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唐最强驸马》 第四百八十一章 避祸趋福 房玄龄痛心疾首的长叹一声,轻拍桌案道:“糊涂啊!怎敢如此对待东宫太子?” “是啊,他虽然性格乖戾,但终归是我李唐的太子呐!”杨波一改之前忿忿不平的样儿,眉头攒簇,语气忧虑的嘀咕道。 杜如晦轻抚长髯,紧促的眉心表明,他心中的忧虑丝毫不亚于杨波,“贤契,此事做得有些莽撞了。” “是啊,这一石三鸟前两招倒也算得中规中矩。可这最后一步,却是一着臭子啊!”魏征轻摇折扇,却挡不住汗珠沿着脸颊滑落。 面对房玄龄四人的埋怨,房遗爱苦笑一声,“父亲、恩师、二位叔父、兄长,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也曾向小侄提过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 “什么目的?” 房遗爱喝下一大杯凉茶,长叹一声,接着打了一个饱嗝,引得几人连翻白眼。 “太子殿下这三个条件。”房遗爱手无折扇,只得用衣袖扇风,以消胸中暑气。 “保我名垂青史,忝居贤相。” “许诺我画地封侯,世代尽享荣华富贵。” “这第三...” 房遗爱话说一半,想起横死的萧锐、遭贬剑南的萧瑀,不由微微一顿,嚅嗫道:“第三,许我迎接襄城公主为妻...” “什么?什么?什么!”杨波一连说出三个询问句,不可置信的道:“他竟然将皇家庶长公主当做筹码,与你讨价还价?” 魏征本是青史第一诤臣,耳听李承乾的所作所为,面上以带不悦,“哼!如此心机怎是帝王之术?” 相较二人,杜如晦却显得十分沉稳,呷了一口凉茶,含笑道:“魏老弟,你可是太子太师啊,若是太子殿下行为不检,天下试子、言官御史少不得要戳你老弟的脊梁骨。” “啐!”魏征脸色铁青,轻啐一声,狠狠的道:“太子秉性纯良,此事绝对是长孙无忌挑唆之故!” 魏征这一啐,面朝空地,显然不是指向杜如晦,见状,杜如晦含笑道:“长孙无忌乃是太子太保,与魏老弟、玄龄兄同列三太,况且人家与太子更是舅甥至亲。这舅舅教外甥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合理个屁!”杨波怒拍桌案,“就冲他这三个条件,废了他都不为过!” 此言一出,一声更为响亮的拍案声随之而起,“啪!” 房玄龄奋力排挤茶桌,震得茶盏倾斜险些掉在地上,“永年!祸从口出!” “就事论事,何谈引祸?!”杨波乃是言官出身,性格刚强直理,再加上在兵部堂上坐了近十年,老脾气非但没被磨下去,反而愈加增长,眼下面对太子的品性大事,确是和魏征一样,全都犯了倔驴脾气。 魏征长叹一声,“哎,我这个太师怕是做到头了!” 说着,魏征对杜如晦拱手道:“如晦兄,不如你来接任?” “得了吧!”杜如晦笑骂一声,看向房遗爱道:“我这把老骨头早已是“风前灯、瓦上霜”,若不是有遗爱奋力施救,怕是早就入土了。我可不想临了临了落上骂名。” 杜如晦这几句话虽然是打趣,但听得魏征、房玄龄心中很是憋闷。 二人一个是太子太师,主教太子的品性,一个是太子太傅主教太子的文治,若是李承乾真要做出什么于德有亏的丑事,他们二人很可能会稀里糊涂的被言官一通臭骂,而始作俑者长孙无忌这位太子太保,却是可以脱身事外。 房玄龄扶正茶盏,喟然一叹,“哎,原以为太子殿下之所以性情改变,只不过是受了腿疾的原因。没成想却是长孙无忌从旁教导!” “自从万岁御驾亲征,太子监国摄政之后。我便不怎么去东宫走动了,没想到我这不去倒好,却有人上赶着去使坏下绊子!” 魏征所说的“使坏下绊子上赶着去东宫”的人,自然不是指房玄龄。 杨波疾首蹙额,沉重地道:“此事未必是长孙无忌所教,太子今年已然二十三岁了,该教的你们教了,该知道的他也知道了。设想一下,长孙无忌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但事关皇家长公主,他如何敢去跟太子开这个口?” “话又说回来。”杜如晦抚髯轻吟,看向房遗爱苦笑道:“遗爱,为师有一句话说出来,你别不爱听。” “恩师请讲。”房遗爱起身拱手,摆出了一副受教的姿态。 杜如晦呷了一口凉茶,又朝着房玄龄扫了一眼,过了许久,这才开口道:“长安城已经穿得沸沸扬扬了,都说你是为了贪图襄城公主的美貌,这才毒杀了萧锐!” “放他娘的屁!”杨波正要争辩,可还没等他说完替房遗爱鸣不平的话儿,便被杜如晦扬手打断了。 杜如晦摆了摆手,皱眉道:“这事儿,我们乃至于满朝文武全都知晓察院审案的内情。但长安一百零八坊的百姓,乃至于我李唐数千万子民,如何看待?三人成虎是有多,人言可畏不可不防啊!” “众口铄金君自宽!”房玄龄板着脸,冷冷地道:“清者自清,遗爱!明个儿,就将襄城公主送回...” 话说一半,房玄龄眉头微蹙,不由想到了之前房遗爱曾经考虑过的问题,“若是这个节骨眼将襄城公主送回原邸,怕是又要平增非议了!” 魏征微微点头,“此事不难,襄城公主住在状元府,有高阳公主陪伴,又有谢瑶环这位皇后娘娘的心腹盯着,谅众人也说不出什么话儿来。”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杨波喟然一叹,目光复杂的看向房遗爱,喃喃道:“遗爱,太子殿下这三桩条件样样丰厚无比,贤侄没有动心?” “动心?”房遗爱苦笑一声,拱手道:“房俊命薄福浅,名垂青史?最后怕是要遗臭万年留骂名吧?” “画地封侯?以汉初八王为鉴,韩信命丧未央、彭越剁为肉酱、英布谋反被诛,余下者也多是凄惨收场。自古来君王之心宛若烟波浩渺,又有几人能够猜度出一星半毫呢?” 耳听房遗爱的感慨,杨波击节赞叹,“好!好见识!好远见!好深的城府哇!” “诶!遗爱此事做得十分恰到好处。”魏征收起满面愁容,喃喃道:“在重利下不受诱惑,明哲保身实乃上上之选。” 杜如晦轻摇折扇,看向房遗爱,目光中带着欣慰和期许,悠悠道:“遗爱长大了,看得出河南道一行,受益良多啊。” “避祸趋福以图后效,爱儿,实话实说,这些东西是不是谢女官教导你的?”房玄龄笑中带着深意,羞的房遗爱脸色绯红,恨不能里头扎进地缝中去。 杨波朗笑一声,“看将起来,老房家惧内的传统...遗传!” 此言一出,房玄龄、房遗直、房遗爱父子三人,目光一齐投向杨波,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这位兵部堂杨大人怕是已经死了不下千百遭了。 “言语讥讽,你...”房玄龄面庞微红,扫向房遗直、房遗爱,对杨波窃语道:“出言谨慎着点儿,这还有小辈儿呢!” “哦哦。”杨波作势捂嘴,喃喃道:“是是,我唐突了。” 说完,与魏征、杜如晦相视一笑,眸中深意不言即明。 房玄龄呷了一口凉茶,取来折扇,一边思忖一边道:“爱儿拒绝太子虽是好的,但枉顾君臣大礼,怕是要留下遗祸的。” “是啊,这些年来太子殿下的性格越发乖戾、孤僻,若是有朝一日登基大宝,遗爱...君王心迹怕是要秋后算账的!” 耳听魏征的忧虑,房遗爱停下用衣袖扇风纳凉的动作,眼望桌上被吃的只剩下半碟儿的柑橘,入神喃喃道:“若是这样,不教他登基为帝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太子登门 “哒” 房遗爱话语出唇,魏征手中折扇应声而落,看向房遗爱眸中满是惊骇和费解的目光。 杜如晦、杨波侧目观望,看向房遗爱也是阴晴不定,虽然二人久经权谋之术,但对于房遗爱这番话,却是头一次听到。 房遗直连忙起身,目光看向二弟,恨不能立刻大吼一声,叫他清醒过来。 “逆子!”房玄龄拍案而起,抄起面前茶盏,用力朝着房遗爱的肩头掷了过去。 房遗爱听到父亲的怒喝,早已从心绪中走了出来,加上被茶盏击中肩头,冰凉的茶汤溅撒的满身都是,这一连串的打击,瞬间将这位房驸马清醒了过来。 “爹爹。”房遗爱连忙离席,站在隔房中央,低头垂目,心中忐忑无以复加。 房玄龄伏案而立,双手抖如筛糠,原本温和的脸庞变得略微狰狞,眸含愠怒的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孩儿...”悄悄用余光打量杜如晦几人,见众人全都面带惊骇,房遗爱这才意识到了刚刚那番话的重要性。 “若是这样的言语传进万岁耳中,我房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了?”心中呢喃一声,房遗爱连忙撩袍跪倒在地,双手作揖举过头顶,正色道:“孩儿一时鬼迷心窍,还望爹爹、恩师、二位叔父责罚。” “遗直!”房玄龄颌下长髯不住抖动,冷哼一声道:“给我把这个逆子绑了,去到东宫赔罪!” “这!”见房玄龄动了怒火,魏征、杨波对视一眼,连忙起身道: “玄龄兄,这是何必呢?遗爱一时失言莫要当真。” “是啊,卖咱老杨一个面子,这事儿我们全当不知道就好了。” 耳听魏征、杨波的劝解,房玄龄不置可否,看向房遗直厉声道:“愣着做什么?绑了!” 房遗直呆站在原地,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正当他左右为难时,一直默不出声的杜如晦悄然站了起来。 “魏兄、永年兄,你们听到什么了?”杜如晦收起折扇,面带茫然的拱手问道。 “我们听到遗爱...”杨波话说一半,衣袖便被魏征扯了几下,接着赶忙开口道:“什么都没听见。” 魏征摇了摇头,“是啊,刚刚说话说得好好的,玄龄兄为何无缘无故动怒呢?” 见三人给出了台阶,又将房遗爱口称“废掉太子”的话儿省略不表,房玄龄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哼!畜生!”说完,房玄龄大袖一挥,带着房遗直快步走出棋馆,忧心忡忡的返回房府仔细思忖周全去了。 房玄龄和房遗直走后,杨波小跑着关上房门,眼望跪地不起的房遗爱,长叹一声,“嘴上没个把门的?” “好了,起来吧。”杜如晦将房遗爱搀起,喟然叹道:“以后说话留点神!” 魏征捡起地上的折扇,苦笑一声,“终归是年轻啊。” 房遗爱呆滞的站在原地,早已经被刚刚那句无心之失搞蒙了,“此事...好险!” “是啊,好险!”杨波坐回原作,负气道:“多亏了这里面没外人,不然你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魏征微微点头,“永年所说不错,下次贤侄莫要如此唐突了。” “小侄记下了。”房遗爱深深鞠了一躬,如此大礼,显然是在拜托三人守口如瓶。 杜如晦弯腰捡起地上的茶盏,接着伸手捶了捶后腰,面无表情的道:“既然话已经说清楚,赶快回府上养伤吧。” 见杜如晦有了送客的念头,房遗爱也不勉强,再次拱手施礼,缓缓退出了内阁之中。 钟老头儿和一众老倌儿,听见房玄龄的怒骂声,又见房玄龄和房遗直负气出门,多少猜到了父子二人闹了矛盾,多亏房遗直在身后嘟囔了几句“娶了亲就忘了爹娘”,这才岔开了众人的思绪。 与众人寒暄几句,房遗爱带着身上的茶渍,缓步沿着闹市朝状元府走去,一路之上脑海中浑然一片,就连半点思绪都提不起来了。 “永年兄、魏兄,老朽托大说几句。”杜如晦坐在内阁,沉着嗓子道:“山东士族与寒门若是想要对抗关陇一派,少不得要遗爱冲锋陷阵,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遗爱?杜兄说的是房俊房驸马?”杨波轻捋黪白胡须,不解的道:“房俊不是在状元府养病吧?你今天见过他?” 听到杨波的话儿,魏征挑了挑眉毛,笑着道:“是啊,丞相见过房俊?” “这倒不曾见过。” 杜如晦抚髯轻笑,三人六目相对,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了一抹心有灵犀似得神采。 回到状元府,面对范进、高阳、谢瑶环的询问,房遗爱置若罔闻,径直走进东厢房,躺在榻上闭目沉吟了起来。 秦京娘正在房中刺绣女红,见夫君神色异常,且许久不发一言,不由仗着胆子凑到榻前,柔声问道:“何郎,你这是?” 房遗爱睁开双眸,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些乏了。” 说完,房遗爱脱下布履,躺在榻上喃喃道:“我先歇会,晚饭就不吃了。” 秦京娘拿起布履,轻轻拍打过后,带着忧虑呢喃道:“好,何郎好生歇着。” 房遗爱侧卧在榻上,面朝里侧内墙,眼望被清风吹得微微飘荡的青萝幔帐,这才慢慢回忆起了之前在烂柯棋馆中那番冗长且惊心动魄的话儿。 “父亲这是在保护我?故意如此好引杜叔父三人开口求情?” “恩师与二位叔父带我真情实意,加上又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的道理三位应该了然于胸,此事不过虚惊一场而已。” 想清楚其中缘由巨细,房遗爱悬着的心,这才渐渐落了下来。 “虽然虚惊一场,但这等傻事以后切不可再犯了。”说完,房遗爱心神俱疲,躺在榻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过了许久,随着一阵熟悉的呼唤,房遗爱这才从梦中醒了过来。 “兄弟?驸马?房都督!” “啊?”听到白简的呼唤,房遗爱连忙坐起身来,转身朝着床前看去,只见白简衣着便服,正含笑看着自己。 房遗爱打了一个哈切,接着一边舒展一边喃喃道:“兄长,何时到的?” “刚到不久。”白简蹲身拿起窗边的布履,双手递给房遗爱道:“快些穿衣。” 见白简双手送来布履,房遗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连连摆手道:“老哥哥,使不得!” “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快些穿好。”白简笑骂一声,接着侧目朝门口看去,小声道:“太子爷到了。” “太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房遗爱得知李承乾过府,不禁心中一凛,赶忙接过布履,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衫。 匆匆梳洗过后,房遗爱与白简并肩前行,近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状元府正厅。 正厅中,李承乾端坐在主座之上,高阳、襄城一左一右陪着,而秦京娘和谢瑶环只得站在一旁,在太子面前连个座儿都没有。 “臣房俊不知太子驾到,有失远迎。”房遗爱撩袍走到李承乾面前,躬身作揖道。 “御妹夫不必多礼,快些来坐下。”李承乾轻笑一声,接着对白简道:“白总管也坐。” “折煞奴婢了。”白简拱手谢恩,接着与房遗爱坐在客位之上,自顾自的捧盏喝起了凉茶。 房遗爱朝着李承乾打量,见其只是与高阳说说笑笑,不时叮嘱襄城吃点心,俨然一副家中兄长的做派。 略微思忖,房遗爱认定李承乾不知今早在烂柯棋馆失言所说出的话儿,又见秦京娘和谢瑶环站立两厢十分凄然,不由心血上涌,朗声道:“京娘、环儿,快些坐下!” 此言一出,正厅中鸦雀无声。 高阳秀眉颦蹙,白简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秦京娘、谢瑶环面带焦虑,而襄城则坐在一旁无忧无虑的吃着蜜饯干果。 “御妹夫?”李承乾缓缓放下手中茶盏,侧头看向房遗爱,脸颊升起一层阴霾,眸中云谲波诡,叫人好生难猜其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宴非好宴 听闻李承乾询问,房遗爱轻呢一声,抬头漫不经心的道:“嗯?太子殿下有何见教?” 二人四目相对,俱都是一副“面瘫”表情,白简虽然常在宫中审时度势,但今天面对此情此景,却还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高阳玉手紧攥,黛眉微凝,俏目流盼,心中思忖着该不该插嘴,帮房遗爱移开李承乾的注视。 秦京娘、谢瑶环见房遗爱不惜顶撞太子,也要为自己争取到应得的权益和尊严,不禁杏眸朦胧,心中亦是一片感动。 李承乾曾在东宫提醒过房遗爱,暗示他将秦、谢二女送回原宅,此刻见其口声声要二人落座,身为东宫太子的他怎么可能容忍臣子之女与妹妹并肩同坐? 李承乾暗咬银牙,眸中阴鸷一闪而过,而房遗爱则浑然不惧,眸中映着寒芒,心中废长立幼帮助李治或李泰上位的念头再次升了起来。 “太子爷。”白简正要开口劝解,只听李承乾开口发出阵阵轻笑,紧绷着的脸颊也随之喜笑颜开。 捧盏呷了一口凉茶,李承乾含笑道:“御妹夫做得好,是小王疏忽了。” “二位夫人请坐。”李承乾对秦京娘、谢瑶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笑语嫣然的道:“本宫与遗爱乃是郎舅之交,虽非手足却胜似手足,二位弟妹莫要拘谨。” 见李承乾又是请二人落座,又是口称“弟妹”,房遗爱、白简心中满是惊骇,就连高阳都有些琢磨不透自己这位兄长了。 “谢过太子殿下。”秦谢二女对李承乾蹲福谢恩,接着坐在房遗爱后方,一个个低头不语,心中却是受到了君臣大礼的约束。 “漱儿,几日不见越发贤惠了。”李承乾朗笑一声,继续道:“听说漱儿现在已经开始掌家了?” 高阳莞尔一笑,喃喃道:“兄长,漱儿这不叫掌家。” “那叫做什么?” “叫做替夫持家。” “好!”李承乾击节赞叹,看向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御妹夫,好家法。” 李承乾这声夸赞不要紧,惊得白简和房遗爱立时站了起来。 虽然房遗爱背地里没少对高阳施行家法,但那只是闺房志趣、画眉之乐,哪里能放在明面上去讲? 此刻李承乾含笑询问,依照他的脾气秉性,天知道后面会跟着说出来什么,见状,房遗爱拱手道:“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别老太子太子的,叫我兄长就可。”说着,李承乾起身晃了晃脖子,对高阳道:“天儿晚了,今天就在漱儿府上吃饭可好?” 说完,不等高阳回应,李承乾忽的轻咦一声,伸出二指轻敲额头,道:“忘了,这是状元公的府邸。” “状元公,小王在贵府讨杯水酒吃可能行否?” 见李承乾态度如此诡谲,房遗爱只得卖乖道:“太子驾临寒舍,原是房俊的福气,我这就叫厨师傅多做几道拿手的饭菜。” “嗯,再将御妹夫珍藏的美酒搬出几坛来,今晚小王要与御妹夫、白总管畅饮一回。”李承乾笑着说完,转而走到襄城面前,语气柔和的道:“玉儿,待会哥哥陪你吃些佳肴可好?” “哥哥,玉儿听哥哥的。”襄城微微一笑,举着蜜饯碟子,送到李承乾面前,笑着说:“大哥哥吃,吃蜜饯果干儿。” “如此微臣这就去吩咐。”房遗爱正要拔腿出门,却被李承乾拦了下来,“摆在二堂就好,今晚乃是家宴,在正厅反而煞了风景。” “遵旨。”房遗爱转身走出正厅,脸色阴沉的暗想道:“李承乾来做什么?还拉着白大哥,这是要避嫌?向万岁表明他的一举一动?” 从厢房叫来范进,房遗爱一番吩咐过后,又叫他去到门口把着,以免程处弼几人再来谈心,撞见李承乾就不好了。 等到酒宴齐备,李承乾与高阳、襄城率先走去二堂,留下白简和秦京娘、谢瑶环看着房遗爱直发呆。 “太子爷...”白简嘀咕一声,压低嗓音道:“咱家正在私邸歇着,太子爷亲自登门,我...” 见白简脸色为难,房遗爱苦笑一声,“老哥哥,状元府就是你的家,自家弟兄何必如此?” “何郎,我和瑶环姐姐就不去陪宴了吧?”秦京娘忸怩不安的道。 眼望二位佳人,见二人面带难色,房遗爱微微点头,“也好,先行回房安歇去吧。” “兄长,奴家告退。”二女对白简蹲福施礼后,齐步走出正厅,留下房遗爱站在原地无声长叹,心想,“宴非好宴、席非好席、酒亦非好酒啊!” 过了许久,白简伸手轻扥了扥房遗爱的衣袖,小声道:“快些去二堂吧,别让太子爷等急了。” 房遗爱伸手轻揉鼻梁两侧的穴位,点头道:“好,如此兄长请。” 来到二堂,李承乾和高阳、襄城早已落座,三人捧盏交谈,笑语晏晏,仿佛果真是普通一般的家宴似得。 房遗爱走到席间,拱手施礼后,坐在高阳身侧,捧盏饮茶分明就是在掩饰心中的忐忑和尴尬。 虽然李承乾有言在先,叫白简陪同饮酒吃席,但在李世民面前站惯了的白简,事到临头心中却还是有些发憷。 “白总管?”李承乾发觉白简的举止有些忸怩,不由轻咦一声,“为何不落座?” 面对询问,白简苦笑道:“太子爷面前,哪里有奴婢的座儿。” “诶!”李承乾有些不悦的摇了摇头,含笑道:“总管乃是大内的掌印太监,在大明宫、太极宫也是说话有分量的主儿。况且手握军权,怎么会没座儿?” 此言一出,白简身躯猛地一颤,接着跪倒在地,连连告饶道:“太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 听出李承乾言语中的讥讽,房遗爱微微皱眉,心想,“他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见白简跪地告饶,李承乾亲自起身,将其搀扶起来后,正色道:“白总管,你也是看着小王长大的,你我之间虽是君臣,但胜似君臣,快请坐下吧。” “奴婢斗胆了。”白简颤颤巍巍的走到房遗爱身侧,搬出椅子落座后,一连喝了好几大口凉茶,这才稳住了心神。 见李承乾左手利刃右手蜜罐儿,房遗爱暗地冷笑不休,“好一个东宫太子,又做钟馗又做鬼的。虽是君臣、胜似君臣?这话儿也只能你来说说,若是旁人讲怕是顷刻间就要人头落地了吧?” 见识到李承乾的手段,房遗爱这才清楚的认识到了眼前这位东宫太子的能力,心说:“果然是魏叔父、爹爹、长孙无忌教导出的学生。帝王之术已初现峥嵘。” 众人落座后,李承乾反客为主,依仗东宫太子监国摄政的身份,举杯道:“御妹夫、漱儿、玉儿,白总管,小王先饮为敬。” “好酒。”李承乾放下酒盏,细细品味了片刻,开口道:“御妹夫府中竟有如此好酒?” 高阳轻笑一声,回应说:“这就原是哥哥前几天送进府中来的。” “哦。”李承乾轻挑双眉,含笑道:“我却是忘怀了,来,大家吃菜吧。” 席间,李承乾不住找房遗爱、白简对饮,不一会,一坛御酒三勒浆便被三人瓜分一空。 “三勒浆。”李承乾颔首喃喃一语,接着道:“小王却是想喝西域葡萄酒了,不知御妹夫府上可有?” “有的。”房遗爱回应一声,起身叫范进搬来西域美酒,三人换杯对饮,接着又是喝了好一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承乾呷了一口凉茶解渴后,这才悠悠进入了正题。 “御妹夫,日前在东宫饮宴的时节,那太医署的凉茶与你府上的茶怕是如出一辙吧?” “是呢,这是太医署送来的茶方。”高阳低头思忖片刻,含笑道:“应该是蜂蜜菊花茶。” 李承乾目光扫向白简,又返回到房遗爱身上,举杯道:“御妹夫,前日在东宫你我饮茶的时节,酒席宴上的茶点可好吃啊?” “茶点?”房遗爱嘀咕一声,却是没有立即猜想清楚李承乾言下所指。 “就是那三样各色茶点。”李承乾再次点拨,房遗爱听到“三”字后,随即便想到了李承乾日前给出的三样条件。 “这是在试探我?还不死心?”房遗爱背地苦笑一声,察觉出李承乾有意避开白简的耳目后,拱手道:“茶点原是极为美味,但房俊却不怎么爱吃甜食。” “哦?不爱吃甜食?”被房遗爱婉转拒绝,李承乾却也不恼,“如此,御妹夫爱吃咸食?还是衷情与苦瓜、黄连、莲心这等清苦败火之物?” 高阳轻笑一声,不明就里的她,哪里参详的透其中的玄机,“俊儿哥最不喜吃莲子了,每次厨房煲好银耳莲子羹,他都偷偷将莲子丢掉呢。” “也对。”李承乾含笑点头,看向白简,却见他一脸坏笑,不由分说二人肯定想到了一处。 “白总管,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见李承乾询问,白简正了正神色道:“房驸马怕是不会上火的。” 说完,李承乾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所指显然是高阳、秦京娘、谢瑶环、李丽质四人。 “白总管莫要取笑。”房遗爱被说的脸颊微红,看向高阳,见妻子正专心致志的哄劝襄城吃菜,心中的尴尬这才稍稍回落了几分。 李承乾向白简投去了一个“知己”的目光,接着轻声道:“御妹夫,这甜食有什么不好的吗?” “额...”见李承乾执意追问,房遗爱只得绕着弯子道:“太子那三样糕点虽好,但...人各有志,还望太子见谅。” “嗯?吃糕点都扯到人各有志了?”白简嘀咕一声,唯恐兄弟触怒李承乾的他,连忙打岔道:“房驸马,莫非吃醉了不成?” 房遗爱笑而不语,李承乾举杯饮茶,目光缓缓落在襄城面前,盯着长妹沉吟了许久,最终喟然一叹道:“玉儿眼下这般模样,萧锐又是横遭暴毙,想来总住在状元府也不是长久之计。” “漱儿,倒不如为兄将玉儿接回宫中。待等奏明父皇叫他老人家为玉儿另觅佳偶?” 话语出唇,李承乾余光朝着房遗爱细细打量,见其脸色微变,眸中不由露出了些许得意。 “呀!太子这是在威胁我?要将玉儿送回宫中...还要为她另寻佳偶?”想着,房遗爱偷眼看向襄城,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心绪不由再次回到了当日在长安客栈哄骗佳人喝下药酒的往事。 正当房遗爱饱受内疚与犹豫的双重困扰时,李承乾再次不失时机的暗地逼问道:“御妹夫果真不喜甜食?小王原打算将那三样糕点送与御妹夫一些呢,若是御妹夫不喜吃的话,小王也只好送与别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权宜妥协 见二人说话始终围绕着“三样点心”,不明就里的白简,轻笑一声,“我说太子爷、驸马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几样点心吗?”白简意在化解二人之间的僵局,轻呷了一口凉茶后,笑着说:“既然驸马不吃,不如送给咱家尝尝鲜儿?” 此言一出,四道寒芒齐刷刷落在了白简身上。 李承乾眸中泛着阴鸷,看向白简,心中恨恨的道:“好一个掌印太监,你是怎么在宫中活到现在的?” 房遗爱眸中寒意一闪而过,望着白简心中苦笑道:“老哥哥,您就好好喝酒吧。越帮越忙。” 察觉到二人神色有异,白简干噎了一下,轻挑眉毛,嘟囔道:“咱家多嘴了,多嘴了。” 用锦帕擦拭过襄城嘴角的菜汤后,高阳莞尔一笑,对李承乾问道:“哥哥,什么点心?值得哥哥如此挂怀?” “东吴的当归糕、西蜀的橘红蜜饯、中原的果子干儿。”李承乾胡乱编了几个糕点,对着房遗爱含笑道:“御妹夫,这甜食有甜食的好处。” “当然,咸食也有咸食的妙处。御妹夫想吃甜还是咸?”李承乾不动声色的瞒过高阳、白简,悄悄将了房遗爱一军,以襄城回宫另觅驸马的条件,来威胁这位御妹夫就范。 房遗爱轻笑搪塞,举起茶盏,接着举杯饮茶的空隙,偷眼朝着襄城打量了过去。 只见襄城坐在高阳与李承乾中间,一双杏眸纯洁无瑕,不时从蜜饯碟儿中挑着零嘴,俨然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玉儿落到此等田地,原是因我而起。若是另觅夫婿...有萧锐那废物在前,怕是没人会真心待她...” “而且玉儿到底有无病症,一时也难以作下结论。” “李承乾虽然为人多疑、乖戾,但相比李泰倒也不算寡恩,至于李治...我倒是没有掌权柄国的打算。” 须臾间,房遗爱脑海中闪过了数个念想,就在他举杯愣神时,身旁的高阳悄悄扥了扥他的衣袖,这才将他从驳杂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俊儿哥,不要老盯着襄城姐姐,哥哥和白总管都在呢。”高阳小声呢喃,虽然李承乾和白简听到,但二人却是相视一眼,全当不曾察觉。 “唔...”高阳的提醒帮助房遗爱做出了抉择,目光直盯襄城,房遗爱终究无法摆脱心中的愧疚与自责。 放下茶盏,房遗爱撩袍起身,拱手道:“多蒙太子挂怀,这三样甜点...” “如何?”李承乾跟着起身,眸中闪过两抹极为强烈的狂热,仿佛要透过眼眶直击房遗爱心灵一般。 房遗爱苦笑一声,“愧领了。” 说完,不等李承乾回应,房遗爱双眸一转,接着忙说道:“不过房俊胃口不大,只要第三样点心就好。至于东吴的当归糕、西蜀的橘红蜜饯,还是赏与旁人吧。” “好、好。”李承乾朗笑着说出两声好来,接着举杯道:“小王过几日便将那果子干儿送来,好叫御妹夫细细品味消受一番。” 说到最后,李承乾目光流盼,看向襄城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白简、高阳看得一头雾水,但房遗爱心中却是跟明镜一般。 “多谢太子殿下。”房遗爱与李承乾举杯对饮,接着坐回原位,对高阳道:“漱儿,天色不早了。还是带玉...襄城公主回房歇息去吧。” 见房遗爱有意支走高阳和襄城,李承乾心领神会的帮腔道:“是啊,虽是三伏天但夜里风凉,不要伤风受寒了。” “如此,漱儿先行一步了。”高阳搀起襄城,对着李承乾微微蹲福,二人缓步走出二堂,看得房遗爱心中激荡万千,苦笑道:“完了!我这就算是上了贼船了吧?” 李承乾端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口,目光扫向白简,道:“白总管,这些天父皇御驾亲征,你还算轻松。” “哎呦,太子爷。轻松什么啊。”白简苦笑摇头,“虽然万岁御驾亲征,但这宫中上上下下所有的杂事,比方说酒醋面局、浣衣局、御马监、针织局、御膳房、太医署...” 白简苦着脸,掰着手指头一连说了近二十个名称,听得房遗爱暗暗叫好,嘀咕道:“哎呦,没看出来。我这老哥哥还学过贯口儿呐!” “好了,好了。”李承乾含笑摆了摆手,打断白简的诉苦后,轻笑道:“本宫知道白总管劳苦功高,这样吧。明儿我叫人送些蜜饯、御酒给你,岭南那里的荔枝也曾长熟了。前几天恰巧剑南太守萧瑀差人送了些荔枝到太湖仓,明天一并叫人送去些,给总管尝尝鲜儿。” 这番冗长的话语,看似是在闲聊,但李承乾在说到“剑南太守萧瑀”六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在提醒房遗爱,眼下西梁萧氏对他恨之入骨,想要一劳永逸必须得跟自己结盟。 “好,好。”白简点头应是,拱手道:“如此奴婢谢过太子爷恩典了。” 听出李承乾言下之意,房遗爱背地冷笑一声,举杯独自饮干盏中西域美酒,喟然叹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嗯?” “这诗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和白简没有房遗爱的机缘,自然不曾听过有关“杨玉环”的诗句,此时见房遗爱饮酒作诗,还以为是这位“布衣榜首”来了兴致,却不知道这两句原是“文抄公”犯了老毛病,一时技痒加上心中感慨不觉脱口而出的。 “唔...”见二人面带困惑,房遗爱苦笑一声,胡乱诌道:“这是前秦时期齐国邹妃的典故,有机会再与太子殿下、白总管好好引经据典畅谈一番。” 李承乾低头思忖,见房遗爱说话烟波浩渺,一时却又参详不透,只得强作镇定点头道:“御妹夫高才,小王佩服。” 稳定心神后,房遗爱目光扫向李承乾,料定其一定有事相求后,转而旁敲侧击道:“太子殿下,此番过府,宫中不曾堆积公务?” “小王在东宫闷得很,特地唤白总管前来与御妹夫饮酒品茶,聊解烦闷。” 二人私下达成同盟关系,李承乾自然听出了房遗爱弦外之音,嘀咕一声岔开话题后,正色道:“御妹夫,你深通岐黄医理,但不知可能调配出医治化脓、溃烂的灵药?” “化脓?溃烂?正吃着饭,说这么扫兴的话儿?”房遗爱嘀咕一声,不明其意的他,只等接茬道:“不知太子殿下想用在何人身上?” “白总管,你将父皇下发的旨意说与御妹夫听吧。” 白简微微点头,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房驸马,万岁这几日与突厥精骑交战,我军将士有些受了刀枪箭矢的创伤。” 说着,白简轻叹一声,脸颊随即挂上了几丝哀愁,“眼下正值三伏暑天,天气燥热许多军士的伤口已然恶化,加上雁门关外气候恶劣,受了些许小伤等到伤口恶化,军士们却是无法再上阵杀敌了呢。” “原来是为了军中之事。”房遗爱清吟一声,心想,“这便是李承乾向我讨要的投名状?办好了这件事儿,才肯放过玉儿?” 见房遗爱低头不语,李承乾双眉微簇,柔声道:“御妹夫岐黄医理尽得孙思邈老先生真传,有没有良策可以救治军中兵卒?” “这...” “兵卒伤口恶化,原是因为此时正值三伏,加上雁门关外气候恶劣,军中随带金疮这才失去了疗效...” “伤口恶化...应该是发炎了吧?弄些个青霉素?紫药水?或者碘伏...” 想到这里,房遗爱不禁被自己的“愚蠢”气乐了,“这是贞观年间,去哪儿找青霉素、紫药水儿?我上辈子又不是学医的!” 见房遗爱摇头苦笑,李承乾心中一凛,暗道:“适才刚刚威逼他与我结盟,如果此事为难的话,还是就此作罢吧。为了这一件军功丢了山东士族、寒门布衣的支持,岂不是缘木求鱼了?” 心中分析好利弊,李承乾朗声一笑,举杯道:“御妹夫,不必如此深思,法子慢慢想。来喝酒。” 见李承乾松口,白简长舒一口气,连忙应承道:“对,喝酒,喝酒。” 耳听二人相继说出的劝解话语,房遗爱陡然灵光闪现,伸手一拍额头,朗笑道:“对!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 蒸馏酒 “酒?”白简低头朝着酒盏打量了几下,喃喃道:“这酒怎么了?” 李承乾见房遗爱面露喜色,饶是他心中隐隐猜出这事与李世民的旨意有关,但情急下还是被白简带跑了思路。 举杯轻呷了一口西域美酒,李承乾反复确认酒水没有异味后,好奇的道:“这酒没问题啊。” 见二人面带疑惑,房遗爱朗笑一声,伸手一拍胸脯,接着摸了摸鼻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什么事?” “敢莫是治疗军中将士伤口恶化的良药?” “不错。”房遗爱仰头喝下酒水,轻笑着道:“此事房俊有五成...七成...九成的把握!” 李承乾双目微睁,深吸一口气,不敢确信的道:“御妹夫,此事干系重大,切莫要勉强而行啊。” 见房遗爱即将被李承乾拉下水,白简连忙劝解道:“这事儿原本是太医署的差事,驸马就别跟着蹚浑水了。” “无妨。”房遗爱对二人一一拱手,含笑自信的道:“少年时,我无意从孙思邈老先生哪里听说过一剂药方,想来十有八九可以治疗军中将士的苦病。” “孙思邈?” “药王爷?” 李承乾、白简眸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惊讶,接着喜笑颜开的道: “这就好了,药王爷的方子保准没错。” “御妹夫,若是办成此事,小王一定信守承诺,将点心与妹夫送来。” 房遗爱起身拱手,郑重其事的道:“微臣一定不负天子殿下厚望。” “无妨事,御妹夫制药需要什么,尽管跟小王开口,小王能够找到的,一定全力相助。不能找到的,也派人上天入地细细寻找。” 李承乾举杯与房遗爱对饮,席间笑语晏晏,二人各怀心事,可苦了在一旁陪坐的白简。 “什么?这二位爷三句话不离点心,这点心有那么好吃吗?中原果子干儿?少时去御膳房讨要点尝尝才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望一桌残席,李承乾志得意满的喝过凉茶,接着起身道:“御妹夫,小王这就告辞了。” “房驸马,咱家也该回去了。”白简走到李承乾身侧,伸手搀住这位喝的咛叮大醉的太子爷,对着房遗爱挤眉弄眼道。 见白简提出亲自送李承乾回宫,房遗爱安心点头,拱手道:“太子殿下慢走,白总管辛苦了。” 三人并肩走出状元府,李承乾脸色微红,打了一个酒嗝道:“御妹夫,小王在东宫静候佳音。” “微臣明日便着手办理。”房遗爱眼望府门前一哨禁军,苦笑一声,心想,“原来太子先前已经叫禁军封门了,看来之前我的担忧却是多余的。” 在禁军的护卫下,李承乾坐上乘轿,而白简则走进大轿后方的青布小轿之中,一行人在夜幕下悄悄朝着东宫走了过去。 返身回到状元府中,房遗爱站在正厅下的台阶前,眼望东西两间厢房,又朝着正房细细打量,心中疑惑再次升了起来。 “玉儿究竟有没有痊愈?眼下为何她的安危,我依然登上了李承乾的大船,这样做也算是仁至义尽...” 想到一半,房遗爱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径直朝着西厢房走了去。 走进西厢房,见谢瑶环正在书案前温书,房遗爱轻笑一声,反手插上门闩,轻声道:“环儿,还不曾睡下啊?” “官人。”见房遗爱到来,谢瑶环眉开眼笑,合上古书,轻移莲步走到夫君面前,为其换下长衫后,笑语嫣然道:“正在等官人。” “哦?环儿怎知我今天一定会来?”房遗爱醉眼朦胧的看向谢瑶环,伸出右手食指轻抵佳人下颌,悠悠的道:“灯下看美人,更增三分颜色。” 谢瑶环玉颊映红,搀着房遗爱缓步走到榻边,蚊声呢喃道:“官人,请...” “请什么?”房遗爱换下亵衣,轻抚身后长发,坐在榻边细细观赏佳人,一时间豪情油然而生,“环儿,还记得之前你我在秦府相处的时节么?” “官人提起倒也依稀记得。”谢瑶环褪下绣鞋,面带羞赧登上绣榻,半卧在榻上,一双俏目早已碧波流转。 房遗爱放下系着红罗帐的玉钩儿,翻身走到榻上,对着谢瑶环便是一记家法。 “小丫头,当初害得我好苦。” “奴家...何曾害过官人?” “还敢嘴硬,当初在秦府处处刁难我,不记得了?” “官人莫要冤枉奴家。” “我不管,今天好好算算这笔账!” 半晌过后,红罗帐中渐归平静,谢瑶环玉颊带着香汗,依偎在房遗爱怀中,呢喃道:“奴家...奴家不敢了。” “不敢便好。”房遗爱轻抚佳人秀发,细细回忆蒸馏酒的酿造过程,不由升起了要谢瑶环帮助的心思。 “环儿,这几天你怕是要忙一阵子了。” “奴家...是官人的,官人有话明说便是。”谢瑶环玉指轻轻画圆,贝齿生香,说起话来更是宛若云端浮云,听得房遗爱心神飘荡,立时又动了歪心。 “娘子如此深明大义,房俊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奴家...消受不起了...唔” 清晨时分,百鸟声喧。房遗爱在鸟鸣虫啼声中悠悠转醒,见身侧佳人面红如潮,不禁失声轻笑道:“环儿,好美。” “嗯?”谢瑶环睁开杏眸,见房遗爱含笑相对,莞尔一笑,“官人早。” “早。”房遗爱将佳人揽在怀中,轻抚凝脂冰肌,凑到谢瑶环耳畔私语道:“环儿,快些为卑人传后吧。” “传后?”谢瑶环玉颊红云浮现,沿着冰肌一直升到鬓边,软语呢喃道:“官人为何说这等没来由的话儿?” 房遗爱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何为没来由?” “府中有高阳公主和京娘妹妹,八月中秋长公主殿下也要过门,曾几何时轮的到奴家?” 耳听谢瑶环这番话,房遗爱冷哼一声,小声问道:“是不是昨晚太子前来,给你和京娘留下心病了?” 谢瑶环颔首不语,但微变的深情,已然表达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哼!在状元府被人敢把你和京娘当做妾室来看!若是有我一定将他赶出府去!” 说完,房遗爱灵机一动,不由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环儿,你...你觉得恩师如何?” “恩师?杜丞相吗?” “不错,卑人想让你拜在恩师门前,以为千金义女。到时我八抬大轿将你从杜府娶进状元府中,看看哪个人还敢说三道四!” “使不得!”谢瑶环快速起身,摆手道:“奴家是皇后娘娘...” “这事儿,自有我去跟皇后娘娘奏请,娘子就不用管了。”说完,房遗爱穿衣下榻,草草洗过脸后,转而坐在书案前,提笔洋洋洒洒的书写起了有关治疗“军中兵卒伤口恶化”的药方。 时光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房遗爱已经伏案书写了将近三个时辰。 放下兼毫,房遗爱伸手打了一个舒展,轻笑道:“这算是成了!” 说着,房遗爱收起桌上那些被否定的废纸,只留下了三章画着图画的宣纸。 谢瑶环捧盏站在房遗爱身后,眼望宣纸上的图画,妙目顾盼流转,谨慎且不确定的道:“官人这是要打造锅器?” 接过佳人送来的凉茶,房遗爱呷了一大口,消过胸中暑气后,轻挑双眉道:“不错。” “官人无缘无故费如此多的心血,就为了做这样一个怪锅?” “怪锅?”房遗爱放下茶盏,起身缓步在房中溜达,晃了晃脖子道:“这锅打造出来,可是要做良药的。” “良药?什么方药要用如此大的铁锅去做?” “蒸馏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 盼得玉人来 “蒸馏酒?”谢瑶环妙目泛着好奇,手托香腮呢喃道:“蒸馏酒是哪里的名酿窖藏?” 房遗爱揉了揉鼻子,颇为臭屁的道:“原产牛栏...原产状元府。” “牛栏...状元府?”谢瑶环被说的更加费解,轻声问道:“前朝有姓牛的状元?” “诶,状元府,就是咱们家!”房遗爱走到书案前,收起三章样图,含笑道:“小美人儿,在家中好好等着。今晚叫你品尝一下状元府的状元红!” 说完,房遗爱疾步走出厢房,去到别院找范进去了。 “真是个冤家。”谢瑶环轻移莲步,走起路来略显扭捏,显然是拜房遗爱所赐。 来到后院,范进正在捧着旧书苦读,范母与范大嫂打理花园,日子过得倒也清静安详。 “八端呢?”走进范进房中,房遗爱四下寻不见八端的身影,呢喃一声,坐在一旁四下打量了起来。 “明公到了。”范进收起古书,走到茶桌前,斟上一杯凉茶,道:“八端去东市买甜枣儿了,明公请用茶。” 房遗爱接过茶盏,轻呷一口,只觉茶汤寡淡无味,不由微微皱眉,放下茶盏道:“这是什么茶?” “这是学生从梅坞县带来的...茶叶末子...”范进面带羞赧,支支吾吾的回应道。 “诶!”房遗爱不耐的冷哼一声,目光快速流盼,瞬间便想到了其中情由,“是不是管家为难你了?” 范进连连摆手否认,一双眼珠儿提溜乱转,这是这位老书生说谎时特有的神采,“没有,没有,二爷...” “二爷?谁敢在状元府称二爷?”房遗爱拍案而起,正色道:“要称也得是你范师爷!” “这里有三张画图,范师爷去东宫走一趟。”房遗爱从衣袖中拿出事先画好的样图,递给范进,继续道:“我这就辞了那二爷去,以后你就是状元府的管家!状元府里的范二爷!” “使不得,使不得。”听说房遗爱叫自己去东宫送信,这位半生仕途暗淡的老童生,哪里敢去巍巍皇城行走? 房遗爱撩袍走出房门,夹带愠怒的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就是状元府里的二爷!” 房遗爱会错了范进的意思,不容分说便朝着管家的房间走去,来到房中只见那胖子管家正在细细品着凉茶,见房遗爱到来,连忙起身站立,想要收走茶壶却被房遗爱拦了下来。 “二爷,您这是喝的什么茶啊?”房遗爱阴阳怪气的打开茶壶,定睛细看,却发现管家喝的茶水竟是太医署送来的蜂蜜菊花茶。 “老爷...”管家见事情败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小的不敢了。” “不敢了?知道范师爷是什么人吗?他是夫人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敢克扣他的日常用度?” 房遗爱拂袖冷哼,伸手将茶壶打翻在地,厉声道:“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状元府中的人了,从哪来回哪去!” “老爷,我可是老太爷派来的!” “少拿老太爷压我,这事儿你去房府说明,看看老太爷和大爷、三爷不打折你的腿!” 发落过管家后,房遗爱负气回到正厅,坐在太师椅上捧盏呷了一口凉茶,恨声道:“公主府改成状元府才几天?就有这等恶奴冒出头来了!真真岂有此理!” 正当房遗爱怒不可遏时,高阳带着襄城缓步走进正厅,见夫君一脸愠怒,不由开口问道:“俊儿哥,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房府派来的管家竟然克扣范师爷一家的用度!”说着,房遗爱示意高阳、襄城坐下,继续道:“当初在河南道范师爷鼎力帮我,又在曹州府衙失火时救出了瑶环,更何况他千里奔袭前来长安报信。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铭记五内,怎能叫一个恶奴欺辱了范进?” “俊儿哥这是要让范师爷做管家?”高阳剥开一枚柑橘,递到襄城面前,继续道:“公爹那里如何交代?” 房遗爱拿起一枚柑橘,余气未消的道:“什么怎么交代?这是状元府,谁当差我做主!” 说完,房遗爱起身负手看向襄城,过了许久,长叹一声,“襄城公主这病...” 见夫君有意试探襄城的病情,高阳微微蹲福,开口道:“呀!漱儿约了京娘、瑶环做女红,这就要走了,姐姐你呆在正厅好好玩。” 高阳走后,襄城始终坐在太师椅上吃着蜜桔,见状,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缓步走到她身前,蹲身道:“玉儿?襄城公主?” “大哥哥。”襄城甜甜的应了一声,身处手中那半枚柑橘,笑着道:“大哥哥要吃吗?” 襄城表情越是天真烂漫,房遗爱就越是参详不透,联想起这几天历历往事,房遗爱暗咬钢牙,兵行险着道:“玉儿,太子殿下之前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要将你接回宫中,另觅夫婿,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襄城杏眸微微一怔,接着含笑道:“什么叫做夫婿啊?” 襄城说话的语气虽然天衣无缝,但她眸中那短暂的情绪变化,却是被房遗爱看在了眼里。 伸手一把抓住襄城的皓腕,房遗爱冷声道:“李玉,我劝你聪明些。不然我立刻便去东宫向太子殿下挑明,这点心我不吃了!” “什么点心?”襄城面如常色,好奇的问道。 “你!”房遗爱冷哼一声,松开襄城的皓腕,起身道:“好,好!你...” “大哥哥...”襄城抬头看向房遗爱,询问的话儿刚说一半,只觉朱唇一热,接着双颊便被房遗爱把住了。 “唔...” 冗长且神情的一吻过后,房遗爱负气松开襄城,冷声道:“这就是太子送与本宫的第三样点心!” “你若不想坦明心迹,即刻差人送你回公主府。莫要在我状元府逗留!” 说完,房遗爱负气坐在襄城身侧的太师椅上,闭目恭神,心绪繁乱一时无以复加。 房遗爱倒不是怨恨襄城久病不愈,而是气愤襄城有意瞒着自己,先前几天下来的接触,早已让房遗爱升起了疑心,而今天这一番独自对话,更是让房遗爱确定了先前生出的念头。 “若是失忆药酒的药力还未完全消散,玉儿如何能这般冷静的与我答话?要是换了晋阳公主,怕是早已经被吓哭了吧?” “她这样苦苦做戏,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复我?” 正当房遗爱皱眉沉思时,只觉耳畔传来阵阵温热,接着一阵宛若百灵鸟儿的娇啼声,悠悠响了起来。 “冤家,这都被你看破了。”襄城轻笑一声,双手搭在房遗爱双肩之上,呢喃道:“刚刚房郎凶神恶煞的模样,叫奴家很是害怕呢。” “哼哼哼。”房遗爱冷笑阵阵,过了许久,这才缓缓睁开眸子,侧目看向身后襄城,冷笑道:“公主何必如此?” “奴家也是迫不得已。”襄城轻抚鬓角秀发,轻移莲步,走到房遗爱面前,面带委屈的道:“若是早些复原,母后怕是要将奴家接回宫中去呢。” 见襄城神色恢复如初,房遗爱心中又喜又恼,抬起左腿,翘着二郎腿,道:“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不继续装下去?” “还不是房郎心思缜密、洞若观火?”襄城伸出玉指,拿起一枚柑橘缓缓剥开,眸蕴柔情的送到房遗爱嘴边,娇声道:“房郎若是原谅奴家,便将这瓣儿柑橘吃下。” “吃柑橘?” 房遗爱撩袍起身,凑到襄城耳畔,小声道:“我恨不得吃了你!害我答应了李承乾的要求,上了他的贼船!” 襄城掩面莞尔一笑,用她那自带媚气的语调,悠悠道:“如此今夜...奴家在书房静候房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七章 状元府中一台戏 “这个...” 房遗爱眼望襄城,见佳人媚态丛生,娇柔间带着几分真诚,不禁心神荡漾,竟被说的动了心。 “房郎,现如今可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襄城细细把玩着手中柑橘,美目蕴藏羞色,却是与秦京娘、高阳等人的羞态有着天差地别。 见襄城故意做出娇羞之色,房遗爱略显尴尬,轻咳一声,强装正色道:“有何不同?” “先前房郎纯阳为失,现如今却早已是花林妙手了。”襄城咯咯笑着,玉指轻移,将事先剥好的柑橘送到房遗爱唇边,呢喃道:“真当奴家看不出来?你个登徒子。” “我!” 房遗爱被襄城三言两语说的面红耳赤,正要开口反驳,襄城却轻轻一推,将蜜桔送进了房遗爱口中。 品尝着扬州送来的贡桔,房遗爱心中七上八下,低头思忖道:“玉儿...还是这样心机敏捷。” “环儿与玉儿才智在伯仲之间,玉儿都能看穿我的心事,那环儿...怕不是假装不晓的吧?” 正当房遗爱哭笑不得时,襄城那软语呢喃,再次透过耳畔响了起来。 “房郎,奴家现在应当怎么做?”襄城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捡起一小片儿海棠蜜饯,笑着道。 坐在襄城旁座,房遗爱取出手帕将蜜桔籽儿如数吐出,喟然叹道:“你说呢?我已经登上了李承乾的船,如今还有回头路吗?” 听出房遗爱话语中的埋怨,襄城轻挑秀美,耸肩道:“这是房郎待奴家的一片真心,奴家铭记五内。” “说什么真心不真心,现如今就算是虚情假意又能如何?”房遗爱冷哼一声,起身道:“我去书房...” 话说一半,想起襄城今晚书房相约,房遗爱随即改口道:“我去正房看会古书。” 说完,房遗爱负手前行,刚刚迈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转头侧目看向襄城,房遗爱颇为无奈的道:“既然病好了,那就去跟漱儿、京娘、环儿说明实情吧。” “好,奴家一定与三位妹妹好好相处。”襄城莞尔一笑,正想起身,却看到了房遗爱那寒光毕露的眸子。 房遗爱隐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拳,冷声道:“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何要向京娘泼洒热汤,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 “现在说?” 襄城妙目看向房遗爱,虽然此间少年郎容貌并无改变,但她隐隐感觉到,这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用“化名”左右遮掩,伎俩拙劣的房驸马了。 四目相对,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耐人寻味的道:“今晚到书房来讲。” 房遗爱踱步离去后,襄城琼鼻上渗出丝丝香汗,坐在太师椅上,喃喃道:“房俊...他还是以前的房俊吗?” 回到正房,房遗爱坐在书案前苦思冥想,只怨前世没有去过酒厂酿坊,虽然前世时常喝酒,乃至于稀里糊涂来到贞观也是拜烈酒所赐,但房遗爱对于蒸馏酒的酿造过程却是一知半解云里雾里。 “应该是用发酵好的酒糟,在火上蒸馏提纯吧?”房遗爱写写画画,不觉便到了正午时分。 高阳莲步轻移,推门走进正房,见夫君正伏案苦思,不禁黛眉微皱,走到房遗爱身后,呢喃道:“俊儿哥,别太劳累了。” “漱儿?”不知怎地,每每听到高阳的娇啼,房遗爱心中便十分温煦,纵然心绪如何繁乱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平静下来。 放下兼毫,房遗爱转身看向身前的妻子,含笑道:“漱儿,来唤我吃饭?” “是呢。”高阳伸手打理房遗爱鬓间青丝,杏眸中夹带忧虑的道:“襄城姐姐,对京娘道歉了。” “玉儿都说了?”房遗爱轻轻将高阳揽在怀中,柔声道:“漱儿,你总不会生气吧?” “生气?那倒不是,只是我害怕瑶环姐姐会向母后奏明此事。”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高阳心中却产生了丝丝醋意,心想,“臭房俊,又招来一个花蝴蝶儿!” 想到之前全力扶植自己的长孙皇后,房遗爱眉头微蹙,又想到李承乾此人的脾气秉性,不禁生出了思退的念头。 “此事由我去跟环儿讲。”房遗爱言语搪塞一句,笑语晏晏的看向妻子,伸手轻抚佳人小腹,私语道:“这几天有动静吗?” “冤家。”高阳被引得娇羞满面,轻啐一声,悠悠道:“这才刚刚两天,听厨娘说少不得要半月有余呢。” “这厨娘懂得真多哈!当初环儿大病初愈身体不适,愣是叫她说成了有喜,可见此人水平不过尔尔。” “好了,知道咱们的何榜首医术冠绝杏林,何必要跟你个厨娘置气呢?” “什么何榜首?微臣是漱儿的驸马都尉,娘子一个人的俊儿哥。” “数你嘴甜,快些用饭去吧。” 因为襄城的坦白,状元府中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高阳与襄城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自然不会疏远。但秦京娘和谢瑶环深知此女的利害,眼下与其相处全都留着些许戒心,其中二人尤其以秦京娘为最。 “何郎,吃些羊肉吧。”秦京娘坐在房遗爱左侧,夹起一块白切羊肉,目光扫向襄城带着些许示威和得意。 房遗爱这边还没吃下羊肉,襄城便将蒸鱼送了过来,“房郎,尝尝这鲈鱼。” “何郎,吃些鸡蛋羹。” “房郎,用些蜜饯解解油腻吧。” “何郎,鹿肉。” “房郎,秋葵。” 秦京娘和襄城针锋相对,二人置气的手段,却叫房遗爱吃尽了苦头。 “不行,不行,我吃不下了。” 连连劝解,见二女愈发争锋,房遗爱只得违心的沉下脸儿来,放下双箸冷声道:“好了!成什么样子!” 见房遗爱发火,秦京娘、襄城这才悻悻停了下来。 “这是在关心我?这是在害我!瞧瞧这盘子都快堆成山了!”房遗爱佯做愠怒,责怪几句后,看向高阳,见妻子正掩面轻笑,不由真的生出了些许怒气。 “漱儿!你是府中的正妻,此事你不管管?” “俊儿哥不是时常彪炳府中没有妻妾之分吗?”高阳语带讥讽,呢喃一声,摇头道:“漱儿不能以身份来压人。” “环儿?”在高阳那里吃了闭门羹,房遗爱随即看向谢瑶环,只见这位女诸葛正捧盏饮茶,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 谢瑶环放下茶盏,换上一副冷若秋霜的娇态,面部表情的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奴家不好说些什么。” “你...面瘫小太监又来了!” 苦笑着轻啐一声,房遗爱连忙走出席间,对着四女拱手道:“四位姑奶奶,我错了。这就去书房抄写书籍去了。” 说完,房遗爱拔腿就走,刚走出没几步,却又是停了下来。 “娘子。”房遗爱转身看向高阳四人,坏笑着道:“过几天丽质便要过门了,到时候有长公主做主,你们...你们休想再这样呕我!” 此言一出,四女齐声发笑,引得房遗爱脸色涨红,仿佛被人看到了私密一般。 “哎呀!成什么样子!”丢下一句话当做找场子后,房遗爱落荒而逃,正要去书房抄写中庸,却劈面撞上了从东宫回来的范进。 “明公。”范进撩着衣襟一路小跑,走到房遗爱面前,拱手道:“学生回来了。” “嗯?”见范进满面红光,房遗爱轻咦一声,笑着问:“怎么了?捡到宝贝啦?” 范进忸怩一笑,讪讪道:“太子...太子殿下,留学生在东宫用膳了。” 得知范进受到如此礼遇,房遗爱暗暗咋舌,以他对李承乾的了解,这位太子爷怕是不会对范进折节下交。 “太子亲自陪你了?” “没有,没有。太子殿下叫学生在隔房用饭,有一位内侍臣陪着。” 说完,范进抬头看向房遗爱,略显羞赧的道:“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学生能有今日,全是明公所赐。” 听到范进的回答,房遗爱微微点头,这才想起了与李承乾结盟一事,“莫要如此多礼,我画的图纸太子看到了?” “启禀明公,太子以命人带着图纸去往工部铸造,说是明天一早便能造就。” “还让学生带句话给明公。” 见李承乾有口信带给自己,房遗爱心生好奇,问道:“什么话?” “太子劝明公,早些吃了那点心,不然日子一长怕是要坏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八章 坐怀就乱 “嗯?” 得知李承乾捎来的口信,房遗爱剑眉微蹙,心中暗想道:“这是要我登船了?” “明公。”范进拱手呢喃,面带不解的道:“太子殿下这句话儿,好像另藏玄机。” 见范进察觉到这番话另有深意,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含糊道:“这中原果子干儿可是七蒸七晒而成,极为珍贵,太子殿下是忧心本宫暴殄天物而已。” “七蒸七晒?”范进伸手抚着黪白胡须,嘀咕道:“好一种果脯,竟然需要如此繁多的工序。” 成功将范进的思维带偏后,房遗爱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是啊,这可是贡品。待会叫人送到范师爷房中,好让伯母、嫂夫人、八端尝一尝。” 说完,房遗爱返身来到东厢房,推开房门,见秦京娘坐在榻边低头沉思,一双黛眉微微凝着,仿佛是有什么心事。 关上房门,房遗爱缓步徐行,柔声道:“京娘,不开心吗?” “何郎。”秦京娘起身微微蹲福,强颜欢笑道:“这倒不是,只是...” 见佳人杏眸顾盼,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房遗爱瞬间便猜出了七八,“只是玉儿先前装病,往娘子颊上泼洒汤水有些不合情理?娘子故而心中不忿?” “何郎,你是怎么知道的?”秦京娘朱唇轻启,略显惊讶的问道。 “我是你的何郎啊。”房遗爱对着佳人玉颊轻轻香了一口,接着凑到其耳畔,柔声道:“我会帮娘子讨回一个道理的。” “何郎,其实细细想来,之前在长安酒肆奴家也曾打过襄城公主一耳光。”秦京娘夹带娇羞,一双妙目顾盼生辉,忸怩的道:“不要为了区区小事,伤了你和她之间的情分。” “哎!”房遗爱喟然一叹,苦笑道:“之前若是漱儿不曾刁难与我,想来如今也不曾有如此多的琐事了。” 此言一出,秦京娘颊上娇羞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愠怒。 “小贼!”秦京娘仗着胆儿,揪住房遗爱的耳朵根,愤然道:“你是不是嫌弃奴家了?什么叫做琐事?” “是不是嫌本姑娘先前在席上强让你吃东西了?” “说啊!不然我这就搬回秦府!” 接连三声询问,说的房遗爱眉头攒簇,叫苦不迭的道:“娘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秦京娘冷哼一声,玉手微微用力,冷声道:“是嫌弃奴家不守妇道了?” “京娘...轻点,疼!耳朵疼得厉害。” 房遗爱拱手告饶,秦京娘不为所动,眼见佳人脸色愈来愈冷,房遗爱索性施展出了那跟着阿史那突鲁学来的“虚张声势”的妙法儿。 “玉指剑!” 秦京娘曾亲眼见过房遗爱施展“混元十三式”,此时听到“玉指剑”三字,不禁大吃一惊,玉手也随之松开了房遗爱的耳垂。 趁着秦京娘吃惊呆滞时,房遗爱迅速转身,一把搂住佳人的小蛮腰,冷笑道:“好,好烈的小娘子。” “你...冤家!” 金乌坠,玉兔东升,直到太阳完全落下,房遗爱这才与秦京娘缓步走出了东厢房。 “呼!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房遗爱扭了扭腰,嘴角微扬道:“小娘子,这枪法如何?” “总是这般不正经。”秦京娘娇啼一声,含笑道:“官人所诵念的诗句,可是曹孟德的短歌行?” “不错,不过之前所念的两句应为四句。我一时贪闲,便将两两合一了。” 说完,房遗爱眸中泛着惊奇的目光,饶有兴致的道:“娘子,还通晓诗句呢?” “奴家这几日一直跟着瑶环姐姐学习经史子集。”秦京娘玉颊映红,伸手指向二堂道:“快些去吃饭吧,漱儿她们都在二堂等着呢。” “好...”房遗爱点头应声,刚迈开脚步,便想起了晌午时秦京娘和襄城二人争风的苦难往事。 “额...我不曾饿着。京娘快些去吃吧,我去书房抄写礼记,这可是爹爹派下来的活儿。” 来到书房,房遗爱可以将房门虚掩,坐在书案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默写着礼记,专等襄城到来,好与她商量一下有关帮助李承乾的事宜。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呀...写成论语了!”房遗爱连忙收笔,望着宣纸上一水儿的瘦金体,咋舌道:“得!这篇礼记白写了!” “何榜首,什么白写了?”随着一阵软语呢喃,襄城推门走进书房,眼望房遗爱,妙目娇媚丛生,仿佛能勾人魂魄一般。 房遗爱放下狼毫,微微挑眉道:“扣上门闩。” “扣门闩?”襄城杏眸闪过一丝不解,最终还是照做了。 轻移莲步,走到书案前,襄城轻理鬓间秀发,含笑娇嗔道:“何榜首,叫奴家扣上房门所为何事?” “当然是兑现与公主之间的承诺了。”房遗爱扶案起身,缓缓解开衣带,眼望襄城眸中满是戏谑。 襄城略显吃惊,向后退了半步,皱着黛眉问道:“房郎,你该不会吃醉了吧?” “哼。”房遗爱冷哼一声,伸手重新将衣带系好,悠悠的道:“怎么?事到临头公主反倒怕了?那日后且不要再说房俊未曾信守诺言了。” 见房遗爱重新做回太师椅上,襄城顿足娇嗔,“原来是在哄骗奴家。” “坐吧,好好说一说为何要将热汤泼洒在京娘脸上?”房遗爱手指不远处的茶桌,闭目冷声道。 襄城脸色微变,见房遗爱陡然变脸,不由轻啐一声,独自坐在茶桌前,捧盏饮茶,过了好一会,这才说道:“当初那小丫头坏了本宫的好事,不然,何足道的正妻应当是奴家。” “公主。”房遗爱起身,缓步走到茶桌前,坐在襄城身侧,拱手道:“若是公主得逞,萧锐暴毙一事,我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襄城俏目闪过一丝狐疑,放下茶盏,疑惑的问道:“难道萧锐不是房郎出手...” 扬手打断襄城的询问,房遗爱苦笑道:“当朝驸马,国公之子,我如何敢去痛下杀手?” “哦。”襄城有些失望的挑了挑黛眉,眼望房遗爱说道:“奴家还以为萧锐是房郎杀的呢。” “我虽有意杀了他,为公主解气报怨。”说着,房遗爱脸色忽的一沉,正色道:“但萧锐却被耗子解决了。” “好了,说说为何要伤害京娘吧。” “奴家先前已经说过,一来是为报当日长安客栈那一掌之仇,二来是为了报复她抢了奴家正妻的事情。” 见襄城避重就轻,房遗爱冷笑道:“这三,是为了提醒本宫不要去见高士廉?” 襄城莞尔一笑,笑语晏晏的说:“房郎既然已经猜到,为何还要去见那高士廉?” “本宫是这几天才知道的,你先前已经料到高士廉会帮助长孙无忌,为何不明言提醒与我?” “房郎先前盛气凌人,叫你吃些苦头也好。不过玉儿万没想到,高士廉竟会如此歹毒,哪里还有半点三朝元老的样子。” 房遗爱伸手刮了刮鼻梁,点头道:“高士廉做事云谲波诡,犹胜玉儿三分呐。” “房郎这是在夸奖奴家?”襄城妙目顾盼,伸手将茶盏送到房遗爱面前,小声道:“那热汤不至于烫嘴,泼在人脸上却也无关痛痒。” “无关痛痒?我泼你一个试试?” “哎呦,房郎这是心疼美人儿了?”襄城双手捧着茶盏,送到房遗爱面前,眸中蕴藏柔情、真诚的呢喃,“房郎若是有心...便用了奴家这半盏儿残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九章 残茶、荔枝 四目相对,房遗爱眼望襄城,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凄然。 “半盏残茶?” “玉儿这是借半盏残茶,来指她自己吧?” 猜透襄城的用心,房遗爱坚决且果断的接过茶盏,举杯将其中凉茶一饮而尽。 “呼。”房遗爱放下茶盏,细细咋舌品味道:“太医署的蜂蜜菊花茶,果然名不虚传。” “房郎。”襄城软语娇啼,一双俏目中蕴藏泪珠儿,声声呜咽道:“房郎不嫌奴家?” 见佳人泫然欲泣,房遗爱心神一凛,赶忙道:“玉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你虽下嫁萧锐在先,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吴越春秋曾有施夷光,魅惑夫差帮助勾践复国。西汉元帝年间亦曾有王嬙出塞。” 房遗爱怎么趸来怎么卖,一转眼,便将当日在东宫时,李承乾劝解自己的话儿,说给了襄城听。 “西施、王嬙?”襄城止住泪花,眼望桌上烛光,略微失神的呢喃道:“胡笳十八拍,拍拍断人肠。” “玉儿!”房遗爱本就对襄城心存愧疚,此时见佳人神情萧索,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萧锐已经亡了,普天之下谁敢说些什么?待等局势稳定,我便上奏万岁,咱们去往梅坞县隐居如何?” 这番话,倒不是房遗爱存心哄骗襄城,自从经历过与关陇门阀、萧氏一族的争斗后,生性恬静的房遗爱便萌生了远离长安的念头,联想到那民风淳朴的梅坞县,房驸马向往之极。 襄城微微怔神,看向房遗爱,皱眉道:“房郎要离开长安?那山东士族如何?丞相、夫人如何?” “我辞官免爵,自然不会累及父亲。”房遗爱呢喃一声,面对心智近如妖的襄城,他心中却还留有些许胆怯。 “先前房郎为了奴家,答应太子殿下助他登位,如今辞官而去,怕是太子不会应允呢。” 说着,襄城正襟危坐,沉声道:“再者说,眼下丞相已然年过六旬,而长孙无忌却是正值壮年,房郎此去岂不是要置丞相于窘境么?” “这个...”被襄城说动心弦,房遗爱支吾一声,侧目看向桌上的红烛,但见烛光如豆、火如苗,在微风的影响下,火苗忽明忽暗,引得人心神不宁、思绪繁乱。 “我等已然风烛残年,犹如风前灯、瓦上霜...”房遗爱耳畔回想起杜如晦在烂柯棋馆中的感慨,联想到父亲与长孙无忌之间的种种矛盾,从而引申到关陇门阀与山东士族的正见党政,房遗爱长叹一声,“哎!”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走难。”房遗爱“文抄公”附体,喟然一叹,转念间便将李中堂的绝命诗稍作修改,说给了襄城听。 “房郎莫要如此悲观,此事却还有周旋的余地。”在房遗爱喝下残茶的那一刻起,襄城便认定了眼前这位少年郎,将是自己终身的依托,此时见房俊面带难色,不禁开口解劝道:“有什么事,奴家与房郎一同想办法就是。” “好。”房遗爱负手点头,轻揉太阳穴,喃喃道:“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正房陪着漱儿吧。” “房郎,今晚...” 见襄城欲言又止,房遗爱摆了摆手,“如今还未过门,礼法却是僭越不得。” “房郎还是嫌弃奴家。”襄城黛眉颦蹙,冷声道:“京娘、瑶环,还有丽质,她们三人可曾明媒正娶进到状元府?” “这个...”房遗爱睁开双眸,但见襄城玉颊含嗔,不由苦笑一声,“今天着实累了,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房郎,奴家...”襄城交托一片芳心,自然不肯再多做纠缠,唯恐房遗爱看低自己,思忖片刻后,呢喃道:“若是往后母后接奴家回宫...” “我定保奏一本。”房遗爱说的铿锵有声,神态更是不容置疑。 襄城神色萧索,悻悻道:“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母后执意将奴家许配旁人,房郎应当如何去做?” “先前太子也曾答应本宫,此事十拿九稳,玉儿莫要如此。”房遗爱说完,一拍额头笑道:“我这就去西厢房找环儿,求她想一个万全之策。” “环儿、环儿。房郎,你觉得奴家与瑶环那个更聪明?”襄城杏眸泛着好奇,娇滴滴的问道。 “额...”房遗爱见佳人又要争风,不由暗中嘀咕道:“这醋味儿,我能就这吃三碗饺子!” “房郎?”见房遗爱表情异常,笑的十分怪异,襄城凝眉轻声询问道。 “嗯?”房遗爱点头应声,收起杂七乱八的思绪,笑着道:“你与瑶环...说出来玉儿莫要生气。” 襄城坐在木椅上,伸手从果盘中捏起一颗荔枝,含笑道:“好,官人慢慢说。” “瑶环多于灵性,玉儿更多诡谲...她善阳谋、才急思辨,玉儿却是更擅长...搅弄风云呢。” 说完,房遗爱撩起衣襟,惴惴不安的坐在木椅上,侧目偷眼观瞧襄城,见佳人面无愠色,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是呢,奴家不如瑶环光明磊落。但却也不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吧?”襄城将荔枝果皮放在桌上,轻启朱唇,吞下果肉的风情,看的房遗爱神魂飘荡,不觉咽了一口涎水。 “玉儿哄我喝下蒙汗药酒...” “逼学生花亭明誓...” “长安客栈趁人之危...” “装病将热汤洒向京娘...” “这一桩桩一件件,房俊尽都看在眼中。”说完,不等襄城回应,房遗爱一把攥住佳人的皓腕,柔声道:“玉儿,答应我,以后切莫要如此行事了。京娘待我情深义重,手心手背打哪儿都疼!” “还有环儿,她为我两次被蔡贼陷害,险些殒命,此等恩情...房俊只能以身相许...唔...好像用词不当。” 说完,房遗爱抬眼看向襄城,却见佳人已经凑了过来。 “嗯?”房遗爱只觉一阵甜味,睁眼看向襄城,二人四目相对,其中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一吻过后,襄城玉颊映红,掩面轻笑道:“这颗荔枝全当本宫赏你的,不嫌奴家脏吧?” “哪能啊。”耳听襄城言语试探,房遗爱瞬间二师弟附身,好像在五庄观偷吃人参果一般,还没细细品尝,便将荔枝果肉吞进了腹中。 “冤家,跟你打趣呢。”襄城莞尔一笑,起身道:“玉儿答应房郎,日后一定好好行事,今晚我去东厢房住。” “去哪儿?东厢房?京娘的房间?” “是呢,奴家去向京娘妹妹道歉。” 说完,襄城轻移莲步,待等她走后,房遗爱长舒一口气,跟着走出书房,径直朝着谢瑶环所在的西厢房走了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房遗爱正在睡梦之中,便被谢瑶环轻轻晃醒了。 “房郎,官人,房大人?” “嗯?环儿,我累了,歇歇吧。昨天晚上扭到腰了...” “冤家!快起来!三弟来了。” “嗯?处弼?还是遗则?”房遗爱坐起身来,放眼张望,确认房中别无他人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多亏三弟不曾进门,要不然被听到,本官这伟岸的身躯岂不是要...” “别白话了,遗则来了。是来送东宫制定的锅器的。”谢瑶环轻啐一声,拿出一套新衫袍,递给房遗爱道:“三弟为何在工部委身充当一名小吏?” “还不是长孙无忌那老头儿办的好事!”房遗爱穿好衣衫,走下床榻道:“过几天去东宫走一遭,叫太子出面帮遗则调换一下差事,本宫的三弟怎么能在工部做一个七品小吏呢?” 说完,房遗爱匆匆梳洗,拿起桌上事先写好的草稿配方,疾步走出东厢房,赶着去迎接三弟以及尝试制造蒸馏酒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章 三弟遗则 疾步走出西厢房,房遗爱极目远望,见府门前并无三弟房遗则的身影,略微呢喃,接着便朝正厅走了去。 来到正厅,房遗则正坐在太师椅上,品尝蜜饯聊以解闷。 “三弟。”房遗爱见三弟愣神发呆,轻笑一声,快步向前,朗笑道:“工部房大人驾临寒舍,有失远迎。” “二哥!”房遗则正要起身见礼,忽的听到房遗爱的玩笑,不由眉头攒簇,冷声道:“我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七品小吏,二哥莫要拿我打趣!” 房遗爱轻笑拱手,正色道:“好了,好了。二哥与你做耍呢。” “工部的锅器铸造好了?”说着,房遗爱扬手唤来一旁小厮,轻声道:“去将太医署送来的凉茶斟上两盏,三弟到府为何只以寻常茶水招待?不会办事!” 小厮遭到训斥,连连拱手赔礼,“三爷,小的一时糊涂,还望三爷宽恕则个。” “好了,你也不是有心的。”房遗则生来忠厚,对于府下小厮自然不会太过较真,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后,起身道:“二哥,这是工部的条文,二哥请看。” 双手接过条文,房遗爱一边打量一边对房遗则道:“在工部确实委屈你了,过几天我向太子殿下讨个人情,把你调到...兵部如何?” “兵部?做什么?我又不会调动边关事物。”房遗则接过小厮递来的凉茶,轻呷一口点头道:“好茶,好茶。” 房遗爱翻过一页公文,笑骂道:“不会就不能去学?杨波叔父与爹爹关系甚好,你去兵部也有人照拂。” “二哥做得了太子殿下的主意?”房遗则捏起一块儿蜜饯,丢在嘴里,言语不清的嘟囔道。 房遗爱白了三弟一眼,眉毛微微上挑,埋怨道:“吃终归要有一个吃相!这样口含蜜饯言语支吾,若是叫爹爹晓得,定要罚你抄写礼记了!” “平常在府中吃不到如此好吃的蜜饯,我多吃几块你心疼了?” “好了,待会叫范师爷送些蜜饯到府中,也好让爹娘大哥大嫂尝一尝。” “还有这太医署的凉茶也要多送些。” 房遗爱看过公文,将其收在公文袋中,苦笑道:“这凉茶原是自己烹煮的,我将配方、药材送与三弟便是。” “好,二哥咱们出去看看那些个锅器吧?”房遗则捡了几块儿蜜饯,放在衣袖之中,又将凉茶一饮而尽,这才解气似得打了一个饱嗝儿。 兄弟二人齐步走出正厅,来到状元府后门,只见两辆马车先后停靠在路旁,上面用油布盖着,显然正是工部铸造的锅器。 “二哥要的锅器很是奇怪呢,为何有一个底部是平行的?”房遗则叫人取下油布,一边吃着蜜饯一边说。 房遗爱登上马车,细细打量这两口锅器与炉灶,含笑道:“此中玄机不宜透露,山人自有妙计。” “山人?二哥!”房遗则吐掉果核,眸中泛着惊奇呢喃,“二哥你真的会相面?” “谁说的?”房遗爱伸出两指轻敲铁锅,不解的问道。 “长安城都传遍了,说你给那个薛什么相面,说他往后定有王侯的位分!” 听到房遗则的讲述,房遗爱暗暗咋舌,颇为吃惊的嘟囔道:“此事传的竟如此之快?八成是处弼他们信口开河,把我和仁贵给卖了!” 心中喃喃自语过后,房遗爱扬手苦笑,“咱们哥俩一块长大,我有什么本事三弟会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二哥既能写书法、又能作诗词,还会武功、烂柯棋道,就连在官场行走都不含糊呢。” 说完,房遗则摸了摸下巴,凑到房遗爱耳畔,略显诡谲的道:“依小弟看,二哥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了呢。” “别瞎说。”房遗爱笑骂一声,吩咐吏部小卒将锅器搬进状元府,转头对房遗则道:“愚兄怎会脱胎换骨?” “那就是公主嫂嫂教训的好!”房遗则做了一个鬼脸儿,转身走进状元府,扬手道:“今天中午我就在府上吃了,二哥莫要让厨子留后手!” “这小子!”房遗爱摇头苦笑,心中喃喃,“遗则说的不错,我何尝不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呢?” “应该说是投胎,而且还跨越了两千年!”心中自语过后,房遗爱负手走进府门,一边叫厨师傅做些丰盛的饭菜,一边叫人找到范进,好叫这位“范二爷”帮自己着手酿造蒸馏酒。 房遗爱踱步走出厨房,范进撩着衣襟一路小跑,二人一个怀揣心事,一个只顾闷头走路,在转过回廊时,险些撞个满怀。 “哎呦。”范进猛然向旁闪躲,避过房遗爱后,拱手道:“明公唤我?” “范师爷,你叫人将锅器抬到...我记得别院有一间空房?”虽然公主府改为了状元府,但房遗爱在府中闲逛的次数少之又少,眼下忽的回忆,却记得有些模糊了。 “东南西北四个别院...都空着...”范进拱手应声。 “唔...本宫的宅院不小嘛。”房遗爱苦笑一声,挑眉道:“此事范师爷看着办吧,四个别院先空着吧,日后总要让京娘他们搬进去的。” “学生即刻去办。”范进拱手告退,房遗爱这个甩手掌柜倒也乐得自在,目光流盼,不由想起了昨晚住进东厢房的襄城。 “坏了!这半晌都不曾见到漱儿他们,该不会是玉儿和京娘打起来了吧?” 心中思绪翻转,房遗爱疾步走到东厢房门前,推开门扇,却见秦京娘和襄城正在茶桌前绣着女红,二人笑语晏晏,显然没有像房遗爱设想的那样发展。 “京娘、玉儿。”房遗爱走进房中,见二人相处的和和睦睦,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何郎。” “房郎。” 见情郎走进房中,秦京娘和襄城纷纷停下针线,起身蹲福道:“奴家参见官人。” “嗯?”房遗爱轻咦一声,摆手道:“罢了,坐下吧。” 捧盏呷了一口凉茶,房遗爱面带狐疑的看向二人,“京娘、玉儿,你们这是?” “奴家听官人的话儿,已经和玉儿姐姐捐弃前嫌了。”秦京娘拿过一枚荔枝,三下五除二剥好后,双手送到房遗爱面前,含笑道:“怎么样?贤惠吧?” “岂止是贤惠,简直就是温婉端庄、贤良淑德。”房遗爱吃下荔枝,含笑看向襄城,见佳人面带娇羞,不由心生好奇,轻声问道:“玉儿这是?” “嗯?奴家没事啊。”襄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不解道。 “怎地今日面带羞色?”房遗爱喃喃一语,刚刚捧盏想要喝茶,却被襄城之后的话儿,说的险些没能跳起来。 襄城美目蕴藏娇羞,嗔道:“昨晚京娘妹妹曾将河南道以往之事细细说给了奴家听。” “没想到房郎果真是个假正经。” 此言一出,房遗爱直觉胸口积郁难消,接着咽喉一紧,尽数将口中凉茶喷了出来。 “噗!” 得亏房遗爱反应迅速,这才避免了秦京娘和襄城化身“带雨梨花”的下场。 “你们二人在闺中都议论了些什么?”房遗爱擦拭嘴角,起身沉着脸道。 襄城与秦京娘四目相对,不解的道:“我们二人只是讨论,房郎用假意劫狱一事逼供梅竹生和王通招供有些鬼才,不曾说过旁的啊。” “哦...原来是在说梅竹生和王通啊。”房遗爱略显尴尬,嘀咕一声,转移话题问道:“漱儿和瑶环呢?” 见房遗爱询问,襄城眸中闪过一丝忧虑,语气略显哀怨的道:“刚刚被王公公宣进大明宫,去见母后了。” “什么,刚刚王有道来过?还将漱儿和环儿一块宣进宫了?!”房遗爱心神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登时涌上了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一章 蒸馏酒出世 得知高阳和谢瑶环同时被王有道宣进宫中,原本还笑语晏晏的房遗爱,立时化作霜打的茄子,坐在茶桌前低头耷脑,像极了斗败的公鸡。 “漱儿和环儿同时被宣进宫,莫非玉儿...”说着房遗爱目光扫向襄城,但见佳人玉颊堆愁,原本娇媚的双眉,此时早已凝在一起,说不出的萧索和落寞。 发觉佳人有心事在怀,房遗爱苦笑一声,强作笑脸道:“玉儿,你放心。若是皇后娘娘果真要召你进宫,我一定去找太子殿下周旋。” “嗯,奴家相信官人。”襄城微微点头,捡起一枚荔枝,自顾自慢条斯理的剥着。 日上三竿,房遗爱和秦京娘、襄城三人在正厅招待了房遗则,原本兄弟二人见面应当欢声笑语,但眼下房遗爱那一脸笑容却是装出来的。 送走房遗则后,房遗爱摒弃杂念,一头钻进被范进布置在后院柴房中的酿酒作坊里面,打算尽快研究出能够消毒治疗伤口发炎的蒸馏酒。 “明公,这口大锅需要放多少酒啊?”范进盯着由工部铸造的特大号铁锅,又看了看堆在墙角处的御酒,脸上疼惜之色呼之欲出。 “先放多半锅试试吧。”说完,房遗爱走出酒房,对站立在门外等候差遣的小厮道:“两个人进来帮忙烧火,两个人去打些井水来。” 一声令下,小厮门各司其职,房遗爱重新回到酒房,指点着小厮生火、加酒。 等到木柴被点燃,房遗爱微微点头,“将锅盖扣上。” 锅盖是房遗爱亲自撰写的图纸,其设计也是由这位“文抄公”一手画出。 只见锅盖顶部呈平底状,上面围有一圈儿铁板,是专门用来置换凉水的。 在锅盖的铁板下留有一根细长的铜管,而在盛放凉水的铁圈底部也设有一个活阀。 等到小厮将铁圈中放满井水后,房遗爱命人取来酒坛,放在铜管下,喃喃道:“待会会有酒水从铜管中滴出,那就是本宫想要的东西,你们一定要好好看守,切莫偷懒。” “是。”四个小厮带着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房遗爱特质的铁锅,谁都不知道这位驸马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言语叮咛,但房遗爱却没打算离去,他要亲自守着这坛贞观年间乃至于有史以来第一遭蒸馏酒的出现,也好趁机解解酒瘾。 两个时辰中,房遗爱数次亲自试验用来冷却锅中蒸汽的井水,每当井水烫手便会立刻叫小厮前去重新打水,如此反复数次,御酒坛中这才积攒下了满满一坛的蒸馏酒。 唤人去厨房拿来汤勺,房遗爱与范进蹲在御酒坛边,一个面带期望,一个眸中泛着好奇,随着房遗爱舀起一勺无色的酒水,范进只感觉酒香扑鼻,仿佛是天上瑶池的琼浆玉液一般。 “范师爷你来尝尝。”房遗爱起先打算自己品尝,但他生怕这酒水不对滋味,自己多天来的苦心就此付之东流,这才升起了叫范进先行品尝的念头。 “学生...”范进双手来来回回,忸怩的道:“如此珍品,学生...” “喝你的!”房遗爱笑骂一声,“这御酒乃是东宫太子亲自送来的,难不成还会有毒?” “不是,学生怕暴殄天物...”范进虽然这样说,但却伸手接过汤勺,小心翼翼的送到嘴边,只听“呲溜”一声,一勺烧酒便被他喝下了腹中。 房遗爱目不转睛的看着范进,过了许久,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带着好奇和心虚问道:“怎么样?” “嗯?”范进茫然不知的摇了摇头,喃喃道:“明公再问些什么?” “什么滋味!”房遗爱一拍腿,去过范进手中的汤勺,舀起一勺嘀咕道:“我尝尝。” “辣!”范进回过神来,细细品尝过后,再次说道:“呛!喝在腹中就好像被火烧一样。” 听到范进的评价,房遗爱咧嘴一笑,“八九不离十了。” 说完,房遗爱仰头喝下酒水,在酒水接触到味蕾的瞬间,这位身经血战都不曾落泪的房驸马,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就是这个味,当初送我来的牛二...”话说一半,房遗爱随即察觉到失言,连忙捂住嘴巴,以免自己激动之下说出实情。 “送明公来的牛二?”范进拱手嘀咕一声,“牛二是谁?” “咳咳。”房遗爱微微起身,支吾道:“曾经给本宫送烧酒的牛二,家住牛栏山。” 范进云里雾里的点头称是,接着指着这坛酒道:“明公,这坛琼浆?” “封起来,本宫亲自送往东宫!”房遗爱将汤勺递交给范进,眼望墙角处的御酒道:“府中还有多少坛御酒?” “前些天东宫总共送来的一百坛,眼下用了十二坛,还剩八十八坛。”范进捋着黪白胡须,一本正经的道。 “八十八坛?”等到小厮小心翼翼的抱走蒸馏酒拿去封口后,房遗爱把着汤勺放在滴酒的铜管前,接了几滴酒水后,细细品尝,这才发觉酒水的滋味已经淡了许多。 “撤火换酒吧。”房遗爱呢喃一声,看向范进继续道:“范师爷,每接满一坛酒水便将锅中御酒倒掉换新的。” “刚刚所有步骤范师爷想必都看清楚了吧?就按这样做,切莫叫人偷喝!” 面对房遗爱的叮嘱,范进连连点头,“明公放心,学生一定寸步不离酒房!” 走出酒房,小厮已经将蒸馏酒上封,看着新鲜的黄土,房遗爱嘴角上扬,朗声道:“备轿,本驸马要去东宫。” 将蒸馏酒放进乘轿之中,房遗爱端坐在轿内,由四名轿夫抬着径直朝皇城走了去。 来到东宫门前,房遗爱走出乘轿,对值房中的小黄门道:“公公,我随行带来一坛酒水,烦请帮忙搬一下。” 起先房遗爱本想自己亲力亲为,但联想到堂堂驸马在东宫抱着一坛子酒胡乱瞎溜达,影响实在不好,这才勉强作罢。 来到李承乾寝宫,房遗爱撩袍绕过屏风,只见李承乾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不由低头轻声道:“微臣房俊参见太子殿下。” “御妹夫?!”李承乾合上奏本,放下朱笔,眼望房遗爱含笑道:“御妹夫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到来怕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房遗爱嘴角微扬,转身指向小黄门怀中抱着的酒坛,回道:“微臣已经研制好了,用来治疗军中将士伤口恶化的药剂。” “哦?如此之快?”李承乾站立起身,撩袍向前行走,见状房遗爱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连忙回避,而是神态自若的站在原地,目光对于李承乾的瘸腿却是不再刻意闪躲。 “这?”李承乾眼望酒坛上的封泥,喃喃道:“这还是御酒?” “是的。”房遗爱微微点头,“这是经过微臣加工过后的御酒。” “可能喝?” “当然能!” “那本宫与御妹夫品尝一番?”虽然心中怀揣疑惑,但秉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思维,李承乾还是含笑对小黄门道:“去取酒盏来。” 说完,李承乾拉着房遗爱走到茶桌前,二人笑颜相对,说了一会“贴心话”后,小黄门便将酒盏连同几碟小菜一起端了上来。 “打开封泥。” 随着李承乾一声令下,小黄门小心翼翼的打开封泥,又将坛口上封着的三层油纸撕掉,这才算罢。 在油纸被取下的瞬间,一股清香的酒气迅速在宫中蔓延看来,李承乾嗅到酒气不由咽了一口涎水,“御妹夫,这酒好香。” 房遗爱笑而不语,等小黄门将蒸馏酒灌进玉壶春瓶当中后,房遗爱双手接过酒壶,先行斟满一杯,以证清白似得先干为敬,接着道:“太子殿下品尝品尝?” 说着,房遗爱亲自起身为李承乾斟上一杯水酒,含笑看向太子,打算瞧瞧这位李唐太子在喝下本该出现在后世百年后的蒸馏酒后,会是怎样一个表情和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二章 祸从天上来 李承乾与房遗爱对视一眼,见其面颊满是期待之色,最初心中还有些嘀咕,但见他先行喝下酒水以证清白,心中的忌惮也随之消失了。 “好,难得御妹夫一片盛情,小王干了!”李承乾举杯先是轻呷了一口,咋舌细细品过滋味后,忽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接着将杯中蒸馏酒一饮而尽。 “呀。”李承乾目光呆滞的放下酒杯,咽了几口涎水后,喃喃道:“此等酒水...妙,绝妙!” “妙极,妙极。”李承乾一连用了四个“妙字”,听得房遗爱喜笑颜开,将酒壶递给小黄门,示意他从旁斟酒。 李承乾拿起双箸,夹了一块鹿肉后,含笑送在房遗爱餐碟儿之中,含笑道:“此等美酒,很烈啊。” “不瞒殿下,这坛酒水是用了整整十二坛御酒蒸酿所得。”房遗爱微微拱手谢过李承乾后,夹起鹿肉轻轻品尝了起来。 李承乾手托下颌,眼望小黄门手中的玉壶春瓶,悠悠道:“御酒本就不易,没成想这坛酒水竟是集十二坛御酒的精华。可谓极品中的极品。” “殿下,此酒不但味美醇香,而且涂抹在伤口处还能消炎呢。”房遗爱直入正题,所谓有求于人矮三分,房遗爱打算趁热打铁,向李承乾求救叫他去立政殿替襄城说情则个。 李承乾举起酒杯,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怎么?这酒还能消炎?” 说完,李承乾轻咦一声,“消炎是什么?” “就是杀灭伤口中的毒素,使其不再化脓恶化。”房遗爱简短截说,仅仅两句便将消炎解释说给了李承乾听。 李承乾捧盏独自饮下一杯,意犹未尽的道:“此等琼浆只合天上有,用来消毒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区区一坛酒水,相比万岁的垂青赏识,简直犹如海水斗量一般。”房遗爱不动声色的拍了李承乾一个马匹,继续道:“有了此等功劳,太子便可稳坐东宫。” 李承乾微微凝眉,颔首沉思了几许,蓦地眉开眼笑,笑语晏晏的道:“不错,不错。御妹夫所言极是。” “但不知这一坛佳酿可能治疗多少军卒?” “一坛么...少不得要五十人。”房遗爱酿造的蒸馏酒只是经过了初次蒸酿,酒精含量不过三十多度,相比百分之七十、八十的酒精消毒功效却是相差较远。 “五十人?”李承乾微微皱眉,左手不停揉搓,喃喃道:“军中伤员少不得成千上万,一坛酒五十人,一万人岂不是要二百坛?” “加上军中将士善于饮酒,若是被他们闻到酒香,哪里还肯往伤口上抹!” “这一坛御酒造价少不得要五贯钱,纵然自己采买粮食酿造,少说也要两贯,而且酿酒需要时间...” 一连说出两个疑问后,李承乾缄口不语,目光扫向房遗爱,显然是在等着他拿主意。 “殿下,这等御酒并非只能蒸酿御酒所得,寻常的绿蚁酒、剑南烧春都可以。”房遗爱心领神会,想到蒸馏酒只是通过高温将酒水中的酒精蒸发化作蒸汽采集,心中随即有了主意,智珠在握的道:“殿下可以采买一些廉价的酒水,虽然品质比不过御酒蒸酿的琼浆,但这功效却是相差无几,若是再行蒸酿几次,酒性便会更加浓烈。” “哦?这个主意...”李承乾轻呷酒水,沉吟思忖了半晌,这才开口道:“御妹夫,若是酿造二百坛酒水需要多长时间?” “一坛酒水要耗费两个时辰,需要四个人工。二百坛...若是五十架铁锅同时开酿的话,最多两天!” “两天?!”李承乾嗤的一笑,看向房遗爱眸中的神采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如此迅速?那小王即刻派人去到工部赶铸铁锅!” “殿下且慢。”见李承乾被说动,房遗爱不由动起了小九九,“酿造蒸酒一事,不宜大肆宣扬。若是被越王、晋王知晓,怕是会受制于人的。” “越王!晋王!”听房遗爱提起李泰、李治二人,李承乾双眉愁错,喃喃道:“御妹夫所言不差,但此事...御妹夫你觉得命人开筑酒房如何?” “好便好,但总要找一个心腹之人。”房遗爱想起那在工部充当七品小吏的房遗则,不由升起了对血亲同胞的手足之情,“此事应为工部着手,房俊斗胆向殿下举荐一人?” “御妹夫是想说房遗则?你家三弟?”李承乾邪魅一笑,悠悠道:“好!早就听说遗则被派去工部做一个小小的七品小吏,如今御妹夫开口,小王准了便是。” 见李承乾答应的如此爽利,房遗爱心中有些发虚,言语试探道:“殿下难道不怕引得国舅不悦?” “哼!”李承乾微微皱眉,“舅父宽宏大量,此事绝非他有意为之,想来应是他的门生故旧擅自做主。” 李承乾这番话既否定了房遗爱的试探,又没有开罪长孙无忌,虽然将事由推在关陇一派身上,但却也不失为一条上策。 “这样,小王待会写下一封手喻,命遗则出任工部员外郎,全力督促蒸酒一事。” 说完,李承乾伸出二指微微敲桌,道:“不知这御酒...额...这民间酒水该交与何人采买?” “此事虽然要瞒过越王、晋王,但总归是要通知万岁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太子主动一些。” “御妹夫是想推荐白简去做?”李承乾揉了揉双眼,喃喃道。 房遗爱拱手回应,“白简乃是掌印太监,在宫中威望不小,殿下若是想要堤防越王,少不得要与他活络。” “可父皇未必欢喜小王与内侍臣有来往。”李承乾眉头微皱,事到临头反倒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房遗爱心中稍感失落,不过面色却是一如既往,带着微笑道:“此事只是蒸酒而已,况且先前万岁曾有御旨传来,何谈结党营私?” “嗯...好!全听御妹夫的就是。”李承乾心中的疙瘩被解开,朗笑一声,“御妹夫,这蒸酒除了你所说的消炎之外,可还有其它功效?” “可驱寒,活络筋骨。” “活络筋骨”四字一出唇,房遗爱立时便后悔了,“坏了!太子的腿疾...” 李承乾脸色微变,看向房遗爱,接着低头缄口沉默,“活络筋骨...御妹夫妙手回春,可有法儿治疗小王的腿疾?” 房遗爱的医术在长安广为流传,此时李承乾再次问起,房遗爱退无可退,只得不甘的道:“微臣愿尽力一试。” “好!”李承乾举杯拱手,正色道:“如此有劳御妹夫了。” 和李承乾对饮一杯,房遗爱起身站立,搬着座椅走到李承乾身侧,轻声道:“殿下请抬玉足。” “御妹夫,这使得么?”见房遗爱示意自己将脚放在他的腿上,李承乾沉吟一声,面露为难的道。 “如何使不得?殿下千金之躯,房俊受宠若惊。”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抬起残腿,按照房遗爱的示意,将脚放在他身前,喃喃道:“御妹夫随身带着金针?” “此番为殿下诊治,微臣只用点穴、推拿即可。”说着,房遗爱暗自催动真气,双手把在李承乾的小腿腹处,装模作样的点了一个穴位,实则是在利用手指将真气输送到李承乾的残腿之上。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遗爱收回双手,拱手道:“殿下起身请试上一试。” “先前御妹夫推拿时,小王只觉得膝盖发热,现在...试试?” 李承乾缓缓起身,迈步在宫中徐徐行走,虽然走路的姿态还是有些不雅,但相比之前却是好了几分。 “呀!御妹夫,小王的腿走起路来不酸痛了!”李承乾诧异的看向房遗爱,继续道:“走姿仿佛也好看多了!” “全仗万岁天威、全赖殿下洪福。” 房遗爱拍了一个蹩脚的马匹后,正要提及襄城回宫一事,一个小黄门却突然神色慌张的跑进了殿中。 “殿下,祸事了!” “嗯?” “这?” 耳听小黄门说出“祸事”二字,房遗爱和李承乾一齐皱眉,最终由李承乾问道:“何事惊慌?” “后军督府...长孙驸马,在五马道遭遇突厥敌军伏击,乱箭攒身...捐躯报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黑云盖顶 声音渐去,偌大的宜春宫中,只有小黄门那带着颤音的回禀悠悠回响,而房遗爱和李承乾却是同时愣住了。 长孙冲死了,死在五马道中,那个房遗爱曾设奇兵杀的哈迷蚩近乎全军覆没的地方。 而此番五马道设伏,袭杀长孙冲的罪魁,不用说必定是那突厥国师哈迷蚩。 一瞬间,无数个思绪在房遗爱脑海中涌现,随着新的思绪产生,如数宛若过江之鲫一般,转眼便被抛诸脑后。 “御妹夫。” 过了半晌,宜春宫中这才重新回想起了人声。 李承乾迈着残腿,一深一浅的走到茶桌前,手扶椅柄落座,双眸扫向房遗爱,其中早已不见了那残躯初愈的喜悦。 房遗爱颔首看向脚下布履,剑眉紧蹙近乎挤出水来,“长孙冲为什么死了?” “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后军督府的任上。” “而且还是在五马道中被伏兵乱箭攒心。” 房遗爱目光呆滞的喃喃几语,举杯喝下亲自督促酿造的蒸馏酒,享受着那前世为数不多的熟悉的感觉。 李承乾喟然一叹,微正身躯,沉声道:“此事怪不得御妹夫。” 等到舌尖味蕾彻底失去了蒸馏酒所带来的辛辣、呛鼻后,房遗爱这才后知后觉的放下酒盏,哀声道:“殿下相信,怕是满朝文武无人信服。” 听出房遗爱心中的无奈,李承乾怒拍桌案,起身道:“小王信便是了!” 说完,李承乾微闭双眸,吐进胸中闷气,颇为无奈的道:“此事...小王...” 略带彷徨的双眸几经闪烁,李承乾嘴角忽的挂上了一丝阴鸷,“本宫监国摄政,御妹夫何惧之有?” “如此全仗殿下。”房遗爱起身拱手,作揖道:“微臣先行告退了。” 眼望房遗爱离去的颓然背影,李承乾双拳紧握,时至今日,他在清楚地意识到,盟友与烦人的长辈之间的差别。 “御妹夫但放宽心,此场风雨本宫与你一路而行!” 听到李承乾声调不大,但却极为坚定的话儿,房遗爱忽的停下脚步,转身拱手道:“殿下,此场风雨房俊一人经受。只是玉儿...” 见房遗爱舍弃了自己提出的庇护,转而以襄城为条件,作为结盟的砝码,李承乾颇感惊讶,支吾道:“难道儿女情长在驸马眼中,竟不及前程荣华?” “微臣本布衣,望太子殿下多做周旋。” “好!”李承乾颔首点头,目送房遗爱走出宜春宫后,缓缓坐在太师椅上,呢喃道:“房俊不爱荣华,只求阖家欢乐,如此他却是比长孙无忌更容易掣肘!” 走出东宫,房遗爱一头钻进青罗乘轿,对着四名轿夫摆了摆手,“回府。” 放下轿帘儿,房遗爱靠座在座椅之上,双手无意识的微微颤抖,背后的衣襟渐渐被汗水浸湿,直至化作一片汪洋。 此时,提枪策马、所向披靡的房都督,亦或是在贡院笔走龙蛇的布衣榜首,早已不见了半点踪迹,而眼下坐在乘轿之中赶回状元府的俊朗少年,只是房俊,一个被关陇门阀、萧氏一族举族愤恨的虚衔儿驸马。 沉寂许久,房遗爱伸手拨开身侧轿帘儿,眼望远方湛湛青天,缄口许久,这才苦笑一声,说出了一句打从心眼里不愿说出,也不愿承认的话儿。 “哈迷蚩,你赢了!” 不管那位吃了败仗的护国军师是有意还是无意,长孙冲已经在五马道变成了刺猬,而这个人原本该是房遗爱的。 “长孙冲,废物!蠢材!愚蠢至极!”房遗爱修长的手掌,紧紧攥着轿帘儿,心中早已将死去的长孙冲咒骂了千百遍。 长孙冲虽然死了,但房遗爱也因为他的死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长孙无忌的长子,未来国公爵位的继承人,也是新一代的关陇首领,就这样死在了五马道,那个房俊一战成名的荒山密谷中。 不管房俊愿不愿意承认,这笔账终归是要算在他的头上,其一长孙无忌眼下对哈迷蚩无可奈何,其二,身为一名城府极深的政客,如何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房遗爱放下近乎被他扯下来的轿帘儿,喟然一叹,思想起之前关陇门阀在东宫朝会上的打压,这位大唐驸马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先前的弹劾是一场春雨的话,那接下来迎接他的怕将会是一场疾风骤雨,足以摧枯拉朽的暴雨。 回到状元府,房遗爱一头扎进书房之中,站在书案前写写画画,至于写的是什么,怕是连他都不知道。 “长孙冲为什么会殒命五马道?果真是给我当了替死鬼?处弼、仁贵他们又在做些什么?” 房遗爱放下兼毫,眼望书案上洋洋洒洒的文章,却丝毫没了往日臭屁、自赏的雅趣。 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过后,襄城、谢瑶环轻移莲步,先后走进书房,眼望低头沉思的房遗爱,俏目中全都流露出了一丝彷徨和迷惘。 “官人。”襄城打破了书房中的宁静,缓步走到房遗爱面前,眼望桌案上那前言不搭后续,各朝诗句拼凑而成的“文章”,凝眉道:“官人都知道了?” 房遗爱抬眼看向佳人,反驳的心绪这才渐趋平静,“在东宫听小黄门说了。” 踱步走到茶桌前,房遗爱斟上三盏凉茶,含笑道:“玉儿、环儿如何知道的?” 谢瑶环坐在房遗爱右侧,将茶盏双手送到夫君面前,呢喃道:“长孙冲的灵柩...送回长安了。” “哦?这么快?看来督府的军卒办事效率很快嘛。” 房遗爱笑语晏晏,捧盏饮茶,叫人难以参详其心中所想。 亲眼见到夫君的反应,无论是被房俊称赞为“女中诸葛”的谢瑶环,还是心智近如妖的襄城。只觉得眼前这位枕边人、少年郎十分遥远,遥远到,仿佛置身在烟波浩渺之中一般。 “官人难道不忧心?”襄城坐在房遗爱左侧,捏起一枚荔枝,一如往常那样剥着,不过一双娇媚的俏目却是再也提不起半点儿媚态。 “忧心如何?不忧心又如何?”房遗爱苦笑一声,看向谢瑶环,含笑道:“环儿,几时回宫的?” “回府已经两刻了。”谢瑶环拿起一枚柑橘,想要剥开递给夫君,但刚刚伸出玉指却是没了心思。 房遗爱接过襄城递来的丽质,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哦,漱儿可曾回来?” “公主与奴家一并回府的。”谢瑶环放下柑橘,与襄城对视一眼,美目几经流转,这才下定决心似得,开口道:“房郎,长孙冲在五马道受伏,乱箭攒身...” “难道房郎没有想到其中利害么?”说完,谢瑶环微微低头,不知怎地,她今天反倒升起了畏惧与房遗爱目光对视的心迹。 拿过谢瑶环攥着的柑橘,房遗爱苦笑一声,“其中利害?无非就是世人议论,长孙冲替我做了替死鬼而已。” 说完,房遗爱缓缓起身,三指揉搓着柑橘,含笑道:“玉儿、环儿,莫要为我担心了。我去酒房看看。” 就在房遗爱即将走出书房时,耳畔蓦地传来了两声轻叹,而就是这两声轻叹,成为了压倒房遗爱心绪的最后一根稻草。 顿步不前,房遗爱眼望门外青天,长叹一声,喟然道:“黑云压城城欲摧。” 谢瑶环和襄城皆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听出房遗爱话中的无奈和彷徨,不由纷纷起身,想要劝房遗爱坐下拿个主意,却被房遗爱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消了心中念头。 “甲光向日金鳞开!” 在彷徨的心绪下,发泄过“文抄公”旧疾的房遗爱,缓缓剥开柑橘,放了一片儿到嘴里,苦笑道:“我去吩咐厨师傅多做几桌筵席,今夜状元府怕是要门庭若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 玉兔东升,相比以往宵禁后冷清的长安城,今晚注定要热闹许多。 “滚开!不认得老子?还敢查本官的宵禁?” “不长眼的东西,这是当朝杜丞相的乘轿!” “小哥,老夫魏征今夜犯禁,实乃...你跑什么?” 这一夜,巡夜的差人仿佛背上了倒霉鬼儿,一连数次查到当朝九卿三公头上,除去魏征和杜如晦这样平易近人的宰辅肚量外,他们几乎挨了半夜的骂。 相比闷热的三伏天夜幕,长孙冲的死,却是更加叫人烦躁不安。 房遗爱坐在正厅,与杨波、马周、杜如晦三人闲谈,随着范进一声通秉,魏征也缓步走进了正厅之中。 “魏叔父。”房遗爱拱手施礼,苦笑道:“没想到也将叔父惊动了。” “嗨!”魏征泄气的摆了摆手,喃喃道:“长孙无忌故意叫人将长孙冲的灵柩在长安城绕了一圈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儿子为国捐躯似得。” 等到魏征坐下,杨波捧盏饮茶,冷哼道:“哼!他不过是在借机大做文章罢了。” “长孙冲死在五马道。”杜如晦捋着花白长髯,轻叹一声,“世人皆知是哈迷蚩设伏,而偏偏长孙冲又是遗爱举荐的。”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遗爱曾经在五马道打败过哈迷蚩。这位军师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没成想稀里糊涂杀错了人!”马周补充道。 杨波放下茶盏,伸出衣袖擦拭嘴角茶水,嘀咕道:“不过是撞上了长孙冲,若是遗爱用兵,哈迷蚩怕也无法得手。” 见杨波为自己说话,房遗爱向其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目光,接着拱手道:“杨叔父,不知五马道一战损伤多少?” 杨波白了房遗爱一眼,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说:“喏,不多不少正好一万!” “一万劲卒?” “一万军粮军士?” “一万步兵?” 面对马周、魏征、杜如晦三人的猜测,杨波喟然一叹,肉疼的道:“一万精骑!” “哈迷蚩效仿遗爱,等长孙冲率兵冲进五马道,便叫人堵住了两端的出口。” “可惜,长孙冲不是哈迷蚩,面对飞蝗一般的箭矢,他苦战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突出重围。” 听杨波说出当日长孙冲在五马道的战况后,房遗爱剑眉攒簇,忧心忡忡的询问:“那程处弼、薛仁贵几人呢?” “对啊,极为小将军没有前去接应?”马周深知房遗爱与程处弼四人的关系匪浅,此刻见小友面带忧愁,不禁开口帮腔道。 “哼!要不说长孙冲就是该死的鬼!”杨波负气怒拍桌案,板着脸道:“先前雁门关斥候发现哈迷蚩派出诱敌的骑兵,程处弼、薛仁贵、候霸林三人本想前去跟随叫啥,可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杜如晦吃着荔枝,面带好奇的问道。 “长孙冲竟然害怕三人抢了功劳,执意自己带兵前去追赶!” 杨波此言一出,房遗爱暗暗咋舌,“这可真是该死的鬼!” “这还不算绝的,更绝的还在后面呢!”杨波喝了一大口凉茶,继续道:“尉迟宝林前去中军押粮,返回途中路经三岔口,见长孙冲带队追击突厥精骑,本想前去助阵,可到了五马道却被呵斥了回来!” 魏征手拿柑橘,挑了挑眉毛,苦笑道:“年轻人啊,立功心切!” “不错!”杜如晦吐出果核,摇头道:“自从长公主另配遗爱后,长孙冲就一直生活在遗爱的阴影之中。前番贪功冒进怕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证明不证明倒也无关紧要,可现在不但折了一万精骑,自己个儿也惨遭横死!”杨波从衣袖中抽出折扇,猛地闪了两下,目光扫向房遗爱,哀声道:“还将遗爱推到了风口浪尖。” “是啊。”房遗爱一拍手掌,颇为无奈的道:“眼下满朝文武,怕都以为长孙冲是我故意抛出去的替死鬼吧?” 几人交谈间,范进撩袍疾行到正厅之中,拱手道:“明公,酒席备好了。” 眼望门外月明星稀,房遗爱微微点头,“知道了,范师爷请去酒房搬一坛佳酿来。” “嘿!我说房俊,你这个铁公鸡!”杨波站立起身,笑骂道:“我们老哥几个大晚上到你府上商议对策,就搬一坛酒啊?” 见杨波不明“蒸馏酒”的厉害,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拱手道:“叔父想喝多少便有多少!” “这还差不多!” 与杨波相视一笑,房遗爱对范进道:“叫小厮将酒宴摆在正厅吧。” 过了一会,正厅酒宴齐备,房遗爱五人刚刚落座,范进却又再次走了进来。 见范进手中空无一物,房遗爱微微皱眉,“范师爷这是?” “明公,欧阳率更、虞世南、褚遂良、大爷、三爷来了。” “啊?”见一股脑来了许多贵客,房遗爱连忙起身相迎,等到将贞观三楷和房遗直、房遗则请进正厅,房遗爱又命范进多备酒水、菜肴,在他看来今晚来的客人却是还没到齐。 “欧阳老倌儿,啥时候给咱写一副墨宝啊?”杨波含笑与欧阳询打趣。 “这几天手疼,写不了了。”欧阳询微微一笑,坐在杜如晦身侧,与杨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等到范进搬出蒸馏酒,房遗爱亲自把盏,一一为几人斟上水酒,含笑道:“几位叔父尝上一尝。” “呀,好香醇。” “单闻酒香就知道是好酒。” “此酒宛若清水,真真罕见呐。” “嗯,老朽准备为此酒作诗一首。” “得了得了,干什么啊?今晚是来商量对策的,喝酒还作诗?”说着,杨波举起酒盏,仰头便将一大盅酒如数喝了下去。 “啊!好辣!好呛!老夫的肚子好像被火烤一样!”杨波一口气喝了一盏凉茶,这才将将把酒味盖了过去。 “瞧瞧你,着什么急?” “就是,堂堂一位兵部尚书,猴急什么?” 几人开怀大笑,那杨波打趣的同时,不由将长孙冲身死一事,抛在了脑后。 “何事如此欢乐?”人未到声先到,耳听房玄龄的声音,房遗直、房遗爱、房遗则哥仨迅速起身,来到厅门迎接父亲,却见河间郡王李孝恭正站在房玄龄身旁,二人含笑走来,却是当朝数一数二的文臣、亲王。 “爹爹,王爷。” 兄弟三人齐声施礼,将房玄龄和李孝恭迎进正厅,与众人开始了一番冗长的寒暄与商议。 这边,状元府内人声沸鼎,那边,长孙府上却是凄凉满目。 偌大的长孙府上,凡事屋檐、窗棂全都罩上了白绸,府门口吊着两盏白色灯笼,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府上有人去世的排场。 长孙府二堂之中,长孙津、长孙澹、长孙润兄弟几人跪在灵前,而在他们跟前则停放着一口偌大的阴沉木棺。 “兄长,兄长...是被房俊构陷致死的!” “不错,大哥是被房遗爱害死的!” “在五马道死的人本该是房俊!咱们大哥死的好冤!” 长孙津兄弟几人泣不成声,长孙冲身为长子平日对几位兄弟极为照拂,眼下他惨遭横死,在加上出任后军督府乃是房俊推举,一时间长孙府上下数百口,全都同仇敌忾的将房遗爱当做了害死长孙冲的罪魁祸首。 书房中,长孙无忌坐在书案前,噙泪眼望桌案上的宣纸,喃喃自语,十句话里面有九句是带着长孙冲的。 “冲儿,为父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长孙无忌愤然起身,指着宣纸恨声道:“老夫定要尔等性命!” 沿着长孙无忌的目光看去,只见宣纸上赫然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哈迷蚩”、“房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五章 搅弄风云 在长孙无忌看来,哈迷蚩虽然是杀死长孙冲的罪魁,但房遗爱这位“居心叵测”的举荐者,才是令长孙冲惨遭横死的祸首! “房俊!小畜生!”长孙无忌脸颊憋得涨红,顿足恨声道:“若不是你存心保举,冲儿怎会身赴前线?!” “后军督府!看似风光无限,怕是你早就料到哈迷蚩会故技重施了吧?” 正当长孙无忌恨声呢喃时,书房被人推开一条缝隙,接着身为察院监察御史的岑懋,撩袍恭敬的走了进来。 “恩师。” 岑懋官居监察御史,但同时也是长孙无忌的门生故旧,私下里为了和这位当朝重臣扯上关系,岑懋一直口称恩师,说起来长孙无忌倒也是个合格的老师,仅仅三年便将岑懋从外放知县调到了察院,充当自己的耳目与智囊。 相比起蔡少炳,岑懋倒多出了几分儒雅,伴随着儒雅同生的还有他那满腔诡谲与投机。 “贤契,今番过府作甚?”长孙无忌强忍着悲愤,努力做出寻常的样儿,颔首问道。 岑懋走到书案前,目光扫到书案宣纸上的两个人名,随即表现出了一副死了亲爹似得模样。 “恩师!冲兄长去的冤枉,难道恩师就罢了不成?”岑懋很可能是出身梨园世家,眼泪说下就下,不仅如此哭的也是哽咽悯人,声泪俱下的演技成功博得了长孙无忌的好感,所谓兔死狐悲,一位死了儿子,一位死了亲爹...兄长,这师生二人可谓是同病相怜了。 长孙无忌喟然叹道:“老夫何尝不想手刃仇人,哈迷蚩身在突厥只能盼望万岁早日德胜。” “那朝中的仇人呢?”岑懋手指房俊姓名,喃喃道:“此人三番两次陷害冲兄长,若不是他半路杀出,长公主怕是早已怀了冲兄长的骨血了!” 岑懋此言一出,长孙无忌潸然泪下,想到长孙冲英年早逝,自己的嫡长子就这样绝了后,长孙无忌恨不能立刻拆了状元府,以消心头之恨。 “房俊身后有山东士族做靠山,杜如晦与他更是师生关系,况且魏征、马周为首的寒门布衣对他也是颇为倚重,如此一来,朝堂中已经有两股势力倒向他,再加上秦琼、尉迟恭等人...” 说着,长孙无忌老泪纵横,“只怕此生报仇无望了!” “恩师!”岑懋忽的一声,吓得长孙无忌心间一凛,而吓人的对象,却在瞬间双膝跪在了地上。 “恩师!学生有一计可除房俊!”岑懋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坚定的语气由不得长孙无忌置疑,而长孙无忌确实也没有理由怀疑这位学生所言是真是假,对于眼下身处丧子之痛中的他来说,不管是好招还是昏招,只要能对付房俊便是够了。 “贤契快快请起,细细说来为师静听。”长孙无忌亲自搀起哭的声泪俱下的岑懋,言语安慰露出了罕见的和蔼。 见长孙无忌被自己游说成功,岑懋收起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有条不紊的说道:“恩师,此番恩师为冲兄长报仇,有五胜,而房俊却有五败。” 岑懋舌绽莲花,前些日子刚刚通读过《三国志》的他,转眼便将郭嘉的“十胜十败”重新包装,兜售给了长孙无忌。 “五胜五败?”长孙无忌坐在书案前,捧盏润喉,喃喃道:“贤契慢慢道来。” “恩师请听。” “第一,恩师乃是晋阳从龙元臣,两朝元老威望甚高。” “第二,恩师官居当朝宰辅、太子太师,与东宫太子交情匪浅。” “第三,恩师与万岁乃是郎舅之交,一衣带水深得宠信。” “第四,当今国母与冲兄长乃是姑侄血亲,血浓于水,亲疏分明。” “第五,恩师乃是关陇士族领袖,桃李满天下,一呼可得百应。” 有条不紊的说完早已思忖了上百遍的腹稿,岑懋作揖道:“此乃恩师五胜是也。” “这五胜,贤契所言不差。”岑懋的马匹拍的长孙无忌十分受用,起身引他走到茶桌前,师生二人对坐品茶,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变。 岑懋口干舌燥,倒不是他说的废了口舌,而是长孙无忌的态度令他欣喜若狂,捧盏轻呷了一口凉茶后,这位投机的监察御史继续道:“学生斗胆再来说一说房俊的五败。” “好,贤契先喝杯茶润润嗓子。”长孙无忌捧盏饮茶,努力化解着岑懋心中的不安,好使这位得意门生超常发挥。 有了长孙无忌的陪伴,岑懋悬着的心稍稍落地,一连喝了三大口凉茶后,这才放下茶盏,作势要发表自己的言论了。 “第一,房俊此人生来狷狂不避锋芒,在朝中得罪之人不在少数。譬如辩机法师,高士廉老先生,解元张文,国子监祭酒林修文等人。” “第二,房俊先前冒名参加殿试,已经让万岁龙颜不悦,虽然眼下并无危险,但此事宛若利刃悬空,不知何时落下。” “第三,房俊在曹州斩蔡少炳、罢曹州知府,已然引得关陇门阀同仇敌忾,恨不得人人食其肉、寝其皮。” “第四,先前房俊私自出兵五马道、私自将秦、谢二女接到府上,已经引得太子殿下不悦,早晚会收拾他。” “第五,之前萧锐暴毙刑部天牢,宋国公萧瑀被贬剑南,早已让萧氏一族举族愤恨,此一路可结为盟友。” 岑懋说完“五胜五败”,脸不红气不喘,引得长孙无忌连连击节赞叹,不知郭奉孝泉下有知,会不会从灵柩中跳出来掐死这位后世的“文抄公”。 “贤契真知灼见,一语道破迷障,老夫深感欣慰。” 长孙无忌从果盘中挑了几枚上好的龙眼,亲手递给岑懋,以表心中赞赏之情。 “学生愧不敢当,恩师折煞学生了。”岑懋接过龙眼,继续道:“学生斗胆有一拙见在此,恩师请赏光听上一听。” 长孙无忌听得云遮雾绕,一时却也没反应过来岑懋的意图,“什么拙见?” 铺垫已经铺垫了,这位监察御史恨不能将郭奉孝的“十胜十论”完全搬出来,可碍于自身才情也只能折半说讲,眼下便到了真正的准备时刻。 “学生有一计,可将房俊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哦?贤契快快说来!” “恩师听了。”岑懋微微拱手,身体向前倾斜,刻意压低嗓音道:“恩师可知道襄城公主现在何处?” “襄城长公主?她不是身染奇病失忆了么?”自从萧锐死后,长安城渐渐忘记了那位曾经被房俊“轻薄”过的长公主,而眼下岑懋突然提起,却让长孙无忌有些应接不暇,无法答话了。 见长孙无忌颔首不语,岑懋拱手道:“那长公主现在就住在状元府中!” “啊!”长孙无忌身躯一凛,手扶颌下胡须喃喃道:“有这等事!” “襄城公主在状元府住留已经十多天,状元府平日门禁甚严,谁知道他会对长公主做些什么?况且长公主已然失忆,就算房俊狼子野心再次显现,怕是也要称其心愿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不错!长安城曾经传言萧锐确系房俊毒杀,而房俊之所以甘于犯险,就是贪图长公主的美色!” “恩师洞幽烛远,学生拜服。” 拍过马屁后,岑懋继续道:“其实大可以用流言蜚语多做文章,将这顶不忠不义的帽子扣在房俊头上。到时不但房俊无从辩解,而且还会引起萧氏一族的愤恨之心,到时趁机与萧氏结盟,勠力同心参奏弹劾房俊!” “贤契这顶帽子好便好,但此事干系襄城公主的清誉,又有谁敢去触犯天颜呢?” “御史台一百多位言官御史,个个都是道学先生的做派。这些人不怕死!万岁也不会背上杀戮诤臣的名头,由他们去做弹劾房俊的枪头,最为合适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六章 倒“房”童谣 “言官?” 长孙无忌轻抚长髯,双眸闪烁不定,目光时而对准岑懋,时而看向脚下,显然是在权衡着什么。 “这一步走出,怕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想起与房遗爱之间的恩恩怨怨,长孙无忌虽然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但在房俊身后的庞然大物,却是令他打从心眼里忌惮三分的。 “山东士族!”长孙无忌二指轻敲茶桌,喃喃道:“房乔这个老倌儿,未必会看着亲子涉险而坐视不管。” 岑懋微微一笑,眸藏诡谲的私语道:“若是言官们动起真格的,房乔又能奈之若何?他肯背上一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好!”岑懋这一番话,彻底使长孙无忌下定了决心,“此事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切莫露出痕迹。” “恩师放心,此事学生亲自去办,保证来一个草蛇灰线延绵千里!” “好,贤契即刻着手去办吧!”长孙无忌起身拱手,郑重其事的道:“此事若能干办得力,老夫保你官升三级!” “多谢恩师。”岑懋双膝跪地,叩头过后疾步走出长孙府,忙着回家捏造“房俊霸占襄城公主”一事的详情去了。 岑懋走后,长孙无忌暂时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踱步走出书房,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道:“冲儿的丧事,皇后娘娘知道了?” “启禀老爷,皇后娘娘已经差王有道下过口谕了。” “怎么讲?” “知道了。” 长孙无忌眉头攒簇,遥望天边皓月,沉吟半晌,却也没能猜透长孙皇后的心思。 知道了——这三个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长孙皇后并未发表意见,不禁让长孙无忌在对付房遗爱一事上有些心虚,旁人不知,但长孙无忌清楚的知道,房俊在某种程度上是长孙皇后一手栽培起来的,而栽培这位新秀的目的不必名言,自然是为了之后新皇登基有人能够掣肘这位关陇领袖、长孙丞相。 状元府中,众人委实被“蒸馏酒”所征服,一个个推杯换盏,到最后喝的面红耳赤,别说商议对策,说话不打磕巴就算万幸了。 “遗爱,此事别急,老夫身为兵部尚书绝对会支持你!这琼浆玉液我带回去几坛?” 杨波开了先河,房遗爱只得一视同仁,每人送了两坛蒸馏酒,一转眼那上百坛御酒所制造出的精华,就这样被房都督送了个一干二净。 强做笑脸送走众人,房遗爱对身旁的范进呢喃道:“范师爷,封门吧。可还有蒸馏酒?” “还有两坛。”范进一脸肉痛的道。 “两坛?”房遗爱苦笑一声,“将一坛分灌成四壶,送给几位夫人。另外一坛...范师爷带回去给伯母、嫂夫人尝上一尝吧。” “学生遵命。”范进一路小跑着去到酒房,麻利的叫人将蒸馏酒送到各屋,自己则跑到厨房生拉硬泡的缠着厨师傅做了几个小菜,带着仅剩的一坛蒸馏酒回房偷着乐去了。 醉意阑珊的房遗爱,踱步朝东厢房走去,他心中清楚眼下状元府中因为长孙冲横死一事全都愁眉紧锁,也只有到秦京娘哪里才能偷得半晌清静。 第二天清晨,正当房遗爱蒙头大睡时,一首童谣已然从乞丐、地痞口中,散布在了长安城大大小小一百零八坊之中。 “能挥笔,会提枪。残害连襟在牢房。” “五马道,智谋广。算就忠良难还乡。” “状元府,添娇娘。一礼全收昧天良。” “户下方,卧东床。贪心不足霸姨娘。” 这四句童谣一经传出,瞬间便在长安城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绩。在娱乐设施相对匮乏的古代,没有什么事要比皇亲贵胄的风流韵事更能下饭的了。 一时间,东市上、西市里,无论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全都在议论着四件事。 “萧锐怎么死的?” “长孙冲被谁算计的?” “秦京娘和谢瑶环为什么住进状元府。” 前三句童谣,对照人和事不难猜解,但恰恰是看似云遮雾绕的第四句,才是刺向房俊咽喉处的致命一剑。 这第四句的头一行“户下方”,单从字面上理解,言简意赅指的便是一个房字。 第二句“卧东床”,在古代驸马又称东床娇客,而总管满朝房姓驸马仅房遗爱一位再无分号。 最要命的还是最后一句,“贪心不足霸姨娘”。 对于这句话儿,始作俑者岑懋充分利用了众人的想象力,云遮雾绕之间,却又将矛头直对襄城,不得不说岑懋生错了年代,若是放在先秦时期,应当是一个不错的纵横家或是阴谋家。 坊间百姓虽然识字率不高,但想象力却是出类拔萃,一时间联想到萧锐暴毙、萧瑀被贬,襄城公主入住状元府等一连串事由,众人的思绪开始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景。 “襄城公主身患奇病,现在住在状元府怕是在治病吧?” “啊?白天治病,晚上治什么?治疗寂寞?芳心孤独?” “按说何榜首不该是这样的人呐。” “嗨!长公主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国子监房俊与长公主也是兄弟相称,到最后呢?还不是兄弟到红罗帐里去了?” 长安百姓议论纷纷,加上几个有心的“百姓”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说出同样合适的话儿,瞬间便将房遗爱从长安文坛的布衣榜首的宝座上,生拉硬拽扯了下来。 一时间,长安城流言四起,就连五凤楼、长安酒肆这样的文人雅士所聚集的高档场所,也开始了一场冗长的辩论比赛。 双方都是长安城本土的才子,其中不乏进士、举人等重量级的选手。 持为房俊辩白态度的一方,自然是国子监的一众生员。而不遗余力抹黑房俊的众人,则是肩披白布的长孙津、长孙澹、长孙润,以及两位得力干将萧敬明和解元张文。 五凤楼与长安酒肆两个主战场打得一片火热,最后在长孙三兄弟的示意下,一帮被鼓动的文人竟将房遗爱之前的粉壁题诗、布帛题词纷纷捣毁,引得两家掌柜简直要犯羊角风了。 长安城一片噪杂之余,童谣与流言也流入了状元府中。 “明公、夫人、明公!”范进手持一张毛边纸,连连拍打东厢房的房门,言语神色不可谓不急。 房遗爱刚捧起秦京娘煮好的云吞,见范进如此匆忙,不由开口道:“进来吧。” “明公!”范进推门走进厢房,见房遗爱与秦京娘对坐吃着云吞,连忙擦拭额头汗水,喃喃道:“明公,这里有张纸笺,明公快些看来。” “你念吧。”房遗爱嘀咕一声,原以为是酒房失火或是长孙家前来闹事,却没想到范进如此慌忙仅仅是因为一张纸笺。 “我...学生...”范进脸颊涨红,见房遗爱闲庭信步似得悠悠吃着云吞,这位老书生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诵念了起来。 “能挥笔,会提枪。残害连襟在牢房...贪心不足霸...姨...娘...” 念到最后,范进心中越发发虚,等他支支吾吾的念过童谣,却见房遗爱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吃着云吞。 “明公?” “何郎?” 耳听范进和秦京娘的忧声询问,房遗爱含笑挥了挥手,“坊间谣传岂能当得真?范师爷辛苦了,快去用早饭吧。” 等到范进嗫嗫嚅嚅的走出厢房,还没等秦京娘开口,房遗爱手中的汤碗应声落地。 “好奸贼!分明就是想叫本官遗臭万年!” “贪心不足霸姨娘...好...真押韵!” “难得他们费尽心机编出如此合辙押韵的童谣构陷本驸马,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房遗爱不住在房中徙倚,过了良久这才渐渐停下脚步,站在窗边遥望湛湛青天,他看到的却是漫天乌云,以及乌云之中藏匿着的“虾兵蟹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七章 群情激奋的言官们 经过一天的持续发酵,“倒房童谣”终于蔓延进了御史言官们的耳中。 御史台值房,二十多位身着蓝色官衣的御史分座两排,在他们面前中央位置,一位身着红袍的老者侃侃而谈,其气质不可谓不恢宏,其表情更可以称得上“狰狞可怖”四个字。 “能挥笔,会提枪。残害连襟在牢房。” 身着红色官衣的老者乃是御史台监察御史,此刻正拿着一张宣纸大声诵念,不时还不忘数落房遗爱的各大罪行,其中以“毒杀萧锐”尤为被刻意说讲。 “萧锐乃是宋国公长子,他死在刑部天牢人尽皆知,此番童谣揭示,他的死正是房俊下的毒手。” 听到红袍老者的话儿,一位年纪尚轻的言官拱手道:“先前长孙丞相也曾亲自审问,但得来的供招却是查无实据啊。” “哼!房俊此人精通岐黄,城府极深,他要杀人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此事尚无真凭实据,不可盖棺定论。” “我说,你是不是受了房俊的好处?” “岂有此理!你怎能如此污蔑本官?真真有辱斯文!” 一时间值房中乱作一团,见状红袍老者连忙制止,身为言官长官的他,十分清楚若不能及时制止,这哥几儿个很有可能会上演全武行。 “好了!”红袍老者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下面是第二句:五马道,计谋广。算就忠良难还乡。” 不得不承认,岑懋却是是一个称职的“笔杆子”,短短一句话便将坊间对房遗爱的猜测,以及长孙冲乃是忠良臣的事实勾勒了出来。 “房俊先前有意推举长孙冲,我原以为他是外举不避仇,没想到却是找了一个替死鬼!” “此话从何说起?房俊怎么会知道哈迷蚩以眼还眼?莫非他私通突厥?” “此事没有真凭实据万不能妄加猜测!” 又是一阵议论,第三行童谣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碍于长孙皇后和秦琼的面子,全都按下不表,而第四句童谣却是捅了马蜂窝。 “户下方,卧东床。贪心不足霸姨娘。” 此言一出,一众言官再也没有了任何分歧,纷纷起身叫嚷道: “萧锐暴毙,宋国公被贬剑南,房俊趁着万岁御驾亲征为所欲为,竟然打起了长公主的主意!” “是啊,襄城公主乃是我大唐庶长公主,他怎能如此胆大妄为?” “先前房俊就曾醉酒轻薄襄城公主,眼下万岁不在朝中,他如何做谁能置喙?” “这个!”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瞬间便将思绪向着房俊“霸占”襄城的方向推算了过去。 “想你我身为言官,自然应当秉公直言,不然孔孟之道学他作甚?” “是啊,古有比干破腹挖心,先朝也有伍建章怒斥杨广。咱们不能因为房俊乃是当朝驸马就此退缩!” “不错先秦时曾有申包胥忠心报国,亦曾有介子推抱柳而亡,你我应当学习先贤前辈才是!” 若论治国安邦,这些道学先生一窍不通,军事才能更是指望不上。但说起调动情绪打鸡血,却是出乎其类、鳌里夺尊! 当然,这管子鸡血是往他们自己身上打的。 见众人群情激奋,一位长孙无忌安插在御史台的眼下道:“咱们去东宫找太子殿下!” “不错!去找太子殿下禀告!” “若是太子殿下念及郎舅之情闭门不见呢?” “那就去敲登闻鼓!” “对,敲登闻鼓!” 众人再次被打了一管儿鸡血,个个面红耳赤的走出御史台,径直朝着皇城奔了过去。 对于御史台所发生的事,房遗爱全然不知,此刻他坐在东厢房的茶桌前,举杯饮茶,身前则站立着高阳、襄城、秦京娘、谢瑶环四位佳人。 高阳黛眉攒簇,冷声道:“这四句谣言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捏造,我去东宫请承乾哥哥调兵排查,一定要将捏造谣言的人抓住!” “公主不可!”谢瑶环赶忙制止,喃喃道:“若是太子殿下的禁军去到坊间搜查,房郎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郎,你倒是说句话儿啊。”秦京娘俏目流盼,玉颊上满是愁容。 耳听三人的劝解,房遗爱缄口不语,只等着襄城开口,好来听听她的见解。 看破房遗爱的心思,襄城轻摇绛唇,过了许久这才开口道:“要不我搬回萧府去住吧。” “搬回萧府?”听到襄城的话儿,房遗爱苦笑一声,“玉儿眼下搬回萧府,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这...”襄城言语支吾,眸中却闪过了一丝欣慰,欣慰房俊没能在风口浪尖舍弃掉她。 见四女沉默不语,房遗爱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道:“环儿,待会我写封折子,你去送交皇后娘娘。” “什么折子?”谢瑶环黛眉攒簇,好奇的问道。 “请罪?辩言?应该说是请命!”房遗爱寥寥几笔,接着拿起宣纸,递给谢瑶环道:“环儿看看吧。” “房郎!这...”看过宣纸上的内容,谢瑶环杏眸中闪过一丝惊慌,接着将视线转到襄城身上,失声道:“房郎要请命...迎娶襄城公主!” “啊!” “呀!” “这个!” 高阳、秦京娘、襄城三人面带惊讶,她们万没想到在这样一个风口浪尖的危急时刻,房遗爱不但不想着如何全身而退,反而要硬往上撞! “虽然此举有些过分,但玉儿为我背上骂名,此事怎能叫她一介弱女子前去承受?” 房遗爱踱步走到茶桌前,手扶桌案道:“长孙无忌不过是想利用此事激起民愤,好叫我身败名裂,与其退却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但不知此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房遗爱的询问,四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面对忧心忡忡的夫君,任谁也不肯去开这个口。 见四人沉默不语,房遗爱苦笑一声,喃喃道:“都各自回房去吧,叫范师爷紧闭府门,怕的是萧氏一族会上门寻人的!” 眼见房遗爱愁眉不展,高阳三人相继走出东厢房,唯独襄城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一双俏目蕴藏泪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房郎...为了奴家值得么?”襄城双手紧攥,轻声呢喃道。 “何为值得?何为不值?既然已经向玉儿许下承诺,此事房俊一人承担便是!” 此言一出,襄城鲛珠夺眶而出,见状,房遗爱向前一步,郑重其事的道:“玉儿,记住!从这一刻起你便是房俊的女人!” “房郎!”亲耳听到房遗爱的字字铿锵,襄城心中百感交集,失声依偎在情郎怀中,泪水宛若断线的纸鸢,瞬间便打湿了房遗爱的衣襟。 “萧锐虽不是我杀得,但我却也动过杀念。”房遗爱轻揽佳人,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心智近如妖的襄城,其本质与高阳、秦京娘、谢瑶环一般无二,不管她们性格如何刚烈、婉约,事到临头却也只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弱女子。 “玉儿,你就好好呆在状元府,旁的事无需多虑,谅长孙无忌与萧氏一族也不敢硬闯进府中来寻你!” “若是他们来时呢?” “哼!若是他们胆敢闯府寻人。管他是狼是虎,若是狼本官有打狼的英雄,若是虎,本官自有擒虎的壮士!” 说完,房遗爱伸出二指,抬起襄城下颌,喃喃道:“别忘了房俊乃是当朝武状元,长安城除了几位国公,没人是我的对手。” 襄城破涕为笑,再次依偎在房遗爱怀中,软语呢喃,“先前是奴家太过任性了,此番若能脱离此难,必定尽心侍奉官人。” “呀!房俊可担不起公主的侍奉。” 说完,房遗爱与李玉相视而笑,不过在他们发笑之余,万万想不到,前去东宫上奏的言官们竟做出了一件捅破天的事——敲登闻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东宫震怒 李承乾正在宜春宫批阅奏章,正当他勾勾写写入迷时,只听耳畔忽的传来了两声洪亮的鼓声,饶是他城府极深,却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呀!”李承乾放下朱笔,眸中透着焦虑与惶惶呢喃道:“白日惊雷?” 正当李承乾参详不透时,站在殿外侍奉的小黄门连忙跑进宫中,跪地道:“太子殿下,皇城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什么!”此言一出,李承乾勃然大怒,厉声道:“快叫禁军出去看看!” 怪不得李承乾如此震怒,登闻鼓原是李渊登基时所立,除去李世民被李建成、李元吉陷害“宫门带”一事,褚遂良奋不顾身敲击登闻鼓见君以外,十几年中登闻鼓从未再响过哪怕半声,可眼下李世民御驾亲征,李承乾监国期间那沉寂了十几年的登闻鼓竟再次被人敲响了! 其中意味着什么,怕是只有这位太子爷最清楚。 “胡闹!什么人竟敢敲击登闻鼓!难不成是越王派的官吏?”李承乾冷哼一声,迈着残腿快步走出宜春宫,行至殿门口时,因为心中焦急还险些被门槛儿绊倒。 对于李承乾所表现出的震怒,皇城门前的言官懵然不知,二十多号人俱在登闻鼓前,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像即将作战的敢死队一般。 “诸位大人,此番敲击登闻鼓,实乃贞观年间头一遭!若能搬到房俊,你我皆可名留青史!” “不错!为国锄奸义不容辞!” “咱们自幼习学孔孟之道,为国仗义执言本是份内之事!” 言官们说的群情激奋,在他们眼中敲击登闻鼓,虽然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但一来能够绊倒房俊这个奸党,二来可以名垂青史,这桩好买卖稳赚不赔! 不过有一层利害他们却是没能想到,那就是仅仅凭着一首童谣,就可以诬赖皇家庶长公主了? 敲击登闻鼓,表面上看是在弹劾房俊,实则是在掌掴李唐皇室的脸面。他们应该庆幸眼下是李承乾监国,若是换成李世民,依照这位千古一帝的手段,哥儿几个明年今天怕是要满周年了。 李承乾称作四人乘辇赶到皇城前,眼见一水儿的蓝色官袍,清隽的面庞不由闪过了几丝狰狞。 “这些个书呆子,不在御史台好好当差,敲登闻鼓?!” 落轿后,李承乾缓缓走下乘辇,眼望一众蓝袍御史,沉声道:“众位卿家敲击登闻鼓,所为何事?” 见太子殿下到来,一众御史躬身作揖,由红袍官儿开口道:“启禀太子殿下,今有房俊私纳襄城公主...” “胡言!”还没等御史把话说完,李承乾爆喝一声,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 身为李唐皇室,家务事岂容臣子置喙?更何况眼下李承乾监国摄政,正是考验他治国掌权能力的关键时刻,如果任由御史上奏,等到李世民回来听闻此事,别说一个房遗爱,就是十个八个一箩筐,也不能助他稳坐东宫之位。 “此时谁说的?”李承乾脸色阴晴不定,声音微微颤抖,怒气丝毫不加遮掩。 见太子发怒,一众御史全都抱起了团来,齐声道:“乃是长安童谣。” “童谣?笑话!”李承乾冷哼一声,拂袖道:“童谣焉能当得真?” “启禀太子殿下,当年汉高祖拔剑斩蛇,也曾是童谣。” 见这群道学先生引经据典,李承乾强忍着打人的冲动,严词训斥道:“汉高祖拔剑斩蛇?那条白蛇是童谣杜撰来的?” “额...”御史被噎的一愣,连忙改口道:“当年陈胜吴广...” “陈涉又当如何?苟富贵勿相忘,到后来做了一方诸侯,还不是将前来投奔的同乡玩伴杀掉了?” 李承乾熟读经史子集,在魏征、房玄龄以及当世大儒们的教导下,口才思维早已出类拔萃,怎么可能是一众书呆子能够比拟的。 “微臣说的是天命!”言官御史不甘心就此退去,纷纷叫嚷道。 “天命?”李承乾负手冷笑不休,目光环视众人,眸中阴鸷转瞬即逝,“陈涉吴广若有天命加身,何以会被雍王章邯干翻?人家率领的可是刑徒军,就连一帮在骊山修建陵墓的刑徒军都打不过,何谈天命?!” “这...雍王章邯虽然率领着的乃是刑徒军,但所谓哀兵必胜...” “够了!小王没心思跟你们讨论秦末汉初时的古事,速速退下,敲击登闻鼓一事,小王既往不咎!” “太子殿下!” 不等言官开口,李承乾自顾自坐在乘辇,对两旁的禁军道:“在这里好生看守,若有人再行无故敲击登闻鼓一事...” 李承乾坐在乘辇上,手扶扶手,眼望一众言官,咬牙冷声道:“立即打死!” “殿下!” “太子!” “太子殿下!” 在一众言官的高呼声中,李承乾乘坐乘辇返回东宫,在他看来这些书呆子委实该死,无论是无故敲击登闻鼓,还是听信童谣构陷襄城、房俊,随便哪一件放在李世民处理,这帮老哥们怕是已经入土了。 “混蛋!” “自贞观元年以来,登闻鼓从未响过。如今父皇御驾亲征,登闻鼓无故响起,若是被越王、晋王抓住把柄,此事岂不是要威胁到小王的东宫之位了?” 李承乾在宜春宫徙倚不止,脸色涨红切齿道:“这帮言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当李承乾愠怒未消时,小黄门慌慌张张跑到宜春宫中,跪地道:“太子殿下,那帮子言官...” “如何?敲击登闻鼓被杀了?”小黄门跪地的瞬间,李承乾便后悔了,历朝历代敢于斩杀言官的君王少之又少,这样一来即成全了言官们舍死忘生的美名,又落下了一个残暴不仁的骂名,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是...他们跪在东宫门前要求面见殿下!” 小黄门此言一出,李承乾长舒一口气,心想,“这帮混蛋,总算还知道畏惧!” “告诉他们小王很忙,有何事...三六九日朝会上本!” 心绪繁乱的李承乾,草草说出一句权宜之计,转而大步回到书案前,开始提笔给房遗爱写起了信笺。 “风雨虽狂,树大根深。” 写下两句蕴藏深意的话儿后,李承乾颔首沉思,接着又补上了两句,“蜜饯早用,迟则生变。” 看着最后两句,李承乾犹豫了半晌,最终又在下方添了四个字,“阅过即焚。” 亲手将宣纸封号,打上蜡封后,李承乾将信笺交给小黄门,轻声道:“你乔装去趟状元府,将此信交给房驸马。” “遵旨。”小黄门深得李承乾信赖,接过信笺贴身藏好后,便匆匆退出了宜春宫。 “这帮言官果真不怕死?不怕死那就来吧!明天朝会倒要看看谁敢上本!” 李承乾遥望青天,内心对全力的渴望清楚的告诉他,襄城绝不能回宫!不然他与房俊之间的同盟便会随之破裂,到时失去了山东士族的支持,单单凭借一个凡事都要指指点点的长孙无忌,怕是大事难成! “长孙无忌从始至终从来没有帮助过本宫,他不过是在帮自己寻找一个合格的木偶,一个类似平帝、献帝般的傀儡。他要做王莽,要做曹孟德!” “而房俊却是一个有血有肉,同样存在着致命弱点的得力帮手!” 玄武门之变时,李承乾早已出生,从而有幸“亲眼目睹”父亲杀死伯父、叔父。而恰恰正是这一宝贵且又残酷的经历,让他在很小的时候便懂得了一个道理,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是敌人,敌人很可能因为利益变成朋友,朋友也可能因为某种私心变成陌路人,而这一道理在房俊和长孙无忌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既然要从二人中选择一个,那就挑选那个有血有肉心怀儿女私情且弱点明确的房俊吧!” 短暂的思忖过后,李承乾将李建成与李元吉用生命教给他的道理,用在了房遗爱身上。这真是一个又可喜又可悲的消息。 “御妹夫,路还很长。但愿你能陪小王并肩走到最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九章 观莲赏荷 状元府花亭之中。 眼见襄城心绪繁乱,赋闲在家的房遗爱索性陪佳人手谈起了围棋。 手持白子,房遗爱含笑喃喃:“玉儿,当真要让房俊执白先行?” “房郎只管落子,奴家可不要你让。”襄城捧盏呷了一口凉茶,美目重新焕发出了丝丝媚意。 “好。”房遗爱苦笑一声,手中白子应声而落,“一步两间挂。” “三路应小飞。” 襄城执黑子不甘人后,二人你来我往,竟在不知不觉间走了百余着。 “哎呀,好厉害的合围之策。”房遗爱拿着柑橘,眼望棋盘上已成合围之势的黑子,暗暗咋舌,“玉儿的棋艺如此精进!” 襄城拨开一枚龙眼,含笑道:“官人,莫非是在让着奴家?” “没有,没有。”房遗爱吃下柑橘,摇头道:“房俊棋艺仅限于此,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先前与长孙澹手谈时,房遗爱无所不用其极,心中更无旁骛只有一个念想——赢得棋局。 而眼下襄城杏眸含嗔,纵然房遗爱有心辣手摧花,但这手指头却是不听使唤了。 “啐。”襄城轻啐一声,娇羞笑道:“官人分明就是让着奴家,呕血谱奴家也曾观看过不下数百次,官人今日的棋路...” “很守成是么?”房遗爱捡起棋盘上的白子,自认服输道:“面对玉儿,房俊是在不忍心赢啊。” “冤家。”襄城伸手抓住房遗爱的手掌,一双俏目默默相视,郑重其事道:“官人,将奴家送回公主府吧。” “不行!”房遗爱松开手掌,汉白玉制成的棋子纷纷落地,起身冷声道:“好生待在状元府!没人敢来硬闯动粗!” “可是如此一来,官人的声望怕是要被玷辱了。”襄城喟然一叹,妙目中满是欣慰和感动。 房遗爱负手望向鱼池,眼见清风吹拂菡萏,各色鱼儿在水面摆尾游走,不由心生释然,喃喃道:“公主,你觉得房俊是爱惜名节的人?” “怎地不是?”襄城跟着起身,端起自身茶盏,缓步走到房遗爱身侧,忧心道:“官人乃是名震京华的布衣榜首,又是今科文武状元,这声名却是最为重要的。” “哼!”房遗爱轻哼一声,摇头道:“声名?我本是一介纨绔,声名能好到哪里去?” “房郎!”见房遗爱妄自菲薄,襄城心中略感不悦,正要出言劝解,却被房遗爱扬手打乱了思绪。 “玉儿,你看。”房遗爱遥指鱼池中的青莲,轻笑道:“房俊说上一首小诗,请公主品鉴一二如何?” “好。”襄城不知情郎“文抄公”附体,笑语嫣然道:“房郎这还是第一次为奴家吟诗呢。”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诵咏罢“爱莲说”其中的三句后,房遗爱展臂轻揽襄城,正色道:“玉儿,以后不要在妄自菲薄。你是房俊的妻子,最起码...在我心中是这样的。” “房郎,不嫌奴家?” “我对公主之情,早已从诗词中说出来了。”房遗爱轻吻佳人玉颊,遥望池边垂柳,呢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玉儿甘心为房俊喝下失忆药酒,此事...若不能照顾公主一生,房俊心中惭愧难安呐!” “房郎,眼下言官已经被童谣鼓动,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只怕...” “太子殿下已经答应过我,此事尽力周旋。眼下万岁御驾亲征,东宫监国摄政,玉儿还担心什么?” 正当二人相拥赏莲呢喃时,范进引着小黄门疾步走进花园,站在花亭之下,拱手道:“明公,太子殿下差人前来。” “嗯?”房遗爱松开襄城,转身朝着亭下望去,只见小黄门颔首不语,不禁心生疑惑,“莫非生了什么变故?” “公公,快请前来饮茶。”房遗爱拱手相迎,寒暄一声后,直入正题,“太子殿下有何上谕?” “房驸马、襄城公主。”小黄门躬身作揖,接着从怀中掏出纸笺,面带焦灼道:“言官们去皇城敲登闻鼓了。” “啊?”此言一出,房遗爱、襄城、范进三人俱都倒吸一口凉气,三人都通读过《唐律》自然知道“登闻鼓”代表着什么。 “驸马莫要着急,此事太子殿下已经压了下去。”小黄门双手将纸笺递给房遗爱,私语道:“太子殿下命奴婢将此信面交驸马,眼下言官们正在东宫跪求见驾,咱家先走了。” “好,范师爷快去送送。”房遗爱差走范进,手持信笺返身坐回座位,喃喃道:“此信...是祸是喜?” 襄城黛眉颦蹙,伸出玉指轻抚云鬓间被风吹散的秀发,忧心道:“房郎拆开一观便知。” 房遗爱点头应声,撕开信笺展开宣纸细细打量,在看到前两句后,悬着的心瞬间便落了地。 “风雨虽狂,树大根深。”房遗爱朗笑一声,“哈哈,太子殿下果然有心相助!” “信上只有这两行字?”襄城缓缓落座,捧盏呢喃道。 “还有两行,我念来给玉儿听。”房遗爱喜悦之下,也没来得及细看,便将后两行念了出来。 “糕点早用,迟则生变。” 此言一出,房遗爱和襄城脸颊俱都泛起红云,先前李承乾在酒宴上那指东打西的话儿,怎会瞒得过心智近如妖的襄城?眼下见李承乾再次催促,房遗爱心中无比尴尬,而襄城却也是十分忐忑。 “这个...太子殿下...是怕我委屈了娘子?”房遗爱目光扫到纸角,看到“阅过即焚”四个字后,转身将信笺别在束带之中,准备回房再去焚化。 “房郎若是有心...奴家全依官人便是。”软语呢喃过后,襄城脸颊红云更增三分颜色,沿着冰肌一直延伸到了云鬓两边。 “来日方长,此事徐徐图之吧。”房遗爱支吾一声,起身道:“天色已晚,回房收拾收拾,准备用饭吧。” 说完,房遗爱故作镇定负手离去,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房俊啊房俊,你可真是一个莽夫!怎地连看都不看,就诵念出来了?” “房郎莫非是害怕连累本宫?”襄城坐在花亭之中,遥望鱼池内菡萏吐蕊,入神呢喃道:“本宫守宫以失,房郎却不曾嫌弃,日后定要好生全心待他才是。” 回到书房,房遗爱即刻将书信焚化,眼望铜盆中那淡淡火星,沉声道:“此事绝非童谣那般简单,单单一首童谣竟能一石四鸟,将本宫推到风口浪尖,看来此人不是才子便是名士!” “会是谁?长孙澹?长孙津?长孙润?萧敬明?还是解元张文?” 任房遗爱如何猜测,他都不会想到这首童谣竟会是出自监察御史岑懋之手。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经过言官敲击登闻鼓,五凤楼双方争论等一系列事件的持续发酵,长安城中的舆论瞬间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向。 正是因为流言蜚语的不断恶化,一众言官纷纷伍奢、伍建章上身附体,站在值房中手持本章,一个个脸色铁青,看向房玄龄、杜如晦也没有一个好脸儿。 在他们这些道学先生心目当中“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已经深入骨髓,眼下对于房遗爱的不满已经透过其本身发泄在了房杜二人头上。 “哼!没成想堂堂天子脚下,竟然会出现如此龌龊之人!” “不错,此人还是当朝状元,我呸,真真不配!” “什么布衣榜首,布衣纨绔才是真的!” “我们三十八位言官已经齐力写好了奏折,房俊就等着被参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群情激奋吐沫星子四散纷飞,听得房玄龄脸色铁青,恨不能立刻走出值房。 就在房玄龄苦苦忍耐之时,一声高八度的嗓音响起,这才打破了值房中一池浑水的现状。 “太子口谕:宣众臣工去往崇教殿参加朝会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章 三行大罪 等到文武百官奉旨来到崇教殿后,端坐在大殿中央的李承乾,瞬间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本仅有四五位言官在内的文班之中,此刻竟然聚集了三十余位言官! “呀!这帮老夫子莫非真的不怕死?”李承乾颔首呢喃,联想起昨天皇城外的登闻鼓被敲响一事,直到此时还是恨得牙根直痒。 “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李承乾发现言官后,哪里还有心思上朝,心中只想着尽快将这些道学先生打发走,也好落得一个耳根清净。 “臣,御史台邹应龙有本。” “臣,御史台常宝童有本。” “臣,御史台白奇有本。” “臣,御史台崇公道有本。” “臣,御史台何路通有本。” 一连五位身着蓝色官衣的御史言官走出文班,李承乾的眉毛愈发攒簇,无奈悻悻道:“有本?” “有本!”五位言官同仇敌忾,仿佛上面坐着的不是李承乾,而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有本,那就奏吧。”李承乾背地苦笑一声,扬了扬手,端坐在黄花梨木官椅上,侧耳细听了起来。 五位言官交换眼色,最终由邹应龙为代表,开口道:“殿下,长安童谣可曾听过?” “又是童谣!”李承乾暗骂一声,正色道:“不曾听过。” 这倒不是他有意搪塞,虽然那首出自岑懋之手的童谣在长安城广为流传,但事关皇家庶长公主,又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去当面念给李承乾听? “那微臣斗胆,念给太子殿下以及众位大人听讲。” 邹应龙正了正嗓子,朗声道: “能挥笔,会提枪。残害连襟在牢房。 五马道,智谋广。算就忠良难还乡。 状元府,天骄娘。一礼全收昧天良。 户下方,卧东床。贪心不足霸姨娘。” 朗声念过四句童谣,邹应龙神色极为得意,而房玄龄、杜如晦二人脸色铁青,就连杨波、魏征、马周三人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房丞相,丞相身为当朝首相,请问能够参详出...” 邹应龙话说一半,只听一声拍案响起,接着,端坐在大殿之上的李承乾却是怒发冲冠站了起来。 “嘟!大胆邹应龙,竟敢出言诬陷当朝重臣?!”李承乾对于童谣所讲的四件事心知肚明,若是换了旁时他很可能乐得坐山观虎斗,但眼下他已然与房遗爱结盟,早已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气连枝的局势。 “臣...”邹应龙万没想到李承乾会发如此大的脾气,连忙拱手作揖,从衣袖中取出奏本道,“启禀太子殿下,这是御史台一百一十位言官御史联名上表,恳请太子殿下预览。” “什么奏表?”李承乾怒火中烧,冷声问道。 邹应龙不愧是道学先生,眼见太子发怒,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是参奏当今驸马都尉房俊的本章。” “呸!”李承乾拂袖冷哼,目光扫向文班臣中三十余位御史,朗声质问道:“单凭一首童谣,就能弹劾当朝驸马?那明日岂不是要弹劾小王了!” “臣等惶恐。”此言一出,邹应龙五人连忙跪倒在地。 李承乾坐回座椅上,冷笑道:“惶恐?你们还知道惶恐?前番在皇城外敲击登闻鼓,所为之事便是这首烟波浩渺的童谣!眼下联名上表又是因为这首童谣!难道孔夫子的文章中有让你们相信童谣的话儿?” “这...” 不等邹应龙回答,李承乾再次开口道:“还是经史子集中有着类似的记载?岂不知岑参杀人乃是谣传?三人成虎是有多!” “臣等忠心为国,敲击登闻鼓为的也是维护皇家尊严!” “好!好一个忠心为国!”李承乾与邹应龙辩论几句后,强压着性子道:“内侍,将奏本呈上来。” 等到小黄门拿来奏本,李承乾忽然挂上笑脸道:“好了,都起来吧。” 邹应龙五人见李承乾又是接奏本,又是叫他们起来,还以为是李承乾改变了主意,一个个腰板儿挺得更加直溜了。 李承乾展开奏本,细细定睛打量,仅仅看过前三句奏言后,适才强压下去的愠怒便再次升了起来。 “诚惶诚恐,臣等御史台言官奏禀。今据悉襄城公主逗留状元府已有十余日...” “放屁!”李承乾心中爆了一句粗口,随即合上奏本正色道:“奏本小王看了。” “太子作何见教?”邹应龙手持槐木笏板,拱手道。 “此事干系重大,等小王奏明母后再做道理。” “高祖制曰:后宫不得干政。” 耳听邹应龙搬出祖先制曰来压自己,李承乾勃然大怒,“不得干政?此事干系皇家驸马也算政务么?这是我皇家的私事!不劳御史操心!” 一句“皇家私事”说的邹应龙哑口无言,这五位刺儿头御史见李承乾面带愠怒,这才依依不舍的返回了文班之中。 见这五只苍蝇终于散去,李承乾长舒一口气,正色道:“众卿还有何事?” 原本以为斥退了犯人的言官,便不会有人前来找自己的眉头,可没成想此言一出,竟引得十余人纷纷从文班中走了出来。 “臣监察御史岑懋,有本。” “臣银青光禄大夫萧呈乾,有本。” “臣朝议大夫萧敬明,有本。” “臣御史大夫张文,有本。” 见四人全都是房遗爱的冤家对头,且不是关陇门阀的门生故旧,便是萧氏一族的亲友朋党,李承乾眉头攒簇,有心将他们呵斥回朝班,怎奈四人的官阶远非那帮七品言官可比,只得耐着性子道:“众卿有何要事?” “臣监察御史岑懋,参奏驸马都尉房俊毒杀原驸马都尉萧锐。” “臣萧呈乾,参奏驸马都尉房俊用计残害原驸马都尉长孙冲。” “臣萧敬明,参奏驸马都尉房俊,无旨擅纳妾房于状元府邸。” 三行大罪对应前三句童谣,起先张文还想补上一句“房俊霸占襄城公主”,但一想到李承乾与襄城之间的关系,他还没傻到要去找长孙冲和萧锐谈心的地步。 听完这三句换汤不换药的奏本,李承乾心中十分不悦,怎奈三人巧妙的避过了襄城公主,这也让太子爷失去了“皇家私事”这枚挡箭牌。 “毒杀驸马都尉萧锐?”李承乾失去了搪塞的借口,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道:“先前父皇也曾命杜丞相、长孙丞相、魏太师一并主审萧锐暴毙案。当时御史马周、蔡少炳随同陪审。敢问马御史此案结果如何?如何落案的?” 见李承乾问起,马周手捧笏板走出朝班,道:“驸马都尉萧锐暴毙一案,三位主审以及臣与蔡副主审一致认同,萧锐确系身患鼠疫暴毙,房俊无罪定案。” “岑御史,听到没有?”李承乾微微点头,看向岑懋道。 岑懋见马周出言辩证,只得悻悻回到朝班,关陇门阀这头一阵却是以失败告终。 首站成功,李承乾精神大振,目光扫向萧呈乾问道:“萧大夫,你说房俊设计残害长孙冲。敢问长孙冲上任是谁的旨意?” “自然是太子殿下。”萧呈乾暗叫不好,怎奈被李承乾占据先机,只得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如此说来,小王确系与房俊合谋了不成?”李承乾这番话说的云谲波诡,若是萧呈乾敢点头应声,怕是即刻便会被罢职免官。 萧呈乾虽然一心报仇,但却没有丧失理智,见李承乾如此诡谲,只得拱手道:“微臣唐突了。” 二次取得胜利后,李承乾将目光对准萧敬明,正要开口,却突然意识到此事颇为不妙。 “糟糕!眼下房俊并无婚约在手,又无三媒六证。虽然先前母后曾经示意过纳秦谢二女进府一事可行,但眼下面对文武百官,难道叫小王将母后推出来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一章 李承乾的太极 萧敬明看出李承乾神色犹豫,转而开口道:“微臣萧敬明,参奏驸马都尉房俊私纳秦京娘、谢瑶环入府为妾。” “这个...”李承乾犹豫了,弹压百官他尚且能够做主,但要将自己的亲生母后抛出来顶雷,不管是从亲情还是礼法上全都是为世人所不能容的。 “臣长孙费附议。” “臣谏议大夫长孙津附议。” “臣朝议大夫长孙澹附议。” 一连三位关陇门阀亲贵站出附议,无疑是将了李承乾一军。 李承乾目光扫向一众关陇、萧氏官员,心中暗自记下几人相貌,暗想:“等到此事平息,再来找你们算账!” 萧敬明、长孙津为代表的关陇门阀、萧氏一族,心中抱定“法不责众”的念头,料准了李承乾拿他们众人没办法,可他们却忘了“法不责众”之后通常还会出现一个词儿——“事后算账”。 “众卿所言极是,房俊纳妾本不合礼法。”李承乾迫于压力,无奈责怪房遗爱几句,接着话锋一转,道:“此事干系皇家威仪,待小王奏请母后再做定夺。” 见李承乾玩起了“太极推手”,关陇一派暗自咋舌,萧氏一族也是捉襟见肘,任谁都不敢带上一个干涉皇家内政的大帽子。 可偏偏有那么一群人不怕,反而上赶着往前冲,那些人就是官阶儿不高,管事范围却是极为宽广的——御史言官。 邹应龙再次走出朝班,手持槐木笏板,一字一句铿锵奏道:“太子殿下,家国面前无私事!” “呀!”李承乾暗暗咋舌,眼望邹应龙以及文班中三十余位言官,心道:“这帮子言官个个群情激奋,若是再行责怪他们,却是称了这帮子书呆子的心愿!” 正如李承乾所想的那般,邹应龙等人全都做好了“舍身为国”的准备,他们的人生信条便是“比干、伍奢、伍建章”之类的人物,拼着一死博得个青史留名,却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 “邹爱卿所言不差,家国面前无私事。” 见李承乾突然改口,关陇门阀、萧氏一族纷纷露出了笑意,就连一众言官也升起了德胜的喜悦。 可还没等他们脸上的笑意完全绽放,李承乾突然话锋一转,“礼部尚书申念行何在?” 申念行正在文班中打盹儿,听到李承乾呼唤,最先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直到身旁的侍郎眼色示意,这才悠悠反应了过来。 “臣,礼部尚书申念行躬请圣安。”申念行手持牙笏走出朝班,目光含糊的看向李承乾,全然不知这位太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承乾眼望须发浩然的申念行,眸中闪过一丝诡谲,故作关切的道:“申爱卿,今年多大年岁?” “臣今年六十有五了。”申念行听得云遮雾绕,面对李承乾这烟波浩渺的询问,只得如实回答。 李承乾轻捋朝天冠上缀着的红缨穗儿,含笑道:“申爱卿温良恭俭,况且主持礼部事宜德高望重。此番房俊纳妾一案,就命卿家权权查核!” “啊?”申念行懵然看向李承乾,心中叫苦不迭,“乖乖!夹在关陇、萧氏和山东士族、寒门之间的滋味,却是不好受啊!” 李承乾之所以选择申念行主持查审房俊纳妾一事,一来是因为他身任礼部尚书,二来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位申老头儿为人淡泊名利,又是富商豪门出身,在朝中数十年来从不涉及党政,俨然一只闲云野鹤。 “申爱卿年岁大了,此事慢慢办理即可,切莫要劳累伐身呐。”说完,李承乾对身旁侍奉着的小黄门招了招手,在他耳畔呢喃了好一阵。 小黄门向前两步,站在九龙口的台阶上,朗声道:“太子口谕:申念行柄国辅政有功,监国期间燮理阴阳劳苦功高,特赐锦缎百匹、御酒百坛、镶玉描金束带三挂、碧玉笏板一对,钦赐。” 对于申念行的赏赐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轻声议论: “什么?申老头儿做什么了?就赏赐如此之多的皇恩浩荡?” “呀!碧玉笏板...那可是九卿才能配享的待遇啊!” “镶玉描金束带三挂!整整三条!那得穿到他进棺材了吧?” “他一个礼部尚书,柄的什么国?辅的什么政?燮理阴阳?他燮理个毛儿来着?” 见众人议论纷纷,李承乾目光流盼,只见朝班中唯有房玄龄、杜如晦、马周、魏征四人岿然不动,显然是猜透了这位太子爷的用意。 “太子此举明贬暗保,他让申念行审理爱儿纳妾一事...申念行,老伙计这小鞋儿可不好穿呐。” “申念行为人圆滑低调,做事深谙中庸之道。他此番办理此案,怕是要两不得罪了。” 房杜二人吃下李承乾喂给的定心丸儿,全都做袖手旁观状,乐得见关陇、萧氏、御史台一众言官御史急的抓耳挠腮,心中好不快活。 放任群臣议论些许后,李承乾清了清嗓子,起身看向申念行,道:“申爱卿,莫非不满意?” “额...”此言一出,申念行连忙撩袍跪地,“老臣谢太子殿下圣恩,一定尽心尽力办理此事,定要给皇家一个交代,给万民一个中正的评判。还房驸马一个清白!” “申氏贯口儿”最后一句出唇,登时崇教殿中哗然一片,三十余位御史言官吃了这老倌儿的心都有了。 “什么?什么叫还房遗爱一个清白?说的好像我们御史台无理取闹似得!” “这个老奸商,真不愧是有名的老泥鳅!受了赏赐还卖乖!” “申念行!我记住你了!待会就参本!弹压你!” “三缄其口,好一个礼部尚书!哪里有个九卿三公的样儿?” 李承乾之前封赠申念行之举动,便是在敲打这位礼部尚书,叫他明白“你的荣耀是小王给的,能捧便能踩!” 眼下见申念行如此上道儿,李承乾含笑点头,“清不清、浊不浊,自有人心存公道。申爱卿全力去办就是。” “老臣领旨。”申念行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朝文班走去,迎接他的却是一种御史言官要杀人的目光。 申念行围观二十余年,在隋朝便是礼部员外郎,对于“和稀泥”这种技术性手段,却是如数家珍玩儿的别提多溜了,此刻见一众七品芝麻官儿怒视自己,随即选择性失明发作,只是朝马周微微一笑,接着便站在了魏征、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身后。 杨波笑容灿烂,伸手一拍申念行的肩膀,险些将这位礼部尚书当场打散架,“老申,汝发了!” “发什么?要发丧才是真的!没瞧见那帮子御史言官要吃人的模样儿吗?” “怕什么?他们敢找你的麻烦,老夫差九城兵马司前去护卫老兄的府邸便是!” 正当二人交谈时,邹应龙却还是不死心,“太子殿下,此事...” “邹御史!”李承乾面带愠怒,看向邹应龙,冷声道:“小王已经命申尚书查办此案,难道这还不够吗?” “此事干系重大,臣私以为...” 邹应龙话说一半,便被李承乾扬手打断了思绪,“敢问邹御史,官居几品?” “官居西台御史,位列从六品下。” “再问御史,你有几房妻妾?” “自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六岁娶亲,前年纳妾...” 一番简短的对话,李承乾意图瞬间明了,缓步朝九龙口下走去,冷声道:“御史都曾纳妾,何况当朝驸马、文武状元!” “房俊虽无官职,但先前父皇也曾封过其尚书右丞的官位,说起来他还是正三品的文官呢!” 说完,李承乾在小黄门的搀扶下,缓步走下台阶,刚刚迈下几级却又返了上来。 站在九龙口正中,李承乾冷眼扫视群臣,当然那些言之凿凿的御史言官则是他的重点照顾对象。 “本宫代万岁监国摄政,想这崇教殿也是东宫首要殿宇,从今往后朝会上若有人在提起那荒诞不羁的童谣,即刻绑缚察院审理。” “绝不容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二章 公主有喜 李承乾这番言语铿锵的话儿,明为是在肃清朝野气氛,倒不如说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及敲打那些不老实的言官,比如邹应龙。 留下一番极具东宫太子气势的讲话后,李承乾在小黄门的搀扶下,一深一浅的走下九龙口,只留下一众文武目瞪口呆。 “什么?太子爷这是在帮房俊?” “与其说是在帮房俊,不如说是在帮襄城公主。” “是啊,咱们之前那童谣大做文章,确实忘记给襄城公主留下金面了。” 在御史言官们的议论声中,房玄龄、杜如晦率先走出崇教殿,而在他们身旁却缺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孙无忌。 如果不是长孙无忌因丧子之痛无法上朝,李承乾怕是也难这般顺利的弹压言官,更不会就此任命一个老好人前去审查房俊纳妾一事。 房玄龄、杜如晦走后,魏征、马周紧随其后,而身为兵部尚书的杨波却一把拉住了申念行,口口声声道贺恭喜,实际上是个人都能看清楚他胸中那些个小九九。 杨波生性秉直中正,爱才之心从来不加遮掩,对于房遗爱他始终视若子侄,尤其是在品尝过那胜似御酒的瑶台佳酿之后。 “老申啊,你算是熬出头了。这件事好好办,往后衔儿加少师、少傅不在话下,搞不好还能捞个太师的头衔儿呢。” 申念行喟然一叹,扫向身旁那些个眼中带火、鼻孔出气的言官御史,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永年兄,我老了,马上就要致仕了。富贵荣华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可现在太子殿下将这么一块烫手的山芋丢给我,很难办呐。” 申念行平常饱受“四书五经”的熏陶,说起话来也是之乎者也,可眼下却是被李承乾的厚爱吓着了,说起话来怎么顺口怎么来,大白话不绝于耳。 “申兄,此事但按太子的意图去办,保你相安无事。”杨波对申念行抛去了一个感同身受的目光,正要再加提点,却被四五个小黄门打断了思绪。 四个小黄门两两一排,抬着两担赏赐,快步走到申念行跟前,拱手道:“申尚书,这是太子殿下的赏赐。还有御酒、锦缎,那些待会差人送去府邸。这里有三挂玉带、一对碧玉朝笏,奴婢先给您送回府上。” “嗯?玉带和朝笏...”申念行细细打量,但见竹挑中的东西很有分量,不由好奇道:“其中怕是还有旁的东西吧?” 小黄门忸怩一笑,轻声道:“其中有两坛房驸马酿造出的琼浆,太子爷特意吩咐下来,叫尚书尝上一尝。” “房俊何时会酿酒了?”申念行捋着花白胡须,正要开口,却被杨波拦了下来。 杨波面带坏笑,喃喃道:“如此公公快去送到尚书府上吧。” 说完,杨波一把拉住申念行,朗笑道:“素来听闻申兄不擅饮酒,这两坛佳酿何不请我喝上几杯?” 申念行深知杨波的酒量,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联想到眼下所处的局势,不由升起了向其请教的念头。 左右思忖,申念行慨然应允,“好,如此愚兄请永年饮酒去!” 说完,二人并肩行走,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众御史言官,如果不是杨波这位兵部尚书平素威望极高,这帮子道学先生怕是已经堵住申念行向其理论了。 状元府中,房遗爱抄写过三篇礼记,差人分别送往杜如晦、魏征、杨波府上,做完这一切,这才抽出空来悠悠品起了茶。 “今天静的有些烦闷,不知漱儿如何了?”房遗爱呷过一口凉茶,回想起高阳前日那颇为吉祥的梦兆,心中随即浮现出了三个大字,“房大官。” 房遗爱属于那种说办就办的脾气,虽然历经河南道、五马道两桩变故,但他的本性却是改变甚微。 推门走进正房,见绣榻上的青萝幔帐不曾收起,房遗爱眉头攒簇,缓步走到榻边,伸手拨开罗帐,但见高阳昏昏嗜睡,娇容有些憔悴,仿佛生病了一样。 “漱儿?”房遗爱坐在榻边,伸手摸向高阳额头,见其没有发热的现象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高阳悠悠转醒,见夫君坐在榻边面带关切,强挤出一丝笑意,呢喃道:“俊儿哥。” “漱儿不舒服吗?”眼望佳人面容憔悴,房遗爱心中颇为自责,“这几天冷落了公主,是房俊不好。” 高阳微微摇头,含笑道:“俊儿哥忙着应付正事,漱儿不会介意的。” “吃过早饭了吗?我去帮你下些云吞?” “漱儿想吃...醋溜鱼片了。” “醋溜鱼片?”房遗爱眉头微皱,稍作思忖后,不解道:“漱儿要吃酸的?平常不是不喜吃酸食吗?” “这几天总想着吃些酸食开胃,之前叫八端买了许多糖葫芦,眼下已经吃完了。”高阳坐起身来,斜靠在房遗爱怀中,手扶小腹玉颊上满是柔情。 含笑凑到房遗爱耳畔,高阳学着夫君轻轻吹气,软语呢喃,“俊儿哥,漱儿好像...有喜了。” “啊?”房遗爱呢喃一声,“有就有吧。” 嘟囔过后,房遗爱暂时短路的大脑瞬间便恢复了过来,“什么!漱儿!我去找关木通关先生!” 说完,房遗爱小心翼翼的叫高阳躺好,接着大步走出正房,一连敲开了东西两座厢房。 秦京娘、襄城、谢瑶环站在正厅前,看着傻笑不止的房遗爱,全都露出了焦虑之色。 “何郎,你莫要吓奴家。” “房郎,这是怎么了?” “官人,官人?” 房遗爱微微一笑,好似孩提顽童跟小伙伴炫耀新得来的万物一般,轻声且神秘的道:“漱儿可能有喜了。” “你们快去陪陪她,切莫叫她动了胎气!”说完,房遗爱一路疾行,在后院找到正在锄草的范进后,连嘱咐了三遍叫他去请关木通,接着又是一堆冗长的废话,到最后生怕怠慢了这位老御医,索性叫人抬着乘轿跟范进一同前去,才算作罢。 就这样,正房中谢瑶环捧着茶盏、秦京娘扇着苏绣团扇、襄城剥着酸橘,而房遗爱则在房中不停来回徙倚,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房大官?房大官儿?哈哈!” 高阳虽然出身皇族,但想今日这般照顾周到,且侍奉之人不是公主便是王侯之女,再加上那位“长孙皇后的心腹人”,一时间众星捧月自不必说。 过了半晌,关木通终于给房遗爱盼来了,与其同伴而来的,还有那位骑虎难下的老好人,申念行。 一官一医在范进的引路下,缓步来到正房,刚刚迈过门槛儿,避免便撞见了手剥柑橘的襄城。 “公主...” 见襄城神态定然自若,申念行磕巴一声,就连关木通也是极为惊讶。 “嗯?”眼望申念行,房遗爱暗叫不好,连忙上前拱手,道:“申叔父,何时到的?” “老朽与关先生结伴而来的。”申念行识时务的将头转到一旁,不再去看襄城,拱手对房遗爱道:“驸马,你我借一步讲话?” “好。”房遗爱微微点头,转身对关木通道:“关先生,内子身染微恙,还请先生多多尽心。” 说完,房遗爱与关木通缓步走出正房,朝着正厅并肩走去。 关木通忧心忡忡的放下药箱,眼望罗帐中的高阳,心中忐忑不安,“驸马如此慌忙唤我前来,莫非公主得了急病?那驸马的医术胜我十倍百倍,怎地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就算关木通想破头都想不到,鼎鼎大名独步杏林的房驸马,除了用九阳金针和真气治病以外,就连最基本的滑脉都摸不出... 关木通接过范进搬来的凳子,坐在榻边拱手道:“请公主将玉臂移出。” 此言一出,高阳缓缓伸出左臂,而关木通则将一块素色手帕遮在高阳腕间,这才谨慎的为其号起了脉。 过了半晌,关木通脸色由阴转晴,在众人的注视下,喃喃道:“公主...有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三章 抬棺造势 “有喜了?” “漱儿有孕了?” “谢天谢地,房郎有后了!” 得知高阳有喜,秦京娘、襄城、谢瑶环尽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关木通收好素色手帕,拱手道:“公主这些时日应当静心调养,免得动了胎气。” “多谢关先生,本宫记下了。”高阳将手收回罗帐,喃喃道:“范师爷,去账房取一封车马费。” 高阳话语虽然隐晦,但关木通却是听出了言下之意,连忙起身作揖道:“万万不可。老朽承蒙房驸马传授医术,为公主号脉乃是老朽的福气,万不可收车马费。” 见关木通对待房遗爱宛若师长,几人暗暗咋舌,高阳见状轻笑一声,“如此有劳关先生了。还请去到正厅向俊儿哥报个喜讯。” “老朽告退。”关木通收好药箱,正要出门,却见襄城含笑相视,不由拱手道:“公主的病情...” 襄城对关木通并无厌恶,想起自己“得病”期间这位老先生没少跟着操心,不由蹲福道:“多谢先生挂怀,本宫病体已经痊愈。” “如此甚好、甚好。”关木通混沌点头,跟随范进走出正房,一路徐行,去到正厅向房遗爱报喜去了。 正厅中,房遗爱和申念行相隔而坐,捧着小厮送来的凉茶,开始商议起了“房俊纳妾”一事。 “贤侄,老夫此番实在迫不得已。”申念行呷了一口凉茶,驱散胸间暑气后,继续道:“你不知今早朝会那些个言官个个群情激奋,上表本章更是一个接一个。” 房遗爱含笑点头,轻叹道:“那童谣害人匪浅呐。” 唐时“烟草”还未大行其道,不过前世做惯了给人递烟习惯的房遗爱,还是忍不住拿起一枚柑橘,递到了申念行面前。 “说起来这并非全怪那童谣恶语伤人,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此事房俊的确授人以柄。” 申念行为人温和,与房遗爱又是叔侄关系,所以在他面前也不拘着,剥开柑橘细细品味两瓣儿,顺便思忖答对之语,过了好一会这才悠悠道:“萧锐之死早有公论,长孙冲身死五马道更是与贤侄无干,若非他长孙家贪图权贵,何以同意长孙冲出任后军督府?” “至于纳妾一事...”申念行说到此处话音陡降,小声道:“其实万岁派秦、谢二女去往河南道相助驸马,便以有暗示驸马将其纳入府中的打算。此事只怨那些个言官御史太过循规蹈矩,守着窠臼咬死不放,难免沦为桎梏啊。” “窠臼也好,桎梏也罢。叔父饱读诗书,又是当世大儒。此等拙劣迷瘴焉能瞒得过叔父的法眼。” 拍了一个马屁后,房遗爱接茬道:“不过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百姓,还有那些个御史台的言官怕是参详不透。再加上关陇、萧氏恨不能将小侄除之后快,此事难呐。” “难?贤侄有何难处?”申念行被房遗爱三言两语说的极为受用,抚着花白长髯不解道。 “小侄并非指自身难处。”房遗爱看向申念行,拱手道:“审查小侄纳妾一事,实乃坐火添薪,其中事由怕是要累得叔父为难一番了。” 见房遗爱心系自己,申念行轻笑一声,“无妨,此事既然万岁早有暗示,太子殿下又是心向驸马。如此这般老朽便好做许多了。” “只怕关陇门阀、萧氏一族会为难叔父。”房遗爱深知申念行是个老好人,加上在“审理纳妾”一事上,他的立场十分明确,得了人情的房遗爱心中难免有些不忍拉他下水。 “此事...”申念行微微一笑,悄声道:“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旨意,老朽若是办好了,便能对太子殿下交差。关陇门阀势力再大,能大得过太子东宫?” “况且还有贤侄心中惦念,老朽何惧?”申念行虽然秉性仁厚,但不代表他是个胸无城府之人,三言两句即捧了房遗爱,又变相的向他寻求日后致仕时的保障,此招不可谓不佳。 房遗爱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叔父放心,房俊绝非知恩不报之人。” 正当二人交谈间,范进领着关木通走进正厅,一进门便拱手道:“恭喜驸马,贺喜驸马。” “嗯?”申念行先是一怔,后看向房遗爱道:“驸马,这是?” “嘿嘿。”房遗爱轻笑一声,对申念行道:“好事,天大的好事。” 二人交谈间,范进和关木通已经到了跟前,见房遗爱含笑相视,关木通朗笑道:“公主殿下有喜了。” “好!”听到关木通亲口所说,房遗爱心中积压已久的大石终于烟消云散,“范师爷,吩咐二堂设宴,我要请申叔父与关先生品尝佳酿!” 此言一出,申念行不禁咽了口吐沫,“贤侄,你府中也有那佳酿?” “还有十几坛,叔父与关先生回府时,带走一些尝尝可否?”房遗爱喜上眉梢,对于平日看得颇重的“蒸馏酒”却是释然了,毕竟几坛子酒对于后代来说算得了什么? 范进吩咐过小厮去办事后,转身回到正厅,还没等他站稳脚跟,房遗爱再次吩咐道:“范师爷,再次陪伴申叔父与关先生稍坐片刻,本宫去看望一下公主。” 见房遗爱有意让自己与当朝大员接触,范进连连拱手,不管是时任礼部尚书的申念行,还是医术名震长安的关木通,二人身份不可谓不显赫,若是换做在梅坞县穷途落魄时,别说陪伴就是见到二人一面怕也是范进想都不敢想的。 疾步来到正房,高阳正在秦京娘、谢瑶环、襄城三人的“侍奉”下吃着醋溜鱼片。 “漱儿,胃口可好?”房遗爱蹲在榻边,眼望妻子眸中满是柔情。 高阳轻笑一声,喃喃道:“好得很呢,漱儿已经吃下大半碟儿了。” “多吃些,多吃些。”房遗爱笑的直合不拢嘴,“眼下漱儿不是一个人了,多吃些好让大官儿尝一尝。” “大官儿?”襄城、秦京娘、谢瑶环三人不明就里,看向房遗爱全都露出了费解之色。 房遗爱起身走到茶桌前,端起一杯温热的白水,含笑道:“房大官儿,我儿子!” “什么名儿啊?房大官儿?何郎你是官儿迷吗?”秦京娘生来爽朗,这番话要是换做谢瑶环和襄城,怕是终生都无法说出口的。 “哼!”房遗爱笑着轻哼一声,“小娘子,别在这说风凉话。若是假时你身怀六甲,本宫便取个...大吏的名儿可好?” 秦京娘被说的玉颊映红,轻啐一声,“冤家,总是这样没个正行!” “玩笑,玩笑而已。”房遗爱端着茶盏,走到榻边轻吹温水道:“漱儿,既然怀有身孕,以后茶水便不要再喝了。” “还有酒,不能吃了。” “还有漱儿最爱吃的金丝饼,嗯,少吃一些。” “还有...” 见房遗爱这般模样,高阳四人尽都轻笑一声,她们没想到以往人前人后威风八面的房驸马,竟然也有化身碎碎念的时候。 “笑什么?”房遗爱接过高阳喝过的温水,轻呷了一口,喃喃道:“往后府中小事全都交给范师爷去办,大事么...京娘、环儿、玉儿商量着来。切莫要累着漱儿。” “知道了,房驸马。” “晓得了,房都督。” “何郎,你今天话好多的。” 见三女面带调侃之色,房遗爱不以为然,扬了扬手道:“切,本宫今日高兴。晚上亲自下厨,额...火锅吃过没有?” 正当房遗爱侃侃而谈时,原在正厅陪伴申念行和关木通的范进慌里慌张走进正房,在迈过门槛儿时一个不留神,险些被绊倒在地。 “范师爷,何事惊慌?”见平素老成持重的范进这般模样,房遗爱轻咦一声,费解的问道。 范进站定身形后,正要拱手回禀,却见高阳也在侧耳倾听之列,唯恐惊得夫人动了胎气的他,赶忙走到房遗爱身侧,贴耳细语道:“明公,长孙冲的棺木被人抬到府门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四章 府前哭灵 “棺木?”房遗爱初听先是一怔,后又感觉十分诧异,“长孙冲的灵柩?” 心中嘀咕几句,房遗爱轻声对范进道:“你先去府门看着,别叫他们闯进府中。” 遣走范进,房遗爱回过味来,心中顿时勃然大怒,“好哇,堂堂状元、公主府邸,竟然被人用棺材堵住了正门!” “长孙无忌欺人太甚!”房遗爱收在袖口中的双手紧紧攥拳,正要出门理论,但见高阳含笑吃着醋溜鱼片,妻子的笑语嫣然,登时叫他心中的愠怒消了大半。 强压住心中怒火,房遗爱含笑对高阳道:“漱儿,让京娘在这陪着你聊天解闷,我有话要跟玉儿、环儿讲。” 高阳吃过醋溜鱼片,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鱼汤,点头道:“好的,俊儿哥放心去吧。” 房遗爱负手走出正房,一路疾行,不一会便到了谢瑶环居住的西厢房。 推门走进房中,房遗爱脸色立时大变,冷哼道:“长孙家欺人太甚!这不是在打本官的脸吗?” 襄城、谢瑶环跟着走进厢房,见夫君这般模样,二女心弦俱都一颤,四目相对,任谁也不敢擅自做下定论。 恨声呢喃过后,房遗爱心中怒火渐渐消退,转身看向襄城和谢瑶环,喟然叹道:“先坐吧。” 谢瑶环和襄城云里雾里的坐在茶桌前,眼望不停徙倚的房遗爱,喃喃道: “房郎,这是怎地了?” “官人,有什么要紧事吗?” 耳听软语呢喃,房遗爱拂袖叹息,缓步走到茶桌前,苦笑道:“今日东宫朝会,本官被人参了。” “啊?”谢瑶环轻咦一声,手扶香腮疑问道:“房郎做官清正廉明,谁会去参本?” “莫非是因为长孙冲的死?”襄城沉吟片刻,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房遗爱坐在太师椅上,捧盏轻呷一口凉茶,点头道:“不错,长孙冲的死是其一。” “其一?房郎被人参了数本?”谢瑶环显得有些惊讶,她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知道接连被弹劾的危害和境况。 “一共三行大罪,不过还有一行是任谁都不敢明说的。” 说着,房遗爱目光扫向襄城,星眸中快速闪过了两抹迟疑的神采。 “说出来玉儿莫要伤心。”房遗爱先行提醒了襄城一句,接着开口道:“长安城中今日流传着一桩童谣,分别指出了我的四行大罪。” “毒杀萧锐、计杀长孙冲、私自纳妾、霸占长公主。” 前两件事襄城和谢瑶环心中还有些底气,但一听说“私自纳妾”以及“霸占襄城”后,二女再也坐不住了。 谢瑶环黛眉颦蹙,冷声道:“这童谣一定是有人故意捏造。” “确是奴家害了房郎。”襄城颔首细语,眉眼间萧索之态不胜言表。 房遗爱苦笑一声,释然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时至今日皆怨房俊做事太过刚直,不懂得人情世故。” “这件事先行放下,二位娘子心中有些底便好。”房遗爱朝着门外望去,心中却是惦念坐在正厅等候的申念行和关木通,尤其是那位奉太子命前来调查纳妾一事的老好人。 事态仓促,房遗爱简短截说:“刚刚范师爷前来报信,长孙府差人将长孙冲的灵柩抬到了府门前。” “什么!” “好胆量!难道不知这是父皇钦赐的状元府邸吗?” 见谢瑶环、襄城愤愤不平,房遗爱摆了摆手,轻声道:“长孙无忌位极人臣,断不会拿着长子的死尸胡闹。棺木中怕是空的!” “好了,我先去陪伴申叔父和关先生。环儿、玉儿在这帮下官拿个主意才好。” 说完,房遗爱喝尽盏中凉茶,撩袍起身朝着正厅赶了过去。 正厅之中,申念行和关木通对于府门外发生的事懵然不知,只等着品尝状元府的佳酿,再趁机与房遗爱拉一拉关系,好结交下这位当朝新贵。 “叔父、关先生。叫人将酒宴设在此处吧?”说话时房遗爱的目光不住朝府门的方向打量,得亏正厅与府门之间相隔较远,又有两堵影壁前后遮挡,申念行和关木通这才没能发现被人抬到府门口的棺材和叫嚷声。 申念行含笑点头,“老朽到来便是客,客随主便,全依贤侄就是。” 自从房遗爱传授金针法之后,关木通对待这位长辈的态度俨然从忘年交升级到了师长,此时对于房遗爱的安排自然是一百个应允。 唤小厮设下酒宴,房遗爱请申念行走在主座之上,自己在客座陪席,重视之意不言即明。 “贤侄,此番言官上本弹劾,不过是打打闹闹而已。太子殿下已然有了主意,贤侄便将心放在肚子里就好。” 申念行对于房遗爱主动让座一事,显得十分受用,眼下捧盏交谈,喜色已然上了眉梢。 在这位老好人面前,房遗爱充分拿出了晚辈的架势,拎着酒壶一边斟酒一边道:“承蒙叔父照顾,此恩房俊没齿难忘。” “我与令尊乃是故交,况且驸马为人朝野皆知。”申念行喝下一杯蒸馏酒,辣的连连咳嗽,赶忙呷了一口凉茶这才勉强压过酒气。 “此事原是小人从中作梗,贤侄莫要放在心上。”申念行悠悠达达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若是换做平日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儿,但眼下致仕近在咫尺,加上李承乾任命他来调查房俊纳妾、东宫当朝受赏两件事,申念行已然得罪了御史言官、关陇门阀和萧氏一族。若是再不搭上山东士族这棵大树,怕是致仕之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毕竟之前又不是没有还乡官员被御史言官弹劾翻旧账的事儿发生过。 摸准了申念行的脉门,房遗爱拱手应声,“多谢叔父信任,房俊记下了。” 二人你来我往话茬不断,听得关木通十分尴尬,这位老先生对于医术是一百个自信,但官场之道他却是一窍不通。 趁着二人暂歇口舌的空档,关木通举杯道:“学生恭祝驸马喜得贵子。” 见关木通开口,房遗爱朗笑一声,举杯道:“关先生连是男是女都能号的出来?” “哈哈,老朽姑妄言之,姑妄言之。”关木通被说的老脸一红,连连辩解道。 申念行趁势举杯,笑语晏晏的道:“贤侄,此番房家有后,房丞相可曾知道?” “唔...”房遗爱讪讪一笑,回道:“喜事来的仓促,还未曾上告父亲。” “贤侄少年才俊、允文允武,想来此番诞下麟儿必定青出于蓝。”申念行常坐礼部大堂,对于这些个“套话儿”如数家珍,说起来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呵成宛若天然造就的一般。 “承蒙叔父吉言。”房遗爱举杯喝下酒水,看向关木通细心询问道:“关先生,但不知这十月怀胎有何需要注意的?” “嗯?”关木通被问得一愣,看向房遗爱,心中狐疑道:“何榜首医术胜我十倍,此番莫非是故意考教?” 关木通误下结论,误以为房遗爱此举是在考教自己的他,打足了十二分精神道:“一忌操心劳累,二忌喧哗嘈杂,三忌饮酒焚香,四忌房事过多。” 房遗爱将这“四忌”记在心中,点头拱手道:“多谢关先生提点,这十月内学生一定尽心侍奉。” “贤侄莫要过谦,谁人不知你们房家爱妻的传统?” “噗。” 申念行无伤大雅的打趣,听得房遗爱和关木通捧腹大笑,三人笑语晏晏,反倒叫房遗爱忘记了门口摆着的棺材。 正当三人有说有笑,品酒饮茶时,耳畔忽的传来了一阵声振屋瓦的嚎啕声。 听到嚎啕声,房遗爱脸色骤变,不用说这一定是门外长孙家干的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五章 三兄弟与言官 耳听哀嚎之声,申念行放下酒盏,轻捋花白胡须皱眉道:“这是谁家出殡?为何敢在状元府门前逗留?” 见申念行询问,房遗爱索性“苦主先告状”,苦笑着回道:“叔父有所不知,这是长孙府将灵柩摆在小侄府门前了。” “什么!”申念行吃了一惊,起身朝着府门打量,怎奈视线被两堵影壁遮盖,一时间只能听见其声,不能观见“其人”。 房遗爱、关木通跟随起身,走到正厅门前,三人侧耳细听,只听哭声越来越响,其中还伴随着阵阵叫骂,大有闯进府邸的趋势。 “叔父,关先生。”房遗爱向两人拱手道:“今天这席酒宴怕是吃不成了。” 说完,房遗爱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小侄引叔父与关先生从后门离开。” 房遗爱本想叫二人先行离去,可没成想原本出了名的老好人,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不可!”申念行眉头微蹙,正色道:“老夫奉东宫之名,前来彻查贤侄纳妾一事。虽然事情已然查明,但眼下公主怀有六甲,若是长孙府中的人冲进府门,岂不是要惊扰到高阳公主?” 见状,关木通接茬道:“是啊,眼下高阳公主刚刚有喜,襄城公主大病未愈,若是叫这帮人冲撞了公主的凤驾,岂不是要有悖君臣大礼?” “玉儿病体未愈?”房遗爱向关木通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目光,随即问道:“但不知叔父和关先生意下如何?” “哼!老夫就坐在正厅看着,看谁敢大摇大摆闯进状元府邸!”申念行不知是喝多了“蒸馏酒”,还是早晨忘了吃药,眼下一改往常得过且过的态度,样子倒颇有几分兵部尚书杨波的味道。 见堂堂吏部尚书都没有离去的意思,关木通拱手道:“老朽在此陪伴申老先生,顺便照料高阳公主的玉体。” 说到这里,关木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连忙对房遗爱道:“驸马,公主眼下刚刚有喜,切不可被这号丧之声惊吓到啊!” “这个...”被关木通提醒,房遗爱随即想到了他之前所说的“四忌”,“眼下长孙府众人来者不善,若是惊吓到漱儿...大官儿岂不是...” 想到利害之处,房遗爱心急如焚,对申念行和关木通拱手说:“叔父、关先生,请在正厅品酒饮茶,小侄去府门外看看。” 说完,房遗爱疾步走出正厅,绕过两堵影壁,只见范进以及一众家丁小厮正守在门后,透过门缝朝门外打量,脸上俱都是惊慌、焦急之类的神色。 “范师爷,打开府门!”房遗爱两步登上台阶,示意范进等人打开大门,想要出门一睹长孙冲灵柩的风采。 “明公!此门开不得!”范进挡在房遗爱面前,连连摆手道:“长孙府众人群情激奋,况且又有言官、御史等人在外旁观,明公此去定会变成众矢之的!” “公主已然有喜,难道叫这些人在此大哭嚎啕?吓到本官的妻儿那个担待?!” 房遗爱拨开范进,正要亲手拨开府门,却从门缝中望见长孙府一众家丁手持圆木大棒,一个个怒目而视,颇有上门找碴的意思。 “范师爷,你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去到程府、陈府寻三弟、四弟来!”见长孙府家丁来势不善,房遗爱虽然自负武功高强,但还不至于傻到当着御史言官的面儿,与人动武授人以柄的程度。 遣走范进后,房遗爱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对两厢小厮道:“开门!” 随着状元府门渐渐被打开,房遗爱只见长孙津、长孙澹、长孙润三兄弟站在长孙冲灵柩之后,而在他们身后则站立着一帮身着蓝色官衣的言官御史,这些人见到房遗爱一个个怒目圆睁,大有一拥而上将其乱拳打死的架势。 房遗爱撩袍走出府门,细细朝着棺椁打量,但见棺椁上不曾钉钉,悬着的心随即落了大半。 “果然是副空棺!”房遗爱心中暗道侥幸,接着对长孙津拱手道:“年兄,这算何意?” 还没等长孙津开口,长孙润倒等不及了,“哪个与你这奸贼同年?!” “嗯?”房遗爱眼望长孙润,嘀咕道:“令兄与房某皆是进士及第,房俊忝居状元,令兄屈居榜眼,难道润兄弟忘怀了?” “呸!谁是你兄弟?还我大哥命来!”长孙润不及二位哥哥有城府,此刻见房遗爱出来,来不及细想便逞了一个口舌之快。 长孙津扬手打断长孙润,强忍着心中怒火,拱手道:“年兄,小弟此来虽然有些冒昧,但实为为兄长讨回一个公道!” “不错,还望房驸马还我兄长一个公道。”长孙澹接茬道。 “哦?长孙兄,你的病体痊愈了?”房遗爱见长孙澹中气十足,不禁好奇的询问道。 “呸!”长孙润误以为房遗爱有讥讽之意,跳脚呸了一声,还嘴道:“你才有病!” 自从国子监手谈之后,房遗爱便在长孙澹那幼小的心灵深处烙下了一个极深的印记,此刻见老对手出言询问,长孙澹只得悻悻道:“多蒙驸马医治,我的病好了!” 寒暄过后,见三兄弟口口声声要替长孙冲讨回一个公道,房遗爱苦笑拱手,“令兄遭难房俊深感悲恸,但此事与房俊有何相干?” 长孙润拂袖冷哼,“谁不知道我大哥是你举荐的?” 此言一出,身后那帮看热闹的言官总算抓到了突破点,一个个群情激奋,这帮靠着骂人吃饭的芝麻官儿,早就对房遗爱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当然他们对房遗爱的认知绝大多数是受了“岑懋童谣”的蛊惑。 “房驸马,此番我等前来只是想帮长孙驸马讨回一个公道,还请驸马辨明一二。” 房遗爱定睛细细打量,但见走出言官队列之人,身着红色官衣,头戴纱帽十分周正,面若红枣,一口五柳长髯直垂胸间,一言一行颇有晋代名士之风。 “但不知尊驾贵姓?”房遗爱并没有见过邹应龙,但如果他知道正是这位“晋代遗风之士”在东宫朝会上对自己贬了又贬,踩了又踩,怕是会气得直接将他无视掉。 邹应龙掸了掸衣袖,面不改色道:“本官御史台右都御史邹应龙!” “右都御史?御史台二把手?言官们的头头儿?”房遗爱初听邹应龙的官衔儿,不禁心间一颤,前世他熟读历史,自然知道这帮子言官的厉害之处。 “有道是武死战文死谏,这帮子哥们一天天全都洗干净了脖子,等着被开刀问斩好博得个名垂青史...” “不好对付,委实难以对付!” 思忖利弊,房遗爱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邹御史,有话但讲无妨。” 邹应龙倒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道:“驸马,敢问你为何向太子举荐长孙驸马为后军督府?” 虽然邹应龙在御史台依仗舌辩称雄,但房遗爱这位“文抄公”的口才却也是不遑多让。 “自古以来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房俊秉着中正之心为国举荐贤良,此举难道有何不妥么?” 见房遗爱不但引经据典化解掉自己的疑问,还反过来跑出一个询问,邹应龙颇感意外,正了正心神继续道:“房驸马可曾料到哈迷蚩在五马道设伏?如若料到怎不事先提醒长孙驸马?” “两军对垒瞬息万变,房俊一介凡人焉能预料?” 房遗爱被邹应龙这脑补猜测惹得心生不悦,话锋一转讥讽道:“况且房俊才疏学浅,无凭无据断不敢行纸上谈兵、胶柱鼓瑟之事。自古来空口猜测、书生谈兵误人误己,此等荒谬之事房俊断不敢为...” “更不屑去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六章 凭口斗 “你!” 邹应龙深谙舌辩之道,瞬间便听出了房遗爱语带讥讽之意。 “邹御史,房俊句句真情实感,字字良言相告。” 房遗爱做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架势,苦口婆心的说道:“自古以来凭“想当然”去猜测一个人的品性心迹,未免有些偏颇了吧?” 邹应龙怎会不知房遗爱是在讽刺自己,眼见对手指桑骂槐,邹应龙也是不甘示弱,“驸马,既然问心无愧理应清者自清,何故如此急于辩白?” “清者自清固然不假,但世上却是有很多混淆黑白的奸邪之徒!”房遗爱负手而立,眼望跪在棺前哀嚎不止的长孙府下家丁婢女,不由眉头攒簇,冷声道:“住了!” 邹应龙才急思辨,正要开口说讲心中拟就的腹稿,突然听到房遗爱这声怒喝,不由被吓得忘记了七七八八。 房遗爱在长安颇有威信,此刻见他冷面怒斥,不单是一众长孙府下的家丁婢女,就连长孙津身后的言官也停止了议论。 “可知此乃何地?”房遗爱眼望一众小厮,与其说是在询问他们,倒不如说是在敲打邹应龙等人。 小厮、婢女全都是奉命前来哀嚎,眼见“布衣榜首”勃然大怒,一个个连忙止住哭声,全都将视线对准了长孙津三兄弟。 “哼!不过区区状元府邸!”长孙润冷哼一声,虽然嘴上语气不屑,但经过之前房遗爱几次教训,这位哥们却是安分了许多,至少在房遗爱面前是这样的。 房遗爱看向长孙润,厉声回道:“即知此地乃是堂堂状元府邸,就该止了哭声。如若再这样喧哗,房俊即刻回府恕不奉陪!” 好不容易将房遗爱给“哭出来”,长孙津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离去,扬手道:“房年兄,请留步。” 长孙津唤停房遗爱,目光扫向邹应龙,心中早已打定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年兄若嫌府下小厮吵闹,小弟呵斥他们停止啼哭便是,还请年兄回答邹御史的问话。” 房遗爱与长孙津打过几次交道,此刻立时便看破了他心中的伎俩,含笑对邹应龙道:“如此邹御史请问。” 邹应龙先前文思如泉涌,怎奈被房遗爱一声暴喝吓得乱了方寸,眼下只得重新整理思绪,过了良久方才开口道:“既然房驸马不曾料到哈迷蚩会在五马道故技重施,那为何突然发下以往对长孙驸马的偏见,向东宫太子殿下举荐其接任后军督府呢?” 见邹应龙死咬着“举荐长孙冲”一事不放,房遗爱背地冷笑不休,暗想:“堂堂右都御史就这么两把刷子?” 冷笑过后,房遗爱不疾不徐的开口道:“第一,本宫对长孙驸马从未抱有偏见。第二,向太子殿下举荐长孙驸马先前也曾说过理由。一是因为长孙兄生前乃是武举探花,二来房俊为国举荐贤良秉着的便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 “好一个外举不避仇,先前驸马口口声声说道:与长孙驸马从未有过偏见。此时为何一转眼便自相矛盾了?” 邹应龙自认抓到了房遗爱话语逻辑上的把柄,正当他洋洋得意自认为即将得胜时,被询问的对象却不疾不徐的说出了一番话儿。 “外举不避仇不过是广义上的比喻而已,难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当真要让人断掉黄金不成?” “邹御史饱读经史子集,博览群书不在话下。难道连白马非马、坚石非石的典故都不曾听说过?” 见房遗爱舌绽莲花,邹应龙稍感吃惊,连忙回击道:“本官当然听说过,既然驸马自认对长孙驸马之死无有私心,那萧驸马一死又当作何解释?” “又来了!”房遗爱微微皱眉,见邹应龙又将萧锐暴毙一事旧事重提,不由冷声道:“先前长孙丞相、杜丞相、魏太师,联合马、蔡两位御史也曾奉万岁圣旨查审萧锐暴毙一案,难道定案结果还要房俊重新讲述一遍?” “这个...”邹应龙话语一噎,联想到先前李承乾在东宫朝会上的一番话儿,不由感觉有些惭愧,“此事是下官疏忽了。” 见邹应龙渐渐落于下风,长孙津暗啐一声,“这些言官平日自吹自擂,弹劾起当朝九卿三公、皇亲贵胄也不见有半点迟疑,怎么眼下撞见房俊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邹御史,此事房俊已经解释清楚,但不知还有无其它旁的事由?” 房遗爱原本以为邹应龙会就此退去,但没成想邹应龙却开口直指他的软肋——私纳秦、谢二女入府一事。 虽然先前曾在崇教殿接受过李承乾的言语批评,但眼下脱离了太子爷的视线范围,邹应龙随即又满血复活了,至于纳入小妾一事,这位兄台此时却是“选择性失忆”发作了。 “这个...”房遗爱言语支吾一声,搪塞道:“私纳...” 眼望邹应龙,房遗爱清楚的知道这位仁兄并非是老好人申念行,申念行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不得罪李承乾从而安稳致仕还乡,而邹应龙却并非此类息事宁人之人。 这帮子御史每逢“三六九”上朝会之前,总会将脖子洗的干干净净,以便为后来很有可能发生的“绑缚午门问斩”做一个较为体面的铺垫。在他们看来因劝谏被斩杀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名垂青史、万古流芳”的天大好事,所谓“武死战、文死谏”有很大成分便是由此总结得来的。 而此刻站在房遗爱面前的邹应龙,其人生目标正是做一个“比干、伍奢”之流的诤臣! 当然他也只能按照“诤臣”的方向去努力,毕竟若论文韬武略他跟“比干、伍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见房遗爱缄口不语,邹应龙喜上眉梢,“房驸马,为何忸怩不答?” “房某纳妾一事,太子殿下不是交由吏部尚书申念行申老先生查验了吗?邹御史岂不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必如此苦心竭力加以置喙?” 见房遗爱三缄其口,邹应龙隐约感到这场辩论赛的天平已经开始向自己倾斜,此刻虽然被房遗爱言语讥讽“多管闲事”,但哪里肯就此放手?任由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就此化作灰泥? 可就在邹应龙智珠在握似得打好腹稿,准备开始讲述这洋洋洒洒决定胜负的辩论时,突然起来的一声暴喝,再次令这位御史台右都御史乱了方寸。 “呔!那个大胆的狗贼,赶在状元府门前吊丧?!” 候霸林大步向前,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犹入无人之地,倒不是因为他臂力过人将行人尽数推开,而是因为此刻他手中正提着两把枣木大棒。 将身站在房遗爱身侧,眼望长孙冲的灵柩,候霸林心中的气儿便不打一处来。 “档!” 候霸林挥击枣木棒,敲打在棺木的棺盖之上,大声道:“哪家不要命的?敢将棺材放在状元府门前?” 眼见候霸林一副凶神恶煞、怒目金刚的架势,邹应龙立时傻了眼,要让他面对还算讲理的房遗爱,他还有周旋的余地,但从候霸林这身扮相看来,他这一番冗长的长篇大论说完,怕是要挨上几棒子才算了事。 “你是何人?!”见候霸林敲击长孙冲的棺木,邹应龙仗着胆儿询问道。 候霸林将两根枣木棒放在肩上,昂首道:“小爷陈国公府上少公爷是也!” “少公爷?陈国公?”一听说是武将之子,邹应龙立时没了脾气,灰溜溜的退回言官队列之中,再也不发一言。 邹应龙不怕死不假,但那也是基于直言谏奏被皇帝开刀问斩的基础上。若是此刻稀里糊涂的被候霸林一棒子抡死,别说是名垂青史的诤臣,就是为国捐躯都混不上,这位老兄虽然认死理儿,但也没傻到硬着头皮找死的地步。 邹应龙退下了,但与此同时一个人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这个人就是今科榜眼长孙津。 “候霸林!你为何敲打我兄长的棺木?!” 此言一出,长孙澹、长孙润相继开口,与此同时言官、百姓议论纷纷,霎时便将房遗爱从“苦主”的身份,拉到了“仗势欺人”的尴尬境遇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七章 千夫所指 先前众人心中还存有疑惑,但眼下见候霸林手持枣木大棒怒击长孙冲灵柩,舆论瞬间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古来“死者为大”,况且长孙冲又是为国捐躯,不论他是否轻敌冒进,终归是在五马道被射成了刺猬,也算是一名奋战沙场的烈士了。 正是候霸林这一出自威慑众人的意图,瞬间便捅了马蜂窝。 “候霸林!你怎能如此不顾亡灵尊严?” “有道是死者为大,生前有什么积怨难道一死还不能了之吗?” “长孙驸马为国捐躯,说来你们这些从旁协助的参将也有责任!” “不错!眼下还是这样桀骜不驯,难道在你心中真的没有半点孔孟之道么?” 出言责斥候霸林的多是御史言官,这帮子道学先生素来将“孔孟之道”奉为圭臬,眼下见候霸林触犯了自己的人生信条,哪里还会去管什么枣木小棒或枣木大棒的。 “我?”候霸林手持枣木棒,眼望站在长孙津三兄弟身后的一众言官,不由被说得瞠目结舌,反倒没了半点脾气。 候霸林虽然性格莽撞,但也深知这帮子御史言官的厉害,毕竟一群敢去皇城敲登闻鼓的人,怎么会惧怕两根大木杵呢? 见结义兄弟遭到言官们的围攻,房遗爱自知候霸林嘴拙,不禁开口道:“诸位,房某五弟虽然性格有些冒失,但...” 房遗爱话说一半,只见邹应龙一扬手,朗声道:“冒失?曾几何时见过如此冒失之人?敲打灵柩与开棺戮尸有何区别?” “啊?”房遗爱这下算是领教过了御史们牵强附会的本事,暗自咋舌喃喃道:“敲击灵柩跟开棺戮尸有什么联系?鬼才会相信这棺木之中成殓着长孙冲的尸身!” “邹御史!”房遗爱拱手答话,“既然御史如此正义,敢问自古以来可曾有过将棺木对方在别人府门口的先例?” “这个...” 邹应龙被问得微微结舌,颔首沉思,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了无数个典故轶事。 过了许久,这位老兄惊讶的发现,从先秦到两汉再到两晋,千百年之间还真没有过类似于今天的事例。 邹应龙缄口不语无关紧要,他身旁站着的二十多位言官便开始亲力亲为,教房遗爱什么才是真正的牵强附会。 “啊!”一位御史清了清嗓子,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春秋战国时曾有吴起伏王尸!” “对对对,汉末也曾有庞德抬棺死战!” 亲身领略过“邹应龙智囊团”的厉害,房遗爱看得瞠目结舌,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有四个大字久久挥之不去——“无耻之尤!” “吴起伏王尸,那是变法失败打算拉着追杀他的楚国贵族一块儿完蛋!” “还有庞德!人家是武将诶!抬棺死战不过是为了表明决心和忠心,跟长孙冲有半点儿关系?” 房遗爱欲哭无泪,眼见一众言官扯东拉西、张冠李戴,不禁喟然一叹,心道:“多亏海刚峰乃是明代名臣,不然他们还不得将人家抬棺怒怼嘉靖皇帝的事儿一连串儿抖搂出来?” 心中喃喃几语,房遗爱环顾一众言官,又见长孙三兄弟乐得坐山观虎斗,不由生出了一个想法,“溜,三十六计走为上!” “如此牵强附会,岂非歪理邪说?哪里有半点先贤之道?” 话到嘴边,房遗爱却是没能说讲出来,“这番话是不是太重了?说出来可别引得这帮子道学先生一死以证清白?算了,惹不起躲得起!” 心中拿定主意,房遗爱对正在愣神的候霸林使了一个眼色,话锋一转道:“诸位口渴了吗?我命家丁奉上凉茶可好?” “切!行贿?无耻之尤!” “真真不要廉耻了!敬以凉茶贿赂我等!” “哼!本官熟读经史子集,吴越春秋亦有见解,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本官纵然渴死...敢问一句贵府有何凉茶?” 言官的大转弯儿,险些扭了房遗爱的老腰,见这帮道学先生个个义愤填膺,房遗爱也不多说,拉着候霸林转身便回到了状元府中。 回到府中,房遗爱焦头烂额的对府下小厮吩咐道:“沏上一些凉茶,叫那帮子言官解解渴!” 小厮走后,房遗爱与候霸林并肩朝正厅而去,边走边道:“这帮子人练过快板书?还是学过贯口儿?嘴皮子好厉害!” “哥哥莫要担忧,范师爷已经去往军营寻找三哥、四哥去了,到时候军营劲卒一到,害怕他们反了天不成?” “军营劲卒?”房遗爱忽的停下脚步,对候霸林摆手道:“不可不可!军营将士无有军令怎能擅自行动?” “没事儿,三哥现在是后军督府,他的话就是军令!” “哦?怎么处弼升官儿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军粮总要押的。” 二人说说走走,来到正厅,但见申念行和关木通还在品酒饮茶,房遗爱不禁赞叹一声,“这二位心真大!” “贤侄,怎么样...”申念行话说一半,但见候霸林愤愤不平,手持枣木棒更是骇人三分。 “哎呦!少公爷,你这是?”关木通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 见俩老头儿被吓得不轻,候霸林苦笑一声,放下枣木棒,拱手道:“防身的!” 一番寒暄过后,四人重新入席,一边品茶,一边商议起了“退敌之策”。 正当正厅中谈论的如火如荼时,状元府外一众得到凉茶加成的御史言官,个个满血复活,开始了新一轮的“指棺骂房”。 “房俊怎么说也是当朝驸马,身挂尚书右丞衔儿,堂堂三品大员竟成了缩头之辈,真真亘古奇闻、亘古奇闻呐!” “当初推举长孙驸马接任后军督府,便是缩头之举,明知哈迷蚩恶气难消定会施以报复,却还竭力推举长孙驸马本府押粮前线,居心不可谓不叵测!” “当初冒名进入国子监,本就是杀头重罪!况且有毒杀了萧驸马,此等贼子万万留不得!” “那当如何?去到皇城再敲登闻鼓?太子殿下已然发怒了!” 事实证明,这帮御史言官除了逞口舌之利以外,真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刚刚还吵吵嚷嚷要为长孙冲主持正义,眼下一提再敲登闻鼓,个个全变成了霜打的茄子,站在状元府前蔫了吧唧直发愣。 长孙津见房遗爱闭门不出,深知御史言官没了用武之地的他,颔首沉吟少许,开口道:“哭!继续哭!” 长孙无忌之所以会采纳岑懋这招“一哭二闹”的拙劣伎俩,倒没想着房遗爱会给出什么答复,此举实则是在笼络长安城的舆论导向,只要博得了民心,“倒房风波”便算是十拿九稳了。 此言一出,长孙府下小厮、婢女纷纷痛哭嚎啕,一时间声振屋瓦,就连半里之外的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房遗爱捧盏饮茶,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哭声再起,不由眉头攒簇,冷哼道:“真是一帮无赖!” 候霸林虽然被吵得心神烦闷,但一想到言官吐沫星子横飞的恐怖场景,却也是变成了软棉花,任人打来任人捏。 “这哭声...”关木通轻抚花白胡须,喃喃道:“十分吵闹。” “是啊,吵得很呐!”申念行苦笑一声,继续说:“堂堂国舅,当朝丞相,怎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正当几人被哭声扰的不胜其烦之时,秦京娘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正厅,对房遗爱道:“何郎,公主她...她呕吐不止。” “什么!”房遗爱初为人父,对于“大官儿”十分惦念,更何况发妻身染病恙,一时间心中焦急无以复加。 “刚刚还好好地,不知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听完秦京娘的讲述,关木通微微点头,心知此乃妊娠基本反映的他,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反倒是那位老好人,挑在合适的时机,说出了一番极为合适的话儿。 当然这番话的合适,是针对房遗爱心头那团积郁难消的熊熊怒火来说的! “公主有恙...莫非是被府外的哭嚷声惊扰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八章 欺人太甚 “漱儿被惊扰到了?” 申念行一语点醒梦中人,房遗爱侧耳细听,越听心中火气便越大。 “长孙津,欺人太甚!” 放下一句狠话后,房遗爱疾步走出正厅,风风火火的赶到正房,却见高阳正在襄城、谢瑶环二女的搀扶下,趴在榻上漾着酸水。 “漱儿!”房遗爱走到榻边,眼见妻子面容憔悴,心中恨意更甚几分。 高阳接过襄城递来的温水漱口后,依偎在房遗爱怀中,喃喃道:“俊儿哥,漱儿好难受。” 耳听佳人的软语哭诉,房遗爱惊慌、疼惜之余,目光朝着脚边的铜盆望去,心中怒火立时宣泄而出。 “都吐了?”房遗爱双眸闪着愠怒,看向谢瑶环问道。 谢瑶环微微点头,连忙端走铜盆,以免房遗爱睹物怄气。 “漱儿,哪里难受?”房遗爱有心用混元真气帮助妻子缓解病体,但一想到腹中胎儿,生怕出现闪失的他,随即又放下了这个念头。 高阳玉颊映着憔悴,萧索的道:“一阵一阵的恶心,外面...外面好吵。” “外面吵?” 高阳这句话相比申念行之前的无心之言,效果要更为显著三分。 见同床共枕的发妻花容憔悴,房遗爱暗发恨声,强忍着心头怒火,含笑道:“漱儿,躺下歇息一会吧。” “俊儿哥,府门外在做些什么?漱儿被吵得心烦意乱,睡不着...” 府门外的哭嚷声声振屋瓦,虽然隔着很长的回廊,声音已经被消散了许多,但眼下高阳正在病恙之中,所听到、看到的感官统统被放大了数倍,这才会让高阳有感而发的说出这番话来。 “门外有些个叫花子,俊儿哥这就去帮漱儿赶走他们。”房遗爱揽着高阳缓缓躺在榻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谢瑶环、襄城在场,展开双臂轻揽高阳,知道她闭上杏眸依偎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 谢瑶环、秦京娘、襄城三人站在榻边,眼见房遗爱对待高阳柔情似水,心中感动之余却也生出了丝丝憧憬和嫉妒。 “房郎待妹妹真好,不知我今生有无这样的福分。” “何郎他好细心的。” “当初在即墨立斩蔡少炳时,房郎也曾这样抱过奴家...” 过了许久,见高阳沉沉睡去,房遗爱这在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来,“环儿、京娘、玉儿,你们好生看着漱儿。” 房遗爱站起身来,见睡梦中的高阳黛眉微皱,心中怒火一时不能自已,撩袍走出正房,却见候霸林和范进正站在正厅前,惴惴不安的朝自己这边张望而来。 “范师爷,回来了?”房遗爱走到范进身侧,继续问道:“三弟、四弟呢?” 范进拱手道:“三爷、四爷正在军营点齐劲卒。” 得知程处弼和薛仁贵即将到来,房遗爱微微点头,耳听府门外的哭嚷声经久不息,不禁皱着眉头道:“范师爷,你去跟外边那些言官、长孙家的人说,就说改日房俊登门过府拜祭长孙冲,眼下叫他们先行离去吧。” “是,学生这就去办。”范进嗫嗫嚅嚅的点头应声,快步朝府门走去,显然是知道了高阳的近况。 候霸林顿足恨声道:“大哥,公主怎么样了?” “方才睡下,刚刚吃下的醋溜鱼片儿...”说着,房遗爱只觉词汇颇为不雅,索性摇头叹息,接着快步走进了正厅之中。 正厅里,申念行和关木通坐在茶座上颔首沉吟,见房遗爱到来,不禁一齐起身道: “贤侄,高阳公主如何了?” “榜首,用不用学生帮忙诊治?” 见二人神色焦虑,房遗爱郑重其事的拱手道:“有劳叔父、关先生挂心。漱儿已经睡下了。” 申念行微微点头,喟然道:“长孙家此事做得有些绝对了,怎能将棺木抬到人家府门口?” “是啊,这不单单是状元府邸,也是高阳公主乃至于长乐公主的府邸啊!”关木通老气横秋的道。 “我已经派范师爷前去解劝了,眼下言官御史尽都在场,我也不好用强。”房遗爱苦笑一声,表面风轻云淡,心中却恨不得将长孙冲的棺木给劈了! 请申念行和关木通坐下后,见候霸林重新将两根枣木棒拿在手中,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房遗爱生怕五弟做出什么莽撞事来,连忙劝解道:“五弟,霸林!快来坐下!” 耳听房遗爱语气坚决,候霸林顿足怏怏道:“大哥!依着小弟直接出去一通乱打,他们也就老实了!” “是啊,御史言官是老实了。”房遗爱坐在太师椅上,苦笑道:“老实着去皇城敲登闻鼓了!” “到时候再将咱们兄弟二人告上东宫,到时御史台留下话柄,朝中沦为笑谈,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候霸林捧盏喝了一大口凉茶,不解道:“猪八戒?是谁?” “别管什么八戒、九戒了!”房遗爱叹气道:“不然叫漱儿搬去房府居住几天?我看长孙家一时半刻却也消停不了。” 房遗爱此言一出,立时招来了三人的反对。 “不可!” “不行!” “榜首三思。” 房遗爱没想到申念行、候霸林、关木通三人如此坚决,心生疑窦道:“为何?” 申念行资历最高,率先道:“长孙无忌既然有心如此,状元府、丞相府对他来说又有何区别?” “是啊,别到时候他们将棺木搬到丞相府门前去闹。”关木通点头轻声应和道。 “反了他们了!”候霸林拍案而起,朗声道:“他们若是敢去丞相府闹事,小爷我就敢拆了他们的骨头!” “一帮子七品言官逞的什么威风?耍的什么煞气?让人家当枪使还不自知!亏他们还自负通读经史子集!” 候霸林这番话一针见血,房遗爱听得茅塞顿开,“着哇!邹应龙他们不过是被长孙津利用了!” “那又当如何?这帮子言官一个个全都是书呆子!本身当得就是得罪人的差,他们害怕得罪谁?”申念行说出这话儿,可见之前没少被言官“戕害”。 正当房遗爱四人拿邹应龙等御史言官束手无策时,谢瑶环的身影突然走进了正厅之中。 “房郎,公主醒了,说是要见你。”谢瑶环说话颇为嚅嗫,显然是害怕触怒房遗爱。 听闻此言,房遗爱拔腿便走,便走便问道:“为何又醒了?方才不是刚刚睡去吗?” “是被吵醒的...”谢瑶环软语呢喃,立时便在房遗爱心头浇上了一桶火油。 房遗爱眼望府门,双手攥拳恨不能立刻冲出去与之理论,可还没等房遗爱打定主意,范进便一瘸一拐的从府门走了回来。 见范进模样十分狼狈,房遗爱心中颇为惊诧,谢瑶环也露出了吃惊之相。 “范师爷,这是怎么了?”房遗爱快步走下台阶,扶住范进急切问道。 范进捂着左脸颊,支支吾吾的道:“他们说学生不配与他们答话,口口声声叫明公出去理论。” 眼见范进长袍上有许多脚印,房遗爱强忍着怒火,问道:“他们打你了?” “没有,没有,就是玩耍了两下。”虽然极力遮掩,范进微红的眼眶却是违心的出卖了自己。 先是扰了与申念行、关木通的酒宴,后又吵得高阳心力交瘁,此刻范进无故被打,这三桶火油终于成功的激怒了房遗爱。 “好、好、好!” 房遗爱一连说出三个好字,接着松开范进,大步朝着书房扬长而去。 见房遗爱去往书房,范进以及走出正厅的候霸林三人全都是一头雾水,只有谢瑶环猜到了情郎的目的。 倒不是谢瑶环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以她对情郎的了解,这位谢女官清楚的知道,房遗爱之所以盛怒之下去往书房,一不是闭门沉思,二不是上奏参本,而是奔着一件东西去的——青锋宝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九章 持剑劈棺 “明公去书房做什么了?” “大哥去想主意了?” “榜首这是?” “贤侄莫非是在写条陈,准备上本参奏邹应龙、长孙津?” 范进四人对房遗爱的意图懵然不知,就在谢瑶环准备前去劝阻时,房遗爱却提着青锋宝剑从书房走了出来。 “忘八端,欺负本宫也就罢了!还得漱儿饱受煎熬,小爷跟你们拼了!” 房遗爱恨声大骂,虽然历经河南道、五马道等一系列事件,他的秉性得到了极大的蜕变,但眼下发妻因为哭嚷声饱受煎熬,任由房遗爱如何温和此刻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欺负本宫的师爷!还口口声声说本宫残害萧锐、长孙津!” 房遗爱边走边嘟囔,见状范进、申念行、关木通三人连忙想去阻拦,却被候霸林拦了下来。 “三位,在这安心等着吧!”候霸林露胳膊挽袖子,大步向前,含笑道:“这才是咱的好大哥!” 见房遗爱去意已决,谢瑶环本想跟着出门观看,却被申念行拦了下来。 申念行挡在谢瑶环身前,拱手道:“夫人,万万不可出去啊!眼下言官正在弹劾贤侄私自纳妾一事,此番出去岂不是授人以柄、不打自招了?” 耳听申念行的提醒,谢瑶环黛眉颦蹙,微微蹲福道:“多谢叔父提醒。” 说完,谢瑶环快步朝东厢房走去,留下范进、申念行、关木通三人面面相觑,到最后还是关木通率先打破宁静道:“范师爷请去正厅,老朽为你诊治一二。” 状元府门前,一众长孙府下的小厮、婢女哭的正欢,邹应龙等言官御史也是义愤填膺,正准备闯进府中找房遗爱理论,却没成想府门竟自动打开了。 “房俊,你还想着出来?怎地不继续缩头了?” “哼!堂堂三品大员、当朝驸马,遇事闪躲算得什么英雄?” “房俊!我等饱读圣贤书本,毕生所求原是一个“理”字。今日给出说法便罢,如若不然誓不罢休!” “对!还萧驸马、长孙驸马一个公道来!” 邹应龙等一众言官说的正高兴,忽然见房遗爱走出府邸,在看清楚这位驸马爷手中所持物件后,不由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房遗爱手持青锋宝剑,站在府门前目光环视,见邹应龙等人个个义愤填膺,不由大喝一声,“那个要来找公道?” “只管向前!”房遗爱松开衣襟下摆,手持青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呀!这哪是给人说法的架势,分明就是来找人拼命的!”也不知谁在身后大声叫嚷了一句。 此言一出,状元府前鸦雀无声,只见那些个跪在棺前哭的死去活来的小厮、婢女,一个个全都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唯恐房遗爱盛怒之下给自己一家伙。 “叫嚷什么?不是要讲理吗?过来啊!”候霸林是出了名的人来疯,眼下见大哥都豁出去了,他这个做弟弟的显然没有理由退缩。 长孙津见房遗爱手持青锋宝剑,一副愤愤不平的架势,不由心中冷笑道:“房俊,尽管拿出你在五马道中的威风吧。杀了这些言官,杀了邹应龙。看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御史台的报复!” 目光扫向众人,房遗爱强行压抑着胸膛怒火,拱手道:“还请诸位小声些!” “小声些?什么意思?” “难道一把破剑就能哄得住我们了吗?” “是啊,咱们御史台乃是为国为民之所在,怎会被区区一把宝剑吓到?” 这帮子言官虽然嘴上不停叫嚣,但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前答话,反倒一齐将目光对准邹应龙,意思是:“上啊?上啊!你倒是去跟他辩论啊?你可是右都御史,我们这里面你最大!你不上前谁上前?” 邹应龙深知同僚们的“善意推举”,当着众人又拉不下脸来,只得向前一步,拱手道:“房驸马。” “好说,邹御史。”房遗爱故意掂了掂手中的青锋剑,嘴角微微上扬,潜台词:“说好听的吧,哥们手里有家伙。” 见房遗爱这副架势,联想到他先前在太白山、望月台击杀突厥武士的事情,邹应龙只觉胸中气结,低头支吾了半晌最终冒出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儿。 “多谢驸马之前的凉茶。” 说完,邹应龙灰溜溜的走回同僚队列之中,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小声嘟囔道:“他手中有剑。” 房遗爱万没想到堂堂言官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态度,啼笑皆非下拱手道:“好说。” 见言官代表败下阵来,长孙津硬着头皮道:“房俊!你手持宝剑意欲何为?不要仗着你是今科武状元,便如此横行跋扈!” “横行跋扈?”房遗爱睥睨视向长孙津,喃喃道:“年兄!房某在自己家大门口儿溜达着玩,挨着诸位什么事儿了?” “哼!万岁命令禁止长安城中不许携带宝剑!”长孙润躲在哥哥身后,大声叫嚷道。 听闻此言,房遗爱颔首不语,一众言官见了还以为长孙润说到了房遗爱的软肋,这要开口,却听耳畔“仓朗朗”一声剑鸣,房遗爱竟将宝剑拔出了剑鞘。 “你要做什么?”长孙润被吓得不轻,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大声道:“我乃国公之子,你想做什么?” “切!长孙润!在长安城中国公之子不值钱!”候霸林嗤笑一声,用近乎挑衅的语气道。 房遗爱含笑不语,持剑朝长孙三兄弟走去,每向前一步,三兄弟以及身后言官便退后一步,而那些跪在灵前的小厮、婢女早已作鸟兽散。 “房俊!你要仗剑伤人?”长孙津强忍着心中忐忑,厉声质问道。 “不敢。”房遗爱微微一笑,“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杀人岂不要偿命吗?” “既然知道杀人偿命,为何持剑相逼?”长孙澹脸色惨白,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气得。 见“小周郎”长孙澹发问,房遗爱只做充耳不闻,生怕这哥们三言两语又开始吐血,到时候还得费劲巴力的去救他。 “长孙兄,请看!”房遗爱倒拿青锋宝剑,将剑柄对准长孙津,双手一前一后缓缓将宝剑送了过去。 见房遗爱送来宝剑,长孙津有意用力推去,就此结果了老仇人的性命,但理智告诉他这个主意是个昏招。 别说他一个人推,就是加上长孙澹、长孙润,怕也不是真气已然外放了的房遗爱的对手。 几经权衡,长孙津接过剑柄,将宝剑握在手中细细观看,等到看清楚剑身所刻字迹,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锻造于贞观四年腊月——御马监。” 长孙津眸中闪过两抹惊骇,喃喃道:“此剑乃是大内铸造?” “不错,此剑乃是房某与高阳公主大婚当日,万岁亲命白简所赐!” 房遗爱将手伸到长孙津面前,示意其拿来宝剑,冷声道:“万岁当日曾有御旨降下,说此剑乃是赐予本驸马保护公主安危所用!” “这...”长孙津见房遗爱搬出李世民,不由咽了一口涎水,双手效仿房遗爱将宝剑送回,小声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房遗爱接过宝剑,缓步走回到长孙冲棺椁前,冷声道:“此番长孙兄尸骨未寒,本宫念在连襟之谊不予计较,快些散去吧。” “散去?散你个头啊!”长孙润支吾一声,朗声道:“这把宝剑是万岁赏赐不假,可也是叫你护卫高阳公主安危才能使用。我们碍着高阳公主了?” 众人对状元府中的事懵然不知,听长孙润这么一说,纷纷应声道:“不错!我们只是找你前来理论,又不曾伤害高阳公主!” 见众人的气焰还是如此嚣张,房遗爱冷笑一声,心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正当众人喋喋不休之时,长孙润指着退到台阶下的小厮、婢女道:“干什么?接着哭!接着哭!” 长孙润这一举动不要紧,却一头钻进了房遗爱设好的口袋之中。 “哭?哪个敢哭!”房遗爱目光扫视众人,冷声道。 “哭!就哭!偏要哭!你拿剑砍我啊!”长孙润一副作死的模样,不断向房遗爱叫嚣道。 见少主人开口,小厮、婢女纷纷仗着胆子回到灵柩前,跪在地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哭戏。 “房驸马,为何拿出万岁钦赐宝剑来压我等?” “难道真以为我们御史台不敢与你辩论了吗?” “仗势欺人,仗势欺人!真真无有廉耻了!” “孔圣曾曰:温良恭俭让...” “兄台,这是子贡说的吧?” “咳咳,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哎呦,我的祖母诶!” 正当一众言官侃侃而谈,长孙府下小厮、婢女哭声震天时,随着一声剑鸣,府门前的棺椁立时被削去了大块。 “奉王命护卫公主玉体,若有人喧哗不休,下场当如此棺!” 房俊持剑环顾众人,眉宇间肃穆之色展露无余,看得众人背后直冒寒气,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个念头。 “望月台上、太白山中、五马道内的那个少年英雄...又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章 软硬兼施 房遗爱持剑而立,眼望长孙三兄弟和一众言官,眸中斗射出两抹寒芒,气势更是不容置疑。 “呀!”长孙津暗暗皱眉,心想:“房俊搬出高阳公主,这倒难办了!” 长孙澹目光上下扫量,却始终不敢与房遗爱对视,“房俊...此人胜我十分!” 邹应龙万没想到房遗爱会拿长孙冲的棺椁立威,眼见棺木被劈下大块,心中那“秉正之念”也渐渐退去了。 相比右都御史邹应龙,他手下的言官更是颇为不堪,一个个负手而立,目光虚浮不定,哪里还敢去争论半声。 见众人被震慑住,候霸林欣喜不已,暗想,“这帮子文人就欠这个!大哥也是早点拿出宝剑,还能有如此多的事情?” 候霸林思绪刚刚落下,一道点破迷瘴的语调随即响起。 “我们找你只为理论,与高阳公主的玉体安泰又有何干系?”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平日大家公认的纨绔——长孙润。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番质问瞬间便给了言官重新发问的底气。 “不错,我们原是来找驸马议论的。与高阳公主何干?” “我们不曾闯入状元府,更不曾见过高阳公主,何来玉体损伤一说?” “房驸马分明就是搬出公主来压我等,眼下持剑劈棺真真狂妄至极!”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喧哗不休,候霸林朗声道:“都嚷嚷什么?” “霸林。”房遗爱制止候霸林过后,将青锋宝剑收入鞘中,拱手道:“诸位有所不知,公主已然有孕在身,眼下最忌喧哗吵闹。” “啊?!” “这个!” “呀!” 御史言官听闻此言,立时便没了脾气,他们虽然不曾身怀六甲,但也多少耳濡目染听说过一些孕期内的禁忌。 邹应龙率先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拱手道:“是下官等鲁莽了。” 见领导都这样说,一众言官自知刚刚喧哗声讨与理由亏,不由纷纷拱手,悻悻道了几句歉。 “邹御史莫要如此,不知者不怪。”房遗爱先刀子后蜜糖,眼下随即撇去宝剑相逼,改为了言语奉承。 将宝剑递给候霸林,房遗爱和颜悦色道:“诸位御史为国为公,房俊钦佩之至。不如请到府下用杯茶水?” 听房遗爱好言相对,邹应龙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在人家门口骂了半天,还有脸进去喝茶?” 一番颔首沉吟,邹应龙面带羞惭拱手道:“驸马押粮,我等拜服。不过纳妾一事我等一定秉公行事,告辞了。” 放下一句类似于“这事儿不算完,你等着!”的场面话后,邹应龙拔腿就走,一众言官紧随其后,灰溜溜的挤出人群,离开了状元府前。 言官御史走后,房遗爱看向长孙津,拱手道:“年兄,此事皆因小弟一时鲁莽,还望年兄见谅。” “哼!”长孙润冷哼一声,愤愤道:“棺材你都劈了,赔礼有用?” 长孙澹冷面不语,目光时刻盯着房遗爱,至于长孙冲的棺椁,他从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一眼。 见长孙润、长孙澹这副反应,房遗爱渐渐摸清了底,“棺材是空的!”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房遗爱便再也没了顾虑,心想,“棺材及时不是空的,但长孙冲的尸骸绝对不曾在其中!” 心中思忖过后,房遗爱继续道:“长孙兄,长孙兄?” 长孙津正在想着如何收场,眼见房遗爱两次三番询问,自知避无可避的他,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房兄有何见教?” “说来惭愧,房俊不过一介莽夫。”房遗爱先礼后兵,自谦一句却招来了长孙润的讥讽,长孙澹的冷哼。 “哼!一介莽夫?你糊弄鬼呐!堂堂布衣榜首,科举状元会是莽夫?” 长孙澹轻捅了捅兄弟的后腰,小声道:“润弟,你这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这个...”长孙润胸中气结,支吾片刻后,大声道:“房遗爱,反正你劈了我哥哥的棺椁就是不成!” 长孙津失去了言官御史的助阵,眼下方寸大乱,听到兄弟的话儿,不禁灵光闪现接茬道:“不错,为何要损坏我兄长的棺椁?” “房俊一时鲁莽...”房遗爱故作惭愧忸怩之态,喃喃几句,转身走到了长孙冲的灵柩前。 房遗爱双手把着棺盖,作势要推开棺椁,“不如房俊赔偿年兄一副新棺?” 说着,不等长孙三兄弟开口,房遗爱侧头对候霸林道:“五弟,叫人去采买一副上等棺木。” 虚情假意嘱咐过候霸林后,房遗爱正准备给长孙冲搬家,却被长孙津、长孙澹、长孙润三人一齐呵斥住了。 “慢着!” “且慢!” “别!” 三兄弟面面相觑,最终喟然一叹,由长孙津开口道:“既然公主有孕在身,今日我等先行离去,期望年兄能早日给出一个公道,以慰亡兄在天英灵。” 房遗爱本就没打算真的打开棺材,眼见长孙津服软,索性卖起了顺水人情。 “好说,房俊改日定当登门拜祭。”房遗爱双手从棺盖处收回,微微拱手,接着道:“长孙兄请!” 见人家下了逐客令,长孙津怏怏作揖,对府下小厮道:“来,将棺椁抬回府中。” 长孙津、长孙润走后,长孙澹撩袍尾随而去,刚刚走下两级台阶,却又返了回来。 重新站在状元府门前,长孙澹拱手道:“房兄。” “嗯?”见气罐子回来找自己,房遗爱心间一凛,暗想:“这哥们又要“献血”了?” 长孙澹颔首沉吟少许,抬头望向房遗爱,正色道:“小弟相信兄长并非房兄所害,过府拜祭却是不必了。” “为何?”听长孙澹说出这番话语,房遗爱稍感意外,疑问道。 长孙澹苦笑一声,回头张望,确认兄弟已经离去后,这才悠悠的道:“此时关陇门阀同仇敌忾,房兄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啊?”房遗爱做梦都没想到长孙澹会说出如此“吃里爬外”的话儿,惊诧之余问道:“兄台这算何意?” “心中之言,不吐不快。” 长孙澹对处在惊诧之中的房遗爱和候霸林拱了拱手,转身飘然离去,“告辞了。” 房遗爱和候霸林愣在府门前,目送长孙澹离去后,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长孙澹,这算何意?” “怕不是又生计巧吧?” “他分明就是在劝我不要只身涉险,长孙澹虽然性情狷狂,但此举却不失为君子行径。” 喃喃一语,房遗爱陡然想起正在榻中饱受折磨的高阳,不由心生惦念。 “五弟,快去通知处弼、仁贵,莫要叫他们带兵来了。” 说完,房遗爱转身走进状元府,一路疾行朝着正房而去。 来到正房,秦京娘、谢瑶环、襄城三人正在榻边陪伴高阳,而以往活泼好动的高阳,眼下仿佛被摄去了魂魄,躺在榻上有气无力的眨着眼睛,样儿颇为憔悴。 “漱儿,好些了吗?”房遗爱随手将宝剑放在茶桌上,快步走到榻边,眼望妻子软语呢喃,“还难受吗?” “俊儿哥。”高阳俏目中噙着泪水,泫然欲泣道:“漱儿想靠在俊儿哥怀中躺一会。” “好,好,好。” 房遗爱连连点头,急忙脱下布履,正要登上榻中,却见襄城三人面带羞赧,不由迟疑了一下。 “额...”房遗爱脸颊微微泛红,看向秦京娘三人,喃喃道:“京娘、环儿、玉儿,你们先行出去吧?” 秦京娘三人微微点头,相伴走出正房,临了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将高阳揽在怀中,房遗爱心中又苦又甜,轻抚佳人小腹,喃喃道:“大官儿?儿砸!” “漱儿,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酸儿辣女,必定是男孩。一定是大官儿!” 房遗爱话痨上身,一连说了几句,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俊儿哥。”高阳依偎在房遗爱怀中,小声喃喃道:“漱儿昨日陪瑶环姐姐进宫,遇到了丽质姐姐。姐姐说她今日要来...” “丽质要来?什么时候?” “应当是晚上。” “晚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 小宴 1 “晚上?” 听闻李丽质晚上要来,房遗爱心生疑惑,轻咦一声,喃喃道:“为何偏偏选在晚上?” “俊儿哥,去问丽质姐姐啊?”高阳吐了吐舌头,手指轻抚房遗爱脸颊,嗤笑道:“还不是怪你偷了人家的东西?” “偷了什么?”房遗爱被说的一愣,思绪翻转,登时便猜透了高阳的“谜题”。 “漱儿,你是说我偷了长公主的芳心?” 高阳笑语嫣然,道:“可以嘛,还算有些脑子。” 房遗爱被损也不气恼,含笑道:“漱儿这几天你辛苦了,想吃些什么?” “漱儿不想吃东西,只想和俊儿哥说会话。”高阳摇了摇头,依偎在夫君怀中,软语呢喃,“俊儿哥这几天很忙呢。” 房遗爱听出眼下之意,苦笑一声,心怀自责道:“全怪房俊不好,这些天我就在正房陪着漱儿,哪儿都不去。” “俊儿哥,漱儿有些困了。”高阳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细语道。 “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漱儿。”房遗爱轻揽高阳,缓缓闭上双眸,之前与邹应龙等人斗智斗勇,确是有些乏了。 黄昏时候,房遗爱悠悠转醒,见高阳睡得正甜,不由轻笑一声,“漱儿为我受苦了。” 说完,房遗爱正想睡个回笼觉,不由想到申念行和关木通,立时暗叫不好,“坏了!叔父和关先生还在正厅等着呢!” 想到这里,房遗爱蹑手蹑脚的走下床榻,稍整衣衫后,便匆忙走出了正房。 来到正厅,谢瑶环和秦京娘正品茶聊天,之前的酒宴也被人撤去,哪里还有申念行和关木通的影子? 见申念行和关木通离去,房遗爱拍了拍额头,退出正厅对一旁的小厮道:“去唤范师爷过来。” 吩咐过后,房遗爱这才缓步走进正厅,含笑道:“环儿、京娘,在谈什么?” “房郎,公主好些了吗?” “何郎,漱儿怎么样了?” 见房遗爱到来,二女相继起身,一齐蹲福后,这才与房遗爱一同落了座。 房遗爱拿起秦京娘的茶盏,呷了一口凉茶后,喃喃道:“睡下了。” “以后在府中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房遗爱正想继续喝茶,却见凉茶已经见了底,无奈之下只得拿来谢瑶环的茶盏,以示不偏不倚。 “呼!总算解渴了。”房遗爱望着面前两盏空茶杯,不由讪讪一笑,“二位娘子...还喝吗?” 谢瑶环嗤的一笑,喃喃道:“官人用过就好。” “何郎,听范师爷讲,你先前在府门剑劈长孙冲棺椁了?”秦京娘拿起一枚荔枝,边剥边问道。 房遗爱微微点头,“长孙津欺人太甚,不拿东西立威怕是唬不住他们。” 说着,范进疾步走进正厅,脸上的淤青早已被关木通用药膏吐沫,一瘸一拐的腿也好了许多。 “明公唤学生?”范进拱手道。 房遗爱细细打量了范进几眼,轻声道:“申叔父和关先生几时走的?” “申时一刻走的,学生自作主张叫二位带走了两坛蒸馏酒。”范进说话唯唯诺诺,仿佛害怕房遗爱责怪似得。 “好!”房遗爱就怕申念行和关木通没有带走蒸馏酒,眼下得知范进已经差人将酒送到了他们府上,不禁一块心事落地。 房遗爱拿起两枚荔枝,一枚递给范进,一枚自己缓缓剥开,喃喃道:“范师爷,去跟厨师傅讲,叫他今晚做些好菜来,待会有贵客到。” 等到范进走后,秦京娘将剥好的荔枝递给房遗爱,好奇问道:“何郎,今晚府中要来贵客?” 房遗爱吐出果核,看了谢瑶环一眼,问道:“没跟京娘说?” “这一忙却是忘记了。”谢瑶环讪讪一笑,继续道:“今晚长公主殿下要来。” “呀!长公主殿下要来?那京娘先去换身衣裳。” “房郎,奴家也去梳妆整理一下。” 眼望二女离去的背影,房遗爱将荔枝吞下腹中,喃喃道:“丽质今晚过府不知还走不走了?” 说着,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可转念一想,脸上的笑意随即烟消云散,“还是走吧,别又惹上邹应龙等言官御史!” 玉兔东升,正当房遗爱坐在茶桌前愣神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走进了正厅之中。 “兄弟?”白简手持蝇帚,含笑看向房遗爱,“想什么呢?” “兄长。”房遗爱起身相迎,拱手道:“兄长大驾光临,莫非有圣谕?” “嗨,没有。”白简摇了摇头,继续道:“咱家乃是前站先行,太子和公主随后就到。” 此言一出,房遗爱稍感吃惊,“怎么?太子殿下也要驾临寒舍么?” 自从与房遗爱结拜之后,白简倒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伸手拿过一枚杏子,喃喃道:“先前长孙府和邹应龙等人闹得沸沸扬扬,太子爷已经知道了。” 房遗爱微微点头,心想:“长安城满是密探,太子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兄长这前站先行一定渴了吧?快请喝茶。”说着,房遗爱对门外小厮吩咐道:“上茶。” 二人坐在正厅闲谈了一会,过了约莫一刻钟,李承乾和李丽质相继来到,一众人聚在正厅好不热闹。 “御妹夫,进来可好啊?”李承乾有心打趣,目光扫向秦京娘、谢瑶环等人,喃喃道:“漱儿和玉儿呢?” 房遗爱看了一眼李丽质,面带害羞的道:“漱儿有喜了...” “什么!” “呀!” 李承乾和李丽质轻咦一声,接着齐步朝正房走去,而房遗爱则赶去西厢房寻襄城去了。 来到西厢房,见襄城正坐在书案前,房遗爱微微一笑,缓步向前竟看到了一封他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是?”房遗爱站在襄城身后,眼望桌上宣纸,一时不由看入了迷。 “房郎。”见房遗爱到来,襄城连忙想要收起宣纸,却还是迟了一步。 房遗爱将宣纸拿在手中,细细端详,惊奇的发现这竟然是一封绝世书。 “你要做什么?”房遗爱愤然将宣纸扯成碎片,不可思议的看向襄城,强忍着心间愠怒道:“你要寻短见?” 面对房遗爱的追问,襄城潸然泪下,“奴家害得房郎被言官针对,唯有一死...” “胡说!”房遗爱扬手打断襄城的话儿,柔声道:“玉儿往常聪明绝顶,怎地今日竟如此利令智昏起来?” “莫非是听到了那长安童谣?” 见房遗爱询问,襄城含泪点头道:“那童谣...好生不堪的。” “那童谣本就是奸邪小人有意捏造,玉儿为何如此重视?”房遗爱喟然一叹,“若你悄无声息的自绝人世,他们又该说是本宫将玉儿残害致死的。” “此等谣言清者自清,玉儿莫要去理会。”房遗爱展开臂膀,将襄城揽在怀中,小声道:“若是玉儿不放心...眼下太子就在正厅,你我一起去求他相助?” “承乾哥哥来了?”襄城拭去眼角泪水,哽咽道。 “不单是太子,就连丽质也来了。”房遗爱微微一笑,紧拥襄城道:“快些洗把脸,随为丈夫去到正厅饮宴吧。” “为丈夫”三字一出,襄城娇躯一凛,抬头看向房遗爱,噙着泪道:“房郎,你...你对奴家真好。” “在长安客栈阁楼之上,玉儿不也是如此这般对待房俊的吗?” 说着,房遗爱心血来潮,扬手对襄城使了一记家法,含笑道:“快去洗把脸,随你男人出去饮宴。” “全依官人。” 襄城破涕为笑,时至今日方才彻底摆脱了萧锐所留下的阴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小宴 2 房遗爱与襄城并肩走出西厢房,刚刚向前走了没几步,便劈面撞见了从正房走出的高阳。 “呀!” 房遗爱失声惊呼,连忙跑到高阳身侧,一手扶住妻子手臂,喃喃道:“怎么出来了?” 见房遗爱变脸变色,高阳身旁的李承乾、李丽质轻笑一声,含笑道: “御妹夫,果真如此惧内?” “仁兄,你这是害怕摔着漱儿,还是害怕摔着大官儿?” 房遗爱伸手揽住高阳细腰,嗤笑道:“都怕都怕。” “嗯?丽质,你怎地知道大官儿了?”房遗爱抬头看向李丽质,不解的问道。 李丽质笑靥如花,含笑说:“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房大官儿的名头?” “是啊,御妹夫。”李承乾边走边说,“若是大官儿生养出来,这可就是状元府的嫡长子了。” “是是是,快请正厅入座吧。”房遗爱含笑点头,搀着高阳缓步走进正厅,生怕妻子出现半点儿闪失。 李承乾被房遗爱奉为上席,高阳则坐在李承乾左侧,李丽质、襄城、秦京娘、谢瑶环依次排座,而白简则坐在了房遗爱身旁。 “太子殿下,房俊...”房遗爱本想说几句客套话,却被李承乾扬手打断了。 “诶!”李承乾皱眉扬了扬手,“此处乃是状元府,今天只是私交不谈公事,莫要殿下长殿下短的。” 房遗爱含笑点头,“房俊敬太子一杯。” 众人举杯饮酒或以茶代酒,一时间席间气氛其乐融融,就连白简也不时说笑几句,哪里还有半点宫廷礼仪? 李承乾捧盏呷了一口凉茶,看向房遗爱含笑道:“御妹夫,父皇有旨意传下,说那蒸馏酒十分好用,命小王赶制一万坛呢。” “一万坛?”房遗爱咽了一口涎水,喃喃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是啊。”白简执掌司礼监,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对来往公文十分熟悉,“一坛蒸馏酒便要一贯钱,一万坛...一万贯...倒也不多。” 皇宫国库不比私家府库,一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明宫少修缮几座殿宇便是够了。 李承乾放下茶盏,继续道:“父皇听闻蒸馏酒乃是御妹夫亲自酿造,龙心大悦...” 说着,李承乾对白简使了一个眼色,“白总管,宣旨吧?” “臣房俊...” 房遗爱正要起身接旨,却被白简按了下来,“万岁有召,房俊座听即可。” 此言一出,房遗爱心间一凛,连忙起身拱手道:“万不可如此。” 见房遗爱执意起身,白简苦笑一声,朗声道:“房俊酿造出蒸馏酒大功一件,特赐婚秦京娘、谢瑶环入状元府为妾。” 白简话语出唇,秦京娘、谢瑶环连忙起身道: “臣女叩谢天恩。” “微臣尚仪院司籍女官谢瑶环,叩谢万岁天恩。” 不单是二女喜笑颜开,就是高阳、襄城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眼下李世民圣谕示下,无疑是给了房遗爱一块挡箭牌,如果邹应龙等人再来拿纳妾一事做文章,房驸马可就有话要说了。 谢恩过后,众人重新入座,眼望李承乾和白简,房遗爱心中颇为疑虑,“万岁身在前线,为何对长安城中的事物如此了解?白天邹应龙等人刚刚闹事,晚上圣谕就到了?” 看出房遗爱心间的疑惑,白简含笑道:“房驸马,此事可全仗太子爷请奏。” 在白简的提醒下,房遗爱豁然开朗,举杯看向李承乾,正色道:“多谢太子殿下成全,房俊没齿难忘。” “不消御妹夫没齿难忘,只要好生对待本宫的三位妹妹即可。” 李承乾一语双关,即在妹妹面前卖了人情,又向房遗爱表明“襄城一事”有他担待。 此言一出,席间笑语晏晏,其中以襄城笑的尤为灿烂。 “玉儿敬兄长一杯。”襄城举起酒盏,带着感激的目光对李承乾道。 “玉儿,为兄敬你才是。”李承乾举杯对饮,喟然道:“先前连累玉儿受尽折磨,萧锐死得其所,再不要提起。” 因为同盟的关系,李承乾对房遗爱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观,眼下这番话有很大程度是刻意说给房遗爱听的。 襄城神色略显萧索,微微点头后放下酒盏,正要开口却被李丽质拦了下来。 “姐姐,这些天在状元府过的如何?”李丽质白了房遗爱一眼,刻意朗声道:“某位登徒子不曾欺负你吧?” “我!”房遗爱被噎的一阵气结,不可置信的看向李丽质,呢喃道:“丽质!怎地变得如此刁钻了?” 李丽质闻言吐了吐舌头,高阳随即插话道:“臭房俊,我们姐妹原是这样的!不喜欢吗?我这就回宫。” “别,别,千万别!”房遗爱一把攥住高阳的玉手,苦着脸哀求道:“漱儿,你就忍心舍我而去么?” “千不念万不念,念在你我的孩儿...” 说着,房遗爱猛然一拍额头,起身夹起一块醋溜鱼片儿道:“漱儿,快吃些鱼片儿,别饿着大官儿。” 房遗爱将鱼片送到高阳嘴边,含笑道:“公主,赏个小脸儿吃了吧?” 话语出唇,席间哄堂大笑,大家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房驸马,竟然还有如此忸怩、谦卑的一面。 一时间正厅中笑语嫣然,大家有说有笑,相比之下长孙府却是萧索非常。 长孙无忌端坐在书房之中,身旁岑懋将身站立,而在他们面前的茶桌上,则摆放着一只摆满箭头的木盘。 长孙无忌手抚箭头,眼望这些个沾着鲜血的兵铁,喃喃道:“这都是冲儿所受之苦哇!” “九十八支雕翎箭,射在冲儿身上,刺在老夫心间呐!” 说着,长孙无忌悲愤满腔,竟自落下了两行清泪。 这些箭头都是太医署的医官从长孙冲身上起下的雕翎,虽然足足有九十八支,但绝大多数都是长孙冲死后射在身上的。 “恩师保重身体。”岑懋见状立时戏精上身,噗通一声跪在长孙无忌面前,声泪俱下道:“冲兄长为国捐躯足以名垂青史,只恨那罪魁元凶仍逍遥法外。” “不错!”听到岑懋的提醒,长孙无忌奋然点头,“哈迷蚩、房俊!老夫定不与你等干休!” 哭了一会,长孙无忌取出手帕,擦拭泪痕过后,喃喃道:“先前津儿三兄弟去到状元府讨要说法,却没成想被房俊用计唬了回来。” “贤契且坐。”长孙无忌捧盏呷了一口凉茶,喟然叹道:“贤契可有妙招,将房俊置之死地?” 岑懋一双豆眼儿转了几转,目光谨慎的朝门口张望几眼,刻意压低嗓音道:“学生有一计,定能叫房俊遗臭万年。” 长孙无忌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问道:“何计?” “先前因为那首童谣,长安城中一众试子分为两派,一派袒护房俊,一派力斥奸贼。” 说着,岑懋目光再次看向房门,确认没有“隔墙之耳”后,喃喃道:“他们约定三日后在五凤楼辩论,到时只消派人前去放火,烧他一个映天红!” “什么?火烧五凤楼?!”长孙无忌眼望岑懋,心中暗暗赞叹:“好一个狠毒的后生!” “不错,只要五凤楼火气,那帮试子在劫难逃。到时大家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在房俊头上!” “可五凤楼乃是皇家酒楼啊!况且一众试子何罪之有?平白叫他们丧身火海...老夫于心不忍、良心难安。” 见长孙无忌犹豫不决,岑懋计上心头,看准恩师的心病下了一剂猛药,“恩师,我那冲兄长又有何罪?” “这个...”长孙无忌眸中云谲波诡,沉吟了半晌,最终一拍桌案,“此事要做的周密!” “恩师但放宽心,此火一燃定叫房俊遭劫难逃,名声、清誉一扫而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三章 生机 见岑懋说的信誓旦旦,长孙无忌疾首蹙额,忧虑的道:“五凤楼乃是皇家酒肆...” 话说一半,长孙无忌略微沉吟,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随即涌上心头。 “长安试子多是勋贵豪门,况且支持房俊的试子多是国子监生员,若是他们命丧火海...” 岑懋早已料到长孙无忌的顾虑,见恩师愁容满面,微微一笑道:“恩师,此事做得绝密外人断不知晓,况且完全可以将此事推在房俊头上。” “此话怎讲?贤契细细说来。”长孙无忌捧盏轻呷一口凉茶,紧锁的眉头随之舒展了少许。 正当师徒二人在书房商议“巧计”之时,灵堂中长孙澹左眼微跳,若是换了长孙润、长孙津或许无关紧要,但这位自幼在烂柯山跟随“烂柯翁”学习手谈兼之黄老学说的长孙澹,却是有着另外别样的理解。 “无故眼跳什么?”长孙澹从蒲团上缓缓起身,伸展了一下双手后,见长孙润、长孙津等人正坐在灵前打盹儿,不由升起了去书房看望父亲的心思。 “爹爹这几天伤心过度,还是去书房探望一下才是。” 长孙澹悄悄走出灵堂,缓步朝书房走去,心中始终对眼跳一事念念不忘,“乾坤震坎...商宫下行...坤卦?” 鬼使神差间,长孙澹走到书房门口,就在他整理衣冠准备走进书房时,却被一阵小声的议论吸引去了注意力。 “火烧五凤楼乃是为了嫁祸房俊,他素来与三位公子久有仇恨,只要如此这般...” 耳听岑懋的声音,长孙澹刚刚伸出准备敲门的手掌,随即缓缓缩了回来。 “火烧五凤楼?房俊?嫁祸?” 长孙澹眉头颦蹙,他身为长安试子当中的一员,怎会不知三日后长安试子会到五凤楼讨论房俊“童谣”一事,眼下听岑懋与长孙无忌私下密语,瞬间便领会了其中的玄机。 “父亲怎能如此行事?”长孙澹目光几经闪烁,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缓缓退出廊道,旁若无事的返回灵堂当中去了。 状元府中,一家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简干脆喝的东歪西倒,无奈之下房遗爱只得叫范进将他搀进了客房之中。 “御妹夫,天色已晚,小王就此告辞了。”李承乾喝的醉意醺醺,起身微微拱手后,便对高阳说道:“漱儿,眼下不比往日,一定要保重身体。” “多谢兄长挂怀,漱儿记下了。”高阳微微蹲福,在襄城的搀扶下缓步走出正厅,对李承乾道:“兄长,漱儿就不远送了。” “好,玉儿你也照顾好自己。童谣一事但放宽心。”李承乾对众人微微拱手,接着在小黄门的搀扶下大步朝状元府门走了去。 房遗爱站在正厅门前,眼望李丽质含笑道:“丽质,今晚不能留你...” “冤家,想什么呢?”李丽质被说的玉颊映红,轻啐一声道:“漱儿,玉儿,京娘、瑶环,本宫先走了。” “姐姐慢走。” “公主殿下慢走。” 见李丽质要回宫,房遗爱强忍着不舍,拱手道:“如此,学生送公主一乘。” 说完,二人齐步走下台阶,在秦京娘、谢瑶环的相送下,与李承乾先后走出状元府。 等到李承乾的乘轿启程后,房遗爱眼望李丽质的行辇,含笑道:“既然车辇已然备好,房俊...” “原要你送本宫!”李丽质轻哼一声,迈动莲步缓缓朝大明宫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陪本宫散散心。” “好。”房遗爱苦笑一声,转身对秦京娘和谢瑶环吩咐道:“环儿、京娘,先行回房歇息去吧。” 与李丽质走在长安街道上,房遗爱抬头看向夜空皓月,笑道:“贤弟,今天是几月?” “七月二十五日。”李丽质白了房遗爱一眼,嘟着嘴说:“何榜首?连日期都不记得了?” 耳听李丽质语带讥讽,房遗爱轻笑一声,伸手搭在佳人腰间,小声道:“见了公主,房俊却是连魂儿都不曾有了呢。” “哼!”李丽质被哄得心中好似吃了蜜一般,不过还是绷着脸道:“自从在御果园赏花过后,你这冤家竟自将人家忘了。” “中秋之期即将临近。”说着,李丽质停下脚步,眼望房遗爱蚊声呢喃道:“到时就能与仁兄长相厮守了。” 回想往事,房遗爱喟然一叹,只觉感慨万千,将李丽质揽入怀中,柔声道:“察院诏狱之内,公主待房俊情真意切,现在细细想来却恍若隔世呢。” “以往之事再休提起,只要仁兄无恙便好。”李丽质依偎在情郎怀中,喃喃道:“仁兄眼下的境遇十分艰难,父皇御驾亲征、兄长监国理政,母后也不便说些什么,只盼仁兄能渡过此难。” “公主放心,此事房俊一人能应付得来。只是可叹那万名军卒就此殒命五马道中了。” “仁兄,你觉得朝堂纷争可怕吗?不如去到漱儿或我的封地之中,聊此余生可好?” “船到江心,眼下纵然我有意退去,怕是有人也不会放手的。” “仁兄是说承乾兄长?” “贤弟,天色已晚,就此别过吧。待等八月十五,房俊定在新房相迎。” 见房遗爱三缄其口,李丽质微微点头,“仁兄保重。” 说完,李丽质招手唤来远远跟在后方的乘辇,再与房遗爱道别过后,便乘着车辇朝大明宫赶了去。 待等李丽质走后,房遗爱遥望天边明月,喟然长叹,“天下之大,若不能善了此事,怕是没有我房俊的容身之所啊!” 房遗爱独自朝状元府走去,一路之上连连叹息,直到停在府前这才深吸几口气,强壮笑脸走进了府中。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房遗爱早早起床,因为书房中没有梳洗用的铜盆,房驸马索性坐在书案前,翻阅起了古书。 “晋书?不好。” “春秋战国?要离断臂刺庆忌?” “要离此计不可谓不妙,但为何要定计杀害贤妻?只为博得公子庆忌的信任?未免有些心狠了。” 正当房遗爱翻阅古书,观看古今之时,门外忽的传来了范进的声音,“明公,澹公子来了。” “谁?”房遗爱放下古书,起身喃喃道:“长孙澹来了?他怎么会来?” 打开房门,只见范进独自一人站在门外,房遗爱四下环顾,小声道:“人呢?” “在门房。”范进拱手答道。 房遗爱眸中闪过一抹狐疑,略微思忖片刻后,小声道:“先去取些茶水、果品,送来书房后再引他前来。” 等到范进走后,房遗爱连忙走进西厢房,在谢瑶环的协助下,匆忙换过衣衫梳洗过后,这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返回了书房之中。 过了片刻,范进带领长孙澹来到书房,见长孙澹独自前来,房遗爱心中飘忽不定,只得起身拱手道:“长孙兄,别来无恙啊。” 长孙澹嘴角微微上扬,还礼道:“清晨过府打搅了。” “无妨,兄台请坐。”房遗爱对长孙澹拱了拱手,接着又示意范进带上房门,这才缓缓坐在了茶桌前。 长孙澹轻呷一口凉茶,眼望房遗爱,目光闪烁几遭,轻声道:“房驸马,五马道一事与驸马断无干系?” “澹兄也认为房俊是奸邪小人不成?”房遗爱剥开一枚荔枝,含笑道。 “驸马为人...”长孙澹微微一顿,联想到房遗爱三番两次相救自己的往事,继续道:“可称磊落。” “既然如此,澹兄何必多问?”房遗爱吐出果核,取出手帕擦拭双手,好奇道:“澹兄此来必有所为。” 长孙澹闻言不语,过了片刻,神色蓦地一凛,沉声道:“驸马可曾听过“欺以其方”的典故?” “欺以其方?” 房遗爱含笑品茶,他不曾想到接下来的回答,竟关乎着自己的人生走向,以及国子监一众生员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四章 坐论百家 “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房遗爱轻呷一口凉茶,喃喃道:“此句出自《道德经》,澹兄何故问起?” 长孙澹侧头细听,见房遗爱答对正确,轻笑道:“果然是布衣榜首,名不虚传呐。” “道德经谁人不曾看过?房俊不过浅尝辄止而已。”房遗爱微微摇头道。 就在房遗爱含笑准备发问时,长孙澹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随即叫他的笑脸儿立时僵住了。 “房兄可知此言深意?” 说完,长孙澹捡起一枚荔枝,旁若无人的剥着,全然不理房遗爱那闪烁着疑惑、惊诧的眸子。 房遗爱侧头扫向长孙澹,见其神态如常、镇定自若,不由咋舌道:“此人...变化的好快!” 对于长孙澹的印象,房遗爱还停留在国子监那场名震长安的棋局之上,在他看来长孙澹不过是一个“气罐子”外加为人狷狂、恃才傲物的书呆子罢了,谁成想今日交谈竟展现出了惊人的一面。 目光流盼,房遗爱心中暗自思忖,过了少许,悠然开口道:“此意房俊略知一二。” “对于那些正人君子,小人可以用合理的方法欺骗他。但绝不可能以不通情理的借口将其欺骗。” 长孙澹吃下荔枝,轻挑双眉道:“那些正人君子?房兄言语间好似将自己从正人君子之列摘了出去?” “房俊从不自认正人君子,毕竟正人君子难做啊。”房遗爱表面打趣,心中暗想道:“说话如此蹊跷,定然有事!” 见房遗爱话中有话,暗指长孙无忌等人并非君子,长孙澹却也不恼,吐出果核笑道:“君子也好,小人也罢。” 说着,长孙澹又是拿起一枚荔枝,嘟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防人之心?” 房遗爱剑眉颦蹙,只想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哪里有闲心雅致跟长孙澹这样兜弯子。 “澹兄有话但讲无妨,房俊洗耳恭听便是。”房遗爱轻笑一声,效仿长孙澹拿起一枚荔枝,自顾自剥了起来。 长孙澹眼望手中洁白的果肉,嗤的一笑,将其送到房俊面前,笑脸道:“房兄可曾嫌弃小弟?” “额...”长孙澹的殷勤让房遗爱始料未及,眼见送到面前的果肉,只得双手接过,心怀疑惑的吃了下去。 边品尝岭南荔枝,房遗爱一边思绪飞扬,但长孙澹的态度转变诡谲难猜,一时也难以琢磨透他的意图。 见房遗爱吃下荔枝,长孙澹捧盏轻呷,转而道:“小弟自幼在烂柯山跟随家师习学手谈,仁兄可知家师的名号?” “唔。”房遗爱微微皱眉,吐出果核后,略微思想了片刻,含糊道:“敢莫是那烂柯翁老先生?” “不错,家师号烂柯翁,实则却有一样更为傲人的本领。” “是何?” “黄老之道。” 房遗爱咽了一口涎水,侧目用余光打量长孙澹,好奇费解之下,只得捧盏饮茶,拖延了少许这才道:“黄老学说?” “不错!”长孙澹含笑相望,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自豪。 “古来诸子百家历经千年多以沉寂,唯有儒、道两家盛行于世,诸如墨家、法家、兵家,却鲜有人知。” 说着,长孙澹话锋一转,“仁兄可知为何?” “墨家、法家、兵家...”房遗爱微微气结,对于先秦百家他少有涉猎,但眼下长孙澹问起,不想在其面前失了面子的房驸马,只得开始了满嘴跑火车的伎俩。 “墨家、法家俱都鼎盛一时,如今沉寂却也说明不了什么。倒是兵家...自古以来民间严禁私藏兵书,其衰落倒也合情合理。” 长孙澹轻笑一声,“房兄高论,兵家却如仁兄所说。” 见长孙澹只谈兵家,而略过了墨、法两家不去评论,房遗爱老脸一红,心想:“闪烁其词怕是没用了。” 被长孙澹委婉嘲笑,房遗爱不甘如此,转而道:“其实道家之中也融入了兵家、医家、纵横家之流的学说。” “哦?”长孙澹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颇为惊讶道:“仁兄怎知?” “其实不难,纵观古书东汉时的邓禹,蜀汉时的诸葛武侯,乃至我朝的魏叔父不都是习学黄老之道的吗?” 房遗爱这番话其实卖了一个乖,因为唐代及以前,古人大多涉猎极深,又非明朝那般只推崇儒术,所以说魏征、邓禹习学黄老之道倒也能自圆其说。 “不错,不错。”长孙澹含笑点头,捧盏喝了一口凉茶,心中试探之意已经渐渐消退。 “仁兄。”长孙澹放下茶盏,小声道:“不知仁兄可曾信得过小弟?” 房遗爱先是一怔,后慨然笑道:“为何信不过?” 长孙澹见房遗爱面容神色不似作假,心间一横,索性开了口,“既然如此,仁兄可在两日后命程处弼、薛仁贵带甲兵暗藏于五凤楼。” “五凤楼?!” 房遗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五凤楼乃是皇家酒楼,私命甲兵暗藏其中,岂不是与谋反同罪!” 心中仔细权衡,房遗爱苦笑道:“澹兄休要打趣,五凤楼乃是皇家酒楼,甲兵去到那里作甚?” 说着,房遗爱话锋一转,抛出一顶帽子道:“再说房俊以卸任后军督府,何来权利指挥甲兵?” 见房遗爱言语搪塞,长孙澹背地长叹一声,“看来房俊还是信不过我啊。” 想到这里,长孙澹心灰意冷,正要离去,转念一想,“房俊与爹爹势成水火,不相信我倒也情有可原。” 目光在房遗爱身上转了两下,长孙澹喃喃道:“驸马不是与程处弼、薛仁贵乃是结义兄弟么?兄弟会不听大哥的调遣?” “他两次三番要我调动甲兵意欲何为?”房遗爱心中疑窦丛生,索性接茬道:“调兵不难,可澹兄这算何意?” “若小弟说两日后国子监生员与长安试子即将在五凤楼辩论,房兄可信?” “辩论什么?” “辩论关于房兄的那首童谣。” “童谣?!”房遗爱颔首轻吟,心惊道:“此事已经扩散到如此地步了吗?” “事关布衣榜首、文武状元与皇家公主的秘闻,如此地步实在可以预料。”长孙澹嘴角上扬,讥讽道。 房遗爱被说的心中不悦,捧盏饮茶,刻意不去理会长孙澹那来回扫视的目光。 “好了。”长孙澹轻笑一声,转而正色道:“此事本是兄长私事,小弟不该擅自妄语,多多包涵。” “此事房俊早已被推上风口浪尖,澹兄能够当面名言已证君子之心。”房遗爱拱了拱手,继续道:“哪里还敢怪罪。” 被房遗爱暗地夸了一把,长孙澹显得颇为受用,含笑道:“两日后国子监生员与长安试子会去到五凤楼辩论,小弟偶然算得一卦,房俊可曾读过周易?” “易术之道...房俊天资驽钝无法参悟。”有了之前被讥讽的教训,房遗爱倒也不再藏拙,如实道。 长孙澹见房遗爱如此坦荡,心中微微诧异,点头表示赞许后,说:“既然房兄不通易术,那卦象小弟便隐去不说了。只说结果,两日后五凤楼恐遭木德大盛之变。” “木德大盛之变?”房遗爱对易经实在了解不多,耳听如此隐晦难懂之语,支吾道:“只听过火德、水德,这木德...倒是房俊孤陋寡闻了。” “兄长大智若愚,小弟佩服。” “啥?佩服啥?” 长孙澹苦笑一声,埋怨道:“房兄如此精通易术,怎地却说一窍不通?所为木生火,木德大盛便是火起,既然料定五凤楼火起,小弟未免难脱画蛇添足之嫌了。” “五凤楼火起?!” 房遗爱眸中闪过两抹寒芒,眼望长孙澹心想:“此人说话云谲波诡,今番前来意图更是烟波浩渺,其中情由...万不能叫他就此脱身离去!一定要问个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五章 点破迷瘴 “木生火?木德大盛为火德前兆?” 房遗爱故作不解喃喃几语,开口道:“澹兄,房俊实实不通周易,特来请教。” 不等长孙澹开口,房遗爱继续道:“何为火德前兆,五凤楼火起?” 见房遗爱一副参详不透的样子,长孙澹心中暗自嘀咕,虽然有意脱身事外,怎奈话茬已经打开,想走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五凤楼火起,原是小弟胡乱占卜得来的卦象。”长孙澹微微一顿,转口道:“房兄全当妄言吧。” “澹兄姑妄言之,房俊却不能姑妄听之。”房遗爱欲擒故纵,佯做出一副苦思不解的神态,拱手道:“还望澹兄指点迷津。” 长孙澹见房遗爱追问不休,心中产生动摇的他,只得开始胡诌了起来,“八卦原有万千变化,其中卦象一时说之不尽,不如改日...” 见长孙澹有意抽身,房遗爱冷笑一声,“澹兄,这木德大盛、火德前兆,莫非是从令尊哪里听来的?” “你!” 长孙澹变脸变色,他原本只想隐晦提点房遗爱几句,为的并不是保住这位老对头的前程,而是为救下那百余名试子的性命。 此刻见父亲即将被攀扯在内,长孙澹自然不肯多说,拱手道:“房兄,小弟府中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澹兄!我有一言还望仁兄细听。” 房遗爱端起茶盏,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喃喃道:“此事涉及国子监生员性命,加之长安试子也在其中,若是澹兄隔岸观火,怕是要酿成弥天大祸的。” “我已经说过。”长孙澹顿下脚步,冷声道:“这不过是在下闲暇之余无聊占卜而得,玩笑之事焉能当得真?” “既然当不得真,澹兄今日就不该来!”房遗爱放下茶盏,起身含笑道:“既然澹兄要走,房俊出门相送。” 长孙澹先前一直牵着房遗爱的鼻子走,眼下忽的行事反转,不由令这位澹公子乱了方寸。 “他难道对五凤楼火起一事不感兴趣?为何稍作阻拦反要送我?” 长孙澹怀揣疑惑,眼望房遗爱四目相对,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在房遗爱的声调中,开始了新一轮的试探。 “澹兄,此事关乎你我两家声誉,切莫要错拿主意。”房遗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然并不是请长孙澹出门,而是将手掌指向了原来的座位。 长孙澹目光流盼,过了片刻,喟然一叹,摇头道:“我终归还是不如房兄啊!” “哦?”房遗爱拉着长孙澹坐回茶桌前,含笑道:“不如什么?” “不如房兄有城府。”长孙澹捧盏饮茶,心中只求保住长孙府的清誉,至于那个出主意的岑懋,却是被他当做了可有可无的弃子。 房遗爱端起茶壶,为长孙澹续上凉茶后,笑着说:“房俊之所以有今天,还是多亏了河南道一行呢。” 长孙澹自然听得出房遗爱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但碍于心思被他人看透,眼下长孙澹与房遗爱交锋猜测,早已没了半点优势。 “房兄,小弟心思已然被仁兄看破。”长孙澹苦笑一声,讪讪道:“如此一来在下倒颇有敝帚自珍之嫌了。” “若澹兄的卦象属实,这分明就是明玉金珠,哪里是什么敝帚。”房遗爱拿起一枚荔枝,递给长孙澹,继续道:“若是房俊不曾猜错的话,此事怕是另有小人作梗吧?” 长孙澹接过荔枝缓缓把玩,嘀咕道:“房兄所指小人,不知是谁一个?” “津兄长?” “润弟?” “家父?还是高舅祖父?” 面对长孙澹一连四个询问,房遗爱皆都摇头,摆手道:“恕房俊无礼。” 告过之后,房遗爱压低嗓音道:“长孙津、长孙润、长孙丞相、高伯父,俱都不是小人。” “哦?”长孙澹面露疑虑,问道:“舅祖父先前诳驸马去到五马道,害得房兄丢了官职,难道你那心中没有半丝怨念?” “高伯父虽然曾诓骗房俊,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舅甥之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能够比拟的?” 长孙澹言语气结,心中暗自思忖对策,一边剥着荔枝,一边沉吟道:“房兄这是在讽刺我兄长罪有应得?” 面对长孙澹抛来的烟雾弹,房遗爱哪里肯正面去接,转而耍起了太极功夫,“冲兄为国捐躯,房俊深感痛心。日后若有机会定生擒那哈迷蚩。” 见房遗爱丝毫不提长孙冲接任后军督府一事,长孙澹苦笑一声,将荔枝送入口中,接着颔首不再言语。 与长孙澹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弯子,房遗爱心知“五凤楼”一事兹事体大,索性直入正题道:“房某所说小人,乃是别有用心之徒。” “此时令尊正因丧子之痛悲愤交加,若是耳畔有奸馋小人居心不良,行倒行逆施之事,怕是长孙丞相难免一时大意为人利用啊。” “嗯?”长孙澹打破沉默,抬头看向房遗爱,喃喃道:“我父亲怎会被人当刀儿用?” 见长孙澹上套儿,房遗爱背地冷笑一声,苦口婆心的道:“国子监生员多是当朝勋贵后烟,长安试子亦有各自座主,若是五凤楼当真应了澹兄的卦象,这笔账会算在谁的头上?” “当然是算在你房俊的头上!”长孙澹背地冷哼一声,表面却是沉静如水,摇头道:“小弟驽钝,还请仁兄示下。” “眼下虽然太子监国摄政,但长安城却是暗流涌动,一举一动怎能瞒过天听?” 说着,房遗爱故作心惊道:“先前房俊冒名“何足道”,尚且被揪了出来,更何况光天化日五凤楼火起如此引人注目的大事!” “哼!又在哄我。”长孙澹冷笑一声,心想:“当初若不是你胆大妄为竟敢去参加殿试,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祸事?眼下还拿这件事来哄我,当真奸诈狡猾。” 想到这里,长孙澹思绪突然一转,暗道:“不过此言倒也并非毫无道理,岑懋此人做事如何,我与父亲并不知晓。若是他行事稍有纰漏,被长安密探抓住现行,我长孙府岂不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心中细细思忖,长孙澹看破其中利害,支吾道:“长安密探确实厉害。” “澹兄今日过府,足见心迹之坦诚,若是仁兄能实言相告,房俊定竭尽所能力保五凤楼免遭“木德大盛”之灾。” 房遗爱先行点破利害,又捧了长孙澹一把,最后表明“此事完全是你占卜有房,王八壳儿、铜钱儿玩得好,若是以后万岁问起,我一定不会贪公。” 如此点明利弊、“语重心长”的话儿一出唇,长孙澹心中的戒备瞬间崩溃,看向房遗爱正色道:“其中巨细不便透露,只有一点可以告诉仁兄。” “两日后,五凤楼必然火起。” 说完,长孙澹起身拱手:“房兄,今日全当小弟不曾来过便是。” “好,多谢澹兄指点。”见长孙澹要走,房遗爱随即起身相送,可就在他起身的瞬间,长孙澹却又透露了一番极为重要的话儿。 “房兄先前所说奸馋小人...” 语气微顿,长孙澹暗咬钢牙,轻声道:“此人便是五凤楼放火之人,而且那首构陷房兄的童谣...也是出自此人手笔。” “这...澹兄为何要告诉房俊?”房遗爱心怀疑惑,这下轮到他坠身云雾当中了。 长孙冲苦笑一声,接着神色陡然肃穆,沉声道:“我不想长兄在天之灵,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澹兄大义,房俊钦佩!”说完,房遗爱带领长孙澹走出书房,特意让其从后门出府,以免被府门外那些个“眼睛”发现。 长孙澹走后,房遗爱遥望湛湛青天,叹声道:“幸喜人心在,公道犹存呐!” 感慨过后,房遗爱颔首沉吟良久,直至眸中闪过一抹诡谲,这才开口道:“范师爷,吩咐小厮备轿。本宫要去东宫面见太子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六章 好事成双 东宫,崇教殿丹墀下。 房遗爱颔首静候李承乾的召见,目光扫向面前丹墀,心想:“好气派的石雕,好气派的殿宇,画阁雕梁双凤绕...” 正当房遗爱闲极无聊喃喃自语时,前去通秉的小黄门匆忙走下了台阶。 小黄门深喘几口气,拱手道:“驸马,眼下六部尚书都在崇教殿上奏公事,驸马还得等等。” “好。”房遗爱微微点头,心想:“眼下莫非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为何六部尚书齐聚崇教殿?” “驸马,请到值房吧?”小黄门深知房遗爱根基深厚,不敢对其有半分怠慢,再次拱手道。 “有劳公公带路了。” 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房遗爱缓步走进值房,却没成想竟在其中撞见了一个老相识。 “叔父?” 眼望申念行,房遗爱心中大感好奇,“叔父不是在崇教殿商议国事吗?” 申念行轻摇纸扇,含笑道:“礼部没什么大事,我上奏完就出来了。” “驸马,请用茶。”小黄门斟上一杯凉茶,放在一旁的茶桌上后,便缓缓退出了值房。 眼见值房中就自己和申念行两个人,房遗爱不再绷着,坐在申念行身侧,含笑道:“礼部相比兵、吏、刑、工还是很轻松的嘛。” 申念行捧盏轻呷一口凉茶,点头道:“恩,眼下并无要事,六部之中为数礼部最为闲在。贤侄刚刚落了一个户部,他们眼下才是最忙的时节。” “是啊,户部负责人口排查,兹事体大自然艰巨。”房遗爱捧盏喝了一口凉茶,见申念行手中白纸扇微微摇晃,不由暗自叹息,“又忘了带纸扇!” “贤侄,眼下即刻中秋了。长公主下嫁,你小子艳福不浅呐。”因为之前奉旨调查纳妾一事,申念行与房遗爱之间迅速拉近,此刻说出几句玩笑话也在情理之中。 “嗨,叔父莫要打趣。所谓一朝为驸马,终生不自由,侄儿很是愁闷呢。” 申念行扬手轻哼,嘟囔道:“得了吧,先前你在五马道伏击哈迷蚩立下大功,又酿造出可以疗伤的蒸馏酒,两功合一待等万岁还朝,不升侍郎定升詹事。” “詹事?”房遗爱一怔,发动思绪迅速思忖,最终才回忆起了半点儿有关“詹事”的记忆。 “叔父看来詹事是好差事?”房遗爱苦笑摇头,“周旋在众皇子之间,难呐!” 申念行所指的詹事,便是太子府詹事,用来教导皇子读书,一想到要周旋在李承乾、李泰、李治等人中间,房遗爱不由一阵头大。 申念行轻笑一声,神秘地道:“贤侄,眼下你与太子的关系已然路人皆知,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关系?什么关系?”房遗爱心惊胆跳,心说:“这老头儿怎么知道的?” “先前关陇门阀、萧氏一族联合言官参本弹劾与你,太子殿下愣是顶着压力驳了他们的奏本,其中用意还有得着猜?” “这个...”房遗爱支吾一声,最终叹道:“叔父眼光独到,房俊拜服。” “什么独到不独到的,这事儿满朝皆知,贤侄也是为以后着想,人之常情。” 与申念行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了半晌,随着杨波的到来,申念行起身告辞,六部尚书一并结伴去到中书省用饭去了。 申念行这一走,诺大的值房便只剩下了房遗爱一人,沉寂之余,不禁思忖起了长孙澹的用意,以及之后的应对办法。 “长孙澹之所以会提醒我,一来是不忍心国子监生员和试子惨死,二来是出于维护长孙家地位所考虑...” “想来此人并非我所认为的那样,心性狷狂、恃才傲物,倒也算得是一时人杰了。” “至于提议火烧五凤楼陷害与我,以及编写童谣构陷本宫的人,到底会是谁呢?眼下蔡少炳已死在即墨,长孙无忌身边的智囊又会有谁?” 房遗爱的疑问还未消除,便迎来了小黄门的通秉,“驸马爷,太子殿下宣。” “好,烦请公公带路。”房遗爱喝尽盏中凉茶,起身跟着小黄门穿行在偌大的东宫之中,最终停在了宜春宫前。 “太子殿下搬到宜春宫了?”带着疑问,房遗爱撩袍走进宫中,只见李承乾坐在茶桌前独自品茶,在他对座同样摆放着一尊茶盏,显然是为房遗爱预备的。 “微臣房俊,参见太子殿下。” 见房遗爱行君臣大礼,李承乾含笑点头,“罢了,御妹夫请坐吧。” “谢座。” 房遗爱落座之后,只见李承乾笑容满面,不禁好奇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喜事?” “御妹夫,多亏了你啊!”李承乾朗笑一声,神神秘秘的道:“父皇得了蒸馏酒,龙心大悦,特赐小王龙衣一件。” “啊?”此言一出,房遗爱颇为惊讶,虽然李承乾不缺龙衣,但眼下这件却是李世民赏赐而得,其意义非比寻常。 “还有好事呢。”李承乾清了清嗓子,接着朗声道:“内侍,去将镇好的西瓜拿上来。” 等到小黄门送来西瓜,李承乾拿起一块,房遗爱也在其示意下拿起一角,二人对座无语,一连吃了三片儿西瓜,李承乾这才悠悠开了口。 “父皇命御妹夫升任刑部侍郎,这可是三品大员呐!”李承乾放下瓜皮,拱手笑道。 “兵部侍郎...被叔父言中了。” 房遗爱心中喃喃一语,连忙起身还礼道:“全是万岁宠爱,太子殿下提擢。” “说什么提擢不提擢,全是御妹夫自家挣来的。”李承乾示意房遗爱坐下,接着道:“御妹夫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见李承乾问道正题,房遗爱放下瓜皮,取出手帕擦拭了一下手掌,拱手道:“房俊恳请太子殿下调拨五十劲卒。” “嗯?”李承乾笑脸渐渐散去,眼望房遗爱皱眉道:“天子脚下,御妹夫要劲卒何用?” “实不相瞒,微臣得到可靠消息,两日后会有人在五凤楼纵火。” 此言一出,李承乾陡然起身,怒色道:“五凤楼乃是皇家酒楼,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微臣不知,不过两日之后便知分晓。”房遗爱起身如实相告,却将长孙澹过府一事略去了。 “木德大盛,火德初生?木生火?易经?” 李承乾嘟囔几语,看向房遗爱不解的道:“御妹夫,易术占卜可能尽信?” “此事板上钉钉,而且纵火之人便是在长安散布谣言之徒。”房遗爱咬定牙关,说什么也要借出兵来。 李承乾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捧盏饮茶,轻声道:“既然如此,御妹夫想调那里的兵卒?” “军卒倒也好说,只要一人足矣。” “谁?程处弼?候霸林?” “薛仁贵!” 李承乾伸出二指轻敲额头,仔细回忆了半晌,这才开口道:“薛仁贵,御妹夫的结义四弟?” “不错正是此人。”房遗爱尴尬一笑,虽然猜到李承乾会调查自己,但眼下亲耳听其说起,还是感觉有些难为情。 “难得御妹夫要人,小王应允便是。要不要把他调到刑部?做御妹夫手下一名主事?” 房遗爱略微支吾片刻,摇头道:“这就不必了。” “御妹夫难道没有结交朋党之心?”李承乾此言问的极为明了,显然是在试探房遗爱的心迹。 见李承乾陡然发难,房遗爱心中苦笑不迭,暗想:“真是伴君犹如羊伴虎啊!” 心中略微思忖,房遗爱灵光一闪,起身拱手道:“房俊乃是长乐、高阳二位公主的驸马,论起来算起来,应当是太子的臣属,纵然结党也是与太子同心。” “好!”李承乾朗笑一声,起身道:“小王明早便拟下调令,叫薛仁贵上任刑部主事,助御妹夫一臂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七章 意外收获 见李承乾有意示好,房遗爱索性收了这顺水人情。 “多谢太子殿下恩典,房俊一定尽心竭力报效皇恩。” 李承乾含笑点头,手捏荔枝喃喃道:“刑部侍郎乃是正三品大员,假以时日位列九卿,进而封相也犹未可知。” “此事全赖万岁天恩,殿下提擢。” 说过两句谦虚的官话后,房遗爱起身拱手道:“太子的龙足?” 房遗爱话语虽然隐晦,但李承乾也猜到了他这是在指自己的残腿,点头道:“有劳御妹夫。” 房遗爱搬着圆凳,坐在李承乾身侧,示意其将脚放在自身膝间,私语道:“太子殿下的病体并非先天所带,如此反复几次,应该就能痊愈了。” 李承乾眸中闪过一抹狂喜,神色却是宛若平常,一边剥着荔枝,一边道:“御妹夫,你说小王可能与越王一战?” “越王?李泰?” 房遗爱心头一凛,目光扫了李承乾一眼,紧接着便又低下了头。 虽然房遗爱眼下与李承乾结盟合作,但这全因“襄城”之故,实乃迫不得已。若是眼下稀里糊涂的卷入李承乾与李泰的斗争之中,想要全身而退确是不可能了。 不过任房遗爱聪明绝顶,但他却万没想到,眼下自己早已和李承乾绑在了一起,至少文武百官、一众皇子,乃至于李世民都是这样看的。 早在结盟之初,李承乾便上奏李世民,请求将秦京娘和谢瑶环赐婚给房俊,而在这之后,李承乾又接着蒸馏酒的余势,上本保举房遗爱升任刑部侍郎,这两件事房遗爱虽然不知,但李世民心中却是十分清楚。 见房遗爱颔首不语,李承乾嘴角微扬,气定神闲的吃下荔枝,笑着问:“御妹夫,为何不答?可是不曾听见?” “不曾听见?我耳朵又没聋。”房遗爱喃喃一语,抬头正色道:“越王生就体胖,而且为人奸诈,听说并不受万岁喜爱。” “李泰那厮,生就二百余斤,心迹歹毒堪比董仲颖!”李承乾恨恨道。 听闻此言,房遗爱背地苦笑一声,心说:“好么,皇位的确是个好东西。兄长竟然骂胞弟是董卓!可见它的魔力是多么的大。” “越王虽然颇具城府,但其在文武百官之中怕是没有根基吧?”房遗爱一边输送着真气,一边小声道。 李承乾吐出果核,苦笑一声,“御妹夫,越王先前是没有根基,但眼下小王与你勠力同心,长孙舅父如何想?萧氏一族怎么看?” 见李承乾说话不疾不徐,房遗爱心中明白,这番话这个念头,怕是在太子爷心中不知思忖了多少遍,如此一来他与长孙无忌乃至关陇门阀疏远就在眼下。 “太子这是...在向我诉苦?”房遗爱心中暗想,转而开口道:“太子,长孙丞相为人如何?” “为人?”李承乾眸中闪过一抹狐疑,转而又被狡黠替代,含笑道:“舅父待人谦逊和善...” 李承乾话说一半,房遗爱随即笑出了声来,不过这番发笑却是他有意为之。 房遗爱一边摇头轻笑,一边道:“太子,莫非是信不过房俊?” “焉有此意!” 李承乾神色一正,见房遗爱笑容不消反增,随即便想起了房遗爱与长孙无忌数次交锋的往事。 “房俊与长孙无忌数次争斗,均都化险为夷,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怕是早已摸透了舅父的秉性吧?” “不错!加之有杜如晦、房玄龄、魏征三位老臣从旁提醒,房俊怎会揣摩不透长孙无忌的生性?” 思忖一番,李承乾收起虚与委蛇的念头,笑着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长孙舅父生来有些专横,凡事必要指指点点,仿佛是在寻找...” 李承乾收起话音,目光扫向房遗爱,上下流盼显然是在试探对方的用心。 “仿佛是在寻找提线木偶?”房遗爱苦笑一声,抬头看向李承乾,二人相视无语,过了片刻宜春宫中随即响起了一阵朗笑。 “英雄所见略同。”李承乾捧盏轻呷了一口凉茶,稍稍顿了一顿,改口道:“应当是郎舅所见略同。” “房俊不敢。”房遗爱微微点头,转而道:“越王生性狡诈,长孙无忌生来专横,二者撞到一起会怎样?” “会?过河拆桥?” 李承乾话语出唇,随即意识到了言语有失,连忙补救道:“小王是按着李泰的意思猜的,并非本心。” 房遗爱表面充耳不闻,心中却暗自记下了李承乾那一番真心话儿。 “一山不容二虎,长孙无忌与越王怕是合不到一块儿。”房遗爱约莫时候差不多了,示意李承乾收回残腿,起身搬凳转而回到了原位。 李承乾起身缓步行走,边走边说:“那李恪呢?” “吴王?”房遗爱捧盏呷了一口茶水,悠悠道:“吴王乃是炀帝之外孙,杨妃之子。论出身并非嫡出,太子殿下还是...” “提防晋王”四个字即将出唇,房遗爱暗叫不好,连忙再次捧盏,假模假样的喝起了茶。 “李承乾秉性如何,我尚未完全摸透,李泰为人长颈乌喙,李恪却也不曾了解,反倒是李治...” 想起李治,房遗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位大周女帝武曌。 “武曌现在何处?与其叫她祸乱李唐,不如收进府中...嘿嘿嘿。” 想到最后,房遗爱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嗯?”李承乾正在殿中缓步徙倚,见房遗爱莫名发笑,不由皱着眉头问道:“御妹夫何故发笑?” “咳咳。”房遗爱回过神来,轻咳了几声,正色道:“太子殿下还是提防越王才是,吴王难成大事。” 李承乾思绪被重新引回到李恪身上,手抚下巴喃喃道:“是么?本宫感觉三弟文韬武略非同一般,莫要放松警惕的才是。” “只要太子殿下稳坐东宫,争权唯有嫡子能行事,庶子却是胜算无几,况且吴王外公乃是炀帝,满朝文武对炀帝的态度如何,太子殿下应该是洞若观火吧?” 李承乾坐回原位,手托下巴,侧头道:“山东士族对前朝素来没有好感,寒门布衣更不消说。关陇门阀乃是...关陇门阀!他们与我李家乃至炀帝本是一衣带水,难保...” “难保会扶持李恪?” 李承乾含忧点头,忘神道:“关陇门阀眼下如日中天,父皇在朝政方面向来要争得他们的支持,若是他们支持李恪...” “太子殿下莫非忘了,皇后娘娘与长孙丞相的关系?”房遗爱慢慢悠悠,谈笑间便送给了李承乾一枚定心丸儿。 “着啊!”李承乾轻敲额头,含笑道:“纵然舅父与本宫疏远,倒也不至于帮助李恪,我兄弟三人中李泰、李治却也是舅父的亲外甥,他怎么会反过头来帮外人呢?” 李承乾数次提及李治,但在他心里这个“九弟”向来是一个敦厚温和的老好人,对于自身的权位却是无法撼动的,因此也没将他放在心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见李承乾再次提起李治,房遗爱不由动起了别的想法,心中暗自思忖那个念头可行后,拱手道:“太子殿下,微臣斗胆询问一人。” “是谁?御妹夫请讲,小王不知便派内侍臣去查。”李承乾心中的疑虑被打消,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应国公武士彟。” “武士彟?应国公?”李承乾低头想了半晌,这才道:“哦,御妹夫说的是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武士彟现在长安?微臣怎地不曾见过他?”房遗爱对武士彟身在长安颇为惊讶,之前数次上朝却也没发现过这位应国公的身影,当然看到他也不知道是谁。 李承乾有些好奇房遗爱对武士彟的态度,虽然如此但还是如实道:“武士彟自打从荆州都督任上升迁之后,便身染病症了,而且工部尚书他不过是顶着一个虚衔儿,眼下怕是在府中养病静养吧?” “武士彟得病了?我会治病啊!他在长安...莫非天赐机缘?” 细细思忖,房遗爱只觉这是天上掉下一个老丈人,此刻正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着自己前去医治顺便提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八章 武府诊病 “武士彟身染重病?” “莫非是天赐良机?” “我这样想是不是有些太渣了?” 正当房遗爱与内心之中的“小黑人儿”作斗争时,李承乾的一句话,瞬间决定了战局。 李承乾捧盏轻呷了一口凉茶,见房遗爱问起武士彟,随口道:“武士彟位封国公,想来也是有功于社稷之臣,御妹夫闲暇无事,可否去他府上诊治一番?” “好!” 听闻李承乾的提议,房遗爱想都没想,便开口应了下来。 “嗯,御妹夫若是能治愈武士彟的病疾,想来他定会站在你我这一边。” 这番话若是换了平时,打死李承乾他都不敢明说,但眼下既然与房遗爱踏上了一条船,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房俊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不知武府所在何处?”房遗爱拱手道。 李承乾双眉微挑,苦笑一声,“本宫却也不曾去过,不如请白简与御妹夫一道走走?” “好,如此房俊这就去...” 房遗爱话音未落,李承乾微微摇头,“本宫唤内侍臣去请白总管就好,眼下已近正午御妹夫留下用膳吧。” “遵旨。”房遗爱拱手作揖,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坐在茶桌前,陪着李承乾心不在焉的吃过了午膳。 用过午膳,白简与小黄门一道来到宜春宫门外,见白简到来,李承乾微微一笑,“白总管,可曾用过饭食?” “奴婢偏过了,有劳太子爷挂心了。”白简微微一笑,缓步走进殿中,跟李承乾、房遗爱闲谈了几句,随即便坐着东宫预备下的普通乘轿,朝武府缓缓行了去。 “你去吏部走一趟,将刑部侍郎的冠带送到状元府,再从库中挑选两挂玉带,一并送去。” 李承乾吩咐过小黄门后,缓缓起身,看着自己那条即将痊愈的残腿,含笑道:“君不负臣,愿臣亦不负君。” 坐在乘轿之中,房遗爱心绪激荡,联想到即将与那大周女帝见面,心中颇为期待和忐忑。 “武曌眼下叫什么?武媚娘?不不不,这是太宗皇帝钦赐的名儿。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要抢了万岁的...” 兴奋过后,房遗爱心中随即升起了一丝内疚,“若是再打武曌的主意,岂不是要负了漱儿、京娘?” “还有环儿、玉儿,还有丽质!”房遗爱越想越觉得烦闷,索性撩起轿帘儿向外打量,却劈面撞见了几个文人士子。 “房俊!” “奸贼!” “你是我们文人的耻辱!” “呸!先前以为你是堂堂正正的布衣榜首,却没成想私自纳妾,无耻之尤!” 面对路人的叫骂,房遗爱心中颇为不悦,冷声道:“不曾知道万岁的旨意?!本宫乃是奉旨行事!” “这...” “万岁好像是下过旨意...” 看着文人士子瞠目结舌的样儿,房遗爱轻笑一声,放下轿帘儿,喟然一叹,“哎!房俊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如此针对我?你们口口声声叫骂,可又有几个是不曾纳妾的?” “五十步笑百步,可笑,可笑。”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房遗爱心中的内疚与自责愈来愈大,联想到高阳身怀六甲,不禁对武曌产生了动摇之心。 “漱儿已经怀有身孕,我都要做父亲了,为何还是如此迷心窍?” “大官儿出生后会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他那几位姨娘?不会骂我是陈世美吧?” 正当房遗爱胡思乱想间,乘轿缓缓落下,接着耳畔便传来了小黄门的通秉。 “驸马爷,应国公府到了。” “好。”房遗爱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后,撩开轿帘儿走下乘轿,随即便遇上了走上前来的白简。 白简身着大氅,头戴一顶员外巾,脚下福寿履,如果添上两撇儿胡子,倒颇有一位当朝重臣的样儿。 “兄长,你我进去吧?”房遗爱含笑拱手。 白简点头道:“兄弟,走吧。” 二人缓步走进武府,在得知来意后,管家不敢怠慢连忙跑去通秉,而房遗爱和白简倒乐得四下观赏,一路走走停停留给了武士彟准备的时间。 “兄弟,待会进去可得留点神。”白简故作神秘的对房遗爱私语道。 房遗爱轻咦一声,不解问道:“为何?” 白简苦笑一声,放下打量四下,确认没有闲人后,这才道:“武士彟卧病多时,若是兄弟你拿出剑劈国舅府牌匾的气势,怕是要吓死他。” “哥哥取笑了。”房遗爱被说的十分尴尬,连忙打岔道:“哥哥这身装扮却是十分合适呢。” “合适吗?兄弟说合适那必定合适。”白简掸了掸衣袖,十分得意的道:“这可是太子爷赏赐给咱家的云锦。”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厅,坐在正厅品茶少许,武士彟这才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总管,驸马。” 在两个青年男子的搀扶下,武士彟缓步走到正厅之中,拱手道:“白总管,房驸马,二位驾临寒舍...” 见武士彟声若游丝,白简连忙起身制止道:“武公爷,莫要如此多礼,快些坐着。” “武公爷。”房遗爱起身拱手问好,看向那两名青年男子心道:“这就是应国公府上的少公爷?” 武士彟落座后,对两个儿子道:“元庆、元爽,快些代为父向总管、驸马见礼。” “小侄武元庆、武元爽,见过白叔父、房驸马。” 眼望武元庆,房遗爱暗暗咋舌,“此人就是武三思之父么?生得倒也眉清目朗。” “二位贤侄免礼,快快免礼。”白简难得被人称作叔父,一时间喜上眉梢,含笑道。 房遗爱也跟着寒暄,“二位兄长少礼,房俊这厢见过了。” “白总管,房驸马,切莫要折煞犬子。”武士彟说话一字一顿,期间连连咳嗽,一看就是久病在身。 白简见这老哥儿随时都有可能撂挑子,赶忙说明来意,“武公爷,太子殿下挂念公爷贵体,时逢房驸马闲暇无事,我二人特来与公爷诊病。” “哦!”武士彟听闻此言,暗淡无光的双眸瞬间闪过了一抹精光,看向房遗爱拱手道:“久闻房驸马妙手回春,此番承蒙搭救。” “岂敢。”房遗爱目光扫向正厅四下,随即问道:“叔父请到卧房还是就在此处?” “请总管、驸马移步。”武士彟在武元庆、武元爽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先行向卧房去了。 白简眼望房遗爱,目光上下打量,小声道:“兄弟,怎地没拿药箱?” “药箱?不用,武公爷此病推拿点穴便好。”房遗爱说起谎话来,耳不红心不跳,仿佛真的是杏林高手一般。 跟随武士彟父子三人来到卧房,房遗爱四处打量,却也没看到武曌的身影,心中不禁稍感落寞。 “房驸马,请。”武元庆搬来圆凳,放在榻边,继续道:“烦劳驸马费心了。” “武兄说哪里话来,此事乃是房俊份内之事。”房遗爱坐在凳上,伸手搭在武士彟腕间,假模假式的号起了脉来。 过了片刻,房遗爱微微点头,“叔父此病颇为顽疾,小侄斗胆推拿一番。” 武士彟微微点头,随即翻身道:“有劳贤侄了。” 一番假模假式的点穴过后,房遗爱悄悄收起真气,起身道:“叔父感觉如何?” “额...”武士彟深吸了几口气,随即喜笑颜开,“胸口确是不怎么憋闷了。” “如此就好,烦劳府下家人去请关木通老先生,为叔父开上几剂药方,内外兼顾病才好的稳固。” 见房遗爱如此说,武士彟只当这位房驸马手烂不愿握笔,随即对武元爽道:“爽儿,你亲自去一趟吧。” “好,孩儿这就去。” 武元爽走后,武元庆拱手道:“还请总管、驸马一定要在寒舍饮茶歇息,以全我父子感恩之心。” “当然不能走!正事儿还没办呢。”房遗爱心中轻啐一声,拱手道:“如此就要叨扰。” 房遗爱和白简走出卧房,正要沿着廊道向正厅走去,突然迎面飞来了一枚沙包,立时便击中了房遗爱的左肩。 “呼!”房遗爱吃了一惊,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顽童正站在一侧的空地上,含笑看着自己。 武元庆走在二人身后,全程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不禁冷声道:“三思!又在胡闹了!” “三思?这小娃娃就是武三思?好孩子,你这一沙包可算是打出事儿来了!” 房遗爱含笑看向武三思,心中喃喃自语的同时,一条妙计随之涌上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九章 喜收义子 “三思?” 房遗爱含笑看向顽童,转而对身侧的武元庆道:“武兄,这就是令公子?” “正是犬子。”武元庆还以为房遗爱因此负气,连连赔礼道:“犬子顽劣,还望驸马大人有大量...” 房遗爱含笑打断武元庆的话儿,拱手道:“我观三思颇有灵性,不如请到正厅一叙?” “啊?”武元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神来连忙拱手,“小儿不过五岁,恐怕冲撞驸马与总管。” “无妨。” 房遗爱不置可否,含笑看向武三思道:“娃娃,你有胆量用沙包掷我,可有胆量随本官去到正厅?” “去就去,怕你不成。”武三思揉了揉通红的鼻子,轻哼一声,颇有几分初生牛犊的架势。 房遗爱朗笑一声,连连点头,“好!此子有本宫当年的风范。” 说完,房遗爱对白简和武元庆拱手道:“二位请。” 白简与房遗爱走在前方,武元庆招来武三思,目光闪着忧虑道:“儿子,刚刚与你对话之人,可知他是谁?” “他是谁?一个小白脸儿而已。”武三思轻哼一声,嘀咕道。 武元庆眉头颦蹙,冷声道:“他是当朝驸马,国公之子!” “驸马有什么了不起的!”武三思捡起地上沙包,悠悠道:“爹爹还是国公之子呢。” “胡言!”武元庆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布衣榜首可曾听过?便是此人!” “呀!”武三思将沙包放在廊道旁的木栏上,接着撒腿就跑,便跑便道:“孩儿要去找何榜首学习瘦金体!” “痴儿!莫要坏了礼数!”武元庆苦笑一声,只得跟在儿子身后,快步走进了正厅。 房遗爱坐在正厅茶座上,眼望身侧白简,捧盏小声道:“兄长,观三思如何?” “适才那个顽童?胆儿挺大的。”白简呷了一口温茶,只觉要比状元府中的凉茶低劣许多,不由少喝了一些。 房遗爱品过茶水,摇头道:“此子加以雕琢,日后必成大器!” “贤弟如何得知?” 面对白简好奇的目光,房遗爱苦笑一声,心想,“我总不能说我从书上看来的吧?” “小弟先前也曾习学过几日相面。”房遗爱再次扯出牛皮,故作高深道。 说话间,武三思已经跑到了正厅之中,眼望房遗爱和白简,竟做出了一个令二人颇为吃惊的举动。 武三思收起先前的态度,正色拱手道:“晚生拜见二位叔父。” “呀!”白简微微咋舌,心想,“此子年岁不大,举止倒是十分老成。” 房遗爱看到此情笑容愈发灿烂,起身正色回礼道:“三思少礼。” 武三思抬头看向房遗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几转,颇为恭敬的说:“先生就是何榜首么?” “何榜首?现在大多唤我房驸马。” 房遗爱坐回原位,指着身侧的太师椅道:“三思请坐。” 武三思谢座之后,端端正正的坐在房遗爱身侧,拱手道:“何榜首,晚生可能请教先生几个问题?” “好,既然公子要问,房俊知无不言。”因为高阳有喜的缘故,房遗爱对待年仅五岁的武三思颇为耐心。 武三思低头思忖了片刻,正要开口,却被走进正厅的武元庆喝止了下来。 “竖子!无礼!” 武元庆快步走到武三思面前,正要开口责斥,却被房遗爱拦了下来。 房遗爱含笑起身,拱手道:“元庆兄,莫要如此。我与贵公子颇为投缘,闲聊几句不碍的。” 武元庆稍感吃惊,目光呆滞了片刻,转而对武三思道:“莫要冲撞了驸马!” “孩儿知道了。”武三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先生,请问道德经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作何解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白简听闻,故作富学的道:“当然是说上天不仁,将百姓当做草狗了。” 听闻此言,武元庆微微皱眉,就连武三思也露出了嫌弃之色。 “诶!”房遗爱拂袖苦笑一声,拱手道:“兄长,莫要误人子弟。” “啊?”白简楞了一下,接着脸色忽的一红,举杯道:“这茶不错。” 将视线转回到武三思身上,房遗爱含笑柔声说:“此言是说,天地待万物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至于刍狗。”房遗爱扫了白简一眼,继续道:“此意乃是天地对待万物生灵一视同仁,无论是天之骄子,还是学富五车的文豪,对比起来与看待祭祀所用的刍狗并无差异。”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亦是此理。”说完,房遗爱含笑捧盏,问道:“此解可称公子心意?” “何先生!”武三思听闻此言,脸上敬重更甚几分。 武元庆轻咳一声,指正道:“要唤房驸马!” “叫房侍郎也成啊。”白简悠悠一句,随即让房遗爱的形象在武家父子心目当中又伟岸了几分。 武元庆拱手道:“房兄升任侍郎了?” “万岁旨意,命房驸马上任刑部侍郎。”白简仿佛从之前露怯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含笑道。 武元庆听闻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拱手道:“如此恭喜房兄了。” “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房遗爱拱手回礼,转而对武三思道:“公子,可要说些什么?” 武三思脸颊绷得倍儿直,正色道:“三思愿跟随先生学习。” “胡闹!”武元庆听闻此言变脸变色,厉声呵斥道:“房驸马公务繁忙,哪里有闲空教导你?” 耳听武元庆这番话,房遗爱苦笑一声,心道:“这爷俩儿一唱一和,分明就是在逼我嘛。” 见武三思举止有状,长相又是十分俊朗,房遗爱不由升起了爱才之心。 猜透武元庆的心思,房遗爱耸了耸肩,摊手道:“今日出来的匆忙,怕是无礼相赠了。” “先生!”武三思跳下座椅,站在房遗爱面前,正色道:“先生在上请受...” 见武三思要对自己行跪拜大礼,房遗爱赶忙阻止,“公子不可!房俊才疏学浅,万不敢当如此大礼。” “驸马莫非嫌小儿愚钝?”武元庆面带期许,拱手道。 房遗爱苦笑一声,正色道:“实不相瞒,房俊眼下拜在杜丞相台前。收徒大事需要禀明恩师方可。” “杜丞相?”白简嘟囔一声,叹道:“等禀明杜丞相回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个...” 此言一出,房遗爱和武家父子全都露出了为难之相,最终还是白简一语点醒三人。 “哎呦,哎呦。瞧瞧你们仨诶!这个着急劲儿的!”白简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房遗爱身旁,道:“既然拜师需要通秉杜丞相,那不如不拜了!收一螟蛉义子可好?” 房遗爱面带吃惊的看向白简,支吾道:“这使得么?” “如何使不得?你与武贤侄年纪相仿,收下三思正和情理!”白简嘴角微微上扬,对着武三思努了努嘴,意思是,好小子还不快跪下! 武三思智慧聪颖,见状二话不说撩衣便跪,“义父在上,受孩儿大礼参拜。” “好了,好了。”房遗爱喜笑颜开,连忙蹲身搀扶,“不必拜了。” 武三思眼望义父,朗声道:“义父!” “嗯?嗯!哎!”房遗爱后知后觉,直到此时才意识过来自己竟稀里糊涂多了一个干儿子。 武元庆和白简也是喜上眉梢,二人眼望房遗爱和武三思,连连赞叹道: “名师必出高徒,杜丞相教导出兄弟这般人物,想来三思长大一定不会错。” “承蒙房兄不弃,在下即刻设宴拜谢房兄与白总管。” 正当几人交谈间,武士彟缓步走进正厅,而在他身侧则跟着一名年方豆蔻的少女,眼下正搀扶着武士彟缓步向正厅走来。 见父亲到来,武元庆连忙上前迎接,同时对白简和房遗爱介绍道:“房兄、总管,这是小妹。” 听闻兄长介绍,少女微微蹲福,柔声呢喃道:“小女子武珝,见过二位尊客。” 房遗爱目光细细打量武珝,心中暗想:“武珝?武珝?武则天!武媚娘!她就是武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章 深闺人未识 房遗爱抑制住心中兴奋,目光在武珝身上一扫而过,转而有意看向了武士彟。 “叔父,莫非是二千金?” 房遗爱拱手询问,刻意做出了一副拉家常的姿态。 武士彟大病初转,喜悦下倒也没有多想,点头道:“正是老朽的二女儿。” 确认武媚娘身份后,房遗爱面如止水,内心却狂跳不已,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大周女帝相隔如此之近。 “房俊见过二小姐。”房遗爱拱手问好,举止有状,目光更是盯着脚下方砖,唯恐被人“曲解”意图。 武媚娘敛衽施礼,目光有些闪躲的柔声道:“武珝见过房驸马。” 二人见过礼后,心中各怀心思,就在正厅中即将陷入一片沉寂之时,耳畔随即响起了白简的朗笑声。 “应国公,咱家给你道喜了。”白简笑若春风,拱手道。 武士彟被说得一愣,连忙转头看向武元庆,小声呢喃:“庆儿,白总管这是?” 不等武元庆开口答话,武三思蹦蹦跳跳的走到爷爷面前,伸手扯着武士彟的衣袖,眉飞色舞的说:“祖父,孙儿拜在义父门下了。” “义父?谁?”武士彟陡然将目光转向白简,眸中满是诧异。 眼望武士彟那一双惊诧的眸子,白简连连摆手,苦笑道:“往这看,往这看。” 沿着白简手掌所指的方向看去,武士彟只觉头昏眼花,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砸中头顶一般。 “三思,你的义父是...” 武三思搓了搓发红的鼻子,含笑道:“是何先生。” “爹爹,三思说的是房驸马。”武元庆唯恐父亲误解,连忙解释道。 白简左手扣在右手腕间,双手垂在身前,意味深长的道:“是房侍郎!” “哎呀!”武士彟经过片刻的愣神,突然哎呀一声,接着快步走到房遗爱面前,兴奋的举起了双手。 武士彟眸中泛着泪花,拱手道:“贤侄!如此大恩我武家万难答报啊!” 武士彟向前的同时,武媚娘也一并前行,站在房遗爱身前左侧,令这位房驸马只觉兰香扑鼻,心神荡漾。 “叔父说得是哪里话,小侄与元庆兄本是故交,况且三思智慧聪颖,此事原是房俊忝居了。” 房遗爱这番话给足了武士彟一家面子,听得爷孙三人含笑点头,就连武媚娘也不禁嘴角微扬,玉颊映出了丝丝喜色。 见几人含笑交谈,白简跟着笑了几声,转而拱手对武士彟说:“武公爷,快去准备酒席吧?咱家今儿一定要喝上几杯水酒。”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武士彟连连点头,侧身对武元庆道:“庆儿,快去五凤楼置办一桌酒席。” “但不知驸马...”话说一半,武士彟一拍额头笑道:“老朽孟浪了,长安谁人不知驸马喜饮西域美酒?” “庆儿,买上十坛西域美酒,为父要与驸马畅饮一回。” 武士彟平素沉默少言,不过今日因为房遗爱的到来,不但他的病体大有改善,就连孙儿都拜在了当朝红极一时的驸马爷台下,两好合一好,怎能让应国公不多说两句? 不过武士彟不曾想到,房遗爱此番是奔着第“三好”来的。 见父亲喜笑颜开,武媚娘黛眉微凝,小声道:“爹爹的病体刚见起色,不宜饮酒吧?” “诶!女孩儿家晓得...” 武士彟训斥武媚娘的话儿刚说一半,便被一阵柔声打断了。 “二小姐所言不差。”房遗爱和煦微笑,转而对武士彟道:“叔父饮茶就是,这酒么...有元庆、元爽二位仁兄相陪就好。” 武士彟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目光看向房遗爱,瞬间便捕获了这位房驸马眼中的少许异彩。 “好。”武士彟含笑点头,转而对武媚娘道:“媚娘,去带三思换身衣裳,待会你们二人前来陪席。” “啊?”武媚娘先是点头,后又吃惊的抬头看向父亲,呢喃道:“父亲,女儿一介女流...如何入席?” 武士彟不置可否,绷脸道:“驸马和总管都不曾开口,你有什么好搪塞的?” 白简出身宫廷,但对于男尊女卑向来不怎么看中,毕竟他是徘徊在二者中间的人物。 “是啊,二小姐,既然令尊发话,你便去换身衣裳前来陪席就是。”白简含笑帮腔道。 武媚娘杏眸闪过一抹彷徨,俏目看向房遗爱,蹲福道:“如此小女子孟浪了。” “二小姐无须多礼。”房遗爱面含轻笑,耳听武媚娘这声温言软语,只觉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武媚娘带着武三思走后,房遗爱与白简、武士彟相继落座,一边闲谈一边饮茶,而房遗爱则别有用心的旁敲侧击打探了起来。 经过几个左撇右绕的询问后,房遗爱惊喜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武珝尚无婚约,年芳二八,在家中地位不高。” “既然上苍叫我重回贞观,如此良机怎能错失?难不成放任武曌进入大内?从而断唐改周?” “如此佳人深藏宫中...甚至庵观寺院岂不可惜?再说李治此生怕是无缘王位了!” 心中喃喃几语,房遗爱内心中的小黑人儿瞬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与此同时,一股贪欲在房驸马心中生根发芽,直至开花结果。 等到武元庆、武元爽相继回来,关木通几经斟酌为武士彟开了几方汤药,做完这一切,大家终于坐上了“武三思的认亲宴”间。 房遗爱与白简分座武士彟左右,关木通坐在房遗爱身旁,而武元庆、武元爽则位居下席陪宴。 等到众人落座后,武三思率先走进正厅,笑容灿烂的道:“祖父!义父!爹爹!” 眼望武三思,房遗爱眸中一亮,心道:“这才是天资聪慧的神童嘛!不知比先前那个红着鼻子,泥里滚土里爬的娃娃强了多少。” 换过新衣的武三思,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鬏,身穿一件天蓝色小衣,腰间系着一根红绳,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把折扇。 “小子,这般小巧的人儿,手拿白纸扇作甚?要学国子监中的老博士啊?”白简嗔笑一声,示意武三思坐在自己身侧。 武三思倒也不认生,坐在白简身侧,端端正正的道:“这是孩儿送给义父的礼物。” “礼物?”白简揉了揉眼睛,嗤笑道:“可知道你义父是布衣榜首?他最不缺的便是扇子!” 房遗爱闻言轻笑道:“总管,房俊最不缺的原是布衣啊!” 此言一出,正厅中笑语晏晏,在众人的笑语声中,武媚娘轻移莲步缓缓迈过了正厅的门槛儿。 “呀!” 待等余光扫到武媚娘,房遗爱的眸子却是再也移不开了。 武媚娘身着一袭杏色云锦罗裙,身上外罩一件薄纱香色小襟,脚下一双描金绣鞋更是点缀的相得益彰。 房遗爱目光上移,只见武媚娘淡施脂粉,两点朱唇娇艳可人,一双俏目更是蕴着娇羞媚态。 “始信古人诚不我欺。”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并未含笑,亦未回眸,寻常举止竟有如此韵致,终不愧媚娘二字!” 房遗爱心中自言自语,却并未察觉席间众人的目光。 “嗯?房驸马这是怎么了?莫非还未吃酒便醉了?”武元爽喃喃一声。 武元庆、武三思含笑不语,父子二人俱都是聪颖绝顶之人,饶是武三思懵懵懂懂,却也从义父眸中捕获了三个字——“慕少艾”。 白简捧盏饮茶,心中嘀咕道:“我兄弟怕是又犯病了!不过咱家是个外行,全当做没看见就好。” 武士彟察觉到房遗爱的异样后,饶是面色如常,心中却是狂喜不已,“我武家有靠山了!若能钓得金龟婿,百年之内武家绝对会兴盛繁茂,钟灵毓秀亦无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一章 武珝画扇 “女儿参见爹爹、兄长。” “小女子参见驸马、白总管、关先生。” 武媚娘轻移莲步,对众人依次敛衽施礼后,转而坐在了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二人之间的座位上。 直到武媚娘落座,房遗爱这才渐渐缓过神来,殊不知先前那忘神的仪态,早已被众人看得真真切切。 “贤侄、总管、关先生,老朽竟三位一盏。”武士彟以茶代酒,捧盏含笑道。 房遗爱三人举杯对饮,言语间大多都是恭维的话儿,其中犹以房遗爱最为关切。 众人举杯对饮了几回,房遗爱捧盏轻呷一口温茶,正当这位驸马爷心怀琐事,不住朝武媚娘瞥去时,武三思突然站了起来。 “义父,这是孩儿孝敬义父的折扇。” 武三思双手捧着折扇,离位走到房遗爱面前,恭恭敬敬的送了上去。 “好,好。三思快些坐下。” 房遗爱接过折扇,细细打量,见折扇扇骨原为紫竹材质,心中不由会心一喜,自从梅坞县得知前两位县令的遭遇后,房遗爱对竹子便产生了特殊的情感,眼下手扶扇骨不禁回想起了当初在梅坞县时的种种遭遇。 收回思绪,房遗爱看向坐回原位的武三思,心道:“青史中三思并非忠良之辈,想来定是幼年教导不当。不过既然能在历史上为恶,才智怕是出乎其类、鳌里夺尊了。” “若是加以正确引导,未尝不能成长为国家栋梁...嗯,先从品行上着手才是。” 见房遗爱沉吟不语,武士彟眉头微微一凝,心道:“莫非房驸马对三思的言行举止有些微词?” 暗自揣摩过后,武士彟捧盏含笑道:“驸马,三思生来十分顽劣,日后怕是要惹驸马怄气了。” “叔父莫要过谦,三思智慧聪颖若是加以教导...必成栋梁。”房遗爱这话半真半假,毕竟他又没当过老师,怎么可能准确的推断出自己学生未来的前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见房遗爱这样说,武家父子三人面露喜色,白简和关木通也是微微点头。 自从房遗爱为薛仁贵相面之后,“房氏神算”便以斐然长安,薛仁贵也因为程处弼、候霸林等人的缘故在军中屡屡晋升,眼下又因房遗爱出任刑部主事,从某种程度上倒应验了房遗爱的预言。 武三思捧着茶盏呷了一大口温茶,接着含笑道:“义父,请展开折扇一观。” “嗯?”房遗爱心生好奇,暗道:“莫非扇中另藏玄机?” 展开折扇,一屏梅花小楷映入眼帘。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寒香来?” 轻声诵念过在长安酒肆“文抄”所题的诗句,房遗爱喃喃道:“这是三思所写?” 说完,房遗爱翻过另一面,只见一株腊梅跃然纸上,梅花瓣儿上盈盈冬雪,仿佛呼之欲出一般。 “好!” 房遗爱失声赞叹,转而道:“画工绝妙,实在妙极。” 赞叹过后,房遗爱看向武三思,含笑道:“三思,此画此诗,出自何人之笔?” “是孩儿画的。”武三思挺胸抬头,仿佛在炫耀一般。 正当白简和关木通准备夸奖赞叹时,房遗爱脸色忽的沉了下来,冷声道:“小小年纪,因何口出妄言?” “呀。”武三思长大嘴巴,惊讶道:“义父是如何看出此扇并非孩儿画的?” 房遗爱翻过扇面,手指梅花小楷道:“小楷娟丽秀美,如何会是你所写?” “况且腊梅图画的这般传神,难道三思小小年岁,就能做到书画双绝了吗?” 说完,房遗爱合上纸扇,正色道:“若是不说,此扇本宫决计不收。” 见房遗爱脸色肃然,武三思吐了吐舌头,眼望武媚娘小声道:“这扇儿本是二姑所画。” “什么!” 闻言,房遗爱大惊失色,目光转向武媚娘,只见其满面羞赧,美目中娇羞一览无余。 稳过心神后,房遗爱轻咳一声,拱手道:“万没想到小姐如此高才,房俊失礼了。” 武媚娘起身蹲福,玉颊映红,软语呢喃,“驸马过奖,小女子擅自誊写驸马粉壁题诗,还望见谅。” “小姐说哪里话来,粉壁题诗...原是微末伎俩,何足道哉。”房遗爱摇头摆手,被武媚娘言语奉承极为受用,脸上已然露出了丝丝笑容。 见房遗爱面色缓和,武士彟含笑道:“既是如此,此扇驸马收是不收?” “三思一片真情,小侄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房遗爱含笑拿起折扇,只觉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收下折扇,房遗爱隐去笑意,正色对武三思道:“三思,日后切莫再行妄言之举!” “义父,孩儿不过是玩笑一句。”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汉昭烈帝这两句醒世格言,难道不曾读过?” “孩儿知错了。” 指正过武三思后,房遗爱再次换上笑脸,捧盏道:“过,则勿惮改。既然已经知错便好。” 酒过三巡,房遗爱多喝了几杯,手持折扇拱手道:“叔父,二位仁兄。眼下天色已晚,房俊要回东宫复命去了。” “贤侄慢走,闲暇时多来府中玩耍。”武士彟起身拱手道。 “日后少不得要来叨扰叔父。”房遗爱拱手还礼,转而对武三思道:“三思,平日可来状元府寻我。纵然我不在府上,自有人教导与你。” “义父指的是那位先生?” 见武三思面带好奇,白简抢话道:“傻孩子,可知道尚仪院司籍女官?那可是你的义母,论才学不在你义父之下!” “况且又有长公主...” 见白简醉意阑珊,房遗爱赶忙制止,“总管!莫要取笑。”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唯有武媚娘俏目中闪过了一丝落寞,不过众人吃的熏熏大醉,倒是没人发觉。 “元庆兄、元爽兄,房俊告辞了。” 与武元庆兄弟道别后,房遗爱手拿折扇看向武媚娘,拱手道:“二小姐书画堪称举世一流,房俊先行谢过。” “驸马过誉了。”武媚娘微微蹲福,接着走到武士彟身侧,伸手搀扶住了爹爹的左膀。 辞别众人,房遗爱与关木通拜别,转而和白简坐上輿轿,缓缓朝东宫走了去。 来到东宫,房遗爱和白简二人浑身酒气,见状,小黄门只得拱手道:“驸马、总管,此事奴婢代为禀告太子便是。二位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去吧。” 低头想了片刻,房遗爱也觉得浑身酒气去见李承乾有些不雅,随即点头应声,“如此有劳公公。” 说完,房遗爱与白简闲扯了几句,再次坐上輿轿,在小黄门的护送下,歪歪倒倒的回到了状元府。 回到府中,房遗爱为了不熏到高阳,只得缓步走进西厢房,准备在谢瑶环这里醒醒酒。 谢瑶环正坐在书案前翻看古籍,见房遗爱醉意阑珊的进门,不由暗暗吃惊,起身将夫君搀扶到榻上,柔声道:“又去哪里吃酒来着?” “应国公府,今天见到媚娘了!”房遗爱晃了晃手中折扇,傻笑道:“顺便收了一个干儿子。” “干儿子?媚娘?”谢瑶环黛眉微凝,送来一盏茶水,疑问道:“哪家公子如此有福气?还有媚娘是谁?” “额...”房遗爱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说漏了嘴,无奈之下只得送去折扇,苦笑道:“应国公武士彟的二千金。” “二千金?”谢瑶环脸色忽的冷了下来,面若秋霜冷声道:“忘了先前那帮子言官堵在府门前找茬的事情了?” “不曾忘记,不曾忘记。”房遗爱坐起身来,伸手去接茶盏,就在即将碰到茶盏的瞬间,不由想到了长孙澹那颇为玄妙的一卦。 “坏了!险些误了大事!” “范师爷,范师爷!快去唤仁贵、快去请四弟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二章 织网捕鱼 “你醉成这样,唤仁贵做什么?” 谢瑶环茫然问道,转而将茶盏递到了房遗爱面前。 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温水后,房遗爱打了一个酒嗝,转而连忙将头移向一侧,以免酒气熏到谢瑶环。 “此事非同小可。”房遗爱喝尽盏中温水,起身将茶盏放在桌上,含笑道:“万岁命我升任刑部侍郎。” “什么?”谢瑶环妙目中闪过一抹惊喜,起身道:“刑部侍郎可是正三品大员呐。假以时日升迁尚书前程似锦。” 房遗爱微微点头,转而思忖道:“不知是左侍郎,还是右侍郎。” “左右都可,官人今年方才二十岁,日后升迁还不是板上钉钉么?”谢瑶环从衣柜中取出一件白色锦袍,走到房遗爱身后,笑着说:“既然要见四弟,快些换过衣衫吧,莫要让仁贵闻到酒气。” 见谢瑶环如此温淑贤良,房遗爱心中内疚丛生,心道:“房俊啊房俊,你真不是东西!有如此贤妻还妄想什么武曌?武珝?不想也罢!” 趁着酒意,房遗爱做下决定,不知等他酒消之后会不会变卦... 换过衣衫,确认范进已经去请薛仁贵后,房遗爱重新坐在榻边,喃喃道:“太子升任仁贵以为刑部主事,想来是要仁贵从旁帮我。” 谢瑶环颔首思忖片刻,轻声道:“刑部主管死法典狱,房郎心慈面软...只怕不能胜任。” 听到妻子的担忧,房遗爱苦笑一声,“凡事尽从初时起,不去历练怎么能够晓得结果?再者说此事乃是万岁圣旨,我焉敢抗旨不遵?” 说完,房遗爱揉了揉小腹,继续道:“漱儿今天如何?” “公主今早用了一碗小云吞,是素馅的。”谢瑶环为夫君整理身后披发,呢喃道:“公主今天念叨着要为大官儿做衣裳呢。” “哦?做衣裳?漱儿的女红怕是难以胜任。” “襄城公主在房中帮忙,京娘妹妹也在从旁相伴。” “大官儿长大后,必定会孝顺几位姨娘...不过环儿,你也要抓紧了。” “冤家,此事奴家怎能做主?还不全看官人...神威?” “哈哈,何时学的如此伶俐了?”说着,房遗爱起身走到铜盆前,湿了手巾擦拭脸颊后,含笑道:“如此本宫受累一些,今晚记得留门。” 梳洗过后,房遗爱走出西厢房,站在门外吹风醒了醒酒后,只觉晕头转脑,愁闷下索性运转真气,以此来消解体内酒意。 “混元心经许久不曾练过了,至于混元十三式...真应了程叔父...我也是个三板斧,只会前三招...” 在门外站了约莫一刻钟后,范进带着薛仁贵匆匆赶来,见状,房遗爱拱手相迎,拉着薛仁贵走进了正厅之中。 等到范进送上凉茶,正要离去,却被房遗爱喊了下来。 “范师爷,你也从旁坐着。”叫下范进,房遗爱起身对门外小厮道:“去,给范师爷斟杯凉茶。” 房遗爱坐在黄花梨木制成的太师椅上,捧盏看向薛仁贵,含笑道:“四弟,这些天押送军粮可还顺利?” 薛仁贵捡起一枚荔枝,喃喃道:“顺利,自从长孙冲殉国后,哈迷蚩连同突厥骑兵便消失了。” “哈迷蚩真是个老狐狸啊,知道杀错了人,唯恐遭到长孙无忌的报复,这才隐匿不出了。” 二人交谈间,小厮端来茶盏,恭恭敬敬的送到范进面前,道:“范师爷请用茶。” 见小厮对范进的态度十分尊敬,房遗爱含笑点头,朗声道:“在门外看着,闲人一概不许进入。” “四弟,范师爷。去到里屋讲话吧。”房遗爱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端起果盘,率先朝正厅内房走了去。 薛仁贵和范进捧盏起身,眼望天边夕阳,心中却也一时捉摸不透房遗爱的意图。 等到二人进到内房,房遗爱关上房门,拱手道:“恭喜薛主事,贺喜薛主事。” “啊?薛主事?”薛仁贵刚刚落座,随即便被房遗爱的话语说懵了。 薛仁贵确认房遗爱没有吃醉酒的迹象,不由拱手道:“兄长,莫要戏耍小弟。我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儿而已。” 房遗爱扫了范进一眼,拱手道:“太子殿下明早朝会便会发下均旨,命四弟上任刑部主事。” “刑部主事?”薛仁贵先是一怔,后又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小弟从未学习过刑部司法事宜,如何能够胜任?” “如此说来四弟是不肯帮助愚兄喽?” 房遗爱捧盏轻呷了一口凉茶,悠悠道:“不才,区区在下蒙圣恩升任刑部侍郎。” 此言一出,范进起身拱手:“恭喜明公,恭喜四爷。” “范师爷莫要取笑。”薛仁贵苦笑一声,转而道:“万岁升任兄长去到刑部,那后军都督又有谁去担任?” 房遗爱挑了挑眼眉,拿起两枚柑橘,一枚递给范进,一枚丢向薛仁贵,笑着说:“你我兄弟六人,哪一个不能胜任后军督府?七弟罗通去到前线暂且不表,处弼、霸林、宝林应该都能胜任吧?” “这倒也是,不过小弟从未在官场行走,刑部主事...”薛仁贵吃下一瓣儿蜜桔,支吾道。 没等薛仁贵将话说完,房遗爱扬手打断道:“怕甚,凡事皆从初时起,哪有人天生就会的?” 说着,房遗爱正了正嗓音,私语道:“四弟,范师爷,我这厢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还请二位帮忙。” “兄长说的哪里话,有事尽管吩咐!” “四爷所言不差,明公有事尽管吩咐下来。” 房遗爱微微点头,刻意压低嗓音道:“据可靠消息,后天国子监生员和长安试子会在五凤楼辩论,辩论之事便是那首有关与我的童谣。” “哼!那首童谣真真歹毒,分明就是恶语伤人!”薛仁贵吃下柑橘,愤愤不平的道。 范进也是一副怨愤满腔的模样,“不错,童谣本就是无中生有!” “童谣如何暂且不说,问题是。”说着,房遗爱捧盏呷了一口凉茶,润过嗓子后,继续道:“问题是后天五凤楼会有一场大火!” “大火?此事准吗?”薛仁贵嘀咕道。 房遗爱回想长孙澹一言一行,深知此人性情狷狂不屑去做圈套的房驸马,语气不容置疑的说:“确信无误。” “那就应该尽快通知五城兵马司,还有五凤楼掌柜才是。”范进抚着黪白胡须,呢喃道。 薛仁贵点头应声,“不错,五凤楼乃是皇家酒楼,况且国子监生员和长安试子非富即贵,若是出事后果难以预料。” “这点我自然想到,不过若是报官告警,怕是要走了那奸邪之徒!” 房遗爱暗咬银牙,沉声道:“此人两次三番构陷本宫,此次绝不能轻饶了他!” “兄长可知是谁?” “不错,明公可知那人姓甚名谁?” 面对薛仁贵和范进期望的目光,房遗爱苦笑摇头,“暂且不知。” 听闻房遗爱的话,薛仁贵有些气馁,手托下巴嘀咕道:“那该怎么办?眼下一无兵马,二无眼线,难道要坐看五凤楼火起不成?” “是啊,若是后天去到五凤楼看守,怕是要打草惊蛇,那奸邪小人决计会趁势罢手。”范进伸出二指轻敲额头,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见二人愁眉难展,房遗爱轻笑一声,“无妨,我以向太子殿下借来五十兵丁。不知是劲卒还是禁军。” “劲卒?禁军?”薛仁贵轻咦一声,脸上愁容一扫而空,“这可是一等一的军士啊!” 见薛仁贵如此说,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招手道:“四弟,范师爷,附耳上来。” 说话间,房遗爱眸中闪过一抹诡谲,一张天罗地网就此展开,单等着岑懋这条鱼儿自投罗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你找错了对手 “后天你我照计而行。” 制定下“捕鱼”的详细措施后,房遗爱捧盏饮茶,喃喃道:“眼下童谣在长安城影响非小,若能一举捕获鱼儿,舆论不攻自破。” 薛仁贵颔首点头,“兄长放心,小弟一定用心办事。” “明公,学生照计而行了?”范进手扶黪白胡须,有些支吾的嚅嗫道。 房遗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范师爷只管去放出风声,就说本宫身染重病,这几日来客一概免见。” 三人又继续商议了一会,直到月上中天,这才由范进将薛仁贵送出了状元府。 缓步来到正厅,见高阳等人已经落座,房遗爱轻笑一声,撩袍迈过台阶,拱手道:“几位娘子,不曾用饭?” “房侍郎不到,我们哪里敢率先动筷啊?”高阳娇嗔一声,眉宇间满是喜悦,嘴上却是略带讥讽。 房遗爱闻言急忙入座,拿起双箸夹了一颗雪菜,含笑道:“漱儿,不宜吃太多油腻之物,吃些雪菜。” “不要,人家最不爱吃雪菜了。”高阳黛眉微凝,摇头道。 “大官儿或许爱吃,赏个小脸儿尝上一尝。”房遗爱将雪菜送到高阳面前,待等佳人轻启朱唇,这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官儿,大官儿?”房遗爱伸手轻抚发妻小腹,随后朗笑道:“好儿子!” 此言一出,正厅中一片笑语,谢瑶环颔首微笑,襄城捧盏轻饮,唯有秦京娘开口道:“大官儿回应官人了?” “那是!”房遗爱昂起头颅,信誓旦旦的道:“他可是本宫的骨血,有道是父子连心。” “数你话多,快些吃饭吧。”高阳被说的玉颊映红,娇嗔一声,夹起一片醋溜鱼片儿,放在了房遗爱的碗碟中。 用过饭后,房遗爱陪着高阳说了半晌的体己话,最终遵守诺言住在了西厢房中。 鸾凤和鸣,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房遗爱悠悠转醒,正要打水洗脸,便听门外传来了范进的语调。 “明公,东宫来人了。” “嗯?东宫来人了?”房遗爱放下脸盆,颔首沉吟片刻,问道:“什么人?知道什么事吗?” “是东宫的内侍臣,请明公前去参加朝会。” “知道了,请他去正厅奉茶稍等。” 随着范进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房遗爱喟然一叹,心道:“今日朝会,怕是要费些唇舌了。” 匆匆洗漱过后,房遗爱换上衣衫,与此同时谢瑶环悠悠转醒,趴在榻上呢喃道:“官人,多加小心。” “记下了,环儿,天色还早再歇息一会吧。”房遗爱披上长衫,戴正儒巾后,便缓步走出了西厢房。 来到正厅,小黄门正在范进的陪同下饮茶,见房遗爱到来,赶忙起身道:“驸马。” “有劳公公传旨了,请。”房遗爱故意咳嗽了两声,在小黄门面前做出了一副身染疾病的样儿。 小黄门有些诧异的看向房遗爱,拱手道:“驸马不换官衣?” 见小黄门询问,房遗爱苦笑一声,“房俊眼下并无官职,哪里来的官衣?” “太子命奴婢昨日去到吏部领来官衣官帽,驸马换上才是。”小黄门伸手从桌上拿来一件包袱,双手递到范进面前,样儿颇为恭敬。 眼望范进手中的包袱,房遗爱拱手道:“有劳了。” 朝会不容怠慢,房遗爱在内房换过官衣官帽后,便跟着小黄门一块出府,坐上了去往东宫的輿轿。 东宫值房内,长孙无忌坐在次座闭目养神,而文班正座上则端坐着房遗爱的父亲,房玄龄。 以往长孙无忌也常常端坐正位,虽然这个座位是房玄龄的专属,但生性老成持重的房丞相也不多做计较,但不知怎地今日长孙无忌却刻意让了出来。 房玄龄捧盏饮茶,驱散浑身睡意后,伸手揉了揉双眼,正要打哈切,却见杜如晦掀开门帘儿,走进了值房之中。 “玄龄兄,恭喜啊。”杜如晦进门拱手,一番话引起了值房中文武群臣的注意。 房玄龄微微一笑,不解道:“喜从何来?” “高阳公主有喜了,遗爱有后了。”杜如晦坐在房玄龄右侧,捧盏道:“房大官儿,如此大名长安城如雷贯耳啊。” 房玄龄早已被范进告知高阳有喜一事,不过因为眼下正值长孙冲殉国、长安童谣遍布的阴霾下,所以他并未声张,也不愿旁人知晓。 自从房遗爱剑劈长孙冲棺木后,高阳公主有喜一事不胫而走,眼下值房中多数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碍于长孙无忌在场,倒也没人去碰这个霉头,但同官同品的杜如晦却是不会忌惮的。 事情被杜如晦点破,值房中登时一阵欢声笑语,杨波、马周等人纷纷道贺,就连关陇一派、萧氏一族的官员也违心说了几句奉承话。 长孙无忌坐在次座上一言不发,虽然面如止水,心中却是越发愤恨。 “冲儿一死,房俊那小畜生便有了后代,此消彼长,阴极阳生,房俊!你不得好死!” 正当长孙无忌背地咒骂时,值房的门帘儿陡然被掀开,接着一位身着三品绛红色官衣的官长,缓步走进了值房当中。 房遗爱头戴乌纱,身着三品官衣,看得众人懵然不解,房玄龄和杜如晦,一个父亲一个恩师,也是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遗爱?你这是?”杨波起身走到房遗爱身侧,伸手扥了扥房遗爱所穿官衣,嘀咕道:“三品?文官?你上任尚书右丞了?” 此言一出,值房中众人目光所向,一水儿对准了房遗爱。 房遗爱感受到众人炽热、不解的目光,尴尬一笑,拱手对杨波道:“承蒙万岁厚恩,升任刑部侍郎。” “什么!刑部侍郎?房驸马年纪轻轻便以位列部堂,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在部堂历练记载,升任尚书位列九卿指日可待。” “驸马允文允武,在下佩服。” 与房遗爱道喜的官员,多是山东士族、寒门布衣,反观关陇一派、萧氏一族,一个个面色难堪,坐在各自座上颔首不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还没等房遗爱从贺喜声中走出,耳畔便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二十岁升任刑部侍郎,我朝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先朝也不曾有过!此举不合律法!”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在状元府前被房遗爱持剑暗地威胁的御史台左都御史邹应龙。 自从当日率先拔脚溜后,邹应龙在御史台的地位一落千丈,一众言官对他多是鄙夷,这种落差让邹应龙怀恨在心,愤恨的目标自然正是房遗爱。 “邹御史。”房遗爱沉下脸色,拱手道:“此乃万岁旨意,与房俊何干?” 邹应龙起身拂袖,冷声道:“若不是你背地钻营,怎能落得刑部侍郎?” 邹应龙所指结党营私,说的自然是房遗爱出入东宫一时,虽然房遗爱每次坐着乘轿来回行走,但长安城人多眼杂,想要分辨出大名鼎鼎的房驸马的乘轿,却也不是难事。 邹应龙的讥讽让房遗爱心生不悦,强忍着心中愠怒,再次拱手道:“钻营不钻营自有公论,房俊乃是今科进士及第,本就官居尚书右丞,再来上任刑部侍郎有何不可?” “六部乃是中枢之地,升任选拔需要层层审核,房驸马可曾外调任官?可曾学习过有关刑法?可曾熟悉刑部事宜?” 邹应龙自然说的有理有据,却忘了房遗爱曾外任河南道曹州通判一事。 见邹应龙说出这番质问,房遗爱背地冷笑不休,就连房玄龄、杜如晦也露出了丝丝笑容。 “房俊曾担任曹州通判,敢问邹御史,通判是何官职?”房遗爱语调不大,但却字字铿锵,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邹应龙手持笏板,正要开口,却见周围同僚大多面带嗤笑,不由老脸一红,想起了房遗爱先前的光辉事迹。 “主管诉讼、刑狱。”说完,邹应龙红着脸拱手道:“下官孟浪了。” 此言一出,房遗爱含笑拱手,与此同时,值房中不禁想起了阵阵轻言议论。 “房俊本是出名的布衣榜首,论舌辩就连渤海国番汉都不是对手,更何况邹御史了。” “是啊,邹御史身居御史台不察民情,论舌辩自然不是房驸马的敌手。” “先前渤海国番汉在含元殿被说的俯首称臣,就连一众国子监博士都对房驸马推崇备至,可见弹劾上本也得选对对手才是,不然只会自取其辱。” 邹应龙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最终按捺不住暴烈的脾气,冷声道:“下官已然失态,诸位何必落井下石?” “不然不然,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只不过是在引以为鉴。” “你们!” 邹应龙官居西台御史数十年,在弹劾场中纵横无敌,却没成想今天竟败在了房遗爱手上,眼下面对众臣僚的嗤笑讥讽,只得拂袖冷哼,愤愤走出值房,去到门外候着上朝去了。 见邹应龙含羞离去,房遗爱心中倍感欣喜,不过就在他沉浸在喜悦之中时,身后一双阴鸷的眸子也在同一时间暗暗注视着他,准备随时发动致命的一击。 当然,眼下并非是发动那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四章 又有三行罪? 对于身后那毒蛇般的注视,房遗爱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坐在文班中间位置,与杨波、马周等人谈笑风生。 一盏茶过后,随着一声钟鸣,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一齐起身,伸手拿过桌案上的笏板,率先走出了值房。 房遗爱与一众三品文官并肩行走,饶是身上的官衣平平无奇,但手中握着的白玉笏板却是格外扎眼。 “这是万岁钦赐白玉笏板,房俊此人动不得。” “既是当朝驸马,又是太子心腹,此人万不能得罪。” 当众臣工看到白玉笏板的刹那,一个不约而同的想法,瞬间便占据了多数中立大臣的主导思维。 其中由以申念行这个老好人为甚。 文武群臣齐步走进崇教殿,只见李承乾已经端坐在了九龙口左侧,身旁站着一名小黄门,一君一臣的目光全都凝聚在房遗爱身上。 “御妹夫,此番去到刑部任职,小王如虎添翼矣。” 李承乾面如止水,心中却是欣喜万分,这位长期处在长孙无忌以及关陇门阀强大阴影下的太子爷,今天终于产生了一丝挣脱束缚的快感,而这丝快感的始作俑者便是房遗爱。 “臣等恭问太子殿下驾安。” 众人齐刷刷拿着笏板,躬身行礼,待等李承乾发话后,这才依次站在了东西两班之内。 李承乾含笑扫视众人,正色道:“众位爱卿,可有奏本?” 询问声落下,崇教殿中陷入了短暂的宁静,随后礼部尚书申念行缓步走出朝班,手持笏板恭声道:“老臣礼部尚书申念行,特来交还御旨。” 申念行站在大殿中央,承受着来自众臣僚的注视,数十道目光中多以愤恨和不平为多数。 见申念行交差,李承乾微微点头,朗声道:“申爱卿可将房俊纳妾一事当殿奏来。” “容奏。” 申念行清了清嗓子,眼望笏板背面的“备忘小抄”,正色道:“臣奉太子殿下均旨,前往状元府查验驸马都尉房俊纳妾一事。经过查验秦京娘、谢瑶环乃是相伴高阳公主从而居住状元府中。” “相伴漱儿?漱儿何事需要此二人相伴?”李承乾故意明知故问了一句,言下之意是,“这事儿小王不知道,你们别想着我会去偏袒房俊。” 申念行身居礼部二十余年,对于官场中的种种答对、变故早已了然于胸,眼下见李承乾故意询问,随即朗声道:“高阳公主身怀有孕,故而请二人相伴。” “原来为此。”李承乾微微点头,对申念行道:“申卿家辛苦了,请回朝班。” 申念行颔首点头,返回朝班时刻意低头走路,为的便是避过关陇一派、萧氏一族以及御史台一众言官的目光。 “这老头儿睁着俩眼说瞎话,高阳公主何时有孕?秦谢二女何时入住状元府?其中情由哪里说得通顺?” “哼!申念行首鼠两端,说起话来情不顺、理不通,分明就是惧怕太子的势力,有意偏袒房俊!” “秦谢二女入住状元府两月有余,高阳公主前日才怀上身孕,难不成这二位也帮忙去生孩子了?” 一时间文武群臣心怀思绪,目光不时扫到房遗爱,眸中多为鄙夷之色。 “此事已然查明,御史台可有话说?”李承乾对前番御史台言官敲击登闻鼓一事耿耿于怀,眼下见申念行已经查明房俊纳妾一事,转而用颇为挑衅的语气开始询问起了邹应龙等人。 李承乾原本以为申念行的查验结果一出,便堵住了御史台众人的嘴,却没成想反倒引起了更大的反弹。 邹应龙负气走出朝班,手持槐木笏板拱手道:“臣御史台右都御史邹应龙,有本!” “有...本?”李承乾看向邹应龙,见其面带不忿,不禁眉头微凝,心道:“这厮又来则甚?” 虽然心中不悦,但碍于言官们那炉火纯青的“刀笔功夫”,李承乾还是装出一副耐心的模样,问道:“邹爱卿有何本章?当殿奏来。” “臣参奏驸马都尉房俊三行大罪。” 邹应龙说的字字铿锵,李承乾心中却是烦闷不已,就连房遗爱也产生了许多困惑。 “三行大罪?我哪儿又来了这三行大罪?!” 心中喃喃几语,房遗爱目光朝着邹应龙打量,见其手中笏板背面贴着一张冗长的纸条,不由暗地长叹一声,“完了!早知道这样,在值房就不该去招惹他。” “三行大罪?”李承乾手托下巴嘟囔一声,摊手道:“如此邹御史请讲吧。” “其一,房俊与程处弼、薛仁贵等人来往过密,有意图结党之嫌。” “其二,房俊暗地怂恿国子监生员为其造势,有意欲营私之疑。” “其三,房俊无旨便身着三品官衣上殿,分明就是蔑视皇权,其罪当诛!” 邹应龙这三行大罪,除去第二条以外,余下两条或多或少都有真凭实据,听得关陇、萧氏两派心中暗暗叫好,文班首排中站立着的长孙无忌,也露出了丝丝笑意。 朗声念过房遗爱的三行大罪之后,邹应龙拱手道:“房驸马,请来质对。” “我又没招惹你,为什么老缠着我不撒手?”房遗爱暗啐一声,正要撩袍走出朝班,却被李承乾制止了下来。 “慢着!” 李承乾朗声喝止房遗爱,接着正了正身形,和颜悦色道:“房爱卿,此事小王尽知,爱卿站在一旁听着便是。” 话语出唇,崇教殿中一片哗然,文武群臣看向房遗爱,目光中满是惊讶与费解。 “房俊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太子殿下与之辩解?” “房俊果真投靠了太子?如此说来山东士族岂不是要拥立太子了?” “太子殿下此举摆明就是袒护房俊!” 将身坐在九龙口上,李承乾耳听殿下众臣议论纷纷,不由皱眉清了清嗓子,道:“崇教殿中不得喧哗!” 李承乾自从被立为太子之后,品行多为检点,因此在众臣心目当中威望甚高,他这一开口,崇教殿中立时静了下来。 “邹御史说房俊结交程处弼、薛仁贵是为结党,如此请问邹御史有没有知交好友?”李承乾语调不疾不徐,但柔和的话语声中隐隐夹藏着一股睥睨之气,听得邹应龙还未辩答便已经少了三分气焰。 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后,邹应龙把着笏板拱手道:“臣确有知交好友,不过这只是寻常志趣上的相投,并非朝中结党。” “那御史怎知房俊与程处弼、薛仁贵并非志趣相投呢?”李承乾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个...”邹应龙稍稍气结,转而道:“臣听闻房俊暗地已经和程处弼、薛仁贵、候霸林、尉迟宝林、罗通等人结为金兰兄弟,此事怕是超出了志趣相投的范围。” 李承乾闻言轻笑一声,目光环顾众人,问道:“诸位,若非志趣相投,怎能结为金兰之好?” “这个...” “太子所言不差。” “殿下说得极是。” 倒不是众人有意逢迎,只是因为李承乾这番问话合情合理,所以众人才会一齐点头称是。 得到众臣的回应,李承乾继续道:“之前房俊曾担任后军督府,此事原是父皇亲派。当时房俊与程处弼等人日夜相伴,又率骑兵身先士卒解救程处弼、候霸林与突厥骑兵围剿之中,可称得上同生共死。况且太傅与卢国公、陈国公乃是故交好友,如此父一代子一代的交情,义结金兰出乎意料?” 耳听李承乾的回答,邹应龙不禁微微点头,忘神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什么!” “有这样顶本的吗?御史台今天吃错药了?弹劾!你这是弹劾!不是上奏等着批红!” “好么!他这都点头儿了,咱们还非得什么话?堂堂御史被人牵着鼻子走,纵然答话者是当朝太子,也不应如此行事啊!” 一时间御史台言官被一众文官目光扫视,见领导失言认输,刚刚还昂首挺胸的言官们,纷纷变成了斗败的公鸡,蔫了吧唧站在原地直发愣。 反观失言的邹应龙,此刻更是满脸涨红,恨不能找条地缝一头钻进去。 可就在众人认定这第一场辩论邹应龙败局已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出文班,径直走到了邹应龙身侧。 “老臣长孙无忌,附邹御史所奏。” 长孙无忌的附议,瞬间便将邹应龙从失败的深渊拉了回来,不单众臣惊讶错愕,就连端坐九龙口的李承乾,以及身处文班之中的房遗爱,心跳也不禁陡然加快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五章 暗藏匕首 见长孙无忌出班附议,李承乾心中颇为不悦,只是碍于长孙无忌的权势以及关陇门阀,这才隐忍不发。 “长孙丞相有何高论?”李承乾和煦一笑,神态相比对待邹应龙时不知强了多少。 长孙无忌同样手持白玉笏板,拱手道:“程、薛等人现如今乃是后军督府得力干将,若是与六部官员常来常往怕是多有不便。” 长孙无忌这番话说的极为圆滑,既没有明确点名房俊,也没有否认他现如今刑部侍郎的官职,只是轻描带写微微提点,却在众人面前表明了立场。 李承乾心中错愕,他之前还以为长孙无忌会借此机会全力中伤房俊,却没成想一番言论竟是浅尝辄止。 “丞相所言不差,小王会提点程处弼等人的。” 说完,李承乾端坐九龙口,显然是等待着长孙无忌的退却。 过了片刻,长孙无忌自始至终岿然不动,见状,李承乾暗暗叫苦,只得明知故问道:“丞相还有何事?” “启禀太子。”长孙无忌微顿话语,正过心神后,朗声道:“老臣不认同邹御史第二条参本。”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众人看向长孙无忌,眸中全是不解之色,当然房遗爱并不在此列之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房遗爱心中冷笑不休,随即便将长孙澹先前的“卦象”与长孙无忌当下的反应结合在了一起。 等到文武群臣议论过后,长孙无忌开口道:“想房驸马乃是当朝新科状元,又是自国子监出身,国子监生员言语支持倒也不无道理。” 长孙无忌话语出唇,立时引来了关陇、萧氏、御史台言官们错愕的注视。 “丞相今日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转过头来帮助房俊?莫非是因为丧子之痛打击太大,这才言语错乱了?” “长孙丞相这是何意?真真叫人难以猜解。”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长孙无忌见李承乾颔首思忖,继续说:“想那童谣一事原就是谣传而已,房俊乃是当朝驸马,国公之子,怎会如此行为不检?况且先前申尚书已经查明结果,此事纯属无中生有,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额...” 李承乾短暂气结过后,连连点头道:“丞相所言甚是,做事公私分明,真乃悍国良臣。” 说完,李承乾手指向朝班,柔声道:“丞相若无其它要事,还请移步。” 李承乾之所以这样说,分明就是害怕长孙无忌质问他为何提前将三品冠带交于房俊,可没成想长孙无忌只是微微点头,接着缓步走到了房杜中间,就这样返回了朝班。 长孙无忌行事叫人难猜,李承乾看的一知半解,满朝文武加上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人也是云遮雾绕,唯有房遗爱对长孙无忌的有意了然于心。 “长孙无忌这样说,是害怕太子严令国子监生员讨论童谣一事,从而致使五凤楼火起徒劳无功?!” 房遗爱低头暗自思忖,转而点头默念道:“不错,就是这样。” 长孙无忌返回朝班后,邹应龙略微等了片刻,再次开口说:“太子殿下,房俊这第三行大罪。” “是何罪名?”说话时,李承乾眉宇间已露不悦,他希望邹应龙可以察言观色主动退去,却没成想这位邹御史连看都不看他。 “房俊无旨擅自领取三品侍郎冠带,此事简直蔑视皇权,其罪当诛!” 说完,邹应龙义愤填膺的转头看向房遗爱,而房遗爱却是低头不语,仿佛羞于面对这位邹御史似得。 见房遗爱这般反应,邹应龙心血上涌,误以为胜券在握的他,再次逼问道:“房驸马,还请解释清楚。” “邹御史。” 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承乾又坐在殿上缄口不语,无奈之下,房遗爱只得缓步走出朝班。 站在邹应龙身侧,房遗爱手指笏板对李承乾微微拱手,转而道:“邹御史,你怎知房俊并不旨意?” “众所周知我朝惯例,凡事任命三品以上大员皆会在朝堂当众宣读旨意。” 说着,邹应龙看向房遗爱,冷声道:“敢问房驸马,朝会上几时宣读过任命驸马去往刑部的圣旨?” 见邹应龙咄咄相逼,房遗爱背地冷笑一声,目光扫向九龙口上的李承乾,暗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邹应龙你大祸临头了!” 先前李承乾命小黄门去到吏部代领冠带,为的便是卖房遗爱一桩人情,因为事情做得隐秘,除去李承乾和房遗爱以外,仅有吏部尚书知道此事,而眼下满朝文武丝毫不知内情,见邹应龙说的“合乎情理”不由纷纷点头表示起了立场和态度。 “邹应龙,真不愧是个言官。简直是一个愣头青!” 长孙无忌暗啐一声,先前他之所以表明不追究房遗爱擅自穿戴冠带一事,便是在暗地提醒邹应龙,但没成想这位邹御史竟将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长孙无忌之所以会这样做,倒不是因为他先前得知了内情,而是吏部大堂本就是他所兼领的! 换句话说,吏部尚书就是长孙无忌。 面对长孙无忌这一番苦心,邹应龙视若罔闻,转而扫视群臣,见大家多数点头表示赞同,不由轻笑一声,追问道:“驸马?可曾见过圣旨?” “不曾见过。”房遗爱微微拱手,神态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半点慌张之色。 邹应龙见房遗爱面不改色,心中微微一怔,说:“既然不曾见过圣旨,为何擅自去到吏部领来冠带?” 面对邹应龙的询问,房遗爱颔首不语,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这帮子言官都不会相信,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邹应龙将李承乾挤兑急了,由这位端坐在九龙口上的太子爷出手干掉他。 “邹爱卿,此事少时再议可否?”李承乾皱着眉头喃喃一语,想让邹应龙领会退下。 “太子,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太子殿下严加查处!”邹应龙误以为胜券在握,想要参倒房遗爱一雪前耻,哪里有旁的心思去理会李承乾那深奥的用意? 见邹应龙抓住此事不放,李承乾心生愠怒,冷声说:“区区小事,何必如此郑重其事?” “微臣实乃为了维护我朝律法,还请太子殿下主持公道!”邹应龙说着撩袍跪地,显然是在劝谏李承乾。 邹应龙跪地劝谏的举动,彻底激怒了李承乾,“邹御史,你这是做什么?” “微臣求太子殿下主持公道!”邹应龙言语丝毫不见退让,正色道。 事到如今,满朝文武都发觉了李承乾那铁青的脸色,心中或多或少有了分寸,眼望邹应龙不由全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公道?你让小王如何主持?”李承乾手把龙椅,沉声道。 邹应龙主顾低头启奏,听李承乾语气生冷,还误以为太子爷被自己说动了心弦,不由朗声道:“将房俊与涉事官吏一并缉拿归案,交与察院审理!” “邹御史所说涉事官吏都有谁?”李承乾目光看向长孙无忌,强忍着愠怒问道。 “房俊、吏部官员!” 此言一出,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长孙无忌便疾步走出了朝班。 站在房遗爱身侧,长孙无忌手持笏板道:“老臣有罪。” 见长孙无忌走出朝班主动领罪,李承乾不置可否,只是目光阴鸷的看向邹应龙,许久未发一言。 任由邹应龙如何执拗,却也记得长孙无忌兼领吏部天官一职,此刻见长孙尚书出言领罪,不由抬头好奇道:“长孙丞相这是?” “实不相瞒,房驸马所穿三品冠带,正是由老夫亲手批红发下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太子苦心 长孙无忌此言一出,邹应龙只觉双耳轰鸣不止,险些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长孙丞相兼领吏部天官...下官...” 邹应龙额头满是冷汗,遥望端坐在九龙口上的李承乾,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太子爷的愠怒。 长孙无忌对邹应龙的喃喃自语置若罔闻,手持白玉笏板拱手道:“此事老臣确是失察,还望太子殿下降罪。” 见长孙无忌都开口领罪,房遗爱没理由再沉默不语,同样端起白玉笏板,朗声道:“此事乃房俊一人之罪,还请太子殿下发落责罚。” “二位爱卿何罪之有?”李承乾闻言朗笑一声,面颊上的凝重瞬间消散,眸中的阴鸷也随之一扫而空。 长孙无忌和房遗爱的挺身而出,彻底化解了邹应龙带来的尴尬,李承乾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双目呆滞的邹应龙,转而对长孙无忌和房遗爱道:“二位爱卿为国尽忠,并无罪过,还请暂立朝班。” 听闻此言,二人一齐拱手,接着缓步走回原位,只留下邹应龙呆若木鸡的跪在地上,哪里还有人敢来上本搭救他? 清了清嗓子后,李承乾正色道:“诸位爱卿,房俊所穿冠带乃是小王昨日命内侍臣去到吏部代为领取,先前圣旨已经传到状元府,只是未曾当庭宣读而已。” 此言一出,顿时堵住了一众言官的嘴。 眼下李世民御驾亲征,李承乾监国摄政,他说宣过旨意就一定宣过,纵然没有谁敢前去抬杠?邹应龙这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摆着呢。 见群臣缄口不语,李承乾心中目的达到,随即对身旁的内侍臣道:“宣旨吧。” “有旨意!” 一声高八度的嗓音响起,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领头撩袍跪地,就连李承乾都走下台阶躬身听旨。 “昭曰:房俊初任河南道梅坞县令,查获奇案累升曹州通判,后担任后军督府大破哈迷蚩万骑精兵。虽然之前确有小过但难掩其功,此番特命房俊上任刑部右侍郎,旨意读罢即刻上任!” 读过圣旨,房遗爱缓缓跪走出朝班,朗声道:“臣,房俊接旨。” 等到房遗爱谢过圣恩,文武群臣这才缓缓站起,李承乾登上九龙口,环视众人朗声道:“小王还有均旨,众爱卿肃静听读。” “后军督府账下草标副将薛仁贵屡立战功,此番特擢升刑部主事,朝会后即刻上任。” 李承乾的旨意读过,长孙无忌眉头微皱,一众言官再次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 “房俊与薛仁贵本是结义兄弟,此事长安城人尽皆知,此番薛仁贵跟随房俊去到刑部,难免结党营私。” “不错,有道是三人成虎是有多,此二人年轻气盛掌管刑罚却是有些唐突。” “不如你我劝谏?” “劝什么?谏什么?没看到邹御史还在那儿跪着吗?” 虽然言官和诸臣颇有微词,但有邹应龙这个榜样以身作则,倒也没人敢去再碰李承乾的霉头。 等到崇教殿中微微肃静,李承乾负手环视众人,接着对房遗爱道:“房侍郎,可有话要说?” 见李承乾没来由的询问,房遗爱眸子转了几转,转而道:“微臣此番上任刑部一定尽心竭力,以保万岁、太子厚恩。虽然这几日有人訾议中伤,但承蒙万岁洞幽烛远,太子殿下明见秋毫,房俊万死无憾!” 听到房遗爱的言下之意,一众臣工眉头攒簇,跪地不起的邹应龙更是变成了地震仪下的铜蛤蟆,晕头涨脑的盯着下方红毯,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废话? “如此甚好。”李承乾颔首微笑,转而朗声道:“众爱卿可有本章要奏?” 问话落下,崇教殿中一片寂静,等了约莫两息的功夫,李承乾再次开口:“如此,退朝。” “恭送太子殿下。” 众臣送走李承乾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率先走出崇教殿,魏征、申念行等人紧随其后,房遗爱与马周、杨波缓步前行,只撇下邹应龙颤颤巍巍的跪在原地,没有李承乾开口他哪里敢擅自动身。 “贤侄,好手段呐!”杨波黝黑的脸颊泛出一抹红光,含笑道:“邹应龙被太子殿下借机整治,从今往后怕是无人再敢嚼你房驸马的舌头根儿了。” 见杨波看穿自己的心事,房遗爱轻笑一声,忙拱手道:“叔父莫要取笑,此事只因邹应龙不会察言观色,怒恼了太子殿下。” 马周点头说:“不错,邹应龙身为左都御史虽然官阶不小,但怎么会如此迂腐?竟敢当朝顶撞太子殿下。” “这帮子言官闲着没事儿,整天就知道上本弹劾。今天弹这个,明天弹那个,弹来弹去却是弹到了房砖头上。” 听闻杨波的话儿,房遗爱心生好奇,问道:“房砖头?” 杨波含笑与马周对视一眼,随后由马周道破天机,“是啊,砖头不怕弹呐!” “噗!”房遗爱嗤笑一声,连连摆手道:“这个外号房俊万不敢当。” 三人笑着走下丹墀,见路上官员愈来愈少,杨波伸手扥了扥房遗爱的衣袖,小声道:“遗爱,此番长孙无忌做事蹊跷,不能不防啊。” “是啊,长孙无忌怎会当朝与贤弟辩护?莫非他疯了?看样子不像。”马周四下张望了几眼,刻意压低嗓音道。 对于二人的困惑,房遗爱心知肚明,不过时机未到却是不能说破,只得缄口道:“此事小侄却也一头雾水,难道长孙无忌突然转性了?” 杨波摇了摇头,说:“此事小心一点好,刑部不比后军督府,其中学问只言片语无法言明,凡事小心一些好。” “是啊,刑部主管司法审案,其得罪人的程度仅次于御史台和察院,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位大员,怕是要被记恨住呢。”马周从旁帮腔道。 房遗爱暗暗记下二人的叮嘱,支吾着说:“刑部上有尚书、左侍郎,我这三把手应当不会如此吧?” “六部堂官个个老谋深算,你没见申念行的手段?这位外号申油子,其油滑程度在我朝无出其右。” 见杨波说的信誓旦旦,马周轻笑一声,拱手道:“杨尚书!” “噗!”房遗爱再次失声发笑,心说:“杨叔父生性耿直,却没成想绕来绕去却将自己都给绕进去了。” “干嘛?”杨波皱眉询问,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马周!你小子学坏了!你们察院比御史台好不到哪儿去!” 笑骂过后,杨波为自己辩白道:“我们兵部向来主管军务,对待敌人可不得油滑一些?兵法云:兵不厌诈。懂不懂?” “懂,懂。”马周、房遗爱连连点头,生怕怒恼了这位杨尚书,再给自己几句狠话,到时却是自讨无趣了。 正当三人说说笑笑即将走出东宫时,一名小黄门撩着衣襟下摆快步追赶上来,高声道:“房驸马慢走!” “驸马爷!”小黄门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三人面前,双手按着膝盖,喘息道:“驸马爷,太子殿下有请。” 听闻李承乾有请房遗爱,杨波和马周识趣的对望一眼,随后道:“我们还有公务,就此告辞了。” “叔父、兄长慢走。”房遗爱拱手与二人告别,转身跟着小黄门朝宜春宫走了去。 宜春宫中,李承乾正坐在书案上批阅奏折,见房遗爱到来,含笑道:“御妹夫请去品茶。” 说着,李承乾手持朱笔连连书写,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缓步走到了茶桌前。 眼望李承乾的残腿,房遗爱起身拱手道:“太子,此番行走却是与常人无异了。” “是啊。”李承乾含笑点头,眸中带着欣喜道:“这都是御妹夫岐黄有术啊。” 一番寒暄过后,李承乾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铁质小牌,递到房遗爱面前,道:“这是提调禁军的令牌,去到御马监可以调来三十名禁军,不知可够用?先前御妹夫曾索要五十名禁军,可这大内皇城小王也做不得太多主意啊。” 因为先前的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对宫中禁军十分看重,李承乾眼下虽然摄政监国,但能够用来提调的禁军也不过五十余人,虽然能够勉强凑够房遗爱所用人数,但李承乾唯恐引来李世民猜忌,所以只给了房遗爱三十名。 “多谢太子殿下,三十名禁军够用了。明晚酉时房俊便将令牌归还。”房遗爱起身拱手,因为待会要去刑部上任做个样子,所以不由升起了退去之心。 “若无旁的吩咐,微臣告退了。” “慢着。”李承乾抬头唤停房遗爱,嘴角上扬道:“此番有桩人情,便送与御妹夫去办吧。” “人情?”房遗爱低头思忖,随口道:“可是那跪在崇教殿内的邹应龙?” “不错,就是他。” 李承乾捧盏轻呷了一口茶汤,喃喃道:“此人并没有什么坏心肠,只不过性情十分讨人厌。此番御妹夫前去帮他解围,他必定心怀感恩,日后也不会去状元府找麻烦了。” 得知李承乾的良苦用心,房遗爱拱手道谢,“多谢太子殿下深意,房俊领命。” “这倒算不了什么。”李承乾微微一笑,继续说:“昨日母后曾问起过御妹夫,若是之后闲暇无事,御妹夫可去大明宫中探望母后,还有丽质。那小丫头在栖霞宫中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说完,李承乾眉头微皱,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继续道:“眼下父皇不在宫中,御妹夫进宫务必小心一些。还是请白简一同前去,瓜田李下不可不防啊。” 房遗爱闻言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房俊记下了。” 李承乾起身相送,边走边道:“曾记得武德年间,父皇因“宫门带”一事险些被斩,没想到三王元吉竟有如此歹毒之心,可见有关立嗣之争同胞兄弟也不过如此啊。” “太子殿下过于伤感了。”房遗爱听出李承乾话有所指,顿步拱手道:“此番太子殿下身体转好,何惧越王、吴王?” “不错!吴越虽然可争一时之锋,但却未必能守成长久,御妹夫如此说小王便放心了。” 李承乾亲自将房遗爱送出宜春宫,随后命小黄门引着房遗爱去到崇教殿,忙着去卖人情给邹应龙去了。 来到崇教殿,见邹应龙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房遗爱连忙快步向前,伸手将其搀扶起来,道:“邹御史,无碍吧?” 眼见房遗爱到来,邹应龙目光闪躲,随后颤颤巍巍的起身道:“房...房驸马。” “快些起来,此地并非说话之处,还是尽早出殿去吧。”眼望殿上的龙椅,房遗爱心中隐晦莫深,深知瓜田李下之理的他,哪里肯在崇教殿中多待哪怕一刻。 搀着邹应龙走出崇教殿,房遗爱示意其缓缓坐在台阶上面,柔声道:“御史跪久了,这双膝难免淤血,房俊与你推拿一番。” 说完,房遗爱暗自转动真气,双手放在邹应龙膝盖之上,开始为其舒络起了膝盖间的淤血。 见房遗爱不计前嫌,邹应龙心中顿时悔意,双唇欲言又止,最终一把抓住房遗爱的手腕,小声道:“驸马,下官有一件机密大事与驸马说...” “机密大事?”房遗爱眉头攒簇,目光扫向邹应龙,唯恐其有什么诡计的他,连忙拒绝道:“房俊乃是一介后生,哪里敢...” “驸马可知那首童谣出自谁人之口?!”邹应龙不等房遗爱说完,抢话道。 “童谣?”见邹应龙说出这番话,房遗爱心头一颤,联想到长孙澹之前的提醒,连忙问道:“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七章 化敌为友 “岑懋。” 邹应龙压低嗓音,凑到房遗爱耳畔喃喃一语,瞬间便道破了“天机”。 “岑懋?察院监察御史?” “之前长孙澹曾经说过,明日要在五凤楼放火之人,便是那童谣的始作俑者。” 房遗爱微皱眉头,与邹应龙坐在丹墀台阶上,私语道:“我与岑懋素无往来,他为何要构陷我?” “驸马。”邹应龙轻揉双膝,说:“岑懋此人与蔡少炳类似,恨不能找个机会便往上爬。” “蔡少炳...” 房遗爱被勾起思绪,遥望湛湛青天,苦笑道:“蔡少炳虽然狼毒,但才能却是岑懋望尘莫及的。” “驸马所言极是。”邹应龙侧目扫了房遗爱一眼,对于这位对头,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愧疚。 “岑懋虽无蔡少炳之才,但其心却犹胜前者三分。” 邹应龙常年混迹御史台,对于各部衙门的官员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虽然察院奉命监察百官,但对于这帮子御史言官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 御史言官们虽然不擅长搞调查工作,但却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入察院,虽然并无朝廷发令,但耐不住人家手中那杆宛若刀枪却胜似刀枪的笔杆子,你要是拦着不让进,赶明儿就会上折子弹劾你,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属“砖头、棉花”的,朝野上下怕“弹”之人占了十之八九。 房遗爱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御史怎会对岑懋如此了解?” “御史台本就是奉命监察百官品行,对于长安大大小小各部衙门,在下却也下过一番苦心。” 说着,邹应龙缓缓起身,见状,房遗爱伸手搀扶,言语间颇有一些志趣相投的苗头。 “东宫不宜久留,驸马,你我还是离去吧。”邹应龙缓步走下台阶,喃喃道。 房遗爱一手搀着邹应龙,一手撩起衣襟下摆,二人缓步走下丹墀,朝着东宫宫门走了去。 “驸马,先前下官听信谗言,顶撞了驸马,还望驸马切莫见怪。”说话时,邹应龙脸颊微红,显然是有些惭愧。 房遗爱见邹应龙态度转变,心中暗笑一声,摇头道:“此事也怪房俊举止不检,加上奸邪之辈从中作梗,怪不得御史。” “先前在下曾列举驸马六行大罪,不知驸马如何看待?”邹应龙目光扫向房遗爱,说出了一句试探性的话语。 房遗爱苦笑一声,慨然道:“六行大罪有真有假,比方说襄城公主,她确实住在状元府中。” 说着,房遗爱话锋一转,道:“御史,房俊此举是否有些龌龊了?” 邹应龙顿下步伐,看向房遗爱,目光审视了良久,这才道:“驸马为人,应当不至如此。” “襄城公主身染奇病,房俊受太子均旨日夜照料,时至今日未曾越雷池一步。” 说完,房遗爱心中嘟囔道:“我的确没有越雷池,当初吃荔枝还是玉儿主动的呢。” “既然是太子均旨,邹某无话可说。”说着,邹应龙迈步前行,说:“驸马,在下做事是否太过锋芒?” 房遗爱本不想多做评价,但见邹应龙开口询问,只得明说:“邹御史身为左都御史,做事锋芒一些情有可原。” “但御史察言观色却是欠缺不少。”房遗爱目光看向邹应龙,见其面无愠色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察言观色?”听到这四个字,邹应龙随即想到了之前罚跪崇教殿的往事,虽然心中回过味来,但碍于脸面也不好承认,只得故作不解道:“驸马可否细细说来?” 见邹应龙目光流盼,房遗爱瞬间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拱手含笑道:“御史,平生可是最信封比干、伍建章等贤臣先辈?” “不错!”邹应龙重重的点了点头,正色道:“吾辈为官,定要做一代诤臣。” 见邹应龙回答的如此干脆,房遗爱摇头苦笑,“御史,可曾想过此二人的身份?” “比干丞相乃是商汤老臣,一片忠心赤胆天地可鉴。” “前朝上柱国伍建章,允文允武为兴隋九老之首,其子伍云召更是名震天下的悍将!” 听闻邹应龙的讲述,房遗爱微微点头,“不错,伍云召世称南阳候。其子伍登不是被万岁派守南阳,永镇其地么?” “是啊,伍公爷继承先父遗志用镇南阳,却也是一桩美谈。”邹应龙抚髯点头道。 见邹应龙面带笑意,房遗爱跟着轻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道:“比干丞相、伍建章,是千古名臣不假。可他们面对的君主乃是帝辛商纣王、杨广隋炀帝。御史誓要做比干、伍建章,岂不是将当今万岁比作了两位昏君?” 房遗爱一语点破迷瘴,惊得邹应龙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停下脚步看向房遗爱,嘴唇微颤道:“驸马救我!驸马此番救我!” 见邹应龙反应如此之大,房遗爱稍稍咋舌,拱手道:“御史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二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等到邹应龙缓解过来,这才缓步向前走了去。 “邹御史前方上奏弹劾本宫,想来本宫并非费仲、尤浑之流。亦非杨素、宇文化及之辈,虽然行为有些不检,但御史一连六行大罪,却是实实吓到了房俊。” 房遗爱先礼后兵,说得邹应龙面带惭愧,连连拱手道:“驸马大人大量,莫要与下官一般见识。” “玩笑一句,邹御史莫要当真。”房遗爱朗笑一声,继续道:“此番多蒙御史指点迷津,房俊一定提防小人。” 邹应龙抬手用衣袖擦拭额头汗水,喃喃道:“理所应当份内之事,驸马莫要多礼。只不过岑懋依附关陇门阀,驸马若是动他...” “此事房俊自有策会。”房遗爱点头应声,忽的想到明日“捕鱼”之事,不由打起了邹应龙的主意。 “邹御史,明日可是初七日?” “是啊,明日乃是八月初七,距驸马大婚不过八日。” “每逢三六九日东宫朝会,明日御史若是闲暇有空,可否去到五凤楼一叙?” “明日?”邹应龙面露为难,不过碍于刚刚承受了房遗爱点拨之情,他也不好一口回绝,只得拱手道:“不知何时?” “明日清晨,辰时如何?” “好,明日下官在五凤楼恭候大驾。” “一定要换上便服才是。” “好,一言为定。” 二人一言一语,不觉走到了东宫宫门前,遥望远处的房间,房遗爱看了一眼身上的官衣,拱手道:“御史,眼下就要去刑部上任点卯,恕房俊先行一步了。” “驸马慢走。”邹应龙拱手告辞,言语颇具恭敬。 与邹应龙分别之后,房遗爱踱步朝刑部大堂走去,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就在他准备走进刑部大堂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四弟!” 薛仁贵身着便服,正站在刑部门前的槐树下愣神,耳听房遗爱呼唤,不禁轻笑一声,走到房遗爱面前,抱拳道:“大哥。” “四弟不曾进去点卯?”房遗爱手指刑部大堂,问道。 薛仁贵挠头轻笑,面带羞赧道:“大哥不曾前来,小弟焉能先去?” “你我弟兄没这么多规矩。”房遗爱朗笑一声,伸手搭住薛仁贵的肩膀,含笑道:“一介儒将叫你跟着愚兄上任刑部,却是有些为难你了。” 薛仁贵摇头道:“跟随兄长乃是幸事,怎能说是为难?” “眼下万岁御驾亲征,少不得要重用四弟,暂且跟随愚兄在这刑部衙门忍耐一时吧。” 说完,房遗爱兄弟二人齐步走进大堂,问过文房书吏点卯所在后,便一同走进了值房之中。 值房中,十几名刑部官员正在分座审查公文,见房遗爱和薛仁贵到来,不由一齐起身道: “卑职参见房驸马...房都督...房侍郎。” “卑职等参见薛主事。” 见一众官员对待自己如此恭敬,房遗爱和薛仁贵微微吃了一惊,连忙依次回礼,言语颇为恭谦。 “大人,这是察院刚刚递来的公文,驸马请过目。” 一名书吏送来要批阅的公文,房遗爱拿在手中细细打量,随口问道:“察院的官儿呢?” “在此处。” 沿着书吏所指看去,只见一位身着蓝色官衣的人儿,正坐在另一间值房中品茶等候,虽然相隔廊道,房遗爱却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岑懋?!” “真真冤家路窄!” “今日初次点卯上任,正好用他来立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八章 戏弄奸邪 “来人可是监察御史,岑懋?” 房遗爱手拿公文,喃喃问了一声。 书吏细细打量,随后拱手道:“不错,正是此人。” “本官的座位在哪儿?”房遗爱对书吏问道。 书吏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房遗爱和薛仁贵来到值房内房,拱手道:“这便是大人的值房,薛主事...” 房遗爱扬手打断书吏的话儿,含笑道:“今日便叫薛主事从旁相助吧。” “下官去沏两盏茶来。”书吏缓步走出值房,留下房遗爱和薛仁贵面面相觑,许久未发一言。 过了片刻,房遗爱压低嗓音道:“四弟,可知岑懋是何人?” 薛仁贵坐在一旁的次座上,手托下巴摇头说:“不知。” “此人便是那首童谣的始作俑者!”房遗爱眸中闪过一抹阴鸷,冷笑道:“明日咱们抓的鱼儿,便是他。” “哦!”薛仁贵站起身来,凑到门前细细打量,喃喃道:“此人长得倒也儒雅,没想到心底竟如此歹毒。” “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房遗爱坐在座位上,细细打量公文,轻笑道:“岑懋这花草隶篆却也俊俏的紧。” “公文上写的什么?”薛仁贵走到房遗爱面前,眼望公文好奇的说。 “是有关吏部一名员外郎的贪墨案件,此事倒也好办,只消批红便可。”房遗爱将公文放在一旁,悠悠道。 薛仁贵拿起公文,连连摇头,“大哥,那人如此重伤兄长,怎能轻易放过他?” “英雄所见略同。”房遗爱闻言冷笑一声,饱含深意的道:“当初跟着蔡少炳所学伎俩,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过了片刻,书吏端来两盏温茶,拱手道:“大人,那岑懋?” “叫他进来。” 房遗爱微微正了正面前的茶盏,再次开口道:“叫他报门而进!” “报门?”书吏支吾一声,有些为难的看向房遗爱,“他可是察院御史,从四品官衔儿。” “此地是什么所在?” “刑部大堂。” “我是谁?” “刑部右侍郎。” “这不结了!”房遗爱见书吏面露紧张,苦笑一声,扬手道:“此地乃是刑部,本官身居刑部右侍郎,正三品大员难道还指挥不了一个从四品的官儿?” “下官这就去唤他前来。”书吏见房遗爱心意已决,点头应声后,便快步走出了值房。 书吏走后,房遗爱对薛仁贵使了一个眼色,轻声道:“四弟,快些坐下。” 薛仁贵将公文放在桌案上面,接着微正衣襟,昂然坐在了次座上面。 过了约莫两息,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值房外传来了一阵略显恭谨的语调。 “下官察院御史岑懋,告进。” 耳听岑懋的报门声,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捧盏饮茶,却置之不理。 “下官察院督察御史岑懋,告进。” 又是一阵报门声响起,房遗爱这才缓缓放下茶盏,轻声道:“进来。” 随着房门被推开,面带笑意的岑懋缓步走进其中,可就在看到端坐在值房正中的房遗爱后,岑懋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下官,参见...” 岑懋与房遗爱四目相对,嘴角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 “房驸马?” 耳听岑懋那试探性十足的话语,房遗爱正襟危坐,沉声道:“这里没有什么驸马。” “那驸马...大人...”岑懋朝着值房四下扫了一眼,在看到次座上捧盏饮茶的薛仁贵后,心中的狐疑更重了几分。 “刑部右侍郎,房俊!”房遗爱含笑对答,心中恨不能立时用“玉指剑”将岑懋一指头点死。 大哥话音落下,四弟紧跟着开口,“刑部主事,薛礼。” “刑部右侍郎?刑部主事?”岑懋低头默念一声,随后缓过心神,拱手道:“房侍郎,下官送来的公文?” “看过了。”房遗爱目光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公文,含笑道:“岑御史好俊的花草隶篆呐。” 见房遗爱开口夸奖,岑懋不知已经露底,反而露出了一副谄媚之相,“下官旁枝末节的伎俩,怎敢在大人面前卖弄。我朝谁人不知驸马的瘦金体乃是当世一绝。” “瘦金体?那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房遗爱捧盏饮茶,接着低头细细观看公文,却将岑懋晾在了原地。 眼望房遗爱,见其观看公文入神,岑懋不敢前去打扰,随即准备与薛仁贵攀谈几声,却见这位薛主事坐在次坐上昂然不动,一张冰霜似得脸颊毫无表情,哪里有半点可与之交谈的样儿? 见这兄弟二人绝非善类,岑懋暗暗咋舌,随即升起了退去的念头。 “大人,此番初次上任怕是对公务不甚熟悉,不如下官转呈左侍郎预览?” 岑懋自认这番话毫无纰漏,可引来的却是房遗爱的冷言讥讽。 “岑御史是嫌房俊的官职小?做不了主?批不了红?” 听闻此言,岑懋连连摇头,拱手道:“不敢不敢,下官焉有此意。” “也罢,既然岑御史说讲出来,本官照做便是。”说着,房遗爱轻拍手掌,朗声道:“书吏何在?” 书吏走进值房,拱手道:“大人何事吩咐?” 房遗爱拿起公文,交给书吏,话藏玄机道:“将此封公文交与左侍郎、尚书批阅,下官官卑职小拿不定主意。” “如此说?”书吏被房遗爱吓得一哆嗦,仗着胆子问道。 “原话原说。”房遗爱正色答对,吓得书吏连忙走出值房,去找左侍郎和尚书去了。 岑懋见房遗爱面带愠怒,随即拱手道:“下官告退。” 走出值房,岑懋还不忘给房遗爱带上房门,随后轻叹一声,“今天怎么撞上这位活阎王了?” 等到岑懋走后,薛仁贵不解的问:“兄长,为何放他离去?” “我放他了吗?没有吧?再等等。”房遗爱捧盏轻呷了一口茶,智珠在握的道。 见大哥稳如泰山,薛仁贵只得按捺住心中困惑,坐在原位愣起神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书吏和岑懋果然灰头土脸的返了回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左侍郎、刑部尚书。 “驸马。” 尚书和左侍郎拱手施礼,房遗爱和薛仁贵一齐起身,拱手还了一礼。 刑部尚书名叫李芳,乃是天策府旧人,与房玄龄同样是山东士族出身,论起来房遗爱应当喊他一声伯父。 而刑部左侍郎更是与房遗爱沾亲带故,他的胞妹嫁给了房遗则为妻,说起来二人还是姻亲亲家。 “伯父,兄长。” 房遗爱早已料到二人会有此一遭,随即热情的打招呼道:“房某此番上任,还未曾拜望伯父、兄长,此番倒是有些失礼了。” “不不不,贤侄初次点卯需要熟悉事宜,此事原为情理之中。”李芳含笑说道。 左侍郎名唤毛朋,长房遗爱三岁,加上又是姻亲关系,说起话来自然格外亲热,“贤弟莫要如此多礼,你我乃是同殿为臣,此事切莫放在心上。” “如此倒是房俊孟浪了。”说着,房遗爱话锋一转,笑着说:“适才岑御史有公文需要批红,可房某人微言轻,不敢擅自做主,还望伯父、兄长受累代劳。” 此言一出,李芳、毛朋变脸变色。 论家世,房遗爱乃是当朝驸马、国公之子,论出身又是新科文武状元、布衣榜首,论资历更是先后做过尚书右丞、梅坞县令、曹州通判、后军督府,以及如今的刑部右侍郎,如此逆天的履历,打死李芳和毛朋也不敢越俎代庖,更何况房遗爱先前那番话显然是令藏它意,提醒李芳、毛朋不要多管闲事。 “贤侄怎地没有权利?刑部事宜你我三人商量着来,此事贤侄全权做主便是!” “是啊,贤弟莫要过谦,我们二人还有其它事务要办,贤弟全权办理就是。” 说完,李芳、毛朋相继借故告辞,只留下岑懋呆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九章 指桑骂槐 “岑御史?” 房遗爱端起茶盏,眼望站在书案前的岑懋,含笑道:“并非本官不与御史方便,只是...你也看到了。” “不如将公文拿来?本官与你批红?” 房遗爱故意做出一副无奈之色,放下茶盏,对岑懋招了招手。 岑懋在李芳、毛朋那里吃了闭门羹,眼下见房遗爱乐得通融,自然连连点头。 “房驸马,有劳了。”恭恭敬敬的将公文递到房遗爱面前,岑懋脸上赔笑,心中却恨得牙根发痒。 房遗爱接过公文,含笑点头,“同殿为臣应该的。” 说着,房遗爱打开朱漆墨盒,见其中朱墨已然见底,不由皱眉道:“书吏?” 书吏刚刚被李芳和毛朋训斥了一顿,正站在门外暗叫倒霉,忽的听到房遗爱的语调,哪里还敢有半点怠慢。 “大人。”书吏快步走进值房,拱手道。 房遗爱拿起墨盒,嘀咕一声,“没墨了,快去研些墨来。” “下官这就去取墨块。” 书吏走后,房遗爱目光扫向岑懋,含笑道:“岑御史请稍带,一旁坐下歇息片刻。” 岑懋含笑点头,拱手道:“下官唐突了。” 走到客座上,岑懋先是对薛仁贵微微拱手,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岑御史,在御史台办事可还习惯?”房遗爱假模假样的拿起公文,端详了一会儿后,含笑道。 岑懋点头说:“托驸马洪福,卑职一切还好。” “本官也曾在察院住过一段时间,那里其实还不错。”房遗爱回想起先前替谢瑶环领罪一事,不由心生感慨,看向岑懋道:“蔡少炳此人如何?” “蔡少炳?!” 见房遗爱如此询问,蔡少炳心间一怔,心道:“蔡少炳不是让候霸林给杀了吗?这不是你的主意?” “蔡少炳此人狼毒阴险,多行不义必自毙。”岑懋违心奉承一声,他与蔡少炳先后拜在长孙无忌门下,说起来也算同门师兄弟,此时若不是有事相求,岑懋恐怕懒得跟房遗爱废话一句。 薛仁贵捧盏饮茶,冷笑道:“岑御史,你与蔡少炳应当是同年兄弟吧?” “这个...” 岑懋被问得有些气结,支吾片刻,苦笑道:“不错,薛主事讲的十分对。” “蔡少炳是贞观初年二甲进士,下官也是二甲出身。”岑懋目光扫向薛仁贵,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戒备。 房遗爱点头说:“贞观初年二甲进士?但不住御史是何名次?蔡少炳又是怎样的排名?” “下官忝居二甲第十五名,蔡少炳高我三名。我二人都是同进士出身。” 说着,岑懋还不忘奉承房遗爱一句,“当然,比不得驸马进士及第、状元出身。” “岑御史过奖了。”房遗爱含笑谦虚一声,再次低头看起了公文。 倒不是房遗爱做事有条有理,而是眼下他正在寻找岑懋公文上的弊病,好叫他返回察院多跑一遭。 过了片刻,书吏返回值房,走到书案前一手拿着砚滴,一手把着墨条,开始了枯燥却冗长的研墨过程。 等到书吏研好朱墨,房遗爱提起狼毫,饱蘸朱墨后,作势要在公文上批红。 可就在落笔的瞬间,房遗爱却发出了一声轻咦,“咦?” “嗯?”见房遗爱神色有异,岑懋连忙起身,走到书案前,拱手道:“驸马,怎地了?” “非是房俊办事拖沓,只是这公文有一处还待商榷。”房遗爱放下朱笔,开始了鸡蛋里面挑骨头。 岑懋眉头微皱,拱手道:“有何不妥?” “想犯案官员乃是兵部员外郎,身为从四品京官,怎地无有详细供词?” “察院历来都是如此结案,刑部也是照例批红的。”岑懋见房遗爱如此详细,还以为他新官上任心思热情,倒也没往“打击报复”那方面去想。 房遗爱眉头微皱,喃喃道:“刑部有如此惯例?” “有啊,大人新官上任应当还不知道,京官向来略去口供,为的便是给大家留一份情面,其实案底也有当堂记录的文书,驸马请看。” “唔,果然有。”房遗爱假模假样的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果然有当堂审案的文书记录,这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不过岑御史。” “大人请讲。”岑懋心生困惑,只想着早些交差了事,对于房遗爱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奉承。 “当初本宫在察院受审时,也曾签字画供。”房遗爱捧盏饮茶,悠悠的道:“这事儿,本宫可没忘记。” 听到房遗爱的话,岑懋心中暗啐一声,“是啊!当初是万岁亲命三位大员审理“萧锐暴毙一案”,眼下这公文上不过是兵部的员外郎贪墨了几百贯铜钱而已,能相提并论?” 虽然心中咒骂,但岑懋脸上可不敢表露出来,所谓求人如吞三尺剑,此时岑懋除了装孙子以外,却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大人,当初乃是驸马身死的命案,眼下不过是员外郎贪墨而已,不能一并论之的。” 房遗爱微微点头,转而摇头道:“不行,兹事体大,必须要请教前辈才行。” 说着,房遗爱轻拍手掌,唤来门外书吏后,轻声道:“去毛朋大人的值房走一遭,问他这结案需不需要犯官的供词。还有,若是毛朋大人拿不定主意,便去问李尚书。” “遵命。” 等到书吏走后,岑懋悻悻点头,心想,“房俊这摆明了是在玩儿我,难不成他已经知道童谣一事了?” 想到这里,岑懋准备先发制人,开口道:“驸马,前番长安城中的童谣,驸马可曾听过?” 房遗爱眉头微皱,抬眼看向岑懋,点头道:“听过,文采不错,挺顺口的。” “想来此童谣纯属无端生祸,而且用词歹毒可见一斑。”岑懋充分展现出了“梨园家传”的做戏功夫,继续道:“依下官看来,此事多半出在御史台。” 房遗爱对岑懋的老底一清二楚,眼下见这位“戏精上身”,倒也乐得耍猴儿,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御史台?” “不错,御史台。”岑懋点头后,继续说:“御史台那帮子言官先前曾去到状元府闹事,为首的邹应龙更是被驸马神威吓破了胆,想来童谣必定出自他的笔下。” “邹应龙?!”房遗爱背地冷笑不休,眼望薛仁贵,明知故问道:“四弟,你觉得呢?” 薛仁贵先前已经和房遗爱通过了气儿,眼下面对兄长的询问,点头道:“岑御史所言有理。” “哼!”房遗爱拍击书案,冷声道:“想那童谣本就是无中生有,现如今却找到了罪魁祸首!” “岑御史。”房遗爱正了正身形,看向岑懋问:“你说那首童谣是否属实?” “纯属子虚乌有!”岑懋面不红心不跳,大义凛然的道。 房遗爱愤愤不平的说:“此事本是奸邪小人构陷于我,那童谣更是鬼话连篇,萧锐、长孙冲之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突厥国军事哈迷蚩,或者那刑部牢中带有鼠疫的耗子!” 说着,房遗爱猛然起身,看向岑懋,郑重其事的说:“岑御史,你说那捏造童谣之人,是不是混蛋?” “额...”岑懋脸色微红,心中多少有些别扭,不过出于避嫌的目的,只得应声道:“是。” “是不是一个奸邪小人?” “是。” “是不是忘八端!” “是。” “是不是该被天雷击顶?” “是。” “是不是活该被点了天灯?” “是。” 说着,房遗爱话锋突变,冷笑道:“是不是你?” 岑懋被骂的叫苦不迭,耳听房遗爱再次发问,想都没想便点头道:“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章 装病 “啊?” 话出如风,点头应声后,岑懋瞬间便察觉到了蹊跷。 “房驸马,什么是卑职?”岑懋目光闪烁,额头瞬间罩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汗珠儿。 房遗爱收起质问时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捧盏轻呷了一口温茶,含笑道:“是不是岑御史亲口所言,捏造童谣构陷本宫者乃是御史台左都御史邹应龙?” “是是。” 听闻房遗爱所言,岑懋吐尽胸中闷气,点头道:“正是下官所说,但求驸马不要声张。” “那个自然。”房遗爱含笑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嗓音道:“岑御史好心奉献,本宫绝非不懂礼数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岑懋拱手应声,身后早已浸湿了大片衣衫。 过了片刻,前去询问李芳、毛朋的书吏快步返回值房,拱手道:“启禀大人,李尚书和毛侍郎所言...” “说什么?”房遗爱放下茶盏,轻声问道。 “说...”书吏言语支吾,眸子扫向岑懋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岑懋等的十分心焦,此案察院堂官勒令今日结案,眼下若是再有差池,怕是免不了一顿训斥。 “二位大人说些什么?”岑懋看了一眼房遗爱,转头又扫了一眼薛礼,急切问道。 书吏气结片刻,最终说道:“二位大人说此事由房驸马一人决断,只是公文上无有犯官口供有些不合律。” “不合律?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往来的啊!”岑懋揉了揉耳朵,转身焦急道:“房驸马,通融通融吧。” 房遗爱苦笑一声,摊手说:“此事本官拿不定主意,既然李尚书和侍郎都说没有犯官画供不合律...” 房遗爱稍稍言语支吾过后,拱手道:“岑御史,还是请回到察院补上一份画供的好。” “补上画供无关紧要,只是这一来一往怕是要托到晌午了。”岑懋手托下巴,嘀咕道。 见大哥有意刁难岑懋,许久未发一言的薛仁贵开口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书吏走出房门,看了一眼滴漏回身道:“已经快午时一刻了。” “午时一刻?”薛仁贵颔首点头,说:“岑御史,还是下午再来吧。我们要去吃饭了。” “这个...”岑懋挠了挠两鬓发角,嘟囔道:“既然如此,下官先行返回察院补齐画供,驸马、薛主事告辞了。” 见岑懋要走,房遗爱双手递上公文,含笑道:“下午本官恭候岑御史大驾,这红一定批。” “告辞。”岑懋接过公文,拱手告辞,转而快步走出了值房。 岑懋走后,房遗爱轻笑一声,正要坐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书吏道:“李尚书、毛侍郎待会在哪儿用饭?” “大人们的午饭,全是由尚食坊一并送来的。”书吏拱手回话。 “尚食坊?什么菜式?” “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嚯,好丰盛的饭菜。” 见房遗爱面带吃惊,书吏连忙纠正道:“大人,这样的饭食只有尚书和二位侍郎才有。主事以下全是三菜一汤,两素一荤。” “哦?原来是这样。”房遗爱微微点头,开口道:“去请尚书和侍郎,就说今日本官在五凤楼设宴...” 话说一半,房遗爱突然改变了主意,改口道:“算了,还是辛苦你一趟,去五凤楼订桌酒席。” “对了,咱们刑部堂上今日来了多少官员?” “一共三十六位。” “三十六位?去订三桌酒席,叫掌柜将账算在状元府上面就好。” 支走书吏后,房遗爱坐在书案前,轻笑一声,“四弟。” “兄长。”薛仁贵微正身形,拱手道:“兄长有何吩咐?” “还记得当初我与范师爷所说的话吗?”房遗爱伸手摸了摸后背处的旧伤,喃喃道。 薛仁贵低头想了片刻,说:“是病恙一事?” “没错。”房遗爱苦笑一声,点头道:“待会少不了要做一场戏了。” 说完,房遗爱细细打量薛仁贵身着衣物,说:“四弟,还是前去领来官服吧。” “好,如此小弟先去了。” 日上三竿,薛仁贵换上了崭新的蓝色官衣,与此同时前去订酒宴的书吏也返了回来。 “大人,酒宴已经摆在隔房了。”书吏累的满头大汗,拱手道。 房遗爱撩袍起身,走到书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辛苦你了,快去跟众同僚一块吃宴去吧。” “多谢驸马。”书吏见房遗爱面带笑意,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点头道。 眼望书吏离去的背影,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对薛仁贵道:“四弟,咱们去请尚书和侍郎吧?待会这场戏少不了人家帮忙呢。” “兄长先前在太白山力屠突厥武士,身负重伤长安城人尽皆知。想来这场戏一定能让人信服呢。” 薛仁贵轻笑一声,继续说:“兄长,此番调来刑部,若是真能擒住鱼儿,确实方便不少。” “是啊,察院、刑部盘根错节,其中门路...有你我兄弟头上的纱帽,便是好办了许多。” 说完,房遗爱和薛仁贵缓步走出值房,请来李芳和毛朋,一同去到隔房吃饭去了。 因为下午还要办公的缘故,酒席上大大小小书吏、文官,全都没有饮酒,而是换上了五凤楼新进的清茶。 “贤侄,此番来到刑部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明言。”李芳端起茶盏,含笑道。 毛朋点头应声,帮腔道:“是啊,贤弟有何为难之处尽管直言,我和李叔父必定尽心尽力。” “伯父、兄长。房俊初来乍到,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房遗爱捧盏敬茶,随后对一众文房书吏一一见礼,言语间恭谦有加。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房遗爱不动声色的对薛仁贵使了一个眼色,转而起身道:“众位同僚,伯父、兄长,房俊此番调任刑部,其中事宜难免有些纰漏,还望大家多多...” 话说一半,只见房遗爱脸上笑容突然凝固,转而猛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哇!” 咳嗽过后,房遗爱忽然伸手捂住嘴巴,等他再次将手掌移开时,手心赫然多出了一抹殷红。 “贤侄!” “贤弟!” “房驸马!” “房侍郎!” 见房遗爱咳出血来,李芳、毛朋等人变脸变色,与此同时薛仁贵连忙上前,心领神会的搀住了房遗爱。 薛仁贵一脸关切的颤声道:“兄长,这是怎么了?” 房遗爱微微咳嗽,长叹一声道:“无妨事,想来是...当初在太白山中所受旧伤发作了。” “兄长这些天饱受童谣非议,以致心力憔悴这才旧伤复发的!”薛仁贵说的义愤填膺,瞬间便将李芳等人的思绪,引到了那首出自岑懋之口的童谣上面。 “贤侄保重身体,想那童谣乃是奸邪之徒有意构陷,清者自清,莫要为此劳神。” “李叔父所言不差,先前遗则也曾说过,那首童谣本就是无稽之谈,莫要为了一件虚无缥缈的小事,伤了身体啊。” “房驸马保重身体。” “侍郎身染微恙,还是快些回府修养才是。” 见众人齐力劝说,房遗爱苦笑一声,摇头道:“诸位休听仁贵胡乱猜想,本宫的病并非童谣...” 说着,房遗爱再次发出阵阵咳嗽,拱手道:“如此,房俊先行告便了。” 李芳和毛朋等人将房遗爱送出刑部大堂,由薛仁贵搀扶着房遗爱,缓步朝六部门外走了去。 “哎,贤侄堂堂君子竟会被流言折磨着这般样子,真真令人气愤啊!” “是啊,先前房丞相也曾因流言大病不起,还是何榜首...” “何榜首也好,房驸马也罢。此二人都是正人君子,怎奈平遭小人妒忌啊。” 走出六部堂院,确认身后没有闲杂人等后,房遗爱苍白的脸颊瞬间恢复了血气。 “四弟,你我去公房叫来抬舆。” “叫抬舆做什么?” 见薛仁贵懵然不解,房遗爱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之前李承乾交给自己的铁牌调令,含笑道:“去御马监,提调禁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一章 贞观很大,圈子太小! 来到公房,房遗爱不用名言,只打着他这一身绛红色官衣,便顺顺利利调出了两乘抬舆,以及八名轿夫胥吏。 登上前方抬舆,房遗爱放下轿帘儿,同时说道:“去御马监。” 八名轿夫诺了一声,合力抬起两乘抬舆,稳稳当当的朝御马监赶了去。 坐在乘轿中,房遗爱从腰间摸出李承乾所给的小铁牌儿,喃喃道:“就这样一个小牌牌儿,就能调动三十名禁军?” 铁牌正面刻着“东宫”二字,右下角烙着“御马监”三个小字,背面则是祥云花纹,顶端系着一根青色丝绦,样子显得小巧又郑重,一看便是皇城大内之物。 由部堂衙门转进皇城,轿夫们的脚力渐渐放了下来,他们八人虽然常年在部堂当差,但能去到御马监的次数屈指可数,比御马监更难得一去的便是——司礼监,白简的衙门口儿。 从皇城转过东廊道,八名轿夫缓缓前行,走了没多远,只见对面悠然走来一乘两人抬舆,抬舆外罩青色帆布,一前一后两名抬轿的小厮,全都是宦官内监打扮儿,抬舆两侧分别跟着一名小黄门,这架势不用看,一定是某位“大宦官”出行了。 轿夫常年在部堂衙门当差,对于官阶品级尤为敏感,眼下见宫廷内监出行,不由下意识闪到了道路一侧,停下身形,准备让来人先行赶路。 房遗爱正在思考“五凤楼捉鱼”一事,忽的感觉抬舆停下,不由掀开一侧轿帘儿,喃喃道:“何事?” “启禀大人,有内监出行。”轿夫拱手道。 “内监?”房遗爱将头探出乘轿,细细朝着对面抬舆打量,却只看到了一眼青色帆布。 “罢了,稍等等吧。” 房遗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正要将头缩回乘轿之中,忽的听耳畔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语调。 “房驸马?” 话音落下,对面的抬舆应声落地,接着由小黄门掀开轿帘儿,随后身着绛红色官衣的白简,便迈步走出了抬舆。 “兄...”房遗爱见到白简,自然喜笑颜开,正要口称兄长,却想起此刻身处皇宫大内,不由略显生硬的改口道:“白总管。”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抬轿,站在宫廷廊道中含笑拱手,样儿显得十分熟稔。 “房驸马,怎么到这皇城大内之中来了?”白简含笑拱手。 房遗爱挑了挑双眉,小声道:“实不相瞒,小弟要去御马监提调禁军。” 说着,房遗爱将小铁牌儿在白简面前晃了一下,喃喃道:“兄长这是要作甚?” “司礼监有两封折子要拿到兵部拟票,还要送到中书省交三位丞相批阅。” 说完,白简眸中闪过一抹为难,小声道:“兄弟要去御马监?” “是啊,御马监。”房遗爱收起东宫小铁牌儿,点头说。 白简扶了扶纱帽,一手握着蝇帚,嘀咕道:“怕是有些...” 话说一半,白简停口不语,转而反身招来一名小黄门,吩咐道:“陪驸马去御马监走一遭,凤承东若是问起来,就说咱家叫他行个方便。” 小黄门连连点头,亲昵的道:“干爹,放心吧。” “干爹?”房遗爱嘀咕一声,目光扫向白简,又打量了小黄门几眼,拱手道:“白总管,你这是?” “哎,一入宫门深似海,像我们这样无后之人,总要聊以自慰的啊。”白简苦笑一声,拱手道:“这两封折子来得急,驸马先行去到御马监,咱家待会便到。” “总管慢走。”房遗爱含笑拱手,心道:“御马监怎么了?凤承东又是谁?为何兄长提及这一人一处,神色有些难看呢?” 白简的抬舆走后,小黄门拱手道:“驸马,请。” 房遗爱微微点头,翻身坐回乘轿,由小黄门引路,轿夫抬脚,与薛仁贵一并朝御马监行了去。 走到御马监门前,轿夫将抬舆停在路旁,房遗爱和薛仁贵走下乘轿,稍稍正过衣帽后,便走到了御马监正门前。 御马监名字中虽然带有一个“马”字,但并非宫廷养马所在,而是一个掌管着皇城军务的重要衙门。 “御马监,上驷监。名字大致相同,职务却是天壤之别啊!” 眼望御马监朱红大门,房遗爱喃喃一语,随后对小黄门伸了伸手,示意其先去御马监通报。 与薛仁贵并肩走进御马监,房遗爱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森严之相。 “呀!这御马监...相比刑部部堂还要威风几分。”薛仁贵赞叹一声。 房遗爱轻笑了笑,说:“贤弟莫要小瞧了这御马监,其中坐着的可都是内相一般的人物。” “内相?”薛仁贵不通宫中事物,对房遗爱所言也是云遮雾绕,嘀咕道。 “内相内相,内廷宰相。”房遗爱凑到薛仁贵耳畔,小声一语,转口道:“当今万岁英明神武,愚兄此言言过其实了。” 虽然房遗爱话语辩解,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巍巍皇城之中,果真存在着一位“内相”般的人物。 而这人与房遗爱关系匪浅,正是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白简。 穿过一条廊道,绕过一睹影壁屏风,房遗爱赫然发现在影壁的左侧,竟然设立这一座小庙。 “呀!这里为什么有庙宇?”薛仁贵看着身侧的小房,伸手拨开竹帘儿,其中供奉着的赫然便是关帝圣君。 “二君侯,关帝爷!” 薛仁贵遥望关帝神位拜了三拜,样儿十分虔诚。 薛礼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却深通兵法、饱读诗书,饶是这样但他对关帝、孙武这样的武道先贤,却是远比孔孟二圣要崇敬许多。 “你啊,还是武将的坯子。”房遗爱苦笑一声,暗想,“眼下还是唐代,若是换做明代,锦衣卫、东厂、西厂供奉着的应该是岳王爷了。” 在关帝庙前稍微停顿少许,房遗爱二人缓步徐行,边走薛仁贵边问道:“兄长,这御马监为何供奉关帝爷?他们是武将?” “御马监主管皇城军机,对于提兵调令,自然要比书写文书要接触得多。况且身为皇家奴婢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忠”字。” 房遗爱连蒙带猜,这才将薛仁贵哄了过去。 等到二人来到御马监部堂,小黄门早已站在门外等候,“驸马,掌印总管说请驸马稍稍等一会儿。” “好,去值房?还是隔房?”房遗爱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锋芒,眼下见御马监掌印太监有事脱不开身,慨然点头应允道。 “奴婢做不了主。”小黄门原是白简身边的人,所属自然是司礼监,对于御马监并不是太熟络,更不敢自作主张。 闻言,房遗爱微微点头,目光扫视四下值房,却见一十二间值房之中人影浮动,显然是在忙着处理公务。 “不如,咱们就在这儿...” 房遗爱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身着皂黑色无补官衣的内侍臣疾步从值房走出,径直停在了三人面前。 “驸马,薛主事,请到隔房用茶。”内侍臣缓步带路,将房遗爱三人引到一处较为偏僻的隔房之中,请三人稍等片刻。 “驸马,请用茶。”内侍臣捧来三盏凉茶,依次放在房遗爱三人面前,就连随之而来的小黄门也单独准备了一份。 “三位义父正在商议公务,烦请驸马稍候片刻。”说完,内侍臣端着茶盘退出隔房,只留房遗爱三人坐在座椅上喝着凉茶聊以解闷儿。 见小黄门捧盏饮茶,房遗爱轻笑一声,心说:“看来兄长真称得“内相”二字,单单身边行走的无品小黄门,在御马监都能受到如此礼遇,可见白内障...呸呸呸,白内相威望之高。” 房遗爱原以为稍待片刻就好,可没成想内侍臣所说的“稍候”竟然一候便候了多半个时辰。 “呀,又忘了带折扇。”房遗爱摘下官帽,露出发髻以解炎热,不时朝门外看去,却迟迟没有盼来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传唤。 “这都什么时辰了?”房遗爱嘀咕一声。 闻言,正在打盹的小黄门忽的站起,快步走出隔房,过了片刻,这才疾步返了回来。 小黄门带着惺忪睡眼道:“启禀驸马,已经申时正刻了。” “申时正刻?”房遗爱手抚下巴,心道:“这都下午四点了!再等下去怕是该下值了!” 正当房遗爱烦闷不已时,小黄门缓步凑到他面前,拱手道:“驸马,可知其中缘故?” “什么缘故?”见小黄门面带神秘,房遗爱正了正身形,好奇道。 “干爹先前叫奴婢陪驸马前来,就是怕凤承东为难驸马。” “凤承东是谁?他为什么要为难本宫?兄...白总管是如何事先知道的?” 小黄门侧目扫了一眼门口,压低嗓音道:“凤承东与蔡少炳乃是郎舅之交,先前驸马在即墨立斩蔡少炳。便与这御马监掌印大太监结下了因果。” “什么!”听闻此言,房遗爱险些没将茶盏丢出去,入神喃喃道:“蔡少炳的大舅哥是御马监掌印太监?” “苍天呐!贞观盛世...为何圈子这般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二章 加强版现世报 1 “凤承东果真是蔡少炳的大舅哥?” 房遗爱深吸一口气,眼望小黄门,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故障。 “额...”小黄门支吾一声,挠头道:“不知是大舅哥还是小舅子。” “总之是郎舅之交?”房遗爱不确认的再次补充问道。 小黄门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将房遗爱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点”的烟消云散。 “呜呼呀!”房遗爱苦笑一声,喃喃道:“宰了人家姐夫或妹夫,这笔账怎么算?怎么算他也不能善了啊!” 喃喃过后,房遗爱挥手示意小黄门退下,捧盏轻呷了一口茶,抬头看向上空房梁,心说:“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的威严了,说什么御马监也是皇家门下走犬,凤承东总不会不买太子的账吧?” 正当房遗爱暗自轻吟时,坐在一旁的薛仁贵凑到大哥耳畔,小声道:“兄长,凤承东与你我弟兄结下仇扣,但御马监应当不止他一人主事吧?” “四弟的意思是换条门路?”房遗爱轻抚下颌,喃喃道:“御马监与司礼监不同,总设有掌印太监、监督太监、提督太监各一名。除去凤承东这位老大以外,监督和提督...” 思忖半晌,房遗爱无奈的发现,监督太监和提督太监很有可能也是凤承东的人。 “四弟,可曾听过“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薛仁贵颔首沉思,随后小声道:“兄长的意思是,御马监全都是凤承东的亲信?” “亲信倒不能确定,但一丘之貉总是没跑的。”房遗爱轻呷了一口茶,继续说:“御马监在皇城中的地位仅次于司礼监,如此重要高位,上下如不能一心如何抗衡六部与中书省?” 说完,房遗爱闭目养神,心道:“管你什么凤承东凤承西的,本驸马怎么说也是三品大员,如此大的干部你能把我撩在隔房不搭理?吓死你!” 正如房遗爱所想的那样,凤承东虽然对这位杀害妹夫的驸马郎深恶痛绝,但碍于房遗爱的地位以及先前白简派遣小黄门前来嘱咐的那几句话,他就不能不做做样子。 凤承东走出御马监正堂,与提督太监、监督太监齐步朝隔房走来,边走便呢喃道:“待会进到隔房,哥儿几个给他来一个揉棉花,话语奉承着就是,余下的莫要去管。” “是。”提督太监和监督太监微微点头,一左一右跟在凤承东身后,徐徐朝房遗爱三人所在值房走了去。 人未到声先到,还没等内侍臣帮凤承东撩开竹帘儿,凤承东那高八度的嗓音随即便传进了房遗爱三人的耳朵眼里。 “房驸马,久等了。罪过罪过。” 听闻凤承东的语调,房遗爱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随即换上了一副笑靥如花的笑脸儿。 “凤总管。”房遗爱撩袍起身,拿来桌上的纱帽,看了一眼帽正,这才缓缓戴在了头上。 在房遗爱戴好纱帽的同时,凤承东三人依次走进隔房,面对房遗爱全都是笑脸相迎。 凤承东身穿绛红色官衣,头戴一顶璞头无翅纱帽,腰间束着一条镂空镶银束带,脚上穿着登云履,打扮儿与部堂官儿略有差别,一看便是皇宫大内当值的内监。 站在凤承东身旁两侧的提督、监督太监,分别穿着一身湛蓝色官衣,头戴乌纱帽,除去脚下的朝靴之外,余下与房遗爱和薛仁贵并无不同。 “房驸马,久等了。”凤承东笑语晏晏,拱手道:“刚刚我们三人拟就了皇城布防事务,这才让驸马久候了。” 说着,凤承东言语突然一转,含笑道:“驸马若是不信,不妨去到部堂瞧一瞧皇城布防图?” “瞧你个头啊!”房遗爱暗骂一声,心中虽然不悦,但脸上却并无表情变化。 “本宫信得过总管。”房遗爱朗笑一声,心道:“我一个外官,看的什么皇城布防图?要造反吗?” 凤承东一计不成,并不气馁,含笑道:“驸马,此番前来?” 见凤承东明知故问,房遗爱轻笑一声,从腰间取出东宫小铁牌儿,双手送到了凤承东面前,“特奉太子均旨,还请总管行个方便。” “一定,一定。”凤承东双手接过铁牌,拱手道:“驸马来意咱家尽知,还请驸马稍后片刻。” 说完,凤承东转身走出隔房,留下两名副手在值房相伴,自己则忙着去“办事”去了。 “这就走了?”房遗爱心中一怔,嘀咕道:“我连提调禁军的日期、数量都没说清楚,他这就走了?” “二位公公。”房遗爱见凤承东已走,只得拉住提督太监和监督太监道:“本宫的话儿,还未曾说明白啊。” 监督太监微微一笑,拱手道:“驸马不必惊慌,这等差事我们晓得如何办。” “是啊,厂公亲自去办料然无事。”提督太监一旁帮腔说了一句,转口道:“来啊,给驸马续茶,端些个果子来。” 房遗爱言语被噎了两下,只得点头道:“好,好,喝茶,吃水果。” 翻身坐回原位,房遗爱捧盏饮茶,与薛仁贵对视一眼,二人眸中全都闪过了一抹狐疑。 “公公,敢问御马监何时下值?”薛仁贵轻声问道。 提督太监坐在房遗爱身侧,从衣袂内取出折扇,笑着说:“宫廷十二监全是昼夜当值,轮值周年不休。” “老兄,此言差矣。”监督太监冷笑一声,从后腰拿来白纸扇,轻扇了扇,嘟囔道:“咱们十一部堂全都是辛劳的命,哪比得了司礼监呐!” 说着,监督太监目光扫向白简派来的小黄门,阴阳怪气的道:“人家白内相,那才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慢说昼夜轮值,怕是今天都没当值吧?” “干爹今日当值了!”小黄门起身拱手道:“义父今日确实当值了。” “当值了?今日当值了?”提督太监咯咯一笑,反问道:“如此说白内相以往不曾当值?” “你们!” 小黄门进宫不过数年,论言语讥讽哪里是两个大太监的对手,只消一句话,便被说的面红耳赤,站在原地忿忿的直喘起了粗气。 “呦!你小子脾气还挺大!”监督太监冷笑一声,拱手道:“驸马,看见没有。他们司礼监向来横行跋扈惯了,连个小哈巴狗都敢在御马监耍性子。” 大哥的义子被人骂成是狗,房遗爱心中十分不悦,加上凤承东三人之前的怠慢,房遗爱恨不能立刻回怼过去,不过求人办事总要有些求人的态度,无奈之下,房遗爱只得一笑而过,并未搭腔。 先前那内侍臣端来茶盏、茶壶和果盘儿,恭恭敬敬的送到房遗爱桌上,拱手道:“驸马,这是岭南新贡来的荔枝,驸马请品尝。” “有劳了。”房遗爱含笑点头,象征性的拿起两枚荔枝,一枚递给薛仁贵,一枚自顾自的剥了起来。 “咱家听说驸马升任刑部侍郎了?”监督太监摇着白纸扇,含笑道。 “承蒙万岁圣恩,升任刑部右侍郎。”房遗爱手中没有折扇用来扇风,用衣袖扇风却也十分不雅,无奈之下只得摘下纱帽,连喝了几口凉茶。 提督太监轻笑一声,嘴角微扬道:“驸马,刑部的差事如何?听说驸马上午跟前儿,刚刚驳了岑懋的公文?” “呀!”房遗爱心中猛地一颤,眼望提督、监督两个太监,心道:“果然是御马监的头头儿,消息来得如此之快!若是提调禁军一事被他们泄露出去,那还了得!” “不错,的确驳了岑御史的公文。不过那也是依法办事。” 房遗爱含笑搪塞两句,转而仰头靠在座椅上,假装困意伐身,微闭二目迷瞪了起来。 过了片刻,隔房的竹帘儿被掀开,来人却并非凤承东,而是之前那位无品内侍臣。 内侍臣徐步走到房遗爱面前,微微弯腰低头,双手举过头顶道:“驸马,厂公叫奴婢将此物奉还驸马。” 见内侍臣双手奉上东宫小铁牌儿,房遗爱微微点头,拿在手中,起身道:“二位总管,持此物去到营房提调禁军?” “提调禁军?” 监督太监和提督太监对视一眼,四目中闪过一抹阴鸷,不过在看到房遗爱手中的小铁牌儿后,神色随即安稳了下来。 “不错,凭此物去到营房便可。”监督太监嘴角微微上扬,拱手道。 提督太监挑了挑双眉,点头说:“驸马识得路径?不过想这司礼监的小黄门应当认得。” 见提督太监提醒,目的达成的房遗爱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此有劳二位总管在此相陪,告辞了。” 说完,房遗爱戴上纱帽,正要走出隔房,却被一旁的小黄门拉住了衣袖。 “驸马!”小黄门叫停房遗爱,目光扫向提督、监督两个太监,急声道:“驸马拿此物去到营房,怕是连一兵一卒都调不出来!” 此言一出,房遗爱和薛仁贵变脸变色,之前笑语晏晏的监督、提督二太监,脸色也陡然冷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 加强版现世报 2 “此言何意?” 房遗爱看向小黄门,懵然不知的问道。 面对提督、监督二太监那阴冷的目光,小黄门咬牙急促的说道:“令牌上的丝绦已然被取下,这块令牌作废了!” “丝绦?” 房遗爱后知后觉的看向手中小铁牌儿,但见那系在铁牌顶部的蓝色丝绦,不知何时已然被取了下来。 “这!”房遗爱将铁牌攥在手心,目光冷冷的看向提督、监督二太监,阴鸷的道:“二位厂公,这算何意?” “厂公?”监督太监合上白纸扇,摇头道:“咱家可不是厂公。” 提督太监将纸扇别在腰间,苦笑道:“厂公只有一位,那便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我们哥儿俩可称不起厂公二字。” “二位总管!”房遗爱强忍着心中怒火,拱手道:“还望二位总管带房俊去到营房!” 事情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房遗爱彻底断了善了的念头,先前二人已经看破令牌上的玄机,却一个劲儿的撺掇着他去到营房提调禁军,如果不是小黄门在紧要关头出言提醒,怕是要被使出一个翻脸不认账的阴招了! “去营房?”提督太监和监督太监对视一眼,喃喃道:“我们可做不了主,驸马拿着令牌去提调就是。” 房遗爱冷笑一声,杏眸中斗射出一抹肃穆之色,冷哼道:“这上面的丝绦呢?” “丝绦?”提督太监挠了挠头,“我们不曾接手过驸马爷的令牌啊。” “是啊,我们还有公务,恕不奉陪了!”监督太监微微拱手,转而与提督太监快步走出隔房,二人出门后,随即传来了一阵轻笑。 “这两个混蛋!”薛仁贵负气顿足,冷声道:“竟敢戏弄兄长!看我不去找凤承东理论!” 说完,薛仁贵拔腿就走,却被房遗爱拉住了衣袖,“四弟!” “大哥!”薛仁贵面带费解的看向房遗爱,忿忿道:“他们摆明了是在刁难咱们!” “我知道。”房遗爱拉着薛仁贵返回座椅前,捧盏呷了一大口凉茶,苦笑道:“这是御马监,你我毫无根基,如何跟他们去斗?如果在摊上一个大闹内监的罪名,怕是又要徒增祸端了。” “难道就罢了不成?”薛仁贵将茶盖丢到一旁,捧盏将凉茶一饮而尽,负气道。 房遗爱剥开一枚荔枝,细细品尝过后,起身道:“四弟,公公,你们二人在隔房稍待。本宫去部堂寻凤承东!” “我也去!”薛仁贵闻言起身道。 “不行!”房遗爱摆了摆手,正色说:“愚兄是去讲道理,并非寻衅滋事。人多了反而不好。” 说完,房遗爱撩起竹帘儿,快步走出值房,径直朝着凤承东三人所在的部堂走了去。 来到部堂,凤承东正坐在公案前批阅文书,见房遗爱进门,却也不见动身,而是饱蘸朱墨,开始了新一轮的铁画银钩。 提督太监、监督太监分座两侧,一个整理公文,一个负责盖印,对于房遗爱也同样选择了视而不见。 “厂公。”房遗爱轻笑一声,走到公案前,对凤承东拱手道。 凤承东闻言抬起头来,看到房遗爱,随即露出了一副吃惊的模样,“驸马,还不曾离去么?” 见凤承东明知故问,房遗爱微微一笑,说:“厂公与房俊做耍,哈哈一笑便可。还请厂公将丝绦拿来。” “丝绦?”凤承东放下朱笔,好奇的道:“什么丝绦?” 房遗爱强忍着怒火,挑了挑双眉,摊手将令牌丢到了公案之上,“东宫太子令牌上的蓝色丝绦!” “蓝色丝绦?”凤承东拿起小铁牌儿打量了几眼,喃喃道:“咱家不曾见过什么蓝色丝绦,绿色丝绦的。” “厂公不曾见过?”房遗爱冷笑一声,返身坐在一旁的客座上,叹气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在这里等厂公想起来,想来厂公贵人多忘事,怕是忘记了。” “不曾忘,不曾忘。”凤承东一脸无辜的摇头道:“咱家确实没有见过驸马爷所说的蓝色丝绦。” 面对凤承东的辩解,房遗爱不置可否,端起一杯茶盏,仰头便喝,“厂公好好想想。” 见房遗爱“咬定青山不放松”,凤承东耸了耸肩,坐回原位,提起朱笔悠悠道:“既然驸马想喝茶,咱家管够便是。” 说完,凤承东低头提笔,一时间,御马监堂上鸦雀无声,掌印、监督、提督三名太监各司其职,反倒显得房遗爱是一个多余的人儿了。 一炷香过后,见三人迟迟没有动静,房遗爱索性闭目养神,坐在部堂上干耗了起来。 凤承东微微抬头,见房遗爱坐在客座上颔首不语,嘴角微微上扬,心道:“什么布衣榜首,到了御马监是龙得盘着,是虎便卧着,这是有尺寸的地方!”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见房遗爱气定神闲,凤承东想起妹夫惨死在即墨城中的场景,不由心中暗发恨声。 “少柄死的如此凄惨,还得咱家胞妹年轻守寡,这口恶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心中拿定主意,凤承东清了清嗓子,对提督太监道:“老三,听说长安城中的那首童谣了吗?” “童谣?”提督太监整理好一沓公文,摇头道:“没有。” 监督太监将打印蘸上印泥,悠悠道:“就是那首长安城人尽皆知的童谣。” “好像是什么来着...” “能挥笔,会提枪。残害连襟在牢房。” “五马道,智谋广。算就忠良难还乡。” “状元府,添娇娘。贪心不足丧天良。” “户下方,卧东床。一礼全收霸姨娘。” 听闻监督太监的话语,提督太监咯咯笑了几声,“还别说,这童谣听顺口。” “是啊,挺顺溜儿。”凤承东放下朱笔,看向房遗爱讥笑道:“驸马,可曾听过这首童谣?” 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所上演的三簧,房遗爱缓缓睁开双眸,点头道:“却也听过。” “驸马,这首童谣如何?”监督太监含笑问道。 房遗爱双手攥拳,冷笑道:“好!十分顺口。” 见房遗爱始终没有怒色,凤承东微微皱眉,一心想让仇家扣上“大闹内监”罪名的他,怎么可能就此放手? “驸马,咱家听说尚仪院有一位女官住进状元府了?”凤承东思来想去,高阳、长乐、襄城三位公主他是惹不起,秦琼、秦怀玉他是忌惮三分,唯有这位“毫无背景”的谢瑶环可以用来怄气房遗爱。 还没等房遗爱开口,提督太监喃喃道:“尚仪院?那不是主管典籍字画的地界吗?” “是啊,听说那位女官与房驸马交情匪浅呢。”监督太监含笑道。 凤承东、监督、提督三位御马监的头头儿,虽然负责长安城中的情报,但对于大内之事却是难以顾全。 加上长孙皇后唯恐旁人说自己结党营私,所以对谢瑶环这位“心腹人”讳莫如深,知道内情的不过李世民、王有道、白简等少数几人,而这些人不是御马监的领导,便是对头,自然不会事先跟着三位通气儿。 眼下凤承东误以为谢瑶环毫无背景,所以说起话来肆无忌惮,一心想让房遗爱难堪。 “驸马,先前那位谢女官随你去到梅坞县作甚去了?”凤承东之前通过蔡少炳,得知谢瑶环与房遗爱居住在一起,但对于这位谢女官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她曾经被唐太宗封过曹州知府。 “自然是公干。”房遗爱冷声回道。 凤承东捧盏饮茶,目光扫向房遗爱,皮笑肉不笑的道:“公干?都干到私邸当中去了?” 此言一出,提督、监督二太监咯咯发笑,帮腔道: “驸马爷,好兴致。” “驸马爷,河南道一行收获颇丰啊!” 接连遭到三人的刁难与嘲笑,房遗爱轻叹一声,心道:“先前在刑部堂上刚刚刁难了岑懋,却没成想转眼间便在御马监遭到了现世报!” “还是威力加强版的!” 房驸马向来不是甘之若素的人,眼下见凤承东三人言语刁难,随即回怼道:“哦?艳福不浅?怎么?三位公公也曾尝过这艳福的滋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四章 当厂公遇上内相 “艳福?” 凤承东三人初听此言,还没回过味来,可当三人转过弯儿后,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房驸马!” “房侍郎!” “这个玩笑可不好玩!” 见凤承东三人脸色凝重,房遗爱耸了耸肩,嬉皮笑脸道:“本宫见部堂中气氛凝重,说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 “调节气氛?往人心眼里捅刀子?”凤承东暗骂一声,转口道:“咱家确不曾见过驸马所说的蓝色丝绦,驸马请!” 见老大下了逐客令,监督太监起身道:“驸马,我们三人要观看皇城布防图了。” 提督太监整好公文,含笑道:“驸马,不如一同看看?” 见三人又拿出“皇城布防图”来诓自己,房遗爱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凤承东所在的公案前,拿起小铁牌儿,拱手道:“不必了,本宫去到隔房等候!” 说完,房遗爱迈步走出御马监部堂,缓步朝隔房返了回去。 眼望房遗爱背影,凤承东暗咬钢牙,冷声道:“房俊!咱家与你不共戴天!” “竟敢嘲笑我们三人!”提督太监顿足骂道:“这禁军一辈子甭想提调走!” 监督太监微微皱眉,伸手轻刮鼻梁,喃喃道:“房俊提调禁军做什么?” “不管他做什么!”凤承东收起墨盒、朱笔,攥拳道:“总之一概不准!” “哼!想在御马监逞威风,他以为这是国子监还是刑部堂上?内监岂容他插手置喙?”提督太监附和道。 说着,监督太监缓步走出部堂,招手唤来一直负责给房遗爱三人端茶倒水的内侍臣,悄声道:“去,将他三人的茶盏撤了!” “干爹,他们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这样不好吧?”内侍臣拱手怯懦的道。 监督太监冷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内侍臣的肩膀,冷笑道:“好孩子!没长脑子?撤了换新的!至于什么时候换好,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孩子知道了。”内侍臣嚅嗫点头,接着撩袍走下台阶,去隔房“换”新茶去了。 房遗爱刚刚落座,内侍臣便撩起竹帘儿,走了进来,“驸马,奴婢给您换杯新茶。” 话虽这样说,内侍臣眸中却闪过了一抹慌张,见状,房遗爱瞬间便看破了他的思绪,含笑道:“好。” 房遗爱端起茶盏,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去吧,记得要凉茶。” “是。”内侍臣收过小黄门、薛仁贵的茶盏,捧着三尊茶盏缓步走出值房,去到公房吃西瓜消暑去了。 内侍臣走后,薛仁贵喟然一叹,“大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房遗爱慢条斯理的剥着丽质,喃喃道:“急什么?” 薛仁贵用衣袖扇风消暑,嘀咕道:“凤承东分明就是记恨蔡少炳之仇,这才拖着不给办事呢!” “看出来了。”房遗爱将荔枝皮放在桌面上,小声道:“吃些荔枝消消暑。” “消暑?”薛仁贵看了小黄门一眼,随后凑到房遗爱耳畔,私语道:“明个儿一早还得去五凤楼抓鱼呢,兄长怕不是忘记了?” “没忘。”房遗爱吐出荔枝核,轻挑双眉道:“等东风。” “风?” 薛仁贵和小黄门对视一眼,任谁也猜不透房遗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看申时将近,薛仁贵越发急躁,就连小黄门也不住在隔房中徙倚了起来。 再看房遗爱,只见驸马爷气定神闲的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剥着丽质,一边哼着小曲儿,仿佛智珠在握一般。 “兄长!” “驸马爷!” 薛仁贵和小黄门轻哼一声,听闻二人的呼唤,房遗爱拍了拍手掌,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奴婢去看看。”小黄门快步走出隔房,就在他准备去公房查看滴壶时,劈面便撞见了房遗爱口中的“东风”。 “干爹。”见到白简,小黄门喜笑颜开,快步凑到义父面前,嘟囔道:“御马监这帮子人刁难驸马爷呢。” 白简揉了揉蝇帚把儿,皱眉道:“好孩子,没跟凤承东说干爹教给你的那几句话?” “孩子说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小黄门嘟嘟囔囔,联想到凤承东骂自己是哈巴狗的事情,随即添油加醋道:“凤承东说干爹没方便!” “啊?”白简微微一怔,心说:“我与凤承东平素关系还好,他为何如此说话?” “他还骂儿子是哈巴狗呢!”小黄门支吾一声,负气道:“若儿子是狗,干爹又是什么?” 白简闻言心生愠怒,冷声道:“掌嘴!猴崽子!拿干爹打趣儿?” “孩子哪敢啊!”小黄门嗤笑一声,恭敬的道:“干爹,孩子去请驸马爷和薛主事?” “不必。”白简摇了摇头,继续道:“内监是咱们的地界,总要去迎一迎驸马。” 说完,白简缓步走进隔房,掀开门帘儿,只见房遗爱和薛仁贵摘下纱帽,一个个用衣袖扇风,心中不由闪过了一丝不悦。 “兄弟,四弟。” 白简倒是一个自来熟,眼见隔房中没有外人,随即改变了对房遗爱和薛仁贵的称呼。 “兄长。”见白简进门,房遗爱微微一笑,带上纱帽道:“东风到了。” “东风?”白简微微皱眉,目光扫向桌面,只见上面仅仅放着一盘荔枝,不由沉声道:“连盏茶都没给上?” 小黄门一旁帮腔道:“上了,又给撤走了。” 说着,小黄门趁机将凤承东扣下蓝色丝绦,以及刁难房遗爱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其中免不了有添油加醋的地方,不过房遗爱听了也全当事实,毕竟他对凤承东和提督、监督二太监实在没什么好感。 “御马监,越来越不成器了!” 白简摇头冷哼一声,转而道:“走,咱们去部堂!” 见白简愤愤不平,房遗爱轻笑一声,拱手道:“全仗兄长。” 由白简带头,四人来到御马监部堂,只见凤承东三人正在吃着井水镇过的西瓜,一旁还有三名内侍臣给扇风,样子不知比房遗爱三人好了多少倍。 见三人吃的怡然自得,白简皱眉清了清嗓子,道:“人呢?” 眼望白简到来,提督太监心头一凛,接着连忙取出手帕擦拭过嘴角,转而捧起一块西瓜,走到白简面前,带着谄笑道:“内相,请吃西瓜。” “吃你个头啊!” 白简扬手打翻提督太监手中的沙瓤西瓜,冷声道:“内相?内相也是你能叫的?” “白总管。”监督太监见老三吃了瘪子,连忙捧起茶盏,快步走到白简面前,道:“白总管,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大的火气?快喝杯茶降降火。” 这次白简并没有发飙,而是接过茶盏,打开茶盖作势要品茶。 可就在举杯品茶的瞬间,白简眉头一皱,冷声道:“这是太医署给宫中主子们调配的凉茶?” “不错,蜂蜜菊花茶。”监督太监拱手赔笑道。 “好大的狗胆!”白简扬手将凉茶泼在监督太监脸上,厉声道:“主子们的凉茶都不够用,你们也敢偷着喝?” “我...”监督太监想要发飙,但见白简面色阴沉,不由瞬间泄了气,“白总管,内相。有话好好说。” 面对监督太监的好言奉敬,白简充耳不闻,快步走到凤承东面前,质问道:“太子爷令牌上的蓝色丝绦呢?” 两位小弟接连被撅了脸面,使得凤承东心中极为不悦,面对白简的上前询问,连起身都没起身,自顾自吃着西瓜道:“什么丝绦?我不知道。” “不知道?”白简怒拍桌案,厉声道:“凤承东!快些拿出来!” “白简!”凤承东扬手丢掉西瓜,起身道:“这是御马监!不是司礼监!你要撒野也要看看地方!” “看地方?”白简冷笑一声,“内监之中咱家官位最高,御马监如何?在司礼监面前不过是一个儿子辈儿的!” “你!白简!叫你一声内相,你别真以为自己便是内相了!” “凤承东!喊你一声厂公,你以为自己真成厂公了?忘记之前给咱家刷马桶了?” “白简!你个老东西!仗着你和王有道资历老,便不将咱家放在眼里。今天都闹到御马监来了!我...” 凤承东话音未落,只听一记掌掴声响彻部堂,白简朗声呵斥道:“猴崽子!反了你了!今儿便叫你见识见识司礼监的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五章 后顾之忧 “司礼监的厉害?” 凤承东手捂着左脸颊,怒声道:“司礼监虽然权利不小,但在内监也甭想一手遮天!” “呸!”白简虽然胸怀盛怒,但脑子却是没有因情绪短路,“皇城乃是万岁的皇城,内监也是万岁的内监。” “我一手遮天?”白简伸出双手,急声道:“左手,右手。我遮的了吗?” 凤承东见白简不钻套儿,随即眼珠一转,改口道:“你在御马监殴打掌印太监,这不是一手遮天?” “你还知道自己是掌印太监?”白简一手拿着蝇帚,一手指着凤承东反问道。 凤承东揉了揉脸颊,移开手掌,随即露出了一块殷红的巴掌印儿。 “咱家身穿四品官服,怎地不是掌印太监?御马监的印还在公案上放着呢!”凤承东先是强调官服,又是指向公案上的方印,一言一行充分表明了他“御马监掌印太监”的身份。 白简动手过后,怒气消了大半,正了正头上的纱帽,冷声道:“既然是御马监的头头儿,为何怠慢当朝驸马?” “当朝驸马?”凤承东见白简牵扯到皇族,连忙说道:“房俊此番乃是身着刑部官衣上任,他算是部堂的人,并不是皇家驸马。” 白简转头瞄了一眼房遗爱所穿的官衣,轻笑道:“部堂的人?你说部堂,咱家就说部堂!” “房俊官居刑部右侍郎,乃是正三品的官儿。相比你这御马监掌印太监还要高出一级,怎地到隔房连个茶盏都不给送上?” 说着,白简手指前伸,近乎抵到凤承东的鼻梁,“你们仨儿知道在这吃西瓜、喝凉茶,把一个堂堂三品大员和刑部主事丢在隔房吃汗水?” “我...”凤承东一阵气结,目光扫向监督太监,眸中闪过了一抹埋怨之色。 见白简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自己的怨气也出了大半,房遗爱迈步向前道:“白总管、凤总管。大家同殿为臣何必如此动气?消消火,吃片儿西瓜。” 房遗爱话音落下,提督太监连忙捧起果碟儿,快步走到了三人面前。 “是啊,内相、厂公、驸马爷,吃片儿西瓜消消暑气。” 白简先前动怒打人,一方面是为了在房遗爱面前展示自己在内监的权威,另一方面则是要敲打敲打御马监这三位同僚,此刻见凤承东服了软,加上房遗爱从旁解劝,随即就坡下驴拿起了一片儿西瓜。 “别怪咱家鲁莽,既然是为万岁爷办差,应当尽心竭力,却不能如此怠慢了事!” 说着,白简坐在一侧的客座上,点头道:“沙瓤儿西瓜,挺甜。” 见白简消气,提督太监转而对房遗爱、薛仁贵道:“驸马爷,薛主事,吃片儿西瓜吧?” 面对一脸谄媚的提督太监,房遗爱背地冷笑一声,拿起一片儿西瓜,转手递给了白简那干儿子。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瞬间引起了凤承东三人的注意,以及白简的好感。 有道是打狗看主,小黄门是白简的干儿子,在义父面前这个小脸儿自然是要给人家的。 “四弟,吃片儿西瓜吧。别让公公一直端着,怪累的。” 房遗爱与薛仁贵依次拿起一片西瓜,坐在白简两侧,目光直勾勾对准了站在部堂中央愣神的凤承东。 凤承东先前以为白简、王有道年龄过大,自己有了出头之日,所以在内监办事向来十分嚣张,可眼下白简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他,让他深刻的明白过来,白简和王有道一日不走,内监他也只能排在老三,毕竟二人一个是唐太宗的心腹,一个是长孙皇后的亲信,论资历、背景、手段,他还是差上一大截儿。 “厂公?”白简将西瓜籽儿吐进手心之中,看向凤承东,含笑道:“呆着作甚?生咱家的气了?” 凤承东眉头微颦,朗笑道:“哪儿敢啊。” 说着,凤承东拿起一片儿西瓜,缓步走到白简面前,笑着说:“咱家在内相面前永远是个后生,长辈教训后生乃是应当应分的。” “你只比咱家小九岁,不能算是后生。平辈,平辈。”白简被凤承东哄得十分受用,含笑道。 二人虚情假意寒暄了几句,等到吃过西瓜,白简接过小黄门送来的手帕,擦拭手掌后,拱手道:“厂公,老弟。驸马爷的公文批了吧?” “批,批。”凤承东含笑点头,丢掉瓜皮后,心道:“我不批,你也会来批!老东西,你等着!” 心中咒骂不绝,凤承东脸上却是挂着笑意,缓步走到公案内侧,提起朱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起来。 “驸马爷,提调多少禁军?”凤承东微微顿笔,抬头看向房遗爱问道。 房遗爱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凤承东若是将本宫提调禁军一事宣扬出去,难免会打草惊蛇!” “奉太子均旨,提调三十名禁军。”虽然心中存在顾虑,但房遗爱清楚的知道,今天这三十名禁军不提怕是不成了。 “好,三十名就三十名。”凤承东批票拟就,拿来御马监大印,郑重其事的盖在了票拟的右下角。 双手捧起票拟,凤承东吹了口气,轻笑道:“好了,驸马爷收好,去到营房提调禁军便可。” 凤承东徐步走到房遗爱面前,双手将票拟送上,接着小声道:“驸马提调如此多的禁军做什么?” 房遗爱面不改色的接过票拟,道:“此乃太子均旨。” “太子均旨?”凤承东目光闪烁的扫了薛仁贵、白简一眼,继续压低嗓音道:“东宫有禁军啊,而且还不少呢,太子殿下怎地讨要禁军都要到皇城中来了?” 正当凤承东胡乱思忖时,白简起身道:“厂公,咱们做奴婢的,万不可胡乱揣摩主子的心事。” “是是是,咱家记下了。”凤承东点头应声,低头的瞬间,眸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鸷。 见房遗爱收下票拟,白简随即萌生了退意,“驸马爷,若无旁的事,咱们先走吧?” 房遗爱微微点头,对凤承东和监督、提督二太监拱手施礼,转而迈步走出了御马监部堂。 “内相、驸马爷,好走咱家恕不远送了。” 凤承东站在部堂门口,眼望房遗爱和白简离去的背影,冷声道:“去,派探子跟着房俊!” “厂公,房俊要去营房提调禁军,深宫大内派探子跟着,怕是有些不好吧?”监督太监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 提督太监点头道:“是啊,二哥说的不错。深宫大内派探子有些招眼,而且白简一直跟着房俊,怕是要陪他去营房。白简原就是御马监出身,论探子他比咱们都输。” “哼!老东西,原就是御马监出身,到了司礼监却翻脸不认娘家了!”凤承东拂袖冷哼,转身的同时小声道:“等房俊出了皇城再叫探子跟着!” 走出御马监,房遗爱眼望手中票拟,蓦地停下了脚步。 察觉出房遗爱的异样,白简顿足问道:“兄弟,怎么了?” “此事有些不妥。”房遗爱细细打量票拟,喃喃道。 “不妥?”白简探头扫了一眼票拟,好奇道:“没错啊,批红、密语、大印全都有。” “并非票拟不妥,而是凤承东三人...” 房遗爱转身看向御马监朱漆大门,沉吟道:“此事干系重大,万不能泄露半点风声。若是叫外人得知小弟前来提调禁军,怕是难办了!” “贤弟不想让人知道此事?”白简轻抚蝇帚上的马尾,呢喃道:“有法子...” “有法子!”白简点头确认,侧头对身旁的小黄门道:“王总管今日在私邸歇着,你去请他过来。” 听闻白简的话语,房遗爱轻咦一声,不解道:“王总管?王有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二公守门 “快些去,早去早回!” 白简催促过小黄门后,转身看向房遗爱,笑着说:“不错,正是王有道。” 房遗爱微微皱眉,呢喃,“兄长请王总管前来做什么?” 白简轻抚蝇帚把儿,嘴角上扬,“兄弟不是担心提调禁军一事外泄吗?” 说着,白简转身朝御马监走去,边走边说:“咱家一人怕是镇不住御马监,请王有道来压压场。” “王有道?压场?” 房遗爱站在原地沉吟几许,忽的嗤笑一声,“妙啊,万岁、皇后身旁的两大心腹,的确能压得住御马监。” 薛仁贵含笑不语,对房遗爱拱了拱手,示意大哥进到御马监之中。 三人分前后返回御马监,凤承东正在吩咐探子,话刚说一半,便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白简。 “这祖宗怎么又溜达回来了?” 凤承东眉头微皱,扬手示意探子退下,微正纱帽后,随即走出了部堂。 “内相,怎地又返回来了?”凤承东含笑拱手,听闻动静,身处其它值房的监督、提督二太监也走了出来。 白简挥了挥蝇帚,喃喃道:“营房不曾开门啊。” “不会吧?”凤承东心中嘀咕一声,开口道:“许是他们另有公务,不如内相先到隔房歇歇腿儿?” “隔房就不去了,到部堂吃西瓜吧!” 白简微微一笑,伸手搭在凤承东的肩膀上,悠悠地说:“叫人打一个井水镇过的西瓜,沙瓤儿的!” “好...”凤承东脸上泛起一条黑线,虽然心中不愿,但也拿白简无可奈何。 凤承东对身侧的内侍臣努了努嘴,嘱咐道:“去挑一个大个的沙瓤儿西瓜来。” “沙瓤西瓜有什么好吃的?面不拉几的,没点儿水!”凤承东嘀咕一声,却恰巧撞到了准备去部堂歇息的房遗爱。 房遗爱含笑问道:“没水?” “岂止没水,干得很!”凤承东心中十分厌恶,但脸上却是喜笑颜开。 “没水?公公动动手指头,水便有了。”房遗爱荡笑一声,转而快步走进了部堂之中。 凤承东不通男女之事,对于房遗爱的话儿,自然云里雾里,“西瓜没水别说动手指头,就是动脚巴丫子也没用啊。” 此言一出,薛仁贵嗤笑一声,“噗!” “嗯?薛主事,笑些什么?”凤承东面带困惑,见薛仁贵撩袍走进部堂,随口对身侧的监督、提督二太监道:“什么意思?” “不明白。” “不晓得,许是一种功法吧?听说之前房俊一指头点死了阿史那突鲁...” 扬手打断提督太监的话儿,凤承东鼓着腮帮子负气道:“一指头?在这内监谁敢打我!” “除了白简...还有王有道!” 有了先前的教训,这才还没等房遗爱开口,内侍臣便端上了凉茶和水果。 “驸马,这是岭南送来的荔枝。” “内相,这是江南的蜜桔。” “干爷爷...” 内侍臣讨好的话刚说一半,只听身后一声暴喝,“滚出去!” 随后,在凤承东和监督、提督二太监的冷面注视下,内侍臣灰头土脸的走出了御马监部堂。 白简捧起茶盏,轻呷了一口凉茶,对于这太医署为后宫嫔妃调制的凉茶却也没了微词。 “这是你们的干儿子?”白简饶有兴致的指着内侍臣,对凤承东三人问道。 “啊?” “嗯?” “是。” 凤承东三人咬牙应下,背地骂道:“他叫你干爷爷,叫我们干爹?老东西,充大辈都充到御马监来了!” 房遗爱和薛仁贵手剥荔枝,白简捧盏饮茶,三人悠悠闲坐,哪里有半点着急的样子。 坐在部堂陪了片刻后,凤承东按捺不住心中困惑,拱手道:“内相,不着急去营房了?” “营房没开门。”白简放下茶盏,侧头看向凤承东,“厂公派人去看看?” “好。”凤承东点头应声,正要开口,却被白简拦了下来。 眼见王有道还不曾来,白简哪里肯放任凤承东走出部堂,一把拉住凤承东的手腕,改口道:“不急,吃过西瓜再去。” “西瓜?”凤承东支吾一声,“好,吃西瓜。” 凤承东三人眼望白简和房遗爱,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困惑。 “不是去营房提调禁军吗?怎么赖在这不走了?”凤承东轻摇折扇,喃喃道。 提督太监一边整理公文,一边朝白简描去,心说:“刚刚催着拟票时着急的跟火上房似得,眼下为何又不急了?” “吃西瓜?”监督太监对白简泼茶一事耿耿于怀,一边拿着大印扣章,一边暗想,“吃多了,拉稀!...哎呦咱家的手!” 对于三人的神色变化,白简了然于心,凤承东三人全都是白简之前的老部下,对于这帮子人的心事白简门清儿,眼下若不是为了等王有道,他才不愿意在御马监干耗着呢。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内侍臣捧着一盘西瓜缓步走进御马监,径直走到白简面前,弯腰道:“干爷...请吃西瓜。” “好孙子!”眼望凤承东三人那要吃人的目光,白简轻笑一声,拿起一片儿西瓜,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部堂中一片宁静,除去白简和房遗爱、薛仁贵吃西瓜的声响外,再无其他任何响动。 “有那么好吃吗?”凤承东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 提督太监吞了一口涎水,心说:“西瓜还得是沙瓤儿的。” 监督太监也不管什么腹泻不腹泻了,缓步走到白简面前,拿起一片儿西瓜,一边赔笑一边吃了起来。 正当几人吃的不亦乐乎时,随着一声轻咳,一位身着朱红色官衣的人儿,缓步走进了部堂之中。 “干爹!” 见到来人,监督、提督二太监连忙丢掉西瓜,快步迎上前去,拱手道:“干爹今日怎地有空来御马监了?” 王有道向房遗爱拱了拱手,含笑看向身侧的监督、提督二太监,说:“今日闲暇无事,来瞧瞧你们两个猴崽子!” “干爹请坐。”提督太监将王有道请到座位上,监督太监则跑到门口,大声道:“孩子们,快给干爷爷上茶。” “老哥哥,在御马监威望不低嘛。”见监督、提督二太监一口一个“干爹”,喊得比亲爹还要亲,白简含笑对王有道说,“全都是好孩子们啊。” “得了吧。”王有道接过监督太监送来的茶盏,悠悠道:“御马监虽好,哪里比得过老兄的司礼监?白内相!内监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 凤承东缓步走到王有道面前,拱手说:“王总管,今日怎地用空到御马监闲逛啊?” “闲逛?”王有道冷哼一声,不凉不烫的说:“咱家卸去御马监掌印不过半年,先前虽说是遥领,但御马监也是咱家办公当值的部堂吧?怎地不能来?” “能,能。”凤承东被王有道呛得连连拱手,随口道:“那我去给总管倒杯五加皮三勒浆。” “慢着!”王有道先前来时,已经听小黄门说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心中早已打定了不让凤承东三人走出部堂半步的主意。 王有道唤停凤承东,摆手道:“咱家戒酒了。” 被王有道驳了,凤承东却不死心,“那我去取些甜瓜来。” 这次王有道没说话,白简却开口了,“不吃!” “那我去续壶凉茶。”凤承东脸上笑容渐渐僵住,拱手道。 “不必了!你们仨儿就在部堂好好的当值,别出去胡溜达乱窜了!” 白简和王有道堪称神同步,异口同声之间,瞬间堵死了凤承东所有的借口。 “额...”凤承东目光转了几转,瞬间便看破了白简和王有道的意图,“这是要拦着咱家,不叫咱家出去报信?提调禁军无论如何都要告诉长孙丞相,更何况提调之人乃是房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