听他的下落,诸位可有甚么异议?” 石平之立起身来,说道:“噶尔笑笑与我丐帮有血海深仇,丐帮自当遵从。”众人都知上任丐帮帮主之事,他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待他说完,华山派天涯子c崆峒派傅春冬c昆仑派莫临渊c少林派悟远大师都点头附和。只峨眉派不曾说话,众人都瞧往峨嵋派。 只见一中年尼姑立起身来,手执宝剑,说道:“素音虽一介女性,也知大义气节。那噶尔笑笑为祸武林,着实可恨。这剿灭噶尔笑笑一事,武林七大门派首当其冲。峨嵋派自然不愿独身事外。”说毕坐下。 俞莲舟向她行礼道:“素音师太正义凛然,贫道先此谢过。”素音师太还礼道:“不必客气。”俞莲舟道:“既然各派都不曾异议,这事先就定下来。”立时有人叫道:“武林八大派,那明教又待如何?”俞莲舟道:“明教不曾来参加武林大会,自然算不得其中。” 张莺莺忽然立身起来,说道:“诸位英雄好汉,剿灭噶尔笑笑,已是武林头等大事。明教自然不肯落后于人。”众人寻声望去,见她十分,双目神采飞扬,样貌颇为美丽,却只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又与丐帮一同,都不知她说这话的意思。 俞莲舟望她一眼,行礼道:“未敢请教阁下是甚么人?何以替明教作主?”张莺莺还礼道:“家父正是明教教主张天正,不知小女子是否作得主。”说着手中亮出一块黑黝黝的牌子来,上面书着明教二字。众人原本不信,见着那黑牌,再无半分疑心,又都吃了一惊。原来明教历来有三牌之分,用来传达号令。第一等便是黑牌,由教主掌管;第二等又是银牌,为护教法王所使;第三等才是铜牌,为八大掌旗使所用。这是武林都知的事,至于假造云云,确是说笑了。她方亮出黑牌,立时由众人中走出来数十人,向她跪礼道:“小姐。”张莺莺大手一挥,示意免礼,又将那黑牌收起来,望着俞莲舟。 那数十人皆明教弟子,这才立身起来,站在一处,听候她发令。 俞莲舟微笑道:“既然是张教主的千金,那么自然是做得主了。”张莺莺笑道:“多谢俞二侠成全。”说毕才坐下。俞莲舟心中疑惑为何不见张天正本人,但他情不外露,也不多问。华山派天涯子忽然立起身来,望向张莺莺道:“张姑娘,未敢请教张教主何处?怎的他不前来?”张莺莺道:“家父教务繁忙,难免迟了片刻,过不多久自会前来。何劳华山掌门多虑。”天涯子这才坐下来。 沈飞宇见他面色不定,像是有些不善,奇道:“莺莺,为甚么华山掌门单要问你?”张莺莺忽然一笑,低声道:“沈大哥,你有所不知。多年前这位华山掌门曾与我爹爹打过一场,不幸输了。想必他听闻我在此,便想着寻我爹爹,要再斗一场,好博回当年的颜面。”沈飞宇恍然大悟,点一点头。 俞莲舟又向众人瞧了一眼,缓缓说道:“诸位,剿灭那噶尔笑笑之事由此已定,咱们容后再议。这武林大会,还尊原意,以比武为主。”他一语甫毕,众人又都哄闹一番,都在暗地里议论这次哪派夺得头魁,一展门派威风。 忽听得一人道:“俞二侠,且慢。”那人立起身来,张望着四下群豪。沈飞宇一见,心头一紧,暗道:“是曹景德。他又要捣甚么鬼?” 俞莲舟道:“曹帮主,可有甚么话讲?”曹景德拱手行礼,说道:“诸位英雄好汉,且听曹某一言。诸位行走江湖,少不得‘侠义’二字。维护武林正道公义,也是武林八大派门派首当其冲,试问诸位,若有人犯此大忌,该当如何?”他凝目扫视一回,瞧见许多人面面相觑,又道:“在下斗胆一说,那噶尔笑笑自然穷凶恶极,为武林同道痛恶深绝。只是他说到底,终究也不过是番邦蛮子。依在下看来,最紧要的事,还是先解决眼前头等大事。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方说完,立时有人叫道:“曹帮主,你说这话究竟有何用意?难道是咱们中原武林出了叛逆,投靠了番邦蛮子么?”他这一说,众人都笑了。心中却各有盘算,不少人都猜到了其中蹊跷。沈飞宇暗道糟糕,望一眼石平之,见他犹自平稳淡然,丝毫不曾忧心,忽然张莺莺拉着他手,把头轻轻一摇,示意无妨。他这才放松几分,暗道:“石帮主如此坦然,必有计谋,我是多虑了。” 只见曹景德摇了摇头,说道:“这位仁兄说得极好,只是有无叛逆曹某不得而知。唯一知晓一件大事。”那人便问:“究竟是甚么事?快些说来听听。” 曹景德不紧不慢的说道:“诸位想必曾听闻过五大帮派遇害之事,这事累及武林好手百多之数,使他们枉送了性命。曹某时常想来,痛心疾首。有人不顾武林正义,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来。诸位,曹某请问,难道这样的大事还算不得头等么?今日当着武林大会,群豪的面,曹某自要问上一句,不为别的,只求一个公道。”他虽话语平缓,闻来其中亦有一番悲痛之情,使人听了也不免悲悸难忍。其时这事早已传遍武林,只是无人提及,那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寻常帮派如何敢得罪,皆敢怒不敢言。正愁无人说起此事,都想不到这曹景德愿意做了冤大头,心中着实欢喜的很。但面上还要假装不知,倏然一听,都议论纷纷,微有怒色。 俞莲舟也与这事早有耳闻。只因武林大会才始,又遇着那古江离之事,才不曾提及。这时听他一说,心想:“丐帮名声是不消说得,那吴清微我早年也见过一面,为人刚正不阿,大义凌然。岂会做这等坏勾当?只怕其中别有隐情。”他原打算过后再说,这时见许多人喧闹沸腾,都要求个公道,况且这次在武当派,自然要顺应一番。当即双手一压,止住喧闹,说道:“这事贫道亦有耳闻,那丐帮向来重情重义,其中只怕还有蹊跷。曹帮主,你说这话未免定论早些了。” 曹景德道:“俞二侠,不论如何,那五大帮派遇害之事,却是不争的事实。现下石帮主在此,就请他出来说上几句,又何妨?”他心中正想:“这个俞莲舟,只怕还要包庇丐帮。只是我已得罪了丐帮,哪敢再得罪武当派。”是以他只说丐帮,不提武当派包庇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五) 俞莲舟望着石平之道:“石帮主,这其中是非曲直,便请上来说一说罢。”石平之微笑道:“这等大事,自然要说得。”他当即起身,踱步上了台中。望着众人,行个拱手礼,震声道:“诸位英雄豪杰,敝人石平之,乃现任丐帮帮主。方才曹帮主所讲之事,确与敝帮难逃干系。只是这其中曲折离奇,便是诸位不信,石某也要说将出来。只盼诸位心明,做个分辨。”他说到一半,便即停住,又踏前三步,往四方瞧了一眼,又道:“诸位,敝帮向来如何作风,都是天下人尽知的。数月前,滁州城外,五大帮派遇难之事,皆由敝帮起始。那时敝帮吴长老受奸人胁迫,无奈广发英雄帖,相邀五大帮派齐聚。其一是敝帮抓住了‘盗中圣’蒋百里。诸位行走江湖,想必亦听闻过蒋百里无所不盗,盗所不及,为许多武林人士所痛恨。这次侥幸抓得,敝帮自然要邀请些人,再另行处决。其中缘由说破了,也就是竖立敝帮威信。其二则是另外一件大事。这事牵扯到流传中原一百多年的传闻。诸位想必听过六句话‘九幽风云盛,天下莫敌君。若为人中人,当识洛图经。香灵作别贺,英雄笑输赢。’”他这一字一句仔细念出来,不着半分内劲掺杂,使人闻来也是心神一震,都呆了片刻。莫说寻常好汉,便如华山派c峨嵋派c少林与武当众人听了,也不免一呆。须臾一阵,方才醒转。 天涯子嚯的起身,便道:“洛图经!洛图经!石帮主,你说那洛图经,又是怎样一般缘故?”原来其时洛图经出世之说,除却前些日子十堰镇外众人,再无一人听闻。是以他突然说将出来,更有大半豪杰如云雾里,不明其就。 石平之缓缓说道:“不错,这其中便牵扯到洛图经。”他这一说,曹景德反倒惊了一呆,不免心想:“奇怪,我本以为他不到万不得已,必然不会说出来。哪知他竟然老老实实说了,莫非他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将洛图经拿出来?”他那日离去得早,并不晓得后来发生之事。 沈飞宇也是一惊,他在诸多人面上一扫,除却峨眉素音师太平静如常,竟连少林两位得道高僧也是面色凝重,眼见武当俞莲舟蹙眉凝思,不由暗道:“糟了!我委实想不到这百年传闻,竟真的会引起这般反应。看来我倒是小觑那传闻的本事啦。幸好那晚许多人轻眼见得,那洛图经给杨不凡取走,否则今日丐帮必定有一番大大的不妙。” 又听石平之说道:“此中缘由,却是蒋百里不知如何得到洛图经,又潜入敝帮,欲行偷盗之事。幸得敝帮吴长老武功高强,方才捉住了他,才有了后来琅琊山腰相会之事。”立时有人道:“石帮主,如此说来,那洛图经在贵帮手中了?”他这一说,众人都盯着他,要听他如何作答。石平之摇了摇头,道:“洛图经并不在敝帮手中。那时敝帮方得到洛图经,也不知真假。只因蒋百里后来坦诚说,是欲盗敝帮千年灵芝王,吴长老细心推敲那六句传闻,得知其中莫大机密。原来洛图经到手时只是一部无字天书,只因著书者不知为甚么缘故,在那书中掺杂了些许密药,将那书中字体隐去,要想经书从现人世,须得用千年灵芝王的汁液所侵染,方可令字体从现。便是第五句话‘香灵作别贺’。巧逢敝帮拥有那千年灵芝王,这才惹得他偷潜。”那人又问:“石帮主,你说来说去,那经书也还在贵帮手中。不若现下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拿出来大家伙瞧瞧,又当如何?贵帮声望威震武林,难道还有人能抢不成?” 俞莲舟这时道:“石帮主,你只需说完便可,一切自有定论。”石平之微微点头,道:“诸位,而后敝帮遭逢大难,石某不小心给奸人所擒。那奸人要挟吴长老,只说发英雄帖,并不说甚么事。只因吴长老心系石某安危,这才无奈允之。后来发生这等变故,敝帮吴长老也委实想不到。其实那奸人另有算盘,只想吴长老拿出洛图经,令五大帮派相互争夺,自相残杀。那奸人便坐收渔利。那时石某尚未逃脱,自然不知这等大事。后来石某给敝帮郑长老救得,回到滁州分坛,眼见郑吴二位长老各执一词,互讨罪状。石某一时气愤,又因为郑长老所救,这才斥责吴长老的倏忽。吴长老终身清誉,为免敝帮受累,情愿以命相交,好教敝帮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石某识人不清,不分忠奸,险些使敝帮承受灭顶之灾,如今常思,悔之莫及。”丐帮叛逆之事,武林中人已有耳闻,今日听他一说,再细细一想,瞬时通了七八分,都想如此说来,那吴长老也是护主心切,又肯为丐帮以命相交,实在算得一条好汉。只是其中微有些疑惑,尚不得解,又都望着他,盼他说个明白。 石平之摇首道:“想不到那郑长老狼子野心,欲要分裂丐帮,他见吴长老身死,又因石某年轻不明,当即起了谋害之心。幸得高人相救,才不至敝帮分崩离析。那时我也才明白,原来郑长老暗中勾结奸人,里应外合。意图夺取敝帮帮主不说,还妄图与那奸人一同祸害武林。”他一说出‘祸害武林’四字,倒教许多人好些疑惑。 张莺莺望一眼沈飞宇,眼见他微微点首,这便忽得站起身来,翠声道:“石帮主说得不错。”众人都瞧向她,不知她要说甚么。张莺莺淡然一笑,续口道:“那晚,琅琊山腰之事,本是我亲眼见得。丐帮分离之时,也是我亲眼所见。半分不假。”倘若她只是寻常女子,说来谁又信得?只是她身份高贵,众人听了也要斟酌几分。有人问道:“张姑娘身份娇贵,所言之语我等自不敢轻视,只是不曾说个明白,反倒教我等糊里糊涂,又如何弄得明白?”张莺莺笑道:“诸位愿意一听,小女子必定言无不尽。那日琅琊山腰之事,五大帮派领袖因洛图经大打出手,又因以往口角,不得丝毫手软。诸位都知对招较量,若是以命相斗,必有死伤。他五人岂能例外,打了一阵,全都死光啦。他五人都觊觎那洛图经,实则心怀不轨。加之五大帮派所做恶事,便是天有报应,屡试不爽。小女子倒觉得好顽得很,死就死了,又有甚么稀罕?若是撞在我明教手中,必让他等生死不能。”她说到最后一句语声渐冷,犹如说到杀父仇人一般,使人听来也不免打个冷颤。都想明教中人近年来虽大有改观,终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做不得甚么。 张莺莺又道:“至于丐帮分离之事么?说来也是寻常。那郑长老觊觎帮主之位,给我一吓,立马甚么都招了。当真教我开心得很,而后他自觉不妙,逃之夭夭,就是这般了。诸位都不是榆木脑袋,想必听得十分清楚罢。”她说完便坐下。众人听她说得这般轻松,都想其间必然曲折颇多,既然她不愿多说,也不必多问。 又有人道:“敢问张姑娘,贵教向来与丐帮无所来往,怎的会替丐帮说话?恐怕不符贵教行事罢。”他眼见张莺莺坐于丐帮,又联想到石平之年纪轻轻,其中意味自然耐人寻味。他原本说来只觉一笑,孰料张莺莺一听,立时柳眉倒竖,喝道:“何人乱语!赏他一百耳刮子。”她这一声娇喝,分明是动了大怒。那数十明教弟子如何不理得,当即一哄而上,将那人捉了住。立时二人各擒住他手臂,又有两人欺在他身前,各站两边,一人一掌拍来打去。怕他立时昏厥,也不曾使内劲。众人只闻“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都面面相觑。那人欲要张口讲话,忽得一掌打过来,他痛得咧嘴,连话也讲不出。心头暗自恼恨,自个儿嘴快说露了嘴。 沈飞宇也听出他话中意味,心头也有些恼怒,只是不曾想的莺莺如此反应。见她气呼冷眼,当是动了大怒,又不想那人因此丢了性命,出口劝道:“莺莺,这一百耳刮子,怕是多了些。”张莺莺望着他忧心,忽然笑转开来,柔声道:“沈大哥,这等胡言乱语之人,我向来决不宽容。只因你心地善良,这才出手轻些,若是换了我不认得你时,他登时毙命不在话下。这次只是小惩一番,受些外伤,绝无性命之忧。”沈飞宇听她不伤及性命,这才不说话。 众人眼见她忽然大怒,当是因那话中语气不明。只是这等当着诸多人的面,实不下于杀了那人。便有人见不过,立出来道:“张姑娘,这位仁兄适才口快,不得已得罪张姑娘。还请张姑娘海涵,放过他罢。”张莺莺自顾摇头,说道:“这位好汉,他说的甚么意思,想必不用小女子说了。似他这等口无遮拦,原本是要一刀杀了他。只因这里是武当圣地,小女子才放过他。这点教训,只是教他以后说话省着点,免得丢了性命。”众人听她说要杀了他,又想到之前她说得话,确是说到做到。她方说完,素音师太忽然立身起来,冷冷道:“老尼倒觉着张姑娘言之有理。”众人一见峨嵋派也出口相助,便不再说话。 那人足足受了一百个耳刮子,明教中人才放开他,退开一边。那人两颊红中泛紫,高高肿起,倒真像极了半个猪头,看来只觉十分好笑。那人虽有些内功,给这一番击打,只觉头昏脑胀,站立不稳。又羞又怒,却又不敢发作,当即晃晃悠悠拨开众人,逃也似的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六) 只因这一分教,众人才不敢小觑那张莺莺,都觉着明教以往有魔教之称,她也实实在在算得一个小魔女了。无人再敢问她话,唯恐惹祸上身。便在这时,从众人立拨出一个人来,白衣飘然,笑面流转,样貌颇为年轻。他拱手向着石平之道:“石帮主,此中事由尚有疑惑。其一是那奸人,石帮主口口声声讲那奸人如何为之,又曾给他劫走,想必是识得他身份了。其二还是那洛图经,似乎石帮主并没有提到洛图经何去何从罢?”众人都去瞧他,只觉这人十分面生,许多人也不曾识得。石平之向他拱手道:“阁下说得极是,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那人回道:“不敢,不敢。在下姓谢名无愁。区区小名,何劳深问?”他道出姓名来,也无人识得他身份。又都见他温和坦然,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几分温文尔雅,决是有名师指点,都不敢小瞧他。 石平之道:“原来是谢兄弟,失敬,失敬。”他回礼之后,才说道:“那洛图经,自那晚现世之后,给许少通夺走了。”谢无愁一听,当即半蹙眉头,叫道:“果真这般么?这可难办了。”又听石平之道:“只不过万般巧合之下,于前两日从现人世。又给那奸人夺走。这事非石某胡诌,当时大有人见。不信你尽可问问。”谢无愁道:“是这般么?石帮主要我问谁?”话语甫毕,只见莫临渊起身道:“不必问了,那晚我自在场,亲眼见得,石帮主并没有说假话。”傅春冬也道:“不错,我也可以作证。”这两大掌门人一言,实是令众人吃惊一番,心想既然他二位都说了,想必是不会有假。只是那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却令众人满是疑窦。沈飞宇暗想:“众人都不知晓那经书是假的,莺莺当真使得好法子,我当不能说出来,给丐帮添乱。”他望着张莺莺,两人相视而笑。 谢无愁听了,心想:“既然两大门派掌门人为证,想必是没有假了。”便又问:“石帮主,既然如此,那奸人究竟是谁?”他这一问,众人又都瞧向石平之。只听石平之道:“他便是那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在场群豪听了,无不吃了一惊,那贺南天虽不曾听过,杨不凡却是如雷贯耳。众人都暗下议论。谢无愁眼珠一转,心里已有了思忖,叫道:“那杨不凡可是奉天教的杨副教?”石平之眼光神烁,点头道:“不错。”谢无愁微笑道:“多谢相告。”说毕,退开几步。 石平之望向众人道:“诸位,那五大帮派遇害之事敝帮确有罪责,只是所系遭人陷害。而且这其中,隐着一件众大的阴谋。想必许多人亦有听闻,那奉天教实为朝廷所立。”其时许多武林好汉都不知那奉天教来历,只知近年来声势浩大,却少以见得,况且奉天教向来神秘,如今听他一说,都吃了一惊,又不免疑窦丛生。石平之道:“那杨不凡瞒着林教主,私下勾结朝廷,妄图分裂武林,这事许多人都知道。”他一说到‘分裂武林’四个字,许多人‘啊’了一声,显是受惊不已,立时有人叫道:“石帮主,你说的当真?”石平之道:“真假难分,那杨不凡却有这等作为,他先前要挟敝帮,利用那洛图经引得五大帮派相互厮杀。而后欲旧事从演,借着武林大会,将那洛图经献出来,好教我武林好汉互相争夺,以达到消灭武林的目的。” 石平之乃丐帮帮主,说的话自有几分威信,加之明教与奉天教一事,立时有许多好汉信了。当即有人叫道:“那朝廷如此昏庸,便是这等作为么?”又有人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当下众说纷纭,莫一如是。 石平之将双手一压,叫道:“诸位。”他话语中自掺杂了几分内劲,使得众人安静下来。心想:“当年先父曾为保护滁州,害了重伤。那朱元璋虽颇有野心,究也不是恩怨不明的人。”便说道:“这事恐怕不干朝廷,说不定只是那杨不凡假借朝廷之名,妄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诸位切不可盲目信从。”莫临渊忽然道:“不错,这事还未分明,切不可轻信。咱们只需提防一些,免得给那杨不凡有机可乘。”悟禅高僧双手合十,念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天涯子续口道:“石帮主,那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还请告知一二,教我等自有分寸。” 莫临渊一听他问,面上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心想:“那晚我逼迫丐帮,传出来终究于昆仑名声大大的不好。”他当时只挂念着洛图经,如今思来,未免觉着莽撞几分,又是惭德又是惭诈。只是他要说,自个儿也不好阻拦,只想他说便说,也无法子可想。石平之面有犹豫之色,正在暗想究竟说不说得。 便瞥见沈飞宇忽然立起身来,行礼道:“华山掌门,那晚之事,算不得甚么。如今最为紧要的乃是那杨不凡,他究有预谋,不可不防。”他眼见石平之微有难色,便想着自己来说。 众人眼见他面生,又颇为年轻,最紧要是他挨着张莺莺而坐,心头都在揣测他的身份。天涯子还礼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沈飞宇道:“不敢,小子姓沈,名飞宇。”他一报名号,许多人当即恍然,原来他便是近年来闻名江湖的‘逍遥四君’之一。天涯子微笑道:“原来是沈大侠,失敬失敬。素闻‘逍遥四君’盛名,不知其他三君何在?”沈飞宇其时正有疑惑,武林大会早已开始,却没瞧着大哥与四弟。心想:“恐是有事耽搁了。”便道:“只得小子一人前来。”天涯子点一点头,并不望他,单瞧着石平之,还要他回话。 沈飞宇也不恼怒,心想:“我只是区区小名,他当不放在心上。”张莺莺低声笑道:“沈大哥,这华山掌门倒有几分脾气,待会比武,你就与他较量一番。看他还敢不敢小瞧你。”沈飞宇摇头一笑,并不在意。 又听石平之道:“华山掌门,何劳深问?那晚如何,早已过往。只是那洛图经给杨不凡夺走,却是不争的事实。”天涯子笑道:“那洛图经传为武林奇书,丘某倒也好奇得很,想见识一番。”便在这时,张莺莺忽然笑道:“丘掌门,你若想见,那也容易得很,只需寻那杨不凡即可。又何必在这处喋喋不休,教小女子好笑一番。”若是寻常人,又如何敢对他大为不敬。只听张莺莺一说,天涯子当即缄口不语,知她一介女子,不好作口,甘愿吃个小亏。 曹景德眼见五大帮派之事,给这众口一绕,谁也不再注意,当即说道:“诸位英雄好汉,那杨不凡究竟如何,咱们还不得而知。只是五大帮派之事,难道便这样算了么?”石平之盯着他,沉声道:“曹帮主,那事自然与敝帮有所干系,现下敝帮正寻那叛逆郑其和。石某忝为丐帮帮主,识人不公,甘愿听诸位所伐,不敢有丝毫轻僭。只是曹帮主何以抓着这事不放?难道非要石某说出那日的事么?”曹景德一听,不免有些慌了,他四望一眼,见许多人瞧向这处,勉强装作镇定,说道:“好,既然诸位都不讲话,曹某自然说不得甚么。” 俞莲舟在一侧,听了个遍。他这时道:“诸位,石帮主已说得十分明白,丐帮本是遭人陷害。恐怕那奸人也想到这般,只想咱们声讨丐帮的罪状,而后令武林同道自乱阵脚,好堕入奸人彀中。如此想来,那奸人实是深谋远虑,咱们不可不防。依贫道之见,丐帮与那五大帮派之事就此揭过,诸位以为如何?”他这一说,自然是表明武当派与丐帮为伍。这次武林大会在武当,几大帮派自然要给面子,都说道:“丐帮本是遭人陷害,何罪之有。”悟禅高僧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话语中也深表赞同。只待众人说完,张莺莺眼见极少数人面有不甘,便说道:“这事罪责决不在丐帮,小女子愿以明教作担保。谁若不服,尽管寻我明教便是。”她的意思分明是明教担下了,方说毕,数十明教弟子往那处一站,犹自赫赫生威,这时再无一人出声。石平之望着他二人点头,深感欢喜。 俞莲舟道:“好极。自武林大会有始,除却商议大事,另有诸多难事,都一并排解。这次武林大会,那噶尔笑笑之事已定,五大帮派之事也都解决。咱们还须依着以往,论比武胜败,定了下届武林大会。” 这时石平之已回到了丐帮之中。群豪听得他说比武,都点一点头,均想这次前来瞧不见那张三丰,看一看各派比武那也不错。张莺莺瞧一眼沈飞宇,眼珠一转,忽然笑了笑,立起身来,挥手道:“且慢。”俞莲舟望着她,微笑道:“张姑娘,有何指教?”张莺莺双手后负,踱步两转,说道:“俞二侠,这一百多年以来,武林大会规定任何人都能参加,只是这胜胜负负,都是几大门派左右,尚不曾出现过江湖散人夺得魁首。敢问一句,倘若今日便出现这等情况,又当如何?若讲胜了便主持下一届武林大会,那游行散人又如何主持,在何处主持。咱们须得一一说明了,才好比武。”她这一番话,说得群豪愕然,都不曾想过这等结果。便是几大门派,也都呆了片刻,俞莲舟心想:“她说得也十分在理,倒是我倏忽了,不曾想过这般情况。须知天下武林,能人辈出,亦有高侠隐士,不可不备。”念头一转,微微一笑,瞧着她道:“张姑娘说得在理,想必也知晓怎样解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七) 张莺莺行礼道:“不敢,不敢。这等情况虽有,亦是做万万之一数。小女子只是想,倘若真有这等人杰,那便算作我明教中人了。”她说这话时百笑媚生,丝毫不觉难以启齿,反而说不出的坚定。俞莲舟微微一愕,委实想不到她说出这样话来。 陡听得一人摇头道:“不好,不好。”那人又走出两步,现在人前,正是那谢无愁。他对张莺莺微笑道:“张姑娘,若有游行散人胜得,该是属于我等散人之幸,何劳贵教蒙情?倘若依你之言,在下侥幸胜了,岂不要变作明教中人了?可是在下并不识得明教一人,又如何能为?在下不才,有一法子可为,就算有散人胜了,下一届武林大会,还是由武林八大派之一主持,只是到底哪一派,那也简单得很,只需各派尊荐即可,由德高望重那一派主持。” 张莺莺心想:“也罢,沈大哥也算我教中人,他若胜了,那也一样。”笑道:“适才只是小小顽笑,做不得真。谢公子倒有几分见解,我也觉得有理。”说着退下了。俞莲舟微微点头,道:“诸位以为如何?”群豪均道:“如此可为也。” 张莺莺回到坐位,低声道:“沈大哥,这次武林大会,武当派作为东家,想必会先派人出来。你师尊的遗愿,只盼你击败武当弟子。依你武功,该有几分胜算?”原来二人自这几月分离,并不晓得他又突破一层,又想到武当派声望之高,实是卧虎藏龙,单是武当七侠任何一位,就已令人不可小觑,是以她要先探问一番。 沈飞宇听了,摇了摇头,说道:“莺莺,我自尽力而为。”张莺莺点头道:“沈大哥,既然你要替你师尊完成遗愿,当要第一个上去。倘若武当弟子不幸输给他人,你再来讨教,难免使人心中怨愤。”沈飞宇点头道:“这个自然省得。”心里打定主意,只等武当弟子出来,他便先去讨教。 俞莲舟望群豪一眼,凝声道:“诸位英雄好汉,依着规矩,先由敝派前来领教。”说着自有一名弟子走到场中,他一身道袍清然,簪发高髻,面貌平常,约莫三十来岁。俞莲舟道:“这位乃是敝派弟子,唤作明风。这届武林大会,敝派由他执耳。”说毕,退下了场中,坐下来。 群豪心中莫不疑窦,心想武当派除却祖师张三丰,该以七侠为尊,想不到竟然派了一个三代弟子。若说轻视天下英雄,那是决计不能的。如此说来,这位明风定然武功高强,当不输于七侠之一。 但见明风往那一站,使人觉着轻然不柔,刚硬若铁。几大门派掌门人见了,心底暗暗赞赏,此子日后不可限量。明风行个单手礼,缓缓说道:“武当弟子明风,向诸位英雄好汉讨教,未知哪一位上来一战。”声音听来沉着冷静,不轻不慢,十分淡然。 几大掌门人自恃年岁,不肯占他便宜,都想待会再上。沈飞宇暗道好机会,正待上前,不料忽见一人凌空一翻,稳稳先落在场中,抱拳道:“敝人齐福寿。素闻武当神拳,十分久仰,望不吝赐教。”明风回礼道:“不敢,不敢。”他抬起头,左手微摆,淡淡一笑,说道:“齐施主,请。”齐福寿叫道:“明风道长,这番有僭啦。”说着足下一错,身躯半转,已近得身前,一手忽得横扫而去。这招尤不见得许多巧妙,却是威猛无匹,他只露出这一手,诸人便已瞧出他的武功,乃是一门外家武学。 只见明风不紧不慢,左足后画半弧,身形微侧,左手自下而上,轻轻便拍在了他臂上,瞬时止住了齐福寿的攻势,令他再欺不进半分。这一式便是太极拳里的野马分棕,旨在击拿敌人弱处。须知人体奇般巧妙,既有内家之说,修炼真气;亦有外门功夫,锻炼筋骨。只是无论何种方式,都逃不脱人体限制,譬如关节反折,必然折矣。他这一式正拍在手肘关节处,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动,齐福寿心念齐动,当即身躯一扭,左拳忽得抢上来,直奔明风胸膛,不待一拳击中,再使了一脚斜踢而去,奔往他膝骨处。这两式齐齐而上,又十分迅猛,端得使人难以预防。 明风仍旧不紧不慢,双掌直立推出,左足顺势自然而立,正巧格住齐福寿一脚。一掌缓缓再拍向他右臂,另一掌忽得贴住他那一拳。齐福寿暗道好机会,拳上骤然发力,只盼将他击退。原来他方才一拳不曾使了全力,只想到武当太极以柔克刚,不知究竟如何使的,他这时倒要瞧个明白。若说只是徒有虚名,那是决计不能,便想着籍此机会锤炼一番。 场中几大高手都瞧得明白,这一拳忽然便至,直叫人防不胜防,换了武当七侠之一,或可有法化解,只是这明风,不过三代弟子,况且又十分年轻,武功又高到哪里去,不觉都为他担忧。 便在这时,明风左掌一绕,已欺到他臂弯内,右掌一触他拳面,当即倏然回拢。齐福寿只觉拳上一轻,分明像是打空了。只是他手还挨着掌心,又如何像打进了软绵绵之中。他微愕之下,当即明白,却是明风不知以何方式转行了他的蛮力,他虽不愿相信这世间有这样武功,除此之外,又无他解。便在这时,又觉手腕一紧,已被他拿住,心中不由骇然,欲要抽手后退,只是他抓的十分紧促,又如何抽得开。一咬牙,立即逼上一步,再使力捣去。明风借力而为,身形一侧,双手轻轻往这边一拉。齐福寿顿觉一股蛮横之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面跌去。蹭蹭几步,方才稳住身子。他赫然回头,惊道:“明风道长,这是怎的一回事?”他半生勉于外家功夫,究不能领悟些许内劲奥妙。明风淡然道:“齐施主,适才你尽力打过来,我便顺势而为,使了一式四两拨千斤。你顿走那几步,便是小道借了你的力道。” 张莺莺万没想到,突然跳出一人,一想之下,反而笑了,这时见他二人自顾说话,便道:“沈大哥,如此也好,你大可瞧瞧武当功夫。”沈飞宇暗暗点头,心中自想:“都知太极拳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究竟是怎样一路武功,我也不曾见过。如今有幸见得,当要细心瞧瞧。” 齐福寿一听,当即恍然大悟,又霎时面上一红,心想:“原来如此,我生平自负外家武功厉害,想不到紧要关头却给他人作了嫁衣。如此说来,我学得再厉害又如何?”其实他反而想错了,这借力打力乃是太极拳的精妙之处,当世武林唯有武当所学,便是场中几大掌门人,也不见得几分领悟。齐福寿自忖如此这般,再斗下去也是自取其恼,况且他先打一场,已是抢了各大门派的风头,念头打定,已萌生去意。当即躬礼道:“明风道长,武当拳法,果真绝妙无伦,齐某人万分拜服。这便退去。”说毕,折身下台。明风微微一怔,见他去得远了,这才省过来。 沈飞宇正欲先瞧一番,不料齐福寿说走便走,这时已不见了踪影。只见明风立在场中,施礼道:“武当弟子明风,不敢讨教。”沈飞宇心想终究是要斗一场,想着莺莺的话,当即立起身来,望她一眼,点了点头,不等各派发话,忽得纵声道:“在下不才,前来领教。”话语甫落,人已立在场中,却是施展轻功踏步而去。他作个道家礼,说道:“在下沈飞宇,久仰贵派武学,特来领教。”明风望他一眼,见他犹自年轻,立在那处却不似浑人般显山露水,已知他武功高强,便说道:“不敢。沈施主,请。”沈飞宇适才见他借力打力,使得浑然天成,心头丝毫不敢小瞧于他,暗想太极拳柔中有刚,待会只能见机行事了。又见他礼让三分,当下道:“明风道长,沈某有僭了!”说完这才动手上前,其时二人相距一丈有余,高手瞧来,瞬息之间就近得身前。 沈飞宇直手便是一掌,手中使了三分力道,心底暗自留意,看他要怎样化解。他这一掌虽是由心而发,全无招式可言,然他习得九幽神功,随手一掌,已是蕴含了诸多巧妙。明风瞧得双目一闪,见这一掌稳沉击来,当即侧身避过,心中起疑道:“他只怕有极高的功力,又如何要这般打法。”念头一转,陡然见得那一掌并不使老,忽而横折过来,再往他胸前拍去。明风当即足下一画,两手似环抱一般,忽得右手粘上去,欲推他手腕。 方一接触,沈飞宇只觉一股柔劲自手臂潺潺而上,心下倒也明白,内中决计有一门极为厉害的内功。他所料确实不错,那太极拳虽以拳法为名,实则内外兼修,俱以一体,乃是一门蕴含两仪阴阳的高深功法。只是这拳法开创至今不过数十载,加之武当弟子潜心修炼,少问世事,是以武林中只闻太极拳如何厉害,也只听说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精义。近年广为人知的当是上一任少林寺武林大会,俞莲舟以太极拳胜得悟远高僧,这才名动江湖,太极拳由此传将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八) 沈飞宇心念齐动,立时手腕倏翻,暗运内劲,使出擒拿要去抓他手臂。明风仍旧手势不变,轻轻一推,两人当即分开,眼中望向沈飞宇,已是几分赞赏,心想:“他尤为年轻,却于武学造诣非凡,想必师承名家。这次大会干系我武当名声,我自要尽力而为。”两人相瞧一眼,心领神会,立时互攻上来。 张三丰早年见蛇龟相斗,一者灵动,一者沉稳,然灵动不足以至胜,笨拙不足以图败,是以他苦心专研,加之武学造诣非凡,于一山洞中参演数日,终于创造出这一套攻守兼备的太极拳来。 众人只见明风一招一式皆沉稳泰若,内有攻守之变,虽不似那般奇招跌险,使将出来亦是精妙之处,令人弗叹。 群豪所见,他二人都身法迅捷,出拳发腿,各有所长,斗到第十招,只见沈飞宇抢攻上来,一手斜刺,一手直取。明风身躯一震,退开半步,双手收回,只待他忽要接近,两掌骤然发劲,与他对得一掌。这一式乃是太极拳的招式,唤作‘拨开云日’,内中精妙之处,便是沉腰堕肩,借着凝腰之势,顺时发力,说来容易,其时眼力c心念缺一不可。群豪只见沈飞宇给这力道一逼,登时凌空一翻,落在不远处。他心底也着实惊讶,暗道:“他适才一招,也是太极拳么?这等巧劲,着实令人难防。”只这一招,立时分了高下,群豪都知那沈飞宇恐怕难以取胜,多数人只觉他师兄弟四人虽颇有名声,也只不过是籍着这次大会,出出风头罢了。 张莺莺瞧得心中发紧,面上略有担忧之色,心想:“沈大哥虽武功高强,只是这武当派名望之高,所派出来的必然是武学非凡的弟子,也不知他究竟胜不胜得?”石平之见她面色,已猜到她所想,微笑道:“张姑娘,且宽心,沈大侠必然胜得他。”这番话未故意低声,自然给他人听了去,除了那晚在场的各派,余下少林c华山c峨眉等派莫不疑惑,心想亲眼瞧得那沈飞宇已落了下风,如何必胜。 只见两人再斗数招,那明风拳掌所至,沈飞宇莫不抵挡防御,不曾有过攻势,的的确确落了下风。便在这时,只见沈飞宇忽然接了一掌,退开几步,他心中正想:“太极拳果真精妙绝伦,与我这九幽神功各有所长,倘若我不使出来,只怕胜他不得。况且六十余年前,师父也是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与张真人比较过招,我又何惧他人识破呢。”那明风见他突然发愣片刻,也不好再攻,立在那处,暗忖这对敌用招岂能随意走神,已是武学大忌。便见沈飞宇淡淡一笑,摆手道:“明风道长,请。” 明风当即咧嘴一笑,他自小进了武当派,便是为了学武而来,加之他天赋过人,给俞莲舟发觉,收了他做弟子,好生教他。一过二十余年,他武学大涨,三代弟子中无人胜得他,便是莫声谷,与他拆招也不敢大意。这次籍着武林大会,俞莲舟便让他执耳,好好锤炼他一番。适才他打败了齐福寿,只觉他外功厉害,却于内家不懂几分,心中不免摇头叹气。这时与沈飞宇对得数招,又觉他似有意回避,不愿过招,每于险招总能堪堪避过,外人瞧不清,他却明白得很,虽暂居上风,心中亦是倍感压力。这时见他淡然一笑,分明是要全力以赴了,像他这般武痴,如何能不高兴。他陡然念起俞莲舟的话:“明风,武林大会,天下群雄聚集,实在卧虎藏龙,也未可知。你须要记住,各大门派好手众多,那游行散人也不可轻视,须知天下之大,非我等所能觉。不论怎样,你只需尽力就好,万不能强求。”想到这里,便恭谨道:“沈施主,请。” 沈飞宇面色淡然,收足而立,双掌斜开,使一招九幽神掌中的‘风云际会’,群豪所见,只见他袖袍鼓动,微微作响,显然使出了极大的内力,接着便见他身子一转,丈余距离倏然便至。 明风只觉一股潺潺内劲扑面而来,他足下一错,一手前立,一手斜开,眼前一晃,便有一掌轻飘飘c软绵绵的拍了过来,瞧来似乎不曾使个气力,却明白其中莫大玄机。 他当即腰间发力,右手手腕一翻一转,便想擒拿住他手腕,岂知沈飞宇避也不避,任凭他抓住,劲力不减直直而去。 明风触手已觉不妙,只觉一股内劲依附其上,擒住他手腕竟是毫无反应,他这时也才明白,此中定是有一门极为厉害的内功。 倏然之间,他已使出浑身内劲,往下重重一压,但闻轻轻‘啵’的一声,内劲相碰反弹,明风身躯已然腾空而起,反而落在了沈飞宇的身后。 不待他立定,又觉一股劲风扫面,却是沈飞宇身躯一转,一掌扑然又至,这下再无轻然之感,反觉凌厉至极。 这一掌迅猛无比,在场数人‘咦’了一声,却是那各派掌门瞧出了些许端倪。原本都觉是极难避过,却见得明风脚步一错,身子一扭,施展了太极步伐,才险些避开。 沈飞宇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若论寻常武学,如何胜得那太极拳法?也唯有这九幽神掌,灵动至极,加之他深厚内力,才有可能击败他。 见得他错身避过,沈飞宇不敢丝毫懈怠,一连使出了‘百雀朝凤’c‘龙行天下’c‘鹰搏虎啸’,共一十八式。那九幽神掌创立之初,本是集天下掌法,一一分析比对,其间尚有许多招式,未得内力大成时,亦不可使出威力来,他这半年来,已习得第八层,当可算作百年来大成者。 如今施展出来,群豪所见,他步伐轻巧灵动,配上他双掌绵绵不断,竟隐隐逼得明风无还手之力。使人瞧来不免觉得惊奇。 张莺莺武功略低,虽瞧不见胜负如何,却也知晓心中人占了上风,不禁喜上眉梢,展颜开来,心中念道:“想不到几月不见,沈大哥武功又精近了许多。” 俞莲舟在一旁瞧的清清楚楚,眼见明风以守为攻,将一十三式太极拳使了遍。心想明风虽已得太极真传,然他内劲不足,而今遇着这等敌手,也当是锤炼一番,只是这位少侠究竟何人,年纪轻轻已有这等功力,便是自己上去,也无十足把握胜得过他。适才他讲‘沈飞宇’,不知是哪位高人门下。 正自想着,只见沈飞宇不使甚么手段,又是一掌飘然直去,明风不敢怠慢,立马使一招‘野马分棕’劈了开来。他方才对招,只觉对手身姿灵动,掌法奇特,似乎不使寻常路子,他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唯恐负了武当名声。对得数招,又觉他虽意在取胜,却又全然不像方才那般攻势凌厉,反而像是在喂招一般。 外人所见,他二人确是对招拆解,他心中却明白的很,数招一过,心中反而明亮许多,便将这太极拳法使了一遍又一遍。待得三遍过后,陡然见得他攻势又变,一掌还是平平无奇使出,却隐隐蕴含一阵破空声,方知他此刻已有胜负之意。 因他心在空明,似乎还有些沉溺在太极拳中,不由得一手后负,一手虚拿,使出了一招‘四两拨千斤’。但闻砰然一声,二人各退开一步,立在那里。 沈飞宇作个单手礼,微信道:“久仰武当太极拳法,今日得以窥见,实不枉此生。” 明风陡然听他谬赞,不由得伸手挠头,嘿嘿一笑,道:“沈大侠武艺高强,是明风输了。”全然忘了道家淡泊,却又显露出人的质朴,纯善。 说毕,这才省起,回个礼,行到俞莲舟跟前,惭疚道:“师傅,徒儿无能。” 俞莲舟见他那会模样,心中自想到一处,当下微笑道:“明风,胜负实乃寻常,胜不骄,负不馁,你可明白?” 明风道:“徒儿知晓。” 群豪眼见沈飞宇胜了,这才发觉过来,心中对这‘逍遥四君’来历倒起了疑惑,不知何等高人,竟教得这等厉害的徒儿,连武当派也折他手里。唯有石平之与张莺莺数人知晓他的来历,都不由得微微一笑。 便在这时,忽听得有人高声念道: “九幽绝学,洛图奇书,百年一睹,冠绝群雄。在下不才,前来讨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武林大会风云涌(九) 群豪寻声而望,只见得一个白衣身影稳稳落在台中,却是那谢无愁。 他轻声而问,“沈少侠,敢问令师尊如今何在?”沈飞宇听他念出那四句话,心头已是大大的惊异,这时只见他面带微笑,似乎并无恶意。 当即回礼道:“恩师已逝世。” 谢无愁听了,面色明显黯淡,嘴里不禁念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话分明是赞赏乾坤道人了,沈飞宇虽不知他如何得知自个儿身份,又听他语气,仿若十分钦佩恩师,当下也不以为意,正欲说话,却给谢无愁淡然一笑,抢着道:“沈兄弟,九幽一脉,当世存一,今日武林大会,既叫我遇见,免不了要请教一番,还望沈兄弟不要推辞。”他说完这话,双目精光一闪,隐隐含着兴奋。 沈飞宇原想胜了武当,了却了牵挂,也该将这擂台让与武林大派,不想这位谢无愁不仅识破他身份,还要籍着武林大会,与他比试一番,倒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当下拱手道:“既然谢兄弟诚意相交,在下自然不能推辞。” 谢无愁点一点头,微笑道:“沈兄弟,如此甚好,谢某这便打搅了。” “二位且住。”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有一白袍道人走了上来,望向沈飞宇,行礼道:“这位沈少侠,老道可否相问一句?” 沈飞宇望着来人,却是武当俞莲舟,不由道:“俞道长,请指教。” 俞莲舟凝声道:“沈少侠,适才这位谢少侠说甚么九幽,敢问一句,沈少侠可是那九幽神掌的继承者,亦是乾坤道人的徒弟?”原来他适才瞧见他的招式,虽未亲自见得六十年前那场大战,也自师尊口中听过九幽神掌,心头不免起了疑心,这时又听谢无愁所言,心中才稍加确定,忍不住来问一问。 沈飞宇觉着这也没什么隐瞒,不由点头道:“乾坤道人正是恩师。” 他二人对话并未低声,这下场中群豪都听得一清二楚,轰然一声,交头接耳。 有人说:“想不到这位沈少侠竟然是那乾坤道人的徒弟。”另有说:“难怪他年纪轻轻,竟有这等武学造诣。”还有人笑道:“传闻六十年前乾坤道人败给张真人,任谁也想不到,六十年后的武林大会,风水轮流转,乾坤道人的好徒弟胜了武当派。” 俞莲舟也不管那场下如何议论,颔首道:“多些沈少侠告知,贫道这就退去,二位少侠接着比试就是。”说着,一步步退开了。 谢无愁眼见他立在那处,浑然自若,平淡如水,已知他武学自是极高的境界,当即微笑拱手,“沈兄弟,谢某这便打搅了。” 说完这话,他人足下一顿,身子似秋燕而起,飞练而去,一掌早已摊开。 沈飞宇左脚退开半步,微微错开那攻势急迅的一掌,右手早已布上内劲,倏然斜上,正巧碰上谢无愁横驱过来,但闻“砰”的一声,两人已对了一掌,各退开半步。 “沈兄弟,谢某自入江湖,未尝一败,你又岂能留力?” 谢无愁大笑一声,身躯贴了上来,斜掌而上,内劲潺潺流便全身,竟引得周寻空气呼啸尖锐。 这一掌势若奔腾,两人相距又近,沈飞宇听他话中,分明是讲须得自己使出全力,又见这一掌急不可避,大笑一声,“沈某何敢。”说话中左掌已迎上来,虽是后发,却于他又对得一掌,外人或许瞧不大清,谢无愁心中已是明了,他后发先至,这一掌引得二人不相上下,他已略输一筹。 谢无愁啸然一声,双手一环一绕,牵引周身内劲凝聚,再出一掌,他这一掌聚劲而引。 沈飞宇凝神敛气,但见他这一掌柔中至刚,不拢不散,似有龙腾虎啸之势,比之方才那招,威力大了许多,他当即手腕翻转,立于前身,方自稳住,那一掌已重重击在他手腕处。 内劲相撞,传出沉闷之声。 沈飞宇急行格挡,虽使出了七分内劲护身,不免也给击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子。 “好厉害的内劲。”石平之低声道。 张莺莺眼见心上人似乎落了下风,又听他一说,难免面容失色,心中默默道:“沈大哥,你一定要赢。” 念头转处,只见谢无愁腾空而起,大叫道:“沈兄弟,再接我一招。”他虽身在半空,身子不知如何一转,引得身上衣袍随风而动,当他身躯横立,已使了双掌攻去。 沈飞宇面色凝重,见他这一招甚为繁琐,心头略有迟疑,须知任何武学大家,愈是高深武学,招式便愈发简单,这谢无愁只使了两招,便知晓他武学有成,岂非无能之辈。如今他这样出招,若非无十分把握,便是内中另有玄机。 这一招攻势凌厉,他当即脚步错动,双手环绕,激发了浑身内劲,凝于双臂,眼见已是近在咫尺,再不加压制,使出了九幽神掌里的牵引巧劲,欲要卸了他手中的力道。 方一触碰,只觉一股内劲相抗,心中大大的惊讶,他这半年遇事来,无论遇见何种敌人,但叫他使出这出其不意的一招,莫不颇有收获,击退敌人。今日所遇,便像是谢无愁早已知晓一般。 牵引无果,沈飞宇急忙提劲而聚,脚下再退开一步,忽然一震,觉着手中另有一股劲力袭来,心中骇然,“劲中劲?” 这稍一失神,便给这劲力一冲,又退开几步。 两人一分开,沈飞宇顾不得些许内伤,脑中只想着几句话。 “未达周身先天,诸脉皆灵为始,是为劲,潜于先天,灵于周身,潺潺不绝,方有成,是为劲中劲。” 这段话便出自九幽神掌里,另有一残片,是讲世间诸多内劲武学,大成者内劲浑然牵动,更胜者,劲力使出,另有内劲相激。这乃是内劲武学中十分上盛的武学,想不到今日竟得以窥见。只是这劲中劲,后者远比前者更为厉害,倘若激发,该是伤敌更重,何以会这般。 沈飞宇运功探查周身,发觉内伤并无大碍,又惊又疑。 “沈兄弟,你接我三招不败,谢某好生佩服,再接我一招就是。”说着双掌合十,稳身而立,衣袍呼呼作响,显然是在运转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 群豪望得他,不免窃窃私语。 “这是” 华山掌门天涯子迟疑不觉。 风涯子见他面目凝重,低声道:“掌门,这谢无愁小兄弟倒是十分厉害,竟逼得这位沈少侠落了下风。”适才沈飞宇与清风一战,他心中已为惊叹,那武当派威震武林,所执耳者岂是弱手,却败于他手。后面听说他是乾坤道人之徒,心中倒是安然。如今想不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年轻一辈高手出众,便于这武林八大派,也是惶恐不让。 “师弟,你可听说过西域‘秋风客’?”天涯子望向他旁边的风涯子。 “并没有听说,既然得掌门器重,想必是哪一位不出世的高人了。”风涯子摇头。 “张姑娘,沈大侠武艺高强,非我等所及。这位谢兄弟,似乎更胜一筹。”石平之凝重说道。 张莺莺自是听出他话中之意,心中不免忧怛:“沈大哥,你一定要赢。”她眼见谢无愁占了上风,虽先前见他君子之态,也不敢大意,右手一挥,数十明教群众都站起身来,井然有序。假若那谢无愁暗藏杀机,必定一拥而上,抢上去,救下沈飞宇。倒是忘了高手对决,寻常平庸之辈又有何用。 谢无愁昂然而立,双目凝视着沈飞宇,忽然身躯一动,双掌分开。 沈飞宇微微惊讶,他武学极高,眼力自是不凡,却见谢无愁双掌划开,竟隐隐窥见一段残影,那残影犹如流水,缓荡悠长,又见他身躯一转,那残影便如陀螺一般,将他笼罩其间,形成一个极为阔气的圆形。 沈飞宇不敢大意,暗暗凝聚内劲于掌,也不抢攻,实是他使得武功十分诡秘,绕是他博学多闻,也从未见过这等武功。 谢无愁凝声道:“沈兄弟,得罪了。”他话语掺杂内劲,闻得数千群豪为之一动,话语方落,谢无愁已踩步而上,须臾闪身上来。 沈飞宇立即摊开双掌,眼间骤然瞥见一掌击来,耳中更是闻有呼啸之音,他急忙将脑袋微侧,险些避过,又觉颤中有一股内劲袭来,右掌随心而击,砰然一声,竟与他对得一掌。 这一掌相交,受内劲碰撞,又退了一步,眼见谢无愁毫无影响,又逼上来。心中不免惊动,他方才已使了九分内劲,不说以此击败敌人,竟连击退也不成,这是从所未有之事。 他这下再不敢大意,只当谢无愁内功更胜一筹,相击之时,不知用何种方式卸去了那股冲劲,心中不免暗想,“这位谢兄弟当真厉害,我须要全力以赴,方有胜算。” 念头转处,使用轻功避过他一掌,便又见一招逼近身子,他再侧身避过,两人一攻一避,顷刻间已过十余招。 便在这时,忽然有一武当弟子上得台面,不管二人如何相斗,奔至俞莲舟身前,仓惶道:“二师祖,不好了,明教与那奉天教同时出现,两派谁也不肯进来,在山门口僵持着。七师祖命我前来通报。” 俞莲舟听他说完,不免咦了一声,心想,真是怪事,想不到这两派都来了,按说武林大会,谁也都能参与。只是这两派以前结下仇怨,仇人相见,莫非真要打起来。 他清楚莫声谷的性子,若非不到危急时刻,怎会派弟子前来通报,到时若真打起来,于武当面上也不好看,当即低声道:“远山,你带些武当弟子前去,我等等便来。” “是,师祖。”那弟子受命去了。 他二人虽低声交谈,因相距不远,却也给沈飞宇听在耳中,心中一时念头起来:“大师兄也来了么?他昔日曾与明教有过恩怨。那张教主又是莺莺父亲,若是两派相斗起来,这又如何是好?” 他这一分神,原是堪堪避过,这下不免足下稍慢,给谢无愁抢中机会,一掌拍在肩头。沈飞宇蹭蹭退开三步之遥,那全力一击,何等厉害,饶是他有神功护体,也觉肩头一阵剧痛。 “我再不能留力,尽快与他分了胜负,再唤过莺莺一同前去。” 这样一想,立马点了肩头大穴,暂时驱除疼痛,对谢无愁道:“谢兄弟,你武功高强,尤在我之上,沈某亦不愿轻易服输,不若这般,咱们一招定胜负,如何?” 谢无愁微笑道:“早该如此。”语气中似有十足把握。 沈飞宇点头,忽然双掌一翻,施展轻功踏步上前,右掌不见任何花哨,直直一掌往他胸口拍去,眼中瞥见谢无愁左手上来,待要相击,忽而错开一转,要抓他手腕。 谢无愁何等眼界,似早有预料,左掌化为拳头,右掌随之而上,奔他上路而去。 这瞬息之间,眼见快要击中,却不料沈飞宇不知如何一转,右掌斜变,已击中他拳头,只觉周身一震,体劲潺潺流动,凝于臂上,流向掌心。他早先已有预备,虽说使了十成内功,然借助那九幽里的残篇,实不下十一成功力。 这倾力一击,便是武林八派掌门,亦不敢随意而接,那谢无愁倚仗自身强横,却不放在眼里,硬是深深以拳御掌,只是周身一震,再无大碍。 沈飞宇心知如此必然胜不了他,右掌骤然卸力,牵引内劲缓缓流向臂上,由此产生一股吸力,虽说轻微,也引得谢无愁身子微微前倾,那奔往他上路的一掌不由微顿,慢了半分。 沈飞宇心中大喜,心想果然如此,他那日与贺南天一战,便引得他失了重心,料想这谢无愁内功如何厉害,受他十一成功力,也该有丝毫影响。借着这一顿之毫,左手化拳忽得击在右掌之上,听得砰一声,谢无愁脚下退了数步。 “得罪了。” 沈飞宇凌空一翻,已落在张莺莺身旁,拉着她手,低声道:“莺莺,张教主已在武当门外,咱们快些赶去。” 张莺莺听得双目一亮,欢喜道:“爹爹来了么?”原来那会相距甚远,除了台上寥寥几人,再无人听见。 沈飞宇点头道:“正是,奉天教也来了,咱们这就去吧,可不能耽搁。”说着二人也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眼光,错开众人,匆匆去了,身后跟着数十明教弟子。 场中人眼见他二人不见了身影,这才议论纷纭,正诧异怎的没分胜负就走了。 却见台中谢无愁身躯微震,嘴角浸出一丝鲜血。又听他哈哈一笑,“九幽风云胜,天下莫敌君,莫敌君呐!” 说话间,他忽然点了身前大穴,外人瞧不懂,他心中却十分清楚,方才一招,他已落了下风,更受了内伤。这下先压制住,施展轻功,直接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须臾,闪身不见了踪影。 石平之想到那夜丐帮落败,也争不得这武林第一,立起身来,向俞莲舟作礼道:“俞道长,今日武林大会,我丐帮是争不了天下第一了,这就请辞。”说着唤过众人浩浩荡荡去了。 倒叫其他各派好不疑惑。 俞莲舟正欲讲话,不知谁人喊了一声,“明教与奉天教在武当门外斗起来啦!” 这下群豪省悟过来,原来那张莺莺离去,却是这等缘故。那明教与奉天教早年确有恩怨,又听说打起来了,余下武林散人都来了兴致,连这武林大会也没兴趣了,有人叫道:“明教向来不入中原,今日冤家路窄,两派相遇,免不了要斗上一斗,可比这武林大会有趣多了。” 这一叫喊,许多武林散人呼朋唤友,纷纷离开了,不多时,数千人已走了大半。 这时,场中只剩得五大派与武当派。 华山掌门天涯子原是不信,这下见众人走的走,留的留,那俞莲舟也不讲话,心头不免信了三分,立起身来,向俞莲舟道:“俞道长,那明教与奉天教在贵派门外,是真是假?” 俞莲舟颔首道:“确是不假。” 天涯子哈哈一笑,“好个张天正,来这武林大会,却又不肯进来,莫不是怕了我天涯子。”说着又向各派道:“诸位,今日这武林大会,怕是要到武当门口比试了,丘某先行一步。”唤过华山弟子,也离去了。 “阿弥陀佛。” 少林悟远高僧双手合十,念道:“那明教与奉天教若真都斗起来,必有死伤无数,贫僧身为佛门弟子,自要劝上一劝。” “诸位,贫道先行离去。”少林派也都离去。 武林大会,原是武林八派的盛事,转眼间却只剩得四派,这是一百多年来从所未有之事。 昆仑派莫临渊眼见场中人数不多,又念起那晚之事,微笑道:“俞道长,我昆仑派就此请辞。” 崆峒派听他一说,不免笑道:“既有这等幸会,我崆峒派自然不肯落后,俞道长,告辞。”说着两派一前一后的去了。 转眼间,只剩得峨嵋派与武当派百余人众。 素音师太奇道:“俞道长,那张天正若真与林长风在贵派门外斗起来,难道贵派真个坐视不理?” 俞莲舟摇一摇头,道:“七师弟在门外,自然理会得。” 素音微笑道:“我峨眉派也去瞧瞧热闹,告辞。”说着领了峨眉弟子远远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旧怨恩仇再相逢(一) 沈飞宇与张莺莺一同下山来,从武当后山赶去,少说也有二三里路。 张莺莺疑道:“沈大哥,你是如何得知此事?”沈飞宇道:“那会我在台中,听闻一武当弟子向俞道长说了,这才急急说与你听。” 张莺莺念起那会之事,不由奇道:“沈大哥,我见你一招击退了那位谢无愁,究竟谁胜谁负?” 沈飞宇微微一笑,说道:“他受我一击,应该受了内伤。至于胜负,却不好说。” “沈兄弟,何必匆匆离去。” 说话间,谢无愁施展轻松已追了上来,凌空一翻,落在二人身前。 沈飞宇顿了脚步,望着他道:“谢兄弟,方才多有得罪。” 谢无愁盯着他二人携手而行,笑道:“英雄配佳人,真好,真好。”却于方才比试只字不提,又说道:“这位乃是明教千金,适才我听武当弟子所说,如今思来,难怪沈兄弟匆匆而行。” 这时,后面一伙人远远跟上来,却是那些武林散人,成群而行。 沈飞宇瞥见张莺莺面色愁容,知晓她是挂念张教主的安危,他心中也想着大师兄如何,不愿多作耽搁,向谢无愁道:“谢兄弟,我二人另有要事,不便作陪,这便就此别过了。” 谢无愁微笑道:“那是自然。鄙人久仰明教张教主与奉天教林教主,今日得以仰见,总要拜一拜的。”他言下之意自是要同行前往。 沈飞宇也不在意,当下一众人急速下得山去,穿过武当宏伟建筑,遥遥已窥见山门。 便在此时,突然从两侧蹿出四个武当弟子来,手执长剑,稳稳落在众人身前,拦住了去路。 沈飞宇微微惊讶,想不到为何突然有武当弟子拦路,又想这是武当圣地,不可莽撞,走前一步,行礼道:“不知四位道长何故拦住我等?” 左首那武当弟子,留着两撇虚胡,面容消瘦,只听他沉声道:“奉师祖之命,尔等下山,须得报了身份,方可放行。” 沈飞宇心中奇怪,却听谢无愁笑道:“这位乃是逍遥四君中的沈飞宇沈大侠,人称‘铁掌无情’的就是,你们可识得?” 武当四人皆相视一眼,都摇头不知。 沈飞宇心想武当弟子个个潜修,不识得自个儿实属寻常,便望向张莺莺,料想明教的名头该是听过。 张莺莺会意,向那四人道:“我等乃是明教中人,如今武林大会已过,要下山去,请四位道长放行。”言语中显得十分平淡。 她表明身份,倒叫四人好不吃惊,右首那武当弟子面色迟疑,问道:“明教不是在山门外么?怎的又出现在武林大会?”非是他不愿相信,换了常人,只怕也是大为不解。 张莺莺听他说出明教,心中念头转起,想到父亲不知何时到来,若是真与奉天教斗起来,那岂非大大的不妙。她心中担忧父亲,如何肯在这里浪费时光,当即又道:“我等确是明教中人,道长若然不信,尽可问问俞道长,只是事态紧急,还请道长放行,事后再问一问俞道长。无理之处,事后我明教自会赔罪。” 四人见她说的情真意切,不由双目一亮,对瞧一眼,左首那武当弟子道:“既然确是明教,我等自然放行,不过姑娘在明教中何等身份,还请告知。免得事后我等询问,说不出谁来,恐师祖要责罚我等。” 张莺莺听他一说,并没有什么无理之处,当即道:“家父正是明教教主张天正。”又恐他四人不信,连那黑铁牌也拿了出来。 四人望见那铁牌,不由微微一笑,对瞧一眼,齐声道:“既然如此,诸位请过罢,多有得罪了。”说着四人齐齐分开,退到一边。 张莺莺大喜,立即唤了众人前行,正行到四人处,眼角忽然瞥见一道亮光刺眼,心中打紧,急忙闪身后避。这一事出仓然,她武功也及不上沈飞宇,臂膀还是给划破了衣裳,露出一道血痕来。 这忽然间的变化,令众人皆惊怒不已,沈飞宇见得心中至爱受伤,心中更是愤怒交集,喝道:“尔敢!”脚步错动,拉过张莺莺到身后,右掌倏然奔去。 那武当弟子身法了得,这一掌竟然避了开,唰的一声,右手执剑往他胸前刺去。另有一人施展轻功从他头顶掠过,一手执剑刺向张莺莺。 沈飞宇一掌未成,心知这武当弟子绝非泛泛之辈,那其他三人又岂能差了。若是他与身前这人过招,那莺莺定有生命危险,这火光电石之间,实不容他多想,当即一声清啸,纵身而起,一脚踢开身前那剑,这使了十成功力的一踢,当即将那人震得踉跄后退,险些将剑掷飞开来。 他一手为爪,急急往头顶那人脚踝抓去,喝道:“下来。”闻得一声‘咯吱’脆响,竟是将那人脚踝抓碎了。 那武当弟子闷哼一声,察觉身子急坠而下,当即右臂一震,将手中长剑飞掷出去,正射向张莺莺。 “保护小姐。”数十明教弟子厉声一喝,当即有数人飞扑而起,挡在张莺莺身前,那飞剑一连穿过两人身躯,这才止住飞势,两个明教弟子落在地上,连哼声都未发出,就此死去。 沈飞宇已抓得那人落在地上,右掌使了十成力道往他后背拍去,忽觉背后有清微的破空声,当即闪身避过。那武当弟子忽然变换招式,横削一剑,一手抓住了那受伤的武当弟子,将他拉至身后。 沈飞宇察觉张莺莺无忧,心中稍定,又见那谢无愁一人力敌另外两位武当弟子,暂居上风,心中一阵感激,若非今日他没有一同前行,凭这四人之力,莺莺又会怎样?想到这里,心里不住后怕。 张莺莺眼见两位明教弟子为了救自个儿,丢了性命,心中自是十分怒火,这瞬息空当,立即娇声一喝:“拉住他四人。”数十明教弟子得令,齐齐围住众人。 沈飞宇这时冷静下来,心中十分困惑,为何这武当弟子突下杀手,着实令人不解,正待追问,忽听得与谢无愁相斗的武当弟子叫道:“明教妖魔,武当派不会放过尔等。”另一人喝道:“撤。”那两人双双一刺,逼退谢无愁,转身凌空一翻,已掠过众人头顶,向一方建筑奔去。 那武当弟子脚踝已碎,自知已逃脱不了,当即抓了身边那人后背,用力往外一掷,喝道:“莫要再管我,快走。”说着一足闪身上前,一掌袭击沈飞宇。 “沈大哥,留下活口。” 沈飞宇听得张莺莺一说,当即侧身使出一招擒拿,本以为凭他武功之高,必有一番纠缠,岂料竟轻易已擒住他手臂,正待点了他穴道,却见那人双目紧闭,七窍中流出一丝血迹,看来令人惊骇,稍加查探,怔声道:“他已死了。” 张莺莺上前一瞧,面有疑惑。沈飞宇瞧见她左臂上的伤,正缓缓向外流着血液,心中万分疼惜,撕下一块衣襟,替她包扎上。 张莺莺握着他手,担忧道:“沈大哥,这四位武当弟子只想刺杀我,这其中许多蹊跷之处,暂且放下,我只担心家父安危,咱们先去罢。”沈飞宇会意点头,她又转向谢无愁,感激道:“今日多亏谢大侠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她心中知晓,那四位武当弟子武艺高强,若非这谢无愁不出手相助,结果如何,实在难料。 谢无愁轻然一笑,摇头道:“些许小事,不劳细说。张姑娘心有忧虑,还是先解了心头之事罢。” 张莺莺当即嘱咐明教弟子拾了尸身,连带着那武当弟子一同,急急奔往武当门外,途中若遇武当弟子,不由分说,先由沈飞宇与谢无愁点了穴道,免得再生事端。 一路便到了山门,正有两位武当弟子看守,沈飞宇与谢无愁相视一眼,都施展轻功冲了上去。 那两位武当弟子一惊,正欲喝问,手中长剑尚未使出,已给二人近身点了穴道。面目惊骇,心想我命休矣,却见众人不管他二人,越过山门去了。 下了层层石梯,眼中可见百余人立在那空旷之处,场中正有两人比试过招。沈飞宇识得清楚,那二人正是明教法王颜东与奉天教天正使。 众人当即折身而去,与明教众人汇合。 明教众人眼见张莺莺,都恭敬道:“小姐。” 张莺莺一挥手,穿过众人来到胡铁隆等人身前,欢喜叫道:“爹爹,二叔。” 中间两人回过身来,一人长发齐下,面容俊俏,正是那张天邪。另一人约莫四十开外,面容威严,望见她,这才露出笑容,点头道:“莺莺,你出来了。” 沈飞宇立在众人外,一眼瞧见那男子,心想,这位该是明教教主了,果然神威赫赫,不可言状。正想着,忽然张莺莺对他展颜一笑,向那威严男子说了些话,那男子这才望向他,微笑点头。 胡铁隆穿过众人,来到他身前,将他打量一番,这才哈哈一笑,道:“沈大侠,几日不见。”说着望向他身旁那白衣男子,疑道:“这位是” 谢无愁淡然道:“鄙人谢无愁,久仰胡法王威名。”胡铁隆惊道:“谢少侠,何时认得胡某,胡某可不识得你。”谢无愁望向他腰间悬着的酒葫芦,笑道:“久闻明教四大法王,爱酒如命者,谁也比不过胡法王。” 胡铁隆听他一说,当即笑声阵阵,点一点头,又瞧着沈飞宇道:“沈大侠,教主有请,余少侠可也来了。这位谢少侠,也一同去罢。” 沈飞宇听闻四师弟在此,不由心中一动,微笑道:“四师弟也在么?如此甚好。” 三人再不多话,明教弟子都让开道来,三人当即去到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旧怨恩仇再相逢(二) 沈飞宇等人来到前方,远远的余人凤已迎了上来,欢喜道:“三哥!” “四弟。”沈飞宇微笑上前。 余人凤抓着他臂膀,说道:“三哥,那天我往西而行,碰见了明教,这便随同一起来了。”说着又瞧一阵,诧异道:“怎的不见大哥与你一同,难不成大哥没去参与武林大会?” 沈飞宇听他念起二师兄,不知他现在何处,不由心中一黯,摇了摇头。 余人凤见状,心中咯噔一跳,抓他的臂膀愈发紧了几分,低声道:“三哥,大哥他他莫不是” 沈飞宇心知他性子,怕是想到了不好之处,微笑道:“四弟多虑,大哥武艺高强,也许给什么事耽搁了,你不必担忧。” 余人凤忽然哈哈一笑,欢喜道:“是了,恐是如此。”当即不愿多作他想,又道:“三哥,我方才瞧见张锦姑娘了。”说完他面上微红,心中砰砰跳动。 沈飞宇暗中叹息,如今明教与奉天教僵持,他委实不愿这时实情相告,只想待得事了,再告知四弟。当下道:“先不谈这些,咱们先去前面瞧瞧罢。” 余人凤道:“那是自然,明教正义而为,这奉天教沦为朝廷鹰犬,实在可恶。三哥,你武艺高强,待会定要帮一帮明教。”他在明教数日,早已听闻五年前明教与奉天教一役,又因心中人乃是明教中人,自然向着明教说话。 沈飞宇心道:“四弟啊,四弟,你可知那奉天教主是谁,他便是我们失散的大师兄啊。”这话本已到了嘴边,险些忍不住说了出来,只因林长风有所交待,才尽力忍住,只说道:“四弟,待会见机行事。” 沈飞宇等人来到张莺莺身前,张天正双目神射,将他打量一番,这才赞赏道:“沈大侠,果然人中龙凤,张某十分久仰。”沈飞宇见他身躯威壮,说话间谈吐有分,决计有极高的武功。微微拱手道:“久仰张教主盛名。” 张天正点一点头,这才转身过去,瞧着那颜东与天正使对招。张天邪上前一步,低声道:“沈大侠,方才莺莺于我说了,有武当弟子行刺,还留下一具尸首,是么?” 沈飞宇点头道:“确是如此。”张天邪面色郑重,道:“方才我与莺莺交谈过,那武当弟子究竟是否真假,尚不明确,况且现下我明教与奉天教比试,自然不能分心,待得此事一了,再上得武当山门问他一问,哼。”说完袖袍一挥,眼望他处。 沈飞宇一瞧,只见他所望之处,正是武当派莫声谷与十来个武当弟子。 张莺莺低声道:“二叔,武当派自来清然,况且那张真人还与我上一任明教教主有过交情。我思之过三,觉得此事疑点重重,说不定乃是敌人故意出此一招,欲要我明教与武当对峙,再有这奉天教,使我明教腹背受敌。” 张天邪见她说的十分在理,点头道:“或许如此,说不定是那林长风故意一着,好叫我明教与武当相斗。” 沈飞宇听他说及大师兄,心想大师兄为人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等阴险之事,这一念,忽然想起那杨不凡来。当即往对面瞧去,只见颜东身法轻然,多为避之,令那天正使空有双拳,无法施展。 他二人谁胜谁负,倒也不关心,眼光着落处,正有一人负手而立,那人正是林长风,他犹似察觉这道目光,瞧过来微微一笑。 沈飞宇想到明教与奉天教今日相斗,双方又都有他所牵挂之人,委实不愿如此局面,心想倘若有法子,该劝双方和解,岂不是美事一桩?这样一想,便向身旁张天邪道:“张尊者,小子有事请教。” 张天邪微微诧异望着他,说道:“沈大侠请讲。”沈飞宇疑惑道:“张尊者,今日两派相遇,为何要大打出手?”张天邪拍一拍他肩膀,正色道:“你有所不知,那奉天教与我明教乃是死对头,今日遇见,免不了要相较高下。” 沈飞宇瞧见场中二人只是一对一比试,心中一动,又道:“如何相较高下?” 张天邪道:“双方合派三人较量,之前乔法王与那地正使已对得一仗,侥幸胜了。如今这颜法王已是第二场。剩下一场便是双方教主比试。” 沈飞宇一听,暗道糟糕,果然如此么?那大师兄岂非要与张教主过招。张天邪观他眉间愁锁,只当他是担忧张天正安危,心中欢喜,道:“沈大侠不必如此,大哥自拿回我教心法,武功已更上一层,今日一战,已有十足把握。” 沈飞宇听得更是心中发紧。只是当了明教众人面上,实在不好表露出来,勉强一笑,望着场中二人。 只见那天正使忽然立住,不愿再攻。颜东也停下来,笑道:“天正使,这便认输了么?” 天正使朗声一笑,道:“颜法王,我二人对仗比试,你何必总是躲躲闪闪,当着这诸多英雄,岂不是有失贵教脸面。” 颜东心知他故意说来,好教自己不再躲避,便道:“天正使何出此言,莫非这腾闪挪移的本事,便算不得武功了么?天下英雄都知,贵派天正使出自崆峒派,双拳尤为厉害,颜某不才,脚下武功更甚一筹。” 天正使冷哼一声,心知他说的实话,只是这般比试,不知要斗到何时才分得胜负。适才已输了一仗,于己方大为不利,这次他如何也不能输了。当即道:“既然如此,那倒罢了,颜法王,接招罢。”说完身子一闪,踏步上前,右拳直直击出,颜东脚步变换,轻易便避了开去。 “颜法王,你就依了他,速战速决罢。免得让大家小瞧了我明教。” 说话之人正是张天正。颜东得了教主吩咐,自然不敢不从,当即改守为攻,眼见天正使又一拳打来,那一拳当真威风凛凛,实有莫大的威力。他轻功了得,却于这近身拳法略有不通,实不敢硬接,心念转起,再闪身避过,二指疾出,要去点他腰间大穴。 天正使似早有预料,当即退开一步,让他点了个空,哈哈一笑,再捣出双拳直奔他胸前,他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式,似有诸多破绽,只是双拳笼罩处,身前大穴都在之内,任凭敌人如何偷袭,双拳一折一曲当能轻易阻拦。 颜东心中十分清楚这其中玄妙,也不硬接,只是小退一步,这咫尺差距,正是离天正使拳至还差了半分,若要击中,势必要再进一步。须知这拳上奥妙,依附着真气,倘若足下一动,这一拳顿时真气内泄,威力便大打折扣。 天正使沉迷拳法数十载,如何不知这其中蹊跷,当即双拳回拢,一足斜踢往他腰户。 这出其不意的一招,倒令颜东微微诧异,他手上动作不慢,伸手倏然一转,已到了足下方,二指一伸又点他穴道。眼中瞥见天正使身子半扭,左拳奔腾上来,他若执意点穴,这一拳决计避之不开,心中顿悟这天正使故意一招,是想以伤换伤。那足下穴道不足致命,自个儿倘若受了这一拳,却必然内伤。 权衡之下,再折身避过。他心中念着教主之言,实不愿纠缠许久,否则岂非让天下人耻笑,心想不若以攻待守,方有胜算。 打定注意,他逼近一步,一掌便挥过去,另一手暗运真气,见机行事。 天正使见他如此一招,心中自然欢喜,先前的抑郁一扫而空,使了一拳过去,要与他对得一掌,岂料待要接近,颜东忽然一沉,那一掌轻易避过,伸出五指已擒住他手腕。 天正使任凭他抓住,脚下忽然踉跄,斜撞往他怀里。颜东心知不妙,欲要放手挣脱,突觉手腕吃痛,却是天正使化拳为掌,亦抓住了他手腕。颜东避之不得,右掌呼啸而至,重重拍向他肩头。这一击若中,势必要他肩头粉碎。 却见天正使不管不顾,心中这才大大的不妙,忽然察觉小腹剧痛,心知已被天正使击中,只觉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手中的力道不免减弱几分,拍在他肩头上,虽是强弩之末,也令天正使闷哼一声。 两人各自退开一步,颜东自以为机智过人,想不到紧要关头,还是差了一筹,给他算计了。忍不住狂笑一声:“天正使果然厉害。”言下之意自是认输了。 天正使微微一笑,道:“颜法王自是不差,若论轻功,我是万万比不上的。”说着折身,回了林长风身旁。 颜东摇一摇头,行到张天正身前,低首道:“属下无能,请教主责罚。” 张天正摆手道:“颜法王忠心为我明教,何过之有,你先养伤,就此退下罢。”胡铁隆在一侧灌一口酒,接口道:“那天正使诡计多端,怪不得你。”颜东瞧他一眼,心知他性子如此,也不在意,当即坐下来,运功疗伤。 沈飞宇方才瞧得清楚,他与那天正使比试过,那一拳威力如何,心中早已有数,行到颜东身前,凝眉道:“颜法王,可否让我瞧瞧伤势?” 颜东闻声睁开眼来,瞧见沈飞宇,不由面色欢喜,欲要立起身来,叫道:“沈兄弟,你也来啦。”沈飞宇压住他身子,低声道:“颜法王,你且别动。”颜东摇一摇头,说道:“些许小伤,何劳沈兄弟挂念,我歇息片刻即可。”沈飞宇见他面有固执,不好再说,只能点一点头。 这时,忽闻喧闹阵阵,回首一瞧,从武当山门内涌出许多人来,不多时,便将四周围着,为首乃是丐帮c崆峒派c昆仑派c华山派c少林c峨眉与武当派的莫声谷数人。余下一些散人小帮只在外围向内瞧着。 武林八大派,就此其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旧怨恩仇再相逢(三) 华山派天涯子踏前一步,向张天正抱拳道:“张老儿,许久不见,近来安好?” 张天正瞥一眼他,哈哈大笑,道:“天涯子,二十余年不见,张某安好,不知你又如何?”他笑声掺杂了深厚真气,众人闻来只觉耳畔声震,有如雷动,都不由得脸色一变。天涯子更是脸色一紧,心想这张天正数十年来,武功已是大大的进步,恐怕自己今日也敌不过他。明知他故意如此,却有暗示之意。想过后浮出笑容,沉声道:“托张教主之福,丘某如今安好得紧。” 风涯子心知掌门师兄当年败于张天正之手,这时听他一说,分明是要不论旧事,心中十分不解,正待开口,却见天涯子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可多言。 张天正向各派掌门瞧上一眼,微笑道:“想不到武林六大派也来了,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见教。”心中却想,明教向来不通外人,迁移西域更是鲜于人往,不知这六派存了甚么心思,今日我明教至此紧要关头,倘若他六派插手,倒也麻烦得紧。 若论实力,明教倒不惧任何一派,只是双手难敌四手。 六派掌门互瞧一眼,其中当以少林派声望更重,便见得少林悟念高僧走前一步,合十礼道:“阿弥陀佛,张教主安好。” 张天正眼见是少林派人,不好冷眼相对,当即作个单手礼,微笑道:“悟念高僧安好。” 悟念微笑道:“张教主,当年一别,逾今二十五载。如今张教主执掌明教,名望高悬,老衲不胜欢喜。” 这一番话讲出来,倒令众人摸不着头脑,听他言中之意,似乎两人早便相识。只见张天正淡笑道:“贵派三位高僧,佛法精通,武艺高强,张某十分拜服。” 悟念颔首道:“张教主,你与老衲本是旧识,今日遇见,老衲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天正点一点头,道:“高僧请讲。” 悟念再走前一步,手中拿着禅珠,肃然道:“张教主,明教虽潜居西域,理应也属我中原一派。今日武林大会,群雄际会,本是件热热闹闹的大好事。我佛慈悲,实不愿见得两派相争互斗,两败俱伤。再者,那北元虽已败退,实有那大元高手噶尔笑笑依旧为祸武林,今日倘若你两派对上。岂不是正中敌人本意?”说着又双掌合十,施了一礼。 张天正知他本意,是想己派与那奉天教一笑泯恩仇,就此揭过。只是他自退走西域,无时无刻不念起五年前那一役,无数明教弟子惨死,每至念及,便使他心脉多郁结一分,更何况明教圣火心法给他人夺取,说出来莫不是巨大耻辱,只要一天活着,便不得安生。今日老天有眼,侥幸遇见敌人,自是要拼个高下,岂能轻言放弃。 这一想,面色顿时肃然,再无笑脸相迎,向着悟念道:“高僧所言有理,只是这事干我明教声威,今日决不肯就此罢休。”说到后面已是轻轻摇头,以表心意。 “不错,林某亦有言在先,但叫我活的一日,明教便不得踏进中原一步。今日明教违约,林某又岂会违背昔日心愿?” 众人寻声而望,却是林长风走上三步,威立于眼前。 张天正冷眼相瞧,“姓林的,我明教八大掌旗使依言不曾踏步中原,张某又何曾违背誓约?” 林长风望他一眼,不以为然道:“张教主,那八大掌旗使乃贵教教众,为你是从。今日张教主踏步中原,只消你一声令下,明教十万教众便可侵犯中原,林某可有讲错?这样便算不得违约么?” 众人一听,都觉他说的虽有些牵强,亦有几分道理。都望向张天正,看他如何分辩。 岂知张天正哈哈一笑,道:“张某虽对你恨之入骨,也不敢拿我明教声誉作玩笑。今日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我张天正亦敢放言,八大掌旗使有生之年,决不踏步中原一寸。林长风,你贵为一派之主,又何必强词夺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众人都知武林大义所在,听他豪气干云,也觉得他所言实话,没有虚假。 沈飞宇先前听见悟念所言,心中不免欢喜,想到凭借少林派之声望,规劝双方,理应和解才是。岂知反倒弄巧成拙,那明教行事诡秘,自然不放在心上。而那奉天教创立不过二十余载,论武林辈分源远远及不上在场各派。于那少林派自然也不以为然。后面听见二人所言,分明是要殊死相斗,感觉大大的不妙,两派都与自己有所干系,帮谁都不是,只盼就此罢斗。心中念头倏转,静静瞧着场中局面,以求见机行事。 悟念也未曾料到一番话,反而使双方更为僵化,心中已是有愧。这时眼见两派谁也不肯相让,反而咄咄逼人,更进一寸。顿时没了注意,便瞧向身旁的师兄悟禅。只见得他摇一摇头,示意这等局面,他也无可奈何。 悟念心中发急,想到此地属于武当派,若是有武当派调节,说不定会有转机。便向着一边的莫声谷道:“莫道长,你可有话要讲?” 却听得莫声谷凝声道:“两派旧怨,我武当也不好干扰,便随他们去罢。”言下之意自是拒绝了。 悟念听得愁容苦脸,心道:“罢了,罢了,任凭我如何劝说,也是无济,只盼他两派莫要以死拼命就好。”想过后,后退三步,隐在少林派众人中。 千余人中,寂静悄然,闻不得半点声音。 林长风陡然道:“张教主,你我依定三仗定胜负,如今两仗已过,各有胜负。剩下这一仗,便让林某前来讨教。”说着走到场中,向四周众人瞧上一眼,高声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我奉天教与明教决战,还请诸位共同做个见证,倘若林某输了,之前誓约烟消云散,明教有何作为,林某决不插手。若是明教输了,便依先前之约,一月内,明教众人退出中原,在林某有生之年,任何明教中人不得踏步中原半分,若不然,我奉天教必定追杀至死。”说到最后,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无比,仿佛有莫大的仇怨。 沈飞宇听到‘有生之年’这句话,不由得念起那日与大师兄谈话,他曾坦言活不过三年。如今思来,内心难免觉得怅然阵阵,无法言述。 又见张天正凌空一翻,落在场中,与林长风不过三丈之距,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林长风,你我昔日恩怨,便在今日做个了断罢。今日若张某侥幸胜得,必要取你项上人头,来祭奠当年我明教无辜逝去的兄弟英魂。”说着一顿,仰天长叹道:“当年元人残暴,对我中原百姓多为仇恨。侥幸老天有眼,恶人终有恶报,我明教义军顺势而为,与元人殊死搏杀,才恢复我汉人国土。想不到”他面色动容,闭上双目,缓缓道:“想不到我明教数万教众,没倒在战场上,却给朝廷说为邪教,死在同袍手中。”说到这里,忽而苍然一笑,双目犀利,望向林长风道:“今日我张天正对天发誓,若是胜不得你,再无脸面面对无辜死去的明教兄弟,亦见不得明教历代教主,情愿自刎此地,以死请罪!” 他说到‘以死请罪’四个字,已是声如洪雷,震得众人耳畔嗡鸣作响。都面色一变,议论纷纷。 明教众人听闻教主此言,惊骇得下跪伏地,齐声叫道:“教主,请三思。” 张莺莺听到父亲如此坚定,心中万分悲怆,叫道:“爹爹,你何苦如此?” 张天正转身一瞧,眼见张莺莺双目泪光涟涟,双目不由浮现一丝怜爱,心道:“莺莺,我不是个好教主,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忽然又变得严肃,沉声道:“明教弟子听令。” 明教众人都低首道:“弟子听令。” “明教历代教主在上,吾第三十六任教主张天正,今日传位于其女张莺莺,由她担任明教第三十七任教主,因她年轻难为,命明教弟子张天邪为副教主,暂摄执教事物,协四大法王相助,不得违背。” 明教众人听得一呆,怔了片刻。 张天正厉声道:“这一命令,任何明教弟子必要遵从,勿要多言。不论此战结果,明教弟子必须一月内,离开中原。” 这一道道命令说下来,令一众明教弟子又惊又呆,张莺莺望见父亲威严肃状,欲要张口讲话,却给他双目直视,逼得开不了口。 张天邪心知大哥决心而为,心中长叹,凝声道:“弟子张天邪听令,必要依明教宗旨,安心执教,不敢有违。”众弟子这才反省过来,纷纷答允。 张天正这才温和一笑,道:“都起身罢。”眼见众人直起身子,不少明教弟子眼眶通红,想是十分不情愿。张天正这才瞧向沈飞宇,眼中露出几分柔和神情。 沈飞宇虽不见他说话,也看出了他双目意思,是说倘若与张莺莺结为夫妇,也该算作明教一份子,自要依明教行事。 沈飞宇先前听得他一番说辞,不免想到在扬州救了张莺莺那回,她所说的话。 “外人不知你奉天教如何,我明教承贵教恩情,便是生生世世,永不相忘。今日你杀了我一人,我明教还有千千万万兄弟” 如今念起,加之张教主发的誓言,心中端的不是滋味,想到明教与奉天教有莫大的仇怨,当真有神仙在世,恐怕也解不开两派恩怨。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 莫说是他想劝解,场中七大派听此一言,也都默然不语,说不出话来。这其中牵扯数万条生命,谁又能说。 沈飞宇眼见张天正转了身躯,望着他的背影,愈发觉得伟岸高大,此次一战,并非他私人恩怨,乃是为了明教数万英魂,讨一个公道,又何错之有。他虽无法理解一派之主,也觉得朝廷有失分寸。只是这自古帝王之事,谁又说的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旧怨恩仇再相逢(四) 张天正负手而立,凝声道:“林长风,今日你我必有一战,不必再浪费时光,这便请了。” 林长风颔首道:“确是如此,倘若林某输了,便依你之言,人头送你就是。”说着又轻声道:“各为其主,谁又对错?”他语声喃喃,除了他自个儿,无一人听见。 天正使闻言,大为吃惊,急道:“教主,万万不可答允。”地正使也立起身来,连内伤也顾不得了,附和道:“是啊,教主,你又怎能答允他?”他方说完,‘哇’的一声,内伤再无压制,吐出一口鲜血来,显然先前受伤颇重,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天正使一把扶住他。 林长风摇了摇头,说道:“天地正使,你二人跟随我多年,早知我性子,又何须再劝。这一切皆因我一个承诺,倘若我输了,你二人就此离开奉天教,从此隐姓埋名,记着我的嘱托便是。” 天正使c地正使闻言,心知他心意已决,劝了也无用,相视一眼,齐声道:“教主嘱托,我二人必定以命完成,不敢有违。” 林长风闻言大笑,连说三个‘好’字,这才凝视着张天正,喝道:“张教主,这就请了。” 说时踏步闪动,引得周身衣襟随风鼓动。 “二位且慢。” 张天正正欲出招,骤然闻得这一声大喝,不免一怔,只见一道身影连连闪动,落在了二人之间。 林长风也驻足凝望,发觉这人正是沈飞宇。 张天正眉角一凝,沉声道:“沈少侠,你这是做甚么?” 张莺莺抬起那双泪水涟涟的眼睛,嘴角噙出一丝微笑,轻声念道:“沈大哥。”她声音虽轻,却也给身旁的余人凤听见,闻言脚下微微踉跄,似要跌倒,他瞥见张莺莺的面容,那双目蕴含的柔情,心中此时又如何不明白。回念起这半年来的往事,心头便如给铁锤重重锤了一下,天旋地转一般怔在脑中。 “三哥三哥”余人凤心里大叫,渐渐放开了攥紧的拳头,再凝望一眼场中那威风凛凛的沈飞宇,拨开众人,头也不回的去了。 明教众弟子都凝望着场中,竟无一人发觉他离去。唯有谢无愁望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悄然叹息一声。 沈飞宇向张天正微微鞠躬,转而向林长风拜了一拜,这才向着张天正道:“张教主,当年元人残暴,今日得以恢复汉人山河,贵教功不可没,非小子妄言,便是场中各大门派,想必亦深有此感。” 张天正听他言语分明是赞扬明教,心中自是欢喜,只是听他念及,心中便想起那数万明教弟子惨死,便如同蛇蝎附躯,令他怨恨尤深,面色阴沉,一拂衣袖,缓重道:“沈少侠,往事已过,你不必再提及,这就请退下罢。” 沈飞宇方才见情势危急,这才急忙奔出,只盼一番说辞令两派就此罢斗,只是他人言薄微,又如何能化解这其中深怨仇恨,便想着退一步,令他二位不拼个你死我活,便是极大的好事了。心中犹自念想:“张教主与大师兄必有一战,我究竟要如何说辞,才能令他二人不必殊死搏斗?” “沈少侠,你且退下,何苦如此?” 沈飞宇脑中急转,苦思对策,陡然听得自背后有人讲话,他身躯微震,转身过去,正瞧见林长风向他似有深意的摇头。沈飞宇眼神愁然,便似在说:“大师兄,师弟实不愿你二人拼命,不如各退开一步,大家欢欢喜喜岂非更好?” 林长风走前两步,抱拳道:“沈少侠,你侠义心肠,又何苦掺和这等恩怨之事,有言是‘江湖事,江湖了。’沈少侠就请退下罢。” 沈飞宇听得他这般说,兀自想到此战过后的种种可能,不一例外不是非死即伤,心中愁杂斑驳交织,心念道:“沈飞宇啊,沈飞宇,任凭你武功再高,也解不开这些江湖恩怨。今日倘若我就此退下,大师兄与张教主决计要以命相搏,一人乃是挚爱之父,一人又是失散多年的大师兄,偏偏他二人又有深仇大恨,你立身其中,进退两难,又有甚么用?难道今日这般便是天意么?” 他面向着林长风,一切神情细微都落在眼里,林长风念起那日奉天教相遇,自己这位三师弟便是为了明教一位姑娘而来,今日他百般阻挠,心中又如何没想到这其中关键之处,念及此处,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沈少侠,生死由命,实非人能预测,今日一战,必不能免。你也无需在劝,还是先退下去罢。” 他这番慷慨之辞,便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份豪气干云的气节,惹得场中千余人众心中钦佩。 “沈少侠,老夫见你年轻有为,这才好言相劝,你却百般迟疑,不肯下去,你究竟有甚么预谋?倘若你再不知难而退,老夫却不客气了。” 张天正虽对他颇为赏识,只是这涉及深仇大恨,他也不愿私情纠缠。 沈飞宇听到他说到‘预谋’二字,脑中电光撇过似的,轻轻‘啊’了一声,想到这明教为何偏偏碰着奉天教,那会急躁不曾念起,如今便水到渠成般念头潺潺流过。那日琅琊山腰杨不凡说要坐上奉天教教主之位,显然是早有预谋。而后嵩山之行,碰着那贺南天,他也与张教主有过恩怨。恰巧数日前十堰镇外遇见他二人一同,显然早已相识。今日又碰见武当弟子刺杀张莺莺,这种种遭遇交汇,使他双目一亮,眉头舒展开来,心中已有了计较。 沈飞宇向张天正与林长风二人抱拳,缓缓道:“张教主,林教主,两位有何怨节,小子也不敢阻拦,只是小子心有一事,先要说了,才肯退下。” 张天正点头道:“有甚么事,你尽管说了。” 沈飞宇退开三步,喝道:“诸位英雄好汉,小子所言之事,干系重大,恳请诸位做个见证。”他厉声一喝,其间掺杂些许真气,闻得千余人众身躯一震。他凝望诸人一眼,开口道:“今日我等自武当后山出来,却遇见有人行刺,而那行刺之人,身着武当弟子服饰,诸位可晓得?” 众人听他说完,除开明教众弟子,余人莫不惊愕,都齐齐瞧向武当莫声谷。 “决无可能,我武当弟子潜心修道,岂会行这等卑劣之事?”莫声谷面色黑沉,踏步往前,喝道:“沈少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岂能污蔑我武当?” 沈飞宇摇首道:“非是小子胡诌,那四人确是穿着武当弟子的服饰,当时我等亲眼瞧得。至于是否武当弟子,这便请莫道长瞧一瞧,想必莫道长总该识得贵派弟子罢?” “那是自然。我武当派数百人面孔,贫道都有计较。”莫声谷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听他言中之意,也不当确认是否武当弟子,心中陡然轻松,心想这小子为何牵扯到我武当派? 沈飞宇向张莺莺使个眼神,不多时,由两位明教弟子抬了一人行至场中放下。 千余人一瞧,果然是武当弟子的服饰,都不由得微微惊奇,轰然议论。 莫声谷瞧得眉头一蹙,低声道:“清宁,你去瞧瞧。”身边自有一位武当弟子走到场中,寻望一番,又走回来摇首道:“回禀师祖,那人确是身着我武当弟子的服饰,只是那人面孔陌生,决计不是我武当弟子。”他声音说的极为平缓,众人倒听得十分清楚。 莫声谷让他退下去,心想:“总该不是我武当弟子。” 沈飞宇高声道:“莫道长,既然不是贵派弟子,那这人又会是谁?他怎的穿了武当弟子的服饰来行刺?”他似在询问,实则逼迫莫声谷出言相对,好自然而然引出后面的话。 莫声谷给他一问,不由得一愕,眼见众人目光凝视于他,心中叫道,糟糕,糟糕。今日我武当派摆下这武林大会,却想不到有人混入了武当派内,传将出去岂不是要叫天下英雄耻笑?这事但有半分处理不当,势必给武当派落个坏名声。 他急急叫过一名弟子,让他去禀报二师兄俞莲舟,彻查武当派内还有无刺客;一面向着众人行个道家礼,歉然道:“诸位英雄好汉,今日敝派发生这等之事,实在令贫道惭诈。我已令弟子严加彻查,必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说完又向沈飞宇道:“沈少侠,既然你已擒得这刺客,想必对当时情形十分清楚,可否讲出来当时怎样?” 沈飞宇点一点头,缓缓道:“当时我等下山来,有四名武当弟子突然出现,截住去路,说是奉师祖之令,须要禀明身份,才肯放行。而后明教张姑娘告明身份,四人退开,我等认定武当圣地,也未加多想。谁知张姑娘方走过去,便有一人使剑刺来,张莺莺姑娘给划破了手臂。他四人武功高强,都欲要加害张姑娘,幸而有谢兄弟相助,这才击退那四人。”说着指向地面躺着那人,沉声道:“唯有此人给我抓碎了脚踝,无法逃脱,这才服毒身亡。” 莫声谷道:“沈少侠学识渊博,想必识得他四人所使得武功路子罢?” 沈飞宇抱拳道:“小子惭诈,当时情况危急,又时间短促,实在不可分辨。” 莫声谷凝眉不展,心想,决是有人欲要栽赃我武当派,只是武当派弟子一向潜修,武林中名声也算可佳,又会有甚么敌人?莫非是莫声谷抬起右掌,凝望着掌中那淡如水痕的印子。 不及他多想,又听得沈飞宇凝声道:“诸位,这事显而易见,定是有人设计嫁祸武当派,那张姑娘贵为明教千金,倘若在武当派内不幸遇害,势必让明教与武当成水火之势,说不定会大动干戈,相互残杀。” “那是自然。” 众人寻声而望,却是张天邪冷言一句。 沈飞宇续道:“诸位可以想想,今日武林大会,为何偏偏明教与奉天教不期而遇,这其中蹊跷之处,难道诸位还不明白么?定是有人故意设计,好使两派拼死搏斗,敌人便可轻易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听他说完,倒觉得几分合理。 华山派天涯子忽然道:“那依沈少侠之见,这幕后黑手又是何人?想必沈少侠心中有数罢?” 沈飞宇点一点头,缓缓道:“依我推测,敌人却有两人,一为贺南天,二为杨不凡。”说着瞥一眼林长风,见他听闻至此,竟毫无半点反应,心想大师兄为何如此,这其中又是如何? 不及他思索,又听得天涯子道:“沈少侠,你说的这二人,丐帮石帮主早就说啦。那杨不凡我早有耳闻,那贺南天又是何之辈?” 沈飞宇向张天正道:“张教主,小子有事请教,那贺南天是否与你有过旧怨?” 张天正颔首道:“不错,他曾给我击伤。” 沈飞宇这才道:“这便是了,那贺南天恐怕于张教主恨之入骨,而那杨不凡妄图以《洛图经》引得天下大乱。他二人狼狈为奸,又是相识。小子斗胆揣测,今日这行刺之事,于这二人必定脱不了干系。” 场中许多人早先已听石平之讲过这二人,如今想来,确是言之有理。当即有武林散人叫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寻到他二人,捉来问个清楚?”另有人附和道:“那贺南天咱们不识得,如何去寻?那杨不凡倒是好找,只需问一问奉天教林教主便是。”他方说完,便有人打趣道:“这位兄台,武林大会上,石帮主早已说过,那杨不凡瞒着林教主,只怕林教主现如今也不知他身在何处罢?” 众人亲眼见得林长风面无表情,又听他这一说,心中想这话说的当真巧妙,以退为进,非要逼迫林长风说一说不可。 哪知林长风闻言冷静,仿若不曾听过这句话。沈飞宇心头渐渐焦急,暗想大师兄给杨不凡瞒着,如今听见,该是勃然大怒才是,哪怕他二人不信,也该说句话,岂料他闻之若邙。 沈飞宇眉头微蹙,双目闪动,便似在说:“大师兄,人言可畏,你又怎能不说话?” 林长风微微错开他眼神,冷声道:“沈少侠,你说了这么多,也该说够了罢。”言下之意自是要他离开场中。 沈飞宇听见他语气寒冷,脑中便如炸起一个响雷,轰然一声,怔在那处。心中长叹,大师兄,你为何不能明白师弟的心意。 “沈少侠,老夫知你所言有理,只是你再如何说,今日我与他必有一战,你就退下罢。”张天正轻叹一声。 沈飞宇凝望着林长风,只觉他目光犹如针刺,叫人可怕。他眼见自己一番口舌付之流水,心中没来由的痛楚瞬时蔓延周身,便似铁打的双腿拖着身躯,一步又一步的离开了场中。 行不多远,忽听见背后呵斥声起,瞬时又闻见砰然之声,心知他二人已斗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旧怨恩仇再相逢(五) 张莺莺眼见他面色苍白,仿若失了魂一般,怅怅往这边走过来。她心中没来由的一窒,奔上去扶住了他,怜声道:“沈大哥,你又何必如此?”她心中自想,沈大哥侠义心肠,自是不愿见这两派相拼。 沈飞宇只凝望她一眼,心中更觉几分难受,没讲出话来。一齐行到明教之中,就地坐下。 悟念高僧深深瞧了他一眼,心中对他颇为赞赏,想此等侠义心肠之辈,莫不是武林的幸运。当即单掌竖立,向他念道:“阿弥陀佛,沈施主仁义高照,令老衲深为敬仰。只是这等纠缠恩怨,还请沈施主望开些,一切自有定数。” 沈飞宇向他微微颔首,便扭头望向场中。 只见张天正与林长风俱无兵刃,都以拳脚相较。他二人衣袍随风拂动,招式迅猛叠交,所使一招一式莫不是用了深厚内劲。 张莺莺这时已镇定许多,虽面有泪痕,但已恢复了往日的娇横。她往场中瞧了一阵,低声道:“沈大哥,我教心法主修内劲,每修炼一层,体内真气便强横许多。家父修习心法多年,早已到了‘劲由身发,无兵更胜’的境界。” 沈飞宇虽是瞧向场中,但他心中始终不忘大师兄那冷淡的神情,苦苦凝思这中间有甚么缘由,这时听她一说,随口道:“莺莺,你与我说这些做甚么?” 张莺莺见他眉头不展,睁眼望着场中局面,似有十分着急,心中不由得温暖,想到他必然是担忧家父,这时轻轻一笑,说道:“沈大哥,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你倒不用担心过余,依我看来,家父这场必胜无疑。”这样一说,显然是要他安心下来。其实她又如何知道,那林长风乃是他失散多年的大师兄。 沈飞宇听她说自个是担忧张教主,心道,莺莺,你倒说对了一半。后面陡然听她说到‘必胜无疑’四个字,脑中轰然一震,急道:“你怎会知晓?” “家父自数月前重见《圣火心法》,便勤加参习,如今武功已是更上一层。” 沈飞宇听得一呆,心头念起适才二人所说,倘若大师兄不敌,恐怕今日要命丧此地。 他念及此,蹭的立身而起,心道:“我决不能不顾,假若大师兄真有性命之虞,我便抢上去。”打定主意,他全神贯注盯着场中二人,不敢有丝毫分心。 张莺莺见他如此反应,心头奇怪,也没说甚么。 便在这时,张天正与林长风互拼一掌,张天正身躯微微一晃,林长风却退开一步。 “林长风,今日之地,便是你丧命之处,拿命来罢!” 张天正一声大喝,右手成爪,直直往他肩头抓落,这一式许多人瞧来,除却迅猛无匹,当真再简便不过,只是他真气灌输其中,旁人又如何瞧得清?加之他二人相距又近,却是最有效用的一手擒拿。 这瞬息之间,众人只瞧得林长风左肩一沉,右手倏然闪出,击往他右臂弯穴,左手早已微扬,又一手轻拂,两指撩过他腰间大穴。 他虽后发,那两招已然迸发潜力,更快一分。场外众人,能瞧清的不过寥寥数人,无一不是当世武学大家,眼见这两手巧妙至极,都微微惊奇。 张天正身处其中,更觉一股轻柔逼近,他心中微骇,急忙抽身而退,虽避开了腰户,那右手却收之不及,给他点个正中,顿时只觉右臂一股酸麻胀痛之感。他脚下连退数步,左手翻转,在右臂连点数下,才勉强止住那酸麻胀痛,心中不由暗想:“想不到他竟会得这一手拂穴大法,数年前那一战他也未曾使过,莫非这几年已大有长进?” 来不及多念,林长风已欺身上来,双手环扣,一旋一转,右臂左使,左臂右寻,使出一招颇为奇怪的招式来。 令场外众人也摸不着头脑,便如沈飞宇,先前见得大师兄使出那精妙一招,也不由得暗暗喝彩。现如今所见,莫不使他双目一亮,自已瞧出了其中端倪。想到:“大师兄右掌着手处,并非敌人大穴,而他左掌一撇,却是笼住敌人心脉。这对敌交手,时机微妙,稍纵即逝。实非人能预测,无怪乎世间大多武学,定有固有招式。而这出乎意料的一招,敌人轻易不可避开,便想着尽力护住关键大穴,又如何念想到内中暗藏玄机呢?”想到之后又轻轻摇头,暗道:“不对,不对,若是寻常人,自然猜不透,只是似张教主这等武学大家,又岂会轻易中招?我已想到,难道大师兄便不知晓么?那他为何偏偏要这样出招,想必其中另有奥妙。”他所修习的《九幽神掌》,便是世间诸多招式精髓集会,自然而然这擒拿之术不分落后,旁人惊惑之间,他已想投其中原理。 诉来繁絮,其实念头只是一瞬不过。 他一面想,一面瞧着,果然,张天正虽惊不慢,已使了双手避挡。眼见两人必然对招,便在这时,只瞧得林长风双手似微微一晃,轻易便侧过躲避。 这一手令张天正大为惊愕,急忙双手一收,护在身前大穴,他出招不慢,收势更紧,自觉必然挡开,岂料只觉右软肋处一痛,顿觉气息不畅,连退数步。急忙再使手去解穴,不想这点穴手法当真怪异,竟全无效用。他虽惊不乱,当即暗运内功调息,提起一口真气,由气海穴,经督脉涌去,这强横内劲,轰然撞开了方才给封住的穴位。心中稍定,只见林长风立在那处不动。 张天正心道:“他究竟何时学的这一手怪异点穴?若非我内劲强横,岂非便着了他的道。”又念道:“不对,不对,这穴法怪异,我虽倚仗强横内劲,想要强行破开应是无比困难才是,莫非” 他念头一转,虽是面对深仇大恨的敌人,也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林长风,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真是天佑我明教!”说罢纵身而上,抢攻一招。 他一番话语,倒令众人困惑不解,都想他已落了下风,如何还这般潇洒畅快。 沈飞宇眼见大师兄又是一式逼退他,心中微笑恬阔,心想果然如此,那一式不仅怪异,更蕴含了庞然智慧,倘若换了自己,也不一定避得过。这时见张天正陡然而上,似胸有成竹,眉头不禁一皱,喃喃道:“这是为何?” 张天正逼颇上去,再无半分迟疑,双掌翻动,一招一式的划开,瞧在众人眼里,便似望见威武的将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本以为林长风该有诸多奇招应付,岂料众人所见,他莫不是抵御避开,不敢轻易对招,似有十分吃力。这下倒真是惊愕不已。 沈飞宇瞧得一阵,心头似有电光劈过,眉头一挑,暗叫不好。便见得林长风一招荡开,还未立定,已给张天正一掌击中,他蕴含磅礴真气的一掌,力道何等巨大,当即使林长风跌步后退,险些坐倒在地。 沈飞宇正欲奔上救人,岂料张天正忽然驻足停下,冷冷道:“林长风,老天有眼,教你今日殒命,来祭奠我明教弟子数万英魂。” 林长风受了一掌,已是受了极大的内伤,听他一言,倏然大笑,高声道:“张天正,林某虽有内罹,也不将你放在眼里。” “好的很,强弩之末,还说这等胡话,拿命来罢!”张天正再逼上去。 “不许进来!” 沈飞宇眼见大师兄有性命之虞,欲要上去相助,却骤然闻得这一声大喝,呆住了身子。心中不免想到大师兄那日曾坦言相告,曾修习一门极为厉害的速成武学,如今已渐渐遭到反噬,想必便是功力大不如从前,今日才落了下风。只是大师兄宁愿失了性命,也不愿自己出手相助,又是为何? 这稍一分神间,只见两人已拆了三招,在第四招时,张天正使一招‘奔龙捣海’,右掌忽而斜向,避开林长风左手,往他胸口拍去。这一掌锐而锋利,加之他强横内劲,竟令他退避不及,正击中他心户之上。未及欢喜,忽然察觉颤中寒风凌厉,他稍稍一晃,便令那一指微微偏向,点在了颤中左侧。即便如此,瞬时也感觉周身血脉翻涌,似要喷薄而出,他心中大骇,顾不得林长风,急忙双膝一曲,端坐于地,双掌互击,使内劲相互贯融流转,以此调养内伤。 林长风却是陡然倒退数步,嘴角涌出鲜血,踉跄坐在地上,右手撑着膝面,苍白如纸的面上,竟浮现出一丝笑容,忽然忍不住咳嗽,内伤再无压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他仰天大笑,继而凝视张天正,笑道:“张天正,我这‘灵犀一指’如何?” 原来他深知自己如此下去,必败无疑。这才故意卖个破绽,于他一掌击中时,右指倏然而出,点在他颤中位置。若非张天正察觉丝毫,偏离了半分,这一指势必教他瞬时丢了性命,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他不得。想到这里,不免摇了摇头,略觉可惜。 张天正又如何不明白这其中蹊跷,即便如此,也惊愕他的武学。他明知自个儿如今疗伤,决计不能张口泄露真气,反而要激将一句。冷冷瞧他一眼,便闭上了双目。 这骤然变故,令场外众人莫不诧异,都没能料到这等结果,眼见他二人端坐场中,不能起身,一时僵持不下。 沈飞宇也是大为惊讶,暗道:“难怪大师兄不肯我相助,原来他却是打的以伤换伤的主意。虽说两人现今都受了重伤,不能动弹,倒也比丢了性命要好。”想到此处,心中稍安,准备上去查探两人的伤势。 不料忽听得有人怪笑两声,接着便见一道身影自场外掠过,速度奇快,瞬息便到得场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旧怨恩仇再相逢(六) 那人穿着朴素,身高体阔,便似个庄稼汉字。只见他一曲一闪,已封住张天正二人经脉,令他二人发不出半点声来。 “你是甚么人?” 沈飞宇眼见这人出手奇袭,自进场不过须臾之间,便已擒住他二人,心头不由一震,厉喝骤起,提足奔上。 但他只迈出两步,便陡然止住身势,但见那汉子双手虚爪,已放在张天正c林长风二人的头顶。只需他手上在百会穴上轻轻一抓,必然使二人殒命当场。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令场外众人莫不惊骇,武功稍差者不知何以,但自武当莫声谷,至各大派掌门人却也没能提防,可知那人轻功卓绝,实属骇人听闻。 那汉子这时背身而对,瞧在沈飞宇眼里,已由惊骇转为诧异,因为这人背影十分熟悉,稍加回忆,竟是午前那提起武当道童之人。 “教主。” “教主。” 明教与奉天教众人眼见自家教主给擒,莫不惊怒交集,纷纷喝声骤起,往场中逼迫一步。只是见得那汉子手执两人头顶,才不敢冒昧逼近。 张莺莺陡然眼见家父危在旦夕,绕是她镇定自如,也不由脚下踉跄,险些跌倒。神色焦虑,跟上沈飞宇身侧。 那汉子听他一声喝问,这时才缓过头来。但见他双鬓斑白,浓眉分长,唯是一双目光神厉赫赫,余下与常人无异。 他瞧见沈飞宇,低沉道:“《九幽神掌》,名动天下,乾坤老儿死了么?” 沈飞宇听见他提及师尊,想必亦是恩师身前所识之人,但他稍加思索,却从未听师尊提起这一号人物。他眼见此人虽是阴险偷袭,却不立时击毙两人,心头稍放宽松,暗想此人故意如此,想必亦有大事。 当下宽询道:“前辈,不知尊姓大名。今日如此做作又是所谓何事?” 话语甫落,但见那汉子双爪一折,已抓在两人肩头,竟轻飘飘的将他二人提了起来,双臂一使,张天正与林长风便往这边扑来。 沈飞宇心神一震,知晓他二人此刻武功全无,形如常人,加之身受重伤,如何经得起这一摔。当即纵身而起,他身法迅捷,数丈距离一掠便过,抢在二人落地前已抓住,轻飘飘落在地上。 未及宽心,陡然只觉二人身躯一震,都喷出一口鲜血来,使他胸前衣裳染了个通红。沈飞宇瞧见他二人皆双目黯然,面色浮虚,心中又惊又怒,想不到那人竟下得如此毒手。 但他唯恐那汉子更加重手,周身真气流转,运于掌上,扯着二人抽身急退。眼角陡然瞥见一掌悄然贴上来,这倏然一招直似鬼魅,使出来竟无半点声息。他这时方才省悟,原来这人故意一招,却是想偷袭自己。若是常时,他或避过,但此刻他拉着二人,实在避无可避,忽然急中生智,立时双臂一震,拉着二人兜转半圈,借着沉腰扭躯之势,左足迸力斜踢过去。 那一掌正巧拍在他足跟处,瞬时只觉脚踝发麻,借着这一股冲力,右足一点,拉着二人飘然后退。 这一招闪若惊风,从那汉子抓起二人,到一掌偷袭,委实快如闪电,令场外众人未能察觉,待得那人一招逼退沈飞宇,众人这才反省过来,发出大大的惊咦。各派掌门微觉沉吟间,明教与奉天教众人已呵斥躁动,怒不可遏,纷纷涌上去。 那汉子眼见他中了一掌,竟似无关大碍,微微一怔,口中呼喝道:“好厉害的小子。”又待欺身而上。张天邪携着明教法王,身形一翻,已逼近他身前。天正使更是暴喝一声,自那人身后奔来。 岂料那汉子身法更快,足下迅动,竟使数位武林高手无一人逼近他。他忽而怪笑两声,纵身一跃,一掌击退天正使,往沈飞宇这边奔来。 张莺莺瞧得父亲给他偷袭,已是心神力疲,娇容失色,这时她见沈飞宇已救下二人,踉跄便去扶住张天正。岂料那人忽而斜开沈飞宇,伸手一掌往她肩头拍落。 张莺莺武功及不上,这一掌又相距甚近,未能避开,给他拍个正中,陡然只觉一股寒气逼上心户,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莺莺!”沈飞宇大喝一声,双臂一沉,使张天正二人坐在地上,伸手便去扶她。见她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手指疾探,发觉她脉象轻浮,体内一股阴寒之气侵入,不由得面色惨白,立时点了她神台穴,举头一望,哪里还见得那汉子身影。 忽然又闻得一阵怪笑,自场外漂渡过来,“乾坤老儿,教的好徒弟哇!” 沈飞宇欲要追上去,只是莺莺这时昏迷不醒,大师兄与张教主也不知生死,他又怎敢去追。 立时唤过一位明教女弟子扶住她,折身去查探大师兄与张教主两人,无一例外,都是此等迹象。因他二人内功较高,才不至昏迷。 沈飞宇急问道:“林教主c张教主,感觉身子怎样?” 这时张天邪等人已赶过来,瞧见教主如此模样,心中怒火中烧,面上却露出一股忧虑之色,沈飞宇武功比他等都高,见他正待查探,都只围着,不敢开口打搅。 林长风忽得露出微笑来,望着沈飞宇,道:“沈少侠,我已不行了。”沈飞宇一呆,急道:“林林教主,你决不会有事,不会的。”说到后面已是语气微弱。 林长风摇了摇头,忽然面色红润,似乎好转许多,已扯过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道:“沈少侠,我临死之际,才发觉这一切都是都是迟了。”说着双目黯然,又道:“这一仗,是我输了,待我死后,让明教割下我的头颅,你决不能反对。那杨不凡,日后你若遇着他,希望你能留他一命,还有还有蓉儿” 沈飞宇忽然察觉抓着自己的手松开了,林长风已闭上了双目。他脑中一怔,呆呆望着他平静的面孔。 张天正忽然咳嗽数声,轻叹道:“林长风,你已是赢了,张某岂能言而无信。”说着扭头望向张莺莺,双目浮出复杂的神色,喃喃道:“锦儿”说着垂下头颅,竟是也已归去。 张天邪心中一紧,伸手去探,登时面色惨白,蹭然跪下,拉住他垂下的手,悲怆道:“大哥!” “教主!”颜东等人跟着跪下,都悲痛大号。 场外众明教弟子齐齐跪下,亦是俯地痛哭。心中都明白,教主已仙逝。 这等悲壮一幕,令场外众人莫不唏嘘,都没料到名震江湖的两位教主今日就此归去。 张莺莺这时幽幽醒转,闻见耳边有女子抽泣,她扶起身子,四下一望,便瞧见明教弟子已哭做一团,心中不由恐慌,望见张天正,已是双目凄然,奋力振起身子,俯在他身侧,见他双目闭上,面容平静,分明已然逝去。 张莺莺悲呼一声,惊道:“二叔,爹爹他他”忽然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眼前一片水光模糊,瞧不清事物。 她先前受了那一掌,本已是身娇体弱,好容易醒过来,又眼见父亲驾鹤西去,一股无尽悲戚自心头涌出,这时那股凛冽的阴寒之气再无压制,自心脉分散往五脏六腑,她面色忽然铁青,身子不住颤抖,仿佛身至极寒之地。 张天邪见状,不由得惊骇,喝道:“莺莺!”身子已奔过来,抓着她手腕查探。 沈飞宇给这一喝,脑中陡然清醒过来,转头一瞧,只见张天邪忽然折身坐下,双掌交叠贴往她后背,缓渡真气过去。却发觉真气无论如何也渡不进去。他立马撤手,叫道:“沈小子,莺莺现有性命之虞,我体内真气无法过渡,你来试试!”他说到最后,已是厉喝一声。 沈飞宇一听有性命危险,不敢怠慢,立时凝神敛息,右掌疾抓着张莺莺手腕,由指尖一丝真气渡过去,却与张天邪所说一般,毫无作用。他眼见得张莺莺双目紧闭,眼见挂着一丝泪痕,浑身颤栗,不免心疼,暗道:“这股阴寒之气果然厉害,淤结体内,方才我已使了八层功力,仍然渡不进一丝真气,这该如何是好?”他虽博览武学,却也对这阴寒之气无所了解。一时无从下手,心中渐自焦急,暗道:莺莺,你决不能有事,但此等紧要关头,实不容他多想,多滞留片刻,她便多一分危险。 便在这时,只见石平之匆匆上前,他瞧了一眼,面容倏变,喝道:“沈大侠,你快些用真气压制张姑娘体内的寒毒,愈快愈好。” 沈飞宇见他面容,像是对这寒毒十分清楚,先前他摸不清情况,不敢使出全部内劲,唯恐伤了莺莺身子。这时听他一说,再无猜忌,运足全身内劲,渡过一丝真气,果然,只觉那一丝真气缓缓流进她体内,再无阻塞之感。心中不由欢喜,继续运劲渡气。 足足过了片刻,张莺莺才渐渐止住颤栗,面色也由青色转为惨白,继而变为红润。 沈飞宇这才停住,方才一番运功,他体内真气十去七八,才渐渐压制住那阴寒之气,面色显得疲倦。心中着实焦急,那阴寒之气虽已压制,却无论如何也逼不出体内。他心中暗想,那人究竟是何人? 张莺莺这时意识清醒,想起父亲去世,神色凄苦,悲凉道:“沈大哥,家父他”忽然倒在沈飞宇怀里。 张天邪冷声道:“沈小子,莺莺受了重伤,决不可让她伤心过度。那人武功奇高,绝非泛泛之辈,我先赶回明教,派遣天下明教弟子搜查那人下落。莺莺,就拜托你了。”说完折身背过张天正,唤过明教弟子匆匆离去。 奉天教众这时围了上来,天正使与地正使俯身痛哭,众人都面色凄楚。 沈飞宇将张莺莺轻柔放下,忽然折身跪在林长风身前,望见他面容宁静,心头陡然升起晃如隔世的念头,他神色凄然,心道:“大师兄,咱们五人未得齐聚,你就遭恶人毒手,实是老天不公”想到这里,鼻子微微一酸,掉落一滴眼泪来。 天正使望见他凄楚神色,微觉惊讶,问道:“沈少侠,你这是”便见得他置若不闻,忽得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使他众人吓了一跳。接着便听他说道:“大师兄,教我活得一日,师弟必定寻到那恶人,为你报仇。” 他语音虽低,却给天正使等人听得清清楚楚,都惊道:“沈少侠,你说什么” 沈飞宇摇了摇头,说道:“天正使,林教主不幸罹难,他尸骨未寒,你们便带着他离去罢,日后沈某再登门拜访。”说完再望了一眼林长风,折身将张莺莺抱在怀里。 眼见得明教众人都已离去,这时他忽然记起余人凤,举目四望,却没瞧见他。心中不由一惊。 谢无愁这时寻上前来,抱拳道:“沈兄弟,今日此等变故,实在出人预料,沈兄弟节哀。”沈飞宇轻轻点头,又听他说道:“沈兄弟双目环顾,可是在寻那位余少侠?”沈飞宇问道:“谢兄弟知道他在何处?”谢无愁摇头道:“那位余少侠早已走啦。” 沈飞宇闻言脚下踉跄,望向远方,心中一股愧疚之感,喃喃道:“四弟,三哥对不起你。” 他忽然一声长啸,浑然内劲延绵不断,在众人惊骇相顾间,抱着张莺莺,施展轻功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一) 白纸奇墨,写不尽江湖事;碎言万语,道不完江湖情。光景如水流,恩怨随风凝。转眼间,已是到了明洪武十七年。 秋雨飘渺,氤氲漫天。 在扬州保障湖畔,正有两人撑伞注视着这宽阔的湖面,随来的秋风吹散了湖面的氤氲白雾,也将许多秋雨吹进了撑伞人的身上。 在伞下有一名约莫十来岁的孩儿,他生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裳。这一阵风吹来,使他不禁拢了拢衣裳,抬眼望见身边中年人的衣裳已湿了半边,仍似未曾察觉,便用手轻轻扯了他衣角,轻声道:“爹,雨吹进来了。” 中年人反省过来,低首摸了摸他的头,浮现笑容,却不开口。 孩儿便又用手指了指湖面,轻声道:“爹,当年你与娘亲,便是在这里认识的么?”他面上露出一股稚嫩的疑惑。 因为这秋雨的缘故,此时湖面并无游船划过,连这平时喧嚷的大道,都影无人踪。中年人凝望湖面,只见秋雨落在湖面,荡起一方涟漪,平静道:“念卿,当年爹与你娘亲,并不是在这里相识,却也算得上在这里相识。”他忍不住低头,回想起那一年,一只粉菱装饰的大船缓行在这湖面上 这中年人便是沈飞宇,当年武林大会上,张天正与林长风双双殒命,张莺莺受了阴寒毒掌,余人凤因情悄然离去,梅沧然也不知身在何处。他那时回想起淡泊江湖的二师兄卓文林;回忆起那半年来的种种遭遇,一时心情抑郁不能自已,激荡真气纵声长啸。在那长啸声中,疾奔而去。 后来他携着张莺莺隐于山林,专心替她疗伤,却不知那究竟是什么毒掌,任他费尽生平武学,也无法治愈她的伤势,反而一日重于一日。这时他想起石平之似乎识得,一路又赶至丐帮滁州分坛,向他讨教。 这时他也才得知,原来这掌唤作‘寒若般那掌’,正是那大元高手噶尔笑笑的独门绝技。身中此毒掌,除非自身真气强于施掌之人,运气逼出,否则便要忍受每月一次的阴寒袭身之苦。而那阴寒之气无法逼出,顺着周身经脉逆转,到得奇经八脉皆有阴寒之气,便是殒命之时。 他那时听得仿若天旋地转,想不到那恶人竟然是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噶尔笑笑。他虽自负武功高强,却独挽救不了心上人的性命。这般滋味,当教他抑郁难当,无法自拔,险些与张莺莺一同共赴黄泉。 石平之向他提出三策计谋,或能救得张莺莺,其一是寻得千年灵芝王,托由丐帮弟子找寻;其二便是向武当派求见张真人,凭他百多岁的强横真气,或能逼出这阴寒之气;其三当是那流传一百多年的《洛图经》,若是得之或能参悟其中奥妙,救得她一命。 那许少通夺得《洛图经》,近半年无人知晓他的行踪,若是去寻,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而千年灵芝王,更是如大海捞针,难以寻觅。唯有张真人,或许能见他一面。 他急急携着张莺莺来到湖北武当山,一路奔上武当派,得俞莲舟盛情款待,却被告知张真人早年出游,至今未归,便是七位亲弟子,也不知他的行踪。 在武当派足等了一月有余,仍是毫无收获,正值绝望之际,恰逢有丐帮弟子寻来,说有人寻他。一问之下,才得知竟是奉天教地正使现在滁州城内。 他眼见等不到张真人归来,便与张莺莺一同离开武当派,来到滁州分坛,见到了身受重伤的地正使,听他一说,这时才得知武林大会过后,奉天教众一路风云兼程,赶回扬州。谁知行至半程,那杨不凡突然出现,打伤了天正使c地正使二人,还抢去了林长风的尸首,危难之际,天正使让他去丐帮找寻沈大侠,自己独自阻拦杨不凡。 尚未说完,地正使忽然没了声息。原来他武林大会已是受了重伤,又病躯赶路不分昼夜,全仗着一股信念,这时他见得沈飞宇,已是膏肓之际,便再也支撑不住。 这时他忽得想起大师兄的嘱托,心中颇为愧疚,算算日子,蹭的立起,留下张莺莺,独身一人赶往奉天教。待他寻到之时,却发现原本辉煌的建筑,早已化为一片灰烬。 他在那灰烬前独站了三天三夜,才疲倦的回了丐帮分坛。 自此,他与张莺莺浪迹江湖,一面找寻噶尔笑笑与杨不凡;一面打探那许少通的下落。 直至张莺莺香消玉殒之时,也未能寻到他三人任何踪迹。眼见挚爱离故,又未能全了大师兄的嘱托,心中万念俱灰,又起了轻生念头,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却让他打消了念头。 “爹爹你瞧,好大的一条船!”小念卿一声惊呼,双手比划。 沈飞宇寻眼望去,只见霭霭白雾里,果然现出一条古铜色的大船,正往这边缓缓行来。船未至,已听见一阵飘渺的声音: “烟波浩浩三千里,雨未歇,风不住。浮浪涛无,江船伴酒渡。总是问秋春何处,无计寻春,翻云覆成离恨苦。自古多情空折泪,鬓霜凄切,朝不复暮。” 听这语声,念词的分明是个书生,多半是扬州本地的官家子弟,只是这声音中浑而不绵,长而不断,分明又是江湖子弟,待他一词念完,大船离湖岸不过三丈之距,当即停住不行。 小念卿欢喜道:“爹,你看这大船,怎么停住了?”他似在询问,其实不过想上去瞧瞧。 沈飞宇如何不明白,露出微笑来,抚摸他的脑袋,盯着那船面。 倏然,只见那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白袍书生,一手撑伞,一手执剑,朗唱道:“琅琊复行举风清,滁州分晓英雄行。十堰堪外破奸计,九幽一出慑武林。一声长啸惊鸿面,天下谁人不识君。” 只听他唱第一句时,气舒而缓,虽凝犹散,唱到第二句,已是字字珠玑,谈吐有落,到第三句时,声调转高,仿若大浪滔起,气势如虹,第四句忽而急促,像是大浪扑面,迎风昭昭。他第五六句便如风浪残灭,渐缓落下,平平无奇,却又余声未绝,缓缓寥寥。吟唱甫毕,显是心胸辽阔,一时激荡,不由得大笑三声,收拢油伞,将那长剑放进,抱拳道:“沈大侠,华山弟子风不行有僭,还望原宥。” 沈飞宇点一点头,淡淡道:“华山派么?不知风少侠寻沈某,有甚么事?” 风不行微微一笑,低首道:“在下久仰沈大侠盛名,为人侠义,武功更是高强,小子不才,特来请沈大侠指教。”他说的轻飘飘,犹如行走吃饭,可见人之本色。须知任何武学门派,最是忌讳向外人请教,如此作为,必要教他人轻视,于自家门派声名有损。更何况尊为武林八大派之一的华山派。 沈飞宇观他面色,已知他心中所想,微笑道:“风少侠之名,沈某亦有耳闻,听闻近年来武林出了两个恶人,一人是西北塞外的罗千手,人称“千手修罗”,另外一人便是川蜀之地的秦无踪,人称“鬼魅恶”,他二人去年给人发现尸首,都是一剑刺喉,都说是华山派新秀风不行所作,便是你么?” 风不行听他一一道来,说的清清楚楚,不免一愕,漫天的秋雨将他浑身湿透,犹自不觉。他低首道:“正是小子,原来沈大侠亦有耳闻。倒令小子一番惊诈。”沈飞宇道:“他二人恶名在外,武功想必不差,风少侠既然能除去这两个恶人,武功自是更为卓绝,又何须沈某指教?” 风不行听他说完,知是给拒绝了,心中微觉遗憾,双目也黯淡一些。心想:“我本是抱着希望,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寻到沈大侠,谁又想到,竟是白费功夫。”但他心胸开阔,旋即恢复神采,向这天上望着,只见不远处一片乌云拢过来,显是要下暴雨了。心胸顿时一股澎湃之感涌然而出,向着他道:“沈大侠,在下自钦佩你的侠义之道。拿这武林一说,看似风平浪静,恐怕不久将如这天上般,风起云涌。小子自幼得恩师淳淳善诱,虽人薄言微,也自心系武林安危,内有那杨不凡俟机为祸,外有那噶尔笑笑虎视眈眈。这天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子身为华山弟子,亦是想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非有一番极高的武学不成。而武学之道,长途漫漫,唯有不断挑战,方能更上一层。”说完这番话,只觉心中坦荡,似无迂阻,男儿生如世,可为可不为。 沈飞宇见他七尺秀躯,昂立于船头,似有一股百折不挠的气魄,双目露出赞赏。他心知武林人士,多高于眼见,向来不愿屈折人下。回想当初,他初入江湖,也如这般激荡胸怀,立志行侠仗义。岂知江湖险恶,实为人能预料。而武学一道,更如单舟搏浪,遇风不折首,顺水亦可舟,顺势而为,才是武学的根本。倘若今日指点一番,日后他势必更上一层,明心可鉴,赤子真诚,造福武林,也是一桩极大的好事。 沈飞宇朗声道:“风少侠,你日后行走江湖,可否替沈某做一件事?”风不行听他如此言语,已料到事忽变化,心中不由高兴,爽朗道:“沈大侠之言,小子必定铭记在心,不敢有僭。” “风少侠只需替我寻一寻噶尔笑笑与杨不凡的下落,沈某先行谢过了。”沈飞宇又瞧着小念卿,微笑道:“念卿,爹这就带你登船瞧一瞧。”不待小念卿欢喜惊呼,已一把拥住他,足尖一点,轻飘飘落在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二) 沈飞宇斜下身子,将手中油伞放在小念卿手中,轻声道:“念卿,你拿着这伞,到船屋头去罢。”小念卿不解道:“爹,那你呢?”他尚且年幼,虽有武功高强的父亲,却不知为何,偏偏不肯习武,于许多江湖规矩也不甚明了。 沈飞宇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念卿听话,爹爹要与这位风少侠比试,你去一旁瞧着罢。”小念卿吐了舌头,拌个鬼脸,极不情愿道:“原来爹爹又要打架,打架可不好玩。”他虽是这般说,还是折身奔往船屋,静静往这边望着。 秋雨绵绵扬落,沈飞宇望着风不行道:“风少侠,这就请罢。”风不行道:“沈大侠,不知使甚么兵刃?我这船舱里十八般武器,样样不缺。”沈飞宇摇头,示意不需。风不行脸上一愕,当即恍然,心想沈大侠闻名武林,那《九幽神掌》自是不需兵刃了。他将油伞取下,露出一柄三尺来长的利剑,轻轻往船面一掷,但闻轻嗤一声,剑尖没入木板三寸有余,剑柄却不轻晃半分,这份力道的控制,实已到了极高的境界。他这才双手抱拳,说道:“沈大侠,小子唐突之处,还请勿怪。” 沈飞宇颔首点头间,只见风不行左手一曲,唰的一声,已拔过那柄利剑,身子轻折回转,倏然一剑横划,这一式唤作“横剑立威”,乃是出自华山派绝技,七十二路剑法中,别称又作阴阳剑法。 船面不过六丈方圆,他剑法笼罩之下,极不容易避开,只见沈飞宇身形微动,已使这一剑划空,他脚法精湛,所折后的一步刚巧离剑不过三寸之距。 风不行左足立定,右足迈进,那左手已换过右手,剑锋一斜,刺往沈飞宇下腹。这两式使的颇为灵动,变招之际快若惊鸿,若是寻常人,决料不到一种剑法两手来使,往往出其不意,克敌至胜。 沈飞宇十年前便名动武林,功力之高,这十年来他虽无法参悟九幽神掌第九重,然身法c掌法均已精湛圆满,更上一层。只见他右掌斜立,不见闪避,忽而拍往那剑锋之上,掌法之下,竟将那剑锋荡开。 风不行顿时觉着手中吃力,险些把握不稳,他这才吃惊,虽早先听闻沈飞宇武功如何之高,掌法如何威猛,也只是道听途说,未免觉得几分夸大,这才心中动了念头,一路寻来,向他讨教。这会他使了两招,虽不是七十二路剑法的高招,也比一般剑法高明许多,原以为他虽避之有余,却决没料到他竟以掌掠锋。假若他适才轻转剑柄,那一掌拍在剑刃之上,势必教他五指齐断。这等念头倏转而过,心头隐隐起了敬佩之心,身子一顿,喝道:“沈大侠,小心啦。” 这下他既知晓二人功力相差甚巨,心中再无顾虑,将那阴阳剑法一招一式的使出来,只见秋雨飘飘之下,他剑法时而轻然,又忽而凌厉,先是一剑斜划,接着另有一手接过,不等招式用老,又是新式倏起。 一口气连连使了三十六招,竟没刺中沈飞宇衣角分毫,他心中明了,对敌身法飘然,又内功奇高,自然能避开。想到这里,他忽然一声长啸,右手执剑,足下轻点,就在这漫天秋雨中,身躯腾空而起,右臂奋力直出,一剑刺往沈飞宇中路。 他武学本是不低,这奋力一击自有一股威势,两人相距甚近,极不易避开。沈飞宇双掌摊开,身形一扭,双掌成阴阳互抱之势,那一剑飞来,正从双掌中刺过。他双掌倏然收拢,两股内劲相压,那利剑便如给两座石山压住,动弹不得。 风不行大惊,这等匪夷所思的内劲,天下之间,不过寥寥数人,便是他恩师天涯子,也未达到这等境界。他虽惊不乱,忽然双手握剑,使了浑身内劲方才将那剑拔出来。到了这等结果,胜负轻易可辨,但他心知这等难遇的时机,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是以他身形不退,反而又一剑刺出。 其时乌云逼近,暴雨来袭,狂风骤起,吹得湖面哗啦作响,如豆般的雨点劈头落下,耳旁渐闻雨声犀锐,天色忽然暗沉下来。 小念卿见着这天色如此可怕,瞥见大船之外湖浪骤起,惹得大船轻轻摇晃,他扶住屋门,心中念道:“好大的雨啊,真是好玩得紧。”他虽年幼,面对这大风浪,心中反而隐隐几分欢喜,望向不远处的沈飞宇,暗道:“爹爹,你一定要赢。” 沈飞宇再避过一剑,心中默默计算:“华山阴阳剑法,一共七十二式,我与他对得一百多招,翻来覆去也只瞧出三十六式,想必他目前只使得出来一半,便将这三十六式不断复辙,以此突破。嘿,他倒将我当作陪练了。”想到此处,微微一笑,眼见他使得浑然不觉,似乎陷入这套剑法之中,眼中别无他物,心头一震,暗道他果真颇有悟性,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武林一代骁楚。眼角瞥见又是一剑斜刺过来,划开那大雨之中,竟发出噼里啪啦之声。他心中清楚,若是常人使出,凭借长剑之利,流水之柔,必将轻轻划过,悄无声息。只是他这一剑威猛,竟将那至阴至柔的水滴震开,互相撞击,这才发出声来。 沈飞宇轻轻避过,又见他右手换过长剑,忽得近前半步,手中长剑轻飘飘的横划而过。这一式他先前已使了三遍,到得第四遍,犹自高明许多。华山绝技名动武林,这阴阳剑法犹以为最。用剑之时,不似寻常剑士,单手使剑,也不像双剑齐上,偏偏一剑双手,左手为阴,右手为阳,往往交换互用,阴阳交汇,贯通相融,加之剑法招式奇特,亦有出其不意的功效。 沈飞宇微一曲身,当即避过,令他长剑还差的三寸。这时天上风云贯动,犹见得一道闪电疾驰落下,一闪而逝。沈飞宇一瞥之下,心头一惊,眼见得那剑尖不知如何一动,竟逼近小腹,自横划到刺近,实在瞬息不过,若非这一道闪电,必要给这一剑刺中,他急退一步,那剑又逼近一分。眼见身后已是船头,再退势必要跌落湖水之中。他当即右掌化刀,劈往那剑面,身形右闪。岂料将至之即,那剑锋突然一转,反往他手掌削来。这一剑嗡鸣作响,使他不敢轻交,登时运功一逼,将那剑锋震开一寸,接着足下迸力,接着这分毫时机,身形昂然纵起,往他头顶掠过。 风不行长剑直立,一声清啸,抢在他之前,使一招“电闪雷动”,一剑刺过去,自沈飞宇衣角划落一片衣襟,掉落在地上。 沈飞宇方自落地,眼角瞥见半空中一片残布给雨滴打落,掉在地上,双目望向风不行,已是暗暗赞赏,心道:“若非适才我半空使了极为高明的轻功,将身子硬生生扭转半分,只怕这一剑早已刺中。”眼见风不行怔在那处,再无动作。 这时天上忽然炸起了惊雷,宛若凭空劈在耳旁,使人心神一震。风不行这才犹自惊觉,缓过神来,见沈飞宇立在那处,向他微微颔首。 他不免“啊”了一声,想到方才片刻,他默默将三十六式使了几遍,觉得愈发的清晰明了。到了后来,他已浑然忘我,入了意境,任凭招由心发,那种舒畅的感受,令他不觉几分惊喜。这时才见得地上那片衣襟,暗自责怪,心想若是伤了沈大侠,实在罪不可恕。但他眼见沈飞宇立在那处,安然无恙,心头又加深了几分敬佩,暗想:“似沈大侠这般名动天下的人物,必有一番清傲,如何肯随我练剑,今日我得此机会,实是天大的幸运。”想到此处,当即收剑揖首,恭敬道:“多谢沈大侠赐教,风不行此生必不敢忘。” 沈飞宇微笑道:“风少侠悟性觉佳,实在沈某生平所见。” 他二人此刻都浑身湿透,冷风吹过,也未觉着寒冷,都相视一笑,风不行瞥见他身后的孩儿冻得浑身发抖,睁眼瞧着这边,暗叫大意,说道:“沈大侠,外面风寒雨大,不妨进船喝上水酒三杯,以表小子心意。” 沈飞宇点一点头,说道:“如此打搅了。”折身先行,拉着念卿的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入眼只见内中摆了木桌板凳,旁边燃烧着一个大炭炉,令这屋内顿添几分温暖。 小念卿欢呼一声,先跑到炭炉旁,伸出双手取暖,这才回头笑道:“爹,大哥哥,你两人身子湿了,都过来烤火取暖罢,要是受了风寒可不妙!” 沈风二人听了都一笑,他二人内功高强,如何会轻易受了风寒,至于浑身湿透,运功一蒸也就干了。 风不行先让沈飞宇坐下,去后边船舱取出一壶酒,笑道:“这乃是五十年的陈酿,费了我极大功夫才寻得。”说罢将那酒放在炭炉一块铁板上温着,这才坐下来。 过得一刻功夫,两人身子都已干透,风不行去取了酒壶,倒满两杯,举杯道:“沈大侠,风不行敬你一杯。”他面色微笑,将酒一饮而尽。 沈飞宇微微一笑,喝过那酒,这才道:“风少侠,适才你使得可是贵派名扬天下的阴阳剑法?”风不行道:“沈大侠慧眼如炬,确实如此。”沈飞宇微一沉吟,说道:“据传这阴阳剑法,乃是创自两百余年前,贵派的一位内家长老,只是让这剑法名扬天下,却是另有其人。”风不行微微摇头,道:“原来沈大侠也于我派多有了解,只是据掌门所言,这阴阳剑法距今已逾三百余年,究竟是谁创造实不可推测,不过沈大侠也说对了一半,真正让这剑法名扬天下的当是百余年前我派一位绝世高手。”说到这里,不免发出一声轻叹,缓缓的道:“那时我华山派在武林中也是大放光彩,这阴阳剑法也被奉为我派绝技,只是可惜,后来历代掌门均有习之,却无一人得以大成。” 沈飞宇微觉疑惑,心想这里面莫非有甚么辛秘,只是他本是外人,也不好相问。望见他神情低落,便说道:“风少侠不必如此,我观你方才所使,也觉得这阴阳剑法内中十分奥妙,况且你悟性极佳,假以时日,必能将这剑法习至大成。” 风不行听了欢喜,他知这位沈大侠见识非凡,绝非泛泛之言,当下喜道:“多些沈大侠谬赞,小子再敬你一杯。”小念卿在一旁突然道:“这位大哥哥,爹爹不能饮太多酒,不如我代喝怎样?”他先将那杯酒抓在手中。 沈飞宇与风不行听他一言,都不由得大笑,沈飞宇微声道:“念卿,不得无理。”风不行摆手笑道:“沈大侠,无妨。”他心知这位沈大侠对孩子十分宠爱,况且孩子虽小,却是心中有数,早已明了许多道理。不由得仔细瞧了他一回,这一瞧,心中却是大惊,眼见小念卿身形消瘦,柔弱无神,分明是没有半点武功。心中思忖:“这倒是奇怪,寻常武林人士的子女,自小都会习武强身健体。偏偏这位名震江湖的沈大侠,却是一反常态,实在奇怪。” 小念卿见他面露疑惑,眼珠转了转,笑道:“大哥哥,你是不是瞧出我不会半点武功,心里困惑得紧?”风不行决想不到他如此会察言观色,不免一怔,又听他说道:“这也是常事,我爹爹的朋友见了,都会这样说,可是我心里实在困惑,为甚么我要习武?整天打打杀杀的有甚么好?你倘若知道,便告诉我好么?” 风不行见他面有哀求之色,似乎急需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望一眼沈飞宇,只见他双目温柔,拉过小念卿,轻声道:“念卿,这其间种种原因,岂是只言片语说的清?你可不能为难这位风少侠,知道么?”小念卿点了点头,退在一边。 风不行见他父子此状,心中更觉奇怪,不由想到:“当年沈大侠与明教千金张莺莺,一对英雄美人,天作之合,这是武林都知的事。为何偏偏今日不见张姑娘?我曾听师父讲过,武林大会上,曾有一个奇怪的高手,偷袭杀害了张天正与林长风,那张姑娘也给他打了一掌,后面众人才晓得那人便是噶尔笑笑。据传中了寒若般那掌的人,决无可治。莫非张姑娘早已经”想到这里,他实在出了一身冷汗。虽说寒若般那掌极为厉害,可是沈大侠自身武功强横,有甚么奇门妙法也说不定。只是据说沈大侠每年的八月,都要在这扬州逗留数日,自己也因此才得以见他一面,莫非这其中有甚么隐情?他心中胡乱想了一阵,撇开念头,张口道:“沈”却见得沈飞宇不知何时已立在船窗处,于小念卿一同望向窗外。 他急急闭口,生怕打搅了他二人,望着沈飞宇的背影,心头莫名觉得不可言喻,默默的想:“任是风华绝代的人物,也难逃情字何解。” 过得片刻,沈飞宇忽然折身,道:“风少侠,外面暴雨已止,请你将船靠一靠岸,沈某就此告辞。”风不行实在不好挽留,去船舱里将船靠岸了。 沈飞宇拉着小念卿到得岸上,抱拳道:“风少侠,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风不行眼见得两人沿着岸边愈走愈远,直到过了转角消逝不现,这才将船泊开,任它在湖面缓缓划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三) 沈飞宇携同小念卿回了客栈,用过晚饭,天色也暗了下来。 他唤过小厮打来一桶热水,让小念卿剥光了衣裳,坐在桶中,用湿布给他擦身子。小念卿睁眼望着父亲双目波动,似乎在想甚么心事,便用小手抓住他手掌,低声道:“爹,你又在思念娘了么?” 沈飞宇给他说中了心事,不由得微微一怔,想到孩儿如今年幼,实在不适谈论这些事,便错开目光,摇了摇头,继续给他擦身子,轻声道:“念卿,早些洗完,你也早些歇息,明天是你娘的祭日,咱们父子俩总要去望一望的。”说到后面,声音渐有些嘶哑。 小念卿听在耳中,心头默默在想:“爹总是告诉我娘是病死的,可是我每遇见爹的好友,无不对他叹服至极,显然爹的武功是极高的,难道爹会救不了么?以前我年纪尚小,总是不懂得,现下我已十一岁了,总要晓得娘是怎样病死的,为甚么爹救不了娘?”想到此处,小念卿张口道:“爹,你从未告诉我,娘究竟是怎样病死的?你告诉我好么?”双目里极尽祈求之色。 沈飞宇身子僵住,想起张莺莺临去之时,双目停在襁褓之上,满是不舍。她缓缓在说:“沈大哥,待我死后,你一定要将孩子抚养长大。他也不能习武,就叫他做一个平平淡淡的普通人罢。” 一座草屋之中,张莺莺满心欢喜的抱着怀里的婴儿,她虽病躯在身,面色苍白,也难以掩饰双目中的欣喜,她喜道:“沈大哥,这孩子还未取名呢,叫甚么名字好?沈大哥” “念卿沈念卿莺莺,这名字极好。我们的孩儿就叫作沈念卿罢,好不好” 这些往日的情形,一一浮现在他脑中,便如此时此刻现在他眼前,入眼可望那一张清秀c洒丽的面容,沈飞宇喃喃道:“莺莺莺莺” 小念卿望着父亲兀自出神,隐隐见他双目有泪珠闪烁,他虽年幼不知情为何物,也明白能教父亲这般神情,除了逝去的娘亲外,再无他人。这时他心中反而愈发好奇,抓着他微微轻颤的大手,弱声道:“爹,孩儿从小没了娘亲,只得你一人将孩儿养大,如今孩儿也算得一个小汉子了,你便告诉我,娘亲是怎样逝去的,好不好?” 沈飞宇转过身子,摇头道:“你娘是病死的,念卿,你不必再问了。”小念卿道:“爹,你武功那么高,为甚么救不了娘?”沈飞宇闻之身躯一震,忽而颤声道:“莺莺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他说的极为低声,宛若又回到当初那一幕,心头暗恨自己,当时明知噶尔笑笑不择手段,他为甚么偏偏要退回张莺莺身旁?又为甚么没顾到张莺莺的安危?假如当时他有万分之一的念头,张莺莺或许如今还活得好好的罢?自张莺莺逝去之后,这些念头十余年时而在他脑中浮现,每每思之,心中难愧自如,总有一股随她而去c给她赔罪的念头,三十余岁的年纪,却煎熬得鬓角生了白发。 他忽然面露微笑,虚手伸出,颤声道:“莺莺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你肯原谅我么?”语声里极尽温柔,仿佛果真瞧见了。原来他暗自常思,心中的愧疚日复一日,竟已影响到了他的心脉,以至他出现了幻觉。 小念卿陡然听见他念出这些话,又想起从未见过的娘亲,鼻头不由得微微一酸,滴落两滴眼泪,哭道:“爹爹,是娘来了么?娘亲,你在哪里?你来看望我了么?” 沈飞宇给这哭声一逼,登时省悟过来,暗自擦了眼角,转身扶住了小念卿,摸着他的头道:“念卿,男子汉大丈夫,决不可轻易落泪。”小念卿用手使劲擦泪,点头道:“爹说的极是,念卿不哭。”说着俯在他怀里,轻声道:“爹,都是孩儿不好,惹得你生气,孩儿明知娘是病死的,还一直逼你,都是孩儿的错。”沈飞宇摇头,低声道:“念卿,我和你娘都希望你一生平平凡凡c快快乐乐。”念卿疑惑道:“爹,孩儿也不喜欢习武,打打杀杀有甚么好?可是为甚么爹的朋友都见我不会武功,大感诧异?”这个念头早已有过,只是今夜顺时问了出来。沈飞宇道:“念卿,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他们都想骗你呢?”念卿道:“骗孩儿么?骗我有甚么好?”沈飞宇笑道:“因为他们自小也给骗了,如今长大自然也要骗别人了。”念卿虽有几分不理解,也想父亲的话,自然不假。只是他心头尚有疑惑,便道:“爹,既然你也不愿孩儿习武,那你为甚么要教我背一篇文字?说甚么九幽”说到这里,忽然给他捂住了嘴巴,吓得他双目瞪大。 沈飞宇低声道:“念卿,你且记住,爹教你背的这篇文字,决不可向第二人提及,明白么?你虽不习武,可是我也要你记着,这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明白么?”念卿使劲点了点头。沈飞宇这才松开手掌,道:“你若想起来,在心中默念便可,决不能念出来。”说到这里,将他一把抱起来,穿了衣裳,让他去睡了。 八月初八,外面的暴雨早已止了,空气清新,沁着丝丝凉意。 沈飞宇携着小念卿,出了客栈,一路往北而行,出了扬州城内,复往东上了一条小径,走了半个时辰,入眼一片葱郁的树林,他忽然背了小念卿,猫腰钻了进去,施展轻功,便在这林木深深中急行。 约莫奔了一个多时辰,耳畔闻得轰轰水声,这才缓了脚步,再行了百余丈,拨开一片草丛,眼见陡然开阔,只见数丈方圆杂草遍地,三面给高大的树木围住,左边却是一处河流湍急的河道。这几日扬州阴雨不断,正是大雨时节,以致上游发了洪水,令这河道洪水泛滥。 沈飞宇放下念卿,独自走到中间一处,将那堆杂草尽数除了,眼前赫然现出一个坟包,只见坟墓前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爱妻张莺莺之墓——沈飞宇立。”当时张莺莺自觉时日无多,便执意要他将自己埋葬此处。 “念卿,快过来给你娘磕头。”沈飞宇点了三炷香,先拜了一拜,插在墓碑前。 念卿走上前去,扑通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娘亲,孩儿来看望你了。”说着忍不住流出眼泪。 沈飞宇别过头去,望向那滚滚河流,心中默默在想:“莺莺,今日我带了孩儿来,你望见了么?如你说的,我没教孩儿半分武功,今后他必然能普普通通过完这一生。”想到此处,突觉心中一种莫名的悲恸,喃喃道:“当年我与你为逃避奉天教,躲在了此处,想不到几年后,你不幸逝世,却执意要安葬此地。你对我的情意,我又何尝不明?待念卿长大成人,我一定会来陪你,到时候,咱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念卿望见父亲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叫道:“爹,你快过来。”沈飞宇缓过神,折身到了墓碑前。念卿拉着他就地而坐,也不管这地面潮湿。便道:“爹,咱们给娘亲烧点纸钱,陪她讲会儿话好不好?” 沈飞宇摸了摸他脑袋,微笑道:“那是自然,想必你娘亲定会很欢喜。”两人当即从怀里取过纸钱冥币,一并烧了。 念卿这才道:“爹,为什么娘亲要埋在这里,反而不葬在后山?这样咱们一家人不是天天可以相见么?”沈飞宇怅然道:“这是你娘亲的遗愿。”念卿十分不懂这其中缘故,便又道:“爹,你以前给孩儿讲过四君子的故事,可是关于娘亲的,你从未讲过,今日当着娘亲的面,你讲给我听好不好?”沈飞宇微笑道:“既然你想听,那爹就与你讲讲。” “那一年春分时节,我与你四叔一同游山玩水,一路到了这扬州城,在路途中,遇见了两个慌张逃命的人”沈飞宇从相遇那天讲起,一直讲到救了张莺莺,一路逃进深山老林之中,刚说到明教与朝廷,小念卿忽然“啊”了一声,叫道:“爹,娘亲原来害过你么?那你恨她么?”沈飞宇微笑道:“念卿,你听爹讲完便是。”念卿点头,又听他讲到前往奉天教救人,一直到保障湖里相遇,方说完,又听小念卿一声惊呼,叫道:“爹,想不到外叔公竟这样坏,他故意陷害你呢!实在可恶。”沈飞宇微微一笑,知他孩童心理,也不以为然,继续讲下去,从丐帮之难一路说到武当十堰镇外,他本是亲身经历,又颇有文才,将这故事说的惊心动魄,犹如身在其境。每至紧要之时,小念卿总按捺不住,张口打断,提出一些十分在理却又匪夷所思的话来。令他不由畅怀大笑。 一直说了一个时辰,方说到武林大会,忽然止住不说。小念卿疑道:“爹,你怎的不讲了?”沈飞宇低声道:“念卿,有人来啦!”说着立起身子,拉着小念卿护在身后。 小念卿张望了一回,奇道:“爹,没人来”他本无内功,自然听不见脚步声,刚说到‘来’字,忽然愣住,只见前方树林闪出三个人影,便察觉父亲身躯一震,显是十分惊异。 为首一人冷冷道:“沈大侠好不威风,却在这里讲故事,怎的忽然停住了?” 沈飞宇双目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杨不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四) 杨不凡在小念卿面上盯了一回,冷笑道:“沈大侠,十余年不见,想不到如今这小娃娃也长这般大了。” 小念卿望着他双目如炬,直直盯着自己,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抓着父亲的手紧了三分,但他见得那人犹自识得父亲,不免想到说不定这人也是父亲好友,强压着那股胆怯,张口道:“爹,这人也是你的朋友么?为甚么他三人笑也不笑?” 沈飞宇并不作答,心头思忖道:“想不到他三人会出现在这里,只怕早有预谋,倘若我只得一人,必要与他三人拼命,为大师兄报仇。可是我这孩儿”他按捺住心头的仇恨,右手暗运掌劲,以防对敌出手偷袭。 只见他三人却似怡然自得,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杨不凡忽然折身盯着那墓碑,默然片刻,低声道:“张姑娘,你虽给人害死了,杨某也当敬佩你,那晚十堰镇外,想不到你略施小计,竟将杨某也给骗过了。”说到此处,不由得沧然大笑,叹道:“先是设计盗走明教心法,再又用那假《洛图经》骗过杨某,你当真算得上才智奇女,当受的起杨某一拜。”说着,竟微曲身子,向墓碑一拜。 小念卿陡然听到娘亲竟是给人害死,不由一怔,颤着声音道:“爹,那人说娘亲娘亲给人害死,是这样么?” “不错。”杨不凡转过身来,微笑道:“小娃娃,你娘亲给人打伤,不治身亡,这是武林都知的事,难道你爹没有说给你听么?”他语气平平淡淡,听在小念卿耳中,那字字如刺,直刺在他心上,不由得脸色惨白,身子发颤,心想:“爹爹为甚么没给我讲过,为甚么”他昂头瞧向父亲,见他面目平淡,不为所动,心中大叫道:“是了,一定是那人故意骗我,一定是这样。”想到此处,再按捺不住,向他三人怒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不上你们的当。” 贺南天望着他幼小的身躯,沉声道:“小娃娃,你说的倒也不错,我三人自然算不得好人,至于你娘亲怎样死的,过了今日,都无关紧要了。”他方说完,又折身盯着墓碑,道:“张姑娘,冤有头债有主,张老儿早已死了,你也不幸离世。我与明教的恩恩怨怨,又向谁来讨教?”他似在询问,实则话语尤其明了,今日突然出现此地,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说罢瞧向一旁的郑其和,笑道:“郑长老,你是否要讲上一两句?我听说那日丐帮之中,可是张姑娘让你露出原形,害你被天下丐帮弟子追杀,想必你极为恨她罢。”郑其和冷哼一声,走前两步,指着那墓碑道:“张姑娘,你害得郑某逃命天涯,不敢在武林之中现身,这等深仇大恨,郑某何以为报?”他忽然掌心发力,奋然一掌击往那墓碑,虽是青石铸成,凭他武功之高,当可一掌劈碎。 沈飞宇一眼瞥见,心中犹如重锤击打,厉喝道:“尔敢!”只盼让他分心半点,立时抢上去护住墓碑。便在这倏然之间,忽听得砰然一声,那一掌究没有拍下去。 郑其和怒道:“杨不凡,你为何拦住?”杨不凡收回手掌,冷声道:“郑长老,张姑娘虽生前与你有莫大的仇怨,她如今死了,也该就此了结。你何必做这等有损阴德之事?” 沈飞宇万没想到,杨不凡竟会出手阻止,这等变故委实出人意料,心道:“是了,恐是他怕由此激怒我,以命相搏,于他大为不利。他三人出现在此,必定有所图谋,我当不可大意。”他瞥一眼河流,那河道有数丈之宽,水流奔腾咆哮,决不能飞掠过去,倘若足尖点在那水面,势必给水流卷入进去,若只得他一人,或能避过,但小念卿毫无武功,若是卷入进去,焉有命在? 这瞬息之间,心头已掠过种种念头,又听得郑其和笑道:“杨副教,你说的极是。只是张姑娘死了,我这仇恨又向谁讨?” 杨不凡盯着沈飞宇,轻叹道:“沈大侠,任你武功绝高,今日合我三人之力,你决计逃脱不了。倘若你自尽于此,杨某还可瞧在往日情分,饶了这小娃娃一命,再将你与张姑娘合葬一处,让你俩永不分离,你看如何?” 贺南天踏前一步,喝道:“不错,杨兄所言,我二人皆可为证,只需你死了,这小娃娃自然活得一命。” 沈飞宇听他二人所说,想到当下处境,心忖实难有把握安然离去,但他深知三人阴险狡诈c无恶不作,哪里会信,倘若他一旦故去,孩儿决不能活命,幸好他武功高强,震慑他三人不敢轻易出手。 小念卿听到“自尽”二字,不由心寒体惧,他虽年幼,也当晓得这二字的含义,心想自己已没了娘亲,假若父亲死去,他怎能独活?想到这里,心里的寒惧去了大半,不待父亲讲话,已昂首固执道:“爹爹,你决不能听他三人胡言,假使你死了,孩儿情愿与你一同,我也不愿独活。”说到此处,已是轻摇脑袋,以表决心。 沈飞宇听得身躯一震,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道:“念卿,你果真不愧我沈飞宇的儿子,大丈夫固有一死,有甚么可惧?”其时他心中犹想,假若有半分希望,他拼命也要护得孩儿周全。 杨不凡三人见他父子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由得愁眉凝聚,都想沈飞宇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凭他三人之力纵然杀得了他,只怕也会重伤一两个。倘若逼得他发疯,决心与他三人一较生死,说不定尚有生命之虞。虽眼见得他带有孩儿,也不敢大意,都暗运内劲,以防不测。 便在这时,贺南天忽然道:“杨兄,我听说武林大会那天,你将林长风的尸首夺去了,后来怎样?”杨不凡微微沉吟,瞥一眼沈飞宇,平淡道:“那林长风数次坏我大事,着实可恨,杨某夺了他尸首,先将他血肉一刀刀割下,再用铁锤将他一节节骨头敲碎,最后请了个作法的大师,替他做了一场法事,说是念了甚么经,教他下了地狱也永不超生” 沈飞宇听及此处,浑身发颤,小念卿听说他将一个人尸首如此虐待,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抓着的手愈发得紧。 贺南天斜眼一瞧,拍掌道:“杨兄,果真如此么?”杨不凡道:“那还有假。”贺南天微笑道:“贺某听闻那林长风大有身份,说是甚么乾坤道人的大徒弟,这是真的么?”杨不凡颔首道:“想必错不了。”贺南天奇道:“这倒是怪事,听说乾坤道人收有四徒,手足情深。倘若那林长风真是乾坤道人的徒弟,那为甚么沈大侠听了,竟无动于衷,莫不是杨兄说错了?”说完还故意瞧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暗自欢喜。 郑其和在一旁道:“杨副教,我听说那林教主有一女儿,生的出水芙蓉,端的美丽,她后来怎样了?”杨不凡微笑道:“不错,那林蓉姑娘虽只得十七八岁,也算得上美貌如花,甚为可爱。那日我回到奉天教,先将她抓起来,废了她全身武功,再将她送到红阁之中,凭她的样貌,想必许多公子哥对她阿谀至极,不知道如今” 他说到这里,只见沈飞宇面色苍白,哇的一声,重重喷出一口鲜血来。原来他听到大师兄被挫骨扬灰,已是愤怒至极,但他心中明了,这三人故意这样说,只怕便想使他按捺不住,落入三人的圈套,听到后面,更觉周身一股愤怒流转,尤为胜极,他陡然念起大师兄临终所托,终于怒气攻心,再也忍捺不住,那会他竭力所忍,再也无法压制,涌上心头,反而伤了心脉。 小念卿眼见父亲此等变故,惊得一呆,叫道:“爹” 杨不凡三人面色微喜,喝道:“动手。”三人一齐运转周身真气,分为三路呼啸而上,杨不凡武功犹在二人之上,他先近得身前,眼见沈飞宇双目混浊,分明是失了心智,他心中大喜,使了内劲举掌往他胸前一拍,当即将沈飞宇拍得跌退两步,他却也受这反震之力,跌退一步,举掌一瞧,惊骇道:“护体神功!”他实没有料到十余年不见,沈飞宇竟变得这般厉害。其实他如何知道,那《九幽神掌》修炼大成,本有护体之能,平常难以启发,现下他心脉受损,那护体神功不自觉运行流转,替他护住心脉,一受到伤害,自然而然发出反震之力。 他这一喝,登时提醒了贺南天与郑其和,两人原本的一掌忽而变换为二指,自左右两侧逼往他身前大穴,欲要以此一举擒住他。方逼近三分,忽觉两道劲风呼啸,却是沈飞宇双掌一动,分而拍往二人手臂处,他武功本是强横,这时又失了心智,全凭意识搏斗,这两掌势若惊鸿,已是使了他十成功力,比之二人更快了数分,实吓了二人一跳,都收势侧避,才勉强避开。 郑其和方自立稳,忽觉身侧劲风簌簌,眼望的沈飞宇踏步上来,劈头便是一掌,这一掌笼罩处,实难以避开。他心中念头陡起:“我便受他一掌,只要贺南天偷袭得手,也算值了。”右掌使了浑身内劲急驰而去,却见得贺南天立在他身后踌躇不动,面有难色。他心道糟糕,这时闪避已然来之不及,但闻砰然一声,郑其和身躯蹭蹭后退,面带怒气,喝道:“贺南天,你”他本想说“你为何不动”,方说出你字,沈飞宇又欺身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五) 郑其和急忙纵身而退,闪身逼近杨不凡,张口大叫:“还不动手。”他心头着实气恼,想是那贺南天故意如此,却哪里知道,那贺南天曾在嵩山外与沈飞宇斗过一场,知晓他有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功,能借力打力,心头难免顾虑。 这犹豫半分,杨不凡与郑其和已各擎一方,使出绝学与他纠缠。他二人本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这时联手对敌竟没占着半点上风,不免心中惊骇,都想他已失了心智,如何还能这般厉害?却不知他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最是令人可怖,加之他武功本比二人都高,每受一掌便要反击一招,几息之间,杨不凡二人皆已打中他数招,却无击中要害,反而他二人给逼得倒退数步。 杨不凡一掌撤开,瞥见小念卿呆在那处,喝道:“贺南天,捉住那小娃娃。”他这稍一分神,登时给沈飞宇一掌击中胸口,只觉心中气血翻涌,险些跌倒在地,若非他紧要关头护住心脉,这一掌当要教他重伤。 小念卿眼见得一双手在眼前一晃,他已给人提在半空,挣扎道:“放开我,坏人爹” 沈飞宇听到小念卿的呼声,身躯一呆,双目瞬时变得清明,面色焦急,喝道:“念卿念卿”他急折身子,于身后那一掌竟不闻不顾,纵身往贺南天奔去。方踏出一步,身子便怔在那里,那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他后背,令他足下踉跄,身子一晃,又喷出一口鲜血。 贺南天放下念卿,见他犹自挣扎,右手登时在他背上一点,便动弹不得。小念卿陡然瞧见父亲给人偷袭得手,那一口殷红的血正喷在他身前不远处,使他不禁呆了片刻,睁大双目,似乎不敢相信。 “念卿孩儿”沈飞宇身躯微微一晃,跪倒在地,面色微笑的瞧着他。 小念卿登时反省过来,双目掉泪,哭道:“爹”他拼命想奔上去扶住父亲,可是他已给点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心头又急又燥,哭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快放开我”任他如何哭喊,也无人回应。 贺南天望着他,陡然叹道:“沈大侠,你武功高强,贺某只好出此下策,实是迫不得已。”沈飞宇置若不闻,仍是微笑瞧着小念卿,温柔道:“念卿男子汉大丈夫你决不能哭。” 小念卿咬紧双唇,竭力忍住眼泪,嘴角浸出了一丝血迹,他痛楚的双目盯着父亲,呜咽道:“爹孩儿不哭孩儿不哭。”心中的悲痛实在忍捺不住,又滑落一滴眼泪。沈飞宇又道:“念卿,你怕死么?”小念卿呜咽道:“爹孩儿不怕,咱们死了以后,就能见着娘亲了。”沈飞宇双目闪动,高兴道:“好——好——好。念卿,爹对不住你,你先去罢,爹过后便来寻你。”说到后面已是闭上了双目,声音微微发颤。 杨不凡三人一听,皆心头一震,他分明是不顾孩儿死活了,决心要与他三人拼个你死我活。 贺南天厉喝道:“沈飞宇,难道你真不顾他的死活?”却见他默然不语,缓缓立起了身子,心中一紧,左手按在了小念卿的酸麻穴上,使他全身酸麻难忍,却见得小念卿闷哼一声,竭力忍住,昂首冷视道:“坏人,你杀了我罢!”语气之冷,令他也倒吸一口凉气。 沈飞宇折身道:“杨不凡,拿命来罢!”他暗中已封住经脉,强行压制了内伤,忽然踏步上去,双掌微曲,使一手《九幽神掌》里的分合为一,一掌自下而上击他心户,一掌横转往外扫那郑其和。他虽对敌两人,使将出来,犹自威风凛凛,况且他心已求死,全然是一套不要命的打法,逼得他二人仓皇应对。郑其和冷哼一声,身形一侧,袖袍激荡,左手划拳猛击他手掌,右手成抓呼啸抓他肩头。本料想他二人全力出手,当可逼退他。岂知一拳一掌皆打了个空。 愣神之间,只见他双掌交叠,将杨不凡震退半步。他心头懊恼,心想他竟不将我放在眼里,这一分神,只见眼前晃出一个身影,将他吓了一跳。原来沈飞宇一掌逼退杨不凡,足下微侧已往他攻来,他急忙举手相挡,岂料突觉腿间吃痛,再去瞧时,便见沈飞宇身躯一扭,暗中一腿横扫过来,另外双掌却是击向逼近的杨不凡。 他心中大怒,右足迸力一踢,眼见得逼近他腰户,心中大喜,暗想凭你双拳双脚,当真有通天之能不成?他使了全力这一踢,当真呼啸如风,又迅又猛,倘若踢中,必使他重伤不可。岂料还差的半寸,竟似先踢在空气里,便动弹不得,举目去瞧,却见得沈飞宇左手后扬,先抓住他脚踝,暗道不妙,便见右拳一晃迎面而上,砰然一拳,正打在他脚面上,一拳得手,当即放开,又逼往杨不凡。 郑其和登时只觉一股钻心之痛自脚心侵入肺腑,面色微变,右足触地只觉微微轻颤,心头愈发恼怒,大喝一声,单足一点,双拳成虎抱之势,纵身扑往他背面。 贺南天眼见他三招皆占上风,面色不由得一变,正欲喝道:“小娃娃,拿命来罢!”想以此令他分神片刻,他料想父子情深,纵使再无情,也难免一顿。岂知郑其和竟自后偷袭,他反应何等敏锐,当即喝道:“闪开!”身形一动,撇开小念卿,纵身而上。 杨不凡闻之心中一惧,欲要脱开纠缠,但他武功略低,给他缠住难以分开。郑其和眼见沈飞宇不散不避,虽觉奇怪,也不愿错失这等机会,他二人相距本近,这两拳说到便到,正击中他后背大穴。 便察觉沈飞宇受了两拳,身躯一震,往前跌步,一掌逼往杨不凡。他心头大为惊讶,一时顿在那里。便见得杨不凡与他对了一掌,身子忽然往后跌落,倒在地上。 郑其和瞪大双目,喝道:“你”只说得你字,便见沈飞宇折身过来,冷眼瞧着他。那双目冷漠如冰,使他心头升起一片凉意。 贺南天大叫道:“还不动手!”自他身侧掠过,一拳奔往沈飞宇。 沈飞宇双目闪动,喝道:“来的好!”不退反进,呼啸一掌击去,他眼见得小念卿活得好好的,心中自然惊喜。方才那两拳若在平时,也只是使他轻伤,只是先前他已封住经脉,那移穴大法无法施展,确确实实击中他大穴,使他内伤更加厉害。他心知自己强撑不了许久,只盼在死去之前,拉着他三人陪葬,如此或能保得孩儿一命,这才愈战愈勇。 他方一掌驰出,忽闻耳旁轻微的刺耳之声,不由心头一震,急忙撤掌闪避。岂知还是晚了半步,只觉左后臂轻微刺痛,宛若给甚么叮咬一般。他急急运功,只觉心头焦躁难忍,竟使不出半分功力。他心中大骇,扭头回望,却忽然软倒在地,登时昏了过去。 小念卿眼见父亲不省人事,只当父亲死了,一时悲怮难忍,险些哭了出来,但他记住父亲的话,竭力忍住。大声道:“坏人,你们杀了我爹爹,你们也杀了我罢。” 杨不凡见他晕倒在地,这才扶起身子,冷声道:“任你武功绝顶,也逃不过这九阳散功针。”他方说完,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仰天大笑道:“九幽一除,大事可成矣!” 贺南天拱手微笑道:“杨兄弟,如今沈飞宇一除,武林之中再无可惧,天下唾手可得,实在可喜可贺。” 郑其和冷冷一哼,拂袖道:“贺南天,适才郑某竭力挡他一掌,你为何不肯出手?”他这时眼见沈飞宇昏迷,又想起先前之事,心头郁闷难解。 贺南天摇首道:“郑长老,你打中他两拳,可见他受伤?”郑其和一怔,想起方才自己确确实实打中,却见他没半点影响,不免疑道:“这这是怎的一回事?”贺南天道:“沈飞宇虽武功比咱们都高,却不至于一掌打得杨兄弟身受重伤,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见他仍是一头雾水,贴近他耳旁,低声道:“这是因为他有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功,你打中他,他便将那股强横力量牵引激发,一齐送给了杨兄弟” 郑其和听他一说,确实不假,当即点头道:“原来却是这般缘故”方说到故字,突然察觉背后给人一点,当即动弹不得,他不由面色惊骇,怒道:“贺南天,你这是做甚?”原来他见贺南天故意贴近,只当这其中有莫大秘密,只能说给他听,是以全无防范之心,又哪里料到他故意如此,却是想擒住自己。心头暗恼,凭他武功,若是平时,岂会轻易给人点穴? 贺南天退开两步,微笑道:“郑长老,沈大侠到了地狱,未免孤零零一个人,总要有人陪陪他的。”他说的一字一句平平淡淡,听在耳里,却犹如索命的黑白无常,使人心神皆颤。 郑其和颤声道:“贺南天,郑某可没害过你,你何必何必要杀了我?咱们可是一伙的。”他给杨不凡使个眼色,盼他说句好话,岂料杨不凡眼望它处,并不瞧他。 他这时如何不明白,原来这二人早已狼狈为奸,初时好心,与他一同报仇,待事成之后,便要毁尸灭迹,当真好歹毒的心。郑其和心知今日必然一死,不免仰天长叹,低声道:“贺南天,原来你二人早有预谋。郑某自负一生聪明,却想不到上了你二人的恶当。”杨不凡微笑道:“师弟,他一心求死,你便让他死得其所,也算做件善事。” 贺南天哈哈一笑,说道:“那是自然。”瞥见郑其和浑身发颤,分明是气的无法忍住,不由得笑声更畅,道:“郑其和,你背叛丐帮,已是不忠之人,试问我二人如何敢与鼠谋皮?”他故意将虎说作鼠,更使他气涌心头,脸色铁青,怕他说话,又顺手点了他哑穴,接着道:“沈大侠死了,过不多久,武林都要知晓的,可是沈大侠为甚么死了?这黑锅总要有人背的,你说是不是?”杨不凡道:“不错,到时江湖都会说,丐帮叛逆郑其和因怨恨张莺莺,杀害了沈大侠。”贺南天忽然摇头道:“不对,不对,师兄,武林都知沈大侠武功高强,他又如何杀的了沈大侠?”杨不凡微笑道:“那也简单,只需说他设计抓了沈大侠的孩儿,逼沈大侠自刎。而那孩儿不忍父亲受擒,自尽死了,沈大侠一怒之下,杀掉了郑其和,然后自尽身亡。”贺南天奇道:“不对,不对,那样沈大侠可是自尽而死,并非他杀的。”杨不凡瞥一眼郑其和,见他脸色已涨成黑紫色,微笑道:“他害死了那孩儿,自然也算是害死了沈大侠。”贺南天拍掌道:“果真是妙计,想不到郑长老如此聪明,贺某着实佩服。”说着一顿,续道:“虽然这样法子难实人信,但郑长老的为人天下皆知。捕风捉影的多了,也便信了。” 郑其和听他二人一唱一和,心头愤怒至极,苦于给他点了穴道,说不出口,双目怒视二人,心中乱骂一通:“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屁话,狗屁话”听到后面,心头淤气更是难消,似给一座大山压着,偏偏张不了口,愈想愈恼,终于按捺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贺南天微微一笑,伸掌在他头顶一按,郑其和当即软倒在地。 小念卿在一旁见得呆住,没想到他三人忽然反目成仇,那郑其和已给杀了,见他二人杀人不眨眼,犹如行走吃饭,实是令人深深可怖的大魔头。 贺南天指着沈飞宇道:“师兄,他怎样处理?虽中了九阳散功针,却没有死去。莫不如”突然伸掌拍往他头顶,瞧见杨不凡深深摇首,当即止住。杨不凡道:“如此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说着凝望那河流一眼,微笑道:“将他二人一同丢在那河水里,倒也是一桩好事。”贺南天迟疑道:“他还活着”却见杨不凡一摆手,沉声道:“他如今武功没了,又是昏迷之中,倘若那大水都淹不死,那还有天理么?就算老天眷顾,也只是废人一个,不足为虑。” 小念卿听说他二人要将父亲活活淹死,心中又是悲愤难忍,喝道:“坏人,你们将我也丢入河中,一并淹死罢。” 杨不凡走上前去,右手一点,解开了他穴道,忽然“咦”了一声,奇道:“小娃娃,原来你不会半点武功?”小念卿眼见得父亲已给贺南天抓在手中,正往河边走来,心中又惊又惧,抢上去抓住沈飞宇身子,怒道:“坏人,快放开我爹爹。”但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拦得住,贺南天当即一脚将他踹开。小念卿不顾疼痛,又抢上去抓住沈飞宇的脚,哭道:“爹你醒醒啊爹你醒醒”任他百般呼唤,总不见父亲醒来。 贺南天走到河边上,眼见他不依不饶,先将那郑其和扔进了大水之中,只见河水奔腾咆哮,那尸首瞬间给水流涌没,不现了踪迹。这才腾出手来一把推开小念卿,手臂一抛,沈飞宇直直落在水中。 “爹——”小念卿眼见父亲身子瞬间消失不见,扑通跪倒在地,眼泪簌簌滴落,悲怮道:“爹,你不要孩儿了么?爹”他遥望那大水,心头忽然念起了父亲的话,回首凝望那墓碑一眼,悲痛道:“娘亲,爹爹也死了,爹死了孩儿不怕死,孩儿来陪你们啦!”他突然奋起身子,扑向那大水之中。 过得片刻,察觉周身并无水流,不由睁开眼来,才知晓自己竟给人提在了半空,他扭头一望,怒道:“坏人,你害死了我爹,你为甚么不让我去陪陪我爹?你放手” 杨不凡微笑道:“小娃娃,你如此年幼,为甚么非要寻死?你想死,我偏偏要你活得好好的。”说着将他放在地上。 小念卿听他一说,不由得浑身一颤,双目通红,怒道:“坏人,你害死了我爹,我要杀了你。”他扑上去,对他一通拳打脚踢,只是他毫无武功,打的轻飘飘,犹如挠痒般。等他打了一阵,杨不凡这才微笑道:“小娃娃,闹够了罢?” 小念卿望着那微笑,只觉得深深的寒意,正要张口说话,陡然间脖颈吃痛,登时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六) 风不行自昨日与沈飞宇比试后,任由大船行驰湖中,他一夜未眠,细细回顾那一战,感悟颇良,剑法已然精进许多。心底对沈飞宇敬佩更甚,只是这等机遇实不可求,难免心抱遗憾。次日依着这保障湖随心游玩了半日,愈觉乏然无味,心中念念不忘。他此次奉师命下山,一来是为了扬善除恶,弘宣华山派的名头。二来便是磨练剑法。他本是活泼性子,凡事依性而为,心中不免想道:“沈大侠为人甚好,我再去请教一次也没甚么,他自不会介意。” 打定主意,说去便去,当即将船泊了,踏步上岸,一路往城内而去。一直走到东街那家福来客栈,方自停住脚步,心想:“我这算不得跟踪,沈大侠应不会怪罪罢。”不禁摇头,哑然失笑,昂首走了进去。 他向柜台那掌柜打听二人房间,却听那掌柜摇头说:“那二位客人今早就出门了,不曾回来过。”风不行心中隐隐怅惘,心想沈大侠或许离开扬州了也说不定。 他在店内候了许久,眼见已至午时,也未瞧见二人回来,将杯中酒饮尽,径直出了客栈。 他本不抱希望,虽是无为而归,却也片刻便恢复情绪,见着这大雨过后,一片清新,登时又动了游玩的念头,便在这扬州城内四处闲逛。 刚走到一条食街上,眼角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有两位汉子闪身进了一旁的小巷,登时立在了原地,他瞧得分明,那一位身形高大的汉子背上负着一个小孩儿,却是那沈大侠之子沈念卿。 “那两人是谁?又为何负着小念卿?沈大侠在哪里?”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忽然微微一笑,既然寻见了小念卿,那么自然能见着沈大侠,想到此处,踏步上前,进了那小巷之中。又往前走了数丈,左转进了另一条小巷,眼见不远处有个偏门,信步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一处四合院,正中一处青石圆坛,栽种了一颗大垂柳,眼见四周寂静无声,分明鲜有人迹,思忖道:“莫不是沈大侠早料到我会寻他,故意搬来了此处?”但随即便察觉不对,只觉这四合院冷冷清清,透着古怪,况且那两人他见所未见,实在奇怪,自语道:“我虽只见过沈大侠一面,却也觉得他对小念卿疼爱有加,如何会单独撇下他?莫非他有甚么事耽搁不成?”他踏足江湖虽短,这其间经历的怪事并不少见,愈想愈觉得那两人可疑,却唯独想不到沈大侠已遭遇不测,丢了性命。 风不行立定片刻,当即打定主意,决心要一探究竟,将手悄然按在剑柄处,朗声道:“可有人在么?”双目笼罩四周。 忽然吱呀一声,右面一间屋子打开了,从里面踱步出来一位大汉,望他一眼,沉声道:“你有甚么事?”风不行拜一拜道:“在下初登敝地,想在这里寻一处角落歇息,你可是这里的房主人么?”那大汉不耐烦道:“外面有的是投宿,别来这里聒噪。”风不行恭声道:“这位好汉,在下想寻一处僻静之所,不经意寻到此地,干扰之处,还请恕罪。” 那大汉正是贺南天,他眼见面前这人颇为年轻,又腰悬宝剑,分明是江湖子弟,只是不知哪一派的弟子。眼前事物繁琐,实在无心搭理他,便装作怒面使他离去。岂知他不屈不挠,不肯折身而退。心头陡然起了疑心,暗想他二人方进来片刻,这人便跟着进来,莫非是一路追踪至此?但他二人武功高强,一般好手岂能不露踪迹。要说眼前这人武功比他二人还高,那他是决计不信的。念头转过,便想让他离去,免得多生是非,开口道:“此处是我私人房屋,实在不便借宿,你请……”还未说完,忽然听见门内传出声音:“既然少侠诚心而来,便让他住下罢。”这开口之人正是杨不凡。 贺南天得师兄口命,再不好拒绝,向他道:“既然如此,你就住下罢,自己挑间屋子便是。”说完折身进了屋内,拉上房门,走到杨不凡身边,低声道:“师兄,这人来路不明,打发他走了就是,为甚么要他住下?” 上方杨不凡盘膝而坐,正自运功疗伤,听他一问,放下手掌,睁眼道:“师弟,你说那人来路不明,那还能放过他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贺南天双目闪动,道:“师兄说的是,我这就请那人过来喝茶,见机行事。”杨不凡道:“我已受了重伤,暂时不可运功,这事便交给你了。”说着起身去了内房。 风不行挑了前面一间屋子,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厅堂装饰陋简,侧房仍是此般,他坐了下来,寻思道:“方才那大汉举手投足间,俨然是江湖高手,我须不能大意。必要先探清他们的身份,与沈大侠是何关系,倘若真是我猜错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心想若是如此,自己再也不能向沈大侠请教了。正想着如何摸清他二人底细,门外忽有人扣门三声,说道:“这位少侠,我有事请见。” 风不行前去开了门,见他正是方才那大汉,微笑道:“这位好汉,有甚么事要说,但讲无妨。”贺南天道:“少侠风度君子,俨然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既初登敝地,贺某少不得要奉上水酒三杯,寥表心意。”风不行心想:“那是再好不过了。”拱手道:“多谢好汉款待,风某恭敬不如从命。” 当下两人一同进了左侧那间大厢房。贺南天请他坐下,一面倒酒,一面问道:“风少侠,不知出自何派?”风不行低头瞧着那一杯酒,色泽金润,醇香厚华,实是上好的陈酿,他这时已被勾的酒虫大动,但他深明此行目的,登时舒缓一口气,说道:“敝派声望低微,实不好启齿,只怕好汉也不曾听说,不提也罢。”说着凝望他一眼,微笑道:“好汉一眼瞧出风某来历,敢问好汉,又是出自何门何派?” 贺南天摆手道:“贺某粗人一个,无门无派,确是事实,风少侠——贺某敬你一杯。”他先将那酒饮尽,空杯以示。风不行见他直爽性子,心中戒备登时减少,再按捺不住,举杯喝了,只觉唇齿留香,赞赏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贺南天双目笑意,‘咦’了一声,道:“想不到风少侠也喜美酒,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贺某再敬你一杯。”两人依杯而饮,直喝了三杯,这才停住。 风不行忽然蹙眉,轻晃脑袋,喃喃道:“这酒……美味无穷,当真好喝,我再饮一杯。”说罢自行取过,又喝了一杯,这下醉意更深,自语道:“奇怪……我酒量分明不差,怎么——会醉?” 贺南天见他双目恍惚,面色忽然涨红,不由大喜。这酒乃是产自西域,唤作“醉捎翁”,寻常半杯,便足以醉倒十条大汉,况且这酒浓烈之至,实是天下无几,一旦喝下,亦无法运功逼出,任是武功如何高强,也要醉倒。他先前已服了解药,这才能三杯不醉。想不到这少年犹自喝了三杯,竟还能讲话,已令他十分震惊,这时见他又喝一杯,方才大醉。试探道:“风少侠,你究竟来自何门派?来到这里做甚?”风不行忽然呵呵一笑,目光飘渺,摆手道:“风某生平自负狂傲,乃是出自天下第一派——华山派。”说着站起身子,摇晃几步,打个酒嗝,背对着他,又道:“我来这里——这里是来找人……找人……”说到这里,身躯摇晃更甚,分明已是醉的讲不出话。 贺南天听他说到找人二字,心头疑惑,高声道:“风少侠要找甚么人?可说来一听,贺某说不定认得。”他一面说,一面悄然靠近,一只手掌举往他背后大穴,风不行不曾察觉,醉道:“找……找……”他低语喃喃,又说不大清。 贺南天心想此人是华山派弟子,也不必问的详细,先杀了再说,当下再不迟疑,右掌倏然使劲,往他后背拍去。他二人相距甚近,这一掌说到便到。岂料风不行忽然踉跄一步,弯下身子,竟令他一掌拍空。贺南天微微惊讶,当即右足踢往他腰户,便在这时,忽见眼前亮光闪过,却是一剑陡然后刺过来。 他心中大骇,急忙收势闪避,那一剑奇快绝伦,终究没有避开,一剑刺在他大腿上。贺南天这时反省过来,原来他故意假醉,背身而对,便是为了使自己毫无防备,而那一躬身,必定是有所察觉。眼见自己大腿受伤,给他反过来算计一招,不由勃然大怒,身形左闪,呼啸一掌击往他肩头。这时风不行右足立定,左足踩过右足面,身躯一矮,先前使剑的右手早已换作左手,忽而左臂一张,一剑斜刺,这一招使的轻巧灵动,正是出自阴阳剑法,唤作“曲腿一剑”。 贺南天眼色惊然,决想不到他竟一剑二用,还使得这般巧妙,只好折身避过,惊疑道:“你喝了那酒,如何不醉?”却哪里想到,风不行去年在西北塞外诛杀的罗千手,从他住处收罗了大量美酒,其中便有这西域闻名的“醉捎翁”。他自幼嗜酒如命,早已练得酒肠大度,实是千杯不醉,但那“醉捎翁”一杯便让他醉了三日,使他来了兴致,前往西域大肆找寻,俗话道多饮少醉,酒量已是更上一层。今日见他拿出此酒,心头早已起疑,本是不喝,后面忽然心生妙计,便将计就计,故意喝了四杯,为了逼真,暗中运功逼得满脸涨红,果然瞒过了。后面听他一再逼问自己来自何派,当假装背身而对,瞧他如何反应。直到突觉背后劲风,心头再无疑虑,出手反击。 这时风不行见他十分不解,暗自好笑,心知屋内另有一人,决不能拖延时间,当即提剑纵身而上。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七) 贺南天瞧见地面血迹斑斑,心中怒火更甚,数载以来,他倚仗武功高强,鲜吃大亏,不想今日却栽在这少年手中,给他偷袭一招。眼见他不退反进,不由厉声大喝:“来的好!” 风不行瞧他双拳成风,待自己一剑削近,忽而兜转身子,左足踢往他手腕。他急忙一翻,那剑锋斜刺,灵动之处,使贺南天不得不抽腿闪避,便在这时,瞥见他身躯腾空,另有一足呼啸奔来,正踢往自己臂弯处,他依旧不紧不慢,右手自下往左画个半弧,那剑锋便横立向外,使他不敢轻拂。接着左手换过,手腕一扭,剑锋登时往外,又自上而右一划,这时剑锋便如灵蛇绕渡,轻飘飘化解了贺南天的攻势。 风不行一招逼退,立马再使一招,他心知自己内力及不上他,便依着阴阳剑法巧妙之处与他周旋。三招过后,贺南天忽然立住,冷笑道:“原来是阴阳剑法,好极。”眼见他脸色淡然,又是一剑刺过来,心头着实恨极,他内力本比他高,却被逼的无法近身,传了出去,可不要人笑掉大牙?但他也听闻过华山派名扬天下的阴阳剑法,知晓这剑法一剑二用,练到极致,实是天下无双。只是历来绝世武学,愈是厉害,便愈需天赋不可,这少年年纪轻轻,便修习这门剑法,想必于华山派大有身份。 急促避过这一招,想到这里,已是满面阴笑,打定主意定要擒住这少年,以此要挟华山派。他顿时虚晃一招,借他反击之时,身躯仓促奔近,一拳直捣他心窝。他自负武功强横,料想这少年经验不足,剑法如何出神,也定有破绽。岂料一拳将至之时,眼角瞥见那剑锋忽然横折过来,倘若他拼尽全身之力,必然一拳击伤他脏腑,使他再无反抗之力,只是势必给这一剑削断手臂,心念权衡之下,当即侧步收势,再行退避,那一剑轻然若渡,奇快绝伦,终究划破了右臂衣裳。 风不行剑法奇特,双手换用,阴阳相渡,一连使了十余招,皆令他无法逼近,反而刺破他几处衣裳。心头不免焦急,想到那内房仍有一人虎视眈眈,实不能拖延时间,这一人武功本比他高,自己也不过倚仗这剑法略占上风,也杀不了他,若是再来一人,难免豁陋之余,一败涂地。 他这稍有分神,剑法略有迟钝,贺南天一瞧之下,心中大喜,抢着这空当,急忙纵身逼近,一拳击往他腰户。风不行察觉之际,实是一惊,身子倒退,剑锋掠上。眼见那一拳威风凛凛,实在避不过,当即一咬牙,剑锋微转,直逼他心户。突觉小腹吃痛,自己那一剑也刺破了他左臂。原来贺南天察觉一拳击中,自己势必也要受那一剑,心中又委实不愿放弃大好机会,便即侧步微动,化拳为掌,因这稍有分离,那一掌便拍在他小腹之上,自己也因此受了轻伤。 风不行急忙运功查探,发觉左臂微麻,右臂微酸,心中似有闷热之感,这分明是中毒迹象,不由面色惊骇,去瞧那人时,只见他身形后撩,大笑道:“阴阳剑法,果真厉害得紧。”接着便见他手掌一伸,抓了一把木椅直冲过来。 风不行急忙促剑抵挡,剑锋掠过之处,那木椅登时变作两半,瞥见一掌奔腾自中而来,势若奔鸿,锐不可挡,他急忙手腕倏拢,使剑回折,忽然只觉内力有如阻塞,手中劲道减弱几分,这剑便慢了一步,待要急身后退,那一掌已奔上来,正中他胸口。顿时只觉心脏犹如锤击,蹭蹭后退。暗道糟糕,他身于华山派,见识多广,于许多封闭内力的毒掌亦有耳闻,是以察觉之时,心头已列出七八种毒掌,却无一种与自身相符,这下不免焦急,只觉胸口闷气难消,登时内力又减弱一分。心中不免想到:“我命休矣!”但他前来本是要见小念卿,如何肯无功而返,何况已知这二人不安好心,更是不能束手就擒,念头转过,忽然身形一转,使剑后刺,身躯奋然前扑,当即闪身进了内屋。 屋内空荡,只有一间睡铺,睡铺之上坐立一人,躺睡一人,正是那小念卿。风不行见那人坐立闭目,双掌成阴阳环抱,分明是运功疗伤,不由心中大喜,顿时明了为何他迟迟不肯出来,当即身躯一纵,使一招行龙流水,一剑直刺那人。这一剑悄无声息,虽是可耻偷袭,但事态紧急,如何顾得?方使到一半,眼见离那人不过三尺之距,本是一闪便至,岂料内力忽散,这一剑自然大打折扣,心中忧愤,使尽全身气力,忽而察觉身后劲风袭来,有人大叫:“小心。”心中更是惊惧难分。 陡然瞥见眼前那人忽然睁眼,手掌伸出一拍,正拍在那剑锋上,铮鸣一声。风不行顿觉手中吃力,竟握立不住,当即念头转过,右臂奋力一使,那利剑当即转向,往后面急驰而去。 贺南天正一手抓来,瞥见那剑锋来势汹汹,立时闪身退避,利剑急驰划过,插在后面那堵墙壁内。再去瞧时,只见风不行左掌逼近,与杨不凡已对得一掌,竟一掌逼退,令他栽倒。接着见他身躯一转,一手抓住小念卿,撞破了窗户跃了出去。 这一切实是瞬间之事,饶是他反应迅速,也阻拦不及,当即闪身而上,欲要去追。 杨不凡坐稳身子,沉声道:“不要追了。”他眼角瞥见那剑锋仍是兀自轻晃,微微点头,心想这少年倒也聪明,竟然借力而使。 贺南天得师兄口令,立直身子,不解道:“师兄,那人此刻武功低弱,又是华山派得意弟子,为甚么不追?况且他救走了小娃娃,若是待他醒来一问,咱们岂非白忙一场。” 杨不凡瞥他一眼,一面调息,冷漠道:“师弟,他已中了你的掌法,过不多久,武功必然全失,倘若他要救那小娃娃,非要搭上性命不可,似此等天骄之子,又怎么为了外人丢了性命?”说到此处,闭目又道:“现如今我内伤颇重,需静养数月,在此期间,决不能另生事端,以免坏了大计。” 风不行携了小念卿,一路纵身狂奔,他心知方才一掌,已是拼尽他全身之力,这时周身内力渐渐消殆,过不多时,必然与常人无异。又生恐那人追来,大踏步前行,专挑僻静巷子曲折前行,心想如今何去何从,从扬州离华山路途遥远,非一日可达,况且那人既然识得身份,更加不能去。眼望天边,昏昏暗暗,心中更如灯火幽荡,足下不停,一路往城门奔去。 犹自出了城门,心中仍不敢懈怠,又往深山老林里去,只奔得筋疲力竭,这才驻足停下,将小念卿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眼见他仍自熟睡,心中起疑道:“我一路颠簸,却总不见他醒转,究竟是何缘故?”立时伸手把脉,只觉他脉象及其平稳缓和,身子并无大碍,便又在他昏睡穴上一点,只见小念卿睫毛微微颤动,心头大喜,在一旁端坐下来。 过不多时,小念卿忽然动了身子,缓缓睁开双目,一眼便瞧见上方那片阴沉的天空,这一睡一醒后,陡然念起父亲惨死,瞬时酸楚齐涌,只觉恍若隔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不由得悲恸落泪,怔怔瞧着那片天空,哭喊道:“爹……” 风不行正查探自身伤势,陡然听这一声呼喊,心中微喜,扭头道:“小念卿,你醒啦!沈大侠呢?”小念卿只见上空给一个人挡住,定睛一看,却是昨日那位大哥哥,登时坐起身子,惊喜道:“大哥哥,是你!”旋即双目黯然,落泪更凶,摇头道:“爹爹——死了……” 风不行一呆,惊愕道:“死了?沈大侠武功高强,又怎么会死?”这时他陡然念起那会与他对掌的人,分明是受了重伤,登时扶住他,急道:“小念卿,你说沈大侠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讲讲!”他虽不愿相信,见着小念卿这般神情,心头已觉不妙,只是似沈大侠这般威震武林的人物,怎会说死便死了,说出去谁又信得。 小念卿望着风不行,顿觉心中有了希望,昨日他亲眼见得,这位大哥哥与父亲对了数招,必然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他此刻心中所想,便是请求他出手,杀了那两个恶人,替父亲报仇。当下抽泣道:“大哥哥,我父亲给三个坏人……害死了。”他说到“害死”二字,声音已是微微发颤,实不愿相信。续道:“那三个坏人先害死了我爹,然后另有两人杀了其中一人。”风不行先听到他说三人,心中疑惑,他方才确实只见到二人,又听他说到三人自相残杀,微微点头,似明白了几分,便道:“那两人为甚么要杀了另外一人。”小念卿细细回想,道:“我也不大清楚,只记得有人说我爹死了,总要有人顶罪的。”说着又道:“我想起来了,大哥哥,那三人,一人叫杨不凡,一人叫郑其和,另一人好像是姓贺。” 风不行听得大惊,这三人在武林中大名鼎鼎,其中那郑其和乃是丐帮叛逆,另两人更是可恶,妄图颠覆武林。心想这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连其中一个也敌不过,若他三人联手,恐怕沈大侠……想到此处,心中惋惜至极。虽说他与沈大侠萍水相逢,一面之交,但沈大侠于他有指点之恩,于武林更是侠义当先,一想到一代大侠给恶人害死,更觉怨愤之至。恨不能立时拔剑,去杀了那两个大恶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故地追忆隔阴阳(八) 便在这时,忽见小念卿跪倒在地,向他拜了一拜,哀求道:“大哥哥,我爹爹惨死,念卿求求你,杀了那两个坏人,好不好?”风不行急道:“小念卿你快些起来。”说着双手去扶,岂料凭他之力,竟自扶他不起,又听他黯然道:“大哥哥,你不愿帮小念卿的忙么?”风不行望见他神色凄楚,心中早已动容,只是他现今处境,如何去帮,不由避开他双目,惭诈叹道:“小念卿,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那两人武功太高,我也敌不过,况且,现在我周身武功尽失,便是他二人所伤。” 小念卿听得一呆,坐倒在地,喃喃道:“大哥哥武功高强,也敌不过那两个坏人么?既然如此,我活着又有甚么用?”风不行听他有轻生的念头,不由心中大惊,更觉惭愧不安,想到自己受沈大侠指点,如今他已惨死,难道自己连他唯一的孩儿也照顾不全么?若是如此,我当是无情无义之人,又如何敢称侠义之士,活着岂不可笑之极?想到此处,再也不敢犹豫,脱口道:“小念卿,若我武功还在,必定要帮你一帮,替沈大侠报仇,只是此刻……我武功尽失,需得往后了。” 小念卿听他答允了,心中欢喜,又听他说没了武功,不由奇道:“大哥哥,你武功为甚么不见了?”风不行摇头一叹,道:“我救了你出来,却中了恶人一掌,那毒掌甚为厉害,使我周身内劲消殆。直到如今,我也未得想出法子。”小念卿这才明白,原来自己逃离坏人魔爪,却是大哥哥出手相助,心中感激更甚,他虽听不懂甚么武学招式,自小也是耳濡目染,听父亲说起过许多武林之事,这便道:“大哥哥,我爹爹也曾说起过一些武学,不知你现今感觉如何?”风不行道:“只觉左臂酸痛,右臂发麻,心中犹如火烧。” 小念卿一听,这与爹父亲说起的一门武功极为相似,拍掌微笑道:“大哥哥,我晓得了。”风不行本不抱希望,这时见他笑面如春,俨然胸有成竹的模样,急忙道:“小念卿,你快些讲讲!”便听他一字一句道:“大哥哥周身症状,恐是中了一门唤作‘阳火渡绝掌’,此掌法击中身体,先前便是浑身乏力,双臂酸麻,心中焦躁攻于心脉,以致犹如火烧。是这般么?”他虽语音稚嫩,听在风不行耳中,犹如春风拂面,清泉止渴,实实在在的贴切,不免喜道:“当是如此,小念卿,你可有治疗之法。”小念卿便道:“自然有了,那掌法内劲侵入人体经脉,自奇经八脉,十二经络流转,因此会觉周身内力渐渐消失,倘若医治,须得用十温八寒的药物……”当下一字一句,将那所需的十八种药物一并说了。风不行听完略有迟疑,小念卿见他如此,微笑道:“大哥哥,这都是父亲生前告诉我的。至于这药方,你大可放心,当年明教四法王的颜法王也曾中了此掌,我爹爹便是这样医治好的。” 这下风不行再无顾忌,高兴道:“既然如此,我当能恢复功力了。”虽现下处境无法医治,但他听闻这种掌法一时半会要不了命,也不心急。这时他陡然念起,问道:“小念卿,沈大侠如今惨死,他的尸骨想必还在,你便指路,咱们一齐去收了。”说完这话,却见他双目一阵黯然,疑道:“怎么了?”只见他摇一摇头,悲痛道:“大哥哥,我爹爹尸首……寻不着了。”风不行更觉奇怪,又道:“怎么会寻不着,莫非……”他本想说‘莫非给那恶人纵火烧了’,只是想到小念卿尚且年幼,这等悲戚之话,少说得好。却见小念卿身躯发颤,低声道:“爹爹的尸首,给坏人扔进河水里,不见了。”风不行大惊,嚯的立起,怒道:“实在可恨,想不到那杨不凡如此狠毒。”如此一来,连尸首也无迹可寻,自然无法立墓书碑,最后尸首岂非要流入江河,任那鱼虫分食。想到这里,再按捺不住,道:“小念卿,自今往后,你便随我一同罢。我会请求师父,收你为华山弟子,待我功力恢复,便寻到那恶人,替沈大侠报仇。” 小念卿眼见现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好点头答允,起身向深山凝望,心中暗暗道:“娘亲,孩儿会回来看望你的。” 当下两人下了大石,手拉手,往来路而返,走不到几步,风不行只觉手中忽得一松,扭头去瞧,只见小念卿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这忽然变故,当叫他大为惊色,急忙俯身扶他,岂料触手只觉他身体渐渐冰冷,虽是昏迷,身子也轻轻发颤,似是十分寒冷。伸手一探,更觉糟糕透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他方才一探,登时察觉他体内有一股微弱的阴寒之气流窜,他原本尚且年幼,又不曾习武,这阴寒之气虽是微弱,也当教他丢了性命。倘若风不行此刻功力尚在,或可逼出,或可压制住这阴寒之气,保得他一命。只是他如今武功尽失,又如何相助。他心中奇怪,思忖这阴寒之气若是早有,凭沈大侠的功力,当是早已发现,将他治愈,又何以会拖到现在。如此说来,必定是这一两日才有的。 他本是聪明,稍加思索,忽得念起先前之事,那人打中自己,明知自己武功全失,倘若凭他武功,当可追上,岂料自己一路逃避,竟没遇见半点阻拦。这一想之下,实是大惊失色,暗道:“那恶人果真好深的心计,他知我救不了小念卿,便索性让我带走。” 眼见他身子愈发寒冰,嘴唇微微发紫,身子颤抖更剧,已是撑不过片刻。风不行焦急不已,在这清凉天气,也出了一身大汗。他面露犹豫,欲坐还站,心中念头纠缠,暗道:“我风不行尚且年轻,又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能修炼到沈大侠那般的境界。况且我身怀侠义之心,日后必能惩奸除恶,造福武林。”又想道:“倘若我就此离去,自然保得住性命,只是我日后于心何安?纵使我造福武林,又有甚么快乐可言?到了地狱,又如何面见沈大侠?”种种念头在脑中交织纠缠,僵持不下。忽然瞧得小念卿轻哼一声,身子颤颤更甚,牙关轻磕碰撞,发出咯咯之声,双唇已是紫青不分,分明已是到了生死一线,再有半分迟疑,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他了。 风不行忽然一笑,朗声自语道:“我风不行半生逍遥,也杀了些恶人,扬我华山声威。如今值此关头,又怎敢堕了我华山派的名头。”说完这话,当即伸指点了自身前胸紫宫、颤中、巨厥三处穴位,接着伸掌在气海穴上一拍,继而盘膝坐下,伸手将小念卿扶起坐稳,立时双掌交叠,轻轻按在他后背大椎穴上,心中默默道:“小念卿,只盼我能保得你一命,如此也算死有所为。”念头转过,掌中内力不减,过得片刻,果然只觉小念卿身子渐渐温暖,心中大喜,掌中内力更强一分。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光,这才撤掌停住,身躯栽倒在地。小念卿睁开双眼,奇道:“我方才怎么了?似乎觉得十分寒冷。”听到后背扑通一声,急忙转头一瞧,却见风不行直直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疑道:“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风不行抬眼瞧他,微笑道:“小念卿,谢天谢地,你终于好转了。”说着抬手想去摸摸他脸颊,岂料抬到一半又跌落在地。小念卿见状,心中惊惧,急道:“大哥哥,我方才晕倒了么?是你救了我么?”风不行吃力摇头,仍是微笑。小念卿见他神色,叫道:“大哥哥,你骗我,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你怎么会变得这样?”风不行招了招手,虚弱道:“小念卿,你靠近我,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小念卿登时跪地,俯身在他耳旁,只听他一字一句道:“小念卿,沈大侠的仇,我不能帮你报了。我虽不明白你为何厌倦习武,但我瞧得出,你天资聪颖,倘若肯用功,日后必定能成为沈大侠那般的人物……”小念卿拉着他手,双目湿润,摇头道:“不,大哥哥,你答应替我报仇的,难道你忘了么?你决不会有事的。爹爹已经死了,你是一个大好人,怎么会死?”风不行见他神情凄厉,心中高兴,续道:“小念卿,生生死死,本是定数,我也不能强求……”小念卿抢着道:“不,大哥哥,你何必骗我,倘若你不救我,你决不会这般的。”风不行轻声叹息,又道:“小念卿,我时机不多,你听我讲完好么?”见他急急点头,这才微笑道:“你须记着,倘若你决心习武,可拿着这枚吊坠,上华山交给我师父天涯子。他老人家见到这吊坠,必然会收你为徒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吊坠,放在他手中。又道:“你若不愿习武,做个平凡人。想必沈大侠在天之灵也会宽慰。”说完这句,忽然呼吸急促,接着双目精光一闪,面色红润许多。 小念卿急道:“大哥哥,我要如何才能救得你?”风不行缓缓摇头,道:“我方才强行聚气运功,犯了武学大忌,后果便是经脉逆流,你救不了我,便是恩师前来,也救不得了。”说着又瞧着他,微弱道:“小念卿,你还有甚么话要说?” 小念卿一呆,心想自己好端端,为何突然发病,这便道:“大哥哥,我方才究竟怎么了?害的你要替我疗伤。”风不行道:“我方才想过,以为是那杨不凡捣鬼,可是细想之下,已有揣测。我听师父讲过,当年武林大会上,你母亲受了噶尔笑笑一掌,身中寒毒,而她十月怀胎,恐怕胎中婴儿也受此影响,孕育出一丝阴寒之气……”说到这里,他忽然身子一震,急促道:“小念卿……你定要记着……日后倘若你习武,必要做你父亲般顶天立地的大侠……也算全了我……” 小念卿不曾听说噶尔笑笑之名,又听大哥哥讲,当年母亲受了他一掌,心想莫非他便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正胡乱猜测,忽然只觉手中吃力,大哥哥停住不讲。举目去瞧,只见他已闭上了双目,分明已经逝去。心中不由悲痛难忍,俯在他身旁,放声大哭。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生如浮萍当自强(一) 天色渐晚,小念卿渐渐止住了哭泣,身侧的风不行端详安和,身子已趋于冰凉。他昂头瞧着黑压压的天空,想到如今自己孤苦伶仃,年纪尚小,不知道日后何去何从,又是怎样一番遭遇。眼见四方景色渐缓黑沉,心想风大哥如今死去,我当要埋了他的尸骨,免得给山狼野鼠吃了。又念起惨死的父亲,不由得鼻头酸胀,险些又哭出来,但他想到父亲先前所讲,男儿有泪不轻弹,终究忍住,立起身子,冷不防跌了一跤。原来他今日未吃过食物,如今已是饿的头晕目眩,实在无力挖坑掩埋。瞧着四方天色暗了下去,心中苦笑:“难道我今日便要死了么?”这一想,念起父亲与母亲,头轻微一歪,自语道:“死了也好,总能见见爹娘的。” 忽听得周外传来一声轻微叹息,小念头心头一个机灵,转头向声音处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影立在那里,若是平时,必然害怕,这时只想自己快死了,倒显得坦荡,微笑道:“是鬼么?想不到连鬼也来寻我了。”说着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小念卿醒来之时,只觉身躯发颤,颇为寒冷,他坐起身子来张望。风从侧窗涌了进来,吹得烛火飘忽幽荡,映照的四壁简陋清寡。在那纸窗跟前,正立着一位身穿黑衣、头顶黑斗笠的人。小念卿望着他背影,怔了半回,这才张口道:“是你救了我么?”那人闻声转头,面貌给黑纱笼罩,望不清切,遥手一指,沉声道:“那桌上有食物,你吃罢。”小念卿不明他为何救自己,摇头不动。那人一声轻哼,冷冷道:“我若要害你,又何必救你?”见他仍是摇头,便道:“你决心求死,是不是?难道你不想给你爹报仇么?那位风少侠搭上性命也要救你一救,你便是这样报答他的?” 小念卿低头不说,犹豫片刻,终是挨下床来,撑着身子走到木桌前,将那馒头和着水都吃了,这才感觉体力渐渐恢复,他回身向那黑一人拜一拜,感激道:“谢谢你。” 黑衣人袖袍一挥,负手而立,道:“你不必谢我,只该你命不该绝。”小念卿昂头瞧着他,疑道:“那你为甚么要救我?”黑衣人沉默半响,缓缓的道:“你爹娘本都是名动武林的人物,可是他们都惨死恶人之手,你难道不恨那些恶人么?” 小念卿心中默想,爹给杨不凡那两人害死,听大哥哥说,娘亲似乎也是被那噶尔笑笑害死,他们都是大恶人。我若想替爹妈报仇,唯有勤奋习武,方有可能。这人救了我,于我父母之事又颇为了解,他必定也是名动武林的大人物。想到这里,忽然望着他瞧不清的面孔,恭敬道:“高人,你愿意收我为徒么?你教我武艺,让我能替爹妈报仇,好不好?” 那人忽而折身面窗,似是望着窗外,凝默半晌,道:“我本也敬佩令尊侠义,倘若我武功及得上,不用你讲,我自当杀了那两个恶人。只是我武功低微,你拜我为师也没用。”小念卿轻轻“啊”了一声,他没料到此人竟会这般说,心中惊愕之余,又想到他之所言实是常事,天下习武之人何其多,但武功卓绝者寥寥无几,不禁略微失望。 那人忽而又道:“小娃娃,你若真想报仇,倒也不是没法子。”小念卿一听,急道:“高人,你有甚么法子,可否一讲。”说着小手一拱,作武林礼。他虽年幼,自双亲纷纷折故,反而失了许多稚嫩之气,举手投足俨然如成人状,但瞧在那人眼中,也不免一笑,反问道:“我问你,你当真想报仇?”小念卿握着拳头,撑起胸膛,昂首道:“我爹妈给恶人害死,我若不报此仇,又怎算得人子?我虽不爱习武,但忠孝之节熟记在心,唯有杀了那些恶人,方能告慰我爹妈在天之灵。”那人又问:“那你为甚么不爱习武?如今你也十一岁了,我却没瞧出你有半点武功。” 小念卿一呆,摇头道:“我只觉得为甚么要打打杀杀,倒不如做一个平凡人,也是极好之事。那时我想不通,可是现在我却有些明白,世间善恶,分对而立,水火不容罢了。”说完这话,便见得那人斗笠忽然轻晃数下,显是十分赞同,又听他淡然道:“不错,你小小年纪能懂这些,已是极为不易。既然你有习武之心,那么此事便成了一半。”小念卿道:“高人,那另一半呢?”那人不答反问:“你可知令尊为何武功如此高强?”小念卿摇头。那人便道:“世间绝学不少,但倍受武林人士推崇的当有两门,其一便是令尊生前所习《九幽神掌》;其二当是那武林传闻的《洛图经》。”说着一顿,不待他说话,又道:“你可听过流传武林一百多年的六句话?” 小念卿点头,缓缓的说道:“‘九幽风云胜,天下莫敌君。若为人中人,当识洛图经。香凝作别贺,英雄笑输赢。’”这六句话自小父亲便给他讲过,他那时尚不明白其意,但他聪明可慧,这时听高人所言,当即明白这六句话的含义。 他一说完,只见那斗笠又轻晃数下,听他道:“你说的不错,这六句话中的两门武学,便是你为父报仇的倚仗。那洛图经渐不可寻,你也不需,只要你习得令尊绝学,当可报仇雪恨。”小念卿听得一喜,展颜道:“当是如此么?”见那斗笠轻晃,心中欢喜更甚,几欲脱口而出,告诉高人那《九幽神掌》他已记得。但双目旋即一黯,心想我虽记得历历在目,却不知如何学习。 那人轻轻踏前一步,小念卿顿觉一股柔和气息,听他道:“小娃娃,我知你不会武功。倘若你将那武功告诉我,我再来教你,不出数年,你当可尽数习之,报仇雪恨。”小念卿点点头,想到这位高人救了自己,已是莫大的感激,听他所说,自然十分在理,不由脱口道:“高人,我……”方说到‘我’字,陡然一惊,念起那晚父亲之言:“念卿,你且记住,爹教你背的这篇文字,决不可向第二人提及,明白么?你虽不习武,可是我也要你记着,这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明白么?”如今想起,犹自清晰,便如在他耳畔说起。不由心头暗想,父亲告诉我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更是严加交待,这门武学绝不可向外人提及,连跟父亲说几句也不让,我当不能违拗父亲所言。 那人见他骤然停住不讲,疑道:“小娃娃,你有甚么心事?”便见小念卿轻轻摇头,面上一股懊悔之色,听他愕惜道:“高人,我自小听我爹说起过这门武功,我爹也想传授于我。只是可惜,当时我不喜武学。”说到这里,便停住不讲,心中默想:“这位高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实不该骗他。但我这么说,应是算不得骗。”他一面想,一面瞧着那人,见他敛默半响,方才缓缓的说道:“该是如此。小娃娃,我且问你,令尊有无告诉你《九幽神掌》的修炼之法?” 小念卿轻轻摇头,那人骤然踏前一步,离他一尺之距,道:“小娃娃,当真没有?这可干系到你报仇的机会。”小念卿垂首瞧着双拳,说道:“高人,我自然报仇心切,只是我爹确实没与我说过。” 说完昂首去瞧,抬眼只见一只手掌立在他头顶处,不由一呆,不明白他这是何故,便见着那人手腕处一道极微小的伤疤。那人收回手掌,负在身后,小念卿顿觉那斗笠之中摄过一道威厉气势,心头砰砰而跳,不可言状。便听那人轻声叹息,低声道:“九幽一脉,当世存一。难道就此失传于世了吗?” 小念卿不敢再开口讲话,只听那人道:“既然《九幽神掌》不复存在,我也帮不了你。小娃娃,明天自会有人来接你。”说完折身便走。小念卿十分不解,见着他离去,急道:“高人,你救了我,我很是感激,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那人顿住脚步,冷冷道:“我救你,不必你报答。”小念卿一怔,又道:“高人,那位大哥哥尸首怎样了?”他早就想问,只是方才来不及说。那人道:“那位风少侠,我已埋了他。”说完,再不停顿,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小念卿回到床上,搂着身子卷缩在墙角,就这么静静坐着,望着屋内幽暗昏然,心头沉重怅惘,默默的想:“大哥哥,你救了我一命,我若能活着报仇雪恨,定会报答华山派。”当即拿出那枚吊坠,细细观看,只见那吊坠呈红润色,如拇指大小,玲珑剔透,一面雕饰着极为精细的浮雕。翻转过来,却见那一面镌刻着极为秀气的三个小字,借着烛光细瞧,方才认清,正是“风不秀”。不由大感奇怪,暗道:“大哥哥不是唤作风不行么?怎的却是风不秀三个字,着实奇怪。” 想了片刻,也不知甚么原因。当即将那吊坠收起来,起身下床,来到纸窗前,昂头只见一轮清月映在夜空,思念之情尤为胜,心中默念道:“爹,娘,孩儿一定会修炼成《九幽神掌》,为你们报仇雪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生如浮萍当自强(二) 次日清晨,小念卿已端坐在床,眼望的窗外天色大明,心中暗想那高人说有人来接他,究竟是甚么人,又来接他做甚么。他本想昨夜悄然离去,只是每每念及日后无依无靠,实在难以抉择。那高人本已救过他的性命,想来不会骗他,便依着性子等候。 过不多时,门外忽得有人扣门,小念卿心中一动,跳下床来,却见那破旧的木门已给人推开,接着便见一位魁梧的大汉走了进来,瞧见他,面上欢喜,拱手道:“小兄弟,来的晚了些,还请见谅。” 小念卿听他声音粗犷,又对自己礼待有加,显是十分的随和,跟着作个礼,心中踌躇不知如何回答。 那大汉瞧见他反应,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无妨,我真名作殷六,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殷大哥就是。”小念卿面容欢喜,叫道:“殷大哥。”殷六点一点头,自后背取下包袱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张油纸包裹,那里面两张大饼,说道:“你先吃了,咱们再赶路。”小念卿闻之食欲大增,接过来狼吞虎咽,险些噎着,又喝了些水,这才顿觉舒畅。 殷六拍了拍腰间,满意点头,见他面色沧浮,显是暗藏忧虑,不由温和道:“小兄弟,你唤作甚么名字?”小念卿对他毫无顾忌,道:“殷大哥,我姓沈,唤作念卿。” 殷六双目闪动,赞叹道:“好名字。”说着往窗外瞧一眼,这便道:“念卿兄弟,咱们这就走罢。” 沈念卿点一点头,两人当下出了屋内,到外一瞧,这间屋子竟是背依山坳,屋前方两处山坳隔着,成三环之势,自中一条幽僻小道延绵不绝。 殷六去一旁解马过来,笑道:“念卿兄弟,我来牵马,你坐上去罢。”说时将他拥上马背。沈念卿不及反应,殷六已走在前头,牵马而行,说道:“下雨方晴,路滑得很,你坐稳啦!”沈念卿极为不解,道:“殷大哥,你为甚么不乘马?这马极为健壮,咱们两人都不必走路。”殷六掏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不回头的道:“念卿兄弟,我这人宁愿走路,也不愿乘马。”沈念卿奇道:“为甚么?” 殷六摇了摇头,说道:“骑马总是赶路的,现下咱们不急,慢慢走便是。”沈念卿心想,这马本是殷大哥的,他情愿让给我坐,我倒极不情愿,不如不乘便是。便道:“殷大哥,你不乘马,我也不乘啦。”说着身子一斜,跳了下来,地面泥土甚滑,方自落地,身子倏然跌倒。殷六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将他扶稳,细细打量一番,这才道:“念卿兄弟,这马本是你的,你为甚么不乘?” 沈念卿不由吃惊,奇道:“殷大哥,这马不是你的么?”心中想到,恐怕是昨夜那位高人留下的。 殷六见他眉头一皱,当即舒展,也猜到大概,便听他说:“殷大哥,你知道那位身穿斗笠黑服的高人是谁么?”殷六摇头道:“我并不晓得他真实身份,只是他曾救过我一命,这次告知我来此地接一个人,我便来了。”说着又道:“你真不乘马么?”见他点头,哈哈一笑,松开马绳,道:“那咱们便走路罢。” 两人当下徒步而行,殷六走不多远便要喝一口酒。沈念卿却想着日后之事,他本想问一问此行要往哪里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想殷大哥是个好人,跟他走就是了。 两人一路顺着小道绕行,殷六初时只当他年幼,不肯放步大行。走过一段路,发觉他不曾气喘半分,心头微微惊奇,那时他险些摔下马来,显然是不会半分武功,何以走的这般自如。走了一个时辰,已上了一条大道。这时心头有了计较,故意迈开脚步,踏步而行。却见他虽身子弱小,亦不肯服输,奔步前行。 再走一段路,已见得他额头出汗,殷六顿住脚步,望着他,双目带了赞赏,道:“念卿兄弟,咱们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你无马可乘,不如我负着你走罢。”沈念卿扶手擦汗,执拗道:“殷大哥,我不用你背,我能走。” 殷六喝一口酒,大笑三声,道:“好,念卿兄弟,咱们再来比试比试。”说着又踏步前行,沈念卿微微一笑,跟了上去。这一走,竟自清晨直走到午时,走了十余里路。天色早已放晴,一轮烈日升在头顶,沈念卿一路坚持下去,终究体累至极,衣裳全已汗湿,不由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气。 殷六笑道:“念卿兄弟,你毫无武功,却能持之以恒走了这么久,连我也不得不倾佩。”说着心念一动,当即喝道:“气蕴丹门,息调紫中,百会灌顶,九转泉涌。”沈念卿陡然听他一喝,不免一怔,随即反省过来。他自幼随着父亲浪迹,听这四句话,分明是调息身体之能。也顾不得地面阴湿,当即端坐下来,闭目屏息,手心朝上置于大腿,如老僧坐定。 这四句本是乏倦去疲的口诀,任何学武之人都当晓得。沈念卿静心持坐,缓吸深吐,一呼一吸间,只觉心如空明,疲乏减弱,心中大喜,仍是如故而为。直到九遍过后,忽觉得足底涌泉穴一股微弱热量涌上来,顿感身子一震,精神充沛,周身疲乏尽去,睁开眼来。 殷六瞧着他忽然端坐,微微颔首,接着便见他坐立不动,宛若睡着一般,心中暗暗吃惊,心中想到:“我本是兴致所言,随口一说,想不到他悟性觉佳,竟能一遍遁行。”念头转过,仍然盯着他,却见他迟迟不得醒来,不由笑面流转,险些大笑出声。再过得片刻,已是蹙眉不展,心道:“若是早就领会,他也该醒来了,难不成他仍在尝试。”这一想不免轻轻摇头,惋扼叹惜。 直等了一刻钟,方见他缓缓睁眼,面露笑意,脱口道:“念卿兄弟,感觉如何?” 沈念卿立起身来,弯腰拱手道:“多些殷大哥指点。”殷六见他小小年纪,俨然大人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已知他领会得了,虽仍有奇怪,也没放在心上。笑道:“念卿兄弟,你悟性觉佳,确是可造之材,适才这调息之功,想必已领悟了。”见他微微点头,将头一转,将那酒壶里一口喝尽,这才道:“前路漫漫,念卿兄弟,咱们走吧。” 两人当下向着这大道,奔步前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生如浮萍当自强(三) 殷六两人依南而下,再走了半程,路面陡然开阔,遥望前方有一处投店,心中好不欢喜,道:“念卿兄弟,我们在这里歇息半会,等到入夜,再渡船过河。” 沈念卿点头说道:“一切听从殷大哥安排。”他并不问渡船做甚,心中对他很是感激,没有半分疑虑。想到那四句调息口诀,暗道:“这位殷大哥有一身武功,不知到底如何。” 正自想着,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吆喝声,二人回头一看,只见四五骑奔踏过来,马蹄卷过,哒哒作响,转眼间已从他二人身侧奔过。那四五骑上都是彪悍威武的汉子,身子上都沾了些灰尘,显是乘骑已久。到得投店前,纵身下马,踏步大行,掀开帘布走了进去。 殷六顿了顿身子,沉吟半响,这才拉着沈念卿,一同走进了投店。只闻得里面闹哄哄一片,倒坐了二三十号人,俱都是绿林好汉,便拣了靠角落的一张木桌坐下。 殷六向方才进来的五人瞧了一眼,便转过头来,向小厮低声道:“好酒好菜尽管上来。”说罢又瞥向那五人,见他们只顾低头吃菜喝酒,默默无言,不由得大感奇怪。心道:“这‘南域五魔’向来肆无忌惮,在江湖里也有响名,为何今日所见大为不同,当真奇怪。”原来这五人俱为一体,结为异姓兄弟,流窜于南方一带,曾做了许多大盗之事,因此在江湖里博得五魔之名。 沈念卿见他张望皱眉,心下奇怪,道:“殷大哥,你这是……”殷六摇了摇头,道:“念卿兄弟,你年纪尚幼,于许多江湖不知晓,倒也不必过问。”两人说话声音本不小,但与这店里相比,倒也没人注意。 这时酒菜上来,殷六道:“念卿兄弟,你只管吃菜。”说着将那酒提在身前,昂头便喝。沈念卿微微摇头,心道:“这位殷大哥酒瘾过人,实在厉害。”当即提箸吃菜,便听到邻座有人低声道:“近日江湖里发生的大事,你们可知晓么?”见另两人摇头,又嘿嘿笑道:“你们谁埋了这酒帐,我便说给你们听。”另一人向桌底下瞧了一眼,只见桌下堆满了空酒坛,微微沉吟,说道:“赖兄弟,说好你埋单的,咱哥俩才与你吃酒,你这又是唱哪一出?”那人面色微醉,轻晃脑袋,指着这桌下道:“二位兄弟,今日酒瘾犯了,多喝了些酒。”言下之意便是酒钱不够。另两人相互一瞧,都不开口,心想这些事你做了十回八回,再不上当。 那人见得此状,微微叹气,立起身来,高声道:“近日江湖里发生的大事,诸位晓得么?”他嗓门奇大,令得众人微微停顿,瞧他一眼,登时有人认出他来,高声笑道:“原来是赖不通兄弟,你这话是甚么意思?”赖不通向说话之人微微拱手,又四下瞧了一回,开口道:“近年江湖里发生的两件大事,有谁晓得么?”见四下都不答应,再将这话说了一遍。忽听得有人哈哈一笑,朗声道:“赖不通,你又没带够银子么?要谁与你埋帐?” 赖不通给人说中心事,不觉可耻,反倒微微一笑,正欲讲话,忽听得有人道:“赖兄弟,你说说是甚么事,说对了我给你埋酒帐就是。” 沈念卿瞧着殷六,见他自顾笑着,那赖不通已转过头来,向他拱手,说道:“这位好汉说的甚是,我就说一说,倘若不对,你便打我一顿,也未尝不可。”他方说完,不少人都跟着笑。 赖不通咳嗽一声,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我万事通有两件江湖大事,要同诸位说一说。这第一件事,便是有关丐帮——”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见许多人停下来望他,续道:“十余年前,丐帮叛逆之事,诸位都有所闻罢。那丐帮执法龙头郑其和,欲犯上作乱,给武林大侠沈飞宇揭露,事迹败露之后,仓皇逃走,于武林中销声匿迹,再无所闻。”众人听得微微点头,心想那丐帮之乱,武林都知,但也只是私下谈论,何曾聚众大肆张扬,倘若给丐帮弟子听得,禀报上去,少不得一番纠缠。那丐帮贵为武林八派之一,寻常散人,谁又敢惹?也唯有赖不通这等人,天不怕地不怕。 沈念卿听他说到父亲,当即放下箸来,侧耳倾听,又听他道:“那郑其和已有反逆之心,心肠何等狠毒,这蛰伏十余年,心中怨恨更是不可言说……”众人听他畅言讨论,却总不见说到重点,立时有人不耐烦道:“万事通,你说来说去,可没说到大事。” 赖不通讪讪一笑,道:“这位兄弟说的正是,我接下来所说,诸位可要听好了。”只听他一字一句念道:“‘九幽风云胜,天下莫敌君。’当年沈飞宇大侠相助丐帮,揭露郑其计,传为武林一大佳话。后来武当十堰镇外,崆峒派与昆仑派逼迫丐帮,妄图夺得洛图奇书,在这危急时刻,也是沈大侠化解洛图传言,揭秘奉天教杨不凡的诡计,这才使得三大派没斗起来。而后武林大会上,更是力败武当派,名声风头胜及一时,何等的意气风发。”他说到这里,双目黯然,惹得众人大为不解,便又听他道:“英雄佳人垂天意,奈何天意不怜人。那日武当派外,噶尔笑笑忽然出现,杀害了明教教主张天正,和奉天教教主林长风,更是一掌打伤明教张姑娘。噶尔笑笑的绝学寒若般那掌何等厉害,张姑娘撑不过两年便去世,却留下沈大侠与他的骨肉。”其时已过十余年,张莺莺去世的消息,江湖里少有人知,众人听到他这么一说,都不由得一呆,想到他的名号,却又不得不信。 赖不通幽幽一叹,说道:“十余年来,江湖里鲜有沈大侠的踪迹,常人不知,我却晓得。数日前,沈大侠便携带孩儿来到这扬州城内,只为拜祭张姑娘。却不想,那郑其和已有耳闻,竟设计偷走了沈大侠的孩儿……”说到这里,不少有都‘啊’了一声,一番惊愕。 沈念卿听到这里,不由想起那天杨不凡二人对话,又听他道:“郑其和为报怨恨,实在诡计多端,天人共愤,他知晓自己决敌不过沈大侠,便故意一计,欲要沈大侠自尽。岂料那孩儿年纪虽小,亦不甘受擒,趁着那郑其和不备,竟咬舌自尽。沈大侠一怒之下,杀了那郑其和。自张姑娘死后,他本是生无可恋,这时忽然失去了孩儿,更是痛不欲生,悔恨之下,也自刎生亡。” 他方讲完,陡然听得有人喝道:“你……你胡说……”赖不通转头去瞧,只见一个孩儿用手指着自己,满面怒气,他不由轻声一叹,向那孩儿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我赖不通也不愿相信,只是这本是事实。”心中想到沈大侠何等侠义人物,竟连小小孩童也对他敬仰已深。他却不知,沈念卿听他说完,想到跟那日里杨不凡二人说的如出一辙,心起怀疑,暗想这人莫非是那坏人一伙?但他说到‘胡说’二字,竟再也说不下去,鼻头微酸,双拳紧握,想到:“我决不能说出来,倘若这人猜到我身份,那坏人必定欲除之而后快,如此一来,我怎能有机会活到替爹妈报仇?”他这样一想,当即低头,再不讲话。 原是哄闹的店里忽然没了声音,都沉默不语。过得半响,才有人面色怒气,指着赖不通道:“赖不通,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难道……沈大侠那样的人物真的……”却是喉头梗噎,再也说不下去。 赖不通摇头轻叹,拱手道:“诸位武林朋友,这事重大,我赖不通怎敢胡说?那沈大侠为人正义,我赖不通也敬仰不已,怎敢乱言?”忽见得有人蹭的立起,重重在那木桌上拍,砰的一声,将那木桌拍的四分五裂,酒坛菜碟跌碎在地,哗啦一阵清响,便听他怒喝道:“那郑其和如此可恨,倘若他还活着,我刘莽纵然不敌,也要与他拼个死活,替沈大侠报仇雪恨。”话语方落,立时有人跟着道:“刘兄说的不错,我辈中人,自当维护武林正义。” 赖不通不由道:“诸位,那郑其和如今已死,谁也寻不着他啦。”说着重重一叹,道:“人生百年,谁能不死?接下来我要讲的,当是另外一件大事。”有人道:“还有甚么事抵得过这件?”赖不通摇头一笑,向那人微一拱手,朗声道:“三天前,沿海一带,可真的发生一件大事,诸位想必听过‘东首三雄’罢?”立时有人道:“那是自然,那‘东首三雄’劫富济贫,曾做了许多了得的事。”赖不通微微摇头,道:“三天前,‘东首三雄’劫盗完一户大人家,正自顾折返,却不料忽然冲出来两人,拦住他三人的道。”有人哈哈一笑,说道:“难不成他三人成日打劫别人,却反过来给人打劫了么?”赖不通摇头,道:“‘东首三雄’作案无数,却无一次失手,武功自是了得。那时正是夜晚,大雨滂沱,他三人冷不防见到这冲出来的二人,虽惊不乱,老大向着这二人微微拱手,道‘二位弟兄,哪座山头住?’他见这二人穿着一黑一白,又悄无声息出来,只当是遇见了同行。不想那白衣人冷冷道:‘你三人做了许多偷抢劫盗,无恶不作,今夜便是你三人殒命之时。’” 赖不通见众人屏息听着,续道:“那时忽然劈了一道闪电,又骤然听见这冷冰冰的话,倒叫三雄无不一惊。老二一听,当即踏前一步,怒道:‘二位当真好大的口气。我三雄又何曾惧怕别人?’那黑衣人忽然阴沉一笑,哼了声,道:‘甚么三雄?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老大性子本是沉稳,这时也不免勃然大怒,喝道:‘二位究竟为甚么前来?’便听那白衣人阴狠道:‘来买你的命!’” 他方说完‘命’字,只见邻座五人蹭的立起,俱都瞪着他。殷六一瞧,微微点头,暗道:“他五人原来为这而来。” 赖不通见他五人瞧向自己,目光如炬,他浑然不觉,向五人一拱手,续道:“三雄之中,老三性子最是浮躁,听他说要买自己的命,再也按捺不住,踏步上前,怒道:‘二位朋友,深夜拦路,已是坏了规矩,既然你二人不识好歹,那便让我瞧瞧。’他蹭的扔下背上财物,便要动手,岂料那黑衣人仍是阴沉一笑,眼瞧他处,道:‘甚么三雄?只是三句尸体而已。’他说的冷冰冰,又不瞧他,轻视之意极为明显,这时老三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一拳向那黑衣人打过去。” 说到这里,赖不通忽然顿住,便不再说,眼望殷六。殷六正欲开口,先有人抢着道:‘这酒帐我出了,你快说完。’赖不通转头一瞧,说话之人正是那五人中的一人。 赖不通续道:“老三一拳还没打着,忽然一声痛喝,身子倒飞出去。老大与老二都不由一呆,老三的身手如何,他二人心中十分清楚,况且他偷袭一招,竟没打中对方半分,反而倒飞出去,这在常时,那是决无可能的事。可知他二人身手之快、武功之高,难以想象。他二人对瞧一眼,身子微微发颤,便在这时,夜空忽然又劈了一道闪电,在这瞬息之间,老大忽然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白衣人手中的一块玉牌,再说不出话。那白衣人道:‘东首三雄,你三人作恶多端,还想活命么?’老大牙关紧咬,颤声道:‘想不到我三人劫盗半生,今日便要殒命此地。’他三人本如情同手足,眼见老三身受重伤,心想纵然不敌,也要讨一个公道,岂知见着那玉牌,便再无反抗之心。那黑衣人这时扭过头来,瞧着他,说道:‘东首三雄,你三人虽作恶多端,但若肯归顺于我,当能活命。’老大听他一说,不免心头欢喜,便想向他二人跪拜,岂料这时老二却怒喝道:‘恶人,我宁愿身死,也不肯助纣为虐。’说着手掌一翻,往那黑衣人拍去,他武功本比老三高,纵然不敌,也该打中。谁知他未瞧清对方动作,便觉胸口一痛,跟着倒飞出去。” 有人道:“那老大如何了?”赖不通摇头道:“老大本有些胆小,陡然见着情同手足的两位兄弟惨死,不由得悲呼一声,再无胆怯之心,登时冲了上去……至此,江湖之中再无‘东首三雄’。”说罢也不由微微叹息。 那五人中的一人听完,再忍不住,一掌将木桌拍碎,瞪着赖不通,怒道:“你既然知晓这件事,那二人又是甚么身份?那玉牌又是怎样?东首三雄虽不比武林一流高手,也自当不凡,何以见着那玉牌,便吓得再无反抗之心?”他声如雷震,又厉声至极,宛若瞧见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赖不通瞥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那是因为他瞧见了玉牌上的三个大字。”那人喝道:“甚么大字?” 赖不通忽然身子一震,颤声道:“奉——天——令。” 那人听得一呆,身躯轻轻一晃。 四千字奉上。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生如浮萍当自强(四) 在场众人听得他念出这三个字,都不由一呆,店内顿时噤若寒蝉,竟无一人发出声音。 那汉子微晃一下,当即稳住,双拳青筋鼓动,咬牙切齿道:“便是那奉天教么?”其时奉天教自林长风一死,在江湖中已销声匿迹,过了五年,江湖里忽然出现‘奉天令’,见此令者,皆数丧命。几年来,传闻甚广,虽无一人亲眼见得,也当猜到,那奉天令与奉天教决计脱不了干系。 五人中其中一人道:“大哥,那黑白衣服的二人,难道就是那‘勾魂夺魄双煞’?”他眉毛倒竖,愤怒之间隐隐有一分无奈。另一人接口道:“想必错不了,咱们接到消息,日夜兼程,却还是晚了一步。”四人张望着那汉子,显是等他定夺。 那汉子沉吟半刻,喝道:“我‘南域五魔’,难不成还真怕了他二人?”忽听得有人扬长而笑,声震八方。众人寻声去望,耳中听得‘咻’一声,那帘布微微轻晃,便见得自中一枚器物穿过来,射在店壁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武功略低者只瞧得甚么事物微微一晃,举目去瞧,见那竟然是一枚青色的暗器。 众人惊愕中,那帘布已轻轻掀开,闪身进来两个人物。赖不通一见,当即变了脸色,指着他二人颤巍巍的道:“二位……二位……”牙关磕撞,再也说不下去。 进来的二人身着一黑一白,向场中微微一瞥,停在那五人身上,黑衣人双目一顿,转头望着身侧白衣人,笑道:“想不到今日大有收获。”白衣人微微点头,瞧向赖不通,冷冷说道:“无关之人早些离开,免得无端丢了性命。”他声音冰冷至极,在这青天白日里,也使人感到一阵寒意。 这处投店伫依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一带,每日里少不了江湖人来来往往,绿林好汉生性豪爽、不拘小节,摔碟拍桌的事实属寻常。投店掌柜与小厮见多不怪,淡默冷然,但今日所遇之事,竟是关乎性命,都不由的一呆,听他语气,已知大为不妙。掌柜的使个眼色,那小厮得令,勉强顿住颤栗的身子,硬着头皮走到二人跟前,强作笑颜,学着江湖礼节拱手微拜,笑道:“二位远来是客……何不坐下……坐下喝……”不及他说完,白衣人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那小厮哎哟一声,只觉胸前疼痛难当,跌倒在地。 白衣人目光如炬,瞧往另一方角落,冷声道:“若想活命,快些走罢。”说罢,方听得一阵清脆的咯哒声,那小厮眼角瞥见地面一块金黄之物,登时止住了声。 赖不通连连晃头,向众人微一拱手,说道:“诸位朋友,就此告辞。”说着踉跄脚步出了投店,逃命似的离开。 这忽然变故登时惊醒众人,立时有人蹭的站起,喝道:“你二人甚么来头,竟然敢……”方说到‘敢’字,眼角只觉一个身形微晃,便已立在他眼前,一双冷目瞧着他。那大汉心中大骇,这份绝顶轻功早已吓住他,再也说不下去。立在他身前的正是那位白衣人,只听他冷冷说道:“死。” 那大汉心中叫苦,哪想到只说了半句话,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初时只道他大放厥词,不由心生怒气,这时瞧见他轻功了得,心想自己绝非敌手,又听他说得这一个死字,更如掉入冰窟,浑身打颤,知他绝非大话。当即急身反退,右手一晃,扬刀砍来。岂料那白衣人动作更快,右掌微翻,先一掌拍中他胸膛,那大汉惨呼一声,倒飞出去,落在身后的木桌上,砰的一声,将木桌压的粉碎。连话也讲不出一句就已死去。 这一招一式极为迅猛,快若闪电,众人只听他说了一个字,那大汉就已倒飞身亡,这份高深的武功,谁也及不上,都呆了片刻。这时,忽听得有人颤声道:“是‘勾魂夺魄使者’,一定是……”诸多好汉一听,都不禁皱眉,心想原来竟是这两个大魔头。向来正邪不能两立,倘若遇见,必有一番恶斗。但今日这白衣人显露的一手,着实惊呆了诸人,都想敌我实力悬殊,假使斗起来,也不过枉送了性命。这一想,当即有人立起身来,向二人恭敬道:“二位使者,我等就此告辞。”不过片刻,店内已走了七七八八,那掌柜与小厮见风不对,早已逃开了。 这时店内,便只剩下‘南域五魔’,殷沈二人,与二位使者。殷六一瞥之下,微感诧异,暗道:“那人究竟是谁?”沈念卿顺着他目光一望,只见角落里仍坐了一人,背了一把大刀,在那里饮酒吃菜,于方才变故充耳不闻,十分淡默。 白衣人顿时朗声大笑,说道:“一向听闻‘漠北刀客’大名,今日所见,果然如传闻般,让人敬仰。” 殷六微微点头,心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人竟然是一代刀客霍江东。”他见沈念卿似要讲话,当即轻扬左手,示意他不可开口。 白衣人向殷六二人瞥上一眼,淡淡道:“大哥,咱们办事,何须外人旁观?”语声隐隐透着一股杀气。黑衣人面露微笑,道:“无妨,既有人想瞧上一瞧,那也无可厚非,只要他不打搅就是了。”心中却想:“常人听闻我二人的恶名,早也逃开了。既然这人浑然不惧,想必大有来头。只是不知是哪一方人物?”微自沉吟间,忽听得有人厉声道:“二位当真便是那‘勾魂夺魄使者’?”黑衣人寻声望去,只见那五人仍自站着,冷冷瞧着自己,微笑道:“不错,我便是勾魂使者,那位便是夺魄使者。”说着向白衣人遥手一指。 那人连连冷笑,说道:“好啊,原来正是你二人?‘东首三雄’便是折在你二人手里么?”白衣人大为惊奇,说道:“甚么三雄,不过是三具尸体罢了。”说着一顿,指着那人道:“难不成你们要替他三人报仇雪恨?” 那人顿时身躯微颤,想到这二人作恶多端,数年来为正道所痛恨,亦有许多名门正士要寻到他二人,为武林除害。但今日二人仍是活得好好的,自身武功岂能差了?自己五人虽在江湖里小有名气,但有多少斤两那是清清楚楚的,遇到这等如雷贯耳的人物,恐怕也是敌不过。念头转过,心中已有些退意。 夺魄使者见他面色铁青,又如何想不到,当即转头向勾魂使者道:“大哥,这‘南域五魔’迟早也要碰上,今日既然遇见,便一并解决了罢?免得日后找起来,也是件麻烦事。”他说的轻飘飘,犹如行走吃饭,当没将五人放在眼里。似在询问,实则手掌已暗运内力。 那汉子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怒火中烧,暗道:“我五人在南方也是响当当的名气,又岂能堕了名头。”虽明知敌不过,亦要拼上一番。当即使个眼色,四人会意,登时大喝一声,手中亮出各路兵器,当先两人往夺魄使者攻来,另三人一脚提翻身前的木桌,那木桌登时受力往勾魂使者飞来,三人便隐在后面见机行事。 夺魄使者离那二人不过二丈之距,自他五人齐喝,到踏步奔来,当真是说到便到。不由得纵身大笑,道:“来的好。”他并不闪避,反倒迎上去,眼角瞥见一面刀锋直直往他头顶劈落。刀光晃眼,却是精钢所铸,但这一柄刀,便不下二十余斤,何况这迸力一挥,更如巨石压下,发出呼啸之声。 夺魄使者虽武功高强,但他手中并无兵刃,自然不敢轻掠刀锋,只见他袖袍鼓动,舞的呼呼作响,当即身子一曲一转,险些避过,左掌倏然斜上,重重拍往他肩头。耳中骤闻一股刺耳之声,却是另一位大汉使剑刺往他腰户。那剑奇软,便如灵蛇一般。夺魄使者当即足下错动,身躯一扭,使他那一剑刺了个空,但如此一来,他那一掌内劲已是减弱几分,虽是掌法奇快,拍个正中,也只令使刀大汉皱眉一哼,便见他左臂一荡,手中大刀忽而横折,一刀横劈过来。使剑大汉也已倒转剑锋,自他肩头刺过。 他二人虽武功略低,但因多年相交,与对方所用何般兵刃,所使何种武功,早已历历在目,记在心头。这一一相合之下,威力自然不同寻常,才敢不惧他二人。夺魄使者横在二人中间,这一剑一刀自两侧袭来,看似无意,实则暗中已封住四方退路,纵使对手武功高强,也决计难以避开。 便在这殊死关头之际,只闻得夺魄使者忽然厉啸一声,并不闪避,反而双掌摊开,左右开弓,拍向二人。 殷六闻得这一声厉啸,眉头一皱,暗道:“这是甚么武功?难道……”便见那两位大汉忽然身躯一震,手中兵刃慢了半分,夺魄使者双掌已拍个正中,那二人当即闷哼一声,齐齐倒退,跌倒在地。 夺魄使者再不瞧他二人,而是转头望向勾魂使者,见他虽占了上风,却没能击败那三人,心道:“这二人配合便有互补之妙,若非我出其不意运功呼啸,使他二人心头一顿,只怕要想胜得非要一番大气力不可。”眼见那三人兵刃齐上,大有锐利难挡之势,当即撇开念头,纵身而上,自三人身后偷袭。 那三人见得另外二位兄弟转眼落败,更是身受重伤,心中悲愤交加,手中已使了十一分气力,往勾魂使者攻去。他三人所用兵刃各有不同,一人使一尺铁钩;一人用两柄短匕;另一人便是二尺长棍。三般兵刃互不相同,长者自强,使起来呼呼作响,颇有威势;短者奇险,往往出其不意,使人不备之灵巧。况且他三人各有武学,又十分熟络,联手合击更是威力大增。 使钩大汉眼角瞥见夺魄使者自后而来,当即喝道:“小心!”手中劲力不减,大臂一挥,往勾魂使者肩头勾去。使棍大汉当即身躯一转,手中长棍呼啸挥出,威力之强,使的夺魄使者不敢轻掠,只好侧身避开。如此一来,三人便如铁三角一般,二人攻向勾魂使者,另一人便自后抵挡夺魄使者。 ——夺魄使者见他面色铁青,又如何想不到,当即转头向勾魂使者道:“大哥,这‘南域五魔’迟早也要碰上,今日既然遇见,便一并解决了罢?免得日后找起来,也是件麻烦事。”他说的轻飘飘,犹如行走吃饭,当没将五人放在眼里。似在询问,实则手掌已暗运内力。 那汉子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怒火中烧,暗道:“我五人在南方也是响当当的名气,又岂能堕了名头。”虽明知敌不过,亦要拼上一番。当即使个眼色,四人会意,登时大喝一声,手中亮出各路兵器,当先两人往夺魄使者攻来,另三人一脚提翻身前的木桌,那木桌登时受力往勾魂使者飞来,三人便隐在后面见机行事。 夺魄使者离那二人不过二丈之距,自他五人齐喝,到踏步奔来,当真是说到便到。不由得纵身大笑,道:“来的好。”他并不闪避,反倒迎上去,眼角瞥见一面刀锋直直往他头顶劈落。刀光晃眼,却是精钢所铸,但这一柄刀,便不下二十余斤,何况这迸力一挥,更如巨石压下,发出呼啸之声。 夺魄使者虽武功高强,但他手中并无兵刃,自然不敢轻掠刀锋,只见他袖袍鼓动,舞的呼呼作响,当即身子一曲一转,险些避过,左掌倏然斜上,重重拍往他肩头。耳中骤闻一股刺耳之声,却是另一位大汉使剑刺往他腰户。那剑奇软,便如灵蛇一般。夺魄使者当即足下错动,身躯一扭,使他那一剑刺了个空,但如此一来,他那一掌内劲已是减弱几分,虽是掌法奇快,拍个正中,也只令使刀大汉皱眉一哼,便见他左臂一荡,手中大刀忽而横折,一刀横劈过来。使剑大汉也已倒转剑锋,自他肩头刺过。 夺魄使者见他面色铁青,又如何想不到,当即转头向勾魂使者道:“大哥,这‘南域五魔’迟早也要碰上,今日既然遇见,便一并解决了罢?免得日后找起来,也是件麻烦事。”他说的轻飘飘,犹如行走吃饭,当没将五人放在眼里。似在询问,实则手掌已暗运内力。 那汉子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怒火中烧,暗道:“我五人在南方也是响当当的名气,又岂能堕了名头。”虽明知敌不过,亦要拼上一番。当即使个眼色,四人会意,登时大喝一声,手中亮出各路兵器,当先两人往夺魄使者攻来,另三人一脚提翻身前的木桌,那木桌登时受力往勾魂使者飞来,三人便隐在后面见机行事。 夺魄使者离那二人不过二丈之距,自他五人齐喝,到踏步奔来,当真是说到便到。不由得纵身大笑,道:“来的好。”他并不闪避,反倒迎上去,眼角瞥见一面刀锋直直往他头顶劈落。刀光晃眼,却是精钢所铸,但这一柄刀,便不下二十余斤,何况这迸力一挥,更如巨石压下,发出呼啸之声。 夺魄使者虽武功高强,但他手中并无兵刃,自然不敢轻掠刀锋,只见他袖袍鼓动,舞的呼呼作响,当即身子一曲一转,险些避过,左掌倏然斜上,重重拍往他肩头。耳中骤闻一股刺耳之声,却是另一位大汉使剑刺往他腰户。那剑奇软,便如灵蛇一般。夺魄使者当即足下错动,身躯一扭,使他那一剑刺了个空,但如此一来,他那一掌内劲已是减弱几分,虽是掌法奇快,拍个正中,也只令使刀大汉皱眉一哼,便见他左臂一荡,手中大刀忽而横折,一刀横劈过来。使剑大汉也已倒转剑锋,自他肩头刺过。 ps:为了全勤,出此下策,凌晨改过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生如浮萍当自强(五) 勾魂夺魄瞧一不瞧地面尸体,对他临死之语充耳不闻,二人对视一眼,都转了身子,凝望向霍江东。只见他身着粗布衣裳,侧面所见,鼻头高昂,透露着一股刚毅之气。他仍自不紧不慢的喝酒吃菜,于方才一战视而不见。 勾魂使者见他这般从容不迫,虽是仇敌,也不由对他刮目相待,不由冷笑三声,说道:“霍江东,见着我二人临危不惧者,你当算得第一人。”夺魄使者接口道:“做个饱死鬼也是极好的事。”话中挤兑之意显而易见,当是要逼得他先动手不可。原来勾魂夺魄虽对己身武学颇为自负,但天下使刀者不知多少,能在漠北之地闯下这等威名赫赫,一身刀法当已炉火纯青之境。是以他二人不敢轻拂,唯有逼得他按捺不住,先露出自身破绽,方有大胜机。 这一番僵持,只见霍江东将桌上菜已吃得精光。勾魂夺魄二人眼见他毫无所动,再等下去也是白费时光,互使个眼色,夺魄使者大叫道:“霍江东,拿命来罢!”说着身形闪动,欲要逼上去。便在这时,忽听得轻微呼啸之音,只见霍江东右手一扬,手中两根箸笔直射来,竟是将这当作了暗器。 夺魄使者眼角余光瞥见,心头微惊,当即侧身避过。那两根箸已偏过二人,射穿了帘布消失不现。二人回头去望,只见霍江东已立起身来,他双目神射,冷冷盯住二人,虽是身材矮小,却有一番铺天盖地的气势,压得二人心头惊乱。忽然之间,他已取下背中黑黝黝的刀来,那刀长约二尺六分,刀身暗而无光,虽不知甚么材料锻造,此刀也当不凡。他一手横托,一手抚摸,低头瞧着手中宝刀,轻声道:“勾魂夺魄,你二人追我千里之地,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勾魂使者道:“霍江东,倘若你不曾叛变,又怎会落得四处躲避的下场?说不定咱们还能像往日一样,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吃菜。”霍江东忽然抬头,冷冷道:“勾魂夺魄,或许该叫你二人风云二使。林教主在世之际,奉天教除恶扬善,名声可敬。想不到自林教主身死,杨不凡便借此上位,数年来,在江湖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你二人所为之事,林教主泉下有知,难道便不觉羞愧难当么?” 殷六听到他一说,不免大为吃惊,心道:“原来这勾魂夺魄二人却是奉天教四使其二,难怪能够纵横江湖。”想着勾魂使者所说的‘叛逆’,更觉身子一震,心头已猜到几分关键。便听勾魂使者道:“林教主么?他只顾一己之私,固守不变。岂能教我二人对他忠心耿耿?”说着双拳一握,昂首道:“唯有杨教主这等做大事的人物,方值得我二人追随。” 霍江东冷笑道:“杨不凡早有谋逆之心,难道以为林教主不知?只是念在昔日旧情,才一而再的纵容他。”他这时已神色凄然,摇头道:“我早就劝过林教主啦,只是他固执不听,才使得杨不凡奸计得逞,将奉天教多年来的名声毁于一旦,惹得江湖武林人人声讨。” 勾魂使者冷冷道:“霍江东,你不必说这许多废话,你背叛奉天教,已惹得杨教主大怒,令我二人追至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说着陡然一转面色温和,又道:“但杨教主念你于教功劳甚高,便命我二人问你一问,倘若你肯认错归降,当可饶你一命,继续做你的护教使者。若是仍然执迷不悟,休怪我二人手下无情,教你今日命丧此地。”待他说完,夺魄使者忽然踏前一步,喝道:“生,或者死!” 霍江东心道:“当年林教主于我有大恩,他在世之际,便对我讲,待他身亡之际,也是我脱教之时。”原来这事牵扯到奉天教一件秘闻。当年霍江东年轻之时,便已在漠北闯下大名,那时他意气风发,骄傲自满,便只身前往漠北偏外之地,诛杀一位当时恶名远扬的大恶人。待他寻到那人,当即好一番恶斗,岂料那恶人武功尤为强横,更在他之上。不过数十招,便使他受了重伤,这时他也才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想到骄傲之气竟使得自己要身亡此地,只觉心有不甘,当即拼尽全身内力,且战且退。但那恶人纠缠不休,非要杀他不可,便在这危难之际,林长风匆匆赶来,不过百余招,便将那大恶人诛于掌下。二人一番谈论,霍江东才得知他身份,原来其时林长风在江湖里惩恶扬善,颇有盛名。今日恰逢他得知消息,赶来除恶,却不想因此救了一人。二人一见如故,当即结交,林长风更是极力邀请他入教,作了护教使者。 这一幕幕情形犹自浮现脑中,霍江东忽然轻轻摇头,暗道:“当年武林大会一战,林教主不幸折世,我便知教内必有变故,只是我刀法未及大成,又如何斗得过那杨不凡?数年来我东躲西藏,苦心练刀,终于大成,便是等得这一日。纵使不敌,也当报答林教主的大恩。”他虽知林长风并非杨不凡所杀,但凭他将林长风苦心扶持的奉天教,弄成武林人士尤为痛绝的魔教,这份莫大的仇恨,已使他愤恨难当,更何况他身为护教使者,杨不凡必定不会放过他,纵使躲躲藏藏一辈子,又于心何安?他忽然回头瞧了身后的墙壁一眼,又转过头来盯着眼前二人。 勾魂夺魄二人见他默然不语,只当他在权衡利弊,后面又瞧他双目神伤,轻轻摇头,心中大觉奇怪,他二人只知霍江东为护教使者,但他常年身处漠北,与教内少有联系,自然不知他如何入教,与林长风又何般交情。心想他既然躲躲藏藏十余年,恐怕也是怕死的汉子,却独没有想到他若怕死,又怎会在这投店里恭候他二人。这时见他后瞧一眼,当即转头盯住二人。顿时只觉周围气氛诡秘,那双目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二人暗叫不妙,勾魂使者登时喝道:“动手。”他先已脚下轻晃,逼身上去,数丈之距,说到便到,却陡然见得霍江东横刀而立,轻递过来,便将他逼退。夺魄使者闪身一侧,忽然一拳击往他左肩头,方挥到一半,眼角瞥见那刀锋又轻折转回,急忙收手。二人互瞧一眼,暗暗点头,当即各擎一方,一人攻去,另一人暗中见机偷袭。岂料霍江东不紧不慢,并不挥刀劈砍,反而使刀左抵右挡,每于拳掌将至之际,刀锋必然相对,令二人心头又怒又惧。斗了数招,竟使他二人束手无策,反落下风,被逼退数步。 殷六瞧他这般打法,不禁颔首点头,连酒也忘了喝,暗道:“常人使刀必然威猛凌厉,以攻作守。但在霍刀客手中,却反道而行,另僻生路,加之他用刀灵活,实已到了大境界。虽是力敌二人,仍自不落下风,反逼得二人节节败退,这是极为高明的以守待攻之法。” 勾魂使者二人手无兵刃,眼见逼他不得,当即纵身长啸,凌空后翻,落在三具尸体前,各低首弯腰拾了一般兵刃。方自立起,陡然瞧见霍江东脚下蹿动,右手扬刀挥落,这一刀奇快绝伦,轻灵无息,又趁二人不备,当真有鬼神莫测、开天辟地之势。 夺魄使者拣了二尺短棍,瞥见这一刀之威,实不敢轻掠,急忙抽身而退,双手执棍横于身前。却见霍江东踏前一步,刀锋更疾落下。便听得轻嗤一声,那短棍已断为两节,勾魂使者手中短匕急驰送出,正拦在刀刃下,嗤啦声响,迸出许多火花,这略微一阻,夺魄使者才险些避开。稍待立定,心中惊怒交集。 勾魂使者心中如滔天巨浪,暗道:“想不到他内力如此强横,若想取胜,只怕必有损伤。”暗瞥一眼殷六,见他自顾喝酒,心头疑心忽起。 霍江东一刀逼退二人,不由精神大震,喝道:“拿命来罢!”又是一刀横挥递过。勾魂夺魄二人互使眼色,各退开一步,形围绕之势,将他拦在中间,一人使两柄短匕,一人使两截木棍。便自前后两方出手偷袭。二人这时倚仗兵刃在手,倒也无所畏惧,心想他这般勇猛打法,纵使内力强横,只需拖延片刻,也当消耗许多。反倒他二人借机行事,阴招偷袭,十分惬意。 霍江东前后受击,他虽倚仗刀法,勉强支撑。却如二人所料,每出一招,自身内力便减弱半分,撑到后面,反而愈发危险。 若要毫发无伤击败他二人,无异于异想天开,当机立断之下,忽然一刀圆转逼开二人,身躯一纵扑往夺魄使者,横刀立挥,自他肩头劈落。夺魄使者急忙闪身避开,岂料那刀身一转,已由斜劈变为横削,刀势不减,疾锐划过。夺魄使者双棍一点,沉腰凝臂,重重砸在刀面之上。他这迸力一砸,威力自然不语言说,当即将那刀锋砸的微微一沉,他便接这反力之势,身躯纵跃直上。 霍江东昂首一瞧,欲要挥刀阻拦,忽觉后背劲风驰来,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只闻嗤啦一声,刀背正打中一柄短匕,将它震飞开来,心头已觉不妙,待要侧身闪避,便觉得后背一凉,另一枚短匕插入后背。原来勾魂使者见他陡然一转,已明白他心中念头,当即将手中短匕投掷出去,他猜到霍江东必有察觉,悄然留了一柄,待他反刀相击,另一柄短匕登时出手,这才刺中他后背。 说来简单,其时眼力心计缺一不可。霍江东骤然怒喝,折身挥刀,但勾魂使者早已退开数步,他又如何挥得中?这一折一挥间,夺魄使者已稳稳落在地上,右手一扬,又是一枚暗器打出。霍江东只觉背心一震,一股酸麻之感渐渐疏散开来。不由心中大骇,急忙点穴封住经脉。 夺魄使者阴沉一笑,说道:“这枚七寸青玉钉,钉上所淬皆为世间奇毒,你若强行运功,死的更快。”霍江东心知他所言不假,但他既然敢只身前来,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杀的这二人,那是再好不过,就算命丧此地,也算得解脱。他忽而扶刀而立,大笑一声,坦荡至极,再无可惧。心中陡然想起四句话,不由念了出来,一字一句道:“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扬善除恶,奉天行命。”这本是当年奉天教行立江湖的宗旨,自林长风身亡,宗旨已是倒了一转,反将过来,如今思及,难免心觉可笑。他身躯微微一晃,宝刀顿时把持不住,哐当一声,跌落在地,身子也跟着坐了下来。只见他仰首而瞧,便盯着那屋顶道:“林教主,你一生君子坦荡,立下的赫赫威名,却给那杨不凡毁于一旦。霍某恨呐……!” 勾魂使者二人听他念出那四句,都缄默不语,转过头去。他二人身处奉天教多年,当年也如一般行事坦荡,奉天教威立江湖,善恶有分,二人也自是功不可没。只是后来受了杨不凡蛊惑,决心干一番大事业,林长风又固执己见,不肯为谋,二人这才跟随了杨不凡。但说到底,二人对林长风心中也是暗暗敬佩。这时听得哐当一声,二人转过头来,便听见霍江东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及羞辱杨教主,二人心头怒火蹭起,喝道:“霍护教,你竟敢言语犯上,实在该死。” 夺魄使者闪身而上,一掌往他头顶拍落。霍江东这时奇毒发作,嘴唇乌黑,双目凹陷,眼见这一掌轻飘飘拍来,他也抵挡不过,便微微一笑,道:“我在地狱等着……” 殷六忽然起身,拉着发怔的沈念卿,低声道:“咱们走罢。”方走到门前,正待掀开帘布,陡然闻见有人惊呼:“爹爹……”听这声音,分明是个小孩。二人回首一瞧,只见从壁面矮门外奔出一个小女孩,直扑在霍江东的尸首上,伏尸痛哭。 殷六一把推开沈念卿,将他推出了门外,喝道:“你快些寻舟等着……”沈念卿虽不明他何意,听他语气,也不敢怠慢,急忙奔至大河边,只见一艘小舟停在那里,当即解开绳子,纵身跃进舟中,双手抄桨急划。但他身子尚小,划起来极为吃力,方划出一丈距离,忽听见砰的一声,投店壁面撞出一个大洞。一道身影纵力一跃,落在舟中。他怔目一瞧,正是殷大哥,不由欢喜。却见他放下怀中女孩,夺过桨板,奋力一划,小舟当即划出三尺距离,几息之间,舟身离那投店已有数丈远。 沈念卿回头一瞧,只见两道身影落在岸边,向小舟张望。一人喝道:“殷庆云,天涯海角你也逃不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生如浮萍当自强(六) 沈念卿听得殷庆云三个字,心道:“是了,想必这是殷大哥的真名。”低首一瞧,只见那小女孩昏倒在舟中,眼角兀自沾有泪痕,瞧她年纪,至多八九岁。想到这女孩唤霍江东爹爹,那么她如今也算得一个孤儿了,心中微觉伤感,轻手将她脑袋扶起,放在自己腿上。 殷六划了一阵,已离河岸愈来愈远,这时天色渐渐黑了,一轮满月升在当空,和着几颗星辰,映得湖面融融发亮。这才放下桨板,盘膝运功疗伤。沈念卿不敢打搅他,昂首瞧着天上明月,心中思绪杂乱。忽觉膝盖微微一动,低首一望,只见那小女孩扭了扭脑袋,翻身熟睡,嘴里喃喃念道:“爹——”沈念卿微微轻叹,只觉冷风泠泠,举目无亲,天下间再没有更苦的事了。他自幼跟随父亲,从来没交过一个朋友,这时见着这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心头很是欢喜,心中自想:“她与我都是失去父亲的孤儿,既然今日相遇,也是老天爷给的缘分,自今以后,我便认她作妹妹,这样也算得亲人了罢?” 小舟无人摆渡,顺流而下,沈念卿只觉双腿发麻得厉害,却不敢轻动,眼见月亮已升到正中,殷大哥仍自运功,像是睡着了,小女孩也是昏睡不醒。举目四望,但见一片水融融的景象,夜半之时,冷风更是寒骨,心想日后之事便如这小舟,随波逐流,难以揣测。 再过得片刻,忽觉膝盖一轻,小女孩已坐起身来,她揉了揉眼,向这四方一瞧,见是舟行河中,又陡然望见身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沈念卿,不由一怔,问道:“你是谁呀?”忽又念起身亡的父亲,不由眼圈微红,掉落两滴眼泪,哭道:“爹……爹……” 沈念卿见她肩头微动,低头大哭,显是悲伤至极,一时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小女孩断断续续道:“爹死了……坏人杀了爹……”只好轻声安慰道:“别哭,你别哭。”岂料这句话说出来,哭得尤为厉害。他忽然急中生智,指向天上道:“你瞧,你爹爹在天上望着你呢。” 小女孩当即止住哭声,仰头张望,道:“你说我爹爹在天上,我怎么没看见?”说着声音微怔,又要哭出来。沈念卿指着一颗最亮的星辰,道:“那颗星辰便是你爹爹,看见了么?”小女孩摇摇头,说道:“看见了啊,可是它不是我爹爹。”沈念卿跟着摇头,道:“他就是你爹爹。你知道么?每个人死后都要化作天上的星辰。你瞧——”当即指向另一颗星辰,续道:“那颗是我爹,另外一颗是我娘亲。”小女孩睁大一双带泪的眼睛,惊奇道:“真的么?那两颗真是你的爹妈么?”沈念卿微笑道:“当然是真的。”小女孩顿时展颜微笑,指着那最为明亮的星辰,欢喜道:“那一颗真的是我爹爹。”说着双目一黯,又道:“可是我爹爹为甚么不下来呢?”沈念卿道:“你爹爹瞧着你呢,每天夜晚你也能瞧见他。” 小女孩点了点头,心中悲痛大减。沈念卿便问道:“小妹妹,你叫甚么名字?”小女孩瞪他一眼,颇为得意道:“我爹爹说了,我的名字不能告诉别人。”沈念卿一怔,便见她扑哧一笑,笑道:“我叫霍思,你呢?”沈念卿心道:“果真奇怪,她倒也不笨。”回道:“我叫沈念卿,你若不嫌弃,叫我沈大哥也无妨。”霍思忽然拌个鬼脸,向他道:“我才不要叫呢。”沈念卿微微摇头,心道:“还是小孩子气,果然幼稚。”正想着,忽听得她叫道:“念卿哥哥。”声音温柔体贴,沈念卿大喜,道:“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 霍思不解道:“念卿哥哥,你为甚么这么欢喜?”沈念卿微笑道:“如今世上,我已没有亲人,你便算作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能不高兴?”霍思点头道:“那我也该高兴才是。”说着捂嘴而笑。沈念卿见她这副神情,分明已是悲伤全无,又是欢喜又是惆怅。 霍思向殷六望了一眼,问道:“念卿哥哥,这人是谁呀?”沈念卿指着他道:“这位便是救你的大恩人,你若不嫌弃,叫他殷大哥也无妨。”霍思点头,张口欲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见殷六闭目不动,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躯一歪,栽倒在地。霍思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大叫后退。 沈念卿当即护住她,安慰道:“别怕,别怕。”心中咯噔一跳,暗道:“殷大哥受了重伤?”急忙使手去探他鼻息,心中稍定。却又眉头紧皱,急道:“殷大哥受伤昏了过去,这该如何是好?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心中只觉乱麻一团,他不会半点武功,遇着这等变故不知如何办法。便轻声唤道:“殷大哥,殷大哥。”岂料他犹自昏睡,唤之不醒,这下更觉糟糕至极。心中苦思法子,忽得念起父亲曾对他说过的话,心想:“依爹所说,无论何等重伤之人,先要做的便是点穴护住心脉。”他虽不曾习武,当时好奇,于人体穴位也记了个七七八八,知晓心脉关乎五脏六腑,实乃人体之重。但他毫无武功,心下好一番踌躇,不知点穴又是否有用。 犹豫片刻,眼见殷六面色在月光下,更显得惨白无色,不免想到:“爹曾讲过,不会武功的人点中人体大穴,虽不致死,也颇有影响,所以我迟迟不敢下手。但瞧殷大哥面色,所受内伤决计不轻。殷大哥待我不薄,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他死去?假使真是不幸,先治死了他,那我自尽给他赔罪便是。”想到这里,当即二指伸出,重重点了他双臂手腕内侧与手臂正中的神门、内关二穴,接着移指点了他颤中、紫宫二穴,吃力的扶他扑倒,又点了后背大椎穴。这才双掌摊开,在他后背轻揉片刻。霍思在一旁瞪大双目,只觉匪夷所思,难以理解。见他十分认真,又生怕开口打搅了他。沈念卿分别在他四肢前胸后背各揉推一遍,待至推完,已是满头大汗。霍思见状,当即取出一方手帕,给他轻轻擦去额头大汗。沈念卿向她微笑,将殷六吃力扶将过来,做完这些,在他面上盯了一回,暗道:“殷大哥,你一定要醒过来。” 耳畔犹闻水浪激荡,风声呼啸,霍思躺在小舟中,脑袋仍是枕在他膝盖上,早已经熟睡过去。沈念卿一夜未眠,早已疲乏的哈欠不休,但他一直强撑着双眼,盯着殷六,见他仍是双目紧闭,不肯醒转,宛若死人状。当下默念时间,每过半个时辰便要伸手探他鼻息,自初时忽急忽缓到缓和均匀,现今已是微弱难辨,心中不由大喜,知道殷大哥已性命无忧,心中暗道:“想必殷大哥自身武功强横,虽是昏睡,但他自身内力由各路经脉运转,用不多久,当会醒来。” 当下给这喜悦一冲,睡意大减,望一眼熟睡的霍思,将头又向四周一望,只见游舟前行方向,远方现出朦胧的山脉,天边微微泛出白蓝色,心知过不多久天将大亮,也不知殷大哥他何时能醒,这舟又要行到哪里去。不由打个哈欠,眼前顿时模糊,睡了过去。 沈念卿迷迷糊糊中,只觉周身颠簸如兜筛般,心头一惊,登时醒转,坐起身来,只见殷六正抄桨急划,霍思吓得抱着双腿,靠坐舟沿,连话也讲不出来。他举目一望,暗道糟糕。原来河道中横了许多大石,形成了许多水漩涡,这舟此时便是入到了水漩之中。他见殷六急划不止,但他身受重伤,何况水流已至下游,水流湍急,任他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济于事。 殷六早知他已醒过来,登时喝道:“小心!”沈念卿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大横石,使劲一迸,抓住了霍思,两人顺势扑倒舟中。顿时只觉舟身摇晃更甚,险些将他二人荡出舟外。又听见轻砰一声,舟身忽然横摆,这下更觉一股滔天巨浪扑来,溅起一阵水花落在身上。接着便觉身子给人抓住,忽得腾空而起,落在一处浅滩中。 沈念卿回首一瞧,只见那行舟猛然撞在河道的大石上,舟头顿时撞碎,随着扑腾河水急往下游驰去。先前那片横着的大石离此不下十来丈,心想恐是殷大哥眼见行舟要撞上,当即抄桨使力一挥,先击中那大石,借着这反震之力才险些使行舟避免撞毁,但因此也使舟身横渡。这时落在浅滩上,耳中听得水声咆哮,不免叫声万幸。 便见霍思扑上来,抱着他脖颈,身子发颤,已是吓得说不出话。 殷六捂着小腹,强笑道:“念卿兄弟。”语声分外亲切,他昨日眼见忽然奔出来一个小丫头,念头升起,心知勾魂使者二人心狠手辣,绝非浪得虚名,当即推走沈念卿,骤喝一声,折身返去。这一声厉喝,使得勾魂夺魄二人微微一怔,他便抢住这空当,使一招大力劈山,身躯纵跃,双拳摊开,各往二人攻去。勾魂夺魄二人在江湖恶名昭著,自身武功岂能差了,登时反省过来,各伸一掌接住,合他二人之力,饶是殷六也无把握,但他见那小丫头哭声悲切,实是令他心头动容,打定主意定要保住她性命,登时运转周身内力,拼尽全力接了两掌,只觉心头一震,身形倒跌。 勾魂夺魄二人不知他为何突下杀手,是以一招逼退,也不急于反攻,当即喝问道:“你究竟是甚么人?”却见殷六不及回话,忽然双臂摊开合在一处,身躯一扭,那双臂便如铁棍横扫,使得他二人急退避开。这本是他成名独技,勾魂使者一眼瞧出,连连冷笑,喝道:“好哇,原来你是……”岂料他忽然伸手一抓,将那小丫头抓在手中,身子往墙壁撞去。二人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要救人,当即踏步上前,各使了一掌拍往他后背。这两掌威势甚猛,殷六手中抱着孩子,不敢多作纠缠,当即运功护住后背,迸力撞向墙壁。那壁面乃是木板所作,一撞便破了个大洞,但那两掌却没能避开,正中他背心,也将勾魂夺魄二人震的后退几步。二人惊骇中,殷六已身躯一跃,落在舟中,待他二人追出来,却是来不及了。 殷六心知自身有一门极为强横的护体功法,受击之时,必有反震之力,但他低估勾魂夺魄二人的功力,两掌之下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奔至舟中,却不敢及时运功疗伤,夺桨急划,待得安全这才端坐在地。这一来已是耽搁了疗伤时机,运功半夜,却难有疗效,不由心头急躁,这一来更是急火攻心,伤势加重,登时昏了过去。习武之人,疗伤运功之际最忌忽然昏倒,轻者走火入魔,重者必然殒命。但他醒来却觉伤势微轻,必然有人替他护住了心脉,不由心中大喜,舟中只有三人,不及遐想便知何人所为,是以他对沈念卿极为感激。 沈念卿见他好了许多,很是欢喜,道:“殷大哥,你感觉如何?”殷六向他微微一拜,道:“多谢念卿兄弟搭救,殷某感激不尽。”沈念卿脸上一红,摇头道:“殷大哥,想必是你洪福齐天,老天眷顾。你如今伤势好转,也是极好的事。”说着将霍思扶起,道:“这位便是救你的殷大哥。”霍思跪倒向殷六一拜,说道:“多谢殷大哥。”殷六急忙扶起她,但这一动,又牵扯了伤势,不由眉头轻皱,向四下瞧一眼,只见一条浅滩乱石一眼望不到头,背后又是一道数十丈的悬崖,崖面陡峭笔直,如巨斧劈成一般,实在高不可攀。心想:“不知这里已到了哪里?”心头略微一想,行舟顺流而行,当往东去,这一夜应当也不过行了二百余里地,该是常州境内。便道:“念卿兄弟,小姑娘,咱们顺着这河道前行,总能走出去的。” 当下沈念卿拉着霍思,由殷六带路,顺着河流走下去,这时天已大明,晨光泄下来映在河面,倒也银辉闪灼,十分亮眼,耳中听得河流翻腾轰鸣,也算一处好所在。但三人无心赏玩,渴了饮水,饿了捉鱼。一直走到午时过后,这才见得山势渐缓,三人心头大喜。再行了一程,终于望见一处可攀的河坳,当即爬了上去,钻进了一处大山林。 这两天事多,每天4000字更,明天过后,恢复保底两更6000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疑云似水意惶惶(一) 殷六领着二人在这山林穿行,又走了一程,霍思再也支撑不住,坐倒在地,说道:“念卿哥哥,我走不动了。”取出手帕拭汗。沈念卿心想她身子薄弱,走了大半日,已是极大的毅力。便瞧向殷六,殷六微微点头,说道:“也好,咱们歇息会再走。”当即要往四处寻些食物。 沈念卿拦着道:“殷大哥,你受了伤,让我去寻罢。”殷六诧异瞧他,知他不过十来岁,没吃过甚么苦,哪里会做这些事。岂料沈念卿拍了拍胸膛,昂首道:“这些小事,何劳殷大哥亲为,交给我就是。”不及他答应,当即折身钻进了林木之中,霍思叫道:“念卿哥哥,小心些。”便见他往后招了招手,消失不现。 沈念卿幼时与父亲游历江湖,多数时光待在大山之中,他时常缠着卓文林,跑去深林中玩耍。卓文林虽失了武功,已如常人,却对他疼爱至极,每有所求,必然奉应。沈飞宇武功高强,独不敢违逆二师兄的意愿,使得沈念卿幼时已跑遍大山深处,山中有何种植被,甚么可吃,甚么可用早已熟络记住。今日进得这山林,便如浪子归家一般,颇为自得。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自己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自然而然念起大山之中的二师伯,那时的欢乐时光一一现在脑中,沈念卿也不敢去寻二师伯,定了定心神,在这山林中寻了些野果,当即折身返回。 三人凑合吃完,辨了方位,接着上路,这山林树木参天,绿被茂盛,又鲜有人迹,极是难行。殷六身有武功,不受影响,沈霍二人却行的甚慢,走了好半日,也只走出十余里路。眼见天色渐黑,还未见到人迹,甚至一路走来,连猎户设的陷阱也未瞧见。心知这处山林及其广茂,仍在深林之中。 霍思所穿的鞋已磨的破烂,露出白皙的脚踝,足上已给荆棘刺破,流出殷红的血。沈念卿寻了两株草药,嚼烂敷在伤口,道:“思妹,我背着你走罢。”霍思摇了摇头,流出两滴眼泪,闷闷不肯讲话。殷六温和道:“丫头,由我背着你走罢?”又见她只是摇头,低头轻声抽泣。二人大为不解,只当她是脚踝受伤,加之疲乏,这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殷六向四下瞧一眼,四周皆是林木深深,视线极为有限,心中思忖道:“这走了大半日,理应走出了山林才是,何以竟无人踪?”若说迷了方位,在这山林中打转,他是决不肯信的。犹自想了许久,便听沈念卿开口道:“殷大哥,咱们行舟一夜,往东而去,莫非早已错过了常州?咱们进了山林后便往西走,实则一直横穿而行,这片山林又是横广覆盖,才一直走不出去?”他这一说,殷六顿如当头一棒,怔了一怔,不禁哑然失笑,道:“念卿兄弟,你说的极为有理,我昨日昏迷半夜,恐是舟到下游,犹自快了许多,况且常州我十分熟络,何曾见过这等广袤的山林。” 当下由殷六负着霍思,转向南而行,走不多久,天色已然黑透,在这深林中,月光透不下光,更是寸步难行。但三人心知这般纵向而行,不过一夜,当能走出去。是以仍不停顿,挨着缓行,耳旁静谧异常,只听得足下枯枝败叶沙沙声,更加诡秘不可言状。 不知走了许久,殷六陡然发觉眼前已见得一丝微光,他昂首一瞧,只见月光从头顶泄下来,周遭林木已趋矮小,心中更觉欢喜,低声道:“念卿兄弟,丫头,咱们就快走出去啦。”沈念卿应了一声,霍思并不答应。两人一瞧,都不由会意微笑,原来她已睡着了。 再行了一程,眼前林木稀攘清寡,望之更清晰可辨,分明已行到了山林边缘,身心的疲乏随之而空。殷六低头在地面瞧了一回,低声道:“咱们就顺着这足迹前行。”当下走了数十步,上了一条幽僻小径。蜿蜒曲折的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光瞥见前方远处一点火光,殷六二人更觉欢喜,再走一程,终于遥望前方两处山林断开,心知那必然是一条行道,正欣慰间,忽听得自远而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兀响,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更觉声震心神,殷六细细辨别一阵,那蹄声已远去了。 沈念卿张口道:“殷大哥,咱们何不叫住行人,问一问这是甚么地方?”殷六摇头道:“这伙人约有十数之众,又是深夜急行,想必有事在身,咱们何必打搅,反正已走出这鬼林了。”心中却升起一团疑窦,暗想:“如此深夜,十来人骑马急行,实在蹊跷。” 既已远去,倒也不必理会,两人直直走上大道,饶是殷六内功强横,这一日一夜走来也深感疲乏。上了大道,想必不远处必有投店,当下又沿着大道东走,这山林环绕,歧路多饶,两人自走了一程,竟是围着山路而上,方转过一个山角,眼前蓦地现出一道亮光,正是先前所望见的,不由心中大喜。加快步伐,只见那亮光愈来愈近,光亮犹自大了许多。 殷六一瞧,不由得一愕,那亮光犹自闪灼,却哪里是油灯发出的,而是一道大火光。这时离得近了,只觉眼前火光扑腾,火焰之上,映的烟雾冲天。殷六拦住沈念卿,暗想:“这深夜时段,难道是不慎起火了么?只是未免蹊跷了些。”这时念起方才那伙急行人,心头一震,想到这荒野茫茫,人迹难寻,忽然出现决非常理。想到这里,当即打定注意,运转轻功急奔而去。沈念卿不明就里,只好跟着上去,但他尚无功力在身,不多时已被抛在身后。心想殷大哥这般急行,必然发生了甚么大事。 幸而此处上山,只有这一条大道,倒不至迷路。沈念卿奔到山头上,只见前方数十丈处火光扑腾,映的周遭有如白昼,瞧那火光四周处,俨然有许多民房,心中陡然一惊,这才明白殷大哥为何急行而去。 等他奔至眼前,火光更胜,一股炙热气息扑面而来,眼见多数民房为木材搭建,更有许多草垛挨着,呈圆扇环绕,稍有引火,不多时便能形成大火。他这时也才念起,那会与殷六一同瞧见的灯光,必然便是这大火,只是心中尚且疑惑,如此大火怎得居民也不抢救。 “念卿哥哥。”一旁霍思唤了一声,沈念卿才从惊愕中反省过来,急忙奔过去扶起她,问道:“殷大哥呢?”霍思指着大火深处,道:“殷大哥进去了。”沈念卿更是一惊,遥望那高约三丈的门匾,透着火光一瞧——姚家村三个大字清晰可见。他二人离门匾尚有三丈远,犹自觉得热气扑面,倘若进得里面,焉有命在? 沈念卿急忙提气纵声,叫道:“殷大哥,殷大哥……”连唤数声,并没有人答应。反而瞧见门匾内十来丈处,一房木屋因燃烧过巨,轰然倒塌,响起呼呼声,心头又惊又骇,双腿已是隐隐发软,暗道:“如此大的火势,即便有水也浇灭不得了,殷大哥为甚么要奔进去?”他犹自想不明白,大火无人扑救,殷大哥急纵进去,这其中关键,实在疑惑。 霍思喜道:“念卿哥哥,你瞧。”只见她手指里面,甚为喜悦。沈念卿顺望过去,只见一道身影急奔出来,正是殷六,心中大喜,迎了上去,叫道:“殷大哥。”便见他浑身湿透,大口喘气,头顶毛发已近全无,此前的两道浓眉更已瞧不见,险些大笑出来。见他满面沉重,这才急忙忍住。 殷六摇了摇头,低声道:“念卿兄弟,里面的人……都死了。”沈念卿只觉身躯一震,惊愕道:“死了?殷大哥,你这话甚么意思?他们为甚么死了?”若是常时,死上一两人本是常事,但全村忽然死绝,这在武林中,那是绝无仅有的事。殷六重重叹息一声,说道:“念卿兄弟,这火势定是人为放纵,我本想抢进去救出一两人,问一问怎样。只是我进得里面,倒瞧见满地尸体,再无活人。” 沈念卿听到满地尸体,不由身子一颤,又听他续道:“先前你我听见的马蹄声,忽然深夜出现,那时我就起疑,这时想来,定是这伙人所为。”沈念卿不解道:“殷大哥,依你所说,那伙人是个甚么身份?他们为甚么要杀了村里人,还要放火焚尸,烧个一干二净?”殷六回头瞧了片刻,道:“我也不知,最有可能便是江湖仇杀,但屠绝全村人口这等残忍手段,我行走江湖数十年,也是生平第一回见。”沈念卿愤道:“这伙人毒恶至极,实在天人共愤。”殷六点头,心想世间无论何种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总不会凭空出现。今日既然撞见这等事,免不了要探个究竟,是以他连话也不讲,急冲进去,当是要寻些线索。岂料忍着灼热进去后,除了满地尸体,再无发现。而那些尸体伤痕,或死于刀剑之伤,或死于钝器震伤,种类繁多,无一概括。心知这伙恶人做法极为高明,使的都是江湖里极为常见的兵刃,除非亲眼望见恶人面容,否则单凭察看伤痕,决无可能推敲何人所为。当下在心中细细回思,近年来江湖里发生的种种大事,一一排除过后,唯有那作恶多端的奉天教最为可疑。但稍加思索,便知奉天教勾魂夺魄二使今年杀害了许多江湖人士,却也未曾听说屠戮常人的事来。 沈念卿见他眉头一皱,再不讲话,知晓他心中正想,也不敢打搅,直直立在一旁。忽然只见殷六身躯一震,低喝道:“有人来了。”正疑惑间,殷六已抓住沈霍二人,退入了身后的树灌中。他正欲说话,犹听得殷六在耳畔低语道:“不论怎样,决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沈念卿微微点头,瞧一眼身侧的霍思,见她面色苍白,分明十分惧怕。 过不多时,果然听得马蹄声往这山头寻来,耳中骤然听到有人惊骇呼叫,便见两匹马现在眼前,只见马头乱晃摇摆,却是惧怕这火光不肯往前。马上登时跳下二人,其间一人悲呼欲绝,极为伤心,口中大叫道:“天杀的……天杀的恶人……”他声音打颤,足下踉跄跌跌撞撞冲到那门匾处,当即要奔身进去。这时火势又大了许多,门匾内一半民居压倒,发出阵阵崩塌声。那汉子正奔进去,忽给身侧一人拉住,听他喝道:“何管事,不能进去。”那人身着麻布衣裳,背后负着一把大铁剑,听他语气,该有三十岁左右。 便听那何管事悲呼一声,跪倒在地,向身侧那人道:“白长老……白长老……晚了……晚了……”语声甚为悲戚。沈念卿三人一听,也不由得心头沉重。那汉子道:“何管事,事已至此,你切莫悲伤,先查明情况再论不迟。” 殷六听他一说,暗道:“想必那何管事是本村之人,前去搬救兵了。只是还是迟了一步。”何管事双拳砸地,悲呼不止,又要抢将进去。那大汉喝道:“何管事,这火势甚大,你若冲进去,岂能活着出来?”岂料何管事不闻不问,道:“白长老……老爷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甚么意义?”那大汉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缓了缓,温言道:“何管事,我也十分敬佩姚老爷子,想不到他晚年竟遭此不测……”说着又正色道:“姚老爷子不幸身亡,你若死了,谁来替他报仇雪恨?” 何管事闻言一怔,伏地痛哭不止。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数十人众奔上前来,向那汉子恭敬道:“白长老。”这才瞧见那冲天火光,都喧哗一阵,窃窃私语。 殷六一瞧,那数十人衣着简陋,十分破败,江湖里唯有丐帮弟子才这般打扮,心中一惊。便见自数十人中抢出一人,急往门匾内奔去,口中悲呼道:“爹……!” 那位唤作白长老的闪身上去,先拦住他。那人微微一怔,怒喝道:“白长老,你让我进去。”却见白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姚公子,火势太大,你不能进去。”那姚公子更觉怒深,不肯听劝,侧身避开,要往那村里去。 这就尴尬了,凌晨补更。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疑云似水意惶惶(二) 殷六听到那白长老念到“姚老爷子”四个字,心中大为惊讶,后面见得数十丐帮弟子称他为长老,暗道:“丐帮八大长老,两大龙头中姓白的唯有两位,一位是那掌钵龙头白虚长,另一位便是近年名震江湖的白昆。瞧他甚为年轻,该是白昆长老了。” 沈念卿幼时与白昆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尚小,如今早已忘却,是以竟没认出来。后面看见数十之众身着破烂衣裳,心知这乃是天下有名的丐帮弟子。自来丐帮重情重义名扬天下,连三岁孩童也当晓得。不免心头欢喜,暗道:“既然丐帮弟子也来了,想必这伙恶人定会给抓住。” 白昆见他不顾阻拦,仍要进去,不禁心有感触,心想姚老爷之子如此忠孝,实是让人敬佩。只是这火势着实可怖,这时进去不过白搭上性命,念头转过,身形一闪,又拦在他身前。 姚公子心中担忧父亲安危,见他极力阻拦,不由怒火中烧,蹭地拔出随身佩刀,横在身前喝道:“白长老,你一再阻拦,休怪姚某刀下无情。”白昆轻轻摇头,正欲讲话,那位何管家已立起身来,向姚公子哀求道:“少爷,火势太凶,你还是不要……不要进去了。”姚公子见着这位白发虚头的管家,身子轻微一晃,他知晓这位管家忠心耿耿,说的分外不错,只是他身为人子,岂能不进去寻到父亲,传将出去,岂不是要天下人耻笑?他扶着何管家颤巍的双臂,叹道:“何老伯,家父不知生死,你教我何以心安?”何管家摇头,悲戚道:“少爷,这火势甚猛,你进去有甚么用?你若不幸身亡谁来给老爷报仇?”姚公子听得一怔,脑中轰然炸响,又听他叹道:“少爷,你可知老爷良苦用心?老爷早知必有大难,便安排你随我一同前往丐帮,只是为的遭遇不测,也要保你一条性命……”姚公子身躯晃的更为厉害,脑中呆呆一片,哐当一声,手中佩刀跌落在地。 殷六听了这一番言语,心中更觉肯定,暗想:“这位姚老爷子应是姚雄飞老英雄了。他武功虽算不得一流,但他刚正不阿重情侠义的为人,武林谁个不知、那个不晓。只是想不到他晚年竟隐居此处,更遭了恶人毒手。” 姚公子身子打颤,说道:“何老伯,这火再烧下去,只怕整个村子都要烧光啦。那时又怎么办?”何管家重重叹息一声,除此之外,再无他法。白昆踏前一步,沉声道:“何管家,姚公子,这场大火恐怕要烧到明日了。咱们现在除了等着已是别无他法。况且这火显而易见,定是那伙恶人所纵,烧成这般地步,只怕已有一两个时辰,那伙恶人早已逃远。”说着沉吟片刻,向丐帮弟子吩咐道:“你带三人乘马往西而行,一路疾行不可耽搁,若有情况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派人回来向我禀报,另一人尾随跟踪,沿途用我丐帮的记号。倘若有岔路,分并而行。”四个丐帮弟子领命,上马急驰而去。 白昆这才道:“何管家,昨日你来我丐帮,说有性命关天的事,那时尚急,来不及说清。这时你倒仔细说一说,我好做个推断。”何管家这时尚微镇定,心知事关重大,凝神片刻这才缓缓的说道:“白长老,具体如何我也不大清楚,但老爷忧虑之时便是在一月前。那时正值大雨,一日午间,一位蓑衣汉子突然来访,与老爷谈论了半日。打那之后,老爷便与常时大相径庭……” 白昆“咦”了一声,问道:“何管家,你说那汉子与姚老爷子谈论半日,可知他们在谈论甚么事?”何管家摇头道:“老爷的事,我怎敢偷听?”便听姚公子忽然道:“白长老,这事我倒听了些。”白昆微微点头,道:“说了些甚?”姚公子道:“那见屋中来了个陌生人,便向爹问了一问,不过他没告诉我。后面爹与那人在客厅交谈,何老伯被支了出去。我当时动了念头,决心听一听谈论甚么事,悄悄走进了内堂。”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续道:“不过爹与那人交谈极为谨慎,我也没听到说的甚么话。倒是后来,想必是那人与爹起了争执,语声大了些,听见一句话,说甚么‘亭廊欲行,疾风相送’八个字,听得我犹在云里雾里,不明其意。” 白昆甚为不解,细细踱步,心想这其中有甚么蹊跷,犹自踱了两转,仍是一头雾水,道:“何管家,你跟随姚老爷子多年,可知晓这八个字的含义?”何管家只顾摇头,说不出话来。白昆道:“只有这一句话,怎能追查那伙恶人的身份下落?既然那人来过,他长甚么样貌,总该记得罢?”姚公子道:“自然记得,那人鹰勾大鼻,双目阴沉,不似甚么好人。他身形尤其壮阔,显是有一身武功。” 白昆心道:“像他说的这般人,天下不知有多少,又如何寻的着?”姚公子见他神情,分明是觉得此事极为难办,不由开口乞求道:“白长老,贵帮为天下第一大帮,恳请相助,适才冒犯之处,还望见谅。”白昆微笑道:“姚公子,你孝顺可佳,白某最为敬佩。这事既然叫我撞上,决不会就此不理的。”说着向丐帮弟子吩咐道:“你速回去将此事禀报帮主,看帮主如何决议。再昭告天下弟子,遇着可疑数人当即禀报,自有人处理。想必那伙恶人这两日赶路,也走不多远。”那丐帮弟子领命去了。 姚公子与何管家听他吩咐,心中大为感激,都想有丐帮弟子寻人,这事便有着落了。两人向他一拜。白昆吃了一惊,急道:“二位何须如此,倒折煞白某了。”何管家二人道:“白长老,此等情意,我极为感激。”白昆情知他二人心中所想,如此一番必使自己更为竭力相助,是以也不在意,心中自念起一人,暗叹道:“沈大哥,你教了我武功,让我多行侠义之事,数年来我一日不曾忘记,现今武林中都知我白昆为人侠义。只是你……想不到竟遭此毒手,为恶人所害。实是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呐……”前两日白昆正在滁州分坛,骤然听闻沈飞宇身亡的讯息,不由得一愕,不肯相信。但听那话是赖不通传出来,不过半日就已传遍沿海一带,加之帮主与诸位长老悲戚同俱,这才由不得不信。但他心想沈大哥武功高强,怎会着了那郑其和的道?想到沈大哥不仅身亡,连他年幼的孩子也折世,更觉天地倒旋,伏地痛哭了半日。若是郑其和仍然逍遥法外,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寻到他替沈大哥报仇,但既然仇家也死,反倒心中怅惘难言,只恨老天不公。 补更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疑云似水意惶惶(三) 何管家二人见他忽然神情抑郁,不明其就,心中均暗想白昆长老虽极好的心肠,可他毕竟年轻识短,又遇着这等棘手的事,实不知他心中如何作想。 白昆微微一瞥,如何猜不到二人心思,也不点破,又说道:“何管家,后来那人离开,姚老爷子又怎样?”何管家道:“自那人来过后,老爷便与常时大相径庭。”白昆道:“具体怎样?”何管家道:“老爷虽年岁已高,但他身子尤其健朗,平时一餐可食三碗米饭,喝三杯米酒。后来却食之乏味,坐立不安,时常夜半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房门外。”白昆奇道:“何管家,难道姚老爷子没向你提起过那人?”何管家摇了摇头,又道:“后面半月时光,老爷常是如此,他既不向我说上一两句,甚至连其他话也说得少了。既然老爷不肯说,我也不敢多问。” 白昆将手杵着下巴,思了片刻,说道:“何管家,这事其间疑点重重,第一,那人拜访姚老爷子距今已有一月时光。倘若姚老爷子真有预测,该早些派你来丐帮才是,何以竟一拖再拖,以至遭此不测。第二,则是那人前来拜访,该是姚老爷子旧识才对。何管家跟着姚老爷多年,他所结识的朋友想必你也认得许多,既然你也认不出,唯有两种可能。”何管家与姚公子对望一眼,微微点头,又听他说道:“那人也许与姚老爷相识尤在你之初,而且鲜有来往,是以连何管家也认不出来。或者便是姚老爷子有甚么秘密,暗中与那人来往。” 何管家二人听他侃侃而谈,说的十分在理,微微点头。听他说到后面第二句,不禁面色微变,听他话中意味,显是说姚老爷子有甚么亏心事,姚公子顿时脸色傲然,昂首道:“白长老,家父一生为人如何,武林中谁不知晓?”白昆向那火光瞧了一面,火光冲天,尤其威烈。说道:“姚公子,依你所言,假若姚老爷子只是有人来寻仇,他明知不敌,为甚么不早些派你来丐帮?” 姚公子听他口中之意,显是认定父亲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面色微怒,欲要张口反驳。却又听白昆道:“也许姚老爷子认定那人不会加害于他,这才不急不躁也说不定。”心中正想:“姚老爷子一生坦荡,又岂会有甚么勾当?实在难原其说。说不定他大义凛然,竟不畏死,这反倒极有可能。”想到这里,微微轻叹。 何管家道:“白长老,自那人来过后,老爷虽有心事,倒也安然无恙。只是五日前,那人又突然来访。”白昆点头道:“想必如此,这次来访定是十分紧急,姚老爷子逼不得已才派你二人来丐帮请助。”何管家道:“那人来的突然,待了不过一盏茶时光,匆匆的去了。”白昆道:“何管家,上次这人到来,使得姚老爷子心有忧虑,一反常态。那么这回,想必你已留意了罢?”何管家点头道:“正是,当时那人忽然又前来拜访,我心想‘这人不不知有甚么企图,倘若他趁机加害老爷……’想到这里,身子不禁打颤,决心拼了老命,也要护得老爷安全。是以我打算悄然倾听。只是这回老爷与那人并不在大堂谈论,反而移到了内堂之中。”白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回谈论的必是甚么大事,使得姚老爷子更为谨慎。” 何管家续道:“那时少爷并不在,我也不敢过意打搅,便依在偏门外偷听。按理说我虽年老,也算有几分武功,只是我侧耳倾听片刻,竟没有听到半点声息。”他见白昆满面惊奇,说道:“当时我心头也困惑得紧,心想莫非给发觉了?却并没有听得踱步声,这样听了一回,仍是没有听见谈论,正在我疑惑间,忽听得有人踱步过来,我当即退开了。遥见那人离去,也没阻拦。后来老爷唤我前去,他深深摇头叹气,却不开口。将手中一团纸用蜡烛引燃,烧成灰烬了。”白昆心中一动,道:“莫非姚老爷子与那人,竟是写字谈论?”何管家道:“我平时知晓老爷子甚喜练字,也没多加在意。这时来想,大概没错了。否则何以我闻不得半点声音。” 白昆听得此处,心想:“姚老爷子必然给甚么事绊住,头一次谈论显是有所影响,倒也无关性命,这第二回才知晓其中意味。只不过距今已有五日,他为何偏要挨过两三日,这才使了何管家二人前来。这其间种种疑窦,实在难以分辨。”何管家遥望大火,叹息更重,老泪纵横道:“白长老,贵帮为天下第一大帮,我姚家村五十八口性命,就这样没了,请白长老一定要为姚老爷做主……”何管家忽然重重跪下,向他磕头。 白昆大为吃惊,心想这如何使得。急忙扶起他,说道:“何管家,这事我必然理会,只是其中有些疑窦,我尚要问一问。”何管家道:“白长老,你尽管问罢。”白昆道:“你说姚家村五十八口性命,难道都……死了么?”何管家抹泪道:“我姚家村民,都是习武之人,若是恶人来犯,岂能轻易弃村而去?所以我才……”白昆奇道:“姚老爷子明知有人寻他麻烦,凭他性子,又怎会累及全村人?”姚公子忽然道:“白长老,你有所不知。这些姚家村民皆为近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爹让村民离去,也是不愿的。”白昆闻得身躯一震,暗道:“既然如此,想必姚家村民皆数身亡。五十八口性命啊,这伙恶人实在毒恶至极,天人共愤。”想到此处,心头愤恨尤深,暗暗发誓定要寻到这伙恶人。 蓦得之间,只见四骑疾奔而来,哒哒蹄声离得三丈处忽得止住,从马上奔下来四个丐帮弟子,奔至白昆身前跪下,低头不语。 白昆心知必有发现,不禁大喜,说道:“可发觉了甚么?”其中一位丐帮弟子忽然身子打颤,显是惊恐焦急,却不说话。白昆心头疑惑,暗想弟子究竟瞧见了甚么,竟惹得如此反应。当即踏前一步,温言道:“你且说说……”岂料那人骤喝一声,使了双掌拍往他小腹,这一招疾速无比,瞬息便至,白昆察觉不妙已是晚了,那双掌正拍中他小腹,使得他踉跄后退险些跌倒,喷出一口鲜血。 另二位丐帮弟子同时发难,各扑往何管家与姚公子,他二人实没料到丐帮弟子骤然发难,加之这深夜火光映照的众人面目难清,皆被一招击中要害。白昆只见他二人身躯栽倒,竟没发出半点声音,又惊又怒,心知这四人绝非丐帮弟子,骤喝道:“你……”却见那未动手的丐帮弟子缓缓立起身来,正凝望着白昆,硬生生将他话压了下去。 数十丐帮弟子眼见长老受袭,这时反省过来,厉喝道:“保护长老。”当即围成一圈,将那四人困在当中。 白昆望见那人面容,更觉惊骇难言,一时怔住。其间一丐帮弟子瞧见他面容,不由叫道:“李春长老?”那人微微一笑,向他颔首。那弟子惊喜不已,忽得念起李春早已叛变,不由一怔,指着他怒道:“李春,你已背叛丐帮,想不到今日竟敢出现……” 李春似没听见,单望着白昆道:“白昆,十余年不见,想不到你竟从一个小小外门弟子,成为了丐帮长老。” 白昆陡然瞧见他,竟忘了说话,想起自己当初孤苦无依,正是遇见这李春长老,让他做了外门弟子,这才没被饿死。说起来自己有今日地位,这位李春长老实有莫大的知遇之恩。那时听得他叛变,私下伤心了许久。一晃十余年,竟想不到突然相遇。只是他早已叛变丐帮,今日又忽然出现,必定于姚家村有所干系,将他面上瞧了一回,心中登时一跳,暗道:“姚公子说的那恶人面容,可不是这位李春么?难道竟是李春杀害了姚老爷子与姚家村民?” 又听李春说道:“白昆,你派来追踪的四个弟子,都已给我打昏,想必明天他们就会醒来了。”白昆听他说的十分温言,不像半分敌人的语气。心头微缓,不由道:“李春,你当初为甚么要叛变丐帮?”李春幽幽一叹,缓缓道:“那时我轻信了郑其和,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已是回不去啦。”说着凝望白昆,道:“白长老,你今日要将我捉回丐帮么?”白昆心想:“李春长老做了这等事,石帮主是决计饶不过他的。”便见李春微微点头,说道:“不错,想必丐帮中人恨我入骨,决计不肯饶我的。” 白昆摇了摇头,说道:“李春,倘若你肯随我回丐帮,向石帮主请罪,说不定……说不定石帮主会饶你性命……”说到后面语声愈来愈低,心道:“李春长老勾结郑其和,使我丐帮遭此从未有过的大难,更害死了吴清微长老,这等大恨,已够死一百次啦。凭什么石帮主会轻易饶恕他?” 李春哈哈一笑,说道:“你让我回去?白昆长老,你让我回去送死么?”他面上露出一丝狞笑,说道:“我为甚么要回去?我如今活得好好的,为甚么要去送死?”白昆见得他面色狰狞,心头一惊,暗道:“白昆啊白昆,他如今早已不是当初救你的那位李春了,他是丐帮的叛逆,你如何要替他着想?” 李春缓了面色,道:“白昆,这事丐帮无关,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免得无端累及丐帮,你便是丐帮的罪人。”他说到‘罪人’二字,令数十丐帮弟子不禁打个寒颤,白昆也觉惊讶,喝道:“李春,你这话是甚么意思?”李春不以为然,瞧他一眼道:“姚雄飞不听我言,他是自食恶果。这六十口性命,我是必然取的,不过我也未曾料到,他竟会派人向丐帮求救。”语声尤为清淡,仿佛六十口性命,在他眼中不过行走吃饭一般寻常。白昆决想不到昔日对丐帮忠心耿耿,对兄弟情深义重的李春,今日竟会变成一个心狠毒辣的大恶人。待他说完,仍是脑中怔怔,说不出话。 李春双手后负,续道:“白昆,我李春虽已叛变丐帮,却也不忍心亲眼瞧见丐帮因此涉险。我在此奉劝你一句,就此收手,姚雄飞的敌人,绝非丐帮所能招惹,你若追察下去,势必令丐帮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我忠言已尽,就此告辞。”说着向围着的丐帮弟子冷视一眼,便欲离去。 “且慢。”白昆厉声一喝,说道:“李春,那夜琅琊山腰之会,是那杨不凡救走了你,你如今便是替他卖命么?”心想近年来江湖里令人深恶痛绝的,除了奉天教再无别人,也唯有杨不凡才有这等毒辣心肠。 李春摇了摇头,说道:“杨不凡算得甚么?主上的身份绝非你能揣测,莫说遭受大难的丐帮,便是张三丰的武当派,也不放在眼里。”其间一人望着他,冷冷道:“李春,你的话未免多了些。” 白昆闻之心中一惊,心想武林八大派,各派中高手何其之多。尤其武当派,创立至今不过数十载,但那张三丰何等人物,坐下七位弟子个个名震江湖,便说是武林第一派,实不为过。虽明知他话语颇有夸大之意,却也令人不得不吃惊。 殷六三人躲在树灌中,将谈话听了个遍,沈念卿与霍思尚年幼,不明其中意味。殷六却是大大的惊愕,暗道:“一个奉天教便已令武林诸多风波,这忽然出现的神秘势力……难道,武林将要变天了么?”这一想下去,更觉惊骇无伦。 便听白昆道:“李春,你究竟投靠了谁?那人又有甚么阴谋?”心知他定然不会说,却又不得不问。李春倏然一笑,道:“咱们走。” 白昆眼见他欲离去,如何肯依,喝道:“结阵!”右臂一晃,已将大铁剑拿在手中。数十丐帮弟子得令,个个齐声呐喊,足下微动,将内圈又缩短几分。李春哈哈一笑,道:“白长老,莫非你以为这些丐帮弟子便能困住我四人?你若识趣,就该听我的劝,尽早离去,莫淌这摊浑水为好。”白昆喝道:“李春,你叛逆丐帮,已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今夜又犯下这六十口性命的大罪,更为武林人士所痛恶,我如何放得你离去?”李春微微颔首,说道:“白昆,你如今受了伤,谁也斗不过。又何必要这数十丐帮弟子陪你送死?”白昆心道:“他所说不假,倘若他四人动手,只怕我数十人都逃不掉。但他早已叛变丐帮,必然对丐帮深恶痛绝,何以放任这等大好机会却不肯下手?这其中必有甚么蹊跷。”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疑云似水意惶惶(四) 白昆正疑惑间,只听其中一人淡淡的说道:“李春,既然他不识好歹,你又何必放过他。”另一人微微点头,说道:“这人为丐帮长老,若是杀了他,想必主上也不会责怪咱们。” 数十丐帮弟子闻见这三人要杀长老,心中又惊又怒,都想丐帮纵横天下,又岂会怕你三人。是以个个满脸怒气盯着他三人,口中呼喝更厉几分,将圈子又缩紧一些,只恨未得长老发话,否则便要一拥而上。 这时大火已烧的更旺,火光冲天,映的周遭犹如白昼。火势渐往这边烧来,隔着门匾数丈处,仍觉炙热扑面,许多人已热的浑身大汗淋漓,却无一人吭声。 白昆竟似未曾听见他二人的话,低首瞧着手中大铁剑,心道:“这三人武功实不可测,那李春十余年不见,武功想必更为厉害,现下我已受了伤,倘若执意要替姚家村讨个公道,非要全军覆没不可。嘿嘿,我又何惧一死?只是这丐帮数十弟子的性命,全系于我一念之间,我又岂能这般自私?”他行走江湖多年,也遇到许多棘手之事,但终有解决的法子。唯有今日所遇,竟是束手无策,是以踟蹰不定,难下决策。 李春见他面色犹豫,也不着急离开,只把双目盯着天上,颇有悠闲之意。 沈念卿先前听见那李春唤他白昆,心中一动,已记起他来。心想:“爹以往常对我说,他生平最为感激之人便是这位白叔叔,若不是他在八斗岭山中发现生命垂危的四师叔,只怕四师叔早已去世爹势必要遗憾终生。后来爹感激他救命之恩,传授了他一套极为高明的剑法,想不到这些年来,白叔叔已成为丐帮长老,爹总算没瞧错人。”这时见他面对坏人要挟,只不说话,不免微微摇头,暗道:“我本以为他侠义正直,谁知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他竟贪生怕死,实在可耻,连我也要替他羞愧,倘若爹爹泉下有知,定会对他极为失望。”他只明白亲眼所见,却未深想这其中关键之处,哪里会知晓白昆的难处。 其中一人沉不住气,当即踏前一步,冷冷道:“白长老,你考虑许久,已是耽搁我等时间,究竟如何,你就说上一句,我等好做准备。”另一人点头道:“不错,白长老,你若要打,我兄弟三人必定奉陪到底,也不过多杀几十人而已。”那未曾说话的汉子忽然道:“我兄弟三人行走江湖,也听说白昆长老的盛名。江湖人提起白长老,都说他大义凌然,侠义高照。听得我三人也不由肃然起敬,心想有一日当要亲眼瞧瞧白长老的威风。嘿嘿,没想到今日所见,却于传闻大相径庭,果然传闻是不能轻信的。”话语甫落,三人都笑了起来。 白昆本是心细灵敏,是以细细思索这其中蹊跷之处。这时听他三人言语相逼,明知他其中必定有所图谋,但此等紧要关头,实不容他细想。他瞧一眼丐帮众弟子,都盯在他面上,心道:“我已答应过何管家,岂能言而无信。他三人无论有何居心,我也不过一死而已,但丐帮众弟子终是无辜,决不能折在他三人手中。”想到这里,不免微微一笑,以示淡然,喝道:“众弟子听令。”数十丐帮弟子精神一震,都知长老已下决心,心想纵使不敌,也决不能堕了丐帮威名,齐声道:“弟子听令。” 白昆道:“我以长老之名,命在场弟子即刻离去,回到分坛之中,以备万一。今夜之事,谁也不能提及。”众弟子一听,不由‘啊’了一声,极为惊讶。其中一弟子道:“长老之命,我等不敢不从,但这三人咄咄逼人,那李春更为我丐帮叛逆,我等岂能离去?”另一人道:“不错,白长老忠义可佳,我等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决不肯堕了丐帮威名。”当下众人说闹一番,谁也不肯答应。 其间一人哈哈一笑,说道:“丐帮弟子俱不怕死,果真如传闻般么?”另一人阴沉一笑,道:“虚虚实实,一探便知。”‘知’字未落,身子一扭,一手急探,已抓得一名丐帮弟子。他这一招兔起鹘落,饶是白昆也未发觉。待他一招得手,白昆厉喝道:“你敢。”踏前一步,手中大铁剑忽然一荡,直直往那人刺去,犹自使出一半,忽得止住,只见那人已点住丐帮弟子穴道,令他动弹不得,另一手已落在他头顶三分处,只需轻轻一拍,丐帮弟子登时必死无疑。 这时数十丐帮弟子反省过来,个个暴跳如雷,手中棍棒横立身前,指着那人喝道:“恶人,休得伤人。” 那弟子一脸刚毅之色,明知自己给他捉住,性命多半去了,也不肯低头请饶,怒道:“恶人,你杀了我便是,若要利用我要挟白长老,那是万万不能。”那人双目一震,喝道:“你当真不怕死?”那弟子傲然道:“丐帮岂有贪生怕死的弟子。”那人道:“好,果真是条汉子。”说着已解开他穴道,手指一绕,又点了他软麻穴。那弟子顿时只觉周身又痛又酸,分外难受,不由闷哼一声,接着便觉身子给人轻轻一推,当即要跌撞前扑,给几位丐帮弟子抢着扶住,才不至跌倒在地。 那人淡淡道:“我这点穴手法最是奇特,外人绝无解法。你需经三天三夜酸麻痛痒之苦,且一日难熬于一日,这比杀了你更为难受,倘若你肯求饶,我倒可以替你解穴。”原来他心知这人颇有骨气,纵使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是以想出这折磨人的法子来。那丐帮弟子听他一说,不由面色倏变,但他终究不肯求饶,强忍支撑。 白昆忽然闪身在那弟子旁,使出解穴手法,岂料果真如他所言。再试了数次,无论重轻皆无效用,这时才知他绝非大话。心头好生愧疚,暗想今日不能善了,丐帮弟子决不能留在此地,狠心道:“倘若你们肯认我这个长老,便就此离去。”众弟子面色愁苦,齐声道:“白长老!” 白昆挥一挥手,喝道:“难道我的话也不听了么?丐帮戒律你们可还记得?若是还当自己是丐帮弟子,便听我所言,速速离去,否则便逐出丐帮,再非我丐帮弟子。” 众弟子闻言一震,武林中人向来视门规重于性命,眼见长老话已至此,虽心有不甘,也不敢违逆命令,个个面色凄楚,退开数步,向白昆行礼道:“长老保重。”说完又向李春四人恨恨瞧上一眼,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去。 不多时,丐帮弟子已没了踪影。 沈念卿瞧到这里,才知白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心头倒好生愧疚,眼见的丐帮弟子离去,转眼间只剩得他一人,不由为他担忧。他扭头望去,只见殷大哥仍然盯着场中,霍思妹妹闭上双目,竟是睡过去了。 白昆盯着四人道:“姚家村六十口性命,我白昆既已理会,便要讨个公道。”只见方才出手之人踏出一步,微笑道:“白长老,那姚雄飞便是我杀的,适才偷袭你的也是我。不过你倒要谢谢我,若不是我手中留情,你又岂会只受轻伤?” 沈念卿听见他这番无耻的话,只觉心头愤恨难消,暗道:“好个面皮的人,偷袭说的大义凛然,世上怎会有这样无耻的人?”他却不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又算得甚么? 白昆手垂铁剑,双手成拱,冷冷道:“不敢请教阁下名号。”那人道:“‘漠北三邪’,便是说的我三兄弟,想必你也未曾听说。”白昆心中暗暗点头,确不曾听过,心想这伙人心狠手辣,随便说个名号来匡我,那也无可厚非,实在寻常。那人又道:“白长老,我三人自称三邪,那是实至名归,觉无半分作假。”语中之意竟似明白他心中所想。他向左首那人遥手一指,道:“我大哥外号‘邪掌尊者’,普天之下,掌法胜得过他的不过三人。”又指向右首那人,道:“我二哥外号‘邪魅尊者’,武林之中,身法上胜得他的,至多二人。至于在下嘛,便是‘邪穴尊者’,最擅人体穴位,无论何种点穴解穴,决不在话下。” 白昆听得一愕,这三位的名号一位也没听过,但见他振振有词,想到那会这人的点穴手法,便极为怪异,心知他所言不假,纵使有夸大之意,也差不得多少。便道:“既然如此,白某就请教了。”说着双手摊开,右手立剑。 邪穴尊者点头,说道:“既然你存心求死,我也做一回好人,待会不杀你便是。”白昆听他羞辱自己,怒道:“大放厥词,我白昆岂会惧你,你们三人都上罢,让我好好领教一番。”岂知三人听他一说,宛若听见世上最为可笑之事,邪穴尊者摇头道:“白长老,我三人虽不敢妄称天下第一,但似你这般人物,当不放在心上。只我一人,五十招内便可轻易击败你,绝非大话。” 白昆听他一再羞辱,如何忍得,当即喝道:“大言不惭,接招便是。”足下一动,陡然一剑刺往他胸口。这套《无极天剑》自沈飞宇传授于他,十余年来,每日都要练上数遍,加之他悟性甚高,实已将这套剑法练至炉火纯青之境,比之沈飞宇也是惶恐不让。须知天下武学,愈是高深晦涩愈要天赋异禀不可习之,这套剑法虽算不得当世一流,但胜在通俗易学,门槛较低,若是悟性高者习得,待大成之时更能发挥出莫大威力。便似一根木棍,孩童只得挥出百斤之力,大人却能挥出千斤之力,不可同语。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疑云似水意惶惶(五) 邪穴尊者见他一剑刺来,极为威重,心念一动,侧身绕过,又见他忽然手臂一沉,那剑锋自下而上,刺他右半路。这柄铁剑又宽又大,显是极为沉重,剑身也已有些锈迹斑斑,使人瞧来未免有几分可笑。但剑锋虽钝,威势不减,邪穴尊者也不敢大意。他手中并无兵刃,也不敢硬接,只好折身再避。 白昆不温不燥,当即将那无极天剑一招一式使将出来,眼见他只顾闪躲,却不肯回招,不由得大为惊奇,暗想他不是夸下海口么,怎会只顾闪躲。见他又是侧身避开,急忙使一招‘如胶似漆’,双足踏近,一剑荡转而去,先封住他三方退路。这一剑直刺他身前,看似直直而入,实则暗运真气渡于剑上,不论他朝左右何方闪避,剑锋所指当能轻易刺中。 邪穴尊者已是退了三步,身后不远处便立着三人,他若再退下去,岂不是折了名头。白昆暗自凝神间,那剑锋已离他奇近,忽听得他一声清啸,身子扶摇直上,竟是使了上乘轻功,自他头顶掠过。白昆心中暗喜,急忙足下一点,身躯一转纵跃而去,使一招‘纵横一剑’,直往他背后刺去。他轻功算不得绝顶,但这咫尺距离,说到便到,心想这恶人,就算刺死他也无妨。岂知忽见得一道银辉闪过,便听得哐当一声,只觉手臂震麻。举目一瞧,那邪穴尊者手中握着一根约莫二尺的点穴橛,听他说道:“白长老,我便以这点穴橛与你较量。” 白昆瞥见自己手中铁剑有一道细微的豁口,便知那点穴橛绝非凡物,于兵器上先落了下风。待他一语说完,只见他忽然身形逼近,那点穴橛随意戳来,着落处皆为他周身穴道。白昆心想,你既自称邪穴,我又岂会上当,当即挽个剑花,拦截兵刃。这铁剑相伴他十余年,早已分外珍惜,是以他也不以剑锋相对,只使剑面阻拦。这铁剑虽是笨重,但他使出来,尤为轻巧,那剑花犹如风漩般,又是哐当一声,兵刃相撞,各自一晃,微一分开,二人当即逼近出招。 李春三人在一旁细细观看,眼见白昆不落下风,不由咦了一声,奇道:“这白昆哪里学的剑法,也算颇有领悟。”邪掌尊者道:“这剑法多有破绽,他倚仗兵刃重钝,又使得灵巧,竟是别有一番威力。”邪魅尊者不以为然,说道:“任他如何厉害,也必败无疑。若是换了我,十招当可胜得他。”二人一听,不由微笑,心知他所言不虚。世间武学,唯快不破,除非那人内力强横无比,抑或攻防更快一分,否则决计难以躲避。 殷六见得白昆与那人相斗,不免觉得可惜,心想若我没受重伤,碰见这等大事,自要插手不可。沈念卿瞧了一阵,只觉两道身影晃动,瞪得双目已是发酸,也未瞧清究竟如何,心脏只觉砰砰跳动,脑中一股热流涌上来,暗道:“白叔叔武功高强,定能胜得这几个大恶人。”他这时只觉热流愈涌愈紧,身子微有几分发热,心中不明其理,暗道:“我这是如何了?为甚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并不晓得那日,殷六授给他四句调息口诀以后,他端坐之中已遁入空明之境,不仅将四句学了个通,更是暗中激发了潜在的九幽神掌,当初殷六诧异他耗时极久,便是此等缘故。这时眼见二人相斗不止,已瞧得他血脉喷张,周身血液登时加速流通,便自然而然的激发了经脉,体内形成了一道微弱的真气。 他初时疑惑不解,尚不自知,但他自小听说甚多,不多时当即明白,登时心中大喜,顾不得那二人了,闭上双目,气沉丹田,细细牵引着真气沿着任脉运转,心中默念道:“人体之能,何能概潜?经脉奇论,广流而终?”这四句话便是九幽神掌总述,他幼时只顾硬记,从未想过其间理论。这时念及,有如饮水止渴,添衣御寒,心头隐有所窥,又想到:“四肢奇行,无一而论,天下武学,繁序难赘,吾以毕生武学,去糟集精,虽为奇招,非天赋异禀者不得已学。所学招式因人而异,或繁或简,或沉或轻……”沈念卿想到这里,不由一惊,父亲所说的九幽神掌深不可测,一共九九八十一式,何以这段话里却说甚么所学招式因人而异,招式不一?心中好奇心起,继续背下去:“道心赤子,分而两仪,阴阳互通,合二为一。吾知天下招式,以无招胜有招为最,然心性所困,欲要无胜于有,难!难!难……大成之即,竟至当世一流武学,何乎悲哉?故潜悟十载,所著固元图,以人体奇经八脉相论,作阴阳两行互补……”不由暗道:“便是那洛图经了,传闻习得洛图经,便能练成至高无上的神功绝学,天下无敌,实属不假。” 当下又细想下去,默背过一段话,忽然心中一震,暗道:“莫非这便是九幽神掌第一层?”脑中兀自浮现一副画面:一道人影负手而立,虽不得以瞧清,也觉他身影高大,极具威严之气。忽见他轻轻一动,顿时只觉又变得轻然欲飘,只见他一手横趋,另一掌直飘飘的往前拍出。虽轻尤猛,似水又刚,一般掌法,竟蕴含两般意境。接着见他那一掌蓦得打圈,犹如凭空画了个圆。沈念卿只觉那一式不可言喻,分明又觉得那一划之中,变境斐然,诸杂而清。心道:“恐怕便是祖师讲的因人而异了罢?”心想九幽神掌单脉所传,自己如今也算得九幽传人。 殷六早已察觉他身有异状,只是这等境况,实不容他查探,稍有异动,非得暴露不可。况且他又如何想得到,沈念卿竟是因缘际会,在脑中苦思武学。这时见他忽然睁开眼睛,向他眨眼两下。 沈念卿微微摇头,示意无妨,将头转过去瞧白昆二人,这一望之下,吃了一惊,只觉二人动作已隐隐瞧得清,再不似先前懵懂之感。他二人仍没能分出胜负,心中很是欢喜。 只见白昆单臂使剑,每于邪穴尊者攻到之时,总能使剑格住。他自顾趋于防守,渐落下风,这时二人已拆到第二十五招,虽均无受伤,体内真气却消耗的厉害。邪穴尊者心中尤其惊讶,他较之白昆年长十来岁,自觉内力比他强横,岂料竟拆了二十五招,也未曾击败他。 邪掌尊者见状,丝毫不觉担忧,反笑道:“三弟,你点穴手法天下无双,五十招已过了一半啦。”邪魅尊者点头道:“不错,这位白昆长老武艺高强,你就输了也无妨。” 他二人一言一语,听在沈殷二人耳中,尤觉困惑,都想他三人本是亲兄弟,何以竟会帮外人说话。其实他三兄弟年纪相差无几,平时谁也不肯服谁,若非紧要关头,三人间必要话语相激,只恨不能说的他人羞煞钻地。但当性命攸关,三人必然结成一体,一致对外。二人这般说,其实早已猜到胜负了。 果然,只见邪穴尊者微微震退白昆,当即使出点穴橛斜刺他胸前,白昆立时足下一踏,绕身出剑,他这铁剑原本便比点穴橛长上数分,若不及闪避换位,只怕他先要刺中邪穴尊者。这铁剑之巨,非要刺个大窟窶不可。邪穴尊者仍是气定神闲,不闪不避,手臂一扭,那点穴橛登时翻转,变向折往白昆左臂点去。这一招出人意料,待得白昆惊觉,不免晚了半分,给穴头点个正中,瞬时只觉左臂酸麻,使不出劲来。 白昆心头一惊,后退数步,听邪穴尊者朗声道:“白长老,三十招已过。你绝非我敌手,还是自行认输罢。”白昆岂能亲自认输,暗道:“我已防了二十多招,虽左臂给你困住,也要你尝尝我这剑法的厉害。”打定主意,厉喝道:“恶人,有本事取走我性命也无妨,先莫说大话免得闪了舌头。” 邪穴尊者听他一说,心想好你个白昆,明知不敌,偏要嘴上占个便宜,这一动怒,当即杀机骤起,他本是极大的恶人,何曾将别人性命放在眼里?但他念头一转,想起主上命令,暗道:“我便不杀你,也决不让你好过。”眼前忽然闪过来一道身影,便见他单足而立,右臂使剑削了过来,这一招正是无极天剑里的沉威立剑,其中关键当是借单足立地,纵势长趋,将周身力道瞬息过渡于臂上,由臂传于剑身之中。乃是极为高明的使力剑法。当年沈飞宇教他这套剑法,便用这招作为起手势,后来白昆习之渐深,愈有感触,便暗自将这式归纳为攻势中,使得原本的二十四攻招、二十五守招调换过来,变作了二十四守,二十五攻。 邪穴尊者见这一招比之先前,更加快了几分,他虽惊不乱,当即开步,右臂使点穴橛随意一着,径往那剑身点去。心头自忖内功胜得过他,也无惧以力相搏。但犹自哐当一声震响,邪穴尊者轻眺而立,手中点穴橛只得微微一晃,径而止住。瞥见白昆受力身形一转,凌空飞渡,右手执剑逼近作剑舞状。外人瞧来不由吃惊,那铁剑自笨拙若重,狂舞之处竟封住他身前三路,这等手劲灵巧,实在令人瞻之动容。 白昆这一式正是无极剑法中的第四十九式天人散花,御全身之力汇于剑身,他内功本是不低,右臂抖动趋使,一股劲力抖出数般剑花,但闻铿锵之声源源不断。邪穴尊者见着这等精妙剑法,也颇为动容,手中点穴橛挥舞不断,后退卸力。 二人身形极快,呼吸之间已退得门匾处,顿时只觉周身灼热难耐。原来那大火竟已烧到门匾处,两根竖柱如两条火龙般,二人便如身至大火炉旁,又如何不热。 忽听得有人叫道:“小心!”那竖柱燃烧已久,柱心早已焚烧为空。这时再也竖立不住,咔嚓一声锐响,两根柱子自中折断,栽倒下来,那门匾裹着呼啸之音,直直往二人头顶跌落。门匾巨大之至,不下数百斤重,又自燃烧中,若是砸下来,势必令二人登时头破血流,危急性命。 白昆二人早有察觉,凭他二人武功,自然轻易避过。但白昆一心不肯服软,拼着性命亦要将他伤在剑下。邪穴尊者心中叫苦不迭,又不能弃他避过。这微一焦躁间,白昆已刺处四十八剑,那第四十九剑顺势而为,水到渠成般陡然刺出。邪穴尊者心头大惊,急忙足下一扭,身躯微侧,那一剑当刺中他左臂,邪穴尊者惊怒交集,右臂奋力一掷,点穴橛当即脱手,打中他胸前颤中大穴。 电光火石间,那门匾已砸下来,落在二人头顶。两道身影倏然而至,各出一足奋力一踢,砰的一声,竟将那门匾踢出二尺有余,落在二人身后,重重砸在地上。 这二人正是邪掌尊者与邪魅尊者,眼见三弟有性命之虞,当即使出绝顶轻功仓皇奔至,门匾本来巨重,又是跌落之势,这一踢之下,当即将二人震退数步,只觉足心麻痛难当。 那火焰何等炙热,四人给这热气一蒸,头顶毛发登时卷曲,邪穴尊者稍待立定,犹觉左臂疼痛难当,原来方才那铁剑虽是刺中,因剑身钝厚,便如给铁锤重重锤击,这时左臂已骨折变形,不禁勃然大怒,瞧见白昆跌坐在地,面上似有喜容,更觉怒火中烧,踏步上前,右掌骤然拍往他头顶,啪的一声,却给人拦住。 邪穴尊者一怔,怒道:“大哥,你何必帮他。”邪掌尊者道:“三弟,主上的命令你岂敢违背?”邪穴尊者犹自惊觉,浑身打个寒颤,只是他受此大伤,如何忍得住。邪魅尊者道:“三弟,你虽左臂骨折,回去好好治疗,自会痊愈。”邪穴尊者冷冷道:“他断我手臂,我不杀他就是,也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疑云似水意惶惶(六) 沈念卿先前见得那门匾直落下来,险些惊骇出声,殷六抢出手来捂住他嘴巴,这才没令众人发觉。这时他犹听得那人念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八个字,心中又怒又惧,只想白叔叔极为勇猛,他们以多欺少不怕给人耻笑么?却是忘了他四人本是无恶不作,这又算得甚。 鬼穴圣者说话间,已立在白昆身前,俯视他,冷冷道:“白昆,这一仗你已输了,我不取你性命就是。”白昆方才听他三人说主上,心想那人究竟何等人物,又有甚么企图?倒无心理会他。这时见他犹自要使自己生不如死,也如春风拂面,清笑而过,说道:“鬼穴圣者,你既已打败我,杀了我便是,又如何要折磨我?”心想反正自己至多一死,倒不如趁机套他一套,说不定有甚么线索。 鬼穴圣者阴恻发笑,道:“我为甚么要杀了你?我让你生不如死,岂不是比杀了你更为痛快。”白昆怒道:“恶人,有本事便杀了我。”鬼穴圣者道:“你若一心想死,谁拦得住你?”白昆听得一怔,登时反省过来,又听他说道:“你明知要受辱,却不肯自尽,岂非贪生怕死之徒?”白昆只觉他话中极为有理,暗道:“他说的没错,难道我白昆便是贪生怕死之人么?我身为丐帮长老,决不能堕了丐帮威名。他本恶毒至极,更不知要想出甚么法子来惩治我,我岂能如他所愿?”想到这里,心中倒起了轻生的念头,忽觉得身前轻风打过,胸口似给甚么撩过一般,顿时只觉身子动弹不得。 鬼穴圣者望着他道:“白长老,寻穴拿脉的本事,天下间无一人及得上我。你今日得以瞻仰,实为你毕生福气。”说着右手一扬,使了点穴橛在他身前疾点数下。白昆只觉他手法极轻,点在穴位莫不是微微一撩,便如细毛拂过。心想:“凭他如何折磨,我当不能屈服。” 鬼穴圣者道:“人有奇经八脉,别于十二正经。八脉者,任督为最,统六脉之行,御正经之汇,我以奇门点穴,点你任脉璇玑、中庭、鸠尾三处大穴。”白昆瞪着他,心想你折磨便是,说这么多废话干甚。便见他身形一绕,从背后传来声音,说道:“我再点你督脉灵台、至阳、中枢三处大穴。”又觉背后三处拂过。鬼穴圣者道:“这六处大穴本为人体紧要穴位,每一穴当能使人重伤昏迷,但我以奇门点穴手法,决不伤你性命就是。” 白昆瞧不见他面容,也觉他此刻必然狞笑不止。但实不知他究竟要如何,自己周身也没有任何不适。在一侧的李春忽然道:“三位,天色快亮了,咱们须得回去禀报,别耽搁太久。”白昆听得“禀报”二字,心中一动。又听鬼穴圣者阴笑道:“白长老,过得一会你当晓得这其中滋味。” 四人再不多言,乘马扬长而去。 白昆此刻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方才鬼穴之言,他当不放在心上。只想到:“李春究竟投靠了何等人物?这‘漠北三鬼’从未听过,忽然出现江湖又有甚么企图?他四人背后的主上究竟是谁?”这种种疑问纠缠在他心头,却又毫无头绪,心想待我能走动,必要先回去禀明帮主。 忽听得有人叫道:“白叔叔!”白昆眉头一皱,便见得一个孩童奔往这边,扑在他跟前,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见孩童一身衣裳已有些破烂,暗想莫不是我丐帮弟子?这念头一转,便知决不是。又想难道是姚家村幸存的孩童么?便说道:“你是姚家村的孩童么?” 这孩童正是沈念卿,方才他见恶人离去,匆忙奔出来,听到白昆问他是谁,不由得一怔,想到自己身负血仇大恨,当今世上除了那黑斗笠的高人,再无一人知晓他的身份。若是与白昆相认,不是给他添麻烦么?况且世人都说父亲与我身亡,白叔叔又怎会轻易相信?他虽年幼,但这几日遭遇许多变故,已不似先前那般幼稚,于许多事想的十分明白。摇了摇头,急道:“白叔叔,你感觉怎样?”方才那恶人说的话清清楚楚,全听在心中。 白昆望见他神情凄切,只当他是姚家村幸存的孩童,方才必定是偷偷躲了起来,才幸免于难。不由心生愧疚,惭诈道:“孩子,对不起,我没能替姚家村民报仇。”沈念卿摇了摇头,道:“不,白叔叔,你为人极好,是那伙恶人以多欺少,这才伤了你。”白昆道:“孩子,你遭逢大难,孤苦无依,自今往后,你便入我丐帮罢?”他心想这孩童自此孤苦伶仃,无人相伴,心头愧念更甚。 沈念卿听得一呆,想到日后若是跟白叔叔一齐,那也是极好的事,险些要答应他。只是自己日后遭遇难说,若因此波及白叔叔,心中何安,便说道:“白叔叔,念卿……”忽得瞥见白昆紧闭双目,面容扭曲,身子打颤,宛若正遭受极重的疼痛,甚为可怖。 沈念卿吓了一跳,急道:“白叔叔,你怎么了?”见他如昏迷过去,只不说话,心中恐惧更甚,却不知如何办法。心念一动,大叫道:“殷大哥,你快过来。”殷六抱着霍思走将上来,并不瞧他,心中沉思。 沈念卿道:“殷大哥,白叔叔他……他是怎么了?”殷六道:“白长老这是中了那鬼穴圣者的独门点穴手法,你瞧他左面发青,是为寒阴,右面微红,是为盛阳。阴阳不和,便是经脉逆转之相。人体奇经八脉,真气本是顺应而渡,也是习武之根源。倘若逆行,必遭反噬之苦,瞬时殒命。”沈念卿听及‘殒命’二字,心中一震,叫道:“难道白叔叔他……”却是说不下去,只觉心头悲戚至极,险些落泪。殷六摇头道:“念卿兄弟,白长老并无性命之忧,你大可放心。”沈念卿一听,疑道:“殷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想到殷大哥武功高强,既然如此说,那么想必是没错的,登时大喜,说道:“殷大哥,既然你懂得这些,白叔叔要如何治疗? 殷六眉间微蹙,说道:“那鬼穴圣者精通人体经脉,他既敢称天下第一,我也无把握。”虽这般说,还是放下熟睡的霍思,用手把脉,一探之下,心中大惊,暗道:“这是为何?”原来他微微一探,便觉白昆体内真气逆行之余,竟又相互激撞,引得他周身经络忽急忽缓,若隐若现。惊愕之余,虽觉那恶人极为可恨,也不由暗暗倾佩,心道:“体内真气乱蹿互搏,向来为武学人士大忌,任是武功绝顶,也非死不可。却想不到这鬼穴圣者竟这般厉害,不仅使他浑身痛恶难当,还不至让他因此丧命。这等奇门点穴,当真可谓天下第一,无人可及。” 沈念卿见他先是蹙眉,后面渐缓舒展,面容尤似又惊又喜,不免暗自高兴。便见他将手松开,说道:“念卿兄弟,咱们走罢。”沈念卿喜道:“殷大哥,你治好白叔叔了么?”殷六道:“除非那鬼穴圣者亲手而为,否则普天之下再无二人可解。”话语尤毕,忽听得一声长啸,白昆蹭的立起,双手成拳互搏,殷六抓住二人往后退开。便见他乱打了几拳,忽得栽倒,在地面打滚嚎叫,虽瞧不见他面容,听这叫声,也知他必然及其痛苦。 沈念卿叫道:“白叔叔,白叔叔。”要奔上去扶他起来。殷六一手抓他后背,岂料他不知如何一撤,竟使他抓了个空,心中大为吃惊,便见他已奔上去。 白昆其时神志仍是清醒,但周身那股疼痛之感渐渐强烈,到得后来已如万蚁噬骨,脑中胀痛欲裂,他又给点住穴道不能动弹,更觉苦痛之至,周身真气流蹿竟使他冲破了穴道,这才蹭然起身,乱拳挥打,只盼减轻一份。岂料这一动弹,难受之感顿时倍增,再也忍受不住,栽倒在地。偏偏不能昏迷,这份痛苦清晰之至,恨不能立时自尽身亡。这时余光瞥见那孩童奔过来,喝道:“走!”沈念卿跪地扶他,不肯离去。忽听得砰一声,只觉胸口一震,五脏六腑似要炸开,身子登时倒飞在地,昏了过去。 殷六大惊,急奔过去扶起他,用手一探,只觉他受击昏迷,并没有甚么大伤,心头更是疑惑。那白昆虽是大伤之际,一拳威力也不可小觑,念卿兄弟并无武功在身,如何只受轻伤?忽得念起念卿唤他作白叔叔,心想恐怕他二人本是认识,那一拳虽力道巨大,说不定暗中早已卸去了劲力。瞧一眼白昆,只见他仍自痛苦难当,俯地打滚,口中发出嗬嗬声,宛若猛兽一般。心想:“你也算得一个人物,落得如此境地,实是不该。倒不如我送你一程,也好教你解脱,免了这经脉逆行之苦。”念头打定,已走到他跟前,举掌欲拍,忽然心中一动,摇了摇头,折身衔着沈霍二人,就此离去。 沈念卿幽幽醒转,眼中所见,竟是身处一间房屋中,自己正躺在床上。心中陡然一惊,坐起身来。便听得耳畔响起一阵银铃笑声,有人说道:“念卿哥哥,你醒啦!” 沈念卿微微一笑,说话之人正是霍思,她坐在床边,望见他醒来,自是十分欢喜。沈念卿道:“霍思妹妹,殷大哥呢?”说话间,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说道:“念卿兄弟,你醒了。”沈念卿想起昨夜之事,白叔叔忽然打了自己一拳,使自己昏了过去。他犹自不明,为何他要突然出手?这一想,心中一惊,问道:“殷大哥,白叔叔怎样了?” 殷六微笑道:“他打伤了你,你干甚么还要惦记他?”沈念卿摇头道:“白叔叔是个好人,他总不会无缘无故打我的,定是有甚么原因,我怎会恨他?殷六道:“那你知他为甚么要打你?”沈念卿犹自记起白昆说了一个走字,便说道:“想必白叔叔定是怕伤害我,这才不得已出手。况且我身子健朗,受了那一拳,也无大碍。”殷六道:“想必如此。”沈念卿昂首瞧着他,道:“殷大哥,后来怎样了?白叔叔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殷六道:“性命倒不会丢,可是只怕时常痛苦,终生如是。”见他一呆,又说道:“那时你昏迷了,我便带着你走了。这一天一夜间,想必丐帮弟子早已寻到他,带走了罢。” 沈念卿听他一说,惊愕道:“我昏睡了这么久么?”殷六道:“我知你早已疲乏,便让你多睡了一会。”霍思见他二人谈论不止,很是不解,她那晚瞧见那一幕,早已吓得面色苍白,给殷六点了昏睡穴,后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沈念卿得知白昆已回到丐帮,心中稍定。但他一想到白叔叔终身要遭受那种骇人痛苦,不免心头悲伤,连饭也吃不下去。所幸有霍思陪他说话,这才勉强吃了些,下午想起此事,仍是郁郁寡欢。霍思眼见他如此,说了好些话安慰他。终究是孩子气,后面倒也渐渐忘了。 第二日下起了雨,殷六携带两个孩童,不便赶路,便叫他二人暂且住下。沈念卿与霍思每日只在屋内玩耍,饿了便有小厮送上饭菜,也觉快活。但他发觉每至夜晚,殷六便要出去,及至黎明才归,心中微有疑惑。暗想:“殷大哥出去做甚么事?为甚么要偷偷摸摸的?”一想到说他偷偷摸摸,不免心头惭愧,只想殷大哥为人极好,岂会做甚么坏事。瞬时打消这些念头,继续修炼九幽神掌。那晚他凑巧观战,激发了体内真气,这两日总要默背九幽神掌里的口诀,只是父亲曾说九幽神掌不能向任何人提及,只好每晚待霍思熟睡,才悄然下床修炼。 如此过了二日,到得第三天,天色放晴,阳光明媚。殷六携着二人出了投店,一路折西而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一) 那夜殷六昏迷,行舟无人摆渡,径往东行,至江阴河段河水忽然湍急,一路行舟竟到了江阴下游。殷沈二人不明,只当在常州边界,是以自山脉穿行,却白费了许多时光。待得向南而行,又遇着姚家村遭害屠戮。 一路之上,沈念卿脑中回顾这些日子所碰见的事,更觉人生如舟行无渡,实难以测料。他仰头前望,只见殷大哥一面赶马车,一面昂首喝酒,寂寥的背影落在他眼中,只觉得他有许多愁闷凄苦之意,陡得念起那天勾魂夺魄说的话:“殷庆云,天涯海角你也逃不了。”心想殷大哥当年只怕也是名动武林的人物,不知他又历经过甚么事,竟使他这般愁闷不解、凄苦不消? 霍思道:“念卿哥哥,陪我玩儿。”沈念卿回过头,微笑的看着这位比他小两三岁的妹妹,说道:“霍思妹妹,玩甚么啊?”霍思忽得从背后取出一样物什,双手握着一摇,登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沈念卿从来没见过这等玩意儿,奇道:“这是甚么?”霍思睁大眼睛,似乎极不相信,说道:“念卿哥哥,这是拨浪鼓啊。你没瞧过么?”说着又轻摇一下,登时又发出声来,然后递过来,顽皮道:“你玩下试试,这是殷大哥买的。”沈念卿不觉哑然失笑,自有记忆来,父亲从未给他买过玩意儿,是以他才没见过这市井孩童都知的拨浪鼓。 霍思见他不肯接过,晃了晃拨浪鼓,不解道:“念卿哥哥,你不玩么?”沈念卿点一点头。霍思道:“你不玩,我也不玩了。”将那拨浪鼓藏在身后。沈念卿见她嘟嘴别头,显是十分不快,只好赔笑道:“霍思妹妹,你拿过来,你教我玩罢。”…… 赶车的殷六听见二人一番说笑,不由微微一笑,仰头大灌一口酒,右手一扬,那酒壶登时飞了出去,左手拉缰绳轻轻一扯,马车立时快了数分。 行到黄昏时,三人才到常州,寻了一处投店歇息。到得第二日,又赶车上路,路途之中,殷六从不讲话,只偶尔听得两个孩童嬉笑,才忍不住扬眉微笑。沈念卿与霍思一路坐车缓行,虽是舟车劳顿,然二人几乎同龄,互相为伴,也不觉疲乏。再行两日,已过马鞍山,殷六驾车改往西南方向行。 沈念卿并不在意去往何处,霍思却是忍不住,掀开帘布,望着殷六背影,问道:“殷大哥,咱们走了数日,要往哪里去呀?”殷六并不回头,说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再走几日也就到了。” 三人再无相言,这一日,月当半空,马车下了大道,隐进了一片密林之中,缓缓停下。殷六掀开帘布,透过月色望见沈霍二人就着马车习地而眠,睡得正熟。这才折身下了马车,仰头望一眼天边宸极,向一处幽静小道蹑步而去,消失在密林中。 沈念卿忽得睁开眼来,疑道:“殷大哥为甚么每夜都要离开?他又去了哪里?”心念至此,只觉困惑布满心头,好奇心大起,瞥见霍思熟睡正香,悄然起身出了马车,钻进了那条小道。 月色当头,映得周遭林木银辉遍及。沈念卿放低脚步,仍是传来沙沙之声,更显得四周诡秘异常,他毕竟年幼,这时忽得想起那些鬼怪之说,只觉身子发麻,汗毛倒竖,心中砰砰而跳,暗道:“这世上并没有鬼怪,没有鬼怪……”虽这般想,仍旧心中打紧。 走了一阵,小道陡然宽了许多,四周林木渐缓稀疏,这时瞧来,只见不远处一座高约数丈的山坳挡住去路。沈念卿心道:“此地离马车约莫一里地,又是密林之中,殷大哥走这么远做什么?”压低身子攀爬上去,到了山坳顶部,俯首只见下方低处一片空旷,背依山坳立着一间竹屋。心中正疑惑,陡然听得竹屋里有人喝道:“谁?”深夜听来,这一声直如鬼魅,摄人心魄。沈念卿心道:“给发现了么?”便听得有人道:“青蟒入海。” 沈念卿心头一颤,这声音正是殷大哥无疑,将身子尽量压低,转头往来声一瞧,只见殷六从左面慢慢踱步过来,一直走到竹屋前三丈处立住。往竹屋瞧了一回,不见有人回应,立时又道:“青蟒入海。” 沈念卿心头升起好大一团疑窦,暗想:“方才有人喝问确是从竹屋中传出无疑,怎的又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回应。 便听得殷六喝道:“何方神圣,请现身一见。”语声中似怒还惊。他话语方落,忽听得有人阴恻恻发笑,正是从竹屋里传出来,说道:“殷左使,殷庆云?”殷六听他倒出自己身份,反觉不惊了,问道:“尊下是谁?为甚么不敢现身?”那人道:“我身在竹屋,你为甚么不敢进来?” 殷六迟疑了半响,说道:“原来你是那主上的人?很好,很好。”那人沉默不说,过了一会,才说道:“殷左使,烦你回去禀告梅花主,主上的大事,决不容他干预。” 沈念卿第二回听见这位神秘的‘主上’,心道:“这主上究竟何人?先前那‘漠北三鬼’所说的主上与这位说的是同一位么?”殷六哈哈一笑,道:“你何出此言?梅花主又何曾干预你家主上的大事?”那人一听,似是气急败坏,喝道:“殷左使,梅花主难道出尔反尔么?”殷六摇头道:“我且问你,‘漠北三鬼’突然来中原干甚?北元败退,实是气数已尽,又何必苦苦挣扎?噶尔笑笑虽神功莫测,难道真能挫败武林群雄不成?”他连问三句,话中嘲讽之意分外明显,当是要逼得那人沉气不住。 沈念卿听及此处,心中不由‘啊’了一声,暗道:“噶尔笑笑,便是杀我娘亲的人。原来所谓的神秘主上便是他,姚家村六十口惨遭屠戮也是他暗中捣鬼,还害的白叔叔受了奇门点穴,痛苦不堪。”想到这里,对那噶尔笑笑的怨恨更深几分。 那人半响说不出话,只见殷六悄然往竹屋走近几步,那人突然哼了一声,道:“既然梅花主不识好歹,我只好禀报主上了。”殷六右手一挥,大笑道:“你杀我暗使,还想走么?”那人悠悠道:“梅花暗使?也不过死人一个罢了。”话语方落,突然咿呀一声,从屋子里纵出一道身影,急往殷六奔来。殷六急急转身,右掌扬落,砰的一掌击中那人后背,跌落在地,耳中闻得那人闷哼一声,心头大惊。使手去拨那人面上黑纱,借着月色一瞧,只觉五脏六腑翻腾,怒道:“好恶毒的人。” 竹屋中一人哈哈大笑,走出屋外,说道:“能得殷左使褒奖,在下喜不自胜。”殷六大怒道:“你既得噶尔笑笑重视,也是一般人物,何以竟如此歹毒?”那人道:“你辨认不清,岂能怪我,在下尚有要事,先就告辞了。”说罢一声长啸,施展轻功转身往右林奔去。殷六眼见他要逃走,如何相肯,喝道:“留下来罢!”纵身长跃,右手急往那人背后抓去,忽听得轻嗤一声,殷六心中一顿,半空中急急转身避过,突然栽倒在地。 那人忽然停住,转过身来,盯着地面的殷六,迟疑不定。 沈念卿方才听二人谈话,便知那人故意一招,扔出来的人影当是殷大哥口中所谓的暗使。那人影身着黑衣,面带黑纱,又是深夜,实难以辨清。直到殷大哥一招击中,这才反省过来。而后那人说声告辞,当即离去,殷大哥自然不肯放过,是以急追上去,却没能料不到那人又是一计,忽然使出一枚暗器,打中了殷大哥。他瞬息之间,就已理清了这其中关键。心中不胜担忧,想到:“这人十分歹毒,不知殷大哥究竟怎样?” 殷六忽然撑起身子,立了起来,身躯轻微一晃,显是受了伤,怒道:“好哇,想不到殷某纵横一生,却栽在了你手中。”那人阴笑两声,见他此状,不由大胆了许多,往前走了两步,顿住道:“李某不过略施小计而已,何劳殷左使如此褒奖?”殷六道:“你今日即便杀了我,也逃不出安徽境内。”那人道:“笑话,李某得主上恩宠,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只要你一死,梅花主折了一臂,自当元气大伤,他又如何斗得过主上?”殷六身子又是一晃,喝道:“这些日子,我每晚查探,却不明是谁,便是你捣的鬼么?” 那人摇头道:“主上吩咐,李某自当遵重,何来捣鬼之说?”说着声音一顿,轻叹道:“殷左使,今日你命数已尽,我来送你一程。”说话间急奔上来,陡然一掌拍往他胸口,他料定殷六已中毒镖,功力大减,自当不是对手。岂料掌风凌厉处,忽得给他伸手格住,心中登时一惊,大觉不妙,急忙抽身而退。余光瞥见一拳忽得涌上来,却难以躲避,给他打个正中,立时只觉胸口一阵沉闷,踉跄后退,面色惊怒道:“你……你……”胸口闷气,竟说不下去。 殷六右手一扬,月光之下,手中赫然现出一枚三寸钢镖,只听他说道:“你骗过殷某一次,还想骗第二次么?”那人惊道:“怎会……你怎能接住我喂的毒镖?”他实在想不通,方才二人距离相近,加之夜色偷袭,便是武功再高强也决计难以避过,他又如何接住?殷六微笑道:“说到喂镖,殷某也会得些。”说着右手一挥,便听得轻嗤一声,那枚毒镖已打在三丈外一株大树上,尽数没入。 那人瞧得身子一颤,外人不明就里,他却十分明白,若是方才这枚镖打过来,他决避不开。这份喂镖的功夫,比之自己尤更盛及。想到此处,不由嘿了一声,怒极反笑道:“想不到李某竟遇见了同行,殷左使,栽在你手中,李某也不算冤枉。”殷六踏前一步,摇头道:“你本是汉人,何以会替元人办事?”那人听他一问,忽得勃然大怒,喝道:“你不曾经历,又岂能懂得?噶尔笑笑神功无匹,我……”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身子软软倒在地上。 殷六大惊,喝道:“甚么人?!”立时上前扶起那人,翻过背面一瞧,赫然见得方才一模一样的钢镖插在他背上。心中惊骇,想不到暗中竟有人监视。他急忙往前方一瞧,只见林木深深,却哪里望得见人影。蹭然起身,施展轻功往前方一处追去。 沈念卿陡然见这变故,也吓了一跳,暗道:“殷大哥果然聪明,那人也给他骗过了。”又满心疑惑,心想:“除了殷大哥与那恶人外,谁还隐藏在一侧,竟令殷大哥也不曾察觉。方才那恶人正要说话,便遭偷袭丢了性命,莫不是他说了甚么说不得的话,这才给人杀了灭口?”这时见殷六奔的远了,不由摇了摇头,心知自己决追不上,当即起身来,往来路退去。 沈念卿一面走,一面暗想:“方才那人唤殷大哥殷左使,又说甚么梅花主,似乎是一个甚么帮派组织,殷大哥究竟有甚么身份?那梅花主又是何人?”这时他忽得念起曾救过自己的黑斗笠高人,心想那高人曾说第二日会有人前来接我,殷大哥便来了。我当时问殷大哥那人的身份,他只说并不知晓,只是那人曾救得他一命。莫不是那高人便是真正的梅花主?殷大哥只是骗我不肯说。这一想,觉得极有可能。又念起殷大哥说的甚么北元败退,气数已尽的话来,只觉得脑中疑惑太多,实在难以一一想通,索性不再理会。 穿过那条小道,已离马车不远,忽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呦喝,夹杂着铿锵之声,极为刺耳,显是兵刃相斫互斗,只听有人喝道:“保护好马车。”又听到有人大叫:“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沈念卿听得心中一震,瞥见马车四周隐隐绰绰的身影奔来扑去,猛地想起马车里的霍思妹妹,急忙奔上前去,忽得勾住一块石头,慌张中冷不防跌了一跤,摔倒在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二) 那马车旁正有六人相斗,其中二人穿了粗布麻衣,在月色下分外明显,二人各提了大刀,不住格挡。另四人皆都是黑衣大汉,合伙从四面围攻,逼得那二人不住退后,渐渐已退到马车旁,六人自顾相斗,竟没发觉三丈外跌倒的沈念卿。 其间一人纵刀劈开身前黑衣人,喝道:“走。”身形一纵,已跳到马车上,使劲一脚踢在马背上,健马吃痛之下,嘶叫一声,迈蹄狂奔,马车轰隆隆往前急驰而去。 黑衣人见状,大喝道:“追。”四人当即迈步狂奔。那马车虽快,四个黑衣人脚力犹自不弱,几息之间,便已奔到马车后面,只见其间一人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当头一刀劈往车顶汉子。另有三人往前踏步,各使手抓住车身,欲要抢将上去。车顶那汉子怒喝一声,右手扬刀一挥,格当开来。接着身形倒栽,扑往抓车的三人,口中大喝道:“找到左使……” 赶车汉子闻声身躯一颤,心知同伴多半性命不保,心头一股怒火,恨不能立时抢扑上去。但他明白马车中人干系重大,决不容闪失,大喝道:“保重!”刀背一挥,啪的一声,重重拍在马背上,马车登时行的更快几分。便在此时,忽闻得头顶劲风袭来,他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转头一瞧,只见一黑衣大汉兀自立在车顶,心中顿时明白,原来同伴拖住三人,却有一人躲开了。那黑衣大汉眼见一招不中,立时调转刀头,直往车顶刺入,噗嗤轻响,刀身没入车中。 那汉子极为惊怒,喝道:“尔敢。”纵身上了车顶,急驰一掌拍过去。黑衣大汉狞笑一声,不退反进,反手一掌挥上来,砰的一声,黑衣大汉身躯微微一震,那汉子却倒跌一步,险些掉下去,不待他立定,黑衣大汉身躯一晃,又一掌往他肩头拍落。 车顶极为狭隘,二人只好舍弃兵刃,近身相斗,各使出生平绝学对招,只闻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两道身影在这车顶连连闪动。 那汉子对得一掌,已知敌人武功高于自己,数招下来,渐落下风,又不能撒手逃开,只好苦苦支撑。健马受惊狂奔,又无人搭绳,哪里管甚么道路,奔了一阵,忽得上了一处斜坡,二人顿觉车身一震,险些掉落车顶。稍待立定,又各扑上去。那汉子胸口已中了两掌,只觉发闷难受,心想再斗下去,非得丢命不可。当即一招打落,忽得立住,眼望的黑衣大汉又是一掌呼啸而至,大喝道:“来的好!”八字撇开,双掌倏然奔上一合。那一掌正中他胸口,瞬时只觉一股钻心之痛,双掌也已拉住黑衣大汉手臂,叫道:“死。”借着这力道往后一纵,黑衣大汉猝不及防,二人连带摔下来,方跌落在地,头顶两条马蹄登时急踏下来。 沈念卿见得数人斗过两招,马车忽然奔走,心中更觉担忧,立起身子便往马车追去。但他身小腿短,又无习得轻功,如何追的上?奔了片刻,便见地面躺着一具尸体,正是粗布衣裳其中一人。心道:“霍思妹妹还在马车中,但愿她平安无事。”虽这般想,身子还是忍不住打颤,不敢停留,仍往前奔去。 约莫奔出了半里地,右面赫然现出了一片斜坡,骤然驻足停下,望着前方两处行道,心想:“那马车往哪边去了?”忽听得斜坡上有人轻哼一声,似是受了大伤。心中欢喜,知晓定是马车上的人,拔腿奔往斜坡,跑至半腰,赫然只见荆棘丛中躺着两人,一人粗布衣裳,动也不动,像是死了。另一人却是黑衣人,正支撑手臂,匍匐爬行,他察觉来人,转头一瞧,见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欢喜道:“孩童,快扶我一把。”原来那会马蹄踏下,他急忙使劲一躲,才令他脑袋没给踢中,但如此一来,却踏在了他胸口之上,瞬间断了几根肋骨,插进了脏腑之中,虽是还有性命,终究活不过许久了。这一说话,牵动伤势,不由剧烈咳嗽,嘴角喷出血液。 沈念卿见状,吓了一跳,足下并不动。那人见他不为所动,急忙颤声道:“孩童,我是好人,你不必害怕。”沈念卿望着他,心道:“方才一切我都瞧见了,分明是你们要害我霍思妹妹,怎能骗得我?”只觉愤怒至极,问道:“那马车呢?”那人双目一转,栽倒在地,断断续续道:“你过来……我……”沈念卿闻见他说话断断续续,分明快要没了生机,挨着足下走近一些,却不敢靠的太近,仍离得有六尺远,道:“那马车呢?里面的人怎样了?”那人身躯微微一颤,只不说话。沈念卿心中一急,只想到另外四个黑衣人并没见着,莫非已抓了霍思妹妹?想到这里,胆量陡然大了许多,奔至那人身边,叫道:“我妹妹呢!坏人,你……” 那人突然反手一抓,登时将他抓在手中,另一手倏然使掌拍往他胸口。沈念卿只觉一股劲风扫来,心中大惊,欲要奔开,却给他抓住动弹不得,急忙使手去挡,他这随意一挥,正击中那人手腕处,砰的一声,将那人手掌打落,竟没受到半点伤害。 那人显是惊讶至极,大喝一声,再使了一拳猛击过来,沈念卿吓得身子打颤,闭目挥掌,只觉打在一处坚硬之物上,闻得闷哼一声,只觉身子骤然一轻,他本是往后使劲,突然没了拉力,猝不及防往后跌倒。睁眼去瞧,只见那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分明已死去了。 沈念卿一呆,暗道:“我杀了他么?我杀人了……”他并不晓得方才情急之下,无意中施展出了绝学九幽神掌,虽是年幼,却也勉强发得出威力来。适才第一掌打落攻势,眼见那人再攻来,第二掌随意挥出,竟抢先击在那人额头上,九幽神掌何等厉害,掌中劲力登时震断那人生机,一命呜呼。虽说那黑衣人身受重伤,难免一死,又暗中设计妄图取他性命,却不想自己反而死在他手中,也算得因果报应了。 沈念卿顾不得许多,当即立起身来,大叫道:“思妹!”拔腿往斜坡上奔去,等他奔至坡顶,忽然瞧见斜坡下林枝丛立,难以望清,心想莫非这马乱奔,竟摔落这山谷之中?顿时身冒冷汗,这斜坡如此陡立,倘若马车摔下去,霍思妹妹焉有命活?悲戚之至,掉落两滴眼泪,大叫道:“思妹!”声音在这山谷中悠荡回转,头顶冷月溶溶,更添几分凄凉之意。 沈念卿望着这山谷怔了半会,稍微镇定,心想不论如何,总该寻到霍思,当即俯下身子,双足探下,双手抓着青藤杂草,待得一足踩稳,这才移开一手,寻找攀物。便一步步如此挨将下去,行了好大会,低首往下面一瞧,只觉林木渐自变大,心头暗喜,知已快到山谷。他虽手中抓着青藤攀爬而下,实则足下均有受力之处,才没将细嫩的青藤抓断。这时眼见快到山谷,心头又挂念霍思,恨不能立时飞扑而下。微一晃神间,忽觉左足立处是软绵绵的泥土,踩立不稳,心中一惊,急忙使右足一蹬,岂料右足着力处也是分外柔软,立时双足滑下,手中的青藤一时受力过重,轻啪一声,忽得自中断裂,沈念卿一声惊呼,跌落下去。 原来方才受视力所限,竟没瞧见足下自中断开,乃是一处山壁,约莫一丈高,这一摔将下来,非要摔死不可。倘若适才他有绝顶轻功,只需稍有借力半分,当不至于摔落。但这时身在半空,已无处着力,任是轻功绝顶也无济于事。忽得噗嗤轻响,沈念卿已跌落在一团荆棘之中,脑中还未醒转,接着受力不稳,蹭的往斜坡下滚落。他只觉足心疼痛钻心,一路顺势滚下去,忽得撞在一处坚硬上,脑中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以后,鼻中闻得一股青草芬芳,心中一动,轻轻翻转身子,除了双腿有些疼痛,竟是毫发无损,心中颇有大难不死的感触。满心欢喜的撑起身子,这才感觉周身疼痛犹如散架般,衣裳已划破了多处,兀自沾了血迹,却是一路滚将下来,擦到了荆棘。伸手一摸额头,疼得咧嘴,只觉额头好大一个包,转头一瞧,身后一株大树,想必是撞在了树上。 这时天色微微泛明,四周除了些鸟鸣虫吟外,再无其他声音。沈念卿向四处一望,并没有瞧见马车的痕迹,心想自己恐怕身处山谷半腰之中,想到霍思,心中不由得难过。暗道:“霍思妹妹,你究竟在哪里?”随手捡了一根枯枝,用手拄着慢慢往山谷下走。一面走,一面大叫:“霍思……思妹……” 走了一阵,只见林木渐渐盛茂,心头起疑,暗道:“这倒怪了,向来愈到山顶,林木愈长的高大,何以这山谷却是相反。”他却不知,山谷地僻,少有人至,便连樵夫也难以寻见,加之山谷地势低缓,最具灵气,所以林木才长的高大参天。再走了片刻,只觉肚中饥饿难忍,实在难以走动,便在四周寻了些山果吃了。歇息片刻才又继续往下走,心中愈走愈惊,想到:“这山谷如此之深,思妹若跌落这么远,当真还能活命么?”这一想,心中难过顿时涌上来,只觉悲戚难当,坐倒在地,又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虽与霍思相处时日不长,但两人同病相怜,孤苦无依,早已将她当作亲妹妹。倘若昨晚他不跟踪殷大哥,霍思又岂会独自一人留在马车里?就算两人给坏人抓住,也不过一起死罢了,又怎会如今自己一人活得好好的? 哭了一阵,又慢慢立起身来,直往下走去。约莫走了数十丈,耳中忽然听得溪流之声,暗道:“终于到谷底了么?”急往前走了数十步,终于望见一处丈余宽的水流,轰轰作响,顺流而下,他望得怔住,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暗道:“这里离山顶约莫一里之地,山腰林木参差,马车跌落下来,又岂能跌到这么远?实是不合常理。”这样一想,只觉身子奋颤,忍不住大笑出来,说道:“我怎么这么蠢?那时我下来之时,青藤尤是新鲜,并未察觉有马车跌落的痕迹,莫不是我选错了地方。那样说来,思妹极有可能活着。” 当即撒了枯枝,转身顺着来路返回,这一走便是一个钟头,饶是他有调息的口诀,也走的满头大汗淋漓。待他走回跌落的山壁,昂首一瞧,自语道:“怪不得昨晚我栽倒下来,却是这等缘故。”向左右两面寻了片刻,只瞧见左面十来丈处微有划痕,心中大喜,叫道:“思妹!”转身往下面奔去,不过十来丈,遥遥瞥见一处灌木中一堆碎木片,待他奔近来看,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匹死马,并未瞧见霍思,心中不禁砰砰而跳。又将四周细细寻了一遍,仍不见她的身影,心中又喜又悲,欢喜之处当是没见着霍思,说不定她与自己一般,并未受到大伤,醒来后自己走了。悲伤之处却是不知她去往哪方,又要去哪里寻她。又想到殷大哥去追敌人,如今又怎样了?他犹自念起那日殷大哥曾说带二人去个好地方,却想不到中途又发生这等变故。 沈念卿踌躇许久,这才收起念头,顺着斜坡爬了上去,回到了昨晚那片斜坡。这时早已盛日当空,一片好天气,他忽得记起昨晚那黑衣人,当下蹑足往那处寻去。走近一看,两具尸体都已消失不见,心想怕是给人收走了。 放眼四望,只见四周悄无人息,自己又孤身一人,不知要流浪何方。下了斜坡,这才上了大道,心想殷大哥说往西南而走,倒不如便往那边去罢。又走了数十步,只见身前遥遥奔过来一匹快马,兀自哒哒作响。沈念卿急忙避在一侧,那一匹快马沿着大道去了。正欲继续前行,猛听得身后有人大喝:“立住。”沈念卿身躯一震,便见头顶翻落一道身影,落在跟前,正是方才乘马的汉子。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三) 那汉子细细将他瞧了一回,问道:“小娃娃,你从哪里来?为甚么孤零零一个人?” 沈念卿见他双目不怀好意,心中咯噔一跳,摇了摇头,不愿讲话。那汉子又道:“你身上的伤从哪里来的?”沈念卿道:“跌倒摔的。”汉子招手道:“你过来,我替你瞧瞧。”沈念卿心道:“这大汉不知是甚么人?若是于昨晚那黑衣人有瓜葛,那便糟了。”想到这里,如何敢上前去?只摇头道:“大叔,我爹娘等我回家吃饭呢,先告辞了。”说着后退了几步,暗中提防那汉子如何动作。 果然,只见他眉头一皱,低喝道:“小娃娃,你家住哪里,我送你一程。”沈念卿心想我岂会上你的当,忽然心念一转,心中有了计较,向那汉子欢喜道:“大叔,你愿送我么?”走上几步,离那汉子一步之遥。 那大汉见他神情,不由笑道:“那是自然,难不成我会骗你一个小娃娃么?”说着伸手要去抱他。 沈念卿心中怦怦而跳,见他离得十分近了,赫然使劲一掌拍往他小腹。那汉子见他如此年幼,是以未加防范,却不曾料到这孩童会突然打他,不由一愕,竟给他打个正中。砰的一声,顿时只觉小腹一阵剧痛,身形倒跌险些摔倒。沈念卿一招得手当即倏然后退,奔向那骏马,双足用力一点,竟飞身到了马背之上,小手重重一拍,骏马吃痛之下,四蹄狂奔而去。 那大汉见他上了马背,犹自惊觉,喝道:“该死,给老子站住。”急忙纵身一跃,欲要奔往那骏马,岂料方一动足,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不由跌了一跤,心头大骇,急忙点了身前大穴,端坐在地疗伤。心道:“想不到那孩童竟有这等功力,一掌伤了老子经脉。老子活了三十多年,还未吃过这等大亏。”念头转过,忽的睁眼瞧往前方,眼见得那孩童转个弯消失不见,疑道:“绝不可能,他至多不过十来岁,又岂会有这等功力?可这伤确是真的,莫非他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侏儒乔装打扮?”愈想愈觉得如此,心中怒气更盛,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吓得他赶紧闭目养伤,再不敢多想。 沈念卿乘马一路狂奔,不时转头瞧向身后,唯恐那汉子追上来。他并不知晓那汉子已给他一掌重伤,适才他心知决计难以逃脱,又想到多日来修炼的九幽神掌,不知到底有无威力,是以暗中蓄劲只待他接近,便突然偷袭。若是能打的他无力招架,自然是再好不过,倘若失败,那也是天数使然怨不得别人。说来也是巧合,当年九州固元图本是一门内武双修的绝世武学,后来一分为二,另一半给那书童夺走,从此在江湖消失匿迹。但前部分却正是九幽神掌掺杂了半篇修炼真气的残卷,他练成第一层后,体内自然而然蕴含了一丝真气,只是修炼时日尚短,自身真气不纯,所以这一掌威力可算未得大成。若是那汉子自身武功绝顶,这一掌决伤不了他,反倒是本末倒置,单凭反震之力便能震伤自己。他若知晓这其中蹊跷,也要道声万幸。 约莫狂奔了半个时辰,沈念卿这才拉住缰绳,这时已到了一处集镇。他翻身下马,一面牵绳,一面往那集镇去。心中想那那汉子的身份,若说是殷大哥的朋友,该当识得自己才是,可那汉子双目中分明不怀好意,只觉得他必是坏人无疑。念头至此,心头再无半分愧疚。 他只顾低头走路,猛然听得有人喝道:“闪开。”这当头一喝,震的他浑身一颤,仰头便见前方两个大汉护着一匹骏马,正往这边走来,才知晓自己挡了道,不由心想:“大路不窄,怎的偏要走这边。”微一晃神间,陡听一人喝道:“找死。”一根长鞭忽得噼啪声响,往他卷来。沈念卿又惊又怒,急忙左足一划,闪身避过。他这无心而避,却是不自觉的暗中牵引了内劲,竟极为轻巧的避开。 使鞭大汉见状,不由‘咦’了一声,双目露出惊奇的眼神,虎躯一震,喝道:“好小子,再吃我一鞭。”说着右手轻微一抖,那八尺长鞭便如一条毒蛇,噼啪响声中,急往他左肩卷去。那长鞭直有拇指粗细,且浑身刺鳞遍及,若是卷中,非得卷下大片血肉不可。 沈念卿眼望得那长鞭急卷过来,心头更觉大怒,只想我未曾惹你,为甚么要打我?右足往后一点,身形倏然一侧,又轻轻巧巧的避过。那大汉眼见对方一个孩童,竟避开他两招,只觉颜面无光,瞥见左首那大汉双臂环抱,一脸笑吟吟的望着他,更觉面上火辣,再无颜见人。 沈念卿见他停住不打,昂首瞧着他,问道:“你为甚么打我?”心中犹自不明白。那大汉一听,转头瞪着他,叫道:“哪里来的臭乞丐,再吃我一鞭。”右手向上一抖,那长鞭便如青蟒蹿天,接着右手自右而左画个半弧,长鞭呼啸声中,已往沈念卿腰间卷去。沈念卿心中一怔,暗道:“原来他将我看作了乞丐。”眼见那长鞭急不可锐的挥来,一时不知如何闪避。其实那长鞭卷动处,已封住他前后退路,除非他仰面摔倒,否则决难以躲避。 那大汉见他小小孩童接连避过,只当他运气使然,又岂会觉得他身怀武功绝技,那一鞭瞬息便至,只见他忽然蹿起后落,稳稳落在了马背上,那一鞭竟又挥了个空,不由得一呆。 “好,好,有趣极了。”沈念卿忽听得有人拍掌大笑,定神一瞧,只见那骏马上坐着一个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正望着他笑个不止。又听她说道:“你小小年纪便有一身武功,当真是个乞丐么?”说着顿了顿,又道:“你叫甚么名字?” 沈念卿在她面上盯了一回,心想:“这两个大汉便是她的随从么?那我不是挡了她的道?”只觉得这大汉出手打他,与她极有干系,是以听得她问话,并不理会。转头瞧着那大汉,说道:“还要打么?”那大汉见小主人愿与他说话,颇为理会孩童脾性,又岂敢再打,当即拱手赔笑,说道:“小兄弟,适才多有得罪,切莫放在心上。” 沈念卿心想倘若我不及避过,岂不是给你打死了?但想起父亲仁义风度,自己并没受伤,也不放在心上。忽得跳下马来,一手牵马避过三人,扬长而去了。 走过一段路,忽听得背后马蹄咯哒咯哒作响,回首一瞧,只见先前那三人竟跟着他。那女孩见他回面,当即问道:“小高手,你叫甚么名字?”沈念卿蹙眉道:“我不认识你们,为甚么要跟着我?”那女孩笑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跟着你。” 沈念卿心想:“孩童脾气,过会也就忘了。”再不说话,转身便走,一直走到一个摆玩意儿小摊前,眼光一顿,忽得立住。望着那摊面上的拨浪鼓,心头一阵伤感,暗道:“不知道思妹现在哪里?” 便听得那小女孩朗声道:“原来你喜欢这些玩物,那也好说。”使鞭大汉立时走上前,将那些玩意儿一股脑买了。那女孩见他转过头来,不由笑逐颜开,说道:“小高手,玩意儿也买了,你该告诉我名字了罢?”沈念卿冷冷道:“我不要你买的玩意儿。”说着牵马又走了。 小女孩一呆,望着他渐渐走过人群不见,反省过来,不由得嘴唇轻咬,面容嗔怒。左首那大汉瞥见她神情,当即道:“小姐,要不要将他捉来……”小女孩小手一挥,止住他说话,道:“不必了,咱们就一路跟着他,看他到底要干甚么?”心中犹想:“他年纪轻轻,也有武功,偏偏浑身是伤,当真奇怪。” 沈念卿牵着马走了一回,回首张望,并没有瞧见那三人,心中甚是宽慰,低首在身上瞧了一回,暗道:“我如今身无分文,先将这马卖了,再换身衣裳,吃过饱饭,日后如何再作打算。”打定主意,当即向路人询问马市,那路人是个瘦小汉子,听他一说,问道:“小哥儿,你是一个人么?”见得他点一点头,这才面露欢喜,低声道:“小哥儿,你随我来,我帮你卖了就是,绝对童叟无欺。” 沈念卿跟着他绕了两圈,走到一处僻静之地,那汉子道:“你且等着,我去问问。”说着一溜烟拐进了一处街道。不多时,那汉子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来了。那胖者指着他道:“你说的是这小娃娃么?”那汉子道:“不错,就是这位小兄弟了。”那胖者将他打量一回,说道:“小娃娃,你家大人在哪里?”沈念卿摇了摇头,并不讲话。那胖者又道:“你衣裳破烂,这马不会是偷来的罢?”沈念卿一怔,心想这算得偷么?当然不算。那胖者见状,心头有了计较,说道:“小娃娃,看你也怪可怜,这马我替你买下了,不过这马恐怕来路不正。据我相马之术,它已年老体迈,活不多久了。” 沈念卿从来没理会过这些事,哪里知晓真假。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心想恐是不假,便说道:“大叔,你随意给些也行,我并不在意多少。”那胖者微一沉吟,从怀里一摸,伸出一只手掌在他身前。沈念卿一瞧,只见他肥胖的掌心中,放着一小块碎银。那胖者道:“你怪可怜的,这半两银子,就拿去罢。” 沈念卿欢喜道:“多谢大叔。”说着伸掌去拿,突然听得背后噼啪之声,那胖者陡然一声惊呼,身子已往后摔倒。那瘦小汉子面色惊恐,双腿不住打颤。沈念卿回头一瞧,只见那三人又立在他身后,方才正是那大汉使鞭将胖者卷起甩倒。眼见他三人平白无故伤害一个平民百姓,不由勃然大怒,喝道:“你们干甚么?”说罢去扶那胖者,岂料那胖者竟已昏了过去。 那瘦小汉子见得来人,不由瞠目结舌,反省过来,扑通跪倒,口中大叫:“大……小姐……饶命。”小女孩并不瞧他,小手一挥,左首那汉子踏前一步,扬掌一搧,只听啪的一声,将那瘦小汉子搧的跌出二米远,再不动弹。 沈念卿见状,更觉怒气冲天,立身而起,喝道:“你……”方说的一个‘你’字,那小女孩已抢着道:“你,将那胖子打断四肢,扔到荒郊野岭去。”使鞭大汉得令,当即往那胖者走去。 沈念卿眼见她已杀了一人,如今更是心狠手辣,要打断他四肢,再也忍不住,暗中施展九幽神掌,要与那大汉对得一仗。 忽听得背后扑通一声响,心中疑惑,转身去瞧,只见那胖者不知如何醒了来,正跪倒在地,口中大叫:“大小姐,饶命呐,小人并没有干坏事啊。” 那小女孩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我的朋友。方才你与他作买卖么?”那胖者一愕,当即反省过来,吓出一身冷汗。沈念卿不明就里,走上前要去扶他,说道:“大叔,你快起来罢,我并不识得她。” 小女孩登时大怒,指着他喝道:“呆子,你还不明白么?”说着向那胖者冷冷道:“你自己说罢。” 那胖者俯首磕头,急忙说道:“是……是……”便昂首瞧着沈念卿,面露愧疚,道:“小兄弟,方才我骗了你,那马正当健壮,并非老马,少说值个五十两银子……”沈念卿听得一呆,他自来不曾理会这些事,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心想说不定只是摄于小女孩的恐吓,这一想当即摇头,向那小女孩道:“就算只卖半两银子,那也是我自愿,与你何干?”说着指向那昏倒的汉子,又道:“你们杀了他,你们便是坏人,我岂敢相信你们?” 那小女孩听他一说,倒也不生气,双掌轻拍,左首大汉当即走上前去,在那汉子周身一点,他登时醒转,坐起身来。 沈念卿见他虽半张脸高高肿起,却也性命还在,心中倒好生愧疚,暗道:“原来我错怪了她。”正欲讲话,便见小女孩突然发怒,喝道:“你个呆子,亏你一身武功,还分不清好坏么?”左首大汉微微点头,向地上那汉子冷冷道:“你干过哪些勾当,一一说来,不然……”举掌欲拍。 那汉子吓得面色苍白,唯诺道:“是,我说……我说。我本是一个泼皮,平日里做些坏勾当,都是……”当下细细说了,唯恐一句疏漏,惹得那大汉发怒。他每说一件事,沈念卿便脸色微变,说到后来,无一不是兴风作恶,偷盗之举。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平日里互相勾搭,已害过许多百姓,虽算不得作恶多端的大恶人,当也算半个,不由对这二人心生痛恨。 那小女孩向他微笑道:“呆子,你总算懂得了罢。”沈念卿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起身牵马要走。小女孩叫道:“且住。呆子,你不是缺银子么?我这里倒有。你既要卖马,我买下总成了罢,免得你又给人骗了,还要感激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四) 沈念卿听她说要买马,当即立住身子,心想自己身无分文,确是艰难,何况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只想将马卖了过后,不理会她就是。转过头来,瞧着马上小女孩道:“你当真要买?” 那女孩闻见他说话,心中颇为得意,忽得跳下来,走到他跟前,笑道:“君子一言,自然不假。” 沈念卿见她比自己还矮半个脑袋,却偏要说这文绉绉的话,心中不由得好笑。这一笑,面上藏露不住,给她瞧在眼中,一双大眼睛已笑成了弯月,挥了挥手,使鞭大汉当即走到跟前,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金,恭恭敬敬递给他。小女孩道:“这里约莫值得一百两银子,你尽管收下,不必推辞。”沈念卿摇头道:“我不要你的银子,给我五十两就成,多的我也不要。” 那小女孩听他一说,不由得双手后负,装作大人模样,围着他转了一圈,一面转一面奇道:“这就奇了,世间哪有不爱财的人物?你说是不是?”她心中正想:“这才有趣,倘若你也庸俗,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呆子。”却见得他不肯再张口讲话,心想这个呆子怎么一会一个样,这样又有甚么趣味?便说道:“呆子,你既不要这么多,我也不能勉强,就依你了,五十两便是。” 那两个随从大汉瞧见大小姐这般模样,心中颇为惊讶,均想:“小姐平时里何曾这样?”但二人却万万不敢说出来。使鞭大汉将那碎金收起,又摸出几块碎银,沈念卿接过来,转身就走,不肯多说一句。 小女孩拦住他道:“难道你不识得银子么?他方才给你的不足五十两。”沈念卿道:“我不要那么多就是,足够了。”小女孩急忙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怎能做言而无信之人,你说是不是?”沈念卿微微点头,觉得她言之有理。小女孩忽然轻轻一笑,道:“现下我没有五十两现银,不如这样,你跟我回家中取,好不好?如此你不会吃亏,我也算得信守承诺了。”便见得他摇了摇头,又道:“那这样罢,那一块碎金你先拿着,到时候再还我五十两也成。” 沈念卿见她似乎百般纠缠,暗暗揣测她有甚么诡计,但想了许久,总觉得她年青幼稚,并无害人之心。只当她是孩童脾性所至,过一会也就淡了,不由点了点头。 小女孩不由拍掌微笑,说道:“那是再好没有了。”说着伸手拉他便走,走了两步忽然再拉不动,回头望着他道:“跟我走罢,你愣着干嘛……”见他犹似面带愁容,分外不解,疑道:“呆子,你在想甚么?”沈念卿缓过神来,问道:“你带我去哪里?”女孩突然伸指在他额头一点,正点中撞出的大包,痛的他险些跳起来,说道:“你浑身是伤,我带你去寻大夫。” 当下也不乘马了,女孩拉着他往医馆寻去,两位大汉望着二人背影一笑,各牵了一马跟了上去。 途中所遇之人,莫不是惊恐避开,惹得沈念卿心头起疑,他转头瞧一眼,只见女孩十分平静,并不惊讶,暗道:“想必她害许多人吃过苦头,早已在这集镇大大有名了。”这一想,不禁挣脱了手臂,再不让她牵着。那女孩也不放在心上,自顾自的怡然自乐。 一直走到一家恒和堂,小女孩才停下脚步,指着里面道:“就是这里了,去里面瞧瞧。”不及管他,先进去了。沈念卿跟上去,还未跨进大门,便听得那女孩朗声道:“大夫,你帮我寻几味补气养身的药材,愈贵愈好。”沈念卿摇了摇头,走近她跟前,说道:“你说错了,我这是外伤,寻几味活血化淤的药材就足矣。”小女孩蹙眉道:“那样怎行,你浑身是伤,非得补气养身不可。” 二人买好药材,沈念卿先将那五十两银子还了,说道:“小姑娘,先前不敬之处,还请见谅。”说罢转身离去。小女孩叫道:“呆子,还没完呢,你站住。”沈念卿转身道:“还有甚么事?”小女孩指着他手中的药材道:“你已花了二十两银子,总得换衣裳、吃东西罢?不如我陪你一同去,等你这两样做完了,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样?”沈念卿心道:“若不答应她,只怕她仍要喋喋不休,我哪有这么多功夫陪她?”当即说道:“好,就依你所言。” 两人都宛若大人一般,定下了约定。小女孩道:“凡事有个顺序,你先吃饱饭,衣裳我唤人替你去买。你再舒舒服服洗个澡,一切就成了。”说完颇为得意的笑。 回过头向两个大汉道:“烦请二位叔叔一同去帮他买件衣裳,面料要极好的,大小要合身的,待会来酒楼寻我就是。”两个大汉互瞧一眼,双目都是苦笑之色,他二人往日也是纵横江湖的好手,何曾要帮人买衣裳?但小姐有令,自然不敢不从,当下二人迈开脚步,远远去了。 小女孩道:“跟我来。”又牵手拉过,一路遥遥直奔集镇中最大的酒楼。一进得大门,立时有个小厮迎上来,弯腰向小女孩道:“大小姐,你来了,快请。”小女孩转头向沈念卿道:“一楼人多,咱们就去二楼罢。”又向那小厮道:“我这位朋友饿了,你将店里的好菜都备好,一齐端上来,不能怠慢。”那小厮领命去了。 小女孩拉着他上了二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双臂撑着脑袋,俯在木桌上望了他一回,说道:“小高人,你叫甚么名字呐?为甚么弄的一身是伤?”沈念卿见她情真意切,确不是假装,说道:“我叫沈念卿,是个孤儿,这伤是我摔的,你叫甚么名字?”小女孩双目顿时一黯,神情凄凉的道:“原来你也是个孤儿。”沈念卿心中一动,暗想她莫非也是孤儿?便见她旋即恢复神态,面容浮笑道:“沈念卿?卿本佳人,思念佳人,真是一个好名字。” 沈念卿听得一呆,想到:“原来爹爹当年给我取这个名字,便是思念娘亲之意。”他从未想过名字有甚么意义,这时倒也明白了,不由傲然道:“那是当然,我爹很爱我娘亲。”小女孩见状,扑哧一笑,又道:“那你身子上的伤又是怎的一回事?你有武功,可不能骗我说是不小心跌跤了。”沈念卿道:“我与一位大哥小妹走散了,慌张之下,摔下了山谷。”小女孩奇道:“原来你还有大哥小妹。”沈念卿摇头道:“并不是我亲大哥,小妹也是我认的。”小女孩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便听他说道:“我告诉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还未告诉我呢。” 小女孩立起身来,向窗外眺了一眼,笑道:“我说两句哑迷给你猜,你猜中了我才告诉你。”沈念卿听得登时孩童心大起,说道:“你快些说,我来猜猜。”他二人本是小小年纪,虽说都彼此扮作大人性子,玩心既起,哪里还装得像。只见女孩食指拂唇,滴溜溜转了两圈,这才一字一句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沈念卿一怔,这四句本是诗经里写春的诗句,他一句也未听过,更不明白她念这四句有甚么用意。小女孩见他苦思冥想,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由心中得意,笑道:“你是想不出来的。”沈念卿傲然道:“你怎知我想不出来?” 小女孩正要说,小厮已送上饭菜来,摆了一大桌,沈念卿闻见一阵饭香,瞧得食欲大动,只觉腹中酸胀难耐。小女孩见他模样,面容笑得更为灿烂,说道:“你先吃罢。”沈念卿笑道:“你也吃,我请你就是。”说着动箸先夹了一块香肉放在她碗里,这才急忙狼吞虎咽,一阵残卷。小女孩盯着他只顾低头吃饭,心道:“不知他已多少日没吃过饭了。” 过了片刻,沈念卿已吃饱,放下碗箸,却见她纹丝不动,盯着自己,问道:“你怎的不吃?”瞧一眼桌上,残羹剩菜,一片狼藉,不由面色尴尬,说道:“我饿的急了,倒没顾着你。不如我再请你吃罢?”小女孩摇了摇头,心想他倒体贴,微笑道:“我并不饿。” 这时那一个使鞭大汉已买了衣裳进来。小女孩道:“你就在这客房洗个澡,将衣裳换了罢。”沈念卿点头,随即由小厮领他去了。 小女孩立着身子,望着他背影转过一个弯,消失不见,心想:“他究竟是甚么身份呢?”向着那大汉道:“高叔叔哪里去了?”大汉恭敬道:“小姐,有一位下属遇着一件怪事,他已去处理了。”小女孩一听,顿时奇道:“怪事,有甚么怪事?”大汉迟疑半会,说道:“那下属给人打伤,还夺走了他的马,说是给一个小娃娃打伤的。”小女孩双目一转,心想:“依他所言,说的可不就是他么?”不由一笑,说道:“他总算我的朋友。”那大汉心中会意,不再言说。 过不多时,沈念卿换完衣裳,走了进来。小女孩瞧了一阵,登时指着他额头大笑,说道:“其他都好,这个倒有碍尊容。”大汉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女孩接过来,说道:“这个是专治活血化瘀的药物,我替你敷上。”不等他推辞,先将那活塞取出,从里面倒出粉末状药粉,轻轻擦在他额头上。一面擦一面道:“咱们相逢有缘,我已将你当作朋友,不知你将没将我当作朋友?”沈念卿听得心中动容,想到自己孤苦,除了霍思妹妹,再没有一人对他这般好,不由点头道:“当然……”这一点头,顿时额头撞在她手指上,只觉疼痛难当,哎哟一声,说不出话来。小女孩扑哧一笑,放下手来,神情陡然一转,已变得极为凄切,黯然道:“我已替你做完了这两件事,但愿他日能再见。”说完这话,侧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沈念卿一愕,那大汉走上前道:“小兄弟,替你买衣裳花了十五两银子,这十五两是剩下的。”将那银子交到他手里,迈步出了二楼。 过得半响,沈念卿才回过神来,心中想到:“她虽顽皮了些,心肠总是好的。只是过了今日,我当要离开,以后能否相遇实在难料。只愿她一生平平安安,不像我这般境地就好。”想过这些,微微轻叹,走下了二楼。 先前那小厮望见他下来,急忙走上去,笑脸相迎道:“公子哥,吃饱了么?饭菜还满意么?”沈念卿点头,说道:“小哥儿,一共花了多少银子,我埋单。”小厮道:“一共六十五两。”沈念卿听得一呆,脱口道:“这么贵?”小厮笑道:“公子哥,适才你点的都是酒楼的名菜,并不算贵。”沈念卿想起手中只得十五两银子,蓦得满脸涨红,说道:“那个……小哥儿……我银子不够……”心中骂道:“好你个小丫头,莫不是故意来整我。”他心思灵敏,已知这其中蹊跷,只是他见历薄浅,遇着这等事实不知如何是好。小厮听他一说,当即面色冷淡,说道:“公子哥,本店概不赊账。”沈念卿瞥见周围食客已往这边望来,面色涨的更红,身子烫的几欲晕倒,说不出话,心道:“要知道如此,先前那一百两我就该受下,现在怎么办?”他心肠善良,若凭武功,当能硬闯出去,只是他如何做的出这种事。 正僵持不下,忽听得有人道:“这六十五两我家小姐出了。”沈念卿寻声望去,正是那使鞭大汉,他从怀里掏出银子交给小厮,转身便走,并不理会他,迈步出了大门。 沈念卿心中感激不尽,奔出门追上他,叫道:“大叔请留步。”那汉子回过头道:“小兄弟,你还有甚么事?”沈念卿道:“多谢大叔为我解困,小子感激不尽。”大汉道:“你不必谢我,这是小姐吩咐的。”沈念卿虽明知是她故意一招,却不知为何,这时解困,反倒生不了气,心道:“爹爹在世坦荡君子,我又岂能轻易受人恩惠,不如我先将这十五两银子还给她,剩下五十两再作打算。”那大汉见他目光闪烁,分明在想事,当说道:“你若想感谢小姐,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路面有一株大树,小姐在那里候着。小姐还让我传话说‘他若走了,那也是寻常。’”大汉见他不讲话,又说道:‘小兄弟,我还有要事,不便陪你一同前去,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沈念卿怔了片刻,心想她还在那里等着么?我就前去与她说清了,当夜便走,决不再留在这镇上。想到此处,当即顺着这条街道走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五) 这时黄昏已立,残阳落山。沈念卿一路穿过街道,遥遥便见着那路面果真有一颗大树,那小女孩正坐在横出的枝干上,双腿轻摆,笑吟吟看着这边。等他走的近来,招手道:“你来瞧瞧。”将手指在后面一条河道。沈念卿一望,只见余辉落在河面,波纹荡漾,甚是美丽。 小女孩忽的跳下来,与他并肩立着,说道:“你没猜到我说的哑迷,我便不能给你说我的名字。”沈念卿微微点头,从怀里取出那十五两银子,恭敬的递过来,说道:“方才多谢你替我解围,这些银子先还你。”小女孩吃惊道:“你要走了么?”并不伸手接过。沈念卿道:“是啊,我要离开这里。”小女孩道:“你年纪这么小,孤零零一个人,要往哪里去?”便见他面露坚毅之色说道:“我要去寻找大哥与小妹。”小女孩摇了摇头,道:“天下那么大,你要去哪里找寻?” 沈念卿心道:“无论怎样,我总要寻到殷大哥与霍思妹妹,别的我可顾不着。”小女孩见他不说话,便道:“天马上要黑了,你在这里住几日不好么?等以后再寻也不迟。”说着神情极是低落,又道:“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你陪我玩几日也不行么?”沈念卿啊了一声,奇道:“你会没朋友么?”小女孩道:“那些都是大朋友,只有你与我年纪相同,才算得朋友。”沈念卿心中动容,想到便如自己一样么?当初也没有一个朋友。后来遇见了霍思妹妹,情况大为不同,他纵使性命不要也要保护霍思,与她百般纠缠要与自己交朋友,不都一样么?想到这里,离去两个字无论怎样也不忍心开口。 小女孩见他迟迟不肯说话,又如呆了一般,心中极为失望,生气道:“呆子,你走罢,我不拦着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说完转身就走,果真再不想见到他。沈念卿急忙追上去,拉着她道:“你将我当作朋友,我也将你当作朋友。朋友之间生气可真不妙。”小女孩听他如绕口令般说出来,不由得扑哧一笑,乐道:“真的么?你要留下来么?”沈念卿竖起三根指头,说道:“三天,我只能陪你玩三天。”小女孩欢喜拍掌道:“那真是再好没有了。”说完拉他便走。 沈念卿道:“要到哪里去?”便见她回眸展颜一笑,说道:“天快黑了,自然是去我家里了。嗯,你可以称呼我秀姑娘。”沈念卿暗道:“秀姑娘?是她的乳名么?” 二人一路顺着街道行走,这时天色已黑透下来,街上行人渐多,极是热闹。两个孩童蹦蹦跳跳,四处瞧着热闹,每至摊物面前,秀姑娘便拉着他驻足停下。沈念卿从未瞧过这么多玩物,早已目瞪口呆,惊叹弗愕。秀姑娘却似早已见惯,望着他惊奇的神情在一旁偷偷大笑。 两个孩童玩了一阵,由秀姑娘引路,穿街走巷的行了一阵,拐进了一条黑黝黝的巷子。冷月映照下来,才勉强看得清些。沈念卿问道:“秀姑娘,你带我来这里做甚么?”秀姑娘极是温柔的一笑,指着尽头说道:“这条巷子,处处透着诡异,我带你来瞧瞧。”沈念卿听得一怔,心想有甚么可怕的。秀姑娘道:“你怕了么?”沈念卿道:“有甚么可怕的,我就去瞧瞧。”身形一动,往前走去。 走过十来丈,忽得听见秀姑娘轻轻击掌,心中疑惑,欲待相问。蓦得瞥见两道黑影拂过壁面,接着巷子顿时亮堂,却是两面壁上一路各挂了几盞油灯,这时已点燃发光。瞧见秀姑娘嘿嘿一笑,当即明白,原来她是故意而为。 又走了几丈,眼中赫然望见一处极为端庄的大门,两边各立着一个仆从,宛若门神一般。秀姑娘道:“好了,到我家了。”那两个仆从立时上前躬身道:“小姐。”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沈念卿瞧得一呆,暗道:“这位秀姑娘想必生于富贵人家。” 两人一齐走了进去,入眼只瞧得一处阔大广场,四面都有灯火笼罩。秀姑娘道:“这里原是一处大户人家,现今我住这里,你自然不必拘束。”沈念卿奇道:“这里不是你家么?”秀姑娘笑道:“我暂住这里,过得几日,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沈念卿道:“有多远?”却见她神秘一笑,不再讲话。 秀姑娘带他穿过广场,进了一处大厅。这时那使鞭大汉走了进来,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秀姑娘道:“我正有些饿了,你唤厨子做些小菜。” 过不多时,饭菜已备在桌上,只见满桌春绿,竟无半个荤菜。秀姑娘拉着他坐下,亲自替他盛饭,微笑道:“你在酒楼中吃饱了么?”沈念卿想起今日酒楼之事,若不是她故意使计,自己怎会来这里?只是这一番游玩,早已不记恨心上,点头道:“我现在也不饿。”秀姑娘微微点头,小吃了几口素菜。沈念卿见她年纪虽小,吃饭却不似孩童一般,东拣西挑,反而极为清秀雅观,不由望得出神。 秀姑娘旋即停下,起身道:“我已吃饱,咱们出去玩会罢?”沈念卿回过神来,呆应一声。二人出了大厅来到广场之上。 秀姑娘道:“你会使兵刃么?”沈念卿听得一怔,极为不解,摇了摇头。秀姑娘道:“你明明有一身武功,怎么会不使兵刃?”说着轻轻拍掌,立时有一位仆从迎了上来,手中捧着一把小木剑,恭敬的递给她。秀姑娘接过木剑,挽个剑花,那剑柄登时指向他,笑道:“沈呆子,你拿着这柄木剑,练几招让我瞧瞧。” 沈念卿吓了一跳,急忙摇头道:“秀姑娘,我并不会使兵刃,你给我也无用。”心想我从未学过武功,又哪里使得出来,只怕勉强使了,她必定能瞧出来,反而又要让她偷笑。秀姑娘笑道:“你不会使剑么?那你使甚么兵刃,我唤人拿给你。”沈念卿道:“秀姑娘,任何兵刃我都不会使的。”秀姑娘满脸不信之色,说道:“当真么?你明明会武功,又怎么不会用兵刃?”沈念卿暗道:“从未有人教过我武功,我自然不会使,更何况这九幽神掌我现今也不明白,又算得甚么武功?”但她既然提及了,又不好随意撒谎揭过。当说道:“我只会使一些拳脚功夫,其他都不懂得。” 秀姑娘道:“想必你的拳脚功夫也厉害得紧。”说着右手轻轻一绕,登时将剑柄抓住,微笑道:“我有一套剑法,使了你瞧瞧。”不及他讲话,骤然娇喝一声,左手后扬,右手平剑,踏步向东,忽然一刺,便听她念道:“大江东流去。”接着身形一转,右手扬剑上刺,剑随身动,陡然划了个圆弧,衣裙飘飘,极是美丽。又听她念道:“风舞卷浪起。” 沈念卿瞧得目瞪口呆,只见她方一念完,立时转了身姿,下腰沉躯,秀发及地,轻轻将剑自右向左拂过,身子跟着转了过来,剑尖向下一沉,念道:“浮萍落花意。”跟着身子立正,足下迸力,蹿起半丈高来,剑锋一挑一划,噗嗤一声,打的一侧树叶哗哗作响,纷纷扬落,等得立定,收剑立足,轻轻吟道:“流水最无情。” 沈念卿见她使完,不禁喜眉高扬,双手鼓掌,喝道:“好,好剑法。”他也不管这剑法是否高明,只觉得她使起来犹如翩翩蝴蝶,极为好看。 秀姑娘走过来,将木剑给了仆从,说道:“呆子,你看如何?”心中美滋滋一片,这四招不过她随意使来,连那招名也是随心所吟,却不料他这般欢喜,大有知音相遇之感。却见得他忽然眉头微蹙,说道:“第一招你往东去,便是‘大江东流去’,倘若往西呢?”秀姑娘一怔,反省过来,笑骂道:“呆子,往西便是‘大江复西行’了。”沈念卿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说道:“你说‘落水最无情’,无情有甚么好?”秀姑娘微微沉吟,说道:“那便改做‘流水最有情’,好不好?”沈念卿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对了,你这套剑法叫甚么名字?” 秀姑娘食指拂唇,踱了两转,忽得转过身来,喜道:“我这套剑法,当唤作《落花流水剑》,打的敌人落花流水。”沈念卿拍掌笑道:“落花流水,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秀姑娘双目含笑,望着他道:“呆子,我已使过剑法,你总该给我瞧瞧你的武功罢?”沈念卿童心大起,豪气干云的说道:“好,秀姑娘所愿,我自当答应。”说罢起身往场中走去,一面走,一面心想:“我除了九幽神掌会得些,其他一概不通。爹在世也说过,这九幽神掌极为厉害,不可告诉别人,自然也不能轻易示人。但我已答应秀姑娘,岂能言而无信。”犹自踱步了两圈,忽然双目神射,暗道:“有了,我将这掌法用拳法来打,外人岂不是瞧不出了。”心中颇为欢喜,叫道:“秀姑娘,瞧好了。” 他踏步向前,左掌横腰,右拳轻飘飘的挥出,极是简单明了,却犹如行云流水般,轻然拂风。挥到极致,忽然手腕一转,右拳便打了一转,宛若石子丢进湖水,荡起一片涟漪,只听他念道:“青云悠若闲。”接着足下侧引,身形一动,双掌摊拳,自一左一右挥出,仍是轻飘飘,绵绵然,瞧来却是犹慢似快,犹轻还刚。又念道:“白鹤临翅展。”双拳一收,猛得斜跨一步,反手一拳打出,念道:“乾坤阴阳倒。”忽然收势猛踏步,一拳击在树干上,砰的一声,接着哎哟嚎叫,跌退了两三步。 秀姑娘与那仆从望的一呆。便见沈念卿回转头来,走到跟前,左手握着右手,神色极是尴尬。秀姑娘反省过来,笑骂道:“真是个呆子。”说着走上前,一把将他右手抓住,说道:“我看看怎样了。”只见他手背指节处正往外冒着鲜血,不由得又气又疼,说道:“你瞧,你学我打树做甚么?”沈念卿面上一红,说不出话。 不多时,那仆从已拿了药奔过来。秀姑娘接过来,将活塞取出,倒了药粉在他伤口处,登时止住了流血。轻声道:“痛不痛啊?”沈念卿极是豪迈的一笑,说道:“不痛,不痛。”又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原来秀姑娘见他强撑,忽得用手指轻轻在他伤口一弹,十指连心之痛,他又如何受的住。 秀姑娘眺他一眼,好奇道:“呆子,方才你那是甚么武功?”沈念卿瞬时只觉面上发烫,原来那会他见秀姑娘用剑打落树叶,颇为潇洒,便想着凭自己九幽神掌的功力,当可打的那树干一震,落叶纷纷。岂料他功力固然可以伤人,但那树干甚为茁壮,凭他清微功力,又怎打的动,反倒给疙瘩树皮划破了皮肤。心想她必要取笑自己,但既已问了,只好如实回答,说道:“我这套唤作《青云白鹤拳》。”秀姑娘双目神烁,拍掌大笑,说道:“青云白鹤,不错,不错。”沈念卿心中一动,欢喜道:“当真?”秀姑娘道:“自然不假,方才我创了这套《落花流水剑》,你跟着就是《青云白鹤拳》,极是称对。”说着脑光一闪,又道:“对了,方才你打大树的那招唤作甚么?”沈念卿答道:“正是‘神定若神闲。’”秀姑娘一听,当即扑哧一笑,说道:“气定神闲么,我看倒是不假。” —— :“我这套唤作《青云白鹤拳》。”秀姑娘双目神烁,拍掌大笑,说道:“青云白鹤,不错,不错。”沈念卿心中一动,欢喜道:“当真?”秀姑娘道:“自然不假,方才我创了这套《落花流水剑》,你跟着就是《青云白鹤拳》,极是称对。”说着脑光一闪,又道:“对了,方才你打大树的那招唤作甚么?”沈念卿答道:“正是‘神定若神闲。’”秀姑娘一听,当即扑哧一笑,说道:“气定神闲么,我看倒是不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六) 沈念卿所在的这间屋子装饰极是富丽堂皇,雕花凤屏,檀木奇画。心想富贵人家奢华已久,实不足为道。那仆从将他引进来,躬身道:“沈公子,你就在这处住下,小姐说‘敝处简陋,还请公子多担待个。’小厮先告退了。”说罢走了出去,替他掩上屋门。 他瞧了一阵,当即转身去了偏房,这睡卧简单脱俗,别是雅致,他这些日子疲于奔走,仓皇逃命,哪里顾得上好坏之分。这时见得,颇为欢喜,只想今日玩的尽兴,又睡的舒坦,对这位秀姑娘更增几份好感。吹熄灯烛,这才躺到床上,不到片刻竟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沈念卿突然惊醒,蹭的坐起,满头大汗。心道:“方才我竟做了个噩梦,梦见霍思妹妹给人追杀,殷大哥重伤而死……”他这才陡然念起,不住自责:“霍思妹妹不知现今何处,是否安然无恙?殷大哥那夜追人而去,亦不知所踪,你却还安歇此地,都已忘了么?”想到这里,责念愈深,只想此刻冲出去寻了秀姑娘,向她赔礼道歉,再告辞离去。又想到此时夜深,秀姑娘必然安息了,又怎好打搅? 纠缠一番,慢慢躺下,心想等到明日,我便向秀姑娘说了,请她见谅。 这一来,辗转难眠,不住看向窗外,只见得微微一点光明,心中盼着早些天亮才好。犹自盯了许久,忽得瞥见那纸窗外贴了一个黑影,心中大惊,暗道:“那是甚么人?”眼见黑影默然不动,伫立了片刻,突然轻轻移了一下。沈念卿心中砰砰而跳,不敢张口大叫,心想这是秀姑娘的住处,有甚么可怕的。 蓦得,那纸窗忽得打开,黑影轻微一晃,已立在床前。沈念卿装作熟睡,暗道:“此人必定有所图谋,我倒要瞧瞧究竟如何?”又想到:“莫不是秀姑娘故意派人来跟我开个玩笑?”倏然之间,只觉一股劲风急扫,拂过身前大穴,身子顿时一僵,只觉四肢百骸动弹不得,心中大惊,想要惊呼出声,却连声音也呼之不出,随即便觉身子悬空,已给那人提在手中。跟着只觉一晃,便是疾风扑面,竟是在急行之中。 过得片刻,忽得停下,那人伸手又在他身前一点,将他丢在地上。沈念卿见他解开了自己穴道,心中好生奇怪,睁眼瞧往那黑衣人,这一瞧之下,当即惊呼:“是你!”原来这人竟是秀姑娘白日称做‘高叔叔’的大汉。 高姓汉子微笑道:“不错,是我。”沈念卿登时舒气,向四处张望一眼,竟是在一处房间内,不解道:“高大叔,你带我来这里做甚?”高姓汉子道:“沈小子,你小小年纪,便有一身武功,你究竟是何来历?”沈念卿一怔,心想他突然说这个,有何用意。 高姓汉子见他沉默不语,又道:“你与那殷庆云有甚么干系?”沈念卿听及殷大哥,登时欢喜道:“殷大哥?高大叔,你知晓殷大哥现今何处吗?”岂料高姓汉子一听,立时冷笑,说道:“好,我果真没猜错人。” 沈念卿更觉疑惑,问道:“高大叔,你这是……”未及说完,突闻得劲风驰来,心中大惊,急忙后退闪避,但那汉子武功奇高,早已拂中他穴道,登时又动弹不得,栽倒在地。 沈念卿叫道:“高大叔,你为甚么要抓我?”高姓汉子冷声道:“只怪你识得殷庆云,我必留不得你。”沈念卿顿时大惊,听他说及‘留不得’三个字,分明是要杀了自己,极是格外不解,说道:“你当真要杀了我么?”汉子见他满面不信,冷笑道:“那是自然,难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沈念卿道:“你为甚么要杀我?秀姑娘知晓么?”汉子嚯的立起,说道:“沈小子,你若是个寻常孩童,小姐欢喜,高某倒也不瞧在眼里。只是你与殷庆云沾上干系,嘿,我自要杀了你,你今生还妄想见得小姐么?便是小姐知晓你的身份,恐怕也不会放过你。” 沈念卿啊了一声,随即怒道:“秀姑娘与我是好朋友,她岂会杀了我?”高姓汉子再不多言,又伸指点了他哑穴,说道:“殷庆云若知晓你在这里,不知他会不会来救你?”说罢转身走出了屋子,哐当一声,将铁门重重锁上了。 沈念卿呆望着那扇铁门,脑中嗡嗡作响,犹似在云里雾里,摸不通透。他想起汉子所说的秀姑娘,心道:“莫不是秀姑娘故意捉弄我玩?”但随机便觉不对,瞧他说话神情,并不像开甚么玩笑。心头只觉糟糕至极,暗道:“这人难道跟殷大哥有仇么?不然他何必抓我?只是他说的秀姑娘若知晓我身份,也不会放过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父亲身前的仇人?” 过了片刻,沈念卿适应了黑屋环境,已望得颇为清楚,苦于给点住穴道,不能动弹。他想了许久,脑中电光似的一瞥,心头大震,暗道:“若是真知晓我的身份,何必说甚么殷大哥会不会来救我?一刀杀了我就是。如此说来,这人必然与殷大哥有甚么仇恨,就连秀姑娘也是如此,那他抓我来此,必然是想借我引诱殷大哥前来……”忽得想起前夜,他跟踪殷大哥去了那处竹屋,后面有一个人暗中偷袭害死了那恶人,殷大哥随后追踪而去。偏偏那时候马车遭到偷袭,怎会如此巧合,如此说来,那四个黑衣人与这姓高的汉子是一伙的,那么秀姑娘岂不是……心头自责难消,骂道:“沈念卿,你与甚么人交朋友不好,偏要与那伙恶人为伍,倘若真引得殷大哥前来,那不是害了他么?”他虽有猜错,却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白日里被他打伤的那汉子,与偷袭马车的正是一伙,后来那汉子回了集镇,向高姓汉子一禀报,当即猜中他与殷庆云有关系。只是那时秀姑娘与他一齐,不便下手,这才等到深夜,将他掳至此地,为的便是引诱殷庆云前来。 沈念卿这时甚么也顾不得,只想尽快逃离此地,免得殷大哥中了圈套。只是自身穴道被点住,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心头更觉忧心焦躁。不由想到:“我急心万分也是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法子将这穴道解开才是,免得到时候受人于擒,大为不妙。”当即重吸几口气,将气息调匀,顿时只觉周身经脉唯有颤中阻塞不通。暗喜道:“若是我能冲开这颤中穴,这点穴便能不解自解。”料想是那高姓汉子太过轻视于他,这才随意封住他穴道。 但下一刻便没了法子,心想天下点穴手法,总是殊归同途,万变难离其宗,他也知晓自己身负武功,若是没有十成把握,又岂会轻易这般将自己搁置此地。恐怕自己功力薄弱,实难以冲开颤中穴。虽这样想,还是暗中运气,察觉任督一脉有微微暖气周转,心中欢喜,急忙调转真气猛得往颤中一冲,不由得有些吃痛闷哼一声,再来查探,却是毫无效用,心道:“我功力不够,他虽是随意一点,也足以使我周身不能动弹,就算我冲个千百遍,只怕也是这般结果,反而使得我受那反震之力,伤了经脉。”但此时危急,除了这法子可行,再没有其他,又凝神聚气,默默冲撞了八九遍,无一例外失败,更令他经脉有些受损。 眼见得时光流逝,沈念卿却如身置火炉,愈发焦躁,又一口气冲了十来遍。他强行运功,本已犯了习武大忌,当冲完最后一遍,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不及他反省,便觉身子愈来愈冷,宛若置于冰窟,极是渗人。犹自记起风不行临终所言,心道:“是那寒毒发作了么?当初风大哥也没治好我的寒毒么?”他那时毫无武功,确不知那寒毒是何物,更不知如何发作,但周身渐冷却是事实,是以暗作猜测。 过得片刻,冷意渐自强烈,身子忍不住要打颤,却苦于穴道被点,又动不了分毫,这份难受,当真如千万只蚁虫爬行啮咬,不可言状。正痛苦难忍间,忽觉得丹田之内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任脉上流,沈念卿暗惊:“这便是寒若般那掌的掌毒么?”想到这寒毒的厉害,不由得运转真气下压,却只得微一阻拦,寒毒仍是往上流转。眼见性命危在旦夕,心中暗道:“这寒毒无法压制,只怕过不多久当能顺着颤中位置,流转周身经脉,到时也必死无疑。”想到这里,只觉天意如此,不可妄求。但其时念头转过,心中竟隐隐有些欢喜,想到自己顺势而为,将那寒毒引入颤中穴,不知能不能冲开点穴?反正不过一死,又何必在意死状? 当即运转真气,将那寒毒由任脉径往上引,直冲颤中而去。但每上引半分,周身冷意更深一层,只觉脑中空怔怔一片,连想法也渐自微弱。沈念卿虽瞧不见自己面孔,也知其扭曲难当。强忍着将寒毒拼力上渡。寒毒行至鸠尾穴时,更觉脑中空灵无物,身子冻僵犹如冰棍,由冷生痛,深入骨髓,竟险些昏厥过去。他年纪本小,遇事少寡,能坚持到这份上已极为不易。过得片刻,他面上、双唇及至四肢,已变得乌青发紫。 沈念卿只觉再也坚持不住半刻,不由大声叫道:“爹,娘……”双目热泪滚滚。原来他至死关头,才陡然发觉自己倍加思念的人正是父母亲。平时不易念起,但这时命已去了一半,人之将死,其思如故,其言也善。 等他叫出声,不由吃了一惊,满是泪痕的面上忽然展笑,轻微动了动手指,虽是体寒如僵,也能勉强动得。方才生死关头之际,他本已无力再引渡,残剩下半条命,寒毒竟也自然而然的寻脉而上,蹿入颤中,如他所料,果真冲开了颤中穴。只是这笑瞬时而灭,神情黯淡,想到这寒毒一经引发,便随即侵入五脏六腑,又能何法解救?顿时只觉活着颠簸难受,倒不如一死了之,也算得解脱。 吃力的翻身平躺,双手放在胸口,身子仍旧打颤,牙齿咯咯作响,呆望着前壁面的天窗。手掌给甚么物件疙着,拿出来一瞧,正是风不行临终前给他的吊坠,想到自己倘若死了,父母的大仇由谁来报?难道便让恶人逍遥法外么?既然寒若般那掌如此厉害,世间就没有比它更为厉害的武功么? 这一想忽得记起自己所学的九幽神掌,当即心中默念口诀,过得片刻,竟察觉那寒毒流窜渐趋缓行,心中不由大喜,又将那第一层口诀默念一遍,这时只觉周身寒气似有减弱。原来方才他所念之时,周身真气登时由经脉运转,渐渐压制住那股寒毒。默练数遍之后,已勉强坐起身子。再念几遍,竟已站立起来。当即身随心动,闭上双目一面默念,一面将招式演练。如此练了数遍,那寒毒竟已从四肢经脉渐渐退回任脉,停于颤中,身子趋于温和,再不似那般寒冷。 沈念卿虽是大喜,仍不停下,一招一式使将出来,只见他忽而跃起,横掌一拍;忽而俯身,反手一掌。每招每式无不极致灵动。练过七七四十九遍,那寒毒已由颤中而下,最后停留于丹田之中。他这时呼啸一声,凌空一跃,重重一掌拍在壁面上,啪的一声,竟将那墙壁拍的漆落扬灰,接着忽得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过得片刻,才缓缓睁眼,欢喜道:“想不到我竟因祸得福,练成了九幽神掌第二层。但那股寒毒却无法逼出,或许只能等我将神功练至大成,才能化解。” 他立起身来,向天窗外瞧了一眼,只见外面仍旧漆黑,心道:“不知到了甚么时辰。”提步走往那铁门,轻轻一敲,只觉声音沉闷,铁门颇厚,凭他如今功力,万万不能打开。 在屋子里踱步两转,心想:“倘若高姓汉子敌得过殷大哥,他又何须如此一招。如此来说,殷大哥本身武功强横,他若想胜得,必要捉了我到跟前,以此要挟。那我不如以逸待劳,假装仍是动弹不得。待见得殷大哥,再见机行事。凭我目前功力,说不定可以伤得那大汉,到时候定能与殷大哥来个里应外合,让他吃个大大的亏。”想完不禁微微一笑,当即躺在地上,扮作先前给点穴的模样。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七) 眼见得窗外天色微微泛蓝,及至阳光照射进来,屋子内一片光明,竟等了半夜,那汉子也未出现。沈念卿慢慢立身起来,半蹙着眉,心想那高姓汉子不是说去寻殷大哥么,怎的还没过来?便突然一拍脑袋,暗道:“呆子!他若真能找到,又岂会等这么久?”心头甚是欢喜,想到殷大哥来去无踪,不给他寻到,那是再好不过。接着便是重重一愁,若那汉子几天几夜不回来,自己岂不是给饿死?念及自己压制住寒毒,死里逃生,却要饿死在这屋子内,心头大为不甘。 当下细细打量这屋子内,只见那铁门密不透风,黑黝黝一片,从此处决计逃不出去。又往地面一瞧,除了一层干草,再无其它。突然余光一瞥,右面角落里竟有一副极大的铁链,两端深陷墙中。走过去细细一看,心中明了:“这铁链隐隐生光,却是打造不久,想必是平时用来囚禁敌人的。”心中不免叫声侥幸,倘若那汉子昨夜将他用铁链缚住,那真是命绝此地。 屋子内不过四五丈方圆,片刻便已瞧清,倒是壁面上隐隐一处手掌印,默立瞧了许久,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喜的自然是自己武功大增。愁的却是想起昨夜之事,扬起右掌一瞧,那几处擦痕尤其明显,想到若是以我如今武功,昨夜当不会闹那大大的玩笑。随即念头一转,重重叹息,暗道:“秀姑娘,若这一切你当知晓,嘿,就算沈念卿看错了人。”念头只是一瞬,又望着手背伤痕发呆,心想秀姑娘亲自帮我擦药,让我日后注意,分明对我极好。何况她如此年幼,就算再聪明绝顶了些,当不至于如此设计,她若不放过我,又何须多此一举?心中两股念头不住交战,只觉烦恼不绝,当即撇开杂念,不愿再想。 又独坐了半日,那大汉仍未出现,腹中早已饥饿难忍。心道:“他既然要以我要挟殷大哥,就算寻不着,当不至于教我饿死,说不定是给甚么事缠住,这倒是逃走的大好机会。”但屋子内早已寻得滴水不漏,毫无发现,便仰头瞧向那处天窗,离地约莫一丈之高,窗口也只得两个拳头大小。心想自己待了一天,也未听及屋子外有人路人讲话,想必此地极为偏僻,常人难寻。 他虽已练成九幽神掌第二层,却不知威力有得几成。这时心想纵使逃不出去,也要试试能不能够着那窗口。打定主意,当即后贴到背面墙角,望着那窗口,心中砰砰跳动,他从未使过轻功,也不知是否使的出来。 当即调息屏神,将周身真气暗中运转,突然提气扬步,轻喝一声,径奔向那堵墙壁,离得一尺来近,右足轻踏而上,身子猛往上提,待升得四尺来高,左足倏然一蹬,蹭蹭两声,手臂上攀,却还差的半尺远,扑通一声,跌落在地。 沈念卿仰头望着那天窗,并不觉高不可攀,暗道:“我多试几回,熟悉这其中技巧,必能攀上。”腹中虽是饥饿,也还勉强能忍住。身子倒退,默运真气,又迸步而上,仍是右足先踏,左足后蹬,体内真气不断激发,虽是微弱,也当延绵不绝,周身运转。这回果真更上一步,已只有二尺来远,心中大为欢喜。又一连试了数遍,到得第九遍之后,离那天窗已近在咫尺,只是咫尺之距已宛若天鸿,实难以逾越。 沈念卿在屋子内踱步两转,心想自己只怕已到现今极限,是难以跨越了。当下再不尝试,反定下心来,将那九幽神掌前二层默默挥练,一招一式气若飞鸿,势若惊云,颇为淋漓尽致。使到三遍过后,心中一时激荡难以自抑,不由一声清啸,扬掌挥落,竟激得地面干草微微晃动。心中欢喜,仰头瞧着那天窗。 这时再无天鸿难逾之感,立时提步纵上,嗤嗤轻响,身子蹿高,双手攀住窗沿,用劲一提,双目已瞧往了窗外,只见目光所及处,乃是一片颇为宽阔的大池塘,两岸翠柳成荫,别是雅致。虽是寂静无声,比之这大黑屋,实是天壤之别。 沈念卿放下手来,飘然落地,心想:“这黑屋竟伫建在池塘之畔,常人所见,只当是一处好居所,又怎么想得到乃是囚禁人的毒恶之地。”他本想大叫,只盼有路人听见,又生怕给那恶人先发觉,反倒节外生枝。心中不禁犯难,外面情况一览无余,却又怎么逃出去?瞥见眼前墙灰剥落,飘荡下来,心中一动。又纵身而上,当下左手攀住窗沿,右掌暗中聚气运劲,暴喝一声,疾往窗沿拍落,只闻啪的一声,灰尘激扬四落。仍不灰心,运掌再击,一连击了十余掌,只觉双臂酸胀难忍,才脱手而落。 歇息片刻,沈念卿又望着那天窗,暗道:“我一连挥出十余掌,所发之声极是微弱,倘若屋外有人把守,理应听得见。如此说来,这四周该是没人了。”这一想只觉精神振奋,心知能否逃出去全倚仗那天窗,当即调息立定,过得几息,又纵跃而上,仍是左手攀住,右掌挥击,再击完五掌,只觉那墙砖微有松动,心中大喜,手中更不留余力,只闻轻嗤一声,右掌所挥的那一块墙砖剥动,往外移落。沈念卿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身子飘落在地。望着手中那一块墙砖,满面笑容。 当即将那墙砖轻轻放下,盘膝而坐调理内息。待得双臂酸麻之感消去,登时又立身而起,由右手攀住,左掌挥击。两遍过后,竟又将那左面墙砖击落一块。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脚下已堆放了十多块,这时那天窗已增大几倍有余。沈念卿再不及多留,身形一跃,攀住窗沿,猫着身子爬了出去。一望外面,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适才受视线所困,只望得一处池塘,这时来瞧,墙根下却另有一条小道,当即纵身而下,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得一人,心知此地实在危险,不宜久留。随意拣了一方轻奔而去。 奔了片刻,已到了一处农田,正碰着几个农户,暗想早已离开集镇了,心中犹如石头落地,极为舒坦。这时想起那黑屋,也觉心中战栗难消,若非他自行解开了穴道,又练成九幽神掌第二层,除了命绝此地,别无其它。 顺着田埂走了一程,兀自立住,仰首目及,只觉天地虽阔,却难有安息之所,心中满是落寂怅然。心想自江阴一路行来,殷大哥从未谈及去往何处,但过了马鞍山,渐往西南偏行,自己倒不如便这样行去,若能撞见,那真是再好不过。心中明知这等相遇实在渺茫,总比游荡无依要好。 当下辨了方位,大踏步前行,途中摘些野果,喝些山泉聊以充饥。走到黄昏,才渐自回了之前那条大道。心中默默想到:“那时我三人虽是奔波而行,也当欢乐,岂料后面发生这等变故,全赖世间恶人太多,可是为甚么会有这么多恶人?爹在世常对我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自没有骗我。”凭他如今见识薄寡,是全然想不出的,反倒徒增了许多烦恼,久映脑海,竟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向着大道行去,这时天色已黑,明月如勾倒悬在天上。大道两面林木阴深,诡秘异常。若是换作半月之前,他绝不敢独身孤行,后面遭遇这许多变故,早已坦然自如,虽身至诡秘,也觉与白日无异,十分舒坦。心想若能不撞见恶人,我情愿走上一辈子,那也快活。正奇思妙想,忽得瞥见前方不远处三道火光幽荡,心头一惊,暗道:“那是甚么?” 立定一会,仍见火光只是幽荡,再无异动。心中好奇心大起,决心瞧个清楚。蹑足走近几丈,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那三处火光乃是火把插地,上面迎风燃烧。在那火把旁,却随地坐了三个大汉,另有三匹健马立在一侧。 沈念卿急忙闪进了左侧灌木,心想这深更半夜,三个大汉带着火把赶路,已是不同寻常,偏偏三人却又安坐大道,更是奇怪。他见那三人一动不动,又不像睡着的模样,当是没发觉自己,便想着绕过山林避过三人就是。走了几步忽然立定,心疑道:“此处恶人极多,莫非这三人也是那恶人一伙。倘若我一走了之,固然得以安全,但殷大哥若是来救我,撞进那恶人的诡计,又该如何?”心中踌躇不定,很是犹豫。 过得片刻,眼见那三人仍旧不曾动弹半分,心想他三人说不定在密谋甚么,自己先由着灌木前行,听听他三人说些甚,再作打算。当下鼓起勇气,由灌木向前缓缓前行,怕给三人发觉,动作极为轻微,虽是十来丈的距离,也悄足走了许久。 沈念卿双目凝神盯在那三人身上,只顾悄行,突然之间,从一侧灌木中蹿出一只手掌,急抓往他身前。这骤然变故令他陡然一惊,暗道:“不好,有恶人蛰伏此地。”轻往右侧闪避,他已练成第二层,身法自然大为精进,一扭一转间,令那一爪捉了个空。 树灌中有人轻‘咦’了一声,接着便见其间蹿出一个汉子,又使一拳往他胸前捣过来。沈念卿心知这伙恶人心狠毒辣,自己若稍有不慎,必然殒命。这生死存亡之际,实不敢分神,右臂扬落,啪的一声,将那拳头自胸前格开。怒道:“恶人……”岂料那人开口打断,喝道:“好小子。”又见双拳开弓,自左右袭来。沈念卿微一低身,双足迸力,撞往那人怀里,右掌先挥往他小腹。 那汉子实没有料到,竟没有避开,给他打了个中,骤然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自小腹散往五脏六腑,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身躯倒跌数步。 沈念卿心中砰砰跳动,自己也惊得一呆,便听得有人喝道:“老五!”自左侧树灌中又飞出一道身影,一腿向他踢来。 他毕竟年幼少敌,那时见他双拳自两面笼罩,一时慌张不知如何闪避,只好矮身蹲下,右掌不自觉使了一招‘气定若神闲’,将那汉子击退,未及欢喜,这一脚已离他奇近,只觉劲风扫面,脑袋微微一晃,那足跟自他鼻尖踢过,左掌自下而上,拍在那人脚踝处。虽是随意而使,这份劲力当也拍的那人脚踝大痛,闷哼一声,倒跌一步。 沈念卿见一招又得手,心中大喜,只想这些恶人今日离去,他日又不知要祸害多少人,登时豪气干云,不退反进,右足一迈,又使一掌捣往那人小腹。心想纵使不杀这些恶人,也当教他们吃个大亏。 突然之间,陡听得有人大喝道:“住手!”便觉后背有劲风袭来,脑中不由一怔,右掌慢了半分,那汉子已远远退开。瞬息之间,沈念卿顿觉后背已给人贴住,暗叫不妙,他哪里想得到这树灌中竟蛰伏了好几个恶人。岂料那人手掌贴处并不使力,反而伸指在他背后穴道轻轻一点,登时动弹不得。 这时那两个汉子已相继扶起,满面怒容直走到他跟前,细细一瞧,都吃了一惊。受了一掌的汉子道:“大哥,这竟是个娃娃。”原来方才月黑风高,他躲在树灌之中,见得一个小小身影鬼祟而来,当即出手偷袭,后面见他身有武功,便当是个侏儒,岂料反给他一击,受了重伤。这时一瞧,只见他眉清目秀,面庞青涩,哪里是甚么侏儒,分明是个娃娃。 沈念卿叫道:“恶人,我技不如人,你杀了我便是。”身后偷袭那人听得这声音尤其稚嫩,身形一晃,已立在他跟前,将他细细打量一番,说道:“小娃娃,你是甚么人?”沈念卿明知必死,索性闭上双目,不愿再讲。 三个大汉见得他满脸傲气,捍不怕死,都不由一呆。左首汉子道:“大哥,这小娃娃不过十来岁,怎会有这般武功?”右首那汉子点头道:“不错,我受了他一掌,脚踝如今痛的厉害。”沈念卿听了暗自冷笑,心想我身负九幽神功,自是十分厉害。 中间那汉子踌躇了片刻,说道:“小娃娃,你是沈念卿么?”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八) 沈念卿听他念出自己的名字,丝毫不觉诧异,暗想那恶人必定已得知自己逃走,这才派人前行拦截。只叹自己气运不佳,偏撞个满怀,但事已至此,甚么都无关紧要了,不由傲然道:“沈念卿就是我了,你们又待怎样?想要以我要挟殷大哥,那是万万不能,还是杀了我罢。” 三人一听,却是不甚欢喜,中间那汉子神色极为尴尬,说道:“沈兄弟,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原宥。”身形转到一侧,竟伸指解开了他背后穴道。 沈念卿一呆,不知这三个恶人又捣甚么鬼?心想他听见自己宁死不屈,难道竟想以软相劝,心中大为冷笑,说道:“你们就算放了我,我也不会陷害殷大哥。”岂料他三人相视一笑,说道:“沈兄弟何出此言?你可知我三人身份?”沈念卿道:“甚么身份,还不是三个大恶人。”左首那汉子摇头道:“我三人不一定是好人,却与沈兄弟你算得朋友。”沈念卿正待相问,右首那汉子抢先说道:“沈兄弟,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骨气,嘿,殷左使果然没瞧错人。”说到后面,已是洒然一笑。 沈念卿给这三人说的一头雾水,观他三人明明是大恶人,但提及‘殷左使’三个字却是喜上眉梢,极是尊崇。中间那汉子道:“我三人乃是殷左使部属,沈兄弟,你现今可明白?”沈念卿啊了一声,身子一震,欢喜道:“真的么?那殷大哥如今在哪里?”心想这三人说的极为诚恳,想必错不了,当下猜忌之心尽消。 中间那汉子道:“沈兄弟,这其中原委一言难尽。今夜侥幸遇得你,我三人也总算不负左使所托。待得此事一了,我再与你漫漫长说。”左首那人道:“沈兄弟,中间这位唤作梅一,左面那位唤作梅三,我便是梅五了。”这三个姓名极是怪异,沈念卿微微点头,神情仍是难掩惊愕之色。 梅一哈哈大笑,说道:“沈兄弟,你也不必奇怪。倒是今日相遇,却是不打不相识啊。”沈念卿想起自己一掌打伤梅五,又打伤了梅三,心中过意不去,向二人躬身道:“二位大哥,方才情况紧急,我迫不得已才……”梅五已扶起他,抢着道:“沈兄弟哪里话,要怪只能怪我,偏要偷袭于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梅三道:“不错。沈兄弟小小年纪,武功强横,我二人败的心服口服。”二人一言一语将这话轻揭过去。 沈念卿想起自己所谓何来,转头望向大道上的三人,这时离得近了,看的已是极为清楚。但那三人仍是低首端坐,一动不动。不解道:“三位大哥,为甚么他三人端坐大道之中,动也不动,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惊不醒他三人么?”梅一正待再说,忽得眉头微皱,低声道:“有人来了。”三人当即蹲下,隐在树灌之中。沈念卿见状,只好一同蹲下,心中颇觉奇怪:“这三位大哥深更半夜蛰伏在此,到底有甚么事?他说的‘此事一了’,又是指的甚么?”突然听见马蹄哒哒响动,在这深夜中,声音更如敲锣打鼓,震人心魄。约莫数人乘马径往这边来,一眼瞧去,只见三十丈开外有几道火把直冲过来,倏然之间,已近在咫尺,便听得其间一人喝道:“奉小主人之令,寻拿一个十来岁的男童,一经发觉,立时带回去领命。”带头一人翻身下马,喝道:“你三人为何坐着不动?”便低首伸臂去扶。 沈念卿兀自听到咻咻之声,转头一看,只见梅一三人正挽弓搭箭,射往那数人,身子不由一震,便听大道中有人惨呼一声,喝道:“有埋伏,撤退。”这仓促应变,加之深夜火把昏暗,数人之中虽勉强使兵刃挥挡,却哪里挡得住又疾又细的羽箭。转眼间,已死的只剩下一人。那人躬身上马,欲要逃走。梅一阴沉一笑,咻的一箭射出,正中那人后背,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沈念卿见得数人瞬时没了性命,心中大为惊骇。便听梅一道:“此事已全,咱们走罢。”转眼瞧见他面色苍浮,心知他毕竟年幼,一时难以接受,劝道:“沈兄弟,那伙人都是恶人,你不必伤怀。”沈念卿道:“你怎知他们是恶人?”梅一见他面上带着几分不信,说道:“你虽身有武功,毕竟年幼少更,于这许多事不通晓,我一时也难以说清楚。可是你不信我三人,总该信得殷左使罢?”他心想殷大哥是个好人,自然信得,便微微点头。 四人下了大道,各乘了一马,经往西行。沈念卿坐在马背,不住往后面张望,心中有许多念头转过,说道:“梅一大哥,那些人的尸首……”梅一笑道:“沈兄弟不必担心,不过明日天明,自有人替他们收尸。”沈念卿极是不解,梅五勒马靠近他,微笑道:“沈兄弟,长夜漫漫,我说给你听罢。我三人奉殷左使之命驻留此地,一面是要打探你的下落,一面便是与这伙恶人周旋。你先前望见的那三人,正是那恶人一伙。他三人白日里经过此地,给我三人擒住杀了,故意摆下这疑阵,埋伏四周相机行事,本想多留几日,不料竟遇见了沈兄弟你,只好先行撤离,禀告殷左使了。” 沈念卿听得心中一惊,这才明白那三人为何长久不动,却是早已死了。可是心中仍有许多疑惑,问道:“梅五大哥,你说这伙恶人,到底甚么来历?”他那时在山坳之上,听到殷六二人对话,曾提及噶尔笑笑之名,但此中干系,似懂非懂。梅五微一沉吟,向梅一瞧上一眼,见他只顾赶路,充耳不闻,这才说道:“沈兄弟,你既得殷左使看重,自然算不得外人,我就说上几句那也是理所当然。你可听过噶尔笑笑之名?”见他重重点头,面色微怒,先吃了一惊,暗道:“寻常江湖人士谈及噶尔笑笑,莫不是大为惊惧,面色苍青。何以他小小孩童竟如此淡然?反而微有怒意,像是有仇一般?”他如何想得到沈念卿母亲便是丧命噶尔笑笑毒掌之下,是以他一听得名字,自是三分怒气。梅五心想初生牛犊不怕虎,诚然如此,不禁哑然失笑,又道:“这伙恶人便是噶尔笑笑的部属。” 沈念卿怒道:“噶尔笑笑,实在大奸大恶之辈,他的部属,当算得一丘之貉。”梅五笑道:“沈兄弟年纪轻轻,想不到竟如此通情达理。” 沈念卿不再说话,抬起右手瞧了一阵,心中不甚伤感。 四人再无多话,行了约莫二十里路,当即停下。梅一道:“沈兄弟年纪尚幼,深夜赶路多有不适,咱们便在此处休息,天明再走。”四人当下将健马拉到密林之中,就地而眠。睡到四更时分,突听得沉闷嚯嚯之声传进耳中,梅一武功比之三人更高,先被惊醒,向大道张望一眼,只见十多骑穿过大道,跃向西边去了。心中猜忌道:“这伙人必定又是恶人,想不到他们杀之不惧,竟又追来。”梅三突然道:“大哥,这是什么声音。”这时梅五与沈念卿相继醒来。梅一微微沉吟,忽然叫道:“大事不妙,这伙恶人竟是以布缠住马蹄,极其诡秘,想必殷左使已有大难,咱们赶快动身,与殷左使汇合。”说着翻身上马,向沈念卿道:“沈兄弟,事态紧急,你得吃苦了。”沈念卿听及殷大哥有难,岂会顾着这些小事,跟着上马,四人一路急驰而去。 奔到五更时分,已至巢湖境内。四人一路追赶,竟没追上那伙恶人,不禁面面相觑。梅一道:“想必那伙恶人所乘都是好马,咱们是追不上了。殷左使足智多谋,该当吃不了大亏。”虽这样想,四人还是不肯放慢,一路折南而下,翻过两座山岭,到了一处地势较缓的山坡。梅五大叫道:“大哥,你看。”翻身下马,自一侧草灌中用手一拨,赫然滚出了一具尸体。 梅五瞧了一回,沉吟道:“并不是咱们兄弟的。”说着只见梅三奔往另一处草灌,也翻出了一具。梅一沉吟道:“想必殷左使已与恶人有过一场交恶,死了些人。”当下三人在这四周寻了片刻,无一例外,总共寻出了七八具尸体,都非自己人。沈念卿望得呆了一阵,心道:“那高姓汉子说要以我要挟殷大哥,难道他竟亲自跑来了此地。” 梅一瞧了一阵,疑道:“这些尸体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在草灌中,只是双方交战,怎会有闲心做这些事?这其中必定有甚么蹊跷。”梅五急道:“大哥,殷左使与恶人对上了,咱们须得尽快汇合,理会这些尸体做甚么?依我看来,还是继续赶路罢。”梅一并不答话,将尸体各自瞧了一遍,凝眉不展。过得片刻,心中一动,又将这些尸体一一放回原地,身形一纵跃到下方,往上面瞧了一眼,微微点头,说道:“咱们立即动身,原路返回。”梅五惊道:“大哥,为甚么又要……”显是十分不解。 梅一微大手一挥,止住他讲话,微笑道:“殷左使过了巢湖,决不会向南而行,听我的就是。”四人当即拨转马头,折身而返。梅五这才道:“大哥,你瞧出甚么端倪了么?”梅一道:“不错,方才那些尸体给人故意摆在草灌中,可是为甚么会这样摆?我想了一阵,猜测这些尸体并无人收拾,想必是殷左使将他们杀了个光,他料定咱们会经过此地,所以才命人摆成这样。”说着微微一笑。梅三突然道:“大哥,咱们兄弟五个就数你最为聪明,你就说个明白。” 梅一道:“殷左使这样摆放,却是暗中留了个记号。方才我将尸体一一放回,到下方一看,八具尸体或横或竖躺着,正是一个‘北’字。”三人一听,都面露惊色,说不出话来。梅一又道:“假如恶人早先我们一步,发觉了同伙的尸体,必然是先收拾起来,谁又想得到这其中暗藏记号。”说着嘿嘿笑了两声,叹服道:“也唯有殷左使文武双全,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梅五喜道:“如此说来,殷左使将敌人耍了个团团转,那岂不是安然无虞?”梅一摇了摇头,面有担忧之色,说道:“正是这样,我才惶恐不安。殷左使既然杀了敌人,为甚么还要留下记号?何况咱们与敌人有极深的仇怨,又岂会只派出这八个人来。说来说去,只怕敌人早已分成数拨,四面搜查殷左使的下落,这八个人只不过是其中一拨罢了。而昨夜咱们撞见的那伙人,必定是援兵,他们并没有经过这里,只怕早已知晓了殷左使下落,咱们不可耽搁。”三人再无言语,策马疾驰。 到得辰时,已过了巢湖,健马连奔了大半夜,早已体劳至极,这时再也坚持不住。眼见四下荒无人烟,四人只好翻身下马,徒步而行。走了片刻,三人心中愈发焦灼,心想这样走不知何时才能寻得左使。梅一终是忍不住,向着沈念卿道:“沈兄弟,不如我负着你走罢。”沈念卿一听,当即猜中他心思,暗道:“梅一大哥见我身小体弱,不肯施展轻功全力疾行,但他所说,我又怎好让他负着。不知自己习得那九幽神掌,究竟会不会得轻功?”虽说在那黑屋之中,曾跃高一丈,可是今日徒步施展,情形却是大不一样,他心中并无把握。但此等情况之下,决不能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当即暗中运转真气,说道:“梅一大哥,你三人尽管施展轻功奔行,看看我能不能追得上?” 三人皆心中一凛,相视一眼,都想我等虽算不上武林一流好手,也苦练过几十年功力,你只得一个娃娃,竟也这么骄傲。平时三人神处已久,眼神一瞧都知晓各自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也不点破。梅一道:“沈兄弟,你虽有武功在身,毕竟年幼,不如你先行而去,我三人追赶你也是一样。”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当是要护着他的脸面。 沈念卿不及多言,激荡真气灌于双腿,猛喝一声,足下轻点,已飞蹿而去。瞬息之间,已闪身到了二丈开外。只见他身形虽小,轻盈可渡,灵动若风,在他这个年纪,实是一番大境界,瞧得三人不禁目瞪口呆。 梅一沉吟道:“咱们虽及得上他,可在他这个年纪,那是万万不能。”梅三道:“别说咱们三个,只怕普天之下,也是少有人及。”梅五已惊得说不出话。眼见得他身子渐渐变作一个小点,随即消失在眼前,三人立时施展轻功,急追赶上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九) 沈念卿心中顾念殷大哥安危,不敢稍有懈怠,只把浑身劲力迸于足下,竟是愈奔愈快,耳中闻的风声呼啸,四方景象不断变换,心中大是高兴。奔了片刻,梅一三人已从后面追赶上来,却始终只在他身后几丈开外,不肯逾越。 如此翻过一座山岭,已渐渐上了一条大道,他毕竟体内真气微弱,这时只觉浑身燥热,心口发闷,暗道:“人力有时穷,我已到了身体极限。”但既已发足,又岂能轻易停下。仍是不肯放慢脚步,心中默念调息口诀,挨过一阵后,渐渐只觉周身燥热减缓,心口也不似先前那般发闷,不由喜上眉梢,恨不能长啸相吟。 梅一三人自顾在他后面追赶,眼见已翻过两座山头,他犹自未落慢半分,说明他体内真气仍是充沛有余。先前的吃惊早已变作了叹服,均想:“他不过十来岁,竟已有这等功力,若在给他十年,必将成为武林中一代人物。”心中更对他的来历起了疑心,只是此时情形,实不宜相问,都按捺住好奇,一心赶路。 虽说殷六暗中留下记号,让他三人一路向北,但究竟向北走多远,到甚么地方寻他,却是一无所知。梅一心思灵敏,心知殷左使既留下这等记号,决不是教他三人只顾向北,行途之中必然有另一处暗计,是以一面赶路一面四处张望。但疾行之中,四周景象不断变换,饶是他武功高强,目力敏锐,也不由望的神晕目炫,几欲作呕。 当翻过第三座山头之时,沈念卿终究坚持不住,脚步慢了下来。他回望一眼,心中甚为羞愧,觉得自己宛若累赘,拖慢了三人的行程。但当触及三人目光,并没有瞧出半分的厌恶,反而隐隐含着几分赞赏。说道:“三位大哥,我武功低微,你三人尽管赶路,我随后面来。”梅五眉头一挑,笑道:“沈兄弟,你一掌击败我,说甚么武功低微?那不是令我更加惭愧不如么?”梅三跟着道:“不错,沈兄弟,你如此年幼,竟能奔行这许久,已叫我三人大开眼界,大为叹服。”沈念卿犹豫道:“可是殷大哥他终究……孤身一人,我只怕有所耽搁……”梅一摇头道:“殷左使武功强横,智慧过人,敌人便真有甚么诡计,也不一定伤得着他。” 沈念卿心知他三人故意说来,当是要教自己放宽心,他虽与三人是萍水相逢,但这半日相处,男儿气概已是极深,心中颇为感动。想到:“江湖并非都是险恶,人心有时也不复杂,我现今年幼,日后总会慢慢懂得。”他犹自想着,没料到足下一滑,身子往后跌倒,这急行之中,瞬息之事实难以预料。梅一三人一声惊呼,便见他身躯一扭,单掌撑地,已往上立起,跟着身子一翻,稳稳落在旁侧。三人见他招式虽有生疏,可是反应之迅疾,却是令人动容,都不由暗暗喝彩。 梅五走上前去,掀开地面杂草,只见地面泥土新鲜,这杂草显是有人放上去遮盖了,说道:“这土有古怪。”梅一梅三走到跟前瞧了一眼,眼见四方空荡荡,并没有甚么异像,可这泥土新鲜却是不假。互瞧一眼,心领神会,当即各用双手挖掘。沈念卿在身旁望得一呆,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忽听得梅五‘咦’了一声,显是大有发现,不由好奇举目去望,只见半尺之下的土壤露出半截衣裳,心神一颤,暗道:“原来这地下埋了人。”三人立时加快挖掘,不多时已看清死人面貌。梅一面色惊怒,重重说道:“这伙恶人,实在可恶。”梅三道:“想不到殷左使曾在这里与敌人有过交恶。”说着捏了一撮沾血的泥土,放在鼻尖一嗅,说道:“这位弟兄死了不到三个时辰。”梅一将泥土重新掩埋,说道:“既然如此,殷左使必定离此地不远,咱们四下找寻蛛丝马迹,须得谨慎些。” 三人即刻起身,只在四周张望,盼得寻些暗记。只是此地杂草茫茫,实在难以找寻。梅五向四方瞧一眼,说道:“不如咱们分开行动,各寻一方,这样寻到殷左使的几率大大增加。”梅三微有迟疑,梅一道:“决不可行,若是先撞见敌人,那可不妙了。”梅五道:“大哥,你想想有甚么法子可行,咱们这样挨着,更是不妙。”梅一沉吟道:“殷左使向来足智多谋,我自然及不上他,除非寻到暗计,否则只能四下找寻,别无他法。” 正犹豫难决,沈念卿心中一动,突然道:“梅一大哥,方才所掘出的是朋友还是敌人?”梅一道:“是自己人。”沈念卿便道:“敌人会掩埋么?”梅一摇头道:“自然不会。”心想你问这些做甚么。又听得沈念卿道:“既然如此,想必是殷大哥让人掩埋。他既有这些空闲,说明敌人又是其中一波,已给尽数杀掉,可是咱们却没瞧见,这其中莫非有甚么蹊跷?” 梅一听他一说,心想方才四处找寻,确是又寻见了二处,便道:“其他另有二处可疑,想必殷左使大人大量,顺带掩埋了敌人,做了件大善事。”沈念卿道:“先前殷大哥已暗中留下记号,这回自然也会留下。”梅一心道确实不假,可是这时不同先前,无论自己人还是敌人都已入土为安,再掘出来未免有克人道,谁又忍心。便说道:“沈兄弟所言我自然明白,可是既已入土,实在不便行事。”沈念卿点头道:“梅一大哥所言不假,可是殷大哥还是如此做了,他难道想不到咱们的处境么?”梅一脑中似有电光瞥过,却一时理之不清,不由蹙眉道:“那依沈兄弟所言,想必已有发现。” 沈念卿道:“小子并不太确定,不过倒可以一试,烦请梅三、梅五大哥各立在可疑之处。”梅三梅五一怔,不明他要做甚么,但还是依言,各自走到一处可疑地点跟前。 沈念卿望了望二人,又瞧了一眼先前挖掘的地点,随即走到三点交叉正中,说道:“小子斗胆猜测,殷大哥这回仍是在尸体上留下暗记。三位请看,以我为正点,梅三大哥那处为东,梅五大哥为北,而咱们先前所发觉的那处,便是南方。三处尸体掩埋处,便是三个方位。” 梅一听他说完,不由身子一震,高兴道:“沈兄弟说的极有道理,想必殷左使已往西行去了。”梅三梅五这时反省过来,不由齐声喝彩,叫道:“沈兄弟,你不仅一身武功,连头脑也是一般厉害。” 四人再不及多言,当下施展轻功往西而行。路途之中,梅五问道:“沈兄弟,你是如何想到的?”沈念卿摇头道:“我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随意问了几句,后来听说三处,这才勉强揣测,究竟是对是错,实不敢确认。”梅一微笑道:“想必错不了。” 四人急行片刻,又钻进了一片大密林,往西面再行了约莫二里地,已到了一处山峦低谷,四面翠青环绕,一条溪水曲折盘下,甚是脆响。四人停下,各自饮用了水。连续长途跋涉,都未曾停下进食,腹中已觉饥饿,梅一三人尚能忍住,但看沈念卿一眼,见他一般面不改色,心中愈发赞赏。 梅五走到一处荫蔽下立住,说道:“大哥,咱们还要往西行么?”梅一向四方眺望一眼,说道:“翻过这处山岭,离合肥已不太远。一路行来,我苦思良久,殷左使既然摆下这许多疑阵,必是想与敌人一决胜负,又岂会往闹市而去。”梅三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但见梅一沿着溪水走了一遭,再昂首向四方瞧一遍,突然微笑点头,说道:“我已明白了,咱们转北而行。”梅五惊道:“难道殷左使在此地又留下暗记么?”梅一沉吟道:“不错,这是我教独有的‘梅花五印’。”梅三梅五吃了一惊,面色随即镇定,决不再问。 沈念卿心中揣测:“梅花主,殷大哥,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教派?梅一大哥所说的‘梅花五印’,又是怎样一个暗记?”他见三人面色严肃,分明极为看重,不敢多问。四人当即折北而行,走过一片密林,隐约瞧见了前方一处高约数十丈的山峦,只见峦峰处一片密林,山腰却只长着一片杂草。 梅一面色大喜,说道:“咱们穿过这片山峦,必能寻到殷左使。”当下再不多言,施展轻功过了山坳,已奔上山峦。行到半山腰,方要进得密林,忽听得有人大喝道:“来者何人?” 四人身子一震,驻足停下,梅一隐约瞥见一株大树后露出一支弓弩,正对着自己,心中一动,说道:“梅花左使。”大树后有人道:“青蟒入海。”梅一回道:“飞龙在天。”方说完,只见那支弓弩忽然消失,从树后闪出一道身形,走了出来,向梅一拜道:“请随我来。”梅一三人一同走了进去,沈念卿暗道:“方才他们一问一答,显是暗号,那夜殷大哥也曾说过。”他向前走了几步,忽得给那人拦住,喝问道:“你是何人?”面露凶色,正凝望自己。 沈念卿一呆,便见梅一回过身来,向那人道:“这位是殷左使的朋友,你不可拦着。”那人这才面色温和,闪身隐在了树后。 梅一拉着沈念卿,温言道:“沈兄弟切莫介意,他也是秉公办事。”沈念卿摇了摇头。四人当即钻进密林,走了几丈,又遇见有人盘问,梅一一一对答,这才继续上山。如此过了三处暗哨,方登上一片平地,只见四个汉子背负弓弩,立在那里,见着四人,其中一个汉子忙走上前,向梅一三人行礼,说道:“梅一暗使。”梅一颔首道:“领我们去见殷左使。”那汉子向沈念卿瞧一眼,微有迟疑。梅一道:“这位小兄弟是左使的朋友。”那汉子这才点头,转身便走。四人跟了上去。 一路穿过几处树灌,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只见数十人分布四周不断走动,个个背负弓弩,显是四下戒备。那汉子指着中间一处布帐搭建的屋子,说道:“殷左使正在里面。”说着转身回去了。 沈念卿面露欢喜,与梅一三人走上前去。那门口立着两个汉子,见他四人过来,其中一个躬身向里面道:“左使,梅一暗使已返。”方说完,只见布帘掀开,露出一道身影,正是殷六。他一眼望过来,随即面露欣喜,叫道:“念卿兄弟。”说着已迎了上来。沈念卿双目闪动,“殷大哥。”语声中带着几分颤音,显是欢喜至极。殷六哈哈一笑,将他细细瞧了一遍,又望了望他额头,这才说道:“念卿兄弟,想不到今天得以相遇,想必你大有一番经历,这些容后再说。你先进屋罢。”沈念卿点头,心知他三人必有要事相商,当即转身往屋子走去。 梅一三人见左使只顾与他说话,竟似没瞧见自己三人,不由心想左使与沈兄弟关系非同寻常。后面听到左使唤他兄弟,更是大惊,心想殷左使何等人物,他三人跟随左使多年,也未得如此相待,心中顿时对沈念卿多了几分敬意。 殷六道:“你三人竟能寻着他,实在大功一件,过后我自会秉明梅花主,替你三人邀功。”三人一听,心中大喜,向殷六一拜,齐声道:“多谢左使。”殷六大手一挥,说道:“外面情况如何了?你们又是如何寻得念卿兄弟的,说一说。” 梅一三人相瞧一眼,梅一笑道:“说来念卿兄弟,倒不是我三人寻到,而是念卿兄弟撞上我等。”殷六瞥他一眼,面露疑惑,向前面走去。 梅一三人紧跟上去,梅五道:“左使,那日情形是这样的……”当下将他三人如何埋伏,如何撞见沈念卿,后来半夜撞见一伙敌人,一路追踪至此简概说了。殷六听完一顿,说道:“梅五,你说念卿兄弟曾一掌打伤你?”梅五面色极是尴尬,心想这等之事,实难以启齿。可是左使相问,自然不敢隐瞒半分,当下道:“确是不假,梅三哥也曾受了他一掌。”殷六双目神烁,望向山下,只见山腰杂草,及至远处密林一览无余,顿了片刻,这才道:“那后来你们寻到这里,念卿兄弟也发现了我留下的暗记?”梅一道:“正是。”殷六心中一动,又道:“那他可发现‘梅花五印’?”梅一迟疑半会,摇头道:“属下确定,沈兄弟绝没有发现。” 殷六回过身来,望着三人道:“那就行了。你三人跋涉劳累,先去歇息罢,过不多久,恐有一场恶战。”三人身子一震,不敢多问,拜了一回,走下去休息了。殷六背负双手,目光瞧向远处,暗道:“念卿兄弟究竟何等身份,竟让梅花主如此重视。我第一回见他,可没有半点武功,是否要禀报梅花主?” 人生长歌酒对喉, 几时欢喜几时愁。 欲上九天揽青月, 十年痴心作白首。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十) 沈念卿直走到布帘处,那两个门口守卫也不阻拦。他径直掀开布帘,走了进去。遥目所见那里面跪着一个孩童,穿着粉色衣裙,分明是个女孩,心中不由得砰砰跳动,脸颊发烫,暗道:“难道是……”脑海中依模依样的浮现一个身影,身子不禁激颤。 那女孩闻见声音,转过头来,两人相顾一呆,女孩先反省过来,直扑在他怀里,哭道:“念卿哥哥……”沈念卿高兴的流出了眼泪,欢喜道:“思妹,原来你在这里……”他那时翻下山谷找了大半日,终没寻到霍思,只觉她多半罹难,心中极是悲伤。这时陡然见得,免不了万分兴奋,喜到极致反而哭了出来。 霍思依在他肩头,悲悲戚戚的哭道:“念卿哥哥……你去哪儿了?我一直找不到你,我害怕极了……”沈念卿听得心中动容,情到此处,只觉得世间一切都不重要,这个妹妹才是他最珍惜的人。想到那夜他悄然离去,留下她孤身一人,心中更是分外自责,安慰道:“思妹,都是哥哥的错,我对你不起。”便觉肩头脑袋晃了几晃,听她说道:“念卿哥哥,我并不怪你,我只是担心你……”沈念卿扶她立定,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不由暗中擦了眼泪,又替她尽数拂去,说道:“好妹妹,我再也不会撇下你离去。” 霍思点了点头,懵懂的双目瞧向他面孔,突然惊道:“念卿哥哥,你受伤啦?”沈念卿心知她说的是额头,忙摇头道:“不,是我自己摔的,一点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霍思疑道:“可是好端端的,为甚么会摔伤?”沈念卿忙道:“夜晚天黑,看不太清。”望着眼前单纯的面容,实在不忍骗她,这话模凌两可,霍思自然猜不出其中意味,仍是半蹙秀眉,道:“念卿哥哥,你以后须得小心些。”沈念卿微笑点头,拉她一齐坐下。 各说起此中原由,霍思问他那夜去了哪里,沈念卿犹豫难说,心想那夜他尾随殷大哥而去,发觉这其中疑云重重,干系太多事,思妹年幼单纯,我怎能如实告诉她。方才心中只想决不欺骗她,没想到不久又遇着这等大难题。霍思见他迟迟不说,分外不解,追问道:“念卿哥哥,那晚你究竟去了哪里?”沈念卿心想:“罢了,罢了,我就欺瞒这一回。”说道:“那夜睡到夜半,我突然惊醒,见得殷大哥不见了,就去四下找他。等我回来之时,却发现马车没了踪迹。只好在外面飘荡了两日,遇见殷大哥的朋友,将我带来这里。思妹,你后来又怎样了。”说完细细将她望几眼,又突然抓住她手腕探了探,发觉她并没有受伤,心头才登时舒缓。 霍思当下将那晚遭遇细细说了,沈念卿听完一拍大腿,喜极而泣道:“思妹,多亏你那时醒了。”原来霍思那晚突然惊醒,发现殷六与沈念卿双双不见,虽是心中好奇,更多的是心生恐惧,她叫了数声,无人应答,只好走下了马车。一见外面月黑风高,冷风凄凄,自己孤身一人,更觉可怖至极。等了片刻,仍见二人不得回归,只好强忍恐惧,向一处密林走进,寻找他二人。岂料她年幼识浅,在密林中兜转一圈,失了方位,不仅没寻到二人,反倒迷了路。呜呜咽咽哭到天明,才给殷大哥寻到,只是不见了念卿哥哥。 霍思并不晓得这其中利害,问道:“念卿哥哥,为甚么这样说?我想当时我要是留在马车里候着,我与你也不会分别这许久了。”沈念卿心中又是自责,欲要开口,突然听得霍思一笑,昂首说道:“噢,我明白了。念卿哥哥,你当时也和我一般,迷路了是么?”沈念卿重重点头,心想思妹虽颇为幼稚,倒替我解了一个大难题。殷大哥既先寻着她,想必已从她口中得知一切。待会要是问起我来,我怎好说是尾随他而去。这样岂不是辜负殷大哥对我的恩德了么? 霍思又转笑为悲,说道:“念卿哥哥,想必这两受了很多的苦。”沈念卿拉着她的小手,摇头道:“不,思妹,看到你平平安安,我才欢喜。”两个毕竟年幼,说了片刻,也将这些悲伤抹去了。沈念卿方才进来见她跪着,心中一片疑惑,问起其中缘故,霍思天真烂漫的面上,浮现一丝清笑,说道:“那天殷大哥寻到我,便要带我离开。可我没见着你,问殷大哥你哪里去了,他只是摇头,跟我说‘念卿兄弟我先命人带走了,不多久你们当能相见。’当时我信了,后来跟着殷大哥一路走来这里,途中见着许多坏人追赶,殷大哥都将他们赶跑了。我虽年幼,心中胡思乱想的可怕,所以我向老天爷请求,请保佑念卿哥哥……”后面不及说完,忽得给人重重拥住,她惊了一呆,只见沈念卿两眼落泪,神情动容,倒好些疑惑,心想念卿哥哥怎么又哭了。 沈念卿听到殷大哥对她说的谎话,心中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可是后面听她说到为甚么跪下,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心想我与思妹虽非亲兄妹,但早已胜及亲兄妹,从今往后,我一定要保护她,再也不让她担忧。霍思终究善良,见他哭了,自己也禁不住要落泪。沈念卿急忙伸手抹去眼泪,笑道:“思妹,从今往后,咱们永不分离。” 两人拥了片刻,这才分开,沈念卿为了让她高兴,给她说起一些父亲曾讲过的武林趣事,方说到一半,这半夜半日的赶路,已是疲劳到了极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睡了过去。霍思给他身上搭了一件衣裳,望着他熟睡的面容发呆。 沈念卿熟睡之中,隐约听见呦呵呼喊之声,立时惊醒,坐了起来,望着霍思道:“思妹,甚么声音。”便听见呼声更甚,心中大惊,说道:“思妹,你待在里面别走。”掀开衣裳闪身出了屋子。只见数十个汉子奔走呦呵,一齐到了山林边缘。 沈念卿瞥见殷大哥与梅一等人正立在那处,急忙走上前去,不过两步,忽听得有人高声道:“殷庆云,你东躲西藏算甚么英雄好汉,今日又躲到这山顶上,不怕天下人笑话么?”这声音令他一怔,细辨之下,分明便是那晚囚禁他的高姓汉子,想起自己险些给他活活饿死,心中好大一团怒气,走上前去。到得殷六身后,犹自听得殷大哥向那山坡下哈哈一笑,道:“高鹏,你说甚么胡话?殷某又岂会怕了你。”说完转头向他微笑,竟是早已察觉他接近了。 沈念卿叫道:“殷大哥。”又向梅一等人作礼,这才转头瞧往下方,透过树冠,依稀可见山坳中约莫百来人众,为首一人骑马而立,正是那姓高的。他身子本是矮小,从山坳上望,受视野所限,更是不易瞧见,是以他看见了高鹏,高鹏却没瞧见他。 只见他面容大怒,喝道:“姓殷的,你躲在这山顶上,仪仗地利,算得甚么本事?”他一路追踪查探,终于寻到了殷六藏身之所,当即率众人强攻,岂料方自接近山腰,那密林中突然急射出一片箭雨,猝不及防之下,折损了好几个弟兄,无奈这才退到山坳中。心中当即明白殷庆云为何突然停住,待在这处山林中。 殷六于他激将不放在眼里,微笑道:“高鹏,尽数付诸武力乃是下策,唯有以计相左,才是高明之道,你岂会懂得。今日你到得此处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听我的劝,趁早退去,免得丢了性命。”高鹏苦心追来,自然不肯轻言放弃,大声道:“姓殷的,这山峦不过百丈方圆,你又待得几日,还是下来决一死战,免得到了后面活活饿死才是大笑话。”殷六仍是微笑,说道:“何劳高兄弟担心,我已备足粮草,只怕高兄匆匆而来,大是不妙哇。”话中之意分外明显,当是说我决不至饿死,可你们只顾追赶,速战速决,又哪里会有准备。又道:“高兄,这方圆数十里地我已探查,既无农户,也无多少野味,你大可不必担心。” 沈念卿心中一动,他方才走上平地,极目所见,并未瞧得有粮物储备,便知殷大哥这话不真,可是观高鹏面目,已知他心中难以决断,入了殷大哥的彀中。心中想起父亲所说的话,但凡武林之辈,莫不是侠义恩仇,性格直爽,便有攻于心计之辈,也是阴计恶毒,遭人厌恶,何曾似殷大哥这般坦荡之至,明明善计,却令敌人叫不得恶毒。 高鹏迟疑了半会,终于扬眉一笑,说道:“姓殷的,你当真认为自己善谋无双么?今日你就要栽到高某手里,叫你殒命此地。”说着大手一挥,重重说道:“点火。” 山上众人一听,倒吸凉气,都想这山腰皆尽杂草,当真一点即燃,到时可不是要葬身火海,倒不如冲下山去,与敌人决一死战,说不定尚有活路。只是殷六不曾发话,谁也不敢擅作主张。浮想间,只见山下数人已点了火把,拿在手中,只待高鹏一声令下,立时便要放火焚山。 高鹏凝望山巅,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高某心知你们捍不怕死,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我一声令下,你们便要葬身火海,到时传出天下人尽知,说你们身为武林中人,竟然贪生怕死不敢一战,反而给活活烧死,岂不是要给天下人笑话,堕了你们一世威名?若真当自己是个好汉,还是快快下山来斗一场罢。”山上众人面色迟疑,都想他说的不无道理,齐望向殷六。梅一立在他身侧,不肯发话,梅五实是忍不住道:“左使,咱们不如冲下山去,与他们决一胜负。”‘免得给活活烧死’这句话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殷六大手一挥,止住梅五,说道:“高鹏,殷某又岂会真正怕你,只是不想咱们双方由此兵戈相刃,结下大怨。”高鹏冷笑道:“笑话,笑话。你已杀了我十多个弟兄,高某今日岂能饶你。你若再不走下山来,这火可就要烧上来了。”众人心知他穷追此地,既口中说出,决不是大话。殷六沉吟道:“你尽管放火就是,此地虽是偏僻,可是一场突起大火,也足以引得官府彻查。你若不想坏了你家主上大计,放火就是了。”说到后面,已是笑如微风,丝毫不惧。 高鹏听得此言,暗中吃了一惊,心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大明皇帝深谋远虑,追查下来,便有半分蛛丝马迹,若是暗加提防,因此坏了主上大计,那真是罪该万死。”又想到:“好个殷庆云,他必然早已料到此计。”只觉他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众人眼见他沉默半响,再没有肆无忌惮的神情,都想左使果真了得,单单一句话就化解了这场危机,心头敬佩之极。高鹏突然一笑,引得众人揣测其意,便听他说道:“殷左使,这火我不放就是了。”余下火把竭尽焚灭。又道:“殷庆云,你自扬州一路而来,带着两个娃娃是不是?以你的身份地位,那两个娃娃必然很是重要,高某可有说错?”沈念卿听到这里,面色微怒,暗道:“果然要说了么,只是他千算万算,总不知晓我已逃了出来,他这番恶毒的苦心,算是付之流水了。” 殷六皱眉道:“高鹏,你有甚么话要讲?”高鹏道:“其中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娃娃,唤作沈念卿的是不是?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也会得些武功,还打伤了我一个下属。”殷六‘咦’了一声,他那时走进帐篷,眼见沈念卿已睡着,便没有相问,如今听高彭所言,似乎其中颇有蹊跷。沉声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娃娃,你又待怎样?” 高鹏向山顶望一眼,面色微喜,本以为自己说出来,只怕殷庆云还要故意装作不认识,没想到他竟承认的如此爽快。心下虽有疑惑,也不当回事,说道:“那沈小子偏巧不巧,正撞在我手里。他虽有武功,可及不上我,给我抓了关在一处黑屋里,还点了他周身穴道。那黑屋十分隐蔽,除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算到今日,我出来已有两日了,不知他饿死了没有?”说着又道:“他有武功,想必还不至饿死,可是我若在这里待上一两日,只怕他……”说到此处,忽然停住不讲。 殷六瞥一眼沈念卿,见他面色惊怒,已知他话中不假,心想高鹏也算略有心计,既敢将他放在那黑屋里,想必极难逃出,念卿兄弟是如何逃出来的。现下情形颇急,不容他相问,厉声道:“高鹏,你也算得人物,怎忍心对一个孩童如此狠手?”高鹏冷笑道:“只怨他与你有所干系,殷左使,倘若他死了,罪责决不在我身上,究竟谁见死不救,你心知肚明。若是你肯下山来,我即刻叫一人快马赶回,放过他。”殷六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高鹏听见此话,心头倒起疑:“他迟迟不肯下山,究竟有甚么预谋?我已说了那孩童姓名,这等显而易见之事,他难道不知?只怕他并不重视那孩童。”苦思片刻,心知他决不肯下山,除了强攻,别无他法。转头向一个属下使个眼神,当即数人俯下身子,隐在草丛里,匍匐前行。 高鹏大声道:“姓殷的,算我高某看错了人,你既见死不救,就连高某也要自叹不如,那孩童泉下有知,只怕要化作厉鬼来寻你。”说着翻身下马,取过弓箭,身形一纵,往山腰行进。只见他倚仗轻功,左右偏行,隐在密林中的弓手见他奔上来,纷纷弯弓搭箭,咻咻破空声中,数支羽箭往他身形射到。在他直如鬼魅的行踪下,却皆数落空。忽见他扬身一翻,手中长弓拉开,疾射出一箭,便听得密林中一声闷哼,显是射中一人。 高鹏一招得手,当即施展轻功,一一避过射来的羽箭,又是一招兔起鹘落,密林中便倒下一人。不多时,竟给他连射中三人。这份了得的箭术,令得山顶众人莫不动容。殷六一挥手,当即走下一个汉子潜入密林,以作填补。说道:“鞑子一生长于马背,骑马箭术甚为了得。我原以为倚仗这密林便可使鞑子难以突破,而我方又于暗处潜伏,此战必定不败。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鞑子。”众人这才知晓殷左使的苦心,纷纷齐声怒道:“左使,咱们汉人难道就怕了鞑子?不如冲将下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也好过避在这里。”殷六摇了摇头,反凝望远方。 高鹏一连射中三人,引得自家弟兄纷纷喝彩,莫不鼓掌呐喊。只是他频繁运功,也觉十分疲乏,在射中五人过后,终于身形一翻,回到了马背。山顶众人见他突然退去,已猜到其中蹊跷,不由身躯一震,大为高兴。正在这时,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大汉,向殷六一拜,低声道:“左使,敌人皆数被杀。”殷六微笑道:“你先退下,如有状况,再来禀报。” 高鹏正运功恢复,忽有下属禀报,惊怒道:“姓殷的在另一面预下了埋伏,九个兄弟全部身亡。”高鹏身子一震,望向山顶,隐约瞧得见殷六的笑容,大怒道:“姓殷的,那夜你追了我数十里地,今日我高鹏在此,你便与我单打独斗,决一死战。你敢不敢。”殷六朗声道:“殷某智慧胜得你,武功又岂会怕你?高鹏,你勿要惊怪,再等上一时半刻,自见分晓。” 高鹏见他这般说辞,更觉怒不可遏。暗道:“我虽围住他,却又奈何不了他。难道竟要无功而返么?我又有何面目见得主上?”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直候了多时。眼见得天色渐晚,高鹏忽听得身后密林中悉索之声,当是有人来了。转头一瞧,只见十多人穿过密林,往这边奔来。当他看清来人时,不禁喜上眉梢,暗想援兵到了。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威猛,穿着麻布衣裳,当先穿过众人,来到高鹏跟前,肃状道:“拔都高鹏,主上有令,命你即刻返还,不得延误。” 5000字章节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一) 高鹏听他一说,不由一呆,焦躁道:“霍都大人,你这是何故,殷庆云已给我困在山顶,有大人相助,必定能……”后面的‘替主上消灭一个劲敌’几个字未能说出,便给霍都冰冷的眼神压下腹中。霍都冷冷道:“拔都高鹏,主上的命令你也敢违背么?”高鹏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膛上,以表忠诚,向霍都道:“主上有令,拔都决不敢有违。只是拔都不明白,为甚么要放了姓殷的?” 霍都扶他起来,温言道:“主上自有他的道理,你遵命就是。”高鹏往山顶望一眼,转过来道:“拔都遵命。”说着翻身上马,喝道:“撤。”百来之众当即随他一同撤离,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顶众人瞧见这一幕,自是瞠目结舌,分外不解,都想来了援兵,怎么反而撤退了。殷六微笑道:“吩咐下去,即刻动身撤离此地。”梅五迟疑道:“左使,这莫不是他们的权宜之计,想骗咱们下山。”殷六道:“高鹏想与我教为敌,噶尔笑笑也绝非蠢人,放心就是了。” 当下众人再无疑惑,纷纷散开收掇东西,以备及时离开。其时各人心头均想:“左使智谋远虑,早已料到如此,是以不曾应战,决不是怕了鞑子。”心中对他更为尊敬。 殷六拉过沈念卿,一齐行到帐篷里,霍思正坐在那里摇着拨浪鼓,她见二人进来了,当即将拨浪鼓塞到沈念卿手中。沈念卿对她扮个鬼脸,霍思则笑个不止。 殷六微笑道:“念卿兄弟,霍丫头,咱们走罢。”一手拉一个出了帐篷。梅一走上前,恭声道:“左使,两边阵亡的尸体都已处置妥当。”殷六道:“你吩咐下去,到了合肥境内,所有弟兄各遣回原处,以听号令。你三人跟我一同走,后面有话要讲。” 行到合肥时,天已黑尽,殷六携着两个孩童,与梅一三人寻了一家客店歇息。翌日清晨,梅一三人各自离去。殷六又带了沈霍二人,乘马车北行。不一日,已临近豫皖交界处。 行途之中,殷六决口不提沈念卿失踪之事。沈念卿坐在马车里愁眉不展,心中一直挂念这件事,是否要向殷大哥如实交待。暗道:“殷大哥待我极为真诚,我怎能欺骗他?”又想到:“梅花主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这些日子所见所闻,当可以断定梅花主与那噶尔笑笑本是相识,而殷大哥又是梅花主的下属,我到底该怎么办?殷大哥是否认为我与思妹一般迷路了,所以才不问我。可是殷大哥极为聪明,我与他初时相遇,他可知晓我没有半点武功,昨天高鹏曾说的那些话,总要令他奇怪的。”忽然想到一个念头,直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不论那黑斗笠高人是不是梅花主,他总是知晓我身世的。那晚他问我九幽神掌的事,我直说没有。后面他将手掌放在我头顶,分明是想要杀了我。”他那时不经世事,自然不懂,可是自他学武以后,又经历过这许多变故,已渐渐明白一些事理。只是心头困惑那人既已起杀心,为甚么又要放了他。 霍思见他面色凝重,额头隐隐有些汗渍,问道:“念卿哥哥,你生病了么?”说着取出手帕替他拭汗。沈念卿拉着她手,微笑道:“不,思妹,我只是有些困倦了。你自己玩会,我睡一觉就好了。”不及她再说,先倒在木板上,背对着她,双目望着帘布,心道:“殷大哥,殷左使,你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是否是那黑斗笠高人让你监视我,看我到底会不会使九幽神掌,有没有骗他?”这个念头在他脑中转了几遍,每次念及,只觉殷大哥似有预谋,恨不能偷偷趁他不备逃走,自此以后浪迹天涯,流浪四方。可是一想到霍思,便再也没了决心。浑浑噩噩的想了大半会,终于昏睡过去。 这天夜晚,已至河南境内,殷六三人途径一处集镇,在镇上寻了一家客店休息。睡到半夜,沈念卿突然惊醒,耳中听得窗外两声沉闷的‘笃笃’之声,他坐起身来,瞥见窗外一道黑影一闪即逝,立即翻身下床,推窗而望,和着银辉满月,只见窗外不远处有个身影立在那处,心念一动,当即翻窗奔了上去。那道身影忽然纵起,施展轻功七转八拐,出了集镇。沈念卿暗道:“殷大哥半夜寻我,究竟是好是坏?”此时心中实在拿捏不住,可是见他并不加害自己,稍定心神,一路跟了上去。 殷六翻过一道山岭,立足停下,回身张望。沈念卿低声道:“殷大哥。”走到他跟前。殷六并不应答,突然右掌跌起,往他肩头拍落。沈念卿一呆,暗想殷大哥果然要出手了么?可是他见那一掌虽然出乎意料,其中并无多大劲道,凭他如今武功,当可轻易避过。一时不明白殷大哥作何念头,反而一动不动,任他一掌袭来,决不闪躲。 那一掌离他肩头三分处终究止住,殷六道:“你为甚么不躲?”沈念卿摇了摇头,说道:“殷大哥,你待我很好,我不明白。”殷六似笑未笑道:“嘿,这天底下不明白的事,何其之多。倘若有人要杀你,你还不肯闪躲么?”沈念卿道:“别人杀我,我必然要拼命抵抗,可是殷大哥你,我实在想不明白。”殷六沉吟半响,负着双手道:“这些日子来,想必你有许许多多的经历,也有一番极大的收获。” 沈念卿心念一动,知晓他说的必然是自己突然身负武功之事。殷六又道:“我并不知晓你的身份来处,也从来不曾问你。念卿兄弟,我第一回见你,只觉你浑身无力,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童,可是后面这些遭遇,你的表现又异于平时孩童,我便猜到你身份实非寻常。想必凭你聪明,早已猜到有人托我寻到你,带你一同离开。” 沈念卿有些发怔,刚要开口,又听他叹道:“你那我救你的高人身份,我只说不知。你如今遭遇的这些事,心底一定不相信对不对?我那回是骗了你,因为我只当你是个普通孩童,知道梅花主的身份并没有好处。”沈念卿道:“殷大哥,那梅花主究竟是甚么人?”他这时见殷六坦诚相说,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 殷六微笑道:“我虽不知你为甚么极短的时日内,就身负武功,还击伤了我梅花暗使。可是关于梅花主的身份,我实在不能告诉你。你当明白,有人救你,并非就是对你好;若有人害你,也不一定就是要杀你。”沈念卿懵懂点头,嗯了一声,笑道:“殷大哥,你那回救了霍思妹妹,我便知道你是个好人。”说着又满面疑惑,问道:“殷大哥,难道你真不知我的来历么?”心想那梅花主既然将自己托付给殷大哥,他总该清楚一些才是。 殷六摇头道:“梅花主并未跟我提过你的身份,至于将你托付给我,却是另有原因。”沈念卿奇道:“有甚么原因?”殷六笑道:“过了明天,你当知晓。”沈念卿见他面目慈和,又与初时相遇的殷六一模一样,不免心头欢喜。殷六沉声道:“念卿兄弟,那日高鹏说的将你抓走,你又是如何撞见他的?后来又是怎样逃走的?”沈念卿心中颇为犹豫,不知该不该讲出来。殷六观他面色,微笑道:“若是不便讲出,那也无妨。” 沈念卿急忙道:“不,殷大哥,这些秘密我一直藏在心中,不曾对人讲过,只因先父说人心难测,我才一直不曾向你袒露。这半个多月以来,你总待我与霍思妹妹极好。我虽年幼,也觉得殷大哥你决不是坏人,你既愿意听,我当然愿意讲。”殷六见他神情动容,分明是心有负担,却又难以承受。沈念卿道:“我自小没了娘亲,是爹爹将我养大。可是半个月前,我爹爹却给人害死了。”说到这里,终究忍不住落了两滴眼泪。 殷六自遇见他,从未见他流过泪,今日所见,自是让他大为吃惊。一手扶他肩头,温言道:“念卿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轻易落泪。”沈念卿扬起笑容,伸手抹去眼泪,说道:“是,殷大哥,我爹爹也曾这样对我说过。”殷六皱眉道:“你说令尊给人害死?究竟是甚么人?令尊又是甚么身份?”沈念卿道:“那恶人便是杨不凡、贺南天与郑其和三人,一同合谋害死了我爹。”殷六大惊,暗道:“这三人都是武林皆知的人物,随意一人,武功便不在我之下,念卿兄弟的父亲究竟是何等人物……”想到这里,心念一动,更觉惊骇无伦:“念卿兄弟姓沈,难道他竟是沈飞宇,沈大侠之子?”其实天下沈姓之人何其之多,他虽知沈念卿来历不同寻常,也决难以想到这上面去。只是杨不凡三人武功都属武林一流,要引得他三人合伙才能匹敌,普天之下,屈指可数。至于姓沈的,唯有这一位了。不免说道:“念卿兄弟,你竟是沈大侠遗孤么?” 沈念卿重重点头。殷六又道:“可是那听赖不通说,沈大侠是因为……”沈念卿重重摇头,说道:“决不是这样,我亲眼望见他三人杀害了我爹。而那郑其和却是被杨不凡贺南天二人杀掉。我那时想不明白,如今念起,只怕他三人表面相迎,实则各怀鬼心,只等我爹爹死了,杨不凡二人才嫁祸给郑其和。何况我爹武功高强,又与我从不分离,郑其和怎会得逞?”说着将那日情形细细说出来,一直说到到他昏迷过去。 殷六沉吟道:“那杨不凡杀害了沈大侠,将你掳走,后来你又是怎样逃离的?”沈念卿低下脑袋,凄楚道:“我是给一位大哥哥所救,而他也是为了救我而死。”又从与风不行相遇说起,直到他耗尽真气,替他压制住寒毒。正说到那梅花主出现,只见殷六右手疾伸,握住了自己手腕,沈念卿疑惑不解,便见殷六微皱眉头,说道:“念卿兄弟,在你丹田之内,的确有一股阴寒之气郁结不散。”说着又道:“这股阴寒之气颇为奇怪,似阴似邪,非寒非恶,我生平所遇,也见过许多掌法,并没有一种与它相符。”沈念卿黯然道:“这掌法唤作寒若般那掌,是噶尔笑笑的独门绝技。” 殷六惊道:“怎会……”他本想说你那时毫无功力,若是中了噶尔笑笑的毒掌,岂能活到现今?但他究是聪明,不一会便猜到其中关键,他虽不曾参与武林大会,于其中一些大事也颇为清楚。都说武林大会上噶尔笑笑神出鬼没,不仅害死了两大教主,还重伤了明教千金张莺莺。暗想:“噶尔笑笑独门绝技寒若般那掌,治无可治,这是武林共认的事实。想必沈大侠以强横功力替她抑制寒毒,保得她一时性命,而念卿兄弟不幸沾了一丝寒毒。”他所猜想的确是不错。当年沈飞宇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寒毒逼出,只好用毕生功力抑制,才让张莺莺活过两年,便有了后面沈念卿身染寒毒之说。只是这种奇古之事自来未有一例,殷六生平未闻,想到这里,竟呆了半响。 两人各不作声,夜风拂过,吹的山岗乱石簌簌作响。殷六定了定神,说道:“念卿兄弟,你身有武功,能否逼出这股寒毒?”他料想寒毒经过这么一颠一转,毒性已甚微,说不定能有法子,是以一问。沈念卿摇头道:“我已试过,只是我功力甚低,无法从体内逼出。”殷六心念一动,笑道:“寒毒留在你体内,终究于你大为不益。不如我来试上一番,看看能不能替你逼出。”沈念卿双目一亮,喜道:“殷大哥,你要替我驱毒么?”说完又直摇头,道:“这样会损耗你许多真气,还是暂且让它留着罢。等日后我武功变强,再来逼出也不迟。”殷六摆手笑道:“无妨,一些真气算得甚么,过几日也就恢复了,还是你的身体要紧。” 沈念卿虽有些不愿,终归还是听了殷六的话,心中默默想到:“殷大哥武功高强,说不定他真能替我逼出寒毒,那自是再好不过。”当即不再多言,盘膝而坐,暗中运转周身真气。 ps:关于沈念卿幼年性格,相较于同龄人更为成熟,不必深究。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二) 殷六见状,当即坐下来,凝声道:“念卿兄弟,我这便将真气渡过来,你只须运转,决不可抵抗。”忽然右掌一翻,伸出二指点他后腰至阳穴,大椎穴与风府穴三处大穴。其中至阳主肺脾,大椎督六阳,风府摄任脉。又在三处大穴上揉推片刻,立时翻掌运气渡往他体内。 初时只怕他武功低微,身体多处穴位不通,难以抵住自己的强横真气,是以只渡过一丝。不料这一丝真气进去他体内,宛若流进长江大河,不起波澜。殷六暗中一惊,又将真气渐自补足,心中惊异愈大。直到耗费了体内三分真气,这才罢手撤掌,一面调息,一面暗道:“剩下就看你自己了。” 沈念卿将周身真气运转片刻,突觉大椎之处有一丝暖气渡进体内,心中欢喜,知晓这是殷大哥的真气,并不抵御,只将那股真气慢慢引渡,沿周身经脉运转。只是这股真气不属他自己,既要将这股外来真气柔和相应,又要使它运转,颇为不易。直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两股真气一起沿任脉运转。心中默默想到:“若要逼出这寒毒,只得两种法子,其一便是我有绝世功力,运行周天,让它自行化解;其二便是将它自颤中逼入手厥阴新包经,再绕行至手指的中冲穴,以银针刺破,流出毒血,方能痊愈。”上回那次寒毒发作,至今令他心有余悸,这回虽得殷六相助,也觉希望渺茫。但事已至此,又别无他法,总要试上一试。 当即抱守灵台,一心将两股真气自任脉运转,果然只觉丹田处有异动,那寒毒给两股真气夹裹,缓缓上涌。 殷六止住调息,两眼睁开,望见他身子似有些颤动,一时不明其意。微一沉吟,先立起身来,暗道;“我也听过噶尔笑笑的毒掌,功力稍差者当场殒命,功力高强者或可活过载,可是最后也要在寒毒之苦中死去。不知念卿兄弟的寒毒究竟是否有异?”他心知这等紧要关头,别说是再运功助他,便是发声惊扰也是武学大忌。是以他不敢擅动,只得凝望着他背影,心中盼望他能自行化解寒毒。 再等了片刻,眼见他身子寒颤愈紧,心中大惊,身形一转,瞧见他面目紫青,更吓了一跳,这分明是寒毒发作的景象。伸掌便要助他,可是想起大忌讳,只好收回手掌。再瞥一眼,暗叫道:“糟了,糟了,我只想替他逼出寒毒,岂料反而害了他。”又瞧见他面目更青一分,不由凝眉愁面,暗中自责:“念卿兄弟曾救过我一命,可是没想到我今日却害了他。殷庆云,殷庆云,你还有甚么面目见得念卿兄弟?”只想奔上去强行运功保他一命,可是他并没有受过那寒毒,更加不知是如何发作,又是怎样压制。这其中千变万化,若有半分的差池,反而要使他送了性命。 眼见他面目愈发乌青,身子愈发打颤,更是如置火炉,焦躁不安。暗叫道:“念卿兄弟,你快些醒来,快些醒来。”平日里冷静善谋的殷左使早已不见,这时只是伸手抓头,竟将头发也抓下一把。正在这时,忽然听得闷哼一声,转眼去望,只见沈念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殷六惊道:“念卿兄弟!”伸手抓住他手腕,便要替他疗伤。岂料手中一滑,竟抓了个空。只见他两眼紧闭,双足并立,左手跌出,右掌微扬,忽然身形一转,左手收拢,右掌击出。接着左足一划,身形一矮,右掌穿过左掌奋力一击,耳中犹似听得轻微呼呼声。 殷六怔在那里,一时不明其就,暗道:“念卿兄弟怎么突然胡乱手挥足动,难道他竟因此而走火入魔了?”只觉心中凄凉自责,不是滋味。看了半会,两眼神光闪烁,心中一动,心想这莫非是一套掌法?念卿兄弟也并没有走火入魔?只是见他身形转动,或挥或劈,却始终不睁开双目,一时拿捏不住,更加不敢开口打搅,只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观看。 再看了几招,殷六已是呆得讲不出话。这时已断定那是一套极为高明的掌法,只见他身形轻巧灵动,双掌挥动间,或阴或柔,或阳或刚,运招出势往往出奇不料,忽而东首,忽而南转。这于武学招式中本是大忌讳,可是观他所演,又觉得其中高明之处,外人微弱难辨,却又极有威力。明明不合常理的招式,使他觉得再寻常不过,等他回念上一招式时,却有想不起来分毫,便如失忆了一般。殷六心知自身武功,虽比不上大门派的掌门,也是相差无几,连他也观演也难以揣测其中精妙的武学,该是何等厉害? 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江湖之中一直流传六句传闻,说是‘九幽风云盛,天下莫敌君。若为人中人,当识洛图经。香灵作别贺,英雄笑输赢。’据说当年乾坤道人身负九幽绝学,上武当山与张三丰对招,及至后来沈大侠以九幽绝学行侠武林,名震天下。难道念卿兄弟今日所使,便是那九幽神掌么?”除此之外,还有甚么神功能令他短短时日就身负武功,心中愈发肯定。 但见他演练了片刻,忽然身形一顿,殷六瞧他面目已没那时发青,似乎已驱除寒毒,不由心中大喜,正要讲话,忽见他身形一动,又继续运功发招。只是这回并没有使掌法,反而练起了拳法。只见他腾挪转移间,一拳一拳的挥出,大是纵横捭阖,大起大落,再没有了掌法的灵动之势,反而赫赫生威,极是阳刚之气。先前只觉与掌法似有相同,立马又觉大为相异,心头大是奇怪。 但见他不曾停顿,一口气又演练了数十招。殷六仔仔细细从头瞧到尾,发觉了其中蹊跷。暗道:“这拳法来来去去只有四招,虽是大开捭阖,总及不上掌法的精妙,他是演练的甚么拳法?”他又如何知晓这拳法唤作青云白鹤拳,乃是他从九幽神掌里偷取的四式加以改变。 殷六正疑惑间,只见他忽然踏步,扬声清啸,右拳顺势挥出,砰的一声,正打在一株大树上,震得树叶哗哗作响,落下一片树叶。接着便见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殷六见他终于止住,面色恢复如初,不由欢喜,走上前道:“念卿兄弟,你不必叹息,凭你的年纪,这套拳法算得厉害啦。”他哪里知晓这一声叹息,乃是触景伤怀,想起了秀姑娘。殷六又道:“观你面色,想必已驱除寒毒了。”沈念卿摇头道:“那寒毒太过厉害,我暂时无法驱除。”殷六吃了一惊,叫道:“怎会……”忽然伸掌探脉,接着眉头重重一皱,叹道:“想不到这寒毒竟如此厉害。哎……念卿兄弟,我本以为凭我功力,当能替你驱除,却想不到反而险些害了你。” 沈念卿微笑道:“不,殷大哥,你一番好意,我总是很感激你。这寒毒虽留在我体内,平时倒也没甚么大碍,你实在不必自责。”殷六拉他坐下,凝声道:“念卿兄弟,我只看见你身子打颤,脸色发青,这寒毒究竟怎样,你且说一说,我再想想法子。”沈念卿心知除非自己功力大成,否则决不能化解寒毒,只是看殷大哥真心诚意,不忍心拒绝,想了想,开口道:“殷大哥,方才我将寒毒上引,只想将它引到中冲穴,再以银针刺破,逼出毒血。可是那寒毒沿任脉上涌,每上一分,我周身寒意便加剧一分。好容易引到颤中位置,我便再也坚持不住,这时那寒毒不受压制,反往身体其他经脉扩散。我心急之下,只好急忙起身运功练武,借此才压制住寒毒。”说完又将上回寒毒如何发作之事简约说了。 殷六听他说完,皱眉想了片刻,才问道:“念卿兄弟,请恕冒昧,令堂可是受寒毒而亡?”他虽心有猜测,终究不敢十分肯定。沈念卿两眼黯然,说道:“不错。”殷六迟疑道:“那你也学了令尊绝学么?”沈念卿心知事到如今,已无需隐瞒,何况他对殷大哥极是信任,便道:“正是先父所修习的九幽神掌。”殷六点头道:“那么错不了。念卿兄弟,我本以为寒毒经过这一颠一转,已是毒性甚微,所以才有助你驱毒的念头。岂料寒毒仍是顽固得紧,险些因此害了你。”说着一顿,又道:“令尊当年武功如此高强,也未保住令堂一命。若我所料不错,只怕你体内的寒毒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要驱除,实在难上加难。” 沈念卿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当是说哪怕你将九幽神掌修炼大成,也不一定能驱除寒毒。不由暗想:“我怎顾得这许多,纵使最后也要受寒毒而死,我也要尽力报得大仇,过后是生是死,都无关紧要。” 殷六见他神情淡然,小小年纪已是心志坚韧,心头又是惋扼又是倾佩。劝道:“念卿兄弟,生死之命由天,总该无绝人之路。”沈念卿道:“我自然理会得,可是此中深仇大恨,唯有杀了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为我爹爹报仇。还有那噶尔笑笑,我娘亲也是因他而死。”殷六沉吟道:“杨不凡二人武功虽说高强,总不及天下第一,只要你将这九幽神掌练至大成,该能报此仇。只是那噶尔笑笑神鬼莫测,究竟厉害到何种地步,却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说着一顿,眉头舒展,又道:“除非你寻到那至高绝学《洛图经》,或能匹敌。” 沈念卿暗道:“世人都知九幽绝学与洛图经,却不知这二门原是一门武学。这乃九幽一脉的大机密。” 殷六见他并不说话,只当是想起这其中困难重重,实不忍教他因此烦恼,故意微笑道:“念卿兄弟,上回我寻到霍丫头,可没有见着你。后来你又是怎样一番际遇?”沈念卿面有尴尬,说道:“殷大哥,你我不是外人,我这便原原本本说给你听了。”从江阴地段北行,每至深夜发觉殷六总要出去,心中很是好奇。直到前些日子实在按捺不住,跟着他一路到了竹屋,见着那神秘人物,中途听二人提及噶尔笑笑与梅花主。后来便是马车遇袭找寻霍思,却遇见恶人一路逃命,最后给高鹏抓住囚禁,又鬼使神差逃了出来,撞见了梅一大哥三人,后面与他三人一同寻到殷六之事简概说了,与秀姑娘的遭遇免去不提。 殷六听他说完,不由哈哈一笑,说道:“我自认为行踪诡秘,却想不到你竟也能发觉。若我所料不错,只怕你从江阴过来便身有武功了,否则决计发觉不了。”沈念卿心想暗底跟踪本是不好,岂料殷大哥听完并没有半分责怪,心头大石落地,点头道:“不错,那见白叔叔与漠北三鬼相斗,竟不自觉激发了体内真气。”殷六沉吟道:“你天资聪颖,悟性觉佳,加之令尊生前想必对你提起过许多经脉理论,理应如此。”说完又道:“可是你竟能从黑屋逃出,不全是气运,自身实力才是根本。想那高鹏回去一瞧窗户大洞,只怕要气得吐血才是。” 沈念卿道:“殷大哥,那噶尔笑笑如此大动干戈,究有甚么阴谋?”殷六转过头去,说道:“你年纪尚幼,知晓这些事于你大为不益。”沈念卿见他如此,心知他不愿提及,总是为我好,是以不再相问。殷六又道:“沈大侠当年名震武林,已是暗中得罪了许多人,所以才惹来这等祸端。念卿兄弟,你须得记住,自身武功未得大成之时,知晓你身份的人愈少愈好,以免多生事端。便是霍丫头,你也不可轻易吐露。”沈念卿心下一黯,想到连思妹也不能说么?殷六道:“杨不凡只觉你已死了,倘若他知道你还活着,必要派人来追杀。到时候于你亲近的人都有性命之虞,便是我尽力周旋,也不一定能保得你二人,你可明白?”沈念卿‘啊’了一声,才明白这其中干系,重重点头。 殷六望一眼天空,只见月下东首,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罢,明天我带你二人去一个地方。”沈念卿只觉今日与殷大哥一番交谈,已减去心中忌念,说不出的坦荡,当下欢喜随着他回了客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三) 第二日清晨,殷六三人改往南行,直走了半日,到了一处集镇。殷六在马市换了两匹健马,当下由沈霍二人同骑,他则先行带路。 霍思好容易亲自骑马,颇有兴致,面若桃花初绽,笑嘻嘻道:“念卿哥哥,你可要坐稳啦。”双手中的缰绳轻轻一拉,骏马发声嘶鸣,登时四蹄践踏,直接越过殷六奔了出去。沈念卿见骏马疾奔,不由奇道:“思妹,你会骑马么?”见她不过十来岁年纪,身子娇弱又无武功,很是疑惑。霍思笑道:“我在草原长大,那里人都会骑马呢。我的马术是一位好朋友教我的,他叫霍都葛丹。” 沈念卿忽得想起那日,霍思的父亲霍江东,心想他既然被称为漠北刀客,自是在草原生活,那么思妹会骑马也是理所当然。只是那位霍都葛丹的男子,必定是元人。霍思续道:“念卿哥哥,说起武功呢,我是及不上你的,可要说到马术,可就比你厉害的多啦。”沈念卿坐在后面,虽瞧不见她面容,也知这会必是满脸骄傲,微笑道:“是,我不大会骑马。” 方说完,只觉坐下健马微有减缓,心中正不解,又听霍思笑道:“念卿哥哥,你既不会骑马,不如我教你好不好?”这才顿悟,心想其实我也会骑马,可是见她颇有兴致,实不忍心拒绝,只好应道:“好,思妹教我,我可不能相拒。”霍思高兴道:“那我先下马。”沈念卿道:“思妹,你别动就是。”忽然翻掌运劲在马背轻轻一拍,借着力道一冲而起,稳稳落在霍思前面。霍思眼见他突然落在身前,先是一呆,又拍掌道:“念卿哥哥,你武功真厉害,待会可要教教我。” 沈念卿如何不答允,当下不及她再说话,轻赶着健马缓慢前行,望着四方风景,说道:“思妹,这山清水秀的风景,何必急着赶路,瞧瞧也极好。咱们等等殷大哥罢。”不多时,殷六已从后面赶了上来,重重说道:“霍丫头,穿山越岭的不必赶急,摔了可不好。”霍思转头回望,扮个鬼脸道:“殷大哥,这些山路可摔不了我。”殷六昂首道:“摔不了你,摔了念卿兄弟怎么办?”霍思啊了一声,蹙眉道:“是啊,这我可没想到。”可是转念一想,只觉他说的没有半分道理,便道:“殷大哥,你想来骗我么?念卿哥哥武功厉害,怎会摔下来?”殷六眼望他处,微笑道:“那可不一定。”霍思心下踌躇,暗想要是万一摔了念卿哥哥那可不行,当下再也不嚷着赶路。 三人骑马一路穿山越岭,又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遥望可见连绵起伏的山脉,低纵交错,高伏褶皱,甚为奇秀。眺目至极,隐约可见最高处一丝银白。殷六指向那一处山脉,说道:“这便是大别山了。”沈霍二人一惊,才知竟到了地处鄂豫皖交界处。 三人骑马再行一程,只见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道顺势而上,四面青松绿柏,苍郁挺拔。殷六道:“到了此处骑马多有不便,咱们下马登山罢。”霍思指着大山道:“殷大哥,咱们难不成要住在这深山里?”殷六点头,微笑道:“山中有豺狼虎豹之物,却无豺狼虎豹之人,那也快活得紧。”说着反问道:“你不愿意上山么?”霍思笑了笑,说道:“我可从没上山玩过,听说山上有很多小动物,我倒要去瞧个清楚。” 三人再无多言,霍思身子娇小,当先奔上了山道,走了一里路,已是累的大汗淋漓,满面通红。回首一瞧,只见殷沈二人直跟上来,气定神闲,丝毫不累。霍思双目一转,已明白其中蹊跷,说道:“你们欺负我不会武功。念卿哥哥,你说了要教我武功的,不如现在教我好不好,等我学会了也像你们,轻轻松松的登山。” 沈念卿颇有犹豫,心知武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单是调息口诀也极难短时练会。殷六温言道:“霍丫头,咱们还有好一段路要走,等你学会,非得半月一月不成。还是等到了再说罢。”霍思惊愕道:“学武有这么难么?”殷六眉头一挑,眼望它处。沈念卿道:“思妹,等到了我教你好不好?”霍思望向山顶,只觉路途遥遥不可窥见,说道:“我学不会武功,只怕日落也走不到山顶。”沈念卿心念一动,道:“思妹,我来负着你登山,这样能快许多。”霍思摇头道:“这样你不是很累么?”沈念卿道:“我有武功在身,你不必担忧。”霍思这才点头,负在他背上,双手环住他脖子。吐着舌头狡黠一笑。 沈念卿暗中运转调息口诀,施展轻功蹭蹭上山。他虽背负一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初时殷沈二人见她欢喜,倒也没开口说话,只凭寻常脚力竞走,这时得空,自然而然运转轻功奋力登山。这条山道本是盘旋而上,加之道路狭隘,常人极不易走上,但于他二人来说,当于如履平地,分外容易。 奔了一程,已渐上了山腰,这时转头去望,山道给苍松遮掩,若隐若现。一阵山风徐徐吹过,竟有些清凉入肌。殷六道:“大别山纵横南北,及其壮阔,山之南温如春风,山之北则气候颇寒,到了冬月你就明白了。”二人再不及多言,全力上山,不多时竟已登上山头,再回首凝望,只见山下已如平原,极目处隐隐窥见一处集镇,映着寸寸金光,倒也十分摄目。 霍思瞧见前面山坳处农房遍及,四周农田沟壑,竟是有个村庄,大为惊叹。说道:“殷大哥,咱们就住在这里面么?”殷六笑道:“自然不是。” 当下他领先避过农户,往右拐进了一处山林,提起轻功,加快脚步在这山林中绕行。沈念卿仍是负着霍思,追了上去。走了片刻,密林渐疏,竟又瞧见一处山道,沿着崎岖盘绕而上,心想:“这山峦山头众多,不知殷大哥住在哪里?他本是梅花主座下的左使,地位只高不低,又怎会住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心中实在不解,跟着一路登山而上,又翻过一处山头。 这时天色渐晚,夕阳似血,回身而望,只见先前那处村庄坐落山脚,炊烟袅袅,极是温目。殷六指向前方众多山峰中的一座,说道:“那里便是一处好所在。”霍思惊了一呆,叫道:“又要翻过一座山头么?”殷六笑而不答,反转头望了沈念卿一眼,但闻他呼吸平缓,面色从容,一连奔了两座山头,竟没有半分不适,心下暗暗赞赏。 三人又穿过一条荆棘小道,渐渐上了山,这时林木愈发参天高耸,小道也几近趋窄,再走了半程,终于无路可寻。殷六道:“这里甚为偏僻,连猎户也极少进来。”说着越向一边的山林,他身子高大,穿荆越棘走过去,脚步轻缓,身子灵动,宛若一头猎狼般。沈念卿这时背负一人,走起来颇为不易,方走了片刻,忽然听得哎呦一声,惊道:“思妹,怎么啦?”便见一只娇小的手掌放在他眼前,上面一滴血珠挂着摇摇欲坠,才知竟是划在了刺棘之上,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将她放了下来。面带歉意道:“思妹,真对你不起。”说着握住她手掌,将血珠拭去。霍思吐了舌头,扮个鬼脸,说道:“念卿哥哥,你别自责,你负着我这么久,我真过意不去。”沈念卿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霍思惊道:“殷大哥呢?”两人四下遥望,确不见了殷六。 沈念卿心想殷大哥该不会丢下我二人,只怕这一耽搁,他已走远了。说道:“思妹,这山林极不好走,还是我负着你罢。”当下二人继续赶路。往上走了一段,眼见天色愈来愈深,头顶又是枝叶遍及,四周林木寂悄已看不大清,霍思面有担忧之色,说道:“念卿哥哥,殷大哥会不会丢下咱们不管了。”沈念卿一面走,一面安慰道:“怎会?殷大哥这是跟我们闹着玩呢。”他儿时常居山林,倒也没觉得可怕。 正要往前踏步,突然瞧见前面灌木一道小黑影一晃而过,蹿了进去。霍思‘啊’了一声,身子打颤,沈念卿微笑道:“别怕,那是一只山兔。”方说完,耳中听得‘咻’一声轻响,急忙往后一避,只见一只羽箭擦过身前射进了灌木丛中,心念一动,往来处瞧去。听见隐隐有声音传了过来:“大哥,你猜抓到了没有?”另有人道:“该是跑不了。”说话间,有两个猎户打扮的人穿过荆棘,走了过来,瞧见沈念卿二人,不禁一怔。 沈念卿见他二人相貌年轻,一男一女,至多十三岁左右,竟是两个与自己同龄的孩童。霍思瞥见他二人手提小弓弩,又惊又呆,说不出话。 那少年微微一怔,反省过来,疑道:“两位朋友,怎的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说着走上前来,穿过二人身侧,用手在那灌木中摸了一阵,提出一只灰毛山兔,只见它一动不动,那支羽箭正插进脖颈之中,顺着箭身流出殷红鲜血。 沈念卿双目一震,暗道:“好箭法。”霍思惊道:“你们……你们杀了它么?”少年将山兔提在她眼前晃了晃,霍思吓得将头埋在背上,不敢再看。少年道:“天要黑了,山间不太平,你们还是早早下山罢。”说着与那少女一同走了,消失在眼前。 沈念卿心想这两个孩童只怕是附近的猎户孩子,也不在意,但看他们往山上而去,微有疑惑,跟了上去。 那两个孩童走了一程,发觉身后微有悉索之声。少女道:“大哥,那两个人好像跟着咱们。”少年道:“不用理会。”脚下更加快了几分。岂料沈念卿二人仍是跟在身后几丈处。 两人停下,少年转过头来,心想只怕他二人贪玩以致迷路,便道:“朋友,下山可不是走这条路。”沈念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要往山上去。”少女惊呼一声,叫道:“你们上山做甚?”将他二人细细打量一番,心中疑惑。 沈念卿道:“我二人要上山寻人。”少年皱眉道:“这山上就我兄妹俩,再没有别人。”沈念卿一呆,心想殷大哥明明是往山上而去,转念一想,只觉殷大哥武功高强,他两个小小猎户发觉不了也是寻常,笑道:“何必这样说,难道你家大人没在山上么?”少年正要说话,少女抢先道:“我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就住在这山头,对这山头十分熟悉,确是再无第三人。” 沈念卿见他二人双目清澈,并没有假话,觉得自己言之有失,暗想原来大家都同病相怜,自小失去了双亲,不由鞠了一躬,歉然道:“小子口拙,还请见谅。”少年见他恭谦有礼,挥手道:“没事,你二人还是快快下山罢。”说着唤过少女转身离去。 再走了一程,察觉他二人还远远跟着,转身怒道:“我说了山上再无别人,你们为甚么不信?”沈念卿一怔,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说道:“这位朋友,不管有没有第三人,我二人还是要上山的。”少年踏前一步,将弓弩一横,怒道:“不许上山。”沈念卿莫名其妙,便听霍思柔声道:“为甚么不许上山,这山头是你们家的么?” 那少年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沈念卿微笑道:“思妹,可不要这样说。咱们走另一边罢。”当下再不理会他二人,转身走了十来丈,从另一处上山。方走过几步,忽听得有人喝道:“站住。”回身一望,正是那少年说话。另一个少女拉着他手,说道:“大哥,算了罢。” 沈念卿朗声道:“朋友,你为甚么不许我二人上山?”那少年支吾片刻,脸色蓦得通红,指着霍思说道:“她说得对,这山头确是我二人的。”那少女一呆,叫道:“大哥!”沈念卿望见他二人此番模样,已知其中蹊跷。心想:“他为甚么不肯我上山,难道这山上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二人如此年幼,又有甚么秘密可言,只当他耍孩童脾性,也不放在心上,折身便走。忽听得咻一声,一只羽箭自二人身侧驰过,钉在一株大树上,箭羽兀自颤动,霍思吓得惊叫一声。沈念卿一怔,胸中似有一股怒火,转过身来,喝道:“朋友,你这是甚么意思?” 那少年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你二人不许上山。”沈念卿冷笑道:“今日我偏要上山,你待怎样?”那少年踏前一步,怒道:“有我在这里,你便不能上山。”对于身旁少女的哀求充耳不闻。沈念卿放下霍思,朗声道:“好,今日这山我是上定了。你有甚么万儿,就使出来罢。”他毕竟年幼,遇着这等事如何沉得住气,便决心与他对个高低。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四) 那少年听得他竟要与自己对招,心下连笑,暗道:“你比我还小许多,真是不知好歹。”只觉他稚幼至极,心头反倒平静了下来,说道:“这位朋友,你为甚么非要上山?”又盯了霍思道:“你二人穿的干干净净,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千金,不知这山里的危险,一到夜半时分,可有许多凶猛野兽出没。劝你们趁着天色没黑透,还是尽早下山罢。” 霍思听他说到‘凶猛野兽’四个字,吓得身子一颤。沈念卿握着她手,柔声道:“思妹,别怕。”转头向少年道:“我儿时在深山里待过,甚么样的野兽没瞧过。这位朋友,不劳你担忧,你若不打也行,我可就要上山了。”少年见他不肯退让,决心让他吃个大亏,重重说道:“好,你偏不听我劝,那也罢了。我就向你讨教一番。”将弓弩挂在背后的箭袋上,打定主意,非要揍的他大哭不可。少女劝道:“大哥,他们非要上山,咱们就算了罢。”少年沉吟道:“决不能,山上可是咱们的家,岂能让这两个孩童去了。到时候六哥回来了,岂不是要让他笑话?”少女犹豫片刻,终不再说话。 沈念卿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六哥?甚么六哥?他不是说就兄妹两个么?方才果然是说假话匡我的。”霍思见那少年虽年纪不大,可是身子强壮,比沈念卿还高了半个脑袋,便道:“念卿哥哥,你可要小心些。”沈念卿微微点头,踏前一步。 那少年古铜肤色,脚踏八字,双拳自然垂立,颇是威武,皱眉道:“我也不欺负你,你先出招罢。”少女跟着道:“大哥,别伤了他。”沈念卿向她微笑示意,说道:“何劳相让,是你非要阻拦,那么你先出手就是。”少年喝道:“那你接招罢。”说话间踏步而上,双臂伸展往中一横,双拳便自左右互击。他见沈念卿瘦弱不堪,并不敢拼尽全力。 沈念卿见他双拳击到,矮身避过,心中大是奇怪,暗道:“常人使拳,起手势莫不是单拳,何以他竟两拳挥击,将中路原原本本露给敌人?”一时琢磨不透,只怕他故意卖个破绽,也不敢直劈一掌。 那少年见他矮身避过,轻巧灵动,微微一惊,双拳顺势压下,要他难以避开,非得接招不可。沈念卿瞥见他虽年幼,然双臂青筋虬结,必有一番神力,有心试一试他的力道,双掌一翻,往上拍去,但闻砰的一声轻响,震得那少年双臂后打,退开两步。他则借势一绕,立起身来。暗道:“方才我一运劲相碰,便知他并没有使内力。”虽占了上风,只觉胜之不武,倒好些歉疚,决心以巧御刚,也不使用内力。 那少年给他一招震退,已知遭遇生平未有的敌手,再不敢大意,双臂一震,又奔上来,直冲冲一拳挥进。沈念卿身形一侧,轻易避开,只觉后背突然劲风扫动,便知他又是方才一招,只不过这时分了先后。当下侧步一动,反撞向他怀里,左掌倏然打在他小腹上,只是这一掌没了内力相佐,威力自不可同语,只震得他微微一晃,趁这瞬息之间,闪身出了双拳范围。霍思拍掌叫道:“念卿哥哥,好样的。”面上极是神气。那少女反省过来,瞥她一眼,跟着叫道:“大哥,他会些武功,你不用相让啦。”霍思哼了一声,向她道:“念卿哥哥武功高强,还用他相让么?”少女不再说话,在一旁呐喊助威。 少年给他打中两招,又听见妹妹说话,只觉颜面无光,喝道:“好朋友,可要小心啦。”说着欺身而近,右拳猛的击出,他这一拳并无甚么技巧,乃是实打实的蛮力。沈念卿只觉这一拳比之方才更快几分,心念一动,左足一侧,使他再不能双拳合击,接着右掌一翻,击往他手腕。此处乃手臂之重,最是脆弱,他本想借此逼迫少年收拳抵抗,岂料他仍是不肯转向,只把拳手一转,斜刺里突过来。沈念卿不忍伤他手腕,稍一收势,正给少年一拳击中手掌,顿时只觉一股极强的力道袭到,震的手掌疼痛难当,心中大惊:“他竟又使了内力。”急忙撤开一步,翻掌去瞧,只见手心好大一片淤青。幸而少年内力不够强横,否则但凭这一掌便能使他手腕骨折。 少年一招得手,大是痛快,跟着一拳翻到,沈念卿趋身避过,他便使另一拳互击。每一拳虽是简单至极,却又分外熟练,一口气挥出了十八拳,拳拳拼劲,竟再无一拳击中,心下早已惊愕。 霍思终究不会武功,缺了几分眼力,她见沈念卿只顾闪躲,再无反击,不由面色黯淡,又及尽担忧之色,嘴上不敢再喊,怕他因此分神那可不妙,只在心中念道:“念卿哥哥,你一定要赢啊。”那少女瞥见她神情,也停住不喊,只是脸上兀自挂着神气,那意思分明在讲,你的哥哥要输啦。霍思别过头去,不愿看她。 这时,二人已拆到二十五招。少年一拳横过,怒道:“打不过就认输,干么躲躲闪闪?”沈念卿一怔,微笑道:“那我便不躲了。”少年哼了一声,当即横拳一挥。沈念卿右掌一绕,反从他臂下穿过,跟着一曲一推,啵的一声,轻轻松松将他这招化解。少年眼见双拳难占上风,忽然使了右足斜踢往他腰户。这时天色已近全黑,四周已看不大清,心想他从未见我使过腿法,如何料想得到。正欢喜间,突然只觉足上发麻,难以动弹。原来沈念卿早有察觉,只等他足底临近,忽然伸出二指点了他膝关麻穴。少年怒道:“卑鄙无耻。”又捣一拳出去。沈念卿不以为然,右手一拂,使了九幽神掌里的巧劲,轻飘飘荡开他这一拳,笑道:“朋友,玩也玩够啦。我先走了。” 少年喝道:“你还未打赢我,岂能上山?”沈念卿道:“我与你对了二十多招,早已摸清你的招数。你体内有微弱内功,只怕修炼不足,倚仗的是双臂神力对不对?你拳法简单明了,想必是时常与野兽搏杀,练就出来的。对付野兽自是有用,可要换了人,谁会傻着让你打呢?” 这一番不温不热的话,直说的那少年面上燥热不堪,幸而天色黑透,不易看清。少年喝道:“胡说八道,你还不是没胜过我。”沈念卿道:“那你可看清我的招数?”那少年一怔,说道:“只会躲躲闪闪,有甚么招数可言?”沈念卿摇了摇头,拉过霍思,说道:“思妹,咱们走罢。”那少年跳起一只腿,叫道:“不许上山。”沈念卿哪里还顾他,拉了霍思借着月色走了。 那少年怒不可遏,身子打颤。少女走过来,摇头道:“大哥,算了罢。”那少年并不搭理,面上反有犹豫之色,终于一咬牙,眼眶微红,险些掉落落泪。他右手一扬,已取过背后弓弩,弯弓搭箭对准了远处二人。少女惊的一呆,竟忘了说话。 那少年闭上双目,食指一松,正在这时,忽然只觉身前微风拂过,手腕一麻,弓弩已不在手中。睁眼一瞧,只见眼前立着一道人影。少女看清来人,喜道:“六哥!”少年瞥见他手中拿着自己的弓弩,又听见小妹张口,不由得又喜又惭,呆在那里说不出话。 沈念卿二人走了十来丈,忽然听见那少女唤了声‘六哥’,心念一动:“我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二人悄然走了回来,接着月色一瞧,虽是只望见背影,已是大为惊愕。二人立时奔上去,叫道:“殷大哥。”语声中说不出的欢喜。那人正是殷六,他回过头来,微笑点头。 少女一呆,指着沈霍二人道:“你们……六哥……你认识他俩么?”见殷六微微点头,心中更觉吃惊。那少年一顿,叫了声六哥,再也忍不住,忽然转身跳起一只脚远远的离开,竟是无颜再见得众人。殷六唤道:“秦阳,你要去哪里?”沈念卿心下歉仄,跟了上去,说道:“好朋友,你何苦如此?”只觉是自己一番话伤到了他,哪里知道方才弓弩之事。秦阳头也不回,说道:“我做了大错事,无颜再见得六哥。”沈念卿想起他那会说的话,心想他二人自幼自幼失去双亲,对于家字何等看中,我那时也是过于偏离了些,倘若他因此离走,我是万分的过意不去,便道:“好朋友,方才我执意要上山,说起错来,我可比你厉害得多了。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否则我于心何安?”秦阳突然怔住,一字一句道:“不,方才若不是六哥拦住我,只怕我已杀了人。”又跳着走了。 沈念卿记起殷大哥手中拿的弓弩,顿时明白,心想若是他凭他箭术,自己不一定能躲开。不免脚下一顿,可是看他孤苦背影,实不忍心,终究追了上去,叫道:“好朋友,方才殷大哥一直看着咱们,真有甚么危险,他自然会出现,你何必自责。”秦阳不为所动,连话也不愿讲了。沈念卿心想他性子极是倔强,实在不知怎么劝他才好。 那少女眼见大哥走了,不由心头发颤,欲要追上去。殷六拉着她道:“玉儿,他会回来的。”秦玉不住点头,还是忍不住叫道:“大哥。” 远处的秦阳身子一震,立在那处,沈念卿心念一动,问道:“秦阳,这山上有你二人住了十多年的家,你舍得走么?”便见秦阳摇了摇头。沈念卿微一躬身,伸出二指解了他穴道,笑道:“那咱们回去罢,我还想与思妹二人日后要常住山上,免不了无事可做。幸得有你二人陪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秦阳回过身来,道:“你们也是孤儿么?”沈念卿点头,叹息道:“我与思妹,都是殷大哥救回来的。”秦阳这才温转面容,说道:“你叫甚么名字?”沈念卿道:“我叫沈念卿,你较我年长,日后我唤你秦大哥罢。”秦阳摇头道:“不好,你唤六哥作殷大哥,又怎能唤我秦大哥,还是叫我秦阳为好。”说着低头又道:“念卿兄弟,方才真是对你不起。”沈念卿也向他鞠了一躬,说道:“我也对你不起,既然如此,咱们就抵消了。”秦阳这才微笑,重重点头,一齐走了回来。 秦玉见得大哥回来,极是欢喜,扑在他怀里,只不说话。秦阳温言道:“小妹,哭了可不好看了。”说着拉过她,向殷六道:“六哥,请你责罚。”殷六微笑道:“你尚且年幼,日后自会慢慢改正。况且你与念卿兄弟说了一番话,我又怎会责罚你。”说着将弓弩递过来。又道:“念卿兄弟,我不曾现身,倒惹得你们四个相遇了。”沈念卿微笑道:“殷大哥,今日相遇实是缘分,以后我与思妹倒不会寂寞了。”霍思拉过秦玉道:“玉姐姐,你这身衣裳很是威风,哪里有卖?”秦玉跟她年纪相近,先前因二人对招互不顺眼,这时殷六突然出来,各自才明白,已消去心中隔阂,不由骄傲道:“衣裳我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我也帮你做一身。” 殷六道:“天已黑了,咱们上山罢。”秦阳道:“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四人往山上走了一阵,突然闻见身后异动,却是秦明举着火把跟了上来,映得周遭亮堂许多。才知他竟是四下寻了些干枝枯木,做了个简易火把。 沈念卿仍是背着霍思行走,他曾在山林中住了许久,于许多事也通晓,这时见得秦明,忍不住将一些山中趣事讲给他听。秦明拉着秦玉,听他说了一阵,才知他先前并没有说大话,也忍不住将这些年山中经历说给他听。二人一面走,一面大呼痛快,竟宛若遇到知音。这时四人再没有了隔阂,都笑闹一番。 直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得山顶,沈念卿举目瞧去,只见前面一方平地,栽种了许多奇花异树,虽是夜晚,和着沉沉月光,也瞧的十分清楚。约莫五十丈开外,另有一座高达十来丈的尖峰昂立,尖峰脚下,便是一间大木屋。 ps:这一大章比较淡趣,是一个缓冲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五) 沈念卿不禁呆了片刻,犹自念起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卓文林,暗道:“离开一月有余,不知二师伯如今怎样了?他是否知晓爹爹已遭恶人毒手?”想到这里,不禁心酸的要落下眼泪,竭力忍住,心头暗暗起誓:“这里该是我以后生活的地方了。待我神功大成之日,便是替父母报仇雪恨之时。” 殷六微笑道:“念卿兄弟,霍丫头,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秦阳说道:“六哥,念卿兄弟,稍等片刻。”跟着身子奔往木屋,不多时,已见木屋内有微弱灯光,接着便见他提了一盏灯笼走过来。其时月光泄地,并不难瞧清路面,他诚意如此,一是欢喜殷六归来,二来得遇沈霍两人。 霍思欢喜,抢过了灯笼提在手中,与秦玉两人嘻嘻哈哈往木屋行去。沈念卿三人紧跟其后。推开木门,昏暗烛光之下,可见厅堂极是简陋。秦阳笑道:“我去做饭,先坐坐罢。”秦玉跟着一齐去了。 殷六领着沈霍二人将几间屋子瞧了一遍,其中一间便是秦阳兄妹平时所住,第二间是殷六所居,第三间却盛放着许多酒坛。沈念卿心念一动,想起与殷大哥初遇之时,便见他酒不离身,不知为何,后面再也没有瞧见。这时虽是奇怪,也没放在心上。只见第四间屋子干干净净,像是有人经常打扫,殷六说道:“以后你们就住这间屋子。” 过了片刻,秦阳已做好饭菜,五人一齐坐在屋外吃饭,昂首便可瞧见天上闪烁星辰,当真妙极。五人一面吃饭,一面长谈,说起这山峰的景色来。过不多时,霍思与秦玉禁不住困意,先去洗涑睡了。沈念卿三人仍是继续交谈,他自小未喝过酒,今晚禁不住秦阳劝了几句,便喝了几杯。过得片刻,酒劲上来,只觉头脑昏涨得厉害,赶紧向二人请罪,摇晃着去歇息了。 第二天清晨,沈念卿醒了过来,耳中似乎听见微弱的嗬嗬之声,心下好奇,起身推开木门。但见东首十丈处,有一方五丈方圆的空地,那空地上正有一个少年练习拳法。少年便是秦阳,昨夜他与沈念卿一场比试,那时只觉颜面无光,并没多想。今日依照旧历,早早起来练武。方练过几遍拳法,不禁想起昨夜那场比试,沈念卿那一番话更是触及心头,似隐隐有所窥见,却又不得要领。苦恼之际,将那一套十分简单的拳法练了数遍。 沈念卿望见他出拳发腿,颇有威势,然刚阳不足以灵动,何况他这套拳法乃是与野兽搏杀所悟,倘若与人对招,实在不合适宜。 霍思与秦玉正凝望秦阳练拳,突听得身后微微声响,一转过头,便见沈念卿走了上来。霍思向他打个手势,并不发声。她倒也明白,别人练武之际,不能打搅。 秦阳一面苦恼,一面练拳,竟也没顾着三人。他再练了三遍,突然立住,坐在地上闷闷不乐。秦玉见状,不由得一怔,她心知这些年来大哥勤加苦练,从未露见今天这种面容,一时不知为何,走上去道:“大哥,你怎么啦?”秦阳摇了摇头,说道:“小妹,以前六哥常对我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倒也没放在心上。现如今我才晓得其中至理。” 秦玉听他一说,登时恍然,劝道:“大哥,这么些年,你夜夜勤加苦练,已是够厉害啦,为甚么偏偏要这样想?”秦阳摇头道:“不,不是这样。昨夜我与六哥畅谈到深夜,他借着酒性指点我武功。我当时心中欢喜,想是殷大哥见我已有大大的进步,这才特意试我一试。六哥说‘我使念卿兄弟的功力,与你对招’。我心中虽觉奇怪,倒也没放在心上。岂料我使这一套拳法,不过三招,六哥便已擒住我手臂,点了我穴道,使我不能动弹。我当时心想,念卿兄弟昨夜与我也斗了二十多招,我便说不信,我昨夜明明与念卿兄弟斗了二十多招,武功可没有相差这么大。” 沈念卿见他望了自己一眼,又说道:“当时六哥只是摇头,解开了我的穴道。我心中会意,这回故意变换了招式,不料六哥还是如出一辙,在第三招上将我击败。我愈想愈气恼,又与六哥斗了一场,仍是如此。” 沈念卿这时已听得明白,心想你内功寻常,招式单一。我修习九幽神掌,先已占了上风,这其中可天差地远了。秦阳说道:“念卿兄弟,你来说说,昨夜你与我对招,当真第三招便能击败我么?”沈念卿摇头道:“那可不行。当时我不明你的武功招式,决心瞧个清楚,自然不敢全力以赴。”话中之意尤其明了。岂料秦阳一听反倒皱起了眉头,喃喃道:“那六哥为甚么说你三招之内定能胜得过我。” 沈念卿知他已给自己心境缚住,倘若不能明了,只怕此生难有长进。心想:“殷大哥,你莫不是故意如此,教秦阳陷入困境中,再由我来说服他。其中苦心不言而喻,也是暗中告诫我身居安稳之所,更不能忘了勤练武功。”想到此处,微笑道:“秦阳,殷大哥所言并没有假,若是我开始拼尽全力,也能三招制住你。”秦阳啊了一声,见他比自己尚要矮上半头,武功却比自己厉害许多,更觉苦闷难当,灰心至极。 沈念卿道:“你没想到这其中关键么?我本是修习了极为厉害的武功,而你不同,一切都是你自己所悟所学。这其中差距,自然同。”说到这里,心中尤觉奇怪,心想殷大哥武功高强,为何却从不传授他武功。秦阳望着他,问道:“念卿兄弟,你的武功是六哥教你的么?”沈念卿摇头道:“并不是。”秦阳这才立起身来,疑道:“那为甚么六哥明知我武功低微,还要与我对招?” 霍思突然道:“这你不明白么?殷大哥怕是觉得你身居山中,与外界不通,心中已有骄傲之气。他这样做,当是为了使你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不就是如此么?” 秦阳啊了一声,似有所悟,忽然面露喜色,说道:“我明白了,六哥所言,便是叫我走出大山,去江湖上闯荡一番,见见世面。”霍思扑哧一笑,说道:“你想错啦,现今你武功不够,去外面又怎样?”秦玉听及大哥要走出深山,心中怅怅,劝道:“大哥,在山林中欢欢喜喜的,不是很好么?” 秦阳摇头道:“不,小妹,六哥待我如此,我怎可拂了他的心意?”说着叹息一声:“这突然离别,我只是放心不下你。”秦玉昂起头,望着他道:“大哥,你去哪里,我也跟你一起。” 秦阳方要说话,便听沈念卿道:“秦阳,江湖险恶,你如今年纪尚幼,颇是危险,再等上几年也不迟啊。何况思妹说的在理,依我看来,殷大哥并不是要你此时出山,说不定他是想磨下你的性子,再传授你武功。”秦阳摇头说道:“六哥只教过我一些平常功法,这三年来,再没有教我半分武功。”沈念卿奇道:“为甚么?”秦阳道:“六哥并没有说,我也不敢多问。”沈念卿想了一回,说道:“那就是了,昨夜殷大哥突然指点你,便是觉得时机到了。”秦阳听得颇是心动,却又有些不信。沈念卿笑道:“不如我跟你一齐,去问一问殷大哥。”秦阳道:“六哥一早就下山啦。”沈念卿点头道:“那先等他回来,看看如何先,再作打算不迟。” 秦阳虽下山心切,可是想到六哥说不定要传授自己武功,便按捺下冲动,又练起拳法来。沈念卿立在一旁观摩,瞧了一阵,心想秦阳如此用功,倘若他修习的是一门厉害的武学,日后必定大有所成。心中默默将九幽神掌前两层的口诀念了一回,转念想到:“书中说一法通,万法通,无论何种招式武学,练到极致都如出一辙,皆是厉害。秦阳于野兽搏杀的技巧,未必不能加之锤炼,修炼下去。”须知九幽一脉祖师,当年创立九幽神掌时,便将所知的天下掌法去糟聚精,加之修正改变,创造出这一门极为厉害的掌法。其中涉及世间诸多对敌技巧,只是各人领悟不同,参演的招式也大相径庭,但说到底,也是根出同源。 沈念卿虽知不能将九幽神掌传授于他,但其中一些于他有利的精要所在,未必不能稍加指点,也不算违背了门规。见他直直立定,沉气运劲,突然右拳横扫,跟着左拳自下而上,击在右拳一侧。沈念卿摇了摇头,心想他若有高深内力,当可如此强横,可是他内力微弱,一味只顾蛮力大是不行。跟着走上去,说道:“秦兄弟,你这样可不行。”秦阳一怔,便见他摆个与自己一同的身法,跟着左足微微踏前,右拳横扫,左拳自下而上穿过,但使到半路,忽然横趋,一拳往左边斜去。秦阳大为不解。沈念卿道:“秦兄弟,你方才所使,力是够了。可是凭你现今功力,招式又如此简单明了,敌人可不易中招。唯有其中蕴藏变化,方能使敌人不易瞧清,这一来,敌人势必畏手畏脚,于心理上,你便先占了半分上风。”秦阳重重点头,喜道:“我明白了,念卿兄弟。这拳法本是我与野兽搏斗所使,但人岂于野兽相同?我须得将这套拳法加之修正,使其中多些变化,才能使敌之不料。” 他说完,退开两步,继续练习拳法。虽是心中清楚,可是这拳法他练了多年,如何轻易改得过来,往往不知觉间便与常时一模一样。反省过来,尴尬一笑,接着又练。沈念卿便立在一旁,每至心念一动,当即走上前与他说了。秦玉与霍思见他二人专心至极,不敢打搅,只在一旁坐着观看。其实江湖之中,有人练武,除非本是师徒,否则旁人不易打搅的。但他二人都是年幼,自然不理会这些江湖规矩。一个欢欢喜喜的练拳,一个欢欢喜喜的指点,大是畅快。两人一说一练,竟忘了时光流逝。其间沈念卿一番指点,于九幽神掌前两层感触更深,对这套掌法亦是叹服之至。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正午。秦阳这才顿住身子,擦了汗水,说道:“咱们先吃饭,下午不练拳了,一齐打猎去。”沈念卿拍掌叫好,两人转过身来,都不由一呆。但见秦玉霍思两人坐在一株大树下,相互依着,都闭了双目,竟是睡着了,两人相视大笑。 吃过午饭,秦阳取过一把精巧的弓弩,递给沈念卿,说道:“念卿兄弟,你于山林颇为了解,想必箭术也是了得。这把弓弩就送给你了。”沈念卿心想父亲身前管教甚严,从未用过弓弩,于箭术根本一窍不通。何况这把弓弩做工精致,又很是崭新,只怕是秦阳珍藏,如何肯受。秦阳道:“你肯指点我武功,我很是欢喜,你若不要,那我可要生气啦。”沈念卿无奈之下,只得收下。秦玉也取了一把弓弩送给了霍思。 四人一齐出了大门,秦阳道:“我知晓一处好所在,跟我来就是。”当下沈念卿拉过霍思,跟着两兄妹,往右面而去,走了一程,已离开峰顶,进入了密林之中。此时日光照及,耳中犹闻见啾啾鸟鸣,不时可见由头顶树枝飞过。 秦阳低声道:“现今快至九月,许多毒蛇毒虫冬藏,可也不要大意。”一面放轻脚步慢走。不多时,已到了一处灌木极多的地方。秦阳虽武功及不上他,可是自幼居住山中,又时常打猎,目光早已练得敏锐至极,加之他深谙山林各般物类,实非沈念卿所及。 秦阳往四方瞧了一眼,低声道:“有动静。”沈念卿并没发觉有甚么异动,心中正好奇得紧,便见秦阳弯弓搭箭,速度奇快,只闻咻的一声轻响,一只羽箭已穿过了左面的灌木。沈念卿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掀开灌木,只见一只山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双目一震,大为喝彩,想到那日高鹏的箭术,只觉秦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转过头说道:“秦兄弟,但凭你这一手箭术,已是大为厉害。”秦阳听见他一句赞赏,若在平时,必定昂起头来,不以为然。但经过昨晚之事,反倒双目一黯,说道:“箭术高强又有甚么用?难不成我与敌人对招还用弓弩么?” 沈念卿劝道:“各有各的厉害,不可同语。”秦阳摇了摇头,瞬间又恢复神采,说道:“念卿兄弟,待会教我瞧瞧你的箭术,也好大开眼界。”沈念卿微笑摇头,心想那是万万不成的。只是看他兴致高昂,决说不出婉拒的话来。暗中运劲细探四周,右手紧握住弓弩。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六) 四人往东面又走了约莫半里路,这时眼前陡然开阔,乃是一大片青黄的草地。秦阳低声道:“似这样的草地,山兔之类最是寻常,只是给草遮掩,不易察觉。不过倒也有迹可寻。”沈念卿点头道:“我懂得。”说着往两面走上几步,细细将草地瞧了一回,只见隐隐有几处草面两处分开,心头有了计较。 秦阳双臂环抱瞧着。秦玉拉着霍思,只觉她有些发颤,望她一眼,见她面容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微觉奇怪。三人各有所想,也不敢大声喘气。沈念卿注视着眼前草地,悄悄拉开了弓弩,瞥见左斜方五丈处草地微有异动,当即手势一转,松开了食指。羽箭疾射而出,正插在草地之中,露出小半箭尾。但那羽箭处草面兀自一晃,一道微弱划痕射向远处,消失不见。 沈念卿微微摇头,尴尬一笑。秦阳也是一怔,暗道:“嗯,原来他并不会箭术。”走上来说道:“念卿兄弟,你还得勤加苦练啊。”说着一笑,缓冲了氛围。秦玉笑道:“霍思妹妹,你要不要打猎啊?”霍思小脸一红,道:“玉姐,其实我不会打猎。我也不想打猎。”说到后面,使劲摇晃脑袋。秦阳道:“这座山白日里倒也没甚么危险,只需防着些毒物就好。念卿兄弟,不如这样,咱们兵分两路而行,傍晚时分回到木屋即可。” 沈念卿点了点头,霍思跟着道:“我要与念卿哥哥一同而行。”秦阳微笑道:“那也成。”说着遥手一指东南方,又道:“念卿兄弟,那一座山峰你万万不能去,须得记着。”沈念卿顺着望过去,只见约莫十里处一座高峰耸立,峰顶犹似银白,竟是积雪常年不化。不由奇道:“秦兄弟,那座山峰为何去不得?”秦阳摇头道:“我自记事起,六哥便交待我不能去,究竟怎样我也不明白。昨夜六哥与我说了,教我跟你说一声。你若好奇得紧,亲自问他罢。” 沈念卿道:“我记下了。”当即不再多话,拉了霍思仍往东面去。走了片刻,已越过草地进了一片密林。回首望一眼,秦氏兄妹早已不见身影。他拉着霍思一面走,一面心想:“那山上有甚么凶兽么?只是凭秦兄弟的本事,那山峰里有甚么凶兽可惧?何况我也有武功,寻常危险实在不足为虑。”心中实在好奇的厉害,恨不能立时去瞧个明白。但霍思现今与他一路,既不能将她送回木屋,教她一个人孤零,也不能拉着她一同去,若是真有危险,怕又难以顾暇。又想到既然殷大哥说了,想必他是清楚的,到时问他一问先。 他正自顾想着,陡然听着霍思啊了一声,声音很是可怖,急忙伸手护在她身前,问道:“怎么了?”霍思抓着他手臂,不住颤抖,说道:“有蛇……”沈念卿一眼望去,只见前方一丈处确有一条斑斓的花蛇,约莫三尺来长,浑身红黑相间。它发觉有敌物,将头微微抬起,朝二人吐着蛇信。霍思极少见到蛇物,这时忍不住好奇偷看一眼,只觉色彩斑斓晃眼,又惊又怕,身子颤得更为厉害。 沈念卿微笑道:“思妹别怕,这是一条赤链蛇,并没有毒性。”霍思乖巧点头,仍是害怕的厉害。沈念卿见那蛇并不走开,于是拉着她绕道走了。心想山林之中毒物甚多,思妹又全然不懂,拉着她闲逛总是件麻烦事,何况自己对于打猎也提不起兴致。两人绕着这密林走了一回,见了些新鲜事物。沈念卿停住道:“思妹,不如咱们回木屋罢。”见得霍思点头,当即负起她,施展轻功奔了回去。 这时天色尚早,秦氏兄妹不知何时才得以归来。沈念卿无事可做,念起上午指点秦阳,心念一动,当即依着九幽神掌的口诀练了起来。他身随心动,招由意发,一口气将那前两层练了三遍。只觉其间诸多奥妙,似有一堵浮墙隔着,难以参透。心想:“九幽神掌何其精妙,纵然我天资再强,欲要修炼大成,非得数年不可。至于巅峰登极,实不可妄断。当年爹曾对我说,这门功法他只练得第八层,而且其中诸多精要都是对敌所悟,看来修习这门掌法非要跟人拼斗不可。”想到自己尚且年幼,又在这深山之中,只能摇一摇头,暂且按下念头。 又依着口诀念了数遍,忽然心念一动,当即止住身形,将那所谓的青云白鹤拳在脑中默默想了一遍,心下寻思:“那时胡乱将九幽神掌的招式临摹,作拳法来练,其实内中陋缺之处实多。但我将掌法练至深处,未必不能加以推造。这四招虽是简单不过,我却能吸取许多精要所在,一一融进拳法中。”依着拳法又练了几遍,摇了摇头,心知凭他目前功力仍无比困难,便暂且搁下。 等到傍晚时分,秦氏兄妹携着猎物回来。四个孩童一齐生火做饭,倒也无比畅快。虽是身处深山之中,也不觉得寂寞。吃过晚饭,夕阳已落下西山。 四人一齐登上木屋后的峰顶,但觉晚风徐徐,甚是清凉,各望着那最后一抹红晕。沈念卿道:“秦兄弟,殷大哥甚么时候走的?他不回来了么?”秦阳道:“五更天就走了。不知要过多久才会回来。”沈念卿奇道:“连你也不知道么?”秦阳道:“这两年六哥时常出去,短则数天,多则一月,我也不知他何时回来。”沈念卿转过头,红霞正映在秦阳侧脸,使他本刚毅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愁容。不由道:“殷大哥总会回来的。” 山林中生活平稳安然,自沈霍二人搬来此地,秦氏兄妹的生活多了几分欢乐。不知不觉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天方落过雨,时值下午,秦玉与霍思在房间酣睡,秦阳与沈念卿便在屋外的空地上对招。但见两人身形蹿动,秦阳出拳发腿,招招凶猛;沈念卿则只用掌法相抵。斗到第一十八招,秦阳忽然暴喝一声,收回右拳,跟着右足一撇,左拳猛然击出,挥到一半,倏然一转,已由直拳变作横劈。这一招兔起鹘落,直是大出意料。沈念卿急转身形,方始避过。一遍过后,两人立住。沈念卿道:“秦兄弟,这半月来,你苦练,总算有所领悟。”秦阳拱手笑道:“念卿兄弟,多亏有你指教,否则我怎会有今日的变化。” 两人正说着,忽见十丈开外现出一道蓝袍身形,正往这边走来。两人大喜,奔上去道:“殷大哥。”“六哥。”来人正是殷六。他望见二人,面露微笑,点一点头。但见他脸上满是风尘之色,显是出去一回,惹了甚么心事。 殷六拉着二人道:“嗯,好。”一面往前走去,直走到屋跟前的石凳上一齐坐下。殷六道:“我出去半月,可有甚么变化?”秦阳眼望他一回,面露难色。殷六眉头一挑,说道:“秦阳,你就来说说。”沈念卿抢着道:“殷大哥,就由我来说罢。”当下立起身子,围着石桌打转,一面走,一面将这些日子的事简概说了。说完之后,这才道:“殷大哥,你那日故意如此,是为了要教秦兄弟武功么?”秦阳闻言已埋下了头,不敢再看殷六,心道:“念卿兄弟,你这般直直说出来,若是猜错了,可不是教我难堪么?” 殷六并不答话,反而问道:“秦阳,你想要走出深山,瞧一瞧外面的江湖么?”秦阳重重一点,仍是低着头,说道:“六哥,这些日子我想了许久,总该要出去的。我与小妹自幼失去双亲,是六哥收养了我俩。我很感激六哥。” ps:一千多字凌晨修改,明天可看。 四人往东面又走了约莫半里路,这时眼前陡然开阔,乃是一大片青黄的草地。秦阳低声道:“似这样的草地,山兔之类最是寻常,只是给草遮掩,不易察觉。不过倒也有迹可寻。”沈念卿点头道:“我懂得。”说着往两面走上几步,细细将草地瞧了一回,只见隐隐有几处草面两处分开,心头有了计较。 秦阳双臂环抱瞧着。秦玉拉着霍思,只觉她有些发颤,望她一眼,见她面容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微觉奇怪。三人各有所想,也不敢大声喘气。沈念卿注视着眼前草地,悄悄拉开了弓弩,瞥见左斜方五丈处草地微有异动,当即手势一转,松开了食指。羽箭疾射而出,正插在草地之中,露出小半箭尾。但那羽箭处草面兀自一晃,一道微弱划痕射向远处,消失不见。 沈念卿微微摇头,尴尬一笑。秦阳也是一怔,暗道:“嗯,原来他并不会箭术。”走上来说道:“念卿兄弟,你还得勤加苦练啊。”说着一笑,缓冲了氛围。秦玉笑道:“霍思妹妹,你要不要打猎啊?”霍思小脸一红,道:“玉姐,其实我不会打猎。我也不想打猎。”说到后面,使劲摇晃脑袋。秦阳道:“这座山白日里倒也没甚么危险,只需防着些毒物就好。念卿兄弟,不如这样,咱们兵分两路而行,傍晚时分回到木屋即可。” 沈念卿点了点头,霍思跟着道:“我要与念卿哥哥一同而行。”秦阳微笑道:“那也成。”说着遥手一指东南方,又道:“念卿兄弟,那一座山峰你万万不能去,须得记着。”沈念卿顺着望过去,只见约莫十里处一座高峰耸立,峰顶犹似银白,竟是积雪常年不化。不由奇道:“秦兄弟,那座山峰为何去不得?”秦阳摇头道:“我自记事起,六哥便交待我不能去,究竟怎样我也不明白。昨夜六哥与我说了,教我跟你说一声。你若好奇得紧,亲自问他罢。” 沈念卿道:“我记下了。”当即不再多话,拉了霍思仍往东面去。走了片刻,已越过草地进了一片密林。回首望一眼,秦氏兄妹早已不见身影。他拉着霍思一面走,一面心想:“那山上有甚么凶兽么?只是凭秦兄弟的本事,那山峰里有甚么凶兽可惧?何况我也有武功,寻常危险实在不足为虑。”心中实在好奇的厉害,恨不能立时去瞧个明白。但霍思现今与他一路,既不能将她送回木屋,教她一个人孤零,也不能拉着她一同去,若是真有危险,怕又难以顾暇。又想到既然殷大哥说了,想必他是清楚的,到时问他一问先。 他正自顾想着,陡然听着霍思啊了一声,声音很是可怖,急忙伸手护在她身前,问道:“怎么了?”霍思抓着他手臂,不住颤抖,说道:“有蛇……”沈念卿一眼望去,只见前方一丈处确有一条斑斓的花蛇,约莫三尺来长,浑身红黑相间。它发觉有敌物,将头微微抬起,朝二人吐着蛇信。霍思极少见到蛇物,这时忍不住好奇偷看一眼,只觉色彩斑斓晃眼,又惊又怕,身子颤得更为厉害。 沈念卿微笑道:“思妹别怕,这是一条赤链蛇,并没有毒性。”霍思乖巧点头,仍是害怕的厉害。沈念卿见那蛇并不走开,于是拉着她绕道走了。心想山林之中毒物甚多,思妹又全然不懂,拉着她闲逛总是件麻烦事,何况自己对于打猎也提不起兴致。两人绕着这密林走了一回,见了些新鲜事物。沈念卿停住道:“思妹,不如咱们回木屋罢。”见得霍思点头,当即负起她,施展轻功奔了回去。 这时天色尚早,秦氏兄妹不知何时才得以归来。沈念卿无事可做,念起上午指点秦阳,心念一动,当即依着九幽神掌的口诀练了起来。他身随心动,招由意发,一口气将那前两层练了三遍。只觉其间诸多奥妙,似有一堵浮墙隔着,难以参透。心想:“九幽神掌何其精妙,纵然我天资再强,欲要修炼大成,非得数年不可。至于巅峰登极,实不可妄断。当年爹曾对我说,这门功法他只练得第八层,而且其中诸多精要都是对敌所悟,看来修习这门掌法非要跟人拼斗不可。”想到自己尚且年幼,又在这深山之中,只能摇一摇头,暂且按下念头。 又依着口诀念了数遍,忽然心念一动,当即止住身形,将那所谓的青云白鹤拳在脑中默默想了一遍,心下寻思:“那时胡乱将九幽神掌的招式临摹,作拳法来练,其实内中陋缺之处实多。但我将掌法练至深处,未必不能加以推造。这四招虽是简单不过,我却能吸取许多精要所在,一一融进拳法中。”依着拳法又练了几遍,摇了摇头,心知凭他目前功力仍无比困难,便暂且搁下。 等到傍晚时分,秦氏兄妹携着猎物回来。四个孩童一齐生火做饭,倒也无比畅快。虽是身处深山之中,也不觉得寂寞。吃过晚饭,夕阳已落下西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七) 武林大会的由来,其实江湖之中广为流说。沈念卿自小也听父亲说起过。殷六续道:“百余年前,中原武林各派交由甚少。其时鞑子肆意烧杀,铁骑横扫,宋王朝已岌岌可危。那会各派并没有忠于帝王之说,只是眼见生灵涂炭,鞑子所过之处皆是尸横遍野,百姓苦不堪言,试问自诩正派之人如何看得过?何况中原各派本为汉人,更不忍见外族残害同胞。于是便有了各派会晤之说,由此共襄义举。”沈念卿道:“那后来怎样了?”殷六摇头道:“后来此事我也不知。但微加揣测,并不难猜出。当时鞑子铁骑所向披靡,宋军无法抵挡。试想中原各派虽好手众多,却无一人有统军之才,又怎生敌得过?只怕都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沈念卿啊了一声,心想竟是如此么?他虽然年幼识浅,但总算受父亲影响,于武林侠义之士大为敬仰。殷六道:“念卿兄弟,百年已过,总算将鞑子赶回了漠北。只是鞑子终是贪图中原地沃,仍没有放弃。”沈念卿道:“殷大哥,依你所言,莫非鞑子仍想入主中原?”殷六道:“不错。百年前武林各派虽不得善终,可是二十多年前却是大放异彩,其中尤以明教最为厉害。”沈念卿心想娘亲也是明教中人,不由微微昂首。又听殷六道:“我出去半月,听得江湖之中多有传言,暗中势力风波不断,只怕再过数年,终将引起一场武林浩变。” 沈念卿惊道:“那会怎样?难道就是噶尔笑笑捣鬼?”心想那噶尔笑笑神出鬼没,若说谁要扰乱武林,他最是可疑。殷六微笑道:“现下你尚且年幼,心中明白即可,还是先将你的武功修炼大成罢。否则我说给你听了,也不过多此烦恼,并无益处。” 沈念卿点一点头,目光及处,但见一座山峰峰顶银白,心中一动,已想了起来。便道:“殷大哥,我有事请教。”殷六只当他是修习有所阻碍,说道:“有甚么困惑处,你直说就是。”沈念卿反手一指,问道:“殷大哥,前些日子我听秦兄弟提及,他说那山峰决不能去,是如此么?”殷六微有诧异,说道:“他说给你听了么?”又颔首道:“确实如此,那峰顶上住有一个人。”沈念卿奇道:“甚么人?” 殷六望向那山峰,沉吟半响,说道:“十年前我来至此地,见到那顶峰积雪常年不化,甚是奇特。当即动了心思,要去查探一番。不料走到半山腰上,突然蹿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他见我有意上山,便劝我离去。我当时心想这等奇景,不看一番未免遗憾。向他拜道:‘老人家,这山峰景色绝丽,我去瞧一瞧就离开,不敢打搅。’那老人冷冷道:‘此峰唤作孤绝峰,你不可上去。’他见我仍有犹豫,颇是不舍,又道:‘小娃娃,我老人家清修之地,你当真要硬闯么?’我见他虽年老,面色还算红润,既是隐士高人,实不该清扰。” 沈念卿道:“那你后来离开了么?”殷六面色微变,过了片刻,方才缓缓复原。沈念卿见状,已知其中必然有甚么变故。只听殷六叹了一声,说道:“当时我见老人家面作微怒,当即说了打搅,折身离去。在山脚挨到半夜时分,又悄然从另一处上了山。”沈念卿笑道:“殷大哥,想必你仍是放不下,定要去瞧一瞧罢。”殷六道:“确是不假。当时我也已三十岁了,对江湖中的高人隐士也颇为知晓,想了许久,也未能猜出这位老人是甚么身份。回想起第一回见他,只觉他性子阴晴不定。说他是坏人,可没对我不利,若说他是好人,为甚么偏偏不许我上山?那时我起了决意,要寻探这位前辈的身份。” 沈念卿奇道:“后来你是见到这位前辈了?”殷六摇头,说道:“半夜之中,我又冒昧打扰,已是武林大忌,又岂敢直冲上门?当时我上得山顶,并不要见到前辈,只需看到些能表明前辈身份的事物即可。走过半山腰,林木渐缓稀少。白雪映在月色下,更觉银光烁烁,直似仙境。我身着白衣,又悄然行进,倒也不易察觉。”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可是我还是少算了一步,直登到离峰顶数十丈处,遥遥窥见山上一团黑色事物。当时我一惊,心想难道是那位前辈么?立定片刻,见那事物并没有半分动弹,又是好奇又是疑惑。”沈念卿奇道:“那是甚么?” 殷六道:“当时我虽吓了一跳,但寻常事物岂能吓倒我?当即打定主意,一定要瞧个究竟,也就悄步走到了那团事物跟前,才发觉竟是一块大石头。不禁哑然失笑,想我殷六走南闯北,自有一番见历,今日却给一块石头吓住,传了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贻笑大方。”沈念卿疑道:“雪峰之上,为甚么突然出现一块石头?莫非那石头有甚么问题?”殷六道:“当时我想了一回,又将那石头瞥一眼,这下倒真令我不解。那石头浑身漆黑,竟不似常物。一时念头起来,又走近了几步。突然觉得脚底一空,身子跟着掉了下去。” 沈念卿啊了一声,面容惊骇,叫道:“有陷阱么?”殷六摇头道:“其实常年雪地,地面早已阴湿,有个洞面也是常事。那时我察觉身子落下,不免一惊,急忙身子打横,岂料只觉下方似有一股吸力,还未攀住地面,就已直坠下去。幸好那洞底不深,触脚只觉坚硬似铁,竟是立在一处大石之上。我当时急于脱困,未加多想,当即要纵越而起,忽然听得咚咙一声。方才那块大黑石竟滚落下来,往我头顶跌下。”说到这里,殷六面色已微微发白。沈念卿更觉心头发颤,暗道:“我自见到殷大哥以来,他一直谈笑风生,何曾露过此状。”便见殷六面色微苦,说道:“当时我一呆,那大黑石怕不下千斤之巨,我如何受得住。只想竭力纵出,只是脚底吸力使我一滞,大黑石便落了下来。” 沈念卿听他说及,又啊了一声,心想千斤之巨的石头,便是绝世高手,也负之不起。可是殷大哥如今还好好的,只怕其中另有变故。殷六续道:“电光火石间,实不容我多想。明知大石落下必将性命不保,可还是忍不住运转全身内力,双臂撑住大石。我原以为于事无补,只在心中懊恼自己不听前辈之言,偏要往峰顶寻来。不料那大石虽是奇重,我竟勉强能负起,这下不免又惊又喜,只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沈念卿道:“那石头果真古怪。”殷六笑道:“确是这样。当时我保住了性命,急于脱困,哪里顾得这些。那石头压住了洞口,又是深夜,四周一团黑漆,我想要脱困,非得将黑石推出去不可。当时我已拼尽全力负着,再也使不出多余的半分气力。” 沈念卿奇道:“后来怎样了?莫不是那位前辈设下的陷阱?”殷六道:“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有这般巧合。坚持了片刻,只觉手臂酸麻胀痛,难受之极。我试着移动足下,却又动之不得,当真是上天不能,入地无门。后来我细细回想,果然觉得其中古怪之处,为甚么偏偏那黑石跟前却有一个陷阱。我便想到这与那位前辈该有干系,说不定这便是前辈故意惩罚我。我便大喊‘前辈,前辈。’并没有人应答。其时山顶居高,时有烈风吹过,耳中犹闻见呼呼风声。又挨了片刻,只觉浑身发颤。”说到这里,忽然摇头,面上似有苦味,说道:“念卿兄弟,你没身至其中,决想不到那种滋味。倘若是给敌人杀死,那倒也罢了。可要是给石头砸得殒命,传出去不是惹人笑话么?” 沈念卿微微点头,也觉颇有道理。殷六负手道:“当时我苦不堪言,勉强静下心来。暗想那位前辈武功卓绝,若真是想要杀我,那是再轻松没有。又何必如此一招?只怕还是想教我吃些苦头。抑或是他并不知晓我半夜上山,加之其时烈风呼啸,他并未听见我呼喊。于是我暗中运气,猛得大叫‘前辈,前辈。’直喊了七八声。这才侧耳倾听,又候了片刻,仍没听见有人回应。我心想纵有狂风,凭我内力掺杂,便是整个峰顶,也当听见。何况那位深不可测的前辈。只怕他故意不应,教我吃些苦头。想到这里,心中又恨又悔,不可言状。” 听到这里,沈念卿心中大是惊奇,暗道:“如殷大哥所说,他是推不开那大石的,那么最后必是那位前辈饶了他罢。”殷六续道:“每过上半分,手臂酸胀之感便烈上半分,只觉煎熬不断。不知过了许久,渐渐觉得身子乏而无力,已是撑不了许久。当时我眼见前辈始终不肯出现,已渐渐失了信心。心想如此痛苦,倒不如放手教石头砸下来,也算得解脱。但转念一想,只觉心头种种不甘,愈想愈烈,虽是双腿微颤,双臂微抖,竟又使我得以支撑下去。又挨过了片刻,只觉身子似有一股温柔流转周身。我决想不到这等时刻,竟使我得以突破,功力大增。这等情况下,不由信念倍增,又撑了下去。” 沈念卿问道:“后来那位前辈发觉你了么?”殷六摇头道:“洞内漆黑一团,我并不知时间流逝,只听得狂风渐小,巨石愈重。突然之间,隐隐听见砰砰之声,一股微弱力道由巨石传到我手中,似有甚么在敲击一般。我不由心中欢喜,大叫道:“前辈,前辈。”岂料已是声音嘶哑,微弱难闻。等我叫过声后,猛听得头顶有人说话‘小娃娃,好玩么?’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前辈在说话,虽是语调冰冷,在我听来,当真如仙乐一般。我急道:‘前辈,快放我出去。’前辈道:‘我已叫你不要上山,你为甚么不听?唉……’我心中急于脱困,只觉手臂发颤厉害,忙说道:‘前辈,晚辈冒昧打搅,并无坏心,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心想你已教我吃了这般苦头,还不够么?总该放我出去了罢。岂料前辈嘿嘿一笑,但闻砰砰之声,竟又敲了起来。我勃然大怒,喝道:‘前辈,你已罚过我了,还不肯罢休么?’这大喝一声,陡然觉得那巨石更重半分。我心知决是前辈捣鬼,却偏又无能为力。忽然间,只觉手臂力道愈来愈大,心知前辈已动了杀念,不由茫然长叹,罢了,罢了,枉我殷庆云聪明绝顶,今日却想不到反被聪明误,竟要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望着他笑道:“其实江湖之中,阴谋算计,何其之多,既然我技不如人,死了也是寻常。当时我心知必死无疑,干脆不再恳求,手臂一松,坐倒在地。便在这瞬息之间,猛听得砰的一声,那巨石竟从头顶移了开,射进明晃晃的阳光。当时我四肢百骸已如散架,再提不起半分气力。只想到前辈既要杀我,又为甚么要救我。可是现如今想起,才知当时前辈必是将双手扶着巨石,察觉我力道陡然减弱,抢在落下瞬间猛然发力,这才能救得我一命。这份炉火纯青的功力,普天之下,决不过三人。当时我哪里想得这许多,欲要撑起身来,向前辈道谢。可是我只动了动手指,便再也起不来。只能拖着微弱声音叫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仍不见前辈身影,却听他冷冷道:‘今日老儿心情尚好,不想见血。明日午时前,你再不下山,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便听见脚步声愈来愈远。那时我只觉疲累至极,再无它念,竟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虽然肚中饥饿,已勉强立得起身。我当即端坐,运功消乏,只候了半个时辰,这才站起身来,跃出了洞口。” 沈念卿听他断断续续说了这许多,虽没亲眼瞧见当时状况,也觉险恶至极,对那前辈不禁起了三分惧意,问道:‘殷大哥,后来你便下山了么?’便见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当时出了洞口,眼见阳光明媚,正是午时。心想前辈许我一日时光,现今才过去一个时辰,料想他如此厉害,总不会食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暮云朝雪萧衣黄(八) 殷六说到这里,索性依地而坐,也不顾及地面阴湿,继续说道:“那时我准备下山,走不过十来丈,那位前辈陡然从一面斜坡上出现。他望见我微微一怔,笑道:‘还真有不怕死的人物。’我听了只觉奇怪,走上去恭敬道:‘前辈,多谢救命之恩,晚辈这就下山去,多有打搅了。’那位前辈阴恻恻发笑,挥手道:‘不必了,那就留下罢。’我更觉奇怪,心想前辈不是驱我不及么?怎会留下我来。其时他语气冰冷,透着一股杀意,那时我只当是前辈性子,也没及多想。他望见我似有疑惑,说道:‘你还有甚么遗言,说出来也无妨,免得你死得不甘愿。’” 沈念卿心中一惊,叫道:“殷大哥,那位前辈竟与你斗了一场么?”殷六顿了顿,说道:“当时我听他说甚么遗言,不由得一呆,心下也算明白了。他只怕已是后悔,又怕我走出去泄露他的行踪。不论怎样,我看他表情语气决不是玩笑。凭他劈开巨石之力,我便知决不是敌手,可是我活了三十来岁,武功虽非一等一的高手,也决不是一般人可比。他既然要与我拼命,我又岂能束手就擒?只是当时我功力剩不下三成,实在没有半分把握。便试探道:‘这位前辈,你不是讲好一日之内么?怎好出尔反尔?’只盼借此拖延些时机,好恢复功力。那位前辈听我一说,仍是笑道:‘喏,你若怕死尽可直说,说不定老儿高兴又饶你一命。’我听及此处,不由大怒,重重说道:‘前辈,殷某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你若要违背誓言,那也无可厚非。姓殷的接着就是。’岂料那位前辈嘿嘿冷笑,说道:‘你不怕死么?难怪你敢留得一日。老儿既然说了一日之内,便决不会给你两日。又哪里违背了誓约?’” 沈念卿啊哟一声,急道:“殷大哥,难不成你竟昏睡了一天一夜?”殷六点头,说道:“不错,当时我听他说完,先是一怔,旋即明白,奇道:‘前辈,我睡了一日么?’见他只是发笑,不由细细回想,可是我睡得很是昏沉,如何想得起。后来想起,前辈决不至骗我,否则他又怎会放我离开?当时我将信将疑,虽说人体乏累至极,别说睡上一日,便是五日七日,那也是常事。可我自负武功不弱,轻易不信,只当前辈是故意说来,好教我不得反驳。我微微叹息,说道:‘前辈,我无意冒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既然你要取我的性命,那就来罢。’岂料前辈摇了摇头,说道:‘你如今功力剩得几成?还是等复原再来找老儿罢。你现今下山,可一走了之,从此不来这山头。也可三日之后,来此处寻老儿。’他说完这句话,果然走了,教我当时又惊又呆。” 沈念卿道:“殷大哥,后面又怎样了?”心想凭殷大哥一般的人物,又岂会一走了之。他心中很是好奇,那位前辈究竟何等人物,武功又有多高?为甚么性子阴晴不定,这种种纠缠心中,大为困惑。 殷六道:“我在那里候了片刻,眼见前辈再也没回来。便去折了大片树枝,摆成‘三日之约’四个大字,然后一步步挨下山来。三日之内,我已将功力全部恢复,依着约定,在第三日正午,赶回了先前之地。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位前辈才慢慢出现。他望见我,又惊又奇,说道:‘我本以为你不会再来,想不到又教老儿高看半分。’我便道:‘前辈,晚辈功力已复原,不敢讨教前辈的高招。’他走到我跟前一丈处立住,将我打量一番,说道:‘嗯,武功平常,底子倒不错。那这样罢,老儿也不占你便宜,只用五成功力与你对招。你若五十招内胜了,你说怎样便怎样。’他武功高深莫测,说我武功平常,我也不放在心上。可是他说只用五成功力,岂不是太瞧我不起?我便拱手道:‘前辈何出此言?还请前辈全力以赴,晚辈即便输了也决无二话。’那位前辈咦了一声,又见我面色坚决,说道:‘好罢,我不留余力,你五招胜得我,老儿便将头割下赔你。’当时我又气又笑,试问与人对招,不定生死原是寻常,又哪有亲自割头之说。我只当是前辈太过自负,决不信会输。可是他说五招以内,只觉颇有些大话。” 殷六转过头,望向沈念卿,说道:“那时我武功确是及不上现在,可是总差不了几分。那时我心想,当世之中,能教我接不住五招的,唯有一人才能办到。”沈念卿奇道:“是谁?”殷六道:“便是武当张真人。”沈念卿道:“张真人?便是那位活了一百多岁的张真人么?”殷六笑道:“除了武当开派祖师张真人,还能有谁?”又继续说道:“当时我将那位前辈细细打量一番,心想我虽没亲眼见过张真人,可是听说他身形高大,不拘小节,性子淡然若水。怎么瞧也不像眼前这位。心想这位前辈既然如此夸下海口,那也由得他了。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侥幸胜了,我也不要他的脑袋。” 沈念卿欢喜拍掌,笑道:“殷大哥,你与那位前辈比武,可是赢了么?”殷六摸了摸他脑袋,笑道:“那时我偏生不信前辈五招胜得我。可是比试一番,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听到这里,沈念卿不由一惊,想到:“殷大哥竟是输了,那位前辈真有这么厉害么?”殷六并不瞧他,又缓缓说道:“当时我既已打定主意,自是要全力以赴,并不求胜过那位前辈,只须撑过五招。我见前辈并不动作,心知他自恃身份,不愿先出招。我便道:‘前辈,晚辈得罪了。’那位前辈豪笑道:‘你只管动手就是。’他一面说,一面竟伸拳踢腿,一招一式比划起来。我将信将疑,不知他要捣甚么鬼,一时竟不敢攻上去。前辈叫道:‘小娃娃,你自顾发愣,是认输了么?’语声里轻视之意显而易见。当时我听得脑中轰然一声,再不顾他是否有甚么诡计。拼尽周身劲力一掌挥过去。” 殷六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全力一掌,力道何等巨大。我见前辈正侧身而转,双臂使掌往一面去,便抢着这一空当,决心要击他肋下。眼见几乎得手,那位前辈忽然撤掌,我那一掌便击在他手掌之上。登时震得我倒跌一步。那位前辈却无半分影响,仍是出拳踢腿,左右发招,颇是惬意。”说到这里,微微轻叹,又道:“一招过后,我便知这位前辈武功强横,实出意料之外。其实当时我便应知难而退,那时我年轻气盛,如何想到这许多。暗中发力于掌上,细细瞧了一回,见前辈忽然折身背对,我动了心念,提步而上,一拳直捣背中。岂料前辈并不回身,只将手肘倒击。他这下出招发难,疾快难测,竟不偏不倚击在我拳头上。登时只觉指骨疼得厉害,不由又退开一步。其时前辈以手肘反击,可说是武学大忌。若给敌人拿中肘弯大穴,不是反折一臂么?偏偏我当时无功而为。” 沈念卿本是修习九幽神掌,其中掌法涉猎诸多,不由心念一动:“那位前辈决非自大,以肘击拳,其中精妙之处实不可言说。”殷六又道:“当时我仍不肯退却,又出了两招,只是不论如何攻上,总不能教他震退半步,反而又使我震的双臂奇痛难当。这时我才瞧见前辈面色微微红润,才知他所练的是一套极为高明的身法,只是我瞧了一阵,却不明其中精要之处,初时只觉似有诸多破绽,偏又教我难以看透。当时我心想只剩下最后一招,他若要击败我,必要先击伤我。否则我撑住五招,不就算胜了么?心中当即打定主意,最后一招佯装进攻,实则暗自防守,决不能使他擒住我。便在这时,前辈突然停了下来,说道:‘最后一招,你若能避过,就算老儿输了。’我点一点头,当即凝步而上,右拳直横捣出,暗中留意前辈如何动作。其时我左臂已置于腰间,与右拳成环绕之势,但凭他如何擒拿,我总能顺应接围。当时只觉眼前一晃,心中着实大惊,急忙右臂打横护住身子,却陡然发觉手臂吃痛,已是给他擒住。惊怒之下,我欲要左臂迎上,偏要他接一招,如此便算作过得第六招。不料方要使力,登觉右臂奇痛无比,瞬息又觉体内五脏六腑似翻江倒海,浑身难受,再使不出半分气力。” 沈念卿奇道:“这是何故?”心想手臂虽有几处大穴,决不能有此番症状。殷六疑道:“我吃痛之下,自是又惊又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时我才明白,定是前辈以强横真气渡进我体内,由此封住我周身多处经脉。这份炉火纯青的真力,当真天下少有。”沈念卿这才明白,重重点头,心知真气强横到极高的境界,确是令人难防。 殷六说完这句,立起身来,又道:“当时我心知已输,索性放弃了抵抗。那位前辈松开手来,我才觉浑身好受许多,便说道:‘前辈,我已输了,但凭处置,决无二话。’不料那位前辈微笑道:‘换在二十年前,你早已丢了性命。现如今我归隐山林,手中不想沾血,你就此下山罢。’我听得一呆,那位前辈已越过斜坡,扬长而去,又听他声音传了过来:‘小娃娃,你须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在你有生之年,决不许另有一人上了这山峰。想必你不会食言。’” 沈念卿微微一愕,听及那位前辈饶过了殷大哥,顿时又觉他心地善良,不似坏人。殷六道:“后来我便下山了,为了不使人上那座山峰,我便在此处住了下来。十年已过,我再也没有上过那座山峰。不知那位前辈如今是否安在?”语声中透着半分凄凉。说到这里,又凝望他,道:“念卿兄弟,我知你心中必然十分好奇,倘若你要上山我也拦不住你。”沈念卿摇头道:“殷大哥,既然那位前辈不喜人打搅,我怎会偏要上山去?我只是好奇那位前辈身份,他既是武功绝顶,该在江湖之中大有威名才是。算到如今,那位前辈若还活着,怕不下百岁高龄了。”殷六沉吟道:“前辈的身份,我早有打听,却无半点消息。况且前辈既然说到二十年前,只怕他早已隐居山林许久,武林中人渐渐也就遗忘了。” 两人长聊了许久,沈念卿心中更对殷六敬仰三分,他肯说出这件常人极是难以启齿的事,无不表明他是诚心待自己。殷六又与他聊些江湖事,正说到兴致处,忽听得后面有人喜道:“殷大哥。” 两人回身而望,只见秦玉三人一同走了上来。原来二人一番谈论,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秦阳心知二人有要事相说,本不敢打搅。只是后来霍思与秦玉睡醒,得知殷大哥归来,都满心欢喜,要上峰顶来。秦阳如何相肯,只说道:“殷大哥与念卿兄弟说事,再等等罢。”霍思与秦玉当即再不喧闹。三人左等右等,总不见二人下来,又都焦躁不已。又候了许久,霍思再也忍不住,当先避开秦阳,奔往山顶。 霍思欢喜奔到殷六跟前,抓着他手掌,笑道:“殷大哥,没有打搅你与念卿哥哥谈话罢?你会怪咱们么?”她古灵精怪的笑容,殷六如何说的出半个怪字,连声大笑,说道:“我不在这半月里,你们四个过得怎样?还习惯么?”霍思道:“很是习惯,这山林中安安静静,没有半点烦恼,我要住一辈子。”殷六点头道:“那也不错。”五人当下在山顶坐下,就着山峰秀景,眺目遥望,倒也十分舒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一) 山风拂漫,岁岁无量。转眼间,当年孩童的沈念卿,已长成了十五岁的翩翩少年。这四年来,殷六时常不在深山之中,他与霍思及秦氏兄妹生活在一起,彼此相互依照,已形如亲人般。 这一日艳阳高照,深山之中的竹林外,不时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有人叫道:“念卿哥哥,这溪水里好多鱼啊。”说这话的,正是霍思,当年孩童的她,如今也长成了一位妙龄少女。她此刻正倚在一块大石上,用手指着眼前一汪潭水,水尤清冽见底,正有许多山鱼畅游,日光所及,别是亮烁生华。 沈念卿坐在一侧皱眉苦思,听她说话,当即舒展眉头,昂首笑道:“思妹,这鱼你见得少么?何必大惊小怪,你若喜欢,我抓两条送你就是。”说着已立起身来,挽袖拂腿,要跳下去抓鱼。霍思双手作拦截状,说道:“念卿哥哥,你干么要抓鱼?我可没说要你抓鱼,玉姐你说是不是?”另一侧的秦玉微微一笑,说道:“好妹妹,你说的是。”她只比霍思大得一岁,于沈念卿几若同年。她本是生的分外柔弱,与霍思开朗性子大为不同,这一笑当真如春风拂过,鲜花绽放,说不出的柔意。 霍思拍掌娇笑,用手指着沈念卿道:“好姐姐,你看他整天想着练武,除了皱眉还是皱眉,都快生出眉纹了。”秦玉摇头道:“我大哥何尝不是一般。这几年来,不论寒风朔雨,他两个每日都要练上一回。有时兴致来了,半夜也要偷偷出去练上几招。”霍思啊了一声,奇道:“真的么?为甚么我不知晓?”秦玉道:“你问沈公子就是了。” 沈念卿听她二人说话,心道:“我夜夜勤加苦练,是为报得大仇,有甚么不对。”眼见霍思已转过头来瞪着他。不由轻轻一笑,说道:“思妹,玉姑娘说的没错。你没发觉,那是因为你不肯学武,自是发觉不了。”霍思眨眼道:“念卿哥哥,那你为甚么没有告诉我?”沈念卿心道:“这些小事,难道还须告知你么?”面上仍是微笑,说道:“我本是准备这两日告诉你的。没成想玉姑娘先说了。”忽得瞥见秦玉在后面掩嘴偷笑,才知是她故意捣的鬼。这几年来霍思没日没夜围着他打转,又不肯好好学武,害得他自己练武都难以凝神,这才知道亲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霍思听及他诸般推辞,正要再说,沈念卿忽听得枯叶声响,先叫道:“秦兄弟回来啦。”已转过身子,奔往竹林之中。他施展轻功何等疾快,便如一溜烟儿不现了身影,心中大呼痛快,总算得到半刻安宁。 待得奔进竹林,便见左侧不远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生得浓眉大眼,身材极是虎壮,手里正提了两只雉鸡,慢慢走过来。沈念卿叫道:“秦兄弟。”走上去替他拿过一只。秦阳笑道:“念卿兄弟,是不是霍思妹妹又烦着你啦?”沈念卿摇头道:“那倒没有。” 秦阳奇道:“那是怎么啦?”沈念卿微微叹息,说道:“殷大哥该有半年没回了罢?”秦阳点一点头,只不说话。两人一齐走出了竹林,来到潭旁。便听得霍思叫道:“秦大哥,你干么又捉了雉鸡回来?”她奔上前来,眼见雉鸡丰羽奇彩,心中大是喜欢,又道:“雉鸡很是漂亮,你忍心吃了它么?不如放了它们罢。”秦阳微笑道:“霍思妹妹,这雉鸡生得漂亮,所以我捉来送给你与小妹,并不是要吃。”霍思转头叫道:“好姐姐,秦大哥说送给咱们呢。”秦玉笑道:“大哥送给我一只,我也送给你好不好?”霍思转了半圈,思索道:“好姐姐,既然你送给我,那就都是我的啦。我若将它们放了,你与秦大哥没有意见罢。”她究是善良,一想到这两只雉鸡给捉来,那它们的爹妈与孩子不都伤心么? 秦阳道:“霍思妹妹,都是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霍思欢喜道:“那就放了它们罢。”走上前从二人手中拎过雉鸡,一直走开十来丈,欢欢喜喜将两只放在地上。方一脱手,猛听得两只雉鸡咯一声大叫,往竹林中飞蹿而去,倏然消失不见。 霍思走回来笑道:“听见没有?它俩是谢我救命之恩呢。”沈念卿道:“是,思妹,你单纯善良,实算得天下第一,谁也及不上。”霍思道:“你又取笑我么?”沈念卿惶恐摇头,急忙道:“不是,决不是。”秦阳赶过来救场,说道:“已近正午,咱们回去罢。” 四人一齐穿过竹林,走了片刻,已回到了木屋之中。吃过午饭,沈念卿与秦阳走到那方空地,齐齐站住。沈念卿拱手道:“秦兄弟,有僭了。”秦阳还礼道:“念卿兄弟,自请了。”话语甫落,秦阳身躯已动,欺身上前,右手握拳,猛然击出。沈念卿单掌斜立,见得那一拳待要接近,将手腕翻转,迎着而上,但见一拳一掌险些击撞,沈念卿忙将手臂一抖,那一掌已擦过拳头,拍往他手腕。正在这时,秦阳抢着瞬息空当,反而踏前一步,右拳一荡,已将他手掌格开,跟着左拳往右一捣,自右臂下方穿过,撞向沈念卿手掌。沈念卿足下一划,飘然避过,跟着双掌成虚拿之状,自左右突进,分别击往秦阳双肘。 其时秦阳那日得殷六传授,教给了他一门厉害的外门武功,另有一门修习内力的功法,这四年来他勤加苦练,武功大为精进,早不似先前简陋的招式。但见他沉气凝神,瞥见那双掌呼啸而来,不由大喝道:“好。”跟着足下一动,反将双拳击往他手臂。虽没有使得半分内力,但凭他一身神力,沈念卿也不敢轻易接下。只等双拳捣来,手臂一绕,双掌便自两边穿过,欲要擒拿他手腕大穴。这一式虽没掺杂内力,仍是精妙之处,大是出人意料。他二人本身已有内力,何况沈念卿四年来不曾间断习武,早已将九幽神掌练至第四层,武功自是突飞猛进,不在话下。 秦阳微微一怔,电光火石间,已给他擒个正中。沈念卿一招得手,当即后退。这些年二人对练,于对方招式都有所了解。秦阳只觉每回对练,念卿兄弟总有令人料想不到的奇招。他又如何知晓那九幽神掌的精妙之处,便是他本人,于这套掌法也是一知半解。 秦阳道:“念卿兄弟,你修习的这门功法大是厉害。我总不能避过。”沈念卿微笑道:“秦兄弟,其实殷大哥教授你的武功,也是厉害,只是你还练到高深处罢了。”殷六那晚于他说的不可轻易吐露,他时时刻刻记在心中,决不敢告诉秦阳。但他说的没练到高深处,也着实不假。秦阳点头道:“该当如此。咱们方才只比招式,现在咱们便拼功力罢。”这四年来,他不论招式功力,总及不上沈念卿,但他屡败屡战,决不气馁。沈念卿笑道:“那就再比一回。”心想山林中来来去去只见得三人,住的久了,也会觉得枯燥乏味,唯有较量武功才有一些趣味。 当下二人各施展生平武功较量。霍思与秦玉在一旁瞧着。霍思不解道:“玉姐姐,这四年来我可没瞧见秦大哥赢过。这是为甚么?他明明长的很是高大呀。”她不会半点武功,自是不明白这其中奥妙。秦玉虽会些武功,也难以瞧出其中关键之处,不由笑道:“该是沈公子的武学厉害些。”霍思满面笑容,跟着道:“念卿哥哥武功高强,秦大哥要想胜他,只怕难喽。” 场中二人身形翻动,斗得难分上下。沈念卿虽自负武功更为厉害,然这四年来殷六不时指点秦阳,于他一些不懂处大是阐讲,令他武功进展神速,从先前的十五招内已渐渐推至二十招内,方能胜得他。何况秦阳天生负有神力,修习外家武功自是十分恰当,便似如虎添翼,一拳一腿间,莫不威风凛凛,令人不敢轻接。沈念卿心知九幽神掌取得一个巧字,若是以内力相较,自然也不会输给他。但他存心游走相斗,以此领悟神掌精妙,决不跟他硬碰。 两人拆到第十九招。秦阳正右臂打横,直往他腰间捣去,左拳仍是置于身前,防住身前中路。沈念卿左足斜划,身躯横转,恰巧令那一拳擦着腰户而过。接着沉腰之势,右掌猛往他中路而去。秦阳早有预料,岂能令他击中,左拳直横横迎上去,岂料这近在咫尺的一拳捣了个空,便觉胸口一痛,一股极强的劲力令他倒跌两步。 秦阳立定,霎时只觉后背一凉,倘若方才那一掌他使了全力,必然教身受重伤。所幸二人只是比试,虽觉疼痛,倒也不要紧。当说道:“念卿兄弟,你这一招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沈念卿道:“秦兄弟,方才我所用的一招,乃是取一个巧字,变招拆招间,料敌之不料。”秦阳暗暗点头,心想念卿兄弟所习的不知是甚么武功,想必厉害得紧。他心知各人武学本是秘密,只将疑惑藏在心里,决不开口相问。 这天半夜,冷月溶溶,映得天地银辉亮烁。只见木屋的大门悄然打开,从里面悄悄出来一道身形,转过屋角,奔上了顶峰。过不多时,从木屋里又出来一人,轻掩上大门,跟了上去。那人一直走到顶峰上,但觉顶峰凉风拂过,泌人心扉,别是凉爽。在顶峰前端,遥遥立着一道身形。 那人走上去,唤道:“秦兄弟,半夜你唤醒我,有甚么事么?”这人便是沈念卿,方才他睡得正熟,睡梦中听得似有声音,睁开眼来,便见秦阳向他招一招手,出了屋子。他心中迷惑,也就跟了上来。 秦阳闻声,转过头来,说道:“念卿兄弟,我今晚唤你前来,是要恳请你一件事。”沈念卿道:“有甚么事,你只顾说,只要我能办到,决不推辞。”秦阳道:“明日我便下山去,玉儿她与霍思妹妹感情极好,我只盼她在这山林中安乐的渡过余生。” 沈念卿听及他要下山,不由吃了一惊,说道:“秦兄……”方说得两字,便见秦阳摇了摇头,先说道:“念卿兄弟,我此番前去,实难料生死。玉儿她武功微弱,我怕带着她,反而使她陷入危险。所以这才恳请你帮忙照顾。”语声颇是柔弱,与平时大相径庭。 沈念卿心中暗想:“秦兄弟早有下山的想法,我知有一终要踏入江湖之中,却想不到会这样早。”不免迟疑道:“秦兄弟,玉姑娘她会让你独自离开么?”心想他兄妹俩感情极好,秦玉怎会轻易答应?又听秦阳说道:“念卿兄弟,你先答应我,我自会跟玉儿说明。”沈念卿面有犹豫之色,暗道:“听秦兄弟所说,像是多年不会回来。可是再过几年我也会下山去,到时又如何?”便说道:“秦兄弟,你何必急于一时,要不先等殷大哥回来不迟。”秦阳道:“殷大哥不知甚么时候回来,难道他一日不回来,我便一日不下山么?”顿了顿,又道:“念卿兄弟,你只需答允我,照看玉儿三年,三年之后,我自会回来接走她。” 沈念卿这才点头,说道:“那你先跟玉姑娘说说罢。只要她愿意,我便帮你这个忙。”秦阳大喜,忙拜道:“念卿兄弟,我先行谢过了。” 沈念卿得知他明日便走,难免心有不舍。可是念起秦阳曾说的一句‘男儿生于世,怎能老死荒山’。不免又觉得言之有理。这才按下不舍念头,微微一笑。二人当即走下山来。方拐过屋间,二人瞥见屋前的石凳上坐了一人,萧条的背影在月色下更觉冷冷凄凄。 秦阳认出那背影来,大步上前,低声道:“玉儿,你怎么起床啦?”秦玉转过头来,说道:“大哥,你是不是要离开深山了?”秦阳先是一怔,心知小妹心思细腻,总是瞒不过的,便点一点头。秦玉见状,低语道:“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秦阳温言道:“玉儿,外面世道险恶无常,你待在这里不好么?我孤身离去,很舍不得你,可是我更不想你由此受到半分危险。”秦玉昂起头来,怔怔望着他,只不讲话。 沈念卿在一旁见状,心中悄然叹息,心想他兄妹俩自此便即别离,总要说些话的。当即退远一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二) 秦玉平时少言寡语,可是聪明乖巧。这几日来总见大哥时而独闷,便已猜中他心思。她知晓大哥志向远大,不日将要远行,是以每夜不肯安眠。今夜听得二人轻步出屋,当即跟在了后面,沈秦二人的一言一语丝毫不漏的听在耳中。 她怔望着秦阳,虽没有开口,实已将心思表露无疑,二人相依十多年,秦阳如何不明白。轻声叹息,说道:“玉儿,你与霍思妹妹一齐待在这里不好么?大哥答应你,不过三年就来接你。”秦玉轻晃脑袋,说道:“我不要你的约定,我只要跟大哥一齐下山。”说着迈开步子,背对着他,又缓缓的道:“大哥,咱们自小没了爹妈,两个相依为命,难道你真的忍心撇下小妹么?”秦阳道:“不,我实在很舍不得。只是……” 方说到这里,秦玉已转过身子,抢着道:“只是你怕我受到伤害是不是?大哥,你志向远大,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你要离去,我以后如何安的下心?你盼我日后快快乐乐,我又怎会快乐?”她说到这里,已是讲得再明白不过。 秦阳呆了半响,他非要走出深山不可,唯一牵挂不下的,便是秦玉。不由心想:“玉儿乃是我至亲的亲人。我若执意让她留在深山,只怕她日后当真闷闷不乐,岂不是我的过错。何况我盼望的本是她快快乐乐,那样不是违背了我的初衷么,那我苦练武功又有甚么用?”想到这里,再也狠心不下,脱口道:“玉儿,那么明日你便跟我一齐下山罢,咱们要一齐走遍大江南北。”心底打定主意,纵然拼了性命,也决不能让小妹受到半分伤害。秦玉闻言,顿时笑若嫣然,说不出的欢喜。两人相拥而立,心想彼此都是最亲的人,纵然江湖再险恶,又有甚么可惧。 沈念卿在一旁立了一回,见得秦氏兄妹走到他跟前。秦阳微笑道:“念卿兄弟,我已打定主意,明日玉儿与我一同下山。”沈念卿并不吃惊,只觉意料中事。微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他知晓秦阳最为担心的便是江湖善变无常。当即道:“秦兄弟,我幼时与爹一齐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事物。其实江湖人士并非都是恶人,你们大可放心,只须提防些即可。” 两人心知他绝没有假话,都不由大喜。秦玉道:“沈公子,我与大哥走后,这深山中就剩下你与霍思妹妹了。你们要多保重。”语声中颇有些不舍。沈念卿道:“秦兄弟,玉姑娘,你们得空,可以回来瞧瞧。”二人相望一眼,彼此都欢喜点头。此事一了,再无余话,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清晨,朝阳方自升起,布满一方金辉,在木屋石凳旁,已立着四人。 秦阳拱手道:“念卿兄弟,后会有期。”沈念卿还礼道:“秦兄弟,后会有期。这一别,不自多久方能再见。”秦阳微笑道:“最多年,我与玉儿便回来看望你们。”沈念卿心道:“年,那也不久。”两人再无多话,都举起石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以示珍重。 秦阳放下酒杯,微一瞥目,便见秦玉与霍思拉着手相互喧别。走上前去,微笑道:“霍思妹妹,今后你与念卿兄弟多多保重。”霍思点一点头,仍是不舍道:“秦大哥,玉姐姐,你们不能再多留几日么?”秦玉道:“好妹妹,咱们总会再见的。”霍思嗯了一声,心头似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正怅怅难言,忽得察觉手已给人握住。便听沈念卿道:“思妹,秦兄弟二人总要离去,早几日晚几日都一样。咱们唯有祝福他们才是。”霍思道:“念卿哥哥,你真舍得他们走么?”沈念卿摇头道:“咱们一起相依多年,难免心有不舍。可是总不能教他们留下罢。” 秦阳哈哈一笑,说道:“霍思妹妹,你已十四岁了,可不能孩子气啦。”换在平时,霍思少不了与他斗嘴几句,今日至此之际,却说不出话来,唯有默默点头。 过不多时,秦氏兄妹已拾掇好行李,向沈霍二人挥手道别。沈念卿朗声道:“秦兄弟,今日你二人下山,就让我与思妹送上一程罢。”秦阳虽开口婉拒,但如何抵得过二人相说。一直跟着下了山,直送出了十里地,才肯停住。 沈念卿拉着霍思,眼见得他二人大步下山,不时回头挥手相望。直到拐过一处弯角,当即消失不见。沈念卿转过头来,只见霍思仍是单望着,两眼之中似有水雾。心中悄然一叹,暗道:“暂时别离,又不是生离死别,有甚么不舍的。”这念头只在心中一转,突然觉得双眼有些模糊。 自秦氏兄妹离去,这深山中只剩得他二人,突然便觉山林别是冷清。往日欢声笑语的霍思,也变得闷闷不乐。沈念卿更是数日无心练武,两人每至烦闷之际,便即登上峰顶,舒畅心怀。 渐渐过了半月时光,两人才习惯下来。这一日,峰顶之上,沈念卿正端坐眺望,目光所及,但见群峰耸立,断崖青云,大是捭阖,心念一动,想到:“难怪殷大哥那日与我说起大好山河。自秦兄弟二人离去,我每日都要上得峰顶来坐一阵,初时所见并没有觉得甚么不同,但这时看来,实是别致大异。”想到这里,突然立起身来,张目凝望,只见众多山峰之中,独有一座孤峰高耸,峰顶银白,正是殷六所说那位前辈的隐居之所。心中默默想到:“孤峰奇绝,独傲群山,倘若有机会上那最高峰去瞧上一番,只怕心中沟壑大是别样。”他这时也才明白,自古以来总有许多孤名高人,隐于名川大山。只因立于奇峰巅上,总能瞧见常人所不及。自然而然心境往往大是不同。便如这闲云孤鹤,悠然幽然,于练功大有益处。 其实他年轻识短,只想到心中所想,如何能明白这其中至理。只是目光所及,也觉心胸激荡,纵情难抑。望了那银峰半响,忽然觉得心弦似被轻轻拨动,心念一动,暗道:“这半年来,我一直无法再近半分,按照那口诀修炼总是不成。今日所见所感,竟令我似有触动。倘若我总依着口诀修炼,总觉得不大对劲。若是换种法子呢,又该怎样?” 他想到这里,默念第五层的口诀,眼望群峰,手中不由自主的比划起来。当下便依着口诀,一招一式练了起来。练到第五招,但见他左步迈进,右掌迎立,忽得右臂急转,掌风突然向左疾驰。暗道:“口诀里说‘左步右掌,伸驰难测。’这短短八字我琢磨了许久,才使出这一招。可是出招之后,总觉哪里不对。”当下收足立定,望了群峰一会,脑中似有所悟,但见群峰昂立,大起大落,极是豪壮。山之其何,人又如异?再次左步迈进,右掌迎立,忽得掌风斜驰,挨到胸膛处,突然右足变换,跟着身子一转,右掌翻扬,猛击往前方,尤闻得袖袍呼呼作响。 沈念卿心中大喜,知晓这招已至领悟。立定身子,暗道:“适才我掌风斜下,本意乃是防守,若是有敌人攻我中路,当可轻易击退。但经右足踏出,借沉腰之力,招式猛然一变,已由守为攻。若是敌人一拳打过来,我便能抢住空当一掌还回去。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实则蕴藏大奥妙。”又单望着群峰,暗道:“既然是观山所悟,这一招便唤作‘峰回路转’罢。” 正当喜悦,猛得听见有人叫道:“念卿哥哥。”沈念卿转过身来,不由一呆,但见霍思迈步上山,山风吹的她衣裙飘飘,头顶戴着一丛鲜花编织的花环。她昂首浅笑,正衬得双目美如弯月,面容清秀,当真说不出的好看。 霍思走到他跟前,笑道:“念卿哥哥,你觉得好看么?”沈念卿点了点头,说道:“嗯,好看,这花环真不错。”霍思听他说到好看,不由喜上眉梢,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可是听到花环二字,便如泼了一盆冷水,呆立不动。反省过来,已是满面怒容,举目一望,哪里见得人影?转过身来,便见沈念卿纵身长跃,早已去的远了。听他声音传了回来,叫道:“思妹,我去练功啦。”霍思咬牙切齿,见得那身影已下了顶峰,心道:“哼,欺负我不会武功么?等我抓到你,要你好看。”虽是这般想,可是面容早已露出笑容,哪里还见得半点怒气?迈开小步,追了下去。 此后数日,沈念卿不再练功,而是携着霍思游历周边大川,眼望秀景,耳听兽语,两人每日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甚是惬意。偶有所思,便即比划,借此领悟第五层的招式。数日来大有收获,只是悟到一半,再难以进步半分。不由心烦意恼。又花了数日登上几座山峰,仍是无益。 : 今天实在来不及,可是全勤对我很重要。一千字凌晨修改,抱歉。 秦玉平时少言寡语,可是聪明乖巧。这几日来总见大哥时而独闷,便已猜中他心思。她知晓大哥志向远大,不日将要远行,是以每夜不肯安眠。今夜听得二人轻步出屋,当即跟在了后面,沈秦二人的一言一语丝毫不漏的听在耳中。 她怔望着秦阳,虽没有开口,实已将心思表露无疑,二人相依十多年,秦阳如何不明白。轻声叹息,说道:“玉儿,你与霍思妹妹一齐待在这里不好么?大哥答应你,不过三年就来接你。”秦玉轻晃脑袋,说道:“我不要你的约定,我只要跟大哥一齐下山。”说着迈开步子,背对着他,又缓缓的道:“大哥,咱们自小没了爹妈,两个相依为命,难道你真的忍心撇下小妹么?”秦阳道:“不,我实在很舍不得。只是……” 方说到这里,秦玉已转过身子,抢着道:“只是你怕我受到伤害是不是?大哥,你志向远大,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你要离去,我以后如何安的下心?你盼我日后快快乐乐,我又怎会快乐?”她说到这里,已是讲得再明白不过。 秦阳呆了半响,他非要走出深山不可,唯一牵挂不下的,便是秦玉。不由心想:“玉儿乃是我至亲的亲人。我若执意让她留在深山,只怕她日后当真闷闷不乐,岂不是我的过错。何况我盼望的本是她快快乐乐,那样不是违背了我的初衷么,那我苦练武功又有甚么用?”想到这里,再也狠心不下,脱口道:“玉儿,那么明日你便跟我一齐下山罢,咱们要一齐走遍大江南北。”心底打定主意,纵然拼了性命,也决不能让小妹受到半分伤害。秦玉闻言,顿时笑若嫣然,说不出的欢喜。两人相拥而立,心想彼此都是最亲的人,纵然江湖再险恶,又有甚么可惧。 沈念卿在一旁立了一回,见得秦氏兄妹走到他跟前。秦阳微笑道:“念卿兄弟,我已打定主意,明日玉儿与我一同下山。”沈念卿并不吃惊,只觉意料中事。微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他知晓秦阳最为担心的便是江湖善变无常。当即道:“秦兄弟,我幼时与爹一齐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事物。其实江湖人士并非都是恶人,你们大可放心,只须提防些即可。” 两人心知他绝没有假话,都不由大喜。秦玉道:“沈公子,我与大哥走后,这深山中就剩下你与霍思妹妹了。你们要多保重。”语声中颇有些不舍。沈念卿道:“秦兄弟,玉姑娘,你们得空,可以回来瞧瞧。”二人相望一眼,彼此都欢喜点头。此事一了,再无余话,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清晨,朝阳方自升起,布满一方金辉,在木屋石凳旁,已立着四人。 秦阳拱手道:“念卿兄弟,后会有期。”沈念卿还礼道:“秦兄弟,后会有期。这一别,不自多久方能再见。”秦阳微笑道:“最多年,我与玉儿便回来看望你们。”沈念卿心道:“年,那也不久。”两人再无多话,都举起石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以示珍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三) 沈念卿望见她如此神态,不由奇道:“思妹,你怎么啦?”霍思面容娇笑,说道:“念卿哥哥,我想起来了。我听我爹爹说起过。”不等他问话,续道:“那时我太年幼,爹爹为了哄我开心,于我说了许多武林人物。其中便有沈大侠。”沈念卿扶着她双肩,欢喜道:“真的么?”霍思昂首笑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么?我还记得当时爹爹说甚么——近年来他最为尊崇的便是沈大侠。说沈大侠如此人物,实是武林幸事。” 沈念卿听及此处,不由昂首,满面骄傲之色,想到:“爹虽然遭恶人害死,可他的名声确不假的。”霍思又道:“念卿哥哥,想不到你竟是沈大侠之子。”沈念卿微一叹息,说道:“思妹,我爹生平正义而为,可是却给恶人害死了。我亲眼所见……”当下将那日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霍思听得秀眉紧蹙,当说到勤奋习武,便是为报大仇时,这才明白这几为何闷闷不乐。双目怔望着他,说道:“念卿哥哥,这几便为练武烦恼么?可是你实不必急于一时啊。”沈念卿转过头,心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亲眼见得爹爹惨死,又怎敢偷懒?”他想到霍思也亲眼见到父亲死状,忍住没讲。只说道:“思妹,我只想加紧练成九幽神掌,到时报得大仇,才安心得下。”霍思凝眉苦思片刻,问道:“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沈念卿转过头来,眉头一挑,重重说道:“自然是有。”霍思道:“那是怎样?你快讲讲。”沈念卿道:“你知晓这数日来,我为甚么带你游山玩水么?便是此中缘故。只是现下确是再无效用。”霍思虽不明白为甚么游历便可练武,又听他这样说,想必假不了,也不管甚么原因。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多走些名山大川不就行了么?”说着心念一动,走开几步,指往东面一座山峰,欢喜道:“念卿哥哥,现下时光还早,不如咱们去那里瞧瞧罢,说不定可以帮得你。” 沈念卿顺着她手臂一望,便即望见那银峰,心念大动。数日来他走遍周边大川,唯独不曾去去那座山峰。那坐观群峰,心有所悟,早便有了这个念头。只是一想到那位怪人前辈,如何敢去。当即摇头道:“那座山峰去不得。”霍思奇道:“为甚么去不得?”沈念卿道:“那山上住了一位前辈,不能打搅。”霍思双目一转,道:“念卿哥哥,你怎知那山上住有人,难道你去过么?”沈念卿道:“并没有去过,我听殷大哥说的。”霍思神色一黯,说道:“殷大哥很久没回来了,他是不是忘了咱们啊?” 沈念卿走上前来,微笑道:“怎么会?殷大哥想必有事耽搁了,总会回来的。”霍思闻言,当即恢复神采,拉着他手要往前走。沈念卿道:“去哪里?”霍思回头一笑,道:“念卿哥哥,咱们就去那山峰瞧一瞧也无妨。”沈念卿大惊,拉住她,急道:“思妹,那座山峰不能去。”霍思道:“为甚么不能去?不是有人么,又不是豺狼虎豹。”沈念卿心想豺狼虎豹决不可怕,只是那前辈性子不定,若是他一人偷去,勉强有胆量。可要是带着思妹,那是万万不敢。 霍思见他极是犹豫,心念一转,笑道:“好啦,我不去就是了。咱们回家罢,我饿了。”沈念卿这才温颜,点一点头,两人折身离开了山峰。 第二日清晨,沈念卿仍是静坐峰顶,眼望浮云,直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将头转过,又望得那银峰。昨日霍思说的令他大为心动,心想那位老前辈究竟是否还在那山上?按殷大哥所言,十年前他已极是年老,十年一过,他还活着么?虽说习武之人练功到极致,大可延年益寿。可是世间谁人不死?想到这里又觉惭愧,心想那老前辈性子极难揣测,当时总归放了殷大哥,又怎能算作坏人?这世间名山大川数之不尽,何必非要去那里不可。这才勉强按捺住念头,打定主意,再过两年便即出山,去江湖里走一遭。 又坐了约莫一个时辰,眼见快至正午,这才走下峰顶。到了木屋之中,才发觉霍思不见踪影,又围着周遭转一圈,大声叫道:“思妹!思妹!”仍没有瞧见。这下不禁冷汗簌簌,想起昨日思妹说的话,更觉脑中轰然一声,叫道:“糟了,糟了!思妹极是顽皮,她既说要去,岂能轻易放弃,怕不是趁我不备,偷偷溜去了?她毫无武功,若是撞到那位前辈手里,焉能活命?”心中自责不断,当即施展轻功往东面去,一路穿林逾沟,愈奔愈快。只盼思妹走得慢,赶在之前寻回她。他只顾奔驰而去,除了途中经过,也没注意四周情况。 当他纵跃而去,翻下一面山坡,消失不见时,从一侧灌木里突然走出一道身影,白裙飘飘,正是霍思。她望着那背影不见,轻声道:“念卿哥哥,我知你很是想去,可是为甚么总是忍住呢?我只好帮一帮你啦。”当即跟着走下了山坡。 那银峰离此处约莫十里地,其间沟壑纵横,别是难行。沈念卿一面施展轻功疾奔,一面不住自责:“我实在太大意啦。昨日既然跟思妹说起,便应当告诉她全部,说那前辈性子阴晴难定,最好吓一吓她,说前辈极好杀人,教她决不敢去。如果她真因此出了甚么事,我岂能有颜活在世上?”他犹自念起上回马车之事,及至后来两人在帐篷里说的话。当时他便暗下决心,此生决不容她受到半分伤害,可是短短几年,这便忘的一干二净了么?竟出这样的差错。 他只顾狂奔,不断自责,竟没有半点起疑。若在平时,凭他聪明细细一想,便知其中大有蹊跷。霍思不会半点武功,凭她脚力,纵然时辰也决到不了银峰脚下。只是他毕竟年幼,遇事易慌。只要一想到霍思落入前辈手中,更是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如何还能镇定下来。除了途中所遇所见,再没有半点心思顾及其他,只想抢在前头先行拦住。 疾奔了半个时辰,这才到得山脚,立足仰望,只见山腰苍松青郁,一眼望不到山巅。心道:“思妹究竟哪里去了?”他这一路来,虽不曾四面找寻,总算大声呼喊,其间掺杂内力,若是霍思隔得不远,当能听见。只是一路而来,竟没有半点声音。 这下心中不免踌躇,又大叫道:“思妹!思妹!”耳中只听得回音袅袅。定一定神,当即施展轻功,奔往山上。他一面疾行,一面大声呼喊,声音远远的传开去,惊起许多林鸟飞扑。 沈念卿心道:“若是那位前辈在这山上,他听见我呼声,总会来瞧一瞧的,到时思妹在不在便即知晓。”至于撞见那位前辈以后怎样,却没心思去想。又奔了片刻,已至半山腰。这时身处密林之中,眼见亮光透过树枝映射下来,斑驳交杂,幽怀僻静,极是别致。又叫了数声,这才继续赶路。 约莫一盏茶功夫,隐隐窥见正上方银辉闪烁,心知快出密林,不由得心砰砰而跳。脑中浮想:“过不多时,我便到山顶了。可是这一路走来,竟没有半点踪迹。”他停下脚步,眉头一皱,暗道:“我一路疾行,本有轻功在身,所以才这般快。思妹她……”想起从他登至顶峰到发觉霍思不见,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她又怎来得及上到这银峰来?心中猛地哎哟一声,难道是我猜错了么?思妹或许只是去了其他地方,那片竹林倒最有可能。 他这时突然醒转,暗道大意,一时心急竟没想到这处关键。既已心中确定,稍觉安定。当即萌生退意。转身走不过两三步,忽得顿住。心道:“方才我竭力呼喊,按理说这山头都能听见,可是那位前辈并没有出现,难道他恰巧没在山上?”只觉心头跳得更为厉害,霎时又喜上眉梢。喃语道:“我只须登上山头,瞧上几眼,决不打搅,这总不算得罪前辈罢。”一想到困恼自己多日的武功,登时转过身子,往山上去。 再走了数十丈,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白雪皑皑,银辉遍地。仰首所见,顶峰昂然而立,奇绝秀景,在那顶峰之上,更隐隐见得数丛艳丽,心中大喜。走上几步,拱手拜道:“前辈,小子无意打搅,只想上得峰顶瞧上几眼,便即离开。”虽知前辈多半不在,礼节总该少不了。 说完这话,当即大步迈上,踏着银辉,迎峰而上。离那峰顶愈进,愈是赞叹。眼见那数丛艳丽愈发明朗清晰,最后瞧清何物,不由得一呆,继而微笑道:“想不到竟是数枝腊梅。”他在深山中住了数年,也见过许多。但今日所见这奇峰孤耸,寒梅傲雪,别是大异。更觉梅枝清冷无物,迎寒高扬,极是神俊。不由想到:“这顶峰无物,偏是长着数丛腊梅,想必这位前辈心底高傲,便如傲梅,可见一斑。” 离那顶峰数十丈,已颇是陡峭,幸而他身负武功,倒也不放在眼里。若是常人,决不能登上。正心驰神想,突然听得左面山坡似有轻响。转头一望,只见那山坡上隐约瞥见一抹黑色。心念一动,发足越过去。但见一道黑影疾快越往左面,突然消失不见。沈念卿瞧了个大概,心中起疑:“这是何物?似猫非猫,似狐非狐。”他曾见过许多物种,却无一吻合。鼻翼微动,犹闻见一股麝香之气。又惊又奇,几要追上去瞧个究竟。可是念及此行目的,终是忍住。 他转过身来,又往顶峰去。方走了数步,又闻得背后轻微响动,转目一望,只见一道黑影正伏在山坡上,双目望向这边。沈念卿见它浑身黑毛,在雪地里极是明显。只是双眸黄亮澄澈,别是有趣,暗道:“我若将它捉回去送给思妹,想必她定高兴极了。”见那黑物默然不动,心头又大是惊奇。寻常物种,无论凶猛异兽,亦或飞禽走兽,莫不是惧怕人,何曾如它这般?又想莫非此物已通灵,知我不会伤害它?想到这里,当即招手说道:“过来这边。”又见它仍是不动,便如呆了一般,心下悄然叹气,转身又往峰顶去。 方转过身子,忽觉背后劲风驰来,心中一顿,立时足下侧动,险些避开,便瞥见一道黑影擦着身子扑过,落在地上。沈念卿大是奇怪,想不通这黑物为何突然袭击自己。但见它立稳身子,四肢微曲,背脊拱起,当是作出攻击姿态。两眼更不似先前澄黄,反如赤红一般,獠牙大露,虽身子娇小,也有一股威势。 沈念卿见状,已是瞠目结舌,暗道:“方才它可温和如猫,怎的我一转身便向我攻来。”饶是他聪明绝顶,可一人一物,哪里猜的中心思。顿了片刻,眼见它姿态不变,虽是凶相如故,却不再攻来。当说道:“我不曾惹你,你还是快些离去罢。”说完又转身便走。岂料方一踏步,又觉背后劲风捣来。急忙身子纵起,低首一瞧,又是那黑物。翻落在一旁,心中突然明了,暗叫:“是了,它这是不让我上山。难道这顶峰竟是它的巢穴么?否则它怎会阻拦我?”世间任何物种都有天性,想通之后,也不恼了。念头一转,心想这顶峰我是非去不可,我也不会弄坏你的巢穴。既然你拦在此处,那我便从另一面上山罢,难道你竟能懂得我的心思不成。 当即转身下山,走了几步回首一瞧,那黑物仍是伏在地上,双目转为黄亮,又如温顺模样,分明是卸去了敌意。不由微笑,走下十来丈,身形一转,已翻过一面山坡,大踏步扬长而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四) 沈念卿围着山体一绕,已来到了背面。仰目一望,但见岩壁褐黄凸出,高达百尺,陡如绝壁。于四周白雪相较,更觉凌峰捭阖,高不可登。这座山峰本是高耸,可顶峰之上更有绝壁,这等奇景已是天下少见。沈念卿呆立片刻,只觉心中激荡,一时难以自禁,心想:“习武之道本是迎难而上,我若要领悟神功第五层,必要先登上这座绝峰不可。” 心中虽觉断壁难攀,但跟练武一比,轻重立分。当下定稳心神,大步迈进,直走到断壁之下。这时昂首,只见断壁垂天,犹上天际,极是壮览。又想:“鬼斧神工之巧,莫敢仰视。今日我倒要试一试。”周身内力运转,猛喝一声,双足一迸,身子飞扑而上,右足踏在一小块突出岩角,跟着双臂打横,各摸住壁沿,立稳身子。双目着落处,寻可攀之物。 他身形修长,加之修习九幽神功,多年来动作已是轻灵至极。现下内力运转,使得身子更为轻灵,只需稍有借力之处,便能借此攀登,更上一步。但见他双臂疾出,双足互用,便如壁虎一般轻灵直上。几息之间,已攀上三丈有余。这时瞥目低望,光辉映雪,只觉微微晃眼,竟难以看清高低。心想:“绝壁之绝,便是极难攀登。只怕一般武林高手也不易登上。若非我修习九幽神掌,已将身子练得轻巧,又岂能这般从容?”心中顿觉一股骄傲之气。 收敛心神继续攀登而上,方自摸住一块突角,猛听得一声刺耳尖叫,不由浑身一震。那突角本易脱落,这时手中力道骤然加大,但闻噼哗一声,只觉手中抓空,身子急往后跌。此处约莫十米之高,若跌将下去极易受伤,心中如何不骇。便在这一瞬间,左手微用劲力,借着这股力道腰间一扭,方自稳住身形。 急忙转目往来声瞧,便见一道黑影自斜坡翻出,疾往这边奔来。它身巧灵活,一越丈余,几番起落,已停在断壁脚下,昂首而视。 沈念卿心中哎哟大叫,心道:“原来是你这家伙,怎的你偏偏追上来了。难道你能闻见我的气味么?”除此之外,别无它解,不由心中渐恼。一人一物就这么瞪了片刻。 沈念卿见它双目赤红,似乎极为生气,在断壁下不住伏行。不由面露笑意,暗道:“我现在之处,你也登不上,又能耐我何?”笑过之后,当即不再理它,反而转目继续攀爬,又攀了一阵,这时已上得五丈之高。昂首一瞧,但见壁顶渐渐清晰,心中大是窃喜。又闻得一声尖叫,忍不住停下,转目去瞧。 只见那黑物退开三尺之远,背脊隆起,像是要攀登绝壁。心中大是惊奇,暗道:“难道你竟能攀上来?”心思方落,忽见它四肢一蹬,身子已弹射而出,纵落在突石上,不待立定,又是往左一跃,再落在一处突石上。跟着往右一跃,再往左一纵。这般一左一右,极是平稳。 沈念卿瞧得瞠目结舌,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但见它这么一纵一跃,每回便能上得半米,不多时,已疾攀而上,离他不远。心中大是叫苦:“糟了,想不到它如此灵动,竟真能登上来。我若在地面,岂会惧它,可是现下身处绝壁,只须它稍一阻扰,我非得摔下去不可。” 眼见它离得不过二丈,心中忽得念头转过,暗道:“我必要让它上来不得。”右手使劲,扳下一小块岩壁,疾射而下,正中那黑物背脊。便听得它凄厉尖叫,直坠下去。 沈念卿瞥见它掉在地上,往雪地里一滚,又直立起来,分明并无大碍。心中欢喜,暗道:“我并不想要你性命,只要你知难而退即可。”可是又见那黑物身子一纵,又往壁上攀来。心中更觉惊奇,但也暗暗赞叹,心道:“物即如此,人又若何?”心中更坚定了要攀上绝壁。这回等它离得三丈之距,当即又扳了一块,直往它背脊挥落。却见那疾石当要击中,便见那黑物身子一缩,竟轻巧避过。心下大是奇怪:“想不到它竟也懂得闪避,实是灵物。”这下更不忍心害它性命,只等它离得一丈,这才挥石击落。那黑物虽似有察觉,但经它避过一回,沈念卿又如何会让它避过第二回? 沈念卿眼见它又奋然直上,微觉手臂酸麻,已知立无绝壁,撑不了多久。暗想我若要上得顶峰,非要先治住它不可。眼见天色渐晚,思妹还在家等着,那位老前辈也只怕快要归来,到时可难以脱身。心中打定主意,当即手臂一松,纵身斜下方的一块突石,跟着往右下方突石跳落。如此过了四五会,眼见离地不过三丈之距,当即凌空一翻,稳稳落在地上。 这时昂首瞧去,只见那黑物蹲在三丈之高的突石上,默然不动。心中微觉奇怪。又过了片刻,见它仍是如此,登时恍然,暗叫:“好个通人性的灵物,它见我跃下,便即稳住不动,当是要阻拦我上去。它身子如此娇小,可不似我,只怕停上一天一夜也不觉疲乏。”他虽瞧不出究竟何物,但凭它如此通人性,决非寻常野兽所及,心念不由一动,想到:“莫非这灵物竟是那位老前辈所养?”更觉极有可能。既是那位前辈所养,更加不能伤它。 这下倒真是心中发愁,极为难办。依着雪地踱步而行,苦苦思索该如何登上。犹自走了几转,昂首见它一动不动,稳若泰山。心想我若以石子击它下来,再擒住它也成。只是这三丈之距要拿准力道,可不易办到。若是手中力道过大,真击伤了它,又如何对得住老前辈?纵使我如愿以偿,登上顶峰,由此领悟了神功第五层,可给老前辈发觉,非要杀了我不可。 他细细回想,第一回要登上顶峰,那灵物便即拦他。第二回登这绝壁,只怕是闻到气味,才跟了过来。这一想便觉省悟,一拍脑袋,暗道:“它既留在这里,我便又从正面上山。这回我施展轻功,决不停顿。难道它真能奔过我不成?”回望一眼,只见它仍是立住不动,心中大喜。运转周身劲力跃过山坡,扬长而去。 他一路疾跃飞奔,足下不停,不多时,已绕到了绝峰正面。回首并不没瞧见那灵物追来,更是心中振奋,心中想起自己今日竟与这灵物较劲,又觉好笑,摇了摇头直奔峰顶。 方奔出几步,猛地立住身子,低首细瞧。隐隐瞧见雪面似有脚痕,心中大是惊疑。暗想是那位老前辈回来了么?当下将自己留下的足迹望了一遍,又转身一侧望了一遍,只见雪面微有下陷,几乎瞧不出。若非他心细,定然发觉不了。他试着运转内力,轻轻走过,足下仍是陷入一寸有余。暗自惊道:“我曾听闻世间有一门极为厉害的轻功,唤作踏雪无痕。今日所见,虽觉传闻不可轻信,亦是相差无几。这位老前辈只怕已逾百岁之龄,那他内功该有多强横?” 这下既知前辈在顶峰之上,再不敢冒犯,高声道:“前辈!小子无意打搅,只是心有急事,只愿登上顶峰瞧上几眼便可。”声音远远传了开去,过了片刻,并无人回应。想了片刻,又叫道:“前辈,既然你默不作声,小子便当允许啦!”他故意说来,只盼激得有人回应。可是候了片刻,仍是无声应答。心想只怕这脚印留了许久,说不定是以往留下的,那位前辈现下并没有归来。想到此处,微微一笑,继续上山。 他虽豪迈步子,可是心中颇是自责。只觉自己冒昧打搅,已是犯了大忌讳。转念想到武功,又稍定心神:“我只是瞧上几眼,决不做坏事。便是顶峰一花一草,也决不伤害。”这下再无内疚之心,疾奔而上,过不多时,便即登上顶峰。 方自登上,忽觉周身寒冷,与下方几十丈处别是大异,心道:“想不到只高了数十丈,却冷了数倍,常人又如何住的下去?”一阵冷风吹过,更觉奇寒难耐。举目一瞧,只见好大一片梅林,这时枝丫已含苞欲展。比之梅花齐放,更多了一丝含蓄之美。他不敢多留,目光瞥过,似有一条小道,当即依道而行,穿林走过。转过几处,忽然呆住。 但见正前方好大一簇奇花异草,高者如人,低者齐足,参差不齐。可是花之景色,或红或紫,似雪似银,斑驳交杂,极是奇异。 他再瞧了一回,顿觉胸口发闷,两眼发昏,急忙闭上双目,稳定心神。暗自惊道:“想不到这奇花异草瞧得久了,竟会使我气息紊乱,当真不知觉间险些失了心神。”当下再不敢多看,转过目光,绕开花草而行。 约莫走了数十丈,前方出现一处山坡,心中计算道:“只须登上这山坡,周围百里峰峦当能一览无余。”心中大是高兴。轻轻纵跃而上,几番起落,便即登上,但见周遭群峰耸立,皆在眼中,目光所及处,空怀幽远,白云悠闲,心中激荡一时不能自抑,大啸长吟。可是微转目光,啸声嘎然而止,一时呆住。 但见正下方十十丈开外有一块大石,那石面上端坐着一道身形,虽瞧不见他面孔,那满头白发迎风飘荡,极是晃眼。心中不由砰砰而跳,只觉面上一股燥热蔓延全身。沈念卿猛然转醒转,歉仄道:“前辈,小子打搅了。”那身影并不答应,却见得右手一挥,跳落下一只黑物。他定神一瞧,竟是先前那只灵物。心中当即明了:“它必是攀上了绝壁,我一路来才没瞧见它。” 只见那只灵物四肢大迈,似大摇大摆一般走了过来,直走出两三丈才止住。它忽然冲自己发出一声尖叫,这叫声似啸似吟,竟与先前大是不同。沈念卿无心理会它,只想到前辈为甚么不说话,莫不是我惹恼了他?当下不敢发声,又立了片刻,见那前辈仍是默不作声。心中大叫:“是了,前辈心中大怒,可是自持身份,不肯与我计较。他不作声,便是教我自觉离去。”他方才瞧了几眼,心已满足。当即恭敬说道:“前辈,多有打搅,小子这便离开。”语声极是诚恳,转身便走。 方踏出一步,突然听得一个苍老声音道:“下来罢。”心中微是惊愕,想到前辈既如此说,我不可不理。便即转过身子,轻轻跳下了山坡,落在平地上。他一时也不敢走上前,当说道:“不知前辈唤住小子,有甚么事,烦请分明。”那前辈说道:“你千辛万苦上山,只待了片刻,干么急着离去?”一字一句说出来颇是不顺,又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凉意。直教他大觉不妙。 沈念卿恭敬道:“前辈,小子冒昧打搅,只是为了瞧几眼周围群峰,别无他意。这时既已瞧得,心愿既了,又怎敢停留打搅。”那前辈道:“这顶峰是我所居,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是有个小娃娃替我守山么?他又去了哪里?你又是甚么人?” 他连问三句,又是语调不准。沈念卿拿捏不住何意,但他心知今日若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怕难以下山。何况他提到殷大哥,更加不能不理。当说道:“前辈,你口中的殷大哥,他因有事出了深山,这决怪不得他。小子本是山间野人,只见周遭百里群峰,唯有此峰最是奇绝,一时忍不住这才上山来。”心想我其实是为了练功才上山来。只是这话如何敢说出口来?到时他若好奇追问下来,岂不是自寻烦恼? 那前辈闻言,轻咦一声,说道:“原来你认得他,必是他甚么人了。”跟着微微摇头,叹道:“你若不认得他,又怎知这山上住有人。想不到老夫快入黄土,脑子也不大灵光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五) 沈念卿听见这话,又悲又呆,心道:“是啊,任是武功绝顶,到头来还不是一撮黄土?”念头刚转过,便即镇定,说道:“前辈,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何须放念不下。”他本意是劝慰这位老人,使他看淡些。岂料话语方落,忽瞥见那道身影蹭得纵起,急往这边来。十来丈的距离,当真一晃即至,竟来不及反应。 他这时也才得以瞧清前辈样貌,但见他眉须皆白,双目深陷,面皮极皱,模样很是丑陋。他望得一呆,说不出话,骤觉一股强横气息袭来,听他冷冷道:“生老病死,你也懂得?你不过小小年纪,岂敢大放厥词?”沈念卿又羞又骇,只觉强横气息几欲压得喘气不过,便要运功抵抗,忽觉得浑身又是轻松,恢复原状。已知前辈撤去了内力。虽奇犹喜,正要说话,又听那前辈淡淡说道:“老夫已答应一人,余生决不动手杀人。虽然他已死了,我却不能不守信。” 沈念卿这才明白,虽觉这位前辈极不通情达理,可是他既能守信,当算不得坏人。忍不住感激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那前辈嗯了一声,又道:“你武功虽低,底子倒是不错。”沈念卿不由一怔,这话极是耳熟。微微一想,当即念起十年前他对殷大哥曾说过此话。心道:“难不成前辈遇人便这般说辞?”一想到绝世高手竟也如此有趣,忍不住一笑。 那前辈喝道:“小娃娃,你笑甚么?”沈念卿道:“老前辈,我听及您说‘武功虽低,底子倒是不错。’很是感激你的褒奖,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暗道:“想不到我竟也会说谎了。” 那前辈面色渐缓柔和,说道:“那是自然,这断壁极是难攀,你真武功高强,早便登上了。你若底子极差,又岂能攀上半丈?”沈念卿大是惊愕,心想前辈怎会清楚?便听他又道:“你不必慌张,这山头之事,没有老夫不知晓的。”沈念卿低首一瞧,只见那灵物立在他足侧,甚为亲昵。猜测与它脱不了干系,更觉这灵物不可言喻。那前辈道:“我早先听及山脚有人呼喊,便是你喊的么?”沈念卿不敢隐瞒,说道:“正是小子。”那前辈道:“你语声焦急,是在寻人么?可是为甚么寻到这山上来了?” 沈念卿心中一惊,听前辈口气,似有怀疑,心中念头急转,说道:“正是。我一直寻到这山脚下,仍没有寻到,心想她只怕没在这里,又见这奇峰,当下走了上来。”瞥见他盯着自己,心中顿觉不妙。那前辈冷冷道:“周遭群峰众多,为甚么你偏偏寻来此地?我见你武功虽低,却决不是你口中的殷大哥所能教出。你小小年纪,究竟是何身份?你若说不出一五一十来,我必要将你折断四肢,喂了我的黑狸。(实为灵猫,猫科动物,不必细说)”他说到此处,便见那黑狸獠牙大露,极是可怖。 沈念卿心中暗自叫苦,暗想这位前辈活了这许久,自己怎能轻易骗他过?可要说出真正用意,那是万万不能。一时拿捏不住,讲不出话。 但见那前辈反退开三步,微笑道:“好极。想来我那师弟已知我所居之地,那殷娃娃又如何敌得过他?自是给他擒住杀了。可他不敢亲自上山,便派你一个小娃娃前来,欲要迷惑老夫,是也不是?”这一番话直说得沈念卿稀里糊涂,大是疑惑,奇道:“前辈,你说……”便见他袖袍一挥,登时止住讲话。那前辈笑意更浓,朗声道:“难道他真觉师兄老眼昏花了么?简直可笑至极。小娃娃,你既想谋害老夫,有甚么计谋尽管使将出来罢。” 沈念卿听他说到‘谋害’两字,心中咯噔一跳,知晓这其中必有甚么误会。当说道:“前辈,你误会了。小子不知前辈师弟是何等人物,更不会加害前辈。”那前辈纵声大笑,说道:“好哇,你一个小娃娃,也当老夫分理不清了么?老夫也不为难你,只消你回去给我师弟说说,教他亲自前来,将数十年的恩怨了解罢。”沈念卿听到这里,如何肯离开,那不是表明自己真想害前辈么?便即摇了摇头,说道:“前辈,小子并无害你心思。” 他方一说完,隐隐瞧见那前辈身子微颤,分明极为发怒,又竭力忍住。只听他冷冷道:“你不愿离去,必是有十足把握了。哼,那就使出来教老夫瞧瞧。我也不杀你,只须擒住你折断四肢,丢下断壁,也不算违了誓言。” 沈念卿大惊,自知敌不过前辈,又见他误会更深,几有性命之虞,张口道:“前辈,为甚么你不信小子,反而坚信自己所念?”这话更使那前辈勃然大怒,猛听他大喝道:“拿命来罢。”便觉已到了身前,一手直抓过来。 沈念卿叫苦不迭,欲要张口讲话,突觉胸口劲风捣来,疾快无伦,难以瞧清。他明知不敌,也不甘如此束手就擒。当即左足迈进,右掌回击胸口,当是要抢着拦住。那前辈冷哼一声,眼见他小小年纪,岂会放在眼里。右手一抓,已摸到他衣裳。便在此时,忽觉小腹一震,竟先给他击中,心中大是惊骇。急忙反手一击,欲要擒住他一掌,岂料摸到腹上,竟浑然无物。他修习多年,武功早已卓绝。二十余年来,何曾有人袭中过。虽自己没有拼尽全力,他这份轻巧灵动,也足以大吃一惊。心想他小小年纪如何练至奇巧,当是所习武学的缘故。 沈念卿方才所使,正是不久前领悟的一招‘峰回路转’。他似要回折拦住,实则不待招式用老,已从前辈臂下击出。他一击得手,当即奋臂一展,退开一步,呆在那里。心想前辈武功自当厉害,何以我竟打中他?他又如何想到那前辈自持骄傲,并没有拼尽全力。否则凭他如今功力,任是何等奇巧,也决沾不到他半点衣角。 他眼见前辈也立在那里,眉头微皱,似有所想。心想自己击中他,倒好生过意不去,当即作礼道:“前辈,小子无意冒犯,还请原宥。”那前辈朗声大笑,双目奇光神烁,说道:“好小子,你武功虽差,可招式甚奇,老夫倒要瞧瞧你究竟习的甚么武功。”话语甫落,猛地踏前一步,左掌倏然迎上来。 沈念卿见这一招仍是奇快,却勉强瞧得清。心中念头急转,知他故意如此,果真要试探自己的武功。暗道这九幽神掌各人领悟不同,招式有异,难道他真能瞧出不成。心中虽猜想,足下已侧开一步,反伸掌一绕,击往他手掌之上。那前辈眼望他如此一招,心下难抑失望,脑中暗想:“难道我猜错了么。”这下倒无心再攻,猛地抽身欲退,岂料忽觉腕下已给他拿住,心中又微是欢喜,急忙运功一逼,登时挣脱手腕,又一掌猛拍过去。他这一掌看似刚猛,实则已压制内力,即便击中他,也决不能伤到。 沈念卿双臂齐挥,自左右交叉,左掌斜迎上来,右掌自下穿过,欲要击往前辈右路。那前辈眼力岂非常人所及,只觉他这一招极是笨拙,哪里有甚么奥妙可言。可是既心有念头,当不能就此罢手,跟着双臂齐伸,左右交叉相对,自是依模依样比划,瞧他如何应对。 沈念卿微是一愣,手中动作慢了半步,眼见四掌几要互击,突然双掌齐翻,便如滑脱一般,竟避了开来。跟着右足后划,猛喝一声,左掌斜上,右掌疾荡。这一斜一荡间,已是攻往前辈上左两路。他自知不敌,也知必要拼力而为,决不能堕了这门武学的威风。不料那前辈反应更快,双臂一斜一横,先已护住两路。眼见攻之不得,当即横步而立,左臂打横,托住右肘,右掌猛得翻出,便如劈砍一般。这一招极是怪异,不似人为。其实此招出自九幽神掌,看似离奇,实则内中蕴藏四般变化。可攻可守,化招困招。他使得正是其中攻招。 那前辈微咦了一声,忽然双掌互击,但闻轻啪一声,反迎上来。沈念卿微一沉吟,倏然右臂打落,双掌交叉猛推过去,砰的一声,各自身子一震。二人似心灵相通,都只见招拆招,决不动用内力,如此一来,谁也不会受伤。 当下沈念卿足引手牵,不住变招换招,所用皆是神掌里的招式。但无论他如何使招,那前辈总似早有预料,再不能击中他。心中又惊又奇,暗道:“前辈虽不使内力,可他百岁之龄,眼力何等明锐,心念齐用下,早已看出我的招式轨迹。依我目前所习,若要胜过他,实在困难无比。”心念一滞间,陡然见得那前辈左掌引出,极是威势。这下他只觉周身僵硬,再不能闪避,给他击中胸口,这股力道当使他蹭蹭后退,几是立稳不住。只是胸口除了微有疼痛,周身再无其他症状,心知定是前辈以劲力逼退,又用内力护住自己,这才没受大伤。虽觉奇怪,仍是不住感激,欲要讲话。便见那前辈摇了摇头,说道:“不打了。”跟着转身便走,一直走到那大石一侧,这才左右迈步,足下不停。 沈念卿大是奇怪,心想前辈这是何故?眼见那黑狸围着他不住打转,极是活泼。耳中隐隐约约听见那前辈自语,说甚么:“看他招式,极为怪异,便如一般……可是招式大异,很是不同……”后面再听不见,当是没说了,只在心中猜想。沈念卿皱眉道:“前辈方才说起我这武功,是甚么意思?难道他真已瞧出,又为甚么不敢确信?”眼见他仍是踱步,虽相距十来丈,也当瞧出他神色极为困惑。 沈念卿立了片刻,猛见那前辈仰天大笑,跟着又愁容叹气,忍不住要问出来。便瞧他身子一晃,到了身前。沈念卿只望一眼,大是一惊,那前辈面容似凄似悲,瞧来只觉说不出的悲凉。可是他双目隐隐神光闪烁,又似欢喜。听他缓缓说道:“三十五年啦,三十五年啦……”一直说这五个字,直说了十来遍。 沈念卿心中奇惑已如汪洋大海,恨不得张口讲话,只盼他说个究竟。可是目光触及,竟不忍心打搅。那前辈嘿嘿一笑,又道:“我原以为自己将死,想不到又活了十多年。这十年来我隐居此山,便是忘掉从前恩恩怨怨,却想不到今日忽然出现一个小娃娃,你教我于心何安?难道你让老夫死也不得安生吗?”神色凄楚,更不能言。沈念卿虽不明其中缘故,也于心不忍,劝慰道:“前辈,你这是……”那前辈挥一挥手,叹道:“小娃娃,你走罢,让老夫安静一会。”转过身子又往那大石去。沈念卿怔望他背影,只觉瘦弱难堪,再不似殷大哥口中的绝世高人,反而平平常常,便如平时常人无异。何况他年迈至极,虽有强横武学,只怕也活不过多久了。想到这里,微微心酸,如何忍心就此离去,仍如呆状立在那里。 那前辈走过大石,并不停留,又走了十来丈,竟到了断壁之上。沈念卿见他默然不动,直立在那里,跟着走到大石旁边。身觉寒风吹过,眼见他满头白发及至衣袍,上下翻涌,心中暗想:“适才前辈揣测我武功,必是因此勾起了往事。人生百年,又有谁能长命百岁,想必是前辈想起极为要好的故人离世,这才凄容愁面,不能自抑。可是他本已如此高龄,又身居此绝峰多年,心性早应善如止水,怎会如此轻易动容?” 转念一想,不由双目黯然,念道:“正因为前辈自知命不长久,一旦死了,甚么都不知晓了,反而才如此。至于是否,凭我年纪,又如何想得明白?”他这时念及适才自己所说,“生老病死,本是常事,前辈何必耿耿于怀。”及后前辈大为震怒。现下想来只觉他该当如此,心底更为自己口不择言大是惭疚。试想他年幼识浅,又岂会真正懂得?恨不得立时上前,向他说对不起。可是见他此状,实不忍打搅,心中默默道:“适才小子口不择言,实在冒犯了前辈,我真对你不起。” 那前辈怔立了一个时辰,他便呆立了一个时辰。又过了片刻,那位前辈忽然转过身来。 : 我写武侠很慢,熬夜一章,上班有空,会尽量码字。相信自己用心写,总能写的精彩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六) 其时日当斜落,红霞映天。沈念卿望得那前辈直走过来,心中大是欢喜,那前辈步履奇缓,却行之又疾,当是恢复了先前神采。他走到沈念卿身前停住,喝问道:“你干么不走?”沈念卿摇头道:“因我才使前辈勾起往事,小子心中很是惭疚,不愿这时离去。”那前辈右手一拂,喝道:“难道你以为老夫欲要轻生?简直可笑。”沈念卿摇头不说。 那前辈阴沉冷笑,说道:“你现下不走,可就再也走不了啦。老夫要将你双足折断,困死此山。”沈念卿既已见他恢复原状,又登上了这最高峰,心愿既达,本不愿多留。当说道:“今日小子多有打搅,就此请辞。”微一躬身,便即转身离开。只走出三步,猛地听见身后大喝:“站住。”心中咯噔一跳,暗叫糟糕,莫非前辈突然反悔。 他自知决逃不过,只好转过身来,问道:“前辈,有何指教。”那前辈缓缓道:“我问你,你修习的这门武功,可是九幽神掌?”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犹如鼓槌击在心。沈念卿只觉脑中轰然大响,面色掩盖不住惊骇,暗叫:“糟了,这前辈竟能瞧出我的武功?”正不知如何说辞,忽见得他轻轻点头,又道:“想必错不了。沈飞宇小子是你甚么人?”他听到提及先父,不免一呆,听他口气,分明是识得。可是略微一想,从未听先父提起过似前辈一类的人物,不免心下踌躇,欲言又止。 那前辈见他只不答话,冷哼一声,说道:“难道乾坤老儿的徒子徒孙竟是这等人物?倒教老夫开了眼界,心中很是欢喜。”沈念卿如何听不出他话中激将之意,只觉面上燥热难耐,再也忍不住,叫道:“前辈,你何出此言?”那前辈冷笑道:“你来说说,我问你你也不答,是否心中暗暗揣测老夫别有用意?”沈念卿一怔,自知他说得不错,心中理亏。可是他既已修习九幽神掌,当属九幽一脉,如何肯堕了门派威风。当下踏前一步,怒声道:“前辈所言不错,是小子理亏。可是前辈因此说及先父及师祖,未免过激了些。”他虽不知师祖是何等人物,料想与父亲一般,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自然沉气不住,面容微怒。 那前辈微微惊色,动容道:“原来你是沈飞宇的孩儿,这倒巧了。他死了么?”沈念卿点一点头,并不答话。那前辈道:“世事无常,岂非难料?令尊一代人物,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嘿嘿,好人不长命,倒有几分道理。”语调极是无情,又带着一丝讥笑。沈念卿听及此处,想到父亲死状,如何按捺得住,又逼近一步,怒喝道:“前辈,家父已背,你岂能乌言相对,岂不是折了自己的名声。何况你一而再的折辱,小子自知不敌,也要讨个公道。”那前辈咦一声,沉吟道:“老夫便立在这里,随你出三招,决不闪避。若是你伤不得老夫,休怪我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正乾坤老儿的徒子徒孙,一代不如一代。我也算替他做件好事。” 沈念卿大为惊怒,说道:“前辈,小子自知武功低微,入不得前辈法眼。可是非要说渐自没落,又从何说起?小子年纪轻轻,神功自是无法大成,可若再多二十年,难道还如此时么?”心想你武功高强,偏要以此欺人,岂不是为老不尊?又听他说三招,心念一动,已有了计较。 那前辈连声冷笑,连说三个好字,睥睨道:“好小子,你语气狂妄,可及不上令尊修养。但凭如此,你还以为能练成这门神功么?今日老夫必教你下不了山。”跟着踏出一步,身子一震,立在那里。他如此高龄,兼之瘦骨嶙峋,也有一番极盛的威势。又道:“老夫让你三招,这便只管出手,决不躲避。你若伤了老夫,便算老夫输了,凡事依你。你若输了,可要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说到这里,已是满面轻笑,说不出的怪诞。 沈念卿正值气头,又见前辈咄咄逼人,小小年纪如何再忍得住?当下朗声道:“好,小子依前辈就是。”却默立了片刻,心道:“当年殷大哥曾说,他与这位前辈也有五招之约,可那时前辈却是运功练武,其中必有甚么奥妙,说不定由此才抵住殷大哥五招。现下前辈立着不动,莫非是对我轻视至极?”他心下念及,当即打定主意,第一招先使七分功力试探,第二招当使九分。适才他一番气头上,难免说些怒话,这时冷静一想,便即释然,心想他自称此峰为孤绝峰,想必心中疾苦沉闷,孤身一人难免性子怪癖些。何况他若是先父与师祖的敌人,早已擒住自己,又何来此举。是以先出两招,以观后续,若是两招皆不能伤他,到第三招再全力以赴不迟。 那前辈见他只说不练,低首似想,不由冷冷道:“小娃娃,你若无把握,认输就是,老夫也不会笑话你,反送你安安稳稳下山。”话语中激将之意尤是显至。沈念卿闻声昂首,大喝道:“前辈,小子有僭啦!”当下沉腰坠肩,左掌后扬,右掌前立。跟着左足一撇,右足一点,身子倏然一转,已将右掌猛然拍出。但闻砰的一声,正击在前辈胸口之上。沈念卿骤觉一股强横的劲力自臂上捣来,心中一惊,知是前辈护体反震之力。急忙收掌斜划,身子倒转。直转了三圈,已离开一丈之远,方才卸开那股劲道。 他凝目去望,只见前辈风轻云淡立在那里,哪里像受了一点轻伤?心中虽惊不乱,暗道:“我知前辈内力强横,却想不到我七成劲力仍震退不了半步,如此一来,岂非第二招便要拼尽全力?”收敛心神,正要出招,猛听得前辈大笑道:“好小子,你只有三招可行,切莫错失良机,还是尽力而为罢。”沈念卿点一点头。心想遇力则刚,适才反震之力已使我手臂微痛,十成内力之下,我只须稍微留神,该不致筋断骨折。其时他心中明了,这等情况下,唯有遇力则刚,以力破力方有机会。 念及此处,忽然纵身而跃,一声清啸,双掌交叠,落地之时犹离得前辈三尺之距。跟着仍是右足一点,身子倏然一转,便犹如直挺挺的倒出。左掌轻绕已重叠掌后,双掌疾驰拍出。这一掌使来颇为奇怪,那前辈见了反是微微点头,面带微笑。 其实这招看似怪异,实则大巧若拙。他十成力道之下,反震之力自是不可同语。是以双掌交叠,力道反震之际便可化力为二,再由二内散,自是大大减轻反震之害。何况双掌交叠而攻,以力御力,其中劲道决非十成可言。他凝势一掌,当真若蛟龙飞渡,吟啸而至,已击在胸口之上。但闻沉闷的轻砰声,果然震得那位前辈身子微微一晃,但一晃即定,并没有使他足下轻挪半分。 沈念卿察觉反震之力倏然袭来,当即双掌一撤,这股力道却犹如大浪,似源源不断自双臂渡过,顿觉双臂疼痛厉害。他急忙足尖一点,身子倒斜中飞转两圈,减去了大半力道。可是身子仍是震得倒跌两步,几难立稳。心中犹如滔天巨浪掀过:“想不到我拼力而为,竟也不能使前辈震退半步,那他又岂会受伤?这份傲决天下的内力,谁能及得上?”又听得那前辈冷哼一声,说道:“小娃娃,老夫让你全力而为,你为甚么不肯?九幽神功便是这般无用么?这最后一招,你若再留力半分,可不止断筋折骨,反要丢掉小命了。” 沈念卿骇然失声,心想前辈如何得知,他昂首瞧去,只见他白眉微动,面作怒容,分明极是生气。心下颇有犹豫,暗道:“我若以残篇妙法相用,当能集周身真气而凝,再以浑身劲力击出,这两两相辅,必能发挥出莫大功力。不提能不能伤得前辈,便是这反震之力,不消前辈动手,我已丢掉小命啦。”他大仇未报,自是不愿轻易舍去性命。可是至此关头,却关乎九幽一脉的名声,他又如何放得下?心中叹息:“罢了,罢了,我就姑且一试,哪怕到得黄泉,想必爹爹也不会怪我。” 沈念卿凝望着他,大声道:“既然前辈所言,小子怎敢拂逆?今日小子自知必亡此地,倘若侥幸伤得前辈半分,该是这九幽神掌的奥妙。若是仍无功而为,非是神掌之责,而是小子武功低微,无法发挥其威力。”他字字珠玑,说的确是实话。天下间再是厉害的武学,只懂皮毛又有何用?何况这位前辈武功卓绝,已臻化境。实是一场极不公平的比试。他只盼此言博得前辈认可,以免死后还要负上九幽一脉的罪名。岂料那位前辈一听,反而嘿嘿冷笑,说道:“小娃娃不必废话,等你死了,甚么都不知道,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你若想存下九幽一脉,此刻便即离去,老夫也不会杀你。” 沈念卿听得一愕,心想前辈所言及是,死了便死了,虚名又何用?又听他说到存下九幽一脉,心中暗加揣测:“这位前辈究竟是何身份?他怎的知晓九幽一脉向为单传的秘密?何况前辈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将我,又有甚么用意?”只是微微一想,便即收敛心神,眼望着他,拱手道:“前辈,得罪了。” 当即踏前一步。这一步轻巧灵渡,再无半分刚猛之气。跟着左足侧引,沉步凝腰,左掌牵上,摆一招弓步上马。立时右臂反曲一点,已点中后背大椎穴。右足后引而点,左臂一抖,反击在自己胸口,实是古怪至极。其时他心中默默念到:“御力不御气,御气当会意。右执神驰处,左牵弓上行。”他面目凝神,似若无物。当下又右掌穿行,左臂横趋,变换一招,又击在自身几处大穴。 那位前辈只是看着,也不出声打搅。他望见沈念卿左右开弓,连连换招,只是无论如何变换,仍是轻灵如羽,身形飘然,不由微微颔首,心道:“乾坤老儿这门武功很是厉害,早年我已有领会。独想不到值此将死之年,仍能见得一回,实是一般造化。他尚且年幼,已是有模有样了。”猛听得沈念卿低喝一声,知是运功完毕,当即运转内力相抗。 沈念卿喝声甫毕,立时右足踏上半步,再无任何变招,右臂挥出,将右掌递了上去。他心知前辈内力奇强,纵使轻伤得他,也决不能重伤,是以心中无半分愧疚之情。这一掌简单明了,说到便到,结结实实拍在了胸口之上,耳中便即闻见极轻的砰然之声。沈念卿心知这一掌看似简单,其实内中劲力已若奔腾捣海之劲,一掌出,决无再活命之理。他既已抱了身亡之心,一掌击中,再不收手,只等那反震之力将自己经脉震断。 岂料突觉手中一空,并无力道传过来,不由得又喜又呆,急忙昂头瞧去,才见那位前辈面色红润,身子离掌已有三分之距,才知原来方才一掌击中,他当即退开半步。可是既已击中,怎无反震之力?他心中苦思,竟忘了说话。耳中猛听得那位前辈道:“既然你使我退了半步,便算你胜了,这就请下山罢。”说话之音犹刚犹阴,显是中气稍弱。 沈念卿正愁眉苦思,突然听见前辈讲话。他猛然醒转,身躯不由一震,惊呼出声,叫道:“前辈……你……”便见他一挥袖袍,登时止住讲话。那前辈凝声道:“小娃娃,你年纪尚轻,已有这份成就,实属不易。老夫当年与乾坤道人有一段恩怨,可是他早死了,甚么恩甚么怨也该化解啦。你就走罢。” 沈念卿并不答话,怔在那里,心中想到:“方才我明是必死无疑,现下却又安然无恙,当是前辈撤去了护体功力,尽数将我掌劲化解。才致前辈受了内伤。倘若他依照先前,自己焉有命活?”心知前辈宁肯自已受伤,让我身无大碍,也教我由此胜了这赌约,好原原本本的下山。他明知我必输,却又救我一命。直是教他好生疑惑,梳理不通。 那前辈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说道:“小娃娃,你已胜了这赌约,为甚么不肯离开?难道真要老夫将命赔给你?”沈念卿反省过来,当即拱手一拜,恭敬道:“多谢前辈方才救命之恩。前辈说我胜了,小子万万不能接受。还请前辈依照先前赌约,惩罚便是。”心想你既故意如此,我也不愿折了自尊,领你的情。 那前辈闻声而转,似笑非笑盯着他,沉声道:“当真如此?”沈念卿仍是恭敬道:“自是不假。”假字方落,忽闻得疾风驰面,心念一动,顿觉前胸后背已给点住穴道。正惊疑间,又听得前辈大喝道:“老夫已封住你周身大穴,使你头不能仰,眼不能闭,足不能动,周身功力暂失便如常人。倘若你撑得过老夫这一关,便能保住小命。否则便是命亡此山,决无活路。”话语尤其铿锵有力,字字珠玑,宛若鼓槌猛击。 沈念卿正要开口讲话,又听前辈朗声道:“好小子,跟老夫来罢。”便觉身子给轻轻抓起,疾往山坡奔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七) 那前辈抓起他,施展轻功奔上山坡,一跃而下。 沈念卿犹闻得耳旁呼啸风声,他双目不能闭上,给这劲风一吹,只觉两眼又酸又涨,几欲掉下眼泪。心中不住道:“前辈说过了他那一关,究竟是甚么关?”苦于开不了口,也不能相问。念头方自转过,猛觉得身子一震,已停下来。 那前辈眼望天边,沉声道:“小子,还有半个时辰天黑,你若能撑到那时不死。老夫就放过你。你现在浑身难动,已如木人般。半个时辰之后,穴道自会解开。”沈念卿鼻中闻得一股奇香之味,心念大动,他虽背对,瞧不见后面,可是这股香味确极是熟悉,暗道:“难道前辈说的难关于这奇花异草有干?莫非是……”不待细想,猛觉后背又给抓住,跟着身子便不断倒退而去。一晃间眼中已出现奇花异草,不断变换。 几息之间,忽然顿住。眼前出现了前辈的面孔,他悠扬一笑,说道:“你若能破了这奇花异草大阵,也可安然离去。”话语方落,身影倒飞而去,不理会他惊骇的神情,拐过一个弯便即不见,当真来去如风,轻功甚为了得。 沈念卿暗叫糟糕,双眉紧蹙。他方才登上这峰顶,已领教这奇花异草的厉害,凭他目前功力,如何抵挡得住。何况现下身处花草深处,目光所及尽是颜色鲜艳,斑驳交杂之色。他拼命想闭上双目,只是周身穴道被封,如何闭得上?只瞧了几眼,已觉眼花缭乱,双目隐隐刺痛。心中这才明白前辈打算,暗道:“原来前辈封住我穴道,当是要我瞧见花草,决不能作假。可是他为甚么要……”念及此处,双目已是瞧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心中大是叫苦,猛地一咬舌尖,方才微微清醒。 脑中尽量不注意眼前花草,可是双目所见,任他如何凝神,也不能视而不见。心中焦躁,暗道:“前辈若要杀我,何必多此一举?他苦心将我放在此处,难道他不知我功力不足,无法抵御这花草之艳么?这其中决有活路可寻。”他虽不知前辈究竟有何用意,现下也无心理会。而是苦苦思索如何脱离此阵。 只想了片时,已觉胃中翻江倒海一般,几欲作呕。两眼更是如针刺般疼痛难当。又猛咬舌尖,只觉口中血液咸涩,勉强动了动喉头,才暂且压下作呕之感。暗自将第一回见到奇花异草的症状想了一回,暗道:“我之所以无法抵御,唯有两种假设,其一便是花草颜色,眼前所见或高或低,或红或紫,十分博杂,都是我生平未见之物。单其一种或无影响,可是这许许多多长在一处,各有互补之用效,才令我只望得片时便抵抗不住。其二当是……”忽得喉头微酸,哇的一口,吐出腹中之物。 沈念卿心中惊骇,急忙屏息不闻。心道:“其二当是这花香异味。我闻见的奇花异香,各种味道相互交织,使我难以细细分辨。可是自来奇花异草莫不是灵药及至毒草,其中味道也历来不凡,良者所闻使人心神放松,极是舒坦。可要是毒者,一闻便即各种症状不断,于人体大是有害。可是前辈居住此处,他怎会栽种毒草?我曾听说许多药材,本于人体大为有益,可是两两中和,便成剧毒。说不定这才是其中蹊跷所在。”他屏息片刻,两眼仍是刺痛难当,忍不住掉落眼泪,可是胸闷大为减轻,再无作呕之感。 沈念卿心中大是欢喜,知已寻到症状所在,心念一动:“是了,周遭花草味道中和,闻来使人呕吐眩晕症状不断,先前我尚有功力,才能勉强抵住。现下前辈却已使我功力暂失,已如常人。如此一来我如何抵挡?前辈高龄之见,定是大智慧。他苦心要我破了这花草大阵,自是决不能教我动弹。”他虽渐已明白,可是如何破解仍是一头雾水。一想一念间又是心乱如麻,渐不能制,跟着胸口发闷之感愈发强烈。原来他已如常人,如何能屏气许久?只觉头脑昏沉之感如浪潮涌来,加之人体本能,不由得猛吸一大口气,这下更是糟糕至极。 鼻翼中充斥着各种异香,眼中所见竭尽斑斓,所闻所见,莫不是令人迷失心智之物。只觉胸口砰砰跳动,清晰可闻,体内真气似七跳八蹿,作呕之感猛地大增,这下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口,竟喷出了一口红色之物。沈念卿只觉口中似甜似咸,如何不明白,脑中轰得一声,暗叫:“糟了,这异香竟如此厉害,方才我分明只觉体内真气四下流蹿,难以抑制。如今症状,当是闻之有心乱神迷的毒性,才至我经脉逆乱。倘若我再不能破解,必要身亡此地。”想到这里,双目已如强光刺激,焦灼之感倍加难熬,忽得双目隐隐现出红色,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原来他双目遭受刺激,实已到了人体极限,加之体内经脉逆乱,内息失调,竟致双目流出血泪来。沈念卿微即一想,已然明白。可是现状所遇,他又能如何应对。便在此时,猛听得外面有人大喊道:“小娃娃,死了没有?”沈念卿辨出这是前辈的声音,正要应答,才知说不出话来。不由心道:“前辈,你究竟有何用意?若是要我的命,何苦教我遭受这等煎熬。”心念方熄,又听见一个娇嫩的声音大叫道:“念卿哥哥!”不由得心神一震,心中大叫:“思妹!思妹!”他吐血之后,稍微清醒,一想到思妹竟上来峰顶,前辈性子又阴晴不定。只觉心头焦躁,更使体内真气流窜加剧,忍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这下身子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沈念卿只听得霍思叫了一句,便再无声音,定是前辈动了手脚,不由得心中大叫:“前辈!前辈!”可是他心念之想,外人又怎听得见,面色焦躁扭曲,布着两道血泪,甚为可怖。他心想:“前辈若是伤害思妹,我定与他善不甘休。”只是想到现状,心中已如死灰,恨不能断。脑中昏沉之感,愈发强烈,眼中渐渐望着花草似不断舞动,竟出现了幻象。 沈念卿猛得咬住舌尖,心中大喊道:“醒来!醒来!”他心知前辈既然教自己破阵,便决不会救他。倘若醒着尚有半分希望,一旦昏厥过去,只怕此生再睁不开眼。一想到思妹生死未卜,想到父母的深仇大恨,心中似迸发出一丝光明。但给眼前所见、鼻中所闻一阻,便似风烛一般随即泯灭。 便在此时,耳畔似听见有人吟唱道:“思我欲者何所念,达我欲者何所为?所闻清者不自浊,所闻浊者难自清。我心如念遁空明,心如嗔念不可闻……”一字一句,便似捣鼓一般击在他胸口,沈念卿微微一怔,心中喃喃道:“前辈为甚么突然说这些话?”他虽难以猜透语中之意,但现今处境之下,实是千钧一发之际。又想自己陷入困境,前辈总不能无缘无故说些胡话。他一字一句,句句分明,决不是说给自己听。 此时处境,决不容他多想。沈念卿急忙屏住呼吸,脑中方才清醒一丝。又将前辈的话默念一遍,脑中似电光迸发,只得一瞬,便即似有所懂,暗叫:“是了,前辈说‘思我欲者何所念,达我欲者何所为?’当是讲我现今处境,只想如何破阵而出。后面半句似在反问,是说我想要出去,又该如何而为?” 他既已推敲出第一句,第二句便如水到渠成一般,默默道:“第二句‘所闻清者不自浊,所闻浊者难自清。’便是说我所望见,是心有阻念,难以自清。可是我确是亲眼所见,又如何视若无物?”他想到第三句,暗道:“前辈又说‘我心如念遁空明,心如嗔念不可闻。’应该是讲假使我心如空明之境,当能视而不见。而心有杂念便决不能入空明。” 他想到这里,屏息实已到了极致,只好缓慢吸气。眼中所见仍如常故,双目更是殷红斑斓,已然麻木。心念叹道:“我若能动弹,当能破了这阵。”他念起前辈点穴手法极是寻常,心中一惊:“我若功力还在,应能自行解开。何况空明之境,唯有练功会神之际,方能做到。”他似有所悟,想起方才登上顶峰所见所闻,眼前虽仍是斑斓之色,脑中却已转换了模样。当下便在脑中苦思九幽神掌第五层,一招一式缓慢演练。 在他身前十来丈处,有一处花草轻轻拨开,露出一人来,正是那位前辈。他望见沈念卿的模样,似盯在自己身上,却又无动于衷,神情无变,不由得微微点头,暗道:“这小娃娃终于开窍了。唉,乾坤老儿的徒子徒孙,实是一代不如一代,若非老夫暗加指点,这小娃娃不是真死在这里了么?压坏了花花草草可不行。”他摇了摇头,背负双手走了出去。一直走到离开奇花异草十来丈处,才停下来。手捋白须,微笑道:“还死不了。”说着伸指点开了霍思的穴道,又道:“小女娃,你若想他死的快些,尽管去寻他便是。” 霍思闻言止住身子,怒目相视,喝道:“老前辈,你为甚么要害念卿哥哥?”那前辈道:“你若想他死的快些,尽快大声便是。”说罢坐了下来,那只黑狸跳到他膝上,一人一物如老僧坐定,呆立不动。 霍思想起念卿哥哥不知生死,心中犹自怅恨难当。她身娇体弱,毫无武功,这顶峰又常年厉风呼啸,冷如冰窟,已是冻得唇齿轻颤。两眼呆望着那花草,恨不能冲进去寻到他。只是前辈所言使她不敢进去,更不敢放声大喊。心中默默道:“念卿哥哥,是我害了你。”这时也才明白,为甚么他说不能上这银峰来。 眼见夕阳尽落,时光缓缓过去,沈念卿仍没有出来。霍思心头担忧更甚,暗自叫道:“念卿哥哥,你快些出来!”娇容失色,转过头来怒道:“老前辈,你为甚么要害他,你说呀……你害死了念卿哥哥,你杀了我好了……”双目忍不住流下眼泪,瞧见他仍是不睁开眼来,又气又疚,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猛听得花草深处传来一声清啸,霍思身子一震,急忙回身瞧去,只见一人纵身而起,脚踏花草奔来,不禁又喜又呆,怔在原地。 沈念卿那时闻见前辈吟唱,脑中如清风拂过,原原本本将九幽神掌第五层一招一式不断推演。他身不能动,口不能张,反而心中更加宁静,脑海里便似有人推演,如行云流水般。可是到得第五招,却如天幕遮挡,总想不明白。当下一一回想,虽身处花草之中,脑海里早念起先前立在顶峰之上的感受,那时双目所见,双耳所闻,无不淋漓尽致,栩栩如生,便似真真切切望见一般,心中大是开朗。暗想纵横捭阖之道,莫不是如山水之秀,若闲云之宁。第五招已清晰而露。 他一连在脑中将第五招推演三遍,忽觉体内真气似涓涓细流涌转,心中大喜。又想九幽神掌虽有层次之分,却无先后之别。当下又依着口诀自第一层推演,一直到第五层第五招,一遍过后又倒推反演。如此循环往复,依念而转,只觉胸口似有热流涌动,愈来愈盛,头晕胸闷之感大为减轻。 一直倒推反演,直过了五遍。突然只觉颤中穴微微跳动,竟已勉强能伸动手指,他如何不喜,急忙暗调内息,察觉体内真气自奇经八脉游走,几息之间,便如大浪一般由弱渐盛,扑腾往颤中穴位。初时赢弱自是于事无补,可到了后面,推演至第七遍时,猛地身躯一震。沈念卿忍不住放声长啸,大是欢喜。既已冲开穴位,此阵已然破解,他当可以脱离此地。 只是他凝目一望,才觉眼前黑暗,心中大惊:“难道已至夜半了么?”他如今目不能视,只好施展轻功,纵跃而起,在长啸声中踏花而行。方自落地,猛得足下踉跄跌倒,竟昏了过去。 ps:看到这章的朋友,希望在评论区留下你们的足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八) 沈念卿睡梦之中,隐隐听见似有人抽泣,当即醒转过来。眼中仍是一片黑暗,他心头大惊,急忙坐起身子,跟着便觉给人握住了手,触手只觉温润如玉,心念一动,便听得霍思喜道:“念卿哥哥,你醒啦!” 沈念卿奇道:“思妹,我昏过去了么?”说话之音沉闷嘶哑,又吓一跳,猛然道:“思妹,我怎么了?”突然发觉双目似给甚么遮住,便要伸手去摸。霍思先拦住他手,惊声道:“念卿哥哥,你双目受伤了,可不要掀下布带……”说到这里,语调极为悲戚,又忍不住抹泪。 沈念卿心中念起破阵之事,才明白自己双目已受大伤,心中轻叹。耳中又闻见轻微抽泣,紧握着霍思手腕,劝慰道:“思妹,我好好的,你干么要哭?”霍思摇头道:“念卿哥哥,我险些害了你,我实在对你不起。”沈念卿微笑道:“思妹,你决不能这样说,前辈于我有恩,如今我武功大为精进。你算是帮了我,又岂是害我?”霍思不解道:“那前辈害的你受了伤,你为甚么还要感激他?”沈念卿摇了摇头,嘶声道:“思妹,我昏睡了多久?现在又是在哪里?” 霍思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啦,我很是担心。咱们现在仍在雪峰之上的一处山洞里。”说着恍然一顿,挣脱手来,又道:“念卿哥哥,你一定又饿又渴罢?我去寻些东西来给你吃。”沈念卿点头,耳中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当即盘膝而坐,右手轻轻摸了布带一回,心中默念道:“我双目之上微有清凉之感,必是敷了甚么膏药。思妹她甚么都不懂,哪里会做这些事?只怕是前辈所为。” 他念起昏迷之时,毫无征兆,以至他跌了一跤。现今想起大是奇怪,当即细细回想,过了半回,心中暗道:“当时我得以领悟,立时运转内力奔出,而后及至昏厥。必是先前所见所闻于身体大为有害,埋下一处隐患。我当时未及多想,又突然运功,以致体内毒性猛然发作。”想到这里,立时运功视察,可是运行周天,并无异像,稍微安定。心想前辈既然清楚那奇花异草大阵,自是能帮我驱毒了。至于双目之伤,却须时日恢复。他这时也才明白前辈苦心,心头一点也不气恨,反是极为感激。 沈念卿坐等了一阵,始终不见霍思回来,心中不免着慌,叫道:“思妹!思妹!”并无人应答。他撑起身子,扶住地面,触手别是温暖柔软,才知竟是躺在一块野兽皮毛之上。方要摸着下床,突然听得有人冷冷道“小娃娃,你竟醒来啦?”语气似有诧异。沈念卿听这声音,不由感激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便听得前辈突然古怪一笑,幽幽道:“小娃娃,老夫可救不了你。你此生武功再难精进,便到此为止啦!” 他说的虽是奇怪,也令沈念卿大惊,奇道:“前辈,此言何故?”心想我怎会武功再难精进。现今我已领悟神掌第五层,只须过得数年,必然将神掌修习大成。正信心膨胀,又听得前辈咦了一声,反问道:“小娃娃,难道你不知你体内有一处阴寒之毒么?”沈念卿心头猛地一跳,而后镇定,心道:“是了,前辈既替我疗伤,他武功高强,自能发觉。”点一点头,又听得似有踱步声,过了片时,听前辈沉吟道:“老夫也料想不到,你竟中了这奇毒寒掌。天下间再没有第二种法子可解。”沈念卿心中一动,微笑道:“前辈,小子知那寒毒非得自行逼出不可,虽在体内,但也无大碍。” 他说到这里,猛听得前辈呵斥道:“小娃娃,你懂得甚么?”似极为发怒。沈念卿一呆,又听得前辈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说起来倒是老夫害了你,唉。”沈念卿不解其中深意,笑道:“前辈何出此言?我虽暂时双目失明,可武功大为精进,还得承老前辈的情。”那前辈冷笑道:“此话当真?”沈念卿大是奇怪,仍点一点头,心想:“确是托前辈之福,这又何假?” 正奇间,突觉右臂已给人拿住,心中猛地一跳。他如今目不能视,可说武功不进反退,又如何避得过?便觉两指搭在脉上,心知是前辈把脉,又惊又疑,却不敢讲话。过得片时,只觉手指离开脉上。便听前辈沉吟道:“老夫知晓你是乾坤老儿的徒孙时,确有心试你一试。只是我未及料到你身中这奇寒之毒,否则我又怎会将你丢进那里面?我有心助你,却不料反而害了你。” 沈念卿心中起疑,听前辈所言,莫非那寒毒与奇花异草有甚么干系?当问道:“前辈,恕小子眼拙,还请前辈指点一二。”便听前辈道:“这乃是我师门秘闻,决不能向外人提及。可是关于奇花异草与那寒毒,老夫倒可以说给你听。”沈念卿虽瞧不见前辈面容,听他口中语气,也猜到他此时必定满面凝重。听他说道:“你体内寒毒,乃是一门掌法所至,此掌法唤作寒若般那掌,是噶尔笑笑的绝技。” 他说到噶尔笑笑,似有一股阴冷之气,格外冰冷。沈念卿侧耳倾听,并未深想这其中干系,却听前辈奇道:“此毒掌极为厉害,中者无解,你小小年纪,又如何活到现在?”沈念卿想起过世的娘亲,幽幽叹道:“我娘亲是给噶尔笑笑害死的,当时我还未出生。”那前辈嗯了一声,说道:“十年前的武林大会,老夫也有耳闻。想必那时你尚在张姑娘体内,不幸沾染了一丝寒毒,可是你能活到如今,也算大幸了。”沈念卿道:“前辈,我习武以来,那寒毒曾发作过三回,都给我抑制住。世人都说那寒毒天下无解,可是小子虽无法逼出,倒也无关紧要啊。” 他方一说完,猛听得前辈一声冷笑,跟着道:“是无关紧要,你只不过能活到四十岁而已。到时若再不能化解,就要一命呜呼啦。”沈念卿微是一惊,便即安心,暗道:“只要大仇得报,就算只活得四十岁,那有甚么关系。”当说道:“前辈,能活到四十岁,已是极好的事,小子不敢妄求长命百岁。”话语方落,便听得前辈冷笑更甚,猛地说道:“那是你武功无法精进,才能活到四十,倘若你武功再厉害几分,可就至多一年半载可活。” 沈念卿大惊,心知前辈武功高强,总不会凭空说假话,可是说他再不能练武,又是何故?他这时方才念起前辈先前之言,说甚么‘武功再难精进,便到此为止啦。’很是困惑,问道:“前辈,为甚么我再不能练武?”那前辈道:“你体内原有寒毒,虽只能活到四十,倒也可继续练武,并无大碍。可是经过那奇花异草之毒在你体内停顿,便使那寒毒更为厉害。你现今武功低微,自是无法察觉,可要是再厉害几分,便会激得寒毒发作,三次过后,便即殒命,决无活路可寻。” 沈念卿身躯一震,啊的一声,说不出话来。心道:“竟是如此么?那我此生岂非再不能修习九幽神掌?可若是神功无法大成,大仇如何得报?”念头一一转过,心中又苦又涩,只觉造化弄人,几有了轻生念头。那前辈见状,微叹一声,说道:“小娃娃,老夫将死之际,想不到又害了你一命。这样罢,自此你不必修习九幽神掌,便在这山头住下。我看那丫头于你多有照顾,想必很是欢喜你,她自会留下来。等老夫终去,你二人留在这里,再不理身外之事,做对逍遥夫妇,岂不是妙极?” 沈念卿摇了摇头,说道:“前辈,难道此等症状别无他解么?小子也不要活到四十岁,便是三十岁,只要我能继续练武,那也欢喜得很。”那前辈沉吟道:“你为甚么非要习武?便是为了报仇雪恨么?”沈念卿点一点头,只不讲话。岂料那前辈幽幽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现在心有大恨,可真要报了大仇,只会心头更觉怅惘,有甚么快乐可言?人这一辈子,若不能欢欢喜喜的渡过,有甚么好?” 沈念卿心知前辈百岁高龄,总有许多见解,可他尚且年幼,如何顾得身后之事?心念一转,当即说道:“前辈,那时不也将小子当作仇人了么?还说甚么师弟……”他本盼得借此以理据争,岂料方说到‘师弟’二字,猛觉面上劲风捣来,吓得一呆。只觉手掌停在鼻梁处突然止住,便听前辈冷笑道:“好哇,小娃娃,你不听劝也就是了。日后休要在老夫面前提及此事,否则老夫可饶不得你。”沈念卿暗道:“为甚么一提师弟,前辈便即大怒,这其中又有甚么秘闻?” 那前辈撤开手掌,负手远去。沈念卿听得脚步愈远,又有声音传了过来:“小娃娃,老夫害得你不能再练武,总归对你不住。这寒若般那掌的奇毒,老夫再清楚不过。除非你功力瞬间高于噶尔笑笑,当能自行化解,否则唯有死路一条……” 沈念卿心底登时一黯,想到噶尔笑笑武功奇高,自己又怎能瞬息之间便高过于他?可是前辈为甚么说对那掌法极为清楚?难道此毒再无法子可解么?只觉心乱如麻,甚为烦躁,坐在那里默然不动。 过了片刻,又闻见脚步声渐自近来,沈念卿将头转过去,问道:“是思妹么?” 来人正是霍思。她手里拿些野果,正要喂给他吃,猛听得他问了一句,又见他昂首对着自己,却甚么也看不见,模样甚为惨状,不由得心酸落泪,心道:“念卿哥哥,是我害得你如此,我实在对你不起。”想到此处,心中愧疚更甚,赔罪的念头忍不住在脑中打转。 沈念卿隐隐听见抽泣声,心中明了,忍不住道:“思妹,你真不必这般,否则我于心何安?过些日子,我便能瞧见了。”他伸手虚抓,却抓了个空。霍思迎上去,反握住他手,幽幽道:“念卿哥哥,都是我不好。你先吃些食物罢。”便即递给他一个野果。沈念卿微笑道:“正巧我饿了。”将野果接过,大咬了一口,嘴里登时又苦又涩,险些喷了出来,但念及思妹心意,不敢吐出。含糊道:“思妹,这是甚么果?”霍思道:“我在外面转了一圈,这是老前辈给我的,说对你伤势有益。”沈念卿点一点头,心想这荒山野岭,有野果吃已是大幸,还讲甚么美味? 沈念卿咽下两个果子,顿觉腹中好受许多,这才问道:“思妹,你怎么寻到这顶峰上来了?”霍思原原本本将始末说给他听。原来她见沈念卿练功之心甚切,却又不愿上这雪峰来,便故意设计。只盼他寻到峰顶之上,就此武功大为精进。那时她见沈念卿疾奔而去,便一路遥遥跟在后面,到得雪峰脚下,已是傍晚时分。她又候了片刻,总不见他下山来,不由心中着慌,随即上了山。跟着说道:“那时我攀上峰顶,大声呼喊,岂料山风凛冽,总听不见你答应。便在这时,忽得瞧见一只黑物蹿到我跟前……”她说到这里,便即止住。沈念卿大是疑惑,陡然听见一声沉闷低叫,心念一动,便觉一只灵物跳到他身上来。他微微一笑,如何猜不到是甚么?那黑狸在他身上蹭了一会,只觉皮毛滑腻,跟着又跳开了。 沈念卿道:“思妹。嗯,后来你遇着前辈了么?还给他点住了穴道?”霍思道:“是啊,那前辈虽满头白发,我却并不觉得和蔼。”沈念卿笑道:“前辈虽面色阴沉,心肠却不坏。”说到这里心下悄然轻叹,想到自己再不能练武,实在痛苦难当。 霍思又道:“念卿哥哥,那前辈为甚么让你立在那花草深处?你那时飞奔出来,跟着昏厥过去,我瞧见你嘴角双目满是鲜血,模样说不出的可怖。幸而你平安无事,否则我决不能独活。” ps:明天还有一个章节,开始下一卷,主角踏入江湖。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九) 沈念卿听见她这一番话,心头大为舒缓,想到思妹尚且年幼,自己若是轻生了,谁又来照顾她?何况寒毒虽奇烈,总该有法子可解。他念头一转,猛然念起那洛图经,心中砰砰大跳,暗道:“按口诀里说,洛图经乃是不世出的奇书,我若寻到它领悟,是否便可解了这寒毒?”虽不敢妄断,总算心中有了盼头,当即暗自打定主意。他只顾心中所思,竟忘了霍思问话。 霍思默立半响,心中登时难过几分,暗自叹了一回,心底道:“念卿哥哥虽不肯明说,但我害得他如此,总该会生气的。”她念及此处,愈想愈愧,再也没了瞧他的勇气,转身便走。方走过两步,忽听得沈念卿道:“思妹,你要去哪儿?”霍思并不转过身子,歉疚道:“念卿哥哥,我害得你如此,心中实在难过,想要出去走走。” 沈念卿大惊,他二人自小相依为命,如何听不出她话中反意,当即翻身下床,欲要拦着她。可是他目不能视,哪里瞧得见她,一手伸了个空,急忙道:“思妹,我如今瞧不见,你走了我怎办?”霍思一怔,立在原地,又听他缓缓道:“咱俩便如亲兄妹一般,我又怎会怪你?你若就此离开,我心中实在难过。反正再也瞧不见你,倒不如真瞎了好。”霍思本来心肠柔软,听他一说,更是止不住流泪,转身扑了过来。 沈念卿只觉身前劲风捣来,跟着便觉给人拥住,便听霍思哽咽道:“念卿哥哥,你自小待我很好,可是我害得你受伤,我实在不能……”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沈念卿伸出右手,抚着她秀发,颤声道:“傻妹妹,你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会怪你。我只盼你此生快快乐乐,你若再哭,可叫我心底难受万分,没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心想我只是暂时失明,你便内疚成这样。倘若你知晓我终身武功再不能精进,岂不是要以死谢罪?想到这里,只觉心有余悸,决不能让她知晓此事。 霍思伏在他肩头,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美目凄凄,凝噎道:“念卿哥哥,老前辈都告诉我了……”沈念卿心中咯噔一跳,问道:“前辈告诉你甚么……”便觉肩头给蹭了数下,听霍思哭道:“前辈说……说你此生武功不能精进,还活不过四十岁。前辈教我留你在这山头,还教我要照顾你一辈子……”沈念卿脑中轰然一声,大叫糟糕。他心知前辈此意,当是要自己余生不再下山。正要讲话,又听霍思续道:“念卿哥哥,我问老前辈有没有法子治好你体内的寒毒,他直说没有,是不是真的?”沈念卿实不忍心骗她,点了点头。 霍思惊呼一声,骇然道:“那老前辈说你活不过四十岁,也不假了?”沈念卿道:“思妹,我虽身中寒毒,也不是无法医治。”犹豫片刻,终将洛图经的传闻说给她听,只盼她心中安定。说完又道:“思妹,那洛图经极为厉害,我若寻得,必能治好寒毒,到时尚能长命百岁呢。”霍思将信将疑道:“念卿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么?”沈念卿道:“决不会假。我又怎会骗你?” 霍思立直身子,盯着他面上的纱布,说道:“可是……可是要怎样才能寻到那洛图经呢?”沈念卿沉吟道:“先父曾讲,那洛图经是给‘千里飞雄’许少通夺走,他又长居西域,那么我便到西域去寻他。”霍思吃了一惊,暗道:“西域离此地实有数千里地,幅员极是辽阔,又岂能轻易寻得。”但想到这或是唯一的法子,不敢直说出来,只说道:“嗯,那么便到西域去寻罢。” 霍思得知他竟有法子可救,虽明知此中困难重重,倒也很是高兴。当下二人便在此地住下,由她照顾起居。 到了第二天。沈念卿耐不住寂寞,要出去走一走,当下便由霍思扶起他,一步一步挨着出了山洞。到了外面,陡然只觉寒风凛冽,使他备感清爽,别是欢喜。沈念卿默立片刻,察觉牵着自己的手似有些轻颤,心中一阵心疼,忍不住道:“思妹,你先回去罢,我就在这里待会儿。”便察觉自己的手给牵着左右摇晃两下,听霍思道:“念卿哥哥,你出来一走,我便觉得你开朗许多,这样于病情大为有益。我知你心中所想。我便带你去那山坡上走一走罢。” 沈念卿心中一喜,迟疑道:“思妹,你不会武功,如何受得住这寒风,还是回去罢。”又听霍思道:“念卿哥哥,你不必为我担忧。我来到这顶峰两天,早已习惯啦。”沈念卿点一点头,只当她添衣御寒,不受影响。其实他若看得见,当能瞧见霍思已冻得面唇发青,娇躯打颤。 霍思扶着他一步一步,穿过梅林,到了那山坡之上,此处乃数百里峰峦最高处,寒风更烈,耳中只闻得风声呼啸,衣袍呼啦翻涌。沈念卿虽有武功在身,也觉得清寒无比。他虽不能见,犹念及那时登顶一览无余的风光,不禁心胸澎湃,转过身来,高声道:“思妹,此处甚寒,你下坡去罢。”霍思应了一声,离开十丈处立住,给这寒风一逼,只觉周身冷气侵袭,五脏六腑如坠冰窖,却不肯下去。 沈念卿默立半时,忽然双掌摊开,就着寒风一招一式,练起了九幽神掌。但见他身形倏变,一招一式甚是缓慢,但在狂风之下,更觉身子轻灵无物,招式灵动至极。练至酣处,陡然一声清啸长迎,跟着身子一转,左步迈进,双掌一收,瞬息变成了双拳,这正是那一套青云白鹤拳。 沈念卿将四招原原本本练了几遍,忽然顿住,心中大喜,想到:“我此时所立,便是巅峰之上。周遭百里本是一览无余,但现下瞧之不见,该是一件大憾事。却不想眼中无物,恰巧如遁空灵之境,反使我对这套拳法多有感悟。”心下想了一遍,当即又演练起来,其间招式交迭,无分先后。十遍过后,方自停住。只觉周身火热,如置火炉。不免心道:“不知甚么时辰了。” 他俯身将地面摸了一回,触手只觉嶙峋刺手,心念一动,纵身往前一翻,竟稳稳落在地上,高声道:“思妹,思妹。” 霍思瞧见他一番动作,险些惊呼出声,待见他稳落在地,又心下欢喜。这时听他一喊,欢喜招手道:“念卿哥哥,我在这里。”但这声音给寒风一逼,登时如柳絮四下飘散。沈念卿听见声音隐隐约约,反而分不太清,大声道:“在哪里?”霍思提裙奔下,不料山坡碎石一滑,脚底登时踩空,惊呼一声,直跌落下来。这山坡不下十来丈之高,她又身无武功,哪里立得住。 沈念卿隐隐听见背后劲风捣来,心中大惊,欲要闪身避开。岂料忽觉肩头骤然吃痛,不由倒跌两三步,惊疑间,那劲风已远远奔去。袭击之人正是那位前辈。但见他一招逼退沈念卿,足下倏动,纵身一跃往那山坡上去,跟着足尖在碎石上一点,身子蹿高三丈有余,一手抓住正跌落的霍思,而后斜落下来。 他牵着惊甫未定的霍思,直走到沈念卿跟前,冷冷道:“好小子,眼瞎了也不安生。若非老夫在一旁看着,今日岂非这丫头要给活活摔死?”沈念卿脑中轰然一声,如何不明白他话中语意,一把扯下了面上纱布,露出敷了黑色膏药的双目,大叫道:“思妹,思妹。”他只盼能看得清一丝,岂料眼前仍是黑暗一片。这下心急如焚,禁不住浑身发颤,大声道:“前辈,思妹在哪里?”语中充满哀求之色。 霍思见到他如此模样,又羞又愧,欲要讲话,忽得背后给人一点,登时张不了口。那前辈冷哼一声,说道:“你不必再喊了。那小丫头方才摔下来,已昏了过去。现下她受了重伤,老夫要替她医治,你就在这里待着罢。”说罢拉着霍思便走。霍思身子娇弱,如何抵得过,只能一面跟着走,一面回首凝望沈念卿,见他面容焦急,甚为担忧,不由得难过流泪。 沈念卿听得呆在那处,他自是不知霍思并无大碍,只想到她摔落山坡,又身负重伤昏迷,全因自己一时心念所至,只恨得心中懊悔不断,拼尽全身气力重重击在小腹之上。他奋力一掌,力道何等巨大,只击得身子一弓,喷出一口鲜血来,以此减轻心中懊悔,又望向前辈离开方向,高声道:“前辈,小子有愧思妹,可是现下目不能视,实在别无他法。只盼前辈救她一命,小子感激不尽。” 霍思望得他自伤身体,几欲昏厥,拼命要挣脱手掌。那前辈眼望她哭得肝肠寸断,心底微微叹气,索性伸指点了她昏厥穴。凝声道:“好小子,你若要老夫救她,便在此处忏悔,决不能离开方圆五里之地。”沈念卿昂首欢喜,拱手道:“多谢前辈,小子必定守约,不敢有僭。”当下轰轰恭敬坐立下来,迎风盘膝。 沈念卿一直坐立那处不动,心底也渐渐宁静下来。他坐在地上,也不知时间流逝,只在心头寻思,一时想到思妹受伤,一时想到体内寒毒,一时又念及父母及至殷大哥,到了后面,便念起数年来的遭遇,及至所遇见的每一人。只觉心中百般滋味,苦闷难当,暗自反问:“为甚么我活着并不能时时快乐,反而要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我爹娘给人害死,我二师伯武功尽失,我大师伯与四师叔不知去了何方,是否又还在于世?”他每至想起这些,愈觉得困惑不解。但想的多了,反而平静下来。他虽不知时间怎样流逝,也察觉寒风每至一段时间便冷上数倍。如此反复过了两次,心中渐渐明了:“每至夜半,寒风更冷。算算日子,我竟坐了两天了。” 沈念卿直立起身子,心想思妹不知怎样了,前辈也不曾来看望他。想到这里,顿觉腹中饥饿难当,心道:“我答应前辈不得离开方圆五里之地。其实我如今瞧不见,又能到哪里去?”细细回想,才想起这顶峰之上除了梅林与奇花异草,并没有半点食物,心头甚为凄凉:“难道我竟要饿死么?”他昂首仰望,一片黑暗。迈开步子攀上了山坡。 过了片刻,突然听见后面似有呜咽之声,身子轻颤,转过头来,便觉一只毛茸茸的禽物跳到身上。沈念卿心念一动,两手将它托起,轻声道:“黑狸,是你么?”跟着胸口被蹭了数下,大为欢喜,脱口道:“思妹怎样了?”又陡然念起它不会人语,不禁哑然失笑。又听那黑狸呜咽一声,手中掉落一团事物。沈念卿一手托住它,一手将那团事物拿在手中,触手只觉浑圆冰凉,竟是一个野果。不由微微一笑,暗道:“这只黑狸已通人性,嘿,想不到它竟也知我饿了,便寻了野果给我吃。”颇为感激道:“多谢狸兄。”当下将那野果一口一口的吃了,唇齿间只觉甘甜爽脆,大是欢喜。 等他吃完,那只黑狸蹭的跳开,不多时,嘴里又衔了一个野果来。沈念卿昂首欢笑,抱着它坐了下来。自此,每至一段时间,那只黑狸便衔野果喂他吃,使他不至饿死。沈念卿也在山坡上住了下来,任是刮风下雨,也决不避开。那只黑狸似知晓他寂寞,竟也不再离开,每日里陪着他。 沈念卿孤零零一人,有时便忍不住讲话给它听,以此排解孤闷之感。更多时昂首负立巅峰,虽瞧不见甚么,也觉心胸似有万物相融。心念来时,便即迎风练武,清啸长吟,极是豪迈。 他并不知晓,每日里山坡下都有一个娇弱身影呆立不动,凝望着他。每回待得一个时辰左右,便即离去。 ps:这一段情节与预期大不相同,但我稍加对比,更觉得这一段恰到好处,美中不足的是一遍写过,未曾修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孤峰奇绝傲梅霜(十) 山风拂漫,清袭暗香。 沈念卿每日只在山坡停留,一步未曾下山,总感觉山风一日寒过一日,初时夜晚清冷若无物,与白日温差极大,到了后面,竟无二般异向。这一日,他昂立山坡,察觉南风渐弱,忽得从北方吹来一阵大风,鼻翼中便即闻见一股奇异清香,似幽似淡,泌入肺腑,大是畅爽。心下暗想:“难道竟是梅香么?想不到我在这山坡之上,也渡过一月有余了。”想起这一月来,从不曾听见思妹的声音,不禁又急又闷,何况那位前辈也从不出现。他默立片时,当即坐下,暗运内功,压下急躁。 在他后面山坡之下,正有一道身形秀立,此人便是霍思。一月来,她每日总要来瞧一瞧。晴日里尚觉安好,遇着刮风下雨,眼见得沈念卿浑身湿透,背影孤凄,心头愈发浑然不是滋味,恨不能冲上去拥住他。但她念起前辈之言,才勉强忍住。怔望了好一会,才幽幽转身,拐过一处弯道,又走了约莫十来丈,到了一处山洞之外。昂首所见,那洞顶上方似邪似魅的刻着两个字‘孤绝’。霍思直走到山洞外,恭恭敬敬道:“师父。”过了片刻,山洞内有人轻应了一声,说道:“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了,那小娃娃的眼睛该是好了。去罢。” 霍思闻言大喜,暗道:“念卿哥哥的眼睛好了么?总算他可以望见我了。”忍不住要转身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眼中瞥见那只黑狸从山洞纵跳而出,扑到她怀里,呜咽一声,似极为喜欢。霍思笑道:“咱们一起去看看念卿哥哥罢。”却听得那黑狸呜咽一声,远远跳开。霍思身子一怔,呆在那里,神情极是低落。 便在这时,山洞内传出声音:“好徒儿,你且进来,为师有话要说。”霍思应了一声,走进了山洞。外面瞧时,只觉这山洞极是低矮,方一踏进,便知内中别有洞天。霍思顺着一条小道折行,走了十来丈,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方天地,倒石嶙峋,奇异独特。耳中犹闻得嘀嗒水声,极是清扬。 霍思低首迈步,穿石越壑,到了一处平坦之地才顿住。举目前往,只见前方一丈处坐立一人。洞顶处有一道亮光倾泻下来,映得那人白发苍苍,满面风霜之色,正是那位前辈。他招了招手,说道:“那小娃娃双目复明,过不多久,总会下山远去。当时作别之际,你便将这块信物将给他,为师还有一番话,要你转告于他。”霍思身子一颤,想起不能陪他一齐出山,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走上前去,将师父的一番话记在脑中。 过了片刻,霍思才转身出了山洞,眼望一方天际,似飘似幻。念及一月前的那天,犹似如坠梦里,难以相信。原来那给前辈带走,回望中见得沈念卿唇间鲜血,满面懊悔,自己又口不能言,登时难过簌簌流泪。那前辈一直将她带到山洞外,这才伸手点开穴道。霍思虽不明白前辈何意,又一心挂念沈念卿,当即转身飞奔,却听得身后前辈轻叹一声,立时顿住。回身问道:“老前辈,你为甚么要骗念卿哥哥,说我摔伤了?”那前辈道:“小丫头,你是否想救他一命?” 霍思听得一呆,不明白他语中何意。可是转念想到前辈武功奇高,何况念卿哥哥确是性命难长,不由问道:“老前辈,念卿哥哥的寒毒,当真有救么?”便见他点一点头,沉吟道:“寒掌之毒,历来无解。但武林传闻中的洛图奇书,或能救他一命。传闻此书乃是一门内功心法,练到极致,便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到时他可用内力自行化解也说不定。”霍思大喜道:“前辈,念卿哥哥也是这般说,他说洛图经极为厉害,若能寻到,必能化解寒毒。”那前辈眉头一挑,模样温和一些,跟着道:“那洛图经给许少通夺得,到时那小子必要下山,远赴西域。你又如何?” 霍思转哭为笑,面上虽挂着泪痕,也难以掩盖神驰之色,昂首笑道:“到时我要跟着念卿哥哥,陪他一起去寻洛图经。”那前辈摇头轻叹:“小丫头,老夫方才之言,你没听明白么?”霍思面容登时一僵,想到前辈先前所言,心想我自然想救念卿哥哥一命,便即微笑道:“老前辈,念卿哥哥自小待我很好,我自想要救他一命。到时我定要寻到那洛图经,化解他的寒毒。” 那前辈微笑道:“他若孤身独行,寻到洛图经已有五成机会,可是你若陪他一同,只怕他找上一百年,也闻不得半点风声。”见她极是疑惑,又说道:“老夫问你,他身负九幽神功,凭他目前功力,已可在江湖里走一遭。可是你娇弱不堪,又身无绝学。到时他带着你已是缚手缚脚,如何放得开寻那洛图经?倘若撞见坏人,他必定先顾及你的安危,此番一来,先已自顾不暇。别说能否保你周全,便是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活命。” 他话中语意犹是明显,霍思又如何听不出,这一番话只说的她呆立不动,宛若脑中陡降天噩,说不出话来。那前辈转身背对,悠悠道:“老夫大限将至,一身绝学便付之东流,化为一撮黄土。小丫头,你若想要害他,即可转身寻他,待他双目复明,你二人便可下山。你若想救他一命,老夫也有一个法子帮你,亦是为了老夫自己。你若想通了,便到山洞里来寻老夫罢。”说罢,负手进了山洞。 …… 霍思想到这里,轻声叹息,心道:“我已拜前辈为师,实不该多念。何况师父曾说,等我武功大成,更能下山相助念卿哥哥。”虽不知需多久时光,既心中有了期盼,总聊胜于无。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沈念卿在山坡坐立片刻,鼻翼中只觉梅香暗送,极是清雅淡醇,不由遐想:“时值腊月,漫山梅花,当真好一处风景所在,若我老时也能常居此处,那该多好。”过了片刻,耳中传进一阵呜咽之声,心念大动,欢喜道:“狸兄,你来啦。”这只黑狸陪伴他一月有余,只在前三日才悄然离开。只是每日仍送野果喂他。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早已有了深厚情谊,不由心想:“禽物亦有情,为甚么人却诸多尔虞我诈?” 那只黑狸跳到他怀里,伸出舌头在他双目上一舔。沈念卿奇道:“狸兄,你这是甚么意思?”那黑狸低呜一声,仍是在双目上舔了一回。沈念卿知晓它极通人性,决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当即迈开两步,暗道:“这一月多以来,狸兄除了替我送野果,便是嬉闹也未曾这般,倒像是暗示甚么?”想到这里,突然身子一颤,喜道:“狸兄,你是指……我的眼伤好了么?”那黑狸呜咽一声,便即不动。 沈念卿点一点头,兴奋发颤,随即放下黑狸,约莫往左面行了数丈,正前方便有一处寒潭,纵身一跃扎了潭中。那潭水极为阴寒,却常年不冻。沈念卿在水中畅游,先将双目上的药膏慢慢洗净,待得双目清爽时,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但见寒潭外面,那只黑狸卧立下来,后面跟着便是一处灌木。仰首向天,更可见金光熠熠,衬着无暇的白云。他眼瞎了一个多月,终于得以再次瞧清,便似胸中一股极深晦气尽数消去,心胸陡然开朗,满面笑容,忍不住惊鸿长啸,在水中翻了两转。这才尽数洗去了身上的尘埃。 他虽有内力相抗,在寒潭里待了半个时辰,也觉寒意泌肤,这才双掌一击水面,身子腾空而起,落在地面。昂首而望,不由一呆。但见正前方数十丈处,一片无暇如玉的景象,梅花初绽,花容夭夭,宛若一处仙境。他呆立片刻,心想:“我既双目复明,应向前辈道谢,寻了思妹再一同下山。”当即端坐一块石头之上,暗运内力将衣服蒸干。 沈念卿立起身子,双手负起黑狸,纵身一跃,落在了地上,将黑狸放下,望得它飞奔远去,这才高声道:“前辈!前辈!”连喊了三声。 蓦地里,从那梅花丛里走出来一道身形。沈念卿一望,欢喜的险些落泪,大叫道:“思妹!”跟着奔上去拥住她。沈念卿颤道:“思妹,你还好么?”霍思美目怔怔,欢喜道:“念卿哥哥。”沈念卿重重应了一声,松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思妹,那天你摔落下来,都是我太过大意,你打我罢。”霍思扑哧一笑,娇嗔道:“念卿哥哥,你待我这么好,我怎会打你。”便想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但念起师父之言,终是止住了口。 沈念卿并未察觉,扬眉一笑,拉着她说道:“思妹,这一月多以来,我已想的明明白白。那天秦兄弟二人一齐离去,咱们便效仿他二人罢,你看如何?”说着一顿,又道:“可是前辈于你我都有大恩,离别之际,总要当面感谢他老人家的。”霍思闻言娇躯一颤,听及那句要一齐离去,心中当真说不出的欢喜与渴望,只是念及师父所言,当下轻摇脑袋。 沈念卿心中大奇,问道:“思妹,你是不愿与我一齐离开么?还是说前辈不愿见我二人?”霍思低首道:“念卿哥哥,此去路途坎坷,多有危险,霍思只盼你平平安安,如愿以偿。”沈念卿大吃一惊,问道:“思妹,你这话是……是甚么意思?难道你不愿跟我一齐离开么?”霍思摇头,仰起头来,双颊已挂上泪痕,眉目间极是哀愁之色,说道:“念卿哥哥,霍思已拜前辈为师,实不愿撇下师父离去。” 沈念卿呆得说不出话,半响过后,方才幽声轻叹,说道:“思妹,你当真拜老前辈为师了么?”右手轻颤,替她拂去了面上泪痕。霍思伏在他肩头,一字一句道:“念卿哥哥,师父已是垂暮之年,他老人家不愿毕生绝学都付之东流,这才收我为徒。何况我本是身无武功,若与你一齐寻那洛图经,反而成了你的负担,倒不如留在此地安心修武的好。等我武功大成,我便来寻你好不好?” 沈念卿心中说不出的疾苦,暗自叹道:“思妹,练武之道本是艰难困苦,前辈武功奇高,你若要武功大成,不知要过多少岁月,任凭天赋异禀,只怕也要由韶华年华变作满头白发。”这番话硬生生在喉头止住,反说道:“思妹,咱们在一齐多年,已如亲兄妹一般,我实在割舍不下你。”他这时总算明白那时秦兄弟的心思,既不愿撇下玉姑娘,又担忧她跟着自己受到伤害。 霍思依依不舍偎在他肩头,轻声道:“念卿哥哥,师父说你双目复明,便要远行,教我转告你一句话,说甚么‘武林纷争起,九幽破迷踪,百年凄自恨,长泪不相逢。’” 沈念卿一怔,暗道:“这四句话是甚么意思?前辈为甚么要告诉我?”便道:“思妹,前辈他有甚么用意,你知晓么?”只觉肩头给轻蹭数下。霍思摇头道:“念卿哥哥,师父说这四句话他也不知其中意味,只是有人曾托付他,遇到九幽一脉的传人,便要将这四句话原原本本的告诉。至于其他我也不知。” 沈念卿微微点头,当即扶起她,眼中见她满是不舍,心中又是悲痛,心想这四句我先记住,日后总会弄明白。当说道:“思妹,你既跟在前辈身边,到时总无人照顾,你须得自己照顾自己了。”霍思小手一挥,娇笑道:“念卿哥哥,我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沈念卿微笑点头,心想至此临别之际,两人总有许多不舍。原是准备即日出山,可见到思妹怅怅不舍的面容,如何忍心得下,心念一动,便说道:“思妹,我看这顶峰梅林夭夭,宛如仙境一般,当真有长居之心,总不想离开。”话语方落,蓦地瞧见霍思面若桃花初绽,跟着一瞬已皱起眉头,沉声道:“那怎样行?念卿哥哥,你体内尚有寒毒,须得先寻到洛图经医治了。到时你若欢喜这里,再搬来这里长住不好么?” 沈念卿昂首张望,轻叹道:“好是好,可是难免美中不足,大是遗憾。”霍思啊了一声,奇道:“有甚么遗憾?”沈念卿哈哈一笑,怪声道:“到时若只我一人,岂不是孤独寂寞,倒真是如此峰孤绝之名。”霍思嗯了一声,扬眉笑道:“到时霍思陪着念卿哥哥,不就好了么?”沈念卿喜道:“此话当真?”霍思傲然道:“我会骗念卿哥哥么?” 两人嘻嘻哈哈一番,顿时忘了先前苦闷之感,一齐奔往前方梅林。 已修正,这一卷结束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一) 沈念卿便在孤绝峰呆了一个月,每日里总要陪着霍思游玩一个时辰。二人眼中所见梅花清寒孤傲,不与群芳同列,但各自心思,也都觉梅花浸着一丝孤独,凄离之意。期间二人也曾回到木屋一次,屋内陈列如故,并未发觉殷六有归来的痕迹。 这一日,寒风大作,二人伫立山坡。沈念卿眼见狂风吹袭霍思衣裳,更觉她身子薄弱,想起此去不知能否有命归来,心头顿感酸胀,说不出话。 霍思用手拂了额前吹乱的发丝,怅然道:“念卿哥哥,此今一去,霍思只盼你平平安安,化解体内寒毒。”沈念卿强作笑容,重重点头。霍思替他拢了拢衣裳,望向他背上的包袱,心中更觉难受,想起师父之言,从腰间摸出一小块黑物,说道:“这是师父赠予你的信物,他说你远赴西域,必将困难重重,凭此令牌,你便可寻到我二位师兄,让他二人相助你一同寻到洛图经。”沈念卿伸手接过,大感疑惑,奇道:“思妹,前辈他还有两位徒弟么?”又想前辈隐居此处,百岁高龄,实不必奇怪,便即释然。 霍思点头道:“师父说他毕生为恶,后来才隐居此地,再不理凡尘之世。但师父预感武林将乱,他身为汉人一脉,决不能坐视不理。”沈念卿心道:“确是如此,那噶尔笑笑神秘莫测,不知要捣甚么鬼?”说道:“前辈之言,我自当谨记在心。”霍思道:“我二位师兄,大师兄唤作荀伯中,二师兄唤作木鸿文。师父说他二人游历四方,难以寻得,你若碰见,只须将这令牌现出,再说明本意,他二人决会全力相助。”沈念卿微笑道:“我记住了。” 霍思嗯了一声,背身而对,轻声道:“此时天色还早,念卿哥哥,你……早些下山罢。”说罢,踏步奔走。 沈念卿心中猛得一跳,欲要伸手一抓,张口叫住,可是终究忍住,心道:“总要离去,何须不忍作别,也只是更添烦恼。”眼望得霍思奔下山坡,拐过一处弯道,消失不见。其间再不回头,竟似决绝之意。心下不由悄叹,暗暗道:“思妹,保重。” 沈念卿踊跃跳下,施展轻功奔往梅林,鼻中闻得花之异香,心念大动,恨不能驻足长留,从此不理尘世烦恼,但这念头只是一瞬便给压制,穿花过林的奔了一遭,已到了峰顶边缘。 他回身而望,满目所见花之妖娆,清寒决傲,竟怔了半回。心中似响起无数念头,又撤融无数念头,正在此时,梅林中突然飞蹿出一道黑影,落在他怀中。沈念卿登时微笑,说道:“狸兄,想不到你也来与我作别了。”他想起这数月的点滴,那时欲上山,竟给这通灵的黑狸一通阻拦,及至后面双目失明,又是它送来食物才不至饿死。不禁又是感激又是难过,说道:“狸兄,烦请你回去告诉前辈与思妹,沈念卿此番前去,若大难不死,总要回来看望你们?回去罢。”将它放在地上,转身奔下山来。 及至雪峰山脚,这才又回首凝望,却瞧见那只黑狸落在一根大树枝干上,它将头转往这边,低呜一声。沈念卿望见它双目似给一层水雾笼罩,颇似不舍,又惊又呆。他没对霍思背影流泪,这时也忍不住双目湿润,高声道:“狸兄,保重。”转身飞奔,再不回首,耳中听闻一阵呜咽之声,徐徐下得山来。 直到出了大别山,眼望一方天际,落下万丈光芒,竟已到了傍晚时分。这一路下来,心思起伏难断,总念及日后遭遇,心想此去西域数千里路程,而西域幅员辽阔,穷尽半生也不一定能走遍,又到哪里去寻他?人海茫茫亦如大海捞针,极是渺茫。 他立定半会,心道:“那时年幼,总受颠沛流离之苦,无法自主。现下既然一时拿不定主意,倒不如先到扬州拜祭娘亲。”想到这里,心念一动,暗道:“丐帮弟子遍及天下,我倒不如折身再去滁州,说不定可以获知一二,总比无头无脑的好。”当即打定主意,奔向东行,到了夜晚,寻处投店歇宿。第二天清晨便即赶路,也不乘马,只凭轻功奔行,累了便歇息片刻。如此焦灼赶路,不一日已至江苏境内。 这天午时,他放慢脚步,估摸此地离扬州不过二百余里地,凭他脚力,半天便可赶至。心头念起那天爹爹给人害死,后来风大哥为救自己而死,浑然不是滋味。昂首张望,只见前方一处集镇,远远可闻见喧闹之音。 沈念卿疾步走进了集镇,寻了一处酒楼吃饭,正吃到一半,忽听得邻桌有人道:“多日前西域传来消息,说发觉甚么‘漠北三鬼’的踪迹。”他这么一说,沈念卿当即留上了神,心道:“便是那害了白叔叔的‘漠北三鬼’么?”那夜虽没有瞧见三人面容,可是名头却是深深记在心底。往右一瞥,只见邻桌坐了三个大汉,正把酒言欢。 他三人自顾讲话,声音不高不低,浑然不理四周,便听另一人道:“近年来武林多有风波,不说漠北三鬼,便是那勾魂夺魄二人也是四处奔走,听闻许多好手折在二人手里。”沈念卿念起江舟那日,心想思妹的爹爹霍大侠便是给二人害死。他只听闻勾魂夺魄的名声,却不知二人原来身份,正是杀父仇人的下属。又听一人道:“说的极是,可是论起凶名,漠北三鬼更甚,听闻他们给他们寻到的人,无一不是身亡,惨遭分尸。”跟着一叹:“近年来武林不平,向为正道的各大门派为甚么没有作为?可叫咱们江湖散人提心吊胆,总怕撞见这五人。”有人冷笑道:“甚么名门正派?他们不曾遇见这事,又哪里顾得咱们安危?”另一人点头称是,跟着道:“近十年来江湖不平,谁都瞧得出暗藏风云,偏偏无人管顾,此事若放在十年前,哪里轮得到这些恶人猖獗?”一人奇道:“老兄,你这话是甚么意思?”那人低叹道:“你们还不明白,近二十年来江湖里只有一位大侠令人称诵,可惜他已死啦。”他话一说,另两人当即明白,齐声道:“说得极是,倘若沈大侠尚在,凭他武功,甚么三鬼勾魂都不在话下啦。” 沈念卿闻言身子一震,心下欢喜:“爹爹虽已死了,可他的侠名却是广为流传,令人称诵。”那三人说了一阵,又说些无关要紧的话。 沈念卿吃过午饭,又轻身赶路。约莫傍晚时分,终于赶到扬州城内,远远出了城门,又到了保障湖边,凉风吹拂下默立了一个时辰,等到入夜时分,才一路辨清方向穿林而去,奔了一个时辰,方到一处河道停下。此时正值腊月时分,天上并无甚么明月,林中漆黑难辨,给这寒风一吹,实是说不出的阴深可怖。 沈念卿虽只得十六岁年纪,但他经历过许多事故,性子早已磨炼的极为胆大,便是真有甚么鬼魂,那也是轻易不惧。他轻轻拨开眼前一片草丛,瞧见一块石碑已十分残旧,望着上面的字眼,心中一时悲痛,险些落泪,颤声道:“娘亲,孩儿来看望您了。”他从不曾亲眼望见母亲,也没有甚么记忆可寻,可是至此情况之下,也忍不住颤身跪倒,胸口便似甚么东西堵住,悲闷难当。心中自想:“爹爹在世常跟我说起娘亲来,想必娘亲定是一位美丽端庄的女子,可恨娘亲却遭噶尔笑笑害死,我身为人子,倘若不能报此大仇,活着还有甚么意义?”他在山中生活数年,早已沉稳许多,可是现下心中的仇恨一时如洪水爆发,怅恨不已。打定主意,毕生一定要寻到洛图经,参悟其中奥秘,血此大仇。 他跪立许久,这才立起身来,直走到河道边缘,清楚的记得那日父亲便是给杨不凡丢下河道,被洪水淹没。原本河道湍急,这时也只是中段低矮处尚有流水。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足下所立处,但觉十分柔软,透着夜色细看,才知竟是许多荒草,心中念道:“当年正值雨水泛滥,以致河道发了洪水,但此时隆冬时节,显然洪水早已消退。”当下大踏步行走在河道中,耳中闻见哗啦水流,备感荒寂。 沿着河道走了几步,突然身子一震,取出火折引燃,望见河道边竟有一处山洞。心下好奇走了进去,借着火光细看,才知这处山洞约莫一丈来深,算得宽阔,不由神驰遐想:“爹爹说起他与娘亲的遭遇,便有山洞一说。娘亲又是埋葬在河道上方,难道当年爹娘二人曾在这里面避难么?”想到此处,心中砰砰大跳,继续往里走去,目光不由一顿。但见洞穴深处一块大石,上面掩了一些枯草,顿时欣喜若狂,大笑道:“是了,一定便是这里。”走上去捧起一些枯草,怔望半响,凄凉道:“十多年已过去,枯草仍未腐烂,可是人却早已逝去。”想到这里,又是难过不止。 沈念卿轻声叹息,心想这枯草乃是爹娘所放,随意妄动便是大为不孝,当即要放归原位。可是目光触及那一块石面,又吃了一惊。但见那石面上微有划痕,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当即用手一扒枯草,立时显露出一排划痕,将火折放近一看,终于瞧清字面,只见一排写着:‘沈大侠、张魔女到此一游。’那字迹虽清晰难辨,也可看出笔画间清丽盈盈,极是秀俊。他早年看过父亲写字,决不是他的手法。这一想身子猛地一颤,惊声道:“是娘亲,一定是娘亲书写!” 这时再也顾不得甚么,热泪盈眶,扑通跪下,向石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娘亲……”和着热泪,又将一句细细看了数遍,忽然微笑,喃喃道:“爹爹说娘亲活泼俏丽,我却总是想不出,这时望见娘亲的字迹,便知父亲决不是骗我。想必当年娘亲给爹爹所救,便喜欢上爹爹了。”又将‘大侠’‘魔女’四字望了数遍,摇头暗道:“爹爹是大侠,这是不错的。可娘亲说自己是魔女,这又是怎的一回事?”他并不知晓明教因行事作风,历来便有魔教的称谓,所以魔教教主之女,理应称得上魔女。只说道:“娘亲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又怎会是魔女?” 沈念卿既发觉此处当年父母驻留过,心想父母不在人世,此地便是我唯一可怀念的地方,存了心思要在此间逗留几日。他直从深夜坐到天明,脑中想过了许多事,这才受不住倦意,昏睡过去。 等到傍晚时分,沈念卿才悠悠醒转,只觉腹中饥饿,下水捉鱼而食。候到半夜时分,又纵跃上了河道,来到坟墓跟前。 立了片刻,心中思念渐缓平复,打定主意明天一早离开,心念道:“娘亲,孩儿明日一别,不知是否有命归来?倘若我大仇得报,定要先回来看望您。”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欲要离开。 便在这时,忽听得左面林中似有嗤嗤之音,心念一动,悄然跃上了一颗大树,蹙眉暗道:“此地极为偏僻,怎会有人前来?”透着微弱月光望向林中,似瞧见数道声音缓慢往这边走来,不由得一慌,暗想此地乃娘亲安眠之地,身为人子,岂能任人打搅?何况此地极少人知。这时他忽然念起当年杨不凡等人,心中只觉长恨,冷冷道:“好哇,又是你这伙恶人不成?你们害死了我爹爹,如今又要来打搅我娘亲,我岂能饶了你们?”心知若真是杨不凡,只怕拼命也敌不过,可是若连娘亲坟墓也保不住,那他活着岂不可笑。 眼见得数道身影渐自逼近,离坟墓不过三丈有余,立时便要穿林而来。沈念卿暗运内力,足下一迸,横越过去,口中一声低啸。 那数道身影一怔,都停下不动,有一人低喝道:“甚么人鬼鬼祟……”第四个‘祟’字未及开口,忽觉头顶一阵疾风落下,那人惊骇交迭,浑身冷战,三魂先去了两魂。待要举手抵挡,先觉肩头吃痛,栽倒在地。 更新有点晚,抱歉。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二) 沈念卿一掌得手,只觉那人武功微弱,决不是杨不凡与贺南天本人,心下大是安定。但余下数人,也不能轻视。当下翻落在地,猛听得背后有人大喝道:“好胆。”跟着便觉身后劲风扫来,回身一掌。他这一掌使了五成力道,啪的一声,顿觉手掌吃痛,才发觉原来是一根木棍。那人给这掌力一逼,登时握立不稳,身形倒跌两三步。 这时余下数人齐喝道:“敌人太强,结阵。”登时数人从四面将他围住,手中木棍齐动,极是威猛。沈念卿少与人动武,听得结阵二字,心下大惊,知晓武林之中懂得阵法极少,无一例外都是对付强敌的利器。这时见自己给人围住,免不了几分惊慌,心道:“我先脱离此阵,再一一解决。”当即纵身而起,但一瞥之下,便见八个黑影极是默契,手挥木棍,一齐劈头击下来。但闻铛铛之声,八根木棍互击一起,压了下来。 沈念卿眼见不能脱困,只好身形一转,奋起双掌上击,但闻啪的一声,竟将那八根木棍击开,自己先吃了一惊,暗道:“我何时如此厉害了?”原来他施展十成力道,已非在场数人可及,一击之下,先将最底下的木棍击飞,木棍之上的自然也受力脱离,跟着倒飞出去。他心下不明,那数人也个个惊诧,都想拼我八人一击,竟也不能伤他分毫?这念头稍转即逝,又重结阵型攻了上来。 沈念卿见数人决心拼命,大喝一声:“来的好。”施展身法抢先要抓住一人破了阵型。不料方一踏步,顿觉身后两股劲风横扫过来。他若执意抓住一人,自己也势必给击中,权衡利弊只好身子一斜,折身避过。这时猛得又见前方两根木棍直递过来,心中大为恼怒,奋起双掌直奔上去,方抓住两根木棍,登时又觉后背劲风袭到。 他这时终才明白,原来八人眼见合力一击伤他不得,便自四个方位进攻,各有两人手执长棍,分先后袭来,如此交叠重递,便围成了井字阵型,欲要将他困在当中。 这瞬息之变,实不容他多想,双手一脱,身躯奋然直上,这时另一方的两根木棍也先后挥到。数人眼见他蹿起丈余高,齐声道:“八方天柱。”跟着便见八根木棍呼啦一声,齐齐竖立,往他身子点去。 沈念卿此时身在半空,实在无力可借,大是惊愕,心想这八人武功寻常,但阵法却变化多端,不说能否伤人,便是困人也是绝佳。他自负修成了九幽神功第五层,论武功已是江湖一流好手,但真正对招,才知须灵活多用,加以变通,否则岂不是又傻又笨?心念转时,眼见一根木棍先点而至,于是奋起一足踢上去,啪的一声,将那人踢得身形倒仰,几欲站立不稳。有了这半分力道可借,眼下危急形式大为减缓。 沈念卿借这力道身躯一扭,双足呼呼踢去,但见他身形疾快,双足更疾,便如旋风一般踢了一圈,已将余下七根木棍踢飞,握棍的各人纷纷往后跌退。 沈念卿轻稳落地,瞥见各人已立定身形,再奔上来,口中齐喝道:“虚左虚右。”沈念卿一愕,不明白这‘虚左虚右’的含义,眼见八人分为两拨,自左右袭来,心想莫不是攻我左右两面,当即左足一划,身子已横转过来,欲要双掌分迎。 不料左面四人突然齐齐纵起,四根长棍往他头顶挥落,耳中犹闻得呼呼之声,大是威猛。右面四人矮身一滚,四根长棍便各自袭往他足底。原来这八人喊出‘虚左虚右’,乃是虚虚实实的惑敌之计,真意便是自头顶、足底两处攻来。 沈念卿毕竟少经人情世故,这时陡然一见,当即明白过来,只觉这八人实是阴险奸诈,大有杨不凡的作风。这时他既已确定,再也不敢留力,大喝道:“恶人,拿命来罢!”当下施展九幽神掌,身法飘然,身子一斜,足下一提,竟使各人挥了个空。余人惊愕间,忽觉身前黑影奔来,无不惊骇交加。稍微迟钝之下,各自胸口中了一掌,栽倒在地。沈念卿决心问个清楚,是以不敢拼尽全力,否则奋力一掌,余人决不能活命。 沈念卿抓住一人衣襟,喝问道:“你们是何人?来到此地做甚么?”话语方落,又暗吃一惊,透着夜色细瞧,眼前这敌人身着黑衣,却是蓬头垢面,极是肮脏。那人见他他面容颇有几分稚嫩,也是一呆,顾不得胸口疼痛,挣扎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是个少年郎,来到此地又是干么坏事?今日便是杀了我众人,你也决逃不出江苏境内。” 沈念卿心中大怒,冷冷道:“杨不凡在哪里?你带我去寻他,我便饶了你们性命。”那人一呆,旋即摇头道:“甚么杨不凡,我等都不认识。”沈念卿如何肯信,心想若不给他苦头吃,他怎会轻易说出。当下伸指点了他酸麻穴,道:“你若不说,我便教你熬个三天三夜。”岂料那人闷哼一声,虽觉浑身又酸又麻,也决再不开口。 沈念卿又候了一阵,见他极是硬气不肯吐露,转身又拉过一人问了一遍。那人也如一般模样,虽经他威逼,也不肯开口。这下倒大感奇怪,寻思道:“我看这数人一样打扮,却想不到都如此硬气,倒不像恶人。我若平白无故杀错了,心中总是过意不去,何况娘亲墓地在此,我又怎能打搅?” 想到这里,面色稍转温和,望向眼前一人,沉声道:“你们究竟受何人指示?鬼鬼祟祟来到此地干甚么?”那人见他年纪轻轻,武功奇高,想必身份大有来历,不愿讲话。这时另一人朗声道:“尊下既然擒得我数人,那也认栽了,你尽管杀了便是。故人已逝,只盼尊下心有一丝善念,休要破坏墓碑。” 他这一番话没头没脑说出来,沈念卿已大吃一惊,心想此地唯有娘亲坟墓,他何出此言,难道是想借此迷惑我么?当下身形一动,将数人穴道点了。一眼瞧去,只见八人个个怒目圆睁,却不开口求饶,亦有一番骨气。他心念一转,决心必要弄明白各人身份再作打算。过了半响,这才望向身前那人,沉吟道:“你们不说,难道我便猜不出么?既是一伙恶人,今日我便将你们都杀了。”话语方落,一掌已贴在那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余下数人眼见他年纪轻轻,却说杀便杀,当真凶恶至极,都不禁打个冷战,却缄默不讲。 沈念卿转身凝望另一人,张口道:“你若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交待了,便饶你一命。”那人啐了一口,怒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生得如此恶毒。你要威逼利诱,但我丐帮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尽管杀了就是。”沈念卿一听‘丐帮’二字,心中大惊,喝问道:“此话当真?”那人只当他说是否不怕死,傲然道:“岂能作假。” 沈念卿见他虽是怒容,口气却不似假话,不禁倒退了两三步,心中道:“这八人个个蓬头垢面,倒像极了丐帮弟子模样。可是他们个个身穿黑衣,偏又深夜到此,大不合理,何况他们更是有备而来,倘若我错怪了,那可真对不住。”暗想爹爹生前与丐帮极为交好,此事非要先弄清楚。打定主意,沉声道:“素闻丐帮弟子行侠武林,个个光明磊落,何曾身着黑衣偷偷摸摸行事。你们当我年幼,便想来匡我么?”说到这里,一声冷笑,又道:“何况先父身前与丐帮极为交好,你们若真是丐帮中人,又怎无缘无故来到此地?” 那人受此一激,忍不住道:“我八人深夜来到此地,自有要事,但你鬼鬼祟祟,又心狠手辣,决不是好人。”沈念卿奇道:“有甚么要事?”那人叹道:“我等自知命不能保,又岂会告诉你。”沈念卿见余人都不愿开口,唯有此人肯说上两句,登时心念大起,温言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你若告诉我实情,我便放了你,决不食言。”那人疑道:“此话当真?”便见他点一点头,又一时踌躇犹豫不决。沈念卿朗声道:“我若真想杀你们,早便杀了,何劳烦絮?我知晓你们身后大有人物,凭我武功,又岂会真与你们为难?” 数人一听,也觉得颇有道理,那人这才面色缓和,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说给你听,但你先得放了其他几人。”沈念卿心想如此简陋之计,难道我会想不到么?你们想要叫来援兵,正中我意。当下将余人穴道个个解了。数人站起身来,齐奔向被他杀害的兄弟,不料走近一瞧,只见那人躺在地上身不能动,眼珠却兀自转动。这下数人心中大喜,才知他并没有杀害,只是故意做个假象,一人将他扶起背上,齐望了留下的那位兄弟,转身便走,几息之间,隐入了密林之中。 这时只剩得沈念卿与那一人。沈念卿见他面目惊愕,似决想不到他痛痛快快放人。沈念卿解开他穴道,说道:“现在我已放了他们,你该老老实实告诉我了罢。”那人摇头道:“还有一个条件,你若不能答应,我也决不会再说。”沈念卿一愕,心想他难道是故意不愿说么?这一想不禁怒火中烧,恼道:“你故意来骗我么?”那人昂首道:“我丐帮弟子岂会言而无信,但你若不能答应,我也决不能说。”沈念卿听他一而再的提及丐帮,决心必要当面拆穿,不由冷笑道:“好,你说来听听。” 那人道:“你不能损坏那块墓碑。”沈念卿点一点头,心想那是我娘亲坟墓,还需你说么?那人见他爽快答应,反倒一怔,暗想他武功奇高,又深夜来此,难道不是为了那墓碑么?沈念卿见状,说道:“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可不能说假话。”那人顿了顿,说道:“我八人确是丐帮弟子,深夜来此便是为了保护那块墓碑。”沈念卿奇道:“你如何证明身份?”那人不由分说,嗤啦一声将上衣撕裂,露出里面破烂衣裳,说道:“天下都知丐帮弟子打扮,尊下难道不明么?” 沈念卿大惊,细细一瞧,确是丐帮弟子的服饰。那人续道:“我八人乃是白长老座下弟子,决不会匡你。”沈念卿心想是白昆白叔叔么?问道:“你们既是丐帮弟子,又干么要身着黑衣?何况你说是为了保护这块墓碑,又是怎样一回事?”那人面色庄肃,缓缓说道:“此墓主人乃是张客卿。当年我丐帮内乱,幸得沈大侠夫妇相助,才不至四分五裂。后来帮主为答谢二人,便在继位大典上,亲口将沈大侠二人尊为我丐帮客卿。” 沈念卿听他提及娘亲,身子不由一颤,后面又说到客卿由来,心中一酸,暗道:“爹爹生前也与我提过,确是不假。”那人又道:“数年前沈大侠扬州遇害之事,石帮主与诸位长老获悉,大是悲戚。号令分坛弟子潜入扬州,誓要寻到沈大侠的尸身,不料扬州寻遍,没见得沈大侠,倒发现了张客卿的坟墓。诸位长老一番商议,原打算将张客卿的坟墓迁移到滁州分坛,唯有白长老不肯应允,怕由此打搅了张客卿。于是帮主下令此事由白长老操办。白长老便嘱咐我八人守墓,决不容外人打搅。” 他说到这里,沈念卿已听得一清二楚,心想竟是如此,那自己岂非冤枉了他数人。可是此中仍有疑惑,问道:“诸位既是守墓,为甚么身穿黑衣?”那人道:“此地原是隐秘,不易给人察觉。但白长老说若是大模大样,难免给人发觉,到时反而误了大事。于是命我八人驻留扬州,每过得两天,到深夜便要乔装打扮前来巡查。” 那人见他神情极怪,沉声道:“尊下既已答应我,该不会反悔了。”沈念卿不发反问,道:“那你八人数年来,一直守在此地么?”那人昂首道:“张客卿乃我丐帮客卿,身份无比尊贵,我八人自是谨遵长老之令,不敢丝毫怠慢。” 沈念卿这时弄清原委,大是感动,拱手道:“多谢诸位数年守墓之恩,小子适才多有得罪,请勿见怪。”心想方才幸亏没杀了那位丐帮弟子,否则如何对得起泉下有知的父母。那人大惊道:“尊下此话何意?”沈念卿想到自己身份不可轻易泄露,当说道:“沈大侠夫妇与我有极深的关系,今夜我前来此地,便是拜祭,决无冒犯之意。只是适才在树上见得诸位鬼祟,以为是恶人,这才不得已为之。”那弟子听他语气极是动情,没有半点假意,叹道:“既然这样,我等却是误会了。” 沈念卿心想丐帮素来名声极好,今日又有此番大恩大德,若不前去感激,岂不是显得自己不懂恩意。何况父亲之死决不是江湖传闻一般,只怕丐帮还蒙在鼓里。便存了心思要前去拜会。那人见他眼神闪烁,似喜似忧,心中大是疑惑,恳请道:“今日一场误会,尊下既已理清,我等也不会怪罪。还盼尊下存着情意,不要声张出去便是。”沈念卿道:“这位大哥,不劳你说,小子理会得。”说着倒退三步,恭敬道:“多谢诸位大恩大德,小子必要前去寻到石帮主与诸位长老,亲自道谢。” 那丐帮弟子吃了一惊,欲要张口讲话,不料他身形一动,已在一丈开外,跟着隐进密林之中,再也瞧不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三) 经过一翻折腾,已到了三更时分。 沈念卿奔出密林,昂头望见冷月溶溶,渐渐放慢了脚步,心头思忖道:“那回白叔叔给‘漠北三鬼’点了穴道,一经发作便疼痛难当,模样甚为可怖,不知他如今怎样了?”又想到近年来丐帮不忘情义,苦心替娘亲守墓,心头大是感动,自己此行一去表明身份,不知石帮主等人是否会相信? 当年沈飞宇曾携带他到过丐帮一回,但那时他尚且年幼,不过四五岁,细细回想并没有甚么记忆。如今十余年一晃而过,模样也早已变了,只怕诸人都不识得。 沈念卿停住脚步,暗道:“此处离滁州不过一百多里地,不多时便能到达。只是深夜打搅多有不便。”他念起适才离开的七人,须是回去通风报信。心想倒不如待他们禀报了,自己再登门拜访,说明误会,倒省了一番心思。当下寻了一处舒适之地,就地而眠。 第二天清晨,沈念卿从熟睡中醒来。张眼一望,但见东方出了好大一片红霞。起身整了整衣裳,去溪水边洗了脸,便即往滁州赶去。 一路往北,过了扬州便是滁州地界。此时红阳高升,使得天气也渐暖了些。沈念卿一路行来,但见路途好一片繁华,心情极是开朗。到了滁州城内,才寻了一处面馆吃了东西。 他只盼街头遇上一个丐帮弟子,然后向他禀明来意,再由他领着去往分坛处。不料在街上走了一遭,并未见得一个乞丐,心下大是奇怪:“丐帮弟子不是遍及天下么?为甚么我一个也瞧不见?”又将周遭数条街道走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这下心中免不了失望。 沈念卿顿住脚步,眼见左方一条小巷延伸,信步走了进去,到了一处拐角突然停下。但见右面另一条十来丈的小巷,两面墙壁有些破旧,心念一动,跟着走了进去。到了一处偏门这才顿住,往里面张望一眼,但见庭院颇有几分肮脏,心下欢喜,朗声道:“有人在么?”见得无人回应,心想里面破旧脏乱,总该不是富家人居住,若是真有丐帮弟子,那也只能打搅了。 想到这里,踏步走了进去,又连唤了两声。眼见无人应答,轻声叹息,走到一面房门前欲要推开,不料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抢出来四个身着破烂衣裳、手提长棍的瘦汉,个个虎视眈眈立在他跟前。 沈念卿大喜,知晓这是丐帮弟子无疑,开口道:“诸位……”后面的话不及讲完,忽听得铛铛之声,四面房屋大开,又蹿出十来个丐帮弟子。沈念卿一愕,见这模样,倒像是早有预备。他这微一愣神,十多弟子已将他团团围住。 数人见他年纪轻轻,身处敌阵竟临危不惧,心头已有几分佩服。沈念卿见他们只顾拦着,并不动手,当即拱手朗声道:“诸位丐帮好汉,在下此番打搅,并无恶意。”话语方落,猛见得从数人中拨出一道魁梧身形。那人约莫五十开外,两鬓微有斑白,手里提着一根五尺来长的铁棍,眼望他年纪轻轻,又颇有风度,先吃了一惊,凝声道:“尊下何人?既来我丐帮滋事,又何必说些假话?” 沈念卿见他身形魁梧,又肩负六袋,便知这人乃是丐帮长老。听他说到滋事二字,如坠雾里,心道:“甚么滋事?我只不过是拜访,何来这一说?”当下拱手道:“阁下肩负六袋,想必是贵帮长老,不知是哪一位?”那大汉道:“俺乃施为山,任丐帮第五长老。尊下年纪轻轻武功不凡,又是何等身份?” 沈念卿心中一顿,暗道:“爹爹曾说起过这位施长老。说他极重义气,甚是豪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既为晚辈,当不能冒犯。”拱手作礼,说道:“原来是丐帮施长老,小子有礼了。”施为山冷哼一声,说道:“尊下武功高强,昨夜既破了敝帮阵法,又何来小子一说,岂不是笑话施某?”说着将铁棍往地上一顿,只听得哐当一声,竟将青石地面砸深一寸有余。 沈念卿心想施长老性子火爆,可见一斑。他说起昨夜自己破了丐帮阵法,确有其事,当说道:“施长老,昨夜全是一场误会,想必贵帮那位弟子已说明缘由。”施为山冷笑道:“是啊,好大一场误会,你离去之时,曾说必要拜访是不是?”沈念卿点头道:“确有此言。”施为山道:“那为甚么我等候了一夜,却没有见得尊下半点影子,岂不是故意折腾来糊弄我等?” 沈念卿大是惊愕,心想石帮主等人竟候了一夜么?我只怕自己深夜造访多有得罪,不料却是这样结果。想到这里只觉心下有愧,歉仄道:“是小子大意,唯恐深夜多有打搅,这才决意今早拜访。”施为山见他满面愧疚,心中怒气消了一半,沉声道:“施某且问你一句,昨夜你出现在张客卿墓地,究有甚么企图?你说与张客卿相熟,那是怎样一个熟法?” 沈念卿道:“施长老,此地多有不便,须见得石帮主与诸位长老,小子便表明身份,决不敢隐瞒。”施为山喝道:“施某便为丐帮长老,你还有甚么不能说得?你想见得石帮主,岂不是有甚么企图?”沈念卿道:“不敢。”施为山将铁棍一横,双手握住,叫道:“尊下武功高强,施某便来会一会你。” 沈念卿心想这人乃是先父好友,自己岂敢冒犯?摇头道:“施长老,小子不能跟你过招。”施为山道:“近年来我丐帮不曾做过大事,武林同道便将丐帮不放在眼里了么?昨夜弟子说你武功高强,施某倒要见识一番。” 沈念卿仍旧不肯。施为山踏前一步,喝道:“出招罢。”一手将铁棍递了过去。他唯恐沈念卿不肯动手,是以手中只使了三成力道,免得落个偷袭的坏名声。不料将至之际,见他忽然身躯一折,轻巧避过,不由大喝道:“好。“跟着右足一迈,那铁棍呼啸劈下。 沈念卿实不愿与他过招,只轻轻退开一步避过。眼见得他再次攻来,心想是否要将身份全盘托出,以免伤了和气。身躯一扭又避了开。正要讲话,岂料那铁棍忽然横扫过来。此时身子与那铁棍离得尚近,若要避开那是相当不易,只得咽下口中话语,伸掌一推。啪嗒一声,将那铁棍退开半尺有余,他借着这瞬息之间,猛得后跃,离开半丈。开口道:“施长老,何必苦苦相逼?”心想他性子火爆不假,可是肚量因此也狭隘了些。 施为山将铁棍一立,哈哈大笑,说道:“尊下既不表明身份便想造访我丐帮,岂不是同样强人所难?”沈念卿听得一怔,觉得他亦有道理,拱手道:“小子不曾想到这许多,确是无理,可咱们不是敌人,为甚么非要过招?”施为山奇道:“不是敌人么?那也难说得很。施某与诸位长老也不识得你,总该不是朋友罢。”沈念卿心道:“咱们不是朋友,可先父确与诸位相识。”施为山见他似心有念头,又道:“尊下不肯说了身份,想必是瞧不起施某。既然你实不肯与我过招,那便请回罢,休要再来纠缠我丐帮。” 沈念卿如何肯离开,犹豫片刻,究是作了决断,说道:“施长老,若是小子表明身份,施长老便不与我为难么?还带我寻到石帮主与诸位长老?”施为山沉吟道:“施某料想尊下年纪轻轻,亦是大有来历,只须说了身份,施某便带尊下前往敝帮分坛。” 沈念卿大喜,说道:“施长老,其实小子姓沈,唤作念卿,正是沈飞宇之子。在我年幼之时,咱们还见过面呢。”施为山大惊,将他细看了两眼,说道:“此话当真?”沈念卿微笑道:“确是不假。”便见得施为山哈哈大笑,恨然道:“好哇,想不到沈大侠身亡,他的遗孤尚在人世。” 沈念卿听他口中语气颇有几分奇怪,但他既已认可,倒也不必在意,说道:“施长老,其实当年先父……”猛听得施为山怒喝一声,重重道:“住口!”沈念卿一愣,便见他走前一步,恨恨道:“施某念及昨夜你对我丐帮弟子手下留情,这才对你多加礼让。不想你说要表明身份,竟又来冒充沈大侠之子。沈大侠曾与我丐帮有莫大恩德,施某又岂能忍得你随意冒犯?今日你必要与我斗上一场,倘若我输了,任你处置。你若输了,也要留下性命。”说到后面,语气透着一股冰冷寒意。 沈念卿大惊道:“施长老,先父曾与你交情不浅,小子岂敢与你动手?”施为山将铁棍一横,怒道:“不要再提!你一再羞辱沈大侠,我是饶你不得,接招罢。”右手一挥,铁棍呼啸劈下。余下丐帮弟子纷纷退开一丈。 沈念卿心中暗暗叫苦,眼见得铁棍扫来极是威猛,与先前不可同语,便知施长老确是动了大怒,急忙后跃跳开,心头迷惑为甚么一说到爹爹,他便如此动怒,只觉其中大有蹊跷。施为山一棍逼退他,竟不再进攻,摇头道:“你赤手空拳,施某不愿占你的便宜,有甚么兵刃就使将出来。”沈念卿见他虽面容大怒,仍没失了理智,便拱手道:“小子不使兵刃,还请施长老听小子说一说,再动手不迟。”施为山见他恭谦有礼,决非一般人,倒像是正派名家弟子,面容微缓,已减去了三分怒气,摇头道:“你若还说是沈大侠之子,那是不必再说了。”将铁棍往旁边一掷,立时有两名丐帮弟子接过。又道:“施某不愿占你便宜,双手与你过招就是。” 沈念卿见他不肯相信,心中一时悲凉难抑,缓缓道:“施长老,为甚么你不肯听我说完?”施为山道:“非是施某不信,换了任何一人也是不会信得。江湖都知沈大侠之子给敝帮叛逆郑其和杀害,为此敝帮上下痛心疾首,人人惭责,说起来沈大侠父子遇害,敝帮也难逃干系。” 沈念卿见他提起先父,面容满是懊悔之色,心头大为感动,说道:“施长老,江湖传闻不可轻信,先父当年……”施为山再也忍捺不住,大喝道:“住口。你一再提及‘先父’,不止羞辱了沈大侠,更加令我丐帮惭责难当。施某生平不愿杀人,可若谁要羞辱沈大侠,决不能善罢甘休。”沈念卿心知他一言一语,皆是为了维护父亲名声,心下高兴还来不及,若要与他过招那是万万不能。心下权衡一番,高声道:“施长老,小子决不敢与你过招。这其中是非曲折,当要拜谒石帮主与诸位长老,再一一说明。” 施为山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做甚,你想要见得石帮主,先与我斗上一番再说。”沈念卿摇头道:“小子宁肯受你三拳,也万万不敢动手。”施为山听他说的情真意切,不似作假,不由大吃一惊,将他再细细瞧了一番,心道:“这少年是个甚么来路?他口口声声说是沈大侠遗孤,可是沈大侠既已身亡,他的遗孤又岂能独活?”他性子直爽,头脑简单,便是苦思个十天十夜,也决计猜想不出这其中是非曲折。只觉得他这份谦虚礼让颇是令人佩服,说道:“尊下出自何门何派?小小年纪也敢口出狂言,莫说三拳,施某须得一拳,便能叫你命丧黄泉。” 沈念卿微笑道:“小子被逼无奈,这才故此一举。若说何门何派,正是先父身前九幽一脉。”心想反正迟早要说,说给他听也没甚么。施为山听到‘九幽’二字,果然大吃一惊,沉吟道:“九幽神掌?这确是沈大侠身平绝学,只是你如何证明?”沈念卿大喜道:“先父与贵帮石帮主及诸位长老要好,想必施长老理应识得。小子不才,愿比划几招,施长老一看便明。”施为山听他一说,犹自忆起当年沈大侠在分坛与木鸿文一战,当真威风凛凛,大为叹服。不由神驰道:“嘿,当年施某有幸,也亲眼见过沈大侠神威。既然你有此意,我便瞧瞧也无妨。” 求两张推荐票,嗯。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四) 沈念卿见他眼神闪烁,颇为动容,心下暗喜:“我虽不及大成,但只须将神掌显露几手,施长老瞧得分明,倒减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当下轻退一步,拱手道:“施长老,瞧好了。”双掌暗运真气一推,跟着足下倒转,依照九幽神掌里的招式比划起来。他在孤绝峰上一月多不曾复明,每日心有感悟便即演练,双目无染,更觉心中空灵。加之往日一番修习,早已将神掌前五层领悟大成。 施为山立在一旁,见他伸展推拿招式似怪似奇,但举手投足却似隐着极深的奥妙,不由心道:“这少年招式奇特,说不准是哪一门派。”但见他比划到第三招,右掌回旋一绕,反从肋下挥出。这一招颇是古怪,施为山暗道:“我也曾见过许多名派子弟,但都一一不符。他说是沈大侠传人,可是招式大不一样。说不定他是武当或是崆峒派弟子。”见他自顾比划,浑然不理身外之物。又见他身形灵动,招式奇特,摇了摇头,叹道:“想必是哪位少年子弟敬重沈大侠,竟又起了冒充遗孤之心。” 原来当年自沈飞宇父子遇害,丐帮也有过些许猜测,曾吩咐诸多丐帮弟子围绕扬州分散而寻,最后仍是无疾而终。到了后来有一日,丐帮突然迎来一位少年子弟,说他乃是沈大侠遗孤。丐帮诸人一听又喜又疑,都听说双双遇害,又怎会突然冒出一个遗孤来?但诸人见那少年子弟谈吐分明,大有修养,又见他年纪相差无几,自是存着万分之一的心思,将他欢欢喜喜的迎进。 不料后面一番交谈,却发现那少年子弟所说所为诸多疑点,他既说不清沈大侠以往过事,也道不明沈大侠来历身份,至于说到九幽绝学,更是支吾难言。丐帮诸人心下疑惑,石平之当即吩咐丐帮掌钵龙头白虚长,让他试探下那少年的武功招式。那少年依言比划,招式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与沈大侠绝学可相去甚远。诸人这才断定他决非沈大侠遗孤,一番追问之下,那少年才道出实情。原来他本是一位江湖好手的得意弟子。他心中敬仰沈大侠,这才有了冒充之心。丐帮诸人虽是生气,但见他说起沈大侠,满面敬仰之色,倒也不好怪罪,将他送出丐帮了。这件事虽不曾流传江湖,也令丐帮诸人闹了大大的一番笑话。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岂料后来数年间竟又有几人寻到丐帮,自称沈大侠遗孤。其时各人不肯相信,但心中倒起了念头,若是真有沈大侠遗孤,岂能拒之门外。当下按捺住怒气将几人询问个遍,无一例外都是冒充。后来诸人一番商议,才发觉此事大有蹊跷,都觉定是有人深明沈大侠与丐帮有极好交情,这才故意使来,好看丐帮一番笑话。诸人既得出结论,便对遗孤不再抱有存念,决心以后再有人说来,直接打发出去。可是到了后面,竟再无一人冒充。后来此事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竟令武林群雄获知,好一番言辞犀论,说丐帮忘恩负义,丐帮因此名声受损,再不复当年声威。丐帮弟子也个个气愤不已。彼时群雄各自遐想之余,又觉冒充之人极是可恨,虽觉此事颇不合适宜,岂知芸芸世界,实是无奇不有。后来此事渐渐销声匿迹。 沈念卿出到第十招,双足一收,当即止住。他一眼望去,只见施为山凝眉不展,望着出神。心下奇道:“难道施长老真瞧出了么,那自是再好不过。”他又如何知晓施为山只瞧到第三招,心思早已不放在这里。沈念卿既见他怔立不动,也不敢打搅,立在那里候着。过了片刻,施为山反省过来,问道:“少侠比划完了么?”沈念卿道:“九幽神掌博大精深,小子难免出招拙陋,只比了些里面简单的招式。”施为山点一点头,这时他念起过往之事,心头怒气早已平复下来,淡淡说道:“少侠所习招式大是精妙,施某见了也弗叹不如。可是少侠所使,可与我印象中的并不符合。” 沈念卿心头一怔,暗道:“九幽神掌因人而异,可万变不离其宗,总有迹象可寻。施长老真见过爹爹所使,理应不会认不出。”他只盼自己使将出来,施为山可瞧明一二,岂料他反应平平淡淡,竟如不识一般,当说道:“施长老,先父曾习的九幽神掌与小子本是一门,但其中招式多有变化。”施为山奇道:“这是甚么缘故?”沈念卿走上两步,朗声道:“九幽神掌历来口诀如一,可此中招式却大不相同,一切皆因修习之人心念不一,悟性不同,所领悟的招式自是不可同语。” 这本是神功总纲所述,他此番原原本本讲出来,料想施长老总能相信。可是他毕竟年幼,身平又只学过这九幽神掌,至于与人过招,更是寥寥无几,如何明白各人见识?其实世间武学,无论拳掌刀剑,历来便有口诀之说,更是因口诀而练,所习招式除开精湛熟练,便是简陋不通,但说到底,总是一致。唯有这九幽神掌大为不同,虽同样以口诀为本,其中领悟却全凭悟性而定,招式也因人而异。便如流水,水为之源,可作万变。 施为山一把年纪,所见所识皆是不凡,却也不曾听说这等言论。听他说完,大是冷笑,说道:“少侠武功高强,见识非凡,施某是远远及不上的。”话中挤兑之意不言而喻,心想施某活了大半生,从未听过这等离奇言论,你招式颇有可佳之处,只是也匡不了我。 沈念卿又是一怔,确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结果,心中暗想:“当年师祖创出这门武学,当真有莫大能耐,只是他也料想不到今时反成了阻碍。”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见施为山踏出一步,朗声道:“这位少侠,料想你也颇是敬仰沈大侠,此事既没闹到我丐帮之中,施某便不与你为难。这就请罢。”跟着转身吩咐丐帮弟子各自离开。 沈念卿见他大踏步走去,心想自己此番前来,本没打算与诸人相认,但白叔叔身子如何,总该有个分晓,登时高声道:“施长老,请留步,小子有话相问。”施为山闻声倒转,问道:“有甚么事?”沈念卿拱手道:“小子想知道,贵帮白昆白长老如何了?他身中恶人毒手,可医治了么?” 施为山听他提及白昆,心头猛地一惊,睁大双目,厉喝道:“白长老与你有何干系?你是如何得知他中了恶人毒手?”沈念卿见他极是愤怒,心中大觉不妙,道:“怎么?难道白叔叔他……他竟……”说到这里,只觉两眼发胀,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施为山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既得知白长老遭了毒手,想必你与那恶人是一伙的了?”沈念卿摇头道:“不,那时我亲眼所见,白叔叔给……”施为山猛地踏近一步,叫道:“白长老并无甚么亲人,你凭甚叫他叔叔?你先是自称沈大侠遗孤,如今又来与白长老交亲……”说到这里,重重嘿了一声,似恼怒至极,又道:“施某心直口快,可脑中却明白得很。我原打算不理会你,你偏又来妄缠不休,施某今日决要跟你对个高下。”说着直直一拳打将过来。 沈念卿斜身避过,方要讲话,猛见得他另一拳又捣过来,心中又疑又惊。虽不愿与他过招,可事已至此,不打是不行了。右掌一推,击在他指骨上,砰的一声,各自震开一步。施为山叫道:“好小子,再接我两招。”跟着双拳横捣,自左右袭来。沈念卿急忙双掌分摊,又接了一招,触掌只觉坚如磐石,稳不可动,心头猛然一惊:“施长老贵为丐帮六大长老之一,武功岂能低了?” 施为山见他轻轻松松接了自己两招,虽不曾使了十成劲力,他小小年纪也已难能可贵。心想若不是他身份可疑,两人大可不必闹僵。这时突然撤拳,叫道:“好小子,施某现下决不再留余力,只盼你也尽力而为。”沈念卿朗声道:“施长老,当真非打不可么?”施为山道:“说打便打,甚么真不真的。” 沈念卿轻轻点头,说道:“施长老,小子有僭,尚请宽恕。”施为山叫道:“施某愧不敢当,这就请出手罢。”沈念卿右掌一推,说道:“且慢。”施为山怔道:“怎么啦?”沈念卿微一躬身,先行了一礼,说道:“施长老,你须得答应小子,无论胜负,过后要带小子拜谒石帮主。”施为山心道:“他一再要请见帮主,究竟有甚么企图?可是说他狂傲自大,瞧着也不像。若真是那恶人一伙,可决不能如此客客气气。”当下说道:“你要拜谒石帮主,也不是不行,你先胜得施某了再论。” 沈念卿心中欢喜,重重点头,说道:“好,小子便来领教一番施长老的高招,倘若我败了,立即离去决不敢再打搅,可是施长老须得告诉我白叔叔的情况。”施为山听他一再提及白昆,不由皱眉道:“好小子,你究竟与白长老有甚么干系?”沈念卿道:“先父生前曾认做白叔叔为弟,还传授他一门武功。”施为山暗自一惊,心想:“此事确是不假。当年白昆无意救了余少侠,沈大侠为答谢,确是教了他一门剑法。这事除了我丐帮,再无一人知晓,他又从何处得知?” 沈念卿右手微张,扬声道:“施长老,咱们说定了,这便开始罢。”施为山道:“施某有僭了。”说着猛然踏前一步,暗运内劲,直横一拳打过去。他尤其擅长棍法,现下失了武器,威力先弱了三成。只是他臂力过人,论起拳法也颇有心得。似他这般蛮横阳刚,可说极是适宜。 沈念卿见这一拳虎虎生威,比之先前不可同语,便知他并没有轻视自己。当下将掌一横,硬生生接了一拳。但闻啪的一声,只觉手臂一股横力袭来,身形一时站立不闻,登时倒跌两步。心想:“施长老拳法虽简陋明了,可是御之刚阳,反倒很是精妙。我若不拼尽全力,决不能有获胜的把握。便是败了,那也无话可说。”念头瞬息转过,瞥见他身形逼近,又使一拳击往他胸膛。沈念卿当即右掌一绕,已欺到了手腕下方,五指一张先拿住了他手腕。这本是九幽神掌里的擒拿手法,须得又疾又稳不能大成。 施为山虽惊不乱,右拳已抢上来,重重挥往他手腕处,他这一拳已然使了十成力道,威力自是大不一般。沈念卿左掌右迎,反扣一招,右掌猛然发劲往下一沉。这出乎意料一招,实是令人难防,竟不偏不倚避开那一拳。施为山大是惊愕,突觉右拳已给他拿住,跟着只觉一股极强的劲力压下,砰的一声,自己两拳反而互击在一起。沈念卿双掌伸回,暗自喜道:“这神掌果然精妙,哪怕我力道及不上,也可以巧渡刚,以柔化阳,此番一来,先已有了三成胜算。” 施为山虽双拳互击一回,却没受到甚么伤害,这时反省,又惭又愧,跟着左足迈进,双拳交叠击出。沈念卿轻然退开一步,双腕一曲,手心朝上,反递将过去。他心知自己倚仗身法,说不定大有奇效。只是身法乃是避敌之用,并不能击败敌人,是以他不闪不避,反要各自凭拳掌过招,如此各自亦能心服口服。 他双掌一送,施为山已心中有数,抢住这一空当,双拳不等招式用老,大嘿一声,猛然往下一压。沈念卿心中微笑,双掌各往左右分开,轻轻巧巧使他双拳压空,而他双掌灵动一绕,反立在拳头之上,跟着用劲一压,啪一声,打落在手腕处,登时红了一大块。 这三招之内,招式高低已然分出。施为山收手立定,大为惊怒,暗道:“我早知晓他招式奇特,因此暗中留意,不料还是入了他的道。” 余下诸位丐帮弟子武功寻常,也瞧出自家长老落了下风,心头大是惊愕,各自面面相觑,不敢讲话。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五) 沈念卿望见他神情颇怪,并不再攻,立时猜出其中蹊跷,心头微笑:“其实我论武功内力,都及不上施长老,全仗了这九幽神掌的巧妙。”施为山道:“好厉害的掌法,施某自愧不如。”沈念卿心头欢喜,拱手道:“施长老拳法阳刚,小子决不是敌手,只好出此下策。”他说‘下策’二字实是有违心底,只不忍见他想不过。施为山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脸色登时缓了缓,说道:“这位少侠,拳掌上施某认输,可是如此你便想见石帮主,那是万万不能。” 沈念卿心下会意,颔首道:“但凭施长老指教。”施为山微笑道:“世人都知我施为山身平对敌倚仗棍法。今日我一时大意偏要以拳法自取其辱,那也怪不得你。只是倘若不教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如何好带你去见石帮主,只怕倒叫诸位长老一番笑话。”沈念卿心道:“施长老想考考我的武功,那也无可厚非。”点一点头,说道:“小子理会得。”施为山唤过弟子取来铁棍,重重一点,铛啷一声,说道:“少侠使甚么兵刃?” 沈念卿将双掌一伸,摇头道:“小子只会掌法。”施为山吃了一惊,不信道:“说甚么胡话?你只会掌法,难不成要以肉掌与我过招?”沈念卿微笑道:“但可一试。”他说得轻然,施为山却大吃一惊,颇有些踌躇,心中念道:“这小子不知甚么来路,掌法稀奇古怪。可若是想以双掌对得我这铁棍,那不是以卵击石么?未免太过自大了。”诸位丐帮弟子听了也个个惊诧,见他年纪轻轻,犹自谈笑风生,又是佩服又是叹息。 施为山将铁棍一张,沉声道:“好一位少侠,你难道不知施某手中这根棍子乃是精铁所铸?施某拼力施展之下,莫说一双肉掌,便是一处大石也非要迸裂不可。”说着转目一瞧,见左方一丈处有块大石,坚硬及铁,颇难以摧毁。他直走到大石跟前,猛喝一声,单手握棍重重挥将下去。但闻砰的一声巨响,登时大石迸裂,碎石飞溅。 诸位丐帮弟子见长老大发神威,都齐声喝彩。沈念卿亦是双目神烁,大感倾佩:“虽说击碎这石头,铁棍功不可没,可是施长老无神力在身,那也决不能办到。”他心知施为山此举,当是劝诫他寻一般兵刃。只是他习武以来,却不曾用过兵刃,只怕胡乱使了反而功力大减。 施为山凝声道:“少侠,你瞧如何?”沈念卿仍是道:“小子只会掌法。”施为山眉间一沉,道:“你以血肉之躯,倘若我这铁棍沾到你半点身子,那是不死即废。咱们又不是生死对招,少侠何苦坚执?”沈念卿点头道:“施长老若不想取小子性命,但可危急之时减轻力道,小子先行拜谢。”说着拱手鞠了一躬。施为山见他态度坚决,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心头也是暗暗敬佩:“不知这小子究竟是自衬武功高强,还是自负我必不取他性命?不论如何说,这份过人的胆量也叫人佩服不可。”这时他已断定沈念卿决非坏人,只是不知企图而已。当说道:“少侠言之有理。只是比试无眼,施某虽能保得你性命,伤骨断筋那是全然避不了的。”沈念卿道:“一切倚仗施长老。” 说到这里,两人都知再说无益,于是各退开一步。诸丐帮弟子心下轻叹,都觉这少年有勇无智,全凭热血冲动,今日非要血溅此地不可。纷纷退开些,将御敌的木棍收立,立在一旁观望。 此时二人相距一丈之距。沈念卿恭敬道:“请施长老先行出招。”施为山点一点头,大喝道:“少侠,有僭了。”但见他双手握棍,摆一招长棍斜出,跟着左足踏出,右足一点,身子倏然横转一圈,疾快无伦,那铁棍呼啸一声横扫过去。他这一式本是平平无奇,可是铁棍之下,比之寻常木棍,多了数倍威力,大是威猛。 沈念卿眼见铁棍扫来,不敢怠慢,身躯一弯,那铁棍自腹前挥空。他料定铁棍奇重,一挥之余送力不弱,施长老若想使第二招,须得片刻空当。于是方一避过,猛得踏前一步,左掌疾出,竟想先抢住那铁棍。施为山一眼瞧出。心头大为惊愕,但手中动作不慢,仍是左手握住,右掌突然撤开一挥,击在那铁棍之上,登时铁棍倒转过去。 这一招极是迅猛,常人看来只觉他右掌一抖,如何瞧得出他竟瞬息挥掌发力。沈念卿眼见那铁棍突然反转过来,几已碰到他掌心,心头大为震惊,知晓自己决抓不得,周身真气源源不断送往左臂,反手一掌挥出,也击在那铁棍之上。诸丐帮弟子瞧不出,他可见得分明,心念急转:“施长老必然明白此中缺陋,又怎会大意?”便见自己一掌之下,施长老已左转身形,又是一棍横扫。原来施为山棍法了得,使将起来便如自身手臂一般。他察觉铁棍上的力道极大,几不在自己之下,立时心念一动,反借着这股力道,转身挥出。 这两股力道中和之下,比之先前一招威力大了数倍,使将出来亦快了数倍。沈念卿虽早有戒备,可是他毕竟对敌寡少,经验不足,眼见这一棍一闪便至,实不能闪避。于是心下一凛,施展九幽神功双掌齐到,分上下而至,左掌去拨棍中,右掌去顶棍尾。将至之即,拼尽全身气力一拨一顶,竟将驰来的铁棍顶了上去,避开了腰户要害。只是他虽倚仗神掌精妙无一落空,触手也觉身子一沉,两掌发麻,举掌瞧时,但见两面掌心乌青一块,已然惨状。 施为山这一试之下,竟发觉他有高深的武功,眼见他小小年纪,心头大是赞赏,喝道:“好小子,再接施某第三招!”话语喝毕,陡然一棍直扫下来,当要往他头顶挥落。 便在这瞬息之间,沈念卿心中已闪过一个念头:“虽说九幽神掌精妙,我终究内力不够,达不到精绝天下的地步。我只盼与施长老一番比试,瞧瞧我功力如何,方才他那一招,少说也使了九成功力,这一招我能接下,实已可喜可贺了。何况与人对招,钳制住敌人才是重中之重,若与敌人手中兵刃较劲,那是大大的傻。”想到这里,反而哑然失笑。眼见那一棍呼啸便至,立时施展身法侧身避过。施为山右足一斜,双手迸力,那铁棍突然一绕,反点往他胸口之上。这使劲之下,实不下千斤之重,若给点中胸口,决无性命可活。 沈念卿无暇思索,当即左掌一挥,方摸到棍端,不待驰来之力反震,忽得运劲一缩一沉。那铁棍登时斜下。施为山心中一凛,便要运劲抵抗,突然听得他大喝道:“施长老,得罪啦!”跟着身形一翻,右掌疾往自己驰来。施为山仍是右手掌棍,左拳猛然击中,只盼与他对得一招。不料几要触碰之时,陡见他掌中不知如何一翻,便觉手腕给他拿住,跟着一股极大的力道沉来,使他不由自主往前跌出半步。又觉棍中力道一送,便见二指往胸口戳来。 这两下实是兔起鹘落,出人意料,况且二人相距甚近,那铁棍再也没了作用。施为山急急左手迸力,欲要抢回护身,究是慢了半分,给点中颤中穴,登时动弹不得,手中铁棍掉到地上,铛啷一声。 诸位丐帮弟子见得这一幕,实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见到沈念卿走上一步,伸指解开了施长老穴道,这才反省过来,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沈念卿将地上铁棍拾起,双手横握,察觉铁棍重量,心中大是惊叹:“这般铁棍,常人如何挥得动,便是一般好手,也万万不能挥将自如。施长老果然厉害,”恭敬递还给他,说道:“施长老,小子无理之处,请勿见怪。”施为山双目一瞪,接过了铁棍,重重一点,面上转了笑容,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果然青出于蓝,是施某输啦,输的心服口服。” 沈念卿见状,便知他对自己的敌意全消,心中如何不喜?微笑道:“多谢施长老谬赞,还请施长老记得先前之言。”施为山顿了顿,说道:“你既要去拜谒石帮主,施某自不会推脱。只是白长老他……”说到这里,颇有些难言。 沈念卿心头一颤,双目一黯,悲戚道:“难道白叔叔他……他竟……”施为山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白长老现在性命无虞,可是情况大是不妙。”沈念卿听到‘性命无虞’四个字,登时心头舒缓,沉吟道:“只要性命还在,甚么都好说,那夜我曾亲眼见得,想必鬼穴圣者的奇门点穴,唯有他不能解开。”施为山又一回听他说到亲眼所见,心中好大疑窦,暗想:“这小子甚么来历,不仅武功厉害,竟与许多事也颇为清楚。”不由奇道:“你果真见得那晚之事么?” 沈念卿点头道:“确是不假,那时我虽年幼,如今也记得分明,犹如方才之事。”施为山心想那夜白长老有帮令在身,前去相助姚老爷子,可是却撞见了甚么‘漠北三鬼’。他虽保得一命,可是时常痛苦难当,又不知那自称‘漠北三鬼’的敌人甚么来路。这些年丐帮虽大加查探,仍是一无所获。他虽不觉得沈念卿会知晓三人身份,也想此事干系重大,理应请回去谈论一番,看看究竟如何。 沈念卿不及他所想,仰头一望,说道:“施长老,天色不早,咱们须得尽早赶路,以免耽搁。”施为山听他口气颇似急促,自己也正有打算,道:“好,那咱们即刻动身。”他与沈念卿二人施展轻功赶路,嘱咐一干丐帮弟子随后跟来。 沈念卿幼时曾随父亲到过丐帮一回,只是那时他尚且年幼,如今念及,只记得是在滁州之地,却记不清丐帮分坛具体所在何处。两人施展轻功,不多时已出了滁州城。他只当要奔行许久,不料往南奔行了十多里地,翻过了几座山峰,施为山突然立足停下,指向眼前一面山坡,说道:“翻过山坡,下方山坳处便是。” 沈念卿大喜。二人翻上山坡,但见下方好大一片建筑。二人紧跟下了山坡,方穿过几株大树,蓦地里蹿出两个丐帮弟子,手执木棍拦住二人。待看清来人后,两个丐帮弟子行了一礼,又潜入大树后面。沈念卿脑中尤似电光一闪,念起几年前与梅一三人寻到殷大哥,曾也有类似哨兵。心中疑惑:“怎得丐帮也会如此?莫非是有甚么劲敌不成。”他又如何想得到,这乃是丐帮诸位长老商榷之下,以防止再有人冒充沈大侠遗孤前来打搅,索性安排两个弟子,一旦遇着此事,不由分说轰出去。 两人走下山坡,到了一处平地。但见前方二十丈处大门紧闭,外面有两个丐帮弟子看守。两人直走上去。丐帮弟子见得自家长老,立时行礼道:“长老。”施为山淡淡道:“开门。”便见两扇门吱呀一声打开。 施为山道:“少侠,请随我来。”沈念卿跟着进了大门,只见众多房舍挨着,想起上一回曾是父亲带他来过,如今已是阴阳相隔,心中不胜伤感。 施为山领着他兜转了一回,已到了一处极大的广场,二人直走到正厅门前,施为山开口道:“少侠,你稍候片刻,我去通知石帮主与诸位长老。”不等他点头,已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不多时,已带了一人走将出来。沈念卿举目一望,只见那人圆脸耳阔,肩负九袋,约莫四十来岁,心中一凛:“这是石帮主无疑了。”便见他面作微笑,迎上来道:“少侠武功高强,快快有请。”竟是十分的热情。 沈念卿作礼道:“石帮主,小子多有打搅了。”说着跟他走了进去,心情颇有些欢喜,暗想待会便能见得白叔叔了。他只觉得丐帮重情重义,那白叔叔又认父亲作大哥,更是情谊之至,当如亲人一般看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六) 两人一齐走进大厅,石平之请他坐下,吩咐丐帮弟子上过茶,微笑道:“这位少侠,待稍候片刻,诸位长老一齐到来,咱们再商议白长老之事。” 沈念卿点一点头,当下坐在下首候了半刻,耳中突然闻听得脚步声徐徐逼近,张目去瞧。但见从大门处当先走进来四人,依次便是丐帮掌钵龙头白虚长,执法龙头刘成青,其后便是长老应红河与施为山。当年这四人正至壮年,如今瞧来却都头丝发白,渐缓衰老,早不复壮年模样。白虚长四人先请见过石平之,这才一一转头凝望沈念卿,面带微笑,颔首以待,跟着依次坐在对面下首。 沈念卿张望大门,自他四人进来,再不见半个身影,心下奇怪:“丐帮六大长老,怎的不见另外两人,白叔叔又在哪里?”念头未及转完,突听得石平之张口道:“三位长老,今日我昭诸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施为山立起身来,说道:“三位长老,这位少侠便是昨夜丐帮弟子所遇的客人。”他说客人二字,无非是表明沈念卿未是敌人。三位长老一听,皆大感诧异。昨夜虽听及有弟子禀告,说他样貌如何年轻,武功如何厉害,总不曾亲眼见过。如今得以仰见,都不由细细将他打量一番,见他着装朴素,可是眉清目秀,堂堂正正,极具大气。 白虚长拱手道:“少侠面相非凡,今日拜谒敝帮,实在得幸。”沈念卿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小子只恐唠叨诸位。”见他三人面目慈和,心头登时舒了一口气。 石平之心念一转,念及适才施长老所言,说他知晓亲眼见得白昆长老遇害经过,先说道:“这位少侠,未敢请教尊姓?不知是哪一大派的得意弟子?”沈念卿道:“小子姓沈,无门无派。”除了施为山,石平之与三位皆大是疑惑,心想你无门无派,实在来历不明。施为山心中念及白长老之事,并未告诉他沈大侠遗孤之事。石平之虽听及他说姓沈,但天下姓沈之人多不胜数,自不放在心上,顿了顿,问道:“施长老适才与我说起白长老之事,沈少侠当真亲眼所见?” 沈念卿点头一番,说道:“小子亲眼所见,确是不假。”见三位长老面作疑容,也不放在心上,反将心头疑惑问了出来:“石帮主,贵帮六大长老,两位龙头,为甚么不见其他诸位长老?”石平之道:“几位长老尊我口令,出外办事。”却于何事一字不提。 沈念卿心想这乃丐帮之事,我自不能干涉。又想白昆叔叔既然也一同办事,想必伤无大碍,放下心来,这才开口道:“石帮主,四位长老。小子现下便将瞧见之事一一说来。想必诸位早已从白长老口中得知,我说得是真是假,一听便明。” 他眼见五人依目相望,微微点头,这才顿了顿,立起身来,将那夜所发生之事简概说了。但关于殷六,只替说是一位高人前辈。从二人见得山顶火光冲天说起,到见得白昆长老与姚老爷子之子赶到,及至后面李春与‘漠北三鬼’折而复返,设计杀害了姚公子与何管家。后面便是白昆长老义薄云天,意欲替姚家村五十八口性命报仇,却不敌三人之手,终给那鬼穴圣者以奇门点穴手法加害,后来二人离去,便不知后面如何了。 五人听他说完,心头已是大为震惊。他说的极是简概,但其中关键之处丝毫不漏,更说出了姚家村五十八口的性命,与白昆长老回来所诉一模一样,别无异处。更对他的来历起了疑心,都无一例外心想他说不经意撞见,那是任谁也轻然不信得。何况他口中的那位高人,极有可能便是他的师父,只是不愿提及身份。 沈念卿道:“事情经过大概如此,那时白长老堕入癫狂之中,小子给他一掌打晕,醒来便不再那里。”石平之眉尖一沉,立起身来走了两步。近年来丐帮平安无事,唯有那回才是大大的吃了亏,因此谁都大加留意。不由心想:“白长老回来提及此事,确是说到一个孩童,极有可能是姚家村幸存之人,想必这位自称沈少侠的便是。只是他不愿承认,偏要说出假身份,究有甚么企图?他又说出一位高人,白长老并没有瞧见啊,这其中大有蹊跷。”四位长老见得帮主缄默不语,怀有心事,只在心头寻思,不敢开口。 过得半响,石平之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沈念卿道:“沈少侠,你年纪轻轻,已是极为聪明,咱们明人不说暗语,你果真姓沈么?”沈念卿道:“不敢说假。”石平之负手而立,说道:“你方才所讲,与白长老极为一致。可是白长老回来曾提及一位幸存孩童,这又是怎样一回事?” 沈念卿微笑道:“石帮主,诸位长老,这事很是简单。那时白长老癫狂发作,痛苦难当,又见我小小年纪,是以才将我认做了姚家村幸存孩童。”说着摇了摇头,颇是黯然道:“其实小子早是有父有母,先父姓沈,先母姓张,又怎会是姚家村之人?诸位只觉得小子突然出现,于情不符,于理不合,可是世间之事,委实出自意料,谁又预防得准?”他这一番话本是说前一日与父亲欢欢喜喜,后一日便阴阳相隔,永不能见。 石平之等人均已年龄不小,见识非凡,于人生许多大起大落之事通晓,早已不萦于怀。可是如今见他面容凄愁,言语之中又煽情之至,都觉得他小小年纪,已有一番大见识。石平之微一沉吟,问道:“沈少侠,这事咱们暂且搁下不谈。昨夜你突然出现张客卿墓地,说要拜谒敝帮,到底所谓何事,烦请分明就是。” 沈念卿听他提及娘亲,登时恢复原状,缓缓的道:“小子本有事打搅,只须与诸位相认。可是如此事已至此,只盼获知白叔叔的消息即可,到时我自然离去。”石平之大奇道:“沈少侠,你说与我等相认?是怎样的缘故?还有你口中的白叔叔,又是谁?” 沈念卿念及先前之事,心想自己无凭无据,不能证明自己身份,也怨不得诸人。打定主意再不说辞,只须得知白昆消息即可。施为山道:“石帮主,沈少侠口中的‘白叔叔’,便是指白昆长老。”石平之与余下三位长老都是一惊,白虚长疑道:“施长老,你我都知白昆长老并无亲人在世,怎会如此?”他虽对着施为山讲话,言语之意却是反问沈念卿。 只见他走上两步,抱拳向诸人行了一礼,说道:“石帮主,四位长老。我与白长老并无血缘干系,只因先父当年早已认他为弟,是以冒昧尊称。小子也并无攀附贵帮之意。”言辞平平淡淡,也彰显了一股傲气。 石平之等人莫不惊疑,一时间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都回忆往昔,并没有想起白昆长老何曾认过哥哥。当年沈念卿传授过剑法后,白昆心怀感激,于是两人结交。这件事在丐帮中并未流传开来。 石平之将目光转往施为山,示意他先遇见这位少侠,总该明了一些。施为山面色尴尬之极,心想:“自沈大侠遗孤之事流传武林之中,我丐帮一直受人诟病。帮主与诸位长老谈及色变,勒令往后撞见此事一概不理。嘿,想不到今日我施为山又遇见了,事到如今,我只好全盘托出,任凭帮主处置了。”想到这里,登时俯跪在地,向石平之道:“石帮主,施某犯了帮规,还请帮主责罚。” 他这冷不防突然跪倒,又言语云云,令诸人都吃了一惊,丐帮中人都想施长老为何突出此言,他又犯了哪一条规定?何况丐帮帮规历来罚重,丐帮弟子人人谨记,施为山乃堂堂长老,又怎会知法犯法?沈念卿更是大惑不解,心想施长老这是何故? 石平之脸色一沉,冷冷道:“施长老,你身为丐帮长老,理应为弟子做榜样。怎会知法犯法?又是犯的哪一条规定?”施为山仍是低首,回道:“施某明知这位少侠自称沈大侠遗孤,又将他带回丐帮之中,犯了明知故犯之罪,请帮主责罚。” 丐帮诸人听到‘沈大侠遗孤’五个字,面色一紧,齐齐盯了沈念卿一回。但见他眉间似有疑惑,除此之外甚么也瞧不出。沈念卿心道:“为甚么丐帮诸位听到此话,都如此反应?”便见得石平之面色渐缓,挥了挥手道:“施长老,你我都知沈大侠父子双双罹难,为甚么还要如此作为?我念你忠心丐帮,便免了此罪,你起来罢。” 施为山心中大喜,恭敬道:“谢帮主开恩。”身子方立起来,陡然听得沈念卿大声道:“石帮主,诸位长老,先父遇害,我却活了下来,又怎是双双遇难?”诸人又是一惊,细细辨认,只见他五官确与沈大侠有三分相像。只是诸人已认定双双遇难,又哪里肯信他言。石平之缓缓道:“沈少侠,待我问明施长老,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施为山道:“石帮主,三位长老。施某其实仍有疑惑,这便将事情经过说一说,请帮主与长老明断。”他踏前一步,说道:“昨夜有弟子禀告,说有些年轻少郎夜寻张客卿之墓,说要拜谒我丐帮,可是直等到黎明,仍不见他出现。于是今晨施某奉帮主之令,在滁州城内预下埋伏,等了许久,果然撞见了沈少侠……”说着将两人如何相遇,如何比试简概说了。又说到他听及沈念卿自称沈大侠遗孤,演示九幽神掌之事。 丐帮诸人听完,神色复杂,难以明断。石平之问道:“沈少侠,你叫甚么名字?”沈念卿道:“沈念卿的便是。”石平之道:“白长老,你足智多谋,对此事如何看待?”白虚长蹙眉道:“石帮主,此事不是第一回发生。今日既然撞见,自不能不理,否则又传将出去,岂不是教天下人瞧不起我丐帮?何况施长老说他也瞧不出少侠武功,更是败给沈少侠,想必沈少侠师门厉害得紧。当年咱们一齐见过沈大侠施展九幽神功,倒不如一齐再瞧一遍,总该分明些。” 石平之微微点头,说道:“沈少侠,你意下如何?”沈念卿心想:“那会我已演示过一遍,施长老可也瞧不出。难道你们看一遍便分明了么?何况我一再力证自己是先父之子,传出去未免有人说我攀附丐帮,不是损了先父威名么?可是丐帮替娘亲守墓确是不假,我不可与他们闹僵。”昂首抱拳道:“诸位,小子是否沈大侠之子,已无关紧要。小子已与施长老有过约定,此行前来只须知晓白叔叔的消息,既然得知白叔叔不在贵帮,那么我便去寻他。另拜谢贵帮替我娘亲守墓之恩。”说着弯身鞠了一躬,转身大踏步出了大门。 原来他终究少年性子,遇着这等委屈之事,又如何耐得住。他面色傲然说了一通,及至离去,丐帮诸人已瞧得清清楚楚。白虚长心中一叹,脑中便想起当年琅琊山腰之事,当时若非沈大侠相助,自己等人又岂能活到如今。丐帮只怕也会给郑其和篡位,分崩离析,再不复威名。这份莫大的恩情,可说是大过性命。他虽不知这位沈少侠是否真假,也要弄个清楚,否则死后如何有脸见得沈大侠,只怕吴清微长老也会大怒。想到这里,他不理惊愕诸人,追了出来。 方踏出大门,见得他已离了十来丈远。白虚长展开轻功,追了上去,大叫道:“少侠请留步。”沈念卿见他竟追了上来,心中一沉,想到自己在丐帮来去自如,未免有些过于偏激,有损丐帮名声。微微抱拳,说道:“今日小子多有打搅,还请宽恕。”打定主意,倘若丐帮非要以此相逼,自己也决不能任凭处置。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七) 吴清微见他恭谦有礼,回礼道:“沈少侠,你何故急着离去?”沈念卿傲然道:“小子虽年纪轻轻,也知名声所谓。既然诸人瞧不出小子武功,那也怨不得诸位。何况小子亦不敢有损先父名威。”这时候丐帮诸人已抢出大门,走了上来。 他这番话大大落落,诸人听得分明。白虚长摇头道:“沈少侠,当年我等都亲眼见过沈大侠神威,施长老瞧不出,你怎知我等也瞧不出?”沈念卿朗声道:“先父的九幽神掌颇为深奥,招式因人而异,诸位可相信么?”白虚长心中一凛:“说甚么因人而异,世间岂有此等功法?”但他一心要瞧一瞧他的武功,点头道:“沈少侠,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请你施展一番,我等才有分晓。” 沈念卿大声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为甚么你们偏偏认定我与先父一同身亡,却不来问一问我怎会活下来?”白虚长微微一愕,想不到他愤概之余,竟还会强词以对,偏偏说得极有道理,令他反驳不得。 石平之走上来道:“沈少侠,岂是我等不愿相信,你可知数年来我丐帮因此事名大损?”沈念卿想到丐帮位列天下第一大帮,名声何等重要,不由奇道:“那是为甚么?”石平之沉吟半响,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说出来。自沈大侠罹难,数年来已有好几人自称沈大侠遗孤,前来我丐帮相认,只是我等一番分辨,才知都是假冒。石某想到沈大侠一世威名,竟遭宵小之徒损害,一气之下,吩咐丐帮弟子,再有人自称沈大侠遗孤,一概赶出。世人都知当年沈大侠于我丐帮有大恩大德,此事不知如何流传江湖之中,惹得我丐帮给人骂背信弃义。石某忝为丐帮帮主,只因顾及沈大侠名声,反害得丐帮扣上忘恩负义的恶名。”当时石平之确想维护沈大侠威名,却没有料到此事传入江湖之中,可说是大为失策。 沈念卿一听,由不得大吃一惊,奇道:“竟有人冒充先父遗孤,想不到江湖之中,还有这等人。”石平之微笑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也是寻常。”沈念卿面上一红,明知他这话故意说来,却也不能反驳。又想到丐帮名声受损的原因乃是为了先父,心底怒气登时消退,恭恭敬敬道:“小子委实想不到这等奇事。方才言辞多有得罪之处,何况石帮主为了先父威名,使贵帮受人诟病,说来小子也有几分责任,还请见谅。” 石平之见他虽惊犹淡,心底反倒不解:“我故意说出来此事,便是告知他已有冒充之人,怎得他除了惊愕,并没有甚么愧疚?反而自诉其咎,倒真当自己是沈大侠遗孤,世间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真天下少见。”拂袖道:“沈少侠无需自责。” 沈念卿道:“既然诸位想要瞧一瞧我的武功,辨别是真是假,那也无可厚非。小子不才,便再施展一番。”不待诸人讲话,已倒退开数步。 白虚长等人互瞧张望,都见对方一脸惊疑之色。施为山朗声道:“那时我可亲眼瞧见,这位沈少侠确是使得一门掌法,委实厉害得紧。我既识别不出掌法门路,也敌不过他。”先前他只是寥寥数语,诸人虽听得他亲口说败了,也不放在心上。可是这时听他言语之中,不吝赞赏,都心头一惊,想到施长老乃丐帮长老,武功岂会低了,竟轻轻松松给击败了,那这位沈少侠该何等厉害,又是哪一位江湖高手教出来的?这时诸人反倒起了兴致,围成半圈细细观演,均想他无论是否沈大侠遗孤,也该大有来历才是。 沈念卿无顾各人,只将心中所思,一招一式的比划出来。但见他身形迭动,忽左忽右,双掌都施展开来。他虽未使内力,诸人瞧来,也觉其灵动处轻然若羽,其阳刚处威猛似刚。但见他比划到第五招,身子陡然一涨,升高一丈有余,跟着双掌一翻,竟至一前一后伸展。 这一招大是怪异,诸人心想与敌对招,倚仗轻功也绝非如此作为,倘若对敌手有兵刃,岂不是正中下怀?念头未落,猛见得他身形在半空一转,双足用劲一迸,反使了一招千斤坠疾落下来。诸人心想这千斤坠大是寻常,有甚么妙用不成。念头方起,只见他凌空一翻已落在左侧,跟着足下一划,右掌一摊,轻然一掌击往右处。 诸人大是惊愕。原来千斤坠这门武功,武林中人大多都会,只是要使得如他这般迅疾,却难以办到,便是武功绝顶之人,也颇为不易。他这往右一掌使来轻飘飘,犹如挠痒一般。可是诸人皆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决不敢这般想。倘若适才有敌人正举兵刃,他忽然一蹿,敌人势必踏进一步,兵刃朝上,可是他这一转一落,已是出人意料,敌人只须微一怔神,这一掌势必击个正中。而观这一掌方位,当是正中敌人肋下。习武之人都知软肋何其重要,只须轻轻一掌,便即身受重伤,再无还手之力。 诸人瞧到这里,都不由齐声喝彩,极是赞扬。白虚长手捋胡须,微微颔首。石平之道:“白长老,你瞧出甚么了?”白虚长摇头道:“帮主,请再细细一看。”施为山见他今日所使,全是他不曾望过的,不由心想:“好小子,竟藏下了这许多招式。” 诸人但见他又使了两招,到得第十招上,突然一声清啸,惊得诸人面色倏变。原来他这不自禁的啸声中,已是掺杂了内力。但见他左步迈进,右掌微扬之下,本是攻往右面。不料身形倏然一歪,右足一划,已兜转半圈,右掌便往后一扬,同时左掌直取中路。 诸人毕竟武学非凡,立时明了,他这一招乃是防住两面敌人。使到第十五招,只见他身形稳立,双掌往前一拍,其间双掌或斜或曲,迅疾难测,似有几般擒拿变化。诸人心中一顿,见他双臂伸直,跟着收手而立,已是演示完了。 诸人这时反省,个个面色惊诧。都本是打算一面观演,一面揣测是否相符。岂料一番观演之下,便如坠入其间不能自拔。这时稍即回想,又想不起他究竟使了些甚么招式,只微微记得似极怪异,有许多不合常理之处。 沈念卿望见数人面色,也不以为然,知他们必有一番商榷,转身走到一丈外的大树底下,就瞧着大树,心道:“我已尽力施展,至于他们是否认可,却不是我所关怀的。” 石平之转头询问道:“施长老,你以为如何?”施为山摇头道:“极是高明,与先前我所见的招式大不一样,却理应是同一门武学。”白虚长望向沈念卿背影,见他负手而立,颇是轻松。凝声道:“不错,他使得确是一门极为高明的掌法。”刘成青突然道:“帮主,诸位长老,这位沈少侠可不似先前那几位,他的武功只怕比得上应长老了。”丐帮之中如今仅剩得七位长老,其中武功最为厉害的便是白虚长,第二位便是应红河。 应红河开口道:“当年沈大侠在此地与木鸿文一战,咱们可都瞧得清清楚楚。后来武林大会与武当弟子一战,更颂为武林一段佳话。诸位长老以为如何?”却是询问他真假之事。白虚长微微叹气,说道:“本来一瞧武功便知,可是这位沈少侠却说甚么‘招式因人而异’。倒教我不敢妄断。”石平之双目神烁,说道:“这位沈少侠所施展的的确确便是掌法,咱们却瞧不出的他的师门来历。诸位长老认为天下间掌法厉害者有几?” 四位长老听及帮主之言,都心中一凛,互瞧一眼。白虚长道:“我所知晓的,天下间掌法第一者,乃是那个元人鞑子,亦是一门极为阴毒的掌法。这第二位……”说到这里,难免迟疑不定。石平之微笑道:“第二位当是沈大侠的九幽神掌了。”刘成青疑道:“这位沈少侠如此年轻,掌法想必未得大成,已是有这般厉害。倘若咱们信他之言,那他是沈大侠之子,已有五成可言。”施为山哈哈一笑,说道:“大是如此,凭他武功,必定前途无量,冒充沈大侠之子有甚么好的?” 应红河道:“诸位难道忘记昨夜之事了么?弟子可说是在墓地发觉这位少侠的,试问数年来,可有发生过此事?先前那几位冒充之人,可决不知张客卿墓地一说。”刘成青道:“不错,如此一来,已有了六成可言。” 其实这时五人想到有六成可言,心中都微微发颤,极是欣喜。倘若他真是沈大侠之子,那么便知江湖传言不可再信,如此沈大侠也觉非传言般因郑其和而死。石平之微笑道:“诸位长老,事到如今,咱们尽可再问一问这位沈少侠,倘若他说的分毫不差,那就真是沈大侠遗孤了。”饶是他贵为丐帮帮主,说到后面一句,也免不了声音微颤。四位长老眼见帮主发话,心中稍即安定。 五人一齐走到沈念卿跟前,石平之道:“沈少侠,适才我等已有结论,但仍须问你一问。”沈念卿道:“但问无妨。”石平之蹙眉道:“你可记得儿时沈大侠有无带你到过此地?”沈念卿道:“有过一次,那时我尚有四五岁,记不太清。”诸人互瞧一眼,面色微喜。石平之又道:“那你可知沈大侠为甚么传授白长老武功?又是怎样的武功?” 沈念卿眼望他处,缓缓道:“当年我四师叔余人凤遭恶人毒手,险些丢了性命,幸得白叔叔相救,才得以活下来。至于先父所授,当是一门剑法,唤作《无极天剑》。”诸人心头猛然一跳,便见他走开两步,似是回忆道:“我还记得,我二师伯卓文林因此武功毁于一旦,再也不能练武。而先父曾有提及,当年他离开贵帮,白昆叔叔曾相送一百里地,以答谢授武之恩。他也曾说,当年在此地曾与一位唤作木鸿文的过招,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险些大输,但他也感激,由此将九幽神掌领悟更深。”说到这里,微微叹气,再不讲话。 此时诸人已是身子轻颤,双目似有荧光闪烁。方才他所说的数件事,皆是未流传于世的秘闻,若非沈大侠至亲之人,他又怎会得知。若是他讲的都是沈大侠生平事迹,恐怕诸人还会怀疑。这时各自心头一番盘算,诸人心中已有了九分断定。 白虚长大步迈出,大喜道:“沈少侠,你当真是……是沈大侠的遗孤?”沈念卿微笑道:“如假包换。”白虚长听他所言,禁不住仰头大笑。沈念卿见他双目似有泪珠滚动,面上却是一番笑容,颇是不解,心道:“就算你们真相信我是先父之子,也大可不必此举。”其实他又如何得知,沈飞宇当年与丐帮情谊何等坚深,那是性命也无法相较的。是以以白虚长六十光景,早不萦常事的心境,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他笑声未止,石平之等人已圈上来,将他团团围住,都是竭尽欢喜之色。石平之将他细细打量数眼,见他此等境况下仍是平淡如水,心底暗暗道:“现今来瞧,无论相貌神态,竟与当年沈大侠有几分相像。决是不假了。”微鞠一躬,歉仄道:“沈少侠,你来至敝帮,我等未至及时相认,实是有愧于沈大侠的大恩。”余下四位长老跟着一拜,竟全不顾及身份地位。 沈念卿不由大惊,心想这如何使得,忙还礼道:“诸位都是小子长辈,倒叫我好生过意不去。”白虚长笑道:“沈少侠,当年令尊可是极为厉害,假以时日,你必定能与令尊相较。今日我等得以遇见你,实是老天有眼。” 施为山想起先前之事,面色极是尴尬,歉然道:“沈少侠,先前你曾有过坦言,只怪施某眼拙,死了也愧见令尊大人。唉,施某实在……”沈念卿忙道:“施长老,小子不曾怪罪于你,你何必自责?这事换了小子,恐怕也是不会信得。”刘成青与应红河见他极是大度,会心一笑,说道:“今日见得沈少侠平安无事,此事必要告知丐帮弟子,好让他们大大高兴一番。” 石平之摇头道:“此事大为不妥,先不必说出来。”又说道:“沈少侠,十余年不见,想必你有过许多遭遇,咱们先回大厅,待会一一说来,好教我等明白。”沈念卿心念一动,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既然石帮主相问,我就说给诸位长老听。” 六人一齐折身,穿过广场,入了正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相逢不识少年郎(八) 丐帮正厅之中,石平之吩咐丐帮弟子上茶,六人齐齐坐下。 石平之面怀微笑,说道:“沈少侠,想不到十余年不见,你已长的这般大了。今日你既来到我丐帮,眼前无所大事,便在此长居下去,也好使我丐帮答谢沈大侠的恩德。”沈念卿摇头道:“石帮主好意在下心领。小子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加停留,不日便要前往西域。”石平之沉吟道:“难道你要去寻白长老?” 沈念卿听他话中之意,已有几分明了,喜道:“石帮主,难道白叔叔他在西域么?”石平之道:“不错,白长老数日前确已离开分坛,依他急行,恐怕不日即到西域。”沈念卿心道:“这倒好办了。丐帮弟子遍及天下,我只须寻到联络之处,当能得知白叔叔的消息。只是白叔叔他中了鬼穴圣者的奇门点穴,为甚么突然千里迢迢奔赴西域?”他尚自不解,问道:“石帮主,白叔叔他身子怎样?奔往西域干么?” 石平之轻声一叹,说道:“白昆长老自身中点穴,每月总要发作两回,一经发作,遁入癫狂,周身奇痛难当。那奇门点穴甚为怪异,合敝帮诸位长老之力,也无法子化解。日前江湖传来消息,说在西域之地发现‘漠北三鬼’的踪迹。白长老他获知,当即动身赶往,我虽贵为帮主,也不好叫他不去。”说到这里蓦地止住,又是轻叹。 白虚长点头道:“不错。沈少侠,其实白长老他武功不弱,性子持强。近年来‘漠北三鬼’为祸江湖,恶名昭著。白长老自那回吃了大亏,此事便久念不放。只是那‘漠北三鬼’神踪诡秘,便如我丐帮,也难以获知讯息。一晃数年已过,这回得知他三人竟在西域现身,白长老执意要去探个究竟,帮主遂派了钱三长老一同前往。” 刘成青颇有担忧之色,说道:“听闻那‘漠北三鬼’武功高强,不知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念卿心念一动,道:“诸位,那‘漠北三鬼’的来历,我也知晓三分。”石平之等人惊咦一声,问道:“沈少侠,你竟知晓?”沈念卿稍即回想,缓缓道:“那‘漠北三鬼’来自北元之地,正是噶尔笑笑的下属。至于他们突临中原,做了许多恶事,只怕这其中有重大阴谋。” 诸人互望一眼,都从各人面上看出疑惑。石平之惊道:“倘若果真不假,这件事可就难办了。”他立起身子,走了几步,沉吟道:“当年先父便是命丧元人鞑子之手,其后再没有听闻元人鞑子半点讯息。直至上回武林大会,他又突然现身,使得两大教主身亡。当时各派互有商榷,明知元人鞑子神出鬼没必有所图,却不知图的究是甚么阴谋。当时各派言论不一,难齐定断,只好嘱咐各派弟子四下打探元人鞑子下落,一有所获,再齐聚商讨对策。” 沈念卿想起以往遭遇,及至那晚殷大哥所言,说甚么‘元人气数已尽’的话来。那时他尚自年幼,不明其意。如今念及,此事已显而易见,凝声道:“石帮主,噶尔笑笑身为元人,他还有甚么可图谋?必定是元人心有不甘,妄图卷土重来,再争夺中原天下。小子不敢随意妄言,只是我曾有过一些遭遇,以此度测,十有八九错不了。” 诸人缄默半响,过了片时,石平之摇了摇头,说道:“沈少侠,此事干系重大,不可乱语。鞑子退守漠北已有二十余年,我大明皇帝励精图治,大明将士兵强马壮,纵然鞑子野心昭昭,也决难以攻回中原。”说到这里微一抬头,又道:“既然那‘漠北三鬼’乃是元人鞑子的下属,此事理应武林同道知晓,好早做防范,以免鞑子有可趁之机。应长老,你即刻传令丐帮弟子,将‘漠北三鬼’的身份昭告武林同道。以我丐帮名声,料想各门各派决不会置之不理。一旦武林同道有所行动,那么纵然西域幅员辽阔,也能轻易寻得三人蛛丝马迹。到时说不得也能获知元人鞑子的讯息。” 应红河当即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退出了大门。 沈念卿见得石平之雷厉风行,极为果断,心头缓了一口气,想起那洛图经来,暗道:“我与丐帮相认,本是有事相求,说不得只好麻烦一下丐帮了。”他自知许少通踪迹难觅,若凭他一人去寻,只怕毕生之年也无半点收获。想到这里,当即要开口,又见得白虚长凝视自己,颇有犹豫之色。 沈念卿道:“白长老,有话但说无妨。”白虚长点一点头,仍有迟疑道:“沈少侠,当年江湖说……说沈大侠父子双双罹难……此事又是怎样?你与沈大侠当年有甚么遭遇?”自先前得知他果真是沈大侠遗孤,这念头一直转在脑中,片刻不得消停,暗想当年沈大侠究竟遭遇了甚么不测?只是真要当着他面提及已故的沈大侠,又恐他闻言生悲,是以难免犹豫寡断。这一番话直问出来,诸人齐齐凝眉倾听,比之先前又重视了数分。 沈念卿见状,心中倍感温暖:“丐帮果真是重情重义,先父地下有知,也当欣慰了。”缓缓的道:“各位长辈,此事说来话长,当时我虽年幼,如今记起也是历历在目。”诸人听了大奇,都想你是亲眼所见么?那你是如何活到现今的?又想到他口中的那位高人,瞬时释然。听他一字一句道:“当年我与先父前往拜祭娘亲,岂料突然蹿出了三个恶人。便是那杨不凡与贺南天,还有郑其和。”他说到这里,嚯的立起身来。诸人听得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各自心中一凛。 只见他走上三步,神色凄然,缓缓道:“当时那三人不由分说,合伙围攻先父……”诸人脑中立时浮现一副画面,沈大侠武功卓绝,那三人也决非弱手,必定好一场恶战。只是想到他三人竟一齐围攻,各人心中愤概难当,细听下去。 当听他说到三人不仅无耻齐攻,竟又擒住他以此要挟沈大侠自尽之时,施为山已沉不住气,嚯立而起,但闻啪的一声,竟将木椅拍的四分五裂,大怒道:“好个郑其和,当年他勾结杨不凡,妄图谋逆。敝帮四下找寻多年,却没寻到半点踪迹。想不到他竟又勾结二人,要杀害我丐帮的大恩人,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实在猪狗不如。沈少侠,想必他尚在人世,待施某寻到他,必然跟他决一死战。” 石平之蹙眉道:“施长老,你先听沈少侠说完,咱们再商榷报仇之事。”施为山急道:“帮主,江湖里都说是郑其和一人设计杀害了沈大侠父子,其实咱们都知沈大侠武功卓绝,凭他一人又如何得逞,何况当年沈大侠相助敝帮,确是得罪了杨不凡与那贺南天。现今得以遇见沈大侠遗孤,那是老天开眼,咱们可不能犹豫不决,必要寻到他们替沈大侠报仇。” 沈念卿心头很是感激,说道:“施长老,那郑其和早已身亡,是寻不到他了。”施为山转过头来,奇道:“怎会……”便听得白虚长微微颔首,道:“必定是沈大侠全力施展,除掉了郑其和。” 其时诸人虽是大怒,心中却颇多惭愧。概因那郑其和原为丐帮执法龙头,身份地位不可谓不高。那时沈大侠遇害之事传出,武林中喧哗一片,许多不满丐帮的江湖小派及至散人纷纷言论,说甚么‘好一个堂堂丐帮的执法长老,竟会做这等卑鄙之事。’又有人说‘丐帮当真重情重义,教我等另眼相待’,此类之话多不胜数。而丐帮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此等叛逆,偏偏现下有口难辨,只能咽下这口闷气。施为山性子最是火爆,自然忍耐不住。 沈念卿摇头道:“郑其和并非先父所杀,而是杨不凡二人的阴谋诡计,故意传出此等消息,好教他二人逍遥法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当时三人围攻之下,先父终究寡不敌众,给三人重伤。后来那杨不凡暗中使用暗器,唤作甚么‘九阳散功针’,当时先父中针便即昏厥。及后他二人又擒住郑其和,将他杀害。一齐将先父与郑其和尸体丢进了河道之中。” 白虚长等人互瞧一眼,各有疑惑。白虚长沉声道:“滁州离扬州不远,当时江湖传出沈大侠遇害的消息,我曾携同白长老一齐赶往扬州,千余弟子细细将扬州寻了个遍。确是寻到了张客卿之墓。在那墓碑前,依稀留有脚印与一堆灰烬。那时扬州阴雨绵绵,正是洪水泛滥的时节。我等那时已有度测,只怕沈大侠前往扬州,便是拜祭张客卿。后来寻遍扬州,也不见沈大侠尸体,原来竟是给丢进了河道之中。”说到这里,诸人都觉他是沈大侠遗孤,那是一分也不假了。 石平之微微点头,心道:“原来竟是如此。那河道湍急,便是身负武功之人,也决不能存活,何况昏厥的沈大侠。至于那‘九阳散功针’,我却从未所闻,又是哪一门暗器?以名揣测,只怕重在‘散功’二字。”想到这里,心头猛然一跳。说道:“诸位长老,可听说江湖里哪一门派会这‘九阳散功针’?”三位长老面面相觑,竟对这门暗器一无所知。刘成青道:“听名字,该是大为厉害才是。可是江湖之中流传于世的厉害暗器中,可并没有这个名字。” 沈念卿忽然道:“诸位,这‘九阳散功针’,小子斗胆猜测,只怕是一门散人功力的阴毒暗器。”白虚长立起身来,踱步道:“不错,那杨不凡本是奉天教副教主,原属朝廷一派。我曾听闻有武林同道所言,大明皇帝早年不满元人暴政,而后起义濠州,暗中笼络了大批隐士高手。后来驱除鞑虏,大明立国,朝廷内亦有大内高手,称作拱卫司一门。想必这门暗器,乃是从朝廷所流出。” 其时各人心知早年朱元璋与明教有极深的干系,如今多年过去,北元早已退守漠北,汉人天下已然大定,自然谁也不理这等琐碎之事。诸人沉默半响,心中无一例外都想,沈大侠既中了散功毒针,一身功力皆化为乌有,何况他又卷入涛涛洪水之中,就算他尚自清醒,恐怕也是命丧洪水,被鱼兽分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想到一代大侠竟落得如此惨死,都心中悲戚,双目凄暗。 石平之双目如炬,沉声道:“想不到沈大侠竟是遭此三人陷害,谁又料想得到。”他转望刘成青,说道:“既然郑其和已死,咱们务须寻得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当年敝帮险些四分五裂,这杨不凡可说难逃干系。刘长老,烦你即刻下令,将此等消息由丐帮弟子散发出去,竭力找寻他二人的行踪。只是消息不可泄露,以免他二人得知,一旦稍有戒备,反倒难寻。” 刘成青抱拳道:“遵帮主口谕,我这就去办。”方退到大门处,陡见得石平之大手一挥,喝道:“且慢。”刘成青道:“帮主还有何吩咐?”石平之道:“你传令之时,须明白此乃我丐帮第一等大事,决计不能泄露出去半分。所以此事教由你一脉来寻,倘若消息泄露半句,我唯你试问。另外,倘若真有弟子查到踪迹,决不能打草惊蛇,须得及时向我禀报。到时倾我丐帮数位长老之力,必能除掉他二人,替沈大侠报仇雪恨。” 沈念卿见他脸色严肃,分明是极为看中此事,又听他说‘此乃我丐帮第一等大事’,心中大是感激。可是如此血海深仇,他须得自行了断不可,忙一挥手,道:“诸位听我一言。”石平之道:“沈少侠,但讲无妨。”沈念卿向诸人微一抱拳,坚决道:“先父遇害,小子非要自报此仇,实不愿诸位相助。” 诸人听他言辞强硬,当真说不出的坚定。石平之眉头一扬,大喜道:“沈少侠孝心可佳,沈大侠可算后继有人啦。假以时日,沈少侠必定能将神功修炼大成,到时当可诛杀他二人,替沈大侠报仇。”白虚长微笑道:“沈少侠心思,我等岂能不知,只是天下之大,凭你一人决难寻到二人。这追查二人的下落,便交由敝帮来做罢,也算替沈大侠敬了一份心意。” 沈念卿知他所言不假,点一点头,算是答允。刘成青微一拱手,闪身出了大门。 白虚长问道:“沈少侠,那时令尊遇害,你又是怎样逃脱杨不凡等人?莫非便是你口中那位高人所救?”沈念卿念及风不行,微微一叹,说道:“当时我眼见先父殒命,自己又孤苦一人,便起了轻生之心。不料那杨不凡先拦住我,说偏要教我好好活着。后来我给他打晕,醒来后却发现已脱离二人毒手。而那救我之人,便是华山弟子风不行大哥。只是他后面为了救我,却枉送了自己的性命。”说到这里,喉头有些哽咽,心想他与我只不过萍水相逢,却拼命救我出来,此等大恩,当真无以为报。想起他临终所托的吊坠,只待有机会,须要上华山派亲自交给掌门人。 石平之道:“华山派弟子风不行?此人做了几件侠义大事,我也曾听说过。他本是华山派掌门天涯子的得意弟子。这数年来,武林中再没有传出他的消息,想不到竟是因此罹难,当真世事难料。”白虚长道:“沈少侠,那你后来竟到了华山派么?”沈念卿摇头道:“并没有。那时风大哥方故去,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斗篷之人。”心念一动,暗想丐帮乃中原第一大帮,说不定知晓一些梅花教的讯息。当说道:“石帮主,三位长老,你们可听说过一个唤作梅花教的教派?” 四人面露疑惑,施为山奇道:“甚么梅花教?这名字可真是古怪至极,施某从未听闻。”石平之沉声道:“不错。世间无论大小门派,我丐帮都获知一二。至于这梅花教,依我看来,必是近年来的新教会,而且行踪诡异,比之明教隐秘更甚。”丐帮存世数百年,于许多江湖之事颇为清楚,但一听及这梅花教,却不曾有过记载。故此,才断定是近年来的新教派。 沈念卿只盼能获知一二,知晓那神秘梅花主的消息,不料丐帮竟半点不知。心想殷大哥乃梅花教左使,难防他当年有没有得罪过谁,我当不能吐露他的半点消息。至于他的本名殷庆云,想必当年也是名震江湖的人物,我只须稍加打听,便知他过往来历。 诸人聊了这许久,已是正午时分。石平之走到他跟前,微笑道:“沈少侠,你一番跋涉,想必极为劳累。我等侥幸遇见你,实是天大的幸事。哪怕你有再重要的事,须得在敝帮停留几日不可。咱们先去小饮几杯,以贺沈少侠大驾光临。” 沈念卿心道:“石帮主盛情难却,我不可推辞。何况我还需麻烦丐帮一件事。”当即抱拳道:“不敢,不敢。石帮主,小子多有打搅,便在贵帮停留三日,三日过后,我便前往西域,前去寻得白叔叔。” 石平之道:“那是自然,到时敝帮施长老与你一同前赴西域,路途也能相互照应。”施为山应声道:“好极,施某也正有此意,多谢帮主成全。” 四人再不及多言,踏步出了大厅。 这一章全是对话,却极为重要,简单说,算是一个本文重要转折点,所以写的头昏脑胀。后面将是主角踏上西域的故事,全文篇幅将渐渐展开,绝对精彩到完本。 嗯,我觉得写故事像撒谎,一谎套一谎。更像是打鱼,渔网慢慢撒开,最后收网。 哈哈哈~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一) 这天夜半,沈念卿从睡梦里惊醒。他张眼往长窗一瞧,竟望见窗外伫立了一道黑影。心中不由大惊,暗道:“难道是哪位长老不成?”但见那道黑影一晃即去,消失眼前。 沈念卿翻身下床,心想既是丐帮中人,想必是有甚么要紧事。他推开屋子,透过月色,眼见那黑影纵往屋顶,便即隐去。心中疑窦更甚:“方才我可瞧见那人一袭黑衣,难道不是丐帮中人?”他所居之处离石平之等人尚有几间屋子相隔,是以他推开屋来,偌大广场空无一人,唯有头顶冷月溶溶,周身冷风呼啸,显然无人察觉。 沈念卿微一迟疑,好奇心大起,决心要去瞧个清楚,当即辨别方向,穿屋飞檐跟了上去。但见那道黑影身形连动,脚踏房檐之上,并未惊动任何一人,说明他轻功甚为了得。沈念卿直追上去,不久已离开丐帮分坛,到了一处密林之中。 那黑影不曾回首,只顾前奔。二人一追一赶间,穿林跃壑的已奔出了十多里地,竟到了一处山泉之下。那黑影忽然顿住身形,双手负立。 沈念卿离他一丈处停下。只见那人身形高拔,瞧来却有几分相熟。他迟疑不定,正要讲话,那黑影突然道:“念卿兄弟。” 这一声‘念卿兄弟’说出来,沈念卿便如周身电流驰过,禁不住身子一颤,喜道:“殷大哥!原来是你。”话语甫落,那黑影已转过身来,除去面上的黑纱,露出了原本面容。 沈念卿望得那熟悉的面容,已是欢喜得甚么都忘了,忙走上前去,颤声道:“殷大哥,弟弟想的你好苦。”殷六温言道:“念卿兄弟,我也想不到,你竟这么早便下山了。”沈念卿一怔,想到自己先下山来,殷大哥回去寻不得自己,必定好一番焦急,微一躬身,说道:“殷大哥,我与思妹久等你不回来,便下山来了。我留下的书信你可有瞧见?” 他那时离去,确是挥笔写了一封留信,信中将秦氏兄妹如何下山简概提明。后来思妹拜那银峰上的前辈为师,自己孤身下山来也一笔带过。只是他微有疑惑,自己在留信中并没有说明前往何方,殷大哥怎会知晓我在此处。 殷六扶他起来,说道:“念卿兄弟,你终是要下山来,何须愧责。”沈念卿道:“殷大哥,秦阳兄弟与玉姑娘早我几月下山,不知他们如今怎样了?”殷六沉吟道:“秦阳武功不低,料想二人并无大碍。这天下奇大,我也难以寻到他们。”沈念卿知晓殷六见识非凡,既然他说无关大碍,那么便可安心下来。又道:“殷大哥,你怎知我在丐帮?今日找我有甚么要事?” 殷六微笑道:“念卿兄弟,我知你一心下山,只为报得血海深仇。可是要报此仇,须得寻到《洛图经》不可。你孤身一人,欲要寻到许少通,几率实属渺茫。所以我暗中揣测,你必定会先到丐帮之中,与石帮主相认,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当时再请丐帮弟子助你找寻,是不是如此?” 沈念卿没想到他竟猜得丝毫不差,心头对他更是叹服,昂首说道:“殷大哥说的正是。这血海深仇之事,我本不想麻烦任何一人。可是想到那许少通,实在没有半点把握,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只好劳驾石帮主了。” 殷六摇头轻笑,道:“你这才是上上之策。为人之道,凡事理应须会变通,否则人如淤泥,淤而不化,那才是愚蠢至极。”沈念卿神色尴尬,道:“殷大哥说得极是。”殷六道:“既然如此,想必近期你便要前赴西域之地了。”沈念卿点头道:“再过得两日,我便去西域见识一番。” 殷六转过身去,说道:“念卿兄弟,近年来江湖风云暗涌,不出五年,必将大乱。你此行前去,实是生死难料。”沈念卿道:“人固有一死,我岂能畏惧?”话语方落,便听得殷六轻叹,跟着摇头说道:“念卿兄弟,我方才所言,人身在世须得变通,难道你又忘了么?”沈念卿奇道:“殷大哥的忠言,我自然不敢忘,只是此话又怎说?” 殷六道:“倘若你肯听我之言,那么该不至生死难料。”沈念卿道:“请殷大哥讲明。”他确是疑惑不解,心想生死之事本是难料,难道还有甚么法子可解不成。便听殷六沉吟道:“你到得西域,竭力寻那《洛图经》就是,其他琐事一概不理。就算寻之不得,你修习的九幽神掌未及大成,决不能寻杀父仇人。” 沈念卿心想第一件事不难,可是第二件事那是万万不能答允。他心知身子状况,依那位前辈所言,决不能修习到神掌第六层,除非寻到《洛图经》或可一试。这已是他目前微一的法子,因此寻访《洛图经》已是头等大事。若是果真穷尽半生寻之不得,待得四十岁寒毒发作之前,他必要寻到杨不凡二人,姑且一试。念及此处,说道:“殷大哥,倘若我不能报得大仇,那活着还有意义?倒不如一死了之,免受这煎熬。” 殷六闻声转过头来,神色复杂瞧着他,说道:“念卿兄弟,凡事不可强求,你尽力就是,又何必如此?”沈念卿神色坚决,往左面踏上一步,遥望那山泉,一字一句道:“不。殷大哥,儒家自来孝义当先。倘若我手无缚鸡之力,那么此事实不能强求。可是我既已修习这门绝世武功,那么就不能轻言放弃。自我那天习武起,这等念头便终生不能扭转。世人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那是身外之人。试问我身居此中,又怎能自拔?” 说到这里,猛然转身,望着殷六道:“殷大哥,你见识非凡,又聪明过人。你教我明白,为甚么那噶尔笑笑要杀了我娘亲?为甚么那杨不凡二人要杀了我爹爹?我爹爹名声极好,江湖里都说他是一位大侠,那么我爹爹自然待人于礼,和和气气,可是他到头来还是落了个惨死的下场……”说到此处,语声已是渐自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殷六听他语气坚决,见他身子打颤,便知这些话他已藏了许久,从未对人提起过。如今他突然说出来,已然将他如亲人般看待。这时瞧见他眼眶泪珠滚动,心下禁不住悄叹,说道:“念卿兄弟,世间之事难以说清,便是圣人也有不解的时候。唯一的法子便是忘记、放下。”沈念卿执拗道:“放不下,忘不掉,那又怎样?”殷六道:“那也唯有将它化解,否则毕生不能快乐。”沈念卿道:“怎样才算化解?” 他问到这里,殷六如何不明他心中所想,缄默半响,沉声道:“念卿兄弟,你一心如此,我也不能强求于你。既然你不肯答应我这个条件,那么你亦可答应另一个条件,也算对你大有相助。”沈念卿道:“是怎样?”殷六道:“此事简单,你前赴西域,除了寻那《洛图经》与杨不凡二人,其他之事一概不理,你总能做到罢?” 沈念卿心想除了这两件事,另有白叔叔的大事。心念一动,问道:“殷大哥,你可知‘漠北三鬼’的踪迹?听闻他三人现身西域,究竟是真是假?”殷六心中一惊,道:“你管他三人做甚?”沈念卿摇头道:“当年白昆叔叔曾遭了那鬼穴圣者的奇门点穴,至今每月癫狂发作一回,不能痊愈。此去西域,我也要寻访到他三人踪迹,叫那鬼穴圣者解了白叔叔的穴道。” 殷六微笑道:“他三人在西域之地,此消息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想必是真的了。至于你要相助那位白昆长老,凭你目前武功,又如何办得到?”沈念卿道:“我也不要与他三人相斗,只须先寻得三人,总有法子可行。”殷六摇头道:“此事大为不妥。那年你我亲眼瞧见,单是一位鬼穴圣者,武功已是不弱,倘若是他三人合力,试问这世间谁能敌得过?依我看来,你还是先寻到《洛图经》,参悟其中奥秘之后,再相助白昆长老也不迟。” 沈念卿摇头道:“世事难料,当时若真撞见又怎办?如今我武功勉强可以,到时总能帮上一点忙。”殷六见他极是固执,心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想:“看来我如何说,他也不会听了。”又道:“到时你若真能撞见他三人,须得谨慎些,切不可鲁莽行事。”沈念卿昂首笑道:“我自然理会得。” 殷六突然道:“念卿兄弟,当年你救过我一命。我对你很是感激,将你便如亲弟弟一般看待。此行你前往西域,我总是放念不下。我知你为人聪明,只是你太过年幼,遇事极易莽撞,所以这才潜入丐帮,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沈念卿知他情谊不假,心头大为感动,说道:“殷大哥,你待我如此,我岂能不明白。只是这两件事实在太过苛刻,我才不能答允你。” 殷六心念一转,微笑道:“假如我要你答应一件不使你为难,又与你无关的事,那么你便会答应了?”沈念卿点头。殷六沉吟道:“那好。念卿兄弟,既然这第一、第二件事你不能答应,那么这第三件事,你总不能婉拒了。” 沈念卿道:“是怎样?”心想只要不违背我心愿,自不能再婉拒殷大哥的一片好意。便听得殷六道:“这第三件事嘛,说来极是容易。你到得西域,只顾寻《洛图经》,与杨不凡二人,还有那‘漠北三鬼’,其他之事一概不理,你能做到么?”沈念卿奇道:“其他之事又是怎样?”殷六微一沉吟,说道:“假如你在西域之地,撞见门派互争之事,那是决不能干预的。” 沈念卿啊了一声,心奇殷大哥怎会突然说起这等事?又想这等事本于我无干,答应也无妨,重重点头,道:“这第三件事,我当不能辜负殷大哥一片心意。”殷六闻言,顿时眉头舒展,凝声道:“好。既得念卿兄弟亲口许诺,我便能安心离去了。” 沈念卿大惊,问道:“殷大哥,你现下便要离去么?”殷六昂首一瞧,微笑道:“那是自然。已是三更天了,难不成在这里到天亮?到时石帮主等人问起你又待如何回答?”沈念卿扬眉道:“那很简单,我只说心中发闷,出来透气。”殷六摇头道:“那可不行,丐帮帮主长老待你真诚,你又岂能说谎骗他们?”沈念卿登时一惊,心头甚为惭疚,说道:“殷大哥说得极是,是我大意了。” 殷六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念卿兄弟,你若在西域撞见一位喜穿白衫,又是姓苏的厉害汉子,决不能教他知晓你真实身份,切记切记。”沈念卿奇道:“那是怎样?”便见得殷六一拂衣袖,说道:“念卿兄弟,但愿往后你我相遇,那时你已修成神功,报得大仇,咱们再把酒言欢。”方说到一半,殷六已退开三丈之外,话语甫毕,他已凌空一翻,落在一面山坡后,不见了踪影。 沈念卿仍是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过得半响才昂首瞧天,但见半边清月落在东面,周遭冷风呼呼吹过,颇有一股凄凉之意。他心中想到:“殷大哥前来寻我,乃是怕我年轻气盛,惹下祸端。当年我虽侥幸救了他,可是他将我带回深山,平安无事的渡过数年。他又何尝不是救了我?” 他走前三步,猛然醒转,想到那神秘莫测的梅花主,比之噶尔笑笑有过之而无不及。心想:“那时我给梅花主带走,妄图逼问我九幽神掌的讯息,幸好我当时谨遵爹爹所言,没能告诉他。如今看来,倘若那梅花主知晓我身负九幽神掌之事,他必定不能善罢甘休。而殷大哥贵为梅花教左使,只怕真是他派来监视我,可他岂能想到,殷大哥待我如亲弟弟一般,自然不会吐露九幽神掌的事来。” 他想到这里,顿时只觉殷六处境艰难,心底又隐隐为他担忧,倘若真有一日,那梅花主得知殷大哥骗了他,那他会如何对待?心中寻到《洛图经》的念头愈发强烈。展开轻功往丐帮所在奔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二) 沈念卿回到丐帮分坛。此时不过四更天,正是人体乏困之时,众人酣睡,并没有人察觉。他轻轻推开房门,悄然隐了进去。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念起今夜与殷六一番对话,不能安眠。胡乱揣测自己此去西域路途遥遥,不知有多少事?又想到殷大哥说的门派之争,大为不解。他思前想后了一阵,突然念起银峰之上的孤绝老人与霍思来。心想:“那位老前辈武功卓绝,天下间再没有几人比他更厉害了。思妹拜他为师,当真是极大的幸运。只盼思妹勤加习武,从此武功一飞千里,而我再寻到《洛图经》,大仇得报。自此再不理凡尘之事,傲游天下,岂不是一番美事?” 想到这里,心情登时缓和,面上露出微笑来。 到得黎明时分,翻身下床,屋外早有丐帮弟子立候。这一日,沈念卿与丐帮诸位只谈论些江湖大事。沈念卿听诸位长老并没有说起昨夜他离去之事,想来殷大哥甚为隐秘,竟连诸位长老也未察觉,心头登时缓和。 各人一番言论,当谈起‘漠北三鬼’来,都面色肃紧,凝眉不展。石平之位居上首,说道:“诸位长老,据西域外的丐帮弟子传来消息,说近来漠北三鬼在西域大加残害武林同道,不论善恶之辈,若撞见这三人必定殒命,或不知所踪。此事实在蹊跷。诸位长老有甚么见解?” 白虚长沉吟道:“帮主,这‘漠北三鬼’数年来才到得中原,当时江湖里可没有人听过他三人的名号。昨日听沈少侠说,他三人乃是元人鞑子的下属,想必前赴西域必有极紧要的事。”石平之不解道:“西域有两大门派,其一昆仑派,其二便是明教。他三人的恶行江湖之中已传的沸沸扬扬,怎的他两大教派却是半点反应也无。” 白虚长手捋白须,微一沉吟,说道:“明教自上任教主逝世,威势大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下尚有张天邪任副教主,另有四大法王,八大掌旗使,至于明教教徒,更是多不胜数。实乃西域第一大教派。而反观昆仑派,上任掌门失踪已有三十余年,派中只得莫掌门一人支撑,昆仑派早已声势渐微。这两大门派蛰伏不动,静观其变,只怕早有察觉。” 他说到上任掌门离奇失踪,众人莫不心下悄叹,都想堂堂武林八大派之一的昆仑派,唯有莫临渊一人武功高强,在江湖里的声威自是大不如从前,委实艰辛难当。 沈念卿心道:“当年爹爹也跟我提起过昆仑派的莫掌门,那时他勾结其他帮会,意图拦截丐帮,逼迫石帮主交出《洛图经》来。那时爹爹不明就里,想他堂堂一派之主,却来行这等卑鄙之事,对他大为轻瞧。后来一番折腾,才知昆仑派其中的辛秘,这才重新对他礼待有加。” 石平之微一转首,瞧见刘成青凝眉不展,似有极重的心事。奇道:“刘长老,你有甚么话要说,但讲无妨。”刘成青回过神来,微一拱手,说道:“启禀帮主,昨天我前去吩咐帮主交待的事,却有一位丐帮弟子向我禀报了一件极大的事。” 众人闻言一惊,石平之奇道:“究竟是甚么事,你只顾明说就是。”刘成青摇头道:“我昨夜将此事想了许久,也不知它是好是坏。”石平之道:“刘长老,我丐帮之中,白长老才智最是过人,既然你想不通,白长老也未可不明。你就直说出来罢。” 刘成青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昨日那弟子向我说起西域之事,此事正是干系明教。”说到这里,微一停顿,缓缓道:“数日前,有丐帮弟子发觉明教在西域许多分坛之处,竟是空荡荡的一人也无。当时他心中起疑,决心上得明教光明顶探个清楚。那弟子乃我丐帮西域分坛的护法,武功也算高强。他倚仗武功悄悄潜入了光明顶上,瞧见了生平未见之事。” 刘成青说到这里,见得众人无不面色惊奇,续口道:“当时那弟子亲眼所见,在光明顶左侧的济世峰,齐聚了大片身着白衫的人,均是伏地而跪。据他推断,场中不下万人之众,当真声威浩荡,犹如百万雄狮。那些人应为明教弟子,这才明白为甚么分坛空无一人。他本来探听得缘故,理应即可下山。便在他转身之际,猛听得有人大喝道:‘恭迎张教主。’当时那弟子心下大奇,江湖里都知明教自上一任教主逝世,教中一切事物都交由副教主打点,何曾突然冒出一个教主来。他大奇之余,便即转不了身,仍是悄悄隐在暗处观望。” 众人听到明教教主,都不由大吃一惊,互瞧一眼。石平之道:“明教竟有位新教主了么?想必那便是新教主继位大典罢?”白虚长沉吟道:“想必错不了。刘长老你请说完。” 刘成青微微点头,又道:“其后那弟子瞧见高台之上现出了一十四人,依次便是江湖里都知的明教副教主张天邪、明教四法王及八大掌旗使。最后一人却是一位身着白衫,满头银发的人。他背后衣衫上锈了一处极大的红色火焰图腾。那白衫之人上得高台,转过身来,弟子便即瞧见他面容,却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其后明教众人祭天拜地,最后向那高台上架起的一处巨大火炉跪拜,口中齐声念道:‘芸芸烟火,普渡众生,舍我明教,更待何人?’念到第二遍时,万余明教弟子齐声大念。这四句话当真声如洪雷,惊天动地。” 原来明教虽是外土所传进,经过数百年演变,俨然已成中土大派。只是教中人物仍是信奉明尊,以火为尊,即光明、善良之意。 刘成青续道:“当时那弟子听得分明,明教上至教主,下至弟子,齐声大念,直念了十遍,这才停下来。其后便是简概陈述,说甚么明教由来,处事宗旨之类的话。到了最后,那张天邪与四大法王、八大掌旗使向那银发老者齐身跪拜。那银发老者一一扶起,扬声道:‘诸位明教兄弟,今日黄道吉日,我张无姬承蒙诸位兄弟看中,任我明教第三十八代教主。自此往后,只盼诸位弟兄团结一心,共襄义举。驱除鞑子,誓守我中土山河!’那弟子听他言语,顿时一惊,只觉这声音激荡不尽,其间竟掺杂了强劲功力。其后万余明教弟子齐声欢呼,甚是高兴。那弟子瞧到此处,已是明了,悄然隐退。后来派另一弟子快马加鞭,昼夜不停,数日间自西域奔回我丐帮,向我说明了此事。” 但见众人听了这一番话,面色各异。石平之立起身来,扬眉道:“想不到明教沉寂数年,竟又卷土从来,听他口中之意,当是发觉了甚么,这乃是一件大好事。”说到这里,露出笑颜。 刘成青道:“帮主,听那弟子口中所说,那银发老者自称张无姬,莫非与张天正两兄弟有甚么关系?”石平拂袖笑道:“这等小节不必细究。那位张教主既敢任位,又得明教诸多好手认可,想必他武功极为高强。” 白虚长点头道:“理应如此。明教既有了新任帮主,那么便是如鱼得水,实力大增。到时倘若元人鞑子真有甚么阴谋,我武林八大派齐聚商议良策,到时必能一举消灭元人鞑子,使北元再不敢轻举妄动。大明自此再无外敌拥扰,必定繁荣昌盛,天下百姓也当其乐融融,安享太平盛世。”他说到此处,各人心头欢喜,难以自抑。 施为山已嚯立而起,哈哈大笑,踏前一步,说道:“明教既已有了新教主,那么此事不日将传遍天下,群雄耸动。当年驱除鞑虏,明教可说是功不可没,如今声威正胜,料想元人鞑子有甚么阴谋,也吓得再不敢使出来了。” 沈念卿听丐帮众人一番言语,所说所为皆是为了天下安定,心头叹服至极,心想:“丐帮历来大义凛然,实在无愧于天下第一大帮。到时若真能一并力挫鞑子,使他们再不敢对中原有觊觎之心,岂不是真就天下太平了。”这时他才明白为甚么当年父亲扬善除恶,侠义当先。只因世人多为常人,只盼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谁又想一生流离失所,食之不饱,着之不暖?而身负武功,理应用来行侠仗义,使更多人得以安稳。 他想到这里,念及适才刘成青说的那一番话,其中一句便是那张教主亲口所说,‘驱除鞑虏,誓守我中土山河’,脑中情不自禁浮现那时的场景,当真是惊天动地,摄人心魄,不由暗想:“我娘亲本是明教中人,如今我听得明教大义当先,我娘亲又岂会是魔女?说起来我与明教也有些渊源,到时我到了西域,须得寻空到明教一回。” 各人再无多话,一一散去。到得第四日五更时分,在丐帮分坛大门处,已立有数十人众,举了十来根火把,映得周遭直如白昼。 石平之道:“沈少侠,施长老,此行路途遥远,须得谨慎行事,处处小心。到得西域之地,立时先赶往分坛,寻到白昆长老再作打算。”施为山背负铁棍,行礼道:“施某领命。”石平之颔首道:“施长老,那回白昆长老说他曾瞧得叛逆李春,你等在西域倘若撞见,决不能手下留情。”施为山朗声道:“那是自然,若是他真在西域,施某一日不除掉他,便一日不回来。” 丐帮诸人听闻此言,又见他面色甚是坚决,心头大是畅怀。石平之道:“还有一件事,沈少侠托我丐帮寻那许少通,切要放在心上。”施为山点一点头,便即抱拳行礼,大声道:“帮主,诸位长老,诸位兄弟,施某这就去啦。”说着转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之上。 石平之望向沈念卿,又道:“沈少侠,白昆长老先是听闻沈大侠噩耗,其后又身中奇门点穴,时而癫狂,使得性子已渐渐不同往日。这回你前去寻得他,再与他相认。他得知沈大侠遗孤尚在,说不定性子会微有好转。倘若你们撞见‘漠北三鬼’,须得拦住他,不可莽撞。此事石某便拜托你了。”说完双手抱拳鞠了一躬。 沈念卿大惊,心想他堂堂丐帮帮主,如何使得,急忙还了一礼,说道:“石帮主,诸位长老,这几日承蒙诸位照顾,小子颇是感激。何况白叔叔他已认先父为兄,小子自然理会得。这次我前往西域之地,最紧要的只有两件事,其一是《洛图经》,其二便是白叔叔。那许少通踪迹难觅,幸得贵帮相助,小子极是感激。至于白叔叔之事,小子也决计放在心上,诸位尽管放心。” 丐帮众人见他面庞稚嫩,然说话口音已如成人一般,都想假以时日,他必定又是一位威震武林的大侠,不由得心下暗喜。石平之微笑道:“沈少侠一诺千金,石某自是安心。既然如此,你二人就尽早上路罢,早日到得西域,也好尽早与白昆长老汇合,以免迟则生变。” 沈念卿点一点头,双手抱拳,朗声道:“诸位丐帮好汉,小子就此别过。往后小子若大难不死,必要再来扰叨一番。”说完转过身去,翻身上了另一匹健马。 但见他稳坐马头,昂首挺胸,极是神俊。石平之等人微微一怔,都觉他身影颇是熟悉,微一沉思,竟觉得他与当年沈大侠有几分相像。 众人愣神间,沈念卿与施为山已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两人各骑一匹健马同行。午时过后,已到了淮南境内。沈念卿望见前方有一处集镇,说道:“施长老,咱们去吃些饭食,再赶路不迟。”施为山点一点头,从包袱之中取出一大张烙饼来,扯着粗狂的嗓子笑道:“沈少侠,我丐帮历来便有规矩,弟子是不得进酒楼吃饭,你还是一人去罢,我在此地等你。” 沈念卿闻言顿时惊愕,心想丐帮竟有这样的规矩,实在不合时宜,倘若远行在外,长途跋涉,就吃些干饼,便是武功再高强,也禁受不住。但他深知既是规矩,便不能轻易违反。他眼见施为山吃相粗野,心念一动,暗想施长老说不能进酒楼吃饭,那么我替他带出来,该是不违背丐帮帮规了。 施为山胡乱吃了几口,见他不为所动,说道:“沈大侠,你去吃饭,烦请你带些烧酒出来。”说到这里,神色颇有些尴尬。沈念卿微笑道:“施长老,你且等候我片时。”说着拨转马头,进了集镇。 不多时已用竹篮提了好酒好菜过来。施为山瞧得双目一瞪,说不出话。沈念卿道:“施长老,我将饭菜带出来,想必不会违反贵帮帮规了?”施为山嘿嘿干笑,说道:“那是,那是。” 两人用过午饭,又赶路北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三) 这日傍晚,两人已至阜阳境内。一天赶路下来,健马终究支撑不住。两人到了一处荒野之地,翻身下马。施为山道:“沈少侠,此去西域之地,须得经过河南、陕西方到得甘肃,自后便转往西北行,一路直出玉门关。若我二人昼夜不停赶路,十日内可达玉门关,那里有我丐帮分坛所在。” 沈念卿点一点头,道:“施长老,此法子甚好,咱们早一日到得西域,便能早一日见到白叔叔。只是昼夜不歇,怕是撑不到十日。”施为山朗声笑道:“咱们白日乘马疾奔,入夜便歇息数个时辰,再施展轻功疾行。途中若是马儿撑不住,便再换马就是了。如此一来,虽耽搁了些,不出半月,也能到得西域。” 沈念卿拍手称好。眼见夕阳落山,不久周遭黑幕遮掩。两人当即停下,各自打坐歇息。到得子时,便即施展轻功奔行,待得朝阳东升,两人又去寻了两匹健马赶路。如此昼夜疾行了数日,两人仍是神采奕奕,并不觉半分疲累。 到了第六日,两人已出了陕西,进入了甘肃境内。自进甘肃以来,途中所遇之人多为服饰奇特,色彩斑杂,与中原大为相异。沈念卿幼时与父亲游历,却从未见过这等景象,直是大开眼界。 此后数日,两人愈往西北行,途中所见集镇渐少,入眼多是荒凉之地。时值隆冬,更觉冷风劲寒,初时两人不以为意,到了后面,须得运功方能御寒。这一日,天上忽然飘起了大雪,不多时四周天地已白茫茫一片。两人勉强行出了二十余里地,施为山勒住马绳,大声叫道:“沈少侠,这雪落得太大,马儿已禁不住啦。咱们须得寻处落脚之所歇息不成。” 沈念卿转过头来,两人相视大笑。原来他二人身负武功,倚仗内力不惧这大雪,便是落在身上,催发内力也可尽数化去。但大雪无穷无尽落下,他二人时时刻刻催发内力也颇费心神。到了后面,已远远及不上落雪的速度,二人此刻周身都已给白雪覆盖,俨然成了一尊雪人。 沈念卿听得耳畔雪风呼啸,眼见大雪无穷无尽,大声道:“施长老,此时乘马多有不便,咱们只能舍马而行啦。”见他点一点头。两人心领神会,双足一蹬,已翻身落在地上,此时周身白雪已尽数散落,露出本来面目。 沈念卿方落在地,双足已尽数没入雪地。大声道:“施长老,此地荒芜,又遍地大雪,咱们去哪里寻落脚之处?”施为山沉吟道:“沈少侠,依这大雪势头,只怕要落到明日啦。咱们已退无可退,只好奔往前方瞧一瞧,看看有无集镇。”沈念卿心知除此之外,实别无他法。 两人打定主意,立时施展轻功往前方奔去。约莫又奔行了二十余里路程。此刻天色渐暗,两人雪地里奔走了一遭,都觉浑身乏累,不知不觉竟到了一处山脚前。 沈念卿忽然停下,凝望前方一条薄雪之地,一直延伸到拐角处,便即不见。施为山瞧了一阵,大喜道:“沈少侠,这乃是一条过道,想必前方不远处必有人家。”沈念卿心想过道两边雪地微隆,竟似有人清扫过一般,情知不假。方说道:“施长老,此地既有人家,你我二人说不得只好冒昧打搅一回。”两人立时转过山脚,顺着过道又行了十来丈,穿过了一处雪林。便即望见前方一处大户人家。在前门正前方,正有两个奴仆打扮的汉子,拿着扫帚不停将积雪扫走。只是这大雪势大,只须片时,立马又覆掩一层。那两人浑然不觉,又倒过身来清扫一遍。 两人登时大悟,情知适才所见,便是这二人所为。他两人立足张望了一回,心中大奇,都想大雪扫之不尽,为何偏要行这无功之事?料想这家主人喜好怪癖,那也实在寻常。 那两个奴仆望得有人来,并不觉吃惊,又低头扫雪,于他二人不闻不顾。 施为山凝眉道:“沈少侠,这周遭数十里地荒无人烟,可这里却有一户大人家,颇是古怪。”沈念卿摇了摇头,道:“施长老,此刻大雪不尽,唯有此处方可落脚。何须多想。”说完自顾走上前来,抱拳朗声道:“两位兄弟,我二人途经此地,路遇大雪。不知宝地主人何在?可否借宝地歇息片刻?不敢多有打搅。” 右首那奴仆抬起头来,冷冷瞧了他一眼,说道:“此处乃我家公子所居,不便外人借宿。”沈念卿见他严辞拒绝,微一愣神。 施为山忍不住踏前一步,朗声道:“两位兄弟,我看你二人虽装扮低贱,也颇有几分功夫在身,想来也是江湖人士,何须如此强惧?” 那人冷笑一声,道:“我家公子有过吩咐,说大雪之际,倘若有外人借宿,不得答允。至于江湖人士,那又怎样?”施为山摇头道:“你二人既是江湖人士,又何须自降身份?来做这等低贱之事?”他方一说完,左首那人抬起头来,嘿嘿冷笑,道:“尊下一身打扮,想必是丐帮弟子罢?我观你负着六袋,不知是丐帮哪一位长老?” 施为山听他问及身份,大声道:“我便是丐帮长老施为山,尊下又是何等身份?”那人冷笑更甚,道:“我等无名之辈,哪敢有甚么身份?倘若真要说起来,那也是公子的奴仆。你二人想要借宿,那是痴心妄想,便是我亲姥姥,未得公子应允,那也不能借。” 沈念卿听他中气充沛,显然武功不弱,却甘心来大户人家做奴仆,反得意扬扬,引以为傲。不自觉摇了摇头,说道:“施长老,既然宝地主人不愿借宿,咱们便即离去罢,总该寻得到落脚之地。”施为山静下心来,点一点头,两人当即转身走开。 走不过一丈,突然听得背后大喝:“慢着!”两人转过身来,便见右首那人猛踏前一步,扬声道:“二位可有丢了甚么东西?” 沈念卿二人自顾一呆,不明他话中何意。那人扬手指了指,说道:“烦请二位足底带来的积雪,也一同带走罢。”两人低首一瞧,但见雪地除了留有几处脚印,再无其他,更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右首那人冷冷道:“你二人足底沾了积雪,落在了此宝地上,岂不是令我二人更难清扫?” 沈念卿二人登时大悟。施为山沉气不住,大声道:“阁下此言何意?我二人踏雪而行,足底沾有积雪本是寻常,难不成要叫我二人替你清扫不成?”那人闻声点头,说道:“我也不要你二人清扫,只须将方才留下脚印的积雪带走即可。” 沈念卿二人大是惊愕,均想世人行经要求各有各异,但如他二人所言,却是生平未见之事。施为山脑筋一转,已明白他二人心意,纵笑道:“好两个奸诈的奴仆,你若想与我斗一场,直说就是。何须说这等胡话来羞辱我二人。” 却见那两个奴仆互瞧一眼,摇了摇头,齐声道:“公子吩咐,我二人只顾扫雪,不理其他之事,岂能与你打斗?方才之言,只凭道理而论,我等又岂有羞辱之心?” 施为山心中冷笑,暗想难道我不知么,须骗不得施某。倘若真依他所言,传将出去说丐帮长老替大户人家扫雪,岂不是惹得天下人大笑。念及此处,低声道:“沈少侠,这二人颇是无赖,咱们无需理会,自顾离开便是。” 沈念卿仰首一望,天色已阴暗下来,不过半个时辰便即天黑,若不能此前寻到落脚之处,倒是极为麻烦。两人当即转身便走。方走出两步,顿觉身后有劲风驰来,沈念卿身形一动,反手便是一掌,只觉打在一处柔软之上,跟着倒转身形,便见漫天飞絮,那奴仆手中只握着一根光秃秃的木棍。与此同时,施为山闻见劲风捣来,早已将背上铁棍取下,反手便是一棍,但闻啪的一声,将那扫帚自中劈断。冷冷瞧着二人。 那两个奴仆虽惊不乱,右首那人道:“好掌法,果然英雄出少年。”左首那人道:“好棍法,不愧丐帮长老大名。”跟着两人倒转身形,去屋檐下另取过扫帚清扫,再也不瞧他二人一眼。 沈念卿二人大奇,本想那两个奴仆突然出手,已做好准备恶斗一场。不料他二人只是微一试探,便不再出招。两人互望,都从对方眼中瞧出疑惑。施为山低声道:“这二人颇有古怪。”沈念卿点头,向那二人朗声道:“告辞。”又转身离开,心底暗自运劲留意。 直到穿过那处雪林,回首一瞧,那二人并没有跟上来。沈念卿道:“施长老,方才他二人出招,决是为了试探你我。只是不知有甚么用意?”施为山生平所见诸多,却从未遇见此等奇事,沉吟半响,说道:“咱们心急赶路,却遇上这等大雪阻碍。此时急行不得,只好再寻一处落脚之地。至于这二人,何须顾这么多?”沈念卿心想奴仆已然如此,想那大户主人也好不过哪里去。 两人商议无果,只好继往西行,又走了半程。这时天色黑透,大雪仍不止住。 忽然听得前方马嘶一声,跟着叮当叮当一阵脆响。两人直眼瞧去,只见那山头上忽然现出两道火影。跟着两骑奔下山来,往这边疾行。两人大感困惑,心想此地荒无人烟,怎会突然有人来。念头未落,那两骑已到了跟前,忽得勒马停下。 沈念卿二人心中戒备,依着火光一瞧,只见那两人虬髯胡须,虎躯雄壮,薄衫敝体,竟丝毫不惧这寒气侵袭。两人只当自己挡了道,忙侧身避过。便在此时,那两骑已自中分开,自身后另有一骑昂首上前。两人顺着一瞧,但见那健马四肢强健有力,决非凡物。那马腹上不知甚么禽物皮毛环绕一圈。马上人问道:“两位入夜赶路,有甚么要事不成?”声音极是响亮。 沈念卿与施为山这才瞧见那马上之人,只看得一眼,便各自别过头去。马上人不觉奇怪,高声道:“二位样貌堂堂,决是正人君子,想不到却也是以貌取人的人物。”说到这里,轻声叹息。 沈念卿听他说及,心中过意不去,又凝望他,说道:“我二人并没有此意,尊下切勿误会。”他虽是这样说,仍忍不住要将头扭转,不再瞧他。原来方才二人只看得一眼,当已瞧清那人面貌。他身着名贵裘服,腰配一柄镶有宝石的弯刀,看起来极是大气富贵,但那一张面目却满是疙瘩之物,又生得歪瓜裂枣,使人望之作呕,天下间实再没有比他更丑的人了。 马上人一声轻笑,说道:“我只因生得奇丑,所以爹爹妈妈不肯要我,故而才来此荒芜之地隐居,以渡过余生。” 二人听他一说,心中实在惭愧不安,心想自己怎能以貌取人?又听他说到此地隐居,心中一惊,沈念卿道:“我二人途径宝地,见着一户大人家,尊下便是主人么?”那人点头道:“不错,那是我家的产物。” 施为山向他使个眼神,示意不便多留,无须浪费口舌。沈念卿抱拳道:“今日得以仰见宝地主人尊容,甚感荣幸。我二人有事在身,不便多留,就此别过。”说着折身避过,便要离去。 那马上公子闻言一惊,面色大变,喝道:“好个仰见尊容,你是瞧不起我么?”沈念卿闻言一愕,转过头来,但见那人面目似有扭曲,显是极为大怒。他本生得奇丑,这时发怒起来,更是丑得无人可及。这才知自己一时心急说了错话,忙赔礼道:“不敢,不敢,是在下说错了话。”说话间那公子已纵身下马,自有一人递给他火把。他举着火把走到跟前,依着火光一瞧,微微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个毛头小子。”跟着声音一顿,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沈念卿见他离自己奇近,鼻中便即闻见一股奇异麝香,想是那裘服散发,脑中不自主念起他丑陋样貌,心头登时有些翻涌,退开一步。心想他性子怪癖,实是有因,也不好怪罪于他,说道:“在下姓沈。这位大哥姓施,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那公子怪声一笑,说道:“我只问你,并未问他……你为甚么不敢看我?是因为我长得丑么?”沈念卿给他说中心事,面色窘迫,幸而深夜火光阴暗,瞧不大清。他鼓起勇气瞧了一眼,说道:“我与尊下素不相识,又岂会在意你的样貌。只因我二人确有要事在身,故此着急离去。” 那公子奇道:“我观你二人打扮,定是中原人士。此处离西域不远,方圆百里渺无人烟,你二人千里迢迢究要去往何方?又是有甚么要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四) 沈念卿听他细言相问,心想此事干系重大,须不能如实表明。正不知如何作答,那公子已转过身来,举着火把将施为山打量一番,见他犹自别过头去,不愿瞧自己。不由轻声一笑,朗声道:“这位大哥衣着打扮,难道是丐帮长老么?” 施为山心知江湖之中人人知晓丐帮弟子打扮,自己衣着已然暴露身份,倒无需说假话,沉声道:“公子好眼力,施某正是丐帮长老之一。”那公子摇了摇头,又转过身来,瞧向沈念卿,道:“沈老弟,此时天已黑透,依我看来,这大雪没有三日是停不下了。你二人再急着赶路,也无须拿着性命作玩笑。我虽不闻江湖之事,也听过丐帮的名号,知你们决不是坏人。今日咱们既有缘相识,你二位倒不如暂且止住赶路,到敝庄休息几日,再做打算。” 沈施二人听了心中一动,情知他此话不假,可是念及他两个奴仆,又心有猜忌,一时踌躇不定。那公子见状,冷笑道:“难道二位把我想作恶人了么?想不到堂堂丐帮长老,也会怕给人算计。”说完右手一扬,有人接过火把。他翻上马背,冷冷道:“此刻大雪飞扬,又至夜晚,你二人要赶往西域,依这天气,没个十日是到不了了,何况路途终不太平。须得提防些,莫要饿坏冻坏反给山贼拿去了,闹下天大的笑话。”说完这话,当即拨转马头,铛铛得去了。两名奴仆跟了上去。 沈念卿与施为山听他一番话,由不得面面相觑,说道:“施长老,我瞧这位公子性子怪癖些,也不似甚么坏人。”施为山道:“诚然,诚然,只不过样貌颇为奇异。”两人都知他说的山贼乃是赌气而言,依着他二人武功,又有何惧?但考虑到大雪不止,实在是一件麻烦事。 几息之间,那火光去的远了。沈念卿道:“施长老,我去向他赔罪,咱们便逗留几日罢。”说着已施展轻功奔了上去。几番纵落,已追上那三匹骏马,大声道:“公子请留步。”那公子闻声回首,沈念卿隐隐瞧得他面露喜状,便即恢复。又冷冷道:“干么?你二位不是往西行么?怎的又绕回来了?”说话间施为山已追了上来。 沈念卿满是尴尬神色,微一拱手,道:“方才公子说得极是,我二人本是想借扰叨贵地,还请公子勿要见怪。”那公子右臂一挥,手臂环绕的铃铛一阵脆响,轻笑道:“适才我是说过,可惜二位不肯领情,反将我当作坏人。怎么?你们现在反倒反悔啦?” 沈念卿心知他记恨方才之事,故意说些气话,他本有些少年性子,如何肯受的住,当即转身欲走,再不求他。可是念及他如此性子,实是有因,暗道:“他生得奇丑,连爹爹妈妈都不要了,性子总与常人不同。他又是哪家富贵公子,怎能受得了气?我须得大度些,不必与他较真。” 那公子见他转过身去,却不迈步,问道:“怎么啦?你想走又不想走是不是?你在心里骂我么?说我是个丑八怪?”沈念卿转过身来,道:“没有的事。”那公子道:“你二人想借宿也不是不行,你须得回答我一句话先。”沈念卿道:“甚么话?”那公子道:“你是姓沈,那你叫甚么名字?”沈念卿道:“我叫沈念卿,未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公子噢了一声,笑道:“原来你叫沈念卿,我记住啦。你称我赢公子就是了。”说着轻轻扣掌,身侧两位大汉登时跳下马背来,各擎一方。赢公子道:“二位远来是客,请上马来。”沈念卿大奇道:“我二人有脚可行,这如何敢当?还请两位大哥上马罢。”那两位大汉一动不动。 赢公子笑道:“二位何须客气。这两位是我护卫,可算不得半个客人。我赢公子言出必行,岂能轻易悔改,二位尽管骑马就是。”沈念卿仍不答应。 施为山瞧了一阵,眼见这公子十分刁钻,只言片语几有为难之意,心中想到一处,着实大惊了一跳。便即大声道:“赢公子心意施某领了,还请收回尊言,尽早回得贵地罢。” 赢公子斜睨他一眼,道:“好极,施长老大大咧咧,可不像这位沈小子婆婆妈妈,还请施长老先上马来。”施为山朗声大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施某可就却之不恭啦。”说着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马背。 沈念卿大奇,凝目一瞧,只见施为山转头向他使个眼色,那意思分明在说,咱们依他所言,看他要捣鼓甚么事来。 沈念卿微一沉吟,又听赢公子说道:“沈小子,你若瞧不起我,便用双脚走回去就是。”言语中已有了几分怒气。沈念卿执拗不过,只好翻身上马。一到马背,鼻翼中又闻得麝香扑鼻,忙暗运真气,屏住呼吸。 赢公子手掌一拍,笑道:“好极,二位客人,咱们走罢。”先纵马前奔去了。那两个仆从便即手举火把,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沈念卿二人只瞧了一眼,便觉他二人武功不弱,丝毫不比早先撞见的那两人差,心中各吃了一惊。均想这赢公子究竟甚么来历?他又有何企图不成?但此时已然骑虎难下,只好拍马跟了上去。 行了一程,又兜转到先前那雪林跟前。这时大雪越下越大,寒风越吹越烈。沈念卿与施为山勒马止步。赢公子回过身来,问道:“早先你二位已拜会过宝庄了么?”二人听他言语之意似颇为自傲,没有半分客气之意,均想他性子当真难以揣测。 沈念卿道:“我二人确是顺着过道到了宝庄,只是主人不在,不敢打搅。”赢公子转过头去,骑马穿过雪林去了。那两位仆从依左右而行。沈念卿二人催马追了上去。 到了宝庄之外,但见四盏灯笼高挂,那两个奴仆仍是不停清扫,望见来人,便即迎上来道:“公子打猎回来啦。” 沈念卿二人大是诧异,眼见宝庄四方雪地高高隆起,心想他二人竟扫了一日么? 赢公子微一点头,说道:“奴大,奴二,先前可有瞧见这二人。”左首那人恭敬道:“回禀公子,确是见到他二人前来。我依着公子吩咐,不于他二人方便。”赢公子道:“那是再好不过。可是他二人现下是我贵客,你岂能得罪他们?”右首那人道:“回禀公子,先前我与奴二与两位贵客对了一仗,还请公子责罚。”赢公子奇道:“谁输谁赢?”那人低头道:“两位贵客武功高强,我二人自愧不如。”赢公子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你二人清扫一夜。我明日起来,可不要见到满地大雪。”两人恭敬退下,又开始清扫。 沈念卿二人大吃一惊,心想这雪势甚大,岂是人力可阻,竟要他二人清扫一夜,只为得明日不要见到大雪。他性子离奇古怪,实在琢磨不透。沈念卿不忍道:“赢公子,这大雪不止,你何苦要他二人行无功之事?” 赢公子闻言转身,微笑道:“他二人心甘情愿为我所使,有甚么不对?此地是我家的,我说一是一,说二便是二。”翻身下马,直走到大门前,轻扣三下。大门立时咿呀打开,从门里走出来八位丫鬟。 沈念卿见她八人皆一般服饰,又生得肤嫩貌美,黛眉清丽,竟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当先一人屈身行礼,欢喜道:“公子回来啦。”赢公子嗯了一声,道:“我家来了两位贵客,你们去做些好菜,先不必服侍我了。”那八位丫鬟齐声应允,倒转身子走了进去。 赢公子右臂指往大门,说道:“二位贵客,请到内厅讲话。”二人见他时而古怪,时而有礼,脑中已如一团浆糊理之不清,心想见怪不怪,微一拱手,先进了大门。入眼便见好大一处院落,左面一处池塘,围着一座假山,至中连着一道水阁。右面则是几株古龄大树,其枝叶繁茂,延伸开来,笼住了大半天空,使得大雪飞扬不下,地面竟异常干净。 赢公子走到前面,从院落中穿行而过,两人只好跟上去。过了院落,便到了一处装饰堂皇的厢房。赢公子推开至中一扇大门,顿时可见里面烛火明亮,俨如白昼。 三人一齐走了进去,顿觉内厅异常温暖,鼻翼中便即闻见幽幽檀香,令人心神舒畅。 赢公子除去身上裘服,露出里面华丽衣裳,说道:“二位贵客请坐,稍候片刻。”说着转身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施为山将屋子细瞧了几眼,见得那壁面上挂了七八副字画,用金框制,均是名家所作,禁不住赞赏,说道:“好一处富贵人家,我当年在江南之地,也曾到当地富商家里做客,可决没有如此气派。”沈念卿无心细看,说道:“施长老,这位赢公子稀奇古怪,实在不同寻常。”施为山转过目光,低声道:“我看他生得丑陋,也颇是年轻,纵使有甚么心计,凭你我武功,纵然不敌,那也拦不住我二人,谨慎些就是。” 说话间,从大门处走进来一道身影。两人一瞧,正是那位赢公子。只是他如今已换了另一身衣裳,又将面上遮了一条黑纱,使人望之不清,只露出明亮双目与两条浓黑眉毛。赢公子双手抱拳,道:“我生得丑陋,怕吓到二位,只好遮住面庞了,请务见怪。” 两人见他此刻又恭谦有礼,颇具大家风范。赢公子朗声道:“下人已略备好酒菜,请二位移步侧厅。”跟着转身迈出了大门。两人跟了上去。穿过两处走廊,进了一间别是雅致的厢房,里面烛火皆用灯笼罩住,使得房内昏暗沉沉。他二人皆有一身武功,目力决然不弱,倒也不大在意。 赢公子引着二人齐齐坐下,那桌上自备了十八道菜肴,另有两壶美酒。二人齐眼相望,但见桌上菜肴荤素应匀,各有千秋,不但菜势精美,闻之更有一股美味浓香,令人食欲大动。桌上菜碟酒壶更用纯银打造,奢华富贵之余,更显得贵主人大大落落,决无下毒之意。他二人十多日兼程赶路,食用从简,何曾吃过这等精美之食,都想他说略备酒菜,实在太过谦虚。 赢公子微一拱手,笑道:“我本想与二位共进酒菜,把酒畅谈,但敝人自知相貌不雅,难免令二位食欲大减。只好另备饭菜,二位请自用,无须客气。过得一个时辰,我再来打搅。”说着退出大门外,反手将门关上。 施为山闪身到长门处,侧耳听了一回,并没有甚么异状。他回到桌上,低声道:“沈少侠,这位赢公子自知丑陋,倒也并非不明事理,嘿。”说着抄手取过酒壶,顺倒了一杯,举杯便饮。 沈念卿右手止住他,道:“施长老,切莫大意。”施为山道:“沈少侠,这菜碟酒壶均是银制,倒不怕他下毒。”说着昂首喝了。 沈念卿见他大大咧咧,甚为豪爽,知他性子本是如此。顿了顿道:“施长老,咱们两个倒是不怕,可是此地荒无人烟,他如此好酒好菜招待咱们,究不是寻常之事。”施为山举箸止住,细想了一回,皱眉道:“是不寻常。他生得丑陋,样貌不过十七八岁,性子又令你我难以捉摸得透,既然如此,咱们便顺意而为,看他要捣些甚么鬼。” 沈念卿终觉得内中大有不妥,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又细想不起来。心道:“先前所见所闻,这位赢公子行事与常人大异,可有时又恭谦礼待,极是明事理的人物。”他想到赢姓,心念一动,问道:“施长老,这位赢公子来历决非寻常。你见多识广,可知江湖中哪一位大人物姓赢?” 施为山沉吟片时,低声道:“赢姓并不少见,我所知的武林好手倒有几个,但细微一想,可配不上这位赢公子的身份。你看这宝庄立于荒山,四方难通,却如此端丽堂皇,决非寻常富商可及。何况他手下四个奴仆皆为江湖好手,甘愿受他驱使。” 说到这里,两人心头已有计较,打定主意,行事睡觉须得谨慎,待得大雪一止,立时告辞离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五) 两人商议无果,又见着这满桌菜肴确无异常,当下举箸大用。不多时,已将饭菜吃得七七八八,正在这时,忽听得门外有人轻扣。 沈念卿起身打开房门,不由一怔,他本以为是赢公子前来,不料却是一位丫鬟。那时相隔较远未及细看,这时两人四目相对,才觉她美貌清秀,惹人怜爱,微一怔神间,心中不由自主想起了玉姑娘与秦阳,暗自念道:“不知秦兄弟二人尚在何处?” 那丫鬟见他呆望着自己,心中登时砰砰大跳,脸颊一红,低头行礼道:“公子哥,我家公子说您二位食用过后,由我为二位指路前往厢房歇息。”沈念卿在深林中几年,除了霍思与秦玉,再没有瞧见过第三个女孩子,这时见她清秀娇弱,脸颊泛红,心中自想到一处,反惊了一跳,抱拳道:“姑娘请便。” 他一生未居豪门,自然不知贵客不必对丫鬟还礼,何况他又出生乡野,只通些江湖礼节。这时微一尴尬,便不自主地用了出来,却不知是否合宜。丫鬟见状一怔,反省过来便即痴痴轻笑,道:“公子哥,请你与那位长老一同罢,我这便为二位引路。”话语方落,突然听得有人大声道:“且慢。”这声音极是响亮,自是那位赢公子。 他从身后走上前来,说道:“春凝,你先退下,待会到我房中一趟。”这时施为山已走了出来。赢公子抱拳道:“二位贵客,我这丫鬟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那丫鬟听见此话,面色一紧,行了一礼匆匆退去。 沈念卿瞥见她此状,心中叹气:“想必这位赢公子平时对下人极为严肃,那两位扫雪的奴仆如是,这几位丫鬟如是。方才她可没有得罪我啊,若是因此受了责罚,我如何过意得去?”说道:“赢公子,适才这位姑娘并没有得罪我二人,你实不必为难她。” 赢公子双目凝望他,奇道:“沈老弟,我是否责罚她,乃是我的事,何须你多过问?难不成你想替她求情?” 沈念卿只望得他一双目光齐刷刷射来,心中颇不自在,转过头去,凝声道:“赢公子,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其他意思。”赢公子道:“那你是说我做错了?”沈念卿道:“不敢。” 施为山眼见二人已有些闹僵,忙哈哈一笑,道:“赢公子,方才的饭菜极是可口,施某先行谢过了。你说领我二人前去歇息吗?施某连日赶路,确有些疲乏,这就请赢公子领路罢。” 赢公子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好说,好说。本公子肚有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你既要替她求情,我自然再不会为难她了。”说着转身而过,又道:“施长老,沈小子,这边请。”便即引着二人绕了半圈,已到了两处衔接厢房外。 赢公子指着左面那厢房道:“施长老,这间就请你暂且住下,恐有不合之处,实在惭愧。”施为山朗笑道:“赢公子哪里话,此宝庄富丽堂皇,装饰精美,只恐我老叫花一身粗鄙,弄脏了宝庄,反而过意不去。”赢公子道:“施长老太过客气,你乃是贵客,又岂有弄脏之说,日后传了出去,说曾有丐帮长老在我家住过,不知羡煞天下多少人。”说话间,施为山已向他还了一礼,道:“施某先去歇息,赢公子,沈少侠,明日再会。”便即走到房门前伸手推开,待得进去后又关上了大门。 赢公子道:“沈老弟,右面这间便是你歇息之所,若有不适处,尽管吩咐。”沈念卿道:“赢公子如此以礼相待,沈某极是感激,又何来不适之处。”心想我与施长老相邻,假若真有甚么异动方能即可知晓,齐齐联手。但如此一想,已知这位赢公子决已料到,是以又故意如此,以示无企图之心。他虽处处透着怪异,但又处处早有预料,这份机智,实非常人所及。 赢公子朗声道:“沈老弟,你我一见如故,实在不必如此客套了。时辰不早,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再会。”说着微一拱手,拂袖远去。 沈念卿望着他背影,心想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哪有甚么一见如故之说。望得他背影转过拐角不见,这才折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方踏进房门,猛然一惊,但见房内几处烛台灯火摇曳,映得屋子忽明忽暗,微一环顾,可见内中陈列摆设条理分明,处处透着阴柔之气。左面另有梳妆柜台,鼻翼中更闻得一股幽香扑鼻,竟似闺女所居。沈念卿暗暗惊奇:“难道是哪位丫鬟闺房?”念及此处,心神不定,又走出了屋子,轻掩上房门,走到侧面轻扣大门。 施为山除去衣衫便即入睡,听得屋外异动,大声道:“是沈少侠么?”沈念卿道:“施长老,多有打搅,我有要事相商。”施为山前去开了门,望见他神色大异,将他迎了进来,关上大门,低声道:“沈少侠,可有甚么发现?” 沈念卿将房内环顾一遍,见屋内陈设简约,并没有甚么异处,心中大奇。说道:“施长老,咱们一屋相隔,却是天差地远了。”施为山奇道:“这是何故?”沈念卿轻叹一声,道:“方才我进了屋子,才发觉竟是一间闺房,不知那位赢公子究有甚么诡计?”施为山吃了一惊,走到墙壁前敲了一回,听得沉闷咚声,已知这墙壁及其厚重,奇道:“沈少侠,那赢公子明明知晓你是男子,为甚么偏偏故意而为?” 沈念卿啊了一声,道:“是了,莫不是先前他记恨我,这才故意来羞辱我?”心想明明听得他说甚么一见如故,双目真诚,不似假装,又怎会如此行经。 二人想到他性子终究异于常人,这样一来,实非怪事。施为山沉吟道:“沈少侠,这宝庄处处透着诡异,眼下大雪不止,荒山野岭的你我二人难以赶路,只好暂居此地了。你不如依他心意,就在那里住下。倘若他真有甚么诡计,须得暴露不可。我睡觉留意,你若有甚么不测,只管猛击墙壁,我立时便能惊觉。” 沈念卿神色大异,摇头道:“施长老,此法微有欠妥。”只这一句话,施为山已知他心想,微笑道:“沈少侠,这乃是权宜之计。为了弄清赢公子到底有无诡计,只好委屈你一晚了,咱们行走江湖,何必拘泥小节?”见他仍不肯赞同,又道:“倘若他是指引施某所居,为了弄个明白,施某也会顾全大局,将计就计。沈少侠还有甚么看不开?” 沈念卿心中一动,想到:“施长老身份尊崇,他为了大局着想,亦能此举,我不过无名小辈,又有何妨?”想到这里,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姑且一住,看他到底要捣甚么鬼。施长老,我这就去了。”施为山微微颔首,将他送出大门。 沈念卿重又推开屋门,走了进去。眼望那大床帐幔轻盈可透,四面皆用金丝银线镶了一副精美图案,似兽非兽,似禽非禽,看不出是甚么图案。他只望了一眼,立时别过头去,直走到那窗边,往外一望,只见鹅毛大雪纷纷扬坠,和着沉沉夜色,更使得屋外一片白净,但远处那假山池水仍能瞧得清清楚楚。心道:“原来这处厢房位置颇高,竟能望见大院落里的景象。”蓦地双目一怔,见到一个人物穿过水桥,走到了那处水阁里面。他目力明锐,见得三十余丈外的那人身披名贵裘服,自是那位赢公子无疑,又想:“他神神秘秘,深更半夜去到那里做甚么?” 念头方落,忽然见他又返身走出水阁,仰头往这边望来,两人登时四目相对。他面上仍用黑纱笼住,使人望之不清。但见他忽然挥了挥手,便即入了水阁,再不出现。 沈念卿关上窗户,心中大是不解,转身走到木凳坐下,心中念起今日所遇,暗想若非突然一场大雪,我与施长老岂会来到此地。这一翻耽搁,半月内是到不了西域了。想到石平之所言,说白昆自身中奇门点穴,性子便与往常大异,心想:“石帮主说白昆叔叔与钱三长老共赴西域,倘若他二人不巧撞上‘漠北三鬼’,凭白叔叔性子,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可那晚我亲眼所见,单是一位鬼穴圣者武功便已极为高强,他三人联手岂不是天下无敌,白叔叔与钱长老又怎敌得过?”念及此处,难免心神不宁,甚为担忧。 这十多日兼程赶路,未得歇息,坐了半会,便觉乏困之意袭来,禁不住伏桌而眠。不知睡了多久,沈念卿睡梦中听得似有人轻扣大门,便即惊醒。他转头凝望,见那门外似立了一道身影。走上前去,听见屋外有人说话:“公子安歇了么?”听这声音耳熟,当即便知是那位春凝姑娘。心想:“赢公子果然要捣鬼么?” 他拉开大门,只见春凝衣裳单薄,脸色苍青,竟像冻了许久。心想赢公子对下人果然严厉,这天寒地冻,她又身无内功驱寒,怎耐得住寒冷。当即将她迎进来,问道:“春凝姑娘,你家公子为难你了么?”春凝摇了摇头,向他一拜,柔声道:“多谢公子。”沈念卿大奇,道:“你谢我干么?” 春凝往屋内张望一回,摇头道:“公子本要罚我,他说幸得沈公子求情,这才饶了我。他还叫我前来相谢公子。”说着又盈盈施了一礼。沈念卿道:“春凝姑娘,你实在不必如此客气。”见她身子打颤不止,知她禁不住这严寒,心下反而愧疚,转身在屋内走了一圈,见得一处柜面上搁置了一些厚重衣物,都是御寒之用。当下顺手取过一件,走过来道:“春凝姑娘,你身子娇弱,受不住这严寒,将这衣物穿上罢。” 春凝看清那衣物,吓了一跳,忙说道:“沈公子,你不必如此,春凝不敢有受。”沈念卿不解道:“这有何妨,你穿着便是。要是你家公子责罚下来,我替你担着。” 春凝仍是推辞,神色大异,转身欲要走出房门,但到了大门处,忽然顿住身形,又转过头来。沈念卿望见她双目似有泪珠转动,心中大惊,踏前一步,问道:“春凝姑娘,是否你家公子欺辱你了?”转念一想,又觉自己此举不妥,这本是他人之事,我又有甚么理由来干涉?可如今既然撞见,也不能不理,否则难免心生愧疚。 春凝掩泪摇头,说道:“沈公子,我家公子并没有欺辱我。”沈念卿这才安定心神,道:“春凝姑娘,那你前来此处是赢公子吩咐的么?”见她摇了摇头,大为不解,又道:“你深夜前来拜谢,实不必如此。外面天寒地冻,你早些回去休息罢。” 春凝仰起头来,摇曳烛火下,衬得她容颜更加娇美,又楚楚怜人,在他面上盯了一回。沈念卿望得心中砰砰猛跳,急忙别过头去。听她轻声道:“沈公子,未敢请教公子贵庚?”沈念卿不知她何意,老老实实道:“年方一十六。”便见她螓首微点,又低声道:“公子仪表堂堂,春凝愿意服侍公子。”说到后面,已低下了头,言语更如蚊呓一般,轻不可闻。 沈念卿功力在身,自听得清清楚楚。他少不更事,也当明白其中意味,猛然大惊,转过身子道:“春凝姑娘,你家公子竟出此下策么?他还有甚么招数不能使得?”春凝闻言,面色由红倏转,苍白无色,忙说道:“公子误会了。春凝只是感激公子相救,并没有他人指使。” 沈念卿听她话语真诚,不似作假,面色缓和下来,回身道:“春凝姑娘无须如此,夜色不早,你就此离去罢。”见她身子娇弱,忙除下身上外衫,不及她反省过来,已给她轻轻披上,说道:“你家公子若要责罚,就让他来寻我。” 春凝张了张口,见他面色坚决,又想起适才自己所言,面上不由得一红。低首道:“沈公子,是春凝失言,请公子责罚。”沈念卿摇头轻叹,心想:“你与我无亲无故,又没有得罪我,我怎会罚你?”便将她送出了屋外,掩上了大门。 他回到桌前坐下,取过茶水喝了一杯,心道:“春凝姑娘说无人指使,但她一位丫鬟,岂敢做出如此行经?我观她面色有异,决是赢公子对她说了甚么话来。”他想到此处,犹自不解,倘若赢公子真要加害他二人,只须命他四位武功高强的奴仆动手便是,何须多此一举。 想了许久,仍不得要领,眼见自己并无睡意,索性运功打坐,渡过余夜。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六) 明晨一早,沈念卿听得屋外有人低声大叫:“沈少侠。”他辨别是施为山的声音,当即走上去开了大门,眼见漫天大雪飘扬不止,竟是下了一日一夜。施为山凝眉道:“我看这大雪今日是止不住了。昨夜可有甚么异动?” 沈念卿想起昨夜之事,实在难以启齿,摇头道:“并没有甚么情况,想必咱们误会那位赢公子了。”施为山点头道:“这大雪仍不肯止,咱们只能再逗留一日,明天看看情况再论。” 两人穿过亭廊,走到内厅前,正巧撞上春凝。她望见沈念卿,霎时红飞满面,低头施礼,道:“沈公子,施长老。”沈念卿道:“春凝姑娘,你家公子现在何处?我有要事相说。”春凝道:“公子一早出去打猎了,须得傍晚回来。” 沈念卿奇道:“你家公子喜好打猎么?这荒山大雪的天气,有甚么猎物可打?”春凝摇头道:“我也不知,也不敢多问。”沈念卿点了点头,知她并没有说假话。又听她细声道:“沈公子,你的外衫给公子拿去了,他说晚上亲手还给你。”说完这话,转身匆匆去了。 沈念卿神色大异,瞥见施为山转眼望向他处,心中稍且安定。两人又一齐走到大门口,吱呀推开,便即望见昨日那两个奴仆仍在清扫,所扫之处异常干净,两边积雪高高堆起,足有一尺来高。 那两个奴仆望他二人一眼,各自转过身去,并不讲话。 施为山笑道:“这位赢公子着实厉害,竟令得两位武林好手甘心受他驱使。”沈念卿心念一动,低声道:“施长老,你说这二位奴仆,是否知晓赢公子真实身份?”施为山沉吟半响,说道:“理应知晓,否则岂会心甘情愿来做奴仆。”心想这位赢公子不仅处处神秘,手段更是通天。又道:“只怕咱们问了,他二人也决不会吐露半句。” 沈念卿凝望二人背影,道:“成与不成,总该试上一试。”他走上前去,抱拳道:“二位英雄好汉,我有一事相问。”左首那人将足下积雪一划,露出一条干净划痕,说道:“二位乃是公子的贵客,有话但将无妨。”跟着扫帚往右面一撇,又划了一道。他言语中极是客气,却不曾转眼瞧他。 沈念卿道:“这位好汉,不知尊姓大名。”那奴仆道:“我叫奴一,他唤作奴二。”又扫去了地面一片积雪。沈念卿又道:“那你家公子尊姓大名?”那奴仆忽然顿住身子,停了下来,冷冷瞧着他道:“公子早有吩咐,你二位若想知晓他的大名,须得亲口问公子。我二人身为下人,岂敢违逆主人吩咐。” 沈念卿微是一愕,心想那位赢公子早有料到,他时而真诚袒露,时而故布迷踪,果真使人琢磨不透。他见两位奴仆仍是自顾清扫,再不愿讲话,只好转身离去,与施为山进了大门。 这时早有丫鬟备好饭菜,请他二人仍在昨日侧厅用食。沈施二人瞧着满桌佳肴,都无心动用,各自心思不平。 施为山仍在长门处侧耳听了一回,走回来坐下,蹙眉道:“沈少侠,施某生平行走江湖,也遇到过许多离奇之事,可没有一件比得过这回。”说着摇了摇头,道:“若是掌钵龙头在此处,必定能瞧得出一些蹊跷。”沈念卿心想自己阅历不足,难免许多大事梳理不通,可施长老如此人物,竟也没半点头绪么?想到此处,定了定神,说道:“施长老,不如咱们就此告辞,继续赶路罢。” 施为山摇了摇头,道:“雪势虽大,凭你我二人倒也不惧。只是这宝庄诸多离奇之处,须得弄明白不可。”沈念卿奇道:“这并不干系我二人啊,须明白甚么?”施为山立起身来,负手走了两步,似在思索,过了半响,沉吟道:“沈少侠,你我各有武功,二人又专挑僻静之道兼程赶路,可说决不至外人通晓。怕只怕咱们二人一时大意,已被人盯上了,只是这其中蹊跷之处,似明非明,似通又不通,所以我才将计就计,留了下来。” 沈念卿啊了一声,想起与赢公子一番相遇,本就蹊跷得很,但细细一想,又觉合情合理,并没有甚么不对劲。说道:“施长老,是咱们二人寻到这宝庄的,可没有逼迫咱们。”施为山转过身来,笑道:“那是自然。这位赢公子行为举止,皆是故布迷阵,教咱们越想越糊涂,到时反而更加糟糕。不如咱们静观其变,看看他到底要捣甚么鬼。” 沈念卿拍掌道:“好,咱们就这样办,看他究有甚么预谋。”施为山笑道:“咱们也不能这样一天天等下去,最多五天,他若甚么也不做,那咱们便即告辞离去。” 两人商议即定,眼见大雪漫天不止,又无所事事,便各自回房运功打坐,以作防备。 等到傍晚时分,那位赢公子与两位仆从一同打猎归来。他对仆从吩咐几句,便即走到沈念卿二人客房外面,高声道:“二位贵客,有何事指教?”话音方落,从两间屋子里同时抢出一人来。 施为山朗声一笑,道:“赢公子高贵金躯,神神秘秘,实在令我二人思之不见。”赢公子道:“两位贵客尊降敝庄,是敝人之荣幸。我只怕丑容令二位贵客多有不适,这才没与二位一番畅谈,失礼之处,还请勿怪。”施为山道:“大丈夫坦坦荡荡,顾得甚么容颜?我等行走江湖,重在情义二字,决不是甚么皮囊之交。”赢公子道:“果真么?” 二人瞧不见他面容,但见他双目闪动,言语中颇有激昂之色,显是十分欣喜。施为山道:“施某光明磊落,何须说假话?”赢公子微一颔首,说道:“施长老言出必践,那是自然不假的。”说着向沈念卿瞥一眼,摇头道:“沈老弟如此年轻,未经世事,却不一定坦荡得开。” 沈念卿心想人之相貌美丑,本是上天所赐,又有甚么看不开。说道:“赢公子所言甚是,但我虽江湖历浅,却也明白一样道理。”赢公子奇道:“甚么道理?”沈念卿走前一步,道:“人的样貌美丑并非最重要,亦如施长老所言,我等江湖之辈,皆重在情义二字。就算人若天仙,但心如蛇蝎,也会令人厌恶。可若是心底善美,待人亲和,那么决不会孤零一人,没有一个朋友。”说到这里,眼见赢公子双目盯着他,他不甘示弱,续道:“赢公子以黑纱遮面,便是自己将我二人隔绝在外,试问如此作为,岂不是自寻烦恼?倒不如掀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也好教我等坦诚相待。” 赢公子听他说完,拍掌朗笑,道:“既然二位贵客真诚待我,我又岂敢再行掩饰。”说着将面纱除掉,便即露出丑陋面容。沈念卿二人见他说除便除,没有半点犹豫,心下反倒疑惑。其实他二人早有商议,先要以言语相激,以盼从中得知些讯息,但赢公子此番举止,俨然已成空。 赢公子笑道:“天色已晚,承蒙二位不嫌敝容,我便请二位到侧房共用晚餐,再图一叙。”说着调转身子,先一步飘然离去。 沈施二人互瞧一眼,跟了上去。 三人一同走到房中,赢公子先请他二人坐下,跟着已有丫鬟送上美酒佳肴。赢公子替二人斟酒,先举杯道:“二位贵客,敝人先干为敬。”仰头喝完,这才坐下。 沈施二人见他生得丑陋,却又如此豪迈,当真苦思不得,只好各自饮完杯中酒。 赢公子挥手道:“请。”示意二人用餐。施为山朗声道:“赢公子如此招待我二人,已是大大的情谊,何须如此客气。”说着举箸动用。赢公子见沈念卿一动不动,疑道:“沈老弟,有甚么心事?” 沈念卿眼望他丑陋面容,确是令人食欲大减,心想:“虽说人之交往不看样貌,但值此之际,才知此言并非全对,我是太高看自己了。可是施长老毫不介意,我又岂能落人与后。”想到这里,当即举箸享用。桌上之菜俱是美味佳肴,但对着如此丑陋之人,已如味同嚼蜡,没有甚么滋味。 赢公子见他二人勉强镇定,已然猜到各自心思,心中大是好笑。说道:“二位贵客,继续喝酒。”跟着又替二人斟满。二人执拗不过,敬酒喝掉。 三杯过后,赢公子这才举箸吃菜,将桌上一十八道菜肴各品一遍,沈施二人见他低头咀嚼,吃像甚雅,各有一番疑惑。又听他说道:“二位,这荒山野岭,又值大雪,当真没甚么好菜,还请多担待则个。” 施为山哈哈一笑,道:“施某活了大半辈子,可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食物。赢公子如此招待,已令我极为感激。” 赢公子微微一笑,望向沈念卿,说道:“施长老在江湖之中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敝人早有耳闻。我见这位沈老弟恭谦有礼,待人处处谦和,想必亦是大家之后。”言语之意自是要问他来历。 沈念卿心想自己身份迟早武林都知,说了也无妨,方要出口,施为山已说道:“这位沈少侠乃施某故人之后,此中细节,实不必烦叙。”赢公子点头道:“自然,自然。” 三人吃喝之余,各谈起武林之事。沈施二人听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于许多江湖之事亦有耳闻,心中大惊不已。 当说到丐帮之事,赢公子轻轻摇头,道:“敝人于丐帮自来大为倾佩,不论上任石帮主,与上任掌钵龙头吴长老,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侠士。其中石帮主忠肝义胆,为救滁州百姓与大明皇帝,不幸受那外敌独门绝技所伤,实在天道不公,唉。”重重一叹,举杯饮酒。 施为山听他提到噶尔笑笑,沉声道:“上任石帮主大义凛然,虽死犹荣。我丐帮弟子自是要效仿石帮主,若有外敌胆敢侵扰我中原土地,丐帮必定齐帮上下,誓死御敌。”赢公子拍掌大笑,道:“好,丐帮男儿皆有骨气,那是大大的好事。丐帮素来天下第一大帮,倘若有贵帮执耳,再联合武林大派,区区外敌有又何妨。” 沈施二人见他丑陋不堪,却也端的神采飞扬,喜上眉梢,不似作假。施为山心中迟疑半会,续道:“如今我大明皇帝勤政为民,大明将士兵强马壮,想必外敌是不敢侵犯的。”说着微微瞥他一眼。 赢公子道:“那是自然。怕只怕……”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施为山奇道:“怕甚么?” 蓦地听见有人敲门。赢公子立时起身抱拳,讪笑道:“下人打搅,敝人多有失陪,得罪,得罪。”不待二人说话,已起身出了大门,不多时又回来,歉仄道:“二位贵客,敝人有些小事尚须处理,二位请慢用。”说完拂袖而去。 沈念卿道:“施长老,这位赢公子身份来历,咱们仍不知半分,也不知他是敌是友。”施为山道:“方才我以言语相探,他一番说辞极是寻常,并没有可疑之处。”沈念卿转动酒杯,心想:“我实在年轻,遇着这等事便手足无措。”他凝望大门处,暗道:“希望这位赢公子是友非敌,不然我决不能罢休。” 二人又议定容后观望,各自回屋洗涑休息。 约莫到了半夜时分,沈念卿仍是头昏脑胀,毫无睡意。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冷风顿时猛吹进来,心怀微感舒畅。他往窗外凝望半响,入眼大雪飞扬,此情此景不自禁想起了孤绝峰,暗道:“思妹如今还好么?那位前辈是否对她严厉苛刻?”眼中便觉有一团灰物轻晃。 他顺眼瞧去,但见水道上正有一人向他招手,手中之物正是他所穿外衫。沈念卿想起昨夜之事,面上不禁一红,想到:“白天我见春凝姑娘面色大异,她又说外衫给赢公子拿去,莫非赢公子心中胡乱猜测,引起了误会?”这一想直惊得一身冷汗,暗道:“我与春凝姑娘并无瓜葛,须得向赢公子说个明白。赢公子这时看在我面上客客气气,谁知我离去后他又会怎样对待春凝姑娘?”想到此处,见他犹自踱步进了水阁,分明是要他前往一叙。 沈念卿微一沉吟,便即趁此机会说个清楚。身子一纵,从长窗跃下,到得地面,又施展轻功翻过一道围墙,往水阁之中掠去。 章节搞错了,应该是156章,刚没注意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七) 夜空续续落下鹅毛大雪,使得地面白净折光。沈念卿奔到水道之上,忽然放慢脚步,耳听得四面厉风呼啸,望见水阁之中赢公子背身而立,那件灰衫正放在石桌之上。 他走到亭阶前,方要踏步行上,赢公子蓦然回转身来,拍掌道:“沈老弟,好轻功。”说话时双目神采奕奕,并未见得半点怨恨之意。 沈念卿走上去抱拳道:“赢公子深夜相邀,所谓何事?”低头见得那石桌另一侧有两壶酒,心念一动:“他深夜邀我,莫非便是为了喝酒?是了,我见他双亲不在身旁,奴仆又有地位之悬殊,想必他一个人心中孤苦,欲要借酒消愁罢了。” 他胡乱揣测之际,赢公子已踏前一步,将桌上外衫取过,奇道:“沈公子,这是你的衣衫吗?”沈念卿见他神情大异,心头猛然一惊,脸上禁不住发烫,说道:“这……这是我的衣衫。赢公子,其实这中间……” 赢公子忽然嘿嘿一笑,配上他丑陋之貌,当真说不出的怪异。他似笑非笑道:“沈公子,既然这是你之物,又何必解释给我听?”沈念卿一怔,便见他右手一挥,那外衫登时飞渡过来,听他冷冷道:“拿去罢。” 沈念卿接在手中,不及细看,忙说道:“赢公子,这是一场大误会。”赢公子道:“这件外衫是丫鬟给我的,难道是她偷来的?”沈念卿叹道:“我见春凝姑娘衣衫单薄,恐她受了风寒,所以……” 赢公子替他续道:“所以你才一片好心,替她围上?”沈念卿点头道:“确是如此。”心头猛然一惊,想到春凝姑娘本是他丫鬟,这其中过节难道他会不知么?他故意如此作为,只怕另有甚么阴谋。想到这里,心头微作怒气,喝道:“你……你……”方说了两个你字,赢公子凝声道:“你……你甚么你?”说着扬起右掌,作势欲拍,但似乎想到了甚么,慢慢将右掌放了下来。 沈念卿厉声道:“赢公子,你设计陷害我,难道我会不知么?倘若你要打要杀,我依你便是,但你要借此羞辱我,那是痴心妄想,决无可能。”说到这里,掌心已暗运内力,只待他攻上来,便要拼命反击。其时心底已打定主意,只待他一动手,立时运劲大喊,使得施为山察觉,到时二人联手合攻,必要当场拿下他。 赢公子昂首道:“你说甚么设计陷害?她是我的丫鬟,难道我会做这等卑鄙之事么?”沈念卿见他只是反唇相讥,并没有动手之意,心头缓和许多,仍是别过头去,冷冷哼了一声,道:“那也未必。”赢公子待要再说,忽得眉头轻皱,说道:“沈念卿,你别自诩君子之辈。我那丫鬟生得乖巧美丽,谁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才对她嘘寒问暖,妄图使她堕入你的奸计。” 沈念卿冷笑道:“她生得再美丽不过,那又怎样?我沈念卿虽年轻识浅,也知其中干系。”说到这里,冷笑更甚:“反倒是你,她本来毫无武功,身子娇弱,又是这样天寒地冻之时,你偏要罚她穿着单薄。赢公子,我且问你,春凝姑娘可是你的丫鬟,你岂能如此狠心对她?” 赢公子大声道:“是啊,唯有我狠心对她,你反而疼惜她,是不是?她可是我的丫鬟,你对她好,又有甚么居心?”沈念卿见他情绪激动,反吃了一惊,暗想:“我本来只是好心,决没有想到这许多。可是我见他只是以理相论,似没有甚么坏心。这种事只怕换作任何一人,也会大怒。”可是要他此时低头,向他赔罪,那也决无可能。转过身去,摇头道:“赢公子,我敢做敢当,对她决没有半分觊觎之心。” 赢公子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了?方才我还听见谁念起‘春凝姑娘’的,说的很是温柔。”沈念卿面上一红,幸而他这时背对,才免了尴尬之色,叹道:“赢公子,我称她‘春凝姑娘’难道有错么?”过了半响,再没有半点声音。 沈念卿回过身来,正与他四目相对。赢公子笑道:“那我且来问一问沈公子你,昨晚见到我那丫鬟楚楚可人的美貌,当真没有半点动心么?”沈念卿摇了摇头。赢公子脸色一沉,道:“说话须得依着真心,你敢发誓么?”沈念卿见他时而发怒,时而微笑,又时而沉脸,当真猜不透他的心思。想到自己坦荡及至,又岂会怕甚么发誓,凝声道:“好,就依你所言。我沈念卿可对天起誓,决没有……” 只说得一半,赢公子已转身过去,走到横栏边。他颇是疑惑,便听赢公子道:“不必了,我信你就是。”沈念卿顿感舒畅,又听他道:“夜半天寒地冻,你快些将外衫穿上,免得着凉了。” 沈念卿这才举起长衫,透着月色一望,只见布料极是干净,俨然清洗过了。他穿在身上,鼻翼中便即闻见一股清香,心念一动,暗想:“昨夜我只怕春凝姑娘着凉,没想到这许多,想必她见外衫肮脏,顺手替我洗了。”想到这里,面上又觉发烫。 赢公子回过头来,说道:“沈公子,我请你来此,只是想与你喝几杯酒,说几句话。”言语之中竟隐隐带有几分苦闷之意。沈念卿点头道:“既然赢公子有此等心意,沈某又岂会婉拒?”直走到横栏处,眼望一汪碧池连着假山,大雪飘落池面顿时化解不见。夜空黝黑不可细辨,与四周银白相辅相成,实算得一番美景。说道:“此番美景别是奇特,佐以美酒,也算得别有风趣。” 赢公子笑道:“美酒佳人,美酒佳人。沈公子是不是会想‘若是春凝姑娘在此,那是更好不过了。’”沈念卿大为尴尬,知他虽已明了,一时也难以看开,说道:“赢公子,咱们已消除误会,又何必再提及?”赢公子笑道:“那是应该。我本是请你陪我喝酒,真不该惹你,倘若你因此拂袖而去,我又阻拦不得,岂不是自讨苦吃?” 沈念卿别过头来,见他眼望池面,似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心念一动,想到:“赢公子相貌丑陋,也决掩盖不了聪明之色。他既要请我喝酒,又有话要说,我倒不如趁此机会,探听得一些事,说不定会有发现。” 赢公子转过身,独自走到石凳上坐下,斟满两杯酒,一句话也不讲,先仰头喝掉。沈念卿见他面容之下也难以掩盖心事,心中大疑:“我见他聪明伶俐,口才了得,独居荒山甚为快活。又是生于富贵人家,理应甚么也不愁,为何偏偏似有苦闷之意?”见他不愿开口,索性跟着坐下,喝了一杯,默然不语。 赢公子直愣愣盯着他,张口道:“沈少侠,你为甚么不说话?”沈念卿道:“是你叫我来的,理应你先说话,何况我本无心事,又有甚么话讲?”赢公子面容倏然一笑,道:“我叫你来你便来么?咱们只不过萍水相逢,你会这么好心?”沈念卿心中一凛,大叫:“糟了,他竟已瞧出我的心思了么?”见他低头斟酒,看不出是否真假。 赢公子双手举杯,朗声道:“来,我敬你一杯。”说着仰头喝掉。沈念卿实在猜不中他的心思,悄然轻叹,跟着喝了一杯。这回不等他动手,反而自顾斟酒两杯,说道:“赢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有甚么心计?”赢公子盯着他,笑道:“沈少侠何出此言?我一没在饭菜中下毒,二来也非我相邀你二位住下,你又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念卿微作惊愕,心想:“他说得倒不错,难道真是我错怪他了?”赢公子续道:“你来说说,倘若我真要对你二人不利,须得使甚么手段?”沈念卿摇头道:“你太过聪明,我怎想的到?”赢公子嘿嘿笑道:“是么?要我来说,我若真要害你二人,不必施甚么诡计,只须吩咐我手下奴一奴二,奴三奴四一齐动手,量你二人武功高强,也决不在话下。” 沈念卿面上一惊,瞧了他一回,心道:“那是不假。只是凭他四人想要擒住我与施长老,也非易事。”见他双目神光闪烁,直是怪异,心中猛然一惊,暗道:“我能想得到,难道他会猜不出?他深夜相邀我来一聚,莫非便是想借此分开我与施长老,而那四个奴仆早已……”想到此处,面色一紧,嚯的立起,便要奔转回去。 赢公子起身叫道:“怎么,你以为我故意引你来此,便是为了加害施长老么?”沈念卿脚步一顿,回身冷冷道:“赢公子,你真是想得好计谋,哼。”再不停留,施展轻功出了水阁,奔往围墙之外。 赢公子瞧着他身形疾快,显是全力施展,忧心至极。他心中并不惊奇,反而微微一笑,掩盖不住得意之色。他坐了下来,举杯凝望围墙,恨然道:“哼,臭小子,待会要你回来向我赔罪。” 沈念卿翻过围墙,掠进了房中。身形一展,已推开了大门,到了侧房门外。他见门窗安好,不似有人来过,走上前敲门,张口叫道:“施长老,施长老。”蓦地房门打开,施为山惊道:“沈少侠,出了何事?”便见他一脸惊愕之色,又奇道:“沈少侠,难道那位赢公子露出心计了么?”说着反手一握,已将铁棍取在手中。原来他自心中起疑,一刻不曾宽衣而眠,便是兵刃也寸步不离。 沈念卿眼见施为山安然无恙,心中又惊又愧,忙道:“施长老,我来看看你睡着没有。”施为山奇道:“我不敢睡得太沉。怎样,是否有甚么异动?”沈念卿摇头道:“并没有,想来那位赢公子甚是谨慎,须得十足把握方肯动手。”说到这里,心中惭愧更深一层。 施为山沉吟道:“那咱们再等两天。”沈念卿道:“深夜打搅,多有得罪。”施为山摇了摇头,道:“大事为重,不拘小节。”转身走进房中,关上了大门。 赢公子坐了片刻,果然见得一道身形翻下围墙,往这边掠来。片刻之间,已进了水阁。赢公子轻笑道:“沈少侠,我那四个奴仆怎样了?莫非你大展神功,将他四人通通拿下,救出了施长老?” 沈念卿面上满是尴尬之色,弯身向他作了一揖,歉仄道:“赢公子,方才我多有唐突,尚请见谅。”赢公子叹道:“沈少侠乃正人君子,所为之事皆以大义为先,岂是我这般心藏诡计的人可比。如今你做也做了,那又何须道歉?” 沈念卿听他言语之中诸多责怪,想到自己确是不该轻易怀疑,更觉惭愧,涨红了脸,低头道:“是我理亏在先,我总该向你道歉。”赢公子笑道:“那么,你还当我是坏人么?还以为我欲要加害你二人?”说着立起身来,走开几步,朗声道:“自你二位进得宝庄,我处处尽力释然,二位所食所用都已表明决无加害之心。可是为何二位非但不领情,反而处处揣测于我,断定我有甚么坏心?” 他所说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当真字字珠玑,听在沈念卿耳中,更觉如铁锤敲击在心,心中一颤,想到:“我实在不该小人之心。当年先父在武林中颇有声望,身为人子却如此作为,传出去岂不是辱莫了先父的名声?”念及至此,见他背影消瘦,心中恐怕失望至极,不由大声道:“赢公子,是沈某万般不是。你不必记恨在心,有甚么责罚说出来便是,只要不违初衷,沈某决不敢推辞。” 赢公子转过身来,轻叹道:“沈少侠,其实我本是宽宏大量,又岂会与你一般见识?我也不要你怎样,只陪我喝几杯酒,说几句话就成。” 沈念卿听他言语诚恳,不似假话,倏然踏前一步,朗声道:“这有何难,我依你就是。”说着右手抓起一壶酒,仰头大喝,不多时,已将壶中酒喝得干干净净。顿觉喉咙胃中犹如火撩,急忙运功压制,这才微感舒适,放下酒壶。 赢公子拍掌笑道:“沈少侠好酒量,只怕这两壶酒还不够你喝。你且安坐,稍待片刻。”不及他讲话,已负手而去。 沈念卿一呆,见他身形去的远了,心道:“我已答应他,那也不能食言。”暗想自己尚有内力在身,倒也不怕喝的伶仃大醉。当下负手走到横栏处,等候他归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八) 沈念卿候了片刻,听得背后微有异动,便即转过身来。但见赢公子手里提着一小壶酒,酒壶其颜温绿,润色如玉,竟是价值不菲之物。 赢公子将酒壶轻放在石桌上,笑嘻嘻道:“沈少侠,方才你喝的可一点儿也不醉人。若是你能将这壶酒喝完,那才是真的好酒量!”沈念卿见他神色喜悦,不像有甚么诡计,昂然道:“赢公子,方才我多有得罪之处,我将它喝完了,你便肯罢休了?”赢公子笑道:“我原本也没有怪你之意。”沈念卿道:“你嘴上不说,可是心底究竟怎样想的,谁又知道?你既然取出这壶酒来,想必决不是你独自一人喝罢?” 赢公子朗声道:“那是自然,这酒是我请你喝的。”沈念卿道:“好,沈某喝了它又何妨。”右手一扬,已将酒壶抄在手里,便要喝下。赢公子见他动作迅疾,直是出人意料,待得反省过来,那酒壶已放到了唇边。他忙踏前一步,大叫道:“喂,你先别喝,我的话还没讲完呢。” 沈念卿停下来,问道:“你还要怎样?”赢公子笑嘻嘻道:“你若真喝了,到时毒死了怎么办?”沈念卿心中一凛,见他笑意盈盈,一时猜不透话中是真是假。 赢公子摸了摸脸颊,朗声道:“沈少侠不是堂堂正正的好汉么?也会怕给毒死?”沈念卿道:“你以为三言两语便能激将了我?”赢公子见他神色肃然,心头大是好笑,方才怨恨已然消逝,摇头晃脑,叹道:“实话给你说罢,这酒没有掺毒,却比寻常毒酒厉害十倍。”沈念卿便即露出疑惑之色,心想:“这是甚么缘故?” 微一愣神间,突觉手中一空,赢公子已将酒壶抢在手中,坐在石凳上,一面倒酒,一面说道:“你年纪轻轻,又岂知许多奇事?这酒唤作‘醉捎翁’,乃是西域之地极有名气的烈酒。寻常烈酒或能用内力逼出,不致大醉,但这‘醉捎翁’喝下去,任你武功绝顶,也决不能将酒性逼出半分,除非是酒量奇大,千杯不醉。你说,是不是比寻常毒药更加可怕?”说到这里,举杯浅酌一口,大是畅爽,昂头望他,说道:“方才你若尽数喝了,须得睡个三天三夜不可,到时醒来岂不是怪我下了蒙汗药?” 沈念卿听得浑身冷汗,心想自己方才确有些鲁莽,倘若真喝光了,他也不必再施甚么诡计,便能轻易擒住我二人。想到这里,脸色一沉,坐了下来。 赢公子右手指着他脸颊,笑道:“沈少侠,是不是暗自恨我险些害了你?”沈念卿冷哼一声,不愿讲话。蓦然低首间,正瞧在他手指上。但见他食指细若柔荑,娇若凝脂,竟生得异样美丽,心道:“富贵人家实在天差地远了。” 赢公子见他双目盯着自己手指,登时收回手来,说道:“怎样?你喝还是不喝?”沈念卿道:“你能喝,我便能喝。”举杯一半蓦地止住,想到他说的极易醉人,不知是真是假,但行走江湖,理应处处防备,决不是坏事,当下喝了半杯。其实那酒杯晶莹剔透,也是上好的璞玉所制,握在手中,只觉手感舒畅至极,盛量比之寻常酒杯自是少了许多。 他方喝完,并没有觉得喉头火撩,反而甚感舒畅,心想不过如此,实是大惊小怪了。赢公子见他放下酒杯,面上显出轻浮之色,问道:“怎样?”沈念卿摇头道:“我不会品酒,也觉得口感极好……”方说到好字,顿觉头脑昏沉,骇了一跳,急忙运功压制。 赢公子笑道:“你用内功压制,这酒劲便反噬得越加厉害。”沈念卿踉跄起身,喝道:“当真是酒么?”赢公子板脸道:“我方才也喝了,难道我会给自己下毒?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坐下,静下心来,否则过了片刻,昏过去了可不能怪我。” 沈念卿方才亲眼所见他喝了一口,确是不假。心道:“我越用内力压制,这酒劲越是厉害,他也没骗我啊。”跟着坐了下来,消散了内力。果然只觉头脑昏沉之感大减,稍微安心,说道:“赢公子,咱们喝酒归喝酒,你又有甚么话要说?”赢公子面色一顿,道:“难道非要我说吗?你有甚么心事,说来听听。”面露好奇之色。 沈念卿摇了摇头,想起先前他独自闷闷不乐,疑道:“赢公子,方才我瞧见你似有苦闷之意。似你这等聪明的人物,家境富裕,难道还会有甚么烦心事?”赢公子幽叹道:“难道富贵人家,就是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吗?人生在世,谁又敢言逍遥快活?” 沈念卿沉吟片时,道:“我只是好奇得厉害,像你如此处处预料先机,理应心境平和,又岂会为一般事烦恼?”赢公子举杯浅酌,望着他道:“我长到如今,一个朋友也没有。”沈念卿啊了一声,暗道:“我第一回见他,性子极是孤僻,如今思来确不像假话。何况他模样如此丑陋,一般人只怕也不愿与他相交。” 赢公子起身道:“若真要说有,当初确有那么一个。”跟着摇了摇头,又道:“不对,他不能算一个,只能算半个。”沈念卿大是惊奇,心想一个半个又是怎样一回事,问道:“此话怎讲?”赢公子叹道:“当初他可骗了我。我赢公子长这么大,从未吃过亏,但那一回,却是给他骗得好苦。”沈念卿道:“他怎样骗你了?”赢公子嗯了一声,嘿嘿笑道:“当初他说陪我玩,却不料半夜偷偷溜了。”说到这里,又清朗一笑,道:“想必是我丑陋面容吓到了他。” 沈念卿心想理应如此,说道:“想必那时你还年幼,你那位朋友见得你面容,自是忍不住了。”想到这话极是伤人,又道:“赢公子,样貌美丑,实非人力可及,但只要心存善念,总不会孤零零一人,没有一位朋友。”赢公子试探道:“此话当真么?昨夜我陪你二人吃饭,难道没有影响半点吗?” 沈念卿听他提及吃饭之事,面上一红,心想那会自己确是食之无味,做不得假。见他双目紧紧相逼,又说不出慌来,只好实话实说,道:“赢公子,其实我不想骗你,那时我确是没有食欲。”见他脸色平平淡淡,说不出是喜是悲,又道:“那时咱们可不熟,不像现在一般。”说完面露微笑,道:“我敬你一杯。” 赢公子双目一转,坐了下来,笑道:“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习惯自己的样貌,承蒙沈老弟不嫌弃,我感激不尽。”放下酒杯,又替二人斟酒,说道:“沈公子,我说出这件事来,心情的确舒畅许多。那你呢?你又有甚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咱们今夜便互相当作朋友。” 沈念卿一杯喝完,渐觉昏沉过后又是豪爽,已微微有了醉意。耳中听他话语真诚,又见他面色好奇,全然放下了戒备,沉吟半响,道:“我本来没甚么心事,但经你这么一提,倒真想起了一件,可是这件事已过去许久,早已不放在我心上。”赢公子奇道:“那是怎样,你快快说来。”便将最后一杯酒尽数倒在他杯里。说道:“来,喝完它再说。” 沈念卿仰头喝掉,脑中已有些飘飘然,他这时完全放下戒备,倒也不怕他有甚么诡计。站起身来,直走到横栏处,眼见大雪纷飞,厉风呼啸,别是一般美景。说道:“那时我也年幼,不知人情险恶。”赢公子走到他身侧,并不讲话,又听他续道:“那时我正是逃亡之际,便遇到了与我同龄的一位姑娘。她千方百计取得我信任,之后又暗中设计要杀了我,幸好后来我逃了出来。这数年来我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赢公子叹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经历,那女孩叫甚么名字,你知道么?”沈念卿摇头道:“我并不知她的姓名,也不知她甚么来历,但她确有一个乳名,告诉了我。如今念起,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其实真假又……”忽然止住不讲。赢公子奇道:“是甚么?”便见得他突然伸手抓横栏,念道:“是……是……”说到此处,突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赢公子举目去瞧,见他双目闭上,面庞祥和,竟是醉了过去。摇了摇头,伸出手臂将他扶起走到石凳上坐下,脑袋枕着双臂熟睡。赢公子坐到他侧面,盯着他面庞说道:“叫你多喝,看你明天要怎样?想必是记不起来了。”说完这话倏然一笑,转身便即离去。只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除下外面的裘服,披在他背上。跟着再不止步,顺着水道远远去了。 明晨一早,施为山起身开了大门,眼望大雪小了许多,仍如飞絮轻落。他想起昨夜之事,折身轻敲大门,叫道:“沈少侠。”连唤了三声,并未听得有人答允,心头一紧,推门而入。他早先听说这是女子闺房,心中已有防备,但此刻突然瞧清,也暗暗吃了一惊。 将房中寻了个遍,并没见得有半个人影,这下心中大焦,暗叫:“糟了,莫非是那赢公子突然动手了,已将他擒住?昨夜我见沈少侠神色有异,却像是有极大的心事。”暗怪大意,取过铁棍握在手中,奔出了大门。 施为山一路穿过亭廊,大叫道:“沈少侠,沈少侠!”他心知沈念卿若给擒住,自己实难敌得过那四个奴仆,至此之际,也没有别的法子,唯有与赢公子撞上,便知事情真相。他暗加提防,一路出了内庭,并没见得半个身影,偌大宝庄竟是似空荡荡的一人也无。 沈念卿昏睡之中,似听得有人呼喊,猛然惊醒。睁眼一瞧,只见自己仍是身处水阁之中,心下大奇:“难道我竟昏睡了一夜么?”这时听得施为山呼喊由远而近,大声道:“施长老,我在这里。”忙奔出了水阁,便见施为山迎了上来。沈念卿不解道:“施长老,怎么啦?”便见他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施为山见他安然无恙,心头暗舒一口气,又见他身披裘服,暗自吃了一惊,道:“沈少侠,你昨夜未回得客房么?”沈念卿苦笑道:“昨夜我与赢公子喝了一场酒,似乎喝醉了,便在水阁中昏睡了一夜。”施为山大惊,心想你怎可如此大意,右指疾伸已拿在他脉搏之上,察觉他体内并无异样,这才缓了缓,说道:“沈少侠,你有武功在身,岂会轻易喝醉?” 沈念卿笑道:“施长老,那酒可不同寻常,唤作甚么‘醉捎翁’。我只喝了两杯,便是醉了过去。”施为山沉吟道:“这酒我也有过耳闻,却是厉害得紧。”说着抬头瞧他,疑道:“沈少侠,你好端端的,为甚么要跟他喝酒?”沈念卿微一细想,依稀记得昨夜之事,但后来自己有无说话,却是没有半点记忆。说道:“施长老,昨夜赢公子相邀,似有甚么心事一般。我想咱们不清楚他来历身份,或可借此打探一番,于是便答允了他。” 施为山收起铁棍,心中想了一回,问道:“那你可探听出甚么消息?”沈念卿摇头道:“我虽仍不知他甚么来历,但经昨夜之事,想必他并没有甚么心计。”说着将昨夜之事简概说了。施为山听了一回,并未答声,又昂头望了一回,见不远处有两个丫鬟走过,忙走上去问了一句。那丫鬟格格笑道:“我家公子早已出去打猎啦,须得傍晚回来。”说完两人扬长而去。 施为山走回来道:“沈少侠,既然咱们平安无事的住了两夜,想必是不错的了。眼下大雪小了许多,原本咱们该及时告辞离去,但赢公子如此盛待咱们,须得亲自向他道谢,咱们明晨一早便即离开罢。”沈念卿听他言语之中仍是有些困惑,问道:“施长老,难道你还觉得哪里不对劲么?”施为山沉吟道:“这荒山大雪不止,哪里有甚么猎物。”他说到这里,沈念卿顿及恍然,奇道:“确是不同寻常。”心念一动,又道:“施长老,不如这样,今晚我向赢公子说上一句,明晨我随他一起去打猎,顺道弄个清楚,想必他若真是打猎,理应不会拒绝我了。你看怎样?” 施为山默想片刻,确想将此事弄个清楚,方能安心离去,凝重道:“这也是个法子。但你随他一起,须得处处提防,切莫大意。”沈念卿道:“那是自然。”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九) 候到傍晚时分,赢公子与两个仆从一同归来。沈念卿向他归还了衣物,虽明知自己身负武功,便没有衣物在身,也不至受了风寒,但念及他一片好心,总是感激不尽。赢公子接过那件裘服,笑道:“沈少侠,夜半时分水阁之中,尚请光顾。”说完这话,转身便走了。 沈念卿呆了半响,凝望他背影款款而去,心想:“他难道还要请我喝酒么?既如此,我便到时向他再说也不迟。” 到得夜半时分,沈念卿翻窗而出,便即跃往水阁之中。他走到水道上,远远望见赢公子已静坐石凳之上。今夜月色大明,他满面笑容,如浴春风,瞧得格外清楚。沈念卿走上前去向他微一拱手,便即坐下。 赢公子朗挥手声道:“沈少侠,请。” 沈念卿望见石桌上仍是昨夜的玉杯,此刻已满满盛着酒水,他微一犹豫,便即举杯喝下,料想昨夜他未动手脚,今夜倒不必多此一举。 赢公子见他喝了,这才举杯相示,一饮而尽。起身走了两步,双手后负,向他瞧了几眼,奇道:“沈少侠,我观你眉间凝重,莫非有甚么心事?”沈念卿道:“实不相瞒,我二人奔赴西域,本有要事在身,这些天一番耽搁,已是拖延了行程。”赢公子道:“有甚么重要之事,非得焦灼赶路?”方一说完,又摇头道:“既是极为重要,自是不能随意向外人提及了。” 沈念卿想到昨夜两人尚且把酒言欢,如今实在算不得外人,但此事干系重大,也不能说出来,便道:“赢公子,咱们可算作朋友了,可是这事干系别人,我也不能告诉你,还请见谅。”赢公子听他说到‘朋友’二字,重重点头,面露笑意道:“那是自然,我也不会多问。沈少侠既将我这丑陋之人当作朋友,实是敝人之荣幸。” 沈念卿辨他言语中确是真诚,心下稍安。又想到自己与施长老设计打探他的虚实,却是不该,正犹豫是否将打猎之事说出来,便听赢公子道:“沈少侠,这大雪小了许多,恐怕明天便能止住。依你二人赶路,明晨便即离开么?”沈念卿点头道:“确是如此。”他这时已打消了试探的念头,心想自己与施长老到时离开,他若真有甚么诡计,也须得尽数落空。 赢公子坐下来斟酒,说道:“我知你二人着急赶路,也无法出言挽留。但沈少侠乃是敝人第一位朋友,有些乐趣须得与你分享。”沈念卿一怔,不知他说的乐趣是甚么。赢公子道:“二位贵客降临宝庄,我却未曾相陪,却有许多失礼之处。想必二位都知我这些天来,每回总要出去打猎,恐怕大是不解。”说到这里,凝望着他。 沈念卿听他说到打猎二字,心念一动,想到:“赢公子说得乐趣,便是打猎么?”见他盯着自己,取过酒杯喝了,借此掩盖。赢公子轻叹一声,道:“我居与荒山,平时也没甚么乐趣,唯有打猎方能有些趣味。沈少侠可能有所不知,此处虽及荒山,平时飞禽走兽也并不少见,甚至奇珍异兽也不出奇。但我这人性子怪癖,打猎多了,也就渐生厌恶。不料这突然一场大雪,倒帮了我一番大忙。” 沈念卿奇道:“这是为何?”赢公子笑道:“沈少侠还不明么?常言道物以稀为贵,眼下时值隆冬,又是大雪天气,多数禽物已不见踪迹。正是如此,打猎难度倍增,才有极大的乐趣。”沈念卿恍然,暗想原来如此,倒解了二人先前困惑。他这时也觉得,反而极是符合赢公子的性子,对他戒备已是全然消逝。 赢公子道:“沈少侠,既然你将我当作朋友,那么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是否愿意答允?”沈念卿道:“但讲无妨。”赢公子替他斟酒,说道:“此地离西域尚有数百里行程,你二位早一天晚一天也相差无几,倒不如多留一天罢,明天就请沈少侠陪我打猎一日,你看怎样?” 沈念卿心下大惊:“我与施长老本有商议,欲要借打猎探听虚实,方才我见他言辞真诚,不像有甚么坏心,便消了念头,如今他反而提出此意,天下间竟有这般巧合?”想到这里,蓦地里一惊,暗道:“难道他早已洞知我二人心意?” 赢公子见他迟迟不肯说话,叹道:“既然沈少侠无意,那我也不能强求,此事就此作罢。”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沈念卿倏然反省过来,见他面色略作遗憾,言语之中更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心肠一软,暗道:“赢公子说我是他第一位朋友,难道我便一天也不能停留么?这样又算得甚么朋友?”对方才的念头大为惭愧,心想普天之下,便是再厉害的人物,也决不能瞧出人的心思,如此一来,真算得是巧合。张口道:“赢公子既待我如此真诚,沈某又岂非铁石心肠的人物?多留一天也没甚么,回头我便向施长老说了,明天与你一同打猎,后天再请辞离去。” 赢公子闻言一喜,道:“当真么?”沈念卿道:“那还有假?”赢公子朗声道:“好。沈兄弟,咱们便商议定了,可不许反悔。现下天色已晚,你早些回房歇息,养足精神。嗯……明早我来唤你。”沈念卿点头,转身告辞,走出一步忽然止住,想起一件事来。他回过头来,说道:“赢公子,我有一事相问,还盼你如实回答。” 赢公子拂袖道:“请说。”沈念卿微有犹豫,终是按捺不住,道:“赢公子,试问我那间客房比之寻常客房大不相同,这是为何?”赢公子嗯了一声,道:“沈少侠睡得舒适么?”沈念卿心知那是一间闺房,何曾敢上床安眠,每晚只盘坐而眠,又哪里说得上甚么舒适。便道:“赢公子,是否那晚我得罪了你,所以你故意来整我?是不是?咱们既然坦诚相见,须不能说假话骗我。” 赢公子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不错,那是一间闺房。你说我故意整你,确是事实。”沈念卿望不见他面孔,也听不出言语究竟是真是假,正困惑间,赢公子已转过身来,笑道:“那时你见我丑陋至极,不也是不敢瞧我么?这就算得一报还一报了。”见他语塞,倏然踏前一步,得意道:“沈少侠,那虽是一间闺房,但其中装饰极是富丽奢华。不知你究竟习不习惯呢?”眼见他面色不大自然,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念卿面上一红,抱拳道:“我先告辞,明晨你唤我就是。”说完急转身而去。赢公子见他身形疾去,一溜烟儿已翻过围墙,叫道:“喂,沈少侠,今晚好生歇着,切莫思之不眠。”又是一阵大笑。 沈念卿回到客房之中,倒了一杯茶喝了,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一阵,又想起后天便即离去,奔赴西域,寻思道:“待得此间事了,我与施长老须得尽快到得西域,寻到丐帮分坛,先见到白叔叔,再徐图缓议。只是不知白叔叔先到了数日,究竟是否撞见了那‘漠北三鬼’?”他深感此行困难重重,决不容易,念及那晚殷六说的话,摇头自语:“无论怎样,我必要寻到《洛图经》。”过了半响,这才运功打坐,以此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方蒙蒙亮,客房大门便有轻微敲门声。沈念卿立起身来,走过去开了大门,入眼便是赢公子一副丑陋之相。赢公子笑道:“咱们走罢。”沈念卿一路随他出了内厅,到得大门之外,但见地面异常干净,那两个扫雪的奴仆已不在此处。他心有疑惑,并没有问出来。 赢公子道:“沈少侠,连下了数天的雪,骑马已不方便,咱们徒步走罢。”说完先往前走了。沈念卿望见他背负一把精巧的弓弩,也是不凡之物。 两人出了雪林,赢公子仍是在前领路。这四日的大雪,地面积雪已是深约半尺,先前的道路早已望之不清,脚踏下去,犹如陷入淤泥之中,但他二人身负武功,倒也不在话下。两人一路行去,路上留下长长的四行足印。 赢公子领着他左兜右转,已翻过了两座大山,这时朝阳初升,金光之下白雪熠熠生辉,别是奇特。沈念卿见他只顾赶路,不知将自己带往何处,何况入眼所见,山川苍树俨然一般白,难以分辨方位。不由奇道:“赢公子,咱们究竟往哪里去?何时才能停下?”赢公子双目一转,头也不回的道:“沈少侠,咱们寻找猎物啊。你只顾赶路,也得四下瞧瞧,看看有无异动。” 沈念卿微是一愕,见他走远了几步,忙追上去道:“赢公子,你那两位随你一同打猎的仆从呢?他们没来么?”赢公子道:“他们早已出发啦,在前面候着呢,可不像你起得这么晚。”沈念卿心中一默,再不讲话。 又踏着白雪绕了一个时辰左右,赢公子终于停了下来。眼前乃是一座大山川,比之寻常山头更高耸许多,细细一瞧竟能瞧见丝丝苍绿之色,显然山间古松高大。 赢公子望向大山,道:“沈少侠,这大山便是咱们前行的目的。”沈念卿奇道:“现下隆冬,难道这山间还有甚么飞禽走兽?”赢公子轻轻摇头,直往山上行去。沈念卿虽是疑惑,见他不肯多说,也不好再问,跟了上去。 两人又行了一程,这时已至半山腰。赢公子忽然停下来,驻足相顾。沈念卿见状,不由心想:“他说来打猎,为甚么如此神神秘秘,实在不同寻常。”那时怀疑尽数消去,但现下此状,由不得暗生戒心,向四方望了一回。眼见周遭苍松茂盛,积雪堆在枝头,地面反而雪地甚少,并没有甚么不对劲。 赢公子见状,面露笑意,道:“怎么,你以为我还会害你么?”沈念卿见他笑嘻嘻,不成模样,摇了摇头。正在这时,忽得瞥见左上方大树间似有一物倏然奔过,速度之奇,直如鬼魅。赢公子惊呼一声,取过背上弓箭,奔了过去。 沈念卿眼力自是敏锐,却也没瞧清是甚么事物,他心下暗奇,见得赢公子奔过大树不见了身影。微一沉吟,施展轻功奔了上去。方到得大树跟前,忽然从头顶树枝间张下一张大网来,他大吃一惊,忙将身形往右侧一跃,岂料右面大树倏然现出两道人影,跟着又是一张大网张了过来。 他这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树上树后早已有人预好埋伏。他虽身形灵动,但敌人显然是要擒住他,故而用了两张大网自两侧夹击。倘若是一般兵刃,他或可倚仗武功一拼,但这两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卷来,又是出乎意料,饶是他武功再高强也闪避不得。 那两张大网一上一后已往他身上笼来,沈念卿大惊之下,立时镇定心神,双掌暗运内劲各拍往大网之上。只是这大网质材奇韧,一拍之下便即涨宽尺许,并没有损坏半分。沈念卿一招得手便知今日难以逃脱,心念一动,双掌一翻,反将两张大网往回抓来。那四个蒙面人见此大奇,足下连连闪动,自左而右,自右而左一绕,已用大网将他缠住,再也挣脱不得。 沈念卿不能动弹,恨恨的道:“赢公子,到如今你还不肯现身么?”话语方落,自大树后面闪出一道身影,正是赢公子。他瞧见见沈念卿面色怒恨交集,将头别过去,并不说话。那四个蒙面人齐齐站到他身后,甚为恭敬。 沈念卿大声道:“你虚情假意,只怪沈某有眼无珠,但你为何迟迟不肯下手,反要先取得我的信任?你究竟有甚么预谋?”赢公子转眼瞧他,摇了摇头,道:“沈少侠,咱们并没有甚么仇恨,纵然是有,你将我当作朋友,甚么仇恨也都消啦。”沈念卿心想:“她如此作为,还有脸说是朋友?”他右手食指轻轻在网上一拨,心下反而大定。叹道:“沈念卿没有你这个朋友。” 还有半章明天发,今天差点断更了,抱歉抱歉。嗯,感觉后半章怪怪的,凌晨修改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十) 他叹气之余,双目盯着赢公子,看他如何作答。其时心底大为不解:“他干么只捉了我,倘若他要杀我,只须命仆从弯弓搭箭,我焉有命在?”眼见赢公子听见这句话,身子蓦然一颤,虽细微难辨,也瞧得格外分明,这下他更为迷惑。赢公子缓缓的道:“沈念卿,事到如今,我也无须再骗你。我不愿杀你,乃是事出有因。至于那位施长老,我却须带走他不可。” 沈念卿明知这四个奴仆设下陷阱,施长老恐怕已被擒住,多半丢了性命。这时听他提及,心头仍是禁不住一颤,大声道:“你带走施长老做甚?你到此是何方神圣?”赢公子道:“我知你武功不弱,昨夜酒水之中我已动了手脚,现在你武功施展不出一半,待得明晨时分药性散去,这两张网自然困不住你。” 沈念卿闻言一惊,暗自运功将周身一探,并没有甚么不对劲,脑中一呆:“我武功明明还在啊,他为甚么要这样说?何况他言辞之中,似乎只想困住自己一时半刻,并没有杀害之意。”不解道:“赢公子,施长老还安好么?”赢公子摇头道:“我擒住他另有原因,并不是要杀害他。”沈念卿喜道:“此话当真?”他明知赢公子工于心计,更是巧舌如簧,至此情形,二人已同敌人一般,自然不能轻信,但不知为何,偏偏愿意相信他。 赢公子道:“真真假假,你何须多问?沈念卿,你恨我也好,恼我也罢。我赢公子要做的事,决没有人拦得住。”沈念卿心想他来历身份决不肯吐露,至于究竟有甚么诡计更是不会说了,心念一动,问道:“赢公子,你苦心设下这陷阱,必然是早已知晓我二人身份了?” 赢公子右手一抬,立时有两名仆从折身退去。沈念卿瞧着他二人身形退去,知是与施长老有关,苦于浑身动弹不得,也只能眼睁睁望着。赢公子道:“我确是知晓施长老身份,但对于你可不清楚。我原是想将你二人杀了,后来又改了主意。”沈念卿疑道:“你四位属下武功不弱,要擒住我二人本是容易,为甚么你迟迟不肯动手?”赢公子叹道:“我知晓你恨透了我,我又何须再说。到得明晨,你赶回宝庄,便知来龙去脉。沈念卿,咱们后会有期。”说话间,负手转身而去,三人身形疾快,竟都已施展了轻功。 沈念卿眼见三人越走越远,不多时便会下了山坡。他本是有意探听一些重要之事,却不料他不肯吐露半句。这时再也顾及不得,忙运功一挣,竟将缠绕在身的数层大网崩裂,发出轻微嗤嗤之音。他大喝一声,叫道:“留下罢。”身形一闪,已晃出了丈余。 赢公子三人突然闻见这声音,都吃了一惊,忙回头一看,便见沈念卿飞奔过来。赢公子大是惊奇,心想自己明明下了抑制内力的药物,为何他竟似没受到半分影响。他想不通这其中原委,便是沈念卿自己也大为不解。原来当时在孤绝峰上,他被孤绝老人丢进了奇花异草大阵,所见所闻皆是奇毒,后来花毒与他体内寒毒中和,毒性已变得更为猛烈,也使他身体异于常人,寻常药物对他再没有半分影响。恰巧赢公子不愿伤他性命,将药性减弱了几分,所以才至今日这般状况。 赢公子微一晃神间,沈念卿已欺身到眼前,一手直抓过来。他已打定主意,只须先擒住赢公子,这两个奴仆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到时顺应而为,救出施长老自是不在话下。 他一抓过来,见得赢公子并不闪避,心下大奇。便在这时,两个奴仆纷纷反省过来,各踏出一步,使出一掌分别袭往他胸前。沈念卿不敢大意,忙将招式一换,双掌一翻迎了上去。但闻砰一声响,两个奴仆身躯微微一晃,他却退开了一步。一招试探,便知他二人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但二人合手,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赢公子拍掌大笑,道:“沈念卿,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武功却厉害得紧。”沈念卿心中寻思如何应对,随口道:“我武功再是厉害,也及不上你诡计多端。”赢公子朗声道:“我本以为药性足以使你暂失武功,不想你竟早便化解了。” 沈念卿眼见两个奴仆并不再攻,各自站他身前,自己欲要擒住更加艰难,这时见他肯张口讲话,心中另有了计谋,说道:“你说得极是,区区旁门左道又如何害得了我?”赢公子叹气道:“想必你早有防备,之前说的话只怕也是故意来骗我的。”沈念卿一愕,道:“甚么话?” 赢公子道:“你说肯将我当作朋友,想不到我竟轻信你了,害得我空欢喜一场。”沈念卿摇头道:“你如此心计,又要加害施长老,我怎会和你做朋友?你擒住施长老却放了我,难道是与丐帮有甚么恩怨么?”赢公子冷冷道:“不错。”沈念卿望他一眼,道:“赢公子,你若真与丐帮有恩怨,光明正大的比试不行么?干么要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赢公子轻笑道:“我又没给他下药,两位下属亦是光明正大的跟他比试,有甚么不对?” 沈念卿轻轻啊了一声,心想果然如此么,那真算不得诡计了,但他迫于相救施长老,哪里顾及这许多,冷冷道:“你与丐帮究竟有甚么仇怨,须得擒住施长老不可?”赢公子轻轻叩掌,两个仆从立时退开一步。 沈念卿惊得一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作为。赢公子盯着他道:“沈念卿,你方才不是要擒住我,好相救施长老么?我现下站在此处,你尽管动手便是。”沈念卿见他昂首而立,竟是丝毫不惧,心中一凛,只觉他又有甚么诡计,反而犹豫难断。 赢公子见他不肯动手,面露微笑,道:“沈念卿,施长老我已命人带走了,你若肯就此退去,我会保住他性命,以后你们还有相逢之时。但你若执意要相救他,他的性命可就说不准了。”沈念卿道:“你故意将我骗来此处,便是为了擒住施长老么?”赢公子道:“不错。”沈念卿道:“既如此,你何必多此一举,那晚你便可以动手,为何偏要拖到今日。”赢公子笑道:“这其中嘛,自然另有别由,但我可不会告诉你。”说到这里,轻轻退开一步,笑道:“我放过你一回,你放过我一回,咱们便扯平啦。沈念卿,后会有期。”说完这话,当即转身离去。 沈念卿心中疑窦难消,自然不肯他轻易离去,忙踏前一步,张口道:“赢公子,你当真不会伤害施长老么?”说话间那两个奴仆又横在他身前。这两人虽蒙着面,也知必是随他一同打猎的二人。左首那人似笑非笑道:“沈少侠武功高强,在下甚是钦佩。”不及他讲话,右首人跟着冷冷道:“我二人论单打独斗比不过你,但我二人联手你也必然不能取胜,还是尽早退去罢。” 沈念卿眼见赢公子已下了山坡,身形倏然消失不见。他忧心如焚,自知二人此话不假,但赢公子是否守信却是不敢妄断。忙抱拳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两人相瞧一眼,还礼道:“我等无名之辈,不提也罢。就此告辞。”说完这话,两人身形一闪,折身退去。 沈念卿喝道:“两位且慢。”跟着翻身一晃,拦在二人身前。左首那人道:“沈少侠,你若妄图相救施长老,反而要害了他性命。”右首人道:“不错,公子早有吩咐我二人不得伤你,但你仍纠缠不休,施长老可就因你而死啦。”沈念卿奇道:“你家公子为何要放了我?”两人均是摇头,道:“我等只知替公子办事,其他一概不理。你若真想知晓,回得宝庄一趟或能明白。”沈念卿道:“我若就此罢休,赢公子当真不会相害施长老么?”左首人道:“公子若要杀你二人,那是易如反掌之事,又岂会故施此举?”二人避过他,再不停留,一齐下了山坡。 沈念卿呆望二人身形远去,再也瞧不见,心想:“赢公子擒住施长老究竟意欲何为?他宁肯放了我,难道果真只与丐帮有所恩怨么?”他想了片刻,信疑难断,眼见雪地上留下的长长足迹,心念一动:“他说我不可追去,但丐帮与我有莫深交情,丐帮之事也是我事,如今施长老被擒住,我岂能置之度外?就算施长老性命可存,但屈辱是免受不了了。”当即打定主意,一路尾随跟踪,到时说不定便能救出施长老。 这微一耽搁,赢公子等人早已去的远了,但雪地足印仍在,心下大宽,辨识足印下了山坡。如此翻过一座山头,忽然顿住脚步,眼前景象使他吃了一惊。但见前方一大片足印杂乱,不可辨认,延伸到远处,更是有七八个方位都留下长串足印。沈念卿微微轻叹,心想:“我既已想到,赢公子又岂会想不到?他在此地故意布下疑计,便是料到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断了我追踪的念头。”张目四望,入眼皆为一片雪白,荒无人踪。想起自己与施长老连日赶路,却在此遭了算计,心中又愧又气,暗道:“赢公子,赢公子,我虽不知你来历身份,但盼你遵守信言,决不能加害施长老,否则我必不能放过你。” 沈念卿辨了方位,一路回了宝庄,见得大门紧避,翻身进了大院,他料想赢公子既是乔装打扮,这间宝庄必然不是他的了,至于因样貌丑陋被父母抛弃更是胡乱杜撰。又心知那八个丫鬟都不会武功,不一定全部离开。在宝庄内寻了一遍,却是一人也无,偌大宝庄寂静悄悄,宛若鬼地一般。 沈念卿来到施长老所居处,但见大门残破,必然是施长老与奴仆经过一场大战。他虽暗自悔恨,这时也毫无办法,微一迟疑,走进了房中,内中桌椅均被毁坏,左方墙壁上更是有一道深深凹痕,那是施为山随身携带的兵刃造成。他将四方里里外外瞧了一遍,越看越是心惊:“赢公子将我绕着外面走了一遭,暗中预下那四个奴仆一齐动手,先擒住了施长老。他四人联手合击,施长老只怕不多时便被擒住。跟着四人施展轻功奔行,先到得那两株大树旁预下埋伏,再将我擒住。如此大费周折,究竟为得甚么?” 他想不明白,退出了大门,微一沉吟,又推开大门进了自己所居的客房。但见内中布置如常,未动得一分一毫,心中不由大奇:“这宝庄内有许多名贵之物,为何竟一样也不带走?是了,想必他急着匆匆离去,又如何看得上这些身外之物?” 沈念卿眼光一瞥,见得木桌之上的茶几竟是压着一团事物,忙走上去一看,却是一封书信,上面给压住一角,仍能瞧清五个大字,写着“沈念卿亲启”。他忙拆开信筏,取出来一瞧: “余闻丐帮长老奔赴西域,故施此计,欲除之。然见君面,终有不忍,思之再三,故擒长老而纵君也。何欲之?无可奉告矣。”后面便是写着赢公子敬上。 沈念卿暗道:“他原来是想杀了我二人,但不知为何偏偏放过了我?”信中所提只言片语,反令他更加糊涂。沈念卿走到长窗前,向外面望了一回,眼见天色渐晚,夕阳尽落,心想:“赢公子既是与丐帮有深仇大恨,此刻我再回得丐帮相问已然来之不及,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早我赶往西域,先寻到白叔叔再徐图商议。”想到赢公子身份大有来历,手下又能人众多,恐怕西域之地也颇有权势,那白昆贵为丐帮长老,已然岌岌可危,只恨不能立时奔至西域。但他尚须此间留宿一晚,倘若有哪位下属见了宝庄名贵之物,夜半偷潜回来,那也实属常事,到时若能擒住,说不定能从中获知些讯息。 写到这里,我有几句话要说,我理解的传统武侠,字里行间理应带着古意。因为主角不是现代穿越者,自然不会带着什么王八之气,处处称心如意,动不动杀人,还理所当然的样子。正因如此,书中所叙反而更贴近现实人生。 另翻译书信内容: 我听闻丐帮长老赶往西域,于是设下计谋,想要杀害他。但看在你的面上,反而狠不下心来,想了许久,便只擒住施长老,又放了你,至于为何,却不能告诉你。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一) 自傍晚候到清晨,这一等便是一夜。沈念卿睁开眼来,眼见东方破晓,空荡荡的宝庄只剩下他一人,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当下在池塘边匆忙洗涑,出了宝庄,一路往西而行。 施展轻功奔了一回,渐自放慢了脚步,心想:“此行尚有数百里路程,出了玉门关才算得上西域之地。但我孤零一人,又到哪里去寻丐帮分坛?”他自来居于中原,只听起过西域乃是荒蛮之地,却不知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又走了一程,估摸行出了五十余里地。此时已至正午,天上太阳明亮照人,周遭仍是白雪遍地,难以寻到食物,只好胡乱吃了些积雪,又不停赶路,只在极为困乏之时才睡上一两个时辰。如此昼夜不停,到了第六日,竟瞧见远方山头褐黄之色。他数日来所见莫不是银白之色,这时瞧见自是备感欢喜,加快了行程。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终于赶到那山脚之下,眼前大山荒凉,多为枯枝败叶,远不及中原山林秀美。沈念卿驻留半响,心道:“西域之地果然大别于中原。”往山道走了片时,眼见对面远远迎过来两个当地人,所穿服饰与中原大异,肤色微显褐黄,他心中大是欢喜,闪到一边待二人走过,这才继续赶路。 但见沿途之中不时遇见西域之人,方知足下所行乃是一条官道。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瞧见前方有一处驿镇,只见得一些人来来去去,极是热闹。沈念卿直走了进去,寻了一处茶馆坐下,向茶童询问一番,得知十里外便是玉门关,当下胡乱吃些点心,又匆匆赶路。 他奔了片时,已到了一处山峦脚下。这时迎面走下来两个大汉,腰悬大刀,竟都是中原服饰。两人一面走一面交谈,右首高个子说道:“听大当家的说,有人探得风声,西域不久将要大乱,贵山头可知否?”左首虬髯汉道:“此事不假。武林各派自诩清高,向来瞧不起咱们绿林好汉,这会便让他们互相斗罢,咱们须得向大当家禀报,到时可得勒令门下喽啰,不可随意招惹武林各派。” 沈念卿一听便留上了神,心疑道:“听他二人自称山头,莫非是强盗山贼么?他们说的大乱又是指得甚么?”眼见二人说完两句,便即立住相互作别,分开走了。沈念卿假装行人,跟着那虬髯汉走了一程,转过一条山道,适才那高个子已瞧不见。忙叫道:“这位大哥请留步。”虬髯汉闻声一惊,手握刀柄转过身来,见他一身衣饰干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松了口气,问道:“小娃娃,你有甚么事?” 沈念卿听他声音洪亮,显然会些武功,道:“方才我听二位提及西域,说有大事发生,敢问究竟是甚么事?”虬髯汉目光一转,奇道:“你家住何处?又是甚么身份?为甚么要问这武林之事?”他连问三句,倒教沈念卿摸不着头脑,道:“我才从中原来。”虬髯汉面色惊疑,道:“随同你一起的人呢?”沈念卿道:“只有我一人。” 虬髯汉闻言大笑,见他面庞尤为稚嫩,当知此话不假,朗声道:“好哇,今天总算有了财路。”说着抽出腰间大刀,轻微一晃,刀身在阳光下反折出一道亮光,虬髯汉冷笑道:“小娃娃,身上有甚么值钱的物什,一并交出来罢,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沈念卿不以为然,大声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却要来打劫我,难道果真是山贼强盗么?”虬髯汉阴阴一笑,道:“不错,老子在中原犯下七八条人命,不得以才来到这西域。今天你既然撞见我,那是你命里劫数,怨不得别人。”沈念卿听他说犯了七八条人命,吃了一惊,心底怒火渐烧,心想我辈行侠仗义,今日既然撞见这等恶人,又岂能轻易放了他,日后不是为害更多人,厉声道:“适才我听你们说甚么绿林好汉,想不到竟是虚头假面的人物,你要来打劫我,好得很,尽管动手就是。” 虬髯汉见他竟丝毫不惧,微觉奇怪,但他生性凶恶,又岂会无缘无故被吓退,踏前一步,冷笑道:“好得很,今天我就送你见如来佛去罢。”右手一扬,大刀倏然挥下,面色狰狞可怖。 沈念卿见刀势呼啸,却是威风,右掌一扬,正拍在刀面上。他这使了五成内劲,已非常人所及,虬髯汉登时拿捏不住,蹭蹭后退,不待立稳,眼前忽然一晃,便觉浑身动弹不得。这一招变势尤疾,他竟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之色。 沈念卿道:“你来说说,西域之地有甚么大事发生?”虬髯客这才省转,想起自己方才所为,后背直冒冷汗,便要跪地求饶,岂料他给点住穴道,已然动弹不得。沈念卿见他面色倏然惊恐,着实吓得不轻,心底一阵冷笑,又将话问了一遍。 虬髯汉这才求饶道:“小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小爷。”沈念卿右掌一扬,只须轻轻一击,当使他殒命当场,冷冷的道:“我问你西域之事,你说是不说?”虬髯客只觉天灵盖一阵恶寒,忙道:“我说,我说,我听得大当家有过交待,说西域之地不久大乱。”沈念卿道:“为甚么会大乱?” 虬髯客欲要摇头,苦于脖子不能动弹,只能眼珠一转,道:“我只听大当家说起过,我也不敢多问,求小爷饶命。”沈念卿见他尤为惊恐,料想果真不知,寻思道:“想必他身份低微,却是不知。我如今来到西域,于西域之事一概不知,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伸指解了他穴道,问道:“你大当家果真知晓么?”虬髯汉浑身打个冷战,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暗暗叫苦,忙道:“大当家是昆仑大派弟子,理应知道。”他只盼借用昆仑派的名声吓他一吓,让他知难而退。 沈念卿心中一凛:“原来是昆仑弟子,想不到昆仑派近年来声势渐微,竟有弟子来做这等勾当。”叹气一声,道:“你作恶多端,我原不能放过你,这便带我去见你大当家罢。”说着左手一晃,已夺过他手里大刀,右指暗运内劲,但闻铮一声,已将大刀折成两段。虬髯汉瞧得冷战簌簌,直说不出话。 沈念卿见状,已知他必然不敢耍甚么花样,往四方瞧一眼,道:“这便走罢。”虬髯汉方才见他稚嫩,这时瞧他处事不惊,方才天差地远,忙颤声道:“是,小爷,山头离此地不远,请随我来。”他虽如此说,却不敢轻动。 沈念卿心底冷笑:“他怕走在前面反受了偷袭,真是小人之见。”双手后负,大踏步走了。虬髯汉紧跟上去,翻过山峦,渐自上了一条羊肠小道,又走了一程,眼前竟出现了三条道路。虬髯汉道:“小爷请随我来。”说着先一步往左面行去。 沈念卿信步而行,越走越是偏僻,他方才露出一手,料定他不敢有所违背,却也不敢大意。两人翻过一面山坡,竟已到了一处危崖边缘。虬髯汉指着那危崖道:“小爷,此山山势颇陡,那危崖是必经之路,一路穿过危崖,过去就是山寨了。” 沈念卿望见那危崖之中一条狭隘小道,下面便是百丈高崖,一眼望不到底,其上约有数丈之高,凹凸嶙峋,难以攀登,说道:“这山没有后山么?”虬髯汉道:“后山更是绝壁,无人攀登得上。”沈念卿道:“那么你就带路罢。”虬髯汉不敢违逆,忙踏步上了崖道,小心翼翼挨着岩壁行去。 两人缓慢走了一程,已行到了半中间,沈念卿身形轻巧,倒不放在心上,但那虬髯汉越走越是心惊,到了后面身子已是轻轻发颤。沈念卿叫道:“你时常走这条崖道,也会害怕么?”虬髯汉暗自叫苦,右手扶着壁面,不敢张口。沈念卿冷笑道:“我何须做这等事,便是要杀你,也会光明正大的杀。”虬髯汉忙道:“是,是。” 再行了十来丈,沈念卿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似有呼啸之音,他昂头一瞧,但见头顶崖边上探出几个头来,心中一紧,低声道:“是你的同伙么?”虬髯汉道:“是,是山寨兄弟。”说着往头顶一挥手,大叫道:“自己人。”猛听得头顶有人大叫:“这兄弟很是眼生,你是从哪里带来的?”虬髯汉道:“是……他是……”未及讲完,猛听得头顶那人大喝道:“放箭。”跟着稀稀拉拉驰下几只羽箭下来。 沈念卿大吃一惊,若在寻常,他必定无所畏惧,但这时身处危崖,只须稍一大意,立时摔将下去,粉身碎骨不在话下。那虬髯汉更是吓得惨无人色,竟忘了闪躲。便在此时,沈念卿足下一蹬,右手袖袍一挥,将那几只羽箭纷纷挥落,这一招他已是拼力而使,幸而山贼均无内力集身,所射羽箭准头威力自是大减,那些山贼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瞧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续箭。 沈念卿左手抓住虬髯汉,喝道:“走。”身躯一纵已奔出丈余。这时头顶山贼反省过来,纷纷大叫道:“他叛变啦,不能放过。”又是几只羽箭呼啸而下。沈念卿运劲狂奔,右手挥挡,左手仍是提住他。闪避了几回,渐感压力备增。眼见快奔到崖道尽头,忽得从栅栏处奔出五道身影,每人手持弓弩,纷纷射箭过来。这时两面合攻,沈念卿又立于危崖之上,进退不得,大喝道:“立稳了。”左手将他松开,右手仍将上方驰来的羽箭挥落,身子已越往前方。众山贼见他露出这一手,纷纷惊骇交集,所射羽箭更是渐自增多。 那虬髯汉匍匐在地,眼见他威猛赫赫,武功奇高,心底又是一阵寒颤,忽觉得背后一阵剧痛,举目一望,另有两支羽箭射将下来。原来上方山贼都知他已叛变,自是不会手下留情,眼见沈念卿武功高强,俨如无人之境,都觉今日碰见这大敌,全是拜他所赐,是以纷纷调转弓弩往他射来。那虬髯汉武功低微,岂能抵挡?不多时已被射成刺猬,惨呼一声,跌下了悬崖。 与此同时,沈念卿已逼往那五人跟前,所射来的羽箭纷纷被他以袖袍挥开,并没有受得半点伤害。他方踏步上了山道,蓦地里听见这一声惨呼渐渐变小,知他已掉下了悬崖,身躯不由一震,心想:“这些山贼于自己人下得狠手,对那些过往商客只怕更加残忍,我今日既然撞见,决不能不理。” 念头方落,又是五支羽箭疾射过来。沈念卿左足一撇,右手一扬,打落两支羽箭,另两支插着他身子驰过。那五名山贼见他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神功,莫不惊骇,这时离得近了,弓弩反而失去作用,于是纷纷丢下,抽出随身大刀,齐声呐喊举刀砍过来。但五人只踏出一步,都见眼前一晃,跟着手中大刀均被夺去。 沈念卿夺刀之余,左掌一翻往五人胸前各拍了一掌,五名山贼登觉胸口吃痛,站立不闻,纷纷跌倒在地。沈念卿将五柄大刀掷在地上,登时发出铛铛声响,冷冷道:“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适才他想到若要真杀了这五人,实在心有不忍,是以掌风中只稍运内劲,既令他们受伤再无法抵抗,也不致伤重身亡。 其中一名山贼叫道:“你是甚么人?胆敢闯入我昆仑寨?”沈念卿微是一愕,念及那虬髯汉说的昆仑弟子,心想:“这人既以昆仑自居,想必他说的果真不假,只是昆仑派向为武林大派,何以会有弟子出走沦落为贼寇?其中想必大有隐情。”念及此处,喝道:“区区贼寇,岂敢以昆仑自居?你们还要命不要?”那五人见他虽是年轻,然口气面相决无半分玩笑之意,当下纷纷跪下,叫道:“要命,要命。” 沈念卿挥手道:“起来罢,速带我去见大当家。”五人齐目相望,实不敢违逆他意,一人道:“少侠请随我等来。”说着领路先走了。沈念卿心中迫切知晓西域之事,被五人簇拥着过了栅栏,翻上了一面山坡。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二) 那山坡右面,却是另一番景象,但见翠绿成荫,松柏高大,隐隐窥见对面山腰上一处建筑。一人道:“少侠,那便是我昆仑寨。”沈念卿奇道:“我一路行来,多见荒瘠之地,想不到这山头竟……”方说到‘竟’字,突然听得一阵稀索之音,前方松柏处便即现出十余道身形,均与五人一样打扮。十来人手持弓弩,与先前所见更精巧许多。 沈念卿左首那汉子踏前一步,向那伙人打个手势,说道:“这是本寨贵客,不得无理。”方一说完,对面一人大叫道:“遵寨主口令,无论何人来此,一并射杀。”杀字方落,十余人纷纷食指一松,但闻咻咻之声,羽箭疾驰过来。 沈念卿大吃一惊,他心知这五人武功稀松平常,如何挡得住这羽箭,忙将身形一转,却将外衫脱了下来,右臂振力一挥,抢着这分毫之差,已将数支羽箭兜在外衫里。但他空有一手,这羽箭说至便至,仍有三支疾驰划过,竟射在身侧三人身上。他一瞥之下,见那三人哼声未出便直横横倒在地上。 沈念卿又惊又怒,已明白过来,原来这羽箭上淬了剧毒,才致人瞬息毙命。心想这伙山贼下得如此恶手,倘若自己一时大意,岂非便着了道?何况这五人与自己一同上来,自己反而是害了他们的性命。一念一转间,对面十余人已弯弓搭箭,欲要再射过来。侥幸不死的二人早已吓得两股战战,扑倒在地。沈念卿大喝道:“住手。”身形如风一般奔了上去,右手一扬,外衫中数支羽箭纷纷逼了回去。 敌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手,立时有五人中了毒箭摔倒在地。另五人已射出了另一轮羽箭。沈念卿故计从施,仍将外衫一扬,尽数兜住,这时已欺身到了五人跟前,左掌一扬,砰砰数声,已将五人尽数拍倒。他大怒未消,手中力道加了数分,虽不至立时毙命,但身受重伤总是无可避免了。他心想:“事情闹到这般地步,我既已瞧见山寨,倒无须再客客气气,直接奔进山寨就是。”念头打定,立时身形一晃,隐进了松柏之中。 那山寨离此地尚有二里之遥,他一路疾奔而行,途中竟又遭到两拨埋伏,均被他用外衫挡开。他越瞧越是心惊:“此地始出玉门关,怎的山贼如此众多?”其时朱元璋建立明朝,收复汉人大片国土,但西域之地离京都尚有千里之遥,又与北元相邻,时常有小股元兵出没,所过之处莫不放火焚烧,逼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许多大难不死之人亦铤而走险,占山为王,做起了强盗的勾当。 他尚不自理,一路直奔到寨门口下,引声长啸,激得山谷间余音不断,众多山贼闻声色变,一时不敢逼上前来。沈念卿大声道:“贵寨大当家何在?尚请现身一见。”言语中掺杂了深厚内劲,一阵一阵往寨中传去。 沈念卿两眼观望那山寨大门,皆是就地取材,以木头搭制,但木头均浑圆粗大,木门极为结实。那木门高达一丈,他亦可翻身越进,但想到昆仑寨主极有可能与昆仑派有渊源,亦算得武林同道,江湖礼节自是不能怠慢。 他语声甫毕,隐隐窥见木门里有人影蹿动,跟着长呜一声,那大门缓缓向两边张开。那四个开门的大汉皆粗布衣裳,时值隆冬,仍是臂膀裸露,显出虬髯肌肉来。四人往那边一站,便如四尊铜像令人不敢直视。 沈念卿见这四人身高体阔,稳健如钟,面相冷酷,绝非寻常贼寇可比,抱拳道:“四位好汉,敢问贵寨大当家何在?”其间一人见他十分年轻,竟逼得众喽啰无法抵御,显然深藏武功,决非面相可窥,当冷冷说道:“你是何人?竟敢逼上我昆仑寨来?” 沈念卿道:“在下沈念卿,因有事寻上山来,盼向大当家请教。”那人面色倏变,猛然踏前一步,大喝道:“究竟何事?”沈念卿不明其意,微一怔神,只当自己兀闯上山,惹得他大怒,说道:“此事于我干系重大,须得见到大当家说不成。”其时心底大是疑惑,暗想自己闯上山来,已闹出极大的动静,适才一声长啸,山头间更是清晰可闻,何以却不见大当家现身?心想:“只怕他心底自傲,并不将我放在心上。” 那四名大汉相瞧一眼,已然心领神会,当先一人朗声道:“大当家有事外出,还未曾归来。”沈念卿眉头一皱,心想:“他四人只怕在昆仑寨里地位不低,理应不会骗我,但我又怎能轻易放弃?”沉吟半响,说道:“敢问四位英雄好汉,不知大当家何时外出?又何时归来?”那汉子盯着他道:“大当家地位崇高,我等信若神明,又岂敢多问?” 这时数十名山贼渐渐围了上来,但众人皆已见识过他的厉害,不敢靠得太近。沈念卿瞥上一眼,不以为然,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在此地住下。大当家何时归来,烦请向我说上一声。”说着四下一望,数十山贼被他目光一扫,吓得齐齐退开一步。沈念卿既知自己得罪了昆仑寨,便索性不再理会,瞧见右面有一株大树,树底干净舒适,当下大踏步往右面行去。右面山贼面面相觑,齐退开数步。 沈念卿方走出两步,猛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且慢。”他回身一望,见得方才那汉子走上一步,抱拳道:“这位少侠,你寻我大当家究竟所谓何事?我四人乃大当家护卫,你向我们说来也无妨。”沈念卿心念一动,道:“那也行,我来问你们,外面传闻西域将有大事发生,四位可知是甚么事?还有西域丐帮分坛在何处,四位可知晓?” 四人闻言一愕,都没料想到他竟问出这话来。那汉子道:“少侠武功高强,身份自是尊崇无比,难道还会不知么?”沈念卿摇头道:“我才从中原而来,当真不知,适才听起贵寨一人说起,这才与他一同上山来。”四人心底冷笑,只怕那喽啰是被他逼迫上山,却说得大言不惭。那汉子问道:“带少侠上山的那喽啰在哪里,我来问他一问。”沈念卿摇头道:“他已被乱箭射死,跌下了危崖。” 那汉子沉吟片刻,又道:“你当真是来问这两件事?”沈念卿昂首道:“那是自然,难道我会骗你们不成。”正在这时,自山寨里突然奔出一位精瘦汉子,走到那大汉跟前,贴耳说了四句话,又匆匆转身离去,并没瞧得沈念卿一眼。 沈念卿大是奇怪,不知这些人捣甚么鬼。那汉子抱拳道:“沈少侠,大当家有令,你若想见得他,须得胜过我四人不可,否则一切休提。”沈念卿惊道:“大当家难道仍在山寨么?”那汉子点头道:“不错,适才我出言相骗,实是事出有因。”沈念卿心底微怒,心想自己诚意而来,这四人却说谎话来骗我,但念头一转,想到:“那大当家想必在山寨里,将我与四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偏偏不肯出来见我,难道是瞧不起我么?”想到这里,朗声道:“好,就让小子来领教下四位的高招。”身形一晃,已立在四人跟前。 他昂首而瞧,这时才觉得四人尤其高大威猛,四人所着服饰,依青、蓝、紫、红为主,实在离奇古怪。心想:“这四人身躯高大,想必一身神力,不知武功又如何?”他心下揣揣,只待一试便明。那四位大汉眼见他露得一手,已知他武功尤为高强,四人心中一凛,肃目相待。当先一人道:“少侠武功高强,我等单打独斗决非敌手,只好人数上占个便宜,请务见怪。”沈念卿大笑道:“在下不才,今日扰叨上山,诸位欲一探我武功,本是寻常,在下岂有怪罪之理。”说到这里,诸人都知多说无益。四位大汉身形齐动,已自东西南北四方将他齐齐围住。众山贼自觉退开一些,瞪大双目瞧着。 沈念卿负手而立,眼望四人位居四个方位,心疑道:“他四人决不会平白无故如此,倒像是要施展甚么阵法一般,我不可大意。”念头倏落,左侧一人先叫道:“沈少侠,得罪了。”语音沉闷无伦。但见四人各踏出一步,右臂往腰后一贯,竟掏出两截短棍来,各人持双棍互击,但闻铿锵之音,别是响亮。沈念卿辨音即知,这浑身黝黑的短棍均为铁制,心中一凛,四人已引啸奔至,当真说打便打,毫不留情。 当先东首青衫汉右臂直直贯出,点往他左肩膀;西首蓝衫汉双臂曲使,双棍便自一左一右点至他腰户;南首紫衫汉大喝一声,左手执棍劈头挥下;只有北首红衫汉双棍不出,反使一拳捣往他胸口。 他四人身躯高大威猛,又各擎一方围攻,当真威风凛凛,滴水不漏。沈念卿面色凝重,眼见四人说至便至,已知遇见了生平大敌。他四人虽无杀害之心,但强横臂力下,只须肉躯沾上半分,势必大受重伤。心念一动间,双掌摊开,身法迅捷,已然施展出九幽神掌来。 四位大汉所使招式极是寻常,瞧不出是哪一路门派,但精简实用却是毋庸置疑。四人原本以为自四方逼近,封住退路,任他武功高强,也决然不能尽数闪避。但只觉眼前一晃,便即闻见沉闷砰砰之音,四人都觉身子一震,齐退开一步。惊愕一瞧,只见沈念卿正收掌而立。 原来方才沈念卿一瞥之下,心知四人合伙围攻,非要以力破力不可,他修习九幽神掌多年,身形已然轻巧,于各路招式亦有耳闻,知晓无论怎样围攻,招式因人而异总有先后之别,是以他双臂一震,先一掌拍在青衫汉短棍上,同时身形微转,右掌一扬,又倏然一掌击退了蓝衫汉,这时紫衫汉与红衫汉已然逼近,他便双掌倏然一摊,自上自前分击而至。 四位大汉武功原也不弱,但比起他来,又差了许多。这一招一式分击而至,诸人只觉疾迅难测,竟都觉得同时被击中,而拳棍中所传来的劲力更使诸人觉得强横难当,稍待立定,都被这少年武功所惊呆,均想自己孤陋寡闻,竟不知天下间还有这等厉害少年。 沈念卿面色淡然,然而心底已大吃了一惊:“我早知四人神力过人,稍一交手,才知内中决不寻常。若非我内劲强过诸人,又如何接得住?”场下众山贼齐咦一声,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青衫汉朗声道:“沈少侠果然厉害,实令我等惭愧不如。但是我等既得大当家口令,也不能轻易服输,还请少侠接招。”‘招’字未落,四人心领神会,亦同时抢攻上来。这时四人已两两相合,自左右两路分袭而至。原来四人已知分击难以敌过他,而四人一方又难免彼故难分,反而威力大减,是以四人分两路而至。 沈念卿瞥见四人心意相通,脚步左转右行间皆是井然有序,大有章法,心念一动:“想必他四人平时练功,于各人招式极是了解,而观他们步法,又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一般。”他心知这四人武功不强,但齐齐联手,也颇难以抵御,全倚仗这似阵法非阵法的招式。想到决是有高人所授,登时念起那未曾谋面的大当家,心底隐隐有几分倾佩。 这时见四人分袭而来,不由大喝道:“来的好。”足下一动,右掌一翻,反往右面驰去,指尖方摸到短棍,便觉手中一震,忙暗运内劲一沉,竟使棍头沉下数分。这时另一根铁棍呼啸劈下,只须稍有不慎便是手断骨折。沈念卿忙将手掌贴着短棍一绕,那大汉只觉手中力道强横,几欲站立不稳,倏然之间,那短棍已自前往上一扬,但闻铛铛两声沉闷之音,却是两根短棍相碰互撞。 这一招乃是九幽神掌里的贴绕式,原是以掌相绕,以劲相拨卸去敌人力道。当年沈飞宇与贺南天在嵩山一战,便用到此招。但那是拳掌相对,肉躯互搏,却从未用此来卸去敌人兵刃。沈念卿方才也是心念一动,故此一举,不料竟轻轻巧巧得手。其实对敌拆招,以掌对兵刃大是不利,若非这四人武功及不上他,那是决不能轻易得手的。 他一拨之下,左面二人同时抢攻上来。沈念卿一心二用,双掌分而复举,竟被他同时得手。四位大汉未及受伤,但面色莫不骇然失色,均被这门奇异武功吓了一大跳。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三) 青衫汉与紫衫汉相瞧一眼,均使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同时自两面抢攻上来。另两人默立不动,只作观望之态。 沈念卿一面将两人兵刃格开,心中奇怪,想到他四人本俱一体,联合起来自有莫大威力,如今只得两人,岂不是反而威力大减。他自顾游走相斗,又怕场外二人突施横手,心有分神之余,与两人斗了十多招,勉强占了上风,却无法击败两人。 他一掌逼退青衫汉的短棍,心想:“那两人自顾瞧着,莫非是想看清我的招数?”虽知九幽神掌博大精深,奥妙奇异,但他并未修得大成,也不敢妄自尊大。打定主意,既然他二人未加干预,无论做何打算,自己须得先击败这二人不可。 眼神一瞥,身子倏然贴上,右掌渡往他兵刃之上。青衫汉见他突然攻上,没有半分征兆,骇了一跳,忙抽身疾退。但他终究武功及不上沈念卿,兵刃已给他按住,便觉镶入铁石中,挣脱不得。正在这时,紫衫汉踏前一步,左拳忽得捣往他背心,另两位大汉眼见同伴岌岌可危,均想倘若给他得手,夺取了兵刃,自己等人联手也必败无疑。身子一纵,自一左一右往他分袭而至。 这时三路夹击,沈念卿心神一凛,手中劲道加大数分,青衫汉立时握立不住,给他夺去了兵刃。沈念卿左臂反手一掌,右臂执棍左右一晃,但闻砰然一声,余声未消,跟着铛铛两声,勉强卸去了三人攻势。三人均被这股力道激退一步。但他奋力抵抗,也被这三股力道激得心胸发闷,忙运功暗调,压下胸闷之气。 其实四人原本打定主意,欲要二人合攻,二人观望,若能瞧清他所用招式,所习武功,当能有半分胜算。但这时青衫汉给他夺去兵刃,顿觉面上无光,心中惊叹之余,再没有半分为难之意,抱拳说道:“沈少侠武功高强,在下输的心服口服。”话语方落,另外三人身形一晃,四人并立,均向他抱拳行礼。 沈念卿大喜,原以为凭他四人联手,必有一番苦战,不想出人意料,反而轻轻松松胜了,心想:“这四人倒也通事理,并非蛮横无理之人。”忙踏前一步,将短棍归还那青衫汉,朗声道:“四位护法过奖,幸得四位承让,在下感激不尽。” 青衫汉接过短棍,说道:“沈少侠欲见得大当家,想必有甚么大事,这便请随我等来。”说着凝望众山贼道:“各回其位,不得滋事,若有外人上山,一并射杀。”沈念卿心念一动,便见青衫汉向他打个手势。 沈念卿微微点头,先进了寨门。其余三人并未跟上来,青衫汉将他引进一处居房中,便即退下。沈念卿四下张望,见得大厅简陋之极,没有半分奢华的地方,心想:“山贼不都是四方打劫,拥宝聚财之地么?”便在这时,突然从一侧内房中走出一位精瘦汉子来,正是先前与青衫汉耳语的那位。那汉子瞥他一眼,淡淡道:“大当家身染寒疾,不便露面,请少侠随我到内厅来。”也不顾他是否愿意,先往里面去了。 沈念卿犹豫片时,暗道:“他言语中诸多疑病,我既已来到此地,又有甚么可惧?”跟着走进了内厅。 方一进去,顿觉里面阴暗昏沉,几只灯烛飘飘欲熄,十分压抑。那精瘦汉子领他往前走了片时,途中所见,竟像是个甬道。沈念卿心下大奇间,那汉子嘎然止住,说道:“前面有一处厅房,大当家在里面候着,少侠请进。”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沈念卿大是不解,暗想山贼将内厅建在这甬道里做甚?他估摸走近了数丈,眼见前方通道口确大了许多,折射过一道亮光来,心中一凛,便即走到那通道口,叫道:“在下沈念卿,有事请教大当家。”自里面传来一阵声音:“沈少侠吗?请进。”这声音传过甬道,经两面甬壁弹折,便有余音阵阵,使他只听清是个男音,却无法辨别说话之人武功高低。 沈念卿默立片时,回道:“在下扰叨了。”说着大踏步进了通道,拐过一处转角,眼前骤然一亮,但见内厅约莫数丈方圆,正前方一面墙壁敞开,一眼望去,竟可以望见对面一座山头苍绿青盎,及尽春色。阳光透射进来,令得内厅一片光明。沈念卿微是一愕,念及那身亡的虬髯汉说的话,心想:“他说后山绝壁攀登不上,难道我现下竟身处后山之崖么?” 在他左侧另有木桌木椅,此刻正有一位五十开外的汉子,他见沈念卿年纪轻轻,大是惊叹,微笑道:“少侠请坐。”说着斟满一杯茶水。沈念卿闻见倒水之音,缓过神来,望见这位大汉,抱拳道:“尊下想必便是贵寨大当家了。”大汉起身道:“区区贼寇,羞于耻耳,何劳少侠尊称?”沈念卿见他衣着简陋白净,身躯高壮威猛,决不似身染寒疾之貌,何况谈吐分明,微笑拂面,更不像寻常盗领,忙说道:“武林同道,理应长次之礼。在下观大当家丰神异采,决不似普通人物。” 大汉微一拂手,说道:“沈少侠,敝地简陋,无招待之物,尚奉上茶水一杯,请务见怪。”沈念卿见他极是爽朗,就此坐下,举起茶碗道:“多谢大当家招待。”说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大汉这才道:“沈少侠,我听下属说,你前来我昆仑寨,乃是有事请教?”沈念卿道:“确是如此。我才从中原来到西域,于西域之事知之甚少,这才上得山来滋扰贵寨。”大汉奇道:“你年纪轻轻,既能胜过我那四个下属,武功必然不差了,又是一人从中原来,岂知我昆仑寨?”沈念卿听他言辞多有怀疑,于是简概说了与虬髯汉的遭遇。又道:“大当家,我听他说及昆仑寨,与武林大派昆仑派似有渊源,又说西域不久大乱,心中很是好奇,还盼大当家告知一二。”他方提到‘昆仑派’三个字,瞥见大汉面色倏变,但变化甚微,立时隐去,倒不易察觉,心道:“大当家与昆仑派有渊源,必然不假了。但我此行前来只为它事,这其中有甚么阴差阳错倒与我无关。”又说道:“大当家,在下口无遮拦,决无冒犯之意。” 大汉拂袖朗笑,道:“沈少侠武功高强,既有所问,我本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我昆仑寨十数条人命尽丧少侠之手,若不能使我心服口服,我又岂能轻易吐露。”沈念卿闻言大惊,听他口中语气竟有为难之意,心中念及先前毒箭之事,暗道:“我着实大意,那伙山贼蛮横无理,身为大当家的又岂是善善之辈。我只想到他与昆仑派有渊源,是以以礼相待,岂知他落为盗寇多年,只怕心性早已大变。”见他面色平淡,又想自己好容易有此探听机会,决不能轻易放弃。当下拱手道:“大当家有何指教,在下接着便是。” 大汉哈哈一笑,又倒过一碗茶水,端起来递给他,说道:“少侠决是名家之后,打打杀杀未免有损身份,请喝茶。”沈念卿本已有所准备,见他这时又客客气气,极是不解,伸手接过茶碗,道:“大当家客气了。”岂料三指方一碰到碗底,便觉一股强横之力捣来。他心中一凛,知是大当家借递碗之便,暗中运劲渡于碗上。望见大当家神色淡然,微笑拂面,决不像有敌意,但掌中劲道却是真真切切传来。 沈念卿一呆,便即恍然:“大当家原来想考考我的武功。”于是暗运真气相抗。碗中茶水立时微微震颤,宛若下了一场大雨,雨落地面溅射四方,但殊归覆下,起落不绝,竟没有一丝水滴溅射在外。这茶碗乃是普通瓷器,莫说习武之人,便是普通人也能轻易扳碎。但他二人两股真气激荡相冲,竟使得茶碗未得丝毫破损,也是一件奇事。 沈念卿初时尚觉轻松,到了后来,察觉所传力道渐渐增大,心底顿生一股傲然之气,心想:“我倒要瞧瞧,究竟孰强孰弱?”暗自将手中力道渐渐增大。大汉见状面色如常,心底已是大吃了一惊:“这位沈少侠究竟出自何门何派?他年纪轻轻,岂能将武功修习到这等地步,实是骇人听闻。”他既有心试探,自不能就此罢手,又暗中加大力道,只是无论他增一分,沈念卿便跟着增一分。他减半分,沈念卿立时也减弱半分。两人便如同雕木一般浑然不动,但各自心底起伏不定,心思别异。 约莫过得半盏茶时分,茶碗中的茶水已消去大半,不久便要蒸发殆尽。原来两人暗渡真气,既要使功力相抗,却又各自控制真气不使茶碗破裂,两股真气相激相融之下,自然而然产生了热气,便将这茶水蒸发了。到了此时,大汉饶是心中镇定,也免不了露出惊骇之色。沈念卿双目不转,心想:“我已全力以赴,须撑不了多时,不知这位大当家究竟有多深厚的内力。” 两人均不曾张口,都知这一番相差无几的较量,除非一齐撤手,否则必然有一方因而受伤,谁也不敢大意。又过了片刻,沈念卿瞥见大当家头顶隐隐有白烟升起,知他已催功到了极致,双目一睁一闭,示意同时撤手,岂料大当家不予理会。他心中一凛:“难道大当家果真要与我分个胜负吗?” 念头方落,忽觉茶碗上内劲大了一分。沈念卿见他面色似已渐渐变青,骇了一跳。他论武功已是不弱,但二人年龄相差之大,内力纯厚自有差距不能僭越。这时突然加了一分劲力,便使他再也不能支撑,当下要被内劲所伤。但闻砰的一声,茶碗尽数碎裂,那股劲道突然消逝无影无踪,大汉登时直挺挺往后倒去。沈念卿大惊一跳,倏然撤去了掌中劲道,虚手一抓,便将他抓住,心想:“我见他不肯答允,明明是要伤了我啊,为甚么又突然撤去了掌力?”眼见大当家脸色由青转紫,双目紧闭,俨然如中了剧毒一般。 沈念卿来不及多想,立时伸手把脉,但只这么一探,面色倏变,急忙右指一扬点在他背后大椎穴上。这时大汉突然醒转,不明就里之下,只当他要加害自己,奋起一掌逼往他小腹。沈念卿忙使左掌相对,沉砰一声,两人各退开一步。沈念卿察觉他手中劲道丝毫不弱,又惊又怒,待要张口相问,便见大汉已坐立在地,运功调息。 沈念卿这时反不好打搅,只呆呆望着他面色由紫渐渐转青,再由青转为蜡黄,渐渐恢复先前神态。大汉睁开眼来,开口道:“多谢少侠相救之恩。”原来方才他只当是要加害自己,岂料运功压制体内毒性时,才知他是好心相助,心头反觉愧疚。 沈念卿想起方才所探,心底已明白他为何突然撤掌,又为何突然昏迷,问道:“大当家,你体内所受寒毒,那是甚么掌法?”他隐隐觉得与自己猜测十之八九不错,但想天下之大,除了那阴寒毒掌,也未必便没有其他武学。 大当家立起身来,摇头道:“此毒天下无解,少侠何须多问?”沈念卿微一沉吟,已知所猜不假,说道:“你体内寒毒,乃是噶尔笑笑的寒若般那掌所至,是或不是?”大当家闻言一惊,道:“少侠也知晓寒若般那掌?”沈念卿摇了摇头,道:“我曾有耳闻,料想天底下再没有比它更厉害的毒掌了。” 大当家幽幽一笑,苦叹道:“不错,我这体内寒毒正是噶尔笑笑所为。”沈念卿尤觉得其中大是蹊跷,心想:“噶尔笑笑武功盖世,这位大当家若真遇见他,焉有命在?可他体内的的确确是寒若般那掌的寒毒无疑,再没有其他可能。”说道:“大当家,在下尚有诸多疑惑,武林中都说噶尔笑笑武功高强,几无人可敌。难道你竟与他交过手了么?” 大当家点头道:“不错,我确与他交过手。”沈念卿吃了一惊,心头种种困惑更甚,又见他移步到空壁处,眼望绝峰孤景,其时一缕斜阳射过来,照得他周身沐入光中,背影说不出的古怪。他缓缓说道:“任谁听到这话,那是决不能轻信的。” 沈念卿知他话中有话,心念一动,默不作声的立在他身后。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四) 大当家沉默片时,心头反倒起了疑惑,想他年纪轻轻,怎会认出寒若般那掌的寒毒来,问道:“沈少侠,噶尔笑笑生平极少动手,流传在世的实是甚少,你怎知晓他掌法所中寒毒症状?” 沈念卿心想他既与噶尔笑笑交过手,那么自然算不得敌人,于是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身份吐露,当他提到先父沈飞宇三个字时,陡然见得大当家转过身来,极是惊诧,道:“你……你当真是沈大侠遗孤?”沈念卿昂首道:“不错。我娘亲便是身中寒毒而亡,我又岂会不知。”于自己体内寒毒却一字不提。 大当家呆了半响,直说不出话来。沈念卿见状,微笑道:“江湖里都说‘沈大侠父子双双罹难’。大当家不信也是常事。”大当家摇了摇头,道:“不。沈少侠如此年轻,武功已然高强,我有甚么不信得?我只是想起当年沈大侠的侠义之举,虽未亲眼瞧过他一回,也自听闻过他的事迹。想不到一代人物,竟遭了恶人毒手。” 沈念卿听他言辞中多是惋扼叹息,显然对先父也诸多敬仰,心头登时舒缓,暗想:“他虽落草为寇,但于武林之事亦有耳闻,倒不像甚么坏人。如此一来,想必他是不会拒绝我了。” 大当家移步坐下,重新倒了两碗茶水,请他喝过,这才道:“沈少侠,你孤身一人不远千里,来到西域做甚么?”沈念卿沉吟道:“我前来本欲寻得丐帮白昆长老,只是途中多有变故。”大当家听得变故二字,心中大奇,见他不肯吐露,自不会多问。说道:“你要寻得丐帮分坛么?那也容易。你只须自此地西出数十里,寻到一名丐帮弟子相问,便能知晓了。” 沈念卿道:“大当家说得极是。那这西域不久大乱,又是怎样一回事?”大当家道:“少侠常居中原之地,必然对西域知之甚少。自大明皇帝驱除鞑虏,立国以来,西域常有元兵滋扰,而因地处与中原较远,朝廷之师千里迢迢奔来,那些元兵早已遁远。如此此消彼长,西域受扰越是厉害,许多当地百姓食之不饱,着之不暖,自然乱上加乱了。” 沈念卿对此一概不知,这时听他说完,便即释然,怒道:“鞑子如此阴险奸诈,确实难以预防。”大当家点头道:“不错,鞑子本是生于马背,骑马之术决非汉人可及。只须数十铁骑四处乱蹿,这么一来一去的折腾,谁又及得上?”说到这里,微是一顿,面色凝重许多,又道:“近年来鞑子滋扰甚少,鲜有耳闻,想必他们是在休养生息,暗中蛰伏。而明教与昆仑两大教派虽处西域,却并没有甚么消息传出。如今西域之地,当真是大雨欲来风满楼。” 沈念卿想起明教新教主之事,说道:“大当家,当年将元人赶出中原,明教可说是功不可没。自上任张教主不幸逝世,近年来明教少履中原,鲜有耳闻,但近来明教却有一位新教主继位,你可知道?”大当家大奇道:“有这等事?你从哪里得此消息?”沈念卿见他面色惊诧,真像是半点也不知,心底极是不解:“自明教帮主继位到如今,也得有一个月左右了,西域之地早应传遍,怎的大当家真不知道。”说道:“这事乃是我从丐帮长老口中得知。”大当家摇头道:“这十数天来,我一直居于寨中,并未听说这件事来。既然是丐帮的消息,那么必然不假了。”说到这里,面露微笑。 沈念卿心想:“大当家竟未出去过么?明教教主继位大典极是隐秘,他不知情也是寻常。”便放下此事不提。凝眉道:“大当家,你说鞑子蛰伏不出,必然仍是对中原之地有觊觎之心。而西域地处偏僻,朝廷兵马难以及背,正是鞑子下手的好机会,我曾听说‘漠北三鬼’来到西域之地,不知大当家是否知晓?” 大当家吃了一惊,道:“沈少侠,你也知那‘漠北三鬼’?”沈念卿道:“确是如此,我不仅知道他们现在西域,他们的来历身份也早已清楚。只是我却不知何处寻得他们。”说到这里,便见大当家神色极是古怪,似有甚么心事。心中一怔,想到:“大当家曾遇见过噶尔笑笑,难道他竟也撞见了‘漠北三鬼’么?”这一想心底免不了激动,正要张口,大当家已开口道:“沈少侠,那‘漠北三鬼’我早有耳闻,不知他们究竟是甚么来历?” 沈念卿道:“他三人正是噶尔笑笑的下属。”大当家啊了一声,颤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念卿奇道:“大当家可撞见过他三人?”大当家犹豫片时,沉声道:“不错,反正我已身中绝掌,活不了多久了,我便将这其中原委告知你罢。”沈念卿见他神色凄苦,分明是想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心头猛然一震,念及那寒毒来,叹道:“大当家,你这又是何苦?那寒毒虽难以化解,也不是没有半点希望。”大当家摇了摇头,神色陡作凄然,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已是受尽了煎熬,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甚么关系?” 沈念卿一愕,又听他悄然轻叹,缓缓说道:“沈少侠,当年令尊行侠仗义,揭穿杨不凡等人的奸谋,此等大举,天下间再没有第二人及得上他。少侠既为沈大侠之子,必然也是侠义心肠,我今日便将前日一些遭遇尽数说出,盼能帮得上一点忙。”说完起身去了右面侧室。 沈念卿满脸疑惑之色,不待细想,大当家已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张羊皮卷,说道:“少侠请看。”将那羊皮卷平整摊开,铺在木桌上。沈念卿见那纸上线条遍及,上面大致注明了些地名,心念一动:“这原来是一张西域地图。”他初临西域,对当地地理分毫不知,这时突然有一张地图,当真是雪中送炭,极大的帮助。待细看时,发觉诸多粗略之处,但见地图上纵横的两条大山脉尤其明显,心知这便是昆仑山脉。 大当家见他细观,微笑道:“这是我游历西域之地随手所画,其中难免许多疏漏之处,实在惭愧。”沈念卿昂首笑道:“大当家此番相助,在下实感激不尽,有了这副地图,我便能对西域之地诸多分辨,减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大当家沉吟道:“这数十年来,我已走遍西域大半地方,唯有西域偏北之地尚未履行。就在半月前,我赶到了温达卧之地。”他伸手在地图上方一指。沈念卿细细一瞧,果然见得地图偏北之地有个标注,正是温达卧。但见那墨痕尤其新鲜,知是他近日所补充。大当家道:“西域之山多荒芜,但这处却是山清水秀,颇与中原大山相似。那天我乔装成一位农汉子,向当地一处村落打听附近地名。听其中一位猎户说起远处有一处山脉,西与昆仑山脉衔接,却与昆仑山脉大为不同,当地人称之为温达卧山脉。那猎户说温达卧与昆仑山脉一样雄伟高壮,但那山脉中却是四季如春,与昆仑山脉常年厉风积雪大相径庭。当时我暗中记下,不一日便赶往他说的温达卧山脉。”说到这里,突然止住,神色肃然。 沈念卿心想:“大当家既说与噶尔笑笑及漠北三鬼相遇,想必与这山脉大有干系。”心念一动,仔仔细细将地图标注看了一遍。大当家续道:“那时我到得温达卧山脉,只远远瞧了一眼,但见山脉高耸处入云不见,两伏地势纵横沟壑,山间多见盎春之色,便知那猎户所言不假。于是我疾步而行,奔进了山脉。”说到这里,神色更严肃几分,沉声道:“沈少侠,这数十年来我踏遍西域,乃是为了本门一件大事。我虽自行逐出师门,再不以昆仑弟子相称,但此事却从未放下过。” 沈念卿啊了一声,虽早知他与昆仑派有极深的渊源,却从不曾听他说起此事,料想他心中郁结难消,不愿提及,不想这时突然说了出来,免不了大为惊讶。大当家凝望他,道:“这事我未曾与任何一人提及,甚至连昆仑派莫掌门也不曾说过,沈少侠若有机会,替我做一件事,那老夫死也有终了。”方一说完,忽然深深向他一揖。 沈念卿大吃一惊,忙起身还礼,道:“大当家原是昆仑派弟子,论起辈分来比在下高出许多,在下又何克敢当。”大当家见他恭谦有礼,微笑道:“沈少侠不必过谦,这件事说难不难,却极费时间。少侠若能答应老夫,那是极大的恩德,理应受的起老夫一拜。”沈念卿不知他所托究竟何事,心想倘若能为,替他了结了心愿也未尝不可,怕只怕无法办妥,岂不是失信于人? 大当家摇头道:“沈少侠,此事并不违背武林道义,但却有危险之虞。你若不能答允,老夫也不会怨你。”沈念卿踌躇半响:“我已身中寒毒,决不能再修习神掌第六层。但若不能报得大仇,那又有甚么意义?何况大当家真诚之至,我实在不能再托迟。”说道:“大当家,在下非是不愿,只怕事有不终,拂了大当家的心愿。”大当家听他话中之意,不禁喜形于色,拂袖道:“沈少侠年纪轻轻,然而武功已如此厉害,假以时日,必定成为武林之中一代骁楚人物。我所托之事,只想你往后有空到温达卧山脉走一遭即可。” 沈念卿大奇道:“大当家,何出此言?”大当家负手道:“此事干系我昆仑一派的名声耻辱,甚至是门派强盛。我当年踏遍西域之地,穷尽半生找寻也未有半点踪迹。但是如今我身中寒毒,恐命不久矣,今日幸得遇见沈少侠,临终之际,总是难以割舍。”沈念卿面色倏然凝重,心想此事竟干系昆仑派的生灭存亡,实在太过骇人。 大当家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无须再隐瞒。沈少侠,当年我昆仑一派名声正盛,除了少林派,不弱于其他任何一门大派。但自从上任掌门离奇失踪一年有余,江湖里流言蜚语便不止,说我昆仑掌门外出不幸罹难,当时我便起了疑心,曾将此事与现任莫掌门提及,但他想到掌门人武功高强,决是不信,后来此事暂且搁置。”说到这里,双目凝望沈念卿,续道:“沈少侠,其时掌门人常有外出,却从未逾过一年半载不归。何况他武功高强,武林之中便真有人对他出手,那也是决不能轻易得手的。” 沈念卿奇道:“大当家,为何你偏偏认定贵派上任掌门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不讲,心想大当家时时不忘此事,真说出来未免太于过之。大当家摇头道:“那回掌门人忽然外出,门派中除了我一人,再无第二人知晓。当时掌门人临别之际,曾对我提及过此事,说要去寻大弟子,亦是我大师兄。他匆匆说完,便即离去,并未说要到何处去寻。后来直到过了一年半载,江湖里隐隐传出流言,我忽然记起那日临别之际,掌门人面色似有凝重,这才起了疑心。” 沈念卿听到此处,已然明了,心想:“难道大当家数十年奔走西域,便是为了寻得上任掌门人么?”大当家沉吟道:“沈少侠有所不知,那时掌门人外出失踪,正是元廷动荡之际,我汉人大举义旗,共抗元廷,盼望驱逐鞑子,恢复汉人山河。而其中犹以明教为盛,其明教弟子,民间又称红巾军,当时撼动了大半中原。那时元廷虽节节败退,几要退守漠北,但元人中却出了一位绝世高手,便是那噶尔笑笑。他协助元廷四处奔走,杀害了我汉人诸多武林高手,其中便有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他身中寒毒,于十多年前不幸逝世。” 沈念卿微一沉吟,说道:“大当家当时起了疑心,难道竟与噶尔笑笑有关么?”大当家点头道:“不错。当时武林各派齐心协力,将驱逐鞑子当作头等大事,便是许多散逸恶人,也暂时齐心,又岂会自我相残?我那时思来想去,只觉凭掌门人武功之高,也唯有那神出鬼没的噶尔笑笑才有可能,是以我多次劝说莫师弟,但他终归不信,后来我一气之下自逐师门,决心自己去找寻掌门人下落。这一晃便是数十年,终归没有半点踪迹。”说到这里,双目凄然,别是伤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五) 其实他说到此处,沈念卿已然分晓了来龙去脉,心想:“大当家称莫掌门为师弟,那他岂非也是上任掌门的弟子。按他所讲,上任掌门一共收了三位弟子,他便位居第二,而他因与莫掌门多有不合,积久成怨,终究忍不住自逐出了昆仑派。”但见此寨唤作昆仑寨,便知他近年来多有念之,仍是不忘昆仑弟子身份。想到此处,向他微一躬身,说道:“大当家,你既将这样的事说出来,便是瞧得起在下,若有相助处,还请直言。” 大当家闻声喜颤,道:“沈少侠,老夫得你亲口允诺,便是身死也能含笑九泉啦。我只恳求你往后寻一机会,到温达卧山脉走一遭,我也不要你尽数寻一遍,只须稍加查探,看看有无异常之处。”沈念卿踌躇半响,奇道:“我有一事不明,那温达卧山脉绵延数百里,为甚么不寻到贵派莫掌门,向他说明此事,料想贵帮弟子人数众多,一齐搜寻几率不是大大增加吗?”大当家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沈少侠,那温达卧山脉北衔北元边界,何况我上回遭遇,便知那处危机重重。我向你说了,只盼你过得三十余载再去,料想噶尔笑笑武功再厉害不过,总归活不到那时候。”说到此处便即面露笑意。 沈念卿点头道:“我记下了。大当家难道是在山脉中与鞑子交手的么?”大当家沉吟道:“不错,那时我奔进了山脉,眼见四方松柏参天,别是盎绿,心底大奇之余,决心去往深处一探究竟,当下顺着前方行了一程。那山林深处枯枝败叶腐烂,处处透着诡异,我胡乱走了一通,竟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山谷之外,而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小道,那小道虽是幽静,凭我经历,觉是有人近来走过。” 沈念卿寻思道:“荒野深林之中,何故突然出现人迹?”大当家续道:“当时我心中起疑,决心走进去瞧瞧。大概悄行了数十丈,眼前忽然开朗许多,原来这处山谷进口狭隘,内中却是十分广阔。但见周遭奇木花草四方遍及,望不到边。山谷之中幽静本是寻常,但我料定有人曾来过,心底仍是暗中戒备,缓步而行。方走不过几步,突然自右侧翻出一道身影,我当时惊了一跳。”大当家凝望他道:“其实我武功本是不差,那人突然现身,我竟没有半分察觉,可见他武功犹在我之上。当时那人翻落在地,立时喝问道:‘甚么人?’他所说之语却是蒙古话。” 沈念卿听到此处,微是惊咦,奇道:“大当家,难道你竟懂得蒙古话吗?”大当家朗声一笑,道:“我生长于西域,当年为了寻得掌门,四出行走,于各族语言颇有研究,自然懂得一些。当时听他喝问,我便心念一动,以蒙古话道:‘我是不远处村落的猎户。’他见我一身乔装打扮不假,微微点头。这时忽得从左侧又走出来两人。他三人年纪都四十左右,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点穴橛,我便起了疑心。其时西域之地传出‘漠北三鬼’的踪迹,三人之中,一人精通掌法,一人精通腿法,一人便是以点穴橛做兵刃。” 沈念卿沉吟道:“确是如此,想必他三人就是‘漠北三鬼’了。”其时心底尤其不解,心想:“他三人武功不弱,联手之下更是厉害无比,大当家又是怎样安然逃出的?”大当家道:“当时我既猜到他三人身份,便知今日必有一场恶战,是以暗自戒备,倘若他三人齐上,我势必要拼命抵抗。但他三人并不瞧我,各自以蒙古语说了几句,后来一人问了我几句话,所问不过是我来自哪里,是甚么族落的猎户,到这里来所谓何事,我曾在那村落住过一日,于村落有些事也颇为了解,便一一回答。后来那三人又低语几句,便让我就此离开,再不能进入温达卧山脉。” 沈念卿听得一呆,决想不到他竟如此轻松便离开了,心想:“只怕他三人将大当家当作了蒙古人,这才不为难他。”问道:“大当家,后来又怎样?”大当家道:“当时我心知决敌不过他三人,只好折身离开。但他三人突然出现此地,已是不同寻常,我自要弄个清清楚楚,于是我又悄悄绕路折回,要听他三人说些甚么。他三人恐怕也料想不到我竟会转回来。那时我为了不给三人发觉,隐在离三人数丈开外。等了片刻,却并没有听见有任何异动。当时我想,他三人如此谨慎,必定是有极为重要的大事。又过了片刻,忽然听得三人低沉道:‘主上’。我心念一动,将头探出一些,果真见得多出了一人。那人两鬓斑白,看起来已有六七十岁,但他身材高壮,尤是红光满面。” 沈念卿心中一凛:“难道就是噶尔笑笑?” 大当家续道:“当时我并不知那人身份,只想漠北三鬼如此恶人,那他也决非好人。当下那老者位居上方,另三人各居下方,齐齐坐下。其时有一阵大风吹过来,我见他四人神色严肃,张口讲话,但所说之话却全然听不清。”沈念卿道:‘噶尔笑笑阴险狡诈,只怕他们密谋之事,于中原有关。’说着神色渐凝,只觉西域之地确是风云欲来,自己须得尽早寻到白昆长老,再上明教拜谒一番,说明其中利害。 大当家摇头道:“我见他们谈论不休,那老者无论怎样说话,另三人必定点头奉承。后面不知说了一句甚么话,三人立时互相张望,神色大异。而后我见那老者霍然立起,重重说了三个字,我倒听得一清二楚。”沈念卿奇道:“是甚么话?”大当家道:“他说的那三个字,正是‘洛图经’。” 沈念卿闻言一呆,便听大当家又道:“当年江湖里传出洛图经现世,给许少通夺得。其时西域之地也已传遍,都说洛图奇书,百年一闻,那其中藏有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沈念卿心想:“当年爹也曾说过,洛图经先是蒋百里所据,其后阴差阳错被丐帮所得,之后便是许少通突然出现夺取。后来江湖之中便再也没有许少通的消息。那噶尔笑笑与三人密谋,难道是想寻得洛图经,借此引起武林争斗?”其实他早知当年杨不凡暗中设计,便欲籍此引起武林争斗,只是后来功亏一篑,在武林大会上闹得天下英雄尽知,武林各派又岂会轻易上当? 念及此处,沈念卿倏然道:“大当家,那洛图经确是一门厉害的武功,难道噶尔笑笑等人想籍此经书引起武林各派的争斗吗?当年杨不凡之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凭他心计,又怎会料想不到?”大当家道:“我当时见他对这洛图经极为看中,显然欲要得之。后来得知他身份,我却另有了揣测。说不定他也觊觎洛图经中的武学,妄图得而习之。” 沈念卿大吃一惊,越想越觉得不假,暗道:“他武功已如此厉害,倘若真得到了,岂不是天底下再无敌手?到时若由他领导鞑子,只须凭一人之力擒住各派头领,武林各派又如何抵御得住?”背后渐冒冷汗,说道:“大当家,后来又怎样?” 大当家道:“后面我思来想去,洛图经虽传闻厉害,但武林中见过此书的却寥寥无几,倒也不放在心上,便即悄然离去。岂知方一转身,便觉后背劲风捣来,当时我骇了一跳,急忙回了一拳,顿时只觉指骨生疼,借着这反击之里,翻身逃开。我当时只想那三人个个武功不弱于我,那老者显然更为厉害,我既打不过,又何必白白送了性命。慌不择路的奔了一阵,却并没有人追来。这时天色渐暗,我连着奔行数日,一路赶回了昆仑寨。又过了一日,才觉手掌发冷,我便知这是身中寒毒之相,只是无论我如何运功相逼,也是无济于事。不一日,寒毒已自手臂侵入身躯,渐入五脏六腑,那时我才发现胸口隐隐现有一处乌青掌印。” 沈念卿沉吟道:“寒若般那掌的寒毒极为厉害,想必是寒毒侵入肺腑,停于经脉淤结不散,最后才浮现于肤层表面,但却现出一个掌印,确实奇怪。”大当家道:“正是那时,我才猜到那人身份,想不到噶尔笑笑生平鬼踪,却侥幸被我撞上,那也是命数使然。” 两人说到此时,斜阳尽落,厅内已隐隐发暗。大当家点了灯烛,一阵幽风自外壁吹进,屋内顿时忽明忽暗,罩上一层阴深可怖。大当家道:“沈少侠,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噶尔笑笑既能发觉我,凭他能力,说不定会派人一路尾随跟来,因此我才召回昆仑寨众人,严守戒备。初时下属向我禀报有人闯上山来,我还当大敌已至,此番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沈念卿登时恍然,想起上山来的遭遇,摇头道:“大当家理应如此,我怎会见怪。只是贵寨众人……”大当家笑道:“我虽收了一群贼寇,但其实都是当地苦命之人,并没有多大坏心,只不过为了活命。而且山寨兄弟诸多,难免有些人做事偏激,你尽管放心,我自会处理。”他说到这份上,沈念卿自不会再过问。 大当家道:“沈少侠自中原远赴而来,老夫理应多加招待。只是想到那噶尔笑笑,心头只觉安心不下,此地甚为危险,还请沈少侠连夜下山罢。”沈念卿闻言一愕,但见他面目真诚,确是真心实意替自己着想,道:“料想数日已过,他们是决不会再追来了,大当家尚且安心。我此番也确须赶路而行,大当家所托我必然放在心上,不敢轻忘。”大当家感激道:“如此就多谢沈少侠了。” 当下由大当家领路,一路将他送到绝壁之下,两人惜惜相别。沈念卿心中念起他身中寒毒,知晓他命不长久,难免心中悲叹,流露在面。大当家抱拳道:“沈少侠,西域风云暗涌,你孤身一人,多加小心。”沈念卿回礼道:“在下记住了,大当家请回罢。”说完匆匆转身,一路下了山。 其时天色全黑,山风拂过,便即听见呜咽之声。沈念卿透着月色辨别方位,一路往西渐行,心想:“当下最为紧要之事,便是寻到丐帮弟子,探听出分坛下落寻到白昆叔叔。”他自大当家口中得知半月前漠北三鬼在温达卧山脉出现,又念及大当家所托,寻思是否要立即动身往北而行,但又害怕途中错过与丐帮诸人相遇,难免踌躇。又想起与自己同行的施长老被赢公子捉去,不知究有何预谋,又要怎样对待他?这一团一团的心事犹如一团钢丝,将他周身困住,欲要脱下却又万万不能,当真苦闷无比。 如此行了一程,估摸行出了十里地。这时月上东首,寒风渐冷,沈念卿回身而望,一马平川之地,依稀可辨昆仑寨那座大山,竟似隐隐瞧见山头一处亮点,但见那处亮点越来越大,不多时,已清晰可见。沈念卿吃了一惊,暗自奇道:“那是甚么?”念头只在心中一转,猛然记起当年姚家村焚烧之事,骇了一跳,暗想:“难道那伙恶人果真寻上门了?”越想越觉得心颤,忙将身形一转,展开轻功奔了回去。 他疾力奔行,脑中只想着大当家身中寒毒,寨中再没有武功高强者,若是敌人真寻上门来,昆仑寨又如何抵抗得住。不多时已奔到昆仑寨的山脚下,这时昂首一瞧,但见火光冲天,映得山头明如白昼,心中一凛,疾步上了绝壁,来到山寨大门处。入眼一瞧,那寨门已烧掉一大半,四面除了火光烧裂的噼啪声,再没有半点声音。沈念卿见火势威猛,无法闯将进去,忙运功大喝:“大当家,大当家。”凭他功力,纵声之下,整座山头都能听见。但他自顾焦灼候了一阵,并没有一人回应。 写完昆仑寨,感觉整个框架都写蹦了,但机智如我,总要把它修复的。这几章完全有些迷糊,实在强差人意。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六) 西域之地常年风啸,这场大火里里外外连着山寨,经过疾风这么一吹,火势已然滔天,不须数个时辰,便即化为一片灰烬。沈念卿呆望大火越烧越旺,直说不出话来,见得无人应答,更觉脚步浮虚,几欲立之不稳。当年他虽见过姚家村被屠绝之事,然而那时终归年幼,不知生命可贵。这时他又一回亲眼见得,心中不住想到数十条人命说去便去,才深有所感,觉得江湖险恶难以预防。 他呆了一阵,这时大门轰然倒下,露出一大片空地。瞥见左面一处水缸,心念一动,忙奔上去运功一掷,将浑身淋湿,跟着已除下外衫,围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沈念卿越过大火,方迈进大门,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袭来,但勉强受的住。奔出了三丈,突然瞥见地面倒着七八具尸体,皆被断去四肢,说不出的狰狞渗人。地面鲜血因被热浪炙烤,已铺成了一堆黑色血海。 沈念卿越过尸体,大步走往里面,目光所及处,断肢残臂数不胜数,他细细辨认,目光倏然一顿,但见前面一丈处,倒着四具尸体,赫然便是青、蓝、紫、红四位护法。这时热浪一阵阵袭来,沈念卿已支撑不住,只好退出了寨门,悄声一叹:“四位护法都已遇害,只怕大当家也凶多吉少。”他回身张望一眼,再不停留,奔下了山。 到了山脚处,眼见两条大道一左一右,立时心中一顿,想到自己从左路赶回,并没有瞧见一人,只怕那伙恶人是从右路而来,又自右路返回。他想到这里,决心追上去瞧个清楚,当下闪身进了右道,疾奔而行。 沈念卿一面奔走,一面四下张望,如此奔出了十余里地,其间并无发觉任何踪迹,心中禁不住惭责,暗道:“我一去一回,已然耽搁了许多时辰,又怎追的上?恶人往东面进了中原也说不定。”微一摇头,只好舍弃追赶,当下寻了一处地方歇宿。 第二天清晨,沈念卿自睡梦中醒来,径往西行,一路飞奔疾走,虽行在大道之上,却没有见得半个身影。正午之前,奔出了数十里地,已到了一处驿镇。他早已将地图记得清清楚楚,于西域地形大致了然于胸,凝望驿镇,心想:“这处驿镇居于中原之西,乃是西域通往中原的要道,来往行人众多,想必在此便能寻到丐帮弟子。” 他忙走进了驿镇,匆忙吃了饭,当下将镇内里里外外寻了一遍,却并没有见到一个丐帮弟子,心疑道:“难道我猜错了?”又候了一日,仍是一无所获,这时便不再停顿,又往西行。 约莫走出十余里地,眼前忽然现出了两条大道,道路边立着一株大柳树。沈念卿直走到大树下,眼光一瞥,不由停住了脚步。但见那株大柳树下,斜靠着两个汉子,似闭目睡觉,浑然不觉。他见二人衣裳破烂,面目脏兮黝黑,分明便是丐帮弟子的装束,禁不住心头大喜,抱拳朗声道:“打搅二位。” 那两位乞丐闻声一惊,陡然睁开眼来,两人见得是一名少年,左面那乞丐顺势取过破碗,模样可怜道:“公子爷,可怜可怜,赏口饭吃罢。”沈念卿一愕,心想:“丐帮弟子也分三六九等,想必这二位是丐帮乞行弟子。”虽明知这是丐帮习俗,看他二人身强体壮,也禁不住暗中摇头,从怀里取过一块碎银放在碗里,说道:“二位可是丐帮弟子?” 两人闻声一震,双目立时有了神采,再不复行乞模样,右面那人沉声道:“尊下是?”沈念卿心想:“我若说与丐帮诸位长老认识,他二人显然不会轻信,倒不必说出来。”抱拳道:“在下沈念卿,与贵帮白昆长老是熟人,只是不知贵帮西域分坛所在,适才一问,盼二位告知。”两名丐帮弟子相瞧一眼,左首那人将银子放在怀里,不动声色的说道:“嗯,既是如此,那我二人便带你去往分坛处。”沈念卿见二人颇是冷静,不由大喜,心想这两名弟子如此表现,说明白昆长老安然无恙,忙道:“那就烦请二位领路了。” 那乞丐道:“请跟我二人来。”说着与另一乞丐一同走上了右面大道,先往前去了。沈念卿心中想着待会见到白昆长老,要如何与他相认,又须得将施长老一事如实告知,之后调动西域丐帮弟子,四面搜寻赢公子等人的下落,再细细商榷如何相救施长老。他一路跟了上去,但见两名丐帮弟子不疾不徐的行走,竟似逍遥自在。沈念卿心头隐隐焦灼,却不好催促二人,心想:“既然白叔叔安然无恙,那么早一日晚一日也无关系。” 岂知这一走便是半天,眼见太阳落山,不多时便即天黑,两名丐帮弟子寻到一处破庙,又将随行乞来的米粥分吃了,跟着倒头便睡。沈念卿立在破庙之外,闻见二人鼾声大响,心中禁不住乱糟如麻:“丐帮西域分坛究竟在何处?依他二人赶路,不知又要走到何时?”昂首瞧见天上冷月,忽然心念一动,转身走进了破庙,但见庙宇内昏暗难见,只隐隐瞧见两团事物倒在地上,踌躇半响,终是开口道:“二位丐帮兄弟,我有一事请教。” 黑暗之中见得一团事物动了一动,说道:“沈公子,你有甚么事相问?”沈念卿道:“不知二位可否告知在下分坛所在,由在下亲自去寻。”那弟子道:“沈公子何必为难我二人,原本分坛之地极为隐秘,决不能轻易告知外人。只是我二人见沈公子出手阔绰,于我丐帮弟子大加施舍,这才勉强答允。至于沈公子是否白长老熟人,我二人又不知真真假假。”说着又问道:“沈公子是有甚么要紧事?” 沈念卿闻言,已想到这其中关键,心道他言语虽多为无理,但终归怕我是坏人,欲要对丐帮长老不利,这才不肯说出来。道:“并没有。容在下多问一句,不知何时到得分坛之地?”忽然没了声息,他微觉奇怪,走近一步,便即听见鼾声如雷,登时恍然,退出了庙宇。 第二天清晨,仍由两名丐帮弟子领路,带着他往北而行。这天走到正午时分,两人便即停下休息。沈念卿见他二人一路并不讲话,但时常四顾张望,相依而行,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心底微觉奇怪:“丐帮弟子向来帮规甚严,颇有纪律,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何以这二人全然相反,处处透着狡猾?”因这一疑心,便放在心上。 这天下午,三人一齐又行出了十余里地。途中沈念卿按捺不住,又问了一遍何时到达分坛,均被两人言辞相挡,终是不肯吐露,这时他忍不住心想:“他二人倘若真觉我是坏人,又何必说要带我去到丐帮分坛?既然愿意领我去,又为甚么不肯吐露位置?”念及与二人相遇的情形,心头莫名一跳。这些日子以来,他身边发生许多匪夷所思之事,每一件事均使他或疑或奇,宛若一张大网,无形中将他罩住。 沈念卿见他二人低声交谈,独自走到一边,眼望荒山大漠孤寂无声,一轮红阳高垂西天,心想:“当年爹爹遇害,那时我实在太小,无法事事占据主动。如今我已十六岁了,更是兼习了九幽神掌。我虽有武功在身,然而世事终究不能尽数付诸武力,还须用脑子去想。”不知如何忽得念起那样貌丑陋的赢公子,虽行事怪癖,却有常人难及的头脑。暗道:“我若与赢公子一样,凡事思而再三,又岂会轻易堕入迷雾之中。”他心知这二人武功绝非高强,打定主意,待会寻到机会,必要试探一番。 那两名丐帮弟子坐了一阵,叫道:“沈公子,咱们继续赶路罢。”两人当先又走,沈念卿续跟上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沈念卿隐隐听见似有涛涛水流声。他武功自非二人可比,两名丐帮弟子仍是往前行走,竟似毫无察觉。再走了一程,渐自翻上了一面山坡。这时放眼一瞧,只见山坡之下一处宽大河道拦住了去路。两名丐帮弟子立时顿住,脸上浮现惊愕神色。沈念卿跟在二人身后,眼见这河道宽约一丈,河水湍急势猛,常人只须稍沾上半分,必然给卷入河水之中,再无活命的机会。 其实西域之地水源枯竭,但每至大雨时节,往往有洪水复流。两名丐帮弟子相瞧一眼,大声道:“沈公子,河水太急,咱们绕道而行罢。”语音本是不小,但给这湍急水声一逼,立时难以闻清。沈念卿走前一步,微笑道:“二位且慢,这洪水泛滥,绕道而行不知要耗费多少时光。”一人道:“可是这河道太宽,我二人难以逾越。”沈念卿朗声道:“这有何妨,二位瞧好了。”话语方落,身子腾空一翻,已稳稳落在对面。 两名丐帮弟子武功虽弱,见得他露出这一手,也知他武功不凡,两人神色各异,便见他往左面走出一丈,那里正有一株大枯树,但见他双掌一扬,猛然挥出,那枯树便即微微一晃,两人身子禁不住一颤,均想:“这位沈公子年纪轻轻,武功怎会如此厉害?” 但见他双掌交叠挥出,两人瞧得分明,不过挥出了七八掌,那株枯树便自根步缓缓倒下,两人瞧得瞠目结舌,忘了说话。 沈念卿望见他二人神情,别是舒畅,方才他故意为之,便是为了使他二人瞧得格外清楚。这时走前两步,双臂一环,已抱住那树身,暗中运劲猛喝一声,将那长达丈余的树干已拦腰抱起,跟着双掌一送,树干轰然横在河道之上,形成了一座独木桥。 两名丐帮弟子瞧见他露出这一手,已然骇得呆立不动,突然听得他的声音传了过来:“二位丐帮好汉,还请踏过这树干,过了河道罢。”他语音之中掺杂了深厚内力,二人闻之一颤,倏然反省过来。两人面色苍白,一前一后过了河道,向他拜道:“沈公子不仅武功高强,更是神臂惊人,令我二人叹服之至。”沈念卿心中一笑:“这不过一段枯树罢了,若真是生机盎然的大树,那是决不能办到。”此话只在心头一转,决不说出来。笑道:“哪里,哪里。二位丐帮好汉肯带我去见白长老,我又岂会于二位置之不理。” 当下三人续往北行,两名丐帮弟子这时再不敢有半分傲然之气,一路阿谀奉承,未敢轻怠。沈念卿一路上与二人谈起西域之事,心头却半疑不解,问道:“二位好汉,近来西域之地可有甚么大事发生?”两名丐帮弟子互打个眼神,齐齐摇头,一人道:“沈公子有所不知,我二人在丐帮中地位下贱,又岂会知晓西域大事。你若真想知道,到时见到白长老,沈公子可亲口问一问白长老。” 沈念卿默然半响,觉得他话中有理,便不再过问,又道:“那二位能否告诉在下,咱们一路北行,须得几日到得分坛内?”两人闻听这话,不由面面相觑。沈念卿见他二人支支吾吾,难以说清,心中有了计较。但见他二人眼神使来使去,左面那丐帮弟子面色掩盖不住的紧张,苦着脸道:“沈……沈公子,我实话实说,你可不能背信弃义。” 沈念卿心想,果然有古怪么?微微点头道:“二位尽管放心,沈某虽不算好人,总不至无缘无故加害你二人。”那弟子闻声一叹,道:“沈公子,其实我二人在丐帮之中地位低下,武功又弱,得不到重用。今日我二人见沈公子肯大加施舍,又说是白长老故人,这才肯带你前往分坛。都怨我二人贪财,一时分不清好坏。方才我见沈公子大展神威,突然想到一处,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只怕……只怕……” 沈念卿奇道:“只怕甚么?你说出来便是。”那弟子身子一颤,道:“我只怕沈公子是……是白长老的仇人……”他说到此处,显是惊吓过度,再也说不下去。这时另一位丐帮弟子神色肃然,凝声道:“沈公子,这位兄弟实话实说,还请您大仁大义,信守承诺。不过你若真要加害我二人,我等纵然拼了性命,也要……也要……” 沈念卿闻言一惊,暗道:“我实在大意,倘若是猜错了,岂不是反弄巧成拙。”见他二人冷汗簌簌,已然吓得不轻,忙双手一团,歉仄道:“二位好汉切莫见怪,我只是与白长老多年不见,这才渐自焦灼。其实二位好汉肯带我前往贵帮分坛,在下实感激不尽。”两名丐帮弟子听见这句话,心头登时舒缓,又见他面色凝重,重重说道:“若真有人敢骗我,那沈某也决不能轻易放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七) 那两个丐帮弟子听闻此言,浑身又是一颤。沈念卿眼望它处,凝声道:“还请二位好汉继续领路罢。”两人唯诺一阵,复往北行。这天半夜,三人才寻到一处歇息之地,乃是一片灌木丛。沈念卿待二人睡下,这才独自走到一边坐了下来,侧依在一株灌木旁。他想起白天之事,仍是将信将疑,是以睡梦中仍留了半分心神。 这一夜平安无事,才减下许多疑心。三人又往北行了一日,这时越往北行,寒风渐烈,两位丐帮弟子武功稍弱,蔽之不暖,渐觉身子发寒。沈念卿摇头道:“二位好汉,难道贵帮分坛设在极寒之地么?”一人道:“确是不假,只因我二人常年驻留偏南之地,才抵抗不住这严寒,但为了沈公子的大事,这又算得甚么?” 沈念卿见他面露笑意,仍是掩盖不住焦虑之色。到了傍晚时分,三人寻到一处驿镇。沈念卿提议往饭馆里去吃饭,两位丐帮弟子竭力不肯,向他说起丐帮的规矩。沈念卿自然知晓,心想:“他二人倒讲得不错,料想真是我多疑了。”心头隐有几分愧疚。到了歇宿时分,两名丐帮弟子仍是不肯住宿,偏要在屋外睡一夜。沈念卿执拗不过,只好答允。 这天约莫三更时分,沈念卿从睡梦里醒来,隐隐听见长窗外西索之声,心念一动,悄然翻下了床,蹑足走到长窗处,心想:“我对他二人并无恶意,但终归弄个清楚,免得给人骗了。”念头方落,突然听得长窗外有人压低声音,说道:“他睡着了么?”另有人道:“这两天见他心事重重,好容易有舒适之地,料想已然熟睡。” 他二人一言一语极是低沉,若非沈念卿武功高强,耳力聪锐,当真听他不见。两人各说完一句,便再没有了声音。沈念卿大奇:“怎么突然不讲话啦?难道已走开了么?”虽觉二人武功低弱,若说在他全然凝神下悄然离去,那是极为不易之事,但想到此事重大,决不能疏忽,便要推门而出。便在这时,突然又听人说道:“李癞子,要不咱俩偷偷走罢,看他年纪轻轻,武功怪吓人的,我心里禁不住害怕。”另有一个声音轻声一叹,说道:“只怪你我倒霉,偏偏撞上这要命的苦差事。咱们若不能拖延个十来天,怎好偷偷离去,到时他若真寻到咱们,不也是死路一条?” 沈念卿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有了分晓,暗自怒道:“果然是来骗我的么?他二人原来不是丐帮弟子。”但其时心底仍是疑惑不解:“他二人说要拖延我个十天八天,又是怎样一回事?我可并不识得他们啊?”又听说到死路一条,禁不住暗自冷笑,心想我堂堂正正的人物,岂会与你二人过不去?但觉心头一股怒气渐增,忍不住要推开长门,喝问个清清楚楚。 一人又道:“李癞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虽拿了人家钱财,也不至把命搭上,到时命也没了,空有钱财又有甚么用?何况天大地大,咱们偷偷离去随便寻处角落,管叫他寻咱们不着。” 沈念卿听他说到钱财二字,贴在长门上的手掌一松,暗想他已说得明白,原来是有人故意指使的,见他二人似还有话要说,当下屏息凝神,忍住不动。又听一人叹道:“张麻子,你可没瞧见他模样么?”张麻子微笑道:“看见啦,模样生得怪俊俏哩!”但似乎想到甚么,忽然身子一颤,脸色倏然苍白。李癞子道:“他心狠手辣,你敢忘记么?你我如今到了这份上,唯有继续往北而行,再拖他个十天八天,到时候沈公子若得知真相,也决不会为难咱们,起码还能活命。” 张麻子奇道:“你没听见他昨日说的话么?说咱们若是骗了他,须不能轻易放过。咱们只有趁他不备,偷偷溜走,方有活命的机会。”李癞子嘿嘿一笑,道:“话不能这样讲。那位沈公子年纪轻轻,他武功确是厉害,但终归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娃娃,有得甚么大经历?你看他凶神恶煞,那是装出来的,须骗不了我聪明的李癞子。”张麻子惊咦一声,笑骂道:“李癞子,你总算聪明了一回,那咱们便不偷偷溜走了,陪着这位沈公子再兜转几天罢。” 沈念卿听到此处,再没有半分疑惑,心想:“他二人说有人指使,究竟是甚么人?又有甚么预谋?”他想到这二人假装丐帮弟子,骇了一跳。又想那人只怕早已洞知我此行目的,是以先在路上预下这二人。但其时于白昆长老是否安危仍是不敢胡猜。见二人既再不讲话,当下微微一笑,吱呀推开了大门。 张麻子二人正满脸笑意,突然被这声音下了一跳,回首一望,月色下一道白色人影立在大门处,骇得先去了两魂。两人相瞧一眼,心知自己已然暴露,吓得浑身直冒冷汗,立时两人各自一个翻滚,自一左一右逃走。 沈念卿踏前一步,双掌倏然一伸,已将二人提住,轻轻喝道:“回来罢。”张麻李癞二人眼见逃之不能,硬着头皮各一掌挥往他胸前。沈念卿双臂一抖,手腕翻了一转,先点住二人穴道,使他们再不能动弹。 这下一来,两人只觉双腿发软,禁不住要跪地求饶,但四肢不能轻易动得,跪下已是万万不能。李癞神色惊恐,拼命张了张嘴唇,叫道:“沈公子饶命啊。”张麻已骇得话也讲不出。 沈念卿望见二人心生恐惧,心底冷笑,道:“你二人受何人指使,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能骗我。”李癞暗暗叫苦,时至如今,也不敢再隐瞒,将二人身份先说了,跟着将如何受人威胁,如何受人指使一股脑说了。因他吓得不清,说出来已是语无伦次,沈念卿极是费解,将他所说之话细细辨想,心中渐有了分晓:“他说有人指使他二人,到大道分扬处先设下埋伏,跟着假装丐帮弟子带我往北而行,说须得拖延个十日左右,再将我撇下。”念及此处,凝眉暗道:“那人竟知我要寻丐帮弟子,分明对我极为了解。”问道:“你来说说,要挟你二人的是甚么人?又是甚么时辰的事?” 李癞不敢骗他,想了片刻道:“那位贵公子我不知他身份来历,只是他衣着华丽,处处透着不凡。算到如今,那是五天前的事。” 沈念卿心中一凛,五天前他方出西域,在昆仑寨停留了半日,何况昆仑寨已化为一片灰烬,要说是噶尔笑笑的下属那也不对。他念起施长老失踪之事,觉得二人所说的公子与赢公子颇为相似,但他二人信誓旦旦说那公子相貌神俊,又全然不符。问道:“他叫你二人假扮丐帮弟子,真的只须拖延我十来天,再没有其它了?”李癞道:“不敢欺骗沈公子。” 沈念卿量他二人不敢说假话,又道:“那他岂敢肯定你二人真能拖延我十天?难道不怕我早先发觉么?”李癞道:“我二人当时全然不解,也曾问过此事。那公子面露笑颜,跟我二人说‘你们只管扮作丐帮弟子,遇见一位姓沈的少年,他决会向你二人问起丐帮分坛,你们便带他往北而行,他必然不会怀疑。’”他虽骇得神魂欲散,但见眼前这位少年凝眉愁思,全然没有半分凶恶之相,渐自缓下心来,便模仿那公子口吻说话。 沈念卿面色渐冷,道:“他如何敢肯定我不会怀疑,你二人还有甚么没说清的,快些一一说来。”张麻突然张口,试探道:“沈公子,你先解开我二人穴道罢,你这样定住我二人,甚么话也吓得想不起来了。”沈念卿量他二人不敢耍花招,一一解开。便见得两人扑通一声,同时栽倒在地。这时清晰可见二人四肢交颤,身子发软,竟再也站不起来。 沈念卿忧心丐帮之事,如何肯多加拖延,将右掌一扬,喝道:“休得拖延,再不说出来,我便要动手了。”两人闻声又是一颤,忙站起身来,张麻道:“沈公子,你也知我二人原是当地的泼皮无赖。那位公子虽以重金相诱,但我二人对公子底细来历全然不知,自然不敢轻易答允。他见利诱不成,当下吩咐一人走到一株拳头粗的树前,那大汉突然一拳,竟将那株树拦腰击断。我二人虽有些低微武功,但想那拳头要是打在身上,可不送了性命么?” 李癞接口道:“是,是。那时我二人吓得不轻,为了性命只好答允。那公子又道‘二位,既然答允了自要办到,你们的来历我清清楚楚,若敢骗我,任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须葬送了性命’。这时另有一位大汉,手挽大弓,朝着天上一箭射出,我二人仰头一瞧,只见得天上一头大雕跌落下来。” 沈念卿听到此处,心想:“他一箭射下大雕,这般箭术已然高超,可比练武难多了。”虽知那公子不怀好意,也禁不住对这位大汉心中起敬。张麻又道:“那公子笑着说,‘我知你二人必然轻易不肯,这样好了,你二人各走到五十丈开外,倘若我这下属射不中二位,这重金仍是相送,还不须替我办事’。当时我二人一呆,都想那位大汉如此神术,自己倘若真走开任他射一箭,岂不是穿个透心凉。” 沈念卿心想:“好高明的法子,威逼利诱来回使出,必然使他二人再不敢多生念头。”这时李癞续道:“我二人原本无赖,将自己性命瞧得比甚么都重,再不敢多说一句推辞之话,只能答允。那位公子便将丐帮诸多规矩细细说明,勒令我二人务必记住。他还说‘那位沈公子生性善良,却也不呆。倘若真有疑心处,你二人言行举止只须隐隐透露出丐帮身份来,他必然再不会起疑,十日一过,你二人偷偷寻个机会离去,纵然被他捉住,凭他性子,也不会要了二位性命’。后面他与两个汉子飘忽去了。事后我与张麻子蹲守在分道处,片刻不敢分神。” 沈念卿幽幽一叹,暗想:“那位公子虽不是赢公子,也决与他脱不了干系。若非我突然自做主张,只怕真要着了他的道。若是跟着二人往北走个十日,不知又会遇到怎样离奇之事。”他想到此处,突然觉得自己性子柔弱实是大忌,往后须得行事果断,才不至再受人以计。眼见他二人眼神飘忽,说道:“那位公子猜得不错,我不喜杀人,但你二人骗得我,也不能轻易放过。” 两人闻声一惊,便觉身子又给点住了穴道不能动弹,但终究性命还在,未及安心,又听他冷冷道:“这穴道过了十二个时辰自会解开,你二人好生待着罢。”语声未落,白色身影飘忽遁去,倏然不见了踪影。 两人身不能动,眼望他轻功如此了得,又吃了一惊。张麻感激道:“沈公子大仁大义,虽教你我吃些苦头,终归性命还在。”李癞道:“谢天谢地,这苦差事总算到头啦。”但二人似心意相通,齐齐想到一处,又吓得面无人色,张麻叫苦道:“糟了,糟了,那位公子说要你我拖延十日,可如今三日不到,岂不是也要丢了性命。”李癞哭丧道:“咱们两个被点住穴道,动也动不得,当真要命丧此处啦。” 忽见得眼前一团白影落下,二人只觉如鬼如魅,浑身冷汗直冒,齐齐倒在地上,竟吓昏了过去。 沈念卿去而复还,本是想问一问两人,那神秘公子去往何方,又是否真知晓丐帮分坛。但见他二人吓得昏迷,由不得轻声一叹,提起两人身子,转身进了客房中,将二人齐放下,又伸指解开了穴道,心想:“你二人平时只怕为非作歹,与贼寇相差无几,但如此脓包也是少见。但愿你二人不至给那公子发现,枉送了性命。”转身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门,往南复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一) 不到一日时光,沈念卿已奔回那株大柳树旁,默立了片刻,心想:“这一去一返,已多耗费了四日时光,不知那位神秘公子费劲周折拖住我,究竟有甚么预谋?”他想了一会,眼见四方天色黑漆漆一团,赶路多有不便,纵身奔上树头睡了一觉。 次日天明,择了左道径向西行,途中入眼多见荒凉之地,难觅人迹,心想:“西域总是及不上中原之地。”他先前被两个假装丐帮弟子的泼皮骗了,这下再不敢大意,对那神秘公子的手段处处堤防,途中若有遇见行人,皆闪身避过,一句话也不讲。 到了下午时分,终于见到一处村落。沈念卿向村里农汉讨了口水喝,问起附近有无驿镇,那汉子道:“西域之地年年风沙弥漫,据说越往西走越是偏僻,周围百里除了我们村子,再没有第二处人迹之地。” 沈念卿估摸行程,自出中原以来,一路行了少说也有二百余里地,想起大当家身前所言,说西出昆仑寨数十里,便可瞧见丐帮弟子,但他除了途中撞见两个假冒之人,再也没有瞧见一位丐帮弟子打扮的人。心疑道:“确实不同寻常,难道丐帮弟子因有甚么事而隐秘了么?”这时念起那赢公子来,心中猛得一跳,再不停顿,一路续奔西行。 这天半夜时分,沈念卿放慢了脚步,心中思绪起伏不断,他既担忧赢公子真有诡计,要对西域丐帮弟子不利,又担忧白昆长老撞见漠北三鬼,不论哪一种情形,于丐帮都是大大的糟糕。但至此情况之下,又不知到哪里去寻丐帮弟子,只好展开轻功,尽可能多走些路,只盼老天开眼,能撞见真正的丐帮弟子。 眼见深夜赶路多有不便,他又不肯歇息,只好放慢脚步而行。昂首望见天色阴沉,透着浓浓的乌云,心中愈发不得安稳。又走了一程,渐自上了一片山坡。便在这时,突然瞧见远处似有几处火光闪动,初时微弱难辨,过了片刻,渐觉光点越来越大,已离得越来越近。沈念卿寻思道:“深更半夜,还有甚么人急急赶路?”他此刻斜依山坡,倒是一处隐蔽的好所在,当下矮了身子,要将那伙路过之人瞧个清楚。 眼见几处亮点隐进一处拐角,顷刻便要奔了过来,他耐心候了片时,却并没人踊过路道,心中大奇:“怎的不走过来了?难道是就地歇息么?”又想自己反正要路过此地,当下身形一跃,下了过道,往那面走去。 突然之间听得杂喝声大作,跟着便是一阵兵刃互斫之音。他心下如坠迷窖,分外不解,又走近了一些。便在此时,猛听得一人朗声大笑道:“丐帮的好汉,还不束手就擒。”立时有人大喝道:“我丐帮弟子岂会畏惧生死,有种的你便过来罢。” 沈念卿听到二人一说一答,直是大吃了一惊:“丐帮弟子?”他数日来苦寻难觅,想不到今夜竟侥幸遇见,实是喜出望外,恨不能立时奔上去。但二人言语中似有敌对之意,微微一愣,心想丐帮遇见敌人了么?难道丐帮一路纵逃,却在此地被敌人追上了。如此一想,便即念起那神秘公子,心中一紧,喃喃自语道:“赢公子,你如此大费设计,究竟为得甚么?”想到丐帮如今身陷困境,自己岂能置身事外,身形一展,翻过了斜坡。 但见山道上一处平地,两拨人分峙对立,一伙人皆身穿白衣服饰,当先一人光头脑袋,身披之物似袈裟而非袈裟,倒像半个和尚。那边数人举着几根火把,映得自家人面容肃然。另一边便是丐帮弟子的打扮,此刻场中不下十人,颇为壮观。沈念卿虽见得丐帮弟子在此,但他想起赢公子的心计来,自不会贸然出头,须得探明情况再作打算。他张望了一阵,丐帮之中并没有瞧见白昆。 两拨人虎视眈眈,显然无人注意到沈念卿。正在这时,突然听那和尚轻叹道:“丐帮的好汉,到了如今,诸位何须苦苦挣扎?还是放下屠刀罢。”丐帮当先一人踏前一步,啐了一口,骂道:“臭和尚,你要打便打,说废话做甚?”那和尚闻言微笑,摇头道:“和尚若是臭的,乞丐便是香的吗?” 那丐帮弟子显然料不到他会这般说,倏然一愕,反省过来更觉恼怒,喝道:“秃和尚,我丐帮弟子岂会怕了你们,放马过来便是。”说着将手中木棍一横。 那和尚双掌合十,念道:“丐帮好汉所言不假,和尚是秃头,不是秃头又怎会是和尚?”却于拼命一事只字不提。 沈念卿见他面色淡然,胡须灰白,瞧起来也得有六十光景了。但他话中之意尤是俏皮,说不出的好笑,心中大是不解,暗想:“看丐帮弟子人人怒目圆睁,恨不得一拥上去。那伙白衣人也是一脸肃然,如临大敌。但这位和尚可是与众不同,别是大异,不知有甚么把戏不成?”心中更是打定主意,既然两拨人不曾动手,自己先听个明白,到时两方拼命,自己再相助丐帮,也可来个出其不意。 那丐帮弟子听出他语中胡闹之意,一时也拿捏不稳,冷冷道:“和尚,我丐帮白长老失手被擒,贵教到底要怎样?”沈念卿啊一声,心想是白昆长老被擒住了么?这下再无疑心,决是赢公子的手段,便要冲上去问个清楚,听他说到‘贵教’二字,心底留上了神,暗叫:“不可莽撞,不可莽撞。”压下了心头焦躁。 但见那和尚双掌合十,念道:“明尊在上,不可说,不可说。”露出一脸虔诚之色,哪里有得半分恶人的模样。那丐帮弟子见他神神秘秘,神色一凛,叫道:“好个明教贼子,你抓去了我丐帮长老,如今还想留下我等性命吗?那便来试上一试。”将木棍重重一挥,余下丐帮弟子皆扬棍威喝,一时声威甚大。 沈念卿听到明教二字,大是愕然:“怎的现出来个明教?”凝神一望,除了那老和尚,余下众人胸口处确是绣了一处火焰图腾,只因夜深而图腾甚小,望不大清。这下心中不免大叫:“糟了,糟了。听他二人口意,竟是明教与丐帮斗起来了,这可怎么办?”他原本想的这是赢公子的计谋,到时大可与丐帮联手抗敌,但是万万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明教,看那些丐帮弟子的脸色,决不至假,心下反而踌躇难定。心想:“明教中人齐心抗元,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何况娘亲也是明教中人,我又怎好与明教作对,那不是对不起娘亲么?”念头又是一转:“可是那丐帮弟子说白昆长老被明教擒住了,这又是怎样一回事?”他惊疑不定,难下决断。 那和尚突然朗声一笑,道:“刑护法何出此言?贵帮白长老如今还好好的,敝教不曾怠慢。”原来那领先丐帮弟子乃是丐帮西域分坛的护法。刑护法冷笑道:“老和尚,出家人可不打诳语。我丐帮分坛兄弟数十条人命难道是假的么?若在一年前,刑某还会对明教兄弟称一声好汉,但如今一来,你明教的恶行不久便传遍西域,到时候必然受到武林同道声讨,人人得而诛之。”说到后面,语声由冷渐怒,充满憎恨之意。 和尚摇头道:“邢护法言之有理,那你既恨敝教入骨,又为甚么要匆匆离去?是不是要回到中原禀报石帮主,好与我明教为敌?”刑护法面色一凛,显是被他说中了心事。早见敌人人数众多,白昆长老尚且不是敌手,只怕自己今日也要命丧此地,余下丐帮兄弟皆命不能保,心头又恨又怒。咬牙道:“丐帮弟子结阵,决不能堕了丐帮名声。”众弟子齐声道:“是。”跟着一圈围一圈,立到了场中。 那和尚眼见丐帮弟子浑然不怕死,双掌合十,不喜不悲的诵道:“阿弥陀佛。”缓缓退了下去。跟着便有两名白衣大汉走上前来,齐齐向丐帮弟子抱拳,左首人道:“刑护法,你何须顽固执着,只要向我明教低头,便不至丢了性命,还请三日思。”声音粗狂敞亮,震得场中人心神不定。刑护法冷笑道:“明教贼子,你要我丐帮低头,那是痴心妄想,还是痛痛快快打一场罢。丐帮决没有怕死的弟子。”右首人轻叹一声,道:“我明教教主心地善良,实不忍我等多加杀生。不然如此,刑护法坐镇西域多年,声名远外,一身外家武功更是厉害。我二人不才,愿与刑护法较量一番。倘若你赢了,只须你一人抵命,余下丐帮弟子自可安然离去,但你若输了,可不能怪我等手下无情。” 沈念卿听他二人朗朗上口,说不出的轻松,显然颇为自负,暗骂二人无耻,心道:“刑护法为了丐帮弟子,多半会答允了他二人。”他原是打算及时上去制止,但想到白昆长老被擒,自己对明教众人一无所知,单凭自己实在没有把握救出。这时见三人便即动手,心念当即一动,打算细细瞧上一番。这二人虽与明教弟子一般服饰,但胸前火焰图腾犹大了许多,显然地位不低,若有了一些了解,到时便多了一分救人的把握。打定主意,若到性命之虞时,再突施奇手干预。 刑护法迟疑片刻,心底转了一转,说道:“此话当真?”那人道:“我明教决心抗衡武林七大派,让尔等俯首称臣,难道还会在意这几个丐帮弟子的性命?”刑护法冷不防听他这么一说,当真吃了一大惊:“那回我亲眼见得明教新教主上任,可说声势浩大,确是无一派可出其左右。但若说如此便妄想抗衡七大门派,那是痴人说梦。”说道:“好,刑某答允又如何。”命丐帮弟子撤了阵法,退到身后,这才重重往前走了三步,眼望二人神色淡然,不由面色凝重,握紧了木棍。 那人道:“刑护法以一敌二,说不出不免给人笑话我明教,不过我二人赤手空拳来过招,倒也公平了。”另一人道:“正是,咱们须得全力以赴,让丐帮瞧瞧我明教的威风。”两人一言一语间,各走前三步,三人立时呈三角之势。 刑护法不知他二人捣甚么鬼,眼前除了胜过二人,已然别无他法,自无须再废话,重重喝道:“二位请了。”将手中木棍一横,刷的一棍点往左首那人。两个明教弟子见他倏然一招,似早已料到,一左一右身形展开,轻巧避过。两人各使拳掌自左右向他攻来。刑护法棍势一沉,棍头反往右首捣去,右掌自棍上奔往左首,蓦然间三人各对了一招。两人身子一动不动,刑护法却被逼退了半步,虽未及受伤,已然立判高下。一招即过,两人立时又飞奔上来,各使拳脚相攻。 沈念卿瞧了片刻,但见刑护法棍掌相迭,不住格挡,难有攻势,心想:“丐帮弟子果然使得好棍法。若论单打独斗,刑护法当不至输给任何一人,但他二人同时围攻下,却难以取胜了。”又看了数招,但见那两名明教弟子一人使拳,一人使腿,拳腿相加,配合的巅到分毫,心下禁不住称奇:“我与昆仑寨四位护法交过手,他四人虽如一体,能发挥出莫大威力,但四人出招总有不同,只须抢住其中分毫之差,当能一一击破。但观这两位明教弟子出招,却要高明许多,两人同时出招收招,瞧来竟没甚么空隙。若是我对上,胜负尤未可知。”其实他修炼九幽神掌,于拳掌有许多见解之处,往往一语中的,自非常人所及。 刑护法苦练了三十余年武功,在西域更是呆了二十余年,其间遭遇过许多敌人,都未有此压力。他对丐帮棍法颇有心得,当不输于任何一位长老,但今日所遇的敌人,明明赤手空拳与他对招,自己手使兵刃反而敌不过。他勉强对了数招,只觉二人出招不仅刁钻阴狠,更是如俱一体使出,使人难以预料,又甚具威力。心头禁不住大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二) 三人身形翻扬,激得飞沙走石,已如一团迷雾将三人罩住,场下武功平常的众人已难以瞧清。 沈念卿见三人斗到第二十一招,但见左首明教弟子双拳交迭攻上,一拳击往他心户,另一拳呼啸打向他肩头;便在他出招的同时,右首明教弟子猛喝一声,右腿飞扫便至,却是踢往他膝弯。这二人任何一招当属寻常,不须一提。但二人联手从两面相攻,已然变成了凌厉阴狠的招式,只须沾上一拳半腿,便要使人重伤。 刑护法手疾眼快,左棍径往右首一戳,先拦截腿法,右掌倏然一翻反从肋下斜穿,便要伸掌与他对得一招。沈念卿瞧得惊愕,心想他空有双手,这样拆招,岂非另一拳便要打中他肩头之上。便在此时,那一腿倏然而至,正踢在那棍头上,跟着同时拳掌相交,但闻砰然一声,左首明教弟子与刑护法同时退开一步。 他三人对招奇快,场下诸人惊咦声中,又见三人缠斗上,方才那一招竟无一人看清。沈念卿见刑护法并没受伤,微一凝思,便即恍然:“原来刑护法精通棍法竟已到了这般地步,方才那一脚踢中之余,他便反借着这股力道疾往左面这么一荡,正不偏不倚打落另一拳,如此一来自然而然化解了三般攻势。”想通之余,心底大是赞叹,安心许多。又见三人相顾游斗,须臾间已拆到了五十余招。 便在这时,老和尚突然摇了摇头,叫道:“二位弟子,再拖延下去,教主可要生气啦。”场中二人闻声同时身躯一震,滞了半息。刑护法忽然双手握棍,左拨右挑一番,竟同时打中二人肩臂处,逼得二人倒退一步。沈念卿大是奇怪:“原本凭他二人武功,虽一时难以取胜,也不至于被刑护法同时击中,这位和尚说话反倒影响了心神,难道他会不知么?” 两个明教弟子立定,一人叫道:“老和尚,你且上来一试。”话语未落,二人又同时抢攻上去。和尚双掌合十,望着场中道:“阿弥陀佛,和尚只说话,不打架。”‘架’字未落,猛见得场中二人同时身形一翻,一拳一脚同时击中了木棍。 刑护法登觉手中力道大了百倍,险些握不住要脱落在地,心头莫然一骇,知晓自己勉强不败,全赖于木棍之上,倘若因此脱手,决撑不过十个回合。想到诸位丐帮弟子的性命安危,骤然大喝一声,双臂拼尽全力猛得一提,将二人各自掀开,未及立稳,又觉两道劲风倏然便至,忙将木棍反手一拧,只这么转了半转,已将二人攻势倾数化解。 两名明教弟子决想不到他棍法如此厉害,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身形一闪,两人便即一前一后重叠。前面一人倏然踏上一步,双臂一展,齐往他木棍压下。刑护法不解他二人何意,但料想生死相搏,他二人决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当下左右手互转,将七尺来长的木棍使得轻灵若渡,将攻招一一化解。那明教弟子见抢夺不中,双拳忽而摊开,自下而上齐攻往他小腹。他变招奇快,刑护法倏然将棍头一转,仍往下一压,便在这时,自明教弟子身侧蓦然踢出一脚。刑护法早知他二人必有奇招,却不知究竟从哪里着手,但觉劲风驰往腰户,忙将右足一撇,侧身闪避,虽迭险避开了这一脚,终究小腹中了一拳,蹭蹭退开三步。 方才他三人出招到逼退,不过呼吸之间,诸人未及反省,沈念卿先已瞧出了其中门道,心想:“两人配合得实在紧密,看他二人面色淡然,决未使出全力。刑护法念着丐帮弟子安危,自然全力以赴,如此一来,不需多久便会精疲力竭,再无抵抗之力。”他这时也才明白,那两名明教弟子早有预算,只须拖延片刻,待他灯枯油竭之时,自然而然便胜了。 刑护法这时显然预料到二人的算计,但他苦于进退不得,只能勉强抵御。斗到七十招后,肩头右臂又各中了一招。丐帮弟子见得自家护法渐落下风,人人面色焦躁,恨不能立时抢将上去,与敌人决个生死。然而护法不曾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念卿再观望了一阵,但见刑护法突然暴喝一声,双手执棍往右面一扫,右首明教弟子不敢轻接,纵跃避过。只见他一棍未停,倏然一转,反往上面一撩,明教弟子双足迸力,齐点在棍头之上,借着这反弹之势,身子更涨高一丈有余。便在同时,左首明教弟子右拳化掌拍往他胸口处,这一掌倏然便至,显是用了十成内劲。刑护法忙将木棍一立,左拳迎上他一掌。他两面相顾,又与二人斗了许久,体内真气早已消耗殆尽。方才一招,只盼先击败一人,再与另一人相较,方有获胜的希望。但他万没有料到,右首那明教弟子身子轻然,更胜腿法,竟两次避过。这下仓皇一拳,自是及不上他一掌,登时被打的倒跌数步,身子晃了一晃。 便在他倒退的同时,那明教弟子已从高处落下,右足迸力一踢,正踢在木棍之上,刑护法顿觉手中握立不住,木棍险些荡飞出去,心下骇然:“我若失了木棍,大势已去矣!”念头未落,身前人影一晃,那明教弟子已抓住了棍端,猛喝一声,疾掌挥下,但闻嗤啦一声,竟将木棍自中劈成两段。 诸丐帮弟子惊得一呆,沈念卿也惊了一跳,先前眼见那木棍呼啸挥挡,均未及损坏,料想质地坚硬,决非普通木材。但眼下一望,那木棍说断便断,甚为轻松,那明教弟子当真犹如一双铁掌,有开碑裂石之威。这时也才明白,原来那明教弟子真正厉害的并非拳法,而是这一双铁掌。 刑护法失了木棍,空有双拳,再难以抵挡二人攻势,斗到第五招,只见两位明教弟子欺身而上,一人使掌,一人使腿,均打中他肩头膝骨处,刑护法身躯一栽,萎顿在地,再没有了反抗之力。明教弟子踏步奔上,右掌一扬,冷冷道:“死。”往他头顶处拍落。 他冷不防说个‘死’字,深夜闻来,众人只觉阴深幽荡,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丐帮弟子眼见护法性命不保,皆龇目欲裂,再也顾不得武林规矩,齐逼上来。只是此地离场中尚有二丈之余,丐帮弟子中又无轻功高明者,无论如何也赶不及,心中对明教已然痛恶欲绝。 明教弟子右掌挥落,离得头顶尚有几寸之余,骤觉右首一道劲风攻来,有人重重喝道:“住手。”他骇了一跳,不知何人突然便至,倘若他决心一掌挥落,自然能取得刑护法性命,但如此一来,自己势必也要身受重伤。两相权衡,只好右掌一转,反往右首挥去。便在同时,另一位明教弟子依样出招,又往刑护法头顶挥落。 那明教弟子右掌一挥,登时打了个空,他心中愕然,便觉右臂已给人拿住,眼中瞥见一道白影自头顶掠过,攻往同伴头顶。两人同时一惊,虽未看清来人面貌,见他如此出招,显然已是极为高明的围魏救赵,他二人本可轻易取胜,自然不会轻易舍弃了自己性命。左首弟子察觉头顶劲风捣来,只好暂至杀心,举掌一对,但闻砰然一声,只觉手臂剧痛,又骇又惊。 沈念卿急赶而至,两招逼得明教弟子无法下手,心中稍定,借着这一掌之力,身子倒往刑护法身后落下,右指突然在明教弟子背后轻轻一拂,已点住了他穴道。跟着身子落地,左手抓住刑护法,飘然退后。 他这两招使得灵动至极,衔接无缝,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左首明教弟子眼见他救走了人,自己二人还未瞧清他面貌,惊骇之余,更觉怒火中烧,喝道:“何人鬼祟。”当要踏步奔上。 这时沈念卿已抓住刑护法落回丐帮之中,众弟子相互张望,皆不认识这人,可见他救下了护法,心中大为感激,来不及相问,沈念卿已张口道:“明教的英雄好汉,便是如此人物么?”言辞中多有怒意。 这时众人才得以瞧清他面貌,一身白衣,面庞清秀,犹带了几分稚嫩之气。两个明教弟子见他如此年轻,都惊了一呆。左首弟子听他言语中多有相骂之意,傲然道:“明教英雄好汉怎样,还须尊下来提么,未免太过狂妄。”他时至如今,还不知晓同伴已给点住穴道,不能动弹。心想他年纪轻轻,武功怎会如此厉害。但见他突然偷袭,显是早已知晓。 刑护法感激道:“多谢少侠相助。”方才他自知必死无疑,其后诸丐帮弟子均要丧命,心中说不出的可恨。但这人突然出现横加干预,救下了自己,便等同于救下了数十丐帮弟子性命,当要跪下一拜。沈念卿手疾眼快,先扶住他,说道:“刑护法不必客气。”刑护法微是一愕,便见他已转身踏前,朗声道:“明教的好汉,敢问是何人门下?”他曾听父亲提起过明教,知晓明教弟子有许多派别之分,除了教主,又分属四大法王,八大掌旗使门下。 老和尚将这一切瞧得分明,见他年纪轻轻,心中有了计较,又听他相问,立时踏前三步,朗声道:“我等乃是张教主旗下直系弟子。”沈念卿心想:“张教主吗?这倒难办了,说起张副教主,本是我外叔公,算得上极亲的人。可是世人皆知我父子罹难,我若说出身份来,他们决不会轻信,反会使事情更加糟糕,倒不必说了。”他见这和尚已逾花甲之年,然而口齿伶俐,丝毫不弱,一时不知他在明教中的身份,抱拳道:“敢问大师,贵教向来顶天立地,为武林同道所称诵,今夜不知与丐帮有何等恩怨,非要以命相搏?” 老和尚走上前去,伸指在右首弟子背上一拂,已解开了他的穴道。这时左首弟子才赫然惊觉,吓了一跳,心想适才他若稍许运劲,同伴必然殒命,又羞又愧,再不敢露出傲然之色。老和尚道:“先退下去。”两名弟子遵命,齐齐退下。 沈念卿见他面色凝重,再不复先前谈笑模样。老和尚道:“阿弥陀佛,少侠适才突然偷袭,实在有违武林侠义。”沈念卿一愕,见他突然伸指向着刑护法,又道:“少侠明明听见我等与刑护法约法三章,生死别论,为甚么突施横手干预?我明教与丐帮的恩怨,当真要告知少侠不成?” 沈念卿心想他说的并无道理,然而丐帮与明教,一个乃教派之尊,一个为帮会之首,不论哪一帮派都干系抗元大义,何况先前娘亲与丐帮十分交好,他实不忍心见到两派互争。说道:“是在下唐突了。但贵教与丐帮早些年十分要好,又怎会突然彼此发难?这其中定有甚么大误会。”他那会寻思许久,始终想不到甚么缘由。 和尚道双掌合十,念道:“数百年来,我明教向来孤僻,不与其他门派来往,又怎会与丐帮交好?”沈念卿奇道:“大师此话怎讲?贵教上一任张教主与沈大侠均与丐帮有极深的交情,又怎会不要好?”和尚突然叹道:“正是如此,我明教才决与丐帮势不两立。”场外不止沈念卿突然愕住,刑护法连同众丐帮弟子都十分不解。 当年沈飞宇与张莺莺夫妇相助丐帮,揭穿了杨不凡的诡计,此事传为武林一大佳话。虽然后来两人双双遇难,世人也认定沈大侠之子不在人世,但并不影响二人的名声,近年来仍有武林人士谈起此事津津乐道。是以场中丐帮弟子都想沈氏夫妇有恩于丐帮,怎样也想不出明教为何突然要对丐帮发难。刑护法得知明教毁了丐帮分坛,连夜带领余下弟子奔赴中原,一来是为了商议相救白长老之事,二来则是此事干系两大帮派,稍微不甚必会引起一场武林浩劫,须得尽早向帮主禀告此事,弄清明教究竟意欲何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三) 那和尚口诵佛号,说道:“少侠,这事本是我明教与丐帮之事,我已说明了缘由,难道你还要插手不成?”刑护法叹道:“他说得不错,这位少侠,多谢你相助之恩,还请即刻离去罢。” 沈念卿眼见两方都口出一辙,心想:“我本是来调息事端,怎能够离去?”猛然踏前一步,向四方抱拳朗声道:“诸位明教、丐帮好汉,且听在下一言。”言辞中掺杂了深厚内力,众人闻来神色无不一凛。沈念卿续道:“当年沈氏夫妇曾相助丐帮于危难之中,自是希望明教丐帮永结相好。如今他二人虽早早过世,也不希望明教丐帮无端起了争执。诸位都是明事理的好汉,在下试问一句,大师口中所说是怎样一回事?明教丐帮又有甚么地方须得兵刃相加?如今鞑子俟机潜伏,明教与丐帮又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帮派,假若因些许小事大打出手,岂不是随了鞑子的心愿么?” 他字字珠玑说出来,丐帮弟子听得微是点头,都觉他言之有理。然而目光所见,明教弟子个个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神色中说不出的憎恶,那老和尚眉头一皱,面色颇为古怪。沈念卿望得心头猛跳,细细回思方才所说,暗道:“方才我有甚么地方讲得不对吗?怎的明教众人如此一反常态。” 老和尚单掌行礼,道:“少侠之话颇为欠妥。我明教与丐帮不合,乃是争一个‘名’字,众所周知,武林之中,英雄好汉都视名声大过性命。当年武林大会上,张教主曾亲口宣传其女张莺莺,任明教第三十七代教主。”说到这里,微笑看着沈念卿。 沈念卿沉吟道:“确有此事。”心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又与他说的名声何干。和尚道:“张莺莺贵为我明教教主,身份地位何等尊崇,但丐帮却故意而为,奉明教教主为客卿,岂非瞧不起我明教。” 沈念卿与丐帮弟子齐齐一愕,他说的此事不假,至于故意为之,侮辱云云又是从何说起。和尚道:“武林同道皆知我明教素来我行我素,若非当年抗衡元廷,又岂会与各大门派来往?丐帮此等侮辱之举,惹得天下人耻笑我明教,试问明教与丐帮为敌,又哪里不对了?” 刑护法突然喝道:“胡说八道。沈大侠夫妇与我丐帮有恩,敝帮又岂会有侮辱之意?”和尚道:“石帮主如此聪明人物,怎会料想不到?天下教会以明教为尊,帮会以丐帮为首,派系以少林寺为主。若论地位,明教教主应与丐帮帮主平等,但石帮主为何偏偏要立张教主为客卿?这么简单的道理,刑护法难道是如此奇蠢之人吗?” 其实武林之中,不论大小帮派,皆对名声二字看的尤其之重,可说大过性命。和尚言辞相逼,却又以理据争。刑护法听到此处,心中确是惊了一大跳。他口齿比不过这位和尚,说不出话来反驳。 沈念卿心想:“他讲的确有道理,原来争执之源竟是如此。”说道:“大师对此事分外了解,那么这是新任张教主的口谕了?”和尚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沈念卿道:“那么大师可知,当年沈大侠夫妇先是相助丐帮,被尊为丐帮客卿,其后才有了武林大会传位之说。凡事总有先后,那时石帮主可预料不及。”走前一步,朗声道:“明教好汉,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因此而使两大帮派争执,实在不该。” 和尚凝眉道:“少侠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要插手我明教之事?”沈念卿道:“在下姓沈,叫做沈念卿。我与丐帮有交情,与贵教更是交情极深。今夜碰巧撞见这事,自然不能不理。”和尚听闻此言,吃了一惊,面色惊疑不定,说道:“此话当真?你与我明教有甚么交情?”沈念卿心想:“张天邪本是我外叔公,料想你们不会轻信,只能权宜半刻。”说道:“先父当年与贵教副教主相识,在下此番前来西域,有一件事便是上贵教造访。” 和尚道:“你说是便是了,和尚岂能信你?”沈念卿道:“大师说得极是,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贵教暂且放下眼前恩怨,由大师领着在下前往贵教总坛,大师觉得如何?”和尚突然冷笑,道:“你妄想借此救下丐帮弟子,和尚可也不笨。”沈念卿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想明教与丐帮化干戈为玉帛,消除了此番恩怨。”说到这里,心念一动,又道:“敢问大师,丐帮白长老失手被擒,不知如今他人在何处?” 和尚冷冷道:“小子,你一而再的干扰我明教办事,岂非要与我明教为敌?”沈念卿见他时而慈善,时而阴冷,犹作两面之状,心中大是不解。道:“在下不敢。”和尚颔首道:“那你即刻离去,和尚也饶过了你。”沈念卿心想:“我若离去,那场中丐帮弟子岂非顷刻便丢了性命。”摇头道:“我既不愿与明教为敌,也不愿留下丐帮好汉。” 刑护法感激他大恩,虽知他武功高强,然而若得罪了明教,往后江湖之中实难以立足,说道:“沈少侠,今夜明教决不肯罢休,刑某感激你相救之恩,还请你快些离去罢。”方才他一直运功打坐,已好转许多,但内伤片刻之间却难以复原,这时忽然立起,禁不住身子一晃,两个丐帮弟子手疾眼快,抢先扶住了他。 沈念卿转身道:“刑护法安心,在下与丐帮交情不浅,今夜这事我决不能不理。” 和尚大声道:“少侠好狂妄的语气,就让和尚来领教领教。”身形一纵,已离到他跟前一丈处。 沈念卿见他身宽体胖,然而动作敏捷,知他武功不弱,心想:“方才我点住那明教弟子的穴道,这位大师可瞧得分明。我本来不想与明教结怨,但丐帮弟子的性命安危却不能不顾,今夜只好暂且与这位大师过招,日后再上明教赔罪。”说道:“大师要怎样比试?” 和尚朗声道:“你若胜得我,我与众弟子即刻退去。”沈念卿念及白昆,说道:“丐帮白长老又待如何?”和尚道:“先胜了和尚再说。”沈念卿微一点头,抱拳道:“请大师赐教。”和尚阴冷一笑,却做了双掌合十的手势,瞧来当真又古又怪,不可言状。 便在此时,他猛一昂首,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踏步疾上,身子一纵便至,右掌单下一挥,往他肩头拍去。 沈念卿见他手掌厚实,决是练了厉害掌法,忙将身子一斜,同样使掌相对,但闻啪的一声,方一交手便觉一股浑然力道涌至掌心,当下被逼退一步。他修习时间终究不长,内力自是及不上这位老和尚。 和尚双目神烁,叫道:“施主好武功。”话音未落,又欺上一步,使一招双峰贯耳,两掌逼往他脑袋之上。这本是一手杀招,稍有击中,便是头骨碎裂之祸。若非心狠手辣之人,是决不忍使出的。沈念卿心头着实骇了一跳:“他当真是明教之人么?”眼见老和尚杀招突起,再也不敢留有余力,将头颅侧扬,双掌齐使自下逼往他手肘。 老和尚嘿嘿怪笑,不等招式使老突然反转,拍往他双掌之上。沈念卿触手只觉双臂一沉,说不出的凝重,又退开一步。 老和尚只对了两招,已知他内功及不上自己,当下身形连动,接连使出了一十八招,每招均是狠毒恶辣,奔往要害之处。沈念卿其间伸掌化解,一番下来,被逼退了数步,虽未及受伤,旁人瞧来总觉落了下风。明教弟子见状,暗暗欢喜。丐帮弟子愁容满面。刑护法见他年纪轻轻,亦肯舍身取义,心中大是钦佩。然而看到他落了下风,心中又禁不住担忧,忍不住要说:“少侠,多谢相助之恩,你还是快快离去罢。”然而见到他身处陷境,更加不敢出口扰神。 沈念卿眼见老和尚身宽体胖,但身形灵动犹如脱兔一般弹跳有方,当真吃了一惊:“似大师这般身材,将身巧灵动练到这般地步,那也十分不易。”稍待立稳,突然望见老和尚嘿嘿阴笑,喝道:“小子,和尚送你上西天。”仍是右掌单竖作个佛礼,左掌往前一递,往他右胸口打来。这一招他已是第五遍使出,然而每遍变化总有不同。 沈念卿右掌拂开,退后一步,大声道:“大师,咱们比试,你定要生死相逼么?”老和尚心知他内力及不上自己,自是肆无忌惮,叫道:“你偏要管闲事,和尚教教你做人的道理。”沈念卿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老和尚冷笑道:“和尚求之不得,你快快送命来罢。”身形一蹿,双掌往他头顶挥落。 沈念卿见他招招狠毒,为了丐帮弟子安危,再也不敢留有余力,当下身形一展,叫道:“大师,得罪了。”双掌疾伸,各拍往他手腕处,比之先前快了数倍。和尚蓦然一惊,便觉他已欺近手腕,心想:“他内力及不上我,和尚岂会怕他不成。”仍是双掌一压,决心要将他拍得头骨碎裂,惨状而死。 沈念卿不闪不避,双掌迎到他手腕处,双臂不由得一震,忙在他双掌手腕处一绕,卸去了几分劲道,跟着足下左动,双掌一牵一推,登时将和尚推得倒跌两三步。场下众人武功不及,只觉他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开,各人心底大异,脸露惊奇之状。 老和尚蓦然立稳,叫道:“小子,你这是甚么武功?”沈念卿见他不再进攻,收手而立,说道:“大师,这乃是在下家传,不可向外人道。”和尚面色惊疑,对他来历起了疑心,然而左观右瞧,见他如此年幼,心底大为不解:“这小娃娃怪得很,他如此年轻,又会有多高深的武功?方才我一定大意了,给他抢了空当。”沉声道:“再来试试,和尚一定要送你上西天,参见我佛。”不待他说话,突然欺身而上,不再双掌齐攻,而是单使一掌往他胸口撩去。 沈念卿早知他性子古怪,已暗中留意,这时见他突然袭来,忙将身子一沉,双掌迎上去。方才他所使正是九幽神掌里的化招诀,乃是防御要法。今夜他本是为了丐帮弟子才不得已出手,总是以防御为主,不愿与明教多添恩怨。 老和尚一掌相交,并无甚么异像,心中大定,暗中加了几分力道。原来他方才多有疑心,不肯倾力使出。这时再无顾忌挥出,砰然一声,震得二人身形皆为之一颤。便在此时,老和尚左掌倏然奔上,他早有计谋,便是留有一手暗中戒备。不料左掌将至之际,眼中瞥见沈念卿飞快撤掌一绕,正抢先拦住左掌。老和尚心惊不乱,忙将周身内力迸发,势要使他不能抵挡。沈念卿仍是双掌一翻,老和尚不知他如何作为,便觉自己手中劲道减弱了几分,心下大骇之余,又被他逼退一步。 老和尚叫道:“好小子,再接和尚几招。”话音未落,身形又逼上去,当下双掌迭动,或扬或驱,旁人竟难以瞧清他的招式。沈念卿不急不躁,仍是使掌一一拂过。和尚越斗越是心惊,拆到第十五招,忽然化掌为拳,直横横一拳击中,这冷不防变招,登时将他逼退一步。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小子,和尚要你尝尝我佛门罗汉拳的厉害。”纵上一步,双拳左右捣鼓。他这化掌为拳,比之先前更厉害了许多。 沈念卿心下惊诧:“听他说甚么罗汉拳,当真是么?”足下轻动,侧身避过。和尚骤喝一声,双拳往他胸口一压。沈念卿见他拳势威猛,当下信了三分。斗到第二十六招,给他打中了一拳,只是这拳劲由他双掌卸去了大半劲道,倒未及受伤。 老和尚眼见拳法也胜不得他,心底不免又惊又怒。 昨天断更了,抱歉。写到这里,后面内容牵一发动全身,需要认真想想后面如何发展。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四) 刑护法一直在场外看着,他在西域二十余年,对西域各路高手也颇为清楚,明教上至副教主,下至掌旗使都极是了解,却从未听说起明教有个厉害的和尚。若说是有,那也是四十余年前,明教有个分坛坛主,唤作彭玉莹,但他早先因抗元不幸身亡。 他望了一阵,忽然见到老和尚由掌化拳,掌法已然猛烈,拳法尤为刚横。但他对了十多招,也只是勉强占了上风,不由心想:“这位沈少侠如此年轻,武功确是厉害。他说与我丐帮有交情,不知是哪一位名人之后。”当他看到和尚又一招逼退沈念卿,又想:“这位大师确是使用的少林罗汉拳,但与中原少林一脉又颇有不同,想必他是西域佛门中的名宿。” 两人再斗了十多招,便在此时,老和尚脚踏八字,沉腰坠肩,使一招罗汉拳中的‘伏魔法相’,右拳突然左突右转,反取他中路。这一招与中原少林一脉大为不同,若是中原少林弟子使出,必定是右拳左突,左拳右攻,呈双臂交叉状,若说单是右拳左攻,那也是使个出其不意。但经左突而又及中,其间难免耗费周折,确是怪异无常。 沈念卿不知他这招意欲何为,但想今夜只求不败,任他如何进攻,当要竭力接住。便将左掌往他拳头上一拂,要化解他的攻势。不料将至之际,突然从拳底下蹿出一物,将他左掌兜住。沈念卿大惊,忙将左掌抽出,岂料那奇物触手冰凉,似毒蛇一般紧紧缠住,挣脱不得。 沈念卿忙将右掌伸出,但他先惊后发,已然来之不急,老和尚右拳正打中他胸口。倾力一拳之下,只打的他胸口发闷,险些跌跤。一望之下,方才瞧见左臂上缠着的乃是一串大佛珠。原来老和尚右拳乃是虚晃一招,先干扰了他的视线,左手暗地里从怀里取出佛珠,只待他左掌欺近,立时伸出牢牢套住他手腕。 但见那佛珠色泽黝黑,瞧不出是甚么材质所铸,但串线坚韧柔软,夜色下透着丝丝银光,竟是许多银线交股串连而成,别是一般的坚韧。沈念卿几番使劲挣扎,那佛珠已如咬住一般紧紧不松。他挣脱不得,又骇了一跳。老和尚一拳打中,禁不住哈哈大笑,震得场外群雄神色凛然。和尚大声道:“好小子,今夜你就乖乖束手就擒罢。”语声中透着一股奸诈,又使了一拳猛打过来。 沈念卿见他困住自己,再猛然出招,确是别有心计,心底不禁渐恼:“好你个和尚,眼见难以胜我,竟使这样狡猾的手段。”暗想明教虽光明正大,难免有一两位不耻之徒。他左手不能动弹,忙挥右掌格挡,叫道:“大和尚,你何苦使这样的手段?不怕给外人耻笑么?”和尚跟着砰砰几拳,皆打中他手掌,这时他稳占上风,心头又是得意又是畅怀,笑道:“沈少侠,说甚么手段?和尚我又不曾使暗器。” 沈念卿又使劲几番挣扎,仍是如故,但觉掌心渐作疼痛,心想:“我内力总是及不上他,虽能勉强格挡,只须多出几招,非要给他震出内伤不可。”叫道:“大和尚,你这串佛珠别是坚韧,是甚么做的?”说话间,又与他对了一招。和尚朗声道:“和尚又怎会告诉你?” 其实他二人近身缠斗,老和尚身宽体胖,已挡住了大半视野,场外群雄只见他二人身躯闪动,总是不曾分开,不知他们究竟如何对招。这时群雄听见二人对话,亦是大惑不解,但从二人对话中,可知老和尚稳占了上风,是以明教弟子均扬眉欢喜,丐帮弟子人人神色肃然,却不敢轻易开口。 刑护法听闻他二人对话,心底着实吃了一惊:“佛珠?”他心念一动,似记起西域之地有几位使佛珠的武林高手,却不知究竟是哪一位。这时眼见沈念卿渐落下风,再也顾不得出言扰神,大声道:“沈少侠,你看清是怎样的佛珠?” 沈念卿一掌格开,禁不住给震退半步,举掌一瞧,只见掌心一片通红,心底渐作焦躁,这时听见刑护法突然问话,忙回道:“是以银丝串结,通体黝黑……”说到此处,又见和尚一拳击过来,忙止住说话,挥掌相抵。 刑护法听到此处,心底大骇了一跳,暗叫:“糟了,糟了,他怎会投靠明教。”原来这老和尚乃是西域恶贯满盈的大恶人,外人送他外号作“银珠和尚”,他原本是西域佛门弟子,但为人凶恶嗜杀,于佛门清心寡欲有违,方丈自不能收留他。但见他一身武功高超,又于心不忍,遂将他逐出少林寺,自后凶名渐渐在西域传播广远。刑护法虽没有亲眼见得此人,却也听说过他独门无二的武器,这时惊觉,得知沈少侠竟撞见这恶和尚,心头大是担忧,禁不住叫道:“沈少侠,与你对招的这位和尚唤作‘银珠和尚’,他最厉害的便是手中的佛珠,你须得留神。” 沈念卿一面格挡,一面心想:“他说的厉害,我已领教过了。难道便是借此缠住对手,再以强横内劲震伤敌人么?”老和尚突然叫道:“刑护法不必着急,待我料理了这小子,再慢慢与你算账。”他既已占了上风,便再无半分凝重之意。仍是不紧不慢的出拳,逼得沈念卿不住挥掌抵挡。 沈念卿心想刑护法既然知晓这和尚身份来历,说不得也知晓如何化解,当下一掌挥开,叫道:“刑护法,他以佛珠缠住左我手腕,使我不能挣脱,你可有甚么法子化解?”刑护法只是听闻银珠和尚的佛珠厉害,却也不知如何化解,凝思片刻,叫道:“沈少侠,我也不知有甚么法子,你必要尽快挣脱,免得上了他的大当。” 两人拳掌相较,初时沈念卿尚能勉强抵御,过了三十招后,渐觉掌心剧痛,难以抵挡,禁不住足下后退。只是他给缠住手腕,不能挣脱,他每倒退一步,和尚便欺近一步,斗到后面,二人已自场中退到了丐帮这边。 刑护法眼见他撑不过许久,想到他一心相救丐帮弟子,已是莫大的恩德,倘若他因此命丧敌手,自己心中又如何克当。想到此处,猛然踏前一步,凝声道:“银珠和尚,你放过这位沈少侠,咱们再来斗上一场。”和尚朗声大笑,说道:“刑护法,你已是手下败将,有甚么资格说这话?”刑护法道:“银珠和尚,刑某虽不知你如何投靠了明教,但你既身为明教弟子,理应遵守明教规矩。这位沈少侠如此仗义,你若伤害了他,岂不是违反了贵教教主的口谕?”他那日侥幸见到明教新任教主,确是听见他说‘凡我明教弟子,不得对武林侠义之士残害’。他如此说出来,只盼这位和尚念及教主口谕,肯手下留情。岂料他嘿嘿一笑,道:“我杀了这小子,再杀了丐帮弟子,谁又晓得?” 刑护法登时恼怒,喝道:“你……”足下逼近一步,心想便是舍了丐帮弟子的性命,也不能让沈少侠命丧此地。至于武林规矩道义,那也顾不得了。 沈念卿听他二人絮语,心底渐感迷惑:“听刑护法说,这位和尚乃是投靠了明教,不知张教主知否他的恶习。”两人自顾缠斗,已过了一柱香时间。便在此时,银珠和尚突然止手,恶狠狠的道:“小子,实话告诉你罢,和尚这串佛珠在剧毒中浸泡了九九八十一日,端的奇毒无比。一柱香时间已过,毒性早已浸透你手腕皮肤,你是否觉得胸口发闷,力道渐小。”说到此处,禁不住嘿嘿阴笑,道:“和尚如今便是放过你,量你也活不过今晚,到时中毒而死,七窍流血,岂不是死相难看?还是和尚现下送你一程罢。”突然右拳疾伸,击往他左肋下。 沈念卿听他说完,直是大吃了一惊,心底禁不住念头陡升:“我先前胸口受了他一拳,确是胸口发闷,至于力道渐小,却是内力损耗过多,可他说的中毒之相,又是从何说起?”一时拿捏不准他话中是真是假。原来他身体经过孤绝峰上奇花异草一熏,已然发生了转变,上回赢公子暗中下药,也没半点影响。银珠和尚的佛珠虽是经过剧毒浸泡,然而终究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毒物。他曾以佛珠与人缠斗,与他武功相差无几的敌手往往是丧命在剧毒之下,这本是他的独门秘密,武林中鲜有人知。今夜他被逼无奈,又使了出来,却不知佛珠毒性丝毫影响不了他。 沈念卿见这一拳刚横无匹,比之先前威力大了许多倍。何况他攻往肋下,倘若给他击中,非要重伤不可。便在这瞬息之间,立时伸掌左拂,卸劲抵挡。但老和尚倾力一击,虽渐去了大半力道,仍是连带着手掌击中软肋。沈念卿顿觉左肋奇痛,然而心中禁不住欢喜。原来他一面卸去劲道,一面仍是不忘挣脱左臂。方才老和尚突然一拳,已然迸发了全身劲力,如此一来,难免顾此暇彼,左手中的佛珠力道便弱了几分。这一拳虽使他受了内伤,却也勉强受得住,不禁心想:“我若能挣脱左臂,当能施展立时九幽神掌,方有大胜算。便是受他几拳又如何?” 这样想时,立时蹙眉,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老和尚确信他已受了内伤,但见他仍能勉强抵御,心底大奇:“这小子不知甚么来路,他已中了我佛珠中的剧毒,如何还能受住我这一拳?”念头倏起,心头另有了计较,喝道:“好小子,看你能接住和尚几拳。”当下仍是左手缠珠,使他不能挣脱,右拳砰砰猛击,均打中他左肋处。沈念卿暗中运劲防御,终究受不住几番强横力道,再也忍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 和尚大喜,朗声道:“受死罢。”又是接连三拳。沈念卿右掌拂拳,左臂暗蓄内劲。当他打出第四拳时,猛然一声大喝,右掌抓住左臂使劲一迸,竟将左臂挣脱,身形退开三步。和尚见状,禁不住惊骇失色,已然明白自己中计,怒火中烧,纵声道:“好小子,难道你还有九条命不成?”疾奔而上,将佛珠往他头顶一套。 沈念卿念及方才一不留神,险些因而丧了性命,这时见他仍不肯罢休,决要杀了自己不成,心底更为大怒,再也按捺不住,喝道:“大和尚,接在下三招。”暗中运转内劲法门,将内伤暂且压制,左步踏上,使一招九幽神掌里的‘九天大手’。银珠和尚只觉眼前手掌一晃,不知如何竟已给他抓住了佛珠,心底大骇之际,沈念卿身形一展,又逼近一步,右掌使一招‘峰回路转’,掌心由胸口转往他小腹。银珠和尚骤觉劲风捣来,大觉不妙,忙将右拳挥挡,但不知他手掌如何一转,已掠过拳心击中他小腹。银珠和尚顿觉小腹奇痛,禁不住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足下倒跌三步。 沈念卿不待他回神,又欺身而近,双掌成拳攻上去,当下左拳击他下路,右拳击他上路。但将至之际,忽而双拳一转,变为了左拳击他右路,右拳击他左路。这招乃是青云白鹤拳里的第三招,唤作‘阴阳乾坤倒’。因上阳下阴之说,临敌之际,突然换招作左阴右阳,乃是他从九幽神掌里窃取的精华所在,其意便在阴阳颠倒之际,使劲力更加强横三分。 银珠和尚武功本来不弱,虽受了他一掌,仍能勉强使拳抵御,但却没料到他突然变招,一惊之下,已然来不及撤招防御,便觉他两拳击中,顿觉两肋处齐齐喀嚓一声,显是断了肋骨,再也立不稳,往后又跌了数步,栽倒在地。 场外群雄见到二人突然分开,跟着接连三招皆是奇快绝伦,难以瞧清。这时见到银珠和尚萎顿在地,不知生死,明教弟子惊骇一声,先前那两名大汉身形陡然一翻,抢先扶住了银珠和尚。丐帮弟子见状,禁不住齐声喝彩,个个面色欢喜,大是叹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五) 沈念卿出招之际,终想到他是明教人物,自己与他也没深仇大恨,因而手中留了几分力道,虽击断他肋骨,凭他武功,究不至丢了性命。这时见得明教弟子扶起他,走上前说道:“大和尚,你先设计于我,在下只能竭力防御。何况在下与贵教并无深仇大恨,只盼你不要见怪。” 明教弟子一探便知银珠和尚受了极重的内伤,须得静养一年三载不可。这时听他一说,禁不住冷笑道:“少侠果真好手段,今夜算我等认栽了,咱们后会有期。”‘欺’字方落,两人已架住银珠和尚,退回到明教弟子中,立时有人喝道:“咱们走。”诸位明教弟子闻声倒转,齐往来路返去。 沈念卿听他口中语气,言辞中诸多怨恨,只是二人顾及非他敌手,这才不甘离去。眼见明教弟子去的远了,忽然想起一事,忙身形一展,追了上去,大声道:“明教好汉,丐帮白长老是否无恙?”明教弟子仍不停顿,疾行而去,人群里有人冷冷回道:“尊下武功高强,难道欲要留下我等不成?”沈念卿一愕,忙说道:“不敢,不敢。”心想我岂会做这种事,岂不是会使明教与丐帮更加仇恨。 微一愕神间,明教弟子已去的远了。沈念卿转过身来。这时刑护法与一众丐帮弟子纷纷上前。刑护法抱拳道:“今夜多谢沈少侠相助之恩。”沈念卿还礼道:“刑护法不必客气。”想到今夜他匆匆带领余下丐帮弟子离去,问道:“刑护法,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刑护法闻声悲叹,神色耸然,说道:“沈少侠,我也不知明教为何突然发难,偷袭了我丐帮分坛,死了百余丐帮弟子,白昆长老不知所踪,钱三长老他……他也死啦。” 沈念卿身子一震,那位钱三长老的大名他也听说过,想不到他竟也因而殉难,更何况百来名丐帮弟子的性命。这实在是一笔大恩怨。沈念卿道:“刑护法,此地不宜说话,还请你带我到贵帮分坛处一看。”刑护法吃了一惊,道:“沈少侠你这是为何?明教弟子遍及西域,你已大败银珠和尚,倘若另有明教高手寻来,那岂非……” 沈念卿心想自己孤身一人,确不是明教敌手。但此中恩怨若不能先行化解,拖延日后,定然波及两大帮派。又想自己迟早要到明教拜谒,早一日晚一日也无妨,说道:“刑护法,你们是要回中原禀报此事么?”刑护法道:“敝帮白长老失手被擒,钱长老不幸殉难,这等大事我须得尽早禀报帮主,请帮主定断。”沈念卿道:“不如这样,你告知我分坛何处,我先去瞧瞧。钱长老身亡,那是谁也不法预料之事,但白长老既然活着,我自要上明教光明总坛拜谒,你们仍往中原行去。” 刑护法听他言辞之意,分明是要上明教讨人,如何不惊,心想明教高手如云,任是武功再高强,也决难活命。但念及方才他说与明教相识,颇有些犹如不决,凝眉片刻,终于转过身来向一名丐帮弟子小心嘱咐。那弟子领命,立时与七八个丐帮弟子回转身子,奔往东方。 刑护法转身道:“沈少侠如此大恩大义,我丐帮终不能忘。刑某就陪少侠走一遭。”沈念卿先前见他与明教弟子大打出手,武功已然不弱,心想:“这事干系丐帮,我独自一人终究不能判明是非,而刑护法乃分坛护法,地位俨然不低,有他一同,倒有大用处。”说道:“好,就请刑护法与我一同去。” 当下刑护法领着沈念卿,与余下丐帮弟子一同奔往西方,趁着夜色行处了数十里地,又遣散了余下弟子,命他们分散而行,与其他弟子汇合。原来西域之地虽多是荒山,然丐帮弟子众多,四下分散。当时分坛遭到突然袭击,许多外出弟子并不知晓此事。 刑护法身有重伤,难免行之不快。途中沈念卿与他各自谈起彼事,说明了与丐帮一番遭遇,又言明了自己真实身份,及至后面与施长老一同奔赴西域,途中遇见赢公子,后来施长老不幸被擒。当他说完,刑护法又惊又喜,停住脚步,将他细细打量一番,欢喜道:“原来你竟是沈大侠之子,请受刑某一拜。”说着单膝跪地,向他一拜。 沈念卿大吃一惊,叫道:“刑护法快快请起,这如何使得?”刑护法道:“沈少侠,当年沈大侠相助我丐帮,已是我丐帮天大的幸事。今夜又遇得沈少侠相助,实在是天佑我丐帮,理应受得刑某一拜。”倘若没遇见今夜这事,他说是沈大侠遗孤,刑护法断然不会相信,但经过这一番周折,他又愿以性命相助,已然落实了九分。当年他无缘得见沈大侠一面,也听过他的大事迹,今夜侥幸遇见沈大侠遗孤,自然喜不自胜,一扫伤怀。刑护法道:“沈少侠,当年令尊与令堂,可说是珠联璧合,传为武林一段佳话。凭少侠的身份,定然能劝说明教,放了敝帮白长老。” 沈念卿心想:“怕只怕明教不肯相信我的身份。”眼见刑护法满面欢喜,终不忍说出来。说道:“刑护法,明教弟子偷袭贵帮分坛一事,又是怎样?”刑护法神色一黯,将其中别来缘由说了。原来便在昨日傍晚时分,刑护法带领一帮弟子回到分坛,方到分坛大门外,便觉静悄悄的诡秘,与平时大不一样。他心中一紧,推门而入,入眼见得满地尸体,堆满了大院,其中白衣服饰的人与丐帮弟子相互混杂,但以丐帮弟子尸首较多。一时空气中血腥味弥漫,闻之令人作呕。 刑护法与余下弟子推门见得这一幕,当真如晴天霹雳,怔了好半响。这时才有弟子反省过来,放声大叫,奔了进去。刑护法与数名弟子细细辨别尸首,余下弟子分散四周戒备,以防敌人突然攻袭。院落里断肢遍及,勉强能看清样貌。便在此时,突然有一名弟子悲呼一声,大叫:“钱长老,钱长老……” 刑护法心中一紧,奔过去一瞧,险些跌跤。但见左首一株大树下躺着一人,左臂已不知所踪,鲜血流了一地,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已是死去多时了。正是丐帮六大长老之一的钱三。刑护法悲从心来,禁不住流下眼泪,却在心里担忧另一位白昆长老。 诸弟子将尸首一番辨认,并未发觉白昆长老。刑护法心中更觉担忧,想到这伙敌人不知甚么来路,与丐帮又有多大的深仇,不仅杀害了丐帮百余弟子,更是杀害了丐帮长老。正在这时,有一位弟子向他禀报,说白衣服饰与明教装束颇为相似,例因明教弟子喜穿白衣,又在左胸口处纹火焰图腾。刑护法当场骇了一跳,将数位白衣服饰尸首看了一遍,虽经鲜血浸泡,勉强能辨别确有一处似火焰图腾。 当时已然天黑,透着深深月光,更觉场中狰狞可怖。刑护法坐镇西域二十余年,从未碰见如此惨事,何况丐帮地位尊崇,决非一般帮会敢惹。眼见院落里一片惨状,他思前想后,料想敌人必定离之不久,只觉此事不可拖延,心底猛猛突跳。其一当要尽快寻到白昆长老,其二便要尽早将此事告知帮主。当时西域分坛之中,属他武功最高,料想敌人既敢如此作为,只怕早已在途中预下埋伏,此事必要他亲自回中原不可。于是命弟子草草将尸体掩埋,已费了好大时光。 跟着带领余下弟子一路往东而行。连续赶路一日一夜,并未发觉甚么敌人。但赶路到后半夜,突然闻见后背哒哒之声,隐约瞧见有人举着火把追来。刑护法念及分坛惨状,心底猛然生恨,欲要与敌人决一死战,又怕敌人武功高强,以致全军覆没,到时中原丐帮又如何得知?一人生死事小,丐帮声誉为重。只好竭力按捺心底仇恨,与弟子一同加速奔行。后来便是山道中敌人赶至,两方大打出手。 沈念卿听他讲完,其后之事他已亲眼瞧见。他虽年纪不大,也觉这事全赖明教,不由悲然轻叹,说道:“刑护法,丐帮撞见这等不幸之事,那是谁也无法预料。但明教如此作为,必遭武林同道声讨。”刑护法沉吟片刻,道:“其实明教自当年退守西域,二十余来年,并没有做甚么坏事,何况天底下皆知我丐帮声誉,敝帮与明教更没有甚么深仇大恨,我也不明白为何突然要偷袭我丐帮分坛。” 沈念卿道:“方才那位银珠和尚已说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事波及丐帮名誉,实不好亲口讲出。刑护法听他一说,登时明白其中之意,摇头一叹,道:“究竟是否因此,刑某也不敢妄下定论,此事只好先禀报帮主与诸位长老,再由帮主定夺。” 两人一说一行间,天色渐明。这时已到了一座大山脚下。沈念卿瞥见刑护法勉强奔行,实则已有些摇摇欲坠,心想他内伤颇重,实不适宜匆忙赶路,停下来说道:“刑护法,此事既由明教作为,咱们便不须如此着急赶路,现下白天行事多有不便,咱们便等到入夜再行,也可避过不必要的麻烦。”刑护法见他处事不惊,心底暗暗赞赏,点头应允。两人商议即定,闪身入了大山,摘取一些野果食用。 等到傍晚时分,又往西疾行,因惧途中有明教弟子蛰伏,两人只挑僻静之路绕行,如此奔了数十里路,翻过几座山头,已到了一处偏僻之地。沈念卿透过夜色,隐隐望见前方一处建筑。刑护法顿住身子,说道:“沈少侠,咱们已到了分坛之处。”沈念卿眼见四方密林环绕,显然此地鲜有人至,颇是隐秘,心想:“倘若我遇不见丐帮弟子,又如何寻得到丐帮分坛所在?”他本欲先至分坛,再见到白昆长老,不料分坛突遭这一场变故,实出意料。 两人暗中戒备,悄然入了大门。虽过了两日,尤能闻见血腥之味,地面仍可瞧见黑色血迹。两人又将里里外外探查一番,并未发现敌人,这才稍加安心。刑护法道:“沈少侠,咱们接下来作何打算?”沈念卿沉吟片刻,道:“自此地奔赴滁州,一去一回也得大半月时光。何况白昆长老身处明教,不如我今夜动身,前往明教光明顶拜谒一番。” 刑护法经过这一番变故,昨天又想了一日,这时见他神色肃然,显是无十足把握,心想:“沈少侠前去固然是好,但江湖里都说沈大侠父子双双罹难,他又如何证明身份?倘若因而起了争执,岂非要断送他的性命?”时值当下,欲言又止。 沈念卿朗声道:“刑护法大可放心,在下不一定能救出白长老,但个人性命尚能保住。”刑护法倏然畅怀,抱拳道:“如此多谢沈少侠了。”两人择定立时动身,由沈念卿前往明教光明顶,刑护法暗中收拢余下丐帮弟子,半月后的今时在分坛处汇合。 刑护法当下将明教地址详细说给他听。沈念卿从怀里摸出那一副地图来,就着月色看了大半会,心中有了大概。当即向他择别,匆匆往西边而去。 其时武林人士都知明教位于昆仑山脉之中,但昆仑山脉纵横沟壑,自西往东不下数千里之距,因而具体方位鲜有人闻。他所得地图简概描绘了昆仑山脉,其间却并无明教所在,若非刑护法在此,他也轻易寻之不到。 沈念卿往西行了三日,到得第四天才入昆仑山。其间山路崎岖难行,方位难辨,每至数个时辰,须得停下来辨别不可。一进昆仑山反觉寒风更盛,如此穿山越林,只身行了半月时光,终于赶到一座大山脚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六) 此座大山高耸云端,峰顶积雪覆林,寒风更朔。这半月多时光以来,沈念卿内伤早已痊愈。他在山脚下立了片刻,心想:“若要上得光明顶,非要翻过这座大山不可。”眼见此地人迹罕至,确是一处隐秘的好所在,但如此寒烈的天气下,明教弟子仍能活动自如,心底不禁对明教人物肃然起敬。那晚明教与丐帮大打出手,相互折损了百余弟子,确是一场难以化解的恩怨。念及此处,心底愈发凝重。 沈念卿奔赴上山,心中想着上了光明顶后,如何禀明自己身份,如何救出白长老,也没心思留意四周景象,大山崎岖难行,又是雪路白茫,花了半日时光,才勉强登上山腰。正当他思绪凝乱之际,忽然听得山腰上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胡护法,你怎追的上颜某。”另有一个声音笑道:“颜护法,你便停下试试,胡某可也不怕你。”这两道声音皆放荡不傑,透露着一股高傲之气,远远传下山来。 沈念卿忽然顿住脚步,只觉话音之中内劲浑然,来人显是有极高深的内力。他不由得一愕:“胡护法?颜护法?莫非……”想到此地离明教不过百余里地,况且这二人又以护法相称,禁不住喜形于色。江湖人都知明教四大法王,其中便有两位护法,一位姓胡,一位姓颜,心中愈发断定正是这二人。 他听闻话音寥寥传下来,显是二人相互追逐,忙身形一展,往上面奔去,要与他们相遇。奔了一阵,却无人下的山来,心中大是不解。想二人各只说了一句话,怎的突然消弥无踪了。当年他曾听起父亲说过颜东与胡铁隆,说他二人性子开朗,极重义气,是不可多得的好汉,对二人自有好感,立时加速奔行。过了片刻,隐隐听见前方有声音传出,心念一动,跳到一株覆满白雪的灌木后,用手轻轻拨开,但见前方十丈处一片雪地,正有两道身影激斗,顿时恍然:“原来二人追上了。” 场中二人皆身穿白衣,胸前各有一处火焰图腾,双臂服饰却是黑白交环,极是晃眼。沈念卿细细观望,见他二人都有五十多岁光景,其中一人面色红润,留着两撇虚胡;另一人身形魁梧,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心想:“当年爹爹说起过二人相貌,又提起这位胡护法嗜酒如命,如今看来果真不假。”观望了一阵,只见二人都是赤手空拳相斗。那位胡护法拳法刚烈,大是威风。颜护法身形灵动,双掌交迭,二人从这头打到那头,激得地面白雪飞扬,震得四周大树雪花落下,只觉二人功力相当,难分胜负。 沈念卿见二人正打在兴头上,虽心底躁动,恨不得立时冲上去相认,但也勉强抑住,不敢出声打搅。看二人斗到一百多招,那位胡护法忽然大喝一声,双拳捣鼓上来。那位颜护法双足一迸,翻身越过他头顶,双掌反往他背后袭去。胡护法身形往前一迭,双足往后一踢,正踢在他双掌之上,跟着双臂往地上一撑,一个筋斗稳稳立直。 颜护法叫道:“好个胡护法,你以双足接我双掌,岂不是瞧不起我颜某,来来来,再接我三掌。”身形一展,又攻了上去。胡护法大声一笑,反退开三步,跟着两人又激斗在一起。 沈念卿瞧到此处,心底肃然起敬:“这二位护教法王的武功果然高超。”正在这时,忽觉前方一团劲风驰来,忙下意识挥掌格开。眼见那一团白色事物触手溅射分散,却是一团白雪。原来二人激斗之时,已渐往这边移来,拳打脚踢之际,激得地面雪花四散,正巧有一团白雪射往这边。二人武功高强,随意一挥当有莫大威力,逼得沈念卿只能伸掌格挡。 他一想即安,却忽然见得二人突然停住身子,同时往这边瞧来。心中咯噔一跳:“糟了,被发现了。”这时那位颜护法往这边抱拳道:“不知何方神圣光驾此地,还请现身一见。”话语中谦虚有礼,决无半分怪罪之意。 沈念卿心想事已至此,倒无须再隐藏了,当下拨开树灌,走将出来,向二人团团一辑,说道:“在下不请自来,尚请见谅,久仰二位护教法王威风,在下今日得以仰见,实在三生有幸。”二人见他相貌年轻,然而说话吞声已非凡手,都不由吃了一惊。胡护法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这才道:“尊下何人?岂知我二人身份?”沈念卿听他声音粗狂,微笑道:“我听见二位以护法相称,自然而然便知晓了。”说着伸指往左首一指,又道:“这位想必是明教法王之一的颜法王。”又往右一指,道:“这位就是胡法王了。” 颜东将他打量一番,道:“你小小年纪,又是甚么身份?”沈念卿道:“在下唤作沈念卿。”颜东嗯了一声,两人对望一眼,道:“你能上得此山,武功已然不弱,很好,很好。”胡铁隆道:“那你上山来,又是所谓何事?” 沈念卿心底奇怪:“那晚明教弟子匆匆离去,按理说早已回到明教总坛禀告此事,那么自己的来意他们更应知晓,为何偏要问我?”见他二人神色凝重,猜不出作何想法,心念一动,突然想到:“是了,那银珠和尚已受了大伤,众明教弟子携着他难免行之不快,而我又竭力奔行,自然而然赶到前头去了。”忙双手一拘,说道:“颜法,王,胡法王,在下冒昧打搅贵教,乃是为了贵教与丐帮之事。” 颜胡二人一听,齐齐咦了一声。颜东神色一沉,道:“你也知敝教与丐帮之事?难道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丐帮求情?”沈念卿心想求情从何说起,只是为了化解恩怨罢了。当下将那晚情形简概说出来,又不知如何表明身份,便暂且不提。 颜胡二人听完,皆放声一笑。颜东道:“原来是沈少侠,失敬失敬。”沈念卿已如实说了自己伤了银珠和尚,却见他二人颇不以为然,心底倒好大一团疑窦。但见他二人处处开朗,俨然大派人物的模样,说道:“二位法王,在下不得已伤了贵教人物,还请见谅。”胡铁隆嘿嘿一笑,摆手道:“一个小小和尚,伤了便伤了,也不算甚么。”颜东跟着道:“沈少侠,其实丐帮与敝教也无甚么大恩怨,只是这乃是教主口谕,我等也无法做主。” 沈念卿心想他二人贵为法王,在明教的地位崇高无比,但既是张教主口谕,二人也不敢有丝毫违背。听他言中另有他意,不禁大喜道:“颜法王,在下原想上贵教扰叨,不知二位可否向张教主引荐在下?由在下亲口向张教主说上一句。”颜东叹道:“沈少侠不远千里迢迢为了丐帮之事来到敝教,自是重情重义的好汉,我等向来敬仰久之。但敝教教主日前已出光明顶,往北方查探形式去了。”沈念卿微一凝眉,又道:“那贵教张副教主呢?”颜东道:“副教主也一同去了。” 沈念卿禁不住心底大叫:“糟了,糟了。那我岂非白来一趟?此事若不能尽早化解,日后必起大患。”忙问道:“不知张教主甚么时候归来?”颜东道:“快则一月,慢则三月。”胡铁隆蹙眉道:“那个——沈少侠。其实现在教中事物由我二人处理,但于丐帮之事,教主曾有吩咐,决不容悔改。我二人实在爱莫能助。” 沈念卿低首不语,在心里表抉良久,实在拿不定注意。正在这时,颜东突然道:“沈少侠,其实丐帮之事你何必插手?”沈念卿昂起头来,见他二人面露精光,隐隐有些古怪,说道:“贵教与丐帮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教派,若因小事而大动干戈,岂非正称鞑子心意?”说着往北方瞧了一眼,凝声道:“眼下西域之地隐隐风起云涌,恐不久将要大乱,连我这小小人物也瞧出了,二位法王自不能不知。”颜胡二人点头称是,各使个眼神,颜东道:“沈少侠年纪轻轻,竟也如此忧国忧民,实在令我二人汗颜。”沈念卿转身道:“不敢,不敢。” 胡铁隆踏前一步,朗声道:“沈少侠,既然你执意相助丐帮,胡某倒有一个法子。”沈念卿道:“是怎样?还请胡法王明示。”颜东道:“此事简单,由我二人领少侠前往北方,待寻到张教主,再由少侠向教主亲口一说。”沈念卿心念一动,喜道:“这样固然是好,可是贵教……”颜东笑道:“无妨,敝教尚有两大法王坐镇,眼下沈少侠之事才是重中之重。”胡铁隆道:“是啊,若你一人前去,只怕教主不会见你。有我二人同在,那么此事几率大大增加,到时候少侠先劝几句,再由我二人一说,定然能化解敝教与丐帮恩怨。” 沈念卿喜上眉梢,只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说不出的舒坦,心想:“两位法王说得不错。”忙向二人一拜,说道:“多谢二位法王相助,在下终生不敢相忘。”颜东哈哈一笑,道:“小事,小事,不须一提。既然沈少侠心中着急,那咱们即刻上路,早一刻寻到教主,也是极好的事。”沈念卿又向二人抱拳,当下三道身形闪动,奔下山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七) 沈念卿跟着二人往北而行,他心思全放在丐帮与明教之事上,也没留意两人,只隐隐觉着三人先往北行了一日,跟着又往东倒转两日,如此反折转覆,竟一连行了七八日,行途之行颜胡二人决不张口讲话。沈念卿禁不住想:“两位法王平日里相互熟悉,都知根知底,没话讲那也是常事。” 到得第九日正午,这时三人已行到一处山涧之处,四方碧绿成荫,气候适宜,宛若中原春天,使人倍感舒畅。原来西域之地多尽荒芜,地广人稀,但仍不乏四季如春之处。 颜东停了下来,往四方里瞧上一眼,转身道:“沈少侠,再行个一两日,也就到了。”三人虽有武功倚仗,数日兼程全凭脚力,此刻也不由神乏体累。沈念卿见二人恭谦有礼,心底微觉奇怪,又想到二人身份尊崇,但为人处事无不彰显心胸开阔、名家风范,抱拳道:“数日来烦劳二位法王赶路,实在教在下心中不安。”胡铁隆笑道:“沈少侠无须客气,我二人能与少侠同行,那是毕生之幸。”便在此时,颜东突然轻微咳嗽一声,胡铁隆当即转过身去,不再讲话。 这一幕瞧在沈念卿眼中,倒生起好大一团疑窦:“他二人平时寡言少语,那倒罢了,但有时又言辞不搭,这又是为何?”颜东笑道:“这位胡兄好饮酒,有时难免不胜酒力,总爱说些醉话。”沈念卿淡然一笑,也不在意。 三人翻过眼前这座大山,又往东行了三日。这一天,天空忽然飘下了小雨,三人均无避雨之服,都淋了个浑身湿透。傍晚时分,三人终于行到一处山坳之中。但见眼前一片密林遮掩,难以望穿。颜东笑道:“沈少侠,咱们穿过这片树林,便可见到一处居所,教主就在那里面。”沈念卿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这数日赶路,丐帮与明教之事始终萦绕在心上,令他思之不眠,如今终于得以机会解决,他又如何不喜?虽不知究竟是否能化解恩怨,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算白忙一场。 三人加速穿过密林。沈念卿心想:“颜法王说张教主往北探查形式,难道他也觉着鞑子妄有所图么?那样说来,张教主也决非胡闹之人,到时我见得他再晓明这其中厉害之处,岂非多了几分把握?”凝神细想之中,忽听得颜东说道:“沈少侠,咱们到了。” 沈念卿放眼望去,但见眼前树枝渐稀,数十丈处确有一片民居,微笑道:“两位法王,事不宜迟,咱们快快走罢。” 三人一同行到那居所跟前,才发觉是一处府邸,只见连绵墙壁微有破败,与中原府邸大有相同,瞧来似已十分久远。 颜东走上前去轻扣门环,三响之后,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角。颜胡二人立刻闪身进入。沈念卿候了片刻,不见有人出来,心想:“颜法王两人定是先去禀报了。待会我见着张教主,又该怎样说辞才好?”又过一会,始终等不到人出来,心底禁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是张教主不愿答允,连见我一眼也不肯么?”想到自己此行目的,若是没有半点希望,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犹豫片时,念头犹自转了几转,正在这时,两扇大门突然敞开,一名奴仆打扮的汉子向他微笑,示意请进。沈念卿将心神勉强一定,大踏步走了进去。那奴仆当下领着他穿过院子,来到大厅之中。沈念卿目光所及,院内落叶成堆,及尽荒凉之景,全不似生机之所,心道:“是了,这本是张教主暂居之所,只怕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大厅之中一切摆具简陋,但仍是擦拭的干干净净。那奴仆领他到了大厅之中,便即退下。沈念卿眼光一瞥,见得正上方立着一道白色身影,因他背身而对,反瞧不出面貌,但背后那一束黑发赫然在目,心中疑道:“这位是谁?”但见那背影纹丝不动,想到恐是明教的大人物,于是微一抱拳,说道:“在下沈念卿,不知尊下是明教哪位?”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并不答话。沈念卿禁不住奇怪,心想颜法王二人呢,怎也瞧不见?说道:“在下前来宝地,只为求见贵教张教主,不知张教主他……”那背影突然右掌竖立,张口道:“张教主嘛,你倒不用寻他了。” 他一开口,沈念卿猛然大吃一惊,脑中登时如雷声轰鸣,惊道:“你……你……”蓦然见得那背影徐徐转过来,面上虽罩着面纱,犹可闻见嘻嘻笑音。他只说得个‘你’字,便呆在那里,再也说不下去。 那人嘻嘻笑道:“沈公子,你瞧见了我,是不是很是高兴啊?”沈念卿脑中一转,虽没立时明白这其中原委,也觉得恼怒非常,喝道:“胡闹!”便即拂袖转身,欲要离去。但他只踏出一步,猛然顿住,心想:“赢公子的面容我是瞧过的,他的眉毛浓黑粗大,可与这位不一样。何况这是颜法王亲自领我前来此处,又有甚么诡计不成?”念头又是一转:“但他说话口音确像极了赢公子,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那人叫道:“喂,你才进来,也不坐坐么?” 沈念卿转身过来,瞧见他两道清秀玉眉,与一双神采烁奕的眼睛,望不清面貌,但他语声之中,似怒似喜,难以明辨。张口道:“颜法王何在?贵教张教主呢?”其时心底隐隐有揣测,自己十有八九已上当受骗,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那人踏前两步,笑道:“我就是张教主呐。你不是要寻我么?” 沈念卿心底登时怒火翻腾:“胡说八道,张教主一头银发,岂能轻易冒仿?”但他竭力抑制,深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到底是甚么人?”暗中戒备,预防暗算。 那人倒退三步立定,笑道:“沈念卿,咱们相别一月有余,难道你已认不出我啦?”沈念卿细细回思,心脏猛地一跳,叫道:“你当真是赢公子?”那人既不答话,双掌轻扣,蓦地里从两侧偏门闪出四道身形,将他齐齐围住。一瞥之下实是大吃一惊,只见其中两人一身白衣,胸前有一处火焰图腾,正是颜胡二人。但此刻二人早已变了样貌,赫然便是当初那两个随同赢公子打猎的奴仆。另两人却是当初扫雪的二人。 他这时如何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捣鬼,甚么明教与丐帮仇怨,全然虚假。大怒之余,不免暗地里叫声侥幸:“谢天谢地,果真不是明教所为,倒是好事一桩。” 四位奴仆未得主人开口,只是齐齐盯住他,也不动手。沈念卿大声道:“好哇,原来你真是赢公子。”想到自己与颜胡二人相处十余日,自己未曾半点怀疑,又是老大自恨。赢公子恨然道:“沈念卿,我已饶过你一回,这回你又坏了我大事,实在该杀。”沈念卿并不畏惧,问道:“赢公子,施长老怎样了?白长老也在你手中么?”赢公子突然一笑,道:“你当真想知道?” 沈念卿与他说话,仍不敢有半分分神,瞥见四人纹丝不动,但必然已暗中蓄劲,只待他一声话下,立时便齐攻上来。这时见他又恨又笑,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思,暗想:“赢公子究竟要怎样?他冒充明教,又惹下这天大的祸端,妄图使明教与丐帮相互仇恨。如今他大可一声令下,我便有再高强的武功,也决抵不过这四人联手,可他偏偏不肯下令,他还有甚么更可怕的阴谋?” 赢公子见状,叹道:“原来你不想知道。”沈念卿道:“不,我确想知道他二人下落。”说话间踏近一步,四位奴仆跟着同时移上一步,不愿他离开四人圈子,唯恐他突然出手擒住主人。赢公子右手一拂,示意无妨,盯着沈念卿道:“沈小子,你若想知道,咱们不妨坐下说话。”跟着移步到木桌前,伸手倒了一杯茶水。 沈念卿盯着他双掌,眼望茶水渐满,心念一动:“你若要我喝了这被茶水,那是决无可能,里面若有毒药,岂非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不会上你的大当。”赢公子倒满茶水,坐下来将黑纱微掀,自饮了一口,道:“沈念卿,事到如今,你也明白了,我又何必再骗你。” 沈念卿听他语气,似有话要讲,便道:“赢公子,你挑拨明教与丐帮两大帮派自相残杀,究竟为了甚么?” 其时天色已近全黑,这时从侧厅里走出一位奴仆,将大厅里四方烛台均点燃,又悄然退去。他来去视若无睹,竟全然不觉厅内气氛诡异。沈念卿仍是暗下留神,眼见他不答话,寻思道:“我自出昆仑寨,途中遇见那两个泼皮,说起一位贵公子,莫非并无第二人,便是这位赢公子?”方才见他眉毛大不相同,可是诸如这两位奴仆,一个人的样貌可以乔装,声音决难以掩盖,心底已隐隐确信。这时又忽然想到:“他费劲周折使我绕路,便是不想我撞见丐帮弟子,如此说来,他竟是早有预谋。”想到此处,不由一叹,想他若处处无理,或是命奴仆动手,自己大可拼斗一场,便是决裂也无半分愧疚。但他如今虽令奴仆严阵以待,却又不愿动手,此番一来,自己又不忍先怒,何况白长老与施长老尚在他手中,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八) 他胡思乱想之际,赢公子不答他的话,反另倒了一杯茶,说道:“喝罢,没下毒。”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是真是假。沈念卿转过头来,望见他瞧往屋外,双目神烁,两道秀眉微凝一处,显是有极深的心事。心想:“你叫我喝我便喝,我决不会上当。”他经历这两番遭遇,虽没吃甚么苦头,却也不愿再轻信于人。 赢公子似望得出神,一直呆立不动。沈念卿挪揄不住,既不知他想的甚么,又不知他是否暗生闷气,念头悄自转过:“沈念卿啊沈念卿,白长老与施长老尚在他手中,未救出来二人之前,你万不能大意用事。”低首见那茶水金泽,右手一抓仰头喝掉,这才问道:“赢公子,在下有事请教。”仍是暗地里运功查探一回,发觉并无中毒之相,这才稍微心安。 赢公子转过头来,往四位奴仆微一颔首,四人会意,登时齐齐转身出了大门。沈念卿眉间一蹙,心道:“他故意支开了四人,就不怕我出手擒住他么?还是他有万分自信。”赢公子道:“你说罢。”沈念卿收起念头,道:“是你指使下属冒充明教之人,偷袭了丐帮分坛?”赢公子道:“不错。” 沈念卿微是一愕,没料到他回答的这般爽快,又道:“那丐帮钱长老因而身亡,你知道么?丐帮数十弟子因而丧命,也是你指使的?”赢公子道:“是啊,都是我指使的。”沈念卿听他说完,想起因而惨死的钱长老,心底直如冰窖,突然站起身来,恨然道:“赢公子,丐帮素来名声极好,你为甚么要布下如此恶计?”赢公子冷冰冰道:“钱长老自愿拼死抵抗,那是他罪有应得。” 沈念卿喝道:“你……”右掌一扬,便要往他头顶挥落,心头突然念起白昆二人,终于抑制住怒气,问道:“那我问你,白长老与施长老如今何在?又是否安然无恙?”赢公子站起身来,冷笑道:“沈念卿,我原是想请你喝杯茶,说句话,想不到你一来便质问我,我又怎会告诉你?你想扬善除恶,做一位江湖里人人尊称的大侠么?那也由不得你。” 沈念卿闻言一愣,心想你亲口承认了,难道我还错怪了你?至于大侠云云,更不知从何说起。赢公子说完这话,转身往大门外走去。沈念卿回过神来,见他已跨出了大门,大声道:“赢公子,在下心中实在困惑不解,尚请留步。”身形一展,追了上去。方跨步到大门口,立时从门侧伸进来两只手掌。沈念卿骇了一跳,想到定是他的奴仆,不敢分毫大意,双掌迭出各接了一掌。凭他功力,若只单对一人,当不至落了下风,但二人合击之下,登时被震退了一步。虽不及受伤,心底也突突猛跳:“大是糟糕,他四人倘若联手,我又怎敌得过?” 过得半会,那两位奴仆并没有现身,料想二人阻拦一招,已然远去,但他仍不敢放松警惕,提足往前一跃,使一招合而分之,分别护住两侧。待出得大门,才发觉两周空无一人。沈念卿这时再也顾不得甚么,大声道:“赢公子。”他忧心白长老二人,生怕赢公子一时气愤,伤了他二人。一面奔出了内院,瞧见东首一株大树下立着一道身影,正是赢公子。 他背身而对,这时闻声转过来,也不讲话。沈念卿四下一望,不见得那四个奴仆,心底一紧,大声道:“赢公子,你万万不能伤害白长老与施长老,否则我……”赢公子突然笑道:“我若伤害了,那你要怎样?” 沈念卿只当他要严词相说,没料到他突然转变,竟是说笑便笑,一时语塞,讲不出话来。赢公子走前一步,说道:“方才我可气恼得紧,但出来吹了一阵风,也就不气了。沈念卿,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回便饶了你。”沈念卿不禁愕然,心想:“甚么饶过了我?难道我真会怕你不成?”但顾及白昆二人,这话终是不敢直说出来。 赢公子续道:“你这回坏了我的大事,只怪我小瞧了你。”沈念卿道:“果真是你叫两个泼皮乔装丐帮弟子来骗我的?”赢公子道:“不错。可惜那两个泼皮不肯好好办事,实在死有余辜。”沈念卿听到一个‘死’字,心中一跳,想这事怪不得他二人,问道:“你将他二人怎样了?”赢公子道:“两个小人物,我还不放在心上。” 沈念卿缓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本可以立马施展武功,先擒住他,再以此要挟救出二位长老。但又想到如此作为实非大丈夫所为,何况他心底隐隐不愿与这位赢公子为敌。默然片时,终于缓缓叹气,说道:“赢公子,你可知这一番乔装明教弟子,日后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祸端来。那明教与丐帮均是大派,可不会轻易中计,到时若查出幕后主使,你岂不是反令自己树立仇敌?” 赢公子听他言中之意,似有意劝说,不禁笑道:“多谢沈公子好心提醒,我暂且不惧。”沈念卿眼见劝说无效,又是悄然一叹,恳求道:“赢公子,这是你的事,我原也管不着。不如你将白长老与施长老二人放了罢,在下感激不尽。”赢公子道:“喏,沈少侠,方才你不是怨我害死了钱长老,对我分外恼怒么?怎么突然一会,又要来求我放了另外两位长老?”他将‘沈少侠’三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不知是嘲弄还是讥笑。 沈念卿蓦然耳根发热,心想:“他总是记得住。其实我只想平凡一辈子,并不想做甚么大侠,但先父侠义之道须不能轻忘。”又想:“值此情形,我总不能强横,先救出两位长老,一切再论不迟。”赢公子见他一时不答,又走近一步,说道:“那么沈少侠,我今日若不能放过,你是不是就要捉了我,要挟我的下属放了二人?”沈念卿给他说中心事,神色稍显不安,又见他双目紧逼,分明是极为关切此事,忙说道:“这本是下下之策,不到迫不得已,我是不会使出的。” 赢公子嗯了一声,眼向天上月色,沉吟道:“沈念卿,我听下属说,你与明教有极深的交情,不知是真是假?”沈念卿道:“确是不假。”赢公子道:“那你又是甚么身份来历?你爹妈是谁?”沈念卿摇头道:“我爹妈身份,我不能告诉你。” 赢公子笑道:“为甚么不肯告诉我,难道你还有甚么秘密不成?”沈念卿心念一动,想起这位赢公子身份来历更为神秘,摇头道:“那你先说了自己的来历,我才肯告诉你。”赢公子挥手道:“那倒不必了,你若不肯相告,我自有办法查出。”说着话语一转,又道:“不过你爹妈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想必当初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沈念卿心底咯噔一跳,他话中说得自信不疑,凭这位赢公子的手段,只怕不出数日必能获知。但此情况下,自己身份是否暴露,已非重事。不等他张口说话,赢公子又道:“沈念卿,你当真非救白长老二人不可?”沈念卿微微点头。赢公子叹道:“你何苦要与我作对,我答应你,不伤他二人性命就是。”沈念卿大声道:“赢公子,丐帮钱长老惨死你下属手下,这已是一笔难以化解的恩怨,如今你还不迷途知返,放了这二位长老,岂不是令丐帮对你更加恨之入骨?” 赢公子两眼直直瞧着他,说道:“丐帮又不知我身份底细,我岂会害怕?”沈念卿一时语塞,又听他问道:“沈公子,你会不会告诉丐帮帮主,说我挑拨明教与丐帮关系,害了丐帮三位长老?”沈念卿更加不知所措,呆了半会,心中似有万般挣扎:“他说这话是来试探我么?假使我说个‘会’字,他会不会立刻下令害了二位长老?如若我说个‘不’字,从此将此事隐在心中。那晚丐帮弟子都认定是明教所为,日后两大帮派岂不是从此争执不断,惹起一场大风波。”他这时也才明白,自己固然得知真相,但此等抉择之下,仍是无比的困难,不知如何是好。 赢公子见他不肯答话,已然猜到他的心思,脸色不由得一变,冷冷道:“沈念卿,实话告诉你罢,就算明教与丐帮获知真相,我也不会惧怕任何一派,但如今若早早泄露,终归也是一件麻烦事。你要说便说,我总是不会放人的。”沈念卿倏然逼近一步,摇头道:“赢公子,那回你抓走了施长老,总是令我心中难安。今夜既然撞见你,我总再不能不理会,否则我沈念卿还有甚么脸面见得施长老?更何况白长老于先父有恩,我更加不能袖手旁观。你若不能放了他二人,那我也只能得罪了。”他心知话语说到这份上,两人决裂已是必然之事,可是心中仍存留半分希望,盼他肯放过二人,是以语声透露出无比的坚定,但还未及动手擒住他。 赢公子听他说完,竟丝毫不觉恼怒,默不作声的瞧了他一阵。沈念卿大是起疑,拿不准他心底作何想法。便在此时,突然听得赢公子倏然轻笑,已转过身子往院门处去。沈念卿心底焦急,忙跨步上前,叫道:“赢公子,且留步。”右掌一扬往他肩头抓去,另一手悄作预防怕他暗算。赢公子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打来,砰然一声,借着这股力道身形已掠出门外。沈念卿纵身追出大门,立时自左右两边袭来两道劲风。 这时正值阴云覆住明月,只隐隐瞥见两道模糊影子逼近,但料想必是先前四人中的二人。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忙将双掌一摊,受了二人各一掌,登时只觉两股劲道冲往臂上,往体内逼近。他虽惊不乱,借着瞬息空当调理内息,心想:“今夜必有一番大战,倘若他四人联合,我是万万不能敌过,唯一之计便是先与这二人决个胜负。”岂料念头未落,那两名偷袭的奴仆早已凌空一翻,各退后一丈,再不攻上。 沈念卿大奇不已,这时赢公子已走开数丈,隔着一株大树远远说道:“沈念卿,你当真要为了他二人与我为敌么?” 沈念卿心底一凛,隔着那株大树,只隐约瞧得见他衣角,高声道:“赢公子,白长老二人我是非救不可,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了他二位。”赢公子似笑非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那也未尝不可。沈念卿,我知道你武功不弱,单凭一人必然胜不过你,若是四人合手又怕你白送了性命。你若胜了这两个仆从,我愿让你见白长老二人一面。” 沈念卿心中大喜,知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两个仆从虽也不弱,然而他自俟九幽神掌在身,也未尝没有胜算,至于胜负过后又是怎样情况,倒无须先虑。禁不住抱拳道:“多谢赢公子成全,就教在下领教一番二位的高招。”语声方落,足下倏然踏出一步,面对着二人。他这时细望一眼,才看清这二人正是那日扫雪的两个仆从,心想:“这二人性子也不同常人,我决不能大意。”便向二人抱拳,说道:“在下沈念卿,就来领教。” 此刻三人成三角之势,另两人见他恭谦有礼,仍是不为所动,像没听着一般。赢公子道:“奴一,奴二,赢公子是贵客,切莫怠慢了。”那两人听闻号令,齐说声是,突然身形一动,径往沈念卿攻来,倏然便到了他身前。 沈念卿见这二人身法迅捷,又都是同用一般掌法攻来,眉目渐自凝重。方才他接了二人一招,便觉那日二人均有隐瞒武功,并没有使出全力。这时又是说到便到,没有半点声息,直如鬼魅一般,更加不敢大意,忙将足下左移半步,左掌顺势而出,右掌自上引发,又是一招对碰。便在对招的同时,忽然使出腾挪内劲左牵右引,身子跟着退后半步,才化解这股内劲。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复计密谋空一场(九)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 赢公子见得他一招不落下风,禁不住喝一声彩。心底虽恼他坏了大计,对于他年纪轻轻便将武功修炼到这般境地,又钦佩不已,于他的来历更觉奇怪。 沈念卿默然立时,便听得两人异口同声道:“好身手。”“手”字脱口,呼啸齐上,这时左右而至,各使一掌打上来,俱往身前要害之处。 沈念卿双足一曲,不退反进,双掌交叠推出,各又对了一掌。其时他心底不解,这二人武功不弱,偏偏招式简练,不知何故。 赢公子在一旁大声道:“奴三,奴四,若一盏茶功夫胜不得沈公子,我要你二人何用?” 奴三奴四齐声尊令,忽而一人闪身疾退,另一人奋掌逼近。沈念卿双掌一绕,左掌迎上,右掌跌下击往奴四小腹,便在这时,奴三忽得自奴四身后蹿上,使出双腿奋力踢下。 沈念卿立时使出一招峰回路转,右掌忽而转上,正击中奴三足底。三人同时分开。 奴三二人立定,互望一眼,均点头会意,但见他二人忽然双掌相叠,齐步纵上,各使一掌击来,空中隐隐可辨呼啸之音。 沈念卿骇了一跳,只觉二人这时气势浑然不同,便如一体般,然而他虽惊不乱,仍要使上双掌抵挡。掌中内劲激发,砰然一声,退开了两三步。 他心底突突猛跳:“方才我奋力一击,还是落了下风,他二人这是什么武功,极为怪异。”他虽年轻,于江湖武学多有耳闻,似这等一体而出的怪异武学,反倒知之甚少。惊疑之间,奴三二人又攻上来。 这时二人不出双掌,反各出一腿踢过来。左封右腰,右逼左肩。 沈念卿不敢大意,双掌各出,触手只觉双臂一震,险些抵挡不住,借着一击纵身翻跃,落到二人身后。他心中挂念白昆与施为山长老的安危,只想快些取胜,但又不知赢公子是否说话算话。何况这二人联手齐上似乎更为厉害,不到必要之时,实不愿冒着激发体内寒毒的危险。 这微一愣神,那二人倒转身来,一掌一拳打过来。沈念卿格挡之际,突觉小腹一痛,禁不住退开三步。 原来他心有挂念,迟疑难断,又遇着敌人这极为怪异的打法,终不免大意受伤。 奴三二人一击得中,再欺身而上。 沈念卿双足闪动,避开了几招攻势,退远三步,忽然大声道:“赢公子,你方才所言倘若我胜得过他二人,你便肯让我见到白昆长老二人么?” 赢公子眼珠一转,道:“那是自然,赢公子说话算话。” 等他说完,沈念卿仍是避而不打,又开口道:“那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二人?” 奴三二人见他一面交谈,一面闪避于他二人甚为轻视,便加紧了攻势,但任凭他二人如何相逼,沈念卿总能分毫只差的避过。 赢公子眼珠一转,朗声道:“沈小子,你可敢与我打一个赌?” 沈念卿道:“请讲。” 赢公子双手后负,朗声道:“我见你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实不忍你殒命在此,不若如此,你若同时胜得过我四位仆从,我便放你三人安然离去。若不幸败了,那么你自此须得以我为尊。你可敢一赌?”只见他轻轻扣掌,立时奔进来两道身影,正是那假冒明教护法的二人。 奴三二人听得主人一言,立时停下不动。 沈念卿得空,暗中调养伤势,心中念道:“原来他打的如此算盘。他眼见我救人心切,又料定我决不能胜。岂知我身负九幽绝学,拼命一战也未尝没有一丝希望。只是……”想到近来所遇之事不顺,而那洛图经不知何处,丐帮两大长老被擒。自己孤身一人更觉寸步难行。 瞬息之间,心头已掠过重重念头。 赢公子见他迟疑不定,断定他毫无信心,张口道:“沈念卿,你若肯答应,即便你输了,我也愿放过他二人,你看怎样?” 四位奴仆一听,齐声道:“公子,万万不可。” 赢公子挥手道:“无妨,两个长老捉来也无用,若他不肯答允,便将他二人杀了就是。” “且慢,赢公子,在下应了这个赌注就是。” 赢公子心底欢喜,反问道:“你可当真?输了可就要投我帐下,以我为尊,决不能心有二异。” 沈念卿点一点头,以示答允。心中则想:“先父一生坦荡,我岂能堕了他的名声,沦为他人鹰犬?纵使我侥幸胜了,只怕体内寒毒激发,再无压制之法。若是输了,也当自尽身亡。”他黯念报仇无望,心底自然失落难言。 赢公子自不知他所想,只当他自觉难胜,但终归可以救得白昆二人,适才勉强答允。便吩咐道:“合你四人之力,一举擒住他。但不可伤了他性命。” 四人得令,分站四侧,将沈念卿围在中间。 其时乌云遮月,四周静悄。沈念卿立在场中,心底坦然自若,身子不动分毫。 赢公子一眼望去,竟难辨他样貌,禁不住问道:“方才你受了内伤么?” 沈念卿深吸吐纳,回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赢公子高声笑道:“沈小子,我这四位仆从武功虽不及各派掌门,也当算得一方高手,今夜你以一挡四,不论胜负如何,足以称得上一声大侠。” 沈念卿心底只想到,四人齐上,我是万万不能抵挡,唯有此法以快取胜,分而击破。他既已下定决心,当下从衣袖撕下一片,围住双目,跟着疾点胸膛几处大穴,将寒气封住,不至使它对敌之际涌上颤中穴,这才朗声道:“在下不才,愿领教四位的高招。” 四人眼见他格外年轻,语声中更闻得一股慷慨之气,各自也经不住暗暗钦佩,对望一番,喝道:“动手。”分往四处袭来。 当日孤绝峰上,沈念卿双目暂时失明,却于心境大有帮助。至此临危之际,内心坦荡一片,反倒遁入空明之境,也算因祸得福。 耳中闻得四股呼啸之音逼近,当下双足撇开,身形一荡,疾往右面攻去。他此时内力全然激发,身法比之四人更为矫捷,抢在三人之前,先与右面敌人对了一招,但闻砰然一声,只觉对了一掌,将敌人击退数步,借着这反震之力,身躯一扭,使一招大风飞扬,双掌齐动,又接了敌人两招,跟着忽而变化掌法,使出一招分而合之,又击中中路敌人。 他变招奇快,竟同时逼退四人,一旁观战的赢公子大大咦了一声,显然没想到他如此厉害。 四位奴仆虽惊不乱,各使拳掌腿法攻上,沈念卿听风辨声,纵身一跃,反而跳出了合围之圈,跟着身形倒转,双掌压下,隐隐可闻破空之音。 奴一奴二察觉奋掌往上,对掌之间,只觉内力出奇强横,似源源不绝流入掌心,险些跪倒在地,奴二大喝道:“助我二人。”奴三奴四立时抢身上来,各出双掌便要贴在后背输送内力。 沈念卿忽而身形一转,引得奴一奴二跟着各转了一圈。奴三奴四见此情形,着实骇了一跳,决想不明白为何他二人跟着一转。临危之际,二人忙运功收掌,身形翻转卸力,然而内力迸发之时,突然收力已是武学大忌。经过这么一颠一转,二人已然受了内伤。 赢公子见二位仆从跟着转圈,也是大大出奇,眼见奴三奴四受伤,心底竟隐隐缓了一口气,暗道:“这沈小子不知学了甚么武功,原来凭四位奴仆之力,他是决抵挡不住的,偏偏关键之时,不知使了何法,竟引得两人转安为危。” 念头方落,只见沈念卿忽然收掌,凌空一转,攻往受伤二人。原来他早有打算,故意为之,只待二人受伤,再逐一击败。只是方才内力一吐一吸间,隐隐觉着寒气似有发作之相,再不敢多耽搁一分一秒,是以拼着内力倒流之虞,加强攻势,只盼先击败二人,方有几分胜算。 受伤二人见他转眼攻来,心中如何不明白。当下一兜一转,封住身前大穴,以免内伤更甚。奴三手疾眼快,双掌迸出,与他对得一掌,只觉掌心内力强横,禁不住身子倒跌,便在此时,奴四横步折行,双掌叠于他后背,这才勉强抵住退势。 沈念卿陡然察觉身后两道劲风袭来,竟不闪不避,硬受两掌。此时他身处其间,前后四人一齐发功,饶是他自俟九幽绝学在身,也禁不住喉头一甜,身形一震。他心知自己已受了大伤,心中念道:“我若输了,不仅性命不保,只怕赢公子也不会轻易放过白昆长老二人,为今之计,唯有引出寒毒,拼命重伤他四人。”想到此处,忽然仰天长啸,体内内力尽数迸发,分往四人而去。这时丹田中寒毒再无压制,自任脉涌出,流向奇经八脉。 四人正觉胜算之时,忽觉掌心涌入一股寒气,不多时四人便觉周身奇寒无比,浑身轻颤,牙齿咯咯作响。沈念卿更是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正是寒毒发作的迹象。 赢公子只见五人一动不动,心底禁不住担忧,往前走近几步,才瞧清五人面孔,大为吃惊,高声道:“喂,沈小子,你怎样了?”跟着又望向四位仆从,叫道:“奴一奴二,你们怎样了?” 四人睁眼瞧他,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沈念卿面色由青转紫,头发已凝结丝丝冰霜,但见他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一般。赢公子心头一颤,只觉这寒毒迹象极为眼熟,像是何时瞧见过,忙大叫道:“沈小子,你可别吓我,四位快快撤功停手。” 奴一牙齿咯咯作响,口齿不清道:“赢……赢公子,我四人被……被一股强横内力吸住,撤……撤不下来。” 赢公子大为惊奇,正待上前查探,奴四突然道:“公子……千万别……过来。这……这好像是主上的……神功寒毒。”话一说完,忽然垂下头颅。 赢公子心底骇然:“难道这寒毒竟是义父的神功所至,可是它究竟从何而来。”又走近一步,用手一探,方知奴四没了生机。 “喂,沈小子,沈念卿,你快快撤功,这次就算我认输了。” 沈念卿此刻六识已封,如何听得见他说话。赢公子将手往他鼻翼一探,竟如奴四一般,心底一颤,大声道:“沈念卿,我答应你放了白昆长老二人。”仍见他不闻不问,禁不住悲涌心头,运掌便要打落四人,方要击中手掌,陡觉一股内劲激发,将他震退数步。 赢公子忍不住面露欢喜,仍是高声道:“沈念卿,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快些住手,我便放了白昆二人,否则,我可要杀了他二人啦。”眼角瞥见沈念卿手掌微微一颤。 其时沈念卿浑然不知现在如何情况,他此刻六识封闭,为的便是压制体内寒毒,适才反击赢公子的内劲,却是九幽神掌自主护体。然而那寒毒已扩散奇经八脉之中,仍是九幽神掌如何厉害,也再无回天之法。心底禁不住悄然叹息,索性放开六识,便听见赢公子如此一说。 他自知命不久矣,最为关怀白昆二人性命,心中念想:“罢了,我只要救下二位丐帮长老,见了爹爹娘亲也死而无憾。”悲伤心涌,撤回内力,奴一四人立时昏倒在地。 沈念卿身子微微一晃,扭头望向赢公子,跟着天转地旋一般,栽倒在地。 赢公子急忙过去,抓住他手腕,入手竟觉寒气袭身,由不得他多想,当即扶起他来,径往房屋中去,将他放置床上。烛光所照,只见他面容已由紫转为紫黑色,不由揭下面纱,秀眉渐凝,心道:“看他寒毒症状,决是义父的神功所至,可是他如此年幼,怎会惹得义父对他动手。” 他心念一动,眼见沈念卿命不久矣,当下不及多想,疾步走到院落之中,往天空打了一枚信号弹。不过片刻功夫,墙头忽有一人凌空翻落进来。 赢公子走上前去,欢喜叫道:“霍都叔叔。”来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作农汉打扮,约莫五十左右。 霍都微微一笑,道:“公子安好,深夜唤我前来,不知何事?”赢公子道:“霍都叔叔,我有一事相求,天下人都说义父神功寒毒天下无解,是这般么?” 霍都微感诧异,颔首道:“不错,普天之下,除了你义父亲自出手之外,再无第二般解法。” 赢公子张了张口,心底隐隐几分惆怅难言,讲不出话来。 霍都奇道:“公子,你唤我而来就为此事?”说着余光一瞥,陡然望见不远处四具尸体,竟是四位仆从,禁不住骇然一跳,急忙奔上一瞧,均全身冻僵,脸庞发紫,死去一会了。霍都奇道:“公子,这是怎样一回事?”倏然用手一探,方知赢公子为何一问,但他心底更觉奇怪,这是寒毒不假,可是绝非主上所为。若是说天底下有第二人所为,他又是决不肯信的。 赢公子心知难以瞒过,索性说道:“是一位少年所为。” 霍都提步而上,右手疾抓住赢公子手腕查探,并无寒毒之像,登时松一口气,问道:“那少年人呢,逃走了么?” 赢公子道:“请随我来。”便往屋子里去。二人来到沈念卿跟着,见他瑟瑟发抖,显是撑不了多久。 霍都微微一瞥,但赢公子满面尽是担忧之色,心中有了几分明了,缓缓道:“公子,你是想我救他一命么?” 赢公子面露喜色,叫道:“霍都叔叔,你肯救他么?”霍都摇了摇头,道:“主上神功无敌,我自然救不了他,可是凭我功力,帮他暂且压制体内寒毒也未尝不可。”赢公子欢喜道:“恳请霍都叔叔一试。” 霍都微笑道:“公子须得答允我一个条件。”赢公子急道:“叔叔肯出手相救,别说一个,就是十个我也自当答允。”说着退开三步。 霍都闻言哈哈一笑,知他说到做到。当下提起沈念卿,使他端坐床间,跟着右掌疾动,点他周身八处大穴。这才双掌齐动,自背后三焦俞穴渡过真气。 赢公子在一旁认真观望,他虽武功不及二人,总能瞧清一些门道。过得多时,只见霍都头发冒出氤氲白气,再过片时,眉须竟渐渐凝结冰霜,显是到了关键之时。心中默默想到:“义父神功天下无敌,死于他手中的武林群雄多不胜数,何故沈小子年纪轻轻招惹到他老人家?” 凝神细想间,冰霜已凝结到霍都须发之上。便在这时,霍都忽然双掌一撤,右手使出二指疾点百会穴,跟着二指自督脉划下,停于气海穴上,这才撤手缓气,立起身来。 赢公子瞧见他脸色苍白,知他实耗费了许多内力,感激道:“多谢霍都叔叔。” 霍都哈哈大笑,道:“承蒙公子夸赞,霍都倒欢喜得紧。我已替他压制寒毒,不过他内伤颇重,能否醒来全看造化了。”说着又道:“近来西域恐不太平,还请公子早早归来。”话语方落,人已出了门外,远远去了。 赢公子扶他睡下,眼见他面色自紫转青,又自青转为苍白,口中低声道:“沈小子,为了救你,我一切大计化为幻影,你实在可恨至极。”方一说完,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何处,竟展颜一笑。他本生得皮肤白净,面容清秀,此刻一笑,俨如女儿之状。 “当初你半夜偷偷溜走,可使我生气了大半个月,想着若再见到你,非得将你吊起来毒打一番不可,不过如今见得,我心头又实在难升起恨来。” “你暂且住在这里吧,盼你此番安然无恙,否则我可要记恨你一辈子啦。”说完立起身来,转身走向大门,将到门槛,忽然折身而返,低头凝望片刻,右手取下头顶发髻,一头秀发飘落下来,又禁不住吃吃一笑,低语道:“宝庄之中我可认出了你,只怕你想不到我便是当年的秀姑娘吧。”说完这话,折身出了大门,再也不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洛图迷踪无处量(一) 天色大明,沈念卿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经不住啊了一声,坐起身子。运功查探周身,方知寒毒已被压制,并无四处扩散的迹象,心中疑惑不解:“我明明该是死了,又是谁替我抑制了寒毒?” 这时回想昨夜一切,口中低喃道:“赢公子?难道竟是他救了我?”想到此处,立即高声呼喊:“赢公子!赢公子!” 耳畔听得四周静悄,并无一人答应。沈念卿忍痛翻身下床,却不禁跌了一跤。原来他虽挽回了一命,但昨夜决战之中,难免受了极重的内伤,更何况寒毒那时已扩散奇经八脉之中,于经脉大有损伤。若非霍都以极深的内力替他压制,换了旁人,决救不回他。 沈念卿勉强立起身子,又坐回了床上。“昨夜与赢公子的赌注是我赢了,想必赢公子信守诺言,真的放了白长老与施长老二人。只是想不到他竟救了我一命。他究竟是敌是友?” 昨夜他昏迷不醒,自然不知赢公子的真身份。但陡然想到丐帮惨死的钱长老,心中又揣揣难安。眼下寸步难行,只好先疗养伤势,再作打算。 当下放宽念头,专心运功打坐,等到入夜时分,才勉强恢复五六分内力。心中始终牵挂二位长老安危,实是一刻不能再等下去,只好起身下床,奔出了屋外。 屋外皓月当空,入眼皆为银白。但四周悄寂,偌大庭院似乎除了他再无一人。沈念卿拿不定二位长老如今何处,只好大声呼喊:“白长老!施长老!” 他一面呼喊一面飞奔,不多时将这庄院走了一遍。当他走到一口枯井跟前时,竟隐隐听见井下传来微弱之声。他急忙俯耳细听,似乎有水流哗哗作响,又似乎含着其他声音。心底一喜,向井底大声道:“底下可是丐帮白长老与施长老。” 但耳中除了一阵水流之声,再无其它。沈念卿心道:“听这声音,该是赢公子关押人的所在,无论是否二位长老,我也要下去瞧瞧。”当下双手扶住井栏,双脚抵住井壁,缓缓而下。 越到下方,井壁潮湿光滑,水流之声愈发清晰,知晓离井底并不多远,当下身子一拢,纵身而下,扑通一声,水蔓延到腰际。 沈念卿从胸前取出火折子引燃,光亮一起,心底兀自发寒。原来火光照耀处,才瞧清井底宽阔,更有几条通道,但入眼竟有许多浮尸,瞧清装扮,无一不是江湖人士,料想该是赢公子一伙人撤离时所害。 只是此刻实在无暇顾及其他,沈念卿高声道:“白长老,施长老可在?”这时听得左面通道中哗啦一声,竟似有铁链响动。沈念卿忙摸着井壁走进通道。当来到通道这方,便瞧见两人给拇指粗的铁链缠着。 这二人正是丐帮施为山与白昆。沈念卿登时大喜,叫道:“白长老,施长老。”二人齐齐望他,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沈念卿忙奔上去,一番查探,险些落泪下来。 原来他二人脚筋、舌头皆给人割掉,既说不出话,也站立不稳,全靠铁链缚着,这才不至淹死。 沈念卿悲上心头,心中大叫道:“赢公子,你真是好狠的心肠,二位长老武功高强,如此一来岂非成了废人。这比杀了他二人还要难受。” 施为山瞧清来人,突然笑颜大开,只是没了舌头,口中只能发出呼呼之音。沈念卿念起当初与施为山一同行来,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悲声道:“施长老,待我送你二位上去,一切再说不迟。”当下寻了一口铁剑,将施为山的铁链斩断,再将他负在背上,施展壁虎游墙功,来到井上。又回了井底如法炮制救上来白昆。 施为山斜靠井栏,望着沈念卿,微笑点头,似乎是答谢救命之恩。沈念卿见他二人骨瘦如柴,分别是饿了许久,当下道:“二位长老,我去寻些吃的,再论其他不迟。” 当下去厨房寻了些食物,分给二人吃了。 沈念卿正待说话,施为山忽然抓住他手掌,在他掌心写了一段话:沈少侠,我二人多谢你救命之恩,赢公子冒充明教中人,欲要引起我帮与明教争端。 沈念卿忙道:“施长老,这一切我已知晓,贵帮刑护法还在分坛等候,到时只须说明一切,决不至引起两派争端。”施为山微笑点头。 这时白昆抓住他另一只手掌,在他掌心写道:“沈少侠?你当真是沈大哥遗孤?”沈念卿见他面容枯瘦,满头灰白,想起他这些年所受奇门点穴的痛苦,如今又被断筋挖舌,纵有一身武功,也已形同废人,忍不住含泪点头:“白昆叔叔,我正是先父遗孤,决不至假。”又说道:“你还记得么?五年前姚家村里那个孩童,便是我啊。” 白昆闻言大笑,他虽近些年受了许多痛苦,然而此刻亲眼瞧见沈飞宇遗孤,心头自是又惊又喜,忍不住口中嗬嗬作响,忙又在他手心连写了三个好字。 沈念卿急道:“二位长老,是赢公子害得你二人如此么?”二人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沈念卿啊了一声,分外不解。 施为山在他掌心写到:“昨夜时分,我与白昆长老听见你与赢公子的对话,知是你寻到了这里。可惜我二人那时被点穴封口,说不出话来。后面有两人下来要解开我二人的铁链,怎知又跟着下来二人,说什么奉霍都大人之命,挑断他二人脚筋,再挖去舌头,便是如此了。” 沈念卿听他写完,知道二人非赢公子所害,心底竟隐隐放松几分,当说道:“二位长老,赢公子言而有信,可是若非他捉了你二人,当不至如此。说来说去,他罪责难逃。” 二人相望一眼,点一点头。 沈念卿又道:“那位霍都大人,我却是听说过,他乃是噶尔笑笑身边之人,如此说来,赢公子也是元人不假了。”二人似早有所料,轻轻点头。 沈念卿心底怅然,想不到那位奇怪的赢公子竟是元人,但他为何对自己似是处处礼让,说道:“如此说来,近来西域暗地里风起云涌,决是元人鞑子捣鬼。” 白昆撑起身子,在他掌心写到:“我丐帮分坛俱毁,只怕此间消息难以传回中原。今日得以遇见沈大哥遗孤,我原是该高高兴兴的,再不能让你落入陷境,但此等干系武林大事,还请沈少侠相助一回。” 沈念卿重重点头,道:“二位长老,前几天我曾遇见贵帮刑护法,与明教打了一场,便是赢公子的人了。当时我并未察觉,后来我欲前往明教光明顶化解两派恩怨,岂知被赢公子的两位仆从假冒明教法王骗到了此地。”说到此处心叹一声侥幸,否则西域广阔,又到哪里寻得二位长老。 白昆双目紧闭,默然一阵,写到:“当时我分坛教众不敌元人鞑子,其后我失手被擒,竟保了一命,可惜了钱三长老,不幸罹难。”沈念卿安慰道:“白叔叔,既然已知敌人身份,这笔恩怨终是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寻个时机,定要替钱长老及罹难的丐帮兄弟报仇雪恨。” 白昆点一点头,写到:“此等大恩怨,我丐帮与元人鞑子决不罢休。但元人鞑子委实厉害,沈少侠不必纠缠其中。” 沈念卿道:“多谢白叔叔关怀。先父身前行侠仗义,身为人子,自然不能落后,堕了先父名声。至于这其中厉害,小子自然理会得。” 白昆凝思片刻,终是点一点头。施为山在他掌心写到:“沈少侠,你说遇见了刑护法,那他如今怎样了?” 沈念卿如实道:“那晚我化解丐帮兄弟之危,其后刑护法带我到了分坛之处。我与他商定半月后在分坛汇合。算算日子,只有四五天了。” 施为山点一点头,写到:“我与白昆长老脚筋俱断,烦请沈少侠即时动身,前往汇合。” 沈念卿担忧道:“二位长老,你们的伤势……” 白昆含笑,写到:“武林暗流涌动,我二人的伤势又算得什么?只是行动不便。”沈念卿迟疑半会,心知他二位心系武林大事,说道:“既然如此,就要辛苦二位长老了。”当下去庭院里拉了两匹马来,将二人各放到马背上,由他牵着离开。 其时西域之地夜间时有狂风,虽有晴空夜色,渐渐也给乌云遮掩。三人行走多有不便,途中三人一言不发,趁着勉强行了二三十里路。 这时已到了一处破庙之外。沈念卿回头叫道:“二位长老,寒风大了,咱们不如歇息片时罢。趁天色明亮再走不迟。” 二人心知再急也无济于事,便点一点头。施为山想到脚筋俱断,大大拖延了时辰,心中对那元人鞑子更加痛恶。 沈念卿牵马进了庙宇,将他二人扶着坐下,又捡了些干材生了一堆旺火。这才仔细检查二人伤势。当看到二人脚踝处一片血肉模糊,又禁不住一阵伤心难过。忙说道:“二位长老,我去寻些草药来,以免伤口化脓感染。” 二人点头示意,沈念卿折身出了庙宇。 这时庙宇内只得施为山二人。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感受到不安。原来二人昨夜确是听见了沈念卿与赢公子的赌注,但元人鞑子自来与汉人水火不容,如何肯心平气和的谈论,那赢公子为何又要与他打赌,何况后面二人虽未曾瞧见打斗场景,也知其中凶险无比,其后赢公子担忧的呼喊声,更如雷霆震落二人耳中。 白昆伸手取过一根火材,就着火光,伸手在空中写道:“施长老,当初你与念卿在那宝庄之中,确是感觉到不同寻常,后来你失手被擒,那时念卿可是与赢公子相约打猎去了?”当初施为山被押到此处,不过两三日白昆也被关了进来。二人相见,自是惊喜担忧交杂。也曾谈论起这件事,只是当时二人无法逃脱,何况施为山只当二人中了圈套,沈念卿或失手被杀,或失手被擒,除了担忧之外,并未深究此事。 如今看来,确是古怪离奇。 施为山也取过一根火材,写到:“白长老,念卿这孩子一身侠义,决无投靠鞑子的可能。至于这其中,只怕还有什么隐情。” 白昆凝眉不展,又写到:“方才我仔仔细细瞧过他,果真像极了沈大哥。当年沈大哥于我有大恩大德,我自然不会怀疑他的遗孤。不过联想昨夜所闻之事,确如你所说,这其中必有大隐情。等会念卿……”写到这里,忽见得大门敞开,走进来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 …… 沈念卿出了大门,分辨了方位,立即施展轻功疾行。他深知西域不同于中原,许多药材中原人士无人识得。幸而当初他在孤绝峰上,见识了孤绝老人的奇花异草大阵,自然认得许多珍贵药草,只是此处多见荒芜,方圆十余里又渺无人烟,委实难寻。 他往西面奔走片刻,估摸走出了三余里地,却仍是一无所获,当下心中忐忐,驻足停留,正苦思去哪里寻时,忽然听见北面划过一阵破空之音,陡然身形翻转,右掌伸出抓住了一根箭矢。 他心头重重一惊,万没料到竟有人暗中埋伏,喝道:“什么人!?”身形一动,急往北面奔去。这时忽然又射过来两箭,沈念卿忙将手中箭矢一划,便听见咯哒一声,三根箭矢齐断。再凝目去望时,隐隐瞧见一道身形翻纵往北面退去。忙将右手一扬,手中半截箭头疾驰而去,陡然间只听得那身影闷哼一声,便瞧见栽倒在地。 沈念卿飞奔过去,暗运内劲,欲要一举擒住他,岂料走到跟前,那人仍是一动不动,心底骇了一跳,一番查探才知那人已是气绝身亡。他拔出箭头,但见箭头隐隐泛着青光,禁不住眉头一蹙:“原来这箭头淬了毒。”透过细细光亮,只见那大汉一身猎户打扮。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洛图迷踪无处量(二) 沈念卿心底暗叫糟糕,这大汉分明是取他性命而来,说不得二位长老也有性命之虞。念及此处,当下也顾不得再寻什么草药,折身往庙宇奔去。 行途之中,心中只想到:“四周荒无人烟,怎的我三人会暴露行踪?”倘若那猎户汉子没在箭头淬毒,尚可说个不小心,他内心实在焦灼难安,只盼快点赶回去。 其时山路虽是崎岖难行,但凭他尽力奔行,不多时已到了庙宇门外。这时他心中更为忐忑,隐隐觉着几分不妙。推门一瞧,只见两具尸体横乱倒下,施为山胸膛上插着一柄刀,刀身没入身体,只余下一个刀柄在外。 沈念卿悲呼一声:“白叔叔,施长老!”抢步上去一探,心底直如坠下冰窖,双膝跪地,禁不住痛哭出声。 他自幼亡母,十岁亡父,自此便是一个孤儿。后来所遇之人莫不对他关怀有加,使他更觉珍惜感情可贵。如今施为山与白昆双双归去,他们二人一人性子豪爽,曾与他同患难:一人与先父结拜,又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这二人皆亡,他又如何忍受得住。 “白叔叔,施长老,究竟是谁害了你二人,我若有知,此生必为你二位报仇雪恨,有违此誓,当教我沈念卿不得好死。”沈念卿悲哭之余,心底对自己愈发恼恨不已,暗想:“倘若我不是去寻找什么草药,抑或二位长老有武功在身,又岂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一切始终怪我。”哭了许久,终是接受了二人已亡的事实。 沈念卿拔出刀柄,立时一柄弯刀呈现眼前,刀身犹自滴着粘稠鲜血,在火光折射下异常妖艳。 “果然如我所料,这柄弯刀决是元人鞑子的物品。而那位猎户打扮的大汉身形魁梧,更为符合鞑子的身材。这样说来,害死二位长老的,确是鞑子不假。”想到此处,忽然念起了那位赢公子,暗道不知与他是否有干系。 其实他念起与赢公子的两番相遇,已知他诡计多端,善演多变,确是一位棘手难测的人物。可是两番相遇,他又处处礼让自己,善待自己,甚至于昨夜依言放了二位长老,又救了自己的性命。别人不知,他心中犹如明镜,那寒毒奇特怪异,非是内功大乘者不可救回他。若说他当真要杀二位长老,早便杀了,何故如此迂折。 他宽慰自己一番,想到赢公子仆从众多,皆为武林好手,那么自然他的身份地位只高不低。似他这等人物,又岂会区降身份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眼见窗外黎明破晓,二位长老的尸体早已冰寒,沈念卿低声道:“二位长老,此离中原千里之遥,念卿别无他法,只能在此处安葬二位,还请见谅。”说完这话,折身出了庙宇,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挖出了一座大坑。 沈念卿回到庙宇中,将二人尸体皆放入坑中埋了,望着眼中无碑之墓,心中觉着不妥。又折身返回取过那柄弯刀,欲要为他二人立一块墓碑,岂料扭头离开之际,眼前忽得瞥见一处血迹,隐隐透着几分古怪。他蹲下身子,只瞧了一眼,顿时啊了一声,脑中禁不住天旋地转一般,恨然道:“赢公子,果真是你设计杀害了他二位么?” 原来那处血迹本是不易发觉,只因当时他被施为山的手掌所遮掩。这时尸体搬走,又显露了出来。只见地面扭扭曲曲画着一横一竖,似交叉而非交叉。如今料想,决是施为山临终之际拼尽全力留下的凶手线索,只是未曾写完便已气绝身亡。 沈念卿曾想过杀害二人是那噶尔笑笑所派之人,抑或是那位霍都大人,可是这一横一竖,像极了赢字的一横一点。事到如今,饶是他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 当下踉跄起身,稍一回想,立时明白这一切,想必又是赢公子故布疑阵,他十分清楚我性子,故意救了我一命,使我感激他。而后依言放了二位长老,使我对他刮目相待,再不会怀疑他了。 想到此处,沈念卿不禁长叹:“赢公子,我本以为你终究光明磊落,岂知你也如豺狼一般,既然如此,当初为甚么又要救我一命?如今丐帮三位长老皆折损你手,这笔天大的恩怨,终是不能消解了。” “我适才发誓决要替二位长老报仇雪恨,可是你又救了我一命,我如今该怎样做?”一面是他救命恩人,一面又是丐帮的二位长老,当真教他左右为难,难以抉择。他虽武功高强,说到底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又少经世事。 这般犹豫难断,外面天色却是大亮了起来。沈念卿默立良久,忽然从胸怀里取过一枚吊坠,这正是当年风不行临终前所托遗物,他望着这枚吊坠,便如回到当年的场景,内心又觉凄苦,默默道:“当年若非风大哥以命相救,我早就死了。从那时起,我的生命本不该再属于我。风大哥生前扬善除恶,便如先父生前,那么我自然要学他一般。” “何况百年前元人入主中原,杀了许多汉人,已是两族不能化解的大恩仇,即使赢公子救了我一命,可他终归是元人,我又何须难以抉择。如今之事,当要先将二位长老不幸罹难告知丐帮中人。我再前往寻找洛图经。倘若在西域之地碰见华山派的弟子,我便将风大哥这枚吊坠归还华山掌门。” 当下压制内心的多愁善感,给坟墓前立了一块墓碑,上书道:丐帮白昆施为山之墓,沈念卿立。跟着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不停留,往南而行。 如此往南急行了两日,算算与刑护法所约定的地点,尚有数百里之遥,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了,心情不由得渐渐凝重。 这天正午,沈念卿行到一处集镇之上,原本酷热难当的天气忽然刮起了狂风,跟着从西边拢过来大片乌云。镇上行人纷纷叫道:“变天啦,快些回家。” 不多时,忽然下起了暴雨。沈念卿眼见大雨滂沱,难以赶路,索性寻了一家客店歇息。正当他走到店门口时,忽然从里面蹿出来一个十二左右脏兮兮的小孩。只是他站立不稳,出门时不小心勾到门槛,直往前扑来。 沈念卿只一瞥之下,登时将双掌前托,扶住小孩,见他穿的单薄,又是浑身脏乱,不由问道:“小孩儿,你爹妈呢?” 那小孩正欲说话,从店内走出来一位店小二,喝道:“快些走开,别扰我做生意。”见那小孩正拉着一位客人,更是吓了一跳,喝道:“你干什么?快放开客人。”说时伸手去推他。 沈念卿眼见小孩似无依无靠,心中只觉可怜,这时见店小二直接动手,忙将左掌一挥。店小二登时只觉一股巨力袭来,禁不住倒跌两三步,啊哟一声撞在门上。 那小孩眼神慌乱,避过沈念卿远远跑开了。沈念卿扭头看了一眼,但见他破破烂烂的衣着,孤零零一人奔行在大雨之中,心中当真说不出的酸楚。 店小二立起身子,叫道:“客官,那小孩他……”不待他说完,沈念卿已回转身子一把抓住他手腕,渐渐加了几分力气,痛得店小二啊哟直叫。 沈念卿冷声道:“那小孩无依无靠,想必只是进来讨口饭吃,你为甚么要赶走他?”店小二摇了摇头,说道:“客官,那小孩他是个泼皮无赖。”话方说完,又啊哟叫了一声。 原来沈念卿听他如此形容,对这店小二更无好感,是以又加了一分气力。 店小二痛叫道:“客官先放手,你的钱袋不见啦。”沈念卿吃了一惊,松开店小二,一摸腰间,果真空空如也。方知他此言不假。这时细一回想,又扭头望去。 但见那小孩已奔到了街道尽头处,正张望回来,扮个鬼脸,蹦蹦跳跳去了。这时店小二苦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小孩无父无母,时常来客店乞讨,掌柜的见他可怜,也常施舍些饭菜,只是这小孩吃完也不愿离开。后来曾发生了几件客人失窃的事,也都如今时一般。” 听到此处,沈念卿登时醒悟,啊了一声,忙向店小二赔罪道:“真对你不起,是我心急了。”店小二挥一挥手,摇头一叹,自顾进了店门。 沈念卿钱袋丢失,浑身亦无值钱之物,只好独自走开。心头念起那小孩,更觉心惊肉跳。原来他自俟武功高强,一般好手岂能近他身?但今日偏偏这么一个小孩,略施小计,竟能悄无声息的盗走他的钱袋,还不使他发觉,单是这份手力,已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倘若适才那小孩是藏了一柄淬毒的匕首,那又该如何? 想到那小孩身份决是非同寻常,心底自是留意。也顾不得这大雨,忙追了上去。走到街道尽头,但见乌云黑沉沉压下来,耳边雷声大震,天边忽而有闪电疾驰,却再也瞧不见那小孩影子。 沈念卿正要动手去寻,忽然听见东隆东隆的敲锣声,张目一瞧,只见镇头有一位汉子淋着大雨往这边飞奔,一面奔一面叫喊道:“山贼来啦,山贼来啦。”跟着又紧敲手中铜锣。 沈念卿自是吃了一惊,瞥见四周住户关紧门窗,偌大镇上再也瞧不见一人。这时那大汉已越过他身边,瞧见这位淋雨的年轻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叫道:“小兄弟,赶紧跑吧,山贼见人就杀,可不留情。” 沈念卿正要讲话,镇头突然出现了一伙骑兵,皆身穿盔甲,头戴一顶圆帽。约莫十多之众。那伙山贼远远瞧见这二人,不由分说弯弓搭箭射了过来。箭矢穿过滂沱大雨,皆带着一股咻咻之音,极是极猛。 沈念卿暗运内劲,将淋湿的袖袍一挥一绕,箭矢皆被全数抵挡下来。他瞧见这伙恶人说杀便杀,不由得勃然大怒。身旁大汉已吓得跌坐在地。这时那伙恶人停在十丈开外,十数多众皆弓箭在手,却无一人敢放。 原来这伙人瞧见沈念卿轻而易举挡住了箭雨,自然是一位武林高手,不得不小心对待。只见那伙人当先一人勒马走前三步,喝令道:“你是甚么人?” 沈念卿眼见他们一伙人井然有序,又作骑兵打扮,并不像一般山贼,是以更加留心。说道:“尔等又是何人?竟敢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这时那大汉缓过神来,望着沈念卿,便如瞧见了救世菩萨,忙俯身跪拜,恳求道:“这位高人,还请你救救我们,将这伙山贼杀了。” 沈念卿赶紧扶起他,慌道:“这位大哥如何使得,你赶快起来,有甚么事慢慢说不迟。” 那骑兵头子眼见沈念卿背身而对,悄悄伸掌打个手势,众人皆射出了手中箭矢,只盼趁他不留意,一举射杀二人。 其实这伙人本是元人鞑子的轻骑兵,时常前来镇上抢掠,遇到不从者便直接杀害,当地人深受其苦,对元人更加深恶痛绝,冠以山贼的称谓。 沈念卿方到西域,自然不知,但他既已心中戒备,又岂会不知这伙人的动作。但见他凌空一翻,右掌疾挥,当先抓住飞驰过来的两根厉箭,跟着手臂自上往下这么一划,将来箭皆数抵挡。其时手中传来的震力使他暗暗心惊。 原来元人鞑子自来身材魁梧,骁勇善战,所用弓箭皆是蛮木所铸,又因臂力奇大,箭矢的力道自然大的出奇。而马上射术更非中原士兵所能比拟。 鞑子们见他又轻描淡写化解危机,都不由大吃了一惊。骑兵头子当机立断,用蒙古语喊了一句,众人又弯弓搭箭射了一出,跟着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沈念卿因前两日二位长老遇害,对鞑子已是深恶痛嫉,哪里肯轻易放走众人,何况这伙人一身骑兵打扮,说不得周遭便有大股骑兵部队。当下大喝一声:“哪里走。”将手中两根箭矢扔往骑兵头子背后,立马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洛图迷踪无处量(三) 骑兵头子虽会得些微末武功,又如何挡得住又疾又猛的箭矢,手中弯刀一挥,只挡住了一支,另一支正中背心,穿透了盔甲,登时栽倒下马,滚落到地上。 沈念卿足尖一点,正落在一匹马背之上,只听得他口中大喝一声:“留下罢。”伸手提起了一名鞑子,重重一拉,那名鞑子直接横摔过去,砸落了另外两名。 余下鞑子见他分明格外年轻,然而武功奇高便如杀神一般,早已吓得胆战心惊,不知谁呼啸一声,余下众人皆勒马四散逃开。如此一来,沈念卿反倒没了法子,只好停下脚步,回身点了三名鞑子穴道,这才回到骑兵头子身边。伸手一探,却是死去了。 沈念卿走到哪三名鞑子跟前,一一解开穴道,当即喝道:“你们可是元人鞑子的骑兵?”他喝声中参杂了几分内力,三人闻来,犹觉耳中轰鸣一片,心神仿若遭受了重鼓捶敲,都忍不住捂胸哀嚎。 沈念卿暗道:“这三人不过身份微末,我即便杀了也是无济于事。”当下减弱内力,低喝道:“你三人甚么身份?为何要来这镇上打家劫舍,一一说来,我便可考虑放了你三人。” 三人听他一说,仰头你瞧我,我瞧你,竟无一人说得出话来。待得片时,当先有一人用蒙古语说了一句,沈念卿一呆,他自幼生长中原之地,哪里曾会得些蒙古语。当年成吉思汗入主中原,虽将人分作三六九等,仍也沿用汉语,按理说,鞑子兵理应会说几句。 沈念卿故作凶相,瞥见不远处一根手臂粗的圆木,当下走过去抓起来,暗运内劲双手这么一折,暴雨中犹可闻见一声轻响,便见圆木折成两半。三名鞑子骑兵瞧在眼里,皆身体一颤,脸色苍白。 沈念卿瞧在眼里,仍是阴沉着脸,心底却是十分好笑:“恶人还需恶人磨,倒也在理。”这时先前那汉子已缓过神来,他亲眼见得这名小小少年武艺超群,便知他是所谓的武林高手。忙奔走过来,向沈念卿道:“小兄弟,你救了我一命,有甚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沈念卿望向三名鞑子,忽然道:“这位大哥,你能听得懂元人说的话么?”那大汉不由分说,走上前举起手中锣棍,砰砰砰在三人头顶各敲了一下。三人不敢抵抗,捂头痛叫。 大汉道:“小兄弟你只管问,我将听得懂的说给你听。”沈念卿登时欢喜,说道:“大哥,你问他们是否鞑子骑兵?从哪里来?” 大汉当即用蒙古语问了一句,其中一名鞑子双手比划,用蒙古语回了一句。大汉道:“小兄弟,他说确是鞑子的轻骑兵,平时游荡在西域之地。他们一伙十多之众游荡一处,便即打家劫舍。”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恨恨不已。当即用手中锣棍又朝他肩头打下去。 那名鞑子本能闪避开来,但见沈念卿立在一旁,吓得不敢乱动。沈念卿并未伸手阻拦,心想:“西域总不比中原肥沃,百姓日子总是过得疾苦,还有那贼寇横行,倘若今时我不是在这里,依着鞑子的横行无忌,这镇上又不知多少人无辜受害。” 想到此处,更觉西域形式危急,他虽会得武功,但若是面对千千万的鞑子,也免不了死路一条。当机立断应问出其他部队的下落,再抉计策。于是又请大汉问了一句。 大汉回道:“小兄弟,他说离此三十余里,尚有百余人部队,他们前来镇上,是为寻些食物带回去。至于大部队,反倒没有。”到这里,大汉忙摇了摇头,又讲道:“小兄弟并非本土人士,却是有所不知,这伙山贼常而前来镇上烧杀抢掠,我等百姓都苦不堪言。” 沈念卿点了点头,问道:“大哥,那你们为何不搬走?”大汉苦笑道:“我听老人家说西域极为辽阔,然而多为荒山之地,我们又能到哪里去?我倒是听说中原四季如春,可是距此数千里之遥,拖家带口只怕还未到得中原,不是被山贼强盗杀了,便是饿死在路途之中了。”说到后面,语声凄然,闻来令人心酸。 沈念卿自中原而来,确是觉得路途艰苦,倘若普通百姓长途跋涉,不幸遇上一场大风雪,不知要死多少人。他这时才觉自己空有一身武功,但遇着这等棘手之事,也是无可奈何了。轻轻点头,说道:“大哥,你再问问,当真没有大部队么?”心想:“既有骑兵部队,又怎会没有大部队?这不合常理。” 只是无论大汉怎样问,三名鞑子皆摇头不说。沈念卿狠下心肠,踏步上前,右掌运劲在鞑子肩头轻轻一拍,便听得咯擦一声,显是半边肩骨已碎,鞑子立时痛呼不止。大汉虽心底一颤,却忍不住拍手撑好,沈念卿别过头去,心底轻叹,说道:“大哥,你再问他一问。” 大汉依言问了一番,那鞑子极为硬气,始终不肯再多说一句。沈念卿正不知是杀是放好,只见那三名鞑子立起身子向北方跪拜,跟着用蒙古语大喊一句,皆倒地不起。 大汉吃了一惊,颤声道:“小兄弟,他他三人自尽身亡啦。” 沈念卿用手一探,三人皆没了气息,情知不假。心中赞叹:“倒也是硬气的人物。”竟隐隐觉着几分自责。但一想到无辜死去的丐帮三位长老,登时再无半分愧疚之感。 沈念卿既已探听到情况,当即说道:“这位大哥,他四人虽作恶多端,终归也是人,烦请你寻人将他四人下葬罢。”那大汉恨还未及,自然不愿答允,只是这是救命恩人所托之事,又颇有些犹豫。沈念卿续道:“无论如何,死者为大。生前终有千万般不该,死后也该抵消了。”那大汉这才点一点头,勉强答允。 沈念卿谢过大汉留行好意,就着滂沱大雨疾行而去,他方才探听到离此镇北边三十余里出驻扎了百余人骑兵部队,心底已动了心思,反正与刑护法约定之日尚来不及,不如此番前去探听,不求尽数杀了,只要探听到鞑子大部队的消息,那便再好不过了。 想到自尽身亡的三人,心中隐隐忐忑不安。说起来中原汉人虽对鞑子深恶痛绝,但说到发兵打仗,均由不得心底佩服。沈念卿儿时也曾听父亲说过,当年成吉思汗入主中原过后,曾发兵攻打周属波斯朝鲜之国,一路南征北战。后来其孙忽必烈大帝继位,仍是沿袭祖辈脾性,四处征战,听说是一路打到了欧洲,那是极为遥远之地。 历来各朝各代登皇称帝者,起初率下兵将莫不是如狼似虎之师,只是其后经过发展,百姓自安居乐业到民怨恨沸腾,朝廷高枕无忧及至悠然享乐,莫不是被后起者所推翻。 沈念卿所知所遇,只担忧此番鞑子蛰伏不动,便是酝酿了一场极大的战争。他想到西域之地,昆仑派已大不如从前,可是明教教众尚有千千万万,那位新继位的教主又忧心天下,当是一股抵抗鞑子的极强的力量。至于朝廷,又听说当年元人鞑子不敌汉人军队,北退而去,朝廷大将曾带兵分三路追击。可惜均损兵折将,朝廷已是大大的损失。毕竟远水不解近渴,西域之地总依靠不了朝廷。 这时暴雨渐止,乌云消散,露出一轮大大的太阳。沈念卿运功蒸干衣服,只想着探听到消息,立时前往昆仑山脉明教光明顶拜谒。他疾行半刻,这时已进了一片密林,料想适才逃走鞑子决会归去通风报信,更加不敢松懈。 眼前密林高耸,腐草丛生,沈念卿拼力而行,越走越深。便在这时,忽然驻足停下。但见前方数丈处一片开阔之地,端坐了十多之众,皆为鞑子骑兵打扮。众人浑身湿透,正笑声哄闹。 沈念卿心想:“只怕他们是另一伙骑兵小部队。”当下动了心思要上前擒住众人。正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大叫救命,沈念卿凝目望去,才瞧见一颗古树上绑了一人,心底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被擒之人,便是适才偷盗他钱财的孩童。 那孩童虽被绑住不能动弹,但嘴唇尚可张口说话,听得他破口大骂道:“臭山贼,死山贼,快快放了老爷,不然老爷要打烂你们的嘴。”他这番话用汉语所讲,但他说完,场中众人皆不理他,仍是哄笑不止。 那孩童眼见无效,忽然说了一口蒙古语。沈念卿虽听不懂,但料想无好话,只见众人停住交谈,一人起身抽出了腰间弯刀,径直走到哪孩童跟前,将弯刀抵在他脖子处,面目凶恶说了一句。那孩童竟浑然不惧,双目盯着他,跟着叫了一句。 沈念卿见那鞑子兵浑身颤抖,微觉不妙,只见那鞑子挥刀砍下。他正要抢将上去救下孩童,岂料那鞑子挥刀到一半,跟着直挺挺倒在地上。这一变故引得众鞑子豁然立起,纷纷抽出弯刀,围了上去。 沈念卿抑住脚步,凝目瞧往北方,外人不知那鞑子为何倒下,他确瞧得清清楚楚,决是有人用暗器所为。只是林中遮掩处极多,他一时未发觉那人具体方位。 这时陡然听得有人喊道:“野蛮鞑子,岂敢犯我大明疆土,伤我大明百姓。”话音方落,但见一道白色身影飘荡而来,足尖在大树上一点,双掌齐动,当先将两名鞑子击飞,他稳稳落在地上,将那孩童护在身后。 众鞑子皆大吃一惊,纷纷退开数步,不敢再轻举妄动。 沈念卿见得白衣人这一手功夫,不由得暗暗称赞,只听得那白衣人道:“残元鞑子,你们祸害我大明百姓,实在该死。”众鞑子皆不懂他说什么,也决十分危险,当先一人呼啸一声,一众人相拥而上。 沈念卿但见那白衣人身形闪动,双掌翻飞,竟无一人能近他身。掌风之下,鞑子莫不是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便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喝道:“阁下好大的威风,且教我来试上一试。”听声音这人又是从北方而来。 沈念卿张目瞧去,直是大吃了一惊,原来来人一身朴素打扮,须眉张发,手中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武器。那张面孔与武器他是在熟悉不过,竟然是漠北三鬼中的“鬼穴圣者”。几年前的那晚,白昆长老便是为他所伤,以致他数年来遭受莫大的折磨,心底禁不住怒气冲天,暗道:“好哇,想不到今时竟遇得伤了白叔叔的人。白叔叔虽已不幸罹难,但我也要替他报一报仇。” 念及此处,暗凝内劲便要冲出去斗上一场。只见那鬼穴圣者脚踏灌木,凌空一翻,已落在白衣人身前。他并不攻上,反倒回身用蒙古语说了一句,众鞑子皆搀扶着退去,便是死尸,也由活人抬着一并走了,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鬼穴圣者这才凝神白衣人,冷冷道:“苏长安,有本事咱俩斗上一斗,你身为武林高手,杀我族人岂非自降身份?” 沈念卿暗道:“原来那白衣大汉唤作苏长安。” 苏长安冷哼一声,道:“尔等在我大明疆域烧杀抢掠,难道不该杀么?真是好笑。”这时那孩童陡然叫道:“大叔叔说的在理,鞑子就是该打该杀。”方才所发生一切他都瞧在眼里,他不过一个小小孩童,临危之际竟是谈吐分明,毫无畏惧。 鬼穴圣者喝道:“好胆,你一个小娃娃,竟然也敢大放厥词。”说时将右臂一晃,手中点穴橛已直捣而去。苏长安当下脚步横转,身躯一扭,右掌横推过去,打开点穴橛。 鬼穴圣者一击不中,倒也不好再攻,怒道:“苏长安,你敢与我作对?难道你要违抗梅花主的意愿?” 沈念卿听闻此话,禁不住啊了一声,这时忽然念起了殷大哥临行之言,说是倘若在西域撞见一位喜穿白衣的苏姓汉子,决不能教他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如今念起,不由暗暗想到:“这位大汉姓苏,又是一身白衣打扮,还牵扯到神秘的梅花主,可不就是这位了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洛图迷踪无处量(四) 那时沈念卿不明其中缘由,这时微微一想,便即释然:“苏姓汉子乃是梅花主的人,他若知晓我真实身份,又见我有了武功,必然会起疑心,逼问我九幽神掌的武功。”当年斗蓬人欲要杀了他,这件事他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思来,仍是惊出一身冷汗。打定主意,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与他碰见为妙。 果然,苏长安听闻“梅花主”三个字,面色倏然起了变化,脸色已不像方才那样阴沉,显是于他的话有了几分忌惮。沈念卿暗道:“这位苏姓汉子肯舍身救下孩童,倒不像甚么坏人。可是梅花主与噶尔笑笑相识,又说不通道理。他们之间到底有甚么隐秘的事?” 只听苏长安朗朗道:“鬼穴圣者,我苏长安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教。梅花主的指使,我自当恪记在心。” 这时那孩童忽然叫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苏长安面色变了变,说不出话。孩童跟着叫道:“大叔叔,他是山贼一伙的,你为甚么不杀了他?难道你也是山贼一伙的?”语气竟是激怒交加。 鬼穴圣者听闻此话,禁不住仰天大笑,说道:“小娃娃,你到底是说对了,方才救你之人,此刻便是要你命之人。”说完走上前去,又道:“苏右使,这小娃娃听到我二人对话,决不能留下活口,你若下不了手,便让在下来代劳罢。” 沈念卿暗叫糟糕,只待苏长安如何反应,倘若他真要动手,那么自己便不能袖手旁观。 苏长安颇有些犹豫,说道:“圣者,这小娃娃不过十来岁,又懂得甚么?依我看还是不如放了他罢。”鬼穴圣者冷哼一声,道:“若是梅花主如你一样婆婆妈妈,岂不是白废了功夫。”苏长安轻叹一声,退了下来。 孩童大叫道:“姓苏的,枉我叫你一声叔叔,想不到你却是恶人一个,投靠了敌人,我小灵童年纪虽小,也知大义所在。依我看呐,你还不如方才我瞧见的那一位大哥哥呢!他可是杀了好几个恶人了。” 苏长安还未张口,鬼穴圣者先咦了一声,奇道:“小娃娃,你说的大哥哥,可是一位武艺高强的少年郎?”小灵通冷哼一声,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鬼穴圣者自顾自道:“想必是了。”他又望着小灵通,问道:“你想不想活命,若你告诉了我,我便饶你一命。”小灵童哼哼唧唧一番,道:“似你这样的恶人,鬼也不会信你的话。”鬼穴圣者踏前一步,使出点穴橛抵在他脖子上,只需微一用力,便即能要了他的命。当说道:“小娃娃,看来你还不知我鬼穴圣者的恶名,这一年来我不知杀了多少汉人,便如你这样的小娃娃,细皮嫩肉的,啧啧,宰了再洗洗干净,放上一把香料也是一道美味。” 闻言小灵童不由浑身一阵恶寒,他虽不怕死,但只要一想到死后还要给吃掉,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吓得险些落泪。 便如沈念卿也禁不住半信半疑:“他说的可是真的?”苏长安冷冷道:“鬼穴圣者,这小娃娃我交给你了,是烹是煮任你。”说完疾行而去,便如一道风一般,倏然隐进在密林之中。 鬼穴圣者恶狠狠道:“小娃娃你果真不说?那也硬气,就是不知你的骨头烤了还会不会如你一般硬气。” 小灵童这时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叫道:“我说就是了,你千万不要吃了我。”鬼穴圣者道:“说了我便不吃你了。”小灵童哭哭啼啼道:“那位大哥哥武艺高强,我曾偷了他的钱袋。后来有一伙恶人前往镇上打家劫舍,我亲眼见得那位大哥哥以掌御气,凌空飞渡,只一掌便打死好几个恶人。” 沈念卿听到此处,险些笑出声来,他观那孩童面色凄苦,又紧张害怕,分明不假。可是口中胡诌八扯,全然对不上分毫,只当他是吓得紧张所至。 鬼穴圣者大喝道:“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这世间岂有这等神功。” 小灵童抽噎道:“你不信那是你的事,我可是实话实说。”鬼穴圣者将信将疑,心想这世间岂有这等神功,暗道:“也怪我性子急,当时我问个清楚明白,再赶来便知这小娃娃此话真假。”原来他当时尚在驻扎之处,后来接到下属来报,说有一队骑兵在镇上遇到强敌,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少年。他听完便疾奔而来。说到底究竟是如何高强,却是没问个清楚明白。 鬼穴圣者一面猜忌,一面盯着那娃娃,问道:“小娃娃,你何须匡我老鬼。既然你不肯交待个清楚,说明那少年的相貌,他如今何在,老鬼可不能放过你。” 小灵童结结巴巴道:“他十五六岁,人长的极为丑陋,现在现在嘛”说到这里,眼珠转了转,却不再说。 鬼穴圣者心中一喜,忙收回点穴橛,问道:“他在何处?”小灵童摇了摇头,说道:“你先解开我的绳索,我就告诉你。”鬼穴圣者自然不惧他逃走,当下一挥点穴橛,绳索皆尽断裂开。小灵童伸头扭腰,指着他身后道:“喏,就在你后面了。” 鬼穴圣者将信将疑,果真将头扭过去一瞧,但见身后一片空当,其后乃是一片密林,哪里有个人影。不由勃然大怒,他纵横江湖,今时万没想到被一个小娃娃给骗了。喝道:“小娃娃,你既然骗我,可怪不了”回身一望,只见小灵童早已奔出了一丈远。 鬼穴圣者更为大怒,喝道:“小娃娃是你找死。”纵身一点一跃,伸掌去抓他衣襟。将至之际,岂料那孩童忽然一滑,竟抓了个空。反从他肋下溜往沈念卿这边。 鬼穴圣者忙回转身子,提步纵上,又伸掌去抓。小灵童大叫道:“大哥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恶人吃啦。” 沈念卿方才见他一滑一扭,竟能躲开鬼穴圣者,直是大为出奇。这时陡然听他一念,又大吃一惊,心道:“他岂知我隐秘此处。”眼见那鬼穴圣者快要抓住衣襟,只见小灵童忽然纵身一跃,又躲开了攻势。 这两番皆被逃脱,鬼穴圣者已知这小娃娃来历不凡,当即顿住脚步,盯着他道:“小娃娃,你当真老鬼奈何不得你么?”小灵童头也不回,仍是叫道:“大哥哥,难道你也见死不救么?”言语中竟是悲戚交加。 沈念卿听得心头一酸,想到那苏长安,再也不能隐藏下去,直接施展轻功奔出了密林。 鬼穴圣者见密林中忽然奔出了一人,当真骇了一跳,才知那小娃娃言语不假。 沈念卿奔到小灵童身旁停下,摸了摸他脑袋,说道:“小兄弟宽心,我沈念卿绝非见死不救之人,更何况此人本是我生平仇人。”说着又将小灵童揽到身后。 鬼穴圣者见他确是不过十五六岁,眉羽间透着几分仇视,禁不住测测阴笑,冷冷道:“好一位英雄少年,我那几个不争气的下属,便是给你杀害了?”他自俟武功高强,当不将他放在眼里。 小灵童扯了扯他的衣角,悄声道:“大哥哥,你打的过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头么?要不咱们溜走罢。” 沈念卿宽慰道:“小兄弟放心,你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罢,今日我必要击败他不可。” 小灵童道:“大哥哥小心。”说完转身跑进了密林,不见了身影。 沈念卿这才正眼瞧往鬼穴圣者,但见他眉须灰白,满面阴冷之相,冷冷说道:“鬼穴圣者,你可还记得五年前姚家村之事?” 鬼穴圣者大为吃惊,仔仔细细将他瞧了一遍,问道:“小娃娃,你难道是姚家村幸存的孩童?” 沈念卿正想否决,忽然想到:“他曾害了白叔叔,我娘亲也是噶尔笑笑给杀害的,与他等已是解不开的恩怨,更何况姚家村五十八口性命尚未了解,我不妨就当作姚家村的幸存孩童罢,也一并将仇报了。”念及此处,心中一动,俯身捡了一根坚韧的树枝握在手中。大声道:“当年姚家村五十八口性命,还有丐帮白昆长老的仇,今日就一并了解了罢。” 鬼穴圣者忽然放声大笑,连番点头,说道:“我鬼穴圣者纵横江湖,江湖人人见而逃之,想不到今时却有一位不怕死的英雄少年。” 沈念卿暗地呸一声,骂道:“好不要脸的鞑子,中原武林高手辈出,又岂容你大放厥词。听闻你点穴手法自称天下无双,今日就教我来领教一番。”说时右臂一荡,手中树枝登时噼啪作响,足尖一点,便急驰逼近。 鬼穴圣者见他怒气冲天,说上便上,忍不住大笑道:“好,好”他本想连说三个好字,岂料方说完第二个,沈念卿已逼近半丈之处,一根树枝直递往胸前。 他心中暗自一惊,才发觉这少年身手非同寻常,再不敢大意,忙将手中点穴橛横转一划,格挡开树枝,只是那树枝本是极为坚韧,又加上沈念卿暗施内劲,虽是勉强挡住,树枝末端反而受力一弯,唰一声正打在他胸膛之上。 鬼穴圣者顿觉胸膛火辣辣的疼痛,禁不住蹬蹬后退,低首一瞧,但见外面服饰皆破成缕缕,胸膛之上犹清晰可见道道血痕,顿时勃然大怒,张口道:“你”又见眼前一道绿光闪过,忙往后一个鲤鱼打挺,使出双足迸力踢去。砰然一声,只觉足底一阵剧痛,险些跌倒在地。 原来沈念卿一击逼退,当即扑身而上,又以树枝扫面,后来瞧他双足踢开,当机立断使出九幽神掌中的一式正击在他足底。他奋力一掌力道何等巨大,直将鬼穴圣者拍的倒飞出去。 沈念卿抢着这空当,心想:“我本擅长掌法,这次以木枝作武器,不过用来迷惑敌人,若真要取胜,非得用掌法击伤他不可。” 鬼穴圣者立定,忙运功压下足底痛意,冷冷道:“老鬼倒是大意了。你惹得老鬼生气,今日非要教你尝尝奇门点穴的痛苦滋味。” 沈念卿张口道:“求之不得。”忽然将身躯一转,手中树枝唰唰作响,在空中飞舞飘扬,便如毒蛇一般左缠右绕逼近鬼穴圣者,树枝虽非神兵利器,也有一股滔天的威势。 鬼穴圣者凝神闭息,方才两番落了下风,只当自己一时大意,决不肯相信这位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能胜得过自己。当即将手中点穴橛向上一划,右臂拼力一震,一环一绕之间竟与树枝纠缠一起。 沈念卿反手推出一掌,鬼穴圣者却是化掌为爪,倏然一震往他手上少阳穴抓去。这少阳本是人体大穴,极是重要。他精通人体穴位之法,天底下实是少有人敌,倘若给他抓中,后果自然不敢想象。 至此临危之际,沈念卿仍是不慌不乱,沉着应对,抢在分毫之差间暗运内劲一松一驰,便在松弛间避开了要害之穴,皆打了个空。 其时二人对掌之时,右臂都使了十分劲力,不敢松懈,这一掌打空间,鬼穴圣者已回掌侧身,二指唰的一声奇快无比伸往他肋下大穴。 这如风一般的点穴手法,直如鬼魅一般,沈念卿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毕竟年轻,决不能大意。”电光火石间,九幽神掌之威已催发到极致,左掌倏然右上,砰然一声,正击在他手臂之上。跟着两人皆浑身一震,右臂受力再也抓不住兵刃,均脱手飞上了天空。 鬼穴圣者疾退数步,倚在一株大树前,只听他哈哈大笑,声如雷震,连说三个好字,大声道:“小娃娃,你究竟哪门哪派的得意弟子,与我老鬼竟能对得三丈。还请分明身份。” 沈念卿瞥见他左手负在后面,然而肩头轻颤,显是方才一掌伤了手臂。他不愿透露身份,当说道:“我乃姚家村幸存孩童,今日便要报仇雪恨。” 说话间两般兵刃已落在中间的地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洛图迷踪无处量(五) 鬼穴圣者冷笑不已,说道:“你真当我老鬼老眼昏花啦?姚家村之事不过五六年,你说你真是姚家村幸存的孩童,又岂能短短几年修炼到这般境地。”说话间忽然闭目,右掌猛然抓住自己的左臂,跟着右掌在左臂上游走,手法疾快,便如一条滑溜的鱼儿一般。 沈念卿暗吃一惊,只见他手掌游走均为手臂穴道,每逢拂过,总以极轻微细小的力量拿捏穴道。他自知鬼穴圣者点穴名不虚传,又不知他要捣甚么鬼,只想到再不能拖延下去。忙叫道:“鬼穴圣者,无论我是否姚家村幸存孩童,今日这梁子是结下了,咱们还是即刻一决胜负罢。” 却见鬼穴圣者一言不发,仍是闭着双目。沈念卿颇有些犹豫,这时猛然听得身后有人大道道:“大哥哥,他这是在修复伤势啊,你还婆婆妈妈甚么,将他杀了就是。”却是小灵童的声音。原来他一直未曾离开,只是躲在密林处观望。 沈念卿心头一震,只想到:“他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人,便是偷袭而上我也不能放过他。何况他还有二位师兄弟,只怕拖延久了,会忍不住来寻他。”当下左足斜划,双掌坦开,左掌牵引,右掌顺发,身子跟着一转,浑身内劲激荡周身,引得袖袍呼呼作响。他这正是九幽神掌的引发之势。只是前些天受了伤,并不能将九幽神掌催发到极致。 当他引发之时,忽然察觉丹田穴寒毒似乎蠢蠢欲动,有往周身流动之意,当下稍微减弱一分内劲,这才将不适之感消除。 鬼穴圣者虽是闭着双目,然而五官六识已调动,这时忽然感觉不远处内劲波动,心中当真骇了一跳:“他这是甚么武功?怎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倘若对方是天下闻名的武林好手,抑或各派掌门人,他倒不觉不妥,可是眼前却是一位真真切切十五六岁的少年,那才骇人至极。 沈念卿浑然不知他所想,心中只盼着速战速决,当即双足一动,以雷霆之势倏然逼近,左掌一摊直取中路。他奋力一掌,已是蕴含了莫大威势。鬼穴圣者这时忽然睁眼,双目犹似射出两道精光,忙将足下一并,身形陡转,借着反荡之势右指倏然打他左臂。 沈念卿见他身形灵动轻巧,与方才可是大为不同,便知他用甚么秘法催发了功力。但他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放在眼里。只将足下一划,双掌作重叠之状。 鬼穴圣者右指方触到手臂,登时给一股极大的劲道弹开。原来适才沈念卿双掌齐动之间,内劲直冲双臂,又避开了手臂要害之处,九幽神掌之威携杂一股内劲,倘若内劲上不能压制,自然而然也就弹开。 此刻小灵童已爬到一株树枝上,瞪眼瞧着场中二人,但见他二人越打越快,几乎已瞧不清,心中忍不住担忧:“这位大哥哥武功好厉害呀!但不知他究竟是否胜得过那老不死的恶人。只盼他快快击败恶人,最好将他杀了那才好呢。方才那恶人竟然想要吃我。”想到这里,仍是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这时观到场中二人倏然拆了二十余招,小灵童只觉眼花缭乱,忙揉了揉眼睛,低声道:“算啦,算啦,我不看啦。”当下斜靠在树枝上呼呼大睡。 场中二人仍是不停打斗。鬼穴圣者心中越打越惊,只觉这小小少年内力奇高,丝毫不弱于他,更何况掌法精致灵动,越打越是落了下风,对他的身份来历又惊又奇。 沈念卿亦是越打越焦灼,突觉颤中穴似有微微跳动,常而伴着一股阴寒之感,这是往常从所未有之事,正当他突发奇掌,欲要以强横功力对峙时,忽然只觉得颤中穴猛然一跳,手中劲力慢了半分。须知高手对决,便是分毫之差,那已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倏然之间,沈念卿只觉手臂大穴被轻轻拂过,半边手臂立时酸麻胀痛,竟提不起半分气力,他慌忙退开数步。 鬼穴圣者一招得中,大为惊奇,又是扬眉吐气,这时仰面一瞧,但见沈念卿印堂发暗,当即明了:“原来他早已有内伤在身。”其时心底更觉骇然,只当他为生平劲敌,先杀为妙,当即身形一转,将那点穴橛握在手中。 沈念卿暗叫不妙,果然听得鬼穴圣者朗声道:“小小少年竟已这般厉害,乃是我大元的劲敌,今日教我老鬼撞上,我便杀了,也是大功一件。”话语方落,已提着点穴橛纵步攻来。 其时他说话间沈念卿已使出浑身解数解开穴道,奈何无一可用。心底直入冰窖。但他究不肯轻易服输,心想:“我虽暂时用不了左手,但我内劲终究还在,就是拼着寒毒发作,也要留下他的性命。”心中苦笑难当,当初孤绝老人曾说这寒毒殒命之时,要么是发作三次,要么就是九幽神掌修炼到第六层。如今他方到西域不久,便已恶斗了几场,上次寒毒发作,若非赢公子相救,早已殒命当场啦,这时才觉前途渺茫。 小灵童听到鬼穴圣者说话时,便察觉不妙,这时只见鬼穴圣者逼迫上来,而那位大哥哥却一动不动,猛得大叫:“糟了,糟了,大哥哥你” 方说到你字,不由瞪大了眼睛,只见沈念卿忽然一动,不退反进将右掌迎上,啪的一掌反将点穴橛击飞。他掌法奇快,瞧在眼中,竟似一道残影。小灵童反应过来,只觉他变了一人,不由拍手大笑:“好,好,大哥哥,快些杀了他。”说话间身子一晃,险些跌落下来。 鬼穴圣者更是不可相信,奇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便见少年郎忽然双臂一展,足下一动,双掌翻飞攻了过来,瞧在眼里,生平第一回对自己的奇门点穴有了疑心。然而他终究是成名数十年的人物,虽惊不乱,疾退数步,岂料两人越离越近。 鬼穴圣者不由恼怒,双足在一株树干上一点,凌空翻身反倒落在了沈念卿背后,双掌疾伸,拂往他背后大穴,他倾力施展,当真又快又疾,沈念卿避之不及,果真给他拂中了穴道。 鬼穴圣者大为高兴,岂料便在这时,胸口忽然重重受了一掌,禁不住哇一声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沈念卿回转身子,眼见他双目无神,胸口塌陷,分明是活不了多久了,这才端坐在地,运功调息。 原来适才他偶有所感,于神掌感悟更甚,便在脑海中将九幽神掌口诀捋了一遍,竟在临危之际一举突破了第六层。因而才如此容易胜得过鬼穴圣者。但是方才中了点穴,立感不适,脑海中回想着孤绝老人的话,默默道:“孤绝老人武功奇高,他既说没寻到洛图经必死无疑,想必果真无望了。” 念头至此,悄然轻叹。忽然听得有人大笑,睁开眼来,只见鬼穴圣者已撑起身子,双目紧盯着他,仿若一道利刃,让人心头发寒。鬼穴圣者道:“好厉害的少年郎,你既已解得开老鬼的奇门点穴,胜得过老鬼也是理所当然。” 沈念卿与他对视,默然不语。鬼穴圣者续道:“你究竟是何身份?老鬼受你一掌,五脏六腑俱碎,全凭一口内劲吊着,难道你还不肯表明身份?” 沈念卿瞧见他双目精光渐失,分明已是回光返照之际,心底一叹:“罢了罢了,我也活不了多久,就算告诉他又有何妨,也好教他死的明明白白。”忙说道:“在下沈念卿,先父沈飞宇,亡母张莺莺。”一言一字,铿锵有力。 鬼穴圣者眼中精光一闪,忽得垂下了头颅。 这时,沈念卿已解开了背后点穴,瞥见小灵童一蹦一跳的奔过来,走到鬼穴圣者跟前,瞧了一眼,欢喜道:“大哥哥,大恶人给你杀死啦。小灵童真高兴。”沈念卿微笑道:“你叫小灵童是么?”小灵童蹲下身子,细细将他打量一番,说道:“小灵童就是我啦。大哥哥我真对你不起。”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正是沈念卿遗失之物,放到他手里,又道:“我若知道大哥哥是见义勇为的高人,我也不会偷你的钱袋了。” 沈念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问道:“小灵童,你爹妈呢?难道你是个孤儿?”小灵童道:“我确是个孤儿。” 沈念卿将钱袋交到他手里,说道:“这些钱财于我无用,你就拿去罢。”小灵童摇了摇头:“大哥哥是好人,我怎么能一错再错。”沈念卿见他聪明乖巧,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此处十分危险,你从哪里来,便往哪里去罢。这钱袋你收着,总有些用处。” 小灵童点了点头,终于收下,问道:“大哥哥那你呢?”沈念卿道:“我受了些伤,须得疗养片刻,你先走罢。”小灵童听闻他受伤,立时一脸担忧之色,紧张道:“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沈念卿道:“并没有大碍。” 小灵童这才缓了脸色,说道:“大哥哥你武功高强,想必是要行走江湖了,那你可得一路小心啊,那些坏人最多啦。”说到这里,忽然脸上一红,想起自己曾偷过他的钱袋。 沈念卿忍不住微笑道:“多谢小灵童之言,我当谨记在心。”小灵童这才有些不舍道:“大哥哥,那我先走啦。”沈念卿点一点头。小灵童当即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大哥哥我真走啦。”说完回身匆匆的跑进了密林之中。 沈念卿站起身子,仰头四望,但见日已西斜,西边好大一片红霞,心头陡然不是滋味。宽慰自己道:“人固有一死,又有甚么可怕?”他自然不惧生死,可联想到血海深仇,总是放不下这一思杂念。这时头顶忽然有一只飞禽飞过,从东而西啾啾而鸣,传递到他脑海中,落在一株大树上,进了巢穴。 沈念卿猛然一震,默默道:“天色渐晚,鸟禽尚要归巢,我又怎能死在这里。”当下也不愿施展轻功赶路,反倒如一个普通人一般,信步而行。 等到天色尽黑,沈念卿已往西面翻过一座大山,他仰头而望,但见头顶好大一张黑幕,上面星辰闪烁,身子一团火热,全没有寒冷之感,忙运功一探,只觉寒毒仍在丹田中纹丝不动,并没有扩散的迹象,禁不住疑惑:“孤绝老人不是说我必死么,为甚么寒毒还不肯发作?抑或是他老人家猜错了?” 他想不通这其中道理,但能保住性命总是好事一桩,当下寻了一块大石头端坐,默默想到:“今日万分侥幸突破了第六层,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对劲。”他趁着夜色,将口诀从头至尾默想了一遍,反倒惊出了一声冷汗,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这般?” 原来在他幼时,沈飞宇便让他牢牢记住九幽神掌的修炼方式,并说这掌法一共九层,须得一层一层的学,不可僭越。至于因人而异,却是他后面所发现。他想通这其中关键,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如此,我所领悟的这篇神掌一共只得七层,并没有想象中的第八层,第九层。” 这时月上枝头,凉风习习,沈念卿心情大好,禁不住开怀大笑。忽然听得左面咯噔一声,笑声即止,一个踊跃下了大石,透着夜色凝视,只见斜坡下的灌木中隐隐约约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忙问道:“小灵童,是你么?” “大哥哥,甚么事笑得那么开怀呀。”小灵童装模作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沈念卿摇头道:“小灵童,你为甚么要跟着我。”小灵童笑嘻嘻奔上前来,说道:“我看大哥哥郁郁寡欢,心里担心啊。” 沈念卿极为感动,见他小小年纪,却能活得快快乐乐,心底竟隐隐有几分羡慕,当说道:“小灵童,我倒没什么大事,多谢你的关怀了。” 小灵童笑嘻嘻道:“没事就好,大哥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关心你啦。”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树叶包裹,递给了他。 沈念卿会心一笑,接了过来,包裹尚有温度,打开一瞧,只见是烤熟的一只飞禽,鼻翼中闻见一阵浓香。 “大哥哥尝尝,小灵童的手艺。” 沈念卿点了点头,拉着他坐在大石上,吃了一口,口感尚佳。就着明月,忽然想起了千里之外孤绝峰上的霍思,暗道:“我与思妹分别月余了,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她本是不懂一点武功,又拜了孤绝老人为师,想必吃了很多苦头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洛图迷踪无处量(六) 小灵童见他只吃了一口便即停住,忙问道:“大哥哥,是不是太难吃了。”沈念卿回过神来,微笑道:“并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好友。” 小灵童问道:“原来大哥哥还有一位朋友啊。”说着低下了头,再不讲话。沈念卿察觉他情绪低落,忙放下食物,问道:“小灵童,难道你没有一个朋友么?”小灵童摇了摇头,不肯讲话。 沈念卿顿觉心酸,觉想不到这世上那么多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孤儿。又想起自己年幼失去双亲,及至后面遇见的霍思与秦氏兄妹,都是如出一辙失去双亲,但他那几年还有他三人陪伴,又觉幸运又觉凄苦。忙说道:“小灵童你若不嫌弃,咱们就是好朋友了。” 小灵童这才仰起头来,带着稚嫩的笑容上一双尤为纯澈的大眼睛。沈念卿笑了笑,站起身来问道:“小灵童,你从此要往哪里去呢?”小灵童道:“四海为家。大哥哥你要往哪里去,我可以跟着呀。” 沈念卿微感不妙,他身负血海深仇,侥幸活得过寒毒,后面也不知遇到多少险境,便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障,又怎么能带着他。于是叹口气,认认真真道:“小灵童,我很想带着你,照顾你,可是我还有许多事要办”不等他说完,小灵童欢悦道:“我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要一件一件办嘛。没关系,大哥哥。” 沈念卿看他天真烂漫的笑容,心底又有几分动容,但想到从今往后生死难料,硬下心肠,将头别过去道:“小灵童,我决不能带着你。” “大哥哥,原来你骗我,哼。” 沈念卿转过头来,便瞧见小灵童飞快跑下了山坡,显然生气了。沈念卿站起身来方要追下去,忽然想到:“这样也好,他年纪虽幼,可有几分聪明狡黠,一个人反而能过得好好的。” 沈念卿又默立了片刻,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一阵呼喊声,心底奇怪,当即凝神细听,隐隐听见有人大喊救命,但给风这么吹了一巡,呼声渐至。 沈念卿暗道不秒,慌忙纵身一跃飞下山头。适才小灵童便从这里下山,又想起四周或有鞑子骑兵驻扎,心里真是又惊又怕,只想小灵童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非是害了他,又是自责又是期盼。 其实山头并不太高,沈念卿飞枝点木行了片刻,已奔到山脚之下,隐隐瞧见东首有火把照耀,倏忽间转过了弯,再也瞧不见。他慌忙大呼道:“小灵童,小灵童。”听不见有人回答,当即朝着那火把追了过去。 疾行片刻,隐隐约约瞧见前方数十丈处有火光闪动,好似一条长龙。他顿住脚步,心想:“似乎是鞑子的骑兵部队,深更半夜,急行是为了什么?莫非是小灵童下了上来,不幸撞上了?”正迟疑间,忽听得身后有人咯咯大笑。 “大哥哥,你特意下山,是在寻找我么?”小灵童正靠在一株大树上,笑嘻嘻瞧往这边。沈念卿回过身来,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大哥哥,我以为你会见死不救呢。”小灵童跳下树头,蹦蹦跳跳奔了过来。沈念卿苦笑道:“小灵童,你骗得我好苦。”小灵童撇嘴道:“我哪里骗你了,刚才我还以为这伙恶人是追我么,岂知是追另一个人。” 沈念卿心奇道:“追另一个人?莫非是鞑子抓的哪位武林好汉逃出来啦?”他知赢公子的手段,难免会想到这处去。小灵童见他眉间微蹙,不以为然道:“大哥哥,他们追的似乎是一位大姐姐呢。” 沈念卿暗道:“大姐姐?难道是哪一位武林好手的后代?”心想既然撞见,当不能让鞑子称心如意,忙说道:“小灵童,咱们追上去看看。”小灵童笑嘻嘻道:“大哥哥要英雄救美了么?好好玩呀。”沈念卿无奈摇头,半蹲身子,说道:“小灵童快上来,由我负着你走罢。” 小灵童爬上肩头,笑道:“走咯,大哥哥要去英雄救美咯。”其时二人谈论讲话间,火把已转过一道山坡,再瞧不见。沈念卿当下负着小灵童施展轻功,沿着小道追了上去。 趁着夜色,沈念卿二人约莫疾行了三四里路,才翻过山头。小灵童问道:“大哥哥,你还撑得住么?要不我下来行走罢。”沈念卿顿住脚步,笑道:“小灵童尽管放心,鞑子就算骑马疾行,我也追的上。”说时往山下眺望一眼,但见火光隐隐绰绰,怕不下二三十人。 又趁着灌木奔到了半山腰,这时去望,只见火光停了下来,围成半圈之状,细细一瞧,中间确有一位穿着粉纱衣裙的女子,但瞧不清容貌。沈念卿恐鞑子动手杀人,忙飞奔而下,不多时已到了距离鞑子十来丈处。 他仍是负着小灵童,二人地势微高。倒也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鞑子骑兵围成一处,火光映照的周遭通红。场中这时站着三人,沈念卿只看了一眼,心头猛然一惊:“啊,那二人是漠北三鬼中的鬼掌圣者,鬼魅圣者。他二人怎会在此处?又是为了追什么人?”他这才细细瞧着场中那位女子,但见她昂首而立,腰悬宝剑,面上冷若冰霜,给这火光一逼,显得红润如桃花之初绽。沈念卿只看了一眼,当即转过头去,面上一阵火热。 小灵童低声道:“大哥哥,那位大姐姐好威风呀,但他们为何还不打起来呢?”沈念卿猛然惊醒,再去看时,只见女子已抽出了腰中宝剑,握立在手。 二位圣者当下互瞧一眼,齐齐点头,嘴唇蠕动说了一句话。沈念卿听不明白便问道:“小灵童,你能听见他们说什么话么?”小灵童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清。” 话音方落,只见女子娇喝一声,身形轻盈一转,手中宝剑挽出剑花,往二人攻去。二位圣者左右散开,避过攻势,当先一人伸掌去抢夺女子手中的宝剑,岂料将至之际宝剑忽然侧转划来,险些将手掌削断。另一人身法疾快,倏然闪到女子身后,伸出二指点往她背后大椎穴。 女子腹背受敌,猛然间将剑尖一挑,回旋一刺,剑锋掠过,实是威风凛凛,使人不敢轻捋,登时又逼退了身后偷袭之人。 沈念卿只看了一招,心底暗骂:“二位无耻圣者,齐力对付一位女子算得甚么本事。”他念起白天死去的鬼穴圣者,心想:“他三人合力普天之下少有人敌,如今鬼穴圣者已死,余下二位也不可小觑,但只要能杀了这二人,噶尔笑笑定然实力大减。”眼见那女子虽是剑法超然,也只能勉强抵挡,试问她如此年轻,一番消耗过后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念及此处,沈念卿当即要动手救人。 他放下小灵童,对他低声道:“小灵童,你悄悄的从这边走过去,往南边行走,走的越远越好,我待会便来寻你。” 小灵童也知此刻紧要关头,当下点头,低声道:“大哥哥你可要小心啊。我先过去,咱们就以那座山头为准,我在山脚下等你。”说着悄然隐进了密林中。 沈念卿回身而望,只见场中三人竟已停了下来,似在相互交谈,心底大为疑惑。但小灵童已走,他也听不懂说了些什么,心想暂且不动,再观望一阵。 场中那女子说了几句,便见二位圣者皆摇头,那女子眉间似有忧虑,宝剑收在手中。余下众鞑子举着火把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忽听得那女子大喊了一句,跟着翻身而起,一脚将一名鞑子踢翻下马,轻盈落到马背上,呼喝一声,冲往场外。二位圣者均纵身一跃,反倒落在了前头,一左一右各伸一掌拍中马肚上,健马嘶蹄声中轰然倒地。 那女子早已踊跃直上,剑锋一转刺往身旁一人。另一人从侧面偷袭。沈念卿观二人招式,隐隐似有几分忌惮,这才不敢倾力而攻。 眼见那女子左右受敌,手中宝剑招式越来越笨拙,显然已消耗了大半内力,瞧到此处,沈念卿不敢再耽搁下去。身形一跃,施展轻功踢在了一名鞑子脑袋上,当下将他踢得人仰马翻。 余下众鞑子一惊,举火仰望,沈念卿早已越过众人,飞奔到了那三人不远处。 其时二位圣者早有察觉,都惊了一跳,回望一眼,只见空中一道身影疾射而来,齐声喊了一句,再也顾不得那女子,转身各出一掌应对。 沈念卿双掌齐动,但闻砰然一声,各将二人震退一步,他借力自二人头顶翻过,已抓住了那女子手腕,将她护在身后。 女子倏然察觉手腕被人抓住,反手便是一剑刺过来,沈念卿另一只手抓住她握剑柄的手,触手只觉冰凉入骨,极是滑润细腻,禁不住心头一荡,忙说道:“姑娘且安,在下是来相助你的。”那女子听到声音,身子微微一颤,这才转头瞧他。 沈念卿被盯得脸上火辣,忙松开了手,不敢凝视,只好瞧着二位圣者道:“漠北三鬼,好不威风煞气。”声如雷震,逼人心魄。 二位圣者见他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犹带稚嫩之气,然而方才对招中传来的内劲,又教二人大为惊惧。其中一人道:“尊下何人?为何阻拦我等?” 沈念卿张口道:“在下中原人士,与鞑子恶人势不两立,今夜又瞧见二位圣者欺负一位弱女子,倒教在下好笑了一番。”他本是不擅言论,但不知为何,这时说出来却是朗朗上口,威势逼人。 二人对望一眼,迟疑道:“你是来救这位女子?” 沈念卿正要回答,忽觉手腕给人握住,又是一片清凉细腻之感,心头登时大乱,脸上又燥又热,答不出话来。但不知为何,竟不想抽出手掌。 只听得身后女子朗声道:“多谢少侠相救,这二人作恶多端,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还请少侠相助。”声音铃铛叮铃叮铃,极为悦耳。沈念卿正待讲话,忽觉耳旁有人吐气,却是那位女子在他耳旁悄悄道:“少侠,他二人武功奇高,你打的过他二人么?”吐气如兰,鼻翼中便即闻见一股奇特清香。 沈念卿燥红了脸,想说他二人联手胜负实在难料,但不知何故话到嘴边却成了:“姑娘宽心,这二人不在话下。”说完便觉手掌被握得紧些,那女子轻声道:“我相信少侠,不过这二人诡计多端,实是奸诈狡猾之辈,当不能大意,不如咱们偷偷寻个机会溜了罢。” 沈念卿本对他二人恨之入骨,但经这位女子一说,心头登时一惊,暗道:“确是如此,若当下只我一人,自然不惧,但这位姑娘尚在,可不能不顾她的安危。”当下低声道:“姑娘言之有理,待会我相机行事,姑娘抢一匹马先走,在下自有脱身之计。” 两位圣者见他二人窃窃私语,禁不住皱眉。左首圣者踏前一步,叫道:“好狂妄的小子,且教我二人来斗上一斗。” 沈念卿正要答允,忽听得身后女子大声道:“且慢。”沈念卿心想:“她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瞥见两位圣者忽然纷纷退开一步,便连围上来的鞑子骑兵也退开数步,心中大是不解,便听身后女子朗声道:“今夜我定要安然离开,否则我就自刎此地,如此一来,小女子家传绝学从此失传,你们也妄想得到。” 沈念卿微微撇头,便见那女子已将手中宝剑搭在脖子上,一副慷慨就义的面色。不由吃了一惊,盯着她:“姑娘,你这是何苦?在下就拼命与二人斗上一场,也并不一定会输。” 那女子道:“少侠好意小女子心领。但是你为救我而以身试险,试问小女子怎过意得去?”说着将手中宝剑离得更近脖子,大声道:“我若死了,你们得不到家传武功绝学,回去后什么下场诸位也当知晓。还是速速退下罢,我若活下来,绝学之物诸位尚有几分希望。” 二位圣者彼此看了一眼,用蒙古语交谈了几句,跟着打个手势,各上了一匹健马,蹬蹬蹬蹬远去了,余下鞑子皆跟在其后退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洛图迷踪无处量(七) 那女子这才收回宝剑,秀眉轻扬道:“多谢少侠相助,未曾相问少侠大名?” 沈念卿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姑娘谬赞,在下沈念卿,不知姑娘芳名?”女子道:“小女子姓苏,单名一个盈字。”沈念卿点了点头,瞥她一眼,但见她笑意盈盈正瞧向自己,忙转头凝视远处,说道:“苏姑娘,我看那伙鞑子定然不肯轻易罢休,你先走罢,待在下去寻他们去。” 苏盈见他转身便要走,急忙奔到他前面,双手张开阻拦,慌道:“沈……公子,你何必要追他二人?”沈念卿仰首道:“漠北三鬼曾伤了我一位至亲之人。后来鞑子又害了二位丐帮长老,我沈念卿既然撞见,怎能不理?” 苏盈道:“沈公子有所不知,我才从那里逃出来,里面戒备森严,武林好手众多,你此行一去又怎么敌得过,岂不是妄送了性命?”沈念卿迟疑道:“可是我与鞑子有血海深仇……”苏盈抢着道:“既然你执意要去,那咱们一起去好了,让他们杀了我。”说着拉起他手掌。 沈念卿吓了一跳,心想她说得不无道理,暂且放下仇恨罢,待我武功更近一步,再去报仇也不迟。当下道:“苏姑娘说得是,是我莽撞了,咱们先走罢。”虽觉手掌细滑舍不得松开,又觉此举多有不适。 苏盈只看了他一眼,笑盈盈道:“公子怎么啦?”沈念卿轻咳一声,似被看穿心中所想,转头不去看她,说道:“苏姑娘,咱们似乎在哪里见过。”苏盈踏前一步走到他跟前,凝视道:“难道沈公子遇见一位女子,就要这样说?” 沈念卿只觉她一股咄咄逼人之气,心中想起她适才以一敌二的气魄,挣开了手掌,暗道:“我自小长大没见过几个女子,又怎会与她似曾相识。说不得她还会以为我泼皮无赖呢。”忙作礼赔罪道:“对不起姑娘,我一时说错了话。” 苏盈挥了挥手,从不远处牵过一匹马过来,翻身上马,说道:“沈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立刻走罢。”沈念卿见她言论举止动作皆带一股潇洒之气,决不像中原一般大家闺秀。但不知何故,只觉得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驻在原地不动。 苏盈见他如醉如痴,犹带几分傻气,忍不住噗地一笑,随即想到了什么,面上脖子也觉火烫一片,当即收敛了笑容,平静道:“沈公子,上马罢。” 沈念卿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慌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怎能……”说着四下张望,目光所及处却只有这么一匹。 苏盈朗声道:“沈公子这是何话,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难道沈公子心作它念?”沈念卿慌忙摇头,说道:“苏姑娘,我有轻功在身,无须同乘……”他只觉得与这位素昧平生的苏姑娘谈话,比打架可要难对付多了。 苏盈打断他的话,板着脸道:“沈公子,你再婉拒,我可就要生气啦。”沈念卿只好委身上马,坐在后面。 苏盈轻轻一扯缰绳,马儿立即走了起来。沈念卿坐在后面,鼻翼中又闻见一股清香,心中砰砰乱跳。他活了十六七年,从未像今天这般心中大乱。 苏盈张口道:“沈公子,你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沈念卿收敛念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苏姑娘倒不像中原女子。”将话头挑过。 苏盈沉默半响,说道:“诚然诚然,先父本是中原人士,后来带着我娘和我来到西域生活。”说着轻声一笑,问道:“沈公子是否觉得我不像中原大家闺秀一般。”沈念卿辨她口中语气,怕说错了话,惹她生气难过,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又听她说道:“先父身前豪放不羁,不拘一格。后来我们一家去到北方生活,那里皆是游牧民族,一家人倒也过得快乐,我也因此会得些蒙古语。只是后来遭遇不幸……”说到这里,肩头轻耸,似在轻泣。 沈念卿想起她曾说的甚么家传武学,心中黯然:“想必他爹妈不幸逝世,我又怎好让她再提起伤心事。”伸掌想拍拍她的肩头,以作宽慰,将落之时,总觉不适,只好宽慰道:“苏姑娘,既然是伤心事,就不要再提了。”便见眼前人轻轻点头。 苏盈忽然拍了拍马背,登时马蹄四踏,沿着小道疾行而去。沈念卿猝不及防,险些跌了下去,忙将双腿一并,这才坐稳。又觉脸庞微微发痒,用手一摸却是苏姑娘的秀发飞扬起来,心头又砰砰而跳,心道:“沈念卿啊沈念卿,大仇未报,你怎可想这些儿女长情之事。”其时心底大觉奇怪,他沈念卿绝非好色之徒,但不知为何,今夜撞见的这位苏姑娘给他浑然不同的感受。 苏盈道:“沈公子,咱们现今要往哪里去?”沈念卿想着心事,陡然给她一问,禁不住啊了一声,反问道:“苏姑娘要去哪儿?”苏盈笑道:“怎么?沈公子要跟着我一起走么?”笑声清爽悦耳。 沈念卿忙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不敢有半分轻薄之意。”苏盈跟着道:“沈公子,我可没讲你是登徒浪子啊。”沈念卿倏然红了脸,幸而他坐在后面,也不会让人瞧见,忙说道:“在下并无此意。”说话间马蹄忽止,二人登时撞了个满怀, 沈念卿温软在怀,又闻着一股清香,思绪登时大乱,忙将身子后仰,问道:“苏姑娘,怎么啦?”却见苏盈翻身下马,说道:“我今夜逃了许久,有些疲惫,还请沈公子领路。”不等他回答,又翻身坐在了他身后。 沈念卿只好答允,乘马缓行。走了一程,忽觉腰间一紧,却是苏盈双手环住了他腰间,又将脑袋搭在他肩头。沈念卿忙勒住马绳,说道:“苏姑娘……”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苏盈轻轻叹了一声,不肯说话。沈念卿听她叹声中似有忧愁,心中登时受了感染,不是滋味,想到:“想必苏姑娘失去双亲,又好不容易逃出恶人之手,她一位弱女子,受尽了苦难,又怎能欢喜起来?” 便在这时,听得苏盈轻轻道:“沈公子,是否觉得我不自重。”说完松开了双手,端坐了身子。沈念卿心头隐隐几分惆怅,忙摇头道:“不,苏姑娘,想必你近来吃了很多苦头,正逢心意迷乱,决非姑娘讲的那般。” 等了一会,却见她不答话,只好说道:“苏姑娘坐稳啦。”又续行赶路。心头胡乱想些事情,脑海里却总是浮现苏姑娘的容貌,挥之不去。 再行一程,马儿已上了山腰,往山顶行去。行途之中二人都不说话。其时月朗星稀,天色渐明,方登上山顶,灌木中奔出来一道身形,口中叫道:“大哥哥,你可来啦。” 沈念卿勒住马绳,纵身跳下了马背。苏盈将小灵童瞧了一回,问道:“沈公子,这位小兄弟是……” 沈念卿忙拉过小灵童,将二人相互介绍一遍,说道:“天色快亮了,咱们先往前面的集镇赶去罢。” 等到了镇上,三人寻了一家客栈歇息。沈念卿托店小二买了几样服饰,各自洗涑换下,又吃了些食物。小灵童困意来袭,去到床头睡了。 沈念卿与苏盈各自坐下,倒了两杯茶水,沈念卿一口饮尽,问道:“苏姑娘,不知你接下来作何打算?”苏盈瞧见他眉目凝重,心头转了一转,收敛了笑容,说道:“沈公子,我昨夜见你武功高强,令尊可是当年闻名武林的沈飞宇沈大侠?” 沈念卿面色微惊,心头掠过一般念头,其时他觉得自己神功已修炼到这般境界,当无须再隐藏身份,何况若是欺骗这位苏姑娘,内心总觉不适,当说道:“不错,先父正是沈飞宇。” 苏盈当即展颜一笑,瞧在眼里,当真如出水芙蓉,清新脱俗,又不像中原女儿娇羞,多了三分英姿飒爽。看得沈念卿一呆。 苏盈赞赏道:“果真是么?当年令尊可做了几件轰动武林的大事,便是我一位小女子,对他也是敬仰不已。”沈念卿听完此话,内心陡添自豪,说道:“先父一生行侠仗义,与我娘亲珠联璧合,只是受了奸人迫害。” 苏盈奇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沈念卿难得遇见一位知心人,便将当年扬州变故细细说给她听了,苏盈听得眉头一蹙,听到后来更是秀掌一拍木桌,其时此事当年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她亦早有耳闻,只是这时听来又与传闻不同,娇喝道:“好两个奸人,实在可恨。”偷偷瞥一眼沈念卿,心底大叫:“糟了,糟了。原来是义父的两位下属害死了他爹爹,这可如何是好?倘若他知晓我真实身份,又会怎样待我?” 沈念卿见她极为生气,替她倒了一杯茶,说道:“苏姑娘,此事过去了数年,我本是不该再提,但不知为何,与你一见如故,倒真像哪里有见过。”苏盈嗯了一声,并不答话,接过茶水饮尽。 沈念卿恐她生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又听苏盈问道:“沈公子,令尊不幸如斯,我也很觉难过。不知令堂如今何在?她过得好么?” 沈念卿忽然怔住,她一生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这时陡然念起,心头免不了一阵酸楚,霎时又觉得后背发寒,暗道:“沈念卿,大仇未报,你岂能如此与一位女子谈笑风生?”当下立起身来,背身而对。 苏盈见他面色愁苦,又转过身去,分明是母亲也不再人世,忙说道:“对不起,沈公子,我一时说错了话,请你万不要放在心上……”沈念卿登时转过身来,摇头道:“不,苏姑娘,我从出生便从未见过我的娘亲。我想了想,既然事已发生,又有甚么说不出口的。既然你问起,我又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你可知我娘亲为何而亡?” 苏盈瞧见他面上犹自挂着泪痕,心头跟着一颤,觉得万般不妙。沈念卿凄然道:“当年武林大会,我娘亲不幸中了噶尔笑笑的寒若般那掌,从此身俱寒毒。我爹爹奔走数年,终不能挽回我娘亲的性命,以致煎熬出了白发。那时我尚且年幼,不明白我爹娘之间的感情。可是我如今长大了,也当晓得,若非我娘生下了我,我爹爹又岂原独活。” 说到此处,更觉凄苦,续道:“我永远忘不了扬州那一晚,我爹爹因为煎熬以致出现了幻觉,以为我娘亲尚在人世,就站在他的眼前。那时我吓哭了,可是如今想来,又何尝不是我爹爹太过思念我娘亲。” 苏盈默然不语,良久轻叹一声:“沈公子,那你这几年一定吃了许多苦罢?”沈念卿道:“我吃的苦头算什么?其实我早该死了,只因有人救了我一命。”说着将风不行舍命救他的事也一并说了,这才道:“我此生只想大仇得报,再无其他。” 沈念卿说完这些,顿觉轻松许多,这才望向苏盈,只见她秀眉紧锁,再瞧不见以往的神气。正要讲话,苏盈已站起身来,说道:“沈公子,感谢昨夜你救命之恩,咱们就此作别罢,但愿你大仇得报。”说完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沈念卿大感奇怪,怎的她好端端的说走便走,尤似换了一个人。但他不愿多想,跟着追了出去,望向渐行渐远的秀丽身影,大声道:“苏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苏盈回过身来,望了他一眼,心中悄叹,再不愿停留疾步走进了人群。 苏盈一面漫无目的的走,适才沈念卿的话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只想到:“我为了救你,甘愿舍弃了大计,如今偷偷出来只不过想见见你。昨夜碰到你突然出现来救我,我心中好不欢喜。可是为什么是义父害死了你娘亲?又是他的两位下属害死你爹爹?我又该怎么办?倘若你知晓我真实身份,会不会一刀杀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九幽洛图百年殇(一) 她如此这般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走出了集镇,原本欢欢喜喜的心情早已不复,一面是抚养她长大的义父,一面是自己的心上人,实在难以抉择,决想不到自己竟陷入这般的境地,饶是她再聪明十倍百倍,也终不能两全。 念及此处,陡然立住,叹息凝想:“沈念卿,只怕此生再不能相见。若再相见,咱们可就是敌人了。”仰首望去,但见天边好大一轮太阳,身子却凸自发寒。 正在这时,身旁走过去一对农作归来的夫妇,只听得那妇人问道:“小冤家,饿了没有?”身旁那汉子笑道:“当然饿了,饭菜做好了么?”那妇人道:“自然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那汉子扛着农具,笑哈哈道:“饿死我了,赶快吃完,午后还有得忙哩!”岂料那妇人一听,登时大声道:“什么?还没忙完啊那,不许吃了。”说着越走越快,那汉子顿时笑嘻嘻追上去:“好啦好啦,忙完了方才骗你的哩” 二人越走越远。苏盈却听着二人的谈话,忍不住遐想道:“小冤家?若是我与你能放下这一切负担,从此隐姓埋名就好了。” 苏盈缓过神来,又继续前行,方走了几步,她回头望了一眼,当即拐进了一处小巷。不多时听闻有脚步声逼近,大声道:“出来罢。”当即有两个汉人打扮的汉子走到她跟前,俯身行礼,恭敬道:“小主人。” 苏盈双手后负,平静道:“可是义父教你二人来寻我的?”一人道:“正是,主上挂念小主人的安危,让我二人来劝你回去。”苏盈冷冷道:“我心情不佳,出来散散心,你二人就回去与义父这般说,我过段时间也就回去了。” “这”二人相视一眼,欲言又止。 苏盈盯着他二人,冷冷道:“怎么?义父教你二人捉拿我回去?”二人听闻此言,皆惶恐不安,低下头去。 苏盈问道:“对了,义父寻找那洛图经的下落,如何了?”二人回道:“昨夜传回来消息,已有些线索,只是那许少通诡计多端,咱们的人一去,他早已离开许久了。”苏盈点一点头,突然念起沈念卿所言,问道:“你二人常伴义父左右,可知那杨不凡与贺南天的下落?” 二人皆摇头不知。苏盈叹口气,挥了挥手道:“走罢,替我向义父问安。”二人几番踟蹰,终于退了下去。 沈念卿目送苏盈远去,心中颇有几分怅然,他起身回了房间,唤道:“小灵童。”推开房门,却见一侧窗户大开,不见了小灵童身影。沈念卿不由愁眉,暗道:“小灵童又怎会突然离开?”但他深知小灵童的本领,也不担忧,走过去关了窗户,端坐在床头运功调息。 这一等直候到日落西山,不久已是繁星满天。沈念卿大是奇怪,睁开了双眼,奇道:“难道小灵童竟是不告而别么。”又想到:“如此也好,我就等到明晨,他再不回来,我就赶路前往明教。”于是躺下歇息。 这天半夜,沈念卿陡然感觉身体发寒,骇了一跳,当即端坐运功,察觉寒毒竟隐隐自任脉上游扩散,不由得心底一慌。想到:“我本以为会多拖得些时日才发作,想不到竟这么快。”想定慌乱即止,他料想自己有深厚内力在身,未必不能压制住寒毒,于是索性运功抵抗,将周身内力自奇经八脉涌出,汇聚到任脉大穴,然后齐往寒毒压去。 只是任由他如何压制,那寒毒竟不下分毫,反而渐渐自气海穴扩散上来,似乎愈压制寒毒扩散越快。不多时,沈念卿已冻得身子轻颤,当下苦思良策,想了许久,仍是毫无办法,身子也愈发寒冷,须得运功驱寒。他想到:“孤绝老人曾说,突破到第六层必死无疑。想必我这回真是在劫难逃了。” 眼见小灵童还未归来,索性下了床,寻出纸笔写了一封告别信,将它放在木桌上,跟着大踏步走出了客店,径往南行。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沈念卿只觉得全身奇寒难忍,四肢几乎已冻僵,不由咬紧了牙关,牙齿仍是咯咯作响,思绪也似乎冻僵了一般,他勉强仰起头再看了一眼夜空,四周空荡荡的荒无人烟,跟着陡然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沈念卿醒来之时,察觉周身温暖,忙睁开眼一瞧,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大木桶之中,水兀自冒着袅袅热气。他禁不住啊了一声,四周一望,竟是回到了先前的客店之中。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小灵童提了一桶滚烫的热水走了进来。沈念卿忙问道:“小灵童,是你救了我么?” 小灵童听到声音,高兴的扔掉了手中木桶,蹦蹦跳跳奔了过来,欢喜道:“大哥哥,你可算醒啦。” 沈念卿面带尴尬,望见小灵童满额头的汗水,心下动容,说道:“小灵童,烦请你去取我的衣物过来。”小灵童答应一声,奔过去拿了衣物,走出去合上了门。 沈念卿换好衣物,一打开房门,竟见得苏盈站在门口,吃了一惊,问道:“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小灵童在一旁笑嘻嘻道:“大哥哥,昨夜可是这位苏姐姐救了你。” 苏盈一脸疲惫担忧之色,见他站在身前,登时精神振奋,急问道:“沈公子,你觉得身体怎样?” 原来昨日苏盈离开以后,心中愁闷难当,便离开镇上四处游走,以作排忧,岂知越走越是陷入其中,脑子里全想着沈念卿与义父的仇恨。她本非忧愁善感的女子,若非此事萦绕心头,当不至如此。后来她想了许久,心中始终挂念着沈念卿,便决心再去客店寻他。回归路途中侥幸碰见了昏迷的沈念卿,她当时大惊失色,稍加查探,才知又是寒毒发作。 她内力不如沈念卿,只好先将他背回了客店,那时小灵童也在客店之中。于是二人催店小二多烧热水,以驱寒冷之状。 沈念卿瞧见她面容尽是担忧之色,叹了口气,说道:“有劳苏姑娘挂怀,在下已无大碍。”其时运功一探,只觉寒毒扩散到了颤中位置,便立即明白了其中缘故。原来他因九幽神掌突破的缘故,使得寒毒每发作一次,便扩散几分,只是九幽神掌有护体之能,所以使得寒毒不能一时要了自己的性命。不过略微一算,至多三次,扩散到心脉之时,就是他殒命之日。 苏盈见他决意隐瞒,心中登时难过不已,心想:“此毒唯有义父可解,我何妨不去请求义父一回,他老人家应该会答应罢。”其实这不过自欺欺人的念头,试问噶尔笑笑身为元人,怎会救一个汉人,何况那汉人与他有血海深仇。 小灵童眼珠转了转,忽然握住了沈念卿手掌,右手二指搭脉探了一探。沈念卿正要相问。便见得小灵童摇了摇头,叹气道:“大哥哥,你何须骗我二人。你体内颤中穴跳动异常,兼之你昨夜寒冻之象,这分明是体内有一股剧烈无比的寒毒。何况寒毒汇聚颤中穴,只待再过一两回,侵入心脉,便是华佗再生也无济于事了。” 他本不过十一二岁的孩童,这时学作医师讲话,理应颇为滑稽,但沈苏二人皆知他所言不假,都愣了一愣。 小灵童又摇了摇头,走上几步,眉羽间似有疑惑,沈念卿问道:“小灵童,你怎会查探得如此明了?”小灵童像没听见一般,仍是来回踱步,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开口问道:“大哥哥,你体内的寒毒颇为奇怪,据我爷爷讲,这天下间最厉害的寒毒当属噶尔笑笑的寒若般那掌之毒。可是你体内寒毒似一般又非一般,比之寒若般那掌的寒毒更甚,而且寒毒自小隐在身体之中,已发作过几回,这究竟是哪一门功夫的症状,我却不知道。” 沈苏二人听他提起噶尔笑笑,又吃了一惊。沈念卿还未答话,苏盈已张口问道:“小灵童,你可有法子替沈公子解了寒毒?” 小灵童摇了摇头,道:“大姐姐,若是一般寒毒我便能解,便是寒若般那掌的寒毒我也知晓一二,可是大哥哥体内的寒毒”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话中之意尤为明显。 沈念卿道:“人之生死,各有天命,我倒看得开了。”说着露出笑容。 苏盈却说道:“小灵童,你方才提起你爷爷,那么想必老人家是哪一位神医了?可否请他老人家为沈公子医治?” 小灵童略作迟疑,他望了望沈念卿,心想:“老头子这些年来东躲西藏,决不让外人知晓他的所在。可是大哥哥与我有恩,我小灵童姑且也要试上一试,倘若老头子不答应,我就一哭二闹,骂他老混蛋。”念及此处,对苏盈道:“大姐姐,烦请你回避片刻,我与大哥哥有话要说。” 苏盈看向沈念卿,转身走出房间,合上了木门。 小灵童这才问道:“大哥哥,小灵童有些事要问你一问。”沈念卿自知自己命不长久,甚么事也看的开了,当下道:“小灵童,你且问。”小灵童低声道:“大哥哥,我昨天听见你与苏姑娘谈话,你当真是沈飞宇大侠的遗孤么?” 沈念卿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如假包换。”小灵童突然笑嘻嘻道:“如此一来,那就好办了。我定要设法让老头子救你一命。”其时沈念卿极是明了自己身体情况,于所谓神医决不轻信。但这时见小灵童信誓旦旦,又联想适才他的言论,不由吃了一惊,问道:“小灵童,你爷爷当真能治好我体内寒毒么?” 小灵童当即喜上眉梢,骄傲道:“老头子医术天下无双,该有几分希望,总比大哥哥坐以待毙得好。”沈念卿登时喜上心头,忙向他拜了一拜,道:“如此就请小灵童带我去寻他老人家,我必然不胜感激。” 小灵童奔上来拉住他手臂,笑嘻嘻道:“大哥哥,咱们这就动身罢。”沈念卿点了点头,二人稍加收拾,打开了房门,不远处苏盈正立在那里。沈念卿顿了顿,问道:“小灵童,这位苏姑娘可否随我们一同去。” 小灵童摇头道:“老头子脾气古怪,最不喜与生人来往。”说着奔到苏盈身前,与她悄言谈了几句。跟着苏盈走到他跟前,展颜笑道:“沈公子,既然小灵童有把握,你就随他去罢。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离开,隐进了人群之中。 沈念卿张了张口,呆呆望着她渐行渐远。突然觉得手掌被拉了一下,忙低首一瞧,只见小灵童似笑非笑,道:“大哥哥,大姐姐已走的远了,你是不是很不舍得?”沈念卿给他说中心事,登时面上一红,忙说道:“小灵童,咱们即可启程罢。” 当下二人换了两匹坐骑,带了些干粮,快马启程。其实西域地广人稀,多见荒山。小灵童领着他往西行了五日,跟着又往北缓行,渐渐入了一片大荒山,途中碎石横立,沟壑纵横,道路难辨,走到后面竟无路可寻。二人只好舍弃了坐骑,徒步而行。幸而小灵童自有功力在身,这才没拖延了行程。其间沈念卿时而感觉全身发冷,勉强运功抵抗,倒也没使寒毒发作。 这天正午,头顶一片融融日光,二人皆走出了一身汗。小灵童望了望远处,但见十数里外隐隐可见一点翠绿,便指着那方道:“大哥哥,入了那片山脉,咱们再走个三日也就到了。” 沈念卿顺指望去,念头似乎微微触动,忙从怀里掏出羊皮卷来,依着地图瞧了一阵,发觉那片山脉正是昆仑寨大当家标注的温达卧山脉,不禁暗想:“想不到我不经意间竟走到了这里,大当家临终所托我当要放在心上。” 当时大当家曾讲过,在这片山脉之中发觉噶尔笑笑的踪迹,又揣测昆仑派前任掌门不幸罹难于此山脉中。只是温达卧山脉纵横千余里,要寻到一个人的踪迹当真如同大海捞针。又想到小灵童爷爷隐居此地,不与外通,确是避开仇家的好所在。 其实温达卧山脉由北向南纵横,交界北元与西域之地。 小灵童见他手中拿着羊皮卷观看,忍不住瞧了一眼,见是一份地图,也不愿多问。只说道:“大哥哥,这片山脉及其广阔,到时你得紧紧跟在我身后,以免迷路了。”沈念卿微笑道:“小灵童只须放心。” 待到入夜时分,二人终于来到了山脉脚下,只见不远处分散着一片农屋,都是以打猎为生的猎户。小灵童领着沈念卿避开猎户,由另一条小道入了山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九幽洛图百年殇(二) 往山脉深处走了一程,但见林木高大粗壮,月光难以透过枝叶,饶是二人目力奇佳,也分不太清。只觉得阴深深一片,极是渗人。 小灵童低声道:“大哥哥,夜路不太好走,咱们寻个地方歇息罢,待得天明再赶路不迟。”说着拉了他手掌寻了一处断层边,尚可容纳二人。沈念卿去四周拾了些枯枝败叶,烧了一堆旺火。 长夜漫漫,二人无所事事,止不住闲谈起来。沈念卿坐在火堆旁,一面加柴火,一面问道:“小灵童,这片温达卧山脉你能认路么?”其时心中在想,小灵童年纪尚幼,但他身俱武学,又不全然像武学的身法,决是大有来历,想起自己与他一般大时,正是遭逢困难的时候。但初见小灵童时,想必他吃的苦头比自己太多了。 小灵童正吃着干粮,陡然听他一问,取出水袋喝了一口,这才道:“大哥哥,温达卧山脉何其之广,我并不全然识得。”沈念卿点一点头,本想再问问他的身份来历,又觉大是唐突,何况他那位口中爷爷既是隐居这深山老林之中,想必是躲避什么仇家。自己此番前来求医,本是抱着尝试的心思,也不求痊愈,只须能撑个数载,那便是极好的事了。 等到天色渐明,二人灭了柴堆,继续赶路。这日午时,二人已翻过几座大山,行到了一处断崖边,上头一处瀑布飞流直下,日光映照下来,瀑布熠熠生辉,极是壮览。 小灵童指着那断崖道:“大哥哥,咱们须得攀过这片断崖。”沈念卿二人走到断崖底,昂首瞧去,但见断崖层刺,高约二十余丈,又因瀑布的缘故,使得断崖生满了苔藓,确难攀登。 沈念卿自俟功力深厚,运用九幽神掌未必不能攀登,只是担忧小灵童,便问道:“小灵童,你能攀登上去么?”小灵童笑嘻嘻道:“我早有准备。”说完取下背上包袱,从里面取出四根长约半尺的铁锥。说道:“大哥哥,这片断崖常年湿滑,徒手攀登决非易事,但有了这铁锥,只须运用功力刺入断层中,便能轻而易举攀登了。” 沈念卿微笑点头,心想:“若非极为熟悉这片山脉的特性,一般人又怎会想到如此简单的方式。” 当下二人各手握铁锥,极力攀崖而上。沈念卿倚仗内功深厚,每登上一步便将手中铁锥镶入崖壁中。 约莫一刻钟时光,二人已上了断崖,眼前陡然开朗,林木已不像初入山脉时那样茂盛,四周更有飞禽走兽,鸟语花香,确是一处极美丽的所在。再往前行了数十里路,眼见天色已晚,只好寻处所在歇息,等到明日,小灵童又领着沈念卿奔走了一遭,眼前渐渐出现了一座大山脉,延绵起伏,碧绿成山。 小灵童顿住脚步,说道:“大哥哥,老头子就隐居在那片山脉之中。此处深山成林,便是猎户也极少踏足。”沈念卿点首道:“确是一处好所在。”心中默默想到数日来竭力前行,已将路线清清楚楚记在了脑海中。 小灵童领着他登上山脉,方登到一座山峰半山腰,便觉一股阴寒之气弥漫四周,便是沈念卿也须运功抵御寒气。他看向小灵童,只见他轻松至极,全身竟无一点内劲波动,不由暗暗吃惊。 等上了山顶,陡然觉得周身温暖,再无阴寒之感,这时看去,前方仍有一座大山相连。小灵童忽然登上一株大树,呼啸一声,声音激荡山谷。沈念卿微觉奇怪,正要问他,突然耳畔传来一阵尖锐之音,不由大吃一惊,忙寻声望去,透过树枝空隙,便即瞧见一头大鹰盘旋头顶,跟着身子俯冲而下,落在了小灵童身侧的树枝上,小灵童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口中发出一阵尖锐呼啸,那头山鹰也尖锐叫了一声。小灵童忙拍了拍鹰背,那头山鹰扑腾翅膀,却是飞走了。 沈念卿瞧见一禽一人竟在交谈,心下大为惊叹,陡然念起了孤绝峰上的那头通灵性的黑狸,心中顿觉怅然。 小灵童跳下枝头,说道:“大哥哥,咱们走罢。”沈念卿只好跟着他身后,二人下了山谷,又临山登上,这天走到半夜,才勉强上了山腰。 小灵童转过头瞧着他道:“大哥哥,老头子不喜生人,还请你稍候片刻,容我先去向他老人家说一声。”沈念卿既然有求于人家,那人又是不外出的神医,性子怪癖些也是常事,心中非但不觉生气,反感激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小灵童了。” 当下四处张望,虽是半夜,头顶一轮明月映照下来,隐隐可见四周轮廓,耳畔又闻见些鸟虫之音,心情尚觉大好。 小灵童则一路盘行,先往上走了片刻,隐进了密林中,跟着径往东走。他身材矮小,动作却极为灵活,行走在密林中,便如履平地一般。如此走了一阵,又往上攀登,这时眼前陡然开阔,隐隐可见一处极为简陋的茅屋,忙奔走上去,低声叫道:“老头儿。” 话音刚落,陡然瞧见茅屋中有灯亮起,跟着木门吱呀一声,一道身形闪出了门外,再凝神一瞧,那道身形已到了眼前。 那身影道:“小灵童儿,你回来啦。”声音苍老如斯,却透着一股欢喜。小灵童笑道:“老头儿,两年不见,武功又厉害啦。”说着走到那身影跟前,忽然使出一掌拍往那身影腰户,他本是突然偷袭,又是时值深夜,当真让人料想不到。但他一掌挥出,却打了个空,凝神瞧时,那道身形已立在丈外,只听得那人笑道:“小童儿,老头子身子骨脆,哪经得起你打一掌。” 小灵童这时才笑嘻嘻奔上去,走到那身影跟前,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叫道:“爷爷,小灵童来看望你啦。” 那老者低声而笑,连说三个好字,拉着他一齐往茅屋走去,岂料走了两步,拉之不动,忙问道:“小童儿,怎么啦?” 小灵童叹了口气,说道:“爷爷,小童儿有事相求。”那老者奇道:“这倒奇怪啦,想不到小童儿竟会有事求我。”说着用手摸了摸小灵童脑袋,又道:“小灵童你讲,有甚么事要我帮你。” 小灵童道:“爷爷,我知道你医术高超,当世无人能及,可否请你替一位病人看病。”那老者闻言缄默许久,这才挥了挥手,冷冷道:“不救。”说罢折身往茅屋走去。 小灵童追了上去,叫道:“爷爷,那位大哥哥曾救了我一命,你必然要救他一命。”那老者顿住脚步,问道:“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你且说说。”于是小灵童原原本本从小镇上偷窃沈念卿钱财,一直说到杀死了鬼穴圣者。 老者听他说完,不由咦了一声,奇道:“你说他打败了那什么狗屁鬼穴圣者?”小灵童道:“正是,当时我亲眼所见。”老者迟疑道:“你要我救他一命,可是他中了鬼穴圣者的奇门点穴?”小灵童道:“自然不是,那位大哥哥中的是一种寒毒,比之寒若般那掌的寒毒更厉害。” 老者叹口气,道:“我四处躲避仇家,好容易寻处安生之所,不去不去。管他什么寒毒奇毒我也不去治。”小灵童嘿嘿一笑,低声道:“爷爷何须下山去救他,我已将那位大哥哥带到山腰上啦。” 老者嗯了一声,方踏出一步,猛然惊醒,忙拉住他双臂,叫道:“小童儿,你说什么?”小灵童叹口气,道:“爷爷,那位大哥哥就在山腰上,您老健忘了么?” 老者一听,顿时大叫:“糟了,糟了。小灵童你害苦老头了。”说着足尖一动,便如一阵疾风奔进了茅屋,不过三息之间又奔了出来,背上已多了一样包袱,他拉着小灵童的手掌,悄悄道:“小灵童,咱们快逃罢。” 小灵童奇道:“老头儿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逃?” “小童儿,老头儿在江湖里名声不好,不知有多少仇家,自从六年前往中原一行,仇家更是遍及天下,倘若世人得知我隐居此处,只怕武林八大派先跳出来寻仇,咱们还是快快逃罢。” 小灵童早知这位爷爷仇家极多,已隐居了大半辈子。但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当不免吓了一跳,忙问道:“老头儿,你做了甚么大坏事,惹得人人得而诛之?”听他口中语气,夜晚虽瞧不大清面貌,也觉他愁眉苦脸,提心吊胆。 老者拉着他的手臂猛然运功,拖着他前行,一面口中说道:“我可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怎么能说是坏事?”说着重重一叹,嘀咕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 小灵童听不太明白,使劲挣脱,叫道:“老头儿,那位大哥哥可是大好人,他决不会害你的,你就帮帮小童儿罢。”老者摇了摇头,道:“不帮不帮,他既然杀的了鬼穴圣者,武功必然不弱。老头儿老啦,可打不过他。”说到这里,已拖着小灵童从另一面往下走去。 小灵童原以为凭自己劝说,定然能使爷爷救他一命,岂料说来说去都是徒劳,心中不由想到与大哥哥跋山涉水而来,自己又怎好再面对他。当下重重一挣,挣脱了老者,叫道:“老头儿,你当真不救他?” 老者摇头道:“小童儿,你年纪尚幼,识人不清,他若是个坏人骗你岂非十分容易?”小童儿哼了一声,道:“小童儿学了你一身狡猾的本事,外人岂能骗得过我?”说着一面走到侧面断崖上,叫道:“老头儿,大哥哥救了我一命,你若不肯救他,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啦。” 老者叹口气,知他从小性子刚强,又古灵精怪,若非如此,又怎会两年前离家出走?说不易被人骗了,那倒也是实话。这时见小灵童以跳崖相逼,决是能说到做到。老者说道:“小童儿,你快回来,我问你一问,再来救他不迟。” 小灵童仍是不为所动,叫道:“老头要说话算话。”老者气得浑身发颤,道:“老头儿几时骗过你?”小灵童欢呼一声,奔了回来拉着老者道:“爷爷,你快问话罢。当心身子要紧。” 老者道:“我且问你,那位大哥哥从何而来,往何而去?他家住哪里,师承何门派?” 小灵童道:“大哥哥姓沈,唤作念卿。沈念卿是也。”说着摇头道:“我不知他从何而来,往何而去,亦不知他家住哪里,但我知道他的身份。”老者奇道:“甚么身份?”小灵童悄悄道:“老头儿,你这辈子最钦佩的人是谁?” 老者嘿嘿一笑,指着自己道:“那自然是老头儿自己了。”小灵童啐一口,暗骂不要脸,但此刻有求于他老人家,自是不敢说出这话来,又问道:“那第二位你钦佩的人呢?”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老头儿除了我自己,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人教我钦佩。” 小灵童暗骂一声,心想:“大哥哥还在等着我呐,决不能再拖延了。”当下道:“爷爷,这位大哥哥可是沈大侠的遗孤,你说救他不救?”老者奇道:“哪位沈大侠?”小灵童得意扬扬道:“小童儿向来过目不忘,不知数年前谁在这后山烧纸钱,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老者闻言大吃了一惊,再不嬉皮笑脸,沉声道:“小童儿,你说那位大哥哥是沈飞宇沈大侠的遗孤?”小灵童道:“那是自然,否则我怎会带他来。”岂知老者挥了挥袖袍,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沈大侠父子数年前扬州遇难,这件事江湖里可传的沸沸扬扬,决不至假。” 小灵童道:“老头儿你又怎可道听途说。前几日我可是听见大哥哥与一位大姐姐谈话,说起了这些年的变故。小童儿思前想后了许久,理当不假。” 老者摸了摸他脑袋,宽慰道:“小童儿,我知道你善良心肠,纵然你想要我救他也未尝不可。但是沈大侠遗孤的事不可编造知道么?”小灵童摇了摇头,道:“爷爷,小童儿说的都是真的。” 老者轻叹一声,道:“小童儿,你去领着那位大哥哥前来罢,我替他看看病情。”小灵童欢呼一声,忙从原路奔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九幽洛图百年殇(三) 那老者见他走的远了,这才从背上取过包袱,双手捧着走进了茅屋,将包袱放在木桌上,双手颤颤巍巍的打开来,只见包袱中除了一本经书外再无它物。 老者捧起经书,心中暗叹:“十八年啦,整整十八年啦。” 透着灯光,只见那经书封面上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洛图经》。 原来这位老者便是千里飞雄“许少通”。当年他在琅琊山腰之会上,从丐帮长老白虚长手里夺走洛图经,之后凭借绝世轻功甩脱杨不凡等人,一路返回了西域。其后一直隐秘山林,再不现踪迹。 当年许少通夺得洛图经的事情江湖里传的沸沸扬扬,他隐居西域的事情也传遍武林,惹得不知多少武林好汉前往西域寻他。只是西域地广人稀,要寻一个人岂非大海捞针?饶是明教数万教众也寻他不到,何况江湖众散人。 —— 沈念卿在原地等候多时,却不见小灵童归来,心中不免忐忑,胡思乱想:“莫非是老人家不肯替我医治?想必是了。”他比外人更为清楚这寒毒的厉害,即便老人家真替他医治,驱除寒毒那也是十分渺茫,倒不如报着必死之心,坦然面对。 想通过后索性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仰首可见明月星辰,心中细细回想这些年所遭遇的事情,念及替他舍命的风不行大哥,其后遇见待他宽厚的殷庆云大哥,及至霍思妹妹与秦氏兄妹,暗暗想到:“我虽报仇无望,去了天上,想必爹娘也不会怪我,何况一家人团聚了,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么?”“我活了这些年,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大别山中那几年的时光。” 念及此处,不由得倏然大笑,仰首道:“我沈念卿活了这十多年,自觉一生从未对不起别人,但是却唯独对不起风不行大哥,即便我寒毒发作而死,也要将风大哥临终所托完成。”当下取了吊坠紧握掌心。 其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多数人临终之际,总能放下许多不能放下的嗔念。沈念卿想到自己时日不多,心中的仇恨也就渐渐放下了,想到既然要死,何不快快乐乐的死去?他跳下大石,眼望这周遭一切,心中似有顿悟,不由吟唱道:“人生何须皆尽欢,长空有月山有川。愿饮苦世酒一樽,不教清泪堕尘关。” 这首诗意大概是说人生之事,何必每件都尽善尽美,须知天上有那皎洁的月亮,地上也有那崎岖不平的大山。我愿在这苦世里走一遭,但决不让眼泪落到这凡尘之上。 他吟唱三遍,顿觉心胸开阔,一如这辽阔长空,不见尽源,不见其尽。 沈念卿心底计算,此处距离数千里之遥,但凭他脚力,未必不能一月赶到华山派。只盼望这一月时光,寒毒不要发作。打定主意,立即便要动手,当下转身凝视山腰,暗自道:“小灵童,多谢你肯带我上山求医。” 沈念卿向山腰拜了一拜,转身正要离开,猛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叫:“大哥哥,大哥哥。老头答应替你医治了。” 沈念卿心头一颤,便即转身,只见小灵童从密林中奔了出来,欢欢喜喜跃到他身边。沈念卿透过夜色,见他满头是汗,心中动容,问道:“小灵童,此话当真?”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态,陡然又听说尚能医治,确是有些恍惚,不敢确信。 小灵童嘻嘻笑道:“有我小灵童出马,老头儿能不答应么?”说完拉着他手道:“大哥哥,咱们这就走罢,让老头儿今夜便替你看看。” 二人再不多话,奔行上山。片刻功夫,沈念卿已来到一处平地,瞧见了十来丈处的茅屋。只见茅屋大门敞开,门内的灯光折射出来。 二人趋步走到木门前。沈念卿当即向那门内拜了一拜,恭敬道:“在下深夜打扰,还请老前辈见谅。”话音刚落,只听门内有一道古里古怪的声音道:“进来罢。” 沈念卿与小灵童二人同步进了门内,但见堂屋陈设简陋,除了一张木桌,两把木椅,桌上几个自制的茶壶外再无其他。木桌前方正竖立着一人。 沈念卿瞧见他满头斑白,头发稀疏,身材亦是矮小。当下又说道:“晚辈沈念卿拜过前辈。” 许少通这才转过身来,仔仔细细瞧了他一回,但见他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然而英眉大眼,昂首而立,确非凡人,心底颇为赞赏。说道:“小灵童,你先出去。” 小灵童自知此刻关键,也不哄闹,转身出了门外。 沈念卿瞧见老者正面,只见他面皮生满皱褶,已是又老又瘦,心中不由想到:“这位老前辈呼吸沉稳有力,下盘坚稳,确是一位不世出的武林高手。”他又哪里想得到这老者真实身份,便是闻名江湖武林的大盗。 念想之间,许少通冷冷道:“沈小子,你且坐下,由我来替你先号一号脉。”沈念卿点点头,于他冰冷的口气也不放在心上,走到木椅前坐下,说道:“有劳老前辈了。” 许少通仍是冷冷嗯了一声,走上前来伸出右掌,二指往他脉搏上一搭,当即闭目查探,一探之下,心中大为惊愕,只是他面上表情不变,只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当真古怪,这小子究竟得罪了何人?竟中了如此厉害的寒毒?” 再一探,心中更是愈发迷惑:“依脉象看来,他内功深厚之巨,便是老儿也及不上他,奇怪奇怪,他不过小小年纪,便是打娘胎习武,达不到此等境界罢。他体内寒毒比之内力尤为厉害,当世之中除了那噶尔笑笑,又有谁有如此厉害的掌法?只是这寒毒症状可跟寒若般那掌的寒毒大不一样。” 江湖人皆知许少通为大盗,却鲜有人知他亦是一位神医。当世人皆知噶尔笑笑的神掌之毒如何厉害,便如丐帮前任帮主也不过多活了十多载。许少通却有法子在几年内化解寒毒,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惹得多少人登门拜访,请他医治其他毒症。 许少通再探一会,更觉惊愕无比,暗道:“依他体内寒毒,似乎已发作过多次,只是他福大命大,居然能挨到这时候,虽说他功力可暂且压制,也足以令人称奇了。”他所猜确是不假。沈念卿自扬州那次寒毒发作,至今已是第五回,只是每次总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沈念卿见他面色平静,这时已渐渐眉目凝重,心中不由想到:“我这寒毒经过变异,只怕这位老前辈也束手无措。”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出口来。 再等一会,许少通睁开眼来,收回了手掌,说道:“沈小子,你体内寒毒确是怪异无比。寒毒已侵入你颤中穴,依老头儿看来,至多再发作两回,侵入心脉之时,你也就死了。老儿适才想了种种法子,但都行不通。” 沈念卿早有所料,也不放在心上,他站起身来,问道:“老前辈,依您看来,可还撑得过一个月么?”许少通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年纪轻轻,功力修炼到如此境地,假以时日,必然是威震武林的大人物,可惜可惜。”言下之意当是说撑不过一个月。 沈念卿向他拜了一拜,恭敬道:“多谢老前辈替小子查探,既然我时日无多,小子也就不打搅了。”说完大踏步向屋外走去。方走到大门口,只见小灵童闪身拦在了门口,叫道:“老头儿,你连寒若般那掌的寒毒尚能医治,当真治不好大哥哥的寒毒么?” 许少通挥了挥手,道:“小童儿,他这寒毒并非噶尔笑笑所至,况且寒毒更为剧烈,莫说老头子小小医术,纵然华佗在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沈念卿听到噶尔笑笑,心念一动,想到:“当年娘亲中了噶尔笑笑的寒毒神掌,而后遗传给了我。虽说并非直接导致,也可算作寒若般那掌的寒毒。只是后来孤绝峰上经历了奇花异草大阵,寒毒产生了变异” 他正念想之际,陡然听到小灵童大声道:“老头儿,既然你不肯救治大哥哥,小童儿就跳下山崖,就当还大哥哥一命好了。”“了”字脱口,已往断崖奔去。 沈念卿缓过神来,大吃了一惊,正要追上去阻拦,突然只觉身侧一道身影闪过,再去瞧时,许少通已抓住了小灵童,呵斥道:“胡闹,老头儿没说不治,你干么要跳崖?” 小灵童昂首道:“那你为何不肯医治?”许少通心头一转,说道:“总得容老头儿问个一清二楚,再来寻觅良策。”小灵童并不答话。许少通这才放开了他,心中寻思道:“小童儿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我若说治不得,只怕他当真要跳崖,今夜我若赶走沈小子下山,纵然拦得了一时,也拦不了一世。”当下打定主意,仍他是何症状,先胡乱治了,再寻个法子劝慰小童儿。 沈念卿见小灵童为他不择手段,心中感动涕零,走上前来,自责道:“老前辈,沈小子尚有自知之明,决不肯难为前辈。”说完望向小灵童,微笑道:“小灵童,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不过人之生死,总有定数。我若该死,那是怎么也活不了的,你不可为难老前辈。” 小灵童听他一说,不知为何心中酸楚,不多时涌出眼泪,哭道:“大哥哥,你那回肯救我,小灵童又怎能看你死去。何况你肯杀了鞑子恶人,那是天大的好人,老天又怎忍心你死去?”说罢上前拉住他手掌,又道:“大哥哥,咱们先进屋罢,老头儿一定有法子的。” 许少通听他一说,心中也颇为动容,暗道:“若真如小灵童所讲,我当真要想方设法救他一命。”这时忽得想起那洛图经,又想,武林传闻洛图经乃是一门修习内功的高深经法,倘若给他学了,在内功上登峰造极,岂不是自己便能化解寒毒?这念头只在心里一转,当即消逝。他苦心专研洛图经十八年,也不过学了点皮毛,给他又有何用?难道他能一个月学完么?何况这洛图经他好容易得来,岂能凭小灵童几句话便拱手让出。便是他死了,也决不能说出洛图经来。 许少通回到屋内,问道:“沈小子,你体内寒毒是怎样一回事?须得说得清清楚楚,不然老儿可没法子。”说着独自走到木椅上坐下,倒了一杯茶酌饮。 沈念卿正要答话,小灵童扯了扯他衣角,在他耳旁悄声道:“大哥哥只管说,老头儿心肠不坏。”他虽是低声说,然而许少通与二人相距不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心想:“小童儿,你岂知那寒毒的厉害,他活不长久了。”这话只在心里,却不敢说出来。 沈念卿说道:“老前辈,当年武林大会上,我妈妈不幸中了噶尔笑笑的寒掌,其后生下了我。这寒毒是我出生时便有了”当下将第一回寒毒发作的事说了,其后在孤绝峰上的奇花异草大阵也说出来。他所言极简,于事中人物皆一笔带过。 许少通听他说到第一句时,内心已极为震惊,心想:“当年武林大会的事我也听说过,噶尔笑笑确是出现其中,趁其不备打死了明教教主与奉天教教主。至于那位张莺莺姑娘,确是中了寒毒之掌,难道这沈小子当真是沈大侠的遗孤?”他心中揣测来去,于他其后所说倒不放在心上。 许少通已逾古稀之年,这世间令他放在心上的事实在不多,唯有小童儿与洛图经他挂念心头,至于沈念卿是否真假也懒得考证了。他看向小灵童道:“小童儿,老头儿会拼力救他,并无十足把握。” 说完挥了挥手,起身道:“沈小子,敝屋简陋,你就去外面歇息罢,老儿得想想该如何驱除你体内寒毒。” 沈念卿感激道:“多谢老前辈。”目送他进了内屋,这才折身出了大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