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时雪》 正文 出生 康元十年腊月初五晚 寒冬时分的酉时,整个建安城已经被茫茫的夜幕笼罩。呼呼的北风吹来,城防上守城门的一干将士冻得瑟瑟发抖,哆嗦着手脚,嘴里一边哈着气一边骂娘道:“这鬼天气,值班长还排两个时辰一班,这是成心要冻死咱们哥几个啊?” “嗨,你就别骂了,还不是因着前段时间遂黎边境传出来有宝藏这邪乎事么,弄得周边几个城池的老百姓们都乱了套了。原先巡防营的兵力都派了好些出城,这不是上头前几日都下了命令,将咱们这的人手挪了一半去接替巡防营的工作了么,你说说这马上都快大过年的,整这些个事。。。”另一边的将士插话道。 “哎,你说,真有宝藏这事么?改天咱们兄弟几个也去试试运气?没准拣个大便宜,还能在这活受罪?”先前抱怨的士兵探口风道。 “你这小子,净知道白日做梦。。。”另一人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 两人的对话不一会便被夜幕中匆匆驶来的马车打断,就着城防上微弱的灯光,士兵们将来人拦下,照例问询。 “来者何人,此刻出城为何?”士兵们问道。 驾车的马车夫急忙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两位小哥,咱们是大学士傅大人府上的,我们家少夫人因着这会难产,城里的大夫没辙,说是只能出城叫李大夫瞧了,或许还有救。这不,我家大人请示了皇上命着少爷赶紧拿着令牌出城求救了么。”说着急忙递上令牌。 守城的将士一看确实是傅大人府上的,按例查看了马车里的情况。门帘掀开,只见一位脸色略显严肃的青年人怀里搂着一个快要晕过去的产妇,急的额头微微沁出了些冷汗,旁边守着两位丫头贴身伺候着,那两位将士细细瞧了瞧,没发现异样,照例做了登记放了马车出城。 出了城后的马车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路狂奔朝建安城西南的阴圩山跑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马车一路疾驰片刻不停,跑了两天一夜,终于在初八的卯时到了阴圩山。 阴圩山位于大遂南部,是隔断黎国的一道天然屏障。阴圩山地势险恶,层峦叠嶂,终年有散不开的浓雾,且山中常有猛兽出没,也有传闻说有人曾在此山中碰到过异类,虽捡了条命,但从此也是痴人状态,直至死去。如果没有专门的向导,进入阴圩山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地狱的大门,因此除了常年生活在山脚下的猎户以外,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这片充斥着神秘而又令人畏惧的地方。 一路疾驰而来的马车似乎对传闻中恐怖的阴圩山并没有在意,驾车人没有任何的迟疑,轻车熟路地便将马车驶进了峻岭深处,在山谷中一处幽深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听到有马车靠近的声音,守在门前的小童立马下了门闩,打开门,将车中的一行人迎下来,说道:“先生一路辛苦,家师等候已久,膳食已在厅中摆好,还请先生和夫人不嫌弃山中吃食简陋,勉强果腹吧。” 马车中的青年人跳下车,随后将身后的女子搀扶下来,对着小童道:“有劳仙师费心安排,只是眼下不知舍妹情况如何,我等一路行来甚是担心。” “先生不必担心,贵人现下正在生产,看着情况应是无大碍的,还请先生和夫人先随在下进去用饭罢。”小童说着便将一行人往院内的厅中领。 傅骧搀扶着夫人方氏在厅中坐下,两人胡乱的扒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碗筷。 “夫君,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妤妹妹她。。哎!。”方式抚着胸口对身侧的傅骧叹道。 “你放心,有云谷子在,云梦一定不会有事的。”傅骧握住方式微微冰凉的手,似是肯定地说道。 方氏抽出手,两手合掌对着天低声地祈求道:“愿上天庇佑妤妹妹一定要母子平安才好,一定平安。。。” 方氏还在对天絮絮叨叨,这边傅骧便开始坐不住了,忍不住站起身焦急地在厅中踱步。 “景林兄!”一声强有力的呼喊将心思开始神游的傅骧唤了回来。 傅骧抬头看,只见院中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穿着天青色长袍,背着采药筐,迎着浓浓的晨雾向他跨步而来。 “向至兄!”傅骧看清了来人,赶忙迎上去激动地喊道,转而便要抱拳行礼。 “景林兄,你这是。。。”来人有些不解,忙扶起傅骧。 “向至兄,多亏了你了,要不然,云梦这会估计已经是与我等天人永隔了,你这份恩情,我们傅家无以为报啊!”傅骧一阵感叹,转而问道:“对了,你们在这里,可否安全?” “景林兄,护云梦周全是我分内之事,我们一路至此,路上虽有追兵,但这阴圩山是遂黎边境,追兵不敢轻易进此山。况且云谷子早在山道底下布满了天灵香,稍稍靠近闻到香气便会产生幻觉,没有人能进的来,一切无虞,景林兄放心。你们来时一路可顺利?”林简将背上的药筐卸下,擦了擦额头的露水反问道。 “一切无碍,自你派了车夫前来,这一路未有片刻停留。家父也是早就嘱咐我让青儿佯装有孕,避不见人,又早请示了皇帝说这胎怕是难产要出城求医,这口风透出去了,我们办事就方便多了,谁也不会难为一个孕妇不是,我也特地留意过,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傅骧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方氏,笑着对林简说道。 “有劳嫂夫人了,向至感激不尽。”林简说完,便要抱拳行礼。 “别别别,妤妹妹是自家人,哪有自己人不帮的道理,倒是侯爷您,对妤妹妹这份情,哎,也是我们阿妤没福气。。。”方氏话还没说完,便不由的想要抹泪。。。 “先生!”一声略显稚嫩却充满焦急的呼喊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众人抬头望去,见是云谷子身边侍药的小童青柠。青柠边跑边喊道:“贵人半柱香之前已生产,只是因着这段时间以来思虑过重,郁郁寡欢,加上胎位不正导致难产,这会子失血过多,怕是。。。”青柠不敢再往下说,只是顿了顿道:“师傅命我请三位进内院去。。。” 三人一听,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反应便相互推搡着急急地往内院奔去。 内院里,药气混着血腥气充斥了整个房间,只见一位身穿素白长袍,虽清瘦但却精神烁烁,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床沿下首的矮凳上,抚着自己雪白的髯须皱着眉,略显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仙师!”林简一路奔至门口,略微颤抖地喊道:“云梦她。。。” 云谷子缓缓抬头,阖眼叹了口气道:“贵人这胎本就是胎位不正,这些时日以来且每日惊惧焦灼,自然是对身体不好。老朽虽一直在给她用药保胎,然无奈贵人难产,耗尽了所有精气才保得孩儿顺利出生,这会子雪崩,加上心脉俱损,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老朽也是无回天之力了,各位还是抓紧时间吧。”说完,两手拢在袖中无奈得摇了摇头,缓缓走出了房间。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都慌了神,方氏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扯着手中的帕子眼泪直流。 一旁的傅骧只是飞奔到云谷子面前,浑身颤抖着咬着下巴哆嗦着恳求道:“仙师,您。。想想办法。。救救舍妹,救救。。她!”云谷子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堂堂七尺男儿脸上夺眶而出的泪水,惋惜道:“老朽已经尽力,大人,请节哀罢。。。” 这边云谷子和傅骧才说了一句话,那头门边的林简已然眼前一黑,一个心神不稳身体直直的向后倒去,幸得双手死死的扶着两边门框,身体悬在半空中顿了良久,猛然起身奔至床边。。。 榻上的女子此刻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然被抽干,凌乱而又潮湿的碎发黏在原本精致婉约的面容上,整个人像是风中不断摇曳的微弱烛火,不知下一刻是否就化为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林简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紧紧握住女子柔软白皙但却几乎冰凉的手,哽咽地柔声呼喊道:“云梦。。。云梦。。。” 榻上的女子隐隐地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吃力地缓缓睁开双眼,原本璨若星河的眼眸如今也是毫无生气,眼神迷离,幽幽地看向面前的林简,终是淡淡地抿嘴一笑。 “林大哥。。。”傅云梦无力地喊道。 “我在,我在这里!”林简将她的手贴着自己如刀削般刚毅的脸,心疼地回应道。 “我的孩子。。”傅云梦继续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孩子。。。孩子很好,云梦,你有女儿了,她很像你,也有几分像他。。”林简略微心酸道。 “女儿。。。林大哥,他说过若是个女儿,便冠他姓,予我名,孩子,就叫慕容妤了。”傅云梦似乎是恢复了些力气,开始能整句地说话了。 “好,慕容妤,这个名字很好。。。”林简边回她边将她鬓边的碎发轻轻地整理好。 说话间,只见青柠将一个婴儿抱了进来,交给站在不远处的方氏,又悄悄退了出去。。。 方氏抱着孩子当即扑到傅云梦身边,拭干眼泪道:“妤妹妹,快,瞧瞧你的孩子,多么像你。。。” 傅云梦转头看向方氏,开口喊道:“哥哥嫂嫂。。。” 一边正掩饰伤痛的傅骧听到妹妹的呼喊也忙转身向床榻边奔来。 “哥哥嫂嫂,云梦对不住哥哥嫂嫂。。。还请哥哥嫂嫂替我向父亲请罪,阿妤不孝,没能侍奉父亲,如今,要先他而去了。。。” “妤妹妹,万不能这么说啊。。。父亲在等着你,我们都等着你。。。”方氏将孩子放在傅云梦头边靠着她,抽泣地说道。 傅云梦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一张小脸像极了自己,顿时心中一片柔软,然最终虚弱地摇了摇头,喘着气道:“我知道我是回不去了,只是这个孩子,就有劳哥哥嫂嫂了,她跟着哥哥嫂嫂,一定可以平安快乐的长大,还有,这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交到傅骧和方氏手中,说道:“这个玉风铎是陛下留给孩子的礼物,是他亲手雕刻而成,能保她平安,嫂嫂给孩子带上吧!陛下和我只愿她能够忘记仇恨,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愿她一世无忧。。” “我晓得,阿妤,我晓得。。。”一边的傅骧拼命的点头想要让傅云梦放心。 “你放心,云梦,有我在的一天,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你放心!”林简轻轻抚着傅云梦苍白的脸,柔声肯定地承诺道。 傅云梦抽出被林简握着的手,轻轻抚上林简的面庞,轻声道:“向至,我该去寻陛下了。。。他在等我,此生你我再无缘分了。你知道么?我一直在等你,直到出嫁的前一天,我的心里,终究是有个位置属于你,如有来世,我若还能记得你,定会主动来寻你。。。” 林简当下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几近奔溃地抽泣道:“不。。云梦。。。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我该死啊!" 傅云梦吃力地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摇头喘着气吃力地笑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信你,一直信你,从未动摇过,以后的日子,愿郎君安好,如得空,就代我去看看孩子。。。看看。。她。。。”傅云梦吃力地咀嚼完最后几个字,再无力气张口,空洞迷离的眼中淌出晶莹的泪,最终慢慢合上,再无一点声息。。。 林简扑上去将已经逝去的傅云梦紧紧地抱在怀中,摩挲着她巴掌大的苍白的脸,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似乎想把她召回来,然怀里的人却是渐渐变得冰凉,他抱了许久,最终只能绝望的收回自己早已沙哑的呼喊,埋头失声痛哭。。。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这个阴沉沉的早上,似乎飘得格外的凄凉,让人直直的悲凉到骨子里。 “向至兄,阿妤已经走了。。。我们各自节哀才是。。”垂在一旁的傅骧悄悄地拭干脸上滚烫的泪,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无力的叹道。 床上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拉回了林简已经麻木的神经,他恍惚地将头抬起来,痴痴的看向怀里他此生最熟悉的脸,似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深情,久久凝望,最后轻轻地将傅云梦有些凌乱的发整理好,缓缓地将她放下,她走了,也把他唯一的心带走了。。。 林简靠着床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木然地示意正在哭泣的方氏先将慕容妤抱走安顿好,随后看向傅骧,沙哑地问道:“景林兄下一步作何打算?” 傅骧咳了咳有些干枯的嗓子,走向床边,挨着林简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叹了口气道:“总得先把阿妤的身后事办了,只可惜,现下的形势,她是入不了黎国的皇陵了,阿妤喜欢清静,我想就让她在这个清静之地安息吧!” 林简没有反驳,只道:“如此,就听景林兄的安排了,阿妤的喜好你最清楚,我照办就是。”他回头凝望了一下榻上的傅云梦,终是痛苦的闭上眼。 “向至兄在山谷中几个月可有发现可疑的人?”傅骧坐在一边幽幽的问道。 林简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云谷子在这山中方圆二十里外分别释放了天灵香,外面的人无法靠近这对庐,我也曾多次打探,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至林简与傅云梦逃到此处,这阴圩山中的天灵香便没断过,那天灵香是由山中特产的一种毒蘑菇经云谷子之手亲自提炼而成,让人闻过之后便会产生幻觉,不知东南西北。因此,有了这一层保障,将近五个月以来,两人倒是十分安全。 傅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一去四年有余,行踪不定,黎国皇帝为何会突然龙驭上宾导致朝堂一片混乱?我在府中每日看着父亲忧思过甚,除了半年前他命我和青儿尽量避不见人,佯装有孕外便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透露。如今又命我们急急地奔来,却是就为见阿妤最后一面?”傅骧伤心之余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切都太奇怪,他想不透。 “外面都传是汉王觊觎皇位已久,不甘心位居人臣,率军逼宫,最后与皇帝同归于尽,但云谷子早前便检查过陛下的身体,陛下早在汉王逼宫之前就中了剧毒,那毒是慢性的,且中毒已久。试想,若汉王真要逼宫,仅仅仗着手中的兵权就有撼动皇权的威力,还会多次一举给陛下下毒么?且那毒肯定是陛下亲近之人才有机会动手,汉王长期镇守边关,手中虽有黎国一半的兵权,但是他久在外,要在宫中办事并不简单,且汉王向来莽撞,沉不住气,能动刀就绝不会多一句废话,下毒这种事,且下的是慢性毒,这中间要担多少风险做到万无一失不被人发现?”林简听了他的疑问,沙哑着嗓音细细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还有更深的水?”傅骧着实被他的话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带云梦一路逃出黎国,路上却追兵不断,若真是汉王篡位,那么汉王已死,还有什么势力和必要要置云梦于死地呢?他的部下几乎没人熟悉云梦,就算斩草除根,我们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断不会发现宫里的云梦是假的,也不会这一路都不断有人追踪,且我跟晦迟打探过,追兵绝不止一路!”林简说到这,死死地握紧了拳。 傅骧吐着气,似有些绝望的抬头感叹:“这背后,确是暗流涌动啊,目前敌在暗,我们更是要如履薄冰,万分小心才是!” “景林兄,云梦已去,我估计对方会暂时按兵不动,只是那孩子,才是咱们当务之急啊!” 两人呆呆的坐了好些时候,一阵沉默过后,林简有些惆怅的开口道。 “是了,孩子。。。这孩子!”傅骧猛然一个激灵,似乎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道:“父亲在我来之前就叮嘱过,若是云梦安好,便寻个可靠之地安顿,等看清形势后在伺机行动,若是云梦不幸,便将孩子带回傅家,以我儿之名养之,以父亲的能力,定能保她无虞。” 傅骧口中的父亲便是当朝从一品的观文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的傅大人傅显。傅显如今已经年近六旬,不仅是太子的老师,同时也是皇帝的老师,两朝众臣,在朝中威望颇高。如此由他亲自抚养这个孩儿,却是最好的安排。 林简当下也不反驳,只点着头道:“太傅深思熟虑,如此,便按太傅的吩咐办。” 不知不觉,外面雪白的一片已经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轻轻覆盖住了,两人不再说话,只双双望向窗外那洁白的世界,各自叹了口气,这看似晶莹剔透,一尘不染的世界,底下,又暗藏着多少的阴谋诡计,腥风血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时雪 三天后,傅云梦的身后事已然办妥,从此,她悄然长眠于阴圩山。傅骧与方氏抱着孩子向云谷子和林简拜别,依旧是由林简派车夫护送,快马加鞭赶回了建安。一路上傅骧倒也是时时将劫后余生喜得爱女喜气洋洋的状态表现的一览无余,连着回府进门时还特意点了串鞭炮,众人更是十分欢喜,忙恭祝傅大人与少夫人喜得爱女。 傅骧和方氏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抱着孩子去书房拜见了父亲傅显,两人请过安后将在对庐的情况全数回禀了他。 傅显年近六旬,头上的发已然开始花白,只见此时的他满含慈祥的脸上也止不住地泪流,悲痛的情绪溢于言表。傅妤是他的老来女,他和已故夫人元氏一共就生养了两个孩子,且傅显与元氏自婚后始终相敬如宾,也未曾纳妾,如今爱女离他而去,让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叫他不痛? “冤孽啊。。冤孽。。!我儿何辜!”傅显听完他们的话,一下瘫坐在书案前,抹着泪痛苦的呼喊道。 “父亲,还请父亲暂时忍住悲痛,阿妤对父亲还有托啊!”傅骧见此,忙上前扶住他劝慰道。 “云梦说了什么?”傅显听他如此说,当下一个激灵,忙颤颤巍巍地拭干了老泪纵横的脸,抬头问道。 “云梦说孩子取她之名唤作慕容妤,她希望这个孩子由父亲亲自教导。只是,如今云梦已去,这孩子养在我的名下,却是断断不能用慕容家的姓了,还请父亲为我这个可怜的孩儿赐名吧,云梦说过,不求孩子飞黄腾达,只求她平安喜乐,一世无忧!”傅骧回想着当日傅云梦托孤之时的情景,一一复述道。 傅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悲痛欲绝。他缓缓的抬头远望,窗外几天前下的雪此时已经在明媚的阳光下渐渐融化,丝丝的寒意通过打开的窗户透进内室,房檐上滴滴答答的溅下断断续续的水珠子,在阳光下如水晶般格外的晶莹剔透。他终是感触颇深,转过身叹了口气幽幽道:“孩子生在初雪时分,就唤作时雪吧!愿她也像这雪花一般,落下来时净无瑕秽,化开时内外明澈。” “时雪,傅时雪!是个好名字,以后她就是我傅家排行老三的幺女傅时雪了!”傅骧若有所思的点头赞同道。 “父亲,可要为孩子取个小字?”一旁抱着孩子的方氏问道。 傅显回过神来看向方氏怀里的孩子,伸出双手接过襁褓中的傅时雪,见她神似傅云梦的小脸粉嫩白皙,沉沉睡着,偶尔撇撇樱桃似的小嘴,又忽而一笑,露出两颊浅浅的小酒窝,看的傅显的老夫心都要化了,宝贝似得抱着,沉思道:“平安喜乐,一世无忧。。。一世无忧。。。依我看,小字就叫纯乐吧!”想着傅云梦的遗言,傅显又心痛地险些流出泪来。好在毕竟是两朝元老,虽然悲痛,但还是悄悄克制住了。 他正了正仪态,咳声清了清嗓音,低声吩咐底下的傅骧和方氏道:“眼下我们都要把云梦的事情忘掉,就当从未发生过,不能透露任何风声,现下府里新得了三小姐,该是庆贺的时候,该办的酒席要办起来,该请的人也要全数请来,只是一切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傅骧和方氏领了吩咐,方氏抱回傅时雪,跟傅显告了辞,便去别院安排奶娘丫头的事宜了,留下傅骧和傅显单独在书房中。 “景林!一干人和事安排的如何?”傅显在书案前坐下,嗓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回父亲,知晓青儿假孕一事的只有李大夫和他夫人接生婆王氏,这两人早年受过父亲的恩惠,是个可靠的,儿子已经一并打点好了,只是眼下的形势,不知父亲可要安排二人离开?”傅骧问道。 “不必!”傅显回他,“李大夫和王氏都是个本分的,知道轻重,且世代居住在建安,冒然离开反而引人注意,惹出事端。话说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在这建安的市井之中本分生活,总比东躲西藏让人来的心安不是?加之只要他们在我们的可控范围内,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我们也能及时抓住主动权,记住,不必去打扰他们,暗中留意即可。” “儿子明白!”傅骧颔首道。 “对了,这次见到向至,他可有说什么?”傅显问道。傅显对林简,是欣赏有加,两人也是忘年交,在傅显看来,林简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是大遂不可多得的将才,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女婿人选,可惜,只是可惜了。。。 “向至跟儿子提到过,慕容陛下之死不单单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说是云谷子检查过,似乎是死前中了某种慢性毒。汉王暴力,这不是他的作风,如他真的势必要夺取皇位,以他的武学造诣和手中的兵权,又怎么会轻易与陛下同归于尽,给他人做了嫁衣导致最后黎国内廷不得不拥护远在江陵的江陵王慕容圭为帝。这其中怕是有更深的阴谋。”傅骧依旧一一复述道。 傅显不置可否的点头,赞同道:“向至一向明察秋毫,胆识过人,他的分析不会有错。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傅骧顿了顿,接下去说道:“他承诺过阿妤,要护时雪周全,眼下,正是要培养人才的时候,他不便回大遂,具体去向他没有透露给儿子,说是等时机到了就回来。” “也好,他有他的打算,只是,苦了是知那孩子了,打出生父亲就不在身边,母亲又是那样的。。。”傅显感叹道。 “父亲可是有什么打算?”傅骧见父亲微微皱眉,试问。 傅显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向至一去四年,为云梦付出了这么多,长公主积怨颇深。我听闻是知在府里过的并不如意,堂堂侯爷世子,也没个人好好栽培。如今是知也四岁了,该是到了开蒙的时候了,为父不能看着好好的一个苗子被糟蹋了啊!这两天,皇上让为父选两个资质聪颖的孩子到东宫做太子伴读,为父就替向至做这个主,把是知带进东宫去,由着我亲自教导,也算是替云梦偿还向至的情谊了。” “父亲说的是,儿子不才,虽只为从五品太常少卿,然向至的孩子,儿子也必会竭尽全力栽培,别的不说,也让向至放心。”傅骧在一旁附和。 父子俩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转眼已见明月悬挂树梢,傅显再三叮嘱道:“眼下,时雪已经出生,往后,我们的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傅骧颔首,拜别父亲,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成长 康元十四年春 不知不觉,傅时雪已经懵懵懂懂的长到了四岁,在这个府里,仗着她是最小的孩子,又生的雪白粉糯,吃的多胖胖的宛若一坨糯米团子,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叫人看了着实觉得可爱,哥哥姐姐父亲母亲加上祖父都已经把她宠的没了边。 因着府里所有人都依着她,更是长了傅时雪的胆子。小小的年纪,最喜欢的就是欺负哥哥傅弗卿,每次偷偷地跟在他身后,然后随手将自己的玉风铎抛掷傅弗卿脚边,待傅弗卿俯身去捡时,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跳至傅弗卿背上,死死的搂住他的脖子不放开,大笑着撒娇道:“大哥哥背!”屡试不爽! 十岁的傅弗卿每回背起傅时雪,都会宠溺地逗她道:“等我们纯乐出嫁的时候,大哥哥也背,背着你上花轿,嫁得那如意的郎君!” 傅时雪还小,着实不知郎君为何意,问傅弗卿道:“大哥哥什么是郎君?” “郎君就是啊,就是等纯乐长大了以后会陪你一辈子的人,会代替我们照顾你,爱护你的人。”傅弗卿将傅时雪的玉风铎擦拭干净,给她重新挂在腰间,笑着解释道。 “那大哥哥和姐姐,还有父亲母亲祖父呢?你们都不会陪我了么?我要和你们在一起,就要你们陪着我,不要别人陪,纯乐跟哥哥姐姐在一起最开心了。”胖丫头顿时有些不开心。 “小丫头,你闻辛姐姐也要嫁人啊,她会陪伴她的郎君和孩子,哥哥我也要娶妻生子,父亲母亲还有祖父会渐渐老去,我们都没有办法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的。。。”此时十岁的傅弗卿看似有些老成的教导着自己的妹妹。 “我不要!”傅时雪顿时大哭,想到家人分别,小小的心窝子里突然像被剜了一刀,她才不要嫁人,她要在这个家里一辈子,永远跟祖父母还有爹爹娘亲在一块。 傅弗卿见她如此,不由得好笑,耐着性子哄道:“好好好,纯乐不嫁人,大哥哥陪你一辈子可好?” “大哥哥说话可不许反悔!”傅时雪听他如此讲,当下点头如小鸡啄米般,眉开眼笑。随后又赖到傅弗卿背上,命他背着自己去看傅闻辛绣花。 农历四月二十六,是傅家老太傅的六十生辰 因着是大寿,又是朝廷有威望的老臣,这次皇帝特地带头赐了寿礼,傅显抹不开面子,况且林简也难得回了建安,众人心里高兴,所幸便开了一天的宴席大办了一场。 府里办宴席,最开心的就属胖娃娃傅时雪了,每次有宴会,母亲都会给她穿上新做的漂亮衣衫,能让她美上好一阵子。这天因着府里事情多,姐姐傅闻辛已经十二岁,从小便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温柔高雅,一并的才华,仪态更是不用说,且与太子赵临年纪相当,皇帝早已暗示过傅太傅,而今姐姐在闺阁中不便见客,更不可能陪着她这个疯丫头到处乱窜。然而哥哥傅弗卿也被父亲带着去拜见了各家的大人公子,开始学习待人接物,只有她整天除了玩啥也不懂。不过,能尽情玩才是最开心的不是么?傅时雪并没有因为没人陪她玩而沮丧,反正她这个性子,随便逮着啥都能玩上一阵子。这天天未亮母亲便忙活开了,实在分不开身照料她,只得一大早就在她的兜里塞上一把她最爱的鲜奶酥,任奶娘看着她在花园里玩。 玩了半晌,手里的点心也吃完了,胖娃娃开始不开心了,闷闷不乐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远处络绎不绝的人头涌入前厅,看看自己一个人在这呆着,好像没人记得她了,还真是孤独的有点想哭。 正想着,突然看到花园尽头的门廊里有个少年般的身影背对着她,傅时雪眼睛一亮,是大哥哥!早就无聊的要命的小丫头哪能放过这么好一个捉弄傅弗卿的机会,随即偷偷地跑向门廊,照例摘下身上的玉风铎,轻轻朝身穿白玉色长袍的身影掷了过去。 那门廊边的身影猛然间看到滚到脚边的玉风铎,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转而不明所以地蹲下身去捡。说时迟,那时快,傅时雪一把冲过去死死的扑在了那少年背上,紧紧地搂住他脖子,撒娇道:“大哥哥背!” 那少年被她一个惊吓,有些愣神的蹲在原地,微微皱起了眉。 咦,傅时雪扑在那背上,当下有些愣!这手感不对啊!这身板好像没大哥哥那么壮实啊!而且,这反应也不对啊,平时只要她一扑过来,傅弗卿会立马笑着张开手反手箍住她的腿免得她滑下来,而后缓缓背着她站起。但今天这个人似乎不一样啊,怎的没任何反应?她顿时缓过神,歪着头撤开搂住对方脖子的双手,想瞅清楚面前的人。哪知她刚把手松开对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直直地起了身,傅时雪一个没抓住,便跟摔猴似得一把被摔在了地上,头先着地,四脚朝天,场面异常惨烈。 而此时八岁的林润和悠悠的转身,看向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已经摔懵了的傅时雪,眼中略过一丝疑惑与探究,但终究没有上前,只是皱着眉头定定的站着。他将手附在背后,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观察着昏过去的哈巴狗般傅时雪。 随后追赶过来的奶娘看到眼前的一幕,当下被吓得不轻,使劲全力把地上的胖哈巴狗抱起来,大声呼喊救命的同时奔向最近的清秋阁。 府中人得了消息,纷纷赶来,方氏更是急得直抹泪,带着傅闻辛和奶娘陪在榻前等着李大夫给傅时雪问诊,一时间六神无主,傅闻辛忙在一旁劝慰。 东偏厅内,傅显坐在案前沉默不语,内心也是充满焦急,这孩子摔了都两个时辰了还没见醒,要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好。 另一边,久未露面的林简正襟危坐,线条分明的脸上又铺了一层沧桑感,一脸严肃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小小少年林润和。 “你有何话说?”林简不含任何情感的问道。 “是知无话可说,但凭父亲和老师责罚。”这个八岁的小小少年挺直了身板,向林简行了礼回道,语气也是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这是怎样一个翩翩少年?他站在那里,犹如红日初升,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的面庞犹如皎皎明月,朗朗清风,眼神中有不可忽视的刚毅,虽然年幼,但稚嫩的脸庞和小小的身体掩盖不住他的淡定从容与正气凛然,这似是与生俱来的气度,让人不可小觑。 “向至!”坐在案几边的傅显开口道:“莫怪是知,我的孙儿我了解,平日里就疯,这么摔摔打打的也不是头一回了,你且放心,没事!”虽然自己担心的要命,但作为一个长者,还是要镇定下来去安抚林简和林润和的情绪。 林简没法,轻叹了一口气,抚住额头不由得摇头,这孩子,该是自己亲自教导才是了。 林润和平静的看着上首叹着气的两人,依然挺直了身板站着,一言不发,只是宽大的袖口中,掌中握着的一串玉风铎已被他摩挲的微微发热。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没羞没躁的,看谁都往上扑么?林润和有些恼怒。打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被人这样亲密的搂过!母亲向来对他冷淡,父亲更是几年才见一回面,府里没有兄弟姐妹,奶娘下人们除了衣食住行给他伺候好之外便退得远远的。虽说现在在太子身边伴读,有了一些玩伴,太子待他也亲厚,但林润和从小便是孤独一人,那孤独早已深入了他幼小的骨髓里,周围的人到底走不近他的心,父亲母亲这种畸形的关系早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恐惧的种子,他的心已然被冰封。 “娘亲!”内室里突然传来奶声奶气的呼喊,外头的傅显一听,立马哆嗦着奔进内室,后面的林简也是拖着面无表情的林润和急急地跟上。 只见醒过来的傅时雪有些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张开双手呼喊娘亲,榻边的方氏更是搂着虚弱地傅时雪心疼地答应道:“纯乐乖,娘亲在,在呢!” “娘亲,我要吃鲜奶酥!”傅时雪砸吧着嘴撒娇道。 方氏这才想起来一大早把她打发了以后到现在还没顾上给她吃饭,顿时无比自责道:“有有有,纯乐想吃什么都有。。。”方氏絮絮叨叨的哄着傅时雪。 一旁的李大夫向傅显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避到一旁陈述道:“三小姐这会子摔得不轻,其他倒还好,略微有些皮肉伤,养几天也就好了,只是这头部的伤,估摸着有些麻烦。” 傅显本来看到孙儿醒过来觉得总算是放了心,这会子一听李大夫的话,又一颗心荡到了半空中。 “纯乐到底什么情况,还请李大夫直言吧!”一旁的林简负手说道。 “三小姐这回主要摔到了头部,导致颅内有一定的淤血,虽说老朽用针让她醒了过来,但淤血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清除的,还得好好调养才是啊,以后老朽每隔两天会过来给三小姐施一次针,再开一些舒血化瘀的药配合使用,应该是无大碍的。”李大夫回道。 傅显叹了口气坐下道:“如此,就多多劳烦李大夫了。” “无妨。老朽这就下去开方子。”李大夫说完,做了揖便退了出去。 “既然纯乐无大碍,向至,你我书房一叙吧。”傅显站起身邀林简道。如此在这也帮不上忙,两人当下起身往书房去了,留下林润和依旧在厅中。 看着方氏将傅时雪搂在怀里既心疼又有些宠溺的哄着,这一幕让林润和当下心里如有石锤般重重的敲击了一下,他从不曾想到,别人的娘亲却是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儿的,原来有娘亲宠爱的感觉是这样的。 “太傅,向至在这里谢过太傅了。”一进书房里,林简边向傅显俯身作揖致谢道。 傅显显然被吓了一跳,忙扶起林简,道:“向至,你这是为何?” “向至谢过太傅对是知的栽培,我深知对这孩子有愧,长公主自私,孩子跟着她必定受罪,幸得太傅相助将他安置在东宫,得太傅庇佑,太傅的良苦用心,向至无以为报!”林简依旧作揖道。 “向至折煞我也,我一直将你视作自己的孩儿,你的孩儿,也就是我的孙儿,今生你我虽无翁婿之缘,但却有父子之情,你为云梦做了这么多,我这个做父亲的都看在眼里。如今教导是知,也是我这个做祖父的本分啊!况且,皇上原也有这个意思要培养,老夫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傅显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铮铮汉子,刚毅俊朗的脸上平添了些许的胡渣,已然有了岁月的沧桑感,傅显有些心酸,想起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爽朗大笑,意气风发,他是大遂的天之骄子,也是他傅家的准女婿。看着他与云梦两情相悦,两小无猜,打心底里的为他们开心,云梦有福,能觅得如意郎君。 然而,天意总是如此的让人捉摸不透,临近大婚,却传出他在宫中喝多了酒,入了长公主的闺房,从此,有情人再不能成眷属。。。 命运在那一夜被改写,林简去傅家退了婚,去朝上请了辞,皇帝当下气的浑身发抖,尽连御笔都拿不稳,直直的将巴掌扇上长公主赵珏的脸。林简是他大遂的肱骨之臣,是他大遂的良将,前途不可估量。现如今,因着长公主自私,引他入了寝宫,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大遂历来祖制严格,凡驸马者,不得参政议政。皇帝简直要吐血,倒是林简,却是始终一言不发,按着祖制规矩迎娶了长公主,皇帝没法,封其爵位长平侯,大婚第二天,林简失踪。。。 “太傅!”林简唤了唤陷入沉思的傅显道:“还有一事,向至要禀告太傅。” 傅显回过神来,示意他往下说。 “纯乐时下已经四岁,今日见到她,与云梦长得越发相似,这是一个不小的隐患,我暗中打探过,有人对云梦的死揪着不放,始终在追查,当初我也是以防万一多留了一手,暗中培养了一批死士,想如今也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有多少人,你准备如何?”傅显问道。 “以如今形势看来,只能是敌不动我不动,毕竟这幕后之人是谁还没有头绪。依我之见,死士分布在府中,只派两个丫头给纯乐当随侍,另一部分隐在暗中,时刻留意动向,也方便你我的联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免得不小心暴露了反倒堕入敌人的彀中。”林简提议道。 傅显不置可否地点头道:“就这么办。只是我心中不安哪,幕后之人如此难查,且不止一方的敌对,想来绝不会是简单之人,这背后有多强的势力我们不得而知,这对于我们来说很被动。按理说,云梦的意思是想让纯乐过普通人的生活,然而,我怕的是由不得我们啊,保护的太好,终究还是会成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 “太傅所想也正是向至担忧之处,如今怕是我们要违背对云梦的承诺,要想不任人宰割,只能是做好万全准备全力一击了。” “向至的意思是?”傅显问道 “纯乐需要培养,她始终是陛下唯一的骨肉,保不齐有一天要继承慕容家的正统。慕容圭这个皇位得的不明不白。如今又传出他荒淫无道,黎国向来富庶,多少周边国家部族虎视眈眈,想着吞并瓦解,如此下去,怕是迟早有一天会大难临头啊。。。”林简下定决心道。 “哎,真是冤孽。。。”傅显无奈得感叹。 “有一事,向至想听听太傅的意见。”林简接着说道。“向至这次回来去面见了圣上,他提到了是知,圣上的意思是长公主并不是抚育是知的好人选,他的意思,是想让是知跟在我身边。” 林简的话让傅显不由得沉思,提到林润和,作为老师,傅显有些不舍。这孩子从开蒙就是他亲自教导,不但天资聪颖,更是勤奋踏实,太子与其相比都稍显逊色,如此看来,进来定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也好,是知跟在你身边,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傅显终是有些不舍地应允道。 清秋阁里,方氏刚喂饱了傅时雪,眼下她就像只小猪一样又趴着睡过去了,方氏看着吃饱喝足的小人,稍稍放了心,命了奶娘去煎药,自己携着傅闻辛去给傅时雪准备一些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始终在一旁站着的林润和。 独自一人留下的林润和,远远地站在门边,带着探究的眼神细细观察床上趴着的小人。 傅时雪因摔了头,已被李大夫用纱布裹了个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个白玉粽子。现下白玉粽子睡得正香,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脸,虽然被养的肉嘟嘟的,但是却可以明显的看出尖尖的小下巴,沉睡中紧闭的双眼,已然被长长的睫毛覆盖,五官镶嵌在稚嫩的瓜子脸上,无比灵秀,樱桃似的小嘴似乎还在回味刚入肚的美食,时不时的咂了咂嘴,满足一笑,真是可爱极了,林润和看了半天,顿时觉得没有之前那么恼怒了,也就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纯乐!纯乐!”门外传来一阵焦急地喊声。 好不容易忙完了迎来送往的事宜,傅弗卿便飞似得跑来了,远远地就在院中喊开了。没想到跑的急,倒是撞上了门边的林润和,当下有些气急道:“把我妹妹摔成这样,哼!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便拿一辈子来赔偿她罢!”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榻边奔去了,剩下林润和在门边脸色铁青。 “容衍!”一旁从书房过来的傅显看到咋呼的傅弗卿,立马喝住他。“这么大的人了,怎的如此莽撞!” “纯乐都这样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能不着急么?”傅弗卿气还没顺过来,当下顶了回去。 傅显见他这样没有礼数,顿时怒气冲天,正要训斥,却被林简劝住道:“太傅莫要生气,容衍也是护妹心切,纯乐有这样的哥哥,着实是幸运的很哪。” 傅显没法,只得叹了口气,瞪了眼傅弗卿,不再说话。 众人见躺着的傅时雪已无大碍,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离开时,林润和终是紧紧地握了握手里的玉风铎,悄悄地将其放置在沉睡的傅时雪枕边,随众人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提亲 康元二十八年初春 不知不觉,傅时雪已在府中平安长到了十八岁。这十八年来,她倒是过的逍遥自在。祖父从不把她当大家闺秀养,一并的女子要学的礼仪教条也通通免了去,只是领着她看书写字,弄些个花花草草,偶尔与她谈论一些政治时事,剩下的时间,便是散养。这样一来,着实是养的傅时雪有一股子无所畏惧,乐观开朗的性格,整日里嘻嘻哈哈不知忧愁为何物,倒是真应了她名字里的含义了。 一夜的春雨悄悄地随风潜入建安城,细细地滋润了这片土地的生命,又是一年的好开端。 好兆头似乎总免不了好事的发生,一大早太傅府上便炸了锅,在这个时不时充斥着凉意的清晨,来来往往的人把原本熟睡中的傅时雪硬生生地吵醒了。 “怎么回事?”她向来睡眠就浅,如今被生生吵醒,自然是堵了一肚子的气,冷着脸问底下奔进来的采葑道。 “小姐,外头在传,像是宁王爷来提亲了!”采葑急急地奔向她床边,将她扶起来道。 “什么?”傅时雪当场一声惨烈的尖叫,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就要往外跑。 “小姐,你干什么去?”门口打水进来准备给她梳洗的采菲连忙将快要疯魔的傅时雪拦住。 “我去回了他啊!”傅时雪有些气急。宁王赵觞是当今圣上与皇贵妃王络的孩子,排行老二,也称二爷。赵觞是个孩子气的脾性,从小便自由洒脱惯了,性格大大咧咧,说话口无遮拦的,一点不像宫里出来的孩子那般高傲自负,倒是平易近人的很。两人是在太子大婚当日傅时雪被公主赵承恩推入瑰湖后在宫里养伤时认识的,只记得那时候她一人住在离东宫不远的飞霜殿,虽是皇帝下了旨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身边转来转去就那几个嬷嬷宫女和太监,实在是闷的慌。姐姐傅闻辛那会也是初入东宫,虽然不便经常来看她,但还是托了交好的公主赵筠谣和二皇子赵觞时常来陪她玩,虽说筠谣和赵觞虚长了傅时雪好几岁,但宫中孩子少,傅时雪长得又惹人爱,性子也大方,三人倒是一见如故,不多久便玩开了。从此,傅时雪便把筠谣和赵觞当成了过命的兄弟。可这会子自己的兄弟来提亲,着实是让她惊得掉了下巴,不明白赵觞欲意何为。 采菲放下洗漱用的脸盆,示意采葑将往外冲的傅时雪拉回梳妆台前坐好,给她挽了发,净了脸,稍稍抹了粉,扫了眉,又将她的衣衫重新整理好,这才放了她出去。 傅时雪一路小跑至正厅,见一身绛红阑袍的高大身影背对她站在中间,两边是六只大红的杠箱,满满当当的装着各式的聘礼,太监们垂首弓腰的站了两排,祖父傅显一脸尴尬的站在赵觞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场面甚是古怪。 “宁王殿下,小女蒙殿下抬爱,是她的荣幸,但殿下此次来寒舍下聘,着实是叫老夫难堪啊,自古以来,皇子的婚姻大事都由圣上做主,殿下此等行为,虽说可以不顾老夫的脸面,但是毕竟也要请示了皇上,由他老人家定夺不是,如此冒然,着实是不合常理纲纪啊。”傅显一脸严肃,看的出很是不悦, “太傅恕子陆无礼,但子陆自六年前便对时雪喜欢的紧,奈何当时她才十二岁,实在是不宜谈婚论嫁,我也只得将这事搁下。如今时雪已经及笄,子陆也已经建府封王,我深觉此事不能再等,父皇近日来又为西钺的战事忙的不可开交,实在无心过问子陆的婚事。如此,我才自作主张请了煤来恳请太傅。”一身绛红阑袍的男子说的义正言辞,倒是让傅时雪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大遂向来以仁孝治国,皇上虽繁忙,但毕竟是一国之君,更是殿下的父亲。身为皇子,更是要以身作则,恭孝皇上,由皇上与贵妃娘娘选定王妃人选才是,殿下万不可越过陛下擅自做主定了亲事,还望殿下禀呈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况且时雪性子向来莽撞无理,万不是皇家媳妇的人选啊,还请殿下三思。”傅显拒绝的很是干脆,傅时雪的婚姻,他不便做主,但无论如何是不能与王家有任何的关联的。 傅时雪站在门口听了许久,见赵觞始终是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当下气急,一个箭步冲进去,拉住他便往花园去。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脸色不太好,直直的盯着赵觞道。 “本王要娶你为妻啊!”赵觞说的很自然,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有些不正经的看着她道。他有副天然的喜眉笑眼,五官干净俊俏,真真是一副好郎君的派头。可现如今,搭上这不正经的样子,到实在是一副欠抽的样。 “你我相识多年,就不必开这种玩笑了吧。”傅时雪有些没好气地回他道:“皇贵妃娘娘头一个不会答应。” 皇贵妃这个人傅时雪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是当朝宰相王镛的胞妹。王镛也曾帮着当今圣上打下了半壁江山,只记得街市上常听说书先生说,当今圣上文有羽际,武有向至。羽际便是宰相王镛,当年先帝在世时,皇上因着出身不高,并不受重视,然他独具慧眼,拉拢了当时只是从五品的枢密都承旨的王镛。王镛善窥探人心,懂得审时度势,拉拢权谋,又善取人弱点,一击致命。一路帮着他出谋划策,硬是将当年在五王之乱中最弱势的韩王赵琮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一时间,王镛权倾天下。皇帝看重王镛,将他的胞妹王络招至后宫封为宓妃,第二年,宁王赵觞出生,皇帝大喜,卓其封为贵妃。后皇三子夭折,胡皇后痛不欲生,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也撒手而去。三年后,王络晋升皇贵妃,从此,王家更是显贵至极,王镛也在朝只手遮天。 “我的亲事,自是我自己做主。”赵觞嬉皮笑脸道。 母妃是什么意思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是知道,如今朝中就属舅舅势力根基最为庞大,太傅又向来中正,连父皇都敬他三分。如能拉拢到太傅,想来母妃与舅舅也是乐见其成的,母妃想给他争太子位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赵觞自己却对此了无兴趣,他甚至有些厌恶在宫里的生活。从小到大,各种阴谋诡计看的太多,早已厌倦,如今好不容易封了王建了府自然是连皇宫都不愿意踏足,但母妃任是三天两头催他解决婚姻大事。他深知自己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无非是选了哪家的权贵小姐,好在官场上助舅舅和自己一臂之力,原是打算就这么搪塞下去了,没想到母妃昨个突然提了一句傅家三小姐,可把他乐坏了。既然母妃主动提起,自己何不顺着台阶下?更何况傅时雪他是真心的喜欢,喜欢她那自由奔放的性格,喜欢她明媚开朗的笑容,喜欢她清水般的目光,不管何时何地,她永远那般纯洁无暇,内外明澈,她也许是他这辈子心中唯一的明光了吧!只要能娶她,与她相知相守一辈子,哪怕这一世一世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也认了。 傅时雪没有料到他居然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语塞,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她自小把赵觞当兄弟看待,对赵觞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料是打小吵闹惯了,她也只当他是个没得正行的大哥而已,这会子突然说要娶她,说实话,傅时雪内心是抵触的,虽说她对感情之事不甚了解,但长这么大,也知道婚姻需要你情我愿,惺惺相惜,她不知道赵觞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却是不愿意的。 “可你知道,我是个自由惯了的,并不喜欢,更不适合皇家生活,而且,我向来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你我强行束缚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傅时雪定定的看着他道。 “我定会用性命护着你,不让你受一丝委屈!不喜欢不要紧,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赵觞三指顶天,像是要发誓道。 “不嫁就是不嫁!”她当下有些受不了赵觞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直直的朝他吼道。 “你不嫁我便只有抢了,反正我赵觞在世人眼里就是浪荡惯了的,也不怕别人说!”他也有些气急,若不娶她,赶明儿皇贵妃又想起别的人来了,那可如何是好,倒是现如今要先下手为强了! “你!”她顿时气得语塞,这人果真是不要脸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你容我想想罢!”见此时再说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她终是平复了下情绪,脑子转的飞快,淡淡道。赵觞认定的事,向来说一不二,如今也只能先缓着,再另想法子了。 “我等你!”不待她说完,赵觞立马激动的脱口而出,傅时雪看着他眉目间的笑意,心里不由得堵的慌,背脊发凉,像是被迫逼上了悬崖,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 待送走了赵觞,转身被傅显喊进了书房。 “你是怎么想的?”书房里正在伏案书写的傅显见傅时雪进来,抬头搁下笔抿了口茶问道。 “爷爷,宁王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若是硬回了他,弄不好他明天就派人把我绑进了宁王府,眼下,我只能先晾着他,这是还得容孙女再想想,总得让他死心了才是。”傅时雪也不跟傅显客气,进来直接一屁股在下首坐下,端起手边的茶杯虎口似得一口干了。 “你倒是会打算,如今可有想到法子了?”傅显看着自个孙女这般不拘小节,摇头笑道。 “爷爷。。。”傅时雪放下手中的茶杯,把头凑到书案前,嬉皮笑脸地道:“孙女如今有一缓兵之计,不知爷爷是否同意?” 傅显挑起眉,看着她,喝了口茶示意她说下去。 “大哥哥去和县已经半年有余,想必是在那边都上手了。纯乐想,宁王这边反正是要晾着他的,倒不如我直接走了的好,他若是哪天不高兴了,想来绑人,也没人给他绑不是?这事搁着,慢慢的自然而然它就凉了,爷爷你平时没事就在皇上跟前吹吹风,等哪天皇上给他指了婚,纯乐再回来,岂不是两全?”傅时雪面上是为了此事寻求个安生的法子,但她心里的小九九傅显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晾着宁王不过是随便找了个说辞罢了,能光明正大跑出去玩,没人管着她,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傅显也不说话,前两日傅骧回来报,城中的李大夫最近好似被人盯上了,这两日叮嘱了傅府一家上下,让傅时雪少露面,最好不要露面。这事搁在傅显心里,着实是一根刺,傅时雪的身份特殊,如今宁王又来凑热闹,她在府中着实是目标太大,想来,还真的只能让她先离开一段时间了。 但要走,得让她自己偷偷的走,万一宁王回头问起来,他也好推辞。 “胡闹,宁王的事老夫自可回禀了皇上,求皇上做主,何必你多此一举?”傅显瞧这丫头一脸的沾沾自喜,思绪早飘到了九霄云外,顿时佯装生气道:“来人,将小姐带回榕园去,没事不得来打扰我。” 待一干子家丁将傅时雪带下,傅显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孩子在府中十八年,如今有人查到了李大夫,想来那暗涌悄悄往建安来了啊。如此,自己假装不知道,让她自个偷偷走了也好,有林简的暗卫在身边,该是能保她一路无虞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出逃 “小姐!”采菲见傅时雪怏怏地被人送了回来,忙上前接她。 “宁王爷那。。不顺利么?”采菲问道。 傅时雪不说话,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不行,她得走,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横竖她待在府里也不得安生,赵觞向来我行我素惯了,脸皮厚,没人能管得了他。好歹自己偷偷地溜了,也能暂时避开赵觞,反正她自己认定的事,没人能强迫她,剩下的就让爷爷那个老狐狸应付去吧! 想到这,傅时雪微微咧嘴一笑,喊了采菲与采葑,卸了身上的珠钗首饰,洗净了脸,将她往日的那身行头穿戴上,一回头,一位英气逼人的俊俏公子活生生地站在了两人面前。 “小姐今日想上哪家酒楼饭馆?”采菲与采葑早就习惯了她这身装扮,平日里没少伪装成俊俏公子偷偷溜出府去街上闲逛,倒也从未被人发现身份。此时再见她这身打扮,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傅时雪穿戴完毕后又利落地收了两套衣服和一些细碎银两加上一些银票,打包好了包袱便想往外走。 “小姐!你这要上哪去?”采葑急急叫住她。 “嘘!别叫!”她赶忙回头将采葑的嘴捂住,示意她噤声。 采葑被傅时雪捂着嘴巴,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不停,疑惑不已。 “你俩快收拾收拾,随我一道出门,刚才宁王来提亲,说是不答应就要来抢呢,小姐我没有办法,只得求了爷爷先出去避避风头,过两天再回来,你俩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傅时雪瞎话说的贼顺溜。 采葑早就被忽悠的晕头转向,待她收回手,立马陀螺似得将一应物什打包好了站到她身边等着采菲。 一盏茶后,三人已经出了傅府后门,见周围没有可疑迹象,一路往和县方向奔去。 “小姐走了?”傅显依然神态悠闲的站在书案之前挥笔书写着什么,见家丁来回禀,头也不抬地问道。 “禀老太爷,小姐携了采菲与采葑在一炷香之前已经从后门走了,三人都收拾了包袱,像是要出远门。”家丁如实禀报。 “她倒是个胆大的!”傅显轻叹道,随后招手将家丁唤至跟前,将刚才书写的内容用信封装好打了火蜡印,交给家丁道:“命管家来顺六百里加急送至和县大公子处,让他记得按时接小姐。” 家丁接过信封,急急地退下去了。 傅显了解这个宝贝孙女,她向来跟傅弗卿感情最好,如今傅弗卿远在和县,已有半年多没有见面,平日里又时常来信说和县如何之好,倒是让这个丫头格外的心向往之。现下她头一次出门,定是会往和县方向去的,也好,让她跟在傅弗卿身边,自己也放心不少。 三人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建安城,在离建安城三十里外的客栈歇了下来,待吃过饭,傅时雪从包袱中拿出羊皮地图细细研究了起来。这东西是趁傅弗卿上任之前硬是从他那讨要过来的,此时三人在建安城外,和县在建安的西边,距离建安约有一千里的路,倒是也好认,只要一路向西便可。途中有哪些城甸,地图中也标的清楚,这让傅时雪有了个明确的行路计划,幸亏有这东西,要不然三人都得抓眼瞎,她顿时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自叫好。 第二天,三人向商贩雇了马匹,一路向西行去。 傅时雪从未出过建安城,此时看到建安城外一路山高水长,草长莺飞,周边的村子,被排排的杨柳包围着,村前池塘中的水也经过这几日春雨的滋润有些满的快要溢出来,那家家户户院中的春色更是宜人。早春的新燕,黄莺,甚至是那蝴蝶,都在空中翩翩飞舞,不亦乐乎。如此景象着实是令人心驰向往,不甚自在。一时间,她像逃出了牢笼的小鸟,开心地忘乎所以,与采菲采葑一路上欢笑不断,精力到比平时旺盛不少,丝毫不觉得累。 “小姐,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客栈歇下了?”身后的采菲问道。 三人看看走走,不知不觉竟走了一天,此时已是落日黄昏,傅时雪一路上玩的都脱了形,早将留宿之事抛至了脑后,这会子采菲提起,倒是让她一个激灵。 “我们加快速度,跑去前面看看可有店家留宿。”傅时雪坐在马背上道。 如今她们离建安城不过两百里地,想来周围应该也不会太荒僻,镇甸没有,村庄也该是有的。 三人策马迎着落日往前奔去。 “小姐!”一旁的采菲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夜幕中有些兴奋的喊道,“前面有农庄,咱们可以去借宿一宿。” 顺着采葑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距离数百步之外有隐隐的房屋,傅时雪心中大喜,忙带上两人往那房子的方向去了。 三人在那房屋前停下,牵了马上前叩门。 前来开门的是个小童,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见到他们时的样子有些怯怯的,忙问他们是何来历,傅时雪当下向他说明了来意,那小童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迎了三人进了门。 “小弟弟,家中只有你一人么?”傅时雪将马拴好,拉着那小童问道。 却见他摇了摇头,将他们引进房中,只见那桌边坐了个瞎眼的老婆婆。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那老婆婆忙起身迎接。 “几位是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那老婆婆问道。 “哦,在下三人原是建安做些小买卖的,如今要去平乡收些款子,路过这里时天色已晚,特地向婆婆借宿一宿。”傅时雪恭敬的随便扯了个谎答道。 “原来如此。”那老婆婆了解的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只道:“那几位便在此歇下吧,我们乡野人家,比不得城里,条件差还请几位多担待才是。”说完便让那小童引了三人去偏房歇下了。 “小姐,你觉不觉得那老人和孩子对咱们有防备心啊?”三人到了偏房,见那小童离去,采菲转身与傅时雪偷偷低语。 “的确是有点。”她不置可否的点头,那俩人着实有些怪怪的,但哪里怪,却是说不上来。 “嗨,谁见到个生人没有防备心啊,他们对咱们有防备心,我们不也对他们有防备心么?”采葑倒是一脸无畏,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转身到榻上睡下了,傅时雪太会玩,今天陪她疯了一天,着实是累的不行,刚躺下,便起了微微的呼噜声,剩下两人见她这般,只无奈的相视一笑,随后相继靠着歇下了。 次日三人起身,刚到正房,便见那老婆婆在准备吃食,傅时雪忙遣了采菲与采葑上前帮忙。 “如此,倒是有劳几位了。”那老婆婆笑道“几位昨夜来的晚,想必是连晚膳都没用吧,现下赶紧坐下用些早膳才是,否则定要饿坏了。”说完,将做好的餐食端上桌。 傅时雪细细打量她,却见她衣着有些褴褛,连着那小童也是有些面黄肌瘦的,料想两人生活定是不好过,如今又招待自己吃的住的,到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忙命了采菲从包袱里拿了五两银子交予那老婆婆道:“我等三人昨夜多亏婆婆好心收留,这才能有遮风挡雨之地可以休息,如今婆婆又拿这么多吃食招待,我等实在过意不去,这点小意思,还请婆婆千万要笑纳,莫要推辞才是。” 那瞎眼的婆婆却愣是不肯收,推辞道:“收留你们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些吃食也是乡野中的粗茶淡饭,实在受不得几位如此大礼,还是拿回去吧。”说完,便将银子往傅时雪手中塞。 “婆婆,你不收也要顾及一下孩子呀,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些好的,这些银两,权当是我等给孩子的见面礼吧,您莫要再推辞了。”傅时雪见那孩子站在一旁实在有些可怜巴巴的,又有些怯懦,顿时心疼,将银子往那老人手里塞。 那老婆婆一听是给孩子的,当下也不再推辞,只叹口气道:“如此,我老婆子在这里谢过几位了。”说完,忙招呼她们用饭。 三人见她收下,便也不犹豫,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待用过饭,三人收拾好行李便向他们辞行,牵了马准备离去,那老婆婆站在门口,虽看不见,但还是朝着几人离去的方向依依而望,脸上微微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三人一路快马疾驰向西而行,原本精力满满的傅时雪,此时看着周边的景色却莫名的有些没劲,太阳照在头顶,让她微微开始有些头痛,倒是越走越累,丝毫提不起劲来。 “采菲,采葑!”她有些无力的回头喊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不光是她,后面的两人也开始有些晕乎起来,扶着脑袋不断的晃着。傅时雪看着身后的两人,猛然间沉沉的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她们被下了药! 她当下有些惊恐,终是想不到被下药的理由,昏昏沉沉的脑袋愣是丝毫没有发现前方有危险正悄悄向她们靠近。 “兄弟们!准备好,出手!”草堆中的强盗头子看看渐渐靠近的三匹马,挥手下令道。 被下了药的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顺利的堕入了强盗们的彀中。 看着渐渐逼近的黑影,傅时雪当下大惊,拼劲全力向身后的两人大吼快跑。奈何三人药性已经发作,愣是使不出一点的力,傅时雪心急,想要飞身而去,却没想刚起身便摔落在地,终是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一哄而上的强盗见白白嫩嫩的公子哥打扮的三人,当下放声大笑道:“那瞎老婆子倒是没让老子失望,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药,给老子钓了如此大的一条鱼。” “老大说的是,她那闺女被老大劫持做了压寨夫人,如今,她是不听话也不行了啊。算算,这倒是她为咱们钓的第六条大鱼了,看来她那方法,倒是屡试不爽啊!”一旁的跟班朝那强盗头子附和道。 听身旁的手下如此说,那强盗头子又是一阵放肆大笑,当下命人上前准备将三人的包袱一抢而光。 强盗们还没上前,却见傅时雪的暗卫瞬间从三人身后窜出,四人排成一排挡在三人身前。 “哟!看来这家的公子哥来头不小嘛!还有暗卫,想来今日要是劫了他,那我等还真是捞了一条大鱼了!”那强盗头子看到四人挡在身前,倒是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笑的更放肆了,他们一伙人足足有二十来个,还怕打不过这眼前四人? 身后的强盗们听他如此说,当下开始起哄,人声鼎沸,整装待发的想要冲上前去与那四人拼命。 那四人也没有任何犹豫,拔剑冲上前去,顿时与强盗们打成一片。傅时雪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身旁的采菲与采葑已然被迷倒,她终是还好,药性没有两人中的深,还有些意识,终是拼劲全力的挪动着自己无力的身体,如蜗牛般一点一点的往后撤。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打斗场面终是渐渐平息下来,可遗憾的是,自己的暗卫都已受了伤,终是有些体力不支,看着剩下的强盗渐渐逼近,那些暗卫容不得耽搁,扶起傅时雪与采菲采葑三人,便往相反方向跑去,无奈几人皆是伤弱病残,怎跑的过蛮壮如牛的强盗们,顿时不到片刻,便被团团包围。 “呵!想跑?”那强盗头子发着狠劲道:“杀了老子我十来个兄弟便要跑?你们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来路,哥几个以往都是混江湖的,一等一的高手且不说,但绝不是泛泛之辈,如今区区尔等几人便损我一半的兄弟,老子今天定要拿你们全部的性命来祭我的兄弟们!”那咬牙切齿的恨意,远远超过了想要抢劫时的贪婪,如今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定是要跟几人拼命了。 那暗卫们虽身受重伤,但至始至终将傅时雪死死的护在身后,没有丝毫退缩,几人与强盗对峙着,如泰山般巍然不动。 但那强盗头子双眼已充满了烈火,再没了耐心,当即命了刚才的跟班上前解决那些个伤残之人。 “小姐?是否还有力气能跑?”其中一个暗卫压低声音轻轻问道。 傅时雪无力的摇头,她的药性还没过,她能不昏死过去已经是拼了全力了,此时哪还有力气能使了轻功逃跑。 眼看那强盗越走越近,傅时雪屏住呼吸,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自己死了便死了,还要连累这么多人陪她一道送命,到实在是不值了。 正当那四个暗卫憋着气准备上前拼命时,却见走至跟前的强盗霎那间在他们面前轰然倒下,一动不动,双眼瞪得如死鱼般,嘴巴大张,似是充满了疑惑。 最前面的四人愣的说不出话,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傅时雪,却见她紧闭的双眼闻声睁开,也是一脸茫然。好不容易待她回过神,忙探头向前看去,却见那强盗直直的躺倒在地,颈部一支羽箭,一箭穿喉! 傅时雪当下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神来之箭啊?这般厉害!当即睁着一双明眸四处搜寻,按着羽箭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百步之外的高地上,整齐的银色盔甲列队一字排开,在午后的刺眼的阳光下反照出熠熠的白光,正中间傲然站立的枣红色高头大马上,一袭月白长袍的男子正襟危坐,英武挺拔,气宇轩昂,如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如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他在那里,庄严地宛如天神下凡一般,令人敬畏。 一旁的强盗团伙见同伴眨眼间便命丧自己跟前,个个惊诧的说不出话,只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为首不明所以的几个更是双眼冒火冲动的提刀就要上来与他几人拼命。那些暗卫见状赶忙将傅时雪护在身后,做好应战的准备。 “住手!”站在原地的强盗头子愤怒地扫视了一周,远远的瞧见了百步之外的列队和马背上单手握弓的男子,回过神来冷喝一声道。 “大哥!这些人定有妖术,三毛子这会不明不白死在他们手里,我们弟兄定要为他报仇!”准备提刀上前的强盗大喊道。 强盗头子不再说话,目光中充满愤怒,无奈最后一个眼神领他们看向百步之外正在渐渐逼近的明晃晃的盔甲。 “给我撤!”强盗头子看着慢慢逼近的列队阵仗,双手紧紧握拳,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此刻的他心中尽管有千般不甘,也只能收手逃命,如今自己这边虽还有十来号人,但看对方,人多势众不说,都是战场上的精兵强将,一个阵法就能把他们兄弟这么多人团团逼死,况且眨眼间就已经死了一个兄弟,依着马上那人的箭法,再不撤,怕是连他都要命丧黄泉了。自己死了到不要紧,但整个寨子里,七八十口人要等着吃饭,大家豁了命的跟着他,枉自在这拼了命实在不值,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强盗们听到领头的如此命令,便也不再恋战,慌忙拾了兵器撤回草丛,分散逃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初见 傅时雪见眼前的强盗们一哄而散,脑袋中绷紧的弦当下纷纷断开,身体一松,瘫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自小长在太傅府中,从没有见过今天这般打斗的场面,更没见过那一箭穿喉,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刚出门便被人下药拦路抢劫,如今这大遂的世道尽然这般乱了么?险些命丧黄泉,但终是老天有眼,留她一命,倒实在是待她不薄。 采菲与采葑此时也幽幽醒来,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到瘫坐在地的傅时雪一脸的冷汗,如失了神般坐着不动。当下有些着急,拖着不太灵光的身体扑上前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还是哪里受了伤?” 傅时雪听到两人的问话,幽幽的反应过来举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喃喃道:“无妨,就是暗卫们为保护我都受了伤,如此,还要先找个地方给他们医治才是。” “我的小姐!现下咱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去找大夫和医馆啊?”采葑有些着急的说道。 “那你们看看这周围可有止血的草药,先帮他们把这伤口处理了,左不济咱们几个就在这野外休息一下,再往前赶赶路,该是能找到大夫的。”傅时雪倒是镇定的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爷爷常说的话,或许是随了爷爷那自得其乐的性子,此刻她倒是格外的既来之则安之。 “小姐不必如此,我等都是皮外伤,且身上都带有刀伤的药,如今我等自己敷药便可,实在不用劳烦小姐。”那其中一个暗卫道。 “三位公子!”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我家将军遣我过来问候几位,几位有无大碍?此地离周边县城甚远,又是三县交汇处,地形复杂,多生流寇,不知几位要往何处去?”来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身盔甲,文质彬彬地问道。 “呃。。”傅时雪见他这么问,当下有些愣神,而后反应过来客气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敢问这位小哥,刚才是哪位将军救了我等?你们队伍所辖何处?日后若有机会也好报答。”她也不着急回答,倒是先盘问起人家来了。 “哦,刚才救各位的是人称宁远将军的步军都指挥使林润和,此次是奉皇帝旨意前往和县周边屯兵的,只是恰巧路过解了几位的困,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来人心直口快,未有任何疑虑便将信息透露给了傅时雪。 “和县?”傅时雪一听这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现下身体还无力,只兴奋地向来人道:“不瞒这位小哥,我等正是要去和县,不知可否随军一道?”此处离和县还有七八百里的路程,保不齐路上又出了幺蛾子,况且如今这几个暗卫又深受重伤,无论如何是走不下去了,若是跟着军队走,再不济,强盗土匪什么的是不用再怕了,他们几人也能在军中好生休养,处理伤口。 “这。。。”来人有些犹豫,道:“此事还得禀报将军,我做不得主。” “如此,可否带我们去面见将军?”傅时雪示意采菲和采葑扶她起身。 来人犹豫了一阵,终是将他们几人领到了刚安扎好的营寨中。 营寨不大,零零散散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三里外的空地上,傅时雪一路由两人扶着挪进了林润和的营帐中。 “禀将军,这三位公子想要当面答谢将军,特托了末将领了三位前来。”来人领他们到帐中,向上首坐着的人行礼回禀道。 上首的人并未出声,傅时雪抬头看他,只见刚才骑在马上的那人此时正坐在书案前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那是怎样一个人啊?傅时雪细细打量他,光洁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英挺的剑眉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地覆盖住盯着书案的濯濯星目,厚薄适中的唇微微抿起,俊美的五官镶嵌在这样一张刀削般的脸上,如天上皎皎的明月,林间朗朗的清风,让人顿时觉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有些拂不开眼去。真是一副好面相! “来者何人?”一道清朗如玉石般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林润和搁下手中的笔问道。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手中书写的内容拿起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方才放下。 傅时雪被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忙反应过来定了定神道:“禀将军,小人薛时,是傅太傅府中的远方表亲,因有事前往和县寻找表哥傅弗卿,如今未曾想到在途中碰上劫匪,幸得将军出手相救,我等才能捡回一命,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她眼珠子转了转随便编了个身份。 傅时雪从没见过这个林润和,倒是常听哥哥傅弗卿提起,说他是什么常胜将军,十八岁开始领兵打仗,至今没有败过。傅时雪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在她的印象中,她一直认为带兵打仗的将军都是长的满脸胡渣,饱经风霜,身壮如牛的糙汉子,倒是着实没想到还有长得如此好看与斯文的将军,实在是与他的身份沾不上边,眼前的他看上去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 “哦?”林润和听着说话之人的声音不太对,转而抬起头来看她。只见来人身形虽修长,但站在一干男子中却是显得娇小,束着的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发丝下,一张小巧的脸庞姣若秋月,耀如春华,一双眼眸如清水般清澈见底,却也正淡淡地看着他,再看向着装,显然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装扮,但因着刚才遇到的强盗,场面混乱,此时衣衫早已沾满了灰,着实有些狼狈。只有那腰间坠着的玉风铎,晶莹圆润,纯洁无暇,丝毫没有沾染片刻尘埃。 是她!林润和的心猛然一惊。 “容衍是你表哥?”林润和斜眼挑了挑眉装腔问道。 “正是!”傅时雪心下一顿,虽有些心虚,但依旧回的理直气壮。 林润和倒也并没有再深问下去,只道:“既然是容衍的亲眷,如不嫌弃,就随军一道前往和县吧,军中条件差,还望薛公子海涵才是。”而后命了刚才领他们前来的副将徐浪安排住处。 面前的这么一群人,伤的伤,弱的弱,倒是真让他有些不忍直视。此地距离和县千山万水,如此让他们一行人单独上路,那后果还真是不好说,当下做个好人,带上一道便是。 “可是将军。。”傅时雪虽然心下惊喜,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邀请众人随军一道,但她身边跟的暗卫却是带着伤不方便,只得厚着脸皮开口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将军能答应。” “公子请说。”林润和看着她淡淡道。 傅时雪微微垂下头,向他行了一礼,有些皱眉道:“还望将军见谅,在下的护卫刚才为了护我周全,不幸身受重伤,还望将军可以通融,让他们在军中安置处理伤口。” 林润和倒是大方,那些暗卫他是见过的,是父亲的人,身份毋庸置疑,当下爽快的答应道:“无妨,便让他们在军中养着便是,公子无需担忧。” 傅时雪原以为他是个难说话的人,没想到如此干脆,当即喜出望外,忙让采菲和采葑扶着她跟着徐浪出了营帐,去安置那些暗卫去了。 林润和坐在书案前,看着离去的傅时雪,当下召了随侍的罗意前来,写了封信交予他道:“你快马将此信送去和县县令傅弗卿那,免得他担心。” 罗意接过信,领命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调兵 傅时雪三人刚到自己的帐中,林润和便遣了人送了些吃的来,她打开一看,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见那食盒中竟然有她爱吃的菜,顿时深感老天待她不薄,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口福便来了。 因着之前中了迷药,终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三人吃完饭,采菲与采葑收拾碗筷,傅时雪有些迷糊,当下便卸了心防,躺在榻上睡过去了,待她醒来,却已是夜幕降临。 看着采菲与采葑不在,她起身掀开帘子往外走去。傅时雪走出军营,此时的天已然全黑,无边的夜幕中已点上了漫天的繁星,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向来爱看星星,以前在建安城,尽管也是繁星满天,但是城中热闹,尽是亮堂堂的灯笼布满了街市,倒是让天上的星星看上去黯淡了几分,如今在这荒郊野外,除了营帐中零星的灯光外,一片漆黑,傅时雪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无边无尽的闪耀延展到地平线的两端,顿时喜上眉梢,此景不可负也!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狼狈?”另一边的营帐中,林润和坐在上首,抬头冲底下四人冷声问道。他下午去本想找傅时雪了解情况,却只听得采菲禀报说她因着先前被下了药,这会子怕是受了惊吓正睡着,无奈,只得等那几个暗卫处理好了伤口再唤了他们前来问讯。 “禀将军,公子昨日忙着赶路导致天黑未寻得镇甸客栈,因此只能在乡野人家借宿,我等夜里打探过,只有一婆婆带着孙子,背景不像是复杂的,只是万没有想到,那孩童会在公子的吃食里下了蒙汗药,如此才这般轻而易举堕入强盗彀中。”其中一名暗卫向他行礼答道。 “父亲培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便只有这点本事么?”林润和看着四人,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一群人倒的倒,伤的伤,要不是他碰到的及时,指不定后果有多严重,心里顿时不悦,脸色直直地冷了下来。 “属下该死,还请将军责罚。”四人齐齐抱拳道。 “可还有其他要禀报的?”一个瞎老婆子带着孩子,为何要在他们吃食中下药?想到此,他不免觉得奇怪。 “禀将军,属下听得强盗中有一人提到那老婆子的女儿似是被抢去那强盗窝当了压寨夫人,想来那老婆子定是遭强盗们威胁了,这才偷偷下了药。属下看着她对公子的样子,到着实不像是个心狠的。”四人中另一人颔首回道。 林润和听他们这般说,当下冷了脸色不说话,看来这伙子强盗着实是猖狂的很,强抢良家妇女,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真真是丧心病狂。如此,倒还真是不办不行了。 底下四人看着他皱着眉一言不发的样子,当下心里不免有些发怵,试探着问道:“将军,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你们可记得昨日那村户所在何处?”林润和思忖着问道。 “禀将军,我等打死都记得,将军可是要前去?” 林润和想了一下,摆了摆手只道:“你等前去,将那老小两人带来,待明日,本将军亲自去趟邕城府。” 这荒野之地处于邕城下面的三县交汇处,往日里便有强盗土匪出没,这本就是个棘手又吃力不讨好的事,三县的县令之间也是相互推让,自是没有人愿意尽力去处理。轮上那邕城刺史朱安奎,见底下人都这般,自己更是不愿收拾这个烂摊子,只要是没有大的危害,终是睁一眼闭一眼。但如今强盗越发的张狂,苦的全是周边百姓与往来客商,如此下去,到实在是令百姓人心惶惶不得安稳了。林润和心下恼怒,如此祸害,定是要将他们一窝端了。 次日天还未亮,傅时雪倒是醒了过来。军中将士起的早,早早的便在营地训练开了,她睡的浅,稍有些声音便不得安稳,只得起了身,自己在营帐前弯腰踢腿拉拉筋。 “薛公子!”远处的徐浪见她跑跑跳跳的,不由得走来向她打招呼。“公子怎的也起的这样早?” “原来是徐将军呀!”傅时雪自个练得甚是高兴,猛然听见有人叫,回过头去见是徐浪正朝她而来,当下咧嘴一笑点头向他问好。 “公子在军中可习惯?”徐浪是个没心眼的,平日里与众人打打闹闹的都习惯了,人缘也挺好,如今傅时雪到了营中,他倒也挺会自来熟。傅时雪一身公子装扮,着实是俊朗,倒是很符合徐浪的审美,对她便也多了几分关照。 “一切都挺好的,还得谢谢将军,如此照顾,在下不甚感激。”傅时雪向他抱拳表示感谢。 “嗨~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要说照顾,我们也是得了林将军的吩咐,道是傅大人的亲眷,怠慢不得,只是公子别嫌弃这军中条件差便可。”徐浪冲她摆摆手,一个劲的表示受不起她这礼。 听他提到林将军,傅时雪倒是想起来军中还有那样一尊大佛。她只昨天来时见了一回,之后便没再见过,如今这操练场上也不见他人,想来该是还没起吧。 “林将军这会子不见人,是还没起么?”她有些探究的问道。 “将军天不亮便携了人出去了,说是要去邕城府。”徐浪听她如此问,当下一副“你以为是你吗”的表情,冲她答道。 林润和昨日到下半夜才睡,说是写了折子,让人连夜送去了建安,如今天不亮便又起了,携了一干子人直奔了邕城府。 邕城刺史见是林润和来,忙开了府衙请他入内。 身为邕城刺史的朱安奎对这位宁远将军早就是了如指掌,且不论他身份高贵,是当朝皇帝唯一的亲外甥,长公主与林侯爷的嫡子,其长相气质,才情学问更是大遂一等一的出色,加上他十八岁入朝开始便南征北战从未败过,完全可以堪称为是大遂的白起。如此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林将军尊驾光临我这小小的邕城府,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将军此来,是为何事?”那朱安奎将林润和引至府衙上首,恭敬地行礼问道。 “朱大人别来无恙,如今我奉皇命前往和县,路过邕城,碰到些棘手的事,还请朱大人主持大局才是。”林润和也不跟他废话,坐在上首放下他递来的茶杯直入主题道。朱安奎这个人他之前有过几次接触,表面唯唯诺诺是个老好人的形象,背地里却是个有主意的,算盘打得精。如今王相王镛在朝中一人独大,他倒是不急着站队,只一直处在观望状态。 “林将军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下官定万死不辞。”朱安奎一脸堆笑。 “如今升开,羊室及那安覃三县交汇之处流寇盗匪着实猖狂,不知朱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林润和客气的问道。 “将军所说之事,下官也着实头疼,先前已经断断续续去剿过几次匪了,奈何那些个土匪流寇着实狡猾强悍,倒是下官不才,面对此事也是一筹莫展,如今将军前来,还望将军示下才是。”三县交界的盗匪一直是这宛城府的一根刺,先前也多次派人去剿过,奈何那些个强盗本事不小,倒是块难啃的骨头,久而久之,不但没剿匪成功,倒是耗了不少个人力财力,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朱安奎自是不愿再去管。如今林润和这么一个剿匪能手到了此处,还真是活菩萨上门,自然是要将此事踢给他的,一来解决了忧患,二来么,也好顺带着自己多立一次功,如此也是两全其美了。 呵,他倒是会打如意算盘,冠冕堂皇的将这个麻烦踢了出去。林润和暗自冷笑,倒也不回绝他,只抿了口茶幽幽问道:“刺史大人预备派多少兵力前去?” “将军自来便是那战场上的神,面对这些个流寇土匪,想必心里是比下官更有数的,如今下官探的那土匪人数一共八十有三,只是下官这里实在人才不济,没有能主持大局,派的出手的将帅。下官斗胆,还请将军指派个得力的人手,我这边出五百军士,跟随前去如何?”朱安奎说的一本正经,似是处处为他周全好了一般。林润和此去和县,身边只带了数十亲兵,他虽心中对此恨之入骨,但如此冒冒然前去捅了那土匪窝,定是不成体统的。原本前来,只是想通过正常的程序,给那朱安奎施加点压力,他要是干不了,跟他要些兵力自己去一锅端了也就是了,只是没想到他倒是爽快的很,想来这烫手山芋也是烫的他不得安生,如此,遂了他的意便是。 “刺史大人思虑周全,倒是本将军没有推辞的道理了,如此,还请大人安排人手才是,早些个解决了那匪患,大人也踏实不是。” “将军说的是,下官定竭尽全力协助将军,万死不辞。”朱安奎恭敬的奉承道。 两人客套了一番,临走,朱安奎硬是将他留下用了午膳,只道是:将军难得光临寒舍,若是不肯赏脸,便是瞧不上他朱安奎了,实在让他难做人。 林润和没法,自己还需要他的兵,想想便也应下了。 两人在那刺史府园中的凉亭里喝起了小酒,朱安奎自是对他一番恭维奉承,林润和只客气的点头示意,倒是甚少说话。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人情世故一类的,他也很少掺合,平时得三两知己,倒是能喝个痛快,把酒言欢。官场的的应酬,他顶多也是点个卯,稍稍应付一下便完事了,但如今这刺史朱安奎,倒是会说会喝的很,一杯杯酒下肚,那话匣子就没停过,弄得他着实不自在。 “爹爹!”酒过三巡,那朱安奎已是醉意不浅,忽的听闻有人叫他,当下抬起头往远处看去,倒是见一身着浅绿碎花半袖儒裙的女子施施然走来。朱安奎当下喜不自胜,忙晃晃悠悠的起身去迎她。 “林将军,这是小女雨柔。”朱安奎拉着朱雨柔向正襟危坐的林润和介绍。随后又指着林润和向那朱雨柔道:“雨柔,来,见过林将军!” “小女子朱雨柔见过林将军。”那朱雨柔倒是声如其人,一张嘴似能把人化了。 林润和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坐着,只抬手示意她免礼,点了个头表示敬意。 她行过礼,起身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林润和,见他面冠如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真真是一位好郎君,顿时有些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心如鹿撞。那一刻,她深觉自己已经沦陷。 “朱大人不胜酒力,如今倒是醉的厉害,还望小姐照顾大人。如此,我不便再打扰,就此告辞。”林润和看着面前的两人,都已是脸红的如苹果,倒是让他着实有些不自在,好在他早已不想在此待下去,当下不再犹豫,直直的起身告辞。 那朱雨柔没想到他如此快便要离开,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失望,想留又不好开口,只得呆呆的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心下莫名黯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比试 林润和回到军营时,傅时雪正在军中观看那几十亲兵进行射箭训练。 她是偷偷溜进来的,原在营帐中也无事,本来想去看看那几个暗卫的伤势如何的,奈何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人影,只得自己一个人悻悻的在军中乱晃,倒是让她碰上了将士们的射箭训练,当下停住脚步偷偷的往靶场边上去了。远远望去,好家伙,只见那一排箭镞齐哗哗的稳稳钉在稻草靶子上,根本分不出胜负,怪不得,当初那强盗能被一箭穿喉,这要是自己学会了,以后还怕个鬼啊! “徐将军!”傅时雪悄悄溜至徐浪身后,轻声拍喊道:“军中将士们的箭术都如此厉害吗?” 徐浪被偷偷潜过来的傅时雪吓了一跳,忙环顾了下四周,见没人发现,赶忙挡在她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被将军发现可了不得!” 这来了哪有轻易走的道理,傅时雪不依,笑道:“别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将军现下根本不在军中。” 徐浪没法,只得低声向她告诫道:“那你看一会便离开,要不然将军回来,我可就遭殃了。” “为何会遭殃?徐将军,你教我这射箭的本事可好?”她倒是丝毫没有惊慌感,似乎全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那箭术之上,只在原地,便能攻击百步之外的人,想想真的是厉害极了! 徐浪被她这没由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忙将她推出靶场,板起脸道:“荒唐!军中技能,哪有教给外人的道理?” “我可以私下拜你为师嘛!不必像军中将士这般,只要能教我如何射中靶子就行,平时好应付应付强盗土匪什么的,这可涉及不到什么军队作战技能吧!” 徐浪无奈,翻了个白眼道:“就你这小身板,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吧。” “人不可貌相!”傅时雪说的理直气壮。 “哟!可惜了,我还真就是个只看相貌的人!”徐浪不待她说完,当下有些得意的扯着脖子俯视她道。 “你!”傅时雪顿时被他这话气急,瞪着双眼嘟起嘴道:“将军眼光如此毒,小心长针眼!” 徐浪见她气的这幅模样,当下忍俊不禁,眼珠子转了转嬉笑道:“公子真想学?” 傅时雪拼命点头。 “实话跟你说吧,他们这些水平啊,根本不值得一提。要说厉害,咱们将军才是顶尖的,那百步穿杨,你是不知道,一手三支箭,这百步之外一箭射出去,箭箭直抵靶心哪,上次那一箭看到了吧,能穿过你们几人直抵强盗喉尖,就是将军的杰作!公子若是想学,何不去求将军?”徐浪说的一本正经,却耐不住语气中充满了自豪,挑着眉向她炫耀道。将军的箭术,在大遂,若他称第二,真的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林将军如此厉害?”傅时雪不由得惊叹,上次那一箭她是见过的,奈何她当时生死尽在一线之间,脑子早已是一片空白,那还顾得上去研究那箭?只知道自己不会死就对了。如今又听徐浪提起,想想还真是,简直是所向无敌啊!只是她看着徐浪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除非是想把她绕晕了好轰走而已,射箭是绝不会教她的,便当下转身朝他一脸无辜道:“但我只需你教我便可了啊,我不需要林将军那般的本事,能学成你这样便绰绰有余了。” “你。。”徐浪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说,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我如何?”她看着他面红耳赤的脸简直想要笑,眨了眨眼道:“可惜了,我一向是个执着的人。你若不教,我便让身边的跟班日日缠着你,采菲的铲子,你该是见识过的。” 徐浪一听她说采菲的铲子,当下有些毛骨悚然。昨日夜间,便是看到采菲正在与伙夫一道做吃的,当下有些嘴馋,想凑上去蹭一些,却不料那急脾气上来就是拿着滚烫的铲子给他一顿敲,差点没把他烫脱皮了,如今想到那一幕,依然是浑身冒汗,瑟瑟发抖啊。 “你这做法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徐浪愤恨。 “我从未说我是君子,你若想把我当小人看,随便!”傅时雪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只笑着道;“世间都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这小人,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哟。” 说完,便晃晃脑袋准备要走。 “等等!”见她要走,徐浪从身后追上来,有些不甘心道:“既然这样,咱们来个公平的如何?” “愿闻其详。” “那咱们比一场,你若赢了,我便教你射箭如何?”他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怎么比?”傅时雪当下有些兴奋,拉住他好奇的问道。 “早上见你跑跑跳跳的倒是灵活的很。这样吧,若你能跑得赢林将军,我便教你了!”徐浪先前便远远地瞧见了林润和往军中来,当下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搬了出来。将军性子冷,又时常板着个脸,军中人人都怵他,这位小公子初来乍到定是不知将军脾性的。如此,索性让她去碰碰壁,也好顺理成章的给自己解决了这个麻烦。再说了,哪怕真的比了,她也定是赢不了的,徐浪当下不由得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傅时雪听他这般说,当下也不犹豫,拉着他找林润和去了。 那头正在豪兴徜徉做着美梦的徐浪见她这般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顿时有些愣住。这小哥胆挺大啊,奈何他自己着实吓得有些出了冷汗,搞不好真被她赢了可怎么是好?又或者是万一将军生了气罚他军棍又该怎么办?横竖左右都是他要遭殃,这个薛时,是他命中的劫数么?想到这,不由得背脊发凉,似是看到了那军棍直直朝自己而来,忙一把拉住面前的傅时雪,奈何她也是铁了心,甩开他径直朝林润和帐中去了。 “你们两个有何事?这般匆忙?”林润和刚回营帐,这俩人后脚便跟了进来。 “禀将军,徐将军说他要让在下与将军比试一场,不知将军可否愿意?”傅时雪拉着有些发怵的徐浪上前道。 林润和当下觉得有些好笑,容衍这个妹妹,倒是不拘小节的很,实在不像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倒也算是个世家小姐中的奇葩了。 “哦?比什么,如何比?”他在上首的书案前坐下,挑眉问道。 “他要在下与将军比谁跑的。。”傅时雪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徐浪已经冷汗连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这会子简直要求爷爷告奶奶,他这出门是没看黄历么,碰上这么个小祖宗,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罢了,将军这人,平时冷的就跟个冰块似得,生气起来更是能让人吓破了胆,谁都不敢如此跟他讲话,这小子,倒是不知者无畏啊。 “小祖宗,别说了,我教你还不成么,快走吧。”徐浪看着上首林润和的冷脸,吓得忙准备将傅时雪拖出去。 “等等!”林润和见徐浪如此,当场将他喝住,冷声道:“让她把话说完。” 傅时雪听他如此说,当下将徐浪捂着她嘴的手掰开,后退了一步指着惊魂未定的徐浪看向林润和道:“他让我们比谁跑的快!” “为何要比?”林润和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抿了口茶道。 “没有为什么,属下跟薛公子闹着玩的,将军切勿往心里去才是,属下这就将他带走。”徐浪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道,说完,便将傅时雪往外拉。 傅时雪这会子终是听到他愿意教她练习射箭,顿时已经心满意足,无赖耍到这一步便够了,当下也不再反抗,乖乖随他出营帐。 “慢着!”身后的林润和见两人如此,心中有些不悦,将他这营帐当什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还有没有组织纪律了?当下冷了脸,道:“徐浪自己到外头领二十军棍。没得忘记了这军中的纪律!” 这一声的冷喝,让门口的徐浪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朝着帐外的有些刺眼的阳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咬了咬牙,转身回过头向林润和行了一礼,乖乖退下领罚去了。 “将军为何要罚他?”同样站在帐门口的傅时雪不解,回过头来直直的看向上首的林润和道。 说实话,她见他这样的冷脸也是有些怵的,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是寄人篱下,如今因着自己闯祸连累了他人,倒是心里有些自责。 “军中是如此嬉闹玩耍的地方么?徐浪如此,以后如何以身作则,做这军中表率?”林润和头也不抬地回道。 听他如此说,傅时雪心里当下懊恼不已。这里不是太傅府,也没有人会同爷爷和父母那般宠着自己,要怪,只能怪她没把自己所处的位置看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没有资格耍小姐脾气,也没人会惯着她。 “将军,此事是因在下而起,一切罪责,都该由我承担,全是因为我胡闹不懂事,才惹得将军生气,徐将军是被我胁迫的,将军饶了他吧。”傅时雪没法,走上前在他面前跪下求情道。见她这般轻易地便跪下,林润和当下心中一惊,顿时有些气急道:“堂堂傅。。”转念一想不对,忙改了口道:“堂堂男儿,如此轻易便下跪么?你若不起,徐浪再加二十军棍!” 傅时雪正跪的起劲,她差点都要被自己的义气感动了,倒是没想到林润和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把她吓得够呛,忙不迭的跳了起来。 “别别别,我不跪便是了,将军行行好,饶了徐将军吧,要不。。或者我替他受罚可好?”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心中甚是焦急。 林润和对她简直气叹无力,有些无奈道:“就你这小身板,一棍下去都得半死。你若死了,我可不管埋。” “那。。那我与将军比一场,若我赢,便饶了徐将军可好?”傅时雪当下是实在没辙了,她真的是后悔,后悔之前大哥哥在的时候,他谈论林润和的时候为啥自己不好好听着,哪怕是了解一些他的喜好弱点什么的也行啊,如此死到临头也能自救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白白的当了那刀俎上的鱼肉! “哦?公子有如此胆量,倒是让林某佩服,只是不知公子擅长什么?”他饶有兴趣的挑眉问道。 傅时雪暗自白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咬牙切齿道:“逃跑!” 林润和当下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丫头,轻功便说轻功好了,非得要说的如此难听。她会轻功,这不是什么秘密,早年傅弗卿便说她常用这轻功偷偷飞出府去玩,如今她要与他比,他倒是很有兴趣想要一探究竟。 “好,公子既有兴趣,本将军定奉陪到底,我答应你,若你真赢了我,徐浪便免了罚!”林润和看着有些气急的她,轻笑道。 “将军说话,可不许反悔!”傅时雪当下欣喜,来不及反应,撂下这么一句话,跑出帐外找徐浪去了。 一炷香后,两人站在了离军营五里地开外的林子里。 傅时雪其实对自己的轻功是很自信的,师父教她的时候便道,他这轻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如今傅时雪得了他的真传,也是练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想来对付林润和,应该还是有赢的打算的。 但事实好像跟她想的不一般,两人在那林中飞来飞去,无论傅时雪怎么飞,身旁的他终究是比她快了一步,她虽气急,但心中终是佩服的,只是十分好奇他为何会这般厉害。 “在下认输了。”最终,傅时雪喘着气停下来靠在树干上道。 “公子的轻功,已是数一数二的水平,着实让我大开眼见。”林润和在她身边停下,负手道。 “再怎么登峰造极,也终是处于将军之下。”她突然有些讨厌林润和说的话,输了便是输了,本就是技不如人,干嘛还要如此抬举她。 “非也,每个人体力与耐力都有所不同,公子想来平常是娇生惯养的,与我等长久待在军中的人体力自是不能比,可单论功力,你并不在我之下。”他也是被她惊到了,小小女子,原先傅弗卿说她会轻功,他也没往厉害一词上去想,毕竟大家的小姐,耐力和体力总是要差一些的,却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厉害,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想来它这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啊。 “公子除了轻功,可还会其他?”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旁的傅时雪却是依旧靠在树上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师父教我,便只肯教轻功,说是只要学会逃跑就好,其他打打杀杀的自是不适合我,我原先问他原因,他却只是一笑而过,直到他消失我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那家师是?” 林润和顿时充满了探究想要去了解,却见她依旧摇头,只道:“师父出现的奇怪,从未告诉过我他是谁,也从不让我问,只让我跟着他学轻功,待我学成,他便消失了。我问过爷爷,爷爷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后来我便不再问了。” 傅时雪说到此便不再说话,只是靠在树边休息,刚才飞了这么久,还真是有点累的慌,额上也微微沁出了汗,脸色虽略显疲惫,但依旧眉目如画,一身公子装扮的她倒是有些出尘脱俗,特别是那一双有着清水般目光的双眸,在夕阳的照耀下透着如水晶般闪亮的光,让人有些拂不开眼去。 “可还有力气飞回去?”见她如此,林润和轻笑着问道。 “再等等吧,将军若有事便先回吧,我过会自己回去便可。”如今她输了这一场,自是没脸再去求他饶了徐浪,只得找了个借口让他先回去,万一徐浪真要挨棍子,哎!让她自私一回吧,不要听到也不要看到,这样心里起码会好过一点,待他受完罚,自己再给他负荆请罪罢。 林润和倒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便飞身而去了。 傅时雪算了算时间,掐着点回了军营,进了营帐,忙叫采菲一块帮着找了些药出来给徐浪送去。 “小姐为何要给徐将军送药?”采菲见她如没头苍蝇似得到处乱窜,不明所以地问道。 “徐浪受了二十军棍,怕是伤势严重,只因着全是我害的,这会子只能给他送点药过去聊表心意了。”傅时雪捧着一箩筐药有些无奈道。 “谁说徐将军受伤了?我刚才吃饭还见到他呢,完全好好的啊,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一旁的采葑简直要被傅时雪的行为奇怪死,徐浪挨罚,哪跟哪的事。 “他没受伤?”傅时雪一脸惊讶,这不对啊,受二十军棍还能好好的?他是铁打的么?还是那棍子是面做的?林润和明明说过一棍子下去便要半条命的啊。 她越想越奇怪,忙抱着药找徐浪去了。 一路奔至他营帐,却见他好好的坐在书案前看书写字,傅时雪放下药将他拉起来,左左右右将他绕了好几圈才停下。 “干嘛这样看我?”徐浪一脸的不明所以。 “你没受伤?”傅时雪见他的确是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顿时有些惊得说不出话来。 徐浪见她如此,也是莫名其妙,一脸的找不到北,道:“自然是没有,将军说你赢了他,便免了我的罚了啊。怎么,你俩的事你自己不知道?” 他说她赢了他?免了徐浪的罚?她当下心里激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不用再那么罪过,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可转念一想,他为这事撒了谎,堂堂一军之首,竟然会撒谎也,想来他也是惜才的吧,如此到实在是有些看不透他。 傅时雪当下不在徐浪处浪费时间,捧着药高高兴兴的跑回自己营帐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赴宴 五天后,罗意从和县快马赶回了军中,面见林润和。 “启禀将军,属下见到了傅大人,大人说他家小妹因着是宁王突然之间上门提亲,一时间气急,这才偷偷离了家,傅太傅也已经给他去了信,说是让他在和县等着小姐。” 罗意的话让林润和一惊,宁王提亲?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她是不愿意么?所以才这般仓皇出逃? “太傅府中可有答应宁王的亲事?”若是府中答应,那此时她便不就是宁王未过门的妻子了么?那她该以何种身份在这军中待着? “禀将军,三小姐和傅府上下都并未答应,太傅也是不想让三小姐与宁王有什么联系,这才默认了小姐逃出建安的事,并未多加阻拦,只是小姐自己并不知太傅与大公子之间已经互通消息,想来,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罗意据实禀报道。 如此甚好,林润和不说话,只点了点头,遣了罗意上前道:“两天以后,你与徐浪带头去将之前那一帮子的土匪窝给本将军剿了,兵力的事,我向邕城刺史调了五百,以你们的本事,该是够了!” “属下明白。”罗意颔首领命,继而又问道:“既然剿匪,咱们的亲兵不是更有胜算么?为何要调用邕城兵力?”罗意的话不无道理,这些亲兵跟着林润和南征北战已经好几年,战场杀敌都是势如破竹之势,剿匪更是不用说,权当是家常便饭。 “剿他地盘上的匪,何须动用本将军的亲兵?这事本就是邕城刺史该管的事,本将军出人给他剿了匪,他倒是会坐享其成,况且我若私自拿了自己的兵,那便是越权了,到时候免不了又有小人参我一本,要不是看着周边百姓实在是可怜,我懒得管这事!”他坐在上首冷哼一声,派了罗意与徐浪本就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若这匪剿不下来,也是他刺史的责任,反正不管如何,刺史府都必须顶在前头,不得不上,朱安奎是只老狐狸,断不能让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罗意听他说完,当下不再说话,匆匆领命退下了。 两日后,两人去刺史府点了兵,往三县交汇处去了。 自从那一日见了林润和以来,朱雨柔时常念念不忘。弹琴时想的是他;画画时画的是他;写字时念的是他,她倒是真真切切理解了何为相思之苦。 “我儿这几日是怎的了?”朱安奎刚送走了徐浪与罗意,便见自个的宝贝女儿在一旁的亭子中抚着琴黯然伤神,心中不免焦急,忙上前问道。 “爹爹,那林将军。。。”朱雨柔话到嘴边终是说不出口,她是女儿家,如此冒然地问起一个男人,着实是不雅。可她又忍不住想要知道他的一切,当下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雨柔觉得那林将军如何?”见她这般,朱安奎当下明白过来,笑着问道。他这个宝贝女儿,从小便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特别是那舞艺,更是一绝。邕城中多少高门子弟,世家公子想要与之攀亲,都是被她一一回绝了,她心气颇高,势要嫁那天底下最好的儿郎。朱安奎深知她脾性,便也不勉强她,她心中想的与自己所求倒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他早就想利用这个宝贝女儿攀一门高亲,如此也好让自己的官途更为顺遂。 朱雨柔见他这般问,自是羞涩不已,只轻轻吐出两字道:“很好。” 朱安奎当下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女儿所见,倒是与他不谋而合了啊。 “既是雨柔喜欢,爹爹没有不成全的道理。你放心,待这次剿匪成功,爹爹派了请帖与他,让他到刺史府一叙如何?”朱安奎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如此男儿,若能看上自己的女儿,成了他朱安奎的女婿,那他们朱家,便是飞黄腾达了。 “真的?”朱雨柔见他这般说,当下喜不自胜,红晕悄悄染上了双颊,真正的人比花娇。 “那是当然,爹爹看着他也很不错呢,家室好,虽说长公主与侯爷的那一段往事并不光彩,但挨不住人家身份摆在那啊,如今他又是皇上最看重的人,前途更是不用说,如此品相好的男人,到却是世间少有,雨柔眼光不错。”他捋了捋胡须笑道:“待到那日,爹爹可安排你在宴上舞上一曲,我想这天下间没有男子不会为你心动。” 朱雨柔听他如此说,黯然的神色终是一扫而光,不由得喜上眉梢,抿嘴轻笑,满是一副即将与情郎相会的期待。 “将军!”林润和正在书案前与傅弗卿写信,却听有人进来禀报,随即示意来人说下去,便听那来人道:“刚刚刺史府传了信前来,之前那土匪已经全部剿清,这会子全关押在了刺史府大牢中等待审问。除去先前已经被杀的十一人,如今还剩七十二,已全部归案,连着那老婆子与孩子,还有那被抢去的女子,也通通归了案。刺史大人特遣人来与将军送了请帖,说是为表谢意,请将军前往刺史府一叙。” 他当下眉头有些微皱,又请他去刺史府,朱安奎那人他是实在没好感,无奈,这次算是了了一件大事,不去不行。当下挥手遣了来人出去,自个将写了一半的书信写完,派了人发了出去,这才幽幽的往外走。 刚出营帐,便瞧见了前来的傅时雪,见他要出门,她倒是凑上来与他问好:“林将军要出门么?” “嗯。”他停下脚步,淡淡的回了她一声。 “那将军好走,上次的事,我在此谢过将军了,您是真君子。”她笑着看他道:“将军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她这几日不常见到他,自是没拣着机会向他道谢,如今见他得空,忙不迭地跑了来。 他原本不太自在的情绪在看到她笑的那一刻突然有些莫名的舒畅,那个笑,如春日中的微风,冬日里的暖阳,暖入人的心底,见她如此,他倒是心中有了计较。 “公子想感谢我?”他挑起眉看着她道。 傅时雪不置可否的点头。 “本将军有一事甚是棘手,不知公子可愿帮忙?” 见他却是有些为难的样子,傅时雪当下也不犹豫,仰头看着他道:“将军尽管说,如有我能办的事,在下定义不容辞。” 她说的颇有壮士断腕的豪迈,倒是让林润和心里暗自好笑,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邕城中的刺史大人请了本将军喝酒,无奈,本将军一人前去着实无趣的很,不如公子随行作伴可好?” 嗨!原来就这样,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倒是让她紧张了一下,听他如此说,傅时雪自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应下了。 朱安奎见林润和前来,喜不自胜,忙迎了他与傅时雪进了府内。 傅时雪一路跟在林润和身后,一双明眸四处张望着甚是好奇,这刺史府倒是修的精致豪华,一看便是大手笔,想来这刺史朱大人也是个有钱的主啊,她不禁感叹。 “救命!”远远地,便听一声呼喊隐隐传来,众人当下抬头去望,却见一个女孩子被困在树上已是下不来。 “敏若,你又调皮!不是说了不能上树么?”朱安奎见那孩子这般,忙冷了脸训斥。 “可那小鸟掉下来实在可怜的很!女儿只是想帮它们回家啊。”她说的颇为理直气壮。 朱安奎当下无奈,有些慌乱的忙指挥人爬树去救她。 傅时雪见眼前乱成一片的场景却是好笑,瞧了瞧身边的林润和,见他却是毫无反应,不免有些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英雄救美的么?怎的跟书中说的不一样。 “林将军,您不用英雄救美么?”她在他身边低声问道。 林润和依旧不说话,但却是白了她一眼,一副不是有你在么的表情。傅时雪奇怪他的神情,当下看了看自己,顿时恍然大悟,不待犹豫,飞身上了树,将那女子抱了下来。 众人见此,这才安静下来,忙上前去将那女子扶住,傅时雪拍了拍身上的灰,又乖乖地回林润和身边站好,不说话。 朱安奎欣喜,忙将两人引进了内堂奉为上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偷听 谈笑间,一片歌舞升平,那朱雨柔甩着水袖在席间翩翩起舞,倒是让傅时雪看的叹为观止。转头瞥向林润和,却见他面无表情自顾的饮酒,连目光都不曾扫一眼那妙曼的可人儿。真是不懂得欣赏,傅时雪暗自撇嘴。 一曲毕,却见那朱雨柔换了衣服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在厅中站定。 朱安奎见她来,顿时乐开了花,忙招呼她上前给两人行礼。见那女子对林润和行礼时的表情,再看那朱安奎的趋炎附势,傅时雪当场反应过来,搞了半天是场鸿门宴哪!她心里止不住的暗笑,英雄配美人,当真是郎才女貌。 “爹爹!”恍然间,只见树上那女子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腻在朱安奎身边再也不肯走,只指着傅时雪道:“他刚才抱了我,女儿没脸见人了!” 正在喝茶的傅时雪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疑惑不已的抬头看向上座那个有些任性的小姑娘,见她长了一张圆圆的小脸,浓眉大眼,忽闪忽闪的跟葡萄似的,似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有些任性,两眼泪汪汪的,到着实惹人疼。 那朱安奎看了眼傅时雪,再回过头去看那小姑娘,安慰她道:“敏若不可胡闹,刚才那公子是为出手救你性命,才不得已如此做,绝无半分非分之想的。” “可是,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如此抱了女儿,女儿势必只能以身相许了!”那小丫头说的振振有词,一双大眼睛盯着傅时雪眨巴眨巴的不肯移开。 她如今刚读书不久,家里的先生这段时间正教她《孟子》,她前两天才刚看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句,如今傅时雪这个翩翩公子便抱了她,当下有些气急,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吓吓她,让她下不来台。 那朱安奎被她腻的有些无奈,只得陪着笑朝傅时雪问道:“我看公子英俊非凡,一表人才,又是如此侠义,不知公子年方几许?可有婚配啊?” 傅时雪见他如此问,当下简直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这都是哪跟哪啊?这家里的人会不会太奇葩了?怪不得刚才林润和不出手,怪不得他要拉着她一块来?来了个大女儿,如今又跑来个小女儿,这朱安奎想干嘛?当场就要让她与林润和成连襟么? 她没由来的想到这,顿时脑袋如炸了毛一般,放下手中的茶杯义正言辞道:“在下才疏学浅,身份低微,婚姻大事,更是不敢擅自决定,令千金身份高贵,自是在下难以匹配的,倒不如。。”她本有些犹豫,但斜眼一瞟边上的林润和,一副悠哉的样子,自顾的喝着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道:“倒不如将令千金嫁与林将军,将军声名,在大遂都是顶尖的,如此郎才女貌,实在般配的很哪!”反正那朱安奎想把女儿嫁给他了,嫁一个是嫁,嫁一双也是嫁,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实在是人间美事。 她话刚落音,却见林润和一个眼神直直的向她撇来,一脸的严肃,那眼神中带了十足的冰冷,愣是看的她心惊不已,当下不敢再乱说话。 “诶~这不可,不可。将军是天之骄子,小女敏若自是配不上的,倒是公子你嘛,老夫看着到实在与小女般配的很哪。”那朱安奎在上首捋着山羊胡笑道。 傅时雪当下一阵被雷劈了感觉,着实是哭笑不得,看着边上那人如冰雕般坐着,也是指望不上,顿时起身,一把拉起那正含着泪的小丫头便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那朱敏若见傅时雪前来拉她,有些不知所措,只生生的被她拉出正厅去。 “小姐真要嫁我?”两人此时站在那刺史府的花园中,夜幕已经降临,四周虽有灯笼高挂,奈何自己周围却是被黑暗包围的,那敏若有些怯怯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傅时雪,却见她一双明眸定定的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道。朱敏若心下一惊,在那一瞬间仿若看到满天星辉,她的眼睛如此明亮,含着笑,仿佛照亮了她的心。她顿时有些心跳加速,若说之前是想唬唬她,给她些下马威,那么如今,她却真的对她有了好感。 “你碰了我,便要对我负责,看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便委屈下嫁与你罢!”那敏若回过神,平复了一下情绪,理直气壮道。 “那若在下家中已有妻儿呢?小姐不问在下是否娶亲,何方人士,家中何许门第,开口便要嫁与我,岂不是太儿戏了么?”她依旧含笑问道。 “可你碰了我!哪怕是做妾,我也认定你了!”敏若气急。但她是真的看傅时雪长的好看,确实是赏心悦目,况且还救了自己性命,又抱过她,当下觉得安全感倍增,对她有了依赖感。 但听她说道要做妾,傅时雪含笑的双眸顿时暗了下来,她原先只当这是小女儿家任性罢了,只稍稍哄哄,吓一吓她便能将此事圆过去,没想到她尽是如此较劲,心中顿时不悦,当下甩开朱敏若,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好好的女子,为何要自践身份去做妾?小姐的婚姻观便是这样的么?这等看轻自己,叫别人怎么看重你?小姐观念,恕小生不能接受,如此不合,你若嫁我,以后必定要自食其果。” 她简直糟心透了,如此不讲理的女子,都没有人教的么?随随便便就要以身相许,实在是不知好歹。但看身边的朱敏若,已经被自己气的脸色铁青,满脸泪痕,心中想想又有些不忍心,遂伸出手去想要拉她,却不知她一气之下将自己甩开,愣是跑远了。傅时雪无奈,独自在那假山背后的花丛中站着,也不回那筵席上去,相比要回去,看着朱安奎如小丑般的脸色,面对冷若冰霜的林润和,她倒不如自个在这园子中赏花赏月赏银河呢。 “将军,上次一别,可安好?”隐隐的,一声柔柔的问候从傅时雪背后幽幽传来,倒是让她一惊,忙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却见不远处一对男女正朝她这边来,当下有些邪魅一笑,一个转身,将自己隐进了那假山之中。也不慌,只静静的看着已经走到离自己只五步远的两人,悄悄的竖起耳朵,屏息凝神的听着。 “劳小姐挂心了。”林润和敷衍地答道,目光却是一刻不停在四周搜寻。他原见着傅时雪那般跑了出去,整半柱香都不见回,那朱安奎又是奉承到底的嘴脸,实在让他不自在,当下也不犹豫,找了个借口出来寻她,却不知半道上碰上了那朱雨柔,弄的一时脱不开身去。 “将军,雨柔知道将军日理万机,定是操劳,平日里怕是休息不好,这是雨柔亲手缝制的香囊,里头放了些安神宁息的香料,对睡眠是最有好处的,将军若不嫌弃,便收下吧。”朱雨柔说的有些娇羞,那柔柔的嗓音,简直要把暗处的傅时雪听得心都要软了,就着明晃晃的月光,她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那女子。刚才在席间匆忙,还未来得及细看,如今一看,真是好一副花容月貌,傅时雪暗自感叹。那一貌倾城,般般入画;桃腮杏面,香娇玉嫩,尽显芳菲妩媚,果真是人如其名啊。两人站在一处,简直是绝代芳华,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娇羞柔媚,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着实是赏心悦目。 “不必了,小姐还是自己收着吧,林某从不用这些东西。”林润和清冷的声音传入傅时雪耳中,倒是让她生生觉得煞风景,这般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场景不应该是你侬我侬,情意无穷的么?怎么全都跟说书的讲的不一样? “将军,是不喜欢么?”朱雨柔说的有些怯怯的,脸上掩饰不住的黯然伤神。倒是有股子病中西施的美态。 林润和并未说话,只直直的站着,看向远方的眼神有些透着冷光。 “将军!”朱雨柔此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不了解林润和,更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见他这副冰冷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有丝丝委屈。她对他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如今这般情形下,她也容不得自己多犹豫,吸了吸鼻子柔声道:“将军是人中龙凤,雨柔自知配不上,奈何自上次一见,便对将军念念不忘。将军,雨柔这一世,誓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误,不能休啊。” 她说的有些气急,虽知如此不成体统,但奈何面前的人冷若冰霜,她若再不主动,便是丝毫机会都没有了。她这一世,从未如此心属一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自己面前溜走,虽为女子,虽深知礼义廉耻,奈何情字当头,她自是顾不上这些了。 好一个痴情的女子,傅时雪简直要被感动,回过头再想想她自己,倒是只有一抹傻笑,殊不知自己以后也会不会如她这般,对一人爱之入骨?亦或是求而不得?她摇摇头,不愿意去想。傅时雪从小在家便是被呵护着宠大的,她从未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过任何考量,她喜欢待在家,有父母亲人,宠爱无限,过着只羡时雪不羡仙的悠哉生活。即使以后迫不得已要找夫君,也定要找爱她,懂她,能与她一道做个闲人,对一张琴,喝一壶酒,看一溪云的人。 朱雨柔的话,让面前的林润和有些不自在。他从未想过此生要娶妻生子,他是个孤独惯了的人,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让他对男女情感之事有了一定的恐惧感,他不愿意去越过那个雷区。况且,他对这位朱家小姐的确无半点好感,此时脑中想的,也是快点逃离才好。这个刺史府,实在是让人待得难受。 “将军!”见他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朱雨柔终是有些气急,一步上前紧紧的搂住了他。此时的她抱着心中思念之人,顿时心如鹿撞,面红耳赤,但她终究是欣喜万分,舍不得放开,只柔柔道:“将军,雨柔待将军一片真心,此生若能与将军携手,雨柔死都无憾了。” 林润和被她猛然的拥抱吓得一个激灵,忙一把将她推开,背过身去,清冷的嗓音中带着十足的愠怒,皱眉道:“还请小姐自重!如此情谊,我林某受之不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我是不可能的。” 躲在假山后的傅时雪被他这幅样子吓得不轻,她从未见过林润和如此生气,在她印象中,他一直是那般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即使面对自己与徐浪闯祸,坏了军规,也未曾见他这般恼怒。她有些发怵,不敢再待下去,只得蹑手蹑脚偷偷溜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气 “你站住!”溜到一半的傅时雪猛然被身后的一声厉喝吓得停下了脚步,只定定的站着不动。 “我方才想通了,你我不甚了解,如此冒冒然让你娶我,的确不合适,那我且问你,你家中可有妻室?”背后那人匆匆向她奔来,有些气急道。朱敏若自从刚才一气之下撂下她,终究是有些不忍,想想自己的确是太过任性,况且方才爹爹也说了她,道世上没有女子如她这般,人家不过好心救她一命,她还当真要以身相许了么?朱敏若想想也是,她自小选择郎君的要求便甚高,定要找个好看的,如今遇到了俊彩飞扬的傅时雪,倒是很合她的眼缘,若他未成婚娶妻,自是要拼上一把的。 傅时雪简直哭笑不得,愣在原地转了转眼珠子笑道:“不瞒小姐,在下家中不止有妻室,连孩子也有了好几个呢!如今在下之所以在林将军身边,就是因为受不了家中大小老婆争风吃醋,看的在下实在是心慌,这不,所幸便跟了将军了。如此,小姐还要嫁与在下么?” “你所说的可是真的?”朱敏若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看上去的样子也不过就十七八岁,哪像是个成过亲,有了孩子的人,当下眼神咄咄,盯着她一言不发。 “本将军可作证,薛公子却是已有家室,且家中女眷甚多,小姐若是嫁过去,怕是日子不好过啊。”正当两人沉默,却见那林润和从暗中走了出来,几步之外跟着梨花带雨的朱雨柔。 傅时雪暗自咬了咬牙,只低头沉默不说话。 “薛公子如此年轻便已成家了么?着实是看不出来啊。”不远处的朱雨柔拭了拭眼角的泪,走上前来有些惊讶道。 她见在场的两位女子终是不信,只得慌忙一本正经点头,笑道:“不仅如此,在下还时常流连花丛,红颜知己更是数不胜数,着实是劣迹斑斑,毫无优点可言。在下实在不愿糟蹋了这么一个楚楚可人的姑娘,还请小姐忘了在下,另择良君罢。”说完,便对她尴尬一笑,准备离开。 “你这个浪荡子!”还没待她把话说完,那一头的朱敏若便气的暴跳如雷,冲上来便要向她挥巴掌,奈何林润和眼疾手快,半道将她拦了下来,傅时雪这才逃过了一劫。 见朱敏若这副样子,她当下心中甚是不快,微微皱起了眉,若那一巴掌没有被拦住,此时的她又该如何自处?这个地方太诡异了,这里的人也太奇葩了。她想了想,也不顾在场的众人,冷哼一声,飞身而去。这个地方,她再也不要待,林润和闹出来的事,让他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好了。 傅时雪刚离开,那朱安奎便慌慌张张的追了出来,看到此等景象,再看林润和已经冷透了的脸,当下有些骇然,知道定是他那个宝贝女儿在他面前闯祸失礼了,顿时俯首向他作揖表示歉意。 “刺史大人的小姐还真是教导有方啊,想来大人平日里没少花心思。”林润和的话让在场的几人听的有些发怵,那朱雨柔更是心中不快,羞愤难当,当下掉下泪来。 朱安奎见此也是不敢多话,面前这尊大佛他得罪不起,只能差人将两个丫头带下去,自己一个劲的给他赔礼道歉。 林润和此时见周边没人,倒也不再如此冷脸,傅时雪离去时生气的表情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这个朱家二小姐,定是要断了她的念头才是。 “实不相瞒,刚才与本将军一道赴宴的公子,乃是当朝太傅府中的三小姐,太傅有托,其与令爱却是不能结秦晋之好,还望大人多开导小姐才是。”林润和清了清嗓音低声道。 原来如此,朱安奎倒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着那公子容颜俏丽,说起话来却有些女儿家的味道,原来竟是傅三小姐,当下有些自责,自个的女儿,人家好心救了她,她却是如此的蛮不讲理,倒是惹了三小姐不痛快,这要是上头怪罪下来,他这个五品的刺史还要不要当了。 “将军说的是,还请将军放心,下官定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定不让她再恼了三小姐。”朱安奎一脸愧疚道。 “如此,便有劳刺史大人了,时候不早,林某就此告辞了。”见他一脸的唯唯诺诺,他当下也不再多废话,直接与他告辞走人。 傅时雪一路不停地奔回营帐,倒在榻上,蒙上被子,一句话不说,她简直快要气死了,都是些什么人,如此蛮不讲理,欺人太甚,心中简直有股子怒火在熊熊燃烧,奈何在人家的地盘,愣是找不到可以发泄的点。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么?”采葑见她如此模样,心中甚是焦急,扑上前去低声问道。 却见傅时雪依旧不说话,倒是被她问的烦了,起身撩起帐门,飞身而去,在不远处的树上停了下来,坐着看星星。 还是这树上清静,傅时雪当下气顺了许多,不再顾之前种种糟心的事,只躺在那粗壮的树干之上,抬头看那漫天的星河,拱着皎皎明月,星空无声,大地无言,她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呆了良久,倒是渐渐平复了情绪,得了好些自在。她有时候还是挺喜欢自己这种性格,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以前不高兴了,有傅弗卿哄着,弄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再背上她一圈,她便好了,如今傅弗卿早不在身边了,她便只能自得其乐,自己寻些方式让自己开心。 林润和一路追回来时,以为她会在军中大发脾气,甚至连怎么应对此事他都已经想了一路,如今还未到帐中,却见她独自一人挂在那树上,恍若无人般自得其乐,抿紧的唇当下微微有了些弧度,不待犹豫,也飞身上了树。 “今天的事,我跟你道歉可好?”他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温声道:“我保证以后那朱二小姐定不会再来烦你了,你莫再生气。”他说的诚恳,今日的事,他也没想到会如此,原本只是想着他前去赴宴着实尴尬,刚好她在军中也无事,就当寻个伴了,席间也不至于不自在,却是没想到会给她惹来一身麻烦,顺带着自己也烦心透了,世间女子,果真是不可理喻。 傅时雪原本便已将气消得差不多了,如今听他这般说,再看他带着歉意的表情,当下忍不住咧嘴笑道:“原来林将军也会有跟人道歉的时候呀?” 她的反应让林润和有些惊讶,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他转身看她,见她起身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双明眸如这夜色中的明光一般带着笑意定定的看着自己,语笑嫣然,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他不由得心中一愣,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沉默不语。 “将军心中有事?”见他不说话,傅时雪不由得好奇,探头到他面前,顾盼神飞道:“为了雨柔小姐?”她确实是有些好奇他会如何看待朱雨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这般的,定也不例外,那小姐柔的如一汪水,与他说的话更是字字情真意切,看的她都有些感动,她不信林润和是块木头,如此不解风情。 “你什么意思?”听她说朱雨柔,他心中不免有些排斥,想想又不对,她是如何得知朱雨柔对他。。。顿时心中一惊,转过头来盯着她那清水般的目光,有些探究的问道:“你都看到了?” “没。。”她被他这么一问,当下有些心慌的不知所措,来不及反应忙低下头一口否认。 “看着我!” 听他如此说,傅时雪不敢再躲,偷偷的吁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看到的,是你们自己凑到我面前来的。”她的话让林润和有些哑口无言,他找了她半天,原来她竟就在自己面前,还看到了一切,这个女子,真真是拿她无可奈何。 “将军难道不喜欢那小姐么?我看你说话都是冷冷的,若我是你,有人对我这般,怕是心都要化了呢!”她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不再看他,只自己摇头晃脑的笑着徜徉,如此的绝色佳人,配他,还真是郎才女貌。 林润和当下有些气恼,本来这事在他心中便不痛快,男女之事,爱谁谁去,只是别扯上他,如今自己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还一口一个小姐的挂在嘴边,也不知她的心是怎么长的,顿时挑了挑眉斜视她道:“哦?薛公子喜欢朱小姐那般的美人?倒不如公子将她收在身边如何?” “如此红颜,得之我幸呀!”傅时雪嬉笑,转身看他道:“自古英雄配美人,将军是英雄,向来该配美人。不过在下一无是处,如要了朱家小姐,到还真是浪费了一朵鲜花了。”她倒是有心,可却是无力呀,奈何自己也是个女子,没办法如那些英雄般身边围满红颜知己啊。 “她再美本将军也不喜!”林润和实在没有办法接她的话,只得起身冷冷的扔了一句话便飞身离开了,留下傅时雪一人在那树上莫名其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平乡 接下来几天,傅时雪在军中待着,却是无聊,这几天也没见到林润和的身影,不知道是真的碰不上呢,还是她自己有些怵他,自从上次看到他生气,她便不太敢出门了。 “薛公子!”门外响起徐浪的喊声,正在看书的傅时雪忙起身迎了出去。 “徐将军有事?”她掀开门帘,见将士们正在打包行李,有些疑惑道。 “将军说了,这邕城的事已经全部办妥,现下咱们得往和县去了,公子快些收拾一下行李,咱们一炷香后出发。”徐浪这几天与罗意一道在处理那剿匪的后续之事,倒是连着几天没见到人影了,现下事情已经办妥,林润和也给皇帝递了奏折,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可以出发西去了。。 听到要往和县去,傅时雪当下莫名的兴奋,不待他说完,钻回帐中打包去了,徐浪见她如此,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炷香后,傅时雪随大部队骑马准备出发。还未开始走,却听得远远的有马车驰来的声音,众人疑惑,皆回过头去看,待马车驶近,却见那车上跳下一人,直直往林润和身边去了。 “将军!”那朱雨柔喘着气跑至林润和马边,柔声喊道:“将军这么快便要走了么?” 依旧是那柔柔的嗓音,依旧是那有些黯然伤神的表情,着实让在场的男子无不心疼,倒是那最前方的林润和,依旧没有半丝表情,一副冷脸到底。 “将军连看也不愿意看雨柔一眼么?”见他如此冷冽,目光始终不在她身上,朱雨柔不免心酸,梨花带雨道。 “小姐无需再多说,我林某向来无情,小姐莫再费心思了,到头来害的不过是自己。”见她哭了许久,他终是有些心烦,微微皱起眉头道。 朱雨柔被他的话堵的不敢再开口,林润和一向以来的冷脸她是听闻过的,说好听点他是个不愿在感情上浪费时间的人,说难听点,他便是没有心的。如此,她的一腔深情,终究是白白负了? 傅时雪远远的在后头看的有些不是滋味,如此的女子,不说在邕城,就是在大遂,也挑不出几个来,可奈何她再深情痴心,终究是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的结局,只是不知,时间的馈赠是会让她渐渐淡忘,还是使两人最终携手呢?这一切,她不得而知。 “出发!”最终,林润和都没有看朱雨柔一眼,只冷声吩咐队伍前行,自己带头策马奔驰而去。 “将军!”朱雨柔见此泪如泉涌,有些不甘心的在后面追着跑,终是徒劳无果,只能痴痴的看着那飞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眼中。 “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还请小姐看开一些才是。”傅时雪见远去的队伍卷起一阵风暴,终究犹豫了一下停下来劝道。 “薛公子!”那朱雨柔如今已是灰头土脸,看傅时雪在自己面前停下,顿时有些委屈,道:“将军果真如此不近人情么?” 傅时雪见她这般,也是有些无奈的摇头,感叹道:“感情之事,我不甚了解,将军对小姐如何,在下想小姐应该是有数的,只是这世间之事,最多的便是无奈,有些东西,强迫不来,小姐还是要自己想清楚才是。” 那朱雨柔终是不再说话,红着眼施施然的向她行了一礼,道:“雨柔谢过公子赠言了,还望公子一路前去,平安才是。” 傅时雪点头,也向她行了一礼,终是策马而去了。 队伍一路向西而去,走走停停,倒是在黄昏之前赶到了平乡。 平乡是处在建安与和县中间的一个中大型的城镇,素来盛产花灯,平乡街市热闹,一到晚上,马路两旁便点满了花灯,着实是让人流连忘返。 队伍在平乡城外约莫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按照如此的速度,还有多久才能好?”林润和看着眼前的将士们马不停蹄的干着手中的活,看着渐渐西下的落日,开口问身边的罗意道。 “禀将军,大概还有个把时辰便能全部完工了。”如今接近天黑,众人做起事情来自是比不得大白天的时候。 林润和朝四周看了看,零零散散的人群,倒是没见着傅时雪,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她该不会乱跑了吧?当下挥手召过罗意道:“你去找一下,看看三小姐可在附近,如在的话,叫上徐浪带她去城中逛逛,免得她在这荒郊野外的无聊。” 傅时雪是什么心性,林润和心里是有底的,早前就老是听傅弗卿在自己和太子面前提到她。那个时候说起傅时雪时,在他的脑子里,她始终停留在那个傻乎乎的胖娃娃的印象中,爱哭,爱闹,又爱笑,倒是可爱的紧。傅弗卿提起自个妹妹时也是满脸止不住的宠溺,她是个爱热闹的,喜欢有人陪着自己,最怕的便是闷在屋子里一个人呆着。为此,傅弗卿便想着办法带她出门,更是三天两头在东宫朝他与太子炫耀,今天说妹妹与他偷偷溜出太傅府吃了好吃的,明天又说妹妹无聊准备带她看戏去,三个男的在一块,净是听他唠叨自个亲妹妹了,好像全天下就只得他一个人有妹妹似的。后来,自己跟了父亲上了并山,自是与太子和傅弗卿分开没了联系,直到太子大婚时才回过建安,也是在那一天,第二次见到傅弗卿口中的傅时雪,那时的她已然从陶瓷般的胖娃娃长成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小姑娘了,他远远地看着当时的傅时雪在傅弗卿与赵承恩起了冲突后,果断将傅弗卿护在身后,抬着头,目光平视赵承恩,丝毫不怯懦,与之据理力争道:“我们敬你是公主,礼让三分,然你可有公主该有的胸怀与仪态?如此心狠手辣,叫嚣撒泼,与街头泼妇又有何区别?怎做得大遂的表率,又如何彰显皇家气度?”林润和到那时才明白,为何傅弗卿对自己妹妹能这般宠爱与袒护,原来在自己有困难时,妹妹也能舍命护他,林润和是有些羡慕的,他从小孤身一人惯了,从未体会过被人宠爱与袒护的滋味。可公主毕竟是公主,岂能容别人这样说她,在被傅时雪说的哑口无言时,一个眼神,命人将她推入了瑰湖。林润和从未细细回想过当初为何站在瑰湖另一边的他会奋不顾身跳入湖中将她救起,是因为父亲曾拜托他危难时护她,还是因为气不过赵承恩如此无理取闹,不管为何,反正他当时是什么也没有想便去做了。 “徐将军!”傅时雪此时看到徐浪正在指挥众人安营扎寨,忙走过去与他说话,问道:“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和县?” 见她来,徐浪倒是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只时不时的插一句道:“如若不停留,再走个五六日便也到了。” 傅时雪当下明白的点点头,还有个五六日,便能到和县了,只是不知,大哥哥若知道自己从傅府出逃,会不会生气的将自己又送回去,若回去了,爷爷是不是定要家法伺候?她不敢再想下去,有些犹豫不绝,不知是真的该跟林润和去那和县找大哥哥,还是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横竖不要让赵觞找到便是了。 “公子!”罗意远远的瞧见她与徐浪在一处,忙快步上前呼喊她道:“将军说了,现下安营扎寨还需要一段时间,公子若是无聊,可叫上徐浪一块去城中逛逛,这会子,估计那街上的灯都亮起来了。” 傅时雪本就无聊,听他这么说,当下叫上采菲和采葑,拉上还在干活的徐浪,几个人急急的往城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外 平乡因着盛产花灯,倒是吸引了不少外乡人前来,如今,这城里的夜市也是办的有模有样,丝毫不比白天的市集差,傅时雪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简直不亦乐乎。这集市热闹非凡,远近乡镇的商贩与百姓们几乎全涌了过来,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目不暇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最主要的是那扑鼻而来的食物的香味,顿时让她回味无穷,来来往往的行人,时不时地在讨价还价,一旁的小儿津津有味地舔着手中的麦芽糖。。。人间烟火,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一路逛到底,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欣赏,有动物造型的,有植物造型的,还有人物造型的,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小姐,这街上的花灯都能比上建安城元宵时的灯会了呢!”身边跟着的采葑一路看过去眼睛都不带停的,暗暗地感叹道。 “可不,真是好看极了,采菲,咱们也买一些吧。”傅时雪当下开心,在摊前细细挑选。 “我的小姐,咱们现在跟着军队赶路,什么时候能用上花灯啊,您这买回去也没地方放啊。”采菲有些抱怨道,他们这一路骑马的,难不成还在马屁股上套盏灯么? 想想也是,她举着手中的灯,左看右看,终是有些不舍地放下了。 “我说这位小哥,我看你相貌堂堂,是个有福之人啊,往后定能娶得娇妻美妾,儿女成群。。。”有些黯然伤神的傅时雪猛然间被这另类的吆喝声给吸引住了,循声望去,她简直想要笑。 只见那徐浪正被街头的相士死拽着不肯放手,硬是要替他相面,两人拉拉扯扯,甚是滑稽。 徐浪难堪至极,左顾右盼,发现了正朝他走来的三人,当即嘴角浮起一丝笑,与那相士低声了几句,跑过来趁傅时雪不备拉起她就往相面摊子上走去。 “喏,你给他相就得了,钱我照付成吧?”徐浪问道。 那相士未理睬他,只见他盯着傅时雪细细端详,一手不断捋着下颚的山羊须,一手胡乱点算着什么,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 “哎,他会不会相面,该不会是骗子吧,幸好拉了你过来,要不然我今天非得被他忽悠了。。。”徐浪见那相士久久不说话,朝傅时雪低低嘟囔道。 “这位公子。。。”那相士说的似有些犹豫不定。“我说这位公子,英气有余而刚毅不足啊!” “哈哈哈!”徐浪听到此不由得放声大笑道:“薛公子,他这是在说你娘娘腔吗?” 傅时雪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位公子。。。男生女相,倒是贵不可言啊!” 相士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话。徐浪是个粗人,听不懂他口中这些弯弯绕,另换了个话题道:“那你倒是给他看看,能否娶得娇妻美妾,儿女成群?” 那相士捋着山羊须挑眉看了一眼傅时雪,眼神越过她瞥向她身后,幽幽道:“公子姻缘,近在眼前,乃天作之合哪!”随后放声大笑,起身,收拾摊子便要离开。 徐浪听得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见那相士要走,拉住他道:“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说明白,这钱我可不付了啊!” 那相士摆摆手道:“如今遇了贵人,往后自有讨还的时候,此次卦钱,不便再收,告辞!”说完,便收拾卦摊行李徜徉而去。 一旁的傅时雪倒是没把那相士的话放在心上,她向来对这些都不怎么信的,难得的也是好话便听着,坏话么,自动略去了。如今见了徐浪这般,却是嘻脸笑道:“徐将军,妻妾成双,儿女成群,赶明拜堂的时候要记得请我们哟。” 徐浪还沉浸在刚才那相士的话中没有反应过来,这整个过程他都云里雾里的,临走了,那相士也是不肯收钱,还真是奇怪的很。 傅时雪见他这般,也不再逗他,当下携了采菲与采葑准备离去,如今出来也快两个时辰了,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睡觉,养足精神赶路才是。 还未等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直直的向她扑来,将婴儿一下塞至她怀中,自己瘫倒在地,气若游丝道:“救。。救命。。”说完便昏死过去。 傅时雪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着自己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婴儿,顿时吓的不轻,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愣了好久,才终是反应过来,喊着采菲道:“快,快叫大夫来!” “可是公子,咱们出来时带的钱已经都花完了,现下哪有钱去请大夫?”采菲在一旁焦急的回道。 傅时雪此时已经头皮发麻,自己怀中的婴儿脸已涨的通红,浑身滚烫,几近昏迷。如此状况,她从未遇见过,除了叫大夫,别无他法。如今听到采菲这样说,晃了晃神,当下将那婴儿塞给采葑,双手有些颤抖的摸向腰间的那一枚玉风铎。双手停留了片刻,果断将其摘下,递与采菲道:“拿这个去当了,跟老板说万不可卖给别人,顶多一个月,便会赎回,回头记好铺子,收好单据,拿了钱去请个大夫,买点吃的,我看这妇人已经没力气行走,就近找个客栈先安置吧。” 采菲拿着玉风铎,焦急地快要哭出来:“公子,这是你的传家宝啊!” 她双手捧着温润的玉风铎,着实有些犹豫,这东西自小姐从出生便戴在身上,据府里的人说,这是傅家的传家宝,是傅时雪原为黎国皇后的姑母傅云梦专命人打造了送与她的出生礼物,价值连城,珍贵无比。如今就这么随便的当掉了,她心里该有多舍不得?况且,这么贵重的东西,该当多少银子是好? “救人要紧,快去!”傅时雪冲她吼道。此时已容不得她犹豫,自己面前的是两条人命,摊上了便只能救了,难道还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死去吗? 采菲顿了顿,忙起身向人群外跑去,刚转身却被一个修长的身影拦住,直接将她手中的玉风铎拿回重新挂至傅时雪腰间,随后转身吩咐跟在身边的罗意拿了银子救人。 他的动作从头至尾一气呵成,傅时雪定定地看着他将玉风铎挂至自己的腰间,有些晃神。他怎么会出现?而且出现的如此及时?就好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样。 “谢谢。”她低声向面前那个正俯首替她挂坠子的白色身影道。 “不必,这种事,任谁碰上了都会帮忙,你的东西重要,万不能丢了。”他也低声地回应她,两人面对面低头站着,似是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傅时雪有些尴尬,见他挂好,忙后退一步站定。顿了顿神,当下叫上周围的众人将那女子抬进附近的客栈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拆穿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那母子二人安顿好,守着大夫给那女子开了药,喂她吃了东西,又安顿好了生病的孩子,这才在房中坐下歇息。 那女子醒来,便要磕头,众人又忙把她扶起,傅时雪问起事情原由,那女子顿时开始抽泣,因着刚刚恢复些体力,讲话仍有些无力,断断续续道:“小民本是永宁县人,原本家中生活尚可,岂料一年前那永宁县令开始大修王相祖坟,说是王家祖上积德,出了王相这么个人中龙凤,永宁县受王相福泽,百姓才可安居乐业。如今王相念本,本县百姓理当为王相出力,原本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怪就怪在这祖坟足足修了一年都不见好。县中的劳动力去了好些也不见回,工钱就更别提了,人都见不到哪还有工钱拿回,家中老小自然焦急,便去寻,奈何那永宁县令不但不告知劳动力去向,还将问询的百姓打了回去,道‘工程浩大,本该多花些时日才是,等完工,人自然就回来了不是。’奈何小民半年前才刚刚生产,家中没有劳动力,早就困难的揭不开锅,小民没有办法,只得带他出来乞讨,怎知我这可怜的孩儿,半道上就染了风寒,一病不起,要不是遇到各位恩人,如今我母子俩定是要命丧黄泉了。”那女子说完,又不由得抹眼泪。 傅时雪当下忍不住唏嘘,可怜这孤儿寡母了,见她提到王相,不免又多问了一句道:“你们身在永宁,却不知这祖坟在何处么?” “哎,要是知道便也就放心了,永宁不比这平乡,地都是平的。永宁四周是深山,平地少,况且那山中荒凉,也鲜少有人去,小民及周围街坊四邻都找过,除了深山以外,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那妇人叹了一口气,也是十分奇怪,丈夫从离家,便未回来过,如今却像是如人间蒸发一般,怎么能不叫她这个做妻子的担惊受怕。 见她有些劳累,傅时雪也不再打扰,只吩咐了采菲与采葑守着,自己出了门。 林润和遣了罗意去吩咐了客栈中的小厮,只待那女子康复后雇辆马车将母子二人送回永宁县安顿好,随后又命罗意将剩下的五十两银子给那女子打包装好,一并放在行李中让她带回,如此这些银子也够她母子二人撑个半年了。 “将军,此事可要禀告太子殿下?”罗意问道。 “派人跟他通个气,让他安排人彻查,此事定不简单。”林润和淡淡的声音中透着丝丝的寒意。王相如今在朝中一人独大,是太子登上帝位的最大障碍。他反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子对他忌讳的很,如今他更是猖狂放肆,竟明目张胆做这些劳财害命的事,想来内里定有不小的阴谋。 待罗意退下,他稍稍地松了口气,抬头却无意间发现屋顶上坐了个人,不待犹豫,飞身上了屋顶。 “为何独自在这房顶之上?”林润和在她身边坐下问道。 “想些事情。”她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些空洞。 “在想那女子所说?” 傅时雪惊讶,他怎知她心中所想?他是神仙么?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惊奇与不可思议。 见她如此看着自己,一双明眸充满了崇拜感,他当下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怎么,我猜对了?”其实这根本不用猜,那女子发生之事来的突然,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她如今这副样子,显然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将军对此事如何看呢?”傅时雪冷不丁地看着他来了这么一句。 “公子也对此有兴趣?”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听爷爷说王相这个人做事向来高调,可是他修祖坟的事进行了一年多为何朝中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呢?为何祖坟修建地址也没人知道呢?”那妇人说的话不像是有假,如若真的如此,那这件事不是太奇怪了么? “公子对朝中之事也了解?”林润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永宁县属大遂南部,距离边境有两三百里路,地势复杂,由以各种奇山险峻为名,除去山地,永宁平原丘陵地带并不多,如要修祖坟,风水是重中之重,况且修祖坟就是为了泽被后世,受人供奉的,因此大多是修在地势相对平坦缓和地带,绝不会往深山老林里去,如今显而易见,众人找不到祖坟修建之地,摆明了这个所谓的“祖坟”被修进了深山之中。为何要进深山,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林润和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王相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此人需远离才是。”具体如何,他并未再往下讲,朝堂中事,复杂万分,处处是阴谋与陷阱。每个人,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 夜里的风微微透着凉意,她心下了然,这事该归谁管,自会有人去处理,其他的已不在傅时雪的考虑范围,她只等着看戏便好。 “将军接下来是会一路向西而去还是会在中途停留?”三月的天气到了晚间还有些凉意,此时坐在房顶上的傅时雪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如没有事,该是不会再停留了,怎么了?” “没事,只随意问问。”她有些尴尬,她出来也有十来天了,却不见府中有人来寻她,甚是让她感觉到奇怪,好像众人将她忘了一般。爷爷那个老狐狸,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倒是着实让她没有底,如今弄的她是既期待去和县,又害怕见到傅弗卿,还真是两难啊。 见她有些一筹莫展,皱着眉头自顾地发呆,他突然心中一软,不由得温声问道:“你是在怕你爷爷抓你回去?还是在怕你大哥哥会把你送回傅家去?”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般让傅时雪猛然一惊,当下瞪大双眸定定的看着他,那清水般的目光充满了不解,有些试探的喃喃道:“你。。你知道?” 他知道她的来历?什么时候的事?如此,他也是爷爷和大哥哥那一伙的吗?也会将她抓回去?这是什么人啊,似是能看到别人心里去,为何自己想什么他通通知道,又为何他每次都能出现的那么及时?她顿时头皮发麻,有些惊恐,当下起身准备逃离。 “傅时雪!”他冷不丁地叫她。她丝毫没有犹豫便回过头去,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想逃么?你以为你能跑得过我?”见她这般惊恐,他顿时轻笑出声,原来逗她的感觉如此之好。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林润和的话让她瞬间绝望,她不再惊慌,反正自己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掌心,还不如痛痛快快坐下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的明白不是更好。 见她突然之间又如此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林润和当下有些忍俊不禁。他原先并没有想要拆穿她,但近日看她在军中有些魂不守舍,每日里都会问大队何时到和县,偶尔又有些愣神,当下想到她是偷偷溜出来的,以为别人不知道,在面对傅弗卿时当然会心慌不安,怕被送回建安去。于是乎,所幸揭了她的底,道:“薛时,时雪,傅时雪,这个名字你未免起的也太随意了些。至于容衍的表亲,据我所知,容衍除了有两个嫡亲姐妹外,并无任何表亲。如今长姐傅闻辛贵为太子妃,久居深宫,剩下的,不就是你了么?”林润和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没有看她,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平静,剩傅时雪在一旁一脸的不可置信。 “将军果真厉害,如此,我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若你见了我大哥哥,想要泄露我的行踪,便尽管去吧,傅时雪无话可说。”如今被他发现,万一他告诉了傅弗卿,然后两人合伙将她绑回建安,那种场面,她不敢想,她还没有做好回建安的准备,她不要面对爷爷,更不要面对赵觞。 她说完,起身便要离去。 “上哪去?”坐着的林润和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逃脱,随后道“手这样凉,还要乱跑么?容衍最疼的妹妹在我身边落了病,叫我如何跟他交代?”他的手抓的很有力度,傅时雪扯不开,只得愣在原地。她不明所以的有些惊慌,看着他拉自己的手,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你哥哥不会把你送回建安去,我也不会泄露你的行踪,如此,还要跑么?” “将军说话算数么?”她歪着脑袋问。 他看着她,眼神中似含了一丝笑意,终是点了点头道:“当然。” 傅时雪听他如此讲,当下松了一口气,卸下心防,笑道:“将军是君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余孽 六日后,傅时雪将那妇人送上了回永宁的马车。 “公子大恩,民妇无以为报,以后若有用的着民妇的地方,民妇定做牛做马,万死不辞。”那妇人临行前抱着孩子道。 “大嫂客气了,以后回去好好过日子,相信不久你夫君便会回来的,大嫂千万珍重,照顾好孩子。”傅时雪见她怀中的孩子着实可爱,如今已经康复,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咿咿呀呀不知在讲什么,她当下觉得好玩,牵起那孩子的小手亲了一下,笑道:“还有你,定要平安长大才是。”那孩子似是听懂般,咧嘴一笑,依旧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个不停。 逗了一会孩子,又叮嘱了那妇人几句,傅时雪也不再多说,目送那母子俩远去。 “公子,今日怎的不见将军前来?”回去的路上,采菲疑惑道。按理说帮忙的是他,如今倒是让傅时雪捡了便宜受了别人的恩了。 傅时雪摇头却是不知,这几天甚少见到他人影,一并连着罗意也很少见到,似是有什么事,自己不敢也没有理由去过问,只在军中乖乖待着,他说过不泄露她身份,姑且信他一回罢。“咱们去赏花如何?”三人走到半道上,三月里的天气草长莺飞,春光无限好,她瞧着城外一片生机盎然,当下起了兴致,绕了小道与两人一道往回走。 采菲与采葑拗不过,只好跟上。 傅时雪看着一路的乡野景色,顿时想到了秦观的一首《行香子》,道是: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她实在是佩服那些个古人,信手拈来,寥寥几句,满满的画面感便呈现在眼前。 三人一路往小树林深处而去,那些个树上也是落英缤纷,一树繁花,各色的鲜花竞相开放,傅时雪长这么大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花齐齐开放,俨然的争春斗艳,美不可言。 “小姐!”采菲见她开心的很,悄悄地叫她。 “何事?”傅时雪正在兴头上,见她打断自己,着实有些不快。 采菲也不说话,只抬头用手指了指,她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当下一惊。 只见那数百步外的开阔地带,七八个壮汉围着罗意,扭打在一块,刀光剑影,在太阳的反射下,闪出丝丝冷光。一旁的林润和,却是悠哉的在那凉亭中喝着茶,对面坐着的,是那朱小姐! 这是怎样一副奇怪的画面,傅时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因。 “采菲,采葑,快去帮罗意!”看着那罗意打的有些吃力,她捧着刚折下来的花枝回头忙命两人前去。 “小姐,那你怎么办?”采菲有些担忧道。 “我就在这,你们且放心前去,若有危险,我跑便是了。。”傅时雪有些不耐烦的回应两人。 采葑与采菲没办法,将她放下,飞身前去了。 凉亭中,林润和茶正喝到一半,身后飞出了两人,双眼余光一瞟,却见是采菲与采葑。当下心中一惊,这两人现在出现,那她是不是也在附近?顿时将茶杯放下,眼神朝四处搜寻,发现了百步之外的梨树下站了一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些打斗之人看。他终是放下心来,嘴边浮现一丝浅笑,现下的她,虽是一身男装,却丝毫盖不住她人比花娇的美,那纤纤身形,在落英缤纷的树下亭亭玉立,微风吹起,将她乌黑的发丝缠绕住那片片飘落的花瓣,若隐若现中抿嘴一笑,明艳动人,耀如春华,竟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对面的朱雨柔见他如此神色,不免疑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那薛公子正站在繁花下,俨然一副公子伴花失美的景象,她当下也看的有些拂不开眼去,心中哑然。对面之人的眼神里,有了笑意,她顿时心中一惊。原来他的无情竟是这样的原因?她心中思绪万千,五味杂陈,她的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远处打斗的人已然结束了战争,那七八个壮汉终是不敌,悉数倒地。 “今日之事,多谢小姐以身犯险了,林某感激不尽,如此余孽全部剿清,还请小姐回去禀报刺史大人才是。”林润和看着地上的尸体,再冷眼瞟向对面一脸失魂落魄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想象中的朱雨柔,淡淡道:“罗意,将朱小姐送回刺史府去!” 罗意领命前去护送朱雨柔,那朱雨柔虽不甘,但却也不再留恋,只一脸绝望地随罗意而去。 “你家小姐倒是好兴致。”他目光扫了一眼依旧在赏花的傅时雪,端起茶杯,暗自轻笑,她倒是无所畏惧! 采菲与采葑听他如此说,当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是怎么知道傅时雪是女的? 林润和喝完茶,也不在那亭中多待,那些个尸体,自会有人处理。如今正事已经办完,倒是得了空,起身往那百步开外去了。 傅时雪见亭中打斗已经结束,众人已散开,又见他正朝自己走来,迎着阳光,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宛如那画中人一般,当下顾盼神飞,朝他语笑嫣然道:“将军如此好看,这花儿都失了美呢。”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林润和有些嗔怪道,她倒是个胆子大的。 “比起将军,我实在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将军才是真正做到了空有千百偈,不如吃茶去。实在高人也。”傅时雪撇嘴回应他。 林润和当下无奈,她倒是会贫嘴。 “刚才那些是何人?”她携上采菲采葑与他一道走在田间道。 “上次土匪窝的余孽,最近得了消息听说是邕城的土匪已被剿,心生怨恨,各路人马集齐了想要来寻事罢了。” “只有这几人么?”傅时雪有些惊讶,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区区几人便敢来寻仇,连罗意都打不过,怪不得他能如此悠然自得。 “要不然呢?七八十个么?再将你抢一次?”听她如此说,他当下有些无奈的挑眉,就这几个如要抢,都能抢倒一片了。 傅时雪心中一怵,不敢再说话,只轻轻地嘟喃道:“抢我做什么,要抢也是抢那朱小姐。”想起她与他一道在凉亭中对饮,她顿时有些不痛快。 “他们便是跟踪她而来的,刺史府最近剿了如此数量的土匪,也算是满城轰动了,朱安奎得了消息,说是有一批余孽未除,怕是会蓄意报复,我便让罗意去刺史府接头,引了那些人前来,刚好那个朱小姐自告奋勇要当鱼饵,便遂了她的愿了。”林润和到底是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 “将军英明神武,在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呀!”她转头冲他假笑,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她都说的这般小声了,他还能听见,他是鬼么?当下有些气不过,不待他反应过来,自个跑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落水 随军走了三日,已到了距离和县两百里外的宛城。这一日,军队在离宛城不远的山脚下安营扎寨。 宛城是个秀气的地方,青山绿水,树木郁郁葱葱,只是不常见太阳,空气中总是带着湿湿的味道。 这一日,天气炎热,本就有些闷,又加上前两天下了雨,湿气重,惹得众人难受至极,衣服更是如湿毛巾般挂在身上,脱也不是穿也不是。徐浪更是闷得满头大汗,叫了罗意两人一同去了离营地不远的溪水中泡了个清凉的冷水澡。 “小姐,徐将军他们在林间的溪水中抓鱼,小姐要不要去瞧个热闹?”采葑满头大汗跑进营帐问道。 傅时雪本就闷的难受,按着原来的女儿装扮,这个节气,娘亲早就为她换上了罗襦纱裙,透着丝丝的凉意,如今穿着这身男儿装,捂得严严实实,后背都出了痱子,苦不堪言。听采葑如此说,当下跟了她往林间去了。 老远就看到一帮糙汉子们挽着裤腿,赤着上身在溪中闹得不亦乐乎,那岸上的竹篓子里,早已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篓子的鱼。傅时雪从未下水抓过鱼,顿时来了兴致,当即挽了挽衣服袖子和裤腿就要下水去。 “公子!”采菲叫住她,低声的提醒道,“这样不好吧,公子未出阁,如此装扮,甚是不雅。况且现下天气还未真正热起来,水里寒气重,如此落了病可怎么好?” 傅时雪这才反应过来自个是女儿身,如此在一帮大老爷们中的确是难堪,想了想便作罢,只是蹲在溪水边用双手撩了些清水拍了拍脸,尽管天上烈日炎炎,溪水边的石头都晒得发烫,但溪中的水却依然清凉,微微有些刺骨,让人感觉清爽无比。 “嗨,我说薛公子,来都来了,怎么还像个娘们似得尽站在岸上看了,何不下来与我等一起抓鱼,中午好做烤鱼吃。”远处水中的徐浪赤着上身冲她喊道。 他们在这溪中待了快有个把时辰了,早上训练一结束,一帮子人便齐刷刷的往那溪边去了,在溪中冲个凉,换身干净的衣服,倒是也清爽的很,如今一干子将士已经离开,便只剩下徐浪与几个指挥使趁着兴头上抓些鱼,中午好让伙房改善伙食。 傅时雪远远地白了他一眼,见他们个个赤着上身,在那水中围成一圈,闹得不亦乐乎,当下有些嫌弃,果真是一帮糙老爷们,不理他转身就要走。 “嗨,我说你别走啊!”徐浪见她转身要走,顿时有些不甘心,平日里倒是惯会折腾的,如今反倒安静起来了,他有些想不通,赶忙趟着水上前想要拉住她,没想到糙汉子果真是糙汉子,一个甩手用力过猛,一下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傅时雪生生拖进了水里,身后的汉子们一个劲地起着哄。 傅时雪小时候淹过水,此时又毫无防备一下被拖进这溪水中,顿时生了恐惧,脑子一片空白。那徐浪也被吓住了,没想到她这么经不起拉扯,见她跌进水里,忙一把手将她松开,却不料,那一片的溪水水流有些湍急,傅时雪一头栽在水中,脑袋磕在那底下光滑的岩石上,顿时有些疼晕了过去,身体已经没有能力站起来,只巴巴的随着那湍急的水流越飘越远。 身后原先闹的正起劲的一帮人看到此等画面,当下暗叫不好,忙淌着水追上去要救她,只有那徐浪此刻如傻子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此时站在岸上的采葑和采菲见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失魂落魄地哭喊着跑去营中找林润和,另一个冲进水里抓住泥鳅似的徐浪就是一阵猛打,场面顿时混乱至极! 傅时雪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天黑,采菲和采葑守在床边,双眼早已哭的红肿。见她醒来,两人欣喜若狂。 “发生了何事?”她将手覆上已被包扎好的后脑勺,有些吃痛,呲牙咧嘴的有些茫然,脑中除了自己落水的画面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印象。 “小姐!”采葑一把抱住她哭喊道:“你吓死我们了,就差一点,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说完依旧不停地抽泣。采葑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她与林润和赶到时,傅时雪早已被冲走了,林润和当下大怒,一言不发往下游去了,过了约一盏茶的工夫才见他抱着已经半死不活的傅时雪回来,那脸色,采葑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的哆嗦,背脊发凉,怒的似是下一秒就要杀人。 傅时雪一脸茫然。 “小姐不记得了么?小姐先前落了水,徐将军不知小姐乃女儿身,就想跟小姐开玩笑逗逗你,哪知玩过了头,害的小姐在溪中淹了水,得亏林将军来的及时,将小姐捞了上来,费了好大劲才将你救了回来,这会子,林将军正在靶场上训人呢!奴婢瞧着林将军那白净的脸愣是气的都黑了!”采菲将傅时雪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给她顺着气道:“小姐这会可感觉好些了?” 傅时雪此时是劫后余生,早已全身无力,只虚弱地摇了摇头道:“我想再睡会。。。” 采菲见状忙放下她,给她盖了条薄毯子,便和采葑一道继续守着她。 “身为将士,本就该保家卫国,护着百姓,你们倒好,光天化日之下要搞谋杀么?你们当你们是什么,天山脚下的土匪流氓还是流寇头子?还有没有身为一个将士应有的规矩和气度,今天在本将军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放任自流,改天离了本将军的管辖范围,还不翻了天了,怎么,是要去烧杀掳掠么?”林润和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却铿锵有力直指人心。底下一干将士们虽说平时也会挨训,但从未见过他如今天这般,已是气到怒火中烧,但依然保持着一位将帅的风采,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狂躁怒吼,有的只是那铁青着脸却依旧清冷的不急不躁的训斥和那负在背后死死握住的双拳。直教一干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老爷们听得脊背发凉,冷汗直流。。。。。。 林润和到夜半才回自己的营帐,在书案前坐下,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身心俱疲,他不敢回想起傅时雪落水的场面。若他不在场,她是不是就去了,他背后的冷汗到现在还没有干透,心中仍是后怕不已。这次徐浪带头闯了祸,他倒是认罪认得快,二话不说上靶场领了二十军棍,其余将士也纷纷前仆后继的认罪领罚。 傅时雪,傅时雪,这个名字,这个人不停地在他脑中打转,丝毫没有要褪去的意思。十八岁那年,他下并山时,父亲林简便曾交代他道:为父此生活着的目的,只两件事,一是将你培养成人,二是应故人之托护傅家三小姐周全。如今的你,已然强为父太多,算是学有所成了,为父心中甚是欣慰,剩下的路,全由你自己去走,为父不会干涉。只是有一事,为父想求你答应。是知,你跟在为父身边十年,父亲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父亲余生,只想在那隐忧谷长伴云梦,其余红尘世事,已与我无任何干系,所以,父亲希望你在必要时能替为父护纯乐那孩子周全。。。 他理解父亲此生的悲痛和身不由己,他的一生,生生被母亲毁了,两人早已水火不容,父亲从八岁起将他带在身边,给予了他在长公主府中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也正是父亲的循循善诱,才使得自己不至于有缺陷的人格。如今能长伴云梦,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心愿了,两人的感情,也曾让林润和唏嘘不已。十年来,他们亦父亦友,父亲对于自己的事,也从未瞒过他,他只道:是知,如有一天,你也同为父这般爱上一人,定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切莫像父亲这般一步错步步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动 “林将军!”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硬生生闯入他耳中,让他不由得回过神来。 “林将军!”不远处的采葑早已顾不上帐前守卫士兵的拦截,哭着跑进来喊道:“小姐,小姐她不好了!” 林润和的心惊得顿时漏了一拍,不由得背脊发凉,一下起身撩起袍子越过采葑就往外跑。 他飞一般地奔至傅时雪帐中,只见采菲此刻正跪在榻前不断给她用冷毛巾擦着脸,两只眼睛已肿的如核桃般大小。 “怎么了?”林润和一步奔上前问道。 “之前亥时小姐醒来,说全身无力,想喝点粥,奴婢就去熬了些小米粥喂她,哪知等奴婢回来,她已全身滚烫,连粥都喂不进去了。奴婢没法子,这军中因着人少,也没有跟军医,奴婢只能找将军了,望将军救救我们家小姐。”采菲跪在地上抽泣道。 林润和当即唤了罗意去就近的镇甸重新找了大夫,自己坐至榻边拭了拭傅时雪额头的温度,果然烫的惊人,赶忙命采菲去熬了姜汤,自己则守在榻前一刻都不敢离开,只盯着采葑给她不断更换敷在额头的毛巾。 他坐在榻边看着有些昏迷的傅时雪,一张小脸烧的通红,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男儿装,乌黑的发丝披散下来,鬓边的碎发有些湿漉漉的粘在脸颊两侧,那原本清亮明媚的双眸此时已是紧闭,那殷桃似的小嘴也是死死的抿着,只剩下鼻息间微微的气喘。那一刻,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疼,他有些不知所措,别过脸,让自己不再看她,但那心中似是有些微绞的感觉,久久挥散不去。 待大夫赶到时,天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 那大夫把了脉,开了药,命了采菲采葑将药煎好。林润和更是丝毫不敢懈怠,亲自给傅时雪喂完,看着她躺在榻上继续昏睡,愣是等着她温度慢慢降下来后才回自己营帐休息。 一天一夜没合眼,加上心里的弦始终紧绷着,终是身心俱疲,他此时已是双眼充血,但心里仍记挂着病中的傅时雪,丝毫没有任何睡意,只得在书案前撑了头闭目养神。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那一年,傅时雪从他背上跌落在地,也是磕到了脑袋昏迷不醒,傅弗卿那个焦急的表情他到现在都忘不掉,他急的对他吼:“若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你便拿你一辈子来偿还吧!”他想到此,突然心中一惊,不敢再想下去。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会如何,他终是不知。 徐浪得知傅时雪的状况,倒也学会了知趣,未敢前来打扰,只是在她帐前守着,偶尔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采菲和采葑打探一丝傅时雪的情况,其余人更是求菩萨告奶奶的祈求菩萨保佑傅时雪平安无虞。 “他怎么会是个女的呢?就她那性子,怎么可能是女的呢?”徐浪蹲坐在她帐前,与一旁的将士嘀咕道。他打死也想不明白,傅时雪居然是个女的,还是当朝太傅的宝贝孙女,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闺阁小姐啊,他简直想要抓狂,将军昨日的表情,就如颗定时炸弹一般隐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他从未见过林润和如此,他这般铁青的脸,如若可以,他定会把他一掌拍死吧? 菩萨似乎听到了这帮糙老爷们杂乱无序的祷告,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让傅时雪醒了过来。 采菲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见温度已经降下来,不由得深深吐了口气,不忘喊道谢菩萨保佑。 傅时雪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醒来时早已饥肠辘辘,睁开眼张口便要吃东西,采葑喜极而泣,忙给她准备吃的去了。 采菲将她扶起来靠在床边,轻声问道:“小姐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像是有些力气了,也不难受了。”傅时雪答道。 “这就好,”采菲给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道:“小姐可把我们吓坏了,真怕小姐出事,林将军更是一宿没合眼守着小姐呢。” 傅时雪听她如此说,突然有些莫名地脸红心跳,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林将军看你喝了药后无碍,便先回去休息了。”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喝了些采葑端来的粥,便又睡下了。到了夜里,只见她又开始反复,额头依旧滚烫。采菲和采葑如今倒是没有昨日那般惊慌了,只两人分工,忙去煎药,却不知碰上了林润和。见他问起傅时雪的情况,两人也不敢怠慢,将实情告知了他。 他当下不免有些心慌,索性命罗意和徐浪取了公文搬至傅时雪帐中,自己依旧守着她。到了下半夜,见她温度又渐渐退了下去,这才命了采菲和采葑下去休息,他自己守着,等天亮两人再来换他。 傅时雪这一次的反复倒是好的快,天还没有大亮,她便醒了过来。这一觉睡得她倒是神清气爽,躺在榻上眼珠子乌溜溜地直转,只是不听采菲和采葑的声音,她有些疑惑,往常她俩可都是寸步不离自己左右的,如今怎的连个人影都没了?傅时雪不解,起身光脚下了榻便去寻她们,才挪步至屏风外,却是俨然被书案前的一席月白长袍的男子吸引。她有些心慌,又忍不住有些冲动,终是鼓起勇气悄悄靠近,在他面前蹲下,托腮细细端详。只见书案前的人正闭目养神,虽在睡梦中,却依旧如此气宇轩昂,刀削似的眉,高挺的鼻梁和那微卷修长睫毛下紧闭的双眸令此刻的傅时雪看的入迷,如此的仪表堂堂,翩翩公子,怎能让人不动心?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林润和听到她靠近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略显苍白却依旧眉目如画的脸庞温声道。 傅时雪显然被吓了一跳,小脸瞬间染上红晕,却并未躲闪他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只见她绯红的小脸距离自己不过半尺的距离,一双清水般的明眸显然受了惊吓,此刻微微有些波澜,披散的发丝缠绕住她的双眸,一身宽袖的雪白中衣垂至地面,恰好遮盖住她未穿鞋的双足,若隐若现的雪白的肌肤跟新剥出的莲藕似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有些尴尬,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她。 “林将军真好看!”傅时雪笑着开口感叹道。明眸善睐,巧笑倩兮,虽是刚大病初愈,然整个人却是顾盼神飞,楚楚可人。 林润和被她夸的有些失张失智,忙起身一本正经地拭了拭她额间的温度,见热度已退得干净,又见她现下笑逐颜开的站在自己面前,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落了地,遂命傅时雪躺回床上去,自己去唤采菲采葑来伺候她。 她因着大病初愈,总有些娇气,以往在府里,每回生病,都是撒娇惯了的,府里的人更是宠着她任她闹,此刻面对一脸严肃命令她的林润和,顿时有些不痛快,像是吃了瘪似的,依旧蹲在地上,缩着头不理他,自个撑着下巴赌气。 林润和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好笑,以往傅弗卿跟他提起这个妹妹的撒娇手段,总是一副腻到骨子里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如今叫他生生的碰上了,到着实有些棘手。 “起来!”林润和伸手朝她说道。 傅时雪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你不是想学射箭么?起来,我教你。”林润和温声引诱道。 “真的?”见他如此说,她顿时激动,当下不顾形象连忙一跳而起,奔至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一双如星辉般闪亮的明眸充满笑意的看着他,语笑嫣然道:“将军说话,可不许反悔!” 如今见她依旧如往常般活泼调皮,林润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但见她这般,终是有些无奈,带着笑意道:“不反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聚 身在和县的傅弗卿早在二十天前便收到了林润和的来信,说是在路上碰上了纯乐,让她随军一道前往和县,途中也好有个照应,傅弗卿当时心里是放心的。算算日子,即使带着将士行军过程要慢一点,但是最多十日也便到了,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却依旧不见他们的影子,傅弗卿心里不免焦急,接连派了人去打探,均是一无所获。 他急的有些寝食难安,再也坐不住,当下策马出了县衙,一路往东去了,再不济,他亲自在城外守着总行了吧。只是心里不免会胡思乱想,林润和,他要是敢把自己妹妹怎么样,他这个当兄长的便跟他同归于尽了。 傅弗卿一路疾驰,丝毫不敢懈怠,直直地往城外奔去,才出城不到二十里地,远远地便瞧见了一路向他行来的银甲军队。他眯眼打量,认出了为首的林润和,立马调转马头向他奔去。 “是知!”傅弗卿在马背上远远的冲他喊道。 那为首的人循声望去,见是傅弗卿,当下心中了然,下马将人堆里的傅时雪牵了出来,领着她往傅弗卿身边去了。 “大哥哥!”傅时雪躲在林润和背后怯怯的朝一脸焦急的傅弗卿喊道。 傅弗卿看清他身后的傅时雪,心里是又惊又喜,来人虽是一身男装,但那身形,那脸蛋,那娇滴滴的呼唤,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还会是谁? “你给我过来!”他心里虽欢喜,但脸色还是要摆的,语气中透了丝丝的怒意。 傅时雪见他这般,当下有些怵,他这般生气,该不会要把自己绑回建安去吧?想到此,不免的又向林润和身后躲去。 “纯乐!”傅弗卿见她这般,料到她是不知道自己已经了解了全部,顿时心里不免好笑,但还是摆起了大哥的架子,佯装严肃地喊道。 “大哥哥是不是要将我绑回建安去?”她探着脑袋问。 他当下无奈,看着她道:“若我说是,你便要一辈子躲在林将军身后吗?” 她冷哼一声,不说话。 “你过来,哥哥不把你送回建安去。”见她这般,傅弗卿终是投降,拉下脸哄道。 傅时雪身前的林润和见此不免觉得好笑,如此的兄妹俩,吵吵闹闹倒是别有风趣,他而今似乎有些适应傅时雪的小脾气了,也愿意看她嬉笑打闹。 “真的?那你可不许骗我!”她从林润和身后走出,义正言辞道。 傅弗卿终是无奈点头。 听他这般说,她当下不再犹豫,欣喜的朝傅弗卿奔去,末了回首冲站在原地的林润和行了一礼,语笑嫣然道:“将军果真没有骗我,您是君子,傅时雪在此拜谢了!”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里,虽然偶尔会生他气,但是终究不敌他对自己的照顾,如此谦谦君子,她誓不能忘。 林润和见她如此,似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清醒过来,淡淡道:“不必客气。” “是知,有劳了,你我不如今晚县衙一聚?”一旁的傅弗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免不了的定要谢他,还未等他说完,便急急地插嘴道。 对面那人却也不推辞,只点头应下了。 两人心下了然,笑着道了别,各自回去了。 一路上,傅弗卿倒是高兴的很,他已有半年多没见到这个妹妹了,甚是想念,如今她来了这和县,他自是免不了要带她好好逛一逛的。 和县地势平坦,气候宜人,是个物产富饶的地方,城镇虽不大,但却是大遂与周边国家经济往来的重要枢纽站,也是各国通往建安的必经之地,是大遂在西部地区的重镇。 傅时雪喜欢这个地方,它不似宛城那般湿热难耐,到哪都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密不透风。和县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湛湛蓝天,万里无云,芳草郁郁,尤其的清新和畅。 傅弗卿来了和县半年,因着前任知县作风,遗留了众多棘手的问题,他又是新官上任,凡事都要做表率,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吃住都在县衙,因此为了方便照顾,便把傅时雪也安排在了县衙,在后院中收拾了两个房间专门给她捣腾。 傅弗卿知道她是个待不住的人,便一早就让人买了些小玩意给她解闷,傅时雪一进房间便看到挂在墙上的纸鸢,顿时兴奋地手舞足蹈,挽着傅弗卿的手臂撒娇道:“知纯乐者,哥哥也!” 傅弗卿早就习惯了她这一套,但如今见她一身男装还如此在自个身上蹭,着实有些变扭,撇了撇嘴无奈地摇头,这疯丫头! 傅时雪见傅弗卿有些窘迫的样子,当下心里了然,这男装她穿了二十来天,着实是该脱下了,遂把傅弗卿轰了出去,命了采菲和采葑烧了水准备换洗。 傅弗卿也不再扰她,吩咐了厨房准备饭菜,纯乐这一路走来,虽是跟着林润和,但行路不比在家里,总归是会苦一些,如今总该给她好好接风洗尘。 梳洗完毕的傅时雪换回了女儿装,是娘亲亲手给她做的素纱儒裙,透气清爽,丝毫不觉得闷热,傅时雪活动了一下腿脚,并没有束缚感,反而轻便的很,果真还是娘亲的手艺最佳! 厨房准备的饭菜很合她的胃口,整整吞了两碗饭,打了饱嗝后方才放下碗筷。 傅弗卿坐在一旁,见她如此,似是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心,这小女子如此不拘一格,不讲究仪态,往后要是嫁出去可怎么是好,还不被婆家给嫌弃死,如此,他有些绝望地摇头。 待她用过午饭,料想她定是累了,他也便不再多呆,县中还有好些事等他处理,只交代了傅时雪先好好休息,待空了便领她去逛和县城。 傅时雪了然,便也不再说话,直点头将他送出门,自个休息去了。 傅弗卿来这和县已经半年多,明面上是接替县令一职,实际上是帮着太子查前县令贪污一案。自他走后,林润和与他便再未见过,平常也只是些书信往来,如今到了一处,自是聊不完的话题。 “容衍在这和县如何?”林润和倒酒问道。 “还能如何,钱有至极,要不是圣上当机立断革了他的职,下了狱,若不然,恐怕这和县都成了他私人的钱袋了,这县里十七八家的银号当铺,有一半都有他的股份在里头,平日里净是洗黑钱了。”傅弗卿喝了口酒道。 “可知他所贪赃物去了何处?” 傅弗卿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事本该归刑部衙门和大理寺管,然我听之前县衙的人讲,这人似乎平时常去一个地,我也不好明着查,毕竟不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左不过只能善后罢了,但有一事似乎怪的很,这赃银数目与之前所查银号的账目对不上,很大一部分不知去向,若真论起来,搜刮到的最多只占三层。” “他一个区区县令,然怎敢在这和县只手遮天?”林润和端着酒杯喃喃道。 “前段时间我偷偷去查了一下,发现他之前常去和县南街一个叫杏花楼的地方,找一位叫聘婷的姑娘,但经查实两人却又正常的很,也就平常去听个曲喝个酒,并未有其他异样。”傅弗卿有些想不通,似乎线索到这便断了。 “看似正常,却才是真的不正常。”林润和有些若有所思,“钱有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色成性,府里小妾就有六房,看上哪个当天就能领回家。并不是什么风雅人士,能对着美人以文会友,以礼待之,然他现今却与那所谓的聘婷仅是赏曲喝酒,这不是他的作风。” 傅弗卿一听,当下拍手赞道:“是知说的在理。现在那大批银两的去处,咱们是否该查?” “钱有背后定有势力,和县是块肥肉,如今这肥肉飞走了,怕是背后之人不会善罢甘休,容衍,我怕这和县会不太平。” “你的意思是?”傅弗卿不解。 “小官巨贪,如若没有强大的背景,谁敢如此?更何况他在这和县十多年,为何上头的州官刺史没有一点动作,任他只手遮天?如不是建安的隆和银号莫名其妙断了资金链,引发了百姓的恐慌,皇上为抚民怨,着人调查,如何能查到这偏远的和县?”一个小小的银号资金断链问题竟能扯出如此深的水,实在是不知这背后还有多少阴谋,目的为何。 “朝中如今可平静?”傅弗卿问道。 “平静的有些可怕。以往王相独大,如今这老狐狸倒是乖顺的多,凡是都是持中庸态度,谁也不得罪,叫人捏不住把柄。”这平静的水面,里头多少暗流涌动,也不得而知。林润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大遂,像是要有暴风雨要来了。 “如此,我等只能稍安勿躁,走一步看一步了。”傅弗卿有些感叹,他与林润和跟随太子多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赵临是皇帝与已故孝端敬皇后的嫡长子,宽和仁厚,虽无建树,却深得民心。然朝中却是风波不断,有些老臣硬是认为太子平庸,无治世之才,一度想要废太子而立宁王,十多年来在朝堂吵得是不可开交。但皇上的态度却是让人费解,他从不反对,也不赞成,太子依旧是太子,扶持宁王的王镛倒是势力也越来越大,而他,就像个看戏的,看着两虎相争。 两人絮絮叨叨,不经意间已两坛酒下肚,二人脸上均飞上了红晕,不再谈及此事,另换了个话题。 “是知,这一路走来,纯乐定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傅弗卿想到这一走便走了有二十来天,不免心中有些担心。 “你过虑了,我在途中剿了一批盗匪,耽搁了些时候,到还劳烦三小姐等了好些天,也让你担心了,我在这边给你赔不是。”林润和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回避,将实情与他一一道来。 傅弗卿当下心中大惊,有些焦急道:“那你没事吧?” 对面的人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没事,你妹妹也没事。” 如此便好,傅弗卿当下不再多问,只与他一道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女装 林润和自与傅弗卿一别,便去了军中,初到和县,要开展的工作有许多,每天都忙的团团转,倒是也隔了好一阵没再去找傅弗卿。 傅时雪对这个新环境倒是适应的很快,只那天刚到和县,她整整睡了七个时辰才起身,次日里便开始生龙活虎,精力旺盛了。傅弗卿知道她是个爱闹的,因着手头的事情多,也不得空带她出去逛,不过她倒也是乖,只留在县衙陪着他处理公事,没几天,便与县衙上下混的熟了。 这一天,傅弗卿终是得了空,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一看时间还早,便遣了随从叫上傅时雪,陪她一块往城外去了。 “今天刚好得空,城外这几日有放纸鸢的活动,哥哥领你去瞧个热闹。”傅弗卿在半道上与她解释道。如今正是人间四月天,春光明媚,暖意融融,和县的老小都抓着这春天的尾巴出门游玩去了。再过几日,便要进入炎炎夏日了,这几日天气好,伴随着微微的凉风,倒是个户外活动的好时候,傅时雪难得来,哪能让她错过。 一行人直直的往城外的汆江坡去了。 几人还未到,却见远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已经围满了,那天上目不暇接地飞着各种纸鸢,年轻的男子与女子有借着纸鸢会友的,也有两人共放一只的,在那阳光底下,倒是人人嘴角都挂满了笑,着实是充满了人气。 “纯乐,快,哥哥带你放纸鸢去!”傅弗卿见周围如此热闹,当下有些迫不及待,他小时候便常带傅时雪放纸鸢,如今妹妹来了身边,又趁着如此好的机会,哪有不露一手的道理。 采菲与采葑将他之前买的纸鸢拿出来,傅弗卿不待犹豫,拉上她往空地上奔去了。 傅时雪见此也兴奋的不行,一路跟着傅弗卿狂奔,一人拿纸鸢一人放线,玩的不亦乐乎。待那纸鸢飞上天,傅时雪不干了,奔至傅弗卿身边,将他手中的线一把夺过,想要自己拿着玩。傅弗卿对她没办法,奈何这个妹妹的本事实在是有限,那线在她手中,多半天上飞的纸鸢是要掉下来的。他有些不放心,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圈住,手把手的帮她控制好线的长度和力度,这才让那纸鸢稳稳的在空中摇曳。傅时雪当下兴奋的咯咯直笑,大声向身后的傅弗卿道:“大哥哥,再高一些!” 手中的纸鸢飞的老高,稳稳的贴在湛蓝的天空中,偶尔随风轻轻摆动,转瞬又恢复平稳状态。 汆江坡下不远处,林润和携了罗意与徐浪在周边视察,这几日附近的百姓都聚集在此游玩,因着不远处便是军营,多有不便,他便遣了人在周边守着,一来防止百姓们靠近军营,二来也好控制场面。如今走到半道上冷不丁的听到有人喊大哥哥,当下不免心中一惊,有些疑惑。 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傅弗卿怀中圈了个人,此刻正一脸笑意,望着那天上飞着的纸鸢,在他怀中咯咯直笑。 林润和眼前一亮。 那傅弗卿胳膊中圈着的她,如今已褪去男装,一身女儿家的装扮,俨然是傅家有女初长成,浑身上下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宛如清扬。娇小的脸庞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如花绽放的笑颜更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鸿波。她站在那里,时而蹦蹦跳跳,双眼却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天上的纸鸢,笑意盈盈,在这灿烂的阳光照射下,真真的一派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的美好时光。 林润和下意识的心跳加快,她的笑容,冷不丁的在他冰冷的心里渐渐化开一滩水,滋润的有些沁人心脾,他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弧度,竟是有些拂不开眼去。 身后的徐浪与罗意见他如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一惊。 徐浪与罗意从未见过傅时雪女儿家的装扮,猛然一见,倒是有些惊为天人,心中不免感叹,原来这傅三小姐如此好看,以前倒是眼拙了,居然还嫌她没有男儿气概,长得过于娘娘腔了。 “她果真是个女子啊!如此看来,到真的有点像是大家闺秀了。”身后的徐浪幽幽的吐出一句话,倒是把林润和吓的一惊,忙收回有些贪恋的目光,不再看向傅时雪,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杏花楼 傅时雪一连几天歇在县衙,实打实的养足了精神,外边的街市也逛了个遍,现下开始无聊,便缠着傅弗卿带着她一块公干。 这个妹妹从小便是跟在祖父身边的,由着祖父亲自教导,祖父也是个旷达之人,从不拘于一格,傅时雪不像姐姐傅闻辛,从小长在深闺人未识,她甚至比男孩子还强上几分,祖父疼爱的紧,妹妹聪明,反倒是自己与她相比倒有些被比下去了。 傅弗卿如今正在查钱有的案子,他知道傅时雪轻功是极好的,脑子也活络,倒是能给他当个帮手,当下也不犹豫,一口答应了。 “换上男装,不许胡来!”傅弗卿叮嘱道。 傅时雪当即点头如小鸡啄米。 “大哥哥,我们现下要去哪里?”傅时雪一身男装站在傅弗卿身边,清新俊逸,面冠如玉,倒是位品貌非凡的翩翩少年。 “去杏花楼!”傅弗卿暗笑着低声道。 杏花楼是和县最大的风月场所,里面的歌姬堪称一绝,形形色色的伶人倒是丝毫不逊于建安,傅弗卿查杏花楼的娉婷姑娘已经好久了,奈何就是没有一丝线索,如今,傅时雪来了,两人一块,兴许能找到突破点。 傅时雪未去过类似的场所,如今听大哥这样说,免不了有些鄙夷。想不到他一本正经地外表下,尽如此放荡了么?自己去不说,还要带上她? 傅弗卿见她的样子,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单手打开折扇,掩面与她低声说道:“咱们去查案!” 傅时雪半信半疑,跟上他。 杏花楼里歌舞升平,一片繁华,歌舞伎们莺莺燕燕,好不妖娆! 傅弗卿不管她,径直叫老鸨领他去见了那个叫娉婷的姑娘,留下傅时雪一人在大厅中目不暇接,一脸好奇。 “将军!傅大人将三小姐带进。。带进杏花楼去了。”离杏花楼不远的天一阁中,林润和正坐在窗边品茶。太子给他传了消息,说是要查一些线索,让他帮着傅弗卿一道盯着那钱有的案子。前段时间听傅弗卿说起杏花楼的聘婷,如今快半个月左右了,军中的大小事务已经安排妥当,剩下的徐浪一人皆可处理,如此正好得了空,他当下倒是来了杏花楼周边,看看是否有迹可循。奈何他才刚到和县大街,却见傅弗卿兄妹两个在那街上鬼鬼祟祟的,当下心里疑惑,也不上前,只在闹市口的茶楼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雅间喝起了茶,他倒要看看傅弗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继续给本将军盯着。”他倒是颇为平静,只淡淡的吩咐道。罗意领命下去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的妖里妖气了些么,尽是将那些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的,我看啊,就是狐狸精一个!”不远处,一位身穿紫纱儒裙的妖艳女子磕着瓜子朝着傅弗卿离去的方向不屑地抱怨道。 “就是,仗着自己会弹个小曲,愣是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我呸!”一旁,一位身着鹅黄纱裙的女子附和道。 傅时雪不解,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瞧着她俩,偶尔眼神瞟一圈四周,尽是些男女搂搂抱抱在一处喝酒唱曲,她也不懂这风月场上的规矩,如此,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了。 “哎哟,我说这位小哥,长得如此英俊,真是貌比潘安哪,怎么?没寻到合眼缘的姑娘?”远处的老鸨看见傅时雪一人在堂中站着,赶忙扭着屁股过来招呼道。 傅时雪见老鸨如此热情,倒是也反应的快,笑着抱怨道:“可不,好的都让我兄长挑走了,净知道一人吃独食!” “哎哎,哪能啊,我们这杏花楼啊,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好,小哥不如挑两个试试?”老鸨一脸喜笑颜开。 傅时雪一脸暗笑,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当下也不推辞,忙道:“如此,就她俩吧。”随手就指了指刚才那两位背后说人闲话的姑娘。 “哎,好嘞!”老鸨听她如此说,当下笑的合不拢嘴,忙朝不远处那两位姑娘招呼道:“迎春!杜鹃!快来招呼贵客!” 那两人倒是应的快,吐了瓜子壳拍拍手中的灰,一阵施施然的便飘过来了。 傅时雪是被推进房间的。她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虽免不了心里发毛,却只能暗自佯装镇定。 “哟,这位公子,今儿是第一回来我们这吧,怎么,还害羞啊?”那个叫作杜鹃的紫衣女子伸出芊芊细手抚上她光洁的脸庞着笑道。 傅时雪当下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忙将她的手拿下来,偷偷的深吁一口气,定了定神,笑道:“还是这位姐姐眼力见好,可不是么,陪兄长出来散散心,谁让家里嫂子管得紧,兄长又是个怕老婆的,这不?做戏得做足了不是,姐姐们尽管陪在下聊聊天,银子啊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说完也不吝啬,将怀中的银锭子掏出来摆在桌上。 见她如此大手笔,俩姑娘心下了然,笑着道:“不知公子想要聊什么?我们俩呀,全力奉陪。” 傅时雪当下有些贼溜溜的将两人招至身边,有些神秘地问道:“我说两位姐姐,我看着兄长好似跟那个叫娉婷的姑娘熟的很,进门就直接找她了,怎么,他经常来啊?” “你说刚才那位公子?小哥是要为嫂嫂打听情报么?”鹅黄衣服的迎春笑道。“原先也不曾来过,就半年前开始,说也怪,每回来都找那个娉婷。” “可不是,这要搁从前啊,早就被钱大人给打发了。”杜鹃插嘴道。 “两位姐姐,钱大人是谁?”傅时雪十分好奇。她虽听过钱有贪污了好些银子,但却是不知他与这娉婷有何种联系。 “嘿,不就是那狐狸精的相好么?每回来啊,都要在房间待上大半天呢,临走还要交代妈妈不允许那狐狸精接其他的客人。唉,你说怪不怪的咯?要真喜欢么,娶回去好了呀,他又不是没烟花之地出来的小妾,何必多此一举?”杜鹃有些愤愤不平道,这风月场所的女子,也是会互相攀比,心存嫉妒的。 “就是,每回来都躲在房间不出门,只叫丫鬟小怜伺候着,就光听到弹琴声了,一弹就是半天都不带停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迎春也有些不解。 “那娉婷姑娘来杏花楼多久了?”傅时雪问道。 “她是个孤儿,从小养在这杏花楼的,之前倒也是跟咱们一样,就五六年前被钱大人看上了便不再接客,这钱大人还专门送了她一个丫鬟伺候,从此啊,那待遇可就不一样了哟。”杜鹃感叹道。 “那丫鬟是本地人么?平常可与你们往来?”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倒是不停,不过也刚好碰上两个爱说的,这银子,着实花的值! “那丫鬟啊?”迎春若有所思道,“平时我们是不常见她的,她多半都是陪着娉婷呆在房中,连钱大人来时她也不回避呢!平时偶尔见她,也是低着头不说话,看上去倒是个老实人,至于是不是本地人,听口音倒不像是。如今这钱县令下了狱,倒是这阵子老见她往外跑,不晓得是不是要给自个赎身脱了那奴籍呢?” “哎,你还别说,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丫头根本不是省油的灯!有一回啊,我无意中看见小怜居然指着娉婷那狐狸精的鼻子骂,哎,说什么左不过是个下贱的人,给你一口饭吃就该好好受着,少指望那些乱七八糟的。。。”说到这,杜鹃居然有些后怕地拍着胸口道:“哎哟,真的是,如今一个丫头都敢反了天不成?” “真的?”迎春一脸的不可置信。 两人七嘴八舌地八卦着,倒是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傅时雪见她们如此,赶忙倒茶安慰道:“来来来,姐姐快喝口茶压压惊,这林子大了是什么鸟都有,眼不见为净也便是了。” 与她们扯了些有的没的,傅时雪有些脑袋疼,忙给了银子退了出来。 倒是那杜鹃与迎春看她给了好些银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忙一脸笑意风情万种的将她送出了杏花楼,走时还不忘招呼她下次得空多来,傅时雪一身的冷汗,站在那大太阳底下恍若隔世。 她站在杏花楼门口有些定定的入神,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个丫鬟似是有些奇怪,敢公然教训主子的,要么就是主子太无能,任人欺辱,要么就是她不简单,主仆二人本末倒置。 如此一想,她似乎有些心惊,本末倒置,似乎真的不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胁迫 “好啊!原来你还真的是个浪荡子,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差点就被爹爹给骗了!”傅时雪还未回过神,便被一女子恶狠狠的推了一把,她一下没站住,直直的往后退去。待回过头看清楚,傅时雪不由得一惊,朱敏若!她怎么来了? “我本就是这样!你爹爹如何骗你了?”傅时雪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定,语气中带着些探究。 那朱敏若见傅时雪这般样子,镇定自若,丝毫没有被人抓到的慌乱感,倒还真像个逛惯了风月场所的,当下气急,含着泪吼道:“哼!爹爹说。。。” “敏若!”一旁的人堆里急急奔出一人,忙将朱敏若的嘴捂住,不让她说话。吩咐了人将她带下去,而后走向傅时雪行了一礼道:“薛公子切莫怪罪,小妹冲撞了公子,雨柔在此向公子赔罪了。只是不知公子现下可得空,一叙可好?” 傅时雪见此刻周边围满了人,实在不适合再待下去,当下点了点头随她往不远处的天一阁去了。 之前便在那天一阁坐着的林润和看着杏花楼门前的一幕,倒是有些担忧傅时雪的境遇,没想到不待片刻功夫,三人却也往天一阁来了,他当下倒也不再心慌,只静静的听她们在隔壁间坐下。 “公子,雨柔与小妹不请自来,惊了公子,还望公子切莫怪罪才是。”待傅时雪坐下,朱雨柔又施施然向她行了一礼。 “朱小姐客气了,不碍的,只是不知小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看着她这般的知书达理,傅时雪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忙扶她起身。她心中有些忐忑,看着边上那朱敏若气呼呼的一张脸,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当下不免胆寒,她要是来逼婚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我等前来,只因为小妹不肯相信爹爹所说,她想亲自验证。”朱雨柔的声音依旧柔柔的似是能掐出水来,她也有私心,她始终忘不了那一天林润和看傅时雪的眼神,她也想求证爹爹说的话是否是真的,她到底是男是女? “哦?”傅时雪听到此,不由得挑了挑眉,笑问道:“两位小姐想要求证什么?” 她知道她们俩想要求证什么,左不过是自己的身份罢了,她甚至都想好了,若不行,干脆便承认自己是个女子,也让对面这个小丫头放下包袱,彻底死了心。 “你到底是男是女?”未等傅时雪反应,边上的朱敏若一下跳起,想要过来扒她的衣服,傅时雪当下一惊,一个转身闪至一边,那朱敏若一下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当场崩溃大哭。 这是什么样的女子啊,如此不知礼数,上来便要扒人衣服,傅时雪原本好好的耐心一下被她的举动败光了,当场气急。 “朱二小姐向来习惯这般辣手摧花么?也不知是谁教的,倒是练的不错。”她靠在角落里,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领冷冷道。若不是她闪的快,只怕现下衣服都被她扒光了吧。 “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小妹她性子急了些,可是公子若不让她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怕是她日日不得安生那!”一旁的朱雨柔忙奔至朱敏若身边,将她扶起道。 傅时雪当下不知如何开口,若她说了自己的身份,怕是她们也不会信啊,搞不好非要扒了自己的衣服可怎么是好? “得了,两位小姐,我真是女子,你们放过我可好?”傅时雪此时头都大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她真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求人家相信她是个女的。 “可当真?”朱雨柔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若她真是女子,那林润和对她。。 傅时雪终是不再缩在角落,起身走到两人面前,郑重地点头。 “你骗人,你若是女子,又怎会去那烟花之地?还被我抓了个正着!我明明看见那里头的姑娘亲自将你送出来的!”朱敏若此刻简直想要崩溃,他若是个男的,如此品性,她该如何继续喜欢她?她若是个女的,那自己对她的感情,这还有脸么。。 “那你要如何才相信?”傅时雪简直无语。 “你将衣服脱下!”朱敏若坐在地上咬牙切齿道。 “简直不可理喻!”傅时雪当真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当下气急,不待两人反应,摔门而去。 傅时雪刚将门打开,却见林润和站在门口,两人四目相对,她当下一惊,来不及多想,直直地绕过他跑远了。 剩下林润和与罗意在那雅间门口站着,他脸色不太好,朝里间的朱雨柔与朱敏若冷声道:“本将军早就与刺史大人交代过,怎么,他是没将我的话传达明白么?” “将军,小妹年纪小,不懂事,她是无心的,还请将军恕罪。”朱雨柔见他这般冷脸,当下有些惊惧,梨花带雨道。 “呵!若是真无心,便不会千里迢迢赶至这和县了。”他的话早已说的明白,朱雨柔三番两次这般追过来,目的不要太明显。 “将军,您误会了。”朱雨柔见他这般说,当下骇然,忙解释道。她追过来,的确是自己不死心,对他还存一丝希望。爹爹虽告知了敏若傅时雪的身份,也知她们绝无可能,但他终究是看好林润和的。现在朝中分为太子党与王镛党,他心下清楚的很,王镛在那朝堂上蹦跶不了多久,最终还是得太子继承大位。如此一来,林润和的官职便不是连跳三级那么简单的事了,他如今在朝中便颇得皇帝赏识,论品行能力,将来的前途更是不可估量,自己的女儿论长相才情,也是大遂的佼佼者,如今趁他官职还不是特别高,将他拿下,那将来雨柔都有可能是一品大员的夫人,那地位,可是他现在一个小小的刺史能觊觎的? “小姐若无事,便回邕城去吧。”林润和说完,不再逗留,携了罗意离开了。 傅时雪匆匆忙忙回到县衙,忙命了采菲与采葑准备洗澡水,当下将那男装脱下,狠狠掷于地上,气急道:“以后再也不要穿这劳什子的男装了!” 见她这般样子,倒是把一旁的两人吓了一跳,忙拿了方氏亲手做的斜襟儒裙前来,待她洗完澡后给她换上,道:“小姐为何这般生气?” “你们有见过女子光天化日之下扒人家衣服的么?”傅时雪此时脑中全是那个朱敏若跳上来要扒她衣服的画面,还如此理直气壮,倒是把她气得够呛。 采菲与采葑一惊,忙问道:“小姐被人扒衣服了?” 见她们如此问,她顿时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道:“没,我躲开了。” 两人当下松了一口气,安慰她道:“是谁如此胆大,我等定要为小姐讨回公道去。”说完,还不忘摩拳擦掌。 傅时雪见状,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喃喃道:“还是你俩对我最好。” 入夜,她在餐桌前等傅弗卿一道回来用晚膳,等到酉时三刻,才见他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大哥哥打探的如何?”见他在桌前坐下,自顾地盛汤吃饭,她忍不住问道。 “那娉婷口风紧的很,我三番两次套她话,都被她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看来是块难啃的骨头!”傅弗卿端着饭碗一通猛吃,皱着眉头如受气包似得,有些悻悻的答道。 “大哥哥查娉婷所为何事?” “前任知县钱有贪污案,现如今近七成的赃款不知去向,此人现在刑部大牢,却任凭如何审讯抵死不松口,这是在熬刑,事情不简单啊!”他放下碗筷,朝傅时雪道。 “所以大哥哥才自告奋勇来了和县当这小小县令,想要抽丝剥茧查清此案?”她终是弄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想必这案子,该是跟太子与王镛都有联系吧。 傅弗卿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那聘婷身边是否有个丫头叫小怜的?”她猛地想起今天在杜鹃与迎春处打听到的八卦,转而问傅弗卿道。 “你怎知?”正喝汤的傅弗卿有些惊讶。 “大哥哥觉得此人如何?” 傅弗卿擦了擦嘴,若有所思道:“我倒是从未注意过她,每次去,都是见她安安分分的待在那聘婷身后,基本都不说话,只低头做事,倒是与一般的丫鬟无异,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 “那不妨就从那个小怜入手,我感觉,她身上定有你想要的东西,至于那个聘婷,大哥哥没事多与她走动走动,也好就近下手。”这个丫头太不起眼,倒是容易办事。 “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傅弗卿见她如此说,当下有些兴奋。 “我只是打听了一些八卦而已,正经做事,大哥哥还是要派专人前去才是啊。” 见她这么说,傅弗卿笑着挑了挑眉,道:“专人!你不就是专人么?”这个妹妹的轻功如此之好,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我不去!”她说的斩钉截铁。 “不去我就把你送回建安去,交给祖父。”傅弗卿更狠。 一听建安与祖父,傅时雪顿时认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追查 一刻钟后,就着夜色,她飞燕般悄悄潜到了杏花楼外,今天来了一次,娉婷的房间在哪里她是打探清楚了的,小怜长什么样傅弗卿刚才已经画过画像,心里也有了底,如今只待悄悄关注她二人便可。 一个时辰过去了,屋内丝毫没有可疑的动静,两人只各自做着手中的活,没有任何交流,到了亥时三刻两人便熄灯睡下了。傅时雪在房顶虽困得厉害,却是使劲撑着,不敢合眼。 待到子时三刻,只听得屋内悄悄有了些动静,声音很轻,另一边榻上那睡梦中的女子居然没有丝毫察觉,她在房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悄悄跟上了出门的人影。 那人影却是警惕的很,时刻观察着周边的动静,一炷香后才悄悄进了杏花楼的后院,借力一跃,轻松翻过围墙进了隔壁人家的院子,未有任何迟疑便轻车熟路般进了内堂,然却没有点灯,直到天亮屋内也不见任何动静,也未曾有人出来。傅时雪见再探下去也没有必要,便悄悄回了县衙。 接下来的几天,她照旧派了采菲采葑与她三人轮流跟踪追查,每次都是见她在杏花楼旁的院子里便没有了踪影,三人心下了然,隔天便找了县衙管户籍的李牧,着实彻查了一番有关那院子的相关登记。 “原说这院子是有人住的,户主也未有过变更,但似乎其户主在五六年前便搬离了本县,留下那院子就空置了,小姐若是想去查看,在下可带小姐前去。”李牧捧着户籍册坐在书案前朝傅时雪说道。 “如此甚好,有劳李大人了。”她点头笑道。 李牧也不耽搁,差了两个衙役便随同傅时雪一起走了一趟。 那院子常年没人住,大门上的锁早就生了锈,李牧吩咐衙役将门打开,一干人等径直进了屋子,傅时雪与采菲采葑在堂屋内左瞧瞧右摸摸似是在搜寻着什么,一旁的李牧与衙役也未闲着,一同动起手来。 “小姐快来看。”李牧在堂屋西侧的角落喊道。 众人上前,只见李牧脚下一个三尺见方的地下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姐,需不需要下去探个究竟?”李牧问道。 傅时雪点头,忙命了采菲采葑准备火把,她自己首当其冲钻进了地洞中,同时朝李牧道:“李大人,还请大人派人去通禀大哥哥前来,我先下去探一探情形。” 李牧颔首吩咐了下去,却也是不放心她,便撩了袍子同她一起下了洞中,留下采葑和一个衙役在上头守着,采菲与他二人一道。 三人一路往地道深处走去,地道并不宽敞,只容一人通过,瞧着四壁,也是修的极为粗糙,像是赶工修出来的。走到中间地段时,却是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四周墙壁隐约可见有水珠渗下,三人匆匆通过,在半柱香后到达了地道的另一端。李牧上前使劲将盖在地洞口的石板移开,三人鱼贯而出,却见自己身处一处与刚才那屋子差不多规格的房间中,三人四下张望,房中床铺被褥,锅碗瓢盆皆是一应俱在,还有一些孩子的用具,屋里所有家具摆设整齐干净,看情形,是有人常住于此的,傅时雪细细打探,光洁的桌子表面似是似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倒像是有两天没有打扫了。 “李大人,可知此地是何处?”傅时雪问道。 李牧出了院子门四处打探了一下回来道,“这是和县北边的翠屏街,与刚才我们所到的杏花楼一带的南街刚好中间隔了一条曲水河,平时两街市的百姓往来都是要通过东城的平安桥的,算上脚力,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抵达。” “小怜偷偷来此处是为何呢?”她有些想不明白,当即请了李牧去查了户籍。 “此处看着像之前的县令钱有的产业,他曾买下了此处房产用于安置之前的管家侯方,侯方年迈,便携了家人在此安顿,只不过好多年前侯方便已去世,他家人也散了,要说后来是谁住,这卑职倒是不知了。”李牧捧着户籍本若有所思道。 她不再说话,四处转了转,便携了众人出了那院子,找了个茶铺子坐下,等着傅弗卿前来,一边跟周围的街坊邻居唠唠嗑。 傅时雪平日里便擅长与人闲聊,模样长得又标致,嘴巴也甜,三句两句便与众人聊开了。街坊们平时闲得慌,最爱的左不过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只要空下来,那东一句西一句的,丝毫不逊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添油加醋说的是津津有味都不带停的。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将这屋子里的情形大概打探了个清楚,留下一旁的李牧一脸佩服地暗笑着跟她竖大拇指。 “这屋子七八年前没了当家的,家人也就回了乡下,屋子便空了两年,直到五六年前方才又住人,只不过那住户倒是也奇怪,平常都是大门紧闭,足不出户,难得的才出街买些吃穿用度。一个女人家,带着个男孩,从不与人来往,也从不见有当家的,这不算算日子,前后也快有半个月不见那女人出门了。” “不对不对,我前两天还见着她,带着孩子在屋里煮饭来着,因那大门是虚掩着的,我看了两眼便离开了。”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论着。 “纯乐!”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呼喊在人群中响起,傅时雪循声望去,见大哥傅弗卿正快步向她走来。 “怎的一个人冒然就跑出来了,平白叫人担心。”傅弗卿拉过傅时雪道。 “大人息怒,是卑职的不是,擅自做主带了小姐出来,还请大人责罚。”一旁的李牧赶忙主动承担责任。 “大人!”还未等道傅弗卿开口说话,不远处的衙役便匆匆赶来。 “启禀大人,林将军此刻正在县衙中说是有要是相商,还请大人即刻回县衙!”衙役跑的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 傅弗卿不再逗留,当即携了傅时雪奔回县衙。 “是知!出了何事?”一路匆忙赶回来的傅弗卿拉着傅时雪奔进大堂问道。 “半个时辰前接到密报,钱有在狱中服毒自尽。” 傅弗卿当即觉得晴天霹雳,钱有一死,那也就意味着这案子就如此不了了之了? “我得了消息,和县已派人去了京城收尸。”林润和说的很是平静。 “钱有几时死的?” “据密报讲,五日前。” “可我感觉此事有些不太对,按理说,钱有抄家时他的家人便已悉数跟着入狱了,家产也一并充公,但为何今日那屋子里却依旧住着人,小怜又是时常穿过密道前去,种种迹象来看,那人定与钱有是有关系的。钱有入狱没有牵扯到她,如今钱有自尽,她却消失,想来不觉得奇怪么?”跟在傅弗卿后面的傅时雪跑的气喘吁吁,此刻终是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缓了缓便在一旁插嘴道。 “你的意思是既然钱有入狱这么久她丝毫没受到牵连,如今此事已了她却消失,有些多此一举?”傅弗卿有些不敢置信。 “哥哥下令抓捕小怜归案吧!”傅时雪道。 “小怜?”傅弗卿有些不理解,这两天查那小怜的身份,倒是着实没有任何可疑,如今冒冒然抓她,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娉婷只是个幌子罢了,小怜与那神秘的女子,才是关键,如今那女子已经消失,如再不抓小怜,怕是来不及了。”傅时雪在一旁有些着急,她们跟了几天,那小怜相比聘婷,实在可疑太多。 傅弗卿来不及多加思索,当即带了衙役前往杏花楼。 一干人赶到杏花楼时,早已不见丫鬟小怜的去向,只在房间中发现了已服毒的娉婷。 “傅大人。。”倒在傅弗卿怀里的娉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衣角,气若游丝道:“被摆布了这么久,终是解脱了,小怜是王相派至给钱有的人,她挟持了姐姐与叮叮,叮叮是。。是。。钱有的孩子。赃款去向钱有还未交代,小怜已离开处理此事,傅。。傅大人。。救姐姐与叮叮!”娉婷死死的咬住最后两个字,终是咽了气,死不瞑目。 傅弗卿这才明白,查了这么久为何终是没有头绪,原来,他查的目标不过是个傀儡,牵制于人。那背后不起眼的丫鬟,才是本案的关键,而她更是始终在暗中盯着这一切,好见招拆招! 傅弗卿吩咐了衙役将娉婷的尸身处理好,自己与傅时雪林润和一并回了县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验尸 “果然是王相!”傅弗卿回到县衙瘫坐在书案前,咬牙切齿道。 “出手如此之快,倒是符合他的做事风格。”林润和冷笑。 “现下钱有这个关键没了,不知接下来他会出什么招啊。”傅弗卿颇有些担忧道。王镛的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他定是有天大的阴谋,这里头的关系网错综复杂。钱有这一条线被扯断,保不齐他不会扯别的线,真是只老狐狸! 傅时雪看着这两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充满了愤恨,知道此时两人早已怒火中烧,神志不清,便不再逗留,悄悄退了出去。 “采菲!你可有法子联系到侯爷?”傅时雪回了房间招来采菲道。 “小姐找侯爷何事?”采菲轻声问道。 “现下大哥哥碰到了棘手的事,我知道他来和县的目的是帮助太子哥哥查王相的阴谋,如今世事复杂,我帮不上他的忙,只好开口向侯爷借些人手,暗中助哥哥一臂之力了。”傅时雪丝毫不隐瞒目的。采菲与采葑是侯爷派给她的人,这傅时雪早就知道了,至于原因,爷爷只道是侯爷受他所托,还个人情罢了。侯爷是个世外高人,不过问世事,谁都不知道他在何处,但傅时雪知道能在自己身边悄声无息布下暗卫的人,定不简单。 采菲点头,道:“小姐放心,侯爷定会鼎力相助。” 五天后,林简派至的三人已站在傅时雪面前。 “侯爷说了,此三人分别唤作独清,独醒与独慎,功夫都是一流的,是侯爷的死士,往后就给了小姐了,小姐尽管放心用着就是了。”采菲向傅时雪传达林简的意思。 她当下满意地点头,向那三人行了一礼道:“如此,替我谢侯爷,往后就有劳了,傅时雪在此谢过三位。” 那三人赶忙制止她道:“小姐的礼,我等愧不敢受,我等的性命都是侯爷给的,往后,我等三人便唯小姐马首是瞻,誓死追随小姐!” 听他们如此说,她也不再与三人多寒暄客气,一并吩咐了他们要办的事,那三人领命,当即退下消失在黑暗中。 傅时雪这两天因着天气热起来,终是在县衙待不住,带着采菲与采葑在和县街市上买一些夏天的衣料,准备重新做些衣裳出来。 采葑与采菲挑的认真,愣是选了好久都没有看中的。傅时雪有些燥热,见一旁人群中叽叽喳喳在讨论着什么,当下钻到那些妇人堆里,听着她们说长道短。“哎,你们听说了吗,前两日那钱知县的的尸体已经叫人收了尸领回了和县,如今也就一口薄棺材草草地葬了,你说这人生前要这么多钱干啥,这下报应了吧,不得好死不说,连个戴孝的人都没得哟,真是作孽!” “可不是嘛,我家当家的还巴巴的跑去看了,喏,就在东山山头下,连个哭的人都没有,随便堆了些土就完事了,那埋得人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别说多惨了,啧啧!” 人堆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她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出了人群,起身去寻采菲与采葑。 猛然间,前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令她双眼瞬间聚焦,不待反应飞身而起。 林润和自那钱有下葬之后到现在已在东山脚下守了快两天,两天里未见有任何人踏足过这里,此事正中他下怀,带了仵作只待天黑便下手。 天已渐渐暗沉下来,视线不再如白天那般清晰,隐隐地见前方断断续续飞来好些人影,为首的白色身影,此时已经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随后而来的黑影约莫有七八个,终是在离林润和百步之远的地方将那一抹白色团团围住,不待片刻停留,便抽刀相向。 傅时雪此时早已精疲力尽,原是她追小怜而去,奈何半道上杀出了如此多的黑衣人,三方追赶的此起彼伏,混乱之中小怜遁身逃走,只剩下她一个目标被死死盯住,她不清楚来人是谁,目的为何,自己又是只身一人,除了会跑,别无他法。 “你若主动交出那玉风铎,我等可饶你一死,若不然,呵。。”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举起明晃晃的长刀在她面前比了比。 傅时雪不明所以,这些人为玉风铎而来?此物用料极其珍贵价值连城她是知道的,可这些人若为财,也不必如此痛下杀手吧?找个惯于偷鸡摸狗之人随手拿了也就是了,为何这般兴师动众?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何时盯上此物的?如此多的人,倒是感觉有备而来,想来盯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她没有反应,一旁领头的黑衣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举起刀子便道:“给我上!” 顿时他身后几人蜂拥而上,傅时雪吓了一跳,慌忙之中就要往后退。 然那些人还未涌至她面前,却见一道黑影从后而来,手中的剑泛着冷冽的寒光,数道光影下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面前的一干黑衣人便已悉数到下,再无声息。 她看的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冷气。冷不丁的想起李白曾有诗言道:赵国的侠客乃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妈呀,她起身数了数地上的尸体,连着刚才的领头的,一共八人,就这么来来回回间便丧命在那一柄寒剑之下,那是怎样的功夫,怎样的侠客啊? “你没事吧?”来人淡淡地问道。 如此熟悉的声音!她忍不住回头,却见林润和气宇轩昂的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傅时雪回过神来,有些失神的盯着他道。她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林润和一定是神,只有神才能每次都如此及时救她于水火。 她的心跳的有些厉害,这样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对他充满了崇拜与感激,她有些手足无措。 “这好像该我问你吧!”他的语气有些严肃,如此的夜间,她怎会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还被人追杀?她身边的跟班和暗卫呢?如若不是自己刚好在,恐怕是抛尸荒野都没有人知道吧,他的心里有些慌,不敢再想。 “我好似看到了小怜,便一路追过来了,哪知没追上反而被这些人盯上了。”傅时雪坦白的很快,但她依旧是想不通这中间的弯弯绕,怎么好好的追着那小怜,看似要被她追上了,却莫名其妙又跑出来这么些个程咬金?她的玉风铎,前十八年都好好的,怎的一出建安城便被人盯上了?她终是无奈地叹气。 转而又看向林润和,一脸都是你怎么会在这里的疑问,林润和心下了然,目光撇了撇她身后,道:“我来看看钱有是否真的死了。” 傅时雪疑惑,循着他的目光转身一探究竟,但她身后,除了个光秃秃的坟堆,什么也没有。 愣了良久,她猛的后背一阵发凉,他这要是掘尸挖坟?他是鬼吗?好好的白天不挖,非得要到这深更半夜,她当下头皮有些发麻,这种鬼神之事,她一向沾染的少,如此,还是先走为上好了。 “那你忙,我先走了。”她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林润和,心中有些恐惧和忐忑,愣是硬着头皮尴尬地笑着跟他说再见,转身要走。 “你就这么走了?”林润和见她要走,来不及反应一把拉住她笑道,“好歹我刚才也救了你,不会如此不够意思吧?” 虽是如此说,但他终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如今罗意不在,徐浪又在军中,这里也只有他和仵作两人,断断是不能护送她的,如她回去,半道上又碰上个杀手什么的,可如何是好。 傅时雪转身一想,也对,毕竟人家刚才的确是救了她,再看他那浮着微笑的脸,着实是好看,全当是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吧,那就留下来陪陪他好了,反正有他在会比自己一个人安全的多。 她不再说话,只甩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看着身后的仵作将眼前的坟堆挖开,打开棺材板。 开棺的那一刻,傅时雪终是措不及防的一声干呕,忙转过身去,胃里如翻江倒海般翻腾。平时看尸体她是不害怕的,但如今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还挖人家的坟,况且那棺材里尸体在这炎炎夏日早就乌黑开始腐烂,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她止不住的哆嗦着想要吐。 “别看!”林润和见她有些吓到,赶忙将她圈进自己怀中,让她背对尸体,自己一手轻轻帮她拍着背,另一只手举着火把细细观察那棺中的尸体。 “将军!”那仵作喊道,“此尸身确实为中毒而死,但却有些奇怪,小人记得钱大人早年受过伤,曾断了一只胳膊,虽后来医好了,但骨骼生长处却会有新结出的骨痂,如今小人解剖此尸身,双臂骨骼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遗留的痕迹,因此可能此具尸身并不是钱大人。” 仵作拿着工具细细的将那尸体整个检查了一遍,向他报告道。 “果真如此,借尸还魂,看来这和县的事还远没有完成,那人才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助他金蝉脱壳。”林润和冷笑一声,而后道:“还请先生将今日验尸结果一并记录下来,日后着实有用。” 仵作照实去办了,半柱香后,两人又将棺椁重新盖好,堆上土,一道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惊吓 傅时雪心有余悸,手心仍是冷汗不断,此时已接近丑时,四周阴森森的荒无人烟。想着刚才那恶心的尸骨,着实是让人心惊胆战,她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让你不顾后果,让你冲动,让你被美色所惑!让你逞能!这下好了,总算是应了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脑中尽是采葑之前跟她讲的书里那些鬼怪之事,甩都甩不开,像是粘在她脑中一样,她越想越怕,一路上终是死死拉着林润和的衣袖不肯放开,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跑了。 林润和看着身边这个以往都无所畏惧的女子,现下却被这些鬼神论吓得花容失色,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逗她道:“我要回军营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回去可好?” “你去哪我就去哪!”傅时雪顿时气的哭腔都出来了,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存心的么?要不是看着此时他还有用,不然早就挥拳而出了! 林润和见她如此,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便不再说话,只反手抓住她那冰凉的扯着衣袖的手,牵着她往县衙走,他掌心的温度传至她微微冰凉的皮肤,他牵的很紧,让她稍稍安心下来,心想他应是会把她带回去的罢。 一炷香后,两人终是到了县衙门口。 “林将军,你是个好人。”傅时雪站在那县衙门口的台阶上,心中虽是后怕不已,但仍旧勉强挤了些笑容向他致谢,林润和心里不是滋味。 “纯乐!”突如其来的呐喊将两人吓了一跳,只见傅弗卿快要抓狂地向他们奔来。 “你这丫头,去了哪里,不知道你哥哥我都快急疯了么?”傅弗卿未等傅时雪反应过来便是劈头盖脸一阵吼,他是真的快要急疯了,入夜还不见她回来便以派了衙役出去寻,无奈谁都没发现她到底去了哪里,一个女孩子家,出门也没带采菲采葑,更是到深更半夜没有消息,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要是被家里知道,他就只差以死谢罪了。 “容衍。”看到如此抓狂的傅弗卿,一旁的林润和有些尴尬地叫住他道。 傅弗卿这才反应过来还有第三人在场,转身见林润和负手站在他背后,不免心生疑虑道:“你们俩在一起?在一起干嘛了?” 林润和见他如此的表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免又是一阵尴尬,忙躲了傅弗卿那探究的目光将头撇开不说话。 “大哥哥,我们去挖了尸体!”傅时雪不明所以,也不理会两个大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如实说道。 “什么?”傅弗卿差点要炸毛! “容衍,天色已晚,进去说吧。”林润和打断他。 见他们有事要谈,她到也是自觉,一人乖乖回了后院。 “棺椁中的并不是钱有,很有可能他没死。”两人在书房中坐下,林润和将尸检的结果告诉他。 “如此甚好,至少你我还能将这线索续下去,只要找到他,这贪污的真相便大白了。”傅弗卿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这条线还在,他们这大半年来付出的辛劳便没有白费。 “对了,纯乐怎么会与你在一处?”傅弗卿想起她失踪了大半天,当下不免有些紧张。 “她发现小怜的踪迹,便一路跟至了东山脚下,刚好被我碰到,便将她带在身边了。”见傅弗卿脸色好了很多,他有些若有所思,终是脱口而出道:“不过,好像有人盯上了她。” “什么?”傅弗卿刚喝的茶一口喷出。 “那伙人像是冲玉风铎而来。”林润和不理会傅弗卿一脸夸张的惊讶,沉着脸道。 “是谁?”傅弗卿心中猛地惊慌起来,焦急不已。 那林润和却有些茫然的摇头道:“事态紧急,没来的及探究清楚。” “如此,纯乐在和县,怕是不安全了罢。”傅弗卿当下不免绝望。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人盯上自己的妹妹,傅时雪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除了与那明惠公主赵承恩互看不顺眼外,没有任何家仇私怨。但祖父之前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若没有他的吩咐,万不可让傅时雪离开他的视线,更不能冒然将她送回建安。若不是建安发生了什么?他顿感后背一凉。 “容衍,此事先别急,待我探查清楚后再议。”一旁的林润和温声劝道。 他的话像是给傅弗卿吃了一剂定心丸,终是叫他悬着心微微有些得靠。林润和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如有他在纯乐身边,倒着实是一道保障。 傅弗卿当下不再说话,只看外面天色已晚,便留了他歇在了府中。 林润和也不反对,点头算是应下了,随后跟了仆役去了后院。留傅弗卿在正堂偏房歇下。 后院已是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满天繁星,熠熠生辉。如此,又是一个好天气,灿烂的星空下,只见房顶上俨然坐了个人。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在那黑暗中,在那明月前,宛如月宫中的仙子,出尘脱俗。 他心下一顿,飞身上了屋顶。 那屋顶的人原本正也愣得出神,忽的见一道黑色身影飞至身旁,以为又被人盯上,着实是吓得不轻,来不及反应便要跑,一边张口就要大呼救命。这好歹是县衙之中,喊一声别说是采菲采葑,就是那一群衙役捕快们,也能够出来顶一阵了。 林润和见她要大声喊人,立马上前圈住她,一手将她口鼻捂住,一边朝她做噤声的手势。 被捂住口鼻的傅时雪一脸惊恐,只剩一双惊诧不已的明眸瞪得如同死鱼般。 林润和见手掌边那忽闪忽闪眨着的眼睛,心下一愣,当即放开手。 还未站稳,一阵雨点般的拳头朝他胸口落下。他没有防备,顿时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挥的向后退了一步。 好不容易站定,却见那拳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在他胸口敲的一下比一下狠。就如同发怒的小兽,终是要将眼前的对手狠狠撕碎!林润和哑然,上前抓住她已捶的通红的双手道:“是我不对,跟你道歉,以后不再这般吓你了。” 傅时雪自从见了那尸骨,心中便一直有了疙瘩,甚是恐惧。如今回了县衙,以为有采菲和采葑陪着,心想该是能好一些,哪知双眼一闭,便是那散发着恶臭的尸骨幽幽的飘在自己眼前。又加上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她当下骇然,再无睡意,顿感闷得慌,便悄悄上了房顶,坐等天亮。哪知这深更半夜的还能碰上他,他果真不是人! 待发泄完,她终是停下手来,在那房顶上坐下,有些气急道:“我是个记仇的人,这是给你吓我回的礼!”虽说他救了她的命,但一码归一码,她作为小女子的心胸始终是狭隘的,总想将伤害扯平一些。 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贴在微微沁出汗但依旧显得怒气冲天的脸蛋上,他终是败下阵来道:“好好好,这回礼我收下可好,你别再恼了。” 傅时雪盯着他不说话,那有些晶莹的眼眶中裹着清亮的明眸,熠熠生辉,灿若星河,就那般定定地看着他,看的他有些不自在,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呵。”面前的她冷不丁地轻笑出声,“我从未见过林将军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林润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女儿家的心思,果真是难猜的很! “为何这么晚还不睡?”他在她身边坐下,温声道。 “想些事情罢了。” “为今天的那帮黑衣人?” 傅时雪看着他点头,似要看到他心里去。他怎么好似能看到自己心里似得,果真是朝堂里混的都是体察人心的好手啊。 “这些日子我会暂住县衙,那些贼人,我会尽力帮你查探清楚。”见她有些探究的眼神,他终是忍不住幽幽的来了一句。 “林将军要住县衙?”傅时雪看向他的双眼顿时一亮,问道:“如此,那我便可经常来看将军了么?” “看我作甚?”林润和见她的眼神中满是欣喜与期待,心下有些微微悸动,不自然地问道。 “因为将军好看啊,能见将军,我很欢喜。” 她语笑嫣然,他怦然心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提审 钱有六天后被罗意在距离和县八百里外的阴圩山的山林小道上抓回了县衙。 “禀将军,傅大人,此人在和县通往阴圩山的小道上被属下抓获,看样子,他是办成了事想要逃往边境去了,只可惜那几百里外的阴圩山向来常人入不得,这家伙在山脚下兜兜转转就是找不到进山的路,这不,被属下追了两天,愣是给拿下了。” 傅弗卿与林润和两人当下不再耽搁,立即提了钱有审问,然那钱有口风紧的很,审了两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傅弗卿当下气急,冲上去就要狠揍那钱有,奈何中途被林润和拦下,只道还得另想法子,捏了他的七寸才好。 两人细细思忖,按说七寸,钱有这么些年好色成性,虽有六房妾室,但也没见他对哪个尤为宠爱。至于子嗣,更是没有一房姨太太有所出,只得正房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却不得钱有喜爱。人人道那钱有一直以来就想有个儿子好养老送终,奈何正房夫人死咬了不松口,随他娶多少姨太太,但不得生育,如有后,必得正房所出!那钱有本就是靠着老丈人家发达起来的,如今夫人又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钱有惧怕,终是不再提儿子的事。 如今他已这番光景,那些个姨太太定是能逃的便逃了,银子也抄的差不多了,他早就是半死的鸭子了。现下只剩下娉婷所说的那女子和孩子,也是不知所踪,如今上哪去找他的命脉? “依我看,多半是落入那小怜手中了。”林润和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傅弗卿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凉了一截,小怜是王相的人,在她手中岂不就在王相手中?王镛这个人诡计多端,怕是捏着那两母子硬生生地拖着钱有熬刑。现下既然钱有能独自一人出现在阴圩山附近,说明该办的事已然办妥,如今就留得他自生自灭罢了,反正人质在自个手中,要想让自个儿子活,横竖只有自个死,早早晚晚的事罢了。 “我猜那母子二人应该还离和县不远。”林润和道。 “怎么说?” “如今钱有落入咱们手中,为防止他松口,王相定会派人在暗中监视,拿了那母子二人威胁,如此,那伙人应该就在不远处,以防万一。” 这句话让傅弗卿顿时醍醐灌顶,咬牙切齿道:“我立刻着人去追!” 正当傅弗卿准备安排人手时,门口的衙役前来禀报,说是那母子二人已被抓获,现如今正在县衙大堂之中。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两人欣喜不已,当即命了一众捕快衙役将两人押至钱有处。 那钱有见母子二人也被抓到,顿时心急如焚,但终是不说话。 耗了许久,终是见那女子掩面抽泣道:“你都招了吧!我们母子二人再过不得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如今,我二人落入那小怜手中,她势要置我们于死地,只是个早晚的问题罢了,现下,若不是三小姐遣了人寻到我们,一刻不停地跟着,才使得那小怜无从下手,如不然,今天我母子二人便已命丧黄泉了!” 女子说完,搂过那孩子便放声大哭起来。 那钱有此时早已是痛心疾首,潸然泪下,三人哭了一阵,终是遣了衙役唤了傅弗卿和林润和前来,准备全数招供。 傅弗卿当即带了师爷主簿一干人等,坐下道:“你且放心,本官答应你,你所做的恶,本官不想牵连她母子二人。但本官有言在先,横竖你是活不成了,如今你在这供纸上画了押,本官将你押至京城,自有那刑部来定罪,你若还要一心护着那背后之人,有所隐瞒,她母子二人出这大狱后会不会命丧那人之手,本官可就不敢保证了。” 钱有看着面前那母子二人,终是点头,如实招供。 那钱有原是王镛夫人的两姨表弟,小时候虽穷,倒也是读过些书的,但两家平时并无往来,直到十年前钱有中了进士,被派至这和县当了县令,这才与王相府中有了往来。钱有这人有一毛病,便是好色成性,多年前的年关,钱有去王相府中贺岁,偶然瞧上了夫人房中伺候的丫鬟双儿,便使了法子得了她。原先这事府里是不知道的,奈何双儿却有了身子,肚子渐渐大了,见瞒不住这才将实情讲了出来。钱有见自己有了后,也是欣喜的很,他膝下只有一女,乃正房夫人刘氏所出,理所当然就想要将她迎进门。哪知他那正房的夫人却是个母老虎,死活不让双儿母子进门,只道纳妾玩女人老娘不管你,但是休想有子嗣,子嗣只能是她正房所出。这事闹的不可开交,钱有毕竟也是官场上混的人,不好将事情闹大,只得求了王夫人想法子。哪知这事落到了王镛的耳中,王镛便派了小怜伺候双儿,只将她母子二人先安置在府中,待风头过后再商议。后来钱有在和县稳定了势力,也成了王镛的心腹,断断续续帮着他暗中拿下了不菲的银子,王镛见他也算是个靠的住的,便派至小怜将那母子二人送回了和县,安置在钱有一座不起眼的私宅中,好让他们三人团聚,但却是时刻在王镛的监视之下。他与那母子二人并不能时常见面,即使见面,也要通过小怜的安排才能暗地里偷偷地见上一面,几年来倒也相安无事,钱有如今只有那一个儿子,自是将他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见王镛拿捏了他的命脉,不得已也只能继续听王镛的安排行事,不敢违背。七八年来,钱有前前后后总共为他揽了约八百万两银子,分别存至各个银号钱庄中。但因着半年前王镛突然命他将银子大笔取出,一时间名叫隆和银号的账面资金周转不开,便断了资金链,此事闹大,打了王镛一个措手不及。钱有是保不得了,原先在刑部他本受不住刑,想要将此事和盘托出,哪知王镛暗地里遣了人进来,给他带了句话‘若想留后,不可张嘴’,钱有这才怕了,终是苦苦熬了刑。王镛在这期间命了小怜分批将他安置的银子偷偷撤出,但大部分银子始终要钱有的画押才可提取。无奈想了这出金蝉脱壳之计,先将他弄回和县,配合小怜展开工作,如今银子也撤的差不多了,只是隐约中听提起像是往南边去了,但是具体去向,钱有并不知。 “你与那聘婷又是怎么一回事?”傅弗卿坐在上首问道。 “回大人,聘婷是民妇失散多年的妹妹,民妇小时,家中遭遇灾害,便与妹妹分离了,民妇被卖到了京城,后多方打听,才知聘婷还在和县。刚巧民妇那时生了孩子也回了和县,便与妹妹相认了,后来王相见她是个很好的幌子,便把她当中间人,将小怜安插在她身边,一来钱大人与小怜的交涉有了掩护。二来,那隔壁院中有地道,若钱大人事情办得顺利,小怜便会将他带来看我们,如此来来去去便是好多年,直至把钱都转移。”那妇人跪在地上哭泣道,如今她已得知自己妹妹中毒而死的消息,更是悲痛不已,对王镛与小怜恨之入骨。 在场众人皆沉默不语。 傅弗卿知道他说的已经差不多,差了衙役拿了供纸让钱有在上头签了字画了押。 “明日本官会派人将此事呈了朝廷,得了命令后再将你押至刑部,待你审判之后,本官自会将你妻儿放出。现下,且让他们在这牢里委屈一下,如今这里对他们来讲也算是个安全之地了。” 钱有虽是灰心丧气,但此刻却能与双儿和孩子呆在一块,也算是让他了了心愿,顿时悲喜交加,潸然泪下。 事毕,林润和遣了徐浪指派了军中一部分精锐的将士轮流看守这大牢,徐浪领命退下。 “哈哈哈,如今清楚了这幕后之人果真是那王镛,倒是让我定心不少。王镛如此明目张胆,待证据一一呈报圣上,怕是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走出大牢的傅弗卿此时感觉畅快无比。 林润和倒是依旧平静,没有接他的话。王镛敛财目的为何,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有什么,为何还要冒险敛财,然而那银子的去向,却是不知所踪,还有那永宁的祖坟,也是奇怪的很,莫非两者之间有联系?林润和苦笑着摇头。 事情终是办得差不多了,两人也总算松了口气,连着两天没合眼,此时已是身心俱疲,便各自回了屋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玉风铎 傅时雪听了独清三人的禀报,也是欣喜的很,当下对三人多了几分信任,如今只需顺藤摸瓜查出银两背后的目的,便算是大功告成了。随即一一吩咐了下去,悄声无息将三人派去了永宁。 慵懒的午后似乎特别容易让人感到燥热烦闷,采菲端了她最爱的梅子汤进来。 “小姐,要不要喝一点解解暑气?”采菲问道。 傅时雪当下就要将汤端过来,转念一想,林润和此时不是也住在县衙之内么?这两天忙钱有的案子自是辛苦,不如先给了他,自己也好找个借口去瞧瞧他。 “采菲,林将军回来了么?”傅时雪嬉笑着问道 “小姐,一提林将军你这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您是瞧上他了吧?”一旁的采葑无聊逗着她玩。 “当然,他那般好!”傅时雪丝毫不掩饰坦然道。她倒是个自知的,从认识他开始,这一路上对她的照顾,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让她不得不对他心向往之。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她对他有仰望的感觉,她甚至喜欢与他在一处,但又会不自觉地心慌,或是心跳加速,喜欢的感觉,还真是奇怪。 “那宁王殿下与之相比呢?”采葑继续追问。 她转眼一想,巧笑倩兮道:“不过尔尔。” 采菲当下无语,她的心思这般藏不住,若让林将军发现了可怎么是好,如两人能走到一起,自是求之不得,若小姐爱而不得,这又该如何? “林将军半个时辰前就回了后院了,想必现在应该午休了吧,小姐要不等晚点再去?”采菲试探地问道。 “现在就去,我给他放桌上便回来。”傅时雪不待她们说话,提了食盒便出门。 她绕过院子到了林润和房间门口,只见房门紧闭,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该是睡着了吧?傅时雪心想,如此甚好,自己偷偷进去便是了。 她悄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进了屋内,却见榻上无人,心下不禁疑惑,放下食盒四处张望。 “来我房间何事?” 傅时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闷声吓了一跳,转身回头去看。 “呀!”她在转身回头的一瞬间慌忙捂住眼睛,而后又偷偷将手指挪了挪,透出一丝缝隙,她微微睁眼偷瞄。 只见对面那人披散着的长发,此刻正湿湿的搭在他宽厚结实的肩头,还氤氲着水汽,身上也只松松垮垮披了件单薄的中衣,他就那样矗立在她面前,身姿挺拔,有着震慑人心的气魄。傅时雪偷偷瞄上他的脸,那面如傅粉的脸上此刻微微带了怒气,叫人不寒而栗。 “你是在南户窥郎么?”林润和负手看着她淡淡地问道。 傅时雪自知没脸,所幸将脸上的双手撤了下来,直直地盯着他道:“我光明正大的看!” 她如此的理直气壮,倒是打了林润和一个措手不及,瞧着她丝毫没有闺阁女子的羞怯,顿时没好气地道:“女儿家难道不知矜持二字怎写吗?” “祖父从未教过我,林将军想要教我吗?我很乐意学。”见他有些恼怒,她越发没羞没臊起来,反正自己也不是闺阁中长大的女子,杏花楼都去过了,还怕他么! “你还有理了”林润和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你要觉得我无理,就该自己衣冠楚楚地站在我面前呀!”傅时雪突然觉得跟他斗嘴也是十分有趣。 “将军!”门外的罗意匆匆赶来,恍然间见自家将军衣衫不整,正与傅家小姐怒目相对,顿时有些尴尬,只低头不看他俩,低声道:“那日袭击三小姐的黑衣人,属下已查明。” 林润和微一点头,示意罗意进屋回话,自己则披了件月白长袍坐回书案前,对一旁的傅时雪道:“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听听吧。” 傅时雪不置可否,在一旁坐下。 “将军,属下着人在现场连着盯了几天,确实发现有人前去收尸,便一路偷偷跟着,终是发现了出现的黑衣人身上右臂侧弯均有一月牙印记,这是属下命人照样复刻下来的蜡样,属下遣人去调查过,确认是极月阁门下之人。”说完将蜡样呈到林润和手中。 “极月阁。。”林润和在书案前拿捏着罗意呈上来的蜡样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极月阁是什么地方?”傅时雪见林润和眉头紧锁,不明所以地转头问向罗意。 “极月阁是专门培养江湖杀手的地方,他们不搀和政事,所有的杀戮都是金钱交易,只是,这极月阁向来要价极高,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以至于他们所效命的雇主非富即贵。” “哦。。。”傅时雪恍然大悟地点头道。 “三小姐难道不担心?”罗意看她的样子实在有些不理解,一下派出如此多的杀手对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觉得太诡异了吗? “担心什么?他们为玉风铎而来,只要那东西不在我手上,不自然就没我什么事了么?”她回答的有些云淡风轻。 “这?三小姐的意思是?”罗意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傅时雪不说话,站起身来径直走至书案前,拉过林润和的手,将腰间的玉风铎取下塞至他手中,笑嘻嘻道:“还望林将军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回罢。”他的身手如此厉害,想来那些人该是不敢胡来的。 “等等!”林润和收回手看向傅时雪道:“你回答我,此物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他这么问,她当下有些莫名其妙,皱着眉茫然地摇头道:“我只听爷爷说过这玉风铎是姑母临终前赠与我的,似乎是黎国皇室之物,姑母原是黎国皇后,此物贵重无可厚非,但背后有些什么,真是不知。” “黎国皇室。。”林润和拿起玉风铎仔细端详。他之前是看过这个东西的,此物约莫一寸大小,精致无比,上面龙凤呈祥的纹路栩栩如生,镂空花纹复杂无比。虽说材质是罕见的昆仑白玉,但如此材质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依着高官显贵们也是用的起的,要说特别,估计只能是这物件别有巧思,寻常女子都佩戴香囊玉佩之物,她却是戴玉风铎,佩之腰间,人一动便此物鸣,其玉石之声清亮剔透,令人匪思。 “可有看出什么?”傅时雪见他定着不动,推搡问道。 林润和被她一推,原本手中的玉风铎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窗外的阳光透射进来,照在摇曳的风铎上,透亮的玉石若隐若现的反射出清亮的光,让人微微有些晃眼。傅时雪被反射出来的光晃的有些睁不开眼,便要将他拿着玉风铎的手拍掉。 “别动!”林润和拦住她悬在半空的手道:“你来看,这玉风铎内侧是不是有字?” 傅时雪闻声惊讶,不由得凑过去观察,两人头顶着头,看向玉风铎的目光聚精会神,细细地探究着内里。一旁的罗意瞧得有些不自在,他们将军不管男女,向来不喜欢与人走的太近,他们这些随身的也都自觉地保持在三尺开外的距离,如今怎的与一女子靠的如此近而不自知?活见鬼了! “慕容妤?”傅时雪轻声道:“这似乎是个人的名字,看样子还是个女子的名字。姑母名为一个妤字,这我是知道的,可她姓傅啊,这慕容从何而来?” “据我所知,黎国陛下复姓慕容。” “慕容,妤。难不成这是姑母与慕容陛下的定情之物么?” 林润和不置可否的点头道:“如若是定情之物,很有可能是出自慕容陛下之手,慕容陛下极善制物,尤其精于机关之术,素有在世鲁班之称。” “你的意思是?此物很有可能暗藏机关?亦或是与某些机关有关联?”傅时雪有些好奇。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如此,派遣众多杀手来夺此物,其目的也说的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玉风铎背后的秘密,来人已经探知,如今就等这一把关键的钥匙了?”傅时雪突然有些后背发凉,原先以为是姑母随手赠与的念想罢了,但如今此物背后却有着如此错综复杂的联系和秘密,甚至还牵扯到黎国皇室,不由得让人胆寒。 “将军!”一旁的罗意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如此,三小姐岂不是危险的很?” 玉风铎之事,只要被有心人得知,那傅时雪便多一分危险,且如今既有人已开始来夺,那肯定不止一路人,此时的傅时雪,就好比那林中的小鹿,四面八方的猎手都会慢慢向她而来。 林润和一想到此,全身的冷汗直泻而下,不行,他须得想法子护她。 那一边,趁林润和还没反应过来的傅时雪一把夺过了原本放在他手中的玉风铎,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既然知道了要夺这玉风铎的目的,如此,也不便劳烦林将军帮忙了。”一旦此物放在林润和身上,那他的危险不会比自己低,虽说他武功可称得上举世无双,但以一敌众,体力终有耗尽的那一刻,傅时雪心惊胆战,她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那你欲意如何?”林润和眼见玉风铎又被她夺回去,有些无奈。 “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也就是了。”她倒是想的挺好。 “扔了他们就能放过你?还不是会把你抓回去严刑拷打逼你说出此物下落?” “那大不了一死。” 林润和见她如此理直气壮说话不经过大脑,顿时有些欲哭无泪,她死了,他又该如何? “吩咐下去,着人查!给本将军查到幕后之人为止!”林润和负手吩咐罗意道。 罗意领命,退了下去。 “在罗意没有查明之前,这玉风铎我先替你收着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手中的玉风铎夺回。 傅时雪顿时气急,慌乱道:“他们要是盯上你怎么办?” “盯上我总比盯上你强,你以为我能次次都及时地出现在你身边么?”林润和搞不懂为何她老是有接踵而至的麻烦,且除了会跑什么都不会,保不齐下次就命丧贼人刀下了。。 傅时雪无力反驳,转身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端午 傅弗卿前几日解决了钱有这个大麻烦,如今倒是空闲下来了,免不了要带傅时雪出城逛逛。这一天是端午,和县城外的芦荡湖中有龙舟赛,傅时雪自从来到和县,还是头一次遇上如此盛大的节日,天不亮便起了,由着采菲与采葑给她换上清爽的纱质斜襟儒裙,傅弗卿作为长辈,特意叫人制了五色线早早的拿来要给她系于腕上。 “大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带这个。”她有些恼,以往在府中,娘亲也是每年都给她系上五色丝线,说是辟邪保平安,原本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她已经长大,带上这个实在幼稚的很。 “闭嘴!佩戴的时候可不能说话,一说话这便没用了!”傅弗卿冷声喝道。在他眼中,这个妹妹永远都是孩子,她的平安,比他自己更重要。如今这些民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傅时雪见他这般严肃,当下闭嘴,不敢再开口。 “一会哥哥带你出门看龙舟赛去,湖边人多,你万万得跟紧我,不可走丢了。”傅弗卿临走给她顺了顺披散下来的发,理了理发间绑着的丝带,颇像个老者般叮嘱道。 她倒是乖乖点头,任哥哥牵着往外头去了。 刚出县衙大门,街上便已是人山人海,男女老少带着吃食熙熙攘攘的都往城外的芦荡湖去。今日阳光甚好,天朗气清,芦荡湖周边都是有好些小摊贩早早的摆了摊,有卖粽子的,卖香囊的,卖珠宝首饰的,卖钟馗画像的,远远望去,看都看不过来。那些个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香囊荷包的摊边更是围满了年轻男女。男子给身边娇羞的女子买根簪子,买个镯子,女子便为他配上香囊荷包以示回礼,男女之间眉目传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傅弗卿拉着傅时雪穿梭在人群中,两人也是逛的不亦乐乎。走至那香囊摊前,傅弗卿停下脚步,拉着身后的妹妹挤进人群中去。 “纯乐,往日里你除了那玉风铎,其他配饰一概都不戴,今日端午,该是要佩戴个香囊,好驱邪除疾,如今娘亲不在身边,那些个东西只能买了来带了,挑个喜欢的,哥哥给你戴上。”他说完,将傅时雪拉至摊位最前端,让她自己挑。 奈何那姑娘早已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便随手拿了一个在手中,拉着哥哥往外去了。 “你的玉风铎呢!”傅弗卿正给她戴香囊,见她腰间空空,猛然一惊。那东西是她从出生便佩戴着的,没有一日离过身,如今冒冒然的便不见了,该不会是被人偷了?想起之前林润和说的那帮子黑衣人的事,他这个当哥哥的不由得焦急。 “我将它放在县衙了。”她倒是回答的淡定,但心里有丝丝的心虚,她不敢想若是被哥哥知道玉风铎在林润和那,他会如何。 听她这么说,他当下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将香囊给她佩戴好,领她往湖边去了。 “将军!”县衙后院,林润和正与罗意探查前些日子追杀傅时雪的幕后黑手,却见那徐浪匆匆赶了来。 “何事?”他抬头问来人。 “禀将军,朱家小姐朱雨柔请将军城外一叙,说是有要事禀报将军。”徐浪如实回答,朱雨柔派了人到军中传信,说是家父得了一些个消息,想来对他是有用的。 林润和脸色有些不悦,冷声道:“可有说是何要事?” 徐浪摇摇头,来人一句话也未多说,他这个当下属的自是不好琢磨,只得匆匆赶来找他。 要事?现今的要事,除了钱有的案子,便是傅时雪周围的暗涌,貌似这两者都与那位朱小姐没有任何关联吧。林润和暗暗思忖,想到傅时雪,心中难免不安,如今她随了傅弗卿往城外去了,城外人多,保不齐有一些有心之人混在其中,若是那些个人鱼目混珠对她下手又该如何,他倒底是有些放心不下,不待犹豫,带上罗意,往城外去了。 城外陇北坡的观澜亭中,朱雨柔早已等候在此,陇北坡离芦荡湖不远,也就数百步的距离,在那观澜亭中坐着,倒是能将那湖边的景象尽收眼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观景点。 见林润和赶来,她忙起身向他行礼。 “小姐有何要事?”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免礼。 “将军一路赶来辛苦,不如先坐下喝杯茶吧。”朱雨柔见他这般,倒也不恼,依旧一副深闺小姐的优雅与柔情,与他笑道。 林润和也不推辞,在那桌前坐下,目光瞥向远方的芦荡湖边,只一瞬间,便瞧见了正在岸边的两人,傅弗卿此时拉着身边的妹妹正与公子一道谈笑风生,那场景,倒甚是风雅惬意。 今日的她,依旧是一身淡淡的藕白色儒裙,头顶的丝带被风吹起,缠绕在发间。腰间因为没了玉风铎,如今倒是配上了端午特有的香囊,只是最吸引人的,还是她腕间缠绕的五色线。林润和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傅弗卿的杰作,他向来对这个妹妹宝贝的紧,自上次听说有人要对傅时雪下手,这段时间是整日不得安稳,如今又是端午,定是捡着一切保平安的东西给她拴上了。 傅时雪在一旁站着,饶有兴致的听着各位的高谈阔论,依旧是带着笑意,倒是听的聚精会神,专注的很。 见他俩相安无事,他倒也放心不少,收回目光,向对面的人道:“有事便说罢。” 朱雨柔看了他一眼,终是幽幽道:最近邕城的三县交汇处又涌了一批流寇,家父心中甚是不安,便悄悄遣人去查探了一番,发现了一个内幕。” “哦?是什么?” “那批流寇,似是与王相有关。”她环顾四周,见着没人,凑上前去低声道。 “刺史大人是从何得知?”林润和照旧是正襟危坐,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捏着手中的杯子问道。 “爹爹派去的人回来报,那批流寇时常汇集于三县交汇处,但从不作案,只是趁着人多收拢一些会功夫的,壮大队伍。他们中间,似有非常专业的领头人物,看着目的不像是要打家劫舍,而是准备正规训练,似是要起义。家父得知这个内幕,匆匆派人往雨柔处送了消息,千叮咛万嘱咐切要雨柔将此事禀报将军。”朱雨柔知道朱安奎是想利用王镛来拉近与林润和,甚至是太子的关系,所以才不惜一切让她追林润和而去,他们父女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若林润和有感念之心,肯同她进一步相处,那她便也无憾了。 “有劳刺史大人费心了,本将军定会将此事禀报太子,还请刺史大人放心才是。”他心里明白,朱安奎是不甘心只当一个小小的刺史的,他这一生官运不济,为官二十多年,一直在邕城那个地方待着,先是做底下的县令,干了十六年才被顶上去做了刺史,如今朝中的党派明显,他自是要趁着机会抱住太子这棵大树的。 “将军,雨柔深知将军心系于朝堂社稷,雨柔不求将军能够对雨柔上心,只求将军不嫌弃,让雨柔随侍左右吧,哪怕为奴为婢,雨柔也心甘情愿。”朱雨柔心中思绪万千,见他始终冷冷的,心中顿时心酸,终是鼓起勇气对他脱口而出。 “小姐言重了,该说的我早已与你说清楚,还望小姐切莫再钻牛角尖,害了自己。”林润和不愿意听她说这些话,好好的大家小姐,巴巴的跑去给个男人当奴婢,不是遭人嫌么?女人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姐姐,你看!”身后的朱敏若冷不丁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拉着她的衣袖指着那芦荡湖边的人群喊道。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傅弗卿与刚才那公子面前此时已是摆了琴棋书画,众人围在一旁,看着几位公子斗文斗武,好不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评判 傅弗卿从小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这些个琴棋书画,自是不在话下的。和县的公子哥向来附庸风雅,傅弗卿来此地半年多,倒是时常与他们以诗书会友,好不风流。如今趁着节日里,天气正好,众人心里也畅快,倒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自是又要比上一场。 傅时雪向来最爱看哥哥舞文弄墨,他的丹青书法在大遂是一流的,棋艺自是也不在话下,只是这琴嘛,便不过尔尔了。 正恍惚间,却见那令官发话:“今日比试,乃苏,文,李,张四位公子对县令大人,分别比试琴棋书画,输者,便罚以雄黄酒一坛。话间,却见那四位公子已然入座,准备就绪。 “姐姐,咱们也去瞧瞧!”朱敏若看着远处那一群翩翩公子,风采卓然,倒是好奇的很,止不住地去拉朱雨柔,朱雨柔被她闹的没法,终是点头,向林润和行了一礼,准备告辞。 “既要去那湖边,本将军也一道走了。”他倒是还没见过傅弗卿以一敌四的场面,如今近在眼前,哪能放过这绝佳机会。 朱雨柔听他如此说,倒是有些惊得不可置信,他居然主动要与她一道走?当下心中暗喜,不管那朱敏若,转身提裙跟上了林润和。 待他们到时,比试已经开始,苏公子抚琴,所弹乃是由笛曲所改编的名曲《梅花三弄》,此曲借物咏怀,通过梅花的傲雪凌霜来比喻品行高洁之人。这曲子从他手中弹出,倒是让人有一种“今其声由有存者”的感觉。 一旁的文公子对棋,取白子与傅弗卿展开厮杀,聚精会神,丝毫不受旁人所扰。再下来是李公子与张公子分别作书画,四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伴随幽幽的琴声,倒是一副高雅的景象。 他们对面的傅弗卿倒是没有那般悠然自得了,来来回回穿梭于众人之间,一会作书画,一会闪至文公子面前与之对弈,自是忙的团团转。一旁的傅时雪与之比起来,却是淡定了许多,只歪着脑袋,恍若无人,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一道移动的身影。 且看周围里里外外围满的人,倒是也守规矩的很,个个屏息凝神,盯着场中的五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精彩的部分。林润和站在人群中暗自好笑,傅弗卿果真无论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啊。 待一炷香过后,苏,文,李,张四位公子皆停下手来,待令官评判,于此同时,傅弗卿那一幅山水人物画也点上了最后一笔,置于正中的书案间。 那四位公子看他,却是一脸的笑而不语,如此的傅大才子,今日总算是输了吧。且不说他的棋局没有对弈完,那边上的琴却是未动过一根弦,如此看来,胜负早已明了。 众人皆看向令官,那令官捋着花白的胡须在场中转了一圈,倒是有些头疼,不知如何评判。一边是县令大人,一边是四位公子,按赛事人数,本就不公平,但若按比赛内容,又是摆明了县令大人未有完成,算不得赢。围观者个个等的焦急,他却是一筹莫展。 “纯乐,来!”见那令官始终不发话,傅弗卿有些无奈,将妹妹招至跟前,朝众人道:“既然令官无法决断,那本官今日便偏私一回,让舍妹为我等做个评判如何?” 令官见他如此说,当下如释重负,忙点头答应,心想随她如何评判吧,反正是给别人看的,只要在场的人没有意见,他也乐见其成。 “县令大人让自个的妹妹来评判,倒不怕众人说她偏私么?”一旁的苏公子有些得意地讽刺道。 “评判之事,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是给众人一个明白罢了,如此,且看舍妹如何评价,各位再反驳不迟。”傅弗卿笑道。 众人见他如此说,当下只得点头默认,眼光看向他身边的傅时雪,看的她倒是有些心慌,却见傅弗卿朝她一笑道:“去吧!给哥哥的画点评一下,往日你不是最爱评了么?” 见他这般有信心,她也不犹豫,往那些书画前去了。 细细看了一眼傅弗卿的画,她当下有些震惊,随即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般地朝面对着她的傅弗卿嫣然一笑,那笑里,透着明朗,有着自信,满是胜算。 林润和在人群中望着眼前的两人,似心有灵犀般的笑意,当下心中一阵悸动,那悸动中,没由来的带了一丝醋意,眼神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傅时雪,充满了探究。 一旁的朱雨柔见他的神情不对,忙循着他的眼神望去,那眼神所到之处的女子,看的她如晴天霹雳般,呆呆的一动不动。她心里满满的不可置信,她果真是女子,那个所谓的薛公子,尽是这般的美人。她看到林润和望着她的眼神中,有温柔与欣赏,原来他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牵在了那一人身上。她心中犹如海浪翻滚,痛苦无比,浑身上下如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只无力地站着,看着那女子在人群中语笑嫣然。 只见傅时雪向在场的众人施了一礼,带着清朗的嗓音道:“今日评判,众位权当是小女儿家的信口雌黄,入不得各位的眼,还望众位莫嫌弃。”说完,施施然走至李公子的书作面前,来来回回探究了一番,开口道:“公子作此书时,端几正容,澄神定虑,是为书写的最佳状态,所写之字也是以通身之气之功之力而用之,实乃书写大家,但此书乃是仿米芾之书,有其形而无其神,却是没有捕捉到其鸾舞龙腾之态,且少了自己的品质。书学不过一技,然而立品却是第一关键。品高者,一点一画,自有清刚雅正之气;品下者,虽激昂顿挫俨然可观,而纵横刚暴,未免流入槠外。”说完,转向傅弗卿的画前,伸手拂过他在那画上的题字道:“哥哥的字,虽没有公子如此长的篇幅气势,然这字却有冲合之气。中则正,正者,冲合之谓也。用锋芒不如冲合之气,自然手腕轻虚,则锋含沉静。如此,诸位可一品高低。” 她说的清明,众人当下了然,纷纷点头相互比较。 “再说这棋局,便是更容易评判了,哥哥已将对弈完整的棋局画于这画上,谁胜谁负一目了然了。” 众人见她如此说,当下凑上前去一探究竟,之前还没注意,现下一看,可不是嘛,傅弗卿虽是画的大山大水,然那山谷间,却有两人正对弈,那棋盘上的棋局,跟文公子所摆丝毫不差,只是最后一点的黑子,俨然赢了他,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拍手叫好。 傅时雪见状,抬头看向傅弗卿,有些调皮的向他眨了眨眼,咧嘴一笑,傅弗卿倒是也含笑向她点头,一个眼神和动作示意她继续。 她心下了然,继续走至他画前,清了清嗓子道:“若论这琴嘛,苏公子能将前朝的笛曲改编至琴曲,已是很了不起,况且这琴曲弹出了三弄梅花之调,高妙绝伦。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弹奏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不失为物高洁,声高洁,品高洁也,乃上作。至于哥哥的琴。。”她看向那画中,见溪边一张琴负于山石之上,琴旁一炉香,正烟雾袅袅,有些无奈,随即笑道:“哥哥的琴声,已在这画上表露无虞,老子曾有云‘大音希声’,也便是无声胜有声的境界。庄子又云,‘世间之音,分天籁,地籁,人籁’,这天籁之音,众所周知乃最上品,是为自然之声。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哥哥的画中,这琴置于那山谷之间,背后是飞流而下的瀑布,面前是春光收尽,鸟语花香;远处是古松流水,唯闻棋声;天上者,更是飞鸟环旋,响彻山谷,如此听之闻之,是为大音也。” 傅时雪的话让在场众人无一不心服口服,她话语间,似是将人带进了那画之中,感受到了来自天籁的大音,连那令官也是频频点头,不置可否。 最后谈至那画,傅时雪便不再往下说了,只道:“张公子的花鸟乃一绝,但哥哥的画我已点评过,如此高低一说,还请交给各位来评判吧。” 说完退至傅弗卿身边。 那令官当下也不犹豫,起身道:“县令大人的画中早已将今日比试的内容一一画了进去,且让我等身临其境,实在是高,老朽不敢妄言,今日这比试,县令大人当仁不让是为胜者。”那令官宣判完,转身看那四位公子,笑道:“不知四位公子可有异议?” “依在下看,胜者倒不该是傅大人,该是他这妹妹才是。若没有三小姐如此的高谈阔论,品头论足,我等誓死都不能服啊!”那一旁抚琴的苏公子起身向她行礼笑道。 傅时雪见状,忙不好意思的给他回了一礼,道:“时雪才疏学浅,在各位面前失礼了,还望各位莫怪罪才是。” “非也,三小姐的才识,到可成为我苏某的知音了,听三小姐品琴,实在是不输伯牙与子期啊。”那姓苏的公子连连感叹,赞许有加。 “不错,看来小姐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也是丝毫不逊于兄长啊。”身后的三位公子也频频夸赞道。 被他们说的不好意思的傅时雪忙客气的朝众人行了一礼,退回傅弗卿身边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醉酒 可众人现下却不肯轻易放过她,那苏文李张四位公子更是上前要邀她一道去那湖中游船。傅时雪落水两次,眼下见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自是有些怵的,忙一口回绝,拉着傅弗卿便要走。 “我说,你如今这么一露相,赶明儿哥哥的县衙定要被踏破了。”傅弗卿将她拉至身边,颇为赞许地低声笑道,果真,他这个妹妹是最懂他的。 “为何?”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提亲呗!我傅弗卿的妹妹,长得好,家世好,学识好,人品好,你说,是不是那些个公子哥都要赶着来提亲?”他说的有些自豪。不过,他从未想过要将妹妹嫁出去,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没有宠够,哪能将她轻易给了别人?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管他是谁,我只嫁知我懂我的。”傅时雪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倒让他这个做哥哥的瞬间哑然。 因着龙舟赛快要开始,原本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如今也慢慢散开,往湖边去了。 人群中长的矮的朱敏若原先倒是没看清傅时雪的长相,如今她面前的人都散了去,便见那傅时雪站在不远处与她面前的男子谈笑,一颦一笑,惊为天人。她当下大惊,控制不住冲上前去。 “你果真是女子?”她拉住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未发觉她出现的傅时雪被她突如其来的拉扯吓了一跳,见是朱敏若,当下有些气急。怎么又是她,哪哪都是她,她简直要抓狂。 “如今你可信了?”她有些愠怒的甩开她的手。 朱敏若有些崩溃,面前的她,长得如此好看,好看的她有些形容不出来,只呆呆的看着她,当下绝望,崩溃大哭。 傅时雪见她这般,倒是也不理她,径直牵了傅弗卿往湖边看龙舟赛去了。 那朱敏若不甘心,见她走远了,忙反应过来急急的追了上去。傅时雪在湖边还没站稳,那背后的朱敏若便像个团子似得扑了上来,两人一个失衡,双双滑进湖中。 “纯乐!”傅弗卿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自己妹妹被人推下了水,当下惊的手足无措,忙伸了手去拉她。 身后不远处的林润和听到他惊慌的喊叫,不带犹豫,忙一步奔上前去,拨开人群挤到湖边。 却见傅时雪与朱敏若双双掉入了湖中,傅时雪被呛的不行,整个人狼狈不堪。一旁的傅弗卿疯了一般拉住她的手准备把她往上拉,周围的人也纷纷上前将两人拉起来。见众人七手八脚将她捞上岸,林润和顾不得犹豫,上前解了自己最外层的袍子将瑟瑟发抖的她裹住。自他认识她,这是她第三次在自己面前落水了,见她如此魂不守舍,后怕不已的样子,他当下有些心疼,料着她这辈子怕是对水都有阴影了吧。一旁被拉上岸的朱敏若也是吓得惊魂未定,一个劲的哭,吓得匆忙赶来的朱雨柔忙抱住她轻声安抚,围观者更是纷纷赶来,场面简直比湖里的赛龙舟还要热闹。 傅时雪简直要气昏过去,她这命里是与那朱二小姐犯冲么,每回见面都弄得这般的狼狈不堪。 一旁的朱雨柔见林润和耐着性子地哄着面前一脸惊魂未定的女子,当下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忙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只吩咐了家丁先将崩溃的朱敏若带回。 “是知,麻烦你将纯乐先带回去。”原本暴跳如雷的傅弗卿看到此刻林润和出现在面前,当下稍稍镇定了些,忙让他先将妹妹送回去,自己留下来处理那个不明来由的麻烦。 “你为何每次都会在?”半道上的傅时雪终是慢慢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向裹住她的林润和。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与不解,看着他喃喃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见她这副样子,他当下有些好笑,叹气道:“我是人。” “那你定是菩萨派来的吧!”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感叹道,为何次次都这么巧,她一有危险,他便出现在她身边了,难道他会算命?知道自己啥时候有危险?可是就算知道,他也没理由次次都救自己于水火啊,她想不明白,死都想不明白。 “好了,去换身衣裳,别着凉了。”他将她送回县衙后院,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她,头发早已凌乱,潮湿的衣服此刻都贴在了身上,忙让她回了屋。看着她进门,这才放下心来回了自己院子,重新换了一身衣裳。 傅弗卿回来时已是下午,一回到县衙后院,便命人拿了雄黄酒出来,给傅时雪倒上。 “大哥哥你干嘛,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见他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她当下有些怵,忙制止道。 “诶~平时你不喝酒我知道,但今天是端午,这酒是必须要喝的,况且你先前落了水,虽没事,但体内总归有寒气。喝了这酒,一来去去寒气,强身健体,二来也去去晦气,本来嘛,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弄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气死我也。”傅弗卿想起上午的事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在现场与那朱雨柔费了半天的口舌才弄明白前因后果,奈何人家是刺史的女儿,他也不能怎么着,那朱敏若也不是有意的,当下只能放了她们离去。 傅时雪没法,硬是被他灌了整整三大杯的酒,看着她全部喝完,他这才肯心满意足的离去。酒刚下肚,整个胃里便似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喉咙口也辣的不行,脸颊上更是瞬间染上了红晕,浑身上下透着燥热。 “采菲,快给我端碗梅子汤来,冰的。”她趁着酒劲还没起,赶忙吩咐采菲道,那头的采菲也不敢犹豫,匆匆忙忙往厨房去了。 见室内闷的慌,她起身出了门,在院子中就着风坐定,双手扶着额头,让一旁的采葑给她扇风。 “小姐,你没事吧?大公子怎的如此不知轻重?”采葑看她状态不对,顿时有些焦急。 “小姐,汤来了!”远处的采菲端着冰镇梅子汤匆匆奔来,却不想在廊上撞上了正要出门的林润和,当下一个没拿稳,那汤连着碗滚落在地。 “怎么回事?”见她如此匆忙,他有些冷脸。 “对不起将军,我家小姐被大公子灌了好些酒,现下难受的很,想喝梅子汤,奴婢这才急急的端了要给她。” “喝了酒怎么能喝这个,她先前落水你们忘了么?去给本将军煮醒酒汤来!” 采菲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有些怵,忙跑回厨房去了。 待林润和赶至傅时雪院子时,她已经上了酒劲,全身无力,头晕的天旋地转,只剩一张脸火辣辣的烧着。 “怎么了?难受么?”见她这般无力地瘫坐在桌前,忙将她扶起。 傅时雪感觉有人将自己搀了起来,当下无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却见是一张熟悉的脸在自己面前,那般俊朗好看,犹如这夏日里的朗朗清风,让人看着舒适无比。她当下有些爱不释手,双手直接搂上他的脖子,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迷离的眼中带着笑意道:“林将军这般好看,我很喜欢。。” 林润和见她如此,虽知道她是醉了,但整个身体却如触电般,不知所措。看着她晕乎乎的样子,双脸通红,眼神虽迷离,却是顾盼神飞,明媚动人。他不由得心跳加速,只定定地站在那里,任由她那样搂着自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傅时雪搂了许久,终是觉得有些累了,只得闭上双眼,松开手任自己倒下去。 林润和当下无奈,将她抱住,把她送回屋放置在榻上。见她已沉沉睡去,终是松了一口气,交代了采菲与采葑待她醒来便喂她喝醒酒汤,看着她无虞,这才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太子 “将军!”待他从军中回来,罗意忙上前禀报。 “何事?” “属下遣人跟了许久终是查到了那天指使那极月阁的人是王相。一来他以小怜为诱饵,引了三小姐到了那荒无人烟之地,又命那极月阁的人守在那处,见三小姐前来,便一哄而上将她拦下。他们料定三小姐追至东山脚下时体力也快耗得差不多了,如此,黑衣人出手便简单的多,小怜也因此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逃脱。” 王镛想要那玉风铎?林润和不由得眯起眼细细思忖。他这般突然的想要玉风铎是为何?因为钱有这条线断了么?他不得不找其他的垫脚石走下去?可为何要将目标瞄向傅时雪?她一个弱小女子,身家清白的,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看来那王镛手段还不少啊!”林润和冷着脸自言自语道。先前傅时雪身边那四个暗卫因着受伤,已在前一段时间被他遣回了父亲身边,如今傅时雪周围没了暗卫,他倒是有些头大,若他们再来,该如何是好。 “将军,还有一事。。”罗意有些吞吞吐吐。 “说!” “属下探查到,王相与长公主的关系好似不一般。”罗意这话说的有些怯懦,长公主是林润和的母亲,她与王镛之间关系不一般,伤害最深的还是他。 林润和整个人顿了顿,不再说话,遣走了罗意,自己在院中的石凳下坐下,若有所思。 他与长公主接触不多,虽是母亲,但从未如母子般相处过。从他有记忆开始,身边就只有奶娘和两个丫鬟,常常是十天半月见不到一次。小时候的林润和,是害怕见到母亲的,虽渴望母亲也能如别人家那样,能关心他,爱护他,但这终究只是渴望罢了。即使见了面,印象中那个母亲也始终板着一张脸,从没有对他笑过,更是没有一句温言软语,这样的母子情分,除了尊重,再无其他。 如今他这母亲竟与王镛关系斐然,她的目的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这几日,傅弗卿照例又忙碌了起来,皇帝下了旨,西钺的太子哈克携公主尹阿将至大遂朝拜,命太子暂代天子仪驾前往和县迎接。西钺与大遂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有数十年,大遂最近一次大胜西钺还是在二十三年前,由时任怀化大将军的林简领兵一路将西钺鞑子赶到了距离大遂以西三百里开外的清沙河,打的西钺军队溃败而逃,后来无条件投降,可算是大快人心。皇帝更是喜不自胜,亲自出建安城迎接林简凯旋归朝,同时亲封定国公,赐婚当时的傅家小姐,傅弗卿的姑母傅云梦。然而成婚之前,长公主横刀夺爱抢了原本要做自己姑父的林简,后来便有了是知,林简迫于无奈成婚之后便辞官卸职,从此失踪,皇帝痛心不已,与长公主誓不往来。再后来,西钺又断断续续进攻大遂,然朝中再无林简,也只能跟西钺打打停停,你来我往一直持续到现在,双方兵力都耗损颇多,将士都换了几批,西钺终是熬不住了,主动求和。 傅时雪得知太子要来,自是欣喜不已,她对太子充满了崇敬之情,太子稳重仁厚,把她当自己孩子疼爱。成婚后与姐姐也是相濡以沫,感情甚好,更是对她这个小姨子疼到了骨子里,有什么好的都不会落下她。傅闻辛有身孕时也会时常把她接进宫陪伴,傅时雪调皮,每次到宫中总免不了与宿敌明惠公主赵承恩起冲突,每每也是太子挡在她面前护着她,还记得太子时常会笑着跟她和姐姐说:“等纯乐长大,孤定会寻得这世间最好的儿郎给纯乐当夫婿。”傅时雪还小,会问:“比太子哥哥还要好么?”太子一笑,郑重点头:“是的,比孤还要好!” 傅弗卿知道平日里太子是最疼爱他那个小姨子的,如今他要来,她这个做小姨子的自是要出一份力,太子喜好什么,不喜好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可搞不定,当下来了后院求傅时雪。 “滚出去!”还没进门,里头傅时雪充满怒气的声音便飘了出来,她自那日喝醉,醒来后采菲与采葑便将实情都告知了她,她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害的她这两天愣是门都不敢出,不知如何面对林润和。 “好妹妹,哥哥晓得错了,我跟你道歉可好,哥哥知道你上次喝醉了难受,我保证,下次再不让你喝酒了!”傅弗卿在门外低声下气的求道。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妹妹与自己兄弟之间发生的事,傅时雪严禁了两个丫头的嘴,当然也就没人跟他提起,只道是她喝醉难受了好久。他也是自责不已,但那种情况下,他自己心里焦急,他也不是大夫,只知道喝酒可以驱寒,况且那雄黄酒还能驱邪,正适合她。 奈何门里头的人愣是不理他,没办法,只能悻悻而去。 太子的仪驾在三天后到了,一大早,县衙里的人便忙开了。傅弗卿因是这一县之长,定是要早些到安排各项事宜的,于是率先领了县衙的一干官吏们天不亮便去了和县城门。碍着自己妹妹这几天正跟自己闹脾气,他也不敢惹,倒是见林润和空着,遂忙拜托了他将傅时雪带好,免得她一激动到处乱跑闯了祸。 天刚蒙亮,林润和便等在了傅时雪院中,引得采菲和采葑两人一阵骚乱,手忙脚乱地将她从床上拽起来,慌忙给她梳洗打扮。 “小姐,快点的吧,林将军在外头等着呢。”采葑见傅时雪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朝她喊道。 傅时雪猛然一个激灵,他在外面?可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哪还有脸见他?但太子前来,是一定要去迎驾的,她心中纠结,慌乱无比,想了良久,终是鼓起勇气起身,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要出门。 “小姐,您这也太素了吧!”采菲都有点看不下去,只见她依旧是一袭白裙,披散的如墨般的长发随手在头顶挽了个髻,绑了根丝带。 “这哪是大家小姐,这换身道袍都可以直接去观里当道姑了。”采葑有些嫌弃。 道姑就道姑吧,没准外面那人嫌弃自己,搞不好真要去当道姑,清静一生了。 她当下有些心慌的出了院子,只见院中的他今日穿了一件绯色的曲领大袖,腰间束了革带,坠了玉佩,脚蹬黑色革靴,头上更是顶了镶金白玉冠,虽卸了随身的佩剑,但却是止不住的仪表堂堂,贵不可言,傅时雪从未见他穿过这般华丽的衣服,顿时眼前一亮,心下如小鹿般乱撞,他如此好看! “为何每次都如此看我?”熟悉的声音在傅时雪微微有些发烫的耳边响起。 她回过神来,见他负手站在自己面前,品貌非凡的脸上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在晨曦中悄然站立,宛如远古的上神。 傅时雪见他这般神情,顿时双颊绯红,不敢再看他,料是自己上次对他无礼,他定是心中不悦了。她不禁懊恼万分,双手抚了抚发烫的脸,转身提裙而去不再理他。 “怎么,不一道走么?”见她要溜,林润和一声轻笑,抬手抓住她道。 傅时雪有些尴尬,抬起头,假笑道:“将军仪表非凡,吾与之一道,实在是自惭形秽。” “你也会有自惭形秽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要打趣她,前几日那般胆大妄为的时候怎么想不到自惭形秽这个词?如今倒是会冠冕堂皇了。 “时刻怀有一颗恭敬谦卑的心,才不枉为君子之道。”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傅时雪的假笑着实让林润和显得尴尬,当下放开她,不再理她,径直朝大街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宁王 太子的仪驾在一个时辰后抵达了和县城,众人下跪迎接。傅时雪跟在傅弗卿身后,偷偷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好家伙,和县大街上一路望去齐哗哗的跪了一地,想必是都出来瞻仰太子尊容的吧。 太子倒是仁厚的很,刚停下,便赶忙拉开轿撵上的门帘,命了众人起来。 “原是在这里,叫本王好找!”傅时雪被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不轻,忙回过头去,只见宁王赵觞一双浅笑的桃花眼正笑嘻嘻地盯着她! 她顿时恍如见鬼般,躲至傅弗卿背后大叫:“你怎么来了?” “本王来找你啊!怎么样,想好没有,什么时候嫁我?”赵觞见她如此花容失色,顿时笑得放肆起来。 又开玩笑! 什么?挡在傅时雪身前的傅弗卿一听赵觞的话,立马炸了毛!身旁不远处的林润和骤然心下一紧。 “宁王殿下如此开玩笑甚是不妥。”傅弗卿赶忙将妹妹护在身后,如今大敌在前,也管不了妹妹是不是会生自己的气,只知道要将她藏起来。断不能让眼前这人有机可趁,赵觞的放荡不羁他是从小便见识了的,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性子更是雷厉风行,不择手段。傅时雪若真跟了他,怕是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了。 “本王可没有开玩笑。”赵觞说的正经。 “殿下!”他有些气急的喝止。 “大哥哥!”傅时雪拉了拉面前剑拔弩张的傅弗卿,低声道:“大街上不方便说话,回去再说罢。” 傅弗卿当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领着傅时雪跟着太子的轿撵便回了县衙。 太子因着过几日要迎接西钺来的哈克,便直接住在了馆驿,也好方便接待外宾,林润和与傅弗卿便被安排在县衙住下,好随时侍奉左右。 赵觞自从到了和县,便一直跟在傅时雪身后一步也不离开,倒是弄的她极为不自在。 “我说殿下,难道您就没有要做的事吗?”她终是忍不住,转身向身后的赵觞道。 “我要做的事就是等你嫁我啊,顺便将你看好!”他倒是厚脸皮,自从上次去了太傅府,没过两天便听人来报傅时雪偷偷跑了,他当下便急了,想要出城来追,奈何皇帝压着,终是脱不开身。如今好不容易捡了个机会,当然是不能放过了。再不看好,万一她又跑了可如何是好。 “可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傅时雪气急,当街便恼怒起来。她此刻脑中十分清楚,她喜欢上了林润和,她爱上了他,她不可能再去喜欢别人,更不可能再嫁别人。 “为何?”赵觞不解,虽知她只把自己当朋友看,但他依旧不死心,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感化她,让她喜欢上自己。 傅时雪无语,她不可能将自己喜欢林润和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之前已经在他面前没脸没皮了,如今再公之于众,她便只能被等着砸白菜梆子了。况且他身边还有个朱小姐,让她怎么拉的下脸去跟别的女人抢一个男人? 她当下不再理他,冲进了不远处的天一阁。赵觞见状,忙跟上,生怕她跑了。 “哟!是知也在啊,一别多日,别来无恙啊!”赵觞追至天一阁,见雅间的门敞开着。林润和坐在里头,罗意随侍在一旁,对面么,却是坐了一个眉目如画,柔情似水的女子,还真是养眼。 林润和见赵觞前来,当下白了他一眼,跑在前头的傅时雪听到他喊林润和的名字,当下转身回头来看,却见他与朱雨柔坐在一处,顿时莫名的烦躁,不待众人反应,飞身而去。 那一头,赵觞正饶有兴致的想探查这两人的关系,猛地发现傅时雪没了踪影,当下心中一慌,忙朝外头大喊“时雪!”,不待犹豫,从楼梯上一跃而下,跑出天一阁去。 雅间里原本坐着心如止水般的林润和听赵觞一脸焦急的追傅时雪而去,顿时心中不悦,微微皱了皱眉。 “将军,雨柔此次来,是与将军告别的。”朱雨柔见了刚才的一幕,有些莫名其妙,转而地回过神来继续朝对面的男子柔声道。 林润和却是面无表情,坐着不说话。 朱雨柔当下心中了然,他不可能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上心,她倾尽一切,都没有办法能改变林润和一个表情,此生,她再无希望。想到此,心中不免心酸与委屈,她一个女子,为了他,千里迢迢追到这和县,人生地不熟在这呆了半个多月,就为看明白他的心,如今,终是明了了。 “这一个半月来,雨柔时时念着将军,然落花有意,流水终是无情。将军的心,雨柔已看明白,但将军是否明白,便不是我能妄言的了。这世间,最苦为一情字,雨柔已尝过这情字之苦,但我心中终是不甘,愿有一天,将军也尝尝这个中滋味才是。”说完,拭了拭眼角的泪,终是苦笑了一下。 尝这个中滋味么?他不想去尝,也不敢。 “如此,雨柔在此别过将军了,愿将军安好,告辞!”她终是下定了决心要放弃,有些人,再完美,终究命中注定不可得的,一切都是命啊。 “罗意,送小姐!”林润和依旧坐着,目光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他一如既往的清冷,冷的让人在这烈日炎炎中也能不寒而栗。 朱雨柔终是不再留恋,含泪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说开 赵觞追了许久,终是追上了傅时雪,气喘嘘嘘地求她道:“你别跑了行不行?不行,本王要渴死了,快,带我去茶楼喝杯茶!” 傅时雪见他这般,终是没法,领着他往就近的茶楼去了。 “你为何来此?”她没好气道。 “本王来瞧瞧未来王妃,这都两个月多月没见了,倒真是想的本王心窝子疼。”赵觞一口气灌了一大碗茶。 “你再这样说我就走了。” 她转身便要走,赵觞见状,立马扑上来拦住她道:“好了好了,你别气,我说过我会等的,等到你答应为止,我不会勉强你。” “要是等不到那一天呢?你又当如何?”傅时雪不看他,自顾坐下抿了口茶。 “你什么意思?”赵觞有些愕然。 “子陆,你我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赵觞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的点头。“既是最好的朋友,我便向你坦白,我已有心上之人,且我对你,至始至终都将你视为此生挚友。世人皆说你霸道成性,放荡自私,甚至说你觊觎帝位,但我知道,你才是这混沌现世中独醒之人,你虽霸道成性,但从未夺人所好。虽放荡自私,但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觊觎帝位,你更是不屑。子陆,你从来都知道我的心思,感情中,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了的。” 傅时雪说的平静镇定,但她心里也害怕自己何尝不是第二个赵觞。在感情的世界里,她没有多余的感情分给他,至于赵觞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她不知。她只知道,快刀斩乱麻,终究比那藕断丝连来的伤痛要小。 听她有了心上人,他心中骤然一紧,道:“是谁?” 他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和疑惑,他是堂堂皇子,身份尊贵,从小与她青梅竹马,她的喜好习惯他都了然于心。他们可以一起谈天说地,一起以琴会友,他们之间甚至没有秘密。可如今,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决绝,她已有心上之人,她那心上之人,却不是他。 傅时雪见他这般逼问,却是一言不发。林润和的心思她不懂,他如此优秀,更是有那朱雨柔千里迢迢追寻他而来,如此这般的女子为自己倾心,若换作她是林润和,恐怕也要动心了吧。她心里有不安和胆怯,她的感情,他会接受么? “如此,你就这样和我决绝了么?”赵觞心里如刀割般的痛。他从未见过傅时雪这般,她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牵动了她所有的神经,占据了她的整颗心。甚至提到这个问题时,她会恍若无人般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是怎样一个人啊?赵觞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太子? 他想到此猛地心里一慌,浑身如炸了毛般。傅时雪接触过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个,除了傅弗卿以外,便是自己与太子。她之前在宫中时就与太子感情最要好,太子对她呵护备至,捧在手心。如此,她对太子动了心也是无可厚非,况且人家是储君,自是有能力护她一世周全,储君的权利与地位,终是比自己强上了百倍。 傅时雪摇头,道:“子陆,感情这件事,虽然我没有办法给你回应,但感情之外,我愿与你肝胆相照,以命相护。从此愿花长好,人长健,月长圆。” “我从未见过一女子,可以对我的喜欢拒绝的如此果断迅速。”赵觞坐着苦笑,充满笑意的脸上却如同被打了霜,将那丝苦笑直逼心底。他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若她心里有他,他便奋不顾身,抛开一切世俗繁杂,与她相依相守,平淡到老。可如今看来,她心中没有他,况且,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如此,他终是只能放手了。 傅时雪一时无语,是啊,如此伤人心的话,她可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被他如此拒绝,那该是有多痛,想必真的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她不敢再想下去,他与那朱雨柔在一起的画面始终在她脑中反反复复地跳跃着,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 两人各怀心事的坐了许久。 赵觞见她脸色始终不是很好,估计她心中该是纠结自责,无奈感情之事终究是勉强不得,自己虽痛,但也舍不得见她如此,终是吸了吸鼻子,轻声咳了咳,抬头笑道:“如此,以茶代酒,敬知己!” 愿他还是她的知己,愿她若有一天真的进了那深宫之中,自己依然还能在她背后默默的助她一把,也不枉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此生,他给不了她的,愿那人能做到。 傅时雪见赵觞终是不再提及求亲一事,当下心里松快了许多,又见他开始嬉笑的在自己面前,终究被他逗乐,举起茶杯应他:“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试探 因着馆驿已被安排招待即将到来的哈克太子和尹阿公主,所以太子将晚宴设在在了县衙大院中。同时特意命了傅时雪不得缺席,他倒是好久没见这个小姨子了,没有她在跟前叽叽喳喳的,到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纯乐近来可好?你姐姐甚是想你啊,改日跟孤一道回宫,晚晴还念着你呢。”傅时雪一听晚晴,当下心中欢喜。晚晴是太子与傅闻辛的孩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生的可爱,她着实是爱不释手,只要有空便抱着她玩,倒是弄得姐姐这个做娘亲的吃了好一阵飞醋。 “一切都好,劳太子哥哥惦记了。”傅时雪颔首答道。她长久没有见到这个仁厚和善的姐夫,如今他来了和县,自是欢喜的很,只是见林润和在自己的斜对面坐着,心中有些堵得慌。 “纯乐在这和县可习惯,孤可是听说你前几天还打败了和县四公子呢!”太子一到,便听周围人在议论端午那天的事,心里好奇,召了傅弗卿问了清楚,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当下心里高兴,他这个小姨子,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太子哥哥过誉了,是哥哥画技好,纯乐不过是巧言令色,拿来虚张声势罢了。” “诶~”太子倒是不赞同她如此说,忙反驳她道:“孤的小姨子聪明伶俐,自是配的上这世间的英雄豪杰的。如此,纯乐在和县可有看的入眼的公子?若是有,孤倒是要好好替你把把关才是。” “太子哥哥是要给纯乐当月老么?”她笑着问道。 “那当然,只不过话说在前头,若那男儿不优秀,孤可是第一个不会答应的。” 傅时雪听他这么说,瞬间有些红了脸,瞟了一眼对面的林润和,见他没反应,当下心中一凉,暗自垂下头,紧皱眉不说话。 太子见她如此神情,当下心中有了几分了然,抿嘴一笑,也不再说话,转而招呼众位臣工去了。 一旁的赵觞见两人如此神情,当下觉得憋闷,扭头不再看她,自顾地给自己灌了好些酒。如此看来,这二人之间的情谊,倒真是不浅哪! 宴席持续了许久,一片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见没人再注意自己,傅时雪终是悄悄提裙溜了出去。 院中吵闹,她环顾了四周,飞身上了房顶。 房顶上不同于大院中,原先那一阵阵的劝酒吆喝此时已如迷雾般渐渐散去,剩下的只是草丛深处的蛙叫虫鸣,和县的夜里有些微微的凉意,正好让傅时雪原本烦躁的心渐渐静了下来。抬头,今夜的星斗阑干分外明朗,她顿时心生畅意,双手枕头在房顶躺下,时不时的将双腿举高来回晃动,脚尖似是要触及那星空,捣乱那银河。如此置身于这一方天地中,倒是让她心中畅快了不少,此生,唯美景不可负也! 席间的林润和发现她已不在,料她是觉得无聊自己先溜了,当下也不愿再多待,悄悄地退了出去。 “林将军!”半道上遇上了前来的采菲,拿了件薄披风向他问道:“将军可有见到我家小姐?” 林润和有些疑惑,道:“怎么,她没回房去?” 采菲摇头,“奴婢和采葑已经将这些大小院落找了个遍,却是没有发现小姐的身影。” 他心下不免有些着急,微微蹙眉,伸手拿过采菲手中的披风道:“给我吧,我去找找。” 飞身找了一圈,终是在县衙后院西北角的房顶上找到了她,远远的见她一人在房顶自得其乐,依旧是一袭纱质白衣,在黑暗中衣袂飘飘,一颦一笑终是摇曳了整片星云。 “你到是自在的很。”林润和飞身到她身边道。 “你怎么来了?”原本心情好了些的傅时雪见他来,不免有些气恼,道:“我已经躲的够隐蔽了。”躲的如此隐蔽,摆明了就是不想见人,他还找了来,他是什么意思。 “躲什么?躲宁王?” 傅时雪见他提宁王时脸色不太好,当下笑嘻嘻道:“林将军如此关心我么?” 林润和不说话,上前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与她一道坐了下来。 “你。。真要嫁宁王?”他犹豫了许久,终是问出了口。 傅时雪没有看他,只自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她与赵觞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况且一切都已说清楚,无论是感情上,还是客观条件上,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我从未想过自己要嫁人,但若真要嫁,我希望能嫁个自己喜欢的,至少,那样会真的开心,如他也喜我,便是皆大欢喜。两情相悦,相濡以沫才是感情最好的结局不是么?”是啊,若他与那朱小姐在一起了,自己是否会坦然接受这种爱而不得的结局呢?她这一生,还有机会与爱的人携手到老么? “若那人没有身份地位你也嫁?”林润和终是忍不住。 “如真喜欢一个人,还会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么?这世间,皇上是九五之尊,可他过的就真的如意么?后宫娘娘就如意么?我从未觉得有身份地位便是幸福的,倒不如与那一人归去,做个闲人,天地之间得自在,红尘之外任逍遥。” 他未想到她会如此说,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大家的小姐都是寻得门当户对之人成亲生子,一辈子过那富贵生活,倒是她如此的独一无二,不禁让他刮目相看,她理想中的生活,便是那样的么? 他当下哑然,不知如何去回她。 “林将军喜欢看星星么?”傅时雪冷不丁的打破两人间的沉默笑问道。 “不曾关注过。”他回的坦然。 “林将军你看,正对着你的北边有连起来如勺子状的七颗星星称作北斗星,从勺子口的天璇与天枢往外探去,约勺口五倍远的正北方,那里有颗明星,唤作北极星,相传它象征着执着,坚定和永远守护,它永远在那,指引着迷路的人们。”傅时雪伸出双手指给他看。 “你倒是挺有研究。”他转头看她,她的嘴角挂着笑,但那笑却有些勉强。 “如果有一天,林将军也迷路了,可以抬头看看它,它会永远在那,不离不弃。” 林润和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的眼神如星空般释放出如炬的星辉,他心中五味杂陈,却是没由来的心疼,不断地泛起阵阵涟漪。 终是喉头一紧,有些哑然,闷声道:“夜里凉,早些回去歇着吧。” “如果有一天,我也迷路了,你会在那等我吗?”傅时雪没有理会,只是看着他,突如其来地轻声问道。 林润和没想到她会如此问,心里猛然一惊,狂跳不已。他定定地起身,不再看她,待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终是悠悠吐出两字“不会。。” 他此刻无比纠结,心如乱麻怎么都理不顺,再如此下去,他会彻底失了理智。这段时间以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就是怕一个不留神彻底沦陷。可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她,他喜欢看她对着自己笑,那样暖,似是温暖了他的人生。他喜欢与她斗嘴,似乎只要她在面前,他便没由来的开心与舒畅。但终究,他下不了决心去回应她,他心中有太多未解的谜题,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惧,是生是死都是个未知数,如何能承诺她?他终是不敢迈出感情的那一步。 傅时雪见他如此回答,顿时如坠冰窖,他终究是不喜她的。 她有些心酸,这辈子,看来真的要求而不得,孤苦一生了啊。 两人不再说话,只各自散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尹阿 西钺太子的仪驾在两天后到了和县,太子领着百官去城门迎驾。 哈克是个典型的西部汉子形象,身形壮实剽悍,一脸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半张四方大脸,隐隐约约能见到他那阔口直鼻,配上张眉努目,的确是粗犷,让人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众人迎了哈克出轿撵,却见后方一个红色身影也跳了出来。待众人细看,只见一位身着大红丝绸短裙的女子映入眼帘,衣服上绣的是西钺特有的依兰花纹饰,下身一条宽阔的筒裤至脚踝,露出白皙光滑的踝骨,脚上是一双革皮短靴,身上璀璨夺目的配饰叮当作响,腰间配了一条金丝鞭,站在哈克身边,高高扬起头,一双娇媚的杏仁眼,配上微微翘起的嘴角,神采奕奕,处处透着一股公主特有的高贵与娇蛮。 “想必这位便是尹阿公主了吧?”为首的太子温和地笑道。 “不错!”哈克看着尹阿大笑道:“本太子这妹妹自小便被宠坏了,脾气焦躁,入不了各位大人的眼,还望见谅!” “哈克太子说笑了,公主艳丽娇贵,聪明伶俐,自是胜我大遂女子万分哪!” “呵!”人群中传来一声恰到好处的冷笑,刚刚好不高不低落入三位的耳中。 尹阿听到如此的不屑一顾,当下眉头紧皱,不顾太子和在场一众官员的脸色,抽出金丝鞭大呵一声“谁?” “既然已经迎到了人,本王该是可以走了吧?”一身绛紫色阑袍的赵觞从太子身后走出。 “子陆,不得无礼!”太子回头温声相劝。 “你就是大遂皇帝许给本公主的夫君?”尹阿略微不屑地上前仰头细细打探赵觞道。面前的男子不似西钺男儿那般威武粗狂,只见他身长七尺,眉似刀削,虎目灼灼,薄唇微微勾起,颜如舜华,风流潇洒。 的确是长的不错,尹阿心中甚是满意。 在场的一干官吏们却是面面相觑,他俩配了婚?这事没听说啊? 此刻最舒心的莫过傅弗卿了,宁王配了婚,自家的妹子便算是逃过了一劫,万幸万幸!赵觞自小骄奢惯了,整日里的沉迷酒色,恒舞酣歌,是个十足的风流浪子,说句不好听的也算是半个废柴了,不可雕也。 “本王可没说过要娶你。”赵觞也是一脸的鄙夷。 “你!”尹阿顿时气急,想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她讲话,如此,真是气煞她也。 “好了好了!”一旁的哈克低沉的劝说中带着不可小觑的霸气,拉过尹阿笑道:“如今这未来夫婿也见了,可还满意?” 尹阿收起金丝鞭躲至哈克身旁,跺了跺脚,略显娇羞的哼了一声。 “哈哈哈!看来本太子这妹妹对宁王殿下可是满意的很哪!”哈克笑道。 “如此甚好,请!”太子不再管赵觞,领了哈克便前往了馆驿,众人随侍而去。 赵觞不屑,离了大队朝酒楼走去,这和县的杜康酒是出了名的,好好品一品去。 连西钺都得了两人婚配的消息,这父皇和舅舅真是各打各的一手好算盘啊,这是横了心要将他与这朝廷扯到一处去了,他这颗棋子,怕是真的要被利用起来了。 父皇命他前来迎接未来妻子,顺便将那钱有押回。 父皇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不仅指派了如此重要的公干,还配了一桩强强的婚姻,一时间,宁王风光无限。 赵觞苦笑。 他心仪的人是傅时雪,他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奈何他生在这个最叫人身不由己的皇家。生来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他知父皇因着母亲与舅舅的缘故从小便不喜他,赵家的江山不能落到外戚手里。他若强上一分,父皇便多一分忌惮,说不定也会更果断地处理了他。他别无选择地放纵自己,一事无成,让父皇少一分忌惮,让自己多一分自在。 他有想过要远离皇城远离建安,做他的逍遥王爷,但母亲给他下了誓,如若他离开,那他这辈子将再也见不到傅时雪与她这个母亲。 人的贪欲的是可怕的,母亲的性子更是偏执的可怕,她死死的拿捏住了自己的命脉。父皇深爱懿妃,她再无盼头,只有权力,才能让她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她要做那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踩万人于脚下,才能平消她这些年来心中的孤寂与愤恨。 赵觞终是放不下那样一个可怜又可恨的母亲。 尹阿初到大遂,看着大遂的一切都与西钺大相径庭,令她十分好奇,辞了两位太子,便带着侍女在和县大街上四处乱逛。从头至尾足足逛了三遍都意犹未尽,恨不得将整条大街搬回西钺。 “公主!”尹阿身边的侍女容萨喊住她道:“公主买了这许多东西,咱们车上该放不下了。” “那叫人给本公主送回馆驿去!”尹阿满不在乎。 “公主要带着这么多东西去建安么?据奴婢所知,那建安城比这和县要大了数倍,里头好玩的好吃的更是数不胜数,公主不如到了建安再好好逛逛?” “也是。”尹阿对容萨的话颇为赞同,“如此,本公主就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晚上才有精力应付那烦人的宴会。”尹阿娇蛮。 两人就近找了间酒楼,进了二楼雅间。 “公主你看!”容萨轻声唤道,指了指旁边的雅间。 尹阿随容萨手指的方向看去,见赵觞独自一人在房中饮酒,此时已稍有醉意。 远远瞧去,那人眼含秋波,面如敷粉,此时已是醉玉颓山,但却依旧风流潇洒,凤表龙姿。尹阿一见倾心。 “公主要不要进去与宁王爷打个招呼?”容萨见尹阿看的入迷,悄悄问道。 “不必。” 来日方长,反正他俩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料他也跑不了。尹阿此时内心充满了少女的娇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不由得让她放心暗许。看了许久她心中终是暗自有了计较,遂也不再逗留,两人自顾地吃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挥鞭 按理说接见外来使者,这类典礼傅时雪是不用出席的,奈何太子看着将她一人留在县衙着实是冷清的很,便下了旨,命她一同随侍。 她心中不免勉强,她有些害怕见到林润和,没由来的害怕,不敢上前,却也舍不得放下。 夜幕下的馆驿虽四周布满了守卫的将士,将其围得如铁桶一般,但馆驿里头依旧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伴随着歌舞,举席上下一片祥和,太子与哈克坐在上首相谈甚欢。 傅时雪的座位在下首第二排,傅弗卿的身后。从她这里看过去,透过第一排身影的间隙,刚好能看到对面前排的林润和。她忍不住偷偷去看他,见他脸色也不是很好,只自顾地喝酒,她心中本有些气恼,明明是他拒绝了自己,为何却还像个被拒绝的,真是看不明白,但转头又不免有些心疼,终究是无奈,如今她也到了那一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界了么? “子陆,为何来的这样晚?”上首的太子温声问道,傅时雪看过去,只见赵觞有些微醉的走进来,身边俨然搂着两位刚才退下的舞姬。 “臣弟失礼了,是臣弟的不是,臣弟甘愿罚酒。”赵觞有些醉意的说道,随即唤了伺候的内监道:“来人,给本王拿酒!” 傅时雪见他这副样子,料他定是心里不痛快了,以往他不痛快便是如此。那建安的歌舞坊里,时常有他的身影,似乎在这个教条颇多的环境中,喝酒是最好的发泄。但此时,面对外来贵客,这礼数毕竟失不得,她坐在角落中,倒是有些替他捏了一把汗。 “哼!”一声冷哼从上首传来,只见那尹阿公主一脸怒气从案前站起,伸手就要抽出腰间的金丝鞭向赵觞挥去。 如此的男子,在自己未过门妻子的面前,便敢公然如此无礼,喝醉酒不说,还左拥右抱,让她这个西钺公主的脸往哪搁?让她这个未来的宁王妃情何以堪? “小心!”趁鞭子还未挥下,角落里的傅时雪来不及反应,猛然站起飞身而出至毫无防备的赵觞身边,一把将他推开。 金丝鞭狠狠落下,猝不及防地将没有完全避开的她抽出一道血痕。 “时雪!”酒醉的赵觞当场被吓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奔向她。只见此时的她脖子间赫然映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衣领也已然被抽破,染上斑斑血迹。 在座的各位俨然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众臣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悦。如此的场面,那西钺公主也真是太不识大体了,公然就敢抽鞭挥向他大遂亲王,这是摆明了的挑衅! 太子当下脸色便不好了,虽说赵觞在此等宴会上的确是有些不合礼数,但这是大遂的地盘,也绝对轮不到一个别国公主在他面前挥鞭,这是什么,这是公然打他大遂的脸!况且如今他嫡亲的小姨子被挥的一身伤痕,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那尹阿见鞭子不但没有挥到赵觞,反而有个女子出来替他挡,如今两人如此亲密的在这大殿之中,让她这个未来宁王妃如何自处?她气不过,当下就要挥第二鞭。 “公主,请自重!”一道如玉石般清冷的声音响起,尹阿定神一看,只见自己手中的金丝鞭俨然被人截住。 林润和冷着脸负手站在厅中,将傅时雪挡在身后,手中赫然缠着她的鞭子。 “哼!”尹阿气急,一声冷哼,至哈克身旁道:“哥哥,你看!” 哈克瞥了一眼底下的几人,不疾不徐地将手中的酒喝尽道:“各位,是尹阿刚才逾矩了,本太子在此给各位赔不是了,来来来,喝酒!”随后哈哈大笑。 这西钺人欺人太甚! 虽是举着议和的旗帜来他大遂,但心中终归是不服气,如今给这大遂一个下马威,倒也是解了哈克心中那一丝不甘了。 “孤看这尹阿公主至我大遂,角色进入地倒是挺快,才半天就学会反客为主,教训未来夫婿了,西钺教子有方,孤实在是佩服的很哪!”太子也是微微抿了口酒,笑意盈盈地看向哈克兄妹道。 哈克当下有些尴尬,却仍是不改汉子的粗狂道:“如此,看在本太子的面上,你我一笑泯恩仇罢!” “你!”坐在一旁的傅弗卿当下就要跳起来,起身道:“舍妹如今不明不白受了伤,公主殿下是否该表示歉意?” “她是谁?凭什么本公主要向她赔礼?”尹阿依然蛮横。 “她是孤的妻妹,太傅府中的小姐。”太子有些怒目。 “凭她是本王心上之人!”此时的赵觞虽醉意满满,但却早已怒火中烧,如此剽悍的女子,还有理了?当下起身将傅时雪推至林润和怀里,道:“扶着!本王还不信了,太子要顾及你们的脸面,本王可不用,如此嚣张,本王便跟这帮鞑子拼了!” 说完便要上前去。 太子一看赵觞的脸色,愤恨的简直能吃人,当下暗叫不好,他这是要削人的前奏啊。怒归怒,但人家此次前来求和,总不能半道上直接打起来吧!忙示意傅弗卿将他拦住。 傅弗卿虽不甘,但终究知道此等场合不宜动武,忙一把扑上去搂住了赵觞的腰。 看着席上早已乱成一团的几个男人,傅时雪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不过就是情急之下帮赵觞挡一鞭子而已,打了也就打了,只是所幸打到的不是大遂亲王,要不然这两国的梁子就结下了。反正她也不是皇亲国戚,交代不交代的随便扯个借口就过去了,为何要闹得如此难堪? 那哈克在上首看着赵觞如此行为,倒是一脸的嘲讽:“本太子听说大遂乃礼仪之邦,向来奉行君子之道,宁王如此,倒是有失君子风范了!” “哼!面对小人,本王向来的态度便是比他更小人,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本王自是明白得很。” “宁王殿下,此事不可闹的太过,要不然,遭殃的是两国百姓啊!”傅弗卿死死抱住赵觞的腰低声道。 傅时雪挣开林润和扶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上伤,所幸还好,痛归痛,倒是出血不多。随后整理一下仪态走上前,挡在赵觞面前向上首的三人行了一礼道:“诸位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刚才是傅时雪失礼了。西钺向来民风剽悍,公主未谙世事,初来我大遂,定是对我大遂礼仪规矩也不甚清楚,难免考虑不周。我大遂乃礼仪之邦,有容乃大,定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如非要锱铢必较,到是显得我大遂小气了。”傅时雪说的不疾不徐,如玉石般清亮的嗓音却将短短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在西钺太子面前毫不惧色。 太子赵临原本不太好的脸色这会子看到傅时雪的表现倒是渐渐缓和了下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含笑道:“太子殿下,如今孤的小姨子亲自赔不是,想必今天这误会该是结了吧。” 哼!这下倒是轮到哈克黑脸了。这丫头虽是表面上向他兄妹陪了不是,但言下之意却是暗示他西钺女子没有规矩,不懂礼仪小家子气,如再与他兄妹二人相较,倒是失了她大遂的脸面,这是摆明了嘲笑他西钺不如大遂么!真是好一张利嘴,不可小觑! “哈哈哈,这傅三小姐倒是个可人儿,如今再计较下去倒是本太子的不是了,如此,本太子先干为敬给各位赔罪了!”说完,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头一天的筵席有些不欢而散,众人各怀心思。 “时雪,你怎样?痛不痛?来人,给本王找大夫来!”赵觞见傅时雪脖子上的伤依旧猩红,不免心痛。 “我不碍的!”傅时雪赶忙拍开赵觞即将摸上她脖子的手道。 “哈哈,孤的纯乐果然有七巧玲珑心。你看看你们几个大男人,一碰到事情就会打打打,连一女子都不如,下次记住要用脑子!”太子如今压了哈克一头,自是心中畅快。 “太子哥哥抬爱了,要没什么事,纯乐就先回了。”说完行了礼便先行溜了,她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是火辣辣的,再不处理,她怕是今夜都不要睡了。 一帮子男的,因着今晚的事,各怀心事,个个眼神都不一般,着实让人心生胆怯。一旁的林润和,更是被赵觞刚才那句话堵得心里似有一团火,灼烧的生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身份 傅时雪回了房间没多久,采菲便拿了盒药回来。 “小姐,这是林将军遣人送来的上好的金创药,听罗意讲,还是皇上赐给将军的呢,说是不会留疤。”采菲坐到傅时雪面前,细细地查看她身上的伤,一条触目惊心的鞭痕从上而下,连衣服都破了口子,如此的身娇肉贵,承受这么狠的鞭子,想想不免心疼地要落泪。 “还是林将军心疼人!”采菲给傅时雪敷药道。 “送这一瓶药就算心疼小姐了?喏,你看看那边,宁王爷可是遣人送了整整一桌的药,连我们吃饭的地方都占了,那他该有多心疼小姐?采葑有些不屑,小姐喜欢林将军,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这让采葑不理解,要说喜欢吧,也没见他回应,要说不喜欢吧,还处处关心小姐,真是奇怪的很。 “独清三人可回来了?”傅时雪不理会斗嘴的两人,趴在榻上问道。 “还不曾。” 傅时雪点了点头,遣了两人服侍她梳洗过后便睡下了。 “将军!”另一边的院子里,罗意正潜在黑暗中向林润和禀报。 “据属下探知,极月阁这段时间又派人行动了,还是为那玉风铎而来,估摸着就这几天的事。” 林润和负手站在黑暗中,久久不说话。 这伙子人来的如此之快!上次的刺杀过去还没多久,这次便又动手了,王镛到底为何非要那玉风铎?如今钱有的案子已了结,也没见他在朝中动了丝毫的根基。他的势力,竟如此之大了么?皇帝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如此的证据摆在面前而不动他,难不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这背后有更深的阴谋?他终是有些想不通。 这几日西钺太子在和县,按说他们应该不敢冒然行动,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还得想个法子引蛇出洞一举歼灭了才好。 “还有一事。”罗意有些犹豫。 “说。” “最近三小姐周围似乎围了一批不知来路的杀手,这些人行踪隐秘,出没不定,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看着倒不像是咱们大遂的杀手,像是南边派来的。” “南边?”林润和心中有些不安,难不成是黎国的人?也为那玉风铎而来? “可有什么发现?”他继续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相比那玉风铎,他们似乎对三小姐更有兴趣,前阵子连独清三人都被派了来,估计侯爷也是发现了什么。”罗意心中此时也是疑惑不已,三小姐一个大家闺秀,平日里素来与人无怨,为何周边需要暗卫保护?是何人要对她下手,更奇怪的是为何侯爷却又知晓一切,能提前在她身边部署?独清三人是侯爷跟前最得力的人了,侯爷向来惜才,又为何能如此大方的将独清等人派给她?这背后的一切,侯爷似乎连将军都瞒过了。 黎国人对傅时雪有兴趣?这句话让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那玉风铎之事,虽是人人想夺,那夺了便是,与一个女儿家又有何干,如今不仅是那玉风铎,就连傅时雪也是他们寻求的目标,这一点甚是奇怪,她一个深闺小姐,身上有什么是能让他们费尽心思,消耗如此多的人力财力将她夺去的呢? 他终是想不通,这个疑问犹如一条毒蛇在他心中肆意张狂着,他极度的不安,父亲连独清三人都派了来,想必他也是感觉到了这其中的种种危机,傅时雪的性命如今甚是攸关啊。 “想来我是必定要去一趟隐忧谷了,这里你且替我盯着,快的话,我天便回。”林润和一一交代着罗意,待他领命,自己片刻不停,牵马出了县衙,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一路快马加鞭未有停留,两天后顺利到达了林简处。 因着傅云梦安葬在阴圩山,生前又酷爱桃花,林简便在那隐忧谷中亲手栽种了一片桃花林,又修建了一个三进的院落,取之名为桃源,居于此长伴傅云梦。 “儿子拜见父亲!”见林简迎出来,他跪下行礼。 “是知,快起来,如此匆匆赶来,是否有要事?”林简忙将他扶起,见他风尘仆仆双眼已经熬得通红,不免有些心疼。 “父亲!”他有些迫不及待,傅时雪的安危此时已是等不得,顾不上其他,直入主题道:“还请父亲告知儿子时雪的身份。”现下的状况告诉他,她的身份定不会那么单纯,她周围的杀手来者不善,她在那团团迷雾中,到最后或许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怎能让他心安? 林简见他这般问,当下骇然,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黎国为何要派人抓她?”黎国的目的不仅是要玉风铎,还要她,若她真的只是傅家三小姐,又何必如此呢。 “父亲,莫要再瞒着儿子了,她如今生死就在一线,我不能看着她不明不白就这样堕入来人的彀中!”林润和简直要抓狂了,一想到她或许会死,他止不住的浑身冷汗。 林简不再说话,如今的形势已是千钧一发,如若还想护她周全,便是不得不告知实情了。他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最后幽幽道:“如此,为父也不瞒你了,你且随我来吧。”他对这个儿子是放心的,以他现在的样子来看,不用多猜,也知道他定是爱上纯乐那孩子了,如此心急为她拼命,护她周全,有他在该是也能放心不少。 父子俩一路未停留,直直地奔向林简的书房。林润和以前虽也来过隐忧谷,但从未进过林简的书房,他知道这里是父亲的禁地,心下识趣,从未靠近过一步。 林简引他进内,走至书案后,轻轻转动墙上的机关,却见一间小小的密室展露在他眼前。他随父亲进入密室,见那室中空空如也,只在东边的墙上挂了一幅三尺来长的画卷,待林简点上灯,林润和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那是傅时雪?不对,似是有哪里不一样,她看着似比傅时雪年龄大了许多,浑身上下多了几分温和与从容,这不是傅时雪,那会是谁? “她是纯乐的娘亲,名唤傅妤,傅云梦。”林简在那画像前幽幽道,这十八年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看她,纯乐那孩子,长得同她越来越像,他心中终是惶惶不安,只能在她身边布满暗卫,前途漫漫,该如何走,他都有些迷茫。 林润和当下倒吸一口冷气,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母亲明明是傅府的方夫人,怎么可能是这画像上之人?” “是知,她与纯乐长的这般像,不是亲母女又会是谁?傅府的方夫人,是纯乐的舅母。云梦临终前将纯乐托付于景林夫妇,方夫人是个好人,待纯乐胜过亲生。”林简想起这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看到方氏对那孩子的爱护,终是心中安慰,感动不已,纯乐有这样的养父母,是她的福气。 “那她的真实身份。。。”林润和有些不敢想下去。 “纯乐真名唤作慕容妤。” 慕容妤,慕容妤!林润和心下顿时反应过来,当即抽出怀中已被捂得温热的玉风铎,喃喃道:“原来这上面所刻之字,竟是她的名字呵。。”难怪这东西自小跟着她,难怪有人千方百计要得到此物,更难怪,有人见不得她安然活在这世上,所有的疑惑,都因她的身份,是慕容陛下与皇后的遗孤! 他爱上的人,竟有如此显赫与不为人知的身份!他该如何自处?林润和顿时心如死灰,心底阵阵苦笑。他这一世,终是不能与她走到一起了! “是知,为父这一生,不仅负了云梦,更是欠慕容陛下太多,陛下待我如手足,为父这一生无以为报,只得拼尽全力护纯乐周全。”林简怆然道。慕容尧与他,是君子之交,更是知己。早年便救过他性命,清华门之变时,虽说慕容尧已知自己必死无疑,但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与云梦面前,护他与云梦安然逃脱。临终之前更是将云梦与腹中孩子托付与他,道:“向至,真君子也,有你在,朕心甚慰。”遂解下自己随身的佩剑赠与林简后与世长辞。 林润和心中早已五味杂陈,原先他只是单纯的听从父亲的嘱托保护她罢了,在他看来,护她只是一种使命。然现在,她已是他心里不可磨灭的印记,他再也见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的安危,早已超越了他自己。如此,不管她是何人,他们之间有多远的距离,他这一生,惟愿在她背后看不见的地方与她共进退,以命相护。 “父亲此生未做到的事,便由儿子去做吧。”林润和回神,正了正先前有些站不稳的身子,负手背对林简,将手中的玉风铎死死紧握,定定道。 他的话如玉石般掷地有声,林简未再多问一句,他知道他此言既出,定不会再变。 “是知,纯乐是个好孩子,你与她。。。”林简见他的脸色并不好,有些担忧,他是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的,他们的一举一动,暗卫都会一一回禀,如今他知晓了纯乐的身份,他想听听他的意思。 “儿子与她身份悬殊,必定是配不上她的。”林润和回答的有些绝望,他不再多话,转身便欲出门。 “是知,你与她,终究是可以并肩的!”林简有些黯然,朝渐渐远去的林润和喊道。 门外的林润和虽是疑惑父亲话里的意思,但并未多想终究只是苦笑一下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绝望 傅时雪连着日没见林润和,心下不免疑惑,按说他应该是在太子身边随侍的,怎的人影也不见?后来想想,不见便不见吧,让自己心里没有念想,便也不用那么痛苦了。 虽是这两天不再想他,但她脑中却似有一根弦怎么都松不下来,她这几日来却略微感觉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似得。而且奇怪的很,这种感觉若有若无,独清三人还未归,她心中没有底,自是愁的厉害。 “时雪!”一声惊雷传来。 傅时雪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赵觞。 “时雪!本王来瞧瞧你的伤可好了?”赵觞领着一干内监过来道。 傅时雪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敷了那金创药早就不疼了,伤口的结痂也在开始慢慢褪了。随即道:“劳殿下费心了,现下已经没事了。” “真的?让本王看看!”虽说他俩这辈子无法走到一起,但作为朋友来讲,赵觞还是对她十分的上心。 见他这般,傅时雪有些无语地侧脸抬起头,道:“喏,没骗你吧?” 赵觞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些时候,见是疤痕已经在消了,这才满意的点头道:“那就好,对了,你看本王给你带了什么?”他一脸的笑意,随即遣了内监将物什一并呈上。 “这些是你爱吃的,你看这,是桂花藕粉糖糕,这是鲜奶酥,这是小笼汤包,这是栗子糕,这是。。”他喋喋不休地用手指着各种点心一一向她介绍道:“这,这,还有这,这些都是本王特地请了各大酒楼的大师傅做的,亲自尝了合你的口味才让他们呈上来的,快来尝尝看!”说完便拿起筷子要喂她。 傅时雪看着满满一桌子吃的,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忙止住赵觞那递过来的筷子道:“我这会肚子还不饿呢,哪吃的下,等晚上再吃。” 赵觞一想也对,这才刚吃完饭,的确不再适合吃这些,遂放下筷子,遣了人将吃食收起来放到屋里。 “小姐!”远处的采菲匆匆跑来,有些气喘吁吁道:“门外有好些公子,听说小姐受了伤,都拿了药来看小姐,如今这县衙大门都被堵死了。” 傅时雪自从上次端午与傅弗卿赢了和县四公子,已是一战成名。这几天除了太子来的那两日县衙清静了些,如今太子常在馆驿之中,那县衙便又热闹了起来。特别是听说前两天她被西钺公主不小心挥了鞭子受了伤,那些个风流才子更是怜香惜玉巴巴的跑了来,堵在门口,如今,倒是连得那采菲与采葑都出不去了。 傅弗卿看到此场景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要说出动衙役吧,人家都是翩翩公子,只在门口静静站着,不仅未有任何冒犯,倒还个个都是彬彬有礼,傅弗卿没理赶他们走。可若是不赶他们离开吧,到底不好看,太子还在和县,如此多的男人围着他的小姨子,倒是堪比那歌舞坊的头牌了,到底心里会不悦。 “还真是反了,时雪是他们想看便能看的么,走,本王倒是要去瞧瞧,真是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采菲的话让赵觞瞬间炸了毛,当下也顾不上傅时雪,拔腿便往县衙门口去了。 见他气呼呼的要走,她倒是吓了一跳,也忙追了出去。 “是谁如此胆大,要看傅三小姐?”赵觞奔至门口,命衙役打开大门,站在门口怒目道。 “殿下请息怒,我等仰慕三小姐已久,如今听闻三小姐受伤,我等均是担忧万分,如此才到这县衙想要探望小姐。”为首的和县四公子道。 “三小姐是尔等想看便看的么?” “殿下。。。”傅时雪匆匆忙忙追出来去拉赵觞,示意采菲与采葑将他拉走。 “三小姐!”见傅时雪出来,众人哪还顾得上一边的赵觞,立即纷纷上前将她围得团团转,愣是分不开身去。 傅时雪见当下这般情况,已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倒是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受人追捧。虽对弈已过去十来天,但从端午那日回县衙,她几乎未出去过,如今一下子面对如此多人,倒是有些慌了手脚。 随后跟来的采菲与采葑也是奋力钻到人堆中将她护住,奈何人实在多,众人拉拉扯扯竟是挤得她毫无分身之力能使用轻功飞出去。 “来人!将这帮人给本王轰出去!”早已被众人拱至一旁的赵觞此时气的暴跳如雷,朝周围的衙役怒吼。 衙役听他的吩咐,纷纷上前将众人拉开。哪知那些个公子哥不死心,好不容易捡着个献殷勤的机会,哪能如此认怂,刚被拉开便又挤了回去。如此来来回回,那一干子衙役竟是一个也没拉开,反而整个场面搞的混乱不堪。 林润和回来的时候恰巧看到如此狼狈的画面,那被围在最中间的人早已是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惊恐,最外围的赵觞正带着衙役想要突围进人群。他有些无奈,飞身上前,将里头那人捞出来,安置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傅时雪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此时的他,有些憔悴,脸上充满了疲惫之色,连下颚也冒出了胡渣,双眼通红。她有些愕然,还未从刚才的惊惧中缓过来便情不自禁地将手覆上他的脸,迷离的眼神中带着心疼与茫然道:“林将军。。” 见她如此,他的心当下漏了一拍,竟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她,既熟悉又陌生,还是那个人,可她却再不是傅三小姐,他想上前拥住她,但他们之间,却隔了千山万水。那是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他有些无能为力,终是狠狠心拉开她的手,将脸别过去,不再理她,转身离开。 傅时雪当下受挫,慌乱之中拉住他的衣袖,似是不想让他走。奈何他依旧是淡淡地将她的手甩开,一刻不停消失在她眼中。 林润和的心中此时如惊涛骇浪般,拍的他有些生疼。她的身份已是注定他们此生无缘,他不知,若她有一天回那黎国去,他俩再见面时会不会就是在那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无奈的苦笑,却最终只能狠心绝然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当下有些控制不住的心酸与委屈,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眼中俨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他对自己这般决绝,他心里,终是没有她的,此生,她已注定爱而不得,接下来的路,她该如何去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祖坟 “怎么了这是?”好不容易将那些公子哥打发走,赵觞转身回头便见傅时雪与林润和两人之间的拉扯,如今她又望着林润和的背影伤心欲绝,顿时有些不解,忙上前问道。 “子陆,我的报应来了,你受的痛,如此快便报应到我身上来了呵!”她说的有些绝望,果真这个世界上是有因果报应的,她让别人受了多大的痛处,那报应自然也会让她生不如死,如今,她终是体会到了。 “什么意思?你喜欢的难道不是太子?是是知?”赵觞心里顿时大惊。她这个样子看着林润和,很明显是爱到深处的表现,她的眼神骗不了人。但是赵觞想不通,为何会是林润和,那般清冷似是冰块般的人,怎么让傅时雪喜欢上了?赵觞比林润和虚长了三岁,从小见他便是冷冰冰的从不与任何人来往,甚至连话都不说,赵觞曾经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直到林润和进了东宫当太子伴读,与太傅辩论时侃侃而谈,才发现他原来是会说话的。林润和性子清冷,总是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这些年常跟在太子身边才总算好一些。赵觞与他来往不多,只知道他这种性格与傅时雪相比,却是云泥之别,如今,傅时雪怎的会突然对他如此倾心?他终是不解。 “谁跟你说是太子的?”听赵觞这么说,她当下有些炸毛。 对面的人顿时语塞,这破脑子!确是想的偏了!可这也不怪他会想偏啊。林润和是优秀,是他大遂的人中龙凤,强上他赵觞百倍,甚至能力也远超过太子,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太子向来对傅时雪亲厚,就如那暖阳始终照着她,而那林润和,充其量只是块地底下的寒冰罢了。女子们选择心上人,首当其冲的不就是对自己好么?要换他,也绝对是会对太子动心啊。 “眼光是不错,只是啊。。有些可惜了。”赵觞想了许久,愣是想不透,而后清醒过来,遗憾地撑开手中的折扇,挥着叹道。 她失魂落魄地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丝恼怒。她已经被这般直白的拒绝,还用得着他再来提?这是在往她心口上捅刀子么? “你知道他为何拒绝你么?”赵觞似是胸有成竹地问道。 “为何?”傅时雪幽幽吐出两字。 赵觞见她如此患得患失,有些无奈道:“实话跟你讲,且不说他这人向来冷的跟冰块似得,自是没有心的。重要的是宫里这段时间已经偷偷传开了,哈克这次入大遂,父皇是要与之和亲的,不光他们的公主嫁进来,我们的公主也要嫁出去。” 可这与林润和拒绝她有什么关系?她终究是不明白。 赵觞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白了她一眼道:“所以啊,为了不让自己的公主嫁去那西钺放牛,长公主偷偷将是知指了公主赵承恩,说是要在哈克进建安之前给两人订亲。况且那赵承恩打小就爱慕是知,姑母心里也一直都有这个意思,明里暗里跟懿妃娘娘透了好几次口风了。” 傅时雪当下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觞道:“此事可当真?” “骗你干啥!”他此生虽不能与她相守,但到头来也希望她能觅得好郎君,幸福一生的。 她当下如同坠入了冰窖中,五月天里,浑身却是冷的直发抖,竟有些站不住脚。原来他要定亲了么?他终究是要做别人的夫婿了么?自己终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已拒绝的如此决绝,她还厚着脸皮贴上去么?她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可耻,如此龌龊的感情她居然能堂而皇之的摆在台面上,她是真的不怕被人耻笑么?傅时雪觉得此时自己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如同一只将死的螃蟹般趴在河边气若游丝,她想回那水中去,却已然没了回去的资本,剩下的只能在这烈日之下被活活烤死。她痛彻心扉,痛到无法呼吸。 她不再理会身旁关切的赵觞,就这么魂不附体地飘回了自己的院子,接连几天都闭门不出。 太子这里几日招呼哈克与尹阿倒也忙的分不开身,傅弗卿与林润和更是要时时刻刻随侍左右倒是赵觞,每日都无所事事。那尹阿见状,自是不会放过他,几乎日日跟在他左右,让他烦闷无比。 傅时雪近几天都闭门不出,倒是让她这两日明显感觉到了不寻常。一到半夜里,屋顶上便似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她向来轻功不错,听得出这声音乃是人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人还不少。 该不会又是冲玉风铎来的吧? “采菲,独清三人可有回?”一想到此,她有些焦急。如今玉风铎虽在林润和处,但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她不免心惊胆战,况且她连对方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抓瞎。 “昨夜已回,见小姐睡着,便没来打扰,如今已在门外等候。”采菲见她脸色不好,安慰她道。 “快叫!”傅时雪忙起身招呼道。 “属下参见三小姐!”三人一进门便作揖行礼。 “快免礼!情况如何?”傅时雪心下紧张万分。 “属下三人已查实,那小怜在和县逃脱后急急奔赴了永宁,我们三人跟了她一路,却见她在永宁与黎国边境往来频繁,同时见有大量车轮的痕迹从黎国边境驶入永宁附近的山坳中,属下在山坳中一连守了几日,终是发现了车辆的最终去处,似是进了一个山洞,属下们偷偷跟进去过,却见那山洞中十分隐蔽地建了地下仓库,横竖足有百丈见方。”独清的回禀让傅时雪顿时想到了之前平乡那妇人提到的祖坟一事,顿时一个激灵。 “可看清那仓库中有些什么?” “是铁矿。”独慎答道。 “还有炼铁的熔炉。”独醒紧随其后的回道。 “可有人在里头?”傅时雪问。 “有,属下大概看了看,约有百十来号人呢。” 傅时雪当下倒吸一口冷气,细细理了理思路。 王相的目的显而易见,大遂向来不盛产铁矿,只有南边的黎国铁矿充裕,王镛要如此大数量的铁矿,势必要拿银子去换,如此,钱有与小怜那贪污银子的去向也有了结果。但是,他要如此多的铁矿做什么?傅时雪有些想不通。 这事还要找机会告知哥哥与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下药 她定了定神,招呼在场的几人道:“这几日房顶上的一些可疑,我想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可否能判断大约人数?” “属下昨日探了探,约有二十来人。”暗中的独醒回道。 “可知对方身手如何?” “功夫是一流的,但看着不像是大遂的人,倒是像黎国的。”独慎道。 傅时雪当下有些心慌,黎国?难道那玉风铎的事已被黎国知晓了么?那东西背后到底有着什么秘密?她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她得想办法从林润和那拿回那玉风铎了,他虽厉害,但实在没有理由替她去冒风险。况且,他即将成为别人的夫婿,她又有什么脸面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帮助?那些人既是冲她而来,跑是跑不掉的了,还不如狠一狠心自己去面对了吧,好歹死也要死个明白。 “采菲,林将军最近可有住在县衙?”她顿了顿神,终是鼓起勇气道。 “在呢,这几日哈克太子在和县待的高兴,与众人的关系也缓和了好些,似是有些不想走了呢,将军与大公子日日陪着,每日到亥时才回。” 听她如此说,傅时雪终是下定决心般的点头,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个情况咱们等不得了,我不知他们何时会动手,搞不好会伤及到无辜。现下西钺太子在这,万不能将此事闹大,我想咱们可能要离开和县才是。” 一旁的采葑顿时被她的话吓得不轻,有些惊恐道:“小姐你是要以身犯险?” “我走不走他们都会要杀我,但若我走了,至少这和县的人都是安全的,若我不走,他们真杀来了,你觉得大哥哥他们会袖手旁观么?到时候赔上多人的性命便不值了。更重要的是,西钺太子在这,万一波及到他,这便是两国的大事了,这个责任我怎么承担的了?” 傅时雪的话不无道理,在场的人终是听从她的吩咐,准备起来。 “现下什么时辰了?”她在书案前坐下,双手撑着额头问道。 “已经快到戌时了。”采葑在一旁轻声回道。 傅时雪心下已打定主意,遣了独清三人出门,又吩咐采菲与采葑准备茶点,她在院中等林润和。 今晚一过,他与她便此生不复相见了。也是,庄子曾有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待明日,她是生是死,便看上天的意思了。 傅时雪在院中坐了许久,终是见他到来。 她原以为见他时会心跳不已,甚至是心虚的出汗。却没想,真正见到他时,她却如此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她给他倒了茶,示意他坐下。 林润和虽心中不解,但终是按她说的去做了。傅时雪坐着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对面的人倒是始终一言不发,只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他不知今日的她没头没脑的说了那么多话是为何,直到他发觉自己开始无力,才猛地恍然大悟。 “傅时雪,你!”他顿时气急,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怒,她给他下了药,她居然下了药! 见他靠着桌边渐渐瘫软下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身手那般厉害,凭她一个小女子是断断拿不到他身上的东西的,如今时间紧迫,若问他要,他定然不会给。如此,她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了,还好,他没有怀疑。 傅时雪看着他终究是没有力气再反抗,当下上前,从他怀中掏出那带着他体温的玉风铎紧紧握在手中。她心里犹如惊涛骇浪,这个东西,关乎她的生死,如今,终是要自己去面对了。她在他面前缓缓蹲下,不舍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又带着怒气的双眸,忍不住的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了许久,终是伸出双手轻轻拥住他,带着有些绝望的语气道:“对不起。。对不起。。” 林润和见她这般,既是愤怒又是心疼。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要自己去面对一切吗?然他终是没有丝毫力气可以去控制她,他顿时心生绝望。 “谢谢你,林将军。”见他双眼开始迷离,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不甘,傅时雪终是狠了狠心放开他,擦干眼泪转身离去。愿此生就此别过,他会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他会有无可限量的前途,至于她,何去何从,已不是他该知道的了。 剩下的林润和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离去,他简直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他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他从未想过她居然会来这一招,傅三小姐,果真是有胆量。然她那绝望的眼神和那呢喃的话语,在他心中终是挥不去,她是在跟他告别吗?她要离开了么?她要去哪里,再也不会见他了么?他心中不禁骇然,无限的恐惧接踵而至,他几乎要心碎,痛的无法呼吸。不,他不允许,他不允许她就这样离开!她若有生命危险,他还能心安理得存活于世吗?他心中思绪万千,但终是抵不过重重的困意,昏睡过去。 “小姐,可有得手了?”采菲见她匆匆奔回,忙上前迎她。 傅时雪点头,喘着气道:“快走,偷偷的走。若是被那些人发现,定要追上来的。” 独清三人当下不待犹豫,悄悄地牵了马,带着她往城外奔去。 那暗中潜伏的人果然在子时过后发现了异样,不待停留,齐刷刷的往城外的方向追去了。 策马跑了约半个时辰,众人在东山脚下停下,却见罗意跟在了身后,傅时雪当下惊讶。 “将军早知小姐会有危险,这两日特命了属下时刻隐在小姐身边,以防万一,只是没想到小姐会要自己去赴死。”罗意见她这副表情顿时有些无奈,他是着实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到敢给林润和下药,幸亏他早安排了他在身边,至少还能出一份力。 “小姐,你先跑,在云溪寺避一避,我们在这截住他们。”独清将她护住,吩咐她顺着山道往山上跑去。东山的半山腰有一座云溪寺,那寺中暂可避一阵子。 “你们几人可否挡得住?”傅时雪喘着气道。 “暂且不知来人有多少,但我等定会尽力,还请小姐放心,赶快走。”采菲与采葑忙将她往山道上推。 现下这般,她知道此刻不容她再犹豫,终是一点头,飞身往山腰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舍命 “小姐,你先跑,在云溪寺避一避,我们在这截住他们。”独清将她护住,吩咐她顺着山道往山上跑去。东山的半山腰有一座云溪寺,那寺中暂可避一阵子。 “你们几人可否挡得住?”傅时雪喘着气道。 “暂且不知来人有多少,但我等定会尽力,还请小姐放心,赶快走。”采菲与采葑忙将她往山道上推。 现下这般,她知道此刻不容她再犹豫,终是一点头,飞身往山腰间去了。 林润和至一个时辰后才迷迷糊糊醒来,见已到了后半夜,顿时心里一惊,飞身往傅时雪院中去,果真人去楼空,当下不待犹豫,寻着踏马而过的痕迹,一路往东山脚下追去。 待他追到时,山脚底下的六人已经与那些贼人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将军,快救小姐,她怕是被人围住了!”采菲一边与那些贼人交手,一边冲赶来的林润和大喊。 这一下子追上来的三十多人将六人团团围住,使他们不得分身,见围困成功这才分了一批人直直的往山间去追傅时雪。 不待采菲说完,他已飞身往山上去了。 傅时雪原本在山腰间便被人围住了,她数了数来人,却有十来个,当下有些绝望,心里估摸着这次是真的跑不了了。无奈只死死的握住玉风铎缓缓退至山崖边,往底下看了一眼,估摸了一下高度,想了想若直接跳下去,应该也是无生还的机会了。左不过是个死,遂也不再惊慌,只冷冷的盯着那些来人道:“我知我今日必死无疑,但我手中的玉风铎却也不是你们轻易便能拿到的,你们若敢上前一步,我便将它扔至悬崖,大不了与众位同归于尽罢了!” 那些人听她如此说,倒真是不敢再轻易上前,她若真趁着众人不注意将那玉风铎扔下去,百分之百便是玉石俱焚。如此大的责任,他们实在担不起,当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林润和一路的心都慌的不能自已,他不敢想象她若是命丧贼人之手,他该如何。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那个女子,悄然无息的填满了他的心,若她有个不测,怕是自己也会随她而去了吧。他片刻不停地飞至那山腰间,却见那些贼人将她围起来堵在悬崖边却是一步也不敢靠近,此时的她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决绝,似是下一秒,她便要坠于那悬崖。他顿时心中惊恐万分,容不得犹豫,提剑上前,手起剑落,将离得最近的两人一剑毙命。 傅时雪原本在悬崖边站了半个多时辰,山谷中卷起来的风似是能将她吹走,此刻已是坚持得摇摇欲坠。正打算直接跳崖,却见那一道无比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之间,那些贼人见他来,纷纷上前与之厮杀,却是没有人再来管她了。 此刻的林润和整个人透着万分的冷冽,如今的他再没有谦谦君子的风度,有的只是那侠客般的狠厉,刺出的每一剑都带着十足的杀意,招招毙人性命。来来回回之间的刀光剑影中,就着月色,站在悬崖边上的傅时雪从未见过如此的他,现在的他是疯狂的,双眼中俨然燃起熊熊的怒火,他如此愤怒,他在为她拼命! 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仅仅只剩下三分之一,但林润和体力渐渐开始不支。这一次派出来的人远比上次那些功夫强的多,看招式,便知是极月阁内顶尖的高手了。况且这次的来人中,不仅有极月阁的人,还有另外一路的人手,但两路人手的目的却是一样的,王镛如此不惜代价就为夺那玉风铎,可见这背后的隐藏的该是天大的秘密。 与之决斗的三人见再无胜算的可能,其中一人当下朝傅时雪扑去,想要将她挟制住直接威胁那白影。 见有黑影朝自己扑过来,她当下一惊,手一松却将玉风铎掉落在地。那黑影一见,立马上前要去抢,傅时雪心里着急,忙抢在他面前朝玉风铎奔去,却不料背后那人抽出剑直直地朝她刺去。 “小心!”正在打斗中的林润和见此,当下来不及反应,朝她大吼着飞身而去,在那剑刺向她的瞬间一下扑到她身前,死死将她抱在怀中,任那剑刺穿自己的身体。 林润和一个趔趄,却是没有倒下,转了个身将傅时雪护在身后,拼尽全力挥出手中的剑,起起落落间,终是将那三人毙命。 “林将军!”傅时雪见此当下惊得魂飞魄散,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只愣愣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却是无能为力。最后终是反应过来,奔至他面前,将他虚弱无力的身体搂在自己怀中不住地呼喊,却见他除了微弱的呼吸外已没有任何反应,她瞬间绝望。 众人赶到时已将近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的场景着实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女子绝望颓然地坐着,怀中搂着的人此刻已是昏迷,那俊朗清明的脸已然没有了任何血色,她撕了自己的衣服将他满身的伤口包扎住,却依旧是止不住那鲜红的血汩汩的往外流。 两人的白衣上已是血迹斑斑,那女子更是崩溃的不能自已。 “快,快将将军送至云溪寺,找照空大师!”见众人前来围在两人身边,已经崩溃的傅时雪猛然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当下带着哭腔喊道。 照空大师是大遂的得道高僧,常年云游在外,不仅深谙佛理,更是杏林好手。傅时雪幼时便听得祖父时常谈起这照空,对他的评价只有四字,真俗圆融。真俗圆融,是空有双彰的中道,也是无上菩提的根本;悲至等运,是自他两利的胜行,也是无住涅槃的精髓。若能以此中道为道,依此胜行而行,则定成佛道作“无上土。” 前两日刚好听得哥哥讲到这位照空大师如今到了这云溪寺中,她也正想找个机会找大师参禅听法,碍着太子来便耽搁下了,如今到了这命悬一线的时刻,定是要找他了。 其余人一听,当下不带犹豫,将林润和送至云溪寺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撮合 见着他在厢房的榻上躺下,却是依旧昏迷不醒,傅时雪此刻真的想要一刀结果了自己。她早已痛彻心扉,她宁愿此刻受伤的是自己,只要他安好,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会有美满的家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死悬于一线。全部都是因为她,她终究是那造成他半死不活的罪魁祸首,她有何脸面在他面前?该是滚得越远越好吧,至少这样,他不会再因为自己受伤。 照空大师快速地给他处理了满身的伤口,开了药方叮嘱了几句道暂且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昏迷了,万幸并未伤及心脉和五脏六腑,之后定得小心养着,按时服药。说完便离开做早课去了。 傅时雪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站在最末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跌宕起伏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她用手撑住桌角,轻轻抚了抚额上的冷汗,转身出门。 太子与傅弗卿一干人等听闻林润和负伤,顿时顾不上其他策马奔来了云溪寺。 罗意向太子禀报了事情的经过,只道是极月阁看上了三小姐身上的玉风铎。听说那玉风铎甚是罕见,乃是极品,价值连城,这才起了贼心要来夺。幸得将军先前发现了房顶上鬼鬼祟祟的黑影,起了戒心,料着三小姐一人在外会落入贼人之手,这才匆匆忙忙赶了来。 太子坐在上首挥着折扇,不置可否地点头。 “极月阁向来嗜钱如命,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他们是从何处得知纯乐身上有这么一件宝贝的?”傅弗卿不禁疑惑,他与傅时雪在太傅府中十八年也没见着有人注意此物,如今怎的一出建安便让人盯上了? “现下不比在那建安城的傅府中,人多眼杂,自然是有那有心之人悄悄留意了。如此,还真是得亏了是知,否则孤这小姨子怕是糟了难了!”太子挥扇感叹道。林润和对纯乐是上了心了,也好,是知与纯乐,真真算得上是良配了,想到此,太子嘴角浮了些笑意。 他早在初来和县时便发现两人不太对劲,他那小姨子看林润和的眼神都透着光,如今这是知又为了他小姨子拼了命,料是这感情不浅啊。可如今那两人,终是到这一步都捅不破那层窗户纸,也是着实让他这个当姐夫的看的着急,如此,倒是要助两人一臂之力了。 “容衍,你觉得是知如何?”太子在院中坐定,含笑朝傅弗卿问道。他心里有了计较,如将两人撮合至一块,那他与林润和的关系便又近了一层。作为连襟,以后在朝堂也能更放心不是,何乐而不为呢? “人品才学自是没的说。”傅弗卿如实答道。 “那你看,是知当你妹夫如何?” 什么?傅弗卿当下一惊!虽说他时常拿傅时雪将来的夫君开玩笑,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妹妹会真的出嫁,更没有想过自己未来妹夫会是个什么样。在他的思维里,妹妹永远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这冷不丁的谈论到她的婚事,傅弗卿真的觉得自己呵护了十八年的鲜花就要被猪拱了,顿时狂躁不止。 “殿下说这事会不会早了些?”傅弗卿试探地问道,他着实不明白太子心里是如何想的。虽说他与林润和在一处时间久了,对他也是百分百的了解与信赖,可如今要当自己妹夫,他却是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知纯乐的想法如何,倒是不能轻易许下。 “他俩两情相悦,依孤看,这也是早晚的事。”太子依旧笑意盈盈,如此的良好姻缘,他找不出第二对了。 “殿下的意思是?”傅弗卿觉得此刻脑袋已涨成了两个大,两情相悦?为何他没有发现?之前纯乐说喜欢与是知在一处他也没往心里去,只道是小女孩家一般的仰慕罢了,空了拿出来作为谈资而已。 “容衍,你难道没发现,这两人看对方的时候眼睛里都会放光么?”太子微微笑道,“据孤的经验,这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啊,待孤请了赐婚的旨意,便等着是知喊你大哥吧!” 傅弗卿心中虽不能消化这个如闷雷般的事实,但一听到是知终是要喊他大哥,当下开始设想林润和喊他大哥的情景,顿时笑容浮上了脸。让这个大遂公认的天之骄子喊他大哥,光是听听便觉得浑身舒畅,倍有面子。想到这,傅弗卿俨然将妹妹这朵鲜花要被猪拱的烦躁感抛至了脑后。 如此,若有他在妹妹身边,他该是十足十的放心的。 林润和醒来时已是未时,恍惚中睁眼却见众人都站在他榻前,每人眼里均是担忧后透出的欣喜。 “是知醒啦?”为首的太子在他榻前坐下,关切的问道。 “臣该死,让殿下担忧了。”林润和微微有些虚弱道。继而又看了一圈,虽说榻前人多,但人群里,却独独少了他那心上之人。 “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不是你,此事怕是不堪设想啊。”太子温声安慰他道,随后朝身后喊了一声“纯乐!来!” 人群中却是没有任何回应。太子疑惑,回头去寻,一干子人中,哪有傅时雪的身影? “禀太子殿下,小姐在大殿听照空大师讲经。”人群最末的采菲上前回禀道。 什么?太子心里顿时有些不悦,这丫头,吃错药了么?心上人如此情况,她不在床头守着,还有心去听法?真真是不成体统。 林润和听她此时安好,心里倒是宽心不少,终是没有白白挨了那几剑。 “容衍,去将纯乐找来,她惹下的祸事,不该她自个来善后吗?”太子略显严肃地朝身后的傅弗卿道,“还有,其他人一概退下吧。” 傅弗卿与众人领命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狠招 大雄宝殿中,傅时雪与照空大师对坐在庄严慈悲的佛像下。 “三小姐似是有忧愁。”原本正打坐冥想的照空见傅时雪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脸慈祥地问道。这个傅时雪,照空之前是见过的,他与傅显常在一起论法,她偶尔也会跟随傅显前来,如今又在和县碰到,也算是缘分了。 “大师,他的伤。。。”傅时雪欲言又止,大师说过他无大碍的,好好养着就是,可为何她之前偷偷去看他时他依旧昏迷,没有任何起色? “老衲的医术不会骗人,这会子怕是将军已然醒了。”照空不疾不徐地答道。 傅时雪见他这么说,当下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至少自己的罪恶感会稍稍减少一些。 “如此,时雪在此谢过大师了。” 照空见她此副模样,含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三小姐是另有忧愁罢,且与那将军有关?” 傅时雪猛然一惊。大师不愧是大师,一眼便看穿人心啊。 “请大师指点迷津。”傅时雪被他看的有些局促,虽心下紧张,但依旧拼命平复自己的情绪,双手合十道。 “《妙色王求法偈》中说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三小姐如此忧虑而不自知,是为情。” 对面之人心下一惊,不由得骇然。她也不想这般啊,谁不想高高兴兴的,奈何一个情字,终是如此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照空没有看傅时雪惊恐无比的表情,只是接着低头自语道:“凡事若忧虑,必有原因,然三小姐却如混沌,无法看清。这红尘中,唯情爱让人迷失,三小姐若一再难以自处,且看脚下的路,该前进还是后退,选择全在你自己,不管结果如何,唯能求得平心静气面对自己。” “脚下的路?可我脚下已没有路。”傅时雪痛苦地闭上眼。 “非也,这路都是自走出来的,即使没有脚,然而还有那心,三小姐只要在这世间一天,便可跟随那心走下去,无处而不自得。” 照空说的很平静,但傅时雪内心确波涛汹涌,如同海浪猛烈敲打岩石,泛起无数浪花,荡起阵阵涟漪。随心么?她已随了自己的心去面对那林润和,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已没有勇气再踏出那一步去自讨没趣。如此,她该是将那一颗被他占满的心彻底放下了么?顺应变化,随便自适,不再固执妄行,如此这般才能悠然自得,逍遥自在?她想了许久,终是脑袋胀的生疼,她再也坐不住,忙向照空行了礼,便告辞退出去。 “三小姐,老衲这一生看了太多的红尘俗事。三小姐这一世姻缘已由天注定,愿你把握珍惜才是。”照空在背后叮嘱道。 “姻缘已定?”傅时雪回头看向照空,“大师可否指明?” 但那照空却是将双眼缓缓合上,微微摇着头道:“不可说啊!孩子,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去吧!” 待傅时雪再回头,却见他已然如塑像般盘坐在蒲团上打坐,面容依然平静慈祥,似乎从一开始便在这里,静看这世事沉浮,沧海桑田,终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走出大殿,抬头眯起眼睛望向那炎炎烈日,光芒刺眼,一时受不住,猛然将双眼闭起。阳光透过眼皮,将她原本黑暗的视线染成了一片血红,那样红,红的如同林润和心口喷出的鲜血,那样地刺痛她的心。她在烈日下苦笑,任她爱的再深,他不喜她又有何用?他终究会是别人的,爱而不得,却不如相忘于江湖,脚下这沉浮的大地,是否还会有她的退路?这苍茫之间,是否真有一方净土? “纯乐!”一声略带愤怒的呼喊闯入正在神游的她耳中。傅时雪微微睁开眼,在烈日下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直到那来人清楚的落入她眼中。 “跟我走!”来人也不与她啰嗦,上来便扯住她袖子往厢房的方向拉。 “大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傅时雪被他拉的险些一个踉跄,忙甩开他的手道。 “什么干什么?是知受了伤,你这个罪魁祸首不应该瞧瞧去么?太子殿下都发了话,难不成你想赖?”傅弗卿见她如此,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赖!”傅时雪赌气道,“我知道他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我不便再见他,但请大哥哥替我谢了他罢,如他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粉身碎骨亦无二话。”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傅弗卿听她如此讲,顿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什么跟什么?再说了,她如今怎的像变了个人,林润和不是她的心上人么,怎么此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了? “大哥哥莫再问了,我已决定不再见他,大哥哥还是回吧。”佛家讲一切皆为空,如今这般,自己若能放的下,自是自在。傅时雪当下不再理会傅弗卿,扭头就走。 “傅时雪!”傅弗卿忍无可忍朝她吼道。“我不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竟这般冷血了么?如今是知为了你生死未卜,你就如此心安理得吗?祖父教你的那些仁义道德你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这个妹妹如今这般,他到真是看不懂了,怎的一下子好似看破了红尘般,她这是要干什么,害心上人变成这样便想甩下一走了之吗?还是不是他傅家的女儿,怎的如此自私?不行,他定要将此事告知祖父,待她回京城,定要让祖父好好教训一番才是!傅弗卿当下心里气不过,上前一把抓住傅时雪,将她一路拖至林润和房中,遂一把把门关上,将她锁在了屋里,站在门外吼道:“自己闯的祸,自己好好想想吧!” “大哥哥,你放我出去!”傅时雪当下有些惊恐。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将她放出去了么?明明自己已经下了决心不再见那榻上之人,可如今为何要如此逼她?他都是要成为别人丈夫的人了,如此跟一个女子独处一室传出去好听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提点 她靠在被锁的死死的门上绝望了许久,终究是有些放不下那榻上之人。看他依旧昏迷,她无奈地移步到他床前,坐在一边守着他,心想他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再难受,也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也好,至少看着他醒来,没有大碍了,自己的罪孽也能浅一些。 林润和在养伤,此时有些发烧,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包着,溢出的猩红让她心惊肉跳,这样的伤势,他该承受多大的痛苦啊?那刀削般的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血色,往日如星辉般的双眸此时也是紧紧闭着,似是在告诉她道:“你看,我很痛。”傅时雪看的心如刀绞,当下一阵心酸,眼中含了泪水,双手抱膝缩在凳子上对着那沉睡的人轻声喃喃道:“林将军,你快醒来罢!你醒来可以骂我打我,我都不会还手,只要你能好过一点。。你快好起来罢,你好起来,我便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会滚得远远地,定不会再让你心烦受伤,快醒来吧。。”她此时越说越委屈心酸,哽咽的厉害,所幸便不再说下去,只是将头埋在臂弯里轻声抽泣。她终究是个拖累人的,她想不明白为何当初姑母要将那东西给了自己?如此让她,让她身边的人都平白遭受这些不必要的灾祸? 那榻上的人起先与太子说了会话,终是有些体力不支又睡下了,方才恍惚间听到傅时雪有些焦急的呼喊着容衍,奈何眼皮子重便依旧闭着,直到她至自己榻前,神思这才慢慢清醒了过来。听着她哽咽的唤他醒来,听着她的言之凿凿,林润和不禁心疼的厉害,她说她会离开,不再让他心烦,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又听她独自在一旁哭泣,当下心如刀割,她从未在他面前这般哭过。他一直以为,她永远会是那般的没心没肺,语笑嫣然,但如今却在他面前如此委屈心酸的哭泣,是因为他么?林润和不得而知。 一个时辰后,傅弗卿终是将她放了出来。 此时的傅时雪早已哭的双眼红肿,傅弗卿当下一阵心疼,亲自端了膳食至她屋中向她赔礼道歉。然她却是丝毫不理人,将他关在了门外,倒是惹得采菲与采葑在一旁忍俊不禁。 “小姐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喜欢与林将军在一处么,如今怎成了这副样子,对他这般避而远之?”傅弗卿见二人在一旁看他笑话,顿时不悦,招她们两人打听道。傅时雪的种种反应,实在是奇怪的很。 “小姐倒是想与他在一处啊,可林将军也不给机会啊。”采葑没得白了傅弗卿一眼道,她们家小姐对林将军的感情,是个傻子也看的出来,这样的心,还能容得下别人么? “此话怎讲?”傅弗卿焦急的问道。 “小姐先前探过将军的口风,奈何将军当场拒绝了她。本来么,按着她的性子,也不是轻易肯放弃的。可后来却听得宁王殿下说长公主给将军和公主赵承恩定了亲,小姐这才死了心,准备远离他,谁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小姐深觉没脸见他,奈何公子你还要强行将她锁在林将军房里,你说,她能不伤心吗?”采菲一脸没好气地数落道。 还有这档子事?傅弗卿当下如五雷轰顶,纯乐受了这样的委屈,奈何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却是一点没看出来,还要反过来欺负她,真真是该死! 还有,与赵承恩定亲又是哪门子的事?长公主是昏了头了么,是知早就是皇上看中的人,将来是要做大遂的肱骨之臣的,怎可做她赵承恩的驸马?她这是脑袋被门挤了,坑了老子不算还要坑儿子?傅弗卿想到此,当下觉得不行,忙放了东西去了太子处。 “你放心,是知那边,孤来跟他说。”太子听完傅弗卿的描述,当下心里有了计较,遂安慰他道。 “可殿下,长公主要将是知与公主定亲一事?”傅弗卿问的有些犹豫,按说这话是宁王说出来的,照理来说可信度应该还是有的,可宁王对纯乐也是存了心思的,万一他从中挑拨。。。 “大遂确有将公主嫁与西钺和亲一说,子陆的话也的确是真的。姑母近来与清宁殿走得近,宫里人的眼睛都盯着呢。但若真要是知与承恩定亲,父皇那边是头一个不答应的。父皇对是知期望颇高,断不会再让任何人存了让他当驸马的心思。”大遂历来规定,驸马不得参政,但凡娶了公主,任他再高的官位,也要辞官卸任。为补偿,皇帝会册封侯爵,一生一世无忧,但从此朝堂便再无驸马立足之地,林简林侯爷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此,还请殿下从中斡旋。”傅弗卿向太子行礼道。傅弗卿如今已认定了林润和,傅时雪的终身大事,他这个当哥哥的定是要一百二十分的上心的。 次日,林润和已全然清醒,但依旧只能躺在榻上,防着刚愈合的伤口裂开。他躺在榻上看向帐顶,脑子里全是那一日傅时雪在他榻前哭泣的样子和她说的话,有两次醒来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他当下有些心慌,她说的若他醒来,她便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这话是真的么?她要离他而去了么,他的心这样痛,那么她的心也会同他这般痛么? “是知。”林润和的思绪被一道温润如玉的呼喊拉了回来。太子见他已然清醒,笑着遣人拿了张凳子在他榻前坐下。 “恢复的如何?”太子轻轻摇着折扇问道。 “已经好多了,谢殿下关心。”虽然躺在榻上不能动,但此时他的嗓音已然铿锵有力,双目炯炯有神,说起话来也是毫不费力。 “纯乐可有来看过你?” 林润和顿时语塞。说她来过么,她却在他榻前哭的不能自已,如此委屈叫自己怎说得出口?若说她没来过,说不定太子后脚就兴师问罪去了。 “臣睡得迷糊,未有察觉有人。。”他说的有些不自然。 “是知,你心里有她对不对?”太子见他如此神色,知道他定是有些尴尬不好开口,便也不再理会他,自顾地说下去。 “殿下?”林润和猛然一惊。呵,他的感情已经如此不能自已了么,周遭个个都看的出来?可为何,偏偏只有她却是一点也看不出。 真真是当局者迷! “是知,孤知道你这些年来孤独惯了,很难敞开心扉去接纳别人,但是,你却在不知不觉中接纳了纯乐。你在乎她的一颦一笑,在乎她的喜怒哀乐,更甚者,你愿为她而舍命相护,如此情深意重,天下几人能做到此?”太子说的语重心长,林润和心中更是不可名状,他思绪万千,傅时雪的一颦一笑都在他脑中闪现,特别是那一日的轻声抽泣,更是让他牵肠挂肚。他这二十二年的生涯中,从出生便是独自一人,没有人会去关注他的心思,虽说身份尊贵,可是却连常人家的孩子都不如,他从未感受过来自身边人的关爱与呵护,他以为他此生不会再有爱,殊不知那傅时雪却猝不及防地走入他心里。她的感情如冬日里的暖阳,将他冰封了二十二年的心骤然化开,她对他的笑,犹如春日里丝丝的微风,晕染了大地,他黑暗的世界从此百花丛生。且当宁王靠近她的时候,自己却是那般心痛。那一日她替宁王挡鞭子的一刻,他更是痛到几近发狂,但他不能有所动作,他必须掩饰,他那样爱她,甚至连自己都恐惧,他不敢接近,因他害怕失去。况且最重要的,他俩身份悬殊,终究是一道迈不过的坎。 “可臣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定是配不上傅家的小姐的。”他说的淡然,若论身份,他是皇帝的亲外甥,与傅家小姐是良配。但奈何,他不能说出傅时雪的真正身份,只能如此推脱了。 太子听他这般说,顿时有些气急,叹口气道:“是知,你与纯乐相处这段日子,你觉得,孤的小姨子是在乎那身份地位的人么?况且论身份,你本就是父皇的亲外甥,与皇子都不相上下,这些都不是你俩在一块的阻碍,最主要的,是你自己的心,你愿不愿意与她在一起!” 愿意么?他当真求之不得。他的心已经由不得他的理智去控制,他想靠近她,那般想。 他终是不再说话,他已心乱如麻。 “是知,切莫让自己与你父亲那般悔之一生啊,该如何做,孤相信你心里有数。孤且不与你多说了,孤来了这云溪寺两日了,也不能将那哈克晾在一边。如今,孤就回县衙去了,不日孤就要起身携那哈克回建安去,纯乐,孤会一并带走。”太子说完叹了口气,起身便离开了。有些话,他不便再说,林润和是个明白人,他心中所想,该是让他自己想清楚,而后该怎么做,料是他心中也有数。只是他这个当表兄的,为了两人也是操碎了心。 林润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想到她要随太子回建安,心中顿时不舍。这段日子,他早已习惯她在身边,她的聪慧敏锐,她的语笑嫣然,她的调皮可爱,甚至是她发脾气的样子,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助攻 连着休息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他已经能下榻行动自如了,傅弗卿早两日前便随太子下了山。“三小姐呢?”林润和下榻第一件事便招了罗意前来。 “方才尹阿公主来找了三小姐,两人说说笑笑的出门去了。”罗意也是如实禀报。 “可知去了哪里?”尹阿不是向来视傅时雪为死敌么,怎的如今这般要好了。 “好像找宁王殿下去了。” 林润和不再说话,罗意瞧着他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问,近来他家将军有事没事就爱问三小姐的行踪,着实像个查岗的管家婆。如今听到三小姐去找了宁王,定是起了醋意了。这下他可是栽傅家三小姐手里了,也是,三小姐生得好,脾气性格也好,正如俗话说的郎才女貌,着实与他们将军配的很。 那尹阿自初来时向傅时雪挥了鞭子,又看到赵觞对她那样的态度,她原本是不喜她的,奈何后来听说她喜欢的是林润和,当下心里放了心,渐渐的便与她走的近了。傅时雪性格与她差不多,身份也尊贵,对大遂嘛,倒也是熟悉,更重要的是她对赵觞熟悉,倒是甚合尹阿的心。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倒也是无话不谈了。如今尹阿更是有事没事的找傅时雪品个茶,听个曲,两人你来我往的相互讨论经验。傅时雪给她出主意点子倒是多,轮到自个时却只剩黯然伤神,说好的忘掉与放下,终究是难的很。 “你如今真是做了决定要对林将军死心了?”茶楼中,两人坐在雅间品茶听曲,尹阿手持茶杯问道。 “还能怎么办?他都要与别人定亲了,我还巴巴的贴上去么?”傅时雪丧气道。 “这不还没定么?就算是定了又能怎样,有本事抢啊,反正我们西钺的女子向来这样,喜欢就去抢,管他呢!” “你们西钺还真是,剽悍的很!”傅时雪白了她一眼,感叹道。 “要我说,林将军不该拒绝你的啊。”尹阿若有所思道。 “此话怎讲?” 尹阿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拍着她肩膀道:“诶!不是我说,就林将军看你那眼神,绝对是对你有意思,况且人家还对你舍命相护,如若不是用情至深,如何会这样?” 傅时雪一副你就吹吧的表情,林润和如若对她有意思,如何会连着两次如此果断地回绝了她? “你敢不敢与本公主打个赌?”尹阿提议道。 “赌什么?”她虽然有时对这个公主的行为无法理解,但是尹阿始终是局外人,看事情会比她这个当局者清楚的多,就如同自己看她与赵觞一般。傅时雪来和县两个多月,难得与人结缘,如今这尹阿,两人也算臭味相投,聊得到一处去。 “当然是赌林将军喜不喜欢你啊!”尹阿笑嘻嘻道。 “你啊,还是想想怎么博得宁王殿下的好感吧!”她没好气道。喜不喜欢有什么用,他终究是要娶别人的,难不成喜欢还要给他做妾么?赵承恩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怕是自己还没进门便已死无全尸了吧,她不得不死心,与他保持距离。 赵觞先前听说了傅时雪的事,当下着急,便要去看她,奈何尹阿追的紧,实在没有办法脱身。如今难得尹阿不见了踪影,他顿时喜上眉梢,急急的遣了人带他往寺中去了。 一路上往云溪寺走去,阳光照耀着寺院周边蜿蜒曲折的流水,蝉声高唱,树林却显得格外宁静,鸟鸣声声,一片清幽。这样的地方,倒是让赵觞突然有了归隐之心,转念想想,却是不切实际的很,最终摇头一笑而过。 赵觞在寺中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傅时雪的人影,倒是碰上了正在养伤的林润和。 “是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赵觞见此时的他气定神闲的在院子中坐着,深知是无大碍了,便与他开起了玩笑。 “宁王怎的有空来了这寺中?”林润和也是奇怪的很,不是说傅时雪找他去了么,怎的他一人来了这寺中。 “还不是时雪那丫头,也不知道她与那尹阿说什么了,那西钺鞑子这几天天天跟着我,本王着实头疼的紧,来这寺中讨个清静。倒是你啊,养伤养的跟个世外高人似得,不问红尘了么?”赵觞也不拐弯抹角,在院中坐下,罗意奉了茶水点心上来,两人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喝着茶便聊开了。 “宁王说笑了,那尹阿公主迟早是你的正妃,提前培养培养感情也无可厚非。”林润和不看他,自顾自地喝着茶道。 “可本王心仪的人又不是她,娶回去看么?”赵觞有些哀怨。 “宁王若是心中有人,大可将那人纳作侧室,不也能日日相伴左右么?”林润和听他如此说,知道他说的人是傅时雪,当下有些不是滋味,顿时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赵觞会顺着他的话讲下去,万一真的把他说动了,岂不是给自己招了个强劲的对手?林润和当下有些懊恼,现下说起她,尽连思考与冷静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赵觞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我不能三媒六聘娶她为正室,又怎么舍得看着她屈居人下受人欺凌。”赵觞突然说的有些心酸,但却是让人动容。“若你心中有一人,任它山高水长,海阔天空,你们之间,终是容不下一粒尘埃的,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润和不置可否地点头。 “是知,她喜欢的是你,那样喜欢,她的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我原想此生若能与她相濡以沫,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闯,奈何她心里没有我。如此,我又怎忍心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还不如彻底放了手,天大地大,总有真正属于她的幸福。是知,时雪是我今生挚友,我把她托付于你了,但愿,你能比我更爱她。”赵觞似是把手中的茶喝成了酒,竟觉得有些醉了,絮絮叨叨的说了个痛快。他与时雪本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从来都是真心相待,把酒言欢,此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林润和尽然有些心惊,他从未想过赵觞居然能如此坦诚说出这些话,这与他平时的确是判若两人,竟让他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他一直以为,皇城里的人,心中自是有万丈深的城府,表面虽能人畜无害,但背后依旧处处透着心机与利益。赵觞在这样的一个大染缸里,表面尖钻狠辣,内里却能如此坦诚,着实让他自愧不如,顿时心生敬意,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他! 他的话终是让他动容,他这三日来想了许多,终是发现自己已不能没有她,他那样害怕她离开,他不愿去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想与她在一起,每日都能伴她左右。现下赵觞如此说,倒是突然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身份算什么,若能与她在一起,他连命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了,还怕那身份么? “但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赵觞放下茶杯,淡淡道。 “宁王请讲。” 赵觞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长公主近来与清宁殿走动颇为频繁,存了心要将你与那赵承恩绑在一处,我虽知父皇肯定不会应允,但依着姑母的性子,怕是恼了她什么都敢做的。而且还有一事,我深感奇怪。”赵觞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道:“据我观察,姑母与舅舅时常有往来,怕是关系不一般。”赵觞虽说是王镛的亲外甥,但他着实厌恶舅舅将自己推上那储君之位。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将他推上去不过做个傀儡罢了,与其任他摆布,还不如自己自在潇洒,他如今算是看透了,什么名利,到死不都是过眼云烟? 林润和拿起茶杯细细思忖,他的判断看来是对的,母亲无形之中却与那王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往在府里时,虽是偶尔见到那王相,但是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王镛看母亲的眼神总是不一般,似是有爱慕,但更多的却是不甘。 “如此,有劳宁王提醒了,我自会多留意。”说完,两人将茶一饮而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表白 尹阿与傅时雪在酒楼中絮絮叨叨的研究了大半天赵觞的喜好,直至天黑才将她放回。因着后日太子仪驾就要回建安,到时她俩便不能常见面了,总要在分开之前把功课做足了。剩下的路,也就靠尹阿自己去走了。傅时雪简直想要深深的呼吸,尹阿的耐力,真是十个自己也抵不上啊,那勇往直前的劲,着实是让她叹为观止。但愿赵觞能看到她的诚意,也不枉费自己这个半吊子媒婆的用心了。 傅时雪回到云溪寺时大门都已落了锁,她有些疑惑,平常这寺中大门不会如此早便落锁的,怎的今日甚是奇怪。但一想僧人们这个时候都在做晚课,不便打扰,来不及细想,便想飞身进那院中。 还未起身,便被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挟住,捂住口鼻往周边的树林飞去了。傅时雪当下暗叫不好,不会又被人盯上了吧?可一想又不对,这种捂人口鼻的动作与力度怎的如此熟悉,她心下猛然一惊,转头看去,顿时瞪大双眼,心如死灰。 怎么是他?他前日不是还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的么?怎么才过两天就身轻如燕了?他怎么好了?傅时雪刹那间脑中闪过千万个疑问,终究是寻不出答案。 林润和飞身将她带至离云溪寺不远的树林后放开,傅时雪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一带倒是清幽得很,月光透过树丛照至林中潺潺的溪流,波光粼粼。 但她此时完全没有心思顾及这些颇有禅意的环境,只是当下心跳的厉害,不知如何面对他,扭头便想飞身逃走。 “你以为你能跑的过我么?”还没等她飞身而起,双手已被紧紧制住。看着林润和有些微微愠怒的脸,她不时的有些心虚。 “将军请自重,我不跑便是了。”她有些无奈的冷声道。 原想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最是懂得礼数,但却没想到此话一说他反而牵制的更紧了。傅时雪当下有些惊慌,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见他甚是恼怒的表情,心中不由得骇然。他这是要干嘛?要寻仇么?她心中不禁升起阵阵寒意与恐惧。 罢了罢了,寻仇便寻仇吧,左不过也刺她几刀,随他一块痛了,再不济,刺的过程中自己受不住直接死了,倒也是干脆了。。。她混混沌沌地胡思乱想着,只是突然有些怕死了。 “你有多久没见我了?”林润和死死地盯着她。 什么?他把她弄到这里就是为了问这样的问题?不是寻仇?那他为何如此恼怒,恼怒到甚至有些咬牙切齿。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傅时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两天?三天?还是五天?她记不清了,只知道每天都在想他,想要忘掉他,却终究是放不下。她只能逃避,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想把自己骗过去,过去了,便好了。可是每次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他,一想到他,眼前便浮现出他要娶赵承恩的画面,甚至是那朱小姐对他的笑意盈盈,甩都甩不掉,她那样心痛。爱而不得的感觉,犹如处在黑暗中永远触摸不到那唯一的一抹光,她惊恐,她无奈,她痛彻心扉。想到此,她奋力的摇了摇头,当下有些崩溃,将被他钳住的双手挣脱出来,使了全身的力狠狠的朝他胸口推去,她要把他推开,推得远远地,再也不要走进她的心里去。 林润和没想到她会来这招,顿时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往后退,胸前的伤口顿时传来剧烈的疼痛,疼的他忍不住靠在身后的树上捂手轻咳,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这阵子见她总是淡淡的,要么就是回避着他,如今却又是如此这般将他推开。 林润和胸前的月白色阑袍上顿时沁出片片腥红。 还在喘着气的傅时雪当下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她忘了他还有伤!他有些痛苦的抚着胸口止不住地轻咳,那妖娆的片片血色犹如春日里的牡丹在他胸口放肆绽放,红的刺痛了傅时雪有些迷离的眼。她猛然清醒过来,他因为她差点没了命,如今她又亲手将他的伤口一一撕开,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犹如地狱中的恶魔,一个不慎便会将他折磨致死。顿时心如刀绞,痛的无法呼吸,紧绷的神经再也控制不住,泪如泉涌,只一个劲地喃喃的朝他不断喊着“对不起!”她终究是想放弃了,她已无力再上前,任由脚步控制不住的一步一步缓缓往后退。她不敢再上前,她深怕自己上前他便会离地狱更近一步。傅时雪不由得苦笑,她做的孽,死后怕是要堕入那阿鼻地狱了吧。 林润和见此时的她已然崩溃,他从没见过她如此,如此无助和恐慌,除了满脸的泪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他当下顾不上自己撕裂的伤口,忍着剧痛奔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别哭!别哭!我不痛。”他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道,生怕再一次吓到她。 傅时雪被他圈在怀里,闻到他胸前传来的阵阵血腥气,顿时猛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要挣脱他的怀抱。他是中了邪了么?先前莫名其妙问些不知所以的问题,如今这伤口都裂成这样了还说不痛?骗鬼呢! “别动!”林润和倒吸一口冷气,但依然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不肯松开,忍痛轻声道:“纯乐!让我抱抱你,能这样抱着你,我便一点也不痛了。” 他在讲什么鬼话?傅时雪当下气急,却又不能碰他,只能任他抱着,不再说话。 林润和见她不再动,便将她圈的更紧了一些,低下头附在她耳边道:“你曾经问过我,如有一天你迷路了,我是否会在原地等你。那么,我现在给你答案,不会,我不会等你,我会去寻你,天涯海角,至死方休!”林润和因伤口牵扯到肺部,觉得自己每吐出一句话都会痛彻心扉,但如不这样痛,怎知自己的感情如此刻骨铭心呢? 傅时雪顿时瞠目结舌,脑子一片空白,连着心跳都不由得漏了一拍,他这般说是何意? 林润和见她如此失神,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苍白的脸终是微微一笑道:“我爱你,纯乐!那样的爱你!” 她当下如五雷轰顶,看着他此时熠熠生辉如朗朗星空般的目光,嘴角上扬,笑意漾漾,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的笑意,似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他的眉眼中有初夏的阳光,璀璨夺目,他的神情充满温柔,却不失气度与潇洒,她彻底沦陷。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说爱她,她以为自己此生定是爱而不得,这辈子注定只能追随他的背影。然而此刻,他的话,如烧红的生铁般生生印在了她心上,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我再也等不及要对你说这些,四岁时第一次见你,那般可爱调皮,十二岁时见你,人小胆大,再后来,在东宫远远的瞧你,带着晚晴,如沐春风,到现在,我的脑中全是你的一颦一笑,那般美好,怎能叫我不爱?更甚的,我见不得子陆对你好,见不得你对他笑,你说,我是不是着了魔?”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声音有些虚弱无力,傅时雪就那么怔怔地听着,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浮在耳畔的声音,那样的情意绵绵,悠悠的飘荡在这月光洒满的林间,万籁俱寂,却震人心魄。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含在眼中的泪水,缓缓闭眼,任泪水滂沱。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只知道那颗心似要跳出来。一切的一切,填满着她的整个胸腔,有些呼吸不过来。她有些害怕,害怕的不敢相信他说的一切,害怕自己听错了,理解错了。她抬头对上他熠熠生辉的双眸,那眼神中,满含笑意与柔情,她不敢确定,含着眼泪的双眸重重的阖上,将那眼泪挤出,而后再缓缓睁开,终是清楚地看到他的爱意。 她当下忍不住轻轻伸出双手,环上他有些紧张的身体,抬起头对上他微微发红的眼眸,有些哽咽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这一路走来,她始终未克制过自己的感情,她永远笑意盈盈的站在他面前,即使他不爱,她也不想自己用眼泪来博同情,感情的事,没有谁亏欠谁。现在能听到他这么说,她已无憾,将来无论结果如何,哪怕是他终究要离她而去,她也始终如一。即使以后他成了家有了心爱之人,她的心里依然有他,她会如那北极星一般,永远在那,从不靠近。此生,她不后悔。 林润和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流,那样温暖,温暖地填补了他二十二年来的空白! “后日太子起驾回京,我会随驾一道去建安。”因伤口疼痛剧烈,他说得断断续续。 “为何?”傅时雪怕再一次牵扯到他的伤口,只得任他抱着不敢动。 “要娶你为妻,自然该是我自己去求了皇上赐婚的恩旨才是。”他的温言软语萦绕在她头顶,她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溢于言表的感动让她再次热泪盈眶。 “可长公主与赵承恩。。还有那朱小姐。。”她说的有些担忧,又含了阵阵醋意。 “什么赵承恩?”林润和苍白的脸上满是疑惑。如此花前月下的时刻,提什么赵承恩! “子陆说长公主将你与赵承恩订了亲,所以我。。。”傅时雪有些怯怯道。 原来如此,就为这个她对自己避而不见,因为这个她便如此崩溃? “我这一生都不可能为驸马,定亲一事纯属无稽之谈,你莫担心,长公主那边,一切有我!”他说的果断决然,如此荒诞之事,怎的她也信?还弄的自己二次受伤,平时见她玲珑剔透的很,怎在自己的感情上却如此愚笨?也好,如今自己与她一道回京,该挑明的事情终究该撩拨清楚了的。 “还有那朱小姐,早已经知难而退了,难不成你在吃醋?”他见她这般,终是忍着痛轻笑出声。 “对不起,我。。”她千千万万个对不起,她害他成这样,如今还心安理得接受着他的爱,待回了建安,她定会被人诟病说是狐狸精的吧。傅时雪忍不住胡思乱想,满含泪水的双眸带着十足的歉意望向面前的林润和。 她眼中晶莹如星光闪烁的泪花,在皎洁的月光下晕出朦胧的水汽,她的双眸那么亮,如一道强光照亮他心底最深处,他此生,无悔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了然 林润和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傅时雪的大脑,她突然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喊道:“你流了这样多的血,可怎么办?”如今这个时候寺中也落了锁,可怎么是好,她顿时急的有些不知所措。 “顺着溪流往下游走走罢,说不定有人家。”林润和重新靠在树上轻咳道。 傅时雪当下二话不说,上前扶起他慢慢地往下游挪步,终是在几里外发现了户农庄。 她上前叩门。 上来的是一位约莫花甲之年的老妪,虽是乡野村妇的打扮,却是慈眉善目的很,待傅时雪说明来意后,忙迎了二人进屋。 老妪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傅时雪过意不去,忙上前递了银子行礼道:“我二人深夜叨扰本就不该,如今还劳烦婆婆如此费心照顾,实在过意不去,这些银子还请婆婆笑纳,也算是我二人的一点心意了。还望婆婆莫推辞。” 那老妪站在堂中,就着微弱的烛光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傅时雪,见她亭亭玉立,眉目如画,有超凡脱俗之态,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遂笑道:“小姐如此说,那老妇也就不推辞了,老妇见小姐面善的很,可是这和县之人?” 傅时雪笑着摇头,道:“并不是,吾是建安人,此次是前来和县探亲的。” 那老妪倒也不再问,只道:“那相公看上去伤的不轻,老妇这里只有常见的几味止血草药,如要好好医治,明日还得请了大夫前来才是。” 傅时雪又行礼朝那老妪道:“如此,有劳婆婆了。” 那老妪瞧了一眼她二人,便退下了。 “后天一早启程回京,明日还要回了寺中寻那照空大师才行,你怎么样,可有体力回云溪寺?”傅时雪朝坐在榻上的林润和问道,此刻条件艰苦,只能先草草给他清理伤口敷了些草药包扎。 “想是无碍的。”林润和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暖暖的爱意,笑道。 “你可别逞强,没得到了半路昏过去了还要我背你回去。”傅时雪见他此时确实已无大碍,与他贫嘴道。 “怎么,刚才还说爱我,现下怎的就开始嫌弃了?”林润和也不示弱,顺着她的话笑问。 “你!”她顿时羞红了脸,心跳的厉害尽然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以前没发现他竟如此会说话?原以为自己反应够快的了,平时逗傅弗卿的时候简直是把他玩弄于股掌般简单。如今面对他,脑袋突然卡了壳,只能自己气急地在桌前坐下,不再看他。 “好啦!”林润和头次看到她也有语塞的时候,顿时觉得好笑,见她有些生气,终是不忍心,上前抱住她,下巴顶着她的头道:“是我的不是,莫再气了可好?你生气我会心疼。”好不容易才将她纳入自己怀中,怎么舍得她离开? 傅时雪当下心里一阵柔软,点点头转过身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躺下睡觉养好精神,明天好回寺中去。”说完,便将他往榻前领。 “这榻被我占了,那你该如何?” “别担心,我就在边上守着你,你若醒来便能见我。”她答的很干脆。 以前自己落水生病时,他也是连着两天彻夜守在自己榻边,未曾合过眼,想到这她心中不由得溢出丝丝甜蜜,那个时候,她便喜欢他了吧!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拉至自己身边,一同躺了下去,闭眼道:“我又不是半死不活,如何要你守着?” “可。。。”傅时雪被他拉的不敢动,当下心跳的厉害,有些瑟瑟的缩在角落中,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怕一个不小心又牵扯到他的伤口。 “别说话,睡觉!”林润和给她盖好被子便闭眼闷声道。此时他已是有些疲惫,今天经历的事犹如沧海桑田一眼万年,短短几句话似是掏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与宁王的坦诚,等她时的心急如焚,袒露心意时的忐忑不安。他纠结,踌躇亦或是疯狂,所有能有的情绪与心态都在今天一一经历了,终是有些身心俱疲。但愿以后能携手与她共赏那满天繁星,相濡以沫,岁月静好。 傅时雪不再说话,将身体躺平,靠着榻边沉沉睡去了,她的手,始终被身旁的人紧紧牵住,未曾放开过。 次日,两人一早便谢过那老妪回云溪寺中去了。 一干人等俱是心急如焚,本想去寻来着,奈何之前将军吩咐了谁也不能靠近,这才使得众人皆是只能在那寺中干等。 “将军!”见两人徐徐往寺院中来,为首的罗意忙上前。 “快将他扶回厢房,去把照空大师找来,还得麻烦他再替将军瞧瞧。”傅时雪朝众人吩咐道。 “将军可是又受伤了?是谁伤了你?”罗意见林润和胸口晕染出的血迹,心急地问道。 “哼!说出来我找他去,定要将那人扒皮抽筋!”一旁赶来的徐浪见林润和如此模样,顿时撩起袖子就要提刀。 傅时雪见他如此咬牙切齿的模样,顿时有些心慌,弱弱地躲至林润和身后,怯怯地道:“是。。是我。。” “你!”徐浪当下火冒三丈,将军为了她都已经快搭了半条命了,如今她又出手伤了他,她安的什么心,要眼睁睁的看着将军为她死吗? 眼看着他被怒气冲昏了头,提着刀一步步向傅时雪走去,一旁的采菲顿时变貌失色,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徐浪面前。 “你若今天敢伤我家小姐,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你闪开!” 林润和见眼前的两人争执不休,当下把身后的傅时雪拉出来圈在怀里朝他们冷声道:“怎么,是要连本将军一起砍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原来如此! 小儿女之间的打情骂俏该是没什么的,那傅三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即使不小心碰到了将军,依着他的身体,应该也是无碍的。众人当下如醍醐灌顶,立即收了刚才的剑拔弩张,转头对二人笑意盈盈。 林润和见他们个个杵在面前烦人的很,又是冷喝一声遣了众人四下忙开了。 那照空大师过来瞧了瞧他的伤口,帮着他重新处理了伤口,又连配了好几副药让他带在路上用,嘱咐了几句便准备离去。 “将军心想事成,该是无大碍的,正所谓养身体,养的便是那神,如今将军神色俱佳,这伤便是好的快了。” “承大师吉言,是知在此谢过了。”林润和恍如心思被他看透,竟有些尴尬。 却见那照空摆手道:“该谢之人不是老衲,却是将军心中之人哪。将军,老衲多嘴一句,此生得一人不易,将军与三小姐,千万要珍重哪!” “有劳大师提点,是知记下了。”林润和却是佩服照空,看世事沉浮,却依旧身如琉璃,心如明镜,内外明澈。 照空也不与他多说,叮嘱了几句便离去了。 当天晚上,众人一并回了和县县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打赌 太子在县衙设了宴,算是与和县的一干官员们辞行了。 哈克与尹阿一并入了席,只是此时的哈克与刚来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人前人后与太子称兄道弟,更甚者要拉着林润和一起喝个痛快,奈何他有伤,便谢绝了。 宁王赵觞却是安静的很,只是在一旁自顾喝酒,他心里虽说是想看到傅时雪幸福的,然事实摆在他面前时,却又是无法接受。独自伤神,却是他此刻最贴切的写照。 尹阿看着赵觞的表情,自是心痛的有些不知所措,知道他定是因为傅时雪才如此。然转头看向傅时雪时,却是见她一脸贪恋地望着身边的林润和,那眼里哪还有其他人?真是没羞没臊,尹阿暗自嫌弃。 哼!尹阿心下不痛快,转身离了席,路过傅时雪身旁时故意剜了她一眼,她倒是反应快,立马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你现下倒是春风得意,忘了本公主还在苦苦追寻吗?”尹阿心里有气,直直的朝傅时雪撒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傅时雪也不恼,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哄道。 “倒是说的轻巧,本公主什么法子都使上了,奈何他愣是一丝反应也没有。”尹阿着实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在西钺时,多少男子对她爱而不得,如今到了大遂倒是她受人冷眼了,心里憋屈的慌。 “反正你横竖都是他的正妃,来日方长,还怕他跑了么?”傅时雪也有些无奈,想当初自己对林润和虽说没有尹阿这般费尽心思,但面对他的不接受,她也是痛彻心扉。尹阿的心情,她着实是感同身受,但却无从下手去安慰她,她与赵觞这么多年情谊,赵觞的一切好恶她都是一丝不差透露给了她的,如今确实有些穷途末路的感觉。 “他要是心不在本公主身上,嫁他又有何意义?”尹阿突地有些伤感,虽说他们西钺女子向来泼辣直爽,但若对方不喜欢,也不会死缠烂打,终究是敢爱敢恨的姑娘。 是啊,若不能两情相悦,这样的婚姻,要来何用?两人当下沉默,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波光粼粼。 “你俩在说什么?”林润和见傅时雪久去不归,心里自是着急,生怕尹阿一个不痛快又向她挥了鞭子,当下心惊,忙寻了出来。 “还不是为了宁王。”傅时雪有些没好气道。她原先也是不想掺合这个事的,赵觞的事,他自己有自己的打算,谁也没法勉强。但尹阿在傅时雪看来,除了骄纵一些,却是天真无邪,没有城府,感情上也是敢爱敢恨,不拖泥带水,倒是配赵觞的很。虽说她不善诗词歌赋,不善窥测人心,但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不是么?子陆向往的生活,尹阿可以陪他一道去实现,两人必定自在。 “公主想要求得宁王?”林润和挑眉问道。 尹阿白了他一眼,一脸这都看不出来么的表情道:“林将军如今美人在怀,自是不会理解本公主现下的忧虑的。” 林润和也不恼,只道:“公主若有兴致,与本将军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傅时雪与尹阿同时问道,两人一头雾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赌宁王心里有没有你。”傅时雪当下一头冷汗,他什么时候也来这招了,昨天尹阿还说要与她打赌,赌林润和心里是否有她,如今他倒是反过来信手拈来啊。 尹阿却是一个激灵,忙跳起来扯住林润和袖子问道:“如何赌?” 林润和被她拉的着实有些尴尬,他向来不习惯别人靠他太近,如今尹阿这般拉他,倒是弄得他很不自在,只得忙将尹阿拉开。那尹阿兴奋过了头,见林润和看她的表情不是很好,遂反应过来忙松开手,抱歉地笑了笑。 林润和有些无奈地摇头,“需要公主受些罪,你可愿意?” 却见那尹阿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毫不犹豫道:“无妨,只要能看清他的心,也不枉本公主兜这个圈子了。” 林润和见她已下了决心,当下了然,随后招了仆役前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仆役便领命下去了。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却见那仆役匆匆赶来,低声向林润和说着什么。他了然,遣了仆人退下,一脸严肃走向尹阿。 那尹阿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有点吓懵了,又看他脸色如此难看,只得一步步往后退。 “小心!”傅时雪在一旁猝不及防的喊着向尹阿奔去,只见她已经被林润和逼至水池边,不待反应,一掌被他拍入池中。 傅时雪此时吓的魂飞魄散,胡乱扒拉着就要跳下去救她,那池中的尹阿也是惊吓过了头,胡乱在水面一通乱拍,不断地呛着水喊救命。 “你等着,我来救你!”傅时雪朝池中的尹阿大声喊道,随后就要往下跳,却被林润和拦腰抱住。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傅时雪气急,想挣脱他的手。 “你会游泳么?就这么冲过去?”林润和反问道。 “那你去救啊!”她差点就要急疯了,尹阿是西钺的公主,在他大遂出了事那就是两国大事啊,林润和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有伤,下不得水。。”他倒是一脸无辜道。 傅时雪当下见求他无望,顿时有些绝望,却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快步走来。 “子陆!”傅时雪还没喊出口,便被林润和一把捂住口鼻,偷偷拉至一旁树丛中。她当下连咬他的心都有,这人是怎么了,心肠这样毒么? 两人刚躲进树丛,却见赵觞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入那水池中,三下两下将那已经魂飞魄散的尹阿拦腰撩起,救至岸边,随后赶来的一众仆役们纷纷用干燥的衣物将两人包裹住。 “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还会落水?当真是做公主的路都不会走了么?”还没等尹阿回过神,赵觞便是劈头盖脸一通骂。 那尹阿原本被林润和吓得就有些怵,又被他推下了水池。那水池虽不大,却也有一丈之深。她是公主,从小便娇生惯养的,自是不会游泳,在这黑夜里坠入池中本就已经七魂去了六魄了,如今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还要被人这样骂,当下委屈的不行,放声大哭。这哭是在发泄她的恐惧,她的委屈,她爱而不得的心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打赌(2) 原本怒火中烧暴跳如雷的赵觞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往日里见她娇蛮,天不怕地不怕的,都不知道眼泪是个什么东西,如今冷不丁的在他面前如此崩溃大哭,顿时被她哭的手足无措。心都揪到了一块,只得不停地哄她道:“你别哭,我不骂你便是了。” 尹阿听他如此说,原本委屈的心如今更加痛了,不但停不下来,反而哭的更厉害了,足像个做错事被大人训过后的绝望小孩。 赵觞此时见她这副模样,急的一个头都要两个大了,她哭成这样着实是可怜的很。他当下无奈,只得上前拥住正瑟瑟发抖的她,轻拍她背温声哄着。市井里的小女子都是这般,哄哄便好了的。 可那尹阿貌似不一般啊,只见她在自己怀里又捶又打,就差没上口咬了,赵觞吃痛,呲牙咧嘴的不断地倒吸着冷气。这西钺女子,真真是蛮横的很。 一通胡乱发泄的尹阿此时心里倒是舒畅下来了,转头反应过来见赵觞至始至终都抱着她没放手,当下用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胸口,死死不放开。 赵觞从未被女子如此抱过,当下有些脸红心跳,有些尴尬的想要推开她,无奈她抓的实在紧,罢了罢了,看在她此时处于弱势状态,先随了她罢,随后不再挣扎,无奈的任她抱着。 一旁树丛中的傅时雪看到这一幕早已惊得瞠目结舌,不由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眼神中满是探究。 林润和见她如此不明所以的表情,将她往自己身边圈了圈,笑道:“女子啊,适当的时候就要服个软,撒个娇,这才能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如若一个女子每日如母老虎般,试问哪个男人敢靠近?” “真想不到林将军原来也是情场高手啊!”傅时雪似懂非懂地点头感叹道。要激起赵觞的保护欲有很多种方式,用得着用这么吓人的么?他还真是下得去手。 “贫嘴!”林润和有些嗔怒道。又见她眼珠子溜溜的转,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轻声道:“如若不用这样危险的法子,怎么能让两人真情流露呢?” “所以昨日你也是这般险中求胜?”傅时雪见他说得头头是道,顿时有些不爽地撇撇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情场老手呢,哼! “对你,我从来都是真情流露,不需要试探。”他说的诚恳,他在她面前,耍不出心机来。 “林将军是君子。”傅时雪咧嘴一笑,顾盼神飞道。 林润和看着此时在他怀中的她,依旧语笑嫣然。她爱笑,笑起来明艳动人,至真至纯,心下一阵柔软,原本平和的呼吸此时却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哦,对了,有一事我想要告诉你,你看着合适的时间便禀了太子哥哥吧。”傅时雪猝不及防的话顿时打断了他原本想要的动作。 “何事?”被打断的他顿时有些不乐意,当下尴尬,忙扭过头去轻咳一声道。 傅时雪看了看周围,见已没人,又见他此时脸上有些不悦,不知自己何时惹了他,只得赔了笑脸往他怀里蹭了蹭,而后抬头轻声道:“王镛在永宁县的深山里偷偷建了百丈见方的仓库,里面堆满了铁矿,还有炼铁的熔炉和约百十来号人。怕这就是之前平乡县妇人说的修祖坟了,如此大的工程,的确是一年半载也完不成。” 林润和见她如此说,着实有些惊讶。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向侯爷借了人偷偷跟着小怜去的。”傅时雪有些怵他,毕竟自己瞒着他偷偷找了他爹,的确有些不礼貌,更何况他刚才明显有些不悦。 “所以父亲给你派了独清三人?”林润和倒是不再恼她,只是笑问道:“父亲对你可是真大方啊,那三人是他最得意的手下了。” “你怎知?”傅时雪顿时愕然,他知道? “你当我这些年的武学是白学的么?你能听到房顶上有人,难道我就听不到了么?”他的确是听到了,也知道是独清三人,但他一直以为是父亲派了来保护她的,毕竟那些贼人就在周围,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将他们三人用在了别处,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瞧她。 “可还知道了些什么?”林润和问。 傅时雪摇摇头道:“除了发现大量铁矿外其他一概没有,大约也能知道那银子的去向,小怜曾带人在黎国边境一带频繁活动,估摸着那些银子有一部分是用来购买铁矿了。你可知一个人要购置如此多的铁矿作什么用途?” “锻造兵器。”林润和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傅时雪大惊:“可王镛手中并没有多少兵权啊,他锻造如何多的兵器作甚?” “没有兵权并不代表自己不能私养阴兵。” “可私养兵士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他怎敢?”傅时雪倒吸一口冷气,王镛的野心这样大。 “这天底下还有他不敢的事么?”林润和冷笑。当日朱安奎派人来传信的时候他便派人跟上了,倒还真的是有规模有组织的将那些个流寇都组织起来集中训练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会话,林润和当下招了罗意前来,吩咐他派人盯紧永宁,同时又派人盯了长公主,如此,两人才往回走。 “为何要盯着长公主?”傅时雪有些不解。 “以防万一罢了,万一她又偷偷的要替我定亲可如何是好?”林润和笑着逗她,长公主近来形迹可疑,又与王镛不一般,保不齐她也参与了什么,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那我便走的远远的,让你娶那些个娇妻美妾去,你我从此便相忘于江湖了。”傅时雪撅嘴逗他道。 “不许胡说!”林润和见她如此果决,当下捂住她的嘴,有些气急道:“你若敢走,我便去寻,到死都不会放手。” 傅时雪当下有些被他的神情吓到,忙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以后不可以拿你我的感情开玩笑,听到没?”他一本正经带着命令的口吻道。他此生,终是栽在她手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赐婚 太子与哈克一行的仪驾在第二日准时出发,傅弗卿暂时留在和县处理余下事务,便没与大队一块走。林润和此次回京也只是带了数十亲兵,留了罗意与徐浪继续整理屯兵的后续事务,待整顿完毕,便回京复命。 傅时雪因是女眷便被安排与尹阿一道坐了马车,两人在车内无聊,自是就昨日的八卦探讨起来。 “昨日可试出来了?”傅时雪见尹阿脸上浮了阵阵红晕,托腮打趣她道。 “你还说,那林润和下手也太狠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本公主可是堂堂西钺唯一的公主,若真是淹死了你俩就吃不了兜着走吧!”尹阿闷声冷哼道,显然对昨日的落水一事心有余悸。 “可宁王不是来了么?他不但救了你,还抱了你不是?”傅时雪一脸嬉笑,虽偷看不雅,但是总比杵在那光明正大的看来的好吧。 “我亲了他!”只见此时尹阿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斗志。 什么?傅时雪当下骇然。她这也太。。。尹阿的反应让她不敢再与她说下去,生怕她脱口而出又是一阵惊雷。 见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充满尴尬,尹阿顿时被逗乐了,道:“我们西钺的女子可不像你们大遂这般,到处是规矩,亲一下而已,喜欢便得了!” “那宁王反应如何?”傅时雪简直哭笑不得,她总以为自己从小没有同那些大家闺秀学女德之类的规矩,已经算是没羞没臊的了,没想到如今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他被我气疯了!”尹阿有些得意。 昨夜的赵觞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弄得这般的狼狈不堪。两个人浑身上下跟落汤鸡似得,尹阿又是吹喇叭般的在他面前干嚎,好不容易哄好了吧,她上来便是强搂强吻的,他是堂堂亲王,竟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想来便气的不行。大遂的女子向来矜持,就连那歌舞坊中的歌姬舞姬,哪怕是主动也是如扶风杨柳般柔柔弱弱的,哪有人向她这般,生生网上硬扑的,赵觞顿时恨得牙痒痒。 “如今你算是在他生命里留了一笔不可抹去的痕迹了。”傅时雪笑道,宁王向来霸道,没想到如今倒是遇见了一个比他更霸道的,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真真是天下奇闻。 尹阿也不再接她话,承她吉言,但愿到了建安来日方长,她的努力不要白费。 大队走走停停终是在十日后到了建安。太子携了哈克与尹阿去了早已给他们准备好的皇家别院安置,众人在南长大街上分道扬镳。宁王自个回了府,林润和依旧没回侯府,径直入了宫,傅时雪这一路也是走累了,携了采菲与采葑回了太傅府。 皇帝听说众人已经平安归来,当下欢喜的很。而今听得内监在殿外通报说是林将军求见,又是喜不自胜,忙让内监引他进了太极殿。 林润和匆匆入殿向皇帝下跪行礼。 “是知快免礼!”皇帝忙上前搀扶他起身,从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满意的点头笑问道:“不知是知这会子前来有何事?”皇帝虽与长公主誓不往来,但却是十分喜欢这个外甥,他睿智果敢,有胆有识,卓尔不群,的确是难得的良才,如今林简虽已去,但至少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接班人,如此的青年郎将,皇帝对他期望甚高。 “启禀皇上,是知此次前来是为自己的婚事,还请皇上能够应允赐婚。”林润和丝毫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道,站姿谈吐都充满了十足的敬意,语气虽平静,但却是掷地有声。 这一路走来,他想了许多。如今好不容易两人能真心相待,彼此携手,他不愿意再等下去,是他的,他迫不及待想要将她绑在身边。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婚事,头一个便是要皇帝点头的,父亲常年不在京中,就属皇帝这个长辈关系最亲,如此大事,该是要他亲自下了赐婚的诏书才是。 “哦?”皇帝冷不丁的听他说起婚事,果不其然的十分惊讶。虽说他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但以往依着他的性子,是不愿意谈此事的,如今倒是冒冒然自己凑上来了,着实让他这个当娘舅和姑父的有些欣喜过望。“想来你也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朕好替你斟酌斟酌。”皇帝虽惊讶,但该问的还是一样不落的要打探清楚了。虽说是知不是在乎身份地位的人,但对方的家室,总要清白可靠才是。 “是太傅府上的三小姐,傅时雪。是知对她一往情深,还请皇上能成全了是知。”他说的干脆明白,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傅三小姐?”皇帝微微皱眉若有所思,之前是听说过,但却是没印象了。但论起太傅,却是两朝元老了,不仅是太子的老师,也是他的老师。太傅为人中正,为官更是清廉,学识自是不用说,也算是大遂的肱骨之臣了,在朝中威望颇高。最重要的是,傅显不涉党争,如此想来,他家的小姐,倒是合适的很。 “林侯爷可知?” 皇帝斟酌了一番,自是没什么意见,现下他这个做娘舅的点了头,总还是要跟林简通个气的。毕竟做父亲的,儿子的婚姻大事,自是马虎不得,他也该把把关才是。看着林润和在下首站着,拱手而立,微微垂着头,脸色虽是肃然恭敬,但那半遮的双眼中,却是霞光一片,止不住的透着满足与幸福,想来他心里是真正欢喜的吧。而今皇帝是越看他越称心,比之他的那些儿子说是更胜一筹也不为过,既是他喜欢,对方家室也门当户对,应了他便是。 “是知早前已给父亲去了信,父亲道傅家的孩子自是顶好的,让是知自己做主即可。” “如此,朕传了太傅来问问他的意思,若他没意见,那这事朕便做主允了你。”皇帝说的也干脆。 “是知谢过皇上!”他心中虽涌出阵阵的欢喜,但在皇帝面前,终究是要保持一贯的风度和仪态的。他恭敬地站在那里,好似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他挺直的身形如浩瀚的山河,纵横千古。他认定的事,似是没有人能阻挡,既是他自己喜欢自己选的人,皇帝倒也乐见其成,做个顺水人情便是。 “如今飞霜殿还空着,是知可要住过去?你姑母也念叨你的紧。”皇帝见他一去三个多月,如今回了建安,自是想将他留在宫中待些日子。先前为了常留他在宫中,特意在御花园前头指了飞霜殿给他。距离皇帝寝宫近,又离后宫有一段距离,如此还真真是个好地方。 “是知还要回去见过母亲,暂时就不住过去了,改日再向皇上与姑母请安,还望皇上恕罪。”林润和拒绝的恭顺,让皇帝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傅时雪在傅府,他住宫里进出自是不方便,侯府虽对他来讲显得冰冷,但见她总是方便的,如此,还是住回侯府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赐婚(2) “傅家三小姐,傅时雪。听着倒是个可人儿。”待他退下后,皇帝坐在书案前闭上眼睛养神,自顾自的喃喃道。 “的确与将军相配的很,将军算是自个寻了个良配,如此,皇上也可放心了。”随侍内监高询在一旁应和道。 林润和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不得长公主的欢喜,懿妃看不过去,到底是娘家侄子,林家唯一的血脉。又因着自己的明惠公主赵承恩与他是同一天出生,若是两人在一块,多少能相互做个伴,让他不至于那般孤单,于是便隔山差五的将他接进宫一并照顾着。或许是因为从小便缺失了父母的爱,他显得与其他孩子不一般,一个人清清冷冷的,从不与别人多说一句话,得空了便是自己看书,与那赵承恩更是形同陌路,半句话都没有。皇帝和懿妃终是没有办法,不忍看着他这般孤独下去,这才将林简召回,命他带林润和离开京城,这一去便是十年。十年后他回来,已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犹如新铸的宝剑出鞘,闪着让人为之不敢觊觎的寒光。可他的性子,终是这般清冷,冷到任谁都无法靠近。如今,终是有一人彻彻底底的走进了他心里,让他在人前时也会开始发自内心的笑,这般的变化,皇帝看在眼里,也是欣慰不已,想来那姑娘,应是不会太差。 “如此,摆驾清宁殿吧。”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遣了高询一道往懿妃处去了。 清宁殿中,懿妃正给皇帝做点心,见他来,忙放了手里的活迎上去。 “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她倒也不给他见礼,两人反如老夫老妻般处的自在,懿妃是林简的嫡亲姐姐,护国公林兆的长女,虽比皇帝小了不少,但自小与他也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护国公在战场上殉国后,皇帝便求了先帝将她接进宫中,六年后待她长大册封为妃,第二年生公主赵承恩。赵承恩从小骄奢惯了,在宫里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每个人见了她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只有傅时雪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十六岁那年赵承恩与傅弗卿起冲突,十二岁的傅时雪当下怒了,将傅弗卿护在身后与其据理力争。也是那次,赵承恩生了妒意,将傅时雪一下推进瑰湖中,幸得林润和在前头的飞霜殿将一切看在眼里,奋不顾身跳进去将她救起,要不然现在傅时雪坟前的草估计已经三尺来高了。 “是知回来了。”皇帝也不跟她客气,进了内殿便自个端了杯茶坐下了。 “是么?他可好?”懿妃听到他的消息也是喜不自胜,这个既是外甥又是侄子的孩子,虽从小受尽了磨难,但不曾想他如今长的那般好,自己也是打心底里喜欢的紧,现下听说他回来,等不及要打听一下他的情况。 “好的很,他这次来,跟朕求了赐婚的恩旨。”皇帝笑眯眯道。 “什么?赐婚?”懿妃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她眼里,他好似还一直是那个孩童样,如今怎的突然就求了婚事了? “你倒是猜猜,他看上哪家的小姐了?”皇帝见她有些愣神,挑眉笑问道。 “臣妾久居深宫,怎的知道外头的大家闺秀?”懿妃嗔怪道,要说赶紧说,绕什么弯子? “傅显家的三小姐。”皇帝见她微微有些怒色,也不再吊她胃口,将林润和的意思一并转述给了她。 “傅家?时雪那孩子?”懿妃有些探究的转头看正在喝茶的皇帝,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在他身边坐下,令端了杯茶细细思忖着。 傅时雪那孩子她是见过的,那年太子大婚,只听得内监来报说是傅家三小姐落了水差点去了,幸得是知救的及时,罪魁祸首自是不用说,便是她那个让她头痛不已的女儿赵承恩。懿妃过意不去,听得那孩子暂时安置在飞霜殿,便携了人去看望。傅家的夫人她也是见过几次的,为人谈吐倒是好相处的很,颇有大家的风范,见她到来,忙携了她去了内室。懿妃刚进门,远远的便瞧见榻上躺着一位小女孩,模样是真生得好,颇像她姑母傅云梦。她是瞧着傅云梦长大的,对云梦疼爱的紧,特别是云梦差点就成了她弟妹。懿妃当下没由来的喜欢那孩子,粉糯糯的脸蛋宛若御花园中的桃花一般,娇俏可人,紧闭的双眸被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覆盖着,樱桃似的小嘴刚喂过药,微微留了些淡褐色的药渍在嘴角边。懿妃心疼的紧,拿了帕子轻轻将她小脸上的药渍擦去,却见她冷不丁的睁开了双眼。那对眼睛乌溜溜的活像七月里熟透了葡萄浸在水中,明亮清澈,含着阵阵的笑意,让人看了心里甜丝丝的。见她醒来,懿妃忙关切的凑了上去,嘘寒问暖。她也不矫揉造作,懿妃问什么她答什么,说话谈吐颇有太傅的风范,活脱脱似是个小大人,性格也生的开朗,特别是咧嘴一笑,似要把人融化了似的。 如今倒是兜兜转转与是知走到了一块,也算是缘分了吧,向至没能与傅家的小姐结亲,如今是知这般,也算是圆了众人的期望了。 懿妃当下有了笑意,道:“臣妾看只要是知喜欢,倒是配的很,不失为一桩良缘了。只是长公主那边,似是有心将是知许给承恩做驸马。” 她说的有些不安,长公主跟她示意不是一次两次了,最近更是时常往她清宁殿跑,懿妃虽不喜她,但也不能做的太过,每次都是应付了过去。 “胡闹!她算什么东西,是知的婚事是她能随便指的么,朕头一个不准!”皇帝一听赵珏打的如意算盘,当下冷了脸。 懿妃心下明白,原本长公主之前横刀夺爱便是毁了三个人,毁了向至的一生,毁了大遂的良将,皇帝气的差点便吐血了。如今是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懿妃虽想亲上加亲,但如遂了赵承恩的意,那他就是下一个林简,说到底她也是是知的亲姑母,断不能让他们林家再毁掉一个人才了。再说了,是知向来不喜承恩,如两人在一块,便是第二对林简与长公主,她这个做姑母的怎么忍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承恩 “什么是知?什么良缘?”两人正絮絮叨叨商量着,却听得门外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皇帝听闻当下缄了口,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懿妃起身顺着那声音望去,却见公主赵承恩甩开众人大步跨了进来。 看着她依旧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皇帝实在是头疼。多大的人了,整日里疯疯癫癫的横冲直撞,平时嬷嬷们不教规矩的么,还这般的莽撞与不知礼数,不叫人笑话! “父皇安好,母妃安好!”赵承恩见皇帝在此,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她本是要来询问懿妃林润和的归期的,平日里他是最敬重皇帝与懿妃的,每次进宫,必少不了要来看看这位姑母。如今他这一走,都走了三个月,着实是让赵承恩想的不行,平日里见林润和的机会本就少,现在三个月过去了,算算日子该是回来了,她心中期盼的紧,隔山差五来清宁殿探一探林润和的消息。刚才到殿门口,便听得二人说道是知,想来是表哥有了消息,她当下激动的不行,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 “承恩来了啊,母妃做了点心你可要用些?”懿妃虽是头疼,但毕竟是做娘的,自己的孩子还得自己疼。要不是皇帝待她感情深,若是像陈婕妤那般不受宠,怕是现在娘俩都进了冷宫了。但陈婕妤虽不受宠,她那孩子还是知书达理落落大方,颇有公主的风范的,皇帝虽不常看她,但也是心疼的。 “父皇刚才说到表哥,可是表哥回来了?”赵承恩也不客气,在两人面前坐下,自顾的拿了点心塞到了嘴里。 “是啊,是知才回来,这可是有喜事了呢!”懿妃见她吃的猛,终是怕她噎着,忙递了杯茶给她。 “什么喜事?”赵承恩猛然一惊,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奈何嘴里塞满了枣泥糕话说不清楚,当下也顾不上,一股脑全吐了出来,有些焦急的问道。她对表哥日思夜想,如今猛地听闻有喜事,当下不自觉的便往长公主承诺她的婚事上想去了,若真是这般,该有多好? “喜事不喜事的也不是你该管的,空了好好学些规矩去,没得在外人面前丢人!”皇帝见她顿时烦躁的很,这个孩子自小就没有教好,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这般的嚣张跋扈,无奈,直接下了逐客令。 “父皇说的是,女儿自是该学这些的。”赵承恩听到林润和回京的消息,哪还顾得上其他,此时心里全是林润和,发了疯似得想要见到他。这次西钺太子前来,皇宫里是要举办欢迎宴的,到时林润和免不了的会出席,如此,她便又能见表哥了,他可知道,她那样想他?想到此,她早已没了心思继续在清宁殿坐着,匆匆忙忙便退下了。 “臣妾听说这次西钺有意要与咱们联姻?”懿妃见赵承恩退下后便重新坐回皇帝身边,替他捏着有些胀痛的脑袋,轻声问道。 “不错,西钺这次也算是诚意足,送了个公主来,便是也想娶个公主回去的,老国王没得再过两年便退位了,到时候哈克上台,咱们的公主自是名正言顺的西钺皇后。”皇帝有些头疼,按说宫里有两个公主,手心手背都是肉,筠谣知书达理,是个温和贤惠的,这承恩嘛,哎,不说也罢。 “皇上,虽说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也深知冒犯,承恩虽然配不上是知,但是臣妾也不想她去那千里之外的西钺,况且,她也不是个能在后宫中生存的。此生,臣妾只希望她能找个清白的人家,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在臣妾跟前,有生之年也能享享天伦之乐。这是臣妾唯一的心愿了,还请皇上成全!”懿妃听到皇帝如是说,心里不是滋味,顿时下跪请求道。皇城内一共就两位公主,不是这个便是那个,她这一生只生养了赵承恩一个孩子,还是拼了命才得来的。现如今这种状况,她这个当娘的,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去那千里迢迢之外的西钺。罢了,算是她的私心吧,这一生,她对皇帝便也只有这一个请求了,横竖不能让自己孩子去那塞外受苦,当娘的心,终是在这件事上自私了。 “你先起,此事朕自是会考虑,赶明儿朕与筠谣谈谈,她若愿意,这事也就这么定了吧。”皇帝有些无奈道。懿妃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骨子里有着将门虎女的气性,平日里有什么说什么,不屑于争风吃醋使暗招。如今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求他,他与她风风雨雨几十年,怎么忍心拒绝她? 懿妃得了他的态度,当下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只要不是母女分离便好,让赵承恩以后在眼皮子底下找个清白人家嫁了,她这一生便也无憾了。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这才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傅家 林润和出了宫却是没回侯府,转身直奔了太傅府上。他此时有些欣喜若狂,皇帝允了他的请求自是过了最大的一道障碍,他实在等不及要去告诉傅时雪这个好消息。一路策马疾驰,只半柱香便到了傅府。 傅府家丁倒是认得他,二话不说便引他进了门,只道:“将军是来寻太傅的么?只是来的不巧,这会子太傅正在书房训小姐呢,老爷和夫人也在。将军怕是得等会了。” 林润和一听傅时雪正在挨训,顿时心下一惊,等不及让家丁携了他往书房去。 还未走近,却听太傅的大嗓门隔着老远便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你说,在府里闯祸也就算了,你爹你娘都宠着你,也不能把你怎么着,这会子倒是胆子大了,敢背着全家自己偷偷离家出走了,还跑和县那么大老远的地方,天大地大,能撒野了是不是?别以为爷爷不知道,你在和县哥哥处惹了多少事?如今更是害的人家是知身负重伤,你倒是心安理得的很,要是是知有个三长两短,爷爷定要把你拉去陪葬!”傅显前阵子便收了傅弗卿的来信,信中自是交代了傅时雪因玉风铎遇刺之事。傅显大惊,也是幸得那玉风铎在林润和身上,他又时时护在纯乐身边,才能让他这个宝贝孙女平安归来。要不然,要不然,傅显真的是不敢想下去。如今是知因她身负重伤,他这个做祖父的却是愧疚万分,他们林家父子为了这个孩子,也真是豁了性命去护她周全了!如今见傅时雪回了府,倒是淡定的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的,花白的胡须吹的老高,意见她会来当下就横眉冷眼的直接将那傅时雪拎去了书房。众人从未见过那个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老头子突然之间发如此大的火,吓得傅骧夫妇二人更是大惊失色,忙跟过去求情。 “父亲,您消消气,纯乐自小是您亲手带大,她是个什么样的您最清楚,如今是知受了伤,我们理应该去侯府赔罪,赶明儿子便带纯乐亲自过去负荆请罪,无论侯府提什么要求儿子都无半句怨言。”傅骧见傅显明显的火气正大,也不敢反驳他的话,只得顺着他安抚他的情绪。如今傅显年纪大了,身子骨也越发的不好,现下又这般动气,倒是把一家人吓得够呛。傅时雪更是只能乖乖的在地上跪着不说话,心想傅弗卿也真是的,来信也只说一半,现下她为报恩都以身相许了好么,奈何爷爷此时却不知后续之事,她也不好顶嘴回话,只能任傅显将火发完。 “我就是知道她向来是个没分寸的,才这般动怒,这次害得人家受伤,再不管教,下次是不是就让人把命给送了?”傅显此时情绪激动,自是劝不住的。他到现在都在后怕,这么凶险的事,也幸得林润和如今能平安,要不然他这把老骨头也真的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爷爷,纯乐知道错了,下次定是不敢了,您老消消气行么?”傅时雪没法子,真气到这老头,自己便是大不孝了,只能是装可怜求原谅。 “来人,给老夫上家法!定要让你长长记性。爷爷倒是要看看,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了?做事之前不会用脑子好好想想的么?”傅显根本不理会傅时雪的求饶,非得要上家法,虽也心疼这个宝贝疙瘩,但是如今她的确是罪孽深重,定是要给她长些记性,好让她以后做事要前因后果想想清楚,没得再出了岔子害了别人! 眼见着傅显拿了戒尺向她走来,方氏更是花容失色,忙在傅显面前跪下,求道:“父亲息怒,纯乐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她罢!” 然傅显却是不再理会傅骧二人,只拿了戒尺使了全力便往傅时雪背上挥去。 “太傅息怒!”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林润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书房,跪在地上一把护住了正准备受戒讯的傅时雪。 傅时雪当下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忍不住忙抬起头,见是林润和跪在她身边,顿时大惊喊道:“你怎么来了?”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混混沌沌之中只见那气宇轩昂的谦谦君子死死护着一脸惊恐的傅时雪,不由得瞠目结舌。 “是知拜见太傅,还请太傅息怒,饶了纯乐!”替傅时雪挨了一戒尺的林润和见此时的傅显显然有些惊讶,举着戒尺的手悬在半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活脱脱的失了神。他当下抓住机会正了正身朝傅显与傅骧夫妇行了礼,开口恳求。 “是知,你怎么来了?这是。。。”傅显看着他二人显然是不明所以,一脸疑惑。 “是知与纯乐两情相悦,护她乃是我本分,如今是知已向皇上求了赐婚的恩旨,现下特意前来求见太傅与傅大人,还望太傅与大人成全!”林润和直入主题,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他的话有如一声闷雷打在傅家人的身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的如此突然?傅显更是久久回不过神来,只一脸的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样猝不及防的速度倒是让身边傅时雪顿时心跳加速,绯红不由得飞上脸,不敢看他,自顾地低了头。 在场的众人沉默了良久,还是方氏先回过了神,忙用手肘拱了拱身边的丈夫,一个眼神示意他看过去。却见那林润和自始至终跪在地上护着傅时雪,表情坚毅,没有丝毫犹豫退让之色,看向身边人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呵护。两人当下明白,不由分说忙上前将二人扶起来。 倒是傅显,足足楞了好一会的神,才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回书案前,双眉微皱,只坐着看着他二人沉默不语。 傅显自是心里有计较,纯乐的身份着实是不简单,虽说现在自己护着让她以傅家三小姐的身份活着,但保不齐哪一天她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到那一天是知是否依然对她有赤子之心也未可知。是知太优秀,他将来必定是这大遂的顶梁柱,而纯乐的未来注定坎坷,二人若在一块,必定是要遭受万般非人的磨难的。想到此,傅显心下叹气,他不忍心再让林家的孩子为了他们傅家如此受罪了。他这把老骨头,将来到了地底如何有颜面去见那林兆? “这事,我不能同意。”傅显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他的心此刻也在流血,纯乐这个孩子,他疼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她。面对林润和这样的孙女婿,他心里该是十分高兴的。看的出来他对纯乐一往情深,奈何纯乐的身世和命运终究会如何还是个未知数,是知与她一起,保不齐会被拖累。他也希望她此生能不要卷入那些阴谋中去,就那么平平安安的,嫁一如意郎君,一生幸福无忧。可是天不遂人愿,不遂人愿啊,他心下不免心酸,尽有些微微红了眼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傅家(2) 林润和见傅显如此,心中虽失落但却还是抱了十足的诚意与信心,拱手向他行礼道:“不知是知可否与太傅单独谈谈?” 见上首的老头沉默不语,傅骧当下拉了方氏与傅时雪退下了。 见众人离去,林润和跪直了身体道:“不知太傅是否嫌是知太过愚笨,亦或是是知人品有待考究?” “是知说笑了,是纯乐配不上你啊!”傅显无力地连连摆手。如此好的一个孩子,他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那太傅是在担心纯乐的真实身份么?” 傅显被他问得猛然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是知知道了?” 林润和点头。 “纯乐的身份,太过于特殊,老夫我也是能保她一日算一日的,你何苦要牵扯进来?”傅显说的颇为无奈。 “太傅,她是我心头至宝,是知在此向您发誓,今生定以性命护她周全,绝无二话。若她死,我绝不苟活,若她生,甚至是她将来要回那黎国去,是知也毫不犹豫抛开一切身份地位至死伴她左右。” 傅显被他的话惊的不轻,他着实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英气逼人,卓尔不群的青年郎将能如此毅然决然。他心中感动无比,但终究是不舍得他为自己的孙女牺牲一切。 “是知,你父亲已经护了纯乐十八年,如今老夫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让你卷入这趟浑水中,你如此为她,终是不值啊。”他仍旧试图去拒绝他。 “太傅,我已爱她入骨,若她有危险,您觉得我还能活得下去么?唯有我亲自护在她身边,我才能安心。今生是知所求,惟愿与她同生共死,还望太傅能成全了是知。”他此话说的奋不顾身。 “你父亲可知此事?”傅显终是有些摇摆不定,搬出林简道。 “父亲已知晓,他的意思是纯乐至纯至善,是知可娶之。”林润和不由得脱口而出。 “哎!造化弄人那!”傅显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至林润和面前,见他跪着,也没有要他起来的意思,只是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与他面对面问道:“你若执意要娶纯乐,那老夫可以告诉你,未来你二人的路必定是凶险万分,你可还能坚持初心?” “是知得纯乐,此生无悔!”林润和说的果决。 “即使前面的路荆棘遍布,刀山火海甚至是万丈深渊,你难道也不后悔么?” “是知如能与她相伴左右,天涯海角,刀山火海,甚至是万丈深渊,我都义无反顾,矢志不渝!”林润和说的毅然决然,丝毫没有一丝犹豫,他的眼里,始终只有那抹光,如那光消失,从此他的人生便没有任何意义。 傅显虽然默不作声,但他心里早已激情澎湃,如此男儿,铮铮傲骨,顶天立地,他甚至想不到任何好的词汇再去形容他,他知道他向来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如此,他虽担忧,却是真真替傅时雪感到欣慰,这孩子有福啊,能得此夫君相伴一生,纵然前路漫漫,坎坷不断,但有是知这句话,他这个当爷爷的却是真的能放心了。 他不再犹豫,起身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林润和搀起来,抹了抹已经发红的眼眶,有些哽咽道:“如此,老夫便将纯乐托付于你了!” 林润和当下心里一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他这句话,让他如获至宝,当即下跪行礼道:“是知在此谢过太傅成全,是知以命起誓,此生不会成为第二个林简,誓死只与纯乐一人相伴白头,永结欢好,至死方休,再无二心!” “好!好!好!”傅显见他如此,更是不甚欣慰地连连感叹,“好孩子,快起来!” 他那一句话,敌过万万声。纯乐这孩子,能有这样的人伴她一生,终究是无憾了。 林润和出书房时便见那心上之人在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心不在焉的来来回回踱着步,当下不待犹豫,奔上前去。 “在想什么?这般心神不宁?”他将她拥入怀中,久久不舍得放手。 “在想若是祖父不同意,我便偷偷随你去了罢!”傅时雪嫣然一笑,反正她又不是没私自逃出去过,多一次少一次的问题罢了。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若爷爷不同意,她后脚就能跟着林润和跑了。 “我可舍不得你落下私奔的骂名,要娶你,吃些苦头算什么,我又不是受不住。”林润和有些心疼。他如今是着实奇怪,恨不得天天醒来便能见她,只一天不见,便想的厉害,果然情到深处,身不由己啊。不过,也快了,待皇上下了旨,他便立刻娶她。 “那爷爷他。。。”傅时雪想起之前傅显的脸色与他说的话,不免有些心有余悸。 “以后,他便也是我的祖父了。”他的话语间带着十足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们两人,终是能顺利携手了。 “什么?”怀里的人一惊,当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瞪大双眸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太傅说他将你给我了,以后,你便是我的了。” 傅时雪听他如此说,有些不可置信的轻笑出声,但终是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腰,轻声道:“谢谢你。” 林润和将她抱了许久,奈何要赶着时辰回宫去赴宴,终是不得已将她放开,只叮嘱她自己在府里切要乖一点,万不可惹太傅生气,只待她一一答应过后这才匆匆离去。 太子携了哈克与尹阿在别院安置好后,便马不停蹄的回宫面圣了。按照惯例,当天要为哈克与尹阿接风洗尘,皇帝心下愉悦,下旨命人准备宴席,当晚便在雍慧阁设宴,一干人臣悉数出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筠谣 开宴之前,皇帝特地宣了熙元公主赵筠谣觐见。 赵筠谣不常见到这个父亲,母亲在宫中不受宠,况且也只是宫女提上来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好与赵承恩相比,赵承恩在宫里是出了名的霸道自私,小时候赵筠谣没少被她欺负,还是幸亏二哥赵觞时常帮她,两人倒是也谈的来。后来,傅时雪因落水受伤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太子妃傅闻辛因新婚不便陪她,便托了筠谣常与她说话解闷,两人一来二去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再后来赵承恩欺负她,也是傅时雪挡在她身前与赵承恩理论,如今赵筠谣有自知之明,无事从不出她的凝露阁,只一个人守着一院的花花草草,沉浮中得自在。 她对于父亲的召见倒是显得淡淡的,也许是一个人久了,什么都看的淡了,也许是,她本就不受人在乎,自是也不在乎别人。 “筠谣,来来来!”皇帝在太极殿批奏折,见到赵筠谣,忙招她上前来。 “女儿参见父皇,父皇万福。”赵筠谣恭敬地给皇帝行礼。 皇帝忙免了她的礼,唤她上前笑问道:“筠谣近来可还是在养花?” “女儿谢过父皇特赐的西钺依兰花,筠谣很喜欢。”就在刚刚,皇帝遣了人送了哈克与尹阿从西钺带来的依兰花种子。 “筠谣,你向来是个知礼数识大体的孩子,为父有你这样的女儿,着实是欣慰的很。如今朕也不与你绕弯子了,那西钺太子入我大遂,是有意与咱们联姻的,如今尹阿许了子陆,哈克的意思是也想迎娶咱们的公主,朕特召你来,便想听听你的意思。”皇帝坐在上首闷声说道。 赵筠谣当下有一丝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皇城之内只有她与赵承恩两人,如此明白不过的事情,她自是再没什么指望与期待,只顺其自然罢了,随后弯了弯嘴角道:“女儿明白父皇的意思,既如此,女儿没有异议,一切全凭父皇做主。”她答得十分干脆利落,倒是把皇帝惊得够呛。 “筠谣不再想想?你若不愿,朕自不会勉强与你。”皇帝见她如此,自己倒是先有些犹豫起来了。 “不必再想了,父皇颁旨便是。”赵筠谣不再说话,作为一个公主,生来的使命不就是这个么?若命生的好一点,便在建安寻个驸马嫁了,从此一世无忧。若是像她这般,自是要将国家民族摆在前面,哪里需要便往哪里去,赵筠谣性子冷,向来将一切看得淡,唯独他。 唯独他,她要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她是公主,他是建安的监察御史,她是赵筠谣,他是傅弗卿。即使两人情投意合,终究是不能走到一起的。他虽是小小的监察御史,但他心中有理想,有抱负,中正不阿,颇有太傅为官的风范,他的志向便是以身护法,立志接祖父傅显的班。他将他一生都交给大遂,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此生,既已嫁不得他,那嫁了何人都无谓了,她已无心,还会在乎灵魂已经游离的躯体么? “这样吧,你的性子朕知道,心里认定了的事没人能劝的了,既如此,朕也不着急颁这个旨,今晚朕会在雍慧阁设宴,那哈克太子也会前来,筠谣不妨跟朕一同出席,提前见见那太子,如不喜欢,朕再想法子便是,你看如何?”皇帝提议道,毕竟自己的亲骨肉要远去天边,说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一切全凭父皇做主,女儿照办便是。” 皇帝当下稍稍放了心,先着人领她下去了。 当晚,皇帝领了一众大臣迎接哈克与尹阿。 林润和先前因着两头跑,稍稍来的迟了些,却在半道遇上了出来透气的赵筠谣。 “是知参见公主!”林润和上前行礼道。他与赵筠谣不常见面,且两人性子都冷,不太爱说话,偶尔见了面也是相互寒暄几句便了事的。如今遇上了,按照礼数该是林润和向她行礼。 “是知来啦!近来可还好?”赵筠谣依旧是客套地问好,傅时雪回来两人也没见过面,他们的事赵筠谣自是不知的。 “承蒙公主殿下关心,一切都好。”林润和淡淡地答道。 赵筠谣也不答话,只微微点了个头。 “林将军!”两人正准备别过时一声惊喜的呼喊闯入二人耳中,却见那尹阿兴高采烈地蹦了过来。 “公主!”林润和按礼数给尹阿作揖行礼,随后向赵筠谣介绍道:“这位是西钺公主尹阿。” 赵筠谣见此即刻冲尹阿微微欠身行礼,笑道:“公主远道而来,我等招待不周还请公主别介意。” 尹阿见赵筠谣人淡如菊,品貌端庄,说起话来更是温婉可人,顿时好感倍增,问道:“你也是这宫里的人么?” “这是我大遂的熙元公主赵筠谣。”林润和在一旁介绍道。 尹阿当下与她点头示意,随后围着林润和转了一圈道:“奇怪,怎的不见傅时雪?她没跟你一块来么?” “时雪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一般是不参加这些宴会的。”一旁的赵筠谣见尹阿天真活泼,倒也是好相处的很,随即笑道。 “你们大遂还真是奇怪,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林将军你可得早点娶她了,要不然按她的性子,准要被憋死的。”尹阿逗趣道。就她待在这大遂的别院才一天就闷得不行,更何况傅时雪要被关在那些个院子里十几年,真真是苦了她了。 赵筠谣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润和,问道:“是知要娶纯乐?怎么我半点没听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四个月前见时雪的时候她都不认识是知,如今怎么就要嫁了?现在这长辈定亲的速度着实是快啊。 “也就这个把月的事,他俩如今可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哪!”尹阿一贯的口无遮拦,倒是说的一旁的林润和当下脸色便不好了,什么郎情妾意如胶似漆,这话说出来不分场合的么?她这是来寻恣报复的吧? 赵筠谣当下恍然大悟,忙笑道:“如此,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着实为你们开心,现下我还没见着时雪,等哪天她有空进宫了,我再备礼献上!” “你们在干什么?”还未等赵筠谣说完,一道略带着些霸道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正说话的三人。 远远的便见那赵承恩携了一众宫女太监前来,依旧的眄视指使,目中无人。 “我有事,先走了。”林润和看清了来人,顿时沉了脸转身就走。 赵筠谣心下了然,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快走。 “表哥!”还未等林润和转身,一声娇滴滴的呼喊便传来。只见她快步走上前拉住林润和道:“表哥回来也不住飞霜殿了么?如今我要见表哥可着实难得很,还得去侯府呢,姑母又整日的念叨。”赵承恩自顾的抱怨着,却是不肯撒手。 林润和原先平和的脸顿时冷若冰霜,甩开她的手不带感彩道:“大庭广众之下还请公主自重!” “林将军,她谁啊?”尹阿好奇,靠近林润和身边悄悄地问道。只见来人长得倒是千娇百媚,眉眼间尽是无比的风姿绰约,配上她娇滴滴的语气,真的是个尤物。 “放肆,哪里来的乡野女子,见了本公主都不行礼的么?”赵承恩见她靠林润和甚是近,当下起了醋意,脸色便难看起来,在这阖宫之中,谁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你敢说本公主是乡野女子?”尹阿原本还觉得她是个难得的美女,没想到尽是如此颐气指使,没有教养,当下火冒三丈,想也没想便往那腰间抽了鞭子。 “公主且慢!”林润和一个猝不及防地闪至尹阿面前,道:“她也是大遂的公主,不宜动手。” 尹阿有些不甘,但想想也是,上次就是自己冲动向赵觞挥了鞭子,却挥到了傅时雪身上,差点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在她大遂的皇宫内,更是人多眼杂,还是要多三思才行,随即收了鞭子,朝林润和道:“也好,我听你的便是。” “下官在此谢过公主了,回头定让纯乐带公主好好逛逛这建安城。”林润和礼貌性的跟她客气道。 如此甚好,尹阿满意地点点头,遂收起鞭子与赵承恩道:“今天看在林将军的面子上,本公主不与你计较,若下次再出言不逊,休怪本公主的金丝鞭不认人!” 林润和见状终是松了一口气,朝赵筠谣使了个眼色,赵筠谣心下了然,忙点头回他,他这才拉起尹阿往雍慧阁去了。 “表哥你去哪?”林润和不再理会身后的呼喊,携了尹阿逃似得离开了现场。 赵承恩见林润和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只是带着尹阿径直离开了,顿时心下不痛快,以前是傅时雪跟她对着干,现在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表哥还如此护着她!想到此,便不由得咬牙切齿。 一旁的赵筠谣见她此时不好惹,也是偷偷的带着随侍宫女回雍慧阁的筵席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宴席 几人回到席间时那宴席俨然已经开始,歌舞表演的正到兴头上,皇帝坐在上首中间,太子与哈克分别坐在两侧,剩下的一干人便在下首坐着。赵筠谣领了尹阿在位置上坐好,林润和则是坐到了赵觞旁边。 此时的赵觞正自顾的喝酒欣赏歌舞,见他一脸行色匆匆地进来,随即一副浪荡子的样子斜着眼逗趣他道:“怎么,陪时雪忘了时辰了么,来的这样晚?” 林润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的王妃!” “她怎么了,难不成她也看上你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他是真的希望有人将尹阿接盘了,也省得他天天被那鞑子跟在屁股后面追,亲王不像个亲王的样子,哪还有脸面可言?但转而一想,不对,这般一来剩下那时雪怎么办?这俩人到一块那不得鸡飞狗跳?时雪哪是那尹阿的对手?赵觞顿时有些没趣,转头看向他的眼中带了些尴尬。 “你的王妃与那赵承恩吵起来了,本将军劝架罢了!”林润和知道他说话一向口无遮拦,也不与他计较,只如实说道。他向来是有些烦赵承恩的,虽说两人是表兄妹,亲上加亲。但她那性子着实是令人讨厌,嚣张跋扈,霸道自私,阖宫上下只要是看不顺眼的,当下便要使手段泄愤,人人都当瘟神般躲她远远的,偏她有事没事便来缠着自己,着实让他头疼。 “什么?”赵觞顿时一声惊呼,莫名的竟带了些兴奋,脑子里胡乱转着。那西钺公主可是赵承恩的对手?这俩人掐架,谁胜谁负倒是真的不知,想来必定是一出好戏。 “瞧你的德行!”林润和斜眼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他,只是一味地坐着唤了内监上了些茶,因着他身上还有伤,便以茶代酒了。 上首的哈克倒是与皇帝和太子聊得甚欢,完全没有了当时在和县的嚣张。也是,大遂向来海纳百川,人才辈出,又是礼仪之邦,文化灿烂,是那西钺难以望其项背的,他这阵子看的明白,如今倒是也变得谦逊起来了。 赵筠谣坐在下首不起眼的位置,看着上首的那个人,豪迈奔放,典型的西钺汉子形象,说话做事倒是豪爽,不拘小节。赵筠谣心里却是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就那么淡淡的。 一旁的尹阿倒是兴致不错,大遂的一切都吸引着她,更重要的是对面那个人,潇洒肆意,谈笑风生,完全是一副他的地盘他做主的感觉,让尹阿看的拂不开眼去。 “筠谣姐姐,宁王他以前在这宫里也是这般么?”尹阿向旁边的筠谣问道,但眼神却是不离赵觞,满眼的贪恋。 “别这么叫,等你跟二哥成亲了,我还得叫你一声二嫂嫂呢!”赵筠谣见她此时的含情脉脉,顿时觉得好笑。她这性子,跟纯乐还真是有点像,真想不出这俩人平时在一块该有多闹腾。 尹阿听她这么说,顿时红了脸,虽是羞涩,但听她喊二嫂嫂,当下心里却是受用的很,不知不觉乐开了花。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聊开了,倒是没发现那赵承恩也偷偷溜了进来。悄悄地在二人身后坐下,眼神却是不离对面的林润和,他一去三个月,这些日子以来,赵承恩朝思暮想无不是他,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却是不在宫中留宿了,她心里有些慌,这样一来,见他的机会便是微乎其微。所幸今日的宴会他不得不出席,赵承恩心中欢喜,当下遣开了身边的宫人,躲过门口的侍卫,悄悄溜了进来,就为看对面气定神闲的谦谦君子这么一眼。她那样喜欢他,从小时候便喜欢,表哥生的好看,又是万里挑一的奇才。她爱慕他,爱的快要发疯,她想占有他,叫他这一生只能是她赵承恩的,她容不得任何人靠近他,她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便被人抢走了。 因见那尹阿阖赵筠谣两人聊得愉快,皇帝坐在上首也全看在了眼里,当下抿了一口酒笑着对身旁的哈克道:“朕瞧着,这尹阿公主倒是与朕的熙元甚是聊得来,如今公主在行宫也多有不便,依朕看,不如就让公主在宫中住下吧,与朕的公主们也好有个伴,太子意下如何?” 哈克往尹阿的方向瞧了瞧,见她身边倒是坐了一个美人,温婉娴静,典型的大遂女子模样,随后眼睛一瞟,蓦地瞧见了她俩身后的赵承恩,如何形容呢?却是妖娆多姿,千娇百媚,那眼眸中的亮光犹如水波阵阵,令哈克的心不由得停跳了一拍,如此女子,到甚是少见,着实可人的很。随即转头与皇帝道:“依本太子看,如此甚好,不知那二位可都是陛下的公主们么?” 皇帝一惊,不是只宣了筠谣一个么,哪又冒了一个出来?转头顺着哈克眼神注视的方向望去,却是见赵承恩俨然坐在二人身后,目光还时不时地落在在对面的林润和身上。他当下又些不悦,有些严肃的抿着唇,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带了一丝的恨铁不成钢。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了么?没有宣召便毫无顾忌地进了如此重要的场合,她要翻天么?其实皇帝也曾想好好管教这个公主,然想了众多法子,那赵承恩却是丝毫的油盐不进,教引的宫人不知道被她赶跑多少,懿妃更是自责,整日里气的抹泪,却依旧没法子,孩子没管好,倒是自己的身体先吃不消了,皇帝心疼,最后终是不在强求,只随她去了。 他松了松微皱的眉,缓了缓有些不悦的情绪,无奈的转头看向哈克,笑着道:“朕的公主们调皮,眼下竟偷偷溜进了这宴会之中,多有不雅之处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计较啊,来,朕干了。”皇帝随后举起酒杯一干而尽。 哈克也不再推辞,突然有些笑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场接风宴进行的顺利,竟到亥时才结束。赵觞倒是热情的很,非邀了林润和与他同行,他倒也不推辞,两人一道出了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赵珏 侯府在离皇城不远的布后街上,骑马只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林润和在府门口下了马,遣了门上的小厮将马牵走。他已许久不在这侯府中居住,乍一看倒是微微有些陌生的感觉,当下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提袍往自己的墨韵堂去。刚进门,却见长公主赵珏破天荒的在堂中坐着,林润和避不过,迎上去向她请安。 赵珏自从嫁于林简搬入这侯府以来,没有与自己的夫君相处过一天,甚至连着生孩子,他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赵珏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六月的天气本就阴晴不定,那日她进宫去,原是因着临盆想让皇帝将林简召回来的,哪知皇帝不愿意见她。赵珏心底气急,巴巴的上了青柠殿,她知道皇帝素来疼爱懿妃林裙澜,这会子她也是身怀六甲,又是林简的亲姐姐,如有她开口,事情想必会顺遂的多,遂带了宫人坐了轿撵往懿妃宫里去了。奈何天气变得快,才走到半道,却见乌云密布惊雷阵阵。霎时间,豆大的雨点伴随着阵阵闷雷劈头盖脸的打下来,赵珏心里急,忙命了宫人加快脚程,却不知那些个宫人被她喊的急了,脚下一个打滑,竟将轿撵中的赵珏生生的颠破了羊水,众人大惊,七手八脚的将她抬进了青柠殿。没想到的是那会子懿妃刚好也阵痛,却是因着难产孩子出不来,一时间,两个产妇将青柠殿搅得天翻地覆,场面混乱不堪,皇帝匆匆赶来,没法子,安排了赵珏在殿中生产,直到她生完才抬回了侯府。 赵珏在那一刻对林简恨之入骨,她不愿意看那孩子一眼,将他丢给了奶娘和两个丫头照顾,自此再没管过幼小可怜的林润和。她要惩罚林简,她发誓这辈子都要叫他生不如死。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傅云梦死了,林简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同她携手。赵珏从未想到,原来看着两人这般阴阳相隔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她心底生出肆意的笑,像那妖娆的花一般在春日里绽放无余。 如今林润和站在自己跟前,她依旧是没有笑脸,眉眼一挑,正了正坐在圈椅中的身子,理了理不规整的袖口,也不看他,只低着头自顾道:“是知今日进宫可去见你姑母了?” “回母亲的话,未曾。”林润和的回答除了恭敬,没有任何情绪。 他去和县之前便在宫中住着,倒是快有半年没见到这个母亲了。如今一见,倒是没有改变,依旧是那般的雍容华贵,看人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有些目中无人,眉目间透着些狠厉。这样的母亲,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如今你也大了,该是考虑婚姻大事了,承恩这孩子我看不错。。”赵珏的目光幽幽的落到他身上,语气相比以往倒是软了许多,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 “不劳母亲费心,儿子的婚事,儿子心里自是有打算。”林润和不待她说完,忙开口回了她。 赵珏心里不禁愕然,但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将作为一个母亲的关心摆在他面前道:“自古婚姻大事,总是要父母做主才是。” “父亲已经替儿子做了主,皇上也替儿子把了关,母亲自是不用再操心,多保重身体才是。”林润和答得有些不耐烦。平日里连好脸色都不给自己,这下谈论起他的婚姻大事倒是摆足了一个母亲的姿态,想到她偷偷的要将赵承恩与自己扯在一块,傅时雪为此崩溃的样子,顿时微微蹙起了眉,脸上透露出一丝的愤恨。 “你如今怎的如此与我说话?”赵珏看着黑脸的林润和,心下不痛快。自己如此好言好语,倒是换来了他这副横眉怒目,一脸的不耐烦,到底自己还是他长辈,竟一点尊卑孝道都没有了么? “儿子若有让母亲不高兴的地方,还请母亲别计较才是。母亲早些歇着吧,儿子告退了。”林润和拱手向她行礼,言辞动作中都表示了十足的敬意,然那敬意中却让人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到底是打小不与母亲在一处的,遇事一言不合便下了脸子,直叫人叹息。 林润和自小便与她不亲近,她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虽然做了娘,但是却体会不到为娘的喜悦与幸福。林简自与她成婚第二日起便失踪,一走就是四年,四年后回来,却是将傅云梦送去了黎国。四年里,她只见过他一次,还是他回来看林润和的时候她才远远的见过一面。她心中是充满了恨意的,恨林简,恨傅云梦,顺带着恨那个无辜的孩子。这二十多年来,她没有一天是过的舒心的,如今她好不容易有那么个看的顺眼的孩子,想亲上加亲,这又有何过?赵承恩不愿和亲,许了林润和便是了,遂了她的愿,也让自己欢喜。 可这儿子如今真是大了,半点不由娘了呵。他倒是什么事都不肯透入半点风声啊!说是自己的婚事自己有了主意,却丝毫不与她这个当娘的多说半句,如此,他还将她放在眼里么?以前他常在外也不便盯他,如今回了建安,着实是得看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闹事 哈克回了别院,辗转反侧愣是一夜没睡,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时不时的在他脑门前晃悠,西钺的女子长得粗,自是入不了他的眼。进了大遂见那傅时雪倒是个十足的倾城佳人,但性子却是与自己那妹妹如出一辙,实在不是他喜欢的;昨日那熙元公主,虽然也是冰清玉洁,闭月羞花,奈何性子冷淡,着实不对他的胃口;倒是那赵承恩,妖娆娇媚,风情万种,却是个勾人心魄的,勾得他心痒难耐。 当即再也睡不着,起身唤了身旁的随侍,悄悄嘱咐他打听赵承恩去了,如此的绝色佳人,岂有不拿下的道理? 一连几日,哈克都竟有些茶饭不思,心里顿时不痛快,毅然的进了宫,去找了皇帝。 此时皇帝正与傅显谈论林润和与傅时雪的婚事,两人倒是意见甚和,如今林简也不在建安,自是他这个做舅舅的最大,皇帝的意思是两人的婚事一概按照皇子的规格来,毕竟说到底是亲外甥又是妻侄,皇帝将他看得重,婚礼的一应事项定是要亲自过问的,便由他做主,择日行了六礼下了婚书,便由礼部帮衬着把事办了。 “皇上!怎么林将军与三小姐喜事将近了么?那本太子可要讨杯喜酒喝了啊。”哈克倒是不客气,让内监通禀后便径直进了太极殿,恰听皇帝二人正在商量此事。 “太子来啦?快赐坐。可是有事?”皇帝忙招呼他,一旁的傅显也向他行礼示意。见两人有事要谈,便自请退下了。 “林将军好事将近,本太子心里自是高兴的很,如今本太子想喜上加喜,不知陛下可否应允?”哈克笑着道。 “殿下请说。”皇帝抬手示意他继续。 “如此,本太子也不绕弯子了,昨日宴会上,本太子对陛下的明惠公主赵承恩是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不知皇上可否好人做到底,遂了本太子的愿。本太子在此承诺,若能娶得承恩做我西域未来的皇后,从此大遂与我西钺,永结欢好,再无战争。”哈克说的信誓旦旦,倒是让皇帝有些尴尬,如今懿妃是铁了心的不让承恩嫁去西钺,筠谣那边倒是没有意见可那哈克又不要,如此还真是棘手的很。 “太子的诚意十足,朕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承恩向来脾气不好,又被朕宠坏了,如今倒是自我的很,不知可否容朕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如她无意见,朕自是乐见其成的。”皇帝含笑反问道,他也是头疼的很,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个的心头宝,如今此事还着实是不好办。 “那此事便有劳皇上了!”哈克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皇帝也不推辞,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一旁是家国大事,一边又是骨肉至亲,横竖是要送出去一个,若对方咬死了承恩,也只能同懿妃再好好商量着,横竖像想个折中的法子,将此圆了才是。 “太子殿下来我大遂这几日,想必还未好好逛逛这皇城吧?也巧了,今日朕刚好得了空,倒是可以领殿下四处转转,不知殿下意下如何?”皇帝心中虽是头疼,但脸上依旧是一派老神在在,慈眉善目的样子。哈克向来粗旷惯了,他们西钺地方虽大,然要比起工艺来,实在与大遂是云泥之别,如今在这皇城中逛园子,搞不好还能碰上那美人,也不多考虑,忙点头应下了。 因着现下林润和不住皇宫,飞霜殿便空了下来,如今尹阿见了,倒是着实喜欢那大殿周围的风景,似是融合了整个大遂的精华,是在西钺看不到的,当下便求了皇帝将她安置在飞霜殿。 一大早,赵筠谣便来了飞霜殿看她,给她带了好些大遂女子现下流行的胭脂水粉与各种精巧的小玩意,倒是让尹阿欣喜不已。 “筠谣姐姐,咱们能出宫吗?”尹阿试着手头的胭脂水粉问道。 “公主想要出宫做什么?” “本公主好几天没见傅时雪了,还甚是想她,听说建安城热闹的很,不如咱们一块去逛逛?”尹阿向她提议。虽然嘴上说的是傅时雪,但尹阿心里想的却是宁王赵觞,他不住宫里,自然是难见到他,如此,要见他便只能自己出宫去了。 “公主不知,我们大遂,女子是不能随意出皇宫的。”赵筠谣解释道。 “你们大遂怎的如此,真是烦透了。”尹阿顿时有些心烦,这叫她如何能去见赵觞? “公主若真想出去,可以禀明了父皇,若父皇应允,你自是可带着人大大方方的出去。”这个尹阿实在是活泼大方的很,这在大遂皇宫是见不到这般天真烂漫的女子的,如今她来了,又能与赵筠谣处到一块去,倒是让这个深宫中的公主一下子活了似的。 “如此,我便去禀了你们皇帝。”尹阿高兴的直拍手,顶着张笑脸风风火火往外头去了。 傅时雪在府里待了几日,倒是太平的很,爷爷看的紧,也不允她随意出门,特命了采菲与采葑看着她。她有自知之明,知道上次惹爷爷发火着实是不对,现下也不敢忤逆,只能乖乖待着,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让方氏误以为她真是静下心来了,想着过几日便可适当的教她一些规矩,不久嫁了人也不至于被婆家嫌弃。她倒是也没有反对,只是一个人待的时间稍长一些。一方面指了独清他们帮着探探傅府周围的动向,二来自己也好想些事情。 上次他们三人在永宁查探的结果还远远不够,如今大哥哥一人在和县,怕是更心有余而力不足,现下傅府周围也太平,林润和也在建安,倒是可以差了他们三人再跑一趟,助傅弗卿一臂之力。 傅时雪随即唤了三人来,将他们逐一差遣走了。 三人前脚刚走,家丁便来通报说是太子妃娘娘想念三小姐,特命人来接三小姐进宫。 傅时雪当下如沐春风,姐姐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待得着实腻了,这及时雨下的也太及时了,随即换了衣服带上采菲与采葑光明正大的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闹事(2) 傅时雪一路跑跳,还未到大门口,便撞上了前来的林润和。 “什么事这么开心?”她这几天被太傅禁了足,虽说上次两人在太傅面前省了戒讯,但规矩还是要立的,没得以后做事还如此冲动,林润和也没法子,太傅的话他也是不敢忤逆,遂只能忍着,几天没见她,着实想的很。 “姐姐召我进宫呢!”见来人是他,顿时双眸一亮,巧笑倩兮,随即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是神仙么?连她什么时候能出门都知道? 林润和却是笑着,自顾道:“有一美人兮,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好几天没见她,如今依旧巧笑嫣然,明艳动人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当下忍不住上前搂住她,“这些天可有想我?” “当然!林将军如此知我心意,所以特搬了救兵么?”她抬头笑问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走吧,我带你一同进宫。”他也是没法子了,现下还没成亲,也不能随意进傅府去见她,想来想去,只能求了太子妃,太子与傅闻辛向来疼她,经常将她接进东宫去,晚晴也时常念叨她,如此,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二人进了东宫,傅闻辛见她来,自是欣喜不已,忙叫奶娘带了晚晴过来,傅时雪长久没见到晚晴,倒是想念她的很,远远的看到一个糯米团子般的小人儿朝她跑来,当下蹲下身去张开怀抱迎她,见那糯米团子一把扑到怀里糯糯的叫着小姨,傅时雪心都快化了,紧紧将她搂住,抱起来逗她玩,两人闹得咯咯咯直笑。 林润和坐在一旁看着,抿了口茶笑而不语,看她的眼神中充满温柔。 “晚晴,快下来,你如今这般重,小姨快要抱不动了,别累着小姨。”旁边的傅闻辛倒是忙招呼了奶娘去接过傅时雪怀中的晚晴。 “姐姐,她这般可爱,怎么都抱不够呢!”傅时雪狠狠地在晚晴娇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却是不肯将晚晴递给奶娘,坚持要抱她。 “以后等你和是知有了自己的孩子,自是有你抱的时候,如今竟是抢姐姐的。”傅闻辛嗔怪道。晚晴自出生,除了奶娘和自己以外,便是与这个小姨最亲,傅时雪从小爱闹爱跳的,长大了也是时常小孩子心性,倒是带晚晴带的很好。小家伙最爱跟在小姨身后跌跌撞撞的你追我赶,如今许久不见,两人自是又腻到了一处,活像分不开似的。 “姐姐,还早呢!”傅时雪见她这般说,当下有些急红了脸,这姐姐看的也太远了些!倒是一旁的林润和斜眼朝她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勾,看的她顿时有些不自在,忙狠狠剜了他一眼,以示抗议。 “小姨,等你与表叔父成亲,晚晴就要叫表叔父为小姨父了么?”傅时雪怀中的晚晴冷不丁问道。 “他还是你的表叔父。”傅时雪认真的跟自己怀里的小人儿解释着。 “还是叫小姨父好听些,来,小姨父抱你去玩可好?”那坐在圈椅中的人见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人为着辈分的事讨论的没个结果,终是忍不住上前打断。 见林润和抱着晚晴出了东宫,傅闻辛这才拉过傅时雪,两人坐下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最近怎么不见太子哥哥?”傅时雪从进东宫便没见到太子的身影。 “殿下最近忙的很,连我都很少见他,似乎在忙一些案子。”傅闻辛有些无奈,太子这段时间却是奇怪的很,时常都不见人影。外头在传王相欲将他从储君之位拉下来,这深宫中的腥风血雨,自己理解不了,能做的只能好好守着这东宫。 “太子哥哥是储君,自然是要忙一些的,姐姐你安心便是,他是个明白人。”傅时雪安慰道。 王相的事,只要证据收集齐全,便是不怕他再翻天了。这事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太子一心的扑在上头也无可厚非,他这些年来被王镛压制的难以翻身。如今,自己羽翼也在渐渐丰满,倒是摒足了力气与王镛一较高下了。 尹阿与赵筠谣刚出飞霜殿,却远远地见着林润和抱着个孩子往御花园去了。 “这林将军抱得谁家的孩子?”尹阿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是太子的孩子,皇长孙晚晴,也是时雪的外甥女。”赵筠谣与她解释。 “哦!”尹阿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即问道:“林将军如今这般空么?还有闲情逸致抱小孩玩。”林润和都有空进宫,为啥那个浪荡子赵觞却是连个人影都不见,他都不用进宫请安的么?尹阿当下心里闷得慌。 “估计是与时雪一起进宫看太子妃了吧。”赵筠谣猜测。 “傅时雪进宫了?”尹阿听到她的名字顿时来了劲,“咱们找她去可好?” “你得先去问林将军,若她真在宫中,再去找不迟,要不然岂不是扑个空?”赵筠谣有些哭笑不得,这公主的性子还真是天真直爽的很。 尹阿当下也不反对,蹙身拉了有些纤弱的赵筠谣忙不迭的跟上远处的林润和,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两人还未走近,却见那林润和此刻已被一千娇百媚的女子缠住,奈何他手中抱着孩子,腾不出手来,只能任那女子拉拉扯扯的跟在自己身后,满是不悦。尹阿顿时有些好奇,这林润和可真是万人迷啊,到哪都有女人巴巴的贴着,遂即也不声张,悄悄跟了上去,细细一看,那女子不是赵承恩还会有谁?怎么哪哪都有她,尹阿当下心里不爽,大步随了上去,一下跳到林润和身边,笑眯眯的娇声喊道:“林将军!” 正被赵承恩缠住脱不开身的林润和听有人叫他,忙抱了晚晴转身,却是见那尹阿风风火火的跑了来,一下扑到自己面前,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蜘蛛精转世么,一言不合就缠人? “怎么又是你这个野丫头?这么没规矩在皇宫大呼小叫,真是没教养!”一旁的赵承恩见尹阿巴巴的跑来奔向林润和,当下皱起了眉头。 哼,就这个狐媚样子,本公主今天非替傅时雪好好教训你不可!尹阿听她如此嚣张的语气,顿时一把火浇了上来,心想不给你看看本公主的厉害,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是吧。 “林将军。我想去东宫,你带我去可好?”她当下也不犹豫,撒着娇地靠向林润和,拉着他的宽袖道。 “公主你?”那抱着孩子的林润和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抱着孩子有些严肃的皱了眉。 林润和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身侧的尹阿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当即明白,道:“如此,随我来吧。”说完,任尹阿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走。 “站住!”赵承恩充满愤怒的声音顿时从身后传来。 尹阿倒是听话,站定了回头挑衅地看她。此时的赵承恩,脸上满是煞气。在这阖宫之中,向来没有人敢跟她对着干,如今莫名其妙跑来一个草原上放羊的,倒是在她面前摆足了威风。如今又要抢她的心上人,在她面前如此堂而皇之的与表哥拉拉扯扯,撒娇耍赖,这叫她如何忍得了这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闹事(3)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在众人耳边响起。顷刻间便瞧着那尹阿的脸上显出了红红的手掌印。 在场众人当下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目瞪口呆。只剩下尹阿拂着脸庞一脸的不可置信,久久回不过神来。 紧接着便是“哇!”的一声从林润和怀中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却见晚晴趴在他肩头崩溃大哭,不断喊着“小姨父!”这孩子显然被惊吓着了,他当下无奈,只能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随后招了宫人们将晚晴抱回东宫去。 尹阿此时已被打懵了,她这十七年来还没有一个人敢伤她一根头发,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被个大遂的公主扇了巴掌,这情何以堪? 一旁的赵筠谣也是忙不迭的跑上来扶住气的发抖的尹阿,轻轻的给她敷着肿起来的半边脸。然赵承恩却是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转而又举起了手。心里满是妒意与愤恨,叫你如此不知羞耻,敢盯上本公主的心上人! “你干什么!”林润和立刻上前打回赵承恩伸出的手,怒意腾生,俊朗的脸直直地沉了下来。 赵承恩顿时吃痛,忙缩回手,不可置信,“表哥,你打我?” “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他指着尹阿,朝赵承恩冷冷训道。“去!跟尹阿公主道歉!” “凭什么要本公主道歉?明明是她一股子狐媚样子勾引你!”赵承恩丝毫没有要认错的意思,反倒过来教训尹阿。 “你给我放尊重一点!”他的确是生气了,这般霸道的人,若她不是女人,怕是他下一刻便出手了吧。 赵承恩却是依旧不退让,转身唤了侍卫前来,那群侍卫得了她的吩咐,将在场几人通通围住。 身后的尹阿回了回神,见不远处如此的阵仗,心中的火被撩起的快要烧了半个草原了,当下转手推开扶着她的赵筠谣,就要抽出腰间的金丝鞭。 “公主!不可以啊!”赵筠谣见状,又忙扑过去抱住已经怒的像头小兽的尹阿,无奈她是个弱女子,怎是尹阿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抱住,便被尹阿再次推开。如此反反复复几次,赵筠谣终是跌在地上难以起身。 此时场面早已一片混乱,一旁的宫人们却是个个缩着头,杵在周边远远地观望着,任谁都不敢上前,两边都是公主,得罪了哪个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主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当主子的自己解决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咆哮传来。那一头,却见赵觞携了傅时雪匆匆赶来。 眼见面前的尹阿与赵筠谣一个抽着鞭子要扑上去与赵承恩决一死战,一个被推在地上起不来,两人当即分开行动,赵觞一把上前死死抱住要挥鞭子的尹阿,傅时雪则是去扶赵筠谣。两人再看,却见最前面的林润和面对一群侍卫和嚣张不已的赵承恩,一张脸已是冷到了极点,双手死死的握着拳。傅时雪顿时心一慌,林将军如此神色只怕是要杀人啊!来不及思考,慌忙扶稳了赵筠谣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怒火中烧的林润和。 “别冲动。这是皇宫大内,不宜动武。”她挡在他面前,朝赵承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是个外戚,又只是五品的官衔,若真是动了手,吃亏的也只能是自己。原本怒不可遏的他见到此刻扑上来拉着自己的傅时雪,眼中的冷戾顿时化成了一滩水。怒火去了一半,松了松手朝她点点头,她说的不错,皇宫大内的确不宜动武,自己惹祸到没什么,没得牵扯到她便麻烦了。 “你给本公主放开,今天不教训教训她着实是不知道本公主的厉害了!”两人回头,却见身后的尹阿正张牙舞爪的胡乱挥着鞭子,身边死死抱住她的赵觞一脸痛苦。 傅时雪无奈,蹙身回头去帮赵觞,哄着尹阿道:“公主莫再挥鞭子了,你看宁王身上全是伤了,你忍心见他满身伤么?” 尹阿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看着面前抱着自己的人,一脸的痛苦不堪。没由来的有些脸红,遂一把丢了鞭子,双手捧着他的脸道:“我的鞭子打到你了么?痛不痛?我跟你道歉,真是对不起。。。”尹阿心疼的看着赵觞,眼里满是关切,嘴里不停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赵觞见她安静下来,顿时松了口气,勉强咧嘴笑道:“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啊。没事,这对不起本王收下了。”随后瞄到她脸上红肿的手掌印,竟足足占了她半边脸,顿时有些心悸,“痛不痛啊?” “恩!”尹阿重重的点头哼道,看着赵觞将手抚上她红肿的脸,既委屈又感动,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还真是反了!”赵觞看着尹阿委屈的小脸,当下不管不顾,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转身将尹阿推向傅时雪,自己快步上前走至赵承恩面前扬手便是一个巴掌。 在场之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剩赵承恩痛苦的捂着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觞。 “你平时嚣张也就算了,本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你计较,如今你欺负了筠谣不算,欺负了时雪不算,现下竟欺负到本王未来的王妃头上了。你是什么意思,是在打本王的脸么?是知不是这宫里人,打不得你,但本王是你亲二哥,足够有资格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如此放肆?你若要去父皇面前告状便尽管去,本王等着!” 赵觞此刻气的哧哧直喘,对着赵承恩怒目而视,厉声数落。顿时让原本呱噪,窃窃私语的人群当下怏怏地缄默了下来。宁王的脾气,这阖宫也是知道的,天王老子都不怕,如今正面相交赵承恩,兄妹两个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这般震动人心的场面,当真是皇城内难得一遇的好戏。 尹阿着实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当即扑在傅时雪肩头崩溃大哭,这哭声里,是满满的感动与希望。原来他也会为了她出手,原来他也会心疼她,原来她也是还有希望的。 傅时雪扶着靠在自己肩上崩溃的尹阿哭笑不得,拿着帕子给她抹眼泪。这丫头,总算是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又是怎么了?”不远处与哈克结伴而来的皇帝见着这御花园好不热闹,这么多人都到齐了啊,还招了侍卫,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样子,着实是疑惑。 众人缄默不语,远远的避开,纷纷下跪,给他让出了一条道。那皇帝走进一看,却见儿子赵觞与女儿赵承恩两人怒目相视,恨不得吃了对方的样子,赵承恩身后的侍卫一股脑的扶着剑,等候命令,赵觞身后站了一脸严肃的林润和,再后边是正在傅时雪怀里大哭不止的公主尹阿,旁边是伤痕累累的赵筠谣,这景象,甚是诡异的很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闹事(4) “是知,出了什么事?”皇帝心中不悦,这又不是戏园子,如此混乱像什么样子! “回皇上,尹阿公主与承恩起了冲突,双方动了手。”原本站在远处的林润和见皇帝问话,忙蹙身回来走至傅时雪身边拱手向他回话。 “什么?”皇帝一惊,转头看向两人,却见双方脸上均是大片的红肿。顿时蹙紧了眉,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她宝贝女儿先动的手。 “简直胡闹!”皇帝冷哼道。“来人,将公主带回清宁殿去,无召不得出!”他这个当父亲的简直要被她气死,平日里嚣张跋扈欺负宫人也就算了,现下也不看看时候。西钺这般过来朝贡求亲,她倒好,巴掌直直挥到来使脸上去了。且不说对方也是公主,身份与她同样尊贵,况且还是客人,更重要的是尹阿是她未来的亲嫂嫂!如此以礼相待不说,竟还这般不知分寸,幸亏赵觞把巴掌打了回去,若不然,如何在哈克面前下台? 此言一出,却见那一头的赵承恩顿时泪水充满了眼眶,梨花带雨道:“父皇。。” “你还有理了?”皇帝厉声反问道。 “皇上,我看此事不过是小女儿家一般的打闹,无大碍的,不必这样惩罚公主。舍妹的性子本太子也知道,她定也有错才惹得承恩公主生气,还请皇上看在本太子的面子上,此事便算了吧。”一旁的哈克见美人落泪,顿时心中不舍,忙在一旁劝皇帝。 既然哈克递了台阶,皇帝也不好意思不下,终是朝众人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都起来吧!”恍然间目光瞟到了林润和身边的傅时雪,见她确是长的耀如春华,浅笑明媚,静静的站在那儿宛如洛水女神,月里嫦娥,两人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璧人,耀眼的让人拂不开眼去。皇帝当下心中欣慰,开口问道:“这位便是是知说的傅家三小姐了么?” 傅时雪见此时皇帝正瞧她,赶忙回过神来将靠在身上的尹阿扶正,向皇帝行礼道:“臣女傅时雪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好好,快免礼。”皇帝忙示意她免礼,太傅家的孩子,的确是不错的。随即道:“是知眼光果然不错,深得朕心。” “谢皇上。”傅时雪当下又微微欠身向皇帝行礼。 两人的对话当下如晴天霹雳般传入赵承恩耳中。是知眼光不错,小姨父,这些词语铺天盖地砸向她,她顿时反应过来,怪不得晚晴叫小姨父,怪不得两人刚才在她面前时林润和眼神都不一般,原来,原来竟是他们俩! 自己竟然还像个傻子一样防着那个乡野丫头,左不过那丫头竟是个烟雾弹,她傅时雪才是幕后主角!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赵承恩顿时脑子一片空白,阵阵的寒意从头凉到脚,胸腔里止不住的生疼,眼神空荡荡的,看着面前一大帮子人俨然没了焦点。她的嘴角直直的往下垂,不由自主地冷笑,眉眼间袒露出无比凄寂的味道。看着两人在她面前眉目传情,她再也呆不下去,她感觉自己下一刻便要疯魔,颤颤巍巍的全身似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当下来不及反应,含泪蹙身逃离。 “你怎么会出现的?”待众人散开后,飞霜殿里,还在抽泣的尹阿肿着双眼坐在飞霜殿的榻上含泪问道。 “喏,她把我拉来的。”赵觞无奈的撇了撇嘴,眼神瞟向一旁的傅时雪。 “晚晴回东宫的时候都说了,我来的路上刚好碰上宁王,便叫上他一块了。”傅时雪含笑对尹阿解释道。 尹阿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傅时雪的眼神里满是知我者你也的表情。 “你怎么说?今天还回府么?”待太医前来看过尹阿与赵筠谣,坐在圈椅中的林润和放下茶杯起身走至众人面前,抬了抬下巴问身边的傅时雪。 只见她摇了摇头,“姐姐留我在东宫住一段时间,一来陪陪她,二来尹阿也在宫中,也好给她做个伴。” “你要留在宫里?”尹阿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道:“那你搬来这飞霜殿与我一道住可好?我一个人可冷清了。” “不行!”两个男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尹阿原本笑意洋洋的脸一下子被这洪钟般的呼喝吓得脸色惨白,巴巴的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傅时雪,委屈的翘起了嘴。 林润和与赵觞当下不免有些尴尬,两人自是心中各有计较。 傅时雪在东宫,那是太子的地盘,一般人不能踏入,他进宫见她也方便,毕竟太子也算是两人的月老,自是欢喜的。但若住了飞霜殿,没得赵承恩又跑来找了她的麻烦怎么好,今天打的幸亏不是她,要不然他杀了赵承恩的心都有了。再说了,他们俩见面,中间隔了一个尹阿算是怎么回事? 赵觞的想法与他没有多大出入,一来是傅时雪背景跟赵承恩比起来,吃了亏了,这飞霜殿又没有专人看守,万一他们起了冲突找傅时雪下手可如何是好。二来是他若有空来看尹阿,难道还要看着那两个人打情骂俏的在他面前晃吗?想想就不爽。 众人当下无语,随意客套了几句便四下散开了。 “你进宫独清三人可有跟来?”两人走在回东宫的甬道上,林润和有些不放心的开口。 “我遣了他们去大哥哥那了。”傅时雪有些怵。 他当下叹了口气,“你倒是心大,容衍那边虽需要人手,但你也不至于将他们全打发走,至少留下一个也是好的。”独清三人的身手,是除了罗意以外唯一能让他放心用的了。但如今这丫头倒是大方,一言不合便送了人,他有些无奈,“如此,我便每日进宫来看你罢,看你平安,我才放心。” 傅时雪也不反驳,只道:“太子哥哥进来好像特别忙,是因为王相么?” “现下钱有这个大鱼落了网,接下来便只剩连根将他拔起了,他所涉的罪众多,但只需一条致命的便够了。当下容衍在和县永宁一带搜查证据,有独清三人帮衬着,想必也是快了吧。” “王相落网后呢?会牵扯到宁王么?”傅时雪担心的问道。 “应该不会,子陆没有参与过,他只是王相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罢了,想必皇上定是能看的清的。” “如此,便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对策 那赵承恩一路奔回怡欢阁,便是谁也不见,连懿妃看她都是闭门不见,足足躺在榻上哭了个把时辰才渐渐清醒。 表哥的事,定是他回来那日母妃便知晓了的。怪不得说表哥有喜事,原来便是这个,偏她还在自己编织的想象里做着梦,父皇知道,母妃知道,但是他们却瞒下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防着她么?到底自己是他们的孩子还是表哥才是他们的孩子?赵承恩不由得妒意横生。如今,也只有姑母能帮她了。对,姑母最疼她,她是表哥的亲娘,表哥定是会听她的。想到此,赵承恩从榻上一跃而起,忙唤人去请了长公主来。 “姑母!您这次定要帮帮承恩那!”见到长公主的那一刻,赵承恩扑上去抱住她道。 “这是怎么了,哭的如此伤心?”赵珏不明所以。 “表哥要娶那傅时雪了,他要娶的不是我。”看着怀里的人声泪俱下,赵珏此刻也是有些束手无策,林润和向来主张大,小时候便做不得他的主,更别说如今他早已成年做了朝中五品,纵然她是个做母亲的,但是他又何尝真的把她当娘看?他回了京城这么多日子,除了那一天在厅上守着才见了他一面以外,再没见过他的踪迹。 娶傅家的女儿?赵珏当下恍然大悟,难不成他是整日里把时间都耗费在傅家了?呵,傅家,又是傅家,走了个傅云梦又来了个傅时雪,这太傅还真是会养孩子啊,赵珏心中充满了戒备与鄙弃,两眼不动声色的露出寒光。。 “好了好了先别哭。”好好的孩子哭成这样也是叫人心疼,她给赵承恩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姑母您定要帮我啊,承恩对表哥一往情深,此生如不能嫁表哥,我宁愿去死。”赵承恩哭的停不下来,梨花带雨的似是春雨扫过,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听得赵珏无奈的叹气。“你表哥如今一句都听不得我的,如何能说的动他?” “那可想其他的法子么?只要不让傅时雪嫁他,承恩便还是有机会的。”她急的有些口不择言。姑母向来使手段是最厉害的,当年的事,便是做的滴水不漏,那林简不是乖乖的做了她的裙下臣?如今表哥这般,何不也试一试呢?想来总有法子的。 “承恩是真的爱是知?”这个孩子跟自己这般像,连着性子也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赵珏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对林简一往情深的影子。那般热烈,像肆意张狂的火苗一般控制不住。说实话,她虽嫁了林简,成了侯爷夫人,然她这些年来没有一天是过的如意的,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她心中有扎了根的恨意,恨的咬牙切齿,恨傅云梦,若是没有她,他与林简早就双宿双飞了。如今看着面前的这个楚楚可怜的孩子,她的感情里,照样出现了一个第三者,犹如当年的自己一般无二,赵珏有些迷茫,不知这样做下去到底对不对? “姑母,我已爱表哥入骨,此生若没有他,承恩的生命便再无意义!”她瘫坐在地,喊的有些无力,她的爱,为何得不到林润和的回应,为何得不到父皇母妃的祝福,她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生在这个皇家?她开始讨厌公主的身份,这般的身不由己,无奈悲苦。“姑母,只要能与表哥在一起,承恩不要这个公主的身份,我成全他的仕途,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她眼泪巴巴的看着沉默的赵珏,想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希望。 这个孩子,这般可怜!赵珏顿时心如刀绞,有些困难的深深吸了口气,启唇道:“是知何德何能,让你这般委屈自己?”她拭了拭眼角流出的泪,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你放心,姑母定会帮你,傅家的女人,断断进不了我林家的门。姑母认准了你,你便是我唯一的儿媳,那傅时雪,就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姑母可是有法子了?”跪坐在地的女子当下转悲为喜,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闪着一双魅惑的大眼睛笑了笑。 有法子么?能有什么法子?林润和是个聪明人,比他父亲更甚,当年的路不可能再重蹈覆辙,要让傅时雪进不了林家门,想来想去,便只能从她身上下手了。横竖弄死,或者卖进窑子里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呢?赵珏苦笑。 “这个你别管了,左不过不能让是知娶了傅家的女人。承恩,姑母能力终究有限,到底左右不了是知,能帮你的,也只能到这了,待除了傅时雪,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她拍了拍赵承恩的手嘱咐道。 身边的人当下点头如捣蒜般,迫不及待道:“我晓得,我都晓得,还是姑母最疼承恩。” “傅家那位三小姐,近日如何?”待回了侯府,赵珏忙不迭的宣来了近侍的暗卫。 “启禀长公主,据属下探得,那傅家小姐近日都不在府中,公子这几日也不曾去过傅府,倒是每日都抽时间往东宫跑,看样子那傅三小姐是被太子妃召进东宫去了。”书房中,隐在暗处的人现身向赵珏汇报着探得的情况。 “东宫?”赵珏不禁森森的冷笑,看来是知对那女人倒是上心的很哪,原以为他这辈子都是清清冷冷一个人了,奈何他那心倒是冷不丁的被捂热了。也好,越上心便会越伤心,待伤透了心,便死了,死了的心,娶谁不是娶?再不济的将来多娶几房姬妾便是了,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只不过,承恩是势必要坐那正妻之位的。 “公子近来可有什么安排?”她深吸一口气,镇定道。 “禀公主,皇上近日似乎准备派公子前往城外安置招募的新兵,恐要去两天,这几日公子手头忙,倒是实在有些分不开身去顾及其他。” “如此,差人给承恩通个气,让她在宫中派些人手盯着,待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动手不迟!”她一路回府,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如今,只要一步步往前走便是了。 那人领命,迅速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夜会 因着身在和县的徐浪与罗意已经整兵结束,估摸着再过个日便要回到建安,皇帝下了令,差了林润和在建安城外安置一众将士,待一一整编过后再进行分编,入伍接受训练。 “启禀将军,属下这段时间跟了长公主许久,发现她经常往宫里去,与明惠公主似乎走得颇近。”这一日,林润和正在书房处理一概置军事务,却听得底下之人前来禀报,当下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再过两日便要亲自出城去迎军,到时候得走两天,若他不在时傅时雪出了事可如何是好?母亲心中打的算盘,他如何不知?如今她是铁了心的要将那赵承恩塞给自己了,呵,当真是闲的慌,操不完的心! “可知长公主到宫中是为何事?”他凛然伫立,双手负在背后暗自收紧了拳,眉眼生冷,满是凌厉的光。 “长公主提防心强,属下却是探不出,倒是见公主每每回到府中,都会在书房待上好一阵子,里头似有窃窃私语,但具体说什么,属下听不清。” 林润和当下眉头紧皱,如今独清三人在和县,护不得她周全。罗意也在半道上,要赶回来却是来不及,她身边只有采菲与采葑两人,若有人存了心的置她于死地,怕是那两人也无济于事。然而自己这边,又是非走不可,顿时有些两难。 “去,将丁璞叫来。”他垂下头去,拿起手边的折子,复坐回书案前的圈椅中,翻开来细细思忖。 “属下参见将军。”底下的丁璞得令匆匆而来,在离他一丈处向他躬身行礼。丁璞是他随侍亲兵里的班头,三十多的人了,平日里办事虽一本正经,但脑子里却是个能装东西的,转的也快,跟在他身边已有三年多了,是个靠的住的。 “快快起来,本将军有要事拜托你。”林润和起身,撩袍跨至他面前,双手将他搀扶起,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恳求。 “将军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当竭尽全力效忠将军,万死不辞。”林润和是个会抓人心的,平时虽性子清冷,但对待手下人却是尽心尽力的。除了上战场,平时也不摆上官的架子,在军中与众人同吃同住,事必躬亲,将底层士兵的利益看的重,有了好的也是先往军中送。这些底下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是个谦谦君子,正义凛然,下面的人也热于尽力效忠他。 他将丁璞掺起,引了他在圈椅中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将自己的想法交待了他,丁璞了然,拱手领命。 最近有傅时雪在的日子,尹阿倒是开心了不少,两人整日里吵吵闹闹,时间倒也是过的快。“明儿咱们去建安城逛逛可好?”尹阿给傅时雪抹着香粉问道。 “你这是什么粉啊,味道这么重?”傅时雪被这味熏得有些刺鼻,忙捂了鼻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我西钺的宝贝,是十六位西钺顶级的制香大师共同完成的杰作,这世间只此一盒,你看我多大方,都给你用上了。”尹阿晃了晃手中的锦盒,抬起下巴蔑视她,颇有些得意的炫耀。 “可这味的确不太好闻那!”傅时雪直接抹了她的面子。 “嗨,说你不懂你还就真的不懂,平日里也不见你涂香抹粉的,这可是极品,这香的味道,要过三个时辰后才真正显现出来,那香味,真是人间哪得几回闻哪!”尹阿一脸陶醉,咻咻的鼻子仰在半空中,似是已闻到了那天下奇香。 “要过三个时辰才显?那要过多久才会退去?”傅时雪有些惊讶,顶着一身这样的味道,着实是别扭的慌。 “少说也要个天吧。” 她顿时有些懊恼,要是三个时辰后的味道还是这样,那她岂不是没脸见人了,这说臭不臭,说香不香的。 “明日可说定了啊,咱们去那建安城逛逛,反正林将军明天也不在,你也不用日日等他了。”尹阿对建安城着实是向往了很久,巴不得现在便飞出去。 傅时雪无奈,终究是拗不过她,只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她跳上跳下的准备出宫的行头,当下有些无聊,垂着有些疲累的眼皮,无力的朝她挥挥手辞了她转身回东宫去了。 林润和要准备明天出城的事,倒是一天都没有来看她,傅时雪虽失落,但也理解。到了晚间,刚要熄灯准备歇下,却见一个白影冷不丁的飞到了她的院子里,倒是把她吓了一跳,看的清是他来了,倒也不慌了,随即飞身一跃,跟他上了屋顶。 又是一个繁星满天!自打她住到宫里,每天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中,倒是实在没心情去赏那漫天的星辰。如今飞身上来一看,还真是难得的好景致,整个建安城尽收眼底,全城的灯光感觉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望不尽边。一片繁华的景象,似是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丝丝管竹之声,真是一幅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画面。此时快进入秋天了,皇城的屋顶建的高,倒是比底下要凉上许多,她不时有些瑟瑟发抖。 “你这时候怎进的来宫中?”傅时雪开口问道。 “守城的将士被我收买了啊。”林润和笑着打趣她,他有皇帝给的令牌,自是能进来。 “林将军果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傅时雪点头赞叹。 “又贫嘴!”见她有些哆嗦,那身影忙将她搂进怀中,给她暖手。 “今日抹了香粉了么?”林润和突然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异香,这香奇怪的很,似是不像是大遂的材料能做的。 “是尹阿,带了一盒香,说是西钺的极品,非要让我试试,说是得天才能散去。”说完抬起衣袖轻轻的闻了一下,“我瞧着现在味道显出来了,的确是奇香。” “再怎么香也及不上你自然的香味。”他笑着看她,星光下的她如同发光的珍珠,让他爱不释手。 傅时雪被他说得脸红,但眼角眉梢依旧含着欢喜,她有些不自在,忙撇过头去,低下头收回看他的目光。 “容衍传了信来,说是这几日便起身回建安了,这次收获颇大,尽然在半道截到了王镛与那黎国皇帝的来信,独清三人却是有能耐,此次定能将他连根拔起了。”林润和冷不丁的金石之声传来,清透的淙然有声,将傅时雪有些飘忽的神思一下拉了回来。 她闻言一怔,私自与别国皇帝往来,这事搞不好会牵扯上叛国的罪名吧,他怎敢。。 林润和见她有些惕惕然,当下不再讲这些事,又重新将她搂回怀里,带着些丧气道:“我明日要出城去,你在这宫中要乖一点,千万别乱跑,我已与太子和太子妃打好招呼,任谁找你都不见。” “为何要如此?”她却是有些疑惑。 “我不在的日子,自是要小心一些才好,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了。”他将她又搂的紧了一些,心里实在不舍得与她分开,哪怕是一天,都会觉得度日如年。 “可是我。。”她答应了尹阿明天出宫去的,但如今眼前这人却是拧着眉,一脸严肃,她对上那水一样深的眼眸,那眼神中带了些冷厉,她有些怵,终是没有胆量开口。 “可是什么?我指了身边最得力的几个亲兵跟着你,加上采菲与采葑,料是还能应付一下了,若有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城外寻我,可知道了?”他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心里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傅时雪倒是头一次见他也会有如此踌躇凝重的表情,心里好笑,转而抬头,搂住他的脖子,趁他不备,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有些羞涩的笑道:“我看出来你那天见我亲晚晴时有些不自在,如今你要走,这个便赔偿了你罢。” 林润和见她这般,瞬间如触电般,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心中满是柔软。那一天在县衙没有得逞他倒是懊恼了好些日子,前几天又见她亲晚晴亲的如此自在,当下心里有些堵得慌,想不到如今这吻来的如此突然而又美好,软软的,甜甜的,触动了他每一根神经。看着她明亮又充满笑意的眼眸,那般吸引他,当下不再犹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吻了下去。他的吻轻柔又绵长,让她感受到深深的爱意与满满的幸福。 “如今,我这般主动,让人知道定要说我不知羞耻了吧。”傅时雪抬头笑问。上次尹阿说她亲赵觞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今天自己便做了,看来,她离尹阿的境界也不远了啊,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谁敢?本将军剁了他!” 她倒是咯咯的笑:“林将军是好人,从不滥杀无辜。” “喊我是知罢,你我不久便要成亲,总不能还喊自己的夫君林将军吧?”林润和在她耳边含情脉脉。 她依旧是那般语笑嫣然,明艳动人,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柔情,轻柔地唤道:“是知”。 那一声呼喊似是全世界最动听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爱意,那是对他的爱,每一分都属于他,只属于他。 他心下满是幸福的感动,喃喃道:“我爱你,纯乐,此生有你,我足矣!” 她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郑重道:“我也是!” 她的一举一动让他神魂颠倒,排山倒海的喜悦砸向他,他乐颠颠的全盘接受。他的眼中满是笑意,看着她有些绯红的脸,他竟有些无法自控,只觉得快乐的似是飘飘然上了天,他贪恋这种感觉。舍不得将怀中的人放开,咬了咬牙,趁她不备,再一次低头吻了上去。。 因着明日天不亮便要出城去,林润和不宜久待,只将她拥了许久后终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带她下了房顶,看着她熄灯安寝后才飞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绑架 “启禀长公主,一干人等已经妥善安排好,还请长公主放心。”侯府的密室内,来人低沉地向赵珏禀报着什么。 “如此,便替我谢过王相罢!”赵珏的语气中带了些鄙弃。她此次要做的事,以她一人之力,断断是不成的,如今倒是不得不去求了那王镛了。 “王相说了,能为长公主办事,万死不辞。” 赵珏听他这么说,心中闷的如钝锤敲击,一下下的锤的她直犯恶心。当初那一夜,要不是迫不得已,她怎会看上他?他怎可与林简比?然他却是铁了心的缠着自己,如今还这般不知死活的做些个荒唐的事,他即使把整个天下捧到她面前又如何?赵珏森森的冷笑,这样的冤孽,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去触及,只是眼下,若不是为了孩子,她又何苦腆着脸去求他?她有些无奈的悲苦,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恹恹的闭上了眼,她已是孤注一掷,不愿意再想下去,罢了罢了,如今为了孩子,她便再疯一次吧,但愿能一切如意。 “西凤楼的一切可都安排好了?”她收回思绪,继而问道。 “禀长公主,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明日那傅家小姐与西钺公主自投罗网了。”那来人胸有成竹道。赵承恩身边派出的人盯了傅时雪好几天,知道她与尹阿已经商定好明日去那西凤楼,当下便命人在那布置好了一切,只待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入他们的手中。 赵珏听完,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她这个当未来婆婆的如此下手,终是有些残忍,但一想到林润和为了她可以弃一切不顾,当下心中便窝火的很。想当年,林简也是这般,他那样残忍,将自己与孩子弃之不顾,誓死追随着傅云梦,叫她如何能忍的了这口气,她此生,与傅家的女子,注定是势不两立的。如今,那傅时雪又害得自己的亲侄女那般,更是让她难消心头之恨,终究是咬咬牙,狠下了这个心。 “明日将人抓到之后先暂时关押在城外归元寺旁的宅子中,到时再听我吩咐行事。”她有些疲惫的在椅子上坐下,垂着头低声吩咐道。 来人领命,拱手退下了。 次日一早,尹阿便拉了傅时雪往建安大街上去了。她来了建安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求了皇帝允了她出宫的要求,尹阿感觉从未如此快乐过,那城墙外的空气似是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她一路撒欢,跑的无影,奈何依旧躲不过傅时雪的尾随,顿时泄了气,有些不情不愿的跟在她身后。 “我说你每天这么飞来飞去的,难不成林将军也在后面追着你飞么?真是不嫌累的慌!”尹阿整了整自己腰间的金丝鞭,头也不抬的问道。 “哪能啊!”傅时雪回过头来朝她笑,“他那般厉害,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尹阿当下嗤笑着鄙夷,“还没成亲呢,就这般夸自己未来的夫婿,当真是没脸没皮!” “咱俩彼此彼此,不分上下。”她挑眉朝尹阿抬了抬下巴,笑意中带了些挑衅。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尹阿缴械投降,上前拉住她,拿鼻子在她颈边嗅了嗅,“怎么样?我这香味道不错吧?”她闻了闻傅时雪身上的香气,一脸陶醉。 “如此,还真是谢谢你了,真是洗都洗不掉。”傅时雪白了她一眼,有些没好气道。 “为何要洗?林将军不喜欢?”美人在怀,馨香无比,任他是个男人都不会不喜欢,除非那林润和是个异类!尹阿想到此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傅时雪被她没由来的笑声吓得有些慎得慌,但听她提起林润和,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顿时红了脸,不再理她。腹诽这人也真是的,没的好好想想自己吧,瞎操心。 两人在建安城逛了大半天,跟在身后的采菲采葑早已两手塞满了东西,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咱们能先去吃饭么?” 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的感觉有些饿了。这建安城中最出名的就数西凤楼了,那是家百年老店,传到现在的老板已经是第六代人了,里面的菜式也是独门秘方,从不外传。因此,冲着他家的特色,没有不带尹阿去的道理。 “这西凤楼的凤尾鱼翅,佛手金卷,绣球干贝和那奶汁鱼片是建安城最出名的,今天让你吃个痛快。”傅时雪牵着尹阿在雅间坐下,举起筷子一一向身边的尹阿介绍道。看来那林润和所言非虚,她果真是个合格的向导,就单看那菜式,一盘盘摆上来,精致的摆盘,诱人的香气,还有那一水的色泽,便已经让尹阿的心都飘到了菜里,拉都拉不回来。 “我可以动筷子了么?”尹阿口水都流出来了,举着筷子一脸的跃跃欲试,手举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却是不知道该先从哪一盘下筷。 傅时雪见她这般,倒是笑的花枝招展,这哪是个公主的样子?简直就像个被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光几盘菜就让她失了阵脚。“先尝尝这个鱼片,没有刺的。”她夹起两块鱼片放入她碗中。 尹阿当下毫不犹豫狼吞虎咽,边吃还边招呼采菲与采葑一道尝尝,两个丫头此时早就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顿时不再顾及主仆身份,如狼似虎般猛吞。 然还未吃到一半,几人却已开始神志不清,只片刻功夫,便趴倒在桌前。 门外早已盯着的人此刻不待犹豫,一哄而上冲进房中,动作十分利落的将几人捆住手脚,装入麻袋中,一一扛起从西凤楼的后院溜了出去。 守在房顶之上的几个亲兵见底下一干子人扛着偌大的货物从雅间走出,鬼鬼祟祟地上了后门外的马车,当下一惊,暗叫不好。领头的丁璞顾不得犹豫,忙飞身下了房顶,冲进雅间去。 只见那房中已空无一人,桌上的菜只吃了一半,餐具旁还丢了一块女子的手绢,用料做工是极好的,上头也没有任何的污渍油腻,还带着淡淡的奇香。丁璞眯了眯眼,一般来说这帕子是女子的随身物品,如今这般丢弃在这里,想来定是让人劫走了。他心中一怔,有些慌乱,背脊升起阵阵凉意,顾不得犹豫,取了帕子飞身上屋,遣了人赶忙去追,又派了两人分别往城外和宁王府中去报信。 “可是头儿,我们该如何来寻你们?”那俩报信的亲兵问道。 丁璞倒也是个有能耐的,常年在军中见识惯了,这点处理的手段还是有的,当下将那带着奇香的帕子一撕两半,分别交予二人道:“这是我在雅间找到的,看着材料做工,料定不是三小姐的便是尹阿公主的。这上面的香味甚是奇特,如此,你们俩带上狗寻着这香味来追,定是错不了。” 那二人拿上帕子,来不及犹豫,便分开行动了。剩下还有三人,丁璞也顾不得其他,领着他们便飞身往马车跑远的方向追去。 那马车载了人,一路疾驰,往城外山坡上的归元寺驶去。出了城,开始走山道时,路面却开始不平坦了,到处是石子,加上坑坑洼洼的泥塘,愣是将昏睡过去的傅时雪生生颠醒了。此刻的她,已是被颠的快散了架,且不说四周黑暗一片,连着那手脚,却也是被捆的如待宰的猪一般,连着嘴巴都被堵住了。她当下有些心慌,奋力地坐起,用捆住的双脚往边上探了探,却是感受到了有其他人存在,看样子她们四人好像都被绑了。她悚然一怔,内心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她长到十八岁,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什么法子都没有,当下无助到了极点,但又不得不静下心来细细思忖。这是遇上强盗了还是遇上绑架的了?是要劫财,劫色,还是要以她们的性命来索求些什么?她脑子一片混乱,若要劫财,她身上已没有了玉风铎,该是没有值钱的东西的。尹阿就更别说了,公主当惯了,出门从来不带钱。采葑与采菲身上虽说有钱,可是她们几人逛了大半天,如今能剩个二十两都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如此哪还有财?若为劫色,她心中不由得一惊,她们四人,倒还真的能够上劫色的条件,要真是这样,该如何是好?她若要跑,还有这个能力,采菲与采菲身手不错,应该也还能应付,但那尹阿可怎么办,除了那鞭子挥的还可以,论轻功,根本就是个渣渣,论身手,也只是三脚猫的工夫,她顿时泄气。 马车围着那山头一路盘旋而上,终是在半个时辰后停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丁璞也带着人匆匆赶到,此时已经天黑,要看清马车那头的形势,还真是有些费力。 “头儿,咱们要直接动手么?”隐在暗处的几人死死的盯着那马车,其中一人向他问道。 那丁璞瞪着眼睛看了看远处的情况,有些若有所思,“先看看情况,咱们还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万一盲目的冲上去寡不敌众,救不了小姐不说还会引火烧身,咱们死不要紧,若是公主与三小姐出了意外,便是你我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众人听他说完,想想也是,便在那暗中埋伏着,等待时机再行动。 那马车停下后,却是没有进那归元寺的大门,只见离寺院不远的一处院落中幽幽的开了门,出来了几个人,忙不迭的将车上的麻袋扛进那院中,随后将门死死的关上。 丁璞一看此等情况,当下示意众人跟上,飞身上了那院落的房顶。 那是一处相当雅致又精美的院落,在归元寺后头的林子里,若不注意,倒是发现不了。这院子前后倒是不大,也就三进,但里头弯弯绕绕却是多,想必建这宅子的人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头儿,他们进了那二堂变没了声响,会不会这其中有诈?”伏在房顶的亲兵问道。 那丁璞瞧着院中的动静,倒是也觉得不对,随后吩咐了众人继续在顶上趴着,他一人下去探个究竟。 傅时雪早在半道便已醒来,这会子被人扛着跑,倒是颠的她着实想吐。自马车停下以来,她倒是时不时的闻到了寺庙中焚着香的味道,又隐隐的听到有诵经和木鱼敲打的声音传来,心想定是离寺庙不远,建安城内外,一共有五处寺庙,除了城中的羽山寺c济云寺和慧光寺之外,便只剩东城外的兴乡寺与这西城外的归元寺了。东城地势平坦,方圆几十里都是稻田农舍,道路宽阔,倒是不像如今这般颠簸难走,且还都是上坡,如此便只剩下西城的归元寺了。傅时雪想到此,顿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这地方她虽谈不上很熟,但周边的环境她都是清楚的。 归元寺自大遂建国以来便存在了,历史悠久,环境清幽,是个拜佛修行的好地方。寺内还有高僧舍利供奉,大大提高了归元寺在大遂的地位,因此,不仅是百姓,连着皇亲国戚,每逢重要节日也会来这归元寺中焚香祈福。傅时雪早年间还小的时候便随祖父来过此地,那照空大师的威名,也是在那会子听爷爷提起的,她还记得,有次爷爷在这归元寺中与照空大师讲经论道,足足待了有日呢,倒是把她无聊的够呛,只得同寺中的小沙弥一道在周边瞎逛,倒是被她发现过林子中的那处宅子。 如今按着那方位路线,该是进了那宅子了。她也不慌,只静静的任那些人将她抬过一进院子,进了二堂,而后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随后被人带至了底下的密室。 那些人将几个女子一并扔下,只将她们从麻袋中放出,不待片刻,来人便都离去,只剩她们被五花大绑的关在密室中。 待来人走后,傅时雪这才敢睁开眼睛细细打量眼前的一切,这间密室不大,约有十丈见方的样子,里头的摆设却全是各种刑具,有指夹c鞭子c棍杖c铁链球c猫爪c站笼c老虎凳c竹签子等,特别是角落里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盆和墙上挂着的烙铁,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这哪是深幽雅致的宅院,这简直是人间炼狱啊! “呜~~~”正待她神游,身旁的三人却在此时幽幽醒来,看着四周的环境当下心中怦怦直跳,惊得目瞪口呆,被捂住的嘴巴一阵惶然的大呼。 傅时雪见此,忙回头,给了三人一个闭嘴的眼神,采菲与采葑当下会意,闭了嘴,只有那尹阿仍是一脸惊恐魂不守舍。 她无奈,只得随了尹阿发泄,自己拼劲全力站直了身,兔子似得在密室中蹦来蹦去,看了半天,愣是一件像样的解绳子的工具都没有,心中不免苒苒的发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一道道受这些惨不忍睹的刑罚吗?还有,到底是谁劫了她们,目的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绑架(2) 她蹦的有些累,颓然的在那仅有的一张老旧的木桌前坐下,叹了口气。如今这种阵仗,大白天的就敢如此绑人,料那人来头定是不小。可她一个深宅女子,从未与人结仇,若说是仇家报复,倒实在是没有这个可能。要说目的,她身上能让人觊觎的除了那玉风铎外再无其他,她的眉头越蹙越拢,眼中赫然警醒,王相!她浑身起栗,看着眼前般般刑具,止不住的惕惕然。不行,不能这般等死,王镛的目的如今已是显而易见,她不能傻子似的等着任人宰割!她的心高高的吊了起来,像是有些乱了方寸,眼神疏离的扫向四周,却是束手无策,她泫然欲泣。 面前油灯里的火苗幽幽的燃着,相比不远处的火盆,倒是毫无存在感了。傅时雪见着那一丝光,猛然一个激灵,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霍然上前,将绑在后背的双手奋力的抬起,拼劲全力凑到那如幽灵般飘忽的烛火上。 “呜呜呜!!”又是一阵惊呼传来,不远处的三人见此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她这是要干嘛,引火烧身啊! 此刻三人的惊呼声在她耳旁此起彼伏,然她身上更痛,手腕处被火熏的生疼。但她若不这么做,便有可能要受那刑具的苦,如此想来,这样的痛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愣是过了约半盏茶的工夫,她手腕处的绳子崩然断开。来不及犹豫,当下慌乱的将绳子一把扯下,将嘴巴处的布条扯开,随后奔至蜷在角落的三人身边,强作从容的解下她们身上捆着的麻绳。 “小姐!”采菲和采葑见着她手腕处生生被烫出的水泡,心疼的直哽咽,“你的手。。。采菲该死啊,应是我们保护你的,可如今,却让你这般。。该是要痛死了吧!”她有些胆战心惊的托起傅时雪起满了泡的双臂,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先别说这些了,如今咱们被困在这,总不能等死吧,况且尹阿是公主,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傅时雪见她们这般,忙堪堪躲过两人伸过来的手,将自己的手臂收回掩藏在背后。 “时雪,你如今这般,咱们该怎么办才是啊?”尹阿在一旁急的簌簌落泪。 “我也不知。”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茫然的摇了摇头,“想来这密室该是有机关的,不如咱们找找,但外面是什么情形,恐是不好估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按理说,只要能冲出这个宅院,生的希望便很大了,然如今这宅院中是什么情形她们几个一概不知,若是外头人多,又或者抓她的人存了心的要将她折磨死,倒怕是不好跑啊,她心中万分惶然。 那头城外的林润和才刚刚迎了罗意与徐浪归来,将一众将士安置好,便见底下的亲兵发疯一般跑来,到他面前一把跨下马,连滚带爬跪下道:“启禀将军,三小姐与尹阿公主被劫,头儿让属下速来禀报将军,如今他已带人追过去了。” 林润和悚然一怔,脑中轰然如一记炸雷,心头似被钝刀划过,千防万防,却不料还是出事了。他当下乱了方寸,急不可待的翻身上马便要去寻,他此刻脑子里除了傅时雪已是一片空白,兜兜转转却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几乎要发疯,但他不能发疯,在找到她之前,他不能疯。 “将军,头儿捡到了这方帕子,估摸着应该是小姐的,这帕子上有奇香,他让属下千万记得禀明将军后带上狗去追!”来人喘着粗气道。 林润和双手有些颤抖地拿起一看,却是傅时雪的东西没错,仔细一闻,便知是她昨日里涂的香,如此,心里总算是稍稍有了底。 “来人!”他铁色铁青,勒住马缰蹙身掉头,那马在他十二分的力道下嘴张的大大的,不断喘着粗气。看着身后的人牵了两条狗过来,他当下不再耽搁,随了来人便策马离去。一旁的徐浪与罗意忙点了五十亲兵,急吼吼的一道追了上去。 宁王府的赵觞原本正与新来的歌姬把酒言欢,奈何林润和的亲兵如闪电一般劈进他府中,差点没把他人给劈焦了。“什么?有这事?”赵觞一把抓住来人的衣领气急败坏道,“还真是反了,光天化日之下敢公然绑架本王的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该死的蠢货!”他横眉怒骂,面目狰狞,“来人,将王府中的亲兵全给本王喊上,给我追,不弄死他老子不姓赵!” 众人马不停蹄顺着两人留下的痕迹寻去,好在那香味实在浓,尹阿与傅时雪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淡淡的气味,倒是寻得顺利。远远的,便追至了归元寺附近,因着已经天黑,那宅院又隐蔽的很,众人牵了狗寻了约一盏茶的工夫才寻到那宅子。 此刻的皇宫里也是一片混乱,莫名其妙丢了和亲的公主和太子妃的嫡亲妹妹,皇城上上下下都要崩盘了,皇帝坐在太极殿也是惶惶不安。 “派人去查!到底公主与三小姐去了何处?给朕查!”他扶额坐在上首朝底下的一干人臣吼道。这两个人如今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若让那哈克知道了,该如何解释?他西钺捧在掌上的宝贝公主竟在他大遂被堂而皇之的掳了去,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如何向西钺交代?还有那傅家的孩子,那是是知的心头宝,若有个三长两短,是知定会舍命随了她去,到时候,他大遂损失的,又是一代良将啊!林简的事已经让他心有余悸了二十多年,如今若是是知也那般,他这个皇帝还真是没脸再当下去了。 底下的人领命忙慌乱的退了下去。 东宫里,傅闻辛得知更是急得红了眼眶,这个妹妹从小便是家里人宠大的,如今这般遭了难,让她这个当姐姐的该如何是好?是知临走前将纯乐托付于他们,如今若是她出了事,又该如何跟是知交代?家里边,怕是祖父与父母都要急疯了吧,祖父现下七十多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他得知,撑不住就这样去了,那她还有何脸面见傅家的列祖列宗? 想到此,眼泪便不由自主的簌簌往下掉,一旁的太子也是急的不断在厅中踱着步,派了人出城去找,下了死命令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的小姨子给找回来! “不行,我要亲自出去找,找不到纯乐,我也不回来了。”傅闻辛哭了许久,终是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往外去。 “这怎么行,你是太子妃,哪有太子妃山更半夜跑出宫去的?”太子见她这般,当下将她拦住。 “可是纯乐她。。。”她急的一筹莫展。 “好了好了,你待着,孤去找!孤答应你,定将纯乐平平安安带回来可好?”太子温声哄道。 傅闻辛见他如此,忙抹了抹温热的眼泪,胡乱的将他推了出去。 太子无奈,终是出了门领了人消失在夜幕中。 清宁殿中,赵承恩终是有些坐立不安,簇簇的拢着眉,一脸的心不在焉,坐在懿妃身边,两手不断绞着手中的帕子,咬着嘴唇强作从容。 “你如今是怎的了?这般心神不宁?”皇帝在太极殿待得烦闷,心中急的火烧似的,只能匆匆来了懿妃处,想是能有个人商量商量。才来,却见那赵承恩在殿中坐着,一脸的失魂落魄,竟是叫她都没有理,皇帝当下皱眉不悦。 赵承恩不敢说话,只悻悻的起身站在一旁。姑母给她传了消息,说是已经得手,但是奈何那一干子没脑的东西连着那西钺公主也给绑了。这下好了,闹得满城风雨,阖宫上下全知道了,这让她如何收场?原本她的计划只是要绑了那傅时雪,让她嫁不成林润和,可如今,事情闹得这般大,她心里倒是没了底,只是一个劲的心慌。 “父皇息怒,是女儿不知礼数,冲撞了父皇,如今天色已晚,女儿便回去休息了。”她终是有些待不住,心惊胆战的跟两人告退,这事重大,但愿姑母能顺利得手。 “慢着!”皇帝见她如此不正常,当下一个冷喝,愣是将赵承恩吓在原地不敢动。 “你老实说,此事是否与你有关?”他双眼冷冷的扫过赵承恩有些不自在的脸色,微微眯起了眼,声音中似是带了刺骨的寒意,让赵承恩不由得背后一阵发凉。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懿妃有些不明所以。她虽听说西钺公主与傅时雪深夜未归,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各处人马都出去寻了,她瞎操心也没用。但此时听得皇帝如此说,她有些惊讶,赵承恩整日在深宫之中,与她又有何干? “如今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老实交代了,朕还可以放你一马,若你死鸭子嘴硬,朕明日便将你许与那哈克,你便跟他回那西钺去放羊吧!”皇帝当下已是料定她必是知道此件事的内里的,尹阿与傅时雪,在这大遂向来没有宿敌,如今倒是平白无故出了这样的事,谁胆大包天敢公然劫持如此身份尊贵之人?除了她与那赵珏,还有谁敢? 赵承恩一听要将她送去西钺,当下崩溃,身体竟有些摇摇欲坠,蹙身气急败坏道:“不,我不要去那荒蛮之地,我是大遂的公主,我只嫁表哥!” “呵!嫁你表哥?”皇帝当下冷笑,朝她怒目道:“如今你表哥半条命都快没了,你若再不说,明日天亮你见到的便是他的尸体了!” 皇帝知道林润和的为人,谁敢动他在乎的人,要么动的人死,要么他死。大遂如今的青年郎将就数他是顶尖的了,如此优秀的一个好苗子,段没有失去他的道理。皇帝心中恐慌,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才,若他有个意外,这千里江山,怕是将来便要易主了吧。 听到皇帝如此说,赵承恩当下慌了神,泪水夺眶而出,喃喃道:“不,他不能死,他若死了,我也便不活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说!”皇帝拍着桌子吼道。 “说。。我说。。。”她顷刻间如惊弓之鸟,心中筑起的城防瞬间轰然倒塌,表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终是泣不成声失魂落魄的将一切都招了。 皇帝听她说完,不管在一旁已惊到目瞪口呆的懿妃,当下拉着赵承恩遣了人直直的出宫去了,懿妃见状,骇然不已,皇帝这般样子似要吃人,若是承恩有个好歹,让她这个做娘的该如何活下去?她心中从未如此害怕过,再也顾不上其他,随了两人一同追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绑架(3) 林润和一到那宅子前,当下不带犹豫便飞身上了屋顶,却见那丁璞领着剩下的三人已与底下一干人打了起来,对方人多,约有十二三个,四人颇有些寡不敌众的样子。 “拿弓箭来!”此时的他看着底下的眼神比这茫茫黑夜更冷咧,遏制不住的焦躁,凛凛伫立的身形透着静静的杀意。 待罗意呈上弓箭,他眉眼生冷,一手三支箭,毫不犹豫将那丁璞周围围着的人一箭毙命。随后扔了弓箭飞身下那院中。 “将军,快,救小姐!刚才长公主带了好些人进了二堂的密室中,属下听里头乱的很,怕是不好啊!”丁璞见他来,犹如见到了神一般,急不可待地冲他喊道。 林润和闻言一怔,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闪过,直直的往二堂中去了。 随后跟来的罗意与徐浪顾不上其他,领领了人急急跟上去,随他一道进入二堂,众人合力将那密室的门打开。 眼前的场景令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密室中,眼睛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一应的桌椅家具早已被劈碎散落一地,角落里的火盆也已倾覆在地,火星子贱了一地,碰上的那干燥的木片,悠悠的燃起烛光般的火苗。采菲与采葑护在最前面,两人已被打的奄奄一息,瘫倒在地嘴角还挂着斑斑血迹。不远处的尹阿被捆住手脚丢在角落,满脸是泪,嗓子已经喊得沙哑,浑身上下满是勒出的血痕。然她身旁的那个人,此时已遍体鳞伤昏倒在地,一旁的两个嬷嬷正试图用冷水浇醒她。见有人来,周围的十几个壮汉纷纷上前,围在尹阿与傅时雪面前,手持刀剑,虎视眈眈的仰望着前来的众人。然林润和那个所谓的母亲,此时正坐在最里面,满不在乎,镇定自若,嘴上肆意勾起,森森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满意与挑衅。 她是满意的,在她见到傅时雪的那一刻,她几乎发狂,她以为傅云梦又回来了,又那样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似要将林简抢走。那个女人,让她二十多年来都不得安生,日日噩梦,她的人生,被她毁了。她想不通,为什么林简只爱她,她有什么好,为什么男人都只爱她?如今,林简走了,自己的儿子却是走上了他的老路,父子俩全都栽在傅家的女人身上。事到如今,横竖是走到了这一步,也不怕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了,破了她的身实在是太轻,如何解她这二十几年来日日夜夜的煎熬?不行,她不能让这个女人活,她要将她折磨致死,才能消她心头之恨!如今她脚下的傅时雪,已然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她的心里无比痛快,仿佛这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如此痛快过,她满意极了!只是她没有料到,她这个儿子居然来的如此之快,她才刚将这个眼中钉弄昏,他便已经到了。 林润和轰然一记炸雷,心被抻的四分五裂,止不住的颤起来。当下喉尖血气上涌,双眼俨然充血,气急败坏地唤了罗意拿弓箭来,迫不及待抽了箭,三支并发,箭箭连穿两人,一箭穿心,不待片刻功夫便见最外围的两层人墙轰然倒下,随即扔了弓箭,抽剑飞上前去。 密室中人霍然被他这般面目狰狞的样子吓得目瞪口呆,此刻的他如疯了一般,全身上下满是戾气,他已愤恨到了极点,眼中除了十足的杀意,再无其他。 “给本宫将他拦下!”挡在几人面前的人墙听闻背后怒不可遏的命令传来,开始有些犹豫,举着剑的手有些许颤抖,对方人多势众,已是再无胜算了。然长公主此刻已接近疯魔,她如恶魔一般,一手指挥着众人抵挡前来的林润和,一手又忙示意身后的两个宫人将昏死的傅时雪拖走。 林润和此时早已杀红了眼,血气奋涌,怒不可遏,他手中的剑来来回回,身旁的人倒地一片。 他冲到她面前,扔下剑一把将昏迷的她抱起,看着白衣上的斑斑血迹,心痛的已经麻木,脑子早已停下,只剩太阳穴不断突突的跳着。整个人如万箭穿心,那种锥心之痛让他身不如死,他险些流下泪来,慌忙之中紧紧贴上傅时雪苍白的脸,颤抖着哽咽道:“别怕,我来了,别怕。” “林润和!”身后尖利的喊叫声直直的冲入他的耳中,看着自己怀里已经奄奄一息,如今已苍凉得安宁的女子,他已是肝肠寸断,他恨不得将身后这个声音千刀万剐!这个人,还是他的母亲么?天下竟有这样的母亲么?要将自己未来的儿媳折磨致死,他是做了什么孽,为何他要是她的儿子?为何世上竟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他的心中从未这般愤怒过,这样的母亲,令他感到绝望。 “她必须死!本宫不允许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林简已经被她毁了,难道你也要被她毁了不成么?她就是祸害,她会让你生不如死!为娘不能看到你步上你父亲的后尘!”赵珏在他身后起身,狠狠的拉住他训斥。 “滚!”被拉住的林润和当下一个转身奋力将她甩开,熊熊燃烧的双眸死死的盯住她道:“我林润和今生再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赵珏没想到他会如此,这样的他,她还是头一次见,那眼神中的恨意,似要将她这个做母亲的千刀万剐,挫骨削皮。她满是不可置信,这还是她赵珏的孩子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便要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如此,难道血缘还抵不上所谓的爱情吗?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赵珏森森的冷笑,有些腿颤身摇。她撑在一旁喘息,脸色铁青,遏制不住的愤怒,这个儿子这般令她失望,为了个妖女便要如此决然的弃了她这个母亲。林简已经弃了她,如今这个做儿子的生生走上了与他一样的道路,他们都疯了么?被鬼迷了心窍?她越想越气,当下就要抽了刀刺向他。如此,他便与那个妖女一道去死吧,她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被林润和抱在怀中的傅时雪被他的一声怒吼霍然吓醒,迷迷糊糊醒来却见不远处的赵珏正抽刀,当下来不及反应,伸出双手,奋力起身搂住抱着自己的林润和,将整个身体挡在了他面前。 林润和被她如此的举动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却见那赵珏正提了刀向他二人悍然扑来,猛然一个激灵,忙抱起怀里的人往旁边闪去。罗毅与徐浪见此,顾不得其他扑上前去将两人死死的护在身后。 那赵珏见自己扑了个空,不由得愤恨,早已失去理智的她又再次提刀向前。 “住手!”一声怒气冲天的冷喝传来,众人回头,却见皇帝与太子匆匆领了人赶了来。 “来人!将长公主押下去!”皇帝抬手一个示意,众人上前,顿时将赵珏手中的刀夺走,将她整个人挟制住带离了密室。 林润和将傅时雪抱进偏厅,将她放置在榻上安顿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在外间的厅中坐下,拧着眉急吼。这般触目惊心的场面,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这辈子都想象不出那赵珏竟敢下如此的狠手! “我也不知。。不知。。”一旁被宫人扶着的尹阿抽噎着回忆,“我们几人在那西凤楼吃饭吃的好好的,不知为何便被绑来了这里,原先是想逃的,奈何这院中守卫实在多,还未等我们几人逃出密室,就见有人进来似要将时雪拖走。亏得采菲与采葑忠心,死死护着她终是不肯离开一步,那几人纠缠了许久,见是不好下手,这才通知了长公主。那长公主来时开始还客客气气的说是只要傅时雪,留下我们自有人招待,时雪听话,只叫了我们赶快趁机逃,她反正轻功好,对这一带的地形也熟,随时找个机会便能脱身。然不知怎的,那长公主一见到时雪,当下便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地指着她喊贱货,而后直接吩咐了人说要将她折磨致死。采菲与采葑因要护她,这才与众人打起来,然我们俩手无缚鸡之力,便只能任人宰割了,幸好,你们来的快,否则怕是她。。。”尹阿说到此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长公主的目的显而易见,她要让傅时雪和林润和生不如死,然终是老天有眼,她拼死保住了自己。 “真是该死!”皇帝闻言,当下一掌重重的拍上身前的桌子,此等毒妇,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生非,真是死不足惜! “父皇息怒,姑母这事,着实是蹊跷。”太子跟在皇帝身后有些惕惕然,长公主的为人和做事,他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事出到了自个的小姨子和手足身上,他断没有坐视不理的理由,只是现下场面混乱,纯乐还在生死边缘徘徊,定是要让是知将心放回肚子里后再做打算才是。“依儿臣看,这还得从长计议,应是让是知心里有个底才是,若不然纯乐岂不是白糟了那些罪?” “是知,我带了大夫!”太子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赵觞便扯着嗓子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亏得他有先见之明,之前在和县,三番两次的看着他俩受伤,实在是后怕的很,这次也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一进门,便见里里外外围满了人,连皇帝和太子都到了。赵觞悚然一怔,这还真是到的齐全了啊,也好,趁着大家都在,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这般猖狂,这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一个是生死之交,一个是未来老婆,他是个男人,断断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内室里,此刻的傅时雪满身是血,身上一道一道的口子渗着斑斑血迹,然她胳膊上的烫伤更是触目惊心,人也是苍白无力接近昏迷。赵觞领人进门一看,顿时心痛不已,顾不上其他忙朝那大夫急吼,“快给本王去瞧!”身后跟来的皇帝和众人见到如此,也是止不住的发寒颤。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生生被长公主折磨致厮,该是有多残忍,多血腥?那虚弱的尹阿见傅时雪这幅样子,也是吓得不轻,躲在赵觞身后双手遮眼不敢去看那大夫为她处理伤口。 那大夫躬身到了榻边,忙打开医药箱,用剪子将被血和脓水粘住的衣服一片片剪碎轻轻剥离下来,用纱布将伤口清洗干净。众人看着止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那双臂的烫伤,两边均有三寸来长,那些烫出的泡此时已破了好些,与那衣服粘在一起,触目惊心。还有一部分未破的,大夫需要用针扎破,将脓水挤出,而后上药进行包扎。林润和坐在榻边当下鼻子泛酸,心都跟着颤了起来,肝胆俱裂,只剩胸口传来剧烈的痛。他爱若珍宝的人,那是他心头的肉,如此的伤,是在一刀刀划过他的心啊。 那大夫检查了一番,道:“真是万幸,伤口面积虽有些大,但是没有伤到筋脉,只是近段时间定是要好好养着才是。”随后利落地给她上药,许是药物有些刺激,却见虚弱的她皱起眉头轻呼痛。 “将军,小姐,这是上好的止血消炎药,会有些刺激,还请小姐忍耐,老夫片刻功夫便包扎好的。” 林润和见他如此说,当下只能咬咬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托起她的头,强作从容的在她耳畔轻轻哄道:“忍一忍,别怕,我在这里。” 赵觞此时见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升起满分的感动,他羡慕她身边的那个人可以那样抱着她哄着她。他也亲眼看到了,他爱的人,躺在那榻上,在她身边的那一个人,确实比他更爱她。他终是在那一瞬间彻底释然了,也彻底放下了,如此的两人,值得所有的祝福,愿时雪一切安好,愿两人能携手白头。 “皇上,三小姐手臂上的上已经处理完毕,但小姐身上还有鞭伤,伤口较多,处理起来稍显麻烦,时间也会久一些,还请皇上,太子殿下,宁王殿下先出去等候才是。”那大夫给她包扎完毕,擦了擦额间的汗,跪下向皇帝行礼。皇帝当下颔首,带头出门去了。 见众人已经离去,那大夫站起身来向林润和拱手道:“将军,小姐的伤还得由女眷来上药才是。” 如今采菲与采葑已经奄奄一息,两人自是没有办法上药的,尹阿那个毛手毛脚的性子,实在不适合,林润和想了想,当下脱口而出道:“我来。” “这。。。”那大夫见他如此说,着实有些为难。 “不必废话,本将军是她未来夫君,自是有这个义务。”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有任何的质疑,一把夺过大夫手中的药,将怀里的傅时雪放下。转身遣了那大夫出门,吩咐他先去医治采菲与采葑,他一人留在那房中给傅时雪上药。 大厅里,皇帝坐在上首,剩下的一干子人都在底下站着,众人心中皆是止不住的寒颤。此时见那皇帝,已是气到浑身发抖,脸上青筋毕现。 另一头的傅显与傅骧,得了消息携了方氏也匆匆赶了来。 方氏向皇帝行完礼,便马不停蹄的往傅时雪所在的房间去了。 “是知。”方氏推开门,只见林润和正小心翼翼的给榻上昏迷的人上药,额间微微沁出了汗,但却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马虎,生怕弄痛了她。 “我来吧。”方氏轻声唤着走向榻边。林润和闻言一怔,见她来,当下有些脸红,忙放下药罐尴尬地向她行礼。 方氏扶了他起身,深深望了榻上的人一眼,朝他安和的笑道:“纯乐这孩子虽说命运注定坎坷,可她有你,却是她毕生的福气了,我这个做娘的,替她在这里谢谢你了。” 林润和见她如此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夫人所谢,是知受之不起,纯乐是我毕生挚爱,能伴她左右,实在是是知的幸运。如今她因为我受这般磨难,却是我对不住她,夫人不责怪反倒还要谢我,实在是让是知无颜以对啊。”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倒是将榻上昏睡的人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是方氏,当下有些委屈的轻声喊道:“娘亲。” 原本正说话的两人见她醒来,忙回应着扑向榻边。方氏更是心疼的搂住她道:“纯乐乖,娘亲来了。”说完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向林润和,温声道:“是知也累了半天了,先去休息吧,一会我替她上药,你尽管放心便是。” 林润和见状,自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朝她拱手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夫人了,刚好是知还有事,待我处理完,便回来换您。”说完俯身在傅时雪额间轻轻一吻,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柔声哄道:“乖,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那榻上的人虚弱的点头,和煦的笑了笑,目送他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圣旨 待林润和到前厅时,一干人等早已怏怏而立,个个如战败的公鸡一般垂着头半阖着眼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众人之间,只见皇帝正青筋暴突,死死瞪着如虎一般的双目,气急败坏的训斥站在底下依旧镇定自若,理直气壮的赵珏。 “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对未进门的儿媳妇下如此毒手?这孩子得罪了你什么?还配为人母么?”皇帝都不屑于正眼瞧她。这个妹子,生来便是个闯祸的主,其母亲是邺城歌舞教坊中的头牌,在先帝出巡时与之结上了露水姻缘,后被接进宫中,生下公主赵珏。先帝子嗣单薄,皇子多数早夭,活至成年的最后只剩皇帝赵琮,公主赵珏,远在北齐的衡王赵璃和为情所困而最终出家不知去向的周王赵玢。因着兄弟手足分离,皇帝从年轻时便对身边仅剩的妹妹照顾有加,奈何赵珏从小便恃宠而骄,骄蛮霸道,惹得内宫中人个个愤恨不已。原先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林简出事,他这才懊悔莫及,至此,再没给过赵珏好脸子。 那赵珏见皇帝如此问,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只幽幽道:“本公主看她不顺眼罢了,她不配做我儿媳。” 皇帝当下忿然作色,气血上涌,一掌拍在案几上,指着她的鼻子道:“朕不管你看不看得顺眼,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敢公然绑人意欲谋杀,你果然了不得,朕看你这公主是做到头了!” 众人当下骇然,却见那赵珏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悄无声息进了门的林润和见赵珏依旧如此嚣张,控制不住的有些裂眦嚼齿,但却依然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悲愤的情绪,拨开众人走上前去平静的向皇帝行了一礼,朗声道:“皇上,既然今日众人皆在场,是知让各位做个见证。今日我林润和,与长公主赵珏的母子情谊尽失。自今日起,我与之断绝母子关系,终生不再往来,再无瓜葛。”他说的平静,看似波澜不惊,但内心却是止不住的暗流汹涌。他的挚爱,如今躺在那里生命垂危,然那罪魁祸首,不仅没有一丝的悔意,还这般理直气壮势要将纯乐活活弄死,让他怎么能够平静与心安?他心中如火烧一般,随后是遏制不住的心寒,一颗心苒苒的发冷,直到坠入那千尺之下的寒冰中,他对这个母亲,再无任何话可说。 在场众人皆是闻言一怔,瞠目结舌。林润和向来是谦谦君子,忠孝仁义,如今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可见他此时是有多苦不堪言。 “你说什么?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你竟为了她,为了她要与我。。。”原本镇定的赵珏当下悚然一惊,猛地跳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全身竟有些颤抖,断断续续地翘着纤细的食指愤恨的指责。 “我敬你是母亲,有生我养我之恩,但你只给了我一个躯体,你可有一天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如今我寻得纯乐,是她给了我第二次命,她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将她赶尽杀绝,折磨致死,你生生将我的半条命夺了去。如今这些,我通通都不与你计较,只当是还你四年的生养之恩。此生,我责任已尽,长公主与我,各自安好吧。”林润和说的不卑不亢,甚至不带任何情感,他对她仅有的一丝母子情谊,最后的尊重与敬意,都在他的爱人被折磨的千疮百孔时已消然殆尽。 皇帝当下倒吸一口冷气,有些魂不守舍地瘫坐在圈椅中,看向赵珏的目光中满是鄙薄的神气。能生生将是知逼的如此,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过分,尽如此见不得自己儿子好吗?怪不得林简当初要失踪,她一直都是罪魁祸首! “是知!”懿妃在一旁早已抹了眼泪,这个孩子,她都快心疼死了,他们林家到底造了什么孽,迎了长公主这尊大佛,她虽不喜长公主,但说到底终究是他母亲,母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啊。“你且不要冲动。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姑母不必再劝了,是知已经考虑清楚了,此生,是知从未如此清醒过。” “表哥,姑母她全是为了我,你怪我吧,是我铁了心要嫁你,姑母才想了这个法子,你原谅她好不好?”赵承恩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顿时心中惶然,有些瑟瑟的带着哭腔在一旁求道,她也是心疼姑母的,毕竟她待她不薄。 “呵!你还有脸说!”皇帝突地在上首笑了起来,抄起手边的茶杯就往赵承恩身上砸去,面目狰狞地吼道:“混账东西,你要嫁与是知?你也不看看,你配吗,你对谁动心思不好,竟将心思动到是知身上去了!是知是什么人,是我大遂未来的肱骨之臣,能娶你?能做你的驸马?朕原本还想着,你是我大遂的公主,虽任性蛮横,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不必让你与其他公主那般和亲去,便在建安给你寻一门亲事安安稳稳做你的公主。你倒好,三天两头打是知的主意,朕提点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你不仅不安分,倒还更加嚣张,肆无忌惮了。如此,还是真该将你打发去那西钺的好!”皇帝越说越气,当年长公主之事,便是大遂百年来的丑闻,如今她毁了一代人不说,还要帮着侄女毁掉下一代,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有没有这大遂的律例? 骂完一脸悲苦的赵承恩,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瞥向另一边的赵珏,森森地冷笑,“还有你,好你个赵珏,毁了林简不成,还要处处作梗,来毁是知。如今谋害亲儿媳,你的心肠是有多歹毒,如此见不得儿子好,见不得我大遂好。这二十多年来,不但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倒是更下三滥了啊,竟敢如此猖狂,这般的在天子脚下公然绑人,私自折磨搞谋杀,真以为朕办不了你么?你还配做我赵家人么?”皇帝一口气训了长久,竟是有些停不下来了,他如今真是恨的牙痒痒,若不是大遂没有斩公主的先例,依着他的脾气,定要将这赵珏拉出去千刀万剐了。 众人皆是被皇帝吓得呆若木鸡,如今皇帝怒的骂人都不顾身份了,着实是让人诚惶诚恐,只得身边的高询上前低声劝了劝,道:“皇上息怒!” “去他妈的息怒,你们都给朕听好了,今日是知所奏之事,朕允了。同时长公主赵珏害人性命,虽未遂,但罪行严重,从今日起,削去她公主身份,软禁侯府,无诏不得出!圣旨即刻下达。另外,是知的婚事,待傅三小姐养好伤势,即刻成婚,也不必再等了,免得夜长梦多,圣旨即刻下达。还有一事,去西钺和亲的公主人选,朕已决定,将明惠公主赵承恩配与西钺哈克太子,随驾前往西钺,圣旨即刻下达!”皇帝一口气说了三个圣旨,终究是气力耗费过多,尽有些颤颤巍巍,最后竟跌坐在椅子上,吓得众人赶忙上前扶他。只剩赵承恩,懿妃与赵珏三人瘫坐在地。 “皇兄当真如此决绝?呵。。你倒是不怕我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说出来么?承恩为何没有资格嫁是知?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么?”赵珏闻言,有些疯魔的瘫坐在地冷笑道。 她的确想冷笑,这个皇帝,她所谓的皇兄,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她,自己虽可恶,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赵家的人,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不是么? “朕警告你,你少威胁朕!自己做的孽,自己去还,没得拖累了别人!”皇帝气的手指微微发抖。 “皇上!你曾答应臣妾的,不让承恩和亲的,如今为何又要反悔?”懿妃此时早已哭成了泪人,看着自己的孩子远嫁,从此天涯相隔,她的心都快碎了。 “懿妃起来吧,此事朕做不得主,那哈克早就看中了承恩,非她不娶,如今我大遂与西钺谈和在即,为了两国百姓,这是她这个做公主的责任与义务!”她的确也不再适合待在这大遂皇宫了,她在一天,便是一天的鸡飞狗跳,着实让人累的慌。 懿妃顿时绝望,这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因为来的珍贵,所以便想把最好的给她,不让她受一丝委屈。如今,倒是落得这般的下场,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是失职啊。懿妃痛苦不已,她与孩子,从此便要天涯相隔了么?谁能理解她作为娘亲的痛? 在场的众人此时竟感觉坐了筋斗云似得,一会上一会下,一连三道圣旨,真真是一场大戏啊。 一场惊心动魄的绑人事件,终是在卯时初落下了帷幕,皇帝扶额沉默了许久,终是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当即遣了众人回宫,另外命人将赵珏带回侯府,从此软禁。 “来人,去请王相!”赵珏被带回侯府后,有些心力交瘁地在书房坐了一天,心下想想实在不甘,忙命人去请了王镛前来。 来人领命退下了。 约莫半柱香后,书房的密室门俨然被打开,她当即屏退了一众服侍的人,飘飘然的往密室去了。 “你什么意思?”不看来人,赵珏愤恨道。 “阿珏。。”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赵珏险些要发疯,这个人,她每见一次都觉得恶心,可又不得不见,她心中如万只蚂蚁在啃咬,让她终是咬牙切齿。但没有办法,她想要做的事,需要靠他的扶持。 “好好好,我不叫便是。”黑暗中,一道浑厚的嗓音嗫懦着回答她。 “你如今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明知她让我这二十多年不得安生,我不可能看着她的孽种安然活在这世上,如今还要抢了我儿子,不可能!”赵珏几近崩溃,傅云梦是她的噩梦,是她一生一世怨恨的源头,她死了,难道还让她的孩子来折磨她么,想都别想!如今王镛给她遣派的人手,在那宅子里她便看出来了,下手虽狠,却是顾及着傅时雪的性命,并没有下死手。 “那女子杀不得,若要让我们的孩子顺利坐上这大遂的龙椅,她必须活着,她有大用处!”黑暗中的声音显然也有些愠怒,这个女人,做事不计后果,但他不行,他要为他儿子铺路,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指望。现下钱有倒了,他的底被翻了出来,如不利用这傅时雪和那玉风铎,他便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是他现下最后的希望。 “呵,你的孩子?你别做梦了!你给不了他!”赵珏拧着眉冷笑。 “阿珏,我知道你一直为二十几年的事怨恨我,但我知道,是知是我们的孩子,如今我给不了你比现在更尊贵的身份,但我答应你,定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那黑暗中的声音信誓旦旦。 “不,他不是你的孩子,不是!”赵珏此刻有些想吐,她慌乱的捂起双耳,拼命的摇头,否认的歇斯底里。 “阿珏,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一直深爱林简,但他从未与你发生过什么,他就是个幌子,他只是你用来掩盖咱们俩事实的幌子!”王镛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他爱了她二十几年。从他入朝为官在宫中夜宴上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便为她沦陷,奈何她的眼中却始终只有林简,天意弄人,林简深爱的却是他的青梅竹马傅云梦。她妒忌,他不甘心,她势必要将林简纳入公主府,他更是不甘心屈于林简之下,两个早已走火入魔的人,在醉酒过后的那一夜是疯狂的,疯狂到从此改写了命运。他原以为她会因为已造成的事实而下嫁与他,他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抛下仕途。然他没想到的是,赵珏的心远远比他想的要狠得多,她事后居然堂而皇之的想法子将林简下了药造成了他与她不堪的事实,顺利将他纳为驸马,生下孩子。王镛简直如五雷轰顶,他恨的咬牙切齿,然却最终生生忍了下来,他从此在官场上不择手段,步步高升,他要让她看到,他比林简强上百倍!他能给他们娘俩的,是林简这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权利与地位。 “你不要再说了!傅时雪,必须得死!这是他们欠我的,是你们所有人欠我的!”赵珏好似疯了一般,眼神中有狠戾的杀意,朝他声嘶力竭道。 “够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什么事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你想都别想,事到如今我已时日不多,如你再破坏我的计划,咱们便只能一同赴死了!”王镛当下忍无可忍,真是没脑子的女人,若再与她说下去,怕是自己都要被她带偏了,他终是冷哼一声,愤怒离去。留下半疯不疯的赵珏,眼前尽是傅云梦与傅时雪时而交叠的脸,她崩溃的甩头喃喃自语:“她必须得死,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养伤 林润和思量了许久,终是将傅时雪又送进了东宫,现下,此处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醒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干人在榻前守着,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更甚的,还有趴着的,倒是让她惶然不已。清水似的的眸子微微蒙了层薄雾,有些迷离。见她睁开双眼,众人皆是一哄而上,尹阿更是扑上去,止不住的后怕,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塞,“你知道么?你吓死我了,那日看到你那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好怕你醒不过来。。”她一连串地絮絮叨叨了好久,竟是顾不上躺着的傅时雪依旧虚弱的身体,勉强笑着应付她。身边的林润和不动声色的盯着口若悬河的尹阿,沉默不语,显然脸色不太好。赵觞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拉开。 见榻前留出了些许位置,太子忙遣了傅闻辛上前。“好了,如今纯乐已经醒来,你们也先下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留是知在此便可。”见她终是再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吩咐道,随后携了众人一道离去。这个小姨子,当真是把大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日回了东宫便是开始发热,一直迷迷糊糊的,太医院的太医连着守了两天,灌了好些药进去才将她顺利救回来,如今见她眼神里又开始有了光,总算是能让大家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痛不痛?”见众人离去,林润和坐在榻边抚着她鬓边的碎发温声道。他此刻心中依旧是难以言说的痛心疾首,他这辈子,从未如此痛过。他苍白的灵魂被高高吊了起来,就那般骇然的飘在头顶,好似一拍就会涣散。她昏迷的这几天,他没有一天不是乱了方寸的,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他脑中想的都是若她去了,他便撂下一切追随她,绝不叫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赴黄泉。他胡思乱想了许久,如今,见她这般在他面前醒来,他终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劫后余生的满足似是要突破胸腔,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她依旧是浅浅一笑,摇摇头安慰他道:“有你在我便不痛了,你不用担心。” 见她这般,他当下又不免心疼,将她裹着纱布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有些嗔怪道:“还叫我不用担心,当时巴巴的就替我挡刀,你知不知道,若那一刀挥下来砍到你,怕是现在我都随你入了土了!”当时的情形他历历在目,却是不敢去想,一想到此,便是止不住的背脊发凉,后怕不已。他真的怕,从未如此怕过她会这样离他而去,让他的心瑟瑟发抖。 “可若你受了那一刀,我也不会活了。”她撅起嘴有些赌气道。 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想让他心中好过一点,但终究是枉然,他心里的惶骇遏制不住,他有些心力交瘁,然在她面前,只得故作轻松,和煦的笑了笑,扯开话题道:“皇上下了旨意,等你伤好我们便立刻成婚,所以为了我,你要好好养着,你不知道我有多心急。” 他好似从未为了一件事如此心急过,但他现在终是碰上了,他迫不及待要娶她为妻,这种迫切感,让他向来淡泊从容的心蓦地火烧似的,只指引着他一往无前,再无障碍。 傅时雪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一双眼睛眯成了两弯月,“林将军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她笑他,一个大男人,如此急不可待,真的好么? “我不怕烫。”他嘴角忍不住扬起来,低头凝视着她,面前的人虽从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回来,但此刻依旧是盈盈莞尔,温雅宜人,让他这些日子日子以来愤恨麻木的心蓦然清明,瞬间化开一片柔软。“纯乐,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刀山火海,我也无惧,只要你好好的。”他巍然长叹,看着眼前人的眼神中有止不住的脉脉温情,只要她在,他便心安理得了。 她轻轻举起受伤的手抚过他的面庞,才三天,他便突然沧桑了许多。他定是为了她心力交瘁了,心下不免心疼,有些吃力的举起两只缠了纱布的手,环过他修长的颈,凑上去轻轻吻住他,笑道:“是知,谢谢你。” 林润和不由得一凛,心中的激动连绵不绝像此起彼伏的海浪,欢愉的情绪磅礴的从心底喷发出来。他洁净有力的手指轻轻穿过傅时雪如墨的长发,托起她的头,对上她熠熠生辉的眼眸,两两相望,脉脉的柔情流转,让他止不住的神魂震荡。他再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所有的心疼与感动呼啸而出。这几天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清醒,如今在她面前,他终是再也克制不住,将心中所有的泪水与心疼汇聚在一起,久久地吻上了她的唇。 傅时雪在东宫养了天,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着烧伤处的皮肉还未长好,双手动弹不得,林润和不放心,依旧整日里命她乖乖在榻上躺着,不可随意走动,待伤势完全愈合方可解了这禁令。“大哥哥,你替我说说他罢!”傅时雪好不容易盼到傅弗卿回来,一见他便告状,“整日里把我关在这屋子里,我都快闷死了。”她咂了咂嘴,颇有些不情不愿,再这么躺下去,她跟瘫了有什么区别? “你这丫头,忒不知足了,是知是为你好,你且忍忍吧。”傅弗卿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他这一路火急火燎的跑来,可不是为了听她抱怨未来妹夫的不是的,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世间少有,她若再不知足,简直就是天理难容了。 “可我就想出去走走,好久没见尹阿了,她定是也无聊了,如此,让她陪着我逛逛如何?”她依旧不死心,林润和是被尹阿的毛手毛脚不知轻重吓怕了,如今傅时雪身体不好,伤势未愈,他给赵觞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法子,反正要把那尹阿给拖住了。上次就是因为她撺掇傅时雪出宫去,这才惹了大麻烦,如今,他是再不允许这个危险分子再靠近她了。尹阿倒也识趣,这几天陪着哈克在建安城逛的不亦乐乎,竟把躺在床上的傅时雪生生给忘了。 “你省省吧!”傅弗卿当下一声冷喝打断了正异想天开的傅时雪,将她两肩按捺住,拧着眉盯着她,“不是大哥哥说你,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没个正形,是知为了周全你,花了多大的代价你心里都没有数的么?他这般不容易,你倒是还要无法无天,活该你要受这样的罪!” 傅时雪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心中有些惶惶不安,他这话她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大哥哥什么意思?”她蜷缩在榻上,双手抱膝,一脸茫然。 “怎么?你不知道?”傅弗卿有些纳闷,这么大的事,阖宫上下都传开了,她怎么这般没事人似的? “我知道什么?”她被他说的更加云里雾里了,顿时心中有些发躁,“快点说,到底怎么了?”她虎着脸,微微蹙起了眉,心中划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傅弗卿哎的叹了一声,道:“是知因为你,与长公主断绝了母子关系,从此二人再无瓜葛。”他原本因着傅时雪被长公主折磨的事情心中攒了火,早已打算好要在见到林润和时给他狠狠的来上几拳,就算是打不过,他也要为他这个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出了这口恶气。他傅家的孩子,不说身份有多尊贵,即便是平头老百姓,也断没有理由被长公主这般欺凌的,况且还是未来婆母,这等堂而皇之的绑架折磨,如何叫他这个做哥哥的咽得下这口气?这是在生生的剜他傅家人的心啊!然他没想到的是,他才进建安城,街头闹市便传开了长公主与儿子断绝往来的八卦,傅弗卿悚然一怔,直到太傅告知了来龙去脉,这才了解了内里,也得亏自己没有冲动,免得伤了兄弟和气。如今,倒是这个妹妹看来越发的不懂事了。 “什么?”傅时雪脑中铮然一声响,蓦然沉寂,整个人直挺挺的怔在那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她的脑中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思绪,只剩胸口传来隐隐的痛,痛的她有些窒息。她简直想要哭,林润和为了她,全是为了她,然他却因为她的伤势,终是一个字都没跟她透露,自己独自一人承受这些灭顶般的压力,她是该悲还是该喜?一股悲凉的情绪莫名的漫天升腾开来,傅时雪哽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同虚浮在空中一般,她涩然,眼泪控制不住地滚滚而下。 “怎么了?好妹妹,你别哭,是不是哥哥哪里恼了你?哥哥跟你道歉。”傅弗卿见她眼泪汪汪的顿时吓得没了方寸,只是一味慌乱的哄道。 “他没有家了!他为了我没有家了!”傅时雪一想到此顿时止不住的掩面大哭,怪不得他最近都住东宫,原来他竟回不去侯府了。 傅弗卿当下懊恼自己的口无遮拦,没有办法只能惕惕然的给她擦眼泪。 “怎么了?”林润和进来的时候就见两人差点就抱头痛哭了,当下疑惑,“这是干嘛?怎么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傅弗卿刚回来,就算是见到自己妹妹有些喜极而泣,两人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纯乐这般委屈伤心,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的长公主的事跟哥哥告状了?他心头蓦地抽了一下,这未来大舅子要是对他拳脚交加,他是不是该生生受着?横竖自己要了他妹妹,打就打吧,让他打痛快了,以后的事也好说。 傅时雪见他在榻边坐下,靠着床头的身体一头扎进他怀里,潸然泪下,“对不起,是知,我害你没有家了,你没有家了。” 原来是这事?他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是安定的落下。见她哭的厉害,忙伸手抚去她眼角的热泪,一脸坦然,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有家啊,侯府里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不快乐的回忆,如今不再回去,反而是解脱了。” 傅时雪闻言一怔,“真的?”她抬起耷拉着的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如此离开自己的家,他竟这般轻松果断么?长公主到底是怎样一个母亲啊,能做到让自己的亲儿子如此决绝,没有一丝留恋?她当下吸了吸鼻子,眼神中满是温柔的怜惜,轻轻搂上他的腰,心疼的嗫懦道:“那你记着,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有你的家,我定不会让你流离失所了。” 她的话让林润和蓦地心头一颤,反手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如此甚好,你记住你说的话,可不许反悔!”她的眼中满是温情与笃定,让他的肺叶里顿时充盈起来,深深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她此生,终是值了! “此生定不反悔!”她说的信誓旦旦,犹如那一天他跪在父母爷爷面前那般坚定不移。 傅弗卿此次回来是有大收获的,派人连着多少日的跟踪查探,终是调查清楚了王镛此次的所有目的,他贪污银子,与黎国皇帝书信往来,联系购买矿产一事,私建兵库,打造兵器,竟还在边境私养阴兵,这每一条,每一桩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这是摆明了的要造反。太子现下得了证据自是欣喜不已,每日不见踪影,一心扑在这些案件证据上,势必要将王镛一网打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送别 皇帝如今见林润和已经存了誓不回侯府的决心,便也依了他,只是着手另外叫人修了将军府安置,道:“如今论品阶官位,你也该有自己的府邸了,不久又要成婚,总该有个像样的新房才是。”林润和倒是也不推辞,按礼谢过皇帝的赏赐。 “还有一事,朕头疼的很。”皇帝扶了扶额,拧着眉有些疲累,“北边的古斯国起了流寇,原也不是大事,但这次莫名的却是人数众多,奈何其皇帝又是个昏庸的,连派了几员大将带兵前去平叛剿匪,皆是无功而返。如今那流寇组织是越战越勇,竟犯到了我大遂边境,青州一带的百姓如今苦不堪言,朕原想派怀化大将军韩林仁前去支援,可大将军如今年事已高,前阵子又染了风寒,此次青州路途遥远,环境恶劣,朕是不忍心拖垮了他的身子。现下在这朝堂上,五品以上的将军除了在外镇守的,便也只有你最得朕心了。是知,依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能为陛下解忧,臣万死不辞。”林润和倒是没什么想法,好男儿势该保家卫国,如今朝廷需要,他自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放心不下傅时雪。 “可你大婚在即,若此时去了边境,这婚事怕是。。”皇帝说的有些犹豫,这两个孩子一路走来不易,如今是知又众叛亲离,他这个做娘舅的看在眼里,也是心有余悸,若将是知派去边境,倒是有些不舍得。 “纯乐的伤现下也需要时间去养,如今看着这折子上的情况,依臣想该是可以速战速决的。臣估摸着前后个把月的时间,定能平定归来,还请皇上放心。”林润和昨日便从太子处得知了此事,皇帝现下身子不太好,早已积劳成疾,一干大事都由太子帮着处理,昨个夜里与太子分析了当前的状况,倒是还比较乐观,就他定能应付的了。 皇帝听他如此说,当下宽慰不少,是知是英雄出少年。从十八岁离了林简入朝后,先后跟随韩林仁,吴阔,齐方杰等几位大将出生入死,仅仅两年便能自己领兵打仗,至此还未有一场败仗,从排兵布阵到作战方案,他都是运筹帷幄,令人叹为观止。如今派他前去,自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如此,朕便放心了,纯乐那头,便让她留在东宫,太医医治也方便,你放心,朕自会命人好生照看,定不会让她再出任何岔子。”皇帝信誓旦旦道。 “臣谢过皇上。”他拱手向皇帝行礼告退,此事需尽快解决,边境的百姓等不得,他也等不得,待辞了皇帝,便匆匆往军营去了。 大军开拔前的准备工作看似没有多少,点了人准备了马匹被服和粮草就能走,然其中大大小小的细节搞得人是头晕脑胀,所幸林润和心里都门儿清,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准备工作处理的有条不紊,待忙完,已是到了酉时,来不及用饭,又匆匆往东宫去了。 此时的傅时雪元气已经补回来了,太医过来瞧了瞧,给她换了药,说是后日便能将纱布取下了。她心里止不住的欢喜,这将近半个月的活死人日子过的实在憋屈,天晓得她有多想飞出去。林润和来时她正靠在榻上教晚晴下棋,神采奕奕,与晚晴两人逗得不亦乐乎,看的那门口的人也是欣慰不少。 见他来,晚晴倒是不客气的迎上去糯糯喊道:“小姨父。” “晚晴,还未到时候呢!你叫的早了。”傅时雪见她叫的这么自然,当下有些哭笑不得,她倒是比自己还适应的快。 “谁说叫的早了?就叫小姨父,小姨父爱听!”林润和抱起晚晴大步跨进来,半道瞪了她一眼,眼里满是笑意。 傅时雪无奈撇嘴,叫了奶娘将晚晴送回傅闻辛处。 “如今手臂还痛么?”他拉起她的手,心疼的问道。 “你放心拉,太医说已经好了,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伤我会好好养着的,定不会让你失望。”她眉舒目展,神清气爽的朝他浅浅一笑,却是阳光明媚,清风徐来,绿云自动。 林润和见她如此,竟有些鼻子酸,抬手轻轻抚过她鬓边的发,她眼中饱含的温暖与明朗让他心头止不住的颤动。从受伤到现在,除了昏迷时给她包扎的时候轻呼了一声痛,之后便再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她虽柔弱但也坚强,这个女子,牵动了他整个灵魂,温暖蚀骨,叫他如同得到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再也不舍得放下。他长吁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搂进怀中,有些犹豫道:“有一事,我想与你说。” 傅时雪感受到他的惶惶不安,忙抬头看着他,吮着唇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古斯国内的流寇造反,危及到了我大遂边境的青州,青州岌岌可危,我请了命去平叛剿匪,两天后便走。”他嗫懦着,竟感受到了有些莫名的局促。 他的金石之音划过傅时雪的头顶,清透的淙然有声,她心中虽有不舍,但还是十分支持。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本就是他的责任,如今国家百姓需要他,当然义不容辞。她从他怀中轻轻挣脱开来,对上他温和的眉眼,馨馨然笑道:“那林将军定要平安归来,我等你。” 林润和猝不及防的悚然一怔,原以为她会撒娇哭鼻子。毕竟受着伤身边确实需要人陪伴,而且他一去便要月余,这么久时间不见,换做别人指不定会相思成疾,如今却见她如此大方坦然,不禁有些诧异。 “干嘛这个表情?难不成你是唬我的么?”傅时雪见他一脸讶异,似嗔似怨地逗趣道。 “你竟不挽留我么?”他简直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是为何,她明明那么爱他,却又不时时刻刻恋着他,别人家的小女儿不都是恨不得贴在对方身上的么?就比如那尹阿吧,就差成蜘蛛精了,怎的到她这儿完全不是这个路数啊?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你只要在这位置上一天,便是全天下百姓的将军,守护他们义不容辞,我有何理由挽留你呢?只有一点,不管多久,定要平安归来。”她绞了绞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歪着头看他,说的无比认真,那眼神中有志在必得,她满是期待。 “可是你一人,我终究不放心,长公主现下虽被皇上软禁,但并不表示危险便散去了,还有王相那边。。” “你放心,独清三人已经回来,过两天我便回府里去,他们也能时时在我身边。长公主那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动作,我防着便是了。至于王相,他的目的是玉风铎,那风铎不在我手上,自然也就无性命之忧,况且他现下应该已经自顾不暇了吧。”傅时雪有些好笑,往日里淡泊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林将军此刻却是比小女儿家还要怯懦,这般进退维谷,絮絮叨叨,瞻前顾后的样子若要说出去,打死都不能信啊。可偏偏的,她却是让他这般苦不堪言了,她心中没由来的有些心虚,忙扬了扬嘴角宽慰他道。 “可。。。”他终究是不放心,他不在她跟前,他如何放得下心来。 “好啦,林将军什么时候也如此犹豫不定了呢?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等你平安归来,完好无损的嫁你!”她温柔一笑,这是她的承诺,她能做的,只是等着他。 他心中顿觉温暖,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柔情的光,深深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从此,他有了一个小妻子,在他们的家里等着他,他此生再也不会孤单一人。 两天后,一万军士在皇城整装待发。 皇帝携了一干人等去送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瞰那底下整整齐齐的列队,颇有气吞山河,势如破竹之势。林润和虽为谦谦君子,但他训练出来的军队却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令人不寒而栗。 傅时雪因是女子,不便随驾去送,又有伤自己骑不得马,只能求了尹阿陪她一道出宫去了城外。 远远的,便见军队缓步而来。 走在队列最前的是一匹高大健壮的枣红战马,英姿勃发,傲然站立,马背上的人一身银盔铠甲,英武挺拔,气宇轩昂,神采飞扬,让人敬畏。 傅时雪当下心跳不已,她还从未见过他一身戎装,如此冷面严肃,却与平日在她面前的那个林润和判若两人。她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心惊,她如此偷偷跑出来看他,定要生气了吧?可是连着两日都未曾见他人影,如今若再不来,不知等多久才能相见了。想到此,顿时咬了咬牙一跺脚,横竖她没脸没皮惯了,只要能见他一面,她也顾不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冷脸训斥了。 “你怎么来了?”马背上的人远远的便瞧见了她,当下勒起马缰,策马小跑过来,将大队甩下了一小段路。 “我来送将军,愿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看着马背上那人在她面前勒住马缰,那枣红战马猝不及防地抬起前腿仰天嘶鸣,转了两圈后终是停了下来。林润和一步跨下马,大步向她奔来,全身的铠甲因他的动作而相互碰撞发出铿锵的声音,她有些微微发怵,深吸了一口气,强作从容地扬起头,朝他绽了个笑靥。 “可会想我?”冷不丁的他居然冒出一句话。 傅时雪有些惊讶,嘴巴微张半吞半含的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如此场面,不应该说些壮志豪情,波澜壮阔的送军感悟么?她心里甚至连草稿都打好了,什么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什么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如今他却来了这一句,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多人看着,你说这话合适么?”她觑了觑四周滚滚而来的亲军万马,按耐住心中的恐惧和怯懦,惶然的靠近他,悄悄说道。 可他却是不说话,转头扫过身后的罗意,使了一个冷冽而干脆的眼色,那罗意当下了然,蹙身清了清嗓子朝那数十步之外的大队吼道:“全体将士听令,闭眼!转身!”随即自己也慌忙转过身去。 傅时雪的耳膜顿时被震得砰砰发颤,看着面前一众将士齐刷刷的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她眼中满是惊愕,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一脸严肃的林润和。 未等她反应过来,却是被他一把搂住,紧紧堵住了唇。 一旁的尹阿更是吓了一跳,忙别过脸去捂住眼睛,这林将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往日里见他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如今却也是霸气外露,睨傲万物,唯我独尊啊。明明是他在做不好意思的事,现下反过来倒是让旁人都不好意思看了。 傅时雪被他牵制的不能动,只能干站着,任脸上飞满了红晕,心如鹿撞。 “等我!”他闷声吐出两个字。 面前的她不说话,整个人被他搂着紧紧的贴上那有些冰凉的铠甲,她按耐了半天才回过神,有些晕头转向,忽闪忽闪的明目定定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取了帕子擦去他额间的汗笑道:“现下天热,这么厚的铠甲穿在身上定会热坏了,这帕子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如今路程迢迢,一路辛苦,便给了你擦汗吧。” 他有些不明所以,将帕子展开,上面却是一幅星象图,是她之前与他说的北斗与北极星,当下心中了然,终是奋力点头。 “好了,快走吧。”见全军将士等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忙蹙身催促他。 他却又是在她唇上深深一吻,随后才不舍的跨上马,勒起马缰掉头策马而去。 听马蹄声疾驰远去的声音,尹阿这才回过头来,却见面前除了傅时雪一人外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任何人身影。 “看不出啊,林将军还是这样的人。”尹阿笑的放肆。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是那个冷冷的,不善言笑,克己复礼,一本正经的谦谦君子,还真是没想到他也会如此热情似火,柔情似水。 傅时雪却是绯红飘满了脸,活像个熟透了的蜜桃,有些尴尬的咧嘴一笑。林润和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想来长公主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那天晚上赵珏面目狰狞的脸时不时的在她眼前浮现,她看自己的眼神,绝不仅仅是婆婆看媳妇的不满意,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里,蕴藏的是静静的杀意,那是看待多年宿敌的仇意。她是因为姑母的关系而这般仇视傅家的人么?所以才对自己下狠手?傅时雪毫无头绪,不愿意再想下去,横竖她若坚持要置自己于死地,想来也不能再坐以待毙,至少,不要牵扯到是知,让他难堪。傅时雪抬头看那潇潇苍穹,大队已在她的视线中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黄沙漫天。她举起留着疤痕的手臂,沉沉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吁了口气,如今的形势,只能是自己救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回府 “诶!”尹阿见她举起双臂,宽大的袖口顺着手臂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两大片淡淡的粉红疤痕,心中顿时一凛,忙拉过她仔细探究,“这宫里的太医都是庸医么?这么些日子了,这疤痕怎么没消去?” 傅时雪忙抽回手,将衣袖拉至手腕处遮住,安和一笑,“能恢复成这般已经不错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的,平时敷些粉,想来应是能遮掉一些的。” 尹阿嗤笑,“你就这般大无畏吧,你看习惯了倒也不算什么,可也该为林将军想想不是,让他整天里面对你这样的伤,且不说他爱你爱得深不计较这些个缺陷,但是这般触目惊心的疤痕在他面前晃,不是摆明了叫他想起长公主对你的百般欺凌么?你觉着他心里能好受?” 尹阿深邃的眼眸在她面前计较着厉害,傅时雪心里一疙瘩,想想还真是,是知的处境艰难,长公主之事本就是讳莫如深,实在不宜再去揭他伤疤。她咬了咬唇,点头道:“我晓得了,等回府便差人去找些方子,争取把这疤痕给消了。” “嗨!那还需要另外找人啊!”尹阿见她这般,当下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强调,拍打着手中的金丝鞭笑道:“不是我自夸,我入这大遂时,我父王给了我好些西钺珍贵的药,如今你这手上的伤,大遂的药不管用,何不试一试我的,保你等林将军回来时恢复的与之前一般无二!” 傅时雪将信将疑,好歹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也无妨,随即招呼她道:“走吧!从今日起,我便住回府里去了。” “为何?”尹阿有些不明所以,这东宫住的好好的,长公主也不能再把她怎样,如今她到反而要离了这保护伞,真是不知她如何想的。 “东宫毕竟不是我的家。”她在东宫待了半个来月了,整日里身边跟一大堆人,着实是难应付,还不如回了府去,有父母亲和哥哥在,也不至于太无聊,而且现下独清三人跟在身边,该是能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那我以后想要找你又该如何?”尹阿有些失落,扔了手中的鞭子赌气道。 “你可以早些嫁与宁王,这样,搬进了宁王府不就可以来找我了么?”她弯下腰去将那黄沙堆里的鞭子捡起,替她扫了扫那上头的灰尘,重新递给尹阿。 “你又打趣我,他是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尹阿想想便来气,那赵觞似近非近,若即若离的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嘛! 看她这副备受煎熬的样子,傅时雪有些感同身受的笑了笑,“看来还得给你助把力啊!宁王妃!” “哼!横竖他这王妃本公主是当定了!”尹阿将金丝鞭重新别回腰间,捋了捋鬓边吹散的发丝,志在必得。“反正我大哥还要在建安待上好些日子,想来关键时候治一治这妹夫,还是不成问题的!” 傅时雪笑了笑不再说话,携起她上了马车,两人一同回了宫。将尹阿送回飞霜殿后,她便告别了傅闻辛,遣了采菲与采葑去了东宫收拾行李,刚出城门,却见独清,独醒与独慎已经在一边等着了。许久不见他们,倒是又多了几分沧桑感,想来和县的任务并不轻松,所幸,一切都顺利。 “小姐,是否直接回府?”独清见她出来,上前拱手问道。 “不忙,先去宁王府。”傅时雪由着采菲与采葑将她扶进马车。 独清三人领命,驾车往宁王府去了。 听门房通报是傅时雪来,赵觞忙搁下手上的茶杯迎了出来。 “时雪你快来看,这是本王新命人排的歌舞,你瞧瞧如何?”还未等傅时雪站定,却见他一把将她拉至了身边,给她指着那些个莺莺燕燕兴致盎然的吹嘘着,倒是弄的她差点一个踉跄有些狼狈。 “我又不懂这些。”她稳了稳心神,撩开嘴角的发丝,有些嗔怪道,从小到大家里人就没让她碰过歌舞,连看也很少,更别说现下要给他鉴赏了。 “诶~多看看便就懂了嘛!”赵觞依旧是满不在乎,“你难得来我这一次,前些天刚好得了些御赐的雪顶含翠,你等着,我叫人拿来泡上。”说罢,一招手,差人呈了上来。 “你倒是真有闲情逸致,还能纵情歌舞,也不管某些人的死活。”傅时雪拿他没法,拗不过,虎着脸在凉亭中坐下,撑着下巴嘟囔道。 赵觞觑了觑她,“某些人?是你么?你哪还用得着我管,十个我都抵不上一个林润和。”他是铁了心的装糊涂到底,尹阿的事,他确实心里没准备好。 “子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的。”傅时雪给了他一抹稍稍鄙夷的眼神,作势拉着脸,带了些气恼,眉心轻蹙道。 “怎么,这才刚让我彻底死了心的对你放手,不给我一口喘息的机会便要把我往别人那推么?”他不看她,只一味气定神闲的拉着袖子给她斟茶,头顶的阳光照下来,映出他半边霁月的侧脸,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傅时雪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你心里空了才能更纯粹的去接受尹阿,子陆,尹阿是个好姑娘,虽性子烈些,但这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不是么?” “别提她,听着烦。”他放下手中的茶壶,垂着眼眸撇了撇嘴,茶盖子轻轻拂着杯中的茶叶,心里却是有些烦闷。他对尹阿,说不上讨厌,但也不觉得有多喜欢,只是总觉得自己心里的感觉怪怪的,见了她吧,觉得烦,不见她吧,又有些想,这样的感觉来来回回尽有些折磨的味道。早先是心里有傅时雪,所以尹阿始终在他心门外徘徊,他也没打算接受她,如今傅时雪已将他心中的位置空了出来,他却一下子有些失落与恐慌,他也是害怕失去的人,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轻易接受。 “子陆,人总要兜兜转转才能找到合适自己的那一个,感情可以来的晚一些,但是千万别轻易错过。”她看得出他如今是油盐不进,但奈何到了这步,该明说的始终要给他说明白了,她咬了咬牙,横竖这个媒婆是做到底了。 “可是我已经错过了你,但我错的甘心,是知那样爱你,恐怕这世间没有几人能敌得过他,我的放手不仅对于你,对我来讲也是一种解脱,能看到你在他身边那样幸福,我错过的值。对尹阿也一样,若她以后如你一般觅得如此深爱之人,我的错过不正好么?” “尹阿爱的是你,此生她不愿意错过。子陆,你心里有迷茫,甚至是不知所措,这些你都可以不承认,但是你情急之下对尹阿的关心与在乎你不能不承认,你可以花大把时间去慢慢体会你的心,去尝试接受尹阿,我相信她不会让你失望的。”其他的话她不便再说,他也定能猜到,他的感情,实在是当局者迷。 “此事再说罢!”赵觞有些头疼,不愿再提尹阿,是啊,他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才是,“不过有一事,我觉得甚是奇怪。” “何事?” “最近舅舅在朝堂,倒是对是知格外的看中,三番五次的建议父皇重用是知,按说是知是太子的人,他如此做法意欲何为?还是设了什么陷阱等着是知落套?”他转着手中的茶杯,看向那上头葡萄花纹的眼神有些迷离,平白多了一份淡淡的怅然。舅舅的心思,按说着实有些奇怪,早年他与母亲谋划着一心想要将他推上太子位,这也是可以理解,母亲的野心需要舅舅的扶持,至于他这个傀儡会如何,皇贵妃倒是没心思去考虑,他也懒得去理会,横竖他们做的事自己保持清明不参与便是。但如今却是奇怪的很,近几年来舅舅倒是与母亲来往的少了,没有必要的事几乎不往来,皇贵妃心里着急,三番四次催了赵觞去打探舅舅的意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表面应付应付算了事,可如今舅舅反戈一击,却是对是知没由来的上了心,赵觞心中凛然,着实是看不透。 傅时雪摇摇头,她最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些事情总觉得错综复杂,按说太子掌握了王相如此多的证据,他不是应该想方设法撇清自己的罪责么?为何却是一点动向也没有,之前玉风铎在自己身上时,他会来抢,如今在林润和身上,他倒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了,着实是奇怪。还有为何长公主要置自己于死地?如是为了赵承恩,那么死了一个她,以后也会有别人在是知身边,再说如此明摆的情势,即使她死了是知也不可能娶赵承恩,那为何她又要多此一举?着实是让人想不通。 傅时雪不再继续往下想,只起身与赵觞道别,便要回傅府去。 “时雪!”赵觞在身后叫住她,“如有一天你需要人,尽管来找我,作为朋友,我值得你信任,万死不辞!” 傅时雪脑中乱作一团,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霹雳 回了府的她犹如一只撒欢的兔子,她站在前厅的院子中,狠狠的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还是家里好,连着空气里都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这孩子,傻站在那做什么?”方氏见她怔怔的在院中站着,眼角含着笑的迎上去,自她住到东宫以来,她倒是有好几日没见到这个宝贝疙瘩了,“快来,娘亲做了你最爱吃的菜,瞧瞧都瘦了。”她有些心疼的抚过傅时雪如桃花般娇嫩的脸,替她正了正发间的簪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温和的眼神似是看不够。 “娘亲!”傅时雪糯糯的朝她撒娇,迎上去搂住她,还是家里好,还是娘亲最好,让她没由来的充满了安全感。 方氏含笑的拍了拍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笑道:“好了好了,你都是大姑娘了,再这般撒娇啊,给人看到该笑话了。” “就是,往后要撒娇啊,对着你夫婿去。”刚从东宫回来的傅弗卿一进门就见母女两个抱在一块像是半辈子都没见过面似的,当下咧了咧嘴一阵风似的奔过来调侃道。 “大哥哥!”她有些气恼的从方氏怀里挣脱开来,梗起了脖子朝他嘟囔,“你不拿我打趣不好过么?” “容衍!”方氏攸的板起了脸唬住一旁的傅弗卿,“纯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如今大病初愈,你这个做哥哥的,反倒跟她一般见识了。”方氏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她从小到大就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的,每次受伤生病过后总要撒一撒娇才能好过。虽说现下许了是知,两人也是鱼水深情,但如今是知刚去了边关,剩下她一人,心里总归不好受。 傅弗卿有些自讨没趣,戳着手嘿嘿的干笑,“好妹妹,你别恼了成不成,若不然等是知回来见到你这般模样,我们之间的郎舅情谊可就毁了呀。” “背我!”傅时雪作势拉下脸来毫不客气道。 “得得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傅弗卿有些哭笑不得,瞥了她一眼,他背了傅时雪十八年,早就驾轻就熟,如今看着这个从一尺三寸大就在他背上长大的小娃娃再过不久便要嫁人,他止不住的心里阵阵骤痛,没由来的竟有些愁入肝肠。罢了罢了,就让她作吧,横竖她在自己面前也是作一次少一次了。想到此,他毫不犹豫扬起嘴角半蹲下去,回头朝她道:“上来!” 傅时雪见他这般,当下咧开嘴咯咯笑了起来,一下扑到他背上,两人如疯了似的在傅府院子里横冲直撞,留下方氏一脸无奈的在后面追着道:“别忘了去给爷爷请安!” 她才说完,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知道了三个字隔着层层的院墙从不知什么地方悠悠传来。 入夜,疯了一天的傅时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赵觞的话若隐若现的在她耳边浮起。思前想后终觉得不对,如今独清三人也在身边,是得力的,她暗自思忖了许久,终是决定自己试一试。 “小姐。”采菲轻轻推门进来,“该上药了。”见她在床上躺着,忙搁下手中的托盘上前去搀她起身。 “这么晚了还要上药么?”她有些不情不愿的。 “你忘了么?这是尹阿公主差人送来的药,说是无论如何要给你试一试的。”采菲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自己的伤,还这般的不放在心上,若是一直好不了,可怎么见人? 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忙起身招呼道:“快给我拿来。” 那药涂在手上凉丝丝的,微微有些痒,傅时雪受不住,想要去挠,终是被采菲呵采葑给按耐住了。一连用了几天,倒是真有奇效,那疤痕确是褪了好多,她不由得欣喜,想来那尹阿以后倒是可以做个小药娘了。 “如今长公主被软禁,行动范围大大受限,我想了许久,想来也有利于咱们盯梢行动,这样,我们六人分别盯着侯府,看看里头的情况,如长公主真有什么计划,咱们也好早做防备。”傅时雪一连想了好几天,终是狠下心来准备主动出击。 “可是小姐,你这身体吃得消么?不然,我们几个去便得了,你安心在府中待着。”采葑有些惕惕然,盯梢说的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傅时雪大病初愈,让她整夜的趴在人家屋顶上,万一有个好歹,那林将军不得杀人? 她神气活现的戳了一下采葑的脑门,忍笑道:“你当小姐我是纸做的么?娘亲天天换着法的给我补营养,我早就壮如牛了好么?行了,别废话了,你们都过来。”说完抻了抻腰,召集了众人悄悄商量起方案来。 入夜,傅府的后院飞出两个黑影,只一瞬间,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傅时雪从未去过侯府,与独清一道寻了好久才寻到赵珏的住处,盯了好些时候,才发现她似乎会在固定的时间屏退众人去到书房,傅时雪心里一顿,当下吩咐其他几人着重盯住了她的书房。 众人盯了好几天,终是发现了侯府中书房的密室,那密室建的隐秘,若不是跟了赵珏好些天,靠自己指不定找到什么时候。她的心高高的吊了起来,有一种惶然的不安,她突然有些怯懦,踌躇着有些进退维谷。 “小姐,咱们还要继续跟下去么?”独清见她这般心神不宁,跟在她身后有些担心。 她拧紧眉,恹恹地闭上眼,紧紧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启唇道:“无妨,横竖总归是要迎头往前走的,比起傻傻的成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她缓了缓有些焦躁的情绪,与独清掩在书房中,等待赵珏的到来。 入夜时分,她果然又再一次打开了密室。 两人躲在隐蔽处静静的盯着里头的一切,密室中昏暗,约为半个书房大小,里头简单的摆了一张书案,还有几把椅子,其余地方空荡荡的,到真是密室的样子。 “你再给我派些人手。”赵珏的话在空荡的密室中响起,傅时雪偷偷望去,却见她身后站了一个宽阔的背影,灯光太昏暗,她看不清来人是谁。 “阿珏,你何必如此执着?即使杀了她,你也终究战胜不了你的心魔。”那浑厚的嗓音如洪钟般传来,让她的心口没由来的颤了一下。 “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我要让她死,她就必须得死!”赵珏狠戾的声音里像夹杂着刀片,尖而利,似要将面前的人万箭穿心。 “我有什么资格?呵,我有没有资格你难道不清楚么?你杀了她,你我的儿子便登不上大位,你更不能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那浑厚的声音冷笑一声,言语间满蓄着风雷,不由得让人浑身起栗。 “我才不要成为最尊贵的人,我只要她死!傅云梦不能在我面前活,傅时雪便更不能在我面前逍遥自在,如今还要做我儿媳,这是什么,这是在打我的脸!这是在告诉我,我赵珏此生只能活在她的阴影里!”赵珏一提到傅时雪,活像见了鬼,如临大敌一般声嘶力竭,对着那黑影狠狠斥道。 那黑影没法,转过身来,“即使她要死,也不是现在,需等我定了大局,为我儿坐了这天下才行!”那浑厚的声音有丝丝的退让,但退让的背后,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张脸就着昏暗的烛光,傅时雪看的清楚,那是王镛!他的儿子要坐这天下?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王镛统共才一个女儿,哪来的儿子?她木瞪瞪的没有了反应,终是想不明白王镛字里行间的意思。 “呵,你的儿?”赵珏撑着一旁的桌角森森然冷笑,“呵呵,别做梦了,你终究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你从头至尾不过就是一个小丑!” “你什么意思?”那宽阔的背影显然抖动了一下,蹙身面对赵珏,阴鹜浮上脸,死死的瞪着她。 “你没有必要再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你终其一生的野心,终究只是给赵家做了嫁衣罢了!哈哈哈哈哈!”赵珏到此时早已歇斯底里,放声大笑。 “赵珏!你给本相说清楚!是知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那浑厚的声音此时已被赵珏逼得怒气不止,那壮实的双臂不断的摇晃着赵珏已近崩溃的身体,而她除了笑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的傅时雪脑中铮然一声响,霎时间呆若木鸡。她哑然怔在那里,止不住的腿颤身摇,整个人像被一根丝线吊着,四面不着边,就那么虚浮在半空,无助到了极点。王镛的话让她浑身起栗,久久的反应不过来,只无力的撑着墙死死忍住听他们继续往下说。 王镛发了把狠劲推开赵珏,掸了掸袖口,头也不抬的冷哼一声,“本相警告你,最近最好安分一点,哈克过几天便要回西钺,那赵承恩会随驾一道走,本相这段时间没工夫再见你,人自然也是没有的!”那声音到最后已接近冰冷,令人发怵。 那崩溃中的赵珏听到赵承恩要去西钺,顿时如惊雷般,当下跳起来拉住王镛道:“不行,承恩不能去西钺,决不能!” “去不去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你自个在这府里好好呆着吧!” “你想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她此刻犹如五雷轰顶,满是惊恐与不安,先前的面目狰狞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苍白的脸上只剩下无限的悲苦。 王镛此时已经不耐烦,一把挥开牵扯着他的赵珏,“你给本相记着,要不是看在你给我生了儿子的份上,本相才懒得理你,如今傅时雪是一张王牌,你若再敢从中作梗,别怪本相不客气!”说完当下甩手而去。 “你怎能如此绝情?你这般终是会不得好死。。。”赵珏看着他早已远去的背影,终究是跌坐在地,泪流满面,失魂落魄的低声喃喃道。 傅时雪此时已天旋地转,犹如被抽掉了灵魂,终是无力地瘫软下去,惊得身旁的独清当下死死将她扶住,按耐住愣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约莫等了半柱香,确认赵珏已离开后,这才战战兢兢的将傅时雪扶出密室,带离书房飞身而去。 傅时雪回府后便昏昏沉沉的躺着,至第二天晌午都未醒,独清三人与采菲采葑在一旁守着终是不见她醒来,当下急的不知所措,忙禀了傅骧夫妇去请了大夫来。 她昏昏沉沉的脑袋似有千斤重,来来回回的字眼在她脑中闪现:是知,赵家的嫁衣,王镛的儿子,这些字眼如惊雷般劈开傅时雪的大脑,她似是快要爆炸,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是徒劳一场。 那大夫倒是来的快,给傅时雪把了脉,只道是惊吓过度,心神俱伤,待开了药按时服用,过几天便会好转,方氏这才松了口气,忙遣人送了大夫出门,随后朝众人问明缘由。 几人顿时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只道是小姐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梦魇了,嘴里呼喊着将军的名字,可能是做了噩梦被吓着了。 方氏见他们如此说,终是没有怀疑,只是叹了口气守在她床前,不眠不休的亲自照顾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任平生 林润和率军一路往北,不敢耽搁,四日后便到了青州。 “将军!营帐已经扎好,将军可要先休息?”徐浪前来回禀。 他抬头眺望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前去宣了青州刺史与守城将军,本将军有话要问。” 徐浪领命,匆匆下去了。 待安置好了众将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匆匆在案前研究起了青州及周边一带的沙盘,细细的思量着方案。 古斯国与青州交界处地势平坦,但周边一带都是沙漠,急剧缺水,那流寇驻扎定是选在离水源较近的周边,但又不能离青州过远。青州虽也处沙漠地带,但后方资源供给充足,商业往来一向繁盛,所以整个城镇的百姓日子过得倒也是富裕,那流寇在古斯抢不到好的资源,便将魔爪伸向了青州。 “将军!”还未等他思忖完,徐浪便领着刺史杨芳和守城将军南宫炜急急的向营帐奔来。 那二人见了林润和,忙稽身行礼。 “二位大人快请起,你我本就是平级,何故有行礼一说?”他见两人前来,忙放下手中的地形图,上前躬身将他们扶起。 “将军这礼必须得受啊,这礼不是在下行的,是在下代表全青州城的百姓给您行的,您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您来了,我们便有指望了啊。”那杨芳有些老泪纵横,这些日子,那些个流寇实在是猖狂,搅得这青州城鸡飞狗跳,百姓惶惶不安,他这个父母官看在眼里,虽着急,但也是束手无策。 林润和有些哑然,腼腆的笑了笑,“二位大人可否对是知彻底说说这流寇的情况?” 二人边点头边在他下首落了座,守城的将军南宫炜叹了口气,道:“那流寇头子名叫任平生,原先是黎国人,后来不知怎地流落到了古斯,成了古斯的一位昭武校尉。按说这将军的职位干着也是不错,奈何前两年古斯闹饥荒,边境的一带百姓更是流离失所,那任平生当时在边境守城,却见流民四处奔散,他倒是也有恻隐之心,忙下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同时向皇帝递了奏折。哪知这皇帝本就昏庸,更何况那朝中还有任平生的死敌,那任平生为人豪放不拘小节,早在朝中得罪了不少的人,这些人原本就见不得他好,如今这把柄又直直送到了面前,还能放过这个机会不成,便狠狠的奏了他一本。古斯皇帝随后将他革了职,发配边疆,到了这交界处,但他岂是能任人宰割的人,当下招了些流民罪犯,在路上便反了。后来召集的人越来越多,他又是个带兵打仗的能手,三下五除二,便起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叛军,在古斯国边境闹得是不可开交。皇帝拿他没法子,朝中都知道他是个不要命的,也不敢轻易的领兵来打,只得让他闹。如今这边境一带资源稀缺,他便打起了青州的主意,这不,时常来骚扰百姓了么。”说完,有些口干舌燥的押了口茶。 林润和斜坐在上首,一手撑着身旁的矮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如今这流寇有多少人?主要聚集在哪一带?” “禀将军,老朽粗粗的估算了一下,现今约有一万五千多人,着实是规模不小了。如今安扎在离青州百里的磨石镇上,那磨石镇原先是有人的,但因着后来闹饥荒,基本上里头的人都逃难去了,再后来便被这任平生霸占了。”杨芳捋了捋山羊须,怏怏的开口。 “那磨石镇附近可有水源?” “水源倒是有,有一片小湖,平日里也可作为他们的饮用水。”南宫炜拿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里头的茶叶。 林润和撑着下颚不置可否,思忖了良久,待罗意续了两盏茶后终是抬起头朗声道:“如此,待本将军琢磨琢磨,二位请先回去休息吧,若有不明的地方,是知再向二位请教。” “将军客气,若有需要我等效力的地方,定万死不辞。”那二人听他如此说,当下有些惶然,忙起身与他客气了一番,随后蹙身离开了。 待将他们送出军营,罗意折返回帐中,“将军可是有剿匪的法子了?”见林润和气定神闲的坐在上首喝茶,忍不住的上前问道。 他搁下手中的茶杯,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案上的书页,扬了扬嘴角,“这任平生听名字倒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坏,又是被逼无奈,如今领着这么个数量庞大的组织,确是要花费不少精力管着所有人的吃喝拉撒,这次我们不用强攻,但求智取,没得还能为大遂得一名良将。”他的声音如金石一般传来,整个人端坐着,从容淡泊,似是胜券在握,远远瞧去,满是清华的气象。 “请将军示下。”罗意与徐浪在一旁拱手待命。 林润和也不着急,只了然的笑了笑,而后朝他们招招手,示意二人上前,将行动部署一一说与他们。 入夜,青州城中悄悄走出一支商队,运了百担的盐,人不知鬼不觉的往磨石镇去了。 次日凌晨,林润和遣了军队前往磨石镇周边守着,一连守了两天,却也不见对方前来进攻。 到了第三日傍晚,终于守得那任平生出了镇,只见他一人气势汹汹地飞身而来,蹲守的将士立马如抖擞的公鸡一般成应战状态,准备出击。 “好你个奸诈的小人,有本事痛痛快快跟老子打一场,叫人冒充商队骗取吾等的信任,往老子水源里撒盐算什么本事?”那任平生见到马背上的林润和,简直暴跳如雷,脸色涨的通红,越想越上火,急赤白咧的朝他吼道。原本见那商队赶路赶得辛苦,前来镇中投宿,一应人员和货物也彻底检查过,都没问题才将那商队留下,不曾想倒是中了他们的奸计了。那伙子人趁月黑风高将盐全部撒入了清水湖中,沙漠水源本就稀缺,如今这小小的湖泊愣是成了盐池,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那林润和却是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只是淡淡笑了笑,“本将军看尔等整日生活在如此干旱地带,现下日头晒的又热,人容易出汗,将军你又要领兵打仗,着实是辛苦的很,必定出汗无数,如今在你们水中放些盐,也好给各位补充体力了不是?” “你!”任平生冷哼一声,“真是信口雌黄!老子今日跟你拼了!”他被气得哑口无言,抓耳挠腮不得疏解,当下一咬牙飞身上来就要开打。 “将军且慢。可否容吾与将军谈谈?”林润和见他飞来,不动声色的坐在马上朗声劝阻道。 但那任平生此时早已火冒三丈,哪还听得进他的话,当下拔刀朝他砍来。 众人皆欲上前护住林润和,却见他只是命了一干将士在原地等待,不得插手。随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接了任平生的招,两人在大日头下你来我往打了几十回合,那任平生终究是体力不支,率先喊了停,瘫倒在地气得哧哧喘,抬头怨恨的瞪着他,“如今老子败在你手里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个痛快人!他笑了笑,“将军言重了,不知将军现下可否与吾等谈一谈了?” 那任平生见他这般,料他也不是个趁人之危之人,然实在咽不下心里这口气,大老爷们坦坦荡荡的,如今吃了败仗,自是憋屈的很,当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林润和倒也是不恼,将手中的佩剑交予罗意,上前拱手道:“在下林润和,来之前便久仰任将军大名,知道任将军此时在这边境落草为寇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你我交手,将军虽说可以为了尊严义气一死了之,可将军可有想过跟随你的将士们又将如何,如今你也看到了,在这个不毛之地,我略微耍个小计便能让各位眼见着面前的娟娟清流而不得饮,众人的生命如此容易便受了威胁,将军让他们跟随您,难道就是要看着他们白白为你送了命么?” 林润和说的很平静,任平生的心里却是不好受,以为他愿意吗?哪个人不是流离失所被逼无奈?人都是爹妈生养的,凭什么他们要比别人遭受这么多罪? “去他妈的!”任平生气不过,当下扔刀一声怒吼,道:“你有什么提议,直接说吧!” 他不仅要为自己考虑,更要为这一万多条性命考虑。 “将军请息怒。不知将军可愿意携军队归入我大遂?”林润和说的诚恳,任平生是个良将,又重情重义,如归了大遂,倒是如虎添翼了。 “你什么意思?”他蹙身回过头来,水牛一般的眼中满是戒备,显然对他的话有些讳莫如深。 “将军如今已为草寇,最多不过就在这边境荒蛮之地得过且过了,如此拼尽性命却仅仅是为了温饱而已,实在不值。如将军归了我大遂,我林润和在此向你保证,你手下的每一位将士都会正式编队去到我大遂各个军营,专门培养,建功立业。而将军,我必定会向皇上禀明缘由,让将军重新意气风发的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有最精良的部队,有最善战的马匹,有最锋利的武器,定不负将军的一腔热血,一身才干。如此,将军也好向众兄弟交代,从此以后,衣食无忧。” 那任平生沉默了良久,他虽十分的不愿,但眼下,那一万多人却是等着吃饭喝水的,生死面前,一万多条性命,他的不甘心算什么?他垂下头,咬着狗尾巴草细细思忖了良久,终是愤愤的叹道:“如此,依你便是。” “将军果然大将风范,来人,将水源与粮食送入磨石镇!”林润和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吩咐身后的徐浪,示意他下去安排。 任平生却是有些讶异,“你不怕我们吃饱喝足了反了水来打你们么?”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林润和此生还未打过败仗,如将军真想一试,我愿奉陪。”他这话说的却是信心十足,所有的计划他都筹划好的,如软的不行,来硬的也绝对能让他们乖乖投降。 那任平生也知若硬对硬,未必打得过他,到时候反而连累众兄弟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当下再无二话,只道是:“林将军有勇有谋,是条汉子,愿你言而有信,我任平生认下你这个兄弟了!” “如此,倒是谢过将军抬爱了。”林润和将任平生送回磨石镇,他知道如要说服镇中那一万五千多人,定要花费些时日,也不着急,放宽了期限与他,自己先回了营帐。 “将军!你就这般轻易的许了他们水源粮食?如那任平生反悔,我们该当如何?”罗意有些不放心,将军对他们,未免也太宽纵了。 他笃定的诶了一声,负手道:“无妨,那任平生本将军信的过。如今那镇中人如需饮用水源,必定要将那湖中的水蒸馏过后方可使用。古斯向来干燥,水源稀缺,他们等不得,如真来犯,断了他们水源便可,硬对硬,我们有的是法子,他们输不起。” 那任平生不是傻子,他们能在古斯蹦跶,是因为古斯本就地广人稀,资源稀缺,皇帝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对付一群流寇。但大遂不一样,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兵强马壮,他们不是对手。 归顺之事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镇中的人听完任平生的决定,俨然闹起了不小的风波。大家都是汉子,从小便生活在这荒蛮之地,再怎么苦,那也是自己的故乡,自己的根。这些人在这周边也撒野惯了,如今却是要背井离乡,进别国的军队,说不定哪天便要帮着他们打自己人,着实是心里不痛快。 “兄弟们,那皇帝老儿本就已经对咱们赶尽杀绝,我们沦落至此,他乃罪魁祸首,如今我们还不要为自己打算么?连命都没了,哪还能顾及到家国?”任平生虽对众人的情绪表示理解,但是想到那昏庸的皇帝,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大哥说的是,可我们如何能信那个姓林的话?万一他将我等引至大遂境内,而后将我等一一斩杀又当如何?”为首的几个副将在底下窃窃私语,而后朗声问道。 “兄弟们的顾虑确实在理,待我思虑过后再做打算,如今,各位先回去歇着吧,如粮食水源有稀缺,可向徐将军禀明,他会安排。”他在上首来回踱步,对手下人的顾虑不置可否,想来这事还是要好好计较一番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清明 当晚,任平生便去了林润和的营帐。 他在军中寻了良久,却终是未见林润和的身影。罗意去了青州城内,徐浪在磨石镇周边守着,按理他应该是坐镇军中的,如今怎的不见了踪影?任平生心里直犯嘀咕,拉了营中将士询问,守营帐的将士却说只在半个时辰前见到将军,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心下疑问,四周都是荒漠,却是没有去处的,这荒漠之中,四周无垠,连个辨别方向的标杆都没有,又是如此月黑风高之夜,若他独自一人进了沙漠,想来怕是不好啊,任平生心中有些惶恐不安,来不及细想,便牵马出了营帐去寻。 他举着火把在四周一圈圈的寻,直到寻出五里开外的沙丘之中,才听得前方隐隐约约有些打斗声传来,任平生当下提高警惕,熄了火把,就近趴下躲在沙丘后头悄悄观察。 他在沙丘后趴定,见着不远处来来回回的黑影,足足有十二三人之多,个个身怀绝技,功夫一流,使的刀法也是招招欲夺人性命,再定下细细瞧去,却见被那些围在中间的白影不是林润和还会是谁? “来者何人?有何目的?”林润和将围在四周的黑影击退数步,拎着剑在那黑暗中凛然伫立,从容而淡泊,让人侧目。 “奉主上之命,只为拿那玉风铎而来,若你不肯交出,休怪我等刀下无情!”那黑影倒是不瞒他。 “呵。”他当下不禁冷笑,下死劲握了握手中的剑,攸的板起了脸,看向众人的双眼放出寒光,沉静的充满了杀机,让人看了不由得浑身起栗。果然为了玉风铎而来,如今还查明了玉风铎在他身上,看来那背后之人也是个有本事的,如此此物倒真是个宝贝,人人欲求而得之。 那任平生躲在不远处趴的腿都麻了,对面的人却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见他在众人中间身轻如燕,来去自如,出招虽儒雅,但却充满了果决与狠厉,他手中的剑来来回回使的让人目不暇接,只看到那一道道银色在月光之下充满寒光。如此功夫,当真是天下一绝。 那些人与他战了良久,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一个接连着倒下去,任平生见状,飞身上前帮他将剩下的一干人等逐个解决。 那林润和终是打的累了,将剑插入沙丘中,用来撑着身体,有些急促的喘着气。 “将军!”任平生过来扶住他,两人同时在沙丘中坐下。 “任将军怎会在此?刚才,多谢将军了!”林润和缓了缓神,转头微微喘气道。 “我来寻将军商量收编部队一事,见你不在军中,便出来寻了。”任平生扔下手中的刀整个人平躺在地,翘起二郎腿吐着口中的沙子嘟囔道。 林润和不置可否,朝他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刚才那群人为何要刺杀将军?我看他们的身形口音倒是黎国的杀手。”任平生被吹来的沙迷糊了一脸,有些不爽的重新坐了起来。 “任将军认得刚才那些人?”身旁的林润和闻言一怔,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探究,细细想来,倒也是不足为奇。那任平生本就是黎国人,自然对黎国的一切是熟悉的。 但任平生却是摇摇头,有些茫然,“我久不在黎国,只听得刚才将军与他们说话,那口音却是黎国口音,那些杀手,看身手和招式应该背景也不简单。对了,将军与黎国人有冤仇吗?为何他们会追杀你?” 他有些好奇,面前的人看上去为人足重,玉韫珠藏,满是君子的清华气象,着实不像是与人为敌的。这般的高手寻他而来,难不成是为了挑战他的武学造诣?任平生简直快要被自己的想法蠢哭,暗自呸了一声。 “他们为夺一物而来。”林润和说的淡然,嘴角有些萧索的笑意。他洁净的手指拂过胸口那一片温润,深深的吸了口气。幸好这东西在他身上,若是放在纯乐身上,此时的她,他不敢再往下想。 “便是刚才他们口中所说的玉风铎?”任平生的心没由来的荡了一下。黎国的杀手,他口中所说的玉风铎,这是怎样的一种联系?他有些骇然,若这些真与黎国皇室有关,那玉风铎为何会落到林润和手中? 面前的人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将军可否将此物给我一看?”任平生悬着的心被高高吊起,四面都不着边,整个人满是急不可待,这一切都太奇怪,他不得不去探寻。 林润和有些不解,见他神色紧张,想来他可能该是知道一些的,没有丝毫犹豫,将怀中的玉风铎取出交予他。 那任平生拿着玉风铎在月光下细细观察了许久,终是看到了慕容妤三个字,顿时如五雷轰顶,久久说不出话来。真的是这枚玉风铎!他对此物是熟悉的,那时的他,是慕容尧的近身侍卫,慕容陛下去世之前,花费了好些精力来制作这枚玉风铎,他是全然看在眼里的,断不会认错。 “任将军认得此物?”林润和见他一脸惊讶久久不说话,便伸手轻轻推他。 那任平生被推的一个激灵,忙清醒过来,将玉风铎还与他,顿了顿开口问道:“此物是将军的?” 林润和将玉风铎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温和的眉眼弯了起来,那瞳孔如池底的黑曜石,上面注着清亮的水,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并不是,此物乃我未婚妻之物,因先前有人欲夺此物伤害于她,我不放心,便将这玉风铎放在自己身边了,也幸得如此,莫不然今夜那群人,杀的便是她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怅然道。 “将军对夫人情深意重,着实令在下佩服。”任平生歪着头忖了忖,而后道:“此物出自黎国先皇慕容陛下之手,是他要送与自己孩子的礼物,这是陛下亲自选材雕刻,外人模仿不来。那时我还年轻,是黎国的殿前侍卫,常跟在陛下身边,陛下对那个孩子,喜爱的紧,说是定要送他一份特别的礼物。只是慕容陛下最后没能看到他的孩子出生,他与皇后和那个孩子,在庆元殿的大火中丧生了。”他絮絮叨叨说到此,嗓子有些哽的说不出话来。他自十二岁起便跟在慕容尧身边,十九岁那年,汉王造反,率军攻入庆元殿,他领着一干殿前侍卫与汉王手下拼命,终是没能救得慕容尧,后来身负重伤昏死过去被扔在了乱葬岗,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在一天后醒来,被人救起,随着商队逃出黎国,辗转来到了这个荒蛮之地。 林润和有些唏嘘,慕容尧是个巧手皇帝,心思敏捷,这他早就听说过,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巧手皇帝会被人活活烧死,连着他的皇后和孩子。但转念一想,他的孩子,不就是傅时雪么?所幸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成了他的未婚妻,如此,还真是要谢谢当年舍命救她的人了。那是何等的大义,能将自己与孩子的生命用来替换傅皇后。 “也就是说,此物背后的确有一个令人向往的秘密?到底隐藏着什么?令如此多的人要来夺?”他不再去想傅皇后的事,只握着玉风铎细细思忖。现下最要紧的,不是去探讨已故的陛下与皇后,而是要护得傅时雪周全,这背后之人一天不揪出来,他便一天不得心安。 “我也不知,陛下临终前黎国曾传他留了一笔巨大的宝藏,但这宝藏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在哪里也是无人知晓,至此一直是个谜。”任平生垂着头吸了吸鼻子,粗旷的眉眼间带了丝丝的哀痛,“将军夫人是如何得到此物的?”他终是疑惑不已。按理说这个东西是随身佩戴在有身孕的皇后身上的,怎么会到了大遂? 林润和静水流深的扬了扬嘴角,“她自小便戴在身上了,据家中人说此物乃她姑母所赠,她姑母,便是黎国皇后傅妤。” “那尊夫人是?”任平生拧着眉,绞尽脑汁细细思忖,终是没有任何结果。傅云梦为黎国皇后时,傅家只有两个孩子,傅闻辛与傅弗卿,如今听闻那傅闻辛早已为东宫太子妃,自是不能成为他未婚妻的,如此想来,傅家该是有个三小姐了。 林润和见他这般好奇,终是笑了笑道:“是太傅傅显的小孙女,傅时雪。”他的目光在那一刻飘的很远很远,他离开京城已经好些天了,不知她可好,可会想他? “如此,平生有机会定要见见这位将军夫人了。”能配的上如此谦谦君子的,想来也非一般女子,傅家的孩子,他倒是着实想要见识见识。 “一定。”林润和握着手中温润的玉风铎,抬头望向漆黑的天际,仍是满天繁星,那一颗北极星在他面前熠熠生辉,如同她在看他一般,他心中沁出阵阵暖流,再过不久,他便可以回去见她了。 次日,林润和随任平生一道去了磨石镇,他一身银甲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站着的数百士兵头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将士们,我深知尔等对我所说的话抱有疑惑的态度,实乃人之常情,本将军深感理解。但大遂土地辽阔,资源丰富,海纳百川,蟠天际地,大遂皇帝更是巍巍荡荡,恩泽天下,此次亦是不再难为各位,如将士们愿意随我入遂,我即刻请旨为各位某了出路,众位可在我大遂建功立业,娶妻生子,安享太平。今日,本将军便在众位面前歃血为誓,如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说完直接抽剑划过自己手臂,蘸了鲜血抹于唇上。 底下众人听他如此说,想着这段时间他的确是没有任何为难众位的举动,一概的吃穿用度均是按例提供,如今又见他这般宣誓,当下便也不再反抗,均与他一道歃血为盟,弃了刀剑,随了他。 他依照承诺六百里加急给皇帝呈了旨,皇帝看了折子也算是深感欣慰,不费一兵一卒平了青州的暴乱,还得了一万多将士,不过这些人终究是别国的,也是得防着他们策反才是。皇帝思忖了良久,终是将这一万五千人拨入了林润和帐下,命他亲自练兵,不得有误,至于那任平生,便跟在他身边当个副将,待建功立业后再行封赏。 众人接到旨意,终是心下一宽,如此,也算是安定下来了。 林润和要回京复命,自是不能在青州多待,只是托了青州刺史杨芳和守城将军南宫炜将一众将士在城外安顿好,待与皇帝商量了屯兵地点后再将他们迁走,那杨芳与南宫炜办事倒也是尽责,只不下五六天的光景便一应办好了。 他心下感激,特在临行前召集了众位设了宴当面感谢。 傅时雪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始终都是林润和,那一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是知是王相的孩子么?还有她与王相,真的是如此不堪的关系么?是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摊上这样的父母,他那样可怜。 方氏照料的上心,三天后终是醒了过来,只是昏昏沉沉的靠在床边,唤了采菲问道:“林将军可有来信?” “有有有,昨个傍晚便到了,小姐一直昏睡着,就没敢给你。”采菲赶忙回她。 “是么?我躺了有几日了?”傅时雪依旧有些脑袋发胀,她已不记得自己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躺了几天了。 “小姐躺了有四五日了呢,总是睡睡醒醒的,可把老爷夫人吓坏了,幸得奴婢扯了谎说您是因为过度思念将军,如此老爷夫人才稍稍放了心。” “将军走了几日了?” “前前后后将近二十日了呢,这不来了信,小姐您看看吧。”采菲取了信来给她。 接过信,却见那硕大的纸上只用行书写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字:已归,等我。 傅时雪顿时泫然欲泣,虽是寥寥四个字,但看的她心中揣揣不安。她那样期盼他归来,但待他归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便不再是林润和了么?他是谁?他似乎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让傅时雪心疼的快要呼吸不过来。 “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她伸手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吩咐道。采菲与采葑不敢违逆,起身出去了。 她一个人在房中想了良久,终究觉得不是滋味,换上衣服起身出了门。 “爷爷!”正在看书的傅显被一声怯懦的呼喊声打断,见来人是傅时雪,忙搁了书起身去迎她。 “最近不是病着么?怎的突然起来了?”傅显焦急的问询中带了十足的宠溺。 “爷爷,纯乐犯了错,爷爷可会责怪?”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分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她该怎么办?前面好似一片黑暗,在她与林润和之间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她举步维艰。 “这得看你犯了什么样的错,爷爷也得赏罚分明不是?”傅显带了些玩味的表情,这个宝贝孙女,向来是个傻大胆,无所畏惧,如今怎的有些怯怯的,是病糊涂了么? 傅显的话让傅时雪混沌的脑袋终究是定了定神,下定决心开口道:“爷爷,纯乐跟踪了长公主,听到了她与王相的谈话。” “哦?说了什么?” “王相说是知是他与长公主的孩子。” 傅显悚然一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此话可当真?” 傅时雪拿不定主意的摇了摇头,她也确定不了啊,所以才这般困顿。想来想去始终没法,只得重新将那一晚的话复述了一遍。 傅显在上首有些不知所措的负着手来回踱步,一时间房间里蓦然沉寂。“纯乐这几天生病,就是因为是知的身份么?”他幽幽的在书案前坐下,拧着眉思量了许久,这才启唇。 她点头不说话。 “那你从此便不爱是知了么?因为他的身份?”他双手捧起面前的茶盏,押了口茶后看向她。 傅时雪拼命摇头,她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竟讲不出一个字来。她怎么不爱,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只是他,只是她的林润和。 “既然爱,又何必计较他的身份?纯乐,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是知摊上这样的父母,是他的不幸,但你该为他感到欣慰,他没有随了他的父母,他长得这般好。”傅显叹了口气,这是上辈人的恩怨,这背后的不堪该如何解决是上一辈人的事,终是不该牵扯到两个无辜的孩子。如此,他作为一个长辈,只能压住内心不安的情绪平静的劝慰迷茫的傅时雪。 “不是的爷爷,不是的,纯乐不会在乎他是谁,可是纯乐心疼他,他已经这样可怜了,为何还要如此残酷让他再去面对那样一个爹?”是啊,他已经为了她不认了自己的娘,如有一天,一切事实真相都呈现在昭昭烈日之下,他的父亲不是那个战神林简,而是叛国诛君,意图造反的贼人,他的父母,那样的不堪,他将如何面对这天下悠悠之口,他会生不如死的吧? “那纯乐担心的是是知的想法?”傅显开口问道。 傅时雪轻轻点头。 “你既爱他,便要知他,懂他。孩子,是知的这一关必须要过。不管如何,你需与他一道面对,你可懂爷爷的意思?”傅家的孩子,生来要学的第一课便是重情至孝,如今是知能为她舍生忘死,同样的,她也该涌泉相报。 傅时雪当下了然,脑中的混沌渐渐散去,她既已认定了他,不管他遭受如何非人的磨难,她始终会与他在一起,必要时,挡在他的身前。 “你与是知,都是爷爷的好孩子!”傅显欣慰的点头,“太子那边的证据都已搜罗齐全,想必过不了多久,王镛这颗大树便要倒了,这两天宫里在筹备欢送哈克,你若是待得闷,便去姐姐那待段时间吧。” 傅时雪听他如此说,心中蓦然清明,前路漫漫,她已做好准备与他同生共死。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养好身体等他平安归来。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的是知,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君子,任何人都摧毁不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跳楼 尹阿这几日在宫中倒是日日缠了赵筠谣教她诗词歌赋,琴艺茶道,学的真是有模有样,让一向挑剔的赵筠谣也是称赞不已。 “筠谣姐姐,你看我再过多久才能与宁王一道以诗会友,以琴抒情呢?”尹阿轻抚琴弦,看向赵筠谣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就你现在的水平,怕是宁王也要甘拜下风了吧!”赵筠谣还未来得及开口,傅时雪嬉笑的声音便悠悠传进两人的耳中。她算是个与生俱来的乐天派,习惯性的会将事情往好的一面想,先前被傅显寥寥几句一开解,现下立马又活蹦乱跳觉得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心里舒畅,倒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你怎么有空来了?这么多天不见你,瞧瞧,定是想林将军想的,都瘦了一圈了!”尹阿见是她来,顿时欣喜不已,上前拉住她的手不忘打趣。 “好了,你俩一见面就斗上了,以后可怎么好,我要时时在边上劝架么?”赵筠谣笑着招呼两人坐下,给她们沏了茶,三人坐在一块聊开了。 “是知可有说何时回?”她端着茶壶边沏茶边问道。 傅时雪掰了手指算了算,距离上次收到信也有三四天了,心里欢喜,眉舒目展道:“想必这两天应该也要到了吧。” “如此甚好,我们呀,就等着喝喜酒了呢。”尹阿一脸兴奋。她这些日子跟在赵觞身后倒是受了不少的挫,赵觞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心里犹如被蚂蚁啃食一般,窝了一肚子的火。现下想起傅时雪即将嫁人,心里顿时将一切不开心忘的一干二净,她还没有看过大遂人成婚,心中满是好奇,定是不能错过看傅时雪穿上嫁衣的样子。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傅时雪见她如此,有些无奈的给了她一个白眼,随后朝对面的赵筠谣笑靥浅生道:“诺!这是大哥哥新作的画,他托我拿来给姐姐,说是劳烦姐姐在上头题字。”说完将身旁的锦盒递与她,带了些玩味的表情,娇言憨语道:“我家监察御史说了,公主殿下日理万机,自是无暇顾及这小小画作,若是看不上眼,直接弃了也可,他再接再厉便是。” 赵筠谣看着她眼神闪烁活脱脱像个纨绔,当下红了脸,忙接过画嗔怪道:“傅御史的画作在这大遂可是千金难求,如今说这话是在打我的脸么?” 傅时雪潋滟的冲她眨了眨眼,调皮一笑,“这打死他也不敢的呀,能求得姐姐一方字,大哥哥这画才能以千金论,若不然,按他的原话讲,那是不值一提呢。” “贫嘴!”对面的人将锦盒小心翼翼的收好,温和的瞪了她一眼,似嗔似怨道。 待遣了人将画收下去,三人又在一块开起了玩笑,“对了,你的伤可好了?”赵筠谣问道。 傅时雪当下将受伤的胳膊举了举,又抻了抻道:“你们看着可是好了?” “让我看看可有留疤?上次我给你的药可有用了?”尹阿见她神气活现的样子,忙撩开了她的衣袖,却是见肤若凝脂,光滑一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果真本公主的药是奇药!林将军看了必定欢喜!” “那我便在此谢过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留疤受伤的,可都包在你身上了啊!”她到也是不客气,反正是没脸没皮惯了。 “没问题!我父皇还给了我生孩子的药,你要么?”尹阿当下神秘兮兮道。 “留着你自个用吧,小神婆。”傅时雪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哪跟哪,这尹阿也太不拘小节了吧,这般的话都能公然直白的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倒是让她没由来的红了脸。 尹阿也是自讨没趣,赵觞这段时间根本就不进宫,她也是望穿秋水,虽说指了婚,可若他一直这样下去,她也没有再待在这大遂的必要了。 傅时雪见她不开心,知道她定是在想赵觞,遂道:“你给子陆一些时间,待他想明白了便好了。” “公主,不好了,明惠公主在南城墙上跳楼了!”三人正聊着,便听内侍宫女急匆匆跑来禀报。 三人闻言一怔,慌忙扔了手中的茶杯,齐齐奔出了凝露阁。这大遂建国百年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公主想不开要跳楼的事,如今那赵承恩可是开了历朝历代的先头了啊,她这性子,实在是让人汗颜。 几人一路争先恐后,跑到那城墙下时,见那底下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众人齐刷刷的抬着头,脖子都快梗断了,此起彼伏的朝着那城楼上的一身水绿色身影呼叫,“公主殿下三思!”那城楼上也是围满了人,却是不敢靠近。 赵承恩的情绪似乎有些崩溃,泄愤似的地朝四周的人怒喊“退下!”,皇帝与懿妃也惶然不安的在那城楼上劝着,却是劝不动,懿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朝那疯了似的赵承恩哭喊,“我的儿呢,你就如此狠心要抛娘亲而去么?娘亲生你养你,有哪一点对不住你,你要这般极端?”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横竖你们个个都有理,我没有办法选择出身,如今,我不想当这公主还不成么?天晓得我有多痛苦?”她站在那城墙上,喊的有些歇斯底里。她心中有无限的苍凉,自从林润和回京以来,她前前后后受了多少打击?林润和不要她,父亲母亲不理解她,所幸姑母愿意体谅,愿意帮她,却不曾想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如今姑母被废了公主身份,软禁在那侯府中,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会不会有一天她也是与姑母一样的命运?父皇如今铁了心的要将她作为一枚棋子送去西钺和亲,她心里有多苦,没人知道,林润和更不会心疼,她终是不知自己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她转头瞥了一眼身后高高的城墙,约有十丈高,她有些瑟瑟发抖,然心中的愤恨与冲动终究将她的恐惧淹没,她的脚步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对面的懿妃早已心慌的受不住,胡乱挥着手想要去拉她,然终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直直的晕厥了过去。 尹阿一看如此场面,当下就有些愤恨,“如此寻死腻活,大遂的公主就这般没用么?”不待傅时雪与赵筠谣反应过来却见她如兔子般闪进了人群,直奔那城楼之上。 城楼上的人不比底下的人少,将整个楼宇围得水泄不通,尹阿顾不得犹豫,悄悄钻入人群拱至最前面。 皇帝虽还在劝,但脸色显然是止不住的愤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简直能吃人,一旁的懿妃早就被扶了下去,周围人声鼎沸,一浪高过一浪的劝着她。 那赵承恩却是一脸森森的冷笑,似是满不在乎道:“如今知道要劝本公主了,知道本公主的命金贵了?往日里你们一个个把我当什么,要我嫁谁我就得嫁谁,谁要去那西钺鞑子处,你们要和亲,为何不自己嫁了去,为何要本公主去?傅时雪抢走了表哥,她抢走了我最爱的人!没有表哥,我宁愿去死!”她这一声声说的痛心疾首,倒是让在场的众人顿时怏怏缄默,鸦雀无声。 尹阿在人群中简直要被她气死,自私也就算了,真不愿意私下里求了皇帝再想法子便是,如今跑到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真是丢这大遂的脸! 赵承恩还在自顾自的喃喃着,却见那尹阿趁她不备,抽出腰间的金丝鞭,直直的朝她甩去,只一瞬间,那鞭子便缠上了赵承恩如水蛇般的腰。尹阿当下就要将她拉下,可那赵承恩却是反应比她更快,死死的扯住缠在腰间的鞭子,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快来帮忙拉啊!”尹阿气急败坏的冲身边的侍卫一声吼。 那些人原本就被吓得不轻,如今见两人这般僵持,倒是没回过神来,直到尹阿的怒吼声传来,人群中这才奔出几人上前作势帮忙。 赵承恩见此,顿时有些猝不及防的乱了方寸,一时间咬了咬牙不再犹豫,朝城楼外纵身一跃。 尹阿没想到她会直接来这招,一个没稳住当下被她的力道牵扯着甩了出去,两人齐齐跌下城楼,只剩在场的众人被吓得魂飞魄散。 城墙下的傅时雪见此也是怔的魂不附体,来不及反应便朝那两个身影飞身而去。一手拉尹阿,一手拉赵承恩,想将两人护住后再飞身落地,奈何她力道不够,拉了一个却是拉不住另一个,急的满头大汗。好在之前城楼底下的众人早已铺满了棉被软垫,待她们落下时倒是缓冲了好些力度,除了尹阿被赵承恩牵扯着掉下去时不小心磕到了脑袋,其他两人均是无碍。 “你为何要多管闲事来救我?你少给我假惺惺!”落地的赵承恩瘫倒在那软垫上按耐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看到面前的傅时雪,顿时狠狠的一把将她推的老远,恼怒的瞪着她咬牙切齿道。 “我不是救你,我只是不想是知因你背负骂名,你未必也太自作多情了!”傅时雪见她这般不知好歹,顿时不耐烦到了极点,语气间满是冷冽。赵承恩的话让她心里窜满了火,自己要寻死也便罢了,没得口口声声拖上林润和,搞得他像个玩弄女人感情的负心汉一般。她若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剩下这般难听的骂名丢给别人,也好意思!傅时雪被她恶心的直倒气,不再理她,转身去扶一旁摔倒在地的尹阿。 林润和携着军队一路走来,远远便瞧数百步开外的城墙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当下心底一惊,一口气提在喉咙口咽都咽不下去,整个人惶恐不已,忙死死勒了勒马缰,当下抽鞭策马上前,任平生不明所以,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傅时雪将一旁已经瘫软的尹阿扶起,却是见她额头已经撞破了一大块,鲜血直流,人也接近昏迷,当下骇然,忙喊了人宣太医,赵筠谣也是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的扑上前与她一起抱住尹阿。 “让开!”一声惊吼屏退众人,却见赵觞匆匆奔来,推开周围的人大步跨至尹阿身边,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把将昏死的尹阿抱起,跌跌撞撞奔回了飞霜殿。 赵觞的力度有些大,原本围在尹阿身边的傅时雪与赵筠谣倒是被他推了个踉跄,待他跑远,两人这才颤颤巍巍的相互扶着起身。还未站稳,傅时雪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跌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她悚然一怔,忙抬起头来看,却见那原本无比熟悉的脸此时是一脸骇然,充满焦急和劫后余生般的无奈,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温声问道:“你可好?可有受伤?你要吓死我么?” 她心中顿时一阵悸动,排山倒海的欢喜扑面而来,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天知道她有多想他。她的眼角满是笑意,忍不住抬手抚上他有些风霜的脸,“我都好,完好无损。” 林润和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终是没发现什么不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而后狠狠的刮了下她的鼻尖,“下次若再做这般危险之事,定饶不了你!” 她自讨没趣的撇了撇嘴,有些垂头丧气,“我晓得。” 一旁的赵承恩从惊魂未定中清醒过来,却见那林润和将傅时雪搂在怀中温言软语关怀备至,似是周遭的人都不存在,他的眼中只有她,那般含情脉脉,暖入人心。当日在那城外的宅子中,她半死不活,他便对她爱若至宝,捧在手心,似是将全世界的温柔都给了她。如今在这城下,她们俩是一同落下来的,然而匆匆赶来的林润和依旧是眼中只有傅时雪,毫无其他。赵承恩当下如一盆冰水从头浇至脚下,寒的她瑟瑟发抖。这二十二年来,她每次见到表哥都是冷冷的,对任何人都是没有感情的,她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一颗冰封的心,此生便是这样高冷到底。却不知,他也是热情似火柔情似水的,那般的温暖人心,只是他暖的那个人,不是她。所有的嫉妒,疯狂在那一刻黯然消失,心如死灰。她终于知道了,心碎是什么感觉,那般锥心泣血,痛入心脾。 任平生远远地跟在他后头瞧着他抱傅时雪时的紧张样子,顿时放声大笑,问一旁的罗意与徐浪道:“那女子便是将军未来的夫人?倒是个不怕死的。” 罗意与徐浪均是笑而不语点点头。 傅时雪不放心尹阿,与赵筠谣一道去了飞霜殿,林润和因着要去太极殿复命,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待看着傅时雪远去,这才招了身后的三人上前,一道往太极殿而去。“将军夫人果真是身轻如燕,风采决然啊!赶明儿定要与她比试比试,看谁飞得快。”待追上前头的林润和,任平生笑着调侃道。 “无妨!这世间除了本将军,谁也追不上她!”林润和从容一笑,只远远的给他扔了句话,便一阵风似的走远了。任平生当下自讨没趣,随身跟上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劝说 半柱香后,赵觞终是气喘吁吁的将尹阿扛进了飞霜殿,然这一路上终是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免不了的心急如焚,朝身后的太医一阵怒吼:“快给本王去瞧!要是有任何闪失,尔等便等着陪葬吧!”他此刻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不可松懈。他原先是老神在在去看赵承恩的好戏的,哪知道中途跳出来尹阿这么个程咬金,将原本气定神闲的他瞬间犹如被钝刀狠狠剜进了心里,痛的说不出话来。如今那榻上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未知,他简直越想越气,这个女子,待她醒来定给不了她好果子吃! 那些个太医顿时被他吓得手足发麻,冷汗涔涔,忙不迭的奔过去把脉问诊。 半个时辰后,才给尹阿处理好了伤口,众太医商量着得了结果,终是开了方子下去煎药了。“禀宁王殿下,公主磕伤了脑袋,里头有些淤血,臣等给公主施了针,这会子估计得昏睡一阵才会醒来,还请殿下稍安勿躁。”为首的太医道。 “那她可有大碍?”赵觞依旧心神不宁。 那太医将拱起的手放下,捋了捋胡须道:“暂时是无大碍,但还是要等公主醒来臣等才能进一步诊治,这脑部淤血,不排除会压迫神经导致失明或是记忆力受损。” 失明?失忆?赵觞当下一口气噎在那里吐都吐不出来,心中骤然堵得慌,不是滋味。 皇贵妃闻讯也是匆匆赶来,久不露面的她倒是依旧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只是那眼神中处处透着精明,让人有些不得亲近。 “子陆,公主可有大碍?”见她进来,众人向她行礼,她却是摆了摆手懒得理,直奔赵觞面前。 “暂且无大碍,等醒过来便好了。母妃不必过于担心。”赵觞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满是应付之态。 见他如此说,皇贵妃也不便再多问。今日的事,阖宫上下闹得是沸沸扬扬,听说那懿妃也是惊得晕了过去。她不禁冷笑,有皇帝的宠爱又如何?亏得林裙澜教出这般的女儿,真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往后,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殇儿,你舅舅最近可有与你往来?”皇贵妃心里莫名的舒畅,见着尹阿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在一旁施施然的落了座,端着茶盏似是闲聊一般从赵觞口中套话。 “儿子平日里都在王府,无事不出,舅舅是个大忙人,更是无暇顾及儿子。如今我已经成人,有些事自己心里都有数,母妃如今到了享清福的时候,没得空闲下来做些个自己喜欢的事,别一天到晚担着心思,总有一天会害苦了自己。”赵觞在尹阿的塌前守着,颇有些不耐烦的回着皇贵妃的话,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舅舅的心思,他不屑于去揣摩。更重要的是,他对那皇位没有任何兴趣,谁愿意谁去争,即便是你死我活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皇贵妃有些郁闷,高贵的腰杆子笔直的挺着,瞥一眼他,脸色不太好,“你说这话倒是轻巧的很,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巴着你好?如今舅舅在朝中如日中天,能帮你一把自是不能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你是他的亲外甥,自己人哪有不帮自己人的道理?” 赵觞漫不经心的替尹阿掖了掖被角,掩饰着咳嗽一声,目光低垂,“母亲未免想的太好了些,您别忘了,舅舅姓王,儿子姓赵,再怎么亲,也是两家人。如今我也跟你揭个底,横竖儿子这一生是废柴一个了,即使得了那天下又如何?能坐一世不成?母亲如今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不尽,该是安分着些且保得平安才是。若是一根筋到底,指定要得不偿失,这辈子,儿子是没有那个能力让母亲百年之后以皇后名义同父皇一起入地宫了,母亲若是想得开那是最好,若想不开,也别怪儿子,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皇贵妃被他的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忍不住霍的拍案而起,一味的倒着气,纤纤玉指指着赵觞有些颤抖,“你如今是不孝子做到底了是不是?母亲这么些年来殚精竭虑为的是谁?这几十年的付出,就是为了听你这番不知好歹的顶撞的么?” “母亲这些年来做的孽还算少么?”赵觞淡淡的怅然,神情压抑哀怨,“母亲,恕儿子多嘴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往日的罪过,如今去弥补还不算晚,人这一世,除了权力地位,难道就没有能让你感到快乐的事了么?” 快乐?皇贵妃闻言一怔,她在深宫二十五年了,这么多年来,早就不知快乐为何物,这地方,连杀人都不用见血,她这一世,丈夫不疼,儿子不爱,谈何快乐?这些所谓的情爱快乐,在她眼里,全是最不值得一题的东西。如今的她,除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讲都是过眼云烟。 一时间,房内沉寂的可怕,两人怏怏缄默,赵觞心中有些不可名状的苦楚,幸得内监来报说是熙元公主与傅三小姐来访,这才找了个借口将一脸愤恨的皇贵妃送走。 林润和出太极殿时刚好碰上了前来请安的王镛,当下也不与他多废话,只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远远的拱手表示了一下敬意,便携人匆匆离去了。 王镛倒是淡定的很,一副雍然镇定的模样,蹙身眯起眼细细的打量着林润和远去的背影,嘴角止不住的扬起了一丝弧度。这么玉韫珠藏,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军,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他大势已去,能将自己几十年来的谋划布局将他送上太极殿里那把椅子,也不枉他这个做父亲的二十几年来的亏欠了。想罢,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挥袍进入殿中。 赵觞在尹阿床头守了许久,却不见她醒来,顿时有些揣揣不安,悸栗栗的一颗心悬的老高。 傅时雪与赵筠谣在一旁瞧了瞧,却见天已然暗沉了下来,尹阿到现在昏迷了有三个时辰了,倒是让众人心里都提醒吊胆,忐忑不安。 这西钺的公主的在大遂出了事,那西钺国王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哈克此时正在建安,如他闹起来,指不定皇帝有多难做人。众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整个飞霜殿却是安静的可怕。 林润和将一干将士安顿好后,便回了皇宫,如今他的将军府还在修葺中,皇帝将他留在了宫中住下,特意在九龙池边给他挑了个住处,紧挨着东宫,平日里走动也方便,他也不推辞,领命受下了。 傅时雪出飞霜殿的时候刚好碰到他进来,两人也不说话,径直往外头走去。 “这是要回府了么?”林润和问道。 傅时雪点了点头,道:“再不回去等城门关闭了我就走不了了。” “那我送你。” 两人一同往宫门口走去,他牵着她的手,走在这空荡荡的皇城之内,月光皎洁,星光熠熠,似是这天地之间,唯他们两人,彼此携手,笑看世事沉浮。 “这两日哈克便要启程回西钺了,待他一走,太子那边即刻便会动手,这段时间,你在府内好好呆着,别乱跑,有什么事,我会与容衍说,他会转告你。”林润和边走边轻声与她说道。 “王相可有什么动作?” 林润和眉目一紧,有些冷笑,“这个老狐狸,我派出去的人探了两个月,才发现他养的私兵竟有两万多人,分散在不同地方,加上他侄儿王斐然手中的兵权,却也是不可小觑。” 傅时雪闻言哑然怔在那里,他这是做好了要造反的准备了! “可上次大哥哥不是在永宁县断了他的兵器库了么?他如何提供如此庞大数量的作战装备?” “他谋划此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定是断断续续都做好了准备的,如今双方是按兵不动,苗头一起,便要决一死战,他在朝中几十年,根基颇深,以至于皇上没有充足的证据也不敢拿他如何。” “那如今建安有多少兵力可以抵御他?”傅时雪突然之间有些害怕,这么大的事,在她有生之年发生了,身边的人个个都卷在里面,成,皆大欢喜,败,家破人亡。 “我手中暂且有剿匪的一万兵力,守城的也有三万,加上御林军,多多少少也能凑五万了,再不济,周边几个城也是能调用的。”林润和宽慰她道。 她不禁若有所思,王镛定不会只有目前看到的这些实力,他定是还有更深的背景,要想夺得那皇位,光靠着区区几万兵力根本不可能,简直痴人说梦,大遂建国百年,难道还控制不住这几万叛军么?不对,他定是有王牌,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处变不惊。。。玉风铎!傅时雪一个激灵,他之前千方百计要夺玉风铎,定是有除了钱财之外的目的的!黎国!定是与黎国有关!想到此,她的心不禁冉冉的发冷,有些哆嗦。 “是知。”傅时雪喃喃喊道。 “我在!” “玉风铎可好?”她有些魂不守舍。 “在我身上。”林润和见她脸色不好,忙扶住她,将玉风铎拿出交给她。 她看了一眼玉风铎,又将它交回林润和手中,“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王镛此次定是与黎国勾结了的,所以事实即将被揭开,他才如此坦然,毫无惧色。” 面前的人猛然一惊,想起之前任平生说的话,那些刺杀他的人,是黎国人,也就是说,此事却与黎国有关! “是知!”傅时雪突然有些失控,紧紧搂住他,胆战心惊颤抖道:“你答应我,千万不要与王镛有任何牵扯,一丝丝都不要!”她情绪有些崩溃,此次王镛通敌黎国,举兵谋反,是诛九族的罪名,他若真的是长公主与王镛的孩子,必然要被诛杀,五马分尸。她的心痛的似是呼吸不了,整个胸腔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闷的她生不如死,恍惚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简直想哭,她的是知,何其无辜? 林润和见她似要崩溃,以为她是被这种兵戎相见的阵势吓到了,随即将她紧紧拥住,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我定不会与此等逆贼有任何瓜葛,定会完好无损站在你面前,你放心。” 虽不断地安慰着她,但傅时雪依旧是拼命摇头,止不住泪流满面。王镛造的孽,为何要林润和来受这个果?她该如何,才能帮他? “是知,玉风铎,万万不可落入别人手中!”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愁肠百结。 “我晓得,你放心,你的东西我拼死都不会让人抢了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数 “皇上!太子殿下这两日已将证据都收集充分,一干涉及人员也均已审问清楚,刚才遣了人来报,说是请皇上定夺,不日便将证据在朝堂上呈上,如此,王相这棵大树算是彻底倒了。”春元殿中,皇帝正伏案批了折子准备就寝,忙不迭的听到高询来报。 那皇帝听了,倒是没说话,只冷哼了一声,王镛在他身边几十年,他是如何的手段他会不知?太子未免也太单纯,拿了证据有何用?他早已准备好就等这一个苗头了。 “太子动作倒是利索。”皇帝漫不经心的搁下手中的笔,兀自叹道。他与王镛在朝中斗了这么久,太争强好胜,一心想把自己面前的障碍清掉,殊不知,他在人家眼里,终究是只不成气候的小白兔罢了。 “殿下也是想为皇上分忧。”高询上前伺候他更衣。 皇帝换了身明黄亵衣,由着高询扶他走至榻前,“不急,让两人去斗,朕便隔岸观火了,吩咐是知,让他安排好人手便可,其他不用去管。”他在榻上坐下,两手撑着膝盖暗自忖度。 “对了,傅家那孩子,可打探清楚了?”皇帝思忖了良久,冷不丁的想起来问道。 高询见他这般问,当下躬身上前道:“禀皇上,来人已经查探清楚了,说是。。”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下去。”皇帝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来人回禀,三小姐确是已故慕容陛下的遗孤。而且,据说慕容尧给她留了份宝藏。” 高询的话让他不由得一怔,当日初见傅时雪时便觉得她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后来遣了人去查,如今到果真是了。 “皇上,如此,林将军与三小姐的婚事。。。”底下的人有些惶然不安,傅时雪的身份太过特殊,万一有一天被昭然若揭,那这里头的关系可是复杂的很哪,指不定到时候殃及到大遂。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过了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无妨,这两个孩子能成亲,反倒是帮了是知了,你且遣人继续去查,那宝藏究竟是何物?查到了速来回朕。”说实话,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倒是不反对这门亲事,傅时雪是慕容尧的遗孤,这个身份地位刚刚好与林润和配的很,且她背后有暗藏的势力,说不定以后能助是知。如今朝堂不安,风云诡异,是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他能对大遂尽忠,他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对了,明日叫翰林院拟旨,擢升是知为殿前都指挥使,他这次平叛有功,不久若王镛起事,也免不了他要排兵布阵控制安防,如此,该给的权力一并给了他吧。”皇帝在那榻上躺下,高询在一旁燃起安神香,听他如此吩咐,当下躬身领命,服侍他安寝后便悄声退出去了。 “采菲!”傅时雪一回到傅府,忙招了采菲与采葑。“你们可知这建安城中有哪些玉石雕刻的大师?”她在梳妆台前坐下,胡乱的将头发散落下来,拿起手边的象牙梳漫不经心的篦着头。 采菲在一旁想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倒是随后进来的采葑忙不迭的插上话来,“似乎是东城和字坊的老刘家挺有名的,他家的小儿子据说对玉石雕刻十分有天赋,十二岁时便名冠京城了呢,如今二十了,那手艺已是炉火纯青。”采葑常去街上逛,她曾见过那个刘家小郎,长得也是斯斯文文,清秀俊逸,那手上的雕刻工夫,可是让人拍手叫好呢。 “真的?”傅时雪听她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放下梳子蹙身拉过两人,“如此甚好,你俩赶明儿去找那个小刘,说是小姐要出嫁,夫人特地托小刘师傅来府中按着小姐的喜好添置一些金银玉石的首饰,好作陪嫁带去将军府,将他带来。”她抿起嘴,转了转水灵灵的眼珠子,轻声吩咐道。二人心下了然,次日天不亮便出了门。 第二日,果不其然,那小刘带着一应的玉石金银器材料与家伙什来了傅府,方氏派人去迎了他,按着大家小姐的规格一并选了好些样式,着实让人眼花缭乱。那小刘更是喜上眉梢,大户人家的活计,向来是最受他们手工匠人欢迎的,订单多,出手又大方,没的做的他们满意了还少不了有好些利是钱,当下客气的一一应承下来。 方氏也不多话,指了小厮领他进了园子,说是将军心疼小姐,一应的物什都要用最好的,这会子过去看看小姐还有没有其他要做的款式,一并打造了。 傅时雪见两人将那玉石匠领了来,忙示意她们在周边守着,召了小刘进了花园的亭子,两人面对面坐着谈论开了。 “师傅做此物最快需要多久?”傅时雪将手中的图纸递到小刘师傅手中。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些时候,清秀的脸上微微蹙起了眉,若有所思道:“最快也需三日,且这图纸上的器物镂刻技术十分高超,小的无法模仿的一模一样。” “无需一模一样,师傅只需模仿个分便可,如此需要多久?” “最快两天!”那小刘想了想,脱口而出。 她估摸了下形势,想来两天的时间应是等得了的,当下也不再多说,只欠身向他行了一礼,“如此,便有劳小刘师傅了。” 那小刘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向她作揖,“小姐客气了,小民实不敢当啊。” 傅时雪交代完了事情,又依着款式选了一对珊瑚的同心镯,一块海棠花开款式的玉佩和一对水滴形的玛瑙耳坠,加上方氏之前选的样式,一并让小刘师傅按要求加工去了。 哈克明日便要离京,她有些惴惴不安。如此,暴风雨在这几日便要来了。 林润和倒是来的早,刚进门,便见前厅中站了好些各店的老板掌柜,方氏在他们当中选选这个挑挑那个,忙的不可开交。心下暗笑,这做娘的,为了宝贝女儿的嫁妆,也是操碎了心。随即不带犹豫,敛了敛身形,撩袍上前向方氏行礼。 方氏见他来,喜不自胜,忙迎了他到厅中,遣了丫头去喊傅时雪。见着这个女婿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她这个当丈母娘的是越看越顺眼,满脸带笑,倒是林润和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是知!”傅时雪的轻呼声如玉石般传来,林润和抬头去看,却见她提裙一路小跑,轻快的像只小鹿,剩下采菲与采葑跟在后面喘着粗气地追她,当下止不住的笑意蔓延开来,忙起了身去迎她。 “尹阿如何了?可有醒来?”傅时雪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道。 他伸出手去扶她,笑了笑,“怪不得尹阿说你是她的知己呢?倒是我这个传话者显得多余了。” “那你带我进宫去看她可好?”她歪着头娇言憨语恳求道。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便是!”一旁的方氏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顿时有些暗自好笑,忙捻了手中的帕子掖了掖嘴角,将两人打发了。 傅时雪当下高兴,拉了林润和便往宫里去了。 飞霜殿里,赵觞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夜,才见尹阿醒来。 尹阿睁开眼,见他熬得通红的兔子似得双眼,当下觉得暖心不已,轻声唤他。 “你还好意思唤我,你知不知道那城墙上多危险,赵承恩死也就死了,你跟着去瞎凑什么热闹?要不是时雪,我看你现在都进了棺椁了!”赵觞见她终于醒来,紧绷着的弦顿时松开,一股脑的开口就骂。她知不知道,他简直要担心死了,他已经失去了傅时雪,要是她也去了,以后谁与他一道嬉笑打闹?谁当他的跟屁虫?谁来当他的王妃?赵觞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他不愿意再孤单一人,这般孤独,他终是理解了林润和前二十二年来心里的不安与孤傲,尽是这般可怕。 尹阿原本见他守了自己一夜,心里感动的不行,却是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骂她,当下一阵委屈,冲他吼道:“你凶什么?她要不是你亲妹妹,我会奋不顾身去救吗?就算是个陌生人,那也是条命!” 赵觞顿了顿,一双眼睛似要充血,“你还有理了?你不去,自会有人去救她,你看看你现在,搞成这幅样子,她呢?她可有一丝感激之情?”想起昨日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又吼了回去。 林润和与傅时雪到的时候两人正吵得厉害,一个躺在床上正在朝赵觞砸枕头,另一个在床边东躲西闪的还不忘训人,着实是欢喜冤家。来不及细想,忙上前劝阻。 “子陆!公主还受着伤,你少说两句!”林润和拉住赵觞道。 那尹阿见状,顿时委屈的崩溃大哭,道:“好好好,明日我便跟大哥回西钺去,也省得在这碍你的眼,处处不得你欢心。这段时间来,我处处迎合你的喜好,学习你喜欢的东西,如今救了你的妹妹还落得是我的不是,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骂过。赵觞,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从来都不会在乎我,我虽喜欢你,但我也不会再死皮赖脸贴着你,以后,各自珍重吧。” 尹阿缩在床头,边抽泣边不断抹着眼泪,心中越想越气,却是见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她不明所以的去揉,却是越来越模糊,当下惊恐万状,伸着手胡乱的挥舞着失声喊道:“时雪!” 傅时雪被她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顾不上其他忙扑过去搂住她惶然道:“怎么了?你怎么了?快,快来人,宣太医!” 尹阿的话让愤怒中的赵觞悚然一怔,如今又见她这般模样,顿时乱了方寸,脑子里头似一片浆糊,不知如何是好,只跟在傅时雪身后一道扑了上去。却见她满含泪水的双眼已经不聚焦,赵觞倒吸一口冷气,将傅时雪拉开,自己趋身上前抱住她,惊恐的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那尹阿感觉到了赵觞箍着她身体的双臂,顿时气的咬了咬牙,一把将他推开,只是无助的喊着傅时雪。一时间,两人被尹阿差使的你来我往,无头苍蝇似的在她床前团团转,场面混乱不堪。 太医来过,查看了尹阿的情况后,只拱手向赵觞道:“公主殿下本就脑部有淤血,现下又动如此大气,一时间血气上涌刺激到了神经,导致了暂时性的失明,无妨,待用些药,休息几天便能好转。只是,宁王殿下莫再气着公主了。”那太医说的有些战战兢兢,宁王那个暴脾气,他还真是不敢惹。 赵觞当下缄默,自讨没趣的不敢再出声,只是悄悄的在尹阿榻边坐下,静静的守着她。 其余两人见状,自觉的退了出去。 皇帝在雍慧阁设了宴为哈克践行,太子与文武百官皆陪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客套着,哈克此次来大遂,也算是糟心。尹阿先是与傅时雪不对头,如今又与赵承恩不对头,与宁王爷也是吵吵闹闹,如此这般下去,他还真的是担心这个骄纵的妹妹以后日子不好过啊。“太子殿下明日便要回西钺,此次前来我大遂,实在是招待不周,还望殿下莫往心里去。”皇帝举着酒杯赔罪道。 “哪里哪里,我西钺的男儿,向来豪放不拘,倒是舍妹在宫里惹了这么些麻烦,皇上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本太子是感激不尽啊。”哈克来了大遂好些日子,入乡随俗中也学会了中原的谦卑礼教,如今的客套竟是信手拈来了。 底下的赵觞看着上首大舅子的脸色不太好,心里了然,横竖是他这个当妹夫的做事没分寸,与尹阿一般见识了,当即倒了杯酒敬哈克,“太子殿下请放心,本王为人虽不足重,行为举止也轻浮了些,但对尹阿,本王愿意倾心以待,以后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他与尹阿这一路吵吵闹闹走来,那个天真活泼的公主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再矫情也没意思。况且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吵吵闹闹,想到此,他不由得骇然,原来习惯竟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哈克听他这么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爽朗一笑,“宁王殿下是条汉子,把妹妹交给你,本太子甚是放心。”尹阿的性子,他这个做大哥的自是了解的透透的,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碰上个真心喜欢的,倒也难得。加上这个未来妹夫在众人面前这般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他也没有拆台的理由,横竖以后的路就让她自个去走吧。 “朕知太子心仪公主赵承恩,奈何公主前两日从城楼上跌落,受了惊吓,这几日一病不起,这次没法随太子入西钺,朕实在有愧,待她好转,朕定将她送与太子身边,还请殿下稍安勿躁。”待哈克与赵觞客套完毕,皇帝举杯向他赔罪。他来大遂这么些日子,皇帝知他是铁了心的要了赵承恩,哈克向来征服欲强,承恩的性子又倔,越是难啃的骨头他越爱啃。如今承恩闹出这么多荒唐事,实在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没了脸面,倒是在别国面前理亏的一截。他心中也甚是烦闷,暗自狠了狠心,只等说服了懿妃便将赵承恩送走,从此二十几年父女情,便从此天涯相隔了。皇帝虽也心痛,但终究是家国大事为重,公主的命运便是如此。 “如此,有劳皇帝陛下了!”哈克眯起眼,不再多说,只是举杯敬皇帝。他自己心中也有计较,现如今闹到这步,已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了,他堂堂西钺太子,被一个女人这般侮辱,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此女子,众目睽睽之下为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让他西钺未来皇帝的脸往哪里搁,这是他作为一国之首的尊严问题!待她入西钺,定要给些颜色看看!这天下还没有他哈克征服不了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决意 宴席结束之后林润和原想将傅时雪送回府,奈何她心血来潮,定要去他的新住处瞧瞧,林润和轻笑,依了她。 两人漫步进入他暂时居住的群贤阁,倒是一片书香气,颇符合他的气质,傅时雪在满墙的书架前站定,用手轻轻拂过满架子的书籍,心中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他很少见到她这样的神情,若有所思,带着犹豫,带着考量,带着微微的愁意。 “是知,你可会信我?”傅时雪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一步开外的他道。 “当然!”林润和浅笑,答得毫不犹豫。面前的他,依旧是皂纱阑袍,丝绦玉冠,一派清华的君子气象,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柔情与笑意。他眉舒目展,脉脉的柔情荡漾开来,趋身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光洁的下巴轻轻贴在她头顶,佯装生气的温煦道:“只要你不再狠心给我下药。” 他的话让怀里的人微微一怔,当下有些红了脸。她虽脑中一团乱麻,但却心意坚定,思忖良久,不再犹豫,踮起脚尖搂住他,朝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眉眼带着欢喜与决然,朝他馨馨然的笑,如此,她便放心了。 林润和对她突如其来的言语举动有些诧异,但他始终未有一丝疑虑,挺拔的身姿昂然立着,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在傅时雪眼中恍若有一种与日月比齐的不可逼视的光辉,看的她神魂震荡。他心满意足的重新将她搂进怀中,感受着来自肺叶里传来的充盈,那般的温雅宜人,沁人心脾。他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要做的便是无条件相信她。 古往今来,心有灵犀的两个人,终究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一点便通透。 次日一早,皇帝率众人送哈克出城,尹阿因受了伤还在休养中,便没有起身去送,宁王赵觞也是守着她不敢离开。 待到辰时三刻,尹阿终是幽幽醒来,见着床边的赵觞,虽还有些模糊,但已经比昨日好了很多。 “我大哥走了?”她躺在床上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声问道。 赵觞见她醒来,心里总算是舒了口气,只是因着先前的教训,这会子倒是卖起了乖,不再与她顶嘴,只温吞道:“嗯,估计这会刚出城。” 尹阿垂了垂眼角,依旧是面上无波,咬着唇开口,“来人,给本公主更衣,收拾行李,本公主追上大哥一道回西钺去。”她愁肠百结,有些摇晃着起身。 赵觞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扶住她道:“你想干什么?” 尹阿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沉着脸推了他一把,“本公主在这大遂已无立足之地,再待下去,等着被人看笑话么?”她躺了许久,蓦地起身倒是有些晕头转向,兀自在床前坐着,两条腿晃荡着垂下来,两手撑在床上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好了许多。 “你在胡闹些什么?”赵觞见她如此,这才醒过味来,心上微沉,下死劲拉住她的手。 尹阿却是丝毫没有理会他,梗起脖子正了正脸色,毫不客气的将他牵制着的手掸开,眼中满是漠然。嗤笑一声,只吩咐了人去收拾行李,自己则是利索的将外衣穿好,准备出门。 “站住!”赵觞见她这般不为所动,冷漠疏离的样子,当下慌了心神,一口气噎在那里吐都吐不出来,只是乱了方寸的上前拖住她,气急败坏道:“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除了这大遂,你哪也不准去。” 尹阿不屈,斜着眼瞪他,“呵!宁王殿下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王妃的么?如此霸道与刻薄,对不起,我尹阿只要一天不嫁你,便是一天自由身,至于王妃,本公主不稀罕!”她将金丝鞭收至腰间,利索的整了整着装,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赵觞顿时一颗心霍然沉到了脚底,一味的倒着气。他好歹为了她整整守了两夜,虽说之前吵吵闹闹,过去了也就算了,他脾气急,爱说重话,容易得罪人,这些她不是都知道么?怎的如今她倒蹬鼻子上脸了? 她若真走了,以后自己便真是孤家寡人了。 “你不许走!”来不及多想,他一把将她死死抱住。 尹阿当下被他气急,死劲拽住了拳头,咬了咬牙,毫不犹豫抽了腰间的金丝鞭朝他挥去。 赵觞虽痛的冷汗淋漓,但还是憋着一口气死活不松开自己抱着她的双手。 林润和说的对,这世间除了深爱之人的离开,其他的痛便都不算痛了,如今比起她要离开,那几鞭子对他来讲,真的便不痛了,只要她留下,他娶她,从此好好待她! 他嘶的吸了口气,哀声道:“别走,本王不能没有你,你这一世都是本王的王妃,留下来,做我的王妃可好?”横竖脸面都不要了,只要怀里的人能正眼看他,只要她不再倔强,他通通满足她。 尹阿被他的话惊得脑子一片空白,如此他便接受自己了?这样便成了?这就是傅时雪说的那个欲擒什么纵的吧?竟是想不到堂堂宁王竟是这幅德行啊,还有尊严吗? “什么时候娶我?”尹阿一下扔了手中的金丝鞭,捋了捋鬓边有些杂乱的碎发,泄愤似的朝他哼了一声,强作从容的冷声问道。 “我现在就去找父皇商量日子,着礼部去办,你要是愿意,可以与傅时雪一道出嫁!”赵觞早已失了分寸,满是急不可待,朝她信誓旦旦道。 尹阿终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一下反抱住赵觞,对着四周的内侍宫女道:“你们可都看见了啊,给本公主做个证,宁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兴反悔!” “不反悔了!”赵觞任她抱着,有些劫后余生的欢喜,随后在她丰润的唇上狠狠啄了一下,以发泄刚才所受的委屈。四周一片忍俊不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身份 三日后,林润和收到一封匿名的帖子,约他望央亭一叙。他虽心下疑惑,但依旧接了请帖往城外去了。 一路疾驰,才到半山腰,便见那王镛正在亭中独自品茶,他当下拧了拧眉,下了马徒步上前。见他到来,王镛也不客气,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林润和心存警惕,洞明的眼中有理智和冷漠,一声不吭挥袍落座。 “林将军一路赶来,想必是劳累,不如品一品本相这上好的云雾如何?”王镛满是讨好的笑,遣了人给他上茶。 “不必了,在下不懂品茶,没得浪费了王相的珍品,有事且直说吧。”林润和端坐不动,有些漠然的瞥了他一眼,那玉石般清冷的声音传入王镛的耳中,似是隔着十八重天的疏离。 王镛倒也不恼,只笑眯眯的捋了捋下颚的山羊胡,“将军倒是不必如此拘礼,你我也就随意聊聊。不知将军最近可有见过长公主?” 林润和依旧沉着脸不说话,洁净有力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大理石的桌面,眉眼浓鹜,不正眼看他,刀削般的侧脸像是蒙了层纱,让人有些看不透。 王镛见他如此,终是轻叹一口气,“之前的事,也不怨你如此,事到如今,全是我与你母亲的错啊。” 听他如此说,林润和当下悚然一怔,警觉的眉眼中蓄满了风雷,他心头被狠狠的抽搐着,但神色依旧平静冷峻。他暗自紧了紧握着的拳,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难道他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与长公主,真的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王镛见他如此,当下趁热打铁,“是知,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是为父,为父愧对你啊!”他侃侃道来,竟说的有些红了眼眶。 事到如今,已没有时间多跟他绕弯子讲废话,他需要即刻夺到玉风铎,交予黎国皇帝慕容圭。钱有一出事,他便与慕容圭商量了新的方案,慕容圭需要玉风铎与傅时雪,他便帮他夺了,以此来交换慕容圭给他的承诺。然玉风铎现在林润和手上,他夺过不是一次两次了,皆是以失败告终,当下迫不得已便只能用这一招感情王牌来骗取他身上的东西了。 林润和当下如五雷轰顶,心脏蓦地收缩骤痛起来。王镛浑厚的嗓音如暗涌里激起的水纹一般圈圈荡漾,嗡嗡的发出了回声。林润和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脸色铁青,有些透不过气来。不对,他说的不是真的,绝不是,这只老狐狸,定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他脑袋胀的有些生疼,浑身止不住的冒冷汗,人却是感觉轻飘飘的似是站也站不住,这样一个震天的惊雷打到他头上,让他怎么敢相信?他自认为自己忠孝仁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如今,这面前之人的一句话就将他深深地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是他的儿子?是一个耍尽阴谋,篡权夺位,通敌叛国的贼人的儿子,他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又该如何面对深爱他的傅时雪? “是知!”王镛见他神色不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别这么叫我!”林润和拧着眉,有些怒急攻心,他怨恨的瞪着对面看似羞愧凄恻的人,一颗心蓦然凉到了脚底,“你不配!我不是你儿子,我不可能是你儿子!”他气的怒吼,他现下已心神俱乱,久久不能平息。他的父亲,是林简,那个曾经被称为大遂战神的男人,那个他敬之爱之的人!而不是眼前这个逆贼!他此时浑身无力,听到王镛口口声声的呼喊,更是觉得无比恶心,他竟有如此肮脏的身世? “好好好,为父不这么叫,但是不是本相的儿子,这一点一验便知,毋庸置疑。如今,为父寻你来,也不与你兜圈子了,为父时日已不多,此生的目的,便是将你推上那太极殿中的龙椅,给你母亲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你若存有一点孝心,为父恳求你,将你身上那玉风铎交出来,如此,我便可顺利将你送上皇位!从此,你便是这天下之主!”王镛有些急不可待的开门见山道。 一个接着一个的闷雷打下来,林润和几近失控!什么将他推上皇位,他这是疯了么?他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将他推上那皇位?简直痴人说梦! “你若不肯交出那玉风铎,那么不久的将来为父便会有诛九族的罪名扣下来,而你,作为我的儿子,也将人头落地,如此,你好好想想吧,是想一朝成那天子,还是一朝沦为阶下囚?”王镛步步紧逼。 林润和此时脑中已经无法思考,他早已失去了理智与冷静,不,他绝不会这样的不堪! “难不成你想让傅时雪作为你的妻子陪你一道上断头台么?”王镛见他抵死没有动摇的意思,直接撩了狠话。 他脑中形成的堡垒在听到傅时雪三个字时轰然坍塌!他拿傅时雪威胁他?不,他就算死千千万万次都不能让纯乐受一丝伤害。他该怎么办?一边是忠孝仁义,一边是挚爱情深,他做不出任何决定。他脑中来来回回的始终飘着那几句话,终是控制不住,抽剑欲刺向王镛。王镛显然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忙闪退到一边,身旁的护卫抽刀而起,迎战失控的林润和,见来来回回打的不分上下,他当下失了耐心,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一眨眼的工夫,却见那手下押上一人,直直的走向打斗中的林润和。 “你若再不弃剑,她便会立刻死在你面前!”王镛虎着脸朝他狠斥道。 林润和闻言一怔,蹙身一看,却见那人拿刀对着的,正是他唯一的弱点傅时雪,此等老贼,当天诛地灭! 他来不及细想,丢下一干子人飞身而下,在距离傅时雪三尺远的地方弃了剑巍然伫立。 傅时雪被刀抵着脖子,却是无法大声的开口说话,只幽幽的吐道:“快走,别管我!”林润和当下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她何其无辜,要被卷进这些阴谋中当牺牲品。 “如何,想好了没有?是助为父一臂之力,还是见你深爱之人在你面前死去?”浑厚的声音传来,他听得头皮发麻。 “快走!”傅时雪急的有些不知所措,带着哭腔喊道:“是知,你若给了他,你便是通敌叛国的同党啊,你我此生便不复相见了!” 林润和当下一个激灵,似一盆冷水浇下,他怒的咬牙切齿,眼神里充满了火,他从没有如此震怒过,拿他最爱之人威胁于他,此等愤怒他不能忍,当即将脚下的剑踢起,重新握回手中,随时准备出击。 “你若再往前走一步,她便离死近一步!”王镛当下扯过傅时雪,将她整个人挡在自己身前,抽出匕首慢慢划向她纤细白净的脖子。 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沁出的斑斑血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林润和当下如万箭穿心,慌乱中不待思考,将玉风铎从怀中取出。 “你们要的东西在此!放了她!”他冷声怒吼,似要杀人。 “不要。。。”傅时雪嘶的吸了口气,双手掰着王镛箍住她脖子的手臂,用哀恳的调子痛苦的求他。 他不再理会她,如果要死,他便去死好了,但是她不可以。他沉着脸,一把扔了手中的剑,跨步上前,只一瞬间便与王镛一手交物一手交人。 王镛得此物,欣喜万分,来不及多看,终是携了人扬长而去。 “是知,暴风雨要来了!”被救下的傅时雪瘫倒在地,垮着肩,眼神空荡荡的没有了焦点。 林润和悍然扑上去将她抱起,细细查看她的伤口,还好,只是浅浅的一道小口子,没有大碍,当下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死死地将她抱住不肯松开。 是啊,暴风雨要来了,如此石破天惊的闷雷,让他突然有一种被推上悬崖的感觉,俯视这大千世界,是是非非,除了身边的她,一切的一切皆是虚幻泡影。他有些瑟瑟发抖,可如此肮脏不堪的身世,如何配得上眼前的她?想到此,他猛然将她推开,嗫懦道:“你快些走,咱们的婚事作罢,皇上那里我会去退婚,从此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如他真是逆贼之子,如他真要莫名其妙上那断头台,他无话可说,但是傅时雪,她何其无辜,他不能让她冒这个险,他要尽全力护她周全。 可被他推开的女子此时却是一脸坦然,她早知以他的个性定会说出这样的话,离开一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当下最要紧的,是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冷静,让他审时度势,尽量的不被牵扯。 她正了正脸色,霍然上前拥住他,朝他安和的笑了笑,“是知,别怕,无论生死,我都与你一起,我会守着你。”面前的他惊魂未定,她心中了然,伸手轻抚上他木然的脸庞。他能为自己舍生忘死,自己何尝不能与他同生共死呢? 林润和当下深呼一口气,排山倒海的感动扑面而来,“纯乐。。”他有些失神的唤她,将她紧紧的箍在自己的怀中,似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中去。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啊,她有着世间最明媚的笑容,那般盈盈莞尔,温雅宜人,在是非面前大义凛然。这般的深情厚意,让林润和忍不住泫然欲泣,他心中除了心疼她,已然没有了任何情绪,似是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系,他的全世界,只有她。不,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哪怕是死,他也定要手刃了王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自危 两日后,果然不出所料,太子在朝上呈了王镛指使钱有贪污,向别国购买矿产,私自铸造兵器,私养阴兵的种种罪证,一时间,朝堂哗然。 皇帝端坐在上首,倒是没什么表情,只道:“众爱卿看看,王相这罪该如何判哪?” 底下一时间议论纷纷,各人脸上惶恐万状,只傅弗卿出列建议道按大遂律例,当诛九族。 朝上当下又是一片混乱,太子一方的极力建议论罪当诛,王镛一方的自是极力为他开脱,一时间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听了头疼,朝地上狠狠摔了折子,道:“王相自个可有话说?” 满朝文武见状,低垂着头怏怏缄默,只见那王镛一脸喜怒不形于色,镇定自若,稳如泰山般的立在群臣之首,幽幽道:“太子殿下千辛万苦搜罗如此多的证据,老臣自是无话可说。” “来人,给孤将此等逆贼拿下!”太子见他如此,震袖一挥,当下呼了侍卫。 不待片刻,御林军上前便将王镛团团围住。 “将此贼压入天牢,即刻抄家,待孤清点审查了一干参与人员后立即处斩!”太子颇有些激动。他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如今眼看着那大山就要在自己面前轰然坍塌,他怎么能够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云开月明的兴奋感在他身体里肆意蔓延,他有些急不可待。 上首的皇帝见状,正襟危坐,面上无波,抬了抬手开口道:“先将王相软禁至相府,待朕查实,再做处置!”说罢,拂袖而去。 太子有些讶异,惶然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往日里一派世事洞明的清醒姿态到此刻竟是晕头转向,一颗心寥寥的往下坠,不明皇帝如此做法为何。当下无奈,只能强作从容的将王镛关押下去。 “皇上如此做是为何?”一干人等下朝后傅弗卿向身旁的太子与林润和问道。王镛一案已是铁证如山,毋庸置疑,连他自己都一口承认了下来,怎的皇帝反倒是下不了手了? “怕是为了引蛇出洞吧,依王镛的态度来看,背后定有大势力,如不一道揪出来,岂不是做了无用功。”一旁的林润和蜷起手指挡住口咳嗽一声道,蹙眉撇了傅弗卿一眼。这两日傅时雪除了他公干的时间以外几乎每时每刻都守着他,她没有说太多,只明确的告诉了他,若他死,她定不会苟活。天上人间,至死相随。他心中自是感慨万千,不再惧怕与逃避,终是勇往直前,即使死,也要死得其所。 太子不置可否地点头,黎明前的黑暗,已近在眼前。 赵觞自与尹阿两情相悦,自是整日流连于宫中,两人你侬我侬,好不羡煞众人。倒是皇贵妃,得知了自己亲哥哥遭了软禁,且他二十几年来口口声声说要助外甥登太子位的话也终究不过是个幌子,他如此多的证据显示他是存了直接夺皇位自己称帝的心了。当下纠结万分,心中甚是恐惧,自此一病不起,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 “觞儿。”皇贵妃差人寻来赵觞,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靠在贵妃榻上有些无助的喊他,“舅舅的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赵觞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短短几天便苍老了些许的脸,有些气不过道:“母亲事到如今还是不死心么?朝堂瞬息万变,舅舅有今日的下场,你早该知道。我不瞒你,现下他虽是软禁,但父皇过不久便要灭他满门。”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依母亲看,眼下是谋事重要还是保命重要?” 她脑中铮然一声响,哑然怔在那里,“不,觞儿,他是你亲舅舅,若他死了,母亲的日子便也不好过了啊。”她一时间惶恐不已,伸手去拉赵觞的袖子。 “母亲!”赵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急了唤她,“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么?我实话告诉你,舅舅谋划这二十多年,根本不是为了帮你儿子登上太子位,他早存了心思自己取而代之!他向你保证的一切,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从未拿你当亲妹妹看,你到现在还要与他牵扯不清惹祸上身么?” 他简直恨透了这种满脑子的权力地位,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人心凉薄,心思懂得多,最后终究害苦了自己,偏的这个母亲如此执迷不悟,他已是束手无策。 皇贵妃猛然一惊,终是不敢置信,“这不可能!”她喊的歇斯底里,“你舅舅只有心儿一个孩子,就算他登上那皇位,底下也没人继承啊,他不会傻到要让女儿来继承他的霸业。”她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这不可能,自己是他的亲妹妹,她早已答应过他只要赵觞登上太子位,将来他便是摄政王,他拥有大遂的一切,如此,他还不满足吗? “且不说舅舅是存了何种心思。”赵觞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两手负在背后来回踱着步道:“即使他事成,那么母亲你以什么身份自处呢?说到底,你们只是兄妹,女子出嫁便从夫从子,到如今,我与父皇才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即使父皇不爱你,但你还有儿子,只要这江山还是赵家的,儿子便能保你周全。你试想,若是这大遂易了主,以舅舅的性子,我老赵家的人还能有活路么?儿子丈夫都死了,母亲一人在这世上何去何从,你心中难道没有数的么?” “可是。。”她心里开始摇摆不定,横竖哥哥的罪行败露已是没有任何活路的机会,她几十年来的念想终究化为了一滩泡影,眼下的局势,丈夫还是皇帝,儿子还是亲王,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她心中止不住冉冉的发冷,那个自己最信任的哥哥,却是诓了自己二十多年,她终究是气叹无力,她该怎么办?她惶骇不已。 “母亲,你该庆幸,庆幸如今儿子还能这样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庆幸我终究没有卷入那阴谋诡计中去。舅舅横竖是活不成了,你若还想看着儿子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便好生养着身体罢,那些个肮脏的阴谋诡计,还是早些收起来的好。如此,儿子也能保你平安,让母妃安享晚年。” 皇贵妃终是哑口无言,忍不住掩面大哭,哀声道:“母亲对不住你!” “对得住对不住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母亲在深宫,还是要自保的好,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人人自危,儿子不便时常往宫里来。”他沉着脸,顿了顿道:“往后儿子若有空再来见母妃罢,如此便告退了。”他不再逗留,该说的都已经交待清楚,左不过让她自己好好想想,料她如今看在他这个儿子的份上,该是会极力保住自己的命的。赵觞哑然失笑,拱手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次日,她终是鼓起勇气去见了皇帝,脱簪待罪,皇帝轻叹,终是看在几十年夫妻情分之上,未判她死罪,只废了她的位分,贬为最末等宫嫔,将她打发去了存善堂好生忏悔,终身无诏不得出。 尹阿有些心疼赵觞,但他却是一笑而过,道:“母亲之前所做的种种,我没有办法去阻止她,现下她能及时回头,虽贬了位分,但能保得平安,也算是她的功德与福分了。况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在,定不会叫她受了委屈,如此,让她平心静气的过下半辈子,着实是对得住她了。” 两人终是相视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起事 林润和一连几天都在军中,王镛此次若反,必是要提前部署兵力的,现下皇帝升了他的职位,成了殿前都指挥使,如此一仗,他算是起了领头作用了。 皇帝这两天心情不错,赵觞与尹阿的事也算是定了下来,看着子女成家立业,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打心底里高兴。又因着重阳将至,宫里也好些时候没热闹了,便下了旨,召了一干人等进宫办了场家宴。待众人到齐,便遣高询宣了旨,擢升懿妃为懿贵妃,掌管后宫一切事务,因着先前的胡皇后已去世,皇帝至此也未再立过皇后,如此一来,现下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懿贵妃林峮澜。 众人皆是行礼恭贺懿贵妃晋升之喜。只是角落里的赵承恩一脸的面如死灰,灵魂似是游离在外一般,对周遭的事皆是充耳不闻。 她自上次城墙之事后便鲜少露面,宫里人人都不待见她,只道是等她养好了身体便要送去西钺。她整日在这宫中简直生不如死,皇帝为了防止她再次寻死,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在她寝殿外巡视着,如同将死的囚犯一般。如今是重阳佳节,懿妃终归心疼,怕是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同她一道过节了,这才求了皇帝将她放出怡欢阁,趁着机会聚一聚。 此时的她倒是不再与之前那般狂傲无礼,只自己坐着不说话,偶尔抬头瞟一眼对面的林润和与傅时雪,眼神中有丝丝恨意一闪而过。 “时雪怎的闷闷不乐了?好似有心事啊。”另一边的赵觞见身旁的傅时雪有些惶然不安的喝着茶,撑着头斜眼看着她打趣,“是知给你气受了么?”他转头看了一眼尹阿,脸上满是笑意,“放心,等下个月你俩成婚时,我定帮你报仇,且叫他没那么容易抱得美人归。” 傅时雪无趣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殿下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拿我打趣你不快活么?”她此刻才没心思同赵觞周旋,满脑子快要乱成了一锅粥。皇帝趁着重阳召集众人办家宴定是已经做好王镛反的准备了,今日,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她内心充满了惶恐,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亲眼看到这谋反的一幕,以前的史书看多了,虽然心里有准备,但真正上了这修罗场,她到底是怕的。她简直怕的要死,她害怕林润和的身份会被王镛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她害怕看着他死,她简直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原本以为,经历了些许磨难,她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嫁与他,如今看来,一切都将成为泡影了。愿下辈子,他俩还能续未尽的缘分,那时再携手相伴吧。她忍不住微微的叹气,眼中有些许的悲苦,下意识的去拉林润和的手,身边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只在底下紧紧反握住她,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沉着与坚定,她不免动容,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以此来平复两人心中的紧张。 “皇上兴致如此之好,老臣前来,倒是坏了这里的氛围了。”酒席吃到一半,便听得王镛那浑厚带着冷笑的嘲讽在众人耳边响起。待反应过来,却是已经见他携了好些人大摇大摆进了雍慧阁。 众人悚然一怔,被这不明由来的场面惊的慌乱放了筷子,有些惶然的不知所措。林润和朝身旁的傅时雪使了个眼色,拉着她退到皇帝与懿妃身边,自己放开她挡在三人面前。众人见此,如潮水一般涌向皇帝与懿贵妃。 “来人!”太子见状,忙按耐住心中升腾的怒火,紧紧的握了握拳,朝着殿门外冷喝一声。 王镛见他如此,叉着腰森森然的冷笑,“太子还是别喊了,外面的人,都被本相解决了。” 他此时满是自信,胸有成竹,胜券在握般的蔑视着周遭有些骇然的众人,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上扬,快了,只要将这干人解决,这大遂的天下便要随他姓王了。 “赵琮,你若识时务,便自己退了这位,本相保你这一世无忧,做个闲散侯爷,若不然,别怪本相不客气了。”王镛冷哼一声,说的颇具威严,配上他的表情,倒是一派的霸气之象。 “放肆,皇上面前,岂容你这个贼人口出狂言!”太子再也憋不住,当下霍的拍岸而起,不甘示弱的朝他急吼。 “如今尔等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束手就擒,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王镛身边的王斐然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众人冷笑道。 对面的太子气得哧哧喘,心里火烧似的怨恨的瞪着底下的叔侄两人,“王斐然,尔等逆贼,孤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王相此话说的未免过早了吧。来人!”皇帝面前的林润和不待太子与之争吵下去,面上无波的上前一步打断道。 话音未落,外头便冲进数十精兵,将王镛一干人等通通包围。 王镛倒也不恼,抬头扫视了一周,泰然自若道:“呵,是知,为父晓得你的能耐,也知道你之前定是部署了兵力了,如今为父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进入这皇城内,怎么,眼下想好不与为父一道打这天下了么?” 退在角落的众人被王镛的这一番话惊得五雷轰顶。林润和是王镛的儿子?这怎么可能?这二人根本无相似之处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可置信的朝林润和瞄去,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他现下是大遂的天之骄子,手中又有兵力,如若他真是王镛的儿子,父子俩上阵,这大遂便是完了啊,这简直就是套中套啊。所有人都未曾防过他,若他也跟着反了,那明年的今天便是他们所有人的忌日! 皇帝身后的懿贵妃当下心都颤了起来,整个人呆若木鸡。她心疼了二十多年的亲侄子,居然不是自己的侄子?林简从头至尾都被长公主设计了?怪不得他要失踪,谁能忍受这样的屈辱?谁能?懿贵妃当下头痛欲裂,似万箭穿心,这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孩子,是她林家的耻辱!可又是心疼不已,这么优秀的孩子,为何会有这样坎坷的身世? 林润和却是不为所动,给了他一抹鄙夷的眼神,明晰清朗的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我林润和此生只姓林,至于你与长公主那些不入流之事,又于我何干?父亲从小便教导我忠孝仁义,如今家国安危在前,你以为我会与你一道同流合污么?呵,简直痴人说梦!”他说的淡定从容,掷地有声,语惊四座。 王镛不以为然,依旧是一副傲然气派的姿态,老神在在道:“你以为就你安排守城的四万兵力能困住我?未免太小瞧了本相!” “你什么意思?”他撇了他一眼,脸色不太好。 “呵,事到如今,也不怕告知尔等,黎国皇帝慕容圭的十五万兵力,现下已经到了大遂南边的边境之上,不日便会攻进永宁,一路北上直抵建安,如若尔等不识相,便与这大遂的百姓一起入了黄土吧!”王镛笑的甚是放肆。 林润和当下气急攻心,眉眼生冷,下死劲握了握腰间的佩剑,抽剑飞身而出。那王斐然见此,立马抽剑上前挡在了王镛面前,与他死死相对,面对这暗潮汹涌的对决,他的眼中起了静静地杀意。 王镛心口一跳,有些气急败坏道:“怎么?是知又想置本相于死地?我是你生父,你难道就不怕落下个弑父的罪名么?” 他挺拔的身姿昂然立着,面对王镛的挑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嘴角的轮廓冷而硬,“你不用为我操心,待我手刃了你,自会在天下人面前以死谢罪。”他凛然伫立,水一样深沉的眼眸有理智和冷漠,满是大将之风。 傅时雪在众人之间木瞪瞪的看着不远处的林润和。她面前的他,纵有千古,横有八荒。他挺直的脊梁,犹如巍巍山河,不可动摇;他敢问天地,丈量日月;他披荆斩棘,无人能挡;如今众人皆笑他的身世,笑他为逆臣之子,然他却依然自强;他的心中有家国天下,也有她。这样的一个热血男儿让她没有任何犹豫,即便他要以死谢罪,她也绝无二话,此生执他手,共生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