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哥传之亡清》 正文 000 楔子 天下已平蜀未平,天下未乱蜀先乱。大清王朝也许正应了这句话。 甲申年,睿亲王多尔袞率八旗劲旅杀入北京,从闯王李自成手里夺取了天下,立爱新觉罗福临为帝,大清入主中原。然后挥师荡平了李自成c张献忠和南明等抗清势力。然而,这三股抗清势力的残部却在巴蜀滇黔,跟大清朝反复厮杀了近二十年后,八旗劲旅才将这些反抗势力扑灭,大清朝才算一统了天下。 二百多年后,早已是内外交困的大清朝走到了穷途末路,但大清朝野上下,没有人会相信灭亡大清王朝的反叛会从一向平静的巴蜀开始,就连立志亡清的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也没有人相信,走向共和的枪声会从巴蜀响起。 大清朝野不信巴蜀会发生覆灭大清的反叛,因为从大清定鼎中原c平定巴蜀之后,巴蜀几乎没有发生过动荡,巴蜀最可能动荡的时期,是石达开率太平军入川,但直到石达开的太平军被骆秉章镇压下去,巴蜀也没有人响应石达开。所以他们认为,巴蜀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的百姓,早已习惯了安居乐业,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太平生活。当然,他们也认为,这是朝廷用人得当,从骆秉章到赵尔巽,每一任川督都强悍有力,而且治川有方。 孙中山的同盟会没想到亡清的号角会在巴蜀响起,因为同盟会的总部在海外,要发动亡清的起义,必须考虑起义物资c经费的送达,还要考虑起义信息的传播,所以孙中山等人把目光都盯在了两广和云南,而从未看好山川阻隔的巴蜀。而且就同盟会的力量在国内的分布来看,巴蜀的力量也是最弱的,所以他们从未想先从巴蜀动手。 但是,无论是大清朝廷,还是同盟会,他们都忽视了巴蜀存在的一种力量,这就是袍哥。 什么是袍哥?他们是反清会党哥老会的会众。四川民间称之为袍哥,做了袍哥的人则说自己是在“海(hāi)袍哥”。 有清一代,四川就是一个遍地袍哥的世界。哥老会,又称汉留,在江南称洪门c洪帮,是一个非常秘密的民间帮会,会中相传是郑成功创立的,它的宗旨是“反清复明”,它以总舵(大堂口)-分舵(堂口)-香堂为基本组织结构。大清康熙乾隆年间,哥老会才传入四川。哥老会在四川落地生根后,就把它宗旨在民间普遍宣传,于是在四川各地都有哥老会组织,它们都以“某某公”形式设立大堂口(总舵),然后又在下面分设“仁c义c礼c智c信”五个(香堂)。到清末,哥老会几乎遍及四川各阶层,帮会成员占全川成年男人中的九成,有“明末无白丁,清末无倥子(非帮会成员)”之称。 在清同治光绪年间,哥老会在四川已经成了一个各种利益团体混杂的大杂烩。普通百姓入会,是为了相互周济,以求温饱。富贵之家也入会,则不只是以其自保,更是为了多交朋友,结成利益同盟。据清末的《四川官报》c《四川月报》记载:“绅粮之家亦有在(哥老)会者,各为借此保家,实则广通声气,以自豪恣,于是会党哥老便无孔不入,渗进四川社会各阶层中,入会者自绅商学界,在官人役,以及劳动苦力群,不逞之徒,莫不有之。” 哥老会有着严格的堂规纪律,违者都会被处以极其严酷的刑罚,如“三刀六洞”c“挖坑自跳”(活埋)c“吹灯”(挖眼)c“砍丫枝”(斩手足)等,这保障了一个庞杂会党的组织性,使它能做到令行禁止,也就使它具有了超强的战斗力。不过,这些哥老会大堂口,它们之间可能是同盟,但互不统属,它们是有各自的目的利益集团。在大清咸丰年间,洪秀全的拜上帝会在江南闹起了太平天国,全国各地的民间帮会也纷纷起事,四川的哥老会各大堂口也想趁机起事。恰好此时太平天国的石达开率军入川,他们就赶紧做起事的准备,然而准备还没做好,石达开就兵败安顺场了,得胜的清军也加强了对四川全境的控制。川中各哥老会大堂见机会已失,就想再等时机,为了壮大力量,他们就在四川各地串连志在反清的人,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向社会各阶层渗透。 康有为c梁启超拥光绪帝维新变法失败后,立宪和革命成了大清国内最热门的话题。在巴蜀也冒出了一大批立宪人物,在他们大肆鼓吹立宪的时候,川籍同盟会员也悄悄潜返巴蜀,在立宪和革命这两派人物的活动下,清宣统元年后,巴蜀的袍哥已经分化成两派了。川籍同盟会员奉同盟会看到了哥老会这支力量,就主动接触各大堂口的首领,让他们接受同盟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平均地权,建立合众政府”的政治纲领,争取他们加入同盟会,使川中哥老会中的不少大堂口正式成为同盟会领导下的革命团体。而川中的立宪派也在积极活动,四处游说这些大堂口的龙头大爷,让他们接受君主立宪的主张,所以一部分哥老会大堂口就投向了立宪派成了立宪党。于是,这些被深深地掩埋在政治风云背后的巴蜀袍哥们,又被政治风云卷起,并被推到了改变中国政治制度的风口浪尖上。 今天,我们把袍哥这类人看作黑社会,但历史却让他们成了特定时期的英雄。因为历史总会赋予各种客观存在以特定的意义,而这种特定的意义就是推动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辛亥革命选择了同盟会,同盟会中有了龙鸣剑这样的川籍会员,也就注定了革命的首发之地在四川,也就注定要把秦载赓c郝天民c周鸿勋这些袍哥首领卷入革命的洪流,让他们成为那个时代的英雄。 诗曰:反清复明成历史,驱除鞑虏唱新歌;天翻地覆是往事,百年之后说袍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 龙王游川图天府 天地回暖,莺长。 从西边的平原到东边的丘陵山地,已是郁郁葱葱,田间地头处处都有农家劳作的身影。 这是大清宣统三年,农历辛亥年的阳春三月。 这天时过申初,在从川东通往成都的驿道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滾过旷野。 “得得,得得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两个骑者由远而近奔到了龙泉山隘口前。过了隘口就成都东边的门户龙泉驿了,他们却在隘口前停下了。两人一齐下了马,走到驿道边的一块突起的大石头边站住了。 两人都是中等身材,只是一个显得壮实,一个显得瘦弱。两人都身着深黑色的立领东洋学生装,各载了一顶灰白色的鸭舌帽,脑后都没有留那条标明是大清朝臣民的辫子,而将头发理成了当时东洋西洋最流行的短发。 站在石头边,身材壮实的那人说道:“顾三兄,你坐下歇会儿吧!从早上上路一直跑到现在,我都有些累了,你怕是早就吃不消了吧” 鸣剑应道:“子骧,我是有点吃不消了,不过就这么骑马进城,我还是撑得住的!” 子骧听他这么说,就又说道:“顾三兄,今儿就不进城,不去你那四圣祠了,我们去朱国琛那里。” “子骧,你说啥子?” 子骧答道:“今儿就不去你那四圣祠了!” “为啥” “我们这个样子,又骑马进城,你不觉得太打眼了” “这倒是!” “所以,我们等会儿去国琛那里。” “那就不歇了,我们现在就去!” “从这里到国琛那儿,如果不进城,骑马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也不必急着赶过去,你就先歇一会儿吧!” “那好,我们就歇会儿吧!” 于是,两人都坐到了那块大石头上。 这是两个什么人?是成都某学堂的学生?是官宦人家出城游春的纨绔子弟? 其实,他们既不是成都某学堂的学生,也不是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 顾三姓龙,名鸣剑,顾三是他的字,年纪三十出头,川南荣县人,现任四圣祠法政专科学堂总办(校长),川省谘议局议员。 子骧姓王,名天杰,年纪二十三,川南荣县人,现任荣县民团训练所督办(所长)。 他们是同乡又是同志。大清光绪三十二年,王天杰留学日本。大清光绪三十三年,龙鸣剑也留学日本。大清光绪三十三年,他们一起加入了孙中山领导的反清政党同盟会。 大清光绪三十四年,龙鸣剑奉同盟会总部之命回国,总部要他去云南宣传革命,组织反清武装起义。但是因人生地不熟,他云南活动一年多,也没什么结果。于是在清宣统元年年底由滇返川,他在荣县家里过了后,然后就到了成都,他在成都找到先期回川的同盟会员刘长叔(戊戌六君子之刘光第之子)c杨允公c曹笃,一起创办了四圣祠法政专科学堂,他任总办,其他几人担任协办,建立起了同盟会在成都的这第一个秘密机关。也就在这一年,他作为川省的社会名流,当选了四川省谘议局议员。清宣统二年年底,王天杰奉同盟会总部之命也回到了四川,今年年初,他担任了荣县民团训练所督办,他又把同乡吴玉章和蒲珣这两个同盟会员安排在训练所当了协办。他们以此为掩护,联络会党,蓄积力量,待机起事。今年二月初,他把训练所的事交给吴玉章和蒲珣,就到成都来找龙鸣剑了。龙c王二人在成都见了面,就结伴游川,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把四川全省几乎走了一遍,今天就是从川东北返回成都。 两人歇了一会儿,王天杰突然问道:“顾三兄,你刚才在笑啥子?” 龙鸣剑应道:“笑啥子?子骧,我们走这一圈难道不值得放声一笑?” 王天杰一拍大腿,笑道:“值得,值得!太值得了!想想,现在在川的就你c我c吴玉章c蒲珣,重庆的张培爵他们几个,成都的朱国琛c曹笃他们几个,加起来也就十几个人,要在四川翻起大浪来,谈何容易?现在好了,我们把全川的袍哥大龙头都说动了,让他们都加入了同盟会,等时机一到,在这四川翻起大浪绝对没问题!” 龙鸣剑又点头应道:“子骧啊,以前我还真没想到,这些袍哥大爷竟有这么大的势力,这回总算晓得了!子骧,你说,昨天跟我们道别的这李绍伊李大龙头,他的兄弟就布满了川东北十几个县,他说只要干起来,他不出三天就能全部拿下这些县,那会有多大的势力?要是真的像他说的,三天就拿下川东北,那该有多大的影响啊!” 王天杰又说道:“这还得感谢秦载赓秦大哥啊!要不是他支这个招儿,我们还在成都和荣县瞎鼓捣,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弄得出点名堂来呀!” 龙鸣剑也高兴地说道:“是啊!这真得感谢秦大哥!侯宝斋c周鸿勋c张达三c闻捷生c吴庆熙c孙泽沛c胡潭c张捷先c张百祥c佘竟成这么多的龙头大哥,现在都愿意加入我们同盟会,等机会一来,我们就有好几万人马,还怕拿不下这四川!” 王天杰叹息道:“可惜呀!” 龙鸣剑就问道:“可惜啥?” 王天杰答道:“没能见到绵州信义公大龙头郝天民呀!” 龙鸣剑马上安慰道:“这还不简单!他家老四郝云峰不是说他就在成都北门吗?我们现在就进城去找他去!” 王天杰摇头说道:“今天不行,我们这身行头,去登门拜访一个生意人家,会让人起疑的,还是再找机会吧!” “要得!子骧,我们走,我已经缓过来了!” “要得!” 两人说着就翻身上马,一前一后徐徐地通过了龙泉山隘口,经过龙泉驿,然后就向南绕着成都城墙去了成都西门外的农事试验场。 一路上两人再没说话。两人心里除了惦念着郝天民之外,还惦念着另一个人。这个人是“大汉公”的龙头大爷,他们见过的龙头大爷都提到过这个人。 在川中的袍哥世界里,大汉公,可以说是名声最响的堂口之一。这不仅因为它的堂口在成都,更主要的是它的龙头大爷非常神秘。这人是神龙见头不见尾,据说大汉公的兄弟都不知道他是谁,他每次见手下兄弟都是身披一件大氅,脸戴一个面罩,让兄弟们既看不到他的面容,也弄不清他的体形。所以人们都怀疑他是场面上的大人物,但谁也不晓得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这也许是个传说,但也引起了龙鸣剑和王天杰的注意,他们都心想:如果把他也弄到同盟会里来,他肯定能起大作用!但怎么能找得到这个人呢?他们两人谁也没有主意,所以两人都没说。 傍晚时分。 成都西门外不远处的农事试验场内的一间屋子里。 龙鸣剑c王天杰c朱国琛c曹笃c杨允公c刘长叔在这里秘密聚会。 龙c王二人下午来到农事试验场后,就让朱国琛叫人去四圣祠请来了曹笃c杨允公c刘长叔三人。他们需要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屋内居中摆放了一张方桌,桌上摆了七八个菜碗和一坛酒。六人围桌而坐,每人面前的碗里都盛了半碗酒。这,让人看起来就是个朋友饮酒吹牛的场合,再不会让人起疑的。 杨允公首先问道:“你们去走这一圈收获不小吧?” 龙鸣剑答道:“应该说收获很大,我和子骧从川西到川北再到川东,走了二十多个堂口,见了的龙头大爷和堂口管事,有一百多人,他们都宣誓入会了。” 刘长叔道:“就百多人,能干啥子哟!” 王天杰朝他笑了笑,说道:“你以为就这百把人啊?他们是上面管事的,他们手下的兄弟就多了,每个堂口能拉上阵的兄弟都有几百上千人,像川东北的李绍伊李大龙头,他手的兄弟分散在十几个县,能上阵的就有好几千人。他说,只要动起手来,他一声令下,不出三天,他就能完全掌控川东北!” 曹笃就说道:“看来,你们这一趟是收获不小哇,起码能拉起小两万人马!” 朱国琛看了曹c杨c刘三人一眼,然后说道:“顾三和子骧一回来,就把你们找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拉起了这么多人马,我们接下来怎么搞。” 曹c杨c刘三人听朱国琛这么说,就没有再说话,都静下来听龙c王二人说话。 龙鸣剑就说道:“我和子骧在回来的路上商量了一下,我们明天进城到北门去找信义公的郝大龙头,不管找得着找不着,后天我们就动身去罗泉井,找秦大哥问问他们在川南川西南联络的情况,然后就发英雄贴,邀请这些堂口大龙头到罗泉井开攒堂大会。” 曹笃听他说要开攒堂大会,就问道:“什么是攒堂大会?” 龙鸣剑答道:“就是搞会党结盟的大会。开这个大会,开山立柜,把川省哥老会总堂成立起来,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总堂就好下令,全川就一齐动手!” 杨允公道:“全川一起动手,川省的清军就应付不了,就能拿下全川!有了川省,就可以东进鄂c湘,北取陕c甘,南控滇c黔,如果天下群起响应,灭亡满清,就可以指日可待了啊!” 龙鸣剑道:“是啊!所以我们得抓紧把川省哥老会总堂成立起来,有了这个总堂,才能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声令下,拿下全川!” 刘长叔又问道:“我们去不去参加这个攒堂大会呢?” 龙鸣剑说道:“你们几个就不去了,你们还留在成都,发展点人员,守住四圣祠和试验场这两个机关。当然,更重要的是打探消息,摸清满清朝廷的动向,掌握巡防军和第十七镇的布防情况,这样我们才可能找准动手的时机,才好动手。你们觉得呢?” 朱国琛说道:“顾三,我觉得你和子骧商量的这个做法行,我没意见!” 曹c杨c刘三人听朱国琛这么说,就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杨允公就说道:“我们三个也没意见,就按你们说的搞吧!只是你们去罗泉井得快去快回,我听在王人文门下的一个朋友说,满清朝廷最近可能会有大动作,但是哪方面的,他也说不清楚,我也不便打听得更细,只是我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如果真是个机会,你们不在,就可能错过了哦!” 王天杰说道:“行!我们明天进城找郝天民大龙头,因为要立总堂,没有川北的大堂口肯定不行,而川北那一块儿,郝大龙头是个关键人物,不能把他请来参加攒堂大会,可不是个事儿啊!我们后天去罗泉井,定下立总堂的日子就赶回来!” 王天杰说完了,朱国琛就问道:“顾三,事儿说完没得?” 龙鸣剑答道:“主要的都说完了!” 朱国琛就说道:“来,喝酒吃饭!兄弟们,别把肚皮给饿着了!” 他们边吃边说一些见闻,最后也说到了大汉公的那们神秘的大龙头。 杨允公说道:“这怕是扯淡吧!” 曹笃反对道:“我听好多人都这么说,我想是真的呢!” 刘长叔也说道:“就算这个传说是扯淡,这大汉公在成都却是真的!” 龙鸣剑听他们这么争论,就认真地说道:“你们也打听打听,如果真有这么个龙头大爷,我们肯定得找机会跟他亲近亲近,这个人对我们也许有大用处!”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他们一直谈到深夜才散了,各自休息。 龙鸣剑和王天杰住在一间屋里。龙鸣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王天杰也睡不着,龙鸣剑在床上翻来覆去,让他就更睡不着了。他忍不住问道:“咋啦?有心事儿?” “没得!” “累了一天了,还睡不着?” “唉,不知咋了,一点睡意都没得。” “有啥想的,一说出来就好了!” “真的没想啥!我们睡吧!” 于是王天杰翻了个身就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 罗泉井镇夜投宿 龙鸣剑却仍旧睡不着,两眼望着屋顶出神。他确实有一段心事,可又不能与人说。 他今年就要三十四了,父亲在他九岁时就去世了,他是母亲丁氏拉扯大的。母亲为人勤谨,为了光大门楣,就送他上私塾,然后又让他外出游学,他也争气,十九岁考中了秀才,就等乡试中举,然后进京考进士了,可就这时大清朝废止了科举,断了他的仕进之路。母亲就张罗着给他娶亲成家,想让他就在家乡谋个差事过自家的小日子,可他不甘心就这样在乡下过一辈子,等到已经生养了孩子之后,他又考上了成都优等师范,到成都求学。到成都后,他接触了不少激进人士,也读了不少激进的书,结果因为言辞激进被学堂开除了学籍。此后,他愤然留学东洋,在那里结识了革命党加入了同盟会,从此许身革命。 家中有了妻儿,可他婚姻是母亲包办的,跟妻子也说不上有多少感情,而今他遇上了一个心仪的姑娘,他也感觉到了姑娘对他的爱慕,但是他不愿伤了妻子的心,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可也放不下心中这一段情愫。 他只要不想革命的事儿,脑子里就会有那位心仪的姑娘! 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他与秦载赓的结识—— 秦载赓是资州罗泉井人,龙鸣剑与他相识纯属偶然。 宣统元年年底,龙鸣剑从云南返回四川,在荣县家中过了年就北上成都,那一日因赶路程错过了宿头,走到资州罗泉井时已是亥时初了,他从镇子西边进了镇子,可镇子上一片漆黑,客栈都已关门,连找个住处都难,于是他举头四望,看见离他不远处高墙大院里还有灯火,他就决定去那户人家求住一宿。 他走那家大门前,站着调匀了呼吸,才气定神闲地上前抓住门环扣了三下。 过了一小会儿,大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缝,从门缝里伸出一个头来,那头向门外张了张,才问道:“谁呀?深更半夜的敲啥子门哟?” 龙鸣剑忙应道:“主人家,打扰了!过路客人错过了宿头,想到府上借住一宿,请主人行个方便,明天走的时候奉上房钱!” 那头缩了进去,顺势把门缝拉大了一点,露出了整个人形,他把右手提的灯笼提高了一点,把龙鸣剑照了照,又才说道:“小哥,镇子上有的是客栈,你还怕找不到住的?” “主人家,我刚进镇子,镇子上的客栈都关门了,看见您家还亮着灯,就过来求个宿,主人家,您就行个方便嘛!” “啥子主人家哟!我个看门的,这深更半夜的,我做不得主哟,小哥!” 这时,龙鸣剑也看清了来应门的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身大户人家下人的打扮,就陪笑道:“老人家,您就行行好,跟主人家说一声,让我借住一宿嘛!” “大哥,这闲时,镇子上的客栈都住不满,你随便敲下哪家的门,都找得到住的!你就别在这里裹搅了,行不?” “老人家,您就给主人家说一声嘛,借个宿,好大回事嘛!” “小哥,你还是去找哪家客栈吧!主人家有客,你不好打搅的!” 这老家人说着就准备退进门去把门关上。这时门内传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老鲁,门上啥子事哟?你就在那里裹搅了半天?” 听到这个声音,这叫老鲁的老家人就回过头应道:“少爷,门外有个小哥,他说错过了宿头,要借宿,我叫他去找客栈,他就不去,就在这里裹搅!” 那洪亮的声音又说道:“都过亥时了,镇上客栈都关门熄火了,你叫他去哪点找宿头?你就让他进来,这屋里又不差他那一张床!” “是,少爷!” 老鲁答应着回过头来对龙鸣剑说道:“小哥,我家少爷答应了,你进来嘛!” 龙鸣剑就在门外高声说道:“多谢主人家了!” 然后冲老鲁做了个鬼脸,低声说道:“多谢您啊,老人家!” 老鲁就把门开大了一些,然后对龙鸣剑说道:“小哥,请进!” 龙鸣剑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老人家,您家主人高姓?” “我家主人姓秦!” 跟在老鲁后面转过照壁就到了正房的堂屋门前,门前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相貌端正,衣着光鲜,真是个有钱人家的阔少爷。 老鲁就上前说道:“少爷,就是这位小哥来借宿!” 龙鸣剑忙上前抱拳行礼。 那少爷也抱拳回礼,同时把龙鸣剑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大声说道:“在下秦载赓,敢问兄弟贵姓?” 龙鸣剑忙答道:“秦少爷,小可龙鸣剑!深夜打扰,请多包涵!” “哈哈哈龙鸣剑!龙鸣剑!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我秦载赓真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啊!哈哈哈” “秦少爷见笑了!鸣剑并不认识秦少爷啊!” “不认识有啥子要紧嘛!这不就认识了嘛!兄弟,你不认识秦载赓,可我秦载赓晓得你呀!兄弟你,还有贵县的王天杰c吴玉章,都是人杰呀!” “秦兄,你认识王天杰c吴玉章?” “哈哈哈不认识,没见过,但都是如雷贯耳啊!兄弟,请,请,进屋,进屋,到里面再认识两个哥子!” 秦载赓一边让一边拉,龙鸣剑请进了堂屋。 堂屋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方桌,方桌中间点着一棵巨烛,把堂屋照得亮堂堂的。方桌上摆着十来个菜肴,一坛酒,正对大门的主位和主位左右两边的客位上各放了一副碗筷,菜肴都才动了一小点,看来主客开宴的时间并不久。 借着烛光,龙鸣剑才看清左右客位边站着的两个汉子。两人年纪跟秦载赓相仿,身材高大结实,透过他们穿的棉布长衫,可以看到手臂和胸部鼓起的块块肌肉,一看就知道是多年习武之人。 这时,秦载赓看着那两人,热情地给他们介绍道:“梓舟兄弟,重义兄弟,这位是哥子以前给你们提起过的荣县的龙鸣剑,鸣剑兄弟!” 然后他又回过头给龙鸣剑指了指右边那人说道:“鸣剑兄弟,这位是罗梓舟,梓舟兄弟!”接着又指着左边那人,“这位是胡重义,重义兄弟!” 那两人早已抱拳当胸,躬身说道:“鸣剑兄弟!” 龙鸣剑也连忙抱拳行礼,躬身说道:“小弟龙鸣剑,见过罗兄,胡兄!” 这三人才见完礼,秦载赓已张罗开了,他拉过一张椅子摆在主位的对面,说道:“三位兄弟,这择日不如撞期,既然我们今日撞在一起了,就是有缘!我们兄弟伙就一起冲冲壳子(吹牛),鸣剑兄弟,梓舟和重义也刚来,还不到一个时辰,我们也才喝了一碗酒,这菜也才动了两筷子,你就将就一下了啰!” 他又对门外的老鲁喊道:“老鲁,去取副碗筷来!” 老鲁已在门外应道:“取来啰,少爷!” 老鲁知道他家少爷的脾性,在秦载赓给三人介绍的时候,他就去取碗筷去了,等秦载赓叫他取碗筷时,他已经取来了。 老鲁给龙鸣剑摆放好碗筷,然后给每个人的碗里都筛满了酒,就退出门外去了。 四人落了座。 秦载赓端起酒来,说道:“鸣剑兄弟,这碗酒就权当给兄弟接风了,来,兄弟们,干了!” 三碗酒下肚,几个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秦载赓首先说道:“鸣剑兄弟,载赓和这两个兄弟,都是江湖中人,你老弟是荣县人,你也晓得哥子说的这江湖中人,就是海袍哥,闯码头,打烂仗的人。不像你,是留洋的,喝墨水的。一句话,哥子伙就是些粗人!” 龙鸣剑就笑道:“哥子,你是寒伧兄弟了啊!鸣剑虽不海袍哥,其实也是闯码头,打烂仗的人哟!” 秦载赓也笑道:“好,这就好!我们就算是一路人了!我们这种人有句话,叫做从不拉稀摆债!所以,兄弟,这酒桌子上话,是哪点说哪点丢,绝不会传到外边去,兄弟你就尽管放心,你想说啥子就说啥子,冲壳子,哪个龟儿子也抓不到辫子!” 龙鸣剑应道:“哥子伙,你们也放心,鸣剑也懂这规矩,也晓得哪点说哪点丢!” 秦载赓忙摇摇手,说道:“兄弟,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要是对你不放心,哥子伙也不会拉你一起喝酒!兄弟,我听说你去东洋留学去了,咋就回来了呢?” 龙鸣剑答道:“哥子,兄弟是光绪三十三年去东洋的,只一年就回来了,回来先去了云南,在那里也没搞出点名堂,今年就回我们四川来了。” 听了龙鸣剑的说话,罗梓舟又问道:“兄弟,你回川想做点啥子哟?” 龙鸣剑笑着说道:“唉,这学也没留完,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想先去成都找点啥子事儿混着,不然窝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呀!” 胡重义就插话道:“兄弟,既然没找好要做的事儿,干脆就跟哥子伙海袍哥算了!” 龙鸣剑又笑着说道:“哥子伙啊,小弟不是不想海袍哥,只是这袍哥咋个海法儿呀!” 秦载赓笑道:“兄弟,这海袍哥其实也简单得很!” 龙鸣剑道:“咋个简单法儿?” 秦载赓道:“一是要自己有过硬的本事,这本事嘛,文的武的都行;二嘛,就是要有几个同道的兄弟,有了兄弟,就可以开山立柜;三嘛,就是要按袍哥开山老祖的宗旨行事!只要有这三条,就可以海袍哥了!” “开山老祖定了啥子宗旨呢?” “同道相济,反清复明!” 龙鸣剑点头说道:“同道相济,这个宗旨不错!只是反清复明,就没多少号召力了!” “为啥?”秦c罗c胡三人听他这么说,就一起问道。 “哥子伙,你们想,这大明朝亡国已经两百多年了,朱家的皇子皇孙都不晓得到哪里去了,我们就是恢复了明朝,也不晓得到哪里去找他们来当皇帝了。再说,姓朱的对天下百姓也没啥子恩惠了,反清复明还能有啥子号召力呢?” 秦载赓道:“啥子有号召力呢?” “排满复汉!” 罗梓舟道:“排满复汉?” “是啊!这中华是我们汉人的天下,现在让满人弄成啥子样子了?现在就得排满复汉,让我们汉人来治理这天下!” 胡重义道:“这满天下都是汉人,总得有个人来当皇帝,坐天下呀!” “肯定有人坐天下,但不是做皇帝!” 罗梓舟道:“啥子人坐天下,他又不当皇帝?” “那就是联络江湖同道,一起打出天下来,然后‘平均地权,建立民国’,建立一个人人平等c自由的国家,人人都有治理国家的机会,就没有人做皇帝了!” 秦载赓道:“不会梢公多了打烂船?” “不是人人都去坐天下,是大家选举一些有声望有能耐的人来坐,由他们组成国会,再由他们选举一个人来做国家的总统,而其他人就监督总统,总统在任期里做得好,他可以接着做,做得不好,大家就让他下台,再选别的人上去做!” 胡重义道:“嗯,这个搞法新鲜!” 龙鸣剑说出这么新鲜的搞法,引起了秦载赓三人的兴趣。 罗梓舟问道:“那各省的总督巡抚是不是也这样选?” “是啊!总统都是大家选的,这省c州c县的长官当然也得这么选啊!等到那一天,比如秦大哥,他有能耐又得人望,他就可以被选成我们川省的总督。” 秦载赓道:“就是说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啰?” “对,人人平等,人人都有这个机会!” “看来这个搞法要得!” “这比有皇帝好哇!” 龙鸣剑看他们来了兴趣,又认真说道:“不过这得等革命成功了,把满清的皇帝赶下台了,那个时候才做得到啊!” 说到这里,秦载赓看了看龙鸣剑,问道:“兄弟,你也是江湖中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 江湖豪客说江湖 龙鸣剑已从这几个人的言谈中判定,他们是靠得住的朋友,是自己要找的人,就毫不犹豫地说道:“哥子伙,实不相瞒,小弟是奉了中山先生的使命回国的!” 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愣了一下,接着就异口同声地问道:“哪个中山先生?” “孙中山先生!” 秦载赓又问道:“是同盟会的孙中山先生?” “对!” 他又追问道:“就是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平均地权,建立民国’的孙中山先生?” “对!就是他!” “那么说,兄弟是同盟会的人了?” “对!小弟是同盟会的人!这次回川就是奉命与哥子伙这种英雄豪杰联络的!” 三人又是一愣,然后惊奇地问道:“中山先生要联络我们?” “对!哥子伙,你们要反清复明,同盟会要恢复中华,其实我们的宗旨是相同的,就是要排满复汉,恢复我汉家河山!不过,也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同盟会不是要请回朱皇帝,而是要‘平均地权,建立民国’,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自由,没有皇帝的国家!” 罗梓舟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道:“兄弟,我晓得了,中山先生让你来联络我们,就是要我们跟你们一起革命,好把这满清的皇帝赶下台了!” 龙鸣剑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中山先生为这个目标奔走了十几年了,同盟会也在各省起个好多回事了,可一直都没成功,就是因为同盟会的力量还小啊!如果不联络你们这些反清义士,要想完成光复大业,创建中华民国,就不晓得还要多少年啊!” 说到这里,四个人都沉默了。 沉默了一会儿,秦载赓才发觉冷场了,于是他说道:“来,来,喝酒!只顾冲壳子,连喝酒都忘了,来,喝!” 四个人端起碗来,又是一饮而尽。 只是仍旧沉默着,都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龙鸣剑说道:“哥子伙,这夜已深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都歇了吧?” 秦载赓听他这么说,就说道:“兄弟,你这去成都不是太要紧吧?如果不太要紧,明天就跟哥子伙逛逛这罗泉井吧!” 龙鸣剑本来就想跟秦载赓这样的绿林豪侠结识,就应道:“哥子伙,小弟不着急,不着急,就怕打扰了你们的大事儿。” 秦载赓就说道:“好,今晚我们都歇了,明天一起逛逛罗泉井!”他说着就朝门外喊道,“老鲁,你来!” “来啰,少爷!”老鲁在门外答道。 “老鲁,你带我这位龙兄弟去歇了!”秦载赓一边吩咐老鲁,一边又对龙鸣剑说道,“兄弟,你走了一整天的路,肯定累了,就跟老鲁去歇了吧!”“” 龙鸣剑就站起身来,双手一抱拳,说道:“哥子伙,鸣剑告退了!” 他就跟在老鲁的身后出了堂屋。 龙鸣剑跟老鲁去歇息后,秦载赓和罗梓舟c胡重义又聊了好一阵。 秦载赓道:“兄弟们,龙鸣剑是来联络我们这些袍哥大爷的,你们觉得咋样?” 胡重义道:“大哥,跟同盟会一起干,肯定比我们自己小打小闹强!” 罗梓舟道:“大哥,同盟会在川省没啥子人,怕比我们自己的兄弟还少,跟他们干,也未必能干出啥名堂来。” 秦载赓道:“兄弟们,我是这么看,同盟会在川省人是不多,但我们这些人,码头虽多,但都是各搞各的,根本捏不成团,也没得哪个大爷能服众,像这样下去,猴年马月也弄不出啥子名堂来。要是跟同盟会干,帮龙鸣剑在川省把孙中山这杆大旗竖起来,就能把好多码头都团拢来,这力量就大了,要搞出点名堂,肯定比我们几个人来得快!” 罗梓舟道:“大哥,你敢肯定,孙中山这杆大旗能把人团拢来?” 秦载赓道:“我敢肯定!你想,近十年来,全天下起事反清的,哪一回不是跟孙中山有关?虽然都没成,但可以说,孙中山的主张,已经被好多人接受了。” 罗梓舟又说道:“可是,孙中山看重的是江南和两广,并不看重我们四川,他的主张在川省会有多少人晓得?” 胡重义道:“我们都晓得了,晓得的人就不会少!” 罗梓舟道:“兄弟们,你们是打算跟同盟会一起干啰?” 秦载赓道:“我想这样,明天我们先跟龙鸣剑结拜,看他是啥子态度。他要是跟我们结拜,我们就跟他那个同盟会一起干;要是他不跟我们结拜,那我们就还是自己干!你们觉得呢?” 罗梓舟就说道:“行!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秦载赓就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都歇了吧!” 于是他们各自安歇。 第二天早晨,过早之后,秦载赓就带罗c胡c龙三人出门逛这罗泉井。 罗泉井是一个有几百户人家的场镇,有清以来就是资州的一个热闹去处,平日里就聚集了三教九流c各色人等,如逢赶集之日,小商小贩,行商坐贾,来往穿梭,有如云集。 川中哥老会文明公的总舵就在这里,当年哥老会传入川中就是在这里落地生根的。 清初,张献忠的大西军在这里同清军激战后,当地百姓同大西军一起南撤,这里就几乎没有人烟了,但这里土地平坦肥沃,易于生存,后来,一些被清军打散的抗清力量又来到了这片土地,在这里生存繁衍,渐渐又形成了场镇。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后人,虽然都无力反抗了,但他们反抗的心从来未死,所以当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哥老会传入四川,这里就成了它的中心。由于哥老会的活动很隐密,向四周的发展也只是一种秘密的缓慢渗透,也就从来没引起过官府的注意,它在这里发展壮大,这里的大户人家,贩夫走卒,很多都成了袍哥人家。 住在场镇西头的秦家,是镇上有名的大户,秦载赓是这个家族的第十四代传人。他的先人一直是哥老会“文明公”的长老,在当地和堂口都有极高的威望,到他的祖父秦武鹏时,“文明公”的大龙头突然身故,一时间群龙无首,会众就推举他祖父秦武鹏做了“文明公”大龙头,到他已是第三代了。 秦载赓平日衣着光鲜,一般人也只当他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根本不会想到他就四川哥老会“文明公”的龙头老大。 他幼年时就被父亲亲自送上青城山,做了青城老道的俗家弟子,在那里习练武功,练了一身好本事,使得一手好刀,那鬼头大刀在他手里使起来,百十个人近身不得。他学成归来时,会中又搞到了洋枪,于是他又练了一手好枪法,无论长枪短枪,都几乎是百发百中,会中同辈无人能及。他为人又极有肝胆,非常仗义,在会里受到不少人的拥戴。五年前,他父亲去世,他就顺理成章地做了“文明公”大龙头。 秦载赓带着三人一边闲逛,一边给讲些罗泉井的掌故,但四人都不是游山玩水的闲人,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罗泉井逛完了,又回到了秦载赓家门前。 秦载赓目前扣了几下门环,门“吱呀”的一声就开了,从门缝里伸出了老鲁的头。 老鲁一看是秦载赓,就说道:“少爷,你回来了?” “回来了!” 老鲁大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他绕过照壁,走到正房前,龙鸣剑才注意到堂屋门口还站着两个女人。 这时,罗梓舟和胡重义已经在跟她们见礼打招呼了:“嫂子!妹子!” 秦载赓就拉过龙鸣剑,指着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那一个,给他介绍道:“鸣剑兄弟,这是你嫂子谢碧萝!”然后又指着年纪小一些的那个说道,“这是我妹子舒月!” 秦载赓给龙鸣剑介绍完,又对她们说道:“这是我昨晚才见面的兄弟,龙鸣剑!” 龙鸣剑忙跟她们见了礼打了招呼。 见完礼打完招呼,龙鸣剑以为她们就该回后院去,却不想,这秦舒月把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他哥道:“哥,他是不是荣县去东洋留学的那个龙鸣剑?” 秦载赓答道:“是啊!他就是荣县去东洋留学的那个龙鸣剑!” 秦舒月就笑着对龙鸣剑说道:“哇,龙鸣剑!你真的就是那个龙鸣剑呀!” 龙鸣剑被他这一笑笑得有点手脚无措了,拘谨地答道:“是,我就是荣县的龙鸣剑!” 秦载赓在一旁笑着喝道:“妹子,咋没大没小的?你要叫龙大哥!” 秦舒月就冲秦载赓做了个鬼脸。 秦载赓又对她说道:“跟你嫂子回屋去!大哥还要跟兄弟们说事儿!” 秦舒月又冲龙鸣剑做了个鬼脸,然后就跟她嫂子一起去后院了。 龙鸣剑就这样认识了秦载赓的妹妹秦舒月。 秦舒月姑嫂回屋了,秦载赓就带着龙鸣剑他们进了堂屋。 四人又在那张大方桌的四方坐了下来,老鲁给他们送上茶水,然后就退出去了。 秦载赓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就对龙鸣剑开门见山地说道:“鸣剑兄弟,你是读书人,又去东洋留过学,我们哥仨个是海袍哥,闯码头,打烂仗的粗人,你说是奉孙先生之命来联络我们这些人的,所以,不瞒你说,我们哥仨个昨晚儿商量了,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哥子伙就想跟你结拜,我们做个生死兄弟,就像刘关张那样,跟着你,跟着孙先生,在这川中大干一场,你觉得呢,兄弟!” 龙鸣剑听他这么说,早已脸上放光,立即就站起身来说道:“三位哥哥,这么看得起小弟,小弟就跟哥哥们结拜了!” 他说着就一躬到地,给三人行了个大礼。 秦载赓忙说道:“兄弟,这不行,这不行,我们得摆起香案,正式结拜!走,我们去后院!” 四人出了堂屋。 秦载赓跟在堂屋门口的老鲁小声吩咐了两句,就带着三人去了后院。 秦家后院是个不小的花园,花园的正北有一幢独立的木房,是四立三间的结构,中间看似堂屋的那间房比左右两间要高出一截,大门紧闭着。 秦载赓带着三人走到那大门前,然后他推开了大门。 龙鸣剑往里边一看: 正面墙上是一很大一幅画,画面正中是关公,他身着绿袍,右手拿着《春秋》,左手抚着美髯,正是传说中关公夜读《春秋》的模样。在关公的左边站立着关平,右边站立着周仓,他们都笔直地站着,身上佩剑,手里拄着大刀,周仓手里拄的是关公的青龙偃月刀,他们在那里护持着关公。 画的前面摆着香案,居中的香炉里燃着香,香炉两边的烛台上点着烛,在香烛前面摆放的是供果。 这时,老鲁已抱了一坛酒和四个大海碗过来,他把这些放在香案前的一张方桌上就退了出去。 秦载赓就带他们进了大门。 秦载赓先去拔了香炉里的残香,接着取了九支香点燃,双手擎香,对头画中的关公作了三个揖,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做完这些,他又在方桌上摆放好四只海碗,揭了酒坛的封皮,将酒倾到碗里。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居左笔直地站了,罗梓舟忙向前跨了一步,紧挨着秦载赓站了,胡重义也跟着跨前一步,挨着罗梓舟站了,龙鸣剑也就紧挨着胡重义站了。 四人站好后,秦载赓就当胸抱拳,大声说道: “关老爷在上,容弟子秦载赓一禀:弟子秦载赓c罗梓舟c胡重义c龙鸣剑四人,今日在您圣人面前效桃园结义之情,结成异姓兄弟,请圣人垂鉴!” 他说完,又对罗梓舟等三人说道:“兄弟们,我们一起盟誓:我秦载赓,与罗梓舟c胡重义c龙鸣剑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不愿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昧心背义,必人神共戮!” 罗梓舟三人也跟着大声说了一遍。 于是四人一齐跪了下去,对头香案叩了三个响头。 接着,秦载赓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在自己的中指上搪了一下,然后向四个酒碗里各滴了一滴血,就把匕首递给了罗梓舟。接下来三人也像他那样,把自己中指上的血滴在了酒碗里。然后,四人端起酒碗一碰,齐声喊道: “歃血为盟,生死与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喊完之后,四人又一齐把酒碗缓缓地举过自己的头顶,停了一下,然后再缓缓地向下移动,一直移动到自己的嘴边,又齐声喊道: “干了!” 接着四只海碗被摔碎在地上。 四人又按年纪排了次序,秦载赓最长做了大哥,其次是罗梓舟,然后是胡重义,龙鸣剑最小,做了四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 袍哥兄弟谋巴蜀 结拜完了,四人就拉过椅子围坐在方桌边。 秦载赓就说道:“四弟,你的事儿就是哥哥们的事,哥子伙就一定要帮你把这事儿做成,做好!哥哥就先给你亮个底,大哥我是‘文明公’的大龙头,我这‘文明公’堂口下的兄弟有几万,但能真刀真枪地干事的也就千把人。你梓舟二哥,他是‘三合公’的大龙头,你重义三哥是‘兴汉公’的大龙头,他们的情况也跟我差不多。我的兄弟主要在资州,梓舟的兄弟主要在仁寿,重义的兄弟主要在双流。我们哥仨这次聚会,就是想拼盘子,把三股人手合成一股,这样就有小两千人,力量会大一点,要干事儿也容易一点。” 龙鸣剑听到这里,忙问道:“大哥,你们拼盘子,是想现在就动手跟满人干” 秦载赓摇摇头道:“四弟,就我们这小两千人,说难听点,根本不是官军的下饭菜,官军除了原有的巡防营,再加上刚编练的第十七镇新军,少说有两万多人,他们几乎都使的是快枪,我们使的是啥?是大刀长矛,快枪少得可怜!我们拼盘子,是想壮大声势,再拉其他的堂口拼盘子,用几年的时间把川中的堂口统到一起,到那时,起事就有胜算了。” 听秦载赓讲完,龙鸣剑就脱口赞道:“大哥,你们这个想法太好了!” 罗梓舟却叹道:“想法是好,就是做起太难啊!” 龙鸣剑听罗梓舟说难,就忙问道:“二哥,这是为啥子呢” 胡重义答道:“为啥子四弟,你也许晓得,在这川中海袍哥,就是从大哥这罗泉井发芽的,这一两百年来,全川开山立柜的有多少,哪个都不晓得!各堂口都是各搞各的,从不往来,就算有点往来,但都不肯把盘子拼起来,所以堂口虽多,兄弟虽众,却从来没搞出个名堂!像我们,是祖上就开山立柜的,都好些代人了,到我们手里,既没搞出名堂,也没壮大实力,跟人家谈拼盘子吧,比你强的没看上你,比你弱的嘛,就觉得你要火并他,所以难啊!” 胡重义说完,也叹了口气。 秦载赓又接着说道:“说简单点儿,就是各堂口的龙头大爷,是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比我们老的嘛,没把我们这茬人当回事儿,跟我们差不多的嘛,他就是龙头大哥,他凭啥子要听别人的呢?所以说难啊!” 龙鸣剑听他们都说难,自己心里也真觉得是难了。 他看了看三个哥哥,也叹了口气,说道:“哥哥们,看来鸣剑也完不成孙先生的使命了啊!” 三人忙问道:“为啥子?” 龙鸣剑答道:“一是兄弟年轻,二是兄弟自己又没堂口,人微言轻,谁会听我的呀!” 秦载赓一听,就哈哈大笑道:“四弟,你错了!” 龙鸣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为啥?哥哥,你们都做不下来,我咋做得下来?” 秦载赓道:“四弟,就你,肯定跟哥哥们一样,做不下来!但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一杆大旗呀!你只要把这杆大旗树起来,你的事儿就肯定能做下来!” 龙鸣剑惊奇地问道:“啥子大旗?” 秦载赓三人一起答道:“孙先生啊!” 龙鸣剑又一惊,又问道:“孙先生?” 秦载赓答道:“对,孙先生!川中各堂口谁都不服谁,但都服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孙先生!孙先生和他的同盟会,这些年在两广两湖江南做的事儿,川中各堂口都知道,跟我有往来的龙头大爷都对孙先生是赞不绝口,所以昨天你去歇了以后,我们哥仨就谈论过,要是由孙先生来川中立个总堂口,他做总龙头,有哪个不服他的?不就可以把所有的堂口都统在一起了吗?” 龙鸣剑听完,又叹气道:“唉,哥哥,这也难啊!满清朝廷一直在通缉孙先生,他流亡海外都好些年了,他回不来呀!” 秦载赓笑道:“呵呵,四弟,我没说要孙先生来四川呀!我们也不愿他冒这个险呀!是要你把先生的大旗树下来,你做先生的代表,去联络各堂口,等联络得差不多了,就找个时机,选个地方,把堂口龙头大爷都请来,开个总堂立柜大会,遥尊先生为总龙头,再推选一个代总龙头,然后成立各方位的大堂口,由各方位的人推选一个大龙头,由这个大龙头总管一方事务,这样就可以把川省大大小小的堂口拢到一起,让它们按总堂的布置做起事的准备,一旦时机成熟,总堂一声令下,各大堂口同时动手,大事不就成了?” 龙鸣剑听完秦载赓这一席话,心境已是豁然开朗,但立即又由晴转阴了。他说道:“大哥,你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么多堂口,我一个人,猴年马月才走得完啊?再说,这些龙头大爷,我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我,哪个会理我啊!” 秦载赓又笑道:“呵呵!四弟,你这读书人,咋就爱钻牛角尖呢?在成都,肯定还有你们的人吧?” “有!” “这不就结了?” “咋结得了?他们也未必认得几个龙头大爷啊!” “咋结不了?你去成都,先跟他们一起谋个事儿做着,再跟他们商量这个事儿,做好游川的准备,然后等大哥的信儿就行了!” “大哥,你是说?” “对!四弟,我们现在是生死兄弟了,你的事儿,就是哥哥们的事儿,我们肯定要帮你把事儿做成嘛!不过,四弟,你也得跟你们总部联络一下,让我们也入会呀!” 听秦载赓这么说,龙鸣剑才一拍脑袋,说道:“哎呀!三位哥哥,对不住,对不住呀!一说这些事儿,我竟把这头等大事儿给忘了!来,三位哥哥,我们现在就搞入会仪式!搞完仪式,你们就是同盟会的正式成员了,也就是我的同志了!” “这能行?”秦载赓迟疑地问道。 龙鸣剑答道:“咋不行?大哥,我现在就是孙先生和中国同盟会总部派驻四川的代表,经我发展的每一个人,从发展之日起,就是中国同盟会的正式成员!” 他说着就从贴身衣服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然后站起来,走到香案边,将纸展开,接着用香案上的供果压住纸的上边儿,将那张纸挂在了香案上。 龙鸣剑把那张纸挂好后,转过身来,对秦载赓三人说道:“三位哥哥,小弟先把孙先生写的誓词给你们读一遍,一会儿,我说一句,你们就跟着说一句。” 三人答道:“要得!” 龙鸣剑就铿锵有力地读道:“联盟人xx省xx府xx县人xxx当天发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矢信矢忠,有始有卒,有逾此盟,任众处罚。天运己酉年x月x日,中国同盟会会员xxx。” 他读完后,又对三人说道:“三位哥哥,请你们站起来,举起右手,跟我一起宣誓!” 秦载赓三人立即站起身来,举起了右手。 龙鸣剑就说道:“现在我们宣誓!联盟人” “联盟人” “联盟人” “联盟人” 三人跟他一直宣完誓,龙鸣剑就向他们祝贺道:“祝贺你们,三位哥哥!你们从现在起就是中国同盟会的正式成员了,也就是我的同志了!从现在起,我们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完成孙先生和中国同盟会交给我们的使命!好了,大哥,你接着说,下一步我们咋做!” 秦载赓就说道:“好!我接着说。四弟,在这川省各地,最有势力的就是开山立柜的袍哥大爷!只要立了柜,手下就有不少人手,像我们哥仨,只能算是小的堂口,手下能拉出来真刀真枪的干的兄弟,也就几百人。那些大的堂口,动辄就是上千人,有的可能有好几千。我听说大竹的李绍伊大龙头,川东北十几个县都是他的码头,手下的兄弟据说是上万,只是大哥跟他无缘相见!所以,在这川省干大事,就得把这些龙头大爷拉拢来!” 秦载赓说到这儿,停了一下。 龙鸣剑就问道:“大哥,像李绍伊大龙头这么大的势力,官府就没发觉?” 秦载赓答道:“四弟,你就不懂了!我们这些海袍哥的,都想反清做一番大事,但我们都不会莽撞行事。我们要看准时机才会动手,所以我们平时并不跟官府作对,不但不作对,我们还想尽一切办法,跟府县的官员接近,甚至还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不找我们的麻烦。而且我们都有自己的堂规,进了堂口的兄弟,就是自己犯了事儿,也绝不会把其他兄弟卖了,所以官府根本不晓得哪里有堂口,也不晓得哪个在海袍哥!” 龙鸣剑道:“大哥,我晓得了!你接着说!” 秦载赓接着说道:“四弟,你想做成你的大事,就得想法把全川的这些龙头大爷都拢过来,只要把他们拢过来了,一旦动手,起码就有几万人马,在人数上就超过了川中的官军,如果选的时机又好,在四川把满清搞翻,绝对有可能!” “大哥,小弟可是一个龙头大爷都不认得呀!” “四弟,你不用着急!你先去成都找到那边的兄弟,就找个事儿做,给自己弄个身份,站住脚,然后就搞个接头的地儿,都弄妥当了,就叫个兄弟来罗泉井跟我联络,我就好把消息传给你,你就可以做下一步的事儿了。而我们哥仨呢,除了壮大势力c搜集弹药c贮备粮草之外,就是带着兄弟们搞清各堂口开山立柜的码头,摸清龙头大爷的名号,甚至他们的切口(联络暗号),然后把这些送到你兄弟手上,你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做你的事儿了。你觉得呢,四弟?” 龙鸣剑点头说道:“大哥,你这个想法好!我就照你说的做。只是这些龙头大爷相不相信我们同盟会呢?” 听龙鸣剑说出了他的担心。 罗梓舟道:“四弟,这个你放心!我们这些海袍哥的,都是反清的,孙先生这些年做的事,川省的龙头大爷都晓得,他们都佩服孙先生,你只要打着孙先生的大旗去找他们,他们绝对买这个账!” 龙鸣剑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三位哥哥,你们现在也是同盟会的成员了,你们也要跟认识的龙头大爷宣传同盟会的主张,让他们也像你们一样加入同盟会,这样,我们就会发展得更快些,是吧,三位哥哥?” 罗梓舟听他这么说,就说道:“是倒是,只是你还得给我们讲点同盟会的主张吧?不然,我们给人家宣传什么呢?” 龙鸣剑又点头说道:“二哥说的是!我是应该给你们多讲点同盟会的主张,还有同盟这些年做的事儿,你们去宣传的时候,人家才会相信我们同盟会,相信我们要坚决跟满清朝廷干到底的,当然,你们能给人家讲很多同盟会的事儿,人家也才会相信你们是同盟会的人,这样,你们的宣传也才好做,对吧?” 秦载赓笑道:“这就对了,四弟!你就在大哥这里多呆两天,给我们讲明白了,你再去成都,行吧?” “行!” 于是,龙鸣剑在罗泉井又呆了三四天,给秦载赓他们讲解同盟会的主张,介绍这些年同盟会在各省起事的情况。 龙鸣剑临走的时候,他们四人在一起对在川省起事的事也作了一些估计。 秦载赓说道:“以前,我和你二哥c三哥商量拼盘子的时候,我们打算用十年的时间,尽最大的可能把盘子拼到能与官军抗衡,然后起事,再用个一年半载,把满人从四川赶出去,在这里首先恢复我们汉人的江山。现在看来,我们只要把孙先生c同盟会这杆大旗树起来,最多三年时间,绝对能在四川首先把共和政府给建立起来,给天下做个样子,到那时,满清朝廷肯定就得垮台了!” 听了秦载赓的话,龙鸣剑就认真地问道:“三位哥哥,你们真有这个信心” 三人一齐答道:“有!” 龙鸣剑就说道:“好!我们一起努力拼命,用一年时间来联络全川的龙头大爷,把人马拉起来,时机一到,我们就在全川动手,让官军顾此失彼!从现在起,最多三年,一定能打出我们的江山!” 秦载赓见龙鸣剑这么有信心,也大声说道:“对!最多三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 英雄豪情动芳心 之后,龙鸣剑就去了成都。 他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就满成都寻找同盟会先期回川的人,找了两天,终于找到刘长叔。 刘长叔跟他一见面,就问道:“顾三,我听说你回国就去了云南,咋又回成都来了呢?” 龙鸣剑答道:“在云南呆了半年多,人生地不熟啊,啥事儿都干不成,我就想,还是回川,本地人,言语上没隔阂,也许还能联络点人,就能干点事儿了。” “你想干点什么事儿呢?” “我想多找几个人,先搞个啥子正经事儿,给自己弄个身份,总住客栈,就啥子事儿都别干了!你们哪几个在成都?” “有朱国琛,杨允公,曹笃。” “你能不能把他们找来?” “咋不能?曹笃跟杨允公就在一处,走,我们去他们那里!” “好!” 这天,四人就聚在杨允公的住处。 龙鸣剑就把自己回川的想法给他们说了,也说了在罗泉井结识秦载赓等人的情况。末了,他说道:“我大哥给我的那个主意,我觉得还真是个办法,如果能把川省哥老会各大堂口拢到同盟会下,我想,我们也许还真能有番作为呢,你们觉得呢?” 杨允公道:“想不到啊,这秦载赓,不就是个袍哥大爷,竟然有这样的见地,这是个好办法,我赞成按他说的搞!” 刘长叔也说道:“我赞成!” 曹笃也点了点头。 龙鸣剑又问道:“你们看,我可以弄个啥子合法身份?” 曹笃道:“顾三,你去东洋学的是法科,我们三个也是学的法科,我们干脆搞个律师事务所!” 杨允公道:“这个不行!你想,在这大清朝打官司,有几个要请律师的?干这个,我们在这里根本混不下去。” 刘长叔道:“这样吧!我们都是学法科的,现在最容易搞,而且在官府也好申请备案的,就是办学堂,干脆,我们就办个法科学堂吧!” 龙鸣剑说道:“这主意要得!现在那么多人鼓吹立宪,这立宪,就得人们懂法,办这个学堂,可以吸引士绅子弟,也就办得来了!只是这办学堂得一大笔经费呀!” 杨允公道:“成都的立宪党有不少的有钱人,办这个学堂,拉他们入股,应该不难!” 刘长叔也说道:“他们中间也有些学过法科的,还可以聘来讲课。” 曹笃道:“总督赵尔巽也算开明,找他申请备案也不会太困难。” 龙鸣剑听他们说了这么多便利,就说道:“好!我们就办个法政专科学堂!这个说干就干,我们先拟个章程出来,然后分头去整,争取让学堂早点开张。” 四人就开始拟定章程。 曹笃道:“顾三,搞这个学堂,就是要让你有个正式的身份,干脆你就做学堂的总办吧!” 龙鸣剑道:“这不太合适吧?” 杨允公道:“这有啥子不合适!我们几个现在都有正式身份,就你没得,就是老曹说的,搞这学堂,就是给你搞个正式身份,你就不要推了!” 刘长叔也点了点头,说道:“你做总办,我们做董事,再兼个协理,不就行了!” 龙鸣剑也就没有再推,说道:“那好吧!” 第二天,他们就分头行动,忙活了个把月,就在成都四圣祠开办起了四川法政专科学堂,也就建立起了这个同盟会在成都的秘密机关。 龙鸣剑出任法政专科学堂的总办,在成都也就有了合法的公开身份。 后来满清朝廷为了对抗革命,也为了安抚立宪人士,宣布五年立宪,让各省先成立谘议局,龙鸣剑又当选了四川省谘议局议员。这样他在成都就有了一个完全的合法身份,并成了四川省的社会名流。 从这以后,龙鸣剑去罗泉井的次数也就多了。 他经常去找秦载赓商量与各地大堂口联络的事情,有时还要参与秦载赓文明公的一些堂会,给文明公下面各香堂的堂主灌输革命的思想。 他每次去罗泉井都会见到秦舒月,如果是堂口商议大事的时候,秦舒月姑嫂都会在场。 龙鸣剑觉得奇怪,就问秦载赓:“大哥,你咋让嫂子和妹子也加进来呢?” “她们是八姐和九妹呀!” “啥子八姐九妹?” “四弟,你不晓得我们袍哥堂口,敬关圣也敬杨家将啊!” “原来是这样哦!大哥不说,兄弟还真不晓得呢!” 秦载赓又说道:“兄弟,你不要以为我这妹子只是人长得漂亮,她还有一身好武艺,使枪也是百发百中呢!你这嫂子也是一身武艺,女中豪杰呢!” “大哥,你不说,兄弟还真看不出啊!” 秦载赓家是罗泉井的大户,但他家人丁稀疏,他这一代就兄妹两人,秦舒月是秦载赓的幺妹。他们父母去世的时候,舒月才十岁,是由秦载赓这个比她大了十几岁的大哥带大的。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生就了像大哥秦载赓一样的豪爽性格。长到十岁的时候,大哥就张罗着给她找婆家,她就大大方方地给大哥说,要就不找,要找就要找一个像大哥一样的英雄。所以每当家里来了大哥的年青的江湖朋友,她都要找机会瞧瞧,从他的言谈举止上判断他是不是自己心仪的英豪。家里来过不少年青英豪,她却一直芳心未许。直到龙鸣剑的出现,她才觉得找到了心仪的英雄。 秦舒月跟哥哥秦载赓一样,豪爽大方,龙鸣剑每次到罗泉井来,她都会主动地接近他,问他一些关于革命的事儿。 “龙哥,你给我们讲的革命,除了推翻满清朝廷,建立民国政府,平均地权,还有些什么呢?” “妹子啊,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呢!比如,在我们这个国家,千百年来,都是讲男尊女卑,男人们有社会地位,享有各种特权,女人们就被禁锢在家里,要遵从三从四德,不允许参与社会管理,只能服服帖帖地做男人的奴隶,我们的革命,就主张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 “妹子,人们常说,男主外,女主内,这就是男女不平等,就是不让女人享有社会权力,不让女人接触政治。革命,就是要改变它,男人外出求学,女人也外出求学;男人有社会职业,女人也有社会职业;女人做家务,男人也做家务。反正就是男人可以做啥子,女人也能做啥子。” “龙哥,你不反对妹子跟你们一起革命吧?” “当然不反对!妹子,你听说过秋瑾没有?” “没有!” “她就是我们革命党里边的女中豪杰。” “龙哥,以后有机会,你给我引见引见。” “唉,妹子,龙哥没法儿给你引见了。” “为啥?” “她已经牺牲几年了!” “她牺牲了?” “她是光复会的人,徐锡林上安庆起事,她就在绍兴响应,结果徐锡林在安庆牺牲了,她在绍兴给官府抓住了,就在绍兴被杀害了。” “妹子也要做个她那样的女中豪杰!” “妹子,你有一身好武艺,本来就是女中豪杰嘛!” “妹子要做革命党的女中豪杰!” “妹子,你肯定能成为革命党的女中豪杰!” “龙哥,你说妹子能成为革命党的女中豪杰,那你就带妹子去革命吧!” “你现在就在革命呀!” “你带妹子去成都,让妹子跟你们一起革命!” “现在不行,等以后吧!” “龙哥,你说话可得算数!” “算数,算数!” 时间长了,见面的次数多了,两人也就很熟了。 去年年底,龙鸣剑又去了一次罗泉井。 他与秦载赓商量了联络各大堂口的事情,就走出堂屋,想在院子里活动洗筋骨。站到院里,才发现秦舒月已备了马在院里等他。 舒月见他从堂屋出来,就喊他道:“龙哥,妹子带你去外边骑骑马吧!” “要得!”因为要第二天才回成都,龙鸣剑就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上马出了罗泉井,就向西南方向奔跑起来,跑出了七八里地。他们在长满树木的小山中奔驰,龙鸣剑的心境愉悦而轻松。 跑到一片长着茂密的树木的小山前,秦舒月拨过马头,进了树林,龙鸣剑也跟了进去。 在树林的深处,龙鸣剑看到了一片宽敞的空地,空地边还搭了一些简陋的茅屋。他问道:“妹子,这是啥子地方?” “龙哥,这是我们的演兵场。” “你们经常来这里练兵?” “一年要来几次!这兵得练,不然真要上阵,就没法儿打仗了!” “妹子说得对!” 这时,舒月已经下马,又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 龙鸣剑一边下马,一边问道:“你拿的是啥子?” “枪!” “快枪?” “快枪!” “在这里放枪,不会被人听到?” “不会!周围四五里都没人家。” “妹子,我听大哥说,你枪法了得?” “你不信?” “我信,就是想见识见识。” “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你说打啥子?” 龙鸣剑向四周看了看,看见左手面,大约一百步左右,一棵老松的枝丫上挂着一个硕大的松果,他就指了指那松果,说道:“就打那个!” “好!”舒月答应着,已把枪从包裹里取了出来,是一支九成新的汉阳造。她左手提着枪托,右手麻利地拉了枪栓,然后把枪交到右手,右手向上一抬,也没见她举枪瞄准,就听“呯”的一声枪响。 龙鸣剑看时,那个硕大的松果正碎裂四散。 龙鸣剑马上赞道:“妹子,好枪法!” 听到龙鸣剑的称赞,秦舒月笑道:“这算啥子!龙哥,你看我打天上飞鸟!” 这时正好有因枪声惊起的小鸟飞过头顶,舒月一拉枪栓,左手一抬,又是“呯”的一声,一只小鸟从空中坠落下来,空中飘散着片片碎羽 “好枪法!”龙鸣剑又由衷地赞道。 龙鸣剑在东洋留学时也练过射击,百步外的固定靶,他也能打出十环,却从来没见过舒月这样的枪法,他此时,除了佩服,惊叹,就只剩自愧不如了。 “龙哥,你也来两枪!” “好吧!妹子,哥可没你那么好的枪法哟!” 龙鸣剑习惯用短枪,用这汉阳造步枪,他还是第一回。他从舒月手里接过枪,他朝前面看了看,看见百步外,茅屋的柱子上挂有一只草鞋,就指了指那只草鞋,对舒月说道:“妹子,我就把那草鞋打下来吧!” 他说完,就抬起枪,拉了枪栓,又瞄了瞄,枪响了,那草鞋也应声从柱子上掉了下来。 舒月也赞道:“好枪法!龙哥,你也身手不凡啊!” “差妹子远啰!打这固定的还行,要叫我打天上的飞鸟,就打不下来了!” 他说完,舒月却没吱声。他觉得奇怪,才回头看舒月。这回头,让他心里一惊—— 舒月正深情地看着他。 秦舒月跟哥嫂说过,她只嫁给她心中的英雄,两三年来,到过秦家的年青后生也不少,不是秦载赓文明公的才俊,就是秦载赓结交的江湖人物。秦载赓有意让这些人来罗泉井秦家大院,实际上就是希望妹妹能从中择到佳婿,可舒月却没有看上什么人。 她听哥哥说起过荣县的才俊龙鸣剑,知道他去东洋留学,也就当他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也从没把他放在心上。 她第一次见到龙鸣剑时,也有些惊奇。惊奇的是,会在罗泉井会在自己家里见到这个读书人。在她看来,龙鸣剑就是自己心目中想像的那种读书人,身材单薄,斯斯文文的。 后来知道他跟哥哥结拜了,也才知道他是同盟会的人,是个敢作敢为的革命党,她就对龙鸣剑上了心,她认为这革命党比海袍哥的年青人,肯定要更有英雄气。 当龙鸣剑给他们宣讲革命时,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她发现这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两眼放光,英气逼人。于是,她已认定他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而且是一个非常有学问的英雄。现在,他的枪法,他的谦逊,让她早已芳心大动:这个男人,就是我的英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 未嫁已娶月老误 龙鸣剑立即避开了她那深情的双眸。 他的心也在颤动。他每次到罗泉井,跟大哥秦载赓谈完正事,他从不拒绝舒月来找自己,甚至非常乐意跟舒月一起谈革命。他没有妹妹,他很喜欢大哥的这个妹妹,他觉得做这个妹妹的哥哥是一种幸福。 他家中有妻儿,虽然自己长年在外,很少回家去看他们一眼,但他清楚自己对妻儿的责任。他和妻子虽然说不上爱,但他从没想过要抛下妻儿去另爱他人。 但此时,当他两眼与舒月贮满深情的双眸相交的那一瞬间,他发现秦舒月爱上了自己,他也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秦舒月。但他马上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儿,想到自己的使命,他又不敢去爱秦舒月,也不敢接受秦舒月的爱。 他选择了回避。他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他思索着。 在这密林深处,只有他和舒月,他怕这个豪爽大方的妹妹不只是深情凝望自己,更怕她做出更亲昵的举动。他虽然因为自己的使命,因为已有妻儿,早把情感抛诸脑后,但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有与女人亲昵的愿望。 他喜欢这个妹妹,现在准确地说,是爱这个妹妹,但他非常清楚他不能爱她,当然更不能伤害她。 他有些后悔今天答应跟她出来骑马,更后悔跟她来到了这了无人迹的密林之中。 他什么也不能给这个妹妹。家,他已给了妻儿;命,他已许给革命。如果还有能给的,就只有伤害了。 他思索着,他需要找到解决自己困境的方法。 他还没想出办法,秦舒月也已跟着向前走了两步。 其实秦舒月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她虽然豪爽大方,在哥嫂面前敢直接表达自己对婚姻的愿望,但就男女间的情感交往,她也是极其陌生。刚才只是觉得龙鸣剑太优秀了,以至忘情,以至深情凝眸。 虽然以江湖儿女自许,但毕竟生活在四川这个闭塞的环境,特别是罗泉井这样一个小场镇上,外在的豪爽大方其实掩不住女孩骨子里的羞涩。所以在四目相交电光火石的那一瞬,她也羞红了脸。 向前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脸颊的滚烫,让她不敢再跟着往前走。 此时两人都觉得尴尬,都希望摆脱这种尴尬。 龙鸣剑毕竟老成得多,他已想到了摆脱尴尬的方法。 他没有回头,边走边问道:“妹子,把人马拉到这里来练,应该不会被官府发现吧?” 秦舒月答道:“这里离场上有七八里地,周围里地都人家,练刀矛弓箭,根本没人晓得,就是练习快枪射击,人家听到枪声,也会以为是赶山打猎,也不会有人当回事儿的。这里离资州府就更远了,官府的人从不到这里来。” “哦,这里确实是练兵的好地方!” “大哥每次在这里操练人马的时候,还会远远地安排眼线,如果有不相干的人过路,要靠近这里了,眼线早就把消息传过来了,这里边也就没动静了,再说,罗泉井场镇上的人家,差不多都是会里的人,就是官府地人在镇子上住上一阵子,也不会晓得这个地方。” “妹子,你经常来这里?” “在家也没啥子事,有时一个人来,有时和嫂子一起来,在这里练练刀剑,偶尔也练会儿快枪,子弹不好弄,一般都不开枪!” “是啊,这快枪子弹是不好弄,今天我们放了几枪,用了几发子弹,真有点可惜!” 说着这些事情,也就把刚才的那种尴尬抹了过去。 龙鸣剑又问了些练兵的情况,舒月都给他作了回答。 看看天色已晚,龙鸣剑就说道:“妹子,天不早了,明天我还要回成都,我们就回去吧?” “要得!龙哥,我们回去嘛!” 两人就上马扬鞭,不一会儿就回到了罗泉井。 第二天,龙鸣剑就离开了罗泉井。 这一次他从秦载赓那里带回了很多大堂口的信息,他一回到成都,就开始筹备游川的事儿。可叫谁一起去呢?他颇有些踌躇:杨允公他们三个,还有农事试验场的朱国琛,叫哪个去好像都可以,只是他们谁都不了解袍哥世界,他们去了根本不知道怎样跟袍哥大爷们交流,就更不可能游说那些人了。他需要一个了解袍哥世界,晓得与袍哥大爷交往规矩的人。他觉得秦载赓是最佳人选,但临近年关,秦载赓要处理文明公的堂务,肯定不能丢下文明公的事儿,陪他去游说其他大堂口的龙头大爷。自己一个人去嘛,单枪匹马,又怕那些龙头大爷觉得同盟会没把他们当回事儿。所以他很着急,也很无奈。 他就想等过了年,再去罗泉井,请大哥秦载赓跟他一起去游川。 想到再去罗泉井,他又有些烦恼。回成都这几天,他只要不想革命的事儿,脑子里就只有秦舒月! 爱却不敢爱,这种心情折磨着他。他希望见到秦舒月,又怕见到秦舒月! 他不知道,在罗泉井秦家,秦舒月已把事情挑明了。 除夕夜。 吃过年夜饭,秦载赓的两个孩子跟老鲁去院外放炮仗去了,堂屋里就只有秦舒月和哥嫂三个人了。 秦载赓就对妹妹说道:“妹子,这一过年,人就又长了一岁,你也不小了,得出嫁了!如果不想嫁出去,也得招个女婿进门了。老这样拖着,过两年,就成老闺女了,我们这做哥嫂的也没法给爹娘交代呀!” “哥,妹子也不是不想出嫁,只是没个合适的,妹子想嫁也嫁不了呀!” “哥晓得你想找个英雄,这两年哥带到家来的年青才俊也不少,可你咋就看不上呢?” “哥,你说他们是年青才俊,他们能看得上妹子啊?” “谁看上我妹子是他有眼水,我妹子看上他,是他有福气!” “妹子倒看上一个人,就是不晓得他能看上妹子不?”舒月说完这句话,脸就红了。 嫂子谢碧萝看在眼里,就说道:“看来妹子真是看上那个人了!那人是谁呀?” 秦舒月忸怩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说道:“龙鸣剑!” 秦载赓道:“是我四弟呀!他倒真是个英雄,只是哥还不晓得他家里是个啥情况呢!” 谢碧萝也说道:“妹子,鸣剑比你哥也就小两三岁,我怕他已有家室呢!” 舒月说出来了,反倒不忸怩了,她说道:“妹子就看中他这个英雄,我是非他不嫁了!” 秦载赓劝道:“妹子,你先莫这么说!等他来了,哥给你问清楚,他要没成家,哥嫂一定给你说下这段姻缘;他要是已有家室,你就当没说过这回事儿,哥再给你物色称得上英雄的人物。” 秦舒月就正色说道:“哥嫂在上,妹子是说话算数的人,既然跟你们说了,就算他真有家室,妹子也是非他不嫁了!” 谢碧萝就反对道:“妹子,哥嫂晓得你是说话算数的人,但鸣剑要是真有家室,你就不能嫁他!” “为啥不能?” “他有家室,你就不能给他做小!” “他是英雄,就是给他做小,我也愿意!” 秦载赓也反对道:“妹子,你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做!你要这么做,哥嫂没法给爹娘交代!” “爹娘早走了,你们也没法给他们交代了!反正妹子说了,非他不嫁!要是他也不愿娶我,我就去做姑子,你们也就不要再提我出嫁的事儿了!” 秦舒月说完,也不等哥嫂答话,就站起身,出了堂屋,回内院自己的房间去了。 谢碧萝就埋怨秦载赓道:“载赓,爹娘走得早,你就一直惯她,把她惯成这样,这下可好了!” 秦载赓叹了口气,说道:“唉,碧萝,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丫头就这么个犟脾气!这事儿等我问过四弟再说吧!” “鸣剑下次来了,你就赶紧问问吧!” “晓得!” 秦舒月回到自己的闺房,想着自己刚才跟哥嫂的说话,先是一阵高兴。她想,自己的心事已经跟哥嫂挑明了,龙鸣剑是哥哥的结拜兄弟,是哥哥特别看重的人,自己要嫁这个人,哥哥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于是,秦舒月心里涌起了一阵甜蜜。 但是,很快她心里又痛苦起来:“要是鸣剑已经有家室了呢?” 她心里祈祷道:“他肯定还没有娶妻!” “要是已经娶了呢?我咋办?”她满心都是幽怨。 龙鸣剑不知道秦家的事儿,还准备过完年就去罗泉井约秦载赓游川。 但他还没从成都动身,王天杰就来了成都。两人见面后,龙鸣剑就把游川的计划跟王天杰说了。 王天杰听完,就称赞道:“这个办法好!早点把它搞落实,后边的事情就好整了!” 龙鸣剑道:“办法倒是好办法,就是成都没合适的人跟我一起去走这一趟啊!” 王天杰道:“这有何难!我跟你去呀!” “子骧,你跟我去,你荣县的事儿不做了?” “我出来的时候,把事情都交给玉章和蒲洵了。我陪你走一趟再回去,也不会有啥事儿的!” “那好!子骧,我们明天就动身!” “要得!” 于是,龙鸣剑就找来杨允公c刘长叔和曹笃,把学堂的事儿交代给他们,第二天,他就跟王天杰开始了天府之游。 现在游完了全川,回到成都,又跟杨允公c刘长叔c曹笃和朱国琛商量好了下一步的搞法,龙鸣剑就心情轻松了。 可想后天又要去罗泉井,又会见到秦舒月,他的心情又紧张起来,所以又失眠了。 第二天,龙鸣剑c王天杰到成都北门找信义公大龙头郝天民,却未见着。 于是两人当天就奔罗泉井,去见文明公的大龙头秦载赓去了。 四月初六,龙鸣剑c王天杰与秦载赓等人商量完开攒堂大会c创立川中哥老会总堂的事,就准备起程回成都了。 临起身的时候,秦载赓突然叫住龙鸣剑:“四弟,你过来,大哥有几句话跟你说!” 龙鸣剑看了看王天杰,就对秦载赓说道:“大哥,就这里说吧!” 秦载赓说道:“四弟,这是私事儿,大哥得单独跟你说!天杰,你就等一小会儿,我跟四弟说完,你们就好起程了!” 王天杰应道:“好的,秦大哥,你们就抓紧去说吧!” 秦载赓就拉了龙鸣剑去了堂屋旁边的一间屋子。 进屋后,秦载赓让龙鸣剑坐下,然后说道:“四弟,大哥想跟你说件私事儿,大哥问你的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龙鸣剑觉得秦载赓说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答道:“行,大哥,你问吧!” “四弟,你觉得我妹子如何?” 龙鸣剑听他问这个问题,脑子里已是“轰”的一响,但他还是镇静地答道:“很好啊!” “你愿意娶她吗?” “我我我不能娶她!”口齿伶俐的龙鸣剑一下变得结巴了。 “为啥?” “我我我已有妻儿!” “可我妹子说他看上了你,她说非你不嫁!” “大哥,请你给妹子说,鸣剑已有妻儿,鸣剑多谢她的美意!鸣剑今生只能跟她做兄妹了!” “四弟,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鸣剑比大哥也就小两岁,二十一岁就娶了妻,现在已有一个儿子,都岁了。这个,大哥,你可以问子骧,他最清楚了!” “好吧,四弟,你就当大哥啥子都没说,以后见到舒月,你还要像往常一样!她这边,大哥会慢慢给她说,再给她找一个她心目中的英雄。” “是,大哥!那我就跟天杰动身了!” “行!你们动身吧!” 他们一起出了那间屋。 秦载赓把他和王天杰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们骑马走远了,这才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秦载赓就去了内院,把问龙鸣剑的情况跟妻子说了。说完后,他问谢碧萝道:“碧萝,你说,这咋跟妹子说?” 谢碧萝道:“这事有点麻烦!不过一定得给舒月说清楚,这是她一辈子的事儿,得让她想想清楚!” “可咋跟她说呢?” “这也不忙在今天,我慢慢跟她说吧!” “你得抓紧点!眼下这情形,说不定过个十天半月,四弟又来罗泉井了。四弟一来,妹子又上心了,以后再要叫她死心,就难了!” “好吧!我这几天就找时间跟她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 谘议局里听时议 三天后,龙鸣剑和王天杰从罗泉井回到了成都。 王天杰住在朱国琛那里,龙鸣剑则回了四圣祠。 四月初十下午,龙鸣剑在学堂转了转,见学堂一如往常,平平静静的,他就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呢?”他想。 他想了想,在心里说道:“去谘议局!” 他是谘议局的议员,他觉得自己好久都没去谘议局,就打算去一趟,看看谘议局有什么事儿,还有就是听听有什么关于朝局的消息。 虽然现在他还没能把人马组织起来,但他时刻留意着大清朝廷的举动,他希望从中捕捉到举事的时机。 他一路走来,大街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可一进谘议局,就听到里边是人声鼎沸 “这是什么责任内阁呀?十三个人,满洲贵族就占了九个,哎哟,还有七个是皇族!,啥子责任内阁哟,就是个皇族内阁嘛!” “你们说,你们说,我们要求朝廷速开国会,朝廷说要到宣统八年才开,要求成立责任内阁,朝廷就弄出这么个皇族内阁,这不是戏耍我们吗?这不是愚弄天下臣民吗?” “朝廷抛出这个皇族内阁说明啥子?说明朝廷既怕乱党来革他们满人的命,又怕君主立宪后我们汉人分了他们的权!” “是啊!我总算晓得了,乱党为啥子要乱党反清排满和实行种族革命!” “唉,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忙活啰!” “这么敏感的问题,竟然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啊!” “如此愚蠢的举动,这不是给乱党助力加劲吗?” 谘议局议长蒲殿俊看着这乱轰轰的场面,觉得不是个了局,就一边敲惊堂木,一边大声喊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下,安静一下!请听我说!” 他敲了十几下惊堂木,愤怒的人们总算安静下来了。 他说道:“诸位先生,我们现在都是谘议局的议员,虽说不是朝廷命官,但都是有身份有体面的,这么乱吵,也有失体面!其实,蒲某想,朝廷这么做,只是一个过渡,国会还没有开,肯定不能由天下人选出一个内阁来,但全国都要求先成立责任内阁,朝廷要顺从民意,就得成立这个责任内阁,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个内阁,这虽然看起来像个皇族内阁,可是,你们看看,这些皇族阁员也并非全是顽固保守c庸碌无能之辈,他们中的好几个大都是响当当的政治改革派,就说这总理大臣吧,他就是公认的改革派嘛,大家都晓得,他是公开主张三权分立的嘛;再看,载泽c溥伦c善耆c绍昌这些人,也是最热心的宪政实践者啊,他们既有学识,又相当开明,由他们组成的这个内阁,实际上也算不上是一个反动内阁吧?” 他话音刚落,有人就马上反驳道:“他们算个屁!他们只是摄政王手里的提线木偶!这个皇族内阁的出现,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大清朝仍然把天下看成一家一姓之私产,他们不仅不信任我们汉人,甚至连那些不是他爱新觉罗宗亲的满人也不信任,而只信任自家那一小撮宗室亲贵。” 这个声音刚落下,另一个声音又响起:“皇室不入阁,这是源于英国宪制的惯例,朝廷这么做,是对这一惯例的公然蔑视!是对天下追求立宪者的公然挑衅!” 又一个声音接着说道:“对这样的朝廷,我们就不要抱啥子幻想了!还是乱党说的这句话好!你们听听:‘满清王朝分明就是骑在汉族头上的‘鞑虏’,是一个排挤汉人的异族压迫政权!若要去除此压迫,舍革命而无二途。’” “他们死不放权,就让他们去等着被革命吧!” 听到这些反驳的声音,蒲殿俊又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诸位,说话都注意点,这是谘议局,不是家里!” “蒲议长,这里都不准说话,它还叫谘议局吗?” “蒲议长,这里也不准说话,那你说怎么办吧!反正我们死也不接受这个皇族内阁!” “蒲议长,我们发个反对皇族内阁的全国通电吧!” “蒲议长,我们组织起来进京请愿吧!” 最后,蒲殿俊又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还是看看其他省的反应再说吧,我们不要先做出头鸟嘛!” 听到这里,早已头皮发麻的龙鸣剑转身就走出了谘议局。 他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他一心要革大清朝廷的命,凡是议论大清朝廷的事儿,他就很激动,言辞也就非常激烈。他现在要在暗中准备川省的革命,他不能让人把他看成是革命党,所以他有意避开了这个热闹场面。 他想回四圣祠,又想去城西的农事试验场,他想把他听到的这些告诉他的同志。他的直觉告诉他,满清朝廷抛出这个“皇族内阁”,事实上是把一直反对革命的立宪派推到他们这边来了,也就是在给它自己挖坑儿了,那么他们起事的时机也应该就要到了。 龙鸣剑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一如往日,人们来来往往,平平静静,根本没有谘议局内那种争吵的火爆场面。 他想了想,就讶然失笑了:政治与小民没什么关系,小民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日子,只关心有没有饭吃! 街市的平静,让他觉得那个似乎走近了的时机又悄然走远了。 他看到一个卖报的孩子,就从孩子的手里买了一张《蜀报》,然后边走边看,他突然看见上边转载了梁启超的一篇文章,他就仔细地看起这篇文章来,他看到了梁启超的这样一句话: “将来世界字典上,决无复以‘宣统五年’四字连属成一名词者!诚能并力以推翻此恶政府而改造一良政府,则一切可迎刃而解。” 他想,连一贯主张改良的梁启超都这么说,这大清朝剩下的日子可就指日可待了。 其实,龙鸣剑并不知道,在朝野立宪派的普遍失望的同时,地方汉族大员对新内阁也是同样反感,而且这种反感对大清王朝来说,更是致命的。因为“皇族内阁”将统辖各省,它剥夺了地方督抚直接向皇帝上奏入对的权利,这恰是早已坐大的地方实力派完全不能接受的。所以,当革命匆匆来临时,那些以往曾拼命维护皇室c反对革命的地方官僚,竟然多数都抱持幸灾乐祸c乐观其成的态度了。 回顾清廷覆灭后的近百年历史,中国要想实现真正的宪政民主,即使路线图划定为五十年,也不为过。但最为可笑可叹的是,当时的人竟然连五年都等不了。由此而言,清末宪政的失败和未来的宪政民主之路,其艰难可想而知。在过度狂热的情绪下,中国选择了更为艰难的一条路,这难道就是历史的选择抑或是中国人的宿命? 大清王朝,终于把自己逼上了穷途末路,给自己敲响了丧钟。正是这个一心想中兴大清王朝的摄政王爱新觉罗载沣,给大清王朝敲响了丧钟,他既把实施“宪政”看成王朝的救星,又担心皇权旁落,所以一意孤行,硬塞给国人这样一个“皇族内阁”。他也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暴风雨的来临了。 龙鸣剑当然不知道未来中国之事,他只是觉得革命的时机就要到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拍了一下脑袋。原来他觉得眼下没事儿,正好去北门访访郝天民。 龙鸣剑赶紧出西门,去了农事试验场。 到了之后,他就把在谘议局听到的情况给朱国琛和王天杰说了。 听他说完,朱国琛就说道:“朝廷弄出这个皇族内阁,好像是在给自己挖坑儿呢,你们觉得呢?” 王天杰想了一下,说道:“嗯,有点像!” 龙鸣剑说道:“岂止像?我觉得完全是!把立宪的人都往革命这边赶,让更多的人都想革满清的命,这不是挖好了坑儿,等着往里边跳吗?” 朱国琛说道:“满清朝廷自己是不想跳的,它是在等我们把它推下去!朝廷那些人也晓得,我们现在的力量还把他们推不下去,所以要把立宪派也给我们推过来!” 王天杰道:“朝廷把立宪派给我们推过来,不过,我觉得这些人不一定会跟我们一起革朝廷的命。” 朱国琛问道:“为啥?” 王天杰道:“主张立宪的都是啥子人?他们大多都是家大业大的人,他们主张立宪,一是想保住他们的既得利益,二就想从满清朝廷那里再分得一些权力。他们并不想革命,要是革起命来,他们的既得利益都可能搞丢了,就更不要说分享权力了。所以他们要立宪,他们反对我们革命。只是满清朝廷看不清这一点,才不肯把权力分一点给他们。要是满清朝廷看清了这一点,紧紧地拉住这些人,我们的革命做起来就艰难多了。” 朱国琛又说道:“子骧,按你这么说,就算朝廷把他们给我们推过来了,我们还是不能指望他们来革命了!” 龙鸣剑就接过话来,说道:“对,我赞同子骧的看法!指望他们跟我们一起把满清推到坑儿里去,肯定不可能!要革满清的命,得靠我们自己!” 听龙鸣剑说革命要靠自己,朱国琛就说道:“是得靠我们自己,但我们这点力量,啥子时候才搞得成呢?孙先生这些年组织了那么多次起事,就因为力量太小,所以一次都没成功!我们回川这么久了,啥子事也没做出来。看来,就算这次满清朝廷搞出这人皇族内阁,给我们创造了机会,我们怕也抓不住这个机会呀!” 龙鸣剑听朱国琛这么说,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说道:“我来给你们说这些,就是想让天杰跟我一起去找个人,把力量搞大点,好把满清推到坑儿里去,一说起话来就差点儿给忘了!” 王天杰就问道:“去找哪个?” 龙鸣剑说道:“走,找郝天民去!” 朱国琛又说道:“找一个人有啥子用!” 龙鸣剑道:“找到郝天民,找到的就不是一个人了!秦大哥说过,我和子骧也见过郝天民的小儿子郝云峰,郝天民的堂口有好几千兄弟!他要是肯跟我们一起干,我们在成都北面就能拉起几千人马!” 朱国琛道:“他会跟我们一起干不啰?” 龙鸣剑道:“这得看见不见得到他,跟他谈得拢谈不拢了。” 朱国琛就说道:“这天不早了,你们要去找,就快点出门得了!” 龙鸣剑就对王天杰说道:“子骧,我们走!” 于是他叫上王天杰,就赶着进城朝北门的郝氏染坊去了。 出了农事试验场,王天杰说道:“不晓得这郝老前辈在不在家,不要又空跑一趟!” 龙鸣剑道:“去撞下运气吧!反正眼下也没别的啥子事,能见着最好,见不着,也给他家里的人留个话,让他晓得我们的诚意!” “你是做好三顾茅庐的打算了?” “对!要是能把这郝老前辈拉拢来,这川北的事儿就算搞定了,就是三顾茅庐也值得呀!” 于是两人就直奔成都北门去了。 龙鸣剑说到的郝天民是什么人呢? 郝天民是川北绵州袍哥大堂口“信义公”的龙头大爷,是绵州境内郝家山人。 在川西平原的西北边缘上,突兀地耸起一带大山,大山和平原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过渡,平原的尽头就是耸立的高山,顺着陡峭山崖间狭窄的河谷,就走进了深山。这一带山高林密,除河谷地带住有少量人家外,往山里走,往往十里八里都难见一户人家。在这片高山密林里却另有天地。中间是一片方圆四五里的平地,平地的边缘又是山,从各个山垭口连出去,又是或大或小c或长或宽的平地,就这么山连坝,坝连山,一直绵延开去。 川西平原上的人并不太在意这片大山,也没有给它取个什么名,只是后来山上的人到平原上开起了有名的“郝氏染坊”,人们才把这一片大山叫做了郝家山。 郝天民就是这郝家山上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 锦城北门寻同路 成都北门内临街有一个灰砖青瓦的四合院。 四合院后还连着一片盖青瓦顶的简陋的木架房。 那是一片作坊。 四合院的大门正对着大街,门顶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作“郝氏染坊”四个大字。 大门的两旁各有一间铺面,卖的都是这家染坊印染的各种绸缎和布料。 从大门进去,是一个小天井,正面有五间正房,中间是堂屋;正房的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正房的后面还有几间房,再往后才是那片作坊。 这就是郝氏染坊。 这天天快黑的时候,一个老头儿正在堂屋中间的空地上踱步。 这老头儿名叫郝天民,是郝氏染坊的老掌柜,也就是龙鸣剑和王天杰要找的“信义公”的龙头大爷。 郝天民把信义公的总舵安在了成都,而江湖中人还以为信义公的总舵在郝家山,所以龙鸣剑c王天杰去郝家山时,只在中坝场见到了郝家老四郝云峰。 郝天民,中等身材,略略有点发福,宽大脸,慈眉善目,眉宇间隐着一股刚毅之气;脑门刮得光光的,头上稀疏的头发都已花白,拢到脑后梳成了一条细细的辫子。这老头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其实他今年才五十六岁。 在一般成都人的眼里,这郝天民不过是个开染坊的商人,并不知道他是川西北郝家山郝氏家族的第十三代传人,郝家山的“山主”,更不知道他是哥老会绵州大堂口“信义公”的龙头大爷。 堂屋大门开着,里边很宽敞,靠大门这一头的左右两壁各有一道门,通向左右的正房。屋内布置很简单,中间是一片空地。正面墙壁上是一个神龛,只在正中有一块“天地君亲师”的神位。神龛下是一张供案,供案正中摆着香炉,香炉里燃着三炷九支香,所以堂屋里弥漫着一大股清香味。香炉的两边各有一个烛台,烛台里各插着一支尺多高的跟小孩手臂差不多粗细的红烛,烛都没有点,所以堂屋里显得有点儿暗。供案的两边各放了一张大木椅。堂屋左右两壁墙下,各摆着五张大木椅,木椅和木椅之间都有一张小几。 他一边踱步,一边用手捋着头顶稀疏的头发,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时,一个年轻的精瘦汉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这汉子有三十多岁,比老头儿要高半个头,精精瘦瘦的,眉眼长得很像老头儿,只是眼睛微陷,目光炯炯,让人觉得很精明,但也让人觉得有点阴。他是郝天民的长子,名叫郝云山。 汉子走到老头儿面前,轻声说道:“爹,有人来访!” 老头问道:“哪个堂口的?” 郝云山摇摇头,说道:“爹,不是堂口的,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龙鸣剑,一个叫王天杰,就是老四信里提到的那两个人。” 郝天民听说是这两人,就说道:“快请!” 前不久,他家老四郝云峰送信给他,说龙c王二人到中坝场相访的事儿,信中提到了二人的身份。这些年他也听说过孙中山和同盟会的不少事情,所以也想跟他们结识结识。 随着一阵脚步声,两个年轻人跟郝云山一起进了堂屋。 郝天民就当胸抱拳,与二人见礼,说道:“二位兄弟,幸会,幸会!” 龙鸣剑c王天杰也当胸抱拳,然后一躬到地,才站起身来,报名道: “晚辈龙鸣剑!” “晚辈王天杰!” 又一齐说道:“见过郝老前辈!” 郝天民一边答礼,一边笑着说道:“天民痴长些岁数,怎敢以前辈自居呀!” 龙鸣剑答道:“鸣剑比令公子云峰年纪大点儿,天杰也就跟云峰年纪相仿,您自然是长辈了!” 郝天民就说道:“好,好!我们就不要论啥子辈份了,来,来,请坐!”他又对云山说道,“云山,上茶!” 龙鸣剑又问道:“前辈,这位是?” 郝天民答道:“云峰他大哥!” 龙鸣剑c王天杰又忙与郝云山见礼。 郝云山一边答礼,一边说道:“不必多礼,请坐,请坐!” 然后他就去备茶去了。 双方了落座。 龙鸣剑又问道:“前辈,有几们令郎?” 郝天民答道:“四个。云山是老大,你们在中坝场见过的云峰是老四,还有老二云林,老三云海。” 郝天民有四个儿子,长子云山,今年三十二岁。云山还有三个弟弟,云林c云海c云峰。云峰今年也二十二了。如今,老二在武昌,老三在重庆,分别打理在那里的分号,老四留在中坝场,打理中坝场和郝家山的祖业。只有云山留在父亲身边,协助父亲处理染坊的总务。说是协理染坊总务,实际上是协助父亲处理“信义公”的事务。 龙鸣剑又说道:“前辈好福气呀!” 郝天民笑道:“这世道,多子也未必多福啊!”他接着又问道,“二位来访老朽,有啥子事儿呢?” 龙鸣剑就对郝天民说道:“前辈,我和天杰都是同盟会的人,也是文明公大龙头秦载赓大哥的兄弟,不知前辈认不认得载赓大哥?” 郝天民就说道:“你们是孙先生同盟会的人,老朽仰慕得很啊!早就想跟你们结识结识,可惜一直没这个机会呀!秦大龙头嘛,久闻大名,可惜一直没能谋面,遗憾得很啊!” 龙鸣剑说道:“前辈,载赓大哥对您也是仰慕得很呢!他说,让我们先来见前辈,等他把文明公的事儿安排好了,他也要来见您哪!只是,我们都不晓得前辈把堂口就安在这里,还去中坝场找,要早晓得在这里,我们去川北之前就该先来见前辈了!” 郝天民说道:“把堂口迁到这里也就一年多,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还以为信义公还在中坝场,其实再早的时候,我这堂口还在郝家山上。” 王天杰就问道:“前辈,你是川北郝家山人?” 郝天民听王天杰这么问,也有点吃惊,就应道:“是啊!你也知道郝家山?” 王天杰答道:“前辈,听江湖朋友说,郝家山与明末李闯王有些渊源,不晓得是不是这么回事?” 郝天民听了,就说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啊!” 龙鸣剑就说道:“前辈,你就给我们说说吧!” 郝天民点了点头,说道:“好,老朽就跟你们说说吧!这天也晚了,你们也还没用饭吧?我们就边吃边说吧!云山,摆饭!” 郝云山就带人摆上了酒和饭菜。 郝天民一边陪他们吃饭,一边给他讲起了郝家山的故事—— 郝天民对龙c王二人说道:“从中坝场往西看,那连绵的大山就是郝家山。说是山,其实那里边有山,也有平地。” 王天杰道:“我们就走到中坝场,见到了云峰,没进山去,不晓得山里边是啥子光景呀!” 郝天民笑了笑,说道:“听老辈人说,我家老祖爷爷进山的时候,这片大山里也就几十户人家,现在,在中间这片坝子上,就有六七百户人家。加上四周小坝子上的人家,可能就有两三千户人家了。跟老祖爷爷进山的是我们郝家的亲兵,进山以后,老祖爷爷就做了这里的山主,到我已经是第十三代了。因为从平原上看过来,只能看见山;又因为山主姓郝,所以人们就把这片大山叫着郝家山了。” 郝家山里原本没有多少住户,也就几十户人家。 因为这里很偏,又是深山密林,离它最近的县城就是江油县城武都,去那里除了要走几十里地的山路外,下山后也还要走二三十里地才能到。更让人恼火的是这里接近藏区,那些住在更偏僻的大山里的藏人,本就不怎么服朝廷管,动不动就造乱。如果遇上灾荒,他们的牛羊马匹没了水草,他们吃的青稞没有收成,他们不造乱,也要杀向汉人居住的地方,抢夺汉人的粮食c牲口,所以凡是能在山下平原上过活的人,都不愿搬到山里去住。虽然山上有不少的荒坡,只要有人力,只要人勤快,开出荒来就是自家的,种上几年就成了沃土,而且官府也很少派人上山来收赋税,但是人们也只是到了在山下平原上简直活不下去了,才会到这深山密林中来讨生活。 郝家山上的住户c人口多起来,也是在郝氏家族来到这里之后的事。 郝天民继续说道:“我们郝家,是明末闯王李自成的余部,老祖爷爷的父亲就是闯王爷手下的大将郝永忠,说郝永忠,可能没人晓得;说郝摇旗,可能晓得的人要多点。” 龙鸣剑应道:“郝摇旗,郝大将军巫山抗清的故事,我们都听人讲过,还真不晓得他本来的字号了,就更不晓得前辈您跟郝大将军的渊源了。” 郝家山的郝氏家族,是明末闯王李自成的余部“夔东十三家”之一的郝永忠的后人。 郝永忠在陕北跟随闯王李自成起义,先做掌旗兵,因每次作战都举旗冲锋在前,奋勇杀敌,而被升为哨官,渐渐成为闯王手下的一员勇将。一起的兄弟都叫他“摇旗”,久而久之,倒忘了他的大名叫“永忠”。后来,闯王李自成打进北京称帝,封郝永忠为将军。闯王东征吴三桂,兵败一片石,接着就退出了北京,郝永忠又随闯王转战豫西c鄂北。闯王兵败九宫山,不知所终,郝永忠就跟随闯王之侄李锦继续征战鄂西。 清兵大举南下,李锦与明军联合抗清,郝永忠常受命为前锋将军,与清兵激战。李锦病故,闯王余部就和张献忠大西余部联合,改奉南明永历正朔,接受永历帝的封爵,在鄂c湘c川c黔c滇与清军反复激战。后因明军c大西余部c闯王余部间的内部矛盾激化,在湘c黔与清军作战失利,闯王余部北返,在川东c鄂西组成“夔东十三家”,继续抗清。 至清康熙元年,清军彻底肃清南明和大西余部在西南的残部,杀入缅甸,俘杀了永历帝朱由榔。尔后,川c鄂清军大举进剿“夔东十三家”,十三家各部相继败亡,坚持到最后的郝部寡不敌众,被大队清军冲散,郝永忠和他的两个已成年的儿子都在激战中受伤被俘,随即遇害。 郝永忠的幼子郝育诚才十六岁,没有随父征战而留在巫山老营,清军进逼郝部巫山老营时,在部下曾c王c罗c李c吴等姓亲兵的保护下,化装突围,千里亡命,躲进了川西北的大山里。 说的只顾说,听的只顾听,都忘了吃饭,桌子上的饭菜都要凉了。 郝天民突然意识到了,就端起酒杯说道:“只顾说话,这饭菜都冷了,来,来,喝一杯!” 龙鸣剑和王天杰也都笑了笑,端起酒杯跟郝天民干了一杯。 郝天民又接着说道:“我郝家在郝家山的老祖爷爷,是老祖宗的幺儿子,名叫郝育诚,巫山兵败时,他才十六岁,奉父命留守老营。接到前方兵败,父兄被俘的消息,他想率老营那点人去营救,但人马实在太少,去拼命也没啥子用处。接着就传来老祖宗和两个哥哥被害的消息,他就在曾c王c罗c李c吴等姓亲兵的保护下,逃到了这郝家山。” 郝家山在川西平原的西北边缘上。 这一带大山在平原西边突兀而起,山势陡峭,连绵不断,只有几条进山的小路。山高林密,没有多少人家,正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好去处,于是郝c曾c王c罗c李c吴这几姓人家,在这里就地为民,生息繁衍。两百多年间,十几代人的生息繁衍,除郝家外,曾c王c罗c李c吴几姓都成了大家族,但这几姓家族仍奉郝氏为宗主。 “从那时起,我们这几姓家族就在山里住下来,一住就是两百多年。我们代代都亲如兄弟,怕乱了辈份,我们几姓用的字辈都一样。后来满清又灭了三藩,天下大定,老先人些想搞点儿动作也搞不起来了,也就只好在山里落地生根做起了营生。再后来,我们几个家族又合伙开起了染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 深山隐迹做印染 龙鸣剑听到这里,就问道:“前辈,你们山上这么几大姓,就没有读书应科举的?” 郝天民答道:“我们几大姓都读书啊!老祖爷爷小时候,老祖宗就给他请了先生,让他在老营读书。等进山后,他想,郝家山的人不能都是睁眼瞎,得读书,因为要是再起事,郝家山的人都要能带兵打仗,睁眼瞎,除了能在前面冲杀几下,还能做啥?所以就在山上办了学堂,请了先生,叫山上的年青后生都读书。不过也有规矩,只读书,不应科举!要是哪个下山应满清的科举,就终身不准再回郝家山,所以我们山上的子弟从未去应过满清的科举。我们就边耕读,边开染坊,边等机会。” 听郝天民这么说,王天杰就问道:“前辈,你们不应满清的科举,还读四书五经?” 郝天民笑道:“虽然不应科举,可还要做人啊!这四书五经,是孔孟写的圣贤书,讲的是做人的道理,所以我们都读过!不过,我们隐在山里,只是等待时机,我们始终没有忘记复仇,所以我们主要读的还是兵书战策。” 龙鸣剑又问道:“前辈,你们在山里耕读,咋把染坊开到成都了呢?” “进山后,前四代人都只是耕读,到五代祖德昌公,郝家山才开始开染坊。从那时起,就在中坝场开起了‘郝氏染坊’,就一直做到了现在。” 郝家山上,遍生蓼蓝草c板蓝根c艾蒿,每到春来,漫山遍野,郁郁苍苍,但郝家山人,除了每年采摘一些做草药外,就任其自生自灭。到郝家山郝氏的第五代人郝德昌,经常贩山货到成都,结交了一个姓路名德明的开染坊的朋友,两人非常投缘,经常往来,久而久之,就结成了异姓兄弟。路家本是江南无锡的印染世家,康熙年间因亲戚做成都知府,就到成都开了染坊分号。生意很好,亲戚离任,路家也没有把染坊撤回江南。 后来郝德昌邀路德明到郝家山做客,看到郝家山上漫山遍野的制靛原料,路德明喜不自禁,就和郝德昌商议合伙开染坊。郝德昌把几姓兄弟召集起来一商议,就决定了开染坊的事。郝德昌就在东边六十多里外的中坝场边买了一片地,开起了染坊。中坝场在江油虽然是个小场镇,但它是个水陆码头,平日里比县城武都还要闹热,所以郝德昌把染坊开在了中坝场。有郝家山的原料和资金,有路家的技术,染坊的生意就红红火火地做起来了。 路德明本是兄弟两人,兄长路德欣在无锡打理总号,路德明就在成都打理分号。到路德明晚年时,因兄长无子,江南总号无人继业,路德欣就让路德明回江南,路德明也只有一个独子,也无人继续打理成都分号,就把成都的分号盘给了郝德昌。双方虽不再合伙,但仍有业务往来。 经郝家山几姓兄弟商议,把染坊定名为“郝氏染坊”,这以后,郝家山代代经营郝氏染坊,生意越做越好,使郝氏染坊在川中印染行业中声名鹊起。 他们的家业一天天扩大,近年又在重庆和武昌开了分号。 “没有机会再起事,也就只好在山中为民。直到郝家山第十二代传人,也就是老朽的父亲元举公,我们郝家山在隐迹为民快两百年的时候,又才重出江湖,开山立柜,搞起了‘信义公’。” 郝元举在绵州组织了哥老会大堂口“信义公”,郝家山的这几姓人家也就海起了袍哥。 郝家早年并没有组织哥老会,因为他们并不想“反清复明”,虽然闯王李自成败亡后,郝摇旗也接受了南明永历帝给的封爵,但郝家和曾c王c罗c李c吴等亲兵家族在骨子里仍然是忠于闯王的,他们盼望有东山再起的时机,他们盼望恢复闯王的事业。 洪秀全的拜上帝会在江南闹起了太平天国,各地的民间帮会也纷纷起事,而郝元举正值壮年,看到天下大乱,觉得正是起事恢复闯王事业的大好时机,就召集曾c王c罗c李c吴等姓兄弟商量,想在川北起事。恰好此时太平天国的石达开率军入川,他就赶紧做起事的准备。但他们把郝家山所有青壮集合起来,也只有七八百人,实在是势单力薄,难于成事。他就让兄弟们在川北各地串连志在反清的人,想召集到几千上万人,再起事大干一场。然而他的准备还没做好,石达开就兵败安顺场了,郝元举因自己的实力太弱,又失去了起事的最佳时机,就放弃了起事。此后他就在川北串连志在反清的人,壮大力量,等待时机。在串连的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些哥老会的首领,也知道了哥老会的秘密,他发现哥老会这种组织在四川民间具有很强的号召力,于是他回到郝家山跟兄弟们商量后,就组织了绵州哥老会大堂口“信义公”,搞起了自己的袍哥组织。因为他武艺高强,又为人仗义,很快就收服了绵州境内的一些小的袍哥组织,把自己的势力扩展到了成都以北的各府县。 后来,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失败了,纵横江淮c齐鲁的捻子也失败了,川中哥老会各大堂口一直也没有找到起事的最佳时机。郝元举没能等到哥老会起事的那一天,他在甲午中日战争那年冬天去世了。他去世后,他的儿子郝天民就继任川北绵州大堂口“信义公”的大龙头。 郝天民继任后,把“信义公”总舵从郝家山迁到了中坝场,一年前又从中坝场迁到了成都,一方面是为了发展在成都的染坊业务,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加强与其他大堂口的联系。为了更好地收集情报,郝天民又想法在重庆和武昌开设染坊的分号,让老二郝云林c老三郝云海带领曾c王c罗c李c吴家的同辈弟兄去主持分号的事务。老二c老三带那些兄弟在武昌c重庆名义上是做印染生意,实际上做的是搜集情报和传递消息。 郝天民给龙c王二人讲完了郝家山的故事,他们也吃完了晚饭。 说完郝家山的故事,郝天民问道:“两位兄弟,你们不是专门来听老朽讲郝家山的吧?” 龙鸣剑道:“前辈,明人就不说暗话,我们来见您,就是想请您带手下的兄弟,跟我们联手,在川省跟满清斗,把满清推翻,打出汉人的天下,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共和政府。” 郝天民又问道:“你们打算咋整?” 龙鸣剑道:“前辈,不瞒您说,我们同盟会在其他省的人手要多得多,但在川省,我们这个支部的人手就太少了,所以载赓大哥就给我们出了主意,让我们想法联络川省的各大堂口,宣传同盟会的主张,然后搞个攒堂大会,成立川省袍哥总堂口,把愿意接受同盟会的主张的大堂口集中到同盟会的大旗下,等时机一到,就在川省起事,推翻满清,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郝天民听龙鸣剑说完,就答道:“二位兄弟,我郝家山和信义公的宗旨就是要推翻满人的朝廷,所以孙先生和同盟会的主张是我们能接受的,老朽愿意带兄弟们加入孙先生的同盟会,所以,那个攒堂大会老朽肯定要去,我信义公的兄弟也肯定会站到同盟会的大旗下!” 龙鸣剑听完郝天民的话,高兴地说道:“前辈,这太好了!等时机一到,我们就在川中大干一场!” 郝天民却叹了口气,说道:“唉,等这时机已等了好些年了,这时机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王天杰就说道:“这得等啊!我们的实力不如官军,只有先把人马拉起来了,才能抓住最佳时机,一击成功啊!” 郝天民道:“对!要跟满清斗,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接着,龙鸣剑又把自己在谘议局听到的情况给郝天民说了,末了,他说道:“前辈,这时机可能说来就来了,我们还得赶紧去罗泉井,跟载赓大哥商量,抓紧把攒堂大会筹备起来,才能把人马拉起来。” 郝天民就问道:“后边我们咋联络?” 龙鸣剑道:“前辈,我和天杰很快就要去罗泉井,在这城里联络也怕出事,这样吧,城南中兴场的马宅,是载赓大哥的一处香堂,前辈如果有重要消息,就送到马宅;如果我们有事,就派人到这里跟前辈联络。”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郝天民,说道:“前辈,这是接头的切口(暗语)!去的人说上句,接的人说下句就行了。” 郝天民接过看到,纸条上边是这样十个字: 袍哥走四方,相逢罗泉井。 郝天民看完,说道:“好!” 他们又谈了很久,一直谈到深夜,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早晨,龙c王二人才离开郝氏染坊。 送走龙鸣剑王天杰后,郝天民和大儿子云山一起回到了堂屋。 郝天民问道:“云山,你天德叔他们有没有信来?他们几时能到成都?” 郝云山答道:“爹,天德叔没写信,他让柜上的兄弟捎了个口信,说是这两天就到了。” 郝天民又问道:“云山,爹决定带信义公的兄弟们加入同盟会,这事儿,你咋看?” 郝云山答道:“爹,儿子觉得加入同盟会是件好事。要干大事,光靠我们堂口这点人手肯定不行,但眼下遍地都是堂口,想把我们这堂口再搞大点,其实太难。由同盟会出面,把各堂口拢到一起,力量也就大了,等机会来了,干起大事来,一准能搞成!” “你都这么看,你天德叔他们想来也不会反对吧?” “爹,您是郝家山的山主,又是信义公的大龙头,天德叔他们从来都听您的,您都答应龙c王二人了,天德叔他们肯定不会反对!” “我虽然答应了,要是你天德叔他们不同意,也不能我说加入就加入啊!等他们到了,还是要跟他们商量商量!云山,你记住,像这种大事,是一定要跟兄弟们商量的,不能一人做主,独断专行!” “是,儿子记住了!” 郝天民父子俩正说着,一个跟郝天民年纪差不多的老者就进了堂屋。 接着,又进来了四个,他们的年纪都相差不大。 郝天民就笑着招呼道:“天德呀,才在念叨你们,你们就到了啊!来,来,坐下歇歇!云山,去给叔叔们泡茶!” “是!”郝云山答应着,又跟几个叔叔打了招呼,才出门去泡茶去了。 进来的这五个人是郝天民的老兄弟,他们是曾天德c王天成c李天福c罗天佑和吴天禄,是郝家山这几姓家族的当家人,也是信义公红旗管事。 曾天德,中等身材,比郝天民小两岁,额头已布满了皱纹,总眯缝着一双眼,看起来比郝天民还要老一点。他是郝天民手下的红旗管事,也是川北绵州信义公大堂口的二龙头(副舵主),并执掌金堂。他还是郝天民的军师,无论染坊的事,还是堂口的事,郝天民都要和他商量,然后才作决定。 王天成跟曾天德同年,个子不高,身体非常结实,看起来比曾天德小六七岁,他在大堂口执掌械堂。 罗天佑是个瘦高个,比王天成小两岁,在大堂口执掌兵堂。 李天福五十一岁,长得高大粗壮,却是寡言少语,他在大堂口执掌法堂。 吴天禄在兄弟中年纪最小,今年才刚过五十,也是中等身材,看起来非常精干,他在大堂口执掌礼堂。平时堂口议事,他也很少说话,但做事却很精细,所以郝天民常把堂口最要紧的事交给他去办,他也从来没失过手。 兄弟们跟郝天民见了礼,然后才依次坐了。 这时,郝云山已把泡好的茶给他们端了上来。 郝天民就对云山说道:“云山,你去安排一下早饭,我跟你几个老叔说会儿话,等会儿就摆过来吃!” “是!”郝云山答应一声,就又出去了。 郝天民就对兄弟们说道:“兄弟伙,大哥有个事儿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曾天德就说道:“大哥,啥子事儿?你定了,就说给兄弟伙听听;没定,兄弟伙就给你参合参合!” 郝天民就说道:“要得!是这么回事儿。” 他就把龙鸣剑c王天杰来访的事儿给几个兄弟说了。末了,他说道:“兄弟伙,没跟你们商量,但大哥已决定加入孙先生的同盟会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盟会的人了,郝家山也好,信义公也好,都要听同盟会川省分部的!你们不反对吧!” 几个兄弟都答道:“大哥,这事儿你定了就成,我们都听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 异姓兄弟如手足 郝天民跟几个老兄弟说完龙c王来访和加入同盟会的事儿,郝云山就带人把酒和饭菜送到堂屋来了。 饭菜很简单。桌上是几个大海碗和大盘子:一碗腌腊肉,一碗香肠,一盘花生米,一盘油炸土豆片,其余就是炒时鲜蔬菜,另外有一大盆蛋花汤。 饭菜摆好了,郝天民说道:“云山,先给老叔们盛上饭,先吃点饭垫垫,然后我们再喝酒。” 他们吃饭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讲究,也不遵循“吃勿言”的古训。六个人端起碗就吃,边吃边说一些事情。云山平时在这里陪父亲吃饭,今天有这些老叔在,他也就退出去了。 郝天民问道:“山上的地都种上了?” 曾天德答道:“都种上了,今年雨水好,往年不能种的坡地都种上了,苞谷c豆子和洋芋都长得好,今年应该比往年多收个三成!来之前,我们几个从郝家山到吴家坝,各处都看了一遍。” 郝家山的几姓家族,进山的时候都住在郝家寨,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加,曾c王c李c罗c吴几个家族就各自迁移了一部分人口出去,在郝家寨四周又形成了曾家场c王家山c李家院子c罗家岭和吴家坝等几个村寨,把郝家寨拱卫在中间。这几姓的宗祠都还在郝家寨,郝天民的这几个老兄弟就是各姓的族长。 郝天民道:“能多收三成,好啊!把吃的解决了,也就能把公中的银子省下点儿,也就可以搞点别的了。要像去年,就得花银子买粮了。” 王天成道:“是啊,去年干了一春,三个月都没点雨水,想种都种不下去。要不是后来趁着下那两场雨,在平地c坡地都种上荞子,那吃饭就不晓得要好多银子呢!” 郝天民又道:“你们看,这后边不会天干吧?” 曾天德道:“我看了历书,今年是三龙治水,应该是风调雨顺,干不了!去年是九龙治水,是龙多不治水呀,所以才干成那样儿!” 郝天民又问道:“染坊开始打靛了?” 罗天佑在山上负责收割打靛的原料,他就答道:“只割了一半呢!我都安排人手准备收割了,你家老四来给我说,留一半等端午前后再收割。” “为啥?” “他说,等端午前后,草长得老一点,打出的靛不光量要多,而且成色更好!” “你就信他的?” “信!去年他让留了几片山的,等到端午前他才安排人收割,才打的靛,我从成都回去,去染坊看了,打出的靛比先收割的要多两成多,而且成色要好太多。” “老四这小子,过年我回去他也不跟我说!” “他让我莫忙给你说,他说他今年再试试,看去年打出的靛,是不是跟去年的气候有关,要是不相干,他再跟你说,以后山上就分批收割,就可以打出成色不同的靛,也就能染出不同的布,布的销路就会更好。打出的靛多了,除了自己用,也可以卖一些,让公中能多收点银子。” “这靛,我们从来不卖给外人,你们就不说说他?” 曾天德就插话道:“大哥,老四的想法不错!现在洋布多了,我们染的布不好卖,卖靛,其实比卖布还划算点!我也去看过老四去年打出的靛,那靛真的成色好,量也大得多!从打靛到出布,要好多人工?如果只打靛卖靛,就省得多了,赚头也就大了。” 听了曾天德这番话,郝天民也觉得有道理,就问道:“你们都这么看?” 几个兄弟都点了点头。 郝天民就说道:“那就这么吧!让老四今年再试试,要是行,明年就全按他说的整,那边染坊的事儿就全交给他。” 几人又点了点头。 几个老兄弟说完了山上生产的事儿。 郝天民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沿路去各香堂看会儿没得?” 曾天德道:“大哥,到李家场的时候去新都香堂看了,其他香堂都只在柜上问了一下。各香堂都按你的话在做,又招进了些兄弟,就是找不到地方操练。” 听了曾天德的话,郝天民就说道:“天德,明天你还是叫人去各香堂打声招呼,想办法把人马操练一下,我看,龙鸣剑c王天杰他们四处奔走,可能是要大干了。到时候尽是些生手,上不得阵,就恼火了!” 曾天德道:“要大干,现在也看不出时机呀!怕不会这么快吧?” 听曾天德说现在看不出大干的时机,郝天民就说道:“这时机说到就到,根本等不得!昨天听龙鸣剑说,满清朝廷搞出个啥子皇族内阁,他在谘议局听那些人为这个吵得不亦乐乎,好像要联名上书反对。他说要是各省都为这事儿闹起来,我们大干的机会就可能来了。所以他们忙着要在罗朱井开攒堂大会,就是想提前聚拢各大堂口,好商量应对之策,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好一起动手!” 罗天佑是个急性子,听郝天民说了这此,就插言道:“大哥,干脆明天我们几个就去各香堂,把人手聚拢来,再操练操练,等他们把动手的信儿一传过来,我们马上就动手!” 郝天民摇了摇手,说道:“我也只是猜测,也不急在这一时,要大干,肯定得看准时机,得一下子把对手打倒,不能让他有还手的机会。所以我虽然觉得他们有大干的意思,但是,啥子时候动手,我看他们跟我们一样,也还在找这个时机。只是,我们得先做些准备,不能事到临头,会被弄个措手不及!” 王天成双插言道:“对,对!就是大哥说的这个理儿!我看呀,还是先吩咐下去,让各香堂早点积点粮草,去年干恼火了,现在小季又还出不来,不先想法买点,真的要动起手来,没吃的就麻烦大了!” 郝天民点了点头。 曾天德又说道:“各香堂还要想法搞点家伙,啥子家伙都行,就是要想法人手一件,反正不能让兄弟们空手上阵。” 郝天民道:“这个很要紧,一定要各香堂的堂主放在心上!” 曾天德就说道:“大哥,这样吧,兄弟明天就下去走一趟,到各香堂去落实一下。” 郝天民道:“天德,还是安排其他兄弟去传这个信儿吧!你们几个今天刚到,路上走了这些天,也累了,就先歇两天!再说,还有很多事儿要商量,你们走了也不好办!这吃完饭,你们先去歇一会儿,下午我们再接着说其他事情。” 他这样说了,几个兄弟就都点了头,没再说话。 吃完饭后,他们起身跟郝天民告退,然后就去染坊后院歇息去了。 谦和厚道,兄弟处之。这是郝育诚进山后给郝家立的家训。 忠于山主,扶佐山主。这是郝家山曾c王c李c罗c吴等家族的盟誓。 这两条形成了郝家山的秩序,他既形同君臣,又亲如手足。 二百多年时间,第十四代人也都成人,各姓之间一直和睦相处,没有发生过大的矛盾冲突。除郝家之外,几姓人家都发展成了大家族,但没有哪一个家族因家族势力觊觎过山主的位子。郝家历代也没做过借这家之势打压那家的事情,所以这几姓家族的的分支在郝家寨四周形成新的村落,但都没搞自己的山头,他们仍然奉郝家为山主。 郝天民的这几个老兄弟,在各自的家族里边是族长,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但在郝天民面前,他们是始终恪守他们的盟誓;郝天民也从不独断专行,即使是心里已经决定的事,他也要摆到桌面上,同兄弟们共同商定,所以郝天民的决策最终都能实施。 午后,兄弟几个去后面染坊看了看染工们干的活,然后又回到堂屋继续商量郝家山和信义公的事儿。 郝天民说道:“兄弟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只能以我们郝家山为主,信义公为辅,我们山上究竟能有多少青壮能上阵,我们现在就得搞清楚,你们说呢?” 曾天德道:“这倒是!只是我们几个每年在山上的时间不多,各姓各家的娃,哪些长成人了,我们也不大清楚,这可能得有人专门去看看,数一数了。” 王天成道:“光看看数数怕不行啰!虽说那些娃早早的就练功习武了,但有的也实在是上不了阵的,要是都数在里面了,拉上阵就要出事了!” 吴天禄也说道:“就是能上阵的,怕也得加紧练练,多少年都没真刀真枪的干过,就我们自己,上阵虽然不怕,但上了阵,顶不顶火,其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啊!” 郝天民就说道:“这事儿看来得抓紧了。这样吧,我们叫人给我家老四送封信去,就叫他带着山上云字辈的兄弟,把这事儿加紧搞起来,等端午或者月半的时候,我们回去查看,做好了就奖,没做好就罚。反正,他们得把这事儿给做下来!” 几个老兄弟就答道:“要得!这事就按大哥你说的办!” 郝天民又说道:“这兵要练,兵器的事也得想点办法。我们现在主要都是些刀矛和弓箭,而清军大多用的都是快枪,一上阵,我们就吃亏了。” 王天成是掌械堂的,郝家山山上和信义公各香堂的兵器都由他总管,听郝天民说到兵器的事,他就接过话说道:“大哥,眼下就是刀矛弓箭,都做不到人手一件,快枪就更难搞了。前两年,拿布匹c茶叶去大金c小金,也还能换到一些,这两年,巡防营在藏区查得紧了,根本换不到,在这边就更没办法了。” 曾天德也说道:“听说在湖广能搞到快枪和子弹,但路途遥远,查得也紧,很难运回来了。” 郝天民道:“难是难,但一定得想些办法,不能把人马拉起来了,却都是空着两只手!” 王天成就说道:“大哥,那就让各香堂想法,赶紧再打造点刀矛吧!” 郝天民道:“行!叫人下去传话,这事一定要抓紧!” 接着他们又商量了别的一些事儿,直到天黑吃了晚饭,才各自歇息。第二天,就都在后院的染坊做各自的事儿了。 每年过年回山,郝天民都最先下山回成都,他让这几个老兄弟留山上,把各自己家族的事情办完了,然后才来成都,所以每当这几个老兄弟回到成都的时候,也是他特别想回家去看看的时候,但他往往都不能回去,他就特别想念家里的人。 他们郝家自进山之后,一直是代代单传,到第九代的时候,才是两兄弟,才分成了两家,但从第十代起,两家又都是单传,到郝天民这一代仍是这样,只是他现在有四个儿子,他堂弟家仍旧是单传。 现在他把大儿子云山带在身边,让云山跟自己学学怎么做山上的当家人,把老二云林安排去了武昌,把老三安排去了重庆,山上就只有老伴宁氏c三个儿媳和还没成家的老四云峰,他没有亲生的女儿,但也收养了四个闺女,他还有三个孙孙。 他有时就想,要不是因为十几代人都没放弃的反清大业,他这个年纪,也该带带孙子,乐享天年了。只是十几代人都不曾放弃,他也不敢做不肖子孙,他还得把这副担子挑起来,直到儿子们来接过去,或者就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把这件大事给做成了。 一想到让儿子们把担子接过去,他就有些难受。不是因为自己老了难受,而是这四个儿子谁来做这个山主,这事儿让他难受。四个儿子,个个本事都能赶他,但性格不一。在他看来,老大云山是又阴又倔,还有点小心眼;老二云林呢,爽朗憨直,没什么城府;老三云海,为人温和,一脸迷糊相,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究竟有些什么九九;老四云峰精明强干,为人随和,在山上人缘最好。 所以他趁在武昌和重庆开分号的时候,把老二c老三安排出去了,想让他们在外边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老四云峰还小,又没成家,就留在了山上。按山上的规矩,是长子承家,但前两年让老大云山打理郝家山老营和中坝场的染坊,结果做得几乎没一家说他的好。没办法,只好把他叫到成都来跟在自己身边,让他好好学学怎么做当家人。叫云山来成都,就只好叫老四云峰打理老营和中坝场的染坊,结果这老四把事情做得风生水起,让山上的人都默认作少当家了。 这做得好的,总不能把他撤了,所以这让郝天民心里时常犯难:要是将来兄弟两个争这个山主咋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 父母不识儿女心 虽说知子莫若父,兄弟几个在一起的时候和和睦睦的,可是他们心里想些啥,他这做父亲的也实在看不透。 他也拿这事儿问过曾天德他们几个老兄弟,他们都支支吾吾不肯直说。 他有时就想,等自己百年的时候,把那三支“闯王令”交到谁手里,谁就做这个山主吧! 但他又觉得这样做也会后患无穷,所以他还是想尽力培养老大,不坏山上的规矩,过两年让老大去把老四替出来,让老四来打理成都的染坊,或者再去别的地方开个分号,让老四也去闯自己的一片天。 郝天民想到这些,不由又想到了老四郝云峰的婚事。 老四云峰今年也二十二了,三年前给定了亲,但就一直看不起期,直到今年过年,才终于请先生把期定下了,但又在腊月间去了。大的三个儿子下山做事,都是成了家,有了娃的,他也得让老四成了家,有了娃,才好安排出来做事。 想到老四云峰的婚事,郝天民也有些头痛。 从定亲起,老四就为这桩亲事闹别扭,他却找不到个中缘由。本来这男娃子一长大了,巴不得就娶媳妇成家,可他家老四就不同意这桩亲事,每次一说看期成亲,就要闹一回,他真不明白是什么事儿! 其实,这与他十年前收养的一个女孩有关。 十多年前,他父亲郝元举去世后,他就很少住在山上的家里了。儿子们一天天长大了,他怕妻子宁氏寂寞,就先后收养了四个流浪乞讨的小女孩,让这些小女孩在家中陪伴宁氏。 十年前他收养了一个叫卢玉儿的小女孩,改名叫郝云玉。当时女孩有七八岁,送上山后,女孩就成了小儿子云峰的玩伴。小女孩从此有了家,又有了一个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哥哥,她成天就屁颠屁颠地跟在这个哥哥身边,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打闹。这个大四五岁的哥哥又事事让着妹妹,所以兄妹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他们不是亲兄妹,情感却甚过亲兄妹。随着年龄的增加,两人都有了心事。哥哥心里只有这个妹妹,妹妹心里也只有这个哥哥。他们谁都没向对方说过什么,也什么都不需要说,他们已是一对深深相爱的情侣。 郝天民夫妇也粗心,只当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这种情感,所以给老三云海娶亲后,就给老四定下了武都蹇家蹇五爷的闺女叶儿。本来也想早点给老四把家成了。可云峰和叶儿的生辰八字一合,竟然三年内都看不下婚期,婚事就只好一直拖着。 在这个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的时代,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作主,做儿子的就是有自己中意的对象,也不敢跟父母提出,所以从定亲之日起,郝云峰就不同意,就闹着要退亲,可郝天民夫妇只以为儿子还小,不懂事,等过两年长大了,懂事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也就由他闹,根本没当回事儿。 养父母给哥哥定了亲,玉儿心里苦,她却不怨恨他们。她想,要不是他们收养了自己,她现在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运,也许早就饿死街头了,也许早被人骗去卖了。 她怨自己的命。父母带着她逃荒来到四川,却不想到绵州还没立住脚,父亲就死了,她和母亲就用一张破席把父亲埋在了乱坟岗,葬父不到十天,母亲又悲伤离世,就留下她这个孤女,她给自己插上草标,要卖掉自己来葬母,还好遇上了偶然路过的郝天民。郝天民抽掉了她头上的草标,替她安葬了母亲,然后把她送上了郝家山,收作了养女。 跟郝云峰这个小哥哥一起长大,她深爱着这个哥哥,可女孩子的心事,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个哥哥也爱她这个妹妹,可这个哥哥也从来不跟她说,也从来不给父母说。她只能等待,等待哥哥说出来,也等待养父母看出来。然而哥哥始终没有说出来,养父母也没看出来。哥哥定了亲,哥哥为这亲事闹,她高兴,她也伤心。 她高兴,因为哥哥心里有她,如果能把这门亲事闹黄了,哥哥就有可能娶了她。 她伤心,她怕哥哥闹得养父母不得安宁。 她就想,要是养父母也把她许了人家,早点把她嫁出门去,哥哥也就不闹了,这个家也就从此安宁了。 可养父母觉得她还小,也就没给她找婆家。其实,就是给她定了亲,哥哥没有成亲,她也还是出不了嫁。 玉儿不希望因为自己让这个养育自己这个孤女十几年的家庭不安宁。 玉儿真想亲口告诉云峰:妹妹不会嫁你! 但一这么想她就心痛。她心里只有云峰这个哥哥,郝家山上像云峰哥哥这样优秀的,曾c王c李c罗c吴几姓,家家都不只有一个,她跟他们也是一起长大,他们跟云峰的年龄也相差不大,像罗天佑家的罗云豹,曾天德家的曾云飞,还有吴天禄家的吴云雷,这几个都喜欢她这个妹妹,但她却从来没在意过他们。 现在她很希望他们哪家来提亲,养父母就把她许了人家,也好让云峰哥哥死了心。可这几家都不来提亲,而且云豹c云飞还先后定了亲,云雷没定亲,可吴家也不来提亲,让她也实在没奈何。 她不知道,云峰的这些兄弟都知道云峰的心事,他们都不愿做这种伤兄弟情份的事情。 自从云峰定了亲,她就有意回避着云峰;云峰也像自己做了昧心事儿一样,老躲着她,常常一个月一个月地呆在中坝场染坊不回山。 她好多时候就站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朝寨门望啊望啊,从日出到日落,总也看不到云峰的身影,夜里就只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地哭。 下一天她又去望,又去望 有时就在心里唱那支山歌: 高高山上一树槐 手把槐枝望郎来 娘问女儿望什么 我望槐花几时开 她知道槐花几时开,但她不知道心里的槐花几时会开 其实,郝云峰也一直为自己的亲事烦恼着。 他跟父母已经闹了七八回退亲的事,可父母就不答应,他又不敢给父母说:他要娶玉儿妹妹! 每闹一回,他就赌气住到中坝场的染坊,不到非回山不可,他就不回郝家山。 今年过年又跟父母闹了一回,等父亲和三个哥哥下山了,他也就下山了,从正月到现在,他就上山跟几个老叔商量了一回收割打靛原料的事,就再也没上过山。 他想回去见玉儿妹妹,他又怕回去见玉儿妹妹。 自从自己定了亲,他就感觉到玉儿在疏远他,他就没听到玉儿的笑声;他也感觉到玉儿有意地避开他,偶尔见到,他从她清纯的眼里分明看到了幽怨。 玉儿到他们家以前,他们就兄弟四个,大哥在他太多,根本就不跟他玩,二哥c三哥也要大他几岁,虽然跟他玩,但又处处让着他,他也觉得玩起来没劲,倒是跟云豹c云飞c云雷这些其他姓的兄弟们玩起来有劲,只是白天把书读了,把武练了,就跟他们在寨子里疯玩,可天一黑,回到家,就觉得没人玩,也实在没劲。 郝云峰一直记得,十一岁那年,那天下午,他正在跟云豹他们疯玩,娘却叫三哥云海来把他叫回去。三哥也不跟他说是什么事儿,他就只好跟着回了家。 一进堂屋,就见爹娘都在。他爹虽然看起来面善,但对他们兄弟很严,又加上这几年总不在家,所以一回来就要查他们兄弟的课业和习武,如果没完成,轻则训重则抽,他们就特别怕父亲。 他见父亲在,就想躲在三哥的背后。父亲就发话了,但语气很温和: “老四,你躲啥子?还不过来,见见你妹子!” 这时他才看清,母亲怀里搂着个小女孩。 他就乖乖地走到母亲身边。 母亲笑着给他说道:“老四,这是你妹妹云玉!”然后又给怀里的小女孩说道,“玉儿,这是你四哥云峰!” 小女孩就怯生生地叫了声:“四哥!” 郝天民也笑着说道:“老四,从明天起,你就不准一个人出去跟云豹他们疯玩了。你要带妹妹一起去学堂读书,再带她去练武,不准丢下妹妹不管,自己去疯玩!” 凭空多了个妹妹,他早已满心欢喜,也没听清父亲说些什么,就点头答应道:“晓得了,爹!” 他又问他娘道:“娘,这个妹妹以后就不离开我们家了吧?” 他娘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个瓜娃子,你妹妹呢,为啥要离开我们家呢?” “娘,以前她咋不在我们家呢?” “娘还不是怕你打妹妹嘛,就把她养别人家了!看你长大了,懂事了,你爹今天才把妹妹给你接回来了。” “娘,我才不会打妹妹呢!” “好啊!你就带妹妹去玩吧!” 他就伸手拉了妹妹,一蹦老高地出了堂屋门,又出了院门。出门的时候,听见爹娘在说话,但他没听清他们在说啥。 一走到寨子中央的空地,就见到了还在疯玩的兄弟们,他就骄傲地对他们大声宣布道:“这是我妹妹玉儿!我也有妹妹了,我也当哥哥了!” 看着这个怯生生的小妹妹,云豹他们也觉得这个妹妹挺可爱,就一起欢呼起来:“好喔!云峰有妹妹啰!” 从那以后,郝云峰天天跟妹妹在一起,一起出门,一起回家。 过了好久,他才从哥哥们口里知道,这个妹妹是父亲从绵州捡回来的。但早就觉得这是他的亲妹妹,并没有因为妹妹是捡来的,就跟妹妹生分了。 后来家里又多了三个比玉儿还小的妹妹,他知道她们都是父亲在山下收养的,他也像待玉儿一样地待她们,但因为自己比她们大多了,也就跟她们玩不到一块了。 玉儿除了陪三个小妹妹玩的时候,总是跟云峰这个哥哥形影相伴,每天一同去学堂读书,然后又一起去练郝家家传的“郝家刀”,后来又一起练习用快枪。 一晃六七年过去了,他们也长大了,玉儿也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们依旧形影相伴,从来就跟兄妹一样,并没有别的想法。直到三年前,三哥云海娶亲成家了,郝天民夫妇开始张罗给老四云峰定亲的事儿,郝云峰才发觉自己对玉儿妹妹的那种微妙的感觉。 在一个从来没有自由恋爱c爱情婚姻的世界里,他张皇失措了。 他不知道怎么给玉儿妹妹表白,他也不知道怎么向父母表达。他只知道用要求父母给他退亲来反抗,可他在父母面前又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这个希望退亲的理由。郝天民夫妇也就当他不懂事儿,也就忽略了他的反抗。 其实郝天民夫妇也是由这样一种特殊的兄妹关系,最后结成夫妻的。他们也走过这样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路,但他们忙于生计,特别是郝天民整天忙于郝家山的命运,忙于亡清的事业,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对小儿女会走他们同样的情感之路。或许是他们成亲三十多年来,这个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的世界,泯灭了那盏当年他们指引他们追求情感世界的心灯,他们竟然至今没有发现这对小儿女的情感。 郝云峰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尽管为自己的亲事烦恼着,尽管不想回山,但他管着山上山下的事儿,他仍旧尽心尽力地做。 他对山上的事儿做了总的计划,每件事到了该做的时候,他就让兄弟上山,把事情交代给山上的兄弟,让他们做好了再到山下来报告。所以他虽然不在山上,山上的事儿也做得井井有条。而且罗云豹等兄弟也知道他的心事,明白他不肯回山的原因,所以都乐意帮他把山上山下的事情做好。所以郝天民夫妇虽然对他总是闹退亲的事儿不满,但还是肯定他对山上山下的管理,并没有因为他这么闹而给他难堪。 他还是三月中旬回过山,就是去跟几个老叔商量收割打靛材料的事儿,但他上山前叫兄弟给你个老叔带了信,所以上山就直接去了曾天德家,说完事儿,径直就下山了,连家都没有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 两小无猜步情途 看着山野绿了。 郝云峰的几个老叔下山去成都了。 他娘宁氏就在家叨念了:“这老四是咋回事儿,过了大年就下山去了,这么久也不回山上看看。” 听宁氏念叨,云峰三个嫂子都没答话,她们只拿眼睛瞧玉儿,玉儿怕她们说出什么来,就答话道:“娘,四哥不回来,总是山下忙嘛,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的。” 宁氏又说道:“你们爹把山上山下的事儿都交给他了,他只顾山下的事儿,山上的事儿做不好,你们爹回来了,看他咋交代?” 玉儿又答道:“娘,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四哥早就叫人上山来安排了,山上的事儿都做得好好的,出不了啥子事儿,您要不信,可以问几个嫂子,您也可以自己去看看。” 宁氏就看三个儿媳。 三个儿媳就都点了点头。 宁氏又说道:“都做了就好,就好!只是这么久都不回来,娘都想他了。”她说到这里,又怕三个儿媳有想法,就又说道,“老大c老二c老三去得远,不回来看娘,娘不怪他们,这老四就在家门口,他都不回来看娘,等他回来,娘得好好骂骂他了!” 她口头这么说,其实三个媳妇都听得出,婆婆对小儿子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不过她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她们都知道那句俗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老大媳妇就说道:“娘,四弟把事情都做好了,您还骂他做啥子哟!您要是想他了,就叫人下山喊他回来嘛!” 宁氏道:“他忙,喊他回来,又要耽搁他的时间啊!” 老二媳妇说道:“娘,那您就自己下趟山,也去山下看看嘛!” 宁氏道:“不行啊,下山几十里地,人老了,走不了啦!” 老三媳妇就说道:“娘,您就坐滑杆下去嘛!” 宁氏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啥子大事,娘不想折腾人!” 老大媳妇又说道:“这咋办?要不,就叫个人下山瞧瞧?” 宁氏就问道:“叫哪个去?” 老三媳妇就说道:“他是小叔子,我不能去!” 老大c老二媳妇也说道:“就是这话,我们也不能去!” 宁氏看了看三个媳妇,就点头笑道:“是,你们都不能去!”然后又自言自语道,“哪叫哪个去呢?” 三个媳妇又都不说话,又用眼睛看着玉儿。 玉儿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忙低了头,双手捏着辫梢,一句话也不说。 玉儿本来就想去,她都快三个月没见到的她的云峰哥哥了。她想去见,她又怕云峰哥哥见了她更伤心。 她知道,这家里,娘老了又不肯坐滑杆折腾人,三个嫂子又不便去见小叔子,三个妹妹和三个侄儿都小,都不能独自下山,除了她,也确实没人能下山了。 只是她不能亲自说自己去,她怕娘起了疑心。 宁氏没注意到玉儿的这个反应,就说道:“那就玉儿去吧!你去看看你四哥,替娘骂他几句!叫他找个时间回来看看娘!” 玉儿心里很为难,但又怕娘看出来,就轻声答应道:“娘,我去!” 宁氏就说道:“玉儿,今天天晚了,明天你一早就去吧!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去,就去叫云豹喊个人送你吧!” “嗯!娘,我这就去找云豹哥!” “好,你去吧!” 三个嫂子见她出门去了,就互相会意地笑了一下。 玉儿跟三个嫂子处得挺好,虽然她是小姑子,但她很清楚她自己的身份,从不在嫂子们中间搬弄是非,也不在娘跟前说嫂子们的好歹,所以三个嫂子也没拿她是外人。三个嫂子进门不久,就看出她跟小叔子云峰感情特别好,在小叔子一次又一次地闹退亲后,她们就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都有心要帮她,但郝家规矩甚严,大事都能不上她们插嘴,她们也只能替她干着急。小叔子云峰下山这么久都不回来,她们知道玉儿心里苦,想见见云峰,所以她们今天跟婆婆说话,就有意劝婆婆下山去看小儿子。婆婆如果去,肯定要玉儿陪着,那么玉儿就能见着云峰了。最后,却是婆婆让玉儿一个人,这还真有些超出她们的愿望,所以她们就相互会意地笑了。 宁氏却看到了她们这一笑,就问道:“你们笑啥?” 三人忙敛住笑意,说道:“没,没笑啥。” 宁氏没有再问,她已从三人的笑意中悟到了,她在心里暗暗地说了声:“老糊涂了!” 婆媳四人又在一起说笑了一阵,这才散了,媳妇们去做各自的家务去了。 宁氏独自坐在堂屋里出神。 宁氏终于明白小儿子为啥要闹退亲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从前。她也是郝家的养女,公公在山下收养了她,然后就把她送到山上,她就跟郝天民一起长大,他们也是从兄妹发展成情侣的,他们感情非常好,公公婆婆也看出来了,就在她十八岁的时候,给他们成了亲,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此时心里很有些后悔:玉儿跟她有相似的命运,在情感上又走她跟天民的路,可她这个做娘的竟然没有看出来,现在给云峰定亲都三年了,而且结亲的日子也定下了,小儿子第一次闹退亲,她就应该弄清楚原因,可她没有,眼下再去跟蹇家说退亲,这既耽误了人家的姑娘,又大损人家的面子,这事儿肯定说不下来。就这样给云峰把亲成了吧,恐怕小儿子以后的日子会过得一塌糊涂。更大的问题是,她和郝天民活生生地把云峰和玉儿这对有情人给拆散了。可这又不能怪郝天民,只能怪自己这个家主婆,没把儿女的成长放在心上。 “咋办呢?” 这个一向有主意的家主婆此时也没主意了。 玉儿第二天下山了。 宁氏没有阻止。她知道,让玉儿和云峰这个时候见面,只会让两人更痛苦,但她也知道,在郝天民没有回来,他们夫妻没有好好商量后,把事情捅破,情况会更糟。 中午过后,玉儿就到了中坝场郝氏染坊。但他没见到云峰,留在坊里的兄弟告诉她,云峰出去了,至于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等到黄昏,云峰终于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玉儿在堂屋门口向外张望,他就问道:“玉儿,你咋下山来了?” 玉儿看了他一会儿,才答道:“娘说你这么久都不上山,也不回家看娘,娘让我下山来替她骂你一顿!” 云峰道:“娘要骂我?” “嗯,娘要骂你!” “娘真要骂我,她喊个人把我叫回家不就得了,还叫你跑这么远来替她骂?” “娘想你了!她想喊人叫你回去,又怕耽搁你的事儿。嫂子们就劝她坐滑杆下山来,她又怕折腾人,就叫我下山来看你了。” “叫你下山上山来回跑,这不也是折腾人?” “还不是你不回家闹的!” “你明天就回去吧!给娘说,我在山下没啥子,等过端午的时候,我就回去!” 云峰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希望玉儿在山下多呆两天,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还没退亲的事儿闹成,他又觉得玉儿不能留下来。所以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痛得难受。 “我好久都没来中坝场了,你就不让我到处看看?” “这不比家里,你一个姑娘家,在这儿吃住都不方便。” “啥子不方便?哪个还能把我吃了?” “这倒不会!就是这儿住的都是兄弟伙,你在这里不方便。” “把你的屋给我住不就行了!” “行,你今晚就住我那屋。不过,你明天还是回山去。” “你不用赶,你明天带我到处看看,后天我就回去!” “你要看啥子?” “天天都住在山上,你就带我看看平坝。” “好!哥明天带你去平坝上看看,其实平坝还没得山好看。” “我就要看看!” “依你行了不?” “行!” 站在门口,兄妹俩就说了半天,这才进屋去坐了。 玉儿又问道:“四哥,你今天去哪儿了?” “去武都了。” “去看四嫂?” “哪个去看她?她家门朝东还是门朝西,我都不晓得!” “你不去看四嫂,去武都做啥?” “玉儿,你再提啥子四嫂四嫂的,你现在就回山上去,你也从此不要理我这个哥!” “好!好!我不提行了不?” 听云峰说去武都,玉儿心里就酸酸的,就有要流泪的感觉,她看云峰急了,心里又一甜,她就想知道云峰的真心。 这时有兄弟给他们送来了饭菜,他们就一起把饭吃了。 云峰这才把今天去武都做的事儿给玉儿说了。 “我去武都找巡防营的兄弟了。” “找他们干啥?” “我去问问他们现在拉了多少兄弟入伙。” “四哥,你去他们营里,就不怕那些当官地逮住你?” “没去他们营里,我在秋山兄弟家里跟他们见面的。” “我好像听爹说过,叫你不要打巡防营的主意吗?” “爹是说不要去动它,又不说不能把营里的人拉过来做兄弟。” “那他们拉过来少了?” “有一半多了。” “爹晓得了肯定高兴。” “爹高不高兴,这倒不敢肯定,只是到时候,我们肯定能轻松地拿下武都,还能得一支最强的人马。” “他们那快枪真好,要是能弄两杆来用就好了。” “这不行!枪就是兄弟们的命,枪要丢了,当官的就要杀他们的头。” “我只是说说,又没真的叫你去弄。” 听玉儿这么说,郝云峰却笑了。 玉儿看他笑得古怪,就问道:“你笑啥?” 郝云峰道:“玉儿,哥给你弄了一支,就藏我屋里,还有二十发子弹。” “你现在就给我?” “不!” “为啥?” “现在给你,要是让爹晓得了,等他出兵的时候,就给你收走了!等有机会了,我再给你拿上山。” “你不会给别人吧?” “不会!要是哥也跟爹去成都了,你就自己找机会去我那屋里拿!”郝云峰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兄妹俩接着又说些小时候的事儿,一直说到深夜,但都没说到两人以后的事,说困了,两人就伏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云峰就陪玉儿在中坝场四处走了走,看了看,他们始终都没开口说他们的感情,因为他们谁也说不出口。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着,也许今天去看,倒真像一对情侣,但在那时人们的眼里,他们就是一双真正的兄妹。 他们心里都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天,他们一起看这平川上碧绿的禾苗,看那南流的江水,看江上那历经千年的石拱桥 看着眼前的美景,玉儿就说道:“哥哥,要是家这中坝场多好!” “为啥?” “山上连条河都没有,要在这里,去河边洗衣裳,去踩水,去抓鱼,多好玩?” “这么大了,咋就只想玩呢?”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是也尽想玩么?” “是啊!只是哥现在大了,得帮爹做些事了,没时间陪你玩了。” 说到这里,郝云峰又沉浸在对儿时岁月的回忆里。想着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郝云峰心里又泛起了苦涩。 玉儿早已陶醉在眼前的美景里了,她没想到这几句对话会引起哥哥的痛苦,还依旧说笑着。 郝云峰忙收摄心神,又跟玉儿说笑起来。 他们就这样沉浸在走走c看看c说说c笑笑的甜蜜里 郝云峰心里明白,他如果不能说动父母,把蹇家那门亲退了,也许今天和玉儿在一起的这种幸福甜蜜,就是他这一生在情感上的最大慰藉了。他不给玉儿说他对她的情意,他认为他改变不了他将面对的婚姻,他再把感情说出来,会给玉儿妹妹太多的痛苦,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去承受这份痛苦。 玉儿今天特别高兴。她明白云峰不说情感的用意,她更想把今天留作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她不希望云峰跟父母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她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家,让这个家归于平静,归于和睦,虽然自己也许会痛苦一辈子。 中午,他们回到染坊,吃了午饭,玉儿就回山上去了。 上天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去思考他们的未来。 一场人间浩劫正向他们逼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 抑汉组阁用皇族 郝云峰和玉儿逛中坝场这一天,正好就是龙鸣剑c王天杰去成都北门访郝天民的那一天。龙鸣剑就是因为在谘议局听到了关于皇族内阁的事,才跟王天杰急急忙忙去北门访郝天民的,因为他觉得谘议局里人们的情绪似乎就是一种信号,这个信号暗示他:动手的时机就要到了! 皇族内阁是怎么回事儿呢?这得说到四天前,也就是大清宣统三年农历辛亥年的四月初六。 这天,京城。 天亮后,东边的天空有一抹朝霞。但天说变就变,没过半个时辰,就起风了,天边不断地涌起乌云,云随风动,很快浓黑的乌云就布满了天空,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大殿,早朝已经开始了。一场决定大清王朝命运的御前会议正在进行。 这个由满洲爱新觉罗家族的太祖努尔哈赤c太宗皇太极在山海关外惨淡经营几十年,在山海关内外与大明朝反复厮杀几十年,趁闯王李自成攻陷北京覆灭大明王朝之时,由睿亲王多尔衮率兵拥世祖福临入关,又经二十余年才荡平汉族反抗势力,才实现入主中原的大清王朝,这个经顺c康c雍c乾c嘉c道c咸c同c光九世的大清朝,这个从道光末年开始,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乱世的大清王朝,两年前在两天之间,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后辞世。慈禧太后在辞世前一天指定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入继大统,而溥仪当时只有三岁半,于是慈禧太后又指定醇亲王载沣做监国摄政王。第二天,慈禧太后抻腿走了,就把穷途末路的大清王朝这个烂摊子留给了三岁半的宣统,留给了毫无政治经验的隆裕太后,也留给了有大志却无实际行政能力的监国摄政王载沣。 宣统元年,监国摄政王载沣为替兄长光绪报戊戌政变之仇,想把手握六镇北洋新军的军机大臣袁世凯置于死地,但袁世凯在朝廷早已树大根深,他根本没法除掉袁世凯,最后只好借袁世凯有足疾,将袁“开缺回籍养疴”。紧接着,他又效法德国,紧锣密鼓地采取一系列军事措施,加强清皇室对全事力量的控制,下令编练禁卫军,作为摄政王直接统帅的亲军;然后裁撤了近畿各省的新军督练公所,命近畿各省新军均归陆军部统辖;成立军谘府以执掌军事行政;成立海军部以建设海军;设立贵胄学堂,专收满人,培养高级军事人材。他的新政开始不久,另一重臣军机大臣张之洞又病逝了,于是他于宣统二年代皇帝任全国陆海军大元帅,宣布统一全政大权,集政务c军务大权于一身。又任用满人载泽c毓朗c善耆等掌握组建新军的事务;任命桂良c风山为江宁c广州将军,荫昌为陆军大臣。他又委派胞弟载洵c载涛分赴欧美各国考察陆海军。两人回国后,载洵担任海军部大臣,载涛担军谘府大臣,并代载沣统帅禁卫军。载沣任用依靠的这群人,无一不是满族亲贵,但也只是一帮无能而权欲极重的庸才。载沣的这一套亲贵揽权的做法,其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巩固清室江山,加强皇室地位,并排挤压制汉族官员。更恶劣的是这些亲贵把持政柄之余,各立门户,结党营私,使清末政局更为混乱。 大清朝的局面日趋动荡,各省立宪派联合起来,组成宪政请愿团,接二连三地进京请愿,要求朝廷召开国会,速行宪政。各省督抚也纷纷上奏,请求朝廷设责任内阁,召开国会,施行宪政。而更让载沣头疼是,孙文的同盟会乱党在各省纷纷造乱,远的不说,就今年三月初十,乱党温生才在广州枪杀了署理广州将军,三月二十九,乱党首领黄兴率乱党在广州发难,进攻两广总督署,而且广东顺德c南海两县的会党也起事响应。这样的乱党起事,也正在各省酝酿。 面对这样的乱局,大清朝廷只好启动“宪政”,制定内阁官制,准备成立首届责任内阁。 此时,乾清宫大殿,正中御座上坐着七岁的小皇帝爱新觉罗溥仪。这是个任事不懂c只知道朝臣们对他叩头舞拜很好玩的小孩。 御座后面垂着华丽的珠帘,珠帘的后面坐着皇太后隆裕。她今年四十四岁,是一个长得跟慈禧太后有几分相像的中年贵妇。她是慈禧太后的侄女,光绪十四年入宫,次年被立为光绪皇帝之后。她与光绪皇帝没有孕育子女,溥仪入继大统后,她被尊为皇太后。她也极希望像姑母慈禧太后那样,成为独揽朝纲的皇太后,成为大清朝的实际统治者,但她实在没有她姑母那样的纵横捭阖的政治心计,也没有实际的行政能力。虽然也像姑母那样垂帘听政,但她只是在帘后似懂非懂听朝议,然后看小叔子监国摄政王载沣的眼色,对朝议结果或点头或摇头。也许她也跟御座上的小皇帝一样,是在享受受朝拜的好玩吧! 御座陛阶下的右侧的一张华丽的大交椅上,坐着皇帝的生父c监国摄政王爱新觉罗载沣,这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大殿上站满了朝臣。为首的是奕劻c世续c那桐c戴鸿慈c吴郁生c贝勒毓朗c徐世昌等军机大臣,其后是各部院大臣。大殿外的走廊和玉陛下的那片场地,也站满了人,他们是品秩更低的京官。 站在玉陛上的当值太监甩了三声静鞭,殿内殿外都变得静悄悄的。接着,在当值太监的唱礼声中,内外朝臣又开始了三叩九拜的朝见大礼。礼拜完毕,当值太监又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宣布朝会开始。 于是这场决定大清朝命运的朝会开始了。 朝会开始了。摄政王载沣把这些大臣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各位大臣,去年九月,各省代表在资政院会议上提出颁布宪法c组织内阁c开设议院等要求,而且奉天的代表要求明年就召开国会,并认为军机大臣责任不明,要求设立责任内阁。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月,《新订内阁官制》也经过反复磋商,制定完毕了,但还未颁行天下,以致各省代表仍不断请愿,要求立即推行宪政,而各地乱党也借机生事,危及我大清天下。为维持我大清统绪,本王以为眼下应立即确定内阁人选,组成责任内阁,实施宪政!今天的朝会,就请各位大臣,商定内阁人选!” 朝臣们就大声答应道:“喳!” 接下来却没听到载沣继续讲话。奕劻就抬头朝摄政王看过去,他才发现摄政王也正盯着他,他忙接过话头,说道:“启禀皇太后,皇上,皇父监国摄政王,臣等虽然拟订了内阁官制,但内阁人选却非臣等可擅行举荐的,所以还请皇太后和皇父摄政王示下,然后再由臣等磋商,形成定议,再择日布告天下。” 摄政王听这位做首席军机大臣的叔王如此说,就又问道:“各位大臣都是这个意见?” 下面这些大臣就嗡嗡地答应道:“回禀摄政王,的意见就是臣等的意见!” 摄政王就说道:“那好,本王秉承太后懿旨,已初步遴选内阁人选,现布达各位大臣,由尔等磋商后,即行择日布告天下。内阁总理大臣庆王奕劻,协理大臣那桐c徐世昌,外务部大臣梁敦彦,学部大臣善耆,民政部大臣唐景崇,度支部大臣载泽,陆军部大臣荫昌,海军部大臣载洵,法部大臣绍昌,农工商部大臣博伦,邮传部大臣盛宣怀,理藩部大臣寿耆。各部僚属由原属职官充任,或由各部大臣推举,然后报内阁裁定。尔等如有异议,即行在御前磋商!” 与会的大臣又嗡嗡地答应道:“臣等无异议,即行遵旨办理!” 摄政王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尔等没有异议,本次御前会议结束后,军机处和原设各部即行撤销,首届责任内阁立即启动,总理大臣c协理大臣c各部大臣着手政务c部务,处理军国大政,然后择日布告天下,大清国即日施行宪政!” “喳!” “今日御前会议就到此,各位抓紧办理部务,做好颁行宪政的准备!” 于是与会大臣一起向御座后的太后行礼,然后向正在御座上玩耍的小皇上行了礼,再向摄政王行了礼,就依次退出了乾清宫。 大臣们退出了殿门。这也许是大清朝历史上最短的一次御前会议了。 朝臣们走出了大殿。 已过辰时了,殿外却是阴黑阴黑的。他们先前上朝时,东边天空还有朝霞,而此时天空早已是阴云密布,黑得像锅底了,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众人心里都想到了一句话:要变天了。 但谁也没敢说这句话。 在御前会议上,这些大臣都没对摄政王的内阁人选安排提出异议,但各自心里都在盘算:这个内阁人选安排是个什么结果?会引出什么乱子?对自己会有什么利害? 奕劻心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管得着了。他是他这一辈亲王唯一在朝中掌权的了,也是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他虽然为人贪鄙,是个贪官,却是朝野公认的改革者,他公开主张三权分立。所以,自去年各省代表接连发起立宪请愿后,他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就一直参与筹备立宪的事,与朝中重臣一起拟订了新内阁官制。也多次跟摄政王商量首届责任内阁的人选,希望这个内阁人选能让各省的代表们同意,不会给朝廷惹麻烦,如果能更好一点,不给乱党口实,把乱党的嘴给堵住。 几天前,摄政王把遴选出的内阁人选名单给他看了,他就跟摄政王说了,这个内阁人选要惹麻烦,满人多,皇族多,各省那些要求立宪的人肯定会不满,甚至各省的督抚都会不满,更会给那些乱党落下造乱的口实,可是,今天摄政王还是拿出了这么一个内阁人选安排,偏要一意孤行,他这个叔王也实在没办法。 他想:怎么办?由他去吧!自己就先当当这个内阁总理大臣吧,弄出什么乱子来,也得他监国摄政王自己来顶着。 辅国公载泽一边走一边扭头,借机观察了一下这帮朝廷重臣的表情,见众人都一脸木然,也就无心找人说话了,只是给走在一旁的盛宣怀丢了个眼色。其实他也在想心事。不过他想的不是庆王想的问题,而是另一档子事。他虽是远支宗室,但他是朝野公认的宪政人物,也是朝野大多数人能接受的人选,这几年跟在摄政王身边,鞍前马后地做了不少事情,帮摄政王解决了不少难题。就他的能力和与摄政王的这种关系,这内阁总理大臣是非他莫属,可偏偏监国摄政王却看重又贪又蠢,还跟袁世凯勾勾搭搭的,而自己还做那个度支大臣。心里越想越不痛快,就像满天的乌云塞进了心里一样。他想,让这老家伙先干着吧,到时候这内阁的事怕还不是我说了算? 这群重臣里也有明白人,他们有的心里也在盘算。世续在想,自己如何向摄政王进言,让他重新安排内阁人选?他没有入阁,军机处一撤销,自己只是个散秩大臣,所以他既担心那些入阁的人说自己是嫉妒,也担心摄政王认为自己有私心。但他想,这事与大清朝的命运攸关,不管他们怎么看自己,自己也得向摄政王进上一谏!入了阁的徐世昌c梁敦彦等四个汉员也在想,不过他们想的是自己如何能退步抽身。 庆王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众人,毫无表情地说道:“内阁成员都去军机处!其他人回去整理部务,准备移交!” 于是,没有入阁的人就散去了。人散了,大雨就下起来了。开头是豆大的雨点,接着是一阵阵阴冷的风,刮得漫天的雨像瓢泼一样倾泻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 内阁会议巧揽权 御前会议结束后,奕劻就带着内阁大臣们进了军机处。 军机处实际上就是隆宗门内的一排低矮的房子,雍正七年,因用兵西北,以内阁在太和门外,恐漏泄机密,就在隆宗门内设置军机房,选内阁中谨密者入值缮写,以为处理紧急军务之用,入军机处的大臣也辅佐皇帝处理政务。雍正十年改称“办理军机处”,简称“军机处”。 他们刚走进军机处,屋外就下起了大雨。京城的四月本来就还有些冷,这一下起雨来,就更显得冷,就没敢打开窗户,而军机处的房子本身就有些矮,不开窗户就显得更暗了。军机处的杂役忙给他们掌了灯,屋里才亮堂了一些。 让大家坐下,开起了首届责任内阁的第一次内阁会议。他开口淡淡地说道:“各位大人,朝廷为了应对时局,组成了我们这个责任内阁,一旦布告天下,会是怎样一个局面,本王也跟各位一样,实在是不能预料。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这个责任内阁就这两天要开张,摄政王虽然说是择日布告天下,但是他也跟本王说过,初十是个吉日,就在初十布告天下。所以,我们今天得先议议,这个当家理事,得先有个下手之处,你们看从哪一块做起,这第一炮既要好放,又还能放得响,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这个责任内阁是能理事的,也是能为天下负责的。大家就议议吧!” 听这么说,各部大臣都在心中盘算,自己这一部管的事是不是要务,是不是急务。一盘算,都觉得自己管的都是要务,但又好像也不是急务。又想,说的是要先做既好放又放得响的第一炮,又都觉得自己管的事就不是这个第一炮了。于是,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谁想急于说话了。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阵,载泽见大家都不说话,就忍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就说道:“各位大人都不肯先说,本人不才,就先说说,就算放个头炮吧!各位都不想拿自己的部务来放第一炮,都是因为没有钱,俗话说当家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样样都得有钱来买,所以本人以为内阁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朝廷理财。这理财,就是要开源节流,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多,而且都得用,是节不得流的,所以就只能开源了。可是眼下财源也几乎挖尽了,各位看看还有什么源可以开,给出出主意,让这度支部弄出钱来,大家手里的差也就好办了。你们说呢?” 奕劻本来就想,自己的新内阁开张,自然要有个能放响的第一炮,可是见这伙内阁大臣都不说话,就有些着急,却没想到这个平时跟自己不怎么和得来的侄儿,今天却先站出来说话,还把这个要能放响的第一炮揽到了度支部,他是又疑惑来又高兴。他就接过话来,说道:“载泽这话对呀!当家理事,首先就是要广开财源,有了钱,什么事就都好办了!各位就帮着出出主意吧,把他的事办好了,我们也才好办自己的差嘛!” 听载泽说了话,盛宣怀自然就要出来帮腔。等话一说完,他也就不等别人说话,就清了清嗓子说道:“王爷,各位大臣,鄙人也说几句。我大清朝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振兴财政,挖掘财源,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就鄙人对世界各强国的了解而言,振兴财政,挖掘财源,不外乎三条路:一是币制改革,二是振兴实业,三是铁路国有。但币制改革要的时间长,而振兴实业又靠雄厚的财力支持,要在短期内收到实效就比较难,所以鄙人认为,要靠度支部放响这新内阁的第一炮,就是搞铁路国有。为什么呢?一是各国都有意在我大清国投资修路,这样我们就可以以路权做抵押,向各国贷款,这样就可以直接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而且路修出来了,一到抵押期限,就可以收回,我们自己也就不用出资修路了。有了铁路,交通运输就发达了,交通运输发达了,就能带动实业的发展,实业发展了,就能增加财政收入,就能从根本上振兴国家财政!二是可以解决铁路商办进展缓慢,又不能切实增加国家财政收入的问题。兴建铁路是需要巨额投资的,靠商民集资,钱就太少了,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铁路不兴,实业就难兴,最终还是影响国家财政的振兴。所以推行铁路国有,是眼下的大政,也是眼下的急务!” 盛宣怀这番侃言,让在座的人就议论了一小会儿,他们都觉得是那么回事,于是众人都赞成拿铁路国有来放这个头炮。当然,这里边也有他们的私意儿,他们在心里都盘算过,把这个头炮揽到自己头上,并不是个轻松事儿,放响了还好说,放不响自己的麻烦就大了。有人要揽这个头炮,他们也乐意让他出头,然后等着看他的笑话。也许他们一起仔细商量商量,拿出个既对朝廷有利也对他们这个内阁有利的头炮,大清朝可能还能再残喘几年,但他们却不愿和衷共济,共克时艰,所以可能任何一部出头来揽这个头炮,都会有载泽度支部用铁路国有来开头炮相同的结果。 听完盛宣怀的侃言,又听了各部大臣的议论,也觉得有理,就答应搞铁路国有了。 头炮定了,于是众人又商量了一些别的事务,然后就分头去准备接管部务去了。 散会后,从军机处出来,天上正下着雨,他还是冒雨去醇王府,给摄政王汇报了商议结果。 载泽为什么主动揽这个头炮呢? 载泽,爱新觉罗氏,字荫坪,是大清朝皇室的远支宗亲,也是晚清重臣之一,他一出生就世袭了镇国将军。后来又娶了太后慈禧之弟的女儿,成了老佛爷的侄女婿,再加之本身确实也有能力,出洋考察过宪政,也在各种事务上受过历练,所以就一路做到辅国公的位置。到了这宣统三年,他内掌度支部,外联两江总督张人骏c湖广总督瑞瀓c两广总督张鸣歧,本想在组建责任内阁时,坐上内阁总理大臣的宝座。但今天摄政王宣布内阁人选,还是奕匡做总理大臣,他载泽仍旧执只掌度支部,做大清王朝的财政部长,他是心有不甘啊! 其实,两天前他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他想去摄政王那里争一争,于是就把自己的智囊们找来商量。 载泽手下有一个经济精英团队。 为首的就是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字杏荪),前不久就是经载泽力推,才顶了原来的邮传部大臣唐绍仪的位置。 盛宣怀的手下,有主持货币改革的陈锦华,此人字澜生,南海人,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的双料博士;还有主持实业的杨度,字晳子,湖南人,载泽当年出国考察,回来的考察报告就出自杨度之手。 半年前,载泽就知道朝廷的政治格局要变,他就一直想做这个首届责任内阁的总理大臣。他一直掌管度支部,自认为是抓经济的一把好手,他就想从经济着手,向这个内阁总理大臣的位置再踏踏实实地迈进一步。于是就把盛宣怀的这个经济精英团队找来商议,而盛宣怀等人就给载泽提了三条办法: 一是币制改革。 二是振兴实业。 三是铁路国有。 经过他们反复推敲,在这三条办法中,最好下手的就是铁路国有。 至于怎么提出铁路国有,盛宣怀在外边放了放风,就有三个人领会了载泽的意思,在皇族内阁出笼前就跳出来放炮来了。 一位是给事中石长信。 一位是福建人郑孝胥。 一位是刚刚起复的前两江总督端方。 端方本是袁世凯一党,是袁的亲家,所以在宣统元年就给撸了下去,不过这时候,改换了门庭,刚刚咸鱼翻身,实授了一个督办铁路大臣。 前两位笔杆子了得,而端方也想借铁路国有使自己再成为朝廷的实力派,所以三人就连上奏折,阐述铁路国有的好处。 但朝廷大政未定,首届责任内阁迟迟不能产生,他们虽然鼓吹铁路国有的种种好处,但朝廷并没有着手做这件事,他们也就只好偃旗息鼓了 智囊们来了,载泽就把想去摄政王那里争内阁总理大臣的想法给他们说了。 杨度首先就反对道:“荫翁,这个争不得!” 载泽就问道:“怎么争不得?” 杨度道:“荫翁,现在你去摄政王那里争,他若给你个难堪,你这度支部大臣也没法做了,你也就只好做个散秩大臣,你想做的事就都做不成了。” 载泽道:“做不成就做不成,总比还做这个度支部大臣好受点!” 杨度又问道:“怎么不好受了?” 载泽道:“就算不能做总理大臣,我也不比那桐c徐世昌差吧?他们都做了协理大臣,我还是做这度支部大臣!这不是说我还不如他们吗?” 杨度道:“荫翁,那协理大臣又没有具体部务,那不过就是两个摆设,你要是去争那个协理大臣,度倒还真觉得你比那桐c徐世昌两位大人差了呢!” 载泽就笑道:“你以为我真要做那个协理大臣啊?我是觉得,就我这些年给朝廷出力的份,做个总理大臣也说得过去嘛!” 陈锦华道:“荫翁,这个首任总理大臣不做也罢!” 载泽又问道:“为啥?” 陈锦华道:“这个首任肯定要遇到不少的刁难,与其去受那些刁难,还不如做度支部大臣积点势,做个二任,还能多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载泽又说道:“在度支部大臣这个位子上能做什么事儿?” 杨度道:“荫翁,你是咱大清朝的财神,哪个想做点什么,能不看你的脸色?你这度支部,就是度支,要你度(计算)了,他才能支(支取使用)。你多度点,他才能多支点;你少度点,他就只能少支点。你想,你不就跟总理大臣差不多吗?” 载泽说道:“皙子,你不是安慰我吧?” 这时,盛宣怀就插言道:“荫翁,皙子说的是实话!我这邮传部要用点银子,不是你度多少,我才能用多少?” 载泽这才点了点头,他又问道:“这首届责任内阁就要开张,你们说,我这度支部怎么才能跟总理大臣一样,说话管用呢?” 杨度想了一下才答道:“荫翁,这内阁开张,肯定要确定个第一要政,这第一要政就好比是个头炮,既要放得响,又要影响大。如果度支部能把这个头炮揽过来,做财政这篇大文章,应该是放得响又影响大的。” 盛宣怀道:“皙子,做财政文章,确实是能放响也影响大,但这篇文章也太大,你总得有个下手处啊!” 杨度笑道:“下手处?这下手处我们不是早就找好了么?” 载泽道:“什么?早就找好了?” 杨度又笑应道:“嗯!” 陈锦华就问道:“皙子,你是说铁路国有?” “对!,就是铁路国有!如果度支部和邮传部联手来做,绝对能做成!荫翁,杏翁,你们可以来个一炮双响,把两个部都打出名声来!” 他们早些时候就商量过振兴财政的计划,而且决定从铁路国有入手,还放出风去让石长信等人大肆鼓吹过一通,只因朝廷大政未定才偃旗息鼓,现在朝廷大政既定,杨度也就希望他们的这振兴财政的计划浮出水面了。 杨度接着又说道:“我想,内阁开张前肯定要会议会议,要确定这第一要政,但各部都不会首先站出来揽这个头炮,因为这个头炮并不好放,谁揽都会觉得棘手,所以,荫翁,你度支部出头揽这个头炮,搞财政振兴,他们都希望朝廷有钱,有钱了他们才好做他们的事,所以他们不会跟你争。荫翁出头揽这个头炮,杏翁,你就出来鼎力相助,提出铁路国有,而且明确提出以路权向列强抵押贷款的方针,这样来钱就快,其他各部也就能有钱做事,他们就不会反对,也许他们还会添把力,这头炮就能放响了。这炮又是两个部放的,就成了个双响炮!” 载泽就赞道:“皙子,好,好,好个一炮双响!” 陈锦华又说道:“这个双响炮一放,让国人,更让那些地方大员看清了,在这个责任内阁里边,谁是真能做实事的!荫翁,这人言就对你有利了,这二任总理大臣也就是你的囊中物了!” 经过这一番议论,载泽也就打消了争这个首任总理大臣的念头。 他说道:“好!我听你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 摄政刚愎拒忠谏 “铁路国有”让载泽看到了做二任内阁总理大臣的希望,他终于放弃了争头任的想法。 为了坚定载泽的决定,盛宣怀又说道:“我们在朝廷使劲,实际上也是帮端方的忙,我们得让他这个铁路督办大臣也动起来,只有两边都用上了劲,这事才会少出纰漏!” 杨度就说道:“这个好办,我回去就给他写信,给他露个底儿,让他先做些准备,等内阁的上谕一发布,他就能立即动起来,只要动作快,这事应该办起来很顺手。” 载泽问道:“能这么肯定?” 杨度就分析道:“眼下要收归国有的就两条铁路,一是粤汉,一是川汉,这两条路商办,上马都好几年了,也没筑出多少来,特别是川汉,现在连条铁轨都没铺,这说明什么?” 载泽就问道:“说明什么?” 杨度继续分析道:“这说明商民投资铁路,他们根本没那个经济实力,投入的钱不够,路就修不出来!商民谁有那么多钱往里投?他们投钱在铁路上,无非就是想获利,现在不但无利可图,甚至还会有进了无底洞的感觉,这个时候有人来接手,就是给他们卸了担子,他们就不可能反对。他们不反对,事情就顺手了!” 但杨度此时只考虑了经济因素,没考虑政治因素,更没想到路权与国家主权的问题,他也就在铁路国有这个问题上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可他们都没意识到,他们接下来的议论,更加大了这个错误的致命性。 盛宣怀问道:“朝廷接手这两条铁路,商民已投入的钱怎么办?” 陈锦华道:“朝廷眼下退商民的钱肯定做不到,但可以把商民已投入的钱变成铁路股票,也可以变成铁路国债,让商民持股分红,或者分成五年c八年c十年期的国债,以持有国债的期限,到大清银行兑换本息。他们投资,就是为了获利,这样也就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杨度也说道:“他们现在是什么盼头都没有,持股或持债,他们就有了盼头,他们还能反对什么呢?” 载泽边听边点头,听他们说完,就说道:“好!让商民持股或持债,他们现在就不会索要他们投在铁路上的银子,朝廷也就不为难了。等把路权抵押出去,也就有钱了,这分红还是偿还本息也都没什么问题,朝廷的财政问题也解决了,内阁的这个头炮也放响了,这是一石数鸟啊!好,就这么办!等内阁一开会,我和杏荪就去揽这个头炮,皙子,澜生,你们就按今天说的,先搞出个章程,等把头炮揽下来了,我们就跟端方一起来放这个炮!” “好!”盛宣怀三人一起答道。 载泽见手下的精英们都说铁路国有化好,他就想在这届责任内阁开张前的这个会议上鼎力促成。如果这事办成了,让朝廷的财政有了改善,而其他各部要办事,都得跟他的度支部要钱,那么,自己在内阁虽只是个度支部大臣,但说话绝对能算数,自己在内阁也就有了跟总理大臣差不多的实权,而下一步自己也许就能顺顺当当地坐上总理大臣的宝座了。 所以,在皇族内阁的开张会议上,载泽就率先站出来说话了。 冒雨到醇亲王府给摄政王载沣做了汇报。 摄政王听完的汇报,就高兴地说道:“铁路国有,好啊!选这个来开头炮,是抓住要害了!我大清朝现在缺的就是钱,有了钱,什么事不好办?王叔,用载泽做度支部大臣没用错啊!这是个理财的好手嘛!嗯,他不只是会理财,还能抓住大局嘛!王叔,你也老了,你就好好调理调理他,让他给你做个好帮手啊!” “是,臣尊摄政王谕,一定照办!” “嗯,这内阁也组成了,内阁的第一要政也定下了,那就初十布告天下吧!” “臣尊摄政王谕!只是臣还是有些担心。” “王叔,你那些阁僚说什么了?” “他们倒没说什么!只是臣还是担心。那些清流文人和地方大员,要求朝廷立宪,他们也就是想分享的权力再多一点,对我们满人的特权多一点限制,但他们还不至于跟我们对着干,现在拿出这个首届责任内阁,十三个人里边只有四个汉员,而且九个满人里边,我们皇家又占了七个,这个违反了立宪国家‘皇族不入阁’的惯例,我怕他们会群起反对呀!” “他们要求立宪,这立宪是改革朝纲,这需要时间,我们已经答应了,五年后就正式立宪,他们还要怎样?这成立责任内阁也是他们提出的,这没有立宪,没有国会,这责任内阁就不可能由国会选举,当然就得由朝廷来定,他们就没有理由反对!” “是倒是这样,但臣还是担心!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 载沣打断了的话,问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什么人?” “乱党!” “乱党?” “对!乱党!他们无事还要生事,如果天下那些清流文人闹起来了,他们也许就要借机造乱啊!” “王叔,这就不必了!天塌不下来!那些乱党头目都逃出国了,那些小喽啰要闹也闹不出什么事来,小泥鳅翻不起什么大浪嘛!” “是!摄政王圣明!” 于是,摄政王决定在四月初十,把组成责任内阁,施行宪政的事情布告天下。 告辞走后不久,世续也冒雨到了醇亲王府。 白天,世续把自己管的事情作了移交,然后就回了家。作了散秩大臣,也就无官一身轻了,但他一点也没觉得轻松。他就觉得,监国摄政王的这个内阁安排要坏事,会把天捅破。他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破了,不能看着滔天洪水把老祖宗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给吞没了。他想,他必须进谏,就是让朝廷砍自己的头,甚至灭自己的门,他也必须去争一争,要请摄政王在向天下宣布之前,改弦更张。他想,这么去进谏,也许会得个死罪,但就是死,现在死也比江山易主了再死要好! 白天,他怕摄政王事多,没时间见他,所以他等到天黑后,才出门去了醇亲王府。 他在王府大门前下了轿,走到门首,对门房说道:“老兄,请给通报一下,说世续求见摄政王!” 那门房把世续打量了一下,说道:“是世续大人啊!请您稍待,奴才就去通报!” 世续点了点头,就在大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那门房出来说道:“世续大人,请!王爷在书房见您!” 于是,世续跟门房进了王府,门房把他带到了书房门口。 世续在门外高声报名道:“臣世续求见监国摄政王!” 载沣在里边答道:“进来吧!” 世续进了门,立即一个千打下去,然后顺势跪下去行了参拜大礼,说道:“臣世续,给监国摄政王请安!” 载沣双手虚扶一下,口中说道:“免了,免了!世续大人,深夜求见,有何见教啊!” 世续说道:“王爷,世续世受国恩,在此国事危疑之时,不能视而不见,知而不言啊!” 载沣说道:“来,世续大人,这边坐了说!” 世续逊谢了一下,然后斜签着身子坐了载沣对面。 载沣问道:“世续大人,你说国事危疑,这从何说起啊?” 世续说道:“王爷,臣说国事危疑,是从这首任责任内阁说起。” 载沣又问道:“这首任内阁有问题?” “王爷,这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 “是庆王爷这个总理大臣有问题,还是各部大臣有问题?” “王爷,他们都没问题!” “那这内阁还有什么问题?” “王爷,内阁这些大臣就能耐而言,他们组成这个内阁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王爷,你注意没有,这十三个内阁大臣,我们满洲人占了九个,而且九个人中又有七个是皇族,这个内阁一旦上任,布告天下,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王爷,一旦布告天下,立宪派肯定不满,各省督抚也会不满,更会给乱党以造乱的口实啊!” “不会吧!立宪派要我朝立宪,开国会,但我们已定了五年期限,五年后,才由国会选举内阁,现在这责任内阁跟他们没关系!各省督抚嘛,他们联衔上奏,要朝廷成立责任内阁,现在成立了责任内阁,他们还要嘛呢?至于说那些乱党,他们本来就要造乱,朝廷做什么,他们都会当作造乱的口实的,世续大人啊,还用得着管他们怎么看这责任内阁吗?” 世续看这位年轻的摄政王没看出这个内阁人选的问题,反复向摄政王陈述这个内阁人选的弊端,劝摄政王改弦更张,重新遴选入阁人选,但摄政王拒绝了他的谏言。 摄政王说道:“世续,你不会是因为自己没能入阁,才说什么国事危疑吧?” 世续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王爷,臣是担心这个内阁一旦公布,会给朝廷招来大麻烦啊!臣就是有心入阁,但这么多我们满洲人在内阁里边,臣也绝不做这个内阁大臣的!” “世续呀,我知道你是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啊!但你也该明白啊,他们要朝廷成立内阁,就是要分我们满洲人的权!皇权旁落,那就是要真的亡国的呀!所以,这内阁得掌在我们的人手里呀!” “王爷,如果内阁满c汉各一半,或者满七汉六,情况可能就会好一些,让庆王爷做总理大臣,这内阁就还是握在我们手里的呀!” “这不行,我们本来就不占优势,内阁的汉人多了,我们就得听他们的,这肯定不行!” “唉!王爷呀,这会出大麻烦的!” “世续,你放心,这出不了什么麻烦的,我已经让庆王叔去准备去了,初十就布告天下!” 世续还想说话,载沣却断然地把手一挥,说道:“世续,你就别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 世续见摄政王执意要在四月初十布告天下,只好满怀心事,无奈地回家去了。 想着老祖宗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要让摄政王给败了,他就想哭,可是他又哭不出来,他只好等着江山易主的那一天的到来了 世续回家后,就开始思考让家人回奉天的事了。他想,现在不作好打算,等那一天来了,乱党杀进京城来,再让儿孙们逃命怕就来不及了。但他又不能急着让家人出关回奉天,因为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家人,他得想个既不让家人也不让别人起疑的办法。 四月初九,摄政王载沣责成外务部大臣梁敦彦知会中外驻京记者:大清朝廷首届责任内阁于四月十日成立,阁员就职,大清朝即日起实施宪政。 四月初十,首届责任内阁宣告成立,阁员就职,并以电报布告各省。 当天,中外各家报纸都刊登了这一消息。 而这一切也正像世续担心的那样,一天之间,举国哗然。 如果说摄政王载沣执意启动皇族内阁,是为断送大清王朝埋下火药桶的话,这个皇族内阁确定的第一件要政,则是给这个火药桶装上了引线。 一场狂暴的风雨就要来了。 许多人生在这乱世已经不幸了,这场狂暴的风雨,却将他们抛向更加狂乱的世界,让他们去品味更加多舛的命运。 这场狂暴的风雨就从“铁路国有”开始了。 这场狂暴的风雨就从一直还相对平静的天府之国四川开始了。 四月十一,这个刚出笼的皇族内阁就颁发“上谕”,通知各省,宣布实行所谓“铁路国有”政策,宣布各省原已核准交由商办的铁路干线,一律“收归国有”。 四月二十,清廷又任命满族贵族c湖广总督端方为督办粤汉c川汉铁路大臣,由他去强行接收湘c鄂c粤c川四省的商办铁路公司。 四月二十二,皇族内阁的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同英c美c德c法四国银行团签订六百万英镑的《湖北湖南两省境内粤汉铁路c湖北境内川汉铁路借款合同》,把湘c鄂c粤三省人民在光绪三十年收回路权运动中从美国人手中赎回的粤汉铁路和川汉铁路的修筑权,又重新出卖给了列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 晴空响雷太突然 通过“铁路国有”,朝廷不但要收回这几条交由商办的铁路的修筑权,而且还要趁机收走各铁路公司发行民股c集各省商民之资而来的路款。 朝廷不是不怕鄂c湘c粤c川四省商民因此闹事,但国家从乾隆嘉庆年间白莲教造乱,到洪秀全闹太平天国,从跟英国人签订《白门和约》(《南京条约》),到和列强签订《辛丑条约》,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现在,收回路权,再卖给列强,可以用所谓“借款”继续支撑朝廷苟延残喘;趁机收取路款,也能让朝廷早已枯竭的国库有一点收入,以便应付各地乱党造乱时朝廷派兵镇压的军费。所以,内阁的这些大臣虽知这么做可能是一厢情愿,但也不惜涉险犯难,也要冒险一试这所谓的“铁路国有”政策了。 朝廷内阁向鄂c湘c粤c川四省发出了谕令:粤汉铁路c川汉铁路收归国有。 谕令发到武昌和广州,湖广总督署和两广总督署立即就着手办理,强行推进粤汉铁路收归国有。这虽然激起了鄂c湘c粤三省参股铁路的商民的强烈反对,但湖广总督c两广总督和三省巡抚都出去驻军,对闹事商民进行弹压,把鄂c湘c粤三省的保路运动镇压下去了。 谕令发到成都,四川总督署却一直压着,没有立即办理。 四川总督是前不久才受命署理(代理)的王人文。 这王人文,云南大理人,是两榜进士出身,在官场打熬了多年,才做到四川布政使,半年前,前任四川总督赵尔巽调任东三省总督,朝廷一时没找好川督人选,就让他暂时护理川督,不久前,朝廷才让他署理四川总督,到现在还没能实任川督。 眼下接到内阁这“铁路国有”的谕令,他是左右为难。 他看了看放在案桌上的顶戴,又摸了摸脑后那条筷子粗细的发辫,想想自己打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这个署理川督的位置,满以为川省总体平静,自己实心做事,能为朝廷治理好这天府之国,过个半年一年,能把这署理川督变成实任川督,再干上他几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他知道,如果把这“铁路国有”办下来了,内阁肯定会把他这个署理川督变成实任川督。 但他更清楚,全川的官民绅商都是川汉铁路的股东,因为他自己也是川汉铁路的大股东。官绅和有钱的商人是为了获利,自愿入股,成了川汉铁路的股东,而川省普通的商民,则是官府强摊路款,逼着他们成了川汉铁路的股东。如果川汉铁路收归国有,这些主动投了钱和被动入了股却一分利都没得到的股东,就肯定不愿意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儿,就肯定要闹事。这事儿一闹起来,必然是川省大乱,这还比较平静的天府之国就要出大麻烦。而他自己,虽说是总督,但自己是个文人,从来就不懂带兵打仗,真要闹到出兵镇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再说出兵镇压自己的子民,他这做父母官的也还真不忍心。 于是他跟自己的几个师爷谋划后,又跟下属的司道官员商议了,商定先把事情压着,等粤汉铁路的局势明朗了再办。 王人文想等,内阁却不让他等。见王人文没什么动静,内阁就起用丁忧在籍的邮传部左参议四川人李稷勋,让他出任川汉铁路总公司总理,代表朝廷接收川汉铁路。 李稷勋接到内阁命令后,立即就起身到设在成都的川汉铁路总公司上任,但他遭到了川汉铁路总公司上层的坚决反对,双方就扯起皮来。他没办法,就去找川督王人文,经王人文调停,川汉铁路总公司就作了让步,让李稷勋出任川汉铁路归宜段总理,专门负责川汉铁路秭归至宜昌一段的事务。 川汉铁路总公司又请王人文代奏,请朝廷仍将川汉铁路交由商办。此折上奏后,就一直没有回音,所以关于川汉铁路收归国有的消息,除川省高层和川汉铁路总公司高层知道外,一直没有在四川传开。 四川因山川阻隔,外边的消息入川也慢,人们也没有听到粤c湘c鄂三省关于路权的任何消息,一切都还如往常,非常平静。 但纸包不住火,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王人文怕出事,不肯着手办理,就一直拖着。但是川省的哥老会已经把触角伸到了川外,关于“铁路国有”和粤c湘c鄂三省商民与朝廷争路权路款的消息,还是被他们知道了。 这涉及全川所有百姓的利益的事情就要浮出水面了。 龙鸣剑c王天杰他们盼望着动手的时机。 郝天民也盼望着动手的时机。 川中若干的袍哥大堂口都盼望着动手的时机。 他们都觉得时机就要来了,却又觉得那个时机还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这个时机正在向他们走来 四月二十七。 一封信出现在了郝天民的面前。 傍晚时分。 郝云山急匆匆地来到堂,对正在香案前沉思的郝天民说道:“爹,老二来信了。” 他说着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父亲。 郝天民抬头看了一眼儿子,伸手把信接过来,一下撕开信封,抽出了一页信纸,展开迅速地看起来。 父亲大人及诸老: 分号诸事尚好,无须挂念。川汉铁路将有大变,据可靠消息,朝廷将强行收回路权,且夺占路款,舵中宜预为准备,以防不测。此或为千载难遇之机,能达成先人之愿! 儿云林及在汉儿辈敬上 宣统三年四月十九 看完后,他对儿子说道:“云山,去把你曾c王c罗c李c吴几位叔父请来,我要和他们合计合计这件事。” “是,爹,我这就去。”郝云山仍旧轻声却很有力地答道。 郝云山一转身就走出了堂屋,然后从右边正房和厢房之间的那道门去了后院。 郝天民刚收到的信,是老二云林从武昌送过来的重要情报。 哥老会各大堂口行事隐密,在自己的地盘设有若干香堂,在别的大堂口的地盘也设有自己秘密联络点――“柜”,专门负责通过陆路水路码头打探消息和传递信息,但各柜只负责打探c传递,从不私自拆看别的柜通过它传递的信件消息。所以,各香堂c各柜的信件消息不传到堂口大龙头的手上,绝没有人知道传递的是什么消息。郝家老二郝云林就是用这种方式把他在武昌弄到的情报送到父亲手上的。 其实,郝天民并不知道,他家老二郝云林在武昌把染坊分号的业务交给兄弟们打理,而云林自己却托人想法进了武昌的新军,在第八镇十六协三十一标左营当兵,而且已经做了排长。所以才给他传来了这样准确的情报。 郝云林的这封信,有如晴天霹雳,就在西川这片平静的天空中炸响了。 四川民间从这时就知道了朝廷夺路夺款的事情。 于是,那一直没有冲出过四川这平静水面的巨大潜流,就要汹涌地冲出水面卷起滔天巨浪了。 看完信,郝天民就敏锐地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四川这个在有清一代两百多年的时间里,总体还算是非常太平的天府之国。 现在,这天府之国就要卷起冲天之浪了。 一股积聚了两百多年的潜流,就要从最深处冲出水面了,它会让全川无数的家庭失去平静,会让无数的人在这场暴风雨中失去生命。 但郝天民更相信,这场暴风雨会倾覆满清朝廷在四川的统治,四川的百姓就要摆脱满清的奴役了。 郝天民也知道,这封信的到来,他们郝家山的这个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异姓大家族,是无可避免地要卷进这场暴风雨了。 他不知道也不愿想,这场暴风雨过后,还能给他们郝家山留下些什么,但他知道,他们郝家山的人绝不会在这场暴风雨中退缩。 郝云山出去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堂屋,他身后跟着进来了五个年纪都在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们是川北绵州大堂口“信义公”的红旗管事曾天德c王天成c李天福c罗天佑和吴天禄。 他对仍旧拿着信沉思的郝天民说道:“爹,几位老叔都来了。” “兄弟们辛苦了,来,来,都坐下。云山,去给几位叔叔泡茶。”郝天民一边说一边请曾c王c罗c李c吴几位兄弟坐下。 郝云山给几位叔父泡上茶,就站到父亲身后。 曾c王c罗c李c吴几位都就住在后院的那几间房里,平时只在作坊里指导那些人工印染布料,没事都不到前院来。 所谓红旗管事,就是分管堂口各种具体事务的执事,比如金堂,就负责掌控大堂口和下属各香堂的财务,管理各处的公库,调配资金的使用;礼堂,就负责大堂口的人员往来c变更,接待总舵派来的信使,并掌控下属各香堂的这些事务;刑堂,就负责大堂口和下属各香堂的执法,对堂口中犯了会规的人执行处罚;械堂,就负责大堂口和下属各香堂的武器弹药的购置和管理;兵堂,就负责大堂口和下属各香堂的人员的训练,等等。 郝天民已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坐在他右手边的曾天德,他说:“天德,你先看看,然后给兄弟们说说,我们再一起合计合计。” 曾天德展开信纸,认真地看完信,然后就递给了坐在他下首的王天成,让他和其他几个兄弟看信。 等他们看完,曾天德就开口说道:“大哥,这信在路上走了九天了,耽搁不得,我们得早点着手准备,不然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但就我们‘信义公’动手干,力量就太小了,我看最好是让云山侄赶快送到‘文明公’秦大龙头那里去,听说龙鸣剑和王天杰也还在他那里。也不晓得他们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知道,他们肯定会给我们个信儿,云山也就好把信儿带回来,我们也就好办了。” 郝天民就说道:“好!天德,你赶快把这信抄几份,也派人给跟我们有来往的其他堂口的大龙头送去,这样才能让大家一起干,力量也就大了。” 郝云山忙去拿了一些纸和笔过来,在座的人都能写字,就一口气抄了十几份。 郝天民拿了一份用信封封好,交到云山的手里,说道:“云山,你赶快送到中兴场的马宅去,要亲自交到秦大龙头或者龙c王二人手里,要快去快回,记住把他们的信儿带回来。” 郝天民说完,又把接头的切口给他说了,郝云山就接过信封匆匆地出去了。 曾天德又去叫了几个人进来,给他简单地作了交代,就让他们分头送信去了。 信送走了,郝天民就和几个兄弟商讨起这件事。 郝天民说道:“兄弟伙,你们说,这事我们咋搞?” 王天成在大堂口执掌械堂。他跟曾天德同年,个子不高,身体非常结实,看起来比曾天德小六七岁。他中气充足,平时说话是声如洪钟。此时,他压低了嗓子说道:“大哥,我们一直想动手,却一直没好的机会,现在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咱四川那么多人都入了股,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闹起来。等一闹起来,我们就趁机起事,说不定就把大事搞成了。” 罗天佑是个瘦高个,比王天成小两岁,在大堂口执掌兵堂。他是个急性子,听王天成一说,他接过话就说:“大哥,就是天成哥说的这个话,我马上把消息捅出去,这样才搞得成大事!” 李天福五十一岁,长得高大粗壮,却是寡言少语,他在大堂口执掌法堂。他这时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郝天民,似乎要从郝天民的脸上看出答案来。 吴天禄在兄弟中年纪最小,今年才刚过五十,也是中等身材,看起来非常精干,他在大堂口执掌礼堂。平时堂口议事,他也很少说话,但做事却很精细,所以郝天民常把堂口最要紧的事交给他去办,他也从来没失过手。这时,他看了看郝天民,说道:“大哥,你拿个章程,我们去办就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 袍哥堂口忙部署 听兄弟几个说话的时候,曾天德一直沉思着。 听吴天禄说完,曾天德就接过话头说道:“大哥,这事儿究竟咋办,我想,我们已经同意加入同盟会,我们就得听同盟会川省分部的,也就是看龙鸣剑会给我们一个啥子消息,但是我们不能坐等,得先做点准备,不然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 郝天民看了看他的这位军师,问道:“天德,你看我们咋准备?” 曾天德答道:“大哥,就算我们不把消息捅出去,这事儿肯定要不了几天也会闹起来,一旦闹起来,川省分部肯定要让我们大干,但成都是人家的天下,就我们和其他堂口在这儿的兄弟,在这城里肯定斗不过人家。再说,我们这些年准备的枪弹都在中坝场和山上,这里留的只够三几十人用,在这城里根本不抵事。所以,我们几个人要分头去准备。” “咋准备?”曾天德的话还没说完,罗天佑就急忙问道。 “别多嘴,听天德哥把话说完!”很少说话的李天福瞪了罗天佑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 “天德,接着说。”郝天民一边示意大家安静,一边对曾天德说。 郝天民一示意,兄弟们都安静下来了。 曾天德接着说道:“大哥,我和你留下来等龙鸣剑的信;天成和天佑明早就出城,赶回中坝场,和云峰一起把那边堂口的精壮弟兄带回山上,练练把式,教他们使枪,然后再让他们分散回到中坝场,在那里等我们回去;天成要把那边的家伙都清理出来,如果缺的多,就想法再造一些,比如大刀啊,火药啊,这些可以自己动手造的,再知会各香堂也这样办理。天禄和天福明天起,把这边的货(枪弹)取出来,带点弟兄悄悄地送到新都城北的李家场,你们就留在那里,作好安排,准备接待从成都撤过来的兄弟,清理好那里贮备的家伙,等大哥和我从中坝场带人过来时,就一起来接应。这些事都要悄悄地干,一点都不能走漏风声,大家都要当心,不然肯定坏事儿。大哥,还得派人去各县堂口,知会各位龙头,把弟兄们悄悄招呼拢来,做好准备,随时听令,到李家场会合,这个就由我来安排。我觉得就这些,大哥,你看行不行?” 曾天德说完话,回头看着郝天民。 郝天民接过曾天德的话,叮嘱道:“行,就按天德说的去做,就是记住,千万不能走漏风声,这事关系到我们和各堂口兄弟的身家性命,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兄弟们都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分头去做。” 曾c王c罗c李c吴站起身来,走出堂屋,准备回后院去。 郝天民就站起来送他们,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把走在最后的曾天德叫住了,让他和自己一起等郝云山回来。 堂屋里就只有郝天民和曾天德两人了。 郝天民对曾天德说道:“天德,你得抓紧知会各堂口,把兄弟们集拢来,把人数和能用的家伙算一算,看有多少人,还差多少家伙,不然,到时候人都来了,没家伙可上不了阵,总不能叫兄弟们赤手空拳地上阵吧。” 曾天德想了一下,说道:“大哥,家伙可能差得有点多,刀啊矛啊,现在也还能再整点儿。只是现在清兵用的都是快枪,我们用这种家伙跟人家干就有点吃亏,要是能再弄点快枪和子弹就好了。” 郝天民听曾天德这样说,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是啊,要能再弄点快枪就好了!但眼下没法弄啊,像早些年弄些盐巴c茶叶,走一趟大c小金川,还可以从哪些藏人手里换回点快枪和子弹,自从赵尔丰进了康边,他查禁得紧了,那条路就断了,你说,现在还能去哪里弄呢?” “大哥,我到想到一处,也许可以去搞它一下。” “天德,你是说武都巡防营吧!” “对!” “天德啊!那里是可以搞到千多杆快枪,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打那个主意的!” “大哥,这是为啥?” “为啥?天德,我们要搞掉武都那两个巡防营,弄到那千多杆快枪,不是啥子难事儿!我一是怕动那里会搞烂全盘,我看同盟会川省分部让龙鸣剑c王天杰四处联络,就是想在川中大干,如果要大干,肯定是要在成都这周围下手,我们动武都,就会坏了川省分部的这个全局。二是怕让山下坝子里的人遭殃,如果我们把巡防营搞了,平武c松潘里边那些藏人得到消息,就可能杀到坝子里来,他们跟我们郝家山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忍心坝子里的人血流成河么?” “大哥,你说得是!” “这档子事就别再提了!只要它不碍我们的事儿,我们就不要动它。” 他们又商量一些别的事,过了好久,却不见郝云山回来。 六天后,也就是五月初四,这天下午,郝云山才回来。 这六天,简直把郝天民和曾天德等急了,既不见他回来,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现在他回来了,郝天民和曾天德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郝天民问道:“云山,你去送个信,咋一去就这么多天” 郝云山答道:“爹,天德叔,我到中兴场时,秦载赓大龙头他们去罗泉井了,我又赶往罗泉井,第三天早上才在那里见到秦载赓大龙头。当时在场的人,有‘三合公’的罗梓舟大龙头,‘兴汉公’胡重义大龙头,还有同盟会川省分部的王天杰c龙鸣剑,他们也得到了消息,正在商量对策,我把信交给秦大龙头并把爹的话告诉了他,他让我在厢房歇着,等他们商量完才给我回信儿。” 郝天民又问道:“秦大龙头的信呢?” 秦大龙头没有写回信,只让郝云山把他的想法带给郝天民。 郝云山说道:“爹,天德叔,是这样的。我在那里大约等了一顿饭的工夫,秦大龙头就让人请我过去,他没写回信,只是让我转告爹,请先不要把消息说出去,消息由他们透露给铁路总公司,先让铁路总公司跟抚台衙门交涉,等有了结果再作下一步打算。不过秦大龙头也让我告诉爹,这回是个好机会,同盟会川省分部肯定要在川中大干,但成都有朝廷的重兵,我们的人手太少,在城里动手肯定要吃亏,所以让爹先把堂口在成都的兄弟撤出城外,找个地方住下来,并召集堂口在各地的兄弟做好起事准备。准备要暗中进行,不要让官府察觉。找地方住下后,就给他个信,他好安排人到那里联络。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分部决定之后,再派人知会。”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郝天民就问道:“没有了?” 郝云山答道:“没有了。” 郝天民就说道:“云山,你去歇会儿,我和你天德叔商量一下,再叫你过来给你安排事儿。” 郝云山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郝天民就说道:“天德,我和你明天就动身回中坝场,不过这边的染坊不能歇业,一歇业就会让官府的狗鼻子闻出气味来,就叫云山在这边打理,等到真要动手了,再叫他和留下的弟兄撤到李家场,你看怎样?” 曾天德想了一下才说:“大哥,我看还是我留下,云山的能耐我都知道,但毕竟年轻,我怕有些事他应付不来,会出岔子,还是让他和你一道回中坝场,也让你们两爷子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天德,这不行,你知道,你是我的左膀又臂,好多事情都要你帮我拿主意,王c罗他们几个兄弟做事儿都是好手,但脑筋没得你的好使,你不在,我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你得跟我一起走。再说,云山也三十几的人了,也该锻炼锻炼他,让他独当一面了,他三个弟弟管的事儿都不大,但都是独当一面了,不能让他三个弟弟把他比下去了,不然,哪一天我们几个老兄弟抬脚走了,他还怎么当这个家?天德,就按我说的办吧。” 曾天德看郝天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也就点头答应了。 其实,曾天德着实有份担心,郝天民的几个儿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这几个侄子的秉性和能耐,他都心中有数。郝天民为什么让三个小的都独当一面,却让这个大儿子留在身边?在旁人看来,都以为是郝天民要手把手地调教这个大儿子,好让他将来接班,其实,郝天民最初也真有这个想法,但是,曾天德清楚,郝天民也跟他说过几次,云山就能耐而言,并不比三个弟弟差,但天性懦弱,脾气又倔,而且还有点小心眼,将来真要让他当家,弄不好还真会把郝家山这个大家给败了。按郝家山“长子当家”的规矩,将来肯定由云山来当家,可是,就郝家山的将来而言,几姓家族都看好郝家的老四云峰,但谁也不敢说出来。现在把云山留下,让他在成都独当一面,也许是郝天民给大儿子一个机会,但是郝云山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要是弄不好,会是曾天德没敢往下想。 郝天民又说道:“天德,我们回中坝场后,肯定要准备一阵子了,要是秦大龙头派人送信到这里来,再让云山派人送到中坝场,转来转去的,怕要误事儿,你等会儿再找个人去趟罗泉井,请秦大龙头直接把信送中坝场,那样可能还好点,你觉得呢?” “大哥,这样好!我等会儿就安排。” 他们接着又合计了一些别的事情,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叫人把郝云山叫过来。 郝云山走进堂屋。 郝天民就对他说:“云山,我和你天德叔明天就动身回中坝场,这边染坊和堂口的事儿都交给你,染坊不能歇业,这边留下的弟兄不多,你要让他们悄悄打探消息,有重要消息,你就派人送到中坝场来,如果老二有消息传过来,你也派人送过来。如果这边的情况紧急了,你就带这些弟兄撤往新都城北的李家场,就不要等我的令了。你在这边千万要小心,不要出岔子,明白么?” 郝云山不住地点头,最后才说了声“晓得了”。 听着父亲的安排,郝云山心里边有些激动:因为终于有了独当一面的机会了,他要让父亲,也要让弟弟们,更要让堂口的兄弟和郝家山的老少爷们看看,我郝云山是不是没能耐?是不是离了父亲就什么都干不成? 也没容他多想,只见父亲向他挥挥手,叫他去办他的事,他就从堂屋退了出来。出门刚走了两步,他又转身进了堂屋。 郝天民见他进来,就问道:“云山,你还有事儿?” 云山答道:“爹,明天就是端午,您和天德叔不在这里过了节再走?” 郝天民拍了一下脑门,说:“这一着急,还真把过节给忘了。不过这时节哪里还容我们从容过节,我和你天德叔就不在这里过节了。你赶快去安排一下,大过节的,还是要有点过节的气氛,家里c坊里都要弄出点过节的样子,不然会让人起疑。” 郝云山点了点头,又出去了。郝天民看着儿子出门,轻轻地摇头叹了口气。他一直都看重这个长子,也一再着力培养,能耐也不比几个小的差,又特别孝顺,可是他那懦弱c倔强和小心眼就改不了。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要让这个长子接掌家业,心里就犯嘀咕。几次和曾天德说这事儿,曾天德的回答不是“再给云山点机会”,就是含含糊糊,这让郝天民也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也知道,郝家山的老老少少都看好他家老四,但他又不敢坏了老辈留下的规矩。唉,扶得起,扶不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想到这儿,郝天民又叹了口气。 五月初五,天刚亮,郝天民和曾天德就动身去中坝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 同盟英雄急筹算 在郝天民离开成都回中坝场的时候,成都一带像郝天民这样倾向于同盟会的那些堂口,都得到了秦载赓的消息,他们就跟郝天民一样,正悄悄地把自己在成都的兄弟撤往城外。而倾向于立宪派的那些堂口,却是静悄悄的,他们没有一点动静。 其实,以川省谘议局议长蒲殿俊为代表的立宪派人士,其中不少是川汉铁路的大股东,他们知道朝廷要收回路权,所以当李稷勋到铁路公司来上任的时候,他们坚决抵制,让李稷勋下不了台,后经王人文调停,才让李稷勋去川汉铁路归宜段做了个总理。他们请王人文代奏的“川汉铁路仍交由商办”的折子,发给朝廷后就没了回音,他们也就以为川汉铁路收归国有的事不了了之了,也就没再关心这事儿。所以当倾向于革命党的这些堂口知道朝廷收路收款的消息的时候,他们还蒙在鼓里,当然倾向于他们的那些堂口也不知道这回事儿。 等待时机,造乱图川,本来是所有哥老会大堂口的共同目标,只是这两派之间互不通气,他们都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时机的突然到来,一派动起来了,另一派却毫无动静。 王天杰c龙鸣剑也在这一天赶回了成都。 王天杰c龙鸣剑那天离开郝天民的“郝氏染坊”后,又去了一趟邛州,见了那边的几个龙头大爷,才去中兴场找秦载赓,但秦载赓没在中兴场,他们就赶去罗泉井了。 五月初一,他们才到罗泉井与秦载赓c罗梓舟c胡重义见了面,他们就把游川拜会各大堂口大龙头的情况说了,然后又说了在成都听到的一些消息。说完这些,龙鸣剑才说道:“大哥,二哥,三哥,这时机可能就要来了,我们得赶紧筹划,把攒堂大会开了,然后做些布置,不然时机来了,我们也抓不住啊!” 秦载赓说道:“四弟说的是,得赶紧筹划攒堂大会!” 于是五个人就商量起开攒堂大会的事儿来。说开这么个会容易,但真要开,却有种种繁难,最后秦载赓说道:“这样吧,把开会的地点就定在我这里,我们先准备一个月,然后就发英雄帖,这英雄帖发出去,再等远处的龙头大爷赶来,大概也要一个月,今天是五月初一,两个月,就是七月初了,不,今年闰六月,那就在闰六月初开这个攒堂大会吧!” 王天杰道:“这是不是晚了点儿?” 龙鸣剑想了想,说道:“不晚!这两个月把准备做好了,到时候攒堂大会才能开成功!准备不好,大会可能就白开了!” 几个人正说着,门外的老鲁推门进来说道:“少爷,中兴场来人了!” 秦载赓问道:“啥子事?” 老鲁道:“他送了一个人过来,说有要紧事,要亲自见少爷!” “好,请他进来!” 老鲁出去把人请了进来。 那人一进来,龙鸣剑就问道:“云山兄,你咋来了?” 郝云山答道:“有要紧事!”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龙鸣剑。 龙鸣剑就忙着看信,王天杰就把郝云山给秦c罗c胡作了介绍。 秦c罗c胡跟郝云山见了礼,秦载赓就对云山说道:“云山兄弟,你跟老鲁去歇歇,我们商量一下,就给你回信!” 五个人看完信,又商量了一回,就请郝云山过来,秦载赓就给了云山一个口信,然后就安排云山回去了。 郝云山走后,他们又商量了半天,龙鸣剑c王天杰也离开罗泉井赶往成都了。 他们到成都就去了农事试验场,然后龙鸣剑就去四圣祠把曹笃等人找来,在这里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史称“成都会议”。 人都到了之后,王天杰说道:“情况紧急,我们就开个会吧!” 朱国琛说道:“在我这里,你们就放心地开这个会,场里的这些人都是自己人,绝对出不了事!如果不放心,我就去安排几个人望风。” 龙鸣剑接口说道:“行!你去安排一下,回来,我们就开会,今天在这里议的事,绝对不能泄漏,所以还是安排几个人望风稳妥点!” 朱国琛就出去了。 他只一小会儿就回来了,说道:“行了,就开始吧!” 王天杰说道:“今天这个会很重要,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但也还是要有个人来主持,我们就先选个主持人吧!” 杨允公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子骧,也不必选了,你和顾三把我们找拢来开这个会,你和顾三肯定也先商议过今天要议的事,你就做这个主持人吧,又不是选出来就做官了,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几个人都应道。 王天杰也笑道:“这倒也是,就是要做官,也要把革命搞成了来,革命不成功,做官也没人给俸禄。行了,我就做这个主持人,下边我们就说正事!各位,眼下朝廷要强收川汉铁路,在四川就肯定要起大风浪,是这满清朝廷把革命的机会送到了我们跟前,我们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对不起满清朝廷了,所以,今天我们要议的就是这件事,我们大伙来合计合计,我们怎么个搞法!” 曹笃问道:“重庆那边分部是什么意见?” 龙鸣剑说道:“他们知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们都不知道,哪晓得他们是什么意见呢?再说,等他们给我们把意见送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刘长叔就说道:“顾三,你的意思就是不管分部是什么意见了?” 龙鸣剑答道:“对!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机会来了,我们自己不抓,世上可没有买后悔药的地方!” 朱国琛又问道:“我们就这几个人,那咋搞?” 王天杰说道:“我跟顾三从资州过来,就是跟你们一起商量办法。我们几个是少,只要想出办法来,这事情就搞得起来!” 听他这么说,杨允公就说道:“子骧,你跟顾三肯定想到了什么办法了,你就痛快说出来,要得,我们就按你们的办法搞,要不得,我们又再一起想别的办法,行不行?” 王天杰答应道:“好,那就先说说我们想的办法!这个办法是顾三想到的,顾三,你就给大伙说说吧!” 龙鸣剑看了看在座的人,说道:“我想,我们这样搞。第一,我们得先成立一个同盟会川省成都支部。” 杨允公听他这么说,就说道:“顾三,这不合适吧!” 龙鸣剑就问道:“咋不合适?” 杨允公说道:“顾三,你想,在川省,我们本来人就不多,已经有个川省分部了,我们再搞过川省成都支部,让总部晓得了,还说我们四川人不团结,搞分裂呢!” 曹笃等人觉得杨允公说得在理,都点了点头。 龙鸣剑看他们都反对,就解释道:“你们想想,这成都和重庆隔得又远,我们和分部又不可能电报联系,这边要起事,却要等分部那边的指令,等他们把指令传过来,那得几天?等拿到分部的指令,就是我说的黄花菜都凉了,我们还能干啥子!再说,我们要干起来,就得有个总指挥部,不然就会全部乱套!你们觉得呢?” 王天杰也说道:“顾三把这个想法跟我商量过,我非常赞成成立这个支部!” 朱国琛问道:“就我们几个就人组成这个支部?” 龙鸣剑说道:“不,我们几个算是支部的核心,这个支部还有成都周围袍哥堂口的龙头大爷。只是我们今天先把支部成立起来,等开罗泉井攒堂大会时,再把他们加进来。你们觉得呢?” 曹笃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点了头。 见大家都同意成立成都支部,龙鸣剑就说道:“既然成立支部,那就明确一下分工吧!” 朱国琛看了一下其他人,说道:“顾三,你提议成立这个成都支部,你就做这个支部长吧!其他人事分工嘛,干脆等攒堂大会开了再定,不能让我们几个人就把领导都占了,到时候我怕那些龙头大爷们会有意见,你们觉得呢?” 龙鸣剑说道:“我做这个支部长不合适吧?” 刘长叔道:“顾三,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就不要推辞了!” 龙鸣剑想了一下,说道:“行,我就做这个领头的了!只是我们还要分头去做事儿,只一个领头的也不行,我看这样,支部要多设几个副支部长,你们几个在成都的要有一个,攒堂大会后,各方位大堂口也要有一个,这样做起事来才方便!你们看,谁来做成都的这个副支部长?” 杨允公就说道:“这就不用商量了,就国琛吧,他这里隐蔽,他召集一下,商量点事儿也方便!” 龙鸣剑就说道:“行,就这么定了!” “好!”几个人都点头应道。 朱国琛又说道:“顾三,你现在是支部长,你说说下边咋个搞法吧!” 龙鸣剑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从得到消息,我就一直在想具体的搞法,我想的搞法行不行,我先说说,然后再商量,咋样?” 曹笃道:“你接着说,我们都听着!” 龙鸣剑就说道:“这第一招叫离间官民!满清朝廷强收川汉铁路,这事过几天肯定就要传开,所有在铁路上入了股的人就会闹腾起来,你们几个在成都,把成都的情况盯紧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想方设法地搧风点火,怎么能把事情闹大就怎么搞,就是要让那些平时做惯了顺民的人,跟官府在情绪上对立起来,闹到官府无法收场,最后只好动武来镇压闹事的人,到那时,那些从来不想造反的人都会起了造反的心,就算达到了目的。这就叫离间官民。” 杨允公赞道:“离间官民,好!这一招用成了,这全川就是人心思乱了,就不怕没机会动手了!” 朱国琛却一边点头,一边问道:“离间官民成功之后呢?” 龙鸣剑接着说道:“离间官民成功了,让官府跟百姓对立起来了,也就算是干柴堆上着了火星儿,但官府还不想动武,这火就燃不起来,就燃不旺!这时,就要来第二招。这第二招叫火上浇油。官府怕激起民变,肯定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动武,那就要把官府逼到万不得已,逼它对闹事的人下手。咋逼?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挑事儿,没事儿要给生事儿,小事儿给闹成大事儿,让他七处点火八处冒烟,既激怒全川的百姓,也激怒官府,到那时,官府想收场也收不了场,就不得不对闹事的人下手,这火就算是燃旺了!那么,我们事情就成了大半儿了。” “剩下的一小半又怎么做呢?”又有人问道。 龙鸣剑答道:“那就是用第三招,这一招就是武装暴动。” 曹笃两眼盯着龙鸣剑,用低沉的嗓音问道:“武装暴动?那人和枪呢?” 龙鸣剑继续说道:“对,武装暴动!这事就由我跟子骧来做。你们都晓得,这两年,我跟子骧结识了不少袍哥堂口的龙头老大,也动员他们加入了同盟会。所以我们得赶快去罗泉井,把设立总堂的攒堂大会开了,把总堂成立起来,然后再做下边的事儿。唉,只是没想到这时机来得这么快,这攒堂大会和起事布置就只好合起来整了!你们在这边做离间官民c火上浇油的事儿,我们就去组织这批武装力量,第二招一成功,我们就带这些人马来围攻成都,那么大事就成了!我们拿下成都,立即通电全国,宣布四川脱离满清政府,建立独立的共和政府,届时,一定是天下云集响应,我们也就为推翻满清c创建民国立了首功!” 龙鸣剑说完了他的三条计策,就靠在椅背上歇气。 刘长叔又问道:“要是闹腾大了,满清朝廷一看风向不对,就改了主意,不收川汉铁路了呢?” 王天杰说道:“这是一个很大的变数,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天意了!天不亡清,我奈其何?我们就只有再等机会了!但眼下,我们决不放过这个机会!” 留在成都的这几个人想了想,都觉得龙c王二人说的是个好办法,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朱国琛首先说道:“我赞成这个搞法!你们呢?” 其他几人点了点头,一齐说道:“同意这个搞法!” 王天杰就说道:“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我跟顾三就离开成都,去拉队伍,做围攻成都的准备,这个准备肯定得有一段时间,所以我们两边一定要做好联络,联络的地点在华阳中兴场的马宅,联络暗号,过几天,我让人送到国琛这里。这边的事就由你们作主,反正就是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收不了场,怎么做,就你们商量了。” 朱国琛也说道:“子骧,顾三,你们放心,我们一定把这边的事搞起来,你们也要尽快把队伍拉起来,不然事到临头,什么都来不及了。” 王天杰答道:“这个,你们也放心,只要到了时候,你们把消息一传过来,我跟顾三就兵发成都!你们还有要议的么?” “没有了!” “那就散会吧!” 龙鸣剑又补充了说道:“这事千万不能走风(泄漏),整个过程中都不能让人怀疑是革命党在造乱,不然我们的计划就可能流产!” “明白!” 这次成都会议就结束了。后来有人评价说,龙鸣剑这招“离间官民”是辛亥革命中最成功的计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 暗室蒙面说仇恨 在龙鸣剑c王天杰等人秘密召开成都会议的时候,另外有两个人也就清政府强收川汉铁路的事,进行了一次密谋。 这次密谋是在城里的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进行的,这个地方是哥老会大堂口“大汉公”的总舵。 这“大汉公”与其他大堂口都有往来,但它的大龙头是什么人,其他大堂口的首领却没一人知道。就是“大汉公”内部,就是最上层的几个红旗管事跟他一起议过事,但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每次召集红旗管事议事都戴着面罩,而且每次议事前,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纸条放到总舵议事厅的桌上,一到时间,他就戴着面罩披着大氅出现在议事厅里,他让下面这些人既感到畏惧,也感到神秘,也就没有人敢挑战他在“大汉公”里的权威。 晚上。 “大汉公”总舵议事厅后面的一间密室。 密室的门轻轻地开了。 进来一个戴着面罩披着大氅的人,这人个子不高,体形微胖,就体形看,年纪大约在三四十岁之间。 他,就是大汉公的那位神秘的龙头大爷。 过了一小会儿,又进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这人也戴了一个面罩,披了一件大氅。就体形看,这人大约二三十岁的年纪。他比大汉公的龙头大爷要高出一个头。 这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两人,见面后,互相拱了拱手,然后分别坐在了大案桌两边的大交椅上。 高瘦的那人那双很精神的眼睛,透过面罩的眼洞,直视着矮胖的那人。他首先开口说道:“大哥,你的心思,兄弟晓得,兄弟的心思,大哥也明白。眼下机会来了,大哥,你我兄弟联手,凭我们的实力,想有番作为,也不是什么难事呢!只是,兄弟不晓得大哥的打算,所以想听听大哥的意见!” 矮胖的那人说道:“你我是兄弟,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眼下就我这‘大汉公’的两三千号人,三几百杆枪,要想在成都搞出点名堂,怕是没可能呢!兄弟,你究竟有多少人手?” 高瘦的那人说道:“兄弟也给大哥说实话,我自己能直接指挥的也就两三百人枪,但是在朱庆澜那一万多人的第十七镇新军中,从标统到排长,有七八个都是我的兄弟,只要我们动起手来,起码也能拉走朱庆澜一半的人马,那可是训练有素的兵,搞起来绝对不含糊。如果你我兄弟联手,我们就有近万人马,还怕拿不下成都?” 矮胖的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兄弟,眼下局面并没有乱,这些人未必会跟我们一起干。再说朱庆澜待他们也不薄,他们也未必会为难朱庆澜,未必会把人马拉出来。这造反是提起脑壳耍的事情,搞成了什么都好说,搞不成脑壳就没得了,他们不会轻易就跟我们干的。所以我觉得直接起兵造乱,我们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是要静观时局,待时而动。兄弟,你觉得呢?” 高瘦的那人又说道:“大哥,完全坐等时机也不行啊!你想,这川中的同盟会乱党,没有机会都要造乱,这个机会来了,他们会放过?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等他们干起来了,干大了,就会占了川中的人望,怕是好多码头的龙头大爷都上了他们的船,等到那时,我们再干,就什么便宜都占不到了,就只有干看人家独得这天府之国了。大哥,你觉得呢?” “兄弟,这个我也想过了。我说的静观时局,待时而动,并不是坐等,我们要在暗中准备,等机会来了就浑水摸鱼。那样才能既不吃亏,又占大便宜!” “大哥,你这浑水摸鱼确是妙计!但咋搞才能浑水摸鱼呢?” “兄弟,我想,朝廷强收川汉铁路这事一公开,川中一定会闹起来,我是在明面上的人,我就鼓动那些有头有脸的绅士带头闹,绅士们闹起来了,那些小民也就会跟着闹,这水就开始浑了,那些乱党见水浑了,就会加进来把水搅得更浑,那时,四川的局面就会失控。我想那王人文肯定控制不了局面,朝廷肯定会找个铁腕人物来控制局面,这人难免不会动武,当然,他要不动武,谁都没机会!但是,我们一定要想一切办法逼他动武,当然,就算不是我们,也会有别的人逼他动武,他一动武,这水就彻底浑了!那时,就肯定会有人拉队伍,攻城掠地,肯定会有人来攻成都,那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大哥,具体咋做呢?” “兄弟,我在明面上做。大哥我是绅士,我也最清楚那些有头有脸的绅士们的底儿,他们最有钱,但也最心疼钱,也时时都想挣更多的钱,他们这回,把大把的银子都投在了铁路上,都成了川汉铁路的大股东,钱投进去了,就等着把路修出来,再让那银子像水一样地流入自家的钱袋子,现在可好,一分银子还没弄回来,朝廷就来把锅端了,你端锅也就算了,你还把锅里的肉和汤一滴不剩地弄走,那咋成啊!这投在铁路上的银子,就是绅士们的命啊!你要我的命,我不跟闹咋成?我肯定要闹!我也有理由跟你闹!但是,兄弟,你也晓得,这些人也怕真的掉了吃饭的家伙,所以一旦闹到朝廷真要他们的吃饭家伙的时候,他们就可能软下来了,就不再闹了!所以,大哥我呢,在明面上做,就是要鼓动他们闹,闹到要掉吃饭家伙的时候都还要闹,那么我这一半事情就算做成功了!而另一半呢,就看兄弟你的了!” 瘦高的那人就问道:“大哥,我这一半又咋做呢?” 矮胖的那人说道:“兄弟,你和大哥不一样,你只能在暗地里做!把你的那些兄弟团拢来,让他们把朱庆澜的第十七镇的人马多拉点过来,然后等时机。大哥这边闹凶了,可能就会弄出人命来,那就不是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可能就是几十个,上百个,那就是血案了!那时啊,我想同盟会的乱党肯定就要出手了,整个四川就该全乱了,他们就会纠集人马来攻成都了。这个时机就算来了!如果攻城的来了,他们打得进来,你就带你的兄弟在城里先动手,我手下的兄弟也会跟你一起干,我们就先占据成都,那时,这四川的事就该你我说了算了!如果攻城的攻不进来,你我就不要动,仍旧静观时局,待机而动。我想啊,如果这四川都大乱了,天下就会大乱,时局一定要大变,我们趁机在成都夺权,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当然,如果乱不起来,我们就不会动手,我们的实力就不会暴露,就还会有下一个机会,这样,我们就真的既不吃亏又能占大便宜了!你说呢,兄弟?” “唉!大哥,服了你啦!你让我真的晓得了什么叫老谋深算啊!不过,大哥,你这么做,你的处境也凶险得很啊!如果把你也搭进去了,大哥,你这么多年的忙活不都白忙活了吗?” “兄弟,你放心!大哥是既想好了这浑水摸鱼,当然也想好了退步抽身。如果真要搭进去了,那也是大哥的命!大哥也就认了!兄弟,不瞒你说,大哥跟这满清朝廷也是有血海深仇啊!只要能把这满清朝廷搞垮,就是把命搭进去了,我也值啊!” 瘦高那人听矮肥那人这么说,就奇怪地问道:“大哥,此话咋讲?” “兄弟,你晓得明末成都的大西王吗?” “晓得!” “那就是大哥的老祖宗啊!” “啊?” “这老祖宗在西充让清兵给射死了,他的余部后来跟李闯王的余部,明朝桂王的人马联手,在这川c黔c滇抗清,最后打没得了。” 瘦高那人说道:“这段历史小弟晓得,却不晓得大哥跟大西王有这么深的渊源。大哥,你就给小弟说说?” “行!我们要做的大事也说得差不多了,我就给你说说大哥家的故事吧!我家祖上是大西王的养子——” 大西王就是张献忠,也就是传说中屠川的“八大王”,世人常把“湖广填四川”的事跟他联系在一起。张献忠跟李自成一样,都是陕西人,都跟随老闯王高迎祥起兵反明,都是高迎祥手下的勇将。高迎祥兵败身死后,他也跟李自成分道扬镳了。在明末农民起义最低潮的时候,李自成战败躲进了商洛山区,他就在湖北谷城接受了明朝的招安。后来,李自成再起,从商洛山区杀入河南,张献忠又在谷城起事,此后就一直转战长江流域,最后杀进四川。在李自成攻入北京的时候,他也拿下了成都,李自成建立大顺,他在成都也建立了大西。李自成招降吴三桂不成,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从山海关一路败退到湖北九宫山,最后被清兵击败,清兵就趁势进了四川。张献忠仓促起兵迎敌,结果被射死在西充。 张献忠自己没有子女,就在自己的部下中收了不少养子。 “祖上也跟大西王死在了西充。祖上的三儿子,也就是大哥我的老祖爷爷,在康熙年间回到西充,就在西充落地生根了。满清为掩盖他们屠川的历史,把脏水都泼在大西王身上,我家世代都不敢让人晓得我们与大西王的渊源,我们只是在心里记着跟满清的血海深仇。” 瘦高的那人一边听一边想,把在成都有名的西充人数了一遍,他已清楚眼前这位“大哥”是谁了,就说道:“哦,大哥,兄弟晓得你是谁了!你是” 矮胖的那人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兄弟!你晓得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时机到了,大哥会与你真面目相见的!” “好!大哥,兄弟明白!你接着说吧!” “后来,全川到处都兴起了海袍哥,我家在西充的第七代祖爷爷就开山立柜,搞起了大汉公,起初把大堂口立在西充,后来为了扩大声势,就从西充一路向西来到了成都。到我这一代算是在西充生根后的第十二代,到成都的第三代。家父看海袍哥也没海出啥子名堂,就叫我进学堂读书,想走官路,给大汉公造出更大的声势,好叫大汉公成为川省袍哥世界的盟主,可是他还没等到我中举人就走了,我就接下了大汉公龙头之位,也就只好以今天这副模样跟兄弟们见面了。我中了举人,满清朝廷却停了科举,家父让我走官路的愿望也就泡汤了。” “大哥,当初遇上你,小弟就觉得奇怪,这川省场面上的人物,小弟见过不少,袍哥会的龙头大哥,小弟也结交过一些,他们都没大哥这么神秘,既跟兄弟结拜,又不肯以真面目相见,而且还让小弟也带了这面具见面,原来是有这番隐情啊!” “兄弟,要在两个道上混,你就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会保护自己,早晚是要吃亏的!” “是,大哥,小弟今天是真的懂了!” “兄弟啊,我会在明处大做,你呢,只能在暗中做,一定要做得不留痕迹,不让人抓住把柄,那么,我这招浑水摸鱼就肯定能成功!” 高瘦的那人忙点头答应道:“那是那是,大哥,你放心,兄弟按大哥说的做!一定会做得不露痕迹!” 矮胖的就说道:“那就这样吧!以后你也不用亲自来这里,有什么消息,我会放在老地方,你到那里去取就行了,你有什么消息,也放那里,我也会自己去取!在最后动手以前,你我的关系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我才能以真面目相见!”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准备送客了。 高瘦的那人也就站起来,两人拱了拱手,就从密室里的一道门出去了。 “大汉公”从上到下的人,没一个知道,这天夜里,在他们总舵议事厅后的这间密室时,曾有个这样一个密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 言辞激烈批歌电 也许谁也不信,龙鸣剑等同盟会成员在成都开的这个秘密会议,那两个蒙面人的密谋,真的会左右四川的时局,但是接下来四川的事态发展,却完全按他们的设想展开了。 五月十三,川汉铁路总公司收到李稷勋的电报。他的电报是向总公司询问一份叫做“歌电”的电报的事。 总公司的人才知道盛宣怀c端方给四川总督署发了一份“歌电”,他们当然也不知道“歌电”是怎么回事儿,就派川汉铁路总公司董事局的董事邓孝然c邓孝可两兄弟去督署询问。 邓家兄弟急急忙忙赶到总督衙门,请求拜见总督王人文。 门官见是邓氏兄弟,立即就去通报了。 “歌电”是怎么回事儿呢 度支部大臣载泽见内阁给四川发了“铁路国有”的谕令,过了这么久却没有回音,就让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和四省铁路督办大臣端方,联名向署理川督王人文发出了“歌电”: 度支部请旨拟定川汉铁路股款处理办法: 一c公司已用之款和现存之款,统由政府换发国家铁路股票,概不退还现款。 二c如川人定要筹还现款,则必借洋债,即以川省财政收入作抵。 此电明示,不许川省股东保本退款,只允许换发铁路股票,即政府不但收路,而且夺款。 谁想他盛宣怀c端方居然来了这一手。 王人文看完电报,气得直想骂娘。 他知道这封电报一宣布,必然是川省大乱。再说王人文自己也是川汉铁路的大股东,他让自己的妻弟拿银子去入了股。这不是拿自己的银子换废纸吗? 于是他心里骂道:“盛宣怀c端方,你两个龟儿子,想把老子放到炉火上去烤啊!老子先不理你这个茬!” 他决定把电报压下来,暂不宣布。 但这事就像夏天的暴风雨,任何人想阻止它发生都不可能,同样,王人文想把“歌电”压下,然而,这封电报不是他想压下就能压下的。 盛宣怀c端方见过了五六天,王人文都没给他们回电,就在五月十二直接发电报给川汉铁路公司宜归段总理李稷勋,询问是否见到“歌电”,并要他根据电文要求如实回复川汉铁路公司的情况。 李稷勋也是四川人,本来在邮传部任左参议,一年前丁忧回籍。朝廷抛出“铁路国有”政策后,盛宣怀召他回京述职,让他出任川汉铁路公司总理,并许诺如果他把川汉铁路的事处理好了,就举荐他回邮传部任左侍郎。盛宣怀之所以用李稷勋做这川汉铁路公司总理,就是因为他跟川汉铁路公司高层的蒲殿俊c罗纶等人走得近,了解川汉铁路公司的情况,认为他能拉住蒲c罗这些人,处理川汉铁路的事能做得比较顺手。 李稷勋本人也觉得,本来去做铁路公司的总理,就能从中捞到若干好处,又还给他留了做邮传部左侍郎的机会,虽然他知道收路收款的事不好做,因为为这“铁路国有”的事,鄂c湘c粤三省就闹起来了,但三省的督抚一动兵,事情就基本平息了,所以他还是很快就去上任了。 他四月十五到成都川汉铁路总公司上任,但铁路总公司的人就不让他接手理事,后经王人文调解,就让他驻宜昌,专门处理川汉铁路归宜段的事情。他一直在宜昌,对成都总公司的情况根本不了解。 此时,他接到电报,看得一头雾水,随口就骂:“,什么哥电姐电,老子什么电都没见过!还要老子据电回复,真!” 骂归骂,这电报他还得回复,他当即致电成都川汉铁路总公司,要求查阅“歌电”。 其实,这些天来,王人文也在为这“歌电”发愁。 此时,在督署议事厅里,他正和自己的几个师爷商量这事儿。 王人文说:“几位老夫子,你们给我想点办法啊,这‘歌电’我都压了好几天了,但就这样压着总不是个事儿,盛宣怀c端方再不见回音,肯定要追问,甚至会上奏,到时候就麻烦了。” 几个师爷都是一副苦相,都做一副思索的样子,可谁都不肯先说话。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把这“歌电”宣了,川中肯定立时大乱;如果不宣,朝廷怪罪下来,他们的东家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们谁都不敢给东家出主意。 过了好一阵,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师爷咳嗽了一声,说道:“东翁,这个‘歌电’已经压不得了,您就把它宣了,在宣之前,先给朝廷发个奏章,把‘歌电’在川中可能引起的麻烦说清楚,说明一直拖着不宣的原因,然后来个请旨定夺,如果朝廷一定要您宣,出了乱子,就不是您的事儿了。” 其他几个师爷也随声附和,七嘴八舌地说这个办法好。于是,王人文就说道:“那就请几位辛苦一下,把这奏折弄出来,我看一下,立即拜发。” 几个师爷就退到旁边的签押房里拟奏折去了。 几个师爷去签押房里拟奏折去了,王人文独自坐在议事厅里。 他把刚才跟师爷们商量的情况又想了想,心里就乐了:这一招好,盛宣怀c端方,你们让我为难,我现在把这烫手的山芋还给你,看是哪个吃不了兜着走,哼! 王人文正想得高兴,他就见门官一路小跑着进来了,就问道:“有什么事?” 门官躬腰答道:“回大人话,邓孝然c邓孝可兄弟求见大人,说是有要事要办。” 邓家兄弟是川中商界的大人物,又是川汉铁路的理事和大股东,平时跟王人文就有来往,再说他王人文也还要靠这些商界大佬来发财,于是就对门官说:“请他们进来说话。” 门官出去将邓家兄弟请了进来。 邓家兄弟走到王人文面前,躬身行礼,说道:“给总督大人请安。” 王人文一边摆手,一边笑着说:“免了免了,什么风把贤昆仲吹到我这里来了?来,这边坐了说话。” 邓家兄弟告了座,一撩长衫坐到了王人文的对面。 这兄弟两个,年纪大概三十出头,国字脸,都留了胡须,脑门都刮得精光,黑黑的头发在脑后梳了整齐的辫子,穿一身细葛布的夏衣,显得特别精神。哥哥邓孝然戴副眼镜,显得很斯文;弟弟邓孝可,却是眉毛上扬,下巴上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门口的衙役已给他们送上茶来。 邓孝然开口说道:“这一向太忙,都没时间来给大人请安,还请大人多多包涵!今天是‘歌电’风把我哥儿俩吹到大人这儿来了,今儿早上公司接到在宜昌的那个李稷勋的电报,说盛宣怀c端方两位大人通过您的总督署给总公司发了个什么‘歌电’,我们都没见过,现在盛宣怀c端方两位大人等着要回信,李稷勋问总公司‘歌电’是什么内容,他怎么答复。总公司也没人知道‘歌电’的内容是什么,就让我们哥儿俩来大人这里问问。” 王人文一听,这兄弟俩是为“歌电”来的,心想,我正要宣这要命的东西,你们就来了,倒省了不少事儿。于是他端了端身子,打起了官腔:“实不相瞒,本督在五天前确实收到了盛宣怀c端方两位大人以内阁的名义发来的‘歌电’,由本督宣谕铁路总公司,只是本督以为这‘歌电’要惹麻烦,就没有叫你们过来听宣,现正请旨定夺,你们如果不忙,就稍待片刻,跟本督一起等这朝廷的旨意。” 正说着,只见几个师爷拿着拟好的奏章过来了。王人文接过看了看,说:“好,就这样,立即拜发。” 接着,他和邓家兄弟聊了一阵闲话,问了问铁路公司那边的情况。最后,他问道:“这些天,下面各路段还是在正常开工吧?” 邓孝然答道:“王大人,都歇了,朝廷说要把路收回去,我们四月十八那天请大人代奏的事,朝廷也没给个答复,我们哪敢把钱再投进去,所以都叫歇了,等朝廷有了答复再说。” 王人文说道:“你们的想法也对!你们先前的那个奏折,内阁让盛宣怀和端方回了个‘歌电’,本督觉得有问题,就还没有向你们铁路总公司宣布,本督想弄清楚这个‘歌电’是盛c端二人的意思呢,还是朝廷的旨意。如果是盛c端二人的意思,本督就要抵制;如果是朝廷的旨意,就请你们铁路总公司想办法,本督再替你们代奏。总之,本督一定跟川省的绅董商民站在一起!” 邓氏兄弟忙同声谢道:“多谢王大人对川省百姓的这份厚意,川省商民一定会记住大人的厚恩!”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一个年轻的师爷过来对王人文说:“大人,内阁回电了。”说着就将电文递给王人文。 王人文接边电报,只见上面就一句话,而且电文还是内阁总理大臣奕劻签发的: 着署理川督王人文即宣歌电,切切勿误。爱新觉罗奕劻 王人文心想,你叫宣,我就宣吧,出了事自然我有干系,不过还有你担着,我怕哪样?于是他对那个年轻师爷说:“你去把‘歌电’取来。” 年轻师爷就到隔壁文案室里取来了“歌电”,放到王人文面前。 王人文说:“先给这贤昆仲看看,他们看完后,你再抄一份让他们带回铁路总公司。” 至此,王人文见这“歌电”压不下去了,就只好抄示铁路总公司。 邓家兄弟看完电报,一下子都铁青了脸。 起初,文明公的秦载赓大龙头给铁路总公司送来有关消息,他们还以为朝廷只是收回路权,见到电文才知道朝廷竟然是路c款全收。 邓孝可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本来就是火爆脾气,愤愤地说道:“总督大人,朝廷这不是与民争利,抢夺民财吗?” 王人文知道“歌电”一宣,就会是这个结果,但他想这是内阁和端方c盛宣怀弄的事,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他还沉得住气,他向邓孝可摇了摇手,说道: “年轻人,别那么大火气,这是朝廷的事儿,和本督没关系。” 邓孝然拉弟弟坐下,他从从容容地对王人文说道:“大人,内阁这个决定可能太欠考虑了,川汉铁路是朝廷交由商办的,又集的是商股民股,川中大小股东若干,不是用现银入的股,就是多缴捐赋入的股,这几年筑路已用去了不少款项,现在朝廷既要收路又要收款,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王人文一脸不干己事儿的模样,淡淡地说道:“老弟,说话注意点儿,内阁就代表朝廷,他们作出的决定是不是欠考虑,不是你我可以私议的。” 邓孝可接过话茬,说道:“不能私议,那就摆到全川百姓面前公议啊!” 王人文就讪讪地答道:“这个,这个” 邓孝然怕弟弟把事情弄得太僵,就给邓孝可递了个眼色。 他又对王人文说道:“大人,这不是私议朝廷或者内阁的决定!我们兄弟是代表铁路公司来的,现在是代表川中所有大小股东向朝廷陈述意见。朝廷要收回路权,我们不敢反对,但要收走我们老百姓集资的路款,可能大小股东没有一个人会同意。就算路要归国,那么也得路款还民,两样都收,朝廷就不怕激起民变?” 一听到“民变”两个字,王人文连忙打断邓孝然的话,说道:“老弟,莫乱说,莫乱说,在这儿说了,就当我没听见,千万不要在外边去说,不然,对抗朝廷,煽动小民闹事儿这个罪你们就吃不起!” 其实,王人文心里在打自己的算盘,只要川中的小股东不造反,他想这些大股东也不会造反,他们都是家大业大的人,一造反就身家性命全搭进去了,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干,他们不过是想出钱修路发财,现在又主要是想拿回自己的银子。所以他们闹一闹更好,那么朝廷就可能路和款都不收,自己也是大股东,照样跟着发财;或者收路不收款,自己的银子还能取回,总比现在路和款都收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 川路董事商对策 王人文的话音刚落,邓孝可就又站了起来,激愤地说道:“朝廷说话不算话,要收回路权,我们小老百姓哪敢对抗朝廷?只是连我们小老百姓集的路款也要收走,这不是抢夺民财又是什么?朝廷要是不顾民意,收了路还要收款,恐怕我们川中这些股东,也没有几个怕吃什么罪呢!” “坐下!这不关王大人的事儿,你不要和王大人吵!”怕弟弟说出更过激的话来,邓孝然赶紧制止邓孝可,让他坐下来。 他接着对王人文说道:“王大人,您是我们川中百姓的父母官,您得替我们四川人向朝廷据理力争,就算路不拿给我们修了,但不能收走我们的路款,这款是我们川中百姓的血汗钱,很多小股东不是自愿入的股,而是朝廷以捐税的形式摊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入的股,现在一下子收走,而换发给一文不值的废纸(股票),大家肯定都不干,所以我说怕激起民变。当然,现在说的只是我们兄弟个人的想法,具体怎么处理这事儿,我们把‘歌电’拿回总公司,由董事会和特别股东大会决定,到时,还要请王大人替我们把公司的决定转呈朝廷。” 王人文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既不愿拿自己的顶戴替川中百姓作决定,来得罪朝廷和端方c盛宣怀,也不想替端方c盛宣怀阻止川中百姓对收路收款的反对。 于是他说:“好,好,本督既然做了这个父母官,就肯定要为川中百姓据理力争,川中百姓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嘛!你们赶快回去,让总公司开董事会和特别股东大会,拿出个章程来,然后拿给本督,由本督转呈朝廷。我想内阁还是要俯顺民意的,也还不至于一定要跟川中百姓过不去嘛!贤昆仲慢走,有空再来叙话!” 王人文说完,端起盖碗抿茶。这端茶送客是当时官场的习惯,主人端茶,客人就要知趣,就是再有什么事,也得起身告辞,再找机会来跟主人说。 邓家兄弟也觉得跟王人文谈不出个什么结果,也就起身告辞。 邓孝然c邓孝可兄弟俩铁青着脸出了总督街门,急急忙忙地赶回总公司,一路上半句话都没说。 他两兄弟出门去见川督王人文时,董事局里就开锅了,人们纷纷猜测“歌电”的内容。 有人说:“朝廷要收回路权,肯定是要我们退股。” 有人又说:“让我们退股也行,只要肯给我们还本付息,我还懒得修这铁路了。大家都看到的,现在是只见钱出去,不见利进来,谁晓得将来是亏还是赢?” 还有人说:“怕没这么简单哟,前几天老秦派人送信来说,川汉铁路会有大变故,晓得要咋个变哦。” “该不会既收路又收款吧?” “你不要乌鸦嘴!” “你不要骂我乌鸦嘴,我觉得肯定是祸不是福!” “唉,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王人文大人也是大股东,他不会坐视不管吧?” “朝廷再升他的官儿,让他入阁拜相,你看他还管不管?那是舍小钱赚大钱的买卖啊!” “十几万银子,就算是小钱,舍起来还是肉痛啊!” “都别说了!说得让人心子痒,等邓家兄弟一回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董事局里这才安静下来,但谁也坐不住,一会儿这个踱到门口看看,一会儿那个又踱到门口望望,一个个心里着急,又怕失了绅士风度,就你踱过去,他踱过来,心里那个急呀! 一个时辰过了,不见邓家兄弟回来,两个时辰过了,还是不见邓家兄弟回来,董事局里又炸锅了。 “该不会出事儿吧?” “不该叫邓孝可去,他那个鬼脾气,弄不好就惹事!” “他一怄起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该不会在那里闹事儿,让王大人给扣起来了吧?” “就该回来了,大家在耐心地等一会儿吧。” 正吵吵嚷嚷的,他两兄弟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大家一见他哥儿俩的脸色,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整个屋子一下就安静了。 邓孝然把电报往案桌上一摔,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生闷气,邓孝可也黑着脸一句话不说。 屋子里的人就争着看电报,每看一个就黑一张脸。 有人就露了哭腔:“我的全部家当都在里边呀,给我几张废纸,还叫人怎么活呀!” “不行,我们得跟朝廷论理!” “路权可以不要,不退款不行!” “这种做法简直没天理!” “款要保,路也要保,朝廷不能说话不算话!” “不要吵了!马上开董事会!”邓孝然突然大喝一声。他本来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这时再也忍受了这群人这种解决不了问题的吵嚷了。 见大家都静下来了,邓孝然又降低声音说道:“赶快叫人去请蒲殿俊c罗纶c刘声元他们几位董事过来,得赶紧开个董事会,晚了,我们会更被动!” 于是有人就去安排人请今天没来的各位董事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蒲殿俊c罗纶等人先后赶来了,都看了邓家兄弟带回的“歌电”。 川汉铁路总公司就开起了董事会。 人们都看着蒲殿俊和罗纶,等他们开口说话。 这蒲殿俊和罗纶,虽然都不是川汉铁路总公司的总理,但他们在这里却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们是四川立宪派的领袖,现任四川谘议局议长和副议长。当年在争取川汉铁路商办的斗争中,他们就是斗争的领袖,争到铁路商办后,铁路总公司成立,人们希望他们两人出任总理和副总理,但他们因为要继续领导四川的立宪运动,就都没有出任铁路公司的职务。后来,川汉铁路董事会成立,就把他们都选举为理事,并推举他们为川汉铁路股东会的正c副会长。川汉铁路总公司除平时的日常事务由公司负责外,重大事务都要由股东会议决定,所以他们两人是川汉铁路总公司最有权威的人。 蒲殿俊见众人都在等他们说话,就开口说道:“今天开的是董事会,不应该由我或罗老弟来说这个话,但眼下这个情况,已经不是董事会能够处理的了,所以我建议今天开的这个会,就叫做川汉铁路特别股东会议。以股东会议的形式来确定川汉铁路的章程,这样,我们才能让全川的大小股东都站在共同的立场上,争取我们共同的利益,才能形成最强大的力量和端方c盛宣怀对抗,才能取得斗争的最后胜利!现在,我以股东会会长的名义,请大家就‘歌电’的内容进行讨论,然后我们再确定我们的章程。” 罗纶接着说道:“大家肯定都记得,当初成立川汉铁路总公司时,股东会议作出的章程,‘不招外股,不借外债,是以专集中国人股份,非中国人股份概不入股’,所以,请大家注意,我们首先要坚持的是川汉铁路路权不出卖给列强,如果朝廷不能满足这个条件,收路收款,我们决不答应!” 于是到会的理事们开始了激烈的争论,最后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坚持川汉铁路由四川商办,坚决反对朝廷收路收款;另一种则认为川汉铁路修筑困难重重,只要朝廷退还路款,可以将路权交给朝廷。 罗纶非常坚决地说道:“川汉铁路商办,是我们全川士绅商民在先帝爷在位时争来的,有先帝爷的明诏,现在朝廷说收就收,不但收路,还要收款,这是我们全川的黎民百姓绝对不能答应的,所以我们必须跟朝廷据理力争,不只是个退款还路的问题!” 有人插言道:“我们肯定都想据理力争,但我们势单力薄,跟朝廷硬来,我们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结果还是我们吃亏,所以我觉得就坚持退款还路就可以了。要不然,我们拿什么跟朝廷争?” 罗纶反驳道:“谁说我们就势单力薄了?就我们董事会c股东会这点人,当然是少了点,但大家都清楚,我们全川的士绅商民都与川汉铁路连在一起的,全部都是股东,只要把这‘歌电’见报,全川的人就会都动起来,那就是我们的力量,有了这个力量,朝廷就不敢强行收路收款!我就不信朝廷不怕激起民变,就不想要这四川了!” 蒲殿俊听罗纶这么说,也觉得这是个办法,就说道:“既然这个特别股东会达不成共识,我们就把‘歌电’见报,看看全川的民意再说,反正朝廷一天两天也拿不走川汉铁路,各位觉得如何?” 又经过一番争论,但还是无法形成统一意见,特别股东会议就最后决定先将“歌电”见报,在全省公开,同时也将董事会和特别股东会议的意见整理成文案,请川督王人文上呈朝廷。 五月十四,“歌电”见报,一时间川中舆论大哗。 成都的大街小巷,无论士宦绅商,还是贩夫走卒,都在议论“歌电”,都说朝廷没信用,说话不算话。 “这还算是朝廷啊?不是光绪爷颁了圣旨的嘛,咋说变就变了呢?” “这种搞法,不是砸皇上家先人板板哪?” “这朝廷真的是羞先人啰!晓得他们的先人的脸朝哪里放哦?” “这不关宣统小皇上的事!都是端方c盛宣怀两个龟儿子搞出来的事,不晓得我们哪个四川人去他两家的先人板板,才搞出这种事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王人文公开“歌电”之时,端方c盛宣怀既不问问王人文,也不等川汉铁路总公司的回复,就派员清查铁路公司在各地的帐目,准备接收路c款,只是查帐员所到之处均遭拒绝。端方c盛宣怀见派员接收不成,就在五月十七这天,又把《四国借款合同》寄到成都川汉铁路总公司,要川汉铁路总公司体谅朝廷,维护大清朝廷的国家信誉,将川汉铁路的修筑权交还朝廷。 川汉铁路总公司董事会又开了会,会上认真研究了这份合同,最后决定由川汉铁路总公司董事局董事c川省咨议局副议长罗纶起草文件,对这份合同进行逐条批驳,并联合两千四百多人联名请求王人文代奏朝廷。 邓孝可更是勃然大怒,他在报上以《卖国邮传部!卖国奴盛宣怀!》为题写了文章,痛骂“盛大臣卖国奴”,揭露朝廷的卖国行径。 王人文把川汉铁路总公司的联名折上奏内阁后,内阁的回复措词更为强硬。川汉铁路总公司董事局本来想再召开一次特别股东会议,一看情形不对,就决定不再召开特别股东会议,而在五月二十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一开始,蒲殿俊就说道:“各位董事,川汉铁路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大家得赶紧拿个主意出来,不然,这路,这款,都要让朝廷拿走了!” 有人说道:“我们把《四国借款合同》驳了,我们的态度内阁也清楚,他们就要收路夺款,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还能咋办?” 邓孝可道:“咋办?全川的官绅商民,都是川汉铁路的股东,我们就该发出倡议,号召全体股东一起抗议,坚决反对朝廷收路夺款!” 刘声元道:“孝可老弟这个办法好!就我们闹,朝廷不会怕,让全川的人一起闹,朝廷总会顺应民情,体察民心吧!” 又有人问道:“这个倡议咋做?由谁来做?” 邓孝可道:“就由铁路总公司来做!” 有人道:“这样不行!” 邓孝可道:“咋不行?” 那人答道:“铁路总公司做,朝廷就会对铁路总公司下手,铁路总公司没了,川汉铁路也就没了!” 罗纶也说道:“对,就是这个理!” 邓孝可就问道:“哪咋整?” 罗纶道:“我们得另外成立一个机构,一个代表川省民意的机构,不但要在省城成立总部,还要在各地成立分部!” 有人又问道:“这个机构叫啥子?” 罗纶想了一下,说道:“就叫四川保路同志会!” 蒲殿俊就大声说道:“各位,如果同意成立保路同志会,就请鼓掌通过!” 到会的董事就都鼓了掌。 于是,会议就立即组织起了“保路同志会”,并连夜下发通知,请川汉铁路的大小股东第二天到岳府街参加“保路同志会”成立大会,然后在各州县成立分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 群起保路卷狂澜 辛亥年五月二十一。 成都岳府街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街心搭了一临时的戏台。 第一个登坛演说是罗纶。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不高,略微显胖的汉子。圆脸,两道浓眉下是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他出身于成都的名门——罗氏家族,从小就读于家族私馆,想走科举仕途,但戊戌新政废除了科举,断了他的科举仕进之路,于是就投身立宪运动,成了四川立宪派的代表人物。四川谘议局成立,进谘议局做了议员,并被推举为副议长。 只见他一撩长衫,大步跨上戏台,然后向满场一揖,就开口大声说道:“川汉铁路完了!四川也完了!中国也完了!” 他说罢三个“完了”,就放声大哭。 他一哭,顿时满场号啕,满街的人没有不放声下泪的。 王人文在督署听说岳府街在集会,他怕出事儿,忙派了警察来维持秩序,结果在场的警察也都放声大哭。 人们哭了小半个时辰,真是哭声震天,声闻数里。 突然间,罗纶一拳砸在桌上,高声吼道: “我们要誓死反对!一致反抗,反抗到底!商人罢市!工人罢工!学生!农人抗纳租税!” 他的吼声让台下数万人都吃了一惊,但只一瞬间,台下数万张口就发出了同样的吼声: “誓死反对!一致反抗,反抗到底!商人罢市!工人罢工!学生!农人抗纳租税!” 这吼声一遍又一遍,有如阵阵惊雷,从成都的上空滾过。 接着,罗纶又大声喊道: “我们要组织一个临时机关,就叫保路同志会!” 台下数万张口立即回应:“赞成!我们一致赞成!” 就这样,“保路同志会”成立了。 罗纶又大声说道:“保路同志会成立了,请大家选出同志会的首领!” 于是人们一致推举蒲殿俊任会长,罗纶任副会长,邓孝然c邓孝可c刘声元等都被推选为理事。 推选结束后,邓孝可c刘声元等又相继登台作了声泪俱下演说。台下数万人更是群情激愤,要求集体前往总督衙门请愿,请求王人文代奏川中民意。 王人文在总督衙门里听到这阵阵吼声,先是被惊得面如土色,他心想,天天怕出事儿,现在就真的出事儿了!最让他着急的是,派出去的警察竟然没一个人回来报告情况,如果这几万人闹起事来,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调兵来弹压了。他更害怕这些警察也跟着反了,如果是那样,他觉得自己就是想逃命,都非常困难了啊! 他急忙派管家出去打探消息,过了好一阵,那管家才回来,只见那管家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就着急地问:“反了?他们真的反了?” “呃,老爷呃,老爷”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王人文更着急了,心想:完了!完了!得赶快逃命! “呃,老爷他们没有反他们就是成立成立了一个保路同志会,他们要跟朝廷论理他们要罢市罢工要抗纳捐税,他们没有反!” 王人文总算听明白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来,颓然落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唉——” 一转念,心里又骂道:端方c盛宣怀这两个龟儿子,真的要弄死人啊! 他想,得赶快上奏朝廷,参他们一本,不然,出了事儿就该自己倒霉了。又一想,这端方是满洲贵族,根子深,参不得,那就参盛宣怀这龟儿子吧! 他让管家再去打探消息,过了一阵,管家又回来了,这回说话也不结巴了: “老爷,好多人都到衙门来向老爷请愿来了。” “好多人都来了?有好多人?” “都来了,有几万人。” “你去叫他们派几个代表吧!哪能都进来呢?” 他知道不见不行,这是众怒难犯,但出去都见,他又有点发怵。 管家又跑回来了,他说:“老爷,他们不同意派代表,他们请老爷出去见见,听听他们的要求,他们说了,他们决不为难老爷。他们还说,如果老爷不出去,他们就全部都进来。” “唉——”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虽然叹气,但他心里已是转惊为喜了。他知道,外边的几万人就是要他表表态,而不是要造反。而且这些人也是抵制“铁路国有”的后盾。 王人文知道不见这些人是不行的,就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官服和顶戴,又让管家叫上护卫,这才端起总督大人的架子,摇着方步,走出督署大门来。 总督大人终于出来了,督署门外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 王人文一见这个情景,他知道自己只要表表态就不会有大麻烦,于是他就官腔十足地说道: “这个这个嘛,唵,你们要见本督,是啥子事嘛?你们推选两个代表到里面给本督说说不就行了嘛,唵?你们现在就推两个代表,上来给本督说说,唵?” 于是,蒲殿俊c罗纶作为代表,走到王人文跟前,陈述了保路同志会的全部诉求。 他听完之后,又官腔十足地向请愿的人群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个这个嘛,唵,你们今天的做法过激了嘛,过激了嘛,不过,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嘛,本督非常同情,非常同情嘛,唵,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嘛,是和川省百姓休戚相关的大事嘛,唵,本督一定上奏朝廷,一定为川省百姓据理力争,本督是川省最大的父母官嘛,唵,大伙都散了嘛,都散了嘛,都回去静候消息,唵?” “谢王大人!谢王大人!”很多人都当场跪谢,然后慢慢散去。 然后他又对蒲殿俊c罗纶说道:“诸君不畏死,我又何惜一官,愿与川人共进退!你们尽管放心,本督立即把民意上奏朝廷!” 有了王人文的表态,蒲c罗等人也就放心地回去了。 王人文在督署门前的表态,把保路同志会数万人到督署请愿的事情平息了,他心里很得意,就于当日就致电内阁: 本日未前,各团体集公司开会,到者约数万人,演说合同与国家存亡之关系,哭声动地,有伏案私泣。惟哀痛迫切之状,实异寻常。 两天后,王人文又再致电内阁: 成都各团体集铁路公司大会,到者数万人,讨论合同及于国家铁路存亡之关系,一时哭声震天,坐次在后者多伏案私泣,臣饬巡警道派兵弹压,巡兵听者亦相顾挥泪。日来关于铁路合同攻难之文字c演说纷纷四出,禁不胜禁,防不胜防。 同时,王人文上疏朝廷严参盛宣怀: 铁路借款合同,于路权c国权丧失太大,内乱外患事机已近,只有乞我皇上c我监国摄政王先治盛宣怀以欺君误国之罪,然后申天下人民之请,提出修改合同之议。 同时,他请求朝廷将自己治以“同等之罪”,“以谢盛宣怀”。 六月初一,他又再次把罗纶等二千四百余人签注的批驳《川汉c粤汉铁路借款合同》的原件及公呈人全体姓名上奏,并再次附片自请处分。 王人文这样做,一方面想借此机会收揽川中人望,另一方面则是他错估计了朝廷收路收款的态度。他本以为将川中民意上达,朝廷怕激起民变,会就此放弃收路收款,从而平息川中的保路风潮,使自己成为封疆大吏中的能员,又能获得川中百姓的拥戴,还可以借此压压端方c盛宣怀的气焰。 王人文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招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人文的奏折发到内阁,读了之后就往度支部大臣c辅国公载泽和邮传部大臣盛宣怀面前一丢,说道:“王人文的奏折,你们读读吧!” 他说完,就靠在大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 载泽和盛宣怀见铁路国有政策在四川受阻,心中早已愤怒,此时读完王人文的两份奏折,更是怒火中烧,只是不便发作,因为在这里发作,实在有失大臣体面。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一起走到了面前。 盛宣怀一躬身子说道:“王爷,川督王人文参臣盛宣怀数款大罪,害民祸国,欺君罔上,实是罪在不赦,臣盛宣怀恳请王爷启禀摄政王,立即罢黜臣盛宣怀邮传部大臣之职,并从重治罪!” 他说着就把头上戴的有珊瑚顶子的红缨官帽摘了下来,并双手捧着递给。 没有伸手接他递过来的官帽,只是淡淡地说道:“盛大臣,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内阁大臣,位高权重,引人嫉妒,招人弹劾,乃常有之事儿,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摘帽待勘,我这内阁还如何处理政务,还如何为皇上负责呢?把帽子戴上吧!” 盛宣怀也就来了个顺坡下驴,应道:“喳!” 载泽就对说道:“王叔,铁路国有,是既定国策,在粤c湘c鄂三省都搞下来了,偏偏在四川就搞不下来,他王人文不是想以此邀买人心,做个实任川督,就是能力不够,控制不了川省局面。这样下去,铁路国有就要翻盘,就得否定粤c湘c鄂三省官员在粤汉铁路上的成绩,内阁就得承认这第一项国策是错的,内阁将如何面对天下臣民又该如何向太后c皇上c摄政王交代呢?” 一边听载泽说话,一边就在想,这铁路国有是他这个首届责任内阁选定的头炮,也是他这个首任内阁总理大臣签发的第一道上谕,如果翻盘,这既是打内阁的脸,更是打他自己的脸,这盘实在是不能翻啊!再说,粤c湘c鄂三省虽然也出了些麻烦,可最终都搞下来了,这四川怎么就搞不下来呢?看来,这问题肯定出在王人文身上!可现在把王人文拿下来,叫谁去接任这个川督呢?自己现在手里没人啊!怎么办呢? 于是,他对载泽说道:“那就下谕申斥吧!” 载泽又说道:“王叔,你看这王人文好像是吃了秤铁了心了,他这奏折是摆明了要跟内阁打擂台,对着干啦,只是申斥,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呢!” 想了想,觉得载泽说的也确实是个道理,就说道:“那就这样吧,让书吏把王人文的两份奏折整理成节略,发给内阁大臣们都看看,让他们都思谋思谋四川的事儿,明天开个内阁会议,专门解决这个事儿吧!” 载泽和盛宣怀两人就答道:“喳!” 然后就去吩咐内阁的书吏整理节略去了。 在这里不便说什么,载泽就给盛宣怀使了个眼色。 盛宣怀立即会意。过了一会儿,他就借故出去,给自己的跟班吩咐了几句。 傍晚下朝后,盛宣怀就同载泽一道去了载泽的国公府。 他们到府的时候,陈锦华c杨度已经在载泽的小花厅里等他们了。 四人见面打了招呼,载泽就让他们在小花厅的一张圆桌边围坐下来。 圆桌上已摆放好了菜肴和酒水。 他们就边吃边商议起对策来。 载泽首先说道:“这铁路国有,在粤c湘c鄂三省都搞下来了,偏偏在四川就搞不下来。如果在四川搞翻过来了,在粤c湘c鄂三省就会翻盘,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杏荪,晳子,澜生,你们看,这怎么办?” 盛宣怀说道:“荫翁,在四川搞不下去,还不是那个王人文在作怪!他不但不体谅朝廷,不弄清铁路国有对朝廷新政的意义,反而跟四川那些清流c商民搅在一起,带头反对铁路国有,还借机参我一本。他是跟朝廷跟内阁唱对台戏,是想借机招揽人心,好把自己那个署理川督变成实授川督,这种人只能革职拿问,不然,朝廷的大政就要坏在这种人手里!” 杨度也说道:“荫翁,杏荪说得是,只有把王人文拿掉,换个强有力的人物去做川督,才能把铁路国有搞下去!” 载泽看了看陈锦华,问道:“澜生,你以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 阁臣私邸谋换马 陈锦华听载泽点名问他,就说道:“荫翁,粤c湘c鄂三省一开始不是也闹,但当地督抚一用强力手段,事情就迎刃而解了。这个王人文就仗着自己是个进士,跟那些清流文人搞得拢,所以就想借这个事拉拢四川的文人,帮他邀买人心,把他那个才做了几天的署理川督扶正。他既然不能跟朝廷一条心,要跟内阁唱对台戏,就得把他拿下,不拿下他,四川的事就摆不平,所以,锦华也认为,就是盛大人c杨大人说的,首先拿掉王人文,再弄个强力人物去做川督!” 载泽听了,说道:“按你的说法,他王人文就是得川督这个实缺,那我就想法让王爷给他这个实缺,他不就跟内阁一条心了吗?” 陈锦华道:“荫翁,这不行!” “为何?” 陈锦华又说道:“王人文这种人,是不能遂他的愿的!他这回这么一闹,就得了川督这个实缺,以后内阁在四川的事就更不好办了,因为你没法给他更大的好处!再说,他现在把四川弄成这个样子了,就是让他得了川督的实缺,他也没法按内阁的意思解决川路了!所以必须把他拿掉!” 载泽听他这么一分析,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就点头问道:“怎样才能拿掉王人文呢?我们又找谁去接任川督呢?” 杨度接过话说道:“荫翁,拿掉王人文不是什么难事!庆王爷肯定不希望内阁的这第一炮打哑,谁妨碍了这个第一炮,谁就肯定得倒霉!这只要在内阁会议上给庆王爷一说就准能成。” 盛宣怀说道:“晳子,没那么容易!荫翁先前就跟庆王爷说只申斥不行,就是希望庆王爷把王人文拿下来,但庆王爷没有接茬!” 杨度笑道:“庆王爷是在犹豫!” 载泽问道:“庆王爷犹豫什么?” 杨度答道:“把王人文拿掉之后,用谁去接任川督?庆王爷就是犹豫这个!” 听杨度这么说,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陈锦华又说道:“要让庆王爷尽快拿掉王人文,最好再有些人出头弹劾王人文,那么,拿掉王人文就顺理成章了。” 载泽说道:“对!杏荪,你明天就找人出头弹劾王人文!” 盛宣怀点头答道:“好,这不是问题!” 停了一小会儿,杨度又说道:“荫翁,明天内阁会议的时候,您和杏荪再加点劲,王人文肯定就下来了!只是谁去接任川督是个问题。” 载泽问道:“什么问题?” 杨度说道:“接任的人得具备三个条件。” 盛宣怀问道:“哪三个条件?” 杨度答道:“这个人,一是要跟我们同心,能在川省全力推进铁路国有;二是敢用强力手段,做起事来绝不软手;三是庆王爷也愿意用这人做川督。没有这三条,这个人就不能做川督。” 载泽听杨度这么说,也觉得找这么个人不太好找,就又问道:“哪个符合这三个条件?” 盛宣怀听了杨度的三个条件,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他听载泽这么问,就脱口答道:“端方!” 载泽一听,笑着说道:“对,就是端方!” 杨度又说道:“端方大人,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现在是四省铁路督办大臣,他管着粤c湘c鄂c川四省的铁路事务,那三省的事情虽然压下来了,但所有的善后事宜还得由他办,他要去做了川督,他丢下的事情就没有更合适的人来接,就还要出问题,弄不好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他出任川督,起码得半年以后。但半年以后,四川的事就没法整了,恐怕就是他去了,也无法可想了。如果川路搞不下来,其他各省的路政也就别提了!我们这个铁路国有的头炮就真的成哑炮了,我们也就没法向内阁交代了,更没法向朝廷交代!” 载泽搔了搔头皮,说道:“除了端方,还能用谁呢?” 陈锦华说道:“那就岑春煊吧!这人现在赋闲在家,以前又做过川督,对四川的情形也了解,而且做事也不手软。再说他也是赞成朝廷改制的。” 载泽想了想,说道:“这个人倒是个人选!只是他跟庆王爷不很对路,庆王爷会不会答应就很难说了。再说,他赋闲还不是说他跟康梁逆党有瓜葛,朝廷能不能起用也是回事呢!” 杨度又说道:“岑春煊确实是个人选,在现在这种时候,我想朝廷和庆王爷倒未必作梗,但这人很滑,他愿不愿意这种时候接任川督,才很难说呢!而且我还听说他得了重病,怕是一时也未必动得了身啊!荫翁,我们在内阁力荐此人的同时,还得再准备一个人选,事情才不致落空!” 载泽说道:“想了半天,才找出这么两个人选,现在到哪里去找第三啊?” 盛宣怀听了半天也想了半天,觉得除了端方跟岑春煊,要找第三个人实在难找,但杨度分析得太在理了,还真的要准备第三人选。他想了想,突然说道: “你们看,这个人行不行?” “谁?”载泽忙问道。 “赵尔丰。” “赵尔丰?”载泽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人应该行!就他在康边的行事来看,是个手硬的,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他对朝廷很忠心,想来是不会反对内阁铁路国有政策的,他那里离成都又近,先让他署理川督,倒还便捷。再说,他二哥赵尔巽和庆王爷的关系也好,庆王爷肯定不会作梗。好,就在内阁举荐他!” 杨度说道:“荫翁,这个人倒是可以,只是他先前署理过一次川督,后来却没能实任,这次不给个实任,恐怕他不会干呢?” 载泽说道:“先让他署理,看看他的反应,再给他谋个实任,他就会踏实地给朝廷办事了。” 陈锦华又说道:“就怕他不跟我们一条心啊!” 盛宣怀说道:“多给点好处,也多给点压力,他就会和我们一条心的!他思谋川督这个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给了他这个位置,他总想坐稳吧?王人文是前车,谁反对铁路国有,谁就别想在那个位置上坐稳,赵尔丰会不明白?” 载泽说道:“对!就是宣怀说的这样!明天内阁会议上,我们就力推赵尔丰!” 杨度说道:“荫翁,你和盛大人在内阁都不要明着推这个人,要让庆王爷自己选中赵尔丰,他选中了,你们就赞成。人用对了,就帮了我们的大忙;用错了,也不是我们的过失!在这事上,我们自己也有了退步。” 载泽听完,点头说道:“晳子,你这招高!就按你说的办!” 这事儿商量完,几个人的情绪也好起来了,就边吃边聊,直到深夜才散去。 第二天,没有开内阁会议处理四川的事,因为他还没找到接替王人文的人。 第三天,仍然没有。 载泽和盛宣怀怕久拖生变,又连夜召集智囊商量对策。 于是,从六月初四上午,就有好几份奏折送到内阁,这些奏折都是弹劾王人文的。接下来的几天,不少在京官员也纷纷上奏弹劾王人文,形成了一股倒王人文的洪流。 这一来,坐不住了。摄政王把他叫去问话了,要他立即处置王人文,立即办妥川务,做好四川的善后。其实并不是要回护王人文,而是他手中无人,他拿不出一个合适的川督来。现在,他不得不迅速处置王人文了。 到六月初九,主持召开了专门商讨四川问题的内阁会议。 阁臣们到齐之后,看了看这群人,又翻了翻眼皮,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今天这个会议呢,就专门说说四川的事儿。大家都清楚,这铁路国有是我们这个内阁选定的头炮,也就是眼下的第一国策,在粤汉铁路上虽然遇到了些小麻烦,但现在都解决了,而在川汉铁路上,现在也出了麻烦,这个麻烦还越弄越大,你们昨天也都看了王人文的奏折节略,今天,大家就说说想法吧,看能不能找到个妥善的解决办法。都说说吧!” 当初定头炮的时候,这些内阁大臣就怕给自己找麻烦,都不愿拿自己的部务开头炮,后来载泽拿度支部来开头炮,又都抱了坐享其成的心思,一力怂恿,定下了这个第一国策,现在麻烦闹大了,又都怕烫了自己的手,于是都来了个缄口不言。载泽c盛宣怀倒想说,又觉得不能最先开口,也就沉默不语。 等了一阵也不见有人说话,就又发话了:“大家都说说嘛,不能这么干耗着啊!再没人说,本王就点名了呢!” 那桐就想,自己是协理大臣,再不说话,真要让点了名才说话,也实在没面子,而且自己也没有具体部务,就说了什么让人不受用的,别人也找不到什么事儿来为难自己。于是他就说道: “各位呀,这事现在也确实有些麻烦了,也难怪王爷要着急上火,大家都说说嘛!这个集思广益嘛,大家都说说,也许就找出办法来了嘛!就我看啊,这王人文也太不懂事了,他明知道这铁路国有是第一国策,他还要跟那些商民搅在一起,他不是吃错了药,大概就是脑子出了问题,依我看,干脆把他革了算了!” 徐世昌看那桐都开口了,自己也是协理大臣,这不开口也不行,所以等那桐一说完,就接着说道:“这铁路国有是我们内阁定的头炮,也是摄政王首肯了的第一国策,我们得全力把它办下来。如果办不下来,就不只是打了我们内阁的脸,还是打了摄政王的脸。打我们的脸还不要紧,也就是让我们都卷铺盖走人就完了;要紧的是不能打摄政王的脸,当初摄政王顶着全天下那么多人的指责,力挺我们这个内阁,现在我们把差事办砸了,就会给那些清流和乱党留下攻击朝廷的口实,所以,依我看啊,谁妨碍朝廷新政,内阁就把谁撸下来,看谁还敢唱反调!” 海军部大臣载洵也接着说道:“我看王人文这么做,怕不只是跟内阁唱反调,里边怕是大有文章!” 农工商部大臣博伦就问道:“有什么文章?” 载洵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什么文章?当初咱们这个内阁亮相,天下那么多人反对,也有那么多人支持,但十八省督抚中的汉员,竟然没一个人站出来表态,其实我知道,他们也是反对这个内阁的,但当时要公然站出来反对,又怕把他撸了,所以就想找我们的茬儿!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他这个署理川督王人文!” 内阁中的几个汉员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挑汉族官员的刺,都在心里暗笑他的拙劣,但谁也没有直接站出来反驳他。 也听出来了,就说道:“不要说没有用的,都说说解决问题的办法!” 载洵脸一红,也就闭口不言了。 眼看就要冷场了,那么就可能真要点名了。 外务部大臣梁敦彦心想,晚说不如早说,等别人都把话说完了,自己到时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就麻烦了,于是他说道:“这第一国策,其实也不只是度支部的差事,现在已经跟英c美c德c法四国银行团签订了借款合同,又是用这两条路的路权作的抵押,这路权要是不能收归国有,这又会引起国际纠纷,就会成了我这外务部的事情了。想当年,像合肥李中堂那么强悍的人,跟列强谈外交还屡屡吃亏,我就更不是列强的对手了,所以我赞成两位协理大人的意见,把王人文给撸了!” 说到这里,善耆c唐景崇c荫昌c绍昌c寿耆等几个大臣也都随声附和,已是一片声地要求罢免王人文了。 载泽c盛宣怀本来想分别陈说处理好川汉铁路对推动铁路国有新政的重要性和川督换人的必要性的,现在看来,已不用他们亲自上阵了,心里不由一阵窃喜。 听了这些意见,已经拿定主意要革王人文了,却见载泽c盛宣怀还没静态,就问道:“载泽,盛宣怀,你们的看法呢?” 载泽就说道:“王叔,这事涉本部,小侄能说什么,一切听凭公论吧!” 盛宣怀也说道:“王爷,这王人文大人参的就是盛某,盛某再说什么就是挟私报复了,就听凭公论吧!” 就大声说道:“革掉王人文!谁跟内阁唱对台戏,我就拿掉谁!要不然,我们这内阁就什么也别做了!” “就是,就是!”阁臣们齐声附和道。 于是,罢免王人文的谕令就发到了成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 袍哥深山铸利剑 话说郝天民和曾天德端午节当天一早从成都动身,回到中坝场已经是五月十一了,从这一天起,直到他闰六月初二去资州罗泉井,近两个月时间,只回了一趟郝家山,其余时间就住在中坝场的郝氏染坊的院子里。在这里,他和他的兄弟们一边筹措起事的弹药粮草,制订起事的策,一边等待龙鸣剑c王天杰的消息。 五月十一晚上,他召集曾天德c王天成c罗天佑和小儿子郝云峰,做了第一次商议。 郝天民坐在堂屋香火下边的案桌左侧的大木椅上,曾天德坐在案桌的右侧,王天成c罗天佑坐在堂屋左右两壁下的第一张木椅上,郝云峰就毕直地站在郝天民的左侧。 郝天民说道:“这回为川汉铁路路权路款的事,朝廷如果不放弃与川中商民争夺路权c路款,事情肯定要闹大,对于我们来说,这是起事的绝好机会,虽然秦载赓c龙鸣剑他们只是让我们暗中准备,但我觉得这回是要大干了,而且是在等待时机,所以我们要先把准备做好c做踏实,不然他们的消息传过来,我们就会措手不及。天德,你把我们前头商量的几件事给他们安排一下,明天就各自抓紧去做。” 郝天民说话的时候,曾天德一直在低头深思,听郝天民叫自己,他才抬起头来,说道:“天成,天佑,我跟大哥商量了好几回了,现在就把商量的事安排给你们,也安排给云峰侄儿,天福和天禄在李家场那边回不来,你们要把这边的几件事办好!第一件是收拢和训练起事的人马,这就交给云峰侄儿了,你带各家兄弟去把它办下来,中坝场和郝家山是我们的老营,起事的主力是这里的人马,这几年你在这边打理老营,所以这事就由你去办,你要把老营各家各户的青壮年都收拢起来,叫他们带上家伙,每天两百人,就在山上训练,不光刀c矛c弓箭的使用,还要教他们冲杀c格斗,更要选一部分人练习火器的使用。这事一定得抓紧,绝对不能缓!” “是,天德叔!”郝云峰站在郝天民的左侧,直到曾天德说完,才点头应道。 郝天民的这个小儿子,身材高大结实,脑门刮得精光,脑后梳着一条大辫子,穿一身深蓝色细棉布长衫,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他和几个哥哥一样,都是一张四方脸,两道浓眉,一双秀气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不太厚的嘴唇和微翘的下巴。只是老大云山眼眶深陷,让人觉得有点阴,老二云林双目炯炯,让人觉得很精悍,老三云海慈目善眉的很像郝天民,就是一脸迷糊相,而这老四云峰,他不仅比几个哥哥高了半个头,而且面部轮廓柔和,目光清澈,嘴角带笑,只在眉宇透着一股刚毅之气,所以让郝家山的人都觉得他可亲可信。 郝天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儿子,说道:“你答应得倒是快,做不好,那可是要军法从事的哟!” 他嘴上在说这个小儿子,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儿子比其他三个都强,这点事根本难不倒他,但是他还是要给小儿子提这个醒,因为这事儿绝对不能出差错,老营这点人马是他们的本钱。 “爹,儿子晓得这个厉害!”郝云峰低着头轻声答道。 郝天民看了他一眼,又说道:“晓得就行!” 其实,郝家山上练兵的事已经开始做了。端午节前一天,王天成和罗天佑回到中坝场就把事情交代给了郝云峰,郝云峰第二天回山过节,就把山上的同辈兄弟招到一起,把事情布置下去了,节后的第二天,练兵就开始了。 曾天德在郝天民父子说话时喝了一口茶,见他们没说了,就又接着说道:“第二件是清理武器弹药。这事儿就交给天成办。天成带一些老伙计去办,你除了登记清楚各户青壮自带的家伙外,主要是把藏在仙人洞里的所有家伙清理出来,然后再造一些火药和铁砂子,能造多少就造多少,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走水(失火),不能出事!” “是。”王天成听完,点头答应了一声。 曾天德接着说道:“第三件是筹备粮草,就由我自己办。” 罗天佑一听,还没有自己的差事,就忙问道:“天德哥,我的差事呢?” 曾天德应声说道:“天佑莫急,现在就说你的差事!你专门负责山上的防卫并帮着云峰训练人马。从现在到起事这段时间,你要带人守住进山的各个路口,不准外人进山,保证山上的事不外泄。你这担子不轻,千万小心在意,如果走漏了消息,就要坏大事!” “是。”罗天佑大声答应道。 曾天德安排完了,回过头看着郝天民,说道:“大哥,你看,是不是就先做这些?” 郝天民扫了每个人一眼,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就先做这些!我和天德就住这里,你们明天全都进山,我和天德过十天半月上山查看,该奖的我要奖,该罚的我也要罚!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 郝天民就说道:“明白了,就都去歇了,明天分头行事!要是还有啥子不明白的,现在就问清楚,不要等到挨罚的时候,又来跟我说废话!” 众人一齐答道:“真的明白了!” 郝天民就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去歇了,明天就把自己的事干起来!” 于是众人就各自回去歇息了。 堂屋里就只有他和小儿子云峰两人,他就问了问山上山下的事,然后叫小儿子也去歇了,他也就去堂屋隔壁的房间简单梳洗了一下,也歇了。 十天后,郝天民和曾天德从中坝场回到了郝家山。 上山后,他们首先去郝云峰的训练场看了看。 训练场地在距郝家寨五六里地的一大片密林里,大约有四五亩地大小,非常平坦,是郝家山从来不让外人走入的禁地,当年路德明在郝家山做客,也没到个这个地方。 训练场地有隐蔽的入口,从入口到场地中心有两三百步远,在树林外根本看不见也听不到里边的动静。 郝云峰在五月十二就回了郝家山。 那天进山后,他先回家见了母亲宁氏。 虽然端午的时候他也回过家,他也知道母亲想他疼他,但就为父母不同意他退亲的事,他不想跟母亲亲近,所以在山上呆了一天,把父亲要他清理几个寨子的人手的事查了,就又下山了。 他并不想被人说他不孝顺,所以他这次回山,就先回家见了母亲,但他把回山的目的告诉母亲,也没说他爹就在中坝场。然后就出门去办自己的事儿去了。 晚上回家,玉儿才见到他。晚饭后,兄妹俩在后院说了一阵话,经不起玉儿磨缠,他就把回山的目的悄悄地给玉儿说了。 玉儿就问道:“四哥,这么说,山下就要干起了?” 云峰答道:“还早,爹只是叫我把人手操练操练,啥子时候干,还要等龙鸣剑王天杰他们的信儿!” “四哥,等干起来了,你也要下山去?” “不晓得!这得看爹咋安排。” “如果你去,你也把我带上!” “你不能去!” “为啥?” “爹娘肯定不准你去!” 听云峰这样说,玉儿就想,现在说也是白说,等到时候,你前脚下山,我后脚就跟上,看爹娘和你有啥子办法。于是她就没说了。 云峰又说道:“玉儿,这事不能让娘晓得,你把嘴给我守牢了!” “晓得!”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这才各自回屋去了。 接下来郝云峰就用了两天时间,到几个寨子的各家各户作了安排,全部的青壮年加起来也就八百多人,他就把这些人分成了四拨。 第四天天不亮就带第一拨的两百人进场开始了训练,到郝天民和曾天德进山来查看时,这几拨人的训练都进行到第二轮了。 郝天民和曾天德在入口处望风的人的带领下,悄悄地进了场地,就在场地边上的一棵大树下看场中的训练。 场地的正北面是一个用石头砌的点将台,台的后面是用茅草盖顶的简易长廊,长廊的各柱头离地一尺的地方,有两个呈十字交叉的榫口,一条两寸见方长约两尺的木方子从正对的榫口中穿过,另一榫口接入的是一剖两开正面刨平的半块圆木,圆木的另一头和另一根柱头相连,圆木两侧并排的是两块一寸厚六七寸宽的木板,这是让训练的人躲雨和歇气的地方。 场地中从东到西分五队在训练。 最东边的一队四十人,王天成的长子王云鹏正在指导他们射箭。王云鹏亲自拿了一张硬弓,左脚前跨,右脚后蹬,左手握着弓,右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扣在弓弦上,抬头看定远处的靶子,双手用力,把弓扯圆了,只听“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正中靶心。他才站直身子,对那队人说道:“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那些人齐声答道。 王云鹏又说道:“只有像这样,这箭射出去才有劲道,才能射得远,射得准,也才有杀伤力!来,都像我刚才这样练!” 于是,那一队人就按他的示范开始训练。王云鹏就在他们身后来回走动,随时纠正他们的姿势。 第二队的四十人正围成一圈坐在地上,看李天福的三儿子李云彪使刀。 李云彪右手提刀,身子呈半蹲势,然后把身子躬起,快步向前急行数步,迅速地挺直身子,右手的大刀猛地向上一挥,左手也握住了刀柄,接着就用力斜劈而下,全部动作一气呵成。 他说道:“看清了吧!这不是赶场子卖艺玩的花架子,这是实战杀敌。敌人用火器,利于远攻,我们用大刀,利于近身搏杀,我们必须靠近敌人才能得手,所以要像我刚才那样,躲过敌人的射击,快速接近目标,然后挥刀猛劈。来,你们也像我这样练!” 于是,这一队人就从地上站起,分散开来练刀了。 正中一队在罗天佑的独子罗云豹带领下练习格斗。 第四队在练习长枪,曾天德的二儿子曾云飞在一旁指点。 最西边的一队,是郝云峰在训练,在练习快枪的射击姿势。 这几个教的都是自家的家传武艺。郝家山这几姓人家都有自家的看家本领,就像郝家兄弟几个都学的是家传武艺--“郝家刀”和“郝家拳”,使得一手大刀,那刀在他们手里舞动起来,通常几十个人都靠近不了他们身边;后来搞到了快枪,又都学会了用快枪,虽不说百发百中,却也能十发九中。 郝家山的子弟都有点文韬武略。他们从小就要练家传武艺,六七岁进郝家山的学馆,由先生教他们读书。大一些了又由曾天德带着读兵法。所以说这些小辈的兄弟大多都是能文能武。这是郝家山的规矩,这几姓的子弟都是从小就练武习文学兵法,为的就是一旦起事,他们就得带兵打仗。 郝天民和曾天德看了好一阵,又嘀咕了一小会儿。 郝天民对曾天德轻声说道:“我们去天成那边看看!” 曾天德应道:“好,大哥,走吧!” 两人说着就转身出了训练地,径直朝仙人洞那边走去。 郝天民边走边说道:“天德,你家云飞那长枪还使得真不错,是得了你的真传啊!” 曾天德听了,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只是现在这长枪不管用啊!要是上了阵,敌人冲到面前来,一刀一枪地杀,我这曾家枪也不会轻易就输了,可是,敌人不冲拢来,远远地就放快枪,这长枪舞得再好,就是泼水不进,也挡不住枪子啊!” 郝天民也应道:“是啊!可是眼下没法去搞那么多快枪啊,不练这些看家本领,又咋办呢?” 曾天德又说道:“公库也没多少银子,就是有银子,现在也不好找买快枪的地方呀!唉,我觉得最头疼的就是这事了!” 郝天民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先凑合着吧!” 于是两人都沉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 未曾兴兵先盘点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截路。 曾天德才对郝天民说道:“大哥,照这样练,能有一两个月时间,就可以上阵了。” 郝天民说道:“天德,就怕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啊!等天黑回寨后,再把他们都叫来议一议。” 从训练场地左边上山,走两里地就到了仙人洞。 仙人洞是一片陡峭的山崖脚下的一个天然溶洞,洞宽约百步,长有里许,而且是个干洞,所以在郝家山,它既是武器库,又是兵工厂。平时在山外搞到的火器都收藏在这洞里,在洞里还有打刀造矛造弓箭生产火药铁砂子的全套家伙。 站在洞外根本看不到洞中的情况,他们就向洞口走去。刚到洞口,就见两个人从洞壁阴暗处跑出来向他们行礼问安:“老当家的,曾大叔,你们安好,晚辈叩头了!” 郝天民问道:“你们王大叔呢?” 其中一个答道:“王大叔带了十几个老叔在里边造火药,我这就带你们进去!” 郝天民摇着手说道:“你们就在这里把风,我们自己进去。” 他们往洞里走了大约两百步,就进了一个很宽敞的洞厅,洞顶有个一两丈见方的天窗,所以里边不用点火把也很明亮。他们看见这十几个也分成几拨,靠洞口的几个人支了几口大锅在熬硝,右边洞壁下的几个人在将木炭碾成粉末,左边洞壁下有两拨人,一拨在将硫磺碾成细粉,另一拨在把熬好硝碾成细粉。在洞厅的最里边,王天成正和三四个人在把几种粉末配制成火药。这几拨人都在埋头做自己的活儿,没看见他们进来。 郝天民c曾天德径直走到王天成身边。 郝天民才开口问道:“天成,这些天造出了好多火药?” 王天成抬起头来才看清是他们,就说道:“大哥,天德哥,你们来了。没造多少,就三四百斤。前天才把存放的那些家伙清理完,昨天才开始造。” 曾天德说道:“天成,你的人手少了点,是不是再喊点人来?” 王天成答道:“就这么大个地方,人多了也弄不开;还有就是硫磺和硝都不多,人多了也没事做。要是能再搞点硫磺就好了,硝嘛,自己熬都行。” 郝天民接过话说道:“天成,你先整倒,能造多少造多少。现在硫磺真的不好搞,我再找人去想法搞点。你这里千万要小心,走不得水(走水:失火),那不光活白干了,还会出人命呀!” 王天成认真地说道:“大哥,你放心,这些老兄弟都晓得这个厉害,不会有事的。” 郝天民又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着又朝洞看了看,说道:“天成,这个地方僻静,正好议议事。今天你这里就早点收工,让他们都回去。叫两个人去叫天佑和我家老四,喊他们过来议事。” 王天成答道:“好嘞!” 王天成先安排人去叫罗天佑和郝云峰,接着又叫其他人熄火收工。做完这些,他才对郝天民说道:“大哥,在这里议事,坐都没个坐的,你看——” 郝天民道:“这不比家里,哪有那么多讲究!就洞口那石头上坐吧!” 于是,三个人就出到洞口,一边说话一边等人。 等了一会儿,罗天佑和郝云峰就来了。 郝云峰一见他爹,就忙目前行礼,然后又给三个叔行了礼,才问道:“爹,你跟天德叔几时回来的?” “中午。” “去过那边山上了?” “去过了。” “儿子咋没见着您呢?” “看你们都在用心练兵,就没打扰你们。”郝天民看了看这个小儿子,又说道:“去挨着你天佑叔坐了,我们好议事!” “爹,在您和老叔们面前,儿子不敢坐,我就在你边上站着吧。” “叫你坐你就去坐下,我们有好多事要议,也让你参合参合。” 云峰没法,只好向父亲和三个叔叔告了座,去罗天佑的下首斜签着坐了。 郝天民于是开口说道:“天德,你先说说各香堂传过来的情况吧。” 曾天德拿出一个账本翻开,清了一下嗓子,边看边说道:“我整理了各香堂传情况,不包括这山上和从成都撤到李家场的人和家伙,共有人手二千七百九十六。有快枪四十一杆,子弹一千二百零七发;火铳二百六十一杆,铁砂子四百四十斤,火药一千五百五十六斤;木筒铁箍炮两门,炮手四人;弓四百零九张,箭九千余支;大刀片七百五十三把,长矛一百九十四杆;眼下还缺兵器七百零四件。现在各香堂总共筹集粮草三十一石,如果现在起事,粮草只够三天之用。各香堂公库现有存银总计五千零三两二钱。兄弟们,这就是眼下各香堂的情况。” 郝天民问道:“这边和李家场的情况呢?” 曾天德说道:“大哥,这边的情况,你家老四最清楚,李家场那边要等天福或天禄回来才清楚。” 郝天民看了小儿子一眼,说道:“老四,你就把这边的情况给我们说一说。”。 郝云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经过这一轮的训练,能上阵的老少爷们一共有八百五十四人,另外还有一百三十二人,虽然也训练过,但实在上不得阵,所以就不能把他们算在内,其中会使快枪的八十九人,会使火铳的二百一十六人,炮手二十八人,弓箭手一百五十四人,其余就只能使大刀片和长矛了;能用得上的家伙有:快枪五十六杆,子弹二千零四十二发;鸟枪火铳一百零三杆,铁砂子五百四十二斤,火药原有八百五十六斤,最近又新造了两千零二十四斤;铜炮一门,实心铁弹三十二颗;木筒铁箍炮三门;弓一百七十九张,箭八千余支,还在赶制一批;大刀片一百二十四把,长矛一百四十五杆;二十八个炮手就使那四门炮,眼下还缺兵器两百一十八件。战马十匹,马鞍十副。现筹集粮草六十一石,可供这八百多人一月之用,一月内不起事,粮草就要成问题。公库现有存银三千零六两四钱。这就是这边的全部情况。” 郝天民听了,接口说道:“就这个情况来说,我们现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武器弹药和钱粮,你们有什么办法没得?” 曾天德说道:“现在能用的公库里的银子太少,买粮买枪弹都成问题,而且是粮食还可能买到,而枪弹就不好办了。” 郝云峰也说道:“现在川中的清军大多用的是快枪,如果不能多搞些快枪,我们就是有再多的人上阵,怕也没得多少胜算呢!” 郝天民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搞快枪和子弹,肯定来不及了,大家都再想想办法吧!老四,你这兵得抓紧练,这山上的人是主力,他们上阵一定要过得硬!不然到时候,家伙不如人家,人也用不得,就肯定要出大事了!” “是,爹!” 郝天民又看了看几个老兄弟,说道:“今天就议到这里,老四,你还去练你的兵,我跟你几个老叔就先回寨子了。” 他一说完就站起身,给兄弟们说了声“走,回寨”,就第一个走了。 他们向山下走了一二里地,就到了一个岔路口,郝天民道:“天成,天佑,你们就回家吧!” 王天成和罗天佑就跟他和曾天德告了别,各自回家去了。 郝天民和曾天德都住在郝家山,就一起继续向郝家山的寨子走去。两人边走边说,商量着下一步的事儿。走了一里多地,见路边有块大石头,郝天民对曾天德说道:“天德,我们坐下来说。” “要得,大哥。” “天德,你看他们这么练这个兵还成么?如果动手得晚点,有三几个月,拉出去可能还成,要是只有十天半月,这兵怕就练不出来呢!” “大哥,他们这么练倒没什么问题,这老营的人马是每年都要比试一回的,像这样练练战阵,有十天半月,也拉得出去。我倒是担心各香堂的那些人手,虽然每年都去查看过,练武也没落下,但这战阵却从没练过,究竟上不上得阵,就很难说了呢!” “这确实是个事儿!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能有什么办法呢?” “最快最能见效的就是教这些人手用快枪或火铳,问题是现在没法搞到快枪和子弹;你说没火铳嘛,还可以把各家各户的干竹竿收起来,锯成节节,把竹节打通刮光,再用藤子在外面扎扎实实地缠上,也可以将就用,问题是火药,铁砂子,也不好整,所以还得靠大刀片和长矛,用这种家伙还非练练战阵不行!大哥,你看,是不是在这山上抽几个能搞这个的,让他们去各香堂操练一下人手?” 郝天民想了想,觉得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就说道:“天德,你说的这确实是个办法,问题是那些香堂都在平坝里,找个隐蔽的地方都不好找啊!” “这确实有占恼火!不过各香堂也就三四百人,每天只练三四十人,动静不会太大,应该还是找得到地方的。” “这倒也是!天德,那你就确定一下下山的人,明天就安排他们去。” “行!回到寨子,我就去办!” “好!我们先回寨。”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又商量了一些别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完了七八里山路,回到了寨门口。郝天民对曾天德说道:“天德,你回家去看看,明天早点过来,我们一起下山。” “大哥,我会早点过来的。” 于是两人各自回家去了 郝天民的家在寨子的中央。 郝家山这个山间小盆地的中间有一座马鞍形的小山,寨子就环山而建,宅院一层一层地向外延伸,直到寨门。宅院户户相连,都用石头和三合土砌成。从中心的郝家宅院到寨墙,共有四层宅院,站在马鞍山上向四周看,这个寨子就像一个巨大的四层环形工事。当年郝育诚在几姓亲兵护卫下来到这里,召集流亡百姓,模仿当地羌人的建筑,依山修建了第一层宅院和第一层寨墙,后来随着人丁的增加,就在寨墙上建宅,又在宅外垒墙,两百年间就有了今天这个规模。 寨门里的大路直通他的家,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和路遇的寨民打召呼,很快就走到了自家宅院的门口,大门紧闭着,他敲了几下,里面才有人来开门。门开了一道缝,从缝里伸出一个小丫头的脸来,小丫头向门外张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已满是惊喜,叫道:“爹,你回来了!” 还没等郝天民回答,小丫头已飞快地打开了门,并扭头朝里边大声地喊道:“娘,爹回来了!” 她这一喊,宅院里的人都飞快地跑了出来,他们站在宅门的两边,是七个年轻女子和三个孩子。早已七嘴八舌地叫开了: “爹!” “爷爷!” 三个孩子叫了爷爷,就一蹦一跳地向宅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奶奶,爷爷回来啰!” 这时,加上开门的小丫头,她们才一起给郝天民行礼问安:“爹,安好!” 这七个女子,都是布衣布裙,年纪稍长一点的三个头上都挽着发髻,这是郝天民的三个儿媳,另外四个是他的养女。三个孩子,大的一个有十一二岁,是老大云山的儿子,第二个有六七岁,是老二云林的儿子,最小的一个有三四岁,是老三云海的儿子。 她们行完礼,两个最小的女孩就过来一边一个拉着郝天民的手往宅里走。 他家的宅院并不很大,入宅穿过门厅,正面是五间正房,正房的两侧各有三间厢房,正房后面是后院,还有十多间房。虽说除老四云峰外,三个儿子都成了家,但儿子们都跟他在外面奔波,所以都没有分家另住。他和老伴宁氏就正房起居,正房左边的的厢房是大儿子云山的住处,右边的厢房是二儿子云林的住处,老三云海c老四云峰和四个养女都住后院。因为家里的五个男人长年都不在家,宁氏就让小的两个养女在正房给自己作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 奔波方识家园好 郝天民在她们簇拥着往院子里才走了几步,宁氏就在三个孙子的簇拥下迎到的门厅前。 宁氏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说道:“当家的,你回来了!寒食你没回来,端午你也没回来,老四说你忙,回不来,我就想,你要七月半才回来了,没想你今儿个还回来了!” “云山他娘,端午前我本想回来过节的,后来有事脱不开身,就没回来成,后来就想等七月半再回来看你们娘儿几个,没想眼下有些事要回山来办,就回来了。” 他们边说边走就进了堂屋,两老刚一坐下,两个小女儿就给他们端上茶来了。 “当家的,这回回来要住几天才走吧?”宁氏问道。 郝天民看了宁氏一会儿,才说道:“中坝场和成都还有好多事情等我去处理,我过一两天就要下山。” 宁氏看了一眼郝天民,又低下头说道:“儿子们都大了,有些事你就交给他们去办,你给他们指点指点不就行了,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哪里还要事事都要亲自过手啊!” “外边的事你也不懂,你就别操心了。虽说儿子们都大了,但有些事他们还办不下来,还得我去做才行啊!” 听丈夫这样说,宁氏就没说什么,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宁氏比郝天民小四岁,乳名叫绣春。她不是郝家山的人,很小就死了母亲,她十岁那年,关中大旱,赤地千里,父亲宁海山从关中带着她到来成都投亲,没想自家的那房远亲也不知流落到哪方去了。父亲带着她流落成都街头,因衣食无着,父亲着急愁苦就病倒了,她只好泪眼汪汪地在街头乞讨来救父,恰好让郝天民的父亲郝元举遇上了,郝元举就收留了他们父女。却不想绣春她父亲竟一病不起,撒手归西了。临终时,他把早已哭得肝肠寸断的绣春托付给了郝元举。在安葬了宁海山后,郝元举把绣春认着养女,送回了郝家山,把她和自己的儿子天民一起养大。 郝天民和绣春虽不说青梅竹马,却也是两小无猜。到绣春十八岁那年,他们成了亲,接下来的十多年,绣春给天民生养了四个儿子。后来,郝天民就跟随父亲长年在外打理染坊,这二十多年来,他们夫妻都过的是聚少离多的日子,所以,郝天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但自己又实在分身无术。看着儿子们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他怕妻子在家孤独,他就先后收留了四个流落街头的女孩子,送回郝家山交宁氏抚养,就有了家里的这四个女儿,大的有十七八岁,小的才十一二岁。有了这几个女儿,妻子身边又多了些欢声笑语。现在又有了三个孙子,宁氏就更开心了,郝天民也就更放心地在外走江湖了。 他们夫妻俩说话,几个媳妇c女儿都还站在堂屋里听他们说话。郝天民就对她们说道:“老大家的,云山在成都还有些事没办完,可能的话,下个月他会回来一趟,他在那边很好,你不必挂心;老二老三家的,云林,云海去得远,要年底才会回来,你们也不用挂心,他们时常都有信送过来,说生意做得还好,生活也很落实,让家里人都放心。” 几个媳妇一起答道:“谢谢爹,我们都晓得了!” 郝天民又对女儿们说道:“女儿们啦,你们要好好服侍你们娘,让她开心,爹在外边就放心了。” “爹,女儿们晓得。”几个女儿一起轻声答道。 “好了,你们去做饭,今天早点吃饭吧。” “晓得啰!” 媳妇c姑娘几个都出去了,堂屋里就他们老两口继续说一些家常。 他看见老伴宁氏戴着老花眼镜就着门外的日光缝鞋底。本来这些事有媳妇和女儿们做,但宁氏还是要自己亲手给郝天民做。郝天民也劝过妻子好几次,但宁氏总是说:“你穿我做的鞋合脚,你在外面走江湖我才放心!”听妻子这样说,郝天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心里总觉得自己长年在外,实在还不上妻子的这份情,心里就充满了歉疚。 他就轻声问道:“绣春,天这么暗了,你还不歇歇?” 宁氏听见老伴跟自己说话,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着天民,轻轻说道:“天民,这人老了,眼神就不行了,灯下就做不了针线了啊!” “绣春,你说什么老啊!你可一点也不出老呢!” “老没正经!” 听妻子骂自己,郝天民只笑了笑,没说话。 看着妻子已渐胖的身形,眼角的鱼尾纹,额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皱纹,郝天民又回想起年轻的时候。绣春到他家的时候,也就十岁,他自己也就十三岁,他们在一起练武c嬉戏,形影不离。今天回想起来,只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好像没几年,绣春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娇俏婉媚;他自己也益发健壮英俊,郝家山的人都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后来,他们就成亲了,过起了甜蜜恩爱的日子,接着云山就出生了,再后来,又接连生了云林c云海和云峰,让他们几乎世代单传的郝家一下子变得人丁兴旺起来。父亲郝元举在世的时候,就对他说过:“儿啊,你媳妇是咱郝家的功臣,你要好好地待她一辈子!” 他回答说:“爹,儿子晓得,儿子会好好待她的!” 可是,自己在老四云峰出生后,就跟父亲行走江湖,打理生意,在家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自己不但没好好照顾妻子,反而将一大个家四个儿子全交给了她。他觉得自己没有兑现自己给父亲的回答,实在是对不起妻子。而今,自己老了,妻子也老了,但自己仍旧长年累月地在山外奔波,而眼下,说不准哪一天就跟官军开战了,自己还能不能回山,就只有天知道了,他心里是越发觉得对不起妻子了。他在心里叹道:要是能做个富家翁,跟妻子一起过过儿孙绕膝的日子,一起同享天伦,那该是多好啊!唉—— 见丈夫看着自己出神,宁氏就问道:“天民,你们这是要做大事吧?” “没什么大事。” 宁氏说道:“天民,其实你也不用瞒我,老四这些天在山上练兵,我就知道你们要干大事了。来郝家山这些年,你们郝家和郝家山这些人家,是什么根根底底,我也知道一些,这些事儿我也明白。” 郝天民说道:“绣春,这些事也不是想瞒你,你来郝家山都四十多年了,你也知道了郝家山不少的根底,只是,我想让你在山上活得自在点,所以不让你知道我们在山下的事儿,让你少一些担忧!” 宁氏听郝天民说,不告诉她是怕她担忧,就说道:“你们要干大事,我不想担忧也不成啊!” “为啥?” “看见老四练兵,就想起了他外公啊!” “你爹?” “嗯!天民,我们宁家在关中也是拉杆子的。只是在关中时,我才四五岁,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爹要走了的那几天,他断断续续地给我说了些。爹说我们宁家也是寨主,手下有七八百兄弟。” 郝天民问道:“后来怎么又带着你来四川了呢?” “那年,太平天国的遵王赖文光杀入关中,我爷爷和我爹带着全寨子的兄弟,就跟了遵王,在关中和清兵拼杀,把人马都拼光了,我爷爷战死了,我爹又受了伤,没法和遵王的人马东去,就潜回家中,带了娘和我离乡逃亡,后来娘又病死了,爹带着我在关中实在活不下去了,就逃到四川来了。我爹要我记住这份血仇。现在,你们要去干的事,也是给我报仇,我不会阻拦的!只是这是刀尖上玩命的事儿,你爷几个一定要当心些。这山上的事儿,家里的事儿,你就放心,我会给你管好的!” 宁氏说完这些,已是泪光莹莹。 郝天民听了妻子的这番话,也觉得该让她知道自己的事了,就把事情的大致情形给宁氏说了。最后他说:“绣春,我明天就要下山,这山上和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等事情办完,我就回来,我就跟你在山上过以后的日子。” “你现在说的到好听,就怕到时又口不应心了!一有事,就脚不点地地下山去了!” “这回说的是真的!要是这回把大事办成了,我也该回山养老了,以后的事就由儿子们去办了!” “是啊,你也这把年纪了,回山养老也是应该的了!” 看着儿子们一天天长大,自己就这么老了。想到自己就要收山了,郝天民既欣慰,也有些失落。不过,多年在外奔波,还是让他觉得,像今天这样,与老妻叨叨家常,才是他应该选择的最好! 过了一会儿,宁氏又问道:“当家的,老四后边也要跟你下山吧?” 郝天民想了想,才说道:“这不一定,我可能要把他留在山上。” 宁氏说道:“当家的,我想,我们还是给老四把事儿办了吧?” “为啥?” “老四也不小了,再说,他后边要下山,我也拦不住他啊!” “不是定的期在冬月间吗?现在说办就办,蹇家会同意?” “请媒人去说说吧。” “这事儿,就是蹇家同意,也还要老四同意啊!老四对这门亲事一直就有意见,不问问他,怕也办不成呢!” “是倒是,当家的,四个儿子,三个成了家,我们有三个孙孙了,我还想有第四个孙孙啊!” “绣春,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先问问老四吧!” “当家的,这事儿不能先问老四,也不能让他拿主意!” “为啥?” “问他,让他拿主意,他就要闹退亲!” “你问过他为啥闹退亲没有?” “没问!但我晓得了。” “为啥?” “为玉儿!你这些年在家的时间少,我也太粗心,只以为他们兄妹感情好,从没想到别的,老四一再闹退亲,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前不久我才注意到,问题就在这里!” “他们没做啥子吧?” “这倒没有!” “那就好!我们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债!要是当初老四第一回闹退亲,就给退了,也就没啥子说的了,这门亲已经定了三年了,说啥子也不能退了!得罪蹇家事小,这是说出去,以后我郝家山就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 “就是这话!所以我想请媒人去蹇家说说,蹇家要是同意,就给他们办了!” “那就抓紧点,早点把事办了,这样也好叫老四死了心!然后给玉儿找个人家,也叫她出嫁,各人都有了家,就不会有啥子事了!” 说到这里,宁氏叹了口气道:“唉,只是苦了这两个娃啊!” “是啊!可事到如今,不苦他们又能咋办呢?” “还有,把蹇家姑娘娶过来,老四能不能跟她好好过日子,也难说啊!” “要不我跟老四说说?” “当家的,这事儿到现在都没说破,老四也没直接说过,不说破可能还好点,说破了,我怕没法收场啊!” “哪不苦了人家蹇家姑娘?” “也许是我多虑了!你看这山上哪家不是这样,娶亲前都没见过面,娶过门后,日子就过得太太平平的了?我们家老大c老二c老三,不都是这样?等媳妇娶进门了,就没啥子事了!” “行!绣春,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当家的,要是办得成,我就不管你在不在山上了,我就给老四把事儿办了哦!” “行!不用管我在不在山上!” 郝天民四个儿子,老大c老二c老三都娶了媳妇,都给他生了孙子,就小儿子云峰,今年也二十二了,还没成亲。五年前,给老三娶亲后,才给老四定了武都蹇家蹇五爷的老闺女蹇叶儿,本想过一两年就给老四把亲娶了,但一则自己长年在外,总没时间回家;另一则是蹇五爷说,云峰和他家叶儿的八字在这几年选不到日子,就把婚事拖下了。今年正月回家,请媒人又去蹇家说,蹇家又请先生看了,说要冬月间才有期,于是两家就把云峰和叶儿的婚事定在了冬月间。今天,宁氏又跟自己说起老四的婚事,他起初还以为,妻子是怕小儿子也跟自己下山,才想让小儿子把婚结了,不想中间还有这么一段隐情。 说完给老四办婚事,老两口又说了一些别的事,媳妇们才给他们把晚饭送过来。 夫妻两个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些家务,夜深了才安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 动荡天府失掌印 王人文上了奏折,就一直在等朝廷的回音,可一连几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那个时候都是用电报上奏折,内阁也是用电报回复。王人文想,他的奏折早就到了内阁,内阁却迟迟不给回复,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蹊跷? 王人文想不明白。他还怀着一些侥幸,他以为他弹劾盛宣怀的奏折引起了朝廷的重视,和摄政王都看出了“铁路国有”的弊害,可能在思谋善后的办法,但这事关系着朝局,所以内阁不能尽快给他回复。 在王人文想不明白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朝廷的回音。 到六月初十,朝廷下旨严厉申斥他和川省谘议局,并以“办事不力”将他革职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把王人文弄得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明白,朝廷这些当政大臣究竟吃错了什么药,硬要把一直还算平静的四川搞成个烂摊子? 王人文哪里知道,载泽和盛宣怀在内阁读了他的奏折后,就召集智囊反复商议,然后又反复操纵朝局,最终在内阁会议上形成了一致意见:革职查办王人文,严旨申斥川省谘议局! 他拿着朝廷给他的革职电报看了半天,觉得应该再发个电报问个究竟,于是叫过门下的几个师爷,说道:“朝廷就这么革了我的职,我要不要再把川省局势上奏,再探个究竟?” 一个师爷说道:“东翁,您就算了吧!内阁过了这些天才给您这么个回复,这说明盛宣怀等人早就做完了动作,革您的职就是铁定的了。” 另一个师爷也说道:“东翁,这事肯定没有翻转的余地了!就现在川省这个局面,您还是早脱身早好!” 又一个师爷道:“东翁,您现在只是革职待罪,这罪名是可大可小,如果现在不脱身走人,等后面川省全烂了,盛宣怀等人肯定要找人顶罪,您就麻烦大了啊!” 听师爷们都这么说,王人文就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署理川督,又没能正式任这个实缺,现在趁四川还没糜烂,早点脱了干系也好,不然等糜烂了,想脱身都脱不了,那才麻烦大了。 于是他说道:“好!听你们的,我就不问这个究竟了!谁有本事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我趁早走人!” 他口头在说,心里却想到自己在铁路上入的那些银子,也实在心痛,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唉,就当这些年没伸手捞钱吧! 于是,他就按朝廷之旨,把四川总督的大印交给四川布政使尹良护理,让家小收拾行装,准备出川返乡,他自己就准备带两个师爷和几个随从去京城等候朝廷的处分。 朝廷革王人文的职,这个消息在内阁电报到川的当天就传开了。 这个消息把四川人都激怒了。 保路同志会得到消息,立即就召开了紧急理事会议。 会长蒲殿俊首先说道:“各位,朝廷下严旨申斥了我们川省谘议局,革了川督王人文大人的职,这事摆明了,就是冲着川汉铁路,冲着所有四川人来的。今天开这个紧急会议,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看如何应对这个事情。” 副会长罗纶就接着发言了,他说:“朝廷革王大人的职,就是因为王大人同情民意,为民请命!朝廷这么做,就是摆明了,绝不改变收路夺款的政策,就是要劫夺民财,就是要与我们全川百姓为难,所以,对朝廷革王大人的职,我们保路会就不能不管!” 到会的理事们都赞同道:“对!这个事情,保路会一定得管!” 彭芬说道:“我听说朝廷要王大人明天就上路,进京待勘,我们要管,就得抓紧点!” 蒲殿俊就问道:“我们咋个管法?” 罗纶道:“我想,眼下可能没啥子更好的办法,我们马上叫人去送信,明天开万人大会,一是给王大人送行,表达我们川人对王大人的敬意和声援;二是向朝廷表明我们川人保路的决心,朝廷不改变收路夺款的政策,我们川省保路会就要抗争到底!” 到会的人这次没有争论,都觉得只有罗纶说的这个办法了。会议就决定了开万人大会给王人文送行。 第二天,万人大会如期举行,赶来集会为王人文送行的人有数万之众。 王人文到达会场,上台作了演讲。最后他还文绉绉地说道:“吾老矣,于川事已无能为力矣,诸君好自为之也!” 台下众人已是为之泣下。 于是,台下有人大声哭喊:“王大人,王青天,你不能走啊!你要四川人以后靠谁啊!” 这一哭喊,又引得满场号啕,会场气氛彻底滑向不可控制的边缘。 王人文在众人号哭之时,悄悄下台去了。 等人们号哭够了,才发现王人文走了,于是与会者商议,决定第二天开始罢工,罢市,,罢耕。同时也要求在举行“四罢”期间,不在街市聚集,不辱骂官府,不攻打教堂,不闹暴动,饮食行业不参加“四罢”。还议定,设慈善局,救济受“四罢”影响的小商户,农民;在街心设圣位台立圣位牌,上供光绪德宗景皇帝灵位,一早一晚焚香礼拜;又摘抄光绪皇帝语录两句“庶政公诸舆论”c“铁路准归商办”张贴于各家各户。 这样一来,川中形势急转直下,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边缘。 王人文一走,四川布政使尹良就到督署护理四川总督大印了。 一进督署,他就成了眼下朝廷在川省职位最高的官员了,然而他只是护印,他就不能用印,不能用印,就不能做主,他说的话就不能算数。他不能处理四川眼下这个烂摊子,但四川糜烂了,将来朝廷追究起来,他又脱不了干系。 他立时就焦头烂额了。 他问自己的首席师爷陈尔东道:“尔东,你说,这咋办啊?” 陈尔东答道:“东翁,你眼下又做不得主,你想咋做都不行啊!干脆把在省的大人都请来,让他们一起来拿主意吧!” 陈尔东的话倒真提醒了尹良:是啊,一起拿主意,就一起担干系,为啥我尹良一个人扛着呢? 于是他对陈尔东说道:“尔东,你安排人去请各位大人,请他们务必来督署会议会议!” 陈尔东答了一声“要得”,就去安排人去了。 过了好半天,终于有十几个大人到督署来了,他们是提学使刘嘉琛,提法使周善培,提法副使尤愚溪,盐运使杨嘉绅,巡警道徐溯,劝业道胡嗣芬等。 要在平时,不要说以前的赵尔巽,就是刚下台的王人文,只要一块吆喝,这些大人早就屁颠屁颠地赶来了,眼下尹良让人去请,他们却是磨蹭了这么久才来。这让尹良一肚子的气,却找不到一个人来发。 其实,他也清楚,这种时候,谁也不想趟这汪浑水,谁也不想担这个干系,偏偏自己最倒霉,太平时节,护印这种好事儿轮不上自己,这倒霉时候,自己却要护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印。他想,这些人能来,不过是给自己个面子罢了。 他请这些大人入座后,清了清嗓子,动情地说道:“各位仁兄,各位大人,兄弟在这个时候摊上这护印的差使,既得管眼下的事儿,又拿不得主意,只好请大家来一起合计合计,看咋个度过这个难关,如果能把事情平息了,我们大家都好过,不然到时候,我们都脱不了干系呀!” 他虽说得动情,但这些大人都怕担了干系,所以都沉默着不肯接他的话。 他看这些人都不说话,就又说道:“各位仁兄,各位大人,兄弟平日也没少帮衬你们,你们就算帮兄弟救救急解解难吧!” 提刑使周善培看他脸上要挂不住了,就说道:“尹大人,不是兄弟们不帮你的忙啊,实在是帮不上啊!你想,四川已经成这个样儿了,可内阁还是把王大人给革了!就兄弟我的看法啊,要想在川省善后,除了王大人的那法儿,还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呢!所以,兄弟想,你老兄就把眼下川省的情形写成奏折,让兄弟们跟你一起联名上奏吧,至于咋个善后,就由内阁去定吧!” 周善培一说完,其他人就附和道:“对,对!就是周大人说的这样!” 尹良一想,对啊,内阁弄出来的事儿,当然该内阁来善后啊!就说道:“多谢提醒了!那奏折兄弟已写好了,就请各位仁兄联名吧!” “好!我们联名!” 于是尹良就把已写好的关于川中情形并请示善后方略的奏折递到各位大人的面前。 众人就依次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 尹良就立即让书吏把奏折发了出去。 一天后,内阁回电,命尹良督率全川官佐,安绥地方,静候朝廷之令。 尹良和全川大小官员就只好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四川糜烂下去,一边静候朝廷之令。 王人文罢职,新总督未定,尹良护印却不能做主,大清四川行省一下子成了权力真空。保路会除了号召各行各业歇业外,就是不断地去找尹良交涉,尹良就以不能做主来搪塞,保路会无奈,只好请尹良转奏他们的诉求,尹良也就给他们转奏,但内阁给不给答复,尹良也一概不问。保路会所出之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之上,毫无着力之处,蒲殿俊c罗纶等人也就无法可想了。 这样一拖就是二十多天,全川已是百业凋敝。 直到闰六月初一,内阁才电告尹良:朝廷已令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立即从打箭炉动身,兼程赶赴成都,继任四川总督。 消息传出,川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成都的情形时起时伏,让滞留在成都的郝云山该给父亲郝天民送去点什么消息。 自从端午那天父亲和天德叔回中坝场去后,他就一直无聊地呆在成都,染坊每天照常开工,大门两边的铺子也照常营业,他或者自己出去,或者叫其他兄弟出去,打探消息,但他们只是些下层劳动者,又上不了什么台面,也就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简直不知道该给父亲送出些什么消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带领成都的兄弟撤到李家场。 他现在也算是真正独当一面了,但这种独当一面又让他觉得没意思,留在成都的人手也就三十多个,除了染坊的事,信义公各香堂也都把消息送中坝场了,他这里几乎没有堂口的事了。 他只觉得自己还要在成都等等,但等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等过了五月二十一,保路会叫各行各业都歇业,他也就把染坊和铺子都歇了业,这就更无事可做了。他只好让兄弟们在染坊的空地上悄悄练练刀枪,自己有时也练练他家家传的“郝家刀”。 他依旧每天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出去打探的人每天也给他带回许多消息,但这众多的消息,让他又理不出个头绪,也找不出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没用的,直到闰六月初二,他只好把这些消息汇总,派人送到他父亲手里。 郝云山送出的消息送到中坝场时,他父亲郝天民已不在中坝场了。 郝天民回郝家山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布置完山上的事,就和曾天德下山回到了中坝场的郝氏染坊。 在中坝场场镇的西边,有一个大院落,临街的院门上也挂着“郝家染坊”的牌匾门两边是四间铺子,卖染坊染的各种布料,也卖从郝家山带下来的药材c土产。从正门进去,也是一个小天井,正面有三间房,中间是堂屋。正房的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正房的后面是几间房和一大片作坊。起初这里的规模最大,每天要进出百多匹布,现在已远不如成都那边了,当然又比重庆c武昌的分号要强得多。他掌管的川北绵州大堂口就设在这染坊里,只是后来在成都的时间多,堂口的事务也就在那边处理了。 院子再往西就是去郝家山的大路。 他们住在郝氏染坊,一边叫人去设在各县的香堂督促准备,一边等龙鸣剑c王天杰的消息,也等还留在成都的郝云山的消息。 等郝云山从成都把他收集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送到中坝场来时,他父亲郝天民已经去罗泉井了。 闰六月初二,郝天民接到了“文明公”大龙头秦载赓的英雄帖,当天就起身去了资州罗泉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 平静小镇聚哥老 五月初五晚上,龙鸣剑c王天杰开完成都会议,第二天天一亮,就急忙赶往罗泉井。 两天后的傍晚到了秦载赓家,他们就把成都会议商量的三步计划给秦载赓等人讲了。 听完他们这个计划后,秦载赓赞道:“好!太好了!四弟,你们这个计划,给川省起事争取了时间,等前两步做到火候,我们的攒堂大会也就开了,人马也就拉起来了,做第三步,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龙鸣剑道:“我还是怕时间不等人啊!” 罗梓舟问道:“为啥?” 龙鸣剑道:“我怕前两步走得太快,我们的第三步跟不上啊!” 王天杰就说道:“那就把攒堂大会提前开!” 龙鸣剑道:“不行!这个准备做得不好,来的龙头大爷就会认为我们办事不牢靠,就不会愿意跟我们一起干,那大会就白开了!” 秦载赓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先把准备大举的消息传到各大堂口,请各位龙头大爷预作准备,等攒堂大会筹备就绪,我们再发英雄帖,再开攒堂大会,然后就相机起事!” 龙鸣剑就说道:“好,就这样办!” 于是,从下一天起,他们就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 五月二十一,成都成立保路同志会,三天后,这个消息才传到罗泉井。 听到这个消息,龙鸣剑c王天杰和秦载赓等都因为仓促之间无法起事而后悔。 接着,又传来王人文跟内阁打擂台,使川汉铁路的最终处置久拖不决的消息,反而给他们留下了充裕的准备时间。 随着王人文被革职,四川的保路风潮越演越烈,加入保路同志会的人越来越多,大清朝廷已快控制不了四川的局面了。四川的局面的失控,让龙鸣剑与王天杰认为起事时机成熟了,就同秦载赓等哥老会首领在资州罗泉井秘密商议,决定由秦载赓以“文明公”的名义发出英雄帖,召集各地大堂口的龙头老大和其他会党首领,齐集资州罗泉井,开攒堂大会,成立哥老会总堂和同盟会川省起义总部,共商起义大事,决定武装起义。 川中哥老会各大堂口是一个个独立的帮会组织,所以发英雄帖是结盟的最好方式。如果接到英雄帖,有意参加结盟,这些龙头老大就会按时到指定的地点聚会;如果无意结盟,当然就不会来了,但也不会向官府告发。 这几年,秦载赓一直在资州和成都一带活动,结识了不少会党首领,也结识了龙鸣剑c王天杰等同盟会成员。在王天杰和龙鸣剑的影响下,他接受了同盟会的政治纲领,加入了同盟会。在他的影响下,许多与他往来的大堂口龙头老大也加入了同盟会,使川中哥老会成为同盟会在四川的最重要的革命力量。他曾几次想率众起义,但同盟会总部认为川中清廷的力量过于强大,而且统治稳固,川中革命时机不成熟,起义不易成功,还会暴露川中的革命力量,所以就阻止了他的行动。 这份英雄帖一发,全川接到帖子的会党首领,就从四面八方奔向资州罗泉井。 闰六月初十傍晚,也就是郝天民从中坝场赶到罗泉井的第二天。 傍晚。 罗泉井场镇西头秦家大院的后院。 那幢四立三间的独立的坐北面南的正房的堂屋,大门敞开着,正面墙上是关公夜读《春秋》的画像,画像下面的香案上,居中的香炉里香烟缭绕,香炉两边的烛台上燃着两支巨烛,把堂屋照得明晃晃的。 堂屋大门正对的屋檐上,挂起了一块平日里不曾有的大匾,匾上是大大的三个字︰聚义厅。 在房前的空地上,是两两相靠的数张长条桌拼成的大案桌,案桌上摆了大盘点心和三四十个盖碗。案桌的四周摆着三十多张木椅,每张椅子上都坐了人。 此时,背对堂屋的正面案桌后坐了三个人,居中的是主人秦载赓。 见大伙都入座了,秦载赓就站起来,向众人拱手作揖,笑容满面地说道:“‘文明公’秦载赓见过各位大龙头!” 郝天民等人也齐刷刷站起来,躬身抱拳,齐声说道:“与秦大龙头见礼!” 秦载赓又抱拳回礼,大声说道:“各位大龙头辛苦了,都请安坐!” 郝天民等人又向秦载赓拱了拱手,才各自落座。 秦载赓就笑容满面地说道:“承蒙各位大龙头赏脸,给载赓面子!那么,载赓就先给各位大龙头引见引见了。” 众人答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他说话的时候已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快步地走到右边,伸手拉起第一位,向大伙介绍道,“这位是川北绵州‘信义公’的郝大龙头!” 郝天民应声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说道:“在下绵州信义公郝天民!” 秦载赓接着介绍道:“这位是崇州‘赴义公’的张大龙头!” 那人同样应声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说道:“在下崇州赴义公张达三!” 秦载赓接着介绍道:“这位是仁寿‘三合公’的罗大龙头!” 那人同样应声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说道:“在下仁寿三合公罗梓舟!” 秦载赓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新津‘兴汉公’的胡大龙头!” 那人同样应声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说道:“在下新津兴汉公胡重义!” 秦载赓就这样从郝天民到邓大兴,给侯宝斋c吴庆熙c周鸿勋c孙泽沛c张捷先c胡潭c张百祥c佘竟成c胡朗和等三十多位舵主龙头作了引见。 这种英雄会,往往龙蛇混杂。这些来参加英雄会的堂口大龙头,大多是一心一意要反清排满光复汉人江山的,有少数几个却是出于投机目的或来打探消息的。出于投机目的的,是想看看秦载赓等人要干什么,这买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才决定自己要不要趟这汪浑水。来打探消息的,则是受人所托,想摸清同盟会眼下在川中的动作,好调整自己的步伐,以便在这个动荡的局势中浑水摸鱼。但这些人此时都很沉得住气,非常配合秦载赓的介绍,站起身来跟各位大龙头见礼打招呼。 秦载赓回到正面主位,才把龙鸣剑和王天杰介绍给众人。 他说道:“各位兄弟,有见过也有没见过的,这就是同盟会成都支部的龙鸣剑和王天杰两位兄弟,这次英雄会就是他们和载赓一起发起的。” 龙c王二人也就跟众人又见了一回礼。 站在秦载赓左边的王天杰,是个身材结实的大个子,浓眉毛,大眼睛,上唇留着短短的胡须;站在秦载赓右边的龙鸣剑,个头中等偏瘦,眉眼秀气,上唇也留着短短的胡须。两人都没刮光脑门,也没留辫子,而是剪成了短发,穿一件立领的黑色东洋学生装,人显得特别精干。两人的这身打扮,完全与众不同,看起来特别打眼,让坐在大厅两侧的这些会党首领都看得两眼放光。那些没见过他们的人更是在心里想:这革命党同盟会的人就是与众不同啊! 秦载赓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也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 他继续说道:“各位龙头大哥,这两个兄弟,你们有的见过面,有的没见过面,别看这两位兄弟年轻,他们都是同盟会的老会员,他们都是荣县人,是孙中山先生和同盟会总部派来协助我们干大事的,我和你们中间的一些人加入同盟会,也是他们引荐的。他们都留过洋,学过军事,回来还带过队伍,有打仗的经验。现在,鸣剑是同盟会成都支部的支部长。” 听完秦载赓的介绍,这些堂口大龙头都用佩服的眼光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 引见完毕,各自落座后,秦载赓站在主位上,端起盖碗,清了清嗓子,说道:“兄弟们,载赓不才,也不怕各位见笑,把大伙请到这里一聚,就是想集群英之力,商量在川省干一件大事,所以请恕载赓不恭,以茶代酒,敬各位兄弟了!” 众人答道:“秦大龙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秦载赓就说道:“好!各位兄弟,下边我们就说正事!” “好!” “要得!” 秦载赓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扫视了一下全场,说道:“各位弟兄,今天我们齐集罗泉井,开这个川中英雄会,就是要决定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件让我们的先人和我们苦苦追寻了两百六十多年的大事!但它已不再是‘反清复明’,而是救我华夏儿女于水火c推翻满清c创建共和民国的千秋伟业!为了开好这个英雄会,请兄弟们允许我以地主的身份来主持这个会议!” 秦载赓来了这样一个开场白,听得兄弟们血脉喷胀,他们齐声应道: “秦大龙头,这个主持人也非你莫属啊!你就主持吧!” 这些人大多都是清初抗清人物之后,家族中都是世代讲述老先人们与清兵惨烈厮杀的悲壮故事,也听过不少关于清兵屠杀汉族同胞的悲惨往事,他们心里都有强烈的复仇愿望,现在终于要自己亲自动手了,一种莫名的快感弥漫了全身。他们全都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等待着秦大龙头的下文。 秦载赓又扫视了一下全场,接着说道:“各位兄弟,今天我们开的是川中英雄会,但它不是简单的聚会结盟,而是一个攒堂大会,目的就是开山立柜,成立川中哥老会总堂!” 他说到这儿,有人就插言道:“啥子?成立总堂?一两百年了,海袍哥,都是各人闯码头,各人开山立柜,弄个总堂做啥子?” 秦载赓答道:“兄弟,你想想,我们四川人海袍哥,为啥子?就是要干大事!就是要干反清复明的大事,可是一两百年来,都没有干成大事,这是为啥子?就是因为没得个总堂,各堂口各自为政,各行其是,是一盘散沙,所以干不成大事!这也就是今天我们要成立总堂的原因!” 听了秦载赓的解释,那人又说道:“这总堂开山立柜,就等于是立朝廷,是让兄弟伙提着脑壳玩命的买卖!做这种买卖,总得给兄弟伙个官号吧?” 王天杰就回答道:“这位老兄,你还不清楚哦!我们今天不是立新朝廷,将来也不会有朝廷,我们是想集群英之力,首先在四川打垮满清的官府,争取创建一个人人平等自由的新国家。所以我们现在给不了任何人官号,将来也给不了任何人官号,因为在这个新的国家里,既要靠自己的能耐,更要靠天下人的推举,否则,就肯定做不了官!所以我们不能给谁官号!” 王天杰的话说完,引起了在场的人的一阵小声议论。那人见这么多人都在议论,以为他们的想法也跟自己一样,就叹了口气,说道:“唉!提起脑壳耍,还没得什么好处,连个空头官号都弄不到,这种买卖,有啥子做头儿哦!兄弟我就不跟你们在这里掺和了,走啰!” 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人应和,另一人也说道:“各人都是龙头大爷,有自个的码头,说啥子就啥子,哪个也管不着,等掺和到这个啥子总堂里边,啥子都得总堂说了算,自个啥都不是了,这买卖实在是做不得啊!兄弟我也不在这里掺和了,走了!” 这两人一边说,一边就站起身来想走了。 秦载赓就大声地吆喝道:“兄弟,且慢!载赓有句话说!” 那人就问道:“哟嗬,秦大龙头,不做这买卖,还不准走人了吗?” 秦载赓说道:“载赓不敢!这做生意嘛,讲的是你情我愿,生意不成仁义在嘛!载赓希望兄弟们把话都听完,搞清楚是什么买卖,要是觉得划算,也好一起做做嘛!” 另一人又接过话说道:“这就对了嘛!你情愿,兄弟们不情愿,你就让兄弟们走人嘛!” 秦载赓又说道:“载赓没那么霸道!哪能不让兄弟走人呢?不过,载赓还有句话说!” 那人不耐烦地答道:“好,你说,你说,兄弟们洗耳恭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 矢志反清英雄会 秦载赓就说道:“各位兄弟,今天的事,好说好散,决不勉强,不过载赓有言在先,要是有人去官府告密,他就是川中英雄的敌人,就不要怪兄弟们不认人!” 那人把脸一黑,大声说道:“在下井研‘立信公’邓大兴,也跟各位英雄把话说明,本人既不想掺和这提着脑壳耍的买卖,也不会放水砸众位英雄的盘子!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们后会有期!” 他说完就掉头出门去了。 另外那人也说道:“在下岳池唐兴才,也就邓大哥那话了,后会有期!” 他说完也出门走了,接着又三四个人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说一声“后会有期”,也走了。 看着那些走了的人的背影,秦载赓气得脸色都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还有要走的兄弟没得?有,就请了,没得,我们就说正事儿!” 郝天民看了众人一眼,说道:“秦大龙头,犯不着跟那起子人生气!这留下的兄弟,就是希望有人领着干大事儿,不会有人走了,你就说正事儿吧!” 众人也就应和道:“就是,就是!” 秦载赓就说道:“那好,这正事就由龙鸣剑王天杰两位兄弟来说。鸣剑,你来!” 龙鸣剑就站起身来,当胸抱拳,又一躬到地,然后起身说道:“各位龙头大哥,各位前辈,孙中山先生委派鸣剑和天杰等兄弟回川,就是要我们联络各位英雄,就是要把川省反满抗清的力量拧成一股绳,不管是想反清复明的,还是要革命排满的,劲儿都往一处使,这样我们才能倾覆满清,才能创建一个我们的国家,一个平等自由的国家!鸣剑和天杰等前后回川的同志,这一年多时间,拜了不少码头,见了很多龙头大哥,当然,有的码头没有走到,还请见谅!大家都晓得,我们川中堂口多,各堂口的兄弟也多,但一直都没干成大事,就因为是一盘散沙,所以今天请大家到罗泉井来,开这个攒堂大会,开山立柜,把川省哥老会总堂成立起来!以后就由总堂来布置川中反清大事,各堂口同进同退,就能在川省倾覆满清,打出一片我们自己的天下!” 龙鸣剑一口气说了这些,就停了一下,有人就问道:“鸣剑兄弟,成立总堂,哪个来做这个总堂大龙头呢?” 龙鸣剑答道:“这得看大家愿不愿意成立这个总堂了。要是同意成立总堂,肯定要推举一位总堂大龙头;要是不同意成立总堂,哪个都做不成这总堂大龙头。大家对成立总堂都没意见吧?” 众人都答道:“没得,没得!” 他接着说道:“这总堂大龙头,一定得是大家既敬佩又信任的人,这得请大家来推举这个人!现在就请大家议一下吧!” 听了龙鸣剑的话,众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又各自低头思索。有人刚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有人先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互相议论起来。 议论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有人就说道:“各位兄弟,就我们这三十几个人,要从中选出一个大伙都佩服信任的人,怕是有点难呢!这总堂怕是立不起来呢!” 又有人说道:“这总堂咋就立不起了?你看,秦大哥,郝大哥,龙兄弟,他们哪个不是大伙佩服信任的人?从他们中间选一个做总堂大龙头,不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郝天民就说道:“兄弟,你说秦兄弟,龙兄弟做这个总堂大龙头还行,我郝天民却不行,你问问看,是不是人人都佩服信任我郝天民?其实,天民有个建议,想说出来大伙听听,要是可以,兄弟们就接受;要是不可以,就当天民没说,你们看行不行?” 秦载赓就说道:“郝大哥,你先说说,行不行,大家接着再议!” 郝天民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就说道:“天民是这么想的,我们中间好多人都加入孙先生的同盟会了,是同盟会的人了,孙先生是同盟会的总理,当然也就是我们各堂口的总理了,现在总堂开山立柜,当然他就是最合适的总堂大龙头了!你们觉得呢?” 其实在座的这些人自己都做惯了龙头大爷,相互见面时,嘴上都说“佩服佩服”,心里哪里就服了呢,所以要从他们中间选出个总堂大龙头,根本就不可能。现在听郝天民这么一说,大多都点头了。 也有人反对,他说:“郝大哥说得在理!只是孙先生避难海外,他不能到川中就任这总堂大龙头,我们又怎么听他的号令呢?” 郝天民答道:“这位兄弟问得好!这孙先生确实来不了四川,肯定不能亲自给大家号令,但除了他,在大伙中也肯定选不出一个人人都服气的总堂大龙头,这总堂就没法开山立柜了,所以,天民觉得,我们尊孙先生为总堂大龙头,先把总堂的山开了,把柜立起来,有了总堂,人人都得认总堂的账,听众总堂的号令,就不会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了!然后大伙再推举出几个总堂的大管事,由大管事共同商定大事,形成号令,再知会各堂口,各堂口就遵令做就可以了。你们觉得呢?” 其实,龙鸣剑跟秦载赓几个本来就是这么商量的,只是还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结果,郝天民先替他们说了。 于是,秦载赓首先就赞成道:“郝大哥这个主意好!”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 “嗯,这个主意好!” “对,就这么办!” 龙鸣剑就说道:“各位兄弟,要是赞成郝前辈的提议,尊孙中山先生为川省哥老会总龙头,那就请鼓掌通过!” 院子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掌声歇下来后,龙鸣剑又说道:“各位兄弟,选出了总龙头,这川省哥老会总堂也就开了山立了柜了。我们要不要也立个誓呢?” 他这么一问,在场的人就七嘴八舌地答道: “要!” “这是开山立柜的规矩,肯定得立誓!” 他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誓词,说道:“兄弟先把这誓词给大家读一下,要是没意见,我们就一起立誓;要是不同意,我们再商量了改!” “要得!” 他就读道:“四川省xx府xx县人xxx率xx公会众,当天发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矢信矢忠,有始有卒,有逾此盟,任众处罚。天运辛亥年x月x日,川省哥老会总堂属下xxx。” 他读完后,就看着众人。 有人就说道:“鸣剑兄弟,你再读一遍,我还没听清楚!” 他又读了一遍。 众人就说道:“这个誓词要得,我们一起立誓!” 于是众人就在龙鸣剑带领下一起立了誓。 立完誓,龙鸣剑又说道:“各位兄弟,下边我们就按八个方位加中部,推举总堂大管事!” “好!” 众人又经过一番商议,推选出了总堂的十位大管事,他们是代表川东的石青阳(缺席),代表川东南的张捷先,代表川南的秦载赓,代表川西南的吴庆熙,代表川西的周鸿勋,代表川西北的张达三,代表川北的郝天民,代表川东北的李绍伊(缺席),代表同盟会成都支部的龙鸣剑c王天杰。 选出了总堂大管事,秦载赓就说道:“这总堂的柜立起了,大管事也选出来了,接下来就要布置下一步的事儿,所以载赓想请各位兄弟先在这儿歇歇,吃点点心,喝喝茶,让大管事们去前院把下一步的事商量定了,再请兄弟们来接着开这个会,大家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于是,秦载赓就带着龙鸣剑等去了前院。 八个人在前院堂屋坐下后,秦载赓就用低沉但非常清晰有力的声音说道:“兄弟们,保路的事儿现在闹得正起劲,朝廷把同情民意的王人文撤了,那布政使尹良也控制不了局面,这是我们起事推翻满清的大好时机,但只是某一个堂口起事,肯定难成气候,所以载赓就和鸣剑c天杰几位兄弟商量,发起了这个攒堂大会,成立这个总堂,把各堂口拢到一起,才好大干它一场。可究竟咋做?就请大家议一议!” 龙鸣剑接着说道:“本来同盟会在川省有个分部,但它远在重庆,根本无法给我们发出指令,所以鸣剑就联络在成都一带的同志,成立了同盟会成都支部,负责组织和领导成都一带的起事。从现在起我们七个就是成都支部的主要成员。为了抓住这一大好时机,相机起事,在川中实现光复大业,所以今天我们要成立一个起事总指挥部,你们看这总指挥部设在哪里?” 张达三就提议道:“我觉得把总堂和总指挥部合在一起,就设在秦大哥这罗泉井就行了!” 张达三提议把总堂和总指挥部合设在罗泉井。 周鸿勋反对道:“这总堂和总指挥部肯定要合在一起,但不能设在罗泉井!” 张达三问道:“为啥不能?” 周鸿勋答道:“要指挥就得消息灵通,不然就根本没法指挥,这罗泉井离成都太远了,等晓得成都的消息,再把号令传到各堂口,那就什么机会都没得了!所以鸿勋以为,总指挥部要设在成都附近!” 这个周鸿勋,本来是邛州的一个世家子弟,在川中游学时受到革命排满思想的影响,就秘密加入了同盟会,受命回邛州组织革命力量,他回乡后就联络同志者组织起了铁枪会,但人数少又没武器,所以铁枪会除了秘密地做些革命宣传,也不敢公开地进行斗争。后来他想到了搞兵运,所以两年前他找门路进邛州巡防营当了兵,因为了识字有文化,就被营官任用做了书记官。因为这样,他养成了很强的军事判断能力。 郝天民说道:“鸿勋兄弟说得对,这总指挥部就应该设在成都附近!我在成都北门里边有片染坊,倒是可以拿来做指挥部,不过,要是有点风吹草动,官府下令封城,那就什么也指挥不了了!” 秦载赓就说道:“各位兄弟,我这‘文明公’总舵在这罗泉井,在华阳中兴场还有个分舵,就在中兴场东边的马家宅院,那里离成都近,要是把总部设在那里,你们觉得如何?” 龙鸣剑等都点了点头,一齐说道:“那地方好!” 龙鸣剑又接着说道:“总指挥部设在中兴场,你们看,谁来做这个总指挥?还有,成都的各个方向上是不是都要设个分部?分部设在哪里?谁做分部的统领?今后怎样联络这些就是眼下我们要商量的事情。因为事情一发动起来,我们得一起行动,要有人统一指挥,不然就会乱套,就会把事情搞糟,那样我们所作的一切都全废了!” 吴庆熙说道:“龙兄弟,你先前说不立朝廷,不给官号,现在又这样说,这会不会让兄弟们认为是变相封官儿呢?” 龙鸣剑说道:“吴大哥,我们不学洪秀全,天下还没打下来,就开始坐江山了,自己称天王,还要封若干的王。我们要建立的是共和民国,能不能做官,一要看你的功劳,二要听民意!现在只是明确领头起事的,有没有官做,那是以后的事!如果说这也是官儿,那就算是打天下的官儿吧!” 王天杰也说道:“各位应该晓得美国的华盛顿吧?他先做大陆军总司令,带着大陆军打败了英国人,打出了美国的天下,但天下打下来了,他不但没做美国的皇帝,反而连这打仗的总司令也辞了。可他的能耐和声望让美国人都服他,就把他选成了总统。他连任两届八年总统后,就拒绝再连任,回乡做老百姓了。我们虽然不能跟他比,但我们应该能像他那样做人,先为推翻满清做一做‘打仗的官儿’!” 吴庆熙就笑道:“这就是了!只是要给兄弟们说明白,不要让他起误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 借名保路立旗号 见众人意见都统一了,秦载赓就说道:“我们现在就商量龙兄弟说的那几件事儿吧!鸣剑,你先说说,要推选些什么头领!” 龙鸣剑就说道:“我们设立这个总指挥部,就是专门负责安排起事的一切事务,等动手后,就负责指挥攻打成都。所以总部要有一个总指挥,一个副总指挥,一个参谋长。然后按方位再设立分部,每个分部也要有一个大统领,一个副统领,一个参谋长。各位兄弟,就议一议,把人选推出来。”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后,在座的人一致推举秦载赓c王天杰担任总部正c副总指挥,龙鸣剑担任总部参谋长。 秦载赓说道:“这不太好吧,我不能出了个地盘,就当这总指挥了!” 郝天民说道:“载赓兄弟,你想,我们这些人都得回去掌盘子,你们三个不负责总部,还能由哪个来负责呢?你就不要推辞了!再说这也是能者多劳嘛!” 其他人也说道:“就是!就是!” “既然这样,载赓恭敬不如从命了!”秦载赓说道,“那各分部呢?” 龙鸣剑说道:“本来应该设九个分部,但川东,川东北没有来人,我们就先设六个分部吧?”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成立川东南c川南c川西南c川西c川西北c川北六个分部。各分部大统领就由总堂大管事担任。 总部和各分部首领确定了,他们接着又商量起下一步的行动来。 秦载赓说道:“下一步咋做,大家都说说吧!” 张捷先看没人说话,他就先说道:“各位兄弟,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在下以为还是先请郝大哥说说吧!” 秦载赓一听,马上接过话头说道:“捷先兄弟这话不错!郝大哥,你就先说说吧?” 他的话音刚落,郝天民就站起身来,向大家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各位兄弟,今天这个事不是聚义也不是结盟,而是我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实现驱除鞑虏c恢复中华的伟大目标,要把这件大事办成,就得集思广益,才能在起事之前把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处理好,才能有利于下一步的行动。所以,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吧。” 秦载赓见他又要站着说,就对他说道:“郝大哥,你坐下说,坐下说,这里你最长,你要站着说,我们大伙儿就只好站着听了。” 秦载赓这样说,郝天民就不好再站着了,他坐了下来,说道:“我们各堂口的兄弟早就盼着起事这一天了,如果能把这件大事搞成功,我们就对得起老先人,也对得起儿孙后代。只是这做大事,不仅靠胆量,靠谋略,靠实力,还要靠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旦起事,就肯定要提着脑袋跟满清作殊死搏斗,所以我们要争取天时地利人和。这最重要的就是争取人和,所以,我们首先得亮个旗号出,让尽量多的人站到这面大旗下边来。” 说到这儿,郝天民停了一下,然后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 王天杰就说道:“郝前辈实在是老辣啊!亮出大旗,就能师出有名啊!可用个什么旗号呢?” 八个人都想了一会儿,龙鸣剑就说道:“现在全川都在争路争款,都在搞保路同志会,我们干脆就用‘保路同志军’这个旗号,你们觉得呢?” 周鸿勋拍了一下手,说道:“鸣剑,你这个想法好,这个旗号一亮出来,不管是不是想反清复明的,也不管是不是想革命排满c创建共和的,反正保路保款都是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这肯定能让很多参加保路斗争的人站到这面大旗下,这样既壮大了声势又增强了力量,这就占了人和,我非常赞成!” 秦载赓也说道:“我赞成用这个旗号!不过,也还要听听后院那些兄弟的意见!等会儿去后院问问他们吧!郝大哥,你说了人和,就再说说天时和地利吧?” 郝天民又接着说道:“其次嘛,就是真正占住天时。眼下起事,我们是占了天时,但马上就干,可能就有点仓促,兄弟们的人手都分散在各地,力量集中不起来,这一拳打出去就劲道不足,不能把对手打倒,打不倒对手,我们就麻烦了,俗话说打蛇不死反遭咬,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想的是,我们这个总指挥部能不能确定一个时间,既能充分准备,又不错过这个时机,这就是真正占住了天时。” 他又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最后就是占这个地利。我们各堂口分散在不同地方,我们到哪里汇合?咋个汇合法?或者向哪里出手?总指挥部要有个布置,要让兄弟们心里有数,就比如说攻成都,我不能在中坝场等着,等总部的号令到了,才带着兄弟们走几百里赶到成都来吧?你们说呢?” 秦载赓就说道:“郝大哥说的都是要害啊!我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去后院,把这天时c地利c人和给兄弟们说一说,听听他们的意见,就把事情给定下来!” 七个人都说道:“好!” 秦载赓又说道:“到后院后,我还做主持人,鸣剑,天杰,你们给兄弟们说这天时c地利c人和,行不?” “行!”龙c王二人答道。 回到后院,秦载赓给等在那里的兄弟们说了成立总指挥部的情况。 有人就问道:“‘总指挥’c‘参谋长’是啥子官啊?” 王天杰笑着解释道:“‘总指挥’就是‘当家的’‘掌总儿的’,‘参谋长’就是‘军师’。” 众人都说道:“原来是这样哦!” 秦载赓又说道:“兄弟们,现在你们就按方位跟你们的大统领坐一起,把你们的副统领和参谋长选出来吧!” 众人答道:“要得!” 过了不久,结果就出来了: 分部大统领副统领参谋长 川东南张捷先胡驭文黄洪泰 川南秦载赓罗梓舟胡重义 川西南吴庆熙侯宝斋胡朗和 川西周鸿勋张百祥佘竟成 川西北张达三孙泽沛胡潭 川北郝天民闻捷生赵国成 对设立总部的地点c总部人员安排和各分部的安排,众人都没意见。 秦载赓又说道:“各位兄弟,我们先听天杰和鸣剑说说眼下川中的形势,然后再商议起事的细节。天杰,鸣剑,你们哪个先说?” 王天杰就站起身来,向在座诸人抱了抱拳,然后坐下,从容说道:“各位老兄,各们同志,我就不客气了。从四月底到现在,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川中发生了许多事儿,现在保路斗争正如火如荼,几乎让满清在川中的各级衙门陷入瘫痪,但是满清朝廷绝不会顺从民意,放弃收路收款,保路斗争肯定要继续下去,满清朝廷当然也还不会害怕现在这种文斗,所以朝廷革了同情民意的川督王人文的职,而让赵屠户赵尔丰来当川督,就是想用赵屠户的铁腕来对抗保路斗争,如果赵的铁腕不起作用,就很有可能从其他省调兵入川,弹压保路斗争,所以我们不能坐等现在这种文斗的结果,让满清朝廷喘过气来,等它喘过气来,保路会就要遭殃了,我们都是保路会的人,也就是我们就要遭殃了,所以我们不能让眼下这个大好时机溜走,决定相机起事,这就是占天时!”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身边的龙鸣剑,龙鸣剑马上站了起来,也向大家抱了抱拳,然后坐下开口说道:“各位兄弟,起事的重担就落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肩上,就眼下我们的力量来说,挑这副担子还很吃力,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起事的队伍,我们才有可能彻底打垮满清在川中的统治,从而在川中建立共和政府,进而推动全国的斗争,这就要争‘人和’!所以总指挥部经过商议,决定把我们起事的队伍叫做保路同志军,想让那些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人又积极参加保路斗争的人,站到我们的队伍中来,从而壮大我们的力量,和我们一起来挑这副重担。你们对这个旗号没意见吧?” 他说完,又站起来向大家抱了抱拳。 听完王c龙二人的话,赶来开会的龙头们就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议论持续了大约一袋烟的工夫。开始是邻座两人低声交换意见,后来又是三个五个地站在一起小声争论,最后才各自归座。 秦载赓看了看大家,问道:“兄弟们,都议完了?对这个旗号没意见吧?” 一人说道:“我觉得叫‘四川复汉军’才好,我们就是恢复汉人的江山嘛!” 又一人说道:“我们现在是同盟会的人了,叫‘四川同盟军’不更好?” 又一人说道:“我们现在不是‘反清复明’了,我们是‘革命’,干脆就叫‘四川革命军’,你觉得咋样?” 又一人说道:“还是总部决定的那个好,我们现在就是更多的人跟我们一起干,而现在全川上下,到处都是保路同志会,让那些人全都加进来,我们的力量就大了,那就能成大事了,就是叫‘保路同志军’好!” 秦载赓就说道:“兄弟们,不要争了,现在有四个旗号,用哪一个,大家举手决定吧!” 二十几个人都点了点头说道:“好!” “同意用‘四川复汉军’的请举手!” 一人。 “同意用‘四川同盟军’的请举手!” 二人。 “同意用‘四川革命军’的请举手!” 二人。 “同意用‘保路同志军’的请举手!” 除了前面举手的五人,其余的人都举了手。 秦载赓就说道:“‘保路同志军’举手的人最多,好,我们的旗号就是‘保路同志军’!请大家记住,动手的那一天,我们都要亮出这个旗号!” “好!” 确定了起事大军的名称后,秦载赓看了龙鸣剑一眼,说道:“鸣剑,你再给兄弟们说说占地利的问题吧!” 龙鸣剑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还有个占地利的问题。各位兄弟,我们一旦动手,我们的首选目标就是成都,我们要尽全力把它拿下,在那里成立共和政府,宣布独立,那样,我们就打碎满清朝廷在川省的首脑机关,其余州县就会乱成一团,我们就能来个各个击破,就能把整个四川拿下,就能震动天下,让各省云集响应,推翻满清,建立共和民国就指日可待了。但各堂口都很分散,这不利于我们对成都采取行动,所以,我们得想法儿占‘地利’!不过,各位老兄也不要着急,保路会那边的文斗肯定还要搞一段,这就给我们争取了做起事准备的时间,今天把事商量完,明儿早就请大伙抓紧返回各自的堂口,秘密收拢人手,然后,向成都秘密靠拢,起义一打响,我们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兵临城下,围攻成都,我们也就占到了地利!” 龙鸣剑说完,又引起了一小会儿议论。 等议论完全停下来,秦载赓又问道:“还有兄弟要说说自己的想法吗?” 他刚问完,周鸿勋就站了起来,他向大伙拱了拱手,说道:“兄弟也说几句,今天说的这事儿,如果一发动起来,我们就要真刀真枪的和清军干起来,就我了解的情况看,集合人员都不太难,难的是武器弹药,虽说川中官军的武器并不怎么好,但一个巡防营就有两三百条快枪,而且弹药充足,而我们呢,就说我的铁枪会吧,兄弟有两三百,但这几年搞到的快枪只有二十多条,加上火铳,火器还不到上百件,大多数兄弟也就只有一把大刀片,真要跟官军对起阵来,我们在火力上就要吃大亏;再说,我们的这些弟兄大多没有经过战阵,平时又没作过训练,临时集合起来,也只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胜算,所以兄弟觉得,最好把起事的日期拖后一点,让各位兄弟先回去准备准备,把人马练练,再想法搞点管用的火器,如果有法子的,再活动点巡防营的官兵加入我们,那就大有可为了。” 周鸿勋一口气说了这些,又向大伙拱了拱手,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因为他在巡防营当兵,所以他了解川中清军的情况,更明白起事要靠人员训练和武器装备,所以他站出来说了自己的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 攒堂成功待时机 周鸿勋的一席话,引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在座的人都又在心里盘算起自己人马和武器弹药来了。 秦载赓说道:“鸿勋兄弟说的是个大事,这次大干,主力就是我们自家的人,我们就先盘点一下人手和家伙吧,这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我先说一下我‘文明公’的情况,然后是各大堂口的兄弟们。” 他说着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文明公’堂口,从资州到华阳一带,眼下有人手一千六百多,人手一件兵器,其中有多年积攒下来的快枪六百余杆,子弹三万多发,火铳四百杆,其余就是长矛和大刀片。人手和家伙都还少了点,但眼下也就只能如此了。” 他说完,笑了一下,说道:“各位大龙头也都报一下吧!” 这些与会的舵主帮主堂口大龙头纷纷报了自己的家底。 他们在报,龙鸣剑在记,大约半个多时辰,结果就出来了,总的人手近两万,缺少兵器三千多件,所有火器加起来也就四千多杆。人数和成都一带驻扎的清军人数倒相差不大,但武器装备就落后了太多太多。 但秦载赓c王天杰c龙鸣剑c罗梓舟c胡重义五人已商量了几次,早已鼓足了劲儿,这次是势在必发了。 秦载赓听众人报完了情况,就说道:“我们的人手是还少了点,家伙也还差不少,但是,兄弟们,这是起事的绝好机会,我们一定不能放过,所以还请大家多想点办法。” 看大伙都不说话,龙鸣剑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周老兄说的确实是这件事的要害!大家都缺武器弹药,只能靠各位老兄想办法了,反正在总部下令之前,要抓紧搜集贮备粮草c弹药和其他能用的武器。有可能的话,最好把人马练一练,但一定不能让官府闻到味道。” 龙鸣剑刚说完,秦载赓又接着说道:“兄弟们,我们肯定不能仓促起事,但也不能坐失良机,就像鸣剑兄弟分析的那样,保路会的文斗还能给我们争取一段时间,要紧的是我们要抓住这段宝贵的时间,尽最大可能做好人员训练,尽最大可能筹措到武器弹药和粮草,当然,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要保住密,绝不能走漏风声。能不能做好这些事,就全看各位兄弟的了。兄弟们,还有要说的没得?有,就抓紧说。” 有人就说道:“总指挥,你总得给个大概时间吧?” 龙鸣剑就答道:“起事的具体时间得相机决定,这一是为了争取足够的准备时间,二是要选最佳时机,三是为了保密。不过大家最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准备!” 接着,又有人问道:“总指挥,这个打仗总得有认旗,不然就会乱套,我们用什么形状什么颜色的旗子啊?” “对了,旗子上边要写点什么呢?” 秦载赓想了想,说道:“旗子的形状颜色不好定,能有什么样的就用什么样的,只是写点什么好呢?肯定要,对,肯定要写点东西在上边!” 一时间,这个问题把大家都难住了,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龙鸣剑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按各分部所在方位写,东边的就写‘保路同志军东路’,西边的就写‘保路同志军西路’。” 有人接口说道:“行是行,就是那个方位都有几个堂口,到时候还是分不清,还是会乱套。” 王天杰说道:“这个好办,起事后,各堂口用‘标’为单位,各堂口的大龙头二龙头担任正c副标统,负责组织指挥作战。各位兄弟,每个方位上的大龙头商量一下,我们用‘标’作单位,再在旗子上写‘第几标’就可以了。比如,总部在南边,总部的人手肯定是第一标,就写上‘保路同志军南路第一标’。” “好!好!这样写,就分清楚了,又好指挥,又好联络。”大伙儿一致称赞道。 秦载赓摇了摇手,让大伙儿安静下来。他接着说道: “兄弟们都赞成,那就都请记住了,要按鸣剑老弟前头说的那样分头去准备,准备好了,就向成都靠过来,找个地方扎下堂口,要安排好探子和信使,我这里也要安排,随时联络,这样才能统一行动,才不会出岔子。这既关系到我们这件大事的成败,也关系到我们第一个人的身家性命,兄弟们一定要小心在意。事情就交给各位兄弟了。过两天我就和天杰c鸣剑两位老弟去华阳中兴场设立总部,以后兄弟们派出的信使都到华阳中兴场,具体地点和接头暗号我会派人告知。今天的大事儿就说完了,兄弟们如有不明白的,或有其他细务,下边就接着说,接着议。” 于是众人又商议了很多类似的细节问题,直至深夜才各自安歇。 秦载赓留郝天民和自己同住,他要和会中这位最有威望的老哥哥再谈谈。 两人进了屋,秦载赓招呼郝天民坐了,他对郝天民说道: “郝大哥,你就跟兄弟住,兄弟还有些事想请教请教!” 见大龙头这样跟自己说话,郝天民即忙说道:“总指挥,你太客气了!天民虽然年长,但也是总指挥的属下,总指挥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属下一定遵命照办!” 秦载赓非常诚恳地说道:“郝大哥,你就别老是‘属下属下’的了,我虽然是总指挥,这既是托先人的福,也是兄弟们的抬爱,但是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怎么敢妄自尊大呢?郝大哥,现在会里缺的就是你这样老成持重c足智多谋的人,要不是老哥哥要经管北路人马,我真想请老哥哥留在总部,多给兄弟一些指点。特别是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要带会中的兄弟,为恢复我们汉人的江山建功立业,再建一个人人都能安居乐业的太平之世,所以特别需要老哥哥这样的人在身边指点啊!” 听秦载赓说得这样诚恳,郝天民忙开口说道:“总指挥,属下” 秦载赓即忙打断了郝天民,说道:“郝大哥,你我是革命同志,是兄弟,你认我这个总指挥,你就叫我载赓,载赓兄弟,就不要再叫什么‘总指挥’了,也不要再自称‘属下’了!” “好吧,载赓兄弟,你想问啥你就问吧,老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郝大哥,听先父和会中的老人说,大哥的先人是李闯王手下的勇将郝摇旗郝永忠将军,而且你们郝家山的那几姓人家,也是郝将军部下亲兵的后人,说你们虽然蛰居深山,耕织印染为生,但世代都练武习兵,人人都会排兵布阵,大哥,你能不能给兄弟指点指点?兄弟虽也多年习武,但没读多少兵书战策,指挥打仗就是个门外汉,眼下就要指挥我们的千军万马,实在有点力不从心啊!” “载赓兄弟,你太客气了!你说的这些,也确实如此,我们郝家山的这几姓人家就是这么个渊源,所以十几代人都抱成一团,从来没闹过分歧,一直蛰居深山,耕织印染到今天,确实也世代都练武习兵,但要说人人都会排兵布阵,这就夸大其辞了。再说,我们也都两百多年没经历战阵了,就算读了兵书战策,也不晓得能不能派上用场啊!” “郝大哥,眼下就要兴兵,你肯定也有些打算吧?” “载赓兄弟,我是这样想的。从全局来看,总部把成都作首选目标,应让兄弟们把人手安排在容易攻击四门的地方,而且要商定好具体动手的日子和时辰,才能一声令下,四门突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c首尾无法相应,这样,破城的把握就大了。我对成都北门一带很熟悉,就带绵州大堂口的兄弟们主攻北门,把人手都安排在新都那一带,等待总部的号令。至于人手怎么安排,我是想以我郝家山老营为基本,编成前c后c左c右c中五个营,再把各香堂的人手编进去,这样比较好指挥,也好调动。但这还是初步的想法,还得回去了跟几个老兄弟合计了才成。” “这个想法好,明天兄弟们分头回去时,我也给他们说说。郝大哥,你那几个老兄弟,听说也是个个了得啊?” “这几个老兄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曾天德是我的军师,王天成c罗天佑c李天福c吴天禄是我的四员大将,我的五营人马就由他们统领。” “郝大哥,有几位令郎?” “四个,前回来送信的是老大云山,现在还在成都打探消息;老二云林在武昌,老大送到这里的信就是他传回来的;老三云海在重庆守码头,传递消息;老四云峰在山上看家。” “想来都很出众吧?虎父无犬子嘛!” “载赓兄弟过奖了,以后有机会,老哥带他们来拜见总指挥!”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最后,秦载赓说道:“郝大哥,北边的事就有劳你了!” “载赓兄弟,不用客气,自家兄弟,自家的事嘛!” 这样,两人才各自和衣躺下,休息了。 跟秦载赓说到四个儿子,郝天民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事 近十年来,郝天民在家呆的日子越来越少,每年除了过年前后那一二十天,就是像寒食c月半c中秋这些很要紧的日子,他也很少有空回家,父亲去世后,染房和堂口的事全压在他肩上,他得把染房做得红红火火,让郝家山的家家户户日子过得好一点,更要把堂口的事情做好,才能既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又能带兄弟们做一番大事。还好曾天德等兄弟得力,几个儿子争气,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累成什么样子。现在又是箭在弦上,起事后会是什么情形,谁也料不定,所以,他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宁氏。 那天在家里也就住了一夜,第二天自己就跟曾天德一起下山了,也不知道老伴请媒人去武都说小儿子的婚事说得怎样了。他也想趁这个时间回去给小儿子把婚事办了,可又不知道蹇家同意没得,这让他又拿不定主意了。 想到小儿子的婚事,他又想起小儿子那天晚上议事时说的那句话:“现在川中的清军大多用的是快枪,如果不能多搞些快枪,我们就是有再多的人上阵,怕也没得好多胜算呢!” 今天见大家都为搞不到快枪这事伤脑筋,他反而还轻松了些。因为大家都没有多少快枪,都还要靠大刀长矛,而他自己手下的人马,却还有训练有素的郝家山老营,这比其他大堂口又要强一些,所以他反而轻松了一些。可眼看就要动手了,却没有办法去搞点快枪,他心里又着急起来。 “快枪,快枪,在哪里能搞到快枪呢?” 在床头烙了半夜大饼的郝天民哼着这句话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郝天民觉得自己才迷糊过去,就听到外边有人说话,他睁开眼睛一看,天已大亮了。 门外传来了秦载赓c龙鸣剑和王天杰的声音,他们正在送各路英雄起身。 郝天民c闻捷生c赵国成等六七个川北的大龙头是第二拨离开罗泉井的。 他们每人都只带了四五个随从,但一起走也太招眼,出了罗泉井后,他们又分成三拨走的,只是约好到广汉高家坪取齐再分头回自己的堂口。 郝天民又是第二拨动身的,走了三天才到成都,但没进城。他只叫身边的一个随从进城,转告郝云山,让他抓紧时间带城里的兄弟撤往李家场。经过新都时,他也只叫了个随从去李家场知会天福c天禄一声,让天禄闰六月十九回到中坝场。 他和其他几人又继续北行,又走了一天多时间才到广汉高家坪。他和闻捷生c赵国成等在他的一个香堂里又商议了一阵,这才分别回自己的堂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 染坊定议留根苗 紧走慢走,闰六月十八的傍晚,郝天民一行人走到了青莲场。 随行的一个年青后生对郝天民说道:“老当家,今晚就住这儿吧?明儿后晌就能到中坝场,就到家了。” 郝天民答道:“行,今晚就住这儿。明儿早点动身,走快一点,晌午就能到中坝场,你们就可以回家歇歇了。” 那后生又问道:“老当家,我们是去西头廖掌柜那里住,还是号个栈房?” “不去廖掌柜那里了,就号个栈房吧!” 郝天民在各县的香堂下还设有“柜”,是安排在比较大的场镇上基层组织和眼线,头领就叫做掌柜。这一路上,他既没到香堂歇脚,也没到柜上歇脚,他一是怕这些香堂或柜上把动静弄大了,走漏了消息;二是觉得已经传令让各香堂暗中准备起事,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多,自己没必要给属下添麻烦。所以他今晚也就不想去廖掌柜那里住了。 那后生听了老当家的吩咐,就近一家客栈号了三间上房,郝天民一行就在客栈住了。 他们要了一桌饭吃了,就回房安歇了。 第二天天麻麻亮,郝天民一行人就上路了,晌午刚过,郝天民一行人就回到了中坝场郝氏染坊。 郝天民从大门进了染坊。他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罗天佑的声音: “山上山下合起来有八百多人,快枪才只有几十杆,鸟枪火铳也不到两百杆,就是大刀c弓箭c梭标全用上,也不够这么多人使,你们说怎么搞,总不能让人赤手空拳地上阵吧?” 接着是王天成的声音:“其他各堂口和撤到李家场的人加起来,怕有三千多人呢,手中的家伙就更少得可怜了,做这事,人手少了不成,人手多了没家伙也不成啊。天德老哥,你说这咋搞?” 曾天德不知再想什么,这两个说得这么起劲,郝天民就没听见曾天德的声音。 因为没听见曾天德的声音,郝天民就从门外跨了进来。他突然说道:“你们也太大意了吧,门口连个把风的都没得,你们就说得这么热闹?” 听到声音,三人才吃惊地抬起头来,才看清是郝天民,就齐声说道:“大哥,你回来了?” “我们是大意了点,现在这场上都没得官府的人了,因为保路的事闹得凶,官府把人都收回城里去了,所以我们都没上心。”曾天德又解释道。 “没上心!要是摸进来个探子,你们看出不出事?”郝天民一边说一边走到座位上坐下来,“天佑,你去安个人在大门里边,再喊个人站在这门口。再进来我们一起议一下你们刚说的事儿。” “大哥,大伙都在为这有人没家伙犯愁啊!”王天成说道。 郝天民没有接王天成的话,而问起了自己的小儿子郝云峰。 “云峰还没从山上下来?他把人练得咋样了?” “云峰说过他今天下来,这阵可能在路上吧。”曾天德应了一声,就又低头沉思。 郝天民知道他的这位军师的脾性,事情没想周全就不会开口说话,他也就没有再问什么,也在心里盘算他们刚说到的那个事儿。 王天成见他们都不说话,也就没再出声。 过了一小会儿,门外天井里传来了说话声。 “天佑叔,我爹回来了?” “刚进屋。” “那你不在屋里和他们说话?” “他让我到门口安两个人。” “哦。要商量事儿?” “那是肯定的。” 说着话,两人就走到了堂屋门口。从门口看进去,这也是一间不小的厅堂,摆设跟成都的那间堂屋几乎一样,正面墙壁上也是一个神龛,也只在正中有一块“天地君亲师”的神位。神龛下也是一张供案,供案的两边各放了一张大木椅。只是两边各摆了八张椅子,而不是五张。 两人进了门,郝云峰几大步走到郝天民面前,跪下给郝天民行礼,然后抬起头说道:“爹,你刚回来,不先歇会儿?” “起来吧,事儿又多又急,哪里还有时间歇歇?去挨你天佑叔下首坐了,我们好说事儿。”郝天民慈爱地看着这个小儿子,吩咐道。 “是。”郝云峰应了一声,又叩了个头才站起来。 郝天民看儿子去坐下了,就开口说道:“现在就议事儿,我先把总部开会的情况给你们说说,然后再说我们自己的事儿。” 郝天民用了大半个时辰把罗泉井会议的情况和总部的布置给大家详细地说了一遍。 歇了一会儿,郝天民接着说道:“我和闻捷生c赵国成商量过了,我们起事的时候打出的旗号是‘保路同志军北路第一标’,其他大堂口就是第二标c第三标到第七标。虽说我是北路大统领,但我想,我也不一定指挥得了别人,所以还是主要指挥我们自己这第一标,我就任这个标领,天德为副。人马分成前c后c左c右c中五个营,各位兄弟和各堂口的龙头分任营佐和副营佐。怎么分?我心里已有点儿谱谱,但要看你们在山上训练的人手和这边准备的家伙,天德你就说说吧?” 曾天德欠了欠身,说道:“大哥,这边和各香堂的情况,跟前次说的差不多,云峰侄儿训练的人手比前一段要强得多了。李家场的情况要等天禄到了才晓得。” “天禄还要好久才能到?”郝天明问道。 曾天德回道:“他昨天到的石马场,可能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 郝天民想了一下,说道:“那好,我们先歇一下,等天禄到了再议!” 郝天民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吴天禄的声音:“大哥,不用歇了,现在就议,议完再歇!” 曾天德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天禄,你来得真快呀,要不要先歇一下?” “不歇了,我已经在门口歇了一阵了!大哥,就先议大事吧!” 郝天民见天禄不肯歇,就说道:“好!天禄,你就先说说李家场那边的情况吧!” 这时,郝云峰已给他天禄叔端了一杯茶过来,天禄接过来大大地喝了一口,用手抹了一下嘴巴,说道:“李家场那边现在收拢的人有成都撤过来的,也有新都香堂的,合起来有六百一十二人,有五十三条快枪,一千七百四十发子弹,火铳七十一杆,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一把大刀片。现在就是缺钱粮,现有的存粮顶天能对付半个月。如果动手早,还能勉强对付,晚了,就真的很恼火哦!” “什么时候动手,要等总部秦总指挥的命令!我们现在只能把自己的事布置好,下面就听我的安排。” 听郝天民说安排大事,曾天德等都坐直了身子,都抬头看着郝天民。 郝天民说道:“我们总的人手有四千三百人,老营和各香堂一共留三百人守盘子,其余四千人都到李家场一带集齐。人手集齐后,组成前c后c左c右c中五个营。天佑带前营,‘仁’字香堂堂主为副;天禄带后营,‘义’字香堂堂主为副;天成带左营,‘礼’字香堂堂主为副;天福带右营,‘智’字香堂堂主为副;天德带中营,‘信’字香堂堂主为副。各营八百人,除火器外,兵器自带。” “大哥,火器咋安排?”曾天德问道。 郝天民说道:“到成都后,前营要首先攻城,三十二人的炮队归前营;一百四十四杆快枪,给前营四十杆,剩下的一百零四杆,留四杆给老营,用一百杆组成一个快枪队,归中营统领,用来支援各营,就让云山做这个队领;四百二十五杆火铳,每营一百,多的二十五杆给前营。各营要按兵器的不同,把人马分成火器队c弓箭队c大刀队c长矛队和哨棒队,每队都要安排好队领,负责统领。大致就是这样,你们看如何?” 曾天德等都说道:“这样很好,我们没意见。” 见郝天民安排完了出兵的大事,曾天德又问道:“大哥,这老营留那个来守?” 郝天民说道:“老营就由云峰带着云飞c云鹏c云彪c云豹和天禄家的云雷守。” 罗天佑一听就站起来说道:“大哥,我家云豹得和我一起走,我在前营也好多个商量的人。就叫我弟家的云泽留下吧?” 云豹是罗天佑的独子,在郝家山的云字辈兄弟中也是个文武全才,跟郝家的老四云峰比得起肩,是郝家山下一辈人的军师之选,所以,郝天民怕这次起事有什么闪失,就不想让他随同下山。 郝天民看了罗天佑一眼,说道:“天佑,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就不要争了。” 罗天佑还是不同意,他说:“大哥,你知道,在兄弟当中,我只是个使力的,你现在叫我带前营,没个商量的人行不行?大哥,你的心意兄弟领了,但一定得让云豹和我在一起!” 曾天德等也劝天佑让云豹就留守老营,但罗天佑就是不同意,最后,郝天民只好说道:“天佑,你一定要这样,你就带上云豹,但你不能让云豹有半点闪失!” 罗天佑答应道:“大哥,这个,我晓得。” 郝天民端起案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接着说道:“云峰,你就带你这几个兄弟留守郝家山c中坝场老营,除那一百多不能上阵的人外,再给你留一百五十四人,我只带七百人走,留快枪六杆,火铳十杆,硬弓十张,其余的你自己想办法。天德,天成,天佑,天禄,你们没别的想法吧?” “没得!” 郝天民就又看了几个兄弟一眼,说道:“大哥这么安排,也就是想给郝家山上各姓留根苗苗,晓得么?” “晓得!”几个老兄弟一齐答道。 郝天民接着说道:“今天是闰六月十九,给出征的兄弟五天时间,安顿好家里边的老老小小,把筹集到的粮食分一些到他们手里,让他们做成干粮,二十五全到山上会齐,从二十六开始,按分的小队,由队领带着分拨潜往李家场,但不能大队行走,要三人一堆五人一伙,装扮成送货的c赶场的c走亲戚的,等等,把兵器都藏好,甚至昼伏夜行,到七月初五,全部在李家场取齐,等待总部下令,我们就攻向成都。” 郝天民作完总的部署后,说道:“这事儿总的就这样了,大伙说一下,还有些什么事要筹措。” 曾天德说道:“大哥,我们有四千人,人手也不算少,但我们还差兵器近千件。这上阵就得有兵器,还差这么多,这事咋整?” “这些天,我就为这事儿犯愁呢,想得脑壳都痛了也没想出办法。”王天成摇着头说。 “要不就有家伙的去,没家伙的留下,等搞到家伙了再上。”罗天佑插了一句。 郝天民没有说话,他觉得最恼火的就是这件事儿了。 看大家都拿不出主意,郝云峰就开口了,他说:“爹,几位叔叔,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郝天民看了儿子一眼,说道:“你爹,你几个叔都没想出办法,你有啥子办法?” 曾天德接过话说道:“大哥,你就让云峰侄儿说说,兴许还真是个好办法呢!这就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行,云峰你就说说。”郝天民也就同意了。其实,他心里也看好他这个小儿子,但他又不太想让这个小儿子抢了大儿子云山的风头。 郝云峰说道:“爹,几位叔叔,我是这样想的,成不成,你们拿主意。”郝云峰从容说道,“从这些年朝廷和洋鬼子打仗的情形看,火器优于长矛c大刀c弓箭,但火器只利于远战,近战肉搏还是长矛大刀占上风,而川中清军配属的火器虽多,但打仗还是靠近战肉搏,我们的火器更少,更要靠近战肉搏取胜,马上赶造大刀片也不现实,因为铁和钢都很难弄到,特别是钢,没有钢的大刀片还不如烧火棍,所以我就想,我们就地取材,用竹子和麻绳做一些弓,虽然劲道和准头差点,但也能用,再准备一些斑竹杆和杂木棒,斑竹杆细的一头砍成斜尖口,就可以当矛使,虽然比不得铁矛,但在近战肉搏时,它可以占长的优势,杂木棒既结实又有份量,就是武松用的哨棒,连老虎都打得死,何况是人?我在山上都弄了一些,只是还不够,我们可以抓紧再弄一些。你们看,这行不行?” 几个本已听得不住点头,现在听他一问,曾天德马上接口说道:“妙!就是这个办法!这人老了,就想不到了,我这几天头都快想破了,就忘了当年戚大将军打倭寇就是用毛竹作兵器的,我们这里没毛竹,但斑竹却有的是。好,这个办法好!” 王c罗二人也一连声地称赞:“好!云峰侄儿的这个办法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 天民训子说老营 郝天民也觉得这办法不错,他对云峰说:“你就抓紧多准备一些,到时候我们一搞起来,肯定还有参加进来的人,我们就可以拿这些给他们使。你这几天还要赶制一些旗帜,我们是从北向进军,以五行而论,前营在南属火就用红色,左营在东属木就用绿色,右营在西属金就用白色,后营在北属水就用黑色c中营居中属土就用黄色,全都大大的写上‘保路同志军北路第一标’,每色五面,要准备好旗杆,中营用黄色,所以黄色的要做一面特别大的。” 郝云峰早就把旗帜做了,只差写字了,他还给老营都准备了。他怕父亲说他卖弄,也就没说出来,只是点头答应着。 郝天民这才回头和曾天德说话:“兄弟伙,李家场地面不大,人户也不是太多,成都撤出来的人已经去了那里,那里的人已经不少了,这么多人再去,不要说躲开官府的眼睛,就是住的都成问题呢,你们说,还有什么办法没得?” 曾天德说道:“我看,只能把各营的人手分割出来,然后就分散驻扎在那一带,让他们白天分散出去,到天黑又集在一起,这样兴许能隐藏个十天半个月,所以去早了不行去晚了也不行,真让人发愁啊!” 罗天佑道:“要是十天半月也不动手呢?” 王天成就说道:“干脆从德阳开始,把五营人马分散开来,排成一字长蛇阵,这样既便于分散隐蔽,联络起来也快。” 吴天禄道:“太分散了,拉得太长,动手的时候,收拢人马要的时间太长了!要是十天半月内就动手,就不好整了!” 郝天民叹了口气,说道:“唉,这种事儿是赶早不赶晚,还是先过去再说罢。” 郝云峰听父亲提出新都怎么隐兵的问题,就一边听几位叔叔说话,一边想隐兵的办法,听他们都没说出什么好办法来,就说道:“爹,各位叔叔,我倒有个想法,你们看行不行?” 郝天民就说道:“你说来听听。” 郝天民叫云峰说,云峰说道:“李家场只有那么大,一下子去那么人,肯定会让人起疑,可能一两天都藏不了,就让人发觉了。所以我想,这四千人手不能全部到李家场一带隐蔽,应该隐蔽在广汉c彭州c新都之间的三角地带,而且以一百人为一队,每队相距里地,每营分八队隐蔽,各营都布置好眼线和接头暗号,负责与各队的联络,这样既能分散隐蔽,又能迅速收拢。在李家场一带,以那里的六百多人为主,再把人手给补齐八百,就组成天佑叔的前营,让天佑叔在那里坐镇,就肯定不会有事。爹,从李家场往北退十几里,就是新c彭c广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您就把以老营的七百人为主的中营设在那里,那里安全,又好隐蔽人手,更容易和各营联络。而且一旦动手,只需半个时辰就能跟前营会合。当然,您和天德叔还可以就住在前营,这样可以尽快得到成都的消息,并调整整个部署。” 几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听完后,曾天德首先说道:“云峰侄儿这个想法好,只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把中营和前营都隐蔽在李家场,只要把人手尽量分散点就行了,而另外三个营就隐蔽在那个三不管地带。眼下这种局面,那种三不管地带是最好隐蔽人手的地方。这样,一旦动手,就更好集齐人手,不会贻误战机。” 曾天德对郝云峰的想法的补充和调整,让在座的人都觉得好,都同意了云峰这个隐兵待机的办法。 郝天民看大家都同意了,就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兄弟们,还有要说的吗?” “大哥,我从李家场动身时,云山还没撤回李家场,不晓得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吴天禄说道。 郝天民说道:“我从罗泉井回来时,已让人去叫他撤往李家场,但不知他撤了没有。他那里还留有会中兄弟三十人,每人都有一件兵器,但火器只有四杆快枪,子弹一百发。天德,如果他已经撤到李家场,我们去了,就叫他再把快枪队训练一下;如果还没有,就再叫人去催一催。” “大哥,我这就叫人去看看。”曾天德答应道。 郝天民点了点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天都快黑尽了,才想起该吃饭,于是说道:“兄弟们,今天就议到这里,都去把饭吃了,歇了,明天该做什么的就去做什么,二十五在山上点将台聚齐!” 于是大伙就散了。 堂屋里就留下郝天民父子两人。 这时已来人掌了灯,送了饭菜进来。 父子俩默默地饭吃,都没有说话。 郝云峰一边吃一边想心事,以致饭菜是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 父子俩默默地吃完饭,又进来人把桌子收拾了。 郝天民见儿子不说话,就突然问道:“老四,你在想啥?” 郝云峰就答道:“爹,我还在想你先前的布置。” 郝天民问道:“有啥子要不得的吗” 郝云峰答道:“爹,我有一点意见。” 郝天民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先前咋不说” 郝云峰被他爹一瞪,立即就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道:“几个叔叔都说要得,他们都没意见,儿子就没敢说。” 郝天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说!” 郝云峰就说道:“爹,天福叔,人老实,又不爱说话,让他带右营我有点担心,所以我觉得让我和他换一下,让他回来守老营,让大哥或别的得力堂主去带右营,我去带快枪队,可能这样要好一点。要不就爹留下坐镇老营,天德叔在中营掌总,天福叔到中营协助,大哥去右营,再给他配个得力副手,我还去带快枪队。爹,你看这样行不行?还有” “不行!”郝天民一声低吼,打断了云峰的,“你娃儿的心,老子清楚,你觉得大伙都去真刀真枪地干了,你留下守老营就太没劲了!是不是?”。 郝云峰被这声低吼吓了一跳,没敢接话。 郝天民看也没看儿子一眼。 他接着往下说道:“老四,你就不想想,我把老营交给你,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这七百人跟你爹一走,家里的老老小小,婆娘娃儿都交给你了,你得管好他们的吃住,还要让他们安心,不能有一点闪失。” 郝云峰听父亲这样说,就辩解道:“儿子以为爹会带我去上阵,就没想这么多!” 听了儿子的辩解,郝天民的语气和缓了下来,他说:“老四,先没想,现在就要好好想想。你晓不晓得啥子是老营?” “爹,您就给儿子说说吧!” “老四,这老营,就是我们的根基。这几年一直让你经营这中坝场和郝家山,就是要你把我们的这个根基弄牢实。我们在外边搞到的东西也不断地送回来,贮藏在这里,为的就是一旦干起来,能从这里组起人马,能从这里把粮草c兵器c弹药源源不断地送上去,能保证前边不缺粮不缺家伙。” “儿子晓得了!” “晓得了?老四,你还不晓得!老营,它也是最后的退路!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在前边搞不过人家,吃不住了,我们还得退回这里来坚守。你记住,你得给大伙把这里守牢了!” “爹,你就不怕儿还嫩了点儿?” 郝天民白了儿子一眼,说道:“老四,你爹不糊涂!我的这些兄弟,还有你们这一辈儿,哪个有几斤几两,我都清楚!你爹是保路同志军的北路总指挥,不能不到最前边,不能窝在老营。你这几个叔叔,虽说不是你爹的亲兄弟,但我们是十几代人结下来的生死兄弟,没有他们,我们郝家也走不到今天,所以上阵就得靠他们,他们得跟我走,去带这几营人。你天福叔人虽老实,不善说话,但不缺心眼,而且武艺也不差,是员猛将,他带右营肯定出不了岔。” 郝云峰一边听,一边点头,没有在插话。 郝天民接着说道:“老四,你肯定在想,为啥不让你大哥云山来守老营?” 郝云峰又点了点头。 “老四,你也看到的,你大哥云山,这些年我都没让他独当一面,不是他不想,也不是爹不要他独当一面,是他在这些方面不如你们小的几个!让他跟着我,也不是爹偏心,是他将来要接掌这个大家,我得让他跟着我多学点。眼下让他来守老营,还是去带右营,都让人放不了心啊!” “爹,您会不会小瞧了我大哥?” “老四,你爹都这把年纪了,看人是不会看走眼的!所以,我还得把你大哥带在身边,再打磨打磨他,不然,以后他挑不起他要挑的这个担子呀!” “爹,儿子觉得,您也许早点让大哥独当一面,他现在也就能让您放心了!” “老四,你不记得了?爹让你经营老营以前,不是叫他经营过吗?你看他把这边管成什么样了?他要是做得好,现在在成都给爹做帮手的就该是你了,就不是让你在这边独当一面了!爹给你说这些,是要你明白你爹的一片苦心!你晓得么?” “儿子晓得了!” “好!现在就不说你大哥了,爹再给你说点儿事儿!” “爹,您说!” 郝天民继续说道:“我给你留的人手不多,你不光要把老营守好,你还要给我把县城盯住了,如果那里有什么动静,比如要回援成都,你得给它弄点麻烦,让它不能脱身,但又不能跟它拼,那是两个巡防营,有千多人枪。我派人打探过,他们每营有三四百杆快枪,而且每人都有一把大刀片,我本来想把它搞下来,又怕弄出点动静影响了大局,成都打响以前,弄出任何动静都会坏了大事。我们走了以后,你更不要去打它的主意,你把老营给我守好,它不动,你也不要动,听明白了?” “明白了!” “老四,其实爹晓得,你一直在动那两个巡防营的脑筋,但你不能动它,它担负着这平坝里若干人的身家性命,你动它,要是上山里那些人知道了,趁势杀下山来,这平坝里就会血流成河,你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你天德叔也想过要搞那些快枪,我一直不准,也就是为这个,你明白么?” “爹,儿子明白!你们下山后,我只盯着它,它不回援成都,我肯定不会动它!” 郝云峰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不准动手我就不动手,该动手的时候我自然会动手。 清朝在县城一般都不驻军,县里也就几十个由九品巡检统辖的绥靖地方的土兵。这江油县城武都怎么会有个巡防营呢?原来武都再往西就进山了,山里边就是藏区,那些藏民受拉萨唆使,动不动就闹事c反叛,要是让他们杀到平原上来,那就不得了了。就因为这个,武都一直驻守着两个巡防营。这两营人马不但手里的家伙好,而且弹药非常充足。 这两个巡防营的驻军也不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而是从川北各县招募的,有一部分就是江油本县人。郝云峰一直都在动它的脑筋,他在江油独当一面的这几年,早把这两个营中的半数人拉到会中来了,成了袍哥兄弟,但他没告诉父亲,因为那些兄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不是人靠不住,而是他们另有重任在肩。前几天,他背着几个叔叔还去了一趟武都,就是要跟那些兄弟说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云峰想了,父亲这回去打成都,如果不顺手,他就要把武都拿下,用这支人马去助一臂之力或解燃眉之急。 听父亲说武都的巡防营不动,他就不能主动去动它,他就想:我要是急着要用兵呢?我不动它,我又在哪里去搞到一支人马呢?看来,真要出现那种情况,我还得让它先动起来呢! 他还在想,就听父亲说道:“老四,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就歇了吧,明天才有精神做明天的事儿!” 他就答应道:“是,爹,您也早点歇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 深夜不寐心如潮 郝云峰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了床上。 想到父亲刚才说的话,他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他知道,父亲是怕他和大哥云山争这郝家山的当家人。 他知道,“长子当家”是郝家山十几代人的的规矩,虽然他们郝家自从到郝家山后,人丁从不兴旺,十几代人都几乎是世代单传,但曾c王c罗c李c吴几姓却是人丁兴旺,而且代代都是长子当家,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和大哥云山争这当家人。 他知道,他们兄弟几个是一母所生。虽然那个时代,大户人家纳妾成风,但不准纳妾是郝家山的规矩,也是从闯王营中传下来的规矩。从云峰记事起,他们兄弟就在一起读书习武,嬉戏玩耍,从不生分,只是长大后,家族的染坊越做越大,越开越远,兄弟几个才分开,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就有些生疏了。每每想到这些,他就特别怀念兄弟们在一起的日子。 他也知道,山上山下的老老少少都觉得他比大哥云山更适合做这个当家人,甚至父亲也觉得他要跟大哥云山争。但他从没这么想,因为,说能耐嘛,兄弟几个差不多,只是大哥看起来要阴沉点,脸上很少有笑容,他倒觉得那是大哥的稳重,所以别人不太喜欢大哥那副模样。如果说自己比大哥强点,也就是人缘了,但他认为这也是自己沾了守老营守祖业的光,因为守老营守祖业,天天都跟山上山下的老老少少在一起,大伙儿说说笑笑,人缘也就好了。 这两年,他也偶尔去去成都,一则是去看看父亲和大哥,二则是把郝家山的原材料给那边的染坊送过去。可到成都后他就觉得心里别扭,在父亲和几位老叔面前,大哥跟自己和和气气,也有说有笑;而兄弟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大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是说些不阴不阳的话来挤兑他,就是鼻子不是鼻子c眼睛不是眼睛地找他的茬儿,两人就不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倒像是一对天生的冤家。 他知道大哥为啥不待见自己,但父亲把老营交给自己打理,自己又不敢有半点马虎。他觉得,自己做不好,父亲那里没法交代;自己做好了,又太伤和大哥的感情。他实在是有点左右为难。他简直想给父亲说,让他也像二哥c三哥那样,去什么地方在开个分号,把染坊的业务做得再大一点,但父亲说过染坊的业务不能再开大了,再开大了,人手就太分散了,等要做大事的时候,得力的人手就聚不齐了,所以他根本就不能跟父亲提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郝家山上得力的人手并不多,老一辈也就郝天民和他的那几个老兄弟,这小一辈嘛,凑起来也就三四十个,他二哥c三哥去打理分号,就带走了十几个,其余的又在山上山下各有职事,自己要再分点人走,这老营的事儿就可能要瘫起。 他就只好安慰自己,自己尽力把老营打理好,将来能把一个兴兴旺旺的老营交还给大哥,大哥也就不会计较自己了。 不过,很多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很憋屈,心里常常很难过。难过归难过,他还不敢当作父亲的面把这些说出来,也就只好自己忍着。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爹和大哥能理解我这心,那就最好;要是不能,等有机会了,我也下山去吧,我就不相信,我不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实在不行,我就想法远走他乡吧!总不能父子猜忌,兄弟相争吧!” 他想自己明天还要回山上去操练人马,还要安排人手去准备哨棒和竹枪等武器,就从床上起来,洗漱了一下,然后上床睡了。 但他仍然睡不着,他继续想着他的远走他乡。 他想,等帮着父亲把眼下的大事办了,他就带着玉儿远走他乡。 他想,他跟蹇家叶儿的那门亲事,他再怎么闹腾,他爹娘也是不会答应退亲的了,要想跟玉儿厮守一辈子,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玉儿远走他乡,去一个爹娘找不到他们的地方,然后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虽然他到现在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成都,但他知道,三哥云海去了比成都远的重庆,二哥云林去了比重庆更远的武昌,那么他就要带着玉儿去比武昌还要远的地方,也许就是听人说过的广州,也许是遥远的京城。反正,他不会也不愿意跟大哥争当郝家山的山主,他不会也不愿意顺爹娘的意娶蹇叶儿,而昧了玉儿的一片情。 他想,就他自己的能耐,一定能找到事做,一定能给玉儿幸福的生活。 于是,他幻想起将来跟玉儿一起幸福生活的情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小儿子回自己的房间去了,郝天民独自留在染坊议事厅里,他也在想自己的家事。 他觉得今天是不是给小儿子说得太多了。 在郝家山上,这几姓人家,自从上山以来,户户都人丁兴旺,偏偏他做山主的郝家子嗣艰难,几乎代代都是单传。这单传也好,免去了哪个儿子承掌家业的烦恼,而其他几姓,都向山主一家看齐,都以长子承掌家业,就弄出了个“长子当家”的不成文的规矩。可现在,他郝天民也有了四个儿子,让大儿子云山将来当这个家,做这个山主,看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可郝天民现在是怎么看,都觉得云山实在不是当这个家,做这个山主的料。云山在他面前是唯唯诺诺的,可在别人面前,又自大得很,早就以少山主自居了,在平辈c晚辈面前如此,有时在山上那些不主事的长辈面前,也是架子大得很。几年前,郝天民带着曾天德等老兄弟,忙着在外边把信义公的堂口做大,就把这老营的事交给他来管,结果老营没什么发展,而山上的人对云山还有了不少埋怨。郝天民回山知道了情况,只好自己去替他揩屁股,想尽办法来安抚山上的人。想到云山将来要当这个家,现在不能把人都得罪完了,就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好好地学学为人处世之道。从那以后,老营的事儿就交给小儿子云峰来打理了。自从云峰打理老营后,老营是管得井井有条,事事兴旺,所以山上的老老少少都向着云峰,都觉得他才是将来的山主。 看到这个局面,郝天民又有些难受了。 当初,他就是怕将来几个儿子都想做这个山主,等他百年之后,就争个你死我活,就要把这郝家山给败了。所以他不让云山管老营的时候,就把老二云林c老三云海派到重庆和武汉去了,他希望他们能在那两个地方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可云山要带在自己身边学做人,老营又要人管,就想这老四云峰年纪小,一直又没管过什么事,如果他做得比云山还不好,也许能给老大挽回些声誉,就让老四来打理老营了。现在他做得风生水起,让山上山下的老老少少都说他好。这让郝天民更为难了,打压他嘛,又实在没道理;不打压他嘛,老大将来就更没法做这个山主了。 其实,他近来也在想,干脆就让云山以后专门经营成都的那一片天地,就让这老四做这郝家山的山主。所以他几次有意跟曾天德说到这个话题,可曾天德的话是含糊的,他不知道曾天德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也就没法拿这个主意了。虽然从古以来就有立长立贤的说法,可废长立幼败家的事也是比比皆是,所以让他心里特别矛盾。 想到这些,他坐在厅里独自长叹了一声。 一个人坐在这厅里也实在无聊,郝天民就回到自己的住房里休息。 人躺在床上了,思想却还是静不下来。 他在床上想了好一阵,他突然明白自己今天给小儿子说那么多的原因了。他就去跟敌人在战场上搏杀了,云山也要跟他一起去,俗话说刀枪无情,那快枪的子弹更是不长眼睛,谁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呢?他不希望自己不能回来,当然更不希望云山不能回来,但要是他们父子俩都回不来了呢?他觉得,他得跟小儿子再谈谈,得给郝家山一个交代。 想明白了,思想也就静下来了,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人也许是一种怪异的动物。有亲缘关系的人,也许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就会产生心灵感应。当郝天民和郝云峰父子两人在郝家山上思前想后睡不着的时候,在成都的郝云山,这一夜也睡不着,也在思前想后。 今天,他在染坊里闲得慌。因为五月二十一以后,成都各行各业都应保路会的号召,歇业了,他家街面上的店铺关了门,后面的染坊也停了工,他让跟他一起留在成都的兄弟,除留下几个守门外,其他都出去走街窜巷,打听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去了。他早起练了一趟家传的郝家刀,就实在找不到可干的事儿了。于是就出门找了几个生意上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喝酒了。 他们一直喝到天黑了才散伙,他也醉醺醺地回了染坊。 他人虽醉了,其实心里明白着,所以倒在床,却并没睡着,他在想心事儿。 郝云山觉得,他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太窝心了。 他们郝家人丁最旺的就是他们这一代了,兄弟四个。现在,弟弟们都独当一面,分在各地,父亲却偏让他跟着。他总觉得,父亲虽说是让他跟着学当家,但实际又好像是不放心他,可究竟不放心什么,自己总也想不明白。 他总觉得,父亲把老二c老三打发得远远的,让老四留在中坝场守郝家山的祖业,似乎就是暗示他,将来在郝家山当家的就是老四,虽说郝家山“长子当家”是不成文的规矩,但他们郝家也只是在郝家山的第九代时有过兄弟两人,当然后来也是长子当的家,可也是因为那个老二实在不成器。 “父亲是不是要让老四当家呢?” 这个问题,从他跟父亲到成都经营郝氏染坊后,就经常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会中的兄弟,外面的朋友,都是不能说这种事儿的,所以他只能在心里闷想。 很多时候,他心里就很不平:为什么就让老二c老三c老四独当一面,却不让他独当一面?他也承认老二c老三有些能耐,不过他们去武昌,去重庆了,他们管的染坊分号也很小,从堂口的事儿来看嘛,也不过是做探子传消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气的是老四,年纪又小,也没做过什么大事,父亲却让他也独当一面,而且郝家山的老老少少都向着他,虽没有人明说,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打理老营的时候,山上山下的人动不动就挑三窝四地找他的茬,有时背后还要说点他的小话,让他怎么做就怎么不顺手;可这老四一接过去,却是风生水起,事事顺手,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比瘪了。 “这老四究竟有啥子门道呢?” 这个问题也一直纠缠着他,只是他怎么也弄不清楚。所以,他一想到老四,心里就来气儿。 跟父亲在成都住得久了,场面上的事也见得多了,有时他也想得开了。他想啊,就郝家山那么个山主,做不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要父亲将来能让他管这成都的染坊,能把信义公交给他,他做这堂口大龙头,就让老四做那个山主,老四也还得听自己这个龙头大哥的,老四能把老营给他经营好,那倒省了自己不少的心。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他也就不觉得太窝心了。可是,他就觉得老四眼下太抢他的风头了,让他在老营的这些人面前太没面子了! 他想着这些,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心里说道:“唉,想这么多干啥呢,随他去吧!”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伴着涌上来的酒劲,慢慢地迷糊过去了。 这段时间,郝天民也太累了,到今天总算把事情布置完了,家事也想清楚了,所以今夜的这一觉,他睡得特别沉,第二天醒来时,辰时都快过了。 他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去找小儿子,想给小儿子交个底。去到小儿子的房间,却没见到人,出来一问,才知道郝云峰已经回山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 豪杰不敌病魔狠 龙鸣剑素来体弱,这半年来在全省四处奔波,早就疲惫至极,但他一直强撑着。到今天,川省哥老会总堂开山立柜,成立川省起事总指挥部,这两件事总算搞成了,看着这些与会的龙头大爷一拨一拨离开了罗泉井,他也一口气松了下来。这口气一松,他的疲惫,他的病态也就暴露出来了。 送走最后一拨人后,他,王天杰,跟秦载赓回到前院正房堂屋,准备商量一下去中兴场设立总指挥部的事儿,他们刚坐下来,还没开口说话,他就向桌子上一扑,晕过去了。一时间,他脸色苍白,四肢冰凉,气如游丝,把王天杰和秦载赓都吓着了。 王天杰和秦载赓立即扑过来。 王天杰忙扶起他的身子,一只手搂着他的腋窝,另一只手扶了他的头,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腹部,然后就动手掐他的人中,一边掐一边喊道:“顾三,顾三,你咋啦!” 秦载赓已拖过一张椅子,把它跟龙鸣剑坐的那张并在一起,他把龙鸣剑的双腿抬起,平放在椅子上,然后就捏龙鸣剑两支手的合谷穴。 两人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阵,龙鸣剑却没什么反应。 王天杰就着急地说道:“这咋整?这咋整?” 他这一问,把忙糊涂了的秦载赓给提醒了,他立马意识到得找郎中,于是他向门外喊道:“老鲁,老鲁!” 正在清扫前院的老鲁听到叫声,就问道:“少爷,啥子事儿?” “你快进来!” 老鲁把扫帚一丢,忙跑进堂屋来,看到屋里的情景,就问道:“少爷,这龙少爷是咋啦?” 秦载赓答道:“他晕过去了,老鲁,你快去找个郎中来!” 老鲁看了看龙鸣剑,又看了看秦c王二人,说道:“少爷,你们这么整要不得,快把他扶进去躺着,我这就去找郎中!” 于是,老鲁就出门找郎中去了。 秦载赓和王天杰两人就把龙鸣剑扶起,半抱半抬地把他弄到堂屋左边的房间里的床上,让他躺下,然后给他盖了一床薄被。 等把这一切做完,两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才镇静下来。 秦载赓就问王天杰道:“天杰,你跟鸣剑在一起的时间长,你晓不晓得他这是啥症候?” “大哥,我和他虽是同乡,其实以前也没见过面,是到东洋后,才熟悉起来,也就这半年才几乎天天在一起。这半年,他一直精神着呢!我只晓得他体弱,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病倒!他这一病,我们后边的事儿咋整呢?” “天杰,你也不要着急,等会儿郎中来了,等给他瞧了病,看郎中咋说,我们再商量后边的事!”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唉!” 他们正说着话,老鲁就带着郎中进来了。他们忙站起来跟郎中打招呼,郎中跟他们点了点头,就开始瞧龙鸣剑的病了。郎中先翻了翻龙鸣剑的两只眼皮,然后就坐下把脉。 秦载赓就把老鲁叫到门外,给他说道:“老鲁,你去给碧萝说一声,让她拿些银子给你,一会儿好给郎中诊费,也好去给四弟抓药!” “要得,少爷!”老鲁答应着就去了。 老鲁去到内院,看见秦舒月姑嫂正在一起说话,他就目前说道:“少奶奶,少爷请你取点银子给我!” “少爷要银子做啥?” “龙少爷病了,我刚把郎中找来了,少爷叫我来取点银子,一会儿好给诊费,也好去给龙少爷抓药。” 秦舒月就问道:“老鲁,你说龙大哥病了?他今儿早不是好好的嘛,咋就病了?” “送走最后一拨人,少爷和他们一起回到堂屋,龙少爷就晕过去了!少爷和王少爷掐人中的掐人中,捏合谷的捏合谷,可他就一点儿动静都没得,少爷就叫我去找郎中了。” 听老鲁说完,谢碧萝就去取了银子,然后姑嫂俩就跟老鲁一起去了前院。 她们到那屋时,郎中已诊完病,正在给秦c王二人说龙鸣剑的病情:“病人素来体弱,似乎长久以来就心有郁结,这心郁则伤肺;近来又好像遇上了着急的事儿,有些心急上火,心火太旺又伤了肝,再加上过度劳累,所以就出现了这种昏晕状态。病人得卧床静养,再辅以药石,也许半把个月能好起来!我这就给他开个方子,你们给他抓来服用。” 王天杰就问道:“先生,你看他现在这样,啥时能醒过来呀?” 郎中说道:“病人现在没啥子大碍,有半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只是这床边不能离人,他醒了,不要让他随便离床!” 秦舒月就说道:“哥,你们请先生去堂屋开方子吧,妹子在这里守着!” 秦载赓知道妹子的心思,可又不便说破,就为难也说道:“妹子,他一个大男人,你在这儿不大方便吧?” 秦舒月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哥,他是你弟,就是我哥,这个妹妹服侍哥哥,有什么不方便的?” 秦载赓就讷讷地说道:“那,那” 秦舒月就看了他哥一眼,说道:“哥,你还那啥子?你们就请先生去堂屋开方子吧!” 秦载赓也觉得确实不好说什么,就跟王天杰一起带着郎中去堂屋了。 老鲁已准备了笔墨,郎中就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叠纸来,他思索了一会儿,就提起笔来给龙鸣剑开方子了。他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道:“病人素来体弱,这药就不能下重了,还得边补边调。怕要十到十五剂药才行!” 他说着就已把方子写完了,他把方子递给秦载赓,说道:“你们照这个方子先抓五剂回来,一天一剂,每天早c中c晚各服一次,饭后服用。过了五天,叫人来喊我一声,我再来给瞧瞧,给换换方子,又再服五剂,那么,病人就应该好了。过会儿病人醒了,你们一定要叫他静卧,不能叫他劳心费神!” 郎中说完,就背起药箱准备走了。秦载赓就问了诊费,把诊费递给郎中,然后就送郎中出门了。 老鲁就拿了药方去给龙鸣剑抓药去了。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个自己心仪的男人病成这个样子,秦舒月心都要碎了。 上次龙鸣剑和王天杰走后,她哥已经把龙鸣剑的情况给她说了,还让她嫂子谢碧萝劝过她,让她死了非龙鸣剑不嫁的那条心,可她毫不动摇,就一心要嫁龙鸣剑这个心目中的英雄。 她对她哥说:“只要龙大哥没有亲口对我说,他不娶我,我就非嫁他不可!” 秦载赓没法,就生气地对妹子说:“妹子,你不听哥的,等鸣剑下回来了,你自己去跟他说,看他答不答应娶你!” “你以为我不敢亲自跟他说?哥,你等着,他下回来了,我就跟他说!” “行!你这个犟女子,你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了!你看他会不会答应娶你嘛!” 可这次龙鸣剑来了,就一直忙着开英雄会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机会单独见他,眼看他又要走了,她心里可着急了。而且她嫂子也一直找些事儿让她帮着做,让她完全脱不了身,她只好在心里叹息:“唉,我秦舒月今生真的跟他无缘了?” 却不想龙鸣剑竟累得病倒了,她终于有机会守护在这个心仪的男人身边了。她心想,老天爷呀,你还真不负有心人啦! 她父母过世得早,歌嫂把她像带女儿一样带大,到十八岁时,哥嫂就张罗着给她找婆家,但她坚持要找一个你她哥那样的英雄,所以镇子里几个大户人家上门提亲都被她拒绝了。她一直守望着,要等待她心目中的英雄男人出现。龙鸣剑的出现,让她怦然心动,她觉得她要等的那个人来了。在与龙鸣剑的接触中,她觉得她没看走眼,她也感觉到龙鸣剑喜欢她,她就把自己的心事儿给嫂子说了,她嫂子就让她哥问龙鸣剑,却不想,龙鸣剑已有家室。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她觉得,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世界里,龙鸣剑再娶了她,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再说,她自认是江湖儿女,只要能跟这个心仪的男人而且又喜欢自己的男人过一辈子,也就不在乎什么做大做小了! 她看着龙鸣剑苍白的脸,心痛地想着:“鸣剑,你快点醒来吧!你一醒来,妹子就要告诉你:我要嫁给你!”但又一转念,想到这个男人一醒来,又要去奔忙他的革命,她又希望他不要快快醒来,她好在他身边多守候一些时间,哪怕一句话都不能跟他说,哪怕只能就这样看着他苍白的脸,她也觉得心里是那样的幸福甜蜜! 不过,她还是希望这个男人快快醒来,再快快地好起来,然后娶了她,她就能像哥嫂那样甜蜜幸福地生活,她和他还要生养一群他们的孩子。想到这个男人会亲密地爱抚自己,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就连忙收摄心神,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时,龙鸣剑忽然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他转了转头,才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秦舒月,就气息微弱地问道:“妹子,我这是咋啦?” 看见他醒了,她是又心痛又高兴,眼泪就淌下来了。 龙鸣剑见她流泪了,就吃惊地问道:“妹子,你咋啦?” 秦舒月没理他,而是朝门外喊道:“哥,他醒了!” 听到舒月的叫声,秦载赓夫妇和王天杰就从堂屋过来了。 秦舒月一边往起站,一边假装揉眼睛,把自己的失态掩了过去。进来的人也都关心病人去了,也没注意到她的举动。 龙鸣剑看清了进来的人,就有气无力地问秦载赓道:“大哥,我这是咋啦?” 秦载赓答道:“四弟,你莫说话!先生给你把过脉了,他说你病得不轻,得静养!再服点汤药,过个十天半月,也就没事儿了!” 龙鸣剑惊奇的问道:“大哥,你是说兄弟病了?” “是啊,四弟!你刚才可把大哥给吓着了,你一进门,就晕倒了,太吓人了!你先躺着,莫说话,好好歇歇啊!” “大哥,子骧,我病的不是时候啊!” 秦载赓忙打断了龙鸣剑的话,说道:“先歇着,莫说话!我们都出去,你好好睡一觉,等你歇好了,我们再商量大事!” 他说着就先了出门,王天杰和也秦舒月姑嫂跟了出去。 龙鸣剑就只好闭目养起神来。 秦载赓怕在堂屋说话会影响龙鸣剑休息,就带着三人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王天杰就问秦载赓道:“大哥,鸣剑病成这个样子,去中兴场的事儿也耽搁不得,你看咋整?” 秦载赓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四弟就留在这儿养病,我们两个和梓舟c重义先去中兴场,把那边的事儿整落实,再回来接他过去!” “要是十天半个月就有事儿呢?” “就是有事儿,我们也不能把他拖上啊!再把他拖上,可就要把拖惨了!我想,就十天半个月,应该还不会有啥子事儿的!” “唉,大哥,眼下还真少不得他这个诸葛亮啊!” “是啊!可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秦载赓四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老鲁就把药抓回来了。 秦载赓就对妻子和妹妹说道:“碧萝,舒月,你们去给四弟煎药吧!我和子骧去后院跟二弟c三弟说点事儿,就让老鲁在这里守着四弟吧!” 他说着又进屋去看龙鸣剑。 龙鸣剑一直没睡着,听到有人进来了,就睁开了眼睛,见是秦载赓跟王天杰进来了,就吃力地说道:“唉,大哥,子骧,我这病的不是时候啊!” 秦载赓说道,“四弟,你先闭目养会儿神吧!等药煎好了,就送过来你服下,要是服了药有精神了,我们再陪你说话!” 龙鸣剑还是想跟他们说话。 秦载赓忙制止道:“四弟,你莫说话,先生说了,你得静养!你想说啥大哥晓得,我和子骧已经商量了。你就在这儿安心养病,我们几个先过中兴场去,把那边的事儿安排妥当,然后再来接你,有个十天半月,你也好利索了,你也就好跟兄弟一起大干一场了!” 龙鸣剑心里很不情愿,可四肢百骸就像散了架一样,想动一动都艰难,就叹了口气。 秦载赓又说道:“四弟,大哥和子骧心里有数,你就安心养病吧!老鲁在这里陪着你,我跟子骧去后院,和你二哥c三哥说点儿事,过会儿再一起过来看你!” 龙鸣剑吃力地点了点头。 秦载赓和王天杰就出门去后院了,老鲁就到房间里守着龙鸣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 英雄也叹情难了 过了好一阵,秦舒月姑嫂给龙鸣剑把药送来喝了。 又过了一会儿,秦载赓c罗梓舟c胡重义和王天杰也过来了。 秦载赓就把他们商量的情况简单地给龙鸣剑说了。最后说道:“四弟,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要是有点儿啥子风吹草动,我们就叫兄弟快马送信,把消息给你传过来;要是没啥子情况,过十天半月,大哥就回来接你。反正你得安心养病,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慢慢来,着急上火不得。你现在就算勉强跟我们去了,真要累垮了,那就啥子都做不成了!” 龙鸣剑点了点头。 秦载赓又说道:“四弟,你好好躺着,哥几个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好动身!” 龙鸣剑又点了点头。 秦载赓就跟谢碧萝回内院收拾行李去了。 谢碧萝一直担心丈夫走后,小姑子秦舒月去缠病中的龙鸣剑,就边给丈夫收拾行李,边说道:“载赓,你把舒月也带上吧!” “为啥?” “你走了,舒月去缠四弟,我咋办?” “嗯,这倒是!我这就去跟妹子说,让她跟我去中兴场!” “你跟她咋说?” “她不是早就想去成都见见世面吗?我就说让她跟我去中兴场,然后去逛逛成都。” “嗯,这也许行!你去吧!” 秦载赓就去到前院,在院子里叫道:“舒月,你来,哥有话跟你说!” 秦舒月忙从龙鸣剑房里出来,走到院子里,问道:“哥,有啥子事?” 秦载赓低声说道:“妹子,你不是早就想去逛逛成都吗?” “是啊!” “你去收拾一下,明天跟哥一起走,哥带你去逛成都!” “不去!” “为啥?” “你们都走了,嫂子又要带侄儿侄女,谁照顾龙哥?” “有老鲁嘛,他照顾着就行了!妹子,你说想去逛成都,哥也答应了的,以前忙,一直没能带你去,这回哥去中兴场,抽个空儿就陪你逛成都了!” “哥,你不用说了,你和嫂子咋想的,我都晓得,你们怕我跟龙哥在一起,怕我耽误他养病!哥,你就不想想,嫂子要带两个小的,还要操持这个家,她根本没时间照顾龙哥;老鲁嘛,他那么老了,你让他干点粗活,去药铺抓药,这些都还行,你要让他照顾病人,他行吗?” “既然妹子把话都说白了,哥也给你说实话,哥就是担心你耽误你龙哥养病,所以,你还是跟哥走吧!” “哥,这种时候,你就是说破天,妹子也不会跟你走!哥,你放心好了,妹子虽然心中有他,但他心中有没有妹子,还得两说,我只是想照顾他,让他快点好起来,能早一点到中兴场,能跟你一起去干大事!” 舒月把话说到这份上,秦载赓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个犟妹子,也就只好把她留在家里了。 第二天,秦载赓他们就去中兴场了。 本来是安排老鲁服侍龙鸣剑,可秦舒月一定要自己服侍,谢碧萝也拿这小姑子没法,就由她去了。 在秦舒月精心的照料下,龙鸣剑卧病在床五天后,终于能下床走路了。他真想立马就赶去中兴场,但这次病倒,让他原本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他知道,他不按郎中说的要静养十天半月,他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他就安下心来养病了。 秦舒月见他能下床走动了,心里可高兴了。她就整天陪着他,前院后院慢慢地走动,跟他说一些文明公的事儿,有时也问问他东洋留学和革命的事儿。 有秦舒月陪着,他既开心也发愁。开心的是姑娘银铃般的声音让他忘了这些年为革命奔波而遭遇的痛苦;愁的是他既爱又不敢爱也不能爱眼前的这个大大方方的姑娘。他知道,秦舒月对他的一番情意;他也知道,他跟家里的妻子是没什么感情,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还有一个九岁的儿子。所以,他知道,他如果娶了眼前的这个姑娘,他就谁都对不起了!他思前想后,他决定把话给秦舒月挑明,让她不要对自己抱任何幻想! 他要作一个了断! 龙鸣剑养病到第十天上,他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的力气让他能够重返他的战场了,于是他决心跟秦舒月把话说明,然后他就离开罗泉井,以后也再不到罗泉井来见这可爱的姑娘了! 这天,秦舒月仍跟以往一样陪他在后院慢步。他突然对她说道:“妹子,你对龙哥这么好,龙哥今生无以为报啊!” 秦舒月听他这么说,就脱口说道:“你娶了我不就行了!” 因为郎中说了,龙鸣剑需安心静养,不能劳心费神,秦舒月一直都没敢问龙鸣剑娶不娶她的事,没想到龙鸣剑此时竟给她说这么句话,所以她想都没想,就这样脱口给了龙鸣剑一个回答。 秦舒月的回答是这么的爽直,差点没让龙鸣剑晕过去。他忙收摄心神,问道:“妹子,大哥没跟你说?” 秦舒月就没好气地答道:“我哥说了,说你家中有妻有儿,说你不会娶我!” 龙鸣剑也不管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接着说道:“妹子,大哥都跟你说了,你还这样?我真的不能娶你!” “你以为你说这句话,我就真的不嫁你了啊?告诉你,妹子我是非你不嫁了!” “我家里有妻有儿呀!” “你没看见那些娶一个又一个,娶了七八个的吗?” “鸣剑跟他们不一样啊!” “啥子不一样?你不是男人?” “是男人,但我是要革命的男人,是主张男女平等的男人!” “对,你是要革命的男人!你提起脑壳耍都不怕,为啥就怕多娶个女人呢?” “你看我这样子,你就不怕我短命?” “你娶了我,有我给你安排生活,你就短不了命!” “要是让官府抓去杀了头呢?” “我为你守寡!” “妹子,我说不过你!我只告诉你,我肯定不会娶你!” “你不喜欢妹子?” “没有!” “那就是说喜欢?” 龙鸣剑无语。 “龙哥,你喜欢妹子,你就娶了妹子吧!” 龙鸣剑无语。 “你是怕妹子不清白,一定要赖着嫁给你?” 龙鸣剑摇了摇头,仍旧无语。 “妹子今天就把自己给你,你自己看妹子清白不清白?” 龙鸣剑此时只想夺路而逃了,却给秦舒月挡住了去路。他只好无奈地说道:“妹子,我去给嫂子说,我今天就去中兴场,以后也不来罗泉井了!” “龙鸣剑,你就是走到天边,我秦舒月就在天边等着你!你走吧!” 龙鸣剑见收不了场了,就自顾自地回前院去了。 龙鸣剑走了,秦舒月独自在后院痛哭了一场。 龙鸣剑回到前院,就请老鲁去给嫂子谢碧萝传话,他有事找嫂子。 谢碧萝就到前院见了龙鸣剑。 龙鸣剑说自己病已经好利索了,准备明天就去中兴场。 谢碧萝虽然不知道龙鸣剑和舒月在后院的说话,但她觉得龙鸣剑要走也是好事,因为她也怕等龙鸣剑病好了,她那倔强的小姑子会生出什么事来,所以她问了问龙鸣剑的情况,就同意龙鸣剑第二天去中兴场了。 第二天一早,龙鸣剑跟谢碧萝和老鲁道了别,就赶往中兴场去了。 闰六月二十二,龙鸣剑离开了罗泉井。 这天,秦舒月也离开了罗泉井的家。 昨天,龙鸣剑跟她在后院说崩了,龙鸣剑自顾自地回了前院,她独自在后院哭了一场。哭完了,自己觉得没趣,就回内院自己的房间了,后来也没去前院找龙鸣剑。 她嫂子谢碧萝见她回房间的时候一脸泪痕,也就没好问什么。 这天早上,龙鸣剑告别起身也没见她出来。 谢碧萝想:这也好! 这小姑子是她和秦载赓一起带大的。起初,她知道小姑子想嫁龙鸣剑,她也没反对,她觉得龙鸣剑这人不错,又是载赓的结拜兄弟,小姑子能嫁这人,也算是终身有托;可后来载赓告诉她,龙鸣剑已有妻儿,让她劝劝妹妹,再另择佳婿,但她无论怎么劝,这小姑子就犟得像头牛,怎么也不松口,她和秦载赓也没法可想,只好先耗着。再说龙鸣剑也不会经常来罗泉井,就是来了,他也不会答应娶舒月。所以就想,时间长了,事情也就淡了,小姑子也就从这事儿里边走出来了。何曾想,龙鸣剑这回来却病倒了,而且一病就是这些天,让她这小姑子有了亲近他的机会。她不让舒月去服侍龙鸣剑,可她又犟不过这小姑子,就只好心里干着急!这下好了,龙鸣剑让舒月生气了,连送别都不出来了!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倒还真让她既意外又高兴。 龙鸣剑没见舒月出来跟自己告别,心里虽然也有些难过,但更多的却是轻松,他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从心里把这段让他爱而不能的情愫抹去了。 他也就坦然地跟谢碧萝和老鲁告了辞,然后就骑马上路了。 谢碧萝回到内院,想告诉舒月,龙鸣剑走了。她对着舒月的房间叫了几声“妹子”,却听到回答,就推开房门朝里边张了张,房间里早没人了!她在内院找了一遍,没人!她又去后院找了一遍,还是没人!她就又到前院问老鲁: “老鲁,今儿早,你见到小姐没得?” “少奶奶,小姐可能出去骑马去了!” 老鲁先前去马厩给龙鸣剑牵马,就没看见小姐的那匹马,他也不知道小姐跟龙鸣剑的事儿,所以认为小姐是出门骑马去了。小姐出去骑马是经常的事儿,所以他也没跟他家少奶奶说起。 谢碧萝想,这小妮子可能是骑马散心去了吧!她也就没当回事儿了。 到中午,秦舒月没回来。 到天黑,秦舒月还是没回来。 谢碧萝这才急了,让老鲁带人去舒月经常去骑马的地方找,她自己又去查看舒月的房间。拉开衣柜,舒月平时穿的衣服都没了;再看挂在墙上的短剑也没了。她又衣柜里翻了一下,发现藏在衣柜里边的那杆快枪——舒月的心爱之物,也没了!她这才意识到:舒月离家出走了! 她也没法儿了,就写了封信,让老鲁安排人给中兴场的秦载赓送去。 昨天,秦舒月从后院回自己的房间后,先是闷坐了一阵。她想,龙鸣剑明天肯定要走,现在再去找他也没意思了! 她心里还真有点恨龙鸣剑了!她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漂漂亮亮c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主动把自己嫁给他,他居然会拒绝,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没恨好一会儿,她又不恨了,她实在太爱这个龙鸣剑了!她从见到龙鸣剑那天起,她就发誓要嫁给他!现在龙鸣剑拒绝了,但她还是不肯放弃!她觉得自己跟龙鸣剑说了让他验看自己是不是清白的话,她更不能不嫁给他了!她又想起她刚才跟龙鸣剑说的最后一句话:“龙鸣剑,你就是走到天边,我秦舒月就在天边等着你!你走吧!” 她就在心里说道:龙鸣剑,你走吧!你走到哪里,本姑娘就会在哪里等着你! 她是个漂亮的姑娘,也是个可爱的姑娘,更是任性倔强的姑娘。她心里说完这句话,就决定了:龙鸣剑走到哪里,她秦舒月就一定要出现在哪里!她要让龙鸣剑知道她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她开始在房间里悄悄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打成了一个包裹,又用一块黑布裹了自己的心爱之物——他哥送给她的那支快枪,同时把自己的那柄短剑也裹了进去。她又趁嫂子不在内院的时候,去嫂子屋里取了他哥的一套衣服。收拾完这些,她才想起出门要用钱,她又把平时嫂子给的零用钱找出来,用一块巾子包了,也塞在了包裹里面。 做完这些,她又趁没人,把收拾好的东西藏到了后院。 她跟嫂子谢碧萝一起吃了晚饭,嫂子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异样。她们谁也没有提龙鸣剑要走的事儿。 这天天快亮的时候,她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间的门,然后悄悄地去了后院,又绕到马厩,牵出了自己的那匹黄鬃马。她给马扎好鞍子,就把包裹挂在鞍子上,开了后院的大门,就牵马出去了。出了门,她又回身将大门掩上,这才骑马走了。 然而她并没走多远。她走到去中兴场的必经之路的一片林子边时,她下了马,牵着马走到林子去了。她把马缰绳拴在一棵小树上,她自己就靠着旁边的一棵大树,两眼就盯着树林外的大路。 她看啊看啊,等啊等啊,过了好久,终于看见龙鸣剑骑着他那匹白马来了。 龙鸣剑只顾赶路,看都没看一下路边的情形,就匆匆地从秦舒月眼前的大路上跑过去了。 看着龙鸣剑过去了,就笑了:这傻子,还要去打仗,连自己走过的地方是啥子情形都不管!要是让人偷袭了,哪还了得?想到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以后可能遭遇这样的危险,更坚定了她追随他到天涯的决心。 秦舒月等龙鸣剑的马跑出了一程,才牵过马来骑了,尾随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 将军川边扬威名 川中哥老会总堂和各大堂口,都跟郝天民的绵州大堂口一样,在紧锣密鼓地为起事作准备,大清朝廷又在做些什么呢? 六月初十,内阁会议决定革王人文的职之后,接着问道:“各位大臣,你们看,哪个去做这川督比较好?” 载泽就说道:“这人一定要公忠体国,能跟内阁一条心,又能用非常手段来处置非常事体。” 众人听他这么说,就都不吱声了。 沉默了移时,还是没人说话,就说道:“既然眼下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各位就再思谋思谋吧!今天先向给成都发电,革王人文的职,令尹良护印。没了王人文撑腰,我看那些闹事的还敢不敢闹!至于川督人选,我们改天再定!” 六月初十,一道内阁谕令发到成都,革了王人文的职。 因为没有合适的川督人选,四川的事儿也就只好拖着,一拖就拖了半个月。 王人文被革职,更激起了保路民众的怒火,川省的形势迅速恶化着,护印的布政使尹良凡事都做不得主,就只好接二连三地给内阁发告急电报。 这样一来,再也坐不住了,就在内阁会议上再次提出推荐川督的事来。 他说道:“各位大臣,这川督的事儿不能再拖了!你们有适合的人选了吗?” 于是有人推荐端方。 盛宣怀就反对道:“端方倒是合适,只是他现在不能动,他得把粤c湘c鄂三省的善后做完,不能前功尽弃。” 有人推荐岑春煊。 有人应声说道:“岑春煊确实合适,只是他根本动不了身,听人说是重病缠身,已经卧床不起了。还有人说他已经准备给朝廷上遗折了!” 这些阁臣又推举了一些人,但又都被他们否决了。 最后,还是说道:“这个不行,那个去不了,各位,你们看在川边的赵尔丰如何?” 载泽故意深思了一下,才说道:“王叔,就赵尔丰在川边的作为看,倒是个适合的人选,只是他离开川边,川边的事又交给谁呢?那里可不能少了他这种铁腕人物啊!” 说道:“就眼下的情形看,川边暂时不会有事,让建昌道傅华封护印暂理边务,着赵尔丰署理川督,四川的事平息了,再让他回任不就结了。” 众大臣听这么说,就没什么异议了。 于是六月二十六,一道内阁谕令发到打箭炉,命令川滇边务大臣c驻藏大臣赵尔丰立即赴成都署理川督。 一个也许会在历史上彪炳千古的人物,就这样被清末四川的这场暴风雨卷入了无底的深渊。 是人改写历史,还是历史在改写人的命运,这是一个太难证明的话题了! 近代学者章士钊有首《将军叹》,这样写道: 晚清知兵帅,岑袁最有名。岂如赵将军,川边扬英声。政变始辛亥,全川如沸羹。纵贼舞刀来,丧此天下英。 这首诗说晚清真正懂军事的将帅里边,最有名的要数岑春煊和袁世凯,但是他们却比不上在川边英名远扬的赵将军。 这位赵将军是谁呢?他就是赵尔丰。 赵尔丰,字季和,祖籍奉天襄平,清汉军正蓝旗人,前任四川总督赵尔巽之弟。 赵尔丰入仕之初,在山西静乐c永济任过知县,后因四川总督的锡良的推荐,出任四川永宁道的道员。光绪三十一年六月,时任驻藏大臣的凤全在巴塘遇害,朝廷就调赵尔丰任建昌道的道员,他受命招募兵勇,平定地方土司的叛乱。当时,由于清政府和驻藏官员对藏区事务的处理不力,致使原本反英的西藏高层转而成为亲英势力,从而得到英国支持,西藏地方军队经常在西藏和川边闹事,与朝廷驻西藏和川边的军队发生冲突。根据这一情况,清政府制定了在川边实行改革藏政和改土归流的政策,意图稳定川边局势。 赵尔丰奉命率兵会同四川提督马维骐会剿理塘c巴塘土司的叛乱。赵尔丰做事果断,又善于打仗,所以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平定了川边藏人的叛乱,在平叛中打死了理塘土司和桑坡寺的大喇嘛,并将巴塘的正c副土司及抓住的叛乱藏人全部就地正法,让当地的藏民提起“赵尔丰”三个字就害怕。 光绪三十四年二月,力图全面整顿藏政的清政府任命赵尔丰为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大臣。 赵尔丰当时就给朝廷上奏了《平康三策》。 他在奏折中写道: 移川督于巴塘,而于四川c拉萨各设巡抚,仿东三省之例,设置西三省总督,藉以杜英人之觊觎,兼制之外附。 宣统元年,赵尔丰又率川兵入藏,与钟颖所率之军会师于查木多,然后两军迅速推进到工部一线,屡败英国组织操纵的西藏叛军,乘胜进入了拉萨,并代表朝廷宣布剥夺十三世的名号。十三世逃往印度。 赵尔丰就在工部和波密地区开始了改土归流。在这期间,他又率军消灭了波密王白马青翁独立政权,并将白马青翁擒拿处死,在这一地区先后建立起了查木多c江达(工部)等十多个县,彻底消除了丹达岭以西的后藏的安全问题。消灭白马青翁军的同时,赵尔丰向南派兵,进入察隅地区,建立了察隅县。当时很多西藏的边远地区,如白马岗地区(即今墨脱县)和门隅一一洛隅一一下察隅地区的头人都派人来见赵尔丰,要求设置郡县。 赵尔丰在藏区改土归流,所收边地(指改土归流),东西三千余里,南北四千余里,设治者三十余处,使西康建省粗具规模。 赵尔丰在川滇边实行改土归流,移内地民众实边推动垦务,废除土司制度和寺庙特权,对发展藏区农牧业c手工业c交通邮电业和文化教育事业颇有建树。除了对藏区进行收权方面的政治改革,也在经济c文化c教育c卫生等方面为西藏带来了一系列新事物。如平治康川道路,敷设川藏电线,雇比利时工程师架设河口钢桥;开办工厂;创设邮局;选派年轻藏人到内地学习工艺;在拉萨建立商品陈列所供藏人参观;编练新军,办陆军学堂和巡警教练所,设步警和马警维持治安;赵尔丰在康区创办学堂六十多所,亲自为其编写课本;还出版发行了藏文白话文报纸,设立译书局c印刷厂等。 四川总督锡良对赵尔丰极尽推重之词: “忠勤纯悫,果毅廉明,公尔忘私,血诚任事。” 后人评说:“尔丰之治边也,先与兵威,边地既定,即从事各种建设。但奠定西康政治之始基,宜为赵氏。赵本人亦明敏廉洁,办事公正。犯法者虽近亲不稍恕,康人多信服之”。 近代著名学者李思纯也说:“金沙江以东十九县,尚能归附,皆因清季赵尔丰之余威,于民国以来诸边将无预也。” 尚秉和《辛亥春秋》一书中也说:“自清以来,治边者无有著功若此者”。 在当时,赵尔丰是有名的铁腕人物,如果没有朝廷任命他接任四川总督的电令,后世对他的评价又该是另一番光景了。 话说赵尔丰在打箭炉的行营接到署理四川总督的电令,他着实兴奋了一阵子。 他想,自己从在山西做知县起,到现在打熬了快三十年了,虽然三年前升了驻藏大臣兼任川滇边务大臣,也跟做总督差不多,但长年驻军打箭炉,时不时的就得出兵放马,跟那些反叛的藏人开战,杀人放火也来劲,但有时不说十天半月,甚至一两个月都不能安安心心地吃顿饭c睡个觉,哪里比得上在成都那种地方当总督呢?再说自己已经六十五了,这种出兵放马的事自己做起来也有些吃力了,而且自己几年前曾署理过川督,可惜后来没能做得成川督,每每想起就难受。 这回去成都虽然仍旧是署理,但他觉得,实任川督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因为朝廷这个时候让他去署理,那摆明了的就是要用他的铁腕来镇抚四川,他只要镇抚住了四川,川督这个实缺就肯定是他的,而且他希望在解决了四川的问题之后,一定要请求朝廷实施他的“平康三策”,他要尽自己的能力,完成藏区的改土归流,给大清朝建立起牢固的西南边防,这于国于己,都可以说是千古功业了。所以,他真想一抬脚就去成都接印了。 兴奋过后,他又一个人在议事厅里独自徘徊。 他知道,眼下的四川烫手,所以他得找人来参合参合。 想到这里,他向厅外喊道:“来人!” 立即从门跑进来一个亲兵,向他问道:“大帅,有事?” “去把廖c高c汤三位师爷请来!” “是!”那个亲兵答应一声,转身就跑出去了。 他只聘了三个师爷,而且这个师爷都是跟了他多年的人了,因跟他出兵放马有功,他都给他们保举了功名,两个是记名知府,一个是记名同知,只要他肯放他们走,这三人都能补上实缺。可是,他不能放他们走,他们早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一刻也离不了这三个人。他想,等他稳稳地坐上了川督的位子,他就给他们在成都安排实缺,让他们都真正地做做官,而自己需要他们参谋参谋的时候,他们又都能一喊就到。 他的首席师爷是主理文案的,姓廖,名叫廖思乾,字朝元,是个绍兴师爷。这人为人精明,文案做得精细,赵尔丰所有的奏折都出自他的文笔。任何人读他写的奏折都找不出毛病来,所以赵尔丰特别依重他。但是这人的手爪子也伸得长,专一捞钱,所以人们背后都叫他“死要钱”。 第二个也是绍兴师爷,姓高,名叫高达永,字恒生,他是替赵尔丰主理钱粮的。他在赵尔丰手下主理钱粮,是理财的一把好手,钱粮一经他手,就能让上至赵尔丰下到营官都从中得到好处,所以他在赵尔丰那里人缘最好。当然,他自己也落了不少好处。他处世精明,对形势的分析也很有见地,所以赵尔丰对他也非常依重。 第三个是主理刑名的汤师爷,这是个四十出头的四川人,名叫汤怀仁,字思礼。人们背地都叫他“汤坏人”,其实他并不算是个很坏的人,他精通大清刑律,在赵尔丰手下,他分析处理案情是丝丝入扣,不留半点漏洞,执行法令铁面无私,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此人心狠手辣,就给了他那么一个绰号。 不一会儿,廖c高c汤三位师爷就随那个亲兵来到了议事厅。他们一起躬身给赵尔丰行下礼去,说道::“大帅安好!” 赵尔丰向他们挥挥手,说道:“都起来坐了,有事和你们说。” 三人站起身,向赵尔丰告了坐,又往后退了退,就议事厅上最近的三张椅子坐了。刚一坐下,廖师爷就开口问道:“大帅,要议的是什么事?怎么不见各位副将c参将呢?” 赵尔丰说道:“不关他们的事,所以只叫了你们。刚接到内阁谕令,让我立即起程去成都署理川督,去还是不去,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请你们过来议议这事。来,你们说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三个师爷听了,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廖师爷首先说道:“大帅,去成都做川督本来是件好事儿,肯定比呆在这打箭炉强,但眼下去署理,又不是实任,就不如还留在打箭炉,那边保路会闹得正凶,是抚是剿,朝廷又没个章程,弄好了是给别人揩屁股,弄不好就要代人受过,所以我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他觉得现在赵大帅去署理川督,虽然去的是好地方,可品级并没有变,而且无异于把他自己放在火炉上烤,什么好处捞不到,还可能把自己烤焦。当然,廖思乾自己是“死要钱”,他更觉得,现在去成都恐怕不但捞不到钱,还可能丢命,所以劝赵尔丰不要去接印。 他话音刚落,高师爷就说道:“大帅,我觉得这个印还是要接,很多人都想做川督,这四川是天下最富的地方之一,虽不及江南,但江南这些年早被打烂了,而川中出的麻烦最少,四川人的日子过得最平静,有钱人多,所以并不是人心思乱。眼下这种局面,是朝廷断了他们的财路,所以他们要闹腾,如果能让朝廷收回成命,铁路还让四川人去修,川中立马就会太平。再说,大帅在这康边打熬了这些年,也应该到这种好地方去干干了。所以,我觉得大帅应该早点起程,慢了恐怕生变,因为好多人都盯着这个位置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 奉命入蓉微服行 对廖c高两人的说话,赵尔丰未置可否,只是用眼睛盯着汤师爷,他想知道门下这个最年轻的师爷是怎样想的。 汤师爷见赵大帅盯着自己,就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帅,朝元兄c恒生兄都说得在理,只是属下更赞成恒生兄说的,川中并不是人心思乱。怎么说呢?带头闹保路会的那些人,我都晓得,蒲殿俊c罗纶c邓孝然c邓孝可等都是富甲一方的人,而且蒲c罗又是四川谘议局现任正c副议长。这些都不是笨人,他们肯定不想搞乱四川,如果大乱起来,损失最惨的就肯定是他们这些人。他们又都是川中的名流,都清楚大清律,带头造乱会是什么结果,他们也晓得。至于铁路公司下面那些小股东,他们还是要听这些人的,只要他们不造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所以川省乱不起来,大帅只管去接印。上任后再替四川人在内阁说说话,陈述收路收款的利害,如果能把路和款都争回来最好,或者能替四川人把款保住,大帅就得了川中人望,这个川督就好当了。” 高师爷又接过话,说道:“还有,朝廷请大帅署理川督,就是要用大帅在康边打出来的威名,来个威震川中,就是有人想造乱,也因有大帅坐镇,就不敢作耗了。所以大帅要赶快起程。” 赵尔丰一直笑着听他们分析,就是不表态。 廖师爷就接着说道:“大帅,恒生和思礼说得都在理,但我还是觉得不能立马到任,一是川中现在是局势不明,二是朝廷收路收款的态度很强硬,大帅现在到任,就不能不按朝廷的意思办,按朝廷的办就失了川中人望,这川督以后不好当;不按朝廷的办,这川督现在就当不成,就会跟王人文大人一样。所以,我觉得,大帅最好拖一拖,既看看川中的局势会呈什么走势,又让内阁那边着急,让他们觉得非大帅不能安绥四川,那么,大帅下一步怎么做他们都只能支持,大帅这个川督才好做。” 汤怀仁又说道:“大帅,您最想做的是您的平康三策,想给朝廷一个稳定的西南边防,这次安定巴c蜀就是个契机,如果巴c蜀安定了,就可以顺势启动平康三策,在藏区完成改土归流,在康边c西藏建省设巡抚,有了这份功劳,这西南三省总督也就非您莫属了!所以,您可以按朝元兄说的,稍微拖一拖,让内阁着急了,然后才走马上任。” 赵尔丰听了他们的这番分析,心里那种马上接印的冲动平息了。他知道,廖思乾让他拖一拖的意思,那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让内阁把署理川督改成实任,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都不肯直接说出来。 他也清楚,要启动他的平康三策,也必须先做实任川督,因为只有这样,朝廷才不会在他安定巴c蜀之后,又让他回任现职,那么,再奏请朝廷,实施平康三策,他说话才有份量。 于是,他冷静地说:“你们说的都对,这印我肯定要接,但不能立马就去接,你们先把这边的事儿拾掇拾掇,作好交出去的准备,又给我准备一下去成都接印的事儿,我们一边准备一边拖,到时候了我们再动身。现在怎么回复内阁?我们带多少人?怎么走?你们都商量一下。” 廖思乾道:“回复内阁的事好办,就说康边几处藏民在拉萨的煽动下又蠢蠢欲动了,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安定康边!而且请傅华封大人也回一电,说处理康边的事,一时间也离不开您!” 赵尔丰道:“行,就这么回复内阁!” 高达永道:“大帅,这带多少人,我想,可能得多带几个营,如果文说不行,可能就要动武,动武就要用自己使惯了的兵,不然,用起来就不顺手!” 汤怀仁道:“大帅,人马不能带得太多,一则巴c蜀闹保路,只是争路争款,并没有明着反叛朝廷,带的人马多了,反而会谣言四起,让那些想造乱的人找到借口,蛊惑人心。二则康边人马本来就不足,带走的多了,说不定就坏了现在藏区的局面,后面启动平康三策的麻烦就多了!” 赵尔丰就问道:“如果真要动武呢?” 汤怀仁道:“如果真要动武,朱庆澜那一镇新军就有一万多人,再加上各地驻防的巡防营,少说也有两万多人马,剿杀几个造反的蟊贼,实在是绰绰有余!如果真要动用这里的人马,大帅走之前,跟傅大人商量一下,请他做好安排,到时候大帅从成都给他个电报,事情就解决了。” 廖思乾也说道:“大帅,就是思礼说的那样,现在不宜带太多的人马,但我觉得,要带两营最精锐的,充作大帅的护卫,进成都时亮亮兵威,也可以震慑震慑那些想造乱的蟊贼!” “行,就这样办!” 四个人在议事厅商量了这么半天,最后把事情定了下来。 赵尔丰就来了个以退为进,给朝廷回电。他以康边几处藏民在拉萨的煽动下又蠢蠢欲动了为理由,向内阁说明他在打箭炉动不了身的原因,请内阁另找川督人选,如果一定要他去成都接任,也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把康边的事务处理了,他才能上路。 同时,又把傅华封找来商量,傅华封本来就是赵尔丰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就按赵尔丰的意思给内阁发了电报。 载泽在内阁见了赵尔丰和傅华封的电报,知道赵尔丰是在熬价钱,也就不言语,等自己去想办法。 就一边回电催赵尔丰上任,一边又找合适的川督人选。他挑来挑去,就只有曾做过川督的岑春煊适合,可是岑重病在家,一时根本动不了身。万般无奈,只好答应给赵尔丰十天时间处理康边事务,让他处理完毕,即将川c康c滇边务大臣印交建昌道傅华封暂署,火速赶赴川督之任。 十天过了,赵尔丰仍拖着不去上任,尹良又不断向内阁发电报告急,急了,只好又开内阁会议商量。大部分阁员都说现在只有赵尔丰是川督的合适人选,他不肯上任,肯定是有什么隐情。 最后载泽建议让赵尔丰实任川督,他说:“王叔,让赵尔丰署理川督,这跟他现在的官品一样,以前他就署理过,最后又没实任,他难免有什么想法,你让他实任川督,升了他的级,他就不好推三阻四了!” “行,那就实授他赵尔丰四川总督!”叹了口气说道。 闰六月初八,赵尔丰接到实授四川总督的电报,这才在打箭炉把边务大臣事务交建昌道傅华封暂署。第二天,他带了三个师爷和十来个随从,就扮成行商,骑马赶往成都,另外抽调了两个巡防营的一千多号人马,组成自己的卫队,让自己的心腹爱将标统林朝义领着,遥遥地跟在后边。 从打箭炉到成都的路又不好走,虽是骑马,每天也赶不了多少行程。到雅安后,赵尔丰又要沿途察看民情,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行人到成都时,已是闰六月十七的傍晚了。 虽然保路的事儿闹得很凶,但地方治安状态尚好,所以虽时已酉初,但这省垣之地并没有关城门。赵尔丰就带着廖c高c汤等人从西门进了城。 他们没有直接去督署,而是在西门内找了一家客栈,号了几间上房,住了进去。 赵尔丰进客栈的时候,店主人已经迎候在门口了。 店主笑着问道:“老客打哪儿来?” 汤怀仁怕赵尔丰不熟悉川话,说露了馅儿,就答道:“从雅安来,可能要打搅贵栈几天了!” 店主忙说道:“老客,说啥打搅哦!”他边说话边躬身请赵尔丰一行人进店,“这年月有人肯来住店,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了啊!” 汤怀仁又故意问道:“老掌柜,何出此言?” 店主又亲自送他们去里边的上房,听赵尔丰这么问,就惊奇地问道:“老客,你们雅安没闹保路会?” 汤怀仁答道:“闹啊!咋没闹?再闹也要吃饭啊!这不来成都了吗?想来贩点货回去,那边现在各种货都稀缺得很啊!弄不好,这回还能多赚几个。” “噫!老客,你怕是好久没来成都啰?” “嗯,有三四个月了。咋啦?” “这就是了!这边闹保路会都两个多月了,又搞了个把月的‘四罢’了,你这回怕事没得赚的啰!” “老掌柜,啥子‘四罢’?” “你不晓得嗦?就是罢工c罢市cc罢耕呀!开作坊的就罢工,做生意的就罢市,读书的就,这种地的就罢耕了。” “那你这客栈咋还开着呢?” “他们喊我们这开栈房的和做吃食的不关门,其他的都关门!唉,我这开着还不是开着,也跟关门差不多,好多天都没客了哦!” “为啥?” “没生意做了,哪还有啥人来住店呀!” “我们这不是来了么?” “所以我就说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啰!” 边说话边走,已经走到他们要的上房了,汤怀仁就向跟着的随从伸了伸手,那随从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了过来,汤怀仁接了,然后对店主说道:“老掌柜,我们还没吃饭,你就给我们整点,这是五十个大洋,就先寄在柜上,等走的时候再结,行不?” 店主欢天喜地地说道:“要得,要得!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伙食!” 店主接了钱就出去了。 赵尔丰一行人安顿好了住处,又出来吃了晚饭。 再回到住的上房,赵尔丰才对那一众随从说道:“一路上鞍马劳顿,大伙都去歇吧!” 于是随从们都各自去安歇了。 随从都走了,只有廖c高c汤陪着他,他就对三个师爷说道:“明天,我们先在成都各处转转,了解一下民情,朝元和恒生陪我去转,思礼就到城外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等朝义的人马到了好驻扎。思礼,你给朝义说,那些人马在我接印以前都不准入城,就是送去接印时,也只带那点骑兵,其余的就在城外呆着。” 高达永问道:“大帅,那是您的卫队,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 赵尔丰说道:“进城既不好找营盘,又还会惹是非。这种敏感时期,他们进城就可能给奸党造谣惑众的口实,要是再惹点是非,那就是给奸党造乱的机会呀!” 廖师爷又问道:“大帅,你打算哪天接印?” 赵尔丰说道:“反正已经到了,也就不忙在这一时了。尹良护印早就护急了,就让他再急两天。这一路走过来,保路会闹是闹得凶,但眼下还不会出什么大事。如果要出大事,就算我接了印,其实也于是无补。所以等我在成都转悠个两三天后再说。明天出去时,你叫两三个人跟着就行了。你们也累了,就去歇了吧。” “是!”三人应了一声,就去歇了。 闰六月十八早上,赵尔丰依旧打扮成商人,由廖c高两位师爷和几个随从陪着,在成都的大街小巷c各种热闹去处转悠,他想摸一摸成都各界对朝廷收路c收款,革王人文的职和让自己担任川督的真实态度。 这成都本来就是巴蜀最热闹的地方,秦统一天下之前,是古蜀国的都城,秦昭襄王派司马错率大军灭蜀,这里成了益州的郡治,两汉一直如此。三国时,刘备入蜀,在这里称帝,又把成都作为自己的都城。此后,一直到北宋,时有割据者在此建都。自宋至清,成都是繁华不断,虽有战乱毁坏,亦是朝坏暮修,从不衰败。 赵尔丰一行人五六人专挑成都最热闹的地方逛,什么青羊宫c城隍庙c杜甫草堂c武侯祠c岳府街只要是热闹去处,他们都一定要去逛逛。 走在成都街头,赵尔丰觉得,这成都似乎还跟几年前他署理川督时一样热闹,但是当他转了好几处地方后,他就觉得成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些商铺的生意很冷清,街头那些人三个五个地聚在一起,说的都是眼下成都的时局。 在成都转悠了两天,他从人们星星点点的话语中听明白了,整个成都,从学界商界c社会名流到贩夫走卒c平民百姓,几乎没有人赞成朝廷收路c收款的,连赞成收路退款的也只是极少数极少数,对于王人文被革职,也是同情王人文而批评朝廷的居多,对自己出任川督则几乎没有一个说好话的。 天快黑的时候,赵尔丰才带着廖c高等人回到下处。他们在外边已经用过饭了,就直接进了住的房间。四个人在房间里嘀咕了好久,才各自回房安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 酒楼酒话生疑云 下一天,赵尔丰带着廖c高等人继续在成都转悠。他们转到下午,从武侯祠出来,走进了南门边上的西蜀酒楼,随便要了一张桌,他在主位坐了,廖c高二人在他左右两边坐下,两个随从又在廖c高二人的下首坐了。他们点了酒菜,就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听酒客们的说话。 突然,旁边雅间里传出一声怪叫,接着就听见那个声音骂道:“妈个巴子,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快两个月了,我那铺子一天进不了一两银子,再这样下去,我就得关门了,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 接着一个声音说道:“格老子,你龟儿子一家老小还有西北风喝,我是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啊!” 又一个声音说道:“看来,朝廷不在收路收款的事情上软口,这‘四罢’就还要整下去,那些绅董老爷们倒没事儿,我们这些小商小铺怕就要挺不住了呢!” 又一个声音说道:“也不晓得朝廷里边的那些大爷是咋想的,这四川好好的,太太平平的,每年还能给朝廷缴那么多的银子,却偏偏要搞什么收路收款,要把四川搞成个烂摊子,要我们四川人没有清净日子过,他们就不怕断了他们的财路!” 开头那个声音又骂道:“他妈个巴子,断不断他们的财路老子管不着,但这事是要断老子的生路啊!格老子,让老子活不下去,等有人造反,老子就跟着干了,反正活不下去,造反,掉脑壳,也没哪样好怕的,脑壳掉了碗大个疤!” “干鸡仔,你不要大呼小叫的,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那街面上的警察听见了,怕你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就先去吃牢饭去了,你那一家老小就真的要喝西北风去了!”是先前第三个说话的声音,那人在劝那个被叫做“干鸡仔”的,叫他不要乱说话。 干鸡仔还是咕哝道:“怕个!反正这日子没法过了,发几句牢骚,又看有哪个弄老子去坐牢!要是去坐牢,还有牢饭吃,也比喝西北风强!” 赵尔丰顺道敞开的窗户看过去,雅间里有十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在吃酒,他们正一边吃一边聊。赵尔丰没看清刚叫骂的那个叫“干鸡仔”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却看见一个特别肥胖的人。那人一边搧着大蒲扇,一边大声武气地说:“干鸡仔,莫乱说了!我就怕你牢饭还没吃成,就给人家把你那脑壳砍下来当夜壶了。唉,也不晓得朝廷那些内阁大臣吃错了啥子药,就头昏眼花了,让盛宣怀那个龟儿子弄出个收路收款来,格老子,把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的四川就搞乱了,这样乱下去,生意是没法做,老子怕是得回老家去种地了!” 一个精瘦精瘦双眼深陷却又目光炯炯的人接过话茬,说道:“格老子,我们四川这些做生意的,哪家不是把几辈子才攒了那点钱?现在都投到铁路上了,满以为铁路修出来,可以多赚几个,把以后的日子过好点,哪个想到他龟儿子会来这一手?真,他们就怕这四川乱不起来呀!” 又一个接口道:“那总督王大人平时也不地道,派捐派款也让我们受不了,你看这回,嘿,他龟儿子还像个人,在这个事上能替我们四川人说话,格老子,朝廷就把他给革了,你们说,这是不是朝廷要和我们四川过不去?” 他旁边的一个接过话,说道:“保路会都闹了这些天了,今天是闰六月十九,再过两天,就差不多闹了两个月了,朝廷也不给个说法,就这样闹下去,格老子,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又一个说道:“朝廷不给说法,会不会要对保路会下手哦?” 又一个说道:“很可能哦,要不朝廷会派在康边杀人放火的赵屠户来接王大人的任?” 赵尔丰听这人竟然称自己是赵屠户,心想,我赵尔丰在这边居然名声这么不好啊!我在康边是杀人放火了,可我也没见人就杀啊,我杀的只是那些反叛朝廷c滋扰康边的藏匪啊,我是在稳定康边,稳定四川的后院啊,我怎么就成屠户了呢?要是让那些藏匪杀下山来,杀到这成都平原上来,你们还做屁的生意啊!他转念又一想,称我赵屠户,看来这边的人都很怕我,朝廷是要我来威慑保路会啊!也许我这个川督就不难当呢!他正想着,他这一桌点的酒菜就上来了,他们就吃着菜喝着酒,继续听那雅间里的人说话。但他接着往下听,就觉得头都大了—— “他赵屠户敢在康边杀藏人,他敢在成都杀保路会?那蒲老爷c罗老爷是我们川省谘议局的现任正c副议长,邓孝然c邓孝可c刘声元c张澜这些老爷,不是商界领袖,就是川中名流,他赵屠户敢动这些人?格老子,就是他龟儿子想动,我们四川人不会答应?”又是那个精瘦精瘦的人说的。 “话不是这么说,你们想,朝廷让他龟儿子来,就是想用他龟儿子的屠户手段,朝廷肯定就要给龟儿子撑腰,他龟儿子还怕不敢?听说他在康边杀人啦,是一片一片地用快枪扫过去,那人啦,就像砍苞谷(玉米)秆一样,一片一片地往下倒,真是个血流成河啊!他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那个搧着大蒲扇的胖子说道。 这些人一口一个“格老子”“龟儿子”,这本来是四川人的口头禅,但让赵尔丰听得特别刺耳。他带的两个随从几次都想站起来了,他知道,他们是想冲过去打人,他忙用眼色制止了。他也几次想下楼了,但又想还听听。 “他敢成片成片地杀?龟儿子!保路会又不是蒲老爷c罗老爷他们那几个人,现在差不多全川都是保路会,就算我们这些有家有业的不敢搞哪样,那些没家没业的小股东呢?龟儿子就算敢对几个人下手,他敢对全川人下手?格老子,除非他不想活着走出四川!”还是那个精瘦精瘦的人说的。 “对,对!格老子,就算龟儿子有那个心,怕也没那个胆儿!”又有几个附和道。 “所以,龟儿子可能不会用他的屠户手段,反而会想办法和息和息这个局面,先安抚安抚保路会,再向朝廷上个奏章,给朝廷说说这边的乱局,请朝廷收回收路收款的圣旨,或者让朝廷只收路不收款,把四川集资的路款退还大家,更说不定请朝廷把路还拿给四川人修,结果内阁那些人一下子想明白了,就同意了,他龟儿子这个川督大人也就好当了。到那时啊,格老子,我们都要笑自己看走了眼儿,龟儿子原来不是屠户,是圣人!是吧?”仍是那个精瘦精瘦的人在说。 听他们一口一个“格老子”,一口一个“龟儿子”,赵尔丰的一个随从早就听不下去了,就想站起来去制止,赵尔丰就瞪了他一眼,那随从赶忙坐了下来。 这时,却听那胖子插嘴道:“郝老大,不要说了,话说多了惹祸!管他龟儿子怎么做哦,我们喝酒,来,来,来,喝酒,喝酒!反正什么生意都做不成,吃饱了,喝足了,回家挺尸。” “你那婆娘那么骚,她会让你一回去就挺尸?”胖子旁边的一个玩笑道。 胖子接口道:“我那婆娘哪比得上你那婆娘,看,把你都快搞得不成人形了!” “来,来,来,喝酒,喝酒,喝好了,回家搂着婆娘睡觉去!” “不回家,去找也行啊!” “找?那得要银子啊!” 于是一伙人就不再说这些,而是边喝酒边说些疯疯颠颠不着边际的话。 赵尔丰见没什么可听的了,就默默地吃着菜喝着酒。廖c高二人也觉得在这种场合不便说话,也默默地喝酒吃菜。几个人就这样喝着闷酒,都觉得很无趣。就这样吃喝了一会儿,赵尔丰放了筷子,从左手袖筒里掏出巾子抹了抹嘴巴,说道:“走了。” 一个随从就去结了账,然后五个人就下楼去了。出了酒楼,赵尔丰给一个随从低声说道:“你留下,盯盯那伙人,看是什么来路。本督还没到任,就敢这么放肆地辱骂,说不定就是什么乱党,到时候生乱的就是这些人,所以先得摸摸底。特别是那个叫什么郝老大的,盯紧点儿,看他是干什么的,住什么地方。但不要惊动他。” 说完话留下那个随从,就带着其他人回下处去了。 赵尔丰叫盯的那个郝老大不是别人,正是郝天民的长子郝云山。 那个随从在赵尔丰走了后,就到对面茶馆要了个靠窗的座儿,就在那里一直等到这伙人从楼上下来,走出酒楼。 他急忙付了茶钱,来盯郝云山的梢。他一直跟到郝家染坊,看到郝云山敲门,里边出来个人把他扶进去,关上门。他又等了喝杯茶的时光,见没别的什么动静,这才离开。那个随从回到赵尔丰的下处,就去见赵尔丰。 赵尔丰正在和三个师爷谈明天接印后要处理的事情,见他进来,就停下来问道:“盯得怎样?” 那随从答道:“回大帅,那姓郝的是个开染坊的,就在北门边,一大片房子,大门上挂了块匾,叫‘郝氏染坊’。您起身大约半个时辰后,那伙人就散了,那姓郝的喝得二麻二麻的,我跟在他后边他都没发现,我一直跟到他家门口,见他进去了,又等了一阵,见没什么动静,我这才回来了。我看他也就是个寻常商人,不过是嘴巴有点大,喜欢胡说八道,肯定不是什么乱党。” 赵尔丰摇了摇头,说:“你不懂,你看他说话那种口气,他对眼下川中情形的分析,还有对本帅可能做的事情的预测,都说得那么在理,所以他肯定不是什么寻常商人。还有,他居然就在大庭广众的场合说朝廷的不是,一般寻常商人哪个敢?再说本帅还没到任,他就在那里骂本帅,他就算不是乱党,也肯定与乱党有关系。” 那个没跟去的汤师爷忙问是怎么回事儿,廖师爷就把在西蜀酒楼遇到的事儿给他说了。他听完就笑了,他对赵尔丰说道:“大帅,你在康边住久了,还不了解这巴蜀,这边的人说话就喜欢带把子,常常是一口一个‘格老子’c‘龟儿子’,其实那不是啥子骂人。我是四川人,我晓得。” 赵尔丰反问道:“思礼,我平时怎么没听你说?” “大帅不是四川人,所以我在大帅跟前都很注意,怕因为‘口头禅’得罪大帅,让大帅把我开销了。” 赵尔丰也被说得一笑,但又马上收了笑容,他说:“我还是觉得这人不是寻常商人,是不是乱党还说不定。”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那个云盯梢的随从,又说道,“你还去给我盯着,如有什么不对,我就把他染坊给他抄了。” “是!”那随从答应道。 赵尔丰说完,就让那随从出去了。 他又和三个师爷接着说接印的事儿。 赵尔丰问道:“思礼,朝义的人马都安顿下来了?” 汤怀仁答道:“大帅,都安顿下来了!” 赵尔丰道:“那就明天入城接印!” 廖思乾问道:“大帅,明天几时入城?” 赵尔丰道:“就辰时吧!” 廖思乾又问道:“大帅,叫尹良他们到西门来接?” 赵尔丰道:“算了,不搞那个虚排场了,就让他们在督署门外迎接就行了!” 廖思乾又问道:“大帅,朝义那两营人马是不是一起入城?” 赵尔丰道:“就叫朝义带那两百骑兵入城吧!” 汤怀仁道:“大帅,还是让朝义全都带进城吧!” “为什么?” “大帅,带这两营人马过来,一是护卫大帅,二是宣示军威,震慑那些想蠢动的蟊贼,他们不入城,不就起不到作用了吗?” “这么多人进城,我怕引起谣言啊!” “大帅,这两营人马来都来了,久住西门外,消息传出去也是迟早的事,瞒着还更会出谣言,直接让成都百姓知道,那些要生事的人反而不好造谣。” “这倒是!只是进了城又出城驻扎,这太折腾了!” “大帅,属下已经去见过尹良大人和朱统制大人了。尹大人说,王人文大人走后,他的家小也从督署搬出回云南了,督署空着的,后院空房很多,住两三百人没问题,我想,就让朝义带两百人住后院,给大帅做亲兵。其余八百人,就住朱统制第十七镇在城里的空营房。” “朱统制在城里还有空营房?” “有,是编练第十七镇时建的,后来第六十六标叶荃部移防西昌,那些营房就空出来了。” “尹良和朱庆澜都知道我进城了?” “没有,属下说是来打前站的!” “好!那就这样安排吧!思礼,叫人去把朝义叫来!” 那个随从接连几天都去郝氏染坊盯郝云山,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就又去见赵尔丰,说了情况,说那个郝老大就是小商人,这些天连门都没出过,肯定不是什么乱党,顶多是个大嘴巴,喜欢吹牛皮的人。 但赵尔丰就不信郝云山是寻常商人,还让他隔三岔五地去盯一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 督署匆忙接帅印 闰六月二十,这天早晨,赵尔丰仍旧一身商人打扮,他让一个随从带着他一品大员的全副行头,他就和三个师爷去了西门。 西门外,他的那个标统林朝义已点齐卫队的一千人马在城外列队等候。 在卫队的身后还有一顶小帐篷。赵尔丰直接进了小帐篷,再出来时,已穿戴好了一品大员的全副行头。头戴大圆凉帽,大红珊瑚顶子,插着一支漂亮的孔雀翎子,身着九蟒五爪锦袍,外罩仙鹤补服,挂一串沉香木朝珠,脚登黑色冲呢朝靴,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头戴盔帽身披铠甲腰悬宝剑的林标统就候在一旁,他见赵大帅出来了,就立即亲自给他牵过马来,一躬身,请道: “大帅,请上马入城!” 赵尔丰虽已六十五岁,但因长年在康边带兵打仗,所以身体并不臃肿,看起来大概也就五十来岁的样子,这样穿戴起来,更显得精神抖擞。 一个亲兵立即过来将身子蹲下,赵尔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另一只脚迅速抬起踏入马蹬,一翻身已跨上马背。他看三个师爷也都上马了,就将手中鞭子一扬,大喝一声: “入城!” 八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当先开道,紧接着是骑在那匹久经战阵的骏马上的赵大帅,离他半个马身随身护卫他的就是林标统,紧跟其后的是赵大帅的掌旗兵,双手高擎着一面大旗,旗上写着大大的七个字: 钦命四川总督赵 后面跟着的是骑在马上的三个师爷,再后面是一队骑兵,全都身穿号衣,腰悬马刀,斜挎快枪,四人一排四人一排地紧随其后,大约有两百人。 骑兵之后是步兵。他们也是全都身穿号衣,右肩背着快枪,左腰悬着马刀,四人一排四人一排地跟在骑兵之后,一个个昂首挺胸,步伐坚定,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城门走来。 赵尔丰本来只想带两百骑兵入城,而且这两百人马在结束入城仪式后,都要由林标统带回城外驻扎。他这样做,是因为带这么多人马进城,一是不好找地方宿营,二也怕引起城内百姓恐慌,三是怕那起子嫉妒他的人上奏朝廷说自己纵兵扰民。后来听汤怀仁说城里的驻扎地已经落实,带兵入城,又能宣示军威威慑蟊贼,所以才连夜让林朝义把两个巡防营的一千多号人马组织起来,今天搞这么一个入城仪式。 他没有像别的大员那样,上任都坐八人抬的大轿,而选择了骑马,他就是要让成都的市民知道,他这个四川总督是带兵的,是会打仗是会杀人的,要先给成都人在心理上带来一种压力,让他们不敢乱说乱动。这也是他跟三个师爷在前两天晚上就商量好的。 一队人马直奔督署街,践得道路尘土飞扬。 路旁的市民看得一阵迷茫。 赵尔丰今天早上起床时,就已安排人去知会了在城内督署护印的四川布政使尹良,所以当赵尔丰带着这一队人马奔到督署的时候,在成都的大小官员已迎候在大门两旁了。 右边领头的是奉命护理四川总督印的四川布政使尹良,他身后依次是提学使刘嘉琛,提法使周善培,提法副使尤愚溪,盐运使杨嘉绅,巡警道徐溯,劝业道胡嗣芬等司道官员,然后是成都知府于宗潼和附近州县的知府c知县,还有一些下级官员。 左边领头的是署理四川提督副都统奎焕,他身后是新军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然后依次是在成都的有副将c参将c游击c守备衔的巡防军和新军军官,还有督署护卫标营管带田征癸和其他一些下级军官。 赵尔丰一到,文官们全都将马蹄袖甩得山响,然后匍匐在地,齐声喊道:“给总督大人请安!” 武官们全都行了军礼,也齐声喊道:“给总督大人请安!” 赵尔丰心里掠过一阵满足,他下了马,走上前虚扶了一下,说道:“都请起来吧,到大堂议事!” 来到议事大厅,这些官员又向赵尔丰行了庭参之礼。 这时,赵尔丰才注意到,几个身着新练陆军军服的军官,没有行这跪拜的庭参礼,而是给他行军礼。 赵尔丰就对众人说道:“这庭参之礼就免了吧!都快请入座,我们好议事!” 他边说边走,就到了这几名军官跟前,对朱庆澜说道: “朱统制,给本督介绍介绍你第十七镇的这几员大将啊!” 朱庆澜又给赵尔丰行了一个军礼,才说道:“陆军第十七镇统制官朱庆澜,给大帅介绍这几名军官!” 于是朱庆澜从自己的左手边第一位介绍起:“这位是第十七镇第六十三标标统!” 宋学杲马上敬礼报名道:“大帅,标下宋学杲!” “这位是第十七镇第六十四标标统!” 孙兆鸾马上敬礼报名道:“大帅,标下孙兆鸾!” “这位是第十七镇第六十五标标统!” 周骏马上敬礼报名道:“大帅,标下周骏!” “这位是第十七镇第六十六标标统!” 叶荃马上敬礼报名道:“大帅,标下叶荃!” 赵尔丰就问道:“叶标统,你六十六标不是移防西昌了吗,你怎么还在成都?” 叶荃答道:“标下奉统制官之命回成都迎接大帅,昨日刚到成都!” “嗯,好!”赵尔丰笑答道,然后将目光扫向第五个军官。 第五个军官却不等朱庆澜介绍,就自己报名道:“大帅,标下陆军小学堂军事编译科长尹昌衡,代表陆军小学堂迎接大帅!” 这是一个特别高瘦的年轻人,他的个子比一般四川人几乎要高出一个头来。 听这年轻人这样介绍自己,赵尔丰打量了他一阵,就回头看着朱庆澜。 朱庆澜忙说道:“大帅,陆军小学堂现在没有总办,所以就叫尹科长代表陆军小学堂来迎接大帅了!” 此时,赵尔丰已想起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了,原来他二哥在家信中跟他提到个这人,说他是四川年轻军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他就说道:“年轻人,既然陆军小学堂没有总办,你就做这总办吧!一会儿回去备份履历,给督署送来备案。年轻人,好好干,给我们四川陆军多培养些优秀军官!” 尹昌衡就一边敬礼,一边大声答应道:“是,大帅!” 赵尔丰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布政使尹良立即上前将自己已看护了几十天的总督大印献上,赵尔丰也没推辞,接过来放在桌案上。 赵尔丰说道:“各位大人都请入座!” 这些官员就按自己品级在大堂的坐椅上依次坐了。 赵尔丰接着说道:“从这今天个时辰起,本督就升座视事了,请各位大人先说说近来川中各地的情况,都拣紧要的说。本督现在能办的马上就办,不能办的,我们接着就商量办法。” 这些人从六月初七革王人文的职时,就知道由赵尔丰来接任四川总督,他们就一直在等,特别是这这几天,他们知道赵尔丰闰六月十三从打箭炉动身了,就天天按时在总督衙门集中坐等,但左等不见右等也不来,让他们急得都想骂娘了,现在这赵大帅总算来了,他们心里那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听赵尔丰这样一说,就由尹布政使开头,最后到州县官,把四川眼下总的情况和各地州县的情况给赵尔丰汇报了一遍。 布政使尹良今年已快六十岁了,瘦高身材,锦鸡补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特别宽大,就像细麻杆顶了个大灯罩,看起来特别滑稽。他本是个官场老油条,他为人八面玲珑,在官场很吃得开,所以经过多年的钻营,总算坐上了四川布政使的位置。这次四川闹起了保路运动,在护理川督王人文处理这件头等大事的时候,他不是打哈哈,就是说些不关痛痒的话,结果王人文被革了职,而他不但没吃挂落,反而得了护印的差事。他甚至想过,如果朝廷找不到适合的人来做这川督话,说不定自己还能像王人文一样做一做署理川督呢。只是现在赵尔丰来了,他的美梦也就做不成了。 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理了一下官袍,然后躬身说道:“赵大帅,卑职先给您汇报一下全川眼下的情况,呃” 赵尔丰向他挥挥手,说道:“尹大人,你请就坐,坐了说!后边的其他大人,也别站起来了,都坐了说。” 尹良坐回自己的座位,又向赵尔丰欠了欠身子,才说道:“赵大帅,现在全川的情况是这样” 他从四月间端方c盛宣怀发电报给王人文收路收款说起,一直说到眼下的情形,大约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说完。 他最后说道:“大帅,眼下川中整体还算平静,但百姓多议路政,而不事生业,并有奸党散播谣言,惑乱人心,乱象已萌。自王大人出事至今,卑职仅受命护印,凡事不敢作主,以致地方趋于糜烂。为此,卑职深感上负朝廷,下愧于民,还请大帅奏闻朝廷,以治卑职之罪!” 赵尔丰听完,笑着说道:“尹大人言重了!朝廷仅以尹大人护印,又不曾给尹大人处理川务之全权,就是全川糜烂,也不是尹大人一人之责,何况今日全川尚未糜烂,尹大人又何罪之有呢?” 赵尔丰歇了一口气,又说道:“奎军门奎大人,请你说说全川和成都的防务部署。” “军门”是提督的别称。这位奎军门是今年三月才从乌里雅苏台调任四川,名叫奎焕,蒙古镶白旗人,授官副都统。他原本是京营悍将,因镇压义和团有功,升任乌里雅苏台副都统。前任四川提督马维骐今年三月病故,才将他调入四川,以副都统署理四川提督。他到任至今才四个月,还没完全搞清全川的防务状况,所以在全川的防务上只基本维持着前任布局,而没有什么变动。 奎焕在座位上向赵而丰欠了欠身,说道:“赵大帅,下官到任才四个月,刚完成了对全川防务的摸底,还没来得及作出调整。现在全川,除一直归大帅指挥的驻防川c康边的巡防营外,驻防全省要害之地的巡防营共有四十四营,计有兵丁二万二千零八十七人,剔除其中空额,实有兵丁一万九千八百二十六人,不足四十营,但仍以四十四营计。其中十个营足员五千人,驻防成都府,十个营不足五千人驻防重庆府及川东,其余二十四个营都不足额,分散在全省各要害之地。巡防军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至于第十七镇新军,不归下官提调,具体情况请大帅询问朱统制。” 赵尔丰听了,非常不满地说道:“奎军门,成都乃省垣之地,今又处于非常之时,区区十营人马,如何维持成都局面?又怎能震慑奸党?” 奎焕和赵尔丰品级一样,都是一品大员,仅仅是他只提调军务,而不是赵的下级属官,所以他对赵尔丰的质问极为不满,于是抗声说道:“赵大人,本军门没有接到朝廷在四川增募巡兵的旨意,怎敢擅自扩编巡防营?各要害之地都必须有兵驻守,我又怎敢擅自撤防?再说,这成都还有朱统制朱庆澜大人的第十七镇编练之新军,又何须将其他巡兵调入成都?” 赵尔丰一边听,一边想,自己今天刚刚接印,还不能和这些人把关系弄僵,而且如果后面真要发生不测之事,打仗还要靠这些人,特别是这个奎军门,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他听奎焕说完了,赶快接过话头,语气和缓地说道:“奎军门,本帅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眼下这种局面,心头着急,所以言语冒犯,还望见谅!不过本帅以为成都的防务还须加紧调整,你说呢,奎军门?” 奎焕听出赵尔丰没有刁难自己的意思,也就顺坡打滚给自己找了台阶,也语气和缓地说道:“大帅说的是,下官这就加紧调整成都的防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 幕僚闲话寻根底 赵尔丰跟奎焕说完防务后,其他官员又作了一些其他方面的汇报。 听完汇报,赵尔丰对提学使刘嘉琛说道:“刘大人,你那学政衙门虽然因废止了科举,好像就不能管那些读书人了,但是他们的仕进之途,也还要你的考评,所以你要把成都那些有些名声的读书人召集起来,给他们讲讲朝廷新政的要义,让他们体谅朝廷的苦衷,不要在那里带头闹事。如果这些读书人不闹了,那些下民也就闹不起什么了。那些下民什么都不懂,还不是跟着读书人起哄,所以要开导读书人,让他们跟朝廷一条心,那样四川的事也就好办了,这也算是你这提学使尽了职分,给朝廷分了忧!” 刘嘉琛答应道:“卑职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赵尔丰又对提法使周善培c提法副使尤愚溪c巡警道徐溯说道:“周大人,尤大人,徐大人,你们负责川省的刑狱和治安,眼下这种局面,你要下令全省加紧对乱党的侦捕,抓住乱党从重从快处置一批,震慑乱党,使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造谣惑众,在这多事之秋,才能避免乱党出来搅局!” 周善培c尤愚溪和徐溯一起答道:“是!卑职明白!” 赵尔丰又对劝业道胡嗣芬说道:“胡大人,现在川民不事生业,路议朝政,你也得想点办法呢!劝业劝业,就是要劝学c农c工c商各事其业嘛,要解决川省眼下‘四罢’局面,你也得尽一分责哟!” 胡嗣芬答道:“是!卑职一定尽力!” 然后,赵尔丰又对新军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说道:“朱统制,你这十七镇可是关系着省垣的安危啊!一方面要加紧操练,让他们成为稳定川省大局的虎狼之师;另一方面要加紧控制那些活跃分子,其他省已有先例,新军常跟乱党同盟造乱,那种危害就更大了,你可要小心些啊!” “是!末将明白!” 赵尔丰又问道:“朱统制,你第十七镇实有多少人马?是如何布防的?” “大帅,第十七镇共编练人马四标,每标五营,每营满员五百,加上第十七镇直属标营和杂役人员,全镇实有人员一万零七百三十八人,没有空额。除叶荃的第六十六标驻扎嘉定(乐山)府外,其余十六个营都在省垣。东门外东山庙驻有一营,西门外驻有两营,其余十三营都驻城内。” 听了朱庆澜的汇报,赵尔丰觉得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就应道:“嗯!” 最后,赵尔丰说道:“各位大人都很辛苦,但没办法,谁叫我们都吃着皇上的俸禄领着朝廷的差呢?所以再辛苦,我们都得办好自己手里的差。这是个多事之秋,各位千万要小心在意,出不得半点差错。今天会议结束后,司c道c府c州c县请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做什么。另外,奎军门,请你检查各地驻军,从人马操练到武器弹药的保管,枪械库房都要加强戒备,不得有任何闪失,成都的标营要作好准备,随时听调。府c州c县的警察要加强巡逻,盘查来往行人,有可疑的人要抓起来。这种时候,保路会可能闹不出什么来,但这川中肯定有孙文的乱党,也有地方上的一些伺机待发的会党,他们都可能趁机造乱,你不看严点,他们就可能在你的地面上做出事来,那样,你我都没法向朝廷交差。至于保路会,这里会议一完,我就见见那几个领头的人物,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回头在和你们商量处置的办法。你们只要办好你们自己的差,别的什么事儿出来,都没你们的责任,如果办不好自己的差,出的事儿与你的差使有关,你就别怪我赵某人不讲情面,那是王法无情。都明白了?” “明白了,大帅!”这些官员齐声答道。不过他们心里想的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是这么个招! 他说完,随手就端起了案头的茶碗,在座的官员也都知趣地站起来向他告辞,然后走出了督署的议事大厅。 会议结束了,与会的人也走完了,厅中就只有还坐在大靠椅上的赵尔丰一人,他抬起双臂,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又站起身来,在厅中走动起来,他坐了两个多时辰,周身早有一种麻木的感觉了。 他绕着大厅走了几圈,然后在大厅门口停下来,看了看门外明晃晃的太阳,觉得那阳光特别刺眼,他就往厅里退了退,站在那里沉思起来 赵尔丰想,全川乱象已萌,朝廷特别是内阁那些人却不肯改弦更张,仍旧坚持既定的铁路国有政策,要坚持铁路国有,就只收路不收款罢,却偏偏要既收路又收款,这不是一心要激起民变吗?这不是给奸党实现乱谋的机会吗?朝廷那些人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啊,就这样执迷不悟呢? 赵尔丰想,这王人文的做法,应该是看准了川省形势的,但他不应该和内阁唱反调,他更不应该当着那些清流文人的面,说什么“诸君不惜命,吾何惜一官”那种话,跟那些人搅在一起,现在弄成这局面,王人文自己丢了总督也就罢了,却把我赵尔丰也拖了进来。 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来接印做这川督了,可是现在已经把印接了,想甩手都不可能了。 “怎么办呢?”他在心里问自己。 用处理康边事务的强硬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可是二哥前几天的来信就明确地告诉他: “川人外柔内悍,实不可以兵凌之。当此动荡之时,宜怀之以柔,申之以信,结之以恩,示之以威,四管齐下,或能保川不乱,亦保弟之平安!” 他二哥就是前任川督赵尔巽。他家兄弟四人,他在家行三。兄弟四人都走仕途,走得最好,官做得高的就是他和他二哥。他二哥做了几年川督后,已调任东三省总督。赵尔巽自己做过川督,对川人比较了解,所以在知道自己的三弟要接任川督后,赵尔巽给自己这个打杀惯了的三弟写了这封信。 赵尔丰一字一句地想着二哥的信,又在厅里来回踱起步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二哥的话确是安川良方,可是,这是说起容易做起难啊!现在是祸乱将起,要弭平这场祸,拢住川人之心,计将安出?计将安出?” 满心愁绪,让赵尔丰怎么也想不出对策来。 于是他又在厅里踱起步来,踱了两圈,这才想起三个师爷来,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对了,叫他们来一起思谋思谋!” 赵尔丰立即对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随从跑了进来。 “去把师爷们请来!” 在赵尔丰同众官员会议时,他的三位师爷也没闲着,他们和那些官员带的师爷也在离大厅不远的休息房里议论川中时局。 廖师爷首先挑起话头,他站起身来,向房里所有的人团团一揖,说道:“各位仁兄,兄弟廖思乾这厢有礼了!” 那一帮师爷一听,都立即站起身来,回礼说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是廖大师爷,赵大帅的首席,兄弟们失礼了,还望老兄多多见谅!” 廖思乾满脸堆笑地回道:“哪里话,哪里话!各位仁兄,我和高c汤两位兄弟都是初到贵地,”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站在自己旁边的高达永和汤怀仁,“还要各位仁兄多多关照,多加指点啊!” 众人忙应道:“廖老兄,说笑了,说笑了!我等兄弟还请三位仁兄多多关照,多加指点哦!” “各位仁兄,客套话我们就不说了,我们都是拿人钱财,要替人消灾嘛!各位请坐,请坐!赵大帅和各位的东家在那边说正事,我们也在这边闲聊闲聊嘛,要得啵?” “要得!要得!坐在这里也是闲着,就当是冲冲壳子嘛!”一个满脸麻子的师爷接口说道。 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他是个本地人,廖师爷就接过话,说道:“这位仁兄是本地人吧?在哪里高就?你可和我这位汤老弟说得来哟!”他说着,指了指坐在自己边的汤怀仁,“这位汤师爷也是这成都人呢!” 麻子答道:“兄弟姓唐,是成都本地人,在华阳县太爷那里混碗饭吃,还请三们老兄多多提携!” “兄弟客气了!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日子可多呢!这成都走华阳,是县过县嘛,这以后嘛,我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廖师爷笑着说道,“哎,兄弟们,我们就来冲冲壳子嘛!” 这成都县和华阳县的县衙都在成都城里,就隔着两条街,离督署也就几条街的距离,所以廖师爷这样跟麻子说。 麻子说道:“好!三位老兄,兄弟就跟你们冲冲壳子!老兄们啊,四川这地面是朝廷的天下,其实也是袍哥大爷们的天下!” 高达永忙问道:“兄弟,此话怎讲?” 麻子说道:“老兄,这袍哥是个什么根底,兄弟不晓得,但自打兄弟记事起,就知道,四川这地面,十个男人中间就有五六个是袍哥大爷,士农工商都有,在这地面做官的,只要不得罪袍哥大爷,要是再给他们点好处,也就没有办不了的事。但要得罪了他们,你就不要想有什么好事,怕是你这官也别想做了,所以说,四川这地面既是朝廷的天下,也是袍哥大爷的天下。” 廖思乾也问道:“那么说,眼下四川这局面也跟袍哥大爷们有关系啰?” “那是当然啰!”麻子点头说道,“不光有关系,而且是有很大的关系!这川汉铁路的大小股东都是四川人,你说眼下的事能跟袍哥大爷没关系吗?晓得朝廷在想啥子哟,在别的地面搞收路收款都行,就是不能在这四川搞哟!你看,这不就闹起保路会了么?保路会可不是那几个读书人能搞起来的哟,如果没有袍哥大爷们撑腰,那些读书人根本就闹不起保路会!” 廖思乾又问道:“你是说真正搞保路会的是那些袍哥大爷了,他们为啥搞这保路会呢?” “为啥子?”麻子说道,“这些袍哥大爷都是股东,如果是龙头大爷,那更是大股东,收路收款就是抢他们的衣食,砸他们的饭碗,他们能不闹吗?” 高达永说道:“原来是这样!兄弟,你认得那些龙头大爷?” “他能认得?他要认得龙头大爷,他就不在华阳县当师爷啰!”旁边一人插言道。 高达永忙问那人道:“兄弟是?” 麻子笑道:“他呀,是我的难兄难弟,是成都县的师爷,卢半吊子!” 高达永又问道:“卢兄弟,你认得那些龙头大爷?” “我卢半吊子,那里认得那些龙头大爷啊!要认得,我也不在成都县那里混饭吃了!其实,保路会那些在台面上走的人,他们也不一定晓得谁是龙头大爷的,龙头大爷们要有啥子事,只喊个兄弟去给他们说一声就完了,他们根本就不用出面的!” 廖思乾笑道:“这么说来,只要把龙头大爷逮着了,这四川的事就解决啰!” 麻子笑道:“老兄,你想得蛮简单哈!四川这地面,谁都不晓得有好多龙头大爷,我们这些人也不晓得哪个是龙头大爷,你到啥子地方去逮?” 卢半吊子也笑道:“逮是没法逮的,要是不抢他们的衣食,不砸他们的饭碗,这四川可能就没啥子事了!” 廖思乾这才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其他那些师爷也想跟赵尔丰的这三位师爷套近乎,也都参与进来冲壳子,杂七杂八地说了不少关于袍哥大爷的事,不过,他们都不清楚袍哥的底细,也尽是些道听途说。 这些人的这台壳子一直冲到那些官员从大厅里走出来才打住,一看自己的东家出来了,这些师爷就起身向廖c高c汤告辞,然后出门去了。 于是三人就屋里嘀咕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 棋局铺开如何行 廖c高c汤三人在这台壳子里也确实捞到了不少消息。 见这些人走了,高达永对廖思乾说道:“老廖,你这一招高啊!兄弟佩服,佩服!” 汤怀仁也在一边附和。 廖思乾说道:“两位兄弟,我们再把这些消息参合参合,一会儿大帅问起,我们也好有个头绪,是不是?” “好!” “要得!” 廖c高c汤三人一直在那边商议,直到赵尔丰叫人来请,他们才跟那人来到赵尔丰跟前。 廖思乾问道:“大帅,这会儿就议事?你不吃点饭,歇一下?” 赵尔丰说道:“你们也没吃吧?就让人弄些吃的到这里来,我们边吃边议。眼下这情形,是铺开了棋局,我们想歇也歇不成啊!” 那个去请三个师爷的随从听大帅说要边吃边议,就连忙出去安排吃的去了。 等那随从出了门,赵尔丰又说道:“这理乱,就如同跟高手对局,这行棋讲究布局,你们看这局怎么布?” 廖思乾道:“大帅是一针见血呀!这理乱确实如同高手对局,得讲究布局,但局怎么布就得看这高手是谁了,要知道他喜欢的是实地还是外势,才能找出他的优势和劣势,才能布出既能瓦解他的优势又能加重他的劣势的局来。” 赵尔丰听他这么说,就问道:“你们已经摸清这个高手是谁了?” 廖c高c汤互相看了看,却都没直接回答赵尔丰的问话。 赵尔丰就看着他们。 高达永就低声问道:“大帅,你这边会议了这么久,对全川的情况都了解了吧?” 赵尔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晓得,这种会议,听到的多是官样文章,哪里摸得到好多实情。还是你们说说吧,我想,你们这半天也没歇着,肯定有不少收获吧?” 廖思乾就答道:“大帅,我们是摸到一些情况了。” 于是,廖c高c汤就按先前商量好的,由廖思乾给赵大帅汇报他们摸到的情况。 廖思乾刚开始说,那个随从就带着人把饭菜送了进来了,他急忙停了下来。 那随从就跟送饭菜的人一起,给他们布上饭菜,然后就退出去了。 四个人就一边吃饭,一边说情况。廖思乾主说,高达永c汤怀仁也不时插言补充,说了个多时辰,这才说完。 等他们说完,他们也把饭吃完了。于是门外的随从进来收走了碗筷,又给他泡上了茶水。 赵尔丰听完了他们了解的情况,又沉思了好一阵,才问道:“眼下这个情形,这铺开的棋局,你们觉得如何料理才好?” 知道赵大帅会这么问,所以三人先前也商量了对策。只见高达永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帅,这下棋,就是要先摸清对方的路数,看对手如何出招,属下三个先前已对眼下川省局势作了些分析,也商量了一些应对这种局势的对策,现在我就说说我们想的对策,是否适用,还请大帅参酌。” 赵尔丰点了点头,说道:“好,恒生,你说来听听。” 高达永说道:“大帅今天接了印,肯定要一心把川省理太平,而且眼下川省局势也没有完全失控,所以属下等认为,要料理川省眼下局势,须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一是摸摸保路会的底牌,这也是摸那些袍哥大爷的底牌,搞清楚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赵尔丰就问道:“恒生,你说摸保路会的底牌,也是摸什么大爷的底牌?” 高达永答道:“袍哥大爷!” 赵尔丰又问道:“什么袍哥大爷?” 汤怀仁就说道:“大帅,就是黑道!” 赵尔丰说道:“这铁路国有与黑道何干?他们不过是些蟊贼,打家劫舍而已,难道他们也要干预国政?” 汤怀仁又答道:“大帅,这些袍哥大爷和一般的黑道绿林不同,他们大多都不打家劫舍,他们混迹整个川省,可能上至官绅下到贩夫走卒,甚至是路边乞丐,在今天的巴蜀,已经分不清白道与黑道了,所以摸保路会的底,也就是摸袍哥大爷的底。” 赵尔丰就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现在要跟我对局的高手竟是一帮袍哥大爷呀!” 汤怀仁答道:“正是!” 高达永又继续说道:“大帅,保路会闹了这么久,也闹得这么凶,但也没有公然反叛朝廷,所以要搞清楚这帮袍哥大爷闹的真正目的,看有没有可能满足他们的条件,有,大帅就可以为他们向朝廷力争,以和息此事;没有,这些人又不肯罢手,那就请求朝廷增援,以武力平息此事。” 赵尔丰又问道:“那如何去摸这底牌呢?” 汤怀仁答道:“大帅,先前我们听那帮师爷说,保路会和铁路总公司明天要开特别股东大会,大帅可以派人知会保路会的头脑,就说您明天要亲临特别股东大会,听取民意。他们肯定知道您来接印了,他们也肯定想知道您的态度,他们就不会拒绝你到场,那样,我们就可以摸摸他们的底牌了。” 赵尔丰听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思礼,你这就去叫个会办事的,让人带他去办这事。” 汤怀仁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看着汤怀仁的背影,赵尔丰出了一会儿神,才又对高达永说道:“恒生,接着往下说。” 高达永接着说道:“大帅,二是要摸摸朝廷的底牌。这是要搞清楚朝廷在处理川务上的态度,看看有没有改弦更张的可能,有,大帅就为川民力争,就能大得川之民心,也就为大帅在川省实现治平铺好了路;没有,大帅就要坚定地站在朝廷的一边,用强硬的手段平川,否则朝廷绝对会拿大帅做第二个王人文。” 赵尔丰点头说道:“嗯!只是这朝廷的底牌,我们到哪里去摸呢?” 廖思乾说道:“大帅,就在这成都,而且现在就有个机会。” 赵尔丰不解地问道:“成都?什么机会?” “对,就是这成都。今天大帅接印,在成都的大小官员都来迎接大帅,但有一个人没来,他就给大帅留了个机会。” “谁?” “成都将军!” “你是说玉昆将军啊!他和我平级,我们又不相统属,他不来也正常啊,他会给我什么机会?” “大帅,就是玉昆将军给大帅留了个机会啊!”刚走到门口的汤怀仁把话接了过来。 “这,怎么说呢?” 高达永接着说道:“大帅,玉昆将军不来迎接大帅,按您的说法也确实在理,但他这样一来就给大帅留了个绝好的机会。他来迎接大帅,可以说是他讲同僚情份;他不来迎接大帅,只能说明他还没意识到眼下川省局势的危急。眼下这等局势,很多事需要总督衙门和将军衙门协调料理,他不来,大帅,您就低一低头,弯一弯腰,去亲自造访。您想,这玉昆将军,他是的人,现在是内阁总理大臣,他们之间就川省局势和朝廷态度的消息往来,绝对密切。再说,大帅,您也知道玉昆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在他身上用点工夫,不就摸到朝廷的底牌了吗?” 赵尔丰一边思考,一边点头说道:“嗯,嗯!说得有理!说得有理!只是什么时候去拜访这们玉昆将军呢?” 高达永说道:“大帅,事不宜迟!等我们议完事就去,不能让玉昆将军反应过来,抢了我们的先手!” 赵尔丰说道:“那好!思礼,你再去安排安排。我们先歇口气,等你回来再接着议事。” 汤怀仁又起身去了。 一袋烟的工夫后,汤怀仁转了回来,对赵尔丰说道:“大帅,安排好了。” “好!我们接着往下议。” 高达永接着说道:“大帅,这第三就是调整布防。虽然眼下还不会用武,但必须调整全川的布防,特别是加强成都这省垣之地的防务。大帅,林标统的两营人马入城,不能让他们就住在营房里,要让林标统提调他们,加强城内的防务,同时把朱庆澜统制编练的第十七镇新军部署在成都各冲要之地,另外再向朝廷上折,要求再从康边调数营巡防兵至成都外围。这样以应对川中之变,可确保成都无虞!当然,这也需和玉昆将军c奎焕提督c朱庆澜统制协调,并上奏朝廷。这协调川省防务,也是今晚去拜会玉昆将军的一个理由。” “嗯!还有吗?” “大帅,还有个第四,就是谕令全川道c府c州c县,整肃各地治安,警察加强巡逻,盘查可疑人等,严防奸党和那些袍哥大爷造谣生事,惑乱民心。属下三人现在合计的就这些,大帅,你看如何?”高达永接着说了这些。 赵尔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啊,难为你们想得这么周全,后面就按你们说的这四条来料理!” 他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廖思乾看了看高达永和汤怀仁,高c汤二人立即会意,他们也想摸摸他们这位大帅的底。 廖思乾首先问道:“大帅,从您微服私访到今天接印,来成都也几天了,您对保路这事儿怎么看呢?” 赵尔丰听这么问自己,就笑道:“哈哈哈,你们也是想本帅的底呀!” 廖c高c汤三人也跟着笑起来,然后恭维道:“大帅就是大帅呀,您一听就知道我们的心思了!” 赵尔丰就说道:“其实我也应该给你们个底儿,不然你们也不好给我出主意!对川省绅商百姓保路这个事儿,我是这么看的,当然,这还要跟明天摸到的底儿相印证,才能证明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从前几天在成都街头听到的情况来看,他们争路,反对铁路国有,都只为一个字——利,如果能让他们的利益不受损害,所有的事儿都能迎刃而解。你们想,如果他们是以争路为幌子,而另有图谋的话,从五月闹到现在都两个月了,要做点什么,这时间早就够了,特别是朝廷革了王人文的职,而我还没来接印,一省无主,这时期是造乱的大好时机,换了想造乱的人,他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动手?正如恒生先前说的,他们没有公然反叛,这就说明他们不是另有图谋,而是为‘利’闹事儿!现在,听了你们说的情况,知道跟我对局的高手是黑道,是一帮袍哥大爷,本帅想,争‘利’就是肯定的了。所以,本帅觉得,王人文是看清楚了的,而且他采取替民进言的方式来解决这个事儿的想法,也是对的。但他出了事儿,这问题在哪里呢?” 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 高达永就急忙问道:“大帅,问题出在哪里呢?” 赵尔丰歇了一下,才又说道:“问题就出在王人文只想到了施恩,他忘了用威。一味施恩,就把那些人纵容得胆子越来越大,根本不把朝廷的大政当回事儿,就敢为自己的蝇头小利搅得天下不宁!所以,本帅以为,要想安定四川,得怀之以柔,申之以信,结之以恩,示之以威,四管齐下!你们觉得如何?” 廖c高c汤三人异口同声地赞道:“四管齐下,好!大帅,你谋划得太周密了呀!” 赵尔丰听他们的喝彩,却叹了口气道:“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呀!能不能这么做,一要看袍哥大爷们是个什么底,二要看内阁大臣们的呀!” 他这一叹,让廖c高c汤三人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又跌落下来,都沉默不语了。 赵尔丰也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所以本帅先前就说了,这后边就按你们思谋的那四点去做,就是这个原因啊!” 他说完,看了看厅外的天色,就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去准备一下吧,准备完了,就好去拜访玉昆将军了!” 他说着就往厅外走去。 廖c高c汤也跟着出了议事厅。 赵尔丰换了常服,带着廖c高c汤三人和四五个随从,静悄悄地出了督署衙门,直奔玉昆的成都将军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 将军府投石问路 成都将军玉昆,满洲镶红旗人,少时本是一纨绔子弟,后来却励志读书,想在这乱世为朝廷出力,建功立业。再后来投到奕劻门下,得保举,十数年间,从小小的守备逐级提升为凉州副都统。一年前因成都将军出缺,由保举,调成都署理成都将军。 玉昆虽为武职,却也没有多少能耐,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到成都署理成都将军,他能直接指挥的军队也只有成都旗营三个营,这三个旗营,名义上是军队,实际上只是一些领钱粮过日子的旗人,根本没什么战力。不过,他是钦命成都将军,也算是朝廷的方面大员。 因为这些年一直官运亨通,玉昆也就有点自高身份,所以今天早晨布政使尹良也派人知会了他,但他也没有去接赵尔丰。 虽然也是方面大员,但朝廷定有制度,将军有节制军队之权,却无过问地方政务之权,而至晚清之时,各省原有巡防军和后来编练的新军,都由总督或各省巡抚与提督共同节制,将军能节制的就只有名存实亡的旗营了。所以,玉昆在成都,拿奉禄,享清福,偶尔也将旗营兵集合起来操练一下,但绝不插手地方政务。 很多时候,玉昆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成都将军,倒像是安插在成都的一个耳目。从四月初责任内阁上台,然后出台“铁路国有”政策,再到全川闹起保路运动,他虽一直冷眼旁观着,但也一直跟保持着书信联络,随时把川省局势汇报给,有时也表明自己对川省局势的看法,供处置川务做参考。所以,在四川,他是最清楚内阁动向的人。 “铁路国有”政策出炉时,他觉得责任内阁把改善朝廷财政状况作为第一要务,通过铁路国有,再以路权抵押贷款,能以最快的方式解决大清朝的财政困难,确实是抓住了要害。但粤汉铁路闹起保路风潮时,他就发现这“铁路国有”有大弊端,会在所涉省份惹出大麻烦,他本想向进言,但从往来书信,他看出对这项国策十分看好,也就不敢给泼冷水,而且鄂c湘c粤三省的保路风潮也很快平息下去了。等到川汉铁路在四川引发保路风潮时,他再次意识到“铁路国有”的大问题,而且认为王人文为民请命的做法是对的,于是,他再给的书信中,就开始表达自己的看法,甚至有对“铁路国有”的批评。再后来,他又看出王人文处置川务的方式有问题,认为王人文不是解决四川保路风潮的最适合的人。他的这些见解影响了对“铁路国有”和处置川务的态度,在革王人文的职的问题上,拖了近十天,载泽和其智囊们都以为是手上没有适合的川督人选,所以才拖着不下决心,其实,是对选择“铁路国有”作内阁第一要务,有些怀疑了,并有些相信王人文在川汉铁路问题上采取怀柔政策是对的,所以当载泽和盛宣怀全力推动倒王人文的时候,一直拖着。而这其中还有一点就是在等玉昆的信,就是想知道玉昆的看法。 玉昆通过成都电报局给发了电报,他认为王人文采用怀柔是对的,但只怀柔而不给闹事者一定的威慑,川汉铁路的问题就解决不了,而且川省眼下的局面也不是王人文能控制的了,革王人文的职是必须的,但在革王人文的职的同时,必须找到一个能控制川省局面的人,用这个人来四川做总督。他给庆王推荐了几个人,其中就有赵尔丰。 在反复权衡后,最后选择了赵尔丰。 今天,川省官员迎接赵尔丰到任,护印的布政使尹良也派人知会了玉昆,但玉昆没有去迎接赵尔丰,一则他自己是成都将军,与赵平级;二则是他不想卷入川省政务,没必要去跟赵一起听那些官员的汇报,所以他没有去跟赵尔丰见面。 此时,赵尔丰带着廖c高c汤来将军府拜访,玉昆刚吃过饭,正和门下的几个清客相公在院中纳凉聊天。 一门客问道:“将军大人,听说今天赵尔丰赵大人来成都接印了,是吧?” 玉昆道:“尹布政使今天派人来知会过,说是赵总督今天来接印。” 又一门客问道:“将军大人,您没想会会这位赵总督?” 玉昆道:“我这个成都将军,不管四川的政务,又不管四川的防务,就管一下成都这几个旗营,会不会他,是不打紧的。” 又一门客说道:“将军大人,我想呀,您不去会他,他可能会亲自来会您呢!” 玉昆问道:“你怎么这么看呢?” 那门客道:“将军大人,您想啊,您是成都将军,在成都,就您跟他同级,按四川人的说法,新来一个地方,就得先拜拜码头,拜码头该先从哪里拜起,当然是从最大的码头拜起,您就是这成都最大的码头嘛,所以他肯定要来拜访大人的!” 另一门客接着说道:“将军大人,您跟王爷的关系,天下人都知道,那赵大人也肯定知道,他要想料理好四川的事儿,绝对想知道王爷的想法,他在这成都,他不来拜见您,还能找谁去?” 玉昆听他们这样说,就哈哈一笑,正要说话。 突然,门房进来报道:“将军大人,新任四川总督赵尔丰赵大人求见!” 玉昆一听,对众门客说道,“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还真让你们给说中了!”马上又对站在身后的管家说道:“快取袍服来!开中门,放炮,随我前去迎接!” 他一边说话,一边就站起了身。 “将军大人,不必了!下官赵尔丰前来拜见将军!”赵尔丰说着就要行下礼去。 原来赵尔丰一行人已跟着门房进了玉昆的庭院。 玉昆急忙两步赶过来,搀住赵尔丰,说道:“赵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下官哪里受得起总督大人的礼!” 他又责备门房道:“为何不提前通报?让本官如此失礼!” 门房躬着身子连连说道:“小人失职!小人有罪!” “将军大人,不要责怪他了,不关他的事,是下官不让他通报的!”赵尔丰说道。 这时,除玉昆的两个心腹师爷外,其他几个清客相公早已退出去了。 玉昆对赵尔丰说道:“赵大人,请,到厅里坐!” 他抬头看见了赵尔丰身后的廖c高c汤三人,忙问道:“赵大人,这几位是?” 三人立即跨前一步,行下礼去,齐声说道:“卑职参见将军大人!” 赵尔丰忙引见道:“这是下官的三位僚属,这位是廖思乾,这位是高达永,这位是汤怀仁。”他一边说一边指,“廖c高二位已是知府衔,小汤也是同知衔,只是下官这里一时难离,就让他们屈居幕下了。” “失敬,失敬!原来是赵大人的三们高幕。请,都请到厅里坐!”玉昆边说边把他们往厅里让。 几人到厅里坐了,早有下人送上茶来。 玉昆问道:“赵大人今夜来到敝处,不知有何见教?” 赵尔丰欠身说道:“将军大人,下官怎敢‘见教’!尔丰不才,今日奉朝廷之命来成都接印,已和成都的各级官员会议了一天,基本知悉全川态势。今夜前来,是想跟将军会商一下全省防务,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玉昆道:“赵大人,这‘赐教’二字是万万不要说起,下官虽身任成都将军,但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敢跟赵大人这样的,在康边身经百战的真将军相提并论,下官不过是借‘将军’这么个名,管那几个旗营,白拿朝廷的奉禄啊!” 赵尔丰道:“久闻将军谦和,真是名不虚传哪!” 玉昆道:“谬奖,谬奖!下官还要仰仗贤昆仲啊!令兄在川时,玉昆就承蒙他的提携,这以后,还望赵大人多多关照啊!” 赵尔丰道:“将军不必过谦,下官初来成都,更希望将军多多照应!” 玉昆想,尽说客套话也没意思,就问道“赵大人想如何调整川中防务?” 于是赵尔丰就把他和三个师爷商议的调防计划给玉昆说了一遍,末了,他说:“将军,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玉昆笑了笑,说道:“赵大人,你这个调防计划不错,只是眼下并未到动武的地步,这样做就显得有点草木皆兵了吧。” 赵尔丰说道:“将军,怎么见得呢?” 玉昆说道:“保路会闹事,下官倒是主张弹压,但他们还没闹到那个程度;再说,这后面也不一定会弄得比眼下还凶啊!” “将军,你怎么就能料定不会闹得比眼下更凶呢?” 玉昆笑了笑,没往下说。 赵尔丰又追问道:“将军肯定是有什么消息不愿告诉下官吧?” 玉昆并不是有多深城府的人,听赵尔丰这样追问,就下意识地看了看廖c高c汤三人一眼。赵尔丰见他这般模样,就知有戏,就对他说道:“将军大人,这几个人嘛,你尽管放心,他们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不然,尔丰怎敢随便带他们到将军府上来?” 玉昆笑道:“赵大人,虽然你这几年都在康边,实际上你也知道,自从闹长毛把江南打烂了,这巴蜀天府之国,就是朝廷的财赋重地,现在朝廷是内忧外患,是万不敢再把这四川也糜烂了!” 廖思乾道:“将军大人,可现在这个样子,离糜烂也不远了啊!” 玉昆道:“就是啊!只是朝廷现在是内忧重于外患,所以内阁的一些人急于弄到钱,让朝廷摆脱财政上捉襟见肘的局面,以便应对不测之事,就搞出了这个‘铁路国有’,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处置的方式就有问题,所以就把四川这财赋重地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赵尔丰道:“是啊,现在朝廷确实是内忧大于外患,所以我在康边给朝廷的‘平康三策’一直不能启动啊!” 玉昆道:“就是啊!如果没有内忧,还像乾隆爷那时辰,你那‘平康三策’早就启动了,在康边建省,在西藏建省,朝廷就有了稳定的西南边防,康边也就不用屯扎重兵,时时都要平叛了!赵大人,令兄升东三省总督,你也可以做西三省总督呀!所以内阁决定由你来督川,就是要依仗你,先把四川眼下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再解决康边和西藏的事。” 赵尔丰道:“将军大人,尔丰虽然到成都接印了,但究竟如何处置眼下这个局面,实在是一片茫然呀!” 玉昆见赵尔丰说得诚恳,就笑道:“赵大人,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什么秘密,说给你们听听也无妨。现在朝廷对收路收款的态度也不一致,端方c盛宣怀等坚决主张收,而等王大臣都主张从缓,是总理大臣,又是摄政王的王叔,他说话还不是一言九鼎?而眼下川c汉c湘c粤四省的情形朝廷也知道,强收难保不出事,更加上各地都有孙文乱党造乱,哪里还敢让这四省都糜烂了?现在就只等摄政王发话了。所以,下官推测,收路收款从缓是一定的了。如果真的从缓了,那保路会又还能闹什么呢,赵大人,你说呢?” 赵尔丰忙笑应道:“将军说得在理,说得透彻!下官承教了,下官承教了!” 其实赵尔丰并不觉得事情会像玉昆说的那么简单,但他觉得能知道朝中的这些信息,他下一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玉昆又说道:“赵大人,下官说的这些,也只是一些猜测,朝廷真要怎么做,大人还是要听内阁的!下官想啊,大人眼下要做的就是,对保路会恩威并用,双管齐下!能文了就文了,同时也做好动武的准备!千万不能像王人文那样,一味迁就!” 赵尔丰就向玉昆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将军提醒!” 接着玉昆又向赵尔丰问了一些康边的情况,说了一些别的事情。 夜深了,赵尔丰才带着廖c高c汤三人告辞出来,转回督署衙门。 回去的路上,赵尔丰对廖c高c汤说道:“这一趟还真没白来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 保路会体察民心 第二天上午,赵尔丰又带着廖c高c汤三人,按时出席了保路会和川汉铁路总公司的特别股东会议。 昨天,川汉铁路总公司接到督署的通知,知道新任四川总督要到会旁听特别股东会议,就决定把原定会议扩大,开成一个大型的股东会,并通过谘议局议长蒲殿俊借谘议局会议厅作开会地点,然后又派人把开会地点通知了督署。 今天,接到会议通知的股东们都很早就赶到了谘议局。 开会之前,人们对赵尔丰前来旁听的目的,已是猜测纷纷。 这些股东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聚在一起,他们有的是老熟人,有的是五月二十一以后才认识的。这些人聚在一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道:“这赵总督昨天带了那么多人马进城,今天又来听我们开会,是不是想摸摸底,然后就要对我们保路会下手哦?” 有人道:“我们就是保路,保住我们投在川汉铁路上的银子,又不是聚众谋反,他要来听我们开会,我们又没有拦住他,他凭啥子对我们下手?” 又有人道:“凭啥子?就凭你开这个会,你这个会是反对朝廷收路夺款的!” 又有人道:“路,是先帝爷开了金口,下了圣旨,拿给我们修的;银子,是我们自己祖祖辈辈挣的,又没抢又没偷。他盛宣怀凭啥子要把路拿走,还要把我们的银子也抢走?哦,我们不同意他拿走,他就来杀我们,先帝爷的圣旨还算不算数?这还有没有天理?” “要有天理的话,朝廷就不把王大人革职了!” “要有天理,就不会叫这姓赵的来成都做总督了!” “你们晓不晓得,姓赵的在康边杀人,就像砍苞谷杆,那是一片一片地放倒下来呀!” “哪个不晓得?要不他还会叫赵屠户?” 又一人道:“他在康边杀人也是该的,那些藏蛮子,公然背叛朝廷,要在那里搞独立,要分裂国家,分裂国家的人,就是该杀!” “那进行叫他来成都,就是说我们也该杀啰?” 这时,赵尔丰已经到了,他听到了这些议论,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他叫过汤怀仁,说道:“思礼,你去告诉主持人,就说赵某到了,此时也不用搞见面的虚礼了,先开会,等会议结束了,我再跟到会的董事们谈谈!” “是,大帅!”汤怀仁答应着,就朝主席台去了。 还在议论纷纷的股东们,也才注意到这几个陌生人,于是纷纷闭了口。 汤怀仁到主席台跟坐在上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就回到了赵尔丰身边。 于是,主持人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各位股东,都请安静了,在下蒲殿俊,受川汉铁路董事局委托,由我主持今天这个股东会议,下面我们开会了!” 下边有人高声问道:“蒲议长,不是说赵总督要来,他来了吗?” 蒲殿俊道:“赵总督大人已经来了,他说他是来旁听的,不便打扰开会,就不跟各位搞那个见面仪式了,等开完会,赵大人再接见董事局的董事们!我们现在就开会吧!” 那人听蒲殿俊这么说,就又高声说道:“赵总督大人现在是我们四川最大的父母官,他既然来了,就应该跟大伙见个面,给全川百姓表个态,如果赵大人连跟大伙见个面都不肯,这个会就不要开了!” 那人话音一落,有不少人就附和道:“就是,就是!” “他面都不愿跟大伙见,这个会就真的不要开了!” 见会场成了这么个局面,赵尔丰想,不跟这些股东见面,这个会就开不成,他要摸保路会的底也就没指望了。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主席台前,先向台上的人拱了拱手,然后转过身来,又向台下的人拱了拱手,才开口说道:“鄙人赵尔丰,昨日刚到成都接印,做这四川总督,在督署召集会议时,听说川汉铁路总公司今天要开这个会,所以今天就专程来旁听,想了解一下会议定下的章程,也想弄清楚各位股东的诉求,然后奏报朝廷,以便切实解决川汉铁路的问题!鄙人本来不想打扰会议的进程,所以就说不跟各位闹见面的虚礼,现在,各位要求跟鄙人见面,这就算见面了,但鄙人此时实在不能表态,因为鄙人是既不了解各位的诉求,也不知道朝廷对眼下川省局势的态度。现在就请先开会吧,等鄙人听明白各位的诉求后,立即奏报朝廷,等朝廷回复后,鄙人就来跟各位表态!” 他这么一说,那些想借机闹事的股东一时间也没什么话说了,会场就完全安静了。 等赵尔丰回到自己的座位后,会议就开始了。 这次特别股东会,本来是准备商量保路会下一步的行动的,但赵尔丰要来旁听会议内容,而且赵尔丰的一番话,也让众人也无法判断他的态度,现在也不宜让他知道保路会的后续动作,所以整个议程既简短也简单。 蒲殿俊首先说道:“在下首先代表川汉铁路董事局和川省保路同志会,欢迎新任四川总督赵大人到会旁听!下面我们就正式开会。今天开这个会,第一要重申董事局和保路同志会的宗旨:遵照先帝光绪爷的圣旨,确保川汉铁路集川c鄂两省民股商办!因此,董事局和同志会采取任何措施,都必须遵循这一宗旨!” 下面有股东就说道:“蒲议长,这个宗旨,我们都晓得,只是搞了这么久的‘四罢’了,朝廷也不给个答复,这总是歇业,有的人家就要揭不开锅了,你说这‘四罢’还要不要搞下去呢?” 蒲殿俊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就是今天会议要重申的第二点!‘四罢’必须继续,只有朝廷同意我们四川百姓的要求,同意川汉铁路仍由川了集股商办,‘四罢’才会停止!” 有人问道:“那揭不开锅的人家咋办?” 蒲殿俊道:“这是今天会议要说的第三点,‘四罢’不能半途而废,所以董事局和同志会号召全川百姓团结起来,互相周济,共同度过难关,争取保路的最后胜利!” 那人又问道:“要是朝廷仍然不松口,这‘四罢’要搞到啥子时候,互相都周游不过来了呢?” 蒲殿俊道:“要是出现那种情况,董事局和同志会会有新的应对方案!” 又一人说道:“有新的应对方案就行!” 蒲殿俊又说道:“今天会议还要强调最后一点:我们要始终坚持和平保路,希望全川大小股东遵从董事局和同志会的要求,在‘四罢’过程中绝不做暴力行动,绝不跟官府c警察发生暴力冲撞!” 他说完,看了看主席台上的人,又看了看下边的那些股东,问道:“还有要补充的吗?要是没得,我们就散会!” 台上台下的人们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 蒲殿俊就宣布道:“散会!” 于是,到会的股东三三两两地出了会场。 听完了特别股东会议的全部议程,看着股东们陆续走了。 汤怀仁就走到主席台前,对主席台上的人说道:“各位请留一下,赵总督希望能与各位董事座谈座谈!” 于是蒲殿俊就把赵尔丰等人请到了谘议局的小会议室。 赵尔丰就在小会议室里接见了蒲殿俊c罗纶等川汉铁路董事会的董事和铁路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也就是保路同志会的首领们。赵尔丰采取了低姿态,和这些人以平礼相见,然后就请他们座谈。 赵尔丰诚恳地说道:“本人此时来接任川督,实在是身不由己,但既然来了,肯定就得为川中百姓着想,今天来参加这个特别股东大会,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章程,然后再回奏朝廷,请旨办理,让事情处理得符合川中百姓的愿望。” 他说了这几句话,就停了下来。但没有人接他的话,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蒲c罗两位老弟你们是谘议局的正c副议长,也算是朝廷命官,而其他各位也是川中学界c商界的名流,应该能够理解,铁路国有是朝廷的大政,要把铁路由商办改为官办,并借外债来办,也是想减轻各省百姓的负担。所以,内阁作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只是具体的处理办法可能不妥,这就可能损伤了各位的利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你们不同意,川中的大小股东不同意,也是正常的,这实在是情理之中,情理之中,但就为这儿,就跟朝廷闹,而且还闹得这么大,就有些不近情理了。你们说,是这样吧?” 他这一说,早已激怒了在场的一些人。他们觉得这赵总督简直就是和端方c盛宣怀一个鼻孔出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早有几人想站起来反驳了,但都还忍耐着。 脾气火爆的邓孝可已是忍耐不住,就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总督大人,这川汉铁路民办,是先皇上颁的圣旨,这修路的钱是集川c汉两省商民的膏血,现在钱用去了那么多,路也有了一定规模,而朝廷却不顾先皇上的圣旨,听信端方c盛宣怀两个大奸臣的鬼话,要将铁路收归国有,要借外债修路,这把先皇上置于何地?这朝廷还用什么取信于民?” 赵尔丰听此人把话说得这么激愤,怕闹起来不好收场,就连忙说道:“这位先生,贵姓,台甫是” “在下邓孝可!” 赵尔丰又说道:“邓先生,你坐下来说,你坐下来说,你不要太激动,本督今天是来听你们的章程的,不是来和你们过不去的!本督的意思是,如果你们说的都在理,本督个人上奏不能凑效,我就让全川大小官员联名上奏,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摆平。所以,今天我来见各位,就是要听听你们的章程,再跟你们商量商量这事儿,找到一个大家和朝廷都能接受的处理办法。那么,本督和你们也都算功德圆满了。” 邓孝可仍然愤怒不已,他说道:“好!总督大人,我就给你说说我们的章程” 在座的一些人也怕邓孝可这样吵下去会把事情闹僵,就急忙起来劝阻他,说道:“孝可,孝可,这个章程,你就让蒲会长来说吧!” 邓孝可旁边的两人也站起身来,将他按回到椅子上。 蒲殿俊看了看众人,就站起来说道:“赵大帅,本人就代表川中大小股东和保路同志会说说我们的章程,这个章程在王大人的时候,就请王大人上奏了朝廷,但内阁一意孤行,根本不理睬我们的章程,所以就搞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蒲老弟,坐下说,坐下说。”赵尔丰伸出手在空中按了两下,示意蒲殿俊坐下说话。 蒲殿俊告了座,坐下又接着说:“修铁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官办c商办c官商合办,我们都没意见,朝廷要搞铁路国有,我们也不能反对,但这国有就应该是真正的国有,国家钱不够,也可以向民间筹集,但不能把前几年天下臣民费心周折才收回来的路权拿去抵押借款,盛大臣搞的那个‘四国借款合同’,不只是出卖路权,更是出卖主权,简直是卖国。这个我们坚决不答应!我们的章程其实很简单,一是朝廷收回成命,川汉铁路仍由川汉铁路总公司经办,铁路修筑c经营权归四川大小股东所有;二是路权国有,官商合办,不借外债,用川中民资修筑,经营所得,官民分成;三是路权收归国有,但退还民股,包括已用未用,悉数退还。三项选一,否则我们就坚决抵制朝廷收路收款。” 他说完,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赵尔丰见他说完了,就又很诚恳地问道:“各位还有别的想法没有?不妨都说说。”。 罗纶说:“蒲议长已经说了我们的章程,我们也没别的意见了。” 赵尔丰见众人都不说了,就双手抱拳,向在座之人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本督先前也表了态,那就请大家耐心等候消息,也请各位转告川中的大小股东,赵某一定将你们的章程奏呈朝廷,争取一个圆满的结果!今天就说到这里,本督先回去整理奏折,就告辞了!” 赵尔丰跟蒲c罗等人告了辞,带着廖c高c汤回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 反复斟酌安川计 赵尔丰从打箭炉起身赴成都,康边道傅华封就给内阁发电报,就把赵尔丰的行程报告了内阁。赵尔丰在成都接印,四川布政使尹良在会议结束后,也给内阁发了电报,说了赵尔丰接印的情况。但赵尔丰接任的第一天没给内阁发电报,第二天也没给内阁发电报,这让内阁的人搞不清赵尔丰的动向,只好在京坐等赵的电报。 最着急的是载泽和盛宣怀,他们想知道赵尔丰治川的方略,希望赵尔丰能按他们的想法处理川务,尽快把川汉铁路的事搞定,这样,他们才能在全国铺开铁路国有的事,也好把他们在内阁放的这个头炮彻底放响。 他们着急,但是赵尔丰不急。 赵尔丰参加完川汉铁路总公司的特别股东会议,带着廖c高c汤三人回衙之后,赵尔丰也没想歇气,就和三个师爷商量起安川的办法了。 四人进了督署签押房,赵尔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然后又叫廖c高c汤坐了,他就说道:“我们现在把两边的底牌都摸了,你们觉得这事该怎么料理?” 廖思乾先开口说道:“从两边摸出的底牌来看,朝廷也还不想把川汉铁路的事弄死,所以我觉得,在朝廷这边我们还有活动余地。而保路会就是想保住铁路民办,而且他们自己都已开出了最低价码,就是路可以不让他们修,但一定要还他们的钱,这就是说他们不但不会背叛朝廷,反而给朝廷留下了和息这件事的余地,所以我觉得,朝廷如能对川人施以怀柔之策,就不难平息川中之事了!” 赵尔丰道:“朝元,按你这么说,请朝廷收回成命,改弦更张,还是有可能的?” 廖思乾道:“对!大帅,要平息川省之事,就得改弦更张!我想,内阁那些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高达永接过话头也说道:“大帅,就是朝元兄说的,用怀柔之策就不难平息川中之事。保路会那些头头脑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c家大业大的人,他们的家业也是靠着朝廷发起来的,所以他们肯定不愿和朝廷作对,如果朝廷不收走他们的钱,他们就不会闹;如果朝廷愿意给他们点甜头,把铁路改成官商合办,他们就更不会闹了。他们这些大股东不闹了,那些小股东就是小泥鳅翻不起大浪,川省就绝对能风平浪静。所以,采取怀柔的方式,是错不了的。” 赵尔丰一边听一边想,觉得这两人说的确实是那么个理,就点头说道:“是你们说的这个理!” 他见汤怀仁没说话,又问道:“思礼,你觉得呢?” 汤怀仁一边在听,也一边在想,他觉得这事并不像廖c高二人说的那么简单,但他也不想扫了两人的兴头,更不想得罪这两人。他心里非常明白,赵大帅对他们三人是同等依重,他们三人在很多事上也能意见一致,但他两人都是绍兴师爷,两人好得就像合穿一条裤子一样,总在暗中防自己排挤自己。出于保护自己,他也从来不抢他们的风头,不扫他们的兴头。所以,今天这两人争着先说见识,他只是一言不发。 现在大帅点名问到他了,汤怀仁也就只好顺着廖c高的话说道:“大帅,就是朝元兄和恒生兄说的这个理儿,这也是大帅眼下收揽川中民心的最好方式。只是我觉得,还是要先把眼下川中的局势说得严重点,然后才说用怀柔之策的好处和施行方略,并把保路会的章程也附上,这样才会让朝廷采纳大帅的处置方略。” 赵尔丰听他们都这么说,就说道:“但我还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汤怀仁问道:“大帅,为什么?” 赵尔丰说道:“虽然玉昆将军说主张从缓,但并没有说,川汉铁路就不收归朝廷了,也就是说,收是肯定要收的,只是急一点和缓一点的差别!如果我在这里弄怀柔,奏折到了内阁,肯定要被驳回来,甚至可能是,我在这个位子上坐都还坐热,就叫我像王人文一样,卷铺盖走人!我走人事小,整个川省的局面可能就要大坏,那就要出大事,那么我就算走人,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廖思乾道:“大帅,您说的是内阁态度不明朗,但铁路董事局和保路会的态度是明朗的,他们态度如此强硬,真要顺着内阁的办,收路夺款,川省必然大乱,如果再有乱党借机生事,那就肯定要把朝廷这块财赋重地打烂,那样一来,就算大帅最终平定了巴蜀,内阁照样会生事找茬,您这总督就不好做;没有了在川省的人望,也可能是随时走人啊!所以,大帅,思乾以为,安川的核心是怀柔。” 赵尔丰道:“但玉昆将军也说了,不能一味迁就。” 高达永道:“是的,大帅,一味迁就,就意味着与内阁作对!所以,我们应该扣着铁路公司和众股东的最低要求,争取内阁同意只收路不收款,这样朝廷收回了路权,川民拿回了自己的银子,也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汤怀仁道:“恒生兄,你说的是最好的结果啊!问题是百姓入的股银,已经用去了不少,而朝廷本来就缺银子,在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来退百姓的股呢?” 赵尔丰又说道:“就算朝廷能拿出银子来退百姓的股,川汉铁路这么做了,粤汉铁路那边会不会又闹起来呢?” 汤怀仁就说道:“大帅,朝元兄和恒生兄说怀柔是安川的核心,我们就抓住这个核心来做,可以先放出话去,说大帅将为川省百姓力争一个好的结果,用怀柔之策稳定川省人心,争取让他们尽快结束‘四罢’,恢复生业,避免百业凋敝,百姓流离失所,从而扼住乱党借机生事的可能;再就是加紧调整防务,做好武力解散保路会的准备,如果内阁坚决不同意收路退款,那就只能动武了!” 听汤怀仁说完,赵尔丰看了看廖c高二人,问道:“你们觉得思礼说的怎样?” 廖c高二人点了点头。 赵尔丰就说道:“既然你们都是这么看,那就按现在说的整理成奏折吧!朝元,这就得辛苦你了,最好今天就能把它发给朝廷。” 汤怀仁忙阻止道:“大帅,这个折子不能上这么快!” 赵尔丰问道:“为什么?” 汤怀仁答道:“大帅,这个折子可以让朝元兄准备好,但要过个十天半月再上。” 听汤怀仁这么说,廖思乾以为明白了汤怀仁的意思,就接过话头,说道:“大帅,思礼是说,这个折子上快了,内阁那些人就会觉得四川的事没多大麻烦,也就不会把大帅平川的政绩放在心上,说不定,大帅把川务理顺了,他们又想把大帅挤走,把这川督交给他们的什么人了!” 汤怀仁又接过话头,说道:“大帅,朝元兄说的只是其一。大帅入成都才这么两天,就上这样一个平川之策,如果内阁同意照此办理还罢,如果不同意,难免没人不用‘邀买人心’来诋毁大帅!这是其二。等过个十天半月再上,那时,大帅已经把川省情况摸清了,让内阁的人知道这个平川方略不是随便上的,而且也让他们晓得,要想四川不乱,就只能用怀柔之策。这样,就可能让内阁支持大帅,才好实施这个策略。这是其三。” 廖c高二人听汤怀仁说了这其二其三,心里有说不出的后悔和嫉妒。后悔先前只顾说怀柔的好处,就没有想到这怀柔策不能上得太快;嫉妒的是汤怀仁这小子竟然能看到这一层,又抢了头筹。但现在已经让汤怀仁把话都说完了,而且还没法提出异议,于是两人偷偷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高达永就开口说道:“大帅,思礼说的也是我们的想法!眼下四川这局面,十天半月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大帅也可以放出话去,让那些袍哥大爷知道,大帅正在为四川争这川路,让朝廷放弃强收川汉铁路,让局面再缓和一些,然后再上这个怀柔折。这一能让四川人晓得大帅的诚意,二能让朝廷认可大帅的策略。当然,大帅您不好出面,这事就由我们去做。” 赵尔丰想了想师爷们的话,也觉得晚点上这个折子好,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晚个十天半月再上这个折子吧!只是眼下,我肯定要上个折子了,内阁那起子人,恐怕一直在等呢!你们说,眼下的折子咋上?” 廖思乾答道:“眼下先上个不咸不淡的折子,就说刚到成都,正在全面了解川省情形,斟酌应对之策,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奏应对之策。” 赵尔丰就说道:“行,就这样吧!朝元,恒生c思礼,你们辛苦一下,把两个折子都拟出来,等会儿我看了,就先把这不咸不淡地给内阁发了!” “是,大帅,我们这就做!”廖思乾答道。 赵尔丰道:“行,我去歇歇,拟出来了就来叫我!” 他说完就站起了身,廖c高c汤也站起来,把他送出了签押房。 赵尔丰走后,廖c高c汤在签押房商量了一阵,然后就由廖思乾执笔,拟出了两份奏折。 第一份这样写道: 臣尔丰于闰六月二十至蓉接印,即集省垣司道府县臣工会议,会商川省急务,制定应急之策,尔后亲至成都将军府与玉昆将军会商川省防务。今日又亲临川汉铁路总公司特别股东会,询其章程,以求川路善后之策。今之川省虽有乱萌,而大乱尚难骤起,故能假臣以时日,寻求安川之方略。因至蓉方二日,不能详知川省情形,须待时日,方能酌定安川之策,请允臣俟后再奏。 第二份这样写道: 臣尔丰至成都接任前数日,微服查访民情世态,至署视事后,即集成都及周边府县僚佐会议川省局势,且亲临铁路总公司之特别股东大会,又经这半月之巡察,得川省目下局势之详情,特此奏闻。 今川省人情汹汹,群聚,叨议路政,民无意于生业,陷农事商务于困顿,故臣以为川省乱象已萌,若内阁臣僚尚无改弦更张之意,则必致川省糜烂,实非臣与川省所能力挽也。 臣以为川省之事,宜怀之以柔,申之以信,结之以恩,示之以威。欲如是,则宜俯顺民意,在川缓行铁路国有之策,或仍商办,或官商合办,或收路权而还民款,切不宜路款尽收。今川之保路会首脑亦非对抗朝廷之不逞之徒,抚之,其则随顺朝廷,逆之,其则可为宵小之辈所诱而背弃朝廷。臣恳请皇上及监国摄政王明察,亦请阁臣深思。 怀之以柔,亦当示之以威,故臣将调整川省防务,强省垣之卫,以震慑奸党及宵小之辈,请准臣调康边巡防之兵数营至成都之西,以应不时之急。 拟完之后,三人又斟酌了一番,大约用了一上半时辰,这才一起去签押房旁边赵尔丰的临时卧室见赵尔丰。 赵尔丰长年在康边,先是打仗,后来又忙着搞改土归流,又加上打箭炉地处寒荒,就没把家眷带在身边。这次来成都上任,因事情紧急,他连在康边收的两个藏族女子都没有一起带来,所以他也没有住督署后院,而是让林朝义带了两百亲兵住在后院。 赵尔丰虽说去歇歇,但他一直都没睡着,听到三人过来的脚步声,就在房里说道:“你们进来吧!” 三人就推开房门进去了。 赵尔丰问道:“拟好了?” 廖思乾答道:“拟好了,大帅!” 他说着就把两份奏折递了过去。 赵尔丰接过仔细地看起来,看完后说道:“很好!等会儿就把这头一份发给内阁。” “是,大帅!”三人答道。 赵尔丰又问道:“你们想想,这怀柔安川的意思怎么放出去呢?” 高达永道:“大帅,找人去放这话!” 赵尔丰道:“找什么人呢?” 廖思乾道:“大帅,这话得由与蒲c罗诸人关系近的人去放!这种人去放话,蒲c罗那些人才会相信!” 赵尔丰就说道:“朝元,恒生,思礼,这事就交给你们了,不过得记住了,既要把本帅怀柔安川的意思放出去,但又不能说得太明!” “是,大帅!”三人答应了一声。 赵尔丰又说道:“天也不早了,你们也累了,把奏折发了,你们也去歇了吧!” “是,大帅!”三人答应着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 万难不弃离间心 几天过后,赵尔丰怀柔安川的消息也在川中传开了。 成都的大街小巷,人们都在议论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靠得住不?” “咋靠不住?听说这消息是提法使周善培周老爷跟蒲老爷他们说的。” “还说朝廷用赵屠户做我们四川的总督,是让他来屠川的,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这回怕是看走眼了啊!” “那这个保路会也就不用搞了!” “赵总督要给我们把路争回来,保路会再搞下去,就是跟他为难嘛!” “话还不能这么说,赵总督要给我们把路争回来,但朝廷答不答应,还很难说,所以这保路会还得搞,这是对赵总督的支持!只有朝廷答应不收路了,保路会才能收摊!” “就这么‘四罢’下去,一点生意都不做,不叫好多人都喝西北风呀!” “这事儿难说不是虚晃一枪,先传出这个话来,把保路会的气泄了,回头再来整治我们!” “嗯,有这种可能!等泄了气散了伙,人人都去忙生计去了,再要把人聚齐,就难了!到时候再收拾我们,那就得任随他摆布了!” “这保路会不能散!要散也得等有眉目了才行!” 杨允公c曹笃和刘长叔在城里听到这个消息,就急忙出城到农事试验场找朱国琛。 在王天杰c龙鸣剑五月初离开成都后,朱国琛c杨允公c曹笃c刘长叔等人就开始实施“离间官民”的策略了。 他们先是以社会贤达的身份,在各种场合批评铁路国有政策,后来又利用自己是保路会成员的身份,四处与人谈论川汉铁路的事,批评朝廷收路收款的政策,让人们相信,朝廷就是要借铁路国有来搜刮四川的财富,就是要抢四川人的衣食。他们都是在地方上有些影响的读书人,所以很多人都相信他们说的,都觉得这事必须跟朝廷抗争到底,不然自己就一定会吃大亏。 听过他们言论的人又把他们的言论四处传播,人们参加保路活动的热情就更加高涨。 王人文的态度却让人们不愿与官府直接对抗,这又让曹笃等人感到了实施“离间官民”的难度,让他们觉得在成都一带拉起更多的人来推翻满清,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朝廷革了王人文的职,让有“屠户”之称的赵尔丰来继任川督,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他们就借机在市民中散布:赵尔丰督川,是朝廷强收川汉铁路不成,要让赵尔丰来屠川,剿杀保路会。 这些消息的传播,赵尔丰到成都之时,成都一带早已人心惶惶。但现在,赵尔丰却让人放出怀柔安川c他要为川民争川路的话来,人们虽然议论纷纷,但心情却明显地平静了。 这种平静,让曹笃等人觉得“离间官民”之策就要破产了,于是他们一起出城来找朱国琛了。 一见面,杨允公就说道:“国琛,这‘离间官民’怕要搞不成了呢!” 朱国琛问道:“咋回事?” 杨允公就把在城里听到的消息都说了。 听完这个消息,朱国琛道:“就算这样,我们也还要做下去,不然我们想在川省起事就绝没可能了,我们前面做的一切就白费了,顾三和子骧游川结纳天府英雄也白费了!” 曹笃道:“可是,现在咋做呢?” 朱国琛道:“赵尔丰放出话来,意在稳定人心,让保路会不再大闹,为他安定四川争取时间,但满清朝廷未必会采纳他怀柔之策,而且他到成都之时,还带了两营能征惯战的康边巡防军,这说明” 杨允公插言道:“国琛,你是说,他是准备动武的,一旦满清朝廷不采纳他的怀柔,他就会对保路会下手!” “对!所以,他用舆论来给自己争取时间,我们也要用舆论,让他争取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刘长叔道:“好!我们就用他放出的话,还有他带来的兵,制造舆论,继续‘离间官民’!” 曹笃道:“不仅继续‘离间官民’,我们还要给他来个‘火上浇油’!” “好!就这么做!”几个人伸出手,搭在一起,坚定地说道。 “就咋做?”突然门口有人问道。 四人一惊,都朝门口望去,才看清楚是王天杰,都吃惊地问道:“子骧,你咋来了?” 王天杰道:“我来问问成都的情况,也看看你们做得咋样了。” 朱国琛道:“子骧,你来了,顾三呢?” 王天杰道:“他病了,还在罗泉中养病!” 几个人就齐声问道:“啥?顾三病了?很重?” “嗯!”王天杰就把他和龙鸣剑这一段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最后说道,“我们初十开了攒堂大会,十一,各路英雄就回去准备去了。人刚走完,顾三就病倒了,连床都下不来了!秦大哥c罗大哥c胡大哥跟我商量后,就把顾三留在罗泉井养病,我们就到中兴场设立总部来了!” 朱国琛又问道:“他现在咋样了?” 王天杰道:“前几天接到秦大嫂子派人送来的信,说顾三能下床了,我想现在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他是坐不住的人,也许就要赶过中兴场来了吧!哎,兄弟们,成都眼下究竟是个啥情形,‘离间官民’还搞不搞得下去?” 曹笃说道:“子骧,你们晓得,王人文为川人争路,叫朝廷革职了。现在,赵尔丰来接任了,他已经放话,要怀柔安川,要为川人争川路,我们这个‘离间官民’怕是搞不下去了呢,你有啥子办法没得?” 王天杰道:“我能有啥子办法?现在成都是啥子情形,朝廷是啥子态度,我们都不晓得呀!” 杨允公道:“子骧啊,现在的成都是浮躁中现平静。” 王天杰道:“咋说?” 杨允公道:“从整个事情闹起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开始是人心浮动,我们搞‘离间官民’也有一些成效,特别是五月二十一成立保路同志会后,人心更是极度动荡了,但王人文坚决站在川民一边,竭力为川民争路争款,我们前期‘离间官民’的效果就被他化解了,人们的情绪就没能跟官府对立起来;等朝廷革王人文的职后,人心再度动荡起来,特别是风传赵尔丰来任川督后,人们的情绪与官府算是对立起来了,但眼下赵尔丰放出怀柔安川的话,那种对立情绪又趋于平息了,也就趋于平静了。而浮躁的原因是啥子呢?就是‘四罢’的时间太长了,可能有些人家要揭不开锅了,所以巴望着早点结束‘四罢’!就这么下去,我们这‘离间官民’怕是做不下去了。” 王天杰道:“不,我不这么看,我觉得这‘离间官民’还搞得下去!” 刘长叔道:“理由呢?” 王天杰道:“我觉得,现在内阁那起子人,不是铁了心要收路收款吗?革王人文的职,就是因为他妨碍了收路收款,赵尔丰再这么做,内阁会同意吗?肯定不会同意!赵尔丰要是真为川人争路,肯定也会被革职,所以,我觉得他传出怀柔的话来,是虚晃一枪,让四川人都相信他是真的要为川人争路,好让自己得川人之心,让自己先坐稳川督的位子,等坐稳了,再回过头来收拾闹事的人。” 曹笃道:“要是他真的要为川人争路呢?” 王天杰道:“这得看满清朝廷和皇族内阁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杨允公就说道:“所以,赵尔丰可有两种选择,一是做第二个王人文,二是按内阁的办,跟保路会动武。他是个铁腕人物,他绝对不会轻易服输,如果各方面把他逼急了,他绝对会动武的,那么,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王天杰道:“对呀!我们不能放弃‘离间官民’,我们还得做狠点!” 朱国琛道:“可现在就是没有办法呀!” 王天杰道:“你们先前好像已经商量出办法了啊!” 朱国琛道:“我们刚才是想了个办法,不知行不行啊!” 王天杰道:“啥子办法?” 朱国琛就如此这般地把他们商量的办法说了。 王天杰道:“这办法好啊!你们抓紧把它做起来,绝对有效果!” 朱国琛道:“行!我们这边抓紧做,你们那边也抓紧点,万一机会来了,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王天杰道:“好!我这就回去,有事我再过来!” 王天杰说完就出门走了。 曹笃等又商量了一阵,才散了。 王天杰回到中兴场的第二天,龙鸣剑也从罗泉井来到中兴场了。 龙鸣剑从罗泉井出来,在路上走了三天,闰六月二十五的中午,他才走到中兴场。本来从罗泉井到中兴场,脚力好的人最多走三天也就到了,他因为素来体弱,又加上大病初好,结果骑马也走了三天半。 他走到离中兴场还有一二里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有人牵了一匹马站在路边,他也没当回事,他继续走他的路,越走越近,他看清那是一匹黄鬃马,而且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心想,舒月的马咋会在这里呢?他又安慰自己:这匹马只是太像舒月的马罢了! 走到跟前,他看见了牵马的人,他傻眼了:牵马的人是秦舒月!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妹子,你咋在这儿呢?” 秦舒月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忘了?我说过,龙鸣剑,你走到天边,秦舒月就在天边等着!” “妹子,你就别闹了!” “我认真着呢!咋会闹?” 龙鸣剑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就说道:“妹子,走,我们去见大哥吧!” 于是他们并辔进了中兴场。他和舒月并辔走到马宅,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进宅后,秦载赓一见到他们,就低声问龙鸣剑:“你咋把舒月也带来了?” 龙鸣剑就大声说道:“我没带她来,是要进镇子时在路边遇到的。” 龙鸣剑说的是事实,但秦舒月听着心里就不舒服,因为他在给哥哥说他与自己没关系。她想,龙鸣剑呀龙鸣剑,你就这样嫌弃我秦舒月呀,你就把我当作妹妹,就算兄妹一起出了一回远门都不行吗? 她也大声说道:“哥,妹子咋敢让龙大爷带?妹子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跟龙大爷没啥子关系!” 秦载赓一听就知道妹妹是在跟龙鸣剑生气,就说道:“好了,好了,妹子,是哥问错了!不说了,哥先给你安排住处,走!” 秦载赓对龙鸣剑笑了一下,就带着妹妹进内院去了。 王天杰就带龙鸣剑进了已改作议事厅的堂屋,进屋后,又给他指了指堂屋里的一道门,说道:“你和我就住这里边。” 龙鸣剑道:“等把这里的事商量妥了,我还是回城住。” 王天杰道:“这可能不行。” “为啥?” “赵尔丰已经到成都上任了,朱国琛他们送来的消息,说赵尔丰下令,加强了对城门的监管,对进出城盘查得紧,你住到城里,要是有个啥子风吹草动,他一下令封城,你出都出不来,你是起事总部参谋长,你要参与调度指挥,你出不了城咋整?再说现在也有很多事,要你一起商议,你就住这里吧!” “子骧,你也看到了,唉,舒月这妹子” “顾三,我都看出来!就我说啊,这妹子人不错,你就娶了她得了!” “子骧,你别开这种玩笑!你晓得,我家有妻儿,我娶她,这算啥子?再说,他是大哥的妹子,也就是我的妹子,我要这么做,既对不住她,也对不住大哥,更无脸面对家里的老娘和妻儿啊!” “顾三,你看孙先生,他家里不也有妻儿,他跟宋女士不也好了?” “我不能跟孙先生比!我出来这几年,儿子c老娘都是我媳妇在照顾,儿子又小,老娘又老,她也够辛苦的了,我不能对不起她呀!再说,你我这种人,现在是在刀尖上玩命,谁说得清哪天就掉了脑壳?就算我啥子都不管,我娶这妹子,不是害了她吗?” “顾三,你真是侠义柔肠,有情有义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 袍哥悄然已起兵 龙鸣剑不想再说他与秦舒月的事,就说道:“唉,不说这些了!子骧,各地大堂口有消息吗?” 王天杰道:“各处都有消息,他们都在按攒堂大会的布置做准备。只是郝天民那一路没消息。” “他儿子郝云山不是还留在成都吗?咋就没递个消息过来?” “这就不知道了!顾三,你走了几天的路了,也累了,就先歇歇,等会儿,秦大哥他们过来,再跟你说这边的情况。” 龙鸣剑就答道:“行!我就先歇歇!” 他说完就向床上一靠,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他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着,他在想:郝天民那边究竟咋样呢? 他不知道,郝天民那一路已经在向成都悄悄进发了 却说郝云山那天醉醺醺地回到染坊,倒在床上,原以为躺下就能睡去,谁想怎么也睡不着。 他父亲郝天民回中坝场都两个半月了,这些日子,他除了让染坊照常开工,也就没什么事儿,他有时也出去走走,但也摸不到什么消息。五月二十一以后,染坊歇了业,他就更没事可做了,要么在染坊无聊地呆着,要么就出去转转。 今天他又出去转了转,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结果遇上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就去南门边上的西蜀酒楼喝了一台酒。边喝酒边冲壳子,直到都喝得二麻二麻地才散伙,一伙人才东歪西倒地各自回了家。 眼下,他和衣躺在床上,可翻来覆去就睡不着,就大瞪着一双眼睛想自己的窝心事儿 他眼前,一会儿是父亲郝天民的影子,一会儿是四弟郝云峰的影子,一会儿又是郝家山上老少爷们的影子。 父亲盯着他,问道:“云山,你做得了郝家山的这个山主吗?” 他想,我真的当得了这个山主吗? 他平日觉得做这个山主也没什么难处,可是前几年他打理山上山下的事,就是不顺手,山上山下的人都有抱怨,以至于父亲带他下山来成都,而把郝家山老营的事都交给了老四。而老四做起来,事事都顺手,山上山下的人也都不再有什么抱怨。说老四有能耐,说老四比他这个大哥强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想,问题究竟出在那里呢?真是父亲说的,我心眼太小了?其实,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啊!我也没事事跟人计较啊!我咋就小肚鸡肠了呢? 这几年,一直跟父亲在成都,他觉得这成都比郝家山好到哪里去了,如果就经营成都这片染坊,其实也不比做山主差;如果父亲不让他做山主,如果父亲能把这片染坊交给他,其实他也觉得无所谓了。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他也就不觉得太窝心了。 当然,他也希望,父亲将来能把信义公交给他,让他做龙头老大,那么,就让老四做那个山主,老四也就只是信义公下的一个堂主而已,老四也就还得听他的。 可是,他就觉得老四眼下太抢他的风头了,让他在老营的这些人面前太没面子了!而且父亲好像完全离不得曾天德这几个老兄弟,自己一天到晚都得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时时都得陪笑脸,让他觉得实在别扭。他简直希望父亲哪天就把这几个老叔打发回郝家山了。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没想到,他这个愿望还真的就实现了。现在不只是几个老叔回去了,连父亲也回去了,他在成都又可以独当一面了。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终于活得不压抑了。 这其间,父亲也几次派人来催他,让他把成都的兄弟撤往李家场,可他就是一直拖着,也不是呆在这城里有什么好,而是他这些天来,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带这里的三十人兄弟留在成都,等父亲率大队人马来攻城的时候做内应,到时来个里应外合,拿下成都北门。他想,这就算不能流芳百世,起码也能让郝家山的老老少少知道,我郝云山不但能独当一面,而且是智慧超群,以后做郝家山的当家人是不是绰绰有余? 他觉得遗憾的是,手下的兄弟少了点儿,这里留的家伙也少了点儿,除了四杆快枪,就是些大刀片,要跟成都的驻军干,在家伙上太吃亏。不过,他还有一杆短家伙,五十发子弹,是东洋鬼子造的。这连他父亲都不知道,是他三年前用自己的体己钱,通过朋友从京城里边搞来的。虽然只是接货的时候他试过实弹,但那东西用起来实在称手。他想,自己要是再多有几杆,到时候让兄弟们拿着去袭取北门,岂不是又多了几层胜算? 他想着想着,酒劲也过去了,自己也想累了,就迷糊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郝云山才从醉梦中醒来。 昨天醉酒回家,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平时他也出来和朋友喝酒,但他除了跟朋友聊聊生意,说说闲话,从来不议时政,因为父亲常常告诫他喝酒误事儿,话多必失。但昨天他却忘了,也许是因为父亲回中坝场了,也许是因为终于独当一面了心里高兴,也许是想在朋友面前显显自己的见识,也许是因为多喝了几杯,等酒醒了,他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昨天怎么就说了那么多的话。但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在酒楼上说的那些话,竟然会被新任川督赵尔丰听到,竟然让赵尔丰产生了怀疑,他就给赵尔丰盯上了。 他起了床,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天已过午,他就叫人随便送了点吃的过来吃几口。他想,出去也没什么可打听的,外边太阳晒得又慌,家里也没什么事要干,干脆继续睡觉。 他回到房间里,倒头躺在床上。 但他一点睡意也没有。父亲郝天民回中坝场去的这些天,郝云山在成都一直无聊地过着日子,无聊地等待着。 这些天,他家的染坊也响应保路会的“四罢”号召歇了业,他没什么事做,也无心去找那些朋友喝酒聊天,所以每天都睡到辰时才起床,起床吃了早饭就在院子里练一趟刀或者练一趟拳。练完了,也不出门,就闷在家里想自己那些烦心事儿。 因为无聊,昨天他就出去跟朋友们喝酒了。 傍晚时分,有个兄弟从外边进来对他说道:“少当家,今天赵屠户进城接印了。” “几时进的城?” “大清早就从西门进的城。” “哦。”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话,他觉得自己可能又错失一次打探消息的机会。但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的小商人,那里就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就见不到什么大人物,又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呢?于是他也不去打探什么消息,接下来的日子,他照旧是每天派两个兄弟出去,给他摸回点道听途说的事儿,他呢,还是在家睡瞌睡,想心事儿。实在连瞌睡都不想睡,就练两趟他家祖传的“郝家刀”。 郝云山没什么消息给父亲送去,他父亲郝天民也没等他送什么消息回去。 根据罗泉井会议的安排,郝天民已经做完了准备,他就要带人马下山到新都北面的李家场一带隐蔽待机了。 出发前,郝天民又回了一趟郝家山。 他天黑才到家,吃过晚饭后,堂屋里只有他和妻子宁氏。 他对妻子说:“绣春,以前很多事情都没告诉你,你知道,我们郝家山的这些人的老先人都是李闯王的余部,虽然在这山里躲了两百多年了,但我们时刻都在作恢复闯王事业的准备。我爹在世时,开山立柜立搞起了信义公,所以这些年,我和儿子们在山下,一边是经营染坊,另一边就是忙信义公的事。现在是时机到了,总部已下了令,让我们准备动手,所以后天我就要带山上的青壮男人下山了。山上和中坝场的事,我都吩咐给老四了,你也不用操心!你平日里也不爱走动,我们下山后,你就是山上的主心骨,要带着女儿在寨子里串串门,跟寨子里的老人c媳妇拉拉家常,让他们放心地等出门在外的人回来。” 宁氏听了,说道:“当家的,你们要去干大事,我也不可能阻拦你们!你们的事你也从来不叫我掺和,但我也晓得一些,你就放心地去,我会当好这个山主婆的。再说有老四在,这山上也乱不了营的。只是你要当心点,要爱惜这些下山的青壮男人,事情办完了,早点把他们带回山来,交还给他们的父母妻儿。” “这个我晓得,你不用嘱咐!绣春,老四的婚事跟蹇家说得咋样了?” “当家的,请媒人去说了,蹇家当家的也说,眼下外边乱糟糟的,说不定这边也会乱,也就答应早点把这事儿给办吧,这个月是闰月,又没几天了,日子没法选,就把日子定在七月二十二。你后天就走,你看这事儿?” “就按定的日子给他们办吧,到时候,我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你也能办好的!” “那就这么办吧!当家的,明天你肯定还要忙一天,我们就早点歇了吧!” “好。” 第二天,郝天民忙完了其他事情后,就去了练兵场。 练兵场已经没有练兵了,郝云峰让他们都回去准备去了。 郝天民走到练兵场的时候,郝云峰正带着那些不出征的人捆扎竹枪和哨棒,他们把这些东西捆成小捆小捆的,就像是给山外送去的材料一样。 他进了练兵场,跟场子里的人打了招呼后,就说道:“你们抓紧把这些整完,我要跟老四说点事,你们先忙着啊!” 说完,他们父子俩就出了练兵场。 父子俩默默地走了二三里地,都没说话。这时,郝天民看见路边有几块石头可以坐,就对儿子说道:“老四,我们就这里说吧!” 他说着,就去一块石头上坐了。云峰就跟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指了指旁边一块石头,说道:“老四,你也坐吧!” “爹,这” “爹带你在这里说,就是不想让人听见,也不想让人看见,你就坐下吧!” 郝云峰就顺从地去石头上坐了。 “老四,爹后天就要下山了,这回是去跟官府真刀真枪地干了,所以有些事儿得给你交个底,要是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爹怕这郝家山从此就败了,那爹就成了郝家山的罪人,就对不起开山的老祖宗了!” “爹,你莫这么说!你们都能平安回来的!” “老四,你别插嘴,你听爹把话说完!娃啊,人说刀枪无情,其实你更清楚,那快枪子弹就更不长眼睛,上阵厮杀,谁会知道是什么结果?爹和你大哥这回都要上阵,能不能回来就在两说,都能回来,也就没什么事儿了;都不能回来了,这郝家山就是你的事儿了,你要把它再做兴旺起来!你爹回不来,你大哥回来了,你要把这老营交给他,你去打理成都的分号,你要帮他把郝家山做兴旺!这个,爹也要给你大哥说清楚的。爹晓得,这两年他有点为难你,但你不要计较他,他是你大哥,你得帮他!” 郝天民说到这儿就歇了一下,云峰就插言道:“爹,就算是您说的那种最坏的结果,可也还有我二哥和三哥呀!这事儿也还轮不到儿子啊!” “娃啊,你其实晓得爹最怕啥子!爹怕你们几个将来争这个山主,所以让二哥c三哥去那么远,当然也是想让他们自己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爹是觉得你是最明白事理的,想到你肯定不会跟你大哥争,还能给他做个好帮手,所以才把你留下管老营的。再说,我们这回一干起来,肯定会把这满清的天下弄个天下大乱,到时候,你二哥c三哥也会在那边上阵,所以他们能不能回来也是个两说,所以这山上的事儿,爹就只能交给你了!” 郝云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言。 郝天民又接着说道:“老四,你晓得,我们家有那三支‘闯王令’,那是做山主的凭信,爹这回下山肯定要带走,但爹只带两支,给你留下一支,要是我带去的人都回不来了,那两支,爹会在最后时刻把它们毁了,你就照着那支再铸两支,你就有号令郝家山的凭信了。你记住了!” 听到这儿,郝云峰已经流泪了,他忙用手抹了眼泪,使劲地点了点头。 郝天民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唉,但愿我们都能平安回来吧!走,儿子,我们回家!” 闰六月二十五一早,郝天民在点将台集齐了人马,给他们又作了一些具体安排后,就将七百人分成若干小队,就从郝家山向李家场开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 初奏含糊再奏惊 话说闰六月二十四,内阁收到了赵尔丰就任川督的的第一份奏折。 拿着赵尔丰这份不咸不淡c不痒不痛c措词含糊的奏折,没明白赵尔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内阁大臣们也没法可想,只好继续等待赵尔丰的安川之策。 载泽看了赵尔丰的奏折,实在想不明白赵尔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就有些着急,好容易熬到退朝回府,才跟盛宣怀打了招呼,让盛宣怀邀杨度c陈锦华到他的国公府吃饭,商议商议四川的事。 他回府后,就叫人在小花厅准备了一桌酒席,然后就坐在小花厅里等。 他这小花厅布置得很有品位。这是一个四面不靠的独立厅堂,宽三丈,深两丈,高两丈五,朝南开的大门,除北墙外,其余三面墙上都开着窗户,既宽敞又明亮。北墙上是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画,东西墙的窗户之间,都挂着裱糊得非常精致的名家字画。三面墙下距墙两尺远的地方,分别摆放着一溜做工考究的藤椅,椅和椅之间是一样做工考究的藤编小几。中间空着,可以临时安放桌椅摆设酒席。厅的四角还有专门的放置灯火的架子。 天黑尽了,厅里掌上了灯,把厅堂照得明亮亮的。 载泽一边品茶,一边等人。因为心里有些着急,他觉得盛宣怀的动作太慢了,所以他品着茶就出神了—— 他想,这个铁路国有之策,怎么就会激起那么多的人反对呢?这明明是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事,下民无知不懂也还罢了,那些士绅商董应该明白呀,怎么也会起来带头闹事呢?特别是像王人文这样的封疆大吏,更应该明白,朝廷财政吃紧,借款修路,一则可以改善朝廷财政,二则有助改善民生,可是他竟然要跟内阁唱反调,跟那些不识大体的清流文人瞎闹,真让想不明白,他是吃错了什么药?现在这个赵尔丰又要搞哪一招呢?他明知内阁想知道他的安川之策,他却上这么个不痒不痛不咸不淡的狗屁奏折。他是不是也要学王人文,跟内阁唱反调呢? 他正在瞎想,盛宣怀c陈锦华c杨度三人就到了。 他见三人进了花厅,就站起身来招呼道:“杏荪,晳子,澜生,来,入席,我们边吃边议。” 盛宣怀就笑着说道:“那就叨扰国公大人了!” 载泽一边招呼他们入席,一边说道:“杏荪,晳子,澜生,这是私宅,就要拘官场那个礼了,你们就叫我的字就行了,就不叫什么‘国公大人’了。” 陈锦华说道:“这不合适吧,国公大人?” 载泽应道:“这有什么不合适!你们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家就是兄弟,不出这个府门,怎么叫不行?来,来,我们先干一杯,吃点菜,然后就边吃边聊!” 三人忙端起酒杯,跟载泽碰了一下,然后把酒喝了。 盛宣怀放下酒杯说道:“国公既然这么说,那我们恭敬就不如从命了!荫翁,你今天是想议赵尔丰的奏折?” “对!晳子,澜生,你们也知道赵尔丰那个奏折了吧?” 杨度说道:“我们刚才在路上听杏荪说了。” 载泽又问道:“你们觉得赵尔丰的这个奏折是什么意思?” 陈锦华说道:“荫翁,锦华觉得,赵尔丰这个奏折就是告诉内阁,他到成都接任理事了,没别的什么。” 载泽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这姓赵的是有别的什么企图,所以上个奏折才这么不痒不痛不咸不淡的。” 盛宣怀正在伸筷子夹菜,听载泽这么说,就停住筷子问道:“荫翁,你觉得赵尔丰有什么企图?” 载泽说道:“我总觉得,他会拿铁路国有这事来邀买人心,会跟我们对着干。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预感。” 杨度说道:“荫翁,你太着急了。我想他还不会如此,他对朝廷是很忠心的,应该不会跟内阁唱反调。他虽然是个喜欢用强力手段的人,但眼下四川闹保路会,在搞‘四罢’,可尹良的电报也说这些人还有个‘四勿’,赵尔丰就是要用强力手段,总还得有个下手的机会吧?再说,他到成都也才两天,情况都还没摸透,他也不可能就动手弹压吧?情况没摸透,说什么安川策略都是废话,但他也总得给朝廷上个折子,说自己上任了,开始着手处置四川的事了,所以他上这么个折子,也很正常啊!” 载泽点点头,说道:“晳子,你这个说法有道理,看来是我太着急了。我心里急呀,我们在内阁抢了这个头炮,到现在还没放响,四川要是搞不下来,就会弄成个哑炮,你们说,我能不着急吗?” 盛宣怀又说道:“荫翁,其实我心里也跟你一样着急。但是,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得给赵尔丰点时间。再说,四川的局是王人文弄坏了的,让赵尔丰收拾这个残局,我们就是想用他的铁腕,他一到成都马上就动武,显然不可能,而保路会也还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他也没有动武的理由,所以,我们还得忍耐忍耐!” 载泽说道:“杏荪,你说得有理。但是四川的事也不能拖得太久,拖久了,就要生变,就更没法做了。你们想想,能不能有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载泽希望智囊们想出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来。 陈锦华就说道:“荫翁,我想这样可能行,一是用赵尔丰的铁腕把四川镇住,二是找个能跟四川谘议局那帮清流文人说得上话的,让他去说服那些人,请他们体谅朝廷,维护国家信誉,如果他们听从了劝告,事情就好解决了;如果不听,他们就会闹得更凶,赵尔丰就有了动武的理由,事情也就解决了。这是文武兼用,双管齐下。” 载泽说道:“澜生这个主意不错!但用谁去用文的呢?现在四川的各个职位上都有人,去的这个人总得有个名头吧,不然,他说的话有谁信?” 盛宣怀说道:“荫翁,这人倒有一个,能说会道,又跟蒲殿俊那些人说得上话,许以好处,他绝对会干。” 载泽问道:“谁?” 盛宣怀答道:“四川提法副使尤愚溪。” 载泽说道:“但他只是个提法副使,说话没份量。” 盛宣怀说道:“让他先顶了周善培,那周善培跟王人文是合穿一条裤子的,早就应该跟王人文一起拿掉,现在就找人弹劾他,把他那个位置给尤愚溪空出来,再给法部的绍昌大人说说,告诉尤愚溪,事成之后,调法部任侍郎。” 杨度听盛宣怀说完,就说道:“这也可以提醒赵尔丰,跟内阁唱反调,这官就做不成了!” 载泽说道:“好,就这么办!杏荪,你就安排一下人手,让他们上折子弹劾周善培。” 接下来几人边吃边聊,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直到深夜才散去。 数天后,内阁把弹劾周善培的奏章节略发到成都,要求周善培就弹劾内容据实回奏。 王人文被革职时,周善培就知道自己也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要他据实回奏,他也就据实回奏,说明了自己反对“铁路国有”的原因,以及主张川汉铁路仍由商办的理由,并请求朝廷治自己的罪。 周善培的奏折发回内阁仅一天,内阁就一道谕令发到成都,革了他的提法使,由提法副使尤愚溪接任他空出的职位。 他没想到仅仅是革职,而没有被拿问,于是他就在成都做起了寓公。 赵尔丰同周善培也是老熟人,他没想到内阁会在这个时候把周善培拿掉,但他也明白内阁这么做,是有些人在提醒他:不要跟内阁唱反调。 但是赵尔丰更清楚,不跟内阁唱反调当然很容易,可是不唱反调,四川就要出大问题,所以对用革周善培的职来警告他,他就像置若罔闻,仍旧坚持自己怀柔安川之策,仍旧继续从各方面了解四川的情况。 赵尔丰知道,怀柔的话放出去了,就得抓紧兑现,不然时间拖长了,就会生出谣言,到那个时候,他自己就被动了。 于是在闰六月二十七,赵尔丰觉得他已基本摸清了四川的局势,他得用自己的安川之策跟内阁争一争了,于是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发给了内阁。 内阁值班的官员收到电文,一刻也不敢迟,就立即送到了庆王府。 奕劻这些天一直为四川的动荡局势伤脑筋,他甚至有点后悔同意搞这个铁路国有了。 今天白天在内阁,他就为四川的事跟盛宣怀争论了一回,结果是互不相让,不欢而散。他回到府里,还在为这事生闷气。这会儿,赵尔丰的奏折到了,他立即拿起来读了一遍。 他把赵尔丰的奏折看了两遍,又出了好一阵神。 载泽和盛宣怀力主搞铁路国有,他也觉得这是改善朝廷财政状况的办法,做成了,他这首届责任内阁的事也就好办了。然后,等真的做起来,才发现麻烦多多,特别是四川这一闹,王人文又与内阁唱反调,他没办法,只好听载泽c盛宣怀的,把王人文革职,再调赵尔丰督川。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后悔,如果不搞这个铁路国有,而搞点别的,也就不会把相对平静的四川搞乱了;如果不选择川汉铁路,结果也不会是这样。现在赵尔丰发来的这个奏折,也是反对这个铁路国有,而且对四川的情形解说的非常清楚,所以他觉得赵尔丰这个处置还是可行的,但是在内阁会议上是不是通得过,他却没有什么把握。因为他虽然是内阁总理大臣,但小皇帝的老子摄政王载沣为了牵制他,防他专权,安排的内阁大臣一大半不是他的人,所以,他办起事来是让人处处掣肘,简直力不从心。 他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就把奏折丢在一边,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就到内阁主持召开内阁会议。 他拿出赵尔丰的奏折,说道:“各位大臣,请先看看四川总督赵尔丰的这份奏折。然后就议议这份奏折。” 阁臣们一个接一个地看了赵尔丰的奏折。 每个人读完都是心里一惊:这赵尔丰没吃错药吧!铁路国有是内阁要放响的第一炮,谁阻挠谁就得倒霉,那王人文就是前车,他赵尔丰这后车就怎么不以之为鉴呢? 而最吃惊的是载泽和盛宣怀。 他们都在心里想:这赵尔丰还真的要跟内阁唱反调,他跟我们还真不是一条心呢! 盛宣怀想到:当初真不该把这人推上川督之位啊! 载泽想的却是:现在怎么办呢? 内阁诸人都看完了赵尔丰的奏折,谁都不肯率先说话。 看了看众人,众人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全都平平静静,有的表情甚至是呆滞的。 知道,面临大事的时候,这些人都会给自己留余地,不摸准动向,谁都不会率先发言的,因为谁先发言谁就可能成为众矢之敌。 于是,自己就淡淡地说道:“川督赵尔丰的奏折各位大臣都看了,就请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汇总之后,本王才好向太后和摄政王奏报。” 此时心里最急的是载泽和盛宣怀,他们都清楚,这事如果他们不先定下调子,让别人开口定调,定调的人如果赞成赵尔丰的奏折,他们再要翻过来,就实在太麻烦了。 盛宣怀就微微转头朝载泽看去,发现载泽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一接,盛宣怀就已经明白载泽的眼神。 盛宣怀就转过头来看着,首先问道:“请问庆王爷,你对赵某的奏折是什么看法呢?” 狠狠地盯了盛宣怀一眼,才说道:“眼下川省形势汹汹,稍有不慎就要糜烂全省,还会波及相邻各省,所以本王以为赵某这个‘怀之以柔,申之以信,结之以恩,示之以威’,也许正是应对眼下川省局势的良策!” 于是,和盛宣怀就赵尔丰的奏折,在内阁争论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 京中设谋阻怀柔 盛宣怀只是个举人底子,但自从投到李鸿章门下,得到李鸿章的一手扶持,又多年经管实业,就渐渐地出人头地,成了朝廷大臣了,所以在朝中有些势力。现在又有辅国公载泽撑腰,而且和大部分阁臣关系都好,所以他平时就不怎么买这个内阁总理大臣的账,现在强行推进铁路国有之策又是他帮着载泽,一手策划的,而虽不反对铁路国有政策,却觉得眼下国事维艰,近来明显地主张缓行。所以,和载泽c盛宣怀两人在内阁里就很不对味。 盛宣怀读了赵尔丰的奏折就觉得腻味,他怕这腻味的东西偏偏合这位总理王大臣的味口,所以他想,自己不先说话,就只能是载泽来说了,别人还以为是载泽故意刁难,想跟争这内阁总理大臣的位置;如果载泽不说话,也许就会把他自己的看法,当作全体阁臣的意见拿到摄政王那里去,到那时,再想把它扳过来就难了。于是他就首先向发难了。 话音刚落,盛宣怀就一口接过来说道:“,下官却不是这么看!这分明是赵某想用诋毁既定国策来邀买川民之心,好让自己在川督这个位置上坐稳,他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盛宣怀一打住,就有几个阁臣附和道:“对,对,对,盛大人所言甚是!” 立即反问道:“何以见得?” 盛宣怀大声说道:“闹保路会也不是四川一省,鄂省c湘省c粤省不都闹了吗?那不过是些想损国家而肥自己的图利商人在那里借机生事罢了,根本不是什么全省百姓争路权的事,更不是什么孙文乱党造乱之事。所以,各省的督抚一采取强制手段,就把事情给平息了。你看,瑞澂大人在鄂省,杨文鼎大人在湘省,张鸣岐大人在粤省,不都是用强力手段把事情解决了吗?就这四川,王人文在前,现在赵尔丰在后,要弄什么‘怀之以柔,申之以信,结之以恩,示之以威’,把事情办不下来。再说,他赵某人是个‘怀柔’的人吗?他在康边杀人还杀少了啊?他会手软吗?不会!所以只能说,赵某人是想邀买人心啊!,各位大臣,你们以为呢?” 盛宣怀一口气说下来,末了还咄咄逼人地问上一句。本来就听得心头突突乱跳,听他这一问更觉得心烦意乱。 那些附和盛宣怀的人仍然是七嘴八舌地在那里应和着: “是嘛!” “这明摆着是要邀买人心嘛!” 这时,也有和走得近的阁臣发话了。 “盛大人,各省的情形不一样嘛,赵某人要用怀柔之策处理四川的事,也肯定有他的道理嘛!” 盛宣怀马上质问道:“什么不一样?鄂c湘c粤三省的铁路以前不是商办?鄂c湘c粤三省没有集民资?” 他一下了就把说话的人问得语塞了。 另一人就答道:“盛大人,你说的也是实情,但川省和这三省也不完全一样,这三省所集之资多为商款,农工民款甚少,涉及民户不多,所以三省起来闹事的主要是出资的商人。而川省就不一样,川汉铁路不仅集了商股,而且集了大量农工之股,川省是户户入股,人人都是川汉铁路的股东,所以这一闹起事来,老弱妇孺都成了保路会的成员,这情势与鄂c湘c粤自然就不一样了!” 盛宣怀道:“但带头闹事的还不是那些商人?” 那人又说道:“虽然如此,但鄂c湘c粤不是全省的人都闹,四川是全省的人都闹啊!再说,四川现在是朝廷最重要的财赋重地,完全按这三省一例处置,就可能全川都糜烂了,这对朝廷的财政来说,那就是雪上加霜了!所以赵尔丰所奏也是有道理的!” 盛宣怀不屑地答道:“如果不是王人文搅局,川汉铁路按粤汉铁路一例处置,事情早就了结了,朝廷财政问题也就解决了,四川也就不是眼下这个局面了!再说,铁路国有是内阁既定的第一要务,是太后和摄政王首肯了的,如果这都办不下来,任由地方督抚搅局,内阁以后就什么事也别办了!” 有人就应和道:“是啊,这是第一要务嘛,这都办不下来,我们这首届责任内阁还如何为朝廷负责呢?” 听到这句话,心跳加速了。他的同辈亲王都已谢世了,在他的同辈中,他的能力并不强,他自己也知道,他远不能跟奕忻比,但他能力不强,却喜欢揽权,在成立这首届责任内阁前,他是首席军机大臣,也就是总理王大臣,成立首届责任内阁时,他以为自己可能要下台了,结果摄政王载沣还是让他做了责任内阁的总理大臣,但是现在,如果这第一要务办不下来,这个责任内阁就可能关门,那么他这个总理大臣也就算做到头了。 见就这么争吵下去总不是个事,就不耐烦地问道:“那你们看,赵某人的这份奏折怎么给太后和摄政王奏报?” 盛宣怀说道:“请太后和摄政王下旨,严加申斥!” 有人说道:“盛大人,传旨申斥太重了吧?赵某人久在戎武,初理民事,难免料事不明,处置失当。我看就驳回他的奏折就可以了。” 其他人也觉得传旨申斥太重,也都说驳回赵尔丰的奏折就可以了。 也顺势下坡,说道:“那就以内阁的名义驳回赵某的奏折,叫他按既定国策处理好四川的事,别再另生事端。太后和摄政王那里,本王自去回明。” 载泽也不想太让没脸,就给盛宣怀使了个眼色,盛宣怀也就没再说什么。 于是内阁办事的书吏按的话给赵尔丰回了电,驳回了他的奏折。 内阁会议散了之后,各部大臣都回自己的部里办事去了。 盛宣怀回到自己的邮传部,却无心料理部务,他还在想赵尔丰的了份奏折。他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就“驳回”这么算了!他怕赵尔丰再做出什么对着干的事来,就想找载泽商量。 他叫过部里的下属,随便问了问部里的事情,然后就让下属们斟酌处理,他就借个故走了。 他想去度支部找载泽,但又一想,在度支部商量对付赵尔丰的办法,实在是不妥。于是,他干脆下朝回家了。 他回到家里,叫过管家,吩咐道:“你去请杨皙子和陈澜生两位大人过来!” “是,老爷!”管家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出门去了。 盛宣怀就在家里等杨度和陈锦华。 却说内阁会议散了之后,载泽也回了自己的度支部,他在部里坐了一阵,以为盛宣怀会来找自己,却左等右等也不见盛宣怀过来。 他想,盛宣怀,你该过来呀! 可就是不见盛宣怀过来。 他又想,对了,在我这里商量,盛宣怀肯定觉得不妥! 于是他也下朝回家了。 在回家路上,他对跟班说道:“你去盛大人府里给个信,请盛大人晚上过府一叙!” 跟班点点头就去了。 那跟班到盛府时,盛宣怀已经跟杨度c陈锦华在客厅商量对策了,管家进来通报道:“老爷,辅国公府纲纪求见!” 盛宣怀答道:“请他进来!” 管家就去把那跟班领了进来。跟班见客厅里坐着盛c杨c陈三人,就向三人行了礼,然后才对三人说道:“三位大人,我家国公请晚上过府一叙!” 杨度就调侃道:“贵纲纪,你来盛大人府,国公要请的就是盛大人一位吧,怎么请成三位了呢?” 那跟班答道:“杨大人,国公叫奴才先到盛大人府上请盛大人,然后就去您府上请您,再去陈大人府上请陈大人,不想二位大人都在这里,这还真便宜了奴才了!” 盛宣怀觉得事情很急,得赶紧商量对策,就不想让杨度继续调侃,就对那跟班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国公,天黑后,我们一定过访!” 那跟班又向他们行了礼,然后就出门回去了。 盛c杨c陈又接着商量起来。 杨度道:“看来我们是失算了,只把姓赵的当成一介武夫了,还以为他只有铁腕,只会砍杀,没想到他是能文能武,心思缜密,在处置川务上有他自己的算盘,他是要跟‘铁路国有’这第一要务对着干了啊!” 陈锦华也道:“他前后两道奏折间隔的时间并不长,这说明他在接任前就作了布置,上第一道奏折只是虚晃一枪,第二道奏折就是明着跟内阁唱对台戏了。” 杨度道:“我看啊,并不这么简单!他其实很早就在思谋这个事了。” 盛宣怀道:“何以见得?” 杨度道:“从他那个‘平康三策’就可以看出,他早就在思谋川督这个位子了!只是朝廷多事,财力不济,所以他在康藏改土归流,移川督于打箭炉,在成都c打箭炉c拉萨分设巡抚,建立西三省,这个计划才没得到朝廷支持。而今,他终于坐上了川督的位子,他就想借川民反对‘铁路国有’,站在川民一边,逼内阁放弃川汉铁路国有,以邀川民之心,给他建立起稳定的后院,他才好推动‘平康三策’!” 盛宣怀道:“他不跟内阁一条心,他就不要想在川督的位子上坐稳,他还能推动屁的‘平康三策’!” 陈锦华道:“他现在是庆王爷推上去的,要把他拉下来,短时间怕是做不到啊!” 杨度道:“杏翁,该给赵尔丰施施压了,不然他还会跟我们对着干的!” 盛宣怀问道:“怎么施?” 杨度道:“找人弹劾他,让他知道,不跟内阁一条心,他这川督就做不成!” 陈锦华道:“他要真的不干这川督了呢?” 杨度道:“他才坐上那个位子几天,他还做着西三省总督的梦,他是舍不得下来的。” 盛宣怀道:“我和国公都不能亲自上奏弹劾,找什么人呢?” 杨度道:“朝内朝外都得有人,京外就让端方找人办,京内我找人办。” 盛宣怀道:“好!皙子,这个就全交给你了。我们等会儿去见国公,然后就动手!” 三人接着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等天黑后,就去了载泽的国公府。 在国公府,四人又密议了半晚上。 第二天,盛宣怀就给远在湖北的端方发了电报,要端方找一批人上奏折弹劾赵尔丰。端方马上就给盛宣怀回了电报,同意一起弹劾。杨度在京里活动了一天,找了不少在京闲得没事的京官,把载泽和盛宣怀的意思给他们说了,让他们上奏弹劾赵尔丰。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朝内朝外弹劾赵尔丰的奏折就像雪片一样飞到朝廷来了。 闰六月二十八这天,赵尔丰收到了内阁的回复。 内阁回电驳了他的奏折,但赵尔丰并没有死心。他还是想按既定的“怀之以柔,申之以信,结之以恩,示之以威”之策来处理川务。 他问三个师爷道:“你们说,这事怎么办?” 高达永道:“大帅,内阁不同意怀柔,那就按内阁的办,强力解散保路会,把川汉铁路收归朝廷!” 廖思乾道:“大帅,现在不能按恒生说的办!本来已有谣言说大帅,怀柔是虚晃一枪,而且眼下全省防务也没调整好,马上改弦更张,肯定要激起民变,那么一来,川省大局就要失控,不管结果怎样,最后吃亏的还是大帅。” 汤怀仁也说道:“大帅,朝元兄说的对!现在不是改弦更张的时候,得再跟内阁争一争。争得过来最好,争不过来,也能争取一些时间,把川省的防务调整到位,那么,就算出现民变,也能控制全局。” 赵尔丰道:“我也是想再争一争,只是我一个人争,是争不过内阁的!” 汤怀仁道:“大帅,您得开个司道官员会议了,是怀柔还是用武,让他们一起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 上下齐压难展筹 汤怀仁建议开司道会议来决定如何处置川务。 于是,赵尔丰问道:“如果司道官员都主张动武呢?” 廖思乾道:“大帅,在四川,无论文武,大多都不曾经历战阵,您打了这些年的仗,都不主张动武,他们谁敢主张动武?再说,他们也都清楚眼下的局面,怀柔能安,动武必乱。所以他们绝不敢贸然主张动武!” 汤怀仁也说道:“大帅,就是朝元兄说的,只要您主张怀柔,他们肯定不会反对的!” 赵尔丰道:“要他们联名上奏,他们会同意吗?” 廖思乾道:“这些人,大多都是乐享其成的人,王大人的时候,要联署,他们不就联署了吗,大帅?” 高达永就插言道:“周善培刚为此吃了挂落,怕没人愿意吧?” 廖思乾道:“王大人被革职时,周善培都没事,他现在被革职,不过是某些人想敲山震虎罢了!” 赵尔丰道:“朝元说的是!好,我马上就召开司道会议,让他们以全川各级官员的名义,跟我联名上奏!” 于是,赵尔丰立即派人通知在成都的川省司道以上的官员到督署会议。 会上,赵尔丰首先讲了内阁驳回他怀柔安川奏折的情况,然后说道:“今天请各位来会议,就是再商量商量究竟如何处置川务,这个事情如果再处置不了,这全川就要糜烂了,就会出大事,所以,本帅请各位都说说吧!” 赵尔丰到任这些天来,除到任那天接见官员时会议了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会议,司道官员们知道赵尔丰给内阁上了怀柔安川的奏折,也知道他的这个奏折肯定要被驳回,只是他没会议商量,所以谁都没有给他提过什么建议,其实他们本来就只想愿意乐享其成,也没有想替赵想办法的愿望。现在,赵尔丰的奏折被驳回了,他也把这个皮球踢给了他们。 众官员不知道赵尔丰现在是什么打算,就都沉默着,谁也不肯先开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布政使尹良觉得,就这么冷着场,也实在不行,他就张口说道:“大帅,这川省的事情是您作主,我们这些人也就是参赞参赞,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呀!” 赵尔丰想听听司道官员们的意见,不想尹良一开口又把皮球给他踢了回来。其实他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就是功劳可以分享,责任不愿分担。所以他就说道:“本帅虽然在康边打仗,但本帅并不是个喜欢动武的人,这川省百姓闹保路,不过就是想保住他们的利益,并不是要背叛朝廷,这就没有理由跟他们动武。再说,我们这些在地方上做官的人,就是为朝廷绥靖地方,保养百姓,经营财赋,这川省本来就是朝廷的财赋重地,要是川省糜烂了,对朝廷来说,那损失就太大了!虽说朝廷把川汉铁路收回,把路权抵押出去,能借到一些现款,但是,如果让百姓出钱把路修出来,再经营起来,朝廷从中获得的财税,那就更多了,而且这样做了,川省也就平静了,百业都能兴旺起来,就更能为朝廷出更多的财赋!所以,本帅仍然认为怀柔是安川的根本,想请各位与本帅联名,再上一折!” 尹良就说道:“大帅,您是这个意思,我愿意联名上奏!” 其他一些司道官员也说道:“大帅,我们愿意联名上奏!” 只有刚顶了周善培的提法使位子的尤愚溪说道:“大帅,要是内阁还是驳了,要您强收川路呢?” 赵尔丰道:“本帅现在是请各位跟我一起力争,请朝廷放弃川路国有,如果内阁还是不同意,那就争取把川民投在路上的股银给争回来,这样川省也能平静下来!” 尤愚溪道:“要是内阁还是不同意呢?” 赵尔丰道:“本帅今天会议,还有一个想法。各位在川省的时间都比我长,你们跟蒲殿俊c罗纶那些人也比较熟,就是想请各位出面,跟他们沟通沟通,请他们停止‘四罢’,百业复业。我们争取内阁作一些让步,他们也作一些让步,也许川省的事情就好解决了!尤大人的的问的话,也是可能的,如果内阁真的不让步,一定要强收路和款,本帅也没办法,就只好用强了,但这得有时间,如果王人文大人当初就用强,事情也就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了,现在用强,就可能激起民变,要防民变,就得调整好川省的防务,我才来这么几天,防务调整都才开始,所以我不主张用强,能文解决,最好就不要用武了!” 尤愚溪道:“既然是这样,愚溪也愿联名!” 于是,他们以川省各级官员的名义联名上奏,恳请朝廷俯顺民意,改弦更张,撤销在川中收路收款的政策。 但是,赵尔丰不知道盛宣怀c端方已发动了朝臣对他的弹劾,所以当他将这份联名奏折发到朝廷的时候,正赶上了对他的弹劾高峰。 面对赵尔丰和川省官员的联名奏折,面对朝臣对赵尔丰的蜂拥弹劾,也着实头痛。铁路国有一出笼,他就盼头他这责任内阁的头炮能放响。在收粤汉铁路时,粤c湘c鄂也出了问题,但很快就解决了,他满以为铁路国有就要成功了,却不想收川汉铁路会出大麻烦。他以为把帮着川民闹的川督王人文撤了,川人就闹不下去了,而且继任川督者就会按内阁的谕令办了,可不想川省还是继续闹,而继任的赵尔丰又顺着王人文的思路,仍旧来了个怀柔安川。他也觉得赵尔丰的做法可行,但内阁的人又多数反对,让他没法做出支持赵尔丰的决定。 现在又有这么多人弹劾赵尔丰,他就更不能做这个决定了。 把问题上交给了摄政王载沣。 摄政王载沣本是一个没主见的人,见这么多人弹劾赵尔丰,他就认为赵尔丰的安川之策肯定不行,而赵尔丰还联合那么多人来奏什么怀柔之策,他心里就特别烦腻赵尔丰了。他本来想把赵尔丰也撤了,可已经说了,眼下实在找不到适合的人出任川督,于是他就叫内阁传旨,对赵尔丰严加申斥,并警告赵尔丰不要学王人文。 朝廷也不管四川究竟会怎样,就把这巨大的压力施加给了赵尔丰。 收到内阁严厉申斥的谕令,赵尔丰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朝廷真要让四川糜烂? 其实朝廷也不想糜烂四川,只是朝廷再也不敢得罪列强了,洋人打进北京的事儿过去还不到十年,如果这次又撕毁这份四国借款合同,又引得洋人动刀兵,再来个“庚子事变”,朝廷就肯定完了。再说庚子事变整出的《辛丑条约》,让大清朝的财政早已是山穷水尽,把向百姓收缴捐税的能立不能立的名目都立完了,每年仍旧入不敷出,这次能借铁路国有之名,再从这几个省的百姓身上弄到这笔钱,说什么也不想吐出来了。 赵尔丰没辙了。他苦苦地想了一晚上,最后决定先拖拖看,他对自己说:“拖一天算一天吧,实在不行,就做第二个王人文罢!” 他也是个轻易不肯服输的人。他想,得拖出些时间来,才能抓紧调整川省防务,等到迫不得已时,动武也好有个准备。 赵尔丰用拖的办法来对付保路会,虽然保路会三天两头派人去督署问结果,他总是含糊其辞地对来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敷衍搪塞。这样一拖,就差不多把闰六月都拖完了。保路会的章程内阁不理睬,朝廷的决定保路会也不买账,他赵尔丰也实在没辙,他只能拖着。他就想这样拖着,他天给内阁报告一次川中局势,他想,内阁那些大臣被这事儿搞烦了,总会拿出个解决办法;保路会的人给拖累了拖垮了,总会罢手。 朝廷绝不改弦更张,赵尔丰就只好把事情拖着。 赵尔丰想拖,但这个事情想拖也不是那么好拖的。 在成都,各种势力都想左右局势。 那两个一胖一瘦的蒙面人又见了一面。 高瘦的那个蒙面人对矮胖的蒙面人说道:“大哥,眼下让赵尔丰这么一搞,我们的计划怕就要搞不成了呢!” 矮胖的说道:“兄弟,你别着急,赵尔丰现在只是一厢情愿,内阁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他的怀柔安川之策,眼下他是在拖,想把内阁的人拖疲,也想把保路会拖垮,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哥哥我听说朝廷已经下旨申斥他,警告他不要做第二个王人文,他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哥哥我再给他来个火上浇油,事情就会闹得更大,四川的局势就会失控,那时,他跟那些想趁势造乱的人就会干起来,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大哥,你怎么个火上浇油法?小弟能不能帮上忙?” “这个嘛,兄弟,你等着瞧就行了,只是你要把你那边准备好,时机一到,你就浑水摸鱼!” “好!小弟就等大哥的好消息了!” 保路会的头头脑脑们,见这事儿拖了这么久也没结果,早已没耐心等赵尔丰的回话了。他们又聚集在一起商议。 罗纶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让赵尔丰拖着,我们得有更大的行动,给赵尔丰压力,也给内阁压力,不然,这事久拖不决,就把我们川省的生业全都拖垮了,人们都去想吃饭的事去了,这路就没法保了,那就让内阁夺路收款的阴谋得逞了,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四川人。” 蒲殿俊问道:“你说搞更大的行动,是什么行动?怎么搞?” 罗纶说道:“我们现在只是在成都搞‘四罢’,让内阁和赵尔丰都不着急,他们就拖着不解决,我们眼下再开个万人大会,把‘四罢’在全省搞起来,赵尔丰和内阁就不能不管了,就是要逼他们表态。” 颜楷问道:“要是他们对保路会用强呢?” 罗纶说道:“全省的人都起来保路,我想他们也不敢用强,那会激起民变!” 邓孝然说道:“我也这么想,朝廷绝对怕闹民变,所以用全省‘四罢’来向朝廷施压,肯定能解决问题!” 蒲殿俊虽是保路会的会长,但在这事上并没多少主意,听完这些人的话,就说道:“既然你们觉得这能解决问题,那我们就这么搞吧!其他人有意见没得?” 其他人就乱哄哄地答道:“没啥子意见,就这么搞吧!” 七月初一,保路同志会在成都举行万人大会,大会决定全省一起“四罢”。 听到这个消息,赵尔丰即忙带了护卫亲自赶到会场,安抚与会的人,他大声说道: “全川的父老兄弟,我赵尔丰此时来任四川总督,也是身不由己,既然来做这个父母官,我就得为全川的百姓说话,我正在向朝廷力争,使川路仍交商民修筑,但这需要时间来说服内阁的大臣们,如果眼下为争路权,四川全省都闹‘四罢’,只能把事情都得更严重,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对我赵某来说,我也就是得个王人文王大人那样的结果,但最终是你们失去了川路,吃亏的还是你们!如果是因为赵某来任川督,要在全省闹‘四罢’,那么赵某来川这些日子,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全川百姓的事,想来你们不应该就此闹‘四罢’吧?所以赵某恳请大家,都冷静一些,不要把事情弄到无法转寰的地步!” 听赵尔丰这样诚恳地说这些话,罗纶就大声地说道:“总督大人,我们也不是想跟你过不去,只是川路的事也不能就这么拖着,朝廷也知道我们全川百姓的诉求,但又不肯收回成命,我们就只能把四川的事闹大,才能让朝廷清楚全川百姓捍卫川路的决心,好早一点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说到这里,向集会的人群看了一眼,接着就大声地向人们问道:“各位父老兄弟,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人群里立即暴发出巨大的声音:“就是这样!” 赵尔丰又大声说道:“各位父老兄弟,这不是故意拖着不办,收路收款的事,也不是赵某今天一句话就能摆平的,这需要时间,得说服了内阁的那些大臣才行,所以赵某恳请大家,给赵某一些时间,才好给大家把川路争回来!” 罗纶又大声说道:“总督大人,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我们不给朝廷点压力,朝廷就会一直把川路的事拖着,这只能让四川的局势更加动荡,只会让四川百业凋蔽,所以我们就只好出此下策,在全川搞‘四罢’了!” 赵尔丰听了也大声说道:“你们一定要这么搞,赵某也没办法,只是你们要想清楚后果!” 他说完就带着护卫走了。 于是保路会通过了全省“四罢”案,在全川搞起了“四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 看看火起谋浇油 唐豫桐冲上前摇了摇一个想挣扎着爬起来的团丁,问道:“兄弟,看见夫人了吗?” “局长,夫人和那两个小女娃子都让人用袋子装走了!” “你们还有些兄弟呢?” “都躺这里了!还有几个翻墙跑了!” “你们的枪呢?” “枪?——唉,都抢跑啰!” “唉——”唐豫桐也跟着长叹了一声。 接着,他又问道:“兄弟,你晓得那是些啥子人吗?” 旁边一个正在挣扎的团丁答道:“局长,那个胖子好像是骆家场的!叫啥子就不知道啰!” “骆家场?” “出城往西,有三四十里路哟!” 唐豫桐还要往下问,却看见知县带着一队衙役和团丁进了征收局。 知县走到唐豫桐面前,说道:“唐局长,今天这事儿可搞大啰,你看咋个收场呢?” 唐豫桐就没好气地答道:“知县大人,这个,这个,你就看着办吧!唐某的女人让人掳走了,唐某要找人去了!” 知县知道他是督署标营田管带的女婿,平时两人也有往来,所以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却不想他来了这么个回答,立时被噎得一愣。 “你!” 知县刚说了一个“你”字,唐豫桐已从他身边跑出去了。知县看着唐豫桐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就让手下这些衙役和团丁开始收拾征收局这个残局。 唐豫桐跑出征收局,他向大街上张了张,除了征收局门前的几具死尸外,大街上已是了无人影。 他想去骆家场找紫芸,但去骆家场怎么走他都不知道。他在彭州县当这个征收局长已经快一年了,却从没下乡去征收过,因为征收都是知县去做的,督署怕征收局收不到铁路租股,就让各县把铁路租股合在赋税里边一并收了,然后拨给征收局,再由征收局上缴。 他想找几个人跟自己去,可手下的十几个团丁,被打倒了七八个,其余的都逃得没踪影了,他不知道还能找谁跟自己一起去。 他在大街上发了一阵愁,接着就发了疯似的在城里乱窜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他在城里找到了一个手下的团丁,他就让这个团丁跟他一起去了骆家场。 事又那么巧,快到骆家场时,正好经过那处乱坟山,正好看见那两个丢尸的人喊叫着朝骆家场方向跑了。 唐豫桐就对那团丁说道:“走,上去看看!” 两人走上去,就看见了躺在那里的田紫芸 唐豫桐把妻子背回了县城,让团丁去雇了辆马车,当天就回了成都。 回到成都后,田紫芸终日哭泣,一句话也不肯说。 唐豫桐也只把彭州的事给岳父说了个大概,其余什么也没说。但他像只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看到女儿女婿这个样子,田征癸心里明白,女儿一定是受辱了,要不然一向开朗的女儿不会像这样,一向有主见的女婿也不会像这样。他真想亲自去彭州,亲手杀死那些让自己女儿蒙羞的仇人,但女儿女婿不说话,他没法知道女儿的仇人是谁,他没法替女儿报这个仇,所以他心里堆满了恨! 官府失去威信,恶件接连发生,这让留在成都做“离间官民”的朱国琛等人又看到了希望,也让在中兴场筹备武装起事的龙鸣剑等人有了催生时机的强烈愿望。 却说龙鸣剑赶到中兴场那天,他躺在床上歇息了一阵之后,秦载赓等人来叫他起来吃饭了。 龙鸣剑吃了两口饭,就问道:“眼下成都是啥情况?” 听他问,王天杰就说道:“赵尔丰是闰六月二十到成都上的任,第二天,他就去旁听了保路会和川汉铁路总公司的特别股东会议,又跟保路会的头头脑脑们座谈了,就曹笃他们探到的消息看,他好像还在调查川省的情况,还没有具体的安川方略。但他已经加强了成都的防备,城门虽然还按时开关,但盘查得很紧。” 龙鸣剑听了又问道:“国琛他们做得咋样了?” 王天杰就把前一天跟朱国琛他们见面的情况说了。 龙鸣剑就说道:“就让他们先做着吧!” 秦载赓见他们只顾说话,饭菜都要凉了,就说道:“四弟,先吃饭,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龙鸣剑就笑了一下,说道:“好,听大哥的,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于是几个人默默地吃起饭来。 等吃完饭,龙鸣剑又才问道:“有没有调动驻军的情况?” 王天杰道:“我跟秦大哥叫人四处打探了,没有。只是赵尔丰从康边过来的时候,带了两营巡防军过来,有一小半人马跟他进了城,其余的都驻扎在西门外。” “看来,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在成都动武,他是不是也要像王人文那样,怀柔安川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许有这种可能吧。” “他要是怀柔安川,我们就没机会了!我想,得让曹笃他们在城里动起来。” “他们就那么几个人,闹不出啥子大动静啊!” “我觉得,这‘离间官民’他们做得还不到火候,还得加紧做,还要看准时机,实施‘火上浇油’,才能把赵尔丰逼上动武之路,不然我们作的这些准备就全废了!所以我想回城里去住,跟曹笃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离间官民’做到火候,才好给赵尔丰‘火上浇油’。” 秦载赓道:“四弟,本来你去是好,我就是担心,机会来了的时候,你出不了城,这边的事也不好办!还有,你大病刚好,来回跑也不行,干脆你住下来,让天杰去一趟。” 王天杰道:“就是,我去一趟就行了。” 龙鸣剑想了一下,觉得他们说的也在理,就说道:“行!天杰,你去一趟,叫他们把事情做猛点,比如,散布点骇人听闻的消息,说赵尔丰带兵来成都,就是来剿保路会的。只是叫他们小心些,不要留下把柄让官府抓到,早点把赵尔丰逼到动武的路上去。你呢,要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王天杰答道:“要得!我明天就去!” 龙鸣剑又问道:“哥子伙,你们准备得咋样了?” 秦载赓道:“我们哥三个已经把下边的兄弟收拢了,他们都中兴场四周安顿下来了,要是动手,一顿饭的工夫就能从这里出发。” 龙鸣剑又问道:“粮草c弹药都准备了?” 罗梓舟道:“准备了一些,要是动手了,粮草,可能够这一千多人用十天;弹药就恼火了,现在根本搞不到。” 龙鸣剑就说道:“弹药确实难搞,也就只好先将就着了。” 秦载赓道:“四弟,郝天民前辈叫人送信过来了,他已经把人马带到新都北面的李家场一带了,他说在那边隐藏个十天半月,可能问题不大,要是不能早点动手,他怕时间长了会让官府看出来,要是让官府看出来,麻烦就大了。他希望总部能早点把动手的日子定下来。” 胡重义也说道:“我也觉得应该早点把时间定下来,我们在中兴场的人手虽然不多,但地方小了,聚的人多了,也会叫人起疑,就怕夜长梦多啊!” 龙鸣剑道:“时机不到,我们干起来,就得不到更多的人响应,这大事怕就很难干成!所以让天杰去城里,就是想早点给赵尔丰火上浇油,逼他动武,他一动武,要反的人就多了,我们趁机动手,就能一呼百应,这样才能把大事干成!” 胡重义道:“问题是十天半月能不能把赵尔丰逼到动武那一步呢?” 龙鸣剑道:“我想应该能,你们想,这闹保路都两个月了,朝廷也没给四川一个答复,其实有好多人都等得不耐烦了。现在赵尔丰来接任,又是带了兵来的,只要多散布些流言蜚语,‘离间官民’就到火候了,再给他来个‘火上浇油’,他不动武就没路走了,他就肯定会动武。他一动武,我们就动手。我想最多也就二十天,结果就会出来!” 秦载赓就说道:“三弟,你也不要性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该等的时候就得等,时机不到,就可能把锅砸了!就再等等吧!” 龙鸣剑又说道:“我们也不能干等,大哥,你多安排点人手,叫他们到处打探消息,也许我们也能从中找到机会,逼赵尔丰早点儿动武!” “好,大哥明天就安排!”秦载赓说着,看了看门外的月影,知道已经是深夜了,就又说道,“二弟,三弟,你们也跟我去吧!四弟大病刚好,又走了几天路,现在又说了这半天,就让他早点歇了吧!” 罗梓舟答道:“好!大哥,我们走!” 秦载赓他们就出门去了。 龙鸣剑c王天杰就各自梳洗了一下,然后就上床睡了。 龙鸣剑因为白天睡过,他躺在床上却没有睡睡意。 他想:“舒月不会来找我吧?我这回是把这妹子得罪狠了,她应该不会来找我了!” “唉!”他想着,不由叹了口气。 叹完气,他就给自己作了决定:要是舒月真的要来缠自己,他就还是得回城里去住,不然,他在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 龙鸣剑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后来的那些日子,秦舒月一直都没出来找过他。 秦舒月本来想去找,但又怕龙鸣剑太忙不会搭理自己,她从她哥那里知道,龙鸣剑又是没日没夜地分析从各地传来的消息,从那些消息中找时机;她更怕自己去缠他,他招架不了就进城回四圣祠去了,那自己想看他一眼也不能够了。所以她只是偶尔到前院,远远地看上一眼两眼,但绝不去招惹他。 龙鸣剑其实也真的怕舒月来缠他,他也想好了,如果舒月来缠他,他就进城住到四圣祠去,等时机成熟时,再到中兴场与秦载赓他们会合。但一直没见舒月来找他,他想舒月是真恨自己了,虽觉得自己把这妹子伤得不轻,但更觉得这样对自己是一种彻底的解脱,也是对这个妹子真的负责了。 此后,两人虽住在同一所宅子里,却也相安无事了。舒月不来缠他,他就在马宅安心住了下来。他每天就在各种消息中找时机,然后就跟秦载赓等人一起商量起事的事儿。 第二天,王天杰又去了朱国琛那里,把龙鸣剑的意见跟朱国琛说了。 七月初六,王天杰又去了朱国琛那里。 朱国琛就把这些天的情况跟他说了,最后说道:“子骧,你回去问问顾三,是不是该‘火上浇油’了。” 等他说完,王天杰就说道:“那就这样吧,你们先商量商量,我回去跟顾三他们也商量商量,如果有该‘火上浇油’了,我明天再来给你们讲!” 朱国琛道:“行!我们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王天杰就告辞走了。 晚上,王天杰回来了,把朱国琛等人实施“离间官民”的情况给他和秦载赓等人说了。 几个人就把成都的情况进行了综合分析。 最后,龙鸣剑说道:“看来这‘离间官民’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但只是离间官民,这火就燃不起来,仍然没有动手的时机,得让他们‘火上浇油’了,这油一浇上去,火就会旺起来,姓赵的要灭火,就非动武不可,他一动武,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就马上动手!这样吧,子骧,明天,我们一起去成都,跟国琛他们商量一下,把浇油的办法弄出来!” 王天杰道:“顾三,还是我去吧!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城里出了啥子情况,你连城都出不了,这后边的事却缺不得你!” 秦载赓也说道:“天杰说的对!四弟,你就不去了,还是天杰去吧!” 龙鸣剑想了想,也觉得城里真的出什么情况,自己这个样子确实是很难出城,于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几个人就散了,各自去梳洗安歇了。 下一天,王天杰又去见了朱国琛。 他们见面后,王天杰说道:“顾三说,‘离间官民’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得火上浇油了。” 朱国琛道:“火候差不多了?” 王天杰道:“是的!顾三说,朝廷坚持收路收款,川民坚决争路争款,双方的立场已经非常对立,可以说是已经敌对起来了,再不火上浇油,让姓赵的这么拖下去,川民斗争的热情就会消散,我们就没机会了!” 朱国琛道:“顾三说咋搞没有?” 王天杰道:“顾三说,姓赵的现在最怕啥子就搞啥子。” 朱国琛道:“姓赵的最怕啥子呢?” 王天杰道:“顾三说,姓赵的现在最怕各方逼他动武,他要你们想法探探,朝廷有没有逼他动武的消息,如果有,就想法煽动保路会众逼他动武!” 朱国琛道:“好,我们就这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 川人自保商榷书 王天杰走后,朱国琛就叫人去城里四圣祠找来了曹笃他们。 刘长叔道:“国琛,找我们来有事?” 朱国琛道:“天杰今天来过,他说顾三认为‘离间官民’已经到火候了,让我们开始‘火上浇油’!” 杨允公看了看朱国琛,问道:“你说啥子?” 朱国琛道:“顾三说,我们该‘火上浇油’了!” 杨允公就问道:“这火星儿都还没迸出来,这油往哪儿浇啊?” 朱国琛道:“顾三分析了,朝廷不给赵尔丰怀柔的机会,就是把他推到了干柴堆上,而保路会发起全省‘四罢’后,现在成都四周不时发生恶件,这就是火星儿,只要现在我们想法往柴堆上泼油,这火就一定会烧起来!” 杨允公道:“但我觉得,赵尔丰并没有要动武的倾向啊!” 刘长叔道:“我估计他是在拖,他想拖出朝廷的最后决策,也想把保路会拖垮!” 曹笃道:“要是这是真的,我们就不能让他拖!得赶快给他‘火上浇油’!” 朱国琛也说道:“对,就是这个话,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我们要等机会,找机会,更要制造机会,极力煽动民众保路的情绪,把赵尔丰往动武的路上赶!” 曹笃也说道:“我们要让人们知道,赵尔丰现在是在搞阴谋,让人们把保路的事闹得更大点,这样就可以把赵尔丰逼到动武这条路上去。” 朱国琛问道:“我们具体搞点啥子呢?” 刘长叔说道:“我们可以搞个‘川人自保商榷书’,到处散发,让人们知道现在四川的种种危险,号召川人起来自保,而且明确警告那些反对保路的人,如果公然反对自保的人,就是四川人的公敌,人人共诛之!” 听的三人都说道:“好,就这么搞!” 曹笃就说道:“我们分头准备,长叔,允公,你们就撰写这‘川人自保商榷书’;我跟国琛就去搞纸张和联系印刷,尽快搞出来,就开始散发!” 朱国琛道:“好!我们抓紧搞这个商榷书,我这就叫人去中兴场,让顾三和子骧做好应变准备,随时准备动手!只要赵尔丰一动武,就让他们立即杀到成都!” 曹笃等人就答道:“好!” 朱国琛又说道:“你们也要做好应变的准备,赵尔丰一动武,你们要想法安全地撤出城来!” “好!” 他们商议完,就分头去准备去了。 刘长叔和杨允公回到四圣祠,两人商量了一阵,然后就动手起草《川人自保商榷书》。 刘长叔铺开纸,援笔写道: 川人自保商榷书 中国现在时局,只得亡羊补牢,死中求生,万无侥幸挽救之理。凡扼要之军港c商埠c铁产c关税c边地c轮船c铁道c邮传与治造军械c用人行政一切国本民命所关之大本,早为政府立约,擅给外人。并将各行省暗认割分,已定界画。如江苏c江西c安徽c湖北c湖南c四川六省与英国之约,不得让与他国。福建c浙江两省与日本立约,不得让与他国。广东c广西c云南c贵州四省与法国立约,不得让与他国。山东一省与德国立约,不得让与他国。自日俄战争和议以来,又与英国立约,不得让他国。以西藏c满洲三省,则为日c俄暗分。俄又侵略蒙古c新疆,将由新疆侵入甘肃c陕西。德又将侵山西c河南以卫山东。其余直隶虽为京城所在,日本将由奉天入关,以行侵据。 刘长叔一边写,杨允公就一边读,写到这里,刘长叔停了笔。杨允公就说道:“好!这个起笔不俗,句句都能警醒人心!” 刘长叔笑了笑,没说话,又援笔写道: 尤可恐怖者,日于旅顺口,俄于西北利亚,德于胶州湾,英于威海卫及香港,法于广州湾及安南,早已作为战争中国之根据地。立炮台,造营房,泊兵船,制造枪炮弹丸,驻扎将校兵卒,危机四伏,一触即发。政府至此,应如何奋发淬厉,亟图挽救。乃多贿赂公行,日以卖国为事,而对于人民,犹不许国民军成立及制造军械,听其自保。推其原因,政府深恐人民一张,即为彼附骨之疽,似非与中国人民同归于尽不止。外人既握中国之死命,而不实行瓜分者,非其仁爱,亦非力有不能。一则欧c美各国内势未均,一则中国土地广漠,人民众多。非得深入内地侵据铁路财政各权,扼我咽喉,吸我精髓,则犹有烦兵折矢之劳;而或瓜分未均,反启欧美各国自相争战。以政府之疑虑难解,致外人之侵略无穷,遂将五千年古国,沉沦于九渊之下。 杨允公读到这里,又赞道:“文气连贯,处处击中要害呀!” 刘长叔道:“允公呀,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人都明白自保的重要啊!” 他说完,又援笔写道: 然四川东连两湖,西连藏卫,南连云贵,北连陕甘。夔门剑阁,古称天险,铁路轮船,尚未大通。以比各行省,外人插足尚浅,势力亦薄。且土地五十万六千方里,人口有七千万,气候温和,物产无所不有,即比之日本,犹不及四川远甚。今因政府夺路劫款,转送外人,激动我七千万同胞,翻然悔悟。两月以来,其团结力c坚忍力c秩序力c中外鲜见,殊觉人心未死,尚有可为。及是时期,急就天然之利,辅以人事,一心一力,共图自保,竭尽赤诚,协助政府。政府当必曲谅,悉去疑虑,与人民共挽时局之危,厝皇基于万世之安。谨将自保条件,分列于后,愿我七千万同胞及仁人志士,付诸议会,讨论一是,指定方针,或得万一之幸。 写到这里,他又停了笔,说道:“允公,下边就是自保内容了,我们虽然商量了,但写出来,是不是那么回事,你可要好好斟酌斟酌了!” 杨允公道:“好!我仔细斟酌!” 刘长叔就接着写道: 甲c现在自保条件 一c保护官长。由各厅州县城议事会通告镇乡议事会集议,选定殷实精壮子弟,多至百名,少至六十名,作为旧时团丁,分季。当用驻守官署官局,以便保护。 二c维持治安。现在全川罢市,万一不幸,乱民乘机肆扰,应由保路同志会会同咨议局协议,既经议决,认为乱民,必先晓以大义,如其不从,乃兴大兵弹压,迫令解散。但须不行杀戮,残害同胞。 三律开市c开课c开工。罢市cc罢工不过表明川人同志,其实损害甚大。故须斟酌时势,约同一律开市c开课c开工,断不可前后参差,使秩序之不能始终一致。 四c经收租税。由各厅州县城议事会通告镇乡议事会集议,即由城董事会代收粮津捐与各项厘税,妥为存储,以备支拨。 乙c将来自保条件 一c应请购屯钢铁及炮兵工厂与机器厂(仍改造枪炮),昼夜加工,制造枪炮。 二c炼铁厂。 三c硫酸工厂。 四c酒精工厂。 五c机械铁工厂。 六c制材工厂。 七c水电。 八c练国民军。 九c设国民军炮兵工厂(附设炮兵讲习及试验所) 十c铁路。 十一c轮船。 十二c边险地方,建筑炮台。 十三c实业及教育。 十四c优给军人饷需。 十五c优待军c警两界同胞之家庭。 丙c筹备自保经费 一c停办捐轮。 二c停止协饷(对于西藏则宜酌拨) 三c议拨税契入款。 四c节减办事人员薪水。 五c视自保应用之经费,核计人口地权,分别贫富担负。或由五千万之选民,酌量担负,按照增加。 丁c除去自保妨碍。 自保所以御外侮,而卫身家性命起见,实出于万不得已。凡自保条件中,既经川人多数议决认可,如有卖国官绅,从中阻挠,即应以义侠赴之,誓不两立于天地。 以上各种条件,时势有迁,人事有异,未必恰适。然国之所以存,民之所以保,皇家之所以万世,其大端要不外此。 愿为川人先事商榷而厉行之。 刘长叔一气而下,从“现在自保条件”写到“愿为川人先事商榷而厉行之”,把笔一丢,说道:“完了!” 杨允公道:“长叔啊,古有陈琳的《讨曹操檄》,后有骆宾王的《讨武曌檄》,你这篇商榷书,也可以叫《讨满清檄》呀,是可以跟它们一起名传千古啊!” 刘长叔道:“这文虽是我动笔,实是你我商量出来的,要能名传千古,也是你我一起嘛!不过传不传千古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看它能不能让赵尔丰动武啊!” 杨允公道:“是啊!这文章出来了,就看咋散发出去了。走,我们去看看国琛他们准备得咋样了!” 刘长叔就把稿纸收拢c叠好,往怀里一揣,说道:“好,我们走!” 正在这时,曹笃却推门进来了。 看他们要出门,曹笃就问道:“你们要出去?” 杨允公道:“正准备去找你们!” 曹笃道:“啥事儿?” 刘长叔道:“看你们联系印刷的事儿咋样了。” 曹笃道:“纸搞到了,印刷还没弄好。你们已经写好了?” 刘长叔道:“写好了!你看看吧!”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稿纸递给了曹笃。 曹笃接过,就一张接着一张飞快地看下去,看完了才赞道:“好文章,好手笔!” 杨允公就问道:“这能把赵尔丰逼得动武么?” 曹笃道:“这是一篇讨满檄文,更是一篇革命宣言,只要一散发出去,那影响绝对不得了,绝对会传到北京去,就算他赵尔丰不想动武,满清朝廷也要逼他动武了!” 刘长叔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咋印?咋散发?” 曹笃道:“我去蜀报联系了,他们说在报上发署名文章,他们就印,不是发署名文章,他们不印。我又去了其他报社,他们也是这么说。所以这印刷的事不好办啊!” 杨允公道:“那你搞纸张干啥?” 曹笃道:“我们平时不是自己刻印讲义吗?我想,实在没办法,我们就自己刻印!” 刘长叔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这个量不是几十份,我们得印几千上万份,这得用好多时间!” 杨允公道:“要不这样,我们把稿子再抄一份,我跟长叔在这里刻钢板,准备自己印,曹笃和国琛,再去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得到人,找报社印刷的人做点私活儿,要是实在不行,我们这边钢板也刻出来了,也能自己印了。” 曹笃道:“行!我先去跟国琛想办法,回头再来拿稿子!我这就去了。” 他说完就出门去了。 过了一天,等刘c杨二人把钢板刻出来时,曹笃又回来了。 他说:“我们不用自己印了!” 杨允公道:“你一去就是一天多,我和长叔以为你们没整成,就连夜赶着刻钢板,刚刚刻完呢!” 曹笃道:“我跟国琛找了不少人,人托人的,总算把事情搞定了!明天晚上就给我们印。” 刘长叔道:“好!你拿稿子去那边印,我们这边自己也印一些出来!” 曹笃道:“行!等印出来了,我就弄回这里来,再找机会散发。” 《川人自保商榷书》就这样印出来了。 这份“川人自保商榷书”,在描述了国家面临的巨大外患之后,提出了四川的“现在自保条件”和“将来自保条件”。在“将来自保条件”中,除了提出发展铁路c航运c实业c教育等民生事业外,还提出编练“国民军”c建立兵工厂等敏感建议。更为重要的是,在商榷书的最后,明确提出,对待反对者,“应以义侠赴之,誓不两立于天地”。 印出来了,但怎么散发,又是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七月初九,保路会又召开川省铁路股东会议,通过了抗粮抗纳捐税案。 这本来是朱国琛他们散发《川人自保商榷书》的好机会,但这个时候,他们还没能印刷出来,而零星散发的效果又远没有集中散发的好,可是他们又没能抓住这个集中散发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 被逼无奈谋斩首 几个人又凑在朱国琛的农事试验场,再次商量办法。 杨允公叹口气道:“唉,这准备不周,再好的机会也会错过啊!” 朱国琛道:“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我们要抓紧打探,看保路会还要搞什么大动作,要是有,我们一定要抓住机会,把这油浇到火上去!” 曹笃也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想法在城里张贴c散发!” 刘长叔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在朱国琛他们想法“火上浇油”的时候,在成都的官员中也有人想推倒赵尔丰,他们也在把赵尔丰的举动电告内阁,所以内阁每次发给赵尔丰的谕令,都是催赵尔丰尽快解决四川问题。 七月初九,保路会又召开川省铁路股东会议,通过了抗粮抗纳捐税案。 这样一来,整个川中局势是越来越混乱,保路运动是如火如荼,愈演愈烈。 川省形势骤然紧张起来。赵尔丰一看苗头不对,就向朝廷上了告急文书。但内阁并没有及时回复。 等到七月十三,内阁才回电,要赵尔丰做好对保路会动武的准备,用强力手段解决保路会。电报措词严厉地说: “兹尔川督赵尔丰,凡闹事者必切实弹压,速将保路会就地解散,捕其祸首,毋使日久酿乱。倘或养痈贻患,致滋事端,必革尔职,并交部议罪!” 电文也同时告知,朝廷已命铁路督办大臣端方带鄂省新军从水路入川,协同镇压保路会。 拿着这份电报,急得赵尔丰有点手脚无措了。朝廷不让步,保路会也不让步,要想和平解决这件事已经没有可能;要想动武,可全省的兵力也就两三万,还分散在各地,就连成都的防务调整也都没有到位。赵尔丰想调康边巡防营,朝廷又没同意。 “这怎么是好?怎么是好啊?”他叨叨着这两句话,像困兽一样在议事厅里转圈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最好的办法来。 最后,他只好再次致电内阁,请求朝廷同意他调几营康边巡防兵到成都。 这天下午,他又得到探子的密报,说是保路会为了向朝廷施压,在铁路总公司又召开了股东大会,决定发动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而且有人在会场里散发了“川人自保商榷书”。 探子说着就把他得到的一份“川人自保商榷书”递给了赵尔丰。 赵尔丰仔细地读了读商榷书。 他读完后,心里说道:“这是份倡乱檄文啊!” 赵尔丰得到消息后,只好再次致电内阁,说保路会将有大动作,请朝廷给自己明确的训示。 就在内阁收到赵尔丰电报的同时,也收到了端方的电报,端方报称他率领的湖北新军乘兵舰已顺利通过夔门。于是内阁向赵尔丰回电,告诉他端方已兵进夔门,让他立即向保路会下手,要严厉镇压,决不手软。 有了朝廷明确的训示,赵尔丰立即跟自己的三个师爷商议,如何处置内阁的这道谕令。 他说:“你们看,这个谕令如何处置?” 廖思乾想了想,说道:“大帅,现在就动武,恐怕不成。一动武,很可能就是川中大乱,端大帅的兵才过夔门,没得一二十天,到不了成都,而成都的驻军和巡警又多数是四川人,很多都同情保路会,真要动起武来,就算他们不敢反叛,他们也不会尽力镇压,那样,大帅,这川中的局面就很难控制,所以,这谕令得缓一缓再执行。” 高达永接过话,说道:“大帅,老廖说的虽在理,但这谕令缓不得,保路会越闹越凶,一进七月,又闹罢市,又叫各行歇业,又搞抗捐抗税,把四川这个繁华的天府之国都搞得冷冷清清c乱七八糟的了,现在又散发‘川人自保商榷书’,这是明着要跟朝廷对着干,再接下来,我担心,大帅不来硬的,他们就要反叛朝廷了。到时候,内阁就肯定要把责任全推到大帅头上,像王大人那样被革职是轻的,就怕” 他说到这突然打住了,张了张口,没说下去。 在座的人都清楚,他想说的是“不但革职问罪,还要杀头”,见他不说了,也没人追问。 围绕内阁要求对保路会动武的谕令,廖思乾和高达永都说了自己的意见,就汤怀仁一直没有开口。汤怀仁不是不想开口,他是在想有没有能够大事化小c小事化了的办法。因为他是四川人,他家虽然没有在铁路上入股,但他不希望把自己的家乡打烂了。他很清楚,这事和息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朝廷对保路会动武只是时间问题。但如果真的动起武来,恐怕就不只是保路会要集体对抗,而且是全四川的人都要群起造反,双方一开打,太平了这些年的天府之国就肯定要打烂。如果把家乡打烂了,这实在让他心痛。他去过江南,前些年闹太平天国,把江南打烂了,至今都没能恢复元气。要是把家乡打烂了,这又要好多年才能恢复元气啊!所以他没想开口说这个事儿。 但廖思乾c高达永说的那些话又解决不了问题。汤怀仁清楚,干他们这行,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给出出主意是不行的,但今天这事儿,这主意却真不好出。他想了这一阵,就拍了一下脑袋,就说出自己这个密捕蒲c罗等人的办法。 他说道:“大帅,我想这么搞,大帅一会儿先召集各衙门的人来开会,把事情布置下去。特别是提督奎大人那儿,还有成都府c成都县和巡警道,让他们作好布置好,并让布政司知会下面的州县做好防范。明儿早,派人请保路会和铁路公司的头头脑脑,让他们来督署衙门会商铁路的事儿,我想,这些人一听会商铁路的事儿,他们都会来。等他们来了,我们就这样。” 他说着,两手做了一个围成圈的姿势,说道:“把他们全抓起来!这就是俗话说的‘打蛇打三寸’,把他们抓起来了,保路会下边那些脚脚爪爪就闹不起什么风浪了,这就叫做‘蛇无头不行’。接着就让成都府查封保路总会,让尹良大人着人接管铁路总公司,并知会全省各府州县查封各地的保路分会。这样,既把朝廷的差使给办了,又不会大动干戈,也就不怕端大帅的兵远水解不了近渴了。大帅,您看呢?” 赵尔丰早已听得笑容满面,他马上赞道:“好!好!思礼这着棋高!把保路会的首脑拿下,就是有人想作乱也就乱不起来了,好!” 廖c高两人见他出了这么高明而圆滑计策,都在心里用四川人的话骂道:“格老子,这龟儿子,,泥鳅!” 但两人都不露声色,做出非常认真的样子听赵尔丰怎么说。听赵尔丰说“思礼这着棋高”,廖c高二人也随声附和,连连称“高”,其实两人心里都非常不舒服:“格老子,这个龟儿子阴着呢!真是坏人!他这一回就把老子给比下去了,!” 赵尔丰就对他们几个说道:“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安排人去请奎焕c尹良等大人,请他们过来议事。” 廖思乾急忙阻止道:“大帅,不行!” “什么?”赵尔丰忙问道。 廖思乾说道:“大帅,这事得做得越秘密越好,今天作布置,明天才动手,很容易走漏消息,到时候不但抓不到人,还可能弄出大乱子来!” “嗯,对!哪怎么做?” 听到廖思乾说的话,高达永已想到了对策。他和廖思乾的心思一样:不能让姓汤的这小子独得了全功!所以他接口说道:“大帅,抓人的事,用这里的护卫亲兵就够了,叫林标统过来,叫他安排安排就行了。至于请那些大人来议事,我们先安排好,明天天不亮派人到各府去请,包括保路会和铁路公司的头头脑脑。而且给他们讲,朝廷对川汉铁路事宜的处置有了明确训示,请他们来会商实施办法,会议就定在辰时初刻开始。这样就肯定不会走漏消息!” 赵尔丰听完,说道:“好!就这么办!” 赵尔丰和师爷们刚商议完,门上的卫兵就来通报道:“大帅,尹良等司道大人求见!” 布政使尹良c提法使尤愚溪等司道官员和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不请自到,赵尔丰想不出他们到总督署来做什么,就问三个师爷道:“他们来做什么?” 汤怀仁道:“也许是为商榷书来的吧!” 赵尔丰点了点头,说道:“要不要跟他们说明天的事?” 三个师爷都摇了摇头。 赵尔丰又点了点头,才对卫兵说道:“请各位大人进衙!” 原来,在成都的官员们大都得到了那份商榷书。 尹良就把在成都的司道官员和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请到自己的衙门,他激动地说道: “各位大人,想来你们也看到那份自保商榷书的传单了。我早就说过,争路不只是争路,其间定有文章,大家还不相信,今天该明白了,再不想法,我们就要被看管起来了。” 从日后的发展来看,尹良的政治嗅觉的确十分敏感。 这份商榷书,正是龙鸣剑制造起事机会的第二招——火上浇油——的具体实施,这加剧官民对抗,给起事创造机会。后来的“革命”史家赞赏这是一种灵便的斗争方法,既“激励人民群众”进行武装斗争,又保全了革命党的实力,还把保路运动的主角立宪派逼上了与清政府相互对决的绝路。 尹良说完后,众官员们也都随声附和道:“尹大人所见甚是!” 尹良沉默了一会儿,才向朱庆澜问道:“朱统制,这以后是你的责任了,要你来保护我们了。你的兵能不能打仗” 朱庆澜沉默着没有说话。 尹良又说道:“朱统制,你说句话呀!现在全听你的一句话,才能定办法啊!” 朱庆澜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尹大人,从十七镇军兵的议论看,他们都是主张争路的。如果命令他们去打匪,他们一定去打;如果命令他们去打保路会,就怕指挥不动了。” 尹良听了,气馁地坐了下来。 尤愚溪于是说道:“尹大人,事到如今,只能再联名上奏朝廷,请收回铁路国有成命,让川路继续商办。” 于是众人公推尤愚溪起草电文,电文中先汇报了商榷书的大概,然后提出,要求川路继续商办。电文最后说,考虑到情况危急,如果三天内还收不到内阁回电指示,省里就将“矫旨办理”,以便先稳定大局。 众人都赞同,尹良于是就带了他们来见赵尔丰。 尹良等人跟赵尔丰见了礼。 正如汤怀仁预料的,尹良一开口就问道:“大帅,你见到那份商榷书?” 赵尔丰已有处置保路会的对策了,对那份商榷书也就没放在心上了,就不屑地说道:“这不过是在罢市之外,又添一个捣乱的办法,都是办不到的事,不必管它!” 尹良又说道:“大帅,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这里边有文章,卑职等拟了一份奏折,请大帅过目!” 尹良说着就把拟好的电报稿给递给赵尔丰。 赵尔丰看到“矫旨”二字时,便大皱眉头了。他说道:“各位大人,矫旨!这可不是随便玩的!” 尤愚溪就讲了些历史上“矫旨”的故事,劝说道:“大帅,如果能把大局定下来,朝廷也就不会怪罪矫旨了,说不定还要嘉奖大帅;如果朝廷不采纳这个奏折,大局必坏无疑,到那时,怕也无所谓什么个人利害得失了啊!” 赵尔丰已经做好了密捕蒲c罗等人的安排,本来不想再搞这个联名上奏,但他还是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才点头同意,说道:“行!就联名上奏吧!” 奏折发完,尹良等就起身告辞,赵尔丰又说道:“各位大人,明天早晨,内阁应该有个回复,请按时到督署会议,一起商议内阁的回复吧!” 众官员答道:“遵命!” 于是众人散了。 这些人走后,赵尔丰就对汤怀仁说道:“思礼,你去安排一下,等天黑后,就叫人去知会保路会的人,让他们明早卯末到督署会商,解决川汉铁路的事情。” 汤怀仁答道:“是,大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 蒲罗不防遭诱捕 蒲c罗诸人接到赵尔丰的会议通知,就连夜召集会议,商量应对之策。 蒲殿俊道:“各位同仁,现在赵总督知会我们明早到督署会议,商量解决川汉铁路的事,你们咋看这个事呢?” 邓孝可接过话说道:“我看这是个阴谋!” 刘声元道:“为啥?” 邓孝可道:“这事情都闹了几个月了,朝廷一直不松口,现在突然就松口了,这不奇怪?” 颜楷道:“这也没啥子好奇怪的!我们这一段来,保路的声势一浪高过一浪,赵总督也一直在替我们川人说话,他也肯定晓得我们马上要搞更大规模的抗议,肯定就奏报朝廷了,所以朝廷就松口了!” 其他人也说道: “有这种可能!” “这,应该是肯定的!” 蒲殿俊就说道:“各位都觉得是这样,那我们明早就准时参加会议吧!” 邓孝可道:“我觉得还是得防防,不能上当了!” 罗纶道:“我看应该不会有啥子事,只是保路会,铁路公司,都要留人当班,要是出啥子事,就让他们召集人手,来大闹督署!” 蒲殿俊道:“好!就这么办!” 罗纶道:“明早去的时候,自己也带个灵活点的人跟着。” 七月十五辰时,在成都的各位官员陆陆续续都到了督署,督署的警卫让他们在厢房歇着,说是赵大帅c奎军门c尹大人c尤大人跟保路会的首脑们正在开会。众人无聊,有的打瞌睡,有的抱怨,有的干脆走出总督府,到街上买烧饼油条来过早。 等到辰时末刻,督署门外却传来了军队跑步前进的整齐步伐声,众人都觉得惊慌和奇怪。 过了一会儿,督署的警卫才来请众官员们进见赵大帅。众官员在会议厅里见到了朝服整齐的赵尔丰c尹良c奎焕和尤愚溪。 原来,早在卯时末刻,接到赵尔丰通知的保路同志会和川汉铁路总公司c川汉铁路股东会的负责人,包括蒲殿俊c罗纶c邓家兄弟c刘声元c张澜等十一人也陆续来到了总督署。 他们每到一个,赵尔丰都非常客气地起身迎接,请他们在议事厅的左边的椅子上就座,还跟他们说一些闲话。 蒲殿俊他们见尹良c奎焕和尤愚溪都在,就以为朝廷在川汉铁路的事情上妥协了,等与会的官员一到齐就会商议解决办法,所以他都安心地跟赵尔丰闲谈着。 但他们没想到,赵尔丰会用这种方式抓捕他们。 快到辰时的时候,保路会的十一人终于都到齐了,只见赵尔丰将手一挥,说道:“人已到齐,会议开始!” 议事厅两旁的房间里冲出来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立即两人一个两人一个地将十一人都抓了起来。有两人扭动着身躯想反抗,赵尔丰卫队的那个林标统上来就各给了两个巴掌。 邓孝可早已怒不可遏,对赵尔丰破口大骂:“赵尔丰,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抓人,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这样就得逞了,你做梦!等不到明天,全川保路会的人就会动起来,看你到时候往哪里躲?你会不得好死的,你等着!” 那林标统又要冲过去搧邓孝可的嘴巴,赵尔丰马上制止道:“不要打人!不要打人!” 然后他又对这十一人说:“各位仁兄,赵尔丰对不住了,这是朝廷之命,与兄弟我没有关系,真的和兄弟我没有关系!朝廷本来让兄弟我要各位仁兄项上人头,兄弟想,各位仁兄是为川中父老争利,又不是要反叛朝廷,所以用这种方式把各位仁兄留在督署,今后仰仗各位外的地方还多,兄弟这里赔罪了!” 他一边说,一边作揖,一边又向卫队使眼色,让他们把人押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尹布政使,奎军门c尤提法使都看得眼花缭乱,如坠五里云雾之中,等把人都押下去了,他们才明白过来。 布政使尹良忙说道:“赵大帅,你太果断了,这么大的事儿,到您手里,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尤提法使也奉承道:“赵大帅,多亏是您,要不然,这川中的事儿就解决不了!” 提督奎焕也伸出大拇指,高声地说道:“原来大帅早有这等妙计!大帅,你这一着,高!高!” 赵尔丰也心中得意,但脸上并不露出来。 议事厅里混乱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赵尔丰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 他说:“本帅这样处置这件事,也实在是无奈呀!各位大人,你们看,这事该如何善后?” 奎焕c尹良和尤愚溪,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谁也不肯先说话,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置最好。 最后还是尤愚溪先说道:“他们是川中骚乱的罪魁祸首,干脆把他们都杀了!” 他执掌刑台,所以想的就是,这些人都是罪犯,既然已经落网,就不如杀了干净。 尹良一听,就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不行!这些都是川中人望,要是刚才他们反抗的话,当时就一刀一个把他们解决了,但他们没反抗,现在已经抓起来了,还没有问案定罪,就把他们杀了,既不好向朝廷回奏,也没法给川人一个说法。大帅,您说是不是?” 赵尔丰说道:“是啊!朝廷叫镇压,但没有想到我们会把人抓起来,看来,只能先关起来,请示过朝廷,再作处置了。不过,本帅眼下要说的善后,还不是处置这些人的事,因为人都抓住了,他们也闹腾不了什么了。本帅要说的是,如果走漏了消息,这全川就可能要出大乱子,你们看,这个后怎么善?” 三人才明白要善的是这个后,一时都没主意了。厅里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奎军门说话了。 他说:“赵大帅,你说怎么搞我就怎么搞,我奎焕决不含糊,你要我献计,那就太难为我了。”这奎焕是行伍出身,你叫他冲锋陷阵是把好手,你要他出谋划策那就真是难为他了。 赵尔丰见这三人也没什么善后良策,就说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封锁消息,加强城防!就让外边那些官员都进来吧,有些事得让他们去办!” 于是督署的警卫去把那些官员都叫了进来。 赵尔丰简单地给他们讲了事情经过,然后大声宣布道:“天天请你们设法请省垣的商铺开市,你们不肯帮忙,这市不能久罢下去,我不得已,已经把闹事的几个人扣留了,以后不劳诸位了。但是,有些事还要你们去办!” 众人忙应道:“请大帅下令!” “奎军门,朱统制,听令!” “末将在!”奎焕c朱庆澜两人齐声答道。 赵尔丰郑重其事地对他们说道:“你们要调齐人马,作好准备,如果有点儿风吹草动,你们就立即封城,决不能让消息走透出城,如果消息出了城,我拿你们是问,我就顾不得什么交情了哦!对了,防务的事,你们也要派人知会一下玉昆将军。” 奎焕拍着胸口答道:“赵大帅,这个你放心,有朱统制十七镇的新军在,不要说人,就是一只蚊子,我也不让它飞出城去。” “好!我要的就是这句话!”赵尔丰点头说道。 他又接着下令:“成都府,立即带人查封保路总会!” 成都府尹于宗潼立即答道:“卑职立即就办!” “成都县,华阳县,巡警局,你们要多派人手,加强街面的巡查,如遇形迹可疑之人,立即抓捕,不得有误!” 三人立即答道:“是,大帅!” “尹大人,尤大人,你们要尽快秘密知会各府各县做好应变准备!” “是,大帅!” “尹大人,立即着人接管铁路总公司!” “是,大帅!” 赵尔丰最后狠狠地说道:“今天说的话,做的事,必须保密,要是谁走漏了消息,就不要怪本帅不讲情面,我一定请王命旗牌杀他的头!记住了?唵?” 下边这些官员七嘴八舌地答道: “记住了!记住了!” “记住了!我们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就这样,赵尔丰布置完了善后的事儿。他把手一挥,大声说道:“现在,各位立即回去,按刚才的布置分头办好自己的差,那个的差办砸了,我撤那个的职!那个出了大的纰漏,我就杀他的头!去吧!” 众官员连忙起身向赵尔丰告辞,然后匆匆忙忙地向门口走去。 众官员快走到门口时,赵尔丰突然又喊道:“尹大人,尤大人,请留步!” 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尹c尤二人回头愕然地问道:“大帅?” 赵尔丰说道:“尹大人,尤大人,刚才的事,让你们的师爷回去办,本帅还有事跟你们商量!其他人都赶紧去办自己的差。” 其他人就走了,尹c尤二人就去门口给自己的师爷作了吩咐,然后又回到厅里。 厅里只留下赵c尹c尤三人。 赵尔丰说道:“留两位下来,是还有一些事要商量一下。尹大人,你管着全省的钱粮,你给我说句实话,如果后边出了乱子,必须出兵平乱,这钱粮支撑得了多久?你们也知道,如果开战,打的不是人和武器,打的是钱粮,如果钱粮支撑不了,这仗就不好打!” 尹良说道:“大帅,这几年川省总体还算平静,年成也还可以,下边府县官也都卖力,所以每年的粮赋都收上来了,除每年调出的之外,眼下全省的钱粮支撑半年没有问题,如果时间更长,就不好说了。” “尹大人,如果能支撑半年,那就没什么问题。我想如果真的出了乱子,就以全省这几万虎狼之师去荡平那些乌合之众,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但川省形势比较严重,所以我们还是希望朝廷能让周边各省出兵助剿,那样,所需钱粮肯定就比我们的预计要多,这样一来,就得预作安排,这事就得你想办法了。” 尹良答道:“这是卑职职责所在,卑职一定尽力!” 赵尔丰接下来又对尤愚溪说道:“尤大人,缉捕奸党乱贼是你衙门的事,眼下这多事之秋,你要安排下去,全省各府州县要全力侦捕在川的孙文乱党,凡是造谣惑众,煽动刁民闹事的人,要一律以孙文乱党的罪名抓捕,并从重从快治罪,该杀头的一律杀头,也不要等什么秋后问斩了,至于朝廷如果过问,你就全推在本帅身上就行了。其实,这也叫乱世用重典,朝廷也不会过多干预的。当然,对民间会党也要严加控制,如有谋逆,必须会同提督衙门,立即剿灭!” “是!卑职照办!”尤愚溪答道。 他们接着又说了一些其他事务,一直说到午时才结束。 赵尔丰在督署抓捕蒲c罗等人的事,虽然设计得很周密,整个抓捕过程也做得很机密很机密,但他和他的三个师爷都没料到,奎焕c尹良c尤愚溪三人也没料到,就在抓捕的同时,督署的一个警卫已经把消息送了出去。 就在议事厅里一片混乱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厅里的一个警卫已悄悄抹出大厅,然后径直出了督署大门。 这个警卫在督署门外张望了一下,没看见蒲c罗等人的跟班,他就快步走到督署对面的一家吃食铺,他一边掏钱买吃食,一边向铺子里看,想找到蒲c罗等人的跟班。他终于看见在铺子里靠墙角的地方,邓孝然兄弟的一个跟班正在那里吃东西,他就端了买的吃食,走到那人的对面坐了。他一边吃一边观察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他,就悄声对邓家跟班说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于是两人飞快地吃完东西,一前一后地出了吃食铺,走到街的外拐角处,躲到一家屋檐下,警卫问道:“兄弟是邓家的人吧?” 那跟班答道:“是,兄台是?” 警卫说道:“兄弟,你什么也别问,你听我说。” 于是警卫口说手比,把督署里发生的事给那跟班说了。 末了,他说道:“快去铁路公司找人,迟了要出大事!小心点,不要慌张!” 那跟班赶忙机警地离开了督署街,这个督署警卫也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这个督署警卫,他不仅是保路会的,他还是哥老会“大汉公”的人,他也去找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 百姓血泪溅街头 快到中午的时候,郝云山也得到了督署抓捕蒲c罗等人的消息。 今天他起床吃过了饭,就在院内练刀。他的一趟刀快要练完,就听见院外人们的奔跑声和说话声,他正要出去看,门口的兄弟就来告诉他说: “少当家,出事了!赵尔丰把保路会和铁路公司当家的都抓了!保路会正在叫人去总督衙门要人!” 云山忙问道:“你说细点,究竟是咋回事?” 那个弟兄说道:“听说,今天天刚亮,赵尔丰的人就到铁路公司通知,说是朝廷处理川汉铁路的正式谕令到了,让公司的头儿和保路会的头儿,都去督署衙门开会,会商最后处理办法。公司就派人去蒲老爷c罗老爷他们各府去通知了,辰初刚过,他们十一个人都到了,说是刚坐下来,赵尔丰就下令把他们抓了。就在抓人的时候,督署内有人就把消息告诉了邓家的跟班,邓家的跟班就去通知了铁路公司和保路会,这样,公司和保路会就在城里联络人,现在都去督署要求放人。大概就是这样。” 听完这话,郝云山将大刀片一扔,说道“叫上兄弟们,我们也去!” 云山除留了两个人看家外,让其他人都跟他去了。 他们出得门来,一看,大街上尽是跑动的人群,他们也跟着跑了起来。他们平时都是练功的人,所以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 郝云山这时才注意到,前来的人大部分手里都抱着先皇光绪的灵牌。他一想就明白了,川汉铁路集民资商办是先帝光绪爷下了圣旨的,在这危急时刻,人们是想抬出先帝爷来和赵尔丰争论,和朝廷争论了。他想,这倒是个好办法!可自己就不知道,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就没准备这个东西。 保路会的人在辰时末就知道了情况,而到这个时候人们才跑上街头,就是因为都去赶制这个灵牌去了。保路会和铁路公司的人只是想抬出先帝爷的灵位来压赵尔丰,让他把蒲c罗等人放出来,所以他们也没派人出城联络下面的各分会,更没有派人和哥老会等帮会的人通气。城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城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但是,所有的人都没想到,抬光绪先帝爷的灵牌也没什么用了,朝廷决心要收路收款,并严令赵尔丰严厉弹压保路会,抓捕蒲c罗等领头闹事的,而且已派端方带湖北新军入川。赵尔丰也是一则走投无路,二则有恃无恐,才对保路会采取了如此强硬的措施。 今天的事来得太突然了,郝云山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就带着兄弟们加入了到督署要人的队伍。 人们继续向前跑,跑到督署街的两头,才组成了队形,向督署涌过来。 等快到督署街的时候,郝云山和他的兄弟们已跑到最前面了。 这时,人们一边跑,一边发出巨雷般的吼声: “赵尔丰,放人!” “赵尔丰,放人!” “赵尔丰,放人!” 赵尔丰同尹c尤两人议完事,刚想让二人各自回衙,他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了这有如雷鸣的吼声,正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几个慌慌张张的巡警冲了进来,赵尔丰刚要开口喝斥,只听一个巡警气喘吁吁地说道: “反,反,反了,大,大,大帅,不,不,不好了,每,每,每条街都有好多人,朝督c督署这边涌,涌,涌过来了!他们,他们,还,还直呼大,大帅的名,名讳,要大,大帅放人!” 他这里还没听明白,就听到像雷声一样的喊声传了进来: “赵尔丰,放人!” “赵尔丰,放人!” “赵尔丰,放人!” “赶快关大门!赶快关大门!”赵尔丰一边下令,一边往外走,尹c尤二人早在自己座位上筛糠了。 赵尔丰愤怒地说道:“他们消息真灵通,又聚众来闹事,要求释放被扣的人。来人,去告诉那些人,他们一天不结束‘四罢’,一天不开市,这些人就得扣一天!” 他正说着,又有警卫进来禀报,说人群已经冲进了总督府大门。 赵尔丰就对警卫说道:“让他们派代表,我有话对他们说。” 警卫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报告道:“大帅,他们不肯推举代表,要一齐见大帅。” 赵尔丰对警卫说道:“好吧,你去让他们退到大门外,我们到大门口去见他们。” 于是,赵尔丰带着尹良c尤愚溪一起出了议事厅。他的三个师爷也跟了出来。 他的护卫亲兵在标统林朝义的指挥下,已在议事厅外设立了一道警戒线,督署护卫标营在管带田征癸的指挥下,在仪门内也设立了一道警戒线。 而此时,人群已经冲过督署大门,正向仪门冲来。 赵尔丰向警卫命令道:“朝天鸣枪警告!让他们退出大门外!” 但是鸣枪警告都无人理睬,人群冲进了仪门。 赵尔丰看着冲进仪门的人群,看着不断后退的警卫,他再次命令道:“朝天鸣枪警告!再向前冲的,格杀勿论!” “呯c呯c呯” 这一通枪响后,人群才停止了向前冲。 赵尔丰又对林朝义c田征癸命令道:“林标统,田管带,把人都赶出大门,我在大门口跟他们讲话!” 用了好长的时间才把冲进来的人赶出督署大门。 赵尔丰对三个师爷说道:“告诉朝义和征癸,让人马都到院墙上去,装上子弹,等我的命令!” 人群在督署警卫的驱赶下,退到离督署大门三十步远的地方才站下来了,仍旧高喊: “赵尔丰,放人!赵尔丰,放人!,赵尔丰,放人!” “赵尔丰,放人!赵尔丰,放人!,赵尔丰,放人!” 赵尔丰摇了摇头,镇静了一会儿,才带着尹良c尤愚溪来到大门口。赵尔丰让林朝义朝天放了一枪,人群才静了下来。 赵尔丰就大声地对人群说道:“铁路国有,是朝廷既定国策,赵某本应遵命办理,但事关民生,所以赵某一直在力争川路仍归商办,但办事总得有过程,哪能一说就了!可是,保路会煽动全省搞‘四罢’,这就是与朝廷作对,是公然造反,是朝廷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朝廷下旨,让赵某捕杀蒲殿俊c罗纶等带头闹事之人,但赵某只是把他们扣留在督署,劝说他们停止‘四罢’,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现在你们来了这么多人,要求释放他们,那赵某就以四川总督的名义,正式布告全川之民:‘四罢’一天不停止,蒲c罗等人就一天不释放!从今日起,再有聚众闹事者,即以谋反论罪,格杀勿论!”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喊道:“姓赵的不放人,我们就冲进去把人抢出来!冲啊!” 人群又骚动起来,有人又开始向大门冲过来。 赵尔丰忙带着尹良c尤愚溪等退进门内,警卫忙将大门关上。 赵尔丰等上了门楼,看着人群向大门冲过来。 赵尔丰突然对三个师爷说道:“你们看,我说那人是乱党,你们还不信!” 廖c高c汤三人朝赵尔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廖思乾和高达永也认出了,那个边冲边喊的人,正是在西蜀酒楼上见过的郝老大。 “对,是他!”廖思乾说道,“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人乱党!” “真的早该把他抓了!”高达永也说道。 只见郝老大向人群把手一挥,喊声立即停了,他又转过身来,向督署大门这边喊道:“赵尔丰,放人!赵尔丰,马上放人!再不放人,我们就冲进来了!” 于是人群中又爆发出了雷一样的喊声: “赵尔丰,放人!赵尔丰,马上放人!” 赵尔丰看着冲向督署大门的人群,他在犹豫着 赵尔丰还在犹豫着,他却听到了一声命令: “开枪!” 伴随着喊声,就是“呯”的一声枪响。 这一枪,击中了郝云山的一个兄弟,那人的头部中弹,立即仆倒在郝云山的面前。 郝云山愣了一瞬,立即大喊道:“龟儿子开枪了!冲啊!冲进去报仇啊!” 枪响了,死人了,看到冲向大门的蜂拥的人群,赵尔丰不再犹豫,果断地下了命令:“开枪!不要放跑了领头的!” 标统林朝义忙向卫兵们喊道:“开枪!”同时,他自己也端起枪,一搂扳机,子弹飞向了郝云山 “呯,呯,呯” 一时间,督署街上枪声大作,子弹向冲向大门的人群飞泻过去 郝老大和冲在最前面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受惊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 郝云山这些天一直在成都无聊地呆着。 昨天,他爹郝天民派人来过,按他爹的安排,他本来应该今天清早就带这里的三十个弟兄撤往李家场了。但他没按他爹的办,所以他今天还呆在城里。 这些天,他家的染坊也响应保路会的“四罢”号召歇了业,他没什么事做,也无心去找那些朋友喝酒聊天,所以每天都睡到辰时才起床,起床吃了早饭就在院子里练一趟刀或者练一趟拳。练完了,也不出门,就闷在家里想自己那些烦心事儿。 昨天清早,门上的兄弟进来对郝云山说:“少当家,老当家派人来了。” “你请他进来。” 来人进了堂屋,就对他说:“少当家,老当家的说,他得了另外的消息,城里可能很快要乱,让你赶快带兄弟们撤到李家场,迟了就怕出不了城,要你越快越好。” 他说:“你回去吧,请转告我爹,就说我决定不带这里的弟兄出城了,请他不要叫人来催我撤往李家场了,等攻城的时候,我带兄弟们做内应,去抢北门,如果得手,大队人马就可以从北门入城。” 来人又反复劝他,但他就不听,来人只好回去复命去了。 来人刚出堂屋门,他对门外的兄弟说:“去把大门关了,叫兄弟们都过来,我有话说。” 他就把自己想这些弟兄做内应的想法告诉了弟兄们。 那些兄弟听了他的想法,都觉得这个做内应的办法好,都赞同郝云山的,所以也都不想去李家场了。 谁也没想到赵尔丰竟然会对手无寸铁的人群开枪。 郝云山也绝没想到,他是赵尔丰已盯上很久的人,他带去的弟兄,几乎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中。郝云山和他做内应c抢夺成都北门的计划也就这样随着一阵阵的血腥味飘散了 林标统那一枪击中了他的左肩,他身子一挫,摔倒在地,他双手在地上一撑,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这时林标统向他开了第二枪,这一枪击中了他的头部,他猛地一下摔倒在地上,双手又挣扎了一下,就瘫倒在地上了。 郝老大,郝云山,就这样死了。 人们转身向后跑的时候,又有不少人被枪击中,倒在了街头,逃命的人们互相推攘,又有不少人被挤倒在地,被踩死踩伤 看着督署大门前的几十具尸体,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田征癸已杀红了眼,他向赵尔丰大声问道:“大帅,要不要继续追杀?”。 看着眼前倒下的这些手无寸铁的人,赵尔丰已是心如乱麻:他本想怀柔安川,但朝廷却逼他驱兵镇压;他本想密捕蒲c罗诸人,然后劝说蒲c罗解散保路会,却不想消息泄漏这么快,引发了这场骚乱;他本想给汹涌而来的人群解释,然后劝说他们散去,却不料有人会下令开枪 他不想把事态扩大,他还想怀柔安川,听到田征癸的问话,就立即下令道:“立即封闭城门,全城军警收捕乱党!能抓捕的抓捕,尽量少杀!” 田管带和林标统答应道:“是!” 两人就派人去传令,接着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冲出督署大门,去追捕乱党去了。 看着林c田二人带着军警冲出大门,看着大街上逃命的人群,赵尔丰百思不得其解:谁下了那声“开枪”的命令?谁开了那杀人的第一枪?然而他没想到,进入七月以来,成都周边发生了一些事情,虽然这些事情也左右不了四川的局势,但其中的一件事却成了今天这流血事件和川省局势迅速走向深渊的诱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 天府雨夜人不眠 谁下了那声“开枪”的命令呢?是督署标营管带田征癸。 田征癸本来就主张严厉弹压保路会,他除了对“劣绅”裹挟和煽动百姓闹事看不顺眼外,而现在,女儿在彭州受辱,更添了一份“家仇”,田征癸更是恨透了保路运动,恨透了那些乱民,他一直在等待报仇的机会,他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今天中午,站在督署大院的围墙上,看着那些向督署大门冲过来的乱民,田征癸早已气红了眼,只觉得眼前晃动的都是女儿的仇人,“报仇”这两个字就在他的脑海里晃悠,晃悠,他没听清赵大帅说了些什么,他也没看清赵大帅是怎样退进大门上了围墙的。当街上的人群继续冲向大门的时候,他觉得这些乱民都是祸害他给女儿的仇人,他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他要报仇了!他就喊了那声开枪,他就一枪击倒了冲在前面的一个人。 等听到密集的枪声,他才清醒过来,但他心里只有继续杀的强烈愿望和报仇的喜悦。 他开了第二枪,第三枪几乎一枪一个。 要不是赵尔丰下了不准滥杀的命令,他真想就势杀尽这些乱民 赵尔丰没法弄清是谁下了“开枪”的命令,也就不再去想了。 他一边下令封城抓捕乱党,一边又让师爷们出了布告,派人在全城张贴。 布告说: 兹奉朝命,整饬川境,缉捕籍铁路滋事之乱党,今乱党聚集匪徒冲击督署,本督实出无奈,将乱党匪徒数十人就地击毙。现将匪尸示众三日,以儆不逞之徒!三日内任何人不得收尸,违者当与匪徒同罪! 一时间,城里到处都是军队c巡警和各衙门的差役,他们四处抓人,老百姓东躲西藏,妇女的喊声c孩子的哭声响成一片,城里混乱至极。 尹良的人接管了铁路总公司,在那里抓捕了几个铁路公司的职员。 成都府尹于宗潼派去查封保路总会的人到那里时,保路总会已没人了,就在那里清查了一下,将保路总会的大门帖了封条。 赵尔丰那个盯郝云山的梢的随从,也带人来抄了郝氏染坊。 成都的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亥时初刻,一场暴风雨把这场混乱全淹没了。 布政使尹良刚进了府门,大雨就来了。 他虽然累了一天了,却毫无倦意。 他叫人弄了点吃的送到书房来,他一边吃一边就想今天发生的事。 他想自己也是朝廷在四川的方面大员,这事自己不能不向朝廷奏报,虽说自己没有直接组织c指挥这场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的屠杀,但自己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也没有阻止赵尔丰的行为,自己就是有责任的了。如果朝廷追究起来,难说自己就不会因此吃挂落,自己在官场挣扎了这么多年,总算走到了这个位置上,要是因此就下来了,那多不划算呢!如果只是不做这个布政使就罢了,也就算自己运气背,要是还因此得什么罪名,来个抄家杀头,那就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了。他想到这里,觉得今晚一定得整出个奏折来,明天天一亮就到电报局发出去。于是,他吆喝道: “尔东,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好嘞,老爷!” 几个人本来在屋里冲壳子,对今天发生的事发表自己的高见,看尹良这么晚才回来,也就没敢过来打扰,但也没敢去睡觉。听到尹良叫他们,于是都跑了过来。 尹良让他们坐了,就把今天的情形给他们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陈尔东就说道:“老爷,这事就得按您想的办!您去歇歇吧,我们几个马上就写这个奏折!” “那就这样吧,我去歇一下,你们整好了就叫我,我看了就拿去发!” 尹良去歇了,这几人就在他书房里写奏折。 尹良在准备奏折,那个一天都没露面的玉昆将军也在准备奏折。 玉昆将军今天一天都没露面,并不是今天的事与他不相干,而是他实在抽不开身。 快近午时,奎焕叫心腹人来知会过他,请他到提督衙门会商成都的防务,他也就从来人嘴里知道了督署早上抓捕蒲c罗等人的事,他本来就主张严厉弹压保路会的,听说赵尔丰用这擒贼擒王的办法把保路会的首脑些解决了,他觉得赵尔丰这一招确实高明。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一旦泄漏出去,成都市民肯定要闹事,说不定就会来冲击他们这些旗人,那他就得先把他的三个旗营调集起来,布置好他们旗人住的这一片的防务。至于说成都的防务,本来就不可能用他手下的旗营,请他去会商,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所以他对来人说道: “回去转告奎军门和朱统制,请他们先商量着,等我把旗营在这边的布防安排好了,我就过来。” 来人听了,也就去了。 他也就忙活开了。一边安排人去通知三个营的佐领,集合营兵,一边又安排人去打探消息。 他的三个旗营,都是由住在成都的旗人组成。这些营中当兵的旗人以前都领着皇粮,又在营里领一份军饷,平时并不在营里操练,而是住在家里,或者就在城里吃喝嫖赌,根本不干什么正事。后来,朝廷断了他们的皇粮,他就各自去干自家的养家的营生去了。所以眼下要把这些人集合起来,难度跟登天也差不了多少。玉昆跟三个营佐忙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把大部分营兵集合起来,分发了武器弹药,然后才在旗人住地布防。 这时打探消息的人也陆续回来了,他才知道,成都市民真的起来闹事了,赵尔丰在督署街杀人了,城里已经乱了,驻军和警察正在全城收捕乱党。这一来,他更不敢离开了,他连忙指挥这些旗兵构筑工事,准备抵挡来冲击旗人住地的乱民。他也就没去提督署参加防务会商。 等把所有的事做完了,也没见有乱民来冲击,他才回到府里,让自己歇歇气。歇了一阵,他才想起自己是朝廷住四川的方面大员,应该就今天的事给朝廷上个奏折。可是他一想,今天的事他自始至终都没参与,除听奎焕派来的人和自己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说的之外,一点实情都不晓得,这奏折怎么写呢? 他养了几个清客相公,却没雇个正经的师爷,平时吃喝逗乐倒有人,这时要商量事情却没有可用的人。这时他心里也点急了,但急也没用,他只好自己坐厅里冥思苦想了。 “怎么上这个奏折呢?”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句话。最后他决定明天去见见赵尔丰,问一问情况再向朝廷上奏。 这样决定了,心里也就踏实了,他就去书房的里间睡了。 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他是成都将军,成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对整个事件却不甚了了,在第一时间不能及时上奏,朝廷到时候会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呢?不过,他一转念,又觉得,朝廷实际上并没有给自己干预四川政务的权力,就追究责任,自己头上也担不了多少,也无所谓了。 想想清楚,也就放了心,慢慢地就睡过去了。 这一来,他和尹良都给赵尔丰留下了时间,赵尔丰的奏折首先到了朝廷。 成都一带的这场暴雨,雨声大,雷声响。这雷雨声就像白天的枪声,搅得满城的人都睡不着。 这一夜,成都的大小官员都像尹良c玉昆一样,睡不着觉。 好些年了,四川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局面了,从百姓到官绅都已经习惯了过太平安定的日子。虽说前两年在川北也出现过党人起事的事,但也就几天的工夫就平息了。这成都早就没发生过这种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了,今天这场流血事件,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他们心里都在想:这赵大帅怎么就下得了手呢?那可都是手无寸铁的人啊!唉,也难怪,要不然,他怎么会有“赵屠夫”的称号呢? 他们睡不着,他们都在想:这事该怎么善后?会这么就了结了么?明天会不会有更大的风浪?自己是该和赵尔丰一起继续杀人呢,还是该带着家小去逃亡呢? 被这些问题困扰着,又怎能睡得着呢! 今天参与了枪杀c追捕过程的军警也睡不着,他们大多是四川人,还有一部分就是成都本地人,那些被枪杀c被打伤c被抓捕的人,有自己的街坊邻居,甚至还有自己的朋友。所以他们心里很疑惑: “是我的子弹杀了他?” “是我用刀砍了他?” “是我把他抓住的?” 他们觉得自己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是在造孽,是要遭报应的。所以他们睡不着。 第十七镇新军官兵因住在兵营里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没有参加今天的行动,俚他们在营房里也睡不着。他们在议论今天这件事。 “哎哟,以前只说他在康边杀人不眨眼,这回可真的相信了!” “他叫‘赵屠夫’嘛,这才叫名下无虚啊!” “这下好了,保路会不会再闹了,我们也可以轻松轻松了!,这一段,弦都绷紧了,就差把老子累死了!” “好个屁!我们四川这么多人都把钱投到铁路上了,这下都打水漂漂了!” “这事儿怕不算完呢!明天这消息一传出城去,还要来闹的人怕是多得很啰!” 城里的百姓也睡不着。家里有人在白天死了的,有受伤了的,有被抓捕了的,他们只能躲在家里暗自饮泣;那些白天参加了请愿又逃脱了追捕的人,也躲在家里,他们在想:明天去哪里躲藏才不被抓走?自己才可能把命捡回来! 全城本来应该有一个人睡得着,但他实在太兴奋,他也没能睡着。 他就是督署标营管带田征癸。他深夜才回的家,到家时,妻子和女儿都还没有睡。他虽说是在督署带兵,但成都一向太平,督署标营也就只是做做警卫,除了该他带队执勤的日子,他每天下午只要把夜晚执勤的事安排好,他就回家;要执勤的日子,他也会安排贴身跟班去家里说一声。现在赵尔丰来了,赵尔丰有自己的卫队,有林朝义负责督署的安全,他更是天天都回家了。所以他妻子几乎每天等他回家才安歇的习惯。他见女儿还是跟往天一样,没有悲苦,也没有喜悦,依旧行尸走肉的模样。 他就想,肯定是他还没杀光女儿的仇人,所以女儿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就想,如果明天还有机会,他一定再多杀点。 他直到躺到床上,仍然还兴奋地想着:“明天一定要大开杀戒!” 所以他一直没能睡着。 城里还有一个人也跟田征癸一样,因为兴奋而睡不着。 他,就是不时去大汉公密室与大汉公的蒙面大龙头会面的那个蒙面的瘦高个儿。 他不知道督署上午抓捕保路会首领的事,直到城内那阵密集的枪声过后,直到军警在城里四处抓人的时候,他才知道城里出事了,赵尔丰对保路会动武了。 这个消息让他激动不已。他在心里说道:“真是不出大哥所料啊!” 他想出去找大哥,但街上一直很乱,他就没有出门,他就一直在房间的窗后观察外边的动静。 天黑以后,他把自己装扮好了,然后就悄悄出了门,然后就悄悄地潜入了大汉公的那间密室。 他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密室案桌上的烛台里的烛。烛光把他瘦高的身影投到了墙壁上。 他去自己往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 他耐心地等待大哥的出现。 他潜往密室的路上,他去过大哥给他留消息的那个地方,他在树洞里没找到大哥给他的信,但他相信,成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哥肯定会跟他会面! 他耐心地等待着,但过了一个时辰,大哥还是没出现。 他想,大哥是不是去树洞留信去了? 于是他吹灭了烛火,悄悄地潜至大哥留信的树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 督署深夜愁善后 瘦高个儿潜至那棵大树下,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伸手去树洞里反复摸了一阵,但是他在树洞里没有找到他希望有的信。 于是他又悄悄潜回了密室。 他在密室又等了一个时辰,但他的大哥依然没出现。 他万分失落地出了密室,悄悄地潜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换了装束,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他想,大哥是不是出事了?大哥要是出事了,我下一步咋整呢? 他想着想着,就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了一面令牌。 他把令牌看了又看,摩挲了又摩挲。 他想,大哥要是真的出事了,要是真像大哥说的那样,赵尔丰一动武就会有人来攻城我就可以用这面令牌,用这面令牌调动大汉公的人手,就可以实现大哥浑水摸鱼的计划了! 他越想越兴奋,因为他非常清楚,赵尔丰到成都接任后,一直在跟内阁打擂台,一心想怀柔安川,根本没有调整成都的防务。他想,要是来攻城的人晓得了今天的事情,连夜起兵,给成都来个偷袭,那么,从南门或北门都有破城的机会。到那时,他就凭手中的这面令牌调动大汉公的人手,再联络第十七镇里边的兄弟,在城里来个先下手为强! “哈哈,成都就是我的了!” 等他轻轻笑完,立即又叹气了:“唉!今天的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了,跟兄弟们联都没来得及联络啊!唉,完了!” 接着,他的念头又转了:“这么突然的事儿,赵尔丰还封了城,城外哪就得了消息?今夜哪里会有人来攻城呢?明天?明天怕也不会有!就再等等看吧!” 他想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天,赵尔丰一直忙到深夜,听完提督府c成都府县c巡警局的汇报,他才松了口气。 他终于知道,今天从百姓闹事到搜捕结束,前前后后只死了七十多个人,伤的有百人,抓了三四百人。他想,也许明天全省都会安静下来,保路会没了领头的,他们自然就消停了,这城里今天死了这么多人,抓了这么多人,明天肯定没人敢再闹了。 等这些汇报的官员走了,他才自言自语地说道:“得赶快想个善后之策啊!对,得赶快!” 如果赵尔丰早个十天半月下决心抓捕蒲殿俊c罗纶等人,如果今天抓捕的事不那么快就泄密,四川的保路风潮也许还真的就这么给解决了。但诱捕的事情泄密了,而且赵尔丰因一心要怀柔安川,所以他今天来这一手就太晚了。 他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善后的办法。 他于是向大厅旁边的签押房那边喊道:“朝元,你们过来!” 廖c高c汤三人也跟着赵尔丰忙了一天了,只是见赵大帅都没有歇息,他们也没敢去歇着。听赵尔丰叫他们,三人立即从签押房走了出来。 “大帅,有事?”廖思乾问道。 赵尔丰看了看三人,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今晚就睡不成了,今天这是得好好想想善后的办法。一直封城肯定不行,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这得今天就想好!再就是怎么向朝廷奏报,如果晚了,其他人奏上去,那些御史就不知要说些什么,会生出什么事来,我们就更没法善后了。所以,今晚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只有你们才能给我解决这个烦恼啊!” 汤怀仁没想到自己的计谋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大帅虽然没怪罪,但他自己不能不承担,而且这麻烦是自己惹的,要让高师爷c廖师爷替自己揩屁股,那是门儿都没有。所以他硬着头皮说道: “大帅,这事儿最好再拖一两天,看看川中局势如何变化再奏。如果是更不好,就非奏不可,您拿我顶罪,就说是误听小人之言,以致处置失误;如果形式扭转了,保路会的人不再闹了,朝廷对这事肯定不会多追究,这样就可以过关了。其实闹事死人的事这些年省省都有,朝廷都没怎么追究。朝廷本来就是要镇压的,镇压就肯定要死人,只要稳住了川中局面,想来朝廷也不会怪罪的。” 廖c高二人虽想看汤怀仁的笑话,但眼下这种局面,弄不好,赵大帅就倒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还可能被朝廷里的人给一锅烩了。所以他们也觉得现在绝不是站在黄河岸上看船翻的时候,是该同舟共济了。他们听了汤怀仁的话,觉得也是个办法,但再想又觉得不妥。高达永看了廖思乾一眼,就先说道: “大帅,思礼说的虽也是个办法,但在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我倒是觉得像这样,可能更好些。”他说着看了一眼汤怀仁,见汤怀仁正眼巴巴地等他的下文,他又接着说道,“就不要等着看明天的局势变化了,今晚就给朝廷发个加急电文,把对保路会首脑的处置过程和今天发生的事,毫不隐瞒地报上去,既向朝廷请示一步的方略,又自请处分,这样就可以给自己留下回旋余地。再说,武力镇压保路会本来就是朝廷的训示,出了这样的事,内阁的人也有一半责任,现在我们都把它担起,他们见我们没要他们承担责任,也就会替我们说话,我们就不会有大的麻烦了。” 廖思乾也说道:“大帅,这个动作还要快,虽然现在成都有直奏权的人没几个,除了大帅您,就是布政使尹大人c奎军门和玉昆将军,尹大人跟着忙了一天了,就是要上奏,他也要等天亮了去电报局;奎军门是个武人,他脑筋转不了这么快;就怕玉昆将军那里已经上奏了,我们就落在后面了,就会有麻烦了。” 赵尔丰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就说道:“就这样办吧!朝元,你们就赶快去整理出来,发出去吧!” 赵尔丰在三个师爷准备奏的时候,靠在大靠椅上迷糊了一阵。三个师爷弄好了奏折,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时,他又醒了。他拿过奏稿看了看,亲自修改了几处,然后说道:“去让书吏就这样发了吧!” 汤怀仁就连忙给签押房的书吏送去,让书吏照着奏稿向朝廷发了。 做完这些,赵尔丰本想睡一会儿,但他毫无睡意,他双开始纠缠那两个问题: “是谁喊了那声‘开枪’?” “是谁开了这第一枪?” 虽然已经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再追究已没什么意义了,但他还是在想,谁这么大胆,敢越权下令开枪? 当时,面对即将失控的局面,他仍然还在犹豫,他没有下“开枪”的命令。 尹良?尤愚溪?那是两个文人,根本没有下令开枪的胆子! 林朝义?没有我赵大帅的示意,他也根本不会下开枪的命令! 田征癸?一个小小的督署标营管带,他应该没有那个胆量! 究竟是谁下的令呢? 是这督署卫队里有乱党的奸细?这倒有可能,但他又没有证据。 赵尔丰只好胡思乱想着。 其实,这下令开枪并开了第一枪的正是督署标营管带田征癸。赵尔丰却认为不会是田征癸,就因为田征癸是督署标营管带,他应该懂规矩,他知道越权下令是什么后果。然而赵尔丰不知道田征癸有这一份家仇,所以他想破了脑壳也没想到是田征癸下的令并开了第一枪。 赵尔丰觉得,这一枪把他怀柔安川的计划全毁了。 他虽然把蒲c罗等十一人抓起来了,但他并没想要把这些人怎么样,更没想用武力解决保路会。他把这些人抓起来,就是不想让他们继续在那里带头闹,好让保路会群龙无首,那些在他眼里的无知百姓自然也就闹不起什么风浪了。他再去跟蒲c罗等人说利害c讲条件,让他们出面把保路会解散了。他想,他们这些人都是家大业大的,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家业作赌注,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现在又都成了他的阶下囚,只要示之以威,诱之以利,他们谁不想成为我赵某的座上宾呢?他们成了自己的座上宾,他就拢住了川中的人望;他们出面解散了保路会,自己也就给内阁有了交代!可现在,这一枪,把这一切都毁了! “唉!”他想着想着,长叹了口气,“毁了就毁了吧!可怎么善后呢?” 他想,他下令封了城,不让消息传出去,可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把城封着啊!那些奸党无事尚要造乱,这消息传出去了,奸党会在川中造出什么乱子呢? 他想到这儿,他眼前又出现了今天倒在血泊中的手无寸铁的那些请愿者,特别是那个他认定的乱党郝老大。郝老大最后挣扎那一下时,看他的那个绝望的眼神,让他一想起就心有余悸。他虽然在康边杀那些反叛的藏人从来没软过手,但他也不是嗜杀之人,他还从来没有下令杀过今天这种手无寸铁的请愿者,他是越想越觉得后怕。他想,他真要想杀的其实就只有那个郝老大,但一下子死伤了那么多无辜者,这事一捅出去,就算朝廷不追究,那帮御史不攻讦,自己也无法面对川中的百姓,也难逃心诛啊! “怎么善后呢?怎么善后呢?” 他是越想越没有主意了。 他真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真不该来趟这汪浑水,来做这个什么捞什子川督了! 他想,出事后,就下令封了城,消息应该还没透出城外,明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于是,他在心里说道:“唉,看看明天是什么情形再说吧!” 他认为消息不会透出城去,但是消息却透出城外了。 今夜是月圆之夜,明晃晃的月光把城内城外照得如同白天,但时近子夜,天空中却乌云密布,接着就下起了暴雨。 也就在这暴雨之时,有两个人南门的城墙上缒出城去了。 这两人是同盟会的曹笃和朱国琛。 这些天朱国琛每天都要进城打探消息,不想今天进城就遇上了请愿事件,他想自己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就转身去四圣祠找曹笃他们。等他在四圣祠见到曹笃他们时,督署街流血事件就发生了。 听到督署街方向传来的枪声,他就对三人说道:“时机当了,赶快出城!” 但他们已经没有出城的机会了。 学堂院外的大街上,是争相逃命人群,是军警追赶逃亡者的奔跑声c喊声和枪声。 他们四个人躲在学堂里没敢出门。 朱国琛对他们小声说道:“我们得赶快分开,不然一会儿军警进来盘查就麻烦了!” 杨允公就问道:“躲到哪里去?以后咋联络?” 朱国琛答道:“允公,长叔,你们还留在城里,就在学堂,哪里也不要去!随时掌握城里的动静,然后想法送出城来。我和曹笃这就走,想法混出城去,把消息给顾三他们送去!曹笃,我们走!” 他们从学堂后门出来,穿过几条小巷,好不容易绕到了南门边,可城门已关,而且军警还在搜查还在抓人,他们见出不了城,就躲进了背街的一家不客栈。 店主见外边乱糟糟的,正在关门,他们二人却挤进了门。店主怕惹事,就不想收留他们。 朱国琛就央求道:“掌柜,我们是外地人,今儿刚到,哪想就遇上这种事儿,现在事儿也办不成了,城也出不去了,您就帮下忙嘛,让我们住一夜嘛!” 店主还是拒绝,曹笃就从身上掏出两个大洋递过去,说道:“掌柜,这都给您!饭钱另算,行不?明天天亮我们就走,绝不给您惹事儿!” 看到大洋,店主也就没再拒绝,就把他们领到了楼上的一个单间。 说来也巧,店主在这间房里堆了一大盘粗绳子。看到这个,朱国琛就有了主意。 他透过窗子,把外边仔细地观察了一遍,他发现这条背街也通向城门。他想,要是能摸上城楼,有这绳子,缒出城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就把想法悄悄给曹笃说了。 他们就一直躲在房间里观察外边的动静。直到子时过了,街上像死一般的寂静了。朱国琛和曹笃就床单和被里撕来结成绳子,带了那盘粗绳子,打开窗子,从二楼缒到了街上。然后摸到城楼边,又观察了一阵,才摸上了城楼。他们摸到城墙的一个暗处,把绳子绕着雉垛打了个死结,然后一前一后就缒下城去了。 他们能这么容易就出了城,是因为成都太平日久,城里的军警都没有封城的经验,再加上从白天到深夜追杀搜捕了那么久,军警们以为再没什么人敢铤而走险了,所以就大意了。第二天,守南门的军警早上上城巡视,发现了绳子,但怕被罚,就隐瞒了这件事。 两人出城后,冒着大雨,一路狂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 冒死缒城雨如注 成都出事后,赵尔丰在第一时间就下令封城了,接着才下令让城里的驻军和警察大肆收捕乱党。成都的官员和军警从事发一直忙到亥初,在城里抓捕了几百人。然而出乎赵尔丰的意料的是,真正的乱党却躲过了搜捕,在后半夜缒城出逃了。 其实,冒着大雨缒城而出的并不只有朱国琛c曹笃两人。 在朱国琛他们缒下城去的时候,又有四人从北边城墙上缒出城去了。 他们是郝氏染坊的人。 白天,来抄郝氏染坊的人还没到,有两个死里逃生的兄弟逃回了染坊,他们对留下看家的两人说道:“快逃!晚了就没命了!快!” 四人急忙出了染坊,随手把锁上,就往北门赶过去。他们到北门时,北门刚刚关上,城门边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根本出不了城,他们就躲进了一户人家。这样,四人总算保住了性命。 这户人家离郝氏染坊很近,这家的两个儿子也在染坊做事,也是堂口的人,所以染坊里的人也经常来这时。今天这家人只有一老婆婆c两个媳妇和一小孙女在家,两个儿子过端午后就说替染坊送货就出了门,至今还没回家。其实两人当时就去了新都李家场了。 老婆婆见进来的是染坊的人,就问道: “几位大兄弟,你们是从染坊过来的?我家那两个崽送货回来了吗?” 他们中的一个答道:“大妈,你家两个大哥还没回来,可能还要过几天才回得来,他们送货去湖北了。大妈,今天城里出事了,官府在城里抓人,见到男的就抓,这会儿我们回不了染坊,您老就让我们在屋里躲一躲,等外边没事了,我们就走。” “你们去后边柴房里躲着嘛,等会儿外边没事了,我叫这女娃子来喊你们。”她说着,指了指她孙女。 四人就躲到后边柴房里去了。 进去后,一个问道:“孙大哥,你和钟三哥跑回来了,少当家的怎么样了?” 那个被叫做孙大哥的说道:“少当家的,当时枪一响,他左边肩头就中枪了,我隔着几个人看见的,他双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又站起来了,结果头上又中了一枪,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我们被人推着向后跑,根本没法去救他,少当家的是肯定没了啊!跟去的其他弟兄肯定也都没了!” 他说着就哭了,只是没敢放声。 刚问话的那个说道:“大哥,你莫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我们得想法出城,老当家和少当家平日对我们多好啊,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消息送到李家场,让老当家知道,好来给少当家报仇啊!” 孙大哥揩了一把眼泪,说道:“兄弟,你说得对,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消息送到李家场去。兄弟们,你们说咋做?” “我们都听大哥的。” “那好,你们就在这儿躲着,我出去摸摸情况,回来再商量办法。” “行!大哥你当心点!” “知道。”孙大哥应了一声,就出了柴房,从后面的一个小门钻了出去。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他又从那个小门钻了进来,进到柴房,他说道:“外边到处都是警察和兵,城门也封了,白天肯定出不去了,我们只有等到天黑了,看能不能缒出城去了。你们有人带飞抓没得?” 钟三哥答道:“我一直带着的。” “那就好了,等到半夜,我们就摸上城头,用飞抓缒下城去。” 他们就这样一直躲到后半夜。 天黑时,老婆婆让媳妇给他们送了点吃的进去。 直到午夜下起了大雨,外边除了哗哗的雨声和偶尔两声狗叫外,什么响动也没有了。 孙大哥说道:“兄弟伙,这么大的雨,外边肯定没人巡夜了,我们走!” 钟三哥三人低声应道:“走!” 四人就从这家人户里摸了出来。 屋外下着大雨,雨水大得就像谁倾翻了天河,从天上直泻下来,人走在雨中,有一种就要被雨水冲走的感觉。四人手牵着手,悄悄地摸上了北门,又沿着城墙向右边走了一段,才用飞抓抓住雉垛缒下城去了。 出了城,四人冒着倾盆大雨,向李家场飞奔而去 曹笃和朱国琛出城后,冒雨奔跑着,他们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奔跑到了中兴场。 此时雨也停了,但云还没散去,离天亮也还早,中兴场一片漆黑,只有一条南北向穿过场镇的大路,在两人面前呈现出一片灰黑和水洼的亮白。 曹笃在脸上抹了一把,满手都是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东西,他甩了甩手,轻声问道:“国琛,总部在这中兴场的哪个地方?我们怎么走?” 朱国琛也用手抹了抹脸,轻声地答道:“听顾三说,就在场镇东头的马宅。这里我也不熟,我们先就顺路进去,到场镇的中心,肯定有向东的路,我们再向东走。既然叫马宅,肯定不会在背街,应该好找。” 于是两人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积水,悄悄地进了场镇。 他们向南走了两箭之地,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们就转向东走,边走边看那些大宅子的门匾,终于在快走到场东口时,找到了马宅。两人走到马宅大门口,都喘了口气,曹笃就急忙上去敲门。 大门轻轻地开了个缝儿,探出一个头来,问道:“什么人?天都没亮,敲什么门?” 曹笃就对守门的那人说道:“快,快,我要见秦总指挥,成都出大事了!我是曹笃,他是朱国琛,是同盟会的,王天杰,龙鸣剑都认得我们。兄弟,快去通报!” “你找错了!这里是马宅,没什么秦总指挥!”那人说着就要关门。 朱国琛急忙上前,说道:“天地哥老会。” 那人回了一句:“江湖弟兄情。” 朱国琛又说道:“袍哥走四方。” 那人应道:“相逢在中兴。” 他们说的是总部最新的暗号,暗号对上了,那人说道:“兄弟,你们进来,在这门口等等,我去通报!” 那人把头缩了进去,开了门让两人进门,然后依旧把门关上了 这个雷雨之夜,城里的人睡不着,城外也有人睡不着。 在离成都南门二十多里地的中兴场,有一群人也没睡觉。 他们并不知道城里发生的流血事件,但他们也睡不着。因为他们似乎嗅了一种弥漫在天府之国上空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们总觉得:要出大事了! 他们是什么人呢? 他们是秦载赓c龙鸣剑c王天杰c罗梓舟c胡重义,还有秦c罗c胡手下的好几个香堂堂主。 在场镇东边的马家宅院里,他们正在议事儿。 中兴场是个不小的场镇,是成都南门外最近的一个大场镇,距成都南门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但因为它只是一个场镇,这里既没驻军,也没巡警,是一个三教九流c各色人等自由出没的地方。 场镇东边的马家宅院是秦载赓文明公下面的一个香堂。这个香堂现在是川省哥老会的总堂,也是同盟会川省起事总指挥部。 罗泉井攒堂大会结束后,各大堂口的龙头大爷都于第二天离开罗泉井返回自己的堂口作准备去了。秦载赓和龙鸣剑c王天杰也商量好当天就出发来中兴场,把总部设立起来,但龙鸣剑因为过度劳累给病倒了,所以秦载赓c王天杰在第三天才出发来中兴场,到中兴场时,已经是闰六月十六了。他们给这个香堂的堂主和管事分派了事情,也就把总有模有样设立起来了。 接下来,秦载赓就一边与各大堂口联络,一边把自己文明公的人手暗中召集到中兴场一带隐蔽起来。又过了两天,罗c胡二人也把自己的人手带到中兴场一带隐蔽下来了。而王天杰就专门负责分析从朱国琛那里以及别的渠道送来各种信息,从中寻找起事的时机。 龙鸣剑病好了后,在闰六月二十五也赶到了中兴场。 昨天,起事总指挥秦载赓,已派人向潜伏在成都周边的各大堂口送去了指令:七月十八全线起事,会攻成都! 他们为什么把起事的时间定在了七月十八呢? 七月初一以后,从成都传来的消息,让他们觉得起事的时机已经时隐时现了,可各大堂口除郝天民的信义公外,都还没能向成都靠拢。他们心里那个急呀!生怕时机稍纵即逝了,但急也没用,各大堂口的人手到不齐,单凭总部和郝天民的人手,根本就不敢动手。所以他们除了等,也别无办法。 七月初十以后,各大堂口才陆陆续续送来消息,通报他们的位置和离成都的距离。他们终于看到对成都的包围圈就要形成了。 前天,朱国琛又送来消息,说他们正在实施“火上浇油”,而且他们估计,最多不超过五天,赵尔丰和保路会就要对决了! 综合分析所有消息后,他们就作出了总部决定:七月十八起事! 今天下午,他们得到了郝天民转来的重要消息,就一直在议事厅商议动手后全部人马的攻击要点和一些相关细节,直到深夜还没商议完毕。 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时,他们总算商议完了。龙鸣剑接着又写好总部送给各大堂口的补充命令,他写完,又安排人去誊抄,并说道:“誊抄完,就安排人快马送到各堂口去!” 秦载赓看他安排完了,就站起身来,伸了伸腰杆,说道:“兄弟们,就在这里闭会儿眼睛吧,还有半把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干。” 他话音刚落,守门的兄弟就跑进来了,那兄弟一只脚刚跨进门,就张口说道:“大龙头,门外来了两个人,一个叫曹笃,一个叫朱国琛,说是王副总指挥和龙参谋长都认得,他们要见大龙头,说成都出大事儿了。” 王天杰听说是曹笃和朱国琛,就连忙对秦载赓说道:“秦大哥,快请他们进来!这两个人都是同盟会的,我和鸣剑都认得。” “快请他们进来!”秦载赓对守门的兄弟说道。 守门兄弟转身就出去了。 众人都看着秦载赓,他们的朦胧睡意都消失了。 只有龙鸣剑在喃喃自语:“成都出大事儿了?成都出什么大事儿了?” 听他自语,众人都是一脸茫然。 不一会儿,守门的兄弟就出来把曹笃和朱国琛领进了议事厅。 一见王c龙二人,曹笃就说道:“子骧,顾三,哪位是秦总指挥?我们有要事相告。” 王天杰指了指秦载赓,说:“这位就是秦总指挥,兄弟,成都出什么大事儿了?快给我们说说。” 两人向在场的人拱了拱手,曹笃就说道:“成都出大事儿了。” 他们接着就把成都发生的事儿向秦载赓等作了简要的通报,末了,他说:“赵尔丰早有预谋,血案一发生,他就紧闭城门,驻军c巡警四出,满城都在抓人,我们躲到子时之后,才找到机会缒城而出,出来又跑了两个时辰才到这里。秦总指挥,得赶紧动手,不然保路会和我们在成都的人都要遭殃!” 秦载赓听完曹笃和朱国琛对成都发生的事情的汇报后,就说道:“本来我们决定十八那天动手,看来不能等了,今天就动手!梓舟,重义,你们赶快去安排人快马知会各堂口,今天就动手,特别是新都李家场,请郝天民郝老兄和我们一起动手!我们马上就来集合人马,直奔成都南门,开始攻城!” 罗梓舟c胡重义立即起身答了声“是”,转身就出去了。 秦载赓又对朱国琛c曹笃说道:“两位兄弟,你们跑了半夜路,就先歇着,我们去集合人马!” 他说完,就带着龙鸣剑c王天杰和其他堂主出了议事厅。 看着秦载赓他们出去了,朱国琛对曹笃说道:“就总部这里起事,人马也不多,怕不济事呢,得赶快把消息传遍全川!” 曹笃道:“现在派人送信也来不及啊,你有啥子办法?” 朱国琛道:“你觉得这么做如何?” “咋做?” 朱国琛就跟他耳语了两句,曹笃就狠狠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 水电报警遍益州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人马就集合拢了。 秦载赓就对兄弟们说道:“本来我们已决定十八日动手,现在等不及了!赵尔丰在城里动手杀人了,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起事,等他把城里的事摆平了,他就会让全省各府州县把保路会的事摆平,到那时,我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动手,既可以打赵尔丰一个措手不及,又能让城外保路会的人和我们一起干,我们就很可能一举拿下成都,大事就成了!” 龙鸣剑也说道:“我们在中兴场有一千六百多人,人手是少了点,但一动起来,马上就有人参加进来,我们就有力量了。而且各路人马也早已在成都周边潜伏待机,只要我们一动,他们马上就会有动作,所以我们就不会人少势孤!” 在场的人纷纷嚷道: “大龙头,说干就干,你们也不用说了,不下令吧!” “我们要为城里的死难者报仇!大龙头,你就下令吧!” 秦载赓一看群情激愤,就大声说道:“好!兄弟们听令!各位堂主,立即分发兵器,打出旗号,按以前商定的出发顺序集合人马,然后听我的命令向成都南门出击!马堂主,你安排二三十个兄弟,立即动身,把总部之令送达各大堂口,让他们接令后,立即起兵,出击成都!” 听秦载赓说完,堂主们就分头去集合自己的人手去了。 这时,在议事厅歇息的朱国琛和曹笃也来到了秦载赓身边。 朱国琛说道:“总指挥,光是我们这里动手还不行,人太少了,得让全川的人都动手!今天我们在城里躲着时,想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消息迅速传遍全川。” “兄弟,快说咋整,我们马上就动手!”秦载赓催问道。 “赶快找点木板,全都锯成一两尺长的节节,在上边写上字,再涂上桐油,投到门外河里,让它顺流而下,消息就能很快传出去。这个叫‘水电报’。” 王天杰也说道:“‘水电报’?好,好!这个办法好!这比派人送信还快,最多一两天,全川都会传开,全川都会动起来,那样,赵尔丰就会顾此失彼,整个四川就是我们的了!” 秦载赓也高兴得一拍大腿,说道:“好!太好了!我马上就叫人锯木板,再找点会写字的来,你们就赶快做这‘水电报’!” 他回头看见马宅大门边还站着两个人,就喊道:“门上的兄弟,过来!” 那两人就跑了过来,他就吩咐道:“兄弟,你们去给这两位兄弟弄点吃的,再请马堂主找几个会写字的,多弄点木板和桐油,弄几把锯子来,交给这两位兄弟。” 他又回头对曹笃c朱国琛说:“两位兄弟,你们在这里歇一下,吃点饭,等他们把东西拿来,你们就做‘水电报’。我和天杰c鸣剑去集合人马,然后,我们就直奔成都南门!” 他说着,就带着王c龙等人出去了。 秦载赓c王天杰c龙鸣剑出去后,有人给曹笃c朱国琛送饭来,他们刚吃了几口,就见李堂主带人把材料送来了,二人饭也不吃完,就带人裁截了数百块木板,做起了“水电报”。 他们在木板上边写道: 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保自救。 然后涂上桐油,就让人抱去投进河里。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尽,明月也在西边的天边,快要沉下去了。雨后河水涨了,流得很急,抛入河中的木板,映着月光,一闪一闪地迅速漂向了远方。 这些木板顺流而下,几天时间就把消息传遍了川南c川东,各地民众纷纷揭竿而起,全川到处都是保路同志军的旗号。这是后话。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准备,东方才露白的时候,秦载赓的人马就准备向成都南门进发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声地对秦载赓说道:“哥,我也去!” 他们定眼一看,这人已是全副武装,结束得停停当当。深色布巾包裹了头发,身穿蓝底白色碎花对襟短褂,腰间束了一条二寸宽的黑色腰带,下身是一条深青色大腿裤,脚穿一双深青色的千层底布鞋,右边肩上挎着一支快枪,左腰间还悬着一柄短剑,从左肩到右胁下,斜挎了一个小布包,布包显得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子弹。 这人是谁?是秦载赓的妹妹秦舒月。 秦载赓见是妹妹,就说道:“妹子,这是男人们的事儿,你快回屋去!” 秦舒月瞪了哥哥一眼,说道:“你们都走了,我还守着这么大个空院子做啥?我要去!” 秦载赓又劝道:“妹子,这不是去玩,你不想守在这里,你就回家去!” 秦舒月答道:“哥,妹子是不是去玩的人,你又不是不晓得?” 其他人也劝,但秦舒月就是要去,怎么劝也没有用。 秦载赓犟不过妹妹,也知道妹妹的手段,就说道:“行,行了!你跟着去!” 秦载赓等人在镇子上集合人马,早已惊动了镇子里的人家。赵尔丰在城里抓人c杀人的事立即在镇子上传开了,人们也不需要他们来吆喝,就自带了家伙,赶了来。等他们从镇上出发,已经汇集成了一支几千人的队伍。 一路上,很多人看到他们的旗帜,就来问情况,一问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就回家拿了家伙起来,所以当他们走到离城还有七八里地时,这支队伍就有上万人马了。 秦载赓等首领骑马走在前面,他们见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就边行进边商量起来。 王天杰说道:“总指挥,我们本来是想偷袭南门,现在这么大的队伍,动静闹得这么大,赵尔丰的探子肯定发现了,而且还可能早就让城里知道消息了,偷袭肯定搞不成了,你看咋整?” 秦载赓想都没想就说道:“不能偷袭,我们就强攻!” 王天杰说道:“不行啊!城外是开阔地,城墙高大,城门又复杂,我们火器又少,快枪更少,强攻肯定要吃大亏的!” 秦载赓搔了搔头,问道:“那咋整?” 龙鸣剑说道:“总指挥,现在城里如果已得消息,也只以为我们要攻南门,其他各门肯定还没有布防,我们分兵,你和子骧带大队人马继续扑向南门,做出强攻南门的架势,吸引住赵尔丰,我带一千人偷袭东门!” 秦载赓一听,马上点头说道:“要得!要得!这样可能我们更能得手!” 王天杰也说道:“要是要得,就是东山庙那里驻有一营兵,有好几百人呢,不把它先吃掉,偷袭东门要遭两面夹击呢!” 秦载赓想了想,说道:“去西门路太绕,而且西门附近驻的兵比东山庙那里还多,我看还是先吃掉东山庙的那几百人,虽然不能再偷袭东门,但吃掉那一营人马,也会让赵尔丰那龟儿子胆寒!好!我和天杰佯攻南门,鸣剑,你带一千人,直扑东山庙!你把快枪队和火铳队都带去!” 龙鸣剑说道:“不!南门的佯攻也要有气势,所以快枪队和火铳队要一边一半!” 秦载赓说道:“快枪和火铳本来就不到八百杆,再一分就没力量了,你还是全部带去!” 王天杰说道:“总指挥,鸣剑说的对,这边佯攻也要有气势,这样才能拖住赵尔丰,但要吃掉那一营人马,火器少了也不行!这样吧,顾三带三分之二的快枪队和火铳队走,这边留三分之一。” 秦载赓说道:“好!就这样办!就在这里分兵!鸣剑,我们离城近了,我们这边稍微慢一点,你要搞快一点,估计你到东山庙了,我们这边就先动手,我先向城上放一炮,听到炮声,你那边就动手!” 龙鸣剑答道:“好!你们动静尽量搞大点,让赵尔丰不敢派兵出城接应,我就能把东山庙那营人马给他全吃了。” 于是他们立即分了兵,龙鸣剑和胡重义带着一千人快速向东山庙扑了过去,秦载赓和王天杰带着大队人马,则放慢了向南门推进的速度。 秦载赓c王天杰c罗梓舟带着这边的大队人马继续奔向成都南门。 当秦载赓兵指成都的时候,赵尔丰和他的三个师爷却在督署议事厅的大椅子上睡着了。 昨天夜里,他让汤怀仁去给内阁发奏折后,在议事厅里转来转去,想那两个一直让他纠结的问题。他一直都没有睡意,却也一言不发。 廖思乾和高达永也被他转得没了睡意。但他不开口说话,他们也只好沉默着。 汤怀仁等书吏发完了奏折,回到议事厅里来的时候,赵尔丰才说道:“来,朝元,恒生,思礼,我们再议议下一步的事。唉!不想杀人,结果还是杀了人,而且还杀了那么多人。城也不能老封着,这事早晚都会传出去,你们看,这下一步怎么走?” “大帅,今天这个局面,不想开杀戒也不可能啊!现在是开了杀戒了,也就是骑在老虎背上了,那就只有继续杀了。”廖思乾晃了晃脑袋,这样说道。 “是啊!杀是还要杀的,但怎么个杀法呢?总不能见人就杀吧?”赵尔丰无可奈何地苦笑道。 高达永就说道:“大帅,我觉得这样做,明天继续封城收捕乱党,同时传令给城外的驻军,就说朝廷已认定保路会是乱党,命令他们清剿靠近成都的各场镇的保路会。现在城还是封起的,消息肯定还没传出去,城外的保路会就不会有防备,这样清剿起来肯定顺手。” 汤怀仁怕赵大帅又问自己,也怕自己再弄出馊主意,就连忙随声附和,说道:“大帅,就是朝元兄说的这个理儿,现在不杀也不可能了,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用恒生兄的这个办法肯定能稳住大局,稳住了大局,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他心里还是不希望赵大帅大开杀戒,他真的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这些同乡惨遭杀戮,但事到如今,自己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赵尔丰想了想,也觉得只能如此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那就这么办!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就在这椅子上靠一下吧!天亮了又得接着做事。” 三人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 这人熬夜,往往是夜越深人越清醒,可一到天要亮了,那困劲是说上来就上来,你想挡也挡不住。四人本来都累极了,现在一不说话,不一会儿困劲就上来了,他们靠着椅子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才迷糊过去,就被一阵脚步声给惊醒了。他们睁眼一看,都已经大天亮了。他们估摸也该是卯时中了,其实已经是辰时初刻了,门外守护的人见他们忙到那么晚,就没敢进来叫醒他们。 进来的是卫队标统林朝义,他急匆匆走到赵尔丰身边,低声地耳语了几句。 赵尔丰一听就变了脸色,说道:“快叫人进来!” 三个师爷见状,都没敢开口相问。 进来的是成都府尹于宗潼,三个师爷赶快站起身,想回避。那于府尹看都没看这三个师爷一眼,就急切地对赵尔丰说道:“大帅,祸事了,刚才探马来报,说哥老会‘文明公’的秦载赓伙同乱党王天杰c龙鸣剑在中兴场反了,正率近万人马攻向成都南门,卑职已着成都县紧闭城门,率府兵上城防守,卑职来见大帅,请求方略!” 赵尔丰一听就愣住了。 他心想,昨天一出事就封了城,城外的乱党怎么就得了消息呢?他马上意识到,肯定是昨天天黑后巡城的出了漏洞。 赵尔丰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立即对成都府尹于宗潼喝问道:“一个会党首领和几个乱党,他们哪来近万人马?” “大帅,他们在中兴场出来时大概就两三千人,但打的是‘保路同志军’的旗号,所以沿途有若干人加入,也就有近万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 佯攻南门实击东 听了于宗潼的回答,赵尔丰沉吟道:“一群乌合之众,倒也不足为虑,只是打出‘保路同志军’这旗号,麻烦就大了,看来这川中就要天下大乱了。” 只一瞬间,赵尔丰就命令道:“林朝义,你立即把我的亲兵营带一半去南门,助成都县守南门,现在敌情不明,不得开门迎敌,如乱党迫近城门,只用火器打击,如乱党只是在城外鼓噪,就严密监视!” 林标统答应一声,立即去了。 赵尔丰转过头,看了成都府和三个师爷一眼,继续下令:“成都府留下,你们几位,立即安排人知会尹布政使c尤提法使c奎军门c朱统制c巡警局长以及在省副将c参将c游击等将军,立即到南门城楼会议,商量会剿叛贼!安排完之后,你们三人就留守督署,处理日常公务!” 三个师爷应了一声,也立即去了。 赵尔丰安排完之后,就带着成都府尹于宗潼出了议事厅。 他边走边问道:“于府尹,这秦载赓是个什么人?为什么我来成都后就没听人说起过?” 于宗潼开口答道:“回大帅话,详情卑职不知。秦载赓不是本府所辖之民,据说是资州罗泉井的一个大户,平常也无甚劣迹,从无犯法之举,听说喜欢结交豪侠,同资州府县都有来往,何时流窜至华阳县,卑职就不清楚了。” 赵尔丰还想再问,但已走到督署大门口,随从已给他们牵了马过来,于是两人翻身上马,向南门急驰而去。 路上,赵尔丰又问道:“于府尹,你怎么就知道秦载赓就是什么‘文明公’的人呢?” 于宗潼答道:“大帅,卑职也只是刚才听探马说的,其实卑职并不知道。” 赵尔丰就说道:“像秦载赓这样的巨贼,长久混迹市井,甚至官府,却没人知道他是贼,你们这些府县官失职啊!” 于宗潼低声答道:“是,是,卑职失职,卑职有罪,卑职这就上折自劾,请朝廷重重治罪!” 赵尔丰道:“上折自劾,眼下倒也不必,等我布置完会剿后,你跟巡警局要严密配合,整肃城内治安,缉拿乱贼同党,防止他们在城内造乱,响应城外之贼!” 于宗潼答道:“是,卑职遵命!” 他们说着话,已经到了南门。这时,敌我双方还没开打。赵尔丰和于宗潼下了马,迅速上了城楼。 标统林朝义见赵大帅来了,立即跑到大帅跟前,行礼之后,就向大帅通报敌情和布防情况。最后问道:“大帅,要不要现在就出城冲杀?” 赵尔丰向他挥挥手说道:“慢!让本帅亲自看来!” 这时,接到通知的武将也纷纷赶到南门来了。 赵尔丰就和众将走到雉垛边,向城外望去。 在距城门外石牌楼一射之地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一望不到边际,都在大声鼓噪。赵尔丰在城上看不真切,就从亲兵手里拿了单筒望远镜,再向城外望去 成都本是名城,建城很早,但明末的战乱把城都几乎毁了,现在成都府城,是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花费巨资重修的,城墙周长二十二里,墙高五丈,上有垛口及箭孔八千余个,城墙四周分别建有东c南c西c北四门,门上建八角楼和炮楼各一座,门外又建有方形瓮城,瓮城外距瓮城五十步的地方又建有三孔通道的巨大石牌楼;在城门和石牌楼之间有护城河,但因成都一带太平已久,那护城河年久失修,早已成了成年人都能涉水而过的一条浅水沟。护城河以外三箭之地,官府历来只准百姓种地,不许修建房屋,以免发生战事时被敌人当作攻城的凭借。所以这成都虽地处平原,四面无险可守,却因城高墙厚c城门设计特殊和城外这片开阔地,也就易守难攻了。但也因此,在成都府城四周没有形成较大的场镇,像中兴场c中和场那样的大场镇离府城都在十几二十里以外。 赵尔丰站在垛口边,用单筒的望远镜观察城外的情形。 他看清了,城外那群人起码有上万人,有几个骑马的在人群前来回跑动,似乎在安排布置什么。那群人有拿快枪的,有拿火铳的,有拿大刀长矛的,有拿弓箭的,但更多的是拿锄头c镰刀c斧头和棍棒的。那些骑马的人来回跑动了一会儿,那群人停止了鼓噪,似乎要准备攻城了。 他立即命令道:“林标统!命令城上人马作好射击准备!敌人一冲锋就打!” 他给林朝义下完命令,一个随从就来报告道:“大帅,尹大人他们已到楼下!” 他对林朝义说道:“朝义,继续观察敌情,本帅去和各位大人布置会剿!” 他转身走进城门楼,布政使尹良等人上了城楼。 众人进了城门楼,就准备给他行庭参礼。赵尔丰挥了挥手,说道:“免了!各位赶紧坐下,军情紧急,我们得赶快拿出对策来!” 众人赶紧入座。 赵尔丰说道:“昨天城内之事已经泄漏,现在城外乱党已纠集匪徒前来攻城,匪首秦载赓正带万余匪徒逼近南门,形势非常紧张,成都府已下令紧闭成都各门。现在,各位文武将官,听本帅之令!” 在座的文官武将“唰”地声全部站了起来。 “奎军门!” “末将在!” “即刻起,与本帅共同节制c提调全省兵马,赞画军务,荡平全川保路匪徒!” “遵命!” “朱统制!” “末将在!” “各位副将c参将c游击!” “末将在!”七八个将官立即应声答道。 “即刻起,由朱统制提调成都城内城外兵马,负责城防,各位副将c参将c游击听朱统制提调,立即调集城内外各营军马,一部分控制城外要点,一部分上城守御,防守待敌。现在敌情不明,没有本帅之令,城内兵马不得开关迎敌,如有违令,本帅定斩不饶!” “末将遵令!”众将官一齐答道。 “朱统制!” “末将在!” “立即带众将回衙,提兵布防,并命令城外驻军立即做好迎敌准备!” “是!”朱统制答应完,立即带着那几个将军出门去了。 “奎军门,尹大人,尤大人” “卑职在!”众官立即应道。 “立即随本帅察看敌情!” “是!” 众人才答应完,还没出楼大门,朱庆澜和众将也才下到楼底。 “嗵”的一声,接着又中“嘭”的一声,一颗实心铁弹砸在了瓮城的城墙上。 敌人开始进攻了 秦载赓他们杀到成都南门时,南门已经紧闭,他们也就没有立即攻城,只是在距城一射之外的地方鼓噪呐喊。 王天杰对秦载赓说道:“总指挥,我们本来是要突袭南门的,突袭就应发起急攻,现在不急攻,城上就可能怀疑我们另有打算,那么鸣剑那边就可能让敌人发觉,偷袭就可能变成强攻,那就难打了,所以我们得快点发起佯攻!” 秦载赓说道:“天杰,我估计鸣剑还没赶到东山庙,我们这边动手早了,会引起敌人的警觉,到时也难搞!我们先在这里做出布阵的样子,让城上觉得我们怕他出城冲击,这样拖延一下时间,然后再发起佯攻!” 王天杰听秦载赓说得有理,就应道:“好!我们就先布阵!” 于是秦载赓就和众首领就在城外排兵布阵,他们骑着马在阵前跑来跑去,调动人马,然后就准备攻城了。 赵尔丰在城上用望远镜观察到的就是这一幕,于是他向标统林朝义下了命令。 然后他命令林朝义继续观察城外敌情,就去城门楼里给赶来文武将官布置任务去了。 他才布置完,就听到“嗵”的一声巨响,一颗实心铁弹呼啸着向城门飞来,“嘭”地一声砸在了瓮城的城墙上。 秦载赓和王天杰估计龙鸣剑应该到达东山庙,就让炮手开了这一炮,这是他们给自己这队人马发出的攻城信号,也是给龙鸣剑发出的攻击信号。 听到炮声。城外那黑压压的人群发了一声喊,就蜂拥地向城门冲了过来! 赵尔丰在望远镜里看着,立即大喝一声:“打!” “呯,呯,呯”城上的枪声响成了片。 城外的人群冲了一段路就停下了,就用快枪和火铳同城上对射起来。 双方在成都南门打得枪声震天,大有在此一决雌雄之势。 但双方的距离都远了点,对射并没有什么实际战果。 林朝义就对赵尔丰说道:“大帅,这距离太远了,不能给敌人有效杀伤,这样打一天,也打不垮敌人,标下想带人出城去冲杀一阵,也许就把他们打垮了!” 双方开火后,赵尔丰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敌情,他也看出了这个情况,正在思考是不是要主动出城攻击对方。同时也在想,是不是用南门上的火力吸引敌人,然后命令朱庆澜第十七镇在东西两门外的人马,从东西两翼向南门运动,对南门之敌发起攻击,南门再开门冲出,这样对敌人形成三面夹攻?但他还在犹豫,因为事发仓促,城外敌情不明,他还不敢贸然作出主动攻击的决定。 他知道此时绝不能犹豫,他立即作出了决定:主动出击! 他叫过一个亲兵,命令道:“立即传令,着朱庆澜统制率西门外营兵,向南门运动,攻击敌右翼!” 然后对奎焕说道:“奎军门,请立即前往东门,出东门,率东山庙营兵,向南运动,攻击敌左翼!” 但是他的这个决策已经晚了。就在此时,一阵枪声和火铳声从东边传了过来 却说龙鸣剑和秦载赓c王天杰分兵之后,他带着这一千人马,快速向东山庙方向扑了过去,离东山庙兵营还有五百步远的时候,见兵营没什么动静,他就让快枪队和火铳队装填好弹药,呈包围队形散开,叫大刀队紧随其后,悄悄地向兵营摸了过去。 成都东门外本没有山,这东山其实是当年重建成都府城时,开挖护城河挖出的泥土堆成的几个大土包,后来城里的一些富商想镇住成都东边的财路,不让财源从东边流走,就使钱买通官府,集资在这几个土包上建起了一座大庙,天长日久,这里就形成了一个香火旺盛的寺庙群。后来,朱庆澜奉命训练第十七镇新军,就在寺院旁的空地上设了一座兵营,有一营兵马驻扎在这里。 当龙鸣剑的人马偷袭过来时,东山庙兵营还没有做作战准备。 昨天城内出事后,朱统制只是派传令兵通知他们加强戒备,但并没说可能会有敌人来进攻,所以这营兵马的管带陆游击也没太当回事儿。因为成都一带好多年都没发生过战事了,近来除了闹保路的事儿,也没听说哪里闹土匪,更没有匪徒大规模集结的迹象。 陆游击想:不就是防人闹事罢了,城里有巡警,哪里就用上了驻军呢! 所以,今天早晨,他仍和往日一样,让士兵们准备出操,每个士兵给了三发训练弹。另外在场地边的工事里放了两箱训练弹,其余的子弹都还锁在库房里。 营佐童守备c王守备已经集合完了东山庙的营兵。 陆游击就站在营地中央,挥着手给营兵训话: “各位弟兄,本人接到朱统制朱大人之令,让我们就东山庙一带布防,以防匪徒袭扰成都东门,现在各排清点人员,到指定区域布防,子弹随后就送过来。童守备带领左队,在大庙东北一带布防,王守备带领右队,在大庙西南一带布防,中队由本人带领,以营地为依托,就地布防,坚守营垒。各位要注意相互策应,为成都扼住东门!” 他正讲得起劲,南边就传来了枪炮声,让他心里一个激灵:真有敌人来攻成都了! 然而他还没接到迎敌的命令,他想敌人未必马上就会来攻击他的兵营。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下起了命令: “钟排长,带你排警戒!” “是!”钟排长答应一声,就带人去做警戒了。 “常司库!” “到!” “带库兵开库搬取弹药!” “是!”常司库就带库兵朝库房跑去。 “童守备!” “到!” “带左队跑步到东北布防!” 童守备就喊道:“左队,向左转,跑步——” 童守备还没喊完,钟排长的警戒哨也还没有到位,就听到一声:打! “呯,呯,呯” 枪声响了,火铳声响了。 东山庙兵营让龙鸣剑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管带陆游击c根本没发现偷袭上来的敌人。 当南门的炮声响起,龙鸣剑就大喝一声:“打!” 龙鸣剑自己就开了第一枪,这一枪击中了陆游击头部,陆游击应声倒地,当场身亡。龙鸣剑的人马跟着开了火,密集的子弹和铁砂子,向场地中的清兵飞来,两百多营兵栽倒在地,或死或伤,那姓王的守备也被当场打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2 忽报北敌已临蓉 这阵枪声c火铳声让赵尔丰大吃一惊。他忙命令道:“林标统,守住南门,没有本帅之令,不得开关迎敌,违令者斩!奎军门,走,我们去东门!” 赵尔丰带着奎焕等人下了城楼,立即赶往东门。 在去东门的路上,有探马来报:“大帅,东山庙兵营遭袭,管带陆游击c营佐王守备身亡,已有两三百死伤,营佐童守备正组织营兵凭借工事抵抗匪徒!” 赵尔丰将手一挥,说了声“再探”,就带着奎军门等继续赶往东门。 却说龙鸣剑虽然偷袭得手,但也没能一下子占领东山庙。 东山庙的这些新军本来就训练有素,虽然一开始被打懵了,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有的立即趴在地上,有的则提了枪扑向营地中的防御工事。 营佐童守备非常清醒,听到枪声,他立即就地卧倒,他躲过了第一轮袭击。此时他已爬进了工事。他向库房门口的常司库喊道:“常司库,快把子弹给兄弟们搬过来!” 然后又对已撤进工事的士兵喊道:“快开枪!掩护库兵搬子弹!” 他接着就让人撬开了那两箱训练弹,并抓起来撒给进入工事的士兵。 在他的指挥下,剩下的士兵,开始凭借营内工事对偷袭者进行着有效的阻击。 龙鸣剑见偷袭没能把对手全部吃掉,就组织人手对兵营展开了强攻。他让快枪手以营墙为掩体继续射击,让火铳手退下去装填弹药,然后再上来向营兵喷射。此时,火铳除了给敌人一种威慑外,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一时间,东山庙一带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火铳声。 又攻击了一阵,但效果并不明显,龙鸣剑就有些着急了。 他知道,如果不能迅速吃掉东山庙的敌人,等城内援兵一到,他手下这些人枪就根本不是弹药充足的敌人的对手了。 但面对敌人的工事,他却没有更有效的攻击手段。 他急,其实在工事里组织还击的童守备更急,他那两箱训练弹就要用完了,而常司库手忙脚乱地,竟然还没能把弹药库的门打开。 他就向库房那边喊道:“常司库,快点!快点!兄弟们要没子弹了!” 常司库就在那边大声答应道:“就行了,就行了!” 他这一回答,才让龙鸣剑注意到他,龙鸣剑就大声喊道:“快干掉他,别让敌人拿到子弹!”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呯”的一声枪响,那边,常司库就应声倒下了。 龙鸣剑一边称赞:“兄弟,干得好!”一边回头看,才发现开这一枪的是秦舒月,就吃惊地说道,“妹子,是你!” 秦舒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又继续用枪寻找军营内的目标了。 童守备看常司库被打死了,就又喊道:“守库的兄弟,快把门锁砸了,快把门锁砸了!” 一个库兵就从地上爬起来,扬起枪托就向门锁砸去,但他还没能砸到门锁,秦舒月的枪又响了,他又栽倒在库房门前。 接着,第二个又爬起来砸锁,结果又让秦舒月来了个点射。 再没人敢爬起来砸库房的门锁了,工事里射出的子弹也稀疏了! 龙鸣剑就要对工事里的敌人发起总攻了! 赵尔丰赶到东门城头,其时天已近午,他用望远镜一看—— 兵营里死伤枕藉,营兵虽凭借充足的弹药和工事拼命还击,但也要挡不住敌人的三面强攻了。 他马上对奎焕说道:“奎军门,快带东门的人马去支援一下东山庙,他们要顶不住了,快!” 奎焕正准备下楼带人马出城,就在此时,一个人跟在赵尔丰的一个护卫亲兵身后跌跌撞撞地上楼来了。来人没戴官帽,官服凌乱,一见赵尔丰就跪地请罪:“大帅,卑职有罪,卑职有罪,卑职失陷了新都县,请大帅重重治罪!”他一边说一边叩头。 赵尔丰看着新都知县那副狼狈相,连声喝问道: “新都县,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都县一边叩头一边述说道:“今日辰时初刻,不知何处涌来反贼数千,包围了县城,并全力攻击县城北门,卑职立即跟李守备带兵上城抵御,不想反贼有炮,一炮击中北门城楼,将李完备打死了,吓得守城军兵四散奔逃,卑职只得率残兵杀出南门,回省报信,卑职就这样失陷了新都县,反贼还一路追杀,已快到成都北门了。大帅,卑职有罪!卑职该死!” 赵尔丰厉声喝问道:“反贼打的什么旗号?” “保路同志军北路第一标!” “来人!把新都县带下去!” “奎军门,快派人带兵接应童守备入城,你和我去北门!” 赵尔丰和奎军门等急急忙忙去了北门 城外的童守备没得到回撤的命令,只好指挥残兵继续抵抗龙鸣剑的进攻,营中的士兵不断中弹倒下,而敌人的攻势却一波接着一波,丝毫没有减弱,眼看东山庙兵营就要失守了,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这在这危急关头,城内接应的人马来了,让他率部撤入东门,协助守城。童守备是如逢大赦,在东门出城人马的接应下,弃了营中的弹药,带着一百多残兵狼狈地撤进了城,就在东门协助守城。 龙鸣剑指挥部下人马,趁势占领了东山庙兵营,并追击败兵,一直追到东门外一射之地,因受到城上的阻击,才停止了进攻。他在东门外简单地布了防,然后回到东山庙兵营,清理了这一战的战利品。东山庙一战,龙鸣剑以损失二十多个兄弟的细微代价,取得了首战的胜利。虽未能全歼守敌,但得了一座兵营,三百多条快枪和若干弹药,也算是旗开得胜了。他让兄弟们守住兵营,并在那一带布了防,然后就让秦载赓手下的一个堂主,带着一小队人马拿了部分快枪和弹药,给南门的人马送去。 他对那堂主说道:“兄弟,你把这些枪弹给秦总指挥送去,告诉秦总指挥,我先在东门守着,等东边的人马到了,作了交接,我才带兄弟们回南门。” 到这个时候,他总算有时间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秦舒月说话了。他说道:“妹子,分兵的时候,你不是跟大哥在一起的吗?咋又到这边来了呢?” 秦舒月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跟在队伍最后边的。” “我是说咋没看见你嘛!” “你眼里只有你的革命,咋会看见我这个妹子嘛?” 听舒月这么说,他以为舒月仍然在生他的气。 这些天来,秦舒月也没出来找过龙鸣剑,她想去找,又怕龙鸣剑太忙不会搭理自己,她从她哥那里知道,龙鸣剑又是没日没夜地分析从各地传来的消息,从那些消息中找时机;她更怕自己去缠他,他招架不了就进城回四圣祠去了,那自己想看他一眼也不能够了。所以她只是偶尔到前院,远远地看上一眼两眼,但绝不去招惹他。 龙鸣剑一直没见舒月来找他,他想舒月是真恨自己了,虽觉得自己把这妹子伤得不轻,但更觉得这样对自己是一种彻底的解脱,也是对这个妹子真的负责了。 今天,知道他们要杀向成都了,所以她也全副武装地跟了来。分兵的时候,他们都没在意她,她就跟在了龙鸣剑这一路的后面。龙鸣剑一心只在偷袭敌人,也就没注意到她跟上来了。 此时,他觉得舒月跟他在一路,他是大哥,他得关照这个妹子,虽然妹子武艺高强。于是他说道:“妹子,这打仗危险得很,你以后别老往前冲,子弹不长眼睛啊!” 舒月听他说出这种关心自己的话,心里甜丝丝的,口头却冷冰冰地说道:“我不用你关心,你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 龙鸣剑觉得跟她说不下去,就说道:“妹子,你就呆这别乱走,如果等会儿有人来接防,我们就回大哥那里去。” “嗯!”舒月只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龙鸣剑也就不再说什么,就去安排东门外的布防去了。 话说赵尔丰本想在查看了南门和东门的敌情后,回衙召集成都各衙门的官员会商对策,可现在已失陷了新都县,而且这个“保路同志军北路第一标”已杀近成都北门,回衙会商对策显然来不及了,赵尔丰只好又带着奎焕等文武将官赶往北门 赵尔丰率众人骑马赶到北门,登上城楼,向北一望,不远处早是烟尘飞扬,喊声震野,一路人马渐渐逼近北门。 那路人马冲到离北门尚有一箭之地,就扎住了阵脚,然后向两边排开,接着又推出了六副炮架,做出了攻城的架势。 赵尔丰和奎焕在北门上分别用单筒望远镜了望了一阵。 奎焕放下望远镜对赵尔丰说道:“大帅,估约有两万人呢!” “嗯,不过就前面这几百人有些火器,后面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赵尔丰说道。 奎焕又用望远镜看了看,说道:“大帅,好像有三四百杆快枪,那门实心铁弹铜炮有些威力。” 郝天民拿下新都县后,又得了近两百条快枪,加上原有的,就有三百多杆快枪了。他把快枪队摆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所以奎焕一下就看清了他的火力。 赵尔丰说道:“他们攻城倒不足虑,怕的是,接下来这伙反贼越来越多,来围困成都,那就麻烦就大了!” 这时,第十七镇新军统制朱庆澜已带了一标人马赶到北门,赵尔丰就命令道:“朱统制,你带这些人马守住北门,不要出击!我和奎军门他们再去各门看看。” 说完就准备下城。这时,几路探马都跑上城来,报道: “禀大帅,东门平静,匪徒没有攻城!” “禀大帅,西门尚无敌情!” “禀大帅,南路匪徒一直在鼓噪,好像要攻城了!” 赵尔丰把手一挥,令道:“再探!” 他又喊道:“奎军门,走,去南门!” 他和奎焕带着众官员才下了两步台阶,“嗵!”一声炮响,一颗铁弹飞过石牌楼砸在北门瓮城的城墙上,将雉垛掀掉了一块。接着又是“轰c轰c轰”的几声巨响,但没有铁弹砸上城墙,只有一些细碎物散落在瓮城外的空地上。 “不好,贼人攻城了!”赵尔丰大叫了一声,翻身又上了城楼。 “大帅,危险!您先避一避!”他的一群亲兵忙一边喊一边把他护住。 “避个屁!赶快准备反击!”赵尔丰一声怒喝,并用手把护卫他那些亲兵推到一边。 他在川康边打仗这些年,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却从来是身先士卒,从不躲避敌人的进攻。手下这些兵也知道他这个特点,所以被他一喝,就拿着枪跑到垛口边去了。 赵尔丰又拿起望远镜朝城外望了望。 敌人并没有发起冲锋,打这几炮好像是在试炮。 他这一望,也就看清了自己的对手,原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他回头对奎焕说道:“你快看看,这领头的是个什么人?是什么来路?” 奎焕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说:“没见过,大帅!” 旁边一个兵说道:“好像是昨天抄了的那家郝氏染坊的老掌柜!” “你怎么知道?”赵尔丰问道。 “以前在郝氏染坊门口见过。” “得找人查查他的底细!”赵尔丰对奎焕说道。 奎焕答道:“是得查查,不过这得让巡警局或成都府的人去查。” “那就让人去叫他们查!弄不清对手的底细,这仗就不好打!” 两人边说边观察城外的情况,看了一会儿,奎焕说道:“看来这一伙匪徒不会马上攻城,大帅,我们还是去南门看看?” 赵尔丰就把手一挥,说道:“走!去南门!” 一群人下了城,骑上亲兵牵过来了马,向南门疾驰而去,一队护卫亲兵紧跟在后面。 赵尔丰此时心里有些后悔了。 他想,没想到到啊,这蒲殿俊等人闹保路会,还真是包藏祸心呀!他们天天跟我来文的,原来是在争取时间,是在组织武装,是待机而动啊!唉,我还在为他们争路,还想怀柔安川,为什么不一来就做好动武的准备呢? 他想,你们打了我个措手不及,等我稳住了阵脚,我再来收拾你们! 然而他不知道,杀到城外的这些保路军,跟蒲殿俊等人实在是没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3 天民愤怒击新都 郝天民怎么这么快就杀到成都北门了呢? 原来,自闰六月二十六起,郝天民的人马就从郝家山分拨潜往李家场,到七月初九,已全部在广汉高家坪到新都李家场一带分散隐蔽下来,交给各营副营佐带领,他只带了中营和几个兄弟到李家场,为起事作最后准备。之前他也两次派人去催云山出城,但因云山让人带回来的消息都说成都局势没什么大的变化,所以他也没再催云山撤回李家场。 七月十三,这天下午,他正和曾天德等兄弟进兵成都的路线,中营副营佐从门外给他递了一封信进来。撕开信封,才知道是老二郝云林从武昌辗转送过来的信。 信中说: 父亲大人及分舵诸老: 分号诸事尚好,无须挂念。端方行将带武昌新军入川,弹压保路会,舵中宜早为备。鄂军如动,则汉空虚,同志将起事。若起事,在汉儿辈则不再顾念川中父母兄弟,当效死沙场,驱除鞑虏,复我中华。如遭不测,儿辈亦含笑九泉也。 儿云林及在汉儿辈敬上 宣统三年七月初三 清廷怕四川局面失控,早在在七月初就下谕端方,要他带武昌新军从水路入川,镇压保路会。端方就和湖北巡抚c提督c驻湖北新军统制等会商出兵之事,与会的人都认为湖北也不平静,不能急着入川,所以端方只要求相关人员作好入川准备,相机入川。他还未动身,鄂军即将入川的消息就已传了出来。 朝廷接到赵尔丰的告急电报,又再次催促端方入川,端方这才从湖北带兵起身。 郝天民看了信,又递给曾天德看,再由曾天德传给兄弟们看。都看完了,郝天民说道:“你们看,川中马上就要起大波澜了,如果等端方的兵到了,赵屠户肯定就要对保路会下手,保路会就要吃大亏,到那个时候我们才动手恐怕就晚了。” 曾天德说道:“大哥,得赶快派个兄弟去中兴场总部,这情况得马上知会秦总指挥他们,我们不能提前单独动手,那样就会打乱全盘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郝天民就说:“天德,你赶快写信,天禄,你去找个精细的兄弟来,立马把这个消息送到总部去。” 王天成说:“大哥,也赶快叫个人去成都,叫云山赶快把那里的人撤回来,如果风声一紧,赵屠户肯定要封城,再要出城就难了,他那里人手又少,又不可能搞什么大动静,出不了城就很容易出事儿,得让他们赶快出城。” 郝天民说:“我已经让人去叫了两回了,就不晓得这云山是咋想的,他说城里还没乱,进出城门都容易,说是还打探点消息才撤回来。好,天成,你也去找个人,等会儿就叫他同给总舵送信的人一起走。” 曾天德已把信写好,递给郝天民,郝天民看了一下,就让他将信封好。不一会儿,天禄c天成就分别把人带来了,郝天民给带来的这两人简单的说了说,就让他们起身了。 郝天民又对几个兄弟说道:“兄弟们,我想,动手可能就在这几天了,我们要赶快传令下去,各营人马全部收拢,作好准备,待命杀向成都!” 曾天德问道:“大哥,要不要让天成他们都回自己的营?” 郝天民说道:“他们不用去,传令给几个堂主就行了。他们都在这里,我们好再商量商量出兵成都的路线!” 曾天德就去安排人去传令了。 等他安排完,郝天民问道:“兄弟们,你们看,我们这样进军如何?” 曾天德等围拢来,郝天民一边说,一边用毛笔在纸上画,把自己想的进军路线给兄弟们说了。这些年他往来于成都和郝家山之间,对成都以北的路道已是了如指掌。 他说道:“兄弟们,我们从李家场动身,走马家场直插天回场,奔驷马桥,就可以直攻成都北门,这样可以绕开新都县城,能节省不少时间,但是,我想,如果不拿下新都县,到时候北面的州县出兵回援成都,新都县就成了他们的立足之地,我们就可能腹背受敌,所以,我想,我们出兵就直奔新都县,那里本来就没什么兵,拿下它不是什么问题。拿下之后交给新都县的保路会,让他们守住新都县,那么北面州县回援成都的人马就失去了立足之地,我们就可以放心地攻打成都了。而且拿下新都县,我们也可以在那里搞到一些粮草,也可以解决我们粮草不足的问题,拿下新都之后,我们不在新都停留,就直出天回场,杀奔驷马桥,也能很快赶到成都。你们觉得呢?” 听他说看他画,兄弟们明白了他的意图,都说这是最好的进军路线了。 商量完进军路线后,他们也商量了一些别的事情,然后才散去。 接下来他们就一直在等总部和云山的消息。 十四日晚,郝天民派去总部送信的人没回来,而总部的信使却到了,来人口头传达了总部指令:七月十八,全线起事,会攻成都! 信使传达完指令就回去了。 过了一阵,去云山那里的人也回来,他告诉郝天民:云山要留在城里作内应,不肯带弟兄们撤回李家场。 郝天民听了,觉得云山的想法也不错,就没有再派人去催云山撤回李家场了。 七月十五早上,去总部的人也回来了,他把秦载赓的话告诉郝天民:原定时间不变,如果变动,会用快马送信。 于是他命令各营做好最后准备:十八日寅时齐集李家场,卯时攻击新都,拿下新都后,直奔成都北门! 没想到才过一天,从城里逃出来的兄弟告诉他这样一个噩耗:云山和城里的兄弟都死了。 七月十六日卯时初刻,郝天民得到了成都的消息。 郝家染坊缒城而出的那四个兄弟,经过四个多时辰的狂奔,总算在天亮时赶到了李家场,场口望风的兄弟一见他们的模样,二话没说,就把他们带到了中营,他们一见郝天民,只叫了一声“老当家的”,就软在地上痛哭失声了。 郝天民蹲下,伸手扶住一人,说道:“小兄弟,别哭,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慢慢说。” “老当家的,成,成,成都出大事儿了,少当家的,少当家的和兄弟们,都,都,都死了!”那个叫孙大哥边哭边喘地说道。 “什么?你说清楚点儿!”郝天民心里一阵抽搐,忙再问道。 孙大哥旁边的钟三哥哭着接过话,说道:“老当家的,少当家的和兄弟们,都,都死了,染坊也让赵屠户给抄了,呜呜呜老当家的,给少当家的和兄弟们报仇啊!” 郝天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人就软软地要倒下去了。站在他旁边的曾天德和罗天佑赶忙扶住了他。曾天德在他耳边说道:“大哥,你得挺住!好多大事儿都还等你拿主意呢!大哥,你得挺住啊!” 罗天佑等兄弟也在旁边劝说。 那四个人还爬在地上,边哭边喊:“老当家的,给少当家的和兄弟们报仇啊!” 王天成忙到门口叫人:“快来人,把这四个兄弟扶去歇着!” 曾天德和罗天佑把郝天民扶到椅子上歇着,两人一个揉胸一个拍背,但郝天民还瘫软成一堆,回不过气来。 屋里一阵忙乱,进来几个人把那四个人也扶了出去。见郝天民还没有缓过气来,曾天德就对吴天禄说道:“天禄,你快去问问他们,成都究竟出什么事儿了?等大哥回过气来,我们都好商量办法。” 吴天禄出去了。 过了好一阵,郝天民终于在兄弟们的侍弄下回过气来。他还没开口说话,又已是老泪纵横。 曾天德忙劝道:“大哥,天民哥,你哭出声来吧!你不能气着了,你哭出声来吧!” 在场的老兄弟们这时都已是老泪纵横。郝天民终于哭出声了:“云山啊,云山啊,你咋就不听爹的呢?你要是听爹的,你早就把弟兄些带回李家场了啊!云山啊,云山啊,你就能狠心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留下龙兴他们母子孤儿寡母地怎么过啊,呵呵云山,云山啊!” 这时,吴天禄已问完情况,进来告诉了曾天德。曾天德见郝天民回过神了,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郝天民说道:“大哥,你不能总哭啊!云山侄儿和那些兄弟都走了,我们得替他们找赵屠户报仇啊!现在总堂也没有消息,我们的人马都在这里,就等你发话了啊!” 郝天民一听这话,马上清醒过来,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定了定神,忙问曾天德道:“天德,成都究竟出什么事了?云山他们是怎么死的?” “大哥,天禄刚问了他们四个。他们说,昨天早上赵尔丰借会商铁路事宜之名,在督署衙门里,密捕了保路会的蒲老爷他们十一人,结果消息还是传出来了,保路会和铁路公司的人就召集人手,抱着先皇光绪的牌位,去督署衙门要人,去了上万人,云山也带那些兄弟去了,而且他们跑在了最前面。到督署门前,才喊了两遍要赵屠户放人,督署的卫队就向人群开枪了,云山和他带去的兄弟站在最前面,当场就被打倒了,只有孙老大和钟老三被人群推拥着逃出来,他们回染坊叫了那两个看家的,刚出染坊一会儿,染坊就被抄了。赵屠户下令封城,在城里抓了不少人,他们在北门的一个人户躲到后半夜,才缒出城外,跑回来报信。” 郝天民听完,恨恨地骂道:“赵屠户这杂种,真是心狠手辣,他竟然会对手无寸铁的人开枪,老子非跟这杂种拼命不可!” 曾天德又道:“大哥,你看眼下咋整?” 郝天民说道:“成都已经出事了,想来总堂在中兴场,秦总指挥也肯定知道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动手了!我们就不等总堂下令了!兄弟们,立即传令,现在是辰时末,巳时中出兵,限未时拿下新都县,然后乘胜进兵,直奔成都北门!” 此时,郝天民又气又恨又怒,他气云山不听话,结果让他自己和城里的兄弟就这样丧了命;他恨赵尔丰如此心狠手辣,向手无寸铁的百姓开枪;他怒自己还在这里坐等总部命令,迟迟没有动作。所以,他决定不等总部命令,即时起兵。 他向众兄弟命令道:“立即传令,巳时中出兵,限未时拿下新都县,然后乘胜进兵,直奔成都北门!” 他的话音刚落,守在门口的中营副佐就带了一人进来。来人高声说道:“郝天民大龙头,传总部令:本定七月十八各堂口同时起事,因成都事发突然,总部已于今晨寅时起兵,直奔成都南门。令各大堂口接令后立即起事,打出保路同志军旗号,剿除沿途清军,会攻成都!” 郝天民听完,说道:“请回报秦大龙头,郝天民即时起兵!” 来人立即辞了出去。 郝天民立即对兄弟们说道:“兄弟们,照令行事,立即动手!” 到辰时末,郝天民的人马就从李家场出发了。 当秦载赓率军在成都南门和东山庙发难的时候,郝天民率领他的五营人马也开始攻进新都县了。 新都是成都府的北大门,从成都骑马到新都要不了一个时辰,如果新都有事,成都援军完全步行,两个时辰就能到,所以新都县也没有驻军。 新都县的知县姓温,名德恒,今年已四十三了,江苏吴县人,是光绪年间最后一次科举的二甲进士,但因没什么人缘背景,在京没选上官,后来被外放到河南的一个山区小县做县丞。他以为自己是二甲进士,却命运如此不济,还不如那些走歪门邪道的人升得快,就有些灰心丧气,也就不太在意官场的你来我往,也就很不得上司的青眼。所以官场中那些人就送了他个绰号――“瘟得很”。这瘟得很经过这些年的打熬,在前年才被升做新都知县。他见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就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如果几年下来能做出点政绩,说不定就能官运亨通了。所以,他死心踏地的为朝廷办事,只要上司放个屁,他也以为是朝廷的旨意,一定严格照办。这一来,搅扰绅商小民就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弄得绅商百姓都恨他,就把他叫做了“瘟得狠”。 自从川中闹起保路会,他就怕他这新都县出事,他三天两头就去成都找成都府尹于宗潼,让成都府给他想法派兵,加强新都县的防守。于宗潼不胜其烦,最后只得出面去求奎焕奎军门,才给这新都县派了两哨人马和一个姓李的守备。 但瘟得狠和李守备,都没想到同志军会来的这么快,城防都没布置,郝天民的人马就黑压压地向新都县城扑了过来,两人来不及派人回成都报信,只好叫紧闭城门,并立即带兵上城守护,一面又让县中的衙役驱赶城中百姓上城助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4 八方困城势汹汹 听说有几千匪徒来攻城,新都城里一下就乱了,绅商百姓就开始关门闭户,东躲西藏。但那些衙役也学会了瘟得狠那套搅扰百姓的方法,挨家挨户地驱赶男人们上城墙防守。城中百姓无奈,只好拿着棍棒或赤手空拳地上城去了。 郝天民和他的几个老兄弟带着队伍冲到新都北门外,在距城门不到一射之地停下。见城上除了官兵之外,大多是上城助守的百姓,郝天民就准备下令攻城。 曾天德劝道:“大哥,我们是去成都杀赵尔丰,并不是为这新都县,如果在这里开战,既耽搁时间,又浪费弹药,本来我们的弹药就不多,再说,还要伤及城上那些百姓,咋搞我们都不划算啊!” 郝天民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就问道:“那你说咋搞?” 郝天民也觉得强攻新都没必要,就问曾天德怎么做。 曾天德说道:“不拿下新都县,我们去成都就有后顾之忧,我们肯定得把它拿下!我觉得像这样,说不定就一准拿下了。” 郝天民又问道:“咋样?” “当家的,你看城上大多是百姓,这新都县的瘟得狠又不得人心,我们朝城上喊话,说不定城上的人就把他给做了,或者就把城门给弄开了,至不济也能让城上乱起来,我们趁乱攻城,就容易得手了。”曾天德解释道。 “好!你找个嗓门大的弟兄试试!” 曾天德就让人找来一个嗓门大的兄弟,他给那个兄弟比划着说了。那个兄弟就向前走了几步,朝城上喊起话来: “守城的官兵兄弟,守城的父老兄弟,昨天赵尔丰在成都大开杀戒,杀了不少我们四川人,他在城里杀完了,就要出城来杀我们大家了!兄弟们,你们不能给满人当狗了!你们要给我们惨死的四川兄弟报仇啊!你们赶快打开城门,和我们一起去成都杀赵尔丰啊!” 瘟得狠一听这喊话的内容就急了,忙对身边的士兵喊道:“快开枪!打死他!他是乱党!不要让他在城下乱喊了!” 守城的士兵大多是四川人,听到城下的喊话都震惊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成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以瘟得狠的叫喊声竟然没一个人听到。 瘟得狠又喊了一遍,那些士兵只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人开枪。那李守备也是四川人,所以他也没有动。 瘟得狠真急了,他抢过一个兵的枪,朝城下喊话的人开了一枪,只是没打中。 城下喊话的人又喊道:“狗官要杀人了!快打死那个狗官!开了城门,和我们一起去成都杀赵尔丰啊!” 这一声枪响,让城上立时就乱了。上城的百姓已看清攻城的全是保路军的旗号,有的就在城上和守城军士就干了起来,有的就急急忙忙朝城下跑。 城门上一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见城上乱了,郝天民就准备下令攻城了。 恰好此时,罗天佑已经调好了那门实心铁弹铜炮。郝天民就说道:“天佑,朝那个狗官开一炮!” 罗天佑就点燃了引线,向北门楼开了一炮。 这一炮打高了,没打中瘟得狠,却把北门楼顶给掀下了一块,那实心铁弹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守备的头上,他当场气绝。他也死得有点冤,带兵来新都才两三天,此时在城门楼上,他也并没有想指挥那些营兵抵抗同志军,却不想竟被那砸在楼顶的铁弹给砸死了。 李守备被炮弹砸死了,吓得城门楼上守城的士兵拖着枪就往楼下跑,瘟得狠见状,立即大声喝止,但哪里喝止得住,他也只好跟着跑下了城楼,从亲信手中抢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带着二三十个守军,夺路奔向南门,开了南门,弃城逃往成都。 瘟得狠一逃,城北的守军和百姓就打开北门,放郝天民的人马进城了。 新都县逃出城来,一路打马向南,走出了两三里地,才扯住马缰停下来,他回头向后望去,见除了跟自己逃出城的那二三十个兵外,后边也没什么追兵。就是自己的这点残兵离自己也有几百步远,他就从马背上下来,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歇气,等那点人马跟上来再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官帽也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但他也没想去把它找回来。 他向新都县城看了一眼,他以为这时的新都县城早已是烟飞火起,乱成一团了,可是那边既没有烟也没有火,甚至连点动静都没有。 等那点残兵跟上来,他们就一起继续向南逃去 郝天民没费多少周折就拿下了新都县,他带兵走到县衙门时,才到巳时中。他对曾天德说道:“天德,快叫天佑家云豹去他天禄叔的后营,帮着收拾这新都县的枪弹和粮草,我们这就出南门,直奔成都北门!” 曾天德知道郝天民的心思,是怕天佑的这棵独苗在前营出什么闪失,所以马上叫过站在天佑身边的罗云豹,吩咐他去了吴天禄的后营。 这时,人群从四面八方向县衙涌来。 郝天民站在衙门口的小广场上,看着从四面涌来的人群,心情激动不已。涌来的人群自动地在他前面围成了半个圈,他们中间还有刚交了枪的守城士兵。 郝天民看着这些人,他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讲讲起事的原因和目标。 他向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静下来。然后,他大声说道:“各位父老兄弟,在下是绵州属下郝家山的人,是郝氏染坊的掌柜,在下是袍哥,是绵州大堂口的龙头大哥。今天我带我的兄弟们起事了,和满清朝廷开战了!” 他说着,又向所有的人抱拳作了个揖,继续说道:“在下十分感谢各位父老兄弟,你们让我和我的兄弟们进了新都城!父老兄弟们,满清朝廷从明末进关杀我们汉人的老先人起,就欺压我们汉人,至今已两百多年了,昨天,赵尔丰那个狗贼,又在成都抓了蒲老爷c罗老爷等保路会的当家人,还开枪杀死杀伤了好几百赤手空拳的人,抓了好几百人,他接下来就要出成都来抓来杀我们这些参加保路会的人,我们能不反吗?我们能任由他来抓,他来杀吗?” “不能!”人群时爆发出巨雷般的声音。 “操他先人板板的赵尔丰!我们跟郝大龙头一起去,杀他的赵屠户!”有人在人群里边骂边喊。 郝天民接着大声说道:“对!我们不能任他抓任他杀!我们要杀进成都,找他龟儿子算账!我们要赶走满人和他们的走狗,灭亡满清朝,重新恢复我们汉人的江山!愿意跟我们干的,就跟我们一起杀到成都去!” “愿意!”’人群中又是雷一般的吼声。 郝天民又大声地说道:“好!我们现在就杀向成都!只是在下没有武器给大家,你们赶快去找一样家伙,只要能用,什么都成,我和兄弟在南门口等大伙!对了,在场的有没有保路会的兄弟?” 人群中有人应声答道:“有,有!我们是保路会的,大龙头,你有什么吩咐?” 郝天民说道:“我们要去打成都,这新都县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要把它守住了!” “大龙头,你们就放心去打成都,新都县有我们,就丢不了!” 郝天民高兴地说道:“好!那我的兄弟们就出发了!” 他说完,就留下吴天禄和他的后营清理新都县的钱粮武器,然后他就带着人马去了南门。 在南门等了不久,就见不少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赶来了。 郝天民在马上高喊一声:“兄弟们,出发!” 他就带着人马,追赶新都县的败兵,杀向成都去了。 郝天民带着人马从新都向成都进发,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进来,到成都北门时,他的队伍就将近有两万人了。 随着秦载赓在华阳中兴场起义,郝天民在新都李家场起义,成都附近州县的各堂口也纷纷起事,成立保路同志军,一齐向成都挺进,包围了成都。 赵尔丰去南门的路上,一直在想:东c南c北三门都有敌人杀到,这西门却没有动静,是西门外驻有两营兵,还是敌人在西边没有人马?不对,敌人在东边也没大队人马杀来,却用最有杀伤力的人马把东山庙那一营人马给打残了!敌人会不会再用这种伎俩去对付那两营人马呢? 他想到这里,突然把马鞭一挥,大声说道:“去西门!” 一群人就跟着他调头朝西门驰去。 “大帅,刚才探马回报,说西门没有敌情,咋还去西门呢?”奎焕在赵尔丰身后不解地问道。 “这伙匪徒很狡猾,我怕他们又来个声东击西,东山庙才吃了亏,西门外那两营人马不能再有损失!”赵尔丰大声回答道。 众人没再说话,只跟在赵尔丰后边向西门急驰。 登上西门城楼,西门外确实没什么动静,赵尔丰和奎焕都用望远镜朝城外看了一阵,但没看到什么异常。 赵尔丰还是不放心,就对奎焕说道:“奎军门,你赶快派人去城外传令,让那两营人马带上辎重,交替掩护,迅速撤回城内!” 奎焕说道:“大帅,让他们留在城外,还可以同城内形成掎角之势,如果都撤进城来,我们就反而显得势孤了!我看,还是让他们就驻在那里,构筑工事,加强戒备就行了。” “不!这些匪徒是来者不善,他们人多,如果等西边的敌人杀到,他们就会堵住成都四门,再围住这两营人马,那时,城里无法出兵接应,他们也不可能安全撤回!就算他们手里的家伙比匪徒的好,但匪徒拿人来拼也要把他们拼光。再说,现在城内人马就不够用,如果在城外再丢两营人马,我们的亏就吃大了!城里弹药粮草充足,只要守住城垣,就会把匪徒拖疲拖垮,那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出城击敌了!”赵尔丰解释道。 “对!大帅说得透彻!”其他官员忙恭维道。 奎焕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坚持道:“让他们撤进城也可以,但在匪徒合围之前,我还是觉得可以让他们对南门,或者是北门的匪徒来一次突击。我亲自去指挥!” 赵尔丰又问道:“要是你带他们去突击时,西门就有大股匪徒杀到,把城门堵住了呢?你还进不进城?” “大帅说的是,末将没想到这点。我这就叫人去传大帅的令,让他们撤到城里。” 于是奎焕派人出城去了。 “走!我们去南门!”赵尔丰又说道。 于是一群人又下城去了南门 路上,几路探马又奔赶来,纷纷报告: “报,大帅,有大队匪徒杀到东门,与先前东山庙的匪徒会合后,正向东门逼近!” “报,大帅,西门有大队匪徒杀到,已与正在回撤的两营人马接战!” “报,大帅,北路匪徒正向北门逼近,但还未攻城!” “报,大帅,城西北也有大队匪徒杀到!” “报” “报” 赵尔丰大声命令道:“再探!” 探马们大声应道“得令”,然后掉转马头朝不同方向策马去了。 赵尔丰又向身边的亲兵挥了挥手,命令道:“传本帅令,全城兵马立即上城,据城坚守!违令者,斩!” 赵尔丰等人才继续赶往南门。 他们来到南门时,南门一带早已是硝烟弥漫。 赵尔丰和奎焕上了南门城头。 赵尔丰向林朝义喊道:“朝义,情况怎样?” 标统林朝义立即向赵尔丰报告道:“大帅,匪徒已强攻南门两次了,均被杀退,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城上只死伤了两人。现在匪徒好像要退兵了。大帅,您看,标下是不是带兵出城去杀一阵?” 赵尔丰从亲兵手里取过望远镜,向城外望了一阵,说道:“匪徒不像要退兵,好像是要退到我们的火器射程之外,在那里等待其他反贼。行,朝义,你带人出城杀他一阵!看能不能把这路匪徒赶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5 围城内外谋守攻 话说秦载赓的大军对南门已发起了两轮强攻,但因快枪太少,火力太弱,两次都没能冲到城门边的石牌楼,就被城楼上一阵快枪打了回来,而且死伤了几十个兄弟,而城上却几乎没有伤亡。 这让秦载赓气红了眼,他准备再组织第三次强攻。 王天杰急忙劝阻道:“总指挥,这样强攻不行!敌人火器多,又居高临下,我们火力弱了,肯定攻不下来!得另想办法。” 秦载赓说道:“我们不能屯兵坚城之下,只能急攻,不能让城上缓过气来!等他们缓过气来,再加固了城防,我们就更难得手了。你说,不强攻,哪怎么搞?” 王天杰说道:“我们先守在这里,等其他各路人马都杀拢成都,把成都围起来了,再一起攻城。” “问题是各路人马什么时候能够杀到呢?” 王天杰说道:“刚才响了几声炮,好像不是东门那边,是不是有哪路人马已经杀到了?” 秦载赓想了一下,说道:“对,是听到几声炮响,我马上就派人去打探,看是哪个兄弟的人马杀到了。” 他说着回头一看,华阳县的伍堂主就在身边,就说道:“伍堂主,找几个熟悉这城外路子的兄弟,去沿城打探一下,看是个什么情况。” 伍堂主答应了一声,就去安排去了。 王天杰又说道:“等各路人马都到了,先把城围了,再把成都外围守紧一点,不让任何援兵靠近成都,我们就开始攻城,就可能把成都拿下了!” 秦载赓听了,点了点头,又说道:“也不知鸣剑得手了没有,要是他那里得手了,我们把快枪队调过来,到时候攻城的火力就会强一些。” “那边的枪声停了一阵了,鸣剑应该得手了吧!”王天杰应道。 “得没得手,他也该叫人过来说一声嘛。” 王天杰听秦载赓有点埋怨龙鸣剑,就说道“总指挥,我们再等等吧,应该就有他那边的消息了。我们先把人马往后撤一点,不在城上敌人的射程内,让火器队在前沿作好准备,随时反击敌人的出城攻击。” “好吧。” 秦载赓话音刚落,一个兄弟就跑来报告说:“大龙头,龙总参议让姚堂主带弟兄送快枪和子弹来了。” “快叫姚堂主过来!” 姚堂主已经过来了,他对秦载赓和王天杰说道:“大龙头,王兄弟,总参议带兄弟们把东山庙的那营人马打垮了,打死打伤了三百多人,剩下的逃进城了,得了三百多条快枪,还有不少子弹,总参议在那边布防,让我带兄弟送了两百条快枪和三十箱子弹过来。他说等东路的人马杀到,把营盘交代了,他就带兄弟回南门。” 秦载赓听完,都连声赞道:“太好了,太好了,鸣剑干得太好了!” 王天杰说道:“真的太好了!有了这些快枪和子弹,我们攻城就有火力了!” 秦载赓就问道:“天杰,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攻城呢?” 王天杰道:“秦大哥,我们先让兄弟们退到城上快枪射程之外,等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看是啥子情况,然后再攻城吧!” 秦载赓就点头道:“行!先退下去,让兄弟歇歇,一会儿才有力气攻城!” 于是他们就指挥兄弟们开始后撤。 看见敌人后撤,林朝义就向赵尔丰提议由他率军出城冲击敌人。赵尔丰观察了一下敌情,就同意了。 同时在一旁观察敌情的奎焕却阻止道:“赵大帅,不可!” 赵尔丰问道:“为何?” 奎焕道:“大帅,现在贼人四面围城,却不攻城,说明他们没有足够的攻城火力,所以末将想,贼人做出后撤之势,就是想诱我出击,使我军远离城垣,然后围而歼之。如果一门出击,正中其计呀!” “奎军门,依你看,本帅该如何退敌呢?” “大帅,末将认为,还是出击!” “那” “四门一起出击!这样贼人就不能互相策应,我们出击就有胜算!” 赵尔丰想了想,觉得奎焕说得有理,就说道:“林标统,据城坚守,无令不得出城冲杀!奎军门,你派人知会全城官员,除在城上指挥的将领外,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到督署议事!我们回衙!” 说完,他就跟奎焕一起下城去了。 回督署的路上,赵尔丰一句话都没说,其他人也就没敢吱声。 其实,赵尔丰正在为守成都犯愁了。 赵尔丰万万没想到,一天之间会向成都杀来这么多的保路同志军,他对守城御敌有些犯愁了。 他到成都接印这半个多月里,每天只接到各地送来的保路会闹事的情况汇报,从来没有关于保路会组织军队的情况,所以他一直以为,保路会只是用罢市c抗捐c抗税的形式,给朝廷施压,迫使朝廷在铁路国有问题上让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保路会怎么会有那么枪枝,会这么快就能组织起人马来围攻成都!再说,保路会的头头脑脑都让自己抓捕了,又是什么人在下面组织指挥呢? 他想:看来,不只是我赵尔丰给乱党蒙了,就连保路会的这些头头脑脑也给乱党蒙了,让乱党利用了。 他先前以为是蒲殿俊等人借保路阴谋叛乱,现在城外这情势,让他觉得是乱党借机作乱,而不是蒲殿俊这些人了。 可眼下怎么办呢?他在成都除了自己带来的两营人马外,只有十营老式的城防军,再就是朱庆澜的第十七镇新练陆军,新练的陆军是不是靠得住,他就没把握了,而且他也知道各省乱党起事,都有当地的新军搅在里头。要是这十七镇新军也趁机作乱,他和这成都的大小官员就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大了,已经大得不能再大了。 他和奎焕回到督署的时候,与会的文武官员也都到了,赵尔丰就带着他们进了督署议事厅,让他们坐了下来。 这时,玉昆将军也到了。 赵尔丰亲自上前请玉昆到议事厅正面的主位就座,玉昆也没推辞,就和赵尔丰一起在主位上坐了。 所有官员全都看着赵尔丰,都在等他开口说话。 赵尔丰看了看这些人,开口说道:“就眼下的情形看,还不能说全川都反了,但至少是成都四周都反了,我们眼下是坐困围城,虽然匪徒一天两天打不进来,但时间一长,会是什么结果,就很能说了。请各位大人来,就是想请大家出出主意,看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是吧,玉昆将军?” 玉昆说道:“保路会开始闹事的时候,我就主张痛剿,可是朝廷手软,不叫下手,结果养痈贻患,弄出今天这个局面来。赵大帅,我平时也只管旗务和旗营,四川的省务c军务,我都从不插手,我就先听听吧!请其他大人先说,末了,我再给赵大帅参谋参谋吧!” 赵尔丰见他滑头,就说道:“那就请各位大人先说说吧!” 尹良见其他人都不开口,就硬着头皮先说道:“大帅,卑职以为宜将眼下川中局势立即奏报朝廷,从周边各省调兵会剿。” 尤愚溪听尹良这样说,接口说道:“尹大人,这怎么奏报?现在川中局势不明,是川中的保路会全反了,还是乱党借机在成都附近为乱?谁能搞清楚?再说,保路会的头头脑脑都关起来了,是什么人在煽动保路会为乱呢?” 尹良一听,就红胀了脸,想站起来和尤愚溪争论。 赵尔丰忙挥手制止了。他说:“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得赶快想出对策,至于向朝廷奏报,本帅自有主意。大家看,怎样才能弭平这场暴乱?” 奎焕说道:“大帅,立即电告朝廷,请朝廷电令端大帅疾速进兵成都,并令陕c甘c黔c滇各省立即出兵,入川会剿。卑职等武将率成都精锐,趁反贼立足未稳,先开四门冲杀一阵,也许能将反贼赶离成都,并趁势追剿,说不定端大帅的兵还未到成都,我们就将这场暴乱弭平了!请大帅定夺!” 朱庆澜道:“奎军门,现在成都四围情形不明,怎敢轻易发兵出城?如果像军门说的那样轻松,秦载赓杀到南门,大帅就让我们提兵杀出了,还用等到现在?” 奎焕坚持道:“大帅,不出城剿杀,我们就要坐困围城了!” 赵尔丰就说道:“朱统制,本帅觉得奎军门的主意不错!现在匪徒正蜂拥而来,但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趁其立足未稳,挥兵出城剿杀,等他立住了脚,再协调了部署,我们现有的兵力恐怕就难奈其何了!” 奎焕又大声说道:“大帅,你就下令吧!” 赵尔丰又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就说道:“其实,本帅也觉得,这些匪徒也只是些乌合之众,而且火力也弱,不怕他攻城,就怕他围城。现在就先出城冲杀一阵。但我们也不能四门都冲杀,因为那样就分散了兵力,如果有一门失利,就可能让匪徒冲进城来,局面就难收拾了。所以本帅决定,从南北两门冲杀!众将听令!” 众武将立即起立大声答道:“末将听令!” 赵尔丰命令道:“朱统制!立即至南门接替林朝义坚守,着林朝义组织南门人马,俟北门打响,立即出南门冲杀贼人!” “遵命!”朱庆澜大声答道,然后就出去了。 “奎军门!你先率一标精锐人马趁天没黑,从北门杀出,挫挫北门匪徒的锐气,如果顺利,就乘胜追剿!” “末将遵命!”奎焕大声答道,然后也出去了。 “董副将,立即至西门督兵坚守!刘副将,立即至东门督兵坚守!如南c北两门冲杀顺利,本帅会放起焰火信号,你们立即率军出城冲杀!” 二人立即答道“遵命”,然后转身出去了。 赵尔丰这才回头问玉昆道:“将军以为如何?” 玉昆说道:“很好!如果进展顺利,在下也带旗营一起杀出!” “好,将军,您也去准备一下吧!”赵尔丰跟玉昆敷衍了一声,又对其他官员说道,“就会议到此,本帅和文官都到北门给奎军门助阵!其他军将都到城上督军守城!” 赵尔丰在城里精心布置,他却不知道,城外的保路军并不是他和奎焕想的那样。 打着保路军旗号来攻成都的人马不少,但各是各的路数,除正对成都四门的四路人马外,其他各路人马都与罗泉井会议成立的起事总部没有关系,所以各路人马并没有联络,当然也就没有商量什么战略部署。就是正对四门的这四路,他们也还没来得及联络,但他们都做了一些攻城和防守的准备。 郝天民的人马到了北门外,在空地上摆开了阵势,又让罗天佑指挥炮手试了炮,却没有急于攻城。他让试炮,实际上是想用炮声告诉秦载赓,他的北路人马已经杀到北门了,希望总部和其他各路的兄弟跟他联络,然后再统一攻城。 郝天民带着人马杀到成都北门时,还听到南边有枪声,让罗天佑在北门试了炮,准备攻城时,南边的枪声却停了,于是他决定等总部下达攻城的命令。 等了半个时辰,吴天禄的后营也到了,他们就一边扎营盘,一边做攻城的准备,然后又派出人手沿城打探各路人马的情况,等待总部的攻城命令。 不久,总指挥秦载赓派人来知会,让他等各路人马齐到了再攻城,所以他就将人马退到城上火器射程之外布置下来。 郝天民把几个兄弟叫拢来,说道:“兄弟们,这平地上,刀对刀,枪对枪的厮杀,倒是好地方,但要扎营,就得防对手冲击,这一带又没什么树林,如果有,砍些来做栅栏也行,可又没得,你们看,用什么来防敌冲击?” 曾天德说道:“当家的,我一直就想的是一到就攻城,还真没想过这安营扎寨的事,这又没树可砍,还真的是个事儿呢!” 罗天佑c李天福c王天成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因为他们平时都是听话办事,根本不用思考。 郝天民说到扎营的事,曾天德也没主意了,王c李c罗三人就更没主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6 黄昏南北两交锋 吴天禄见大家都没主意,就说道:“当家的,各位哥子,我有个办法。我已经让人在后营编草袋子,在营盘四周挖壕堑,挖出的泥巴就装在草袋子里,再垒起来,就可以防敌冲击了!你们看如何?” 吴天禄平时也很少说话,但他是个精细人,做什么他都自己思考思考,他带后营在新都清理完粮草弹药才赶来,他在路上就想,如果今天拿不下成都,进不了城,就肯定要在城外扎营,而城外四周都是平地,又没什么树林,就连成都人烧的柴都是从附近州县运过来的,要安营扎寨,又没树木,用什么呢?后来他终于想到了挖壕堑和堆土袋,他看沿途都有散乱堆放的稻草,他就让后营的人马沿途收集稻草,等赶到北门时,他已让沿途加入的那些人去编草袋子了。 吴天禄说完,郝天民一拍巴掌,称赞道:“天禄这个办法好!这就么办!” 于是他们就在四周挖沟,垒土袋,构筑起了营盘。 前营正对北门,罗天佑用土袋垒起工事后,然后他把只有五门土炮和一门铜炮的炮队摆在正中。 郝天民就让罗天佑亲自指挥炮队。他和曾天德又把火铳队和那三百多杆快枪组成的快枪队埋伏在土袋堆起的工事后边,再往两边是弓箭队,后面才是大刀队c梭标队和哨棒队;那些拿着些锄头c镰刀c斧头的人则安排在最后面。他知道,这些人在阵上只能鼓噪呐喊。助助威,城里的敌人真要冲出来,这些人是派不上多少用场的。 布置完了,郝天民和曾天德就留在前沿,跟罗天佑一起监视着北门清军的动向。 北门内的清军一直没什么动静,可是酉时刚过,天还没黑下来,城门上突然一声炮响,北门一下子就打开了,大队清兵从瓮城里冲了出来,一个将官骑在马上,右手挥舞着一柄大刀,左手提着一支短枪,在队伍中指挥。 罗天佑喊道:“当家的,敌人杀出来了!” 郝天民低声命令道:“传下令去,等敌人冲近了,所有火器一齐开火!不到一百步,不准动手!” 那队清军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出了石牌楼,就边冲边放枪。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子弹从保路军的头顶飞过。 “打!”郝天民喊道。 “打!”罗天佑大喊道。 “嗵!”“轰c轰c轰c轰c轰!” 六声炮响,一颗铁弹飞向了城门,五条火龙射向了冲过来的清军 “呯c呯c呯” 三百多杆洋枪c上百杆鸟枪c火铳响成一片。 “嗖,嗖,嗖” 箭镞纷飞。 冲在前面的清军瞬间就栽倒了一大片,骑马在中间指挥的将官也左肩中弹,他大叫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他就是力主出击的署理四川提督奎焕。 清军纷纷掉头就向城门奔跑。 见此情景,郝天民的大刀队c哨棒队也不等下令,就从两边冲了出去,后面那些人也跟着冲了出去 赵尔丰在城头一见,高声下令:“开枪!快开枪!” “呯c呯c呯” 城头上一排枪打过来。 “快退回来!快退回来!”郝天民和曾天德见状,立即大声呼喊,他们要阻止已经冲出的大刀队c哨棒队和后面那些毫无章法的冲锋者,但已来不及了,数十人已在枪声中倒下了 赵尔丰又命令道:“开炮!快开炮!接应奎军门入城!” “嗵!嗵!嗵!嗵!嗵” 城门上数门大炮一齐吼了起来,伴着呼啸声,数枚铁弹向郝天民的阵地直泻过来 川中虽已训练新军,但朝廷还没有给它配置新式火炮,所以成都的绿营守军和第十七镇新军,也只有这种老式的实心铁弹铜炮。 “当家的,快避!快--” 罗天佑听到炮声,忙招呼郝天民躲避,他还没喊完,一颗铁弹就把他击得飞了起来。 双方的火器又是一阵对射之后,奎焕在亲兵的救护下退入了北门;郝天民这边冲杀出去的人也都撤回了阵地。 枪声渐渐停了下来。 等奎焕和出城兵马进了城,赵尔丰立即下令紧闭城门,让人清点出城兵马,然后亲自下城查看了奎焕的伤势,让人送奎焕回府养伤。人马清点下来,竟是损失人枪两百多。他和奎焕都没料到对手竟有如此火力,也没料到对手把阵地守得如此严实,结果是奎焕带兵出城冲击,竟然吃了这样一个大亏。 这时南门的朱庆澜也派人来报告情况来了。 北门打响后,林朝义也率军杀出了南门,但他在南门也没占到便宜。 南门秦载赓这一路,得了龙鸣剑从东山庙送过来的快枪和子弹,火力大增,同时又跟四门的同道联系上了,就一直在做攻城的准备。北门打响的时候,秦载赓以为是郝天民开始攻城了,于是他也准备下令攻城,但是他还没下令,就看见城里的守军冲杀出来了。 于是他跟王天杰立即指挥手下兄弟全力反击,快枪c火铳一起开火,把林朝义的人马打了回去。 林朝义虽指挥出城人马全力冲杀,也没捞到什么便宜,倒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听了来人的报告,赵尔丰就让亲兵到各门传令:没有他的命令,守城兵将不得擅自出城迎敌,违令者斩! 他也在亲兵的簇拥下回督署去了。 再说郝天民这边。 等枪炮声全都停了,大刀队c哨棒队的人都撤了回来,郝天民c曾天德这才来看罗天佑,已有好多兄弟围着罗天佑在流泪,两人分开人群,走至罗天佑身边。罗天佑早已肢体不全,铁弹击中了他的左腰,把左胸以下都撕碎了。看到这副惨景,郝天民c曾天德都重重地跪到了地上,两人身体一软,又都坐到了地上。郝天民伸手抱起早已气绝的罗天佑,将他的头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抚着天佑已经冰凉的脸,失声哭道: “天佑啊,天佑!老天啊,你睁睁眼啊!你咋就不保佑我的天佑兄弟啊?老天啊!我今天才出师啊,你怎么就抢走了我的大将啊?老天!天佑啊,天佑!想想我们在郝家山,在中坝场,在成都,在李家场,你和兄弟们哪天分开过啊!你怎么就舍得和老哥哥分开,一个人就走了啊?兄弟们啊” 曾天德在一旁陪着流泪,但他一直忍着,没有放声。 两人哭了好一阵,曾天德突然抹了一把泪,跪直身子,给罗天佑叩了一个头,然后劝郝天民道:“当家的,天民哥,您不能这么哭了,您不能哭坏了身子,您也不能哭散了军心!所有的弟兄都看着您呢!天佑兄弟已经走了,您就叫人送他回郝家山,让他早点入土为安吧!听到了吧,天民哥?” 听到曾天德的说话,郝天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也抹了一把眼泪,跪直身子,给罗天佑叩了一个头,大声说道: “去后营把罗云豹找来,让他送他爹回郝家山!把天成c天福c天福也叫来,跟天佑兄弟见个面,也好送天佑兄弟最后一程!” 郝家山这几姓的子弟这次大多出征了,都分别编在各营。罗天佑就罗云豹这一个独子,郝天民本来要把他留在老营,但罗天佑不同意,就让他一起来了,本来也在前营,在拿下新都时,郝天民说让云豹去帮吴天禄清理那里的枪枝弹药和粮草,就把云豹留在了后营。郝天民的营规很严,没有命令,就是出了天大的乱子,各营的人马也不准乱窜,所以这前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罗云豹在后营还不知道。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精壮汉子跑到了前营,他就是罗云豹。他后边跟着吴天禄。 众人见他到了,就无声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顺着通道看过去,他看见郝c曾两位伯父就站在通道的尽头,就急忙跑了过去,站定,把腰一躬,高声说道: “后营罗云豹前来领命!” “云豹,你爹天佑,刚才他中炮了,他走了,你要节哀,你要听你天民伯父的安排!”曾天德见罗云豹来到面前,就双手扶住他说道。 “天德叔,我爹咋了?”罗云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追问道。 “云豹侄儿,你过来,你爹在这儿!”郝天民用手指着已用白布裹了的罗天佑的尸身,只说了这一句话,早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爹!”罗云豹一声哀嚎,早已和身扑跪过去,“爹,你醒醒呀!儿子早晨还见你好好的的呀,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啊!爹呀,爹” 四周的人都跟着啜泣。 这时,王天成和李天福也赶来了。 等罗云豹哭了好一阵,郝天民才对他说道:“云豹侄儿,你要节哀,你爹还等你送他回郝家山呢!你这就带些兄弟,送你爹起程回郝家山吧!” “不,我要杀进成都给我爹报仇!”罗云豹倔强地说道。 “好侄儿啊,你爹的仇,我们都会给你报的!你不能让你爹就躺在这里吧?你得让他回郝家山,你得让他入土为安啊!”曾天德在一旁劝道。 “不!我要报仇!” 郝天民和曾天德等人都在想,无论如何,也得让罗云豹回去,一定不能让天佑兄弟的这个独苗再出什么意外。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郝天民就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大声说道: “罗云豹接令!” 这声“接令”让罗云豹浑身一震,他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郝天民手中的令牌。 这是一面三寸长两寸宽的铜质令牌,正中铸着一个醒目的“闯”字。这是郝家山传了二百多年的“闯王令”,一共三面,由每任当家掌管,叫做“令出必从,接令必行,违令必斩”,此令在郝家山轻易不用,用就是令出如山,任何人不得违抗。郝家山的男人都见过,每年除夕祭祖,当家人就要将三面令牌请出,供在祭桌的中间。当家人还要领着参祭的人像宣誓一样,背诵三遍令词。 “罗云豹接令!”郝天民又高喊一声,“命你立即领前营哨棒队弟兄,送你爹和阵亡的弟兄回郝家山安葬,并给你爹守孝一年!” “是!”罗云豹满面流泪地接过了令牌,又哭喊道:“两位伯父,你们一定要给我爹和阵亡的弟兄报仇啊!” 郝天民答道:“云豹侄儿,你放心,你父亲和弟兄们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你就带兄弟们起程吧!” 罗云豹接连向郝c曾两从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去前营带了哨棒队过来,抬起父亲和阵亡弟兄的遗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见罗云豹去了,曾天德对郝天民说道:“当家的,天佑兄弟折了,你看这前营由谁来统领?” 郝天民想了想,说道:“这第一天就折了大将,唉!就你来统领前营吧!我自领中营,两营靠在一起,一起指挥,遇事也好有个商量!” “行!当家的!”曾天德回道。 这时,两人才发觉起风了,都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黑压压的云,正从东南面向天顶压过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郝天民说道:“天德,快叫人去看看,营盘都扎起没得,能不能躲雨。再给看管火药的说说,小心点,不要让火药受潮!” 曾天德一边叫人去传话,一边对郝天民说道:“当家的,趁这阵天黑,我带点人摸过去,把清兵丢下的枪弹弄过来!” 郝天民说道:“行!天德,你和弟兄们都小心点儿,能弄点儿回来就行了。” 雨还没落下来,但四周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曾天德带了前营的百多个人,悄悄地出了营门,向那些倒在地上的清军尸体摸了过去。他们从这些死人的手里取下了快枪,搜走了死人身上的子弹。城上没有什么动静。一则天太黑,二则怕挨冷枪,放哨地也没敢在垛口边露头,所以城上没发现城外的这个情况。 曾天德这一手,共拾回百多条快枪和三千多发子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7 釜底抽薪本佳谋 七月十六,从早上秦载赓兵扣南门,到黄昏时候南北两门出城冲杀失利,赵尔丰忙了一整天,才回到督署。他还没能坐下来,各路探马又来回报了,说成都四周不断有同志军杀到,已经把成都四面都围住了。 他对各路探马只说了句“再探”,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此时,赵尔丰明白,他已坐困围城了。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三个师爷,问道:“有什么事吗?” 廖思乾就把内阁的回电递给了他。 这是内阁对他十五日奏折的回复。 十五日深夜,内阁收到了赵尔丰发来的奏折。当天正好是载泽当值,他读了奏折,就在心里暗自叫好:他终于看到向赵尔丰施压的效果了! 他觉得,赵尔丰一用他的铁腕,抓捕了保路会的首领,保路会就群龙无首了,又杀了人,就是杀鸡儆猴,保路会必然灰飞烟灭,他的铁路国有马上就要实现了。他真想叫人把盛宣怀等人叫来,分享这份迟来的喜悦。 第二天他要下值的时候,又收到了尹良和玉昆的奏折,所奏和赵尔丰的大同小异,他已完全相信:川汉铁路的问题解决了! 他把三份奏折一并放在的座位上,等接值的人一到,他给交代了两句,径直就回府去了。 一到内阁,就看到了这三份奏折,他拿起来仔细地读了一遍,心里庆幸道:“总算没用错人!” 虽然赵尔丰在奏折里自请处分,但觉得,只要能把四川的事摆平了,就是杀了点人,也不算什么大过失了,更何况杀的煽动闹事的乱民呢?他心里已决定不给赵尔丰处分,还要下谕令褒奖褒奖。 他先让内阁办事人员以他的名义给赵尔丰c尹良c玉昆回电,肯定赵尔丰对川务的处置,并要求三人精诚共事,做好善后,尽快把川汉铁路国有的事情妥善地办下来。至于给赵尔丰褒奖,他得等开了内阁会议后再作出。 这一天,在京的官员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件事,对赵尔丰处置四川保路会的做法是褒贬不一,不过内阁成员大多对这种以铁腕手段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还是认可的。他们认为四川的事情总算走出了前一段的困局。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今天的四川已爆发战事,赵尔丰已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赵尔丰随便看了看,就把内阁的回电丢在了一边。他接着给他们简单地说了一下成都的局势和战况,让他们赶快将这两天的事情整理成奏章,他要立即电告朝廷,请示方略。 廖c高c汤三人就进签押房整理奏折去了。 赵尔丰又一人坐在议事厅里寻思起对策来。 他想,端方的兵还远在夔门,就算川东c川南没有出事,端方的大军没有十天半月是到不了成都的,要是川东c川南已经出事,端方的兵怕就来不了成都了。就算朝廷答应调周边各省的兵来援,可等陕c甘c滇c黔出兵,那更是远水难解近渴,画饼充饥,连聊以自慰都不可能!唉,该如何是好?调自己在康边的兵?那倒尽是能征惯战之军,可是山高路远,没十天半月也来不了,何况自己已经交印,调兵还得朝廷下旨!要各府县起兵来援?各府县本来就没什么驻军,况且周围府县也肯定都出事了,恐怕他们自保都难,那里还能来救成都? 赵尔丰自言自语地说道:“哼!保路同志军?这帮匪徒居然想出这么蛊惑人心的名头来!” 保路会?保路同志军? 他那被这一天的乱糟糟的事情搅得一塌糊涂的大脑,突然清醒了:对了!这帮匪徒能用“保路”来蛊惑人心,我怎么就不能用“保路”来釜底抽薪呢?我现在就放蒲殿俊他们出来,给他们说朝廷已经变更铁路国有之策,不再收路收款,让他们到城头上去喊话,安抚保路会的人,给保路军来个釜底抽薪,把保路会的人分化出来,这帮匪徒不就势单力薄了吗?嗯,这应该是个好办法! 但他转念一想:可是蒲殿俊c罗纶他们会干吗?像邓孝可那种人,肯定恨死我了!怎么办?怎么办?嗯,对了!让尹良c尤愚溪他们平时就跟蒲c罗这些人有来往的人来劝说蒲c罗,说不定会有结果,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罢! 他想到这里,觉得应该是有可能的,于是一拍大腿,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就这么办!” 他朝厅外大声地叫道:“来人!” 厅外进来一人,问道:“大帅?” “去请尹c尤二位大人!” 那人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想到要让蒲殿俊c罗纶等人出来瓦解保路军,赵尔丰也才想起他昨天把蒲c罗等人关在督署后院了。到现在已经快两天了,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怎么样了,但他想,也就才关了两天,就是没人给送吃的,也还不至于就饿死了。他也就没打算叫人来问他们的状况。 赵尔丰自任永宁道起,就将家人送回辽东老家安置,所以在任上并无家眷随行。这次到成都接印,他也只带了两个在康边收伏的藏族女子,这两个藏族女子都会武功,对他又忠心,就跟他住在督署后院的一座两层小楼里,既做他的保镖又做他的小妾。督署后院的其他房屋就住了他的护卫亲兵。 昨天抓捕蒲c罗诸人,就将他们暂时看押在这后院,后来城内骚乱,今天又忙着应对保路军攻城,所以他一直没去后院看这些被他抓起来的人。 蒲c罗等十一人被押到后院后,既没有披枷带锁,也没有被捆绑,他们只是被锁在一栋房子里。押他们进来的林标统给门上了锁,又在房前房后各安排了两个兵站岗。这房子中间是个大厅,厅的两边各有两间房,厅里有门与之相通,房里有床,只是床上除了床板,既没铺的也没盖的。 因为城内城外都乱了,也没人顾得上管他们。倒是汤怀仁细心,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叫人给送了吃的进去。 蒲c罗等十一人刚被关起来时,就邓孝可在厅里跳着脚破口大骂,后来让其他人一劝,他也觉得骂也没用,就没再骂。 这样,这十一人才在房里商量起对策来。 蒲殿俊说道:“各位,我们得想想办法,不能就被关在这里呢!” 邓孝然说道:“现在还能咋样?这是督署,现在屋前屋后都有兵守着,要有翅膀也许还能飞出去,其他还能有啥子办法!” 彭芬说道:“有翅膀也不行啊!你飞出去,那些兵开枪就把打下来啰!” 罗纶打断他们的话道:“各位,你们说的都是扯淡!蒲兄说还能就这么被关在这里,是要大家想办法,从这里走出去,让赵尔丰自己来把我们请出去!我们要想的是如何继续跟赵尔丰斗,跟内阁斗,让他们服输,让他们把我们放出去,把川汉铁路还给全川的商民!” 蒲殿俊说道:“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邓孝可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能咋斗?” 罗纶说道:“鱼放到砧板上都还要蹦几下,我们总不能让赵尔丰悄悄弄死在这里边吧?” 张澜也说道:“对,就是死,也要让赵尔丰把我们绑到大街上去砍脑壳!” 刘声元却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唉,问题是咋个斗法啰?” 他这一叹气,大家都静了下来,都沉思起来。 他们的对策还没想出来,就听到大街上传来的要赵尔丰放人的如雷般的喊声,他们知道外边的人来营救他们了,他们又都兴奋起来了。 邓孝可首先说道:“赵尔丰啊赵尔丰,这下看你龟儿子咋收场啊!” 张澜说道:“孝可,你别忘,他龟儿子是有名的屠夫,他还怕做不出来!” 颜楷接过话说道:“他龟儿子是屠夫又咋样?他敢在成都屠城?” 刘声元说道:“这很难说,听说他在康边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蒲殿俊说道:“你们不要争了,静下来听一下,看能不能听到点外边的情况!” 他们听到的还是如雷般的吼声:“放人!放人!赵尔丰,放人!” 罗纶说道:“这样子,怕有上万人来要人来了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排枪声。 张澜气愤地说道:“你们听,你们听,他龟儿子不是真的做出来了!真的杀人了!” 但枪声又停了,仍旧传来:“放人!放人!赵尔丰,放人!” 蒲殿俊道:“这不是杀人!是鸣枪警告!” 接着又是一排枪声。 邓孝可道:“这是杀人了!” 但枪声又停了,仍旧传来:“放人!放人!赵尔丰,放人!” 接着,喊声就停了。 有一袋烟的工夫,外边没有什么动静。 颜楷道:“还没杀人!这可能是要谈判了!” 彭芬说道:“我们都关这里了,哪个在领头跟赵尔丰谈判?” 蒲殿俊也说道:“是啊!哪个在领这个头呢?” 他们都在想:“会是谁呢?” 他们还没想清楚,就又听到一声枪响,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在高喊:“杀人了!快跑!” 然后就只有枪声了。 然后枪声由近而远了。 邓孝可愤怒地喊道:“这恶贼真的杀人了呀!这恶贼真的杀人了呀!” “晓得有好多人又遭了这恶贼的毒手啊!”罗纶说着就掉下了眼泪。 蒲殿俊说道:“看来朝廷是要和我们四川人干到底了,他赵尔丰也是要和我们做死对头了!各位,今天外边肯定死了不少人,为了那些死去的父老兄弟,就是死,我们也不能跟朝廷妥协,就是死,我们也要跟赵尔丰斗到底!” “对!绝不妥协!坚决跟赵尔丰斗到底!”其他十个人都坚决地说道。 他们想斗,但等到天黑等到深夜也没有人来搭理他们,他们只好各自坐着c靠着c躺着睡去了。 今天天亮后,照样没人来搭理他们,后来他们就听到了枪炮声,他们知道,四川大乱了,他们会是什么命运,也只有天知道了。 他们谁都没说话,他们等待着天黑,然后再等待天亮 廖c高c汤在签押房里又商量了一下,然后开始整理奏折,高达永负责起草,廖思乾负责修改,最后由汤怀仁誊抄。奏折整理出来了,正准备拿来让赵尔丰过目。就听到赵尔丰在议事厅里叫人,然后吩咐进来的人去请尹良和尤愚溪,他们就从签押房里出来了。 廖思乾问道:“大帅,这么晚请尹大人c尤大人来,是不是有什么紧急事务?” “是这样。”赵尔丰就把自己的想法给三个人说了。 末了,他问道:“你们觉得怎样?” 廖思乾说道:“大帅,这招釜底抽薪确实是好棋!就是蒲c罗这些人干不干,是个问题。” “所以我叫人去请尹c尤二人来,让他们去劝说这些人!” 高达永插言说道:“大帅,我觉得,这事儿,大帅您亲自出面可能还要好点!” “怎么说?”赵尔丰问道。 高达永就给赵大帅分析道:“大帅,您现在是四川总督,以您的身份,在四川说话,就是一言九鼎,谁能不信?蒲c罗等人就是不相信别人说的,也得相信大帅您啊!再说,蒲c罗这些人都是有家有业有身份的人,他们肯定想做大帅的座上宾,绝对不愿意做您的阶下囚,所以,您亲自放他们出来,亲自给他们赔话,他们能不信您吗?” 赵尔丰听了,摇摇头说道:“恒生啊,你想本帅来接印才半个多月,跟这些人接触又不多,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再说,我们又是用那种方式把他们抓捕了的,才一天时间,就这样把他们放出来,他们肯定要起疑心的!所以,要让尹c尤这种他们接触多,还信得过的人,来劝说他们才成!要是王人文王大人还在成都就好了。唉!” 两个月前,王人文交印后,就已奉命离川了。赵尔丰想,如果王人文在,王人文才是此时最好的说客。 见赵大帅摇头叹气,廖c高二人也低下头沉思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8 说客无力计成空 在他们议事的时候,门外早已下起了大雨。 赵尔丰见他们都不说话,就朝门外看了看,说道:“这么大的雨,尹大人,尤大人会来么?” 高达永应了一句道:“大帅相召,他们应该要来的!” 接下来又都没说话,厅里静得只有那座大自鸣钟的钟摆晃动的声音,再就是门外哗哗的雨声。 见他们都不说话,一直没开口的汤怀仁,嗫嚅了一下,说道:“大帅刚才说得是!让尹大人c尤大人来劝蒲c罗等人,是眼下最合适的。不过,他们说的话也得有凭有据啊!要是蒲c罗等人索看朝廷谕令,我们怎么办呢?” 廖思乾一听,马上接口说道:“对!大帅,思礼说的是,拿不出朝廷谕令,就算尹大人c尤大人能说动蒲c罗诸人,蒲c罗他们也难相信啊!” 赵尔丰点头说道:“对!我把这一环忘了!不过,这好办,现在用的都是电报,又不加盖皇上的玉玺,马上造一份电文也不是难事!你们现在就去弄一份,事情一完,马上销毁!” 廖思乾又问道:“大帅,真的就把这些人放了?” 赵尔丰说道:“哼!捉曹操容易,放曹操难!这些人在我们掌握之中,还怕他们飞了?你们赶快去准备,尹c尤二人就要到了!” 于是三人就朝签押房走去。 汤怀仁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他回过头对赵尔丰说道:“大帅!” “思礼,你还有事?” 廖c高二人听到说话,也站住了。只听汤怀仁说道:“是,大帅!属下觉得,这种天气,外边大街上那些死尸得赶紧处理了。虽然大帅下令三日不准收尸,但属下觉得,这大热的天,又让这雨水一淋,那些尸体就要发了,不处理,就可能闹起瘟疫来,城外匪徒困城,城内又起瘟疫,这城就”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几个人都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赵尔丰就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再整张告示,明天天亮让人在城里张贴,让城里的人来认尸收尸!没人认领的就集中起来烧了。” 廖思乾说道:“大帅,属下以为,肯定没得多少人敢出来认领尸体,干脆让巡警局和成都县派人,把这些死尸全部收去烧了,这样还干净点!免得那些认领回去的,又不能弄出城去埋,停尸城里,还是要弄出瘟疫来!” 赵尔丰就说道:“那就按朝元说的办吧!告示也不用出了!思礼,你去安排一下。” 廖c高二人就进了签押房,汤怀仁出厅去安排人去了。 赵尔丰一人在厅里看廖c高c汤整理出来的奏折。 过了好一阵,厅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通报道:“布政使尹大人到!提法使尤大人到!” 随着通报声,尹良和尤愚溪就走进了议事大厅,走到赵尔丰面前。 尹良问道:“大帅,深夜相召,是有紧急公务?” “两位大人请坐!本帅请二位深夜至此,确有机密要事相商!” 两人忙去赵尔丰对面的椅子上哈腰坐下。此时两人心中狐疑,在这匪徒围城大雨如泼的夜晚,这赵大帅不召集军官来商议,却偏找他们两个文官来商量机密要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矜持着,谁也不开口先问。 赵尔丰也不等他们开口,就说道:“本帅回衙,已将今日成都的情形上奏朝廷,请旨定夺,同时将自己的一个对策作了奏报。眼下正在等内阁的回电,所以想把那个对策跟两位商量一下,因为那个对策的实施还要仰仗两位大人,如果朝廷同意那样做,就交给两位大人了,也就要两位大人心中有个底儿!” 因尹良和尤愚溪两人来得快,赵尔丰怕廖c高二人还没把电文弄好,所以他就给两人这样说道。 尹良和尤愚溪一听,心里都有些着急,生怕是什么自己根本做不了的差事,到时候办不下来,就恐怕不只是撤差了,弄不好还要掉脑袋呢!所以二人都不再矜持,竟异口同声地问道: “大帅,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尔丰见二人都很紧张,心里骂道“两个废物”,却故作轻松地说道:“两位大人,是这么回事儿。” 他接着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他同三个师爷商量的结果给二人说了,只隐瞒了伪造内阁回电的事。他先就跟三个师爷商量好的,事情要成功了,伪造内阁电文的事,不但坏不了什么事,还会成为他精明c机变的佐证;事情办不成,一火把电文烧了,也落不下什么把柄。末了,他说:“两位大人,也不用着急,做不做这事,还要等朝廷的回电。本帅只是想,王人文王大人已离开了成都,现在也只有你们两位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们在成都的时间长,跟蒲c罗这些人打的交道也多,他们肯定信得过二位,所以本帅就仰仗两位大人了!” 尹良听了,心里那块石头落了下来,他点头应道:“大帅太看得起卑职和尤大人了,如果朝廷同意做,卑职和尤大人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尤愚溪在一旁也松了口气,边点头边说:“就是,就是!卑职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赵尔丰看着他们,笑了笑,说道:“那就再等等看,如果朝廷同意了,就得有劳两位大人啰!” 尹良和尤愚溪也就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恰在此时,廖思乾和高达永从签押房中走出,廖思乾向赵尔丰禀告道:“大帅,内阁回电已全文译出!” “拿过来!” 廖思乾和高达永就走了过来,廖思乾将伪造的内阁电文递到赵尔丰手上。 赵尔丰接过电文,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就递给了尹良。 尹良接过电文就看起来,尤愚溪也忙凑过头来一起看。赵尔丰给廖c高二人使了个眼色,廖思乾就把桌案上那份先前整理的奏折拿走了。 尹c尤二人见电文如下: 兹尔赵尔丰及川省方面臣工:接尔丰奏报,悉川省及成都局势危急,经内阁会议议决,准尔丰所奏之策,即行撤销川省铁路国有之命,川汉铁路仍由商办,并着尔丰派员晓谕蒲c罗:着即解散保路会,平息川省骚乱,朝廷当不计前嫌,即释所捕诸人,且量功给赏。若仍执迷不悟,朝廷亦必严惩滋事之人。 二人看完电报,仍交还赵尔丰。 赵尔丰接过电文,说道:“朝廷已经同意,这事就交给两位大人了。” 尹良看了一眼厅里的自鸣钟,见刚过亥初,就对赵尔丰说道:“大帅,事不宜迟,我和尤大人现在就去见蒲c罗诸人!” 赵尔丰说道:“这样也好,你们就去吧!” 他说着就叫人送二人进督署后院去了。 天很黑,房里没有灯,就更黑,外边刮起了风,然后下起了大雨 蒲殿俊等人被关在督署后院,两天了,也没一个人来搭理他们。 白天,邓孝可忍不住了,就一边摇大厅的门,一边对门外大喊大叫,但无论怎么喊叫,连门外站岗的士兵也没过去搭理他一声。最后,他也只好像其他人一样,静静地在屋里呆着。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在离下一个天亮还早得很的时候,在这个又黑又下雨的夜晚,竟然会有人来搭理他们了。 门开了,有人提着灯笼进来,然后把两条巨烛插在烛台里,又用洋火把烛点燃了,厅里一下亮堂起来,在两边房间里的人看到亮光,都走到厅里来了。那来掌灯的人出去了。接着就进来了两个人,众人还没看清两人的面目,两人就齐声说道: “各位,恭喜了!” 邓孝可愤然地应道:“龟儿子!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好恭喜的!” 那个时代,对被关押的人说“恭喜”,就是说要杀他的头,送他上路,所以邓孝可才这样愤然地应道。 “哈哈!孝可老弟,你会错意了!我和尤大人是专门来给各位道喜的!”其中一个大笑着说道。 十一个人这才看清楚进来的人是尹良和尤愚溪。 蒲殿俊冷冷地问道:“敢问尹大人,我等阶下之囚,何喜之有?” 尹良答道:“下官奉赵大帅之命,来向各位转达朝廷谕令,释放各位,岂不可喜可贺!” 罗纶也冷冷地问道:“条件是什么?” “哈哈,这个条件嘛,哈哈,朝廷是有条件的,来,各位都坐下,听下官细细说来!”尹良一边打哈哈,一边请这些人入座。 邓孝可早已不耐烦,大声说道:“尹大人,你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尽打哈哈,扰了老爷们的好梦!” “好说,好说,朝廷的条件是这样的,只要你们跟朝廷合作,立即解散保路会,朝廷就既往不咎,马上就释放你们,并且还把铁路交由商办,不再收归国有!”尹良也不理邓孝可,就把条件说了。 刘声元笑道:“哈哈,昨天一个谕令说抓,我们这些人就被关进来了,今天一个谕令说放,我们又能从这里走出去了,这朝廷变起脸来,比戏台上的变脸还快啊!” “尹大人,你这叫口说无凭,你拿朝廷的谕令来,我们不能让你们和赵尔丰给骗了!”蒲殿俊仍然冷冷地说道。 尹良接口说道:“蒲老弟,你们信不过赵大帅和我们,朝廷的谕令你们该会相信吧?来人,去赵大帅那里把朝廷谕令取来!” 听见门外有人跑走的声音,尤愚溪也说话了。 他说道:“各位也不必怀疑,朝廷让赵大帅把你们抓了,把你们关起来了,也就不怕你们再翻什么风浪,何况你们在这里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朝廷要放你们,就是觉得你们都是人才,又是川省的人望,如果你们站在朝廷一边,朝廷能受益,你们也能受益,双方都有好处,又何必要弄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呢?再说,你们都是有功名有家业的人,又何必要跟那些小民搅在一起,跟朝廷作对呢?其实朝廷又没有亏待你们,现在又答应你们的条件,把川汉铁路还交给你们去商办,你们又何苦要不识好歹,跟朝廷为难呢?” “哼!尤大人,你就不要说得那么好听了,朝廷和他赵尔丰不是遇到难事了,会这么轻松地就把我们放了吗?”颜楷冷笑着说道。 尹良听了,笑了笑,说道:“颜先生,朝廷让赵大帅把你们关起来,还不是想保护你们,免得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就不得不为难各位,那时想保全也保全不了呢!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这两天,也没有什么人来为难你们嘛!” 邓孝可大笑道:“哈哈哈,是啰,是啰,城内城外都在开枪放炮,你们也没时间来难为我们啊!要不然,你们恐怕早就给我们想好罪名,送我们去见阎王啰!” 尹良满脸堆笑地辩解道:“孝可老弟,你太会说笑啰!我们哪能随便给你加罪名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孝可兄弟,你” 邓孝可已打断了尹良的话:“谁是你的兄弟?尹大老爷,你不要认错人了!” 尹良被邓孝可抢白得话都说不出了。 尤愚溪又说道:“邓孝可,这不是什么‘欲加之罪’!你们聚众闹事,就已经触犯了大清律,在这国家多事之秋,就应该以乱党治罪,你们也知道,作为乱党该治什么罪,该处什么刑,你们别不识好歹!” 邓孝可道:“姓尤的,别拿什么大清律来吓人!我们这些人要是乱党,你们还能在成都安安稳坐?今天还有机会来下说辞?” 邓孝然也说道:“我们不过是想给朝廷稳定川省,不让四川这块根基也糜烂了!现在弄出事来了,想让我们去了事,还要用大清律来吓人,你以为我们都是被吓大的哟?” 尤愚溪还想跟他们理论,门外的人已经把那份谕令送进来了。 尹良接过谕令,说道:“你们都看看,你们都看看,下官和尤大人说没说假话?骗没骗你们?” 他说着就把谕令递给蒲殿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9 亲下说词仍无功 蒲殿俊等十一人传看了那份谕令,也分辨不出它的真假。 邓孝然突然说道:“这各东西谁又能辨出真假?保不准就是他赵尔丰伪造的呢?” 尤愚溪不悦地应道:“这是朝廷的谕令!谁敢伪造?他不想要自己的脑壳儿了?” “这既没有盖皇上的玉玺,又没盖太后c摄政王的金印,谁又不能伪造?谁又不敢伪造?”有人插言道。 “对呀!” “对呀!这样的东西我也弄得出来!” “你又没想骗人,你哪里弄得出来?” “呵呵,想骗人就弄得出来,真是这么回事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 见众人如此议论,尹良说道:“这是朝廷内阁的谕令!现在都是用电报,当然没有盖皇上的玉玺,也没盖太后c摄政王的金印啰!” “所以,就能让有些人伪造啰!” “有些人就敢伪造啊!” “那你们要咋样?”尤愚溪很不耐烦地问道。 张澜说道:“我们不咋样!我们的条件也简单,但是朝廷如果不答应,除非杀了我们,否则,就是用八抬大轿来抬,我们也不出去!” 尹良觉得能听听这些人的条件也好,就温和地说道:“那就请张先生说说你们的条件,我们也好上奏朝廷。” 张澜说道:“尹大人,尤大人,我们也不为难你们,这四川的事还得赵大总督说了算,我们的条件也只有他赵大总督才作得了主,你们去叫他来跟我们谈吧!” 尹良还想说话,邓孝可就说道:“尹大人,尤大人,你们走吧!劝说的话就请免开尊口!要和我们谈条件,你们就让赵尔丰自己来吧!” 尹c尤二人见没法再谈下去,就起身辞了出来,去给赵尔丰汇报去了。 赵尔丰让尹良和尤愚溪去督署后院劝说蒲c罗等人后,他自己就在督署议事厅里绕墙踱步。 他没有一点睡意。他想到明天城外各路匪徒就要攻城了,他就有一种成都不保的不祥预感。 北门外的匪徒就有这么强大的火力,其他各路匪徒呢?匪徒们如果各门一齐动手,要是有一门守不住,他该带着人马往哪里撤呢?那份奏折应该发出了吧?朝廷怎么还没有回电呢?是不是要把我革职呢? 他想着想着,不由长叹了一声:“唉!现在就是想做王人文第二也难啊!” 是啊,现在,四川人不会要王人文的命,但肯定会要他赵尔丰的命,城外这些匪徒不就是冲昨天城里杀人抓人来的吗?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卫队朝手无寸铁的请愿人群开枪的那一幕,郝老大倒下去时那绝望的眼神,他一个激灵: “郝老大,郝氏染坊,郝老掌柜,北门匪徒的首领,是了,那老贼是来找我拼命的了!” 昨天一杀人就封闭了城门,消息是怎么走透出城的呢? 这个问题纠缠着他,他再也没有睡意了 “林标统,带上卫队,跟我去巡城!” 林标统在天黑后,城南门外没什么动静了,朱统制也派兵来接防之后,才把他带去的那一半卫队带回督署的。 “是!” 赵尔丰出了督署。 街面上还听得到流水声,雨停了不久。天空中的黑云正在散去,但城里还是很黑。刚过月半,如果是晴天,就该有月光了,可这一场雨早把偌大的一座城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中。 赵尔丰带着林标统,带着卫队,绕城巡视了一遍,城内外仍是一片寂静,城上除了警戒的兵丁外,守城的兵马都靠在墙脚打盹。他想,明天肯定是一场大战,就让他们歇歇吧。 然后,他就带着卫队下城回了督署。 尹良和尤愚溪回到议事厅时,赵尔丰刚带卫队巡城回来。 他就起身招呼二人道:“两位大人,情况如何?” 他很想知道这二人去劝说蒲c罗诸人的结果,他知道成功的把握不大,但他仍希望能成功。如果成功了,蒲c罗诸人到城上振臂一呼,保路会的人可能就走散了,就剩下那些一心要作乱的匪徒,就不难把他们全歼于城下了。到那时,蒲c罗这些人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到天上去了。 “哼!”他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尹良和尤愚溪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 尹良问道:“大帅一直在等结果?” “不,不,不。本帅到城上各处去看了看,这种时候大意不得啊!” “大帅辛苦!” “大帅辛苦!” “这是没法子的事啊!你们谈得如何?” 尹良就把他们劝说蒲c罗等人的情况给赵尔丰作了汇报。末了,他说:“大帅,他们真是执迷不悟啊!他们就不信那是朝廷的谕令,又不肯说出他们的条件,还说谈条件,要大帅亲自跟他们谈!然后就闭口不言,邓孝可那小子还把我们赶了出来。” 尤愚溪也说道:“这种人,执迷不悟!朝廷放他们,他们还登鼻子上脸了,还要大帅亲自去跟他们谈条件,简直是给脸不要脸!大帅,您也别去跟他们谈什么条件了,他们想坐牢,就把他们关到我那边的大牢里去。这边条件太好了,大帅又宽容他们,就让他们横得不得了啦,把他们关到我那里,让他们好好尝尝这坐牢的滋味,看他们还横不横!” 赵尔丰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说道:“不着急,不着急!他们不相信这是朝廷的谕令,要本帅亲自去和他们谈条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去会会他们,和他们亲近亲近,将来这川中的事还要靠他们嘛!两位大人辛苦了,这夜也深了,你们就回府歇歇吧,明天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呢?” 说着,他就起身送客。尹良和尤愚溪忙起身告辞。 见那份伪造的谕令还在尹良手上,他又说道:“尹大人,这谕令” 赵尔丰话没说完,尹良已反应过来,忙双手奉上,说道:“卑职差点儿忘了,请大帅收回归档!” 尹c尤二人就告了辞,出门,回府去了。 尹c尤二人出了督署大门。 赵尔丰才朝签押房那边喊道:“朝元,恒生c思礼,你们过来,跟本帅去会会后院那些人!” “来啰,大帅!”三人在里边一齐答应着。 赵尔丰听了尹c尤二人的汇报,知道蒲c罗等人要跟自己亲自谈条件,本来自己没什么要跟他们谈的条件,但他想,既然可以谈条件,那么他的离间计就还有实施的机会,如果谈成了,那么明天的事就好办了,所以他急于会会蒲c罗诸人。 等廖c高c汤三人从签押房出来,他就带着三人朝后院走去。 刚走了两步,廖思乾就问道:“大帅,要不要让林标统带几个人跟着?” 赵尔丰知道廖思乾的心思,是怕蒲c罗等人会跟他们打起来,就笑着说:“不必,不必!本帅见的阵仗多了,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商人,他们能把本帅咋样?” “是,是!大帅也不屑和他们动手!那就让林标统跟着吧?那个叫邓孝可的,脾气有点爆,也不怎么守规矩,让他在大帅面前张牙舞爪的,也有损大帅的体面!”廖思乾又说道。 “行!就让朝义跟着吧!” 廖思乾就朝后边叫了一声:“林标统,你过来!” 林标统本来就站在议事厅门口,听到叫声就跟了过来。 五个人就朝关押蒲c罗诸人的那栋房子走去。 尹良和尤愚溪走后,关在这里的十一人就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他们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还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出去的事,更没想过还有机会跟赵尔丰跟朝廷谈条件的事。现在听张澜说要赵尔丰亲自来谈条件,所以才在一起商议对策,他们最后决定由张澜和赵尔丰谈条件。商议完了,也没见赵尔丰来,他们就又各自回到先前自己的位置上去歪瞌睡去了。他们才刚迷糊过去,就听到了开大厅门的声音,各自在心里暗自说了声“来了”,就全都走到厅里来了。 赵尔丰让人在厅里掌上灯,然后自己就去主位上坐了,林标统就去他身后笔直地站了,三个师爷也就在门边随便找个位置坐了。赵尔丰在座位上欠了欠身,说道: “赵某诸事缠身,实在走不开,把各位请到这里,也没过来照应照应,太失礼了,太失礼了,还请各位海涵,海涵!” 他说着,又抱了抱拳。厅里的人谁也不接他的话茬,他又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诸位跟尹大人c尤大人也谈过了,也见了朝廷的谕令,但听他们两位大人说,你们不相信那是朝廷的谕令,也不肯就这样出去,要跟赵某谈谈条件,所以赵某就来了,因为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也就只好来打搅诸位的好梦了。实在抱歉得很,还请诸位谅解啊!那就请你们哪位谈谈你们的条件吧!” 说到这里,他干咳了一声,等着蒲c罗等人接话。 因为先就商议过了,张澜就在椅子上也欠了欠身,说道:“既然赵大总督亲自来发话了,要听我们的条件,那我就代表这里这些被你扣押的人,跟你谈谈我们的条件,谈得拢,我们就从这里出去,就给朝廷办事,争取把这四川的事摆平;谈不拢,要杀要剐,就悉听尊便!” “那好,那好!你说,你说,赵某洗耳恭听!”赵尔丰忙应道。他觉得,这些人只要愿意和自己谈条件,自己的离间计就有机会实施了。 张澜清了清嗓子,说道:“赵大总督,那你就听清楚了!你昨天一个朝廷谕令就把我们抓了,今天一个朝廷谕令又要把我们放了,这个我们确实信不过!堂堂朝廷,做事应该不会比戏台上‘变脸’还快吧?” “这真的是朝廷的谕令!赵某哪里敢在这种事上做假呢?”赵尔丰虽然心里有点发虚,但嘴上还是振振有词。 赵尔丰本来想,这些人都是家大业大的,保命保家业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他们绝对不会因小失大,为帮那些小民跟朝廷争路,就把自己的家业和性命都搭进去。所以他才想到利用他们的这种弱点来实施自己的反间计,却没想到,自己亲自来跟他们谈条件,会是这样一个开局。 张澜继续激愤地说道:“行啊!赵大总督,就算这是真的,我们还是不敢相信!赵大总督,昨天,今天,这城里城外,又是枪声,又是炮声,你在成都杀人了吧?而且杀了不少的人吧?你现在觉得收不了场了,你想放我们出去,去离间那些带头起来跟你讨公道的保路会众,然后帮你解散保路会,平息四川的事情,然后你再回过头来收拾我们,是吧,赵大总督?如果你打的是这种算盘,你就别做梦了,你趁早收起你的如意算盘!” 赵尔丰听张澜点出了自己的用心,他心里就紧张了一下,心想,看来赵某把这伙人想简单了呀!但嘴上振振有词地辩解道:“赵某没有这种想法!赵某只是在执行朝廷的谕令!这个谕令,你们也看过,绝不是赵某编的!张先生,过激的话你就别说了,还是谈谈你们的条件吧!” 张澜就说道:“赵大总督,这条件可以谈,但我们想弄清楚,放我们出去,是解决保路会和川汉铁路的事儿呢,还是要我们去解决这两天跟你开仗的那些人的事儿?” 听张澜这么问,赵尔丰默了一下,然后才反问道:“张先生,这不是一回事儿吗?他们不就是为争路而来吗?” 张澜答道:“这绝不是一回事儿!我们起而争路,我们搞保路会,我们只是想替朝廷稳住四川这块净土,只是希望朝廷不要违背先帝爷的圣旨,也维护我们四川人的利益,但我们并没有背叛朝廷,更没有组织人马,也从来没想过让人拿起刀枪和官府开仗!什么人要与官府开仗,这与我们毫无关系!所以,我们肯定解决不了那些人的事儿!当然我们也不愿让人借此把我们跟乱党扯上瓜葛!” 赵尔丰听张澜这么说,就明白他想用蒲c罗诸人来瓦解保路军的计策失败了,但他也不相让这些觉得他会有求于他们,就硬着头皮说道:“张先生,那些跟官府开仗的只是一小撮乱党,这个本督自己解决得了,绝不麻烦各位先生!只是朝廷希望尽快解决川汉铁路的事儿,所以内阁下了谕令,让尔丰释放各位,共同解决川汉铁路的事儿,可是先生们说有条件要谈,就请先谈谈条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0 路军扑城如阵风 听赵尔丰要他谈条件,张澜就说道:“赵大总督,不要心急!我先说这一点,就是要让你和朝廷都清楚,我们和保路会都没有反叛朝廷,朝廷不能等事情解决了,又来秋后算账,用这个事儿给我们定罪!再说,我们如果真要反叛朝廷,恐怕也不会等你赵大总督带着康边的巡防军进了成都,我们才动手吧?那我们不都成了傻子了吗?” 赵尔丰就笑道:“各位先生多虑了!尔丰可以保证,只要事情妥善解决了,朝廷绝对不会秋后算账!”他口头说着,心里却道:等事情解决了,不用等到秋后,我赵尔丰就会跟你们算账! 听赵尔丰作了保证,张澜就说道:“那好!赵大总督,你听着!我们的条件是” 听张澜终于说到条件了,赵尔丰忙打断他的话:“张先生,请等一下!”他就对廖思乾道,“朝元,你记录一下!”又回过头对张澜说道,“张先生,请讲!” 张澜就说道:“我们的条件:一,我们四川保路会在川汉铁路上的章程不变,朝廷不接受我们的章程,保路会决不解散。二,朝廷派员捧着盖有皇上玉玺c太后和摄政王的金印的圣旨来成都,并彻查这两天成都发生的事件,严惩肇事主谋,给事件中的死难者伸冤。三,不管肇事主谋是几品大员,都要杀他的头,悬诸成都东门,向全川之民谢罪!至于我们这十一个人,该得何罪,该杀该剐,就任凭朝廷处置,我等绝无怨言!赵大总督,我们就这三个条件,你就看着办吧!” 听完张澜开出的条件,赵尔丰心里就恨得不得了,他真想马上就把这些人拖出去砍了。但他觉得这些人留着还也用处,就忍住了满心的恨意。说道:“行!赵某这就把你们的条件上奏朝廷,你们就在这里静候回音吧!赵某也就不打扰各位的好梦了!” 他说完,站直身子,抬脚就走了出去。 带着满心的恨意,赵尔丰带着廖思乾等人回到了议事厅。 实施离间计的计划破产了,他颓然地靠在大椅子上。 他想:看来只能跟城外的匪徒恶战了! 廖思乾见赵大帅神情落寞,就开口说道:“大帅,这些人太不识抬举,干脆就拖出去砍了!反正留着也是祸害!” 赵尔丰疲惫地说道:“不忙!留着他们,也许还有用!你赶紧把这个去处理了,然后都去歇一会儿吧!天亮后,肯定是场恶战,本帅也要歇一下,养点精神!这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他说着从衣袖里将那份伪造的谕令拿出来,交给了廖思乾,然后就闭目养起神来。 廖c高c汤和林标统也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赵尔丰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他仍然在想解围的事儿。 他首先粗算了一下城内的人马。朱庆澜的第十七镇,除叶荃那一标驻扎川西南外,其余都在成都,有近万人,提督奎焕直接指挥的六个巡防营,有近四千人马,自己从康边带入成都的护卫标营有一千人,田征癸统领的督署标营有六百人,巡警道有警察千余人,还有其他的一些税警团丁,合起来,总兵力有一万七左右。再从今天巡视全城观察到的敌情看,他估计城外的匪徒应该在十五万左右。敌我人数几乎是十比一,从与敌交火的情况看,敌人快枪不多,更没有几件重武器。 他想,如果弃城突围,敌人肯定无奈我何,但这城是肯定不能弃的;如果出城冲杀,一旦打成肉搏战,就会变成以力相拼,以一敌十,就绝对拼不过敌人了。所以他决定据城坚守,等待各地援军。 他想,如果叶荃的第六十六标c分布各要地的巡防营回援,加起来也有上万人马。如果能对匪徒形成内外夹击,打垮匪徒也并不是难事。而且调兵回援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了,最多五天时间,各路援军定能赶到,所以他觉得坚守待援是眼下的上策,因为这场城市攻守战,他更有胜算。 想清楚这些,他就迷糊过去了。 一阵枪炮声把赵尔丰惊醒时,天已经亮了。 七月十七日,从清晨开始,城外保路军和城上的守军的一天恶战,就从这阵枪炮声开始了。 从秦载赓从中兴场起兵,到十七日天亮,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打着保路同志军旗号从成都周边赶来的人马,竟然有二十多万,他们从四面八方把成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阵枪炮声,是城外保路同志军的第一波攻击。 这一波攻击是各路自发的,并没有人来统一指挥。因为汇集到成都来打着保路同志军旗号的二十多万人马,分了若干路,多数与哥老会都没有关系,各路都有他们自己的首领。秦载赓虽说是总指挥,实际上他只能号令加入了川中哥老会总堂的人,他却指挥不了其他的人。十六日夜里,各路人马没有联络,也没有想到要联络,这样就没有统一的号令,就只能各自为政了。所以,天一亮,各路人马都觉得该攻城了,就开始打枪放炮,人群鼓噪着,黑压压地就向城垣猛扑过去。 一听见枪声,在南门的秦载赓,在北门的郝天民,都忍不住了,也就指挥自己的人马加入了这第一波攻击。 赵尔丰听到枪炮声,立即带着林标统和卫队出了督署。 康边这些年的日子,把赵尔丰打熬出来了,这一夜只迷糊了一个多时辰,他这六十来岁的人依然精神十足。 听到西边的枪声很急,他对林标统说了声“去西门”,就上马向西门急驰而去,林标统也急忙带着卫队向西门奔去。 登上西门城头,赵尔丰向外一望,极目所见,黑压压的人群正呐喊着,像潮水一样向高大的城墙涌来,也像旋风一样铺天盖地地向城墙卷来,他心里一紧:天哪,要是四门都这样,这不是有几十万人哪!这城怎么守? 他赶忙收摄心神,抑制住自己的恐慌,向卫队命令道:“立即传令守城各营,备足弹药,分段据城坚守,不等反贼靠近护城河,就立即开火!” 密集的枪声和人们如潮的呐喊声,迅速淹没了成都。 大约过了吃一顿饭的工夫,呐喊声和枪声才逐渐停了下来。 同志军的第一波攻击结束了,赵尔丰和他的守军守住了阵脚。 过了不多时间,环绕成都二十多里的城墙,枪声c炮声c呐喊声又响成了一片,同志军的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 这一波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呐喊声和枪炮声才逐渐停了下来。 就这样。 第三波 第四波 第五波 第六波 就这样,从清晨杀到下午,那些自发加入同志军的人群,也不管有没有号令,只是前仆后继,毫无章法地一个劲地向高大的城墙猛扑,城上也只是一阵阵猛烈的子弹炮弹倾泻下来。 这一来,双方打成了一种胶着状态,同志军死伤了不少人,也没能接近城垣,城上的清军,也死伤了不少人,打空了若干箱子弹c炮弹,也没法将城外的叛乱者赶离成都,直至入夜,天黑下来,枪炮声c呐喊声也才渐渐停下来。 双方都打累了。双方都歇下来喘气。 这一天,赵尔丰亲自环城巡视c督战,也焦急地思索着眼下的战局和退敌的策略。 他在康边打了不少仗,但还从未见过今天这阵仗。在康边,是他攻打叛匪的寨子,他先让炮兵一排炮打过去,然后就让林朝义等将领带着人马冲杀上去,就这么,就能把匪徒消灭得差不多了,也基本把匪寨给平了。可眼下,保路军是攻,他是守。他从来都没这么攻个城,人群就像发了疯一样,不顾死活,像旋风c像巨浪,拼命地扑向成都这高大c坚实的城墙,一次不行,来二次,二次不行,来三次,这一天下来,竟然来了十数次。他想,保路军要是有大炮,要是有足够的火器,这成都还守得住吗? 从护城河向外,已躺下了若干尸体,可敌人并没有退兵的迹象。 他想,就这么打下去,成都贮存的弹药能支撑多久呢?这守城的人马又能支撑多久呢? 想到守城的人马,他心里突然一紧:在城墙上与城外匪徒对敌的主要是第十七镇的新军! 他觉得这些新军虽说还赶不上自己在康边的巡防军,但战斗力也确实不弱,用他们守住成都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更担心的也是这第十七镇。这几年,各省乱党起事,都有新军参与,要是这第十七镇的人马在城内反了,他和成都的这些官员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他对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倒是很放心的,但他不放心第十七镇的下级军官,怕他们中间有乱党,怕他们趁机带头造乱。如果是那样,朱庆澜控制不了局面,他赵尔丰也控制不了局面,那就什么都完了。 朱庆澜,字子桥,浙江人,因其父在山东历城做师爷,生于山东,六岁时父死,长到十五六岁,就到河泊所做了一名黄河河工,后随朋友出关,投到了赵尔丰的二哥赵尔巽的帐下,得到赵尔巽的赏识,经赵尔巽一手任用提拔,做到了第十七镇统制。 在回督署的路上,赵尔丰想,得赶快把朱庆澜找来,商谈稳军心的事情。 他就对和林朝义一起一直跟随护卫他的督署护卫标营管带田征癸说道:“征癸,你去北门,接替朱统制守夜,让朱统制到督署来见我!” “是!”田征癸答应一声,就驰马去了。 赵尔丰回到督署,刚坐下来,朱庆澜就到了。 朱庆澜问道:“大帅,急召庆澜,可有急务?” 赵尔丰说道:“来,子桥,我们去书房里谈!” 两人进了书房,赵尔丰将书房门关上,才说道: “子桥,尔丰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守成都得靠你这第十七镇的人马了,但是我怕军心不稳啊!” 朱庆澜急忙问道:“大帅,你是不放心庆澜?” 赵尔丰忧郁地说道:“不,子桥,我对你是一百个放心!” “大帅,你是怕” “子桥,你也知道,各省乱党闹事,都有新军搅在里面,特别是下边那些队长排长,搅进去的更多,我是怕你这十七镇里边也有那起子人,要是他们趁这阵子成都的乱局,煽动兵变,成都必失无疑!我们都不用等朝廷来革职c问罪c杀头了,我们在成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我找你来,商量商量。看用什么办法把军心稳住!” “大帅,这第十七镇是令兄做川督时,责成庆澜招募训练的,从上到下,一兵一卒,都是严格挑选出来的。但这里边是不是还是混入了乱党,庆澜不敢说,肯定没有,只是至今也没发现可疑之人。如果发现了那种人,庆澜肯定立即把他除掉!” “子桥呀,我也不是无端起疑,草木皆兵,这动荡多事之时,我是怕有人趁火打劫呀!” “大帅,庆澜觉得现在关键是要稳住军心。” “子桥,你说,能用什么办法把军心稳住?” “大帅,要稳军心,就得先稳住下边的兵,只要那些兵不变心,那些有异心的人想作耗也不可能了,那么也就出不了什么问题了!” “怎么稳住下边的兵呢?” “大帅,就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加饷!” “加饷?” “是,大帅!自古以来,当兵就是为吃粮,给他们加饷,他们得了好处,就不会听别人的煽动了。” “子桥,真的加饷就行?” “肯定行!” “那就加饷!只是啊,子桥,你也知道,我这总督也拿不出银子来,我得动用藩库里的银子,这还得和尹良尹大人商量,还要跟内阁请示,所以你得给我算个准数,看要用多少银子!” “大帅,这个,庆澜得算一下!” “好,我叫高师爷过来,跟你一起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1 特加恩饷稳军心 赵尔丰就把高达永叫了过来。 朱庆澜和高达永拨了好一阵算盘,才算完了。 朱庆澜就说道:“大帅,士兵的月饷照发,这个加饷,算是剿匪辛苦,给他们的恩饷。全镇兵弁官佐合计一万二千多人,叶荃的第六十六标还不在成都,眼下不用给他们发,全镇就只有近万人。士兵每人十两,正目(班长)十五两,排长二十两,队长四十两,营佐八十两,管带一百二十两,标统二百两。这样算,大概有十二万就够了。加上月饷也就十八万的样子!” 赵尔丰道:“好!子桥,明天,我就请尹大人给你拨四十万两,给全镇人马发三个月的饷,再给每兵十两恩饷,其余你就用作赏银,奖励作战勇敢的人!反正一句话,子桥,你一定要把军心稳住!” “大帅,那十营巡防军呢?” “也照此办理!这是将士用命的时候,我们不能小气!子桥,这次发饷,如果有人敢克扣的,你要给我立即正法!” “是,大帅!” “那就这样吧!子桥,今夜你就回去歇歇,北门就让征癸守着,天明你再去北门指挥!” “谢大帅!”朱庆澜起身谢道,“庆澜就告辞了!” 于是两人出了书房,赵尔丰一直把朱庆澜送到督署门口。 赵尔丰想,朱庆澜已经说了,要稳住军心,打退城外的匪徒,就得加饷。 加饷,可饷银从哪里出呢? 看来只能跟尹良商量了,得动用他那藩库里的银子。 尹良的藩库里有几百万两银子,本来是要押送进京上缴国库的,但因四川乱了这两个月,尹良怕在路上出事,就一直没有解送进京。 赵尔丰想,尹良为解决四川的事,连矫旨的事情都敢想,现在要动用库银,想来他也是不会反对的。 于是他叫人去请尹良。 过了不久,尹良就来了。 尹良问道:“大帅,有事?” 赵尔丰就对他说道:“尹大人,现在匪徒蜂拥而至,守不住成都,我们这些人恐怕身家性命难保,就更不要说对得住对不住朝廷了。要守住成都,就得先稳住朱庆澜手下的第十七镇这一万多人马,也得稳住守成都的巡防营。你也知道,各省乱党起事,都有新军搅在里头,要是这十七镇稳不住,就恐怕什么也不用说了!” 尹良就问道:“大帅,你的意思是” 赵尔丰说道:“我想只能给守城官兵一些好处,让他们和我们一心一意守成都。” 尹良问道:“大帅,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赵尔丰说道:“这就是我想跟你们商量的。尹大人,我想动用你藩库里的银子!” 尹良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帅,这些银两都是上了封的,没有朝廷的谕令,谁也没权动用,这怕有点难办呢?” 赵尔丰说道:“尹大人,你想,现在这种局面,这些银子你想解京也不可能,如果守城的人马乱了,成都不保,朝廷还见得到这些银子吗?用一些银子,保住成都,最终平息川中之乱,想来朝廷也不会怪罪的!” 尹良想了想,觉得赵尔丰说的是道理,就点头说道:“大帅,行,那就请大帅,还有奎军门,我们三人联署动用库银!” 赵尔丰说道:“我联署!奎军门在家养伤,我们联署后,再叫人送去请他联署!” 尹良又问道:“大帅,大概要用多少呢?” 赵尔丰就把跟朱庆澜商量的情况给尹良说了,最后说道:“尹大人,明天拨四十万两给朱统制!” 尹良答道:“是,大帅!” 第二天,成都守军都如数拿到了三个月的月饷和每人十两恩饷。十七镇里的几个想趁机煽动兵变的人,见无机可趁,也就暂时放弃了兵变的想法。 十八日。 从天亮到天黑,双方就环绕成都恶战。 然后,双方都打累了。 然后,双方都歇下来喘气。 十九日。 从天亮到天黑,双方仍就环绕成都恶战。 然后,双方都打累了。 然后,双方都歇下来喘气。 两日恶战,攻城一方死伤了不少人马,却毫无收获。 秦载赓急了。 王天杰急了。 龙鸣剑急了。 郝天民急了。 城外同志军的各路首领,都急了。 他们的弹药已经不多了,像这样,死伤再多的人,他们也杀不进成都。 各路人马才想起要研究战法了。 十九日夜,天上是大半轮明晃晃的月亮。 怕城上炮击,郝天民的“北路第一标”各营都没有点灯火,只在各路口安置了眼线。想到明天又可能是一场恶战,郝天民派人把几个兄弟都叫到了中营。 在月光下,他那已满是皱纹的脸上爬满了焦虑。他对几个兄弟说道:“各位弟兄,十六那天折了天佑,这三天又折了不少兄弟,还好,你们几个都没事,让老哥哥心里也有点安慰。明天肯定又是一场恶战,弟兄们都要小心在意,别在出什么意外!我们现在就合计合计明天攻城的事儿。” 曾天德说道:“这北门里外的情形大伙都晓得,又是炮楼又是瓮城,还有这石牌楼,我们火器少,弹药又不足,只有那一门炮能打到城门,直接强攻正门肯定太难,而且还会死伤不少兄弟,我看得另想办法。” “我看得把赵尔丰这龟儿子引出城外来打,要是在城外把他的人搞得差不多了,攻城就好办了。”王天成说道。 “他龟儿子要出来啰,那天他出来就折了两百来人枪,你看,这几天他龟儿子就不出来了,你有啥法子叫他龟儿子再出来?”吴天禄插嘴说道。 郝天民说道:“如果他龟儿子再出城冲杀,我们就像那天那样招呼他,问题是他不出来啊!” “我想,现在各路人马把成都团团围住,每天拼死冲杀,他龟儿子肯定要据城死守,绝不会轻易出城冲杀,但我们就这样也肯定攻不进去,如果他龟儿子的援军到了,我们就会腹背受敌,遭到两面夹攻,就会对我们非常不利,所以我们得另想办法!”曾天德又说道。 郝天民就问道:“天德,你有什么办法?” 曾天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哥,我觉得秦总指挥应该把各路首领召集起来,合计合计对策,约定时辰,各路一齐动手,不要再像这三天,全是自家干自家的。再就是现在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就让他们去附近弄些梯子来,三架四架接在一起,绑扎实,做成云梯,然后用强攻四门来调动城内的兵力,把赵尔丰的主力都吸引到城门上来,其他人就趁机在四周架起云梯登城,就可能破城了,那就能拿下成都府!” 郝天民一听,马上说道:“这个办法好!我马上就带人去见秦总指挥!” 曾天德又说道:“天禄,你在后营,你去把跟来的人招呼拢来,就让他们去准备云梯!当家的,你再安排点弟兄去给他们做领头的,攻城的时候才不会乱!我们自己的五营人马就强攻北门!” “好!就这样,弟兄们就去分头准备!”郝天民最后说道。 几人才各自回营了。 郝天民带人去南门见了秦载赓。 秦载赓c王天杰c龙鸣剑等听了郝天民的办法,又合计了一阵,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就派人去知会各路首领,请他们来会商攻城大计。 过了半个时辰,各路头领终于到南门外秦载赓的营地,开起了作战会议。 可是这些平时就是舵主c帮主的热血汉子,现在都因杀红了眼,一听是商议下一天的攻城方略,就争吵得一塌糊涂。那些没有参加罗泉井会议的人,就更是自说自话,根本不听秦载赓的。有的赞成郝天民带来的曾天德的打法,有的又主张集中力量强攻一门,还有一些人主张围而不攻将清军困死在城里 最后秦载赓发火了,他说道: “各位首领,我们现在的共同目标就是打下成都,我们是人手不少,但家伙太差,火力太弱,就现在这个搞法,我们死伤再多的人,我们也打不进成都,如果等赵尔丰的援军到了,我们就要腹背受敌,就更不可能打下成都了!所以,我们得有个总部,有个统一的指挥,得有个统一的搞法!各位首领,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一些人说“是”,但一些人却不同意。 一个一脸横肉的胖子站起来说道:“秦大龙头,你也只是‘文明公’的大龙头,你现在就想号令天下了啊?天下还没打下来呢!” 龙鸣剑听这人如此刁蛮地说话,就忙问道:“阁下是哪路英雄?” 胖子答道:“在下彭州骆大胖子骆云光,是‘少杰公’的舵把子!” 彭州有个“少杰公”的堂口,在场的这些首领大都没听说过,更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难听的一个名头。 龙鸣剑笑道:“哎哟,原来是‘骚鸡公’的龙头大爷,失敬失敬呀!” 听龙鸣剑把“少杰公”说成“骚鸡公”,胖子狠狠地瞪了龙鸣剑一眼,大声问道:“阁下是谁?说的是啥子话啊?要这么损我‘少杰公’的名头?” 龙鸣剑又笑道:“在下龙鸣剑,哪敢损骆大龙头的名头啊?是你自己说的‘烧鸡公’嘛!” 胖子大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龙鸣剑啊!我还以为龙鸣剑是什么盖世英豪呢,原来是这么个病壳壳呀!失敬得很,失敬得很!你听清了,我这‘少杰公’,是少年之少,豪杰之杰,不是什么‘骚鸡公’!” 龙鸣剑也说道:“骆大龙头见谅,在下耳误,损了阁下名头,对不住啊!” 龙鸣剑本想这样调侃一下,把会议的紧张气氛缓和一下,但骆云光却不想把话打住,他接口又说道: “龙大爷耳误,在下岂敢怪罪?只是嘛,现在是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嘛,你秦大龙头凭啥子来号令我们啊?你们在罗泉井开会,就不叫我们,现在又想号令我们,哪有这种好事?你想做总指挥,你就做你那些人的总指挥好了,我们是不想让啥子人指挥的,你干你的,我们干我们的,你不要来打我们的主意!哪些不想听他指挥的,兄弟们,我们走!” 这些话差点儿没把秦载赓给噎得背过气。 秦载赓愤怒地说道:“我又没说我要做这个总指挥!这个总指挥得让大家公推嘛!” 胖子应声说道:“你们要公推,你们推,我们不想在这里搅和,恕不奉陪,告辞了!” 胖子说完,抬脚就走,又有七八个首领也站起身来跟着走了。 在场的其他人见他们扬长而去,都跟秦载赓一样,气得不行。 郝天民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就站起来安慰秦载赓道:“秦总指挥,载赓兄弟,都怪我郝天民多事,给你惹来这么一场闲气!” 秦载赓忙说道:“郝大哥,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还不是为大家好,想早点拿下成都,想让各路人马少死伤点弟兄!各位首领,如果你们赞成郝大哥的办法,今天回去就准备,明天我们在卯时统一用云梯攻城!如果不同意,自己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反正一句话,大家一起用劲,把这成都搞下来!” 保路军的这次作战会议没形成统一的作战意见,就不欢而散了。 七月二十,天亮后,双方又是一场恶战。 天刚亮,郝天民就在北门发起了一轮强攻。 这轮强攻一开始,城上的守军就大吃一惊。郝天民的人马竟然潜行到护城河边,用布袋装土堆起了工事,那个距离正好是城上的炮火攻击不到的地方,用快枪射击呢,城上的守军得站在垛口的位置,那恰好成了城外工事里快枪手的靶子。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城上城下快枪对射的时候,城外的人竟然抬着十几架云梯,越过护城河那浅浅的水沟,冲到北门两边墙下,树起云梯,搭上城墙,就开始爬城了。 那些人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攀着云梯爬了上来。但这十几架云梯都不够高,离垛口还差两三尺,爬上去的人,手够着了垛口,却使不上力,翻不上城去,但城上的守军也推不着云梯。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2 拼死搏杀不见功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 朱庆澜才想出了对策,忙叫守城的士兵用刀斫那些攀住垛口的手,而城下的快枪手又把挥刀斫手的人作了靶子。 城上的守军不断有人中枪着箭,倒在城头,城上的形势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朱统制情急之下,就叫城上的守军冒着子弹和箭镞,用早就预备的滾木礌石往城下砸。 守在西北城头的高参将见自己没有敌人攻城,就赶忙抽调了一些人马去支援北门,有了这支人马的加入,又花了好大工夫,北门守军才把这些攻城的云梯砸碎在墙下。 这一轮攻守,城上守军虽然打退了敌人,自己却遭了重创,中弹着箭,死伤了两三百人。 北门形势稍缓,朱统制急忙让来援的西北城头的人马回去,又派人去向赵大帅告急。 赵尔丰被密集的枪声惊醒,匆匆吃了两口亲兵端上来的早点,就出了督署。 林朝义带着卫队,田征癸带着督署标营,已在督署门前等着,赵尔丰正要上马,朱庆澜派来告急的人就到了。 “报,大帅,北门匪徒用十几架云梯攻城,朱统制大人率守城将士用滾木礌石已将敌击退,只是人马损失惨重,请大帅派兵增援!” 赵尔丰一听就急了。他除了自己的卫队早已无兵可调,成都府县的衙役,巡警局的巡警,都早已派到城头上去了。他在心里骂道:“,好你个朱庆澜,你明知这城里除了本身驻守成都的六营人马,就只有你十七镇的新军,现在都在城头上,你叫我到哪里去给你调兵增援?” 他口里却叫道:“林标统,田管带,快带卫队和标营随本帅增援北门!” 这些天的激战,他从康边带来的卫队,田征癸统领的督署标营,也死伤了不少人,不过总体还算完整,而且他这支千多人的卫队全是他在康边使老了的能征惯战之士,其战斗力之强,是田征癸统领的督署标营远不能比的。然而在这被几十万人围攻的围城里,撒到哪里,哪里都冒不起泡泡来,所以除第一天派了一半去助守南门外,第二天他就把卫队收拢到自己身边了,他只能用这些人马和督署标营来应急了。 他一边往北门赶,一边就想:“得赶快改变守法,匪徒想出用云梯攻城,会不会再想到别的办法?这白天用云梯攻不进来,会不会晚上用云梯偷袭?对,匪徒肯定会乘夜用云梯偷袭!” 想到这里,他立即叫住几个亲兵,命令道:“快,快!沿城传令,守城各营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守城,一队睡觉,轮流上城,以防匪徒白天突,袭夜间偷袭!白天,远用炮击,近用枪打,不使匪徒迫近城垣!” 当他赶到北门时,郝天民的这一轮进攻已经停止了,人马都退到步枪射程以外,只是一些手持大刀c长矛c棍棒c农具的人在那里鼓噪呐喊了。 朱庆澜见赵尔丰来了,就上前报告了战况,最后说道:“多亏高参将派兵来援,要不然,这北门可就要出事了啊,大帅!” 赵尔丰就问道:“高参将那里没有匪徒攻城?” 朱庆澜回道:“高参将那一带的匪徒今天一直没动静!” 赵尔丰又问道:“他增援的人马呢?” 朱庆澜回道:“都回去了!” 赵尔丰点了点头,然后对朱庆澜说道:“朱统制,把你的人带下去休整,让林标统带半个卫队在这里守着,两个时辰后轮换,我们得防着匪徒突袭,更要防着匪徒夜袭!如果白天人马全都在城上防守,夜间就要出漏洞了。只有轮流下城休整,才能应对这种局面。” 朱庆澜答道:“是!大帅,还是您想得周全!” 赵尔丰又对林标统说道:“朝义,你带一半人马在这里守着,两个时辰后和朱大人轮换,如果匪徒攻城,你就远用炮击,近用枪打,绝不能让匪徒的云梯迫近城垣!本帅带走一半卫队和征癸的标营,去各门看看情形!” 赵尔丰说着就要起身,朱庆澜忙叫住他,轻声地说道:“大帅,这三天下来,守城军马也有点捉襟见肘了,您看,是不是和玉昆将军说说,让玉大帅的那三个旗营也上城吧!” 赵尔丰也轻声说道:“庆澜啊,你也应该知道,这玉大帅是个什么人,他会让他的旗营上城吗?他现在只会让那些人守住他那块地盘,他没要我们给他增兵,已经算是对得起我们了!再说,他那些旗兵,是些什么兵?他们上城守哪块?守哪块,哪块怕就要出事呢!你就别打那个主意了!” “唉!”朱庆澜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尔丰又说道:“庆澜,再咬牙撑撑吧,我已经在想办法另调援军了,快一点,五天内肯定能到。这几天最艰难,你得给我撑下来啊!” 他嘴里在说另调援兵,其实这援兵在哪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朱庆澜答道:“大帅,末将一定尽力!” 林标统把半个卫队带上城头,接了防,朱庆澜向赵尔丰告了辞,就带人下城去了。 赵尔丰对林朝义说道:“朝义,你在这里当心些!” “属下明白!” 赵尔丰又对田征癸说道:“征癸,我们走!” 他就下城带着半个卫队和田征癸的督署标营向南门奔去。 尔丰一行才走到半路,他们就被一路探马拦住了,探马报道:“大帅,守西北城头的高参将阵亡了,城头无人指挥,形势危急!” 赵尔丰忙喊道:“征癸,快,去西北城头!让你的那营人马上!” 原来,在城西北城头指挥守城的高参将见城外一直没动静,而西门c北门的战况又非常吃紧,就把自己这里的人马抽了一些去增援西门c北门,没想到他的人马刚抽走,这一带的保路军就开始了进攻。 高参将站在垛口边,看到这情形,忙指挥留下的人马抵抗骆云光的进攻,不想,城下飞来的一颗流弹击中了他的头部,当场阵亡。 主官阵亡,城头守军一下就乱了套,骆云光的十几架云梯就搭上了城墙,西北城头的形势骤然紧张,高参将手下的那个营佐,只好一边指挥守军用滾木礌石砸云梯,一边派人向赵尔丰告急 攻成都西北城头的就是那彭州骆大胖子骆云光的人马。 这骆云光本是彭州的一个恶少,家道富有,也为人豪爽,还读过几本书,他特别崇拜汉高祖刘邦,他觉得自己虽是个混混,但如遇乱世,也肯定是刘邦那样的命世英豪,所以平日也结交了一帮弟兄。前段闹起了保路会,他意识到天下就要大乱了,于是就组织了“少杰公”,拉起了自己的队伍。七月初七,彭州那场社戏散场,他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路过征收局,正好撞上了征收局长唐豫桐的漂亮老婆,他本是好色之徒,就当众调戏,结果激怒了唐豫桐,唐豫桐下令团丁开枪杀人后,他就率众砸了征收局,得了十几快枪,又掳走了唐豫桐的漂亮老婆。 砸征收局这件事,使骆云光一夜之间成了彭州的大英雄,许多保路会众都投到了他的门下,使他的“少杰公”成了彭州最有实力的山头。 七月十六下午他得到消息,说各路保路会人马正在围攻成都,他就带了他“少杰公”的人马赶往成都,等他赶到时,成都四门外都有人安营扎寨了,他就只好在城西北扎下营盘。 他这“少杰公”是最近才搞起的,所以那些资深的哥老会堂口的龙头大爷们都不知道有他这个堂口,当然龙鸣剑c王天杰这些同盟会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门路,当然,罗泉井会议也就没给他发英雄帖。 昨天他去参加了秦载赓组织的作战会议,他本来就是做惯了大爷的人,哪里耐烦别人来指挥他,听秦载赓说让人公推总指挥,他觉得自己在这些首领中没什么人缘,也没什么声望,绝对当不了总指挥,但又不甘心被别人指挥,所以他在会场上一闹,把作战会议搅了个不欢而散。 今天天一亮,围攻成都的各路人马又开始攻城了,他在城西北却迟迟没有动手,直到他看见西北城头上的人马向西门和北门调动后,他才指挥自己的人马动手。 他昨天虽然先走了,但他还是把郝天民提议的云梯攻城记在了心头,他回来就让人去准备了十几架云梯。 城西北城头的主力分别支援西门c北门去了,骆云光这一路一发起攻击,就抬着云梯向潮水一样涌向护城河,然后越过护城河,逼近城墙,云梯就搭上了城墙。但是城上的阻击效果却不明显,骆云光的人马已经顺着云梯攀援上来了。 骆云光站在营门边,眼看攻城就要得手,真是高兴非常啊! 他对身边的几个心腹说道:“没想到,郝天民那老小子这招云梯攻城,还真他妈厉害!” 几个心腹也附和道:“是啊!这个招厉害!” 骆云光又说道:“你们看,他们攻了这半天,还没攻进去,我们这里用这办法就要得手了!哈哈,我骆大胖子要第一个进成都了!哈哈,这成都就是老子的天下,,秦载赓,龙鸣剑,还想指挥老子,进了成都,都得听老子的!兄弟们,快给攻城的兄弟鼓劲助威!进了城,美女,财宝都是你们的!” 几个心腹就大声喊起来:“兄弟们,上啊!杀啊!” “进了城,要美女有美女,要财宝有财宝!上啊!杀啊!” 在这些人的呐喊声中,西北城下,掀起了一浪接一浪的如潮攻势,眼看沿着云梯上攻的人就要翻身上墙了 城头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攻城的人成片地倒在地上,云梯一架接一架地被砸碎在城墙下,云梯上的人像石头一样随滚木礌石一起砸在了墙脚 紧急关头,田征癸的督署标营赶到了西北城头,经过一阵猛烈的反击,终于打退了攻城的敌人。 这突然的反击破灭了骆云光第一个杀进成都的梦想。他恨恨地骂道:“,这是啥子事哦!格老子,眼看就得手了,又叫龟儿子给弄完了!” 几个心腹也跟着骂,骂了一阵之后,一个心腹跟他说道:“大哥,我们再去搞些云梯,再用这招攻城,肯定能得手!看他龟儿子有好多滚木礌石,格老子,我就不信龟儿子会拆房子!” 骆云光瞪了那心腹一眼,骂道:“就你有脑壳!这个招数用过了就不灵了,你想想别的招儿,行不行?动动你那猪脑子!” “大哥,你有啥子招数?” “等老子想想!” “那我们现在还攻不攻?” “为啥子不攻?不能让秦载赓他们小瞧了老子!” 于是,骆云光这一路又用前几天的老招数鼓噪着攻城了 赵尔丰赶到城头,见敌人已被打退,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西北城头没了守将,而那营佐只是个守备。赵尔丰想,自己现在已是无将可派了,用这守备做西北城头的主将,又怕他不能服众,怎么办呢? 他把那营佐叫过来,说道:“你能以这么点兵挡住匪徒的进攻,等到援军的到来,为守住成都立了大功,现在本督就升你的职衔,从现在起,你就是游击将军了!并给赏银千两,你一会儿就随本督去督署领赏!” 那营佐立即给赵大帅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道:“谢大帅栽培!” “这就是有功必赏嘛,不用谢了!你以后就给田将军做副手!”赵尔丰又看了看身边的田征癸,就问道,“征癸,你现在还是游击衔?” “是,大帅!” “本帅现在就升你的官,提拔你做成都城防营总兵,副将衔,率督署标营负责西北城头的作战!” “是!谢大帅栽培!” “征癸,你可要把这一片给我守牢了,出了事,你也不要怪我手辣!我能升你的官,我也可以把你一撸到底,甚至杀你的头啊!” “是,卑职明白!” “你好自为之,本帅就巡视全城去了!” 赵尔丰离开西北城头,带着那个营佐和卫队去西门了。 这一天,除北门的攻势缓过那么一会儿外,整个白天,保路同志军仍跟上一天一样,前仆后继,攻势如潮。 秦载赓c王天杰c龙鸣剑在南门也用了郝天民的方法,用云梯攻城,但也犯了相同的错误,把云梯做短了,死伤了好些人,也没能攻上城去。城上守军也是死伤了不少人,才用滾木礌石已将敌击退。而且环绕城垣,还有几个保路军首领也用了这个办法,在多处树起云梯攻城,让城上的滾木礌石都差点儿用完了,急得赵尔丰就要下令在城中拆房了。到黄昏时分,保路同志军的攻势渐渐缓了下来,还没等天黑下来,整个攻势就完全停了。 入夜之后,双方又都打累了,双方又都歇下来喘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3 靓女登城为复仇 赵尔丰一直在分析全天的战况,他总觉得今晚北门要出事,在全城督了一天战,他也没有回督署歇息,他带着半个卫队又到了北门,他让守城的军兵轮流埋伏在垛口下守着。然后带了朱庆澜和林井底在八角城楼里轻声说话。 过了后半夜,北门外仍没有丝毫动静,林标统就对赵尔丰说道:“大帅,您可能多虑了,这些反贼草寇哪有什么谋略?今晚肯定不会有事儿,您还是回去歇歇吧,您都累了几天了!” 朱庆澜也附和道:“是啊,这么晚都没什么事儿,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大帅,您就去歇歇吧!” 赵尔丰说道:“看来是不会有事了,我们都歇一下吧!” 于是三人就在城门楼里靠在木椅上闭目睡去了。 但赵尔丰还是睡不着。 他想,北门这伙匪徒似乎比其他匪徒都要狡猾些,但他们却也想不出采用夜袭的方法来攻城,看来,这些匪徒真的是群草寇,是群乌合之众,没有什么能人,只不过是蛊惑来的人多,所以才这样不要命地攻城。要是我来攻城,绝对不用这种拼命的打法,这么多天,城上城下都是白天打,晚上歇,守城的肯定会认为晚上不会出事,就会放松警惕,我就要给了来个夜袭,打他个措手不及,不就抓住了破城机会了吗?哼!一群乌合之众! 想到这里,他觉得,这样的对手,也想打进他守的成都,真是青天白日做美梦啊! 白天恶战,晚上喘息,并没有什么新情况,这让赵尔丰的心里轻松多了,也踏实多了,他嘴角上露了一点笑意,然后就真的睡过去了。 这一天的战况,让秦载赓等人也非常恼火,但秦载赓也实在没撤儿。各路人马仍旧各自为战,昨天好不容易召集拢来开个作战会议,结果是吵得不欢而散,根本形不成统一的意见。没有统一意见,就不可能有统一的指挥,就更没有统一的打法,看着人员一批批死伤,却拿这座坚城毫无办法。 焦头烂额,一筹莫展,是眼下对他们最恰当的形容了。 天黑收兵之后,秦载赓就坐在营盘里生闷气。他想,那些从各地赶来参加攻城的人,不是参加罗泉井会议的人,不听指挥还好说,怎么那些参加了会议的人也不听指挥呢?当时参加罗泉井会议的人,对自己做这个总指挥也没意见,可是现在根本就不听自己这个总指挥的,这个仗还咋打? 王天杰和龙鸣剑是这次起事的主谋,按他们的预想,成立了起义总部,有了起义的指挥中心,搞起来一定会很顺手,却打出这么个状况,让他们也实在想不通。见秦载赓一个人在那边生闷气,他们就赶快走了过来。他们要宽一下秦载赓的心,他们怕秦载赓现在就泄了气,这仗就打不下去了,那么他们的所有计划都要落空。 王天杰问道:“秦大哥,你不是在生闷气吧?” 秦载赓闷声闷气地答道:“仗打成这个样子,能不生气吗?这些人简直就是乌合之众,全凭血气之勇,根本不会打仗,又一点都不听商量,人死伤了这么多,弹药也没法补充,这还怎么打?怕是把人都拼完了,也打不进城去!” 龙鸣剑劝道:“总指挥,你就别生气了,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其他人不听指挥,现在也没法让他们听指挥,我看北门的郝大哥倒是常和我们联络,我们就跟他商量着干吧!” 秦载赓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跟郝天民商量着干才是办法,就说道:“看来也只有跟郝大哥商量着干这一条路了。只是眼下有什么好的搞法呢?” 王天杰说道:“干脆现在就去请郝大哥过来商量,你们觉得咋样?” “行!现在就去请!” 过了半个多时辰,郝天民来了。 秦载赓一边给郝天民让座,一边说道:“郝大哥,你昨天来说的那个云梯攻城,确实是个好办法,听说,昨天来胡搅的那个骆大胖子,用这一招在城西北差点儿就得手了,可惜,我们都把云梯的尺寸做短了,要不然,也许我们现在可能就在城里了。可惜啊,这么好的办法,就让我们给浪费了!郝大哥,你还有什么好招数啊?” 郝天民说道:“这招云梯攻城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啊!它是我那天德兄弟想出的。我现在倒是想到一招,只是现在根本没法搞。” 龙鸣剑问道:“郝大哥,你想到了什么招儿?” 郝天民说道:“撤围诱敌,在城外打他的伏击!” 王天杰也问道:“那怎么没法搞?” 郝天民说道:“你们想,现在各路人马都杀红眼了,你让他撤围他会干吗?” 秦载赓说道:“他不撤,我们撤!” 郝天民说道:“不行啊,没有他们,我们就没有现在这种势头,我们撤了,他们不撤,他们就要遭殃,我们就更没有势头了!再说,我们撤了,赵尔丰这杂种就会全力攻击不撤的,我们也就打不到这杂种的伏击了。” 秦载赓听了郝天民的分析,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没有这些人,我们就失了势头,有了这些人,但又不合心,就是有好招数,也用不上啊!” 郝天民又说道:“各位兄弟,我觉得,我们还像这几天这样整几天,如果把守城的累垮了,也许破城的机会就来了。如果不行,到那时,也许那些各自为战的人,也会主动来会商办法的,那么,我们就可以搞这个‘撤围诱敌’了。” 在座的首领听了,都觉得只能如此了,也就点了点头。 秦载赓也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也只好这么办了!” 龙鸣剑见大伙都没话说了,就又对郝天民说道:“郝大哥,你那边要有什么好办法,你就叫人过来说一声,我们跟你一起搞。” 郝天民答道:“好说,好说,有什么办法,我一定要知会你们,你们有什么好办法,也要一样啊!” 这次商量也没什么结果,于是散了,各自去准备下一天的攻城去了。 从七月十六打到现在,攻城的攻不进去,守城的打不退强敌,战场就这样胶着着,双方都感觉到什么是步履维艰了! 七月二十一,双方又接着恶战,全城的战况跟上一天没多少差别,倒是田征癸在西北面城头打出了威风,几乎把那一路保路军的攻势打垮了。 昨天,赵尔丰升了田征癸的官,也给他撂下了狠话,所以他自己就没有像往天那样,至少回一趟家,他只派了一个心腹去家里说了情况,而且告诉家里,成都哪天解围,他就哪天回家。 田征癸那心腹去他家给夫人说情况时,田征癸的女儿也在旁边,那人说完了情况,田夫人让他告诉丈夫,家里的事就不要挂心,在城上当心些。 那人正准备走时,田紫芸问道:“老爷面对的是哪里的匪徒?” 那人看了一眼夫人,嗫嚅了一下,才说道:“回小姐的话,彭州来的!” 田紫芸又问道:“真是彭州来的?” 那人答道:“是,他们营盘上插了面大旗,上边写着‘彭州保路军’!” “看清领头的了吗?” “小姐,离得有点远,看不太清,好像是个五大三粗的胖子。” 田紫芸就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那人就去了。 田紫芸貌似平静,实际上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听到那人说匪徒是彭州来的,她心里就怦怦直跳,她觉得在城西北的乱匪就是她的仇人;再听说那伙乱匪的首领是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她心里已是怒火升腾:那胖子正是她的生死仇人! 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又浮现在她的脑海 胖子大街上当众调戏丈夫两次朝天鸣枪警告人群冲进征收局自己和两个丫头却被从内室搜出自己被套袋子扛走胖子撕光了她的衣裙胖子像饿狼一样向她扑来她想死却连寻死的力气也没有 那天,丈夫在乱坟山上找到她,然后他们就回了成都的娘家。 田征癸只有她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怕她寻短见,她娘这些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见自己想死也死不成,她就发誓要亲手杀了那群祸害她的畜牲。 回娘家的第四天,她仍然不说话,但开始吃饭了。 她父亲田征癸是湘阴人,武举出身,从军多年,从做外委开始,在战场上拼杀多年,才升为游击,做了四川督署标营管带。才把她们母女接到成都,去年她才跟唐豫桐成了亲。没想到才一年,自己就遭了这场灾难。 她要亲自报仇,她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父亲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怕她被人欺负,教她练过武,只是她不喜练武,就没有学会她家的家传武功。后来她父亲又教她使用洋枪,她一学就会,而且是在枪弹的射程之内都能百发百中。 她现在想起当时不愿练习家传武功就后悔。她想,要是她当时好好跟父亲练习,她也会有父亲那样的一身武功,那天,那胖子当街调戏她时,她就可能亲手把那畜牲给宰了,就绝不会有后来受辱的事儿了,她就不会过今天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她也后悔,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卧室里放支快枪放些子弹呢?要是有枪有子弹,那伙人闯到征收局后院来行凶的时候,她一准是一枪一个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这些天她一直被这场无妄之灾包围着,她被自己的痛苦淹没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和自己一起被那伙人掳走的两个小丫头,她想,她们也肯定遭了跟自己一样的灾难!她现在也没法去寻找她们了,但她们是跟着她才遭遇这场灾难的,才有了跟她一样的痛苦命运。她想,她得去给自己报仇,也要去给她们报仇! 她丈夫是她父亲收养的故人之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成亲后,父亲给女婿谋到了彭州县征收局局长的职位,她们小夫妻才去了彭州。 从彭州回来后,丈夫去给父亲帮办营务去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也不想丈夫来碰自己,母亲又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就干脆住到了母亲房里。 她知道父亲在家里藏了一支好枪和两百发子弹。她要用这支枪去为自己杀仇。 入夜之后,她等母亲睡熟了,就悄悄起身,轻轻地取出那支枪和那些子弹,然后在自己屋里找出以前穿过的一套巡防军的号衣,把自己穿戴起来,提了枪和子弹,悄悄地出了府门。 她在成都生活了不短的日子,对城里的街道都非常熟悉。她出了府门,她就直奔城西北。 巡逻的士兵见她这身衣着,也没有盘查她,她很快就到了西门城楼下,又非常顺利地上了城头,然后顺着城墙走到了城西北。 她刚到城西北,就碰上了父亲。 田征癸喝问道:“口令!” 她不知道今晚的口令,就愣在了当地。 田征癸见她不答口令,就低声叫道:“来人,把奸细抓起来!” 她才低声叫道:“爹,我是是芸儿!” 田征癸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但还是不敢相信,就把灯笼提起来,在女儿脸上照了照,才看清楚,真是自己的女儿,就轻声问道:“芸儿,你不在家里陪你娘,跑到这里来干啥?” 她已是泪流满面,低声说道:“爹,女儿来报仇!” 田征癸又低声地说道:“有爹在这里杀这些乱贼就行了,你来报什么仇?” 女儿低声说道:“爹,女儿的仇人就在城下,女儿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田征癸把女儿带到一边,又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仇人就在这里?” 她就轻声说道:“爹,我问了,这城下的就是彭州来的那群畜牲,他们祸害您女儿,让女儿活得生不如死,女儿一定要亲手把这群畜牲杀了!” “芸儿呀,你怎么杀?” “等天亮了,那个胖子一出来,女儿就先把他杀了!那个胖畜牲就是女儿的死仇!然后再杀其他的,他们出来一个,女儿就杀一个!” “好!爹让你亲手杀仇!” 于是父女俩站到垛口边,田征癸把对方的营门指给了女儿。 田紫芸就对父亲说道:“爹,天亮后,女儿就在这儿等那畜牲出来,他一出来,我就打碎他的那个猪头!” “好!爹给你把这里给你准备一下!” 田征癸就让手下去城下取了一些砖来,他亲自在垛口上砌了掩体,只在中间留下了一个不大的孔,既能观察城下的情况,又不会遭到城下快枪的射击。做完这些,父女俩就没再说话,各自依着城墙闭目养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4 神枪夺命鬼见愁 天一亮,成都四周又响起了枪声和呐喊声,但这城西北又跟昨天一样,一直没有动静。直到辰时初刻,骆大胖子才带着他的人马冲出营来,他这一队人马又抬着十几架云梯向城墙边冲过来,城头上却没什么动静,他以为他又能像昨天那样,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错了。 他见抬着云梯向前冲的人没遭到射击,就带着几个心腹走出营门,又在那里指手画脚。 骆大胖子本来特别怕自己不小心让流弹给搞死了,他基本不出营门,只在营内指挥,但昨天他到营门口指挥,就差点儿让手下的兄弟攻上城去了,所以他觉得,他出到营门外指挥就能给兄弟们鼓劲,兄弟们就能比往天干得好,所以他今天特意走到营门外来指挥。但他没有注意到,城上正对他营门的那处垛口砌了砖,当然也没发现那砌了砖的垛口,只在中间留了一个枪孔。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也许就是说他这种人的。他见他那些抬着云梯冲向城墙的兄弟居然没有遭到城上的打击,他就放心地站在营门口,口说手指,给身边的几个心腹讲进攻的要领。 天亮后,田紫芸就站在枪孔前,把枪里的子弹上了膛,然后就一直瞄准着骆云光的营门,她在等待胖子的出现。 田征癸为了让女儿田紫云亲手杀了骆大胖子,所以当骆大胖子的人抬着云梯冲向城墙时,并没有射击,这也就让骆大胖子放心大胆地走到了营门口。 田紫芸看见骆大胖子在那营门口指手画脚,张牙舞爪的样子,早已恨满心怀,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明,握枪的双手都沁出了汗,她一直在瞄骆大胖子的心脏,但最后还是决定打碎他那张丑恶的脸 骆大胖子正指手画脚地正说得起劲,突然间,他听到“呯”的一声枪响,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子弹就击中了他的鼻梁,穿透了他的肥大的脑袋,他“卜通”地一声就栽在了地上,挣都没挣一下,就死了。 他身边的那几个亲信见他突然倒地,懵头懵脑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呯,呯,呯”又是接连几声枪响,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全都栽倒在营门口了。 这几声枪响之后,成都西北面的城墙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抬着云梯冲向城墙的人遭到了猛烈的射击,骆大胖子安排在营门附近的快枪手,也开始向城上射击,但是他们的头只要冒出工事,立即就被田紫芸开枪击中,只一小会儿,那些快枪手就被撂倒了二十多个,骆大胖子的快枪阵地就被打哑了。 抬着云梯攻城的人遭到城上的射击,又失去了快枪的火力掩护,很快就倒下了一大片,其余的人丢了云梯,就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后退的过程中又有不少人被打死。 田征癸就这样把保路军在成都西北面的这一波攻击打垮了。 如果不是这高大的城墙让他下不去,他真想就势发起反击,将城下这群匪徒统统杀尽。 往天,骆云光的人马只要退回营地,也就没有危险了,可今天就不一样了,他们虽然退回了营地,但有一支枪,一直盯着他们,只要听到枪响,营地里就一定有人倒下。刚开始,营中的人还以为是城上打冷枪,后来才发现是被神枪手盯上了。 骆大胖子死了,城西北这一路保路军就成了群龙无首,现在又被神枪手盯上了,整个营盘就像炸了窝儿了。 “妈呀,这是见鬼了吧!” “哪里是见鬼,是鬼见愁哇!” “我们还是逃命吧!” 眼看就要炸营了,骆大胖子手下的几个小头领就聚在一起商量。 有人说道:“骆大哥死了,这一路人就没头了,我们撤了吧!” 有人问道:“你不想给骆大哥报仇了?” 那人说道:“城上有神枪手,报仇,报屁的仇啊!弄不好,我们自己也要栽在这城下,还不知道有谁给我们报仇呢!” 又有人说道:“我们撤了会连累其他人的!” 那人就问道:“那你说咋整?” 说要连累别人的那人就说道:“骆大哥死了,我们这几个人也喊不动下面这些兄弟,我们向南门的秦大龙头救援吧!听说他是这次围攻成都的总指挥,如果他不叫个有威望的人来统领兄弟们,我们就撤回彭州,或者我们就散伙!兄弟们,你们觉得咋样?” 其他几人想想,也觉得没别的什么办法,都点了头。 最先说话的那人就说道:“好嘛!你去找秦大龙头,我们在这里等,如果他不叫个有威望的人来,你一回来,我们就回彭州。” 那人就说道:“我这就去,你叫兄弟们躲好点儿,不要叫鬼见愁把命都拿去了!” 那人说完就去南门见了秦载赓等人去了。 再说田征癸打退了城外保路军的进攻,见敌人不再攻城,就派人去给赵尔丰报告了城西北的战况。赵尔丰听了田征癸这边的战况报告,想知道田征癸是怎样打得敌人不敢进攻的,好在全城推广,就亲自去了城西北。 他一见田征癸就说道:“征癸,你这里是怎么打的,就把匪徒打退了,快给本帅说说,也好在全城都这么打,早点把匪徒打垮。” 田征癸就把整个经过给赵尔丰说了。 赵尔丰就说道:“把你家小姐请出来,让本帅见见!” 田征癸就叫过女儿,说道:“芸儿,快见过大帅!” 田紫芸朝赵尔丰蹲身福了两福,低头轻声说道:“芸儿见过大帅!” 赵尔丰说道:“田小姐不必多礼!田小姐如此身手,是我成都的穆桂英啊!” 田紫芸说道:“大帅,芸儿从没想过要用这快枪杀人,只是我在彭州受辱,使夫君蒙羞,使家门蒙羞,本该一死,但又没死,昨日听说这城外的匪徒是彭州来了,芸儿想,肯定是我的仇人,所以就到这里来了,芸儿就想亲手杀了这些仇人,然后以死明志,以雪家耻。” 赵尔丰安慰紫芸道:“田小姐,你在彭州蒙难,是遭匪人陷害,罪不在你,而今你又亲刃仇敌,助父杀敌,打退匪徒,本帅一定电请朝廷下旨旌褒,还你清白,你可千万还要自寻短见!” 田紫芸又向赵尔丰福了两福,谢道:“谢大帅美意!只是芸儿实难忍耻苟活!” 她话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赵尔丰就对田征癸说道:“征癸,你亲送女儿回府,好好开导她,千万别想不开,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的耻,这是匪徒造的孽,这是大清朝的耻,本帅一定呈请朝廷下旨旌褒,还她清白!” 田征癸也谢道:“谢大帅恩典!谢大帅恩典!征癸没齿不忘!” 说完就亲送女儿回府了。 赵尔丰本以为田征癸有什么更好的战术,没想到是田征癸的女儿用狙击的方式打垮了对方的进攻。他想,他是堂堂的四川总督,他不能让一个已经受到伤害的女子,再在这城头抛头露面,让人嗤笑,所以他让田征癸亲自把女儿送回府去。 赵尔丰回到督署,就把这事给三个师爷说了,然后让廖思乾写了奏折上奏朝廷,请求朝廷下旨旌表田紫芸。但因国事日非,直到清亡,朝廷也没回复赵尔丰的这份奏折。 骆云光手下那个兄弟来到南门,见到了秦载赓等人,就把骆云光身死c城西北攻城受挫c城上神枪手枪枪要人命c有人主张撤走等情况说了。秦载赓等听了,觉得事态严重,稍微商议了一下,就决定让胡重义带他的那些人手去城西北,争取把城西北这路从彭州来的人马安定下来。 龙鸣剑对秦载赓说道:“大哥,我也跟三哥一起去!” 秦载赓问道:“重义去就行了,你还去做啥?” 龙鸣剑答道:“大哥,我去看看,了解一下,看城上是用什么手段下这杀手的,好知会各路人马,以防再遭暗算!” 秦载赓想了想,说道:“好!四弟,你小心些!了解清楚了就赶快回来,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还得商量商量,得找个有用的办法,不然,我们把人手都赔进去了,也拿不下成都!” “好,大哥,我快去快回!” 秦舒月一直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她见龙鸣剑跟胡重义去城西北,她也跟了去。 七月十六下午,从东边赶来的保路军接手了东山庙和东门的营地后,龙鸣剑和秦舒月就带着兄弟们回到了南门。这些天,秦载赓一直让妹妹呆在他的中营,没有让她参加对南门的攻击。但只要龙鸣剑出营指挥,她就一定跟在他身边。秦载赓也就习惯了妹妹去保护龙鸣剑,所以妹妹跟龙鸣剑去城西北,他也没阻止。 龙鸣剑和胡重义去到城西北后,很快安抚住了骆云光的这路人马。龙鸣剑就找了一些人来,了解骆云光被射杀的情况:“各位兄弟,骆大龙头他们是咋死的?” “骆大哥当时带了几个兄弟,就站在那里,”一人边说边指了指营门口,“在吆喝大伙冲快点,因为当时城上没有人,更没有开枪,他想叫大伙把云梯搭上墙,趁势抢城,可他没吆喝两句,我就听见‘呯’的一声枪响,接着又是‘呯,呯’的几声枪响,我就站在这里,我就看见骆大哥他们几个都栽倒了,接着城上的枪就响成了片,冲城的兄弟就被打回来了。” 龙鸣剑又问道:“你们没开枪还击?” 那人又答道:“开枪了!可开枪的兄弟在那里,”他又指了指营门边的快枪队的掩体,“只要一露头,就挨城上的枪子,只一会儿,就死了二十几个!后来,一有兄弟在营盘里走动就挨枪。” “那你们骆大龙头的尸体呢?” 另一个人说道:“枪声停了好一阵后,我们就摸到门口把他们拖过来了,现在正在营后挖坑儿,想把他们就埋这里了!” 龙鸣剑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走嘛,过会儿可能就放坑儿里盖土了!” 龙鸣剑等赶到营后,他们看见那里挖了一个大坑儿,坑已挖完,人们正准备把那些死了的兄弟往坑里放。 龙鸣剑忙喊道:“慢!让兄弟看看再埋!” 那些人就停了手。龙鸣剑过去,把每一具尸体的中弹部位都看了一遍。骆云光和那些快枪手都是头部中弹,骆云光那几个心腹是胸口中弹。 龙鸣剑看完了,轻轻说道:“枪枪要害,枪枪毙命!这边城上的守军枪法就这么好?” 听他这么说,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秦舒月冷不丁地说道:“不是守军枪法好,是城上有个神枪手!” 龙鸣剑看着秦舒月问道:“你的凭据呢?” 舒月说道:“比如我,在城上一个你看不见我但我看得见你的地方,当你进入我的射程,你能逃得过我的枪子么?” 龙鸣剑一下就明白了,就使劲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要是那枪又好,射程更远,就是不出营门,也可能被射杀了!” “对!” “走,我们再去营门那边看看地!” 他们就去到营门那边,躲在掩体后观察了一阵,真的就发现了田紫芸的那个射击点。 龙鸣剑就对舒月称赞道:“妹子,你真行!” 他们给胡重义讲了这个情况,让他小心对方的这种暗算,然后就回南门了。 回南门的路上。 龙鸣剑和秦舒月并辔而行。 他们骑马,目标太大,怕成为城上神枪手的靶子,所以他们没敢绕着城墙走,而是从骆云光的营盘后面走的。 龙鸣剑问道:“妹子,你咋晓得是神枪手干的?” 秦舒月答道:“龙哥,舒月也算是个神枪手啊!” “是神枪手就看得出?” “当然啰!你想,这个骆大龙头,他跟那几个人是在营门中枪的。那营门离城头,少说也有五六百步,他挨的那一枪,正中鼻梁,而且那是当时城上放的第一枪,就肯定不是流弹。再说,他身边的那几个兄弟,也是个个胸口中枪,要是不是神枪手,咋可能都打他们的胸口?” “对!肯定是个神枪手!那后来被打死的那些使快枪的兄弟,也是被这个神枪手打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5 恶战间隙话情语 听了龙鸣剑问话,舒月笑了笑,说道:“肯定是!他们都是头上中枪!只是这神枪手换枪的动作也太快了!” “为啥?” “龙哥,你想,我们用的这些快枪,打一枪要拉一回栓。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打死了骆大龙头他们几个,没给一个人留下逃生的机会,他换枪的动作真的太快了!” “妹子,这神枪手用的是杆好枪,听说西洋有五发装自动退壳的,他可能用的就是这种枪。所以他不用换枪,就能连放五枪!” “原来是这样!我要有杆他那种枪就好了!” “妹子,眼下弄不到,以后我给你弄一杆!” “哼,说得好听!等你把这仗打完了,就又不晓得要躲到哪里去了,还会想着给妹子弄好枪?” 听秦舒月这么说,龙鸣剑就有些尴尬,他就讪讪地说道:“哥说话算数,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一定给妹子弄杆好枪!” “龙哥,你要是让妹子跟你在一起,比给妹子弄什么好枪都强啊!” “妹子,哥真的不能啊!家里已经有你嫂子和侄儿了,哥不能不要他们了吧?” “那位嫂子是你自己找的吗?你喜欢她吗?” 龙鸣剑语塞了。 他的婚姻太传统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给定了日子,一乘花轿就把新娘子接进了门,拜堂成亲,进了洞房。然后两个原本陌生的男女,就在一起过日子,生孩子。也许天天生活在一起,婚后也能培养出感情来,可他这些一直在外边东奔西走,回家小住的日子都不多,儿子都九岁了,可一点也不跟他这个爹亲近,他回家的时候,儿子总是躲他远远的;妻子呢,默默地做家务,服侍婆婆,就是夜晚睡在一张床上,他不主动,妻子也不会主动跟他亲热。在他心里,他知道自己有家,有妻儿,但他说不上喜欢妻子,更说不上爱。只是他觉得,妻子这十来年不容易,他不能抛弃她。 遇上秦舒月,他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爱。这一年多来,他只要不忙他的革命,每当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时候,他就会思念舒月,虽然他不敢接受舒月的情,但他也渴盼这种深入骨髓的爱。但他觉得他不能对不起妻儿,因为他欠他们的太多太多,多到他已经无力偿还!他不能因为自己对舒月的深深的爱恋,不能因为想满足自己对情感生活的需要,就抛下妻儿不管。他不愿做陈世美!他只能忍受这种爱而不能的煎熬,所以他既渴盼看到舒月,但又十分害怕见到舒月;既盼望与舒月单独相对,但又十分害怕这单独相对的时候。 这些天,一直忙着打这一仗,他一直为打成这种胶着状态着急,舒月虽然时常出现在他眼前,他却一直没有空闲来品味舒月对他的这份。现在两人并辔走在回南门的路上,他本来怕触及情感的话题,可不想还是触及到了。 他不知该怎样回答舒月的问话,只好沉默了。 他们这些因到东洋留学而走上革命道路的人,其实都非常羡慕他们的领袖孙先生,都希望自己也能像孙先生和宋女士那样,轰轰烈烈c刻骨铭心地爱一场,但当这份爱来到他面前时,他畏缩了。他觉得已经因为无爱的婚姻,他伤害了一个女子,他不能再因为爱而伤害另一个女子。他想,他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革命,他随时都准备把自己的生命献出。他也知道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他不愿一个爱他的女子真的为他守寡。他真心地爱舒月,但他也真心地拒绝舒月的爱,所以他痛苦。 秦舒月是大胆而泼辣的。 她见龙鸣剑不回答,就固执地又问道:“那位嫂子是你自己找的吗?你喜欢她吗?” “妹子,不说这个!” “为啥不说?” “妹子,你嫂子也是你大哥自己找的吗?” “我不知道!我哥和嫂子成亲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 “那他们应该也跟我一样!你看你大哥多喜欢你嫂子!” “他们跟你不一样!” “为啥?” “他们是师兄妹!他们一起在青城山学艺,一起出师,然后才成了亲。” “哦!他们是跟我不一样!不过,妹子,你们罗泉井那么多人家,你看他们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吗?他们该不是师兄妹成亲的吧?” “龙哥,你跟嫂子成亲十几年了吧?” “是啊,你侄儿都九岁了!” “那你跟嫂子在一起过了多久呢?” “十几年啊!” “我是说你没离开嫂子的时间!” “有三年多。” “成亲十几年,在一起就三年多,你还喜欢嫂子?” 龙鸣剑又语塞了。 “我们罗泉井那么多人家,他们不是师兄妹成亲,他们都生活得好好的,是因为他们天天都在一起,但这也不是说他们就相互喜欢。” “可天天不在一起,也不能说他们就相互不喜欢。” “他们相互喜欢的理由呢?” “比如我和你”龙鸣剑说理由,说了半截话,才发现说漏嘴了,忙改口说道,“比如我和你嫂子,就是这样!” “是你和‘我’,咋改成了你和嫂子呢?” 龙鸣剑脸红了,又无言以对。 “你心里明明喜欢我,你为啥要这样折磨自己,又折磨我呢?你说呀!” 龙鸣剑没回答,他不能也不敢回答。 舒月道:“龙哥,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是怕人说你是陈世美!” “我其实还比不上陈世美!” “为啥子?” “陈世美是状元,公主看上了他,要招他做驸马;我呢?居无定所,四处奔波,就想革满清朝廷的命,要功名没功名,要银子没银子,在官府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叛贼!我在外奔走这些年,把一家老小都丢给了你嫂子,你说,我能对不起她吗?” 舒月虽然伶牙俐齿,但龙鸣剑这一问也把她问得无语了。 她虽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更爱慕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想,就算没有夫妻缘份,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不枉此身! 两人一时无语,就默默地向前走着。 他们走了一会儿,就已看到南门了。 龙鸣剑就说道:“我们赶紧把城上有神枪手这事儿告诉大哥!” 他说着,在马臀上拍了一下,他的马就冲了出去。 秦舒月就用双腿在马腹上夹了一下,她的马也冲了过去。 回到南门后,又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秦载赓,秦载赓马上就派人去向各路人马通报了这个情况,让大伙都小心点,避免再遭这种暗算。 其实以后几天却也没再发生这种事了。 秦载赓安排完了,才和龙鸣剑c王天杰坐下来研究打仗的事儿。 秦舒月插言道:“哥,城上用神枪手搞暗算,我们也可以以牙还牙!” 秦载赓一听,就高兴地问道:“以牙还牙,好!咋整?” 秦舒月说道:“我们也在营门外整个掩体,我就躲在那里,等城上的人一露头,我就开枪,肯定把他打死!” 龙鸣剑道:“这营门就对着城门,又有瓮城,城墙还那么高,又有雉垛,根本没法瞄准城上的人啊!” 秦舒月道:“掩体不对着城门,再垒高一些,就行了!” 秦载赓就说道:“好!我们试一下!” 天黑以后,他就带了一些兄弟,趁着夜色,在营门左右两侧各垒起了一个较高的掩体,又给掩体作了一些伪装,远远地看去,就像两个瞭望哨。 准备完了,秦载赓就说道:“鸣剑,天杰,明天你们指挥攻城,我和舒月,就做神枪手,专门打城上垛口边露头的敌人,你们看能不能趁势用云梯抢城!” 王天杰说道:“好!大哥,你们兄妹自己也小心些!” 龙鸣剑道:“你们得各准备三支枪,还要一个兄弟专门装子弹!” 秦载赓道:“行!” 于是,他们又安排人去准备云梯去了。 七月二十二,天亮后,围绕成都的攻守战又开始了。 秦载赓兄妹都是百发百中的枪手,他们在南门的攻城战中打出了一波。 随着一场炮响,南门外的保路军又抬着云梯攻城了。守南门的董副将看他们还是老招数,就命令城上的士兵凭借垛口开枪阻击。 可今天跟往常大不一样。 往天,南门左右两侧城墙上的士兵,他们靠近垛口开枪,城下的枪手不容易打着他们。今天,他们刚在垛口边露头,就挨了枪子,而且都是头部中弹,立即倒地身亡。 董副将不知道,在保路军开始攻城前,秦载赓兄妹就已经在掩体里等候着了。 秦舒月把一支枪放在射击孔里,另两支枪放在顺手处。她把枪托顶在右肩窝,然后就不断变换姿势,瞄准城上不同的垛口,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攻击几个垛口出现的敌人。三支枪都拉好了枪栓,子弹都上了膛。 攻城开始后,城上的一个士兵出现在她正对的那个垛口,他向城外张望了一下,就端起枪正准备射击了。 可秦舒月的眼睛,枪的准星,他的头,已经连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手还没有扣动扳机,秦舒月的枪就响了,“呯”的一声,那个士兵就仰面倒下了。 秦舒月把手里的枪往后一送,又抓过第二支枪,瞄准左边斜对的垛口,枪又响了,对面的那个士兵也仰面倒下了。 就这样,她一连开了十几枪,把城上的人打怕了,几乎没人敢靠近这几个垛口开枪了。 秦载赓那边也是这样。 城上出现了这样的火力空档,城下的保路军就抬着云梯过了护城河,向城墙根逼了过去。 城上不能用快枪有效地阻击攻城的敌人,看着敌人抬着云梯过了护城河,向城墙根逼了过来,董副将大急,忙命令一部分士兵靠在垛口的死角上,向城外射击,另一部分士兵则准备滚木礌石,等敌人把云梯搭上城墙时,来砸敌人的云梯;同时又派人去督署告急。 接到董副将的告急,赵尔丰立即带了林朝义和卫队赶往南门。 他到南门时,董副将已经艰难地打退了保路军这这轮进攻。 秦载赓兄妹虽然把南门左右两边各四五个垛口的火力打哑了,但受掩体射击孔的角度限制,他们压制不了其他垛口的火力,其他垛口的火力仍然给攻城的保路军以有效的杀伤,所以虽有几架云梯搭上了城墙,结果还被城上的滚木礌石给砸碎在城脚根了。 赵尔丰向董副将问了战况,就拿起望远镜朝城外观察,观察了一阵,他发现了秦载赓大营外左右两侧那突起的掩体。 他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对林朝义说道:“朝义,你来看看!” 林朝义看了看,就说道:“大帅,狙击手!” 赵尔丰点头道:“对!想不到,昨天征癸在城西北用的这一手,今天就被秦载赓用在了这里呀!” 林朝义道:“大帅,对付这狙击手不难,把垛口变成小枪孔就行了,从小枪孔向外射击,狙击手就没法攻击射击的人了!” 赵尔丰就对董副将说道:“听到朝义说的了么?” 董副将答道:“听到了!” 赵尔丰就说道:“让人去城下弄些砖来,把垛口变成小枪孔!” “是!” “叫炮手把城外那两个突出的掩体给平了!” “是!” 过了一会儿,“嗵”c“嗵”c“嗵”,几声炮响,秦载赓营门外的这两个掩体被砸垮了。 因为当时满清在四川的军队没有新式火炮,就只有实心铁弹铜炮,所以只是把掩体砸垮了。 赵尔丰又对身边的亲兵说道:“去沿城传令,守城诸将,随时查看城外是否有匪徒垒得很高的工事,有,都用炮给平了!” 其实城外也就南门这一处出现了这高垒的工事,保路军的其他首领都没想到用狙击手打击城里的官军。 攻势被击退后,秦载赓兄妹也从掩体中回到了营里。 看被砸垮的掩体,秦载赓说道:“好险!晚一点下来,我跟舒月都要成肉饼了!” 秦舒月道:“我要成了肉饼,有人就高兴了!” 王天杰就问道:“谁就高兴了?” 秦舒月朝龙鸣剑努了努嘴,说道:“他啊!还会有哪个?” 龙鸣剑脸一红,什么也没说。 秦载赓忙制止道:“舒月,我们说正事,莫说不相干的!” 龙鸣剑接过话说道:“这个办法太危险了,后边不能再用了!把掩体搭高了,城上一眼就看清楚了,就会用炮轰,掩体矮了,又不好射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6 寂寞静夜动乡愁 王天杰也说道:“这种打法在海外叫做狙击,用来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方的首脑很有效,但用在战场上,作主要攻敌方式,它的效果就不能持久发挥!所以昨天城上用了,就把骆去光给打死了,今天我们也突然一用,也差点就搞出了抢城的机会!但这种打法马上就让城上发现了,就用炮火把掩体毁了,所以这个打法只能偶尔一用。” 秦舒月却说道:“今天要是多几个神枪手,在几处下手,我们可能就杀上城去了!可惜这办法接下来就不能用了。不过,我觉得,这枪好,可以打几百上千步远,就在这营盘里边,也可以活动着打,应该也有效果!” 龙鸣剑听了,赞成道:“妹子这想法好,接下来,你可以试一下!” 秦载赓也说道:“鸣剑,天杰,你们还接着指挥攻城,我也再试一下,看能不能打出个结果来!” 龙鸣剑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点头答应道:“要得!” 秦舒月又说道:“你们先歇着,我去转一会儿!” 她说着就提枪走了。 她去到营垒左面边上,悄悄地观察城上的情况,她看见城上正在用砖把垛口砌成小枪孔。 因为离城外敌营有上千步的距离,所以城上砌砖的人也很胆大,一边砌砖一边还朝城外张望。 秦舒月看到城上这个情景,端起枪就向城上瞄准,瞄了一小会儿,她就扣动了扳机,“呯”的一声,城头上一个人就应声而倒了。 枪响,人倒,城头一下就炸了窝—— “妈呀!神枪手又出手了!” “快躲呀!莫叫他把命给拿走了!” 士兵都躲到了女墙脚下。 负责监视城外动静的那个排长,从垛口朝城外看了看,没见什么动静,就吼道:“都起来干活儿!城外打冷枪,哪有屁的神枪手!” 他吼完,又伸头从垛口朝城外看。 说时迟,那时快,秦舒月的枪又响了。 那排长还没看到敌人在哪里,自己已仰面倒在了垛口下。 刚被他吆喝起来的那些士兵,又是一声喊,全都躲在了女墙下。 这两声枪响,把在城楼里闭目养神的董副将吓了一跳,忙大声问道:“匪徒又攻城了!” 城楼外负责监视的答道:“大人,没有!” “这枪声咋回事儿?” “城外打冷枪!” “叫人去看看,那边在闹啥子!” 很快有人来报告了:“大人,神枪手又来了!右边城上死了两个,一个是正在砌垛口的张大,另一个是在垛口监视的吴排长。” 董副将自己飞快地跑到瓮城的垛口边,用望远镜朝城外观察了一遍,城外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于是他传令道:“加快砌垛口,不准把头伸出垛口外!” 秦舒月沿着营垒左边走了一遍,再也没有发现猎杀的目标,就回到了中军帐。 她对秦载赓等说道:“我才放了两枪,城头就没人影了!” 王天杰问道:“打倒了两个?” 秦舒月答道:“应该是!我看见他们仰面倒过去了!” 秦载赓就说道:“我也去试试!” 龙鸣剑却叫道:“大哥,等一下!” “为啥?” “兄弟想到攻城的办法了!” “你说说!” 龙鸣剑说道:“大哥,你跟妹子去准备好,一会儿我让兄弟们在营门口鼓噪起来,城上的人肯定会从垛口向外看,他一露头,你们就把他干掉,最好能多干掉几个,他们肯定会吓得躲起来,但我们却不趁机冲上去攻城,也不再鼓噪。歇一会儿,我们又来一遍,引他们露头挨枪。然后又歇下来。多来几遍,他们就会以为我们就是要引他们露头挨枪,他们就不会露头了!这时,我们让一些兄弟继续鼓噪,其余的人就悄悄地摸到城墙根,架起云梯抢城,等城上发觉,他就来不及阻击了!你看咋样?” 秦载赓听完,赞道:“好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个办法值得一试!” 接下来,从中午到下午,他们就这样搞了几遍。城上的吃了几次亏,也就学乖巧了,城下再鼓噪时,也没有人露头了。 “只是想冷枪杀人?”董副将想,“不会这么简单!这么搞怪,肯定有阴谋!” 于是他传令下去:“严密监视,防敌偷袭!” 龙鸣剑再次让兄弟们鼓噪时,城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就下令悄悄抢城了。 南门外的保路军,一部分大声鼓噪,另一部分就抬着云梯,悄悄地向护城河摸了过去,看看他们就要靠近护城河了。 城上一声枪响后,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子弹就像密集的雨点,扫向了悄悄抢城的保路军。 遭到了城上猛烈的阻击,龙鸣剑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又失败了。 这一天,成都其他方向的攻守依旧,攻的攻不进去,守的依然守得艰难。 战场上的双方依然胶着着,依然没有出现转机。 从七月十六打到七月二十一,城外攻城的攻不进去,城上守城的打不退敌人,完全是一种胶着状态。面对这种胶着战况,秦载赓c郝天民等人在城外着急,赵尔丰在城里更是焦头烂额。 七月二十一晚上,赵尔丰怎么也睡不着,他就披了衣服在督署议事厅绕着圈子踱步。 他想,像这样拼消耗,城里的人马和弹药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在康边,他也打过不少恶仗,但从来没遇到过眼下这种情形。那些叛乱的藏匪,凭借从拉萨弄来的精良的武器,充足的弹药(这是英国在印度的殖民政府支持势力实现分裂中国的),也是亡命地和他的康边巡防军交战,不到死伤遍野,绝不后退。但往往是一战下来,如果遭到大量杀伤,那些残余藏匪就会逃往深山密林,一直等恢复了元气,重聚了实力,又才杀出深山密林,再跟巡防军拼命。可眼下攻成都的这些保路同志军,不管死伤多少人,仍是冲杀依旧,仍是拿着那些没有什么威力的弓箭c长矛c大刀,猛扑城垣,第一天被杀死不少,第二天仍然蜂拥而来,前仆后继,不杀到天黑,绝不休兵。 他虽以善战,善打恶仗闻名,但眼下这种恶仗他还是第一次遇上,真让他心惊胆裂,心生气馁,可他又不得不面对,不得不继续。 从早上到天黑,他只有一遍又一遍地巡城,指挥守城人马向城外的敌人倾泻子弹,然后再一遍又一遍地发电报向朝廷告急。 朝廷的回电也只是一遍一遍地让他坚守待援,他不知道援兵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坚守多久。 他没办法了,只好让尹良c尤愚溪二人再次去劝说蒲c罗出来息兵,结果还是被蒲c罗等人一口回绝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回天乏术了。他想起了世间流传的那句谭嗣同的绝命辞: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他真怕这也要成自己的绝命辞了。 这几天,他也是白天满城跑着指挥作战,晚上召集守城会议,忙得晕头转向,形势却没有一点好转,让他疲惫而焦急,但他也实在无法可想。 今夜,他没有开守城会议,他觉得再议也没什么结果,就让文武官员该值夜的值夜,该回去睡觉的都回去睡觉。 他自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赵尔丰走到议事厅的大门口,抬头看了看已上中天的大半个月亮,今夜的月光却特别明,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自己远在辽阳的家小。 赵尔丰的家原本在山东,不知是哪代人因为在关内活不下去了,就出关去了关外,后来就在辽阳定居了。在那里世代耕读习武,经过很多代人的努力,成了当地的名门旺族。到明末时,家族中的青壮都跟了大明蓟辽总督熊廷弼,在山海关外抗击日渐强大的努尔哈赤,后来熊大帅遭诬坏事,九边传首;他们又跟了新任蓟辽总督袁崇焕,可崇祯皇帝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把袁大帅处了剐刑,他们又跟了末任蓟辽总督洪承畴,可大凌河一战,关外明军全军覆没,洪承畴先做了俘虏,后归顺了满清,他家先人看这是天意难回,也就举族归顺了满清,被编入了汉军正蓝旗。 后来从龙入关,虽也立了些军功,但清朝定鼎这二百多年间,他赵家也没出过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物。直到他这一代人,他赵家才算是发了,他兄弟四人,先后入了仕途,大哥和四弟做的官都不大,却也清闲自在;他和二哥赵尔巽却是官运亨通,节节高升,眼下他二哥是东三省总督,他是四川总督,在全国这为数不多的总督位置上,兄弟两就占了两席,虽说不上权倾朝野,可也算是门庭显赫了。 他自己的家呢,儿子们都大了,因为自己这些年给朝廷立下的功劳,朝廷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都选出来做官了,大儿子都已做知府了;两个女儿也都出嫁了,在辽阳的府邸里,就只剩自己的夫人和几房姨太太了,他不知道她们这个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她们不会想到这个长年在外的老头子正困坐围城吧?他自从到康边任职,他就把家小都送回了辽阳,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家人了。 他想,如果是在太平时节,他的家,他的家族,该是何等的声威,该是何等的荣耀啊!可现在呢,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吗? 他想,如果不是贪恋这功名权位,如果不是想让自己的权位再高一点,他这六十多岁的人,早就可以回乡和老伴厮守,就可以在家膝下弄孙,安享晚年了。 他想,如果就在康边,虽然只是个驻藏大臣,只是个川c康c滇边务大臣,虽然打箭炉的日子没有成都舒坦,虽然时不时要和藏匪开战,但自己绝不会像眼下这样心惊胆裂,焦头烂额。 他想,如果,如果,他就不会为那些被自己下令屠杀的手无寸铁的平民,感到良心难安了,他就不会在这些天最短的睡眠中被郝老大那绝望的眼神惊醒了。 他想,自己可能是精力不济了,真该告老还乡了。自己收了那两个初通汉话的藏族女子,两年了,可是她们的肚子却一点儿也没反应。这不正是自己精力不济的表现吗?唉,要是早点告老还乡,又何至于今日呢? 他想,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如果逃不过这一劫,他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小了! 看着那大半个月亮渐渐偏西了。 他自言自语道:“月亮偏西了,离天亮就没几个时辰了,天亮后,天亮后,唉” 看着月亮西沉,西沉 赵尔丰突然一个激灵:西边,对了,西边有援兵! 朝廷一直说已令周边省份出兵援川,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康边巡防营,那是他自己带了几年的三十几营人马,自己却一直不敢私调。 他想,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如果能调来十营康边巡防军,给城外的匪徒来个内外夹击,绝对能打垮这些乌合之众。而且,现在代他护理驻藏大臣c川康滇边务大臣印的傅华封,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对他,傅华封是绝对要买账的。没有他赵尔丰的提携,就绝没有傅华封的今日,让傅华封出兵增援成都,他能拒绝吗? 傅华封手下那三十几营巡防兵,是赵尔丰亲手带出来的,虽不能和袁世凯训练的北洋新军比,也算得上是久经战阵的虎狼之师,只要能调来十营人马,打垮城外这群乌合之众,也绝不在话下。虽然这些人马从打箭炉出发,要好几天才能到成都,但一定比周边各省的援军要来得快。再说城外这群乌合之众,凭他们那点火力,三几天也是打不进城里来的。 想到这里,赵尔丰立即大声叫道:“来人!” 一个亲兵跑过来,问道:“大帅,有事?” “请廖师爷!” 不一会儿,廖师爷就来了。他对廖师爷说道:“朝元,给傅华封发电报,请他派十营人马,立即驰援成都!” “是,大帅!”廖师爷答应一声,却没有马上就去。 赵尔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不妥?” “是,大帅!这属私调,朝廷追究起来,大帅,你可吃罪不起呀!” “朝元,你放心!傅华封不是笨人,他绝对不会请示朝廷的!等解了成都之围,让他们立即返回打箭炉,一切就解决了!” “大帅,是倒是这样,只是怕到时候成都这边的人坏事啊!” “这边的事,我去办,再说我调康边巡防军,也是救他们的命嘛!” 廖思乾见赵尔丰坚决要调康边巡防军,他也觉得只有康边巡防军才能解成都之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就去给傅华封发电报去了。 赵尔丰这才回到厅中,坐到那张大靠椅上慢慢地睡过去了。 找到了调援兵的地方,赵尔丰终于安心地睡了个短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7 违心允婚心泪流 却说郝云峰在他父亲郝天民带人下山之后,他安顿了郝家山山上的事务,就下山住到了中坝场的郝氏染坊,他一边想法召人入会,再组队伍;一边等待成都那边的消息,但一直都没有消息。 一晃就到了七月十三,郝云峰安排了染坊的事,就从中坝场回郝家山。他父亲不在家,山上的大部分男人都出征了,他得主持郝家山人过“月半节”,主持山上的祭祖。 中午才到了郝家山,郝云峰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想祭祖的事儿。走到离寨门还有一里地的地方,路边突然跳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大声地对他喊道:“四哥,你回来了!” 听到喊声,吓了郝云峰一跳,他才抬起头来看,原来是他家五妹玉儿。他问道:“玉儿,你不在家里帮娘做事儿,跑到寨子外来做啥?” “娘说你这两天该回来了,我就出来看看。”玉儿两手捏着辫梢,低着头,喃喃地说道。 这五妹是郝天民十年前在成都领回来的流浪孩子,当时也就七八岁,她自己说她叫卢玉儿,跟爹妈来到成都,后来爹妈都死了,她就在街头流浪了。郝天民把她领回家交给了妻子,成了他家的第五个孩子,他们给她改名叫郝云玉,家里人都叫她玉儿。郝云峰那时也才十一二岁,他就整天跟这个妹妹一起玩,直到三年前,家里给他在武都蹇家定了亲,他才觉得这五妹跟他疏远了。不过,他想,家里还有三个小妹妹,她们跟五妹年龄更近,玉妹更愿意跟她们玩,他自己也要跟父兄学着管理染坊的事儿,也就没在意玉妹的这种变化。只是这两年,娘时不时说起要给他娶亲的事儿,如果玉妹在场,玉妹的脸色就不好看,他才明白,爹在成都领回来这个妹妹,这个小自己两三岁c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她心里喜欢自己这个哥哥;他也发现自己心里喜欢的也是这个妹妹。他有些苦恼了,自己喜欢这个一起长大的捡来的妹妹,却要娶一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蹇家妹子。他一想起这事儿,就烦躁不安。他几次跟爹娘闹,要他们退掉蹇家的亲事,可是爹娘就是不松口,他也没办法。他怕看见五妹,更怕看到五妹看他的那双幽怨的眼,所以这两年,他只要能呆在中坝场的染坊,他就不肯回郝家山去。 郝云峰看了看五妹,问道:“玉儿,家里没啥子事儿吧?” 玉儿把头压得低低地,说道:“这几天没事,过几天就有事了!” “过几天有啥子事?” “四哥,你不晓得?” “不晓得。” “过几天,娘就要给我们把四嫂娶回来了!” “啥子?” “过几天,娘就要给你把蹇家的叶儿姑娘娶回来了!” 玉儿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郝云峰听完就急了,说道:“你咋晓得?不是说日子定的冬月间吗?做啥子又提到这七月间了?我都不晓得,我不娶!” “爹下山前跟娘说定的,爹忙着走,怕你闹,就没跟你说,你第二天也下山了,娘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所以,这两天,娘就盼着你回来呢!” “哪天娶亲?” “二十二!” “哼!这是啥子事哦?我都不晓得,就给我娶亲,哪个娶哪个要!我这就下山!” 郝云峰说完,转身就往山下走。 玉儿忙急跑两步,伸手拉住了郝云峰的衣袖,哭着说道:“四哥,你别走!都怪我多嘴!山上过月半的事儿都准备完了,就等你回来祭祖了,你走了,娘咋办?” 郝云峰站住了。主持今年山上月半祭祖,是他爹下山时安排的,也是他答应了的,他还真的不能就这么下山去了。于是,他气哼哼地说道:“好啊!我跟你回家,一祭完祖,我就下山!” 郝云峰说完,就气鼓鼓地往寨门走去。玉儿没再说话,只低着头跟在云峰的后面。 云峰进了院门,就直接去了堂屋,母亲却没在堂屋。云峰就大声叫道:“娘,儿子回来了!” 旁边的房间里传过来娘的声音:“老四回来了?娘就过来。” 宁氏说着话,从堂屋左边那道门进了堂屋。她拉着儿子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老四啊!娘这几天就等你回来呢,山上把过月半的东西都备好,你不回来,娘还不晓得叫谁来带山上各家各户过节祭祖呢!” 云峰接过话说道:“娘,你不是要儿子回来过节祭祖,是想等儿子回来,给儿子娶亲吧!” 宁氏听儿子这么说,就笑眯眯地说道:“儿子,你都晓得了,好啊!明儿把节过了,把祖祭了,接下来就把蹇家姑娘给你娶回来!等你媳妇过了门,娘的心事就了啦,啊?” 云峰说道:“娘,儿子没见过蹇家妹子,我请娘和爹把这门亲事退了,你们又不退,现在又把日子提前,爹又不在,这亲我不成!” “你爹下山时说了,你娶亲的事儿,就由娘做主,儿啊,你就听娘的吧!” “不!” “好,好,好!今儿咱娘儿俩不说这事儿,还是说过节吧。等把节过了,我们再说娶亲的事儿。” “娘,先过节,娶亲的事儿,等爹回来再说。” 于是,娘儿俩就商量了一阵过节的事,然后,郝云峰就去安排过节的事儿去了。 郝云峰在寨子里忙了半天,快天黑时才回家。吃过饭,就回到自己在后院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他想,等把祭祖的事儿一办完,连夜就下山回中坝场,让娘自己找人去给蹇家说推迟婚期的事儿,把娶亲的事往后再推一推,等爹从成都回来了,再求爹娘把这门亲退了。他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说道:“唉,眼下只能这么办了!” 七月十四,从早上忙到晚上,总算把山上过节祭祖的事儿忙完了。郝云峰就想下山,但夜深了,山里有狼,他就没有连夜下山。第二天一起来,他给娘说了声山下有事,就出门了。 宁氏追到寨门口,见儿子不停步地往前走,就大声地喊道:“老四,你不听娘的话,你叫娘怎么给蹇家说啊!” 郝云峰应道:“娘,你给蹇家爱咋说就咋说,反正爹没回来,儿子不娶这个亲!娘,你最好把这门亲给退了!儿子要等山下的事儿整完了,才回来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郝云峰一下山,可把他娘给急坏了:眼看娶亲的日子就到了,这儿子却不答应娶亲。 宁氏没办法,只好又请媒人去蹇家赔好话,请蹇家同意推迟婚期。 七月十六,媒人到武都蹇家一说,蹇家就不依了。 这蹇家也是明末逃进川西北大山躲避战乱的,后来又从山中出来,在江油县城武都经商,成了武都的大姓人家。这个家族,世代都是安分商人,也是非常传统的那种家庭。他们也经销郝氏染坊的布匹绸缎,在生意上与郝家有往来。现在,郝云峰与蹇家定亲,要娶的就是蹇五爷的四女儿,小名叫叶儿,因为是蹇五爷最小的女儿,在家里最得宠,蹇五爷夫妇一心要给她选个好人家,后来郝家来提亲,蹇五爷见过郝天民的这个小儿子几次,觉得郝云峰这孩子不错,而郝家在这一带也是很有名望的人家,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本来两家商定今年年底给两个孩子成亲,可是郝家一个月前请媒人来说,希望把婚期提前,蹇五爷一想,眼下到处都乱糟糟的,早点给女儿完婚也是好事,就答应了。不成想,眼看过几天就是婚期了,郝家媒人又来说要推迟婚期,蹇五爷就火了。 蹇五爷对媒人说道:“前面定期是两家商定的,一个月前说提前,是他郝家来说的,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现在又来说要推迟,他郝家是耍我是不是?我姓蹇的也不是好欺的!” 媒人忙赔好话,说道:“五爷,郝家主婆让我来给五爷和大娘子赔情,说他家老爷子带郝家山的老少爷们儿去了成都,可能七月二十二回不来,郝老爷子不在家,这给儿子娶亲的事,就办得不慎重了,也怕五爷和大娘子说他郝家太不把你们蹇家当回事儿了!” 蹇五爷说道:“他郝家不是把我蹇家当回事嘛!这定好的期说改就改,我们也没说个二话,现在又来改,你说,我把亲戚朋友都通知了,现在又说不办了,这不是在亲戚朋友面前打我的脸吗?他郝天民不来说个清楚,我就不依他这个教!” 蹇五娘也说道:“他郝家又没死绝,我们那个女婿不是没有去成都吗?做啥子就不能来娶亲了?” 媒人忙说道:“五爷,大娘子,话不是这么说,话不是这么说!你们那个女婿是个孝子,他说,他爹不在家,他不能成亲。” 蹇五爷又说道:“就算是这个话,他今天也该跟你一起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啊!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来,他不是没把我这个老丈人看眼里吗?我家叶儿过了门不就要受他的气了?这事不行!你回去给郝大娘子说清楚,就是我说的,我那女婿不是自己来说清楚,二十二那天,我就亲自把叶儿送上郝家山,看他成不成亲!” 媒人没办法,就只好告了辞,回郝家山来见宁氏。 媒人急忙赶回郝家山,直接就去了郝家。 宁氏见媒人进来,就说道:“辛苦你了!蹇家咋说?” 媒人就说道:“郝家大娘子,蹇家不依呢!说你们这样改来改去的,是作践他们蹇家!要是你家老四不自己去说清楚,蹇五爷二十二就亲自把姑娘送上山来成亲呢!” 宁氏就着急地说道:“这咋整?这咋整?我家老四这回犟得就像头牛,要是蹇家真把姑娘送来了,他又不肯成这个亲,咋整?” 媒人就说道:“大娘子,蹇五爷说让你家老四去说清楚,你家老四不肯成亲,你就叫他去说清楚不就行了?” “要是蹇五爷收拾他呢?” “大娘子,你家改来改去,蹇家都没说要退亲,这就是说蹇五爷舍不得这个女婿,你叫你家老四去,蹇五爷哪就真的会收拾他呢?说不定,他家又同意再改期了呢?” 听媒人说完,宁氏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就说道:“看来,只能叫老四自己去说清楚了!” “这就是啰!”媒人就说道。她说完,就起身告辞。 宁氏就一边说道谢的话,一边送媒人出去。 送走了媒人,宁氏就着急地叫人下山去叫郝云峰回山。 十八日傍晚,郝云峰才磨磨蹭蹭地回到山上。宁氏就把媒人去蹇家的情况告诉了儿子,末了,她说道:“儿啊,娘也没法了,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郝云峰答道:“娘,你就不要逼儿子了!你只要答应儿子一件事,儿子就答应这门亲事!” “啥子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郝云峰又才说道:“娘,有些事本不该跟你说,你也晓得,爹这回带山上的人去成都,是做啥子的,儿子在山下听人说,成都已经打起来了,说不定,过几天,儿子也要再带些人去成都。常言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种时候,就爹和大哥在那边,儿子想,娘也不放心,所以儿子还要带人过去,这亲眼下是不能成了!娘,你只要答应眼下不成亲,儿子就答应这门亲事!” 宁氏就说道:“就算娘答应了,蹇家那边咋办?” “娘,你就别操心了,这事儿,儿子自己去办,办成啥样,你和爹都不要管!明天一早,儿子就去武都。” “你咋跟蹇家说?” “娘,明天,儿子就去武都,跟蹇五叔说清楚,如果他放心,就等我和爹办完成都的事回来,年底娶亲,他要不愿意,我就求蹇家把亲退了,我也不能耽误了他家姑娘!” 宁氏听儿子这么说,也觉得儿子说得在理,就说道:“儿啊,娘答应你,眼下就不成这个亲了,你过后可不能再闹退亲啊!” “儿子绝不反悔!绝不再闹!” “行嘛!你明天去蹇家,要好好跟人家说,把事情说清楚了,不要让人家说我们郝家不地道。去把饭吃了,早点歇了,明天好起早!” 为了能顺利去成都增援,郝云峰狠着心应允了与蹇叶儿的婚事,他的心却早已流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8 无力增援徒怅惆 第二天中午,郝云峰骑马赶到了武都蹇家,进堂屋拜见了蹇五爷夫妇,他站起身,低头说道:“叔叔,婶子,侄儿这里给两老赔不是了!侄儿眼下真的不能迎娶叶儿妹子了!” 蹇五爷一听,把双眼一瞪,大声问道:“啥子?” 郝云峰抬头看着蹇五爷,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叔叔,婶子,侄儿眼下真的不能迎娶叶儿妹子了!” 蹇五爷又把双眼一瞪,吼道:“小子,你说啥子?你给老子说清楚,你不说清楚,老子让你进得了这个门,出不了这个门!” 郝云峰仍然看着蹇五爷,说道:“叔叔,您别发火,您听侄儿把话说完!说完了,您要怎么打整侄儿都行!” “好!你说!” 接着,郝云峰就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末了,他说道:“叔叔,婶子,我郝家山是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债!如果你们放心,等我和我爹从成都回来,侄儿就亲自来武都迎娶叶儿妹子;如果你们不放心,侄儿就这儿当你们的面儿,三刀六洞,把这亲退了,也不耽误叶儿妹子!” 蹇五爷听了,就说道:“既然如此,你爹娘为啥还要让媒人来说,要把日子提前呢?” 郝云峰又一躬身,答道:“侄儿再给二老赔不是了!二老想想,我爹娘有四个儿子,就我还没成亲,有些话,侄儿就不好说了,还请二老谅解,反正我爹娘都是为我好,他们就是有什么不是,二老要怪,责罚侄儿就是了!” 蹇五爷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不怪你爹娘了!眼下不能迎娶,就不迎娶了,等你跟你爹从成都回来了,你就请媒人来说一声,我们就把叶儿送过来,你们成亲。到那时,如果你再有啥子推三阻四,就别怪我蹇某人做得出来哟!” 郝云峰答道:“二老放心,侄儿说话算数,一回来就请媒人来告知二老,然后就亲自来迎娶叶儿妹子!就怕这一去,侄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把叶儿妹子耽误了,侄儿就对不住二老和叶儿妹子了,所以还请二老想想清楚,是不是把这亲退了?” 蹇五爷听郝云峰这么说,又把双眼一瞪,骂道:“屁话!你小子得给老子好好地回来,你要想着,你娘,你老丈人丈母娘,你叶儿妹子,在等你回来,你就不要把自己弄出一丁点儿事儿来!你听清了!” 郝云峰说道:“听清了!” 蹇五爷又说道:“云峰,你也没见过你叶儿妹子,你这要出远门,你就跟叶儿见个面,看看你这妹子是不是丑得见不得人,我们就一定要勉强你娶她。叶儿她娘,你就去叫叶儿来跟云峰见见!” 于是,郝云峰跟蹇叶儿见了第一面。 蹇家留云峰吃了午饭,郝云峰才告辞回去。 郝云峰骑着马往郝家山赶,一边赶路,就一边想。 他本想,这蹇五爷也许会因为郝家把这娶亲的日子改来改去,会一怒退了这门亲,没想到,结果不但没退亲,反而还同意把婚期推后。他自己也实在找不出退亲的理由,就只好答应年底娶亲。 他现在心里只有苦楚万分了。 他想,他跟玉儿,大概本来今生就无缘,要不玉儿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妹妹呢?虽说不是亲妹妹,但也是妹妹,这哥哥娶妹妹,也实在是说不过去的!再说,这蹇家的叶儿妹子,也跟玉儿一样,一个婷婷袅袅的大姑娘,自己当年跟好定亲时虽然没见过,但自己也没有反对爹娘给自己定这门亲,现在自己人也见过了,又没有什么拿得上桌面的理由来退亲。他于是在心里叹道:“唉,反正我也没跟玉儿说过啥子,玉儿也没跟我说过啥子,就当从来就是亲妹妹吧!等爹回来,就让爹娘给玉儿找个好人家吧!” 虽然这样想,心里还是痛,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天黑前,郝云峰回到了郝家山,回家跟娘说了去蹇家的情况。他娘宁氏终于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她对儿子说道:“儿啊,你去蹇家把事情都说好了,也见了你媳妇,这以后就不要再提啥子退亲的话了。再说那样的话,不要说人家蹇家不依,就是娘也不依!是不是啊?” “娘,儿子说过的话是算数的,你放心好了!儿子听人说,成都那边已经开战,我还要下山做些准备,所以,明天天亮儿子就要下山,我这就去吃点饭,然后就歇了。” “好!你去吧!” 他吃了点饭,就躲到自己房间里睡了。 他觉得自己的婚事已成定局,他欠了玉儿妹妹一辈子的债,他永远也还不了这个债,所以怕跟玉儿见面。他虽然想亲口告诉玉儿,在婚姻上他做不了自己的主,好让玉儿死了那份心。但他也觉得,他跟玉儿并没有什么约定,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挑明,与其现在刺痛她的心,还不如等他下了山,玉儿从娘那里知道这个结果,让她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负心,也许慢慢就死了那份心了。 七月二十的中午郝云峰回到中坝场的郝氏染坊,当天下午,罗云豹一行人就到了这里。 当时,郝云峰正在院子里徘徊,他虽然这些天又准备了一些粮草,但怎么送到成都,他还没想好办法。 在院门口的一个兄弟突然对他喊道:“四哥,你来看,好像是云豹哥回来了!” “啥子?”云峰听得心里一惊,边问边向门口跑来。 “好像是云豹哥回来了!” 郝云峰朝走过来的人看了看,说道:“是云豹哥!” 他说着,就跑上去迎接罗云豹一行。 “云豹哥,你咋就回来了?成都那边咋样?” “老四,进院子,进去了,哥给你说。”罗云豹低声说道。 一行人进了院子,罗云豹才说道:“老四,我是送我爹和兄弟们回来的。”他说着指了指一行人带回来的几十个坛子,他已是泪流满面。 郝云峰听得既吃惊又痛苦,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忙问道:“啥子?天佑叔?” “我爹走了!七月十五赵尔丰那老的在成都抓人杀人,你大哥云山死了!” “啥子?我大哥也死了?” “你大哥云山死了,他在成都让赵尔丰给杀了!” 郝云峰立时大嚎道:“天佑叔啊!大哥啊!” 罗云豹已痛苦得脸都变了形,但他还是流着泪冷静地说道:“老四,你先听我说完!第二天早上,这个消息被成都的兄弟送到李家场,你爹,老当家就从李家场发兵,中午,我们就拿下了新都,接着就追到了成都北门,在北门外扎下了营盘。天黑前,赵尔丰派兵出城踹营,我们就打了到成都的第一仗,我们打死了赵尔丰一两百人,但是,我爹和这些兄弟也死了,我爹中了炮,下半截身子都没了!”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当时在天禄叔的后营,老当家让人把我叫到前营,我才知道,后来老当家命我送我爹回山,我不,他就拿出了‘闯王令’,令我送父回山,守孝一年,现在我就向你缴令!” 罗云豹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了那面“闯王令”,身子一躬,双手捧着递给了郝云峰。 他接着又说道:“我们送这么多人的尸体回山,路上实在不好走,到李家场后,就在那里把他们才烧化了,用坛子装了骨灰,扮成送桐油的回来的。” 罗云豹说完,所有的人都哭成了一团。哭了好一阵,郝云峰才问道:“云豹哥,成都那边现在咋样了?” 罗云豹说道:“不晓得!但路上听各柜上看家的兄弟说,各府县都在集中人马,好像是要驰援成都,如果真的是驰援成都,老当家他们怕就要腹背受敌了!老四,你得想点办法啊!” 郝云峰说道:“我是得想点办法了!云豹哥,我们先上山,搭灵堂,给天佑叔和其他兄弟安灵,然后再想法驰援成都!” 他说着突然喊道:“来人!给云豹哥他们弄点吃的,吃完就上山!” 云豹他们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染坊堂屋给大哥云山设了灵位,然后点香c烧纸钱,作了祭拜。 晚上,郝云峰和罗云豹带着人把罗天佑等人的骨灰送回了郝家山,连夜搭起灵堂,安放了每一个人的灵位。他怕母亲和嫂子知道后受不了,他在回山的路上就给兄弟们打了招呼,回山不准说他大哥的事,所以他在山上没有设大哥云山的灵位。 他们做完这些,已是第二天中午了。郝云峰主持,带着山上的男女老幼逐一祭祀死者,一直忙到深夜,才祭祀完毕。郝云峰回到家小睡了一会儿,就天亮了。他又急忙起床,一个人在堂屋里冥思苦想:我得再组一支人马,去增援在成都恶战的父亲。 他在堂屋里转了半天,就没想出一点办法来。他父亲带走了山上的精壮,只给他留下了一百五十多人,现在又有了随罗云豹回来的那几十人。可是,如果有人现在来攻郝家山,他除了用这点人马之外,就只有让完全不能上阵的男人和女人们也参战了。只是山上除了六杆快枪c十杆火铳c十张硬弓之外,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了,除了据险扼守外,根本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现在要想组织一支驰援成都的人马,几乎就成了不可能。 他问自己道:“咋整?” 他想到了武都的巡防营。这几年他在这边负责老营,利用各种机会接近巡防营中的本地人,已经在他们中间秘密发展了上百人入会,加入了信义公。他想,如果把这些兄弟拉出来,这倒是支最有战斗力的人马,但是父亲说过,武都巡防营没有驰援成都的动作,就不能动它,因为不能让平武c松潘里边的藏人趁机杀到坝子里来,不能让坝子里的人遭殃。 想去成都增援,又不能动武都的巡防营,怎么才能再组一队人马呢? “唉——”郝云峰觉得头都要想破了,却毫无办法,于是惆怅满腹,长叹起来。 一个人想不出结果来,于是他想:得叫兄弟们一起来商议了! 他出门去寨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带着罗云豹c曾云飞c王云鹏c李云彪c罗云泽c吴云雷等兄弟回到了自家堂屋。 他让兄弟们坐了,然后说道:“各位兄弟,找你们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去成都增援的事儿,可山上就这么点老少爷们儿了,又还不能全都带走,你们看,这得咋整?” 罗云豹说道:“老四,我看眼下也不会有人来攻老营,我们就把山上这些能上阵的老少爷们儿都带起去吧!” 罗云泽接过话说道:“云豹哥,山上本就没多少能上阵的,带这点人去有啥子用?” 这罗云泽是的罗云豹的堂弟,今年才十九岁。 罗云豹白了云泽一眼,说道:“那你有啥子好办法?” 罗云泽低头嘀咕道:“我没啥子办法。” 一时间,谁也想不出办法,就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曾云飞说道:“四哥,我看这样,我们把山上这几十个青壮带上,再到山下召集点青壮,能有多少算多少,组成一队精干的人马去成都,你看如何?” 郝云峰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他估计按曾云飞说的,有一两天时间,在中坝场和武都一带,组织一支四五百人的队伍也不难,但武器却没着落,可是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就说道:“看来只能这样了!云豹哥,你有孝在身,我爹也令你在山上守孝一年,你就不下山了,这山上的事就交给你了。其他兄弟,马上去召集山上的几十个青壮兄弟,等会儿就跟我下山!” 听郝云峰这么安排,罗云泽又说道:“四哥,云豹哥回来,也没说你爹要我们去成都,你就不怕你爹收拾我们?” 郝云峰说道:“云泽,各位兄弟,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有啥子事,我一人顶着,保管没你们的事!” 罗云豹又说道:“老四,我听你的,我把山上的事管好。只是你走了,哪个管山下的事呢?” 郝云峰想了一下,说道:“云豹哥,你不说,我还把山下染坊的事忘了。这样吧,云豹哥,你管山上,云泽去管山下,你也时常下山去云泽那里看看,你们两兄弟把这里和山下管好,我就放心了。” 罗云豹答应道:“行!要不是老当家动了‘闯王令’,我还是要跟你去成都给我爹报仇的,现在我去不成了,你们就替我把仇报了吧!” 郝云峰说道:“云豹哥,你不用说了,兄弟们都晓得,一定会替你报这个仇的!兄弟们,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到寨门口会齐!” 于是,罗云豹等兄弟就起身出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9 无奈私调康边兵 郝云峰把兄弟们送出门后,就去跟母亲说了情况。最后,他说道:“娘,儿子等会儿就下山了,等把人马拉起了就去成都,您就在家里等我和爹的消息,有什么事,就让妹妹们去给云豹哥说一声就行了!” 宁氏说道:“儿呀,你的心思娘明白,你就放心地去做吧,见到你爹c你哥,告诉他们,家里都好,让他们放心,早点把事做完,早点回来!” 母亲说一句,郝云峰就点一下头,等母亲说完了,他才答应道:“娘,儿子都记住了!” 宁氏就说道:“好!你去吧!我和你嫂子c妹妹c侄儿,一会儿到寨门给你们送行!” “是!”郝云峰一边答应一边跪了下去,他给母亲叩了三个头,然后就站起身来,出门去了。 当他赶到寨子门口时,曾云飞把那几十个青壮集合好了,就等他来起身了。罗云豹和山上的老人c妇女也汇集在那里,等着给他们送行。 郝云峰几步走到集合好的青壮前面,接着一躬到地,然后才站直身子,抬起头来说道:“郝家山的老少爷们儿,婆婆婶婶们,姐姐妹妹们,郝家山的七百青壮随我爹在成都跟官兵激战,天佑叔他们几十人血洒成都,他们的骨灰被送回来了,但是,我们不知道其他人的生死,所以我要带山上最后这点青壮下山,带他们去成都,去增援。请大家放心,我把他们好好地带下山,我发誓,我要把他们好好地带回来!” “少当家,你就带他们去吧,我们相信你!”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喊。 送行的人们喊完,接着就是哭泣声。就在这时,宁氏带着媳妇c女儿和孙子也赶到了寨门口,她听到了哭泣声,就大声说道:“郝家山的乡亲们,大家都别哭了,我们都擦干眼泪,高高兴兴地送他们下山吧!大家要相信,我家老四说的话,他敢说出来,他肯定就做得到!老四,你就带他们走吧!” “是,娘!”郝云峰答应着,抬头看了母亲和自家的亲人一眼,然后对身后的兄弟们大声喊道:“兄弟们,给亲人们叩个头,我们走!” 于是,他跟兄弟们一起跪下向亲人们叩了一个头,然后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傍晚时,他们这几十人就到了中坝场郝氏染坊。 郝云峰和曾云飞等几个兄弟都没有歇,他们一进染坊议事厅,就忙着商议招募青壮的事,商议了好半天,事情却没议出一点眉目来。 曾云飞道:“四哥,要不就以大堂口的名义给各香堂下令,让各香堂留守的兄弟在当地招募一些青壮,五天内赶到新都取齐,也许再组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是没问题的。” 郝云峰道:“人手应该没问题,问题是弄不到家伙,空着手去,还不如不去!你们想想看,咋变得出武器来!”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没吱声了。 正没奈何时,门上的一个兄弟进来说道:“四哥,门上来了个武都的人,他说有要紧事要见你!” “武都来的?快请他进来!” 那兄弟转身就出去了。 很快,那兄弟就把武都来人请了进来,并指着郝云峰给那人介绍道:“兄弟,这就是郝四哥!” 武都来人打量了一下郝云峰,就说道:“郝四哥,秋山哥叫我告诉你,武都巡防营有变,请你赶快去一趟武都,他在老地方等你!” 郝云峰听得两眼一亮,兴奋地问道:“兄弟,你能说具体点儿吗?” 那人道:“四哥,秋山哥没具体说,只叫你快点去一趟,晚了就来不及了!” 郝云峰立即意识到,武都巡防营肯定是要回援成都,要不然张秋山不会这么着急,不会叫人来送信却一点具体情况都不说。于是他说道:“云飞,云雷,带几个人,跟我和这位兄弟去武都,其他人就在染坊等我回来!兄弟,我们走!” 于是,一行个人出了染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原来,七月二十二的早晨,傅华封收到赵尔丰让他派十营人马驰援成都的电报。 傅华封知道,成都的情形肯定是十分危急,要不然赵大帅也不会这样十万火急地让他驰援,再说赵大帅对他有知遇大恩,所以他也就顾不得请示朝廷,就立即派人到距成都最近的邛州c武都等几处巡防营传他的手令,让各营管带除留少量人马守营盘外,带足弹药粮草星夜驰援成都。他想,邛州等处的人马可能也解不了成都之围,他又在打箭炉调了十营人马,让手下的一个总兵统率,从打箭炉出发了。 然而赵尔丰和傅华封都没想到,十营人马刚从打箭炉动身,消息就从打箭炉传到了雅安,然后从雅安又传到了邛州,送到了侯宝斋和周鸿勋的手里。 周鸿勋从罗泉井回到邛州,跟侯宝斋见了面,他把罗泉井攒堂大会的事给侯宝斋说了,然而两人又商议了一阵,然后就分别去准备起事的事情了。 但他们在七月十八才接到秦载赓送来的消息,要他们七月十八起事。他们因消息来得太仓促,十八日根本来不及动手,他们就决定二十日起事。当他们做出决定的时候,十五日成都血案和秦载赓他们七月十六已经起事攻打成都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他们当机立断,七月二十在邛州起事了,周鸿勋成功地策反了邛州巡防营,处死了企图反抗的管带和营佐。 他们准备立即率领人马赶往成都,却又接到了从嘉定府传过来的消息,第十七镇驻川西南的第六十六标奉命驰援成都,已经向北出发了。于是他们决定不去成都,而向南进军,准备在嘉定以北阻击第六十六标,避免让秦载赓他们腹背受敌。 现在康边巡防营的消息又送到他们面前了,他们决定,兵分两路,侯宝斋率一半人马南出阻击第六十六标,周鸿勋率一半人马西出,扼守康边到成都的必经之路——大关,凭借天险把康边巡防军堵在大关以西。 因为消息来得及时,他们先敌一步抢占了要点,虽然武器不如对手,却把对手死死地堵在南边和西边。所以直到成都解围,赵尔丰也没见到第六十六标和康边巡防营这两支援军。 傅华封传令驻邛州和江油武都的巡防军驰援成都,是一个恰当的决定,因为这两支驻军离成都都近。但这两支驻军隶属川滇边务大臣,虽驻川境,但是川省总督c提督都无提调之权。然而傅华封和赵尔丰都没想到,邛州巡防营会被周鸿勋策反,让他们一开始就失去了这支援军。 那么,武都巡防营又能如期驰援成都吗? 七月二十三,天快黑的时候,武都巡防营接到了傅华封驰援成都的手令。 武都驻有两个巡防营,人数有一千二百多,分作六哨。这是赵尔丰放在成都平原西北边缘上防守和镇压藏民叛乱的。这两营人马大部分是在当地招募的,由赵尔丰手下的一员记名副将实授参将在这里统领。 这个记名副将姓牛,名利堂,原是赵尔丰的马弁,因在康边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得到赵尔丰的保举,朝廷就赏了他一个副将衔,实授参将,升任武都巡防营统带。他把其中的一营叫做标营,当作自己的亲兵,自己就兼任这个营的管带。另一个营的管带是牛利堂的把兄弟,名叫左应超,也是赵尔丰的亲兵,也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得到赵尔丰的保举,弄到了记名参将的衔,实授游击,也升任了巡防营的管带。因为在康边作战时,脸上受过伤,留下很大一个疤痕,人们背后都叫他左疤子。 牛利堂和左疤子,两人在赵尔丰手下也算是悍将了,所以就自命不凡,特别骄横,他们从不把手下这些兵当回事。平时练兵倒也做得勤,但是,哪个兵出一点差错,他们轻则给几耳光,重则一顿鞭子,所以手下这些兵都恨他们,背地里都把牛利堂叫做“牛皮糖”。 牛皮糖接到康边道傅华封驰援成都的手令后,立即就叫人就找来了左疤子和两个营佐,商量出兵的事情。 他对左疤子三人说道:“刚得到康边傅大人快马传来的命令,说赵大帅在成都被保路会的二十多万匪徒围在了城里,形势危急得很,要我们星夜驰援成都,你们看,我们何时开拔?” 一个营佐说道:“牛大人,二十多万匪徒,我们这点人马,怎么杀得进成都?恐怕还在成都外边,就让匪徒给吃啰!” 牛皮糖一听就火了,骂道:“闭上你的鸟嘴,你懂个屁!老子这两营人马之久练之兵,又全是快枪,弹药又充足,什么匪徒能是老子的对手?” 另一个营佐嗫嚅了一下,说道:“牛大人,就这一千多人,要是全部去成都,那些藏匪杀下山来咋办?” 牛皮糖又骂道:“老子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晓得现在得去成都给大帅解围!管他什么藏匪不藏匪,没有大帅的提携,就没得老子的今天!谁要敢阻拦,老子的枪子不认人!” 一商量,牛皮糖就发火了,左疤子见不是个事儿,就说道:“大哥,你冷静点,带人马去给大帅解围是肯定要去的,但傅大人的命令也没说清楚,是他的命令,还是朝廷的命令,我们把人马全带走,要是藏匪真的趁机杀下山来,朝廷怪罪下来,我们也吃罪不起!这样吧,我和大哥一起带人马悄悄去成都,给他们两个留两哨人马,让他们在这里,打着两营的旗帜轮流出去巡逻,虚张声势,把藏匪先吓着,等解了大帅的围,我们就赶紧带人马回来。大哥,你看咋样?” 牛皮糖听了,气鼓鼓地应道:“行嘛!只是留两哨人马,我们带的人就少了点!” 左疤子说道:“大哥,就这点人马,这里留得太少也不行啊!” 牛皮糖想了想,觉得这营盘也不能不留人,就说道:“那就这样,应超,你带两哨人马在这里驻防,我带他们两个去成都,你在这里守着,我也放心点!” 左疤子说道:“大哥,我不去,我对不起大帅啊!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牛皮糖摇了摇手,说道:“应超,你不用说了,我见了大帅,会替你说话的!这里还真的不能离了你,你就在这里替我好好守着,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他又对两个营佐说道:“你们去标营和二营一哨,把人马集合起来,立即收拾行装,将粮草和弹药装车,明天天一亮从武都开拔!要越快越好!” 两个营佐答应了,就站起身出门去了。 牛皮糖又问左疤子道:“应超,你说,我这八百多人马,走哪条路,又好走又快?” 左疤子想了想,说道:“大哥,近来这一段,成都周围乱了,但这绵州地面还没乱,路上应该好走,所以小弟觉得,带着辎重,出武都,走中坝场,然后直插绵州,上大路,快一点,最多四天就能到成都。” “那好,我就按你说的这条路线走!兄弟,我们库里的弹药够两营人马用半个月,你看我带多少走?” “大哥,带多了,人马就走不快,带少了,打起来就不够用,这样吧,你带十天的弹药粮草。十天时间,各路援军都应该到了,解了成都之围,在成都就能得到补充,也就不愁弹药粮草了。” “应超,我带人马悄悄出武都,你让留下的两哨人马,每天照常出城巡逻,不要让人瞧出什么情形来,免得让山里的藏匪嗅到味道,趁机杀下山来,那么,有十几天时间,我就可以从成都回来,这边也就不会出什么事了!你一定要小心在意啊!” “大哥,你放心!小弟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小弟就学一回诸葛亮,给山里的藏匪唱出空城计!” “应超,这空城计只唱给山里的听倒简单,你还是跟江油县联络联络,我怕这乱世,有人会打这武都和巡防营的主意,现在我又把大部人马带走了,人家就趁虚而入,麻烦就大了!” “大哥,你放心!你一动身,小弟就跟江油县联络,把城防布置起来,看哪路毛贼敢来打武都的主意,小弟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好吧!走,我们去营里看看,催他们快点!” 两人说着出了门,去查看准备情况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0 桥头械斗诛悍酋 牛皮糖怎么也想不到,他把开拔的事布置完,没出半个时辰,消息就送到留守中坝场老营的郝云峰的手里。 牛皮糖是个粗人,他虽然练兵练得勤,对营兵管也管得紧,但他只知道,勤练之兵能打仗,严管之兵不生是非,却从来没发觉他的这些本地营兵大半都当了袍哥。他根本不知道,标营中哨的正目(相当于今天军队中的班长)张秋山就是这伙袍哥的头儿。 郝云峰给张秋山的任务,就是大量吸收营兵做袍哥,并监视武都巡防营的动静。所以武都巡防营要回援成都的消息,这么快就到了郝云峰的手中。 张秋山,武都本地人,是郝云峰安插在武都巡防营的兄弟。郝云峰没有把巡防营兄弟入会的情况告诉父亲,他自己给这些兄弟设了一个香堂,就用自己的名字给香堂取了名,叫“云峰堂”,他自己是“云峰堂”的堂主,张秋山是副堂主,下面的红旗管事都是张秋山的亲信兄弟。 郝云峰带曾云飞c吴云雷等人,跟着那个送信的兄弟,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武都。 郝云峰把几个兄弟留在城外,只带着云飞c云雷和送信的那个兄弟去了张秋山的家。 在张秋山家里,他们和借口安顿家小从营里出来的管事兄弟见了面,商量好了对巡防营下手的时间c地点和相关的细节。 郝云峰对张秋山等兄弟说道:“兄弟们,干大事的机会来了!本来我家老爷子带人马去成都的时候,我就想带兄弟们一起去,但老爷子说,成都那边没干起来,这边就不能动手,不然会坏了大局,所以就没有来叫兄弟们。这回,巡防营要去成都,我们正好趁机动手,把牛皮糖和他那几个铁杆搞掉,我们就直奔成都,好好地大干一回!秋山兄弟,除了你们几个,你再给别的心腹兄弟透个气,让他们都有个准备,这样动手才顺当!” 张秋山问道“郝四哥,营里大半都是我们的兄弟,要干这个事肯定没问题!你说,我们就在这武都城里动手呢,还是等出了武都再整?” 郝云峰答道:“出了武都再动手!在这县城里动手,动静弄大了,会走漏消息,去成都的路上就不便当!” “在哪点动手好呢?”张秋山又问道。 郝云峰又说道:“你们从武都出来,用大车拉着弹药粮草,肯定要走大路,从中坝场南边三里地的地方过桥,我们就在那桥上动手。” 张秋山说道:“四哥,你选的是个好地方!那里我去过,除了那座石拱桥,就没路可走,而且周围的人家离桥也远,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肯定不会走漏消息!只是怎么下手呢?” 郝云峰说道:“我想,我们就这样做。我们这里合计完,我就赶回中坝,召呼人手在桥边等着,等你快到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在桥上假装械斗,把桥堵住,牛皮糖肯定想不到有人敢对巡防营下手,肯定会带人过来叫我们让道,我们呢,就偏不让道。这一来,他肯定要召呼你们过来驱赶,你就趁机带兄弟们过来,趁乱把牛皮糖和他那几个铁杆宰了,往河里一丢,我们就上路。” “嗯,好,这是个好办法!”几个兄弟同时说道。 郝云峰又说道:“兄弟们,记住,动手的时候用刀,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开枪,枪一响就会惊动四邻,就算武都那边不晓得,其他人也就晓得了,就会敞了气儿,去成都的道儿上就可能走不便当了!” 张秋山答道:“四哥,你放心!兄弟们晓得!” 郝云峰又叮嘱道:“你们回营后,跟兄弟们通通气,但要细心点,千万别走漏了消息!” 张秋山又答道:“四哥,这个,我们都晓得,提起脑壳耍的事,哪敢出半点纰漏!” 郝云峰就说道:“那就这样了,你们抓紧回营,我们也回中坝场了。” 他说完,兄弟几个就站起身告了别,然后就先先后后离开了张家。 郝云峰带着曾云飞c吴云雷从张家出来,走到一个拐角的地方,他前后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就从腰间拿出个酒葫芦,自己喝了两口,又递给曾云飞,说道:“你们也喝两口,我们好出城!” 于是三人装成醉眼迷离的醉汉,晃晃悠悠地走到武都南门,守门的人见是三个醉鬼,问都没问,就让他们出了城。出了城门,他们就加快了脚步,走了一两里地,会合了先前留在城外的那几个兄弟,就飞快地赶回中坝场去了。 路上,曾云飞对郝云峰说道:“四哥,这两天你动了不少脑筋啊!” 郝云峰就问道:“云飞,何以见得?” 曾云飞就说道:“四哥,你这装醉汉出城,兄弟就没想到!” 郝云峰笑道:“云飞,你想,这种时候,深更半夜的,三四个人一起出城,城门上的人不盘查你?你醉了,东歪西倒的,他就不想找事儿了,你也就混出城了不是?” 曾云飞又说道:“四哥,你说,这江油县也大意哈!他肯定晓得,成都那边都打起来了,他居然不下令让城里加强戒备,这么晚了都不关城门!” 郝云峰道:“他这不是大意!他一来是有恃无恐,你想城里驻了两营巡防军,可能比绵州城里的兵还多,他怕哪个?二来嘛,他这样搞也是安定人心,他要是天天都是天一黑就关城门,那能不让人起疑?你想,这武都几时关过城门?只要没得山上那些藏匪要下来的消息,武都就没关过城门!所以他不想用关城门来搞得人心动荡。” 曾云飞也笑道:“四哥,我说你动了不少脑筋,这不就是了吗?” 郝云峰又笑道:“原来你问这些,就是想证明你说的是对的了?其实,四哥一直在动脑筋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两营巡防军!” 曾云飞说道:“其实你动这个脑筋我也晓得!现在就要成功了,如果老当家晓得了,肯定要给你记一功!” 郝云峰就说道:“这成不成,就看明天早上的了!” 他们话没说完,就已经回到中坝场了,他们就没再说话。 静悄悄地回到染坊,郝云峰把所有的人都召集拢来,安排道: “云泽,天一亮我就要带兄弟们去成都,这里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只能给你留十个兄弟,你要做好山上山下的联络,不准生事,不要给染坊惹麻烦。其他的人,天亮就跟我走,把家伙藏好,再拿些扁担啊,锄头啊,反正就是些农具,我们在河边石拱桥那里等武都那边过来的其他人,等齐了我们再走。云泽,等我们走了,你就带几个人去桥边把这些农具弄回来!你们现在就什么都不要问,到时,我说咋做,你们就咋做,听我的就行了!” 罗云泽说道:“四哥,云泽晓得了!” 郝云峰又说道:“别的我也不说了,兄弟们都去准备一下,然后就歇着,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还可以睡一睡,记着,天一亮我们就动身!” 听完他的布置,兄弟们也就各自去准备去了。 第二天天刚露白,郝云峰就带着五六十个兄弟动身了。 走到中坝场南边的那座石拱桥时,他们就在桥边停下了。 郝云峰给他们说道:“你们一半人去桥那边,一半留在这边,一会儿看见巡防营的人来了,就冲到桥上去打架,要打得真一点!巡防营的人上来招呼,你们也不要理,等巡防营的人动手杀他们的人时,你们就赶快帮忙,等把那几个当官的杀了,我们就和他们一起直奔成都!记住,他们杀人的时候,你们只帮忙,但不要杀人,免得杀了自家兄弟!明白了?” “四哥,晓得了!”众兄弟一齐答道。 然后一半人就去了桥那边。 郝云峰又安排了几个兄弟去高处望风。他说:“看到巡防营过来了,你们就发信号!” 去望风的兄弟答应着去了 大约等了吃顿饭的光景,望风的就远远地望见牛皮糖带着人马过来了。 郝云峰看到望风的发出的信号,就打了个口哨,两边的人就冲上了桥,在桥上打了起来。 牛皮糖骑在马上,带着人马过来了。 离石拱桥还有百多步远,牛皮糖见有什么在桥上械斗,忙将右手擎起示意人马停下。喊道: “来人,过去问问!叫那些人给大军让道!” 张秋山是牛皮糖标营中哨的排头正目,听到喊声,立即带着两个兄弟出列,各桥边跑去。他们跑到桥边做张做智地吆喝一通,就跑了回来。跑到牛皮糖的马前,张秋山大声报告道: “统领大人,桥上两拔人在打人命冤家,他们不肯让路!大人,你去吆喝吧!!” 牛皮糖不知是计,就在马上骂道:“,什么人敢挡大军的道!” 他边骂边下马,对跟在身后的几个亲兵喊道:“跟老子过去瞧瞧!” 张秋山给自己的兄弟使了个眼色,就带他们也跟了过去。 牛皮糖走到桥边,叫一个亲兵上前喊话。 那亲兵上前大声叫道:“桥上的人都听清了,我们统领牛大人要率大军过桥,你们赶快下桥,如不听招呼,我们就把你们当作乱党处置!” 桥上的人依旧打斗,根本没人理睬他的喊话。他又大声地喊了一遍,还是没人理睬。 牛皮糖一看就冒火了,大声骂道:“妈拉个巴子!桥上的人听了,再不让开,老子就要杀人了!” 他又对身边的人吼道:“操家伙!他们再不让路,就上去给我把他们砍了!” 他的亲兵和张秋山等人都大声答应道:“是!统领大人!” 张秋山就给兄弟们又丢了个眼色,他们就一齐抽出了大刀片。他举着大刀片,往前跨了一大步,站到了牛皮糖的前面,大喊一声:“杀!” 牛皮糖正觉得奇怪,他还没下令,这个兵怎么就喊“杀”了。说时迟那时快,张秋山和站在牛皮糖身后的一个兄弟,两把大刀片在同一时间,前刺后砍,一起招呼到了牛皮糖的腹部和背部—— “啊——”河滩上立即响起了牛皮糖的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十几把鬼头大刀一齐挥起,早把牛皮糖那几个毫无防备的亲信砍倒在地。 那牛皮糖确实了得,不愧是赵尔丰手下杀出来的一员悍将,他惨叫一声后,接着是一声大吼,右拳跟着就挥了出去,击在张秋山的脸上,把张秋山击得摔出一丈多远,摔了一个大跟斗。他在右手挥出的同时,左手向后反手抓出,抓住了后面那人的脖子,迅速转过身,右手用力击在那人的左脸上,就这一下,就折断了那人的脖子,那人只发出了半声惨叫,就倒在地上,死了。 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牛皮糖就把张秋山两人击得一死一伤。两把大刀片也被抽离了他的身体,鲜血从两道伤口中激喷而出。牛皮糖操起已死那人的大刀片,挥舞着向其他人砍来,众人见他血流如注,还如此拼命,就发一声喊,忙向后急退,但牛皮糖只追出数步,挥了几下大刀片,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了河滩上,却也没人敢向他靠过去。 牛皮糖毫无防备,张秋山等又早有预谋,再加上都用快枪了,清军兵将都不再穿铠甲,所以,张秋山两人才在这近身肉搏时得了手。 在桥边发生这场突变时,那两个营佐和四个哨长先是惊呆了,等反应过来,想招呼人手反击时,他们也被早已等在他们身边的人砍翻在地了。 牛皮糖倒在地上,又挣扎着坐了起来,狂吼道:“打了一辈子的雁,今天倒让雁啄了眼!你们是什么人,敢暗算老子?” 已经朝河滩走过来的郝云峰就大声笑道:“哈哈哈看你也算英雄了得,就让你死个明白,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郝家山郝云峰,人称郝四爷,今天是想借你这支人马,杀进成都,杀赵尔丰那老贼!” 牛皮糖听郝云峰这么说,吐了一口血,说道:“这是我带出来的兵,都是赵大帅的兵,他们绝不会跟你去杀大帅的!” 郝云峰又笑道:“哈哈哈他们都是我‘信义公’的兄弟,你问他们跟不跟我去杀赵老贼!” 听到郝云峰的话,牛皮糖队伍中那些已经做了袍哥兄弟的人就大声叫道:“四爷,跟这狗贼废啥子话,杀了他,我们奔赴成都吧!” 牛皮糖听到喊声,惨笑道:“哈哈哈这就是我牛利糖带的兵啊!哈哈哈” 他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就倒了下去,真的死了。 桥上的人也早都跑过来了,有人去看那些被砍倒的人死了没有,有人从地上扶起了张秋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1 讷人肚里有千秋 事情已经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郝云峰就对巡防营的士兵喊道:“巡防营的兄弟们,我是郝家山的郝云峰,我们郝家山的父老兄弟,现在都在成都杀赵尔丰去了。是兄弟的,想杀赵尔丰给我们四川人报仇的,就跟我走,我们杀到成都去!不是兄弟的,愿意去的都去,不愿意的把家伙留下,赶快回家,不要再去给朝廷当兵,以后就好见面,再去给朝廷卖命的,再让兄弟们碰上,就别怪兄弟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巡防营这八百多人大半都是会中兄弟,听郝云峰一说,就大声应道:“郝四爷,我们都跟你去了!” 那些不是会中兄弟的人,想了想,觉得眼下川中大乱,自己回家种地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也都应道:“郝四爷,只要不嫌弃我们这些兄弟,我们也跟你了!” “好!兄弟们都愿意跟我去杀赵尔丰,我们这八百多人就叫‘峰’字营,就以你们原先的四个哨,分成前c中c后和辎重四个队,每队一个队长,一个队副。现在,你们就把自己的队长和队副推出来。我们再把这里收拾一下,马上动身!” 于是这些兄弟就推选了各自哨中最有威信的两个人出来做队长和队副。张秋山伤得不重,被兄弟们推举为中队的队长。 郝云峰见队长c队副都推选出来了,就说道“兄弟们,我们现在把这里收拾一下,马上就开拔!” 郝云峰一说完,这些兄弟就一齐动手,把牛皮糖等人的尸体丢到了湍急的河水里,一瞬间就被河水冲得不见了踪影。郝云峰又安排几个兄弟,把那个死去的兄弟在桥边埋了。做完这些,郝云峰又在河滩上检查了一遍,见没留下这里杀过人的痕迹,就对兄弟们喊道: “兄弟们,开拔!” 这时,有人大声喊道:“郝四爷,我们还穿这身皮呀!” 郝云峰道:“对!我们还穿这身皮,这样,我们去成都就可以走得顺当点儿!” 那人又问道:“为啥?” “我们这么多人走州过县,又带着枪支弹药,还不被盘查吗?” “哪个盘查我们就跟他干!” “那我们还能到成都吗?” “晓得了,四爷!” 郝云峰又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们现在还要穿这身皮,我们还要打这面旗。”他说着指了指武都巡防营的那面旗,“这样我们才可能顺当地走到成都!我现在就是你们的统带大人,各队的队长就是原先的哨长,要是遇上盘查,你们可不能忘了!” 众人一齐答道:“晓得!” 郝云峰接着大声道:“去成都有四五天的路程,我们要争取四天之内赶到,兄弟们,一定得打起精神啊!” 众人又答道:“晓得!” “开拔!” 于是,郝云峰就带着这八百多人马向成都进发了。 队伍打着武都巡防营的旗号,顺着官道,一路急行,直奔绵州。 这天下午,看看就到绵州府城了,却遇上了绵州府在城外设的关卡,负责盘查的官军把他们拦下了。 带队的哨官向他们大声喝问道:“来的是何处人马?开往何处?” 已化装成哨长的张秋山就走上前去,凶巴巴地答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没看到啊?老子是武都巡防营的!” 那哨长又问道:“你们开往何处?” 张秋山道:“奉命驰援成都!” “奉谁之命?” “奉川滇边务大臣傅大人之命,驰援成都!快快放行,误了事,你吃罪不起!” “既是武都巡防营奉命驰援成都,为何无人沿途知会?” “我们牛大人是赵大帅爱将,昨日接到傅大人之令,今日天不亮就率部起行,来不及知会!” “那就请牛大人入城,面见知府大人,效验关防!” “妈个巴子,你还登鼻子上脸了!武都巡防营隶属川滇边务大臣,不受川省总督c提督节制,绵州府能验我们牛大人的关防?” “下官是奉命行事,不效验关防,就不能放你们过去!” 张秋山正要说话时,郝云峰已纵马过来,他官腔十足地大声问道:“张哨长,什么事啊?” 张秋山就恭敬地答道:“统领大人,他要您入城见知府效验关防!” 郝云峰已化装成了牛皮糖,他大声武气地说道:“张哨长,你太不晓事了!他要验看关防,你就来报一声,拿关防给他验看不就行了,耽误了行程,你吃罪得起么?”他说着,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曾云飞,接着说道,“王营佐,取关防给这位兄弟验看!” 曾云飞就把关防取出递给了张秋山,张秋山又递给了那哨长。那哨长验看了,才对郝云峰说道:“牛大人,下官奉命守卡盘查过往人等,多有得罪了!就请大人进城,跟知府大人见面吧!” 郝云峰答道:“兄弟,本统领奉傅大人之命,星夜驰援成都,于路不敢耽搁,这关防,你也验了,本统领也就不进城了” 那哨长又说道:“牛大人,您不入城跟知府大人见面,下官交不了差呀!” 郝云峰又答道:“你们知府,他文官,我武将;他四川,我康边。我们互不统属,他无权令我与他相见,他也无权验我关防,现在让你验了关防,已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你还要怎样?你再不放行,误了我的行程,你就别怪本统领刀下无情!” 郝云峰说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刀柄。 那哨长以为他就要斩自己,就说道:“牛大人,下官不敢耽误您的行程!请牛大人给个凭据,下官也好在知府大人那里交差!” 郝云峰道:“这还说得过去!王营佐,你给他写个凭据!” 早有营兵递上纸笔,曾云飞三下两下,写了几句话,递给郝云峰,郝云峰在上边签了牛利堂的名字,然后又让曾云飞盖了关防,再由张秋山交给了那哨长。 那哨长拿到了凭据,就叫自己的兵搬开路障,给郝云峰他们放行了。 过了绵州府城,郝云峰跟几个队长商量道:“越靠近成都,这盘查可能越紧,我们尽量避开府县城走吧!” 张秋山道:“四哥,这样绕的路就多了呢!” 郝云峰道:“这没办法!只能叫兄弟们辛苦点儿了。要是盘查的时候,露了啥子破绽,我们怕就去不了成都了!” 几个队长听了,都说道:“看来只能这样了!” 他们就绕开府县城走,这一来,行军的速度也慢下来了。 其实,此时川北道已经把川北驻防的巡防营调集起来,正向成都增援,各府县已没什么军队,知府c知县把能用的武装都都集合到府城c县城守城去了,官道上基本没设什么关卡,但是郝云峰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绕了很多路。 这些天,川省各地的巡防营虽然已经集结,但并没有立即驰援成都,因为各府城都怕有人来攻城,所以他们留兵自卫,不敢贸然驰援。 成都,双方的攻守战仍然打得难分难解。 赵尔丰一直担心敌人夜袭,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敌人如果要夜袭,肯定会在北门动手! 他一直觉得北门外的那个老匪首郝天民会这么干,所以,他时时都警惕着,他每晚都要亲自在北门守到后半夜,但一连几夜都没发生什么事。 他想,看来是自己高估了城外这些匪徒,特别是那个郝天民。这些天了,城外这些匪徒都没有人会想到夜袭,看来都只是些喊打喊杀的莾夫,根本没什么智谋,自己还真的不用太担心敌人会夜袭了。 他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没放松对夜晚的警惕。 只是他想错了,其实城外已经有人在动夜袭这个脑筋了。 二十五日收兵后,郝天民又把几个兄弟叫拢来,他说:“兄弟们,这些天这个打法,实在是个事儿,死伤了那么多弟兄,还是奈何不得这座坚城,再这样下去,还不把人都拼光了呀!可是秦大龙头又没个主意,你们看这如何是好?” 王天成首先就报怨道:“这秦大龙头还是总指挥,他不是喊不拢各路的头儿,就是镇不住坛,根本没人听他的;他自己也好像没主意,你说这仗还咋打?” 吴天禄也接口说道:“我就觉得秦大龙头也真是的,招呼不了别的人,他就该把我们自己这些人招呼拢来,商量个对策,想出点办法,打出点名堂来,像这样下去,是非把人打完才收得了场的啰!” 向来不说话的李天福也开口了,他说:“报怨有什么用?等他们想出办法来,可能人都打得没得了,还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 郝天民问道:“天福,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天福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好不好我不晓得,我就说给你们听听,你们议一议,看行不行?” 郝天民见他没说下去,还以为这个很少说话的老实巴交的兄弟要卖关子,就急忙催道:“天福,你快说出来听听!” 李天福就说道:“当家的,几位哥子兄弟,这几天我都在看,白天我们拼命攻,城上也拼命守,杀得天昏地暗,可一到天黑,城上城下都收活路,歇气,第二天又拼命。这么多天了,城上的肯定觉得晚上不会有事,晚上肯定就防得松,所以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在晚上动手,也许就杀进城去了。你们觉得呢?” “夜袭!”曾天德一直没说话,听李天福说完,他马上接口道,“好办法!唉,我们这些天咋就没想到呢!当家的,天福说的是个好办法!” “对!是个好办法!”郝天民也称赞道,“天德,你看咋搞?今天晚上就搞?” “当家的,今天来不及了!这事得好好合计一下,准备好了,才能搞!搞,就一定搞成功!”曾天德说道。 郝天民就说道:“天德,你说说怎么搞,然后大伙分头准备。” 曾天德不愧是军师,他的脑筋转得最快,已经想好了夜袭的初步计划。他说:“我们这么整。” 接着就把这个作战计划给兄弟们讲了:“当家的,兄弟们,除了伤亡的兄弟,我们这一路还有一万多人马,现在把人马分成四路,以天福的左营c天禄的后营c天成的右营为主,组成左c中c右三路,每路两千人,中路攻北门,左c右两路从城门两边登城,其余人马组成一路,由当家的和我率领,守住阵地并支援各路。天禄,你再去整三十架云梯,到时给每一路十架,用来爬城。回去后,你们要告诉下边的兄弟们,明天白天,我们还是像这几天一样,照样猛攻城垣,声势要大,但不要全力攻击,要尽量减少伤亡,到天黑就照样收兵回营,偃旗息鼓,等过了子时,左c中c右三路人马就悄悄出营,快速逼近城垣,然后以中军炮响为令,立即攻城!” 郝天民听完,说道:“这三路齐出,会不会叫城上的人发觉了?” 李天福道:“大哥,这是月黑头,城上看不清城下的动静,只要兄弟们动作轻点,跑得快点儿,等中军炮响,兄弟们就肯定在城墙脚了!” 曾天德也说道:“就是天福说的,这是月黑头,城上根本看不见城下的动静!再就是叫天福的左路c天成的右路先出,摸过护城河去,天禄的中路再前出到石牌坊,中军炮响,三路人马一起攻城,把握就更大了!” 郝天民就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好!就这样搞!” 曾天德又说道:“这最好知会秦大龙头一声,让南门和我们一起搞,这样破城的把握就要大一些!” 王天成问道:“怎么只和南门一起搞呢?四门一起搞不是更好?” 曾天德道:“兄弟,四门都搞,明天白天的仗就要穿帮,就会让赵屠户那杂种识破,这夜袭就很难成功了!但只是我们一门搞,就可能让他集中力量对付我们,我们成功的把握就小了。” “好!我这就派人知会秦总指挥!”郝天民点头说道。 郝天民安排的人才要动身,秦载赓派来请他的人就到了。他让曾天德按计划去安排夜袭的事,就跟来人去了南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2 天福奋勇死城头 郝天民到南门和秦c王c龙三人见面后,就把曾天德的夜袭计划如此这般地说了。最后,他对三人说道:“三位兄弟,如果南门也动手,夜袭成功的把握就大一些,所以我希望你们也准备一下,到时听到炮声就一起动手。至于其他各路,他们干不干就随他们了,因为都知道了,都去准备夜袭了,明天白天的仗可能就会露破绽,让城上的人警觉,这夜袭就很难成功了。” 秦c王c龙三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听郝天民说完了,秦载赓就说道:“郝大哥,我们就按你说的整!只是我想,我们还是先不告诉下边的那些弟兄,让他们明天在南门c北门照样猛攻,我们先暗中做好准备,等天黑收兵了再让他们知道,那样夜袭就更可能成功了!” 郝天民道:“这样可能更好,我回去就安排!载赓兄弟,如果夜袭不成,就现在这样子,打成都可能是打不下来了,你看是不是要另做打算呢?” 秦载赓道:“是啊,眼下人手已死伤不少,粮草弹药都成问题,特别是弹药没法补充,确实是得另做打算了。先看明晚夜袭吧,不成了,再把所有的头领招呼来商量!” “那我就先回去了!”郝天民站起身,告了辞,就出营回去,秦c王c龙三人一直把他送出了后营,这才回到中军。 秦c王c龙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秦载赓就叫过几个自己手下的堂主,给他们作了安排,让他们悄悄地准备明天晚上的夜袭。 七月二十六,双方又恶战一天。 天黑之时,双方又收兵喘息去了。 赵尔丰没有急着回衙,而是带着标统林朝义,留在了朱庆澜一直负责的北门。这些天来,入夜双方停战之后,赵尔丰都要到北门守到深夜,他总觉得北门外的那个老家伙是个对手,总觉得那个老家伙会在什么时候给北门来个出其不意,所以就是累得不行,他也一定要亲自在北门守到半夜。 赵尔丰看了看已经静下来的城外,又看了看朱庆澜c林朝义二人,突然问道:“你们觉得今天北门的攻势如何?” 朱庆澜说道:“大帅,总起看并不比昨天弱,但只是打枪打炮和鼓噪的时候多,直接扑城的时候不多,而且人数也没有昨天多。” 林朝义想了想,说道:“大帅,属下觉得,城外的匪徒可能是来不起气了!” 赵尔丰问道:“为什么?” 林朝义说道:“大帅,都打了这么多天了,这些匪徒就算在城外能补充粮草,补充人手,但他们没有弹药来源,弹药根本得不到补充,而我们没有出城冲杀,是因为人马少了,但是我们弹药充足,跟他们耗得起。所以属下估计,他们今天这种攻城架势,说明他们是在为逃命作准备,他们想这样虚张声势地攻城,让我们只拼命守城,而不防他们要逃,让他们有时间做逃命的准备,然后,趁我们不备,就逃了。” 朱庆澜也接口说道:“大帅,朝义这个分析也有道理,但是末将觉得,这伙匪徒不会这么轻易地就逃了,他们会在逃之前搞一个大的动作,那就很可能是大帅想到的,他们要搞夜袭,如果偷袭成功,他们就进了成都,也就不用逃命了;如果失败,他们就会趁我们还没喘过气来,大举逃亡,那么我们就来不及追杀,他们就趁势逃走了。” 赵尔丰听两人说完,才说道:“这就对了!逃命,是他们眼下想得最多的事,但在逃走之前,肯定想侥幸一逞,用什么来侥幸一逞?那就是利用晚上来搞突袭,所以本帅觉得,今晚北门会出事!北门外这个姓郝的老贼,看来要比秦载赓等狡猾得多,他白天不猛扑城垣,就是要留下力气,等夜深人静了来偷袭北门!等过几个时辰,城里城外都平静了,他就要动手了。因为他以为,白天城上的人都打累了,然后这么久都很平静,而且这么多天都是这样,就会让人觉得晚上不会有事,就会懈怠下来,这样他来偷袭就容易得手!再说,这姓郝的老贼在北门住了多年,对北门内的情形肯定清楚,所以今晚会在这里下手!” 林朝义听完赵尔丰的分析,想想说道:“大帅说得有理!属下想,要是这些匪徒通了气儿,今晚各处同时动手,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朱庆澜也说道:“大帅,听您这么说,我也担心匪徒们来这一招呢!要不要派人到各处安排安排?” “本帅已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心!如果你们能把北门这一路打败,把姓郝的老贼抓住或打死,这成都之围可能就解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出城反击,也许十天半月,就能把这些匪徒都解决掉。” 见赵尔丰说得这么笃定,林标统又问道:“可是到现在都没动静,大帅,这些匪徒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也许等过了子时?不,那时月光还明,他们不会来!子时后再过一个时辰,月亮西沉,就要来了。你们出去看看,除放哨的之外,让军士们都先歇着,不准出声儿!等过了子时,就全部起来准备杀敌!” 朱c林二人就答应着起身出楼去了,赵尔丰就在坐椅上闭目养起精神来。 正如赵尔丰估计的那样,郝天民和曾天德等兄弟已经商议并准备好了今晚的袭城计划。但今天白天攻城的时,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法,却让赵尔丰看出了破绽。昨晚郝天民从南门回来时,曾天德已让兄弟们给所有的头领作完了安排。郝天民觉得已经这样,也就没有说什么。但他这一疏漏,却让他的兄弟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些天他的五营人马伤亡并不严重,在北门猛扑城垣的多是从新都出来后,沿路加进来的那些人。那天早上云梯攻城受挫后,他今天又上吴天禄的后营在附近去找了一些木梯,赶制了近三十架云梯。入夜后,他让各营吃了饭,就结扎准备停当,就地休息,然后叫来几个兄弟和新加入的那些人的首领,安排了今夜的袭城计划。 人到齐了,郝天民说道:“兄弟们,打了这些天了,我们已经死伤了那么多兄弟,但我们仍然被阻在这坚城之下,就这样下去,我们把人都拼光了,也进不了成都,所以,我们兄弟商量了,也准备了,今天晚上,我们要偷袭北门,杀进城去,请各位首领来,就是看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干,如果愿意,就听我安排!” 那十多个首领齐人答道:“愿意!请郝大龙头安排!” “那好!请听我说!除了伤亡的兄弟,我们还有近万人马,现在把人马分成四路,以天福的左营c天禄的后营c天成的右营为主,组成左c中c右三路,每路两千人,十架云梯,中路攻北门,左c右两路从城门两边登城,其余人马组成一路,由我和天德率领,守住阵地并支援各路。我各营现在都只有不到六百人,各位首领,你们自己决定带人马加入哪一路?” “我到中路!” “我到左路!” “我到右路!” 那十多个首领七嘴八舌地选了自己的队列,然后分别站到了天成c天福c天禄的旁边,竟然没一个要留下来守阵地。 曾天德就说道:“不能没人守阵地!这样吧,我们加一下各路的人数,凑足两千,多的就留下守营盘。” 忙了一阵,才把攻城和守阵地的人马分配好。 郝天民接着说道:“今夜子时过后,左c中c右三路人马,全都潜行到距城两百步之处,隐蔽下来,不要有任何声响,鸡叫头遍就逼近城墙,中营炮响,全力抢城!火器也分成四队,三队配合左c中c右路攻城,在离城两百步的地方,选好位置,瞄准城上垛口,城上的人一露头就打。我们一干起来,其他各门的兄弟听到枪声,也会全力攻城,今天就有可能拿下成都!各位兄弟,现在先去歇一会儿,一过子时就动手!” “是!”所有头领都坚定地答道。 保路同志军围攻成都的唯一一场夜袭战就要打响了。 七月二十七,鸡叫头遍,在成都北门外离城垣两百步远的地方,已隐蔽了一个多时辰的三路人马,按郝天民的布置开始了对北门的偷袭。 三路人马都静悄悄地迫近城垣,城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左c右两路的二十架云梯树起来了,渐渐向城墙靠过去;中路也绕过了石牌楼,向瓮城扑去,十架云梯也树了起来;火器队也都到了指定位置。 郝天民站在那门铜炮旁边,见三路人马已逼迫城墙,他把手中令旗一挥,高声喊道:“开炮!” 曾天德用已经在手里拿了好半天的一个火炭头,亲手点燃了那门铜炮的药捻。 “嗵!”一声巨响,打碎了夜的宁静,那颗铁弹越过瓮城,砸向了北门城头。城下一声呐喊,三十架云梯,三十队人马,人人手提大刀,一个接一个地开始登梯攻城 城上也是一声喊,守城军士立即从垛口推下滾木c礌石c火罐,砸向登城的云梯。 “呯,呯,呯”城上城下,枪声响成一片。 城上的军士不断有人在垛口边中弹倒下,城墙外的云梯一架一架地被推倒,被砸断,被点燃,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摔下,城下也有不少人被枪弹击中,倒仆在地。 推倒的云梯再树起来,靠上城墙,又再被推倒 夜袭和反夜袭在北门激烈地进行着。 左路的第五架云梯一直未被推倒,勇猛的李天福终于爬上了垛口,他挥刀砍死了在垛口拦截他的两个军士,跨上了城头。 他一跨上城头,就挥刀杀向冲过来拦截他的守军,同时大喊:“兄弟们,破城了,杀啊!” 又有两人翻上了城头。 正在这里指挥的林朝义见李天福带人跨上了城头,急忙带十几个人冲向那个失控的垛口,朝他们围了过来,并大声喊道:“快把云梯推倒!” 李天福三人翻上城头后,身后跟上来的人却没能越过垛口,就被乱枪打下了垛口。接着,那架云梯被守军冒着城下射来的子弹,用礌石砸断了。 李天福三人在城头,见敌人向自己围了过来,就挥刀砍向围拢来的敌人,一个c两个c三个他们一连砍倒了数个敌人,就向指挥作战的林朝义扑过去。 林朝义见他们如此神勇,担心自己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立即大叫道:“快开枪!” 一阵密集的枪声,李天福和两上兄弟都身中十余弹,倒在了城头上。 听到中军炮响,王天成率右路的兄弟也竖起了十架云梯,他第一个上了云梯,他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攀梯,飞快地向城墙垛口逼近,当他伸手攀住垛口的时候,城上一块巨大的礌石向他砸了下来,他重重地摔到了城墙根儿 北门一直激战到天明。 城下,被推倒的云梯再竖起来,不怕死的人前仆后继,攀着云梯抢城;城上,滾木c礌石c火罐,不断地从各个垛口推下扔出,攻城的云梯一架接一架地被砸毁c烧断 由于赵尔丰料敌先机,郝天民的夜袭计划失败了。 郝天民见夜袭不成,就收兵回营,计点人马,三路共折兵近两千,十多个首领只回来了五六个,三个兄弟也只回来了吴天禄一个,而且还带了彩。 郝天民一问才知,李天福战死城头,王天成率先登梯攻城,在接近垛口时,被城上一块礌石砸下了云梯。 围攻成都才十多天,六个老兄弟就折了三个,还有两个连尸首都找不回来,郝天民心里难受得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天德,天禄,老哥哥对不起兄弟们啊!呵呵呵天成啊,天福啊,天佑啊,兄弟们啊,兄弟们啊,我对不住你们啊!呵呵呵” “天民哥,天民哥,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啊,我们得想法报仇啊!”曾天德和吴天禄一起哭着说。 “报仇!我们一定要报仇!”郝天民愤怒地喊道。 “报仇!” “报仇!” “报仇!” 一阵阵愤怒的吼声滾过成都刚刚天亮的上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3 尔丰城中筹追剿 在郝天民夜袭北门的时候,秦载赓在南门听到那声炮响,也开始了夜袭。 秦载赓本要亲自率队夜袭的,但他手下的几个堂主都坚决反对,最后就由几个堂主带人马夜袭,他们也像北门那边一样,趁月亮西沉,四周很黑时,抬着云梯迫近了城垣,但因赵尔丰早就作了防敌夜袭的安排,所以他们在城外的举动,城上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的云梯刚靠上城墙,城上守军就推下了滚木礌石,并不断地掷下火把c火罐,很快就把那些云梯给毁了。 秦载赓等见偷袭不成,就趁势对南门发动猛攻,结果又是一场混战,一直杀到天明,双方都伤亡了不少人。 面对这个结果,秦载赓只好让人马撤回营盘喘气。 其他各门的保路军也自发地参加夜袭,但赵尔丰在城上早有准备,守在各段城上的军官指挥自己的人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所以保路军的夜袭没一处得手。 北门的战斗停止后,赵尔丰也让人清点人马。这一战,他也死伤了四五百人,特别是他的卫队损失最重,死伤近半。他又派人到全城各处了解了战况,知道都打退了敌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不是自己料敌先机,还真可能让这姓郝的老贼得手了,自己现在大概只能出城逃命了。眼下挫败了郝老贼,也就打掉了同志军的士气,看来这成都坚守待援也不是大问题了!这成都,粮草充足,弹药也充足,再防守得严密点,同志军就凭他们那点儿火力,想拿下成都,哼,做梦去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了。其他几门传来的枪声,他也觉得不必在意了。 这天白天,城外的同志军仍然接连不断地攻城,但攻势已大不如前。 七月十七日,内阁收到成都开战后赵尔丰发来的第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把头一天赵尔丰c尹良c玉昆奏折带给内阁大臣们的庆幸一扫而空。他们本来以为赵尔丰用铁腕解决保路会,川汉铁路的事儿也就解决了,铁路国有这第一国策就能顺利实施了,可没想到,第二天收到的竟然是成都开战的消息。内阁总理大臣见铁路国有惹出大麻烦了,也顾不得骂载泽和盛宣怀了,就急忙拿了赵尔丰的奏折去见摄政王。摄政王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又把皮球踢给了内阁。 内阁会议后,一面下谕令责成赵尔丰全力剿灭保路军,一面又谕令鄂c湘c黔c滇c陕五省督抚派兵入川助剿。同时电令已率鄂军入川的端方速往成都,协同办理剿抚事务。此后,一收到赵尔丰的电报,就给赵尔丰一道督促进剿的谕令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处置方略了。赵尔丰见得不到什么具体的指示,也就像应付差事一样,天天汇报战况,天天请示方略,把给内阁上奏折当做走过场,交给三个师爷去做了,他则地去研究对付保路军的办法去了。 打了这些天的仗后,好消息终于不断地给赵尔丰传过来: 七月二十三,朝廷起用岑春煊入川助剿。 七月二十五,川北道驻军统领副将冯玉光,调集川北各地驻军及民团十营,共五千人,已进至广汉c金堂一线;川东道驻军统领副将毛福升,调集川东驻军及民团八营,共四千人,已进至遂宁c安岳一线。 七月二十六,端方率军进至叙府(宜宾);川南道驻军统领副将苟得功,调集川驻军十营,共五千人,已在资州集结。 七月二十七,署理川滇边务大臣傅华封驰援成都的人马已进到邛州一线。 他接到这些消息,越想越兴奋,他觉得自己就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七月二十八,这天早晨,他巡完城,感觉到同志军的攻势是明显地缓了下来,觉得是该布置出城追剿的时候了,赵尔丰带着林朝义回了督署。 一到督署,他就让林朝义把三个师爷叫了过来,给他们讲了自己巡城的感觉,然后问道:“你们说说,现在本帅是不是该部署出城追剿的事了?” 廖思乾首先说道:“大帅,属下也觉得是时候了。这围攻城池,本来应一上来就急攻,让城里的人没有喘息的机会,但这些匪徒并不会用兵,用了以慢打慢的方法,结果让大帅将其阻止在坚城之下,一打十几天,现在已是师老力疲,而弹药又无以为继,所以这些匪徒是来不起气儿了。像今天这样攻城,说明他们是想撤围逃命了,所以大帅又料敌先机,部署出城追剿,肯定能将其一鼓荡平。” 高达永接过话头说道:“大帅,朝元兄说的是个道理,但属下也有一点不同的想法,这些匪徒打了这些天,他们肯定清楚,就凭他们那点火力,要拿下成都这座坚城,就是给他们再多的时间,他们也做不到,所以属下想,他们会不会是故意露个破绽,引诱我军出城,然后在城外设伏,这样既达到耗损我军兵力的目的,又从我们手里得到枪枝弹药的补充,再回过头来攻城?如果是这样,大帅,在部署出城追剿时,一定得提醒各门的守将,一定要看清楚,匪徒是真逃,还是诱敌。” 赵尔丰听了廖c高二人的分析,都觉得有理,就问汤怀仁道:“思礼,你觉得呢?” 汤怀仁从来不抢在廖c高二人之前说话,所以常常被赵尔丰这样问。他见赵大帅又这样问自己,忙答道:“大帅,怀仁也在想朝元c恒生两位老兄的话,他们说的都在理,打了十几天了,这些匪徒应该感觉到什么是师老力疲了,而且驰援成都的各路人马已经向成都压过来了,他们也肯定听到风声了,所以他们肯定在想逃命的事,但又肯定不甘心就这么逃了。属下以为,他们可能还会在明天,最迟后天,会对成都再搞一次猛攻,希望侥幸一逞。所以,大帅现在部署追剿,正当其时,让城里的所有兵将都做好追剿的准备,到时一旦确认匪徒是真的溃逃,就出城全力追剿,就肯定能一鼓荡平匪徒!” 赵尔丰又看了看林朝义。 林朝义就说道:“标下赞同三位先生的看法!” 赵尔丰听完,看他们跟自己的想法一致,就说道:“既然你们也这么想,本帅就立即召集成都的大小官员,部署追剿和这省城的善后!” 他立即让亲兵到城内各处传令: 除守城的各营管带之外,成都所有官员立即到督署会议! 半个时辰后,该到的文武官员都赶到督署来了。 赵尔丰先把收到的消息给在座的文武官员讲了,然后后说道:“各路增援人马正向成都逼近,而这两天这些保路军匪徒的攻势也大不如前,已是到了强弩之末,所以我们现在要一边守城,一边做好出城追剿的准备,俟匪徒一有溃逃迹象,我们就从四门杀出,全力追剿,直至将秦载赓等贼首擒获或斩杀,要毕其功于一役!现在请各位会议一下追剿的方略。” 布政使尹良问道:“大帅,这端大帅的兵入川已这么多日子,怎么才进至叙府?是不是等他的人马进至成都附近,对匪徒形成合围之势,我们再出城追剿呢?” 赵尔丰说道:“端帅的兵到成都还得有些日子,这些天他乘兵舰走水路才进至叙府,这上岸之后,沿途都可能被匪徒骚扰,所以不能指望他能几天就到。” 尹良就说道:“大帅,端大帅的兵还到不了,就形不成合围,如果匪徒四散溃逃,这追剿怕是要大费周折了。” 赵尔丰道:“本帅估计,匪徒在最近几天就要溃逃了,如果等端帅兵到,匪徒怕是逃得没踪影了,所以不能等,只要匪徒一开始溃逃,我们就得立即全力追剿!而且,本帅估计匪徒不会四散溃逃!” 奎焕的伤已好多了,他也参加了今天的会议,他问道:“大帅,您估计匪徒不会四散溃逃,那会向哪个方向溃逃?” 赵尔丰说道:“各府县的援兵正压向成都,而且主要集结在广汉至金堂一线,匪徒四散溃逃,向北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东c北c南三面多是平地,匪徒逃去也找不到隐匿之地,所以本帅估计,匪徒会向西南方溃逃,潜入山区,蚁集待时。” 奎焕建议道:“大帅,既然匪徒会向西南溃逃,就要传令西南各府县作好防御,特别是西面,绝对不能让匪徒潜入大山深处。” 提法使尤愚溪接口道:“奎军门的建议好,把西面守紧,然后从东面c北面把匪徒向南赶,端大帅的兵正好从南向北进,就把匪徒赶到口袋里面了,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赵尔丰听了,说道:“本帅也是这个想法,好,就这么办!” 朱庆澜又问道:“大帅,这人马怎么安排?开战这些天,守城官兵战死不少,如果出城追剿,就肯定得留下一些人马守城,不然这省城就空虚了。” 赵尔丰就问道:“朱统制,现在守城官兵还有多少?” 朱庆澜答道:“大帅,七月十六开战后,守城官兵不到一万五千,这些天来,死伤人数已经接近四千,其中,我第十七镇死伤近两千,可战兵马不到八千;巡防营和大帅的卫队,死伤也近两千,可战兵马只有三千左右。” 赵尔丰就说道:“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人马一万一左右,那就这样,把你第十七镇的兵马留四个营,也就是两千人,大军出城后,他们就分驻四门,用来守城。第十七镇其余人马和巡防营全部出城追杀!” 奎焕道:“大帅,城外匪徒尚有数万,只有九千人马出城追杀,兵力还是少了点啊!” 赵尔丰道:“少是少了点,但匪徒一旦溃逃,必然是争相逃命,绝不敢与我追剿人马对抗,何况我追剿大军,全用快枪,弹药充足,必能以少胜多!” 朱庆澜道:“大帅,若匪徒不四散溃逃,而蚁集于一地,这点兵力要歼灭全部匪徒,怕就力不从心了!” 赵尔丰道:“现在,四面援军正向成都集结,北面已至广汉c金堂一线,匪徒肯定知道,必不敢北逃;东c南从遂宁到资州已集结重兵,匪徒也肯定知道,而且东南多为平地,无险可据,匪徒也肯定不敢逃向东南,匪徒就只能向西c南溃逃,所以,出城追剿的人马,要集中在西门和南门,出城后务必咬住匪徒,全力追杀,在其进山之前,将其歼灭!匪徒如果重新蚁集,不是在西,就是在南,因此,本帅这就电令各路援军向成都推进,俟追剿开始,即匪徒于成都以南或以西,一举将其歼灭!” 会合各府县的人马,压向新津至资州一线,然后再向南追击! 朱庆澜又问道:“大帅,谁留守成都?谁带兵追剿?” “朱统制,你守城,本帅亲自带兵追剿!” “遵命!” 奎焕又站起来说道:“大帅,这样不好!末将不是要争大帅之功,大帅,你得坐镇省城,居中策应,不如让末将出城追剿,你和朱统制坐镇省城!” 赵尔丰笑着说道:“奎军门,现在不说什么功不功的事,而是要把匪徒追剿干净,你的想法不错,只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你怎么带兵追剿呢?” 奎焕挥了挥左臂,大笑着说道:“哈哈,大帅,末将这点伤已经不碍事儿了,再说等出城追剿时,恐怕也不用我冲锋陷阵了!” 赵尔丰听了奎焕的话,说道:“好!那就由奎军门带兵出城追剿,本帅让田总兵c董副将c林标统随你前去,你就坐镇指挥,让他们在前面冲杀!” 奎焕马上说道:“谢大帅给末将这个报一枪之仇的机会!” 奎焕坐下后,赵尔丰又说道:“朱统制,你负责成都城防外,还要负责追剿大军武器弹药的供给,大军若断了武器弹药,本帅唯你是问!” 朱庆澜立即起身答道:“末将遵命!” 听朱庆澜接受了命令,赵尔丰又问道:“各位大人还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了!”那些文武官员一齐答道。 赵尔丰就说道:“既然如此,追剿的事就这么定了!朱统制,今天收兵后,命各营营佐督兵守城,叫各营管带到督署听令!军官们,你们可以走了!” 奎焕c朱庆澜等军官就起身给赵尔丰行了礼,然后就走出了督署议事厅。 赵尔丰又说道:“其余官佐,各司其职,协助追剿!散会!” 官员们都站起身,走出督署,去办理自己的事务去了。 天黑停战后,赵尔丰又在督署召开了军官会议,安排了出城追剿的相关事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4 义军城外谋南走 二十八一天,双方的攻守依然是一种胶着状态。 仗打到这一步,敌对双方都已有些精疲力竭了,都在思考进与退的问题了。赵尔丰是看到援军就要到了,所以他选择了“进”。保路军呢?保路军的各路首领现在都感觉到了什么是强弩之末了,他们拿不下面前的坚城,又已临近弹尽粮绝,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冒出了个“退”字,但谁也不愿首先说出来。 二十多万人马围攻成都十三天了,既无法统一指挥,又没有攻城作战的经验,死伤了几万人马,仍然拿不下成都。眼看弹药c粮草都接不上了,各路大首领也终于在南门秦载赓的大营里坐了下来,他们要商议保路大军的出路了。 秦载赓在中午派人知会各路的首领,请他们到他这里会议。各路的首领各自打了这些天,死伤了那么多人,也没能打下成都,也都觉得该坐下来商议商议了。所以除留下继续指挥进攻的人之外,都到南门来了。 秦载赓见人都到齐了,就开口说道:“各位首领,各位兄弟,探马来报,各路增援成都的清军,已从各个方向压向成都,东北方向已集结在广汉至金堂一线,西南方向集结在灌县至邛州一线,只有东南方向离得还远。我们攻成都已十几天了,死伤了几万兄弟,也没能攻进去,现在弹药粮草都告急了,我们是该另作打算了。兄弟们,都请说说你们的想法,我们得赶快合计出一个进退的对策。” 有人说道:“秦总指挥,你说咋整就咋整,我们都听你的。” 王天杰插言道:“各位都说说,下一步得统一行动,得先听听大伙的想法,不然意见统一不起来,是要坏大事的。” 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这些天攻城就没得个统一的意见,打到现在,死伤了那么多人手,就打不进城去,现在再不统一意见,肯定好要吃大亏!” 有人大声嚷道:“打了这么久了,我们要来不起劲儿了,赵屠户那杂种也要来不起劲儿了,我们再猛攻一次,说不定就杀进城了呢!” 有人说:“要是杀不进去,又让他的援军围住了呢?” “就跟他们拼了!” 这些人就这样争吵着,谁也拿不出一个好的主意来。 郝天民见众人就这么争吵,最终又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忍不住大声说道:“各位兄弟,听我说一句!我觉得这城是没法攻了,我们得在敌人合围之前赶紧撤走!” 有人就问道:“郝大哥,你说,我们怎么撤?” 郝天民答道:“这城是不能攻了,肯定得撤了,但我们不能各走各的,分得太散,就要被敌人吃掉,我们也不能合成一路,人马太集中,就甩不掉敌人,最好是分成三四路,去攻那些没什么驻军的府县,筹集一些粮草和弹药,看准了机会再来攻成都。”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不少人附和道:“对,对,就是郝大哥的这个办法要得!” 也有人反对,说道:“就这么撤走,那么多兄弟不就白死了吗?我们不撤,我们就在这里跟赵屠户拼了!” 听反对的人这么说,赞成撤围的人就说道:“拿什么拼?现在子弹都要没得了,粮草也要没得了,兄弟也死了那么多,赵屠户的援兵就要压过来了,你想让你那些兄弟都死在成都这城墙下啊!” 郝天民又说道:“兄弟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在这里拼命,会把老本都赔进去,就不要说给死去的兄弟报仇了!我从郝家山带来的兄弟死伤过半,我们六个老兄弟死了三个,天成c天福两个兄弟连尸首都找不回来,我眼下也得撂开手,只有我们活着的不死,我们才有机会给他们报仇啊,兄弟们!” 他说着,眼圈都红了,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他这一说,让那些反对的人都静下来了,“我们活着的不死,我们才有机会给他们报仇啊”这句话打动了他们,没有人再说反对撤离的话了。 秦载赓见大伙都同意撤了,就说道:“各位首领,前面本想公推一个攻城指挥部,结果没搞成,所以把仗打成现在这个样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眼下商量撤围,兄弟觉得最好还是公推出一个撤围指挥部,负责统一指挥,不然,你撤你的,他撤他的,先撤的可能就走脱了,后撤的就要倒霉了,那样,既坏了江湖义气,又损失了我们的力量,最后还是大家都吃亏。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这次没有再争了,都同意公推这样一个指挥部。 秦载赓又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公推这个指挥部,就请大家都听这个指挥部的,不要再三心二意的,行不行?” 众人同声答道:“行!” 接着就进行了公推,组成了秦载赓c王天杰c龙鸣剑c郝天民c胡凤鸣和另外两路首领组成的七人撤围指挥部。 秦载赓就以主持人的身份对与会的众首领说道:“各位兄弟,请在这里稍微歇一歇,我们七个先商量一下撤围的事,再来跟兄弟们说。” 众人道:“要得!” 于是七人就去了旁边的一个草篷。 七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由秦载赓任总指挥,其余五人为副总指挥,然后就开始商量撤围的大致计划。 龙鸣剑道:“各位兄弟,赵尔丰现在还没有开城门主动冲杀,是因为各路援军离成都还有一些距离,要是等援军逼近成都了,赵尔丰立即就会大开四门,杀出城来,我们就要腹背受敌,遭受两面夹击,那就凶险得很了!所以,我们得敌人还没合围,迅速撤离!” 胡凤鸣就说道:“问题是现在往哪里撤呀!” 龙鸣剑道:“我想,赵尔丰肯定算定我们会撤往山区,因为平地无险可据,凭我们的装备是无法跟官军相抗的。要进山区,就得向西或向南撤,而向西最近,赵尔丰肯定会安排重兵防守西面,我们向西就正中其计;我们向南,进山之路遥远,官军也容易追击,所以他一定会逼我们向南撤,所以我觉得,我们就做出南撤的模样,撤往他料定我们不敢去的地方!” 郝天民问道:“往北?” 龙鸣剑道:“不能往北!一是北边敌人的援兵太近,一撤过去就肯定是场恶战;二是先向南再往北,迂回的路程太远了。” 秦载赓道:“往哪里去呢?” 龙鸣剑道:“撤往东南,袭取资州!” 王天杰道:“撤往资州?” 龙鸣剑道:“赵尔丰料定我们不敢撤往平原之地,我们要给他个出奇不意!袭取资州一旦得手,南出可以夺取内江c自流井c贡井,那是川省财富之地,夺了那里的盐税,就断了赵尔丰的财源,而我们呢,就有了资金,就好解决粮草;而且这一带的富户都要看家护院,都有不少枪支弹药,这对我们筹集武器就非常有利!” 王天杰道:“可是资州一带的官军也多啊!” 龙鸣剑道:“多虽然多,但眼下肯定正在向成都赶过来,等我们杀到资州时,那一带必然很空虚!再说,敌人料定我们不敢去,我们突然杀过去,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载赓就说道:“鸣剑这个想法啊!我们就去东南,袭取资州!” 郝天民又问道:“咋个撤法?” 于是龙鸣剑又把他的撤退方案说了,听得几个人都不住地点头。 他们商议完了之后,就一起过来见各路首领。 秦载赓就以总指挥的名义对各路首领说道:“各位兄弟,我们七个人已经商量好了,我现在就把商量的结果给大家说说。” 众人道:“要得,你说!” 秦载赓接着说道:“我们商量了,由我担任撤围总指挥,他们六个担任副总指挥,整个撤围的事就由我们七个人负责,请各位兄弟一定要听从号令,不然这撤围可能就会出事!要是有兄弟想单干,让追兵咬住,出了大麻烦,兄弟们可能也没法来救援,就只能各按天命啰!” 有人就答道:“总指挥放心,这种时候了,各位兄弟都会听从总部号令的!” 秦载赓看了看众人,众人都点了头。 他就继续说道:“各位兄弟,今天回营后,都给自己带的兄弟说清楚,西面c北面有赵屠户的重兵防守,我们不能往墙壁上撞,所以我们分两路撤向东南:东门一带的兄弟组成东路,由天杰c凤鸣两位兄弟带领;西门一带的兄弟组成西路,由鸣剑兄弟带领;南门一带的兄弟组成中路,由我带领;北门一带的兄弟组成北路,由郝老哥带领。各路人马都先佯作后撤,撤退数里后就调头直插东南,北路与东路会合组成左路,西路与南路会合组成右路,直奔资州。我们回攻资州,拿下资州,做大本营。稍事休整,再攻取其他州县,积聚弹药c粮草,再图大事!如有不愿背井离乡的兄弟,让他们今夜悄悄离营,回乡重操旧业,要嘱咐他们躲开官兵的盘查。我就说这些,下面由鸣剑兄弟给大伙说说撤离的细节。” 龙鸣剑接着说道:“这里合计完了之后,我和天杰就去西门和东门,和各位首领一起作撤离准备。明天天一露白,各门照样攻城,除南门依旧猛攻之外,其他三门只是佯攻,但架势要搞得大,快逼近石牌楼时,就撤回来,立即开拔。城上的敌人看到这个情形,肯定要出城追击,所以各门都要布置好断后的人马,最好全用火器,在离城一千步和一千五百步左右的地方,选好地形,今晚就分两拨埋伏起来。追兵一到就猛烈开火,打他个措手不及,第一拨打完就赶快撤下来和第二拨汇合,追兵肯定还要追过来,在一千五百步的地方再痛击他一下,他就不敢猛追了。这样,我们的大队人马就走远了,就可以摆脱追兵了。断后人马完成伏击后就迅速追赶大队,各路都要做好接应。” 龙鸣剑说完后,秦载赓又问道:“都清楚了?” 各路首领都答道:“清楚了!” 于是,秦载赓就让大伙赶快回营准备。 郝天民就回了北门,王天杰和胡凤鸣去了东门,龙鸣剑和胡重义去了西门,南门就只有秦载赓和罗梓舟了。 载载赓独自想了一阵,就对罗梓舟说道:“二弟,明日南撤,四门一起撤,我觉得还是风险太大了。” 罗梓舟道:“为啥,大哥?” 秦载赓就说道:“我觉得四门同时撤走,都向南去,我们不用绕路,直接向南,摆脱追兵应该不难,但东c西c北三门都要绕一截路,要是敌人发现了我们南走的意图,从南门杀出的追兵不追赶我们,而是向东或向西截击,东路或西路的兄弟就要吃大亏了。” 罗梓舟道:“大哥,那咋办呢?” 秦载赓道:“我们这边要跟往天一样,还是照样猛攻南门,东c北c西三门开始撤离的时候,我们不撤,我们继续攻,等他们的人送信来了之后,我们才撤!” 罗梓舟道:“大哥,要是出城追杀的官军不去追击,反而向我们杀过来呢?” 秦载赓道:“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赵尔丰肯定会下令,各门杀出的人马负责追杀各自的敌人!” 罗梓舟道:“大哥,照你这么说,南门杀出来的官军,他们也就不可能去截击东c西二门的兄弟了呀!” 秦载赓道:“二弟,不是这么说!我担心,赵屠户可能会猜到我们全部南撤的意图。要是他猜到了,他就会让南门杀出的官军不追击我们,而去截击东c西两路!” 罗梓舟就说道:“大哥说得是,有这种可能!那我们还要不要按四弟说的,搞那个二次设伏?” 秦载赓道:“要!我们的大队人马要摆脱追击,也要给杀出来的官军来个二次设伏,让他们不敢放心地追!二弟,明天我指挥攻城,你负责打这两场伏击,你现在就带人去选地点c做准备吧!” 罗梓舟道:“大哥,还是我来指挥攻城,你去打伏击吧!” 秦载赓道:“为啥?” 罗梓舟道:“大哥,你是总指挥,这以后的事都要靠你,你不能有啥子闪失!” 秦载赓道:“就因为大哥是总指挥,所以大哥得带兄弟们拼明天这场命!我怕兄弟们以为我先撤了,就不肯在城下拼命了!再说,开始撤的时候,兄弟们肯定不会留我断后,只要你们把伏击打好了,大哥肯定不会有啥子闪失的!” 罗梓舟就说道:“大哥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去准备了!” 秦载赓道:“好,你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5 或虚或实埋伏兵 天快黑的时候,郝天民才从南门回到北门营地。他一进营帐,就对曾天德说道:“天德,去传令收兵,把各位头领都叫到这里来,我把明天的事布置一下。” 收兵后,北门的各路首领都到了郝天民的中军营帐,郝天民把南门会议的情况给他们讲了,又安抚了他们的情绪。最后他说: “明天的事,就这样定了!各位回营后,一定要作好安抚,不愿南撤的,就让他们今晚悄悄离营回家,叫他们小心一些,不要让官府抓住什么把柄。告诉兄弟们,今天晚上把干粮和武器都收拾好,结扎停当,第一声炮响开始攻城,第二声炮响,迅速撤回,就势起程,先向北再向东,绕过东门,直奔东南,在龙泉驿与东路人马会合后,南下资州。”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有人问道:“郝当家的,留哪些人马断后?” 郝天民还没回答,已有几个首领争着要留下来。 “郝当家的,把我的人留下断后吧!” “留我的!” “留我的!” 郝天民说道:“谢谢各位的好意!这断后挡追兵的事就由我郝家山的人接住了,各位放心随我起程就行了!我们就会议到这里,你们现在就去准备吧!” 曾天德也说道:“好了,请各位回营布置!”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送这些首领出营。 于是,众首领都起身走了。 郝天民说了让自己郝家山的人断后挡追兵,但留哪个兄弟挡追兵,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曾天德送这些首领出了中营才回来,他一进来就对郝天民说道:“大哥,你家老四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他一个人?” “不!他说他带来了八百多人来。” “这种时候,他不把老营好好守着,他跑到这里来干啥?” “他说,他听云豹说这边吃紧,他就带点人过来增援。” “他在哪里弄来了八百多人?这八百多人又能有啥用啊?” “大哥,他带了八百多杆快枪,几十箱子弹。他说,那些快枪,比我们现在用的都好。” “他在哪儿?叫他来见我!” 郝天民话音刚落,就听见帐外一个声音说道:“爹,儿子给您老叩头!” 听到声音,郝天民回头一看小儿子进来了。儿子走到他面前,就立即跪下向他叩头。 郝天民就语气严厉地说道:“老四,老子叫你好好守着老营,你跑到这里来做啥?” 郝云峰抬头答道:“爹,二十一那天,云豹哥把天佑叔送回老营,儿子就知道这边情形不好,就打算带点人马过来。” “你走了,老营哪个守?” “我把老营交给云豹哥了。爹,老营不会有事儿的!” “你在哪里弄了这些人和枪过来?” “我听云豹哥说这边的情况后,就想带点人马过来,只是没想好在哪里弄点人马。二十三那天天黑,武都那边的兄弟送信来说,武都巡防营奉康边道之命,星夜回援成都,二十四天亮从武都开拔。他们中的大半都是会中的兄弟,我想,他们都是训练好了的人马,带过来能搞点名堂,我就跟他们约定,在中坝场南边大石桥动手,在那里,我们把那个牛皮糖和他的几个铁杆收拾了,那些不是会中兄弟的也都答应一起干,我就把他们组成了‘峰’字营,全都带过来了。我们穿了官军的号衣,一路没遭官府的阻拦,过新都才把号衣扔了,刚到大营,儿子就来见您了。” “行了!你违令擅离老营的事儿等我闲了再追究。你既然来了,就得给你点事干!”郝天民一边说,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郝云峰接令!” 郝云峰跪下身去,伸出双手,高举过头,大声答道:“郝云峰接令!” 郝天民从怀里掏出的那面“闯王令”,看了看跪在面前的云峰,才慎重地放到郝云峰的手里,命令道:“郝云峰,带你手下‘峰’字营的八百多人枪,拦击追兵,为北路断后!” 郝云峰接下令牌,站起身来,又一躬身,答道:“遵命!”然后问道,“爹,不攻成都了?” 郝天民看了这个小儿子一眼,说道:“不攻了,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明天全部向资州方向撤退!” 郝天民接着就把总部商量的撤围计划给小儿子简单说了,最后说道:“你现在就带人去选地点,布置两个伏击阵地,布置完了再来见我!” “是!”郝云峰答应完,转身就准备出去了。他把父亲刚交给他的令牌往怀里一揣,手却触到了另一块令牌,他马上把令牌又掏了出来,转过身来,将令牌朝父亲一递,大声说道:“郝云峰代罗云豹交回令牌!” 郝天民接了令牌,说道:“云峰,你去布置吧!” 郝云峰这才去了。 郝云峰回到他的“峰”字营,见兄弟们都已吃了饭,他就把自己带来的八个做队长c队副的兄弟召集拢来,对他们说道: “兄弟们,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明白大军就要撤离成都了,我们没机会攻城了。” 听他一说,就有人叹息道:“唉!好不容易到了成都,结果一枪没放就要撤了,太没劲了!” 听到这声叹息,郝云峰马上说道:“兄弟们,不要叹气,我们已经得到了明天大杀一场的机会,我家老爷子把北门这一路断后的事给我们了,我们可以拿手里的家伙好好地干一场了。” 这伙兄弟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来劲了,都大声说道:“四哥,你说咋搞,兄弟们都听你的!” 郝云峰在带这帮兄弟来成都的路上,就不让他们叫自己“四爷”了,所以这些兄弟都改口叫他“四哥”。 “好!兄弟们,今天晚上就叫各队的兄弟收拾好行装,给前c中c后三队的兄弟每个人五十发子弹,辎重队的兄弟就带着所有辎重,跟我家老爷子先撤。这断后的事,最好是打伏击,所以我就先和秋山你们六个兄弟,去选打伏击的地方,选好地方后,我再作细致的布置。走,兄弟们!” 辎重队的队长叫赵先贵,他马上叫住了郝云峰:“四哥,你还是让辎重队的兄弟放两枪嘛!” 云峰忙安慰道:“先贵兄弟,你那里管的是我们全部的家当,千万不能抛洒了!不然,我们手头这些家伙都要做烧火棍了!好兄弟,你听哥的,等打资州的时候,我让你的辎重队打前锋,哥说话算话!你先去把哥刚才说的是布置了,好不好?” “好!四哥,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一定算数!一定算数!” 赵先贵去了,郝云峰也带着张秋山他们去选伏击点去了。 郝云峰带着几个兄弟来到大营门口,他们把这里选作了第一个伏击阵地。 郝云峰对张秋山和他的队副说道:“秋山兄弟,你们两个就带中队的两百弟兄,在这里打第一个伏击,到时我和你们一起打,每个兄弟最多只放五枪,都要瞄准了打!打完,我们就撤到第二伏击阵地,在那里和有福兄弟的前队,国栋兄弟的后队,打第二个伏击。你现在就把兄弟们带过来,用门前这些土包和前面那些鹿砦,构筑好伏击阵地。” 这个叫有福的兄弟姓葛,叫国栋的姓梁,两人听郝云峰只让张秋山带中队的人在这里打第一阵,葛有福就问道: “四哥,为啥不一起打了再撤到第二个阵地?” 郝云峰解释道:“兄弟,在这里人多了,撤的时候就不好撤,就容易让追兵追上来。在第二个点上人多点,打狠点,追兵就不敢追了,我们就能顺利地撤走,去追赶大队人马,我们才不会吃亏。” 两人听了点头说道:“四哥这个计划好!” 云峰又说道:“走!我们去选第二个阵地!” 他们又去营地后面选第二个伏击点,可是,这里是一片开阔地,除了从北门出来直通新都的大路,就是成片的田地,连一条高一点的土坎都没有,根本没法埋伏人马,他只好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三百多步,才有一条河沟,沟上有一座石桥。这河沟其实是一条用来灌溉田地的水渠,只是年久失修,成了一条有十来步宽的小水沟,沟中水不深,只能淹过成年人的膝盖,沟的两边因为没人管,都长着尺来高的杂草。过了石桥仍是成片的田地。 他们看了一阵,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伏击阵地,郝云峰只好无奈地说道:“看来只能让兄弟们趴在这水沟里打伏击了。” 葛有福接口说道:“四哥,天这么热,其实趴在水里还凉快!” 云峰就说道:“有福,你的前队就在这正面埋伏。追兵没到五十步的地方,兄弟们都不准露头,到时候,等我开枪了,再一起开枪!” 他又看了看四周,大路两边是已收割得快完了的稻田,田里是东一堆西一堆的稻草。他又对有福等四个兄弟说道:“你们等会儿就带兄弟们把那些谷草,弄到路两边五十步左右的田坎上堆起,国栋的后队在左边的草堆后埋伏,把右边留给撤下来的中队。到时等正面开了枪,再一起开枪!” 就这样,云峰又找好了第二个伏击阵地。 回到营地后边,他又对兄弟们说:“你们带兄弟们把这里也弄弄,再搞个假伏击的阵地。” “假阵地?弄来干啥?” “吓一下那些龟儿子,让他们追慢点!也让他龟儿子上个当,在这里没有遭伏,他才敢放心追,我们再在河沟那里才能狠狠地整他一家伙!” 几个兄弟听,马上赞道:“四哥,你这一招,妙!太妙了!” “好了,兄弟们,你们就去布置阵地,我再去找老爷子要点东西。” 安排完了,他又去找了父亲。 郝天民见儿子来了,就问道:“都弄好了?” 他对父亲说道:“爹,找好地点了,我让兄弟们在那里布置。爹,您把那十二个炮手和四门土炮拨给儿子,再给四桶火药。” 郝天民说道:“行!反正明天也不用这土炮攻城了,你都带去吧,但一定要让他们都撤回来!” 郝云峰答道:“爹,你就放心了,我一定把人都带回来!” “好,你去找你天德叔,请把人交给你!” 郝云峰就出去找曾天德去了。 他要来那十二个炮手,就把他们安排在了第一伏击点。 就像郝天民这里一样,在成都城外的各路保路同志军人马,都在这个夜晚做好了撤离成都的准备,就等天亮向成都发起最后一次攻击,他们就要撤向川东南了。 七月二十九拂晓,保路同志军按计划对成都进行了最后一轮攻击。 各门都在一声炮响之后,抬着云梯等攻城武器,又如潮水一样扑向城门,城上守军立即开始反击。 同志军的动作比前几天都迅猛,很快就逼近了城垣。这让城上的守军大吃一惊,还以为是同志军的援军到了。然而更让东c西c北守军吃惊的是,同志军冲到距城墙只有百来步远的时候,又是一声炮响,听到炮声,同志军丢下攻城器具,转身就跑,跑得比退潮还要快。 在北门督战的赵尔丰也没想到同志军会来以进为退的这一手,他在今天刚打响的时候用望远镜察看过对方的营垒,依然是昨天的样子,所以他没想到对手会这样撤走。他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高声叫道: “匪徒要逃!立即出城追击!快发信号,各门立即出城追击!” 朱庆澜忙在一旁提醒道:“大帅,稍待片刻,匪徒营垒整齐,会不会是诱我出击!” 赵尔丰一听,也觉得有理,就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他看见像潮水一样退下去的人群,退到一千步以外的营盘,有的进了营门,有的却并不入营,而是分成几路,入营的也是穿营而过,头都不回地向北跑去。 赵尔丰观察了一下,说道:“是溃逃!是弃营溃逃!快发信号,知会奎军门等,全城将士立即出城追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6 损兵折将怒冲天 “嗵!”一声炮响。 “呯!呯!呯!”三颗焰火弹在北门的上空爆裂。 “呯!呯!呯!”又是三颗焰火弹在北门的上空爆裂。 这是赵尔丰下的追击命令。 看见空中爆裂的六颗焰火弹,东c西c北三门的军官都下达了命令:“出城!追击!” 关闭了十余天的北门一瞬间訇然大开,一个新军管带带着一营人马,率先冲了出来,随后是赵尔丰的半个卫队,赵尔丰和林朝义骑在马上,居中指挥,朱庆澜带了北门一带的其余守军整队出城,他在后面亲自押阵。 清军冲出北门,冲过了石牌楼,一百步,两百步,三百步,五百步,没有任何异常。 那管带命令道:“快!快!别让匪徒跑了!” 八百步,八百五十步。敌营门前的土包工事已看得清清楚楚,但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管带就大着胆子,指挥他这一营人马继续向前冲。 九百步,九百五十步。 “呯!”先是一声枪响,这是郝云峰的攻击命令。这一枪已把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清兵打倒在地。 “轰!轰!轰!轰!”四声巨响,四门土炮吐出四条火龙,射向追过来的清兵。 “呯!呯!呯!呯!呯!”快枪响成了片。 这猝然一击,清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中计了!快撤!”那管带反应还快,一边下令,一边带头向后撤。 赵尔丰刚冲过石牌楼,听到炮声枪声就赶快停下来。前面退回来的散乱的人马把他的卫队也冲得七零八落。 那管带跑到赵尔丰跟前,结结巴巴地报告道:“大,大,大帅,中,中,中计了!有埋,埋,埋伏,兄弟们被打,打倒了一大片!” “快!快!就地组织反击!”赵尔丰立即命令道。 等那管带组成了反击阵势,可是枪声也停了,并没有敌人追杀过来。 原来,这是郝云峰的第一伏击阵地。 郝云峰本来想在敌人冲到离阵地一百步就开火的,但看到敌人以密集队形冲过来时,他就大胆地决定,把敌人放到五十步再打,一是自己是伏兵,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二是能让四门土炮发挥最大威力。 四炮一放完,他就让炮手抬了炮先撤到第二个伏击点,装填弹药等候。他带着二百个枪手放了一阵枪,看着敌人散乱地逃回石牌楼附近,他才喊了一声: “撤!” 于是他和这二百兄弟就以丢弃的营帐作掩护撤到了第二伏击阵地。 等了一刻,什么动静都没有,赵尔丰又上马用望远镜了望了一回,也没看见一个敌人。他很快得出了结论:是匪徒断后的少量伏兵! 于是他又命令道:“追!这只是断后的少量伏兵!再不追,就让他们全跑了!追!” 这些清军本来都是训练有素的新军,只是刚才急于追敌,也轻视了对手的火力,才结队追赶,结果吃了大亏,死伤了一百多人。上回当,学回乖,再次追击,就改用了分散阵形,并派出了探路尖兵。 四个尖兵战战兢兢地摸回刚才遭伏击的地点,看了看倒仆在地的同伴,又继续向前,摸到了郝云峰的第一伏击阵地,阵地上除了两个遗弃的火药桶和各枪位上的四五个弹壳外,什么都没有,他们把手中的旗子向后边挥了挥,就进了郝天民丢下的营盘 后面的一小队清兵也呈分散阵形跟了上来。 四个尖兵在营盘里东张西望。营盘里边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们又向后面的大队人马发了平安的旗语。 快到营盘尽头了,他们又看见有用土包垒起的工事,前面三个连忙就地趴下,观察动静,后面一个忙给后边的人马打出危险信号,然后也趴在了地上。等了一阵,见没动静,四人又从地上站起,躬着身子向前摸过去,逼近工事,也没什么动静,就大着胆子冲过了工事。 工事后边什么也没有。他们又给后边打了平安旗语。 见仍然没有动静,赵尔丰怕匪徒去远了,就命令道:“大队人马,全速跟进!” 清军大队又呈密集队形冲了过来,渐渐跟上了前面的小队人马,然后冲出了郝天民丢弃的营盘,向那小河沟边冲了过来。 看着冲过来的敌人,郝云峰小声命令道:“都躲好!放过探路的!瞄准分散的,放到五十步再打!炮对准后面的大队人马,枪一响就放,放完就撤!” 他又小声地对身边的四个枪手说道:“你们的枪口跟定那四个探路的,枪声一响就把他们全撂倒!” 尖兵摸到了伏击阵地前,抬头向北望去,除了一条向北的大路,就是成片的已经收了水稻的田地和堆在田埂上的稻草,别的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们又向后边打了平安旗语,就继续向前了,向那座石桥走来。 那小队清兵上来,大队的清兵也跟上来了。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打!” “呯!呯!呯!呯!呯!”枪声突然响起,前面的数十个清兵和四个尖兵都应声栽倒在地。 “轰!轰!轰!轰!”接着又是四声巨响,四门土炮吐出四条火龙,一齐射向跟上来的大队清兵。 “快退!” “快趴下!” “快开枪!” 清兵一下又乱了阵,有的掉头就向后跑,有的就势趴在地上,有的就朝前面胡乱放枪。 赵尔丰和林朝义一面约住后队向后撤,一面命令前队开枪抵抗。 等清军全都退入郝天民遗弃的营帐隐蔽下来,枪声又停止了。约莫过了饮一杯热茶的工夫,赵尔丰才命令两个士兵出去探探,结果两人出去躲躲闪闪地走了不到十步远,就挨了枪击,一死一伤。 又过了一饮杯热茶的工夫,听见一阵远去的马蹄声。 赵尔丰派人再探。 探路的人先在地上爬行了一段,见没什么动静,又才从地上蹲起身子,观察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躬着身子大胆地向前跑,跑到刚才遭伏击的地方,也没再遭攻击,看见地上有几个蠕动着往回爬的伤兵,就问道:“兄弟,看到什么没得?” 一个伤兵答道:“看到了,看到了,第一次枪声停了,有几百人就向北跑了,后来开枪的只有两个人,开完枪也骑马向北跑了。” 原来,郝云峰让兄弟们打完第二阵伏击后,趁追兵慌乱后撤的时候,就快速撤出了阵地,他把张秋山留下,再打了追兵的探路兵一回冷枪,然后两人就上马追赶大队人马去了。 探路的人急忙跑回营地报告。 赵尔丰明白敌人的断后人马已去得远了。他让人清点了人马,这两场伏击竟让他折了四百多人,差不多是一个营的人马。 他见没打到匪徒,自己的人马折了不少,而且北路匪徒已经走远了,追也无益,就把手一挥,命令道:“回城!” 后队那些人马立即让出一条道来,让赵大帅和林标统骑马先行,然后,后队变前队,跟在赵大帅的后面跑回北门去了。 他刚走到北门,就有探马来报:“大帅,北门这一路匪徒向北走到驷马桥,突然转向东南,绕开东门,已向东南去了。” 他听完,挥挥手命令道:“再探!” 他刚要进城,又是两路探马来报,说东c西两门的匪徒都已溃逃,出城追剿的兵马已经出城追击,但都遭到两轮伏击,都损失了两三百人马,现正继续追击。 赵尔丰听完,气急败坏地命令道:“再探!” 进了城门,又一路探马来报:“大帅,南门匪徒仍在猛攻,没有溃逃迹象!” 赵尔丰听完,立即想到:南门之敌死战不退,那么众匪徒肯定是要向南溃逃了!南门匪徒这么拼命,就是要迟滞追剿大军,给另外三路匪徒争取南撤的时间!于是他命令道:“立即传令奎军门:大开南门,出城追杀!击溃敌人后,全速向南追击!” “是,大帅!”那探马答应着策马去了。 赵尔丰又对身边一亲兵命令道:“立即出城传令:广汉至金堂一线人马,立即向成都以南追击!” “是,大帅!”那亲兵也答应着策马去了。 赵尔丰就对身边的林朝义说道:“走,去南门!” 于是从北门进城的人马又穿过街道,向南门奔去 此时南门的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只有南门,双方还在进行攻防大战,杀得难分难解。 天亮后,四门同时打响了这以进为退的撤围战。秦载赓就指挥南门的兄弟拼命攻城,攻得甚至比往天还要猛。 奎焕在南门督战,他看到了赵尔丰在北门发出的追击信号,但是他没有下令出城追击。南门同志军的攻击正猛,根本没有溃逃的迹象,他一边指挥反击,一边传令:“做好出城追击准备,俟敌一有溃逃迹象,立即出城追击!” 秦载赓也看到了敌人的追击信号,他知道东c西c北三门及其附近的各路人马都按计划开始撤退了,但他这一路还不能撤,他要等王天杰c龙鸣剑c郝天民的信使到了,他这一路才能撤,他要尽可能阻住南门的追兵,给各路人马摆脱追击向东南撤退争取时间。 南门的攻守依然激烈。 不一会儿,有探马回报,说东c西c北门的人马均已开始撤离,他就又向南门发起了一次更猛烈的攻击。 奎焕在城上也指挥守军猛烈地还击着! 双方的攻守正打得难分难解时,城外的保路军却突然响了一场号炮,于是攻城的大军就像退潮一样,迅速的开始后撤了。 在城上的奎焕看到这一幕,他立即意识到:匪徒开始溃逃了! 他立即大声命令道:“下城!大开城门,杀出城去!” 于是城上的守军蜂拥下城,紧闭的城门訇然大开,城内的守军蜂拥而出 赵尔丰的命令送达的时候,奎焕已杀出南门了。 南门守军出城,就直扑秦载赓的营地,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他们顺利地通过了这片营地,这让奎焕深信不疑:匪徒溃逃了! 这让他兴奋不已,但他才兴奋起来,他的追击人马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他们追到了罗梓舟指挥的第一伏击阵地,一阵暴雨似的枪声过后,奎焕的人马被放倒了一大片 奎焕指挥人马就地卧倒还击了一阵,才发现对方已经撤了,他的人马又才开始再次追击 赵尔丰带着林朝义赶到南门时,南门外的战斗已到尾声了。 奎焕的人马追到由秦载赓手的姚堂主指挥的第二伏击阵地,又遭到了猛烈的攻击,又被对方放倒了一片。 奎焕又组织了一次反击,结果跟前一次一样,在他反击的枪声中,敌人又已经撤走了。 奎焕留下一个营佐,让他带人清理战场,然后派人回城向赵尔丰报告,奎焕自己就带着人马继续向南追杀下去了。 赵尔丰带着林朝义上了南门城楼,在他观察南门外战斗场地时,奎焕的人给他报告了南门追击遭伏击的情况。 听完报告,他把四门追击遭伏击的情况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个结果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怒火冲天:四门出击,损兵近一千二百人,死了的军官就有四五个营佐。 保路军匪徒围攻成都半个月,城上守军死伤不过三千多人,而今天,匪徒溃逃,他四门出击,却折损了这么多人马。 他心里大叫着: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带兵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在对手跟前栽这么大的跟头,不光折损了千多人马,而且让对手这样轻易地就从容撤走了,他简直咽不下这口气! 他在心里恨恨地想着:不把这些匪徒杀尽,我赵尔丰誓不为人! 他对林朝义命令道:“林标统,立即率本部兵马,出南门追赶奎军门,助其全力追剿!” 林朝义立即答道:“标下得令!立即率部出城!” 林朝义答完,立即转身下了城楼,带着本部人马冲出南门去了。 赵尔丰在城上看着林朝义的人马走远了,才对身边的亲兵说道:“回督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7 奏捷挨斥图后功 保路军这招以进为退c二次设伏的金蝉脱壳的撤围之计,打得赵尔丰七窍生烟。为了出这口恶气,他一回到督署,立即令师爷和书吏起草令并派人出城传令。 命令云: “着四川提督奎焕督率全川兵马,全力追剿保路军匪徒。成都各门出城追剿兵马,全力南进,攻击匪徒其后;北线c西线援蓉兵马立即跟进,务于明日午时前与前敌兵马会合;东线c南线援蓉兵马立即向西向北全线推进,务于金堂c简阳c资州c仁寿c新津一线堵截,防匪流窜川东c川南。如行动不力,致匪逃逸,必以军法,先斩后奏!” 接着,赵尔丰又下了第二道命令: “川省各道c府c州c县:即日全力肃清本境保路会余党,守护本境,如办事不力,致保路余孽滋事,坐失城池者,亦以军法从事!” 师爷和书吏写完,他又差人立即送出。 然后,他对廖思乾等说道:“朝元,你们去拟一份报捷奏折,立即电告朝廷!” 办完这些之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就进了议事大厅旁边的书房。 他要好好地睡一觉了。 廖c高c汤三个师爷见赵大帅去书房了,也都出了口粗气,就去签押房拟发报捷奏折。 他们进了签押房。 廖思乾轻声地说道:“总算把这些匪徒打跑了,大帅也该好好歇一下了!” 高达永也附和道:“是啊!这些天也真把大帅累坏了,是该好好歇了!再说,现在各路大军全力追剿,保路会这些匪徒也蹦不了几下了!” 汤怀仁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他在想,这保路军倒是被赶离成都了,但是不是剿灭得了,那还难说得很,他们是那么有序地撤走的,而且还让各路追兵都吃了亏。赵大帅能不能好好睡一觉,恐怕还要看朝廷怎么看四川的事呢!不管怎么说,四川全省可以说是糜烂了,虽然是朝廷强行搞铁路国有造成的,但朝廷不会认这个账,责任就还要推在大帅的身上。难说不给大帅一个重重的处分呢!他心里想着,但没敢说出来。 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由廖思乾执笔拟好报捷奏折,发给了内阁。 汤怀仁的担心并不是没有依据。 就在成都解围的当天下午,各种坏消息就送入城了: 邛州巡防营数日前兵变,书记官周鸿勋率两营巡防兵反叛,杀了巡防营统领c管带和不肯参与兵变的大小官佐,与当地哥老会首领侯宝斋合兵一处,把康边派来援蓉的兵马阻挡在邛州以西,怎么也过不来了。 绵州武都巡防营派出援蓉的兵马过了广汉之后,就不见了踪迹。 川中c川南各府县的保路会众,趁驻军援蓉,已纷纷起事,而各府县因无兵可用,告急文书正雪片一样送至成都。 川东北哥老会首领李绍伊在大竹起事,自称川东北大都督,已攻取大竹c广安c通江c巴中等地。 朝廷所调四川周边各省援军因各省督抚怕本省出事,至今均未出境。 这些坏消息把廖思乾和高达永先前拟写报捷折子的兴奋劲扫荡得干干净净了,他们心里紧张起来,既为川省的局势,也为他们的赵大帅。 廖思乾首先开口说道:“恒生,思礼,还以为只是成都四周出了事,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等大帅睡醒,看到这些消息,肯定要问对策,我们怎么回话?” 这些消息把他这个首席师爷心里搅得乱糟糟的,让他理不出一点头绪来;其实高c汤二人也跟他一样,只是他这个首席没说话,他们不好先开口罢了。听他这样一问,两人就抬头看着他。 他看二人都不说话,就又说道:“我们得先商量商量!这样吧,先静静心,想一想,然后再商量!” 二人就答道:“行!” 未时末,廖c高c汤还没商量出头绪来,赵尔丰就从书房出来了。见他出来了,三个师爷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给他汇报了。 这些消息把赵尔丰心里本就不多的一点胜利后的兴奋都给消释了,一阵阵郁闷涌上心头,他简直想给三个师爷一人一脚。可这脚又踢不出去:给他汇报这些消息本来就是这三人的事,他不能怪他们。 他只好叹了口气,然后问道:“朝廷回电了吗?” 廖思乾答道:“还没有,大帅!” 他又问道:“你们看,这些事怎么搞?怎么上奏?” 三人接到这些消息就一直在思考应对之策,却一直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听赵尔丰一问,三人都没有答腔。 赵尔丰见三人都不说话,以为他们没听清楚,就又问了一遍。 廖思乾是首席师爷,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大帅,这些消息头绪太多,属下等已想了好一阵了,但还是没有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赵尔丰就说道:“那就说说你们怎么想的吧!” 怎么想的?三个人都想了的,但都觉得不成熟,把不成熟的东西说出来本来就不合适,要是赵大帅采纳了,就难说不捅出什么新的篓子来。所以三人都踌蹰着。 但不说也不行,可谁先说呢? 当然是廖思乾这个首席师爷了。 廖思乾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就抿了抿嘴皮,准备开口说话了。 这时,签押房里的一个书吏拿着一份电文跑出来,说道:“大帅,朝廷回电!” 赵尔丰就说道:“拿来!” 这份电报正好解了廖思乾的围,但让赵尔丰更加郁闷了。 赵尔丰接过电报,把电文细细地看了一遍。 “唉!你们看看吧!”他叹着气把电文递给了廖思乾。 廖c高c汤三人把头凑在一起,迅速看电文: 兹尔川督赵尔丰:怀柔于前,肆凶于后,致川务处置失策,全省糜烂,今虽击退保路匪徒,保全省垣,犹功不抵过,念尔多年效力军前,姑不论罪。尔当全力痛剿匪徒,克期荡平,消弭川省之患,戴罪立功!不尔,必严究尔罪,以儆效尤! 他们看完了电文,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赵大帅。 他们按赵尔丰的意思给内阁发了报捷奏折,却不料内阁会回这么一个申斥谕令。打退围困成都半个月的二十余万保路军,保住了省城,现在又全力追剿撤围而去的匪徒,满以为朝廷见了报捷奏折会回电嘉奖,殊不知得到的却这这么一份斥责电。 这让赵尔丰简直愤恨不已。 他对三个师爷恨恨地说道:“都说是卸磨杀驴,现在是磨都还没卸就要杀驴了!” 高达永赶忙接过话忿忿地说道:“是啊,大帅!内阁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事是他们生的,祸是王人文惹的,现在全都赖在大帅头上,这些人简直不是东西!” 廖思乾也忿忿地说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但也是弭平祸乱了,怕臣子功高难赏,才会出此下策。没想到,现在天下不宁,到处起火冒烟,朝廷也要来这一手,真不晓得内阁里边是些什么玩意儿!” 赵尔丰听了两人的话,说道:“这兔子还没死就要烹狗了!你们去给我拟个请罪折子,请朝廷罢我的职,或杀我的头,或逐我回乡养老,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我不干了!” 汤怀仁没有说报怨话,而是这样说道:“大帅,属下觉得,您说的这个折子要上,但只恳请朝廷降罪,不要自请解甲归田。眼下川省局势不妙,朝廷虽归罪大帅,却仅下旨申斥,并没有其他处分,这明摆摆的是内阁要大帅承担责任,又要大帅支撑川省危局。如果大帅自请罢职归田,正好授人口实,就真的要让大帅顶糜烂川省的罪名了,那时,大帅,您想解甲归田,恐怕内阁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您呢!大帅,还请三思啊!” 赵尔丰和廖c高二人听了,也觉得汤怀仁说的是个道理,就没再说报怨的话,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四人在议事厅默坐了好久,赵尔丰才说道:“思礼说的有道理,那你们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在这种重要关头,廖思乾和高达永都怕汤怀仁把话都说完了,那就把他们两人都比下去了,所以听到赵尔丰的问话,两人立即就准备把话头抢到手。 高达永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廖思乾却已经说开了。 他说道:“大帅,思礼说的确实有理。属下觉得,我们下一步这样做。先给朝廷上折子,把眼下实情都奏明。一是请朝廷降罪处分;二是请朝廷简派能员入川接任川督,办理剿抚事宜;三是请朝廷急令各省援川人马星夜入川;四是说明我们正在全力追剿溃败匪徒,愿戴罪图功,为朝廷分忧。” 说到这里,廖思乾看了看赵尔丰,赵尔丰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朝元,接着说!” 廖思乾又说道:“前两条就是做个样子,好堵朝中有些人的嘴,免得他们在那里尽说大帅的坏话;要朝廷简派能员,事实上就是将内阁那些人一军,看他们到那里去找大帅这样久经战阵的能员,有消息说,他们起用岑春煊来川办理剿抚事宜,而岑某现在武昌称病,不肯入川,内阁也没办法,就只好让他在武昌养病,等病癒后再行入川。眼下是内阁找不到人,也没人想接手四川这个烫圆,内阁就只能慰留大帅,就根本不可能给大帅降什么罪。那么,大帅不用担心朝廷掣肘,办起川务也就顺手了!” 廖思乾一气说了这么多,就歇住喘口气,高达永也不甘落后,马上接口说道:“大帅,就是朝元老兄说的,这是眼下的上策。还有大帅也清楚,眼下围城匪徒虽不是溃败而逃,但肯定是粮草弹药不继,无力继续攻城,才撤围而去。如果能按大帅的部署,把匪徒困在成都以南,简阳c资州以西,仁寿c新津以北,这一片狭小地带,它就得不到什么弹药粮草的接济,也得不到其他匪徒的增援,而这一带都是平原,无险可守,只要奎军门指挥各路人马全力痛剿,或许旬日之内,定能将这些匪徒就地剿灭!那时,川省之内的其他小股匪徒就不难殄灭了。” 汤怀仁见高达永说完,也接口说道:“大帅,还要派人请奎军门催军急速南进,把匪徒东西分割,使之不能复聚,这样分割围困,更能各个击破,以收全功!大帅,与此同时,把全川善后的事情布置下去,让各级衙门着手善后,争取在剿灭全川匪徒的时候,就能恢复一个太平安定的四川,这样,朝廷就算不嘉奖您,内阁那些人也没法找你的茬儿了!” 三人的分析一下扫尽了赵尔丰心头的郁闷,他大笑着说道:“三位的分析非常有理,本帅就按你们说的办!好,接着说说,怎么善后!” 廖思乾就说道:“大帅,这首先要做的,就是安定成都周边!这城内城外的死尸得赶紧处理了,不能战祸平了,瘟疫又起!这事就交给成都府,由于府尹督率成都县c华阳县抓紧办理。最好是全部烧化,如果不能全部烧化,就要把死尸运到离城远一点的地方,这地方离河也要远一点,挖些大坑埋了,要埋深点,要多洒些石灰,不然,尸体腐烂,流出的尸水c腐气,也会闹出瘟疫。” 赵尔丰点头道:“好!” 高达永又接着说道:“大帅,这第二个要做的就是协调粮草和军械。大军已经开始追剿了,如果粮草c军械跟不上,大军就很难尽快剿灭匪徒。迁延日久,就会弄出别的事来,事情就会更难办。” 赵尔丰就问道:“谁来协调粮草和军械呢?” 高达永道:“粮草,最好交给尹良大人;军械,就由朱统制大人办!” 汤怀仁这时也插言道:“大帅,再就是督令各府县抓紧整肃地方。既要抓紧出安民告示,还要督率警察整顿治安,要把一切可疑人等抓起来,速审速决,绝不给想造乱的人可趁之机。这个事可以交给尤大人去做,他是提法使!” 赵尔丰就说道:“好!你们就按刚才说的,写奏折,写命令,写完就发出去!我也要给留在成都的大人们布置布置了。” “是,大帅!”三人就又起身回签押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8 京蓉会议稳局面 赵尔丰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伸腰,然后对门外喊道:“来人!” 从门外进来一个亲兵,快步跑到他面前。 赵尔丰对他说道:“多叫几个人,去请在成都的各位大人来督署会议!” 半个时辰后,所有在成都的官员都到了,赵尔丰就开起了成都善后会议。 赵尔丰对众官员说道:“各位大人,现在匪徒溃逃,奎军门正督率大军追剿,稳定全川是我们目前的第一要务。所以,这成都四周和全省的善后事宜,我们也得着手办理了。” 在座的文官都看着赵尔丰,听他的安排。 他喊道:“成都府——” 成都府尹于宗潼立即起身答道:“卑职在!” 他接着喊道:“成都县c华阳县——” 成都知县c华阳知县也立即起身答道:“卑职在!” 赵尔丰命令道:“大军开始出城追剿后,你们要立即出榜安民,整肃地方,使省垣立即安定下来!” 于宗潼三人立即答道:“卑职遵命!” 赵尔丰又说道:“从七月十六到现在,成都的攻防战已打了十几天了,城内战死了不少守城官兵,城外的匪徒更死了很多,从护城河到城墙根儿,可以说是死尸堆积如山,大军开始出城追剿后,匪徒肯定是弃尸而逃,目前这种天气,死尸极易腐烂,若处理不及,必致瘟疫盛行!所以,成都府要立即督率两县,组织人手,清理城内城外死尸,战死军官,要备棺择地安葬;其余死尸要全部焚化,择地掩埋!如若误事,本帅必请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于宗潼三人又立即答道:“卑职遵命!” 这是成都眼下的急务。这十多天,城内守军和城外的保路军一共死伤了数万人,大部分是城外的保路军,保路军已把能弄回去的同伴的尸体,找地方掩埋了,但那些倒在离城近的地方的,他们就没法收葬了,他们撤得又迅速,所以也就把那些同伴的尸体丢弃在城下了。天气又热,时不时的还下点雨,有些尸体已经腐烂,所以成都四周都飘着浓浓的腐尸味。若不迅速处理,在成都一带闹瘟疫就可能势所难免。赵尔丰把众官召来,首先处理的就是这事! 听了三人的回答,赵尔丰说道:“你们去办理吧!” “是!”三人回答着,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赵尔丰继续道:“尹大人——” 尹良起身道:“卑职在!” 赵尔丰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才说道:“尹大人,现在奎军门在督率大军全力追剿保路匪徒,这打仗打的是钱粮,你要保证前线的粮草供给,不能让打仗的军兵饿肚子,如有闪失,尹大人,你就自己掂量掂量了!” 尹良听了,立即欠身答道:“卑职知道!大帅,这库银c粮草都是卑职管着,只要大帅和卑职联署,调用多少都没问题,只是这运粮草的人伕c车马却有点难办呢!大帅,您能不能给卑职出个主意?” 听尹良叫苦,赵尔丰只冷冷地说道:“这个,我也没办法,我的卫队都让林标统带一大半去助剿去了,我也没什么人手了,你自己去想办法吧!我就一句话,不得有半点差迟!” 尹良见赵尔丰没有通融的余地,也就讪讪地没有再说话。 赵尔丰又叫道:“朱统制——” 朱庆澜立即站起,答道:“末将在!” 赵尔丰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大军追剿,一个是保证粮草,另一个就是要保证军械。军械接济的事,就交给你了,这也不得有半点差迟!” “是,末将遵命!”朱庆澜答道。 赵尔丰又看着提法使尤愚溪,说道:“尤大人——” 尤愚溪也立即站起,答道:“卑职在!” 赵尔丰向他点头示意,然后说道:“你就以你臬台的名义敕令各府c州c县,加紧盘查本境内的乱党,凡可疑之人都要抓捕,实属奸党,就决不姑息,要立即正法!” “是,卑职领命!”尤愚溪答道。 “其余各官,当各司其职,协力助剿!” 其余那些官员见自己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事务,就七零八落地应答道:“卑职遵命!” 于是,赵尔丰就结束了这次会议。 官员们都起身离去。 赵尔丰又叫住了尹良,说道:“尹大人,刚才话可能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会上,尔丰只能这么说,其实具体做嘛,还是好商量的!” 尹良就说道:“大帅,这人伕c车马,卑职确实有些为难!” 在一旁朱庆澜就说道:“大帅,尹大人,这粮草和弹药肯定得及时送上去,末将想,就由尹大人募集脚夫,末将派兵护送,这样就不会误事了。” 赵尔丰就问道:“朱统制,你十七镇追剿人马都随奎军门出城了吗?” 朱庆澜答道:“大帅,都去了,城里只有守城的四营人马了!” “那你哪有人马护送粮草和弹药?” “末将准备把守城的这四个营各抽出一队,组成个护运营,专门负责押送粮草c弹药,不然,粮草c弹药运不上去,会贻误军机,耽误追剿!” “行,子桥这个想法不错!尹大人,你就赶快募集脚夫吧!” 尹良答道:“是,大帅!” 赵尔丰又说道:“朱统制,前线的粮草c弹药一刻也不能缺,你就赶快把护运营组建起来,让他们把弹药c粮草押送上去吧!” 朱庆澜答道:“末将遵命!” 他们边说边走,已到了督署大门口,尹c朱地人就向赵尔丰告了辞,然后走了。 路上,尹良对朱庆澜说道:“子桥,你把押运的事情揽下了,这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朱庆澜道:“尹大人,这追剿匪徒,不只是赵大帅的事,办不好,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这押运嘛,当然是庆澜的分内事了,尹大人,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了!” “子桥说的是!子桥啊,眼下这种局面,我募集这脚夫实在是难啊,你能帮我想点办法不?” “尹大人,这募集肯定难!你可以找于府尹想点办法呀!比如征调,不就行了吗?” “子桥,还是你脑子好使啊!唉,我就没想到这一层!” “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好这样嘛!” “好,子桥,我马上就去找于府尹,你那边也准备好,争取明天就能起运!” 于是两人道了别,分头走了。 尹良去成都知府衙门找到了于宗潼,说明了来意。 于宗潼答道:“尹大人,就这么个小事,您叫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劳您亲自走一趟啊!” “于大人,我也是刚从督署出来,觉得还是亲自来好点啊!” “尹大人,您放心,明天一早,卑职就叫人给您送三百脚夫过来!” “好!多谢了!” 尹良就起身告辞,于宗潼亲自把他送了出来。 送走了尹良,于宗潼就叫了两个人,让他们去给成都县c华阳县布置征集脚夫的事。 成都县c华阳县正在征调民伕处理城内外的死尸,也就顺便处理了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三百脚夫就被送到了尹良的布政使衙门,尹良和朱庆澜当天就开始给追剿大军运送粮草和弹药了。 在赵尔丰结束善后会议的时候,内阁又收到赵尔丰发来的请罪折子。 就把内阁大臣们召集起来开内阁会议,商量四川善后。 首先叫内阁协理大臣徐世昌把赵尔丰的折子给大臣们读了一遍。 折子读完了,就说道:“现在成都解围了,川省官军正在全力追剿溃逃的匪徒,川督赵尔丰已经知罪,又上折请求处分。各位大臣,现在,稳定四川的局势,是内阁处理川务的第一要务,这次会议就请议议四川的善后吧!” 盛宣怀就率先发言道:“王爷,各位大臣,宣怀以为,四川今日这个局面,问题就出在川督赵尔丰,他意图怀柔,不肯用强制手段处置保路会,内阁虽三令五申,他却一直拖延,给匪人留下了准备作乱的时间,尔后又在成都肆意杀人,给匪人以造乱之口实,致使川省大乱。今虽击溃围攻成都之匪,但已糜烂川省,故赵某仍属功不抵罪,内阁宜奏闻朝廷,严惩赵某,以儆效尤!” 盛宣怀这一发言,一下子就引爆了这场内阁会议。主张惩赵的大臣立即附和,要求严惩赵尔丰;挺赵的那些大臣也纷纷说话,反对严惩赵尔丰。 一人说道:“要稳定四川,就应该严惩主凶,赵尔丰不在成都开枪杀人,就不会给造乱者口实,川民也就不会群起附逆,围攻成都的匪徒就不可能蚁集,就不可能有数十万之众,当然也就不可能糜烂全川。现在严惩赵尔丰,既可以表明朝廷俯顺民情之意,也可以替川民出出胸中恶气,这样就能瓦解匪徒,减少附逆之人,是快速剿灭匪徒平定川省的良策!” 一人反对道:“川省动荡于前,赵尔丰督川于后,杀人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事出意外,不得已开枪杀人,不能把罪责都加诸其身。否则,今后各省如遇意外,督抚之臣都不敢果断处置,后果实难逆料啊!” 惩赵派和挺赵派就这样针锋相对地争吵着,会议厅里一时间闹闹嚷嚷,热闹非凡。 闹嚷了一阵之后,才咳嗽一声,说道:“川督赵尔丰既已知罪,又上折请求处分,就不再苛责!四川之事,现在仍需像他这样久经战阵的人主持,所以就让他戴罪立功!各位觉得呢?” 他定了调,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也就点了头,不再说惩不惩赵尔丰的事了。 载泽和盛宣怀虽也点了头,但他们心里却不舒服,于是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又说道:“各位大臣,今天这个会议,主要是议议川省的善后,各位都说说吧!” 说到川省善后,众人都不说话,沉默着。 其实,四川怎么善后,这些内阁大臣都没主意。因为他们对四川眼下的情形都不甚了了,所以都怕贸然发言,弄不好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也就不肯发言了。 见众人都不发言,就说道:“各位都不说话,本王想,可能是怕失言吧?既然如此,那就本王说说吧!川省目前,虽然击溃了围攻成都的匪徒,但全省仍处于动荡之中,要肃清匪患,尚需时日,所以本王以为,宜责成川督赵尔丰,统率全川官军,全力进剿,争取早日平定全川!同时严令率鄂军入川的铁路大臣端方,全速推进,协办剿匪事宜!川省应解进京的银粮停解,全部用于平定川省!具体支用,由川督赵尔丰和布政使尹良联署,报内阁备案!各位,本王如此处置可好?” 有人就答道:“王爷处置得甚好!” 这人一说,其他人也附和道:“甚好!” 就说道:“既然各位都同意,那就这么处置吧!散会!” 大臣们就离开了会议厅,做自己的事去了。 就去大内见摄政王载沣去了。 载沣听了他的奏报,说道:“王叔,如此处置甚是!川省现在确实要久经战阵的将帅主持,既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就着赵尔丰戴罪立功吧!内阁要时时传旨督促,让他尽快平定匪患,早日让四川安定下来。川省官军可能不敷调用,内阁还要催促四邻省份,尽快出师援川!” 答道:“臣领旨!” 载沣就说道:“王叔,这事就由内阁全权处置,就不用奏报了!” “喳!” 载沣又问了一些其他事情,一一回答后,才告辞出宫。 回到内阁,就叫内阁书吏照着会议记录,拟写了两份电文,然后分别发给了赵尔丰和端方。 赵尔丰在晚上收到了内阁的回电,知道内阁不但不治他的罪,反而让他戴罪立功,全力进剿,并给了他调用川省钱粮的权力,心中的愤怒也就平息了,也就一心一意地做追剿匪徒这篇文章了。 但他不知道,在京城中的载泽和盛宣怀又在给他挖坑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9 阁臣京中再挖坑 傍晚下值,载泽和盛宣怀一起走出内阁,载泽看了盛宣怀一眼,盛宣怀立即会意,就安排人去叫杨度和陈锦华,然后他们一同去了载泽的国公府。 两人在花厅坐下后,就议论开了。 盛宣怀首先开口说道:“荫翁,赵尔丰在善后了,我们也得善善后了啊!” 载泽恨恨地说道:“这赵尔丰真不识相!我们把他推上了川督的位置,他到现在还要把糜烂四川的责任推到铁路国有上来,看来,还得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推下来!” 盛宣怀应道:“荫翁,您说得对!他这种人,得了甜头还不知道甜头从哪里来!他一到成都,就像鄂c湘c粤一样,给保路会来硬的,而不是搞什么怀柔安川,川汉铁路的事儿早就搞下来了。他却要玩什么怀柔,等怀柔玩不下去了,才来动武,这就给那些想借机造乱的人留了准备的时间,这明明是他处置失机,他竟然还想把责任推给内阁,是得把他弄下来!我看,只弄下来还不行,得让他把糜烂四川的事儿全顶下来!” “杏荪,你的意思是把他往死里弄?” “荫翁,宣怀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个弄法?” “等皙子他们来了再商量!” “可是,把他弄死了,四川眼下这局面谁去收拾?” “端方!端方已经到叙府了,催他走快点,十天半个月,他就能到成都,让他接任川督,他肯定能把四川的事儿摆平!四川的事儿摆平,铁路国有也就该收功了!” “好,就这么办!可是,我那老王叔已经定了调,如何推翻呢?” “让人群起弹劾赵尔丰!弹劾的多了,摄政王那里就会有说法,到时候庆王爷也顶不住,姓赵的就没日子过了!” “好!我们再听听皙子他们的意见!” 就这时,杨度和陈锦华踏进了花厅。 杨度和陈锦华一进门就听见载泽说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杨度就问道:“荫翁,杏荪,要听杨度和澜生的什么意见?” 载泽一边招呼他们入座,一边对盛宣怀道:“杏荪,你给皙子和澜生说说。” 盛宣怀就把赵尔丰的奏折和他们刚才商量的意思说了。 杨度听完,马上就反对道:“荫翁,杏荪,现在不行!” “为啥?”载泽和盛宣怀同时问道。 杨度道:“荫翁,陶斋(端方的号)现在虽在叙府,但现在四川正乱得紧,他十天半月肯定到不了成都,要不然,他应该早就到成都了。再说,陶斋虽然也领兵,但他没有真正打过仗,让他去打仗可能有点悬!所以,我的意思是,让陶斋走慢点,让赵尔丰把匪剿得差不多了,再联络人倒赵,不光把他从川督的位置上弄下来,还要拿他的人头来安川!你们觉得呢?” 载泽就点头说道:“嗯!这确实比现在就弄死他要好得多!只是,只是,这姓赵的一缓过气来,上奏折辩四川的事,怕就要找‘铁路国有’的茬儿了。” 杨度道:“荫翁,这也不用着急,姓赵的虽然把保路军匪徒赶离了成都,如果各省的援军迟迟不能入川,陶斋不助他一臂之力,他的兵力就捉襟见肘,没有一月两月,要摆平四川的事,根本做不到。他摆不平四川的事,他要想折辩就没底气,他就不敢首先折辩这件事,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就可以把整治他的办法都准备好。到时候,他还没动手,我们就先动手整治他。” 陈锦华道:“皙子说的对啊!不过不能等他把四川的事都摆平了,才整治他。” 载泽道:“为什么?” 陈锦华道:“让他全摆平了,他就是有功之臣了,再整治他就有嫉贤妒能的嫌疑了!澜生觉得,等他要摆平了,也筋疲力尽了,就开始整治他,这样才行!” 盛宣怀道:“怎么整?” 陈锦华道:“我们先给陶斋打个招呼,让他现在走慢点,跟姓赵的玩点虚的,再就是紧盯着四川,时时都知道姓赵的做到哪一步了,等他离成功还有一步的时候,就动手整治他!到时候,一是从上到下都找人弹劾他,让他做不成川督;二是让陶斋驱兵疾进,把姓赵的眼看就要到手了功劳抢过来!” 载泽道:“好!四川是姓赵的搞出问题的,却是陶斋最后摆平的!这川督的位子就该给陶斋!姓赵的知趣,就老实走开,闭上嘴巴不要说话,否则弄死他也不是没有理由!” “就是!”盛宣怀也说道。 载泽又问道:“只是,这四川的事,怎么才能盯得紧呢?” 杨度道:“这个容易!让端方时时给我们通个气就行。再说,不是还有尹良和尤愚溪嘛?” 载泽道:“这尹良和尤愚溪究竟靠得住吗?他们好像这一段跟姓赵的走得很近呢。” 杨度道:“这段他们跟姓赵的走得近,是形势所迫嘛!要是成都不保,他们的身家性命就得搭进去了,他们肯定得支持姓赵的,现在这种危险没有了,他们绝对还是愿意国公大人效力的!” 盛宣怀也说道:“再说,他们也是在人矮檐下嘛!” 载泽就说道:“那就让他们随时把四川的事情捅过来吧!” 于是四人又商量了后边怎么弄的办法,说了一些别的事儿,才各自回家 赵尔丰在成都一心想的就是尽快剿灭匪徒,所以他一直关心着奎焕率军追剿的情况,但奎焕还没有给他送回前线的战报。 奎焕率军追剿的情况怎样呢? 奎焕在城上看见敌人开始溃逃,就亲自率兵杀出南门,但跟赵尔丰在北门外的遭遇一样,挨了对手两次伏击,损失了两百多人马。他没有像赵尔丰那样退回城去,而是稍作调整后,就继续追击了。 他一路追下来,在中兴场追上了秦载赓从南门撤离的这路人马。 秦载赓在得到探马回报说东c北c西三门的人马开始撤离的消息后,为给这三路人马争取掉头向南撤的时间,就向南门发动了最后一波攻击,然后就迅速撤离,但就晚了这么一会儿,虽然两阵伏击打退了南门的追兵,结果还是让奎焕的大队追剿人马就跟了上来,而且怎么也甩不掉追兵,等他和龙鸣剑在中兴场北面会合时,追兵离他们就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了。 他这一路因为大多是成都南面府县的人,撤离时还有三万余人。 秦c龙两人急忙召集下面的头领作了一个简单的商议。 秦载赓对大伙说道:“各位兄弟,现在追兵跟得很紧,我们不打痛他,就甩不掉他,他就会一直跟到资州,我们打资州就会腹背受敌,你们看,我们这几万人马,是不是就在这中兴场跟他干一场?” 有人答道:“秦大龙头,你是总指挥,你说干就干,不用商量了!” 又有人说道:“总指挥,我们跟你干了,不甩掉这帖膏药,我们也走不利索!” 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跟着你干了!” 秦载赓就说道:“好!鸣剑,你来布置一下!” 龙鸣剑就说道:“各位兄弟,中兴场这一带地势太平,我们跟全是快枪的追兵不好打,我带两千人在这里打一个阻击,秦总指挥带大队人马赶快向兴隆场方向撤,最好是能撤进龙泉山,在那里利用地形打追兵的伏击,所以你们马上就动身,我这里阻击一阵,就边打边撤,在龙泉山跟你们会合。” 于是,秦载赓让大家把所有的快枪和子弹给龙鸣剑留下,又把自己手下的几个堂主也留下了,拼凑起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自己就率大队人马向兴隆场方向疾进了。 临分手的时候,龙鸣剑悄悄地跟秦载赓说道:“大哥,你把妹子带上,这后面追兵就要到了,太危险!我怕照顾不了她!” 秦载赓就叫舒月跟他一起走,但舒月死活不肯,秦载赓毫无办法,时间又紧,他只好嘱咐了几句,就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龙鸣剑就对秦舒月说道:“妹子,喊你跟大哥走,你就不肯,你从现在起,就跟着我,你得听我的,我喊你撤,你就撤,不管是啥子情况,你都不准留下!你要不听,你现在就去追赶大哥!” 在这生死难测的时候,秦舒月没有跟龙鸣剑呕气,她点了点头,说道:“龙哥,我听你的!” 龙鸣剑就说道:“妹子,你跟着我,我给兄弟们布置一下。” 龙鸣剑就转过身来,对留下来的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我们要给撤向东南的大队人马拖住追兵,而且我们自己也要争取活下来,争取跟大队人马会合,所以兄弟们听我的指挥,立即到指定的地方埋伏下来,阻击敌人。每个兄弟的子弹都不多,要省着用,最多放三枪就撤,我喊打才打,我喊撤就撤!我们分成四队,每队五百人,第一队跟我就地埋伏,第二队随马堂主到场东出口处埋伏,第三队随姚堂主到离马堂主一里多路的地方埋伏,第四队随鲁堂主到离姚堂主一里多路的地方埋伏,前一队撤下来就拼命往后跑,一直跑到离前面一队一里多的地方再埋伏,我们交叉掩护,轮流后撤,直到追兵不敢追了,才一起后撤!都明白了?” “明白了!” “好,分头去埋伏!” 龙鸣剑刚带第一队人马埋伏好,奎焕的追兵就杀到了。 奎焕在马上用望远镜向中兴场里观察了一下,见没什么动静,就向人马下令道:“立即进镇,搜索前进!” 他的人马在离场口还有一百步的地方遭到了打击。 场镇四周有不高的土围墙,龙鸣剑让他的这队人马利用它做了掩体,就这样打了追兵一个措手不及,一阵枪响之后,撂倒了前面的一批追兵。 奎焕见自己又吃了埋伏的亏,就命令士兵就地卧倒开枪还击,然后让后面跟上来的人马,从左右向场镇迂回过去。 一排枪放完,见敌人卧倒还击,龙鸣剑就低喊一声:“撤!” 这队人马立即就穿场而过,向场东出口退去。出了场口,他让这队人马继续向东,他和秦舒月又留在了第二队的伏击地。 两人就跟先来的人一起藏在临时拼凑的掩体后,等待追兵的到来。这时龙鸣剑抬眼向身边这个妹子看去,而秦舒月也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他连忙低下了头,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 秦舒月的眼神让他心醉,可在这生死难测的时候,这眼神也让他心碎。他虽然已有妻儿,但他没有感受过爱情,所以看到这爱的眼神,他心醉;他怕这战火硝烟,也许一颗流弹,就会香消玉殒,所以看到这爱的眼神,他心碎。 他真想轰轰烈烈地爱这个可爱的姑娘,但他非常清醒,他不能爱。他想赶走她,把她赶离这战火硝烟,可眼下他却不知道什么地方才能让她去安身。 他深感痛苦,他有一种深深的绝望 但此时,一切都不容他深想,他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奎焕在中兴场北口折腾了一阵,见敌人既不冲杀,也不开枪还击,就断定敌人只是少量断后的伏兵,就下令杀进场镇去。 场镇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带着人马一直追到场镇中心,见有三条路,他想敌人肯定不会向西去,就兵分两路,向东向南追击。 他和刚赶来的林朝义向东,田征癸和董副将向南。 他这一路追到场镇东口时,又遭到了伏击,又损失了近百人。而田c董二人追出场镇南口却毫无动静,二人听到场东头的枪声,就连忙带着人马,绕过场镇,向东追来。 等他们跟奎焕c林朝义在场镇东头会合时,又早没了敌人的踪影。 奎焕就对三人笑道:“这贼人真有意思啊,这二次设伏的招数,一天就来了两回!” 田征癸道:“军门,这贼人是算定我们不会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反复用啊!” 董副将道:“他总不能把这一招用老了吧?” 奎焕就说道:“他现在肯定以为我们不敢追了,我们就全力追杀上去,也杀他个措手不及!” “好,军门!”三人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0 步步设伏敌胆寒 奎焕四人就带着人马向东追去。 这之后,每当他们追上一里地,就要遭一次伏击,他们又就地反击一次,虽然也打死了一些敌人,但还是自己吃的亏大。 每次遭伏反击之后,他们都以为这是敌人的最后一次伏击了,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伏击之敌,在他们还击的时候,就拼命向后逃了。但是,他们再追击一里路左右,他们就会又遭一次伏击。 这种打法,把四个人都打得胆寒了,但又不肯放弃追击,就一次又一次地遭伏,反击,再追击着。 等追到兴隆场时,天都黑了,也就不敢再追了,于是奎焕下令在兴隆场宿营。 宿营后,奎焕把林朝义c田征癸和董副将叫到一起。他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些匪徒不过是些草莽,却不想这股匪徒会给我们来个十阵埋伏,让我们吃了不小的亏,看来,这还真是个对手啊!” 林朝义道:“是啊,军门!我看这人十之是孙文乱党,是在东洋学过军事的。” 奎焕道:“很有可能!他人马不多,火力也不强,但这十阵埋伏,迟滞了我们追击的速度!” 林朝义又说道:“军门,遇上这种对手,实在有点可怕啊!” 奎焕道:“要是匪徒中多有几个这种人,这以后怕还有大麻烦呢!” 田征癸就插言道:“军门,可能也就这么一个了!” 奎焕道:“为啥?” 田征癸道:“军门,你想,要是多有几个,匪徒们就不会用那么笨的办法攻成都了!也许现在不是我们追剿匪徒,而是匪徒追剿我们了。” 奎焕道:“征癸这话不错!只是这后边还是要小心些,不要着了匪徒的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董副将这时才插言道:“军门,这人很会用兵,他兵虽不多,却诱使我们穷追不舍,而且一直把我们向东引,这会不会是个阴谋呢?” 奎焕道:“什么阴谋?” 董副将道:“军门,要是大队匪徒是向东逃窜,他把我们往东引,那么,大队匪徒不就怎么也逃不脱我们的追剿了么?” 奎焕听他这么说,就又问道:“你是说故意诱我向东,目的是掩护大队匪徒南逃?” 董副将道:“军门,这人这么会用兵,这实在太有可能了!” 林朝义也道:“军门,老董说得有理!匪徒装备差,弹药也应该快用完了,仅凭刀矛弓箭,根本不能跟我对抗,如果向东逃,就逃到平川上去了,平川上无险可守,匪徒就是自寻死路,所以他把我们向东引,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奎焕道:“对!赵大帅前面也分析过,匪徒要逃就会逃往大山深处,现在他们没向西逃,就应该向南逃,可是这人却把我们向东引,这肯定是要掩护大队匪徒南逃!” 林朝义就问道:“军门,我们明天还继续向东追杀这股匪徒?” 奎焕道:“不,我们不能上这人的当!我们明天向南追杀,务必追上南逃的大队匪徒,在其逃入深山之前,将其全部歼灭!” 田征癸道:“军门,这股匪徒,我们就不追杀了?” 奎焕道:“我们不追杀了!他向东去,等北线和南线的大军杀到,这股匪徒也是逃不掉的!” 田征癸想了想,又说道:“军门,要是大队匪徒真的向东逃窜了,我们向南不就扑空了吗?” 奎焕道:“大队匪徒东窜,应该不太可能,我们向南不会扑空!” 林朝义就说道:“军门,我跟大帅回城的时候,探马报说北门匪徒在驷马桥掉头逃向东南,我们追杀的这些匪徒会不会真的向东,去跟那些匪徒会合呢?” 奎焕道:“你们在城上跟匪徒打了这么多天,你们没看出?这些匪徒虽然打的都是保路军的旗号,但他们没有统一号令,全都是各干各的。在得势的时候,他们都没拧到一起,现在逃命,那就更是自己顾自己了,所以我觉得,这路匪徒向东跟那路匪徒会合,不太可能!” 林朝义道:“军门分析得在理!” 奎焕接着说道:“所以明天我们先杀到仁寿去,如果真扑了空,我们再掉头杀向简阳!” 田征癸又提议道:“军门,干脆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向东,一路向南,这样就不会扑空了。” 奎焕道:“大队匪徒总数应该在四五万,我们虽然装备精良,但只有这不到万人,如果分兵,那一路追上匪徒,都不可能将其全歼,所以不能分兵!” 田征癸又说道:“两路人马都用快马联络,哪边追上匪徒,另一边就快速靠过来,也能集中兵力歼灭匪徒呀!” 奎焕还是坚持道:“不!明天我们可以分左c中c右三路,齐头并进,一齐杀到仁寿!如果大队匪徒向南逃窜,我们向南,就能在他们进山以前,将其歼灭!如果匪徒真的向东逃窜,我们再从仁寿杀向简阳,那时,北线和南线的援军也应该到了,就可以匪徒困在简阳,一鼓全歼!” 林c田c董三人就齐声答道:“是,军门!” 奎焕就说道:“你们去查查哨,然后就歇息吧,明早天一亮,就杀向仁寿!” 三人又答应了,然后就去查哨去了。 却说龙鸣剑在打了第十阵伏击后,就利用黑夜,带着还有一千七八百人的这支队伍,疾行两个多时辰,在龙泉山地赶上了在那里等待们的大队人马。 秦载赓见他们到了,就立即让人送来吃的,让他们边吃边歇。他问龙鸣剑道:“鸣剑,情况如何?” 龙鸣剑一边吃饭一边答道:“我们一里地打他一个埋伏,打掉了他千把人,天黑时,在兴隆场打了最后一仗,他就不敢追了,我们赶了两个多时辰才赶到这里。我想,追兵肯定要天亮后才会追赶我们了,我们歇两个时辰就走,那么追兵就追不上我们了。老秦,天杰和郝大哥那一路怎么样了?有消息没得?” 秦载赓答道:“有消息了,刚送来一会儿。” “情况如何?” “你边吃边听我给你说。天杰的东路跟你的西路情况差不多,半路上有些人就把自己的人带走了,跟他撤到龙泉驿的就只有七八千人,郝大哥的北路到龙泉驿时大约还有一万三千人,他们合起来还有两万多人的样子。他们拿下了简阳,让我们去简阳跟他们会合。” “我们不是说好会攻资州的吗?怎么又说去简阳会合?” “是这样的——” 原来,二十余万保路军在成都激战十余日后,尚有十四五万,撤围前夜,各路首领把撤围消息知会了全部人马,那些不愿撤向东南的人,当夜了散去了数万,在撤离的路上,又有一些首领带着自己的人马,跟大队人马分道扬镳了。最后,王天杰率领的东路只有七八千人,龙鸣剑率领的西路只有四五千人,郝天民率领的北路还有一万三千余人。 王天杰的东路人马向东走龙泉驿,就在那里结阵待敌,等北路郝天民的人马一到,他们就转向东南直奔资州去了。东门杀出的追兵不多,没敢追得很紧,所以他们很快就甩掉了追兵。 而龙鸣剑的西路人马从成都西门向西行了数里,就转向直奔东南,在中兴场一带结阵待敌,等待秦载赓的中路人马。他们会合后,却没能甩掉奎焕的大队追兵,只好边打边撤,直到天黑,把奎焕的追兵甩了两三个时辰的路程,才在龙泉山地宿营。 这之前,几拨向前探路的赶回营地,他们向秦载赓报告了探回的消息。 “禀告总指挥,川东c川南的巡防营已齐集资州,有近万人马,已据城坚守。” “禀告总指挥,东路王副总指挥的人马和北门郝天民大龙头的人马,在龙泉驿会合后,直奔简阳,已经拿下简阳,他们已经知道资州有重兵防守,请大龙头率人马去简阳,再确定下一步的搞法。” 秦载赓给龙鸣剑说完这些情况,他们两人就商量起来。 龙鸣剑道:“袭取资州,本来要兵贵神速,但是,郝前辈和天杰只到了简阳,我们也才到这龙泉山,资州的官军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杀奔资州的消息了,再奔资州就没意义了。去了,肯定又会打成成都那样的攻守战。大哥,下一步咋整,怕还得重新商量了!” “是啊,四弟!你看咋整呢?” “大哥,现在只能去简阳跟天杰他们会合,然后再商量。” “可奎焕的大军就在后边,要是他跟到简阳,我们就很可能要被官军合围在简阳了!” “所以,我们不能让奎焕跟到简阳!” “咋让他不跟呢?” “大哥,先把这里的首领召集拢来,商量下一步咋整,然后我再想办法让奎焕不跟。” “好!” 两人商量完了,就把这一路的首领们召集拢来,给他们讲了眼下的情况。 秦载赓说道:“各位兄弟,眼下这种情况,去资州,可能又会打成成都的局面,而且我们后面还有追兵,很可能遭到内外夹击,而王天杰兄弟和郝天民大哥已经拿下了简阳,如果我们去简阳,就有一个暂时驻扎的地方,你们看是去简阳呢,还是不去?” “总指挥,简阳县城就那么大,他们已有两万多人在那里,我们去了也住不下啊!”有人说道。 “总指挥,如果都进简阳驻扎,让赵尔丰的追兵围住城,那麻烦就大了!”又有人说道。 “总指挥,要不我们就杀向仁寿吧?如果占了仁寿,也可以和简阳遥相呼应,也能让赵尔丰分兵,那样他在哪一边都占不到便宜,也许会更好点呢!”又有人说道。 秦载赓见这些首领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见,都表示不愿意去简阳,就问龙鸣剑道:“鸣剑,你觉得呢?” 龙鸣剑说道:“总指挥,这些兄弟说的也都有道理。但我觉得,我们现在大概只有六万人马了,而且手里的家伙也远不如追兵,如果再分成两路,力量就更弱了,很容易让赵尔丰各个击破。所以,我认为最好是两路人马靠在一起,才好对抗追兵。我们往简阳那边靠一靠,但不进城驻扎,而是城内城外形成掎角之势,这样就不怕赵尔丰的追兵了,各位觉得呢?” 一个首领说道:“鸣剑兄弟这个办法还行!” 另外一个首领说道:“我觉得还是去仁寿,夺占仁寿县城,这样可以迫使追敌分兵,我们人多,更能获得优势。” 龙鸣剑道:“这位兄弟的话不错,只是眼下不能去仁寿!” 那人就问道:“为啥?” 龙鸣剑道:“现在追兵以为我们要向南进山,所以他们一定会大举向南,我们去仁寿,就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那人又说道:“龙兄弟,你今天不是一直把追兵向东引吗?” 龙鸣剑道:“我只用了那么一点人马,奎焕肯定会认为是我们是大队人马要南去,故意用那么一点人马引他向东,我这是在做掩护!所以,明天,他就不会向东追了,一定会掉头向南!” 那人又问道:“要是他明天还向东呢?” 龙鸣剑就说道:“他肯定会向南!要是他向东,我就还带一些人引他继续向东,秦大哥就带大家夺取仁寿!如果他向南了,我们就往简阳靠过去!” 其他首领就说道:“就按龙兄弟说的搞吧!” 多数人都赞同龙鸣的说法,那人也就不说话了。 秦载赓见大家都赞成龙鸣剑的办法,就说道:“大伙都觉得鸣剑兄弟的办法好,那就这样,天亮后,打探的兄弟一回来,我们就知道追兵的去向了,他南,我们就往简阳靠过去;他东,我们就奔仁寿。” 众人就答道:“好,就这么办!” 秦载赓又说道:“各位兄弟,如果去简阳,就得留几兄弟在城外,带领兄弟们准备迎敌,我和鸣剑带一些人进城,跟天杰和郝大哥他们商量下一步的搞法。兄弟们,眼下这种局面,如果还有人要把自己的人马拉走,对大伙来说,都危险得很啰,如果实在要走的,也请等我们回来了再走,你们看行不行? 众人都说道:“总指挥,你放心,我们要走,也就不会跟你走到这里来了!” “好,兄弟们,就这样说定了,天一亮我们就行动!” “是,总指挥!” “兄弟们,都把眼线放远点,不要让追兵摸过来了,我们都不知道,那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晓得!”众首领答应着,就分头去安排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1 两情依依泪阑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再接着说说郝天民的北路和王天杰的东路。 话说郝云峰为北路断后,他两阵设伏杀退追兵,又以冷枪射杀了敌人的探路尖兵,然后就与张秋山一起上马追赶自己的“峰”字营去了。 看看就要追上“峰”字营了,后面却有一骑追了上来。 他和张秋山立即勒转马头,准备上前迎敌。 追上来的人却已朝他喊道:“四哥,你等等我!” 听到喊声,郝云峰顿觉奇怪:就我和秋山两个留下打冷枪,哪来的第三骑呢? 他就对张秋山说道:“秋山,你赶快去带兄弟们追赶大队,我随后就来!” “要得,四哥,你小心些!”张秋山知道郝云峰的本事,对付一个追上来的敌人,根本不是问题,答应一声,就拨转马头追赶兄弟们去了。 这时,追上来的那一骑离郝云峰也就二十来步远了。 郝云峰把快枪往马鞍上一挂,右手一伸,就抽出了背在背上的大刀。他右手提刀,大声喝问道:“你是哪个?” 来人又向前冲了几步才勒住马,答道:“四哥,是我,玉儿!” “玉儿?” 听到回答,郝云峰非常吃惊。来人分明是个男子,怎么看也不是自己的玉儿妹妹,但声音却是妹妹的。 他再仔细打量,才看清了那张自己熟悉的脸。他又惊又气,就大声问道:“五妹,是娘叫你下山的,还是你偷偷下山的?” “我自己下山的,没给娘说!” 郝云峰就生气地骂道:“你这死女子,你要叫娘在家里急死啊!” 玉儿就嘟囔道:“给娘说了,我就下不了山了!” “唉,你这死女子,这是啥子事哦?” “哥,就是刀尖上玩命嘛!妹子不怕!” “你不怕,哥怕啊!等会儿,见了爹,我看你咋做?” “我躲你营里,不去见爹!” “唉!走吧,我们去追赶大队!” 两人就纵马冲了出去。 郝云峰现在是既生气又没办法。他知道,玉儿是为他下山的,现在赶她回山,无异于把她往死路上赶,因为回郝家山的路上,现在肯定都是驰援成都的官军,像玉儿这样骑马带枪的人,肯定躲不过盘查,她一个人硬闯敌营就更不可能。可是带上她,让爹发现了,他就更没法交代了。 他是左右为难了。 玉儿怎么就下山追到成都来了呢? 七月十九,郝云峰去武都蹇家推迟婚期,回山后没有跟她见面,但第二天她就知道了结果。云峰在蹇家应允了婚事,让她非常绝望,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云峰这么做,肯定是另有打算,就是拖延时间,然后带着她去一个远离郝家山的地方,一个让他爹娘都找不到的地方,开始他们的幸福生活。所以她又不那么绝望,她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但接着发生的事才让她明白,云峰在蹇家允婚是为了带人马去成都,去帮他爹打仗,她又感到绝望。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年,她知道这家人的脾性,他们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云峰既然应允了婚事,那就肯定不会改变。 她知道,云峰不断闹退亲,就是因为心里只有她这个妹妹。 她也明白,云峰现在应允婚事,就是为了能带人马去帮他爹打仗。 所以,她心里非常难过,但她一点也不恨云峰。 等云峰带着山上的那点青壮下山后,她跟娘回家,进了自己的房间才作出了下山的决定。 她怕云峰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她怕自己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云峰哥哥了。因为天佑叔死了,因为跟天佑叔一起死了的还有那么多人。 她想,云峰的三个哥哥都成了家,他们都有自己的儿子,就只有云峰因为她还没有成亲,要是云峰哥哥回不来,云峰哥哥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想,爹娘要是知道她爱云峰,云峰爱她,让他们也成了亲,他们现在也该有儿子了。 她这么想,想得自己都脸红心跳。 她又想,要是没有自己,云峰也许早就娶了蹇家的叶儿,那么云峰哥哥也应该有自己的儿子了。 然而,现在云峰出征了,他也许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到这里,就在心里说道:“不行!不能因为我,就让他绝了后!不能让他绝了后!我要给他留个种!” 想到这儿,玉儿早已羞得满脸通红。 她悄悄收拾了行装。 陪娘吃过晚饭,她又悄悄地去了云峰的房间,收了两身云峰的衣裳,一并打在自己的包袱里。 她就在房间里等,她要等夜深人静后出寨。 鸡叫头遍的时候,她背上包袱,提着自己练武用的那把短剑就出门了。她本来有一支快枪,但在郝家山大队人马下山时让养父郝天民收走了。山里有狼,她只好带上短剑防身。 她本来想到中坝场见了云峰,想法让云峰给自己留个种,然后自己就回山,然而当她赶到中坝场染坊时,云峰已经在去成都的路上了。 守染坊的罗云泽劝她回山,她也就答应了。 她去云峰在染坊的房间里找了一阵,找出了云峰前次答应送给她的那支快枪,还有二十发子弹。她找了一块黑布把枪和子弹包好,然后就提着这个长包裹出来了。 她对罗云泽说道:“云泽哥,我这就回山上去,你能让我骑那匹马回去吗?” 她说着,指了指拴在染坊院子里的那匹马。 那匹马是留给染坊送信的快马。 罗云泽道:“妹子,这马是留着送信的,哥不能给你!哥叫两个兄弟送你回山吧!” “云泽哥,你这里也没几个人,就不要叫人送我了,我骑马回去,一到山上,我就请云豹哥叫人把马给你送回来嘛!” 罗云泽想了想,觉得玉儿说的也行,就说道:“要得!妹子,你一到山上,一定要叫云豹哥找人给我送下来!” “嗯!一定给你送回来!” 罗云泽就去取了马鞍来给马配上,让玉儿骑着走了。 玉儿出了染坊,向西走了一截,回头已看不见染坊了,她就下马躲进林子,从包袱里拿出云峰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了个小子,然后骑上马,走出林子,打马向南奔去 她不敢走官道,只取小路,一路走一路问,今天早上终于赶到了成都。 她看见了北门外的营盘,却没敢进去找云峰。 她躲在一片小树林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北门一带就响起了枪声,又传来阵阵呐喊。 过了一阵,枪声停了,呐喊声也停了。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大队人马朝北冲了过来,她看见了骑马冲在前面的郝天民。 滚滚人流向北而去,没有人发现小树林中的她。人流过尽,她却没有看见郝云峰。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她就软软地坐到了地上,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了:云峰哥哥没了!云峰哥哥没了! 接着,北门一带又传来了几声土炮的轰响,然后是密集的枪声。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朝北门望去。 枪声又停了,她看见一群提着快枪的人朝北面跑了过来 她兴奋得想喊出来,但她没有喊。她看见了她的云峰哥哥,他正在指挥他的兄弟们隐藏起来。她也才发现云峰他们隐藏的地方还埋伏着一些人。 她蹲下身子,摒住呼吸,解开黑布包袱,取出了那支快枪和子弹,然后拉开枪栓,把五发子弹填了进去。 她再站起来的时候,炮声枪声又响了,很快又停了。她看着云峰的兄弟们飞快地向北跑了,云峰和另一个兄弟却还留在阵地上。 过了好一阵,向北去的几百人都没了踪影,她才看着云峰他们两人各放了一枪,才上马朝北飞奔而去。 看着他们飞奔而去,她才回过神来,迅速跨上马背,朝北追了过去。然而,他们已把她拉了一大截,她只好在后边拼命往前赶 现在,她终于又跟她的云峰哥哥在一起了。听着云峰骂她,她是既想哭来又想笑。云峰从来没骂过她,现在云峰骂她了,她心里好委屈,委屈得直想哭;当大队人马过尽的时候,她没看见云峰,她以为哥哥没了,而现在哥哥就在自己身边,她又高兴得直想笑。 看看就要追上前边的兄弟了,郝云峰才勒了勒缰绳,让马放慢了奔跑的速度。他放慢了速度,玉儿也放慢了速度。 云峰问道:“玉儿,你下山来做啥?” 玉儿只觉得腾地一下血都冲到了脸上,她讷讷地应道:“我” 她见到了她的云峰哥哥,她却没法把下山的目的说出口了。 郝云峰看着玉儿红红的脸,却没在意,他只以为是骑马奔跑的缘故。他就埋怨道:“‘我’啥子‘我’,你说,这又不是去赶场,又不是走人户,这是打仗,是跟人拼命!妹子啊,你来做哪样嘛?” 听着云峰的埋怨,玉儿眼泪就出来了。她伏在马鞍上哭了起来。 云峰见玉儿哭了,就勒了一下缰绳,让自己的马停下来,然后伸手抓住了玉儿那匹马的辔头,让玉儿的马也停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玉儿,你莫哭,四哥晓得,你怨我,可我也实在没法啊!” 玉儿仍伏在马鞍上哭,没有答他的话。 云峰看着玉儿哭,自己的眼泪也流出来了。他继续说道:“玉儿,哥不答应蹇家的亲事,哥就没法带人到成都帮爹打仗。妹子,你不晓得,大哥死了,二哥c三哥也不晓得咋样了,爹身边一个儿子都没有,我得跟爹一起打这个仗。要是打赢了,我跟爹都能回来;要是输了,我跟爹就回不来了。要是回来了,我会带你一起远走高飞,去一个爹娘都找不到的地方;要是回不来,你也就不要指望跟哥在一起了。你现在到这里来了,你叫哥咋办啊?” 听了云峰的话,玉儿抽噎着抬起了头,然后又伸出双手搂住了云峰的脖子。她对着云峰的耳朵轻轻地说道:“云峰哥哥,玉儿就是怕你回不去了,所以玉儿就下山到染坊找你玉儿要做你的女人你得给玉儿留个种!可是你已经走了,玉儿就只好追到这里来了。” 云峰伸过空着的那只手,抚住玉儿的背,说道:“玉儿,我现在得跟爹一起打仗,我不能带你走啊!要是让爹知道了,你说我们咋办啊!” 玉儿抬起头看着云峰,抽噎着说道:“哥哥玉儿已经来了玉儿就不回去了!就是死,玉儿也要跟哥哥死在一起!” 云峰就用手分开了玉儿搂他脖子的双手,说道:“玉儿,你听我说,我现在也不可能让你自己回郝家山了。你就跟着我,但一定不要让爹看见你,也不要让云飞他们认出你,晓得不?” “嗯!” “你记住了,要是打完了仗,我们都还活着,哥就带你远走高飞,跟你白头偕老!” “嗯!” 郝云峰说着话,已下了马,从地上抓了把泥土递给玉儿,说道:“把你的脸涂一下,免得叫云飞他们认出你来了!” 玉儿接过泥土就使劲地往脸上涂,把一张红红的玉脸涂得一塌糊涂,看得郝云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把一直抽噎着的玉儿也逗笑了。她说道:“哥哥,玉儿成丑八怪了!” “岂止丑八怪?应该是丑九怪丑十怪了!你不在山上呆着,硬要跑到这里来,把自己弄得这么丑,活该!” “只要哥哥不嫌我丑就行了!” “玉儿本来就漂亮,哥从来没说你丑!” “那你不跟爹娘说,把玉儿娶了?” 云峰没有回答。 “你要是把玉儿娶了,玉儿今天就不追到这里来了!” “唉——玉儿,你让哥咋说呢?” “你就是嫌玉儿丑,没得蹇家叶儿漂亮,所以你才不给爹娘说,你才答应了蹇家!” “玉儿,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答应蹇家,就是带人来帮爹打这一仗!你不要闹,打完了仗,我就带你走,再不回郝家山了!” “哥哥,你说的话算数?” “一定算数!” “哥哥,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记住了!” 玉儿听他答得这么干脆,又喜极而泣了,眼泪把涂在脸上的泥土都冲出几道沟来了。 郝云峰朝远处看了看,见兄弟们已经走远了,就飞身跨上马鞍,说道:“走!” 两人就一齐纵马追赶前面的兄弟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2 知县畏死把城献 郝云峰带着玉儿赶上前面兄弟。 兄弟们看他身边多了一个泥土满面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郝云峰看出了兄弟们眼神中的疑问,就指了指玉儿,说道:“来,兄弟们,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四哥的小兄弟,于远,绵竹人。他听说我来成都了,就赶来了。” 然后他又装模作样地给玉儿介绍了张秋山c曾云飞等兄弟。 介绍完,他就带着兄弟们继续追赶大队人马了。 等他们赶上大队人马时,大队人马已经进了简阳县城。 原来,王天杰和郝天民这两路人马在龙泉驿会合后,就顺大路直奔资州,半道上,前出的探马回报,说资州已有重兵,而简阳无兵,简阳知县只是督率一千多民团和一百多警察在城上防守。王天杰和郝天民听到这个情况,就跟手下的首领们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先拿下简阳比直奔资州好。 于是他们就直接杀到了简阳城下。 清朝入关,从消灭各种抵抗力量到最后平定三藩之后,在各省驻守的军队数量就逐年减了下来,一般也就两三万人,分别驻扎在省城和要害州府,普通县城一般没有驻军。各县城常常只有少量的维持秩序的治安军队,由一个把总带领,也就百十来个人。到晚清时候,从海外引入警察这个概念,于是各省成立了巡警道,从省城到县城都建立起了巡警局,就把那些维持治安的地方军队改编成了巡警,但人数还是维持在百十来人。 这些年来,大清朝的天下已是动荡不宁,许多省份都允许不驻军的州县组织民团,以备不时之需,四川虽然也这么做了,但四川总体平静,所以各州县也只是形式上组织了民团,但这些民团大抵上既没有规模,也没有实力。 保路军围攻成都时,各州县也怕有人起兵攻城,也就把民团集中到县城c州城,加强防守,但民团毕竟不是正规军队,知县c知州都知道没什么战斗力,而附近如果驻有巡防营,现在又都集被调走,准备驰援成都,他们也要不来兵,也就只好以一种聊胜于无心态,用那点警察和民团来应对眼下的紧张局势了。 简阳知县叫袁俊杰。他这个简阳县离成都很近,他近来一直担心保路来攻他的县城,但他手里无兵,只有这么一点警察和民团,他知道靠这点实力是守不住城的,请求增援呢,只能派人去资州,可派往资州求援的人一去就没见回转,他也不知道资州府究竟有没有人来增援,所以只好把城里的警察和民团调到城上守城,一边就在县衙里祈祷保路军不要到他的简阳来。 今天,他的祈祷还没做完,北门守城的县丞就派人来报告,说大队保路军人马已杀到北门了。 他急忙带着师爷和几个随从县衙赶往北门,爬上城门楼,向外一看,城外大军已摆开阵,就要攻城了,而且还分出两路人马,从左右两翼向东门西门包抄过去了。 他急忙问那个师爷道:“你看,你看,这如何是好?失陷了城池,赵大帅要杀头;想守住城池,这内无军兵,外无强援,如何能守?” 师爷说道:“东翁,干脆弃城出走吧?” “这家小都在城中,把他们都弃了?这城外到处都是兵,我们就算能出城,可又能走多远呢?” “那就据城死守,坚守待援?” “这援兵在哪里?去资州求援的人一去就没了音讯,天晓得有谁会来援救简阳了!” “东翁,那就只有两条路可选了!” “哪两条路?” “一条是杀身成仁,为国尽忠;一条是开城门出降,以免玉石俱焚。” “我袁俊杰也是朝廷命官,在这危难之时,本也应为国尽忠,杀身成仁,但眼下已是天下大乱,朝廷也是风雨飘摇,这杀身成仁,是不是有点” 袁俊杰的话没说完,那个师爷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说道:“东翁,既然如此,那就趁城外的人还没攻城,跟他们谈条件,然后开城门出降吧!” “唉!只能这样了!你去垛口喊话,就说本县跟城下的好汉有话说!”袁俊杰对师爷说道。 师爷答道:“行,东翁,我去喊话!” 师爷朝垛口去了,袁时俊就在城头跪下,向北叩了三个头,嘴里说道,“皇上啊,臣非苟且偷生,实在是出于无奈啊!” 那师爷已在垛口边向城外大喊:“城下的好汉,请不要攻城,本县袁太爷要跟好汉们说话!” 王天杰在城下也大声应道:“叫袁俊杰赶快到垛口说话,不然,我们就攻城了!” 袁俊杰已从地上爬起,听到城外的声音,就走到垛中边,对城下喊道:“简阳知县袁俊杰拜上城外各位好汉,俊杰身为朝廷命官,本应为国保境守土,但简阳城内无兵,城外无援,实在不能坚守城池,更不愿见简阳县生灵涂炭,所以本县愿跟各位好汉谈条件,如果各位好汉答应本县的条件,本县立即开城门出降,如果不答应,本县就与你们周旋到底,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王天杰答道:“袁俊杰,你不要掉那些酸文,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拖延时间!就是你想拖延时间,也没有谁救得了简阳县!” 袁俊杰就在城上说道:“本县的条件很简单:大军入城,不杀人放火,不侵扰抢劫,不杀袁某家小,至于袁某,听凭处置。如果答应,袁某立即下令大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王天杰c郝天民在城下听了,简单商量了两句,觉得这袁俊杰除了有些贪之外,也没什么过恶,也不是非取其人头不可。 于是王天杰就向城上喊道:“袁俊杰,你的条件不高,我们全都答应,也不要你项上人头,只要你立即下令,叫城里的警察和民团放下武器,把武器弹药全部集中到北门城楼下堆放,由我们入城后收取。然后打开城门,让大军进城!” “好!请好汉们稍待,袁某立即照办!” 袁时俊立即让师爷去县衙取他的大印,又叫了几个衙役沿着城墙到各门传令,让守城的民团和警察带着武器到北门城楼下集合。 城上民团本来就是前不久才临时拼凑的,就是一伙乌合之众,听传令的人说知县老爷让他们带着家伙到北门城楼下集合,也就拖了家伙下城赶到北门了,那些警察也提了枪跟了过去。他们来到北门城楼下,袁时俊就把开门出降的决定给他们说了,这些人把手中的家伙往地上一丢,就作鸟兽散了。 袁时俊就让人把丢了一地的家伙收到一起,然后就叫守北门的警察打开了北门。 袁时俊就亲自捧了大印,走出北门,迎接大军入城。 袁时俊在城内安排出降的时候,郝天民和王天杰也派人传令,申明军纪:“大军入城,不杀不抢,违令斩首!” 郝天民和王天杰就率大军入城,走到袁时俊面前时,王天杰就下马来,从袁时俊手里接过大印,并对袁时俊说道:“袁时俊,你很识时务,及时献了简阳,避免了生灵涂炭,玉石俱焚,我们保路军也说话算数,不咎既往,进城作了交接,你就可以回家过你自己的日子了!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好!我们进城交接!” “是!”袁时俊答应着,就带着郝天民c王天杰进了北门,然后朝县衙走去。 就这样,王天杰c郝天民一枪未放就进了简阳城。 他们进城后,简阳城里城外又有一批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们这一路人马又接近两万五千人了。 郝天民和王天杰率大军进城后,就让这一路的首领带领兄弟们接管了东南西北四门,在四门内外布防,并让他们约束人马,不准侵扰城中百姓。 他们从袁俊杰手里接收完简阳城,又在县城四门布了防,然后派出了探马,让他们打探简阳四周的情况,接着又派出信使给秦载赓送信。 他们做完这些的时候,郝云峰也带着北路断后的“峰”字营的三队人马赶到了简阳。 守北门的兄弟就开了城门让他们进城,郝云峰就让兄弟们在城外扎营,让玉儿留在自己的军帐里,然后就带了张秋山和曾云飞进城见他父亲郝天民了。 见到父亲和王天杰等首领,他就把伏击追兵的情况给他们说了。 郝云峰两阵伏击打死打伤追兵四百多人,打得北门追兵不敢再追,而自己却除两个弟兄受点轻伤外,未折一人一枪,让王天杰等首领对他简直是佩服不已,特别是王天杰,他对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郝云峰,顿时是刮目相看。 他向郝天民夸奖道:“郝前辈,你这个小儿子厉害!很会打仗,我看,干脆把我们这一路的快枪组成一个营,全部交他指挥!” 其他首领也附和道:“郝大哥,云峰这么会打仗,组成一个快枪营,交给他指挥,肯定能把仗打好!” 他们这样当面夸奖,弄得郝云峰一脸通红,又在父亲面前,郝云峰一句话也没敢说。 其实郝天民也很欣赏这个小儿子,从昨天郝云峰对伏击阵地的选择和布置来看,他就觉得这小儿子是块带兵的料,他甚至觉得,多经几次战阵,这个小儿子一定是个将才,可是眼下就让云峰指挥全路的精华,他又觉得似乎早了点,他更担心的是儿子太年轻,怕他不能服众。郝天民就说道:“天杰兄弟,各位首领,我家老四也从来没打过仗,这次能打成这样,可能是运气好吧,把快枪都交他指挥不太合适啊!再说,这后面也可能还要分开打各州县,快枪集中在一起也不方便。眼下就让他带好他的‘峰’字营吧!” 王天杰说道:“前辈啊,你这儿子虽年轻,但行事很稳重,我看他肯定能服众,他脑筋好使,快枪都交他指挥绝对错不了!不过,郝前辈,你说这后面可能还要分兵打各州县,快枪集中了不好用,这事就暂时不说了,如果不分兵,到时候,我们再组成快枪营,那就让你家老四来统领。” 郝天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郝云峰在旁听父亲和王天杰说话,心里既激动又沉重。让他指挥这几万人马中的精锐,挑这样的重担,确实不能不激动,但全路人马合起来有千多杆快枪,就只有自己弄来的那点子弹,而且在打伏击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两千多发,现在还不知道能在哪里搞到子弹,所以他又觉得这担子确实很沉重。但父亲和王副总指挥在说话,他一句都没敢插言。 王天杰见郝天民没意见,就对郝云峰说道:“云峰,你也听见了,如果我们不再分兵,你就是我们东路大军快枪营的统领,我们总共有一千五百多条快枪,除给每一营留一点外,我们就以你的‘峰’字营为主,组建一个一千二百人的快枪营,由你指挥,你一定要把它带好!” 郝云峰看了他爹一眼,见他爹点了头,他才大声地答道:“是!如果组成快枪营,云峰一定把快枪营带好!” 王天杰又对郝天民说道:“郝前辈,打了这些天,早已是人困马乏了,我们就在这里先歇歇脚,等秦总指挥他们的消息。我想,他们肯定也知道资州有重兵防守,就不会去攻资州了,如果接到我们的消息,他们也可能会来简阳,等他们来了,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搞法,你觉得如何?” “行!我想最迟明天就会有他们的消息,我们就等一等吧!” 王天杰就对众首领说道:“各位兄弟,我们眼下就在简阳修整,等秦总指挥的消息,请各位约束好手下兄弟,千万不要在城里生事,绝不能做打家劫舍的事情,不然,不等追兵杀过来,我们在这简阳就立不住脚。所以请各位给兄弟们再次重申入城军纪:大军入城,不杀不抢,违令斩首!” 众首领都答道:“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3 断发再坚亡清志 再说龙鸣剑c秦载赓在龙泉山中跟商量了下一步行止,等那些首领走后,龙鸣剑又说道:“大哥,我想我们明天要向东进入简阳地面,要是让追兵跟到简阳,我们就立不住脚,我们得让追兵觉得我们是向南去了。” 秦载赓就问道:“四弟,咋做才能让追兵觉得我们南去了呢?” “我想再带千把人去趁夜骚扰敌人,敌人要是追赶,我就故意向东撤;要是不追赶,我就继续骚扰,让他们夜不能安,也可以让敌人明天无法很快跟上我们。” “要是追兵就跟着向东了呢?” “大哥,我想不会,这带兵的都是老手,他们都知道兵不厌诈,你越是引他向东,他反而会觉得我们的大队人马已经南去,他就会向南追击,那么我们就有可能甩掉追兵。” “四弟,要是他不上当,真的向东追击呢?” “大哥,我们就去千把人,反复骚扰,不增加人手,让他觉得这点兵就是诱他东进的,他也许会分一部分兵力向东追击,但大队仍会向南,我们在这里先做好埋伏,追兵少,我们就吃掉它;要是全部追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大杀一场。我们以逸待劳,又占了地利,取胜也不是没有把握。” “四弟,这样也好!前回郝大哥也说过撤围诱敌之计,要是在这里跟追兵决战,一开打,我们就派人请郝大哥他们增援,如果在这里把追兵搞掉了,我们回师反攻成都,破城的机会就来了!” “对,要是在这里得手了,我们立即回师反攻成都,赵尔丰现在肯定是全师追击,成都必然空虚,反攻就肯定能得手!” “四弟,这样吧!你已经累了一天了,就让大哥去扰敌诱敌吧!” “大哥,你是总指挥,你得在这里坐镇指挥,还是我去吧!” “四弟,我们就不争了,我不去,你也不去,让梓舟和重义去!” “行!” 于是秦载赓叫人去把罗c胡二人请来,龙鸣剑把他的想法给他们说了,两人就带了千把人手,骚扰追兵去了。 他们走后,秦载赓又叫人去把众首领请来商量,请他们作好在龙泉山地与追兵决战的准备。 龙鸣剑就简单做了伏击部署,最后,他说道:“各位兄弟,要是追兵真的追过来,我们就在这里伏击追兵,凭借地利跟追兵决战;要是不追过来,我们就东进简阳,再寻机与追兵决战。” 这天夜里,罗梓舟c胡重义率一千多人从龙泉山地前出至兴隆场,反复骚扰奎焕驻扎在兴隆场的追剿大军。他们第一次接近兴隆场,对奎焕的营地采取了突袭,因为夜太黑,弄不清虚实,奎焕只组织人马就地反击。罗c胡二人带领兄弟攻击了一下,就向东撤了。 见敌人不追,他们就歇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又摸到奎焕的营地边上,开枪,呐喊,又来了一番袭扰。这一次,奎焕已从敌人的枪声和呐喊声中判断出敌人的数量,就组织人马追击了一段路程。 等奎焕的人马回到营地歇息还不到半个时辰,罗c胡二人又来袭扰。奎焕的人马一追出来,罗c胡就带着兄弟们东撤。 就这样一直搞到天快亮,他们才真的向东去了。 他们的反复袭扰,使奎焕坚信这是敌人的诡计:用少量人马诱他东进简阳,掩护大队匪徒向南溃逃。 于是奎焕决定天亮后,大军继续向南追击,放弃对这小股诱敌之匪的追杀。 八月初一,天亮后,眼线回报:奎焕的追兵已向南追击! 秦载赓就率领他这一路人马从龙泉山地东进简阳了,他们把大队人马留在简阳境内的三岔场。然后,秦载赓c龙鸣剑和他们那一路的几个首领,只带了一千多人马,就出发去简阳了。 辰时末,他们就到了简阳城。 王天杰c郝天民等把他们接进城,一起到了简阳县的大堂。在这里,秦载赓主持开了军事会议,商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秦载赓首先说话,他说:“各位首领,各位兄弟,我们和赵尔丰在成都苦战了这十几天,死伤了不少兄弟,耗费了不少弹药和粮草,几乎要到弹尽粮绝了,但是我们没能拿下成都,这和我们的预定的目标差了老大一截,这个结果确实令人痛心,所以,我们要好好找找原因,找出教训,才好确定我们下一步的搞法,不然,我们还要吃大亏。下面就先由天杰和鸣剑两位兄弟,给我们说说前面这十几天出现的问题。” 王天杰就说道:“兄弟们,这次围攻成都失利,主要有这样一些原因:一是起事时间仓促,本来我们预定在七月十八动手,但成都事发突然,我们怕赵尔丰立即会出城剿杀各地的保路会,使我们的力量受损,所以总部在十六就先动手了,以致各路人马不能同时进围成都,这样使赵尔丰在成都有了从容布防的时间,也就增大了我们攻城的困难。二是我们的火器太少,虽然有二十多万人马,但所有火器加起来还不到三千杆,其中快枪不到两千杆,而火铳攻城在攻城时又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所以我们在武器上输得太多。三是不能统一指挥,各路人马各自为战,各搞各的,所以进攻就少了默契,少了配合,就让城上有了随时调整布防的机会,这样我们哪一路强攻,哪一路就吃亏,这应该是我们这十几作战中最惨痛的教训。” 王天杰说完后,龙鸣剑又接着说道:“兄弟们,我们要想这后边不吃亏,我们得有一个统一的总指挥部,由这个指挥部来部署c协调重大行动。特别是现在,追剿的官军正从四面向我们压过来,再各搞各的,就会让官军各个击破,让官军把我们一股一股地吃掉,所以我们每一路人马都听从总部的命令,大家统一进退,不给官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反过来,我们就有机会打败追剿的官军。前次罗泉井会议成立的总部,这次围攻成都没能发挥作用,因为它不是兄弟们推选的,大家也就不听它的指挥。今天,各路人马的大首领都在这儿,我提议,我们重新推选一个总指挥部,一个大家都愿意服从的总指挥部,来统一指挥下一步的行动!你们觉得如何?” “好!” “早就该这样啊!” “早点这么搞,说不定我们现在就不是在简阳,而是在成都城里面了啊!” 众首领终于认识到了成立总部c统一指挥的重要性了。 听了他们的说话,秦载赓看大家都不反对重新成立总部,就说道:“兄弟们,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就推选吧!” 有人问道:“秦大哥,光说推选,要推选几个?推选些什么呢?怎么推选?” 秦载赓听了,就说道:“对,对!我们应该先议一下你说的这几个事儿。大家就先议一下吧!” 郝天民就说道:“既然是成立总部,这个总部人就不能太多,俗话说梢公多了打烂船。我觉得,就选一个大统领,一个军师,两三个副统领,就行了!兄弟们也都还要统领自己的人马,也不可能都在总部。再说,这也不是做官,又不用像那些做官的要比比官位大小。你们说呢,兄弟们?” 众人七嘴八舌地答道:“对,对,就是郝大哥说的这个理儿!” 有人又问道:“怎么个推选法呢?” 郝天民又说道:“这选出来的人,一定要让人服气,他也才指挥得动,所以我觉得,最公平最能让人服气的办法就是,我们有二十二个人,给每人准备一个碗,五颗豆,把碗放在每个人的背后,每个人依次起去,把豆放到你最佩服的五个人的碗里,全部放完了,就数每个碗里的豆,得豆多的五个人就是总部人选,最多的一个就是大统领,剩下的就是副统领和参谋长。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说道:“对,对,郝大哥这个办法好!” 于是,就这样进行了推选。结果,秦载赓得了十九颗豆,做了大统领。王天杰c龙鸣剑c郝天民和胡凤鸣,得了十五到十八颗豆,入选参谋长和副统领。经过商议,龙鸣剑做了参谋长,其他三人做了副统领。 结果出来了,秦载赓就对大伙说道:“既然兄弟们抬举载赓等五个兄弟,由我们组成总部,就请兄弟们听从总部的号令,统一进退,先打败赵尔丰的追剿人马,我们再进取成都!请兄弟们先歇一下,我们五个先合计一下后边的搞法,然后再跟兄弟们商议,才决定怎么搞!你们看,这样要得不?” 众人一齐答道:“大统领,你说怎么就怎么,下令就行,不用问要不要得!” 秦载赓就说道:“好!兄弟们先歇着,我们合计完了就来给大家安排!” 他说完,就准备带着王天杰等人去大堂边上的签押房。 郝天民却大声说道:“大统领,等一下,天民还有话说!” 秦载赓停下了脚步,说道:“好,郝副统领,你说!” 郝天民就说道:“大统领,各位兄弟,我有一个想法,想请大伙商量商量。” “郝大哥,什么想法?你就说吧。”秦载赓说道。 郝天民道:“我是这么想,我们眼下虽然还有将近六万人,但其中有一些人,并不一定想跟我们干到底,情况一不好,他就可能把人马拉走,所以我想,我们回营后,就给兄弟们说清楚,愿意跟我们干到底的,就像天杰兄弟c鸣剑兄弟那样,把头上的辫子剪了,不愿意的就把辫子留着,现在就回去做自家的营生,留着辫子也不会被官府抓住什么把柄。要是啥子时候都有人不想干了,他自己跑了,或者把手的兄弟带着走了,就会影响士气。所以,天民觉得,要走的,现在就让他们走,他们走了,队伍也精干了,也就不会影响士气了;不走的,就把辫子割了,就坚决跟满清干到底!你们觉得呢?” 他说着就抽出佩刀,一刀就把自己的辫子割了。他已经十多天没有刮过脑门了,脑门上顶着半寸来长的头发,本来看起来就有些滑稽,现在把辫子一割,那本来就稀疏的花白头发一披散开来,把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弄得更滑稽了。 在座的人见他这副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见众人都在大笑,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就继续说道:“你们不要笑,我这样做,就是要告诉所有的人,我郝天民跟满清朝廷干上了,从始至终,绝不反水!我还要给我手下的弟兄们说:要跟我一起干的,也像我一样,割掉辫子,绝不反水!不想干到底的,留着辫子,现在就走!我郝天民也绝不为难他!” 秦载赓马上赞道:“好!郝大哥这个想法好!我们都这样做!” 他也用佩刀把自己的辫子割了。 其他首领有的也一下割了辫子,有的还犹豫了一阵,最后都把辫子割了。 郝天民见大家都把辫子割了,又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们这就叫:割辫明志,誓死灭清!” 于是众人都大声喊道:“割辫明志,誓死灭清!割辫明志,誓死灭清!割辫明志,誓死灭清!” 割了辫子,发了誓,秦载赓就带着选出来的几位首领进了签押房。 几人各自找个位子坐了,秦载赓就说道:“赵尔丰的追兵很快就会向简阳压过来,而简阳地面小,又主要是平地,我们没法据险击敌,快枪又少,你们觉得怎么打?” 郝天民说道:“秦大统领,各位兄弟,本来我们抱成团,力量要大些,但是要被追兵围在了简阳,我们就只能拼死一搏了,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分兵出击相邻的州县,打下一些地盘,这样既能分散追兵,将其各个击破,又能筹集粮草,补充人手。你们觉得呢?” 听郝天民建议分兵出击,秦载赓等人都没有马上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4 为分敌势化为三 现在刚撤到简阳,从成都撤离的十几万人马,转眼间就只有六万左右了,而且再来个断发整理,也不知还能留下多少;是抱团抵抗追兵,还是分兵出击c占据州县,怎么好?是他们眼下面临的大问题,如果选择错了,对保路军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他们不能不慎重思考。所以他们都沉默着。 沉默了一会儿,胡凤鸣说道:“龙兄弟,你是参谋长,也就是军师,你咋想的,你给兄弟们说说吧!” 龙鸣剑就说道:“我同意郝大哥的想法,我们全部留在简阳,难免被困;继续南撤,就给了赵尔丰喘息的机会;继续撤向东南攻打资州,就可能再出现成都那样的攻守局面,所以我们应该分兵出击相邻州县,如果拿下城池,我们就有了立足之地,就能筹集粮草弹药;如果拿不下城池,也可以跟追兵在成都以南这一带周旋,分解赵尔丰的追兵,再找机会一股一股的吃掉追兵,最后再回师反攻成都!” 龙鸣剑说完,王天杰就接着说道:“我同意郝大哥和鸣剑的意见,分兵出击邻近州县。只是我想带一些人马向南,杀到资州南面去,一则使资州的官军不敢北进,二则可以利用我在南边的条件,拿下那些州县,筹集粮弹,招募人手,再北击资州,回头再进军成都。” 听王天杰要一直向南去,秦载赓就说道:“天杰,你孤军南下,走得太远,咋相互策应呢?” 王天杰答道:“秦大哥,威远c荣县东邻内江c自流井c贡井,那是川省的财富重地,赵尔丰绝不容它有失,要是我南下顺利,趁势攻击,赵尔丰必令资州官军回援,就能减轻你们这边的压力;要是能夺取自流井一带,既能筹粮,还能搞到枪支弹药,就能壮大实力,再北进,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郝天民道:“天杰兄弟这个想法不错!” 胡凤鸣又说道:“我们可以留一支人马在简阳,吸引追兵,而大军避开追兵,从缝隙里穿过去,向西攻仁寿c新津,再入华阳,反攻成都,这样可以出其不意,杀赵尔丰一个回马枪,说不定就打下成都了。” 秦载赓听他们都说分兵好,就说道:“各位都认为分兵出击好,那我们就分兵出击,你们看这兵怎么分呢?” 郝天民道:“我们还有五六万人马,我们又算是五个大头领,就兵分五路,一人带一路。拿一路坚守简阳,吸引追兵,其他四路,就按凤鸣兄弟说的,避开追兵,从缝隙里穿过去,攻取邻近州县,这样,既可以避免被官军合围,也可以相互策应。” 秦载赓看了看其他三人,就说道:“好,就这么分!你们觉得呢?” 龙鸣剑c王天杰c胡凤鸣都点了点头。 于是五人又仔细地商量了分兵出击的一些细节。 五人在签押房里商议了一个时辰,统一了意见,又回到大堂来给这些首领安排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秦载赓对众首领说道:“兄弟们,现在由总部参谋长龙鸣剑兄弟给大伙布置下一步的作战方略。” 龙鸣剑就站起身,大声说道:“各位兄弟,鸣剑现在宣布总部决定。一,从今日起,大军在简阳地面休整两日。在成都苦战这十几天,都已人困马乏,只有通过短时休整,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作战。二,休整期间,将现在驻扎简阳地面的全部人马分成五路。简阳县城这边有两万六千人,就分成第一路和第二路,郝天民副统领统率第一路,王天杰副统领统率第二路,人马怎么分割,由郝c王二位副统领商量;三岔场驻扎的人马分为第三c第四c第五路,每路约一万三千人手,分别由大统领秦载赓c参谋长龙鸣剑c副统领胡凤鸣率领。三,下一阶段作战部署。郝天民副统领的第一路,坚守简阳,把声势再造大一点,吸引成都南下和资州北上的追兵,必要时放弃简阳,向西南撤入仁寿。王副统领的第二路,绕开资州,南进威远c荣县一带,迫使资州官军南撤。第三c第四c第五路,西取仁寿,得手后,由秦大统领率第三路坚守仁寿,第四c第五路继续西进,由兄弟我和胡副统领率领,攻取新津,与邛州的侯宝斋c周鸿勋联兵,攻取成都以西州县。这样分割赵尔丰的追剿大军,然后寻机歼敌。四,各路在对抗追剿官军的同时,要尽一切可能筹集弹药粮草,为再攻成都做好准备!五,各路人马要把人手分成营,这样便于指挥,要把火器组成一个营,用于机动,这样才能提升战力。六,虽然分成五路,但不能各自为政,要加强联络,相互策应。” 他说到这里,歇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我就安排这些,请大统领你们四位再作补充。” 秦载赓摇了摇手,说道:“就是参谋长说的这些,我没有要补充的了。” 王天杰和胡凤鸣也摇了摇手。 最后,秦载赓说道:“虽说在简阳休整两天,但赵尔丰的追兵,未必会让我们休整两天,所以我们几个在简阳吃了饭,马上就返回三岔场,分拨人马,整顿营务,随时准备开拔,不然追兵压过来,做啥子都来不及了!” 这时,有人就给他们送来了饭菜,他们就边吃边说,又商量了一些细务。 吃完饭,秦载赓c龙鸣剑c胡凤鸣等人就离开了简阳县城 送走秦载赓等人后,郝天民对王天杰说道:“天杰兄弟,秦大统领他们走了,你也得抓紧动身,不然,等追兵发现我们在简阳,你要走就困难了!” “郝大哥,我啥子时候动身呢?” “兄弟,这是越快越好!我想,我们现在就把简阳这边的这些首领请来,简短地商议一下,就争取今天就把人马整理了,让那些不想干到底的人先走,然后再分兵,愿意跟你南下的就跟你南下,其余的就留下跟我坚守简阳。” “郝大哥,天杰就带东门撤下来的那八千人走!你的人手少了,坚守简阳就太难了!” “我争取能在简阳多守几天,要是情况不好,就肯定要突出去,这人手多了,突围也是难事,你还是多带一些人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好吧,大哥!” 于是他们就派人去通知在简阳的那些大首领,请他们到县衙会议。 人到齐了,王天杰就把前面会议的内容给各位首领讲了。 王天杰讲完后,郝天民就说道:“各位首领,现在大家都是兄弟,天民就把有些话给兄弟们说明,说透,然后兄弟们自己决定去留,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道:“郝统领,你说吧!” “那好!兄弟们,首先是你们愿不愿意坚决干下去,要是愿意,就像老哥我这样,把辫子剪了,誓死跟满清斗到底;不愿意的,我们绝不勉强,现在就可以走,也可以把手下的兄弟带走!”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站起来,大声说道:“郝大哥,我是干到底了!” 他说着,就抽出了大刀片,然后左手伸到背后,抓过辫子,右手一抬,手起刀落,把一大截辫子割了下来。 其他人见他带了头,也像他一样,把自己的辫子割掉了,并七嘴八舌地说着:“干到底了!” 看众人都割了辫子,郝天民接着说道:“兄弟们,好样的!既然大家都愿意干到底,等会儿回营后,也这样,让愿意干到底的兄弟把辫子割了,不愿意的就让他们趁早走!记住了,不要为难要走的,但一定要叫他们早走,不然追兵压过来,他再走,既影响士气,他又还走不脱!” 众首领答道:“记住了!” 郝天民又说道:“再就是留守简阳,是为了把追兵引过来,给向南c向西去的兄弟们争取时间,所以在简阳肯定是一场恶战。我们的人手肯定不会比敌人少,但我们手里的家伙就肯定不如敌人了,打起来了,就生死难料,所以,愿意跟天民留守简阳,还是愿意跟天杰兄弟南去,也由兄弟们自己决定!兄弟们,自己先在心里默一默,等其他事情说完了,我们就要定下来,然后就好分兵,南去的兄弟也好早点动身!” 有人就问道:“郝大哥,为啥不在简阳跟追兵死拼呢?” 王天杰就答道:“兄弟,要是为了跟敌人死拼,我们就不从成都撤到简阳了,我们是要打垮满清,是要在打垮满清后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所以,我们不是为了死才跟满清开战,我们是为了活,为了活得更好,才打这个仗!所以我们不在简阳跟追兵死拼!就是坚守简阳,也只是争取时间,要是敌强我弱,情形对我不利,郝大哥也要带领留守的兄弟,放弃简阳,向南或向西撤走!” 众人听王天杰说完,就看着郝天民,郝天民就向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天民的想法是,跟天民从北门撤到简阳的兄弟就还跟着天民,留守简阳;跟天杰兄弟撤过来的东门的兄弟,就跟天杰南去;在简阳才加进来的兄弟,就自定去留了。但这只是天民的想法,具体是去是留,还兄弟们自己定!现在,就请天杰兄弟先说说整理人马的事儿。” 王天杰就说道:“各位兄弟,这打仗得有统一的号令,不然各搞各的,面对强敌,就要吃大亏。号令能不能起作用,就要看人马能不能抱成团,结成队,能有人指挥得动,所以,我们要先把人马编成营,营下边再编成队,队下边再编成小队。营有营统,队有队长,小队也有小队长。营统听大统领的,队长听营统的,小队长听队长的。这样,号令就能起作用,号令起了作用,就能打胜仗了!” 众人边听边点头,听王天杰停下来了,就七嘴八舌地说道: “对!” “就是,就是!” 有人问道:“王统领,具体咋编?哪个做营统?哪个又做队长c小队长呢?” 郝天民道:“我们现在有两万五六千人,等要走的都走了,我想也还有两万多人,大首领就你们这十几个,就编成十几个营吧,你们就是营统。每营的人数要分均匀,应该都有一千多人,再把这些人分成前后左右四队,每队再分成三四个小队就可以了。队长c小队长就由你们定,只是这队长c小队长一定要能够服众!” 众人听了,又七嘴八舌地说道: “嗯,这个办法好!” “对,就这么编!” 王天杰见众人都同意了,就说道:“各位兄弟,这会议就到这里了!愿意跟郝大哥留守简阳的,就请站到郝大哥那边,愿意跟天杰南去的,就请站到天杰这边,然后,我们就回去整理人马,明天天亮,南去的就随天杰动身,郝大哥也艰安排简阳的防守。” 于是会场稍稍混乱了一会儿,跟郝天民从成都北门撤下来的那些首领站到了郝天民那边,从成都东门撤下来的那些首领站到了王天杰这边,简阳新加入的四个首领,三个站到了郝天民那边,一个站到了王天杰这边。 王天杰就说道:“兄弟们确定了去留,跟我南去的,现在就回去整理人马,今晚就移营到南门外,明早天亮就动身;跟郝大哥留守简阳的,听郝大哥的安排!” 于是跟王天杰南去的人就同王天杰一起出去整理人马去了。 愿意随王天杰南去的那些首领手下的人马,合起来有一万多一点,经过整理,不愿断发而散去的有一千多人,还留下了九千多人。 王天杰就把众首领叫到一起,说道:“兄弟们,现在就这九千多兄弟跟我们南下,我想,使快枪的兄弟只有几百人,就把他们编成一个快枪营,就由我来指挥,要是路上跟官军打起来了,好用来机动。其余的兄弟就编成十个营,每营九百人;每营又编成人数相等的三队,你们看如何?” 一首领就说道:“王统领,你现在就是我们这一路的大首领,你说了就算,兄弟们都听你的!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首领都答道:“是,王统领说啥就是啥!” 王天杰听大家都同意,就说道:“好,兄弟们,现在就编营编队!叫使快枪的兄弟都集中到我这里来!手下兄弟多的,就分点给手下兄弟少的,整编完了,就抓紧移营,好让兄弟们好好歇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 这支人马完成了整编,第二天天一亮就跟王天杰南去了。 就这样,从成都撤离的保路大军,名义上分成了五路,实际上分成三路,开始了下一阶段的作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5 载赓袭取仁寿县 这天天亮的时候,驻扎在兴隆场的奎焕正准备按昨夜的布置,率领追剿大军分三路杀入仁寿县。可前一日派出的探马此时也陆续回报: 南门匪徒与西门匪徒在中兴场会合后,就向东南杀奔资州了! 北路东路匪徒在龙泉驿会合后,也杀奔资州了! 他昨天也察看过敌人每一个伏击点的情况,发现伏击者的人马并不多,但敌人却一个劲儿地引诱他向东追击。 当他的追剿大军在兴隆场宿营后,又遭到从东边来的小股匪徒的反复袭扰。 这一切都证实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匪徒向南溃逃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大军立即起程,直奔资州,与资州驻军夹击保路军! 奎焕的追剿大军就从兴隆场出发,经鸡田铺,直接杀奔资州了。 但一路上都没有保路军的消息,他就追追停停,停停追追,到八月初三早上,他的大军已经到了资州地面,他才得到保路军齐集简阳的消息,他这才率军北进简阳,结果就给秦载赓等留下了简阳会议的时间。 而秦载赓c龙鸣剑c胡凤鸣在八月初一傍晚赶回了三岔场,立即按会议商定,整理c分割了人马,让不愿跟他们一起干的人走了,还剩下三万四千多人,就分成了人数大致相等的三路。 八月初二天一亮,三路人马就从三岔场出发,向仁寿进发了。这样一来,他们就避开了奎焕的追剿大军。 行进途中,龙鸣剑问秦载赓道:“大哥,奎焕的追剿大军会不会还在仁寿?” 秦载赓道:“这很难说,得等出探的兄弟回来才晓得。” 龙鸣剑道:“大哥,我们得有打遭遇战的准备!” 秦载赓道:“四弟,你提醒得好!我这就让兄弟传令下去,做好打遭遇战的准备!” 他就对旁边的一个兄弟说道:“传下去,叫兄弟做好随时开打的准备!” 然后,他又对龙鸣剑说道:“四弟,要是我们在仁寿跟奎焕遭遇了,我们得把他拖住,然后,派人叫郝大哥和天杰他们赶过来,就在仁寿跟奎焕决战!” 龙鸣剑道:“要是能在仁寿决战,是最好不过了!把他解决了,成都就是一座空城,我们再回师成都,就肯定能把成都拿下了!” 秦载赓道:“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我们现在,虽然有五六万兄弟,但家伙太差,就那点快枪,都没几发子弹了,想解决奎焕的追剿大军,我们的损失可能也大得很啊!” 龙鸣剑道:“要是能把奎焕的大军解决了,就成功在望了,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 秦载赓道:“四弟,这已经干起来了,我是一点都不后悔!只要能成功,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决心干到底了!” 两人正说着,前出探路的兄弟就陆续回来了。 探到的消息都一样:奎焕的追剿大军昨天已杀向资州了! 于是,秦载赓下了命令:全部兄弟疾速行进,直奔仁寿县城! 中午,三路大军就包围了仁寿县城。 仁寿县城不大,设有四门,城墙也不是很高大,但经过多次修缮,却是非常坚固。在二十九那天,知县听说大队保路军南来,但自己这县城又没驻军,就下令紧闭县城四门,把出于保境需要训练的一支千多人的民团派到城上坚守。后来又听说保路军杀奔资州了,他就松了一口气,再后来听说奎焕奎军门正率大军,往资州追杀过去了。他想,保路军是不会来仁寿,也就放松了城上的守备。 今天上午他到县城四门查看了一遍,中午才回到县衙后院和家小吃饭,就有差役来报,说保路军把城围了。他连忙出衙,准备去城上指挥那些民团的团丁守城,结果他刚走到县衙门口就被冲进城的保路同志军逮个正着。 他根本没想到,保路军这么快就杀进城了。 原来,秦载赓等率保路军三万多人把城一围,城上那些团丁根本没见过这种阵仗,立时就作鸟兽散了。有人干脆就去打开城门,带着武器加入了保路军的队伍。秦载赓等就这样顺利地进了仁寿城。 仁寿城里的民众,很多都是保路会的人,他们听到“保路军进城了”的喊声,纷纷走出家门,加入同志军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涌向县衙。当他们冲到县衙前的小广场时,只见知县大人已被五花大绑地押在广场的中央,在他身后摆了一张大案桌。 看见来了这么多人,秦载赓一步跨上案桌,大声说道:“父老兄弟们,满清朝廷欺压我们汉人两百多年了,现在又来抢我们的铁路和路款;这些天,赵尔丰赵屠户这个狗官,又在成都大杀我们四川人,父老兄弟,我们无路可走了,我们只有起起来跟朝廷拼命了!我们只有杀进成都,我们才能给他们报仇!我们也才有活路!我们现在就杀了仁寿的这个狗官,用他的血来祭旗!” 那知县此时早已跪伏在地上,听秦载赓说要用他的血来祭旗,忙抬起头来,高声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鄙人从未害人,鄙人从未跟保路会作对!好汉,饶命!” 秦载赓就骂道:“狗官,你还敢说你从未害人?被你害的人还少了?” 秦载赓就大声数说仁寿知县的罪状,他说一件,四周的人就喊道:“是他干的!” 他一连十数件,四周的人就答了十数声。 他就向四周的人大声问道:“父老兄弟们,这样的狗官,我们咋办?” “杀!”四周的人齐声喊道。 秦载赓就把大手一挥,高声喊道:“砍了!” 站在旁边的胡重义立即大刀一挥,那知县的人头就滾了出去。 秦载赓又高声喊道:“我们要杀尽满清朝廷在四川的狗官!打出我们四川人的天下!” 四周的人群立即呼应,喊声响彻云霄: “杀尽满清朝廷的狗官!打出四川人的天下!” 秦载赓等人们的喊声停下来,又大声说道:“仁寿县的父老兄弟,你们赶快回家准备吧,赵尔丰那狗官的追兵就要杀过来了,你们要拿起武器跟我们一起杀敌!” 于是那些人就纷纷回家去准备去了。 人群散了,秦载赓才跟胡重义进了县衙。 龙鸣剑c胡凤鸣c罗梓舟等人已在那里等他们了。 秦载赓高兴地大声说道:“兄弟们,撤离成都才两天,我们就拿下了两县城,这是旗开得胜啊!如果我们迅速拿下成都四周的县城,成都就成了一座孤城,我们就有把握把它打下来了!” “是啊,秦大统领!”屋里的几人也高兴地答道。 秦载赓就说道:“兄弟们,我们拿下了仁寿,但不能让大伙在这里歇脚,你们两路人马得赶快向新津出击,所谓兵贵神速,如果能迅速拿下新津,我们就可以把简阳c仁寿c新津连成一线,而且还能跟侯宝斋c周鸿勋相连,那样,我们就不怕赵尔丰的追剿了,等时机成熟,我们就可以反攻成都了。所以,我就要催你们动身了!” 龙鸣剑等人一齐答道:“行!大统领,我们现在就出城西进!” 秦载赓又说道:“好!要随时联络,我们才好协调进退!如果各路进展顺利,我就从仁寿向华阳推进,再攻成都!” 龙鸣剑也说道:“好!秦大统领,如果我们在新津得手了,我们也立即北出双流,再攻成都!好了,我们动身!” 说完话,龙鸣剑等就起身出衙,秦载赓一直送他们出仁寿北门,看他们的人马走出了自己的视野,这才返回县衙,跟自己部下的首领们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这时,去资州方向打探的兄弟回来了。向他报告道:“大统领,兄弟一直走到了资州地界,一路上问了很多人,奎焕的大军已经进了资州地面!” 秦载赓就对那个兄弟说道:“兄弟辛苦了,你去歇口气吧!” 然后对那些首领说道:“兄弟们,奎焕去了资州,他马上就会发现他扑了空,他很快掉头杀回来!他要么会来攻仁寿,要么会去攻简阳。兄弟们,我们得做好准备,他要是来攻仁寿,我们就得跟他血战一场;要是他去攻简阳,我们就要做好回援郝大哥和天杰的准备!” 有人就说道:“这仁寿城坚,倒不怕他来攻;要是他去攻简阳,简阳城城墙既矮又薄,那地面又无险可守,郝大哥他们怕是扛不下来呢!大统领,你干脆派兄弟去知会郝大哥,叫他们也撤到仁寿来吧!” 秦载赓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那天在简阳决定分兵的时候,说了让郝大哥那一路坚守简阳,就是要吸引赵屠户的追剿人马,给我们这几路人马攻取州县争取时间,现在叫他们撤到仁寿,郝大哥肯定不会同意!” 有人又说道:“可是,在简阳跟奎焕决战,可能亏就吃大了啊!” 秦载赓道:“我们把拿下仁寿的消息给郝大哥送过去,请他在简阳要是扛不住了,就撤到仁寿来,告诉他,我们已经做好了策应的准备!” 其他人也就说道:“看来只能这样了!” 话说王天杰带着他这路人马一路向南,竟然从奎焕的追兵和资州守军之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因探马回报,说威远也加强了防守,他就率军直接杀向了自己的家乡——荣县。 一年前,王天杰受同盟会总部委派,从日本回国返川,到重庆接受了四川支部的任务,回荣县组织革命力量,经多方活动,在荣县谋到了团防局督办的职位,他就在荣县训练一支千余人的民团,民团中一大半人是他发展的革命力量。他离开荣县去资州活动会党参加革命时,把民团交给了在他之后从日本回国的同盟会员吴玉章和蒲洵了。 这次南下,他本来是想进攻资阳或威远的,但因两县都已有巡防营进驻,而自己的火器有限,火力不足,拿下资中或威远都没把握,所以他就想到了家乡荣县。 他觉得,只要自己到荣县城外振臂一呼,就一定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荣县,就能在那里建立一个基地,给保路军的下一步行动提供一些帮助。 所以他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手下的几个首领说了。他说:“各位兄弟,就我们的火力,要拿下资中或威远,都会打得很艰苦,所以我想,我们干脆直奔威远和荣县之间的穹窿山区,大队人马就先在那一带驻扎,我带一千人去荣县。荣县的民团是我训练的,现在又掌握在吴玉章和蒲洵两个兄弟的手里,所以拿下荣县不成问题。我们就可以把荣县作老营,把民团这支人马带过来,可以增加一些人枪弹药,也能筹到一些粮草,我们再攻威远就有力量了。你们觉得咋样?” 一个首领都说道:“王统领,你这个主意好,就按你说的搞吧!” 另一个首领说道:“王统领,你这个主意好是好,只是我们就向南越走越远了,要是赵尔丰把追兵全部压向简阳,我们要救援就怕来不及呢!” 王天杰道:“我们这次分兵,本来就是要分割赵尔丰的追兵,秦总指挥他们西出仁寿,赵尔丰肯定要分兵跟进,那么追兵就被一分为二了,能压向简阳郝前辈的兵力就少多了,我们南下,只要能把资州的敌人引过来,简阳的压力就更轻了。” 那首领又说道:“我们这一路过来,并没有追兵跟过来,肯定是追兵没有发现我们,他们会继续向简阳追,要是他们也没发现秦总指挥那一路西进,他们就会全部压向简阳,我怕郝天民副统领在简阳就顶不住了,我们走远了,要增援怕也来不及呀!” 又一个首领道:“要是来不及增援,简阳的兄弟们就太危险了!” 王天杰道:“我们这一路,现在是前无阻敌,后无追兵,我们可以快速南下,我想,有两天时间,我们就能挥师北攻威远,资州之敌就不可能北上了,也就能给郝前辈减轻压力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首领又说道:“但愿吧!我就怕郝副统领想给我们和秦总指挥他们多争取点时间,在简阳拖住追兵,而让追兵合围简阳,他和手下的兄弟就出不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6 荣县独立捅破天 听了手下这些首领的议论,王天杰又说道:“当时在简阳,我们就商量定了,要是追兵全部压向简阳,郝前辈就放弃简阳,或西入仁寿与秦总指挥会合,或南下与我们会合,我想,郝前辈是不会跟追兵在简阳死拼的。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然后把动静搞大一点,做出从荣县北取威远c资州的样子,资州的官军就肯定不敢北上简阳了,说不定压向简阳的追兵还会分一部南下,简阳的压力就更轻了!” 众首领听了他这样说,也就完全同意南下荣县了。 于是第二路人马就直接奔向穹窿山区,在靠近荣县的墨林场驻扎下来,王天杰就带一千人去了荣县。 八月初四早晨,王天杰的一千人到了荣县县城旭阳场的北门。荣县知县根本没想到会有保路军到荣县来,县城并未设防,天一亮,城门就照样开了。城上的团丁看有人马到来,正想关闭城门,却再一看,来的是他们的王督办,所以不但没关城门,反而下城来迎接王督办进城。 王天杰就这样进了荣县。 王天杰对守城门的团丁抱拳说道:“兄弟们,多承了,你们让兄弟王天杰进了荣县,多谢了!请哪位兄弟跑一趟,去请你们吴督办和蒲协办,到县衙说话!” “好嘞!兄弟这就去!”一个团丁答道,然后转身去了。 王天杰就带着人马去了县衙。 很快就有人把王天杰率保路军进城的消息报告了知县。知县是个明白人,知道是没法抵抗的,就捧着知县的大印在县衙门口等候王天杰了。王天杰一到,他就亲自上前奉上县印,高声说道: “荣县知县彭在高恭迎王督办,彭某愿以荣县归顺保路军,请王督办发落!” 王天杰身边的一个兄弟听彭在高一口一个“王督办”地叫,就高声说道:“什么王督办王协办的,这是我们王统领!” “是,是,王统领!彭某请王统领发落!” 王天杰笑了笑,说道:“既然彭知县情愿归顺保路军,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马上去发一道安民告示,让人去荣县四邻八乡张贴,就说荣县已是保路军的天下,从今以后,荣县的百姓就不再是满清朝廷的臣民了,荣县的一切都按保路军的告示办!” “是,是,彭某照办!” 王天杰又说道:“我要在你的大堂会议,你就去找个地方办这个事吧!” “是,是,王统领,你请!”彭在高一边答应,一边请王天杰进县衙。然后自己就去找地方出告示去了。 王天杰在县衙大堂坐了一会儿,吴玉章c蒲洵就来了,他们还带了几个人来。这几个人是荣县革命党组织的主要人物,也是王天杰的老熟人。他们几人跟王天杰见了礼。 吴玉章首先说道:“天杰,没想到你这么快又杀回荣县来了!” 王天杰叹了一口气,说道:“玉章兄,各位兄弟,一言难尽啊!” 他接着就把从罗泉井会议到简阳分兵和进荣县后的情况给这些人简单地说了一遍。末了,他说道:“兄弟们,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我率第二路人马南下,就是要把南线的清军拖过来,减轻北线,特别是简阳方向的压力,你们看,我们咋搞,才能把声势闹大,才能把南线清军拖过来?” 蒲洵就说道:“天杰,各位兄弟,我们马上就组织人马攻打威远,这样肯定能拖住南线的清军!” 吴玉章说道:“这样搞,动静是大,但还不够大!我说啊,天杰刚让彭知县去出那个告示了,那里边说的那句话好!” 其他人都问道:“哪句话?” 吴玉章说道:“就是那句,‘从今以后,荣县的百姓就不再是满清朝廷的臣民了,荣县的一切都按保路军的告示办’,要把动静搞得更大些,就要沿着这个思路来搞,想法向全国发通电,宣布荣县独立!荣县独立的消息一发布,满清朝廷要想扑灭这把火,就肯定要让川南的清军来围攻荣县,这样我们就把南线的清军拖过来了,也就减轻了北线的压力!我们一边宣布荣县独立,一边组织人马攻打威远,那声势就更大了!” 王天杰听完就赞道:“玉章兄,你这办法好!你这办法好!我们马上就干!” 蒲洵又说道:“好是好办法,问题是荣县没有电报局,这通电怎么发得出去呢?” “对!这是个问题!”有人说道。 吴玉章说道:“这个也不难!我们现在就搞起来,一边召集荣县的乡绅耆老,把荣县独立的事搞下来,一边派人把独立的告示,用最短的时间张贴到附近州县,那些州县官就会替我们把消息发出去!同时,派人把消息传给重庆的支部,让他们想法发全国通电,不就成了?” 王天杰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现在一边准备独立告示,一边去请那些乡绅耆老,告示写好,就派人去张贴!只是我们成立个什么政府机构呢?” 几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道:“荣县独立政府,如何?” “不好!” “那就叫‘荣县光复政府’?” “不好!” “哪叫什么好?” 吴玉章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不是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吗?就叫做‘荣县复汉军政府’,你们看如何?” 几个一致赞道:“好!这个名称好!既响亮,又能体现我们的主张!” 王天杰又说道:“这是要救火的事,说干就干,也不等那个乡绅耆老会议的结果了!兄弟们,分头干吧!” 就这样,王天杰c吴玉章等人搞出了荣县独立。 事情定下来,他们就组织人手,开始做成立政府的准备。吴玉章亲自起草了“荣县独立告示”,然后让人誊抄了若干份,接着就派出精细的兄弟到荣县邻近的府c州c县张贴,同时又派人把告示送往重庆,请在重庆的同盟会支部发全国通电。 下午召开了一个极短的乡绅耆老会议,成立了荣县复汉军政府。会议公推王天杰为军政府大都督,蒲洵为副都督,吴玉章为民政长,并成立了参事局,那些乡绅耆老都做了参事,那个彭知县也做了参事局的局长。 会议一结束,军政府立即着手组织荣县保路军,并且到各乡村场镇宣传,当天就组成了由县民团为核心的一支五千人的队伍。 人马组织起来了,王天杰又召集政府各局局长会议,商量分兵出击荣县邻近府县的事。 他说:“兄弟们,我们宣布荣县独立,这是个大动静,但要让它马上产生作用,可能就不行!所以我想,我们得把动静搞得再大点!这样才能把从川南北上的官军拖住,才能减轻简阳和仁寿方向的压力,也许还能拖住端方率领的入川鄂军!” 吴玉章就问道:“子骧,你想搞个啥子大动静?” 王天杰道:“我想,我们兵分两路,我回墨林场带我那第二路人马,向东直奔威远,争取打下威远,让资州的巡防军后院起火;蒲老兄率荣县保路军也东出攻击贡井和自流井,贡井和自流井是川省的财富根本,是驻川官军的主要饷源,如果能拿下来,那就断了官军的生路,就是拿不下来,也必然迫使资州官军南撤,那么我们为北线减压的目的也实现了。” 与会的人都认为王天杰的想法确实能搞出大动静,但又觉得要搞这么大的动静,难度也实在太大了。 蒲洵首先说道:“我们现在虽有四五千人马,但就民团那点枪,攻贡井和自流井,肯定搞不过官军的!” 吴玉章道:“枪支弹药是少了点,也确实不好搞,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想些办法。” 蒲洵问道:“啥子办法?” 吴玉章道:“我们成立了政府,政府下有参事局,那些乡绅耆老现在都是参事,就是我们这条船上的人,我们搞不过官军,这条船就要翻,他们也从船上下不来。他们差不多都有些看家护院的家伙,我们就以政府的名义跟他们借,他们晓得这其中的利害,他们不会不借,这样我们就能筹到一些枪支弹药。” 蒲洵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还是少了点啊!” 王天杰就说道:“少是少了点,但我们一定要搞起来!就是搞不过官军,这也不要紧!我们的目的,就是把官军向南引。要是引过来了,我们就退回荣县;官军要回头再北上,我们就又攻过去,就要把它拖住!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让它始终不能北上。而且,我想,我们这样大搞,在川南这片,其他府县的同志,也会趁机起事,我们不光能拖住官军,也许还能把整个川南都搞成我们的天下,到那时再与北线的兄弟会师成都,那么,整个四川就都是我们的了!” 蒲洵又问道:“要是我们这么搞了,资州的官军却置之不理,继续北上,我们咋办?” 王天杰说道:“要是这样都拖不住北上的官军,我们就趁势拿下川南,向全国通电成立川南复汉军政府,这就比荣县复汉军政府的动静还大!其实,我想,赵尔丰绝对不敢丢了贡井和自流井这个川省财源。要是把这两处丢了,他就没法给官军发饷了,官军绝饷,必然会不战自乱,那么满清朝廷在川省也就大事已去,我们不砍赵尔丰的脑袋,满清朝廷也会砍他的脑袋了!” 吴玉章也问道:“要是赵尔丰拿命来赌,他不顾一切,就要调资州官军北上,先剿杀北线保路军,我们又咋办呢?” 王天杰道:“我们就组织南线保路大军,蹑北上官军的后路,并与北线联络,我们也给它来个南北夹击!” 吴玉章就赞道:“好!子骧,你可以说是算无遗策!老蒲,我们就动手干吧!” 蒲洵也说道:“干!” 王天杰就说道:“玉章兄,荣县这个老营就由你来守;蒲兄,你马上准备东出贡井c自流井;我这就赶回墨林场,带兄弟们出击威远!” 蒲洵又说道:“子骧,你那边子弹肯定不多,你把民团的子弹带一半去,加强你那边的火力,争取对威远一击成功!” “行!我们马上就干!” 于是,王天杰就叫带来的兄弟跟蒲洵去民团库房取了部分子弹。 等子弹取来,他就上马出城,带着原先的一千人马赶往墨林场去了。 王天杰跟驻扎在墨林场的万人马会合后,连夜就向威远逼了过去。 王天杰本想威远县也没多少驻军,顺利拿下威远应该不是问题,但是威远知县在初四下午见到了帖在南门外的荣县独立告示,他一边组织民团上城防守,一边派快马向内江府报告,内江府的巡防营已经北上资州了,知府即忙电告资州府,让内江巡防营立即回援威远,资州府接到电报又立即发电报给成都,于是赵尔丰就调资州的五个巡防营驰援威远,所以王天杰率部在初五早晨赶到威远开始进攻县城时,从资州驰援威远的五营巡防军也杀到了,双方在威远城外大战一场,王天杰的人马因火力不足,结果让这五营巡防军进了威远县城,于是双方在威远又打成了一场攻守战。 蒲洵也率荣县保路军东出,向贡井c自流井发起了进攻。 他们的主动进攻,拖住了资州的清军,使其不能按奎焕的命令北进简阳了。 驻资州的巡防军已经接到奎焕的命令,准备全师北上,会剿简阳地面的保路军,现在又接到威远和贡井c自流井告急的消息,就立即电告成都的赵尔丰,请示进止。赵尔丰知道,如果贡井c自流井落入保路军之手,保路军就会如虎添翼,他想荡平川省之乱就毫无可能了,那么朝廷要拿他革职c问罪c杀头,就是肯定的了。所以他作出了资州巡防军分成南c北两路分进攻敌的决定:一路北上简阳,与提督奎焕合兵会剿简阳地面的保路军;一路南下救援威远和贡井c自流井,确保川省财源重地。 王天杰等人虽然想到了荣县独立会有很大影响,但他们没想到,他们搞出荣县独立,就像把天捅破了,给大清王朝的统治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荣县独立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后世的历史学家是有公正的评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7 县衙商议说布防 却说王天杰带着南去的首领们走了后,郝天民就把没有参加会议的曾天德c吴天禄和小儿子郝云峰叫了进来,让他们与这些大首领一起会议,部署坚守简阳。 三人进来后,郝天民说道:“各位兄弟,这两位是天民的老兄弟曾天德和吴天禄,天德是我的军师,天禄是我的后营统领。”他说着,指了指曾c吴二人,“这一个是天民的小儿子,郝云峰,他是成都撤围的时候赶到的,他夺了武都巡防营,组成了一支有八百快枪的‘峰’字营!” 众首领都朝三人点了点头。 郝天民接着说道:“现在请各位先回营整理人马,让愿意留下的把辫子割了,不愿意的就请他们趁早回去。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请兄弟们报个人和家伙的准数,我们再分营分队,然后商量坚守简阳!” 众人就起身出衙去了。 一个时辰后,众人又回到了县衙,把整理结果报告给了郝天民。每个首领报告的时候,曾天德就报告的情况记在了一个本本上,等报告完,他就把结果统计出来了。 经过剪辫子整理,不愿剪辫子而自愿离开了几百人,所有人马加起来还有一万四千四百多人。 除郝云峰的“峰”营的八百快枪外,还有三百多杆快枪,有四百多杆火铳,其余的人也都有刀c矛一类的家伙。 郝天民知道了结果,就说道:“各位兄弟,我们要在简阳坚守几天,吸引追兵,给西进和南下的兄弟们争取时间,所以我们要安排好简阳的防守。要防守好各个要地,就得分配好人马,所以我们得把人马分割好,组成营和队,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然后各位再补充补充,兄弟们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众人答道。 郝天民已经数过了,除曾天德c吴天禄和郝云峰外,还有十个大首领。他说道:“我们组成十四个营,其中一个是快枪营,除‘峰’字营的八百人外,再把我这里原先的两百人枪补进去,一共一千人,由小儿云峰做统领,用于机动;其余快枪和火铳,是哪位兄弟的,仍归哪位兄弟,但要集中起来,组成一个火器小队,由营统亲自指挥!只有刀矛等家伙的兄弟,就平均分成十三个营;简阳四门,每门三个营防守,我带一个营和快枪营居中策应!各位看如何?” 这些首领听郝天民说组建快枪营,都以为他要动自己的那点家底,心里就一紧,接着听清楚,是拿他自己的家底组成快枪营,才把收紧的心放松了,最后听明白,只是把拿刀拿矛的人平分,他们就更放心了,因为他们都可以先留下自己的人。人手多的,把临时加入的分点出去,也就觉得不打紧了;人手少的,还能多一些人手,对他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听郝天民这么问,就都回答道: “没意见,没意见!” 大伙都说没意见,郝天民又说道:“各位兄弟,那就这么定了!下边就请各位抓抓阄儿,看去守哪里,然后就去准备移营,并把多出来的人手拨给人手不足的营。云峰,去把阄儿写出来,就写东c南c西c北,各写三张。” “是!”郝云峰答应着就去旁边的签押房了。 郝云峰几下就写好了阄儿,然后又捏成团儿,在签押房里找了一个托盘,把写好的阄装在里边端了出来。 于是,曾天德c吴天禄等十二个人先后抓了阄儿,对了阄儿,就把分守简阳四门的人马定下来了。 郝天民又说道:“各位兄弟,每一门由哪三个兄弟负责,大家都清楚了,我希望各门的三个兄弟能抱成团儿,遇事多商量,能共同打击攻来的敌人,让我们能在简阳多守几天!” 一个首领就说道:“郝统领,你就放心!兄弟们现在是捆在一起了,不打好这一仗,我们谁都落不了好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附和道。 郝天民就说道:“那就这样吧,兄弟们都回去准备移营,明天早上都要到自己的位置上!” 于是众人就分散回营准备去了。 八月初二,王天杰的人马走了,郝天民的人马完成了移营。这一天,没有敌人到来,郝天民就让他们就让他们各自整理营务,然后各营人马就地休整。 八月初三,也没有追兵杀来,他们又平静地休整了一天。 八月初四,郝天民把各营的统领召集起来,在县衙的大堂里也开了一个会。 他说:“昨天今天,都没有追兵杀来,让我们休整了两天,但是,我想,明天,最迟后天,追兵就一定要来了。所以我们得布置一下了。现在就我们这一万多人坚守简阳,但简阳这个地方是个平坝,无险可守,而简阳城也狭小,城墙也不高大,如果我们全部在城内驻扎,就很容易让敌人围在城里,那样就只能死拼了,但我们不能死,我们得活着把赵尔丰斗垮,把满清朝廷斗垮,所以我们得商量好对付追兵的办法。现在就请各位说说自己的想法,我们集思广益,找到最好的办法。但时间很紧,大伙都选紧要的说,找出办法,我们马上就去布置。大伙都说说吧!” 东一营统领说道:“郝大哥,这简阳肯定守不住,而且探马回报说从南面杀过来的追兵有上万人,都使快枪,如果我们不早点弃城突围,我们肯定斗不过追兵,那我们就得拼死在这里了,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弃城西撤,这样还可能跟秦大统领会合。” 郝天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现在不能弃城西撤,追兵还在扑向简阳,就说明他们没有发现我们西去和南下的人马,那么秦统领和王统领他们就能在那边得手。如果我们现在就弃城西撤,追兵马上就会跟过来,那就会让秦统领他们在仁寿也立不住脚,所以,我们最少要才简阳坚守一天,把追兵拖住,不能让秦统领他们有后顾之忧。” 西二营统领又说道:“郝大哥,这无险可守的地方,又怎么能坚守一天呢?” 曾天德就接过话说道:“我们每一门只留一营人马守城,另外两营都到城外驻扎,依托城墙和护城河构筑工事,敌人攻城时,城外阻敌人,城上策应城外,快枪营居于城内,也分成四队,但不分散,随时准备增援形势最急的一门。这样坚守一天,如果还能守,就再守一天,不然,就等天黑后集中从西路突围,直奔仁寿。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郝天民听曾天德说完,就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如果你们没意见,就这样去布置?” 大伙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郝云峰一直站在父亲身后,他见大家都不说话,走上一步,开口说道:“爹,各位叔叔,我是晚辈,本来没说话的份儿,但现在强敌压境,我想说一点想法,你们看如何?” 郝天民看了一眼儿子,说道:“你说吧!” 郝云峰就说道:“我觉得天德叔的这个计划,在简阳坚守一天问题不大,但要守两天就难了,而且后面突围可能就更危险了。因为追兵现在对我们已经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他肯定会算定我们要向西或向东突围,而南面追兵离我们最近,他肯定要分重兵在东西方向上,堵我突围。” 郝天民听儿子这样说,就问道:“按你这样说,我们得向北突围啰?” 郝云峰摇摇头,说道:“不,我们不能向北突围!我已让兄弟去打探了,北面有十几营追兵正向南压过来,只是离简阳还近两天的路程。如果我们向北突围,南面的追兵在我们后面追击,我们就要被南北合围了,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曾天德就说道:“可我们也不能死守简阳啊!” 郝云峰说道:“各位叔叔,我们肯定不能死守简阳!我们在简阳只守明天白天,等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必须放弃简阳,不然,就得全部拼死在简阳了!” 北三营统领问道:“没得突围的方向,又不能死守简阳,那还能咋样?” 郝云峰说道:“我觉得,我们最后要向南突围!南面虽有二十几营追兵,但他们肯定会把大部分人马集中在东西两面,南面就不会集有重兵,所以我们要从南面突围!同样,我们也集重兵于东c西两面,连夜挖出壕堑,先凭借壕堑阻击敌人,消耗他的兵力,然后狠打猛冲,把敌人压住,拖住,使追兵坚信,我们要从他们估计的方向突围。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再调南面的人马支援东西两面,他南面的兵力就弱了,就给我们留下了从南面突出去的机会。我们在东西两面一定要坚持到申末酉初,然后撤回城里,让追兵以为我们突不出去,要退回城内据城坚守。我们进城后,马上直出南门,杀它的南路,直透其营,就可以成功突围了!” 众人听他的这番分析,早就不住地点头了,听他这一问,都说道:“好!这样更有胜算!” 郝天民也觉得儿子的分析有道理,就说道:“各位兄弟,大伙都觉得我这老四的办法要得,就去分头布置吧!” 郝云峰又说道:“各位叔叔,等一下,侄儿还没说完!南北二门,各留一个营据城坚守,北门两营移到西门,南门的两营移到东门。” 郝天民就问道:“云峰,这是为啥?要是北门和南门也受到攻击呢?” 郝云峰道:“明天我们突围的时候,北边的敌人肯定到不了北门,南门除城上有一个营坚守外,我带一个快枪队到城外构筑工事阻敌就行了!敌人会在东c西两面阻我突围,我们就要把重兵放在东c西两面,跟敌人激烈厮杀,坚定敌人的判断,这样,我们就更容易从南面突出去!” 听了郝云峰的分析,众人都点了点头。 郝云峰又说道:“各位叔叔,构筑两道工事,每一道留两个营坚守。构筑工事时,壕堑要挖得隐蔽,挖出的泥土要铲平,不要让敌人一上来,就看出了我们的阵地!” 郝云峰说完,郝天民就说道:“北三营留守北门,南三营留守南门,北一c北二两营移营西门,南一c南二两营移营东门。各位兄弟,马上去布置吧!” 于是会议就散了,众人就分头去布置去了。 众人出去后,就剩郝天民父子还在县衙大堂里。 郝天民看了看儿子,然后说道:“老四,你也去布置吧,布置完了,去把你天德叔和天禄叔请来,爹有话跟你说!” “是!爹,儿子还跟你说两句,就去布置!” “你说!” “爹,儿子把快枪营分成五队,留两队在您身边,您随时用来增援东c西两门;其余三个队,东c西二门各去一队,儿子带一队去南门。东c西二门一定要有快枪才能挡得住敌人,也才能让敌人坚信我们要从东c西两面突围!” 郝天民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去布置,布置完了,就赶快回这里来,等会儿,我另外叫人去请你两位老叔。去吧!” 郝云峰跟父亲告了辞,就回火器营去了。 郝云峰回到火器营,把火器营编成了前c后c左c右c中五队,让张秋山统领中队,曾天德的二儿子曾云飞统领前队,葛有福统领右队,梁国栋统领左队,赵先贵统领后队。虽有这么多人枪,可子弹非常有限,每条枪只有两百发,所以他就把子弹分发给各队,取消了辎重队。 他对全营的兄弟们说道:“兄弟们,现在,赵尔丰的追兵就要从南北两面杀过来了,我们要跟他们在这里恶战一场。” 葛有福就问道:“四哥,既然是恶战,我们可以现在就走,为啥不走呢?何况这里还无险可守?” 郝云峰说道:“兄弟们,虽然这简阳无险可守,但我们必须坚守一到两天,让秦大统领c王副统领他们在西边和南边站住脚,我们才能放弃简阳,我们在放弃简阳之后,也才有立足之地,所以我们得在简阳打一场恶仗。” 有人又问道:“四哥,我们在哪里打?” 郝云峰答道:“我一会儿就安排!我想问问兄弟们,哪个营是我们第一路的精华啊?” 众人一起答道:“我们啊!” “为啥子是我们啊?” “我们的家伙最好,我们的火力最猛。” “兄弟们,你们知道我们在哪里打了吗?” “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8 料理后事肝肠断 郝云峰说道:“我们要在最难打的地方打,为第一路所有的弟兄挡住追兵,杀出血路,大伙愿意吗?” 全营的兄弟都高声说道:“四哥,你放心,我们绝不会给你丢人!” “好!兄弟们,现在听我的安排。前队的兄弟去西门外,听从曾老爷子的指挥;后队的兄弟去东门外,听从吴老爷子的指挥;左队c右队的兄弟进城,呆在我家老爷子那里,听老爷子的,随时支援东c西门;中队的兄弟出南门,听我指挥。出城之后,就地构筑防御工事,记住,构筑的工事要挡得敌人两天的进攻!构筑完工事,就地宿营,养好力气,作好大战的准备。到了该撤的时候,我会派弟兄送去我的命令!都记住了?” “记住了!” 最后,他又叮嘱兄弟们说;“兄弟们,我们就只有这点子弹了,大家一定要省着用,要一枪杀一敌!如果把子弹打完了,我们手里的家伙,就连烧火棍都不如,就比不得其他兄弟的大刀片了!所以每个兄弟随身带五十发,其余由队长安排兄弟统一看管,身上的子弹打完了,才能再领取!都记住了?” “记住了!”这些兄弟都齐声答道。 “好!兄弟们,就分头去准备吧!我还有事要去老爷子那里,等我回来,就去各门查看你们构筑的工事!” 兄弟们就分头去准备去了。 郝云峰回到县衙时,郝天民c曾天德和吴天禄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郝天民叫他坐了,然后就说道:“天德,天禄,老四,明天肯定是一场恶战,我想把有些事作个交待。” “大哥,你就说吧,我们听着!”曾天德说道。 郝天民接着说道:“天德,天禄啊,天成c天福c天佑都走了,所以只能请你们两个兄弟来,一起听我的交待。” 曾天德c吴天禄一齐说道:“大哥,你说!” 郝天民就说道:“好,我就当作你们两兄弟的面,把事情交待给云峰了!老四,你听着,你大哥云山在成都死了,他的尸首都找不回来了,你二哥云林c三哥云海,现在也没有音讯,你爹和你天德叔c天禄叔明天能不能从简阳杀出去,谁也说不准。所以,爹要把一些事情交待给你。” 郝云峰忙说道:“爹,您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儿子一定保您和叔叔们杀出去!” 郝天民瞪了云峰一眼,说道:“老四,不要说话,听爹把话说完!” “是,爹,你说!” 郝天民用沉重的语气说道:“老四,你听好!一是你一定要带着这些兄弟杀出去,能带出去多少就带出去多少,你冲杀出去后,不管后边是什么情况,你都不准回援,不然我们郝家山就没有种子了,你爹你这两位老叔,死了也无脸去见郝家山的老先人!二是你要把郝家山出来的人都带好了,只要有口气的,你都不能把他丢下,不然,你就对不起郝家山的列祖列宗,你死了就不能进郝家山的祖坟山。记住了?” 郝云峰认真地回答道:“爹,儿子记住了!” “第三,”郝天民一边说,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三块“闯王”令,其中一块还是郝云峰从罗云豹手里接来缴回的,“老四,你过来跪下!” “爹,你不要这样!”郝云峰见父亲掏出令牌,就急得带了哭腔。 在郝家山,这三块“闯王”令牌是从不同时取出的,只在老山主临终时,才同时取出传给继任山主,虽然这历来是他郝家父子相传的事,但从来都是这个规矩。 见儿子不肯跪下接令牌,郝天民就高声叫道:“郝云峰,跪下接令!” “老四,你就赶快接令吧!你也明白,非常之时就只能行非常之事。你爹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整个郝家山,你就接了吧!如果我们能保你爹平安杀出简阳,你再奉还你爹就行了!”曾天德也在一旁劝道。 郝天民又高声叫道:“郝云峰,跪下接令!” 郝云峰只好跪到父亲面前,将双手举过头顶。 郝天民手擎三块令令牌,把跪在面前的这个小儿子看了又看,才郑重地把三块令牌放到儿子手里,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第三就是,郝云峰,从此时此刻起,你就是郝家山的第十四代山主,你必须记住祖宗遗训,管好郝家山,带好郝家山各姓子弟,让郝家山平安祥和!” 早已泪流满面的郝云峰,哭着答应道:“儿子谨记父训!” 曾天德c吴天禄早已站起身,当胸抱拳,躬身行礼,大声报名: “属下曾天德!” “属下吴天禄!” 然后一齐说道:“参见第十四代山主!” 郝云峰忙起身避开,抱拳回礼,说道:“小侄郝云峰不敢受两们老叔之礼!” 郝天民说道:“老四,你现在是郝家山的第十四代山主,你受得起此礼!但你也要记住,天德c天禄是你的老叔,平时你要以尊长之礼待之!” “是!儿子谨记!” 郝天民把郝家山的事情处理完了,接着又对儿子说道:“老四,你现在不仅是郝家山的山主,也是我信义公的大龙头,如果这次你爹杀不出简阳,这第一路的人马就由你统领,等与秦大统领会合了,你就把人马交给秦大统领,由他确定新的统领。你就把我们郝家山的兄弟c信义公的兄弟和你‘峰’字营的兄弟带好就行了。如果打出太平天下了,你也就不要在外带兵了,你就把郝家山的兄弟带回山去,把地种好,把染坊开好,给郝家山人一个太平安宁的生活!” “儿子记住了!” “老四,如果爹不能跟你一起回郝家山,你就是我郝家的一家之主,你要孝敬你娘,要善待你哥你嫂,要给你几个妹妹寻好人家,风风光光地把她们嫁出去,你要让这一家人都能平安生活。你也不小了,回山后,就去武都把蹇家姑娘娶回家,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不要因为爹走了,你就来个守孝不娶,你不娶,那才是大不孝!” 郝云峰早已听得泪流满面,肝肠寸断,悲声应道:“爹,你别说了,儿子都记住了!” 郝天民这才说道:“你一定要记住你爹今天的话!你把泪擦了,回去处理你的营务吧!” “是!”郝云峰向父亲和两位老叔行了礼,告了辞,就出县衙去了。 郝云峰回到自己的营盘,直接进了自己的军帐。 这两天他一直忙于军务,根本没时间跟玉儿说话。 玉儿白天黑夜都呆在这顶军帐里,营里的兄弟只知道她是从绵州起来的,是云峰的朋友。她女扮男装,又故意把脸涂得面目全非,曾云飞等郝家山的兄弟,也没能认出她。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跟云峰同处一帐,云峰仍以兄妹之道待她,两人并无亲昵之举。她虽有心做云峰的女人,希望云峰能跟自己亲昵,希望云峰能要了自己,自己也许就给云峰把种留下了。但云峰又忙又累,连跟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这样的地方,她也不敢有那样的奢望。 今天却不同,云峰进帐后,就把明天可能与敌恶战并突围的事,悄悄地给她说了。并对她说:“玉儿,你明天一定要紧跟着我,要是打起来了,你就在我身边好好躲着,突围的时候你要跟紧了,一步都不能落后。要是突出去了,你就带着冲出来的人往南走,走出几里地后,要是没有追兵跟上来,就让兄弟们停下来等后边冲出来的人马,见到我之后,再跟我一起走;要是有追兵跟上来了,你就带兄弟一直往南,不要等我,我会赶来找你们的。记住了!” “云峰哥哥,玉儿记住了!你明天不用管我,要是冲不出去,玉儿会跟你死在一起!”她说着就靠在了云峰的肩上,然后低低地说道,“哥哥,你就跟玉儿做了夫妻吧!过了今夜,我们也许就” “不!玉儿,明天,我们一定能活着冲出去!” “要是冲不出去呢,哥哥?” “一定能冲出去!要是冲不出去,我们就死在一起!” 郝云峰出去后,郝天民c曾天德c吴天禄三个老兄弟好一阵都没说话,他们心里都明白,明天这场恶战,肯定是凶多吉少。 沉默了一阵,郝天民才问道:“天德,天禄,我这样安排,你们没意见吧?” 曾天德答道:“大哥,你这样安排,我没意见,天禄也不会有意见!” 吴天禄也答道:“大哥,我没意见!” 曾天德接着又说道:“大哥,常言说,非常之时,非常之事,得有非常之举。我们郝家山虽有长子承家的规矩,但是,现在云山已经不在了,云林云海也没音讯,这山主之位也就只能传给云峰了。再说,郝家山的这几姓人家都看好云峰,他做这个当家人也是众望所归嘛。” 郝天民听曾天德这么说,忙问道:“这咋说?” 曾天德就说道:“大哥,你们郝家到山上之后,这十几代人几乎都是单传,子承父业也就理所当然,这也就让我们这几姓确定了长子当家,但到当家的你这一代,你有四个儿子,山上各家都看着你这四个儿子长大,他们的本事,他们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是我这个当叔叔不地道,云山走了,我还说他的坏话。大哥,你四个儿子都有本事,但本事最大的就是云峰,云山简直跟云峰比;再就为人而言,云山不及他二弟三弟,更赶不上云峰,这云峰有你的胸襟,能容人容事,而且言必行,行必果,所以山上各家都看好他。天禄,你说是不是?” 吴天禄答道:“大哥,天德哥说的是实话!” 郝天民又问道:“天德,我以前好几次跟你提到立当家人的事,你咋都不明说呢?” 曾天德说道:“大哥,这话不好说呀!立当家人,是山上的大事,也是你家的私事,我们几姓虽说是亲如一家,但就家事而言,我们也还是外人,古语说,疏不间亲,我们也就不便插言了。再说,那么多古事儿摆在那里,弃长立幼,家国不祥,而云山在你身边,有你亲自调教,由他承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嘛!” 郝天民点了点头,说道:“眼下让老四当家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就算云山还在,如果山上的人都看好老四,我也不会违背众意的。如果这回我们三个都能躲过此劫,老四肯定会把令牌还给我,我就再看看,看他能不能当郝家山这个家,能,就传给他;不能,还得另当别论。如果我躲不过此劫,你们兄弟俩活下来了,你们就好好帮衬他吧!” 曾天德说道:“大哥,别说这丧气话,老四和我们兄弟一定会保你杀出去的!” 郝天民摇头说道:“这不是丧气话,天德,天禄,你们想,我们六个老兄弟,现在就我们三个了,我们毕竟老了啊!我们武艺都不差,但官军用得都是快枪,那枪子不长眼哪!再说,我们死了不打紧,我们得让年轻的杀出去,让他们见到好日子啊!” 曾天德c吴天禄听了,点头道:“大哥,你说的是!明天,我和天禄就跟大哥一起,跟的官军拼了,就是拼到只有一口气,也要让云峰把这一路人马尽量多地带出去,特别是我们郝家山的人,一定要给郝家山留下种子!” 郝天民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回营吧,好好养点精神!” 曾c吴二人就站起身,说道:“大哥,你也歇了吧,我们回营了!” 两个老兄弟走了后,郝天民却毫无睡意。 自七月十六在成都跟赵尔丰开战以来,他的老兄弟,五个死了三个,从郝家山带出来的人马,七百人也只有不到四百人了。四个儿子,老大云山死了,老二老三也没有音讯,老四又带着郝家山大半后辈英才到了这战场。要是明天这一战,打不过追兵,不能让最多的兄弟从简阳突围出去,他郝家山怕就真的留不下什么种子了!他郝天民就真要对不起郝家山的各姓人家,也对不起郝家山的老先人了! 可是大敌已经迫近县城,而且他这一路人马还不能主动撤离简阳,他们得为其他几路人马拖住追兵,让他们打下立足之地,然后再回过头来消灭追兵,再反攻成都。他希望云峰的计策能凑效,更希望云峰能带领这一路人马冲杀出去! 他想,要是能如此,他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撂在简阳城下,他也可以瞑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9 奎焕进兵迫简阳 却说奎焕八月初一从华阳兴隆场挥师南下,经仁寿县境直奔资州,但于路并不见匪徒踪影,他就追追停停,停停追追,八月初二追入了资州地界,这时才得探马报来消息:匪徒正蚁集简阳,有五六万人众。 得到这个消息,奎焕知道自己误判了敌情。他想,这用兵讲究虚实奇正,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对手还精通此道,跟我来了个实则实之,让我上了个大当! 于是他决定率追剿大军北上简阳。 可是匪徒蚁集简阳,有五六万之众,他率领的追剿大军,从成都出来就损失了近千人,虽然到资州地界后,征调了资州的一些民团,却仍不足万人。 这仗如何打? 他立即派人传令,令集结资州的川南巡防军c集结遂宁至安岳一线的川东巡防军c集结广汉到金堂一线的川北巡防军,迅速向简阳推进,合围匪徒于简阳。 然后,他就率大军北上简阳了。 一路上,他既没有遇上秦载赓西取仁寿的大军,也没遇上南下的王天杰的大军,所以他就率军直接扑向了简阳,要将保路军一举消灭在简阳。 八月初四下午,在进至简阳县南境的雷家场时,奎焕让全部人马就地宿营,然后把统兵的总兵c副将c参将c游击和守备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作战会议。 他说:“各位将官,按赵大帅的追剿命令,我们要彻底剿灭从成都南撤的保路军匪徒,我们一直向南追剿,除了遇上零星的匪徒外,没想到,这些匪徒竟全部聚集在了简阳县,现在我们就要在简阳县,把这些匪徒全部剿灭。虽然匪徒可能有五六万,我们只有不到万人兵力,但是我已经派人去南线c东线和北线传令,让他们向简阳疾进,如果能按时到达,我们就有近两万多人马。人马虽然比匪徒少一些,但是我们全部使用快枪,火力强大,匪徒虽然人多,但是火力很弱,所以我们仍然能将其全歼!现在请各位议议具体的作战方略,形成统一的作战方案,然后由本督呈报赵大帅,并全力实施,一定不让简阳的这伙匪徒漏网!” 董副将说道:“奎军门,末将以为,如果我们南线推进得快,匪徒就可能会从其他三面逃逸,这样就很难将其就地歼灭,所以末将认为,要立即与南线c北线追剿人马联络,请他们疾速推进,对简阳形成合围之势,然后同时发起攻击,才可能不致匪徒逃逸。” 奎焕说道:“这一点本督也想到的,南线资州人马跟我们推进的速度差不多,应该已经进了简阳地界,但北线人马离简阳最少还有一天的路程,如果等他们压过来,匪徒就可能得到消息,提前从简阳向东或向西逃逸,那么在简阳将其就地歼灭的计划就不能实现。” 董副将道:“军门,如果匪徒东窜,那倒正好!我们可以在简阳以东将其围歼。怕就怕匪徒西窜,再入华阳,眼下成都没什么兵,近于空城,要是匪徒反攻成都,成都必危,我们恐怕都要吃罪不起呀!” 奎焕正要说话,总兵田征癸却说道:“军门,所以末将以为,我们只从南向北压上去不行,如果先从东西两翼突出,然后再全线推进,对敌形成三面包围的态势,这样,就可以把这些匪徒向北赶,让他们正好撞上北线的追剿人马,就可以将其围而歼之。” 奎焕听了,点头说道:“田总兵这个想法好,我们就这样向简阳推进!” 董副将又说道:“军门,这样好倒是好,只是这样三面推进,每一面的兵力都薄弱了点。” 奎焕道:“这也是啊!如果资州的人马能及时赶到,那就没问题了!本督已派人快马去传令了,他们应该能按时赶到!” 奎焕就准备下命令了。 标统林朝义却插言道:“军门,要是这几万匪徒不向北逃逸,反而在简阳据城跟我们对垒呢?” 奎焕说道:“这样更好!我们就把匪徒合围在简阳,简阳这一带地势平坦,无险可据,简阳城又不是成都那样有高大城墙的坚城,并不难攻,而且几万人入据城内,那是坐以待毙,对我们来说,就是瓮中捉鳖,稳操胜券了!” 林朝义又问道:“要是匪徒现在就开始向东西向逃逸了呢?” 奎焕说道:“据探马探回的消息,匪徒仍在简阳城一带休整,还没有向东西方向逃逸,所以我们今夜在这雷家场宿营,明天寅时开拔,限辰时杀到简阳城下,不给匪徒逃逸的时间!众将听令!” “末将听令!”众将官立即起身,高声答应道。 “田总兵!” “末将在!” “明天寅初率右翼三千人马向东前出,衔枚疾进,攻向简阳东门!” “末将领命!”田总兵答应道。 “董副将!” “明天寅初率左翼三千人马向西前出,衔枚疾进,攻向简阳西门!” “末将领命!”董副将答应道。 “其余将佐,明天寅中调动所余人马,随本督攻击简阳南门!” “末将领命!”众将官答应道。 “林标统!” “末将在!” “前锋营由你率领,一到简阳南门立即发起攻击!” “是!”林标统答应道。 奎焕接着又命令道:“各位将军,现在立即回营布置,明天寅时准时开拔!” “是!”众将答应一声,就立即起身回营去了。 中军帐中就只有奎焕和林朝义两人了。 奎焕对林朝义说道:“朝义,你说,奎某这个布置怎样?” 林朝义答道:“奎军门,你这个布置非常周密,简阳的匪徒如想活命,就只能现在就开始逃命,可笑的是,这些匪徒现在还聚集在简阳,还在那里休整,真是一群笨蛋,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变成无头之鬼了!” 奎焕听林朝义这么说,心中有些得意,又问道:“朝义,这个布置要不要现在就连夜呈报赵大帅?” “军门,明天,最迟后天,简阳的匪徒就不复存在了,干脆跟捷报一起上呈吧!” “好,奎某听你的,跟捷报一起上呈!” 军务布置完了,两人都无事可作,就开始闲聊。 奎焕问道:“朝义,你跟赵大帅几年了?” 林朝义答道:“十三年了,当时大帅还是永宁道。” 奎焕又问道:“现在是什么衔?” 林朝义答道:“记名副将,实授参将。” 奎焕又问道:“有三十岁了?” “三十三了。” “真是年少有为啊!我在你这个年龄还是个守备呢!” “军门今年?” “五十八了。” “朝义到五十八也坐不上军门这个位置啊!” “年轻人要有志气啊,你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后生可畏呀!” “军门不知啊,朝义只是个武秀才的底子啊!要不是跟赵大帅在康边打仗,得大帅赏识,现在还未必做得到守备呢!” “这倒是啊,现在要升职,是得进进讲武堂。赵大帅没说让你去进讲武堂?” “说过,就是在康边总打仗,老没空闲,大帅说,这次平定了川省之乱,就送朝义去上保定军官学堂,然后回他身边来编练新式陆军。” “好啊!就看明天这一仗了,只要把这几万保路军匪徒灭了,四川的事就大定了,你就有机会去上保定军官学堂了!” “朝义要托军门的福了,明天军门定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奎某也借朝义的吉言了!那我们就歇了,养足精神,明天杀他个痛快!” 于是二人就在帐中和衣躺倒睡下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奎焕算好资州人马能补上他兵力上的缺口,可因为王天杰和蒲洵在南边发起的主动进攻,结果让他把如意算盘打错了。 八月初五,刚到辰时,简阳城西门外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接着,东门外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奎焕对简阳城的三面围攻开始了。 郝天民的保路军第一路和奎焕的追剿军,在简阳城的这场生死搏杀开始了。 奎焕手下的董副将首先杀到简阳西门,他见敌人背城扎营,而营外除了一小队巡逻的人马外,并没什么动静,他以为对手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杀过来了,立即就发起了攻击,大队人马一声狂喊,就向保路军的营寨冲杀过来。 五百步,他才见敌人慌慌张张地从营门中冲出来,就下令道:“准备射击!” 四百步,三百步。他看见匪徒正在东躲西藏,就立即下令:“射击!” “呯呯呯” 枪声密集地响起来。 “呯”,“呯”,“呯”,对面只有零星的火铳声。 “冲啊!” “杀啊!” 董副将的人马狂喊着,冲了过来 两百步,一百步 “打!”曾天德一声大喊。 “呯呯呯” 三百多条快枪,百多杆火铳,一齐开火。 董副将冲锋的人马一瞬间就齐刷刷地倒了一片。后边的人见前边挨了枪子,就潮水般的往后退。 曾天德已亲率大刀队呐喊着冲了出来,追上败退的清军一路砍杀,后边的人就捡被打死打伤的清兵的枪。他们向前追杀了两三百步,又迅速地退回了自己的阵地。 董副将约住人马,一清点,竟然损失了二百多人。这让他非常愤怒,接着就组织了第二次冲锋 但对方的阵地却又是风平浪静,连个晃动的人影都没有。冲锋的人马冲到离对方阵地还有四百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谁也不敢继续往前冲了,只是不断地朝对方的阵地放起枪来。 董副将在后面大声地吼叫,要这些停下来的兵继续冲,但不管他怎么吼叫,也还是没人往前冲,让他就在那里干着急。 他想了一阵,就让人去传令,让那些士兵一半人继续监视敌人,另一半人就地挖射击掩体,他准备和对手打阵地战了。但对方却一直没有再发起反冲锋,只是时不时放几下冷枪,让他的人时不时地栽倒几个。 原来,曾天德昨夜和西门外营地的几个首领商量后,他们连夜在营地正面挖了一条壕沟,让兄弟们在壕沟里埋伏过夜,而营地里只有一小队人马,让敌人冲过来时引诱敌人上当。然后又把曾云飞带过来的快枪队安排在阵地的正面,用了郝云峰从成都撤退时打伏击的办法,把敌人放近了打,所以让董副将的人马一上来就吃了个大亏。 西门外打起来的时候,东门外的战斗也打响了。 吴天禄等几个首领商量后也用了西门外相似的打法,让田总兵也在第一轮冲锋时,吃了同样的亏,损失了一两百号人。但这田总兵却没想和对手打阵地战,他亲自督战,让几个营的管带c营佐带着人马一轮又一轮地发起冲锋,虽然每一轮都是丢下一批死尸败退回去,但他仍然不断发起冲锋,他不相信对手会有打不完的子弹,他相信消耗完对手的子弹,他就能顺利地杀入简阳东门。所以,东门外的战斗打得非常惨烈。 打退田总兵的三轮冲锋后,郝云峰分派给东门的那个快枪队就把子弹打得所剩无几了。看着阵地前倒下的那些清兵的枪弹,却没法去弄过来,这让吴天禄和几个首领都很着急。 他问几个人道:“怎么办?不去把那些枪弹弄点过来,我们就要挡不住对面的冲锋了!你们说怎么办?” 左营统领说道:“看来只能让大刀队死命冲杀一阵了!吴统领,我带一些人向前死命冲杀,你带一些人去拖些枪弹回来,让火器队的人守住阵地!” 吴天禄说道:“行!但让我带后营的人去冲杀,他们中间的多数人是我郝家山久练之兵,他们的搏杀要精一些,冲杀起来会更猛一些,这样后面才能拖回更多的枪弹!就这么定了!” 他接着就大声叫道:“后营的兄弟们,是我们立功的时候了,都拿好大刀片,准备跟我一起冲出去砍杀!” 这时,田总兵的第四轮冲锋又开始了,两个清兵管带带着人马,嗷嗷叫着冲过来了。 吴天禄又对快枪队喊道:“快枪队的兄弟们,把敌人放到三十步了再开枪,你们一开枪,我们就冲出去砍杀!” 两个管带带着人马冲到离对方阵地一百步了,对方却没有放枪,于是他们就叫道:“匪徒没子弹了!冲啊!杀啊!” 那些清兵也跟着喊“冲啊杀啊”,拼命地冲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 攻守搏杀血茫茫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呯呯呯” 快枪响了!吴天禄阵地上的快枪响了! 以为对手没子弹了,以为这一轮冲锋就能杀上对手的阵地了,却不想对手会这样痛下杀手! 田征癸正后悔自己又上当了,却听到了一片喊杀声 吴天禄在阵地上高喊一声:“杀啊!” 他第一个跃出了壕沟,挥刀向冲过来的敌人杀了过去,他身后是奋勇争先的大刀队,高喊着“杀啊”扑向了敌人 一场拼死肉搏。冲出去砍杀的大刀队死伤了三四百人,也砍杀了对方三四百人,终于把田总兵的第四轮冲锋打下去了。在敌人拼命溃退的时候,左营统领已带兄弟们拖回来了几百条快枪和近万发子弹。有了这些枪弹,在简阳东门阵地的保路军又能继续坚持了。田总兵没想到对手会这样反扑,用肉搏的方式把自己全用快枪的冲锋人马给打回来了。 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暂时停止了进攻。在田总兵c董副将对郝天民在简阳东c西二门外的阵地发起攻击小半个时辰后,奎焕和林朝义也率军杀到了简阳南门外。奎焕听到了城东c城西激烈的枪声,就在距南门大约两里地的地方停下了。他在马上用单筒望远镜向南门一带瞭望了一阵,只见南门紧闭,城上有少量人马在垛口边向外张望,城外一带没有扎营,也没有防御工事。 他想,如此看来,昨天对敌情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些匪徒是想从东c西方向逃逸,所以把人马都集中在了东西两门,自己把重兵摆在东西方向也是正确的了。 只是现在要不要就攻南门呢?他有些犹豫。 他想,如果现在攻击南门,匪徒可能会派大量人马跟自己在南门对抗,但也可能让匪徒立即从东西方向上突围,而城里是数万匪徒,全部压向东门或者西门,无论是田总兵那里,还是董副将那里,都肯定吃不住,而且资州的人马起码还要两个时辰才到得了,而北线追兵则还有半天路程,自己这不到一万人马要挡住几万人突围,可就做不到了。 这如何是好? 他叫过林朝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他问道:“朝义,你觉得现在攻不攻南门呢?” “军门,末将觉得,我们应该在南门先搞一下,看看这些匪徒是何反应,会不会有大队人马跟我们对抗,有,说明匪徒并不打算弃城逃逸;没有,就说明他们要从东边或西边逃逸,我们就好调整部署,把匪徒困在简阳,让他们无法逃逸。军门,你觉得呢?” “好!,朝义,就按你说的搞它一下!你马上带前锋营对南门发起攻击!” “末将遵命!” 林标统向前锋营把手一招,命令道:“前锋营,向南门出击!” 他下完令,就带着前锋营向南门冲击 郝云峰和张秋山一直在南门外待敌,看见敌人在离城两里地的地方一停就这么久,就觉得有些奇怪,而现在敌人却开始进攻了,这让他们更觉得奇怪。 郝云峰迅速地作了判断,他认为敌人是来试探虚实的。他就对张秋山说道:“看来敌人是来试探来了,你叫中营的人全都躲好,不准露头!让你中队的一半兄弟作好射击准备,都瞄准了,听我的命令开火!” 林标统指挥他的前锋营冲过来了,离郝云峰的阵地只有两百步了。但他没发现对方的阵地。 郝云峰的阵地,是沿着离城百步远的护城河的外岸布置的,外岸本身是个土埂,比岸外的平地要高一二尺,上面又长着尺来高的蒿草,而岸内,离那早就蜕变成小水沟的护城河河面也有三四尺远。他让兄弟们把挖壕堑挖出的泥土,都倒进了护城河,整个工事做得非常隐蔽。所以,林标统没发现对方的阵地。 “打!”郝云峰大喊一声。 一百条枪开了火,把林标统冲在前面的人撂倒了几十个。 林标统却没看见敌人在哪里,他忙喊道:“趴下!趴下!” 可是对方放了那一排枪,就再没动静了。 过了好一阵,林标统见还是没动静,又命令道:“起来!冲!” 趴在地上的清兵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躬着身子又往前冲。 刚冲了十多步,对面又是一排枪打过来,冲在前面的又被撂倒了几十个。 林标统又忙喊道:“趴下!趴下!” 但他仍然没看清楚敌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他又观察了好一阵,但对方仍然没有动静。他想他肯定又遇上了在成都北门外打伏击的人了,心里不由得有些胆寒起来。但是他也是久经战阵的人,他还是想找到对方的位置,他觉得不打败这个人,这会是他一生的耻辱! 于是他又命令道:“起来!冲!” 趴在地上的清兵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躬着身子又往前冲。 这一次向前冲了二三十步,对方却没放枪,这让林标统非常意外,但他还没从意外中回过神来,就听到—— “轰”,“轰”,“轰”,“轰” 六七声土炮响过,又是一排快枪声。 林标统的人马被放倒了一大片。 林标统的人马怕被对手点射,就呈密集队形向前冲,郝云峰就把他们放到了土炮的有效射程内,就用土炮狠狠地轰了这几炮,让林标统吃了个大亏,他的前锋营已损失过半了。 郝云峰虽然自己没任何损失就吃掉了对手半个营的人马,但也暴露了自己的阵地。林标统终于看清了对手的阵地,也判断出对手只有一百条左右的快枪。他恨不得马上就带人马冲过去,踏平对手的阵地,但自己的人马已无力发起再一次的冲锋了。他想只有让奎军门再给点人马,才能再冲锋了。 于是他命令道:“撤!” 在他后撤时,又有几个兵被对方撂倒了。 他撤到了对方射程之外。 他跑到奎焕面前,报告道:“军门,末将吃亏了!” “本督已经看见了,不过吃这点亏,值!你这一试,就清楚了匪徒的意图了!这南门没有多少敌人,匪徒也没人来增援,说明他们只是让这一百多人枪,先在这里拖住我们,大队匪徒会从东边或西边逃逸。我们现在就不攻南门这点匪徒了,等田总兵c董副将把东门c西门都堵住了,我们就率大队人马冲过去,还怕不能把这小股匪徒全搞掉?到时,我们就可以直入南门了!你就带前锋营这些人马,把南门给我看住就行了!我们先等等东门c西门的消息!” 东门c西门一直没有停止过枪声。南门就这样一直平静着,奎焕没有攻击,郝云峰也没有反击。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东门c西门双方打得十分惨烈。在县衙坐镇的郝天民把用于策应的两个快枪队都派到了东门和西门。 董副将在西面的阵地战既减少了伤亡,也把郝天民放在西门外的人马挡在了那里。 这让曾天德非常着急,这两个多时辰,虽然先后打死打伤了五六百敌人,自己只有百多人死伤,但这样却无法让南门的敌人向西门增兵,这样就根本不能按他们的预想调动敌人。 于是,他把左营统领和快枪队的两个队长叫拢来,说道:“这样打,敌人肯定不会调动南门的人马,我们从南面突围就肯定要出麻烦,我们得主动攻击,把这股敌人打痛,才能让南门的情况有变,你们看,我们怎么冲杀他一阵,让对面的敌人不敢跟我们这样耗?” 他家老二曾云飞说道:“爹,我看这样,先贵带他那队人马守住壕堑,我带我这队人马爬出壕堑,爬到那些死人那里,用死人做工事,把对方的火力压住,然后先贵的人跟上来,让其他会使快枪的兄弟用捡回来的这些枪,守住壕堑,您再带大刀队跟上来,对面的人就会上来搏杀了,如果他还不动,我们就再往前推,来个步步为营,逼他出手!” 左营统领听了,说道:“我看也只有这样了,不然这西门就动不起来,那么南门也就没动静了!” 曾天德也觉得只能这样了,他对儿子说道:“就这么办吧!让弟兄们小心点,动作快一点!我让前营的兄弟先喊起来,分散一下敌人的注意,你就带他们翻出堑壕去!” 曾天德对阵地右边的前营兄弟喊道:“喊起来!杀啊!冲啊!” 阵地右边就喊起来了,只见旗帜晃动,似乎就要冲出去了。 曾云飞就对他火器营前队的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我们爬出去,小心点,爬快点,要注意隐蔽,一直爬到那些死人那里!走!” 他第一个爬了出去。 他的三百兄弟也跟着爬了出去。 董副将和他的人马都被这阵呐喊声给震住了。他立即让部下向左边的敌阵开枪。等他反应过来,中路的敌人已经向前推进了一百步,向他的人马开枪射击,又有一些人被对方打死了。 他想,必须把这些敌人赶回去。于是命令道:“快!快!冲上去,把这些匪徒给我赶回去!” 但他的冲锋人马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退了回来。 他非常愤怒,又重新组织人马,再次发起了冲锋。 冲锋的结果比上一次更惨,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又退了回来。 原来,赵先贵的后队也前行到了曾云飞的阵地上,多了三百条快枪,火力比前一波增加了一倍,所以让董副将又吃了亏。 董副将以为敌人就要从他这里突围了,他一边组织人马反击,一边派人去向奎焕告急。他叫部将清点了一下人马,他已经折了近千人枪了。他不敢再冲锋了,就凭借临时构筑的工事来抵挡对方的攻击。 他不进攻了,曾天德却对他发起了进攻。 在快枪队的掩护下,大刀队拼命冲杀出来,冲过三四百步的空地,杀到了董副将的阵地上,在那来了一场拼死肉搏。这种肉搏,快枪不如大刀,吓得董副将的人马一边放枪,一边后退,退了半里地才止住了溃退。 这一轮肉搏,让曾天德损失了三百多兄弟,但夺下了董副将的阵地。于是双方又在这里对峙起来。与此同时,东门外,吴天禄让右营的人马坚守不出,他带自己的后营和田总兵的人马,反复冲杀,杀得天昏地暗,双方死伤的人马是与时俱增,阵地上到处都是双方的死尸。 双方都快撑不下去了。 田总兵一边组织抵抗,一边不断地派人去向奎焕告急。 田总兵和董副将连连告急,奎焕却不敢让南门的人马去增援,他怕敌人突然从南面杀过来。他一直在等资州的人马,只有这支人马到了,他才敢派兵增援东门和西门。 三个时辰过去了。未时初,资州的人马终于来到了简阳城下。这支人马的统领周参将亲自来见奎焕请令来了。 “奎军门,末将率资州五营人马前来听调!” “你们不是十营人马吗?怎么只来了五营?” “启禀军门,还有五营人马跟苟统领开赴威远了!” “本督不是下令全部开赴简阳吗?谁让去威远了?” “启禀军门,威远知县来报,说乱党头目王天杰进了荣县,正率大批匪徒逼近威远。资州府给赵大帅发了电报,赵大帅叫苟统领带五营人马去威远,剿灭那些匪徒!” 奎焕非常不满地说道:“周参将,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周参将立即答道:“启禀军门,是这样的。不知匪首王天杰怎么就带了大队匪徒杀到了荣县,荣县知县彭在高以县附贼,王匪就在荣县宣布独立,成立了荣县复汉军政府,昨天下午,荣县周边州县都有他出的告示,接着就率上万匪徒杀向威远县城。威远知县发现王匪的告示,就派人向资州报告,接着有细作加报,说上万匪徒正杀向威远,威远县又向资州府告急,资州府就给赵大帅发了电报。赵大帅回电让齐集资州的巡防营,分一半增援威远,所以卑职就只带了五营人马来简阳。” 奎焕摇了摇手,说道:“行了!行了!周参将,立即率你的五营人马增援东门!” “末将遵命!”周参将就带着人马去增援东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 出其不意强突围 奎焕把资州赶来的五营人马全派到东门去了。 林朝义就问道:“军门,西门怎么办?” 奎焕叹口气,说道:“本来想着资州能调来十营人马,谁想却只能来五营,而北路到现在也还没消息,你说怎么办?” 林朝义又说道:“军门,就匪徒在东西两面拼命的架势,他们是一定要从这两个方向突围了。现在东门有了援兵,倒不要紧了,但是西门无援,匪徒就可能从那边突出去呢!” 奎焕听林朝义这么说,就说道:“看来匪徒是一定要从东西两面突围了,林标统,你带两千人,跟本督守住这里的营盘,让郑参将带其余人马去增援西门!” “末将遵命!” 奎焕就叫过身边的郑参将:“立即率两千人马增援西门!” “是!”郑参将答应一声,立即去了。 林标统在营地里布置完防守,才又回到奎焕的中军帐。 林朝义回到中军帐。 奎焕就对他说道:“看来,这些匪徒是要拼死从东c西两面逃逸了,就看田总兵c董副将有了这些增援人马,能不能把匪徒挡住了!唉,要是北路人马能赶到就好了!” “奎军门,现在南门就这点人了,再也没法增援了!北路人马还不能赶到,这麻烦可就大了呢!”林标统应道。 “这北路统领冯玉光要是贻误了战机,我一定要斩了他!” 两人正说着,就来了一个探马,他翻身下马,上前报道:“禀军门,北路人马已杀到城北,统领冯玉光大人派小人前来请令!” “有多少人马?” “五营!还有五营正在跟进,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 “好!立即回报冯统领,留一营人马盯住北门,将另外四营分成两队,分别增援东门和西门!” “领命!”来人立即上马去了。 奎焕又对林标统说道:“林标统,有了北路这些人马,在东门c西门把这些匪徒堵住,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林标统笑着说道:“奎军门,末将也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了!我们是不是在南门也开始攻击?” “不!林标统,我们现在在南门的人马不多,攻城还没有胜算,等东c西两面把他们压进城了,我们再上,把南门堵住,这样我们就能瓮中捉鳖了!” 林标统又问道:“但北门的人也不多,末将担心,匪徒会不会从北门强行突围呢?” “北边现在只有一营人马,但后边还有五个营,应该就要到了,如果匪徒从北门强行突围,那就正好撞进口袋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北边了!再说匪徒的主力都在东门和西门,又被缠住了,哪里还有力量从北门突围呢?” “末将只是觉得有点怪,这简阳城内有数万匪徒,他们为什么不试试从南门或北门突围,却偏要在东门c西门苦战呢?” “本督以为,这些匪徒肯定知道,我们的追剿大军是从南北两面压过来的,所以他们不敢从南北方向上突围,就把主力放在了东西方向上。哈哈,这些匪徒的末日就要到了!林标统啊,你就等着进城捉鳖吧!” “好!末将一定跟军门一起,把这些鳖王鳖孙都给捉了!” 两人就这样愉快地说笑着,而东西两边的战斗也仍然在激烈地进行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到申时末,太阳就要下山了,东西两边的枪声也渐渐稀少了。 田总兵和董副将也派人来报告战况来了。 “报,西门匪徒退回城里了!董大人请问军门,是不是趁势攻城?” “报,东门匪徒退回城里了!田大人请问军门,是不是趁势攻城?” “立即回报董c田两位大人,不用攻城,只把西门c东门堵住就行了!让他们立即到本督这里来,会商明天的军务!” “是!”来报战况的两人同时答道,然后转身上马回去了。 “来人!去请北门的冯玉光统领立即前来会议!” 半个时辰不到,参加会议的人就到齐了。这时,天已暗下来了。 奎焕让这几个将领坐下来,又叫人在营帐里点了烛,然后就说道:“今天,全赖将士用命,耗尽了匪徒的弹药,也打掉了匪徒的士气,明天,全军要一鼓作气,拿下简阳,杀尽匪徒,生擒秦载赓等贼首。虽然我们今天的损失也大,折了四千多人马,但是我们把匪徒都赶进城了,下面就是我们进城捉鳖了!所以本督想改变战法,减少损失,想听听各们的高见,请各位尽管直言,天亮之后,我们怎么攻城?” 董副将说道:“奎军门,今天一战,我军损失是不小,但匪徒损失更大,卑职估计,匪徒至少被打死打伤六七千人,又耗尽了弹药。匪徒没有弹药,也没什么弓箭了,对我军不会有太大的杀伤力,明天我军四门同时强攻,可以先用火器攻击,再用火力压制住城头的抵抗,用云梯奋力登城,用冲杆撞击城门,还可以用火药爆破城门,这样一来,必然破城!所以卑职还是主张强攻!” “奎军门,卑职也赞成董大人的意见,强攻!”总兵田征癸也说道。 北门的冯玉光统领本来是个文人,却任了武职,而且还升到了副将,但一直没有带兵打过仗,这是他第一次带兵打仗,他本来就想借这次机会显显自己的武略,所以他说道:“奎军门,卑职也赞成董大人和田大人的意见,强攻,但有一点不同,兵法云‘围三厥一’,我军从三面强攻,拿一面佯攻,也就是留一门纵敌出逃,这样,反贼就不会在城里作困兽之斗,我军既能破城,又能减少伤亡,在佯攻那面的城外埋下伏兵,等匪徒一出城就给予迎面痛击,就算不能全歼,也能歼其大半,而且匪徒失了城垣,平地上又无险可守,就只能仓皇逃命了,我军再跟踪追击,必然能将反贼一鼓荡平!” “三位都主张强攻,本督就听你们的,冯统领的这个‘围三厥一’更要用好,只是围哪三厥哪一呢?” 冯玉光胸有成竹地说道:“军门,卑职以为从东c南c西三面强攻,再北面佯攻,纵敌从北门出逃。西面c南面是匪徒的老巢,不能让匪徒窜回老巢,否则就很难追剿,军门的中军就在南门,匪徒怕有重兵,必不敢从南门出逃,而且不能让匪徒再反奔成都,西门一定要猛攻,也不能让匪徒窜入东部低山地带,那样追剿也麻烦,所以东门也要强攻,而北门现在只有一营人马,匪徒肯定注意到了,后面那五营人马,我已让人叫他们在五里地以外驻扎,匪徒见北门人少,肯定会选择北门出逃,所以卑职主张厥北!” 奎焕听完,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好!就让北边那五营人马就地埋伏,冯统领去坐镇指挥!好了,从成都打到这里,我们总算要收网了,也应该让赵大帅松口气了!林标统,去安排快马,去向赵大帅通报最新战况!”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林标统答应着正要起身出帐,突然听到“嗵”的一声炮响,然后是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 原来,早上在南门外打了那一场阻击之后,整个白天,郝云峰都躲在阵地上,观察奎焕在南门外的营盘。 最初,他根据营盘的规模和人员的活动,估计对手有十营人马。他想,如果对手不强攻南门,而自己这边的人在东门c西门再攻得猛一点,也许对手就会从这里抽兵去增援东门和西门,那么对手在南门的兵力就更弱了,在南门突围也就容易了。 他这么一想,就准备叫人去东门c西门,让他们再攻得猛一点,但一看天色,从开战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他想,要在简阳坚守一天,等到天黑时分才突围,不能过早地增加东门和西门的压力,就再等一个时辰再说吧! 未时初,他见敌人又有人马到来,估计最少又是五营人马,他开始担心自己的打算了:敌人在南门增兵,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如果南门这边就这样,不再发生任何变化,他的南门突围计划,就有很大的风险,就可能根本突不出去。他在心里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在他心里着急万分的时候,对手却把那五营人马调到东门去了,这让他松了口气。那五个营刚去东门,对手又从这里调了四五营人马去西门,这让他又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敌人正在按他的预想摆布整个战局,他的南门突围是肯定会成功了! 他叫过三个精细的兄弟,对他们说道:“你们分头去东门c西门和城里,注意隐蔽,不要让敌人发现,去告诉吴老爷子c曾老爷子和我爹,让他们作好准备,东门c西门在申时正刻之后,再发起一次猛烈的攻击,然后就退进城去,把东c西c北三门封死,酉时初,人马全撤到南门边。请我家老爷子在南门楼上等我的信号,我举旗为号,城上就用那门铜炮朝南门外敌营开一炮,以炮声为号,立即开南门杀出,直冲敌营,向南突围!你们记清楚了!” “四哥,你放心,我们记清楚了!”三个兄弟一齐答道。 “好!你们去!” 他又把张秋山叫来,说道:“秋山,告诉兄弟们,城上炮声一响,立即杀出,直扑敌营,见人就开枪,直透敌营!” 到申时正刻,曾天德在西门,吴天禄在东门,对敌人又发起了一次强攻,敌人也进行了猛烈的反击,他们就趁着敌人的反击,以快枪队断后,边打边撤,撤进了简阳城里。 董副将c田总兵本想趁势抢城,但遭到了城头的猛烈反击,于是他们就将人马撤到城上的快枪射程之外,把东c西两门严实地堵住了。然后他们就应奎焕之召,来南门开作战会议了。 奎焕的会议正开到热烈处,突然听到这“嗵”的一声炮响,一颗实心铁弹呼啸着砸在了奎焕的中军帐边,把里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全都本能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 奎焕立即清醒过来,大声叫道:“匪徒要趁天黑从南门突围了!林标统,立即组织人马阻击,绝不让匪徒从南面逃逸!田总兵,董副将,冯统领,立即回营,调集人马,东西两路增援南门,北路直接攻城,策应南门!” 几人答应了一声,就分头出营而去。 奎焕在南门营地的两千多人马正在吃饭,他们把枪都架在了一边,根本没有人想到敌人会此时冲杀过来,营兵全都慌了手脚,竟然忘了去拿枪抵抗,让郝云峰带着张秋山的快枪中队,很快就冲到了离营门不到百步远的地方。 “呯”,“呯”,“呯” 郝云峰的快枪手们,一边向前冲,一边朝奎焕营中的人射击。 奎焕的营兵立时就乱了套,拼命地东躲西藏,争相逃命。 从奎焕的中军帐出来的田c董c冯三人,见了这个阵仗,觉得不是个头,就立即上马,从营地的东西两面冲了出去。 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的林标统,就在中军帐前大吼起来: “快开枪!快开枪!就地反击!不要让匪徒逃了!快!快!” 但他还没来得及吼第二遍,郝云峰和张秋山的枪就同时响了,一枪击中了他的右肩,一枪击中了他的头部,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这林标统,林朝义,是赵尔丰的心腹爱将,今年才三十三岁,习武出身,有一身好武艺,二十岁就跟了赵尔丰,由小把总做起,因作战勇猛,又有头脑,很得赵尔丰赏识,去年才升了副将,做了标统,统领赵尔丰的三个标营。这次赵尔丰来成都接任四川总督,用两个标营做亲兵,又让他做亲兵统领。赵尔丰让他随奎焕追击保路军,实际是让他来做监军的,奎焕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军务都跟他商量,就是怕得罪了他,以致得罪赵大帅。结果这林标统出帐来,忙着招呼营兵阻击敌人,一个疏忽就丧了命,死在了郝云峰和张秋山的枪口下。 奎焕听到营帐门口有人摔倒,又没了林标统的吼叫声,他就在帐里大声叫道:“林标统!林朝义!” 但是帐外没有回应,他想:林标统出事了! 他就没敢直出帐门,而是掀开帐篷的后壁,跑了出去。 亲兵们跑过来,把奎焕护卫在中间,向营盘后面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 神勇斩敌浩气扬 奎焕在亲兵护卫下跑到了安全之地,他才回过神来,看见四处乱窜的营兵,才大声吼叫,让士兵们就地开枪反击。 奎焕忙了好一阵,才把反击组织起来,但郝云峰带着快枪队,迅猛地杀了过来,他没能挡住郝云峰的冲击,让郝云峰带着快枪队很快就杀透了营盘,溃围而出。 奎焕见溃围而出的敌人只有两千多人,更多的敌人还在他的包围圈里,他也就不管这些了,马上组织人马把营盘的缺口堵上,将更多的敌人堵了回去。郝云峰率张秋山的快枪队和中营的一半人马杀出了奎焕的营盘,就继续向南冲了一段,郝云峰被后面密集的枪声一激,才发现后面的人马没有杀出来。 原来,紧随郝云峰带的那些人马之后的,是在东c西两门之外跟清兵苦战了一天的人马,他们是郝天民的前c后c左c右四营的人马,还有郝云峰的四个快枪队的人马,但这一天的苦战,他们虽然阻住了敌人的进攻,并大量杀伤了敌人,但除快枪队还基本完整外,那四营人马都已损失近半,所以申时进城再到突围时,郝天民这一路人马总数也就七千多一点,而且都已疲困至极。郝天民只留下两个快枪队跟自己的半营人马断后,让其余人马就跟在郝云峰后面突围。 可是,一天苦战,他们已疲惫不堪,所以除前面大约三成人马跟着突围出来了,后面的七成人马全被阻住了。他们趴在地上,被密集的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来。 郝云峰急忙喊道:“快枪队的兄弟,跟我杀回去,接应后面的人马!其余的兄弟赶快向南走!” 他见玉儿就跟在身边,就对她喊道:“云玉,快带这些兄弟朝南走!” 他说完就带着快枪队翻身又杀了回去。 玉儿朝云峰的背影看了一眼,就照云峰说的,带着冲出来的人马向南走了。 郝天民率众突围的形势已经非常严峻了。 简阳只是个周长不到二十里地的小县城,从东门c西门到南门的距离,也都不到五里地,田总兵和董副将已带着人马杀过来了。北门的冯玉光回到北门外的营盘,一边叫人去催后面的五营人马,一边带着那里的两营人马攻打北门,北门既没敌人反击,也打不开北门,他就带着两营人马绕过西门,向南门杀过来了。 奎焕此时,他只想先凭借自己现有的人马堵住还没突出去的,等东c西c北的三路人马杀到,把这些没有突出去的就地歼灭,也无心去管那些溃围而出的保路军了,所以当郝云峰的快枪队翻身杀回时,又打乱了他的阵脚,让他一时大急,生怕让那些被他堵住的也就势杀出去了,但他马上就不急了,他已看见了杀到的东c西两路人马。 东c西两路也不等他的命令,就由田总兵和董副将带着加入了战场。 此时,郝天民已是心中大急,本来看见前面的人马已经溃围而出了,没想到敌人竟能这么快就组织起了反击,把他的大队人马和前队割断,并且把他们死死地压在了城门和敌营之间的这片开阔地里,让他更急的是,敌人的援兵已经杀过来了,如果再不能冲突出去,他这一路就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他立即亲自带着半个中营和快枪队,向奎焕的阻击阵地奋力冲杀,但仍不能压制住对方的火力,趴在地上的那些人马仍然无法起身突围。他一边指挥冲杀,一边大喊:“兄弟们,拼了吧!不拼,就全死在这里了!拼吧,拼出去一个是一个!” 其他人也大喊起来: “拼了!拼出去一个是一个!” “冲啊!” “杀啊!” 所有人都从地上跳起,拿着手里的武器向敌人冲杀过去。不断有人被撂倒,但他们前仆后继,拼命向敌阵冲杀,让奎焕和手下的营兵也为之胆战心寒,几乎让郝天民的大队人马溃围而出了。 但是东边田征癸的人马,西边董副将的人马迅速插了过来,再次把郝天民的大队人马堵了回去,而且冯玉光率领的两营人马也从北面压了过来。 在这危急时刻,郝云峰带快枪队翻身杀了回来,终于又让一部分兄弟冲了出去,但他和他的快枪队再次被围进了包围圈。他和兄弟们拼命冲杀,终于杀到了他父亲身边。 郝天民见儿子又杀回来了,就对儿子怒吼道:“老四,你还杀回来干什么?还不快带兄弟们杀出去!” “爹,你快跟天德叔c天禄叔带大队人马向南冲杀!儿子带快枪队断后!” “放屁!你忘了老子昨天给你说的话了?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忘了你肩上的担子了?还不快带兄弟们杀出去!” “儿子要保你和叔叔们杀出去!” “好!你不听老子的话,老子现在就死在你面前!”郝天民一边吼,一边举起了手里的鬼头大刀,就要抹自己的脖子。 “爹!儿子听你的!儿子就带兄弟们杀出去!”郝云峰哭喊着,一个头叩了下去。 “老四,赶快向南杀出去!尽可能把你天德叔c天禄叔带着杀出去!老子给你们断后!快走!” 郝云峰从地上爬起来,向兄弟们大喊道:“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啊!向南冲啊!” 他又带着快枪队向南杀去。 郝天民见小儿子又向南冲杀过去了,就在后面大声喊道:“快!火器营的都跟上!” 郝云峰在向南冲杀的过程中,见到了已经杀得浑身是血的曾天德和吴禄,他也不跟他们答话,只对兄弟们喊道:“把两个老爷子架起,走!” 他带快枪队在前冲杀。 他的快枪队边冲边开枪,又把奎焕的阻击阵地撕开了一大块。 郝云峰再一次溃围而出,这一次他又带出了近三千兄弟,而且主要是火器营的兄弟。 郝云峰冲出了奎焕的包围圈。 但郝云峰还想再次杀回去,他要去救他父亲和被围的人马,他喊道:“快枪营留下!其他人赶快向南撤!” 郝云峰带快枪营反复冲杀几次,却怎么也杀不进去了。 奎焕已调集人马构成了两面阻击阵地,将南面完全封死,既阻挡住了被围的人,也挡住了郝云峰的反冲锋。 郝云峰只好放弃了救父亲和被围人马的想法,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些突围出来的人马也会再被追兵缠上,那么,最后就只能是全军覆灭了。 他跪在地上,向北叩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大声吼道: “爹!儿子救不了您,也救不了被围的兄弟了!儿子一定会给您和兄弟们报仇的!” 然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兄弟们喊道:“兄弟们,撤!” 他和突围出来的人马迅速脱离战场,然后迅速向南走了。 快枪营随郝云峰突围了。 郝天民和被围的人马没有了火力,完全以肉搏与敌对抗,很快就困在了垓心。 郝天民带着被围的人马一直在拼死搏杀,但是他知道,这种局面,他要带这些兄弟突出围去,已经没有多少希望了。所以他希望他和手下这些兄弟能把清兵拖住,能给已突围的人马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好摆脱清兵的追击。然而,南面一直枪声不断,他知道这是儿子还想杀进来,还想来救被围的人马,更想把他救出去。 这让他非常着急,但他又根本没有办法。 郝天民已没有多少兄弟了。 他这第一路的一万四千多人马,经过一天的苦战,已经折损了近四成人马,在突围时又死伤了一部分,现在突出去的也有三四成人马,所以现在他手下还能继续拼杀的兄弟,还有不到三千人。 他对这些兄弟喊道:“兄弟们,清兵已经把南边堵死了,我们只能换个方向冲了,我们拼命吧,能冲出去多少就冲出去多少!” “郝大统领,我们听你的!你说咋搞就咋搞!” 郝天民就喊道:“好!我们向西杀吧!” “冲啊!” “杀啊!” 于是,他们拼命向西杀了过去。 他们冒着对手密集的枪弹冲杀过去,有不少人被枪弹射倒了,但他们还是杀上了敌人的阻击阵地,跟敌人拼命肉搏。他们想杀出一条血路,就是自己死了,也让别的兄弟能活着冲出重围。 敌人从东c南c北三方压了上来,包围圈越来越小,拼命更为激烈,倒在枪弹下的兄弟越来越多,那些中弹受伤倒地的人,还从地上挣扎起来,跟杀到跟前的敌人作了同归于尽的搏杀 郝天民和手下被围的的兄弟,同敌人进行了最后半个时辰的拼杀,他身边只有一二十个带伤的兄弟了。 他们向西冲杀这一场,除少数兄弟杀了出去,大多数人都拼死在董副将的阻击阵地上了。 此时,整个战场都静下来。南边也没有枪声了。 郝天民想,儿子应该带着突围出去的人马走远了。 他知道,他和身这一二十个兄弟是肯定要死在这简阳城下了,但他觉得,他和没能突围出去的兄弟,这半个时辰的拼命搏杀,是值得的,他们虽然死了,但是他们为突围出去的人马争取到了摆脱敌人追击的时间,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突围出去的人马留下了活着的机会,他们能活着,他们就能为自己和这些战死的兄弟报仇! 他希望还能再敌人拖一会儿,让郝云峰他们走得更远。 包围圈四周点起了火把。 火光中,奎焕看清楚了:敌人只有一二十人了。 他就狂笑着喊道:“不要开枪!抓活的!一定要生擒这个老匪首!” 清兵围了上来,有些带着大刀片的,他们就丢了手里的快枪,拿着大刀片冲了上去。 又是一轮肉搏。 最后,只有郝天民一人站在包围圈的中心了。夜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那齐肩长的凌乱的稀疏的头发,他双手握着鬼头大刀的刀柄,将刀拄在地上,双眼怒视着奎焕。 奎焕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郝老贼!郝天民!郝氏染坊的老掌柜!七月十六在成都北门,你的快枪手没打死我,现在,我把他们都剿灭了!现在就你这老贼了,你求饶吧!哈哈,哈哈哈!” 郝天民也狂笑道:“哈哈哈!老子就是郝天民!你龟儿子报上名来,老子刀下不度无名之鬼!” 奎焕也骂道:“郝天民,你这老杂毛!死到临头还狂得很啊!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四川提督奎焕,你奎大爷!” 郝天民仍然狂笑着骂道:“哈哈哈!你龟儿子就是奎焕啊,老子总算认得你这杂种了!姓奎的,你也知道老子是郝天民!你就上来跟老子拼命吧!这世上没有要求饶的郝天民!哈哈哈!” 奎焕大声叫道:“上!给我把这老贼拿下!” 十一二个清兵挺着大刀片就扑了上去。 只见郝天民双手把鬼头大刀提起,突然抡了起来,飞快地转了一圈,扑上来的那十一二个清兵,刀还没有跟郝天民的刀相接,他们的人头就离开了脖子,十几腔血就喷了出来,身体也倒了下去。 奎焕c董副将和田总兵三人同时惊叫道:“啊!旋风斩!这老贼会旋风斩!” 旋风斩,世间流传,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武功,其实,它只是一种近身搏杀刀技。使用者必须膂力极大,身法极快,且刀技纯熟,因为使用旋风斩要的就是快c准c狠,而且要专门选敌人的脖子下手,如果是多个敌人,还必须在挥刀杀敌的时候,把握好刀锋的上下起伏,才能在挥刀如旋风一样快的瞬间把敌人全杀掉。还要这刀的质地很好,有相当的重量,刀刃特别锋利。 奎焕c董副将c田总兵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将领,都听说过“旋风斩”,但从未见识过,郝天民突然用了这一招,还真把他们都震住了,三人六只眼都是惊奇地看着郝天民。 郝天民仍然双手握着鬼头大刀的刀柄,将刀拄在地上,双眼怒视着奎焕。 奎焕愣了愣神,才又大声叫道:“上!捉下老贼的记头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 丹心碧血化战神 又有七八个清兵大着胆子,挺着大刀,扑了上去。 他们希望能争到这个头功,他们的兄弟死了不少,才为他们打出了这个争取头功的机会,他们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郝天民仍是先前的动作。 扑上去的清兵仍是前一批的结果。 郝天民斩杀了扑上来的七八个清兵,将刀一收,仍然是那个姿势,双眼怒视着奎焕。 两人对视了一瞬。 “哈哈哈哈”郝天民突然狂笑起来,大声吼道,“姓奎的,自己上吧!别让这些浓包丧命了!” 奎焕还没答话,就听见董副将大叫道:“奎军门,看末将的!我就不信砍不下这老贼的头!” 这董副将站在郝天民的背后,他叫声未完,已抡起大刀,欺身直上,朝郝天民拦腰斩去!他想,这老贼已经在包围圈里拼杀了这么久了,他虽然用“旋风斩”又杀了一二十人,但他也绝对是强弩之末了。 这董副将不仅人长得高大威猛,而且也是使刀的好手。这些年来,他用手中的大刀也不知劈过多少人,其中也不乏像郝天民这样的高手,所以他相信,他此时出手,而且是从郝天民背后下手,他绝对能稳操胜券。 他动作快,郝天民的反应更快。 只见郝天民右脚向前一跨,身体向前一挫,左脚跟着一转,他已转过了身子,面对着董副将,而且他手里的鬼头大刀已架住了董副将的大刀。 两刀相接的一刹那,董副将只觉得两手的虎口发麻,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把自己的大刀震飞出去。他急忙握紧刀柄,右脚回撤,一挫身,消了从大刀上传过来的劲道。然后,他又挥刀直上,猛斫猛劈。 两人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刀刀相接,“当”,“当”,“当”,刀锋撞击的声音掠过寂静的战场,震慑着每一个人的心。 两人又斗了六七个回合。 刀锋映着火光,如倏忽的闪电,炫过围观者的双眼,让奎焕c田征癸c冯玉光和早已围成圈的士兵,都看得心驰神摇。 接下来的一个回合,董副将的刀刚挥出去,就被郝天民用刀背向上一磕,那刀就脱手飞了出去。 奎焕c田征癸和冯玉光都看得心里一紧,刚想喊:董副将,快退! 只见郝天民的鬼头大刀早已顺势扬起,还没等董副将回过神来,那刀又斜挥了下来,把董副将从左肩至右腰挥成了两段,他那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当地,洒了一地的血,两段身躯分开大约一尺远,火光下,血红的刀口还在颤抖。 这电光石火的一幕,把围观者都惊呆了。 奎焕惊得滞了一瞬,觉得那倒地的两段身躯就是他自己的。 他急忙晃了一下脑袋,大声叫道:“开枪!打死他!” 他已经放弃了活捉郝天民的想法,他想董副将都被郝天民劈了,自己上去跟郝天民拼大刀,也未必有胜算! 所有的人都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竟然都没听见奎焕的叫喊声,仍旧呆呆地盯着郝天民,盯着郝天民拄在地上的鬼头大刀,一大滴血正顺着刀锋滑落 奎焕又狂叫道:“开枪!开枪!打死他!” 他身边的亲兵才回过神来,五六枝枪一齐抬起,一齐拉响了枪拴,然后,一齐扣动了扳机。 “呯”,“呯”,“呯” 数声枪响,子弹都射中了郝天民的胸部。 郝天民仍然双手握着鬼头大刀的刀柄,将刀拄在地上,双眼怒视着奎焕。 “呯”,“呯”,“呯” 又是数声枪响,站在郝天民背后的士兵也扣动了扳机,子弹都射中了郝天民的背部。 郝天民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口鲜血从他口里喷了出来,但他却没有倒下去,那拄在地上的大刀支撑住了他的身躯。 他挺立在场心,双眼依然怒视着奎焕,鲜血顺着嘴角如线一样地流淌 过了移时,见郝天民没有任何动静了,奎焕又才叫道:“去把这老贼的头给我割下来!” “军门大人,不可!” “不能割呀,大人!” 奎焕顺着声音看过去,自己手下这些兵丁都跪在地上,向郝天民叩头,就连自己身边的亲兵,也有几个在跪着叩头。 甚至有的还边叩头边祈祷:“战神爷爷恕罪!战神爷爷保佑!” 这让他大惑不解:自己这些兵怎么会向这个凶狠的老匪首叩头?怎么还要称他是战神爷爷?还要祈求他保佑? 他大叫道:“起来!去给我把这老匪首的头割下来!” 田征癸忙劝道:“军门,不要割这郝老贼的人头了!” 奎焕厉声问道:“为啥?” 田征癸忙解释道:“军门,你到四川不久,你不知道,川中传言,战场死而挺立者为战神,谁割战神之头,谁就会身首异处,还会祸及全军,以致全军覆灭!” 奎焕斥道:“我久经战阵,从没听说过这种鬼话,简直是妖言惑众!” 田征癸又说道:“军门,他们没有人会动手的!你亲自动手,他们也会阻拦的!你就听我的吧!” 奎焕愤怒极了,大声叫道:“本督就不信这个邪!” 他说着就要提刀上前。 “军门,你就听田总兵的吧!”冯统领也一边劝一边走了过来,他又在奎焕耳边小声说道,“军门,小心兵变!” 奎焕听冯统领一说,立即顺势下坡,大声说道:“好吧,就放这老贼一马!所有人马立即整队!” 他身边的亲兵立即向四周大声传令: “所有人马立即整队!” “所有人马立即整队!”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整队完毕了。 田征癸报告道:“军门大人,整队完毕!伤亡一二成,建制基本完整的有十营;伤亡三四成,尚存建制的十五营;伤亡五六成至成,已不存建制的八营。” 奎焕听完报告,立即命令道:“田大人,立即给那十营补足员额!冯大人率这十营人马,连夜追击逃逸的匪徒,绝不能放虎归山!田大人,你带其余人马立即清理战场!随后与本督带兵向南跟进!” “是!末将遵命!”田总兵c冯统领一齐答道。 奎焕下完命令,就带着亲兵向简阳南门走去 冯玉光立即让手下的几个管带和营佐集合人马,然后就向南追击敌人去了。 田征癸就指挥其余的人马,开始清理战场。 郝天民依旧拄着大刀,矗立在这满是血腥味的战场上,夜风飘动着他那截短了的白发,就像一面迎风挥动的战旗 奎焕在简阳县衙一觉醒来,已是八月初六的辰时。 总兵田征癸已在县衙大堂候见多时了,见奎焕从后堂出来,就连忙起身参见。 奎焕伸了个懒腰,才对田征癸说道:“田大人辛苦了!来坐下说话!” 这田总兵其实也是卯时才起来,昨夜奎焕让他清理战场,他见奎焕进了城,他就让手下的几个管带去清理战场,他让亲兵给自己收拾了一顶军帐,自己也去睡觉了。卯时,亲兵进来叫醒他,说管带们来回话,他才起来。听完管带们的汇报,他这才进城来给奎焕汇报。 他给奎焕行完礼,然后就坐到了对面。 奎焕就问道:“田大人,战场清理完了?” 田征癸答道:“禀军门,战场清理完了。情况是这样:昨天简阳一战,击毙自匪首郝天民以下大小匪首匪徒,共九千三百七十一人;缴获快枪c火铳c土炮c铜炮c大刀等兵器八千八百四十九件。我军自董副将c林标统以下阵亡将佐二十三人,兵弁四千六百四十七人,伤一千六百三十二人,被逃逸匪徒掠走快枪一千四百余枝,子弹无法核定。眼下城外堆积的死尸,缴获的兵器。如何处置,请军门示下!” “把董副将c林标统等将佐的尸身用棺木入殓,然后派人运送回成都,其余死尸,就让城里的百姓出城去,在城外挖些大坑埋了就行了!既然官兵中有战场死而挺立者为神的说法,那个匪首郝天民,也给个棺材埋了!至于那些兵器嘛,拣好的让营兵带上,其余就在简阳入库。” “军门,简阳城陷,知县袁时俊就不知去向,也不知是死是活,这让百姓埋尸,兵器入库,末将不知交谁去办哪?” “田大人,唉!昨天一天杀下来,头都杀晕了,本督竟把这个情况给忘了!这样吧,就让你手下的哪个营留下,驻守简阳,那个管带就先署理简阳知县,让他在这里办这些事,我们就带其余各营人马出发,继续追剿逃逸的匪徒!” “是!末将就去布置!” “哦,对了,田大人,我们昨天一共投入了三十三个营的人马,现在还有多少个营?” “回军门,打散c打完了的营已没法归建了,除冯大人带走的十营外,现在简阳城下,包括受伤的,还有七千多人,归建后还有十五营多一点,除去重伤的,还有十三营。” “好!你去布置,我们带十二营人马追敌,其余人马就留下驻守简阳,受伤的就在简阳养伤。本督给赵大帅写个战报,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田总兵去了。奎焕就给自己那个随身的师爷说道:“情况你也听了,你去写个战报,你知道该怎么写的,写完给我说说,就叫快马直送成都!” 那师爷应了一声,就去写战报去了。 那师爷是个作假的高手,他先把战况大肆渲染一通,再把斩敌数量翻了一番,才把自家的损失如实报上。 写完读给奎焕听了。 奎焕说道:“好!马上送走!” 他就在大堂上等田总兵回来,然后出发。 田总兵回去后,先找来自己的一个亲信管带,把驻守简阳善后的差事给了他,然后就把其余管带召齐,让他们做好出发准备,又把那些被打得没了建制的散兵,补充到还有建制但兵员不齐的营里,让他们在南门外等候命令,他就回来见奎焕了。 奎焕就跟他出城,带着十三营人马出发了。 那个留署简阳知县的管带,留下一些营兵守兵器外,就带人在城中驱赶百姓出城,让他们带工具去挖坑埋尸。同时又去弄了二十三副棺材,把董副将c林标统等入殓。 被驱赶到城外的百姓,在城东城西城南五里外的地方,挖了数十个又大又深的坑,把死尸按清兵和匪徒分别抬了进去,然后再盖上厚厚的土,就算埋了。 这样忙活到第三天傍晚,才把死尸埋完。在城南的那片战场上,就剩下仍然挺立着的郝天民的尸体了。 那个管带亲自带着一小队人马,抬着一副薄棺,缓缓地走到郝天民的尸体前。他看那郝天民,仍是怒目圆睁,虽然已没了眼神,但还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稀疏凌乱的花白头发在傍晚的风上飘拂着,似乎仍在呼唤他的兄弟,要与这个世道抗争到底! 那管带看了一阵,嘴里轻轻念道:“郝天民,郝老爷子,你这个老匪首,你活着要与朝廷作对,你死了还要做神,下官已奉上司之命,给你备了棺材,现在就请你入土为安!请你不要为难下官,请你不要吓着我的兄弟!” 他念完了,就对那小队人马说道:“兄弟们,来,请这郝老爷子入土为安!也让大伙完事大吉!” 几个士兵一起上前,齐声喊道:“战神老爷升天归位啰!战神老爷升天归位啰!” 接着,他们就把郝天民的尸体放平在地,却怎么也取不了他手中的大刀。就问他们的管带道:“大人,这咋办?” 那管带说道:“能咋办?就跟他一起埋了吧!” 几个人就把尸体连着大刀都放入了棺材,一个大胆的又伸手去拂郝天民的双眼,想让他瞑目,却抹不下他的眼皮,只好拿了一张草纸盖在了他脸上。然后就盖上了棺盖。 他们把棺材抬到南边的一个大坟坑边上,给郝天民埋了个小坟堆。深夜后,又有人来到他的坟头,给他插了一块写了一个“郝”字的木条。 郝家山的第十三代山主c绵州袍哥“信义公”大堂口大龙头郝天民,就在简阳城南门外的这个地方长眠了。 数月后郝云峰才带人来简阳寻找父亲的尸体,经人指点,才找到了这插了写着“郝”字木条的坟墓,把棺木起出,运回郝家山,安葬在郝家的祖坟山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 龙泉山中摆战场 却说八月初五夜,郝云峰带快枪队几次拼杀,都没能杀入奎焕的包围圈,他见没法救出父亲和被围的人马,又怕突围出来的人马被敌人缠上走不脱,他就痛哭着带人马脱离了简阳城南的战场,向南而去。 一路上,郝云峰想的就是,把这些人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整,然后再给父亲和阵亡的兄弟报仇。 他们走到石板场,见没有追兵追来,就在这里作了短暂的歇息。他让张秋山等兄弟清点了人马和武器。结果是,包括带伤的兄弟,还有四千多人马,武器除原先的快枪和大刀外,还多了六七百枝快枪,但子弹却少得可怜,平均只有五发。 郝云峰就把曾天德c吴天禄c张秋山等几个快枪队的队领和突出来的另外几个首领,请到一起来,作了简短的商议。 他说道:“天德叔c天禄叔,各位首领,各位兄弟,我们得赶快商量一下,下一步咋整,现在,我爹没了,冲出来的兄弟也就这些,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你们是什么意见?” 曾天德说道:“现在这些兄弟,虽然不全是我们绵州大堂口的,但都是在成都和简阳生死与共的兄弟,少当家,老当家昨天就把统领这支人马的担子交给你了,你也不用再推辞,你就是我们的大统领,你说咋整就咋整,我们听你的!我曾天德这样说,其他兄弟没什么想法吧?” 那几个首领也一齐说道:“云峰兄弟,就是曾老爷子这话,你就是我们的大统领,你说咋整,我们都听你的!” 郝云峰就慨然说道:“既然大伙都这么说,那云峰就先担起大统领这个挑子,等见了秦载赓大统领,再请他安排这路人马的统领。我先说说我的想法,然后请大家决定!我们现在不南去仁寿,我们不能把追兵引入仁寿,不然坚守简阳,死了那么多兄弟,就没什么意义了。我们要向西,进入简阳和华阳之间的龙泉山,在那里凭借地形和追兵周旋,我们北出,可以攻华阳攻成都,西出可以策应攻新津的龙军师,南出可以策应仁寿的秦大统领,东出可以再攻简阳或资州。你们觉得呢?” 一个首领说道:“可是,我们的人手太少,也没多少弹药,这怎么跟追兵周旋呢?” 郝云峰接着说道:“这个,我已经想到了,我们现在人少,但快枪多,容易机动,也容易攻敌;所以我想,我们先进龙泉山,进了山,追兵就很难大队跟进,想包围我们,它就更做不到。我们打追兵几个伏击,就能从追兵手里搞点枪弹,就有了跟它周旋的本钱。” 曾天德一直在思考云峰的主意,听云峰这样说,他也觉得比直接奔仁寿好得多,就说道:“我赞成大统领这个搞法,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一齐答道:“行!就这样!” 郝云峰就说道:“那好!现在就动身,西入龙泉山!” 人马歇息了这一阵,大都有了精神,于是他们就向西急速开进了,在八月初六天亮前,他们就进了龙泉山。 冯玉光率领十营人马从简阳一路追下来,也追到了石板场,这里一条路向南,一条路向西,他不知道逃逸的匪徒究竟是南去了,还是西去了,就派一小队人马去这个小场镇里弄了两个人来,一问才知道,那些匪徒向西去了,他也就继续向西追了过去。 他没有派人去请奎焕派大队人马跟进,他觉得有手这十营人马,追杀这股逃逸的匪徒足够了。 他督促人马继续向西追赶,追到草鞋场,还没有追上逃逸的匪徒,见人马实在疲累,他就让人马就地歇息,等天亮吃了早饭再继续追赶。 他这一歇,就给郝云峰留下了布置伏击的机会。 郝云峰带人马从石板凳出发后,一路急奔,在天亮之前,从武庙场进了龙泉山。 进山的路不宽敞,也就三四人能并排行走,路的两边是丛生的杂草,杂草地向两边铺展开去,大约各有二三十步远,然后就是连绵的不高的小山,山上长满了松树和灌木丛。 一进山,郝云峰就在观看地形,他觉得这是打个伏击的好地方。他让人马继续往山里走,却把首领们叫到了路边。 他一边指一边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先打他一个伏击!人马先顺路往里走,走到那个垭口时,快枪队就全部上山,从左右两边的树林中倒回来,秋山,国栋,你们两队埋伏在进山的两边树林里,追兵来了,你们就放他一营进来,然后就把后面的堵住;有福,你那队在左,先贵,你那队在右,在这路两边的林子里埋伏;云飞,你那队就给我堵住那头的垭口。听我的枪声,就一齐开火,把进来的追兵都干掉,收拾完他们的枪弹c干粮就撤!听明白了?” “明白了!” “好!分头去布置,记住,不走到那个垭口不准上山!” “是!” 然后,郝云峰又赶到前面去,把他的伏击计划给两位叔叔说了,让他们带没快枪的人马继续往前走,做好接应快枪队的准备。 郝云峰布置完埋伏,他就跟张秋山一起在入山路口右边的林子里,向远处张望,等追兵的到来。 过了一个时辰,追兵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线追上来了。 离山口还有一里多地,冯玉光却让人马停了下来。他拿起单筒望远镜,朝山谷里望了一阵,又向两边的山坡上望了一阵,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确信逃逸的匪徒真的是只顾逃命了。 于是,他命令道:“前营人马迅速开进,占领山谷尽头的垭口,谷内如无异常,其余各营再依次跟进!” 于是他的前营五百多人马,在管带的率领下冲进了山谷。 五百多人马全都冲进了山谷。 “呯!”突然一声枪响,刺破了山野的宁静。 “呯”,“呯”,“呯” 枪声响成了片。 冯玉光急忙下令道:“快!冲进山口,把前营接应回来!” 他后边的人马都赶忙向谷口冲去。 “呯”,“呯”,“呯” 这些人马还没冲到谷口,谷口两边的林子里也是一排枪打了过来,冲在前面的人一下被撂倒了一片。 这些人马一边还击,一边后撤,退到了快枪的射程之外。 听着山谷里的枪声,冯玉光又组织起人马向山口发起冲锋。这些人一边冲一边放枪,但就看不到敌人的影子,只好胡乱放枪。而山口处的敌人却什么动静,等他们快靠近山口了,林子又是一排枪打来,把冲上来的人又放倒了一片。 冲锋的人马就调头往回撤。 冯统领组织人马又冲了两次,仍然是这么个结果。 谷里的枪声渐渐地少了,少了,然后就停了。 冯玉光的前营就这样被对手吃掉了。 郝云峰的人从两边山坡上冲下来,搜走了全部的枪弹和干粮。 等做完这一切,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 “呯!”谷里又是一声枪响。这是郝云峰的撤退信号,于是谷口林子里的人马也悄悄地撤走了。 过了吃顿饭的光景,也不见匪徒冲杀出来,冯玉光又才指挥人马往谷口冲,这次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冯统领走进山谷,看到的是他前营人马的遍地尸体。 他简直要气疯了!他没想到这伙匪徒中有如此强悍的对手,会不留痕迹地设下圈套,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山谷内吃掉他一营人马,还把枪弹干粮都全搜走了,而且还在山谷口上打垮了他一营人马。 他发疯地喊道:“追!给我追上去,把这伙匪徒全杀掉!” 一管带忙劝道:“冯大人,卑职以为,这样追恐怕不妥,还会中匪徒的奸计!”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匪徒就这样跑了吧?” “派探马跟踪!等奎军门到了,再多路进山追剿,把匪徒赶回平地,就好剿灭了!” 冯玉光悻悻地哼道:“行!你去安排探马,让他们小心跟踪,不要让匪徒发现!” “是!卑职这就安排!” “安排了探马,再带人让把前营这些兄弟埋了!” “是!” 于是,冯玉光就派人去向奎焕报告,并请求增援,然后就在山口处等待。 却说郝云峰打了这个伏击之后,他就带着人马顺着龙泉山中的小路向南走了。走了几里地,见没有追兵跟来,他就让队伍就地歇息,这才让大伙清理这一仗的收获。清理下来,才知道收获不小,得了快枪五百零七枝,子弹两万多发,还有够全部人马一天的干粮。 他把两位老叔和所有首领请拢来,说道:“两位老叔,各位兄弟,我们现在兄弟有四千零点,两千七百多杆快枪,我们得把人马重新分成几个营,这样既好带,也好指挥,特别是跟追兵在这山里边周旋,可以更灵活些,既好分又好合,你们觉得呢?” 曾天德说道:“少当家,你这个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张秋山等兄弟也说道:“四哥,你说咋整就咋整,兄弟们听你的!” 另外的几个首领看他打的这场伏击,也都佩服他了,也说道:“郝四爷,你现在是大伙的统领,我们都听你的,你就安排嘛!” 郝云峰看了一下所有的人,一共是十三个,他就说道:“原先的前后左右中五个快枪队,就组成五个快枪营,还由原先的队领做统领,你们五位首领就做副统领,每营五百人,全用快枪;剩下的两百多杆快枪,组成一个快枪队,由我自己带,其余没有快枪的和受伤的这一千多兄弟就组成老营,就由两位老叔统领,一是要照顾好受伤的兄弟,二是给大伙安排吃住,三是打了仗帮着收拾战场。如果后面又搞到了快枪,再把他们也组成快枪营。各位觉得如何?” “行!统领,我们听你的!” 有人问道:“统领,这接下来咋整?” 郝云峰说道:“我们先在这山里跟追兵周旋几天,利用地形再从他们手里搞点枪弹,然后我们就出山!现在大伙先去各自的营组织起来,让兄弟们在这一周的林子歇歇,都安排好眼线。我带我那个快枪队,去来路那头看看,如果可能,我就把追兵引过来,你们就趁机下手!” 曾天德就说道:“大伙就去整吧!少当家,你要小心点!” 郝云峰说道:“侄儿知道,老叔,这边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就带了两百个快枪手走了。 他们没走几里地,就看见追兵过来了。郝云峰就派了两个兄弟回去,叫那边的兄弟隐蔽待敌,他自己就想带这些兄弟诱敌入围了。 但敌人却没有追过来。 原来,冯统领在山口等奎焕的大队人马,却没有等来,只等到了奎焕的传令兵。奎焕说,他已奉赵大帅之命,率大队人马南下仁寿了,让冯统领带手下人马继续追剿逃逸的匪徒,剿灭之后,即行南进仁寿。 冯统领见无大队人马过来,就准备进山追剿,但派出的探马回报,说匪徒向南走,但在山中走走停停,似乎并不急于逃遁。他就觉得匪徒是想引他上钩,再伏击他的人马。于是,他让自己的八营人马一起进山,边搜山边推进。 所以,郝云峰看见追兵来了,却不见追兵快速跟进。 见敌人大队人马整体边搜山边推进,郝云峰知道要引敌上钩再打伏击就不容易了,就连忙带着这两百兄弟退了回去。 跟大队人马会合后,他把各营统领叫拢来,说道:“这伙追兵怕再遭伏击,已经改变了一字长蛇阵的追法,现在是排成一排,边搜山边推进,大概有个营的人马,我们想伏击它的一部分是不成了,跟它硬拼就更不成了。所以我想,我们现在这样搞,分成三路,两位老叔带老营的人马,继续在山里朝南走,我带这两百人的快枪队和秋山的中营断后,引追兵向南追,前营c左营为一路,从左边出山,右营c后营为一路,从右边出山,绕到追兵的后面去,我们前后夹击它一回。” 曾云飞问道:“少当家,这夹击怎么搞?前后怎么联络?” 郝云峰说道:“你们从这两边出山,有一个半时辰肯定能绕到追兵之后,所以,一个半时辰后,我这边先动手,把追兵的主力都吸引过来,它后边的就主要是辎重营了,你们就对它的辎重营下手,能搞到多少辎重就搞多少,实在搞不到,也不要紧,我们起码让他不敢放肆地追杀,我们就可以甩掉它这帖膏药了!” 大伙听他说完,都说这个办法好。 郝云峰又说道:“现在就行动,都记住,不要恋战,我们不能跟它硬碰!” “晓得了!”几个统领都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 再入华阳击追兵 一个半时辰后,龙泉山中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郝云峰让前c后c左c右四营人马出发后,又让老营的一千多人先行,然后才带着张秋山的中营和自己的直属快枪队,慢吞吞地向南行,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让冯统领的追兵追上来了。 冯统领怕上当,仍旧用边搜山边推进的方式向前追,而不急于跟郝云峰交火。 郝云峰估计自己那四营人马应该绕到敌后了,他就让自己身边这七百人枪就地排开,等冯统领的追兵追上来。 冯统领经过搜山,发现敌人并没有伏兵,见敌人在正面排开,要跟自己这么多追兵开战,他就觉得很奇怪。他急忙登上高处,用单筒望远镜观察敌情,发现敌人的大队人马还在向南逃,他判断前面这些敌人是断后的。于是他想用自己的优势兵力,吃掉这股断后的匪徒。 于是他命令道:“左右各两个营包抄,中路三个营直进,消灭前面这股匪徒!” 他的七营人马刚开始冲击,对面就开始反击了。 “呯,呯,呯” 双方的枪声响成了片。 冯统领想,这些匪徒真亡命!这么点人枪,竟然敢跟自己的大队追兵正面对杀。 他还没想明白原因,在他的身后却响起了更加密集的枪声。 一个后营的士兵跑了过来: “启禀冯大人,辎重营遭到攻击,姚管带抵不住,请大人回援!” 冯统领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又上了敌人的当了。他忙叫亲兵传令:正面三营继续攻敌,左右两边的四个营回援辎重营。 等他的四营人马调过头来回援时,他的辎重营已被郝云峰的四营人马吃掉了。 郝云峰这四营人马还趁势冲杀过来,把冯统领的四营人马给赶了回来。 冯统领正面攻击的三个营却被郝云峰借助地形给阻住了,根本冲不过去,他看自己遭到前后夹击,又损失了辎重营,只好下令向华阳方向撤退。他一撤,郝云峰就下令追击,一直把追兵赶出了龙泉山。 看看天就要黑了,冯统领怕遭到对手的袭击,就带着这几营败残人马,向兴隆场方向急撤。 撤到兴隆场,清点人马,才知道自己在龙泉山与敌周旋这一天,竟然折了三个多营的人马,更让人恼火的是辎重营被敌人吃掉了,自己的这几营人马粮草c弹药都没了,根本就没法作战了。冯统领想,南下仁寿跟奎军门会合,又怕再与敌遭遇,自己粮弹都缺,弄不好就会让敌人给吃了;去成都吧,自己损兵折将,而且丢了全部辎重,要是赵大帅追究起来,自己恐怕要得个资敌之罪,说不定就被杀头了。唉,怎么办呢? 想了好一阵,冯统领最后决定,明天天亮后,再返回龙泉山一带,继续追剿山中的这路残匪,然后请求成都补充弹药粮草。 却说郝云峰见敌人去远了,也就不再追杀,仍旧退回龙泉山,然后才清点今天一天的战果。清点下来,让所有的人都一扫昨天突围出来的悲伤情绪:这一天打下来,他们不仅吃掉了对手三个多营的人马,而且得到了一千七百多条快枪,几乎能让全部人马都用上快枪,每条快枪都能配上百多发子弹。 于是,郝云峰把十三个首领召集拢来,简单商量了一下,就把老营的一千多人分成两营,都配上快枪,一个是老营,仍由他天德叔统领,一个是辎重营,由他天禄叔统领。然后他说道:“两位老叔,各位兄弟,我们从简阳突围出来有四千余人,今天在这山里跟追兵打了一天,又损失了些兄弟,我们现在还有三千七百多人,现在分成六个快枪营,每营五百人;除了我自己带的这个快枪队补足两百人外,其余的兄弟就组成辎重营。每个兄弟配发五十发子弹,其余的子弹就由天禄叔的辎重营保管。” 张秋山就问道:“四哥,我们下一步去哪里呢?” 郝云峰说道:“各位统领,我们虽然人不多,但就我们现在手里的家伙来说,我们应该是各路人马中火力最强的一路,所以我想,我们就不去仁寿跟秦大统领会合了,我们直接西入华阳,在成都附近与敌周旋,再燃围攻成都的烽火!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一齐答道:“好!我们就跟你一起再攻成都!” 郝云峰就坚定地说道:“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龙泉山中休整,明天天亮后就兵进华阳!” 众人答道:“要得!” 郝云峰又说道:“请各营都安排好眼线,最远的起码要有两三里地,不能让敌人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是!” 于是众人各自回营安排去了。 郝云峰让手下的两百兄弟就地休息。他才去跟一直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的玉儿说话,从简阳突围到现在,他终于有一点时间跟玉儿说话了。 他对玉儿说道:“玉儿,这以后的事情可能比前天突围还凶险,你一定要紧跟着哥1” 玉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脸上挂着泪。她一直还沉浸在这两天的情景中。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用手中的这支快枪杀人,但她在简阳南门阻击敌人的时候,她就开枪杀人了,她的枪法又好,那一阵她就射杀了好几个冲过来的敌人。突围的时候,她跟在云峰身边,她又射杀了两个敌人,今天打的两次伏击,她又射杀了几个。敌人中弹倒下的情景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她想起还真有些后怕。她想,要是敌人的子弹打中了她,她也会像被她击中的人那样,一个跟头栽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她用手抹了一下泪。郝云峰才注意到她在哭,就轻声问道:“玉儿,你害怕了?” 玉儿低声答道:“没有!哥哥,我杀人了!我杀了快十个人了!” 云峰安慰她道:“玉儿,那是我们的仇人,杀了就杀了!玉儿,你是在给爹报仇!” 一说到爹,云峰自己的眼泪也流下来了。这一天多时间,他没有得到他爹的任何消息,他心里非常清楚:父亲已经战死简阳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就靠着树养起神来。 八月初七早晨,郝云峰带着人马从龙泉山出发,向兴隆场方向杀来,冯统领也带着人马从兴隆场向龙泉山方向杀来,半道上双方又遭遇了。 冯统领没想到,郝云峰会再杀入华阳,他怕再遭到伏击,就采取了边打边退的方式。结果他向后退,郝云峰就向前追,双方就这样纠缠着,又杀到了中兴场。 冯统领率兵退入中兴场,一边凭借场镇外围的土墙坚守,一边派人向成都求援。 去成都求援的人走了后,冯统领是越想越愤怒:这么一股残匪竟是如此难缠,如此凶狠,竟把自己全副武装的十营人马打得如此狼狈,吃掉了自己差不多四个营了,还把自己追赶到了成都边上,真是,追敌反被敌追! 这让冯统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就不相信,自己手下这支装备精良的巡防军,就奈何不了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他决定在中兴场坚守待援。 他想,只要赵大帅不撤他的职,不拿他问罪,他就要跟这股残匪血战到底! 冯玉光派到成都求援的人赶到督署时,赵尔丰正处在烦恼之中。 来人气喘吁吁地报道:“启禀大帅,冯玉光统领在中兴场与匪徒激战,请求大帅增援!” 这个消息让赵尔丰更有一种雪上加霜的感觉:在成都苦撑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把保路军匪徒赶离成都,没想到才这么几天工夫,竟然又有匪徒杀到中兴场来了! 他急忙向来人喝道:“你说清楚点!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忙答道:“启禀大帅,冯统领前天夜里奉奎军门之命,率部下十营人马追杀从简阳逃逸出来的匪徒,昨天与匪徒在龙泉山中激战一天,杀敌两千,自己也折了两营人马,天黑后冯统领怕敌夜袭,就退到山外屯扎。今天早上天刚亮,匪徒就杀下山来,冯统领率众迎敌,但寡不敌众,只好边战边退,一直退到中兴场,才据寨墙坚守,继续与匪徒激战。战局吃紧,就派小人前来,请求大帅派兵增援!” 赵尔丰越听越惊,又大声喝问道:“冯统领十营人马都打不过这股逃逸的匪徒,从简阳逃逸的这股匪徒究竟有多少人?” 来人又答道:“启禀大帅,这股匪徒有近万人。冯统领退入中兴场时,只有六营人马了,匪徒还有六七千人。” “知道了,你下去,本帅这就派兵增援!” 来人退下后,赵尔丰盘算了一下,照这个情形来看,这股匪徒不到两天就吃掉了冯玉光四营人马,冯玉光现在这六营人马还能支持多久?得赶快派兵增援,把这几千匪徒起跑,不然这股匪徒一得手,其他匪徒就会蜂拥而来,才解围的成都又要被围,那就更没办法了! 可是,成都眼下除第十七镇留下守城的四营人马外,再也没有别的人马了,而且这四营人马也不完整,因为朱庆澜已从中抽调人马去护送粮草c军械了。 不增援中兴场也不行!于是,赵尔丰决定让朱庆澜把守城的人马再分一半去增援中兴场的冯玉光。 他就派人去给朱庆澜传令,让他调兵增援中兴场,务必将这股匪徒就地歼灭! 朱庆澜接到命令,就凑了两营人马,由留下守城的标统宋学杲率领,出城增援中兴场去了。 然后,朱庆澜就到督署来见赵尔丰。 他一见赵尔丰就问道:“大帅,卑职调了两营人马去增援冯统领,成都眼下就只有一个营了,这防务怎么办?” 赵尔丰说道:“朱统制,探马回报,除中兴场这路匪徒外,成都附近都没有匪徒,所以成都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中兴场的这路匪徒一定要剿灭,不然就会让别的匪徒蚁聚,成都就又麻烦了。所以,你要派人传令,叫你那两营人马会同冯玉光的人马,务必把这股匪徒全歼!” 朱庆澜听赵尔丰这么说,就只说了一句话:“大帅,卑职还是有些担心!” 赵尔丰就说道:“你就放心吧,成都防务,本帅自有办法。” 朱庆澜就起身告辞,说道:“大帅,卑职就去中兴场督战了。” 赵尔丰也站起身,说道:“去吧,本帅等你的捷报!” 他把朱庆澜送出了督署。 赵尔丰为何烦恼? 自从七月二十九,从成都全线追击保路军之后,赵尔丰就一直在等奎焕的战报。 在他等待的这几天里,坏消息像潮水一样涌到了成都,涌进了他的总督署。 资州府消息:八月初四,匪首王天杰宣布荣县独立,同时率大队匪徒进攻威远县。 内江府电报:八月初四,匪首王天杰宣布荣县独立,之后数千匪徒出荣县,攻击贡井和自流井。 从仁寿返回的探马报说,秦载赓的大队匪徒杀进了仁寿县,仁寿知县被杀。 再后又有探马传来消息:龙鸣剑率大队匪徒西取新津。 这些消息让他简直弄不明白:奎焕的追剿大军究竟追什么人去了? 于是,他命令资州屯集的巡防营南进,救援威远和贡进c自流井。所以只有五营人马到简阳增援奎焕。 等到八月初六晚上,奎焕的战报才送到成都。 这份战报,让赵尔丰既兴奋又痛苦。兴奋的是奎焕在简阳斩杀了匪徒一万五六,而且斩了郝天民这个老匪首;痛苦的却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标统林朝义,死在了简阳城下,而且在简阳城下,还死了董副将以下九个多营的人马。他觉得简阳一战,自己的追剿大军也损失太重了。 他的这份兴奋和伤痛还没过去,初七中午,各种坏消息就接连传到了督署: 端方屯兵叙府,他自己却带着亲信去了重庆。 川南c川东很多府县除府城外,都有匪徒暴动响应王天杰的荣县独立。 傅华封从康边派来的人马被堵在邛州以西,一直杀不过来。 西昌一带的彝人也闹腾起来,把川西南也搅成了一锅粥。 哥老会首领李绍伊已完全控制了川东北,那里已经没有了朝廷设置的府县。 除了几个大的府县,川省已经大部失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 反正如潮涌巨浪 原来,川省各地的保路会都起事了,他们不管拿没拿下县城,都宣布该县独立,仿照荣县建立了自己的军政府。各县的知县有的据城坚守,等待救援;有的携家带口,弃城出逃;有的干脆开门出降,响应起事。 内阁也几乎一天一个电报催赵尔丰汇报川省局势。 本以为成都解围,又趁势追剿,能很快就弭平川省乱局,没想到奎焕率大军追剿了七八天,却是这样一个更糟糕的局面。 赵尔丰在督署议事厅里绕圈子,焦头烂额,犹如困兽。 “怎么办?怎么办?”赵尔丰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除了痛剿,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是他今天一直在想的办法,但是除了已经随奎焕去追剿的人马外,自己就再派不出兵了。让朱庆澜的那一营守成都新军都去吧,要是成都再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就只能带着在城里的大小官员去逃亡了。 他不明白,端方的人马已经到了叙府,却为什么不继续北进?而且端方自己还要去重庆,他是有什么图谋?在处理川汉铁路的问题上,跟端方是有分歧,但那也是最初的事,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了,他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手? “怎么办?怎么办?” 这成了赵尔丰此时根本解不开的死结。 还好,傍晚的时候,朱庆澜派人给他送回来个好消息:中兴场战事结束,匪徒逃进了龙泉山。 其实,朱庆澜赶到中兴场时,中兴场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朱庆澜派来增援冯玉光的两营人马一到中兴场,郝云峰怕寡不敌众,就主动撤回了龙泉山。朱庆澜这两营人马因没得到追剿之令,就没有追击,而冯玉光手下的人马已无力再战,也没有追击。 朱庆澜就派人回成都报告战况,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略。 赵尔丰派人送了两道命令去中兴场。 第一道命令: 着朱庆澜部第十七镇新军两营,沿中兴场至龙泉驿布防。 第二道命令: 着朱庆澜率冯玉光部巡防军六营入成都休整。 朱c冯二人读了命令,才知道不是要他们追剿残匪,而是让他们布防和休整,也不知赵为何如此布置,就照命令安排了,然后两人就带着六营巡防军回了成都。 赵尔丰在给朱c冯命令的同时,又给奎焕下令,命奎焕全力追剿南撤的保路军,然而奎焕对保路军的追剿却并不顺手。 奎焕手下的人马,经简阳一战,就只有十四营了,留了不足额的一营人马和伤兵守简阳,又让冯玉光带了十营人马,追剿从简阳逃逸出来的保路军,自己和总兵田征癸带往仁寿的人马,就只有十四个营七千余人。 八月初六,他率军进至仁寿县城以北的大化场,他想围攻仁寿,但秦载赓在仁寿有一万多人马,他的兵力不足,他没法围攻。就想等与冯玉光的人马会合了再攻,但冯玉光的人马却一直没从龙泉山出来。 奎焕在大化场等冯玉光的人马,等了一天,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也就不敢直接进攻仁寿,而此时威远c贡井c自流井告急,赵尔丰命他速进川南,于是他就带人马驰援威远去了。 却说八月初四,王天杰和吴玉章等人成立荣县军政府,宣布荣县独立后,王天杰就带着跟他同去荣县的那一千人马返回墨林场,跟驻扎在那里的近万人马会合,然后连夜就向威远逼了过去。 王天杰本想威远县也没多少驻军,顺利拿下威远应该不是问题,但是威远知县在初四下午见到了帖在南门外的荣县独立告示,他一边组织民团上城防守,一边派快马向内江府报告,内江府的巡防营已经北上资州了,知府即忙电告资州府,让内江巡防营立即回援威远,资州府接到电报又立即发电报给成都,于是赵尔丰就调资州的五个巡防营驰援威远,所以王天杰率部在初五早晨赶到威远开始进攻县城时,从资州驰援威远的五营巡防军也杀到了,双方在威远城外大战一场,王天杰的人马因火力不足,结果让这五营巡防军进了威远县城,于是双方在威远又打成了一场攻守战。 威远县被围,贡井c自流井被攻,资州府c内江府再次向成都告急,于是赵尔丰急令奎焕驰援威远。 敌人大举来援,王天杰就率军从威远撤回荣县。 蒲洵也把人马从贡井c自流井撤回荣县。 八月初八,奎焕会合了威远的人马后,又有了一万多人马,就向荣县压了过来,他要把这个首倡独立的荣县复汉军政府给灭了。 王天杰c蒲洵在荣县也有一万多人马,虽然士气高涨,但毕竟火力不敌对手,而荣县又是川南小县,本来就筹不到多少武器弹药,所以荣县的形势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此时,王天杰也得到消息,知道简阳郝天民部被奎焕击溃,郝天民战死简阳,于是只好派人向仁寿的秦载赓部求援了。 在仁寿的秦载赓是八月初五傍晚,才知道简阳郝天民部形势危急,急忙派兵增援,但他的人马还没进简阳县境,就得到消息,说郝天民率部向南突围,战败身死,其子郝云峰率突围出来的数千人马杀向华阳了,他就把人马撤回了仁寿。紧接着奎焕的追兵也杀到了仁寿城北的大化场,秦载赓就在仁寿县城一带布防待敌,但奎焕的追兵却没有发起进攻,到第二日,追兵却转向东南去了,他因火力与敌相差太远,也就没有追敌。 到八月初九,王天杰的告急信使到了,秦载赓留下一半人马守仁寿,自己就带了另一半人马南下救援荣县。 秦载赓从仁寿率军增援荣县,人马才到井研县境,就传来奎焕退兵的消息,接着又传来威远c自流井c贡井c井研等地反正,并组军驰援荣县的消息。 如此局面,奎焕也不敢带人马继续南下荣县,就向赵尔丰请示进止,赵尔丰只好命令奎焕把追剿大军迅速撤回资州,俟后撤回简阳,拱卫成都。 奎焕的大军一退,川南形势立即大变,又有几县相继反正,川南几乎成了保路军的天下。 这些消息让秦载赓非常兴奋,他就让自己的人马原路返回仁寿,而他自己只带了少量人马去了荣县。 他想与王天杰c吴玉章等人会商:在川南各反正州县重组大军,再攻成都。 八月初十,秦载赓来到荣县,受到荣县军民的热烈欢迎,他在城门口对欢迎他的人们作了简短的即兴演说,然后就同王天杰等荣县复汉军政府的成员去了县衙。 落座之后,他对王天杰他们说道:“各位兄弟,你们荣县这个独立搞得好啊!现在川南各县闻风而动,相继反正,把川南差不多变成我们的天下了,下一步,我们咋搞呢?” 王天杰道:“大哥,反正倒是反正了十多个县,各县也成立了军政府,组成了保路军,他们听说奎焕来攻荣县,就都来援荣了,只是走到半路,听到奎焕撤回资州的消息,就都撤回去了,我们连他们的人都没见着。这还能咋搞?” 吴玉章也说道:“秦大哥,这些宣布反正的县,有的拿下了县城,有的也没有拿下县城,玉章想,我们应该从荣县出兵,帮那些还没拿下县城的把县城拿下,让他们真正地独立,把整个川南真正成为我们起义者的天下。” 蒲洵说道:“秦大哥,就是玉章说的这话,帮他们把县城拿下,就像贡井和自流井,虽然宣布独立了,但两个县城都没拿下,那是川省的财富重镇,要是把它们拿下,把那里的盐税掌握在我们手里,就断了成都的财源,也可以解决我们保路大军的经费。” 已经做了荣县复汉军政府参事局局长的原荣县知县彭在高插言道:“各位兄弟,那是出银子的地方,你们想去帮忙,人家未必欢迎你们去呀!” 秦载赓就问道:“为啥?” 彭在高久在官场,对人与人之间因利益面勾心斗角的事见得多了,所以他看问题不像秦载赓他们那么简单。秦载赓他们只想到现在大家的目标是推翻满清政府,只想到眼下大家都要有一个稳定的立足之地,只想到只有联起手来才能对抗官军,却没想到,这里边也有利益之争。 彭在高见众人都很疑惑,就答道:“人家会以为你们去抢地盘,争银子呀!” 听彭在高这么说,吴玉章也说道:“这宣布独立是好,给满清朝廷是个大打击,但一说独立,各县就真的独立得很,就成了散沙一盘啊!” 秦载赓就说道:“这不行!得把各县统起来,我们才有力量,不然又会像前面攻打成都一样,一盘散沙,各搞各的,一二十万人打不下成都,还死了那么多人,最后只能从成都撤围。现在奎焕在资州有一万多官军,端方的鄂军就在叙府,如果他们出兵,各县就会被他们各个击破,我们在川南的大好局面就黄了!” 王天杰听秦载赓这么说,就问道:“大哥,你想咋整?” 秦载赓道:“派人去请各县军政府的大都督,请他们来荣县会议,推选成立一个以荣县为中心的川南复汉军政府,把各县的人马统一起来,组成一支大军,先把宣布反正又还没拿下县城的县搞下来,然后北攻成都,不能让赵尔丰在成都喘过气来,等他喘过气来,他就会来收拾我们了!” 听了秦载赓的话,在座的人都觉得是这么回事,都点了点头。 彭在高担心地说道:“他们会来么?” 王天杰道:“我想他们会来!前面说奎焕来攻打荣县,他们都来救援了,这是关系各县军政府存亡的大事,他们肯定会来!他们也晓得,要是真的各搞各的,无论奎焕还是端方,哪一边来攻,没有哪个县能扛得起,现在我们不抱团不行啊!再说等将来成立了民国政府,各县也得统一在民国政府的旗帜下,总不能都成了独立王国。” 秦载赓就说道:“各位兄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时间不等人,说干就干,马上派人去请各县的都督,不能亲自来的,就请派两个说话能算数的人做代表,两天后,在荣县会议,推选成立川南复汉军政府!” 众人就答道:“好!就这么干!” 王天杰就对吴玉章说道:“玉章大哥,你去安排一下通知人的事情!” “好!我这就去!”吴玉章答道。他答完话就起身去了。 王天杰又对其他人说道:“各位兄弟,今天就议到这里,你们也去做你们的事儿吧!” “好嘞!”众人答应一声,就都起身出县衙去了。 吴玉章等人走了,县衙里只留下王天杰和秦载赓二人。 王天杰就伤感地说道:“大哥,当时我们应该让郝天民前辈的第一路人马一起南撤呀!要是一起南撤,第一路也就不会在简阳跟奎焕血拼,郝前辈也就不会战死简阳了!是我们对不住郝前辈呀!” 秦载赓也很伤感,说道:“是啊!我们确实对不住郝天民前辈!没有他和第一路在简阳血拼,我在仁寿,你们在荣县根本立不住足,也不会有眼下川南的这个大好局面啊!” “大哥,你晓不晓得简阳突围出来的人马的情况?” 秦载赓说道:“我叫人去找过,去的人在龙泉山找到了他们,还有将近四千人,现在是郝天民前辈的小儿子郝云峰在统领。他们突围出来,又在龙泉山一带跟追杀他们的冯玉光交了几次手,郝云峰打得很风光啊,在龙泉山第一个伏击,就搞掉了冯玉光一营人马!” “现在咋样呢?” “他把冯玉光逼退到中兴场,让冯玉光在中兴场固守待援,后来赵尔丰派兵增援中兴场,郝云峰就撤进了龙泉山。他叫人到到仁寿跟我说,他要在龙泉山一带拖住成都附近的官军,让他们不能南下,策应我们把川南各府县搞下来!这郝云峰是个做大将的料啊,可惜我还没见过他的面!” “是啊,他确实是做大将的料!我跟他也只是匆匆照了照面,根本没能细谈过!以后要是能见面,一定要跟他切磋切磋!” “听他叫去仁寿的人说,第一路从简阳南门突围也是他的计谋。那人说,要是不按郝云峰的计谋,把奎焕的主力调到简阳东西门两个方向,趁南门奎焕的兵力不足的时候,从南门突围,第一路可能就全军覆没了。” “当时从成都南撤,他两阵杀退赵尔丰的追兵,让赵尔丰折了不少人马,他自己却只有两人受伤,我就觉得他是个人才呀!可惜呀,郝前辈要是一开始就带他来攻成都,而不是留他守老营,也许今天又是另一种局面了!” “唉,也许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 首义英雄再聚首 秦载赓和王天杰正说郝天民那一路人马的事。 想到郝天民血拼简阳,战败身死,郝云峰在龙泉山与冯玉光的追兵周旋,王天杰就想到了龙鸣剑,想到了这位半年来几乎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兄长和战友,分开十多天了,他不知道龙鸣剑和他那一路人马怎么样了,就问道:“哦,大哥,鸣剑那一路咋样了?” 秦载赓答道:“不晓得这几天咋样了!我来这里之前,他叫人到仁寿跟我说,他们攻新津没有得手,又赶上周鸿勋叫人求援,他们就弃了新津,向西跟周鸿勋c侯宝斋联兵,在大关阻击康边回援成都的巡防军。周鸿勋c侯宝斋一直没能到成都跟我们会师,一是因为他们消息得到得太晚,二是周鸿勋要把邛州巡防营拉出来,所以他们比我们晚了五六天才起事。他们从邛州出来,准备东取新津,然后到成都会师,结果雅安传来消息,说十个营的康边巡防军正奉命驰援成都,他们就掉头西去,把康边巡防军阻在了大关。他们打得很辛苦,是凭借大关这道天险,才把康边巡防军挡住了。打到鸣剑他们攻新津的时候,就要吃不住了,周鸿勋听说鸣剑他们攻打新津,就叫人到新津求援了。” “是这样,我们怕短时间是见不到鸣剑了?” “可能吧!” “他那身体让人担忧啊!” “有舒月在他身边,应该会照顾好他的。” “他是个干起事儿来不顾命的主儿,他跟我们一起,我们还能替他分担些,他现在一个人挑那副担子,我真怕他累倒下了啊!” “可眼下也没法呀,相隔又远,想替他也替不了,唉!” “大哥,要不这样?” “咋样?” “等把这边的事儿搞定了,把荣县的事儿就交给玉章和蒲洵,我就赶过去,跟他在一起,我替他分担一些。” “要得!搞定了,我们就一起走,我回仁寿,你去大关,然后我从仁寿出兵,你们也分兵东出,我们把隔在仁寿和邛州之间的新津拿下,这样,就可以把西边和南边连成一气,就可以再联兵攻成都了。” “现在全川都动起来了,联兵会攻成都,我想,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我想也是!” 当他们在荣县县衙思念c担忧龙鸣剑的时候,龙鸣剑已经在返回荣县的路途上了。 龙鸣剑c胡凤鸣c罗梓舟c胡重义等在仁寿与秦载赓分手后,即率第四c第五路人马西攻新津,攻城三天,却没攻下来。在他们正为攻不下新津着急上火的时候,周鸿勋又派人到新津求援。 来人告诉他们:“侯宝斋大统领和周鸿勋副统领率领兄弟们起事后,就接到消息,说第十七镇第六十六标和康边巡防军正驰援成都,我们就分兵向南向西阻击,我们在嘉定府以北挡住了第六十六标,在大关挡住了康边巡防军,仗打得很苦,已经死了不少兄弟,但我们还是把官军挡住了。三天前,侯大统领手下管粮草的杨儒臣叛变投敌,谋杀了侯大统领,兄弟们群龙无首,挡不住六十六标的攻击,只好边战边撤,并向周副统领告急,周副统领那边又抽不出人马增援,就派兄弟来新津求援了。龙总参谋长,你快派兄弟增援吧,不然周副统领就要腹背受敌,就守不住大关了!” 听到这个消息,龙鸣剑跟胡凤鸣等商议了一下,就决定弃攻新津,率军全力增援周鸿勋,阻击北进的第六十六标和东进的康边巡防军。 他们首先向南出击,把叶荃的第六十六标赶回了嘉定府,然后又分兵一支,由罗梓舟带领,向西增援周鸿勋。 等把西c南两路敌人挡住后,龙鸣剑又因过度劳累引发了旧疾,病倒了。 他这一次发病,情形比前次罗泉井发病严重了许多,整整昏迷了一天,虽有呼吸,却水米不进,把他身边的首领都吓住了。 自前次龙鸣剑病倒在罗泉井后,秦舒月就把郎中给龙鸣剑开的药方一直带着,她叫人去邛州抓了十副药回来,她亲自煎药,又在其他兄弟的帮助下,捏着龙鸣剑的嘴巴,给龙鸣剑喂药,到第二天,龙鸣剑才悠悠醒来,但人毫无神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龙鸣剑这病本来要静养,但这里就是前线,随时都在鸣枪鸣炮,根本没有一刻清静,于是胡凤鸣和胡重义等首领商议后,决定由胡重义带一千兄弟护送龙鸣剑回仁寿。 秦舒月跟胡重义商量后,用一辆马车把龙鸣剑拉着,返回仁寿。 为了让马车尽量走得缓慢平稳些,也让龙鸣剑在马车上躺得舒服一点,他们从新津南面绕道而行,走了三天才到仁寿。 一路上,有秦舒月的悉心照料,到仁寿时,龙鸣剑的病已大有起色了。 到仁寿后,守城的兄弟把他们接进县衙,腾出房间,安排他们住下。 龙鸣剑一直醒着,等住下来了,也不见大哥秦载赓来见他,他就着急了,他强打精神,有气无力地问舒月道:“妹子,咋不见大哥呢?” 秦舒月轻轻地答道:“不晓得!” 旁边帮着送龙鸣剑进房间的兄弟就答道:“龙军师,秦大统领去荣县了。” 龙鸣剑瞪大了眼睛,又问道:“去荣县了?” “是!”那兄弟答道,接着就把王天杰在荣县搞独立,攻威远c贡井c自流井;郝天民战死简阳;奎焕率追剿大军进逼荣县,秦载赓率大军增援荣县;川南各县反正响应荣县等情况给他们说了。 这时,秦载赓手下的那个姚堂主也进来了,听那兄弟给龙鸣剑说了那些情况,他就接着说道:“龙军师,秦大统领叫兄弟送信来了,他在荣县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秦舒月就问道:“我哥在荣县有啥子事儿?” “秦大统领说,他跟王副统领要在荣县召集川南各县首领,开大会成立川南复汉军政府,然后组成大军,再会攻成都。” 听到这里,龙鸣剑就对舒月说道:“妹子,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我们去荣县!” 秦舒月道:“龙哥,你看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去荣县,这一路颠来颠去,你咋受得了?” “妹子,这种时候,我得去给大哥参谋参谋,要是把这件大事做好了,大哥他们再攻成都,我就可以安心养病了。” “龙哥,这事儿舒月做不得主,你等胡三哥来了,你跟他说!” “行!我跟三哥说。” 秦舒月也想见到大哥秦载赓,但她又心痛龙鸣剑,怕他受不了路途劳顿,所以她心里很犹豫,她希望胡重义能阻止龙鸣剑去荣县。 自七月十六开战以来,她虽然时时都能见到她心爱的这个男人,但每天都面临艰难的战斗,她一直没有跟他独处的机会,当然也没有再跟他说感情的事。他现在又病成这样了,她希望他赶快好起来,但也希望他就这样病着,因为只有他病倒了,她才能这样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虽然不能跟他说,但她想,他一定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这份痴情。 她希望这份不离不弃的痴情能感动他,能让他不再抑制他的感情,能让他接受她的这份爱! 她非常想把他送到罗泉井去,让他在她的家里养病。在那里,他能安心养病,她也能与他独处。但她还不知道,罗泉井已经没有她的家了。就在七月十六,秦载赓率军攻成都后,赵尔丰已电令资州府捕杀秦载赓的家属。资阳县接到资州府的命令,就带了警察赶往罗泉井,但资阳县带警察出城后,消息就已传到了罗泉井,谢碧萝就在会中兄弟的帮助下,带着一对小儿女和老鲁躲进了练兵场。资阳县未抓住秦载赓的家属,就放火烧了秦家大院。 胡重义再来看龙鸣剑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大哥秦载赓去荣县的情况,听龙鸣剑说要赶往荣县,他也没反对,于是他们又上路。 一路向荣县赶,龙鸣剑的病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快到荣县时,他竟然能下地走路了。 这让秦舒月非常纳闷。 龙鸣剑这次病倒,比前一次既猛又重,却比前一次好得快了很多。秦舒月想不出原因,其实,这原因她也确实想不出。对龙鸣剑来说,革命,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为了革命,他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从仁寿出来的这一路上,他听到的,他看到的,让他看到了革命的大好形势,也让他意识到,眼下正是革命的关键时刻,他必须回到他的位置上,给革命作出最大的贡献。而这一切又好比一剂良药,驱动了他全身的生命活力,让他压制住了病魔,让他又站了起来。 八月十四,川南复汉军政府成立两天后,他们到了荣县。 秦载赓c王天杰等已经知道他们来荣县了,当他们从西门进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城门口迎接他们了。 龙鸣剑想从马车上下来跟他们相见,秦载赓早已迎上前去,伸手按住了他。秦载赓关切地说道:“四弟,你看,又把你累成这样了,咋不就在仁寿养病呢?” “大哥,你们在这边搞得这么火热,小弟能在仁寿安心养病吗?” “可是你想,你都病成这样了,我们能忍心看着你累死吗,四弟?” “没拿下成都,没把满清在四川的政权打垮,我龙鸣剑就不能躺下呀!” 站在旁边的吴玉章就说道:“顾三老弟,我们都不怕死,所以我们起来革满清的命了,但是,我们也都希望看到革命成功的那天,所以啊,老弟,你得好好养病,你要看着兄弟们把这天下打下来,看着民国政府成立起来!” 龙鸣剑非常感动地点着头,然后说道:“玉章兄,我更希望跟兄弟们一起,打出我们的民国天下啊!” 秦载赓就说道:“不在这里说了,我们进城吧!” 于是众人一起进了城,一起到了县衙。 到县衙安顿下来后,秦载赓又问龙鸣剑道:“四弟,要不要回家去住?在家里养病,啥子都落实多了。” 龙鸣剑道:“就不去家里了!在这里住下,我还可以给你们做个参谋,回家了,我就啥子都做不了了,再说,我也好得差不多了,过个一两天,我龙鸣剑又能活蹦乱跳了!” 吴玉章就说道:“顾三,你这真是许身革命不顾家呀!” 龙鸣剑道:“玉章兄,这也不是不顾家呀!等革命成功了,再回家,就不着急了,就可以安心地孝敬老娘,抚养儿女了!” 他这样一说,在场的人都笑了。 他又对秦载赓说道:“这次能好得这么快,多亏了舒月妹子呀!我得好好感谢妹子呀!” 他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给舒月作了一个揖。 秦舒月正在想心事,给他这个揖闹了个大红脸。 她想,龙鸣剑回了家,她一个大姑娘家,还真不好跟到他家去,那就好多天都见不到他了。 见不到他,自己会不会难过得要死呢?她想,肯定会的! 听龙鸣剑说不回家,她正在心里暗自高兴,却不想龙鸣剑来了这么一出。她只觉得脸上辣的,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龙鸣剑没想到舒月会红着脸走了,他假装没看见,就问秦载赓道:“大哥,你的会开了?” 秦载赓道:“会开了!川南复汉军政府也成立了,现在各县的人都回去拉队伍去了,等各县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挥师北进,直捣成都!” 龙鸣剑听了,就高兴地说道:“好!前面是事发突然,打乱了我们的部署,这次我们准备好了再挥师北进,肯定能一击成功!” 秦载赓道:“应该是这样!” 在场的人也都点了点头。 他们正说得高兴,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走到王天杰跟前,轻声说道:“王都督,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了!” 王天杰就对秦载赓说道:“秦大哥,让顾三躺着歇会儿吧!外出的兄弟都回来了,我们去听一下,他们说些啥子!” 秦载赓就说道:“行!四弟,你先歇着,我们出去一下,等会儿再过来!” 龙鸣剑道:“大哥,你叫兄弟进来说吧!一起听听,也好商议!” 秦载赓听他这么说,也就同意了,就朝门外喊道:“外边的兄弟,进来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 捣叙救荣计谋详 门外的三个兄弟就进来了,他们是派到各地打探消息的。 首先说话的是从资州回来的,他说道:“秦大都督,奎焕的大军已经从资州南下,正逼近威远!” 秦载赓在这次荣县会议上,被各县代表推举为川南复汉军政府的大都督了。 秦载赓就说道:“你说清楚点,究竟是个啥情况?” 那人说道:“奎焕的大军从威远北撤后,就集结在资州,听说赵尔丰已令他北出简阳,退回成都,但他还没从资州开拨,赵尔丰的命令又到了,说是满清朝廷下了圣旨,要赵尔丰限期剿灭荣县复汉军政府,所以奎焕的大军就南下了!” “有多少人马?” “奎焕只留了一个巡防营守资州,其余人马都南下了,可能有一万多人马!” “还有别的情况吗?” “没有了!” 秦载赓又问另一个兄弟道:“你探到了什么情况?” 这人是从内江府回来的,他说道:“大都督,内江府已经出动巡防营,加强了贡井c自流井的防守,还有两个巡防营正向荣县靠过来!” 第三个人就接着说道:“大都督,端方驻扎在叙府的鄂军也接到了命令,已经有两营人马向荣县靠过来了!” 秦载赓等他说完了,就说道:“兄弟们,你们去歇着,我们这边马上商量对策!” 三个人就答应着出去了。 龙鸣剑就说道:“真是来者不善啊!” 众人都点了点头。 秦载赓道:“官军三路来攻,要是让他们逼近荣县,我们就不好对付了,我们得立即起兵,在威远以北挡住奎焕,跟他在那里决战!内江之敌只有两营,肯定不敢直接杀到荣县,只要有两千人就能就能把它挡住;只是叙府这一路难办,要是鄂军全部杀向荣县,我们就难以抵敌了。” 王天杰道:“秦大哥说的是!咋对付端方的鄂军呢?” 吴玉章和蒲洵都没说话。 龙鸣剑又问道:“大哥,我们在川南反正的各县能拉起多少人马?” 秦载赓道:“除了现在驻扎在荣县这一带的原有人马,每县应该能拉起四千人马,全部合拢来,应该有六万左右。” “只算有快枪的呢?” “最多不超过一万!” “算上其他武器,能拉上阵的呢?” “应该有四万吧!” 听秦载赓这么估算,王天杰c吴玉章c蒲洵都点了点头。 “弹药呢?” “这个,情况就不太清楚了,也许第杆快枪能有五到十发吧。” 龙鸣剑就说道:“各位兄弟,我们就只有这点家底,要跟官军硬拼,可能就太难了!” 蒲洵就说道:“官军已经压过来了,不硬拼,能咋样?” 王天杰也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硬拼了!” 龙鸣剑道:“不能硬拼!硬拼,我们刚搞出的这点形势就会泡汤了!” 蒲洵道:“那你说咋整?” 龙鸣剑道:“兄弟们,总体看,官军人数不一定比我们多,但火力远远超过我们,我们不能硬拼!我看这样,我们兵分四路,分头出击,瓦解敌势!” 王天杰问道:“咋分?” 龙鸣剑道:“奎焕这一路势大,我们就是全部人马都拉上去,跟他在威远以北决战,可能我们还是搞不过他!所以我想,大哥,你得赶回仁寿,组织仁寿的人马北进华阳,联络郝云峰部,造成攻打成都的态势,逼赵尔丰调奎焕回援;子骧带川南各县人马的大部,北进威远,寻机攻击奎焕,让他南下和北撤都难,这样就化解了荣县北面的压力。” 蒲洵道:“那咋对付内江和叙府之敌呢?” 龙鸣剑道:“蒲洵兄,你带两三千人东出,与贡井c自流井的兄弟联手,把内江的巡防营赶回去。把他们赶回去了,就让那边的兄弟组成防线,把敌人挡住就行了。你呢,就再带人马北出威远,增援子骧!” 秦载赓就问道:“哪个去对付叙府的鄂军呢?四弟,你不会叫玉章兄去吧?” “大哥,小弟我啊!我就带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队伍,直奔叙府,捣端方的老巢,逼鄂军回撤。我这点人马肯定搞不过鄂军,但可以把它拖住,那么荣县就没问题了。” 秦载赓听完龙鸣剑的话,说道:“四弟,你这个安排确实周全,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带兵直捣叙府,不行啊!” 龙鸣剑一蹦就下了床,笑道:“大哥,各位兄弟,你们看,我龙鸣剑还有病吗?” 秦载赓看了看在床边走动的龙鸣剑,又说道:“四弟,你可不能强撑啊!” “大哥,小弟是病了,但已经养了这些天了,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出击叙府,没有啥子问题!” “那好吧!四弟,你出击叙府,只要把向荣县靠过来的两个营拖回去,你就赶快撤回来!”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跟端方的鄂军硬拼的!大哥,你要把攻成都的声势搞得很大,一定要逼赵尔丰调奎焕回援,那么子骧在威远以北就能得手了!子骧,你要是得手了,就顺势北进,跟大哥一起攻打成都。能拿下成都,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玉章兄,你就坐镇荣县,负责各路人马的联络!” 秦载赓就说道:“兄弟们,鸣剑策划得很周密,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几个人都答道:“好!” 赵尔丰见郝云峰那一路保路军再入华阳,对成都又构成了威胁,就下令奎焕将大军撤回资州,然后再经简阳回成都,怎么又下令让奎焕从资州南进攻打荣县了呢? 起初,赵尔丰得到荣县独立的消息,觉得不过是疥痒之癣,成不了什么大问题,等把大量的保路军匪徒解决了,剿灭荣县这个独立政权也就手到擒来了,所以当郝云峰杀回华阳时,他下令让奎焕回师成都。 八月初八,内阁接到了赵尔丰报告简阳大捷的奏折,但也在这一天收到了荣县独立的全国通电。原来,王天杰派人把荣县独立的消息送到重庆后,潜伏在重庆电报局的同盟会员奉支部之命,找机会把荣县独立通电发向了全国。 内阁收到这个通电立时就炸了锅。 “这还了得?必须马上把它灭了!”一看到这个通电就大声叫道。 在内阁当值的内阁大臣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自知失态,就把电报往桌上一放,又向前一推,说道:“你们拿去看看吧!” 他接着又喊道:“来人!” 从门外进来了两人,走到他面前肃立听命。 他吩咐道:“立即知会各部大臣,到内阁会议!” 当值的阁臣都已看了那份通电,都暗自心惊:这些年来,孙文乱党虽四处造乱,却从来没有成立过与朝廷并立的独立政府,所以乱党每次起事虽然都会引起朝局动荡,但因为很快都能扑灭乱党,也就对全国局势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而今四川保路会在荣县宣布成立复汉军政府,就出现了一个与大清朝廷对立的政府,这个影响就太大了。因为这个独立政府会成为乱党倡乱的旗帜,如果不迅速扑灭,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他们怕失态,怕丢了内阁大臣的体面,所以都没说话。 也没再说话,他们就一起静等其他阁臣的到来。 过了不久,阁臣都赶到了内阁议事厅。就把那份通电往他们面前一推,说道:“你们看看吧!” 赶来的阁臣迅速传阅了通电,通电又回到了面前。就问道:“各位,这事如何处置?” 协理大臣那桐道:“王爷,兹事体大,得立即上报摄政王,请摄政王定夺!” 协理大臣徐世昌道:“王爷,那桐大人,这事肯定要上报摄政王,但具体处置还得我们来做,我以为现在要立即商定处置办法,有了处置办法,再一并上报摄政王。” 点了点头道:“就是徐大人这个意见!现在商议商议处置办法吧!” 徐世昌道:“王爷,乱党在荣县搞出的这个独立政府,就是个祸根,必须立即铲除!如任其存在,必然会成为乱党倡乱的旗帜,就会引起各地乱党的响应,就不仅会引起朝局动荡,还会引起天下动荡,直至动摇我大清朝的国本!” 道:“对!必须立即剿灭!当年长毛之乱,就是这样,贼酋洪秀全在金田打出‘太平天国’的旗帜时,没能及时剿灭,就致使天下动荡,江南倾覆,朝廷用了近二十年时间,倾尽天下之力,才把长毛之乱扑灭,这是前车之鉴啦!可是,具体怎么剿灭呢?” 载泽想,四川之乱都是因为自己力主搞“铁路国有”惹出来的,如果现在不把漏洞堵住,朝廷一旦追根溯源,就会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难免欺君误国的干系。所以他就说道:“王叔,要剿灭荣县的逆贼,川省必须统一事权,由一人主导进剿。现在,赵尔丰办事不力,使川省生出偌大事端,应立即将其革职问罪!任已在叙府的端方为川督,令其督率入川鄂军和川中驻军,全力进剿,应能克期荡平贼寇!” 陆军部大臣荫昌立即反驳道:“川省统一事权是应该的,但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赵尔丰实属能征惯战之将,由他统一指挥进剿,或许能保川省无虞;若以端方代之,其实堪忧!端方虽曾任方面大员,但从无实战经验,这打仗的事,怕非其所长。”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就没敢再言语。他们都知道,端方确实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而如今要用人接替赵尔丰,最便捷的又只有已经入川的端方。撤不撤赵尔丰,倒真成了两难。 见都不说话了,就又问道:“这事究竟怎么办呢,各位大臣?” 徐世昌就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他说:“王爷,内阁应立即电令赵尔丰和端方,分别迅速上奏川省实情,内阁再依实情处置川务!” 道:“行!就依徐大人之见,立即给赵c端二人电传内阁谕令,着其今日之内如实奏明川省形势!” 拍了板,众人也就没再说什么。于是内阁书吏就按的要求给赵c端二人发了电报。 赵尔丰收到电报,与三个师爷商量后,八月初九才给内阁回了电报。他在电报中说: 川省保路匪徒自成都溃逃后,经简阳围歼之役,已灭其大部,其余逃窜川南,今匪秦载赓部复聚仁寿,匪王天杰部复聚荣县,匪周鸿勋部复聚邛州,匪李绍伊部聚通江,臣尔丰正督率川省驻军全力进剿,将克期荡平川省匪患 端方将入川鄂军屯扎叙府,自己却去了重庆,面重庆周边及川东大部地区仍很稳定,所以他除从与载泽等朝中大臣的书信中了解一些情况外,他对川省整体形势实际上知之甚少,所以他在八月初十才给内阁回了一份含糊其辞的电电报。 内阁收到赵尔丰和端方各自的回电后,就采信了赵尔丰的奏报。 于是八月十一电传谕令: 着川督赵尔丰c铁路督办大臣端方,督率川省驻军与入川鄂军,联兵进剿荣县,捣毁匪巢,克期荡平川省匪患。如有违误,必以重罪! 接到内阁谕令,赵尔丰一边知会端方,一边调整布置,到八月十三,驻川清军又向荣县压了过来。 大兵压境,秦载赓c龙鸣剑等人在荣县商定御敌之策,就着手准备兴兵御敌了。 吴玉章立即以川南复汉军政府大都督秦载赓的名义,发出了调集川南各县保路军的命令: 今川省满清驻军从资州c内江c叙府分路进攻我川南军政府,令xx县复汉军政府都督xxx,即率本县保路同志军至xx地集结,俟令出击来犯之敌! 川南复汉军政府大都督秦 辛亥年月日 命令送出后,吴玉章c王天杰c龙鸣剑和蒲洵就准备送秦载赓出城回仁寿,然后就各自去领兵御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 忽进忽退扰叙府 就在他们走出县衙的时候,从井研县来了一人,向他们报告了一个令他们震惊的消息。 来人说道:“秦大都督,我是井研县百姓公推的代表,我来川南复汉军政府,是代表全县百姓状告本县复汉军政府都督邓大兴,邓大兴伙同前满清知县,网罗本县地痞,结党营私,鱼肉井研百姓,公然欺男霸女,劫夺民财,井研全县百姓恳请川南复汉军政府严惩邓大兴及其党徒,为井研除霸,替百姓伸冤。” 于是他们就在县衙门口又向来人问了一些具体情况,来人所说,让他们既震惊又愤怒。 秦载赓当即说道:“兄弟们,你们就不要送我了,我要回仁寿,就绕一下道,去井研处置这事,要是邓某确实如此,我就代表川南复汉军政府严惩他。你们就去准备出兵御敌吧!” 他说完就从跟随的兄弟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带着几十个兄弟,就跟井研来的那人去井研了。 龙鸣剑c王天杰等人根本没想到,秦载赓这一去,跟他们竟成了永别。秦载赓这位豪侠仗义的袍哥大龙头c川省保路同志军的大统领c辛亥革命的首义英雄,竟然会星殒井研县。 却说王天杰c龙鸣剑c蒲洵在荣县县衙门口同秦载赓告别后,就一同去了荣县人马的驻扎地。在这里驻扎着荣县组织起来的保路军,还有王天杰从成都带来的人马,加起来有近一万五千人,已经编成了三十个营。 按龙鸣剑的谋划,蒲洵调了四个营两千人马,龙鸣剑调了六个营三千人马,王天杰调了十八个营九千人马,给吴玉章留了两个营一千人马守荣县,他们连夜就向各自的目标出发了。 贡井c自流井的人已经接到川南复汉军政府的命令,他们也集结了人马,蒲洵一到,他们就会合在一起,朝从内江过来的两个巡防营逼了过去。 八月十五早上,在自流井以东,蒲洵这路人马与内江府逼向荣县的两巡防军交了火,那两个巡防营虽然火力比蒲洵这路人马强,但人数却不到蒲洵的五分之一,所以双方一交手,巡防营就边打边撤,退回了内江。于是,蒲洵留下一半人马在贡井c自流井监视内江之敌,就带着另一半人马赶往威远以北,增援王天杰去了。 王天杰率军到威远以北时,川南各县的人马也陆续赶来了。王天杰就指挥这些人马,就地构筑了防御工事,准备随时阻击奎焕南来的人马。 他们做好防御准备不久,奎焕的人马也到了这里,双方在这里打起了阵地攻防战,攻守双方杀得天昏地暗,但双方都损失了些人马,谁也没能占到一丁点便宜。于是双方就在威远以北对峙起来。 王天杰见无法打败奎焕这路人马,就只好在防御中等待秦载赓在成都方向的消息。虽然蒲洵又带人马来增援了,但仍然没能打破战场上的僵局。 能不能化解荣县的危局,就要看龙鸣剑那一路能不能击退端方的入川鄂军了。 话说端方接到内阁的谕令时,他还在重庆,他本来想赶回叙府,亲自指挥他率领的入川鄂军进攻荣县,但他还没动身,又收到了载泽让杨度发给他的私人电报。杨度在电报中暗示他,让他驻扎在叙府的鄂军只做样子,而不要真的助赵尔丰攻打荣县,以便保存实力,等待时机,到成都接替赵尔丰出任川督。于是,他又在重庆住下了,他给弟弟端锦发了电报,让端锦派两营人马,从叙府出发,缓缓地向荣县推进,并且告诫端锦,如果推进受阻,就迅速撤回叙府。 端方在电报中没有明白告诉端锦,但端锦明白哥哥的意思,他必须替哥哥保存实力,所以,当龙鸣剑率军直奔叙府时,端锦派往荣县方向的两营人马才了叙府府城。 他们慢慢地渡过大江,然后向北走了不到十里地,就就地宿营了。 龙鸣剑一路杀向叙府,叙府一带的保路会听到风声,就组织了人马赶来与他会合,他这一路人马就由出发时的三千人,迅速增加到了五六千人。他派往叙府方向侦察的兄弟侦察到了鄂军两个营的情况,就赶回来向他报告。 他听完报告,就决定率军长途奔袭这两营鄂军。他立即把六个营的统领和从叙府一带赶来的各路首领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他说道:“各位兄弟,我们虽然人数比敌人多,但我们火力远不如敌人,等他们到了我们跟前,我们才跟他们硬拼,可能不但占不了便宜,还要吃大亏,所以我决定趁这黑夜,长途奔袭那两营鄂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们觉得呢?” 一个统领就说道:“龙参谋长,你下令就行了,我听你的!” 其他人也说道:“我们都听你的,你就下命令吧!” “好!请兄弟们带领手下的兄弟,兵分三路,直奔目标,到了之后,也不要等我下令,就动手攻击敌营!现在就带兄弟们出发!” “是!”众统领答应着就走了。 于是,三路人马疾速向那两营鄂军的宿营地扑了过去。 鄂军由水路入川,到叙府后就一直屯扎叙府,叙府一带的保路会虽然也闹事,但并未组织军队与官军开战,所以鄂军一直未与川省的保路军交过火。此次奉命进袭荣县,端锦又命他们缓缓推进,所以这两营人马出城渡江后,向荣县方向推进了不到十里地就宿营了,而且也未认真布防,因为他们周围并没有保路军,更没想到荣县的保路军会给他们来个长途奔袭。 卯时未到,夜色正浓,龙鸣剑已率军杀到,打了这两营鄂军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吃了不小的亏。 不过他们训练有素,很快就组织起了反击,凭借强大的火力,打退了偷袭者。 打退偷袭者后,两个营的管带才凑到一起商量,决定一边就地积极防御,一边派人回叙府请求支援。 龙鸣剑见偷袭未能打垮这两营鄂军,又把统领们召集拢来会议。 他说道:“各位兄弟,我们长途奔袭没能打垮这两营鄂军,眼下是对峙起来了,凭我们的火力,要吃掉他们,已经不可能了。要是就在这里一直打下去,他们的援军一到,我们就要吃大亏,所以我想,我带两千人在这里拖住他们,其余人马就兵分两路,绕过正面的敌人,直扑叙府,骚扰叙府之敌,使其不敢出城增援,甚至调这里的两营人马回防叙府。这样,我们就化解了鄂军对荣县的威胁。要是有可能,我们还可以主动攻击叙府,争取把叙府打下来!你们看,这么搞行不行?” 有人就说道:“龙参谋长,你是我们这路人马的总指挥,你安排就行了,不用商量!” 其他人也应和道:“就是,就是!” 龙鸣剑就说道:“既然兄弟们都没意见,那就这么搞!你们哪四个营愿意跟我在这里打这两营鄂军?” 有四个营的统领就举了手。 龙鸣剑就说道:“好!你们四个就去指挥手下的兄弟,对敌人发起一次进攻,掩护骚扰叙府的人马出发!” “好!”四人答应着就去了。 龙鸣剑又说道:“各位兄弟,从荣县来的这两营人马,就分成左右两路,从叙府过来的兄弟也分成左右两路,等这里打响了就出发,袭扰叙府!你们只袭扰,不要跟叙府的鄂军硬拼,鄂军要是出城追,你们就退;要是鄂军不追,你们就继续骚扰。反正,不能让他们出来增援这两营鄂军!” 有人就问道:“要是这两营鄂军退回叙府,我们要不要打他们?” 龙鸣剑道:“我随时派兄弟跟你们联络,如果是我这边把他们打垮了,他们是往叙府逃命,你们就回过头,跟我们一起吃掉他们;如果他们是主动撤回叙府,你们就避开他们,让他们回叙府,反正不能跟敌人硬拼,硬拼我们就要吃亏!记住了?” 众人一齐答道:“记住了!” 龙鸣剑又说道:“好!你们去准备一下,这里一打响,你们就出发!” “好!” 众人就去准备去了。 “呯c呯c呯” 龙鸣剑留下的四营人马就发起了对两营鄂军的攻击,袭扰叙府的人马也趁着这密集的枪声出发了。 龙鸣剑对两营鄂军的这一阵攻击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但让袭扰叙府的两路人马顺利地出发了。 端锦在叙府接到两营鄂军请求增援的报告,就又派了两营人马出城增援,但因为天还没亮,又不清楚城外敌情,这两营人马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出了城,天蒙蒙亮时才到江边准备渡江,而这时,龙鸣剑袭扰叙府的两路人马也赶到了江边,于是双方就隔着大江放起枪来。 端锦在城里听到枪声,急忙赶到江边指挥作战。 端锦站在江边,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看见大江对岸都是敌人,这让他非常着急:满面宽阔,如果让人马渡江,肯定要吃亏;如果不让人马渡江,在江那边受到攻击的那两营人马就有被吃掉的危险! 他是一筹莫展了。只好让江边的人马作好渡江的准备,等候他的命令;他自己又赶回城去了。 他回到城里,急忙给在重庆的端方发了电报,说明叙府眼下的情况,并请示方略。 端方立即回电,让端锦组织人马强渡大江,一定要将那两营人马救回叙府。 端锦就把留在城里的大部人马带到江边,然后就组织强渡。 等他把人马渡过大江,袭扰叙府的保路军却早已不见踪影了。他就指挥这些人马继续推进,在半道上接住了正往叙府回撤的那两营人马。 他问了情况,知道两营一共损失了近百人。他又向两个管带问道:“究竟有多少匪徒?” 一个管带答道:“二帅,可能有近万人。” “火力如何?” “火力不弱,最少有千多支快枪!” 听说有这么多敌人,而且火力不弱。 端锦心里犹豫了,他在心里问自己:“追不追杀?” 让敌人搞掉了自己近百人,不报仇,让他出不了这口恶气;报仇,又怕再损兵折将,没法向大哥端方交代。 他犹豫再三,才决定就地设防。 龙鸣剑带着人马跟踪追击这两营回撤的鄂军,看看就要追上了,才发现他们的大队援军到了,他忙指挥人马后撤,撤到有利地形埋伏下来。从江边撤回来的骚扰叙府的人马也跟他联络上了,就赶来跟他会合了。 他们埋伏了很久,却不见敌人杀过来。他就派兄弟前出侦察,侦察的兄弟回来告诉他,鄂军已就地设防。 他想,敌人就地设防,随时都能向荣县推进;敌人火力又强,自己这路人马肯定挡不住,那么荣县就危险了! 他立即决定袭扰敌人,使敌人不能安营据守,才能迫使敌人退回叙府。 于是他指挥全部人马向端锦的阵地攻了过去。 端锦见敌人不要命地向自己的人马杀来,就边阻击边退却,一直退到了江边。到了江边,已是退无可退,他就组织人马对杀过来的保路军进行一次猛烈的反击。 敌人一反击,龙鸣剑就带着人马撤了回去。 见龙鸣剑的人马走远了,端锦又带着人马后撤到江边,然后渡江撤回叙府。 等龙鸣剑再率军追过来时,端锦的人马都撤到了大江南岸。 龙鸣剑在大江北岸观察了很久,也没找到渡江攻敌的条件,他就带着兄弟们后撤了。 八月十六,龙鸣剑这路人马就在宗场一带驻扎下来修整,以防鄂军再次渡江攻向荣县。 八月十七,一个坏消息传来:蒲洵率部北援王天杰后,从内江府出动的五个巡防营突破贡井c自流井保路军的防线,已经攻下了离荣县县城六十里地的程家场。 听到这个消息,龙鸣剑气得当场就吐血了。 几口血一吐,人就晕过去了。 他手下的几个统领忙把他抬到床上,服侍他躺下,一直跟着他的秦舒月就拿出药方,让人去给他抓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 明查暗访治蛀虫 过了好久,龙鸣剑才醒过来。 他见几个统领都围着他,全都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就强打精神,对他们说道:“兄弟们,你们不要在这里守着我了!荣县的兄弟赶快回援荣县,叙府的兄弟,你们潜行到江边,继续监视叙府的鄂军。要是荣县丢了,我们在川南的大好局面就要翻过去了!你们都走吧,不要管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没得十天八天,恐怕是不能下地走路了!你们赶快走吧!” 他说到这里,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了。 看着他吐血,众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却没有办法帮他止住吐血,都在那里干着急。 他吐了几口后,又缓过来了。他还要说话,秦舒月连忙制止了他。她对众人说道:“各位大哥,你们就听龙哥的吧!赶快带兄弟们回荣县,不然龙哥着急,他这病,不能着急上火啊!” 其中一个统领说道:“好!妹子,我们马上就带兄弟们赶回荣县,龙参谋长就交给你了!”然后又对龙鸣剑说道,“龙参谋长,你安心养病,我们这就去荣县了!” 他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人也点了点头。龙鸣剑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说完,就带着几个人出去了。 他们出去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一个营保护龙鸣剑,接着就带着其余人马赶往荣县了。叙府的人马也朝叙府方向去了。 他们走后,龙鸣剑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八的早上了。秦舒月服侍他服了药,又让他在房间里静卧。但是他一直担忧荣县的安危,怎么也睡不着了。 恰在此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吴玉章派来的信使到了。 门外的兄弟进来给秦舒月使了个眼色,秦舒月就轻手轻脚地跟那兄弟出了房间。 她一出门,龙鸣剑就竖起耳朵听,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听见门外有人小声地说道:“秦姑娘,你要挺住了,你哥,秦大都督”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龙鸣剑又听到秦舒月低声急切地问道:“我哥,他咋了?” “秦大都督,他在井研,在井研遇害了!” “啥子?” “他在井研遇害了!” “谁害了他?” “邓大兴!” “邓大兴呢?” “死了!” “咋死的?” “秦大都督打死的!” “我哥现在” “吴民政长,吴玉章大哥去了井研,已经料理了秦大都督和兄弟们的后事。井研县军政府把邓大兴的同伙路运升父子抓来杀了,其他的同伙现在已不知去向,吴民政长叫井研军政府在全县搜捕,一定要把那伙人抓到,好给秦大都督和兄弟们讨还血债。” “哥啊”传来了秦舒月低声的哭泣。 “大哥!”龙鸣剑早已听得悲愤不已,在房间里大叫了一声,接着就吐了几口血,人就昏迷过去了。 秦舒月听到叫声,忙擦了眼泪,跑进了房间。 她一边用巾子给龙鸣剑擦拭嘴边身上的血,一边轻声地呼唤:“龙哥,龙哥!” 但龙鸣剑却毫无反应,她把伸到他的鼻孔边,只有微微的气息。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唰地一下就淌了下来。想着已跟自己阴阳相隔的哥哥秦载赓,看着眼前这个病得半死不活的龙鸣剑,她的心碎了。 秦载赓怎么就星陨井研县了呢? 八月十四黄昏,秦载赓带着他的几十个兄弟到了井研县城。 快到县城时,秦载赓把兄弟们叫到身边,说道:“兄弟们,我们一些人分散进城,另一些人就去附近场镇,收集邓某人的劣迹,记住把证人都带上,明天上午在东门会齐。” 众人应道:“要得!” 接着秦载赓就把兄弟们分成了进城和下乡的两拨。 然后他叫过送信的那人,说道:“兄弟,我不能全信你说的,所以我叫兄弟们分头去查实,你呢,我也不能放你走,进城后,我得找个地方,叫两个兄弟把你看起来,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到县衙去找邓大兴!” 那人答道:“行!秦大都督,你就叫人把我看起来,你放心去查,兄弟说的都是实情,也不怕你去查!” “好!”秦载赓答道,然后就对手下兄弟说道,“大伙现在就分头去做!” 于是,进城的进城,下乡的下乡。 邓大兴是个什么人? 邓大兴,是井研县袍哥大堂口“立信公”的龙头大爷。 邓大兴家在井研海袍哥也是好几代人了,但到邓大兴的父亲一代,就已放弃了“反清复明”的宗旨,虽没有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却也是无利不起早,凡能获利之事,也分义与不义,他们都会做。只是井研地处边远,成都周边的袍哥堂口也没在意过邓家的这个堂口,所以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甚了了。到邓大兴一代,“立信公”堂口已跟地痞流氓团伙没什么两样了。 闰六月初十,邓大兴也因为接到了秦载赓的英雄贴,到罗泉井参加英雄会,当他听清楚英雄会的目的是借保路之机排满革命,他就第一个站出来退出了英雄会。他懂江湖规矩,自己可以不参与,但绝不能砸别人的盘子。如果自己不干,却砸了别人的盘子,那就是拿自己的脑壳开玩笑。所以他退出了,也没有给官府告密。随着保路运动的风起云涌,他也在井研县搞起了保路会。当秦载赓等起事围攻成都的时候,他一直在观望形势,希望能从中渔利。保路同志军从成都撤围南来,川南众多州县起事响应荣县独立,他觉得是时候了,他就以井研县乡绅代表的身份,带着手下的兄弟和众乡绅,去见知县路运升,要求路运升交权。 井研县除一些从本县招募的治安警察外,没有驻军,邓大兴闹起保路会的时候,路运升就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现在保路军南来,川南各县响应荣县独立,路运升也没打算作什么抵抗,所以,八月初七,邓大兴带着人手来县衙要他交权,他也就顺从地交出了知县的大印。 于是,邓大兴自任井研县复汉军政府都督。经邓大兴提议,路运升也顺利地当上了军政府的民政长。井研县复汉军政府各局的局长几乎都是邓大兴的兄弟,那些乡绅只是在县参事局挂了个参事的名头。 秦载赓带到井研的兄弟在井研县忙活了大半天,就收集c查证到了邓大兴的若干劣迹。第二天上午,他们在东门外会齐了,众人把收集到的情况给秦载赓汇报了。 于是秦载赓就叫那个送消息的人通知乡绅c百姓,到县衙前召开大会。 然后他就带着兄弟们进城去了县衙。 到了井研县衙,秦载赓手下兄弟就想硬闯县衙,把邓大兴抓出来,秦载赓阻止了他们的莽撞行为。他上前对县衙前站班的兄弟说道:“兄弟,请你通报一声,在下资州秦载赓,前来拜见邓都督!” 那人把秦载赓打量了一番,问道:“您就是川南复汉军政府的秦大都督?” 秦载赓道:“正是在下!” 那人一边躬身作揖,一边说道:“秦大都督稍等,小人这就去请邓都督出迎!” 那人说完,就跑进了县衙。 不一会儿,邓大兴就带了几个兄弟迎了出来。他一走出县衙,就一边作揖,一边大声说道:“不知秦大都督驾到,邓某有失远迎,请大都督恕罪!” 秦载赓拱了拱手,说道:“邓都督不必多礼!载赓路过井研,不曾告知邓都督,何来远不远迎之说,也就没啥恕不恕罪的事了!” 邓大兴就说道:“秦大都督不见邓某之罪,邓某深感于心,请大都督进衙说话!” 他一边说一边让,请秦载赓入衙。 这时已有不少人涌到县衙外的广场来了。秦载赓就对邓大兴说道:“邓大兴,这县衙你就不用进去了!” 听秦载赓这么说,邓大兴吃惊地问道:“啥子?秦大都督,你说啥子?” “这县衙,你就不用进去了!”秦载赓大声说道,接着就对身边的兄弟喊道:“来人,把这邓大兴给我看住了!” “是!”几个兄弟答应一声,就上前把邓大兴围了起来。 邓大兴忙问道:“秦载赓,这这玩的是哪一出?别以为我邓大兴是好欺的!” 秦载赓就厉声说道:“邓大兴,你听着!”他又转过身,对涌来的人群大声喊道:“井研县的父老兄弟,请安静了!请听在下秦载赓说!” 听到他的喊声,人群停止了涌动,也安静下来。 秦载赓就大声说道:“各位父老兄弟,在下秦载赓,现在是川南复汉军政府的大都督,昨天我就带兄弟到井研县了,我们已经查实了邓大兴出任军政府都督这些天来的劣迹,今天请你们来开会,就是要当众处理他!” 秦载赓就把收集到的邓大兴的种种劣迹,当众宣布了。然后问道:“各位父老兄弟,这些都是实情吧?” “是!”众人一齐答道。 有人还高声说道:“还不只这些!” 秦载赓就说道:“好!你们就把我还没查出来的,都说出来!” 于是众人又说出了邓大兴的一些劣迹。 等众人说完了,秦载赓就说道:“现在,在下就宣布川南复汉军政府对邓大兴这个败类的处置!” 有人就问道:“咋处置?” 秦载赓就大声宣布道:“川南复汉军政府现已查实,井研县复汉军政府都督邓大兴,在任该职期间,以权谋私,鱼肉百姓,祸害井研,罪证确凿,即日起免除其井研县都督之职!邓大兴如不悔改,继续为恶,川南复汉军政府必以严惩!” 听了这个处置结果,众人都不满意,有人就大叫道:“杀了邓大兴,为井研除害!” 不少人就跟着喊了起来。 秦载赓又大声安抚道:“各位父老兄弟,鉴于邓大兴率领井研响应荣县独立,也属有功,今予从轻发落,如不悔改,继续为恶,必杀之以谢井研百姓!” 经秦载赓反复劝说,才息了众人杀邓之心。 接着,在秦载赓的主持下,与会者重新推选了井研县政府都督和所有职官,然后放了邓大兴。 “谢秦大都督不杀之恩!大兴定当后报!”邓大兴勉强地向秦载赓作了个揖说道。然后他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县衙。 邓大兴走后,秦载赓就跟新推举的井研县军政府都督c参事们进了县衙,他们一起商议了治县和组织军队的事。 做了这些之后,秦载赓才跟自己带来的兄弟去了住处,准备下一天返回仁寿。 回到住处,有兄弟就去叫店家准备晚饭。 秦载赓在房间坐下来,有兄弟就说道:“大哥,这邓大兴太坏了,咋就不把他杀了呢?” 秦载赓道:“兄弟,这井研县能宣布独立,邓大兴也算是有功之臣嘛,这天下都还没打下来,就杀有功之臣,会让天下英雄寒心的呀!” 又有人说道:“像他这样的人,做了那么多坏事,都留下来了,打下来的天下也会毁在这种人手里!” 秦载赓道:“兄弟们呀,这次起事的差不多都是全川有名的英雄豪杰,邓大兴这样的人不多,就算还有,等大事定了,再着手清理也来得及!” 又一个兄弟说道:“大哥,你把邓大兴的都督抹了,他会不会怀恨在心,暗地里下我们的黑手哦!” 秦载赓道:“应该不会吧!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们只是罢了他的都督,又没抓他关他,就这么把他放了,他要是对我们下黑手,这全川的人也容不下他,他肯定不敢这么做的!” 那个兄弟又说道:“哎,大哥,这种人难说得很,我们还是防着点!” 秦载赓就说道:“行!你带几个兄弟,把这房前屋后都看看,要害的地方,叫两个兄弟守守夜,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回仁寿,他总不敢到仁寿来下黑手吧!” 那兄弟就说了声“要得”,然后就出去安排去了。 过了一会儿,店家送了晚饭来,他们把饭吃了,然后就各自回房睡了。 这一夜,守夜的兄弟换了几次。这家客栈四周都平平静静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 陡失权柄心不甘 秦载赓放了邓大兴,邓大兴却不想放过秦载赓了。 其实,邓大兴与路运升早就结拜了兄弟,平时就往来甚密,勾结甚紧。在井研,他这个知县摆不平的事,邓大兴都能给他摆平,而邓大兴想在井研得到的好处,路运升也一定会让邓大兴得到。凡是邓大兴在井研得到的利益,也都有路运升一份。 正因为这样,在邓大兴带众乡绅来让路运升交权的前一天晚上,邓大兴就来见了路运升,两人商量了对策。 两人一见面,邓大兴就说道:“大哥,眼下川南各县都响应r县独立,宣布反正了,你想咋整呢?” 路运升道:“兄弟,大哥正为这事儿发愁啊!你给大哥出个主意吧!” 邓大兴道:“大哥,眼下都在搞反正,你也率jy县反正吧!” 路运升摇了摇头道:“不行呀,兄弟!” “为啥?” “兄弟,这保路军要是搞到最后给搞垮了,大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我不能出面搞这个反正啊!” “大哥,眼下井研北边是秦载赓的上万人马,东边是王天杰的上万人马,虽然西边嘉定府没有保路军,但嘉定也是自顾不暇,要是我们井研不反正,不管是秦载赓还是王天杰,哪一路要杀到井研来,rs县的事儿,大哥你也是晓得的,那就不得了了哟!” “兄弟,这个大哥心头清楚得很!但大哥搞不得反正呀!” “大哥,你自己没兵,又没有援兵,跟保路军对不起抗,你最好还是反正!” “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 “哪样?” “兄弟,你出面搞这jy县的反正,我把县印交给你,你就也成立个复汉军政府,你就成了jy县的都督,这样井研就还在你我兄弟的手里边,而且你也救了大哥一命,大哥也就不会像rs县那样,叫秦载赓给杀了。要是赵大帅能剿灭保路军,时机一到,你就拥大哥又来个反正,那么,赵大帅既不会要我的命,也不会要兄弟你的命,这jy县还是在你我兄弟的手里,哪个也别想把你我兄弟咋样!兄弟,你觉得呢?” “大哥,你这一着,高!” “兄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大哥,就这么定了!” “事不宜迟!兄弟,你明天就去找些乡绅,再带些兄弟一起来,先演一出逼宫,逼着大哥交印,大哥也就先演一下忠臣,然后就把印交给你。” “大哥,我一来,你就交印,在乡绅大会上,兄弟就好提议推你做民政长,那样,井研的事儿才好由我们兄弟说了算!” “兄弟,你这个想法倒是好!但是大哥觉得,你还是先逼一下,然后我就顺从了,乡绅大会的时候,你也可以提议大哥当民政长,你是都督,你提出来,肯定也没人会反对!要是将来赵大帅的人杀过来了,大哥也可以说做这民政长是被逼无奈嘛!” “大哥说得有理!” “兄弟,你抓紧点,明天就把事情做了,千万别等秦载赓或王天杰杀过来了才做哟!” “好!兄弟现在就回去准备,明天中午以前就带人过来!” “好!” 邓大兴就跟路运升道了别,回去准备去了。 八月初七中午,这对结拜兄弟就给jy县的乡绅们演了一出双簧,宣布井研反正,成立了jy县复汉军政府,邓大兴顺理成章地做军政府的都督。 然后他们就派人给秦载赓c王天杰送去了井研反正独立的消息。 jy县反正独立了,路运升和邓大兴的日子也就太平了,因为秦载赓和王天杰的大军都没有杀进jy县而且有秦c王二人的大军在前面挡着,赵尔丰的追剿大军也没来jy县有了这样的太平日子,邓大兴就开始享受做都督的威权了。 最初两天,他只是沉浸在做了都督c成了井研是有权势的人物的喜悦里,却没有想用手中的权力做点什么。第三天,他就觉得只享受这种喜悦实在是太乏味了,就去找路运升商量。 他对路运升说道:“大哥,你看我这都督该做点啥子事呢?” “兄弟,你觉得做官没意思?” “是呀!这做了官,又没做点啥子事,也确实没意思!” “那就找点事儿来做啊!” “大哥,做啥子呢?” “做你以前想做却没敢做的呀!” “多谢大哥提醒!” 从这一天起,邓大兴这个jy县复汉军政府的都督就干起了为祸井研的勾当。 他欺压良善,鱼肉百姓,无所不为。 秦载赓c王天杰等邀请各县都督或派代表到r县会议,邓大兴没有亲自去,而是派了一个代表。 八月十三,他的代表回来了。那人告诉他,各县同意成立川南复汉军政府,军政府下令各县组织军队,等待军政府命令,然后出师攻打成都。 接到川南复汉军政府的这个命令,邓大兴就叫人去把路运升找来,他要路运升帮他出出主意。 路运升来了。邓大兴就把命令给路运升说了,然后问道:“大哥,你看这事儿咋整?” “兄弟,这是好事儿!” “好事儿?” “是啊!摊丁,摊款,摊粮,这不是好事儿,还有啥子是好事儿?大哥做这几年知县,可从没遇上这种好事儿啊!” “咋个好法?” “咋个好法?就说摊丁吧。全县一户一丁,有的人家出得了,有的人家就出不了,出不了的,就得出钱,这钱,哈哈懂吗?” “原来是这样啊!” “可惜大哥在这里几年,也没得过这种机会呀!你一当上都督,这机会就来了呀!兄弟,你的命真好啊!” “要是既出不了丁,又拿不出钱,咋整呢?” “你就不能要其他?” “哦!” “摊款摊粮嘛,要是每户十个银元,你还可以加一个两个;粮,你加个十斤八斤,不就反正,现在做啥子,不都是发财嘛,哈哈” “哈哈” “兄弟,赶紧去出告示吧!” “好,好!大哥,有兄弟一份,就有大哥的一份!兄弟这就出告示!” 邓大兴的告示出来了,县城里,各场镇,都张贴了。 邓大兴出任jy县复汉军政府才几天,jy县已让他弄得鸡飞狗跳了,现在这告示一出来,jy县的乡绅c百姓都受不了了,于是他们推选了一个代表,去r县请求川南复汉军政府出兵,清除邓大兴这股势力。 邓大兴刚刚尝到做都督的甜头,不想秦载赓就来了,就让秦载赓当众免去了他的都督。 邓大兴灰溜溜地离k县衙,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堂口。堂口的兄弟早已知道了县衙前的事,见他如此模样回来,谁也没敢开口说话。 邓大兴见此情景,已是恼羞成怒,他决心报复秦载赓。 他把几个堂口管事招拢来,说道:“,秦载赓,他算啥子东西,敢在井研来撒野!老子一定要他好看!” 他说完,就叫了堂口号称“金木水火土”的五大管事,到他家后院去了。 金管事姓金,木管事姓穆,水管事姓隋,火管事姓贺,土管事姓涂,一喊喊成了谐音,就成了“金木水火土”。 进了后院,邓大兴招呼“金木水火土”坐了,然后恶狠狠地说道:“兄弟伙,哥子这回把跟斗栽大了,秦载赓这龟儿子,他砸了我们‘立信公’的盘子,叫我们在井研这地面,是没法立足了!他砸老子的盘子,老子得要他的命!兄弟伙,你们说,是不是?” “金木水火土”齐声道:“是!” “那你们说说,用啥子法子,弄死这龟儿子!” 金管事道:“大当家,叫兄弟们去打探打探,看龟儿子住哪家客栈,兄弟晚上带人去把他做了!” 隋管事道:“金哥,这不成!” 邓大兴道:“为啥?” 隋管事道:“大当家,我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这姓秦的龟儿子,是青城老道的高足,身手了得,他又闯了这么多年的码头,住店肯定有防备,去做他,弄不好,怕反给他把兄弟们做了。” 听隋管事这么说,穆管事就说道:“那就打龟儿子黑枪!” 贺管事就问道:“就城里打黑枪?” 涂管事道:“在城里打不得!” 邓大兴又问道:“城里咋打不得?” 涂管事道:“在城里打,军政府那起子人肯定要疑到我们头上,说不定就会来剿我们!” 邓大兴笑道:“剿我们?他们那点人枪,我们还不把他们给剿了?” 涂管事摇了摇手,说道:“大当家,不是怕县里那点人枪!他们肯定晓得搞不过我们!我是想,这姓秦的要是在城里被搞死了,军政府肯定要疑到我们头上,他们不敢搞我们,但肯定要从r县或者仁寿搬兵,那我们就只有挨剿的份了!” 邓大兴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不过,不搞死这龟儿子,哥子咽不下这口气!” 金管事又说道:“大当家,肯定得搞死这龟儿子,只是咋搞,才能既搞死他,又不叫兄弟们给他陪葬?” 听金管事这么说,其他人都一时无语了。 过了好一阵,邓大兴又说道:“姓秦的龟儿子砸了我们的盘子,我们‘立信公’在这井研也立不住脚了,老子干脆就不要这地盘了,把他干了,我们就远走他乡,再立码头!” 隋管事就答道:“对!就是大当家说的,把他干了,我们就远走他乡,再立码头!” 涂管事道:“对倒是对,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找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死他,给兄弟们多一点时间,远走他乡,也就不会让仇人找到了!” 邓大兴道:“哪有这么个地方?还要叫那龟儿子走到那里去!” 金管事就说道:“大当家,我想到了个地方,姓秦的龟儿子肯定会走到那里去!” 几个人都问道:“啥子地方?” “恶虎岭!” “恶虎岭?” “对,恶虎岭!那里离城远,前后四五里地都没人家,林子又密,在那里设伏,肯定能龟儿子那伙人全部收拾了。那路边还有个大消坑,把他们搞死了,再往那消坑里一丢,就真叫做神不知鬼不觉了!” 邓大兴道:“嗯,是个好地方!只是姓秦的会不会走那条路呢?” 金管事道:“肯定会!听说奎焕的大军朝r县扑过来了,秦载赓要赶回仁寿起兵策应王天杰,他是顺道来井研的,从井研去仁寿,抄近路,就得走恶虎岭;他事情急,肯定要走恶虎岭的!” 穆管事道:“恶虎岭地势险恶,常日都无人敢走,我想,姓秦的龟儿子也未必敢走啊!” 金管事道:“姓秦的肯定会走恶虎岭!” 隋管事道:“为啥子?” 金管事道:“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姓秦的自负武艺高强,绝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他的事情又急,只有走恶虎岭回仁寿,才能最快,所以我断定他必走恶虎岭!” 邓大兴点头道:“嗯,有道理!就到那里埋伏,打他的黑枪!” 涂管事道:“要是龟儿子今天就走了呢?” 金管事道:“现在都没走,今天就不会走了!” 涂管事问道:“为啥?” 金管事道:“我已经安排兄弟去看着了,龟儿子要是动身,就有兄弟送信回来,现在都没送信回来,就肯定没有走!天都要黑了,他们肯定不敢连夜过恶虎岭!” 邓大兴就表扬道:“金兄弟,你干得好!兄弟伙,去叫上人,叫他们把自己的家什都收拾好,然后去恶虎岭埋伏,等搞完了,我们就走!” 隋管事就问道:“大当家,我们往哪里走?” 邓大兴道:“去嘉定,然后向南进山!要是不行,我们就在嘉定投了官军!” “金木水火土”就一齐说道:“要得!” 金管事又问道:“大当家,家眷咋办?” 邓大兴道:“家眷?家眷,先把她们留在这里,等我们有了落脚的地方,再悄悄来接她们!” 金管事道:“大当家,是这样的话,明天的事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有任何痕迹,不然,家眷留这里就太危险了!” 邓大兴道:“一会儿只带精细的兄弟去,不就行了?” “金木水火土”就都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 川南僻处谋英雄 八月十六,天亮不久,秦载赓就带着手下的兄弟从井研动身了。他要迅速返回仁寿,起兵北上进攻成都,策应已经北出威远抗击奎焕的王天杰。 走出客栈,秦载赓就笑着对兄弟们说道:“兄弟们,你们看,我说哪样了?这一夜都平平静静的,姓邓的还不是那种人,是吧!” 众兄弟就说道:“大哥,是兄弟们多心了!” 秦载赓道:“小心些也是应该的!” 他们边说边走,没好一会儿就出了jy县城北门。 他们出城向北,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地,走到了一处前后五六里地都没有人家的静僻之地。 秦载赓问身边的兄弟道:“这就是恶虎岭?” “是,大哥,这就是恶虎岭!” 旁边一个兄弟也说道:“大哥,这地方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林子又深,要不要叫几个兄弟进去探探?” 秦载赓虽然很警惕,但想到井研境内没有官军,也没想到会有人要暗算他。 他说道:“不必!我们走快点就行了!” 他带着几十个兄弟,仍旧放心大胆地赶路。他们很快就走进了那片树林。路的两边是长满了树木的很低很低的小山包,几十个人走在这林子里,就像被林海吞没了一样。 秦载赓心想,这还真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他就在马背上东张西望起来,一边看一边想:我要是在这里伏击敌人,这兵 “呯!” 突然,林子里一声枪响。 秦载赓还没回过神来,已右胸中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秦载赓手下兄弟,有的扑过来抢救秦载赓,有的就地卧倒,拉上枪栓,开始寻找偷袭者。 有人就高声大骂起来:“的,是英雄就明着来!,打黑枪算啥子好汉!” “呯”c“呯”c“呯” 没有人答话,而是密集的枪声响起,密集的子弹从前后左右向他们射来。 卧倒在地的人开始盲目地还击,因为他们还没看见敌人。 大约两袋烟的工夫,秦载赓的人全被击倒在地。枪声停了,从路两边的林子里,从路的前面c后面,偷袭者围了拢来。 为首的就是邓大兴。 他们一边往拢围,一边翻检被他们击倒在地的人,还没有断气的,他们就给补上一刀。 他们朝秦载赓倒地的地方逼了过来。 秦载赓身边的兄弟为了保护秦载赓,一直在他身边或站或蹲地还击敌人,结果都死在了秦载赓身边。 邓大兴带人逼过来的时候,秦载赓已经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敌人步步逼近,他用左手按住右胸的伤口,右手拄着快枪站了起来。 邓大兴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狂笑道:“哈哈哈哈,秦载赓,秦大龙头,不,秦大都督,你敢到老子邓大兴的地盘上撒野?你敢砸老子的盘子?哈哈,你撤老子的都督,老子要你的脑壳!” 秦载赓恨恨地说道:“邓大兴,早晓得你这败类这么可恶,老子昨天就该宰了你这的!” “哈哈,等你这龟儿子晓得,就晚了哇!” “哼!晚不晚,只有天晓得!” “你个龟儿子,你在资州横就行了!你在华阳横,也没人管得着!你偏要到老子这井研的地盘上来横,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呀!哈哈哈” “邓大兴,你个的龟儿子,会有人来收拾你这杂种的!” “秦载赓,你龟儿子想骂就骂吧!反正,你今天就得死,你就比老子先去见阎王!哈哈哈” 邓大兴还要继续跟秦载赓斗嘴,站在他旁边的金管事叫道:“大当家,你还跟这龟儿子斗啥子嘴哟,早点把他料理了,我们也好赶路啊!” 邓大兴就喊道:“好!兄弟们,上,给我把这龟儿子乱刀分尸!” 在与邓大兴斗嘴的时候,秦载赓已把全身的力气聚到了拄枪的右手,听到邓大兴这句话,他已是目露杀气,他突然左脚向前一跨,右臂扬起,又奋力向前一挥,快枪的枪托狠狠地也准准地砸在了邓大兴的头上,邓大兴被砸得脑浆迸出,仰面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邓大兴,你这的,你晓得晚不晚了?哈哈” 伴着这一阵笑声,鲜血已从秦载赓右胸的伤口中激射而出,他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邓大兴的那伙人早被秦载赓的神勇吓呆了,他们看着邓大兴脑浆迸出仰面摔倒,又看着秦载赓狂笑着仰面倒地,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几个胆大的,才走过去,探了探邓大兴的鼻息,又探了探秦载赓的鼻息,发现两人都没气了。 一直站着没动的人才问道:“都死了?” “都死了!” 金管事就说道:“兄弟们,快,把这些死人都丢那边消坑里去!丢完了,就逃命去吧!” 他说完,上前扛起邓大兴的尸体就朝他说的消坑走去。 其他人也就像他那样,或扛或抬,把几十具尸体朝那消坑送过去。 跟金管事后边的隋管事问道:“老金,把邓大当家的也丢消坑?” 金管事说道:“这种时候,不丢消坑能咋整!”他说着,又向其他人喊道:“兄弟们,手脚都麻利点,现在是逃得越远,才越能活命!” 他第一个走到消坑前,身体向前一倾,双手用力,把邓大兴的尸体掼进了消坑。其他人也像他那样,把秦载赓等人的尸体也掼进了消坑。 等抛完了尸体,金管事就带着那伙人消失在树林深处了。 经过一夜的谋划,邓大兴就在恶虎岭——秦载赓回仁寿的必经之地设伏,将秦载赓和随行的数十人杀死了。只是邓大兴做梦也没想到,秦载赓在重伤之后,还能奋力一击,用快枪的枪托要了他邓大兴的命。 其实,秦载赓本来也有机会躲过这一劫的。他在处理完井研的事情后,就打算连夜上路赶回仁寿,但井研军政府的人都劝他第二天再走,理由就是夜走恶虎岭太危险,而且他手的兄弟也这么说,他想回仁寿也要不了一天时间,于是就答应第二天走了。也就一念之差,他跟他手下的兄弟就落入了邓大兴的圈套。 邓大兴在恶虎岭伏击秦载赓一行,本来做得神鬼不知,如果不是当天早上有两个在恶虎岭打猎的猎人看到了这一幕,王天杰c龙鸣剑等兄弟,还真不知道秦载赓怎么会失踪了。 这两个猎人在恶虎岭打猎已有几天了。他们早上正准备把猎物送到县城去卖,却远远地看见一队背枪的人马朝恶虎岭来了,他们连忙躲在树后,等这队人马过去。 他们一直看到这队人马消失在林子里,才走出来,准备去县城,恰在此时,林子里就响起了枪声。 两人很胆大,丢了猎物,就摸过去看个究竟。 他们看到了邓大兴伏击秦载赓一行的全过程,这过程把他们的腿都吓软了。 等邓大兴那伙人打扫完战场,然后消失在那片林子里了,他们才想起要去县里报案。 于是两人猎物都没拿,就拼命朝县城跑去了。 井研军政府接到报案,知道是秦载赓一行遭了暗算,就带了刚组建起的保路军赶往恶虎岭。 他们想法从消坑里搬出了一具具尸体,弄出最后一具,发现是邓大兴,就又把他的头砍下,然后把他的尸身又扔进了消坑。 他们就地取材,做了担架,把秦载赓等的遗体运回了井研,在jy县城北门外搭了灵棚,准备公祭。同时又派人给r县和仁寿送信,向川南复汉军政府和秦载赓所部报告秦载赓遇害的消息。 公祭开始前,军政府的官员们在一起分析了这件事,一致认为,邓大兴谋杀秦载赓,前井研知县路运升一定同谋,于是就由都督带兵,包围了路府,把路运升和他两个成年的儿子抓了起来,然后把他们押到北门外。 公祭开始了。 军政府首先公审路家父子,也不让他们申诉,就以谋杀罪判了他们死刑,然后就当众斩首,用他们的从头和邓大兴的从头,血祭秦载赓和秦载赓的兄弟。 吴玉章在r县接到报告,他把军政府的事情交代给其他人,自己就赶去了井研。 吴玉章赶到井研,亲自祭奠了秦载赓等人后,他就作主,代表川南军政府,把秦载赓等安葬在井研北门外的一处小山上了。然后又代表川南复汉军政府责成jy县复汉军政府,缉拿c清剿邓大兴部匪徒,为秦载赓等追讨血债。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派人给王天杰c龙鸣剑c蒲洵送去了消息。 吴玉章怕r县再出什么事,又连夜从井研赶回r县去了。 此后,井研军政府花了不少时间搜捕邓大兴的兄弟,但一无所获。 因为邓大兴“立信公”堂口的兄弟早已逃到川西南的山区去了。 内江巡防军攻下程家场,逼近r县秦载赓井研遇袭身死。 这两个坏消息把积劳成疾的龙鸣剑击倒了。 等他再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八月十八的上午了。 他躺在床上,忧心如焚,却浑身无力,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蒲洵过早率军北援王天杰,让内江的巡防营杀回马枪逼近r县县城;秦载赓在井研遇害,这两个情况,完全打乱了他以攻为守,击敌保荣的计划。特别是秦载赓的遇害,仁寿的人马与郝云峰部联兵攻成都,迫赵尔丰调奎焕回援成都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王天杰能不能在威远以北挡住奎焕的大军,就很难料定了,就更不要说让他分兵回援r县打退内江攻入r县的巡防军了。 他躺在床上着急,却又毫无办法。 这一天里,龙鸣剑吐血好几次,整个人都有些变形了,脸色青癯癯的,看起来都有些怕人。 他见舒月在屋里,他就想跟舒月说话,但话还说出来,就又开始喘气了。 秦舒月忙说道:“龙哥,你别说话了!你再劳累,又要吐血了!你歇着,妹子晓得了!已经叫兄弟抓药去了,一抓来就给你煎了服下。” 龙鸣剑无力地点了一下头,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 秦舒月轻轻地给他掖好被子,然后出了房间。 门外的兄弟见她出来,就问道:“秦姑娘,龙参谋长咋样?” “睡过去了!抓药的兄弟回来了吗?” “回来过了。” “药呢?” “他跑了几个地方,都没配齐,只抓了几味就拿着方子回来了。我们把方子抄了几张,叫了好几个兄弟去了,把能抓到的药都抓回来,再给龙参谋长配药。” 他们说话的时候,龙鸣剑又醒过来了。他轻轻说道:“妹子,把抓回来的几味煎了,让我先服一点吧!” 那个兄弟就说道:“龙参谋长,这药不齐,不能煎给你服,兄弟们都不懂药性,怕服出事来!龙参谋长,你莫急,抓药的兄弟就要回来了。” 龙鸣剑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龙鸣剑又问道:“妹子,这里的兄弟都回r县了?” 舒月答道:“留下了一营兄弟,其他的都回r县了。” “咋不都去了?r县眼下正要人啊!” “他们要留下保护你!” “唉!兄弟,你去把统领找来,我有话给他说。” 那个兄弟就出门去了。 龙鸣剑还要说话,舒月就说道:“龙哥,你歇一下!你还要跟统领说话,不能太累了!” 龙鸣剑就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个统领就来了。 龙鸣剑就对他说道:“兄弟,你还是带兄弟们回r县吧!” “龙参谋长,兄弟们说了,我这营兄弟就留下保护你了,你就安心养病吧!有我们在,出不了啥子事!” “兄弟,我不是怕出事!你想,你们一营兄弟在这里,目标就大了,要是让叙府的敌人晓得我在这里养病,又只有你们这一营兄弟,就派两营人马过来,我们就抵挡不住。你们带上我,就没法往r县撤;不带上我,你们又做不到。要是那样,就是我把兄弟们害了呀!” “那咋整,龙参谋长?” “给我留一二十个兄弟,把其他兄弟都带回r县这咋行?” “兄弟,人少了,目标就小了,要躲也好躲!你们走了,我们也离开这里,我换个地方养病!就是敌人来了,也找不到我们!” “龙参谋长,兄弟还是不放心啊!” “对了,兄弟!你让兄弟们在路上逢人就说:龙鸣剑吐血死了!到r县后,让吴玉章大哥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为啥?” “兄弟,这个消息传出去,敌人就不会来找我了,我也就可以找个地方安心养病,过他十天半月,我的病好了,我就回r县来!” 那个统领听明白了,就说道:“龙参谋长,兄弟晓得了!我这就带兄弟们回r县那个统领就去挑了二十个兄弟交给秦舒月,然后就带着其余兄弟回r县了。他们一路走,一路散布龙鸣剑身死的消息。回到r县后,那个统领去见了吴玉章,把情况给吴玉章汇报了,吴玉章就派人到处散布消息,说龙鸣剑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 朝旨革职难撂挑 其实荣县的形势并没有继续恶化。 奎焕与王天杰在威远以北打成了胶着状态,没能突破王天杰的防线;龙鸣剑这一路回援荣县的人马,在离荣县县城四十里地的地方挡住了内江西进的巡防军,而贡井c自流井一带的保路军又蹑这路巡防军之后,再次迫使它向内江方向后撤。 但是因战事紧急,王天杰等人都没有派人把消息给龙鸣剑传过来。 接下来在湖北武昌发生的事情,则缓解了川省保路军的困境。 八月十八这天,在武昌积极准备起事的革命党孙武等人,在汉口俄租界配制炸弹时不慎引起爆炸,俄国巡捕闻声而至,在他们的住处搜去革命党人名册c起义文告c旗帜等,并拘捕刘同等六人,随即将他们引渡给了湖广当局。 革命党要在武昌起事的秘密泄露了。 湖广总督瑞澄下令关闭城门,四处搜捕革命党人。 情急之下,革命党决定当天晚上子时发动起义,但武昌城内戒备森严,各标营革命党人无法取得联络,当晚的计划落空。 八月十九,武昌新军中的革命党人自行联络,约定以枪声发动起义。 入夜之后,新军工程第八营的革命党人打响武昌起义的第一枪,夺取位于武昌中和门附近的楚望台军械所,缴获步枪数万支,炮数十门,子弹数十万发。 第八工程营左队队官吴兆麟被推举为临时总指挥。 亥时初,起事的三千多新军在吴兆麟的指挥下,分三路进攻总督署和旁边的第八镇司令部。从武昌城外赶来的炮八标,在中和门和蛇山上构建起炮兵阵地,开始炮轰督署。 但这一轮攻击没能打下督署。 子时后,起义新军再次发起进攻,并突破敌人防线,在督署附近放火,以火光为标志,蛇山与中和门附近的炮兵向光处发炮轰击,炮炮命中目标。湖广总督瑞澂打破督署后墙出逃,第八镇统制张彪仍旧在司令部顽抗。 天快亮时,起义新军经过反复的进攻,终于占领了督署和第八镇司令部。张彪率残部逃出了武昌。 八月二十c二十一,汉阳c汉口的革命党闻风而动,率驻扎当地的新军起义,光复汉阳和汉口。 起义新军占领武汉三镇,立即成立了湖北军政府,推举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为军政府都督,改国号为中华民国,并通电全国,宣布湖北脱离满清,独立了。 却说在成都赵尔丰,正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奎焕率军直驱荣县,迅速扑灭荣县这个保路军反叛中心。他在八月二十得到了武昌第八镇新军兵变的消息,他担心朱庆澜的第十七镇新军得到消息后,也来个兵变,成都就完了。他立即让在城中休整的巡防军加强城防,同时电令奎焕放弃攻击荣县,率所部速返,拱卫成都。 当他做完这个部署时,探马却给他带了好消息:匪首秦载赓c龙鸣剑毙命。 他忙叫人把回报的探马找来寻问详情。 从井研来的探马回答说:“大帅,井研保路军匪徒内讧,秦载赓赶往井研处置,被免除井研县都督之职的匪徒邓大兴,在井研城北恶虎岭设伏,把秦载赓及其随从数十人全数击毙了。” “消息确实?” “确实!小人去了井研匪徒公祭秦匪的现场!” “那匪首龙鸣剑呢?” 从荣县回来的探马答道:“大帅,这个小人没有亲见,但荣县已经盛传,匪首龙鸣剑在率军袭扰叙府途中,得到了秦匪身死的消息,当时就吐血晕倒,被救醒后,龙匪又大叫数声‘大哥’,接着就吐血不止,一个时辰后就断气了!” “龙匪不是去嘉定府了吗?怎么又去袭扰叙府了呢?” “回大帅,龙匪先是去了嘉定,在嘉定就病得不行了,就被匪徒悄悄送回了荣县,大帅与端大帅联兵攻荣县,龙匪为解荣县之急,就强撑着带匪徒袭扰叙府,结果就在路上吐血死了。” “嗯,这么说,龙匪吐血身亡倒是真的了!好,你们打探消息有功,来人,给赏!” 两人领了赏,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赵尔丰得到这个消息,松了口气,心里终于有了峰回路转的感觉。 赵尔丰兴奋地对廖c高c汤三位师爷说道:“看来川省的局势就要改观了,那个老匪首郝天民,让奎军门在简阳斩杀了,现在,这两个主要匪首也死了,那些匪徒就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了,只要重新布置追剿,就不难将其荡平了!” 廖思乾听赵尔丰这样说,也点头说道:“大帅所说甚是!现在正是重集兵力,全面追剿的大好时机。如果傅华封大人能从邛州杀过来,端方大人能从叙府北进,一鼓荡平川南的叛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高达永c汤怀仁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总算是峰回路转了!” 赵尔丰也觉得,四川的局面就要峰回路转了。因为主要的匪首都死了,保路军匪徒就成了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也就掀不起什么大浪了;而湖北新军兵变,这乱子比四川更大,内阁的眼睛都盯到湖北去了,内阁给他的压力就减轻了,他也就可以从从容容地解决四川的事了。 他就让三个师爷把秦c龙两匪首毙命的消息做成捷报上奏朝廷,同时又派人向在成都的官员做了通报。 在成都的官员们都以为峰回路转了,然而,川省的局面却是急转直下,一下子就完全失控了。 八月二十一,武昌兵变,成立鄂省军政府,通电全国,宣布独立。 这个消息传到了四川,成都一带的第十七镇新军就炸了锅,下级军官和士兵纷纷拒绝执行上级命令,甚至自行张贴布告,宣布: 即日起,第十七镇新军不再与保路军作战。 跟随奎焕追剿的第十七镇新军人马也想动作,但奎焕命令新军军官严控部队,凡有异动的军人,立即就地枪决,所以他部下人马没有出事,但已是人心涣散,不能继续作战了。 各地巡防军见新军如此作为,也纷纷退入营盘不再主动出战。 川省的枪声停了。 保路军开始自由地向成都涌来。 郝云峰也把自己的三四千人马带出龙泉山,向成都靠了过来。 赵尔丰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只得派人去资州传令,让奎焕率停留那里的追剿大军经简阳迅速撤回成都,然后下令紧闭成都四门,又急电傅华封率军驰援。 但是更坏的情况却不是保路军向成都进逼,而是朝廷对川省政局的处置。 八月二十二,端方于重庆致电内阁,弹劾赵尔丰: 川督赵尔丰行事操切,处置乖谬,诱捕蒲罗,以启祸端,肆凶屠民,糜烂川省,致朝廷无奈而以鄂军入川平乱,鄂军动而武昌虚,故为乱党所趁。鄂省之变,祸首实为川督赵尔丰,今宜即革其职,交部定罪,且速枭其首,以谢川之绅商百姓! 另:朝廷宜速下旨,释放蒲罗诸人,为其昭雪正名,以正川民视听,而息川省骚乱。 朝中御史也闻风而动,纷纷上奏弹劾赵尔丰。 八月二十五,上午,内阁给赵尔丰发来电传谕令: 兹尔川省总督赵尔丰,处置川务失策,致川省全省糜烂,着即革去四川总督之职,仍回任川滇边务大臣,兼办川省剿抚事宜。所遗四川总督之职,由岑春煊继任,岑到任之前由端方署理,而端方至成都之前,仍着赵尔丰护理。 接到内阁的这份谕令,赵尔丰愤懑至极。 他把谕令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才神情沮丧地对师爷们说道:“唉,没想到我赵尔丰真的成了替罪羊啊!” 廖思乾说道:“大帅,事已到此,干脆把这护理之事也辞了,趁势抽身,回打箭炉去吧!” 高达永也说道:“大帅,从这汪浑水中抽身本来就难,现在正是机会,我们趁早走吧!” 汤怀仁也说道:“大帅,现在让你护理,说不定是个套子,等端方到了,把印接过去,才来整理您,让您顶糜烂川省之罪,那时怕想走也走不了呢!” 赵尔丰就问道:“你们都觉得是撂挑子走人的时候了?” “对,大帅!”三人都点头答道。 赵尔丰就说道:“你们都说走,回打箭炉,我也想撂了这个挑子,今天就回打箭炉啊!” 高达永道:“大帅,我们现在就准备,马上给内阁发电报,把这护印的差使给辞了,然后就走啊!” 赵尔丰摇摇头说道:“你们呀,你们呀,你们就没想,眼下这局面,我们就算出得了成都,我们又能走得到打箭炉吗?” 高达永问道:“大帅,怎么就去不了打箭炉呢?” 赵尔丰道:“恒生啊,你平时脑子也好使嘛,怎么现在还想不明白呢?这一个多月,我们在成都这一带打仗,死了多少人啊?他们会把这些都算在我赵某人头上,他们都跟我有血海深仇啊!再说,我们从打箭炉带来的人马,现在就半个营了,朝义也死了,谁保我们杀出这重重难关?傅华封驰援成都的人马,这么久都没能冲过大关,我,你三个,再加上那半营人马,杀得过去么?” 廖思乾就说道:“大帅,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呀!” 高达永也说道:“是呀,大帅!” 赵尔丰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呀,这挑子肯定得撂,但得等准备好了才撂,要撂就得撂干净,不给自己留后患!” 廖思乾就问道:“大帅,怎么准备?” 赵尔丰道:“你们想想,这岑春煊就算还在武昌,也许他早就逃到别的地方去了,他要到成都上任,起码得几个月,而端方呢,还在重庆,这路上又走不顺当,他到成都,也起码要一个月,而我现在还在护理川督,就还能下令让奎焕把简阳的人马调回成都,那田征癸跟保路会是有大仇的,他也不敢久留成都,就让他带手下的那几营巡防军,跟我们一起杀往打箭炉,如果能得到傅华封接应,我们肯定能回到打箭炉!” 廖思乾又问道:“大帅,我们眼下做什么呢?” 赵尔丰说道:“现在首先是调整成都的防务,第十七镇新军,我怕靠不住,他们要是也像武昌那样来个兵变,我们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汤怀仁道:“大帅,现在成都就冯玉光那几营巡防军,再也没兵了,这防务怎么调整呢?” 赵尔丰道:“现在要把第十七镇的人马都调到城外布防,用高高的城墙把他们挡在城外,就算他们要作乱,我们凭借城墙和冯玉光的人马,也能抵挡一阵子。我再把奎焕的大军调回来,成都就没问题了,到那时,我就撂了这挑子,立即回打箭炉!” “大帅,你是算无遗策啊!”廖思乾赞道。 赵尔丰道:“这哪是算无遗策呀!这是没办法啊!马上派人知会成都的司道等各级官员来督署会议,给他们宣布内阁的谕令,看他们觉得该如何料理端方到成都之前的事务,这样,我就好以护理川督的名义来处理川省事务。你们去安排一下吧!” “大帅,要不要知会第十七镇?” “第十七镇的标统管带等军官都在城外,就不要叫他们了,就只请朱统制来会议就行了!” “是,大帅!”三人答应着去了。 他们去了,赵尔丰一个人在议事厅里来回踱着。 现在成都四周的保路军又在向成都靠过来,而城内城外只有冯玉光的六个不满员的巡防营,再就是当时留下来守城的四营新军,合起来总兵力还不到五千。用这些人马来守成都,本来就是捉襟见肘,可是这新军已经靠不住了。虽然,留在城里的新军不到两个营,而且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但赵尔丰心里的弦已经绷紧了。 新军如有异举,那巡防营会不会也跟着作乱?对这个问题,他实在没底。 他想,首先得把那不到两营的新军调出城去!只要他们不能在城里作乱,那么巡防营哗变的可能性就小了,那么城里就还是比较安全的。可是,调新军出城的理由呢? 如果让新军觉得是因为不信任,才调他们出城,那新军作乱就有借口了!怎么才能让他们不察觉,就老老实实地出城呢? 加强城外防务,避免蜂拥而来的保路军再次围城?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让新军集中布防,便于指挥?对!这个理由应该不会让人起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 急换城防抑内讧 赵尔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 于是,他就在议事厅里坐下来,等成都的官员们来会议。 中午过后,布政使尹良,提法使尤愚溪,提学使刘嘉琛c盐运使杨嘉绅c巡警道兼成都府尹于宗潼c劝业道胡嗣芬c陆军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等司道级别的官员,陆续来到督署。接着成都知县c华阳知县这些更低级别的官员也来到了督署,其中还有sc陆军小学堂总办尹昌衡。 尹昌衡,这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年轻人,年纪不到三十,他这是赵尔丰督川以来第二次到督署参加会议。成都开战以来,赵尔丰几乎把能调的兵都调来用了,但就没动过陆军小学堂的那点学生兵,所以尹昌衡就一直让学生兵们天天上课c操练,他自己也兢兢业业地管理他那个陆军小学堂,也不管成都周围的仗打得如何。今天,赵尔丰通知成都城内所有官员会议,也通知了尹昌衡,所以他也赶来参加会议了。 见人都到齐了,赵尔丰就请众人入了座,然后就把内阁的谕令递给尹良,请他当众宣读。 尹良接过谕令看了,倒也不吃惊,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没想到赵尔丰会请来宣读。他抬头看了看赵尔丰,迟疑地说道:“大帅,这个,这个,叫尹良宣读,不,不太合适吧?” 赵尔丰笑道:“尹大人,这是内阁的谕令,是必须让大人们都知道的,在这里,除了尔丰,就是尹大人你的官阶最高了,你不宣读,那就得让尔丰自己来宣读啰!唉,反正就是那么回事,那就尔丰自己来宣读吧!” 他这一说,把尹良弄得很尴尬,尹良就说道:“既然大帅这么说,那就由尹良来宣读吧!” 他说完,就大声地宣读了内阁的谕令。 谕令宣读完,赵尔丰就说道:“各位大人,都已经听清了内阁的谕令,赵某从此刻起就不再是实任川督了,只是在端大帅到成都就任之前,赵某还要护理一段。现在想请各位大人一起商议商议,端大帅到任之前,我们如何料理这川省事务,如果我们现在就坐等端大帅到来,而让川省局势更加恶化,我们就对不起朝廷,也没法跟端大帅交代,各位大人,现在就议议吧!” 众人听完内阁谕令,知道就赵尔丰自己挨了处分,他们这些人又没什么事,就有点幸灾乐祸,可是见赵尔丰成了护理川督,仍然这样一本正经地理事,就又收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思,但就端大帅到成都之前怎么料理川省事务,也不知该怎么进言,于是都闷坐着不肯发言。 尹良见众人都沉默着,这事就不好收场,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帅,这川省糜烂之事,我等司道职官也难辞其咎,不想内阁却单单责罚大帅一人,大帅实在是替我等顶了罪责,我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呀,各位大人,尹某所言是吧?” 众人忙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等也难辞其咎啊!” 赵尔丰淡淡地说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赵某领各位大人之情!现在各位大人还是商议商议下一步的事吧!” 尹良就说道:“大帅,你现在虽然是护理川督,但你还是川省的主官,怎么料理也是你说了算,你就安排吧!你安排了,卑职等一定照办!” 尤愚溪也附和道:“是啊,大帅!现在这种局势,还得你拿主意,卑职这样的文官,也没什么主意呀!” 其他人也都边听边点头,哼哼哈哈地附和着。 赵尔丰心里着实厌恶这群哼哼哈哈的废物,就说道:“既然各位大人不肯说,那赵某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听赵尔丰这样说,众人就立即安静下来了。 议事厅里安静了,赵尔丰清了一下嗓子,说道:“现在端大帅在zq府,他的人马还在叙府,而从叙府到成都,本来就要十多天时间,而眼下路途不靖,我估计,端大帅带人马来成都,最少也要二十天,而今川省的新军都拒绝跟匪徒作战,那些被打退的匪徒又重新向成都涌来,我们现在只好紧闭四门,如果不调兵入城加强防备,就可能让这省垣重地有失,那时,恐怕就不是我赵某人要掉脑袋,各位大人怕也难逃干系。就不说这朝廷给我们的责罚,恐怕我们自己都不知该往哪里逃命吧!所以赵某觉得,首先得解决成都的防务,只有成都也就安全了,我们自己也才能安全了。你们觉得呢?” 他这一说,众人都觉得是这么个事了。现在成都出事,朝廷是指望不上的;指望端方端大帅,那也是远水难解近渴。能指望的就是这赵大帅了,当然希望他能稳住成都的局面。 尹良就说道:“大帅,我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只能交给您了,您觉得怎样安排,才能让这成都安全,您就怎样安排吧!” “就是,就是!大帅,您就安排吧!”其他人也附和道。 赵尔丰就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大人,赵某决定把奎军门手下的大军调回成都,有了奎军门的这路人马,成都就安全了!” 众人听赵尔丰这样安排,都觉得很好,都在点头,又听他这么问,就答道:“大帅所见甚是!” 众人都赞成赵尔丰的安排,但有一人却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大帅,属下觉得调奎军门的巡防营入城,还不如调城外布防的新军入城!” 在督署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声说话的,听到这声音,众人都一惊,全都抬起头来,朝那说话的人看去,才发现是陆军小学堂总办尹昌衡在说话。 见是这个瘦高瘦高的年轻人说话,众人就都不觉得奇怪了。 为什么不觉得奇怪了呢? 还得说说这个年轻人。 尹昌衡,字硕权,彭州人。少年时因其身材高大,异于常人,当地人都叫他“尹长子”。光绪二十八年,考入sc速成武备学堂,三年后被川督岑春煊保送rb留学。宣统元年从rb士官学校学成回国,任gx督练公所编译科长兼小学堂教习。宣统二年因过于激进被除名,这才返回到sc又被前任川督赵尔巽委任为sc督练公所军事编译科长兼sc讲武堂教练官。同年,在新军第十七镇成立典礼上,他居然当众驳斥了前来致贺词的赵尔巽,而赵尔巽却因此认为他是个人才,十分器重,尹昌衡从此成为新军中的灵魂人物。此人才华出众,能诗善文,性格豪爽,胆略过人,因此在第十七镇新军的军官里边很有一批崇拜者。 赵尔丰到到成都继任总督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胞兄给自己说到过尹昌衡,立即就任命尹昌衡为陆军小学堂的总办。 尹昌衡胆大敢言是出了名的,又是赵尔丰一到成都就给升了官的,所以他这么大声对赵大帅说话,众人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赵尔丰见是这个自己很常识的年轻军官说话,就问道:“硕权,此话怎讲?” 尹昌衡就侃侃说道:“大帅,新军建制整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军纪较好,战斗力强,又在城外,调入城内布防要便捷得多。而奎军门手下的巡防军,在外跟匪徒恶战了这么久,很多营都建制不全,装备更远不如新军,战斗力当然也就远不如新军,更恼火的是巡防军的军纪太差,入城后难免发生扰民之事,现在本来民怨就大,如果再发生军兵扰民之事,事情就会更麻烦。再说,巡防军现驻简阳,要抽调回来,沿途都有匪徒,能不能顺利返回都成问题,所以属下以为调新军入城布防还要稳妥些。” 赵尔丰听完说道:“硕权啊,如果在一个月以前,你说的确实有理,也确实应该调在城外布防的新军入城,但眼下这种局势就不行了。新军现在已经不听命令,拒绝继续剿匪,甚至还有些排长c正目在下边煽动闹事,如果调他们入城,恐怕就成了独坐穷山,引虎自卫了,这群老虎要是在城里乱动起来,我们恐怕都要羊入虎口了。大家都清楚,武昌是什么人作乱,全都是新军!我不是不信任朱统制,也不是不信任第十七镇的标统管带,我是不敢拿我们在座的这些的身家性命作赌注啊!在这一点上,巡防军还是要可靠些啊!各位大人,是赵某说的这个话吧?” 众官员听赵尔丰这么说,都点头称是。 尹良说道:“大帅思虑周全!这时节千万不能有什么疏忽,要不然,我们就想逃命出怕是逃不出成都四门了!大帅,你觉得怎样部署安全,就怎样部署吧!” 尹昌衡见大家对赵大帅的分析都认同,就说道:“大帅,属下还是太年轻了,虑事不周呀!” 赵尔丰向他摆摆手,说道:“年轻人啊,能像你这样思虑眼下的情况,也是很不错嘛!只是思虑事情要从经从权嘛,我这样安排也是不得已啊!” 尹昌衡就就又向赵尔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就坐下了。 赵尔丰又对朱庆澜说道:“朱统制,本帅如此安排,你没意见吧?” 朱庆澜说道:“大帅,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属下也不敢保证部下这些人马中没有想造乱的人,何况他们现在已经不肯听令了!要是调进城来,他们真在城里造乱,我朱庆澜也拿他们没办法呀!大帅,你只管按您的想法部署吧!” 赵尔丰就说道:“朱统制,从现在起,为防万一,第十七镇的人马,从今日起,全部到城外布防,就是奎军门的大军回到成都,凡是第十七镇的,都留城外,除管带以上军官外,其余军官士兵非奉命一律不得带枪械入城!目前,城内防务,由冯玉光统领率巡防营负责!奎军门回来后,由奎军门督率巡防营负责!朱统制,你主要掌控你的第十七镇,协调城防!” 朱庆澜答道:“末将遵命!大帅,只是要把城内的都调到城外,这得有个理由啊!” 赵尔丰道:“这理由嘛,就是要加强城外防务,避免匪徒再次围城!再就是巡防军守城内,第十七镇守城外,便于协调指挥!” 朱庆澜又答道:“末将明白!” 赵尔丰又对冯玉光说道:“冯统领,城内的防务就由你全权负责了!” 冯玉光立即站起来答道:“末将遵命!” 赵尔丰就对众人说道:“各位大人,既然都没意见,那么成都防务,本帅就这样安排了。这个防务的事情,我们就说到这里,下面还要请各位大人合计合计,下一步我们怎么平乱的事,我们总不能坐等端大帅来给我们解围吧!” 他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清楚,他自己现在只是护印了,sc的事情他已经作不了主了,就算他今天有什么平乱的好办法,说不定明天端方就会给成都来一个什么指令,他的办法就不可能再实施了。但是,他眼下还必须继续料理sc的事,不然就会给别人留下更多的把柄,成为别人整治他的罪名。 尹良这些人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不好说破,所以他们大都装聋作哑,闭口不言,议事厅里一片沉闷,气氛特别尴尬。 这份尴尬持续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尤愚溪开口说道:“大帅,卑职觉得,我们还是再联名给内阁上个折子,请求朝廷彻底放弃川路国有的事,请朝廷下旨,把蒲c罗等人放出来,再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出面把保路会解散了,也许sc的事情就会有转机!” 尹良也附和道:“大帅,尤大人说的也是个办法。眼下要想靠川军平乱肯定不现实,而端大帅的兵又迟迟不到,也许放出蒲c罗等人,是我们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赵尔丰听尹良c尤愚溪都是这种想法,就说道:“这确实是个办法,问题是内阁会不会同意,蒲c罗等人按不按我们说的去办呀!” 尹良又说道:“大帅,眼下我们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成不成,我们先不考虑,但可以先试试!” 赵尔丰也觉得就是尹良说的这话了,就点头说道:“那就试试吧!你们把折子写出来,然后就联名发出!” 这天的会议也就至此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 点破内幕献三策 会议散后,赵尔丰仍然在思考如何处理目前的乱局,但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得找人来商量商量!” 他还没喊“来人”,大堂门口却进来了一人,他抬头一看,不由得心里一喜。 来的是个什么人呢? 此人姓吴名璧华,字钟熔,zj人。他是赵尔丰二哥赵尔巽任川督时的首席师爷。 赵尔巽调任东三省总督时,这吴璧华因不适应东北的气候,就没有跟去。但接着护理川督的王人文却不用他,他就离开成都去了京城,但在京也没找到什么好雇主。眼下赵尔丰主川,接着又出了保路会这个乱子,赵尔巽怕他三弟应付不了这个局面,就派专人去找到吴璧华,请他再回成都来帮赵尔丰。 赵尔丰和吴璧华也是老熟人,所以见是他来了,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又是高兴又是埋怨地说道:“钟熔呀,你怎么才来呀?” “三大帅呀,要不是你哥二大帅让我回来,我还真不想回成都呢!”吴璧华一边与他见礼,一边说道。 “就是我哥不找你,你也该回来帮我一把嘛,怎么就说不想回来呢?” “这边是个烂泥坑了,谁想往里边跳呢?” “就是就是。”赵尔丰一边说,一边拉着吴的手,向大堂旁边的书房走去。 两人进了书房,在里边作了一次密谈。 吴璧华首先开口说道:“我说赵三帅呀,你如果就在康边呆着,只管在那里搞你的改土归流,不来趟这个浑水,少好多事啊!” “现在已经在这汪浑水里了,你总得给我出出主意呀!” “赵三帅,你知不知道你眼下的处境?” “我知道,眼下几乎全川都乱了,朝廷革了我川督之职,却让我留下护印,我是身陷困境呀!” “这只是明面上的困境,你真正的困境在背后啊!” “此话怎讲?” “你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赵三帅,你糊涂啊!你现在是掉在别人挖的坑里边了!你这个位置,最初内阁定的是岑春煊,但是,他还没从家里起身,内阁又改了主意,要让端方来川做这个川督,但端方一时间又从武昌脱不了身,内阁就请你来上任了。可是,你到任后,又跟端方c盛宣怀他们不走一条道,所以他们先前参你行事软弱,让内阁逼你对保路会下手,现在又参你行事操切,糜烂了川省,要朝廷把你革职拿问。你该明白端方为什么屯兵叙府,却上肯快速北上增援了吧?” 吴璧华接着就把他在bj了解到的情况给赵尔丰说了。其实,选择赵尔丰接替王人文做川督,是辅国公载泽一手策划的,但赵尔丰上任伊始,就跟王人文的做法一样,这让载泽等人大失所望,但苦于无人替赵,就通过内阁向赵尔丰连连施压。赵尔丰无奈,也就采取了强硬手段,导致了成都流血事件,把sc弄成了烂摊子。 事到此时,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赵尔丰的二哥赵尔巽仍试图为弟弟解套,于是暗中活动,通过徐世昌c荫昌的关系,保举前任两广总督岑春煊出任川督,让弟弟调回川滇边务大臣原任。 岑春煊接到内阁谕令,只好走马上任,到了武昌,在那里发出《告蜀中父老书》,准备和平善后。不想,他却被鄂督瑞瀓留住,帮他处理鄂省的事务。其实,瑞瀓是怕岑春煊到成都上任后,自己的老上司,已经入川的端方得不到川督的位置,会回hb和自己竞争,于是就写信让盛宣怀阻扰岑赴任。岑春煊也不是很想去捡sc这个烂摊子,干脆就向内阁上折子,说自己旧病复发,就在武昌住下养病了。 听吴璧华说完,赵尔丰就说道:“唉!原来如此!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可是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赵三帅,璧华以为,眼下有上c中c下三策可选。上策是上折自请革去所有职分,回京听罪,这既可遂某些人的意,又能最快地退步抽身,远离这汪浑水;中策是继续护印,一边下令严厉镇压保路会匪徒,一边集兵自保,以观时变,万不得已之时,就率兵退入康边,眼下时局动荡,朝廷一时也不能奈大帅何!下策就是放出保路会的首脑,跟他们讲和,集川康之力与朝廷对抗,眼下孙文乱党已经在hb闹起了独立,其他省份的乱党跟着闹,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大帅在川省有这么大的动作,他们必然呼应,肯定是天下大乱,那么,至不济,大帅也能在这天府之国做做刘皇叔!” “钟熔呀!这下策万不能选,尔丰一家,世食君禄,万不敢背叛朝廷!这话千万不可再提!那个上策也不行,不是尔丰恋栈,我是怕一旦到京,就会有人把糜烂川省之责,全推到尔丰身上,让我背这个黑锅,就要交部论罪,怕是要杀我以谢川民呢!所以,我觉得就选那个中策吧!” “赵三帅,既然你选中策,那就抓紧集兵自保,十七镇新军不可靠,在各省跟着孙文乱党闹事的多是新军,你要用自己的兵来自保,并防着那些新军。虽然朱庆澜是二大帅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但难保下边那些官兵不起歹心!” “可是,我的兵调不过来呀,傅华封被堵在邛州以西了。” “就想法调几营巡防兵进成都也行,反正不要依靠新军!” “行!我这就想法调巡防兵拱卫成都!” “赵三帅,你还要小心,成都这边也有人在给你下绊,千万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不是有人吃里扒外吧?” “不是你这里的几个师爷,是在成都的官员,端c盛等人参你的内容,都是这边的人捅过去的!具体是谁,璧华就不清楚了,但绝对不是你自己的人!” “钟熔,谢你了!我会小心的!” 说到这里,吴璧华就起身告辞。 赵尔丰就留道:“钟熔,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早晚也好找你商量!” 吴璧华说道:“不了,我住别处,还可以多弄到些消息,不然我们都要变成聋子和瞎子了。” 赵尔丰又说道:“这样吧,你今天先去找个住处,明天晚上,我把周致祥也找来,我们再议议吧!” “好的!”吴璧华答应着向赵尔丰拱拱手,就出门去了。 眼下,sc弄成了烂摊子,而且sc的糜烂,直接导致了hb的糜烂。因为很多人都认为,端方率鄂军入川,就削弱了朝廷在hb的军力,使hb一带落下空档,给乱党趁虚作乱制造了机会。现在川c鄂相继糜烂,就得有人把罪责扛起,如果追根溯源,问题就出在载泽等人抛出的“铁路国有”,但是眼下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表面,都没去找问题的真正根源,但载泽等人已经意识到了。他们清楚,如果不尽快找到顶罪之人,把朝臣的视线都引向这个人,他们就祸不远矣!所以,不等载泽授意,端方c盛宣怀就迅速网罗了一批人,以处理失策c行事操切,糜烂川省之罪,连章弹劾赵尔丰,请朝廷将赵尔丰革职拿问。 但是赵尔丰自己还蒙在鼓里,还在思考如何平定川乱,还在想平定川乱后回打箭炉去继续他的改土归流,所以在吴璧华给他说了内幕,又给他出了上c中c下三策后,他还是选了吴璧华给他出的中策。 第二天晚上,赵尔丰在督署后院摆了一桌酒席,就等周善培(字致祥)和吴璧华来开席。 席才摆好,周c吴二人就来了。两人一进门,周善培就笑问道:“大帅好心情,专等善培和璧华来赴宴?” 赵尔丰也笑了笑,说道:“事到如今,心情再不好也还要吃饭嘛!今天略备小酌,请你们两位来边吃边聊,听听你们对时局的看法,也想请你们给我出出主意,我下一步该如何区处,你们得给我想想办法。” 吴璧华就笑道:“赵三帅呀,听人说你难得请人一宴,看来可是真的了!今天,要不是想讨我们两人的主意,恐怕我们也没机会吃你的酒宴啊!” 赵尔丰也笑道:“钟熔呀,看来你还是很了解尔丰啊!你们想,在康边虽说是驻藏大臣,是川滇边务大臣,其实每年就那么点奉禄,既要养家,还要拿些出来兴办益民之事。改土归流,不教化百姓不成啊,不然你建了府县,设了流官,虽然把朝廷政令照章施行,但那么百姓什么都不知,你就没法施行,那样一来,改土归流也就白干了。我又干不来那种吃空额喝兵血的事,所以就没钱请人酒宴啊!” 周善培说道:“大帅,你像这样清廉自守,忠心为国,内阁那些人就看不到,还跟你来这一手,真让人心寒啊!这sc的事,本来就是内阁那些人搞坏的,现在却全赖在大帅身上,真是天理何在呀?” 赵尔丰摆摆手,说道:“致祥,不说这些。我都没抱怨了,你也不用替我抱怨了。致祥,钟熔,来,入座,我们还是边吃边聊!” 他又对站在一旁的汤怀仁说道:“思礼,去把朝元和恒生叫来,我们一起边吃边聊。” 汤怀仁应道:“是,大帅!” 不一会儿,廖思乾c高达永就跟着汤怀仁一起过来了。 赵尔丰就说道:“来,你们三个赶快入席,我们好边吃边聊!” 廖思乾就说道:“大帅,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们跟璧华不熟,跟善培还是熟嘛!都不是外人,就随便点!今天,你们,还有钟熔和致祥,今天这酒席上就不要叫我大帅了,不然说起话都不亲热。我比你们年长,你们都叫我季翁好了!” 廖思乾就说道:“属下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廖c高c汤三人就入座了。 桌上的酒菜都是汤怀仁去安排的,也就六荤四素加一盆汤,只有那坛酒是好酒,是一坛陈了十年的剑南春。 汤怀仁打开酒坛,给每人面前的酒杯斟上,然后又拿了六个小酒壶,分别灌满酒,放在每个人的面前。 一下子满屋都弥漫着酒香。 赵尔丰抬起酒杯说道:“来,先干了这一杯,这一杯是给钟熔接风洗尘!” 于是六人伸手碰了一下杯,然后饮了这第一杯。 赵尔丰放下酒杯,说道:“尔丰不会劝菜,这菜,大家就请随便用了!” 他伸筷子夹了一些凉拌三丝放入口中,说道:“这三丝的味道还不错!” 其余五人也动筷子夹菜,一边吃一边给自己斟了酒。 吃了这口菜,赵尔丰又抬起酒杯,说道:“这第二杯,就算是庆贺尔丰从今脱离苦海吧!” 吴璧华等五人就站了起来,将酒杯擎起,说道:“庆贺大帅脱离苦海!” 于是六人碰了一下杯,然后饮了这第二杯。 接着又各自斟酒吃菜。 赵尔丰又抬起酒杯,说道:“这第三杯嘛,就为今天这次小酌干了吧!今天没有打枪放炮,也能不去想打枪放炮的事,所以也该庆贺一下!来,干了!” 听赵尔丰这样说,吴璧华五人都知道,赵大帅心里的苦涩,所以都没说话,默默地抬起酒杯,跟赵尔丰碰了杯,然后默默地干了这第三杯。 作为主人,赵尔丰把酒三巡,尽了礼数,他就说道:“喝闷酒没意思,我们就边吃边聊吧。” 吴璧华抬头看了看赵尔丰,说道:“季翁,我们边吃边聊,但你不要把我们说的当酒话,也不要以为我们有意扫你的兴。” 赵尔丰听吴璧华这样说,就诚恳地说道:“钟熔,各位老弟,尔丰今天安排这个小酌,就是要听你们说说眼下的局势,给我出出主意,指点指点迷津,所以就不存在什么扫不扫兴的事,当然也不会把你们说的当酒话了,你们尽管直言!” 吴璧华抬起酒杯抿了一下,就说道:“季翁,各位兄弟,我就先说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 漫议时局说沟通 赵尔丰也抿了一口酒,然后才说道:“钟熔啊,我们这几个人,天天在一起,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什么新意了,正想听你的呢,你就说说吧!” 吴璧华看了其他人一眼,见其他人都在点头,就说道:“好,我就先说说。眼下鄂省新军反了,成立了军政府,通电宣布独立,这就不是一般的兵变了。这是革命!是改朝换代的前兆!” 吴璧华这么肯定地说,说得赵尔丰和三个师爷心里都一紧,但都没接话。他们一是不便说革命这个话题,二是想听吴璧华的分析,所以没有接话。 周善培现在不是大清朝的官员了,说说也没忌讳,但他与吴璧华在来的路上已经议论过,所以也没接话。 他们都在等着听吴璧华的下文。 吴璧华接着说道:“hb的乱党跟朝廷的战事正紧,朝廷虽然派陆军部大臣荫昌,率两镇北洋人马赶往武昌镇压,还派海军大臣萨镇冰率舰队增援,但璧华认为,朝廷在鄂省难有胜算。” 赵尔丰问道:“钟熔,你的理由呢?” 吴璧华接着说道:“季翁,璧华就说说自己的理由。这些年孙文乱党早已遍布各省,一直寻机造乱,只因实力不够,所以没能成事。这两年,朝廷在宪政的问题上翻云覆雨,将那些主张立宪的人也得罪得差不多了,以前他们是帮朝廷阻止革命,但眼下就会附逆,朝廷把国家已弄到了干柴上泼油的地步。眼下武昌把火点燃了,这火就成了燎原之势。相邻的湘c赣c皖c豫c陕等省,乱党也会趁机起事,通电宣布独立。所以璧华以为,湖广居天下之中,这一片乱了,长江下游必乱,那么沿江各省,整个江南到两广,甚至滇c黔,此后就必非朝廷所有。换句话说,大清朝恐怕是气数已尽,就要改朝换代了。” 吴璧华的这番话让赵尔丰听得十分揪心,他也有这种预感,但自己是大清朝的封疆大吏,这是他不敢想也不愿想的,当然也是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于是他说道:“钟熔,各位老弟,这话在我这里说,在我这里丢,出了这个院门,可千万别乱说,要是让人抓住了把柄,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善培就接过话,说道:“季翁,各位兄弟,其实这话说说也没什么打紧的!就这局势,朝廷也是鞭长莫及了。就善培的看法呀,朝廷能保住东三省不乱,直隶不乱,怕就得谢天谢地了!” 几人听他这么说,都叹了口气。 赵尔丰见大家都叹气,就说道:“我们说边吃边聊,你们看这一说起话来,就没人吃了,来,来,喝酒吃菜,吃点了再接着聊。” 他说着就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些情况,他并不比在座这些人知道得少,只是自己很多时候不愿相信是事实,而眼下大家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更加难过了。他是封疆大吏,他赵家也恰在此时盛极一时,偏偏这个让他家走向鼎盛的王朝就要倒了,他自己又在此时卷入了sc这个烂泥潭,而且是想抽身都抽不了身。 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然后又问道:“这孙文乱党会不会也跟长毛洪秀全一样呢?” 吴璧华说道:“季翁,就我所知,这孙文乱党远非长毛洪秀全可比。洪秀全不过是昌邪教以蛊惑人心,借机造乱来达成其帝王梦,所以他从金田起事,拿下永安就急不可耐地称王封王,一进金陵,就醉生梦死地过帝王生活,他根本没什么大志,所以最终被朝廷剿灭。而这孙文起初上书李中堂鸿章,也只是想佐李中堂排满复汉,大兴实业,振兴华夏,能与列强抗衡,但遭李中堂之拒后,才立志要颠覆帝制。这些年,他流亡国外,网罗党羽,鼓吹欧美共和政体,想在华夏建立共和政体。前几年其实力远不如康c梁的立宪党,而今朝廷在宪政上耍手腕,把立宪人士都赶到乱党一边去了,使乱党所倡之‘平等c博爱c共和’更具煽动性,更能蛊惑人心。所以璧华以为,大清朝廷当年能扑灭长毛洪秀全,但眼下就很难扑灭孙文乱党了。这也是我说朝廷在鄂省难有胜算的原因了。” 廖思乾听了半天,才等到这个插言的机会,就问道:“钟熔兄,你看这川省局势会怎样?” 吴璧华看了看赵尔丰的这个首席师爷,说道:“朝元兄,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况只会更糟糕!” 廖思乾又问道:“为什么呢?” 吴璧华笑了一下,说道:“朝元兄是要考较兄弟吧?” 廖思乾摇摇头,说道:“钟熔兄,兄弟哪里敢考较?我们跟季翁天天都被这一摊烂事纠缠着,真的快成瞎子和聋子了,兄弟真的是讨教啊!” 吴璧华看他是一副诚恳的神气,就说道:“朝元兄,川省最初闹保路会的,也就是蒲c罗这些立宪人物,还有在铁路上投了大本钱的绅董,如果内阁那时就改弦更张,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暴乱了,当然季翁跟你们都不会来趟这汪浑水了。后来保路会把事情越做越急,真是他们想这样啊?不是,是孙文乱党在下面拼命煽动,才弄出了‘四罢’。‘四罢’了他们还在加劲,最后弄出了那个‘川人自保商榷书’,逼季翁对保路会下手,抓捕蒲c罗等人,按理说领头的都被抓捕了,事情就该告个段落了,但是接着就是那么多人来请愿,来冲击督署,就是要逼季翁下令杀人。事件发生了,季翁下令闭城搜捕,结果第二天就是匪徒围城恶战。这是什么人的手笔?蒲c罗诸人不承认是他们搞了商榷书,其实他们也搞不出来。哪是谁?孙文乱党!” 说到这里,吴璧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看大家还在等他的下文,于是接着说道:“所以说,这sc之乱,是孙文乱党所为,而不是什么保路会保路军,他们不过是借这个名头罢了!只是川省相对闭塞,消息难于外传,而且乱党人少,赤膊上阵的又主要是那些黑道袍哥,要不然啊,这把燎原大火就不是一个月后,才在武昌点燃了,而是一个月前就在这成都点燃了,恐怕当时,季翁和你们都得像瑞澂那样逃命了!” 他说着,看了一下赵尔丰,接着说道:“季翁,璧华这样说,你可别多心啊!” 赵尔丰看着吴璧华,笑了笑,说道:“钟熔,我怎么会多心呢?你接着说。” 吴璧华也笑了笑,接着说道:“至于说接下来sc的局势嘛,璧华以为,只能是更糟糕。因为外边的消息会不断地传进来,那些造乱的人会倍受鼓舞,所以这个乱局会更乱,就是端方用最短的时间到成都接任,局面也不会改变。”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见大家都听他说话,既不喝酒也不吃菜,就笑道:“只顾说话,让你们都不吃不喝了,来,来,我们喝一杯!” 于是大家都端起杯子把酒喝了,又各自斟酒,吃菜。 高达永就趁机问道:“钟熔兄,眼下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吴璧华咽了口中的菜,才缓缓说道:“怎么应对?这sc如果不乱,它西有康藏为屏,北连陕甘,南控云贵,东慑荆湘,本是朝廷安定天下的一处根基。如果有季翁在这里掌握局面,荆湘恐怕也乱不起来。但是,眼下,端方控制不了这个局面,季翁,你也控制不了这个局面,再说朝廷眼下还剥夺了你控制局面的权力。所以眼下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放手,立即返回康边,静观时局,待时而动。” 昨天上午接到内阁谕令时,赵尔丰和廖c高c汤就说到过急回康边,现在吴璧华也说这是最好的策略,赵尔丰只好为难地说道:“唉,钟熔啊,我真的不是恋栈,更何况眼下已不是川督了,要是能走,昨天召集尹良他们会议时,我就把这印交给尹良去护了。我眼下只有半个护卫营了,傅华封被挡在大关就是过不来,我是怕出了成都,到时就既回不了成都,也去不了打箭炉啊!” 周善培听他这么说,就说道:“季翁啊,这确实是个难事,但你也不能就这么坐困危城啊!” 赵尔丰说道:“今天会议时,我已经给尹良他们说了,马上调奎焕驻简阳的人马回成都,到时我就把田征癸手下的几营人马编入康边巡防军,让他带着人马跟我去康边!” 吴璧华就问道:“季翁,这田征癸一定会跟你去康边?” 赵尔丰说道:“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他遭了保路会的祸,已经成了保路军的死敌,他跟我去康边肯定比留在成都好,再说他这总兵的位置也是我给他升的,我想,他会跟我走的。” 吴璧华说道:“季翁,我看未必!要是端方给他更多的好处,他就不一定会跟你去康边了,所以这不是万全之策啊。” 听吴璧华这么说,赵尔丰和三个师爷一下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几人都沉默了。 大家沉默着抿酒吃菜,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汤怀仁才问道:“钟熔兄,你怕是想到了什么万全之策吧?你就说给我们大帅吧!” 吴璧华就一字一顿地说了两个字:“搭——桥!” “搭桥?搭什么桥?”赵尔丰疑惑地问道。 吴璧华说道:“我本来以为,劝季翁趁早离开成都这个是非之地,这是个上策,没想到这倒是个下策。上策倒有一个,就是搭桥。这搭桥嘛,就是沟通,只要把这个沟通做好了,后边的事情也就好办了。怕就怕季翁不愿意啊!” 汤怀仁就着急地说道:“你又没说,怎么知道季翁愿不愿意呢?” 吴璧华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前次来见季翁,其实也说过,就是我当时说的下策,没想到这下策眼下倒是个上策。你们听说过草原上起火了怎么逃生吗?” 高达永说道:“起火了,就跑啊!” 吴璧华说道:“跑不是上策啊!你想,那草原上到处都是草,一着火就燃,而且草原上风大,风助火势,你跑得过风吗?” 高达永又问道:“哪怎么逃?” 吴璧华说道:“先放火把自己周围的草烧了!” 汤怀仁马上就明白了,就说道:“钟熔兄,你这着,高!” 其他人也明白了,都在点头,只有高达永还没明白,他又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就说道:“钟熔兄,你是说,与其等城外的人打进成都,通电独立,响应武昌,还不如让季翁先在城里通电宣布独立,这样城外的人也就不会杀进城了。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现在武昌乱了,加入乱党的人里边,官位最高的就是黎元洪,也就是个协统,那些造乱的人,现在是眼巴巴地盼啊,要是有官位更高威望更大的人参加进去,他们就会觉得成功的希望更大,所以我想,现在如果瑞澂还在武昌,他跑去跟黎元洪说:‘我跟你们一起干!’那些人绝对会不计前嫌!要是季翁愿意,城外那些人还会跟季翁过不去?” 高达永一拍脑袋,说道:“对,对,钟熔兄,你说的确实是上策!那怎么做呢?” 此时,赵尔丰已是一脸木然。 其实,赵尔丰心里在明镜似的。他知道,吴璧华给他指的是一条阳关道,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敢,他就能把sc这片天变过来,他就能脱出眼下的困境,他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就能做下一朝的开国功臣。但问题是,孙文乱党能不能成事,吴璧华虽然说得言之凿凿,可他仍然不能确信,他一旦做了,他就不是拿他一人的性命下注,而是拿整个家族的命运来下注,也是拿自己所有的亲信的身家性命来下注,自己赔了这条老命倒不打紧,赔上整个家族,赔上自己所有亲信的身家性命,他觉得实在不上算,他也不忍心。他想,现在,还不是孤注一掷的时候。 所以他木着脸,半点表情也没有地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 璧华初说说无果 吴璧华仍然装作没看见,就继续说道:“怎么做?这得分步来。第一步,就是搭桥。” 廖思乾问道:“跟什么人搭这桥呢?” 吴璧华道:“跟立宪党搭!从狱中放出蒲c罗诸人,跟他们谈条件,让他们出面息兵。” 汤怀仁道:“他们不干呢?” 吴璧华道:“他们会干!我们给他们最高的筹码,让他们在新政府中任职,让他们在川中推行宪政,在川省中止‘铁路国有’!” 高达永又问道:“第二步呢?” “第二步,就请他们跟城外的人谈判,只要他们不为难季翁,并推举季翁做都督,季翁就通电全国,宣布,成立四川军政府。第三步,就是整编军队,把城内城外的巡防军c新军和保路军的人马,整编成几个镇,而尹良的藩库里还有那么多银子,养军也不是问题,这样一来,季翁手也就可以说是兵强马壮了,就可以守定四川,就可以把端方赶出四川,甚至还可以出兵鄂省,帮助那边对抗朝廷。这样一来,改朝换代就是肯定的了,季翁不就是开国功臣?谁还能为难他?” 高达永又问道:“要是谈判不成呢?” 吴璧华说道:“还可以求其次,只要他们答应不为难季翁,愿意借道让季翁回康边,也可以让出cd由他们去搞独立,反正这四川也不是季翁的了。” 说到这里,吴璧华才停下来,抬头看着赵尔丰,那眼神就是在问赵尔丰:“你觉得如何?” 赵尔丰用劲地摇了摇头,说道:“尔丰深蒙国恩,不敢用你这个上策!” 廖思乾也说道:“这是个上策,但仍不是万全之策,如果乱党成不了气候,这一策就把大帅害到底了!” 周善培就说道:“你们肯定是想,如果乱党成不了事,季翁就难逃朝廷之诛,对吧?其实,朝廷之诛就在眼前啊!” 赵尔丰一惊,忙问道:“致祥,此话怎讲?” 周善培就说道:“季翁,你还不明白?” “不明白!” “朝廷革你的川督,又还让你回任川滇边务大臣,但又不让你走,而是留你护印。你想,当初革王人文的职,立即就让尹良护印,这次为什么不让尹良护印?就是要留你在cd等端方一到cd那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啊!” “你不是在危言悚听吧?” “不是!季翁,他们从康边调你到cd出任川督,本来就是不得已,因为端方当时来不了,只好借你的铁腕来安川,结果四川还是乱了。就只好让端方带鄂军入川助剿,现在武昌因防守空虚,让乱党趁机夺了,而且是一省倡乱,数省响应,一追根源,又得追到四川,本来四川之乱得追到内阁的铁路国有,但内阁谁会承担罪责,所以要找替罪羊。这替罪羊是谁?当然是你季翁!” “为什么就是我?” “因为是你下令开枪杀人,是你大举剿杀保路军,四川人都恨你!现在端方要安川,用什么安川?他手里那点军队?不是,他不敢再动武,他得用怀柔。怎么怀柔?那就是杀罪魁以谢川民!当然他们就要你做罪魁,让你顶了所有罪名,用你的人头向川民谢罪!” “致祥,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一定要拿我做替罪羊?” 周善培还没回答,吴璧华已接过话说道:“季翁,不是致祥要这么肯定!这都是实情!你想,你不按他们的想法对保路会用强,他们就向你施压;你跟保路军杀得你死我活,端方却屯兵叙府,不肯出兵北援;而今你已经控制住了cd一带的局势,一道内阁谕令就革了你的职。你知道是谁首先上折子弹劾你,请内阁革你的职的吗?” “是谁?” “端方!” “你怎么知道?” “你想不想见一个人?” “谁?” “邵从恩!” “邵从恩?他在哪里?” “他从北京回川,现在重庆,过四五天就来cd他怎么会有消息给你?” “我跟他一直有联系。我昨天得到他从重庆写给我的信,说了这个情况。”吴璧华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又说道,“你看一下吧。” 赵尔丰读了信,邵从恩在信中说,端方跟他说,赵尔丰处置失误,致使川省失控,而调鄂军西援,又致武昌空虚而使乱党得逞,祸连天下,当革职拿问,最好是拿赵之头向川民谢罪,同时释放蒲c罗诸人,则可平定川省,为此他已上折,等等。最后,邵从恩说,赵虽处置川省失误,但赵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请吴劝赵速返康边避祸。 赵尔丰读完信,恨恨地说道:“我赵某从没得罪过他端方啊,他怎么就对我这么歹毒呢!” 周善培说道:“季翁,你是没得罪过他!但他想做川督,而你却挡了他的道,而眼下他要上任了,如何能取信川民,他得给川民送礼,这礼物就是两样,一样是释放蒲c罗诸人,一样就是你的人头。有了这两样礼物,他就能安川了!” 此时,赵尔丰已信了吴c周二人的话,但心里却十分矛盾,他既不甘心被端方等人这样宰割,又实在不忍背叛朝廷。于是他狠狠地说道:“端方,我倒要看看谁宰了谁!” 吴璧华就笑道:“季翁,如果你用璧华的这个上策,宰了端方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犹疑不决,等端方到了cd等他把川省的巡防营和第十七镇都拢住了,那就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你就只能任他宰割了呀!” “他要把巡防营和第十七镇都拢住,怕不那么容易吧?” “季翁,他现在是署理川督,能封官也能许愿,你能吗?” “唉——”赵尔丰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尔丰很清楚,他现在只是护印,他说的话在四川已经没了分量,现在cd的官员还听他的,不过是因为端方没有到,他们还需要他这个会打仗的人保护他们。奎焕还听他的调遣,是因为他们在川省的战事上绑在了一起,奎焕也怕赵尔丰一退回康边,端方会拿他做替罪羊。现在端方要平定川省,除了拿他赵尔丰的人头向川民谢罪外,还得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就他带来的那点鄂军,显然不行,他肯定要笼络川省的巡防营和第十七镇,封官许愿,端方都做得到,他赵尔丰现在就做不到了。 他想,真要到了那一步,我赵尔丰就难逃端方的毒手了! 他又转念一想,局面还没坏到那一步,我现在就采取吴璧华的这个上策,要是孙文乱党成不了气候,也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这不仅是自己走上了绝路,他的家族也会被逼上绝路。 他在心里说道:“还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走这绝路!” 主意拿定了,于是他说道:“钟熔,这还得从长计议,你这个上策,我还得好好想想!” 吴璧华就答应道:“季翁,这确实是个大事,得好好想想!再说,端方要来cd起码还得十天半月,做不做,都来得及。” 赵尔丰点了点头。 夜已深了,吴c周二人见还没说动赵尔丰,就站起身来向赵告辞。 赵尔丰忙说道:“两位,且慢,我还有话说!” 吴c周二人正要告辞,赵尔丰却说还有话说,二人就又坐了下来。 吴璧华说道:“季翁,有话请讲!” 赵尔丰说道:“钟熔,致祥,你们刚才说的上策,不是不能做,只是尔丰暂时还是不想那么做,尔丰得对得起朝廷!” 吴璧华就说道:“季翁,这事不急,端方没个十天半月还到不了cd我们今天说的你再想想,要早定主意。如果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就思礼来叫一声就行了。” 赵尔丰说道:“我就是要跟你们商量这个事!” 吴璧华又说道:“请讲!” “这后边的事,随时都得跟你们商量,所以我打算,明天搞一个川滇边务大臣参谋处,就你们二人和朝元他们三人为主,下边再补点听差的,钟熔,你就做参谋处的总办,致祥做协办。这样,商量个事既名正言顺,又不用临时四处找人了。你们觉得呢?” 吴c周二人想了一下,就都点了头。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宣布成立这个参谋处,你们就正式到署理事。” 吴c周二人出门去了。 赵尔丰和三个师爷围着桌子又默坐了一阵。赵尔丰问道:“你们怎么看钟熔这个上策?” 廖思乾道:“大帅,现在是走,走不了;留,留不得!钟熔这个上策,我倒觉得是个上策!” 高达永道:“上倒是上策,但也是绝路!要是乱党被朝廷镇压下去了,就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了!” 廖思乾又道:“要是端方来得快,他也会把大帅逼得无路可走啊!” 汤怀仁道:“眼下这局面,端方肯定不敢轻车简从赶来cd他肯定要带上所有人马从叙府过来。他带大队人马行军,他肯定不可能顺顺当当就来了!再说,他从重庆到叙府就还得几天,就是钟熔兄说的,他没得十天半月,是来不了cd的!” 高达永道:“他带大队人马行军,怎么就不能顺顺当当地过来?” 汤怀仁道:“现在已经非常清楚,川省现在已不是保路会闹事了,是乱党造乱,乱党绝对不会让他轻松过路的。” 高达永又道:“思礼,你的意思就是按钟熔兄的上策搞,我们也还来得及?” 汤怀仁道:“搞,肯定来得及!问题是能不能搞!” 赵尔丰就问道:“思礼,你觉得能不能搞呢?” 汤怀仁道:“大帅,思礼觉得,现在还有时间,不能急着搞,再看看湖广的形势。如果朝廷动作快,两镇北洋军能迅速解决鄂省的乱党,我们就另想出路;如果相反,而且湘c赣c皖等省都乱了,我们就迅速搞起来!” 赵尔丰就问道:“思礼,你说另想出路,是什么出路呢?” 汤怀仁道:“大帅,你令奎军门迅速撤回cd等他那支人马一到cd就让田总兵和冯统领跟我们一起去康边,有了他们两人的兵马,我们回康边,应该没问题。” 高达永道:“冯玉光和田征癸会跟我们走吗?” 汤怀仁道:“应该会!” 高达永道:“为啥?” 汤怀仁道:“端方要谋大帅,就是想拿大帅的人头安川,大帅走了,他还会拿别的人头来安川。在四川人看来,谁杀他们杀得狠,谁的人头就得落地!” 高达永道:“那就应该是奎军门了啊!” 汤怀仁道:“奎军门!对,是奎军门!但奎军门是什么人?是蒙古人,在朝内有靠山,内阁下谕申斥大帅,提都没提到过奎军门,端方就是想动他,也未必敢动他!所以他肯定会拿冯玉光和田征癸下手。如果我们跟他们晓以利害,他们会不跟我们走?” 高达永道:“这倒是!” 赵尔丰就问道:“怎么跟冯c田说呢?” 廖思乾道:“大帅,这个事儿,你就不用出面了,交给我们就行了。只是傅华封那么多人马都没能杀过大关,我们能过得去?” 汤怀仁道:“我们不走大关!” 赵尔丰道:“那走哪里?” 汤怀仁道:“大帅,我们走绵州,从武都进康边!现在北路没什么匪徒,走起来肯定要容易些!” 高达永道:“哪现在为什么不走呢?大帅,现在请冯玉光带人马送我们去武都,我们跟武都那两营人马一会合,回康边就只是多花点时间了。” 赵尔丰道:“那cd怎么办?” 高达永道:“大帅,把印交给尹良,让他去找朱庆澜守这cd吧!” 廖思乾摇头道:“不行!我们带冯玉光的巡防营走了,cd恐怕很快就丢了,朝廷一追究,大帅还是脱不了干系!还是等奎焕撤到cd了,让冯玉光和田征癸带几营人马跟我们走川北,从武都回康边,那样会好点。因为cd丢不了,我们也走脱了,就算朝廷要追究,那罪名也可能会小一点!” 赵尔丰也摇头道:“就是朝元说的,现在不能走,现在走,丢了cd我肯定死罪难逃!我看,我们还是以静制动,再看看,局势于我不利,就想办法走,反正不能把命送在端方手里;如果连走都不行,就用钟熔说的上策!” 三个师爷就一齐说道:“大帅英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 军官密谋要图蓉 话说赵尔丰在督署与吴璧华等人计议的时候,另外几个人也在商议左右川省局势的大事。 昨天督署会议结束后,尹昌衡回到陆军小学堂,独自默谋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两个心腹叫来商议。这两个人,一个叫张思远,一个叫毛培信。 尹昌衡先把督署会议的情况给两人说了,然后说道:“现在赵大帅只是留川护印,他在会上的那个处置,就是要给自己争取离蓉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解决川省的局面,而端大帅还在叙府,他那点鄂军也解决不了川省的事,再说,他还远在叙府,对cd来说,是远水难解近渴。你们看,对我们来说,是不是时机来了?” 毛培信说道:“硕权,机会到是机会,只是我们除了学堂这两百多学生兵,就没什么兵力了,而且除了训练用的那点子弹,分到每个人手里,顶天就五发,而赵大帅在武昌兵变后,就加紧了防备,在城里驻了六个营的巡防兵,现在又把第十七镇的人马都调出城了,而且是重兵防守弹药库,我们真动起手来,怕是要不了两下就被他解决了!” 张思远也说道:“硕权,培信说的是啊!要好就是能策动第十七镇兵变,让他们攻进城来,什么事都解决了!” 尹昌衡说道:“当然啰,如果能策动第十七镇兵变,事情就好办了,但问题是眼下武昌兵变后的情形怎么样,我们根本不知道。天下局势不明朗,你要让第十七镇的兵提起脑壳耍,他们那个愿干?再说,第十七就算干起来,拿不下cd我们就还是做了赔本的买卖,不上算啊!” 毛培信道:“现在就算能策动第十七镇兵变,让他们攻城,也未必能攻进来呀!他们只有四个营,而且还不满员呢!” 张思远听尹昌衡和毛培信这么说,就说道:“硕权,凭你和赵大帅兄弟的关系,你去劝赵大帅带兄弟干,可能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尹昌衡笑道:“哈哈哈,思远,你太天真了!赵家兄弟都是大清朝的封疆大吏,朝廷给的恩惠不说,就朝廷对他兄弟的赏识而言,他们也不会反清的,就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他肯定要做朝廷的忠臣,绝对不会做叛逆的!我去劝说他,他不杀我也会把我关进牢里的!” 张思远低头说道:“既如此,我们也就只能再等机会了。” 尹昌衡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机会放过了,就再难有机会了啊!” 毛培信就问道:“硕权,你肯定有什么好办法吧?” 尹昌衡想了想,才说道:“我那位大哥肯定有办法,可惜七月十五之后,我就跟他联系不上了。”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 毛培信想了一会儿,又说道:“硕权,你不是跟宋学杲他们几个标统关系不错嘛,我们找他们来聊聊?” 尹昌衡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张思远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眼下城外无事,他们肯定在城里。” 尹昌衡道:“今天别去找,明天白天,你们想法把他们几个都联络上,让他们晚上来我这里喝酒!” “好!”毛c张二人答道。 “今天我们就散了吧,你们明天除了去联络,把酒菜都要准备好啊!”尹昌衡最后说道。 于是,毛c张二人就起身告辞走了。 虽然第十七镇的人马大部分跟奎焕追剿匪徒去了,但几个标统没去,孙兆鸾在城上指挥防守时受了重伤,周俊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就宋学杲一人是好好的,朱庆澜又把他留下统领那四营守城人马了。眼下战事已停,这几个标统也就呆在cd哪里都没去。 四个营的新军全部出城布防后,宋学杲出城布完防,把防务交代给下边的军官,他就和各营管带都回到了城里。所以,第二天,毛c张二人没费事就跟宋学杲等人联络上了。 天黑后,应邀的几个军官就陆续到了陆军小学堂。 最先到的是宋学杲。他是个三十出头的矮壮汉子,现任第十七镇第六十三标标统。他这一标是第十七镇的主力,辖有三个步兵营,一个辎重营,还有炮兵c工兵各一队(连)。他这一标人马眼下在城东龙泉驿到城南中兴场一线布防。 尹昌衡在自己的住处,正跟张思远c毛培信说话,宋学杲就进来了,三人忙迎上来请宋学杲入席。 尹昌衡说道:“宋兄来了,请这边坐!” 宋学杲笑问道:“硕权老弟,今天是啥子事啊,要请人吃席?” 尹昌衡正要答话,却见孙兆鸾c周骏一起走进来了,就说道:“这几天不打仗了,几位老兄总算清闲了,硕权就想跟你们聚聚,一杯薄酒给老兄们解解乏嘛!” 他边说边请孙c周二人入席。来的这三人和那毛c张二人也是熟人,于是互相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入席坐定。 尹昌衡说道:“来,兄弟们,干了这第一杯!” 宋学杲说道:“硕权老弟,干是可以干,可总得有个干的理由啊!” 尹昌衡笑道:“各位老兄,这个理由简单嘛!就是庆贺老兄们班师啊!” 孙兆鸾说道:“硕权老弟,说挂免战牌还行,说班师就还早哩!” 尹昌衡又一笑,说道:“行,就为挂免战牌干杯!” 于是六个人笑哈哈地干了第一杯,然后一人吃了一口菜。 孙兆鸾看了看众人,对尹昌衡说道:“硕权,你今天怕不是专门叫我们吃酒吧?有啥子活路要兄弟们干,你就说了吧!” 其他几人也说道:“是啊!” 尹昌衡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几个算得上过命的兄弟,昌衡就不转弯抹角了!昨天赵大帅在督署会议,他已经丢了乌纱帽,不过眼下还护印,他不信任你们第十七镇,不让你们入城布防,还把你们在城内的那两个营也调到了城外,却要调奎焕在简阳的巡防营回来布防。我前回跟你们说过,我们要找机会干大事,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趁奎焕的人马还没回来,把事情搞起来,把这cd拿在我们手里!” 他话音刚落,宋学杲就一拍大腿,说道:“要得!要干这么大的事,这酒得喝!来,干了这第二杯!” 于是众人把第二杯酒喝了。 周骏伸筷子夹了一夹菜,正要往嘴里送,却停住了,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干这个事儿倒是要得,但是我们的兵都在城外,没有赵大帅和朱统制的手令,一个兵都进不了城,就我们这几个人,就算硕权能把他这里学生兵全带上,怕也难整!现在赵大帅手里起码有六个巡防营,哪个敢在城里轻举妄动?” 宋学杲说道:“我们去找朱统制,拥他为帅,请他出手令,调我们的兵入城,给赵大帅来个兵谏,让他把大权交给朱统制!” 孙兆鸾说道:“不行,不行!且不说朱统制忠不忠于朝廷,单就他跟赵大帅兄弟的情分,他就不会带我们跟赵大帅干!” 宋学杲就说道:“那就干脆带兵攻城!” 周骏摇了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我们起兵攻城,城外那些保路军也会跟着攻城,他们人比我们多,等拿下cdcd就不是我们的了!” 宋学杲说一样,孙兆鸾c周骏就否定一样,让宋学杲心里老大不高兴,他气哼哼地说道:“我说的都不行,那你们说个行的出来!” 半天没说话的尹昌衡怕他们动了气,忙接过话来,说道:“老兄们啊,都别动气!昌衡今天请你们来,只是先商量一下,拿个主意,想点办法,至于说动手,我们还要看看情形,等待时机。现在,赵大帅不让你们的兵进城,而且端方端大帅就要带兵来cd接任,我们要在这中间制造机会,让赵大帅不敢不交权,又让端大帅接不了印,那时,这川省的大权就怕不是我们的了?” 宋学杲没听明白,于是说道:“硕权老弟,你说明白点嘛,让我都听糊涂了!” 尹昌衡笑着说道:“好吧!我就说具体点。我们就是要给赵大帅c端大帅制造点麻烦,让他们一个急于交印,一个却接不了印,这印就落在空空里了,我们就去把它捡起来。” 周骏问道:“这麻烦咋制造?” 尹昌衡就低声说道:“这么做。一是你们的兵绝对不跟保路军再战,就算他们要再次围攻cd你们都要袖手旁观,绝不阻击;二是保路军不攻城,你们就派人去跟他们联络,鼓动他们攻城;如果还是不成,就对你们手下那些想起事的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在城外搞一两场小小的兵变。只要发生兵变,我想,这赵大帅,他又不是川省总督了,他绝对是丢了大印走人,那样,我们就有机会了!” 孙兆鸾边听边点头,正觉得来劲儿,尹昌衡的话却停了,他忙问道:“硕权老弟,你这招逼走赵大帅是肯定行了,但我们咋挡住端大帅呢?” 尹昌衡说道:“这个更好办!端大帅的兵还在叙府,他本人又还在重庆,他就算马上驱兵北上,也得十天半月,再说他的兵都鄂省的新军,留在武昌的都反了,跟他入川的这些人未必不想反,所以只要找个合适的人去煽动煽动,端大帅怕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说啥子到cd接印啰?” 听他说得在理,几个人就点头说道:“就是,就是!” 宋学杲又兴奋得一拍大腿,说道:“硕权老弟,你思谋得太周到了!来,来,来,为硕权老弟的计谋干了这第三杯!” 喝了这第三杯,众人边吃菜边斟酒边思索,过了好一会儿,周骏突然说道:“让下边的人搞兵变,要是把兵都拉走了,我们还能做啥子,还不如我们哥儿几个自己搞哇!” 尹昌衡摇头道:“我们哥儿几个眼下不能搞!眼下虽然乱了几省,但朝廷已派北洋军南下镇压,革命党能不能成气候,这就还在两可。我们亲自搞,革命党成功了,我们就是功臣,要是革命党失败了呢?我们就成了朝廷的叛逆,不光我们自己要杀头,还要株连九族,就太不上算了!所以眼下我们不能亲自搞!” 孙兆鸾说道:“硕权老弟说得有理!” 宋学杲c周骏也点了点头。于是众人又一起吃喝,没再说话。 吃喝了一阵,孙兆鸾又突然说道:“只是我想啊,要是赵大帅看清了利害,提前把印交给了别人呢?” 尹昌衡问道:“孙兄是说?” 孙兆鸾答道:“比如尹良大人,或者是朱统制。” 尹昌衡道:“尹良大人,想倒是想接,但眼下的川省是个烫圆,他未必敢接;朱统制嘛,他也许会接,不过只要一烫手,他就会把它扔了!如果是那样,我们把它捡起来,那就是水到渠成了!” 宋学杲又问道:“要是另外的人呢?” 尹昌衡道:“另外的人?那不更好,我们正好来个借力打力,浑水摸鱼啊!等他把四川从赵大帅手里弄过来了,兄弟们手里的兵不就正好发挥作用嘛,是不是啊?” 宋c孙c周三人连连点头说道:“对头!对头!” 于是,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一直没说话的张思远又说道:“要是能跟城外那些保路军联手,这个借力打力就更有效果啊!” 毛培信看了张思远一眼,说道:“这也不难!现在秦载赓c龙鸣剑死了,王天杰远在川南,cd外边这些保路军首领本来就是些会党首领,在保路军中也是小角色,没有谁能发号施令,只要许以好处,就不难为我所用!” 尹昌衡听他这么说,也赞成道:“这倒值得一试!我听说,有一支人马,前段时间在龙泉山中活动,在那里把冯统领打得丢盔弃甲,而这几天又在中兴场一带活动,这绝对是保路军中最厉害的了,如果能把这支人马拉过来,那就更好了!” 尹昌衡提到在龙泉山打败冯玉光的那支人马,宋学杲就说道:“真有这么一支人马!” 尹昌衡就问道:“首领叫啥子?” 宋学杲道:“首领叫郝云峰,是当初攻打北门的那个郝天民的儿子。郝云峰从简阳突围出来,冯统领率十营人马一路追杀,结果郝云峰吃掉了冯统领四个营,还把冯统领赶到了中兴场,要不是我带兵增援,他冯统领怕是要全军覆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 云峰挥师出龙泉 听了宋学杲对郝云峰的介绍,尹昌衡就问道:“这人有多大年纪?” 宋学杲说道:“这个不太清楚,听探子说,可能有二十来岁,不会超过三十岁。” 张思远说道:“这么年轻,这么会打仗,肯定是进过哪个讲武堂的吧?” 宋学杲说道:“这个不清楚!当时,我带人马赶到中兴场,他就退回龙泉山了,没领教过他的战法。” 尹昌衡说道:“带一群突围逃命的乌合之众,能把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巡防军打败,一两天时间里能吃掉四个巡防营,这个人,是不是去东洋留过学的乱党哦?” 宋学杲道:“不是,不是,听说就是个袍哥!” 周俊道:“怕是进个哪个讲武堂的吧?” 宋学杲道:“这就不晓得了。” 尹昌衡道:“如果没去东洋留过学,又没进过讲武堂,那就是个军事天才了!如果能拉上他这支人马,我们的事儿就真的大有胜算了!” 毛培信说道:“我们都不认识这个人,咋拉呢?” 尹昌衡说道:“我们都想想,办法总会有的!明天起,我们都去想法煽动保路军来攻城,给赵大帅施施压,让他早点交印走人,我们才有机会。你们说呢?” 几个人一齐说道:“好!” 几个人又吃喝了一阵,直到深夜才散了。 尹昌衡他们说到郝云峰,郝云峰已经率部从龙泉山地出来了。 那日,郝云峰率部与冯玉光的巡防营在中兴场激战,他本来想一鼓作气把冯玉光部吃掉,但战至下午,赵尔丰增援冯玉光的人马到了,郝云峰就撤回了龙泉山地,他一边休整,一边等秦载赓的命令。 四天后,秦载赓的人找来了。 郝云峰问来人道:“兄弟,秦大统领现在在哪里?” “去荣县了。” “他晓不晓得简阳的事情?” “秦大统领初六早上才得到简阳激战的消息,立即就从仁寿起兵增援,但进入简阳县境,就传来了你们已经突围的消息,而且还得到了奎焕率上万追兵杀向仁寿的消息,秦大统领就带兄弟们退回仁寿,准备跟追兵在仁寿决战。” “后来呢?” “追兵进到离仁寿县城三十里的地方就停下了,秦大统领以为追兵要养精蓄锐一口气攻下仁寿,就带兄弟们在仁寿布置阵地,准备决战,可是第二天,追兵没有进攻仁寿,第三天就掉头杀奔威远c荣县了。就这时候,王天杰副统领的人来了,王副统领请秦大统领出兵击敌之后,秦大统领就带一半兄弟杀向荣县了。” “秦大统领有没有命令给我们?” “没有!他叫我来找兄弟们,他说,你们在简阳跟追兵血战,虽然突围出来了,但损失肯定惨重,请你们摆脱追兵后,就撤到仁寿休整,等他和王副统领在威远c荣县杀败追兵后,再一起回师反攻cd好,兄弟,请你回去告诉秦大统领,我们吃掉了追兵小两千人,已经甩掉追兵了,既然是叫我们休整,我们就不去仁寿了,就在龙泉山中休整,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东进简阳,或西入华阳逼向cd可能比都到仁寿还要好一些。” “要是赵屠户儿派兵来攻呢?” “要是吃不住的话,我再带兄弟们撤到仁寿!” “好吧,兄弟!我这就回去报告给秦大统领。” “行!我就在这山里等秦大统领的命令!” 但这以后一直没有秦载赓的人来传令,他又派人去仁寿与秦载赓联络,联络的人回来告诉他,秦载赓去荣县还没返回。得不到秦载赓的指令,他就只好自己作主了。他决定先让人马休整,再伺机攻击cd休整的这些日子,郝云峰一直在练兵。 经过龙泉山和中兴场跟冯玉光的几场激战,他手的兄弟还有不到四千人,他把这些兄弟依旧编成八个营,每个兄弟都用上了快枪,但并不是人人都能用快枪,所以他决心把兄弟们都训练成快枪手,他要让他这支人马成为保路军中最强悍的。 他在龙泉山中选了营地,每天让四个营的兄弟在营地四周设防,另外四个营就在营地中训练。有时,也叫一些兄弟出山,或去简阳境内,或去华阳境内,到村庄里边收集些粮草,既供日常之用,又贮备部分,等再出兵的时候使用。 他这支人马就这样在龙泉山中休整了十多天。 数天前,出去探消息的兄弟给他带回了一悲一喜的两个消息:秦载赓c龙鸣剑身亡;第十七镇宣布不与保路军作战。 得到这两个消息,郝云峰想,父亲死了,秦载赓c龙鸣剑又身亡,王天杰在荣县,胡凤鸣在邛州,五个大统领死了三个,两个又远离cd保路军总部就是名存实亡了,而且活着的两个现在根本不可能来重组总部,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总部的命令了,他只能自己作主了。 他把两位老叔和张秋山等做营统的兄弟请了来,商量下一步的行止。 郝云峰对他们说道:“老叔,各位兄弟,我们在这山里边也呆了近十几天了,受伤的兄弟伤也养好了,我们也该行动了。只是,现在秦大统领和龙参谋长都死了,王天杰副统领远在荣县,胡凤鸣副统领远在邛州,这保路军总部也就名存实亡了,没有谁会给我们命令了,我们咋办?” 曾天德道:“是啊,只是我想,我们不能就这么呆在山中,没有谁给我们命令,云峰,你就作主吧!” 郝云峰道:“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说,第十七镇已经宣布不再跟保路军作战,但不晓得是真是假,要是真的,我们就应该出山,趁这个机会逼近cd准备杀进城去,找姓赵的报仇。所以,我想,先带一营人马直出中兴场,探个虚实真假,你们看如何?” 张秋山道:“四哥,你带一营人马下山,要是是假的,就太危险了!要下山,干脆就全部去,力量大点,也好跟龟儿子些干一场!” 郝云峰道:“全部去,干一场倒不是啥子事,问题是叫龟儿子给缠上了,我们就可能脱不了身,而且还失了根基。要不这样,我和秋山带中营的兄弟直逼中兴场,辎重营守住山里这老营,做好接应,其余五营人马,每三里地留下一营,就地构筑工事,准备接应,如果真的打起来了,我就边打边撤,把敌人引过来,每一阵都把它打痛,它就不敢追进山来了。你们看如何?” 梁国栋道:“好!这样,既探了虚实真假,又不会丢了老营!” 其他人也点头道:“对!” 郝云峰又说道:“第十七镇要是真的不跟我们打了,我们就全部逼近cd所以各营要做好联络,随时准备跟进!” 曾云飞道:“四哥,就我们这点人马,也不可能杀进城去呀!” 郝云峰道:“我们要杀进城去,肯定有困难,但是,只要我们能逼近cd就肯定还有人会逼近cd等到的多了,大家就能联手攻城了!反正,我们不能在这里坐等别人替我们报仇!” “对,我们不能坐等!”众人都说道。 郝云峰就说道:“今天,大家就做准备,明天,我跟秋山带中营最先出山,然后是云飞那一营,接着就是国栋c有福c先贵等营,最后是天德叔,天禄叔就守老营,准备接应。” 就这样,郝云峰作出了逼近cd的决定。 第二天天亮,郝云峰和张秋山首先出了龙泉山,接着,曾云飞等也依次出了龙泉山。 两个时辰后,郝云峰和张秋山的人马就逼近了中兴场。 驻守中兴场的是宋学杲的人马,宋学杲已得到保路军逼近中兴场的消息,他让手下人马依托寨墙布了防,然后让一个胆大的兄弟打了白旗,走出寨墙,朝郝云峰的来路迎了过去。 看看走近了,那人喊道:“对面的兄弟,不要开枪,兄弟奉命来见你们的头领!” 郝云峰就大声答道:“你过来,我们不开枪!” 那人就打着白旗快步走了过来。 郝云峰就问道:“你是做啥的?” “兄弟是第十七镇的。” “你来做啥?” “我要见你们首领!” “我就是,有啥话,你就说!” “我们标统大人叫兄弟传话,驻中兴场的是第十七镇的,第十七镇已经宣布不跟保路军兄弟打仗了,只要保路军的兄弟不进攻,兄弟们绝不向你们开枪,你们想去哪里,第十七镇的兄弟都让路!” “你们没骗我们吧?” “绝对不骗你们!我们都是四川人,是兄弟,我们不想跟你们自相残杀了!我们停战的告示都贴出来几天了,兄弟们都说了,凡是第十七镇的,哪个再向保路军兄弟开枪,他就不是人,兄弟们就把他灭了!” “你们就不怕赵屠户杀你们?” “赵屠户躲在城里,出都不敢出来,他哪里还能杀我们?” “兄弟,你们也想反了?” “这个,不是兄弟能说的,反不反,得听长官的!反正,你们放心,第十七镇的兄弟绝对不会跟你们为敌!” “行,我信你!你回去告诉你们标统,我就是郝云峰,我有几千人马要去cd你就是郝云峰?” “我就是郝云峰!” “就是在龙泉山和中兴场吃掉了四个巡防营的郝云峰?” “有假包换!” “好,我回去就告诉标统大人!” “你告诉他,你们只要不拿枪子朝兄弟们招呼,我就只过过路,要是拿枪子招呼兄弟们,就不要怪郝云峰不讲客气了!” “是,是!” “你回去吧,我等你们标统的回话!” 那人就去了。 郝云峰就对张秋山说道:“看来是真的了,叫个兄弟去传话,让后边的兄弟做好跟进的准备,包括老营!” “好!” 不一会儿,那人又打着白旗过来了。他说道:“郝统领,我们标统大人说了,中兴场任随通过,过路的时候,双方都朝天上开几枪。” “这是为啥?” “一是互示敬意,二是上官查问也好回答。” “行!你回去给你们标统说,郝云峰多谢他的美意!一顿饭后,我的人马就过路!要是同意,就在场口开三枪,我这边也应三枪!” “是!”那人答应着去了。 郝云峰就叫过一个兄弟,说道:“快马传令,各营立即跟进!” 那兄弟翻身上马,传令去了。 张秋山问道:“四哥,不怕有诈?” 郝云峰道:“秋山,叫兄弟们准备好,我带一队兄弟先过,你带两队兄弟留下接应!要是有诈,我们立即杀入中兴场!等云飞他们上来了,吃掉这里的敌人肯定没问题!要是没事,叫兄弟们遵守约定,不得朝那边的人开枪,哪个惹事,我就杀哪个的头!你这一营等辎重营都跟上了,再跟进,给大伙断后!” “是!”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场口传来三声枪响,郝云峰也朝天放了三枪。他就带着他那队人马从中兴场外朝北运动了。 他们通过时,宋学杲的人马朝天放了几枪,郝云峰这边也朝天放了几枪,互相回应,就像发生了激战一样。 一个时辰后,他的人马都顺利通过了中兴场,向cd南门挺进了。 因为势单力薄,到南门后,他也没有主动进攻cd而是在cd南门与东门之间的空隙地带驻扎下来,观望形势,等待其他保路军的到来。 在郝云峰逼近cd的时候,吴庆熙c孙泽沛c侯国治等十几个保路军首领也带着人马,向cd逼了过来,对cd又造成了合围之势。 接下来的几天,保路军除了一些零星的攻击外,也没有大规模攻城。因为保路军现在是群龙无首,各自为政,虽然郝云峰与吴庆熙c孙泽沛c侯国治等首领见面商谈过,但这些人在秦载赓c龙鸣剑死后,都自认为是龙头老大,谁也不服谁,根本就不能形成指挥中心,当然也就不可能有统一的行动。所以各路人马虽迫近城垣,也只是偶尔搞搞偷袭,对城上的守军来点骚扰,却对城内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郝云峰觉得,就这么在坚城之下空耗着总不回事儿,得想法说服各路首领,再组保路军总部,然后统一行动,趁cd城内空虚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把cd打下来。于是他又亲自去拜会各路首领,但都没能谈出结果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 从恩再说始心动 八月二十七,赵尔丰在城外的探子就纷纷回报:cd外围的保路军,已有数万人马穿过第十七镇的防线,向城垣逼近,而第十七镇官兵未作阻击。 奎焕的巡防军已从资州撤向简阳,但从资州出来,沿途遭保路军袭扰,行军缓慢,前锋营尚未进简阳县城。 赵尔丰在城内的巡防军只有六个营,他本想,第十七镇的人马在外围挡住保路军,等奎焕的大队人马入了城,cd的防务也就安全了,却没想到第十七镇会不听节制,纵敌迫城。他只好一边命朱庆澜c冯统领率巡防军守城,一边发电报催端方速到cd接任。然而端方回电说自己要安抚了川东之后,才能挥师北上,请赵尔丰固守cd并调康边巡防营驰援。 这让赵尔丰非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赵尔丰一再发电报催傅华封驰援,傅华封却兵阻大关,寸步难行;发电报催端方,端方干脆只回他四个字:固守待援。赵尔丰急得不行,简直想摆手而去,可那尹良却不肯护印,而赵尔丰也没人保他杀回打箭炉。所以,他就像困兽一样在督署转来转去,无计可施。 九月初二,邵从恩到了cd邵从恩约见了吴璧华c周善培。 三人见了面,吴璧华问道:“明叔老弟,你来cd有什么打算?” 邵从恩道:“都不是外人,从恩就坦白地说吧,来cd就是想见见季翁,劝他顺应天下大势,脱离满清朝廷,宣布独立,成立四川军政府!” 周善培道:“明叔老弟,钟熔兄已经劝过季翁了,但季翁没答应!” 邵从恩道:“两位老兄,季翁不答应,那是形势不逼人嘛,眼下这个形势,他应该考虑走这条路了!” 吴璧华就问道:“什么形势?” 邵从恩就把自己了解的情况给二人说了,最后说道:“眼下这种局面,季翁再不作出决断,他就有性命之忧,而且川中的战乱就不会停止,让四川再死无数的人,他赵季翁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吴璧华就说道:“好,我们商量一下,就去见季翁,一定要想法把他说动!” 三人商议后,就一起去见了赵尔丰。 在督署与赵尔丰一见面,吴璧华就给赵尔丰介绍道:“季翁,这就是邵从恩,字明叔,他今天刚到cd想跟季翁见见,我跟致祥就把他带过来了。” 赵尔丰就直接问道:“明叔老弟,你这么急匆匆地赶来cd你是要游说尔丰的吧?” 邵从恩答道:“赵大帅,从恩是不是说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四川的局面和大帅的安危啊!” 赵尔丰盯着邵从恩,说道:“朝廷已让端方署理川督,四川的局面自然是由端方来收拾,尔丰不过是替他护几天印,他一到cd我就回打箭炉,我还有什么安危好担心的!” 邵从恩笑了笑,说道:“赵大帅,你说得好轻松啊!只怕回打箭炉是大帅的一厢情愿呢!” “明叔老弟,你是说尔丰回不了打箭炉了?” “赵大帅,你怕是不但回不了打箭炉,而且还会在cd头悬城门呢!” “明叔老弟,你的凭据呢?” “赵大帅,你要凭据,从恩有这个凭据!” 邵从恩就把自己在宜昌和重庆几次见端方的情况给赵尔丰说了:“赵大帅,在宜昌时,我去见端大帅,劝他上书朝廷,在四川改剿为抚,不要带鄂省新军入川,但当时他是一心主剿,根本听不进我的劝;当他率兵到重庆时,我又在朝天门码头见了他一面,还是劝他放弃剿杀,但他仍然主剿;可是他兵到叙府后,却没有驱兵北进,而是返回了重庆。当我再去见他时,武昌已经兵变了,他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他说他早就主张改剿为抚,要尽快释放蒲c罗诸人,要严惩在四川肇事的人以平川民之愤,他说已经给内阁发了折子。接下来,赵大帅,你就被免了川督之职,他就成了署理川督。现在,他正在重庆接见官绅,而且出了告示。” 邵从恩说着,就把端方的告示递给了赵尔丰: 蒲罗九人释放,赵田王饶参办,尔等迫切请求,天恩果尔如愿,良民各自归家,匪徒从速解散,倘有持枪抗拒,官兵痛剿莫怨。 赵尔丰看完告示,说道:“端方这告示说‘赵田王饶参办’,朝廷不是已经把我这川督革了吗?他还要把我怎样?” 邵从恩说道:“赵大帅,革你的职,让你回任川滇边务大臣,却为什么不让你走,要让你留下护印,还要你协办剿抚事宜?” “明叔老弟,你觉得呢?” “赵大帅,你还不明白?这是要先把你稳住,让你留在cd等他来cd接了印,就拿你作糜烂川省的替罪羊,拿你作他抚川给川民的见面礼!如果大帅不信,你就安排点精细的人出城,在重庆到cd沿途去探探。从恩想,端方的人已经在这些地方活动了。” 赵尔丰听了,想了想,说道:“明叔老弟,想我赵尔丰和端方也没什么过节,都是想为朝廷出力,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邵从恩说道:“赵大帅,现在四川这种情形,他要想做稳这个川督,要想给朝廷稳住四川,他不拿你的人头给川民泄愤,他还能用什么办法?” 赵尔丰就说道:“明叔老弟,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邵从恩说道:“赵大帅,你不相信从恩说的,你还是先派人出去探探,你要做下一步的打算也来得及,他端方没有十天半月也还来不到cd赵尔丰就说道:“好吧!尔丰先派人出城去探探!明叔老弟,你就跟钟镕c致祥一起留在参谋处,帮尔丰参谋参谋善后的事吧!” 邵从恩点头答应了。 邵从恩请赵尔丰派人出城打探端方的行动,因为他知道端方的人已经从重庆出发来cd正沿途散布对赵不利的消息,为端方到cd拿赵治罪制造舆论。 两天之后,赵尔丰派到城外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来了,赵尔丰得到了关于端方的人在城外活动的各种消息。 赵尔丰就把参谋处的六个人叫拢来,说道:“各位,看来这端方真的是要尔丰项上人头了!” 邵从恩问道:“大帅,得到了些什么消息?” 赵尔丰说道:“端方派刘师培,还有朱山等人在从重庆到cd的沿途各府县,散布消息,一边说朝廷放弃川汉铁路国有,将释放蒲c罗诸人,要把尔丰解京问罪,又说要把尔丰就地正法,替川民伸冤;一边又去拉拢那些保路军匪首,还说他自己不是满人,而是汉人,把他的号‘陶斋’里边的‘陶’说是他的本姓,他要跟那些匪首一起搞。我电告他cd危急,让奎焕回师cd他却命令奎焕在资州驻扎,等他率军到资州后,一同兵进cd唉,这端方,他要拿我的人头为朝廷保川,我赵尔丰也就认了!他要拿我的人头去收买那些匪首,让那些匪首拥他搞,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叛卖朝廷,我赵尔丰就要跟他斗到底!你们都说说,尔丰下一步该如何走?” 见大家都低头沉思,廖思乾就先开口说道:“大帅,思乾觉得,应把这些消息上奏内阁,先让内阁革了端方署理川督的职,这样他就不能来cd也就可以争取一些时间来处理川省的善后。” 吴璧华听廖思乾这么说,就说道:“季翁,璧华觉得,朝元兄的想法可以用,但是端方眼下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拉拢那些匪首,肯定也备有后招,说不定他已经给内阁发过电报,请示过朝廷,用这种伎俩来达到为朝廷稳川的目的,那么上这个折子,可能就不能阻止他入cd甚至还会让他更快地带兵赶来cd那样的话,季翁,你就更难逃脱他的毒手了。” 听了吴璧华的话,赵尔丰沉思了好一阵,才说道:“如果他以川督的名义入cd我就更没办法阻止他了!” 周培善接过话说道:“季翁,要阻止端方入cd就得采取主动!” 赵尔丰问道:“致祥,你说,我怎么做能争取主动?” 周善培肯定地说道:“释放蒲c罗,跟保路会讲和!” 赵尔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释放蒲c罗,跟保路会讲和,就不只是资敌了,而是公然叛卖朝廷啊!尔丰不能这样做啊!” 汤怀仁说道:“大帅,前两天已收到朝廷释放蒲c罗诸人的谕令,从眼下得到的消息看,这谕令显然是内阁给端方的抚川筹码!大帅,现在就拿这谕令去释放蒲c罗等人,我们就占了先机!” 高达永说道:“朝廷谕令是说让端方到cd接任后释放蒲c罗诸人,大帅去释放,内阁会不会责怪大帅越权?” 吴璧华笑道:“恒生兄,你这就有点胶柱鼓瑟了!你想,朝廷已有释放蒲c罗诸人的谕令,早放晚放都是放,为啥要把人情都留给姓端的呢?再说,姓端的一边用这谕令拉蒲c罗,一边又用刘师培等人编姓‘陶’的鬼话去拉拢城外的叛匪,他是什么用心,季翁?” 赵尔丰问道:“钟镕,你觉得他是什么用心?” 吴璧华说道:“季翁,璧华以为,他一方面是想让朝廷认为他要为朝廷稳川,另一方面嘛,就是要趁这天下大乱,他自己做这四川之主。但无论是为朝廷稳川,还是他自己要做四川王,季翁,他都会拿你做筹码,等他一入cd你就怕难逃他的毒手!” 赵尔丰问道:“既是如此,我该怎么办?” 吴璧华说道:“放出蒲c罗诸人,跟保路会讲和,请蒲c罗出面息兵!” 赵尔丰问道:“城外那些保路军匪首会听他们的吗?” 周善培说道:“季翁,现在城外的那些匪首,多数不是秦载赓c龙鸣剑那样的真正的乱党,而蒲c罗诸人也不是乱党,让他们出面息兵,拉拢那些首领,就大有可能;而且通过他们来揭露端方的阴谋,让那些人看清端方的面目,比我们去说要好得多。如果能让cd周围的匪徒散去,我们就可以全力对付端方,端方就不可能进得了cd季翁,就算你要把四川让给姓端的,你也能从容地离开cd回打箭炉,那时,姓端的也奈何不得你了!” 赵尔丰又问道:“蒲c罗等人会相信我是真的释放他们吗?他们会跟我合作吗?” 吴璧华又说道:“这有何难?季翁,当时抓捕他们也不是你的本意,把当时主张抓捕的那些人的奏折拿给他们看,不就真相大白了?再说你也只是把他们关了这一段,又没为难他们。还有当时主张杀掉他们的人也大有人在,把那些密件也给他们看,他们就能明白,是季翁你保全了他们,要不然,他们还能活到今天?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能不与你合作?” 赵尔丰苦笑了一下,说道:“事情弄成今天这个局面,他们这些人是脱不了干系的,捉他们是我,放他们也是我,尔丰真的是心有不甘啊!” 汤怀仁劝道:“大帅,您也不要这么想了!要说把四川弄成今天这个局面,责任并不在大帅,要说责任,责任首先在内阁盛宣怀那些人,其次就是端方等人,他们不硬要搞川汉铁路国有,四川哪里会乱,四川不乱,怕也就不会有现在下江一带的乱局了。大帅,如果蒲c罗诸人出来,能让cd一带息兵,大帅能从容返回打箭炉,就低一回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周善培也说道:“季翁,思礼老弟说得是啊!就低一回头嘛,有什么大不了呢?” 赵尔丰听了他们的话,为朝廷尽忠的心思开始动摇了。他想,我赵尔丰一心为朝廷办事,可以说是尽心竭力了,可是内阁的人就看不到我的忠诚,还想方设法地要我的命!行啊,我现在就把川省这个烂摊子丢出去,我回我的打箭炉!于是他说道:“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赵尔丰答应释放蒲c罗诸人了。 他又说道:“明叔老弟,你是四川人,你跟蒲c罗诸人也熟,那就你明天去宣谕放人吧!思礼,你去安排一下,让蒲c罗他们的家人明天来督署接人!” 邵从恩一直没说话,听赵尔丰同意释放蒲c罗诸人,已经非常高兴,现在赵尔丰还让他明天去宣谕放人,早已心花怒放,就马上答道:“是!大帅,从恩遵命!” 吴璧华又说道:“季翁,璧华觉得,要让他们出面息兵,你还是明天在督署设宴,款待这些人,把那些东西在宴上给他们看,让他们相信你没有害他们之心,我们再从中说合说合,下一步的事才好办!” 赵尔丰点头说道:“行!钟镕,就按你说的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 端方谋激尔丰怒 赵尔丰能这么爽快地答应释放蒲c罗诸人,一方面是因为吴璧华等人的劝说,另一方面则是端方的作法激怒了他。 端方,满洲正白旗人,托忒克氏,字午桥,号陶斋。光绪八年入仕,二十四年任直隶霸昌道,调任农工商局总办,上《劝善歌》得慈禧赏识,赏三品顶戴。后出任陕西按察使c布政使c并护理陕西巡抚。二十六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慈禧带光绪出逃陕西,端方因接驾有功,调任河南布政使,旋升任湖北巡抚。二十八年署理湖广总督,三十年署理两江总督,三十一年,端方被召回北京,接着就升任闽浙总督,未及上任,被派遣出使西方考察宪政。三十二年八月回国,上《请定国是以安大计折》和《欧美政治要义》,力主尽速制定宪法,实行宪政。之后,出任两江总督。宣统元年调直隶总督,因与袁世凯关系密切,摄政王载沣借故将他免职。宣统三年,因改换门庭才得起复,出任铁路督办大臣。 自打七月中旬,端方带着弟弟端锦和一群幕僚,率领第八镇第十六协的两标新军从武昌起身,他就慢慢地走,内阁和赵尔丰不断来电催促,他仍然从水路乘火轮在大江上慢慢行进。到重庆时,他本想就屯兵重庆,先会会重庆的官绅,再谋定下一步的行止,但cd战事吃紧,内阁一再来电催促,就只好在朝天门码头跟重庆的官员见了一面,敕令重庆的官员守好这川东重镇,解散当地的保路会,严防绅民闹事,然后就登船继续西进。七月底终于到了叙府,上岸时,已传来消息,cd的保路军已撤围向南。虽然赵尔丰再三致电,请他北进夹击南撤之匪,但他还是屯兵叙府,留弟弟端锦在叙府统兵,自己却带着亲信幕僚和卫队去了重庆。 他想,如果一开始内阁就让他去接替王人文,而不是让赵尔丰来搅这么一下,也许四川的事情也早就办下来了,可是内阁偏要说粤c湘c鄂善后未完,不能挪动,结果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时候又才让自己带兵入川帮办剿抚。 帮办剿抚,这让他心里十分不爽。 他就打起了这样算盘,等赵尔丰继续与保路军恶战,到赵尔丰实在支持不住了,他再率军北上cd收拾残局,用自己手里这支新军来剿灭残匪,那时他取代赵尔丰出任川督,也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了。 他就从叙府去了重庆,住进了通远门的同业公会。 当赵尔丰在cd犯难的时候,端方在重庆也在加紧活动。 八月二十,他得到消息说鄂省兵变了,接着又听说湘c赣也发生了兵变,他就决定放弃剿杀的计划,而采取怀柔的办法抚川,于是他上折子弹劾赵尔丰行事操切,致使川省糜烂,又致武昌空虚而为乱党所乘,请朝廷将赵尔丰革职拿问。 等到八月二十五,接到内阁谕令,代赵尔丰署理四川总督,他是既喜又忧。 以前被摄政王目为袁党,吃了挂落,好不容易跟载泽c盛宣怀搅在一起,改换了门庭,又为他们搞铁路国有出了大力,才起复做了铁路督办大臣。满以为把铁路国有搞下来,能到内阁做个大臣,或者能实授个封疆大吏,谁想,这铁路国有竟然如此难搞,在粤c湘c鄂有督抚相帮,总算用强制手段把事情办了,可是到了本以为能轻松解决的川汉铁路,却闹出了大乱子。 如今,这算盘是打得如愿了,但川省的残局怎么收拾,却让他有些大伤脑筋。 于是,他在重庆通远门同业公会召集亲信幕僚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端方招呼亲信幕僚坐下后,问道:“各位,现在内阁让我署理川督,你们知道下江已经乱了,我带的这些人马已不可能得到武昌方面的支持,想凭这点兵力剿灭四川之匪,已经不可能了。你们看,我该怎么处置四川的事?” 端方的第一亲信幕僚叫刘师培。这刘师培曾加入过同盟会,后来却投到了端方门下,专门为端方在日本和上海做暗探,刺探同盟会的情报,后来被同盟会发觉,同盟会的一些成员就想杀掉他这个叛徒,于是他就逃到端方那里,做了端方的幕僚。 刘师培说道:“大帅,师培以为,还是按前几天说的,改剿为抚,和息川人之心,所以首先要把赵尔丰抓捕的蒲c罗等人放出来,再在重庆召开官绅商民大会,公布赵尔丰糜烂川省之罪,并告之朝廷严惩赵某之意,这样,先稳定川东,然后回叙府率军直趋cd抓捕赵尔丰,请示朝廷,将赵就地正法,为川民出气,也就有可能平息川省之乱了。” “要是杀赵尔丰仍不能平息川省之乱呢?” “大帅,师培还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大帅,师培以为,眼下这种局面,下江已乱,想平稳地接收四川,肯定做不到,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入cd杀赵尔丰,然后由大帅亲自出面,主导川省独立,响应下江,这样既为川民出了气,又让川省之政掌握在大帅手中。” 端方吃惊地问道:“这不是公然背叛朝廷吗?” 刘师培笑了笑,接着说道:“大帅,你想,就你手中这点兵力,绝不可能平息川省之乱,如果能用这个方法平稳地掌握川省之政权,又有什么不可呢?这只须给内阁一个电报,朝廷肯定会同意你的做法。” “什么电报?真的能让朝廷同意我背叛朝廷?” “大帅,这只是权宜之计。给内阁说明,这只是假独立,先把川省平稳地抓在手中,使朝廷平定下江之乱,却无西顾之忧。等下江之乱平息了,四川立即取消独立,不就还是朝廷的天下吗?” 端方听刘师培这么一说,马上就恍然大悟了,说道:“嗯,这是个办法。” 另一幕僚说道:“这虽是个权宜之计,就算朝廷能答应,可也还是有问题。” 刘师培就问道:“什么问题?” 那人说道:“一旦宣布,我们就不能捕杀乱党,乱党会更得势,如果下江的乱党向四川求援,这四川的乱党就会逼大帅出兵,出兵,是助贼,不出兵,就会暴露是假独立,那时怎么办?” 刘师培道:“这好办!不能明着捕杀乱党,就暗杀,而且把账记在赵尔丰的头上,就说是赵尔丰的亲信为他复仇,人们绝对相信。至于说出兵下江嘛,完全可以推托,就说先要安定川省,然后才能出兵下江。一旦安定了四川,把大局控制住了,再出兵下江,就可以顺势助朝廷一臂之力,剿灭下江乱党了!” 端方想了想,觉得刘师培说的有道理,就点头问道:“那具体怎么做?” 刘师培就说道:“大帅,你先不要给内阁发电报,还是先在重庆召开官绅商民大会,还是用安抚的办法。我们几个呢,就作为大帅的特使前往cd我们沿途散布大帅愿与川省的乱党联手,搞川省独立,让乱党相信。到cd后,我们几个人就去游说cd一带的乱党头目,让他们支持大帅,大帅就可以带着人马顺利去cd了。大帅呢,把重庆的事做完后,就赶快回叙府,带人马赶往cd等到了cd拿住了赵尔丰,再给内阁发电报,事情就成了。” 端方听完,大喜道:“好!就这么办!你们去张罗一下,明天我就分批接见重庆的士绅,申明我改剿为抚的态度,然后就召开官绅商民大会,公布安川之策。你们也抓紧去散布消息!嗯,对了,赵尔丰来电说cd危急,催我速去cd接印,要调还在资州的奎焕率大军回援cd师培,你看,怎么回他的电?” 刘师培说道:“大帅,给他回电说,你安抚川东之后,就前往cd接印,同意他调奎焕率军回援cd再给奎焕下令,令他在资州等待大帅,等大帅到了资州,然后一同进兵cd端方想了想,说道:“这么做好倒是好,要是让保路军占了cd再要夺回来就难了啊!” 刘师培说道:“大帅,保路军还没那个实力!如果保路军有那个实力,等奎焕从资州赶回cdcd也早就丢了!所以要拉拢奎焕,保住他手里的人马,这是我们取川的本钱啊!” 端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商议完,各自就去准备去了。 端方从八月二十六开始,分批接见了重庆的官绅商民,反复申明朝廷尊重民意,放弃把川汉铁路收归国有,并且要释放蒲c罗等人,重惩在四川行凶杀人的赵尔丰。然后又开了官绅商民大会,在重庆及周边府县贴出了告示。 与此同时,刘师培奉端方之命,带着数人也离开了重庆。 刘师培以署理川督端方的特使的身份前往cd沿途接见各府县的官绅,申明朝廷之旨:放弃川汉铁路国有,释放蒲c罗诸人,严惩赵尔丰。 他就这样走走停停,九月初三才到cd外围,却不敢继续往cd走,因为此时cd外围已经又是保路军的天下了。他想去见见保路军的首领,但又怕游说不了这些首领,反而被他们扣住或杀头。所以就在cd城外发愁。 他把自己带的几人叫拢来商议。 他说道:“各位仁兄,我们就这样呆在cd外边也不是个事,你们哪位有什么办法呀?” 其中一人说道:“刘师爷,我们现在实在是不能进城。” 刘师培道:“为什么?” 那人道:“刘师爷,你想,我们这一路都在给官绅申明朝廷之旨,这消息肯定早就传入cd了,我们现在进城,赵尔丰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刘师培道:“但是,我们不进城,我们就没法完成大帅的事啊!” 那人道:“刘师爷,我看啊,我们还是先回资州,等大帅带着叙府那边的人马来了,再一起进cd又一人说道:“这不行,如果不把保路军那些人说下来,就是大帅带兵赶来,也进不了cd更何况赵尔丰还在cd刘师培就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那人说道:“刘师爷,前面不是跟大帅商量过在四川由大帅出面搞独立的事吗?现在我们就从这上边下手,让保路军相信,大帅是跟他们同心的,让他们出力,先把赵尔丰挤出cd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刘师培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就问道:“老兄,具体怎么搞呢?” “刘师爷,大帅是满人,肯定不能取信那些保路军,我们可以从大帅的号上做文章!” “怎么做这文章?” “大帅号陶斋,我们就从这个‘陶’字上做文章,说大帅是汉人,本姓陶,祖上在关东,为了仕进,就改姓托忒克氏,入了满洲正白旗,现在大帅要恢复本姓,重做汉人,要在四川带领汉人排满反清,光复汉人江山。现在那些乱党正巴不得有像大帅这样的朝廷大员带头倡乱,他们听说大帅要跟他们一起干,他们肯定不会再挡大帅的道,大帅不就能进cd了?再说,保路军的大首领秦载赓c龙鸣剑也死了,现在这些首领多数是会党头目,只要许诺一些好处给他们,还怕他们不就范?” 先前说话那人也说道:“这些人肯定恨赵尔丰,我们就说大帅带兵入cd就是要杀赵尔丰替四川人报仇,他们还能阻止大帅进城?” 另外几人也同声附和道:“对!就是这个办法好!” 刘师培就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下边就分头去见那些首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分头去见那些保路军首领,那些保路军首领都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扣留他们。 刘师培等人在cd外围活动的时候,赵尔丰的人也在城外打探消息,这些人侦悉了他们的作为,就进城报告给了赵尔丰。 这些报告,完全证实了邵从恩的话,从而激起了赵尔丰对端方的满腔愤怒。 赵尔丰决心跟端方斗到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 督署宴囚恩怨消 端方的作为和刘师培等人的活动把赵尔丰激怒了,于是赵尔丰听从吴璧华等人的建议,决定释放蒲c罗等,但释放蒲c罗等人的事却又经历了一番周折。 赵尔丰本来已经同意释放蒲c罗等保路会首领,他让汤怀仁通知这些人的家人,下一日来督署接人。 这个消息传到各家,他们于是立即知会亲友,准备热热闹闹地去接人,要庆贺被关了近两个月的蒲c罗等人脱了牢狱之灾。于是各家的亲友买了大量的鞭炮,赶到总督府的西辕门,预备在蒲c罗诸人出来时,大肆庆祝。 这令赵尔丰大为反感和狐疑,临时改了主意,决定暂不放人。 他对吴璧华等说道:“他们要干什么?我赵尔丰真的抓错人了?这人我是可放也可不放!” 吴璧华忙劝道:“季翁,你别动气!这些人的亲友想这么做,其实就是想给他们去去晦气,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赵尔丰还是生气地说道:“他们这样做,不就是要告诉cd人,我赵尔丰抓人抓错了嘛!他们要这样做,我就不放人了,就让他们等端方来放吧!” 邵从恩也忙劝道:“大帅,端方就要来了,你又何必把这天大的人情留给他呢?与其让别人做人情,还不如自己做啊!” 赵尔丰说道:“钟镕,明叔,你们两位老弟说的都在理,但我也不能接受他们的这种做法!” 周善培说道:“季翁,这事我去办,你也不要生气了!” 吴璧华又说道:“季翁,就让致祥去办吧!今天反正来不及放了,那就明天再放。璧华想啊,季翁,你放他们出来,就是要让他们跟你合作,平息四川的事,干脆今晚设宴招待他们,跟他们交交心,明天早上就放他们,你看怎样?” 赵尔丰想了想,才说道:“行!致祥,你去跟他们的家人说,要那么轰轰烈烈地来接人,我就不放人了!要不要设宴招待,就等致祥回来再说!” 周善培就说道:“季翁,善培现在就去办这事!” “好!你去吧,致祥!” 周善培赶紧出去约见了蒲c罗诸人的亲友。 他对这些人说道:“各位,我们好不容易才说通了赵大帅,让大帅同意放人。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所以眼下是最麻烦的时候。你们像这样大张旗鼓c轰轰烈烈地来接人,是给关在里边的人添麻烦啊!你们不这样,他们现在就出来了啊!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各家来几个人,悄悄地把人接回去,千万不要放什么鞭炮啊,不然,我们就再也没法了哟!” 众人忙说道:“多谢各位老爷相帮!周老爷,我们听您的!” 于是众人散去了。 周善培也就去把情况告诉了赵尔丰。 赵尔丰就对汤怀仁说道:“思礼,你去安排一下晚上的宴席吧!” 吴c周c邵三人见释放蒲c罗诸人的事终于定下来了,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赵尔丰又同吴c周等人商议了与蒲c罗诸人和解的办法。 入夜后,督署的议事厅里灯火辉煌。 厅里摆了两桌宴席。 不一会儿,一直羁押在督署后院的蒲c罗等十一人在吴璧华c周善培c邵从恩的陪同下,来到了议事厅。 赵尔丰忙迎上去,一躬到底,然后直起身,拱手说道:“尔丰给各位仁兄赔礼了!并聊备薄宴给各位压惊!各位仁兄,请入席!请入席!” 邓孝可见赵尔丰这样,就脱口说道:“赵总督,赵大人,你是送我们上路了吧!” 赵尔丰打了个哈哈,才说道:“孝可老弟,说笑了,说笑了!今天设宴,就是想先给各位仁兄压压惊,然后跟各位说说话,明天一早就送各位回家,与家人团聚!朝廷释放各位仁兄的谕令,各位已见过了,请相信,这都是真的!” 邓孝可又冷笑了一声,才说道:“赵总督,赵大人,你抓我们的第二天,你不是也给我们看了朝廷释放我们的谕令吗?结果你还是把我们关了这么久,这个所谓朝廷谕令,真的相信不得呀!” 张澜也大声说道:“是啊!赵总督,赵大人,你要送我们上路,又何必这么假惺惺的呢?” 看这情形,双方要弄僵,吴c周c邵都忙着来打圆场。 吴璧华说道:“各位仁兄,不要误会,不要误会!这朝廷谕令是真的,季翁要放各位回家也是真的,今天设宴想跟各位交交心更是真的!各位仁兄,就请入席吧!” 罗纶却说道:“前次赵大帅说放我们,是cd在打枪放炮,想让我们出去平息枪炮声;现在cd好久就没有枪炮声了,还放我们出去干什么呢?所以这宴席,难免不是上路饭啊!” 周善培忙劝说道:“各位,各位,听善培说两句,听善培说两句!” 罗纶笑笑,说道:“周提法使,周大老爷请讲!” 罗纶用周善培先前的官职调侃,周善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善培现在只是季翁的一个幕僚了,不是什么提法使了!” 罗纶又抑揄道:“周大老爷不做官,居然做了篾片相公了?” 周善培又笑了笑,说道:“不说笑了,不说笑了!我给各位说说外边的情况吧!” 罗纶就说道:“行啊!你就说说吧,让我们上路前也晓得点外边的情况,在路上也有点摆的!” 周善培就说道:“各位在督署呆了这段日子,外边的情况也就不晓得了。你们只晓得季翁把你们关起来之后,四川就大乱了,就打枪打炮了,其实现在已经天下大乱了,八月十九,武昌兵变,成立了鄂省军政府,通电全国宣布独立,到今天已有近十个省发生了兵变,通电宣布了独立,朝廷已经要控制不了局面了。” 邓孝可道:“呵呵,是这样啊!所以今天要送我们这些人上路啰!” 周善培摇了摇手,说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现在,端方带入川省的鄂军就要杀向cd了。” 邓孝可又插言道:“端方的大军杀到cd来,总不是来杀赵大总督,然后放我们这些人出来的吧?” 周善培道:“不是,不是!季翁现在已经不是川省的总督了,朝廷让他回任边务大臣,他本来想马上就回打箭炉的,只是眼下cd四周的局面有如火药桶,如果等端方的兵过来了,各位,你们的桑梓之地,就要兵火连绵,打个稀巴烂了。季翁不忍心啊,他要在离开cd之前,把四川的乱局结了。怎么结?请内阁放弃川路国有,请朝廷同意释放各位,请你们出来登城一呼,请保路会的会众息事归业,还四川一个安定!” 蒲殿俊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插言道:“话虽这么说,但口说无凭啊!赵大帅,你拿什么让我们相信呢?” 赵尔丰这才非常诚恳地说道:“各位仁兄,尔丰初到cd时,各位也知道,尔丰并不主张铁路国有,也不想与你们保路会为敌,而且一直在跟内阁争,让他们放弃川路国有,但是内阁不同意,而且端方c瑞澂c盛宣怀c玉昆,还有其他人,他们用尽一切办法,通过内阁向尔丰施压,逼尔丰下手镇压保路会,尔丰无奈,只好把你们抓起来。本来想,抓了你们,保路会就群龙无首,就会自行解散了。那么,也就可以避免流血了。唉,谁想到,抓你们的当天,就出事了,几万人来围攻督署,尔丰对他们一直在善言相劝,却不想有人竟越权下令,开枪杀人,就弄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听赵尔丰如此说,罗纶又追问道:“赵大帅,话虽这样说,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其他人也一起说道:“用什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赵尔丰笑了笑,说道:“这有何难?” 他回头对廖思乾说道:“朝元,你去把那些东西拿来!” 廖思乾答应一声,就去了签押房。 不一会儿,廖思乾就抱了一堆东西出来,摊在议事厅的大案桌上。 赵尔丰说道:“各位仁兄,请看吧!” 蒲c罗等人走过去,伸手拿起一看,全是赵尔丰上任后收到的内阁谕令,再就是端方c瑞澂c盛宣怀c玉昆等人的来往函电。蒲c罗等人看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互相交换着疑惑的眼光。 赵尔丰见他们这副模样,就说道:“非尔丰不情,实端c瑞c盛等迫尔丰如此啊,还望诸君见谅!当然,你们也可以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但是,有一点一定是真的,那就是尔丰明天一定释放各位!” 邓孝可又问道:“赵总督大人,既然是真的,为啥不今天就放呢?” 周善培替赵尔丰答道:“各位仁兄,季翁已经派人告知了你们的家人,让他们明天来督署接人,今天晚上设宴,一是要给各位压惊,二是要跟各位商议商议安定四川的大计。” 赵尔丰也说道:“各位仁兄,眼下川省的局势,致祥老弟先前也说了,尔丰也就不多说了。各位请入席,我们边吃边说,商议商议善后之事,商议完了,各位就在督署再歇息一夜,明天就各自回家!” 蒲c罗等人看赵尔丰确实说得诚恳,就分别入了席。 赵尔丰首先端起酒杯,一躬到地,说道:“这第一杯,尔丰给各位仁兄赔罪了!尔丰先干为敬!” 他说完把酒一饮而尽。 蒲殿俊也就代表诸人说道:“赵大帅,不必如此,都因形势所迫,弟等不怪!” 于是众人一起饮了第一杯。 赵尔丰又亲自给身边的蒲c罗两人夹菜,吴璧华等也给身边的人夹菜。 在厅里伺候的两个亲兵已给每一个人满上了第二杯酒。 赵尔丰又端起第二杯酒,双手一拱,说道:“这第二杯嘛,就给各位压惊了!” 说着,他又干了第二杯。 于是众人又干了第二杯。 等亲兵满上第三杯,赵尔丰又端起酒杯,诚恳地说道:“各位仁兄,尔丰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请各位仁兄跟尔丰一起,合力安定川省,只要能把川省安定下来,尔丰就立即返回打箭炉,继续做康边的改土归流,再不干预川省事务。如果各位能允尔丰之请,就请满饮此杯!” 他说完,就又先干了这第三杯。 蒲殿俊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各位,既然赵大帅这样说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干了这第三杯吧!” 蒲殿俊说着就干了第三杯。其他人看他干了,也就一起干了第三杯。 三杯酒下去,主宾都坦然了。 蒲殿俊就问道:“赵大帅,眼下这种局面,你打算如何处置呢?” 赵尔丰说道:“各位仁兄,眼下全川到处都是保路军,虽然朝廷下诏告谕川民,放弃川汉铁路国有,川路仍由川民商办,但各地保路军都不肯解散,而端方已从重庆动身,率军北来cd如果各地保路军不解散,双方难免不发生冲突,那样一来,各位仁兄,你们的桑梓之地,就会被打得更烂!尔丰眼下已不是川督,但川省的糜烂是从尔丰抓捕各位时开始的,所以尔丰希望各位仁兄能原谅尔丰,并协助尔丰安抚川民,设法解散保路军,避免川中再战,还四川一个安定局面,不知各位仁兄意下如何?” 蒲c罗等人听完赵尔丰的话,互相小声议论了一下,就由蒲殿俊说道:“赵大帅,我等组织保路会,表面看是为川人争路权,实际是为朝廷捍卫国家的主权,并不是要跟朝廷作对,更没想过要组织保路军来对抗朝廷,不想整个局面会弄成眼下这个样子。现在朝廷既然仍把川汉铁路交由川人商办,保路会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我等自然应该出面解散保路会,请川中父老息事归农,只是我们出去后怎么做呢?” 听蒲殿俊这样说,吴璧华c周善培c邵从恩都松了一口气。 吴璧华就说道:“各位,季翁今夜设宴,就是要跟大家商量,我们就边吃边商议吧!” 赵尔丰也说道:“对,边吃边议,边吃边议!” 于是众人边吃边议。 邵从恩说道:“季翁,我想啊,现在就派人去知会各报馆,让他们复业,明天先刊发朝廷旨意,公布开释他们各位,并恢复他们职务c名誉的消息,让保路会的人知道他们的愿望实现了,你看如何?” 赵尔丰听了,说道:“明叔老弟,好,你这个办法好!这样能安抚人心,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 密室再言摸鱼计 听赵尔丰连连称赞邵从恩的办法好,蒲殿俊就插言道:“这还不够好!” 赵尔丰:“伯英兄,怎讲?” 蒲殿俊说道:“只刊殿俊等获释,这还不足安抚人心,殿俊以为,如果同时刊发我等代表保路总会作的声明,呼吁保路会停止目前的活动,这样才有利于安抚人心,平定目前的乱局。”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赵尔丰和吴璧华等也觉得是好办法。 赵尔丰就说道:“这样更好,只怕时间来不及啊!” 蒲殿俊说道:“我等现在就拟写声明,然后就送去各报馆,他们连夜赶印出来,应该没问题。” 赵尔丰连忙站起身向蒲c罗等人拱手说道:“那就有劳各位仁兄了!” 蒲c罗等人也连忙起身说道:“赵大帅言重了,护爱桑梓也是弟等的分内之事!我们现在就来拟写这声明罢!” 蒲c罗等人商议了一会儿,就由张澜提笔写道: 四川保路总会之声明 全川保路会诸同志,殿俊等今已获释,先谨谢诸同志之努力!今约既废,路既保,保路同志会之事已完,则斯会可以终止也。为全川之计,祸毒不可以再延,大局不可以再坏,今宜息事归农,还全川以太平! 张澜写完,蒲殿俊双手揭起,递到赵尔丰面前,说道:“赵大帅,请过目!” 赵尔丰看了,点头说道:“很好!很好!”他就对汤怀仁说道,“思礼,你现在就去安排,让各报馆连夜赶印,明天见报,这期报纸的费用就由督署出了,报纸印出之后,立即想法在城内城外散发,一定要让最多的人读到这份报纸!” 汤怀仁应了一声,拿了声明,转身就要出去。 张澜却叫道:“且慢!” 众人都不知有什么变故,都抬眼瞪着张澜。 张澜看众人都瞪着他,就说道:“赵大帅,这得签上伯英兄和我们这些人的名字!” 众人才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得签名,得签名!签了名,别人才会相信这是真的!” 汤怀仁道:“报社能把各位签名的手书印上吗?” 吴璧华就说道:“思礼兄,你去报社,叫他们把这原件用照相机照下来,把照片也登出去!” 于是蒲殿俊等人依次签了名,汤怀仁就拿着这份声明走了。 赵尔丰又对高达永说道:“恒生,你去知会奎军门和朱统制,明早送报出城的人一到,就开城门放他们出城。” 高达永也答应一声,就起身去了。 汤c高二人走后,赵尔丰和蒲c罗等人又商议了很久,商定了下一步善后的事情。 九月初七一早,刊发朝廷谕令c蒲殿俊等人获释c四川保路总会“息事归农”声明等消息的报纸,就在cd城内城外散发了。 赵尔丰的告示也在城内城外张贴了。他的告示除了发布上述消息外,还承诺减税免厘,并呼吁解散同志会,把全省的精力集中到乱后重建和经济发展上。 蒲c罗等人也在亲友的簇拥下离开了督署。 但是,此时四川的局势,已绝非蒲c罗等人的声明和赵尔丰的告示可以调控的了。 受川外各省起义宣布独立的影响,川中势力都活跃起来了,他们都在谋划独立的事情了。赵尔丰已不是川督,他的告示已经没什么威信了,所以人们没把他的告示当回事;全川各地的保路军与当初的保路会也没什么关系了,蒲c罗诸人代表保路总会发表的声明也成了废话;端方虽然是署理川督,但是他的命令c告示除在还存在的府c州c县的官员中产生点影响外,对全川的局势几乎产生不了作用。 蒲c罗诸人获释的第三天夜里,在大汉公的那间密室里,那两个蒙面人又会面了。 高瘦那人一进密室就说道:“大哥,七月十五之后,小弟就再不见大哥召唤,小弟就知道大哥是谁了,其实大哥也知道小弟是谁,我们就真面目相见吧!” 他说着就动手摘自己的面具。 矮胖那人哈哈一笑,说道:“老弟,你这么爽快,大哥就跟你真面相见吧!” 于是两人都摘掉了面罩。 高瘦那人轻声说道:“恭喜了,罗大哥,你终于出来了!” 矮胖那人也轻声道:“尹老弟,哥子总算又能跟你见面了啊!” 这罗大哥是谁?他就是保路会的副会长罗纶。他家本在西充,罗氏家族是当地的大姓,也是川省最早组织哥老会的家族之一,罗氏家族的堂口就是大汉公,大龙头之位不是父子相传,而是由大汉公的长老们推选家族中的优秀子弟继任。为了发展大汉公的势力,罗纶的祖父做大龙头时,把总舵迁到了cd在cd他家一边经商致富,一边也让子弟读书仕进,于是又成了有名的cd罗家。也就是从罗纶的父亲一辈起,大汉公的大龙头不再以真面孔召见堂下会众,以致大汉公的会众知道有大龙头,却不知道大龙头是谁,而江湖上也没人知道大汉公的龙头老大是什么人,也就让大汉公成了川省最神秘的袍哥大堂口了。所以,人们知道罗纶是cd罗家在官场上的头面人物,却不知道他还是大汉公的大龙头。 这个尹老弟又是谁呢?他就是尹昌衡。他怎么跟这个蒙面的会党龙头老大搅在一起了呢?原因很简单,机会很偶然。他留学日本时,接触了不少反清志士,这让坚定了反清之志,但他认为那些人往往都是空谈革命,还不如回国打入新军,抓枪杆子,所以他拒绝了同盟会的入会邀请。回国后,先进了广西的陆军小学堂做教官,结果因为思想激进被除名,就回了川,又进了川省陆军小学堂,他一边联络学员中的有志反清者,一边与第十七镇的各级军官结交,来培植自己的势力。后来,他发现川省的哥老会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就又想与这些会党结交,却苦于无缘。 就一年前的一个夜晚,在cd西门外的一片林子里,他却和这个蒙面人相遇了。双方一阵拳脚比划后,顿生惺惺相惜之感,而一番言谈之后,更有相见恨晚之慨,于是结成了兄弟。 分手之时,蒙面人给了尹老弟一个面罩,他说道:“老弟,大哥与你还不能真面相见,这黑夜之中,大哥也没看清你的面目,以后我们就以假面相见吧!如能成就你我兄弟的大事,我们定能以真面目相见的!” 后来每次见面,他们都蒙面相见,而每次相见之后,尹昌衡就有一种揭下大哥的面罩的渴望,但一直都没有机会。直到七月十五,赵尔丰抓捕了蒲c罗诸人,再见不到大哥相召的暗号,自己留下的暗号也不见大哥取走,他才隐约觉得大哥是谁,而今天,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让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两人都激动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罗纶和尹昌衡握了好一阵手,才分开各自坐下。 罗纶就问道:“老弟,你准备得咋样了?” 听大哥这么问,他立即脱口答道:“大哥,小弟准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是这水还不够浑啊!” “是啊!这水是不够浑!老弟,你有什么法子把搅得更浑呢?” “大哥,我是这么搞的。”尹昌衡就把自己跟宋学杲等人商量的情况告诉了罗纶,末了,说道,“但要浑水摸鱼,还得靠大哥这双手啊!” “咋说?” “大哥,要逼赵大帅在端方到cd之前交权,只有让他走投无路。这就得有人攻城,还得有人挡住奎焕的巡防军回cd让十七镇的兄弟们干也行,但现在还不是让他们拿身家性命来赌的时候,所以,只能让城外的保路军来把水搅浑。然而,这恰好是小弟的短处,我没法说动那些大大小小的首领啊,所以就只能是大哥你来整了!” “老弟,你这主意不错!大哥明天就以大汉公的名义,发英雄帖,会盟城外这些舵把子大龙头!请他们把这攻城的事儿,轰轰烈烈地搞起来!” “好啊!大哥,我让老宋他们想法给你弄些枪支弹药,你再拿给城外那些人,让他们把这城攻得有声有色!” “老弟,要是奎焕拼命回援,哪个能挡住他呢” “大哥,你如果能把一个人拉住,让他去挡奎焕,就肯定没问题!” “哪个?” “郝云峰!” “谁?郝云峰?大哥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对,郝云峰!他,大哥肯定不晓得,但他父亲,大哥可能是知道的,就是绵州信义公的大龙头郝天民。” “郝天民我晓得,不是在简阳死了吗?这郝云峰是他的儿子?” “郝云峰是他儿子。郝天民战死简阳,他的余部就是他这个儿子带出来的。” “既是郝天民的残部,还挡得住奎焕的大军?” “只要接济郝云峰弹药,奎焕要回cd不赔尽血本,怕是不行呢!” “郝云峰有这么厉害?” “对!”尹昌衡就把他了解到的情况都给罗纶说了,然后说道,“大哥,你要能跟他联手,我们就能把这汪水完全搅浑了!” “郝云峰有多少人手?” “据说有三四千。” “三四千,这人手少了点!” “是少了点,但他这路人马是城外保路军里边最强的了,全都用的是快枪!” “好!既然有这样的人物,大哥就去会会他,想尽办法也要让他跟我们联手!大哥用‘大汉公’的名义会盟川中英雄,再拉拢几路人马,应该不成问题!兄弟,我们一定要把cd这汪水搅浑!” “对!一定把这汪水搅浑!” 说到这里,两人又兴奋地把手握到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尹昌衡又问道:“大哥,只是赵大帅封了城,你怎么出得去?” “明早我去见赵尔丰,请他允许我出城劝说保路军撤围,他眼下处境艰难,你就是给他根稻草,他也觉得能救命,我愿意冒险出城为他退敌,他肯定不会阻拦。老弟,你看咋样?” “行倒是行,只是接下来保路军不但不退,反而加紧攻城,赵大帅会不会怀疑,是大哥策动的?如果他起了疑,就会加害大哥的家小啊!” “这个不难!本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出城把事办完了,就回来给赵尔丰说没能劝退敌人。再不行,我就让保路军把我抓起来,押到阵前来攻城!” “好!大哥心思周密,连苦肉计都想到了,小弟也就放心了!” “老弟,城外大干起来后,你说,这赵大帅会如何应对?” “小弟以为,赵大帅可能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交权保命!” “咋说?” “大哥,你想,眼下新军拒战,如果郝云峰又挡住了奎焕的回援,cd就成了内无守军,外无援兵的孤城,这城还咋守?再说,赵大帅现在又不是川督了,cd守得住守不住,都与他关系不大了。小弟想,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快离开cd但他要离开cd也实在太难了,所以交权保命是他最可能的选择。” “兄弟,他会把权交给谁呢?” 尹昌衡想了想,说道:“最大的可能有两种,一是交给朱统制,因为第十七镇虽然拒战,但没有哗变,说明朱子桥还能节制,把权交给朱子桥,朱子桥用第十七镇的兵力能控制局面,而且凭赵大帅兄弟跟朱子桥的关系,朱子桥肯定不会害他。二是把政权交给你们谘议局c保路会,把军权交给朱子桥,这样做的好处是,朱子桥能给他安全,而你们掌权后,出面平息战乱c遣散保路军就比较容易。比较而言,赵大帅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们要造出逼他交权的局面。” “如果是这样,对你我兄弟也没啥子好处啊!” “大哥,到那时,鱼不在赵大帅手上了,我们要把鱼摸到手也就不难了啊!” 罗纶想了想,说道:“对,老弟,是这个理!我们接下来就造这个局!明天晚上,你还到这里来等我!” “好的,大哥!” 两人就这么商量定了。 于是两人站起身来,互相拱了拱手,然后吹灭了灯,消失在黑夜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 城外会盟把计销 九月十一早晨,罗纶到督署请见赵尔丰。 两人见面后,罗纶直截了当地说道:“赵大帅,眼下cd又是大战迫在眉睫,而我等所发‘息事归农’的声明,已经三天了,也没见什么效果,罗纶不才,愿请命出城,劝说保路军诸首领,申明大帅之旨,陈说利害,看能不能使其退兵,以使cd转危为安。请大帅定夺!” 赵尔丰说道:“难得先生深明大义,不计前嫌,主动为国请缨,替尔丰分忧,尔丰这里谢过先生!” 他说着就一躬到地。罗纶连忙避开,逊谢道:“罗纶不敢受大人之礼!纶等蒙朝廷不杀之恩,且得铁路仍归商办之旨,自当为朝廷效力!再说,若非总督大人庇佑,纶等早为齑粉也,亦自当为大帅分忧!” 赵尔丰立起身子,问道:“先生只身入虎穴,就不怕为虎所伤?” 罗纶答道:“不瞒大帅,我罗氏一族久居川中,至纶已历十余代,为西充大族,先人与袍哥会首亦有往来,谅不致遭其毒手。” 赵尔丰又问道:“先生将何以说之?” 罗纶说道:“大帅,川省袍哥结党,缘起互助获利,并非反叛朝廷之乱党,而今起兵造乱,实为乱党蛊惑,今乱党头目龙鸣剑c秦载赓已毙命,其余首领不过袍哥头目,皆胸无大志之辈,若能以大帅之威示之,且诱之以利,实不难瓦解。纵有少数死硬者,见大部散去,自不敢以卵击石,抗拒大帅,亦必鼠窜。” “先生以何利诱之?” “这正是罗纶想请大帅示下的。罗纶想,川中经历这次大乱,各县治安保境都有问题,大帅如能许诺,以各首领为本县团总,以其部属为团丁,准其回归本县保境安民,并奏请朝廷,授团总以武职,享朝廷之禄,且有升迁之机,就不难动其心,其心动,就必然瓦解了。” “先生所言,实可一试!尔丰虽不是川督了,但总督之印尚在我手,仍可裁夺川省之事,尔丰答应先生了,如能成功,尔丰即报朝廷,定如各首领之愿,也定请朝廷以高爵厚禄酬先生之功!但不知先生何时出城?” “罗纶当下就去!” “尔丰立即给先生出城凭证!” 赵尔丰说着,就抄起一支毛笔,拿过一张公文用笺,迅速写了出城凭证,递给罗纶。说道:“愿先生马到成功!” 罗纶答道:“但愿不辱使命!” 罗纶领了凭证,出了督署,然后径出东门,绕过东门外的石牌坊,向前走了不足一里地,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营盘,营门前有背枪者在走动,于是他手挥一块白布,大声叫道:“不要打枪!不要打枪!保路会罗纶有事求见你们大首领!” 营门前的人听见喊叫,就立即卧倒,准备射击,看见来人既摇白布,又大声喊叫,就没有开枪。 罗纶又大叫了一遍,对方才听清楚,对方就高声答道:“你等着,这就给你通报!” 过了一会儿,营门口有人向他喊道:“罗老爷,请过来吧!我家大首领请罗老爷营里相见!” 罗纶急忙走了过来,走到营门口,他向接他的人拱手问道:“兄弟,请问你家大首领贵姓?” 那人也拱手为礼,答道:“罗老爷,请!我家大首领姓郝!” 罗纶说道:“兄弟,请带路!” 那人就把罗纶带了进去。 走到一军帐门口,那里已站有数人在迎候,带路那人指着居中的年轻人,对罗纶说道:“罗老爷,这就是我家郝大首领!” 罗纶打量了年轻人一眼,就躬身拱手大声说道:“cd大汉公罗纶参见信义公郝大龙头!” 年轻人听罗纶如此报名相见,忙躬身拱手回礼,说道:“绵州信义公郝云峰向罗老兄还礼!云峰不知罗老兄堂口位份,请老兄示下!” 罗纶答道:“罗纶忝居大汉公龙头!” 郝云峰忙说道:“江湖人称大汉公大龙头云中神龙,无缘得见,不曾想,原来竟是罗老爷呀!云峰何幸,能与罗大龙头不期而遇!” 罗纶笑道:“罗纶混迹省垣,不敢显露形迹,让江湖同道见笑了!” 郝云峰把手一拱,说道:“罗大龙头过谦了!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罗大龙头,请到帐里说话!” 罗纶也把手一拱,说道:“郝大龙头请!” 进了帐,郝云峰又把曾c吴两位叔父和张秋山等兄弟介绍给罗纶。然后才问道:“大龙头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罗纶笑道:“郝大龙头,你我就兄弟相称吧!大龙头大龙头地叫,就太生分了!” 郝云峰点头道:“既然罗大龙头这么说,云峰就叫你大哥吧!” 罗纶说道:“这就对啰!云峰老弟,两位老叔,各位兄弟,我今天来见,是有一事相商。” 郝云峰说道:“大哥,这里的人都是生死过命的情分,你就放心地说吧!” 罗纶笑道:“好!云峰兄弟,是这样的。” 罗纶就如此这般地把他和尹昌衡商量的计划告诉了郝云峰,只是隐瞒了尹昌衡这个人和策动兵变的事。末了,他说道:“兄弟,大哥想以你信义公和我大汉公的名义发英雄帖,把围城的各位龙头联络拢来,拿下cd成就大事,你看如何?” 郝云峰听完,高兴地说道:“好啊,大哥!如果能把城外各路人马联络拢来,共同进退,拿下cd也不是不可能啊!只是这些龙头大爷,他们都自高身份,云峰几次相邀,都没谈得拢啊!” 罗纶见郝云峰答应了,就说道:“兄弟,这也难怪呀!以前是令尊跟他们打交道,他们肯定买令尊的账,现在令尊仙逝,他们就把兄弟看成后辈了,你出头相邀,他们是怕你要跟他们平起平坐了,他们也晓得,现在cd城外,兄弟的人手最强,不跟兄弟平起平坐也说不过去,但又不甘心,所以就谈不拢了。今天,我‘大汉公’和兄弟的‘信义公’两家联手,他们应该要买这个账的!兄弟,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写帖送帖吧!” “好!” 郝云峰请曾天德弄来一些笔墨纸张,写三十多份英雄帖,然后就安排人手送了出去。 等郝云峰把英雄帖送出去了,罗纶又说道:“兄弟,大哥在军事上是个外行,你却是难得的将才,你得计划计划下一步攻城打援的事呢,如果能把城外这些龙头老大聚拢了,没个计划也不行啊!” “大哥太谦虚了!小弟带兵打仗其实也就这个把月的事儿,不过瞎打误撞罢了!小弟想过了,攻城,就凭我们现在的火力,要攻进去,把握不大;所以只能把攻城用来造声势,重要的还是打援,要集重兵打援,最好是把奎焕的大军打垮,就算打不垮,也把它死死地挡在龙泉山以东,这样,攻城的声势一大,城内就会不战自乱,破城就是肯定的了。” “好!好!兄弟,你真是大手笔呀!” “大哥,我就是担心一件事儿!” “啥子事儿?” “小弟担心,我们全力攻打奎焕的时候,十七镇的人马趁火打劫,掩我后背呀!” “兄弟,这个你放心,大哥已经见过十七镇的几个标统了,他们说了,严守中立,哪边他们都不帮,但谁要攻击他们,他们就打谁!” “这就好,这就好!” “兄弟,还有啥子要大哥想法的吗?” “大哥,这事儿肯定为难,城外各路人马最缺的就是枪支弹药,要是能搞点枪支弹药就好了!” “兄弟,大哥可以给兄弟一点,我大汉公在城外藏了一批枪支弹药,而我的人手又都在城内,前一阵,我又被赵尔丰抓起来了,所以就没动用,等英雄会开了,大哥就带兄弟去取!” “太谢谢大哥了!” “兄弟,不用谢大哥!攻下cd是我们大家的愿望,大哥出这点力是应该的!” 中午,进围cd的各路人马的首领都来参加了英雄会。 郝云峰先给众首领介绍了罗纶,然后又把众首领介绍给罗纶。 这些首领都知道罗纶,知道他是川省保路总会的副会长,却不知道他就是大汉公的大龙头! 于是纷纷跟他抱拳见礼,说一些相见恨晚的话。 寒暄完了,郝云峰才把开这个英雄会的目的说了。 眼下,这些首领虽然都瞄准了cd但他们哪一路的实力都有限,都不敢独立进攻cd可是他们又谁都不服谁,谁也没法号令别人。现在有人出头,要成立总指挥部,他们是既希望成立,又不希望成立。因为成立了总指挥部,也许就能实现目的,打进cd但成立了,自己未必能做这个总指挥,自己就得听人家的,就又有些不甘心。这种心思又没法说出来,所以当郝云峰说完了英雄会的目的,众首领都沉默着。 见众人都不说话,郝云峰有些着急,就又说道:“各位老大,我们都想打进cd都要找姓赵的报仇,要是让奎焕的人马进了cd我们就没机会了!你们想,前次二十多万人都没攻得进去,我们现在才有多少人马?不把奎焕挡住,趁城里空虚,把cd搞下来,我们逼近cd想做啥子呢?” 吴庆熙也说道:“等奎焕进了城,再等端方到了cd我们再想打下cd就绝对没机会了!各位还是想想吧!” 于是,众首领才开始说话,但一直意见都统一不起来。 后来,经过罗纶的一番努力,他们终于结成了同盟,设立了临时总指挥部,推选了两个总指挥,吴庆熙任攻城总指挥,郝云峰任打援总指挥,然后又商定了攻城和打援的计划,准备第二早晨就发动对cd的攻击。 会议结束后,罗纶让郝云峰带着兄弟跟他去龙泉驿附近取了枪支弹药。这批枪支弹药并不是他大汉公的,而是尹昌衡让宋学杲c孙兆鸾从自己的辎重中偷偷运出的,有武装半个营的快枪,有几十箱子弹。 罗纶指着这批枪支弹药说道:“兄弟,就只有这么些东西,你把它们分点给攻城的,这打援是硬茬,多留点在你这里,把它们派上大用场!” 郝云峰点了点头。 罗纶知道,打援的任务最重,而尹昌衡能给的物资也就这么多,所以先前开英雄会的时候,他没有提到这批枪弹。 做完这些,天已黑了,罗纶就告别了郝云峰,进城见赵尔丰去了。 赵尔丰听了罗纶的报告,知道劝退城外的保路军是不可能了,他还是表达了谢意,让罗纶回府歇息。 罗纶没有回家,直接就去了大汉公的那间密室。 尹昌衡已经在那里等他了,见他进来,就问道:“大哥,咋样?” 罗纶道:“老弟,城外的事情,搞定了!” 罗纶接着就把在城外会盟的情况给尹昌衡说了。 尹昌衡听完,拍手说道:“太好了,大哥!” “是啊,老弟!这回就要看郝云峰的了,就看他能不能挡住奎焕了!” “大哥,郝云峰能不能挡住奎焕还真是个事儿呢?” “咋说?” “据说,奎焕从资州起程,带的有近三十个营呢!” “那就是一万五千人左右?” “对!” “这么多人,装备又好,郝云峰要是挡不住他,让他的人马进了cd事情就黄了呢!老弟,你看有啥子办法,搞他一下,让他带不回这么人马?” 尹昌衡想了想,说道:“大哥,我们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对!奎焕手下有十个营是第十七镇的,是我那几个兄弟的兵,要是让他们去搞点动作,叫那十个营不听奎焕的,奎焕就少了十个营,他就只有万把人了!” “好,老弟,这是个好办法!” “这十个营是奎焕手下装备最好,战力最强的,要是给他拉走了,他跟郝云峰干,就未必讨得到好了。就算郝云峰挡不住他,他能带进cd的人马怕也不多了!” “这搞得成不?” “应该搞得成!这边的那四个营都不跟保路军打了,那十个营肯定也晓得,现在让他们的长官去告诉他们不打了,他们肯定会听!” “对!老弟,要好就让他们跟奎焕回来,等走到龙泉驿附近时,再把人马扎下来,或拉往中兴场,在临战的时候,再闪奎焕一下,打击打击那些巡防营的士气!” “好,大哥想得周到!这样既闪了奎焕,又让人马回到了我那些兄弟的手里,后边的事就更好整了!” “老弟,你就抓紧点,奎焕到cd也就是这两的事了!” “好!大哥,小弟这就去找那几个兄弟!” “行!” 两人就道了别,先后出了密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 蓉城之东又激战 九月十二天刚亮,cd四面都响起了枪声,各路探马给赵尔丰传来了相同的消息:匪徒攻城了! 昨天,罗纶到督署给赵尔丰复命走后,赵尔丰清楚地意识到,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奎焕的大军能返回cd所以他亲手写了一道命令,让自己的一个胆大心细的亲兵连夜出城给奎焕送去。 现在匪徒又攻城了,他立即率自己的半个亲兵护卫营出了督署,就近上了城墙,沿城巡视,令城上的巡防军将士小心防守,等待奎焕的大军来援。 却说奎焕接到赵尔丰让他撤回cd的命令后,花了几天的时间才做完回撤的准备,九月初三才排成一字长蛇阵的架势从资州起身,但大军一出资州就遭到沿途保路军的袭扰,他就走走停停打打,到九月十一,他的人马还在龙泉山以东,担任前锋的几营人马离cd还有几十里,殿后的几营人马则在百里以外。 当cd四面响起枪声时,赵尔丰派出的那个亲兵也见到了奎焕,将命令交给了奎焕: 奎军门,cd之势,危如累卵,请勿与匪纠缠,而率军直趋cd东门,与城内之众夹击城东之敌,切切勿误! 奎焕看完命令,又问那亲兵道:“你来之时,cd是何情形?” 赵尔丰的那个亲兵就把cd的情形大致说了说。 奎焕就派人去叫手下的田征癸等将领和各营管带来听令。 半个时辰后,田征癸等都赶到了奎焕的中军帐。奎焕说道:“刚接到赵大帅之命,令我等放弃打击袭扰之敌,立即快速回援cd与城内守军夹击城东之敌,解cd之围。现在,本督调整行军次序!” 众将大声应道:“是!” 奎焕道:“本部现有二十八个营,近一万四千人马,其中第十七镇的十个营,装备最好,战力最强,就由他们担任前锋,田总兵——” 田征癸大声应道:“末将听令!” “你带上你的标营,率领这十个营打前锋,直奔龙泉驿,攻击cd东门之敌!” “得令!” “巫总兵——” 一人高声应道:“末将听令!” 这人叫巫远山,是当时率巡防营驰援威远的总兵,副将衔。 “你督率六个营的人马殿后,紧随本督的中军跟进,并打击后面追袭之敌,防护大军后路!” 巫远山答道:“末将遵命!” “其余十一个营的人马,组成中军,由本督亲自率领,随前锋营跟进。” 众将官大声答道:“是!” 奎焕又说道:“各营依次跟进,如遇敌正面阻击,前一营攻击正面之敌,后一营则攻击两翼之敌,相互掩护,攻击前进!进者有赏,退者杀头!如有溃散,营杀管带,队诛队长!” “是!” “好!现在各自归营,半个时辰后,全军开拔!” “是!” 第十七镇的那十个管带听了奎焕的部署,都暗自欢喜。昨天后半夜,他们已经得到宋学杲派人送来的消息,让他们在回cd的路上脱离奎焕的控制,他们正愁不能一起行动,没想到奎焕还给了他们机会,把他们都安排在了前锋集团。从奎焕的中军帐出来,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在奎焕调兵遣将的时候,郝云峰也把自己指挥的打援人马,在龙泉驿以东沿山麓一线的几个隘口布置好了,只等敌人杀来,他就要敌人来个迎头痛击了。 一个时辰后,有探马回报:“总指挥,奎焕的人马全部出动了,排成一字长蛇阵,正沿大路过来了。” 郝云峰问道:“有多少人?” “可能有一万多,最前面的可能有四五千人。” “再探!” 探马走后,郝云峰派人去知会各隘口的首领: 敌人万余,将到山前,加紧准备,务阻敌于山前! 时近正午,田征癸率领的前锋人马沿大路来到了龙泉山前。田征癸见周围都很安静,就在马上大声命令道:“前锋营立即抢占隘口,二营c三营沿大路快速西进,抢占西边出口,其余各营依次跟进!”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大喊:“兄弟们,我们走啰!” 听到这声大喊,第十七镇的那十个营的人,全都掉头向南跑了起来。 田征癸大声叫道:“站住!都给我站住!” 但那些人根本不听他的,仍然继续跑着。 他立即提枪向空中放了三枪,同时大叫道:“再不停下,老子就下令开枪了!” 听到枪声,跑在后边的那些人站住了。 一个人就对田征癸大声说道:“田总兵,你听清了,你要敢对兄弟们开枪,兄弟们也不会跟你客气,你看兄弟们敢不敢把你跟你的标营灭了!” 田征癸就大声喝问道:“你们敢造反?” 那人答道:“田总兵,我们是奉上官之命,到中兴场集结,你要不信,你去cd问朱统制大人,你不要在这里为难兄弟们!” “屁的上官之命!你们就是反叛!” “你说啥子都行,反正兄弟们要去中兴场了!兄弟们,我们走!” 那些站下来的人又掉头跑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田征癸气了个目瞪口呆! 他真想给自己的标营下令开枪,但他也清楚,一旦开枪,他和他的标营可能马上就会被灭了。 还没见到敌人,他指挥的前锋集团就没有了,就他那一个标营,他也不敢穿过龙泉山杀向cd东门了。 于是他派人去给奎焕报告情况,他就跟自己的标营留在龙泉山前,等奎焕的到来了。 奎焕率领的中军集团,离田征癸的前锋集团也就七八里路,得到田征癸送来的消息,他立即命令中军集团全速前进,很快就赶到了龙泉山前。 田征癸就目前把情况详细说了。 奎焕怒火冲天地说道:“好你个朱庆澜,这种时候,你给我玩釜底抽薪,等我到了cd再跟你算账!” 田征癸就问道:“军门,现在咋办?” 奎焕道:“征癸,本督再拨五个营给你,重新组成前锋集团,迅速抢占隘口,然后掩护我这六营人马通过,等巫总兵的人马到了,你就立即跟进!” “是,军门!”田征癸答道。 奎焕立即叫过五个管带,说道:“你们五个营,从现在起,听田大人指挥,立即抢占前面隘口!” “是,军门!”五人一齐答道。 五人就去带了人马过来。 田征癸就这五人和自己的标营管带说道:“现在听我的命令,标营为前锋营,左队左出,右队右出,迅速抢占隘口两边高地,中队直入隘口!其余五营人马迅速跟进,如隘口有敌,一营助攻左边高地,二营助攻右边高地,三c四c五营助攻隘口!” “遵命!”六个管带齐声答道。 田征癸就命令道:“出击!” 标营管带就带手下人马着迅速向隘口扑了过去。 那管带大声喊道:“右队抢占右边,左队抢占左边,中队直入隘口!” 郝云峰一直在前沿阵地上观察敌情,看到奎焕的大队人马来了,却没想到,快抵近隘口时,大队人马就掉头南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郝云峰迅速地转动着脑筋,“敌人预知了我的埋伏?敌人不攻正面,要攻侧面?” 他还没想明白,却发现敌人在那边争吵起来了。 他忙传下令去:“都隐蔽好,没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等敌人争吵完,大队敌人还是南去了,留在原地的大约还有一个营。 他身边的张秋山就低声问道:“四哥,这是搞的啥名堂?” “不晓得!”郝云峰说道,“叫兄弟给南边各隘口的首领传令:静观南出之敌,敌如进攻,坚决阻击;敌如不攻,就隐蔽待敌!” 其实,埋伏在龙泉驿以南各隘口的人,他们都没看见南去之敌。因为第十七镇的这十营人马已经知道:保路军设伏龙泉山,阻奎焕大军回cd所以他们绕开了二三里地,直奔中兴去了。 田征癸的标营飞快地扑向隘口,离隘口越来越近了,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郝云峰大喊一声:“打!” 他的喊声未落,密集的枪声已经响起。 子弹如雨点般向官军袭来,那管带和前锋营的大半士兵都倒在了离隘口五十到一百步的地方,还活着的士兵,有的就地卧倒,有的倒拖着枪就向后跑。 田征癸见前锋营吃了大亏,立即组织反击:“一营向左,二营向右,立即攻占叛匪阵地,三营沿大路攻击隘口,务必打通通往龙泉驿的通道!出击!” 在田征癸向郝云峰的阻击阵地发起攻击之后,奎焕带着中军六营人马也站到了他身后。 奎焕听田征癸汇报了攻击部署后,说道:“征癸,你布置得不错!等他们一占领匪徒的阵地,我们就带中军人马冲入隘口,杀向龙泉驿!” 然而,田征癸的攻击并不顺利。 助攻隘口两边高地的人马被对手压在了山脚,直扑隘口的人马更被打得纷纷后退。 攻击失利,田征癸就想亲自率他身边的四c五两营杀上去。 奎焕忙叫住了他:“征癸,不能这么打,这么打就成抱薪救火了!” 田征癸就问道:“军门,那咋办?” “你继续指挥这几营人马进攻,拖住正面之敌,我拿四个营分成两路,从左右两侧隘口杀过去,然后抄匪徒的后路,两面夹攻,消灭这股匪徒!” “是!” 奎焕就叫过四个管带,命令道:“第七c第八营,攻左侧隘口;第九c第十营攻右侧隘口,攻破隘口后,就抄敌后路,与正面各营合攻正面之敌,消灭这股匪徒!” “遵命!”四个管带大声答道。 然后就领兵去攻击左右隘口去了。 这一仗打得异常艰难,双方从中午一直杀到了天黑。 郝云峰昨天夜里就带参加阻击的人马,在龙泉驿东边的这几个隘口,从东边山麓起,构筑了四道防线,利用这低矮的龙泉山地,构成了有较大纵深的防御阵地。而且反复叮嘱各路首领,一定要利用这四道防线,让敌人在天黑前过不了龙泉山。所以,当田征癸集重兵攻击东边山麓的第一阻击阵地时,他遭到了最猛烈的打击,各营都遭到重创,特别是攻击主隘口的六个营,田征癸的标营几乎全军覆没,另外五个营都损失人枪近半。攻击左右两侧隘口的四个营也差不多是这个结果。 这让田征癸和奎焕都不能相信,他们的对手,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他们相信,只要不断地发动攻击,最终一定能消灭对手,打通通往cd的通道。等巫远山殿后的六个营赶到后,奎焕不留预备队,把最后八个营也用作攻击部队,对郝云峰的阵地展开了轮番攻击。 凭借充足的弹药和训练有素的人马,杀到天黑时,奎焕攻破了郝云峰的三道防线。 趁着天黑,郝云峰把全部人马都撤到了第四道防线。 奎焕怕在夜战中吃亏,也就停止了进攻。 战斗停止了,郝云峰就开始清点人马。 郝云峰清点下来,自己的阻击大军,十停折了四停,而自己的这支全都使用快枪的队伍,损失比其他人都重,他从龙泉山进围cd时,有近四千人枪,而现在却只有两千多一点了,这让他非常心痛,还好的是张秋山等兄弟除两个带了彩外,都没出事儿。于是,他把兄弟们喊拢来,又让人去把其他那些首领请来,开了个简短的军事会议。他说: “各位兄弟,天亮后,我们跟奎焕还有一场血拼,但是,我们的弹药就要用完了,没有弹药,要挡住奎焕就只能拼命,不过,把兄弟们的命都搭进去也不值当,所以,天亮以后,我们在这最后一条防线上,再狠狠地杀他一阵,把敌人挡住了,就不说了,挡不住,就轮流断后,快速后撤!” 有人问道:“总指挥,我们撤了,攻城的不就糟了?” 郝云峰道:“我已经叫人去知会他们了,让他们准备,在城外打不垮奎焕,就让他进城。经我们这一天的阻击,奎焕能带进城的人马也不多了,我们再去围城,困也把他困死在cd郝云峰说完,又有人说道:“总指挥说得对!就我们现在手里这点弹药,也没法跟奎焕硬拼了,我们就按总指挥说的搞!” 其他一些人也说道:“要得!要得!” 郝云峰就说道:“兄弟们,就这么说定了!天亮后,跟奎焕杀半个时辰,挡不住就撤,撤的时候叫人互相知会一声!” 众人应一声“晓得”,就各自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 奎焕怒斥朱子桥 战斗结束后,奎焕带着人马后退了五里,扎下了营盘。 扎营已毕,他叫田c巫二总兵去清点人马,他自己就在军帐里闷想。 他想,唉,要是听端大帅的,我手里这二十多营人马,就不会弄得只剩这么点了啊! 清朝,各省的提督是跟总督一个级别的军事主官,但又听命于总督。他现在虽然可以不听赵尔丰的,但是他和赵尔丰这几个月的交往,让他觉得赵忠心朝廷,不是个倾轧小人,所以他在犹豫了几天后,还是决定接受赵尔丰的命令,率军返回cd然而他手里这支人马也就这样被打残了。 他想,朱庆澜,你太可恨了!大战之时,你竟然给老子玩釜底抽薪,竟然把第十七镇的那十营人马拉走了!老子明天不死,再跟你理论! 他觉得,今天的仗打成这个样子,问题就出在这里,就是朱庆澜在这临战之时,拉走了那十个营,这不仅让他减少了人马,更主要的是打击了士气。如果有那十营人马,今天就算还是被匪徒打死这么多士兵,但他肯定能杀过龙泉山,肯定能与赵大帅会师,然后夹击城外之匪,解cd之围。 一想到明天,他还真的料不定是个什么结果。 他想,明天要是再杀不过龙泉山,就只能把这些人马带回简阳自保了! 他想,老子退回简阳自保,我也跟你朱子桥没完!老子一定上奏朝廷,叫你不仅做不成第十七镇的统制,还要叫你给这些战死的士兵抵命! 他正想着,田c巫二人就来给他报告情况来了。 田征癸先报告道:“军门,现在连伤兵都算上,末将的前锋六营,只有两营又两队了。军门的中军六营,还有三营又一队。” 巫远山接着报告道:“末将殿后的六营,还有三营又两队。” 听了二人的报告,奎焕已经清楚,这一天打下来,他本来就不足九千人的十八个营,损失了四千多人,现在连伤兵都算上,也不到十个营了。 他问二人道:“就这么多人马了,你们看,我们明天,是继续杀向cd还是撤回简阳呢?” 巫远山道:“军门,这一路过来,都有匪徒攻击,现在简阳也没消息送过来,简阳只有一营人马,简阳还在不在他们手里,就很难说了。退,要是进不了简阳,在这无险可据的地方,我们就太危险了。” 田征癸道:“军门,就是老巫说的,这退回简阳,真的太危险了!” 奎焕道:“你们的意思就是还是杀往cd田c巫二人点了点头。 奎焕道:“这挡住龙泉山的匪徒,如此强悍,我们明天杀得过去么?” 田征癸道:“军门,这打仗,是杀人三千,自损八百。今天,匪徒虽然重创了我军,但匪徒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末将估计,匪徒的损失应该是我们的两三倍,我们现在弹药还充足,匪徒明天未必还有弹药,所以末将以为,明天杀过龙泉山,肯定没问题!” 巫远山也道:“军门,就是田大人说的,明天杀过龙泉山,肯定没问题!再说,现在看来,也只有到cd跟赵大帅合兵一处,才能与匪徒相抗议了!” 奎焕道:“是倒是这样,但朱庆澜今天给我们来这一手,难保他没起异心呀!他若起了异心,第十七镇的人马跟匪徒联起手来,我们跟冯玉光的人马合起来,也就十五六个营,如何对付得了?” 田征癸道:“军门,朱子桥起没起异心,现在还很难说,也只有到了cd才能跟他理论呀!” 巫远山道:“军门,第十七镇在cd这边的,宣布不与匪徒作战,这也是您知道的,现在这边的十个营也去中兴场了,但这一天,他们也没跟匪徒联手来打我们,说明他们还没有勾结在一起,也就是说,这朱子桥可能是想保存实力,好拥兵自重,也就是想图个自保吧!” 奎焕想了想,说道:“也许有这种可能!那,我们明天就拼命杀过山去,进了cd再去找姓朱的理论!” “是,军门!”田c巫二人答道。 奎焕又说道:“走,我们去各营看看,然后就歇了,明天好杀过山去!” 三人就去巡营去了。 九月十三早晨,郝云峰人马和奎焕的人马又激烈地交火了,但只持续了半个时辰,郝云峰的人马就边打边撤,放弃了阵地,奎焕的人马也边打边冲,通过了龙泉山。 这个结果正如奎焕他们昨夜分析的一样,过了龙泉山,他们就放心地杀向了cd东门。沿路都没人阻击,他们就带着这不到十个营的巡防军到了cd东门外。 到东门时,cd一带一派平静,根本没有匪徒攻城的迹象。 今天早上,城外的保路军没有攻城。他们不但没有攻城,反而是向后撤了。 赵尔丰得到报告,就亲自上城巡视了一遍。看到这个情况,他判定是奎焕的大军到了,匪徒才放弃攻城,准备溃逃了。 但他手里只有冯玉光的六个营,也无力追杀,也就放弃了追击的想法。于是他叫了朱庆澜和冯玉光,又派人去知会了尹良等司道以上的官员,一起到东门迎接奎焕的大军。 远远看见奎焕的帅旗,他就下令大开东门,他要众官员跟他一起出东门迎接奎焕。 赵尔丰一见奎焕他们过来了,就迎上去说道:“奎军门,田总兵,巫总兵,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奎焕忙从马上下来,躬身一礼,说道:“大帅,这一路都是匪徒,你走他就扰,你追他就跑,所以用了这么多天才走回来呀!昨天在龙泉山又遭到大股匪徒的阻击,从资州出来的一万多人马,现在就剩这几千了啊!” 赵尔丰惊道:“奎军门,你从资州过来时,不是有近三十个营吗?” 此时,奎焕已是一脸愤怒地瞪着就站在赵尔丰身边的朱庆澜,大声答道:“大帅,你问他吧!这都是他搞出来的!” 赵尔丰更吃惊了,问道:“谁?谁搞出来的?” 奎焕愤怒地指着朱庆澜,吼道:“他!就是姓朱的这个奸贼!” 朱庆澜一脸不解地望着奎焕,说道:“奎军门,你说啥?我,我,我搞出来的?我第十七镇的人马,大部分都在军门麾下,我搞什么了?我怎么就是奸贼了?” 奎焕听朱庆澜这么说话,更以为他心中有鬼,就继续大吼道:“姓朱的,你就是奸贼!你害死了我八个营的兄弟!你有异心,你对朝廷不忠,你还想害死赵大帅和我们这些朝廷的忠臣!” 朱庆澜还要再问,听得一头雾水的赵尔丰已经抢在他之前发话了:“奎军门,究竟是咋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奎焕这时已是愤怒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站在他身边的田征癸就说道:“大帅,是这样的!” 田征癸就把昨天在龙泉山以东发生的事情说了。 赵尔丰听完,说道:“原来是这样!朱庆澜,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朱庆澜听赵尔丰不叫他“子桥”而直接叫他的姓名,就知道赵尔丰是怀疑他做了什么手脚了,就答道:“赵大帅,奎军门,庆澜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征癸说清楚这个情况,庆澜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庆澜这辈子都没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这几个月来,庆澜也没做过对不起赵大帅,你奎军门,还有四川的所有官员的事!如果你们不信,赵大帅,你现在就可以把庆澜斩了,庆澜决不怨恨大帅和奎军门!” 奎焕已经缓过劲来,就说道:“姓朱的,那十个营的人都说是,奉上官之命,到中兴场集结。你是第十七镇统制,你就是他们的上官,你不下令,谁还能调动他们?” 朱庆澜道:“奎军门,我是统制,我是上官,我能调动他们,这一点都不假!但庆澜确实没下过这个令!要真是军门说的,庆澜有异心,庆澜要背叛朝廷,庆澜真的下了那个令,庆澜为什么不下令,就让他们在龙泉山前反戈一击?就叫他们跟匪徒联手,把军门和你那十几个营都灭了呢?军门,你想,那十个营阵前倒戈,你们今天还能到这cd东门吗?” 听朱庆澜这样解释,奎焕也觉得有道理,但他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气哼哼地说道:“你这话也不无道理,但奎焕还是信不过你!” 赵尔丰就说道:“奎军门,各位兄弟,你们辛苦了!尔丰无以为报啊!城上给大军准备了午饭,就让他们上城用饭,饭后就沿城墙布防吧!至于刚才说的这个事,我们回衙再料理吧!走,我们都进城吧!” 就这样,奎焕的几千人马进了城。回到督署,赵尔丰让尹良等官员陪奎c田c巫三人先用饭,他自己则把朱庆澜叫进了书房,他想跟朱庆澜先谈谈。 一进书房,朱庆澜就先开口了,他说:“大帅,庆澜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最清楚,如果您都不相信庆澜,可能也没有人会相信庆澜了!” 赵尔丰道:“子桥,这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是的,大帅,庆澜毫不知情!” “那什么人做了这个手脚呢?” “大帅,您知道,八月二十以来,这第十七镇军心就变了,他们虽然没倒戈,但不听令,拒绝出战,庆澜实际上已经掌控不了了。昨天搞出这一出,庆澜想,在下边的兵丁中,肯定有乱党,他们假传命令,把那十个营拉到中兴场去了!” “子桥,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搞大的举动?” “很有可能!” “那,怎么办?” “就看宋学杲c孙兆鸾c周俊这几个标统能不能控制住下边的人了!” “他们这几个人都靠得住?” “应该靠得住,他们都是二大帅遴选的!” “他们还控制得住下边的兵丁?” “他们在第十七镇算是有威信的,下边的人都服他们!” “他们在城里,还是在城外?” “都在城里!” “那就叫他们来见我,然后就出城去,把第十七镇掌控起来!” “好!庆澜叫人去把他们叫来!” “这样吧,子桥,你跟奎军门的这个误会,我来和息;等他们用完饭,趁cd的官员都在督署,就会议会议,你让你那几个标统也来会议,会议完了,他们就出城把自己的人马掌控起来!” “是,大帅,庆澜这就叫人去叫他们!” 两人就从书房出来了。 朱庆澜就走出议事厅,叫过一个随从让他去通知宋学杲等人。 然后又进来陪赵尔丰去给奎焕等人敬酒。 看他进来,赵尔丰就对奎焕说道:“奎军门,你是误会子桥了!你也知道,八月二十以后,这第十七镇在cd的人马,就不听调,就拒绝出战,也就是说,在这些人马里边肯定有乱党,只是这些乱党还不敢像武昌那样,公然兵变。所以昨天发生的事,肯定是乱党所为!子桥和他那三个标统,这些天都在城里,他们又一直是我二哥的老部下,他们真有异心,那几十万匪徒围城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跟我们一起守城了,这cd恐怕早就是乱党的天下了啊!” 奎焕就说道:“看来是奎某急糊涂了啊!这本来人马就不多,昨天这一下,让我损失了八个营,我心痛啊!子桥,对不住啊!奎焕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就要给朱庆澜行礼。朱庆澜连忙伸手把奎焕扶住,说道:“军门,使不得呀!庆澜要遇上这种事,也会起疑的!” 赵尔丰就说道:“好了,好了,这事就过去了!来,我们同饮一杯!” 于是,三人端起酒杯一碰,然后把酒饮了。 赵尔丰又说道:“各位大人,都抓紧把饭吃了,下午我们会议会议,把守cd的事商量商量,我们不能等端大帅还没到cd接印,就把cd丢了!” “遵命!”众人都答应了一声。 这一天,整个白天cd很平静,到傍晚时,城外的保路军又向cd集结,远远地把城围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 重庆亮出新旗号 九月十四,在cd一带,除了零星的战斗外,保路军也没有大规模的攻城。 赵尔丰调奎焕率军回cd目的就是想从奎焕的这支巡防军中,分出一部分人马保护他回打箭炉。保路军没有大规模攻城,赵尔丰就把奎焕c田征癸等巡防军统领请到督署商议。 赵尔丰跟他们打了招呼,请他们入了座,就对他们说道:“各位将军,尔丰今天请你们来,是有个事情跟你们商量。” 奎焕道:“大帅下令就行了,还商量什么?” 赵尔丰道:“奎军门,尔丰现在已经不是川督了,川省的事,尔丰已经管不了啦,当然也不能再给你们下令了。所以,这事得跟各位将军商量!” 田征癸道:“大帅,究竟是什么事?” 赵尔丰道:“各位,端大帅就要来cd接任了,但时下有些传言,说端帅到cd要拿尔丰的人头向川民谢罪!尔丰想,川省糜烂,尔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根源并不在尔丰,而且尔丰采取强硬手段,大家都清楚,那是内阁的谕令,并非尔丰自作主张。现在朝廷只是免了我川督之职,让我回任边务大臣,并没有杀尔丰之旨,可是端帅却要尔丰的人头,尔丰想走以避之。” 奎焕道:“大帅,这个传言,末将等也听说了。如果端帅要这么做,确实过分了!大帅想走,那就抓紧走吧!没必要等端帅来cd了。” 赵尔丰道:“奎军门,我就是想早点离开cd所以请你们来商量。一是这川督之印,我想请军门来护;二是想跟军门借点兵;三是想请哪位将军带兵送尔丰回打箭炉。” 奎焕道:“大帅,这护印和借兵,怕有点难!没有朝廷之旨,奎某不能护这个印。再说奎某是个武人,除了带兵,什么政务都处理不来,也不敢护这个印。至于说借兵,大帅看到的,现在cd的巡防营,加起来才十六个营,借少了,没法送大帅到康边;借多了,守cd就成了问题。cd要是丢了,奎某恐怕也要掉脑袋呀!” 赵尔丰又说道:“奎军门,cd还有第十七镇,再说端帅就要带兵过来了,十天半月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借五六营人马,送尔丰到康边就立即返回,也应该误不了什么事的。” 奎焕道:“大帅,奎某一直在想,你把第十七镇都调到城外布防,而急调巡防营入城防守,说明你对第十七镇也不放心嘛。要是再把巡防营分去五六个营,谁晓得第十七镇会弄出点什么来?真要出点什么事,cd就必失无疑,那奎某这人头就丢定了呀!” 赵尔丰就问道:“这么说,奎军门是不肯帮尔丰这个忙了?” 奎焕道:“大帅,这个忙奎某一定会帮,只是不能急。我想这样,等端帅的人马到了简阳,能对cd一带形成震慑,我就派五六个营出cd送大帅回康边。只要大帅动作快些,端帅就不能对大帅怎么样了。这样,cd也不会出什么事,奎某也不至于掉脑袋了。大帅觉得如何?” 赵尔丰听奎焕说得诚恳,也觉得不能只为了自己而让奎焕惹上麻烦,就点头道:“好!尔丰就多谢奎军门了!” 赵尔丰想借兵回康边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他也就安下心来,等待端方带兵来cd但这一等,他就再没有生还康边的机会了。 九月十五下午,一件令四川局势急转直下的事情发生了。 驻守龙泉驿的第十七镇新军的两百多人,在龙泉驿发动了兵变。 却说龙泉驿兵变时,赵尔丰正在督署召开营管带以上的军事会议,布置cd的防务。 这第十七镇的人马,虽然一直拒绝出战,但也并没有要发动兵变的迹象,这让赵尔丰c奎焕c朱庆澜都觉得,是管带以上的军官控制得好!只要第十七镇不出事,等端方兵到简阳,cd的事情就好办了。所以,为了稳住第十七镇,三人一商量,就决定把营管带以上的军官召集起来开个会,让他们一定要掌控好自己手下的兵,让cd在端方接印前不出任何岔子。不想,这些军官才进城开会,城外就出事了。 赵尔丰正在给军官作部署,只见一个巡防营营佐急匆匆地闯进了督署议事厅,他向在座军官拱手一礼,就大声报道:“启禀大帅,卑职刚获消息,驻城东龙泉驿新军兵变!” 赵尔丰和在座军官都大惊失色,一下子全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赵尔丰大声喝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营佐又大声报道:“大帅,驻龙泉驿的第十七镇新军排长夏之时,率二百余人在龙泉驿发动兵变,他们杀死拒绝暴动的官兵,然后向东去了!” 赵尔丰又大声问道:“确实?” “确实!” 赵尔丰也不理会那个营佐,立即对在座军官命令道:“所有将官立即回营,整饬军务,凡属形迹可疑之官兵,立即捕杀,违令者,本帅即以军法!” 众军官立即大声应道:“遵命!” 接着就纷纷出门而去。 朱庆澜和奎焕正要出门,赵尔丰又叫住了他们。 赵尔丰先对朱庆澜说道:“子桥,你立即组成军法队,出城到各营驻地督察,凡有异动者,立即就地正法!不然,我等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庆澜就大声答道:“遵命!不过,大帅,此时恐怕得杀抚并举呢!只是杀,卑职怕激起更大的兵变啊!” 赵尔丰听了,只好无奈地说道:“行!子桥,你看着办吧!” 朱庆澜这才出门去了。 赵尔丰又才对奎焕说道:“奎军门,这cd的安危,城内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肩上了,你可得把城防的事做扎实了,慎防变兵攻城!” 奎焕说道:“大帅,城防的事,你就放心吧!只是cd能守多久,在下也没把握,你还是集cd的官员商议一下怎么善后吧!” 赵尔丰说道:“奎军门,你去布防吧!本帅马上就集众官来商议善后!” 奎焕走后,赵尔丰立即召集在cd的司道官员会议,但此时已是人心惶惶,各存私心,所以会议开了半天,也没能商议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来。最后,赵尔丰只好选择撂挑子的办法了,他给端方发了电报,请端方迅速到cd接印。 端方回电,说他正率大军从叙府兼程北上,旬日可至cd并请赵尔丰坚守cd等候大军入蓉。赵尔丰无奈,只好坐困危城。 武昌兵变成立鄂省军政府的消息传到四川后,潜伏在第十七镇新军中的同盟会员就一直在准备发动兵变,但是,由于赵尔丰怕新军在城内发动兵变,就把新军调出城外,分散驻扎在cd四周,用以防备保路军攻城,同时又以巡防军坚守cd并严密监控城外新军,所以,潜伏在新军中的这些同盟会成员,一直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今天,赵尔丰见保路军没有攻城,就把城内城外驻军管带以上军官召集起来会议,布置cd的防务和对保路军的反击。就这么一个极短的时间里,龙泉驿兵变发生了。 潜伏在龙泉驿驻军中的一位小小的排长c同盟会会员c年仅二十三岁的夏之时,抓住这个机会,带着步兵c骑兵c工兵和辐重兵两百多人,成功地举行了暴动。暴动的新军杀死了不愿参加暴动的军官和士兵,打出了“中华革命军”的旗号,并推举夏之时为总指挥。 暴动成功后,夏之时把领头的兄弟集中起来开了个短会。 他说道:“兄弟们,这下下一步咋整?” 有人说道:“咋整?现在就攻打cd又有人道:“我们就两百来人,咋打得下cd又一人道:“不打cd我们去哪里?” 夏之时道:“打cd就我们这点人,肯定不行!我们也不能就呆在这龙泉驿,要是城里的巡防军和中兴场的人马都来打我们,我们就死定了!我们得赶紧走!” 一人问道:“总指挥,那往哪里走?” 夏之时道:“我们往东走,看能不能拿下个县城,要是能拿下个县城,先住下来再说!” 那几个人就说道:“行,我们走!” 等赵尔丰得到消息时,他们早从龙泉驿出发,向东去了。 他们在东进途中,沿途号召驻军造反,队伍得到扩充,到安岳县城时,他们的人数已有四百多人。在安岳县城,他们同驻守县城的巡防营发生了激战,经过一个时辰的战斗,他们打败了巡防营,攻进了县城。这让他们声势大振,安岳附近的小股保路军也投奔了他们。 这消息迅速传了开去,重庆的同盟会员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重庆方面的同盟会员,多数都是知识分子,没有枪杆子在手,也没有军事经验,于是邀请夏之时率部“东征”。 于是,夏之时率“中华革命军”近千人从安岳县城出发赶往重庆。 “中华革命军”进军重庆的消息,被探子迅速送到了川东道道台朱有基的面前。 朱有基立即派人把重庆知府钮传善c巴县知县段崇嘉以及驻重庆巡防军各营管带找来,商量如何应对夏之时的东征。 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具体的应对办法。最后,那几个巡防营的管带站起来说了话,表示愿意带手下人马坚守城池。会议也就不了了之了。 十月初一,夏之时率部进抵浮屠关。 守关的水警巡防营本来就倾向革命,立即开关响应。水警巡防营管带见大势已去,干脆在关上宣布拥护革命,率全营加入了“中华革命军”。 夏之时就以水警巡防营为先导,挺进重庆府城,此时,重庆城内的巡防营c武装商团也举行了暴动,宣布加入“中华革命军”。 川东道朱有基见势不妙,弃印出逃。重庆知府钮传善c巴县知县段崇嘉听说朱有基逃了,就立即宣布投诚。 十月初二,夏之时部几乎不费一枪一弹就进了重庆。 当天,夏之时和重庆的革命党会议,决定通电全国,宣布独立。他们在重庆成立了四川大蜀军政府,同盟会员张培爵c夏之时担任大蜀军政府都督c副都督。 大蜀军政府在重庆张贴了告示: 兴汉排满,保卫商民,大军起义,鸡犬无惊;衙署局所,教堂教民,一律保护,不许侵犯;如有匪徒,乘机抢劫,军法从事,杀之勿教;言出法随,凛遵勿越! 组织政府c出榜安民做完了。 军政府成员又接着会议,商量下下一步的事情。 张培爵首先说道:“各位同志,我们向全国通电,宣布了川省独立,但我们实际上只控制了重庆府,cd还在赵尔丰手里,端方还带着人马赶往cd还有很多州县被满清的府c县官掌握着,我们下下一步,就是要打垮赵尔丰和端方,接管全川的府c州c县,完成全川的革命,请各位都说说,我们具体怎么做。” 夏之时就说道:“各位同志,之时以为,第一是马上组建军队,把我们现有的人马整编成正规军,由军政府指挥;第二是筹集弹药粮草;第三是联络川南的王天杰和川东北的李绍伊,组成川省革命联军,集中力量西征,夺取各府c州c县和cd石青阳道:“之时副都督的想法好!我们要迅速把军队整编出来,我提议,以‘中华革命军’c原先的五个巡防营和商团为主体,组建步兵七标,再把重庆现有的大炮集中起来,组建一个炮营。” 张培爵道:“这差不多就是一镇人马,在哪里去募这么多人,还有军械粮草也是问题。” 石青阳道:“张都督,这人不是问题,这川东道各县都有袍哥堂口,有的是人手,而且堂口的龙头大爷都跟我们联络过,现在只要打个招呼,他们就把人带过来了。他们手里也有一些枪械,所以枪械也不是啥子大问题。” 夏之时又说道:“就我们打下的安岳县的情况看,各县都有一些存粮,我们要是能尽快组成军队,然后就开始西征,那就可以军就粮,粮草也就不是大问题。” 张培爵就问道:“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些人觉得,他们想说的都被夏之时和石青阳说了,就都摇了摇头。 张培爵就说道:“我提议组建‘中华革命军’四川陆军第一镇,成立第一镇司令部,以大蜀军政府副都督夏之时为总司令,军政部长石青阳为副司令,如不反对,就鼓掌通过!” 与会的人都鼓了掌。 没人反对,张培爵又说道:“现在本人以大蜀军政府都督的名义,颁布命令。命令:‘中华革命军’四川陆军第一镇总司令夏之时c副司令石青阳,即日起组建陆军第一镇,成军之日,即行西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 锦城街巷人传谣 十月初二,重庆成立了大蜀军政府的消息传到cd一天后,大蜀军政府已经挥师西征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这消息,传遍了cd的大街小巷。 这个时候,罗纶和尹昌衡又在大汉公的密室里见面了。 一见面,罗纶就说道:“老弟,是逼姓赵的交权的时候了!” 尹昌衡道:“大哥,咋个逼法?” “能咋逼就咋逼!” “大哥,宋学杲他们都让朱庆澜派出城去了,现在城里就只有我陆军小学的这点学生兵,当然,还有大哥手下大汉公的兄弟,但这城里,姓赵的还有十六个巡防营,那是八千人呢,真要在城里动手,我们没有胜算啊!” “老弟,这种时候,有比实力还有用的东西呀!” “大哥,啥子比实力还有用?” “谣言!” “谣言?” “对,谣言!这种时候,在cd的官员也好,巡防营的士兵,都是人人自危,要是再弄出些谣言来,人心就瓦解了!” “是倒是这样!只是对赵大帅有没有用呢?” “咋会没用?现在,岑春煊是来不了了,端方能不能到cd还未可知,他赵尔丰就是cd的主官,cd的事还得他对付,但朝廷已罢了他的川督,他料理起来就肯定不会顺手,所以他肯定不想继续给朝廷守川守cd就算他真的还想为朝廷守川守cd但他除了这城里这十六个巡防营,就根本指望不上啥子援军了。要是我们能散布谣言,瓦解巡防营的军心,就肯定能动摇赵尔丰继续守川守cd的信心。他没信心了,他就绝对会交权走人了!” “对了,大哥,赵大帅早就想走人了!” “对,大哥也听说了的!朝廷让他在端方接印后,回任川滇边务大臣,前些日子传端方到蓉后,会拿赵大帅的人头来平川人之愤,那个时候他就想走了。” “就是,他之所以没走,是因为他的爱将林朝义死了,护卫营也几乎没有了。我还听说,他想把护印的事交给奎焕,让奎焕借几营人马护送他回打箭炉,只是奎焕怕丢了cd罪责都成了他一个人的,就不肯派巡防营送赵大帅出cd了。” “所以,他现在更想丢下cd这个包袱,马上回到打箭炉去!” “大哥,要是巡防营也军心散了,他就是想让巡防营送他去打箭炉,怕也不行了!” “所以,大哥觉得,现在得搞垮巡防营的军心,让姓赵的晓得,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交权,让新政权给他保护!” “大哥,据小弟所知,赵大帅一生的最大愿望,就是完成藏区的改土归流,在康边和西藏建行省,他能做一任川c康c藏这西三省的总督。要是新政权不仅保护他,还给他回康边的机会,答应帮他完成康边建省,他肯定会答应交权的!” “老弟,所以我们现在就应该促使他马上交权!” “大哥,我们可以散布些啥子流言呢?” “老弟,姓赵的眼下最怕cd出事,我们得想法,让他觉得城外的第十七镇起事了,就要跟保路军联手攻城了!” “可是,大哥,现在城内城外还能联络,这第十七镇在城外的一举一动,赵大帅也都清楚,这怕是不行啰!” “这还得找郝云峰和吴庆熙,让他们把城围了,完全隔断城内城外的联络,让姓赵的根本无法知道第十七镇的情况,这谣一造起来,他绝对会相信!” “大哥,这还不够!还要到处散布重庆大蜀军政府西征的消息,传他们攻城掠地的情况!” “老弟,除了这个之外,还可以散布更吓人的消息!” “啥子消息?” “大哥听说,姓赵的跟内阁的联络已经断了十好几天了,可以散布革命军打进京城,满清朝廷已经逃出山海关的消息!” “好,大哥!这样一来,可以让cd一天数惊!就算赵大帅还沉得住气,其他官员也会人心惶惶,巡防营说不定就会乱了!” “老弟,这得说干就干,要是等得长了,这谣言就起不了作用了!” “大哥,这事儿,恐怕得让你那些兄弟去做了,小弟的这些学生兵,怕是做不了这些事!” “行!这就叫我那些兄弟去做!等会儿叫人去找郝云峰和吴庆熙,让他们赶紧把城围死!你也叫人出城,让宋兄弟他们一定要控制住人马,千万不能跟郝云峰他们起冲突!” “好,大哥,我们这就去安排!” 两人正要出密室,尹昌衡又说道:“大哥,还有一事给忘了!” “啥子?” “赵大帅一直盼他在康边的巡防营能驰援cd要把他的这个念想也给他断了!” “好!” 大约过了半天时间,往天屯扎的保路军就开始行动了,纷纷抵近护城河安营扎寨,攻城之战是一触即发。 城内立即就流言四起: “保路军又要攻城啰!” “哎哟,不得了啰!这回来攻城的,比前回多了好几倍哟!” “你不晓得哟!十七镇的都反啰,那些标统c管带大人都给杀了啊!” “十七镇的人马也都来攻城了哦!” 这些消息立即送到了督署。 赵尔丰立即叫人去把朱庆澜找了来。 “子桥,你十七镇的人都反了?” “大帅,庆澜不知道!” “不知道?” “大帅,这城门都叫匪徒堵死了,庆澜没法知道中兴场的情况了!” “这咋办?” “大帅,只能督率城内这十几营人马,严防死守了!” 城上,巡防营的士兵也听到了这些流言,已经人心惶惶了。三三两两的开始私下议论: “听说十七镇也反了呢!” “岂止是反了?说是就要跟城下这些乱匪一起攻城来了呢!” “这些乱匪可能打不进来,要是十七镇的也来攻城,这城肯定就守不住了哇!” “哪咋整?我们不能白白地把命丢了吧?” “要是十七镇也来攻城,我们就丢了家伙逃命吧!” “逃啥子逃哟,真要是那样,我们也反了吧!” “小声点!你是不想活了?” 这一阵流言还没过去,新的一阵又来了: “兄弟,你晓得不?” “啥子?” “听说,不光是十七镇全反了,重庆府那边组织的西征军杀过来了!” “到哪里了?” “说是已经把简阳拿下了!” “是不是真的哟?” “咋不是真的?城外这些人,就是得到消息,才又要攻城了!” “天,这cd看是守不住了呀!” cd成了一座孤城,电报发出去也没有回音,跟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城里传播的这些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已完全没法证实。 赵尔丰在督署着急,而其他官员先是在自己府里着急,想一家老小逃命的事,想来想去,却实在无法可想,于是就出门去找其他人,结果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像滚雪球一样,没多久,在cd的官员就全集中在一起了,也商量不出一个主意来,就一起赶到督署来了。 众人一进督署议事厅,就把赵尔丰围住了。 尹良首先开口道:“赵大帅,现在,指望朝廷是指望不上了,指望其他什么人也是指望不上了,赵大帅,你想法救救我们这些人吧!” 赵尔丰道:“各位大人,尔丰现在不是川督,就是替朝廷看护这总督大印了,说话也不起作用了!再说,我自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啊!” 奎焕道:“大帅,就是尹大人说的,现在就只有大帅能救大家了,您就拿个主意吧,我们都听您的!” 赵尔丰道:“尔丰也想救各位呀,救你们也就是救我自己!问题是我拿什么来救大家呢?” 奎焕道:“城里所有的人马都交给大帅,我们这些人都听大帅安排,大帅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赵尔丰就问道:“真是这样?” 众人就一齐答道:“真是这样!” 赵尔丰就走到议事厅正面主位上,说道:“既然各位大人这样看得起我赵尔丰,我就再行使行使四川总督的职权,就算将来朝廷要治尔丰越权之罪,要杀尔丰的头,尔丰今天也把这血海干系担了!各位大人听令!现将城内十六个巡防营以东南西北四方,按第一至十六编序,四川提督奎焕——” “末将在!” “奎焕督率第一c二c三营,镇守cd东门!” “末将遵命!” “总兵巫远山——” “末将在!” “巫远山督率第四c五c六营,镇守cd南门!” “末将遵命!” “川北道驻军统领副将冯玉光——” “末将在!” “冯玉光督率第七c八c九营,镇守cd西门!” “末将遵命!” “总兵田征癸——” “末将在!” “田征癸督率第十c十一c十二营,镇守cd北门!” “末将遵命!” “四川布政使尹良——” “卑职在!” “四川提法使尤愚溪——” “卑职在!” “尹良c尤愚溪督率第十三营并原有库兵,镇守藩库c粮库,确保守城人马粮饷不缺!” 尹良c尤愚溪齐声答道:“卑职领命!” “新军统制官朱庆澜——” “末将在!” “朱庆澜督率第十四,镇守军械库,并为守城各营调配枪械弹药!” “末将遵命!” “第十五c十六营,本帅自领,守卫督署,并居中策应!其余官佐,协助cd知府于宗潼,维持城内治安,防止发生骚乱!” 众人都答道:“是!” “本帅认为,各门认真坚守,城外匪徒知时间内就不可能攻入城来,各位大人的身家性命也就暂时无虞!至于如何解cd之围,须容本帅思谋之后再定!” 众人又答道:“是!” “今天就会议至此,各位大人,请立即按本帅部署施行!” “是!”众人齐声答应着,然后依次出厅去了。 人走完了,廖思乾就问道:“大帅,您怎么又把这烫手的东西捡回来了呢?” 赵尔丰道:“你们不明白?” 高达永道:“不明白!” 廖思乾和汤怀仁也点了点头。 赵尔丰就说道:“我们一直不敢走,就是因为手里没兵!我捡这烫手的东西,就是要弄点人马在自己手里,紧急的时候,我们说走就走,就没人能拦住我们了!” 高达永道:“大帅,就两个营,也少了点儿啊!” 赵尔丰道:“这总比没有要强得多吧!” 高达永就点头说道:“这倒是!” 赵尔丰又说道:“你们找冯玉光和田征癸的事,也抓紧点!现在他们手里各有三个营,只要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就有五个营,经武都回打箭炉,就应该没问题了!朝元,你们去把我刚才的部署整理成文,发给端方吧!我想他最快也得天才能到cd只要他兵到简阳,我们就抬脚走人!” 廖c高c汤都点了点头,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其实,赵尔丰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走到了抉择的关头了! 四川的形势越来越紧急了,赵尔丰想走又走不了,虽跟端方联系了,但又不甘心让端方到cd来取他的人头,所以他希望跟内阁联系上,希望内阁能给他一个明确的指令,但从九月十一到现在,他跟内阁的电报联系就断了,而且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他还不知道,九月十一,那个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的首届责任内阁已经不存在了。 继湖北成立军政府后,到九月初十,湘c陕c晋c滇c赣五省也宣布独立,成立了军政府,大清朝廷已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皇族内阁已经控制不了局面,无奈之下,摄政王载沣只好听从大部分朝臣的建议,解散皇族内阁,起用被他驱逐回河南彰德老家养疾的袁世凯,由袁世凯组成新的责任内阁。 袁世凯被驱逐回老家后,一直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终于等来了时机,他向朝廷提出了六项苛刻的条件,正在找大清朝的救命稻草的载沣,也顾不得许多,只好抓住袁世凯这根救命稻草,接受了袁世凯的条件,由袁世凯出任内阁总理大臣,组成新的责任内阁。 袁世凯组阁后,他并不想再撑起大清朝这座将倾的大厦,他只想借这个机会成为这片土地的真正统治者。所以他一边指挥北洋军进攻武汉三镇,一边又抓紧跟起义者议和。 但革命党起事成立军政府宣布独立的省越来越多,袁世凯也就顾不上管四川的事了。赵尔丰发给内阁的电报,袁世凯看都没看过,所以赵尔丰也得不到内阁的指令了。 他知道,现在把川督的大印抓在手里,实际上是捧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这团火随时都可能把自己给焚了,但是现在把这团火扔了,自己要想活着回到打箭炉,恐怕更是绝无可能了。他不由感叹道:唉,玩火!玩火!我赵尔丰是要玩火了啊! 他又自言自语道:“天内,匪徒是杀不进城来的,可天之后呢?谁能解cd之围呢?什么办法能解cd之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 决意西走说悍将 赵尔丰还在督署议事厅里沉思的时候,廖思乾c高达永c汤怀仁又来到了他身边。 廖思乾问道:“大帅,您是决意要西走康边了?” 赵尔丰道:“嗯!你们都知道,这是朝廷罢我川督之职,我们就定下的。这么久都未成行,就是我手上无兵无将,才没法成行。现在拿两营人马握在自己手里,这走就是早晚的事,只是两营人马少了点,所以,你们找田c冯的事得抓紧得,最好就这两三天就有个结果,我们就好走人了!” 高达永道:“要是田c冯都不跟我们走呢?” 赵尔丰坚决地答道:“就带这两营人马,我们也走!” 廖思乾就说道:“大帅,既然如此,我们三个现在就去找田c冯,弄个结果出来!” “好,你们去吧!” 于是三人就出了督署。 此前,他们已经分别找过田c冯二人,表明了赵尔丰的愿望,但田c冯二人都很犹豫。因为两人都不能预料川省局势的最终走向,也怕将来朝廷会治他们临阵脱逃之罪,而且因为自己手中有兵,如果端方能很快到cd端方肯定会依靠他们来平定川省,那么,他们可能从端方手里得到的好处会比从赵尔丰手里得到的多,所以与其说二人是犹豫,还不如说是在观望。 但眼下形势骤紧,端方能不能解决川省危局,已完全不能料定,所以赵尔丰决定让手下的三个师爷再次去游说田c冯二人。如果游说成功,集中八个巡防营,走绵州经武都返回康边,成功的机会就太大了。 廖c高c汤三人首先去了田府。 田征癸按赵尔丰的部署到北门安排了防务,等到天黑,见城外的保路军并没有攻城的企图,就把防守的事情交代给那三个营的管带,然后就回府了。他回家才把饭吃了,廖c高c汤就到了。守门的人进去给他说了,他就亲自到门口把三人请进了府。 他招呼三人坐下,又吩咐人上茶后,才问道:“三位先生,夜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廖思乾就说道:“田大人,这种时候了,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们三个今天来,就是想替大帅,在田大人这里讨个实话,成与不成,就请大人给个痛快的!” 田征癸就答道:“实不相瞒,廖先生前回来说过之后,征癸就一直在想这个事,只是一直拿不定这个主意呀!” 廖思乾道:“为何?” 田征癸道:“朝廷以端大帅署理川督,征癸就是端大帅的下属,若跟赵大帅走康边,端大帅只要给朝廷上一折,征癸肯定就是个临阵脱逃之罪,就要了征癸的命,那时,赵大帅能护得征癸周全?” 廖思乾就冷冷地说道:“田大人,你怕被治临阵脱逃之罪,你就不怕被治越权下令c酿成血案c糜烂川省之罪?” 田征癸听得脸色一变,颤声问道:“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高达永就说道:“田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七月十五下午,保路会众到督要大帅放人,虽有冲击督署的可能,但事情还未发生;赵大帅当时也没有作出开枪杀人的决定,但是,当时,有人就下了开枪的命令,而且开了第一枪,结果就酿成了cd血案,就有了几十万匪徒围攻cd也就糜烂了川省!” 汤怀仁也说道:“当时,枪已经响了,人已经死了,血案已无法避免,而后匪徒攻城,都已无法改变,所以赵大帅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担了,再后来又升了越权下令的那个人的官,让他统兵杀贼!赵大帅就是觉得,那人可用,就原谅了他越权下令之罪。要是赵大帅当时就把那人之罪上奏朝廷,田大人,你想,那人还能活到今天?” 廖思乾又接着道:“要是赵大帅现在把这事公布出去,就算朝廷不杀那人之头,那人在川省还有活命的机会吗?而今川省死了多少人?城外的那些人会不要那个人的命吗?” 田征癸此时,全身都冒冷汗了,汗水顺着身子往下淌,一股股凉意直冲脑门。他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结巴着问道:“大大大帅知知知道那人是谁了?” 廖思乾道:“田大人,那还用说?” “那大帅咋不治那人的罪呢?” 汤怀仁道:“大帅说,那个人七月十五那天越权下令,是情急之下的不智之举,做上司的应该谅解!但后来,内阁和朝廷那些言官,把糜烂川省的罪责全都加在大帅身上了,我们都劝大帅把那个人奏报朝廷,叫他也承担他该承担的罪责,但大帅说,那个是个有用之人,不想毁了他的前程,而且大帅还说,他老了,所有罪责他就一个人担了,好给朝廷多留个人才!田大人,赵大帅现在不是川督了,他想再回康边,去完成康边的改土归流,可是他走不了,出不了cd就是因为川人都以为是他下令杀人,才酿成了cd血案,肯定想杀大帅而后快!要是大帅把cd血案的真相说出去,你说那个人是不是也活不成呢?” 田征癸听到这里,就说道:“三位先生,你们不要说了!既然大帅这么包容征癸,又是这么看得起征癸,征癸这条命就是大帅的了,征癸从今天起,唯大帅之命是听,生死相随!” 廖思乾就鼓掌道:“好!痛快!田大人,我们这就去回复大帅!” 田征癸又说道:“且慢!” 高达永道:“为何?” “三位先生,大帅要归康边,应该南走大关,那就应该出南门,现在征癸守北门,到时如何行动?” 汤怀仁就说道:“田大人,大帅已思谋好了!南门外,既有强悍之匪,又有十七镇叵测之兵,出南门是危险之至,所以大帅要北走绵州,绕道回康边,所以才把北门交给了大人!” “大帅打算何时动身?” 廖思乾道:“就在两三天之间,请大人预作准备!到时大帅会带那两营人马到北门,和大人一起杀出北门!” 田征癸就说道:“三位先生,请回复大帅,征癸来日就做准备,等候大帅之令!” 廖c高c汤三人就对田征癸一躬到地,说道:“我等替大帅谢过田大人了!” 田征癸见他们如此,也躬身回礼,说道:“征癸不敢受此大礼!” 三人这才告辞而去。 说服了田征癸,廖c高c汤觉得事情只成功了一大半,如果能说服冯玉光,那么,事情就完全成功了。于是三人又直奔西门见冯玉光去了。 冯玉光的家小在绵州,他在cd只是孤身一人,所以他去西门布置防务后,就住在了西门城楼上。 廖c高c汤在城楼里跟冯玉光见了面。 冯玉光就说道:“三位的来意,在下明白!只是在下还有些为难啊!” 廖思乾道:“将军,你的为难,在下三人都明白,其实赵大帅也明白!只是赵大帅也不想把人头白给了端方,大帅肯定要在端方到cd之前,就离开cd所以大帅恳请将军助他一臂之力!如果将军不愿意,大帅也说了,他绝不强人所难。只是在下三人替将军想,将军最好还是跟大帅去康边为好!” “为何?” 汤怀仁道:“将军,你想,端方端大帅想取赵大帅的人头,不过就是想拿赵大帅的人头给川人泄愤,做他安川的砝码!如果大帅走了,他就会拿其他人的人头来做砝码,那会取谁的?肯定是杀川人最多的!” “可我冯玉光也不是最多的呀!这一段领兵杀人的是奎军门,端大帅要取人头,也该取奎军门的嘛!” 高达永道:“将军,奎军门是什么人?他是蒙古人,朝廷里有他的后台,端方怎么会取他的人头呢?而将军是汉人,田征癸大人也是汉人,你们在简阳帮奎军门杀了那么多人,而且,奎军门以下,你们就是官位最高的了,赵大帅走了,最能让川人泄愤的,当然就是你们的人头了,你说是不是?” “那也还有朱庆澜呀!” 廖思乾道:“朱庆澜?十七镇就在中兴场,朱庆澜在十七镇还算是得人心,杀他,不就是逼十七镇造反吗?端方会那么做?” “你们找我,咋不去找田大人呢?” 廖思乾道:“我们已经找过了!” “他拒绝了?” 廖思乾道:“他答应了!他不想就这么把命丢在cd那好,我冯玉光也答应赵大帅了,玉光跟他去康边!” 高达永道:“将军不反悔?” “玉光说话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廖思乾就说道:“好!将军爽快!在下三人这就去回复大帅!” “行!只是玉光的家小在绵州,这咋办?” 汤怀仁道:“将军,这正好!大帅就是要北走绵州,再回康边!” “大帅何时动身?” 廖思乾道:“就这几天!将军可预为准备,具体时间和行动方法,大帅还会跟将军亲自确定!” “好!玉光静候大帅相召!” 于是廖c高c汤跟冯玉光告了辞,然后下了城楼。 三人回到督署,赵尔丰就问道:“如何?” 廖思乾答道:“大帅,成了!田c冯二人都同意了!” 赵尔丰又问道:“他们不会诳我们吧?” 高达永道:“大帅,他们都明白留在cd的利害,他们不会诳大帅的!” 赵尔丰就说道:“那好!我们就谋划谋划出cd的细节吧!” 汤怀仁就问道:“大帅,是明天就走?” “明天不成!城外那么多匪徒,我们一出城,这cd肯定就丢了,我们就把奎军门和尹良他们都害了!再说,奎军门如果知道我们带走八个营,他肯定要阻拦,弄翻脸了,我们走不了,cd也可能丢了,那不上算!” 廖思乾道:“那咋整?” “我想这样,就是我先前说的,等端方,等他兵到简阳,或者是到了龙泉驿,奎军门就不会阻我出城了,而且我还可以劝奎军门,让四门都出击,打退匪徒,迎接端方的大军入城,那时,我们出了城,谁也阻拦不了我们,我们不就走脱了?” “大帅英明!”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赞道。 “到时候,我和思礼带一个营,跟征癸的三个营杀出北门;朝元,恒生,你们两人带一个营,跟玉光的三个营杀出西门,都直奔新都,在新都会齐,然后经绵州到武都,我们就进康边了!而且,我也观察了,西门外c北门外的匪徒,是城外匪徒中最弱的,我们出城冲杀,绝对能把他们杀退,而在四门都冲杀的时候,我会预先安排朱庆澜和尹良,让他们那两营人马守城,那么cd在端方到达之前,也丢不了,至于以后丢不丢,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是吧!” “大帅,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呀!”三人又赞道。 “只是,一定要争取在明天,最迟后天,让尹良和朱庆澜给守城人马调配粮饷和军械,这样人马在路上就好走了,就不致弹尽粮绝了。” 汤怀仁道:“大帅,最好是能在尹良大人那里多弄一点银子,带在路上,万不得已时,也好用来筹粮!” “可用个什么名目呢?” 廖思乾道:“大帅,眼下守城,需要激励士气,要奖赏那些认真守城的将士,尹良肯定会出这个银子!” 高达永也说道:“就是,大帅!这个时候,尹良最怕的就是匪徒进了城,他和他的家小就不一定保得了命,花朝廷的银子,保自家的命,他肯定不会反对!” 赵尔丰点头说道:“好!我明天就请他来说这个事!” 汤怀仁又说道:“大帅,这出城的细节,你最好跟冯c田二位大人一起商量商量,这样,走的时候就不会出岔子了。” “好!思礼,你明天去告诉他们,请他们晚上来督署!” 第二天,赵尔丰叫人请尹良来督署商量,尹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给守军发粮饷的事,而且当天就发下去了,同时,又送了五万两银子到督署,用来奖赏有功的将士。 晚上,冯c田二人来了督署,跟赵尔丰商定了出走的细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 鄂军征途断粮草 赵尔丰在cd越权部署,就是想给自己争取天时间。这天里,只要城外的匪徒打不进来,端方也绝对赶不到cd他就可以把冯玉光或田征癸争取过来,他就可以安全的离开cd了。到那时,cd丢不丢,他都不在乎了。 他想,就算端方能到cd接印,但等待端方的事情太多了,再说,端方就算想赶尽杀绝,也未必能亲自带兵来追杀我赵尔丰! 所以,他让廖思乾把自己在cd的部署发给了端方。 到十月初五晚上,他要做的准备都做完了,就等端方兵到龙泉驿了,然而,端方这辈子都到不了cd做不成四川总督了。 却说端方在重庆做完对官绅商民的安抚后,就急急忙忙赶到叙府,同弟弟端锦一起带着大军北上cd兄弟两人在北上途中还争吵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自贡宿营的那个晚上。 吃过晚饭,端方的中军帐中只有他们兄弟两个,端锦首先开口说道:“哥,现在还带这些人马去cd你就不怕呀?” “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怕我们到不了cd啊,哥!” “怎么到不了cd哥已经安抚了重庆,又让师培他们去cd一带先安抚各州县,赵尔丰就算想阻我入cd他也没那么大的胆!” “哥,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你说的是什么?” “哥,我说的是我们带的这些兵!他们都是第八镇和黎元洪那个混成协的人,现在,那边的都反了,他们都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反?要是他们也反了,我们咋办?” “唉!端锦啊,你想,他们如果要反,在叙府他们不就反了,还会等到现在?再说我对他们不薄,他们不会对不起我的!” “哥,你说的也有理,但我还是觉得不踏实。就算协统c标统c管带们不会害我们,但下边的那些人就难说了,说不定他们中间还有乱党!” “那你说咋办?” “弃军!” “弃军?” “对,弃军!” “弟,你糊涂啊!弃了军,你我就什么本钱都没了,如果北上cd赵尔丰知道我无兵,他就可以拒我于城门之外;如果东行出川,我们过不了湘鄂,要是落在叛军手里,我们肯定活不成,所以绝对不能弃军!” “哥,再向北走,就是赵尔丰都没办法的地面了,到时候,要是重庆不能把粮草送过来,我们就粮饷无着了,那时候,我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端锦,你想逃你就逃吧,哥不挡你的道,哥是一定要进cd的!” “哥,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不会丢下你独自逃生的!弟弟只怕你到时候后悔莫及呀!” “锦弟,要说后悔莫及,恐怕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你不逃,那就听哥的,我们肯定能死里逃生!你过来,哥给你说!” 端锦走到端方身边,端方附着端锦的耳朵,跟他嘀咕了一阵。最后说道:“天下大乱已是定局,但我们在进cd以前还不能明着干,等进了cd我们再干,那么四川就在我们的掌握中了,今后无论朝廷胜败,我们都有回旋的余地!” “哥,你为啥不早说呢?让我枉担了那么多心!” “记住,时机没到,千万不能露了风声!不然,那些想反叛的放不过我们,就是那些不想反叛的也不会放过我们!” “记住了!” 端方就说道:“你去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端方兄弟在中军帐小声争吵时,有几个悄悄出营的人,也在自贡的一家茶馆的雅间里密议。 他们是潜伏在端方这支人马中的同盟会员,为首的叫陈镇藩,其他几个是李绍白c王龙彪c鲁伯超和郝云林。 陈镇藩低声说道:“兄弟们,前面想在重庆动手,结果连船都没下,后来想在叙府动手,偏偏端方又去了重庆,如果这路上再不动手,让端方进了cd得了cd的巡防军,我们就再没机会了,你们看在哪里动手比较好?” 李绍白说道:“依我看啊,现在就动手!” 鲁伯超摇摇头,说道:“现在不行!我们自己人太少,要是其他人都不跟我们干,我们搞不掉端家兄弟,可能就被其他人把我们搞掉了。” 王龙彪问道:“那咋搞?” 郝云林说道:“最好是闹饷!我们除在武昌起身时关了一次饷,至今没有关过第二次饷,有好多兄弟都在抱怨,我估算过,如果没有重庆府的接济,人马走到资州就要断粮,端方现在要收买川中民心,他绝对不敢纵兵抢粮,所以我想,他会把那些早就该发给弟兄们的饷银拿来买粮,我们就要趁机鼓动那些兄弟起来闹饷!” 陈镇藩说道:“闹饷倒是个办法,只是,如果重庆府的粮源不断,大军就不会断粮,闹饷一闹凶了,他就把饷银发了,就闹不起来了啊!” 郝云林说道:“重庆府的粮食本来就要靠周边府县调入,现在到处都乱,从各府县调粮就难,重庆府供给军粮已经这么久了,它很快就不会有粮送过来了,再加上路途越来越远,而下边要经过的州县也经了兵,粮草供给肯定困难,所以我觉得大军断粮就在眼前了,这正是闹饷的绝佳时机!” 陈镇藩又问道:“各位,除了闹饷,你们还有什么办法没得?”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陈镇藩就说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闹饷!各位先在兄弟们中间煽动煽动,把闹饷的情绪鼓动起来。等闹饷搞起来时,我们就带兄弟们擒杀端家兄弟,还有那些跟我们对抗的人,然后就带兄弟们杀回武昌,增援那边的兄弟!” “好!就这么办!”其他人齐声说道。 陈镇藩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不要让人发觉了!走!” 几人出了茶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端方兄弟率军继续北上,走到内江府宿营后,他把弟弟端锦叫到自己的中军帐,要和端锦商量驱兵疾进的事,端锦却告诉他军心不稳,再次劝他弃军逃生,于是兄弟两又发生了一次争吵。 端锦说道:“哥,眼下龙泉驿叛军东出,肯定要阻我北进,而且现在各营都有人带头索饷,要是闹大了,我真怕我们进不了cd呢!” 端方说道:“龙泉驿东出的叛军就几百人,想阻大军北进是不可能的,但cd的局势在恶化,所以我们得驱兵疾进!” “要疾进也行,但你得先稳定军心,哥,把那些银子先发了吧!银子发了,没人闹饷了,才能北进啊,哥!” “到cd以前,那些银子不能用来发饷!” “为什么?” “如果重庆府出事,我们就断了粮草供给,那些银子得用来买粮草!只有到了cd才能给他们发饷!” “哥,军心不稳,我们肯定进不了cd关不了饷,还可以拖一拖;断了粮草,立时就会军心大乱,所以这饷得拖一拖,告诉闹饷的人,一到cd立即发饷!” “哥,如果关了饷,稳住了军心,没有粮草也好办啊!” “你是想纵兵抢粮?” “嗯!”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啊!我们是客军,要是纵兵抢粮,就会失尽民心,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哥,你就听兄弟的吧!弃军逃生,现在天下大乱,朝廷也不可能把我们怎样!逃出去了,就是隐姓埋名,也比现在把命丢了强!” “要逃你逃,我不会逃的!” “你不逃,我也不逃!只是这样丢了性命,让我不甘心啊,哥!” “锦弟,如果我们命不该绝,就能闯过这一劫;如果在劫难逃,我们就死在一起吧!你去歇了,明天天一亮就开拔!” 十月初四,端方兄弟率军进至资州。 在这里与刘师培等人见面了。 端方问道:“师培,cd方面情况怎样?” 刘师培答道:“大帅,师培等一直没能进cd赵尔丰想阻大帅入蓉啊!” “那他怎么还来电催本帅速到cd接印呢?” “大帅,龙泉兵变后,赵尔丰怕局势失控,就想撂挑子,所以他电请大帅速进啊!” “这老东西是想算我啊!cd一带的士民呢?” “大帅,师培等去游说过一些保路军首领,虽然跟他们反复说明大帅抚川之意,但他们对大帅率大军至蓉都心存疑惧,所以大帅入蓉可能不会顺利呢!” “龙泉驿的乱兵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大帅,龙泉驿的乱兵,一直向东进发,在安岳跟巡防营激战,攻进了安岳县城,然后又继续向东了。” 端方听完刘师培的汇报,嘀咕道:“他们会去哪里呢?” 刘师培道:“现在看来,这股乱兵很可能是去重庆。” 端方道:“去重庆,要是重庆有乱党响应,重庆就危险了。重庆有失,我们就会断了粮草供应,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端方话音刚落,就有探马来报:“大帅,川东道c重庆府传来消息,夏之时率叛军已抵重庆浮屠关,重庆已乱,已无法供给大军粮草了!” “还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吗?” “大帅,小人不知!” “你下去吧!” 探马退出后,端方对弟弟端锦说道:“去把管带以上的将佐叫来,我们得赶快商议下一步的进退!” 端锦点点头,就出去了。 端方又跟刘师培说道:“师培,现在断了粮草供应,很可能退路也断了,你看下面怎么办?” 刘师培道:“大帅,现在只能驱兵疾进,从资州到cd也就三天的路程,只要进了cd一切都好办了。” “好办?” “大帅,我都打听清楚了,cd藩库有存银数百万两,存粮能供应二三个月。到cd后,粮饷就不成问题了。更重要的是,赵尔丰现在还被困在cd一到cd大帅就把他拿下,就拿他的人头向川人表明态度,大帅安川就应该容易了。” 两人正说着,端锦就带着一群军官进来了,两人就停下了谈话。 端方让军官们都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各位,刚得探马回报,夏之时率叛军进抵浮屠关,重庆已乱,我们的粮草供给断了,你们看,我们怎么办?” 众将佐互相看看,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最后,那统兵的协统硬着头皮说道:“大帅,眼下就要断粮,而下边的那些兄弟又在闹饷,卑职以为,只有驱兵疾进,在最短的时间内进驻cd才能解决问题。” 其他那些将佐也附和道:“是啊!是啊!cd有粮草有银子,进了cd什么都解决了!” 端方又问道:“要是进不了cd呢?” 众人听他这样一问,就都喃喃说道:“进不了cd进不了cd那协统想了想说道:“大帅,想那赵大帅不会出兵与我们相拒吧?” 端方说道:“赵尔丰应该不会出兵相拒,但cd一带的保路军阻不阻击我们,就很难说啊!” 众将佐一起问道:“大帅,那我们怎么办呢?” 端方说道:“本帅以为,我们现在只能进,不能退,只能并死杀往cd要进cd就得先稳军心,现在粮草断了,如果把饷银发了,我们就要断粮,军心就要乱,所以,本帅想让各位想法稳定军心,把那些带头闹饷的人控制起来,但又不要激起兵变,懂吗?” 众将佐答道:“明白!” 端方就大声说道:“你们抓紧去办吧!” 于是就散了会。 在端方召集会议时,“断粮断饷”的消息就传遍了各营,各营人马都骚动起来了。 陈镇藩等人也趁机在宿营地的一个角落里密议了一回。 陈镇藩轻声说道:“机会来了!这一断粮断饷,人心就浮动起来了,只说闹饷,愿意一起干的人就多,大事就一定能干成!” 郝云林道:“今夜把能联络的兄弟都联络起来,明天天亮时动手!愿意跟我们一起杀回武昌的都是兄弟,要跟我们作对的,我们就把他们干掉!” 几个人就把手搭在一起,轻声而坚定地说道:“好!就这么干!” 鲁伯超又轻声说道:“我还有一点担心。” 李绍白问道:“什么担心?” 鲁伯超说道:“我怕我们人微言轻,不能服众啊!” 王龙彪也说道:“对,我们得找个能服众的人来领头!” 陈镇藩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看,找谁来领这个头呢?” 几人在心中把军中所有军官迅速地过了一遍,异口同声地说道:“刘怡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 官兵合谋倒戈矛 陈镇藩等人提到的刘怡凤是什么人呢? 刘怡凤是第八镇十六协三十一标左营管带,郝云林就在他手下当排长。这刘怡凤本是日知会的成员,日知会被镇压时,他没有暴露,而且还由队官升营佐,不久又被提升为左营管带,虽然不断升官,但仍然倾向于革命排满,所以在他的左营集聚了不少革命分子,他从不参加下边这些人的活动,对他们的活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样,他也得到了自己营里和其他营里的下级军官和士兵的信任。所以,此时陈镇藩等人立即想到了刘怡凤。 陈镇藩又说道:“端方正跟他们会议,我们怎么去找他呢?” 郝云林说道:“等他回营后,我去找他。” 李绍白又问道:“云林,你有把握说服他?” 郝云林肯定地说道:“有把握!” 陈镇藩就说道:“就这样吧,现在去分头准备,天一亮就带兄弟索饷!” 几个分头回营准备去了。 刘怡凤回营后,正准备叫营佐和几个队官来商议刚才会议的事,郝云林就来找他来了。 郝云林一见刘怡凤就直接说道:“刘管带,兄弟们让我来跟你说个事!” 刘怡凤看了看郝云林,才问道:“郝排长,什么事?” 郝云林就低声说道:“请你带兄弟们闹饷!” 刘怡凤看他说得慎重,也就低声喝问道:“你们不要命了?” 郝云林接着说道:“刘管带,我们就是要命,才来跟你商量啊!” “怎么说?” “刘管带,你想,我们现在成了一支孤军,再往北走,就陷入了保路军的包围之中,而且又断了粮草,所以兄弟说,闹饷,大不了是个死,不闹饷,也是个死,就想请你领个头,兄弟们一起去闹!” “你们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明天天亮就干!” “你们只是闹饷?” “刘管带,就跟你明说了吧!闹饷是名,革命是实,明天天亮,我们以索饷把端方兄弟扣起来,然后就宣布起义,敢反对的,我们就把他和端方兄弟一起杀掉!刘管带,兄弟们都信任你,想推举你做总指挥,你如果愿意,就领着兄弟们一起干,不愿意,只要不跟兄弟们作对,兄弟们也不会为难你,你就看着办吧!”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交给端方?” “哈哈,要怕这个,我就不来找你了,刘管带!” “好!兄弟,我跟你们一起干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刘怡凤本来就是日知会的人,日知会,你知道么?” “知道。” “我也是你们的同志,所以你们做的事,我都知道,我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就是因为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既然现在机会来了,你们也把话挑明了,我就跟你们一起干了!云林,走,我跟你去见见你们几个领头的!” “刘管带,我叫人去叫他们悄悄过来就行了!” 郝云林去门外给人说了两句,门外的人就走了。 刘怡凤又说道:“听到武昌起事的消息,我就想带兄弟们一起干了,只是我现在没几个过命的兄弟,又做这个什么管带,怕你们这些兄弟信不过我,所以就没敢动手!要知道你们信得过我,我们在叙府就该动手了,就不用走到资州来了。” 郝云林道:“在叙府动手,我们也想过,但当时时机不成熟啊!重庆有粮草送过来,想闹的人就不多,能跟我们一起干的人就少了,成功的机会不多,所以我们就不敢动手了!现在断粮断饷了,人心都浮动起来了,再不干,真要让端家兄弟带我们去cd跟保路军打,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所以我们下了决心,在这资州动手,宣布革命!” 两人正说着,陈镇藩等人就到了。 郝云林对他们说道:“兄弟们,刘管带答应跟我们一起干了!” 他接着就把陈镇藩等介绍给了刘怡凤。 刘怡凤就说道:“兄弟们,现在我们就是革命同志了,你们就不要叫我刘管带了,你们就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郝云林道:“好!你就是我们大哥,我们就叫你大哥!” 刘怡凤又说道:“兄弟们,我想,我们要干就干利索,不留后患!” 陈镇藩道:“大哥,怎么做才不留后患?” 刘怡凤道:“明天天亮只抓端方c端锦兄弟就可能有后患!如果哪个营不干,就可能来抢两端,就可能打起来,事情就做不利索。所以我想,今晚你们就带兄弟们把各营的军官控制起来,他们愿意跟我们干的就留下;不愿意干的先控制起来,等明天完事之后,再放他们走;敢反抗的就立即杀掉。这样明天只解决两端和他们的亲兵就简单了,你们觉得如何?” 几人一齐说道:“好!” 刘怡凤又问道:“这事整完之后,你们打算怎么搞?” 陈镇藩说道:“亮出旗号,杀回武昌!” “什么旗号?” “入川鄂省革命军!刘大哥,你就是总指挥!” “我做总指挥不合适吧?” 郝云林说道:“你在兄弟中有威望,这总指挥非你莫属!你要是不干,我们就更没人能做这个总指挥了!” 其他几人也应和道:“就是,就是!” 刘怡凤就说道:“那我就勉力而为吧!现在就分头行事,明天完事后,你们就分任各营的统领,然后我们就挥师返鄂!” “好!” 陈镇藩又说道:“我们挥师返鄂,走水路肯定是不行了,走旱路,不会有人阻拦我们吧?” 刘怡凤道:“应该不会!我们亮出革命军的旗号,保路军肯定不会为难我们,如果巡防军要阻拦我们,我们就跟他们干,把他们消灭掉!这样也可以帮四川的兄弟们出把力!” “好!” 资州兵变就开始了。 郝云林等回营后,就分头串联各营的兄弟,把做法给他们讲了。 到半夜时分,各营的兄弟就悄悄地动手了。 一队一队的士兵,悄悄摸到管带c营佐c队官的房间前,开始抓捕这些军官。 郝云林带着一队人去抓捕他们那个营的管带。 他们先把屋前房后围了,郝云林就去敲门,那管带就在里边问道:“搞哪样?深更半夜的,抽什么风?” 郝云林就在门外答道:“大人,属下是左队二排的郝云林。” “出什么事了?” “大人,属下那排的兄弟,半夜跑了十多个了!” “什么?跑了?” “是,跑了!” “什么时候跑的?” “不晓得!属下起来上夜,才发现跑了!” “你去叫上其他人,跟我去追!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 “是,我这就去叫人!” 郝云林就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兄弟,那人就跑走了。 那管带听到跑步的声音,就开门出来了。他的半个身子刚探出门外,就被郝云林抓住胳膊拖了出来。 “你们要干啥?” 郝云林道:“我们反了!你是跟我们干还是不干?” “这是掉脑袋的事,不跟你们干!” 郝云林就对旁边的兄弟道:“把嘴给堵上,捆起来!” 几个兄弟就上来,把一团破布塞到那管带的嘴里,然后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各营就这样把那些不愿跟他们干的军官抓捕并看管起来了。 他们做完这些后,就在黑暗中等待着,一直等到天亮。 十月初五早晨天刚亮,端方兄弟在中军帐坐等亲兵送早点过来,却见刘怡凤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端方心里一惊:“兵变了!”但他仍强制镇定着,对刘怡凤大声喝问道:“刘管带,你这是何意?” 刘怡凤答道:“大帅,兄弟们已齐集天上宫索饷,让我来请大帅过去说话!” 端方又问道:“你们协统和标统呢?他们怎么不来?” 刘怡凤答道:“他们让兄弟们扣起来了!” 端方仍强作镇定,冷冷地问道:“你们要造反?” 刘怡凤仍不紧不慢地答道:“大帅,你去了就知道了!” 端方强硬地说道:“我不去!” 刘怡凤对身边的士兵说道:“请大帅二帅去天上宫!” 这些士兵就上去,几人一个几人一个地把端方兄弟拖出了中军帐。 端方兄弟被押到天上宫门前,拖拉他们的士兵才放了手。 端方站直身子,就大声对下边的士兵喊道:“兄弟们啊,端方并不是要扣大伙的饷!现在是重庆反了,我们断了粮草供给,我是想把饷银用来买粮草啊!只要到了cd兄弟们的饷银,端方会加倍地发给大伙的!端方绝不食言!” 下边的士兵大声吼道:“晚了!” 端方忙大声说道:“那些饷银不买粮草了,现在就给大伙关饷!” 士兵们又吼道:“我们不要你的饷银了!” “那你们要什么?” “要你的命!” “端某跟兄弟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况且端某待兄弟们也不薄,你们要端某的命,又从何说起呢?” 听端方这样说,陈镇藩就向士兵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才对端方说道:“端大帅,你跟兄弟们确实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也待兄弟们不薄,但这是小义;我们今天是为民族大义,我们响应武昌,响应天下,我们反满革命了!你们兄弟两个,识时务,就归顺革命党,保住性命;不识时务,我们就拿你们兄弟祭旗!” 端方咬牙说道:“端某是朝廷大臣,绝不附逆!” 陈镇藩又再次问道:“你降不降?” 端方大声地答道:“不降!” 士兵们就高声喊道:“杀死他!杀死他!” 陈镇藩把手一挥,大声喊道:“砍了!” 站在端方旁边的郝云林就一抬脚,把端方踹倒在地。 端方被踹了个马趴,他一翻身就坐了起来,接着就双手撑地,想站起来。 郝云林早已手提大刀跟了上去,他把手中大刀一挥,端方已然人头落地。 站在端方旁边的端锦见哥哥被踹倒在地,他也顾不上管了,抬脚就跑,但是他还没跑出几步,李绍白已将手中的大刀全力掼出,大刀从端锦背心直入,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一个前仆,倒在了地上。 站在那里的一个兵,见端锦倒下,也是手起刀落,砍下了端锦的人头。 刘怡凤说道:“把端方兄弟的人头传首重庆c武昌!” 几个士兵忙去找了两桶煤油来,将两个人头浸在煤油中。 这时,那些早就被扣押的协统c标统c管带c营佐,也被押过来了。刘怡凤就带着郝云林c陈镇藩等走到他们面前。刘怡凤就说道:“各位大人,我们革命了,现在是入川鄂省革命军!你们想怎样,就说句话吧!” 陈镇藩在旁边就大声喝问道:“你们是要死呢,还是要活?” 这伙大人早就看见了端方兄弟的人头,哪里还敢反抗,竟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求饶道:“愿降!” “饶命啊!” 刘怡凤看了看这些上司和同僚,就对士兵们说道:“兄弟们,这些人都不是满人,平日也没怎么作恶,就饶了他们吧!” 有人就说道:“要是他们又投奔满清朝廷来跟我们作对呢?” 刘怡凤就对跪着的这些人说道:“你们自己说吧!” 那协统就第一个说道:“我对天起誓,如果再归附满清,跟革命军作对,就不得好死!叫兄弟抓住了,就将我碎尸万段!” 他起了这样的毒誓,其他军官就像他那样,一个接一个地对天起誓,绝不为恶。 于是,起义官兵就把他们放了。 处理完这些事,起义人马就准备起程返鄂了。 郝云林就对刘怡凤等说道:“各位兄弟,云林就不返鄂了!” 刘怡凤问道:“什么?” 郝云林说道:“各位兄弟,家父和家中兄弟,他们都是保路军,他们在cd一带和官兵打仗,从七月以来就断了音讯,云林得去cd找他们,等天下大局定了,云林再到武昌来拜见各位兄弟!” 陈镇藩知道郝云林的情况,就说道:“云林兄弟,你就去找你的亲人吧!只是路上不太平,你还带点兄弟一起去吧?” 郝云林说道:“这些兄弟都不是四川人,他们也归家心切,就让他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去cd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走吧!” 刘怡凤见郝云林态度很坚决,就说道:“云林兄弟,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勉强你了,那我们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有期!” 郝云林就向大伙拱手说道:“后会有期!” 刘怡凤就下令道:“出发!” 刘怡凤带着资州起义的鄂军兄弟,从资州出发,直奔重庆。 当刘怡凤这路人马到重庆的时候,受到了重庆军民的热烈欢迎。他们到达重庆前,重庆蜀军政府已经见到了他们派人送来的端方兄弟的人头,重庆军政府已经派人把端方兄弟的人头送到武昌去了。重庆军政府想请他们留下,但是他们坚决表示要回武昌,要去跟武昌的兄弟一起抵抗清军对湖北的进攻,重庆军政府就接济了粮草,让他们东下返回了湖北。这支由端方带领入川镇压保路会的鄂省新军,在资州成功兵变后,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行军,终于胜利返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 悼兄悲己哭天骄 端方兄弟死了,犹如狂飙飞舞的四川保路运动,终于把四川的局势推向了最后的转折点,然而,把这场运动演绎成声势浩大的武装起义,要用武装起义来毁灭大清王朝在四川的政权的设计者和执行者,龙鸣剑,这位辛亥革命的真英雄,这位动荡时代的天之骄子,却在端方被杀的前一天,十月初四的下午,溘然长逝了。 龙鸣剑吐血身死!这个消息在川中已经传了一个多月了,已经让不少人深信不疑了。其实龙鸣剑还一直活着。说他吐血身死,只是他让兄弟们放的烟幕。 八月十八那天,当他听到大哥秦载赓井研遇害的消息时,他在病床上大叫了一声“大哥”,就又吐了几口血,接着就晕过去了。 秦舒月听到他的那声大叫,急忙跑进房间,连喊了几声“龙哥”,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舒月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息,就给他掖好被子,然后把他吐在身上和床上血擦了。做完这些,舒月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等他醒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晕死过去的男人,她又想到了哥哥秦载赓,想到哥哥,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秦舒月十岁那年,父母都去世了。比她大十多岁哥哥秦载赓已经成家,哥嫂就你带自己的女儿一样,把她这个妹妹带大。 可是,现在哥哥让人给害了,说不在了就不在了,她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去给哥哥报仇嘛,哥哥自己已经把仇人打死了,仇人的同伙又已经逃得不知去向了,而且她还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龙鸣剑,她不能丢下这个自己深爱的人,不能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越想心越痛,越想心越悲,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外边的兄弟知道没法劝说,就索性让她在房间里痛哭,他们虽然担心她这样哭,会加重龙鸣剑的病情,但又找不到办法,只好焦成了一团。 她伏在床沿上哭了好久,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头上,一个低沉却非常清楚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妹子,你要节哀!大哥被奸人害了,我们要给他报仇!你哭坏了身子,咋给大哥报仇呢?大哥的在天之灵,也肯定不愿看到你这样啊!” “龙鸣剑醒过来了?”她心里一惊,忙抓住那只手,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朝龙鸣剑看过去。 “龙哥,你醒了?” “醒了!我病得不是时候啊,妹子!你莫哭了,你有我的那个药方,叫兄弟去给我抓药,等我病好了,我们把官军打退了,保住了荣县,就去找邓大兴手下那些恶贼,给大哥报仇!” 这一天里,龙鸣剑吐血好几次,整个人都有些变形了,脸色青癯癯的,看起来都有些怕人。他说到这里,又开始喘气了。 秦舒月忙说道:“龙哥,你别说话了!你再劳累,又要吐血了!你歇着,妹子晓得了!已经叫兄弟抓药去了,一抓来就给你煎了服下。” 龙鸣剑无力地点了一下头,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过来,他才知道还有一营兄弟在守护他,他让舒月把那个营统叫来,他给营统说了自己的计谋,那营统就去挑了二十个兄弟交给秦舒月,然后就带着其余兄弟回荣县了。 此后,“龙鸣剑呕血身亡”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川。 这个消息,让人们都相信了,连住在荣县五保场的龙鸣剑的老母亲和妻儿也都信了。所以赵尔丰的探子也给赵尔丰带去了这个消息。 那营人马离开宗场后,秦舒月等抓药的兄弟回来,给龙鸣剑配好煎了服下。然后就带着那二十多个兄弟,抬着龙鸣剑离开了宗场。 他们几经辗转,他们躲到了叙府徐场杨湾村的赵家大院。为了让龙鸣剑能安心养病,秦舒月让兄弟割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所以龙鸣剑也就没法知道全川的情况了。 虽有秦舒月的精心照顾,但是龙鸣剑的病情仍不断恶化。 龙鸣剑这些年一直为革命奔波,早已积劳成疾,前次在罗泉井病倒,如果能休养个三月五月,也许就没事了,可是他为起事着急,强撑着为起事奔忙,起事了,他的身体也到了强弩之末。等到邛州就再次病倒了,从邛州返回荣县,如果能安心休养,也许还能好转,可是他又强撑着带兵袭扰叙府,最终让两个坏消息和病魔把他击倒了。 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现在已经病得人都脱形了。 秦舒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盼望出现奇迹,让她心爱的这个男人能迅速好起来。 她每天精心地煎药,然后精心地给龙鸣剑服下,又精心地给他准备饮食,反正,她能想到的办法她都用了,但龙鸣剑的病却没有好转的迹象。 她悲伤,她绝望,她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龙鸣剑醒着的时候,她就给他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可一讲这些事,又要说到哥哥秦载赓,一说到哥哥,她又满心悲伤,但是她仍强为欢颜。所以每当龙鸣剑昏睡过去的时候,她就会躲到房间外面去哭泣。 她自从爱上龙鸣剑,就一直希望龙鸣剑能娶了她,但是龙鸣剑从来没答应。她就希望一直跟龙鸣剑去革命,让龙鸣剑了解她,喜欢她,最终爱上她,娶了她。可是现在,龙鸣剑病倒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龙鸣剑就要永远离开她了! 所以她热切地盼望出现奇迹,龙鸣剑能从病床上下来,能跟前面那些日子一样,带着兄弟们去冲杀。 但这种热切的盼望正一天天地被消解,她开始体味绝望的滋味了。 进入十月的第一天,龙鸣剑的精神似乎好起来了,他叫舒月给他找来纸笔,他坐在床上给王天杰写了一封短信: 联合各路同盟会,先订军律及同盟条约,须预备一月,次行筹足军饷,再次定期直捣cd然后让舒月叫兄弟给王天杰送去。 他不知道外边的情况,他担心王天杰等兄弟还在与敌人苦战,所以他要给他们出谋划策。 信送走了,他就一直在等王天杰的回信,他非常想知道外边的局势,更希望知道兄弟们的情况。 他等待着 然而,到十月初四,他听到的却是一则夺命的消息。 早上,舒月给他吃了早点,又服侍他吃了药。他的精神比较好,又让舒月给他拿来纸笔,他在纸上写了十二个字: 求贤c筹饷c练兵c造械c保民c慎行 他写完,对舒月说道:“妹子,找个兄弟给子骧送去吧!” 舒月说道:“龙哥,你躺下歇着,妹子找人去送!” 龙鸣剑就顺从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舒月出去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舒月回来见他已经睡着了,就去做了点别的事儿,然后就给他准备午饭。 快到中午时,龙鸣剑醒了,见舒月不在,他就在床上继续闭目养神。 忽然间,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门外的两个兄弟在说话: “兄弟,听说荣县丢了?”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前天,内江的巡防营,还有奎焕从资州南下的巡防营,就逼近县城了,昨天王天杰都督带兄弟们在县城外,跟两路官军大战到下午,就抵挡不住了,他没叫兄弟们入城,直接就朝墨林场那退去了。” “城里的兄弟呢?” “王都督见挡不住了,就叫人进城给吴民政长说了,吴民政长就带城里的人先出城向西走了。” “唉,他们还是把荣县丢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龙鸣剑在屋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早已是五内俱焚,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大吼了一声:“天哪!” 然后一翻身就跃下了床。 他已是涕泪纵横,扑到桌边,就挥笔在纸上写道: 槛边极目望三荣,黑黯愁云四野生;不识同群还在否,可怜我哭不成声。 写完,毛笔就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又开始大口地吐血了 门外的兄弟听到他的吼声,急忙扑了进来,看着他写字,看着毛笔从他手中滑落 他们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舒月也听到了他的吼声,也赶了过来。 龙鸣剑躺下了,却一直吐血不止,舒月和兄弟们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也没能让他止住吐血。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拖到下午,他又大吼了一声:“天哪——” 他就闭上了眼睛。 龙鸣剑,就这样含恨逝世了,年仅三十四岁。 眼睁睁地看着龙鸣剑咽了气,抓着他枯瘦的手,感受着他的手渐渐冰凉,秦舒月哭得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以为自己刚做了一个恶梦,她一翻身就起了床,就着急地想出门——她要去看龙鸣剑,她这时才看清楚,她房间里还站着赵家大院的几个老妈妈。 一个老妈妈对她说道:“姑娘,你慢点!” 她也没应声,就冲出房间去了。 龙鸣剑已不在他的房间了。 她退出龙鸣剑的房间,才看见:外间,两张长凳支起的一张门板,龙鸣剑就躺在那里,一叠纸钱盖在他的脸上,他脚那一头的地上,已燃起了一盏如豆的长明灯 再看,兄弟们头上都缠了白布条,他们已经戴孝了。 朝门外看上去,还有一些人,他们正在整理棺木。 舒月明白,她没有做恶梦,龙鸣剑真的离她远去了! 她的心就像坠入了冰窖,迅速凉到了极点。 她木然地走到灵床前,缓缓地跪了下去,抓住了龙鸣剑早已冰凉的手。 她已经哭不出声了。 就这短短的不到五十天时间里,她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哥哥秦载赓,这个就像父亲一样,把她抚养成人的男人;一个就是躺在这里,已经变得冰凉的龙鸣剑,这个让她发誓要嫁却始终没有答应娶她的男人。 她在心里叹息:这就是我的命啊! 她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命苦的人了。才十岁,父母就弃她而去了;自己长大了,抚养自己长大的哥哥,现在又弃她而去了;自己爱上了龙鸣剑,龙鸣剑却始终不答应娶她,而今又撒手弃她而去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她想,她应该随他们去了。 这时,有人给她头上缠白布条,并轻声地说道:“妹子,你要节哀!你要挺住!顾三兄走了,载赓兄也走了,兄弟们还在,你嫂子和侄儿c侄女还在,你还得帮你哥哥抚养他的儿女,你还要看着兄弟们给两位兄长报仇,你晓得不?” 她听出来了,这是王天杰的声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憋在心里的悲哀找到了出口,她又放声大哭了。 这一阵哭声,是舒月对哥哥秦载赓的哀悼;是舒月对龙鸣剑的悲怨;更是舒月对自己的人生悲苦的哭诉。 王天杰怎么来了呢? “荣县失守”是个误传。奎焕奉赵尔丰之命率大军撤回cd王天杰就把在威远以北抗击奎焕大军的人马分成两路,一路追击袭扰奎焕北撤,一路由他率领回师荣县。他在程家场以西击退了攻入荣县境内的内江巡防军,使荣县转危为安了。他怕影响龙鸣剑养病,就没有叫人给龙鸣剑送消息,却没想到竟然在昨天会让龙鸣剑听到荣县失守这样一个假消息,更没想到这个假消息竟然夺走了龙鸣剑的性命。 昨天龙鸣剑去世,秦舒月哭晕了。一个兄弟就快马奔回荣县报信,王天杰就赶过来了。 等秦舒月哭够了,王天杰才给她说了情况,她才知道自己昏迷了半天了,现在已经是十月初五了。 接下来他们就为龙鸣剑入殓,安排起灵,送龙鸣剑的灵柩回家乡。 两天后,荣县c叙府两地上万人自动前往为龙鸣剑送葬。龙鸣剑,这位为推翻满清c建立共和民国的战士,终于魂归故里。 百年后,有人写诗赞颂这位英雄道: 荣州独立说三雄,白马将军本姓龙。捣叙救荣人敬仰,英年碧血献同盟。 秦舒月在安葬了龙鸣剑后,就只身返回家乡资州罗泉井,到哥哥在山中的练兵场找到了嫂子谢碧萝和哥哥的那对儿女,她跟嫂子一起抚养了那对儿女。 她自己许身佛门,终身未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 无粮去留实两难 这一天是十月初六。季节已是初冬,黎明时分,一阵一阵的风卷着寒意,掠过一望无际的平原,吹得枯草吱吱作响。 借着黎明的天光扫视这茫茫平原,一处突起的土堆就特别显眼,它宽约十余丈,高约丈余,四周都是缓坡。站在它上边,向西北望去,能看见黑乎乎的城墙,只是相距大约有三四里,虽看得见城墙,甚至能分辨出城墙顶部的垛口,却看不见城上的情形;向东南望去,也就百余步远,能看见几棵已经没有叶子的老树,光光的枝丫在这阵阵晨风中摇晃着,树下是一个有十好几户的村落,而眼下,这小小的村落却有为数不少的低矮的小草棚,把这村落团团围住。 原野静寂如死,一切都似乎在等待旭日东升,等待它用光芒驱散这无边的寒意,等待阳光的温暖把一切从静寂中唤醒。 如果有人会注意的话,就会发现,有几个黑影正在向那个不太高的土堆移动,几束从他们肩上反射出的亮光,正撒向这无边的静寂。 这几个黑影顺着东南面的缓坡走上了土堆,其中的一个黑影用沉稳的嗓音问道:“有动静没得?” 从这嗓音可以辨出,这是一个年轻人。 土堆上,看起来像是几个枯草堆的物事,这时动起来了,其中一个站了起来,轻声答道:“四哥,没啥子动静!” “都这么多天了,咋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那个沉稳的嗓音,好像是发问,又好像是自语。 “四哥,依兄弟看,赵屠夫这老狗怕是要当缩头乌龟了!”站起来的那人说道。 “国栋,你带这几个值夜的兄弟回去,喝点热水,吃点东西,赶快睡一觉!” “好嘞,四哥!这鬼天气,晚上呆这上边,简直要冷死人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另外的几个已经站起来了的草堆挥了挥手,说道,“兄弟们,我们走!” 他姓梁,名叫国栋,是保路军郝云峰部的左营统领。他叫的四哥,就是郝云峰。 看他们往土堆下走,郝云峰就对跟他一起上土堆的几个人说道:“先贵,你带兄弟们在这里守着,有啥子动静,就赶快叫兄弟下来说一声!” “要得,四哥!”被叫着先贵的答道。他姓赵,是郝云峰的右营统领。 郝云峰在赵先贵肩上拍了一下,说道:“好,我就先回去了!” 赵先贵就笑道:“四哥慢走,兄弟们不送!” 郝云峰也笑了一下,就转身下土堆去了。 这时天已经亮开了,小村落和周围的草棚都有人在活动了,这些人肩上都挎着一支步枪,不过他们不把挎的家伙叫步枪,而是叫快枪。 郝云峰跟他们一样,也挎着一支快枪,不同就是他从左肩到右胁还挎了一支盒子炮。 郝云峰一边走一边想,赵屠夫这老狗,你到底要整那一招? 九月十三早晨,阻击战总指挥郝云峰带兄弟们从龙泉山阻击战场撤出,攻城总指挥吴庆熙就停止了对锦城的佯攻。 这一仗,虽然打掉了奎焕一半人马,但他还是带着剩下的六千多巡防军进了锦城。加上早些时候回防锦城的冯玉光部巡防军,赵尔丰用来守锦城的人马,仍然有一万多。如果再加上锦城外围的第十七镇新军,那就有两万多人马了。 城外聚集的保路军虽然有四五万之众,但自秦载赓c龙鸣剑等大首领死了之后,这保路军早就是一盘散沙了。虽然这次在罗纶的游说下,他们联手打了龙泉山阻击战,但战斗一结束,他们又回复了原样,各不服气,各行其是。再因为装备实在太差,不要说跟第十七镇新军比,就是跟守城的巡防军比,也差得太远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再次攻城。 保路军不攻城,赵尔丰也没派兵出城剿杀。他手里只有那么点实力了,出城剿杀,顺手也还罢了;要是不顺手,把这点本钱都赔进去的话,不但锦城不保,可能不用朝廷派人来杀他的头,他的头就被保路军砍掉了。所以他不出城剿杀,只等新任川督端方来接任,然后了撂开手走人。因为朝廷虽然撤了他的川督,但还让他回任川滇边务大臣,他也还想去康边,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改土归流。 双方挂了免战牌。这一挂就是二十多天了。 城里的巡防军也还好过,因为城里有充足的粮草,但城外的保路军就不好过了,因为自七月开战以来,男人们都来参加保路军了,留在家里的老弱妇幼,一则没有劳力,二则随时要准备逃命,就让这川西平原一望无际的水稻和其他庄稼大多烂在了田地里。仗没打出结果,给养又没着落,保路军的首领们都有些着急了。 有些首领本来也想带自己的兄弟撤了,但又觉得结果就要出来了,这个时候走人,实在是不合算,所以就继续留下来了。 撤离战场后,郝云峰就带着手下的两千多兄弟,回到了自己设在离cd东门大约五里地的营盘。他本来有四千多人枪,但在龙泉山东麓打完阻击奎焕大军的这一仗后,他的一半兄弟倒在了那边的阵地上。 郝云峰下了土堆,跟在梁国栋他们后边,边走边想,回到了营地。 这营地里,除了他的人马外,已没有村民了。自七月十六以来,锦城外围兵马往来,恶战不断,离城近的小村落就遭了殃,村民或死于战乱或逃往他乡了。 他走到他的指挥部门口,对守卫在那里的一个兄弟说道:“兄弟,你去跑一趟,叫天德叔,天禄叔,还有秋山等统领,过了早,就来我这里,有事要商量!” “好嘞,少当家!”那兄弟一声,转身就去了。 郝云峰觉得,眼下这情形,得商量一下出路了,再不作打算,就要出大事了。因为久屯这坚城之下,攻,攻不下来;走,又前功尽弃。 更让他窝火的是,仇人就在城里,却拿他毫无办法。 窝火归窝火,重要的是得想出个办法,打破这僵局。 眼下城外聚集着四五万保路军,但这百十来个龙头大爷,打这个旗号,却心怀异志,谁也不服谁,又谁也做不了老大,这就是出现僵局的原因。就说九月十二到十三打的那一仗吧,还是大汉公大龙头罗纶出城来撮合的,要不是他的撮合,这几万保路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奎焕大军进cd更可能的就是,他们现在正各自逃命了。 想着这些,郝云峰就来气。而眼下最要命的是,他贮备的粮草就要用完了。昨天,管粮草的老叔吴天禄来给他说:“少当家,这粮草最多还能凑合五天,到第六天,就没米下锅了呢!” 这问题实在太严重了!打仗打的就是粮草,粮草不足就会军心不稳,粮草一尽,军心必散!他手里也还有些银子,但这银子眼下就没用,买不到粮食。今年本来应该是个丰收年,但自动乱之后,就没人在意田地里的庄稼了,后来一打仗,cd一带的村民就逃命去了,粮食就全烂在田地里也没人敢去收割,眼下锦城一带已经闹粮荒了。这粮草一尽,再齐心的兄弟都要散伙,更何况城里还有强敌,要是让赵屠夫晓得了这个情况,他要趁机挥兵杀出,这城外的几万保路军怕是逃命都难了。 “咋办?这咋办?”他在心里问道。 他正低头想着,曾天德等人就进来了。 他招呼这几人在长案桌边坐了,才说道:“两位老叔,各位兄弟,仗打成这个样子了,这粮草就成了大问题了呀!你们有啥子办法没得哟?” 张秋山就说道:“这能有啥子办法?要好就是联络各路首领,拼命杀进城去,把这仗打出个结果来!就这么干耗着,就是有钱也买不来粮食,更何况还没啥子钱!” 曾天德也说道:“除了粮食,这冬天就要来了,又没得冬衣,这么耗着,真要出大事呢!” 吴天禄道:“我管着粮草,手里的粮食大概也就还能将就个十天,今天是十月初五,最多到十五就要断炊了啊!少当家,就是秋山说的,找各路首领商量下,趁现在还有点儿粮草,再大干它一场!要不然,兄弟们都饿肚皮了,想干也干不成了!” 郝云峰道:“我也真的想再大干它一场,问题其他人都不干,我们这两千多人能干出个啥子呢?” 曾天德道:“少当家,你去找他们商量一下,他们要是就想这么干耗着,我们就走吧!” 郝云峰道:“天德叔,你说走,我们往哪里走呢?” 曾天德道:“我们回绵州,我已经叫人去打探过了,绵州的巡防军就只有一个营了,也就五百来人,我们有两千多兄弟,拿下绵州不是啥子事!而且绵州地面的庄稼大多都收割了的,到那边筹粮,也不是大问题,更何况绵州府的官仓里还有存粮!” 郝云峰道:“好!我这去找他们商量!他们答应干,我们就留下来;他们不干,我们就走!” 曾天德道:“少当家,大大小小百多个大爷,一个一个地找,哪有那么多时间?” “那咋办?” 曾天德道:“少当家,你主要找吴c孙c罗c刘c侯这几个大龙头,他们人手多,这粮草怕也跟我们差不多,他们怕也耗不下去了。还有,他们都参加过罗泉井大会,都是当时确定的统领,要是他们答应干,就可能干得成!” 他话音刚落,吴天禄又说道:“少当家,我估计那些小龙头,人手虽然不多,但粮草也不会比我们富裕,你这一路过去,也招呼一声,他们可能会跟你一起去找这几个大龙头,那就更好整了!” 郝云峰听他说完,就站起了身子,说道:“好!秋山,你跟两位老叔守盘子,有啥子动静,就叫兄弟飞马来找我。云飞,有福,跟我走!” 三人骑马出营,就向南去了。 郝云峰的营盘在cd东门外偏南的地方,吴庆熙的营盘在cd南门外,中间隔着七八里地,步行要走好一阵,骑马就快多了,但今天他们竟然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们出来的时候是辰时,走到吴庆熙那里已经快到巳时了。 他们走得这么慢,就是为了把这七八里路上的小龙头们都叫上,而这七八里路上有大小二十个营盘,这其中就有侯国治的营盘。单就人手而言,侯国治有近三千人,比郝云峰要多出近千人,只是郝云峰的两千兄弟们都装备了快枪,而侯国治只有千把人装备了快枪。这人手多,粮草消耗就更大,他也正在为粮草将尽而恼火。 侯国治早起巡营之后,就把手下的几个大头领叫到他的中军商议。 他先说道:“各位弟兄,九月十三那一仗打完,到今天又是二十多天了,究竟还打不打,这么大龙头小龙头,也没一个站出来说一声,你们也晓得,再过三几天,我们怕就要断粮了,你们说,咋整?” 一头领道:“大哥,这就是散沙一盘,一起再攻城肯定是搞不成了,依小弟我的话,我们就走了算了!” 另一头领问道:“你说走,往啥子地方走?” “回绵竹,先把县城拿下来,然后就扩大地盘,招兵买马,等有机会了,再来取这省城!” 又一头领道:“大哥,不要听他的,现在走不得!” 侯国治道:“为啥子?” 那人道:“大哥,这城外十七镇的不跟我们作对了,城内的巡防军也就万把人,而我们在城外有五六万人,要是我们刚一走,他们就把城攻下了,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到时候啥子都没得呢!” 侯国治又问道:“要不走,这粮草咋整?” “大哥,我打听过了,差不多都没几天的粮草了!都要撑不住了,就会有人出来带头干了,大哥,再撑一撑吧!” 侯国治正要答话时,一个小头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大哥,信义公的郝大龙头来了,他说要见大哥!” 刚才说话那人就说道:“大哥,你看,着急想干的人不就来了?” 侯国治朝那人会意地笑了一下,就对那个小头领说道:“快请!” 他说完就跟那小头领朝营门快步走去,那几个大头领也跟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 拼将性命欲一战 侯国治来到营门口,一看是一群人,忙招呼道:“哎哟,各位大龙头,今天咋有空来串门了?来,来,都进来坐!” 郝云峰道:“侯大哥,坐就不坐了,有件事想跟大哥说一声,说了就走!” 侯国治笑道:“云峰老弟,看来这事儿很急,那你就说吧!” “侯大哥,是这样的——”郝云峰也不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 听郝云峰说完,侯国治道:“好,弟兄们,国治跟你们去!” 他回头对手下大头领吩咐了两句,就跟郝云峰等人一起上路了。 他们顺路又叫了一些只有几百千把人马的小龙头,这些人也在为粮草发愁,有的已经打算走人了,经他们一说,自然就跟他们一起来找吴庆熙了。 这些人的心思都一样,都觉得这仗就要打出结果了,不等看到结果,走了就实在划不来,因为他们认为他们等的这个结果,一定是个好结果,要是现在走了,这个好结果就没自己的份了,自己辛苦这么久,实在是不上算,所以他们还在拼命苦撑着。现在有人出头,要争取早点看到结果,他们当然愿意跟随了。 等他们走到吴庆熙的营盘时,他们已经集中了二十多个大小首领。 二三十人都骑马奔向吴庆熙的营盘,吴庆熙的巡哨早就看到了,急忙报告给了吴庆熙:“大当家,有二三十个骑马的,好像要闯咱营盘呢!” “看清楚是些啥子人没得?” “最前面的好像是郝大龙头!” “兄弟们,操家伙,跟我出营看一下!” “好嘞,大当家!” 一群人就操起快枪,跟吴庆熙一起迅速出营,进入了营外的阻击阵地。 吴庆熙看清楚了渐渐跑近的马队,就大声喊道:“兄弟们,把家伙都收好了,别走了火!” 然后才站起身子,朝来人喊道:“来的可是郝兄弟?” 郝云峰把缰绳一勒,坐下马就停下了奔跑,他才大声答道:“吴大哥,正是小弟云峰!” 郝云峰就势下了马,其他人也下了马,牵着马走了过来。 吴庆熙看清楚了这群人,就大声笑问道:“各位大当家,今天咋有空来看庆熙了呢?” 郝云峰道:“没办法呀,兄弟们来大哥这里混顿晌午啊!” 吴庆熙道:“哎哟,这个时候,这么多兄弟一起来,大哥是管不起这顿晌午了啊!” 侯国治道:“大哥,兄弟们都开不起舀了呀,只好来吃大哥一顿啰!” 吴庆熙道:“兄弟们这么看得起我这大哥,那就进来吃顿晌午吧!” 他说着就把这群兄弟请进了营盘。 吴庆熙招呼这一群龙头大爷坐下后,才问道:“各位当家大爷,你们找饭吃是假,是有啥子事吧?” 郝云峰道:“来跟吴大哥讨个主意呀!” 吴庆熙道:“跟我讨主意?讨啥子主意?” 郝云峰道:“吴大哥,赵屠夫缩在城里做乌龟,我们就这么跟他干耗着,不是个办法呀!” 吴庆熙道:“那你们咋想的呢?” 郝云峰道:“吴大哥,不晓得你的粮草还能对付多久,我们都没啥粮草了,现在是既没钱,也没买处。在这城外在呆个三几天,倒还没啥子事。三几天之后,不等赵屠夫出来杀我们,我们自己怕就要饿得没力气了呀!秦载赓大统领没了,龙鸣剑参谋长也没了,王天杰这副统领又远在川南,这里就只有你是大统领,再说你在兄弟们中间也是最年长的,所以兄弟们来找你,就是想由你来领这个头,带兄弟们再大干它一场,不然,兄弟就得散伙了!” 吴庆熙听他说完,就说道:“其实,我也想再大干它一场,可是兄弟们,你们也看到的,现在哪个说话都算不了数啊!前些天打那一仗,要不是罗大龙头出城来说和,各位兄弟,你们是会听我的,还是会听云峰老弟的?” 这时,一直没说上话的侯国治说道:“现在这城门紧闭,罗大龙头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兄弟们今天来,就是希望吴大哥来挑这个头,带兄弟们再干它一场啊!要是过几天就散伙的话,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吴庆熙道:“可是,兄弟们都是龙头大爷,你们能听我的不?” 郝云峰道:“既然来找吴大哥了,那就是想你做这个主,当然要听你的嘛!各位兄弟,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那二十多个龙头大爷都答道。 吴庆熙听他们答得干脆,就说道:“各位兄弟,那就这样,我今天就出面,把各家龙头大爷请来,大伙会议会议,要想大干一场,就公推一位大统领,几位副大统领和一位参谋长,凡事由他们来决定,决定了大伙就按决定办,不然就等散伙吧!” “要得,要得!”众人都答道。 于是吴庆熙就说道:“各位兄弟,你们先在这里坐着,也可以先议议,我就跟国治c云峰两位老弟去跑一趟,把其他人都喊拢来,然后我们就会议!” “要得!” 于是,吴庆熙c郝云峰c侯国治就上马出营去了。 他们去了近一个时辰,才带着一帮龙头大爷回来了。 这百十来个龙头大爷就聚集在吴庆熙的营盘会议起来。 粮草将尽,是他们都面临的问题,就这么撤走,又都不甘心,可又都觉得自己没那个号召力,都为这么干耗着着急。现在终于有人出面来解决这个困境了,所以没费多少事,他们就达成了共识,同意成立了新的保路军总指挥部。 吴庆熙道:“各位兄弟,既然大家都想再大干它一场,也同意成立一个新的总指挥部,那么,这以后大家就得听这总指挥部的,所以庆熙觉得,这指挥部得公推,公推出来的,就说明他能服众,大家都信他,他也就能指挥这四五万人马,不听调遣的,他就可以处置,你们说,是不是?” “对,就是吴大哥这话!”郝云峰c孙泽沛c刘丽生c侯国治c罗梓舟这几个实力最强的率先答道。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应和道。 吴庆熙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公推!” 郝云峰道:“各位兄弟,这锦城方圆二十几里,我们又都绕城扎营,一个大统领就指挥不过来,云峰觉得,这总指挥部应该有一个大统领,再有四个副统领,一参谋长,大统领和参谋长负责统一指挥和协调,四个副统领,一个负责一方,带着兄弟们按总部的命令整,这样就能同进同退了!” 孙泽沛道:“云峰老弟这想法好,我赞成!” 罗梓舟道:“好办法,好办法!我也赞成!” “赞成!” “同意!” 所有的龙头大爷都表了态。 吴庆熙道:“兄弟们都赞成云峰老弟的提议,那我们现在就公推,一个大统领,四个副统领,一个参谋长!” 经过一阵酝酿之后,众人公推吴庆熙为大统领,孙泽沛c刘丽生c侯国治c罗梓舟为副统领,郝云峰为参谋长。 总部头领推选出来了,吴庆熙就说道:“既然兄弟们推选我们六个人来领这个头,我们六个就把这担子挑起来。兄弟们先坐着冲会儿壳子,我们六个去商量一下,看下边咋个搞法,要得不?” “要得,要得!”众人答道。 六个人就去了旁边的一座草厅。 六个人简短地商量了一下,决定各部第二天做一天准备,第三天,也就是十月初八的卯时四门同时发起进攻。孙泽沛所部驻扎在西门外,就由他负责指挥进攻西门;罗梓舟所部驻扎在北门外,就由他负责攻击北门,刘丽生所部驻扎在东门和北门之间,就由他负责东门的攻击;侯国治所部驻扎在东门和南门之间,就由他负责指挥攻击南门。吴庆熙则率所部策应西门和南门,郝云峰率所部策应东门和北门。 于是六人回到大草厅,把这个决定给众龙头大爷说了,并按这些龙头大爷们营盘的位置,把他们分成了四组,分别听从孙c罗c刘c侯四人的指挥。 最后,吴庆熙说道:“兄弟们,眼下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拼命攻进城去,不然我们就得散伙,就只能等赵屠夫出城来杀我们了!所以我请各位一定要听从各门攻城总指挥的号令,不惜一切代价,奋勇攻城!要是不听号令,各门总指挥有权行使军法,对临阵退缩者,杀无赦!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吴庆熙就把手一挥,大声说道:“各位兄弟,那就先回去准备,具体咋个搞法,我们还要商量一下,你们就等各门的副统领回来布置吧!” “要得!” “好嘞!” 于是众龙头就各自回营了。 一众龙头大爷出营去了,吴庆熙这里就只剩下他们六个统领级的人物了。 吴庆熙道:“兄弟们,粮草不济,弹药短缺,这一次攻城,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了!这一仗咋个打法,才既可能破城,又不会折了老本?云峰老弟,选你做这参谋长,就是因为你比我们几个老哥会打仗,你就说说吧!” 郝云峰就说道:“几位老哥这么看重云峰,那云峰也就不谦虚了!云峰觉得,这次攻城,就是一次突袭,就要让这突然性发挥到极点。” 孙泽沛问道:“老弟,为啥是一次突袭呢?” 郝云峰道:“为啥是突袭呢?就我们的火力而言,要攻进城去,几乎没有可能,所以得搞成一次大规模的突袭。” 侯国治道:“突袭嘛,要对手没有防备,要是对手有防备呢?” 郝云峰道:“打了龙泉山那一仗之后,又是二十来天了,我们一直没有攻城,赵屠夫那老贼肯定以为,我们没力气攻城了,所以他也不会想到我们又突然攻城了。所以来一个四面突袭,绝对能叫他防不胜防,而我们只要有一门得手,这城就破了!” 吴庆熙道:“云峰老弟,具体咋个整法呢?” 郝云峰道:“每一门的攻城人马,要分成三队,中间一队直取城门,左右各一队,直奔城门左右城墙;每一队都要准备五架以上的云梯,这样就好全力抢城!把时间定在卯时,因为这个时候天还没大亮,守城的看不清城外的情况,便于潜行,所以,各门的兄弟,要在卯时之前,带着家伙潜行到离攻击位置最近的地方,等候攻击的命令!” 罗梓舟道:“云峰老弟,这攻城命令咋下呢?” 郝云峰道:“用枪声吧!卯时一到,吴大统领就在南门放一枪!” 刘丽生道:“这怕不成!每座城门之间就有七八里,这枪声咋听得见?” 郝云峰道:“那就用炮声!” “哪有炮啊?”五个人一起问道。 郝云峰道:“我有一门炮,那就在东门放这号炮吧!” 孙泽沛道:“你在东门放号炮,我这西门怕还是听不到呢!” 郝云峰道:“这也是啊!那就这样,到卯时,我在东门放号炮,能听见的,就立即攻城;听不见的,时辰一到,也立即攻城!只能提前,不能推后!” 吴庆熙道:“兄弟们,大哥不是说丧气话!这一仗是生死一搏,我们并没有好多胜算,所以,我们还得想想退路!” 郝云峰道:“大统领放心,我们一定同生死,共进退!还有,赵屠夫现在也无力追剿,要是破不了城,我们就先从容后撤回营盘,然后再集中分路撤走!真要是撤,就还是用以前龙鸣剑参谋长的办法,再给赵老贼来个二次设伏,叫他吃两个亏,他就不敢猛追!” 罗梓舟道:“对,就这个办法!他吃了两次亏都还要追的话,就再多设几次伏,肯定能把他打怕,他就不敢追了!” 吴庆熙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后天卯时,四门同时突袭,倾全力争取破城!各位回去一定要给兄弟说清楚,要是天不佑我,不能破城,也希望兄弟们不要只顾自己,还是统一按我们商量的后撤,不然遭殃的就不是走得慢的了!” “要得!” “要得!” 郝云峰等人就上马各自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 谣言惑人人心乱 锦城外边的保路军正谋划最后一搏,不过,他们这次谋划已经没有必要了。 十月初七,东方的天空刚露白的时候,郝云峰依旧到那个高耸的土堆上查哨。 “有动静没得?” “没有!”负责在土堆上值夜的葛有福答道。 “好!你带兄弟们回去歇息!” “好嘞!”葛有福答道。 郝云峰又对跟他一起来的曾云飞说道:“云飞,你在这里看着,有动静就赶快叫兄弟下来说一声!” “晓得,四哥!”曾云飞答道。 郝云峰就跟葛有福等下土堆去了。 辰时刚过,曾云飞就叫人来报告来了:“大当家,城上有情况!” “啥子情况?” “有人从城门出来了!” “出来的多不多?” “不多!” “是啥子人?” “远了,没看清。” “还有啥子动静没得?” “城上的旗子好像换了。” “换成啥子了?” “看不清!” “好,你回去跟云飞说,盯紧点儿,我这就带人过去看!” 那人就跑回去了。 郝云峰立即叫来张秋山,他们带了二十多个骑兵,就朝cd东门去了。 离城大约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从城里出来的人。那些人或背着背篓或挑着担子,背篓和担子里装的都是报纸。 那些人见他们冲过来,就都停下了。一个大胆的就大声喊道:“好汉们,别放枪!我们是出城送消息的!” “啥子消息?拿过来看看!”郝云峰就大声问道。 那人就取了一大叠报纸,边跑边大声说道:“赵大帅交权了!蒲老爷c罗老爷他们成立军政府了!” “是真的?” “真的,真的!好汉爷,你看嘛,城上的龙旗都换了!” 郝云峰朝城上看去,往日那招摇的黄龙旗已经不在了,在风中飘扬的是一面白色的大旗,旗帜的中心写着一个大大的“漢”字。 他相信了。 他伸手接过了那人送过来的报纸 郝云峰不知道,城外所有的保路军,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自九月十三的战斗结束后,这二十来天里,锦城几乎天天都在盛传各种流言,人心已经乱到极致,不仅富人商贾忙着收拾家当,准备出逃,就连贩夫走卒也都打算拖家带口去逃命了。可是,赵尔丰让撤进城的巡防营严密封锁城门,他们想逃也逃不出去,只好在城里发愁。 其实,赵尔丰接到内阁将他免职的谕令,虽然因自己成了替罪羊而愤恨,但也想趁此抽身,因为他的平生之志并不是做一个川督。赵尔丰的目标是要做西三省总督。 何来西三省?当时并没有西三省,但赵尔丰一直在为设置西三省努力。光绪末年康边发生“巴塘事变”后,赵尔丰以建宁道道台身份与川省新军协统钟颖一起,率领川省巡防营进剿叛乱的藏匪,并很快平定了康c藏的叛乱,因赵尔丰在平叛中屡立大功,清廷就任命他做川滇边务大臣兼驻藏大臣,他成了清政府在藏区的最高行政长官,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在康边积极推进“改土归流”,裁撤土司,设置州县,为在藏区设置行省做准备。他上书朝廷,大意是说:要确保西南边境的长期安定,须完成藏区的全面改土归流,并在这个过程中,仿照内地行省,在康边c西藏分别设置行省,以巡抚和各司具体管理藏区,并以川c康c藏为西三省,仿东三省之例,设西三省总统统筹管理,从而长期稳定西南边疆。但朝廷以藏区改土归流方始,不宜过快设置行省,将此奏搁置。可赵尔丰并没有放弃,他在藏区大刀阔斧地推进改土归流,全心全意地为设置行省做准备。但赵尔丰没想到,内阁抛出的“铁路国有”会导致巴蜀群情汹涌,更没想到朝廷会在这个时候调他到cd出任川督。 九月十三,奎焕的人马撤进锦城后,赵尔丰并不想凭借这些人马死守,而是按他的计划做好了出走康边的准备,只等端方一到,他就要抬脚走人。 早有传言,说端方到锦城会用他赵尔丰的人头来安川,而且邵从恩也给他证实了这传言,他为什么还要等端方到了才走人呢?他就不怕走不脱吗? 赵尔丰早就想走人了,但他没有足够的人马,他怕摆脱不了城外保路军的追杀,那么他出了锦城,他就可能既去不了康边,也回不了锦城了。那么,不等端方借朝廷的诏命取他的人头,他的人头可能就让保路军割下了。所以他计划好了,他要等端方到锦城近郊的时候,等城外的保路军把注意力转向端方的人马,他再借机下令,让城内的巡防营大开城门,从四门杀出,迎接端方入城,他就带着已经拉拢的冯玉光c田征癸和他们统领的巡防营,趁乱出走,绕道川西北,返回康边。 赵尔丰是在给自己争取时机。 然而,十月初五深夜,资州府却给他发来了一个让他高兴也让他愁的消息:入川鄂军兵变,杀端方兄弟于资州天上宫,叛军已向东返鄂。 这个消息让他高兴,端方死了,这个陷他于绝境又要置他于死地的政敌死了;让他愁的是,他是完完全全地坐困危城了,他那个四门出击c迎接端方大军入城而自己趁机回康边的计划,就落空了。 现在,郝天民死了,秦载赓死了,龙鸣剑死了,赵尔丰的这几个主要敌人都死了。 端方死了,赵尔丰最直接的政敌也死了。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川督的大印还在他手里,可这是个烫手的山芋,眼看着端方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要扔出去了,可是端方死了,永远来不了锦城了,他现在他想扔还扔不出去了。 发了一阵呆后,赵尔丰突然问自己道:“唉,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谁呢?” 扔给谁呢? 扔给谁呢? 端方被杀,赵尔丰是高兴的,因为不仅市井流言说端方到cd会拿赵的人头安川,而且从京城赶回四川的工部郎中邵从恩也为他证实了这不是流言。不过,赵尔丰也不想背叛清廷,所以他希望端方能来cd他会在端方进cd之前离开cd他跟他的三个师爷已经商量好了离蓉返康的路线,只等端方的人马吸引住保路军的视线,他就带一支巡防军趁机出走。但现在是做不到了,端方死了,就没有人能替他吸引敌人了,要从强敌环绕的围城中从容出走,这种可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他只能另找脱困的办法了。 赵尔丰沉吟了好一阵,又对自己说道:“只能跟他们商议商议了!” 他叫过一个卫兵,让那人去参谋处叫吴璧华等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吴璧华等人才到了。 赵尔丰叹道:“唉——尔丰本来想等他端方到cd来接印,谁想他这辈子也来不了了!我现在怎么办呢?” 听他这么说,六个人都吃了一惊,吴璧华惊问道:“大帅,出什么事了?” 他答道:“资州刚传过来的消息,入川鄂军在资州反了,在上天宫门前,把端方兄弟都杀了!” “真的?不是假的吧?”廖思乾忙问道。 “这是资州府刚发过来的电报,还能有假?”赵尔丰将放在案桌上的电报指了指。 汤怀仁忙去拿了过来,凑着灯光看了一眼,然后就递给了吴璧华,说道:“看来是真的!” 高达永道:“死了好,这个祸害!” 赵尔丰道:“他死了倒是好,可我怎么办呢?” 周善培道:“季翁,这有什么难办,给内阁发电报,把这个消息发给他们就完了!” 廖思乾道:“致祥兄,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跟内阁早断了联系,内阁不给我们电报,我们发的电报也石沉大海了!” 赵尔丰道:“尔丰说的不是这个!” 邵从恩问道:“季翁,你说的是” 赵尔丰道:“是我护理的川督大印!端方不来了,我把它交给谁呢?唉——” 高达永就说道:“大帅,交给尹良,他是川省布政使,由他护印,也是名正言顺!” 周善培道:“他呀,老滑头一个,十个月前,你叫他护印,他肯定乐颠颠地接过去了;现在,就算内阁实授他川督,他也未必干呢,更何况是护印?” 高达永又说道:“那就交给奎焕,他是川省提督!” 众人看着他,都摇了摇头。 众人都不说话,都在心里把在锦城的川省司道以上的官员默数了一遍,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或者说是会接下护印这档子事的人来。 见他们都不说话,赵尔丰着急地说道:“以前想把这印抓到手的人那么多,这时候怎么就找不出这么个人来呢?我怎么撂得开手呢?唉——” 听到他的叹息,吴璧华等人却是相顾无言。 赵尔丰只好无可奈何地说道:“唉,都回去歇了吧,我们明天再议。” 吴璧华等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各自出门去了。 赵尔丰独自在书房里呆想了半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天就亮了。 看到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他想,呆想有什么用,还是睡一会儿吧! 他觉得自己刚合上眼,门外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正想问有什么事,门外却传来了卫队管带的声音:“大帅,呃,大帅,有急事要报!” 赵尔丰就翻身下床,开门问道:“什么急事?” 卫队管带喘吁吁地答道:“呃,大帅,是两件事!” “两件事?都急?” “呃,是,大帅,都急!一是京城陷落了,呃,再就是傅华封大人自杀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京城陷落了!傅华封大人自杀了!” “京城陷落了?你那来的消息?” 卫队管带忙答道:“大帅,今天一早,标下在督署外巡逻,听到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说,说是乱党杀进了北京,太后带着皇上已避往承德,下一步就出关去奉天了。属下也不知是真是假啊!” “那傅华封怎么就自杀了呢?” “说是傅大人被阻在大关的人马,五天前全让匪徒给灭了,傅大人要再带人驰援,结果手下的兵将都不愿意,说不愿到大关送死,傅大人就逼他们出发,士兵就哗变了,就要来杀他,他就自杀了!是三天前的事!” 赵尔丰忙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是真的吗?” “街上的人都这么说!” “你没问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大帅,标下问了,但他们都说不清楚。” “你再去打听打听,问问这消息是哪里来的,去吧!” 其实,赵尔丰已经相信了这两个消息。这些天跟内阁联系不上,跟傅华封也联系不上,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这两个消息恰好印证了他的预感。 卫队管带出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两滴浑浊的老泪流出了眼角 “朝廷没了,我还为朝廷守这川省做什么呢?” “康边巡防军哗变了,我回康边还能干什么呢?” 这两个问题一直折磨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就看着天花板发呆 一夜没合眼,心里本来就乱糟糟的,现在又听到这两个消息,心里就更乱了。 他心里念叨道:“唉,等时机,等时机,我赵尔丰怎么就等不来那个时机呢?” 他想,不能等了,得赶快走! 于是,他大声叫道:“来人——” 门外的一个卫兵忙跑了进来。 他吩咐道:“去,把吴总办他们请来!” “是!”卫兵答应着跑出去了。 看着卫兵的背影,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他纠结的问题上: 京师陷落了? 那拱卫京师的北洋军呢? 难道北洋军也反叛了? 太后真的带着皇上出关了? 二哥是东三少总督,他怎么就不给我发个电报透个消息呢? 因为我,他也受牵连吃了挂落? 看来是了,要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给我个电报的! 唉,都是我害的呀,都怪我呀!我怎么就来趟这汪浑水了呢? 赵尔丰呀赵尔丰,你咋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了呢? 唉,你真愚不可及了呀! 他胡思乱想着,已是老泪横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 弃旧自保亦等闲 这些突来的“消息”,搅乱了赵尔丰的头脑,也搅乱了锦城的官场。 大清早,华阳知县就带着衙役出来巡街,一走出街门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他听到了这样的传言: 一人大声说道:“端方在资州死了!” 另一人道:“是他带的兵把他杀了,那些兵用竹竿挑起他们兄弟的人头,在资州游街示众呢!” 又一人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资州离这时几帽子远哟!” 大声说话那人道:“一点都不假!那些兵是鄂省的,他们游完街,就提了端方兄弟的人头朝下江去了。” “这下可没人来解这锦城之围啰?” “那不是?端方的兵来不了,赵尔丰的援军也来不了啰!” “他还有援军?” “从康边来的,只是那些兵也哗变了,那带兵的叫傅啥子,当时一急眼,就拿刀抹了脖子!”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说道:“你们说的都算个屁!你们还不晓得吧?京城都让乱党拿下了,那太后已经带着小皇帝逃出山海关了!” “你哪来的消息?” “是真的?” 那个声音道:“千真万确!电报局昨天晚上收到的,是乱党发的全国通电!” “天,这真的要改朝换代了呀——” 听到这些,华阳知县愣了一阵神,才想让衙役去驱散这些人,但他转念一想,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惹这些人!因为他清楚,这些人只是在散布这些消息,并没有做别的,他让衙役去驱散,说不定就引起骚乱了,一旦骚乱起来,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都难说! 他对身边的衙役说道:“你们把这县衙守好了,本县有事去见府台大人了!” 他说着就抬脚朝知府衙门去了,他要去见锦城知府于宗潼。 华阳知县赶到知府衙门时,他看见跟他只一街之隔的锦城知县已经先到了,那锦城知县在知府于宗潼面前又比又划,正说得唾沫四溅。他忙走过去,给于宗潼行了廷参礼。行礼的时候,也听清楚锦城知县说的是什么了。 于宗潼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 他还是把礼行完了,才站起身来。 锦城知县正说得起劲,他只好咽了咽唾沫,站在一边没出声。 等锦城知县说完了,于宗潼才看了华阳知县一眼,问道:“华阳县,你也是来启禀这些的吧?” 华阳知县忙点头答道:“府台大人,卑职正是来启禀这些的!” 于宗潼就问二人道:“你们咋看呢?” “大人,卑职不敢妄断!”华阳知县忙答道。 锦城知县却说道:“大人,卑职以为,这是无风不起浪呀!” 于宗潼道:“本府以为,这是谣言!你们想,赵大帅严令紧闭城门,各门由巡防营严密防守,就是一只麻雀,都飞不进来,什么人能把这种消息带进城来?这肯定是深藏在城中的乱党所为,目的就是搅乱人心,他们好乱中取事!” 锦城知县道:“大人,这种消息,不是城外的人造得出来了!” 华阳知县也说道:“大人,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怕也不是无中生有呢!” “那么,这消息是哪来的呢?” “大人,各地乱党起事的消息都全国通电,今天这些,怕也是”锦城知县道。 于宗潼打断他的话道:“能收到电报的就只有电报局,电报局是由督署专控的,有电报都是送到督署去译的,外人咋可能知道?以前有这样的电报,赵大帅立马就召集在蓉官员会议了,这些天,赵大帅都没有召集会议,这肯定是谣言!” 华阳知县道:“这种消息,一会议就传开了,一传开,城里就乱了,赵大帅会不会把电报扣下了呢?” “可是,他已经不是川督,不能做川省的主了,咋能扣下电报呢?” 锦城知县看着于宗潼问道:“大人,他不是要重新做这川督吧?” 于宗潼肯定地说道:“这不可能!他现在想的,也许就只是赶快把川督的大印丢给别人,他好走人呢!” 华阳知县就说道:“大人,这就能说通了。” “咋说?” “大人,你想,赵大帅想快点走人,这锦城就不能乱!” “你说清楚点!” “大人,他要是把这电报一宣,城里马上就会乱,那第十七镇的军心早就不稳,要得到这个消息,说不定就跟城外的匪徒联手来攻城了,那样一来,就成了内外夹攻,他想走也走不脱了!” “嗯,有道理!” 锦城知县就问道:“大人,这街巷上都在散布这个消息,我们要不要请赵大帅派兵弹压?” “还弹压个屁!你一弹压,就证实了这个消息,那不马上就乱起来了呀!你们不想活了,你们的家小也不活了吗?” “那咋整,大人?” “走,我们去见尹良大人!” “大人,藩台大人又没有兵,找他有啥子用?” “赵大帅现在只是护印,他是客不是主,能做主的只能是尹良这藩台大人了!我们走——” 于是,于宗潼带着两知县急匆匆地出了府衙 他们赶到布政使尹良的衙门时,那里已经到了好几个官员了,有提学使刘嘉琛c提法使尤愚溪c盐运使杨嘉绅,还有劝业道胡嗣芬。 门房见是于宗潼和两个知县,没去通报,就让他们进了衙门,并告诉他们,尹良正在议事厅里。 于宗潼三人走到议事厅门前,于宗潼先报了名,才说道:“藩台大人,卑职带锦城县c华阳县求见大人!” 尹良在厅里答道:“你们进来吧!” 他们走进厅来,见还有这么多比他们官阶高的人在,就忙不迭地行起廷参礼来。尹良忙阻止道:“都免了,都免了,现在议大事呢!那边有椅子,自己搬来坐吧!刘大人,你接着说!” 三人就自己去搬了椅子来坐了。 “行,嘉琛接着说!”说话的是提学使刘嘉琛,他的年纪跟尹良差不多,今天没有穿官服,一身打扮,就像是三家村的老夫子,“太后带着皇上出关去了,这就意味着大清朝廷没了,也就没人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了,嘉琛以为,在这当口,身家性命是最要紧的,没人能救我们,我们得想法自救!” 劝业道胡嗣芬道:“刘大人,咋个自救法呢?” 提法使尤愚溪道:“各位大人呀,现在还弄不清这些消息是真是假,如果都是谣言,我们在这里自救,要是做出背叛朝廷的事,到时候,那就把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了呀!” 盐运使杨嘉绅道:“尤大人,本来想等端大帅带兵来解围,现在是再也等不来了,城里就这么点巡防营,城外的第十七镇又靠不住,围在城外的匪徒怕是有七八万,这没有援军,破城就是早晚的事,不想法自救,不等朝廷来要我们的身家性命,怕也早让匪徒们拿去了呀!我们真得赶紧想法自救!” 尹良道:“各位大人,你们都说想法自救,可用什么办法自救呢?我们虽说是川省的大员,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说话就算不得数;川督的大印在赵大帅手里,人马就只有他能调动,就算他把大印给我们,我们又都是些文官,都没带过兵,就算要突围,也没人会指挥,你们说,能有什么办法?” 尤愚溪道:“突围?突围肯定不行!就这么点人马,出了城能走多远?又都是拖家带口的,根本摆脱不了匪徒的追杀!这不是办法!” 这时又来了几个官员,也都是来说这个事的,就都加入了议论。 这些人议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可行的办法来。 后来,有人大着胆子说道:“各位大人,卑职斗胆说个办法!” 众人都看着他。 他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说道:“这话说出来,大概就是杀头的罪!但反正都是死,也就顾不得了!我们一起去找赵大帅,请他宣布川省独立,成立独立政府,通电全国,然后跟城外的保路军讲和!” 众人都用吃惊的眼光看着他,其实众人都这么想了,但谁也不肯自己说出来。 他也不看众人,又说道:“赵大帅要是不肯,那就逼他交出川督大印,然后我们自己干!” 于是有人叹道:“唉,看来想自救,不背叛朝廷也不行啊!” 又有人说道:“我们自己干怕也不成啊!” 众人看着他。 他说道:“各位大人,这还不清楚?得看那些带兵的干不干啊!” 这话实在是击中了要害,于是众人无言,都看着尹良。 尹良觉得不说话也不行,就说道:“各位,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走出了这门,就别乱说了,不然,出了事,想牵扯上别人,怕也没人会认这个账的!我以为,传言是实,有人就是想蒙着,也是蒙不了几天的!我就一句话:看准风向,别翻了自家的船!” 众人都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尹良这么提醒,就是要他随时准备弃旧趋新了。 于是众人都点了点头。 尹良道:“聚一起的时间长了不好,各位大人,该干啥还干啥,都请回吧!” 于是众人起身告辞,各自去了 文官们心乱了,带兵的武将也被这些传言弄着急了。 朱庆澜今天一起床就听到了这些传言,他想: 大变在即,我在城内,兵都在城外,想带兵来应急都不行!咋整? 找赵大帅?这城里的巡防营都是奎提督的,赵大帅现在是客不是主,一旦乱起来,这些兵怕也不会听他的! 看来只能找奎提督了! 九月十二c十三的恶战,奎焕这蒙古汉子是恨上我了,可我指挥不动我那些兵,也实在是没办法呀! 唉,没办法了! 可也不能坐以待毙呀!还是去找这蒙古汉子吧! 于是他急忙穿戴整齐,出门到提督府去见奎焕。 他赶到提督府时,奎焕也正在为这事着急,听门房通报朱庆澜求见,就说道:“请他进来吧!” 等朱庆澜进来了,奎焕劈头就问道:“朱统制,这大清早的,找奎焕有什么事吗?” 朱庆澜先行了个礼,才说道:“军门,庆澜听到些传言,不知军门听说没得?” “什么传言?” “军门真的没听说?” “嗯。” “外边在传,端大帅在资州死了,乱党已经攻入京师了,还说太后带着皇上已经出关避难去了。” “这些哦,奎焕听说了!” “军门,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很难说!” “军门,要是真的,您说,我们咋整呢?” 这奎焕是个耿直的蒙古汉子,说话从不转弯抹角,他直接就说道:“要是真的,我们就不能再跟城外的匪徒打了!” “为啥?” “这巡防营里,川人不在少数,再打,他们怕是要朝我们开枪了!再打,你那驻在城外的第十七镇,怕是要跟匪徒一起来攻城了!” “那咋整,军门?” “唉,这个局面,奎焕也没法报效朝廷了,我想把这提督的大印交了,把官辞了,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眼下连城都出不了,咋离开?” “朱统制,你说,那咋整?” “军门,其实我朱庆澜也想辞官归乡,但眼下这局面,这官不知跟谁辞,归乡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庆澜觉得,眼下出走,性命怕是难有保障啊!” “那么,你是咋想的呢?” “庆澜想,要是军门愿意,我们可以联络下面这些军官,拥赵大帅宣布川省独立!” “这是叛逆呀!” “朝廷已经顾不到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了,做叛逆也许还是条活路呢!” “你说的也对!只是,只是,现在还不能证实这些传言的真假,我们再等看吧!” “军门,看什么呢?” “看赵大帅的动静!他应该能证实这些传言!” “军门,要不我们去见赵大帅,看看他的动静?” “现在不去!” “为啥?” “赵大帅此时也肯定在判断这些传言,他判断出来后,肯定要召集会议的,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做决定,就不会被动了。” “好,军门,庆澜听你的!” “朱统制,你要有可能,最好能跟你在城外的军官们联络联络!” “军门,庆澜明白!” “走,我们去各门巡查巡查吧!” 于是二人一起出了提督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 无暇细思弃政权 赵尔丰在督署议事厅胡思乱想了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吴璧华等人才到了。 他们一进大厅,看到赵尔丰这副模样,都大惊失色了。 吴璧华忙问道:“季翁,你怎么了?” 三个师爷也问道:“大帅,出什么事了?” 听到他们的叫声,赵尔丰才回过神来,他伤心地说道:“京师失守!朝廷没了!” 几人一听,也大吃一惊。 吴璧华忙问道:“季翁,你哪来的消息啊?” 赵尔丰有气无力地答道:“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个消息啊!这些天跟内阁断了联系,我就有不祥之感啊!” 吴璧华道:“季翁,这种消息怕是谣言吧?” 赵尔丰又叹气道:“唉,无风不起浪啊!” 他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对待流言,可此时,又都相信了赵尔丰这句话了。是啊,无风不起浪,眼下这种时局,已是七处起火,八处冒烟,今天以为是流言,明天可能就是事实。更何况川省动荡以来,川省和内阁的电报联系从未中断过,而这些天来,内阁却一直没给川省发过电报,这怎能让人不相信这流言竟是事实呢? 周培善忙问道:“季翁,你打算怎么办啊?” 赵尔丰仍是有气无力地说道:“致祥啊,官我是做伤心了啊,现在朝廷都没了,我拿着川省还有何用啊?谁要这川省,谁就来拿去吧!” 周善培又再说道:“季翁,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哦!这不仅关系着cd大小官员的身家性命,也关系着全川百姓的身家性命呢!” 周善培的话一下子提醒了赵尔丰,使他从迷惘悲伤中警醒过来,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翻了起来,说道:“这确实是件性命攸关的事!我得把川省交给可靠的人,得交给川省百姓信得过的人啊!明叔老弟,我看就交给你吧!” 邵从恩一听,忙摇手说道:“赵大帅,这事要从长计议,从恩虽是川人,但未必能服众,弄不好,既害了川省百姓,也会害了大帅你呀!” 赵尔丰这时也非常清醒了,他说道:“是,是,是,这事得从长计议。我现在是想交权,但是交了兵权政权,要是川省绅商百姓都不谅解我,谁能保护我呢?你们替我想想,这权怎么交,交给什么人!” 吴璧华听赵尔丰这么说,就追问道:“季翁,你真的想交权?” “真的想交权!” “绝不反悔?” “我赵尔丰向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反悔!” “那你为什么就不自己宣布川省独立,拥护共和呢?” “我赵家蒙朝廷厚恩,兄弟都是朝廷命官,而且尔丰和二家兄,还是朝廷的封疆大吏,绝不能做叛逆,背叛朝廷!” 听赵尔丰说出决意交权却又不肯背叛朝廷的话,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周培善又劝道:“朝廷已经丢了大半壁江山,共和已是大势所趋,季翁,您要是站出来倡导川省独立,川省眼下危局必然立解,将来共和政府成立,您必然也是共和功臣!” 赵尔丰道:“钟熔,致祥,两位老弟,你们说的,也许确实是眼下化解危局的一法,但想我赵家兄弟尽受国恩,在此国家危难之时,我站出来倡导川省独立,牵连兄弟事小,不忠之名实重啊!” 吴璧华道:“现在cd四周都是保路军,外无援军,内无实力,季翁,难道你还要将这已经丢在地上的川督捡起来?” 赵尔丰摇头说道:“唉,我捡它干什么?我决不做这个什么川督了!” “大帅,那就弃印出走吧!”高达永说道。 “尔丰也想过,但我能平安出川么?尔丰来川,本想和平了结川汉铁路的官民之争,却不想,最终是跟川人结下了血海深仇,这川人,谁不想杀我而后快?唉,尔丰就算出得了cd出得了川么?” 周培善就问道:“那咋办?” “尔丰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稳定西南边疆,我现在还是朝廷的川滇边务大臣,我想快点回到打箭炉去。” 周善培又问道:“季翁,你是打算马上就回康边了?” 赵尔丰道:“对,我还想去康边!” 廖思乾就说道:“大帅,不是说康边巡防军哗变了,傅华封也死了,去了还能做什么呢?再说,我们现在也根本去不了呀!” 赵尔丰道:“那边的巡防军是尔丰一手带出来的,如果尔丰能到打箭炉,再收拢他们,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吧?” 吴璧华道:“季翁,要是不能把这边的事理顺了,就是朝元兄说的,现在根本去不了嘛!” 这就是赵尔丰面对的现实,经吴璧华一强调,众人都默然了。 过了一会儿,周培善说道:“季翁,您现在要想回打箭炉,最好就是能有人出面跟保路军和息,说服保路军借道,不然,您既走不了,也保不住cd赵尔丰道:“可是能找什么人出面和息呢?” 吴璧华道:“这出面和息的人得有权,他说话才能算数。” 高达永道:“要有权,那就是提督奎焕和十七镇统制朱庆澜,可他们都是跟保路军开战的人,他们咋和息得了?” 廖思乾接过话说道:“那就只有布政使尹良了!” 周培善道:“这种时候,尹良怎么可能接手?他肯定不会接手!他就算愿意接手,他也未必能跟保路军和息。” 赵尔丰又问道:“那还能找什么人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邵从恩这时说道:“大帅,眼下由川省官员出面肯定不行!从恩以为,眼下只能让蒲伯英他们出面,他们是保路会的首领,他们出面,城外那些保路军应该会听他们的。” 邵从恩本来在京任职,是不久前从京城回到cd的,赵尔丰请他进了自己的参谋处。 赵尔丰道:“明叔老弟,你是说把川省交给蒲伯英他们?” “是,大帅!” “要是他们宣布川省独立呢?” “独不独立,那是他们的事!大帅,只要他们能跟保路军和息,能让保路军给大帅借路就行了!” 赵尔丰想了想,才说道:“那就交给他们吧!明叔老弟,你去把蒲伯英他们找来,我这就交给他们。” 吴璧华道:“季翁,这急不得!” 赵尔丰看着吴璧华,反问道:“急不得?” 吴璧华道:“急不得!季翁,你交权总得有个理由吧?” 赵尔丰想了一下,说道:“我的理由很简单,一是避免四川再度陷入战乱,还川省一个平静;二是可以撂开川省之事,重回打箭炉,安定康边,巩固边防。我想,将来新的国家成立了,它也需要一个稳定的西南边防,所以尔丰想以这风烛残年之身,再为国家做一点事情!” 周善培又说道:“季翁,康边巡防军哗变了,你现在虽然还是朝廷的川滇边务大臣,但你手中没有人马,也没有钱粮,去康边又能做什么呢?” 赵尔丰道:“致祥,你问得好!这是尔丰交权的一个条件,新政府必须答应这个条件!” 听赵尔丰提到交权的条件,吴璧华就慎重地说道:“那好!季翁,你说说你交权的条件,我们给你拟订一个章程,你过目之后,我们再去跟蒲c罗等川绅代表磋商,最后召集在蓉官员和绅商代表谈判,确立川省独立条款,确定接手川省军政大权的人选。这样,你交权之后,才能确保川省安定,也才能确保你能平安重返康边!” 赵尔丰点了点头道:“嗯,钟熔,你说得对!可我不便跟他们谈呀!” “季翁,你先拟个条款出来,我,致祥,明叔,去跟他们谈!” 邵从恩和周培善都点了点头。 赵尔丰道:“好!我这就拟这个条款,等一会儿,你们就拿去跟他们谈,要越快越好!” 赵尔丰想了一会儿,说道:“朝元,我说,你记一下!” 廖思乾就在在案桌上铺了纸,调好墨。 赵尔丰说道:“第一,新政府接管四川军政大权后,必须致力于化解前政府与四川百姓之间的恩怨,平息前政府军队和民间武装之间的仇恨,使原敌对的双方能在四川这块土地上和平共生。第二,新政府接管四川军政大权后,必须同意尔丰带冯玉光c田征癸两将军和手下八个营的巡防军,共四千人马,离川前往康边,稳定康边和藏区,巩固西南边防。第三条” 用了半个多时辰,赵尔丰一共提了十多款条件,最后,他说道:“现在就想到了这些,你们先去整理出来,我再想想,想到了再给你们说。” 吴璧华说道:“季翁,你先歇歇,我们先去整理,如果有我们想到的,我们就写进去,然后再拿来你过目。” 赵尔丰说道:“行!你们去办吧!” 就在这个时候,卫队管带又来报告道:“大帅,资州方向的探马来报,入川的鄂军昨天到了资州,已经断了粮草,人马驻扎下来就不肯走,后来就发生了兵变,端方端大帅和他弟弟端锦都遇害了” 赵尔丰就打断他的话道:“这个,本帅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卫队管带答应着出去了。 “唉——”赵尔丰长叹了一口气。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对吴璧华等人说道:“钟镕,你们就按刚才说的去办吧!” 几人答应了一声,就进签押房里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吴璧华等人为赵尔丰草拟出了川省《独立条款》,赵尔丰过目后,又补充了自己的一些新的想法,经过吴璧华c周善培c邵从恩等人的整理,就最终形成了一个有近三十款条件的c属于赵尔丰单方面的川省《独立条款》。 赵尔丰拿着这个川省《独立条款》,再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才说道:“钟镕,致祥,明叔,下午,你们就代表我赵尔丰,带这个条款去找蒲c罗等人磋商,尔丰希望能尽快拿出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最终条款。这事不能急也不能慢,做急了,有了遗漏,就会有隐患;做慢了,又可能夜长梦多,等出现了完全失控的局面,我们都会成为千古罪人!你们没意见吧?” 吴璧华等人都点了头,一齐说道:“没意见!” 这时,赵尔丰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都巳正了,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过午了,你们也忙了这一上午,就在这里将就歇歇,吃点午饭吧!下午,就去找他们谈!”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颤抖,让吴璧华等人都悚然一惊。 吴璧华又问道:“季翁,你真的拿定主意了吗?” “拿定了,拿定了!唉,只是心里难过啊!” 吴璧华安慰道:“事到如今,季翁,你也不用难过了!” “唉,能不难过吗?钟熔,换了是你,你能不难过吗?” 周培善就说道:“季翁,你也不用这么难过!眼下通电独立的已有十一行省,朝廷已经是大势已去,任他是谁,怕也扭转不了这个局势了!你现在把川省交出去,也是顺应潮流,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赵尔丰道:“唉,我赵家也算是世受国恩,我还是朝廷的封疆大吏,由我把一个行省交给乱党,这就是对朝廷的背叛啊!” 邵从恩道:“季翁,从恩虽然官小位卑,但也是朝廷命官,现在劝你交出川省,也是背叛朝廷。但朝廷昏暗不明,重用奸人,弄权祸国,以致国家大乱,民不聊生,这是逼着臣下背叛嘛!” 吴璧华道:“这‘铁路国有’是有弊无利,但朝廷就听信载泽和盛宣怀,就不肯改弦更张,这能不生出祸事来?季翁,你只是顺天应人,不想让这天府之国再流血,要是你站出来倡独立,也没人能指责你的!” 赵尔丰道:“尔丰实在是昏聩呀!其实你们知道,我的心思,我就是想把康边c西藏的改土归流做完,能让朝廷在这藏区设置行省,能让国家有个稳固的西南边防,这川省乱了,我的改土归流就失了依靠,就为这个,我就放下那边的事不做,来做这个川督,不想就着了奸人的道,来背这祸国之名了,唉!” 廖思乾道:“大帅,你在康边的行事,天下谁人不知?那是无愧国家!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把那边的事做完,是为国家稳固西南。大清朝廷不倒,你仍然无愧国家;大清朝廷要是倒了,天下共和了,你做的事,同样无愧国家!无论如何,你都是国家的忠臣!” 赵尔丰又叹息道:“唉,你们能这么想,可我不能啊!我这样的身份,怕是将来只能写进《贰臣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 寰通银行忙约谈 听赵尔丰叹息自己要进《贰臣传》了,吴璧华说道:“季翁,你要是后悔,我们就不去跟蒲c罗诸人谈判,这事就当从没发生,就我们这几个人,也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赵尔丰坚决地说道:“你们也说了,现在这样做,就是不想让天府之国再流血,我绝不后悔!我只是希望能谈成,能尽快结束这战乱,我也好尽快回到康边,实现我的夙愿!所以,下午,你们要抓紧找他们谈,谈的时间越短越好!” 赵尔丰的话表明他是决意放弃川省的政权了,吴璧华就说道:“好,季翁,我们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把它谈成!” 周培善道:“季翁,这蒲c罗诸人,基本上都是读书人,他们应该都明事理,他们中间也有不少人懂法理,跟他们谈判,应该不会有太多阻力;再说,这谈判的是把川省之政移交给他们,他们也没理由推阻的!” 赵尔丰道:“唉,但愿能这样吧!只是他们都是些读书人,又没从政经历,突然接管一省之政,我怕他们接不下来呀!” 周培善就问道:“季翁,你能不能为他们的新政府的组成做一些考虑呢?” 赵尔丰盯视着周善培道:“致祥,我不便这么做吧?” 周善培认真地答道:“季翁,要是对以后康边c藏区的改土归流有利一些呢,璧华觉得,把新政府的组织框架拿入谈判,也许更好一些!” 汤怀仁插言道:“这不合适,大帅现在是交权,要是再涉及新政府组织框架的谈判,这就成了既交权又干政了,恐怕是谈不下来的!” 赵尔丰诚恳地说道:“既然我交权了,当然不能再干政了!” 吴璧华道:“季翁,要让川省尽快安定,全是一帮新手,这肯定不行!你可以考虑一下,给新政府的组成提一些建议,这也能帮你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呀!” 赵尔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我先想想,如果谈成了,今天晚些时候,就开个官绅联席会议,在会议上磋商新政府的人选。” 周培善又建议道:“季翁,你最好先召集一个在蓉军政官员会议,不只是让他们知晓这个事,也叫他们参与这件事,坐下来跟绅商代表们坐下来谈判,人人都担一些责任,给将来留点余地。” “好,你们去谈的时候,我就召集这个军政官员会议。” 这时,一桌简单的饭菜已经送来,于是七个匆忙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邵从恩道:“季翁,我们这就去准备了,你也歇一会儿,才好会议。” 赵尔丰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去吧!” 于是,六个幕僚就站起身来,吴c周c邵就朝督署议事厅大门慢慢走出。 赵尔丰也站起身,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也走出了议事厅,怅然地看了看乌蒙蒙的天。 看着三人出了督署,赵尔丰才转过身来,对廖c高c汤说道:“朝元,恒生,思礼,你们还不能歇,去安排一下,知会锦城司道以上的文武官员,下午在督署会议!一定要给奎军门他们几个守城的说清楚,叫各营管带要城守好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城外那些人打进来了!” “是!”三人答应着去了。 赵尔丰这才靠在椅子上养起神来 却说吴c周c邵三人出了督署,吴璧华对周c邵二人说道:“季翁这么痛快,真是没想到的事啊!” 周善培说道:“季翁不是笨伯,天下大乱已是定局,这大清朝是垮定了的了,季翁虽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也还至于愚忠到为内阁顶罪殉葬嘛!” 吴璧华说道:“是啊!季翁要是就在康边搞他的改土归流,不来趟川省这汪浑水,又怎么会被逼到今天这一步呢!” 邵从恩也说道:“世人都说季翁是屠夫,其实我看他在川省的行事,也不是嗜杀之人啊!” 周善培说道:“是啊!他来接印之时,并不想搞那个什么铁路国有,更不想在川省大开杀戒,可是逼他的人太多了啊!七月十五到现在,流了那么多的血,死了那么多的人,要化解这血海深仇,不像现在这样来个和平交权,恐怕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吴璧华叹了口气,说道:“这和平交权做得成做不成,还要看跟蒲c罗等人磋商的结果呢!明叔兄,要让蒲c罗等人接受季翁的条件,恐怕你得多出点力呢!” 邵从恩答道:“钟镕兄,致祥兄,只要能避免桑梓之地再起烽火,从恩就是拼命,也要说服蒲c罗诸人啊!这个,你们就放心吧!” 吴璧华又说道:“两位,下午季翁要在督署会议,肯定不能在那里,谘议局嘛,人多嘴杂,也不好磋商。你们看,下午在哪里磋商好?” 周善培想了想,说道:“去那里吧,环境好,条件也好,可以不受打扰!” 吴璧华问道:“哪里?” “寰通银行!” “嗯,是个好地方!”邵从恩说道。 吴璧华说道:“得先叫人去知会一声。” 周善培说道:“寰通银行那边我去说,你们看怎么知会蒲c罗诸人,不然到时锣齐鼓不齐,就开不了场哦!” 吴璧华说道:“致祥,你去安排寰通银行的事,这边的事我安排!对了,你们看,蒲c罗这边通知多少人?” 邵从恩道:“就通知前面又抓又放的十三人吧!” 吴璧华道:“好,他们是保路会的首领,又是谘议局的议员,能代表川省绅商百姓,就跟这十三人谈!” 周培善道:“好,我们就分头准备吧!” 吴c邵二人点了点头,就分头准备去了 十月初六正午,蒲殿俊c罗纶c邓孝然c邓孝可c颜楷c叶秉诚c王铭新c张澜c刘声元c江三乘c彭兰村c胡嵘c阎一士等十三人都收到了一张请柬。请柬云: xx先生: 请于今日未初之时,至寰通银行二楼会议厅会议,请准时勿误。 大清朝川滇边务大臣参谋处吴璧华 这些天来,他们都无事可做,每天出门也只是听到各种流言,都只好闭门呆在家,今天突然接到请柬,蒲c罗诸人也都来不及碰面沟通,于是各自急匆匆地赶到了寰通银行。 最先赶到的是张澜和邓孝然兄弟。三人在银行门前一见面,张澜就问道:“哎,邓家昆仲,晓得是啥子吗?” 邓孝然道:“不晓得!你呢?” 张澜摇了摇头,说道:“不晓得!” 邓孝可就说道:“该不是又要抓我们吧?” 张澜就笑道:“老弟,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邓孝可道:“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妙!” 他们还要往下说,吴璧华c邵从恩c周善培已经从银行大门里边迎了出来。 吴璧华就说道:“三位先生,请到楼上就座!” 邓孝可就问道:“吴总办,赵大帅是不是又要抓我们了?” 吴璧华笑道:“邓老兄,你说笑了,季翁委托我们三个跟各位仁兄在这里会议,是有重要事情要谈,才放了你们,怎么可能又抓起来呢?” 周善培也说道:“老弟说笑了,说笑了,今天是有要事相商,绝没有抓人之事!” 邓孝可道:“这种时候,不小心不成啊!” 邵从恩笑道:“老兄这话不错!这种时节,是该小心些!” 邓孝可又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周善培道:“有,有,你看,他们不是来了!” 顺着周善培所指的方向看上去,有七八个人正朝银行大门起来,走在前面的正是蒲殿俊和罗纶。 于是,众人在银行门前打了招呼。 周培善道:“各位仁兄,请!进去说,进去说,这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邓孝可道:“致祥兄,你还是在这门口说吧,我怕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周培善道:“邓老弟,不说笑了,这真是大事,还是进去说!” 罗纶就说道:“已经抓过一回了,还怕啥子?走,进去!” 于是一行人就迈开脚步进了寰通银行,然后就随吴c周c邵三人上了二楼。 楼上会议厅里,居中是一张既宽又长的桌案,桌案两旁,右侧居中摆了三张坐椅,左侧则摆了十三张坐椅。 吴璧华走到右侧,站到居中的那张坐椅边,邵从恩就站了他的右边,周善培则站了他的左边。 吴璧华又说道:“伯英先生,你是谘议局议长,请坐璧华对面!其他先生,就请在伯英先生左右两边就座吧!” 于是,蒲殿俊就坐在了吴璧华的正对面,罗纶c邓孝然c颜楷c叶秉诚c王铭新就在他的右侧依次坐了,张澜c刘声元c邓孝可c江三乘c彭兰村就在他的左侧依次坐了。 吴璧华也就了座。 吴璧华就说道:“各位先生,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作一个紧急磋商!” 蒲殿俊就问道:“钟熔先生,啥子紧急磋商?” 等所有人都落了座,吴璧华说道:“各位仁兄,想必已经知道,署理川督端方昨天在资州遇害了” 吴璧华的话让蒲c罗诸人大吃一惊,罗纶立即打断他的话问道:“啥子?端方死了?” 吴璧华点了点头道:“端方死在资州了!” 刘声元就说道:“端方死了,跟我们有啥子关系,赵季翁要跟我们磋商啥子呢?” 吴璧华道:“正是因为端方死了,所以赵季翁决定交出川省政权,尽快结束川省的动荡!经再三思虑,季翁认为,各位仁兄是川省谘议局议员,是川省的民意代表,也是最有名望的绅商,也就最能服众,所以,赵季翁决定,以各位仁兄为谈判对象,通过谈判,实现川省政权的交接。” 吴璧华的话震惊了蒲c罗等十三人。这个事情来得太快,也太意外了。 愣了一阵,蒲殿俊才问道:“赵季翁要亲自跟我们谈判?” 吴璧华道:“对,赵季翁要跟各位仁兄亲自谈判!” 蒲殿俊又问道:“那,赵季翁咋不露面呢?” 吴璧华道:“赵季翁马上要召集在蓉军政官员会议,准备为政权交接善后,所以季翁指派我c致祥c明叔为全权代表,与各位仁兄先行磋商川省《独立条款》,然后再谈判,最后订立川省《独立条款》!” 罗纶就问道:“钟熔先生,赵大帅缘何指定我等为绅商百姓代表呢?我等又如何能代表川省绅商百姓呢?” 周善培就答道:“各位先生,你们是川省谘议局议员,是川省民意代表,是川省绅商百姓推选出来了,所以你们就是川省绅商百姓的代表!” 蒲殿俊就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等十三人就做这个代表吧!” 罗纶等人也就点头同意了。 吴璧华道:“各位先生,请让璧华把话说完!而今省城街头流言正盛,各位先生都已知悉,但能证实的只有一件,就是大清署理川督端方,已在资州身亡!据督署所获通电,天下十八行省,目前已有十一行省宣布独立,废止大清治权;而我川省也是起事者遍川,且在渝州成立了大蜀军政府;大清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先生现护理川督之印,是目前大清朝在川省的实际上的最高长官,介于川省和天下形势,赵尔丰先生深思熟虑后决定,顺应天理民心,结束大清在川省的治权!所以赵尔丰先生指定璧华和明叔c致祥为代表,跟川省绅商百姓代表磋商,订立结束大清治权并成立新政府的相关条约,然后商定新政府的组织框架和人选,再经川省官绅联席会议审议通过,即行完成政权的交接。各位先生,眼下形势紧急,赵尔丰先生希望这个磋商能尽快完成,完成磋商后,马上就谈判,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政权的交接!” 邓孝可就问道:“既然是磋商,那就得有时间,如何这么急呢?” 邵从恩就说道:“眼下锦城是啥子状况,各位先生也清楚!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问题,城外的人就可能打进城来,渝州的西征就可能真的开始了,我们这桑梓之地,就还得经历腥风血雨,所以赵先生希望尽快组成新政府,实现权力的交接,以便及早结束敌对状况,使川省恢复平静,重兴百业!” 邓孝可就笑道:“呵呵,这走了什么运呀?” 众人都看着他。 他又一笑,说道:“天上掉馅饼,一下子就砸到了我们的头上,呵呵” 听他这么说,邵从恩头也不抬,笑道:“呵呵,馅饼砸头,总不能怨天吧!” 邓孝可听了,讪讪一笑就住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 馅饼砸头还怨天 吴璧华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道:“各位先生,说得更明白点吧!如果今天能完成政权的交接,新政府就能在今天发全国通电,就能让大蜀军政府停止西征,最迟明天就能把新政府的命令布达省城周边,就能结束省城一带的敌对状态,就能尽快结束战乱!” 蒲c罗诸人只知道来这寰通银行会议,却没想到会议是磋商《独立条款》,是把这么大的一件事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毫无准备。 蒲殿俊就说道:“事先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毫无准备,这怎么磋商?” 邵从恩说道:“这事本来就来得突然,所以才请各位先生来磋商嘛!这里有赵季翁拟定的一个《独立条款》初稿,你们先看看,我们再磋商,咋样?” 邵从恩一边说话,一边拿出赵尔丰单方面提出的川省《独立条款》,然后递到了蒲殿俊的面前。 这是一份卷宗,封皮上大大地写着“独立条款”几个字,在灯光下显得特别醒目。 蒲殿俊等人对端方被杀c赵尔丰交权本已震惊,对赵尔丰选择他们作为交权谈判对象深感意外,现在又看到赵尔丰这份单方面的川省《独立条款》,他们立时觉得:又被绑架了! 在一瞬间的惶恐之后,拒绝谈判,就成了他们最本能的反应。 蒲殿俊就说道:“钟熔先生,这个,这个,事先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也就毫无准备,这怎么磋商?” 罗纶道:“是啊,一上来就给我们个《独立条款》初稿,这不就是让我们在这个条款上签字吗?” 吴璧华道:“各位仁兄,我们这是磋商嘛,当然不是让你们在这上边签字,何必这么冲动呢?” 刘声元道:“这不是冲动不冲动的事!钟熔先生,赵季翁是一方,我们是一方,单就他这个初稿来磋商,显然是把他的条款强加给我们嘛!” 吴璧华道:“这不存在强加,你们也可以提出你们的条款嘛!” 罗纶接过话说道:“这也得给我们时间啊,钟熔先生!” 邵从恩又劝道:“各位仁兄,夜长梦多啊!现在赵季翁答应把政权交给咱川人,你们还不满意啊?不快刀斩乱麻,要是生出什么变故,那时,后悔也来不及呀!” 张澜插言道:“话虽这么说,可是,他赵大帅的全部条款,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接下啊!” 吴c周c邵三人心里都有些窝火,他们前些日子用了那么多口舌,都没能说服赵尔丰,赵尔丰面临端方到锦城后要用他的人头来安川的风险,都没答应和平交权,而今天,好不容易等赵尔丰改变了主意,决心和平交权了,却不想会遇上这么个结果。 吴璧华心里骂道:“都是些什么人啊,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邵从恩心里也骂道:“真是瞎了眼了,遇上了这么群不分是非,不辨好歹的东西!” 周善培心想:“还以为他们知书明理,原来也这么糊涂啊!” 若在平日,他们早就转身走了,但他们现在是奉了赵尔丰的使命,要跟他们把事情磋商下来,所以他们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怒火,仍然好言相劝。 吴璧华道:“各位仁兄,其实璧华和致祥也不是川人,川省局面再坏下去,也伤不到我们什么,我们离川只是早晚的事;但这川省,是各位的桑梓之地,就这么坏下去,最终受害的就是你们,就是川省父老。所以,我们还是希望,各位能就赵大帅的条款进行磋商,早点谈出个结果,也就早点结束这乱局!” 邵从恩又接着说道:“各位仁兄,从恩这次返乡,也是想找到一个结束川乱的法子,现在总算说服了赵季翁,他愿意用谈判的方式交权,并不是他怕继续打下去。你们都晓得,他手里也还有那么多人马,这锦城屯积的粮草,少说也还能支撑个个月。要真的再打个月,这天府之国怕也不会有不遭战火的地方了,把这天府之国全都打烂了,你们就能忍心看下去?” 罗纶道:“三位的好意我们都清楚,我们也都希望尽快了结这场战乱,虽说这是磋商,但实际上这就是谈判。谈判嘛,就得有双方的条款,咋能就一方的条款谈判呢?” 邓孝可也插言道:“只有一方的条款,磋商也好,谈判也好,说白了,就是要我们在条款后边签字认账,这跟前次抓捕我们有啥子差别嘛,是换个法子绑架我们嘛!他姓赵的找别的啥子人去谈吧,我们不谈!” 邵从恩道:“各位仁兄,如果都是这位邓老兄这么想的,那么我们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其实赵季翁要找人交这个权也容易,要在这城里找几个革命党嘛,应该不难!要是真找不到革命党,在城外找几个明事理的草莽英雄,那就更不是什么难事了!他找你们,就是想到,你们都川省的议员,是有名望的绅商,把川省交给你们,对咱川人,对天下,都是一个好的交代!各位仁兄,真不想接这个事,那就算了,我们去找别人好了!” 这群人都是搞立宪的,他们搞立宪,其实就是想分享一些由皇帝和各级官吏掌握的权力,现在一个省的权力就要送到他们手上了,他们早就动心了,不过文人的那点自尊,让他们觉得,送到手上的远没有争到手上的看起来光彩,所以他们还要抗拒。 周培善道:“各位仁兄,这是化解川省危局的大好时机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吴璧华道:“各位仁兄,赵季翁这个条款考虑周详得很啊,你们先看看嘛!” 邓孝可道:“就他姓赵的这个条款,不谈!再周详,也” 邓孝然大声打断了邓孝可:“孝可,你不说话,别人会当你是哑巴吗?” 蒲殿俊这才说道:“是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三位先生,我们可以磋商,也可以跟赵季翁谈判,但是,我们也得提出个条款,在双方的条款上磋商,然后谈判!” 罗纶本来就希望能迫使赵尔丰交权,现在终于盼到了这个结果,就语气稍稍和缓地说道:“钟熔先生,这个事嘛,也得给我们点时间,让我们也拿出个条款嘛!” 吴璧华看这样僵持也不是法,就说道:“各位仁兄,这样吧,你们先看看赵季翁的这个初稿,然后商议你们的条款,一个时辰后,”他说着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的闹钟,“现在刚到未正,到申正之时,我们正式磋商,行吗?” 罗纶道:“就一个时辰,让我们拟条款,这也太仓促了吧?” 周培善道:“各位仁兄,眼下是化解川省危局的大好时机,时不我待呀!这中间存在各种变数,现在不抓紧谈下来,再一变,各位怕是要后悔莫及呢!” 邵从恩道:“各位仁兄,这事得速战速决,不然真的会夜长梦多呀!” 蒲殿俊就说道:“行!我们现在就拟条款,申正开始磋商!” 吴璧华又说道:“这事不到最后谈判是不能外传的,所以请各位就在这里商议条款,为了不影响各位仁兄,我们就告退了!” 说完,吴璧华c周善培c邵从恩向蒲c罗等人拱拱手就出去了。 看着三人的背影,邓孝可又笑道:“呵呵,这砸在头上的馅饼也不好捡呀!” 走在最后的邵从恩听他这么说,就回头笑道:“呵呵,馅饼砸头还真怨天了呀!” 邓孝可听了,讪讪地停住了笑声。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他又说道:“赵尔丰不是又要软禁我们吧?我得出去看看。” 颜楷笑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蒲殿俊说道:“都别闹了,快商议商议我们的条款吧!” 吴璧华三人出了寰通银行二楼会议厅,下楼进了一楼的一间办公室。 吴璧华摇头说道:“唉,这些人啊,天上掉下个金娃娃,让他白捡,他还要跟你讲条件!” 邵从恩道:“是嫌这金娃娃太重了,怕折了他的手啊!” 周善培道:“都别抱怨了!像这个样子,等会儿磋商怕是磋不拢呢!快想想法子吧!” 吴璧华道:“明叔,你有什么办法没得?这事真的拖不得呢!” 邵从恩道:“等会儿,先跟他们谈,要谈不下来,就休会!” 周善培道:“这么急的事,还休会?休会又有啥子用?” 邵从恩道:“我听说陈崇基老先生也来锦城了,休会的时候,我去把他请来吧,他一定有办法!” 陈崇基是什么人呢?川省青神县人,姓陈名子立,字崇基,年轻时留学日本学政法,归国后在川省绅班政法学堂执教,是蒲殿俊等人最尊敬的老师。他本来也参加了保路会的活动,后来局势日趋严峻,蒲殿俊等怕他们这位老师在锦城吃亏,就派人把他送回了青神家中。近日,见报上登了释放蒲c罗等人信息,他觉得锦城的局势缓和了,所以又从青神回到了锦城。 吴璧华问道:“明叔,你说的是绅班政法学堂的陈老先生?” 邵从恩道:“嗯,这些人都是他的学生,他的话,他们都听!” 吴璧华说道:“璧华也知道这位老先生,可惜没见过呀!” 邵从恩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陈崇基的情况,说道:“崇老见多识广,能言善辩,定能说服他这帮弟子的!” 周善培道:“明叔,你干脆现在就去把老先生请来!” 邵从恩道:“要是谈得拢,先请崇老来,蒲c罗诸人会觉得我们是搬崇老来压他们,反而不好了。” 周善培道:“要是谈不拢呢?” “到时候再去请!” “夜深了,崇老来不了呢?” “那我先去跟崇老说说,请他准备着过来!” 吴璧华道:“对,有备无患!明叔,你去,跟崇老说好,如果需要,请崇老一定过来!” “好!”邵从恩答应着去了 看着邵从恩远去的背影,吴璧华突然对周善培说道:“致祥兄,你看明叔这人咋样?” “是个热心人!” “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哪个?” “璧华觉得这人很有能力,其实赵季翁把川省政权交给他就成!” “明叔是有能力,但把政权交给他,不成!”周善培说着摇了摇头。 “为啥?” “根基浅了!蒲c罗这些人就未必服他。再说,他是朝廷的工部主事,革命党也未必接受他!” “说的是!璧华觉得,要力荐他在新政府里任职,而且要任最有实权的职,那么赵季翁去康边就能有保障了!” “哪个职位呢?兵权?财权?” “他是个文人,肯定不能掌兵权!对,要力荐他掌财权!” “对!不过,这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呀!” “嗯!” 寰通银行会议厅里的蒲c罗等十三人正忙着准备他们的条款。 蒲殿俊道:“各位,赶快议议吧!我们提些什么条款?” 张澜道:“伯英兄,先看看赵季翁的,我们再提我们的吧!” 其他人立即附和道:“就是,就是!” 蒲殿俊就说道:“这个轮流看就太费时了,干脆我来念,大家听,咋样?” “要得,要得!” 于是,蒲殿俊扯开嗓门念了起来。 众人静静地听着,都在心里斟酌赵尔丰提出的每一个条款。 等蒲殿俊念完,众人在心里也把这份川省《独立条款》研究了一遍,他们发现自己想提的条款几乎在这里边了。 蒲殿俊道:“各位,这赵大帅把啥子问题都想到了,都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我们还能提啥子呢?” 罗纶道:“是啊!但是,我们也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啊!大家赶快想想,再提一些出来,不然一谈判起来,我们就被动了!” “对头!我们没有自己的条款,就让他当牛牵着走了!”有人附和道。 刘声元道:“伯英兄,各位,我看这样,我们一人提一条,先想到的就先提!” 阎一士道:“这是个办法,我就先说一条吧!” 张澜道:“好,你说,我来记录!” 于是这十三个人绞尽脑汁,在一个多时辰内,又提出了十几项条款,不过也只提出了这十几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 风狂雨急弃破船 吴璧华c周善培c邵从恩离开督署去跟蒲c罗诸人磋商条款后,赵尔丰也让三个师爷安排人去知会在蓉的司道一级的官员,他决定申时初在督署召开了司道会议。 他很后悔来川省趟这汪浑水,但趟都趟了,再后悔也没有用,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了,再不想法退步抽身,自己就再没机会脱身了。但是,他也不想独自承担这个把一个省的政权交给乱党的罪名,更何况他现在只是在川省护印,算不得川省的行政主官,他要让川省这些司道官员跟他一起来承担这个责任。 未时末,在锦城的司道官员就赶到了督署,他们是川省提督奎焕c布政使尹良c提学使刘嘉琛c提法使尤愚溪c盐运使杨嘉绅c警巡道兼锦城府于宗潼c劝业道胡嗣芬c陆军第十七镇统制官朱庆澜c川北道巡防军统领冯玉光等。他们今天已着急了一上午了,因为大街小巷都在盛传“京师沦陷”和端方在资州被杀的消息,但留在锦城护印的赵尔丰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自己也像赵尔丰一样,根本无法跟京城取得联系。 中午接到赵尔丰的通知,他们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赵尔丰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流泪。 陆续到来的官员见他这样,也没人敢问什么,都只是木然地看着他。 直到司道官员都来齐了,他才边流泪边说道:“各位大人,尔丰跟内阁早就断了联系,今日城中又盛传京师沦陷的消息,而且昨天深夜,资州方面发来消息,说端大帅部下鄂军叛乱,大帅与其弟端锦遇害,叛军当日就东去了,今日探马回报,证实了这一消息。尔丰电请傅华封大人率康边巡防军驰援,但城中亦传康边巡防军哗变,傅大人已自尽。所以,我等眼下是身陷危城,强敌环伺,绝无援兵,你们谁有什么办法能化解这个危局?就请说说吧!” 司道官员们听赵尔丰这样说,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其实,从昨天听到市面上的消息起,他们都在想这件事,但主要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家的身家性命,而没有想如何来化解眼下这场大的危机,所以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奎焕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口说道:“大帅,这仗是不能打了。自从武昌兵变的消息传来,川中已是兵无战心,而且子桥的第十七镇更是军心不稳,所以这仗是不能再打了,如果再打,我怕他们就要朝我们开枪了!” 其他人听奎焕这么说,也附和道: “是啊,是啊!这仗不能打了!” “再打,我们都要挨枪子了!” 赵尔丰听这些人这么乱糟糟的说话,就咳嗽了一声,众人忙闭了嘴,静了下来。 他又问道:“奎军门,你说仗不能打了,那你有什么办法来化解这个危局呢?” 奎焕嗫嚅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这个,卑职没,没有想好,但,仗,肯,肯定是不能再打了!” 冯玉光道:“大帅,没有援军,固守待援是不成了,但我们还有两三万人马,凭借我们的装备,杀出这危城还是做得到的!” 赵尔丰还没有答话,奎焕就问道:“冯统领,杀出去之后,我们去哪里呢?” 冯玉光答道:“去绵州!那里还囤积了不少粮草,可以支撑一阵子!” 奎焕又追问道:“要是绵州又被围了呢?” “那就撤往茂州,进康边!” 冯玉光话音刚落,就招来了一片反对之声: “你们行武之人,说走就走,那还不容易,我们这些文官,还要拖家带口,咋成?” “康边是苦寒之地,我们这些男人去,也许扛得住,女人娃儿咋活?” “死在逃亡的路上,还不如就在这城里等死好了!” 赵尔丰看了奎焕一阵,又看了冯玉光一阵,又轻咳了一声。 众人听到他的咳嗽,又静了下来。 赵尔丰这才回头看着尹良,问道:“尹大人,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尹良看赵尔丰盯着自己,心里就有些发毛。他是赵尔丰的二哥赵尔巽一手提拔起来的,本来跟赵尔丰也处得不错,但是自从端方率兵入川,他就觉得赵尔丰倒台是早迟的事,而端方主川是肯定的,所以他在与端方的电报往来中,就说了赵尔丰不少的不是,而端方也就把他说的话作了弹劾赵尔丰的依据,这些偏又让赵尔丰知道了,所以他虽然这几天和赵尔丰合作得还可以,但总的说来,关系还是很有些僵。 现在,赵尔丰点名问他,他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大帅,现在朝廷存亡未卜,川省乱局难定,端帅又死了,就没有人能解我们的困了,所以卑职以为,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谋求自救。” 赵尔丰看他停住了,就问道:“尹大人,怎么自救?” 尹良道:“大帅,您现在虽然不是川督,但川督之印还在您手,您就是川省的主官,如何自救,就请大帅定夺吧!” 赵尔丰道:“尹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尔丰本来在罢职之日就该回康边,迁延这些日子,不过是客居罢了!要说这川省的主官,端大帅没了,就应该是你尹大人,或者是奎军门了,所以这川省之事,还该你们来定夺才是!” 尹良道:“大帅,你如果带兵杀出锦城,杀回打箭炉可能没问题,但卑职等文官,还有家小,就不可能随大军突围了,所以卑职想,卑职想眼下只能想法自救!” 赵尔丰就追问道:“如何自救?” 尹良看看众官,又看看赵尔丰,嗫嚅了一阵,说道:“自救自救呃,卑职想想呃” 尹良还是没能说出来。 赵尔丰已经明白,尹良想说又不敢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了。他想:“得逼他说出来!” 如果尹良说出来了,将来被朝廷追究,尹良就得跟他赵尔丰一起承担责任。 于是他两眼紧盯着尹良,追问道:“尹大人,你想怎么做?” 尹良被赵尔丰盯得受不了,就索性放胆说道:“大帅,现在朝廷存亡未卜,朝廷顾不了川省,也顾不了我们这些人了,所以卑职想,我们跟对手谈判,只要他们答应保障我们的身家性命,我们我们就交出川省的政权!大帅,尹良说这话,对朝廷是大逆不道,也是冒犯你的虎威,你觉得尹良该死,你可以现在就把尹良就地正法!” 其他人听尹良这么说,都真为他捏了把汗。 赵尔丰听完,直接就问道:“各位大人,你们觉得尹大人的办法怎样啊?” 在座的人其实都抱有尹良一样的想法,但都不知道赵尔丰是什么想法,所以听赵尔丰这么问,谁也没敢答言。 他们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赵尔丰哈哈大笑道:“各位不用怕,尹大人,你也不用怕,我们这是商议嘛!正如尹大人所说,如果带兵杀回打箭炉,我想还没有人能挡住我!不过,尔丰虽然已经不是川督了,但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啊!所以,尔丰想,尹大人这个办法,可能是我们解围脱困的办法!”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没有人开口说话。 赵尔丰又说道:“我们都是大清朝的臣子,在朝廷面临危难之时,本来都应该为国尽忠,杀身成仁!只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再说,这川省弄成眼下这个局面,也不是我们的过错,如果内阁当初能顺应民心,按王人文大人的主张办,尔丰也不会来趟这汪浑水了;在已成乱局的情况下,如果内阁能采纳尔丰怀柔安川的主张,也不至弄出今日的局面。尔丰和各位,在川省的事情上也算尽力了,但我们没法力挽狂澜,而且还有性命之忧了。我们杀身成仁应该,但各位的家小,就没有杀身成仁的必要!所以,尔丰以为尹大人想的这个自救的办法嘛,应该是可取的!” 听他这么说了,提法使尤愚溪就说道:“按大清律,我们这样自救都是死罪,但眼下这锦城成了孤城,又绝无援兵,朝廷也管不了我们的死活了,我们这样做,也不算对不住朝廷了!朝廷不倒,就让朝廷将来治我们的死罪,也总比现在就让自己和家小都死在城外那些人手里强!愚溪赞成自救!” 其他人也就应和道:“赞成!赞成!” 还有人说道:“这些年来,朝廷昏庸,任用奸人主政,才把天下弄成了这个样子,这样的朝廷,我们也没必要为它杀身成仁啊!” 又有人说道:“天下大半都叛了,京师就算没有陷落,这朝廷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哪里还能来治我们的罪哟!这把政权交出去,也是顺天理应民心,我们就不要做大清的什么忠臣了,还是做个共和之民罢!” 危处求生,这是人的本能。危险的时候,一个人说出的话也就是真话。听到这些说话,赵尔丰也就清楚了,他此时说出谈判交权,也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于是,等这应和的声音停了,赵尔丰又接着说道:“只是,跟谁谈判,把政权交给谁,这可得想清楚了!” 他这一说,众人又都沉默了。他们都清楚,选错了谈判对象,他们的身家性命仍然是保不住的。 见众人都沉默着,赵尔丰又说道:“各位呀,尔丰想,跟城外的草莽们谈,把政权交给他们,就是把我们的身家性命交给他们了,你们能放心吗?肯定不能。而蒲c罗等人,他们是保路会的首脑,又是川省的人望,跟他们谈,把政权交给他们,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就答道:“大帅,你太英明了!你就安排吧!” 赵尔丰又说道:“这个嘛,也不是尔丰英不英明的事,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尹良说道:“大帅英明!城外的那些草莽确实相信不得!蒲殿俊c罗纶这些人毕竟是读书人,是明是非c讲道理的,他们虽说是保路会的首脑,可也是川省谘议局的议员,代表的是川省的百姓,是川省的人望,既然把政权和平地交给他们,也就是交给了川人,他们的承诺就应该是川人的承诺,他们也就应该保护我们,给我们留条生路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 “大帅,你就赶快找他们来谈判吧!”有人大声要求道。 赵尔丰见这些人都不反对,就接着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尔丰就实言相告,吴璧华c周善培c邵从恩,正在寰通银行跟蒲c罗等人磋商相关条款,如果磋商有了结果,就要正式谈判,希望各位能参加谈判!话又说回来,如果朝廷能脱此难,并荡平叛乱,必然要追究今日之事,各位放心,尔丰自当一人承担所有罪责,绝不牵连各位!” 听他这样说,众人也大受感动,一齐说道:“我等誓同大帅共进退!” 尹良又说道:“大帅,尹良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大帅海涵!如果将来真要被朝廷追究,尹良定与大帅同领罪责!” 赵尔丰摇摇手,说道:“那就不必了!这事是尔丰决定的,将来真要被治罪,尔丰是自食其果,决不牵连各位!” 在翻手为云c覆手为雨的官场里,这样的表态本不足为信,虽然赵尔丰说得如此斩截,但在座的官场老油条们其实并不相信,可是他们都还是做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嘴脸,对赵尔丰表达着自己的千恩万谢。 也有人私下悄悄说: “大清朝廷都要完了,还能治哪个的罪哟!” “做了共和之民,也就没啥子罪了嘛!” 赵尔丰也只当没听见,他又大声说道:“各位大人,都静一静,尔丰还有话说!” 议事厅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赵尔丰接着大声说道:“各位大人,眼下只能静候磋商结果,结果没出来之前,这事儿是万万不能泄漏出去的,此时一旦泄漏,就可能弄出大乱子来,出了大乱子,我们这些人可能就有性命之忧,所以,尔丰也就只好委曲各位了,请各位大人都在这里静候!再说,如果磋商成了,就要立即谈判,这谈判嘛,各位大人也得参加!” 众人立时明白:自己现在是被扣下了!但也无可奈何,于是都答道:“遵命!” 大清朝在川省的最后一次司道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 磋商犹待人斡旋 申正时分,吴c邵c周三人准时回到了寰通银行会议厅,关系川省未来的这场磋商才正式开始。 三人一落座,吴璧华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伯英兄,你方的条款准备好了吗?” 蒲殿俊笑了笑,答道:“准备好了,钟熔兄!” 坐在蒲殿俊旁边的张澜就把他们准备的条款双手递给了吴璧华。 吴c邵c周三人就迅速把蒲c罗等人提出的条款翻看了一遍。 吴璧华就说道:“各位仁兄,你们的条款也准备好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磋商吧!” 蒲c罗等十三人都点了点头。 但谈判并不顺利,一个时辰过去了,双方在一些条款上达不成共识,谈判又陷入了僵局。 于是邵从恩提议休会半个时辰,双方各自对不能达成共识的条款进行磋商。 双方同意了他的提议。 在这半个时辰中,邵从恩去请来了在川省德高望重的陈崇基先生。 戌初时分,暮色已临,邵从恩陪着陈崇基的来到了寰通银行会议厅。 见陈崇基走进会议厅来,蒲c罗等人忙起身迎接。 蒲殿俊忙问道:“崇老,这黑灯瞎火的,您咋来了呢?” 张澜忙搬过一张椅子,说道:“崇老,您请坐!坐下,再慢慢说!” 蒲殿俊忙扶陈崇基到椅子上坐了。 陈崇基边落座边说道:“这事儿哪能慢慢说?得快快说,得快快谈妥,快快订下来!” 见他坐下,蒲c罗计价都执弟子之礼与之相见。 寒暄完了,陈崇基就说道:“把条款给子立看看吧!” 罗纶就把双方的条款双手递到陈崇基的手里。 陈崇基看完双方的条款,就站起身来对吴璧华c周善培c邵从恩躬身一礼,说道:“子立先替桑梓之地,川省之人,谢谢三位玉成此事了!” 吴璧华三人连忙避开。 吴璧华伸手扶住陈崇基,说道:“崇老言重了,还川省以平安,既是赵大帅之意,也是晚辈等的分内之事啊!能不能成,还要看蒲c罗诸公之意呀!” 陈崇基请吴璧华三人坐下,才对蒲c罗诸人说道:“子立来做个和事佬呀!各位老弟呀,眼下时局是瞬息万变,不抓紧时机达成这个条约,我们都会成千古罪人的!” 罗纶说道:“崇老,订约总得双方都能接受啊!” 陈崇基说道:“老弟呀,你们是跟谁订约呀?是赵季翁!你们想,赵季翁现在仍然是手里有兵有饷,他如果要打,城外的保路军怕也奈他不何,现在他已看清了天下大势,愿意主动交权,还川省一个安定,当然他提的条款要尽量满足嘛。” 罗纶又说道:“崇老,这也不能订成城下之盟啊!” 陈崇基说道:“这怎么是城下之盟呢?你以为赵季翁是把不平等条款强加给你呀?赵季翁是把川省的军政大权交给川省人,是还川省以平安啊!” 罗纶仍然争道:“这些条款也要双方都能接受啊!” 陈崇基说道:“不只是双方,现在是要让各方都能接受啊!” 邓孝可就问道:“崇老,各方?各方都是些啥子人呀?” “各方都是些啥子人?是赵季翁!是你们代表的全川绅商!是革命党!是城外围城的这些人!更是全川的百姓!你们以为就是你们代表的全川绅商和赵季翁吗?你们不要弄左了,要是城外围城的这些人,全川的百姓,他们不答应你们订下的最终条款,就算你们在城里实现了交权,组成了新政府,你们想想看,城外的人会不会撤围?你们又能不能还全川一个安定局面?” 陈崇基说的每一句话,好似一个接一个的惊雷,在蒲c罗等人的头顶炸响,让他们都呆立在各自站立的地方。 “所以子立以为,今天要磋商的应该是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川省《独立条约》,即原大清在川省的官员能接受,原大清在川省的巡防军和新军能接受,川省的革命党能接受,锦城四周集结的保路军能接受,渝州的大蜀军政府能接受,川南c川东北的独立政府能接受,全川的绅商百姓能接受,未来国家的新政府能接受,只有这样的《独立条约》,才能给全川和平与安定,才能给每一个川人以福祉啊!” 他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说得蒲c罗诸人都冒汗了。 “所以子立以为,吴总办他们三位不仅要代表赵季翁,还要代表满清在川省的各级政府和官员,更要代表满清在川省的驻军和军官,来完成这个《独立条约》的磋商c谈判。伯英等人呢,你们不仅要代表全川绅商,更要代表全川百姓;不仅代表川人的立宪党,更要代表全川的革命党;不仅代表保路会,更要代表保路军,来完成这个《独立条约》的磋商c谈判。只有这样,今天达成的条款才有意义,也才可能给川省带来和平!” 等陈崇基说完,吴璧华说道:“正如崇老所言,我们要本着这个宗旨来磋商c谈判,要尽最大可能实现川省的和平!” 蒲殿俊也低头说道:“崇老,小子们实在是鼠目寸光啊!” 张澜也说道:“崇老,您放心,我们不会再作无谓之争了!” 陈崇基又说道:“看了这两份条款初稿,子立以为,赵大帅,不仅是一位资深的行政官员,更是一位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他提的条款,正是建立在各方都能接受的基础上的,虽然不是条条都合理,但大部分是合理的,就是那些不尽合理的,也是可以磋商的!你们双方代表现在就抓紧磋商吧,争取尽快把它定下来!” 在座的人都点了点头。 陈崇基接着说道:“那好,你们双方都坐下吧,把双方达不成共识的条款再磋商磋商,让子立这个和事佬把它们都和息了吧!” 于是双方坐了下来,平心静气地磋商起来。 陈崇基的到来,使整个磋商进行得非常顺利。 双方反复斟酌c协商每一项条款,达成一致后,就正式缮写出来,最终达成了一个有三十项条款的川省《独立条约》。其中赵尔丰提出的有十九条,蒲c罗等绅商代表提出的有十一条。 他们磋商一款,就把一款誊写成两份,等磋商完毕时,一份完整的《独立条约》及其副本也都完成了。 做完这一切,已经时过亥正了,众人喘了一口气后,吴璧华就说道:“崇老,各位仁兄,璧华三人现在就去见赵季翁,等赵季翁确认后,我们再来与各位协商新政府的框架和人选,争取今夜就召开官绅联席会议,完成最终谈判,明天就实现政权的交接!也请各位仁兄做好相应的准备,以备协商和谈判!” 蒲c罗诸人都同意了。 陈崇基见促成了《独立条约》的磋商,也站起来说道:“各位老弟,子立这和事佬也算是做完了,就不参与其他事情了,我也回去了!” 听陈崇基也说要走,吴璧华道:“崇老,这最终谈判可能今夜就要进行,这需要人做见证,璧华想,您就是现成的见证人,所以想请崇老就留下来!” 陈崇基道:“留下来做见证倒是可以,只是这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呀!” 周善培道:“崇老,这个不难!善培去给你找个地方休息,等正式谈判时,再请你过来,行不?” 陈崇基道:“好,好,那就有劳了!” 于是,周善培就去安排了房间,然后送陈崇基去休息了。 蒲c罗等人才忙起身送行,一直把吴c周c邵三人送出了寰通银行。 看着三人走远了,他们才返回银行会议厅。 很快,会议厅里又热闹起来了。 邓孝可道:“看来这保路会也没白闹腾呀!” 颜楷道:“是啊!我们以前也只是希望朝廷立宪,并没想过要改朝换代,但朝廷不但不立宪,反而更,现在好了,共和民国已是呼之欲出,也不用等皇帝来立宪了!” 张澜道:“各位,成立共和民国只是早晚的事,我们先不说这个!现在还是说说,我们这个新政府咋个组成法吧,不把这个整出来,咋接管政权呢?” 蒲殿俊道:“表方说的对,我们现在就商议商议政府的组成和人选吧!” 罗纶道:“那人选得谈判双方来商定,我们就议议政府组织框架就行了!” 张澜道:“这人选也要议议,不然,谈判的时候,赵季翁他们有人选,我们没得,我们就又被动了。” 蒲殿俊道:“表方想得周到嘛!” 其他人也说道:“就是,就是!” 于是经过一番商议,参照他省军政府的组织结构,他们搭出了一个新政府框架: 名称大汉川省军政府 军政府设都督c副都督各一人 军政府下设: 参谋部军政部司法部财政部民政部 教育部实业部交通部外务部盐政部 军政部又下设兵备处c教练处 各部设部长一人,副部长一人 接着,他们又议论起军政府组成人员的人选问题来。 蒲殿俊说道:“各位,我们都是些读书人,这些年虽然参与立宪,又进了谘议局,但实际上都没管个行政事务,就更不要说军政了,所以殿俊以为,我们可以先确定一些人选,等官绅联席会议时,听听赵季翁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定吧!” 众人也觉得只能这样了,就点了头。 颜楷首先说道:“赵季翁把政权交给我们,这军政府都督一定得是我们推荐的人!” 邓孝可道:“这是肯定的!不是我们推荐的人,那就不是我们接管的政权了!” 刘声元道:“可是谁来做这个都督呢?” 张澜道:“张澜以为,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伯英兄了!” 蒲殿俊是谘议局长,在座的人除罗纶外,都觉得他是都督的不二人选,只是没想到让张澜立马说出来了,于是众人都表示赞同,罗纶心里并不认可,但众人都赞同,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罗纶只问道:“那副都督呢?” 胡嵘道:“伯英兄做都督掌总,但是伯英兄不懂军政,这副都督应该是个懂军政的!” 在座的人互相看看,都觉得没有懂军政的,都默不着声。罗纶觉得自己就懂军政,却又不好自荐,也只好沉默着。 沉默了一阵,阎一士说道:“这副都督应该是能带兵的,得从第十七镇的军官中推选一个!” 刘声元道:“那就只能是朱庆澜了!” 有人反对道:“朱庆澜咋行?” 刘声元道:“咋不行?” “他不咱川人!” 刘声元道:“是不是川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带兵,又有威望,这里有这样的川籍军官吗?” 蒲殿俊见他们争论起来了,就说道:“别争了,别争了!这个嘛,干脆等会儿,看赵季翁会推荐个什么人,到时再定!” 众人也确实推荐不出什么人来,就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 于是,他们又商定了各部的部分人选。在座的人多数都成了正副部长人选。 商议了这么久,都觉得有些累了,蒲殿俊就说道:“我们议了这么久,也都累了,先歇歇,等会儿才有力气谈判,你们看如何?” 众人应和道: “要得,要得!” “是该歇歇了!” 这时,邓孝然说话了,因为他被推作了财政部长人选。他说道:“各位觉得孝然能理财,推孝然做这财政部长人选,孝然想要说两句。我们谁也不晓得尹良那藩库里有没有银子,这送赵季翁离川,要六百万银圆,这咋出得起?要是拿不到银子,他就不走,或者说他就不交权了,我们咋整?” 罗纶道:“这个不要紧,这条款签字,就算是新政府答应他了,他肯定会交权。我们接管了政权,肯定要立马接管藩库,藩库有银子,我们立马给他;没有,那就让他等等。反正他离川也还得等川省平静下来才成,有这个时间,我们也就能筹到银子了!” 蒲殿俊也说道:“等全川平静了,这银子应该不难筹,咱川省,听说每年就盐税就能收好大笔嘛!” 邓孝然道:“可是川南还有个独立的军政府呀!” 蒲殿俊道:“等完成了这政权交接,我们就派人去川南,先把这个川南军政府合并过来,那就把问题解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 船不傍岸心难安 赵尔丰召开司道官员会议在酉时末就结束了,他把司道官员都扣在了督署,但他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带了三个师爷就在督署议事厅外焦急地等待着,等待吴璧华他们磋商的结果。 等待是最难忍耐的。 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吴璧华三人回来,他只好叫人给留在议事厅里的那些官员送上晚饭,他们四人也进去跟他们一起吃了。 他也不知道吴璧华三人什么时候才能给他带回磋商结果,只好对已经吃完饭的司道官员们说道:“各位大人,看来这事磋商起来还不容易,还得委屈各位多等等了!尔丰想,各位就在厅里找个地方歇歇吧!” 他说完,一抬脚就出了议事厅,然后就朝督署的门房去了,三个师爷也忙跟了出去。 他低声埋怨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得个结果呢?” 赵尔丰此时真的是想撂开手了,但磋商了这么久,仍然还不见结果,他不能不着起急来。 汤怀仁就低声安慰道:“大帅,这么大的事,要谈出结果,肯定得花些时间了!” 高达永就说道:“大帅,达永一直都很担心啊!” 赵尔丰就盯着他问道:“担心什么?” “达永担心蒲c罗诸人不肯接下这档子事呀!” “这个不用担心!你们想,这些年来,他们这些人都在闹立宪,闹的目的嘛,就是想分享权力,现在是把一省之政都给他们了,这比他们想要的权力大到哪里去了,对这些人来说,这叫大喜过望,他们怎么会放弃?” 廖思乾道:“大帅,就眼下这时局,谁接下来烫谁的手啊!” “尔丰料定他们会接下来的!” 三人听他说得这么笃定,都吃惊地看着他。 他看了三人一眼,凄凉地说道:“十八省已经十一个宣布独立了,朝廷起死回生的机会已经十分渺茫了,他们一接手,马上就可以宣布独立,这是一。他们是川省的议员,是绅商中的头面人物,以他们的声望,他们都觉得能和息眼下的乱局,这是二。这三嘛,你们都明白,这走仕途,搞政治,实际上就是赌,他们跟我赵尔丰一样,都是赌徒,我现在把宝压在他们身上,而他们是在赌朝廷翻不了身。所以,这山芋就是再怎么烫手,他们也会接过来捧在手上的!” 廖思乾道:“大帅,既然是这样,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了。” “能不着急吗?这叫船不傍岸心不安啊!尔丰怕这夜长梦多,早有结果,才能早点撂开手嘛!” 廖思乾道:“大帅原来担心的是这个呀!” “是呀!是不是我提的条款太苛刻了,才这么久都谈不下来呢?” 高达永道:“大帅,你提的这些条款,我们六个人也仔细斟酌过,没有那一条苛刻呀!” “你们都觉得没有苛刻的?” 廖思乾道:“确实没有,大帅!” “尔丰以为,六百万银元那条,要川省以后给康边助饷那条,可能都太苛了,他们很难接受!” 高达永道:“大帅,就达永所知,尹藩台那库里,没解往京城的库银,就远不止六百万,他们一旦接收,就有的是银子,根本不用现筹!” 赵尔丰道:“可是蒲c罗诸人不知道啊!再说,等他们接管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了呢,怎么舍得全让我带走?尔丰想,是不是把六百万减一点?” 高达永道:“大帅,这少不得,等回到康边,要做的事太多了,这点银子根本不够用呀!” “可是,老谈不拢,就会夜长梦多,那就大费周折了呀!” 廖思乾道:“大帅,这么大的事,也就才这么几个时辰,真要谈不拢,吴总办他们早就回来说了,还是再等等吧!” 赵尔丰本来等得心烦意乱,他甚至想叫一个师爷去寰通银行,把他觉得可能提得对方不能接受的条款撤下来,听他们这样说,也就忍住了。 他见汤怀仁一直没说话,就问道:“思礼,你没话说?” 汤怀仁道:“大帅,怀仁也是在担心啊!” “你担心什么?” “怀仁担心他们接下之后,会控制不了局面啊!” “只要他们接了,控不控制得了局面,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他们要是控制不了局面,我们要离开这里也不容易啊!” “他们控制住了,我们可以轻松地走;他们要跟城外的人打起来了,我们正好趁乱走!” 高达永就朝议事厅看了看,说道:“大帅,如果趁乱走,里边这些人,我们也带上?” “他们大多是拖家带口的,哪还能带上,他们就听天由命吧!” 廖思乾道:“大帅,就是谈判完了,这些人也得先扣住!” “嗯?” “一旦放了他们,消息就泄漏了,说不定有人还会作耗,要是城里先乱了,那就了不得了,大帅!” “等谈判的时候,得把有些人力荐到新政府里去,把他们绑在这条船上,他们就不会作耗了!” 他们就这么低声地说了好久,但还不见吴璧华三人回来,赵尔丰就说道:“走,我们去门房等!” 廖c高c汤一听,就知道赵尔丰不想在这议事厅外议下边的事了,于是就跟着他去了门房。 在门房里坐下后,赵尔丰问道:“你们看,哪几个是一定要力荐的?” 廖思乾道:“大帅,这种时节,想掌权和想作耗,其实是一样的,一是靠实力,二是靠财力,所以要力荐的就是这两种人。” 汤怀仁道:“大帅,眼下这城里,最有实力的就是奎军门,但城外的第十七镇也不能小看,要把奎军门和朱统制都荐进去!” 赵尔丰道:“这奎焕嘛,他虽然说不想再打仗了,可是要他加入新政府,怕是难啰!” 高达永道:“大帅,就算奎军门不干,也得让朱统制进去!有第十七镇做后盾,蒲伯英等人就不怕控不住局面了!” 赵尔丰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还得有人牵制朱!” 廖思乾道:“大帅,怎么牵制呢?” 赵尔丰道:“尔丰估计,这新政府也会像他省那样,会设置一个主管军事的军政部,推朱进去,让他做都督或副都督,而推他人入主军政部,就能牵制他了!” 汤怀仁道:“大帅,谁能牵制呢?” 赵尔丰道:“尹昌衡是个带兵的料,把他荐进去!” 高达永道:“大帅,尹昌衡就是个陆军小学堂的总办,手里也就那点学生兵,实力太弱了!” 赵尔丰道:“他是川人,第十七镇的小军官也多是川人,他入主军政部,能得到那些小军官的支持,他就有实力了!还可以把标统周骏也荐进去,他也是川人!” 他这么一说,廖c高c汤都不住地点着头。 赵尔丰又说道:“说实力,这于宗潼也算是实力人物,他兼着巡警道,这城里的巡警是他的人,蒲伯英接权后,这治安也是少不了的,荐于宗潼,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廖思乾道:“大帅想得周到!” 高达永道:“大帅,那是不是还要推尹藩台呢?” 赵尔丰摇头道:“不!一则他是满人,二嘛,他要是掌了新政府的财政,要从他手里拿走那六百万,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汤怀仁道:“财是命脉,新政府未必会用尹藩台这样的人的!” “思礼说的对!蒲伯英他们肯定要用他们自己的人!” 廖思乾道:“大帅,盐税是川省的最大财源,若想川省将来助饷,这新政府盐政一职” 高达永道:“杨盐政会理财,对大帅也还不坏,应该把他推进去!” 赵尔丰点了点头。 汤怀仁道:“大帅,杨盐政只是理财,还应有一个能支持大帅的人来参与管财,那么将来助饷就出得来了。” 赵尔丰问道:“谁合适呢?” “大帅,思乾以为,邵从恩就合适!他是川人,又是工部主事,理财c管财都不外行,他又是力促政权和平交接的人,蒲伯英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好,就是他了!”赵尔丰说道。 四人就这么议着,不知不觉就时过亥时了。 交子时了,吴璧华三人终于回来了。 三人一进督署大门,赵尔丰就问道:“如何?” 吴璧华答道:“谈完了,季翁!这是条款的正式文本,您先过过目吧!” 吴璧华说着就把文本递给了赵尔丰。 赵尔丰接过文本,就着油灯逐条细看起来。 他很快就看完了。对这个条约文本,他很满意,就对吴璧华三人说道:“你们办得不错啊!就按条约做吧!钟熔,怎么就谈了这么久呢?” “好事多磨呀,大帅!”吴璧华就把磋商的过程大致说了说。 赵尔丰道:“唉,我送这么重的礼,他们这么难缠!” 周善培道:“大帅,幸好明叔去请了陈崇老来,要不然啊,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谈下来呢!” 赵尔丰道:“幸亏有明叔在呀!哦,对了,这权交给谁呢?他们怎么没说说呢?” 吴璧华说道:“季翁,眼下只磋商了条款,没谈到新政府的组成,更没谈到新政府的组成人选,蒲c罗诸人也许希望在最后谈判时,由双方协商来定吧!” 周善培问道:“季翁,你以为交给谁好呢?” 赵尔丰道:“当然是他们的新政府的首脑啊!” 吴璧华道:“可是,他们还没有首脑呢,季翁!” 赵尔丰只字不提他跟三个师爷的商议,只是叨念道:“交给谁呢?交给谁呢?” 他在门房里转了好几个圈,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头,他差点没把屋里的人都给转晕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想,就明叔老弟做都督吧,主管民政;请朱子桥做副都督,主管军政。” 邵从恩说道:“季翁,从恩不能从命!如今国体改为共和,民政应以川省民间选举的咨议局议长担任。” 赵尔丰踌躇再三,说道:“那就让朱子桥任正都督,蒲伯英任副都督吧!” 邵从恩苦笑道:“季翁,这个提案,从恩怕川人不会答应呢!” 赵尔丰道:“为什么?” 邵从恩道:“朱子桥不是川人,在川省人望不足,锦城开战以来,他也负责指挥了对保路军的剿杀,他做都督,我怕川人不信任,川省的乱局就还平息不了啊!” 赵尔丰说道:“现在川省是这么个乱局,蒲伯英是个文人,让他做正都督,他做得下来吗?” 邵从恩说道:“季翁,文人当正都督未尝不可啊!眼下湘省都督谭延闿就是个文人,不是照样当得好好的?再说,文人做都督,也可向川民表明,川省从此偃武修文,不再大动干戈,更能取信于民,更有利于结束动乱啊!” 赵尔丰听了,又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那就这样吧,蒲伯英做都督,朱子桥为副!你们再去跟他们磋商磋商,把新政府的框架定下来。到时,我带司道官员过来召开官绅联席会议,争取今夜就把交接的时间定下来!至于新政府各部官员的人选,就在官绅联席会议上,双方推荐确定吧!” 吴璧华道:“季翁,不用急在这一时吧?” 赵尔丰道:“这事越快越好,我怕夜长梦多!早点交接了,我也就能早点撂开手,也就好回康边去了!” “行!季翁,我们这就去接着磋商,现在是子正,争取一个时辰后,也就是丑时正,召开联席会议!” “好,你们去!” 吴璧华三人又急匆匆地出督署去了 高达永这才问道:“大帅,怎么不跟他们说说?” “说说什么?” “刚才我们议的。” “恒生呀,现在说了,这些人都进了这个新政府了啊!” 高达永立即明白了:磋商条款,蒲c罗诸人都认为是赵尔丰要强加给他们,现在再先推荐这些人,他们就更不会接受了。 丑初之时,周善培回到督署。 周善培对赵尔丰说道:“季翁,这是蒲c罗等绅商代表议定的新政府的框架和部分人选,就请季翁过目!” 他说着,把一个卷宗递给了赵尔丰。 等赵尔丰看完,周善培又说道:“季翁,如无异议,就请带这边的官员去寰通银行!” “行,就这样!” 于是,赵尔丰就带着在督署等待的司道官员去了寰通银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 官绅深夜还商谈 十月初七丑时正,寰通银行二楼会议厅,决定川省前途的官绅联席会议正式举行。 参加会议的大清朝川省官员有:护理川督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c川省提督奎焕c布政使尹良c提学使刘嘉琛c提法使尤愚溪c盐运使杨嘉绅c巡警道兼锦城知府于宗潼c劝业道胡嗣芬c陆军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c川滇边务大臣参谋处总办吴璧华。 参加会议的川省绅商代表有:蒲殿俊c罗纶c邓孝然c邓孝可c张澜c刘声元c叶秉诚c王铭新c江三乘c彭兰村c颜楷c胡嵘c阎一士。 列席会议的有陈崇基c邵从恩和周善培。 赵尔丰首先站起身说道:“各位先生,本次官绅联席会议,一是谈判并签订川省《独立条约》,二是协商川省独立后新政府的组成及政府官员人选。经签约双方协商,请陈崇基c邵从恩c周善培等三位先生,担任本次签约的证人,同时,请邵从恩先生主持本次会议!邵从恩先生,请主持会议!” 邵从恩就从证人席上站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先生,首先,我们有请证人陈崇基先生宣读川省《独立条约》!” 陈崇基就站起身来,把川省《独立条约》高声宣读了一遍。 陈崇基宣读完毕,邵从恩又说道:“各位先生,陈先生已经宣读了这份川省《独立条约》,都听明白了吧?” 众人都说道:“听明白了!” 邵从恩扫视了一下分坐在大会议桌两边的官员和绅商代表,又说道:“各位先生,如对川省《独立条约》之条款持有异议,就请提出来,然后双方就对有异议的条款进行谈判!” 蒲殿俊就率先答道:“我方绅商代表,对所有条款没有异议!” 邵从恩就就看着赵尔丰等官员。 赵尔丰说道:“尔丰对所有条款不存异议!” 邵从恩看着尹良等人,又问道:“各位大人,你们呢?” 尹良等人听了这个条约的所有条款,觉得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害,但都不肯首先表态,所以都缄默不语。 看尹良等人不说话,赵尔丰就说道:“各位大人不说话,就是不存异议,那么,关于这个《独立条约》,就不用谈判了?” 尹良等人听他这么问,知道是逼他们表态,而且他们也清楚,不表态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互相看了看,竟然异口同声地答道:“不存异议!” 邵从恩就宣布道:“鉴于签约双方对川省《独立条约》均无异议,本条约也就无须谈判!现在,请签约双方在川省《独立条约》正式文本上签名,然后互换签名,最后证人签名!” 邵从恩说完,会场静了一阵,见无人说话,赵尔丰就提笔在川省《独立条约》文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赵尔丰签完字,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放,看了一眼其他官员,就把文本推到了尹良的面前,尹良也没犹豫,从笔架上拿起毛笔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到会的奎焕等其他官员就依次在这份文本上签了字。 与此同时,蒲殿俊等绅商代表也在另一份文本上签了字。 然后交换文本继续签字。 双方都签完字后,赵尔丰c蒲殿俊分别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交换了签完字的条约文本,然后,他们分别将文本递给了证人席上的陈崇基。 陈崇基c邵从恩c周善培三人依次在文本上签了名。 签字结束后,邵从恩说道:“川省《独立条约》签字仪式结束,即时生效!现在,请赵季翁先生讲话!” 赵尔丰就说道:“各位先生,共和已成天下大势,川省也不能独逆潮流,今天在这里,我们共同签订川省《独立条约》,也就宣告代表大清朝在川省行使治权的川省总督署不复存在,而一个新的政权,川省大汉军政府从此诞生!” 他停顿了一下,蒲c罗等绅商代表为他鼓了掌。 他接着说道:“在完成政权交接之后,尔丰仍以川滇边务大臣身份暂居原川省督署,但决不干涉川省事务,待川省局势大定,即率军返回康边,稳定边疆!原大清朝的各级官员,只要认可本条约,愿意接受并遵从本条约,不与新政府为敌,且与新政府完成相关交接,即成为新政府辖下之百姓,将得到新政府的尊重与保护!” 他说完坐下后,邵从恩道:“现在请绅商首席代表蒲伯英先生讲话!” 蒲殿俊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激动地说道:“在此,殿俊谨代表绅商百姓,向所有为川省的将来不断努力的人们,表达深深的敬意和谢意!特别对大清朝川滇边务大臣c护理川省总督赵尔丰先生和川省政府官员,作出的选择和努力表达深深的敬意和谢意!并为川省的未来真诚地祈祷!” 蒲殿俊说完,向赵尔丰等大清朝川省行政c军政官员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尔丰等忙起身回了一礼。 蒲殿俊接着又说道:“待川省局势大定后,新政府将依据川省《独立条约》礼送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先生出境,并护送至康边。其余在川省《独立条约》上签字的大清朝川省官员,即刻起皆为新政府辖下之民,其生命和财产都将得到新政府的尊重与保护,明日通电全国后,新政府颁发通令,凡接受并遵守本条约并完成相关交接的原大清朝川省各级官员,皆享有同等的权利!殿俊谨代表新政府,再次感谢为川省独立作出巨大努力和贡献的先生们!” 他说完,向所有与会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等蒲殿俊坐下后,邵从恩说道:“现在,请签约双方就新政府的称号c组成人选和政权交接日期等,进行协商!” 于是,蒲殿俊首先说道:“各位先生,殿俊等绅商代表经过商议,决定将新政府定名为大汉川省军政府,季翁先生,你们可有异议?” 赵尔丰看了自己这边的众官员一眼,然后说道:“我等前朝官员,对新政府的称号没有异议!尔丰建议,明日辰时,在原川省总督署完成政权交接,贵方可有异议?” 蒲殿俊道:“我方同意贵方提议!” “因尔丰暂难离川,故建议新政府暂设川省谘议局,贵方可有异议?” 蒲殿俊道:“我方同意贵方提议!季翁先生,还有各位官员先生,我们方草拟了大汉川省军政府组成框架,现在请证人邵从恩先生宣读一下!” 他说着,将他们草拟的政府框架文件递给了邵从恩。 邵从恩就大声宣读道:“大汉川省军政府,设都督c副都督各一名;政府由参谋部c军政部c司法部c财政部c民政部c教育部c实业部c交通部c外务部c盐政部等部门组成,各部设部长c副部长各一名。军政部下设兵备处c教练处。” 邵从恩宣读完,蒲殿俊问道:“贵方对此可有异议?” 赵尔丰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众官员,见他们一脸木然,就说道:“我方无异议!只是鉴于川省目前的局势,还有川省将来的统一,尔丰建议,新政府还应设一军事参议院,纳川省智谋人物,以资参谋,贵方以为如何?” 绅商代表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蒲殿俊道:“我方赞同!” 赵尔丰道:“我方对新政府的组成没有别的建议了!” 蒲殿俊道:“我方也是!” 邵从恩就大声宣布道:“签约双方就新政府的组成达成一致!下面请双方推举c协商并确定新政府各职位人选。首先,请推举大汉川省军政府都督c副都督人选!” 赵尔丰就首先说道:“各位先生,这都督c副都督将行使的是川省的最高职权,为川省的将来计,应该推举一文一武,文统全局,武掌军政,故尔丰建议,蒲伯英先生出任都督,奎焕先生或朱庆澜先生出任副都督!” 他话音刚落,奎焕就大声说道:“奎焕不能出任这副都督!奎焕本行伍出身,也不怕带兵,但奎焕不能出任这副都督,原因有三:一不是汉人;二不是川人;这三嘛,是最重要的,前期恶战,带兵的就是我奎焕,川人肯定不能接受我这么个副都督!所以,奎焕只想等局面平定了,立马就回老家!奎焕也以为,这副都督人选,朱统制确是不二人选!” 奎焕刚说完,朱庆澜就站了起来,他正要张口说话,赵尔丰却抢在他前面,说道:“朱统制,你就不要推辞了!尔丰还只是建议,你能不能出任,还看伯英他们接不接受呢!再说,现在锦城一带,最有实力的就是第十七镇,城内的巡防营,城外的保路军,都得用他们弹压,而谁能掌控第十七镇?现在也只有你了!” 朱庆澜咽了一下唾沫,只好坐下了。 蒲殿俊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张澜就起身说道:“我方接受赵先生的建议,支持伯英兄出任都督,支持子桥先生出任副都督!” 邵从恩道:“请问签约双方,对都督c副都督人选还有异议吗?” 厅里一片安静。 “都督c副都督就确定了,请鼓掌!” 厅里响起了掌声。 掌声停息后,邵从恩又说道:“请双方推举各部人选!” 接着与会者共同推选c确定了新政府的主要官员。 大汉川省军政府组成人员如下: 军政府都督蒲殿俊,副都督朱庆澜; 参谋部部长姜登选c副部长(待定); 军政部部长尹昌衡c副部长周骏; 司法部部长张澜c副部长王铭新; 财政部部长邓孝然c副部长邵从恩; 民政部部长胡嗣芬c副部长兼巡警厅厅长于宗潼; 教育部部长刘嘉琛c副部长颜楷; 实业部部长邓孝可c副部长阎一士; 交通部部长叶秉诚c副部长彭兰村; 外务部部长刘声元c副部长江三乘; 盐政部部长杨嘉绅c副部长胡嵘; 军事参议院院长兼招抚局局长罗纶。 军政部又下设兵备处c教练处。 做完这一切,赵尔丰说道:“会议就到这里吧!尔丰要去准备明天的移交,伯英兄,你们也要准备明天的庆典,大家都忙,就散会吧!” 于是,随着会议的结束,大清王朝的川省治权也就不复存在了! 川省,大清朝人口最多的行省,就独立了。这个独立,就这样来得顺利,也来得突然。 赵尔丰就带着自己的卫队离开了寰通银行。 其他没有进入新政府的人也走了 蒲殿俊c朱庆澜作为新政府的首脑,在送走赵尔丰和其他一些人之后,就派人去通知没有与会却被推选进新政府的人,请他们到寰通银行会议。 在场的人又接着会议,商议第二天的独立庆典。 蒲殿俊道:“明天要宣布川省独立,我们应该有独立宣言,还应该有区别于大清朝的黄龙旗的国旗,各位,你们看,谁来起草宣言?这国旗咋制作?” 刘声元就说道:“这宣言的起草,这当然是张澜张大才子莫属嘛!蒲都督,这事就交给他了!” 其他人也说道:“对,这宣言自然是他来起草了!” 蒲殿俊就对张澜道:“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颜楷又说道:“蒲都督,这通电独立的各省都赞成共和,我川省大汉军政府当然也赞成共和,同盟会的孙文先生一直倡导十八省共和,我们就制作一面十八星旗,十八星就代表十八省,让它们围成一圈,你看如何?” 蒲殿俊就赞成道:“好,这主意好!” 江三乘道:“这旗还不够完善,中间太空了!” 罗纶就说道:“这时候要制作若干国旗也难,将来中央政府成立,一定会有统一的国旗,我川省这旗帜也就是临时的,我看这样,就以白布为底,中间大书一个红色的‘漢’字,代表我们大汉军政府,再在它周围缀上十八颗黑色的星,你们看如何?” “好!这个真是简明扼要啊!”有人就称赞道。 其他人也想了想,觉得罗纶这个想法有道理,就都同意了。 罗纶道:“这得赶紧把样旗制作出来,然后送到作坊去,让人赶制出来,明天才好全城张挂!” 于是,他们中间会画画的就去制作样旗去了。 邓孝然又说道:“蒲都督,朱副都督,孝然觉得,明天宣布川省独立,这宣言不仅要在庆典大会上当众宣读,还要立即见报,明天在城内城外散发,通电是让全国知道,这散发报纸就是让全川百姓知道!” 朱庆澜就说道:“孝然兄这主意好!这对庆典后,接管和善后都大有好处!” 蒲殿俊也说道:“对!等张澜起草出来,就立即送报馆,让报馆赶印出来,天亮就散发!” 他们忙乱了好一阵之后,被通知来会议的人才到齐了。他们只开了一个关于明天庆典的短会,然后就分头去准备庆典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 十八星旗曜西川 十月初七,也就是端方兄弟在资州被杀后的第三天早晨,锦城城内不见了标志大清朝的黄龙旗,到处悬挂的都是白旗。白旗的正中,大书一个红色的“漢”字,在“漢”字周围,十八颗黑星缀成一个圆环。这是什么旗?这是大汉川省军政府制作的国旗。 新国旗,在街市上挂出来了,也在各城门的旗杆上挂出来了! 已停刊数月的《蜀报》等报纸,连夜赶着出了专版。专版只有两个页面,第一个页面刊登的是《大汉川省军政府独立宣言》。 大汉川省军政府独立宣言 夫川人以争路与政府相抵抗,猛厉进行,万死不顾。不二三月,闻天下土崩。各省次第宣告独立,吾川灿烂光华之大汉独立军政府,亦于今日告其成。大汉川省军政府之宗旨,基于世界之公理,人道主义组织共和宪法,以巩固我大汉联邦之帝国而与世罔极,所当与吾川七千万人子子孙孙共守之。 第二个页面刊登了两个内容:一是大汉川省军政府机构设置和官员名单;一是大清川省总督署的布告。 大汉川省军政府成立 大汉川省军政府于今日成立,军政府都督蒲殿俊,副都督朱庆澜。军政府下设参谋等部,各部及各部正c副部长如次:参谋部 大清川省总督署的布告 兹尔川省百姓,自今而后,大清朝廷结束川省治权,上至总督署,下至府c州c县,一应大清官署,不复存在,川省军民人等,悉遵川省大汉军政府之令,为新政府之民。特此布告! 大清护理川省总督赵尔丰(印) 天刚亮,大汉川省军政府就雇人将报纸从各城门送出了城 郝云峰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吴庆熙等保路军首领也看到这些消息,吴庆熙立即叫人通知所有首领到他那里会议。 会议首先决定取消十月初八卯时攻城的计划。 有人就问道:“吴大统领,这城不攻了,我们是不是就撤回去了?” 吴庆熙道:“兄弟们,我们还是先看看,看这军政府做些啥子,然后再说撤的事儿!” 有人道:“军政府又不请我们去当官,还有啥子好看的哟!” 吴庆熙道:“我们现在就撤,万一军政府宣布的独立是假的呢?那不就让赵屠夫缓过气来了吗?兄弟们,我们还是再等等!” 郝云峰也说道:“就是,就是!兄弟们,这军政府宣布的独立要是真的,军政府就会给我们个说法,这新政府也是我们打出来的嘛!我们多的日子都等了,再等几天也不算啥子嘛!” 有人道:“郝参谋长,这等不起呀!等不到三天,我们就要饿肚子了呀!” “是呀,我那里就撑到后天,再多一天,就撑不住了呀!” “我只能撑到明天!” 众首领七嘴八舌地叫起苦来了。 吴庆熙就问郝云峰道:“兄弟,你说,这个事儿咋整?” 郝云峰道:“大哥,这真的得硬撑几天了!这军政府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肯定不能撤!” 孙泽沛道:“就是云峰老弟这个话,不给个说法,肯定不能撤!” 侯国治c刘丽生c罗梓舟也点了点头。 吴庆熙道:“没粮草咋整?” 郝云峰道:“我去跟军政府交涉!” 吴庆熙道:“这太危险了吧?” 郝云峰道:“只要兄弟们齐心,不着急撤走,云峰就不危险!” “今天就去?” “今天军政府搞独立庆典,去了也不会有人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要是真独立,我们要点粮草,他们应该会给;要是假独立,他们就可能不给。不给,我们就再攻城,所以兄弟们今天回去,还继续准备!” “那好,你给兄弟们说说!” 郝云峰就大声喊道:“兄弟们,都不要吵了!都不要吵了!听云峰说两句!” 众人就没再说话,郝云峰就说道:“兄弟们,云峰明天早上就去找这个大汉军政府,你们还接着做攻城准备!这个军政府是真独立,它也是兄弟们这几个月血战出来的,军政府的官员就得给我们一个说法,起码得给我们点粮草,帮我们对付这饥荒!要是假独立,他们就可能会拿个说法来骗我们,但肯定不会给我们粮草,那么,我们就趁他们搞假独立这个混乱之机,后天卯时全力攻城,争取杀进城去,把这个假军政府给来了!” 有人就问道:“郝参谋长,你就不怕他们把你扣了?” “有兄弟们在城外,他们应该不敢扣下云峰!真要扣了云峰,到明天天黑,你们不见云峰回来,后天就全力攻城!” 众人都同意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新政权也是他们这数月来抗争的结果,新政权应该给他们一些利益。 吴庆熙说道:“兄弟们,都回去准备吧!” 于是,众人就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此时,城里也热闹起来了。大街上,最为忙碌的是理发店和剃头挑子,男人们都排着队去剪辫子。来来往往的人群,左袖上戴着白色袖标,袖标的宽度一律都是二寸。这是“大汉国民”的标准装束。 大汉川省军政府的所有官员都进锦城的皇城。 锦城皇城,就是川省贡院,此时的皇城,从内到外,张灯结彩。皇城外是一个小广场,新政府的成立庆典今天就要在这里举行。 为了维持庆典的秩序,朱庆澜从城外最近的凤凰上军营调了一营新军入城。进城的新军士兵们都佩戴着白色袖标,在城里站岗警戒,却毫无肃杀之气。 在锦城的西方人士,家家门庭若市,相熟的中国人纷纷登门,商借帽子c制服和靴子,因为,新政府规定,成立大典上必须穿着军服,或者对襟马褂,一律必须穿靴。 就在蒲殿俊等新政府官员为庆典忙碌的时候,吴璧华c周善培奉赵尔丰之命,来皇城请新政府的首脑到督署,以完成政权的交接仪式。 蒲殿俊等人正为庆典忙得不可开交,就请邵从恩c陈崇基作为新政府的代表,跟吴c周二人一道去总督署,出席总督署的政权交接仪式。为了不使政权交接仪式显得过于冷清,蒲殿俊又请了几个前谘议局议员作为陪同人员,还请朱庆澜安排了一小队新军士兵作为护卫。 政权移交,本来是件极其重大的事情,但双方却做得非常草率。赵尔丰不看重,是因为他此时只想尽快撂手,从而完全卸掉自己身上这个太过沉重的包袱;蒲殿俊等人不看重,则是没有从政经验,他们觉得川省总督的印信对川省大汉军政府来说,已没有什么价值了。 吴c周c邵c陈等人从皇城出来,邵从恩却突然害怕起来,说道:“从恩不敢请求季翁移交政权,万一他说我是革命党,一翻脸就要我的脑袋啊!我还是不去了吧?” 吴璧华就劝说道:“季翁已对官员和军队明白宣布了,怎么翻得过来呢?” 邵从恩仍不肯去,周善培说道:“明叔老弟,天上落下一个金娃娃,也得人去到院子捡,不能落到床上来啊!季翁把川省全省政权c兵权和土地人民这样大的礼物送给川人,你们连一句请求的话都不愿说,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买卖呢!” 陈崇基也说道:“明叔啊,你现在是新政府的部长,蒲都督派你去,就是让你代表新政府,子立虽然也是代表,但子立不在政府任职,就不能算是新政府的正式代表,连一个正式代表都没有,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嘛!再说,为了实现这政权的和平移交,你已经做了不少事了,这最后一节,你咋能退缩呢?” 邵从恩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去!” 于是他们就在那一小队新军的簇拥下来到了督院街的大清川省总督署。 而此时,赵尔丰也叫人去请了奎焕c尹良等人来参加交接仪式。 交接仪式在督署的大堂举行。 督署的大门敞开着,整个政权交接仪式很冷清,但看热闹的人却不少。 赵尔丰当着看热闹的人们,很动情地对邵从恩说道:“我赵尔丰从前对不起川人,今天又要对不起朝廷了!川省被尔丰弄坏了,只盼望你们的新政府赶快替我补救啊!” 邵从恩答道:“赵大帅,我们都是年轻人,在政治上毫无经验,以后还求大帅随时指示。” 赵尔丰说道:“各位,尔丰已经说过,不再干预川省事务,但今后如遇有益川省之事,还有用得上老朽的时候,尔丰定当效力!现在你们就把这总督印信给军政府送去吧!” 他说着,就从站在他旁边的廖思乾的手里,将装着大清川省总督印信的盒子捧了起来,然后慎重地揭开盒盖,朝在场的人们亮了亮里边的总督大印,然后庄重地递给了邵从恩。 邵从恩恭敬地接过,又向人们亮了亮里边的大印,然后慎重地盖上了盒子,然后才大声地说道:“从恩奉大汉川省军政府蒲都督之命,在此与原大清护理川省总督c现任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先生,完成了川省政权的交接,这标志着大清朝结束了它在川省的治权,川省大汉军政府从此刻起,即行使川省治权!从恩谨代表大汉军政府,对赵尔丰先生以及促成政权和平交接的前政府官员们,表示深深的感谢!” 他说完,就朝赵尔丰等大清朝的官员鞠了一躬。 赵尔丰等人也向他回了一礼。 政权交接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十月初七午时正,大汉川省军政府成立庆典如期举行。 新政府的所有官员都出席了庆典,正c副都督和军官都身着军官礼服,文官们都头戴西式礼帽,身着长袍马褂。他们全部整齐地站在皇城大门前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中间是都督蒲殿俊c副都督朱庆澜,各部部长分别站在他们的两边。这一群人里边,最抢眼的就是蒲c朱地人,当然还有一个人也很抢眼,因为他个子最高,也最年轻,他就是新政府的军政部长尹昌衡。 外务部长刘声元担任了庆典司仪。 时辰一到,刘声元就高声喊道:“庆典开始,鸣炮!升旗!” 早已准备就绪的礼炮响起,一共二十四响。 在礼炮声中,一面临时国旗——十八星旗在旗杆上冉冉升起。 礼炮甫停,刘声元又高声说道:“请大汉川省军政府都督蒲伯英先生宣布川省独立宣言!” 蒲殿俊就走上前一步,立正站好后,大声宣读了川省独立宣言。 紧接着,刘声元又高声道:“请大汉川省军政府副都督朱庆澜先生,宣布军政府机构及任职人员名单!” 朱庆澜就上前作了宣读。 “请蒲都督作独立演说!” 蒲殿俊再次走上前来,开始了大声的演说:“川省的父老兄弟们,即刻起,我七千万人的川省,独立了!即刻起,我川省废除了大清宣统这个纪年!今天,是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十月初七” 蒲殿俊演说完,朱庆澜又代表新政府官员作了就职宣誓,然后是自由演说,新政府官员中愿意演说的都可以作演说。 这样,庆典就持续了好长时间。等没人演说后,刘声元宣布由张澜代表大汉川省军政府前往电报局向全国发川省独立通电。然后,他宣布川省庆典结束。 公元1911年11月27日,中国农历辛亥年十月初七,川省省城锦城,历史的镜头定格在这里: 大清王朝的宣统三年这个纪元被废除,被代之以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 十八星旗迎风飘扬,“大汉川省军政府”宣告成立; 通电全国,宣布; 川省,大清王朝的这个人口最多的省份,终结了大清王朝的治权。 大清王朝的皇族内阁用“铁路国有”为大清王朝开启了墓门,川省绅商百姓就用“保路运动”为大清王朝敲响了丧钟。此后,大清王朝虽苟延残喘了两个多月,但它只是在等待国人给它关闭墓门。 《袍哥传之亡清》至此终结,欲知袍哥们的故事,请继续阅读在下拙著《袍哥传之靖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 龙头有恨动祸心 1 川省的风雨还没过去,美丽的菌子却已长出,那朵最大最美的菌子已经拿在蒲殿俊的手上了。那些想采到那朵最大最美的菌子却没能实现的人呢?有的会懊恼一阵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淡了,也就算了;有的则会想,那朵菌子一定有毒,于是为自己没有吃上那有毒的菌子庆幸,以此聊以安慰自己;有的却绝不会这么想,他决计要将那朵菌子抢到手,哪怕是弄碎了,哪怕它真有毒。 谁是这第三种人呢? 罗纶就是这种人,他决计要抢那朵菌子! 罗纶,原名晋才,字梓青,阆州西充人。大汉川省军政府军事参议院院长兼招抚局局长,是他现在的身份,而这之前,他是保路会的副会长兼交涉部长,再之前则是川省谘议局的副议长。他的这些身份,川省关心时局的人都知道。当然,锦城一带的人还知道他是锦城旺族罗氏家族的罗大公子。其实他的身份并不这么简单,他的先人是明末造反并在锦城称帝建立大西政权的张献忠的部下,准确地说,是张献忠的义子。张献忠战死西充后,他的这个罗姓义子收葬了他,然后就恢复本姓,在西充落地生根了。后来,哥老会传入川省,罗氏家族在西充也秘密开了山立了柜,成立了“大汉公”堂口,到罗纶的祖辈,大汉公的总舵已秘密迁到了锦城。罗氏家族在锦城做着各种营生,渐渐成了锦城的旺族。但人们只知道罗氏是旺族,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不过,罗氏家族的年轻后生都得先在西充摸爬滚打一阵,才能到锦城来。罗纶小时候也生活在西充的罗村沟,十四岁考进了锦城的尊经学院,这才到了锦城,只是他还叫罗晋才。 他改名罗纶,是戊戌变法失败以后,因为那期间他是在锦城宣传变法的活跃分子,改名是为了避祸,但真正原因则是他父亲去世了,他接任了大汉公的大龙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这一身份,他改了名,而且在接任龙头的堂会上,他还戴了一副面具,连会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面目。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大汉公的威望。 现在知道他的这一身份的人,只有城外的保路军众首领,但这些人都是做龙头大爷的,都懂江湖规矩,所以除了这些龙头大爷外,也还没人知道。另外还有一人知道他的这重身份,那就是他秘密结义的兄弟c现任大汉川省军政府军政部长尹昌衡。 复仇,找大清王朝复仇!这是他们罗氏家族十几代人的夙愿。到罗纶这一代,他不但没有忘记这个夙愿,而且把这个愿望当作了毕生的目标。他觉得,只要能颠覆清王朝达成复仇的目的,是可以不计代价不择手段的。所以他积极参与维新变法,尔后又积极推动立宪,他觉得这样做都能架空那个皇帝,皇帝被架空了,这个王朝也就名存实亡了。今年保路事起,他敏锐地觉察到:亡清的时机到了! 为此,他跟小兄弟尹昌衡商定了“浑水摸鱼”计划。他不遗余力把川省的保路斗争推向,怎么能让川省局势失控,他就怎么做;什么方法能逼赵尔丰对保路会动武,他就用什么方法。他甚至不惜自己和蒲殿俊等保路会首领的头颅,也要把这场斗争导向反清者与大清朝的生死搏杀。 为了复仇,可以不计生死,也就不在乎什么权位。但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 复仇成功了,他自己还成功地活着。 曾经可以忘却,现在却无法忘却,他渴望拥有。 庆典结束后,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有一团怒火,这团怒火让他心潮起伏。 他这些年的所有活动,无论是宣传变法,还是做谘议局副议长鼓吹立宪,还是今年四月以来搞保路会,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搞垮清朝,完成他的先人们的遗愿,为大西皇帝张献忠复仇。当然,复仇之外,他也希望自己能掌握川省的政权。为了这一目的,他在今年四五月间就跟结义兄弟尹昌衡制定了一个“浑水摸鱼”计划,一个趁乱夺权的计划。 2 罗纶在川省的保路运动中,是最活跃也最强硬的人物。名义上他只是保路会的副会长兼交涉部长,实际上,策动全省抗议c成立保路同志会c在锦城搞“四罢”c在全省搞“四罢”c逼赵尔丰对保路会动武,都是他的手笔。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川省彻底大乱,因为他知道想造乱的不只有他一人,只要把赵尔丰逼上动武的路,自然会有人跟赵尔丰在全省动武,那么他的“浑水摸鱼”计划就有实现的可能。 只是他没想到赵尔丰会采取斩首行动,会在七月十五那天,用诱捕的形式把保路会的头头脑脑全抓捕了。他当时想:完了,一切都完了!赵尔丰不会对保路会大动武了,全川大乱是不可能了! 他转念之间,又想出了让全省大乱的方法,那就是鼓动被捕者跟赵继续对抗,迫使赵尔丰在锦城公开斩杀他们,给想造乱的人制造造乱的口实,虽然自己的性命没了,自己的那个“浑水摸鱼”计划也没了,但是这流血一定会引爆全川,说不定还能把大清朝的天下完全引爆,那么,就是没了性命,没了那个“浑水摸鱼”计划,也绝对值得! 只不过赵尔丰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这些囚徒斗,就跟全川的人斗起来了。他们这些囚徒也就只好在督署后院里坐井观天了。 到九月初六,赵尔丰却把他们释放了。 这一释放,他立即着手复活他的“浑水摸鱼”计划。 释放的当天晚上,他就在大汉公的密室里约见了结义兄弟尹昌衡,重新商量了计划的实施。两人一商议,都认为要实现这个计划,就只有逼赵尔丰主动交权;要逼赵主动交权,就得解决掉赵的依靠。赵的依靠是什么呢?是川省的清军,即第十七镇新军和巡防军。可是布防锦城外围的第十七镇新军已经不听赵的命令,他们拒绝与保路军作战了,赵能依靠的就只有川省提督奎焕率领的那近两万人马了,而且赵已经命令奎焕率军回防锦城。但奎焕的大军还滞留在资州一带。 罗纶道:“有奎焕那支人马在,赵大帅就不会轻易服输,但让奎焕一直驻在资州,就解决不了他那支人马,老弟,你有啥子想法没得?” 尹昌衡道:“大哥,要解决奎焕的人马,就得让他动起来,在他运动的过程中打残他。” 罗纶道:“老弟,你看这样行不行?” “咋样?” “我想法让城外的人动起来,给锦城来个佯攻,赵大帅肯定怕丢了锦城,他就会催促奎焕带兵回锦城,我再请城外的人在他回撤的路上搞他!” “好!大哥,我也给他做点手脚!” “啥子手脚?” “我让我的那几个兄弟去做,假传命令,让跟奎焕去追剿的新军都归建,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他本来就只有不到两万人马,把新军一抽走,他也就只剩一万二千人左右了,再把他弄残,也就容易多了!” “老弟,这个办法好!只是城外这些人手里的家伙不行,要弄残奎焕的人马,还是有点难!” “大哥,这个嘛,小弟来想办法!” “好!老弟,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明天就分头行事!” “好的!” 就这样,第三天,保路军开始攻城了,赵尔丰催促奎焕回防锦城的命令也发出了。 第六天,奎焕的大军到了龙泉驿以东,但奎焕手下的数千新军不听他的命令,竟然擅自归建了。奎焕只好带着二十多营巡防军从龙泉驿方向回锦城,但在龙泉山麓遭到了保路军的迎头痛击,奎焕指挥巡防军血战一整天,最终突破保路军的阻击阵地回到了锦城,不过,他只剩下不足七千人马了。 保路军能与奎焕的大军血战一整天,并把奎焕的大军消灭一半,实在是因为有人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枪支弹药。 奎焕的大军残了,赵尔丰无法依靠这支人马了,终于被逼上了主动交权的路上。 3 昨天,罗纶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赵尔丰终于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主动交权了。起初他按自己一贯的作风抵制这个磋商,然后就逐渐改变自己的态度,最终促成了川省《独立条约》的签订。接下来,新政府框架和人选的商定,他也满意,因为他们这十三个绅商代表议定,以川省谘议局正c副议长为新政府的正c副都督,他将成为新政府的副都督。虽然他觉得,他比蒲殿俊更胜任这个都督,但他并没有争,因为他清楚蒲殿俊的能耐,他一定能把这个都督架空,他能成为新政府的真正主宰。 但是,后来赵尔丰主持的官绅联席会议,竟然把他罗纶沉到了水底,正c副都督没有他,各部部长c副部长也没有他。起初他认为是赵尔丰看破了他的为人,故意跟他捣鬼,但是,蒲殿俊这些跟他共过生死的人,都是知道他的才能的,可自始至终,竟然没有一个人推举他,竟然像忘记了他这个人,直到所有的职位都坐上了人,才想起了他罗纶,才给他安了个军事参议院院长兼招抚局局长,一个纯粹有职无权的摆设。 他是极有涵养的人,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失落和不满。但他心里有了仇恨,他恨赵尔丰,也恨这个即将开张的大汉川省军政府。他又想起了他的“浑水摸鱼”计划,他决心实施这个计划:不能让这个军政府胎死腹中,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它! 能有今天这局面,罗纶认为自己出力最多,应该是居功至伟,是任何人都不能跟他比的,但是寰通银行举行的官绅联席会议,却让蒲殿俊轻松上位,成了军政府的都督,而他罗纶竟然只得到个有职无权的招抚局长。他本以为自己就算当不上都督副都督,起码也应该做个有实权的部长吧,却不想是这么个结果,让他成了新政府里的一个摆设。 他实在不甘心! 这些年来,特别是在谘议局共事以来,他太了解蒲殿俊这个人了。在他眼里,蒲殿俊,不过就是个只会说话不会干事的窝囊废。在这种人手下做事本来就窝囊,更何况在这种人手下做个摆设呢? 他觉得,蒲殿俊被人取代也只是早晚的事。因为渝州大蜀军政府的西征军已经出发了,而领军是那边的副都督夏之时,是第十七镇起义的,是朱庆澜的部下,等渝州的西征军兵临城下时,朱庆澜只需跟夏之时来个里应外合,锦城这个军政府就是朱庆澜的了,更意味着整个川省也都是朱庆澜这个清朝军官的了。如果清廷把下江各省的革命扑灭了,朱庆澜就绝对会把独立了的川省再交给朝廷,那么这些时做的一切努力不就都成东流水了么? 他在心里说道: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颠覆它,再重组一个军政府! 他回到家,进书房急匆匆地写了个字条,然后又出门了。他多年来都是这样,家里人也没谁敢过问。 罗纶从家里出来后,在城里东游西逛了一阵,最后走到城隍庙附近,他又东张西望了一回,才踅到一棵大树下,见左右都没有人,就动作麻利地把那张字条塞进了树上的一个树洞里,然后又向四周张望了一回,才去了。 他也没回家,他顺着向西的大街走了。走到一家卖锅盔的店铺时,他买了一块锅盔,然后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了。 罗纶回到了大汉公的密室。 天黑了大半个时辰了,他在大汉公的那间密室里着起急来。他以为他的尹老弟今天没有去取字条,是不会来跟他这大哥见面的了。 “浑水摸鱼”计划是他们两人共同商定的,要实施,就得两个一起做,否则谁也实现不了。 他想,尹老弟呀,尹老弟,难道你就满足了吗?你那个职位,不就是个军政部长嘛!要是我们联手实施我们的计划,那正c副都督的位置不就是我们的吗?要是你想做正的,我就给你做副的也行啊!你咋还来呢?你也回去睡觉了吗?这是睡觉的时候吗?你就睡得着吗?唉,你不是个鼠目寸光的人嘛,你是咋回事呢?唉,我的“浑水摸鱼”就要泡汤了吗? 他本来坐着的,这时,他实在坐不住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转起了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 闲谈权谋设密计 1 恰在此时,密室的那道暗门开了一条缝儿,一个瘦高的黑影从缝儿里挤了进来。 罗纶在黑暗中高兴地说道:“老弟,你终于来了!” “大哥相召,咋能不来呢!”那黑影答道。 黑影正是罗纶的结义兄弟尹昌衡。 今夜,尹昌衡怎么也会到“大汉公”的密室里来见罗纶了呢? 庆典结束后,蒲殿俊让他们回去休息,尹昌衡就想:回陆军小学堂又没什么事,为啥不在这城里转转呢? 于是他从皇城出来,就在大街上逛。看着那些为今天的庆典兴奋的人们,他也跟着兴奋,不过,他跟他们的兴奋内容是不一样的。因为他走在这大街上,他这高大的身材,他这一身军装,总让人注目。路人对他注目之后,就是三三两两在一起议论,他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军政府的军政部长!” “才这个年纪,不得了哇!” “这么高大,实在是带兵的大将军呀!” 他听着这些议论,得意一阵接一阵地涌动。 他十八岁进川省讲武堂,讲武堂毕业又被保送东洋留学,留学归来这几年,先在广西,再回川省,满以为自己应该少年得志,在军界干出一番事业,谁想自己竟屈沉下僚,自己当上川省陆军小学堂总办,还是今年赵尔丰来川做总督才提拔的。却不想,这赵大帅在交出川省政权的时候,会力荐我尹昌衡出任新政府的军政部长,会让自己这么一个小小总办平步青云,一下子成了相当于司道一级的官员,而且是新政府中真正有实权的人物。 想着自己这种际遇,着实让他兴奋。兴奋了一阵,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位要浑水摸鱼的大哥:罗大哥才做了个军事参议院长兼招抚局长,那只是个有职无权的职位,他会咋想呢?他会不会放弃他的“摸鱼”计划呢? 他想,去罗大哥家见他?不行,这平时就如同陌路,此时却登门相见,不是要招人猜疑吗? 他又想,真要浑水摸鱼,眼下就是大好时机!罗大哥要想做,他就肯定要见我这个兄弟,他给我留下没得呢?对,去看看! 于是,他转了几条街巷,来到了罗纶给他留消息的那棵大树下。他四下张望了一回,见附近没有人,他迅速地伸手到树洞里一掏,一张纸条已经捏在手心了。他迅速离开了那棵大树,走到一个僻静处,打开手里的纸条,借着旁边人家窗户透出的灯光,迅速的看了一眼。 “啊,大哥真的要见我呢!” 他立即赶往“大汉公”的好间密室 其实,他对自己在新政府中的这个军政部长职位,也没有多少兴趣。名义上军政部主管川省军政,但军权却在副都督朱庆澜的手中,自己并没有指挥军队的权力,说白了,这军政部长跟罗纶的职位也没多大差别,也是有职无权,也是新政府里的一个摆设。 他想,在这乱世,真要有所作为,怕只能做上都督或者像朱庆澜那样手握军权的副都督,才有施展才干c实现抱负的机会吧! 他想,眼下川省的局势正是一江浑水,这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罗大哥是想把这鱼摸到手,还是想放弃了呢?大哥要是放弃了,我还干不干呢? 他想,我为啥就不干了呢?干! 他想,可我咋整呢?我就只有陆军小学堂那点学生兵,再就是第十七镇那几个弟兄,就这么点实力,能整出点啥子名堂呢? 他想,罗大哥就有实力了!大哥自己的“大汉公”有数百人枪,他还能让城外那数万保路军跟他一起干。他真要干,那就一起干得成!可是,他要放弃了呢?我一定要说动他,让他决不放弃! 对,决不让他放弃! 2 密室很暗,他们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尹昌衡笑着说道:“大哥,没想到革命就这么一下子就成功了啊!” 罗纶也笑道:“是啊!远比我们想的容易多了!” 尹昌衡又说道:“可惜龙鸣剑c秦载赓那些人了啊!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还没看到这胜利成果就死了,唉!” “老弟,过来坐了,我们兄弟说叨说叨!” “好嘞,大哥!你今天要说叨点啥子哟?” 罗纶道:“就说说权谋啊!龙鸣剑c秦载赓那些人就是不懂这个权谋嘛!” “大哥,你说他们不懂权谋?” “对!他们不懂权谋!” “大哥,小弟也不懂这个权谋,你就给小弟说说吧!” “老弟,你最欣赏哪个历史人物?” “大哥,小弟没有研究过历史,说不上欣赏谁呀!大哥欣赏哪个呢?” “哈哈,大哥欣赏汉高祖刘邦,还有明太祖朱元璋!” “为啥?” “这两个帝王最懂权谋!” “咋说?” “论实力,刘邦远不如项羽,但最后坐天下的是刘邦却不是项羽,为啥子?就是因为他懂权谋。项羽凭实力跟秦朝的大军拼命,斗狠,是他把秦朝的大军给灭了;而刘邦实力不如他,也不如秦朝,他就不跟秦朝拼命,也不斗狠,却轻轻松松地打进武关,拿下了咸阳。项羽封诸侯,他不争不闹,让他去汉中做汉王,他就老老实实地去了,因为他还没得实力跟项王拼。他懂权谋,他会韬光养晦,他揽到了人才,他也等到了时机,所以就从项王手里夺走了天下!” “朱元璋呢?” “朱元璋?他比刘邦更懂权谋!他投到郭子兴门下之前,不过是个托钵化缘的小和尚,但投奔郭子兴后,他既表现他的才干,又不断拉拢郭部下的将领,最终取代郭子兴成了这路义军的统帅。但是他这支人马是反元义军中很弱的一支,所以他也不急于同元军拼命c斗狠,而是采纳朱升老夫子的建议,‘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让那些急于称王的人去跟元军拼命,他却躲在一边,网罗人才,积蓄粮草,悄悄地扩大实力。等陈友谅c张士诚c明玉珍那些人把元军拼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把自己拼累了,朱元璋就出来了,既收拾了大元朝,也收拾了陈友谅这些人,稳稳地就做了明太祖!” “呵呵,大哥,我明白了!” “老弟,你明白了?” “明白了!” “真的?” “真的!这权谋嘛,就是随机应变,没实力没机会的时候,要韬光养晦,不被别人盯上,还要在暗中壮大自己的实力,等机会来了,要决不手软,要尽力把想拿到手的都拿到手!” “对,太对了!老弟,你还想不想浑水摸鱼?” “咋不想?一是没机会,二是不好下手啊!” “咋不好下手?” “大哥,蒲伯英是都督,那是你的同志,你忍心下手?再说,朱子桥是副都督,掌着兵权,我们要权没权,要兵没兵,怎么浑水摸鱼?” “老弟,这有啥子不好下手的?蒲某做都督,你甘心我也不甘心哪!从开始闹保路会,大哥做了多少事,他做了多少事?结果他就白捡了个都督,我得了什么?所以大哥要让他下台!” “可是,现在也没机会呀,大哥!” “眼下就是机会,一旦错过,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呀!” “大哥,你说,我们兄弟怎么做?” “兵变!” “啥子?” “兵变!” “大哥,你没疯吧?这民政归了蒲都督,军权握在朱副都督手里,我虽说是军政部长,其实你也晓得,我没有调兵的权力。大哥,你我都没兵,拿啥子来兵变?” “兄弟,你没看清楚?朱子桥只能控制他那个十七镇,而且十七镇又大部在城外,这城内,尽是巡防军,这些兵,眼下赵尔丰不管,奎焕也不管,他朱子桥能管得了?” “大哥,你是说策动巡防军兵变?” “对!老弟,那近万人的巡防军,姓赵的要带走三千,军政府肯定要收编剩下的,我们就在收编的事上做文章!” “巡防军会听我们的,大哥?” “这就看文章咋做了!” “大哥,你已经想好咋做这文章了?” “想了,你看行不行?” “说来听听!” “我想啊,明天,姓蒲的肯定要召集大家会议,肯定要说到整军的事,当然也要涉及到巡防军的收编,我们兄弟就给他唱一出双簧!” “咋唱?” 他就如此这般地给尹昌衡说了一回。 3 等罗纶说完,尹昌衡问道:“大哥,军政府没什么钱,咋会同意发恩饷呢?” “老弟,把尹良手里的藩库一接收,不就有钱了吗?” “大哥,我听说藩库里只有六百多万银元,其中六百万要给赵大帅作助饷,那还有发恩饷的钱呢?” “就因为是这样,才要姓蒲的给军队发恩饷嘛!” “没钱,他肯定不同意发的!” “让他跟赵大帅借嘛!” “赵大帅一心要在藏区改土归流,就他自己一个人去又做不到,所以他要带三千巡防军去,那六百万是他的军饷,他咋肯定借出来呢?” “他不借正好啊!我们先把发恩饷的话放出去,一旦发不出来,那些兵能不闹?一闹,兵变不就成了吗?” “对,大哥说的对!只是赵大帅要是借了呢?” “要是赵大帅借了,那就是老天爷不让我们浑水摸鱼了,那就不做了!现在还有这个机会,不做就太可惜了啊!” “大哥,小弟想,蒲都督恐怕是不会向赵大帅开口借这银子的!” “为啥?” “他不是笨人,我们都想到了,他肯定也想得到,赵大帅不会答应借!再说,赵大帅不走,这对他做都督也不利,赵大帅仍居督署,又手握重兵,大蜀本来就出兵西征了,这更会成为他们西征的借口,所以他肯定要拿那些银子请赵大帅走人!” “老弟,你不了解这个蒲都督!你不要看他说话还伸伸抖抖的,其实我晓得他,他是个没主意的人,做啥子事,只要多有几个说做了好,他就肯定相信,就一定会做!他还是个死心眼,一旦确定做啥子了,啥子人也没法劝他不做!所以,只要我们能让他相信阅兵对军政府的意义,他就肯定要阅兵!只要他决定阅兵了,这事就有门儿了!” “行,大哥!这是个好办法,我跟大哥做了!只是兵变后咋收场呢?” “用巡防军赶走了蒲某和朱某,就不难了!” “大哥,怕难呢!大权落到巡防军手里,我们咋弄得过来?” “兄弟,你现在不是军政部长吗?兵变一起,你就可以去调十七镇的兵入城镇压嘛!” “可我能调动多少兵呢?” “能调多少就调多少!” “调少了,起不了作用啊!” “兄弟,你调十七镇的,大哥再请城外的保路军入城,不就行了?” “大哥,保路军会听你的?” “前次出城,大哥就跟他们结了盟,算是他们的盟主,再说,他们也想入城嘛!” “大哥,真有你的,行!” “等平了叛,我们就改组军政府!是我们平息了叛乱,这改组政府,就得我们说了算,你说是吧,老弟?那正副都督的位置,我们不坐,谁还敢坐?” “好嘞,大哥,就这么干!” “老弟,我们分头去做,这事要快,慢了,就没机会了!” “好!大哥,你放心,兄弟绝不误事!不过,大哥,这新政府成立了,消息也送到城外去了,这城外的保路军会不会就散了呢?” “老弟,你太不了解城外这些袍哥大爷了!” “咋说?” “老弟,城外这些袍哥大爷,他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以为龙鸣剑这些革命党,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把这些大爷都能拉来革命呀!” 尹昌衡摇了摇头。 “他们为啥跟龙鸣剑他们干?他们还不是看到,这一票要是干成了,他们就大发了!” “大哥,要是干不成呢?” “这些大爷,看起来是江湖豪客,其实都是赌徒,不过,他们跟一般赌徒,也不一样!他们是看准了才下注,下注就是孤注一掷!真要押错了,就是他说的那句话了:头掉了碗大个疤!” “这些人真不能小看呀!他们是既狡猾又能拼命啊!” “正是!老弟,你想,这一次,这些大爷押宝押得这么准,不让他们赢个盆满钵满,他们会撒手?赵尔丰把他们打散了,他们这么快又把省城给围了,为着啥来?他们已经感觉到了,一个新政权就要产生了,而这个新政权,不能不说是他们打出来的吧?” “大哥说得对,这新政权是他们打出来的!” “既然是他们打出来的,新政府不给他们个说法,他们能散了吗?老弟,大哥敢跟你打赌!” “赌啥子,大哥?” “赌啥子?赌明天袍哥大爷来找新政府讨说法!” “这么快?” “肯定的!” “好,大哥,赌注由你定!只是小弟担心,蒲都督给袍哥大爷们好处后,他们就散了啊!” “不用担心,蒲都督还想不出给他们啥子好处的!老弟,你就放手干吧!” “好嘞,大哥!” 两人说完,就从密室的暗门里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 会议政务显拙形 1 十月初八。 这个早晨,城里城外都非常宁静。不过,有两个人还是起得很早。 天还没亮,蒲殿俊就从梦中醒来了。 他在睡梦里也惦念着:新政府今天要开张! 他看了看窗户,窗户内外都是黑乎乎的。 他想,天亮还早,再睡会儿吧! 但一转念间,他脑海里晃过“新政府要开张”这几个字,他忙翻身下了床,顺手扯过一件袍子披了,走到书桌前,点上了油灯。 他得好好理理自己的思路,把要做事都弄出来。 于是他在书案上铺开一张纸,一边想一边写了起来: 第一,尽快完成各部的接管,使新政府运作起来; 第二,统一事权和军权,避免政出多门; 第三,尽快解散保路会和遣散保路军,结束全川的战乱局面; 第四,尽快与渝州大蜀军政府谈判,谋求和平统一川省。 他写了这么四条,每一条也都是眼下必须尽快完成的事情,但他写完之后,就对着这四条发起呆来。 他思路还是清晰的,但他从来做过行政事务,这些事情应该怎么做,如何操作,他实在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这些年一直都在读书,以为书读好了,什么事都不是事,遇上了绝对是迎刃而解,谁知道发议论容易,作演说容易,要具体做一件事却这么难。他后悔,后悔回国后,没有去谋个什么差使,没有具体做做行政管理,却去做了个只会发议论c做演说的谘议局议长。 他想着想着就失笑了:要是不做这个议长,大汉川省军政府的都督又怎么轮得到我呢? 他于是转念一想,我是拿大主意的,具体怎么做,那是各部部长们的事。我只要把大主意的想到了,然后布置了,就看他们的了,我又着什么急呢? 他觉得自己想得太明白了,就不再想了。 他开门出了书房,去入厕,然后就去梳洗,准备用了早点就去军政府处理政务。 蒲殿俊在城里忙的时候,城外,郝云峰也照例出营查哨了。 他把整个营盘和远近哨位都查遍了,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一进门,见曾天德c吴天禄两位老叔和张秋山等兄弟都在屋里等他了。 见他进来,曾天德就问道:“少当家,你真的要进城去?” “叔,这是昨天回来就说好了的嘛!” “少当家,这太危险了!吴庆熙他们都不去,你犯不着冒这个险啊!” “叔,这事总得有人去做,不然人都散了!死了那么多人,我们也辛苦了这么久,不能没个结果吧!侄儿跟吴大统领他们说好了的,他们不撤,侄儿就没有危险!这个军政府真要敢对侄儿咋样,你们明天就打进城去!” “少当家,你不听劝,我说你啥子好呢?” “叔,你就不要说了!”郝云峰果断地说道,“各位弟兄,云峰走后,你们都听天德叔的!要是天黑我都没回来,明天卯时,天德叔就带你们全力攻打东门!” 张秋山等弟兄就答道:“遵命!” 吴天禄又问道:“少当家,你几时动身?” 郝云峰道:“叔,要是他们敢开城门,那也肯定要等到辰时;要是他们不敢开城门,早去晚去都一样。侄儿跟吴大统领他们说了,一大早就去,侄儿这就动身!” 张秋山问道:“四哥,你带多少人去?” 郝云峰道:“我就带三四个人去!人带多了不行!” 张秋山道:“咋不行?” “人家以为我们去攻城,要闹误会的!” “四哥,这人带得少,那就让秋山跟你一起去!” “山哥,你跟云峰去,你那营人马谁带?” “就交给曾老叔!” “行,你再去叫两个得力的兄弟,我们就走!” “四哥,那我们就走吧,秋山已经让他们在外边等了!” “好,我们走!” 于是,曾天德c吴天禄等人把他们送到了大营门口。 郝云峰c张秋山带着两个兄弟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四匹马就扬起蹄子跑了出去 2 蒲殿俊用了早点后,就匆匆赶到谘议局——大汉川省军政府驻地,因为跟赵尔丰签订的《独立条款》中写了赵在离川前仍暂驻川省总督署,所以军政府只好把原谘议局驻地作了军政府的临时驻地——他要召集新政府的第一次全体成员会议,商议全川的善后事宜。 一到谘议局大门口,管家就吩咐落轿,然后替他掀开了轿帘,他躬着身子下了轿,抬头看时,见副都督朱庆澜c巡警厅长于宗潼已经候在门口了,他忙招呼道:“朱副都督,于厅长,两位真早啊!” 朱庆澜c于宗潼忙回道:“蒲都督早!” 接着,朱庆澜就把昨天庆典结束后的城内巡逻c城上防务简单地说了一遍。 蒲殿俊道:“幸亏两位上心,殿俊这两天是忙昏了头了,这么大的事都没布置。要是真出点啥子事,还真不晓得咋收场啊!” 于宗潼就说道:“都督不必自责!这都是卑职等应该的嘛,朱副都督,你说是吧?” 朱庆澜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蒲殿俊道:“走,我们进去等各位部正c副部长吧!” 他说着就进了皇城大门,朱c于二人也跟了进去。 辰时初,各部部长c副部长都到齐了。 宽敞的会议厅里,是用多张案桌并成的一张大案,大案上铺了一层深蓝色的桌布。蒲殿俊和朱庆澜在大案桌的正面坐了,各部的正c副部长就坐在了案桌的左右两边。右边一列依次是外务部c财政部c民政部c司法部c教育部;左边一列依次是参谋部c军政部c盐政部c实业部c交通部。在正c副都督的座位对面,给军事参议院院长罗纶设了个座位。 大汉川省军政府的第一次全体成员会议就开始了。 蒲殿俊端了端坐姿,又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这济济一堂的部下们,才开口说道:“朱副都督,各位部长c副部长,我们这个新政府就算开张了,眼下要做的就是全川善后的事情,兄弟以为,只有这几件事实现了,才可能开展川省的乱后重建,也才能为川省将来参加全国的新政府作好准备。所以,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商议商议怎么做这几件事情。” 他接着就把昨天写在纸上的几件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请各位,就这几件事情出出主意。” 他想到了要做这几件事,但他不知道怎么做这几件事,所以他把问题交给了他的同僚。 会议厅里冷场了一小会儿,部长们都没有急于发言,他们虽然昨天回去后都想过自己那个部的事,但不知道蒲都督会作什么安排,所以也只是想了想,也没跟自己的副手商议,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也跟蒲殿俊一样,都是第一次管理行政事务,都有些摸不着门儿。 第一次会议就冷场,这让蒲殿俊有些着急了,他忙看了看身旁的副都督朱庆澜。 朱庆澜知道他是向自己求助,就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蒲都督,各位部长,庆澜就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朱庆澜说了这一句,看了看众人,众人也正看着他。 蒲殿俊又朝朱庆澜点了点头。 朱庆澜就接着说道:“庆澜以为,这几件都是同等大事,政府得四管齐下。财政c司法c教育c实业c交通c盐政等部抓紧完成接管,特别是财政c盐政两部,要迅速从尹良手里把藩库c粮库和盐税接管过来,这政府一运作起来,处处都要钱,财政部得做好钱c粮保障,这是第一管。军队是政权的基础,所以参谋c军政两部要抓紧整编军队,把第十七镇和巡防军进行整编,使政府拥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可以应对任何风险,这是第二管。民政部要尽快组织人手接管府c州c县各级政权,要会同招抚局,负责解散各地的保路会并遣散保路军,使地方恢复正常秩序,这是第三管。第四管就是外务部,要抓紧与渝州沟通,创造谈判条件,为和平统一川省做好准备,同时也与川外联络,做好加入全国政府的准备。” 朱庆澜虽然是个军人,但因接触政务的时间也不短,所以他一发言,就把新政府的运作分条析缕地作了安排。 他的话停下来,蒲殿俊就说道:“各位,朱副都督剖析得非常明白,我们就四管齐下吧!” 3 恰在此时,会议厅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军官推开了会议厅的大门。那军官在门口站定后,大声说道:“启禀蒲都督,东门来人知会,城外保路军派了一个叫郝云峰的,要见蒲都督!” 蒲殿俊似乎没听清楚,忙问道:“你说啥子?保路军的人要见我?” 那军官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蒲殿俊道:“让东门的人回去告诉他,军政府正在会议,让他们等候军政府的命令!” 那军官道:“蒲都督,来人就在皇城大门口呢!” 蒲殿俊大声道:“哪个让他进城的?你去告诉他,让他出城去等!” 朱庆澜忙阻止道:“慢!都督,这人都来了,就见见吧!” 蒲殿俊道:“见啥子?这遣散保路军的办法都没议,见了说啥子?” 朱庆澜道:“怎么遣散保路军,得先看他们怎么看我们这个军政府,他们认可军政府,军政府的政令他们就会听;他们要不认可,我们就得有其他办法!所以还是先见见好!” 听那军官说出“郝云峰”三个字时,罗纶和尹昌衡就对视了一瞬间,此时他们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罗纶就站起身说道:“两位都督,在下以为应该见见,见了也才知己知彼嘛!两位要是觉得不方便,在下就先去招抚招抚,如何?” 蒲殿俊不主张见,一则是他视城外的保路军是草莽,他不想跟草莽打交道;二则是他确实还没有应对保路军的办法。眼见罗纶主动揽下了这档子事,就顺水推舟道:“罗院长,你还兼着招抚局长,那就请你先去招抚招抚,听来人咋说,过后再会商办法吧!” “遵命!”罗纶就边答应边往外走,同时又看了尹昌衡一眼。 看着罗纶随那军官去了,蒲殿俊才说道:“我们接着会议!” 军政部长尹昌衡就说道:“蒲都督,朱副都督,昌衡职在军政,就先说说军政!” 这位二十六岁的高瘦的年轻军官,是赵尔丰在磋商新政府人选时,竭力推上军政部长这个位置的。 蒲殿俊道:“尹部长,请说!” 尹昌衡就接着说道:“朱副都督说,统一军权,整编军队,才能稳固政府,昌衡非常赞成!眼下军政府要整编的军队,一是第十七镇,一是巡防营。有朱副都督在,第十七镇的整编就不是啥子难事,而城里的巡防营,是百战之余,剩下的都是征战已久的能征惯战之士,一定要整编过来,成为政府的坚固基石。所以,昌衡以为,应该给巡防营发恩饷,让他们觉得新政府没有对他们另眼相看,这样下一步才好进行整编。” 蒲殿俊就问道:“这个恩饷要发多少呢?” 朱庆澜道:“既然是恩饷,最少也得是月饷的两三倍。” 蒲殿俊道:“现在政府新立,处处都要钱,怕一时发不了三个月的饷啊!” 于宗潼道:“蒲都督,我听说川省藩库还有不少银子,提一部分出来,不就解决问题了!” 财政部长邓孝然道:“藩库还没接管,有多少银子还不清楚,能不能把礼送赵季翁出境的助饷凑出来,还难说得很呢!” 蒲殿俊就为难地说道:“是啊,那些银子是作为助饷,如果提来用了,等他离境的时候,哪里去找这笔助饷呢?” 看到蒲殿俊为难的样子,于宗潼又说道:“都督,虽然磋商独立条款时,答应拿这银子给他作助饷,但川省不能善后,城外的保路军不能解散,他赵大帅也离不了锦城,守着这些银子,他也没法用到改土归流上去啊!所以,都督,你就去跟他商议商议吧!我想,他也想早点回打箭炉去嘛,他肯定会答应的!” 尹昌衡也说道:“都督,发三个月的恩饷,也用不完那么多银子的!就算跟赵大帅借的吧,给他打个借条,等川省善后办好了,把赋税收上来,就还给他,他应该会同意的!” 听他们都说要给巡防营发恩饷,邓孝然又插言道:“蒲都督,朱副都督,各位部长,这政府一开张,处处都得用钱,可我这财政部,除了孝然和邵副部长,就没啥子人,就是个空壳,这接管咋做?” 其他部长也都说道: “对,对,对,我们这些部还都是空壳儿,根本开不工嘛!” “就是,就是,得先解决各部的人员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 一池浑水还搅和 1 昨天,给军政府成立庆典帮忙的人不少,他们进进出出,忙这忙那,这让蒲殿俊等军政府官员产生了一种错觉:军政府不缺人手。 此时,蒲殿俊听部长们一说,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仅各部没有具体的办事人员,而且他和朱庆澜这正c副都督手下也没有。于是说道:“各位部长c副部长,今天会议后,你们就赶快给你们的部物色c任用干员,接管的时候,把能用的人都留下来!” 有人就问道:“这用人就得给钱,这薪俸咋给呢?” 蒲殿俊道:“先把人用起来,薪俸嘛,我们接下来再议!” 于宗潼道:“都督,这薪俸不是一个省能议定的,得由中央政府定。” 蒲殿俊就问道:“那咋整?” 于宗潼道:“愿意来当差的,就是要拿这薪俸养家。都督,宗潼以为,就先按大清朝廷吏员的定例先支应着吧!” 蒲殿俊就应道:“要得,先这么支应着吧!各位,我们还接着议军政吧!尹部长说整编巡防营,要给他们恩饷,那就发三个月的饷吧,我会后就去找赵大帅商议。各位,在什么时候,用个什么形式发呢?” 尹昌衡道:“都督,搞个阅兵式吧!” 蒲殿俊道:“阅兵式?” 尹昌衡道:“对,阅兵式!都督,这阅兵式,既能宣示我大汉军政府的实力,又能彰显政府的控制力,对下一步统一全川实在是大有好处啊!” 听他这么一说,有人就附和道:“都督,尹部长这个主意好啊!阅兵之后就发恩饷,发了恩饷,就宣布整编军队,这样就能用最少的时间把这件大事解决了!” 朱庆澜道:“阅兵,不妥吧!现在人心动荡,军心未定,要是有人在阅兵时发难,我们如何应对?” 尹昌衡道:“副都督,阅兵发恩饷,这么好的事,谁会在这种时候发难呢?就算有人要发难,那些当兵的眼看就有银子领,又怎么会跟着闹事呢?” 蒲殿俊虽然多年参加政治活动,在川省搞立宪,但他是个文人,并不怎么懂政治,更不懂军事,听朱庆澜那样说,他心里不免有些踌蹰,但听尹昌衡又这样一说,就觉得有道理,就说道:“阅兵发饷,对当兵的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们哪里会闹事呢?就搞这个阅兵吧!” 尹昌衡又说道:“都督,为保万一,我们就选几营人马来阅,如果万一有变,我们也能调兵来平定叛乱!” 蒲殿俊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受阅的人马当场发恩饷,没受阅的,等阅兵结束再发,事情也就好办了!” 他是都督,他做了决定,也就没人再反对了。 蒲殿俊道:“各位,接着往下议吧!” 却说郝云峰在皇城大门口等军政府的人来见面,等了好一阵,才见那进去通报的军官带着一个人出来了,等那人走近了,才看清是罗纶,他正要张口叫“罗大哥”,罗纶忙递了个眼色把他制止了。 那军官就给郝云峰介绍道:“这位是军政府的罗院长,你有话就跟他说吧!” 郝云峰也就自我介绍道:“罗院长,在下郝云峰,川省保路军第一路参谋长,今奉大统领吴庆熙之命,代表保路军第一路,来与大汉川省军政府交涉,在下要请见蒲殿俊都督!” 罗纶道:“在下罗纶,是军政府军事参议院院长,也是军政府招抚局局长,蒲都督正与各部部长会议,就让我代表军政府,先与郝参谋长洽谈!这样,这大门口毕竟不是谈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行!只是我这三个兄弟” 罗纶道:“这没问题!他们先去门房歇着。” 郝云峰就跟罗纶进了皇城。那军官就把张秋山三人带到门房去了。 2 罗纶把郝云峰带到一道门前,门上贴着“军事参议院”和“招抚局”两张标签。 进了屋,罗纶回手关了房门,才问道:“云峰老弟,你咋进城来了呢?” 郝云峰道:“罗大哥,这城里成立新政府了,城外的龙头大哥们让兄弟进来瞧瞧!” “你是自己来瞧瞧,还是代表保路军来的?” “第一路统领会议让兄弟做这个代表,有跟军政府交涉的全权!” “你不怕军政府把你扣了?” “大哥,你们这个军政府不是满清的吧?” “当然不是!” “也不是赵屠户的吧?” “当然不是!” “那兄弟就没啥子要怕的了!” “老弟,你们有人有枪,又不是军政府的人马,扣下你,也说得过去呀!” “大哥,古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兄弟现在是保路军的使者,更何况保路军也没跟军政府开仗嘛!” “老弟,大哥佩服你的胆量!你要交涉些啥子呢?” “大哥,你能代表军政府做定夺?” “不能!在下只是代表军政府先听听你们保路军交涉的事项,最后还是由军政府会议定夺!” “大哥,那就对不住了!兄弟不能跟你谈,我得跟都督谈!” “老弟,你们也太性急了!这军政府今天才正式会议,要商议的事,不只是你们城外保路军这一件,所以蒲都督此时是不会跟你谈的!” “大哥,你们军政府不急,可我们急呀!” “军政府能不急吗?这全川的善后是大事啊!” “大哥,兄弟就明白地跟你说吧!要不是昨天城里把消息送出去,今天这个时候,我们怕是已经攻进城来了!” “你们要攻城?九月十三到今天,好多天了,你们咋一点动作都没得呢?” “大哥,你应该晓得,龙泉驿那一仗,我们把奎焕的人马打残了,我们自己也伤了元气,这些天是在恢复元气嘛!” “老弟,你们要恢复元气是一说,怕是粮草尽了,想孤注一掷吧!” “大哥说对了!” “你们想孤注一掷,有把握?” “当然了!大哥,这城里的巡防营也就万多人,也没啥子士气了,而我们,有七八万人,快枪近两万杆,又准备好了攻城的云梯,破城是肯定的了!” “你们就不怕第十七镇掩你们的后背?” “第十七镇早不跟我们打了,我们攻城杀赵屠户,他们只会助我们的!” “既然如此,你还来谈啥子呢?” “这军政府要是真独立,我们就不能再打了;要是假独立,我们就要攻城!” “这么说,你今天进城来,就是来探真假的了?” “是!” “你咋相信这独立是真的呢?” “大哥,这军政府是真独立的话,是不是我们打出来的呢?” “这话没错!不是你们打成这样,赵尔丰也不会交权,当然也没这个军政府了!” “既然是这样,大哥你说,军政府是不是该给我们个说法?所以兄弟今天进城来,一是要探个真假,二是要讨个说法!当然,没有一也就没有二了!” “老弟,大哥可以明白地跟你说,这独立是真的!你就说说你们想讨的说法吧!” “大哥,你要是做不得主,说也没用啊!” “老弟,今天会议的一个事项就是你们保路军,但军政府不晓得你们想咋样,你就进城来了,所以蒲都督让我先跟你谈谈。” “不会是先摸我们的底,再想法对付我们吧?” “这肯定不会!” “为啥?” “老弟,你想想看,已经十几个省宣布独立,成立军政府了,这满清是灭定了!要是这大汉川省军政府跟你们开仗,以后能有立足之地吗?这全川的人能答应吗?所以,老弟,你就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好吧!大哥,我们保路军是川省革命成功的功臣,这有功赏功,军政府不会不答应吧?” “你们要咋个赏法呢?” “跟满清血战这么久,死了的就不说了,这活着的,总不能就这么就回家了吧?” “军政府应该有个说法!” “军政府在给说法之前,应该供给我们粮草吧?” “应该!大哥不能给你个肯定的答复,但一定给你们争取!” 郝云峰见罗纶说得这么诚恳,就说道:“罗大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云峰就说说我们的条件,请军政府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 “好,老弟,你说!” 郝云峰就简要地说了保路军的条件,最后说道:“这些就是我们要军政府答复的。罗大哥,请转告蒲都督,这个答复不能拖,拖就要出事!” “好!你就在这里等,我去跟他们说!” “要得!罗大哥,你给他们说,天黑以前我得回去,不然就出事了!” “要出啥子事?” “吴大统领他们不见我回去,那就要攻城了!” “晓得了!你等着,我去跟他们说!” 3 罗纶就开门出去了。他快步走到会议厅,推门走了进去。 众人见他进来,都盯着他,正在发言的人也停止了发言。 蒲殿俊就问道:“罗院长,来人咋说?” 罗纶就把郝云峰的话择要说了。 蒲殿俊道:“保路军的事议都没议,咋能马上给他答复?” 朱庆澜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都督,还有一个时辰才正午,现在就先议这保路军的的事吧!” 蒲殿俊就说道:“好,就先议这保路军的事!各位都说说,这保路军咋整?” 朱庆澜道:“都督,庆澜以为,这保路军得遣散!他们是各地的百姓,得让他们回去从事生业,现在全川是百业凋敝,他们再不回去从事生业,他们活不下去,这政府也收不到赋税,没有赋税,政府就要垮台!” 蒲殿俊道:“遣散肯定要遣散,只是他们跟清军打了这么久,现在新政府成立了,他们说,这新政府是他们打出来的,他们是川省革命的功臣,不给他们点好处,说遣散就遣散,怕做不到吧?” 朱庆澜道:“也给他们点银子,让他们有了生业的本钱,他们可能就散了。” 邓孝然道:“副都督,现在连巡防营的恩饷都要跟赵大帅借,到哪里再去弄银子啊!” 蒲殿俊道:“是啊!现在拿不出银子来呀!” 朱庆澜又说道:“能不能把那些首领请来,跟他们商量,给那些首领好处,让他们把自己的人马遣散?” 胡嗣芬问道:“副都督,军政府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呢?” 朱庆澜道:“蒲都督,各位,这新政府成立了,全省的道c府c州c县的政权也要建立起来,我们可以把满清的官员都撤了,就让这些首领带着部下回原籍,到本乡本土去做州官c县官,给他们这么大的好处,他们肯定愿意遣散他们的人马。” 蒲殿俊道:“子桥的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吧!” 尹昌衡道:“都督,朱副都督这办法好倒是好,只是这些人回到本乡本土,如果借自己的势力为害乡里,以后整肃地方政治又是麻烦哪!” 蒲殿俊看了看这个年轻军官,问道:“尹部长,你说咋办?” 尹昌衡道:“都督,你还说了要办第四件事,就是统一川省政治和军事,昌衡觉得,这件事应该和第四件一起考虑。现在渝州那边编了差不多两镇人马,如果他们不愿意跟我们和平统一,怕就要开战,我们整编巡防军和第十七镇之后,大约也就两镇人马,真要开打,两镇对两镇,我们就没啥子胜算。还有川南c川东北的两个独立政府,要是也跟渝州的大蜀搅在一起了,我们就一点胜算都没有。所以昌衡觉得,对城外的保路军也进行整编,留优汰劣,再编一镇人马。统制c协统由政府派任,把那些首领任用为标c营以下的各级军官,给他们一个限额,由他们去留用和遣散他们的人马,就容易多了。这样,我们不用出多少银子,又得了一镇人马,既增强了军政府的实力,又能把大部分保路军遣散了!” 众人听他说完后,有好几人都赞道:“还是尹部长想得周到!” 罗纶却说道:“尹部长的想法是不错,只是这整编得有时间,现在城里的巡防营还没整编,哪就说得到整编保路军了呢?” 刘声元道:“那就让保路军在城外多等几天!” 邓孝可道:“刘部长说得对!这么长的时间他们都等了,难道就不能再多等几天?” 罗纶道:“说让他们等几天不难,问题是他们等不起呀!这么多人,得有粮草啊!” 叶秉诚道:“这城里还有粮,就给他们一些嘛!” 周骏道:“都督,不能给保路军粮草!” 蒲殿俊道:“为啥?” 周骏道:“都督,给保路军粮草,就是养痈贻患!他们断粮了,正是驱散他们的好机会!” 朱庆澜道:“周副部长,你怎么驱散保路军呢?” 周骏道:“副都督,我们立即调集巡防军和第十七镇,给保路军来个内外夹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 执意阅兵难劝说 1 周骏的话音刚落,邵从恩就反对道:“巡防营没有整编,未必能为我所用,他们要是趁机造乱,这锦城立马就是大乱。都督,这个事做不得!” 朱庆澜道:“都督,就是邵副部长说的,这个事做不得!城外保路军已经做了攻城准备,肯定会防着我们,而巡防营未必能用,第十七镇又分散在城外,离城都不近,我怕是命令还送不到他们那里,这城就让保路军给拿下了!” 张澜道:“都督,朱副都督,我们军政府绝对不能跟保路军开战!真要跟他们开战,那就不只是跟保路军为敌,而是跟全川为敌,更是跟全国为敌!恐怕不等大蜀的人马杀过来,我们自己先就垮台了呀!” 张澜说完,其他一些部长c副部长都附和道: “对头!” “只能跟保路军讲和!” “就是尹部长说的,整编保路军!” 蒲殿俊就问罗纶道:“罗院长,你看咋答复来的那个人呢?” 罗纶道:“都督,副都督,要让保路军相信军政府的话,最好你们亲自去答复来人!” 蒲殿俊想了一下,说道:“也差不多正午了,各位,这样吧,殿俊c朱副都督c罗院长c尹部长,还有财政部的邓部长c邵副部长,我们在这里跟来人谈,其他人就去吃午饭,一个时辰后,我们接着会议。” 众人都点了头,该去吃饭的就起身往外走了。 蒲殿俊又对罗纶道:“罗院长,你去请那人过来吧!” “要得,你们等着!”罗纶答应着,就跟在那些去吃饭的人出了会议厅。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想,蒲伯英呀蒲伯英,你摊上的岂止是个烂摊子!这还是坑浑水,就你这点本事,也想把它澄清了?哼,你别痴心妄想了! 他想,朱子桥,你倒还真有两下子,以前还真把你小看了!不过,有我罗纶在,你也别想这么轻易就把这浑水澄清了!我会给你们搅得更浑的! 他想,郝云峰,你真是好兄弟,你来的真是时候啊! 罗纶早就盘点过川省的各种人物,他觉得没有什么人算是他的对手,今天见了朱庆澜对政务的处置,他才发现自己对朱庆澜这样的带兵的军官,确实是小看了。他觉得,现在真要给自己找出个对手来,那这个对手就只能是朱庆澜了。 罗纶去请郝云峰后,蒲殿俊等人就在会议厅里坐等。 这时尹昌衡说道:“都督,等会儿还要会议,我们可能就吃不成饭了。你看,是不是叫人把饭菜送这里来?” 蒲殿俊道:“这样也好!邵副部长,你去安排一下吧!” “要得,都督!”邵从恩答应着起身出去了。他刚出门,就看见罗纶带着一个人走过来了。这人比罗纶要高出一大截,看起来比尹昌衡还年轻。他就迎了上去,问道:“罗院长,这位就是?” 罗纶道:“邵副部长,这是保路军的郝参谋长郝云峰!” 邵从恩就脱口赞道:“少年英才,少年英才!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哪!” 郝云峰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说道:“邵副部长谬赞了!” 邵从恩本来以为郝云峰不过是个草莽英雄,没想到他说话也这么文,正想再说两句,罗纶却问道:“邵副部长,你咋走了?” “我去叫人送午饭过来!” 郝云峰就说道:“邵副部长,在下还有三个弟兄在门房,请也给叫个午饭!” “要得,要得!”邵从恩答应着,拱了拱手就走了。 会议厅里的人对“郝云峰”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九月间龙泉驿以东的那一仗,这个名字在锦城差不多是人尽皆知了。此时,他们都在想:“这个郝云峰,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2 罗纶带郝云峰进了会议厅,他给双方作了介绍。 “真年轻啊!”会议厅里的人都在心里感叹道。 郝云峰对众人拱了拱手,从容地说道:“蒲都督,朱副都督,各位部长,云峰受吴庆熙大统领和几位副统领之托,来与大汉川省军政府接洽,在下虽来得突然,但希望军政府能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蒲殿俊道:“郝参谋长请坐!各位都请坐!我们坐下来谈!” 于是众人都坐了下来。 郝云峰坐下后说道:“蒲都督,朱副都督,各位部长,我川省保路军一路请大汉军政府答复的事项,想必各位都已知晓,就请给个准确的答复!” 蒲殿俊道:“郝参谋长,军政府昨天才成立,今天是第一次会议,今天会议的就是川省善后的事情。本来,军政府是想会议之后,才派专人出城与保路军接洽。今天你来了,军政府刚才也就会议了保路军的事。现在,请你再说说有关事项,能给答复的,我们马上给,不能答复的,我们立马磋商!” 郝云峰道:“那好,蒲都督,只是这得留下依据,不是云峰不相信军政府,有个依据,办的时候,双方地好遵从!” 蒲殿俊道:“这本来就该留下依据的!罗院长,你记录一下吧!” 罗纶道:“是,都督!” 于是,郝云峰说一项,蒲殿俊等人就答复一项,或都双方磋商一项。其间,邵从恩叫来了午饭,他们在会议厅用了饭,最后双方就保路军的去留和眼下的粮草供给作了磋商。 朱庆澜道:“郝参谋长,军政府要收编保路军,但也不能把这六七万人都收编了,因为一个省既养不起这么多兵,也用不了这么多兵。” 郝云峰道:“能收编多少呢,朱副都督?” 尹昌衡道:“编一个镇,大概就一万三四。” 郝云峰道:“没收编的,也就让他们返乡了?” 蒲殿俊道:“对!” 罗纶道:“他们也都是川省革命的功臣,军政府也不会让他们空手回去的!” 郝云峰道:“请问,军政府会给他们些啥子呢?” 邵从恩道:“他们出来征战半年了,土地也抛荒了,军政府应该给他们些银两,他们也好生业。” 蒲殿俊不知道从尹良的手里能接管多少银子,而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太多,所以他并不想答应给遣散的保路军银子,他不知罗c邵二人的说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他觉得不表个态也是不行的,于是他说道:“郝参谋长,军政府不会让他们空手回乡的,他们都功臣嘛!至于能给多少,就得看军政府能接收多少银子了。” 郝云峰道:“既然军政府不让他们空手返乡,后边的收编和遣散都不是啥子大事情了。” 朱庆澜道:“郝参谋长,只是政府今天才算是开张,这城里的接管还要些时间,收编保路军就还要往后推一推了。” 郝云峰道:“副都督,只要军政府能给我们些粮草,多等些日子,也不是不得了的事!” 蒲殿俊知道这城里还囤积着不少粮草,所以他觉得给保路军些粮草并不什么问题,就说道:“军政府可以给保路军一些粮草,只是都还没接管,这样,郝参谋长,最迟后天,军政府就给你们发一些粮草。” 朱庆澜也说道:“郝参谋长,军政府答应供给粮草,也希望城外保路军的众统领约束好人马,不要生出是非,不要扰民,更不要搅扰了军政府在城内的接管!” 郝云峰道:“云峰可以代表城外保路军大小统领,做这个保证!” 在这一个时辰里,大汉军政府跟城外保路军达成了协议,郝云峰带着协议出城去了。 3 出去午饭的部长c副部长都按时回来了,在蒲殿俊主持下又会议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会议结束后,各部部长c副部长就去商量各自的部务去了。 会议厅里就剩下蒲殿俊和朱庆澜两人了。 朱庆澜沉默了好一阵,才对蒲殿俊说道:“都督,庆澜觉得,这阅兵还是有些不妥!” “为啥?” “都督,这政府初立,人心不稳,这军心就更不稳,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阅兵,我怕有人要借机造乱啊!” “朱副都督,这人心能不能稳,就要看政府的执政能力!这政府的执政能力是啥子?就是政府手里的实力!这阅兵,就是叫百姓晓得,我们这个政府有这个执政的实力!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阅兵,就是要叫百姓晓得,政府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实力!我们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就算有人想造乱,他还不掂量掂量,他敢拿鸡蛋跟石头碰?” “都督,你没带过兵,庆澜是一直带兵的!发得出饷,这兵就好带;要是发不出饷,这些兵是啥子事都干得出的呀!” “朱副都督,你是担心这些兵要造乱呀?” “是啊!” “我们阅兵就给他们发饷,还是发三个月的,他们咋可能造乱呢?” “问题是这银子还没着落啊!” “邓部长马上就接管藩库,不是说藩库有六百多万银元吗?也许还不只这个数吧?” “这只是听说,究竟有多少,只有接管了,清查了,才晓得!要是连六百万都没得呢?再说,赵大帅还等拿了银子才走人呢!” “没那么多银子给他,他就多等等不就行了?” “都督,最好还是让他早点走!他留在这里,其实很麻烦!” “你应该了解他,还怕他复辟?” “都督,他是说话算数的人,他肯定不会复辟!但是,渝州已经西征,现在大汉川省军政府成立了,他们应该停止西征了吧?你看,他们并没停下来,你很快就会接到他们的通电,他们肯定要拿赵大帅作借口的!” “他们拿这个作借口,我们也不必怕!我们阅兵,就是要他们晓得,我们除了有第十七镇,还有这么多支持我们的巡防军,他们要来硬的,我们也不怕他们!” “都督,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很担心!” “朱副都督,这阅兵是今天决定的第一件事,这消息,现在肯定已经传出去了,要是不搞了,肯定会生出啥子流言来,而且这出尔反尔,也会影响政府的声望!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主管军政,你就督促尹部长把这事儿办妥吧!” “好吧!都督,你执意要阅兵,那就阅兵吧,就当庆澜刚才什么都没说!我这就去跟尹部长商量这事!” 蒲殿俊只应了个“嗯”。 朱庆澜就出会议厅去了。 蒲殿俊独自在会议厅呆想了一阵,他觉得朱庆澜也实在太多疑了。 于是他也出了会议厅,到各部走了一圈,见各部都在热火朝天地办理部务,给他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也就把他心里残存的一点点对阅兵的疑虑也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他转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接着,各部就不断有文件送到他这里来请他签字,他就不断地看文件,然后不断地签字,再叫来人把文件拿回去。 这虽然比以前做议长要麻烦得多,但他还是觉得行政管理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到傍晚,他就高兴地回家休息了。 接下来的两天,各部招募人员c开始接管,忙得不亦乐乎,蒲殿俊c朱庆澜也跟着忙得一塌糊涂。 下一天,军政部长尹昌衡把一份阅兵方案交到了他们面前: 阅兵地点:东校场 阅兵时间:十月十八上午辰时 阅兵人员:军政府全体官员 阅兵指挥:尹昌衡 受阅军队:一营新军c五营巡防军 受阅内容:队列及战术操演 阅兵程序:(略) 看到这个阅兵方案,蒲殿俊非常满意,但朱庆澜却有疑议,他认为第十七镇新军受阅人数太少,巡防军太多。 尹昌衡解释道:“蒲都督,朱副都督,现在渝州派出的西征军正在向锦城推进,第十七镇已经在锦城东南一带布防,把他们调入城内受阅,万一西征军打过来,我们的防线就会因兵力不足出现漏洞,就有被敌人突破的危险,所以属下认为,不宜过多抽调新军入城受阅。” 朱庆澜道:“硕权啊,我觉得新军和巡防军各三个营比较合适!” 尹昌衡道:“朱副都督,那空出来的防区咋办?” 朱庆澜道:“让巡防军顶上去!” 尹昌衡道:“收编都还没进行,谁来指挥这些巡防军?谁又指挥得了这些巡防军?” 蒲殿俊看了一下朱庆澜,说道:“朱都督,殿俊不懂军事,但我觉得硕权说的有道理,还是就按硕权的这个方案办吧!” 蒲殿俊都这么说了,朱庆澜也就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接下来的几天,尹昌衡就全力准备起了阅兵式。与此同时,阅兵式后发恩饷的消息也在巡防军中传开了。 听说要发饷,巡防军的官兵已经欢天喜地了,知道发的数量是平常三个月的数,他们更是兴奋不已,所以尹昌衡把阅兵式的具体内容布置给他们后,他们都做得非常认真c非常实在。 阅兵c给巡防营发恩饷的事迅速在城里传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 校场阅兵燃战火 1 阅兵的时间临近了,蒲殿俊找来财政部长邓孝然,问道:“财神爷,这恩饷发得出吧?” 邓孝然已经从尹良手里接管了藩库,经过几天的清查,查清了库中存银数量,折算成还在流通的大清银币,确实有六百多万银元,但是这些银子都不是银元,而是银锭,锦城虽然也有铸币厂,但自从这一带动荡后,铸币厂早就停工了,铸币的师傅c工人都走散了,短时间根本开不了工。如果就拿银锭给赵尔丰吧,赵尔丰也不愿意,因为这银锭都是五十两一锭,根本没法用来发饷,再则,带这么多银锭去康边,也实在不方便,而且到康边后,更不可能把这些银锭变成银元。 邓孝然也觉得,把这些银锭加工成银元,肯定能远远超出折算的数量,而且他这个财政部长手里,现在也就这么点家当,而要用钱的地方又实在太多,能多变出几个银元,也就能多做一点事,所以他想尽快让铸币厂复工,等铸出银元了,再给赵尔丰出这个助饷。于是,这些银子也就继续堆在藩库里了。 邓孝然答道:“都督,藩库里的银子,折合成银圆,大概有六百万,只是全都是银锭,还是五十两一锭的,这铸币厂又早就没人了,一时间怕是发不出来呢!” “这咋整呢?” “只有尽快让铸币厂复工,昼夜不停地赶铸,怕都来不及呢!再说,这六百万是要给赵季翁的助饷,也不能拿来发恩饷吧,都督?” “看来只能先跟赵季翁借了!” “都督,孝然以为,这兵就不要阅了,恩饷也不要发了,直接把巡防营收编算了!” “财神爷,就这么收编,要是巡防军哗变了呢?” “都督,你可以让朱副都督先调第十七镇的部分人马入城,用他们监督巡防军。巡防军接受收编的就收编,不接受的就立即缴械遣散。” “大蜀的西征军就要打过来了,调第十七镇人马入城,城外防守的力量就薄弱了。何况我们现在还得把巡防军收编过来,才有力量对抗西征军,咋能把巡防军遣散了呢?” “都督,你发不了恩饷,又要搞这个阅兵式,风险太大了呀!” “这阅兵的消息都传出去了,一旦取消,就会让人觉得政府出尔反尔,有损政府的威信嘛!这恩饷,殿俊找赵季翁借去!” 听他这么说,邓孝然也就没好再劝。 阅兵式上要给巡防营发恩饷,这个事情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这恩饷却无着,确实让蒲殿俊发愁。他想,这川省平静不下来,特别是锦城四周平静不下来,赵尔丰想走也走不了。而要想川省平静下来,当然得让这个大汉军政府有实力,他赵季翁就应该清楚这一点,那么,把给他作助饷的银子先挪过来用一用,他就不应该反对!对,找赵季翁说说去。 离阅兵还有四天的时候,他去督署找了赵尔丰,说明了来意。 赵尔丰道:“蒲都督,这个事嘛,不行!给这六百万助饷,是写进《独立条约》的,而且说得明明白白的,以川省藩库存银支付!现在,我把川省交给你们了,你们的政府也成立了,你们的政府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赵大帅,这川省不能尽快平静,你也走不了嘛!你把这银子先借给军政府用,军政府就能尽快平静川省,你就能去康边了,我们也能把赋税和盐业厘金收上来,不就能把助饷全都给你了吗?” “蒲都督,我只想尽快动身,不然康边和西藏就要出麻烦,等麻烦出来了,就不晓得要多用出好多个六百万了!如果弄不出六百万银元来,我就拿银锭吧!虽然发饷会麻烦点,但我也好早点动身!再说,客走主人安嘛,我早点带这三千人去康边,对你们的军政府也只有好处啊!” 蒲殿俊接着又说了不少好话,求赵尔丰答应借这笔银子,但赵尔丰就只有一句话:“这银子,我赵尔丰不同意,军政府一两都不能动!” 蒲殿俊只好讪讪地离开了督署。 没有借到钱,发不了恩饷,又有人劝蒲殿俊放弃阅兵,直接就收编巡防营。 他却说道:“这说出去了的事就得做,不做,政府就没有威信了!” “可是没银子发恩饷啊!” “阅兵式上,我要演说,对巡防营将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答应他们,等把各地的赋税收上来,就给他们发饷,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见他这么固执,也就没人再劝说了。 2 十月十八辰时,大汉川省军政府在锦城东校场的阅兵式如期举行。 此时锦城东校场已热门非凡。 点将台上,大汉军政府的文武官员齐集,正c副都督和军官们都身着戎装,文官一律西式礼服。除了这些文武官员外,还云集了一批应邀前来观礼的绅商名流。校场四周更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市民。 刚成立十天的大汉军政府,今天在这里举行盛大的阅兵式。这是蓉城平静了十天后,发生的最热闹的事。 辰时刚到,大汉军政府都督蒲殿俊在点将台上大声喊道: “川省大汉军政府阅兵式,开始!” “是!”站在他左侧的一个身材瘦高的军官响亮地答道。 那军官是大汉军政府的军政部长尹昌衡,今天担任阅兵总指挥。 尹昌衡立即向都督蒲殿俊c副都督朱庆澜行了军礼,然后转过身,把拿在左手的令旗交到右手,高高举起,又用力一挥,同时高声命令道: “军乐队奏乐!受阅各营整队入场,接受军政府长官的检阅!” 军乐响起,阅兵式开始了。 首先进场受阅的是第十七镇陆军的一个营。 这个营在管带和营佐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进了场。他们身着新式陆军军服,军官佩戴手枪和军刀,士兵侧清一色地背着汉阳造。他们气宇轩昂地绕场一周后,在指定的地方整齐地列了队。 紧接其后进场的是巡防军的五个营,他们的军官也身着新式陆军军服,佩戴手枪和军刀,但士兵仍然身着巡防军的旧军服,只是把原先贴在前胸和后背的写着“巡防”二字的圆形标志撕掉了,都光着头,没有军帽。他们都背着快枪,但这些枪的成分很杂。他们也像第十七镇那个营一样,绕场走了一圈,每个士兵也还很精神,但行伍不够整齐。 受阅的六个营三千人马,在尹昌衡的指挥下,以营为单位在营管带c营佐的带领下,一营一营地开进东校场,接受军政府官员的检阅。 又历时一个时辰,在东校场完成了各项操演。 操演结束后,大汉军政府都督蒲殿俊作了演说,表达了军政府重建川省的愿望和对军队的期望。 然后,大汉军政府副都督朱庆澜发布了军政府整军的命令。 眼看阅兵式就要结束了,巡防军的一个士兵就高声叫道:“不是说要发恩饷吗?咋还不给我们发呢?” 听到这个声音,受阅的巡防军士兵就大声鼓噪起来:“发饷!给我们发饷!” 朱庆澜站在阅台上对士兵们大声说道:“兄弟们,眼下府库空虚,军饷暂时不能下发,请兄弟们再等数日,政府一定兑现!不但发军饷,而且加发恩饷!” 听了朱庆澜的话,一个巡防军的士兵就朝天放了一枪,接着他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给大清朝当兵,赵总督不但按时给我们发军饷,还给我们加发恩饷;现在给军政府当兵,连军饷都领不到,姓朱的还说给恩饷,这不是骗我们吗?” 众士兵一听,大为愤怒,都大声叫骂起来: “三个月没领饷了,这兵有毬当头!” “当官的倒弄肥了,我们这些当兵的肚儿都箍毬不圆!” “军饷根本没毬得,还说恩饷,是哄我们的,只图娃儿不哭啊!” “走啊,上街去打起发(抢劫)才是真的!” “大家都散了,瓜娃子才在这里!” “还不快走,在这里捞毬” 不少士兵都朝天鸣枪,以泄积愤。 随着这阵枪响,东较场内顿时大乱,枪声四起 东校场完全失控了 乱军啸聚c呼吼c乱放枪 检阅台上的军政府官员早已分散逃命 都督府宪兵营管带汤仲桓率队保护蒲殿俊c朱庆澜二人自东较场演武厅后面爬上城墙。蒲殿俊险些被叛兵抓住,幸有汤仲桓保护,才冲出重围,转到幼孩工厂,蒲殿俊换了便衣后才得以逃脱。 接着,全城枪声大作 看着这个乱局,作为阅兵总指挥的尹昌衡,他还检阅台上吆喝了几声,但他的吆喝已经没有丝毫作用。他赶紧一个箭步从台上纵下,带着副官马忠和一个弁兵跑出后门,划动长腿朝玉隍观方向飞奔起来。 “吱——吱!”后面有追兵赶着,枪子追着。 马忠和跟在尹昌衡身后的弁兵已受伤倒地。 尹昌衡虽然人长脚快,可惜穿着马靴,始终同追兵拉不开距离。 这时,一匹白色的川马如离弦之箭向他迎面奔来,他用手指在嘴上打出一个响亮的忽哨,止住那匹白马,两步蹿到那马跟前,翻身上马,打马朝凤凰山方向飞奔去了 第十七镇的那一营人马,被叛乱的巡防军裹胁着冲出了东校场,也做了叛兵。 3 一阵一阵的枪声,一团团升起的浓烟,让正在督署院里徘徊的赵尔丰心都收紧了。 他那天拒绝了蒲殿俊动用藩库银子的请求,还以为大汉军政没有银子发恩饷,会放弃阅兵,然后就直接收编了城里的巡防营。可是他后来知道军政府还是要阅兵,他就让高达永去了解军政府是否动用了库银,高达永回来说没有动用库银。他就以为蒲殿俊他们另外找到银子来发恩饷了,也就没有再担心这件事了。 今天军政府阅兵,他又担心要出事,所以老早就起来在这院子里徘徊。此时,这一阵接一阵的枪声,真让他后悔把政权交给了蒲殿俊。 他长声叹息道:“唉,真不该交给这种书生啊!” 他为锦城的百姓担忧,但他又觉得不便出手干预,所以他就这么徘徊着。 这时,他的卫队长快步走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大帅,外面有七八个老者求见。” 赵尔丰霍然转过身来,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五老七贤。” “请他们进来吧!” “是,大帅!” 很快,十几个老者进来了。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胡须银白,头戴黑缎瓜皮帽,一条干焦焦的发辫在背上扫来扫去,穿青缎长袍,外罩黑布马褂,拄一根龙头拐杖。这人是谘议局议员,名叫伍肇龄,已是八十高龄了。 在这最糟心的时候,锦城的人们又想起了这位交了权的总督赵尔丰,他毕竟威望卓著,而且他手里还有担任他的警卫部队的三千巡防军。于是,商民推举了这几个人到督署来请见赵尔丰。 伍肇龄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叫道:“季帅!” 赵尔丰吃惊地问道:“伍老,您咋来了?” 他边问边亲自扶伍老先生进到厅里,请伍老先生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季帅!你可要救救我们啊!”伍老先生边说边站起来,就要叩头。 赵尔丰一把扶住伍老先生,说道:“伍老,这,不敢当!不敢当!您有话尽管说。只要尔丰办得到的,一定照办。” 伍老先生气愤地把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拄,说道:“蒲伯英才多大岁数?他做得了这川省的都督吗?看看,这不出事了?出大事了嘛!季帅,我们是代表锦城所有绅商百姓,来请你出山收拾乱局的呀!” 其他几个老者也说道: “当今这个乱局,季帅,你得出山啊!” “季帅,以你的威信,只需出面打一声招呼,保险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啊!” 这五老七贤都是秀才c举人出身,话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 赵尔丰却答道:“诸位老先生,不是尔丰不愿救民于水火。只是尔丰已将总督的大印交给了蒲伯英,即将前往康区。这里已经是大汉军政府的天下了,尔丰再插手,怕是多有不便啦!这是要引起误会,恕尔丰不能遵命!” 听他拒绝,五老七贤就都跪了下去。 赵尔丰边扶他们,边说道:“各位耆年风德的先生,请起来吧!唉,前面就是火坑,尔丰也为你们跳一回吧!” 伍老先生就追问道:“季帅准备何以应对?” “尔丰立马以个人名义下文,出告示,要新军c旧军立即返回军营,不准扰民!只怕这也没什么用啊!” 伍老先生等五老七贤听赵尔丰答应了,就说道:“季帅只要肯出马,我们就放心了!” 赵尔丰答应了他们,就当着他们的面写了一张告示: 兹尔锦城城内城外各营军兵,立即回营整肃,则既往不咎,否则即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卸任川省总督,现任川滇边务大臣赵 宣统三年十月十八日 因为没有总督大印,只用朱笔在落款处写了一个“印”字。 他写完后,就叫卫队长拿去让人照抄几十份,并吩咐道:“抄完后,就去各处张贴!” 五老七贤见他出了告示,也就放放心心c颤颤巍巍地离开了督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 袍哥应邀入城郭 1 在大汉川省军政府成立这十天里,锦城内外谣言纷起,说有人要发动兵变,老百姓怕巷战受害,纷纷迁往城外。但是蒲殿俊等人早被已得名位冲昏了头脑,未采取任何措施,以致人心更为不安。蒲殿俊答应给各营士兵每人发三个月恩饷的事,也在军营中不胫而走,士兵们也都眼巴巴地盼着这份恩饷,但蒲殿俊跟赵尔丰谈借饷的事情没谈成,这份恩饷根本没法兑现。而这个消息早有人捅给了各营的军官,军官们就在暗地酝酿兵变。他们一直没有发动,不是不想发动,而是在等待时机。今天的阅兵,就是他们等待的时机。有人发觉了这种状况,就去劝蒲殿俊取消阅兵,但他却执意要阅兵。 兵变就这样发生了。 叛兵向各街区乱窜。 锦城全城立即陷入混乱状态。 守城门的那四个营的巡防军,本来就知道今天要兵变的事,所以当枪声响起,他们就弃了城门,迅速加入了抢劫的行列。 叛兵们冲出东校场后,就直接奔向了藩库。 守库的军兵见乱兵冲来,立即弃守逃命,有的干脆加入了叛兵。 叛兵冲进藩库,砸了库房门上的大锁,打开了库房。 两座由银元宝垒起的小山呈现在他们面前,白亮亮的银锭把叛兵们的眼都晃花了。 “天,这么多银子呀!” “天,是这么大一砣一砣的呀!” 一叛兵大声叫道:“有这么大两座银山,却扣住我们的恩饷不发,兄弟们,他们不给我们发,我们就自己给自己发吧!” 叛兵们在这一鼓动下,一齐动手拆散银山,各自拿出可以包裹的东西来,尽情拿取银元宝 一个老兵就叫道:“兄弟们,合适点,拿多了,跑不动哦!” 一个兵就朝他啐道:“呸!这么老了,还是个瓜娃子!这会儿不多拿点,你以为还拿得到哇!” 那老兵朝他笑了一下,往自己的口袋里装了四五个银锭,就朝库门走了。 这群叛兵在自己身上可塞银子的地方都塞满了银子,然后就肩扛背负,欢笑而去。 闻风而至的其他叛兵,见藩库两座银山都被抢光了,便纵火焚烧藩库。事后,在藩库的阴沟里都可见到凝结的银块。 许多叛兵见政府的藩库都可以抢,就想:难道银行不能抢? 于是,叛兵一哄而起,动手抢劫大清银行,睿川源银行以及各银号c票号和商业场及东大街各商店,后则发展到抢劫各街铺户c大公馆。叛兵每抢一处,先鸣枪威吓;有的抢掠后还纵火焚烧房屋,一时间,城内火光冲天,市民沿街哭喊 川省的战乱持续了近半年,但锦城城内一直并未燃起过战火,可今天,城里成了这个样子 叛兵们纵情抢劫,早就没了建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到处乱窜。已抢到财物的,兴高采烈,或找地方隐藏赃物;没抢到财物的,还再寻找抢劫的目标;还有一些则抢劫那些已抢到财物的,被抢的则哭天喊地或互相打骂撕扯 但是,叛兵纵情抢劫的时候,他们的厄运也已降临。 2 原来,在东校场阅兵式开始的时候,在点将台上的一个人悄悄下了点将台,然后离开了东校场,他是大汉军政府的军事参议院长招抚局长罗纶。 他出了东校场,就直奔东门出城去了 离东门不到三里地的地方,是保路军郝云峰部的营盘。 经过龙泉山东麓阻击战,与奎焕的一万多巡防军激战一整天后,郝云峰部的四千多人马折损近半,最后主动撤出了战场,等锦城的大汉军政府成立后,郝云峰就带着手下的两千多兄弟,在锦城东门外这个地方扎下了营盘。 昨天晚上,有人给郝云峰送信来,说今天早上罗纶要出城跟保路军各位首领商量大事,请他召集一下城外保路军的众首领。 此时,他的中军帐里正热闹着。 一首领道:“各位兄弟,这都辰时了,城里又在搞啥子阅兵,罗大哥又是军政府的官,怕是来不了啰!” 郝云峰道:“兄弟们,就再等一会儿嘛!罗大哥是说话算数的人,他说要来,就肯定会来!” 吴庆熙道:“就是,就是!罗大哥说要来商量大事,要是这会儿我们散了,他来了,让云峰老弟又来叫人,不就误事了么?” 孙泽沛道:“那好,我们就再等等,我们在城外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是啊,军政府叫各位兄弟在城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呀!” 门口传来了这一声,众人朝门口望去,门口正站着身材矮胖的罗纶。 “罗大哥,来,进来坐!”郝云峰忙叫道。 罗纶就走了进来,众人忙给他让了座。 罗纶坐下后,说道:“兄弟们,都等急了吧?” 众人都讪讪地点了点头。 罗纶又问道:“兄弟们都想进这锦城吧?” 众人就七嘴八舌地说道: “早就想进去了!” “以前赵屠户不让进,现在军政府也不让进,咋进得去呀!” 罗纶道:“兄弟们,这进城的机会来了!” 孙泽沛忙问道:“啥子?机会来了?” 罗纶点点头,笑道:“机会来了!” 吴庆熙道:“罗大哥,军政府同意让我们进城了?” 罗纶道:“不是军政府同意兄弟们进城了!” 一首领道:“罗大哥,军政府不同意,那还有啥子机会?” “是啊,这哪有啥子机会?”有人附和道。 郝云峰就大声说道:“兄弟们,别打岔儿,听罗大哥说!” 众人于是都住了声儿。 罗纶接着说道:“兄弟们,现在东校场正在阅兵,城里的巡防军要借这阅兵发动兵变,兄弟我就是出城来搬兵的!” 孙泽沛忙问道:“巡防军要兵变,军政府不晓得?咋还搞这个啥子阅兵?” 罗纶看了孙泽沛一眼,说道:“咋不晓得?但蒲都督和朱副都督都不相信,所以他们还是要搞这个阅兵!” “罗大哥,这阅兵已经开始了吧?咋没啥子动静呢?”吴庆熙问道。 罗纶道:“现在就闹出动静来,兄弟我就来晚了嘛!不过,要不了一个时辰,城里就要出事儿了!” “大哥,我们咋整?”郝云峰问道。 罗纶道:“这就是兄弟我要跟大家伙商量的!” 众人于是都看着罗纶,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罗纶看了看众人,说道:“各位兄弟,城里总共有十六个巡防营,有七个在姓赵的手里,有四个驻守城门,参加阅兵的只有五个,要闹事的主要的就是这五个,但是,只要他们一闹起来,城里的巡防营可能都会加进来,而城里只有两营第十七镇的兵,一个营参加阅兵,一个营看守军政府,巡防营在城里闹腾起来后,难保他们不跟着闹;就算他们不跟着闹,他们也控制不了城里的局面,所以,兄弟们带兵入城的机会也就来了!” “军政府不会调第十七镇来平叛?”吴庆熙问道。 罗纶道:“我是都督,我肯定会!但都督是蒲伯英,他根本不相信巡防军要闹兵变,再说第十七镇的人马离城都远,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孙泽沛道:“可是城门是巡防军把守的,我们要带兄弟们进城,怕是进不去吧?” 罗纶道:“这个嘛,兄弟们不用担心!巡防营是以闹饷为名搞兵变的,一乱起来,他们都只顾去抢劫了,就不会有人守城门了!兄弟们,这闲话就不多说了,赶快回营准备,等城里枪声大作,你们就从各门杀入,见到巡防营的乱兵,你们就消灭他们!” 众人齐声道:“要得!” 罗纶又嘱咐道:“兄弟们都手脚麻利点儿,不然就来不及了!” “晓得了!”众人答应着,然后纷纷出门去了。 等众首领都走了,罗纶又对郝云峰说道:“云峰老弟,你赶快让兄弟们准备好,马上跟大哥从东门进城!” “好嘞,大哥!” “少留点人守营盘,大队人马都进城!” “好!” 很快,郝云峰就带着两千兄弟跟着罗纶向东门进发了 3 军政部长尹昌衡快马赶到凤凰山军营时,从东校场逃出来的周骏也赶到了。二人立即召集宋学杲c龙光c彭光烈举行秘密会议。 尹昌衡把叛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说道:“兄弟们,赶快带兵进城平叛,不然,锦城就完了!” 周骏道:“尹部长,这凤凰山就一个营的兵,城里有十几营巡防军,我们咋平得了叛?” 尹昌衡道:“罗纶罗局长已经去招保路军去了!有保路军和我们,肯定能剿灭叛军!” 宋学杲道:“尹部长,既然有罗局长招保路军入城平叛,我们也就不必太着急了!” 龙光道:“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保路军就那么个装备,他们能打得过巡防军?还是听尹部长的,赶快带兵进城吧!” 周骏道:“保路军的装备,咋不晓得?让他们跟巡防军先拼一拼,又有啥子不好呢?” 宋学杲道:“就是嘛!在这锦城,现在是三分天下,他们两家拼够了,天下不就归一了么?” 尹昌衡道:“要是等他们那一家坐大了,我们还进得了城?军械库里的弹药,你们能没数?” 彭光烈也说道:“尹部长说的对呀!这场兵变后,军政府肯定要改组,我们进不了城,我们第十七镇到时候还能得几个位子?” 周c宋二人本来存了渔翁之心,听彭光烈这么一说,立时恍然大悟。于是周骏道:“那就不要磨嘴皮子了,尹部长,赶快带兄弟们进城!” 几个人也再不迟疑,立即点齐驻扎在凤凰山军营的第十七镇的数百人马,在尹昌衡的率领下,直扑锦城北门,进城剿捕乱兵了。 尹昌衡等带兵进城时,罗纶出城召集的保路军首领们,早已纷纷率队入城,剿杀叛兵,维持治安了。 平叛人马冲进城来,见城里到处都抢劫的叛兵,立即上前抓捕,叛兵稍有反抗,就被当场枪决 平叛队伍的行动终于被叛兵发现了,有些叛兵就丢了抢到手的财物开始逃命,但已无法逃命了,于是他们重新集结,开始有组织地对抗平叛队伍,在锦城的大街小巷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但入城平叛的队伍人多势众,很快将叛军压缩到玉龙街一带,而叛军也聚集在了一起,在那些管带c营佐的组织下,占据房屋,构筑街垒,形成了有效的防线。平叛队伍虽然发动了多次进攻,但收效甚微,也就停止了进攻;叛军虽然守住了防线,但也无力冲出对方的包围,双方就在这一带对峙起来 双方时不时地发起一次冲锋或反冲锋,但哪一方都占不到一点便宜。 到傍晚,双方都停止了攻击。枪声停了,锦城才逐渐恢复平静。十月十九日,双方又战了几个回合,但都没有什么战果,于是双方就停战了。到傍晚,锦城完全平静了。 这天晚上,尹c罗二人又在大汉公的密室里见面了。 “成啊,大哥!你这一招真的太厉害了,正副都督的位子都空出来了,就等我们兄弟两去坐了啊!” “兄弟,能不能坐上去,还不是我们兄弟两说了算啊!” “大哥,怎么讲?” “兄弟,你看到的,就这么一下,蒲伯英c朱子桥不就下来了吗?所以,让军方支持是关键啊!兄弟,该让你在第十七镇的兄弟伙出力了呀!” “大哥,怎么做?” “这次平叛,兄弟你是首功,肯定能让川人拥戴,再让你的这些兄弟加把劲,都督的位子就非你莫属了!” “大哥,都督这个位子是你的,兄弟给你做副手就行了!” “兄弟,你我兄弟,那个位子,你坐我坐都成,但这不是你我说了就行的,关键是你的那些兄弟,他们能不能把巡防军的那些军官拉过来,让他们来推举,这样,你坐还是我坐,都才坐得稳啊!” “大哥,我们兄弟一体,谁坐那个位子都行!我就让他们去处理吧!” “兄弟,这事要快,政府改组一完,要马上整军,加强军力,才能巩固政权,也才好统一全川啊!” “大哥是深谋远虑呀!既然说到整军,大哥觉得怎么整法呢?” “兄弟,听说渝州那边编了七个标和一个炮兵营,正在向这边运动,想武力统一全川。如果和平解决不成,就要诉诸武力,所以大哥想,我们最少要编三镇人马,除现在的第十七镇外,要把巡防军和保路军编成两个镇。” “大哥,这养军可得有饷啊!三镇人马,得多少饷啊?我们去哪里筹饷呢?” “兄弟,这整军嘛,肯定要汰劣存精,第十七镇是精华,要全额留下,而巡防军和保路军就要裁汰,去劣存精,把精华留下,遣散其余,也好安定全川啊!全川安定了,筹饷就不难了嘛!” “大哥,你思谋得真周全啊!” “兄弟,就这样吧!你抓紧让你的兄弟们去解决眼下的叛乱,让我们坐上那两个位子,我们才有机会做后边的事啊!如果明天的事做成了,兄弟,我们以后也不用再以这个样子,在这里见面了!有什么事,就可以在都督府说了!” “是,大哥!” 两人说着,又消失在密室的暗门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 浑水摸鱼鱼到手 1 叛军被压缩在玉华街一带之后,平叛队伍的首领们才注意到,都督蒲殿俊c副都督朱庆澜及高参方声涛c姜登选等人都不见了,锦城的第一届大汉军政府名存实亡了。没有了政府,这乱局该怎么收拾?这个问题一下子摆在了那些没有出逃的大汉川省军政府官员的面前。 十月二十早上,张澜c邵从恩c邓孝然c邓孝可c王铭新c杨嘉绅c彭兰村c刘声元等没有出逃又躲过劫难的大汉川省军政府官员,来到了谘议局,进了会议厅。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首先说话,默坐了好一阵。后来张澜打破了沉默,说道:“各位,要收拾这个乱局,得先重组政府,没有政府,谁说了话,都不能算数,这乱局就没法解决!” 杨嘉绅道:“咋能重组政府呢?置蒲c朱二位都督于何地呢?” 邓孝然道:“还提他们干啥子?他们要是能早听人劝,军政府会弄成这个样子吗?锦城能遭这场兵灾吗?” 刘声元道:“邓部长说的对!把军政府弄成这个烂摊子了,就是他们在,也不能再当都督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 “对!” “就是这个话!” “赶快重组政府!” 邓孝可就问道:“咋个重组法?哪个来主持重组呢?” 张澜道:“这次平叛虽然没结束,但尹部长c罗院长c周副部长是居功至伟,应该请他们来主持大局!” 众人正说着,尹昌衡c罗纶c周骏就走进会议厅来了。 众人就停下了说话,他们也像没听见众人在说什么一样,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了。 尹昌衡看了看众人,才说道:“各位部长c副部长,昌衡就把眼下平叛的事说一说。” 他就把这两天平叛的大致情况说了,末了说道:“这就是眼下锦城的状况,诸公,接下来咋整呢?” 张澜就把刚才他们的议论简单地说了,最后说道:“我等的意见,就是请你们三位来主持大局,重组军政府!” 尹c罗c周三人连忙推辞,众人又是一番力劝。 见在场的人都支持由他们主持重组军政府,尹昌衡就说道:“诸公,这政府肯定得重组!只是这政府能不能立的起来,最重要的是军方的支持呀!” 刘声元道:“不是有第十七镇和保路军的支持吗?” 尹昌衡道:“诸公,光有第十七镇和保路军,还不行啊!你们也看到的,玉龙街那边还有几千巡防军,要消灭他们,我们还做不到,得不到他们的支持,这政府能立得起来吗?再说,这仗实在是不能打了,再打,这锦城就是座烂城了!” 杨嘉绅道:“尹部长,巡防营能支持军政府?” 尹昌衡道:“事在人为!” 王铭新道:“咋个人为法?” “谈判!” 这时,一人在大门口说道:“各位,杨某愿去跟叛军谈判!” 众人才注意到这个人,他们都知道这个人。这人叫杨肇锡,是川南军政府派驻锦城的代表。 尹昌衡看了看杨肇锡,说道:“好!杨代表,你去最合适!不过,还得有一个第十七镇的人去!” 彭兰村问道:“为啥还要去个第十七镇的人?” 尹昌衡道:“诸公,你们想想,眼下,在锦城,势力最强的就是第十七镇,第十七镇都支持政府了,叛军还敢跟政府对抗吗?” 于是,在场的人就议了一会儿,然后就公推杨肇锡和第十七镇军官彭光烈做谈判代表,去跟叛军谈判。 最后,尹昌衡说道:“诸公,眼下不是坐而论道的时候,该做啥子就去做啥子,等谈判结果出来,我们再来商议军政府重组,都散了吧!” 于是众人就散去了。 2 当天中午,杨c彭二人来到玉龙街成华公所,见叛军的各营管带。 眼看兵变就要被完全镇压下去了,所以这些军官也在商议后路,他们担心巡防军最后会被缴械遣散,到那时,他们这些挑头叛乱的军官,要想不被杀头,大概是不可能了。 杨c彭二人向他们说明来意后,杨肇锡说道:“各位,尹部长说了,各位立即下令,让部下停止抢劫,全部回营,把抢劫来的银子留足两个月的月饷,其余全部上缴,则可既往不咎,否则,仍在抢劫的就地枪决,约束不力的军官也要枪决,匿财不缴的,军政府也要严惩!” 领头的军官问道:“尹部长真的说话算数?” 杨肇锡说道:“尹部长说话不算数,我和彭管带也就不来找你们了!尹部长还说了,只要停止叛乱,你们也能参加军政府的改组,军政府改组后,就把巡防军改编为川军第二镇,否则,巡防军要全部遣散,带头兵变的军官要全部杀头!” 领头的军官就说道:“行!我们马上下令停止抢劫,约束下边的弟兄,结束兵变。但我们都要参加军政府的改组会议,如果尹部长不答应,我们就带兄弟们抢完这锦城,然后去逃命!” 杨肇锡说道:“一言为定!” 那些军官就一齐说道:“一言为定!” 杨c彭就回去复命去了。 十月二十一上午,各界各派的代表尹昌衡c周道刚c周骏c宋学杲c彭光烈c龙光c罗纶c张澜c邵从恩c邓孝然c邓孝可c王铭新c杨嘉绅c彭兰村c刘声元及巡防营管带等人,聚集在至公堂开会,商议军政府的改组。 经过反复协商后,第二二届大汉川省军政府成立起来了。 军政府都督尹昌衡,副都督罗纶; 参谋部部长宋学杲,副部长周道刚; 军政部部长周骏,副部长(待定); 司法部部长张澜c副部长(待定); 财政部部长邓孝然c副部长(待定); 民政部部长邵从恩,副部长(待定); 教育部部长王铭新,副部长(待定); 实业部部长邓孝可,副部长(待定); 交通部部长彭兰村,副部长(待定); 外务部部长刘声元c副部长(待定); 盐政部部长杨嘉绅c副部长(待定); 巡警厅厅长龙光; 军事参议院院长兼招抚局局长彭光烈; 军政部又下设兵备处c教练处。 巡防营的管带们怕丢了兵权,都只愿在军队中任职,都没有在政府里任职。 尹昌衡c罗纶这两位高瘦c矮胖的军政府正c副都督,终于相视一笑:“鱼”终于摸到手了。 其实,在阅兵的事上尹昌衡先就做了手脚,本来按朱庆澜的想法,是组织六个营三千人的队伍受阅,巡防军和第十七镇各三个营,但尹昌衡反复强调城内驻军本来就有十多个营,再调军队进城,市民会不堪其扰,而且第十七镇在城外构成的防线不能松动,不能给大蜀西征军机会,所以他坚持只调一营新军入城受阅,朱庆澜说不过他,只好同意了。尹昌衡这么做,就是因为他跟罗纶策划好了这场兵变,他不希望已经掌握在宋学杲等兄弟手里的新军受大的损失,因为这些新军已经是他的本钱了。而且在带兵进城平叛时,他也只带了一个营的新军进城,他希望巡防军和保路军火并,把两者都打残了,将来在锦城一带,就只有第十七镇独大,这对他来说,也就最为有利了,既能轻松地把两者整编了,也能大大地削弱以保路军为本钱的大哥罗纶的实力。 这场兵变,摧毁了锦城的第一届大汉川省军政府,也重创了驻在锦城的还未整编的巡防营。 驻在城里的巡防营一共有十六个营。赵尔丰听说军政府要在十八日阅兵,就担心会出事,就让人把冯玉光和田征癸请到了督署,要他们严控手下的营兵,特别强调无论锦城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能让营兵出营。 他说:“两位将军,如果你们不后悔跟尔丰去康边,就一定要约束营兵,军政府阅兵那天,绝不能放一兵一卒出营,否则,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冯c田二人答应了他的要求。 十八日兵变发生时,赵尔丰约束住了亲自掌握的那个亲兵营,田征癸也控制住了手下的三个营,但冯玉光手下的三个营出了事,两个营响应兵变,夺门而出,冯玉光亲去阻拦,结果他被乱兵当场枪杀了,那一个不肯响应兵变的营则紧闭营门,躲过了一场劫难。 参与兵变的十营巡防营,到兵变彻底结束后,还只有不到五个营了。 3 军政府改组完成,立即出了告示,宣布军政府恢复执政,呼吁社会各界支持新政府,致力川省的重建。 接着,尹昌衡主持召开了军政府官员会议。 尹昌衡首先说道:“各位部长,你们也晓得,这个政府要立得起,政府就必须控制军队,所有军队就得在政府的掌握之中,否则政府随时都可能垮台,百姓就要再遭兵灾,所以为了巩固政权,稳定全川,军政府必须即行整军!所以今天会议,请大家商议商议整编计划和整编办法。” 罗纶就接着说道:“尹都督一语中的,只有政府掌控了军队,才能消除兵变的可能,政府才能站住脚跟,才能安定四境,才能完成乱后的重建。前一届政府就是前车之鉴,就是没能尽快统一军政,所以才十天就垮台了,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 军政部长周骏就说道:“尹都督,罗副都督,眼下锦城内外,有原第十七镇的近七千人,原巡防营五个营二千余人,保路军六万多人,合起来是七万人左右,这咋整顿编练?” 外务部长刘声元道:“都督,据说大蜀有七标陆军和一个炮营,还有一些归顺他们的保路军,粗算有近两镇人马,要是他们不肯息兵,我们的人马要是少了,我们怕难有胜算啊!声元以为,我们大汉军政府起码得编三镇人马!” 财政部长邓孝然道:“经这次兵乱,前政府接收川省藩库存银尽数被掠,还不晓得能收缴回来多少,编三镇人马,用啥子来养?” 盐业部长杨嘉绅道:“只要全川平定了,能把盐税收上来,财政就不困难了,军费就没有问题!嘉绅也以为起码要编三个镇!” 参谋部长宋学杲道:“大蜀那边只是一个府,都能编两个镇,都培养得起,我们在省城,周围有这么多个府,咋就养不起三镇人马了?再说,这统一全川,只能是我们大汉把大蜀等统一过来,所以,学杲以为,我们的人马必须超过大蜀!” 其他部长也说了一些意见,总的意见就是军费可以想法筹,军队整编后数量一定要超过大蜀。 听了部长们的意见,尹昌衡就说道:“把锦城内外的七万人马都整编,我们是养不起!但我们也不能比大蜀少,所以本都督决定,大汉军政府编练三镇人马!每镇三协,每协三标,每标三营,每营三队,每队三排,每排三棚,每棚十四人,各位合计一下,三镇总兵力是多少人?” 尹昌衡问话刚落,周骏马上就答道:“每镇一万零二百零六人,三镇共有三万零六百一十八人。” 尹昌衡又说道:“这只是兵员,营加管带c营佐各一;标c协c镇加正c副统领c参谋长各一,标给卫队一棚,协给卫队一排,镇给卫队一队。则一镇满员为一万零五百二十七,三镇合计三万一千五百八十一。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答道:“好!” 尹昌衡又说道:“第十七镇补足员额后,整编为第一镇,保路军和巡防军混合整编为第二镇c第三镇。” 周骏道:“都督,保路军虽然多人,但实际装备有快枪的怕不足万人,现有库存装备也少,怕是装备不了这么多人呢。” 尹昌衡想了想,又说道:“那就这样,每镇两协,每协足装满员步兵三千六百人,每镇就是七千二百人,三镇共计步兵二万一千六百人,军官另算,这应该没问题了吧!” 众人都点了头。 周骏就问道:“都督,军官咋配呢?” 尹昌衡道:“镇c协c标配正c副统制官c参谋长c书记官各一;营c队配官c佐各一;排和棚就以兵充任。” 宋学杲道:“都督,这单有步兵,战力就打了折扣,每镇还应另设辎重营c工程营c骑兵营和炮兵营。” 尹昌衡道:“是倒是,只是现在骑兵c炮兵都装备不起来嘛!” 宋学杲道:“也应该把编制给留下啊!” 尹昌衡道:“是,应该把编制留下!” 一直没发言的罗纶问道:“兵员是没问题了,那军官?” 尹昌衡道:“这三镇人马是大汉军政府的后盾,必须掌握在靠得住的人手里,统制c协统c标统要用第十七镇和陆军学堂的人担任。兵员嘛,就是第十七镇c巡防营和城内城外的保路军,要汰弱存精。” 罗纶道:“都督,我以为,这统制c协统一定要用第十七镇和陆军学堂的人,但标统就不要全用,留点给巡防营和保路军,这样他们才会跟我们一条心!” 周骏道:“那些做了标统的人要是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呢?” 罗纶道:“让他做标统,这副标统c参谋长,营管带,就由我们给他配。” 尹昌衡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 豪客城中立堂口 1 尹昌衡同意了罗纶的提议,其他人也就没有反对。 宋学杲又问道:“都督,哪几个人出任各镇的正c副统制官呢?” 尹昌衡道:“我提议几个人,大家来定吧!” 他推荐了十来个人,众人议论了一阵后,最后决定: 第一镇:统制宋学杲(兼),副统制周骏(兼)。 第二镇:统制彭光烈,副统制龙光(兼)。 第三镇:统制孙兆鸾,副统制周道刚(兼)。 尹昌衡又说道:“各镇参谋长c书记官,各协的正c副协统以下的军官,就由统制c副统制推荐,然后军政府任命吧!” 有人问道:“为啥不由政府直接任命呢?” 尹昌衡答道:“这兵要好带,主官和手下的军官就要合拍,政府直接任命,他们要是合不来,处处掣肘,那兵就没法带了嘛!” 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 尹昌衡就问道:“这是就这么定了,各位都不反对吧?” 众人答道:“不反对!” 尹昌衡道:“那好,明天就开始整编,各镇整编后要加强操练!” 众人就答应道:“是!” 尹昌衡正要宣布散会,在门外站岗的军官却给他们送来一叠报纸。 尹昌衡和众官员翻看了这些报纸后,尹昌衡说道:“这是咋搞的?这些龙头大爷咋就不打个招呼就树旗了呢?” 周骏道:“这是给大汉军政府添乱嘛!” 罗纶道:“各位,这收编保路军的事,一刻也不能等!不然,他们就是没笼头的野马,会给军政府惹出不少事来!” 尹昌衡道:“副都督,你说,咋整?” 罗纶道:“都督,马上叫人知会保路军的大小统领来会议,告知军政府的收编决定,让他们把他们的堂旗都收来上缴!” 宋学杲道:“都督,就是罗副都督说的!一收编,他们就是军政府的军队了,他们就得听军政府的!” 尹昌衡就问道:“这些龙头大爷咋安置呢?” 罗纶道:“先把各路首领请来会议,统计他们手中的快枪数量,根据快枪的数量,快枪数量够一队的就任用为队长,以此类推。” 有人就问道:“要是他嫌职位太小了呢?” 周骏就答道:“这得凭实力说话!” 那人又问道:“他要是拒绝整编呢?” 尹昌衡道:“那就收缴枪支,人员就地遣散!宋部长,周部长,会议结束后,你们就立即召集原十七镇的军官会议,作好应变准备,凡是不服从编遣的,就由他们率军处置!” “遵命!”宋学杲c周骏一齐答道。 尹昌衡接着说道:“今天就会议到这里,三镇正c副统制留下,各部部长都去处理部务吧,散会!” 该走的人都走了,罗纶就对尹昌衡等人说道:“都督,我看这整编军队呀,第十七镇的是我们手中的精锐,肯定得让这第一镇齐装满员,这没啥子好说的。巡防军现在只有不到三千人枪,编制也是现成的,给他们补充人员,编成三个标,也没啥子问题。问题是保路军,人多枪多的,不够编一个协;人少枪少的,最多能编成个队。人少的,你给他补充,他倒是乐意了;那人多的,你要给分出去了,怕就不乐意了啊!” 尹昌衡道:“这咋整?” 罗纶道:“我想,等会儿保路军各部首领来会议,就让他们报一报手里的人枪数量,然后根据人枪数量,给他们军官职务,让他们自己按给的人枪数量先整编一次,然后由政府出面,从他们淘汰的人员里边再招一批,就把三镇人马补齐了。这样,他们也就不会认为是政府把他们的兄弟分出去了。” 听他说完,尹昌衡就说道:“副都督这个办法好!这一可以避免矛盾,二来还可以由他们去遣散多余的人员。好,就这么办!” 2 保路军进城平叛后都做了什么,让尹昌衡c罗纶要立即收编保路军呢? 进了城的保路军首领,这些并不懂政治也不热心政治的龙头大爷们,他们没有谁想过,要去军政府里边谋一个官职,他们只想在锦城找一个地方,树起自己的大堂口的旗帜。 进城的第一天,他们一边剿杀叛乱的巡防军,一边物色适合树旗的地方,等到与巡防营停火的时候,他们就在各自相中的地方树起了自己的堂口大旗。 第二天,当尹昌衡和罗纶等人谋划如何重组大汉军政府的时候,袍哥大堂口的旗帜也在城里的大街小巷中飘扬起来了。就这么短的时间,锦城就完全成了袍哥们的世界。 只有郝云峰,他没有像吴庆熙等人那样,在锦城找地方树自己的旗帜,他直接带着自己的弟兄到了北门边的郝氏染坊,那就是他川北绵州袍哥大堂口“信义公”的产业。 他接管了北门,他让手下的两千多兄弟在北门内外驻扎,然后就带着曾天德c吴天禄两位老叔,还有张秋山c曾云飞等兄弟,进了郝氏染坊。 他亲自扯掉大门上锦城知府七月十六的封条,进了大门,院内一片荒凉,正房大门开着,室内桌倾椅倒,满是厚厚的灰尘 这几年,郝云峰一直留守郝家山和中坝场的祖业,来锦城这片染坊的时候不多,但每年也要来一两次,这一年却一次都没来过。往年来此,父亲郝天民坐在椅上教导他们兄弟的情景,又浮现在郝云峰眼前可而今,父亲战死简阳,作为儿子,连尸都没能给父亲收;长兄郝云山死于“七一五”血案,尸骨无存;二兄云林c三兄云海音讯杳无,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郝云峰的眼泪就出来了。 跟他一起进屋的曾天德c吴天禄两位老叔,也跟他一样,泪水横流。 张秋山忙着让兄弟们清理了房屋,忙了好一阵,才把房屋清理出来。 郝云峰就对众人说道:“两位老叔,各位兄弟,老营就设在这里。现在城里刚刚平静下来,军政府让我们先在此驻扎,等待整编,云峰请各位约束好手下兄弟,绝对不能外出生事,如有不听约束的,云峰就只能军法从事了!” 曾天德说道:“少当家,约束下边的兄弟不难,只是如何给老当家和死难的兄弟们报仇,还得好好合计合计!你想,害死老当家c云山少当家和那些兄弟的人,现在就在城里,军政府还让他们手握重兵,这仇如何得报啊?” 郝云峰说道:“两位老叔,各位兄弟,云峰也想给我爹c我哥和死难的所有人报仇啊!只是军政府跟赵尔丰那些人订有条约,我们不能让军政府食言无信啊!现在军政府正要以信誉取信于民,还全川太平,我们不能给他们惹麻烦啊!云峰想,我们起事本来是报国仇,推翻满清朝廷,创立共和,而不是报私仇谋私利,我们就不给军政府惹麻烦吧!” 吴天禄说道:“晓得仇人就在眼前,却不报仇,如何让人甘心啊!” 郝云峰说道:“叔,古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想他们也逍遥不了好久的,等过了这一段,全川安静了,自会有人收拾他们的!我们就再忍一忍吧!” 众人也就答道:“当家的,我们听你的,再忍一忍!” 就这时,一个兄弟进来问道:“当家的,好多堂口都在城里树旗了,我们要不要把信义公的旗也树起来呢?” 曾天德看了那人一眼,问道:“你说啥子?树旗,树啥子旗?” 那人道:“当家的,曾老爷子,进城来的各堂口的大龙头,都找地方把堂口的大旗树起了!吴庆熙吴大龙头,孙泽沛孙大龙头,侯国治侯大龙头,他们都树旗了,我们信义公,是不是也把旗树起来?” 郝云峰看了看众人,没有马上说话。 曾天德就说道:“少当家,我看,我们也树起来吧!各堂口都是同心起事的,他们树了,我们不树,会叫他们觉得我们跟他们不同心了!” 郝云峰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各堂口都在城里树旗,这怕是要给军政府找麻烦呢!” 吴天禄道:“军政府的天下,还是我们这些大堂口给打下来的,我们就树个旗,能给军政府找啥子麻烦?” 郝云峰道:“反清起事前,各堂口就加入同盟会了,就是同盟会下的各支部了,现在各自树旗,不就表明各堂口不听同盟会的吗?” 曾天德道:“话倒是这么说,只是现在各堂口都树旗了,我们不树,以后就不好跟他们来往了,我们信义公要在这锦城立足,怕就太难了!再说,现在这军政府也不全是同盟会的人在掌权嘛!” 张秋山道:“峰哥,我们信义公也是响当当的大堂口,人家都树旗,我们不树,也会叫他们小看了呀!” 郝云峰想了想,才说道:“我想的不是这些!你们想,历朝历代,造反的时候,差不多都有堂会在里边用劲吧?可是等新朝廷一立起来,就会出禁令,就要封杀那些出过力的堂会。我想,我们现在也算是把满清在川省的政府灭了,也算是打出一个新政府了;这新政府立起来之后,会不会也要颁发禁令呢?我们树旗,不就等于把把柄交给政府了吗?” 曾天德道:“政府下禁令,这肯定是早晚的事!但现在我们不树旗,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受排挤,以后就没法在锦城立足了!” 郝云峰道:“那就把我们信义公的大旗也树起吧!” 于是,张秋山c曾云飞等兄弟就去找了一根长竹竿,在郝氏染坊的大门上树起了“信义公”的大旗 3 也就在第二天,锦城市面上就议论纷纷了。 “天,这以后还有啥子日子过呀!” “满世界都是袍哥大爷,就等着看欺行霸市c欺男霸女哟!” “这地方怕是住不得了,还是快点走吧!” “哟,话不是这么说嘛!他们都是保路军嘛,咋个会干欺行霸市c欺男霸女的勾当呢?” “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他们白天是人,晚上就是鬼!杀人越货不是他们的家常便饭?” “这大汉军政府是干啥子的,咋就叫这些货进城了呢?” “你还不晓得?他们是一路的嘛!” “原来这大汉军政府就是袍哥政府喔!” “就是,就是!” “噫,看来还是早点走早好!” “能走到哪里去?这巴蜀早晚都是袍哥们的天下!” “是这样吗?那我们也海袍哥算了!” “你海袍哥?你早的时候做啥子去了?你有刀还是枪?” 第三天,也就是大汉军政府完成重组的这一天,锦城各家报馆的报纸也纷纷刊登了批评大汉军政府纵容袍哥树旗的文章,指责大汉军政府是袍哥政府。 尹昌衡c罗纶忙着重组军政府,对保路军进城后做的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其实,军政府没有重组,他们也管不了这些事。再说,眼下进城的这些保路军,就是他们的实力,有这么多袍哥堂口和堂口下的保路军武装,对刚刚发动过叛乱的巡防军来说,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他们要靠这股力量,他们也就不想出面打压了。 但是,锦城的各家报纸发难了,这个刚恢复执政的军政府就不能不管了。所以尹昌衡决定立即召集保路军首领来会议,解决收编保路军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保路军的近百个大小首领来到了会议厅。 招呼他们落座后,尹昌衡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统领,川省的独立,大汉军政府的成立,主要是你们和手下弟兄的功劳,昌衡代表大汉军政府和全川绅商百姓,感谢你们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向众头领鞠了一躬,又接着说道:“今天请各位统领来会议,是为了全川的善后。要善后,首先就要整编军队,让全川的各种武装隶属军政府,由军政府指挥!这叫做统一军令!军令统一了,才能避免各自为政,才能避免各种可能发生的冲突,才能实现全川的善后和重建!锦城是省城,全川的人都看着我们,所以要先在这里实现军令的统一!明白说吧,就是要把锦城的第十七镇,巡防营,还有各位统领的保路军,整编为川省陆军,一支由大汉军政府统率的川省陆军!” 他讲到这里,看了看罗纶。 罗纶就接着讲道:“军政府整编各位手中的人马后,各位就是政府的军官,就是政府官员了,所以,今天会议后,请各位做好整编的准备,也请各位把堂口的大旗收了。” 有人就说道:“把堂口的大旗收了,兄弟们的心就散了,我们手里不就没人了嘛!” 尹昌衡道:“各位首领,今后全川就只有一个政府,你们都是政府的军官,当然都得支持政府,要是各位都还自立堂口,那就是不支持政府,那么川省就还会四分五裂,那就可能随时都会开战,这不就违背了各位想打出个太平天下的初衷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 一纸任命收龙头 1 听罗纶说完,吴庆熙就说道:“各位兄弟,两位都督说的是实在话,我们起兵灭清,就是想打出个太平天下,要是我们还自立堂口,堂口下的兄弟为了自己的堂口,说不定啥子时候就弄出事来,说不定堂口之间就会动手,就可能又弄出个天下大乱来,所以我说啊,我们就听政府的,回去就把那大旗收了吧!” 他话音一落,郝云峰也说道:“吴大哥说的是,我回去就把大旗收了!” 接着,孙泽沛c罗梓舟c侯国治c刘丽生等人也表了态,答应回去就把大旗收了。 他们六个是保路军中实力最强的,他们都表了态,其他人也就都答应了。 其实,这些保路军的大小首领就是江湖草莽,没有一个真正的革命党,也不知道革命为何物,带着自己的弟兄闹保路军,不过是给自己挣个出人头地的机会罢了,所以听了尹c罗二人说的话,早在心里庆兴了:终于成正果了! 众首领正暗自打自己的小算盘时,罗纶又说道:“各位首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军政府眼下缺钱,是个穷政府,所以只能編三镇人马,也就是第一c第二c第三三个镇,每镇满员是一万零五百四十人。这第一镇嘛,就是原先的第十七镇,政府给它稍作补充,就满员了。眼下要做的,就是把保路军和巡防营编成第二镇和第三镇,巡防营还有三千多人,所以保路军就只能收编一万八千人,也就是说,政府不能把各位首领的弟兄都整编到军队里。”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众首领,才接着往下说:“所以,政府只能按各位手里的快枪数量来收编,下面就请各位报报各自的人和快枪数量吧!” 有人问道:“报人枪数目干啥?” 又有人说道:“政府不是要摸我们的底,再解决我们吧?” 听他们这么说,众首领嗡嗡地议论起来了。 罗纶忙说道:“都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 于是会议厅里又静了下来。 罗纶道:“各位首领,这报人枪数量,一是不想打散各位的弟兄,二是为了公平,政府要任命各位做军官,总得有个依据。” 有人就问道:“是不是快枪越多,做的官就越大?” 尹昌衡就说道:“是这样!要是哪位首领有四千五百人枪,政府就把他的人马收编成一个协,就任命他做协统;要是哪位首领只有十来只快枪,就只能收编成一棚,他就做棚长!” 又一人问道:“我有三百快枪,能收编成啥子呢?” 尹昌衡就对周骏说道:“周部长,你给各位首领说说吧!” 周骏就军队编制给众人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快枪数量也不是瞎报的,最后都是要点验的!” 罗纶才问道:“你们看咋样?都报报人枪数量?” 众首领听了,互相看了看,都沉默着。 看众人都不说话,郝云峰就说道:“尹都督,罗副都督,各位部长,各位弟兄,云峰觉得这样很好!我就先报这个数吧,我这一路,人数是两千二百三十六,人手一支快枪,另外还收存有快枪五百余支。但是,这仗已经打完了,可能有些兄弟要返乡,不会留下来吃粮当兵。” 罗纶道:“还是郝参谋长痛快!” 听罗纶这么说,其他首领也报了自己的人枪数量。 等他们报完,尹昌衡看了一下宋学杲的统计,就说道:“各位首领,你们先在这里歇一歇,我们去把各位的军职确定下来,然后再跟各位商量具体的整编,你们看行不?” 众首领一齐答道:“行!” 尹昌衡等人就到隔壁去了。 2 这些江湖豪客们就说笑起来了。 “不做大爷做军官,也不枉拼了这么久的命啊!” “这做军官,怕没做大爷快活吧?” “应该是各有各的快活吧!” “听说这军队的规矩比我们的堂规还多,还是做大爷更快活点呢!” “那你咋不走?再不走就走不成了哦!” 郝云峰道:“兄弟们,这闯江湖都十几代人了,不就是想闯出点名堂来吗?今天能这样,我们算是成正果了啊!” “对,对,对!我们是成正果了!” “祖祖辈辈,九九八十一难,总算成正果了!” 尹昌衡等人到隔壁房间坐下后,尹昌衡道:“都说说,这些人咋任命?” 周骏道:“都督,就按他们的快枪数量来。” 彭光烈道:“郝云峰c吴庆熙的快枪最多,可也不到三千,让他做协统,这人枪都不够!” 龙光道:“那几个有上千人枪的,可以给补足一个标的人枪,就让他们做标统!” 罗纶道:“都督,这郝云峰是个能带兵的,又会打仗,给他补一标人马,就让他做个协统吧!” 宋学杲道:“这人是个啥子性情,我们都不晓得,要是不听调遣,这么多人马在他手里,怕出麻烦呢!” 孙兆鸾道:“都督,这按快枪数量任职的话都说出去了,就先任用,用一段,能胜任的留下,不能胜任的再撤掉。” 尹昌衡道:“好,各位,就按快枪数量任命!吴庆熙是大统领,郝云峰是参谋长,他们的快枪数量又最多,吴庆熙就任为副协统兼标统,郝云峰任为协参谋长兼标统,你们看咋样?” 几个人都点头同意了。 尹昌衡又说道:“这第二c第三镇的主官都在,昌衡想,这第二镇就全用保路军来编,第三镇用巡防营和保路军混编。孙统制,巡防营差不多能编成一个协,你的实力也就不弱了,这保路军就让第二镇先挑,你看咋样?” 孙兆鸾道:“都督,这没啥,就让彭统制先挑好了!” 彭光烈道:“孙统制都这么说了,那光烈就先挑了!” 彭光烈c龙光就先挑了,剩下的都归了孙兆鸾。 接着,尹昌衡又作了些调整,然后确定了这些保路军首领的职务: 郝云峰,第二镇第一协参谋长统兼第一标标统; 罗梓舟,第二镇第一协第二标标统; 侯国治,第二镇第一协第三标标统; 刘丽生,第二镇第二协第一标标统; 吴庆熙,第三镇第二协副协统兼第一标标统; 孙泽沛,第三镇第二协第二标标统; 第二镇:统制,副统制龙光(兼)。 第三镇:统制孙,副统制周道刚(兼)。 其余那些首领则被任命为副标统c营管带到排长不等 众首领还在会议厅里说笑着,尹昌衡等人就推门进来了。见他们进来,说笑就停了。 尹昌衡宣布了对这些首领的任命。 这样任命,众首领也都没意见,因为他们也承认这是公平的。 他又对众首领说道:“各位首领,既然都同意了整编计划,就请各位回去把话给手下的弟兄说清楚,然后挑选精壮的留下,其余的就请他们各自回乡,政府现在财政困难,但想到这些弟兄都为推翻满清出了力,辛苦了这么久,政府眼下只能表示表示心意,给每人五个银元回去生业,重建我们的川省!” 五个银元本来不多,但在当时也不算少了,众首领都同意了。 尹昌衡接着又说道:“明天就正式整编,各位首领也就正式成为大汉川省军政府的军官,军政部将给各位颁发委任状,各位要绝对服从政府和上官的命令,要为全川的统一和安定尽力!” 众首领就七零八落地答道:“晓得了!” 尹昌衡就笑道:“各位以后就是军官了,回答上官要大声回答‘是’,不能答‘晓得了’,你们再回答一遍!” 众首领于是答道:“是!” 尹昌衡就说道:“好!具体整编的事,由各镇长官布置!今天我们就会议到这里,散会!” 众首领答道:“是!” 于是就散会了,一众保路军首领就跟他们的长官走了。 3 宋学杲c周骏也告辞走了,会议厅里就剩下尹昌衡c罗纶二人,尹昌衡说道:“大哥,军政府改组了,军队整编也开始了,接下来就是统一全川。这川南c川东北和大蜀,会不会归顺我大汉呢?” 罗纶道:“大汉一成立,川南军政府就派杨肇锡做代表,来跟大汉洽谈,把这川南并过来,应该不是啥子问题。可这么多天了,川东北和大蜀一点动静都没得,那李绍伊c张培爵c夏之时,究竟是啥子人,我们一点谱都没得,怕是要费些事呢!” “我们要不要派信使去川东北和大蜀呢?” “先派出去!” “大哥的意思是?” “先礼后兵!能谈判合并最好,要是不能,那就用兵。所以这整军是当务之急,得抓紧把三镇人马搞出来!” “那是!大哥,这民政的事,你来办!整军,就小弟去做了!” “好!” 参加完整军会议,领了第二镇统制彭光烈给的任务,郝云峰就回了北门的郝家染坊。 郝云峰一到染坊,就把两位老叔和张秋山等兄弟找来,一起商议接受整编的事情。 等大伙都坐下了,郝云峰就先说了今天军政府会议的大致情况,最后说道:“两位老叔,各位兄弟,川省的事就算是大定了,军政府今天叫去会议了,明天就要开始整编军队,我们这两千多兄弟,是留下来吃粮当兵呢,还是回乡重操旧业呢?大家得想想这个事,不然,我们就对不起下边那些兄弟!” 曾天德说道:“少当家,我和你天禄叔都老了,我们就不吃粮当兵了,过几天,我们就回郝家山养老了,郝家山的子弟,如果不想吃粮当兵的,我们就把他们都带回去。” 郝云峰道:“我爹说过,天下大定之后,就让我回山,我想是该回山了。” 曾天德道:“少当家,你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年龄,虽然老当家说过,要你在天下大定之后就回山,但现在只是天下初定,国家正用得着你这样的人,你就不用现在回去了。如果老营有事,我们自会派人来知会,由你裁决就行了。” 吴天禄也说道:“少当家,我也是这个意思。” 郝云峰就说道:“两位老叔,其实侄儿也想回郝家山了,只是下边这些兄弟要安排好。这样吧,等把兄弟们的事安排好了,侄儿就跟老叔们一起走。” 曾天德摇摇头,说道:“少当家,你有带兵之才,军政府也给了你委任,手下这些兄弟经过这几个月的征战,也算是能征惯战之士了,现在把他们散了,是国家的损失,但所托非人,成了国家祸害,那时你就要后悔了,所以啊,少当家,你还得亲自带他们!等将来天下大定了,你再解甲归田也不迟啊!至于说我们信义公的事,你仍旧是大龙头,我们仍是红旗管事,平常的事,老叔和你天禄叔就替你处理,大事,老叔叫人来请示,你也就不用两头悬心了。” 张秋山和众兄弟也说道:“四哥,你不能走啊,兄弟们的事你不能不管啊!兄弟们正想让四哥带着建功立业呀!” 郝云峰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就留下,信义公的事就交给两位老叔了。只是下边的兄弟我们也不能强留啊!” 张秋山说道:“四哥,我们先去问问,兄弟们愿留的留下,不愿留的就让他们各自回乡。” 郝云峰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政府答应给回乡的兄弟每人五个银元,虽然少,但眼下政府也没钱,只能表示表示心意,希望要回乡的兄弟不要嫌少!这是得抓紧,军政府那边等我明天回话,兄弟们,你们就辛苦一下吧,今天晚上就把这事给办了,明早给我个准数!” 于是张秋山等人就去办这个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汉军政府派出了去大蜀c去川南和川东北的信使,同时,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政府各部的事务,特别是对军队的整编。 邓孝然的财政部让铸币厂复了工,没是没夜地赶工,把收缴回来的银锭加工成银圆,为收编保路军出了大力气。 保路军那些大大小小的首领,那天会议后,就按自己的职务确定可以留下来的弟兄,然后说服其他弟兄拿了军政府给的生业银两回乡。接着,军政府又从这些被遣散回乡的保路军中招募了三千多人,补足了第一镇的缺额。 整编结束,大汉川省军政府共编成陆军三镇,序列为: 第一镇,统制宋学杲,辖第一c第二c第三协; 第二镇,统制彭光烈,辖第四c第五c第六协; 第三镇,统制孙兆鸾,辖第七c第八c第九协。 每协辖三标,依次为第一至第二十七标。 整编结束,各级军官都领到了军政颁发的委任状,无论他们是第十七镇或巡防营的军官,还是属于保路军的袍哥大龙头。 郝云峰的人马除不愿继续吃粮当兵的外,还有一千六百余人,被编成了川军第二镇第四协第十标。 宋学杲c彭光烈c孙兆鸾都是原第十七镇的军官,又是尹昌衡把兄弟,他们三人做三镇陆军的统制官,尹昌衡也算是把三镇人马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 巴渝鼙鼓动益州 1 当锦城发生赵尔丰交权c大汉川省军政府成立c巡防营兵变c大汉军政府改组这一系列变故的时候,十月初二在渝州宣布川省独立的大蜀军政府,已经出师西征了,不过大蜀西征军推进的速度极其缓慢。究其原因,一是兵力不足,二是想造造声势。 当日,夏之时在龙泉驿发动兵变后,打出了川省“中华革命军”的旗号,但随他革命的只有两百多人,直接进攻锦城显然不行,他准备率领这两百多人去川南与王天杰等人会合,但是端方的入川鄂省新军已有一营进抵资州,堵住了他们南去之路,而此时,第十七镇统制朱庆澜已派龙光率一个营赶往龙泉驿镇压兵变,夏之时就带着这两百多人出龙泉山隘口向东去了。 一路上,不断有小股的保路军加入他的队伍,进入乐至县境时,他的队伍已经有四百多人了。他们得到消息,乐至县城驻有巡防军的一个混成支队,有三百多人。于是他们以省城派来的援军的名义,赚开了城门,收编了这支巡防军。但是追兵也还在跟进,于是他们放弃乐至县城,继续东进到了安岳县。安岳县城无兵,而且有革命党在那里策动反正,他们就进了安岳县城。在安岳县城休整时,当地又有一些人加入了这支队伍,人马增加到近千人。而安岳处川省之中,是个四战之地,而且又无险可守,这让夏之时陷入了守与走的两难境地。 恰在此时,渝州的革命党派人来跟他联系来了。 原来,龙泉驿兵变的消息几天前就传到了渝州,渝州的革命党一直都在关注这支队伍的动向,并派出人来与他们联络,希望这支队伍去渝州,帮助渝州的革命党夺取川东重镇渝州,建立川省的革命军政府,以推动川省的革命。 于是,夏之时率“中华革命军”近千人放弃安岳县城,经潼南从水路向渝州进发了。 “中华革命军”进军渝州的消息,被探子迅速送到了川东道道台朱有基的面前。 朱有基立即派人把渝州知府钮传善c巴县知县段崇嘉以及驻渝州巡防军各营管带找来,商量如何应对夏之时的东征。 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具体的应对办法。最后,那几个巡防营的管带站起来说了话,表示愿意带手下人马坚守城池。会议也就不了了之了。 十月初一,夏之时率部进抵浮屠关。 守关的水警巡防营本来就倾向革命,立即开关响应。水警巡防营管带见大势已去,干脆在关上宣布拥护革命,率全营加入了“中华革命军”。 夏之时就以水警巡防营为先导,挺进渝州府城,此时,渝州城内的巡防营c武装商团也举行了暴动,宣布加入“中华革命军”。 川东道朱有基见势不妙,弃印出逃。渝州知府钮传善c巴县知县段崇嘉听说朱有基逃了,就立即宣布投诚。 十月初二,夏之时部几乎不费一枪一弹就进了渝州。 当天,夏之时和渝州的革命党会议,决定通电全国,宣布独立。他们成立了川省大蜀军政府,改用湖北军政府使用的黄帝纪年,同盟会员张培爵c夏之时担任大蜀军政府都督c副都督。 大蜀军政府张贴了告示: 兴汉排满,保卫商民,大军起义,鸡犬无惊;衙署局所,教堂教民,一律保护,不许侵犯;如有匪徒,乘机抢劫,军法从事,杀之勿教;言出法随,凛遵勿越! 就这样,他们把组织政府c出榜安民的事情做完了。 渝州虽然发生了革命,但市井平静,秩序井然。军政府除安排警察维持社会治安外,就把精力都用在了扩大影响c推动全川的革命上了。 2 军政府成员就集中在军政府会议厅会议,商量下一步的事情。 都督张培爵首先说道:“各位同志,我们向全国通电,宣布了川省独立,但我们实际上只控制了川东,锦城还在赵尔丰手里,端方还带着人马赶往锦城,还有很多州县被满清的府c县官掌握着,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要打垮赵尔丰和端方,接管全川的府c州c县,完成全川的革命,请各位都说说,我们具体怎么做。” 副都督夏之时接着说道:“各位同志,之时以为,第一是马上组建军队,把我们现有的人马整编成正规军,由军政府指挥;第二是筹集弹药粮草;第三是联络川南的王天杰和川东北的李绍伊,组成川省革命联军,集中力量西征,夺取各府c州c县和省城。” 石青阳道:“之时副都督的想法好!我们要迅速把军队整编出来,我提议,以‘中华革命军’c原先的五个巡防营和商团为主体,组建步兵七标,再把渝州现有的大炮集中起来,组建一个炮营。” 张培爵道:“这差不多就是一镇人马,在哪里去募这么多人,还有军械粮草也是问题。” 听了张培爵的话,石青阳说道:“张都督,这人不是问题,这川东道各县都有袍哥堂口,有的是人手,而且堂口的龙头大爷都跟我们联络过,现在只要打个招呼,他们就把人带过来了。他们手里也有一些枪械,所以枪械也不是啥子大问题。” 夏之时又说道:“就我们打下的安岳县的情况看,各县都有一些存粮,我们要是能尽快组成军队,然后就开始西征,那就能以军就粮,粮草也就不是大问题。” 张培爵就问道:“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些人觉得,他们想说的都被夏之时和石青阳说了,就都摇了摇头。 见与会的军政府官员都表示没有意见,张培爵就说道:“我提议组建‘中华革命军’川省陆军第一镇,成立第一镇司令部,以大蜀军政府副都督夏之时为总司令,军政部长石青阳为副司令,如不反对,就鼓掌通过!” 与会的人都鼓了掌。 没人反对,张培爵又说道:“现在本人以大蜀军政府都督的名义,颁布命令。命令:川省‘中华革命军’陆军总司令夏之时c副司令石青阳c参谋长但懋辛,即日起组建川省陆军第一镇,成军之日,即行西征!” 接受任命后,夏之时c石青阳和但懋辛立即开始着手组建第一镇。 当天下午,他们把渝州所有的武装人员集中起来,总数也就六千余人,其中有夏之时带到渝州的“中华革命军”一千一百多人,渝州的五个巡防营两千六百余人,商团和会党武装近两千人,勉勉强强够编两协并一个直属炮营,就这么点军队,还要留下一部分守渝州,西征的人马就太少,如果与端方带领的那一协新军相遇,或者与奎焕的追剿大军撞上,都毫无胜算。 晚上,他们又以“中华革命军”第一镇司令部的名义,给川东各县的袍哥首领送出了邀请信,邀请他们带手下的武装加入第一镇。第二天一早,就有不少首领带着兄弟赶到了渝州。就这样忙了一天,真还组建起了有三个协的满编的一镇人马。 与此同时,大蜀军政府也派出信使,前往川东北和川南,见自称川东北大都督的李绍伊和以荣县为中心的川南军政府都督吴玉章,希望他们能与大蜀军政府组成联军,共同西征。 数天后,信使返回,带回了川东北和川南的回复。李绍伊在回信中说,川东北地方未靖,只能派两千人随大蜀军政府西征;吴玉章的回信是希望与大蜀军政府合并,然后一同出兵西征,但正值奎焕的追剿大军压境,川南军政府手里的保路军用于防御,尚自顾不暇,完全无法抽出兵力与大蜀一同西征。 于是,大蜀军政府决定,由总司令夏之时c副总司令石青阳c参谋长但懋辛率领第一镇两协人马,会同李绍伊的两千人马,出师西征。 十月初六早晨,西征军在渝州府城西门外誓师,然后就起程西征了。 当天走到了璧山,人马就地宿营过夜。 扎营之后,夏之时跟石青阳c但懋辛商议道:“蕴光兄,怒刚兄,两协人马就这么走一字长蛇阵,推进速度实在太慢了呀!” 石青阳道:“亮工,你的意思呢?” 夏之时道:“我想兵分三路,把第一协c第二协分成三个支队,我们三人各带一个支队,北路支队走潼南c遂宁,杀向射洪;中路支队走大足c荣昌,杀向资州;南路支队走合江,杀向内江,然后北进资州。最后我们会师简阳,直逼锦城。” 石青阳反对道:“亮工,这兵本来就少,再一分,就更少了,遇上强敌,不就只能挨打了呀!” 但懋辛道:“蕴光兄,我觉得亮工这个想法好!我们这次西征,就凭这两协人马,要把全川的革命做成,肯定有难度!所以我觉得,这次西征,目的就是造声势,让全川各道c府c州c县的同志都干起来,所以兵分三路,这声势就更容易造起来。所以我赞成兵分三路。” 石青阳道:“我还是觉得不要分兵,两个协一道走,力量就大,过一县能解决一县,过一府能解决一府,这样步步为营地推进,就更能解决问题!” 但懋辛道:“蕴光兄,你这个步步为营也是个办法,但是,要是我们能把声势造得很大,各地的同志都干起来了,我们就能光复很多地方,这也是步步为营嘛!” 石青阳道:“反正我不同意分兵!” 夏之时道:“蕴光兄,看来我们三个的想法是统一不起来了。要不,我们把军官们都叫来商议一下?” 石青阳道:“要得!听听大伙的意见!” 于是,夏之时就叫人去把军官们都叫了来。 众军官到了,夏之时就把分兵西进的想法说了,然后征求他们的意见。 众军官却没有人表明意见。 夏之时就分析道:“这三条路上,现在都没多少敌军了。要有,就最多是驻守县城的巡防军,最多的也就一个营,以一个支队的两标人马解决一个营,应该没啥子问题。要说有强敌,就是已经走到资州的端方的那一协鄂军,还有从锦城前出到简阳的第十七镇的人马。南支队推进到内江,就跟川南联络,请王天杰c吴玉章出兵,合攻资州,这样兵力就不弱了。中支队走的这条路,就算推进得快,也要到荣昌才会遭遇端方的鄂军。北支队走潼南,要是能与李绍伊那两千人马会合,就先取遂宁府,然后再杀向射洪,简阳。你们看咋样?” 但懋辛道:“夏司令的分析不错!不过,懋辛以为,分兵之后,我们推进都不要太快,但声势一定要大,让渝州到锦城之间的各州县都知道,西征军来了,鼓舞各县的同志,让他们动作起来,各州县就会动荡起来,那时,我们跟那些同志来个里应外合,这西征就顺手了,而且队伍也壮大了。” 众军官就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是好办法!” “这个办法好,就这么整!” 见众军官都同意,石青阳也就没有反对了。 于是,夏之时把人马分成了三个支队,分别任命了支队长。 3 第二天,夏之时带北路支队c但懋辛带中路支队c石青阳带南路支队,分头西进了。 但懋辛率部进至荣昌时,遇上了从资州东来的鄂军。前出哨探的兄弟看到这路人马时,立即返回报告,但懋辛马上指挥人马就地构筑阵地,准备与之交锋。 他自己就站在一个隐蔽处用望远镜观察敌情。他先看到了对方的哨探,接着看见了对方打的旗帜,他看见了旗帜上的“革命军”三个大字。 他立即传令道:“兄弟们,不要开火!过来的是革命军,是我们的同志!” 他又对掌旗的兄弟说道:“挥动我们的大旗,让他们看到,以免误会!” 掌旗兵就把他们的“中华革命军”大旗挥动起来。 对方看到了,就停止了前进。接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就走到前面大声喊道:“前面是哪里的人马?” 但懋辛大声答道:“我们是渝州大蜀军政府西征军!你们是哪里的革命军?” 那人答道:“我们是入川的鄂军,在资州革命了,杀了端方兄弟,现在要出川回武昌,请给兄弟们让让道吧!” “你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杀了端方?” “是真的!这就拿端方兄弟的人头给你们看!” 那人朝身后挥了挥手,就有两个士兵各提了一个铁皮桶走了出来。他们一直走到了离但懋辛很近的地方。 但懋辛就喊道:“站住!把桶放下!” 两人就放下铁皮桶。 但懋辛又说道:“你们退回去,我们好验看!” 两人就退回去了。 但懋辛就叫两个兄弟上去验看。 两个兄弟上去把铁皮桶内外检查了一遍,然后就提到了但懋辛的面前。 但懋辛看清楚了:两颗人头浸泡在煤油里。他抽出军刀,在桶里翻了翻,他认出了端方的人头。他在渝州朝天门码头看见过端方,端方的模样他还有印象。 他又朝对方喊道:“是端方的人头!我们相信你们了!” 于是双方走到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 不逐赵氏誓不还 1 两路人马汇到了一起,但懋辛问道:“兄弟,你们领头的呢?” 刚才喊话的军官答道:“我是刘怡凤,我们现在是入川鄂省革命军,兄弟们推举我做了司令。” “刘司令,我是但懋辛,大蜀军政府参谋部长,西征军南路支队司令。” “但司令,你就给我们写个路引吧,我们要赶回武昌!” “刘司令,既然你们在川省革命了,就跟我们一起杀到锦城去吧!” “我们的兄弟在武昌跟北洋军拼命,我们要赶过去增援,首义之地不能丢了啊!” “好吧!我给你们写路引!” 但懋辛立即给刘怡凤写了路引。 他又说道:“刘司令,过渝州时,把端方兄弟的人头给军政府验看验看!” “好嘞!” 于是他们各自向西向东出发了。 石青阳率南路支队出合江,合江县城里的革命党立即响应,驻守合江县的巡防军只有两百人,见这情形,自己没法抵挡,也就起义投诚了,知县见大势已去,就弃印出逃了。石青阳兵不血刃就取了合江,才觉得夏之时c但懋辛的想法是对的。他把合江县善后的事交给当地的革命党去处置,然后就带着南路支队向内江推进了。 从合江起身时,他又派人去荣县,去跟吴玉章c王天杰联系,请川南军政府出兵会攻内江。 夏之时在潼南会合了李绍伊派来的两千人马,就向遂宁府杀去了。 他们准备攻城时,城上的人却向他们喊话了:“西征军的兄弟们,你们不必攻城了!我们已经反正了!” 夏之时就喊道:“你说反正了?你说清楚点儿,啥子时候的事?” 城上那人就大声说道:“我是遂宁知府,昨天接到赵尔丰大帅的命令,叫我们反正,归顺锦城的大汉川省军政府!” “锦城成立大汉川省军政府了?” “昨天辰时,赵大帅把总督大印交出来了,锦城已经成立了以蒲殿俊c朱庆澜为正副都督的大汉军政府,已通电全国,宣布川省独立了!” “你拿啥子叫我们相信?” “你们没看见城门上的旗帜?” 这时夏之时才注意到城门上的旗帜――十八星旗。 “好!我们相信你们反正了!请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吧!” “这个,不行!” “为啥子?” “我遂宁府归顺的是大汉川省军政府,不是渝州的大蜀军政府,我不能让你们进城!” “那好,我们就攻城了!” “行!你攻城!让川人自相残杀吧!” 城上这么一说,让夏之时立时犹豫了。攻城吧,实在是川人自相残杀;不攻城吧,又怕上了对方的当。 城上的遂宁知府也就看透了夏之时的心思,又大声喊道:“兄弟,遂宁已经反正了,我们听命于锦城大汉军政府,要是不信,你就把人马屯在城下,然后快马回渝州问问,是不是大汉军政府发了全国通电?再说,我这城里也就一两千人马,你那么多人,就是晚两天攻城,我们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啥子时候想攻城,你都能得手,如果你还想叫咱川人流血的话!” 夏之时顿了一下,才答道:“我夏之时就信你一回,要是你玩缓兵之计,我也不怕你把这遂宁城给搬走了!” 他边喊边朝自己人挥了挥手,喊道:“离城五里安营!” 2 等他在离遂宁城五里的地方扎营后,大蜀军政府的信使也到了。 信使把大蜀军政府的信交给了夏之时。 夏之时撕开信封,抽出信笺,看了起来。 亮工副都督:十月初七,护理川督赵尔丰已将川省之政交川省谘议局议长蒲殿俊,锦城随即成立大汉川省军政府,通电全国,宣布川省独立,蒲殿俊c朱庆澜任军政府正c副都督。鉴于川局之变,我大蜀军政府决定暂停西征,望副都督即率北路军回屯潼南,并尽快返渝会商川省统一事宜。已另遣人至石c但二部长处,使率南路c中路军回屯合江c荣昌,然后返渝。 看完信,夏之时自语道:“锦城成立军政府,宣布独立,是真的了?” 信使以为是问他,就答道:“夏副都督,是真的!渝州各家报馆都登报了,有赵尔丰给全川各府c州c县的最后一道总督令,有大汉川省军政府的通电和独立宣言。” “看来,这军队得配上电报机,不然消息就太不灵通了!” “就是,就是!要有那机器,我也不用快马赶路了!” “好!你去歇歇,等开饭时把饭吃了,然后就赶回去,你告诉张都督,之时安顿好人马后就赶回渝州。” “是!” 信使去休息后,夏之时就叫人把营管带以上的军官叫了来。 夏之时对军官们说道:“各位同志,军政府已经派人送信来了。锦城成立大汉军政府是真的,军政府让我们暂停西征,撤回潼南驻扎,叫我速回渝州会商应对之策。所以,明天天亮后,我们就撤回潼南,你们就在潼南待命!我走之后,北路西征军就由刘协统统领。” 李绍伊派来的那位张姓统兵官就问道:“夏司令,到潼南后,我和那两千兄弟,是留下呢,还是回去?” 夏之时道:“张兄弟,到潼南后,你们先驻扎下来,稍微等个两三天,我会派人送信过来,要是不西征了,你们就回去;要是还西征,你们就不用回去了。” “好嘞,我就在潼南等你的信了,夏司令!” 第二天天黑以前,北路西征军撤回了潼南,刘协统安排驻扎的时候,夏之时就赶往渝州了。 夏之时回到渝州的第二天中午,石青阳c但懋辛也回到了渝州。 下午,大蜀军政府的官员们齐集政府会议厅,商量应对目前川省局势的对策。 都督张培爵道:“各位同志,这些天,川省时局变化之大,实在出乎预料,端方兄弟在资州被解决了,赵尔丰在锦城交权了,大汉军政府在锦城成立了。现在也就存在着两个代表川省的军政府。这巴蜀,自秦汉以来就是一体,我们现在不能让它分裂了。所以我认为,两个军政府的合并,是早晚的事。今天这个会议,就是要商量商量如何应对这个合并,就请各位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夏之时就说道:“锦城历来是川省的政治中心,而渝州只是川东重镇,所以两个军政府必须尽快实现合并,成立一个以锦城为政治中心的代表全川的军政府。咋个合并法,我想,应该尽快与大汉联络,双方派出代表,谈判合并事宜。” 石青阳道:“其实现在全川不只是大蜀和大汉这两个军政府,而是四个,也就是川南和川东北,这两个军政府比我们成立得还要早,这合并谈判,不能把他们排斥在外。所以青阳认为,大汉军政府成立最晚,这合并谈判,应以我们三家为主。” 参谋部长但懋辛道:“各位,现在谈合并,还为时过早啊!” 有人问道:“但部长,这是为啥?” 但懋辛道:“各位,锦城的这个大汉军政府,是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革命政府?” 那人道:“咋不是?它不是通电全国,宣布川省独立了吗?” 但懋辛道:“可是你们想想,都督蒲殿俊是个立宪人士,副都督是第十七镇的统制官朱庆澜,这也还罢了。问题是,赵尔丰交了权,但还住在督署,手里还握有三千巡防军。这说明啥子?说明这个大汉军政府是个傀儡,是赵尔丰一手操纵的傀儡政府!” 张培爵道:“但部长,大汉军政府的信里已经说了,赵尔丰只是暂住督署,那三千巡防军是他准备带到康边去的,他是等川省平静了,才好离开锦城啊!” 又有人插言道:“据说,赵尔丰本来是要在康边搞他的改土归流的,并不想来趟这浑水的,现在他交权,就是还想去康边做他想做的事!至于那三千巡防军嘛,在康边搞改土归流,没有军队做后盾,又咋行呢?” “就是嘛!是我,也会带兵前往的!” 3 但懋辛道:“但是,各位同志,我们不能轻信呀!你们想,现在全国局势还不明朗,北洋军正在猛攻武昌,下江各省的革命成不成功,还很难说!所以要保住川省的革命成果,就必须除掉赵尔丰,不给赵尔丰复辟的机会,否则,下江局势一变,赵尔丰必然复辟,我们的革命成果就要付诸东流了!所以懋辛认为,赵一日不除,西征一日不止!” 夏之时道:“我也赞同怒刚(但懋辛的字)的说法!只是我们继续西征,可能大汉就要指责我们,说我们挑起川人内斗,是让全川继续流血呀!” 石青阳道:“要是就这么停止西征,就真的给赵尔丰留下复辟的机会了!所以这西征不能停!” 张培爵道:“继续西征也有困难嘛!现在,除川东c川南c川东北外,大部分府c州c县都宣布支持大汉军政府,而且大汉有第十七镇,还有那么多巡防军,要是锦城一带的保路军也被收编了,我们就根本没法跟他们开战嘛!” 但懋辛道:“张都督,要是下江各省出现反复,赵尔丰必定要复辟,等他缓过气来,带着大队人马朝渝州杀来,我们就更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石青阳道:“这西征不能停!但是也不能挑起川人内斗!我觉得,就像这次这样,还是大造声势。这次西征的声势一造起来,赵尔丰就在锦城交权了。要是我们再把声势造大点,大汉军政府就得逼赵离锦。赵离锦,说明大汉是革命的,那就可以谈判合并的事;赵不离锦,就说明大汉是赵的傀儡,它的真相就暴露了,全川的人就会起来反对它,那么,我们西征的阻力就不会太大,甚至会有更多的人参加进来,全川的形式就会大变,革命也就更能成功了!你们觉得咋样?” 夏之时道:“好,好,好办法!用虚张声势来借力打力!” 于是,与会的大部分人都赞成这么做,张培爵也就同意了。 但懋辛又说道:“张都督,我们可以先给大汉发一份通电,敦促大汉军政府迫赵离川,并说明,赵不离川,我大蜀军政府就不会停止西征!然后我们抓紧时间,联络川南和川东北,争取再组建一镇西征联军,使西征更有胜算!” 张培爵问道:“但部长,在荣昌和潼南的人马要不要继续西进呢?” 但懋辛道:“先休整数日,然后大张旗鼓地西进,但尽量不跟各地驻军开战!” 张培爵看了看众人,又问道:“还有别的意见吗?” 众人都摇了摇头。 张培爵就说道:“各位同志,现在我宣布会议决定:一,大蜀军政府今日通电大汉,赵不离川,大蜀军政府不停止西征。二,西征军就地休整三日。三,参谋部今日就派人往川南c川东北联络,会商组建西征联军事宜。四,政府各部即日起为全面西征做好相应准备。五,军政府组织谈判预备组,为可能的合并谈判作准备。各位,还有要补充的吗?” 众人又摇了摇头。于是就散会了。 张培爵亲自起草了电文,然后发给了大汉军政府。然后他就着手组织谈判预备小组了。 夏之时c石青阳就去为全面西征做准备去了。 但懋辛则去安排联络川南c川东北,组织西征联军的事去了。 其余各部长也去做相应的准备去了。 大蜀军政府的西征还没开始,锦城就发生了兵变,大汉军政府就改组了。改组后的大汉军政府派出了信使,代表都督c副都督请求渝州停止西征,并请大蜀军政府派代表谈判两府合并事宜。 大蜀军政府因各部部长未能齐集,就没有立即回复。恰在此时,锦城遍地都是袍哥大堂口的事情又传了过来。 都督张培爵立即驰召军政府主要官员回渝,然后商议如何回复大汉军政府。 夏之时道:“张都督,既然大汉已经派来信使,要求进行合并谈判,那就谈吧!” 但懋辛道:“不能谈!大汉军政府虽然改组,但赵尔丰仍握重兵居于督署,而且锦城遍地都是袍哥堂口,这说明大汉仍然不是革命政府,我们不能跟这样的政府谈!” 夏之时道:“话不能这么说嘛,我们大蜀军政府也有不少袍哥兄弟呀!” 但懋辛道:“这不一样!我们是有不少袍哥兄弟,但我们只有一个政府,袍哥兄弟并没有自立堂口,自树大旗!所以我们是革命政府,大汉就不是!” 石青阳道:“对!我们的袍哥兄弟都统一在同盟会c革命党的大旗下了!” 其他官员也赞成但c石二人的看法。 于是,大蜀军政府又给锦城发了通电,指责大汉军政府是袍哥政府,并以赵尔丰仍居督署且手握重兵,拒绝停止西征。 于是,双方都有了武力统一川省的打算,都不遗余力地大量整编军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 镇之以静对流言 1 兵变平息了。 军政府改组后重新执政了。 整编军队也有条不紊地完成了。 尹昌衡和罗纶把眼光转向了全川的统一。 辛亥年十月的最后几天,大汉川省军政府派往川南c川东北和大蜀的信使先后回到了锦城。川南军政府c川东北军政府都回了信,愿意通过谈判,和平实现全川的统一,而大蜀的回信却是一份抗议,抗议大汉军政府容留荼毒川省的赵尔丰,抗议大汉军政府纵容袍哥在锦城四处树旗,指责大汉军政府是袍哥政府,是假独立。 这天晚上,罗纶又心事重重地去见尹昌衡。 尹昌衡见他这副模样,就笑问道:“大哥,这鱼都摸到手了,你咋不高兴了呢?” “老弟,大蜀出师西征,弄了这么两个借口,让人心烦呀!” “两个借口,我们不是堵上一个了,大哥?” 罗纶看了一眼尹昌衡,才幽幽地说道:“堵了一个,可还有一个呀!” “大哥,现在虽然把锦城的事情解决了,但还没整肃地方,就是礼送他出境,他也走不顺畅,他肯定会有顾虑;再说没钱给他,他拿不到钱,他就给手下的人马发不出饷,那三千人就不会跟他去打箭炉,所以,他肯定不会走的呀!” “老弟,你想过没有,这次兵变把蒲伯英c朱子桥弄下台了,要是有人再来这么一手,我们兄弟怕也要下台呢!” 尹昌衡也说道:“大哥,我也在发愁呢!你有什么办法没得?” “大哥还没想好。老弟,你想现在谁最有势力来这么一手?” “谁?” “赵大帅啊!” “大哥,不会吧?” “咋不会?” “大哥,你想,他要来这一手,他当日咋会交权呢?” “老弟,你想,他是大清朝的臣子,他直接从朝廷抢走川省,他就会被人骂着乱臣贼子,现在这川省不是大清朝的了,我们能当大都督,他怎么不可以呢?何况他手里有三千能征惯战之兵,他要出手,我们能奈他何?” “那,那,就礼送他出境吧?” “老弟,他想走还等我们今天礼送?再说,我们哪有钱礼送他出境?” “礼送他出境,是写进《独立条约》的啊!” “那是前一届政府跟他签订的,关我们啥子事呢?” “大哥,你也是在上边签了字的呀!” “前一届政府都没得了,那个条约就是张废纸,哪个还认自己签过字?” “那怎么办?把他挤走?” “老弟,你我虽然做了都督,但你我有他的威望吗?只把他挤走,不是太便宜他了吗?再说,他不是有啥子企图,不用我们挤,他自己也会走了!” “大哥,你是说啊,大哥,兄弟明白了,你是要借头扬万!” “对!老弟,我们得借他的头来立万!” “大哥,他对小弟有知遇之恩,小弟是下不了这个手的!” “老弟,你这是妇人之仁啊!他留在锦城,已经不只是大蜀发兵西征的借口,也是对我们这个军政府的威胁呀!他手里有三千能征惯战之兵,而朱庆澜又下落不明,要是他们联起手来,再来一次兵变,我们怕是命都保不住呢!” “大哥,你说,我们咋做?” “先取他的兵,再砍他的脑壳!” “咋取他的兵?”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你跟他说的话,他绝对相信,你就拿大蜀出兵的事和市井流言劝他,他肯定会把那三千巡防军交出来。没了兵,抓捕他不就太容易了么?” “大哥,市井没啥子流言啊!” “市井出流言,又不是啥子难事,不是好办得很么?” “这倒是!不过抓捕起来容易,杀他,我们还是要背不讲信义的恶名啊!” “老弟,这恶名不用我们背!你也晓得川人有多恨他,杀不杀他就听凭民意嘛!” “好!小弟明白了!我等流言出来了就去见他,劝他把人马交出来!” “好,老弟,就这么办!” 原来,他们决心要借用赵尔丰的人头,来巩固自己的权位了。但是赵尔丰的实力和影响力,都令他们不敢直接动用武力。 2 几天后,关于赵尔丰的谣言也纷纷出来了。 大街小巷都在风传: “巡防营兵变是赵尔丰搞的!”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巡防军都是他的人啊!他不发话,这些当兵的敢这么干吗?” “原来是他想复辟呀!他可把我们害惨了啊!” “是啊!他还嫌杀我们川人杀少了啊!” “他本来就是屠户嘛!” “他交权了,为啥子还赖在这里不走?就是想再当总督嘛!” 谣言越传越盛,谣言越传也就越真。 周善培怕他这位老朋友吃亏,就约了吴璧华一起到督署来见赵尔丰,劝他早点离开锦城。 两人见面,周善培就劈头问道:“季翁,你听到外边那些谣言了吗?” 赵尔丰答道:“听到了。致祥老弟,你相信吗?” “善培不信!季翁,你还是早点走吧!谣言能杀人啊!” “致祥老弟,尔丰不是想赖在这里啊!但现在怎么能走啊!城外的保路军没解散,他们要不让我走,我这点人马能走到哪里呀!再说,我也不想再杀人啊!我出城,他们不让走,双方又会血流成河啊!” “季翁,善培觉得这些谣言是别有用心啊!你不走,怕要吃大亏啊!” “致祥老弟,我这里写了篇《辩诬问》,你帮我在报上发了吧!” 他说着,就把桌上的几张纸递给了周善培。 周善培接过来读道: “今街巷风传鄙人阴谋复辟而策防军之变,试问:鄙人当大权在手之时,何事不可为,与其破坏于后,曷若不让于先?兵变已行,鄙人何不借平叛为名,以手中之兵重占蓉城,再为总督之实?” 周善培一气读完,激动地说道:“季翁,这《辩诬问》写得真好,善培一定要让它见报!” 这时,赵尔丰的三个师爷也来了。听周善培这样说,廖思乾就从周善培手里接过《辩诬问》来看,高达永和汤怀仁也凑拢来一起看。 看完后,三人一齐说道:“大帅,这发不得!” 赵尔丰问道:“为啥发不得?” 廖思乾说道:“大帅,这只能越描越黑呀!” 赵尔丰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就问道:“我不辩白,不就坐实了谣言吗?” 汤怀仁说道:“大帅,谣言就是谣言,只要镇之以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在座的人都觉得是这么个理,就都点了点头。 赵尔丰也就放弃了将《辩诬问》见报的打算。 吴璧华又说道:“季翁,这里已不是可留之地,你还是得尽快起身呀!” 赵尔丰道:“我怎么走呢?他们答应给的助饷现在也给不了,没有钱粮,我没法去康边啊!” 吴璧华道:“军政府正在整军,应该很快就能把锦城一带的事情解决了,保路军都整编成了政府军,他们都得听军政府的,他们就不能为难你了。季翁,等他们整军快结束的时候,就约见尹昌衡和罗纶,请他们安排你率这几营人马去康边,助饷能全给最好,不能,就给一部分,够到康边就行!” 周善培道:“钟熔的这个想法倒是好,我就怕夜长梦多啊!” 汤怀仁就说道:“大帅,那就提前跟尹都督打招呼吧?” “行!”赵尔丰答道。 几人又商议了一阵尽快离开锦城的办法和路线,然后才散了。 3 赵尔丰虽跟他们商量了离开锦城的办法,但是他却没有活着离离开锦城的机会了。 赵尔丰还没去跟尹昌衡打招呼,尹昌衡就找上门来了,而且骗走了赵尔丰赖以保命的三千护卫人马。 冬月初一傍晚,尹昌衡来到了督署。 他跟赵尔丰见面时,以后辈身份行起了拜见之礼。 赵尔丰忙扶住他,说道:“尹都督,尔丰现在是一介草民,当不得都督的大礼呀!” 尹昌衡道:“大帅,您是昌衡的长辈,又是昌衡的恩人,您当不得,哪里还有人当得呢?” 他说着,扶赵尔丰站好,然后完成了这个晚辈之礼。 于是赵尔丰请他进了书房。 落座之后,他先给赵尔丰说了军政府近来的运作情况,又谦恭地向赵尔丰咨询了很多行政管理上的问题。 赵尔丰着实喜欢这好学的后辈,把自己的行政经验倾囊相授,还生怕有什么遗漏。 两人兴高采烈地说了近一个时辰,末了,尹昌衡又说道:“大帅,昌衡现在虽然平定变乱,当了都督,但未来的事,尚属未定之天,究竟清朝是不是就倒下去了?民国是不是建立得起来?都还未能预料。昌衡愿意与大帅秘密协定,将来如果清朝倒下去了,昌衡负责保全大帅;如果民国没有成功,就由大帅保全昌衡。无论谁胜谁负,谁兴谁灭,彼此都可保全。如蒙大帅鉴此赤忱,我可向大帅盟誓,海枯石烂,此志不渝!” 尹昌衡的这番话,深深地感动了赵尔丰,赵尔丰也诚恳地说道:“硕权老弟,你能这样待尔丰,尔丰深感大德!尔丰就把这条老命交给老弟了!” 尹昌衡说道:“大帅,昌衡是晚辈,您就不要叫昌衡‘老弟’了,不然,昌衡不敢在大帅面前立足了!” 赵尔丰笑道:“尔丰和家兄都没看错人啊!硕权,你谦虚好学如此,你在川省一定会大有作为,定能造福川民啊!” 两人越说越投机,越说越高兴,从川省复兴说到川省未来发展,再说到家庭琐事,又说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歇下来。 过了一会儿,尹昌衡又突然问道:“大帅,您听到街巷中的谣言了吗?” 赵尔丰坦然地说道:“听到了。这都是无稽之谈,随它去吧!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硕权老弟你不相信就行了。再说,硕权老弟,你们也了解尔丰的为人,天长日久,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尹昌衡却摇摇头说道:“大帅,晚辈不这么看,那些造谣的人是看你拥兵数千,又久留锦城不走,才造谣中伤您啊!” 赵尔丰道:“其实我早就想去打箭炉了,那边还有好多事等我去做啊!只是这锦城地面一直不靖,我带这三千人马出城,怕要惹出是非来;还有军政府答应给的助饷,现在也还没着落,这么多人马,没有饷,就算带到打箭炉了,怕也会生变,所以就不敢动身了!唉,硕权老弟,这助饷的事,能不能早点解决呢?” “大帅,你也晓得,藩库里本来有这笔钱的,可是这一闹兵变,银子都被抢了,现在追回来的,还不到原先的一半,军政府现在还收缴不到各州县的赋税,所以这助饷一时间还解决不了啊!” “硕权,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早点动身吗?” “昌衡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大帅觉得如何?” “什么想法?你说说!” “大帅,昌衡是这么想的。军政府正在整编军队,如果您把这三千人马先交给军政府,把他们整编成一个独立混成协,再以军政府名义下令仍驻原地保护大帅,这样就可以杜绝流言了!等军政府整军完成,锦城和全省平静了,这个独立混成协就改作边防军,由大帅带回打箭炉,巩固西南边疆。这康边和西藏的驻军,历来都是从川省抽调的,他们的粮饷也都是由川省解决。大帅带这支边防军去康边,由川省备办军饷,谁也不能说三道四嘛!大帅,你看,这样不就更好吗?” 赵尔丰看了看面前这位谦恭的晚辈,想到他是他赵家兄弟一手扶持起来的,也就放心了,说道:“这人老了,想事就想不周全了!老弟,你这办法好,这样既能消除别人的猜疑,也能洗去我的嫌疑,还解决了边防军以后的供给,真是周到啊!唉,我就没想到!就按老弟说的办吧!” 他说完,就拿起纸笔,在桌案上写了一道命令,然后交到尹昌衡手上 赵尔丰给了尹昌衡最彻底的信任,一纸命令,就把自己的三千人的卫队的指挥权拱手交了出去,只给自己留下了三十多人的护卫亲兵。 第二天,尹昌衡就用这一纸命令,把赵尔丰的卫队调离了总督署,让这三千人马在南苑集结,接受整编。 这三千人马开到南苑,那里早已为他们准备了大碗酒,大块肉,于是从军官到士兵都乐了,就在那里大碗喝酒c大块吃肉,早把他们的老主人忘了。他们更没注意到,另一支部队已经将他们包围,而且对他们架起了大炮。 如果他们敢于尽忠职守,他们将遭到彻底的消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 浅水阴沟翻大船 1 冬月初三凌晨。 这是月初,天上又有大片的云,整个锦城都笼罩在黑夜之中。 一队人马,静悄悄地来到了总督署,悄悄地也非常迅速地包围了总督署。 一个营的人马,是川军第一镇的最精锐的一个营。 这个营的管带叫陶泽锟,今天他做了敢死队的队长。 完成了对总督署的包围后,他向站在后边的那个瘦高个的人低声报告道:“包围完成了!” 瘦高个就把手一挥,低声说道:“开始行动!” “是!”陶泽锟低声答应着,就急匆匆地朝督署后面跑去了。 瘦高个让一队士兵在督署门前卧倒,做好了阻击准备,然后才带着一队士兵悄悄摸到了督署大门边,他先让两个士兵在大门边做好了擒拿的准备,才叫一个士兵上前敲门。 门开了,门内一个护兵把头伸了出来。门口那两个人就一下子把那个护兵拖了出来,并顺势把督署大门推开了。 瘦高个就从大门进了督署。 听到大门那边有响动,在里边一点的一个护兵,就提着灯笼过来查看。看见有一队黑乎乎的人影在移动,他就忙把灯笼往前一照,他看清了来人,才叫道:“尹都督,” 瘦高个身边的士兵已扑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了。 瘦高个是谁? 他就是大汉川省军政府的都督在尹昌衡。 他亲自计划好这场擒赵行动,又亲自来指挥来了。 督署院里的其他护兵听到声音,都提着灯笼赶到了过来。 护兵队长已经看清是尹昌衡了,就问道:“尹都督,深夜领这么兵来督署,有啥子事啊?” 尹昌衡道:“尹某得到密报,说有贼人今夜要袭击督署,加害赵大帅,所以带兵前来督署护卫!” 护兵队长道:“不可能吧?今夜督署内外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根本没啥子贼人!” 尹昌衡道:“尹某也不晓得这密报是真是假,只是想,大帅手中的人马调去整编了,怕贼人趁这个机会来加害大帅,所以带兵过来看看,再就是想请大帅移住军政府,跟尹某住在一起,那样就安全!” 他边说边往议事厅走,那些护兵也跟他进了议事厅。 尹昌衡就给自己的人马使了个眼色,他的人就对这些护兵下手了。他们突然向那些护兵靠上去,两人一个,两人一个,牢牢地抓住了被抓者的胳膊。 护兵队长发现上当,正要反抗,也被尹昌衡和另外两个兵给死死地抓住了。 尹昌衡道:“各位兄弟,尹某只是想请大帅移住到军政府,但怕你们阻拦,只好先委屈委屈你们了,等尹某把大帅接过去了,也就自然会把兄弟们放了。” 这时,赵尔丰被人拖到督署议事厅来了。 原来,有尹昌衡在前院拖住这些护兵,给去后院墙的人做掩护,陶泽锟就带着敢死队从后墙翻入内院,顺利地冲进了赵尔丰的卧室。 赵尔丰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早早地就睡了。 卧室里除了他,就只有他收的那两个藏族女子。陶泽锟率敢死队破门而入,一个藏族女子以为是盗贼入室,忙抽刀抵抗,结果被陶泽锟一刀劈死,另一个藏族女子还没能把刀抽出,就被冲进来的士兵紧紧地抓住了,其余士兵就一拥而上,从床上把只穿着睡衣的赵尔丰拖了起来。 赵尔丰被拖到督署议事厅,在火光中,他才看清楚站在厅中的尹昌衡,他就大声问尹昌衡道:“硕权老弟,你这是为何?” 尹昌衡笑了笑,说道:“大帅,您住在这里不安全,昌衡想给您换个地方!” 他说完,也不等赵尔丰说话,就把手一挥,对架着赵尔丰的士兵吼道:“还不把赵大帅送过去!” 四名士兵架起赵尔丰,飞快地跑了起来。 尹昌衡就指着那些那抓起来的护兵,对陶泽锟说道:“把这些兄弟都送到南苑去!再搜搜,看这督署还有啥子人没得!” 那些护兵就被押走了。 陶泽锟带人在督署里搜了一阵,什么人也没搜到。 陶泽锟就跑到尹昌衡面前报告道:“都督,没人了!” 尹昌衡才把手一挥,说道:“走,回去!” 2 赵尔丰的三个师爷呢?他们今天没在督署,他们奉赵尔丰之命去田征癸府上了。赵尔丰跟尹昌衡定下互保之约,又把手中人马交给尹昌衡整编去了,就觉得没什么事了。而等整编结束,他就要带着整编出来的混成协去康边,可手里就田征癸这一员大将了,他得把田征癸安抚住,所以就让廖c高c汤住到田府去了。 那四个士兵被半拖半抬着赵尔丰飞快地跑着,不一会儿,他们就把赵尔丰地弄到了军政府。他们来到一道门前,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人上前把门打开,他们就把赵尔丰推倒在那门内了,然后他们把门关上了。 赵尔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才看清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小房子。他走到窗子边,向外边大声叫道:“叫尹昌衡来见我!叫尹昌衡来见我!” 任他怎么喊叫,门外的人都没理他。 赵尔丰此时终于明白,他上了尹昌衡的当。 没人理他,他也就冷静下来了。 他想,我赵家兄弟怎么就瞎了眼呢?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抬举这个王八蛋呢?我怎么当时还力荐他做新政府的军政部长呢? 他叹息道:“唉,赵尔丰啊,赵尔丰,你是自掘坟墓啊!” 但他还存有一丝侥幸,因为一天前,尹昌衡还跟他订有一个互保的盟誓。然而,尹昌衡却一直没有来见他,他又绝望了。 他在绝望中回忆了自己的一生,他后悔自己最后的选择。 他后悔自己出任川督,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而放弃了自己在康边的事业。 他后悔自己没能坚持怀柔抚川的既定方略,而致川省大乱,无数川人死于战乱,自己也成了川人不容的千古罪人。 他后悔交权后不立即返回打箭炉,而落了今天这个下场。 他后悔 后悔中,他想到了前人的一句话:人生艰难唯一死! “唉,就是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呢?”他在小房子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想明白了,也就不再害怕了,他就在那里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不说赵尔丰在那小屋里自怨自叹,却说尹昌衡回到军政府,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很有些踌蹰:赵大帅,赵大帅,昌衡也不想害你呀!你不只是昌衡的老上司,你和你二哥都是昌衡的大恩人啊!没有你们,也就没有昌衡的今天啊! 他在心里问自己:“这事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一人正在发呆,罗纶却踱了进来。 罗纶笑问道:“老弟,人抓回来了?” “大哥,抓回来了!”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呢?” “大哥,我这是落井下石啊!” “这咋是落井下石呢?这是打落水狗嘛!” “大哥,这人于兄弟有恩啊!杀他,我下不了手啊!” “老弟,这人于你有恩,于我其实也没有仇,大哥也不想杀他啊,但不杀,把他关在这里也麻烦啊!” “大哥,那就礼送出境吧!” “老弟,你咋就想不明白呢?他的人头能巩固我们的权位啊!” “大哥,为了这个位子,这位子现在不是到手了吗?” “老弟,你晓得不?” “晓得啥子?” “大蜀那边为啥还在西进?为啥不肯跟我们谈判?就是因为姓赵的还盘踞在督署,他手里边还有几千人马呀!有了他的人头,老弟,我们跟渝州的矛盾也就化解了啊!” “大哥,我杀他,那是恩将仇报啊!要杀,你去杀吧!” “老弟,为啥不让别人来杀呢?” “让谁来杀?” “让全川的人来杀啊!” “大哥,你是说” “开各界代表会议,让他们来决定嘛!” “好吧!” “事不宜迟,马上就会议!” “这时怎么去找代表呢?” “大哥已经找人去知会了,可能就要到了,老弟,我们去议事厅吧!” “那就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尹昌衡的房间。 3 尹昌衡走在罗纶后面,脸部都有些扭曲变形了。他心里很矛盾,他不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而且人人都知道,赵尔丰兄弟信任他,提拔他,是赵尔丰力挺他,他才由陆军小学堂的小小总办,出任了大汉军政府的军政部长,在平定锦城兵变时,他才有权调兵平叛,他才顺利地做了军政府的第二任都督。虽然兵变是他跟罗纶密谋策划的,但这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外人不知道,那么他现在杀赵尔丰,就一定会被人看成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也清楚,砍下赵尔丰的人头,是树立自己的威信的最好办法,但他还是不能情愿那么做,所以他一直希望能把赵尔丰礼送出境。 现在他还希望民意代表们能考虑赵尔丰对川省独立的贡献,多数人能反对杀赵尔丰,那么他就还有机会礼送赵尔丰出境。不过,他也清楚,这几个月来,川省死了那么多人,这些代表民意的绅士肯定不会放过赵尔丰的。 所以他痛苦,所以他的脸扭曲变形了。 罗纶走在前面,跟他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一脸坦然,一脸安详。 其实他心里非常激动。 他清楚,是他跟尹昌衡一起杀了赵尔丰,既消除了潜在的兵变隐患,又能借赵的人头扬名立万,甚至还能让大蜀军政府息兵,因为大蜀正是以赵仍在锦城手握重兵为由,要向锦城进兵的。杀赵尔丰,就有一石三鸟的作用。他更清楚,用民意杀赵,他们这个军政府就不会背违背《独立条约》的骂名,而且用民意杀赵,也是一定能成功的。 他们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地走到了议事厅门口,听到厅里嘈杂的声音,他们才回过神来。罗纶忙向旁边错开一步,让尹昌衡走到了自己前面。尹昌衡也即忙压住心事,端正了面容。 尹昌衡轻咳了一声,然后就从容地走进了议事厅,罗纶也从容地跟了进来。 各部部长和罗纶知会的各界代表早已齐集议事厅了,见他们进来,就停止了谈论。 尹昌衡和罗纶跟众人打了招呼,然后就到各自的座位上坐了,其他人也赶快坐了下来。 尹昌衡就说道:“各位先生,深夜打扰,实在抱歉!现在是共和时代了,凡事都应听取民意,今天军政府有一大事,需公议公决,所以深夜打扰各位,还请见谅!” 一人绅答道:“政府俯就民意,实为至大至公,我等自当支持,尹都督,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是什么事,就请说吧!” 尹昌衡就说道:“因人告发,前川省总督赵尔丰策划了前日的兵变,军政府今夜已经把他扣押了,如何处置,需以民意为准,下面就请各位议定!” 他说完,就看着众人,静等众人说话。 议事厅里一下子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了。 这事太突然了。 这些民意代表中,有不少人是想杀赵尔丰的,但有《独立条约》在那里摆着,他们也怕背负约的骂名,更因为赵尔丰是尹昌衡的恩人,尹又是都督,谁先说杀赵,都可能得罪尹昌衡,所以这些人谁都不肯先说话。 那些无意杀赵的没有先说话,是因为事情太突然了。虽然这些天他们听到了不少谣言,但他们都确信那就是谣言,因为他们觉得,赵与其等到交出政权后再兵变夺权,还不如当初就不交权! 静了好一阵,才有一个绅士问道:“尹都督,您的意思呢?” 尹昌衡说道:“各位先生,川人皆知,赵某于昌衡实为恩人,昌衡初入仕途,得其兄尔巽大帅扶持,后又得赵某相助,昌衡始有今日。但赵某于川,则为罪人,捕蒲c罗诸贤达致酿锦城血案,尔后督军剿杀保路军,致全川于战乱,川人死于乱者无数,赵某实为罪魁祸首。虽最终和平交权,促成川省独立,但也因形势所迫,实出无奈,而今市传前日兵祸,乃其阴谋复辟,如若是实,赵某实为罪不可逭!至于如何处置,昌衡必当民意是从,绝不因私废公!” 尹昌衡这番话,明确地表达了他要杀赵尔丰的态度,却又冠冕堂皇。在座的官绅自是心领神会。但也有人认为赵与前日兵变无关,且主动交权促成川省独立,眼下又成了阶下之囚,已不能为祸川省了,而因从宽处置。 尹昌衡表了态,议事厅里就乱纷纷地争论起来。 有人说:“覆清我首也,伐赵我初志也;首功不赏,初志未酬,奈何即罢?吾誓杀之!” 有人说:“不杀赵尔丰,川省军民无噍类矣!君等不惧死灰复燃乎?” 有人说:“今日之赵尔丰,已然落水,落井下石,岂我辈当为?” 有人说:“赵某不死,必为他日之祸!” 有人说:“川省独立,实为赵某所赐,今条约墨迹未干,即置其死地,岂不示之川人无信么?” 有人说:“赵某入川,致川中大乱,我川民死于战乱者百万,赵某百死莫赎其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 阴谋夺命名将叹 1 众人争执不已,久议不决。 罗纶忙站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各位,听某一言,听某一言。” 议事厅中的争论才停了下来。 罗纶说道:“罗某以为,今日之赵尔丰,可杀亦可不杀,如若不杀,一难平全川军民之愤,二则必碍川省之统一。今全川军民无不以食赵之肉而后甘,故杀之可平川人之愤据传大蜀已兴兵杀奔锦城,皆由赵某拥兵据督署所致,故杀之方可释渝州之疑!所以,罗某主杀,诸君以为如何?” 本来主杀者就占了上风,现在罗纶如此一说,实则一锤定音,于是会议通过了杀赵尔丰的公议。 冬月初三,天亮后,在大汉军政府外的明伦楼前。 无数的人把楼前的小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只在广场中心留下了不大的一片空地,空地的中心铺了一块红毯,红毯上坐着一位只穿着一袭睡袍的老人。 刚过背心的还没全白的发辫凌乱地披散在背上,头顶凌乱的白发在晨风中丝丝颤抖,已满是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深陷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这是一位六十五岁的老人,他就是前任大清朝的川省总督,而今仍是大清朝的川滇边务大臣,曾经在康边c西藏为捍卫边疆而威名远扬的赵尔丰。 昨天深夜,当他被尹昌衡带兵拖到军政府关入那间小房子时,他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了。 天亮时,士兵进来了,要用绳子捆他,他说道:“不用捆了,我跟你们去!” 他平静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坦然地走在押送的士兵前面,来到了明伦楼前。明伦楼前已围了不少人,中间留着一块空地,地上铺着一小块红毯。赵尔丰就坐在了那块为他准备的红毯上。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时刻了。 他没有看四周的人群,他一直举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天空只有沉沉的乌云,然而他仍旧盯着那凝固的乌云,他没有企盼那乌云能带给自己生的希望,因为那只是他对人世的最后留恋。 尹昌衡来了,罗纶来了,军政府的部长们来了,绅商民意代表们来了,明伦楼前一下子变得寂静如深夜。 赵尔丰看了看尹昌衡,十分平静地问道“能相活乎?” 他知道这是句废话,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问了。 尹昌衡冷冷地说道:“此非我意,当语众绅。” 然后尹昌衡就大声对人们说道:“赵大人问能相活乎,你们说能相活乎?” 人群中就有人大声说道:“赵尔丰屠我川人,川人死于兵者数十万,死于乱者百万,赵尔丰之肉其足食乎?” 于是人群中爆发出巨雷般的喊声: “杀死他!” “杀死赵尔丰!” 听到这一片喊声,尹昌衡就用无可奈何的口气对赵尔丰说道:“人心如此,昌衡奈何?” 赵尔丰闭目不答。 于是军政府司法部长张澜就当众宣布道: “前清川省总督赵尔丰,不履行前约,交出政权后,仍阴谋复辟,煽动兵变,密调队伍进攻锦城,意欲颠覆政府,破坏共和,经查证属实,经军政府与民意代表核定,判处赵犯尔丰死刑,立杀勿赦!” 听完自己的罪状,听到自己的最后结果,赵尔丰从红毯上站起身来,将头一扬,纵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赵尔丰,你光明磊落一生,最终却让阴谋要了你的命啊!哈哈哈,哈哈哈!阴谋,阴谋,天大的阴谋啊!尹昌衡,罗纶,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你们太阴险了!你们要拿我赵尔丰的人头来扬名立万啊!” 他终于明白,政治虽然也是打仗,但政治决不像打仗那么简单,政治充满了阴谋!会玩阴谋的人才敢玩政治,像他这样的不会玩阴谋的人,玩政治就是玩自己的性命! 罗纶面带嘲笑,漠然地看着愤怒的赵尔丰。 赵尔丰又长声叹道:“唉赵尔丰啊赵尔丰,你玩不成阴谋,你也该看得出阴谋呀!你怎么连这么拙劣的阴谋也看不出呢?唉” 尹昌衡狠狠地盯了赵尔丰一眼,然后把手一挥,对陶泽锟命令道:“行刑!” 陶泽锟大声应道:“是!” 陶泽锟走到赵尔丰身后,大声喝道:“跪下!” 赵尔丰转过身,怒视着陶泽锟,傲然地大声说道:“要杀就杀!我赵尔丰是堂堂汉子,为啥要给你跪下!” 陶泽锟瞪了赵尔丰一眼,然后就绕到赵尔丰身后,抬脚向赵尔丰的膝弯踹去,赵尔丰被踹倒在红毯上,但他还想挣扎着站起来。 然而,他再也没能站起来,就在他双手撑地,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陶泽锟手起刀落,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这位威震康边c西藏的一代名将,就这样被保路斗争的狂风暴雨卷入了历史的烟尘,做了大清王朝的殉葬品。 2 赵尔丰死了,尹昌衡和罗纶的正c副都督位子也就稳固了,但尹昌衡心里对罗纶这位大哥也多了几分忌惮。 在赵尔丰人头落地的那一瞬,他就在想:“得给大哥找个更合适的地方!” 赵尔丰死了。 大汉军政府把他的人头悬挂在了军政府门前的旗杆上,要示众三日。 赵尔丰的罪状也被写成布告,贴到了城里城外。 赵尔丰的三个师爷到这时才知道,他们的东家遭了横祸。 那天,赵尔丰跟尹昌衡密谈后,把密谈的内容告诉了他们。他们想,就尹昌衡跟赵大帅兄弟的关系而言,尹昌衡肯定不会骗赵大帅。他们甚至以为,赵大帅兄弟没有看错人,赵大帅平安回康边是不会落空了。所以他们也跟赵尔丰一样,都安心地等尹昌衡安排他们离开锦城。 此时,他们才知道,他们的赵大帅被尹昌衡给算了。 他们在锦城就无落无着了。 他们更怕军政府把他们抓起来,当作赵的帮凶交给川民泄愤,于是他们三人就找田征癸商量。 田征癸道:“三位先生,我们都赶紧逃吧!他们害了赵大帅,我们都是赵大帅的人,怕也难逃他们的毒手啊!” 廖思乾道:“怎么逃呢?往哪里逃呢?” 田征癸道:“征癸得带着家小一起逃,是帮不了你们了!三位先生,勿怪!勿怪!” 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进内院去了。 廖c高c汤见不是个事,也去拿了自己的行李,准备出逃了。 汤怀仁道:“两位仁兄,像这样,怕是走不了呢!” 廖思乾就问道:“思礼,你有什么办法?” 汤怀仁道:“去找吴璧华和周善培,请他们想法帮我们逃出锦城吧!” 廖c高一想,觉得眼下也就只有这条路了,就一齐说道:“好,去找他们!” 三人化了装,先后悄悄出了田府,去到吴璧华的住处,结果吴璧华不在。 他们又去周善培家。 进了周家,才知道吴璧华也在这里。 五人一见面,吴璧华就说道:“唉!是我害了季翁啊!” 廖思乾道:“这也怪我们啊!我们三个都没识破尹昌衡的奸谋啊!” “咋回事?” 高达永就把尹昌衡找赵尔丰密谈的事说了。 周善培就顿足捶胸地说道:“唉!季翁糊涂啊!精明一世,咋就糊涂一时了呢?” 吴璧华也埋怨道:“你们三个也不省事啊!这么大的事,也不过来说一声!” 汤怀仁道:“大帅跟尹昌衡是啥子关系,大帅都深信不疑,我们咋会起疑呢?” 廖思乾道:“大帅已经给他们害了,现在说也没用了!钟熔兄,致祥兄,给兄弟们出出主意吧!” 吴璧华问道:“还出啥主意?” 高达永道:“我们怕他们不会放过我们,拿我们给川民泄愤啊!” 吴璧华想了想,说道:“这应该不会!” 汤怀仁道:“咋不会?他们先算了蒲伯英和朱子桥,现在又算了大帅,他们啥子事干不出来!” 吴璧华道:“算计蒲伯英c朱子桥,那是抢位子算计赵大帅,是借头立万。再杀你们就没意义了。再说,这几个月来,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他们再杀,前清的官员都要出城逃命了,这锦城,这川省,就还要乱!他们肯定不会再杀了!只是这里也不是善地,你们还是想法离开吧!过两天,我也要回老家去了!” 廖思乾又问道:“我们去哪里呢?” 吴璧华道:“康边就不要去了!大清朝肯定要垮台了,川滇边务大臣也就没有了,康藏肯定还要出乱子,你们去也没意义了,还是各自回乡吧!” 汤怀仁道:“那我去啥子地方呢?” “你也回乡吧!将来尹昌衡肯定要出师平定康边,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听了吴璧华的分析,廖c高c汤把早已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放了下来。他们跟吴c周二人告辞后,就带着行李回乡了。 他们出锦城,也没人为难他们。 3 只是这天晚上,不知是什么人,竟然从军政府门前的旗杆上取下赵尔丰的人头,连同摆在旗杆下的尸身,一起都弄走了。当然,也没人知道赵尔丰被埋葬在什么地方了。 军政府处决赵尔丰的布告贴出来的时候,从驷马桥回来的张秋山正好进北门,看到这个布告,又听了听围观者的议论,他就飞快地跑进了郝氏染坊。 他进门后,边跑边喊道:“四哥,四哥,赵尔丰被斩首了!” 郝云峰急忙问道:“秋山,你说什么?” “四哥,赵尔丰被斩首了!”张秋山又大声说道。 “啥子?被哪个斩了?” 张秋山就把他听到的情况说了:“昨天晚上,尹昌衡都督亲自带兵到督署,把赵尔丰这老贼抓到了军政府,今天辰时,就在明伦楼下当众斩了!现在到处都贴了告示,赵老贼的人头挂在旗杆上示众呢!” 郝云峰听了,恨恨地说道:“唉,没能亲手宰了这老贼!” 张秋山劝道:“四哥,你也别恨了,赵老贼被军政府斩了,也算是给老爷子和兄弟们报仇了!老爷子和兄弟们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郝云峰又叹了口气,说道:“唉,也只好这么想了!秋山,你还听到什么消息没得?” “也没别的什么消息,就是听军政府的人说,尹都督就要跟大蜀和谈了。” “哦!这是早迟的事。秋山,你去把两位老叔和兄弟们请来,我们合计合计,得安排回乡的兄弟们回乡了。” “好,四哥!”张秋山答应着就出去了。 现在,听到仇人已死,自己亲手报仇也没可能了,郝云峰也就准备安排那些要回乡的兄弟回乡了。 两位老叔和几个兄弟很快就来了。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就把兄弟们回乡的事安排好了。两位老叔和几个兄弟就去具体处理去了。 赵尔丰的人头被挂在竹竿上,挑了全城示众,一时间,军政府在民众中的威信陡然上升,尹c罗等人也成了民众心目中最了不得的英雄。 已经宣布脱离清王朝而独立的川省,也算是大局已定了。 川省的前清官员,或投诚,做了新政府的官员或出逃,回原籍做了乡绅。 川省这段历史上的风云人物也就风云流散了。 最幸运的要数前清护理川督王人文,因为站在保路民众一边,反对铁路国有,被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评为“川省革命八大功臣”之一,被推选为中华民国参议院议员。 朱庆澜,锦城兵变后,离开川省,去了东北,后来出任过中华民国的广东省长。 在赵尔丰麾下带兵剿杀保路军的前清川省提督奎焕,在兵变前,悄悄离开锦城,到天津做了寓公。 最不幸的就要数赵尔丰提拔的巡防军总兵田征癸了。他本来已决定带自己手下的数营巡防军跟赵尔丰去康边了,结果赵尔丰死了,他只好带着一家人化装出逃,结果让大蜀军政府抓获,被作为“锦城血案”的元凶之一斩了首。 至此,赵尔丰督川就成了历史。 京中那几个把赵尔丰逼上绝路的人也是际遇不同。 盛宣怀在九月初五就被革去了邮传部大臣之职,因为很多朝臣都认定他力主的“铁路国有”,是川省糜烂和武昌革命的祸根,所以摄政王载沣拿他做了皇族内阁的替罪羊。 载泽在九月十一皇族内阁解散时辞职,此后到天津做了寓公。 而杨度c陈锦华则被袁世凯罗去,在袁内阁做了学部c度支部副大臣。不过陈锦华没有去度支部上任就南下了,做了中华民国的首任财政部长。 赵尔丰,这位把毕生精力都用在藏区改土归流c试图在康边c西藏设置行省以巩固西南边疆的靖边老帅,就这样丢了自己的头颅,也因为被迫以铁腕手段解决川省的保路运动,把一世英名变成身后恶名,至今不为川人谅解。 近代学者章士钊有首将军叹,这样写道 晚清知兵帅,岑袁最有名。岂如赵将军,川边扬英声。政变始辛亥,全川如沸羹。纵贼舞刀来,丧此天下英。 在下也以将军叹做打油诗一首: 清季国力衰,列强祸神州。季翁镇康藏,鬼魅黯然收。靖边固疆志,足以传千秋。英名付流水,千载恨悠悠。 于是,大汉川省军政府的派往渝州的信使出发了,目的是请大蜀军政府息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 聚势固权暗立柜 1 一天夜里,尹昌衡应罗纶之邀,又在“大汉公”的密室里见了面。 尹昌衡问罗纶道:“大哥,今天咋想起在这里会面了?” 罗纶笑了笑,说道:“想跟兄弟商量商量后边的事啊!” “大哥,前些天,大蜀指责我们是袍哥政府,不承认我们,说要起兵西征后来又说赵尔丰握重兵住督署,指责我们是假独立,就出兵了。这回他们该息兵了吧?” “兄弟,按理说,他们是应该息兵了。这出兵的理由,都叫我们一个一个地消解,他们再不收兵,那就是他们想武力合并了!” “大哥,真要搞武力合并,我们也不怕!他们充其量也就两镇人马,我们是三镇人马,还怕打不过他们?” “兄弟,这很难说!” “为啥,大哥?” “兄弟,要是这三镇人马的军官,跟我们齐心,就打得赢!要是不齐心,就打不赢!” “大哥,你觉得这三镇的军官,跟我们不齐心?” “三个统制官,是你的兄弟,都可以放心,但其他军官就未必了。这第一镇,是原第十七镇的老班底,据我所知,现在那些营官c队官c排长,都跟渝州的夏之时副都督熟,姓夏的要是叫人来拉他们,他们会咋样?” “嗯,大哥,你说的不无道理!” “这第三镇,一半是改编的原来的巡防军,这些本来就跟我们不是一条心,那些军官更是有奶便是娘,要是开战了,战局要是于我不利,难保他们不倒向渝州!还好有一半是保路军改编的。” “大哥,改编的保路军就靠得住?” “当然!” “为啥?” “这些做标统c管带的军官,都是袍哥大爷,这些人讲的是兄弟情,要是能跟他们结成兄弟,他们就是最可靠的!” “大哥,我们现在是军政府的正c副都督,开山立柜,结拜兄弟,要是传出去了,就麻烦了啊!” “老弟,这个嘛,你不用担心!他们自己就是开山立柜的人,他们都懂规矩,嘴巴上都有把门的!第二镇郝云峰c侯国治c刘丽生,第三镇的吴庆熙c孙泽沛c罗梓舟,都是跟大哥我结拜过的,你找个时间,先跟彭光烈和他手下的军官结拜一回,我们就能把第二镇拿牢实了!然后,我们再找机会,把第三镇也搞牢实!” “大哥,这第二镇c第三镇的实力弱啊!” “就是装备要差点,但人马都是精选出来的,都是敢战之士,想法给他们补充些装备,不就赶得上第一镇了?” “现在军械本来就紧张,要是给第二镇c第三镇补充,第一镇也要求补充呢?” “这个也不是啥子难事!就拿大蜀出兵西征做文章,留第一镇拱卫锦城,第二镇调锦城以东布防,第三镇调锦城以南布防,大蜀的人马从东边来,打头阵的当然就是第二镇c第三镇了,给他们补充军械,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好!大哥,你真是算无遗策了啊!” “老弟,你看啥时候开山立柜?” “事不宜迟,就明天晚上吧!” “那就去光烈的公馆吧!” “为啥,大哥?” “光烈宴请手下的大将,就算别的啥子人晓得了,也不会叫人生疑的!” “行!明天早上,我叫光烈来商量一下,叫他把标以上军官都喊拢,先把第二镇拿牢实!” “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 歇了一下,尹昌衡又说道:“大哥,第三镇那边咋整呢?” “第三镇,等等再说吧!我看你那个兄弟孙兆鸾,他大大咧咧的,是个嘴巴上没把门的,在他那里开山立柜,要不了多久,他准定会说出去,所以不能让他来做这个事儿!” “可是现在也没法撤换他呀!” “以后再找机会吧!”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唉,当时就没想这么多,就推他做了这个统制官了。” 2 第二天早晨,尹昌衡召见了川省陆军第二镇统制官彭光烈,两人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尹昌衡说道:“直先兄,昌衡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都督,光烈是你的属下,有啥子事儿,说一声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 “直先兄,场面上你我是上下级,私下你我是兄弟,就不要啥子都督c属下的了。” “这咋使得?” “咋使不得?兄弟就是兄弟,就不要管场面上那一套了!还像以前一样,叫硕权就得了!” “好吧!硕权老弟,今天” “直先兄,昌衡虽说现在是都督,可也保不准啥子时候就下来了啊!” “有人要做啥子手脚?” “这倒还没有。” “我们现在有三镇人马,就算大蜀要动手,我们也不怕,啥子人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大蜀要动手,我倒还不怕!我怕的是我们这三镇人马呀!” “三镇的统制c协统,都是你的兄弟,有啥子好怕的?” 尹昌衡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直先兄,我是怕这三镇人马不是一条心啊!” 彭光烈道:“硕权,有哪个跟你不对付了?” “现在还没有,久了就难说啊!” “那咋整?” “要有一支既能打,又跟我们一条心的人马,那就好了啊!” “宋学杲的第一镇不就是吗?” “直先兄,这第一镇的中下级军官,不少是革命党,都跟夏之时有来往,夏之时原先只是第十七镇的一个排长,现在是大蜀的副都督,是西征军的司令,西征军要是打到锦城来,这第一镇还靠得住?” “那就只能是孙兆鸾的第三镇了!” “第三镇?那是些啥子人,你还不清楚?第一协c第三协,都是老巡防军的人,哪个愿意多出钱,他们就会跟哪个干,能靠得住?” “硕权,你是看好我这第二镇了?” “对!” “硕权,这第二镇是些啥子人,你还不清楚?” “咋不清楚?他们是袍哥大爷嘛!” “你既然清楚,你还觉得他们靠得住?” “他们是最靠得住的啊!” “为啥?” “他们最重兄弟情意呀!” “可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兄弟呀!” “昌衡今天找直先兄来,就是想商量这个事儿啊!我们得想法儿,跟这些袍哥大爷做兄弟!” “咋整呢?” “开山立柜!” “开山立柜?” “对!” “要是传出去了,是啥子影响啊?” “直先兄,昌衡想过了!你可以在第二镇搞个会,官兵都可以入会,也可以叫外边晓得,然后用这个会做掩护,就可以开山立柜了!” 彭光烈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叫军人会吧!” “军人会?干脆再加个字,叫军人协会!” “好!” “直先兄,这个早晚是要传出去的,所以我想,要订一个军人协会章程,用来对外。” “硕权,这有了对外的,然后再订一个对内的?” “对!这对内的,它就是堂规,是给入会兄弟定的规矩,谁违背了,就用来惩处。” “好!硕权,谁做这个会长呢?” “直先兄,开山立柜的时候,我跟罗副都督都会来,就让兄弟们公推吧!” “要得!只是这第二镇的战斗力” “这个嘛,你不用着急!就是装备差了点儿,你这第二镇的官兵,大多打了几个月的仗了,都算得上是老兵了,要形成战斗力,不难!至于装备嘛,你回去清理一下,不能用的就报废,我叫周骏给你换新的!” “硕权,给第二镇换装,第一镇c第三镇也要求换呢?” “那就借大蜀进兵锦城这事儿,调第二镇移驻龙泉山一线,这换装就名正言顺了!” “这是个办法!” “就这样吧!你回去把刚才说的事儿搞定了!” “你放心,误不了事儿!” “听说直先兄今晚要宴请手下大将,你就先给他们说叨说叨,等开山立柜的时间定了,就过来说一声,我跟罗大哥才好来参加!” “晓得!那光烈就先回去了?” “好,你回去吧!” 彭光烈就起身回去了。 3 彭光烈回到自己的住处,在心里把手下的军官掂量了一回,最后决定先找郝云峰和侯国治来谈谈。 彭光烈这第二镇,全部是由保路军整编而成,标一级的主要军官都是袍哥大爷出身,而且这些军官中,最有威望的就是郝云峰c侯国治和刘丽生。 在困守锦城的赵尔丰调奎焕回防的时候,罗纶出城跟保路军首领会商,共举郝云峰和吴庆熙为总指挥,由郝云峰指挥龙泉山阻击战,吴庆熙指挥攻城策应。侯国治就是吴庆熙的副手,而刘丽生则跟随郝云峰,一起打了龙泉山阻击战。 整编军队的时候,郝c侯c刘三人的人马都编入了第二镇。因为怕军权旁落,尹昌衡推荐彭光烈出任第二镇统制官,然后彭光烈又推荐尹昌衡的亲信出任协统,所以郝c侯c刘都只做了标统。只是郝云峰的人枪最多,就任命他为第十标标统,并兼任了第四协的副协统。侯国治做了第二镇第二协第十三标标统,刘丽生做了第二镇第三协第十七标的标统。 郝云峰的人马是保路军中最强的,他本人又是带兵打仗的人才,尹昌衡自然想把他也培植成自己的亲信,为了笼络郝云峰,在整编的时候,彭光烈征得尹昌衡的同意后,把郝云峰的第一标整编成了唯一有四个营的加强标,在三个编制营之外,还编了一个直属营,全标二千人。彭光烈自己兼任第三协统制,他委任郝云峰为第三协参谋长兼第七标的标统,然后又让郝云峰推荐第七协的各级军官。郝云峰向彭光烈推荐了张秋山c曾云飞c葛有福等兄弟。彭光烈就委张秋山为第十标副标统,曾云飞为第十标参谋长,安排葛有福等人和彭光烈自己的亲信做了各营管带c营佐等各级军官。 军队整编完成后,军政府又给三镇人马划定了防区。郝云峰部驻驷马桥,镇守锦城北面。郝云峰把第十标司令部就设在了北门边的郝氏染坊。 彭光烈想,只要郝c侯c刘都赞成开山立柜,要在第二镇把这个“军人协会”搞起来,那就肯定没啥子问题。 于是他亲自去叫了侯国治和刘丽生,然后就去了锦城北门边的郝氏染坊。 听门上的人通报彭统制c侯标统c刘标统来了,郝云峰立即迎了出来。 他给彭c侯c刘三人行了军礼,三人也给他回了礼,他才将手一让,说道:“彭长官,侯兄,刘兄,请!” 三人就跟他进了院子。 四人径直走到堂屋,郝云峰请他们坐了,又吩咐人上了茶,这才问道:“彭长官,侯兄,刘兄,你们找云峰有事儿?” 彭光烈笑道:“云峰老弟,以后嘛,场面上你叫我长官,这私下,你就像叫国治c丽生一样,叫我声彭兄就行了!” “长官,这咋要得?” “咋就要不得了?在一个军营里,大家都是兄弟,场面上才有那些讲究,私下再弄那些讲究,兄弟不就生分了么?” “是,说的是!” “今天,我找了国治c丽生,又来找你,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儿,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好!彭兄,你说!”郝c侯c刘一起答道。 “云峰,光烈听说,你跟令尊带手下兄弟,在简阳跟奎焕大战的时候,有一万多人,现在就剩这一千七百多人了,那么多兄弟,是战死了,还是溃散了呢?” “彭兄,简阳分兵后,家父统领的有一万三千多人,但只有一千多支快枪,在简阳跟奎焕恶战了一天,到天黑突围的时候,就只剩不到九千人了,家父要坚持由他断后,就跟手下的四千多兄弟,全部战死在简阳城南了,跟云峰突围出来的,只有三千多人,后来我们在龙泉山打败了追击我们的冯玉光,就在龙泉山休整,那些分散突围出来的兄弟又找了来,就又有四千多人了。后来,在龙泉驿东边阻击奎焕,跟他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就剩这些人了,都是战死了,没有溃散的!” 郝云峰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彭光烈道:“原来是这样!老弟,你们打的全都是恶仗啊!” 侯国治也说道:“彭兄,云峰他们打的都是恶仗,所以他们这一路,是保路军里边损失最惨重的!” 彭光烈又问道:“打得这么惨烈,兄弟们咋就没溃散呢?” 郝云峰道:“彭兄,你晓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开山立柜闯码头的,讲的是兄弟情分,认了兄弟,就要同生共死,所以生死关头,只有杀身成仁,没有溃散逃命的!” 刘丽生也说道:“彭兄,我们这就叫海袍哥!” 彭光烈道:“两位兄弟,你们说,我们这第二镇能不能也这么整呢?” 侯国治道:“咋不能?肯定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 堂口更名兄弟会 1 听侯国治说得那么肯定,彭光烈佯作不解地问道:“为啥?” 刘丽生道:“彭兄,咱这第二镇,都是各码头的兄弟,大大小小的军官里边,不少人都是龙头大爷,你要是再开个山,立个柜,做个大龙头,兄弟们绝对认你这个大哥!” 彭光烈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要是传出去了,会惹麻烦的!” 听彭光烈这么说,郝c侯c刘都没有马上说话。 过了一会儿,郝云峰才说道:“彭兄,这事儿其实也不难,只要把做军官的叫拢来,把山开了,柜立了,其他的事儿,彭兄,你就不用管了,兄弟们都晓得规矩,该咋做,也不用人教,这事儿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真的不会传出去?” 侯国治道:“真的不会传出去!彭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袍哥堂口也有堂规!不该说的,哪个说出去了,就要执行堂规!” 刘丽生道:“彭兄,有堂规是一回事,这招人入会也是有讲究的!” “有些啥子讲究?” 刘丽生道:“彭兄,这么说吧!这招人入会,跟招兵买马不一样。招兵,招来的就是兄弟,他有力气,能够冲杀就行而这招人入会呢,招的这个人,他有能耐是肯定的,更要他嘴上有把门儿的,他晓得该问的才问,该说的才说。就像我现在的这一千多号人,都是我的兄弟,但他们也不全是我堂口下的人,那些没入堂口的,就是嘴上没把门的。” 侯国治又说道:“彭兄,你要是开山立柜做大哥,你觉得副统制c参谋长c正c副协统靠得住,你也可以把他们招进来要是觉得他们靠不住,你就不招他们进来,他们也不会晓得你是大哥。因为你要叫兄弟们做啥子,只跟我们几个标统说,我们再跟做营官的兄弟说,做营官的再跟做队官的说,直到做棚头的。而棚头只晓得排长是他的大哥,排长也只晓得队长是他的大哥,我们也只晓得彭兄是我们的大哥!反过来,副统制c参谋长c正c副协统不是大哥堂口的兄弟,他们也就不晓得,我们是大哥的兄弟了!” 郝云峰道:“彭兄,要是开山立柜,你就是总堂龙头大哥,我们就是各香堂的龙头大哥,你有事,就交代给我们,我们去做就行了。做好了,你要奖就奖做不好,你要惩就惩,兄弟们绝无二话!” 彭光烈本来就是要搞清郝c侯c刘的态度,听他们这么说,知道他们赞成这么做,就说道:“三位兄弟,你们看这样要得不?” “咋样?”三人一齐问道。 彭光烈就把尹昌衡的意思说了。 彭光烈说完了,郝云峰立即赞成道:“这样做,嗯,好,太好了!” 侯国治道:“彭兄,你已经想好了,那就择个日子,把柜立起来!” 彭光烈又问道:“日子嘛,就定在两天后!地点,就在云峰这里!你们说,我们用个啥名儿呢?” 郝云峰道:“彭兄,这入了会的就是兄弟,就叫兄弟会!” 刘丽生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对,就叫兄弟会!” 彭光烈道:“好,好!就叫兄弟会!三位兄弟,你们看,可以把哪些人叫拢来开山立柜呢?” 侯国治道:“这个事儿,人多了不好!我看,我们这九个做标统的都没啥子说的,就是副统制c参谋长c第二c第三协的正c副协统,他们行不行,彭兄,你拿主意吧!” 郝云峰道:“对!侯兄说的对!彭兄,人多了,场面就要搞大,就可能传出去了!开山立柜后,彭兄,你就是龙头大哥,要是把副统制c参谋长c那两个协的正c副协统都招进来,他们就是总堂执事。要是不招他们进来,九个标,就分设九个香堂,我们九个,就既做总堂执事又做香堂大哥,后边的事,就由各香堂自己整,就不会传出去了!” 彭光烈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去跟三个协统说,你们三个分别跟那六个标统说说,后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开山立柜!” 郝c吴c刘答道:“是,大哥!” 2 两天后的那个晚上,还是在郝氏染坊。 “兄弟会”就正式开山立柜了。 来参加这个开山大会的,不光有彭光烈和手下的三个协统c九个标统,还有尹昌衡和罗纶,十五个人歃血为盟,结成了生死兄弟,推举尹昌衡c罗纶做了正c副总会长。但尹c罗二人不便公开出面,就又推举彭光烈做了执行会长。 就这样,川省陆军第二镇就成了一支以袍哥组织为核心的军队。 做完了各种仪式,彭光烈招呼众人依次归了座。 众人就抬头看着尹昌衡,静待他说话。 尹昌衡就站了起来,看了看众人,又朝众人抱拳拱手,然后才正重地低声说道:“兄弟们,我们这兄弟会就正式开山立柜了,承蒙各位抬爱,举昌衡做了这总会长,昌衡定不负兄弟们的厚望,一定做好这个总会长,会在各方面尽力周全,让兄弟们都能人尽其才,为川省的平安繁荣建功立业!” 众人听他这样表态,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他抬起双手,向下按了两下,示意众人停止鼓掌,于是众人停止了鼓掌。 他又接着说道:“兄弟们,而今各界对会党组织颇多微词,所以我们这个兄弟会,行事一定要谨慎,一定要用好军人协会这个幌子,不让外人晓得有兄弟会的存在,这样才能把我们的第二镇做大做强!在接纳兄弟入会的事上,一定要慎之又慎,宁可人少一点,也不要把信不过的人弄进来!” 众人就低声但十分肯定地答道:“是,大哥!” 尹昌衡笑了笑,说道:“各位兄弟,就不要叫我大哥,这大哥,是要论齿序的,但这兄弟会也有堂口的规矩,以后就叫我衡哥吧!” 罗纶道:“衡哥这个提议好!兄弟们,以后我们都这样吧,在我们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后,加个哥或弟吧!不过,在场面上,我们都不能这么叫,场面上该咋叫还咋叫,私下,我们就称兄道弟了!” “好!”众人一起答道。 罗纶看了看尹昌衡,说道:“衡哥,我还说一点,你看咋样?” “纶哥,你说!” 罗纶道:“兄弟们,衡哥刚才说了,前些天,社会各界,特别是在渝的大蜀军政府,对我们大汉军政府指责不少,说我们是袍哥政府,这不只是影响不好,更是大蜀兵锋西指的一个借口。所以,就是衡哥说的,我们兄弟会的名头,一定不能外传,不然就会惹出事儿来!兄弟们,你们现在都还是各堂口的大龙头,我看,最好是把这大龙头交给信得过的兄弟,然后在报纸上登个声明,告知社会各界,从此与袍哥堂口再无瓜葛。你们觉得咋样?” 侯国治道:“纶哥说的是!我们现在是政府的军官了,再做袍哥大爷,就不合适了,我看就一了百了,干脆都把以前的码头散了!” 罗纶道:“治弟,这不妥!” 刘丽生问道:“为啥?” 郝云峰也问道:“纶哥,这是为啥?” 罗纶道:“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能拉起那么多亲兄弟一样的兄弟,不容易啊!这以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没有那些兄弟的帮衬,就会不凑手啊!不能散啊!” 尹昌衡道:“就是纶哥说的,不能散!就是不打仗了,我们也要筹粮筹饷,有那些兄弟帮衬着,就好办得多要是打起仗来,还要征集壮丁c人伕c骡马,离了那些兄弟,你们能玩得转?” 刘丽生道:“可是得力的兄弟都在这里了呀!” 侯国治道:“总还有留守堂口的吧?” 刘丽生道:“那是肯定的嘛!不过,算不上得力的呀!你叫他守个堂口还行,你叫他做龙头大爷,怕比赶鸭子上架还难呢!” 侯国治道:“生哥说的是实情!我那留守堂口的兄弟,就只能跑跑腿,叫他打理一个大堂口,难!” 他说着摇了摇头。 刘丽生道:“这留有难处,散又可惜,咋整呢?” 罗纶又说道:“兄弟们,是我想得不周到了!干脆这样,先留些时间,各位都把自己堂口的事理一理,等理顺了,我们再登报出声明,宣布解散了自家的堂口,只要能堵住大蜀和社会各界的口,就行了!至于说,堂口解没解散,也就是天知地知的事,哪个又有本事把这个弄清楚?将来有了合适的人,各位再把这大龙头之位交出去,从那以后,就好专心带兵了。你们觉得呢?” 侯国治道:“纶哥,这样做倒是好,就是怕拖的时间太长了啊!” 其他人也说道:“就是,就是!” 于是众人都沉默了。 3 这时,郝云峰看了看众人,就说道:“各位大哥,云峰觉得,纶哥这办法好!不过,云峰觉得,最好再加一料。衡哥,纶哥,你们先以军政府的名义,发布一道通令,在全川禁止会党活动,限期解散各种会党,过它两三天后,我们这些兄弟就登报发声明,那效果就更好了!” 郝云峰一说完,罗纶立即就赞道:“峰弟,好手段!这知兵就是不一样啊!好一招瞒天过海啊!” 郝云峰笑道:“各位大哥,云峰是想,能安巴蜀,能让这天府之国不再动刀兵,啥子招儿都能用嘛!” 尹昌衡道:“峰弟说的对!让巴蜀不再动刀兵,是我们今天,也是我们将来的目的!古人说,止戈为武。我们今天这么做,就是想组成一支最强大的军队,啥子时候都能起到止戈的作用!这样的军队,不仅要战斗力强,而且要团结,要听命令。所以,今天我就给兄弟们下一道命令:用三天时间整理自己的堂口,第四天全部登报发声明!” “是!”众人一齐答道。 尹昌衡又问道:“兄弟们,你们装备清理得咋样了?” 彭光烈就答道:“衡哥,各标都清理完了,还造了册!” 尹昌衡道:“那就把册子报给周骏吧!” 彭光烈道:“衡哥,一上报,就得把报废的上缴,没了枪支,这兵咋练?” 尹昌衡道:“各位兄弟,明天,我跟纶哥就以军政府的名义,调第二镇移防龙泉山一线,以防渝州的西征军继续西进。移防之后,就把那册子报给周骏,军政府也就好给第二镇如数补充新装备了。” 彭光烈就端起酒碗,说道:“兄弟们,我们一起谢谢衡哥和纶哥!” “谢谢衡哥c纶哥了!”众人都端了面前的酒碗,一起谢道。 尹昌衡道:“自家兄弟,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来,兄弟们,一起干了!” 众人就干了碗中的酒。郝云峰就站起身来,给众人把酒又满上了。 尹昌衡又说道:“我们跟大蜀不一定会打起来!要是不打了,就要划定每一镇的防区,然后各自移防自己的防区,兄弟们,我们这第二镇的防区划在哪里好?” 彭光烈道:“衡哥,这要说好的话,那就是川南了?” 罗纶道:“川南好倒是好,那里产盐,盐税丰厚,但盐税厘金要由政府征,军队不能私征,驻防那块,实际得不到啥子好处!再说,锦c渝合并了最好,要是合并不了,双方都会争川南,恐怕就会在那里打起来,那就是哪个的防区哪个出力,哪个的实力就要受损啊!” 刘丽生道:“要是合并了呢?” 罗纶道:“合并了,驻防那块也不合算!你想,盐税不能私征,就没啥子好处了,再加上那边粮价高,筹粮就不合算,而且政府给各镇的给养钱肯定是一样的,结果却是要多用出二三成来,还有啥子好?” 彭光烈问道:“衡哥,要是渝c锦合并了,全川会分成几个防区?” 尹昌衡道:“要是合并了,大概也就把军队整编成五个镇,那就把全川划分五个防区。大致上就是川东c川东北c川南c川西北和川西南。你们想去哪一块?” 彭光烈道:“那就川西北吧!锦城以北历来就富,又是产粮区。” 尹昌衡道:“那就这样吧!可以叫下边的兄弟有个底,不然等防区划定了,叫移防的时候又生出啥子事来。” 众人都点了点头。 尹昌衡又说道:“今天就说到这儿,来,兄弟们,再干一碗!” “好嘞!”众人答道。 “我跟纶哥,平常不能总来跟兄弟们聚,兄弟们时常也不便常来找我们,你们平时就听烈哥的,有啥子大事的时候,我跟纶哥一定会到!今天,就散了吧!” “要得!衡哥,你跟纶哥就先走吧!”彭光烈说道。 众人也就先先后后的出来,各自回去了。 两天后,大汉川省军政府发布了“禁止会党活动”的通令。又过了一天,第二镇的军官在蜀报上发了集体声明,宣布解散自己以前的袍哥堂口,并说今后如有借原堂口之名,擅行会党之事者,概与声明者无关,他们同时还恳请军政府严格执行禁令,以保障川省的平静祥和。 看到第二镇军官的集体声明,第三镇那些袍哥出身的军官们却不知就里,他们也晓得,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袍哥身份,所以他们都觉得,他们也得登报出声明,宣布解散自己的堂口。不过,他们也觉得第二镇那些人太不够意思,做这么大的事,竟然先不通个气! 也就从这时起,第三镇跟第二镇就有了嫌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 兄弟自当同进退 1 整编锦城一带的各种武装,杀赵尔丰,进入军队的袍哥首领登报声明解散自己的堂口,大汉锦城军政府把工夫做足了,也把请渝州大蜀军政府停止西征的信使再次派往渝州了。 大汉军政府的信摆在了大蜀军政府都督张培爵的桌案上。 大蜀军政府的主要官员又坐到了政府会议厅,他们必须再次讨论停止西征c与大汉军政府谈判川省合并的问题了。 会议开始,张培爵首先发言,他说:“各位同志,大汉的信已经说得很明白,希望我们停止西征。他们把我们西征的理由都化解了,要是我们再不停止西征,这造成川省内战,使川省再次流血的责任,就得由我们大蜀军政府承担了。所以,我们今天的会议,主要讨论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停止西征,以啥子形式停止西征,停止西征后,咋个与大汉谈川省统一和两府合并。请各位都谈谈自己的见解吧!” 副都督夏之时道:“各位同志,我们大蜀军政府第一次西征,是因为赵尔丰还掌握着川省之政,端方仍在驱兵入蓉,我们为了鼓动全川革命,彻底打垮满清在川省的统治,所以出师西征了。这一次西征,取得的成果是巨大的,我们的西征鼓舞了入川鄂军,他们在资州革命了,杀了端方兄弟。鄂军在资州的革命,断绝了赵尔丰的最后希望,迫使他主动交出川省政权,使锦城以和平的方式成立了大汉军政府。但是赵尔丰仍然盘踞督署,仍然手握重兵,很显然,这个以和平方式成立的大汉军政府是个傀儡,所以我们开始第二次西征。这第二次西征,成果同样是巨大的,这促成了大汉军政府的改组,使它从傀儡政府转变成了革命政府。说它是革命政府,因为它已经杀掉了赵尔丰,因为它整编了各种武装,并让那些袍哥大爷解散了自己的堂口,避免了这个政府成为袍哥政府。鉴于此,之时以为,西征的目的已经达成,西征应该立即停止。” 参谋部长但懋辛道:“懋辛赞成夏副都督的意见!懋辛两次都积极主张西征,并不是想借西征来达成大蜀军政府在川省的一统天下,而是要尽最大可能达成川省革命的成功,使川省为全国的革命以及将成立的中华民国作出应有的贡献。现在,这一目标达成,西征理应停止!” 军政部长石青阳道:“青阳以为,西征不能停止!西征虽然取得了积极成果,但眼下的川省仍然四分五裂,从古到今,东川西川都为一体,是不能分裂的。我们应该继续西征,因为我们的西征已经得到川南和川东北的支持,我们大蜀军政府已经具备了统一全川的条件。所以,青阳以为,我们的努力不能半途而废,应该继续西征!” 民政部长杨庶堪道:“要是西征能达成川省的统一,当然是件好事!但是,西征到现在,大蜀军政府已经用尽了财力,而今政府虽立,但赋税难于收缴,渝州周边的府c州c厅c县虽然宣布支持大蜀,但他们的库房里边并没有存银和存粮,所以这种支持也只是口头上的,实际上并不能从财力c物力上给我们以支持。有鉴于此,庶堪以为应立即停止西征!” 司法部长谢持道:“鄙人以为应该立即停止西征!从法理上讲,锦城是川省的政治中心,现在的大汉军政府已经是革命政府,它就是川省的政治代表,我们大蜀虽然成立在前,但渝州只是川东重镇,所以准确地说,我们大蜀只能是一个军政分府。事实上,川南军政府c川东北军政府,比我们成立得还要早,但吴玉章c李绍伊都没有把他们的军政府作为川省的政治代表,而是以军政分府的形式存在。这说明啥子?说明他们也清楚,从法理上讲,无论成立得早晚,但偏于一隅,这个政府就不能作为整个行政区域的代表!当然,这也跟有没有实力谋求全川统一有关。” 谢持说完后,其他官员也纷纷发表意见,基本都是赞成立即停止西征。要不要停止西征的问题,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 都督张培爵就说道:“各位同志,停止西征,是大多数人的共识,培爵就代表大蜀军政府决定:即日起停止西征!下边就说说用啥子形式停止西征吧!” 2 于是他们开始讨论这第二个议题。 但懋辛道:“懋辛以为,军政府首先给锦城发通电,同意停止西征,先表明我们大蜀军政府的态度,同时要求锦城大汉军政就双方武装即日脱离接触作出承诺,然后双方派代表,在双方认可的地方进行谈判,议定停火形式,并达成避免出现流血冲突的条款。” 夏之时道:“我同意但部长的意见!双方武装脱离接触,才能避免川省再次流血,要是这一点都做不到,不是大汉没有诚意,就是我们大蜀没有诚意!哪一方没有诚意,也就违背了革命的目的,哪一方同时也失掉了道义,就得不到全川百姓的支持,这样的政府就必然垮台!要做到不再流血,之时以为,谈判条款中必须有这么一条:双方武装都从实际控制区域后撤二十里,使双方武装真正脱离接触。” 谢持道:“鄙人以为这个谈判很重要!这个谈判实际上就是川省统一谈判的序幕,我们应该磋商出一个完整的谈判条款,推选出适合的谈判代表,避免在谈判中吃亏。” 但懋辛支持道:“谢部长是一语中的呀!这确实是最关键的一点!” 于是都督张培爵就主持推选了大蜀军政府的谈判代表,决定由谈判代表先拟订谈判的条款,然后由政府部长会议审议通过,方与锦城大汉军政府进行谈判。 最后推选的结果是,参谋部长但懋辛为大蜀军政府谈判总代表,司法部长谢持为副总代表,另外以大蜀军政府临时参议院议员胡景伊等八人为谈判代表,组成了大蜀军政府停火谈判代表组。这个代表组最终成为了成c渝两军政府合并谈判的大蜀谈判代表团。 这个胡景伊在后来的川省政坛也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这里就先说说这个人物。 胡景伊,字文澜,渝州巴县人。光绪二十七年,他获官费派赴日本学习军事,先入学成城学校,后来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歩兵科第三期。光绪三十年回国,他被任命为川省陆军武备学堂管堂委员兼教习,训练中下级军官。后来随云贵总督锡良到云南,任督练处参议官c云南陆军小学c云南陆军讲武堂总办等职。宣统元年,应广西巡抚沈炳堃之召,到广西省任新军协统。辛亥革命爆发,广西响应武昌起义,他被推举为广西都督,但他当时并不想反清,就逃去了上海,前不久才从上海回到川省。回川后,他本想直接去锦城,到渝州时,因为他是川省的知名人物,又有军事背景,受到大蜀军政府的挽留,并任命他为大蜀军政府军政部副部长,同时还推举为临时参议院的议员,他也就留在了渝州。成c渝两个军政府合并后,他应川省军政府都督尹昌衡之召,到了锦城,被尹昌衡任命为川省陆军军团长。 会议结束后,大蜀军政府给大汉军政府发了通电。 辛亥年冬月初九,两军政府同时通电全川,宣布大蜀军政府停止西征,两军政府即日在派代表前往资州,随后举行停火谈判。 冬月十一,双方代表在资州正式谈判。 经过双方代表的努力,两天后谈判结束,达成了共识,签署了停火条款,并立即将停火条款电传各自的政府。 在这之前,双方武装已经停止接触。 冬月十四,两军政府都批准了停火条款,通电宣布停火条款正式生效。 川省内战危机终于化解了,川人再次流血内斗的危机暂时结束了。 于是双方开始派代表接触,为两府合并c统一川省的谈判做准备。 但也都在为谈判不成后以武力统一川省做准备。 因为受时局限制,从川外购进军火基本不可能,于是锦城和渝州的兵工厂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生产,几乎是歇人不歇机器,他们都想用最大的努力,把自己掌握的军队全面武装起来,并形成最强的战力。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反清了,现在是谁来掌握川省政权的事。谈判虽然最好,因为可以避免流血,但谁来做川省的主角,也还要靠实力说话。所以他们都想用军力来增加自己在谈判中的砝码,让天平朝自己这一方倾斜。 但是,渝州毕竟只是川省的一个重镇,其经济实力远逊于锦城,大蜀军政府虽然极尽努力,最终也只武装起了两镇人马大汉军政府却把整编时编成的大刀营都装备起了快枪,而且让三个镇都有了一个直属的炮兵营,实力远远地超过了大蜀军政府。 与此同时,川省的各种社会力量也开始活动了。他们的最大愿望就是阻止两个军政府开战,他们两边奔走,两边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说之以利。 3 通过谈判实现全川和平统一,已是大势所趋。但这是政治,它涉及到权力的重新分配。这个问题又摆在了大汉军政府正c副都督尹昌衡c罗纶的面前。 在召集大汉军政府部长会议之前,两人先做了一次商议。 尹昌衡道:“纶哥,跟大蜀谈判就是早晚的事,你看咋整?” 罗纶道:“衡哥,谈判是肯定的,不然,大蜀不同意,这全川的百姓也不会同意!哪个想阻止谈判,哪个就得下台!那就准备谈吧!” “纶哥,昌衡不是说不谈,问题是咋个谈法。” “衡哥,这合并成立新政府,肯定不能一家独大!但我们一定要为主,不能让大蜀为主!” “可是,我们为主,也不能把所有的正职位都包了啊!” “肯定不能把正职位都包了,也得给他们一些,还应该给川南c川东北一些!” “把哪些职位拿出去呢?” “衡哥,你要把都督给坐稳了,都督一职,是绝对不能让的!” “可不可以多设两个副都督呢?” “不可,其他省的军政府都是一正一副,我们川省多设几个,叫别人说起来不好听!我们两兄弟,向来都是同进退的,只要你把都督坐稳了,我不做这个副都督也不打紧!” “纶哥,那你任那一职呢?” “我以前搞立宪,对海外各国的政治也有些了解,它们实行的是分权,政府首脑执政,但政令是由议院来制定,政府首脑要实施的各种施政措施,得由议院审议,审议通过了,首脑就能实施,通不过,就不能实施。渝州的张培爵c谢持,川南的吴玉章,这些人也清楚这个分权,他们也绝对会主张实行分权,所以新政府成立后,成立川省临时参议院也是肯定的,我就出任这个参议院议长。衡哥,你的施政措施拿到参议院来审议,我就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觉得呢?” “纶哥,你真是有胸怀,有远见啊!” “衡哥,这副都督就给张培爵,这样,大蜀就不会觉得他们吃了亏!我们要抓住这几个正部长职位。” “哪几个?” “参谋部,军政部,财政部,盐政部。这几个的部长有实权,不是自己人,办事就会掣肘,再好的事就可能因为这个,就办不成了!其他的部长可以是他们的人,我们的人做副的就行了!有些部,眼下就是个摆设,抢在手里也没啥子意思!” “这些部的部长也不能都给大蜀啊!” “就分给大蜀c川南和川东北嘛!设置的是十个部,大蜀可以给民政c司法c交通三个部长,川南给外务c教育两个部长,川东北就给一个实业部长。至于副部长,一个部可以设两个,既有他们的人,也有我们的人,就成了。” 尹昌衡点头道:“好!就这么跟他们谈!” “再就是军队,我们现在是三个镇,这是一定要保住的!大蜀也编两镇,肯定也不能给裁减了。那就编成五个镇,就叫川省陆军。至于川南和川东北,他们的人马,就不编入正式军队了,就作为地方治安军队,就叫治安军,人数限制为一个协!” “这治安军的军费呢?” “就由地方自筹!地方自筹,这才能限制治安军的扩大,这有才有利于政府。” “纶哥,你想得周到啊!” “我们就在这个框架里边拟订谈判条款,然后跟大蜀谈!唉,要是能摸摸大蜀的底,那就更好了啊!” “纶哥,昌衡已经在摸这个底了!” “有合适的人了?” “有,就是胡景伊!” “你可得给他想好个位置哟!” “他是个军人,我已经想好他的职位了,川省陆军军团长!” “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 巴蜀终以和为贵 1 就在川民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古老中华大地终于迎来了一缕新曙光。 公元1912年1月1日,即清宣统三年,农历辛亥年冬月十三,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告中华民国成立,通电全国。 从这一天起,中华民国采用公元纪年,宣布独立的各行省同时废止了清宣统纪年,也废止了由湖北军政府率先使用的黄帝纪年。 纪元翻新,国事也翻新。 锦城大汉川省军政府和渝州蜀军政府都收到了通电,为了响应孙中山和平建国的号召,成c渝两个军政府的首脑都放弃了武力统一的打算。 川省两军政府合并的谈判也开始了。 大汉军政府通过胡景伊摸到了大蜀的底牌,在谈判中占了先机,在满足自己的愿望的同时,也尽量让大蜀觉得满意,又经各方调解协商,双方派代表会商,于腊月十五公元1912年2月2日签署协定:以锦城为政治中心,设川省军政府,以成c渝两处都督分任正副都督渝州为重镇,设镇抚府。 川南c川东北两军政府支持成c渝合并,自动取消了这两个川省成立最早的军政府,所属军队也按川省军政府的通令整编成了地方治安军,并裁减数量,缩编成一个协。 这样,川省宣告统一,尹昌衡出任川省军政府都督,张培爵任副都督,渝州镇抚府以夏之时为镇抚总长。原锦城大汉军政府副都督罗纶则出任川省参议院议长,不久后,罗纶就出川担任中华民国参议院的川省议员总代表去了。 之后,都督尹昌衡发布通令,整编全川军队,镇c协c标c营c队c排c目的建制,改成了师c旅c团c营c连c排c班。 川省军政府掌握的军队整编为五个陆军师: 原大汉川省军政府所辖第一镇为川省陆军第一师,师长周骏。 原大汉川省军政府所辖第二镇为川省陆军第二师,师长彭光烈。 原大汉川省军政府所辖第三镇为川省陆军第三师,师长孙兆鸾。 原大蜀军政府所辖“中华革命军”第一镇为川省陆军第四师,师长刘存厚。 原大蜀军政府所辖“中华革命军”第二镇为川省陆军第五师,师长熊克武。 川南c川东北分设地方治安督办署,两地原有的一协地方治安军改协为旅。王天杰任川南地方治安督办李绍伊任川东北地方治安督办。 政府合并了,军队整编了,川省地方整肃c重建也就提上日程了。 随着中华民国的成立,全国宣布清政府独立的省份都致电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纷纷表示拥护共和,清政府也把应对革命的全权交给了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袁世凯见清王朝大势已去,就命令北洋军停止了对武昌的进攻,南北开始和谈。 川省周边省份都已宣布独立,湖北战事已停,川省的两军政府实现了合并,统一整编了原属两军政府的军队,也无需派兵出川,表面看川省也算是大局已定,但这并不意味着川省的太平日子就此开始了。 自从辛亥年七月十六,保路军在锦城与赵尔丰统帅的驻川清军开战后,全川是各种小股武装蜂起,势力强的,就攻击县城,驱逐或杀死清朝的知县,占据县城,自封名号势力弱的,就占据村c寨c小镇,自立山头,独霸一方。而今,中华民国川省军政府成立了,这些地方势力虽然表面支持,但实际上并不遵从军政府的号令,俨然成了一个个的独立王国。这种局面若不解决,爆发新的战乱就是在所难免军政府要统一政令c军令,要想使政令通行,要开始全川乱后的重建,就根本不可能。因此,军政府把整肃地方提上了日程。 2 为此,军政府都督尹昌衡专门召集了军政府会议,商讨地方整肃c重建事宜。 会议开始后,尹昌衡首先说道:“各位,现在南京中央临时政府正与北方和议,天下大部分行省宣布独立,支持南京中央临时政府,共和是大势所趋,想必不久就能实现国家统一,天下共和,而且鄂省战事已停,我省已不须出兵增援了。是不是我们川省就可以开始乱后重建了呢?事实上,乱后重建还无法进行,因为军政府的政令还不能通达全川,说得实在点,军政府的政令,也就仅能在锦城c渝州和少数几个州c府施行。问题出在啥子地方呢?就出在,大部分府c州c县还是独立王国,各种势力在这些地方割据称王,这些草头王,有些在口头上承认我们这个军政府,但实际上是各自为政,各行其是更严重的是,有些草头王连口头上都不承认我们的军政府,所以,要完成全川的真正统一,要让军政府的政令c军令在全川通行,要开始乱后的重建,要全川的百姓尽早过上太平日子,军政府必须立即着手全川的地方整肃!今天,请各位来会议,就是议这个地方整肃,要拿出整肃的措施来!下面就请各位直抒己见,我们集思广益,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整肃方案来!” 尹昌衡的话一停,副都督张培爵就接着说道:“培爵完全赞同尹都督整肃地方的提议。我们川省,这动乱已经大半年了,现在是百业凋敝,百废待兴,所以当务之急是尽早开始乱后的重建。要重建,就必须实现政令的顺利实施,但现在大部府c州c县,不遵从军政府的号令,这必然阻碍重建大计,所以,培爵提议,以武力完成地方整肃!我们现在有五个师的陆军,除留下部分人马镇守锦城和渝州外,其余就向各府c州c县开进,接管各府c州c县的政权,遣散各种地方武装,凡是拒绝遣散的地方武装,就以匪论,军队应将其就地剿灭!” 参议院议长罗纶就问道:“张副都督,按你的意思,这地方整肃,就是在全川实行军管啰?” 张培爵道:“罗议长,先贤有云,治乱以重典!眼下川省就是个大乱局,要结束它,就必须武力整肃,必须实行军管!” 罗纶道:“就全川眼下这个乱局来说,罗某也不是反对武力整肃!各府c州c县不听政府号令,就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武装,解决这些武装是应该的。但是,张副都督,完全实行军管,罗某觉得,这就有些不妥!” “有啥子不妥?” “近而言之,我们的军官大多不晓民政,他们能带兵,能打仗,但料理民事,料理税赋,他们绝对就是外行,叫他们做这些,就只能是越理越乱!远而言之,这军管就会成为武人干政之始,久必成祸!张副都督,想必你也通晓国史,武人乱政,史不绝书啊!” 张培爵道:“罗议长,你说的没错!培爵也是人,也晓得要以史为鉴,但眼下,这军政府本身也是军人执政,就是对全省实行军管,在地方实行军管又有何不可呢?” 张c罗二人如此争论,尹昌衡就有些着急,但他有言在先,要这些官员直抒己见,也就不好直接干预。他只好盼望这场争论早点结束,不要耽误了正事。 罗纶正要接话,民政厅长已说话了。他说:“罗议长,这料理民政,跟我这民政厅关系最大,我也希望全是懂民事c会料理税赋的人去管理地方,但眼下肯定不可能!再说,眼下各省成立的都是军政府,都是以军管民,鄙人以为这是大势所趋。这新政权刚成立,以军管民,这是必然选择,必须有这么一个过渡。鄙人想,等中央政府完全控制了大局,肯定就会制定各种章程,就会照章办事,那么,这个过渡时期的管理形式就会结束,军政府会撤销,军管也就结束了,武人干政是断不会发生的,其实,历朝历代也都是这么做的!所以鄙人赞成武力整肃,对地方实行军管!” 3 民政厅长的话一停,军团长胡景伊就说道:“武力定乱,文治兴邦,这是古今不易之理!景伊是军人,但也晓得这个道理。景伊以为,眼下要用军人定乱,就应该给军人相应的权力,他们才能便宜行事等整肃做得差不多了,地方也就平静了,到那个时候,再派通晓民事c税赋的人去做地方官,也就能施行文治,以文治兴邦了!再说,这实行军管,也只是让军人暂时兼任地方官,一旦时机成熟,省府一道命令就解除了他们的兼职,要真有想做地方官的军人,他又确实能胜任,那就解除他的军职,他手里没了军队,也就不可能武人干政了嘛!所以武力整肃,暂行军管,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胡景伊的话实际上帮尹昌衡定了调,尹昌衡就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说的都有道理!昌衡以为,以史为鉴,确实应该避免武人乱政!但文治兴邦必须是在武力定乱之后。就说昌衡吧,也是个军人,现忝任都督,执一省之政,对诸多政务,实是外行,实难胜任,但国事初兴,凡事都有个从经从权,须得变通,不能胶柱鼓瑟嘛。待国事大定,可以行文治兴邦了,昌衡必辞此职,安心做一军人,一心带兵,以维持地方安定!但眼下,昌衡就不能辞职,就还要继续执这一省之政,因为定乱是当务之急,这正是我辈军人的使命!所以,现在,昌衡即以军政府都督之职,决定即日起,武力整肃地方,全川实行军管!” 都督做出了决定,各厅厅长们就纷纷表态了。 财政厅长道:“鄙人全力支持都督决定!现在全川百废待兴,处处需要银子,但我这财政厅实际上是个空架子,因为各府c州c县应缴的钱粮赋税都缴不上来,根本问题就出在政令不能通达,不能施行!一旦完成地方整肃,这些问题就解决了,这财政厅就能发挥作用,就能统筹管理全川的钱粮赋税,这用钱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盐政厅长也附和道:“鄙人也全力支持都督的决定!川南是我川省的财富重地,就是因为川南出盐,那盐业厘金,一直是川省重要的财源。若不尽快整肃地方,盐业厘金就白白地流走了,就用不到全川的重建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理财的都认识到了整肃地方的重要,那些用钱的当然就更认为整肃地方十分重要了,因为他们现在做什么事,都得去找理财的要钱,不然就没法做,但眼下却很难要到钱,因为理财的手里确实是没有钱。所以他们也接着表态,全力支持武力整肃地方。 做了决策,接着就商讨具体措施了。 尹昌衡道:“武力整肃,就得动用现有的这五个师,可这五个师现在还集中在锦城c渝州这两个地方,各位说说,这兵力咋个调动才好?” 张培爵道:“都督,如果集中兵力,一个府一个府地整肃,全川这么多个府,怕耗时就太长了呀!” 尹昌衡就问道:“张副都督,你有啥子好办法?” 张培爵道:“这川省,东到巫山,西至康边,北邻陕甘,南接滇黔,有两百来县,眼下肯定顾及不到康边,也顾及不了茂州以西羌藏杂处之地,不过,就这样也还有十一府七州三厅,所以培爵以为,应该把它们划成五个防区,一个师一个防区,每个师负责自己防区的整肃,这样就可能要快得多!” 尹昌衡还没说话,军政厅长就说道:“张副都督这个办法好!防区划定后,军政府就命令各师就开进自己的防区,限期完成防区的整肃,具体咋做,就由各师自己去想,自己去搞方案,军政府就可以不问方法,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了!能在期限内完成,而且做得好的,军政府就奖,反之则惩!” 军政厅长的话音一落,尹昌衡就赞道:“对,这是个好办法!” 张培爵就问道:“那这防区咋个划法呢?” 军政厅长道:“都督,副都督,还有各位厅长,在下以为,现在不管康边,把川省先划成五个防区,以重c忠c酉c夔四府c州c厅为川东防区,以顺c绥c保c太四府c州c厅为川东北防区,以资c泸c两叙四府c州c厅为川南防区,以嘉c宁二府为川西南防区,以成c绵c龙c茂四府c州为川西防区。” 参谋厅长道:“这茂州在大山那边,眼下怕也顾不上吧?” 军政厅长道:“那就以成c绵c龙三府c州为川西防区。” 胡景伊就说道:“分五个防区可以,但有的防区过大,这完成起来就费事了,是不是在调整一下,让各防区下边的县份在数量上差不多,后边考核也就可以合理了。” 民政厅长道:“这不把以前的府c州辖区都搞乱了吗?” 张培爵道:“搞乱了就搞乱了,现在是民国的天下了,为啥还要用清朝的规制呢?” 民政厅长道:“中央政府刚成立,啥子规制都没出台,用用原先的规制,管理起来要方便点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 整肃地方行军管 1 张培爵道:“中央政府现在出台不了规制,我们地方上先变动变动,也可以后中央政府做个模子嘛!培爵提议,在地方成立地方治安督办署,作为整肃期间的地方政务机构,委任整肃军队长官为督办!” 民政厅长听他这么说,也就不说了。 尹昌衡道:“好,就划成五个防区!参谋厅就具体做个方案,把防区的县份数量调一调,尽量做到公平吧!至于地方规制,道c府c州c县,就暂时不动它,哪个防区的县份多了,就调给邻近的防区。就按张副都督提议的,成立地方治安督办署,负责地方整肃和治安。” 民政厅长又问道:“这县里的民政要报州c府,划出来的县有事往哪里报呢?” 尹昌衡道:“军队不管民事,只管防务和治安,民事就上报原先的州c府!” 民政厅长道:“这道c府c州c县的官员,是维持现状呢,还是立即调整任命呢?” 他提出了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原先的两个军政府都没考虑过,现在政府刚合并,也还没来得及考虑,更主要的问题是,把原先的道c府c州c县官都换掉,省政府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多适合的官员。 与会官员互相看看,谁都没准备接这个话。 冷了一会儿场,张培爵道:“这事确实有些难办!这五个防区就有,就有四道十七个府c州c厅,辖县一百六十多个县,全部由省里分派,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多适合的人。培爵以为,现在先让那些县府还存在,原任各级官员反正后还在任的,就维持现状没有的,又不好确定人选的,就先实行军管,由负责整肃的军队主官派读过书的,就像陆军学堂出身的军官,先暂时管理县里的事务。省府应立即责成民政厅,着手在全川招募人员,然后培训,培训结束后,合格的就派往各县,出任县知事。各位看,这么做咋样?” 见一众官员都不吱声,尹昌衡就说道:“既然各位都没意见,那就按张副都督说的办吧!省府给民政厅三个月的时间,把招募c培训c考查都做好了,三个月一到,省府就把他们分发到没有民政官员的地方去任职,所以民政厅得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县官。” 这时巡警厅厅长说道:“都督,副都督,本人以为,现在整肃地方,军方应该在各县组建一个连的保安队,等整肃完成后,在各县要设立巡警局,就把这个保安队改编成巡警。” 尹昌衡就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巡警厅也要像民政厅那样,招募c培训c考查一批人员,三个月后下去做巡警局长,现在的保安小队长到时候就做巡警队长!各位,还有别的啥子建议吗?” 众官员都摇了摇头。 尹昌衡就说道:“那就把这两个招募印成通告,分发全省张贴!地方整肃期间,尽量维持现状,不能维持的就先军管!” 解决了这个插曲,张培爵又说道:“都督,这防区划出来了,这五个师咋个安排呢?” 尹昌衡道:“以现在的驻地就近安排吧!不然,这长距离调动,又会耗去不少时间。一师就驻防川西,二师进驻川西南,三师进驻川南,四师进驻川东北,五师进驻川东。” 胡景伊道:“都督,川南是我川省财赋重地,而滇c黔二省已有人马进入川南,名为助我革命,实是觊觎盐业厘金,要保住这财赋之源,应该叫实力最强的师进驻!景伊以为,应该调一师进驻川南!” 尹昌衡本来就想派一师进驻川南,但他自己说出来,又怕张培爵等反对,认为他要让自己的部下占最好的地方,所以他就抛出了这个就近进驻的提议。而最终他要做的,就是把川西这个防区留给第二师。 胡景伊这么一提议,张培爵等人也就没好反对,因为胡的提议也实在不好反对。 尹昌衡就说道:“既然胡军团长这么看,那就这样吧!一师进驻川南,二师驻防川西,三师进驻川西南,四师c五师的防区不变。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都没反对。 他又说道:“各位,这整肃地方的事,就这么定了!参谋厅和军政厅要尽快把防区调整好,然后军政府就发布命令,各师立即进驻防区,成立地方治安军司令部,开始地方整肃!三个月为期,按时完成,军政府予以奖赏,逾期者将予重罚!” 张培爵又补充道:“军队就要移防,民政厅c财政厅要及时拨发所需粮草c军饷,不耽误各师移防,这样才能加快地方整肃,全川的重建也才能尽快开始!” 相关各厅长立即起立,领取了任务。 尹昌衡就说道:“散会!” 2 军政c参谋二厅长会后立即联合办公,找来原川省总督署留存的川省行政舆图,带着一帮人员,又比又画,忙了个不亦乐乎,第二天,就拿出了具体的防区方案,省政府就下达了各师移防并整肃地方的命令,命令要求各防区必须在民国元年六月以前,完成各自防区的地方整肃! 各师接到命令,就开始做移防准备了。 这移防和整肃都是要用钱粮的,财政厅长又把这个事情摆到了尹昌衡和张培爵的面前。 尹昌衡就问财政厅长道:“厅长,你这财政部现在能给各师发多少钱粮呢?” 财政厅长答道:“现在能给各师一月的军饷和给养,这以后就发不出来了!” 张培爵道:“各师进驻防区后,有没有可能就地解决军饷和给养呢?” 财政厅长道:“我查阅了尹良移交的全川赋税账目,各府州应解缴省库的赋税都未全部送到省库。就说绵州吧,去年应解缴省库的数目是银四十七万两,粮五十万石,但实际解缴到省库的只有银二十二万两,粮三十万石。” 张培爵道:“这就是绵州州库还应该存银二十五万两,粮二十万石?” “对!只是经历了这么久的动乱,各府c各州的库房里,还有没有这银子和粮食,就很难说了!” 尹昌衡道:“这么说来,各师进驻防区后,就地解决军饷和给养还是有可能的!军政府马上就给各师命令,各师进驻防区后,立即接管各府各州库房,将库中银c粮数量上报到省,第二个月起,军饷c给养就从这些库房调取!” “都督,副都督,没经大乱的州c府,应该问题不大经历大乱的,这库房里的钱c粮,恐怕是没有了吧?” 尹昌衡道:“那就这样,接管各地库房后,凡有钱c粮的州c府,上报数量,在留足两月军饷c给养和地方官员薪资后,将其余全部解缴省库,由财政厅统筹安排!” 张培爵和财政厅长都同意了。 财政厅长又说道:“都督,副都督,前次整编时,在锦城一带的武装,没有收编的,都是资遣回乡的,这次遣散各地的地方武装,可能也得资遣吧?” 尹昌衡道:“可是没钱啊!” 张培爵道:“都督,这钱是没法省的。这些地方武装,也算是推翻满清的功臣,也应该分享革命成果,要是就叫他们空着两手回家,他们肯定会不满,就会成为不安定因素,就可能会出现聚众为匪的事。所以也得资遣,只能少给一点,但不能不给。” 尹昌衡道:“前次每人给的是五两,这次每人就给二两吧!就这样,这花的银子也不少呢!” 财政厅长道:“是啊,每县就以一千人来算,一百六十多县,也得三四十万呀!” 张培爵道:“这就叫各府c州c县来筹措吧!一个县筹两千银子,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财政厅长道:“也许行吧!地方上有钱的人也不少,他们肯定希望地方太平,地方太平了,他们也才好再兴生业,才能找更多的钱,让他们出点银子,他们应该不会反对。” “好吧,军政府马上给各师再下一道命令,叫他们按命令解决整肃中的资金问题!” 于是军政府又给准备移防的各师发布了一道命令: 川省陆军各师: 进驻防区后,立即接管各府c州c县之库房,清理库存之钱粮,凡有钱c粮的府c州c县,清理完即上报数量。在留足两月军饷c给养和地方官员薪资及资遣之费后,将其余全部解缴省库,由财政厅统筹安排!若已无钱粮之府c州c县,应就地筹措资遣之费,军饷c给养及地方官员薪资,俟财政厅调配。事涉钱粮,若有隐瞒c贪污之事,一经查实,涉事军官c地方官员将被极刑。 要说这川省的地方整肃,全都说就太麻烦了,所以就说一个防区的整肃吧。 说哪个防区呢?就说川西防区。 彭光烈的第二师负责川西防区的整肃。经过军政c参谋二厅的调整,川西防区包括锦城府c龙安府c保宁府c潼川府和绵州这四府一州,下辖五十个县。第二师还要负责锦城这省垣重地的守卫。师长彭光烈跟副师长c参谋长商量后,决定以相对较弱的第二旅驻守锦城,以第一旅c第二旅负责防区地方整肃。 3 要说整个防区的整肃情况,就太复杂了,我们就说说郝云峰的第一团吧。 民国元年2月9日早上,郝云峰奉命到师部参加了防区地方整肃会议。 会议结束后,他把领到的命令带回了自己的团部郝氏染坊,然后就叫卫兵去把张秋山等兄弟叫拢来,布置移防的事。 整编时,郝云峰推荐张秋山任副团长,曾云飞任参谋长兼直属营营长,葛有福c赵先贵c梁国栋为一c二c三营营长,师长彭光烈就按这个推荐任命了。但是他们六个人里边,真正读过书的,也就郝云峰和曾云飞两人,另外四人都识字不多。所以郝云峰让曾云飞念这个命令。 他把命令递给曾云飞,说道:“云飞,给兄弟们念念!” 曾云飞接过命令,念道:“中华民国川省陆军第二师的命令:着川省陆军第二师第一旅副旅长兼第一团团长郝云峰,率所部移防,限该部于中华民国元年二月十七日前进驻川北绵州并龙安府,于绵州成立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以郝云峰为督办,其他人员由其酌用。继以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名义,按军政之令接管绵州州库和龙安府库,并整肃绵州治下六县及龙安府治下四县之地方,务于本年六月前完成整肃。” 曾云飞刚把命令念完,梁国栋就兴奋地叫道:“好啊!好啊!这下可以回家啰!” 赵先贵就朝他一笑,说道:“栋哥,你是想媳妇想疯了吧?” 梁国栋还没答话,葛有福就说道:“想就想了,没咋的!先贵,你问问山哥,他想不想?” 赵先贵道:“福哥,原来你也想哦!” 葛有福道:“是啊!先贵,你不想?” 张秋山道:“哪个不想啊!出门半年多了,能不想?也不晓得媳妇c娃儿c娘c老汉咋样了呢?” 梁国栋道:“山哥说的就是心里话!我还真移防到别处呢,这下好了!” 郝云峰道:“好了,好了,都听我说!” 兄弟们就静了下来。 郝云峰接着说道:“兄弟们,我跟云飞没媳妇娃儿想,也一样想家,想娘,想山上的亲人,也想回家!今早儿师部会议了,这次移防,是去整肃地方,不是放兄弟们回家。命令你们也听了,我们团要整肃十个县,期限是三个月。师长说了,到期限没整肃出来的,轻则降职,重则枪毙!” 葛有福道:“天,罚得这么重啊!” 郝云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哥儿几个,都听好了,回去也给兄弟们说清楚,移防后,都不要说回家的事,要是两个月就把事情干完了,干好了,我就给兄弟放假,轮流回家半个月,去看爹娘,去看媳妇娃儿要是出了纰漏,我这团长是干不成了,哪个要砍脑壳,要吃枪子,就自己担着了,四哥就只能干瞪眼了哦!”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张秋山就问道:“四哥说的,你们都听清楚了?” “清楚了!”几个人都答道。 张秋山就对郝云峰说道:“四哥,兄弟们做事儿做得咋样,你也晓得,你就放心好了!你说说咋个整法吧!” 郝云峰就说道:“兄弟们,第一,我们要把这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成立起来。我是督办,秋山就是副督办,云飞就是督办署参谋长。我想,随着整肃的推进,四个营就得分开,直属营留守绵州一c二c三营就得分驻各地,因此,我想再设三个地方治安督办分署,设德绵罗督办分署,驻罗江设安梓彰督办分署,驻彰明设平江石督办分署,驻武都。你们看,咋样?” “要得!”几个人都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 历尽劫波愁情缘 1 郝云峰正要往下说,葛有福就说道:“能驻武都就好了,一有时间就可以回家!” 张秋山笑道:“事情办不好,尽回家,就不怕四哥收拾?” 郝云峰瞪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道:“第二,就是尽快移防。师部给的进驻绵州的时间,是二月十七以前,这是公历,用我们的皇历就是年三十儿,就是说,我们团要在绵州过年了。今天是二月九号,我们也就只有八天时间。第三旅走得远,师部要先给他们发军饷和给养,然后才是我们,秋山,你后天带有福的一连去把军饷和给养领回来,然后把饷发了!明天起,各营就收拾行装,做好移防的准备,凡是用得着的,都要收拾了带走,要是哪个给我抛洒了,我查出来,就是三十鞭子!大后天,给每个兄弟半天时间,轮流进城,想买点啥子,就赶紧买了!二月十三号七点,也就时辰时初,全团开拔,移防绵州!应该三天就能到绵州,驻扎下来,就可以过年了。过年,给兄弟们三天时间,高兴高兴,轻松轻松,我们几个就抓紧把整肃方案做出来。正月初三,公历是二月二十,全团出动,开始整肃!你们看,这行不行?” 张秋山道:“四哥,这全团一起开拔,这一路上住宿就是个事儿,到绵州后,在哪里扎营盘,就更是个事儿了,我想,得先派一个营打前站!” “对,秋山,你想得周到!那就让云飞带直属营打前站,二月十二号上午,直属营的兄弟放假,进城,下午一点,就是未时初,开拔!一c二c三营,仍然是十三号七点开拔!” “是!”兄弟几个一齐答道。 “那就去准备吧!” “是!” 兄弟们就按他的要求去做移防的准备去了。 兄弟们走了,他还一个人坐在他的团部里发呆,因为还有一件私事让他很伤脑筋。 什么事让郝云峰烦恼呢?就是他与玉儿的婚事。 玉儿是郝云峰的父亲郝天民收养的一个流浪孩子,本姓卢,郝天民收养她时,她还不到十岁,比云峰小两三岁。郝天民把她送上郝家山后,她就跟郝云峰一起长大。在长大的过程中,两人心中就埋下了情根。可是郝天民夫妇并没有发现,在郝云峰十八岁那年,他们在武都蹇五爷家给云峰定下了亲事。郝云峰虽一再同退亲,却最终没能退。到今年七月,保路军与清军在锦城战事最紧的时候,郝云峰在中坝场计取武都巡防营,然后率领这支人马到锦城增援后,玉儿也悄悄下了郝家山,跟到了锦城。在保路军锦城撤围去简阳的路上,玉儿和云峰才在路上见了面,此后,他们两人就一直在一起。 玉儿看到每打一仗,就有不少人死去,她真怕她的云峰哥哥也离她而去了。她好几次要把自己给了哥哥,让云峰留下一个种,她就去一郝家山的人都不会见到她的地方,生养他们的孩子。 她说:“哥哥,玉儿会打听的,要是不打仗了,你还活着,玉儿就来找哥哥,我们就一起养大我们的娃要是你也走了,玉儿也会把我们的娃养大。” 但云峰都拒绝了,他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过那样的痛苦日子。所以他们就是住在一个草棚里,也一直坚守着男女之间最后的底线。 郝云峰也答应玉儿,等战事结束就带她远走他乡,不再回郝家山,可是,现在他做了军政府的军官,而且又要带所部驻防绵州,带玉儿远走他乡已经不可能了。 他还想等把所有事情安置好了后,去简阳找父亲的遗骸,要把父亲归葬郝家的祖坟山。那么,他就必须回郝家山见母亲了,他不知如何说服母亲,才能让母亲同意他娶玉儿。 他回郝家山,他要娶玉儿,他就必须去武都蹇家,他得对他跟蹇叶儿的这桩婚姻有个交代。因为他为了带人马到锦城增援父亲,他到蹇家亲口允了婚,他还对蹇五爷说过“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债”的话。如果那样,他就不能娶玉儿了。不能娶玉儿,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玉儿的那份情,他也对不起自己的心。 郝云峰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办法,就只好去找玉儿商量,要玉儿跟他一起想办法。 2 郝云峰去到玉儿的房间,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为难,然后问道:“妹子,你说这咋办?” “这也不难!”玉儿边说边站起身,在云峰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玉儿给云峰说了什么呢?玉儿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她想,云峰现在是尹昌衡c彭光烈手下的军官了,如果由尹或彭出面,成就了她跟云峰的婚姻,云峰他娘就只得认了。至于蹇家,也不敢跟现在的郝家闹,不敢闹,当然也只能退亲了。 云峰吃惊地说道:“这不行吧!就算娘认了,蹇家死活不退亲呢?” “你就把蹇家姑娘娶回山上!” “你愿意?” “你只要娶了玉儿,就再娶几个,玉儿都愿意!” 玉儿想,如果蹇家真的不肯退亲,那就让云峰再把蹇叶儿也娶了云峰再娶蹇叶儿,我卢玉儿也认了! 因为她觉得,在她生活的这个环境里,有身份的男人娶三个四个都很正常。只要她能跟云峰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云峰又问道:“叶儿要是不愿意呢?” 玉儿就伸出右手食指在云峰脑门上戳了一下,笑道:“咋这么呆呢?她不愿意嫁给你,你不就把亲退了吗?” 听了玉儿的话,郝云峰自嘲地笑了笑,给玉儿做了个鬼脸。 玉儿也看着他,笑了笑。 “妹子,那我们得抓紧把事儿办了!” “哥哥,你怕夜长梦多?” “不是!妹子,我已经接到命令了,过年之前就得移防绵州,就只有几天时间了,一离开锦城,那还有时间找彭师长和尹都督呢?” “这倒是哈!哥哥,你去找两位老叔商量商量吧!” “妹子,要是老叔他们也反对呢?” “不会的,哥哥!” “咋呢?” “哥哥,你现在是当家人,他们得听你的,咋会反对呢?你去找他们,他们只会给你出主意的。” 郝云峰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样,就说道:“好!我这就去找天德叔c天禄叔。” 玉儿帮云峰理了理衣裳,说道:“你去吧,哥哥!” “好嘞!” 郝云峰就去找两位老叔去了。 3 曾天德c吴天禄是郝天民的老兄弟,也是郝家山上曾c吴两姓的当家人,他们和王天成c李天福c罗天佑一起,跟郝天民率郝家山子弟下山,参与了川省保路军起事,现在他们六个老兄弟,战死了四个,就剩下他们两个了。川省军政府整编完了军队,他们也就准备带不愿吃粮当兵的郝家山子弟回乡了。 今天,他们去营里安排完回乡的事,才回到染坊,郝云峰就来找他们了。 一见面,曾天德就问道:“少当家,有事?” 郝云峰就说道:“天德叔,天禄叔,你们就叫侄儿云峰就行了,不要老是少当家少当家地叫,让人听来就生分了!两位老叔,侄儿确实有个事儿,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曾天德就问道:“啥子事儿,云峰?” 郝云峰说道:“两位老叔,云峰要跟玉儿把亲成了!” 自从进城住进郝氏染坊,玉儿就恢复了女儿妆,从郝家山下来的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以为怪,就是那些不是郝家山的兄弟,也觉得玉儿能单人匹马地从郝家山追到锦城来,她对郝云峰的深情也让他们感动,觉得他们在一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在龙泉山中休整,在锦城东门外扎营,还是进了城住到这郝氏染坊,他们都以礼相守,没有苟且之事,更让兄弟们对他们是肃然起敬。 所以他说出要跟玉儿成亲的事,这两位老叔也没有觉得奇怪,更没有觉得不妥。 曾天德只问道:“少当家,不等移防绵州后再办?” 郝云峰就把玉儿给他出的主意说了,只不过说成了自己的想法。说完这些,他问道:“两位老叔,侄儿这么做,不会让人闲话吧?” 曾天德道:“这婚姻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还得讲个你情我愿!你跟玉儿又不是亲兄妹,山上的人都晓得,玉儿是你父亲捡上山的。你们一起长大,有这份情意,哪个能说啥子闲话呢?” 吴天禄道:“少当家,哪个要说闲话,我们这些人会依他的教?” 郝云峰又说道:“要是我娘不同意呢?” 曾天德道:“你请彭师长保媒,又请尹都督证婚,在锦城把亲都成了,你娘也没法反对了嘛!” 郝云峰又问道:“蹇家那边咋办呢?” 吴天禄道:“少当家,你跟玉儿先把亲成了。蹇家那边,等后边回山了,再找人去说吧!” 郝云峰道:“侄儿怕人家说我们袍哥人家拉稀摆债啊!” 吴天禄道:“少当家,你现在是政府的军官,没人敢把你看成是袍哥了!” 曾天德又说道:“少当家,现在郝家山都由你作主,你自己的婚姻,你就自己作主,哪个也不能说啥子的!” 郝云峰道:“那就请两位老叔帮侄儿择个日子吧!” 曾天德说道:“这时间就有点紧呢!这成亲得选个好日子,我翻翻历书吧!” 他就从衣袋里掏出一本历书,翻看了一阵,又说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二,二十五是个黄道吉日,就二十五吧!准备也来得及,办完喜事,也还有四天,移防绵州,也来得及!” “这来得及不?” 吴天禄道:“来得及,来得及!从锦城到绵州,脚力好的,要不了两天,你带这么多人马走,是要慢一点,有三天咋都走拢了。二十五办喜事,二十六开拔,二十八就到了。到绵州驻扎下来,还可以轻松地把年过了。” 郝云峰就说道:“那就请两位老叔帮侄儿准备准备吧!” “要得,要得!”曾天德c吴天禄答应道。 曾天德又说道:“少当家,你手下的兄弟都要忙移防的事,我跟你天禄叔带那些要回乡的人,给你备办这喜事吧!” “要得!只是这喜事,云峰也不晓得咋备办法,就请两位叔给侄儿多操些心了!” “少当家,你放心,我们两个当叔的,一定给你备办妥帖!你就去把这保媒的c证婚的找好吧!”吴天禄说道。 郝云峰就向曾c吴二人拱手道:“就有劳两位叔了!侄儿这就去见彭师长!” “好,你去!”曾天德道。 郝云峰就出门骑马走了。 郝云峰知道两位老叔是厚道人,但还是怕他们在风俗上是古板人,会在这婚姻问题上,坚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礼,反对他跟玉儿成亲。所以他来找两位老叔的时候,还一直在想怎么说服这两位老叔,让他们帮他把这婚事办了。没想到他一说,两位老叔不但没反对,反而极力赞成,还一力为他筹办,他简直有些喜出望外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那马也像知道主人的心情,跑得也很轻快,把两个跟随的卫兵兄弟甩了一大截。两人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也还是跟不上。 郝云峰骑马走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第二师师部。 彭光烈见他进来,就问道:“郝团长,你准备开拔了?” “师长,属下已经做好开拔的准备了,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啥子事?” “师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行!” 彭光烈就把郝云峰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郝云峰顺手关上了门,就把自己跟玉儿的事给彭光烈说了,最后他说道:“烈哥,小弟想求你,给小弟保这个媒,二十五那天是个好日子,小弟就把这婚事办了!” 彭光烈道:“云峰,这是好事嘛,老哥我就给你保这个媒了!只是,这婚事办完,你就要抓紧移防绵州,把川北的地方整肃和防务搞好,不能出啥子纰漏哟!” “是!小弟一定不负烈哥厚望!”郝云峰立正答道,然后又说道:“烈哥,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不晓得合不合适!” “云峰,你说,是个啥子不情之请?” “烈哥,小弟想请你帮个忙,请衡哥给云峰做做证婚人!” “行!老哥去给你请!只是衡哥太忙,能不能来,老哥就不能保证了!” “多谢烈哥成全,小弟就不打扰了!”郝云峰告了辞,就离开了师部。 看着郝云峰出门了,彭光烈心里说道:“这小子,还是个情种!” 移防的事都布置完了,他也正好没事,就出门去都督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 情到深处月自圆 1 彭光烈到都督府时,尹昌衡也正好没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独坐。彭光烈就把郝云峰请尹昌衡做证婚人的事儿给尹昌衡说了。 “烈哥,云峰是咋回事?这移防的时间这么紧,他要在这个时候成亲?他不是在锦城找了个风尘女子吧?” “衡哥,是这样的。”彭光烈就把郝云峰跟玉儿的故事给尹昌衡讲了。 “烈哥,这真像是戏文啊!” “是啊,这云峰还真是个情种啊!” “这卢玉儿也称得上是个奇女子了!” “衡哥,你要不要去给云峰证婚呢?” 尹昌衡道:“这是好事啊!这是我们川省陆军成军后,第一个团以上军官结婚,也是我们兄弟会的第一个兄弟结婚,我得给云峰老弟做这个证婚人!只是他这时间安排得太仓促了嘛!” 彭光烈道:“是仓促了点儿,他说,怕移防了,没法请我做保媒,也没法请衡哥去绵州给他做证婚了啊!” “好,我去给他证婚!他在哪里办喜事?” “就在郝氏染坊。” “那是他家的产业?” “听云峰说,那不是他家的,是信义公的。” “唉,可惜这军政府太穷了,要不然,军政府该给团以上的军官在锦城都弄个公馆!” “是啊,要是有个公馆,云峰这婚事就可以办得风光些了!” “对了,烈哥,把我去给云峰证婚的事说出去!” “为啥?” “这人都喜欢趁热灶窝,我去给云峰证婚,还有不去做贺客的吗?云峰这婚事不就办得风光了吗?” “贺客太多,我怕云峰办不起这婚事啊,衡哥!” “我们都不会空着手去趁这杯喜酒,他收的礼也办得了这婚事!他本来就不富裕,这正好帮他一把,趁这个事弄点儿家底!” “衡哥,我还怕你太忙,去不了,正在想,你要是去不了,我就去请胡军团长呢!看来,我还真的该去请胡军团长了。” 尹昌衡道:“我是兄弟会的大哥,再忙我也得去嘛!不过,最好是我跟胡军团长一起做这个证婚人,你等会儿就去请请胡军团长,看他能不能去嘛!” “好,我这就去请胡军团长!”彭光烈说着就准备走。 尹昌衡道:“好,你去吧!有些事儿,我们回头再说!” 彭光烈就去见胡景伊去了。 彭光烈去到胡景伊的军团部,见了胡景伊,直接说了来意。 胡景伊道:“直先,这是好事嘛,我去,我去,一定去!” 彭光烈道:“军团长,你真爽快啊!” “这郝云峰嘛,是你第二师的第一战将,也是我们川省陆军中的人才嘛,他结婚,我这军团长也应该去道贺的!” “军团长见过郝云峰?” “见过,就是没说过话,倒是听说过他的不少事情。” “原来是这样!” “能凭借那样的装备,跟奎焕的追剿大军血战一天,还能带数千人突围出来又凭借突围出来的伤残人马,把冯玉光十个营的巡防军打残,不简单哪!还有龙泉山阻击战,硬把奎焕的一万多巡防军人马打掉一半!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去找?我们川省陆军中有这样的人才,我都不跟他亲近亲近,还咋当这个军团长?” “军团长说的是!应该多跟他亲近亲近!” “直先哪,这样的人才,只做个团长,职不当其才呀!” “军团长,要职当其才,该给他个啥子职位呢?” “做个旅长,或者做师参谋长!” “军团长,你没看走眼儿吧?他就是个袍哥,就打了那么几仗,没受过正规的训练,没进过陆军学堂呢!” “这就是人才呀!是天生的将才嘛!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要给昌衡说说,这人得大用!” “军团长这么看重,那光烈就先替郝云峰谢过了!” “这也不必!我看重,昌衡不一定会看重的!” 彭光烈心里暗笑道:衡哥还用你去说,他早就看好郝云峰了! “对了,直先,郝云峰是留在锦城,还是移防他处?” “他那第一团要移防绵州。” “看来是没机会跟他亲近呀!” “咋没机会呢?以后他得回来述职,军团长也会下去巡查嘛!” “就是,就是!” 两人又谈笑了一阵,彭光烈才告辞走了。 2 民国元年2月12日,按传统农历就是辛亥年的腊月二十五。 锦城北门内的郝氏染坊。 “冒席了!冒席了!”吴天禄边嘟囔边走进了账房。 “天禄,你说啥子?”坐在账房里的曾天德听见他的嘟囔,就问道。 “天德哥,冒席了!” 他们两人是今天婚宴的主管。 曾天德问道:“不是营里也开席,营里的兄弟就在那边坐席吗?这边咋还会冒席呢?” “哥呀,这来道喜的人太多了哇!” “少当家不是说下了帖子的人不多吗?我们合计办五十桌,他还说太多了嘛!” “这尹都督c罗议长c胡军团长一来,军政府的人都来了除了这二师的军官,一师c三师的军官也来了,就连四师c五师在锦城的军官也来了。这还不算多,还来了绅c商头面人物,好多都不认得呢!” “大概要冒多少桌?” “怕是要再办五十桌呢!” “这前院都摆满了,只得摆在后院了!” “哥,这酒水c菜肴都没准备,连桌子c板凳也没得呀!” “那也得摆呀!天禄,赶快叫人去,在北门内外找一家大馆子,请各家先送十套桌凳过来,然后按我们的单子安排席面,等事情过了,我去跟他们结账!告诉他们,申时开席,耽误不得!” “好嘞!”吴天禄答应着出去了。 曾天德也忙着出来安排人在后院做摆席的准备。 经过两人的一阵忙碌,后院的酒席也安排妥帖了。 前院的五十桌,安排了军政府的官员,各师的军官后院则安排了绅c商头面人物。 开席之前,郝云峰和新娘子举行了一个既传统又新式的婚礼。 他们在傧相的引导下,在染坊的堂屋里完成了拜天地c拜高堂c夫妻对拜的传统仪式。只是拜高堂时,堂上并没有郝云峰的父母,只在香案上摆放着他父亲郝天民的灵牌。 做完传统仪式,他们又被贺客们簇拥到堂屋外,接着举行新式婚礼。 主婚的是郝云峰的长官c川省陆军第二师师长彭光烈。 彭光烈等他们在堂屋门口站好了之后,就大声说道:“列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们第二师第一旅郝云峰副旅长和卢玉儿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云峰的父亲不久前为打出今天的民国天下捐躯了,云峰的母亲又远在家乡,在锦城已没有长辈亲人,所以就请在下给他们做这个主婚人,主持今天的婚礼!现在请证婚人为他们证婚!有请证婚人!” 听到彭光烈请证婚人证婚,就从第一张宴桌边站起了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走上了堂屋大门前的台阶。 走在前面的那人,瘦高瘦高的个子,穿一身十分合体的将军服,头戴有白色羽毛装饰的将军帽,气宇轩昂地迈着步子。这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在场的人都认识他。他就是现任中华民国川省军政府都督尹昌衡。 他身后是一个身材适中c跟他一般穿着的人。这人年纪有三十来岁,走路的样子也是气宇不凡。在场的人,特别是那些军官,大都认识他。他就是现任川省陆军军团长胡景伊。 尹c胡两人上了台阶,分别站到了新人的左右。 台阶下的人们都鼓起掌来。 两人也跟着鼓了鼓掌。 尹昌衡接着就伸出双手,在空中虚按了两下,人们就停止了鼓掌。 尹昌衡就大声说道:“我,川省军政府都督尹昌衡,和川省陆军军团长胡景伊,现在为郝云峰先生c卢玉儿小姐证婚!他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侣,也是一对经历了战乱痛苦的伴侣,今天终于喜结连理,我们证明,他们的婚姻合法有效!” 他讲之后,就同胡景伊一起走下了台阶。 彭光烈就说道:“谢谢尹都督和胡军团长为两位新人证婚!现在送新人入洞房!” 一群人就送新人入洞房去了。 彭光烈才喊道:“喜宴开席!” 然后,他就走下台阶,在尹昌衡坐的第一桌入了席。 不一会儿,郝云峰就从洞房出来了,他来给各桌的贺客敬酒。 坐在第一桌的,尽是军政府的大人物,有尹昌衡c张培爵c胡景伊和罗纶,还有军团部参谋长宋学杲和第一c二c三师的师长。第二桌c第三桌是军政府各部的正c副部长,然后各桌才是那些各部门赶来趁热灶窝的贺客。郝云峰一桌一桌地敬酒,满耳都是“百年好合”c“早生贵子”之类的贺辞。 敬完了前院的贺客,又去敬后院的贺客,后院里尽是锦城的绅商头面人物,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在袍哥码头上跑的,他们也想跟郝云峰亲近亲近,他们都知道郝云峰是信义公的龙头大爷,虽然他已经在报纸上登了声明,解散了信义公,但这些人都是明白人,他们知道那不过就是个障眼法儿罢了。所以他们不想错过这个亲近的机会,虽然今天是说不上什么话,但他们都送了贺礼,那包贺礼的纸里边都用袍哥们的切口写了他们的身份。 他天生就是好酒量,几十桌酒敬完,他还没有醉倒。 3 一直热闹到深夜,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才回到洞房见玉儿。 郝云峰推门进了洞房,看见玉儿还顶着红盖头坐在喜床沿上,他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声地叫道:“玉儿!” 玉儿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又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沿上,才问道:“妹妹不高兴了?” 玉儿道:“哥哥,你说啥呢?你不把这盖头给我揭了?” 他就伸手把盖头从玉儿头上揭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脸,这眼睛,这脸,已满是娇羞。他就伸手去揽玉儿,玉儿就顺从地靠到了他肩上。 他抚着玉儿的背,轻轻地叫道:“玉儿!” 玉儿轻轻抬了抬头,把嘴巴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地叫道:“哥哥!”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诉说着 从父亲郝天民把玉儿带上郝家山 从四年前云峰定下蹇家的叶儿,说到云峰每一次跟父母闹退亲 从云峰下山不回山,玉儿在山上的思念 从云峰下山带兄弟们奔赴锦城,玉儿独骑追到锦城 从简阳的生死大战 从龙泉山的日日夜夜 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妹,劫波历尽,今天终于进了洞房,终于成了夫妻! 他们都在心里祈祷:从此平安,幸福终老! 玉儿问道:“哥哥,我们啥子时候回山上去见娘呢?” 云峰道:“妹子,我们马上就要去绵州,等把整肃整完了,我们就回山上去,就去见娘!” “娘会不会棒打鸳鸯?” “不会!妹子,你上山这么多年了,你不晓得娘有多疼你?” “娘是疼玉儿,但爹和娘给你定的是蹇家的叶儿,在娘的心里,玉儿就是闺女,不是你的媳妇儿呀!” “现在是媳妇了嘛,娘肯定得认这个媳妇的!” “要是娘不认,硬要你休了玉儿,娶叶儿呢?” “我就带你下山,再不回山上去了!” “人家就要说你不孝,为个媳妇就不要娘了!” “妹子,你心思好重啊!要是娘真不认,我也不会休了你!我们就在绵州安个家,逢年过节,我去山上看娘,你就不去,等我们有娃了,我再带你回山上,有孙孙了,娘不认也不行了!” “哥哥,你好坏!” “妹子,你给哥哥做媳妇,不就是想给哥哥生娃吗?” 玉儿此时已满脸通红,双眼迷离,一伸双手,紧紧搂住了云峰的脖子。云峰就顺势把玉儿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醒来,郝云峰想,打出了新的政权,也许就该有新的太平时代,就应该有太平时代的安居乐业了,等把整肃搞完了,他就辞了这军职,跟玉儿在绵州过普通人家的日子,看着孩子们长大,他跟玉儿慢慢老去。 然而,现实常常违背意愿,太平时代并没有到来。郝云峰只是一个还没满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他只是一个从大山里边走出来的袍哥,他不懂什么是政治,他也不明白: 朝代更迭,并不意味着太平时代的到来 新政权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动荡的结束。 在他们憧憬幸福平安的时候,新的动荡又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 移防急迫良辰短 1 第二天上午,彭光烈又把郝云峰召到了师部。 彭光烈把他叫到办公室的里间,招呼他坐下,然后说道:“峰弟,燕尔新婚之际,本不该搅扰你,但事情有点急,也是没办法呀,所以就把你叫过来。” 郝云峰道:“师长,云峰现在是军人了,自然得服从命令,你就给云峰下命令吧!” 彭光烈道:“峰弟,这关起门来,你该咋叫我?” “烈哥!” “这就对了嘛!” 郝云峰指了指门,轻声说道:“烈哥,云峰怕人听见嘛!” “峰弟,你放心,这几个都是兄弟!” 郝云峰会意地点了点头。 “峰弟,是这样的。昨天,从你那里出来,衡哥说,眼下全川统一了,军队也整编了,但整编的只是锦城c渝州周围的武装,远离锦城c渝州的都还没有整编,时间久了,那些没整编的武装就可能成了气候,搞出自己的独立王国,就可能让全川再次内乱,所以他叫我告诉你,要尽快进驻防区,整肃地方,遣散防区内的地方武装,以免这些武装久后成匪。峰弟,你看,你团啥时候移防绵州?” “烈哥,云峰已经安排好移防的事了,明天全团就动身去绵州。” “好!明天我到驷马桥给你饯行!” “烈哥,你刚才说,要遣散防区内的地方武装,全部遣散,云峰觉得有点可惜!” “觉得可惜,就整编一部分啊!” “烈哥,可是云峰这一团,四个营都已满员,没编制了,咋编呢?” “峰弟,说实在的,防区内的地方武装,不能全部遣散!能整编成正规军的,一定要整编成正规军!至于编制嘛,这就给你交个底儿,衡哥说了,他会想办法。他说了,我们这川省陆军第二师,要成为川军的主力师,要由现在的三个旅变成四个旅。所以,峰弟,你就放手去扩编,要是把现在的四个营变成了十个营,你这个团,就是第二师的第四旅,你就是旅长!” 听到这儿,郝云峰就站起身来,说道:“是,烈哥!” 彭光烈让他坐下,又说道:“峰弟,收编那些地方武装,人,要汰劣存精武器,要全部收缴,能用的就装备队伍,不能用的,就送回锦城,交兵工厂做原料。差多少装备,如实上报,我会如数拨发给你。那些地方武装的首领,能用的,就先用作连c排等下级军官不能用的,就资遣回乡。所缺的各级军官,衡哥说了,从陆军学堂给你调配。你记住了,先不要编入你第一团,你是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的督办,先把这些收编的人编成地方治安军,军政府定的是一县一连,你把他们编成营的规模,扩编的时候,再把精锐抽出来,其他的就留在地方上。” 郝云峰就点头答道:“是!” “峰弟,那就这样了,你回去,先给营以上的军官通通气儿,让他们做好扩编的准备,但不能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了,要是捅出去了,给衡哥惹了麻烦,拿你来揩屁股,也是说不定的哟!反正一句话,到防区后,尽快把整肃的事做漂亮!” “是,烈哥!”郝云峰站起身来答道,然后又向彭光烈行了个军礼,就回去了。 2 郝云峰从师部出来,警卫班的兄弟就把马给他牵过来了。他上了马,就带着警卫班往自己的团部走。 他边走边想,眼下川省陆军共有五师,每个师辖两个旅,每旅三团,每团正规建制是三个营,他这一个团已经是很特殊的了,是四个营,如果再扩编出六个营,那就是不只是一个建制旅,应该是还有一个旅直属营了,要再把勤杂人员算上,少说也是四千多人马。 他想,这是尹都督和彭师长对他的信任,他绝不能辜负了他们的这份信任,一定要把这次整肃的事情办好,更要为扩编做好准备,而且一定把这一支队伍带好,让它成为川军中的劲旅。 他想,跟他出来的兄弟们,等他升了旅长,就都能官升一级了,都可以衣锦还乡了。 于是,他又开始想具体的整肃方案了。 他方案还没想出来,就已经回到了郝氏染坊,他的团部。 他下了马,对警卫班的班长说道:“兄弟,你骑我的马去驷马桥,请张副团长和四位营长,立即到团部会议!” “是,团长!”警卫班长大声答道,然后就跨上马背,朝北门去了。 彭光烈怎么会给郝云峰说到扩编的事呢? 原来,昨天贺客们离开郝氏染坊的时候,尹昌衡叫彭光烈跟他一道走。 两人就去了尹昌衡的住处。 两人进了院子,就直接去了书房。 落座之后,彭光烈问道:“衡哥,还有事儿?” 尹昌衡刚要说话,见家里的下人送茶水进来,就没有说话。等那下人出去,把门带上了,他才低声说道:“烈哥,你这第二师,可是你我兄弟的本钱,而最能打仗的就是这云峰老弟和他的那个第一团了,你可得把他拢紧了!” “是!衡哥,光烈晓得!” “今天他把婚事办了,明天就叫他抓紧移防。他的第一团到绵州后,要抓紧整肃川北治安,把川北的地方武装,能收编的收编,不能收编的就遣散,不能遣散的就剿灭!” “衡哥,他已经布置好移防了,就等办完婚事好动身。对了,他那个团已经四个营了,再收编就没编制了!” “烈哥,那就把他这个团扩编成第二师独立旅,给三个团的编制,让这个独立旅成为你第二师的主力中的主力!叫他整肃地方的时候多用点心,能收编的收编下来,先编成地方治安军,时机到了,省府和陆军军团部就给他下扩编的命令。” “衡哥,他实力太强,会不会不听我们的?” “烈哥,云峰老弟这个人是个会打仗又讲信用的人,只要你也跟他讲信用,他肯定不会有贰心!我们跟他,本来就是歃血为盟的兄弟,你还信不过他?再说,他现在把拉拢他的机会给了你我兄弟,你给他保媒,我给他证婚,把面子给足,他能不听我们的?” “光烈只是担心啊!” “你担心啥子呢?” “那天我去请胡军团长,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听他的意思,他也看好云峰呢!” “他咋说?” “他说云峰是我们川省陆军中难得的将才,只做个团长,太屈才了!” “他觉得云峰做啥子才不屈才呢?” “他说应该让云峰做旅长,或者做师参谋长!” “这胡景伊看来还是有眼光嘛!” “咋说?” “昌衡掂量过五个师的这四十五个团长,云峰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人才,首先应该升上来做旅长的就是他!” “衡哥,我就是担心,胡军团长先把升上来了,这就算是有知遇之恩了,云峰就不一定会听我们的了!” “烈哥,这个你放心!胡景伊,他还升降不了哪个军官的职!” “咋说?” “他,只是我借来的一座五行山,就是用他压压渝州那帮孙猴子罢了!他在川省,就是个孤家寡人,做做摆设还行,他要真以为自己是个军团长,他就太高看自己了!至于云峰嘛,你给他说,把整肃做好,把那些地方武装里边的精锐都留下来,整肃一完,他那个团就扩编成旅,他就是旅长!” “是,衡哥!” “哦,对了,烈哥,郝团扩编的时候,你要把陆军小学堂的兄弟安排进去做军官!郝云峰部下除他那几个得力的兄弟外,能胜任军官的不多,你安排些兄弟给他,他绝对乐意!” “明白!”彭光烈答道。他一边回答,一边端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尹昌衡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彭光烈又说道:“衡哥,现在大局已定,咋还要扩军呢?这养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尹昌衡定眼看了看彭光烈,才缓缓说道:“烈哥,你觉得现在是大局已定?” 彭光烈点了点头。 尹昌衡道:“烈哥,你这样想就错了!现在不要说川省大局未定,就是全国,虽然今天清廷宣布皇帝退位了,袁世凯也通电赞成共和了,但这大局,起码还得好几年才定得下来。就我们川省来说,两个军政府虽然合并了,军队也统一整编了,但实际上政令c军令都还没有真正做到统一,我就是以军政府的名义来调动第四c第五师,怕也未必调得动啊!再说,要想全省从此安定,也还得在各地驻军才行,这军队少了,就照管不过来,就还会出事的!” “衡哥,你现在是川省的都督,就站得高了,看得远了,光烈就没看明白呀!” 尹昌衡笑了笑,说道:“站在这个位置上了,不看远点不行啊!养军虽然难,但有了自己最靠得住的人马,其他事情解决起来也不是难事啊!” “衡哥说的对啊!我会叫云峰他们加把劲,把他第一团给我打磨成第二师的尖刀。光烈就是拼了命,也给衡哥把这第二师带成全川的劲旅!” “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兄弟们的愿望嘛!” “是,衡哥,我们是一荣俱荣损俱损嘛!”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彭光烈才告辞走了。 所以,彭光烈今天把郝云峰叫到师部,要他在整肃地方时做好扩编的准备。 3 郝云峰进了染坊。 他先回房间见了玉儿,吩咐玉儿收拾行装。他说道:“妹子,明天早晨,队伍就要移防绵州,你把行李收拾好,我们好去绵州。” 玉儿道:“哥哥,你去忙你的吧,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妹子,也不必把啥子东西都收走,这边也是我们的家嘛!我到绵州是带兵,那营盘就不如家了,住上几天,你怕是就住不惯了,到时候就还得回来的!” “营盘里边住不惯,我就回山上去,咋会一个人回这里住呢?” “你不想到这边住,也不一定要回山上去嘛!” “那就一直住营盘里?” “到绵州后,我们就在那边安个家吧!” “这还差不多!” “只是现在没钱置房子啊!” “那就先写个房子嘛!” “写房子倒不要紧,就怕委屈了妹子呀!” “有啥委屈的?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妹子,你绕着弯子骂人嘛!” “这是老话嘛,咋是骂你呢?” 两人都笑了。 玉儿又说道:“哥哥,天德叔天禄叔先前来过。” “他们说啥子了?” “他们说,昨天贺客送的礼,他们叫人都清理了,全都记簿子上了,一共是三万七千多。” “有那么多?” “他们说那些礼都送得重。哥哥,这一去绵州,咋去还人家的礼呢?” “我会留人在锦城的,叫他们耳朵都尖一点,晓得哪家做事,就替我们去还礼!这么多银子,都放哪里了呢?” “老叔说,那些银子放家里不稳便,他们帮我们到钱庄换了三万银票,都交我收着了。” “还留了七千多现银?” “嗯!老叔说是要跟那些馆子结账,还就是我们可能要用。” “账结了没?” “结了!” “还有多少现银?” “五千三百多。” “妹子,你给两老叔各封一百,他们为我们忙前忙后的,得好好谢一下!给那些要回乡的人,每人送五元。另外请两位老叔带一千回去,给娘!” “嗯!那剩下的呢?” “我们就带着,到绵州好写房子。” “房子写小点,能住就行,我们可以少花点银子!” “你现在是团长夫人了,这用的也不能太省。” “你要有钱,我还不会用?” “我没钱你也不能掉了身份啊!” “这好大个身份呀!” “你觉得身份还不大,是盼我当旅长还是当师长?” “能跟你在一起,有没有身份,玉儿也心甘情愿啊!” “咋能没身份?我们是山里的野小子c野丫头,但我们的娃,就得是少爷c小姐!” 听郝云峰说到“娃”,玉儿立时想到昨天夜里的一夜缠绵,顿时满脸娇红,啐道:“咋就变得没脸没皮的呢?” “妹子,这成了亲,不就是要生娃吗?咋就没脸没皮了呢?” 玉儿就低了头看着脚尖,不说话了。 看着玉儿的神态,郝云峰也是一阵冲动,但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就连忙压制住这情绪,心想:没这么多的事情该多好! 他忙说道:“妹子,你抓紧收拾,我还有些事要办,我去找天德叔去了。” 他说完就跑出门去了。 玉儿在房间里说道:“好!你去,早点回来吃饭!” “好嘞!”郝云峰说完,就出来找曾天德和吴天禄两位老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 世事繁复人匆忙 1 郝云峰去到后院,见两位老叔也在收拾行装。 见他进来,曾天德就问道:“少当家,有事?” 郝云峰说道:“两位老叔,队伍明天就要移防了,这染坊原本是山上的公产,这段时间我把它占作了司令部,现在要走了,这里还得有人管,你们看留谁来管呢?” 曾天德道:“少当家,这样吧,先让你天禄叔带几个兄弟留下来,把这边打理起来,等我把要回乡的兄弟送回山了,看能不能准备些原料,再安排人来替他们,也把这边的作坊恢复起来。眼看这天下就该太平了,这作坊也不能就这么闲着。你看行吗?” 郝云峰道:“行倒是行,就是都出来这么久了,大家都想回去,留下哪个,我都为难啊!” 曾天德道:“少当家,要不这样吧,眼下还是你第一团留几个人,把这里当作第一团的留守处,先把这里看管着。等我们回山把准备做完了,再安排人来管这里,把染坊的经营恢复起来。” 郝云峰道:“行!两位老叔,云峰还有点事儿,想请你们帮着出点主意。” 曾天德道:“少当家,你先说说是啥子事,我和你天禄叔再帮你参合参合。” 郝云峰就把彭光烈给他说的情况说了。 曾天德道:“这是好事啊!你着啥子急呢,少当家?” 郝云峰道:“好倒是好事,就是咋做才能把这整肃和扩编做好呢?” 曾天德道:“少当家,这应该不难!你想,眼下绵州和龙安府,地方武装也就两三种,一是还没有溃散的巡防营,二是各堂口拉起的保路军,三就是游兵散勇和土匪。前两种就好办,没溃散的巡防营就是在等政府收编,你去收编,他们绝对顺从各堂口的保路军,你以信义公的名义出头,他们肯定要买账,收编也好,遣散也好,都不是问题。难一点的是那些游兵散勇和土匪,那就要恩威并用,能收编的收编,不能收编的就动武,只要打下了一两个山头,其他的也就不敢硬扛了,也就可以解决了。” 郝云峰听了,就赞道:“叔,你这办法好!” 吴天禄也说道:“少当家,你明天移防绵州,我跟你天德叔就带这些要回山的回去,我们在山上耽搁两天,然后就到绵州来,我们可以先替你去走走那些堂口,劝劝那些龙头大爷,收编那些保路军,也就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郝云峰道:“嗯,好!那就有劳两位老叔了!” 曾天德又接着说道:“至于扩编,那是你第一团的事,少当家,你就跟你那些兄弟商量就行了,我们就不参合了。” 郝云峰就点了点头,说道:“两位老叔,扩编现在还是秘密,现在还不能叫人知道。” 曾天德又说道:“少当家,你放心,我跟天禄,都管得住这张嘴!哦,我还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你看合不合适?” 郝云峰道:“天德叔,啥子合适不合适的,你说!” 曾天德道:“少当家,我们这几个跟你爹的老兄弟,就剩我跟天禄了,我们这一辈也就没啥子说的了!你看,这扩编是个机会,能不能把你天成叔家的云鹏,天福叔家的云彪,天佑叔家的云豹,还有天禄叔家的云雷,都弄到你这里做个军官?” 郝云峰自己也想过,要把这些兄弟弄到自己身边,就爽快地答道:“叔,这有啥子能不能的?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云鹏他们跟云峰就是亲兄弟,云峰也正想叫他们来一起带兵呢!叔,你们要先回山去,就给我山上那些云字辈的兄弟们说一声,愿意从军的,叫他们到绵州来等我!” 曾天德道:“好!不过,少当家,这来多了也不行啊,一则山上也还得有人管事,二则你也不能让他们把你手下的军官都包了吧!” 郝云峰道:“叔,只要不嫌官来了都安得下的!现在是四个营,军官都配齐了,我把他们先安在地方治安军里边,等扩编时,就可能是十多个营,营长c连长就要几十个,哪就安不下呢?” 曾天德道:“少当家,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让别人说你的闲话,说你手下都是郝家山的人做军官!我看,就来个六七个就行了!” 郝云峰道:“行!叔,我听你的!哦,对了,叔,你给云豹哥说,我爹给他的守孝三年之令,我给他解除了!” 2 郝云峰话音刚落,门外院子里就传来了有人下马的声音。 曾天德就说道:“少当家,你的兄弟们来了,你去跟他们会议吧!我们今天就带回山的人起身,赶到山上过年,等初二三就带云豹他们来绵州,你也就好整编遣的事了!” “好!两位老叔,云峰就不送你们起身了!”郝云峰就站起身,跟两位老叔告了辞,然后就出门见手下的军官去了。 来参加会议的也就五个人,他们是副团长张秋山,参谋长兼直属营营长曾云飞,第一营营长葛有福,第二营营长赵先贵,第三营营长梁国栋。 他们一见郝云峰,有的叫团长,有的叫四哥,有的叫峰哥,乱哄哄地叫了一气。 郝云峰看了看他们,说道:“兄弟们,明天要移防,今天叫大家来,有两个事儿要先说叨说叨,到了防区,大家才好去做。都进屋吧,兄弟们!” 进了堂屋,六个人就在堂屋中间的案桌边坐了。 张秋山就问道:“四哥,啥子事啊?” 郝云峰就把彭光烈叫他去师部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又把曾天德给他出的编遣的主意也说了,就问道:“我想,整肃就照天德叔说的去做,但扩编的事,就得听听你们的了,你们都说说吧!” 张秋山就说道:“四哥,如果整肃和编遣做得好,兵源的问题就解决了,扩编就不是啥子难事。我们现在是四个营,十二个连,把每个连都扩编到营的规模,能完成的,到时候,连就升为营,营就升为团,不就成了?” 曾云飞道:“秋山哥说的是行,要是四个营都完成了,那就是四个团的规模了,但师长说的是十个营,我想,师部只会给我们三个团的建制,多的那一个营肯定是旅直属,那多出来的两个营咋办?” 梁国栋道:“参谋长,这也不难办!既然是尹都督让彭师长给四哥传的话,尹都督要让我们第二师成为川军主力,那就是要我们第一团成为第二师的主力,要是我们扩编超出了建制,尹都督就肯定会给我们增加建制!” 郝云峰道:“你们没听清我说的,师长说,整肃的时候,编遣地方武装,收编起来的,要先编成地方治安军。” 赵先贵道:“四哥,这就好办了,就按秋山哥说的,把十二个连都扩编成营。这地方治安军肯定一直得有,到时候,留下一些作治安军就得了!” 葛有福道:“是倒是这么回事,只是这人招起来了,就得有装备,就得有饷银,听说军政府眼下是没啥子银子呢!我想啊,干脆就一c二c三营扩编,参谋长的直属营就不扩编,等升为旅的时候,就留作旅直属营。” 郝云峰道:“地方治安军由地方出军饷和给养,这不是大问题!” 张秋山道:“四哥,秋山觉得,就是有福说的,一c二c三营去整肃和扩编。直属营还是留在绵州,州城是重地,那里有州库,不管有没有粮食c银子,这城防也是要的!” 梁国栋道:“秋山哥,这不行,我们都扩编,到时个就升成团了,直属营不扩编,这让云飞兄弟太亏了!” 张秋山道:“其实云飞也不会吃亏,等扩编成旅,云飞就是旅参谋长,也就不会兼直属营营长了。是吧,四哥?” 郝云峰道:“对,升成旅之后,这摊子就大了,云飞这个参谋长,事儿就更多了,当然不能兼这个营长了。” 张秋山道:“四哥,我想,防区有十个县,州城就在绵阳县,直属营驻州城,就搞绵阳县的整肃和编遣。另外九个县,前回不是说分成三个督办分署吗?有福c先贵c国栋抓阄儿,抓到哪块算哪块,就去整肃哪块,你觉得呢?” “行!兄弟们,你们觉得呢?” “要得!”葛c赵c梁一起答道。 于是,曾云飞就写了阄儿,然后捏成三团,搅和了一阵,就叫葛c赵c梁三人把阄儿拈了。赵先贵拈到了“德绵罗”,葛有福拈到了“安梓彰”,梁国栋拈到了“江石平”。 整肃和扩编的事情就这么商量定了。 张秋山又问道:“四哥,要是扩编成了,由团升成了旅,是不是原先的军官都官升一级?” 郝云峰道:“兄弟们,要是升成了旅,你们肯定都要升一级!至于下边的兄弟升不升一级,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能升的才升,这带兵打仗,不是开玩笑的事。再说,师长也说了,缺的军官,尹都督要从陆军学堂给我们配,我们也还得给人家留点位子嘛。” 曾云飞就说道:“就是四哥这话!现在做连c排长的兄弟,有些升上来做营长c连长,怕还真的不行!” 葛有福道:“四哥,要是这样的话,最好现在就定一下以后的营长,不然,那些连长带头去完成了编遣,又不给他营长做,会出麻烦的!”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沉默了。 3 沉默了一会儿,郝云峰才说道:“有福说的有理!我们这就掂量掂量吧!不过现在也不着急,编遣的事儿,还是你们哥三个做,不是连长们带头。” 张秋山道:“四哥,我们明天就移防,但到绵州不会马上就整肃,起码要等过了年才开始,这就还有时间,就让兄弟们先自己掂量一下,等整肃完成了再定吧!” 郝云峰道:“行!兄弟们,你们自己可要想清楚哦,你们自己的团战力咋样,就要看你用的营长c连长是不是得力哟!” 五人都点了点头。 郝云峰又说道:“对了,我还有几个兄弟可能要来!” 郝云峰就把王云鹏等人的情况给张秋山等人说了。他最后说道:“这几个兄弟,云飞也晓得,当时我爹不准他们下山,我下山的时候又把他们留下守山了,要不然,他们现在也跟我们一起了。” 张秋山道:“四哥,你想把这几个兄弟安在哪里呢?” “我想把他们先安在治安军里边,做个营长或连长,等扩编时再收上来,兄弟们没意见吧?” 张秋山道:“四哥,你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有啥子意见?” “就是!”其他四人也说道。 “那就这样吧!兄弟们,今天回去把移防的准备做完,明天移防!要有人问起今天会议的事,只说整肃,别的不能说半个字!记住了?” “记住了!” “云飞,直属营准备好了没得?” “准备好了!” “你回去马上带兄弟们开拔!” “是!” 民国元年2月13日13时,旧历腊月二十六未时初。 川省陆军第二师第一旅第一团直属营,在团参谋长兼直属营营长曾云飞率领下,向绵州进发了,川西防区绵c龙二州府的整肃正式拉开了序幕。 直属营经驷马桥直出新都县,一路没作停留,当天过了汉州广汉,二更天到了小汉场,曾云飞算了一下,他这一路是急行军,走到这里,花了四个时辰,而大军带着辎重,就走不了这么快,但卯时初起程,到酉时天黑,也能走到这时,就把这里选作大军第一天的宿营地,他就让直属营的兄弟在这里驻扎过夜了。 第二天卯时初,他留下一个班守护营地,然后带着人马出发了。这一天他们没有急行军,而是按正常速度行进。天黑时,他们到了绵阳县的磨家场,他们又在这里宿营了。 第三天辰时,他又留下一个班守护营地,才带人马出发。从磨家场到绵州城也就二十来里,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到绵州南门时,守城门的巡警看到有人马开到,立即关了城门。 他们走到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的时候,城门上的巡警朝天开了一枪,同时大声喝问道:“哪来的人马?到绵州干啥子?” 曾云飞就大声答道:“川省陆军第二师第一旅第一团奉命整肃绵州,请绵州连知事到城楼答话!” “哪个晓得你们是不是啥子第一团啊?” “你看看这大旗呀!” 直属营打着两面大旗,一面是从上到下由红c黄c蓝c白c黑五色组成的中华民国国旗,一面是铁血十八星中华民国陆军旗。 “你是啥子人?” “第一团参谋长曾云飞!” “行,你们先等着!” “行,请连知事快一点!” “晓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 前锋绵州接城防 1 等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城楼上一人向城外喊道:“请问城外的长官,你是第一团的郝团长?” “我是第一团参谋长曾云飞!你是?” “鄙人绵州知事连正清!不是郝团长带第一团来整肃吗?他人呢?” “云飞奉团长之命,率第一团直属营打前站,团长明天才到!请连知事出城相见吧!” “曾参谋长稍等,鄙人这就下城开城门!” 不一会儿,城门开了,从城门洞里走出一群人来。 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中间一个,中等身量,微胖,眉目和善,年纪大约五十岁光景,头发稀疏,剪理得整齐。他身穿一件青色长棉袍,外罩一件土黄团花缎面褂,脚登一双青色高帮千层底棉鞋。这人,怎么看都像一个既体面又有德望的绅士。他,就是绵州知事连正清。 连正清右边那人,也是中等身量,清清瘦瘦的,鼻梁高挺,双眼有神,显得很是精干,年纪四十左右。他穿一身灰色长棉袍,外罩一件深紫团花缎面褂,脚上也是一双连正清那样的棉鞋。这人,一看就是个做官人。他,就是绵阳县知事房家铭。 连正清左边的是个军官,这是个大个子,比连c房二人高出一个头的样子,年纪三十多,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都刮干净了,只上唇留下了两撇八字胡,不过,也许不留这八字胡,整张还要受看些。他穿一身巡防营佐官服,扎着武装带,挎一支盒子炮,脚上是一双马靴。他,是绵州巡防营营佐高得功。 三人身后是几个巡警,还有一小队巡防军。 连正清是科班出身,是光绪二十四年的两榜进士,是中国实行科举制一千三百年的倒数第三次科举考试考上的进士,之后又开考了两次,科举就被废除了,他们之后就不再有进士了。他是潼川三台县刘营铺人氏,本姓卢,名正清,是破落书香人家子弟,因上进,被县城连大户看中,连大户有万贯家财,百顷良田,却只有一女,就招卢正清做了上门女婿,按川省的习俗,上门女婿得跟女家姓,就叫连正清了。他上进,又有了妻家的家财支撑,不为吃穿发愁,也就越发努力,终于在那最后一科中了进士,但官运却不亨通,先是被分发到川东一小县做教谕,很不得志。后来渐渐明白了仕进的法门,家里又有钱,就舍得拿钱来打通关节,终于开始了做官的生涯,做了两知县后,又升到了绵州知州的位置上。 而房家铭呢,他跟连正清是远房表亲,是三台县城人。他也是人,不过上远不及这个表兄连正清。他家也富有,虽不及连家,但在三台也是数得上的大户。他不行,中秀才后,一连考了几次乡试都没能中举,但为人机警圆滑,善于与人交往。连正清入赘连家后,他跟连正清往来得很频繁,这远房表兄弟竟跟亲兄弟差不多了。考不取功名,最后花钱捐了功名,又花钱打点,终于也谋到了官职。再加上表兄的提携,也做到了绵阳知县。 这高得功嘛,就没他们那么复杂了。他是武举出身,分发到建宁道做把总,后来跟赵尔丰入康边平叛,又立了军功,就升了千总,实际职务则是巡防营的队官,两年前才到绵州巡防营做了营佐。 看着这群人走过来,曾云飞就带着副营长路世祺,还有几个卫兵,迎了上去。 路世祺是整编时,从陆军小学堂安排到第一团的,是陆军小学堂的一名教官。 两边的人走到一起时,都停下了。连正清就问道:“在下连正清,请问哪位是曾参谋长?” 曾云飞才二十一岁,路世祺有三十岁了。路世祺看起来老相得多,连正清以为他是参谋长。 路世祺就指着曾云飞说道:“这位就是曾参谋长!在下路世祺,直属营副营长!” 边c房c高三人心里都很诧异:这么年轻?这是第一团的参谋长? 曾云飞朝三人行了一个军礼,说道:“连知事,在下曾云飞,奉郝云峰团长之命,率第一团直属营进驻绵州,郝团长,张秋山副团长,率第一团一c二c三营明日进驻绵州!” 连正清忙向他躬身回礼。 连正清就说道:“鄙人绵州知事连正清,代表绵州官民欢迎第一团进驻绵州,整肃地方!” 他接着又给曾云飞介绍了房c高二人。 然后他把头一低,右手一摆,说道:“请曾参谋长和直属营的兄弟们进城!” 曾云飞就对路世祺说道:“路副营长,带兄弟们列队进城!” “是!”路世祺大声答道,然后转身向后跑去了。 曾云飞才对连c房c高说道:“三位,请,进城!” 连c房c高答道:“曾参谋长,请!” 于是,一群人就朝城门走去。 连正清本是清朝的绵州知州,得到锦城成立军政府的消息后,他就找来绵阳知县房家铭和巡防军营佐高得功,经商议后,就宣布绵州反正,拥护锦城的大汉军政府,就把驻扎在城外营地的半营巡防军调入城内,防守城内的粮库和银库,因为粮库里存放着十几万石粮食,银库里存放着二十多万两白银。他们又安排城内的那一队巡警负责巡逻和治安,城内秩序倒也井然。然后他们就等待军政府派员来接管,但一直没人来接管。直到数天前,才接到了军政府整肃地方的通令,知道是郝云峰的第一团到绵州整肃,但是,他们不知道第一团什么时候到,所以他们一直不敢松懈,因为已经有人在打粮库和银库的主意了。 今天,第一团直属营到了,他们也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快到城门洞了,曾云飞问道:“连知事,这绵州可有现成的营盘?” “曾参谋长,有!以前绵州驻扎三个营的巡防军,那边那片房子,”连正清说着,右手指了指离南门大约一里地的一片房屋,“就是巡防军的营盘,高营佐那半营人马都在城里守库,这营盘现在都空着呢!” 曾云飞顺着连正清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一大片房屋,就高兴地说道:“好大一片营盘啊!我们第一团有驻扎的地方了!” 连正清道:“鄙人已经叫人把营盘清理了,人马一到,就能住进去!” 曾云飞道:“连知事,你想得很周到啊!” “应该的,应该的,大军来整肃地方,安定地方,我这知事要做好准备嘛!” “连知事,州衙附近有没得空着的公房呢?” “曾参谋长,没得能驻人马的大院子,做其他用呢,还有个两进的小院!” “好!连知事,你等会儿把那小院交给云飞!” “做啥子用场呢?” “把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安在那里!” “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 “对!这次整肃地方,还要编练地方治安军,省府命令成立这个督办署,我们郝团长就是绵龙地方治督办。” 连正清就问道:“敢问曾参谋长,这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与地方官有关系吗?” “连知事,这督办署属于军政,组成人员都是军人,郝团长是督办,张副团长就是副督办,云飞是督办署参谋长。机构上与地方官员没有关系,但事务上就有关系,那就是协助地方官,维持地方安定。还有这治安军的军饷和给养,由地方官筹措。” “哦!” “这得要多少银子啊?”一直没插上言的房家铭就问道。 “这得看编练的结果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士兵每月是两个银元的给养,两个银元的军饷。军官呢,给养跟士兵一样,只是军职高低不一样,拿的月饷也不一样。” 房家铭又问道:“曾参谋长,你的月饷多少呢?” 听到他这么问,连正清就白了他一眼。 曾云飞已经答道:“云飞嘛,是团参谋长,月饷二十元。听说省府正在核定地方官员的薪金,以后也是每月给地方官发!” “会是多少呢?” “这个,云飞不大清楚,听说,县知事可能是四十元吧!可比我们这带兵高多了啊!”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州衙了。 连正清道:“曾参谋长,请,我们进去说!” 曾云飞答道:“请!我们进去说正事!” 曾云飞要跟连正清c房家铭c高得功进州衙,回头看见了后边不远处正整整齐齐进城的队伍。 绵州城里的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整齐的军队,衣着整齐,队列整齐,步伐也整齐,所以街边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曾云飞就对高得功说道:“高营佐,我这些兄弟,打离锦城到现在,一路上是冷水下干粮,能不能借你的营盘,叫他们歇歇脚,烧点热水喝喝?” 高得功答道:“曾参谋长,说啥子借不借的话,得功这就叫人带兄弟们过去!” “那就多谢了!”曾云飞一边回高得功的话,一边给卫兵说道:“去告诉路副营长,请他带兄弟去高营佐的营盘,先歇歇脚,喝点热水,吃点干粮,我跟连知事说完正事就过来!” “是!”那卫兵答应着跑过去了。 他又对另外三个卫兵说道:“你们也去吧!” 一个卫兵答道:“不!参谋长,张副团长有令,长官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好!你们就在门外等我吧!” “是!”三个卫兵一齐答道。 曾云飞就跟连正清等进了州衙。 进衙落座后,曾云飞就说道:“连知事,云飞今天带直属营进驻绵州,要做几件事,还请两位知事和高营佐帮帮忙。” 连正清道:“曾参谋长请说!” “第一,是接管州库的防务。省府有令,军队进驻防区后,首先要接管防区的粮库和银库。云飞今天只接管防务,库房银c粮的交接,等明天团长到了,连知事再跟团长作交接。第二,安排地方治安督办署驻地。这个刚才说到了,等云飞安排了州库的布防,还请知事带云飞去看看。第三,安排第一团的营盘。我们第一团是四个营,从团长到伙夫杂役,是二千一百人,城外那营盘住不住得下,也请高营佐带云飞去看看。第四,查看一下绵州的城防。” 连正清道:“曾参谋长,这几件事都好办!你没吃饭,我们也该吃饭了,我们先去江滨楼吃饭,吃了饭就办这几件事!” 曾云飞摇了摇手,笑道:“连知事,这就算了!能弄点热的,再这里吃几口就行了!这正事还没办,就去吃饭,要是出了啥子事,团长是要杀我的头的!” 连正清就对房家铭说道:“房知事,你去安排一下,叫人弄点儿饭菜,热热地送到这里来!” “要得!要得!”房家铭答应着站起身去安排去了。 “连知事,你给云飞说说城防可好?” “曾参谋长,这绵州,眼下也没啥子城防。” “你们就不怕有人杀进绵州来?” “怕,当然怕!只是这没有人马,想布防也布不了嘛!” 高得功接过话说道:“是啊,曾参谋长!得功手里就半个巡防营,两百五十几个兄弟,再就是守库的库兵五十人,还有三十多个巡警,加起来还不多三百五十人,这么大个绵州城,这点人手,洒下去,连个泡儿都冒不起,连知事就叫得功全带去守州库了。” “是这样啊!你们咋还大开城门呢?” 连正清道:“这反正后,绵州治下总的还是平静,除房知事这绵阳县外,其他县也不听我这州知事的,但也没来这州城生事。城里的百姓要出城办生活,城外的百姓也要进城来做营生,所以,这州城就每天辰时开城门,申时关城门,便利便利百姓。” “这人马都守州库,这库里存放的东西不少吧?” 连正清道:“是不少!有粮二十多万石,银子二十多万两。” “天,这么多粮食和银子,城上不布防,你们也真大胆啊!” 高得功道:“不唱这空城计,又有啥子法子呢?” “看来,云飞今天不光要在州库布防,还得在城上布防了!” 高得功朝衙门外看了看,说道:“曾参谋长,也不用太小心了,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关城门了,城上不布防,也出不了啥子事了!” “还是小心点好,出了事不是玩的!高营佐,等会儿我派一连接管州库的防务,二连c三连,还有你手下的兄弟,就到各城门布防,等明天,团长把一c二c三营带来了,我们就轻松了。” “曾参谋长,这州城就东南西北四门,我的弟兄就守东门和北门,你就守西门和南门吧!” “好!” 这时,房家铭已经带人把饭菜搬进来了,他们几人就在州衙里把饭吃了。 吃完饭,就去办那几件事。然后,曾云飞c高得功就去城上布防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 少年老成行有方 1 曾云飞率直属营出发后的第二天卯时,郝云峰在郝家染坊留下一个班和一个副连长,由他们组成第二师第一旅第一团锦城留守处,就带着人马向防区绵州开进了。师长彭光烈赶到驷马桥第一团的军官饯了行,看着他们走出他的视线,才回城里去了。 2月16日上午辰时初,郝云峰c张秋山率领三个营到达绵州南门,曾云飞已经在那里迎接了,跟他一道来迎接的还有,现任绵州知事连正清,绵阳县知事房家铭和原绵州巡防军营佐高得功,还有一些当地的士绅。 连正清从曾云飞那里知道了郝云峰率大队人马今天进驻绵州,他跟房家铭昨晚去动员了城里的一批士绅,今天一大早就出城门来迎候了。 见面后,曾云飞给双方作了介绍,于是双方就寒暄了几句,连正清接着就请郝云峰入城。 郝云峰道:“连知事,云峰带第一团进驻绵州,是来整肃地方的,这么多人马都入城,必定要扰民的,所以先不入城了,等云峰把人马驻扎下来了,再入城与知事商谈整肃的事情。曾参谋长,人马的驻地选好了吗?” “报告团长,驻地已经确定,”曾云飞一边答话,一边伸出左手指了指,“那边就是原巡防军的营盘,能驻扎三个营半营,直属营已接管城防和州库的防务,请团长带一c二c三营入驻营区!” 郝云峰顺着曾云飞的手看过去,看到了一片房屋,觉得这个营盘还不错。 他又问道:“曾参谋长,驻这里的巡防军呢?他们驻哪里?” “团长,绵州原驻有三营巡防军,后来被冯玉光调走了两营半,只剩半个营了,这半个营一直在城里守库,在城内有营盘。” “张副团长” “到!”张秋山高声答道。 “张副团长,率一c二c三营进入营区,按建制驻扎!” “是!” 张秋山就向郝云峰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跑到队伍前,大声喊道:“向右转,跑步走!” 于是人马步伐整齐地向营区跑去了。 郝云峰看着队伍跑去了,这才回过头来,对连正清道:“连知事,我们进城!” 连正清就把右手一抬,身子一侧,说道:“郝将军,请!” 郝云峰忙说道:“连知事,不能这么称呼云峰,云峰只是个团长,离将军还差得远呢!” “郝团长,昨天见到曾参谋长,觉得参谋长年轻,没想到团长也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呀!你们做将军,只是早晚的事情嘛!郝团长,你这团长,就跟以前的标统一样吧?” “是啊!前一段就叫标统,现在才叫团长的。” “以前的标统就是参将衔,我们都叫他们将军呢!” “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能称将军的,起码得是个旅长,也就是以前的协统。” “郝团长,你大概就二十出头吧?” “二十三了。” “真是年轻有为呀!不是正清恭维你,这做将军,肯定是早晚的事儿!” “但愿能借你的吉言吧!连知事,走,进城!” 于是一群人就进了城门,往州衙走去。 2 一边走一边说话,绵阳县知事房家铭就凑趣道:“郝团长,你在我们绵州可是大名鼎鼎呀!” “房知事,有这种事儿?” 营佐高得功就接过话说道:“是真的,郝团长!” “真的?” 高得功道:“真的!郝团长,我们驻绵州的是三个巡防营,冯玉光当时带走了两个半,几天前,回来了几个,他们说,在龙泉山里边遇到煞星了,除他们几个外,兄弟们全都撂在山里了!我们不信,说哪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他们说,不信,你们去锦城打听打听,那煞星就在第二师,是第一旅第一团的团长,姓郝!” “哈哈,这倒不假,我是在龙泉山吃掉了冯玉光四个营!唉,没想到,那些倒霉的,有这么多是我们绵州的呀!” “我们幸好没去呀!要不然,也叫郝团长你给解决了呀!” 连正清就问道:“郝团长,听你这说法,你也是绵州人?” “我是江油郝家山人,虽归龙安府管,但我们都愿意说自己是绵州人。” “是这样啊!你来绵州整肃,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嘛!” “说不上啥子衣锦还乡哟!现在政府拿不出钱,云峰跟兄弟们就这一身军装,连件换洗的都没得呢!” 房家铭道:“郝团长,给兄弟们添两身换洗衣裳,这不是啥子难事!” 郝云峰看着他问道:“真的?” “郝团长,你问连知事就晓得了!” 连正清就说道:“郝团长,是这样的!这半年,全川都乱了,只是我们绵州还是没大乱,起码可以说,这州城和绵阳县没有大乱,各种生业也还正常。所以,还可以说是要粮有粮,要钱有钱,给郝团长的兄弟们添两身换洗衣裳,自然不是啥子大事!” 正说着,就到了州衙,几个人就进了州衙。 进衙分宾主坐下后,郝云峰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来。他对连c房二人的感觉,跟曾云飞的感觉差不多,倒是对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c身子挺得笔直的高得功,颇有好感,他已经想把他收到第一团了。 郝云峰就说道:“两位知事,高营佐,这进了衙门,那我们就说正事吧!” 三人就点了点头。 郝云峰接着道:“云峰率第一团来绵州,是实施省府整肃地方的命令,具体的事儿,曾参谋长可能已经说了,云峰就不重复了,所以云峰想请三位说说绵州的情形。” 连正清点头说道:“嗯,曾参谋长说过了!在下就给郝团长说说地方的情况吧!这绵州治下共有六县,眼下的情形嘛,除了这州城所在的绵阳县,其余五县,都已经不是我这个州知事能管辖的了。” 郝云峰就问道:“这州比府要低一级,绵州治下的县咋跟府差不多呢?还比龙安要多呢?” 连正清道:“这绵州是直隶州,与那些散州不同。散州隶于府,直隶州隶于省,虽名为州,实际上是府。这个龙安府,虽然只有四个县,实际上还管了松潘厅,那松潘厅大着呢!” “我说呢,这绵州就是个州,咋就管了六个县!” 连正清道:“这六个县,每县境内眼下都有地方武装。” “你说细一点,连知事!” 连正清道:“就这绵阳县,就有四股人马,自从我们宣布反正后,他们就派人跟我们谈判,愿意合作,他们就参与了维持地方,所以绵阳县境和州城没出啥乱子,总体也平静。其他五县,德阳c罗江c梓潼,反正之后,县知事都成了地方武装掌控下的傀儡绵竹c安昌反正后,原先的知县被赶跑了,是地方武装的首领自己做了县知事。” “原来是这样!” “对,详情就是这样。” 郝云峰又接着说道:“连知事,云峰的事情就是遣散这些地方武装,组建地方治安军,让地方安定,这民政上的事就还是你来管。” 连正清问道:“郝团长,省府不整顿地方行政?” 郝云峰道:“要整顿,但这是下一步的事情。情况大概是这样,还存在地方政府的,现在维持原状,没有政府了的,就暂行军管。整肃结束后,省府将派人巡查地方治绩,治绩好的,继续留任治绩差的,就要革去,另委他人。连知事,房知事,你们能把这里维持成现在这个样子,云峰一定如实上报省府,你们肯定会留任,也许还会升一升。” 连c房二人忙说道:“多谢郝团长维持!” “不必谢我!这是你们做得好嘛!” 高得功没有说话,却眼巴巴地看着郝云峰。 郝云峰就对他说道:“高营佐,你也不用着急!这就说你的事。你手里那半个营,实际上有多少人枪?” “郝团长,加上州库的库兵,实有三百五十人枪!” “把老弱病残不算呢?” “有三百零点儿。” “好!我委任你为营长,以这三百多人为主,在招两百人,编成绵龙治安军,就是治安军第一步兵营。” “谢谢团长!” “那些老弱病残呢,就给他们一些钱,叫他们各自回家过日子。” “是!” “明天就过年了,等把年过了,你再让他们回去!” “是,团长!” 3 说了巡防营的收编后,郝云峰又说道:“两位知事,这就过年了,云峰这一团人马,虽然带有一些给养,但这过年就有些紧巴,你们看” 连正清道:“郝团长,这个嘛,正清和房知事已经备下了。房知事已经杀了十头猪,还备下了二十只活羊和一些鸡鸭鱼,也还有一些青菜c萝卜,等会儿就送到营里去。正清已从州粮库拨了五十石白米,这个还请郝团长派兵来搬运。郝团长,先前说到换洗衣裳,州库里也还有些布匹,正清也可以调出来,组织这城里的裁缝把它做出来,你看叫裁缝们啥时候来取样呢?” “连知事,房知事,你们想得太周到了,云峰替兄弟们道谢了!”他说着就站起来给二人行了个军礼,然后又鞠了一躬。 连c房二人连忙站起,避开,且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郝云峰就对曾云飞说道:“云飞,你去给张副团长说,叫派些兄弟来城里运这五十石白米!再取一套军装来交给连知事。” “是,团长!”曾云飞答应着转身去了。 房家铭就问道:“郝团长,这军装不分大小?” “不分大我们这些川省人,个子差别不大,稍微做大套一点就行了!” 连正清又说道:“郝团长,昨天,曾参谋长一到,正清就请他接下了粮库c银库的防守。粮库现在还存放了十多万石稻谷,银库存放有未解往锦城的现银二十三万四千多两。库房都是上锁加封了的,郝团长,我们这就去启封c交接,这样,兄弟们来了,才能把那五十石白米搬走。” “连知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去州库看看,要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完交接,我们今天就办要是今天办不了,就等过了年,我们再办这个交接!叫兄弟们把五十石白米搬出来,就行了!” “行!郝团长,就按你说的办!那就去州库吧!”连正清答道。 于是,他们就站起身,一起朝州衙门口走去。 出了门,站在屋檐下,房家铭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郝团长,已经过巳时了,你带第一团的兄弟走了一大早的路,也饿了吧,我们是不是先吃饭,然后去州库呢?” 郝云峰道:“行!早上动身就啃了几口干粮,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还真有点饿了,那就先吃饭吧!” 连正清道:“郝团长,我们去江滨楼吧!” 郝云峰笑道:“好!以前听说这江滨楼是绵州第一酒楼,可惜一直没机会去,今天到可见识一下了!” 房家铭问道:“要不叫人把曾参谋长c张副团长,还有几位营长,都请来?” “那就叫张副团长和曾参谋长吧!”郝云峰答道。 他叫过一个卫兵,说道:“你去叫张副团长和曾参谋长,我跟连知事c房知事,高营长去江滨楼,在那里等他们吃饭!” “是,团长!”卫兵答应道,然后朝南门跑去了。 昨天请曾云飞去江滨楼吃饭,曾云飞拒绝了,今天请郝云峰,郝云峰一口就答应了。连正清和房家铭心里都在想:“这两人还真不一样啊!” 郝云峰答应去吃饭,自然有他的想法。从来没跟这些地方官接触过,现在是不得不跟地方官打交道,不了解这些人的行事,有些事情可能就很难办。怎么了解这些人的行事呢?师长彭光烈提醒过他,地方官请吃饭一定不要拒绝,有时候还要主动请地方官吃饭!所以,他很随意地答应吃这顿饭了。 连正清见他叫卫兵去叫张c曾二人去了,就说道:“郝团长,请!” 郝云峰就笑道:“连知事,请!云峰是第一回进绵州城啊,分不清东西南北哟!” 连正清就指了指右手面的大街,说道:“郝团长说笑了,顺着这条街走,前面不远就是!这酒楼名叫江滨楼,其实离那涪江远着呢!” “我还以为它在涪江边上呢,要不就是在这酒楼上看得见涪江,没想到,不是那么回事啊!” “是啊!其实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也实在太多了,又岂是这一江滨楼嘛!” 连正清说了这句话,自己心里却掠过了一丝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 饮酒试水高连房 1 连正清,这名字取得不错,但他既不“廉”也不“正”更不“清”。中了两榜进士,他满以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却不想被分发到川东一小县做了个教谕。他不明白,从来都说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选出来的都是经世之才,不说点庶吉士进翰林院,就是分发地方历练,也该受个七品知县吧,但这结果实在太出他的意料了。他不明白其实也是正常,国运日衰,有识之士都认为西学才是经世致用之学,朝中当权大佬如李鸿章辈,亦视经学八股为腐朽无用之学,当然用经学八股选出的进士,也就不在重用之列了。 做了两年教谕,他终于明白,在这种时代,用孔孟儒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实在是不可能,就是要做个七品知县,也必须另寻门路,于是他跟有钱的老岳父商量,拿钱去打点上司,以博取上司的举荐。这一招还真凑效,上司举荐了他,终于到锦城候补了。等待候补的时候,又花钱打点了川省布政使,在候补半年后,补上了知县实缺,到保宁府的南部县做了知县,他实实在在地干,也实实在在地捞钱,用捞到的钱去打点,考绩的时候都叙了优,于是任期满了,又到锦城候补,补上了邛州同知,由七品升到了六品。但升了品级却没了实权,当然也就不好捞钱了。于是,又从家里拿银子,再去走布政使大人的门路,等邛州知州缷任,他就补上了邛州知州的缺。两年前,又得到布政使尹良的保举,升任正五品绵州知州,得到了这个川北这个最富的州。他希望在这绵州不仅捞到孝敬上司的钱,更要捞回这些年下的血本。也许真的是工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年他就捞到了不少银子,孝敬了上司,还捞回了三成血本。他希望在这里能做两任,就算以后不再为官,他也能心满意足了。可是这第二年还不到半年,就闹腾起来了,锦城成立保路会,搞起了“四罢”,这绵州也就跟着成立保路会,也闹起了“四罢”,这捞钱的机会就给闹没了,让他感叹命运不济,让他快痛不欲生了。但赵尔丰来了,把保路会的头脑给抓捕了,把保路会给查禁了,满以为从此天下太平,满以为从此又能实实在在地捞钱了,谁想,天下不但没有太平,反而是大乱了。冯玉光带走了镇守整个川北的巡防军,只因为州库里有大量的银子和粮食,才给绵州留下了半营巡防军。银子没法捞,还得为州库的安全劳心费力,连正清简直要疯了。他想弃官而逃,但又觉得这么多年的下的血本没捞回来,实在是不甘心,所以他又心存侥幸,希望赵大帅能荡平川省之乱,让他连正清做满任期,捞回自己的血本。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川省大乱没被荡平,倒把个大清朝给弄没了。收到锦城成立大汉军政府的通电那天,他简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召集州府会议,却没人来参加,因为他下属的同知等官佐都是外省入川的,听到消息的,都收拾家财带着家小弃官逃命了。他等了半天,就来了高得功和房家铭,三人商量后,也就在第二天,宣布了绵州反正。 他们宣布绵州反正,其实是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他的这一丝不安,郝云峰当然不知道,但他那个远房表弟房家铭知道,所以房家铭看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有说。 几个人继续边说边走。 郝云峰道:“连知事,你说得对啊!其实就说我郝云峰吧,就是那郝家山上的一个农夫,现在又是团长又是司令的,这也是名不副实啊!” 连正清忙说道:“郝团长说笑了!这是时势造英雄嘛!英雄不论出身,那汉高祖也就是个泗水亭长,朱元璋还是个讨口的小和尚嘛!郝团长,你这是生逢其时,正当大展宏图啊!正清已年过半百,还是两榜进士,也就做到今天这一步,这就是命啊!” “连知事,这命是个说不清的东西,不说也罢!不过,你,房知事,高营长,这回是立了大功了!高营长跟着我,肯定是要升发的,你们二位,省府不光要奖励,肯定还要重用,前程自是不可限量啊!” 房家铭说道:“我们是前朝旧官,新政府未必看得上啊!” “尹都督也是前朝陆军小学堂的总办哪,这有本事,自然是要升发的!” 房家铭就笑道:“但愿能借团长的吉言!” 2 他们说笑着走到了江滨楼的门口。 堂倌看来人了,忙出来迎客,见是这几位大官,就点头哈腰地招呼道:“几位爷,请,楼上雅间!” 堂倌一边伸手把他们往里让,一边吆喝道:“厨上备菜,连老爷c房老爷c高总爷来了,楼上雅间!” 连正清就朝堂倌喝道:“你乱叫啥子?你眼瞎了,没看见今天的贵客?” 堂倌忙赔罪道:“小的眼瞎,小的眼瞎!没看清贵客!” 房家铭道:“今天的贵客是这位郝团长,还有等会儿来的张副团长和曾参谋长!” 堂倌才又吆喝道:“来贵客了,厨上备菜!” 堂倌就把他们领到了楼上雅间。房家铭又堂倌说道:“你去门口候着,张副团长c曾参谋长一到,你就把他们请上来!楼下也弄一桌,请那些卫兵兄弟们吃!账先记上,改天本知事来结!” “晓得了,晓得了!”堂倌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去了。 一会儿,跑堂的就给他们送了盖碗茶上来。 他们就边品茶边说话边等张c曾二人,也等厨上起菜。 他们正说着,张秋山和曾云飞就到了,厨上也就起菜了,堂倌给他们送了一坛绵竹曲酒上来。 看到这坛酒,郝云峰说道:“绵竹曲酒,好酒,好酒!这吃了饭还有事要办,酒,我们就少喝点儿!等把这整肃办下来了,云峰来做这个东,再请两位知事和兄弟们,在这江滨楼喝个痛快!” 几个人都说道:“要得,要得!今儿个就少喝点儿!” 高得功就主动给每一个人斟了酒。郝云峰说了收编他的人马,让他做营长,他在这里,职位就是最低的,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酒斟好了,连正清就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郝团长,你们三位带第一团到绵州整肃地方,正清本当聚绵州士绅设宴,为三位接风洗尘,只是这匆忙之间,还未备办得了,这顿饭就权当见面吧!改日,正清再设宴款待!请!” 郝云峰也端起杯子,说道:“多谢知事盛情!以后就一起为政府办差了,这喝酒的日子也不会少,云峰自会回请两位知事!请!” 于是他们都将酒杯举起,接着一碰,然后就把酒干了。 连正清又拿起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说道:“这都是江滨楼的名菜,郝团长,你们都尝尝,看味道咋样?” 于是他们都伸筷子夹了面前的菜肴,放到口里品了起来。 “好!这菜做得地道!”郝云峰首先赞道。 “美味,实在是美味!”张秋山也赞道。 接着,郝云峰先端起酒杯,说道:“云峰就借花献佛了,用这一杯,祝两位知事官运亨通!来兄弟们,敬两位知事!” “谢谢!” “谢谢!” 把酒干了,又夹菜品菜。 高得功把酒斟完,回到自己的座位,给自己也斟满了酒,然后端起杯子,说道:“各位长官,得功嘴笨,不会说话,说错了,长官们原宥!得功祝长官们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也盼长官们多多提携得功!得功就先干为敬了!” 他说完,一仰脖子,把这第三杯酒倒进了口里。 曾云飞笑道:“高营长还说嘴笨,要都这么笨的嘴,还有哪个会说话呀!” “是嘛!该罚他喝三杯!”房家铭也说道。 郝云峰笑道:“高营长是该罚,不过,今天事情还多,就不罚了!他以后就跟我们一口锅里搅马勺了,罚他,有的是时间!这三杯已经喝过,酒就少喝点了,边吃饭边喝吧!” “郝团长发话了,我们就听他的吧!”连正清说道。 于是,他们边吃饭,边说话,有时候某两人又碰上一杯。 3 郝云峰人虽年轻,又初涉官场,但他非常聪明,彭光烈也告诉他了的,这些做地方官的,大多是官油子,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跟泥鳅一样溜滑,要他小心,千万不要着了他们的道。所以他就半真半假地说一些话,叫连c房二人摸不清他的底,他却想摸清这二人的底。当然,这连c房二人是官场老油子,轻易也没人摸得了他们的底。 席间,连正清说道:“郝团长,其实我们也支持这次的革命啊!” “连知事,你们是朝廷命官,咋也支持革命呢?” “这满清朝廷是腐朽已久了。就说正清吧,是光绪二十四年的两榜进士,当年登科后,以为能为朝廷效力,不进翰林院,起码也能做个七品知县,成一方良牧吧,却被简放到酉阳县做了个八品教谕。奸人当道,仁者寒心啊!” “可你也做到这绵州知州了啊!” “正清实心做事,十几年来,靠治绩一步一步熬到了这个位置啊。” “连知事,你这官是做得好!这巴蜀都大乱了,你这绵州却没大乱,真不容易啊!” “奸人当道,想为国家做事,想替百姓做事,凭本事你就只能慢慢熬!” “咋不辞官呢?”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又考取了进士,不是说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么?像正清这种人,就想凭自己的学问,效力国家,给百姓做点事,又从没想过要革命,所以就没辞官!所以正清欢迎革命,支持革命啊!只是没想到革命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革命这么快就成功了!” “更没想到这革命会从巴蜀开始吧?” “对!这巴蜀一直都还平静,咋想也想不到革命会从这里开始。” “在云峰看来,革满清的命,不只是奸人当道的事儿,是满清从来不得人心!” “咋说呢?” “云峰是郝家山人,我们郝家山的人,虽说是些农夫,但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看成满清的臣民。” “为啥呢?” “我们的老先人是大顺李闯王的人,兵败后隐伏大山之中,十几代人,就只想一件事,就是推翻满清!所以我们时时都在找机会,就是要革满清的命!” “十几代人了,官府咋就没发觉呢?” “我们没多少人,没时机,啥子都不能做!我们是一直在等,在找这个时机!” “可这两百多年间,起事的事也不少啊?” “那些起事都太仓促了,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结束了。” “可闹长毛的时间不短啊,那石达开也杀到巴蜀来了啊!” “这巴蜀平静得久了,想做太平百姓的人就多了,石达开又是流窜入川,不是最好的时机呀!” “是啊,是啊,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嘛!” “听家父说,家祖也联络了不少人,正想动手,石达开就败了,就只好再等时机了。” 房家铭就插言道:“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奸人当道,与民争利,就大失人心了!” 连正清道:“是啊,我们都以为巴蜀平平静静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肯定不会出啥子大乱子,没想到朝廷会搞啥子铁路国有,硬把这巴蜀给搞乱了!这一乱,就民不聊生了,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就是想替朝廷安抚百姓,稳住江山,也不行了,所以我们也就支持革命了!这锦城一成立军政府,我们马上就宣布反正了!” “要不是宣布反正,支持革命,这绵州肯定也要大乱,就凭得功那半营人马和那点库兵c巡警,说啥子也守不住这绵州,那州库里的银子和粮食,怕早就被抢光了呀!”房家铭趁机表了一功。 “所以云峰说,你们三位肯定会被军政府重用嘛!实心为国,实心为民,这样的人,啥子时候都是好官!这革命,当然不能把这样的人也革了!” “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军政府就是把正清这样的前朝旧官革了命,正清到了黄泉,心里也高兴啊!” “你们都放心,有云峰在绵州,你们这样的好官,就一定会被保举!再说,像你们这样的官都要革了,绵州的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我们也希望能为军政府效力,为绵州百姓做点事!唉,只是我们是前朝旧官,怕不能直起腰杆做事啊!”连正清叹气道。 “古语说,君子坦荡荡,像连知事这样的君子,哪能直不起腰杆呢?放放心心地做,帮云峰把这整肃做好了,军政府绝对会看到你们的本事,看到你们的为人,就算不给你们升官,也肯定不会把你们革命了,你们还会继续做这绵州的父母官!” 连正清道:“但愿能如团长所言!” 郝云峰就说道:“以后就一起为军政府办事了,说话的机会有的是,现在赶快把饭吃了,接着干正事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 白银耀眼心慌慌 1 吃完饭后,六人出了江滨楼,顺着这条街向东走去,卫兵就跟在他们后边。 走了一里地的样子,就到了绵州州库。 这州库围着一丈五尺高的深灰色高墙,墙上还有垛口,粗看还以为是城墙的一部分,实际上它是独立的,这深灰色高墙围住了四五十亩地,方方正正的,有如一座城中之城。州库有四道大门,分别在东南西北四面正中,大门外都是大路,大路向外至少百余步,才是想望的街面。四周空旷,丈五高墙,在平时,百余库兵也能把这州库守个严严实实,一旦有警,增派人马加强防守,攻库之人如无炮火,短时间要想攻下这州库,实在是没有可能。 看到州库这样的防护格局,郝云峰也就明白连c房c高守库不守城的原因了:三百余荷枪实弹的人马守这州库,实在是绰绰有余,而这点人马守这偌大的州城,就是高得功说的“连泡都冒不起一个”。 郝云峰想,哪个要想抢劫这州库,强攻c偷袭都得不了手的,要想得手,大概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内外勾结,里应外合一是偷挖地道,暗中潜入,否则,这州库真的叫固若金汤了。 其实最初建库的人,主要考虑的是防火防盗。与居民区分开,居民区失火,绝不会殃及州库,同时也让盗贼失去了凭借,要跃上丈五的墙头,基本是不可能,又有库兵巡逻,没有了掩护,想靠近库墙也都没有可能。 郝云峰则是用军人的眼光来审视这州库的。 绵州修建这样的州库,不仅因为他是川北富庶之地,是川省仅次于川南的重要财源,更重要的是,它是锦城最重要的粮食供给地。这个州库时常屯积的粮食都在几十万石以上,眼下是最少的时候,也还有二十余万石。而且绵州每年征收赋税不少于五十万两,在解缴锦城省库前,也都屯积在这里,今年五月动荡起来后,这里屯积的银两就没能全部解往锦城,现在库里就还存放着二十多万两。 他们直接走到了州库西门。守卫州库的军士上前拦下了他们,敬礼后,大声道:“报告团长,直属营一连奉命守卫州库,团长有何命令,请示下!” “去告诉你们连长,本团长和绵州连知事等巡查州库!” “是!” 军士就回到大门口,大声向门内喊道:“郝团长c连知事巡查州库,请给他们开门!” 很快大门打开了,连长跑了出来。跑到他们面前,行了军礼,大声说道:“请团长c知事进库巡查!” 连正清就问道:“请问,正c副司库在里边吗?” “报告连知事,他们在!” 于是他们进了州库大门,守库的军士立即将大门关上了。 连正清问道:“郝团长,我们先看粮库呢,还是银库?” “先看银库吧!” 这时正c副司库也来到了他们跟前。 他们就直接去了银库。 银库的大铁门上有四把大铁锁,副司库先开了最下面一把,正司库接着开了最上面一把,曾云飞就上去开下面的第二把,这把锁的钥匙往天在高得功手里,昨天曾云飞接防,高得功就把钥匙交给了曾云飞。最后,连正清上去开了上面的第二把。两个司库就从门上取下了一条铁门闩,然后打开了库门。 连正清就对郝云峰说道:“郝团长,只能我们八人进库,其他人都不能进库!” “好!按规矩办!”郝云峰答道,同时对卫兵道,“你们就在门外守着!” “是!” 2 他们进了库房。库房里是一排排的铁架子,架子分成数层,每层上是一口挨着一口的铁皮箱。 正司库报道:“本库房现存放银箱四百一十五箱,共计存放银两二十四万七千两!请各位长官查验!” 连正清就大声说道:“验第一架第二层第三箱!” 正c副司库就上前从第一排架子上的第二层抬下了第三口铁皮箱,抬到他们面前,然后揭开了箱盖。 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白亮亮地呈现在他们面前,是那样的耀眼,是那样的炫目。 副司库接着把第一层的银锭取出整齐地放在箱盖里,取完后,就响亮地报道:“每箱装足纹银锭二层,每层六锭,合计十二锭,每锭五十两,合计每箱装银六百两!” 连正清喊道:“验讫,复箱,加盖,还架!” 副司库就把条箱盖里的六个银锭一一放回铁皮箱,再盖上条箱盖,然后正c副司库抬起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郝云峰也大声说道:“验第三架第三层第三箱!” 正c副司库就把他们领到第三架前,他们去抬下了第三层的第三箱,打开。 还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白亮亮地呈现在他们面前,还是那样的耀眼,还是那样的炫目。 正c副司库又重复了先前的程序。 连正清又喊道:“验第六架第三层第五箱!” 正c副司库就把他们领到第六架前,他们去抬来了第三层的第五箱,打开。 还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白亮亮地呈现在他们面前,还是那样的耀眼,还是那样的炫目。 正c副司库又重复了先前的程序。 郝云峰就对连正清说道:“连知事,今天就查看一下吧!要是交接,就得一箱一箱地查验,四百多箱,起码要一整天!交接的事,我们等过了年再办吧!” 连正清答道:“行,郝团长!我们就出去吧!” 于是八个人就一起出了银库。正c副司库就关上库门,插上门闩,然后开锁的四人分别锁上了自己的那把锁。 那白花花的银锭,实在是让人心情激荡。 正c副司库早已看惯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郝c张c曾c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银锭,心里自然有一番感慨,但他们明白,那是国家的,他们得为国家守护好! 连c房二人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锭,但他们的心情却复杂多了。房家铭甚至有些心慌,只是他掩饰得极好,郝云峰等四人都没有感觉到,只有连正清能感觉到。 那天做出反正的决定后,连正清就请高得功回去带兵严防州库,他跟表弟房家铭则又商量了好久。 他们商量的是走还是留。他们就是三台人,走,一天就能回家。问题是不能空着手回家,这些年下的注太大,不捞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要不空手回家,眼下就只能打州库的主意,就是那二十余万石粮食和二十多万银子。粮食好卖,但能不能得现银就很难说,拿不到现银,卖了也就是白卖。而更大的问题是,没法带那么多现银走路,出了州城,天晓得会遇上啥子事。把现银都兑成银票,问题是绵州本地的钱庄,怕出事,一个月前就叫那些持有银票的去兑银子,然后就关门不做生意了锦城的大钱庄来绵州开的分号倒没关门,但也怕出事,早不接大生意了。他们眼看着州库里二十多万白花花的银子,却没法下手,心里那个急呀,实在没法形容。 房家铭还是想出了盗运库银的方法。 “表哥,我离州库有个最近的小院,一直没有住人,可以挖条暗道,把银子弄出来!” “你去挖?” “我找得到人挖!” “你能堵上他们的口?” “等把银子搬完了,嘿嘿,他们就有去处了!” “这些银子都有账,绵州有,锦城也有,银子没了,肯定要追查,这也吃不下去呀!” “让绵州出事!” “这城里这么久都没出事,咋出得了事?” “只守州库,不守城,每天照常开城门c关城门,把州库的情况说出去,还怕没人动心?” “你那暗道要挖好久?要是还没挖出来,就出事了,工夫不白费了?” “嘿嘿,哥,不瞒你说,买那院子,我就有那个想法,就等你我都不在这绵州做官了,就干他一手,所以那暗道,已经挖到银库脚下了,只等挖通了!” “那院子是谁的名义买的?” “不是表哥,也不是家铭,那是个孤老,去年就死了!” “可趁乱搬那么多银子,咋搞得赢?” “高得功,那是个死心眼,叫他死守州库,他肯定会死守,三百多人枪,弹药又多,要攻下州库,不说一天,起码也要大半天吧?只要把银子搬进了暗道,我就把银库炸了,不就结了?” “行!就这么整!不过,这还得看军政府接管地方快不快,还有没有人来绵州生事!要是军政府接管得快,又没人来生事,你就不要整!我们把那些银子和粮食替政府守住了,这就是件大功劳,这州知事c县知事就还是我们的,我们就不怕没机会捞银子,是吧,家铭?” “是倒是,表哥,要是来接管的人不相信我们,不叫我们干了呢?” “家铭,新政府缺啥子?” “缺银子,缺粮食!” “更缺的是官!像我们这样,给他们保住了银子和粮食的,他们能不用?再说,也就二十多万银子,比起我们下的血本,也实在太少了呀!我们不能自己把捞本的路给断了嘛!所以,家铭,有人打进州城来,你就搞!没人打进来,我们就守!明白了?” “明白!” 反正到现在,就要三个月了,这绵州城几乎不设防,但就是不出事,就没有人来攻取这州城,房家铭始终没等到下手的机会。军政府接管的人来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要交给接管的人了,他心里就有些难受,也就实在没法坦然起来。 连正清感觉到了房家铭的心境,就似乎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房家铭看懂了那眼神,那是在警告他:别乱来,保住做官的机会,会拿到比这多得多的银子! 他努力收慑心神,慌乱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3 他们又去了粮库,简单地查看了装满粮食的仓房。 最后,连正清把他们带到了装有五十石白米的那间仓房。他对郝云峰说道:“郝团长,这里有六十石白米,五十石是给第一团过年的,另外十石是给高营长那些弟兄和库兵们过年的。” “连知事,这都是州库存粮总数里边的吗?” “不是,这是州库结余下来的!那边那间库房里,还有一百石糙米,也是结余的,本来也想现在就交给第一团,只是听郝团长说,编练出的治安军要地方出给养,所以正清就把这些糙米留下了,不然地方上可能一时间拿不出给养来。” “连知事,你办事周到啊!今天查看了这绵州州库,能在这么动荡的情况下,把这么多银子和粮食保护好,你们两位知事功不可没,云峰会尽快报告给省府!云峰想,省府可能不只是让二位留任,估计还会升二位的官呢!” “我们反正,就是想为新政府效力,若能留任,已是心满意足,也就不敢指望升官了!” “这做官嘛,哪个不想往上升?能升就一定要升嘛!” 房家铭就问道:“郝团长,像我们这样的,你估计能升啥子官呢?” “政府正缺能胜任的地方官,像你们二位,云峰估计,房知事,你可以升上来做州知事,连知事呢,这绵龙二州c府可能会合并成绵龙府,你可以升任这绵龙府知事。当然,这只是云峰的想法,至于真的会是咋样,还得看省府的了!只是云峰一定会举荐二位的!高营长,你的功劳,云峰也要报上去,虽然我已经把代升成营长了,但上峰也许会再给你升一升的!” “多谢团长提携!”连c房c高三人连忙谢道。 “不用谢云峰,不用谢云峰!这是三位自己的功劳嘛!我们今天就查看到这里吧!云峰叫兄弟们来把白米都搬出来,你们就把这库门关了,锁了!” “要得!”三人又答道。 “高营长,你那些兄弟也辛苦这么久了,你把他们都撤回营盘,好好准备过年,也把收编的事给他们透个风,过了年,初四,我们就来做这个收编!” “是,团长!” “云飞,直属营的兄弟也辛苦几天了,等会儿就由有福的一营一连接防州库,你把直属营也撤回营盘,叫兄弟们歇歇!” “是!”曾云飞答道。 “秋山,你去安排一下,有福的一营都过来,除一连接防外,二连c三连就把这白米搬回营盘去!叫各营的伙房都做过年的准备吧!” “是!”张秋山答道。 “连知事,房知事,云飞,我们走,去看看你们找地方,看能不能做督办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 顽匪散兵也疯狂 1 等看了督办署驻地,天也快黑了。郝云峰c曾云飞就跟连正清等人告辞,才出城回到了城外的营盘。 营盘是原绵州巡防军的营地。这营地自从冯玉光把巡防军带往锦城后,就一直空着,郝云峰部一到,就住进了这些现成的营房。 郝云峰c曾云飞一进营盘,警卫排长就迎了上来。 “团长,参谋长,你们是去团部,还是回住处?”警卫排长一边敬礼一边问道。 “云飞,这又累了一天了,我们都回去歇歇吧!” “好!四哥,你也该回去看看嫂子了!”曾云飞答道。 于是,警卫排长就给郝云峰带路,带他去住处了。 曾云飞先前来了一趟营盘,知道自己的住处,就带着卫兵去自己的住处了。 郝云峰的住处在营盘的左边,是以前冯玉光的住房。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玉儿已经在门口等云峰了。 “妹子,外边这么冷,咋不在屋里等呢?” “听见你的声音,我才出来呢!伙房把饭菜都送来了,快进屋吃饭吧!” “好!”郝云峰答道。他又对跟在身边的警卫排长说道:“你们也去吃饭吧!” “是!” 郝云峰跟玉儿进了房间。玉儿给他端来热水,他洗了脸和手,两人就在火炉边把饭吃了。 吃完饭,卫兵进来收拾了碗筷。 他本想陪玉儿说说话,但他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有啥不对劲,于是他对玉儿说道:“妹子,我还得出去一会儿!” “你去嘛!”玉儿答道。 “好,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他就出门找张秋山去了。 见到张秋山,他说道:“秋山,我老觉得有点不对劲,可究竟咋不对劲了,又说不清楚,这是咋了?” 张秋山道:“四哥,秋山也觉得不对劲!” “啥子不对劲?” “以前扎营,四哥,你是该布防的地方都要布防,今天,你只查看了云飞在州库的布防,咋就不在城上布防呢?” “对,我说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个!” “四哥,以前我们只护自己的营盘,现在是一座城,虽说明儿是年三十儿,啥子人都要过年,应该出不啥子事,不过,还是小心些好!” “对,秋山,我们得进城布防!” “四哥,申时就关城门了,这个时候了,带兄弟们进城不方便啊!” “秋山,我总觉得会有事儿,今晚得把各城门都布上防!你去叫国栋,叫他把他那营兄弟带上,我们去叫城上开门,从南门进去,悄悄地把各门的防布上!” “好!” 过了亥时,郝云峰才带着警卫班长和两个卫兵回到了住处。 他的住处在营盘左侧,是一个小院。小院的大门口,一边站了一个卫兵,他们在站岗。 他们见他过来,就给他行了军礼。 郝云峰就给他们回了礼。然后对警卫班长说道:“这是营盘内,一个兄弟当值就行了,不用派两个!” “团长,副团长说了,你住的地方,啥子时候都要派双岗!” “秋山也太小心了!天冷,这岗换勤点,别把兄弟们冻着了!” “是,团长,我们一个时辰换一回!” “好,我回屋了!” 他进了小院,推门进了正房。 房里点着油灯,玉儿坐在炭火炉边,还在做着针线等他,见他进来,就问道:“哥哥,咋去了这么久呢?” “怕出事儿,带兄弟们进城布防了。” “这大过年的,能出啥子事儿?” “妹子,这时候,还真大意不得!” “不跟你说了!这桶里是给你烧的热水,你洗洗睡吧!” “你洗了?” “洗了!” “好,我这就洗了睡。” 2 在郝云峰的第一团进驻绵州的时候,有一支人马也正向绵州城摸来。 来的是什么人马呢?来了一支想打劫绵州银库的人马。 这支人马是绵州c保宁c龙安这三州府的散兵游勇和惯匪。随着清朝在川省的地方政府的垮台,驻在各地的巡防营大多溃散了,其中大部分是各归乡里了,而一小部分则结伙,四处抢劫游荡,后来渐渐与地方上的惯匪搅到了一起,形成了不小的势力。而绵c保c龙一带的游兵散勇,则聚集到了安昌县,因为夺取安昌县的是当地千佛山的惯匪,为首的姓高,其人一张黑脸,人称高黑子。 安昌县城往西百多里就进山区了,那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大山,大山深处有座千佛寺,人们就把那片大山叫着千佛山。那千佛寺深处大山,香火并不旺盛,很多前以前,一群土匪窜进了大山,赶跑了寺里的和尚道士,就把这佛寺做了匪巢。这做土匪的也许同样是代代相传,传了数代之后,就传到了高黑子,高黑子做了大当家。这高黑子人高马大,武艺高强,更是匪性十足,在身边聚集了两三百匪徒。他时不时就下山骚扰一下村寨,抢劫些钱粮c牲口,也抢几个女人,然后就回到山上逍遥快活再就是到安昌城里绑个票,等人家拿银子赎人在山野里呆得不耐烦了,也会混到城里去鬼混几日,当然也会顺手捞点什么回山。 安昌县不堪其扰的时候,就上报到绵州,知州就请驻军到安昌来剿。官军一来,高黑子就龟缩在山里,据险而守。因为是深山老林,官军也怕吃亏,往往也不去山里边奈何他官军一撤,他又下山来继续打家劫舍的勾当。 他把自己的这些搞法就做小本经营,可这回他做大了。今年七月以后,再没官军来过安昌,山下的村寨也不太平,一些平时游手好闲的家伙,竟然也闹腾起来,拿些刀斧棍棒,搞起了保路军。高黑子那个一脸麻子叫做何麻四的军师,就怂恿他打起保路军的旗号下山,他也就带了他的兄弟下了山。见他手里有几十杆快枪,山下那些所谓保路军就来跟他合了伙,推他做了大首领。那安昌县自然不敢出来奈何他,也就任他在县境里纵横。时间长了,他终于搞清楚了:绵州巡防营都去锦城了!于是他想进安昌县城了,而这时绵州及治下各县已纷纷宣布反正了。 高黑子亮出安昌大都督旗号,带着人马逼近安昌县城。知县紧闭县城四门后,到西城门楼上跟他交涉,告诉他安昌已经反正,请他退兵。 高黑子就在城下吼道:“老子不晓得你个龟儿子说啥反正反歪,你给老子把城门开了,让老子这安昌大都督进城,不然啊,老子打破县城,叫你龟儿子一家老小鸡犬不留!” 知县见不是玩的,就叫人下城楼去给高黑子开城门,自己则一溜烟跑回家,带了一家老小出县城东门逃命去了。 高黑子进了城,就在安昌做起了大都督。 他这大旗一树,不仅远远近近的惯匪来投奔他,连那些以前跟他做对头的巡防营溃散的游兵散勇也来投奔他了。那些惯匪有的带着快枪,有的带着大砍刀,而来的游兵散勇,全都是带着快枪来的。他原先只有几十杆快枪,现在却有近三百杆快枪了。 半个月前,有一伙人来投奔他。这伙人不仅人手一杆快枪,而且人人都有上百发子弹。这伙人的到来,不仅让他实力大增,更让他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夺取绵州。 他不仅要掠取州库里的粮食和银子,更要做绵州大都督! 来投奔高黑子的这伙人,领头被叫着疤爷。疤爷的脸上确实有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刀疤,那刀疤从左眼下斜贯到右脸,叫人一看,背上就会凉意顿生。 高黑子刚看到疤爷时,也心生惧意,不想留他。 疤爷却再三恳求,让高黑子收留他和他的兄弟。他说:“黑爷,疤子和这几十号兄弟,也都是闯惯江湖的,也晓得爷的名头!来投奔爷,也不是因为爷做了这安昌大都督,实在是想助爷一把,帮爷把名头弄得更大一些,能在这川北地面混得更得意一点。黑爷,你就赏疤子和兄弟们一口饭吃吧!” 高黑子道:“嘿嘿,疤爷,你有这几十号弟兄,手里的家伙又硬,到哪里搞不到一碗饭吃?咋就来黑子这破庙呢?” 见高黑子如此推拒,疤爷就说道:“黑爷,你是信不过疤子吧?疤子也明人不说暗话,疤子和这几十号兄弟,都是武都巡防营的。黑爷,你听说过左疤子吧?” “哎呀呀!我说呢,哪个能有这么多硬家伙呢?原来是左爷左统领呀!左统领你不是在武都带兵吗?咋就来安昌了呢?” “黑爷,其实这也不消疤子说,你能进这安昌城,做这大都督,而疤子只能带弟兄们来投奔,就是那么回事儿,是吧?” “左统领说的是!” “黑爷,已经没啥子左统领了,在你面前的就是疤子!爷要是收留呢,疤子跟弟兄们就听爷的,爷说东,疤子绝不向西!” 高黑子还想拒绝,站在他旁边的何麻四说道:“大都督,疤爷看得起咱安昌这座小庙,又带了这么多弟兄过来,就留下吧!我们弟兄虽不少,都没有疤爷这些弟兄能顶事儿,有了疤爷,有了疤爷这些弟兄,我们这安昌不就能稳起了?” “好,好,疤爷和弟兄们都留下吧!只是有疤爷在,这大都督还是疤爷来做吧!” “黑爷,不,不,高大都督,疤子能留下来,疤子就是旗下的一个小卒,疤子这些弟兄,当然就是大都督的兵,是不是啊,弟兄们?” “是,我们都听大都督的!”那一伙人都大声答道。 高黑子终于同意左疤子留下了,而且请他做了二都督。 3 这左疤子名叫左应超,是武都巡防营的副统领。正统领是他的把兄牛利堂,他们两人带两营人马驻扎在龙安府的江油县城武都,不过他们这两营巡防军并不隶属川省,而是隶属川滇边务大臣,是用来防备平武以西的羌人c藏人的。保路军围攻锦城时,赵尔丰私自命老部下护理川滇边务大臣傅华封率川边巡防营驰援,傅华封就电令牛利堂率武都巡防军一营南下锦城,结果牛利堂把一千人马带走了八百,而牛利堂在中坝场中了郝云峰的计,被杀死后丢入了涪江。 左应超带两百人在武都守营盘,武都百姓驱逐知县宣布反正时,也来巡防营缴巡防军的械,而巡防军中大部分是本地人,立时就倒戈了。左应超见势不妙,就带着这几十个心腹出逃了。在龙安府晃荡了一二十天后,听说千佛山的高黑子得了安昌县,做了安昌大都督,左应超就带着这些弟兄来投奔了。 安昌是绵州治下最穷的小县,高黑子占领县城得到的钱粮不多,而投奔他的人却不少。这人多了,养活起来就难了。五天前,高黑子c左疤子c何麻四和几个头目正在说这事儿,一个外出打探的回来了,向他们报告道:“大都督,兄弟去了趟绵州,打听到了,那州库里有几千石粮食,还有几万两银子呢!” 高黑子瞪了那人一眼,说道:“州库有粮食银子,关我安昌屁事呀!” 左疤子却问道:“兄弟,州库有多少粮食和银子?” “二十多万石粮,二十多万银子。” “确实?” “确实!” “守城有多少人马?” “只有高得功的半个巡防营。” “半个巡防营,再加上州里的巡警,也就三百来人枪,对吧?” “对,对,对!二都督,你咋晓得?” 左疤子没回答他的问话,而继续问道:“他们都在守城还是守库?” “守城和巡逻的都是州警,巡防营全都守库。他们分成两队,每天,一队守库,另一队就在离州库半里地的一个大院子里睡觉。” “城门查得严不严?” “城门,辰时开,申时关,查得不严!” “好!兄弟,你去歇歇吧!” 那人就出去后,左疤子道:“好啊!黑爷,我们干了这一大票吧!” 高黑子也心热了,就问道:“疤子,能搞下来?” “能!黑爷,你这回就不是做这个安昌大都督了,要做绵州大都督了!” “绵州有三百多人枪,我们也还不到五百,能干得过?” “黑爷,这安昌是我们的,也不能叫啥子人来搞去了!疤子带三百人枪去,其余弟兄就跟爷守安昌!” “三百人枪咋成?” “黑爷,那高得功是我手里出去的,他有几下子,疤子心里有数!这绵州城,我们得定了!要不,就叫师爷跟疤子去,再带点使刀的弟兄?” “要得!麻四,你跟疤子去!” 何麻四就答道:“要得!麻四就跟疤爷去!要拿下了绵州,我们要粮有粮,要银子有银子,再把绵州治下那五县弄过来,也不是啥子事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 匪首心里有名堂 1 高黑子问道:“疤子,啥时候动身呢?” 左疤子道:“这个嘛,事不宜迟,今天下午就动身!” 何麻四就伸出右手,掐算起来:“今天是二十七,这七不出,八不归。嗯,疤爷,我们还是明天动身!” “师爷,你也晓得,兵贵神速嘛!再说,我们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还信那个?” 何麻四摇晃着麻子脸说道:“不,不,这是做大事,得讲个吉利!” 高黑子也说道:“疤子,听麻四的!去绵州,就沿着河走,避开了人,又走得快,最多两天就到了!明天动身,到绵州是年三十儿,啥子人都要过年,鬼才想得到,我们会这时候下手,可以给高得功个出奇不意嘛!再说,这出师总得有个准备嘛,叫弟兄们今天准备,带两天的干粮,把枪都擦好了,刀都磨亮了,明天一早动身!” “好!黑爷,疤子听你的!” “麻四,你带弟兄们准备去,我跟疤子再说叨说叨!” “是,爷!兄弟们,走,我们准备去!”何麻四一边答应,一边就带着那几个头目出去了。 看着何麻四等人出去了,高黑子才问道:“疤子,你想咋个搞法?” “黑爷,刚才那兄弟说,绵州辰时开城门,申时关城门,门上查得又不严,疤子就带两百人,先混进去!师爷带的弟兄,就先隐蔽在西门外,疤子一定在申时以前动手,在州库一弄出动静,师爷就带弟兄们抢占西门,直奔州衙,把连正清那家伙给逮住,大事就成了!” “要是高得功叫人守城门了呢?” “黑爷,你放心!高得功这家伙,是我手底下出去的,本事有限得很,他又只有那么点人手,他是顾得了州库就顾不上城门了啊!他见是我去取州库,说不定就带着那些弟兄归顺了呢!” 左疤子说得高黑子兴奋起来了。 高黑子道:“疤子,干脆这安昌就不要了,我跟你一起,把兄弟们都带了去!” “黑爷,我们把绵州搞下来,就是要用那州库里的钱粮,去收服剩下的那五县,要是把这安昌弃了,叫啥子人给捡去了,我们就还得来收服一回,这又要花钱花粮,划不来呀!” 高黑子突然站起来,把左疤子拉起来,然后把左疤子按在自己的座位上,接着就要下拜,嘴里还说道:“疤爷,还是你看得远啊!黑子就做你的兄弟了,你来坐这头把交椅,做这大都督!” 左疤子反应特快,一抻就站了起来,双手扶住了高黑子,大声说道:“黑爷,你不要搞错了!疤子既然认了你是爷,疤子就是做成再大的事,也只是黑爷你手里的小兄弟,你就放心,等拿下绵州,疤子就亲自来接黑爷,请你坐到绵州大都督的交椅上去!” “疤爷,你晓得,黑子以前就是个钻老林子c打家劫舍的土匪,不是做大事的料,黑子愿意跟着疤爷你干大事,但黑子自己成不了这大事呀!” 左疤子其实心里清楚,高黑子不过是试探他,他就继续大声说道:“黑爷,你要再这么说,疤子就只好走人了,疤子是说一不二的人,说了给你黑爷做小弟,就绝不会做大哥!你听疤子的,在安昌,这头把交椅是你黑爷坐,到了绵州,这坐头把交椅的也还是你黑爷!你要还这么推来让去的,疤子在这里也就没法安身了,也没法给黑爷你效力了!” “唉,疤子兄弟,黑子说的也是真的呀!” “黑爷,你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不然,疤子就没地方躲雨遮太阳了啊!” “好吧,兄弟!你以后就叫我黑哥吧!我们兄弟同心,就不要再叫啥子黑爷了!” “好,黑哥!” “黑哥以后就靠兄弟扶持了?” “黑哥,这没说的!疤子明天带弟兄们去,一定给黑哥把绵州搞下来!” 高黑子虽然一直呆在千佛山的匪巢里,但他也知道左应超这个人。他清楚,自己就是个土匪,也许功夫并不比左疤子差,但自己见的世面可能就远不及左疤子了,这智谋当然就没法跟左疤子比。自己现在也许算得上人多势众,要真正比实力,左疤子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那些新投奔来的游兵散勇都是各地巡防营的,投奔到这里来,十之,肯定是冲左疤子来的,所以要说实力,左疤子跟他高黑子,大概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左疤子为啥还肯这么卖命地跟他高黑子,还要把他高黑子推上绵州大都督的位置呢? 所以,他才这么试探试探左疤子。 2 第二天,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左疤子c何麻四带了一千人,从安昌出发了。 他们是顺着安昌河河道走的。在这枯水季节,如果是小股匪徒,选这条道来走,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安昌河直能绵州城西,在那里汇入涪江。走河道的好处是可以避开村落,也就避开了人们的眼睛和耳朵,有很好的保密效果,如果顺利,走到绵州城西门,可能也没人知道。但是,千把人的队伍,在这河道中行军,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河道不是路,起初也许走起来还顺,走着走着,就走不通了,河道出现了断崖,或许出现了回水涡,旁边也是断崖。少量匪徒,借助他们常用的工具,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全都攀到崖上去了,这千把人的队伍,就不可能了,就得倒回去,重新找路来走。所以左疤子c何麻四带着人马走到绵州西门时,已经是二十九的半夜了。 此时,绵州城里城外都静悄悄的。看着高大的城墙,他们只能叹气了。叹了一阵气,左疤子就叫人马就地找隐蔽处露宿,在这寒冷的冬夜里静待天亮,静待第二天这州城开门。 也许按左疤子的想法,头一天走,多那么半天时间,也许不走河道,不去避开人们的耳目,他们袭取绵州还得手了。但现在他们没机会了。就这半天时间,郝云峰的第一团进驻绵州了,郝云峰不仅在城南扎下了营盘,接管了州库,而且在各城门布了防。 人马隐蔽露宿后,何麻四问左疤子道:“疤爷,你说先带两百兄弟混进城去,这快枪咋带得进去呢?” 左疤子才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唉,这一路就叫找路把人都找昏了,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何麻四道:“疤爷,是不是叫弟兄们去搞点柴草,把快枪裹在柴草里边,挑进城去?” “这黑灯瞎火的,到哪里去弄柴草啊!” “那咋整?” “没法子了,明天城门一开,我们就一起冲进城去!” “看来也只能冲了!” “师爷,疤子带使快枪的在前面冲,你带使刀的跟上来!” “要得!” 他们都认为,高得功的人马都在守州库,守城门的就只有几个巡警,他们一冲,那几个巡警哪里挡得住,所以他们放弃了混进城去的想法。 “冲进城后,疤子就直奔州库,师爷,你就去抢占州衙,把连正清给抓住了!” “要得!” “我们也眯一会儿吧!养点精神,明天才好冲进城去!” 两人就互相靠着,闭目养起神来。 何麻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他跟手下的弟兄占领了州衙,他用盒子炮顶住了连正清的头,连正清边喊饶命边把知州的大印双手举起,他收了大印,大喊道:“把他绑了!”然后,他又带弟兄们朝州库冲去,高得功的人马已经不知动向了,州库库房大门已然洞开,他跟弟兄们冲进去,左疤子见他冲进来,就冲他大喊:“师爷,快,快,拿口袋来,装元宝!”眼前,白花花的银元宝,堆得像山一样,他高兴得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他又想笑,可也怎么都笑不出来他从腰间扯出一条长长的麻布口袋,就拼命往里边塞元宝,塞呀塞呀,终于塞满了,他把口袋扎起,叫两个弟兄给他抬起放到肩上,他就轻快地跑了起来,跑啊跑啊,看到了千佛山,看到了千佛寺“啊,快活,真快活!” “做梦了?小声点!”左疤子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喝道。 他从梦境中醒过来,看了看天空,天空中有些星星,闪着白亮白亮的寒光。明天是个晴天,寒霜很重,洒在草丛上,土坎上,也洒在他们身上 他心里说道:好冷啊! 3 左疤子一直没有睡着。 他是在康边苦寒之地呆了两年的人,这样的寒夜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今夜,他觉得真的很冷,冷得透进了骨头,冷得他无法睡去。 他一直在想明天的结果。他在高黑子面前把话说得那么笃定:一定能拿下绵州!一是因为绵州兵少,二则是因为他太了解绵州带兵的高得功。高得功打起仗来,敢打敢冲敢玩命,确实员勇将,但更是个讲情意的家伙。左疤子是高得功的老上司,也算是他的大恩人,从把总升到守备,再到绵州巡防营做营佐,都是左疤子和把兄牛利堂力荐的。高得功兵少,肯定守不住绵州,要是在遇上他这老上司加恩人,就不要说对垒过招了,说不定一见面,高得功就率部归顺了。 想到高得功,他又想到了把兄牛利堂。 他跟牛利堂虽说是把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他们都是陕西韩城人,都出身在习武之家。牛利堂二十岁外出谋生,投到了在山西做知县的赵尔丰门下,做了赵的随从。左疤子比牛利堂小四五岁,二十岁时进了一家镖行做趟子手。一次走镖过太行,镖被劫了,回不得乡,就在山西流浪。一日凑巧遇上了牛利堂,他一口陕西韩城腔,惹动了牛利堂的乡愁,牛利堂就收留了他这个落魄的小老乡,又在赵尔丰面前替他说话,让他也做了赵的随从。两人都是直肠子的粗人,都习武,又同在异乡,自是惺惺相惜,就结拜了兄弟。赵尔丰奉调入川,他们也就跟到了川省。赵尔丰升建宁道,开始带兵,两人就做了赵的亲兵,在剿匪和平息地方叛乱中,两人敢冲敢杀,多次立功,得到赵的保举,就有了职衔,从把总c千总升到了守备。“巴塘事变”后,赵尔丰奉命进康边平叛,两人又多次立功,牛利堂升到了副将,左疤子也升到了参将。一次与叛匪恶战,左疤子马失前蹄,摔在了一叛匪的面前,叛匪迎面挥刀,当头劈下,刀锋深入面部带来的剧痛让他清醒地知道:活不成了!但是刀锋没能继续深入,他得救了!是牛利堂冲上前来,先辟掉了那个叛匪的人头,把他从阎王殿上拖了回来。当他醒过来,知道是把兄救了他,他就发誓要跟把兄同生共死!也从那以后,因为脸上那道疤痕,他就叫左疤子了。再后来,他们做了巡防营的正c副统领,带两营人马驻防武都。 他们自从结拜后,从来没有分开过,可今年七月二十五牛利堂带八百人马驰援锦城后,就再也没音讯了,他想知道牛利堂如今是死是活。 他们是在山西时成了家的,在入川的时候,把家小都送回了韩城老家。这些年,他们把奉禄和赏银都送回了老家,想得老了回去做富家翁。现在左疤子已经厌烦了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带兵打仗了,他希望能跟把兄一起回家乡了。 他相信把兄命硬,一定还活着!虽然他已经听到赵大帅被杀的消息。 他不在武都等新政府的收编,因为他觉得应该出来找他的把兄了。 他投奔高黑子,这又怂恿高黑子袭取绵州,也不是想在高黑子手下做什么二都督,当然更不是高黑子想的:左疤子想做绵州大都督!他就是想利用高黑子的势力,把动静搞大,让把兄知道左疤子还活着,让把兄到绵州来会合,然后一起回家乡。 他在心里说道:“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会到绵州来找我!” 他也早有不祥的预感,不过他已经决定:大哥要是死了,我一定要找到他的仇人为他报仇!要是报不了分,我就去地下见大哥! 他轻轻扭动了一下快要冻僵的身子,看了看黑乎乎城墙,又看了看天空中的寒星,又闭目养起神来。这两天的行军,让他也很累,他想着想着,还是迷糊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 绵州城西摆战场 1 2月17号,也就是辛亥年的最后一天。 还不到辰时,住在离州库半里路远的大院里的高得功,就把手下的兄弟全叫起来了。 他只有半个巡防营,为了轮流守州库,他把这些兄弟分成了左c右两队。 左队队长就说道:“营佐大人,这又不轮流守库了,这么早,把兄弟们叫起来做啥子呢?” 高得功道:“这库不守了,但要过年嘛,兄弟们早点起来,把年夜饭做出来,就早点把年过了,也好各自快活啊!” 右队队长又问道:“营佐大人,是不是这个年过了,我们就要散伙了哦?” 高得功道:“散啥子伙?郝团长昨天说了,第一团把我们收编了,以后我们就是第一团的第四步兵营。他已经委我做营长了,你们以后就叫我营长,不要再叫啥子营佐大人了!” 有一老兵就问道:“营佐大人,我们都能留下了?” “不,郝团长说了,年老的,体弱多病的,以后就不吃粮当兵了。” 那四十多个老弱病残就吵嚷起来了: “天,就没人管我们死活了呀!” “不要我们了,也得给我们条活路嘛!” “营佐大人,兄弟们都跟你几年了,你就给兄弟们说说话嘛!这口粮吃不上了,是把兄弟们往绝路上赶啊!” 高得功就大声吼道:“不要吵!不要吵!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些人才静下来。 “郝团长说了,兄弟们吃粮当兵也不容易,不会叫你们空着两手走人的,要资遣回乡!” “啥子叫资遣回乡?”有人问道。 “就是给银子!” “能给几个银子啊?”又有人问道。 “大概能置几亩地吧!准数,郝团长没说,但他说了,叫你们回乡后,能做个营生,能安个家!就是年轻力壮的,要是不干了,也同样给这银子!” “要得!我这个样子,也打不了仗了,我就领银子回去啰!”一个老兵说道。 “要得,要得,我也领银子回家!”又一个说道。 “营佐大人,啥子时候叫我们领银子走人呢?”那老兵又问道。 “郝团长说了,叫兄弟们先过年,初四才收编,收编完了,就给要回乡的兄弟发银子!今天,大家就去伙房帮忙吧,忙完了,就过年了!好了,都去忙活儿吧!” 这一大群兵正要走开去,就听到了“呯”的一声枪响,接着又是“呯呯呯”,枪声响成了 高得功就大喊道:“坏了!出事了!快抄家伙,去西门!” 这还是数九寒天,左疤子和何麻四带一千弟兄,在野地里挨了一夜的冻,人都要冻僵了,总算挨到了天亮。这一夜,这伙人是挤在一起取暖才挺过来的,天亮了,城门没有开,仍然不能起来活动,就只好继续挤着,就各自从身上摸出干粮来,就着唾沫啃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辰时,西门外的官道上已经聚集了一些要进城的人。 左疤子就低声说道:“弟兄们,都精神点儿,城门一开,我们就冲!” 一如往常,城门准时打开,从里边走出四个巡警。他们出了城门洞,两人一组,把城门口的路障抬起,然后摆放到城门两边去。接着,其中一个就大声吆喝道:“开城门啰,要进城的,过来检查!” 吆喝声刚落,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大喊:“弟兄们,冲!” 那群要进城的人也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这一声大喊,忙回头望去 一群人,一群端着快枪的人,嗷嗷叫着,正向他们冲来,离他也就十来步远 “哎哟,不得了,要开仗,快躲呀!”一个声音大喊道。 那群要进城的人听到这声喊,立即转身,脚不点地地朝官道的两边跑了 四个巡警也看清楚了,一个喊道:“快!进去!关城门!” 有一个反应最快,他抬起手里的枪,一拉枪栓,接着就抠了扳机,“呯”的一声枪响,朝城门冲来的一个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2 呯呯呯 冲向城门的那群人也开枪了。 四个巡警,三个被撂倒了,只有一个跑进了城门。 左疤子挥舞着盒子炮,狂喊道:“冲,冲进城去” 呯呯呯 城门顶上,枪声响成了串。 冲在前面的匪徒一下子被撂倒了十几个 “他妈的!高得功那龟儿子不是在守库吗?城门上哪来的这么人?”左疤子怒吼道。 城门已经关上了。 呯呯呯 城门上枪声依旧。 看着已经关上的城门,看着前面倒下的弟兄,左疤子简直要气疯了。 他的弟兄们正在往后退,刚才的士气已经被打掉了。 左疤子冷静了一小会儿,就对城上大喊道:“高得功,你个龟儿子,你站起来说话!你看看老子是哪个!” 城上一个声音答道:“格老子,是哪来的毛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高营长没工夫跟你磕牙!” “高得功,你个龟儿子,你不跟老子磕牙!好,老子杀进城来,你龟儿子些就不要活命了!弟兄们,去,砍两根树来,撞门!” “我说是哪个龟儿子呢!原来是左统领左疤子呀!你不带兄弟们在武都等收编,跑到这绵州来讨野火呀!”城上那声音又喊道。 “高得功,你个龟儿子,你声气咋变了呢?” “哪个是高得功!老子是你爷爷呢!” “你是哪个龟儿子?咋晓得我是你爷爷左疤子?” “左疤子,你忘了?去年今天,你不是抽了你爷爷三十鞭吗?” “梁国栋!原来是你这龟儿子啊!” “你个龟儿子,还记得你梁爷爷呀!” “梁国栋,你龟儿子,不是跟我大哥去锦城了吗?” “你大哥?哦,牛皮糖呀!那天走到中坝场,就丢河里喂鱼了!” 听到这话,左疤子真要疯了。这时,一群匪徒已经抬了两根做冲杆的树过来。他就喊道:“弟兄们,冲上去,撞门!杀进城去,我要把姓梁的龟儿子碎尸万断!” 也在这时,高得功带着手下兄弟也起赶到西门了。听说左疤子要跟他说话,他就在城头大声喊道:“左统领,我高得功来了,你有啥子话要说?” “高得功,你个狗日的!你敢叫你的这些龟孙打老子,你不想活了?赶快开了城门,放老子进城,那些龟孙打死老子的弟兄,这账老子就不算了!要不然,等老子撞开了城门,你龟儿子些,一个也别想活!” “左疤子,我敬你,叫你声左统领!你不要骂人,你会骂,我也不比你差!你要就投降,要就带上你的人滾!要不然,你想滾怕地滾不成了!” “好得很!高得功,你这狗日的龟儿子!你等着,你等老子来砍你的王八脑壳吧!弟兄们,撞门” 左疤子刚喊完,他就听到了一阵急奔而来的马蹄声,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 呯呯呯 他身后的匪徒的栽倒声c惨叫声响成了片,有人已经向后狂奔了,开始逃命了 拿下绵州,左疤子的这个希望是泡汤了! 他对何麻四喊道:“师爷!快,带弟兄走啊!多给黑哥带几个回去也好啊!快,老子给你们断后!” “疤爷,一起走吧!” “屁话!没人断后,一个都跑不脱!快走!” 何麻四就大叫道:“弟兄们,扯呼!” 那些还没跑的,一听到“扯呼”,立即发足狂奔,绵州西门外,就只剩下左疤子和他的那几十个弟兄了,还有就是那一两百个入伙不久的木头木脑的家伙了。 郝云峰今天也起得早,他正跟张秋山c曾云飞一起查看各营,看弟兄们怎么准备过年。 兄弟三个在营盘里走了一遍,边说边笑地走到了营门口,正想出营再绕这营盘走一圈,就听到了从西边传来的一阵枪声。 “出事了!快,云飞,带直属营,进南门,增援各门!警卫排,跟我从城外直奔西门!秋山,留下点兄弟护营,其余的都赶往西门!快!”郝云峰立即命令道。 卫兵已把马给他牵来了,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喊道:“警卫排,跟我走!” 警卫排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跟着郝云峰冲出了营门 他们冲到西门时,正赶上左疤子下令撞门。 “打!”郝云峰一声令下。 一排枪就响了,匪徒倒下了一片,一些匪徒开始狂奔逃命了。 左疤子带着剩下的匪徒,边还击边撤退边找有利地势,他们要挡住郝云峰的进攻,给逃命而去的何麻四等匪徒争取时间。 3 梁国栋和高得功看到这一幕,立即带着人马下城,大开城门,冲了出来。 左疤子等匪徒最后被困在了离西门不远的地方,那里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土堆,他们就凭借那些土堆继续顽抗着。 郝云峰问了梁国栋和高得功,才知道是左疤子带匪徒来攻绵州,就问道:“这左疤子,他不在武都等收编,咋跑来攻绵州了呢?” “不晓得,团长!”梁国栋答道。 郝云峰又问道:“他在武都也就只有两百来人,又在哪里弄来这么多人呢?” “他们没打旗号,一上来就抢城门,也不晓得是咋回事儿!”梁国栋答道。 郝云峰道:“看来只能把这些家伙解决了,才弄得清楚了!兄弟们,把这几个土堆给我拿下了!” “团长,这强攻,他能躲,我们没法躲,不上算!”刚起来的张秋山说道。 “秋山,你有啥法子?” “既然是左统领,秋山来喊话,劝他投降!” “他要不降呢?” “团长,他们已经被困住了,这没吃没喝的,支持不了多久的!秋山先劝,要是不投降,再解决他!” “团长,要是有门炮就好了!”梁国栋道。 “团长,有,有炮,我那里有门炮,有十几发炮弹!”高得功说道。 郝云峰道:“好!得功,去把炮拖来,也把炮手叫来!秋山,你喊话,看他投不投降!” 张秋山就放开喉咙,朝土堆那边喊道:“左统领,我是张秋山,你还记得不?” 左疤子回答道:“张秋山,一听声音,老子就晓得是你!你个龟儿子,想耍花样,打老子黑枪,老子不上当!” “左统领,打你黑枪?犯不着啊!我们是一个团的人马,还吃不了你这点人?你晓得一个团是多少人不?” “老子不想晓得!” “我们两千多兄弟呢,左统领!你还是投降吧!你要带那些兄弟投降了,我们也收编,你说不定还能当个营长啊!” “当营长?就是个管百号人的管带吗?老子不稀罕!老子是安昌的二都督,替高大都督管着几千弟兄呢!” “高大都督?啥子高大都督?” “你个龟儿子,耳朵也太背了啊!连安昌的高大都督都不晓得,你带啥子兵?收哪门子编哦!” “哎哟,左统领,你是跟高黑子搅在一起了呀?你这不是做土匪了吗?” “你们不就是匪吗?” “我们现在是川省陆军!” “管你是啥子军,有本事,你就来打老子吧!老子才不叫你收编呢!你们杀了我大哥牛统领,我们势不两立!你们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跟老子干一仗没本事,就让老子跟弟兄走!老子不跟你说屁话了!” “左统领,你就跟那些兄弟自己看看吧!你们走不走得脱?” 高得功动作很快,已经把炮拖来架好了,炮手正在校正炮位。 左疤子没有回答。 土堆那边没动静,张秋山又喊道:“左统领,你要叫兄弟们死,还是要他们活,你就说个痛快话吧!” 左疤子已经看到了架好的大炮,他知道那是门新式大炮,知道它的威力。他大声问自己的弟兄道:“弟兄们,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那伙人答道:“疤爷,我们听你的!” 左疤子就说道:“弟兄们,疤子我跟他们仇深似海,是不想活了!你们呢,就把吃饭的家伙留着吧!” 他也不等那伙人回答,猛地就站了起来,把盒子炮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喊道:“不要开炮!我左疤子是不活了,我这些弟兄还要活!他们都是武都巡防营的,张秋山,你就把他们收编了吧!” 他喊完,就抠动了扳机,“呯”的一声响,他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就向后仰倒了。 郝云峰等人根本没想到左应超会这样把自己了结了。 左疤子的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见左疤子已经死了,这伙人就把手里的枪举过头顶,从土堆后面站起身来,投降了。 郝云峰道:“唉,这左疤子,也是条汉子啊!秋山,你们都当过他的兵,去弄副棺材,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兄弟们,打扫战场,把死的都埋了!这些投降的,就先押回营盘吧!” 他说完,就带着警卫排朝绵州西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 士官泥腿暗较劲 1 走这一仗实在打得太轻松,除西门那里死了三个巡警,郝云峰的部下只有几个受了点轻伤。左疤子死了,他带到绵州城下的匪徒,死了近百人,被俘了两百来人,跟何麻四逃走了差不多七百人。 到西门时,连正清c房家铭已经在那里迎候了。 连正清就说道:“郝团长,多亏你第一团昨天进驻绵州了呀,要不然,绵州今天就遭大难啰!” 郝云峰道:“连知事,昨天云峰差点没在城里布防啊!要是不布防,今天还真出事了!” 房家铭道:“郝团长,你是料事如神啊!” “两位知事,安昌这高黑子,胆子也真够大的啊,竟然打起绵州的主意来了!” 连正清道:“他是安昌千佛山上的惯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他有啥子不敢干的?只是这回,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栽在绵州城,会栽在你郝团长手里呀!” “这安昌县咋就落在他手里了呢?” “这个,这个,正清也不太清楚!” “这过年差点叫他给搅了,看来,他是个祸根哪!等年过了,整肃就先拿他开刀,得把这祸根给先砍了!” 房家铭道:“对,对,对!郝团长,把高黑子这出头鸟打了,其他的也就会学乖,会听话了!” “两位知事,这三个巡警兄弟的后事,就请你们料理料理了,该给的抚恤,一定不要少了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那好,我们都回去准备过年吧!” “要得,要得!正清和家铭,明天来给郝团长拜年!” 于是互相拱拱手,就各自回去了。 郝云峰回到营盘,先回去跟玉儿打了个照面,然后就出来去了团部。 张秋山他们还没回来,他就独自在团部里踱着。 过年,城防,库防,整肃,扩编。这几件事就在他脑海里穿梭着。 从锦城开拔时,他就想在绵州先叫全团的兄弟过个团圆年,从年三十到初三,叫兄弟们都轻松轻松,兄弟们打了半年仗了,也该轻松轻松了。只是给养不多,过年可能吃不好,可是昨天一到绵州,知事连正清就给准备了那么多年货,把过年的事情给解决了。满以为能好好过这个年了,偏偏在这个时候,高黑子c左疤子却来闹这么一场,这城防库防就放松不得,要是因为过年,在绵州出了大事,在烈哥那里没法交代,在衡哥那里就更没法交代了。整肃虽急,过了年再启动,也不是完不成扩编虽盼,那也不急在一时,而且只要把整肃做好了,扩编也就是水到渠成,所以整肃和扩编也都不急,现在得把这过年的事安排妥,绝不能因过年弄出纰漏来! 于是,他叫过卫兵,说道:“去,跟你们排长说,叫人把张副团长c曾参谋长和三个营长都找来,我有事儿跟他们说!” “是,团长!”卫兵答应着就跑步去了。 过了好一阵,五个人才来到团部。 他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张秋山答道:“四哥,办完了,还要商量事儿?” 郝云峰道:“来,坐了说!” 等他们都坐下了,郝云峰才说道:“兄弟们,今儿是年三十儿,本来想轻轻松松过个年,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把一上午给搅和没得了!所以我想,这年要过,更要商量一下整肃的事,你们觉得呢?” 梁国栋就笑着说道:“四哥,你想得对啊!别人过年,我们也要过个年嘛!连知事给我们准备了那么好的年货,不好好过这个年,也对不起连知事这片心意嘛!” 赵先贵道:“是呀,四哥!这整肃再急,咱还是地道点,就算整肃的时候要给杀头的,也叫人家过这最后一个年,人家以后就没过的了嘛!” 葛有福道:“栋哥,贵哥,就不要说笑了,听四哥说正事儿!” 郝云峰就说道:“今天这档子事,说明盯着这州库的人还不少!也许还有人惦记着那里边的银子和粮食,想趁这过年的时候,再来一手!” 曾云飞道:“四哥,今天这一闹,我们进驻绵州的消息,也就传出去了,就是有这份心思的,怕也不敢再来了,云飞觉得,这年还是可以放心过的了。” 2 听曾云飞这么说,郝云峰瞪了他一眼,说道:“云飞,你都这么想?你这么想,我是有这么心思的,会不会这么揣测你?就不会利用你这心思,趁这时机再来搞一回呢?” 曾云飞忙认错道:“四哥,是云飞想左了!” 郝云峰又看了张秋山等人一眼,说道:“你们也是云飞这想法吧?” 几个人就都笑了一下。 郝云峰道:“还笑,我也像你们这样想,这回弄不好,就真要出纰漏了!” 张秋山道:“四哥,兄弟们都打了半年仗了,又有这么多好吃的,所以我们想叫兄弟们轻轻松松地过这个年!” 郝云峰道:“这么想,也没错,带兵嘛,肯定得为兄弟们着想!所以这年要好好过,但不能都轻松过年,得轮流过,一些兄弟今天过,一些明天过,还有一些后天过!” 赵先贵就问道:“四哥,哪些今天过呢?” 郝云峰道:“这几天,我们都是过年,这吃的都一样,就是每天当值的没酒喝!不当值了,就把酒补上!这城防就由一c二c三营轮流,库防就交给直属营,三个连也是轮流!” 梁国栋就问道:“啥时候换防呢,四哥?” 郝云峰看了一下门外的天色,说道:“这会儿是未初了,等我说完了,你们就去准备,每天就申末酉初换防!昨天到现在是国栋的三营值城防,今天就先贵的二营接防,明天是有福的一营!云飞,你等会儿就派一个连去,把有福守库的一连替下来!今天,就国栋的三营有酒喝,其他的都没酒!明天二营,后天一营!云飞,你直属营也这样,哪个最后当值,今天就喝酒!” “是!”几个人都答道。 “除当值的之外,副连以上军官,今晚到团部来过年!先贵,你跟文彬也来!城防的事儿,你给你那些连长交代好!” “是!”赵先贵答道。 “这城防,西门c北门,都安一个连,东门两个排,南门一个排!” “是!”赵c葛c梁三人同时答道。 “云飞,初四开始整肃,初三申末酉初,你直属营就把城防也接了,咋个布防,你要安排好!” “是!” 梁国栋这时就问道:“四哥,你叫副连以上的军官都到团部过年,我那七个人,要是已经跟兄弟们喝上了呢?” “你去告诉他们,可以跟兄弟们喝点,要是喝醉了,不能到团部过年,等酒醒了,都去班里边当兵!” 梁国栋又问道:“四哥,这过年,都是喝酒吃肉,他们咋不能跟兄弟们多喝点呢?” “今晚团部过年,也不只是喝酒吃肉,我们要说说整肃的事,我想听听他们的想法!我们在锦城想的那些搞法,现在看来,未必都管用!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听一下这些兄弟的有好处!” 张秋山道:“好,四哥,你这想法好!后边不是要把一些兄弟升上来吗?这不就可以掂量掂量他们了吗?免得升上来了又要不得!”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赵先贵道:“四哥,这会说话的,未必顶用啊!” “这带兵打仗,要的是脑壳好用,能随机应变也要嘴巴会说,能叫兄弟们听清楚,才能叫兄弟们晓得你的战场意图。” 葛有福道:“四哥,这不太公平吧。” “咋不公平?” 葛有福道:“四哥,我们那些老兄弟,现在做连排长的,都是拼杀出来的,他们那嘴巴能跟学堂出来的比吗?” “带兵,就只会猛打猛冲,那就只能做连排长,要带一个营,就得像你们,脑壳好使,嘴巴也会说!” 梁国栋道:“四哥,脑壳好使,嘴巴会说,可就没血性,就会下软蛋呢?” “这叫他们来过年,不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些啥子货嘛!你们几个呀,不要老把陆军学堂来的当外人,到了咱第一团,就是第一团的兄弟!没有他们,我们要扩编,要成为第二师的劲旅,难啊!” 赵先贵不服气地说道:“四哥,他们就是进过学堂,喝了点墨水嘛!没他们,我们不也打败了冯玉光,打败了奎焕吗?” “先贵,你服不服我和云飞呢?” “服!” “为啥呢?” 赵先贵就不说话了。 “我替你说吧,先贵!我和云飞都读过书,我们也能猛冲猛杀,但我们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冲杀,每一次冲杀,都想着少死伤点兄弟!为啥子能这么想,就是因为读过书!” 张秋山说道:“四哥,你说得对!我们几个都是没能,要能读点书,其实我们的兄弟就不会死那么多,不扩编,我们就应该是一个编制旅了!” “好!不说这个了!你们先去把事安排了,晚上在这里过年!” “是!” 曾c葛c赵c梁出去后,郝云峰对张秋山说道:“秋山,你在这里守着,有啥子事,你就处置了。” “四哥,你要出去?” “这大过年的,带玉儿去城里买点啥,以前在山上,过年都要去武都买东买西的嘛!” “这是该当的,四哥,你就带嫂夫人去吧,这里要有啥子事,秋山先办了,你回来再告诉你!” 张秋山本来要比郝云峰大五六岁,但在郝云峰是信义公龙头大哥,在家里是老四,所以他们这些兄弟就叫郝云峰“四哥”,玉儿也就成了他们的嫂子了。 3 郝云峰就回去叫玉儿去了。 他一路上都在想刚才的事。他心里嘀咕道:他们原来这么合不来呀! 十月底整编的时候,军政府给他第一团派来了近二十个陆军小学堂的学生,还有两个教官,这两个教官就是路世祺和廖文彬。他委任路世祺c廖文彬为直属营和二营的副营长,那些学生都只委了连c排一级的军官,把委任结果报给师部,师长彭光烈地话没说就批了。彭光烈很清楚,这是因为袍哥们与军政府还没能达成互信,但他得取得袍哥们的信任,所以什么样的委任结果,他都批了。 整编后,郝云峰觉得,这些陆军学堂来的士官,跟他的那些泥腿子兄弟,都很合得来了,因为训练或在龙泉山一带布防,他们都很配合。特别是路世祺和曾云飞,那配合实在是太默契了。但他没想到,曾云飞虽没进过学堂,但从小就了的,而且还是跟他一样,读过孙子兵法一类兵书的,所以曾云飞和路世祺这两个读兵书的人,他们自然就合得来了。 这些从陆军小学堂来的士官也经常聚在一起,路世祺和廖文彬就是他们的核心。这些人进陆军小学堂,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在军队中大显身手,却不想军政府把他们派到军队里来,职位竟然比这些泥腿子出身的袍哥还低,还得听这些泥腿子的命令。他们心里早就不满了,但却没法宣泄。 他们曾在一起议论过他们的这些长官。 某一日,他们聚集在路世祺那里。 任三营二连副连长的郭长鸣说道:“两位先生,都说我们这郝团长有谋略,会打仗,你们觉得呢?” 路世祺道:“应该是吧!可惜没亲眼见识啊!” 任一营三连连长的林富贵说道:“怕就是个传说哦!我看他也就二十三四,比我还哪就真的有啥子谋略呀!” 廖文彬道:“你们也别小看他,他有两千多弟兄,老的少的都听他的,没点儿能耐,哪个会服他?” 任二营一连副连长的陆家骏道:“他老子是龙头大爷,他又接着做这大爷,那些泥腿子能不服他?听说袍哥堂口都厉害着了,不服龙头大爷的,都要往死里整呢!他是用袍哥的堂规把这些人压着吧?” 路世祺道:“你们不要乱说,龙头大爷都登报解散自己的堂口了,你们又不是没看报!团长和参谋长,虽说是泥腿子,不过,跟副团长,一c二c三营营长比起来,他们不一样啊!” 郭长鸣道:“路先生,咋个不一样?” “他们虽没进这陆军学堂,也是从小,而且是读兵书的呀!虽没读过西洋c东洋的兵书,但读过老祖宗留下的兵书!” 陆家骏道:“是参谋长自己吹的吧?这牛,哪个不会吹?” 林富贵道:“就算他们是真读过兵书的,也未必比两位先生强吧?” 廖文彬道:“理由呢?” 做排长的郎世庚说道:“听说他们在简阳的时候,有一万多兄弟,突围出来就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这能说是读过兵书的?” 路世祺道:“那时候是他父亲掌兵,他又没得指挥权,他能带近四千人杀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啊!” 郎世庚又说道:“路先生,就算是他没指挥权吧,后来他还不是把近四千人弄少了一半吧?” “凭那样低劣的装备跟奎焕一万多巡防军对阵,把巡防军打掉一半,自己也只损失了一半,真的很了不起了呀!” 林富贵道:“路先生,你真的就这么看好我们这团长?” 路世祺只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嘴巴上没贬郝云峰,但心里也并不佩服。 陆家骏道:“等再有仗打,我们就能见识见识了!” 郎世庚道:“最好是没仗打,不然,我们怕是小命也保不住啊!” “哈哈哈哈”其他几个没说话的也跟着哄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 除夕夜宴凝军心 1 郝云峰不知道这些士官出身的军官在私下议论的情况,但从自己这几个兄弟的说话中,知道了军官之间的嫌怨,他想:今天得把这个给解决了! 他很清楚,要想把自己这第一团变强大,让它成为第二师真正的精锐,他c他的这些兄弟c陆军学堂来的这些士官,就必须拧成一股绳,就得变成亲兄弟。他得让这些士官发挥作用,让他们来改造自己的这些泥腿子兄弟,让这些泥腿子兄弟懂得带兵打仗,凭的是用兵的策略,而不是蛮干。 他正想着,就走到自己的住处,他就没再想,进去叫上玉儿,在卫兵的护卫下,进城给玉儿买过年的礼物去了。 他们在锦城成亲,因为都督尹昌衡和军团长胡景伊出席证婚,所以来的贺客不少,他们也收了不少礼金。曾天德和吴天禄第二天就去钱庄给他们换成了银票,只留了一小部分现银。郝云峰拿了几百银元,让卫兵带上,他要大大方方地给玉儿买一回过年礼物。 因为是过年,又因为早上在西门外打了仗,虽然还没到关闭城门的时间,但进城来买年货的已经很少了,不少商铺都准备打烊了。 他们直接去了绵州最大的一家金银珠宝铺,店家见来了大主顾,就一直没关门,任由他们选购。 郝云峰问玉儿道:“妹子,想要点啥子?” “哥哥,你选就行了,买啥子玉儿都喜欢!” “你就不想自己选?” “你选的就是玉儿选的!” “好嘛,我给你选!” 最后,郝云峰给玉儿挑了一对金耳环和一条金链子。 “妹子,喜不喜欢?” “喜欢,就是太花钱了!” “妹子,只要你喜欢就行!” 玉儿想到不久就可能回郝家山上去,就说道:“哥哥,不给娘买点?” “这又不回去,等回去时再买。” “要是走得急,没时间买呢?” “那好,你来选吧,妹子!” “还有三个嫂子和三个妹妹的!” “也给三个侄儿买点儿吧!” “要得!” 于是玉儿又给娘c嫂子c妹妹和侄儿也挑了礼物。 把要买的物件交给店家打包后,他们才结了账,然后由卫兵拿着买的东西,出店准备出城回营盘。 出了店铺,郝云峰对玉儿说道:“妹子,等会儿,我们在团部跟兄弟们一起过年。” “我们不自己过?” “就两个人,过起也冷清,那些兄弟也不能回家,跟他们一起过,也闹热些。” “就我是个女的,跟你们一堆男人在一起,喝酒吃肉,不雅相!” “都是兄弟,怕啥子不雅相?” “行嘛!” 他们边说边走,快到城门的时候,有人上来打招呼道:“郝团长!” 郝云峰抬一看,是房家铭,就说道:“哟,是房知事!咋没在家过年?” 房家铭答道:“就要回家过年了,这城门还没关,我带县里这几个人到处看看,怕再出事啊,郝团长!” 郝云峰本不想打扰连正清c房家铭等人过年,却偏在这时遇上了。 “房知事,你放心,城防都安排妥了,出不了啥子事了!” “是啊,郝团长,有你和第一团在,肯定不会出啥子事的!” “好,好,我这就出城了,兄弟们还等我们过年呢!” 房家铭早看到了站在郝云峰身边的玉儿,就问道:“郝团长,这位是” 卫兵看了房家铭一眼,说道:“房知事,这是我们团长夫人!” “啊,团长夫人,家铭眼拙,失礼了,失礼了!家铭改天过来谢罪!” 玉儿就笑道:“房知事,这有啥子罪不罪的?我们昨天才来绵州,你没见过我,认不得也正常啊!” “郝团长,要早知道夫人也来了,家铭就该叫贱内过来问安了!” “房知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家眷们也会往来的!好,我们就出城了,你也回去过年吧!” “团长,夫人,你们慢走!回去过闹热年!” 于是双方拱拱手,郝云峰就跟玉儿朝城门去了。 房家铭呆看着他们走远,似乎若有所思 2 天快黑的时候,该到团部过年的军官都来了。 这团部是以前巡防军的会议厅,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大案桌,短的两边能各坐三个人,长的两边能各坐十来个人。案桌上已经摆好了伙房送过来的菜,都是用大海碗盛的,种类不多,大概也就五六个品种,但份量十足。这些菜重复地摆放着,每个人都不用走动,都能听得到每一种菜。 郝云峰大声招呼道:“兄弟们,都入席,都入席,自家找个位子坐了,我们过年!” 虽说是自己找个位子,但他们还推让着,让职位高的先坐了,职位低的才入了席。 郝云峰就站着说道:“兄弟们,这都是连知事送来的,就我这个团长,要给兄弟们弄这么多好吃的,实在做不到啊!云峰和玉儿,我们两口子,只能敬你们一杯酒了!来,兄弟们,干了!” 玉儿就端了面前的酒杯站起来,跟他一起双手举起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然后一起把酒喝了。 众军官就一齐站起来,大声说道:“谢谢团长和夫人!” 接着他们也把酒干了。 他又笑着说道:“兄弟们,这酒不能喝急了,都吃菜吧!随便些,也能畅快些!” 大伙就一起拿了筷子,拈自己喜欢的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郝云峰又说道:“兄弟们,这是年夜饭,要慢慢吃慢慢喝,但这坐席呢,又兴个酒过三巡,来,云峰再敬兄弟们一杯,干!” 众军官又端起酒杯干了。 这时,路世祺站起来说道:“兄弟们,这巡酒,不能让团长都敬给我们了,来,我们也敬团长和夫人一杯!” 有人响应道:“对头,对头!该我们敬团长和夫人了!” 众军官都站起来,一齐喊道:“敬团长和夫人!” “慢!”郝云峰摇援手道,“这酒,兄弟们敬我们两口子,我们肯定喝!但是,世祺,你得说说,敬这酒的理由!” 路世祺答道:“团长,这理由,世祺已经说了啊!” “这个不算,这个不算!云峰年轻,做这个团长,说实在的,怕是不胜任啊!所以云峰要先给兄弟们敬酒,才能稍微心安一点啊!” “既然团长这么说!那世祺就说个理由吧!团长,在这第一团,除了我们这二十来个陆军学堂的,都是你的老兄弟,他们都服你,我们呢,今天以前,其实并不服你,也不服各位长官!今天呢,我们服了!所以,世祺要带这个头,给团长和夫人敬酒!然后给各位长官敬酒!” “世祺,你这么说,云峰可就有些糊涂了!” “团长,张副团长c曾参谋长,三位营长,我们这些陆军学堂来的人,眼睛都长在额颅顶上去了,世祺和文彬是教官,家骏他们是士官,我们来第一团,都以为是来做营职的,结果都做的是副营或连排职,所以心里对你,对都有看法,觉得你们是泥腿子,不识货,不服你们!就想等机会离开这第一团!” “咋又服了呢?” “今天早上,看你们打了这一仗,我们服了!佩服你这个团长!佩服各位长官!所以,这杯酒,应该让你的这些属下敬你和夫人!然后,我们几个从学堂来的,还要敬张副团长c曾参谋长和三位营长!” “好!世祺,你说这个理由,我和玉儿跟兄弟们干这一杯!来,干了!” 大伙一起把酒喝了。 3 郝云峰说道:“世祺,陆军学堂来的兄弟们,把你们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云峰很高兴!云峰和这些兄弟,说实在的,都是泥腿子,就我和云飞读的书多一点,秋山他们认得的字都不多,都是自家兄弟,这说出来,也不怕丢人!我和云飞,以前在山上,就是做农活,染布,空闲的时候,跟天德叔读点书,半年前,才干了今天这个事。秋山他们呢,在巡防营当兵,这当兵嘛,也就是找碗饭吃。所以这做军官,带兵,打仗,我们都不在行。你们呢,在陆军学堂,就是学这些的,我们肯定不能跟你们比!” 廖文彬就说道:“团长,各位长官,这以前,我们这些人都是这么看你们的。就说昨天吧,一到绵州,我们以为会在城里布防,可是团长只叫一个连到州库换防,其他人就在营地休整,我们就觉得,一直听说团长会用兵,原来都是吹的!这么大座城,要是出点纰漏,想补救都做不到啊!” “你们咋不给云峰提个醒呢?” 路世祺就答道:“我们也怕出事,但也想看看,团长是不是真的会用兵啊!” “哈哈,你们是想看我咋收场了?” 廖文彬道:“是有这点心思。不过,天黑后,团长你让梁营长补防,梁营长静悄悄地就把防补了,这就叫我们相信了,团长真的会用兵!今天早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心想,团长该手忙脚乱了吧!可是,团长,你那么快就做好了布置,那么快就杀到了西门,那么快就把偷袭的匪徒解决了,叫我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啊!” 郝云峰叹气道:“唉,其实还是云峰虑事不周啊!这一久,守的都是自家这个营盘,就没想到,现在守的一座城!不然,那三个巡警兄弟就不会死了啊!” 路世祺道:“团长,其实我们也觉得,这大过年的,哪个不想平平安安地过年,肯定不会出啥子事的!” “人人都可以这么想,但云峰不能啊!” 陆家骏道:“团长,你兵用得好!张副团长他们也不赖啊!” 张秋山就问道:“咋说?” “把左疤子他们围在土堆那里后,要是我,肯定就强攻了!我们人多势众,一个冲锋,就肯定把匪徒解决了!副团长,你咋就想到劝降了呢?” “秋山太了解左疤子和那些兄弟了,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枪手,强攻,我们肯定能解决他们,可我们怕也要死伤好多兄弟呀!左疤子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不一定会降,但他也不会让那些兄弟白白丧命的!” 郭长鸣就问梁国栋道:“你咋想到要用炮呢?” 梁国栋道:“我是想用炮一轰,就把左疤子轰得没胆气了,再一冲锋,不就完事了?还好,高得功真有一门炮啊!” 陆家骏道:“所以家骏说各位长官都了得呀!” 郝云峰就说道:“其实啊,我们也就是比你们多点实战经验!要是还有仗打,你们打几场之后,准比我们打得好!” 路世祺道:“团长,这也不一定!纸上谈兵,我们可能还行,真要实战,这书本上得来的,怕未必真管用呢!” 张秋山道:“将在谋不在勇!读过书,想事就会想得更周到,以后,我们还得跟你们读啊!” 郝云峰道:“今天把说开了,兄弟们,这第一团,就是我们的家,以后就互相帮衬帮衬,把我们第一团搞成第二师的尖刀!” 路世祺道:“团长,你放心,我们进了这第一团,那就是生是第一团的人,死是第一团的鬼!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军官就一齐吼道:“生是第一团的人,死是第一团的鬼!” 郝云峰等他们停下来,又说道:“兄弟们,这只顾说话,菜也没吃,酒也没喝,来,接着吃接着喝,边喝边说!” 张秋山道:“对,对,这酒就不要敬了,想跟哪个喝,就跟哪个喝,要得不?” “要得!” “好啊!” 这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敬酒的敬酒,对饮的对饮,说笑的说笑,热闹了两个时辰,到交子时才散场。 郝云峰叫卫兵把玉儿送了回去。 在团部只留下了副营以上的十个军官。 这些人都是好酒量,喝了这么久,竟然没一个喝醉的。 郝云峰就说道:“这酒今天就不喝了,想吃菜的呢,就接着吃,我们还说点正事!” 张秋山等就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世祺,文彬,贵生,桂林,有个事儿,一直没跟你们说,因为是在锦城,也不便说。现在到绵州了,初四,我们就开始整肃!这事儿呢,跟整肃是捆在一起的,我们得把它和整肃一起做好!” 路世祺等四人就惊奇地盯着他。 “师长说了,尹都督要把我们第一团扩编成旅!” 廖文彬就说道:“团长,我们师已经是三个旅了,再扩编就超建制了呀!” “师长说,我们就是第四旅!” “团长,世祺觉得,可能不这么简单!” “咋说?” “团长,这军政府是合并的,五个师也是各有来头,要是我们师多出一个旅来,其他师也肯定要照着来!所以世祺想,尹都督怕是要在五个师之外,再扩编一个独立旅,还可能是个独立混成旅!” “啥子叫独立混成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 书房饮酒密计定 1 路世祺道:“团长,这独立混成旅,就是步c炮c骑c工程c辎重等兵种齐全,员额虽不及师,但有师的战力的旅。” 郝云峰又问道:“是多大的建制?” 廖文彬答道:“三个步兵团,再加炮c骑c工程c辎重四个直属营。满员齐编的话,光士兵就是四千九百一十四,加上军官和杂役,差不多是半个师!” “世祺,文彬,这些就不是我们弄得明白的了,所以今天留下你们,就是要你们参谋参谋。” 路世祺问道:“团长,你们是咋想的呢?” “我们商量过,想先搭个架子,把军官先定下来,整肃时收编地方武装,把士兵的数量也搞定!” “团长,你们已经想清楚了啊!” “我们只是按一个建制旅来考虑的,要是真扩编成独立混成旅,没想到的就太多了!” 廖文彬道:“团长,问题是现在没得到扩编的命令,究竟会不会扩编成独立混成旅,我们说了也不算啊!” “我们可不可以做两套方案呢?一套是建制旅,一套是独立混成旅。” 路世祺道:“团长,就做一个就行了,按独立混成旅来做,要是编成建制旅,就炮c骑c工程c辎重缩编成连,组成一个直属营就行了。” “好,那就做一个!我们先搭搭这架子!但这架子在扩编命令下来以前,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是!”军官们一齐答道。 郝云峰道:“扩编之后,这旅部人手就不够,我是旅长,秋山c云飞任副旅长世祺c文彬升上来,任正c副参谋长有福c先贵c国栋任一c二c三团团长,贵生还做有福的副团长,桂林还做国栋的副团长,就还差一个副团长和三个团参谋长,你们推荐一下吧!” 张秋山道:“我看那高得功是个带兵的,叫他给先贵做副手肯定行!” “行!世祺,文彬,你们举荐一下,看哪三个来做团参谋长?” “团长,世祺觉得,陆家骏,郭长鸣,林富贵,这三个就可以。” “文彬,你觉得呢?” “团长,就是他们三个!”廖文彬答道。 “有福,先贵,国栋,你们觉得呢?” 葛有福道:“富贵给我做参谋长,行!” 梁国栋道:“我这里,当然就是长鸣了!” 赵先贵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跟我抢家骏呢!” 郝云峰道:“要是你们都觉得行,这主官就这么定了!” “行!” “好!” “至于营c连c排,就暂不定,你们在整肃过程中物色,反正一句话,能带兵能打仗的,就升不能的,就是亲兄弟,也不能升。另外,我还有几个兄弟要来,我要安排他们做军官,你们不反对吧?” “咋会反对呢?也是我们的兄弟嘛,团长!”张秋山道。 葛c赵c梁c耿c武也点了点头。 路世祺等四人却把郝云峰看着。 “世祺,文彬,是这样的,我这几个兄弟,他们的上一辈,是我爹的兄弟,其中三个跟我爹一样,战死了。所以这几个兄弟要来了,我肯定要用作军官。” “应该的,应该的!”路c廖二人一齐答道。 “所以,我想扩编的时候,旅部下边还要设立几个处,就是勤务处c参谋处和警卫处。勤务处,由秋山直管,专门料理军饷c给养c辎重参谋处,由世祺c文彬直管,负责训练队伍c制定计划警卫处,由云飞直管,负责警卫c侦察和传达命令。但你们时常要跟我在一起解决大事情,各处具体的事情就交给这个处长去做。” 路世祺问道:“团长,你这个想法好!只是这处长算哪个职级呢?” “算副营吧!” 廖文彬道:“这不合适!” “高了还是低了?” “低了,跟他们打交道的起码都是营长,他们只是副营,直不起腰杆呀,团长!” “那就算正营吧!我那三个兄弟来了,就做这三个处长。精打细算是王云鹏的长处,就做这勤务处长罗云豹跟云飞一样,适合做参谋处长李云彪像他爹,朴实忠厚,功夫很好,就做这警卫处长。当然,他们来了,先在治安司令部干,我们都看看,要真的适合,扩编的时候就上任,要不行,那就让他们在治安军里任职,我们另外再安排这三个处长。” “好!”军官们答道。 “这夜也深了,就不说了,明天,我们再说整肃的事,都回去歇了!今天说的,谁都不能说出去,谁说出去了,就别怪云峰翻脸无情!” “我们也有参谋长了,有事咋跟他商量呢?”梁国栋问道。 “明天说整肃的事,把他们三个也叫来,我有安排!” “是!” “好!都散了吧!” 2 房家铭看着郝云峰夫妇出城去了,自己也就回家过年了,在家陪爹娘吃了年夜饭。 可他爹娘虽然一直在三台县城里生活,却是只会聚财不会花钱的主儿,什么娱乐的事情都做不来,吃了年夜饭,就在那堂屋里逗孙子孙女,要跟孩子们一起守年。房家铭跟爹娘没啥话说,她老婆也是个本分的女人,本来话就少,他跟她也没啥子好说的,所以这种时候,他在家里就像是多余的,也就特别无聊。 他在堂屋磨蹭了好一阵,最后就以巡查为借口,带了两个下人出了家门。 走在大街上,其实也很无聊,街坊都在过年,只有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或放爆竹,或追逐嬉闹,他想有个跟自己聊两句,都不可能。 他想去县衙坐坐,但县衙里早没人了,黑咕隆咚的,自己虽然天天在那坐衙,但那黑咕隆咚的冷静,也还叫他害怕。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又想去州库看看,但州库已经让郝云峰的人接防了,自己贸然走去,也不合适。要是守库的认不得,上来盘问,那就太丢人了,当然更可怕的是,在这黑夜里走过去,要是守库的把他当成不轨之辈,开上两枪,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没了。所以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去哪里呢?没主意。他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连正清的宅院门口。这是过年,虽然是表哥的家,进去打扰人家过年也不好!于是他转过身就往回走。 刚迈出了一步,就听见有人叫他:“表老爷,都到门口了,咋不进去跟我家老爷坐坐呢?” 他又转回身来,见是连家的门房连兴,就说道:“是兴娃子呀!这大过年的,就不打搅你家老爷了!我还要在街上巡查巡查,明天再来给你家老爷拜年!” “巡啥子查哟,出不了啥子吆蛾子的,表弟!”连家大门口已传来了连正清的声音。 “哟,表哥,吃了年夜饭了?” “早吃了,这阵儿,正闲得很呢!” “没陪姑太太搓两把?” “表哥不喜欢那个,再说也有人嘛!” 连正清的丈人连大户已经去世了,只有丈母娘还在。他这丈母娘就是房家铭的远房姑母。连正清做邛州同知时,又娶了两个姨太太,因为那时做官的都娶,也是证明身份,所以连大户夫妻没反对,连正清的夫人也没反对。两个姨太太也乖巧,会讨两个老的高兴,也会讨夫人的好,所以三个女人在一起,竟然处得不错。这老太太又是个会玩的,所以吃了年夜饭,三个女人就陪老太太搓麻将了。 “那你干啥呢,表哥?” “我在书房喝茶看书!” “表哥真行啊,这一城都是爆竹声,还能闹中取静!” “啥子闹中取静哦,无聊呗!表弟,你咋出来逛街,不在家陪舅老爷舅太太呢?” “唉,两老啥子都不会玩,我那口子,也无趣得紧啊!” “进屋,进屋,我们表兄弟喝两盅,冲冲壳子!” 其实房家铭走到这里来,就是想跟这表哥聊聊,所以他顺坡下驴,说道:“那就打搅表哥了!” “说的是啥子话哟,一家人嘛!走,进屋!” 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连家的大宅院,然后就朝书房去了。 连正清就给跟在后边的管家说道:“弄点酒菜,送到书房来!” “呃,老爷!” 进了书房,连正清招呼房家铭坐了,早有下人送了茶进来。 两人刚要说话,管家就把酒菜送来了。管家给二人摆好下酒菜,又给斟了酒,才退了出去。 于是二人就端起酒杯,慢慢品了起来。 房家铭说道:“表哥,想不到今年也还能这么悠闲地品这绵竹曲酒啊!” “是啊!一开始,我想的就是逃命啊!” “我也是啊!” “现在好了,这郝云峰确实有两下子!你听说没得?今早上来攻城的匪徒,说是有七八百呢?” “表哥,不止哦,听说他们审过抓住的匪徒了,来的是千多人!” “这么多匪徒,连城门边都没摸着,就给解决了!” “是啊!打死了百把个,还抓住了近两百个,还叫那个匪首自尽了,真的不简单啊!” “表弟,好好跟他配合,少不了我们的好处啊!” “嗯!” 说到这里,房家铭站起身朝外边看了看,见门外没人,就压低声音说道:“表哥,下午,我在南门边遇到郝云峰了。” “咋了?” “他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女的,他的卫兵说是夫人,他不会是狎妓吧?” “家铭,你胡唚啥子呢?” “咋是胡唚呢?” “那是他正儿八经的夫人!” “夫人不在家里,咋带进营盘了呢?” “他跟夫人是二十五才在锦城成的亲。” “是他在锦城看上的粉头?” “你咋还胡唚呢?” 3 房家铭就瞪眼看着连正清。 连正清就跟房家铭讲了郝云峰和玉儿婚姻的传说,最后说道:“这是一段传奇!是第二师师长彭光烈的保媒,都督尹昌衡和军团长胡景伊证的婚。” “表哥,你咋晓得呢?” “表弟,你不看报纸吗?” “嘿嘿,这些天的报纸,我都没看。” “还是看看报纸,有些事儿,也就搞得清了。” “报纸上也不会说这么细吧?” “报纸上是没说这么细。锦城的人回来了,他给我说了。” “我说呢!” 连正清为了弄到省里的信息,一直都有人在锦城做坐探。那人只搞到了第二师第一旅第一团整肃绵州和龙安府的消息,却不知道第一团什么时候开拔。他就没有及时把消息给连正清送回来。但他一直在打探郝云峰的消息,还以贺客的身份参加了郝云峰的婚礼,所以知道了郝云峰的这个婚姻传奇。只是没想到郝云峰会在办完婚事后,这么快就率部开拔了,等他知道消息时,郝云峰部已经出发一天了,所以他自己就亲自赶回了绵州。今天下午关城门前,他进了城,把打探的情况报告了连正清。 “你是想用军中狎妓来整他,是吧?” “家铭以为,少年得志,难免胡为!拿他个把柄,也许以后有用!” “你不要想咋个整他!他以后就是我们的靠山!他是都督尹昌衡的人,现在是绵龙地方治安督办。这督办比他说的团长要大得多,名义上只是来整肃地方,维持地方安定,实际上是绵龙地方最高长官。我们好好做,把这整肃帮他整好了,就他说的,绵龙要合并,表哥可以升一升,你就升上来做州知事了!” “我们咋个巴结他?” “现在还摸不清他的好恶,先别出手!” “出手晚了,就要后悔呀!” “不晓得咋拍,要拍到马蹄上了呢?” “表哥,他究竟是个啥来头?” “打听到的情况是这样,他爹是袍哥大堂口信义公的大爷,八月间战死在简阳了,他就做了信义公的大爷。他的人马是保路军里边最强的,军政府整编军队的时候,编成了这个第一团,他还是第一旅的副旅长。家在江油的郝家山,不穷也不富。” “哥,这不穷不富,其实就是穷!家铭觉得,送银子,送房子,准能巴结得上!” “先不要送银子!我们不晓得他的水有多深,送银子,他要是把我们和贪字连在一起,我们的路就走到头了!” “送房子,对,送房子!” “为啥?” “他带着夫人,住在营盘里,总不合适吧?” “这倒是!可咋个送法呢?” “哥,你不是说他夫人姓卢吗?” “是姓卢。” “是他爹在这绵州收养的?” “对。” “这夫人姓卢,是在绵州收养的,没有娘家。哥,你不也姓卢吗?” “表弟,你这脑子转得够快啊!” “跟他这夫人认亲,表哥,你做她娘家的哥!家铭在西街还有处小院,拿来给她做陪嫁!” “你那小院值多少?” “正三间带厢房两进,买成五万,可能值七八万吧。” “舅老爷舅太太同意?” “他们不晓得这个院子。” “表弟妹呢?” “她也不晓得。” “那好,表弟,表哥给你三万,这院子,就算我们兄弟送给他的,你看咋样?” “表哥,你出两万就行了。” “那就这么办!” “明天去给他拜年,就送给他?” “先试探一下,送急了不行。” “咋试探?” 连正清就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说得房家铭连连点头。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说笑了一回,房家铭才告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 营中拜年还认亲 1 民国元年2月18日,农历壬子年正月初一。 辰时刚过,绵州南门外郝云峰第一团驻地的大门口,就来了一乘八人抬的大官轿,官轿后边还有两辆马车,马车上装的都是酒坛,酒坛都用都用绳子捆扎紧了的。每一酒坛上都贴上了一张棱形的红纸,正中写着一个黑色的“酒”字。 站岗的士兵把大官轿和马车都拦下了。 轿夫忙落了轿,跟着官轿的管家模样的人就朝官轿里喊道:“老爷,到了哦,叫挡在大门口啰!” 官轿里的人就说道:“把帘子打起嘛,我们下轿!” 管家打起帘子,从官轿里一前一后哈腰出来两人,一个是州知事连正清,一个是县知事房家铭。 房家铭就走上前去,对站岗的士兵说道:“鄙人绵阳县知事房家铭,那位是绵州连知事。”他说着指了指还站在官轿前的连正清,“我们来给郝督办,还有兄弟们拜年。兄弟,请给通报一声吧!” 一士兵答道:“郝督办?哪个郝督办?我们这儿只有郝团长,没得郝督办!” 房家铭忙说道:“郝督办就是郝团长,我们来给团长和兄弟们拜年了!” “给我们团长拜年,好,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报告团长!”那个士兵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郝云峰才迎了出来,说道:“两位知事,真早啊!云峰还没来给你们拜年,你们倒先过来了,云峰失礼了呀!” 他说着向二人拱手为礼。 连c房二人也拱手回礼,连正清道:“郝督办,你是这绵c龙一州一府的高最长官,我们都是你的下属,自当来给你拜年嘛!” “请,请!进里边去说话!” “郝督办,这两车酒,是给第一团的兄弟们拜年的!” “哎哟,两位知事,你们州里c县里,已经给兄弟们准备了那么多吃的,又来拜年,这太破费了啊!云峰就代兄弟们谢了啊!” 连正清道:“不谢,不谢!兄弟们来整肃地方,维持地方安稳,辛苦啊!地方上出点东西,慰劳慰劳,是应该的嘛!” “两位知事想得太周到了,太周到了!云峰要整肃好这一州一府,就全靠你们了啊!” 听郝云峰这么说,连c房二人已是心花怒放。 他们心里想,要巴结这郝督办,也不是太难啊! 他们更觉得,郝云峰这话是在暗示他们,他要举荐他们重用他们了! 他们跟着郝云峰往团部走。 郝云峰又对卫兵说道:“去给张副团长说,叫兄弟们把车卸了,这酒先搁库房,等整肃完了,给兄弟们庆功!” “是!”一卫兵答应着去了。 连正清忙说道:“郝督办,这些是给兄弟们拜年的,等整肃完成,地方安宁了,那庆功酒有的是,不用把这些留下庆功的!” “两位知事,一开始整肃,就要收编地方武装,把他们编成地方治安军,他们的军饷c给养都要地方负担,地方上的开支就大了呀,这能节省的,还得节省啊!” 房家铭道:“郝督办,只要地方安宁了,百业就能兴旺,绵州除了上缴省里的,军队的给养也不会有太大的事!” 正说着,已经到了团部,郝云峰就把手一让,说道:“请,到里边坐了说!” 进了门,团部这偌大的房子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没别的人。 “郝督办,正清听家铭说,贵夫人也在营里,咋没见她呢?” “连知事,这是团部,云峰不住这里,内子在那边住处呢!” 房家铭就说道:“郝督办,夫人也住这营里,不是很便当吧?” “刚到这儿,要办事太多,云峰想等把事办得差不多了,就到城里写个房子,把家安在城里。” 连正清道:“就是,就是!住城里就便当多了!” 房家铭又问道:“郝督办,尊夫人贵姓?” “房知事说话太客气了,内子免贵姓卢。” “夫人姓卢?跟正清还一家人呢?” “知事不是姓连吗?咋是一家人呢?” “正清本姓卢,是连家的上门女婿,所以姓连了。” “哦,是这样!” “郝督办,夫人是哪里人?” “唉,这个,云峰就说不清了!” “咋呢?” “不瞒二位,内子很小就没亲人,是家父在这绵州收养的!” 说到这里,三个人就沉默了一下。 2 连正清故作深思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哦,夫人有可能就是这绵州附近的啊!说不定跟正清是一个地方的呢。” “连知事,也是这绵州本地人?” “正清是邻府三台人。” “哦!” “郝督办,要是可以,就请夫人来见见,让正清认认这个本家妹子吧?” “这?” “哦,郝督办,家铭也是一家人,他是正清的表弟!” “原来你们也是亲啊!” “是,是亲,连表哥的夫人是家铭的表姐!” “要是夫人愿意跟正清认个同宗,不就真是一家人了,督办?” “连知事,你都这么说了,云峰只好叫夫人来见见啰?” “住一个城,又是一家人,以后也就好多走动走动嘛,督办!” “那就叫内子来见见两位知事了!”郝云峰答道,然后朝门外叫道,“卫兵!” “到!” “去请夫人,请她来一下团部!” “是!”卫兵就跑步去了。 郝云峰又说道:“两位知事,云峰以前以为这拜年是乡俗,这城里也兴这个?” 房家铭道:“乡俗就是民俗,也是国俗嘛!城里的人拜年,这做官的也拜年嘛!平时忙,没时间走动,不走动,也就生疏了,都趁过年拜年近亲亲近啊!” “其实,这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平时就能多亲近,也不用像这样来拜年了!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 连正清道:“是,是!不过,这年我们还是要给督办拜的!” 他们正说着,玉儿就到团部来了。卫兵在门口大声报告道:“团长,夫人到了!” 郝云峰就朝玉儿招招手,说道:“玉儿,来,见见两位知事,他们来给我们拜年呢!” 玉儿就过来蹲了一个福,说道:“玉儿见过两位知事!” 连c房二人忙回了礼,连c房二人说道:“给夫人拜年!” 玉儿道:“多谢两位知事!玉儿和云峰初到绵州,应该先给两位知事拜年,这咋反过来了呢?” 房家铭道:“夫人,我们是督办的下属,应该我们来拜年的!” 玉儿笑道:“咋能这么说呢?我们远来是客,不能反客为主嘛!” 连正清道:“夫人,听督办说,夫人姓卢,正清也姓卢,正清想跟夫人认个宗,不知夫人可愿意?” 玉儿道:“玉儿是个可怜人啊,连个娘家也没有,也想有个娘家,有个亲人,只是不敢高攀呀!” “夫人,要是不嫌弃,就认正清做大哥吧!以后有时间了,就跟大哥去三台,那里有夫人好大一个娘家呢!” “玉儿出身贫寒,怕辱没了大哥呀!” “妹子,一家人呢,说啥辱没不辱没呢!”连正清说着指了指房家铭,又说道,“妹子,这是房家铭,是大哥的表弟,你叫他表哥吧!” “表哥!” “表妹!” 连正清就朝门外叫道:“管家,把送夫人的礼送进来!” “好嘞!”管家在门外答道。 管家就捧着两个礼盒进来了。 连正清从管家手里拿过上面一个礼盒,打开盖子递给玉儿,说道:“妹子,我们兄妹初次见面,这对和田玉镯,就当大哥送妹子的见面礼吧!” 郝云峰也看清了那对玉镯,通体晶莹,做工精细,确实是名玉琢成,虽不是和田玉,但也价值不菲。 玉儿已经说道:“大哥,这么贵重的礼物,妹子实在不能收啊!” “妹子,你得收下,不收下,那就是不认正清这个大哥了!” “这,这,太贵重了,妹子咋能收呢?” 郝云峰就说道:“玉儿,你就收下吧!这是大哥的心意!改天,我们也去给大哥拜年吧!” “妹子就谢谢大哥了!”玉儿道了谢,才把礼盒接了。 房家铭也打开了从管家手里接过的礼盒:“表妹,表哥也送个见面礼!” 礼盒里是一条金链子,还有一个刻着“吉祥”二字的吊坠,链子和坠子合起来,大约有一两重。 “表哥,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妹子不能收!” “表妹,你认大哥,就不认我这个表哥啰?” “咋不认?只是这礼太重了!” “表妹,认我这个表哥,你就收了吧!” 郝云峰又朝玉儿点了点头,玉儿又道了谢,才收了。 玉儿就说道:“大哥,表哥,你们跟云峰说话,妹子去给你们做点菜,你们一起喝点酒!” 连正清道:“那就有劳妹子了!” 玉儿就出去了。 3 连正清c房家铭都很兴奋。昨天他们商量了,今天来拜年,送郝云峰一份厚礼,看他收不收。收,说明这个年轻的督办,跟他们是一路人,以后的事就好办了不收,他们就换一种方式来巴结,那就是替郝云峰办好所有的差事,一定要成为他眼中的能员,也就不愁得不到他的保举了。 郝云峰呢,人还是年轻了,又没在官场混过,所以他以为,这些前朝旧官,手里有些不义之财是肯定的,你要送,我就收,也许什么时候,正好拿来用作军饷,不也派了大用。再加上这两人能把这州城和绵阳县弄得平平静静的,郝云峰就觉得这两人很能干,而且也没听说两人有什么劣迹,所以对二人颇有好感。 张秋山等人知道团长在团部会拜年客,也就没有到团部来。 郝云峰跟连c房二人继续摆谈,说一些绵州的佚事佚闻。 没多久,玉儿就给他们把酒和菜送了过来。玉儿亲自给他们斟了酒,又执妹子之礼,分别敬了连c房二人各三杯酒,陪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找个借口出去了,让这三个男人继续说话。 他们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住的问题。 郝云峰道:“云峰刚成家,就带玉儿在身边,住在营里本来也行,只是觉得不是很便当。” 房家铭道:“督办,从来女子就不进军营,一个女子住在营里,确实不便。” “云峰想等过两天,督办署正式办公,就住到那里去。那是个两进小院,就把家先安在内院,这样就好多了。” 连正清道:“督办,那个院子虽是两进,不过还是有点这督办署是个机构,肯定得分出很多部门来办公事,前院就不一定安得下,要是内院也办公事,人来人往的,也不是个住家的地方呀!督办,正清觉得,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 “大哥,云峰在这绵州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晓得在哪里找这房子啊!” 房家铭道:“督办,你跟表妹新婚,我们也不晓得,要晓得,就该给表妹做点嫁妆。要是你不嫌弃,家铭跟表哥,就给表妹补份嫁妆吧!” “大哥,表哥,这可不行!” “咋不行?我们是玉儿妹子的娘家,总不能让妹子出嫁边点嫁妆都没得吧!大哥跟家铭在西街还有一处小院,是合买的,一直都还空着,就给妹子做嫁妆吧!” “大哥,表哥,这嫁妆太大了,云峰和玉儿不能收的!” 连正清道:“督办,你是怕人说闲话吧!这有啥子?娘家给出嫁的女儿陪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哪个能说长道短?” “不是怕人说闲话,是云峰不能收这么重的礼呀!” 连正清斩切地说道:“督办,你和妹子既然认正清这个大哥,也认家铭这个表哥,就不要推了!我们一会儿回去,就找人把那院子收拾收拾,你们择个日子就搬进去!其他就不要说了,再说就不亲热了!” “那好吧!云峰就收了!只是无以相报啊!” 房家铭道:“一家人,说啥子报不报的!” 连正清站起来说道:“督办,你的事情多,我们就不打搅了!明天,我叫管家把那院子的钥匙和房契都送过来,你们搬进去时,我们再约点人来,热闹热闹!好,家铭,我们走!” 两人就一前一后朝门口走了,郝云峰只好把他们送出来,一直送到营门口。 “督办,你留步,你留步!我们走了!”连正清道。 “大哥,表哥,你们慢走,云峰回头来给你们拜年!” 于是互相拱拱手,别过了。 郝云峰看着那乘官轿走远了,才回团部去了。 因为郝云峰的保举,后来,这两人就不但继续在绵州任职,而且得到了升迁,房家铭升了州知事,连正清升了绵龙道台。等实行省c县二级制后,房家铭依旧做绵阳县长,而连正清则做了行政督察专员。民国初年,各省都进行过地方整肃,但都只整肃了地方武装,至于地方吏治都没重视,凡是宣布反正的地方官,基本都留任了,有的还升了官。这也就为民国政治布好了温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 四处奔走两老叔 1 郝云峰在锦城办完婚事的第二天,曾天德c吴天禄这两位老叔,帮着处理了一些私事后,在曾云飞率直属营出发时,也带着要回乡的人离开了锦城。 这些人都出来近半年了,早就想回家了,这又拿了军政府给的遣散费,巴不得就飞回家了,所以他们并不比直属营走得慢。他们路程虽要远出一倍,但都赶在年三十儿回到了郝家山上。 曾天德c吴天禄先去郝家大院见了山主婆郝云峰的母亲宁氏,把这几个月的情况给宁氏简单地说了。 曾天德说道:“嫂子,我们下山后,先在新都北边隐伏,七月半那天,赵屠夫在锦城抓人c杀人,云山少当家就没了。第二天早上,我们才得到消息,就开仗了。我们杀到锦城的第一天,天佑兄弟就走了。到七月底,天成c天福兄弟也走了。后来,云峰少当家也赶到锦城来了,当时,已经准备撤离锦城了。我们就跟老当家撤到了简阳,后来所有的人马就分成了三路,我们就留在了简阳。八月初四,一万多巡防军就来攻简阳了,我们跟巡防军血战了一天,到天黑的时候才突围,老当家一定要留下断后,把山主的令牌传给了云峰少当家,云峰少当家就带大伙突围,突围出来了近四千兄弟,可是老当家没能突出来,老当家就这么走了。山上的七百多兄弟,也走了两百多。后来,云峰少当家带着我们,在龙泉山跟巡防军周旋,打掉了巡防军三四个营。再后来,我们又到了锦城,直到锦城成立军政府。军政府成立后又发生了兵变,我们就进了城。进城后,军政府整编军队,我们这一路人马就整编成了政府的军队。云峰少当家做了团长。我们山上的人,有三百人留下跟云峰少当家了,其他的都回来了。” 宁氏道:“这死的死了,活的还要活,老四咋就不回来一趟呢?” 曾天德答道:“嫂子,云峰少当家正奉命整肃绵州和龙安府,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整肃完,怕要等整肃完了,才回得来呢!” “他现在是山上的当家人,他不回来,这山上的事咋整呢?” 吴天禄说道:“今儿才是年三十儿,山上的事还不急,等一段,少当家肯定会作安排的!” “云林c云海有消息没得?” 曾天德道:“我们从锦城走的时候,还没得消息。” “晓得他们咋样了哦?” 吴天禄道:“嫂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兄弟肯定会没事的,也许过会儿就回来了!” “唉,这兵荒马乱的,晓得会是啥子结果哦!对了,老四下山后,我家玉儿也不见了,你们可有她的消息?” 曾天德道:“嫂子,我们两个来见你,就是还要跟你说玉儿的事。” “玉儿咋了?” 曾天德道:“少当家和玉儿成亲了!” “老四跟玉儿成亲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就自己作主了?” 曾天德道:“嫂子,你也不要生气,玉儿是老当家从绵州领回来的,做闺女做媳妇,其实都一样,少当家跟玉儿好,山上的人都晓得!这么兵荒马乱的,玉儿从山上追到锦城,又经历了简阳的生死大战,他们能喜结良缘,也实在不容易!” “可是老四还定了武都蹇家的叶儿呀!” “嫂子,这事也不难!” “咋说?” 曾天德道:“嫂子,少当家现在是第二师第一旅的副旅长兼团长,是师长彭光烈给他们保的媒,又是军政府尹昌衡都督c胡景伊军团长给证的婚,蹇家就是要闹,也得看看是个啥情形?” “这不是以势压人吗?” “嫂子,少当家跟玉儿好,郝家山上的人都晓得,蹇家要闹,我们都能跟他们说理。这婚姻嘛,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得讲个你情我愿。少当家不愿意,这亲就可能成不了!就是成了,也会扯皮!所以,天德想,等帮少当家忙完了整肃,我就去一趟武都,劝蹇家把这亲退了,大不了,那彩礼我们不要蹇家退,再给蹇家些补偿,就行了!” “唉,也只能这么办了!这事儿,就靠你们两个当老叔的给老四去周全了!” 吴天禄就答道:“嫂子,少当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肯定会替他周全的!” “这又过年了,山上没当家的,你们就替老四料理料理吧!” “晓得!”曾c吴二人一齐答道。 “好,你们就去料理吧!” 曾天德又说道:“我们这就去料理,等明儿,我们就又要下山了,还要给少当家整肃绵龙地方办些事,就不来给嫂子拜年了!” “就有劳你们了,也只能叫老四自己来谢你们两个老叔了!” 曾c吴二人站起身,说道:“嫂子,我们就走了!” “好,走吧!” 2 曾c吴二人已经叫回山的人通知各姓留在山上的年轻人,叫他们到曾天德家议事。 他们从郝家大院回到曾天德家时,王c李c罗三家的当家已经到了,那些留在山上的年轻后生也来了,他们都想听听这两个老叔带回来的消息。 曾天德先问了山上过年的安排,听说都安排妥了,就说道:“云峰少当家回不来,你们已经把过年的事安排妥了,就这么过这个年吧!我和你们天禄叔就说说别的事,你们自己要拿好主意,我们呢,明天还要下山!” 王天成的长子王云生就说道:“天德叔,你就说吧,我们听着呢!” 曾天德道:“经历这场大乱,我们打出了个民国,可我们山上,老一辈人也就凋零了。以后,这山上的事,就得交给你们这一辈了。山上的规矩是长子当家,我们曾家,就交给云华了你们天禄叔,也要把吴家的事交给云震。王家呢,就是云生李家,就是云河罗家,就是云豹。平时管好自家的事,山上的大事,就一起商量。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个事。” 李云河道:“天德叔,少当家没回来,我们各家的事就这么定了,合适吗?” 吴天禄道:“这就是少当家叫我们做的。” 曾天德道:“第二件事,就是少当家说了,我们山上的各家,都可以去一个,在他的军中做个军官。我们曾家呢,已经有云飞了。我和你们天禄叔的想法是,山上得有人管,所以各家的当家人就不要去了。但这只是我们的想法,要是你们中间有不想做当家人而想去做军官呢,就自己把当家人安排好!” 王云生道:“我就不去了,就云鹏去吧!” 李云河道:“我也不去,就云彪去吧!” 罗云豹道:“我想去,就是老当家给了我个禁令,我去不成啊!” 吴天禄道:“哦,云豹,少当家说了,他把禁令给你取消了!” “那好,我去,我们罗家以后就由云泽当家!” 罗云泽道:“哥,这家还是你当吧!我也想去做军官!” “云泽,你就留下当家吧!我们都去,我们罗家就没人当家了。” “还有云栋啊!” “云栋还不到十八岁,他当不了这个家!” “哥,你是长房,这家本来就该你当,我不当家,我要去做军官!” “唉,行,那就云栋来当这个家吧!” 曾天德见兄弟两争起来了,就制止道:“云豹,云泽,你们就不要争了,你们等会儿回去商量,叔的话还没说完呢!” 罗云豹c罗云泽就没再争了。 “你们商量好了,哪个去都行,明天就下山,赶到绵州去,初三一定要到!第三个事呢,就是各姓的当家,要把山上的事安排好,春天就要来了,这地要种上,打染制靛也准备得了。现在山上各家的男人都少了,得早点安排,不然就做不过来了。” “晓得了!”新一代的当家人们都答道。 “第四个事,这一回各姓都死了人,这些死了的,尸骨都找不回来了,就把他们以前的衣服帽子准备着,等少当家回来给老当家做坟那天,也给他们做个坟吧!” 众人都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我跟你们天禄叔,明天也要下山,还要帮少当家做一些事,等把那些事做完了,我们也就回山上来养老了!今儿要过年,你们都回去过年吧!” 年轻人们就说道:“要得!叔,你们也好好过年吧!我们就走了!” 曾天德笑道:“好!” “天德哥,那我也走了!我们明天辰时下山!”吴天禄也说道。 “好!明天辰时下山!” 郝家山的这个除夕很冷清。一是回山的人不多,二是山上很多人家下山的人都不会回来了。 往年最热闹的郝家大院,今年一个男人都没回来,就尤其冷清了。 宁氏让媳妇们准备了年夜饭,叫长孙隆兴这十岁的孩子,学着写了两个灵位,就在堂屋里祭祀了先人,早早地过了年,然后就亲自带着媳妇c女儿和孙子去祖坟山亮灯了。她们只备了香c烛c纸钱和供品,没有往年都有的爆竹。 其他各姓的祖坟山上,也是这样冷清,只是亮的灯比往年多了好多。 3 正月初一辰时,十个人又下郝家山去了。 牵马走在前面的是曾天德和吴天禄,跟在他们后边的是八个年轻人。 这八个年轻人是,王家的云鹏c云胜,李家的云彪c云虎,罗家云豹c云泽,吴家的云雷c云霆。八个人里边,只有罗云豹下山参加过围攻锦城,其他人都被郝天民禁在山上了。因为他们都是“云”字辈的精华,郝天民不希望郝家山十几代人的事业变成一锤子买卖,他要给郝家山把根留下。只是这八个人,除罗云豹外,在他们自己的家族中都不是长子,他们都难有做当家的机会,他们都想下山去捞自己的世界。今天,他们终于能下山捞世界了。 曾天德再次嘱咐道:“少当家在绵州等你们,你们最迟初三一定要到!” “晓得!”他们答道。 “少当家叫做啥就做啥,别给他惹麻烦!” “晓得!”他们又答道。 “我们两个老的,要把绵龙十县转一圈,最迟初五到绵州,你们给少当家说,请他稍稍迟一点开始整肃,等我们到了,把情况说了再动作!” “记住了!”罗云豹答道。 “等会出了山口,你们就直接去绵州,我们就去平武了!” “要得!”他们又答道。 分路之后,曾c吴一路狂奔,午时赶到了平武。 平武是龙安府城,因为驻有一营巡防军,龙安知府和平武知县宣布反正后,没有被地方武装抢占。曾c吴二进城说明来意后,知府就告诉他们,龙安府城正等待政府接收,巡防军也在等政府收编。于是他们在平武吃了点饭,就去了石泉。 两个时辰后,他们到了石泉县城,一打听,知道占了县城的是龚远山的人马。 龚远山的码头在石泉县的黑沟,他的堂口叫“立信堂”。虽然都是袍哥堂口,但郝天民的信义公跟龚远山,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来往。 曾c吴二人在城门口下了马,说是信义公堂口的人,请守门的兄弟给通报。 龚远山虽然跟信义公没交往,但也知道信义公的名号和人物,于是亲自到城门迎接。互相以码头之礼见了,龚远山道:“曾爷,吴爷,请,大堂说话!” 曾天德道:“龚大当家,天德c天禄实在太忙,这城就不进了,只有几句话带给大当家。” “远山就不勉强了,曾爷,你说!” “我们少当家郝云峰,现在是第二师第一团的团长,奉军政府之命,出任绵龙地方治安督办,整肃绵龙治下的十个县,收编各县的地方武装。这年一过,整肃就开始了,第一团的人马就要进驻各县。龚爷要是愿意做官,就带码头的弟兄接受收编,做军官,做这石泉县知事,都没啥子不可以要是不想做官,第一团到石泉,请龚爷就把石泉县和手里的武器交给政府,并遣散手的兄弟。” “要是不呢?” “军政府的命令是,拒绝收编或遣散的,就以匪论,就地剿灭!所以我们少当家叫我们到十县的码头走走,给各位大爷通个气,请大爷们拿定主意,免得到时候伤了和气。” “既然是这样,那就请二位爷转告你家少当家,龚某无意为官,也无意对抗政府,只是手下弟兄,他们想交了家伙回家,还是想从军,龚某也不清楚,得问问他们。至于最后咋样,第一团进驻的时候,龚某会给一个交代的!” “龚爷放心,天德c天禄一定转告!这就告辞了!” “两位爷慢走,龚某就不送了!” 于是双方拱手而别。 他们就这样,走平武,去石泉,再到武都。听说武都在蹇氏手里,也就没有进武都。他们就连夜赶到彰明去了。第二天从彰明出来,听说了安昌县高黑子偷袭绵州的事,他们就没去安昌,而去了绵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 军营又成督办署 1 曾c吴两位老叔在十县奔走的时候,郝云峰也没闲着。 初一下午,他把副营以上的军官以及林富贵c郭长鸣c陆家骏这三个连级军官,还有高得功,叫到了团部,宣布成立成立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具体制定地方整肃方案。 昨夜商议后,郝云峰回到住处,拟定了督办署的职官名单,就由曾云飞作了宣布: 督办署督办兼治安军司令郝云峰 督办署会办兼治安军副司令张秋山c曾云飞 督办署帮办兼治安军参谋长路世祺 督办署帮办兼治安军副参谋长廖文彬 德罗绵督办分署督办兼治安军第一团团长葛有福 德罗绵督办分署会办兼治安军第一团副团长耿贵生 德罗绵督办分署帮办兼治安军第一团参谋长林富贵 安梓彰督办分署督办兼治安军第二团团长赵先贵 安梓彰督办分署会办兼治安军第二团副团长武桂林 安梓彰督办分署帮办兼治安军第二团参谋长陆家骏 江平石督办分署督办兼治安军第三团团长梁国栋 江平石督办分署会办兼治安军第三团副团长高得功 江平石督办分署帮办兼治安军第三团参谋长郭长鸣 林富贵c郭长鸣c陆家骏和高得功听到这个委任,都张大了嘴巴,他们都没想到他们都升了官,更没想到升得这么高。 郝云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是兄弟们在督办署这边的职务,在第一团的职务仍然兼着,等整肃完成后,再作调整。要是你们愿意,等会就给你们颁发委任状。咋样啊,兄弟们?” 升官是没人拒绝的,所有军官都答道:“谢团长提携!” 郝云峰就拿出一叠委任状来,说道:“云飞,这五张是加盖了军政府大印的,是我们督办署五个主官的,另外九张加盖的是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的大印,是有福他们的,等会儿你把它们填写好,就发给兄弟们!” “是!” “下边我们先说要求,然后制定整肃方案。秋山,你先说。” 张秋山就说道:“初一到初三,兄弟们轮流过年。要是没有大的变化,初四,第一c二c三营就做开拔准备,初五卯时,三个营同时出发,进驻自己的整肃区域。一c二营要近一点,三营要远一点,无论远近,进驻的下一天就开始整肃。” 郝云峰道:“这是启动整肃的时间安排。军政府给的时间是三个月,我给兄弟们的时间,是一个月,整肃c收编到二月初十结束。二月十一开始训练收编的人马,到三月初一,三个分署把收编的人马全部送到绵州,交督办署点验,配发军装和武器。要是能按时完成,就给兄弟们放假,轮流回家看望亲人!” 曾云飞接着说道:“这整肃是整肃收编地方武装,各营进驻整肃区域后,不得扰民,扰民的要军法从事,该关的要关,该杀的要杀!至于地方事务,还有县官的,就由县官办理,军队不得干涉要是没有县官的,就由分署委派军官暂管,等候省府委任县知事!” 郝云峰道:“这以上是基本要求,要完全照办!兄弟们,现在就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家骏,富贵,你们记录一下,等会儿整理出来,方案也就出来!” “是!”陆家骏c林富贵答道。 路世祺道:“团长,世祺觉得,三个分署在推进整肃的时候,不能一个县一个县地整!” “为啥?” “一个县一个县地整,从县城到村寨,都可能有大股小股的武装,这一个月的时间,可能就整不下来。” “那咋整?” “一个分署是三个连的兵力,整肃的又是三个县,世祺建议,分署的三个主官,一人带一个连整肃一个县。” 赵先贵就说道:“路参谋长,这力量就分散了,有的骨头,怕就啃不下来呢!” 路世祺道:“赵督办,你是说安昌吧?” 赵先贵点了点头。 路世祺道:“赵督办,安梓彰这一块,就安昌是块骨头,梓潼c彰明应该好整,各去一个连肯定能解决问题。一个连去安昌,先把高黑子钓住,然后再抽调点人去,就肯定能搞下来!” 赵先贵道:“要是梓彰还没搞完,安昌就先打起来了呢?” “先不进安昌城,先清高黑子的外围,然后再集中兵力进安昌。” “我怕他跑了,就不好整了啊!” 2 郝云峰就说道:“世祺说的,从时间上看,是个好办法!但对抗拒收编的,就不是太好!我看这样,能用这个办法的就用,不能用的,就干脆先啃骨头!把骨头啃掉了,那些想变骨头的,也就不敢了!你们觉得呢?” 葛有福道:“这样好!我就想这么整,先集中人马进绵竹,搞定了刘大麻,德阳和罗江就不是啥子事了!” 赵先贵道:“好,我也先整安昌,把高黑子拿下来!” 梁国栋道:“我那边还不晓得是啥子状况,我得进驻了再说。” 曾云飞笑道:“看来,福哥贵哥又想打一仗了啊!” 张秋山也笑道:“这带兵,不打仗难受嘛!” 郝云峰道:“世祺,你接着说!” “世祺想,每个县同时动,时间上要快一点按团长说的,其实也快!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收编的时候,要把收编到的人分一分,先编成不同的小队。” “咋分?” “团长,我们以后,肯定要把步c骑c炮c辎重c工程这些兵种都配齐,收编的时候就分出来,训练就好分开做,等合到一起,事情就简单了。” “问题是我们没那么多懂这些的人啊!” “报告给师部,请师长再给我们些陆军学堂的人。” “好!有福,先贵,国栋,你们记住了,收编后,就这么分开训练!” “是!”三人答道。 这时,廖文彬又说道:“团长,这整肃,要把每个县都清理一遍,小股武装都要解决掉,躲在啥子地方的都要搜出来,以免久后成匪,还得大动干戈!” 张秋山道:“对,就是文彬说的,躲在啥子地方的都得搜出来!在解决了大股的武装之后,各营就要以排为单位,清乡,一定要把最小的武装也搜出来!” “这怕就太花时间了!”赵先贵道。 郝云峰道:“花时间也要做,不然,以后花的时间就更多!” 高得功就说道:“团长,这个最好是叫一些兄弟做探子!先出去探清楚,然后就出兵,一拿一个准,就花不了多少时间!” 曾云飞问道:“我们这些兄弟,没几个会做探子的,到哪里去找那么多探子呢?” 廖文彬道:“这个,我们学堂里边叫做侦察,团长,郎世庚就是学侦察的,干脆叫他马上训练点兄弟!” “这么点时间,怕训练不出来吧?”郭长鸣道。 高得功道:“团长,得功以前时不时地就剿匪,手里那些兄弟,当过探子的还不少,就把他们弄来训练,肯定很快就能用!” 郝云峰道:“好!这清乡要晚一些,得功那些兄弟也还没正式收编,正好收编起来训练,叫郎世庚明天就开始,有十天半个月,肯定能用!云飞,叫人把郎世庚叫来!” “是!”曾云飞答应着找卫兵去了。 “得功,本来说初四才正式收编你那些兄弟,现在看来,是不能等了,明天就正式收编!” 高得功又问道:“团长,做探子,那些巡警兄弟也在行,要不要把他们也收编了?” 郝云峰道:“行,都收编!得功,明天,你把你的兄弟和那些巡警都集合起来,先让郎世庚挑,剩下的,就跟昨天俘虏的那些人合编,编成绵阳县治安营!按建制营编成三个连,人不够,就等收编绵阳县的地方武装时,把人数补满。连长留着,等商量了再定,你选可靠的兄弟出来,做副连长和排长!” “团长,昨天俘虏的人都编进来?” “得功,你挑一下,不行的,就放他们回乡!” “要是放回去的,又去投了高黑子呢?” “你告诉他们,要再投高黑子,抓住了就杀头!” “是!” “好,大家接着说!” 梁国栋道:“四哥,要是整肃遇到扎手的,要开仗的话,这直属营能不能增援一下呢?” 郝云峰道:“把绵阳县治安营编出来,这绵州城防就交给他们,直属营在绵州就主要是守州库,那里用一个连就够了,剩下的两个,就用来机动,哪一块开仗,需要增援,就增援哪一块!” 张秋山问道:“四哥,得功要跟有福走,谁做这个绵阳治安营的营长呢?” “得功先当两天营长,等我那几个兄弟到了,再确定这个营长!” 这时,门口的卫兵大声报告道:“团长,伙房送饭菜来了!” 郝云峰就说道:“兄弟们,我们边吃边说,好不好?” “要得!”众人答道。 郝云峰就对卫兵喊道:“送进来吧!” 等饭菜摆好,郝云峰又说道:“兄弟们,这是过年,应该喝点酒,可是还要商量事儿,所以这酒呢,就只喝三杯!等后边把事情都做好了,再好好喝一回,咋样?” 张秋山道:“四哥,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只是你就欠兄弟们一顿酒了!” “好,兄弟们记着,四哥欠你们一顿酒!等整肃搞好了,四哥出钱请你们!” “江滨楼!”有人叫道。 “好,就在江滨楼!” 3 郝云峰端起酒杯,说道:“兄弟们” 门口就传来了:“报告,步兵三营一连二排排长郎世庚奉命报到!” 郝云峰就笑答道:“郎世庚,你昨天脚洗得好啊!我们刚要举杯,你就赶上了,进来吧!” “团长,是你的命令下的是时候啊!要不然,世庚赶不上这顿酒哦!”郎世庚说着就进了门。 “来,坐下吧!” “团长,你叫世庚来,不是叫世庚跟长官们喝酒吧?” “赶上了就喝!我们边喝边说。” 郎世庚就郭长鸣坐了。 “来,兄弟们,只喝三杯,这第一杯就预祝整肃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干!”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干!”众军官应和道。 他们一齐把酒干了,各自拿了筷子就吃起菜来。 郝云峰把口里的菜吞了,才对郎世庚说道:“世庚,在座的都升官了,我也给你升一升,这样,我们好喝第二杯!” 郎世庚忙站起身,立正敬礼,大声说道:“谢团长栽培!谢各位长官提携!” 郝云峰就笑道:“郎世庚,你也太心急了,我还没说升你啥子,你就谢了,要是升的官不是你想干的呢?” 郎世庚说认真地说道:“团长,军中无戏言!团长说给世庚升官,那就肯定不是当排长了,这当然要谢!这个时候给世庚升官,就是说给的事儿,也就世庚才干得了,能让世庚学有所用,当然也要谢!” “小子,你真有你的!这个官是给你升定了!” “团长,是叫世庚搞侦察吧?” “对!但不是你一个人去搞侦察,你给我训练出一个侦察队来,你就是队长!” “多大的侦察队?最多是个排吧,唉,还是个排长!” “哈哈,现在叫督办署侦察队,等整肃完了,你叫侦察连,你还是排长吗,郎世庚?” “好,带侦察连,世庚谢谢团长!谢谢各位长官!” “兄弟们,来,干这第二杯!云峰祝贺兄弟们荣升!” “祝贺团长荣升!干!” 等把酒喝了,郎世庚悄悄问郭长鸣道:“团长荣升旅长了?” 郭长鸣笑了笑,低声说道:“绵龙地方治安督办署督办!” “你们呢?” “等会给你说。” 郝云峰道:“世庚,绵龙地方整肃,就由你来开这个头了。明天,我们就收编高营长的巡防军c州库的库兵和巡警,你就从他们中间挑人,你能挑满一个连最好,挑不满,有多少算多少,我呢,给你十天,你给我把他们训练出来!” “团长,是些啥子人,世庚都没见过,十天咋弄得出来?” 高得功就说道:“郎队长,你放心,我那些兄弟,好多都当过探子,算是有根子的,十天,你肯定训练得出来!” 郎世庚正想说话,郝云峰又说道:“我只给你十天,你干得了,这个队长就是你的,要是干不了,你就还当你的排长去。” “行,团长,我干!不过,团长,你得给我装备!” “啥子装备?” “有些装备,团长,你眼下也配不了,你就给侦察队配三样东西。” “哪三样?” “步枪,盒子炮,匕首。” “步枪肯定有,这盒子炮和匕首,我得找师长要,肯定得等一等了!除这三样,你看,还有能从师长那里要得来的不?” “马,不过,团长,你就是要了,师长也没法给你!团长,你慢慢给侦察队配吧!” “行,等搞到了战马,我首先配给侦察队!” “团长,世庚一定给你带出个真正的侦察队来!” “好!世庚,你记住了,明天辰时以前,高营长把人集中起来,你就去挑!你挑完了,高营长才好接着整编,你不能耽误他的事!” “是,团长!” “来,兄弟们,喝这第三杯,为我们真正的侦察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 教官支招启整肃 1 正月初二。 原定初四才启动的整肃和收编,今天开始了。 天亮不久,在离绵州州库不远的一个大院子里的人就被叫起来了,他们是原驻扎绵州的半营巡防军c守州库的库兵和绵州城的巡警,总人数四百来人。自从第一团接管绵州城防和库防后,他们就集中在这里驻扎了。过年有好吃好喝,他们也乐得逍遥自在。 高得功把他们叫起来,全部挤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不少人还打着哈欠。 高得功大声说道:“兄弟们,地方治安督办署今天就要收编我们了。” 有人就问道:“营佐大人,不是说初四才收编吗?” “兄弟,我现在是营长,不是啥子营佐大人了!叫营长,叫长官,民国了,没啥子大人小人了!等会儿,督办署侦察队的郎队长就要来挑人,愿意去侦察队的,就跟郎队长去!” “营长,他咋个挑法?” “不晓得!他肯定有他的道道儿!” 又有人问道:“营长,那个郎队长挑剩下的呢?” “就还跟着我,我们要编成绵阳县治安营。” “是不是今天就给我们银子,叫我们走人呢,营长?”一老兵问道。 “这个?督办署没说,得功一会儿去问问!” “看来这好吃好喝的日子,就没毬得了哦!”那老兵叹道。 就这闹哄哄的时候,门口站岗地大声报告道:“督办署侦察队郎队长到!” 高得功就走到门口去迎接,他委任的三个副连长也跟了过去。 郎世庚已经进了院子,见他们过来,就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道:“报告营长,侦察队队长郎世庚奉命挑选队员!” 高得功回了一礼,说道:“郎队长,人都叫拢了,你挑吧!” “营长,这儿太窄了,我们找个宽敞的地儿,再挑吧?” “行,你看去哪里?” “这儿离东门近,我们去东门外空地吧!” 高得功就对三个副连长道:“老弱病残留下,叫兄弟们带上家伙,跑步到东门外列队!” “是!”三人答道。 “郎队长,我们走!” 高得功和郎世庚就出了院子。 绵州州城东门外就是涪江,从城门到江边是大片的沙滩,正是集中人马的地方。 郎世庚和高得功走到集合地时,队伍已经列队等待他们了。 一副连长上前报告道:“营长,队伍集合完毕!” 高得功就对郎世庚说道:“郎队长,你先挑选吧!” “是!”郎世庚答应着,走到队伍前,大声说道:“兄弟们,督办署侦察队要选一百四十人,但做侦察员,是有条件的,一要吃得苦受得累,二要身怀绝技有本事。眼下世庚也不晓得兄弟们的身手,就先按一些条件选人,要是符合条件,又愿意干这侦察,就跑到左边去!可要想好哦,做不下来,世庚还是要把人退还高营长啊!可听清楚了,兄弟们?” “清楚了!” “不到三十岁,身强力壮,枪打得准的!” 一下子就有七八十人跑到左边去了。 “身怀绝技,当过探子,盯过梢的!” 又有三四十人跑到左边去了。 “有独门手艺的!” 又过去了五六人。 郎世庚就对高得功说道:“高营长,世庚就挑选这些了,你就带这些兄弟回去吧!等会儿,可能还要刷些下来,世庚叫他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好!郎队长,我们就各做各的吧!这人都带这里来了,我也把他们整编了!对了,我还要去南门,把那些人带来整编,你要不要从那些人里边挑点呢?” “高营长,我的人定不够,你带过来后,我再来挑一些!” “好,你去做你的,我去南门带那些人!” “是!” 郎世庚就去编自己的侦察队去了。 高得功就对一个副连长说道:“去叫十个兄弟,我们去南门带人!” “是!” 他又对另外两个副连长说道:“你们把留在这里的兄弟分成三队,等我把人接过来,就把他们编进去,就编成三个连了。至于哪一队是你们哪个的,等会儿你们抓阄儿!” “是!” 于是他就去南门带那些俘虏了。 2 今天一早,郝云峰就把督办署的官员叫到团部继续商议。 郝云峰道:“今天,得功和世庚,就要收编这州城里的武装,整肃就算开始了,这就涉及到遣散的事,军政府的命令是资遣,目的就是不留后患,避免这些人回乡之后,不能生业,就聚众为匪。要资遣,就得有钱,但我们只接库防,还没跟连知事办库银和库粮的交接,你们看,我们是不是明天把这交接办了?” 张秋山道:“团长,这事儿早晚都得办,那就明天就办吧!” 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这一久,管家的事儿都是秋山在做,这交接,就秋山去做,你们觉得呢?” 曾云飞道:“团长,那事太多了,副团长一人做,可能忙不过来,要出了纰漏就麻烦了,云飞觉得,是不是请文彬一起去做?” “好,就秋山和文彬去做!” 众人都没意见。 “秋山,文彬,那粮库里的粮食,也没时间一斤一斤地称,去看看就行了那库银,你们可要一箱一箱地查验,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张c廖二人答道。 曾云飞就笑道:“云飞听说,进银库都得脱得精光,你们二位明天进库,是不是也要脱个精光呢?” 张秋山也笑道:“这天气,云飞,你是想冷死我们呀!” 郝云峰道:“都别说笑了,我们说正事!秋山,文彬,就你们两个进库查验,明天肯定交接不完,你们就从警卫排带点人去。把衣服脱个精光,肯定是不行的!警卫排的人,秋山你最熟悉,你自己好好挑一下,选最靠得住的在门口搜身吧!” “团长,这怕进库的兄弟受不了吧?”廖文彬说道。 “这是规矩,你们先给兄弟们讲清楚,你们出库的时候,也叫守门的搜一搜!连你们都要搜身,那些兄弟也就没啥子说的了!” “是!”张c廖二人又答道。 “昨天,连知事来给我拜年,但忘了跟他说这交接的事,今天我去给他回个礼,顺便就知会他,明天办这交接。只是那天去看了,库里装的都是大银锭,没法用来开这资遣费,得想法换成小银子,你们有啥子办法没得?” 路世祺道:“团长,找小银子发资遣费是个小事,今天把州城里的武装收编了,他们就是治安军了。而治安军的给养c军饷得地方筹措,这就是个大事了!” “世祺,你有办法了?” “团长,世祺想到个办法,说给你们听听,看成不成?” “你说!” “世祺觉得,这连正清和房家铭,都是能干事的人,他们昨天来给你拜年,就是来探你的口风,看政府是不是会用他们这种前朝旧官。眼下,军政府也不可能派人来接替他们,我们得指着他们办事,所以世祺觉得,可以在督办署给他们安个职位,让他们以地方官的身份,来筹措钱c粮,就比我们办起顺手,这就让我们能安心整肃,不为筹措钱c粮费心!就这大银锭换成小银子的事,交给他们办,就省事多了!” “世祺,你这办法好!给他们啥子职位呢?” “团长,这督办署再加个副督办,应该没问题吧?” “军政府叫督办酌用人员,这个不是问题!” “团长,你给连正清个副督办,专门督办钱c粮,他高兴,我们也就轻松了!” “那房家铭呢?” “团长,在各县都设一个督办专员,都由县知事兼这个职,也专门督办钱c粮,还由连正清这个副督办来管,事情不都办了?” 郝云峰就赞道:“好啊,世祺!这陆军学堂的教官,就是比我们强啊!” “团长,你不是挖苦世祺吧!” “世祺,用你做参谋长,没用错人啊!我去给他们回年,正不晓得送个啥子礼,这下好了,我就给他们颁这个委任状!” 曾云飞道:“团长,给连知事的委任状,得加盖军政府的大印,你还有吗?” “师长英明啊!他给我多备了几张呢。给房家铭的,用我们督办署的就行了。明天,督办署就在城里挂牌开张,我们都去那边办事。云飞,世祺,后天,一c二c三营就去各自的防区了,州城c州库和这营地,就交给你们直属营了,你们也要去督办署办事,你们得安排好这几处的布防。” “是!”曾c路二人答道。 “等得功把绵阳治安区整编出来,城防就交出去,直属营就只管州库和这里!” “是!”二人又答道。 “云飞,你把委任状给写一下,我去叫上你嫂子,给两位知事拜年。这里有啥子事,你们就办了吧!” “是!”四个人一齐答道。 郝云峰正要出门,高得功就一头闯了进来。 “得功,你咋来了呢?” “团长,得功来带那些人去整编!” “就你一个人?” “团长,加上得功,来了十二个人!” “云飞,你从直属营调一个排,帮得功把人送过去!” “是!”曾云飞答道。 “团长,还有个事儿,得功请团长示下!” “啥子事?” “团长,那些要遣散的,是不是今天就发遣散银子,叫他们回乡呢?” “我这就要去给他们准备银子,你叫他们再住一天吧,明天,他们就领银子走人!” “是!” “得功,你记住哟,明天,银子一定要如数发到他们手里,要是哪个敢克扣,我就当着兄弟们的面,把他枪毙了!” “是!团长,那些没家伙的,啥时给他们发枪械呢?” “得功,枪械可能不够,除世庚的侦察队带走的,你把其余的都收起来,把类型和数量报过来,这边再把那天缴获的算上,先把会用枪的装备起来,那些不会用的,就先训练,等军政府配发的枪械到了,再给他们发!” “是!” “好,你去带人吧!” “是!” 高得功就去带人去了。 3 曾云飞把写好的委任状交给了郝云峰的卫兵。郝云峰就出了团部,回到住处,叫上玉儿,就去给连正清拜年了。 他本来给连c房二人准备了礼物,是两支盒子炮和各五十发子弹。他觉得,送银子,少了人家也看不上多点嘛,自己又拿不出。眼下又不太平,送枪和子弹,让他们作防身之用,也许更合适一些。现在又多了这两张委任状,他觉得,这礼也不算不厚了。 他们从屋里出来,卫兵已经把马牵来了。郝云峰就把玉儿扶上马,他自己才骑了另一匹马,就带着卫兵进城了。 他们来到连宅,卫兵就去给敲门,门房连兴开门一看,忙跑过来叫道:“姑老爷,姑奶奶,你们来了,兴儿这就去通报!” 原来,连正清昨天回府,就把跟玉儿认亲的事情讲了,让家里的人遇上郝云峰夫妇时,要叫“姑老爷”c“姑奶奶”。 那连兴就边开大门边大声通报道:“老爷,姑老爷,姑奶奶到了!” 连正清听到通报,立即带了夫人迎了出来。 连正清招呼道:“督办,夫人,请!” 连夫人也说道:“姑老爷,姑奶奶,请!” “大哥,嫂夫人,云峰和玉儿给你们拜年了!” “大哥,嫂子,玉儿给哥嫂拜年!” 连夫人就说道:“进屋,进屋,这寒天冻地的,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 郝云峰从卫兵手里接过礼盒,递给连正清,说道:“大哥,嫂夫人,云峰军旅之身,实在拿不出啥子东西来,这盒中之物,就给大哥作防身之用吧!” 卫兵又把一个装文件的包递给了郝云峰。郝云峰就对卫兵说道:“你们去遛遛马,半个时辰后来接我和夫人!” “是!” “咋这么着急?” “在大哥这坐坐,还要去表哥那里坐坐,云峰还有不少事情要办啊!” “那就叫家铭过来,一起坐坐吧?” “那不太失礼了吗?” “都是一家人,说啥子失礼哟!管家,去请表老爷!” “要得!” “好了,督办,妹子,我们进屋坐了说话!” “大哥,嫂夫人,云峰和玉儿先去拜见一下老夫人吧!” “不用了,这老人就想跟老人说说话,老太太去家铭家了。” “玉儿是来得不巧了,不能拜拜老夫人!” “妹子,就住这城里,以后有时间的!” 于是,四人一起进了正房堂屋,分宾主坐了。 郝云峰才对连正清说道:“大哥,云峰还给大哥带了件礼物!” “督办,你这太客气了!” 郝云峰就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很厚的纸来,递给连正清,说道:“云峰来绵州当晚就派快马回锦城,向军政府报告了绵州的情况,并建议军政府委任大哥为督办署副督办,今天早上,快马回来了,把这个带回来了,云峰和玉儿来拜年,也是给大哥贺喜呀!” 连正清接过一看,上边盖有军政府鲜红的大印和军政府都督尹昌衡的小印,已是大喜过望,忙站起身,躬身一礼,谢道:“多谢督办提携!” 郝云峰也忙起身避开,说道:“大哥,你不用云峰,这是军政府对大哥才干的认可啊!” “督办,正清何德何能,获政府如此厚恩,何以为报啊!” “大哥请坐!政府初立,延揽人才,作用干员,当然要重用大哥这样的人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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