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崩殒》 正文 2.ACT.01 神说: 凡不信我者,皆有罪。 act01 加百列在人界寻了几日,说是在打探撒旦的踪迹,其实是跟着路西法。 路西法拿了不属于他的东西,犯了大罪。米迦勒现在带着一支使徒军团四处搜捕路西法,说是如果遇到抵抗,革杀之。 加百列并没有接到追捕路西法的任务,他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奇,想知道路西法拿着那件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都说找东西不能刻意去,得等它自己“出来”:米迦勒在人界高调地带着十几人的警卫级天使游荡了几周时间,没任何路西法的线索;而加百列却“轻易”在一个地下酒吧找到了他。 酒吧充满了瘴气,是邪魔聚集之地。门口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吸着纸卷的□□叶烟,眼神迷离,她们原本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加百列走过来,目光都集中过去。 真是俊朗的男子,俊朗端正到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亚麻色的短发整齐的梳过脑后,雕塑般的轮廓,水蓝色的双眸灰色条纹样的棉质衬衫也隐藏不了布料下若隐若现的肌肉形状。这是穿行于声色场合中女孩儿中意的“猎物”。 其中一个女子表现地更为主动,她醉意阑珊,摇来晃去地向加百列走过去,仿佛是酒精和烟叶在操纵她骨瘦如柴的身体,另一个女孩儿杵在一边,像是站在队列里等候她的次序。 “没见过的脸嘛。”女孩儿翘起一边戏谑的嘴角,烟草c酒精混合劣质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加百列没挤出任何厌恶的表情,反而温柔一笑,但这笑里却不含任何感情。 再世故伪装成熟的女孩儿都很难抗拒这个笑容,女孩儿凑上去,将口腔里的白烟吐在加百列的脸上。加百列站定住脚步,颔首看着她,水蓝色的眼眸里反映出女孩儿那长期被酒精和烟草麻痹的憔悴面容,他伸出好看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一股莫名的能量从天使的指尖流淌过来,通过肌肤传递进女孩儿的身体里。在某一个瞬间,女孩儿感觉沐浴在柔软的雨中,转瞬就变成几万根针尖刺破皮肤,好像在她血液里注射了奇怪的东西。 身体像是被剖开般剧痛。 女孩儿不得已弓下自己的身体。站在另一边的女孩儿有些吓傻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身后的酒吧跑去,一个踉跄还跌了个跟头。加百列跨了几步便追到她身旁,拉着她的胳膊一把提了起来。 这个女孩儿马上显出了原形,恶魔的瞳露了出来。 “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找事的。”加百列在女孩儿耳边低喃道,“虽然老远就能闻到你们这些低等恶魔散发出来的恶臭。” 女孩儿露出獠牙,嘶哑地低吼了几句约利亚语,约利亚是地狱的通用语,大多都是直接用来施放诅咒的,是底层恶魔经常使用的语言,并没有更多交流的作用,后来撒旦召集了地狱七君共同统治,约利亚语被极大程度的丰富了,达到了可以用来正常交流的程度,很多词源甚至引用自天界。 这个魔族女孩儿说的约利亚语大意是: 你们的神也拯救不了你们。 这话并没有激怒身为天使的加百列,相反地,加百列内心深处对于神的信仰并非其他天使那样无二。男人有些自嘲似的轻笑了一下。 “我无法反驳你的发言,但肯定的是,神是不会拯救你们的。那么现在告诉我,有没有见过像我一样的天使?我在这个地方感受到了同伴的气息。” 女孩儿突然狰狞地笑了起来,眼睛死死盯住加百列:“我猜你大概是想找晨星天使路西法吧?!” 加百列一怔,没想到可以这么容易就得到线索,就好像是故意让他知道一样。 也许是个陷阱。 男人放开女孩儿的手臂,让她好好站在地上,态度变得柔和起来。 “你们这些天使可真有意思。”女孩儿戏谑道,“好好的天界不待着,不好好的对你们的神歌功颂德,跑来人界做什么?而且在这个区域,是所谓的中间地带,落单的小天使在这里被怎么样了,是没人能管的,这里可不是什么应许之地。” “呵”加百列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所谓中间地带是你们这些低等恶魔可以为所欲为的地区吗?” 加百列压低声线在女孩儿耳边低吟,语气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这里就是天使们不受清规戒律,自由的屠场啊,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应许之地,因为谁也听不到你们这些劣等生物痛苦的哀叫” ——话还没说完,从酒吧中刹那间涌出一股能量,像是量级的□□瞬间爆炸,烟雾中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在加百列面前一晃而过,仅仅几秒的时间,被能量波冲击损毁的酒吧大门口处,站着一个相当高大的男人。 路西法。 他们都说,路西法是莉莉丝的孩子,是有性别的天使,是个半神,半人,抑或是个恶魔。所以路西法一出生就被神贴上了封印,限制他的力量,但格位赋予他的能力还是要比一般的天使高出好几个等级,几乎可以是天使长的级别。 他们都说,神不爱这个私生子,认为是对其的背叛,是罪,是堕落的象征。但路西法周身散发出的星辰之光,又最接近于神的慈悲和爱。 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存在,也让路西法自视甚高;既得不到神的承认,那便也不把谁放在眼里。 路西法将近2米的身高,在普遍修长俊美的天使中也算得上高大了。与大多数天使的浅金的发色不同的是,路西法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也不似天界流行的垂肩长发,而是削成利落的短发,脸部轮廓也更加瘦削深邃,鼻梁高挺,两片薄唇紧紧抿着。 路西法那像夜幕般的墨色双眸盯住黑影儿逃离的路径,他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加百列,攥在手心里的短兵刃上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刹那间,张开灰色厚实的羽翼,腾空而起,紧随黑影穿行于楼宇之间,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加百列立马也张开双翼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ACT.02 act02 得到神的青睐在路西法看来,只要献上撒旦的头,便是扬名立万的大功绩。甚至功高盖过统领天使军团的米迦勒,功高盖过生命之树守护者拉斐尔,功高盖过神之左使加百列。 但撒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简单对付的家伙,那可是统治地狱的魔君,连七大罪都要臣服于其脚下的存在;就连神,就连天界,提起撒旦的名号,也是一种禁忌。 路西法虽然能力强大,甚至可以媲美战神米迦勒,可从未与撒旦真正交锋过,与撒旦这一役,也很可能有去无回;但他生性傲慢,并且好战,面对强大的对手,往往就是引发血液中的那股狂躁不安的兴奋。 强大,强大,盲目的强大,是路西法现在能追求的极致,他不懂倘若有天真的达成这样的存在后会迎接怎样的伟业或是癫狂,只是变得更强仿佛变成了一个标靶,他箭在弦上。 他连续追踪了撒旦几个月时间,在魔界和人界都杀出一条血路,震动了整个三界,论谁都知道有个狂妄至极的天使想要撒旦的人头;但神似乎对于此毫不关心,他只是命令米迦勒去带回被路西法偷走的圣器——拥有这件神武,倒是确实可以与撒旦一战。 路西法在中间地带“打听”到了撒旦的下落,潜伏在了这间酒吧好几日,跟恶魔们厮混成了一片,大口灌下吸血鬼送来的烈酒,抽着魅妖递过来的烟叶,以恶魔的腥臭掩盖了周身的星辰之光,加上自身与天使面容有些相去甚远的外貌,若不是高位格并且擅长追踪的加百列,很难有谁可以轻易找到他。 其实谁也没有见过撒旦的真面目。 “据说,在神之矛上可以照出恶魔的本来面目,即使它们幻化成人型。”擦拭着玻璃杯的酒保低声对路西法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会在他声音覆盖的范围之内,小心谨慎的处理着手中的情报,毕竟这也是个关键性信息。 “恶魔们都很狡猾,喜欢化成人形,大多俊美无比,所以被矛刃反映的时候,恶魔丑陋狰狞的脸和瘴气都会浮现出来。但是撒旦不一样,撒旦原本就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即使映照在神之矛上。” 路西法对于这种道听途说的辨识方式将信将疑,但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傲慢促成了莽撞,莽撞变成了盲目。 相较于米迦勒和加百列的成熟世故——这些性格上的优点也使得神委任他们以高阶天使长,而无法相信更为年轻冒进的路西法。 越是无法取得的承认,就越是刺激路西法试图在神及众天使面前证明自己。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证明方法。 撞见“撒旦”的时候,那会儿路西法还不敢肯定是他。一个与酒吧内氛围完全贴不上关系的形象出现了。 骨瘦如柴老人,佝偻着背,披着漆黑的长袍,像鸟喙一样巨大的鼻子伸出遮住脸的兜帽,这个老人比较矮,佝偻起来以后可能也只有150几公分。 但随着他缓慢的步履,酒吧内所有的恶魔都像见到连他们自己都害怕的景象一般退开,给老人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老人行至吧台前,酒保拿着玻璃杯的手都颤抖起来。 “听说。”声音仿佛是直接从脑海里响起来,伴随着轰鸣,像是地狱的烈焰焚烧灼热的风呼啸而过。 “听说你在到处找我?”老人没有抬头看向路西法,只是缓慢地继续说着,仿佛不是在和路西法对话一样。 路西法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压迫感,即使在神面前,这种从精神至肉体的压迫,有一瞬间令他感到呼吸困难。 他不经意间瞄到刚好放在吧台上露出一小截白刃的矛,惊呆了。 刃上倒映出来的形象比他亲眼见过的任何一个天使都要美,甚至很难辨认他的性别。路西法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老人,又反复地查看刃上的倒映,仔细的确认,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人。 这就是撒旦。 路西法不知道何来的信心让他如此肯定这个结论,就是这种感觉,有时这种感觉就是答案本身。 路西法没等对方继续说话,就抓起手边的矛刺了过去,这几乎很难以肉眼捕捉的速度被老人轻松的躲避了过去,甚至都没能触到遮住脸的兜帽和长袍的任何一方布料——但矛刺出方向施放出的能量在把酒吧大门处打出一个大洞。整个空间都跟着震荡起来,灯具和吊顶上的管道和水泥块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撒旦向后撤了一小步,化成一条黑影从炸开的洞口处逃窜了出去,路西法也紧随其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ACT.03 事态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加百列一路旁观了路西法以卵击石的一战,从他的角度看,路西法根本毫无胜算:路西法作为非高阶也非天使长的位格,战斗力确实惊人,而且他的打法,是以命赌命似的攻击,毫无节制的施放自己的力量,每一击都想置人于死地,加上神之矛的加持——矛本身会吸收使用者的力量,将力量转化为原先的几十倍并施放出去——一路上留下一片狼藉的硝烟与废墟;另一面再看撒旦,灵巧的躲过所有的攻击,并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或者说感觉自己没有还手的必要,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在扑打蚊虫,气势汹汹却又各种扑空。 正当时,米迦勒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眼看路西法专心攻击跳来窜去的撒旦,却没能注意到从侧翼切上来的米迦勒。 这侧面的冲击让路西法的飞行轨道90度折了一个方向,整个人因为惯性径直飞撞到附近一幢70层高的摩天大厦半腰,大厦的钢筋结构被撞出一个大坑,钢化玻璃也瞬间因为冲击炸裂开来,一些细小的碎片直接扎进路西法的身体里。 这一下可是不轻,强壮如路西法整个身体感觉都被剧烈的撕扯震荡,力量伤及了身体脏器,路西法喷出一口血来。 加百列有些惊呆了,这种程度的攻击,以米迦勒的个性,根本就是杀意——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一开始加百列认为米迦勒只接到了夺回圣器的命令),重点也不在于对付好容易露面的撒旦,而是——至少现在看起来像是,无论如何,都要除掉路西法。 “米米迦勒”路西法口腔里呼呼冒着浓艳的鲜血,竟然是偏向于人类的肉身,这也是路西法位格低的原因之一,偏向于人类的肉身很难成为更为强大力量的容器;路西法完全没有想到会受到这样的攻击,身体的痛楚如此真实,这种疼痛几乎麻痹了他的大脑,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变成节日里焰火四射的夜空。 “好久不见了,我的兄弟。”米迦勒开口道,他身着金黄色的铠甲,背后那对巨大耀眼的金色羽翼几乎挡住了太阳的光芒,他眼里透着危险的火光,嘴角还扬起一丝笑意。 米迦勒视路西法为眼中钉很久了,即使在天界路西法公认无法被接受,无法被神所荫蔽,仅仅因为其存在仿佛就是米迦勒眼中的威胁——米迦勒就是想独占神的恩宠——加百列也很得神宠,作为左使,在很多层面上来讲都比任何天使都要更接近神,但米迦勒还是比较忌惮加百列的能力与智慧,若是真的交锋起来,恐怕未必是加百列的敌手;但是路西法不一样,初出茅庐,又莽撞冒进,虽然狂妄但也更好控制,换句话说,路西法就像是条疯狗,不听话一枪打死就好了。 但没有理由,随便把疯狗打死了,也是要背上杀害天使的罪责,是要被荆棘困住象征荣耀的双翼接受审判的,毕竟疯狗的“主人”不是他,也不是加百列,是神。 不过这次路西法偷了神武,可是大罪,即使真的“意外”将其杀掉了,也不会被问罪,毕竟神曾下旨:如遇反抗,可革杀之。 天大的好机会。 “你这次真的惹了大祸。”米迦勒说着,举起手中的长柄剑,这也是神器之一,这柄剑的持有者可以号令整个天使军团,是权利和力量的象征,可以斩恶魔,可以杀人,当然也可以屠戮天使。 加百列在远处看着米迦勒这个举剑的动作,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加百列打算什么也不做。 剑刃马上就要接触到路西法胸口的一霎那,米迦勒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了。 加百列震惊地瞪大双眼。 大天使长非常熟悉这股力量,这股力量来自撒旦。 米迦勒转过脸来看向不远处杵立在半空中的撒旦,撒旦依然长袍加身,兜帽遮住半张脸,鸟喙样的大鼻子露在外面。 “老朋友相见,还要躲躲藏藏吗?不露出你的真面目吗?”米迦勒定了定神,身体也转向撒旦,他笃定今天路西法是走到末日,但这之前可能还要有段“插曲”。 “时距上一次的战争你败下阵来之后”米迦勒透露着轻蔑的语气。 “我败下阵来?”撒旦不紧不慢的说,他走近了一些,脚下像是平地,虽然明明都是在半空中,卸下了身上的长袍,破旧棉布质地的袍子马上回归了地心引力的怀抱,径直掉落了下去。 撒旦周身散发着令人愉悦舒服的柔光,整个身型变得修长纤细,路西法竭尽全力想从自己撞击的坑中坐立起来去探清撒旦的脸,可是撒旦的脸逆着光,什么也看不清。 “米迦勒,真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家伙的协助,你是怎样熬过与我交锋的九天九夜。”声音也变化了,不再令人产生压迫感,而是温柔的低吟,像是早春的风在脸上拂过,舒适却也夹带着些许的寒凉。 “那家伙”就是指天界的“神”。 米迦勒感到自己遭受到了侮辱,而自己所信仰的神也受到同样的侮辱,更加难以忍受;最糟的是,撒旦所说的他又无法否认,因为确实是事实,回想起那噩梦般的战争,这位自视甚高的大天使长握剑的手心攥出了冷汗。 “和魔界签订的条约可还没有到期,我并不想破坏约定。”米迦勒的目标不是撒旦,也不想节外生枝,真要打起来,自己根本不占上风,“我建议你也不要在这里多事了,而且我现在处理了路西法,也算是帮你解决掉一件麻烦。” 撒旦露出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没有说话。 下一秒。 突然出现在离米迦勒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就那样随意地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米迦勒的胸口,一个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内,米迦勒瞬间被弹飞,在另一侧的一座摩天大厦上撞出一个大坑。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也太出人意料,米迦勒甚至松脱了手中握住的剑。他竭尽全力地将扎进钢筋结构中的身体抽出,想要再次站立起来的时候,撒旦却手握着那把长柄剑抵住大天使长的喉咙,剑尖的部分甚至已经刺进肉里几毫米。 “你这是在破坏条约,向天界宣战。”米迦勒仰起脸,被抵住的脖颈紧绷着,不敢妄动。 撒旦不置可否,只是沉默。 僵持了几秒的时间,或许撒旦真的有所顾虑,并没有马上刺穿大天使长的喉咙。 而就在这时一道如蛛丝般的光线从云层中射下来,直接击穿了撒旦的右胸。 撒旦像是被突然折断翅膀的鸟,颓然下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ACT.04 act04 路西法再次张开双眼的时候,躺在一张病床上,眼前是距离几米高的天花板,旋转的吊顶风扇发出嗡嗡的响声,这闷热干燥的风吹在皮肤上,引起了极大的不适感。 他试图支起身体来,却发现一点力气也没有,不仅如此,在他想尝试用力的时候,每一寸的肌肉都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周身像一股剧烈的电流通过,他无法坐起来,身体沉重地就好像被捆绑在床上一样。 “我建议你还是好好躺着,不要乱动。”加百列将看到一半的书合起来,随手放在窗台上,把读书镜也从鼻梁上取下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我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路西法费力地发问着,他稍稍歪过脸去看加百列,就连这一简单动作都能引起剧烈的疼痛,路西法大口喘着粗气。 “简单来说,你走了大运,还好好的活着,既没有被撒旦杀掉,也没有被米迦勒杀掉。” 啊,对了,对了。 撒旦,米迦勒。 在路西法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都是模糊不清的片段,闪闪烁烁。 “米迦勒也算是走运吧,差一点就死了,幸亏神还会庇佑他,毕竟——他可是统领天使大军的大天使长。”加百列叹了一口气,好像米迦勒没死成是很可惜的一件事一样。 “撒旦,撒旦呢?” 路西法不知为何会这样发问,因为他此时此刻有一肚子的疑问,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向来行动不经大脑的年轻天使突然对于眼下情况有了十分复杂而又难以理出头绪的思考,他甚至不再将杀伐撒旦作为一个肯定目标,或者说他此刻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动摇。 加百列故作神秘的左顾右盼了一下,凑到路西法的耳边,压低声音说着:“撒旦被神之力射中,现在肉体可能已经消散了,但是他的本体核并没有死掉——” 加百列顽皮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找不到啦!本体核找不到啦!” 此时的路西法还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莫名地盯着在一旁的加百列,嘴唇轻微的抖动,想说些什么,可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加百列露出一个天使不应展现的狰狞笑容,声音都有些尖利了,仿佛现在的情况是他最期待看到。 “你不明白吗?我的小路,现在魔界群龙无首啊,另外撒旦与米迦勒之前的那一战,如果那衬得上是势均力敌一战的话——这是在向天界宣战啊,正因此,神才会亲自处决他,可惜射偏了,本体核逃走了。” “之于你,我的小兄弟。”加百列顺势用手捋了捋路西法的额前的发丝,“神说要惩罚你,我给你说了说情,大概只是降了你的格位,现在你的格只是普通人类男性的身体,额,可能稍稍比普通人强壮那么一点儿吧。恩,也就是那么一点儿。” 路西法听到此处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至少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被神夺取了能力,贬黜成了凡人,这是比死更让他备受折磨的惩罚与羞辱,他比任何人都更理解作为无能之人的苦楚,他比任何人都更憎恨无能之人的存在,之前对于力量与强大的追求转瞬间成了弥散的尘埃。 他在病床上剧烈的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低哑的嘶吼,路西法咬牙切齿,牙床都被挤压出血,疼痛从内而外的袭遍全身,又无法释放出去,在身体里充斥了每一根血管,每一条肌肉和神经——这便是成为人类的代价。 这肉体上的痛楚如此真实,也如此剧烈,以这种平常的肉身来承受与恶魔及天使交锋战斗过的伤势,是路西法头一次必须承受的责罚。 精神及肉体的双重打击让路西法再次陷入了昏迷。 [路,我的孩子。] 潜意识中谁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个有着一头暗红色头发的女人,站在伊甸园的智慧树下,她向他这边看过来,向他挥手,向他微笑。 树下还有个人,一个很纤细瘦弱的人,看不清脸,确切地说,是记不清他的脸,很遥远又很近。 昏迷在睡梦中的路西法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他跌跌撞撞地向红头发的女人跑去。 “母亲!母亲!” 路西法唤着女人。 “他是谁?”小小的路西法指着女人旁边的那人问道。 [是我们的朋友,我的孩子。] 女人回答道,声音遥远的一点也不真实。 “你叫什么名字?”小小的路西法睁着大大的双眼。 “撒旦。”那人声音像是春风那般温柔地扫过脸颊,十分舒适却也夹杂着些许的寒凉。 撒旦。 撒旦的本体核从身体里流淌出来,外面包裹着一团黑色的凝胶状物质,内里的精神及能量体散发着白莹莹的光亮。本体核存在着意识,迅速地逃离了原先的身体,顺着路边沿一直行进。 行至几公里以外的路口,遇到一个车祸现场:一辆公交车侧翻在路牙,在它一侧的是辆运送水泥的大卡,卡车驾驶室已经整个变形,驾驶员也死在了自己座位上,满脸是血——赶来施救的消防人员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拆掉卡车车门。人流熙攘,警笛声c哭喊声c汽车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演奏一场小型“命运”音乐会,人群将事故现场层层围住,探着脑袋观望,举着手机拍照c录像,只给救护人员留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进行运送伤员。 交警无奈将围上来的人群向外围推开,好给现场留出更多的空间。 一个大肚子的女孩儿大腿内侧已经血流成河,她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疼痛让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她被抬到一副担架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紧紧咬住嘴唇,看面相也就15c6岁的样子,但是硕大的肚皮引来旁观者交头接耳的猜测。 女孩儿因为腹部的阵痛超出了她瘦弱身体可以承受的临界值,随即昏迷了过去,顺着大腿内侧流出来的血水将她身下的床单都染透了。 “她羊水破了。”一个急救人员瞄了一眼女孩儿的下半身,双手扶着担架的两侧将她往车上拖,一边朝着其他赶来救助的医护人员喊起来,“我们先送这姑娘去医院,她情况比较紧急,其他车几分钟后就到达了,你们等着送其他伤员去医院。” 其他救护人员训练有素,也十分服从和配合。 事故现场的血腥气味吸引到了逃窜至此的撒旦的本体核,本体核需要一个“新鲜”的肉体,一个完整的“新鲜”肉体,少女腹中胎儿的气息吸引了它的注意。 本体核溜进准备启动的救护车箱,藏匿在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 车门关闭了,加速往医院的方向奔去,消失在黢黑如墨的夜色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ACT.05 玛丽珍回到家的时候,又喝得烂醉如泥。她一屁股瘫坐在门厅里,鞋子都穿飞了一只,假貂绒披肩上沾着不知是谁的呕吐物,撒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 “你回来了,妈妈。”狭小门厅的尽头连着一间卧室,一个瘦削少年探出头来,15c6岁的模样。 “怎么又喝成这个样子。”少年蹙眉,慢慢走向女人,伸手去扶她,被貂绒披肩上的呕吐物散发出味道呛到,咳嗽了两下。 “今天碰到个死秃头,以为自己是谁啊,还跟跟我比酒”玛丽珍闭着眼,语无伦次起来,口腔里全是酒气,“比酒,我能喝,我还能喝,喝他个大头鬼。” 少年叹了口气,不过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他熟练的将女人拖进客厅里,抱到沙发上,脱掉玛丽珍只剩下一只的高跟鞋摆回了门厅的鞋柜,拿出一条湿毛巾给玛丽珍轻轻地擦拭起了脸颊。 玛丽珍被这突然的寒凉刺激了一下,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微微张开眼,手指抚上少年小巧的脸颊。 “你怎么长的都不像我。”玛丽珍说。 少年苦笑起来。 “大概是像我的野爹吧。” 女人听到野爹并没有生气,大概是内心已经觉悟,心理承受能力也到了金刚不坏的地步。 其实少年也不是很像所谓的“野爹”,女人心里想。 那是玛丽珍更年轻时的冲动,问她后悔吗?傻吗? 到现在她一定还会嘴硬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那个看起来相当温柔又懦弱的男人,那个害怕和老婆离婚又害怕丢了饭碗的“老实人”,那个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沉默起来又特别文艺的男人,那个喜欢古典乐和时常观测星相的男人;现在回想起他瘦削有些胡渣的下巴,拂过自己肩头的修长手指,内心深处都抑制不住的涌出一股莫名的兴奋。 玛丽珍想永远当个孩子。 就像她怀伊莱的年纪,15岁。 现在伊莱15岁了,她也依然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极度渴望被谁所爱护,因为她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经历过爱情,甚至当年让她怀孕的男人,也不曾给过她想象中的爱情,对于这一点,是的,没错,她是恨极了他的。 要说伊莱像谁,玛丽珍自己也说不出,其实特征来看:这眼睛c鼻子c嘴还是吸收了自己或他生父的特点,但是气质和性格却没有丝毫的相像。 玛丽珍还记得那场车祸,她人从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和她说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个死胎,当时才15岁的女孩儿什么都不太懂,她只是觉得如释重负,没有特别的悲伤和绝望,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好饿,感觉到的是可以吃下几头牛般那种饥肠辘辘的空虚。 后来医生又和她说孩子活过来了,玛丽珍的反应也是:哦,这样啊。平淡到仿佛这件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可是这种情绪到将自己的小孩儿怀抱进臂弯的那一个瞬间,出人意料的崩溃了。 玛丽珍15年来从未那样的痛哭过。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仿佛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比怀中这个小生命更能与她息息相关,与她血脉相连。 而如今,玛丽珍最耿耿于怀的是,不能提供给伊莱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但奇怪的是伊莱比一般小孩儿要成熟很多,甚至比成年人都要来的世故;虽然个性温柔,但却一点也没继承他生父的那份懦弱。 有时候看伊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成年人。 “学校怎么样?”像大多家长都会问的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老样子。”伊莱耐心的擦拭着玛丽珍的脸,并帮她脱下了被弄脏的披肩和外套。 玛丽珍闭了嘴,因为她也不知道还能再问什么,如果伊莱不会主动去说,她也根本就想不到,她多想再问些其他问题,可思考了半天,每天都这样一遍一遍地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儿子喜恶。 “别担心。”伊莱看出了玛丽珍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啊,单纯的老妈,什么都写在脸上。 但是玛丽珍的担心并不是多余,因为每日每夜,每当伊莱面对镜子的时候,这个15岁的少年都会产生相当严重的自我怀疑。 镜子的另一个自己。 仿佛并非是自己现实的反映,而是实实在在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他们每晚都进行对话,看起来却像是自言自语。 伊莱打从心底是接受这样一个存在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不安或恐惧,而是一种非常平静并且亲切的感觉。像是许久未见兄弟,像是远道而来的朋友,像是随和善良的邻居。 又陌生又熟悉。 咚咚咚 从门厅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啊?”伊莱应声问道。 “我们是市警察局。”门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伊莱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探看:门外站着3个男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穿着米色的风衣外套;一个相当高大的男人,目测190公分,一身黑衣;还有一个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在政府机关办事的公务人员。 为首的中年男人非常主动的将警徽放在猫眼的位置,好让里面的人安心为其开门。 伊莱并没有多想,他看到警徽,便开了门。 “是玛丽珍女士家吗?”中年男人神态和蔼,即使主人为他开门,他也只是站在门外,显示出一种良好出身才会有的教养和礼貌。 伊莱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沙发上还处于酣醉状态的玛丽珍,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是的。”少年回答,他抬起头不经意间撇了一眼那个高大的男人,格外分明的脸部轮廓,深邃的眼窝。 男人也看向他。 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有人报案,今天晚上8:30左右,一个年纪大约在45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死在荒岛酒吧旁边的弄巷里,关于这个案件我们可能有几个问题想问玛丽珍女士。请问她在家吗?” “在”少年微微蹙了眉,有些无奈地看向沙发上的女人。 玛丽珍意识混沌,但是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像是课堂上积极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那样。 “我,我就是,是,是玛丽呕——” 话还没说完,就把晚上喝的掺了红茶的威士忌混合着一些早就形成肉糜的东西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全都吐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ACT.06 路西法眼底黢黑,他已经有几天没真正合过眼好好休息过了。手头这件案子时至今日都毫无进展,像是提醒他15年前那与撒旦的一战。 也始终不能明白当时撒旦为什么会手下留情。 c市几个月来一直被一宗梦魇般的连环谋杀案所笼罩。案发均在c市几个有名的红灯区,被害人都是当地的□□:没有性·侵的迹象,但被害者都被双脚双手绑住呈大字平躺在床上,腹部均被剖开,刀口呈十字型——子宫被取走了。 女孩儿们被发现时表情狰狞,痛苦扭曲,推想是凶手在不借助任何麻醉手段的情况下杀人剖尸的,每一个受害者在遇害时都保持着足够的清醒——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从眼前的照片中传递过来。 路西法用手指捏了捏拧成一团的眉头。 只找□□下手。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一开始是以“嫖客”的身份接近这些目标,当两人独处时便将被害人绑在床上。 红灯区的妓院是绝好的犯罪现场,女孩儿们的叫声会被其他女孩儿的叫声“淹没”。 没有性侵的迹象,也就是没有可以提取的dna。 十字型的刀口。 被取走的子宫。 并没有发现作案工具,而刀口的比对也是一筹莫展,似乎是凶手自制的凶器。 如果他想要子宫做些什么的话,从事那种工作女孩儿的子宫状况真的“符合”他的要求吗? 只是单纯的“变态”吗? 路西法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可他只能不断的提出问题,却无法解决甚至解释它们。 若是以前,若是还拥有象征神力的双翼及格位,也许能够通过打开地狱之门链接到这些可悲的灵魂,也许还没等到这个凶手杀到11个女孩儿,这个凶手自己可悲的灵魂就已经被地狱之火所吞噬了。 但这个案子有了意外的进展。 那个倒在荒岛酒吧旁边弄巷里男人,临死手里攥着黑色塑胶袋的一个撕下来的一角,从他攥的方式来看,这塑胶袋本来并不是由他拿在手里,而是看起来像是从某人的手里抢来的一样。 而在他尸体不远处静静扒在那里的是,一团沾满血污的肉团,一个人体器官,一个被摘掉的子宫。 有人说,看到一个跛脚的高大男人无意间撞翻了这个倒霉中年男子手中的酒杯,醉酒的男子纠缠上去,拉扯了起来。 而陪酒的玛丽珍刚刚好就站在旁边,扶着快要摔倒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一个客人。”玛丽珍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定了定神,端详起眼前的这三个男人。 负责主要发问的是个中年人,皮肤保养的很好,虽然因为年岁无法遮盖皱纹,但气质不凡,儒雅有度,灰白的头发间夹杂着几缕黑发,毫不懈怠地梳拢在脑后,这个中年人长着一个好看的下巴 。玛丽珍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她确定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知道自己对这种类型的异性没啥抵抗力,就像是15年前对那个老师一样。 中年人叫查德,他礼貌地用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音量不大却中气十足,语气缓慢柔和,却也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其实是隐藏很深的男人。 “听说那晚是你在他身边。” “对,”玛丽珍接过中年探长递过来的被害人照片,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虽然还醉着酒,但意识还算清醒,记忆也没差到哪里去,“是个小气鬼,所以我印象很深。” “对我又抱又掐,最后才点了一杯龙舌兰,还号称自己已经醉了。”玛丽珍耸了耸肩膀,一脸鄙夷。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玛丽珍停顿了一下,她尽力回想着,“有个跛脚的男人撞到我们,酒杯都给撞洒了,淋了我一身。”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恩”玛丽珍歪过脸,“很高。应该和他一样高。” 她指着坐在一旁的路西法,这时候伊莱端上几杯温水招待他们,弯下腰放杯子的时候,和路西法对上了视线。 很普通的少年,眉眼很清秀,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空洞,不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脸,路西法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也并没有很在意。 “他的脸”玛丽珍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好像是蓝色的还是青色的,反正不像普通人的肤色。有点吓人。” 查德和路西法对视了一眼,这个线索来的意外又有些荒谬。 “他是戴着面具吗?还是用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脸。”查德追问着。 “没有没有。”玛丽珍使劲儿摇头,她虽然还醉着,但对于她亲眼所见的事物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坚持,“是蓝色的皮肤。” 路西法脸色有些难看,坐在另一边戴眼镜的男人读出了路西法的不安。 恶魔。 这并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这是可能牵扯到恶魔的棘手情况。 玛丽珍酒劲儿还没有过,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猝不及防就吐在自己坐的单人沙发脚边,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连沉稳淡定素质有加的查德都不禁蹙了蹙眉。 “看来玛丽珍女士身体还是很不舒服,我们就不多叨扰了。”查德站起身来,认为在目击证人这种状况下进行调查效率有些低下,他决定改日再来。另外两个人也跟着站起来。 伊莱正蹲在地上处理玛丽珍的呕吐物,看见来客起身要走,出于礼貌,他赶忙有些慌乱的也站起来。瘦弱苍白的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在路西法看来相当楚楚可怜。 “十分不好意思。”伊莱道歉着,仿佛是他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啊,不要紧。”查德温和的说,伸手轻轻拍了拍伊莱的瘦削肩膀,表示对于少年要照顾这样的母亲十分理解。 “我们可能还会和你妈妈进行沟通,毕竟调查还没有结束。” “当然,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伊莱说。 三个人走后,伊莱想让玛丽珍醒酒,结果发现家里的醒酒药都吃完了,玛丽珍的工作性质加上因工作沾染上的不良嗜好,让这类消耗品开支大幅增加。 伊莱看着妈妈昏昏沉沉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披上一件外衣准备去最近的药店买一些醒酒的药回来。 夜晚的空气都是寒意,像是玛丽珍这样的家庭租住的这样的街区,治安条件非常差。抢劫偷盗时有发生,街边的店铺没有靠山背景的被收“保护费”都变成了“规矩”,打架斗殴的喧嚣c胡同死角的陈尸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伊莱不知何故非常适应这样夜晚,这种诡谲阴森的氛围,似乎随时可能有危险发生。伊莱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安心,一种被黑暗包裹的安心。 一条街区之外就是一家24小时的药店,在周围漆黑的建筑群里,这家药店远远看去,简直就像是在闪闪发光,与昏黑的景致相对比,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药店的主人是个矮小的老头,通常他都蜷缩在门口的收银柜台后面,有人进来买药,他缓缓抬头,从厚实的老花镜片后面看过去,冲进来的人点点头便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有时候是看一份报纸,有时候做一些手工;神奇的事,虽然街区治安不好,却几乎没人到老人的店里来造次,曾经有天一个浑身是血混混撞碎了药店的玻璃门进来,拿着刀指着老人,老人并不惊慌,还不紧不慢地给他找止血药和绷带,帮他包扎混混伤好了以后,特地为药店更换了新的玻璃门。 所以这一区的恶魔之间流传着药店主人可能是维持这一区平衡的天使这样的谣言。谁也没办法去辨明这个传言的真假,因为没人敢去破坏平衡。 “晚上好,沙瓦斯基先生。”伊莱走进药店,礼貌的问好。 “晚上好,伊莱。”老人摘下老花镜放在桌边,微笑着说。“又来买醒酒药吗?” 伊莱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置可否。 他三步并做两步就找到了醒酒药的货架,取下两瓶,走到收银台那边。这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走进来,他带着一顶有帽檐的帽子,并且压得很低,刻意隐藏自己的容貌。男人穿着长款风衣,风衣又脏又破,下边缘超过了膝盖,伊莱见状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看到男人怀里藏了东西,但也可能受了伤,因为暗紫色的血把衣服都染成了棕褐色,还顺着裤管流下来,男人鞋子踩过的地方都是拖着血迹的脚印。 药店主人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伊莱头一次看到沙瓦斯基老先生有一瞬露出那样的表情——惊恐。 “不管你正在做什么或想要做什么,我的孩子。”老人又恢复了平静,“你需要马上停下来。” “它就快要降生了。”男人开口道,声音沙哑地仿佛嗓子被破坏过,勉强在用舌头和牙齿发音,“你,你们是阻止不了的审,审判很快就会到了” “你在打破平衡。”老人继续说着,眼神突然变得空洞。 “你们以为这样的方式就能让其重生,但其实你们复活的是别的东西,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要质疑!不允许质疑!”男人咆哮起来,伊莱有些吓到了,但他看清了男人的脸,皮肤上爬满了蓝色的刺青——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组合。 男人的眼神是错乱的,他歪着头看着沙瓦斯基,神态像一只危险的野兽。 “破坏平衡那我先从你开始吧”说着,他从风衣内侧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刺向沙瓦斯基的胸口,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伊莱身体僵直了,但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向男人扑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ACT.07 伊莱握住男人持刀的手,清楚的意识到刀是不能□□的,不然沙瓦斯基先生可能会立刻暴毙。但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少年的血气涌上来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力量对比太悬殊了,男人动都没动,他转过脸来瞪着伊莱,一手扯住伊莱的衣领,顺势提起来一下子把瘦弱的少年扔了出去,伊莱的后背直接撞碎了玻璃门,整个人被扔出了药店。 这一抛掷摔得不轻,伴随一声闷响,伊莱重重地砸在地上,因为用手臂在下落时支撑了一下身体,又无法承受这个惯性,骨折了。 伊莱疼到出了一身冷汗,这种硬生生的疼痛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满脸刺青的男人拔出了插在沙瓦斯基胸口的刀子,老人胸口的衬衫马上被涌出的血液染成一大片暗红,伊万·沙瓦斯基衰弱的身体最后抽动了几下,便停止了所有机能。 伊莱有些吓傻了,他拖着自己疼到僵直的身体往后退,脑海里一片乱麻,恐惧c疼痛c焦虑c后悔c无奈和绝望,没有一种思路能占据上风,也就没能采取任何一种行为处理当下状况。 高大的跛脚男人逼近了,一手攥着匕首,另一只手拖着一条黑色的塑料袋,袋子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一刀刺了过来,男人没有多说一句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屠戮一两条生命对他来说就像是喝水那样稀疏平常。这一刀正中伊莱的左胸口,整个刀刃都没了进去,伊莱连反抗的意识都消散了,被刺穿的心脏的血液四处流窜,堵住了气管,填进了肺里,伊莱感到呼吸困难,那种窒息感大过了疼痛。 窒息带来的脑部缺氧让伊莱很快失去意识,而被刺穿的心脏也不再跳动,伊莱的瞳孔放大了。 可男人发现自己竟然抽不出刀来,仿佛眼前这个瘦弱少年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在紧紧攥住刀刃。 他又再次尝试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刀子□□。 这时伊莱突然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力道超乎寻常的大。 “我可怜的孩子。”伊莱说,但声音变成另一个人。 男人被整个吓住了,一种反噬的恐惧从握刀的手指传递过来。 伊莱抬起头,眼白像被注入了墨汁,瞬间变得漆黑,瞳仁却变成了金色,苍白的皮肤下毛细血管中血液流动的路径清晰可见。 胸口被刺入的地方冒出汩汩黑色的胶状物,顺着男人握刀的手慢慢爬过去,不管男人如何想挣脱开,都是徒劳一场。 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钳住男人脖子,猛地将其拉开,刺青脸因为惯性被狠狠甩出老远。 伊莱胸口的黑色流体又迅速回到体内,他的双眼和皮肤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站在少年身前的高大男人是路西法,他们一行人离开玛丽珍家后也并没有走出很远,而且沙瓦斯基的死对附近的天使也发出了一个信号——平衡被破坏了。 路西法虽然失去力量已经很久了,但依然还留存了一点感知其他天使的能力。路西法在天界的时候曾经和沙瓦斯基见过一两面,印象都不是很深,但他知道以沙瓦斯基的格位,不可能这样被随意消灭,而且还是作为一个地区的平衡天使。 伊莱勉强还能站起来,真是个奇迹,然后竟然把插在胸口的刀就那样随意的拔了出来。刀口的地方血竟然是止住的。 路西法非常的意外,他没想到这外表看弱不禁风的少年,胸口挨了一刀竟然还能站的起来,但很快又意识到伊莱可能不是普通的人类,可也感觉不到恶魔或天使的气息。 当下的状况并没有给路西法思考太多的时间,满脸刺青的男人从不远处爬起来,塑料袋被甩在一边,身上沾满了血污,散发出一阵阵腥臭。他看起来被激怒了,大口的喘着粗气,做好了要随时扑过来的架势。 “躲到一边去。不是还能站起来吗?”路西法眼睛死死盯住对面的刺青脸男人,带着命令的口气对伊莱说着,以现在伊莱的状况就是碍事的存在。 伊莱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楚,加上失血过多,整个脑袋是当机的,他是听到了路西法这样对他说了,但身体却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下一刻又突然倒在地上。 路西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扶他,对面刺青脸的男人扑了上来,只好把伊莱抱在怀里。 好轻。 意外地,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仿佛一用力,怀里的这个人就会被自己的力气挤碎,这是路西法没有感受过的脆弱。 满脸刺青的男人发出嘶吼,体型看起来好像比之前变大了一倍;皮肤上爬满的纹身好像突然有了自己意识,可以顺着纹路在皮肤上移动。 纹身慢慢剥离了皮肤在男人的厚实的背部聚集起来,没有纹身覆盖的身体满是大小不一的伤疤,看起来曾经遭受到相当程度的生理虐待——背部的纹身组合成一对镂空的翅膀,男人像是身上安装了推进器,猛然向路西法和伊莱冲了过来。 当然不是正面接住他。路西法紧紧抱好伊莱,向旁边挪动了一步,男人背部的翅膀立刻化为利刃刺了过去,偏离了目标,在柏油马路上凿出一个不规则四角形的坑。背部的利刃紧追着路西法,让路西法在躲避的时候有些混乱,不知道是这男人的意识在控制这对翅膀,还是这对翅膀在控制着男人。 终于在连续几回合的躲闪后,路西法的一个瞬间的松懈,让对手趁虚而入,翅膀化成的利刃刺入路西法的右臂,而原本是瞄准了伊莱的,但被路西法给挡了下来。 人类的身体啊,就是脆弱。 疼痛使路西法蹙了眉。 “闪开。”一个声音从路西法身后传过来,随后一道光波直接击中又要发动下一次攻击的男人。 “我说了不需要你帮忙的。”路西法不自然的清理了一下喉咙,他吓了一跳,因为刚刚差点就没有躲过去。“加百列。” “一一pps, 竟然偏了。”加百列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ACT.08 “天使——”满脸刺青的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整条街区都能听到回响,虽然进入了癫狂的战斗状态,但还保持了一定的理性,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之前杀掉的沙瓦斯基虽然也是天使,但显然跟眼前的加百列不在一个格位上。 “你知道破坏平衡意味着什么吗?”加百列挑起一边的眉毛,慢悠悠地说道。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大口穿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住对面的三人。 “是信号。”加百列继续道,“是公然挑战条约的信号——我知道你们现在群龙无首,但七魔君也对地表的恶魔们不闻不问吗?” “——还是说,这就是他们期望的呢?我听说尤门图尔觊觎地狱统治者的位置很久了,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可以这样随意的破坏条约吗?不会太莽撞了吗?” “神只有一个。”男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路西法和加百列相互看了一眼,并不理解男人所说含义。 “伪神的罪行终究会被责罚,真实的图腾将再次降临——天使c平衡c恶魔所有虚假的面具都会被揭穿,我们会赤身裸体地跪拜在真神面前。” “——这就是你搜集子宫的意义吗?”加百列问。 “人类身体的活祭,特定的女性器官——这怎么看也不过是恶魔祭祀的老把戏,你们想复活什么东西?你以为你们能复活什么东西?”大天使长带着嘲讽的语气。 男人向后退了几步,似乎并不想继续解释下去,他身体微微向一侧转过去,有逃跑的意图,加百列自然不能让他得逞,瞬间便逼到男人面前,两人鼻尖的距离只有不到几公分。 加百列是元素天使,可随意掌控水元素,他单手卡住男人的脖颈,周遭温度瞬间降至零点,顺着修长的手指,水汽开始凝结覆盖上男人的皮肤,迅速遍布了整个身体,男人被冻住不得动弹。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变成了“冰雕”,俊美的天使“顺手”掰下男人一条粗壮的手臂,因为冰冻,男人的表情只能看到轻微的扭曲,但是手臂被生扯下来的疼痛还是从这微妙的难以自持的扭曲中可见一斑。 “喂,别做多余的事啊。”路西法觉得这种额外的肉体痛楚是不必要的惩罚。变成人类的身体之后,连情绪和心都变得柔软起来了。 “你这样还不如给个痛快。” “那可不行啊,亲爱的路西法。”加百列又露出那种没有温度的笑容。“我相信这位满脸纹身的家伙应该不是一个人在行动,我现在想做的是,把他背后的家伙揪出来。” “扭掉他一只胳膊并不能让你达到目的。”路西法看了一眼怀里的伊莱,男孩儿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虽然胸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命似乎是保住了,但还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检察一下比较好。 然而加百列的计划并没有得到实现。 凭空地,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逐渐撑大形成一道杏核状的门,从门中突然飞出一大群紫黑色的蛾子。 它们挤在一起组成一大坨黑色的圆球,黑色的圆球向加百列的方向靠过去,将纹身的男人包裹起来向裂开的缝隙处移动,加百列感觉事情不妙,刚想伸手去抓被蛾子层层围住的男人,却被外层的飞蛾推了出去。飞蛾的翅膀扑棱着,抖落下黑色的粉末,漂浮在空气中,加百列和路西法都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立马就感到身体有了麻痹的反应。 “别让他们跑了”加百列试图维持自己意识的清醒,但无奈吸入的粉末有些过量,回头一看路西法,因为人类身体的缘故更加不堪一击,已然昏迷倒在不远处,但诡异的是,伊莱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 男孩儿两眼无神,表情呆滞,身体机能却并未受到粉末的影响,似乎可以自由地行动,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路西法,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又绕过勉强还在支撑的加百列。伊莱举起双臂,与肩同宽,然后将黑色的大球径直推进了裂开的缝隙中。 加百列因为粉末的作用,意识已经渐渐褪去,他在还有一丝清醒之际,伸手去抓住伊莱的衣角。 “你你到底是是谁?” 伊莱歪过头看他,声音直接传递进脑海里。 “伪神的面具终会被揭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ACT.09 “你听说了吗?”蒂玛将瀑布般的浅金色头发拢过一边的肩头,他伏在尤门图尔的胸口,纤细修长的手指抚着男人肌肉的线条。 “c市的平衡天使死了,传言是弥塔苏摩手下做的。” 尤门图尔沉默着。 “条约可还在呢。”蒂玛见尤门图尔对自己说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有些不高兴,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坐起身来,手指绕着头发,心里冷笑了:我可是和你同为七君之一,别把自己想的太高啊,尤门图尔。 “弥塔苏摩就是沉不住气,也是不愧当了他的七大罪·暴怒的名号,撒旦大人还在的时候,他最为忠心,最想让撒旦大人复活的家伙也是他吧,不过这次的事闹大了,就惊动了加百列,感觉很麻烦,也很难给他收拾啊” “他拿到本体核了吗?”尤门图尔慢慢开口问。 “我觉得并没有,可谁知道呢?”蒂玛口气轻松,他深知尤门图尔对魔界的大权觊觎已久,但碍于不敌撒旦的力量,一直隐忍,可自视甚高的尤门图尔眼里从未把其他六君放在眼里,自觉在魔界可称君主的独他一个。 不过——现实也确实如此,单论力量,饕餮雅奴汗排在最末,往前推是杰科耶夏的嫉妒,芙蜜思的贪婪,蒂玛的□□,前三位被傲慢c惰怠及暴戾占据,弥塔摩尔能力从各方面来讲都差尤门图尔一大截,几次的交锋都败下阵来,而且个性耿直暴躁,可算上是没什么城府了;尤门图尔恰恰相反,不苟言笑,也不轻易发表意见,虽然撒旦在位时他也是毕恭毕敬,但私底下却在悄悄笼络自己的势力,至少7位魔君的饕餮c嫉妒还有蒂玛自己目前是站尤门图尔那一队的。 蒂玛其实立场也并不明确,他像是更为在这种特殊时刻保全自己,依附于强者是一种必然选择;代表“惰怠”的魔君早在蒂玛成为“□□”之前,就被安排在在三界之外的地区,听起来像是被流放了,撒旦在位的时候虽然为其保留了地位和名号,但这几百年在地狱还在司职的,实际上只有六位魔君了。 像是鲜有人见过撒旦的真实面目一样,也几乎没有人见过“惰怠”,唯一见过惰怠的还是对撒旦忠心耿耿的弥塔摩尔,但撒旦势力已式微,“惰怠”在尤门图尔眼中可能都算不上是一个威胁,他甚至怀疑是否真的还有这样一位魔君的存在。 本体核。 复活撒旦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到本体核,是他所有力量的聚合体,没人能说清那到底是一个是什么东西,是一种什么物质——但只要得到它,就能无限复活肉身,并获得强大能力。所以自从之前路西法与撒旦冒险一战后,三界很多人都在寻找本体核的下落——那可是与神相衡之力。 心思缜密如尤门图尔当然安排了大量的眼线在各处搜寻,但始终未果,所以此时任何一个从他处出来的本体核下落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坏消息,尤其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家伙们那边。 但是尤门图尔知道弥塔摩尔不可能得到了本体核,因为在平衡区安排恶魔搜集女人子·宫的是尤门图尔自己,他也得知了那个纹身恶魔杀了平衡天使并与加百列交战,可接下来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恶魔竟然可以逃得出加百列的手心。 低等恶魔就是低等恶魔,做了多余的事,惹上麻烦,现在还下落不明,果然当初这样的安排还是太轻率了吗? 有人在协助它?可是,为什么? 男人抬眼看着蒂玛。 是他吗,还特地提醒我这件事。蒂玛虽然委身于自己,可世故狡猾,而且同为魔君,地位名号也并不比自己低多少,如果真是蒂玛帮助那个恶魔逃走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蒂玛感受到了视线,他也转过脸去看向尤门图尔。 “你好像最近又变美了。是我的错觉吗?”尤门图尔突然转开话题,他声音低沉,缓慢的开口。 这对平日听惯了阿谀奉承自己美貌的蒂玛依然很受用,仿佛就算再多也无法填满的巨大沟壑那般。 “本来还觉得尤门图尔大人真心的夸赞我,没想着还有后面这半句。”蒂玛翻了翻自己的一双媚眼,故作生气,别过脸去并不想理他。 尤门图尔轻笑了起来,一把将蒂玛拉过来揽在了怀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伊莱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发飘,他勉强支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木船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水域,太平静了,这片水域平静地像镜面一样。 “你醒了。我的殿下。”一个撑船的人站在伊莱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杆,木杆直插入水里。 伊莱的胸口因为刀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而隐隐作痛。 撑船人单膝跪在船里,向伊莱行礼。 “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啊。殿下。”撑船人整个被包裹在长袍之中,看不清脸孔。 伊莱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您经历了劫难,肉身已经湮灭,现在身为普通的人类,不过您不必担心,三界之外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三界之外?”伊莱越听越迷糊,“意思是我死了吗?” 撑船人沉默了一阵,慢慢开口道:“您在这样的状态里,是无所谓生或死的。” “我我还可以回去吗?回家,我想回家。”伊莱说着,眼里噙着泪,很委屈的,很难受的样子。 撑船人没有回答他。 “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呢?你又是谁啊?”伊莱竟然哭了出来。 撑船人抬起头来,伊莱看到了他的脸,说不上认识,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七君之一,惰怠——奥卡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ACT.10 act10 路西法从自己的寓所的床上醒过来,意识昏沉。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猜想大约是加百列又救了自己。 他从床铺上坐起身来,感到口干舌燥,抬头却见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家伙。 眼前的男人周身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气息,靠近的时候会有温暖的感觉;男人将青灰色的长发拢到脑后梳成一个高马尾,好看的发帘和鬓角将脸庞衬托的更加秀气,他眉眼很细,鼻梁修长,两片薄唇泛着淡淡的桃红色,上嘴唇的中心点着一颗好看的唇珠——这是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样貌。 “啊”路西法觉得神经又是一紧,他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眉头,想让它们舒展开一些,“拉斐尔,最近天使下凡很流行吗?” 拉斐尔温和的笑起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还是很捧场地接了路西法的调侃。 “流行也是从你开始的啊,晨星天使。”拉斐尔的声音非常温柔好听,像是冬天在冻僵的耳边哈出的温暖空气。 路西法有气无力地垂下头嗤了一声。 “加百列呢?是他找你下来的吗” “是啊。”拉斐尔回答道,“他比你早醒过来几天,现在回天界去了,说是有些东西想要再确认一下,让我陪你几天。” “不需要看守生命树了吗?” “我就不能放几天假吗?” 路西法不置可否。 他没见过生命树的样子,只是小的时候听说生命树生长在一片禁地里,而一开始也不是由拉斐尔来看守的——是由撒旦来看守的,起初,撒旦也不叫这个名字,因为时间过于古早,原先的名字便失了,流传下来广为人知的就只有撒旦这个名字了。 之后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的某日,撒旦不再看守生命树,擅自离开禁区去了伊甸园,诱惑初代的人类吃下了智慧树上的果实。 因为撒旦的擅离职守,神大怒,连带着初代人类一起惩罚。但生命树必须有天使守护,只好另觅人选,路西法一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拉斐尔会被选中成为生命树的看守,论格位不如加百列,论战斗力不及米迦勒。 要说真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拉斐尔是看不见的。 拉斐尔长着一双月光石般的白色瞳孔,可以感受明亮的白色光芒,却无法得知具体事物的具体形象,可这丝毫不影响拉斐尔作为高格位天使的行动及能力,他已经熟练的通过感应透过其肌肤的气流运动来使自己仿佛有一双看的见的双眼。而因此,天界也给了他相称的名号——风之天使。 “有没有见到一个15c6岁模样的人类少年?”路西法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拉斐尔始终保持微笑的脸。 “少年?”拉斐尔说着便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来指向在房间另一头的长沙发。“你说的是他吗?” 伊莱闭着眼,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的样子,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胸口的伤已经被妥善的包扎起来,似乎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路西法长舒了一口气,他在伊莱将黑色大球推入罅隙之前就昏过去了,所以并不清楚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唯一能搞清楚的状况就是自己和伊莱都被救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加百列当时是如何做到。 “那孩子,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拉斐尔缓缓开口道,“我能感觉到某种混沌的,说不清的东西——” “恶魔吗?”路西法插话进来,他在人界当警探遇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未成年的孩子或老人被附体,行为举止变得诡异,会胡言乱语,会对至亲暴力相向,会生无论如何也医治不好的怪病,却又错乱的活着,像具行尸走肉。 好像活着,又好像死了,他没有跟踪了解过伊莱的日常生活,但他还是有理由这样猜测——那把正中伊莱左胸的匕首,那几乎不可能止住却被止住的血,倒下忽而又站立起来的无意识的苍白的少年。 好像死了,又好像活着。 拉斐尔眨了眨自己的月光石般的双眼,一边轻笑一边摇头:“你把我曾教给过你的东西都忘记了吗?” 路西法在天界算得上是相当年轻的天使,当然要经常听从各位前辈的教诲。 “恶魔也分讲道理的和不讲道理的。”路西法开始背诵他记忆中的相关“知识”,“讲道理的恶魔会订立契约,不讲道理的恶魔更像是猴子——” “恩我喜欢这个比喻。” “不讲道理的恶魔会像是一只猴子那样搅得你心神不宁,它们只想着作恶,以作恶为乐,看着人类受折磨却又在一定的时间里让他们活着,然后慢慢吞噬人类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但是——” “但是——?”拉斐尔引导着路西法继续说下去。 “但是它们都有共同点,就是一定会在订立契约或是附体的人类身上留下记号。” “答对。”拉斐尔轻轻地鼓起了掌肯定着路西法,“可这少年身上什么也没有。” 路西法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伊莱,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拉斐尔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的一双白色瞳孔。 “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完全能够想象你正在用怎么样的眼神来质疑我。”拉斐尔不慌不忙,“我让安柏检查了他。” 啊,安柏,对,拉斐尔的小跟班儿。对风之天使陷入不可自拔的个人迷恋当中,格位不高却因为这份迷恋“感动”了拉斐尔,继而留在拉斐尔身边。 路西法素来不喜欢安柏,一是安柏吵闹,说话大声,外加丝毫不与掩饰的对拉斐尔的爱慕之情,;二是安柏本身似乎也相当反感路西法,带着自身“纯血”天使的优越感,即便是格位不高,也对“杂半”的路西法有些鄙夷的情绪在里面——厌恶自己的人当然也是自己厌恶之人咯,路西法也是相当直接。 而他俩的关系在拉斐尔看来都像是小孩子在争抢一件玩具而发生的不愉快,所以在他们大多数剑拔弩张的对峙情势下都只是一笑置之。 “安柏可是看的见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ACT.11 伊莱在奥卡索的小船上恢复了平静,他望向波澜不惊的水面发起了呆。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伊莱慢慢开口道。 “我梦见烈焰焚灼的大地,到处蒸腾着乌黑的浓烟,到处是断壁残垣,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可我一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和恐慌。我觉得这是自然的样子,人会生便会死,这个世界也一样,有开端就会有结束” 15岁的少年缓慢地叙述着,用完全不像孩子的语气,平静地叙述,奥卡索只是在一旁静静地撑着船,船缓慢地漂浮向不知何方,船底接触水面的部分有细碎的波光。 “还梦见长着一头血红色头发的女人,但记不清她的样子了。还梦见参天的高塔,抬头向天空看的时候,看不到塔的尽头我便走近了那座塔,走近了,走近了” 伊莱突然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部,前后摇晃起来,浑身颤抖着——这是恐惧的表现。 “那座塔!那座塔!!”伊莱感到脑仁里像炸裂一般,疼痛疯狂地扩散开来,“不——不,不!!” 伊莱疼到勾起背,整个人跪在船上,猛然呕出一滩黑色的液体,同时也从他的五官里涌出来,他的眼睛c鼻腔c耳朵全都挂着几条黏腻的黑色液体。 “人类的这幅身体,果然不能很好的适应。”奥卡索平静地看着眼前异常痛苦的伊莱,他将手里的桨提起来放在船舷上,另一侧躺着被伊莱一块推进罅隙的布满青蓝色纹身的高大男人——或者说是一个恶魔。 这个恶魔显然还活着,呼吸声相当粗重,像头虚弱的野兽。奥卡索俯下身去,一只大手直插进恶魔的胸口,虚弱的恶魔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嘶吼。 ——手再拉出来的时候,握着一个硕大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上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暗黑色的血液顺着奥卡索的指缝间隙流出来。 “吃下去。”奥卡索说。 伊莱勉强支撑起来虚弱地看着奥卡索,和那颗看起来肮脏令人作呕的心脏,一颗恶魔的心脏。少年双眼深陷进眼眶,眼底是浓重的黑眼圈,脸色铁青,额前的胎发被细密的汗珠打湿成一绺一绺地贴在皮肤上。 “吃下恶魔的身体,可以弥补人类身体的不足,但这男人的身体对你来说太大了,你吃不下的,一颗心脏足够维持一阵你的身体机能,若是没破坏包裹本体核的外部结构倒还好,但现在本体核已经被迫结束了休眠状态,核体也随着你的心脏供血输送到你的身体各处,普通的人类身体很难适应它。” 伊莱虽然已经苦不堪言,但还是充满疑惑地看着奥卡索,不敢去触碰那颗心脏。 “你想就这样死掉吗?” 当然不。 伊莱有些虚脱了,几乎丧失说话的能力,他在内心深处挣扎着,虽然头疼欲裂,但脑海中还是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而且还死得如此痛苦。 少年伸出纤细的手去够到那颗心脏,指尖带着恐惧的颤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抓过来咬下一口。 腥臭顺着鼻腔刺激着整个神经,伊莱咀嚼的动作僵在那里,他强迫自己闭紧嘴巴不将口中的异物吐出来,还未能咽下一口胃里就如翻江倒海般不断涌出酸液,强烈的呕吐感引起食管痉挛,伊莱的身体在做激烈的本能反抗。 但当这恶臭的肉糜缓慢地顺着食道滑入胃囊的时候,一种莫名其妙的充实却迅速蔓延至全身,胸口的疼痛也得到了缓解。 接下来感到的是如狂风暴雨般袭来的饥饿感。伊莱大口大口咬下那颗心脏上的腐肉,野狗一般吞咽着,抗拒转变为饕餮。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整个心脏已被吃得精光,伊莱甚至吸允了每一根手指,不想浪费每一滴汁液。他闭上双眼,仰起头,长舒一口气,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噜地声响,对刚刚吞下的珍肴回味无穷。 伊莱再张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又如注墨般漆黑,一双金色瞳孔闪耀着妖冶诡异的光。 “奥卡索” 少年的双唇动也未动,声音却从虚无中而起,四面八方地回响起来。 “您有什么吩咐,殿下。”魔君俯下身去,以最卑恭的姿态向少年行跪。 撒旦缓缓低下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左胸的伤口痊愈了,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躺在一边已经变为一具腐臭尸体的蓝皮恶魔。 “是尤门图尔吗?” 奥卡索并没有回答。 “这么快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真是心急。” “您不打算回去吗?”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我拖着这样的身体回到魔界,不是给了他们更好的机会吗?” “尤门图尔似乎想复活。”奥卡索说。 撒旦嗤笑了一声,慢慢开口道:“——他想要自己的军队。那就让他去做吧。” 奥卡索不明所以,他思考不出为什么撒旦不会对的事有所顾虑,而是放手让尤门图尔继续培养自己的势力。 “把我送回人界去。”撒旦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还需要以这样的身份在人界生活一段时间,去找一件东西,它遗落在人界的某处,只有找到它我才能让一切归于统一。” 伊莱在一阵温暖的氛围苏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玛丽珍在一旁关切的注视着他。玛丽珍精神不错,就是神情有些憔悴。 “妈妈。”伊莱的身体已经恢复,虽然声音不大,但并不虚弱,更像是睡了长长一觉。 “我怎么了?” “刑警说你在路上遇到了劫匪,还好没受什么重伤,只是昏迷了几天。就是之前来咱们家问过关于什么蓝皮肤杀人犯的那几位送你来的医院。” 奥卡索将他送回人界的时候仍然是加百列和路西法刚刚进入昏迷的时候,伊莱一身血污,就势躺在路西法旁边,然后都被风之天使给捡了回去。 伊莱看着玛丽珍的脸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他对被袭击时发生的事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袭击了,记忆仿佛被抹去了一样,虽然如此,但还是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没受什么重伤,是如何能昏迷好几天的。 一位身穿白色长褂的医生走进病房,他有些谢顶,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下面是一个高耸如鸟喙般的鼻子,双手揣在口袋里,嘴里一直在咀嚼着口香糖。 “我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医生笑起来,但眉毛没有笑意,感觉不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关心。 “谢谢您。”玛丽珍感激地站了起来,竟然比医生高了半头。 “我是博格曼医生。你好。”博格曼直接忽略过有些激动的玛丽珍,直接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伊莱。 “您好,我叫伊莱。” “你可是已经在这里昏迷了整整3天,在你出院前可能还需要做一些例行检查,你就可以开心的回家了。”医生说的很轻松,这时一个跟来的护士端着一个托盘绕过床尾来到伊莱的另一边,她拉起伊莱细瘦的手臂绑上橡皮筋,寻找着伊莱的静脉。 “还需要抽血吗?”玛丽珍狐疑地问道,因为住院后已经陆续做了一些检查,这包括了全身扫描,特别是心脏区域的检查。 “当然。”医生显得有些不耐烦,仿佛不屑于跟一个并不怎么懂得医学常识的家属废话一样。 “我说过了,出院前还要再做一次相应的检查。确保您的儿子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 玛丽珍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护士抽取伊莱静脉中的血液。 那可是一大管血。要说真有什么急性的慢性的估计都能检查出来吧?伊莱看着表情冰冷的护士,他有些想开口发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抽血结束后,博格曼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病房。 博格曼医生在走廊里低声与护士说:“送到检验科去,最后再确认一下这孩子到底适不适合为主人做移植手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ACT.12 玛丽珍因为未成年怀孕生子,被学校早早退学,而家里人也觉得丢脸对她不闻不问很多年,所以为了能够养活自己,养活刚出生的伊莱,只好拼了命的打工,一开始玛丽珍都是干一些力所能及的粗活,比如时薪可能只有几块钱的洗碗工,在咖啡店当夜班对付流浪汉的招待,制衣作坊里的分拣员(无论如何都学不会使用缝纫机,所以只能做些基础的收纳工作),也给人送过外卖(摩托倒是驾轻就熟) 她住在一个远房亲戚的阁楼里,出去工作的时候就把年幼的伊莱拜托亲戚照看,等她再长大了一些,胸脯和屁股更翘了一些的时候,有一天那位亲戚对她说不如你出去做点“轻松”的活儿吧。 玛丽珍当然知道亲戚说的是什么,她那天夜里完全睡不着,坐在伊莱的床边看着自己儿子的熟睡脸庞一夜未眠。 克里德也曾打听过玛丽珍和伊莱的下落,毕竟是他害得她们无依无靠,也毕竟因为在那段时间被年轻女性的肉体所振奋,被天真未开化的心智所吸引,是在意过,想念过,爱过的。但懦弱消瘦的男人只是站在远处的角落里看着,出于未泯的良心,想为玛丽珍母子送去一些钱,带一些吃的,亦或者只是握一握伊莱的小手。 但他不敢迈开步子,不敢开口喊她们的名字,害怕玛丽珍的报复,害怕玛丽珍以此为要挟向他不断的索取,男人害怕的是:你我相爱一场分开后,我还要为我曾经“爱过”这件事负责,还要用现在的“安稳”生活被打扰作为代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 克里德依然在那所学校教书,玛丽珍在被退学的最后一刻也没有说出孩子的生父是谁,在她离开的最起先的一段日子里,克里德每天都惴惴不安,魂不守舍,生怕玛丽珍会突然找回来“出卖”了他,他也不敢马上辞职另谋出路——不就刚好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再后来,克里德就不再去“关心”玛丽珍母子过得好不好了,仿佛是放下了心,丢了愧疚,觉得从此再和玛丽珍还有和伊莱,没有什么联系。 玛丽珍坚持要带着伊莱去警局道谢,伊莱只是顺从的跟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去到警局的时候,路西法和加百列都没有在,警局的其他同事甚至不知道他们来是所谓何事。 一个平头眯眼的瘦削男人靠过来,上下打量着玛丽珍,对伊莱只瞥了一眼。猥琐的眼神在玛丽珍挺立的双峰上停留了很久。 “我是来道谢的。”玛丽珍被盯得很不舒服,但还是尽量保持了礼貌。伊莱则躲在她身后,露出半张脸,十分警惕地看着男人。“肖恩和肯警官在吗?” 在人界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路西法和加百列均使用了人类的假名。 “我想他们这会儿不在。”男人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你们是哪个街区的?” “峡口路13号南街。” 平头男又再次打量起了玛丽珍,玛丽珍穿着平时陪酒的衣服,虽不至于过度暴露,但也很容易让别人对她从事的职业进行一番揣测,加之报上的街区名在警局也算“出名”——罪案的集中发生区域,多如牛毛的声色场所。 男人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暧昧的一笑,他慢慢走近了一些玛丽珍,玛丽珍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如果他们不在的话,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玛丽珍摆起了拒绝的架势,不想让对方再度靠近。 “一次多少钱?” “什么?” “一次多少钱?!”男人提高声线,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能听到他在说什么,面面相觑,又看了看玛丽珍,不约而同地,脸上都扬起暧昧的笑容,然后很快又把注意力拉回到各自手头的工作上去了,他们并不想多管闲事。 玛丽珍感到自己脸上发烫,她觉得自尊从未被这样践踏过——她一心只是想过来道谢,像是个受到过良好教育,从事体面职业的中产阶级女性那样——但这个警局里的氛围及眼前的这个猥琐男人,都让她觉得自己被打上了某种不言自明的标签。 她拉起伊莱准备离开,却被平头男拦住,玛丽珍横起眼睛瞪着他。 “风俗店在那边区域虽然是合法的,但还是得看经营执照的。我想你的东家应该是材料手续完备吧?” 玛丽珍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自己没有什么必须要回答这个警官问题的理由,因为觉得这不是审问的场合。 “你干这行多久了?”男人逼近她的脸,酸臭的口气扑面而来。 “我——” “这不是玛丽珍女士吗?”一个和蔼的声音打断了现场凝固的气氛。 是查德。 他穿了一件米色风衣,内搭一件青灰色的棉毛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过脑后,依然是那样的儒雅有度,下巴也依然是那么好看。 查德看了一眼平头男,平静的问他,“6号案子死者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吗?” 平头男看到查德瞬间站直了一些身子,表情也收了起来,翻着眼睛想了一阵儿。 “这个,法医那边还没给信儿。” “那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呢?” 查德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还是让平头男感到了压力,想来查德的官阶比他高许多。 “我这就去,长官,这就去。” 平头男被突然的支开,心里不爽,他临离开前还歪着头瞥了一眼玛丽珍,仿佛在施放一个信号:这事还没完。 玛丽珍眼看着男人离开,才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谢您。” “谢我什么?” 查德笑起来,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看起来甚至可能没有真实年龄来的老,此情此景让玛丽珍眼里,这个儒雅男人周身都散发着一层柔和的暖光。 玛丽珍又感到自己脸上发烫,跟刚刚的尴尬羞忿不同,她觉得是某种隐藏在潜意识中的情愫被唤醒了,她记得这种感觉。 “谢谢您刚才” 玛丽珍没法完成这个句子,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对那个平头警员进行指控。 “啊,不用放在心上。”查德保持着微笑,厚实的手掌举起来,轻轻拍了拍玛丽珍的胳膊侧边让她安下心来,“你今天专门到这边来是为了?” “想向肖恩和肯警官道谢。”玛丽珍赶紧把话接过来,“感谢他们救了我的儿子。” 查德一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停留在伊莱身上,伊莱依然有些怯懦,也许是大伤初愈,也许是对刚刚的平头男充满挑衅的话语及行为还保留着警惕的余悸。 礼貌的男人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在整个对话的场景中都保持了恰当的距离,“不用那么放在心上,这毕竟是我们警员应该做的。” “哦,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你这俩天有没有想起关于那个案件更多的线索。” 玛丽珍被问得一懵,这几天都是没日没夜的陪在昏迷的伊莱身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回想什么案件的细节,她有些懊恼,着急于自己无法在这种时候为查德贡献什么。 她摇了摇头。 查德明白了她的意思,“您的心意我会转达给肖恩和肯两位警官的,放心的回去休息吧。” 有点社交能力的人都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玛丽珍自然也懂,而且她也确实想离开这个一开始就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地方。 她向查德到别,转身拉着伊莱走了出去。 在警局门口的时候,她撞见一个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想再见的男人。 克里德十几年似乎老了不少,原先有些蓬乱但依然乌黑的头发至少灰白了三成,人似乎更瘦了一些。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狭陷进去,显得那个还算好看的下巴更尖了,脸色苍白,一双栗色的双眼里也是了无生趣,克里德紧闭着双唇,表情肃穆。 他没有认出她来。 只是看到有人站在面前,散发着浓烈的廉价香水味道。 玛丽珍像是被人从鼻腔里灌了蜡,从额头至胸口一阵热辣,随后是彻骨的寒意,她整个人僵直在那里,不能动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ACT.13 有时候这就是命运,首尾相衔,无论如何都躲避不了。 “怎么了吗?” 伊莱看玛丽珍整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发问。刚刚妈妈还气色红润,转眼间脸色就变得惨白。伊莱目送着在他们眼皮下经过的克里德,对他来说还不过是个陌生人。 “妈妈?” 伊莱又叫了玛丽珍一次,这次还摇了摇手臂。 玛丽珍回过神来,她看了一下伊莱,又转身去看已经背对着她们走开一段距离的克里德。少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那走远的陌生人。 “是,认识的什么人吗?” “不,并不是的。” 玛丽珍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里过分的否定让人生疑,女人摆出了生硬的表情,大步地向家里的方向走起来,伊莱只好快步地跟上去。 是认识的人。 伊莱这样想着。 而且并不是什么客人,他见过玛丽珍在路上遇见客人的模样,无论对方是怎么样的身份,身边有没有女伴或其他人,玛丽珍都毫不客气走上前去讽刺挖苦对方一番,虽说如此,可能也因为这份“开朗”,那些熟客还是贱兮兮地回过头来找玛丽珍。 在伊莱眼里,妈妈算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并不会因为遇到一个熟客就变得诚惶诚恐,脸色煞白。 认识的人,不是客人,能让妈妈这么害怕 一个猜测像电流一般突袭了伊莱的大脑,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他不想引起更大的不快,所以只好紧紧闭上嘴巴跟着回家去了。 —— 又休息了两天之后,伊莱就回学校开始上课了。 同学和老师对他遭受袭击一事其实毫不关心,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在他到学校露脸的那天问了问,之后就都没什么兴趣了,各自回到平淡无聊的学业生活中去了。 要说到还有什么新鲜事的话,可能这个新转过来的数学老师勉强算上一件吧。 “我想要大胸脯老师啦,大胸脯啦~”一个满脸雀斑的男生小声抱怨起来,他就坐在伊莱后面,所以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最好和你妈妈胸脯一样大一样挺啦。”雀斑男接着说。在这个班级里很多人都知道玛丽珍的职业。 伊莱翻了一个白眼。 上课铃响起来后几秒,一个不高的瘦削男人慢慢走近来,皮肤暗黄,脸色暗沉;男人驼着背,夹着一个破旧的公文包,蓬乱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伊莱觉得他似曾相识。 “同学们好,我是新转来的数学老师,我叫克里德。” 伊莱睁大眼睛:这不就是几天前在警局门口碰到的男人吗? 这并不是说自己的记忆力有多好,有多过目难忘,但之所以记住了这张脸,完全是因为当天所引起的连锁反应,玛丽珍的惊恐和自己的猜测。 消瘦邋遢的中年男人丝毫不能引起这帮中学生的兴趣,而他也无意这么做。克里德并不想活跃什么课堂气氛或试图跟学生们尽快打成一片——他也曾经是对自己教师的身份无比自豪,对教学工作充满了热情,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便再也不想引起谁的“兴趣”。 是她先主动的。 再登上讲台的一瞬间,过往的记忆突然闪回了一下,他目光恰好扫到坐在窗边的伊莱。 刚好是个下午,太阳西下,柔和的暖光罩在少年的脸上,像是在那样小巧的脸上盖上一层金色的薄纱。少年脸上的表情是模糊的,但那双细长的凤眼勾起了克里德的一些思绪,他一时被西下的日光晃得有些认知错乱,企图想以最快的速度在满脑袋的公式中扒出一束回忆的枝桠。 脑海深处的那名少女零碎的剪影在慢慢拼凑起来,时隔这些年后,跟这边少年的图像竟然重合起来。 这一定是错觉。 克里德被这个错觉吓了一跳,他马上将目光收回来,然后胡乱地散在班上其他同学的脸上,但他已经无可避免地感觉到:对他来说,那孩子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堂课结束后,克里德感到疲惫异常,他走进盥洗室泼了一些冷水在自己憔悴的脸上,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再普通不过的一张中年男人尽显疲态的脸,眼底挂着不易与人亲近的阴沉。 男人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长满胡渣的下巴,他想起有个女孩儿曾那么迷恋这个下巴,他隐约觉得那个少年也长着这样的一个下巴,现在,他恍惚中意识到,时隔这些年后,自己零碎的剪影也与那个靠近窗边的少年图像重合了起来。 不可能! 他否定着,颤抖着,一种久违的恐惧又再次占据了他的心头。 克里德回到家里,家里却空荡无人。已经大学毕业的女儿已在另一个城市落了脚,克里德的妻子玛姬则是典型的工作狂,她对于事业的狂热超越了她对家庭的关怀,有时候经常因为加班或应酬的原因半夜才回到家中,夫妻之间,亲子之间都缺乏应有的交流。 家里的壁纸及家具都是玛姬选的,偏向于冷淡的青灰和藏蓝色基调,简约的现代主义装修及装饰风格,整体感觉,更像是一个办公室——克里德觉得这个家里没有温度。 “老师的家里真是干净啊。”十几年前,玛丽珍到过这里发出这样的感慨。 “你本来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克里德问。 “有些脏,有些凌乱吧?”玛丽珍露出一个特别甜美的微笑,年轻细嫩的皮肤闪着温暖的光,“但是总觉得应该更有家的味道。” 克里德苦笑了一下,他领玛丽珍到他的书房去,这间书房倒是跟其他房间的布置完全是两种光景。 暖黄色的基调,考究的家具,确实是有些凌乱,但还算整洁,整间书房面积不算很大。写满了演算公式的草稿纸,各种教学c测量工具,几本打开的教材,几乎快使用到只剩下一个笔头的一小节铅笔后面被纸卷起来用橡皮筋绑住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这样散落在有些斑驳痕迹的黑胡桃木桌面上。 窗子很大,虽然不是落地式的,但窗子下边缘也够到了膝盖的位置,有些落灰的双开边的尼龙布窗帘一边被系起来,一边遮挡了窗户。在遮挡的这边角落立着一架望远镜。 玛丽珍是不大懂这些,但她十分好奇,她走近了望远镜又转向克里德问道:“我可以试试吗?” 克里德被少女明亮眼睛里闪烁的崇拜之情打动了,他走到窗边为她打开望远镜的镜头盖,调试好角度。 那天有个不错的天气,夜空中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的云层,星星看起来都很明亮。 克里德一双厚实的手掌抚上女孩儿的肩头,玛丽珍发丝的香气传递过来,男人的指尖察到了许久未能感觉到的温度。 克里德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悲伤不自觉地涌上来,今天见到的那个少年的脸,就像是撕开好像已经痊愈的伤口。 憔悴的男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捂着脸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ACT.14 每当玛丽珍问伊莱在学校过的好不好的时候,伊莱的回答都是,还不错,还好,没什么事,学校也真的挺无聊的但其实他过得并不怎么好。 都是一些无聊的“小动作”:例如在伊莱的桌斗里放一只死老鼠,用尿淋湿他的作业本;又例如在放学后会被班上的男生强迫“请客”去附近的游戏厅消费 伊莱很少反抗,都是顺从的接受,他也害怕如果反抗是不是会引起更大的敌意和报复,他也不敢和老师打报告,他不信任他们,不是不相信老师会为他的遭遇心疼或叹息,而是不相信这些人的“无能”。 “听说你妈妈是做那种事的。”一个满脸青春痘的比较壮的男生冲伊莱漏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他在班级的小团体里因为体格优势算得上一个“人物”。 这个下午有些闷热,空气里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湿气。班上的几个男生将伊莱围在一个学校附近的公厕旁边。 一开始,伊莱以为他们只是想要些钱。 “所以你也会做那种事吗?”为首的青春痘男嘴咧的更开了,他满面潮红,呼吸都急促了,他是兴奋的,像任何一个青春期男生对“那种事”都会表现出的兴奋那样,甚至有些又惊又怕。 “那种事?”伊莱声音颤抖着,不敢抬起头看那个为首的男生。 一拳就这么抡上去,重重砸在伊莱的左脸,伊莱眼前瞬间就黑了一片,然后在这片昏黑中炸出一片金星。 瘦弱的少年哪能禁受得住这样的力道,即使那是同龄人,体格的差距也能分出伯仲。伊莱整个人因为惯性都向一边倒去,直接摔在了地上,他嘴角被牙齿割开了一道血痕,牙床也受到了冲击,汩汩的鲜血顺着牙齿缝隙将整个口腔都染红了。 隔了几秒,延迟的疼痛像一张铺开的网覆盖了半张脸部神经。 “别给我装傻。”为首的男生又急又气,冲摊在地上的伊莱吼道。围在旁边的其他跟班儿都看着伊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仿佛在看一场“猴戏”。 满脸油光和青春痘的男生扯着伊莱的领子,将伊莱提起来,伊莱整个人因为那一拳的冲击,还没缓过劲儿来,身体是疲软的,所以根本没办法好好站起来,他只能跪在那个为首的男生面前。 “那种事”男生凑近伊莱苍白的脸,“那种事,就算你那个当鸡的妈没教过你,你看看过的吧?” “” 伊莱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用无神的双眼盯着眼前的这个正在往自己脸上吐着粗气的男生,他害怕极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这种畏惧更刺·激了高壮男生的某种兴奋点。 “哎!我说。”一个跟班的男生突然插话进来,“说不定他自己就会做呢,毕竟是妓·女的儿子啊,而且我听说很多老头大妈都很喜欢小男生的,尤其像他这样长得这么白净的” 为首的男生顿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他让伊莱跪好,抓着柔弱少年的脑后勺的发丝迫使他扬起头来,刚好与自己的胯部平行,另一只手解开了裤子。 “喂,你不会是要他”另一个男生有些退缩,觉得事情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他嘴里还都是血呢,不会很脏吗?” 青春痘男生早在有这样想法的一刻,下·半·身就站起来了,他是真的迫不及待地想尝试,像a·片里那些女·优会对男·优做的那样。 “舔吧。” 空气里的水汽仿佛都凝集在皮肤上,黏腻地让人作呕。男生居高临下,下着命令。 “——喂!你们,你们干什么呢?!” 一个中年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打乱了“兄弟会”的“派对”。 围着的男生们马上作鸟兽散,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了再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心都虚的很。 为首的男生被伊莱用嘴巴弄得射了一发,虽然不到半分钟就施放了,但他当下十分满足,心跳因为高·潮而加快,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儿了,第一次尝试的“美妙”让他还有些神志不清。突然的打断确实让人不爽,但他还是被吓得本能地赶快提上裤子,从旁边跑开了,跑开的时候脸已经涨得通红。 伊莱失神地还跪在那边,从一边淌血的嘴角漏下一股浓稠黏腻的泛黄的白浊液体。苍白的少年眼神呆滞,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仿佛跪在那里的,是一具被掏空的尸壳。 中年男人靠近了,是克里德,他放学后刚好经过这边,就看到一帮男生围在那边,显然不是在做什么“课余活动小组作业”。 因为克里德才刚到这所学校教书,所以班上学生根本就没有认全,他除了喝止他们外,也没办法叫上名字,以他一个人也没办法抓住所有学生。 他看到是伊莱跪在那里,心里一紧,再走近些,看到伊莱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嘴里散发着腥臭的东西,有些明白了。 克里德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最后才从公文包的角落里找到一小节干净的纸巾。 他在伊莱身边蹲下来,用纸巾接在瘦弱少年的嘴边,轻声说:“都吐出来吧,在厕所里洗一下。” 过了十几秒钟,伊莱才回过神儿来,他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克里德,低头看了一下那块纸巾,少年把它拿起来捂住嘴。 “还真是——挺可怜的啊。”安柏说。 他和路西法就站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目睹了刚刚的那一幕,路西法是有点待不住的,如果克里德不过去阻止,他也会去的,但是一开始的犹豫拉住了他的脚步。 毕竟天使是不能插手人界的事,因为那样会破坏平衡。 自伊莱伤好被送回家以后,拉斐尔“建议”路西法跟着他,如果出现明显的“被附身”情况,就诛杀之。 但伊莱一直表现的“很正常”,这让路西法除了监视也没别的事可做,而今天看到的事情也有些出乎意料。这并不是说看到人类之间欺辱c霸凌感到“意外”,而是对自己会对伊莱有些“在意”的心情有些意外。 “虽说现在看起来还是普通的人类,但这种事发生了就会催化人类内心深处的黑暗,多少会吸引这个地区的恶魔吧?” 安柏冷笑了一下,他可并不想跟着路西法,但因为是拉斐尔要求自己协助的,所以也没什么办法。 路西法没有说话,看到伊莱此时此刻被人照顾着,多少松了一口气,转身便离开了。 克里德待伊莱清理好口腔后,带他去了附近的快餐店稍微休息,也是莫名地想和这个长相与自己颇为相似的少年说说话,如果教师确实需要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的话,这到真是个好机会。 “饿了。”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伊莱突然生硬的开口。 “那你要吃点什么,我去买吧。”克里德殷勤地说。 伊莱又低下头,一言不发。 男人有些局促,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他的直线思维告诉他与其让伊莱自己说出来想吃什么以当下的情况难免有些强人所难,不如自己随便买些就不至于那么尴尬。 克里德要了几份汉堡和薯条,外加两杯可乐,端到伊莱面前。 伊莱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克里德或是道谢,就粗鲁地拆开包装使劲儿往嘴里塞着汉堡,仿佛想用更为刺激的味道掩盖住口腔中残留的腥臭味。 作为老师,克里德总想说些什么,但他几次想要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连自己的家里人都无法正常的沟通,别说一个刚见过几面的陌生学生。 伊莱狼吞虎咽下两个汉堡之后,内里的空虚感还是没有得到填补,没有得到满足,他觉得不是他自己在吃东西,而是身体里的某个其他人在进食,而那个人的食欲还特别好。 但他真的吃不下了,只好看着餐桌上的一片狼藉发呆。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克里德老师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我知道你在我的班上,但你知道的,我还没对照着花名册好好认识一下你们。” “伊莱。” 少年有气无力的回答,别没有再多的话了。 整个气氛使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克里德还是站在一个自诩教育者身份而需要对某些事件负责并理应给出解决方案的角度,像是一个老师,应该为学生做的那样。 “我把我看到的情况报告给学校负责处理这事的部门,看看他们会怎么处理这群学生,毕竟这是相当恶劣的行为,也会对其他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 伊莱慢慢抬起头,神情诡异地看着克里德。 “报告什么?”伊莱问。 “你的事,刚刚发生的事。” “如何证明呢?” “我可以证明啊?!”克里德突然正义感十足。 “如果他们不承认,学校里的人又不相信你说的话,到时候怎么办呢?你才刚到这边教书啊,克里德老师。” 伊莱平静地说,思路很清楚,仿佛自己置身事外一样。 自诩逻辑性很强的克里德老师一时被说得无语,他其实也没有确切的行动方案,他单纯地以为只要报告给学校的相关部门就一切万事大吉,像是套用某个数学公式那样,总会得出一个相应的结果。 而另一方面,男人也隐约地察觉到伊莱表现地可比一般同龄人要冷静很多,虽然他并不了解伊莱,却觉得自己在似乎在和一个成年人对话。 “什么也不要说。” 两个人又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伊莱慢慢开口道。 “可是” “什么也不要说。克里德老师。” 伊莱的语气更像是命令。 少年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已经不要紧了,老师,我准备回家去了。今天谢谢你请客。” 说完便挎上自己的单肩背包离开了快餐厅。 伊莱冰冷的礼貌让克里德更加不舒服,但他也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安慰到伊莱的方式,只能笨拙的坐着。 不不,他要做点什么,克里德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勇气,这种勇气仿佛是一种对过往愧疚之事的偿还,仿佛是对他长期缺席的父亲角色的一种补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ACT.15 克里德还是把那件事报告给了学校管理层知道,但事态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伊莱被约谈了一次,他被约谈了一次。他忘不了自己正要去校董办公室刚好与正要出来的伊莱擦肩而过的情景。 伊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嘴巴抿得很紧,嘴角还留着清晰可见的淤青,他知道少年的眼神在说什么,中年男人马上避开了,他相信程序的正义c身为教育工作者的职责所在,却还是心虚不已,战战兢兢。 校董室很大,可以供50几人在里面进行一场会议,但里面塞满了价值百万的高档家具,大部门家具都没有实质的用途,只是用来装饰这间空旷的屋子。房间北向的地方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看起来30岁左右的男人。 杰科耶夏看上去三十多岁,实际上已经三百多岁了。他像尤门图尔一样,倾慕于权力,也像大多数恶魔一样贪恋财富,虽然力量智慧不及尤门图尔,但也在七君中占据一席之地。非常意外的是,这位魔君做事非常循规蹈矩,也可以说是受撒旦影响最大的一位。他“信守承诺”,一旦和人类订立契约,便严格执行,不像大多数恶魔贪图着人类交换过来的各种形式的“筹码”在最后却“食言”带走了人类的灵魂,而且在他看来,人类的灵魂既堕落又毫无价值。 “你知道我为什么资助这所学校吗?额克拉克先生?” “是,是克里德。”克里德声音很小。 杰科耶夏抬起眼看着眼前瘦削的男人,煞有介事地说起来。 “因为,我有钱。”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但也充满了负罪感。” 克里德有点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无论遇到什么困境,人们总想寻求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但是这世界上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不是吗?总是在解决了一个新问题后出现了另一个新问题。但是你知道吗?克鲁鲁先生” “是克里德。” “我找到了这种方法。”杰科耶夏眼睛一亮,“就是不要产生新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向学校报告这件事情呢?克里德先生?”终于说对了一次名字,杰科耶夏提高了自己声音,进入了主题。 “因为那些孩子做了坏事做了坏事应该接受教育,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我,我作为老师” “做了坏事。”杰科耶夏打断唯唯诺诺的男人,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你是怎么定义‘坏事’的?据我所知,只是几个青春期男孩儿聚在一起讨论一些他们那个年纪都会好奇,都会感兴趣的事——你把这些可怜的孩子纯粹出于好奇的行为称之为坏事,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跟我讲述什么教师的职责?” 克里德感到浑身冰凉,全身的筋肉都紧绷着颤抖起来。他像是被突然剪断了舌头,想宣泄的东西全部挤压在胸腔里。 “我也向那位你称受到其他男生欺负侮辱的同学,他声称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侵害。” 克里德得知伊莱并没有道出实情,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就像我刚刚说的,只是一些青春期男孩聚在一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才做出的一些可笑的行为——我相信,克里德先生,你在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也做过差不多的蠢事。” 克里德突然眼前一黑,他一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杰科耶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一只巨大而厚实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克里德的余光扫到那只巨手看起来像一只野兽的爪。 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喘息:“我知道你的过去。” 男人整个人都僵直了。 “年轻女孩儿美好的身体,别说是年轻而愚蠢的男孩儿千金难求的欲念及渴望,即使男孩儿成长为男人,也依然没办法浇灭这团□□,而且只会越烧越旺,就像没有添加薪柴的灶火抓心挠肺地烧灼。我懂的,我懂的。” 场景又在一瞬间转换回百万家具布置的校董室,杰科耶夏依然端坐于红木桌子的另一头,盯着惊出一身冷汗的克里德。 他不知道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克里德不断在脑海中这样安慰自己:刚才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而那确实是男人的幻觉,杰科耶夏身为魔君不会随便显露真身来进行恐吓,那太过于小题大做且有失身份,但杰科耶夏作为恶魔的能力就是放大效应,将人类内心深处的黑暗投影出来——克里德是自己被自己的负罪感吓坏了。 杰科耶夏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反而引发了他的兴趣,起先这位魔君认为眼前的男人只是个窝囊而没有欲望的普通人,亦或者是将巨大欲望强压下来,隐藏着,虽然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但内里已经被掏空,杰科耶夏这才明白过来克里德属于后者——亟待填补的空虚正在纯纯欲动,这确实是一个吸引恶魔的下贱灵魂。 “另外,克里德先生。”杰科耶夏慢慢开口道,“我必须提醒你,你举报的这几个男生,家长都多少对学校做出过一些贡献,有些还是家长委员会的成员,如果他们的小孩因为这件事让他们感到自己名誉上受到任何损害,我想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学校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克里德明白对方想表达的含义,他沉默不语,心灰意冷。 现在,他觉得自己背叛了伊莱。 伊莱带着恐惧回到教室自己的座位上,他位子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黄色的桌面上刻着歪七扭八的一行字: 东楼男厕。 伊莱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觉得血管里的血液被慢慢抽光,体温渐渐离开皮肤,寒意一直蔓延到指尖。 绝望的少年每向前挪动一步,都感到自己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脑海中闪现过无数可怕的场景,胜过任何自发形成的噩梦。 伊莱缓慢地推开男厕的门,小心翼翼,仿佛里面藏着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怪物。男厕一边是带门的隔间,另一边的小便池,在其中一个便池里伊莱看见自己的书包c克里德任教的数学课本及自己的运动外套被淋满了黄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尿臊味儿。 从隔间里走出昨天围堵伊莱的那几个男生,为首的当然还是那个壮硕的领头男生。 “昨天有人还真是做了多余的事。”那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眯起眼睛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伊莱,一巴掌一巴掌拍在伊莱的脸上,把伊莱一边的脸颊拍得通红,然后卡住他的脖颈。 “新来的老师就喜欢为学生强出头。”为首的男生一脸横肉,扬起的一边嘴角充满了不屑,站在两边的跟班嬉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壮硕男生把伊莱的下巴掐住,用力扳过来让少年看着自己,伊莱垂着眼不敢抬头与对方对视,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害怕极了,害怕他的任何反应都会激发对方更为残暴的施虐行为。 男生观察了一会儿伊莱,突然跟身后的跟班说:“——我觉得这家伙长得还真有点儿像那个数学老师,你看这个跟女人一样的尖下巴。” “等等,等等。”男生好像恍然大悟了什么一样,“怪不得他要为你去告状。原来——他很可能是你的野爹啊哈哈哈哈。” “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可能?啊?” 其他人附和起来。 伊莱依然一言不发,他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耳朵里嗡嗡作响,瘦弱的身体整个僵直起来。为首的男生被这种“死鱼”般的反应激怒了,他觉得无趣,如果开始觉得无趣,他此时此刻的行为就失去了某些乐趣——这种失去汲取源泉的死鱼反应让他感到相当的愤怒。 他肥实的手揪住伊莱的栗色头发,那种被拉扯的疼痛让伊莱感觉只要再稍微使点力气,就会扯掉自己半个头皮。 伊莱被迫使看着对方,但眼里已失了神,他甚至想让对方赶紧揍他一顿,将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完,让眼前的一切尽快的结束。 在满脸青春痘的男生看来,伊莱的眼神有些奇怪,眼神里有些他这个年纪不能理解的轻视——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一把将伊莱的头撞在浸满尿液的小便池里,下手之重,仿佛有足够的底气不为这样严重程度的施暴承担任何后果,那样子就像是虐待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猫。 不过旁边的男生有些吓到,不再笑了,他们跟着这个青春痘男生以前也到处欺负其他同学,但还没见过这么乱来过,想劝却又不敢出声。 “说话啊!”男生吼起来,扯着伊莱的头就往便池上撞,两下撞出了鼻血,伊莱的脸上沾满了鼻涕c血和尿液,甚至还被便池里课本的锋利内页划伤了眉角。 青春痘的男生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他继续一巴掌一巴掌地拍着伊莱的脸颊,还不忘在小腹上踹上两脚—— 伊莱在扎扎实实地承受了一些列的暴力殴打后,终于失去了意识。 “我说”站在身后的男生看到伊莱已经毫无反应,开始害怕了,“没必要吧” 施暴的男生打得气喘吁吁,他自己也对刚刚有些发狂的行为感到意外,他松开扯住伊莱头发的手,指缝里夹着几搓栗色的头发,伊莱的头皮因为拉扯红肿了一大片。 伊莱像一株濒死的植物那样顺着墙垣摊下去。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时候也不早了,教训教训得了,以后这臭小子再造次,咱们再收拾他。” 为首的男生和两个跟班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他看到伊莱瘫坐在那边似乎连呼吸也感觉不到这才从内心深处涌起一丝恐惧。 三个男生准备离开男厕,却拉不开门。 他们的身后,伊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饕餮雅奴汗曾和撒旦探讨过人类肉身的哪一个部分最为鲜美可口。 当时7君列席,正在举行宴会,满桌的珍肴都是雅奴汗亲自掌勺,他对食物的要求极高,希望每一个人都爱上自己烹饪的菜肴,他追求的极致是舌尖与味蕾能体验并可传递至全部感官的高潮。 撒旦化身妖艳的人类女性模样赴宴,对雅奴汗大加赞扬,并称只有以这样的姿态品尝美酒佳肴才能真正感受到其中绝妙的滋味,雅奴汗很是受用,觉得倍感荣幸。 “心脏,我的殿下。”雅奴汗在十几米长的餐桌上讲解起自己对于食物的理解,“人类的心脏是最美味的部分。” 撒旦将双肘撑在餐桌上,下巴抵在叠在一起的手背上,饶有兴趣地看向雅奴汗;“为什么?” “因为恰如其分地美味,是柔和的,倍感亲切的。胃,要消化食物,类似功能的还有大肠c小肠肝脏,肝脏很容易淤积毒素,尤其像是人类这种毫无节制的生物;肺,肺简直是个悲剧。” “那么大脑呢?”蒂玛插话道。 “大脑的口感太过于肥腻。”雅奴汗郑重其事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唯有心脏,在所有的人类器官里,是最为纯净的存在,所以它的美味也是最独特,最无可比拟的。” 雅奴汗站起身来,端起一个高脚杯,用长柄的餐叉敲了两声,金属碰撞玻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一队仆人端着圆形的银制托盘走近宴会大厅,每个托盘上盖着一个银制纯金手把的罩盖,仆人分别把盘子放在撒旦和7魔君面前的桌面上,揭开罩盖,每个托盘中盛放着一个瓷盘,瓷盘上摆着一颗鲜红的心脏。 “请,我的殿下,开始纵情的感受这舌尖上最为曼妙舞蹈吧。” 确实如雅奴汗所说,人类新鲜心脏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伊莱在剖开那三个少年身体的时候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年轻健壮的男孩儿厮打起来,像是失去理性的动物,他们用任何可以攻击或保护自己的方式来对抗。伊莱在这场战斗里,折了2根肋骨,被其中两个男生用厕所隔间的门板挤断了右手的小臂,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壮硕男生用砸下来的便池碎块猛然敲在伊莱的太阳穴上 但是瘦削的少年依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那样一次次地站起来,并且每一次的反击都异常凶狠,而且神情都显得游刃有余——三个男生被这种气势吓坏了,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怎么也打不死的僵尸。 当伊莱,或者说撒旦一只手捅进其中一个男生胸腔生生拽出心脏的时候,另外两个男生终于意识到眼前是这个人,或者很难讲这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是想要他们的命。其中一个吓得晕了过去,而另一个直接跪在伊莱面前,尿湿了一裤子。 满脸血污的伊莱歪着脑袋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哦——看看你,可怜的孩子。”伊莱说,声音有些低沉,不似原来的少年音。 “你知道吗?其实,其实你们和这孩子的恩怨,跟我本身没什么关系。” 跪着的男生仰着脸,他完全不能理解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是。”撒旦继续说着,“万事有因有果,如果这就是你们得的果——” 撒旦一手捧着那颗血淋漓的心脏,一边环视了四周厮打后有些惨烈的现场。 少年诡异的笑了起来。 “其实,本可以避免这一切的,然而既然事已至此,我想,你们就这样跪着接受命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ACT.16 “你有什么愿望吗?”梦里那团模糊的黑色烟雾发出这样的询问,雾里隐隐约约闪烁着莹白色的光亮。 伊莱觉得自己很轻,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他看着眼前的这团黑色的雾气,又看了看自己——勉强还算能看出一个人的形状,但也像烟尘那样一触即散。 “愿望?”伊莱不明所以。 “是的,愿望,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随便什么都行。” 伊莱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恩,我想不出。” “真奇怪啊,像你这样的孩子,人类的孩子,不是应该有很多心愿吗?比如,统治世界,变得富有,报复自己讨厌的家伙,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诸如这类的。” 伊莱又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很为难的摇了摇头。 少年举起自己雾气状的双手,“我有时候会感觉不出自己是活着的,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不论是人还是发生过什么事,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黑色的雾气沉默了一阵。 “因为你早就已经死了啊。” 猛地张开双眼,伊莱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卧室,然而他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了十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学校时的场景,他的课本书包被欺负他的那几个男生拿走了,还让他去东楼的男厕——之后发生了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有他是如何就这样回到家里的,怎么也无法回忆起来。 不过他依稀记得刚刚做过的那个梦,谈不上是噩梦还是什么,只是奇怪,梦中与他对话的声音那样温柔,仿佛是从未体会过的,与从自己母亲那里感受到的不同的那种温柔。 伊莱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早上6点10分——是一般上学时候起床的时间,感觉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穿过门厅走到盥洗室,发现玛丽珍依旧喝的烂醉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看来跟她询问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这件事应该是没有必要去做了。盥洗室里有一篮脏衣服,伊莱猫下腰吧啦了几下,发现自己的一件校服上衣挤在里面,他将它扯出来才发现上面沾满了血渍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尿臊味。 这时候记忆的洪水才像决堤般涌出来,虽然是不完整的片段,但足以让伊莱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那些残暴血腥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爆炸开来,伊莱完全无法理出一个秩序,唯一能弄清楚的是自己曾被暴力的对待过,之后又以更为暴力的方式予以还击——然后他回忆起自己如同野兽般伏在那些男生身上,剖开胸腔,大口朵颐他们的心脏。 伊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液涌上喉头,几乎马上就要吐了。 “你在干什么呢?”就在伊莱发呆的功夫,玛丽珍醒过来,估计是熬夜灌下大量酒精,导致现在被尿憋醒。 女人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歪歪地斜靠在盥洗室的门框上,眯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 伊莱马上把那件带血的上衣藏在身后,但一时编不出话来,只好不知所措的站着。 玛丽珍还处于意识的朦胧状态,而且眼前的头等大事显然是解决内急,她把伊莱推出去,完全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伊莱飞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锁起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胡乱收拾了书包,把那件上衣塞进去,然后匆忙地出了门。 趁着天还没亮透,伊莱偷偷跑到一个僻静地方把那件上衣烧了,他回响不起那么多细节,也不愿去回想,仿佛这才是他正在做的一个噩梦,白日噩梦。 伊莱在脑海中无数的念头,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过,那是不是应该逃走,躲到什么地方去?还是老老实实去警察局自首?如果逃跑自己身上有没钱又谁也不认识,能逃多远能逃到哪里去?如果去警局,后果是什么?进少管所吗?那我妈怎么办? 担心的问题一股脑挤进来,像是早高峰拥堵的十字路面,每一辆车都移动不了半分。伊莱思前想后,并没有思考出任何一个解决办法,他有些放弃似地向学校走去,心虚地安慰着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早上上学的路,从没有让伊莱觉得这么长时间过,他好容易一步一挨磨蹭到学校,在教学楼门口撞见同样一脸蜡色的克里德。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一前一后走进教室,伊莱直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刻在桌面上的那行歪歪扭扭的“东楼男厕”还痕迹清晰。 那件事是确实发生过的吧?发生过的吧?看着那行刻着的字迹,伊莱这样想着,额头渗出一圈冷汗。 他偷偷转过脸去瞄了一下斜后方的座位,欺负他的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壮硕男生平常就坐在那里,如果昨晚的事真的发生过——那个位置现在应该是空着的。 但是在伊莱的余光里,那个男生还坐在那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神情呆滞。 那种呆滞,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具皮囊坐在那里,嘴巴微微地张着,瞳孔散开,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填充物。 这种违和的不协调感使伊莱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恐惧,他还在那里好好的坐着不是吗?这样说的话,昨晚那些血腥残暴的镜头是没有发生过吗?明明应该就这样松一口气,可伊莱感觉到的却是更甚的恐怖,因为这份恐惧增加了一层难以言表的疑惑。 下课铃声响起,伊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动弹,他又偷偷回头去看,发现那个男生也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但神情和他第一次回头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突然对方呆滞的视线转向了伊莱,伊莱吓了一大跳,甚至从座位上站起来,逃命似地奔出了教室。 杰科耶夏当时刚刚打发了克里德离开就察觉到了学校里异样的氛围,他循迹而去,找到东楼男厕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是有多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因为“和平条约”,魔界也是几百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在魔界的各族也算“相处融洽”,已经很少表现出这么外向的暴力了。杰科耶夏看着这一屋子四溅的血浆和脏器肉糜也很困惑——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这所并不算大的校园里,竟然有自己感知不到的力量存在。 理论上来说,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只要在自己设置的结界范围内都应该能被感知,人类更是轻而易举就能被“监控”,但眼前的情景并没有被自己预先的察觉,甚至在事后这位魔君都感到无迹可寻。 应该是恶魔做的,杰科耶夏自己嘟囔了一句,慢慢涌上来一股不安。房间一侧的窗台上飞来一只渡鸦,一双黑色的脚直接踩在台面的血污上,它盯着杰科耶夏一直看着。 “告诉蒂玛。”杰科耶夏对着那只渡鸦说道,“我们有麻烦了。” 杰科耶夏所指的“麻烦”,就是“平衡”被打破了,一旦“平衡被“打破”,就会唤来维护“秩序”的天使,在自己管理的地盘上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类没什么,但如果引起了天使的注意,就会带来“麻烦”。 在中间地带,即人间界,第一条就是七大原罪的魔君不能插手干扰“平衡”,因为“平衡”都是由天使来维护的。 “平衡”本质上是一种指标,比如对这个地区来说,除却自然死亡,自杀c意外或死于他杀的人类数量不能超过既定的标准,但是由谁来“充数”完全是随机决定的,而且恶魔在其中只能作为“诱发因素”,所以相对应的一个区域内的能够作为“诱发因素”的恶魔数量也是既定的,“诱发因素”不能直接杀人,如果一个恶魔直接夺取了某个人类生命,即视为“平衡”被打破了——由恶魔打破的“平衡”,事前由天使维护,事后也须由天使来“善后”。 但现在,杰科耶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做的,若真的有天使来问起来,让他拿人,他交不出“犯人”,那这位魔君的处境就会变得相当尴尬。所以杰科耶夏自然要在事态影响开始扩大之前琢磨出一套解决方案。 渡鸦喊了两嗓子,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杰科耶夏张开双手,聚集着自己能量,他口中念念有词。 “黑暗的主啊,您的侍从向您发出请求,请接管这三个人类的身体,让他们成为您的奴仆。” 四溅而尚未干涸的血迹倒流着回去,那些散落在墙壁上,厕所隔间门上,灰墙上,破碎的便池瓷砖上的内脏肉块也慢慢地滚回了那三个男生的身体,这三个少年是死透了的,杰科耶夏可以做到的是让他们变成勉强可以移动的“僵尸”,但他们不能思考,不能交流,偶尔能发出一些“呜呜”或“嗯嗯”的声音。 他要制作一些这三个人类还活着的假象,确保在自己地盘上的“秩序”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这样才能好好调查到底是谁剜了他们的心脏,是谁在打破“平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ACT.17 伊莱和克里德在上次事件之后,就没再接触交流过,好像是彼此都感觉到了尴尬的氛围,比起试图建立某种特别的联系,不如就这样保持陌生的距离,似乎谁也不想触碰对方心底的某些难于言表的阴霾——在这一点上,倒是达成了遗传学上的相似。 但是德里克并没有像伊莱一样发现自己学生的“异常”,他还是每天游魂一般地来上课下课,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班上的几个学生已经变成了“僵尸”。伊莱虽然注意到了那三个男生的诡异举动,除了恐惧外内心深处也充满了疑惑。 这一天似乎相安无事地度过了,那三个男生也没有再找伊莱的麻烦,直到傍晚放学回到家中,伊莱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他瘫在大厅的沙发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在里面,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让他觉得自己胸口压了百斤的重量。 他眯起酸胀的眼睛休息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门厅传来了敲门声。少年因为这好容易的片刻安宁被打断感到相当不快,但还是慢腾腾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瘦削的平头眯眼男人,身边还跟着3个人,他们打扮得匪里匪气,若不是伊莱认出了这个平头的男人就是他和妈妈在警局碰见的那个人,单凭来人这几身穿着打扮来看还以为是哪个街区的流氓。 还没等伊莱开口问对方的来意,几个男人就神行ei琐,大摇大摆地走近房间里,为首的平头男四处打量着这间不大且略微凌乱的房间,最终目光停留在伊莱的脸上,伊莱瞥见他刻意挂在胸前招摇过市的警徽。 2级警员:尤金 所属分局:c市xii街23号 序列号:567854f 伊莱稍有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你妈妈不在吗?”尤金嘴里嚼着口香糖,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 伊莱紧抿着嘴唇,只是摇了摇头。他不敢说多余的话,面对jg cha,说多可能也错多。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到6点,玛丽珍一般要到凌晨2c3点钟才会烂醉如泥地回家。伊莱没有办法,只好实话实说。 尤金和跟着他来的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明显写着“失望”,伊莱并不清楚他们过来的确切目的,也不太想知道,他很紧张,全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尤金,也就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瘦削的男人耸了耸肩,给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一行人便退出了房间。 尤金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了,留下伊莱还站在原地愣了足足一分钟。 少年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自从在街角的便利店受到袭击以后,就一直在密集地发生奇怪的事情,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在发生微妙的转变,这种惴惴不安地心慌感像是系在他脖颈的鱼线,正引着他走过一处狭长c阴暗c潮湿的隧道,他对隧道尽头的未知感到异常的恐惧——但如果不继续前进,脖颈上的鱼线仿佛会在下一秒让他人首分家。 这是一种窒息感,对这个世界的疏离,以及格格不入,自身的存在让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你早就已经死了啊。” 梦里的声音又响起来,清晰了许多。 加百列说是回天界打听一些消息,其实是回去偷懒。 神派他在人间界好好监视路西法,可加百列觉得这个工作越干越像“保姆带孩子”。如果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肯定是不能随意使用天使的能力,加上又要谨慎和低调行事,日子过得处处受限。 路西法被贬黜为凡人,自然也不是到人间界来享受的,要一边作为“人类”生存下去一边继续履行作为天使的职责,就是维护“平衡”。为了更快更好的达到这个目的,加百列安排路西法进入警局,成为一名警探——专门来办理凶案,毕竟“平衡”总和人类的“死亡”如影随形。 一开始,这份差事路西法干的一塌糊涂,他还处于一种“对抗”阶段,满心都是对于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处罚的各种不服,加上个性心高气傲,想着怎么能屈服于人类的管理,消极怠工还是轻的,殴打c威胁嫌疑人和证人也是家常便饭路西法将近2米的身高,虽然没有了神力,但依然力大无穷,动起手来,5个人类警员根本拉不住。 路西法在人间生活了15年换了4个警局,虽然被剥夺了神力,肉身变得脆弱,但本身作为天使那不随年月变化的容颜很容易产生麻烦,加百列不喜欢使用消除记忆的能力,一是使用的范围可能过大,二是这种“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弱,被施术之人,可能在几年或几十年后慢慢恢复被“消除”的记忆,到时就会产生更多的麻烦。 加百列讨厌麻烦。 他一开始还觉得整件事情很有趣,可是随着漫长的时间流逝,加百列也失去了兴趣。 “你不守着路西法吗?” 雷米佳德撵着书页,并没有抬头。 加百列喉咙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都是多大年纪的家伙了,还需要我时刻在身边吗?我又不是他的保姆。” “他多大的年纪,在这里也只能算得上是初出茅庐的小鬼吧?”雷米佳德慢慢说,“如果不是小鬼,怎么会愚蠢到偷神器去杀撒旦呢?” 人间这度过的15年对于天界来说不过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毕竟是那个人的孩子啊。”加百列突然感慨,“有着那种性格也不奇怪吧,不过神也确实对那条血脉很偏爱呢,一开始原谅过那个人,现在对那个人的孩子也很宽容。这件事若是换了其他什么天使来做,恐怕就不会只是被贬黜为人类这么简单了吧?” 雷米佳德没有接话,他知道在天界这是一个基禁忌的话题,顿了一下,突然转开:“拉斐尔什么时候回来?” “等我再回人界的时候吧。” “那你快走吧。”雷米佳德说着,始终没有抬头,他倒不是又多盼着拉斐尔回来,而是风之天使走后,伊甸园和生命树都没人看守,自己被突然叫上来顶班,心里有些抵触。 “怎么,当守园人有些厌烦了吗?” 雷米佳德翻了一个白眼,终于把头抬起来,“是啊,托你的福。” “能守护伊甸园是至上的荣耀啊,你看即使拉斐尔格位不够,眼睛又看不见,做了守护者之后,地位都变得不一样了。” “既然这个岗位这么好,那你来做吧。”雷米佳德有些不屑,又低下头想继续自己的阅读,手指随意的翻了几页,被加百列打断的思绪却很难再集中起来。 “你以为看守伊甸园和生命树是很轻松的工作吗?”雷米佳德将厚实的书本合起来,“我可是这些天都被那边发出来的声响吵得睡不着觉呢。” “声响?”加百列疑惑地歪着头。 “像是狂风呼啸穿过山间的缝隙,又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又像是鬼魂在地狱发出的哀嚎”雷米佳德压低声音,身体向前倾了顷,“生命树每日每夜都发出那样的声音。” 加百列是有些不信的,他疑惑地看着雷米佳德。 “守园又不能进去查看,你确定那是生命树发出来的?” “不确定。”天使又向后靠在椅背上,耸了耸肩膀,“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定要隐藏起来的东西,连高位格的天使都不能踏足的禁区——在拉斐尔之前看守伊甸园和生命树的那位后来发生的事,他为什么会离开,又为什么会背叛,那园子里,那棵树到底隐藏了什么你不感到好奇嘛?” 加百列眯起眼睛,不置可否。 “那你有没有进去看过?”加百列问。 “格位不够啊——” 雷米佳德舒一口气,“我是不能进入伊甸园的,就连现在的守护者拉斐尔虽然可以进入园子了,也不能靠近生命树,不过如果是神之左使的你应该可以吧?” “你是在怂恿我做一件不得了的事啊雷米佳德。”加百列意味深长地说着。 伊甸园在一片潭水之下,想要入园的人必须先要潜入水中,找到发出荧光的入口缝隙,进入缝隙之后,整个空间便会颠倒过来。 加百列轻柔缓慢地脱下由银色丝线制成的长袍,神情庄重,像是正在进行什么仪式,他赤脚踏入潭水中,水面依然如镜面般平坦,没有任何波纹。水是温热的,将身体整个包裹起来的时候像盖上了一层棉被。加百列整个身体没入水中,他弯下身去向潭水漆黑的深处游去,“水”的质地其实更像是一种胶质,并不如平常的水那样容易前进,在这里天使也不能使用任何能力,只能完全凭借自身肉体的能量运动。 潭水中什么也没有,除了浓稠的黑暗,加百列不知道自己游荡了多久,他回过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来时的水面,身后也是浓黑的一片——现在有些后悔下水。 在这一片的似乎无尽的空间里,加百列突然自卑起来,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是天使,大天使长,神之左使。 加百列划水的动作停止了,他静止在水中,环顾四周,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也许自己也并没有资格进入伊甸园。 也许这样的擅自闯入触怒了神,这是神的惩罚吗?让他困在这片虚无里。 加百列。 他听到他的名字被唤起,从四面八方而来。 加百列张开嘴巴,竭尽全力想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响,但在这片水域里,任何行动似乎都是徒劳的,他为他无法回应那个呼唤而感到心焦不已。 他的手臂突然抬起来,确切的说,是被人拉了起来,在混沌的黑暗中他模糊地看到有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加百列在还没成为天使长以前,是唱诗班的一员,他有一头浅亚麻色的长发,湖水般的眼眸闪烁着光亮,笑容里有些少年般的邪气,他是爱笑的,仿佛笑是他唯一表达情绪的方式;内心深处他也许比路西法还要狂妄,但却比路西法更明白如何隐藏自己。 “加百列,你知道吗?”米迦勒从还是年轻天使的时候就比任何人都勤勉于获取力量,他日日锻炼,很早就开始猎杀恶魔,对待任何事情也是亲力亲为,认真至极,所以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加百列一脸轻松戏谑的神情,仿佛是在嘲弄自己的努力。 “什么?”加百列冲他咧嘴笑起来。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让人讨厌。”米迦勒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着。 “那你应该更专注于训练,而不是每天盯着我的脸看。”加百列凑近了米迦勒棱角分明的脸。 加百列的脸真的非常让他讨厌,但另一方面却又在意的不得了。 米迦勒一开始就这样告诉自己,但还是会忍不住去看,那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与自己那么不同,米迦勒是浓密的剑眉,加百列是浅金色的细眉,米迦勒有着宽阔的下颌及突出的眉骨,加百列则是窄长的下巴及瘦削有些高耸的颧骨,米迦勒是如深褐色茶晶般的眸子镶嵌在深邃的眼窝里,这双眼让米迦勒看起来肃穆而不可侵犯,加百列则是明亮而大的灰蓝色眸子,像是一汪清池,会不自觉被它们所吸引,想一探究竟。 米迦勒此时面对的,正是那张让他非常讨厌的脸。 强壮的大天使长紧紧抓住加百列的手腕,再凑近一些,在这昏黑的水域里,米迦勒看到了加百列那张讨厌的脸正冲他展露一个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ACT.18 加百列令人讨厌的笑脸在这潭水中竟然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米迦勒另一只手从罩衫中拿出一支精雕细琢的水晶瓶,瓶中装了一半的透明液体,正散发出莹白的光芒,米迦勒提起加百列的手,示意他将瓶塞□□,加百列心领神会,照做了。 这看起来只有手指大小的瓶塞,沉重异常,加百列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它拔起来。莹白色的液体突然像被赋予了生命,从瓶子里窜出来在潭水中形成一条发光的涓流,也像是一条浑身覆盖着银鳞的蛇。“蛇”轻巧地在胶质的潭水中旋转了两圈,便向某一个方向游去,米迦勒拉着加百列紧随过去。 “白色鳞片的蛇”并没有游很久,便突然停了下来,它又环绕了两圈,逐渐膨胀起来——形成一条狭长的有一人高的缝隙,两位天使长互看了一眼明白了什么,加百列将一只手探进缝隙里。 缝隙的另一边是两位天使长都未曾见过的景象。 参天的树干,一直向上延伸,树冠几乎在肉眼已经无法看清的地方,光束却依然从树冠交错的斑驳空隙中照射下来,但是这些光束并没有温度。 脚下是一片刚刚没过脚面的水域,加百利和米迦勒赤脚踩在里面,水是温热的并汩汩从四面八方汇聚向一个方向,两位大天使长顺着水流的方向寻去。 “那小瓶里装的是什么?”加百列边缓步前进边问起来。 “撒旦的头发。”米迦勒回答。 加百列停下来,盯着米迦勒的眼睛,露出一副“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的神情。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拉斐尔留给我的,他下去人界之前跟我说我会用到这个,如果你问起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是亲自去问他比较好。” “他应该手里还有很多存货。”加百列又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以备时不时到伊甸一逛,若不是靠着什么头发,恐怕我是要一直困在水里了。” 米迦勒沉默不语。 “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是带着我继续深入园子,而不是离开这里。” “头发只是进入的钥匙,并不能带我们离开。” “那我们岂不是没办法回去了吗?”加百列又再次停下脚步,盯着米迦勒。 “拉斐尔说进入伊甸后有另一条路可领我们出去。”米迦勒不紧不慢地回答。 加百列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迈开步子。 两位天使长行了几公里,感到疲惫异常,裸露的双足被温暖的水流泡得肿胀起来,他们很快意识到在伊甸园中,天使的身体和人类的肉体无异,天使的力量仿佛全被水流抽离c带走——神的庇佑在这片领域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去力量的两人继续疲惫漫无目的的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当无力甚至绝望爬上心头的时候,周围的景致却在慢慢发生变化。参天的树木变得越来越矮,水面也渐渐褪去,裸露出一块平坦的沙地。仔细看会发现,沙地是由纯金的金砂组成,并发出刺眼的光亮。 “我想我们快到了。米迦勒。”加百列长舒一口气。但当脚踏进金砂的一瞬间,整个人又陷了进去,加百列翻了一个白眼,“这又是要干嘛” 他从心底深深觉得伊甸园的外围设计仿佛是要累死他。 米迦勒伸手去拉他,但是流砂的牵引力太大,加上纯金的重量,两个身长均在2米左右的天使长就这样被吞了进去,越挣扎便陷得越深。 被流砂吞没的两人并没有真正的下陷,而是被某种强大的吸引力拉着,拉出了流砂的另一面,他们漂浮在空中,双手虚无地乱抓,失去天使之力的大天使长根本无法展开翅膀。紧接着,又迅速地下坠。 米迦勒随着这强烈的失重感爆发出一阵受到惊吓的哀嚎—— 当两人终于跌落在一块空地时,加百列费力地支起上半身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没了翅膀,你是这么怕高啊” 米迦勒紧抿着双唇,似是要辩解又说不出话来,心里十分憋屈,威严尽失,只能死死盯着加百列。 “真是稀客啊。”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在两位天使长面前站着一个12c3岁的女孩,一头鲜血般暗红色的头发。 伊莱专注起来,或者突然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忘记那种惶恐,但毕竟还与那三个僵尸般的同学同处于一个教室内,精神涣散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背脊发凉,总有几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看,他想尽量做到不动声色,对于15岁的人来说表面的演技没办法掩饰的那么好,伊莱脸色苍白,好像正在生着病。 比伊莱脸色更加苍白的,是克里德。憔悴的男人虽然并不真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是似有似无地感觉到某种不安,他不敢细想,不敢再去关心伊莱的情况,甚至都不想再看到那孩子的脸——与他极其相似的下巴,以及和玛丽珍极其相似的眉眼。 下课铃声一响起,男人便像逃命似的冲出了教室。 伊莱看着男人迅速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 放学后,伊莱被艾丽莎拉到学校附近的甜品店。艾丽莎是个娇小的女孩子,脸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一头柔软蓬松的黑发在脑后用奶油色的蝴蝶结拢成一个高马尾,走起路来的时候,马尾巴上下一跳一跳的。这个蝴蝶结发绳是艾丽莎13岁生日的时候伊莱送她的礼物,小男生手里没有几个零用钱,买一个发绳就花了一笔“巨款”。 然后艾丽莎就一直用这个发绳绑到了现在。 “这家店的焦糖布丁超好吃的。”艾丽莎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说着,伊莱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有点好笑,更多的是觉得可爱。 在伊莱眼里,艾丽莎几乎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某种程度上,男孩儿和女孩儿成为朋友,并不能做到那么亲密,所以伊莱并没有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艾丽莎。一方面不想让她感到害怕,另一方面,就算告诉了她可能也不会理解 还有自己被暴力相向,被打得半死,被伊莱觉得艾丽莎不应该知道这些残忍的事,她只要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就好,就像不能告诉玛丽珍一样。 看到艾丽莎始终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脸,伊莱觉得是一种安慰。 “你看,那个人,好帅哦”艾丽莎抬起眼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吧台附近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 伊莱顺着艾丽莎目光所及的方向望过去,是路西法。 路西法并没有看到他们,他身前的矮桌上摊着一些文件,手里还捧着几张,眼神专注。之前的连环案件——从女支女身体里夺取子宫——似乎并有没有随着那个蓝皮恶魔的消失而结案,而是案情有了新的发展。 “咖啡怎么样?” 一个大约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路西法对面坐下来,她皮肤呈小麦色,身材火辣,还穿着一件更加凸显身材却跟甜品店氛围毫不相衬的旗袍,乌黑的卷发披散下来,乌黑的瞳孔放着光。 路西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矮桌上的咖啡,然后才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女人。他并不在意咖啡怎么样。 “这区的恶魔是由你来负责监视吗?”男人压低声音,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即使他仅仅是人坐在这边就算是静止不动还是会引人注目。 女人的唇很厚却很性感,还涂着非常扎眼的鲜红唇膏,整个妆容十分浓艳,她挑起一只眼睛,痴痴地看着路西法。 没人知道女人真正的名字,认识她的人都叫她“老板娘”,在这个区几乎所有的声色场所都是她的地盘,但谁也想不通她为何会在学校附近再开一家无论是身份还是风格都完全不相符合的甜品店。 传言说恶魔是喜欢甜食的,也有说这家店本身是一个中间地带,恶魔可以来,人类可以来,天使也可以来。 老板娘轻笑起来,“说什么是我负责监视的小家伙们都有自己活动的自由,恶魔是不受制于他人的存在,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所以才对人类有这么强的吸引力——”突然又话锋一转,“其实你也不应该来问我,这个区域是杰科耶夏在负责。” “七大罪吗?”路西法放下手中的纸张,神情严肃起来。 “是啊。你不觉得这个区域的瘴气相比起其他地区来说,要更重一些吗?就是因为这片区域是魔君在负责管理。” 路西法若有所思,又突然问起来,“那你应该对最近发生的杀人夺取子宫的事听说了一点吧?” 老板娘本来是身体前倾,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凑近距离想欣赏一下路西法俊俏的脸,但当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立刻引起了她的不适,继而又向后靠在椅背上,将手臂抱在胸前,摆一副防备的姿态。 对于这件事,她当然是心知肚明,因为经营着很多店面,信息网早已铺开——更何况死得有些是自己的姑娘。 “是听说了一些事。”老板娘从一开始有些挑逗的语气转换为谨慎,她嚼着自己的后槽牙。 第一起案子发生的时候,她便直觉这是恶魔做的,私下也派人调查过,可在过程中被杰科耶夏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 老板娘心里不甘,但没办法忤逆七大魔君,还是忍下来,暗地里却安排了各种线人——她也并不希望天使插手这件事,因为不喜欢他们的办事风格。 “还没抓到犯人吗?”女人试探性的问。 路西法没有马上回答,他盯着女人乌黑的瞳,看不透。 “所以你到我的店面来,是想借我的信息和关系网吧?” “如果你愿意协助我的话。” 老板娘左右摇晃了一下肩膀,“协助的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像您这样的大天使长级别的天使的开口请求。” 贬黜为人的路西法不自然地清了一下喉咙。 “但是,你也知道的吧?我们恶魔做事都是交易至上的,现在协助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路西法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听说你们私下在买卖无主之血。” 老板娘整个身体像是僵住了一样。 路西法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跟恶魔做交易,但是拉斐尔曾经跟他说过,如果真的赶上这个场景,就和他们提“无主之血”。 “无主之血”就是天使之血,本来应该是圣洁的存在,若流出体外就会被污染,不再纯净,失去了神的庇佑,便成了“无主”。天使之血对于恶魔就好比致幻剂之于人类,是一种令其上瘾,兴奋,填补欲望沟壑的“兴奋剂”。 交易无主之血自然是不被允许的,这意味着如果想要保证有大量现货或库存,就必须有充足的供应源头——捕猎天使来获得血液就变成了必然途径。 但这也不排除一些久在人间游历,级别c位格都不高的天使因为禁受不起恶魔的诱惑和自身欲望的驱使,自甘堕落将自己的天使之血用于交易,而但凡是这样的天使,也就不能再回到天界了,成了真正的“无主”。 交易“无主之血”等于重罪,因为那简直是对神最直面的亵渎。 老板娘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她也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做这种交易,可“无主之血”实在太赚钱了,而天使之血带给恶魔c人类的疯狂体验超越任何一种已知同类“毒品”,巨大的利益链条难以抗拒。老板娘更多的时候就是一种默认的状态,看得见的就“提醒”一下,“看不见的”也就看不见了。 “我们不管,不代表我们不知道你们私下在做那种交易。”路西法冷冷说道。 “给我们判罪,是要讲证据的,路西法大人。”老板娘故作镇静,虽然这种场面在生意上也见得多了,但面对的毕竟是大天使长级别的人物,即使他被贬黜为了“凡人”。 “你在这区8家夜店,6家都牵涉到了“无主之血”的交易,其中是否有被囚禁的天使,我想你应该是心里清楚。”路西法继续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但如果是协助了我们,我也可以当成不知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ACT.19 当不知情。 老板娘没说话,这当然是件好事,而且路西法上来就把话放出来,可以说算是给了一个口头承诺,但另一方面如果真的和路西法达成条件,也等于把自己的店面敞开大门“欢迎”天使,本来在暗处做的生意,现在要放到明面上来。 女人在地界生活久了,接触人类也久了,反而更像个人类的商人。 路西法头一次跟恶魔讲条件,又见对方突然不说话,心里慌得很,加上他其实也不是太懂“无主之血”是种怎样的交易,只能严格按照拉斐尔之前教给他的:如果对方不说话,你也不要说话,条件你已经开好了,把剩下的权衡工作交给对面。 老板娘脸转向一边,又思考了一阵儿,才慢慢转过头来继续道:“既然这样了,那倒是欢迎路西法大人光顾我们的夜店,那将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像变戏法儿似的从丰润挺翘的双峰之间抽出一张卡片放在路西法面前的矮桌上,卡面上烫着哥特体的英文金字:red een;一侧还印着一个倒吊着的女人的剪影,女人血红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像是燃烧的火把。 这暗红的颜色让路西法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艾丽莎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路西法,整个人出了神,在15岁少女的人生历程里,还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位浑身散发着光芒的高大异性。 伊莱蹙眉看着艾丽莎傻傻的脸,露出一个苦笑。于是他再回过头去看路西法,想确认一下可以让少女如痴如醉的英俊面孔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伊莱对路西法是有印象的,之前搭救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好好的谢过,少年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是好——无论如何,也算是认识的人。 刚好路西法也突然看向这边,四目相对了。 ——是那个孩子。 路西法心里想,但是他装作不认识一般又把脸别了过去,虽然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后,伊莱是需要监视的目标,路西法却并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刻意的疏离抹不掉伊莱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似曾相识感,被贬黜为凡人的大天使路西法的注意力变得涣散起来。 “今晚10点,这个地方,会有人来接待您。”老板娘的声音又把路西法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涂着血红色甲油的修长指甲轻轻点在卡片上。 说完便起身,摇曳地走开了。 “莉莉莉丝!”加百列惊地差点喊起来,米迦勒拉住他,示意他再看看仔细。 这个12c3岁的血红色头发少女并不是一个确实存在的实体,而是一个弥留下来的残影。 “很抱歉,我只能用这幅模样与你们对话。”少女微笑着说,她的眼神空洞直视前方,仿佛并不是在和两位天使长对话。 “你你是莉莉丝吗?”加百列小心翼翼,但还是问了。在众多天使中,加百列算得上年长了,所以当他还是个小天使的时候,是见过伊甸园的莉莉丝的。 少女的影像歪了一下头,表情没有变化:“我是莉莉丝的残影,她用天使的力量把我比较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我一直在等待。” “等待什么?”加百列盯着这张深远记忆中的脸,心中充满了不安。 “等待审判。” “什么审判?” 整个空间突然震荡起来,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战乱。哀嚎,像地狱中的亡魂及恶魔般嘶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加百列和米迦勒这边涌来。 两位大天使长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踏在一片废墟之上,周围是到处是断壁残垣,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被肢解的身体部分,有些地方则是被漆黑的沙子覆盖了一半的皑皑白骨,在强烈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刺眼。 大地像燃烧般滚烫,冒着汩汩的浓烟;天空被黑压压的云层严实的包裹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血的味道。 这哪里是什么伊甸园。 “当然是对神的审判!”少女悠悠的说着,慢慢抬起手来指向天空。 大地的震荡更加强烈了,地表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赤着两脚的加百列和米迦勒被烫的不行,都跌坐下来。泥土开始像有波浪的海面那样涌动起来,就在离他们不远处,从地底直射出一道莹白色的强光。强光从一束变成三束,然后变成好几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深处喷发出来,从地表裂开的地方飞腾出一个纤细而修长的人影,他的身后跟着四名异常高大并骑着马的骑士,紧随着骑士鱼跃而出的是地狱成千上万的恶魔c亡魂和异兽。 米迦勒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认出了那为首的纤细的人,正是撒旦。 加百列费力地咽了一下口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很快就意识到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第一次天启时的末日景观。 这是曾经参加过末日审判的米迦勒从未经历过的场景,最起码,他没有遇到过传说中的天启四骑士,眼前的这个景象真实到某种巨大的动摇在他心底产生,他开始怀疑自己曾经与撒旦的一战是否真的是末日审判之战,没有四骑士在侧的撒旦及他的魔界军团在那场战役中显示出来的实力是否可能连其真正实力的1/5都没有达到,即使如此,米迦勒在撒旦面前依然不堪一击,若不是神在战役中帮助了他 与大地相对应的,厚实的黑暗云层也投射下粗细不等的光束,一个巨大的光团缓慢地从云层里显露出来,在光团的包裹之中可以隐约看到密密麻麻攒动的影子,那是光芒四射的天使军团正在倾斜而下,为首的天使身负六翼,身型高大比一般的天使还要高出半个身子,他骑着一匹同样闪烁着刺眼金色光芒的白色骏马,马与这名天使都身披华丽铠甲,天使手中握着□□,枪头方向向下直指撒旦与他的军团。 两股力量形成一明一暗两条光带在天与地之间交汇成一点,然后炸裂开来,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几十万千米长的惨白的发光口子。这道巨大的口子闪烁了一下,然后突然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米迦勒和加百列感觉视网膜承受了过度的强光——像是被刺瞎了一样,眼球的疼痛感瞬间麻痹了整个身体,他们被迫本能地紧闭起了双眼,强光产生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刺激,甚至使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压迫感,气温一会儿像燃烧般滚烫,一会儿又突然降至零度以下,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两位大天使长加百列与米迦勒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对决面前跪了下来。 光亮暗淡下来以后,加百列与米迦勒好容易才张开双眼,眼前还残留着刚刚强光留在视网膜上的光斑,光斑星星点点,像是正在下一场小雪。 他们再张开双眼的,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撒旦身后突然展开七个羽翼,而他身后的四名天启骑士也都各自展开自己的六翼,而身后的恶魔c亡魂和异兽仿佛刚刚被一场大雨冲刷过身上的泥污和伪装,显现出真正的形态——那是另外一支天使军团。 光带不再是一明一暗,而是两条同样散发出神圣之光的光带,甚至这条从地表腾起的光带比那条从云层中倾泻下来的更加耀眼。 周围的景致突然又漆黑下来,像是在电影院观看一部电影,在播放到一半的时候,放映机突然断电停止了画面的播放,留一场子里的观众莫名其妙的坐在漆黑的放映厅里。 然后缓慢地,光线又恢复了,只是不再是米迦勒和加百列之前看到的末日景象。血红色头发的莉莉依然微笑着站在他们的面前。 “刚刚那是什么?”加百列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非常恐惧,因为身处天界,天使的身体是不可能像一般人类那样拥有如此强烈的五感。 “那是末日的审判。”莉莉丝回答。 “开什么玩笑,两支天使军团?7翼的撒旦?”米迦勒也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愤怒,他觉得是自己被欺骗,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骗局,而这个骗局是眼前的莉莉丝故意展示给他们看的,他深知莉莉丝从来对神的憎恶,刚刚所谓的末日审判是她对神最大的污蔑,这么做的目的恐怕是为了动摇他们对神的绝对信仰。 神说: 凡不信我者,皆有罪。 “你有罪!你有罪!”米迦勒有些失控,他手指着莉莉丝的影像,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血红色头发的少女轻笑了起来,然后慢慢地说着,语气像是在念诵一段经文。 凡不信我者,皆有罪。 有罪者,皆称之为撒旦。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伊莱盯着被吃得精光的甜品盘和15分钟前还盛得满满草莓冰淇淋的高脚杯。 艾丽莎轻轻将合金勺子含在嘴里咬,眼神还在往路西法那边飘,伊莱把手伸到女孩儿眼面前晃了晃。 艾丽莎这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7点了。 伊莱叫了服务生。 “您好,一共153纳币。” 伊莱的钱包里只剩下200纳币,他很不情愿地将那两张纸币放进服务生的托盘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ACT.20 “今天晚上,我们要干一票大的。” 已经带上头套的米克将手里另一只头套塞进迪恩手里,他身材魁梧,在厢式小卡车的后部坐着,也要猫着一些腰,厚实的肩膀挡住了半个车窗。 车厢里装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充满了男人汗腺的臭气,因为封闭的空间和不给力的空调,几个人都热的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迪恩犹豫地接过头套,他眼神里充满了勉强和不自信,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忤逆米克的话,因为更令他恐惧的是米克的动怒。 米克看出了他的不安,一双厚实的大手一把握住迪恩的后脖子,将男人的额头顶在自己额上,用教训儿子那样的语气鼓励着迪恩。 “听着,这个机会是你自己争取的。没有人强迫你做什么。如果你他娘的觉得快尿裤子了,就给我滚回你的老家,跟你那个小儿麻痹的妈学学怎么织毛衣!” 车厢里的其他人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米克又用手用力敲了敲迪恩的后脑勺,他吼起来:“你个孬种现在最好把你的大肥屁股从车厢的座位上拿起来,咱们要开始工作了!戴好你的头套!拿上你的家伙!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 夕阳将金砂般的阳光洒在这片芦苇田里,芦苇田也被染上了澄金的颜色,咋一看还以为是秋实丰收之日翻滚的麦浪。这片金黄汇集成一条不太规则的纺锤型将一片油绿的草地一分为二。芦苇丛有半人高,纺锤型的腹部每隔10米左右都种着一棵小叶榕,这些喜湿暖的乔木长得参差不齐,没有经过人工刻意的修剪,都长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树冠,夕阳的金砂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在地面洒下几片金色的斑驳,像是清澈湖面泛起涟漪,折射出粼粼波光。 纺锤型的金箔向视野上方延伸,在不远处被一条银色的缎带截断,那是一条清澈的河水,仔细看去,能观察到河水在舒缓地移动。视线再向远处望去,几座起伏的山丘映入眼帘,它们的形状是那么圆润亲切,仿佛是几亿年后可能形成的高山峻岭现在的年幼形态,这些山丘的少年正用它们苍翠碧绿的臂膀温柔地环抱着一座美丽的小镇,小镇最高的建筑是位于西北角的一个教堂,这可能是镇上最大的建筑了,教堂尖屋顶上的那个白色的十字架在河对岸的芦苇丛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小镇躺在这样的怀抱中是那样的安详,好像一个熟睡的婴儿。 这座小镇坐落在碧蓝的河水旁边,所以名字就叫河水镇。虽说是河水,可平静地像一滩湖水,有时在日光不同角度的照射下,整面折射出莹白色的光亮,就如一面巨大的水银镜子。镇上的居民修建了简易而方便的水利设施,祖祖辈辈都享受着这片清澈水域的福泽。 少年背靠在一棵长得较为粗壮的小叶榕下面坐着,弓着腿,大腿上支着一个画板。少年用碳棒在粗糙的牛皮素描之上随意地涂抹着,弄得两只手都像掏过煤一样黑。 “迪恩!”远处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唤声。 少年没有反应,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画作。 “迪恩——迪恩——”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缓慢地像这边靠拢。 少年停下右手在纸上摩擦的动作,抬起眼来,轻叹了一口气,但始终也没有回应那个呼唤,这个停顿大概持续了几秒钟的时候,又继续画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一会,芦苇丛里慢慢出现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影,与这片安静美好的自然景致相比,显得那样突兀。她一瘸一拐地向迪恩所在这棵小叶榕走过来。 女人气喘吁吁地站在迪恩面前,一手插起了腰,另一只手撑在一根拐杖上面,这双手干瘪地看上去要比它们主人的实际年龄还要老上许多,指甲缝里沾满了泥土。女人看起来40岁上下,脸宽且平,颧骨上有两坨肉集中在有些过早下垂的眼袋下方,皮肤黝黑,一头仿佛被烘烤过的干枯卷曲的棕褐色头发被一条已经用过几次沾满油污的赭石色头巾包裹起来。女人有些微胖但壮实,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每天在田间地头回到家还要操持各种家务的农家妇女,干了太多的活计,整个人都粗糙的不行。她丰满厚实的胸部随着粗重的喘息上下起伏着,身穿着一件粗麻布青灰色连衣裙,裙边甚至还有些开线,裙子下面是两条粗细不均的腿——那条右腿细得仿佛只剩下骨头,而这骨头的形状还是以丑陋的姿态向身体外侧翻过去。 迪恩的妈妈在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当地的卫生医疗条件很差加上他妈妈也不是出身权贵之家,也就不可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可奇迹般地还是活了下来。因为这病也落下了后遗症——右腿的严重畸形。 母亲都走到了自己跟前,迪恩都连头都不想抬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画画?!你忘了每周二下午都要去以撒利神父那边做弥撒吗?”女人大声地训斥道。 迪恩没有做声,继续着自己的画作。 女人见自己儿子丝毫不予理会,火气一下子窜上脑门,她抄起手中的拐杖就向迪恩挥过去,却忽略了自己不灵便的腿脚,一个踉跄扑倒在迪恩面前。 迪恩抬起头,夕阳的余晖从乔木树冠缝隙之间穿透进来,背阴面是墨绿色的,这些树叶间的斑驳像是夜空中繁星,不同的是这些“繁星”离自己是这么近,少年觉得有些刺眼,抬起手来遮挡着它们的光芒。 随后迪恩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将没用完的碳棒放进一侧的口袋,再将画板夹在腋下,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女人,目光冷漠。迪恩完全没有表现出想扶她起来的样子,径自转身向河流对岸的小镇走去。 迪恩因为他妈妈的畸形没少在各种群体中受到排挤,小学的时候就有成群结队的男生故意在他面前学他妈妈走路的样子,然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上到中学,有一部分孩子变得成熟不再做这些“戏弄”别人的把戏,也有些则变本加厉,迪恩从逆来顺受转变为忍无可忍,为此在学校打过的架不计其数,好几次都逼到校长想给他发退学通知,但每当迪恩妈妈一瘸一拐地亲自到校长办公室来求情,出于怜悯和同情,校长和教务主任都软下心来,允许迪恩继续学业。 夜幕下的c市像一座漆黑的森林,楼宇间的灯光和零星几处升腾的青灰色烟雾警告着外来者这座城市藏匿的凶险与罪恶。 今天晚上,我们要干一票大的。 米克的话就像是无限循环的广播在迪恩的脑海里不断的播放,这和他之前想象的不一样,他觉得加入兄弟会就能与天国真理教对抗,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对抗方式。天国真理教原是天主教的一个细小的分支,但经过多年的发展,这束不起眼的枝桠发育成了散布全国的宗教,并在海外也设立有分支机构(虽然信徒并没有达到一定的规模)。 它通过不断修改和丰富原始而古老的教义,一方面巩固了《圣经》的普世价值,另一方面又增加了很多世俗内容,比如对于个人财产c对于私欲c对于名誉和权利追求的重视,但这些观念都需要牢固地存在于一个限定的框架之内,就是无论个人价值或追求如何被放大和强调,都必须能够为教会本身进行服务,否则将被认为是毫无价值,甚至有时会被禁止;天国真理教更为强调个人的牺牲,它认为在教会的帮助下(或仅仅只是信奉了天国真理)成功的个人应该将个人财产的大部分投入到教会的建设中去,帮助天国真理教的进一步传播,教徒唯有这样齐心协力,根据教义,便能建设通往天国的通道,与神对话,就像是《圣经》中提到的巴别塔,虽然原来这塔的含义是象征了人类的自大与狂妄,妄图与神对话的厚颜无耻,但经过天国真理教的不断“美化”,“巴别塔”的含义和名称都发生了改变,虽然本质还是那么一回事。 迪恩感到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他不知道是面罩的原因,还是因为精神状态过于紧绷和不安,面罩几乎已经被他的汗水浸透,汗珠挂在眼睑前粘在睫毛上,使眼睛更湿润了,像是有一层纱帘遮住了他的视线。迪恩双腿发软,跳下卡车的时候,差点栽一个跟头。 这座耸立在他们面前的古老大宅,像一头侧卧的狮子,只是你不知道这头狮子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即使是在夜晚看过去,这所宅子看起来仍然十分的豪华,整个造型可能借鉴了古堡的设计,外砌面是青灰色的砖墙,窗子建得很高,一个成年男人若不是踮起脚尖,就无法通过窗子观察到屋内的情况。通向大门的台阶至少有十级,全部由整块的大理石制成,台阶的边缘还雕饰着花纹,由下至上呈一个正梯形,延伸至一扇双开的大门。 迪恩眼睛死死地盯着这扇大门,猜测着这扇大门后面可能隐藏的东西。 “你又迟到了,迪恩。”神父以撒利注视着少年,他大约有50岁左右,但高大而健朗,凡是能见到他的时候,他都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胸口挂着一个银制的十字架,两个额外的银制圆圈围绕着十字架的交汇处,这两个圈便表示这是与基督教或天主教不同的教派,是天国真理教的标志。 神父的语气里没有什么责备,甚至很温柔,他左手抱着一本经书,显然是被天国真理教修改过的。以撒利神父将有些灰白的头发整齐的梳于脑后,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就像小镇外那条河水。他伸出右手去触碰迪恩脸颊的时候,那种祥和的气场仿佛周身散发着一股神圣的光芒。 迪恩却向后退去,他不想被这双手触碰,肌肤的摩擦令他作呕。 “孩子。”神父的声音响起来,是轻柔的,不带情绪的,但越是这种语气越是让迪恩想赶紧逃离这里。“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答应过我,也答应过你的母亲,对吗?” 少年从恶狠狠的盯着神父的目光逐渐转变成了犹豫c惶恐和不安,他只好低下头去,不去看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中年男人的脸。以撒利神父的手指依然在迪恩的脸上摩挲着,似是在欣赏一块光滑的玉器——少年光洁的皮肤是那样的动人,即使因为被阳光晒得黝黑,也依然无法遮掩其由内而外的纯净,以撒利神父在抚摸迪恩脸颊的同时逐渐感到自己指尖像是触电般的酥麻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我们到后面去吧。”以撒利神父说,带着半命令和一丝有些迫不及待的语气。 迪恩顺从地垂下头,跟在了以撒利神父身后。 黑胡桃木制的大门雕饰着宫廷式复古花纹,把手是纯金制的,米克对着同行的另一个蒙面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他去开门。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门竟然没有锁,男人只是轻推了一下,黑胡桃木的厚重大门便发出了“咯吱”的声响,没等几个人都进入大宅,整个空间竟突然被照的通亮。 迪恩在队伍的最后,他甚至一只脚都还没踏进宅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来,他款款走下大厅的台阶,穿着修身的长款西服,里面套着双面刺绣的马褂,雪白色的衬衣领口处别着一个银制的小十字架,两个额外的银制圆圈围绕着十字架的交汇处。 “竟然来了这么多客人。”青年微笑着继续说着,从他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面对陌生闯入者的慌乱和惊恐。 这个反应倒是让米克一帮人乱了阵脚,他们虽然个个彪形体盘,手里还端着枪,甚至行动付诸实现以前还预想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景,但眼前的这种却是万万不在他们的预想之内。 “外外面是什么情况?”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一张宽大的病床上,病床的周围被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所包围,他干枯地像树杈一样的手臂上插着一个留置针,留置针的另一端连接着两袋液体药品,一袋是橙黄色,另一袋是透明的,老人的另一只手臂上绑着电子血压计绷带,老人□□着上半身,下半身盖着蚕丝薄被,他的鼻腔里插着呼吸管,身上也贴着很多检测仪器的原片,病床旁边的送氧气发出规律的气压声。 这个男人看起来病入膏肓,他几乎不能动弹,甚至连眨眼都很费力,只能眯着,感觉快要死了。 “几个戴面罩的人闯进来了,可能是想抢劫吧。”傍边侍奉老人的管家轻声在老人耳边说道。“不过哥林多大人已经在处理了。” “让让他不,不要出手太太重,把那些人人的心脏保保留好,万一有适合的配配型。”老人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着,他感觉有些窒息,胸口像压着千金的巨石。 “我想哥林多大人会为您注意的。您先安心休息,以撒利先生。”管家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