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良缘》 正文 1.天下第一神算 清晨的阳光,透光窗棂,照在了窗下卧榻上。睡得正酣的谢思齐,被越来越晃眼的光亮,给照醒了。 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抬起手来,擦了擦流了满脸的口水。 晚上吃得过饱,睡觉的时候就容易流口水。 昨天的晚饭实在是太丰盛了,差不多像过年过节一样豪华。有一整只半月楼的烧鸡,还有一份顾家大酒楼的猪肘子。就这两道菜的香味,那个香啊,谢思齐跟着爷爷还没回到家,就远远地被这香味引得垂涎欲滴。 在爷爷和娘亲的注目下,她吃了半只烧鸡,啃了半个猪肘子,又喝了有生以来第一盅小酒。都说孙三娘家的酒馆经常兑水的,可就这一小杯清酒,居然喝得她晕晕乎乎的。 好在她敬业,就算年纪不大,也还记得第二天的事情很重要,千万不能出差错,晚上来不及预备的功课,那就早上早点起来把事情都过一遍再出门。 娘亲向来心疼自己的闺女,看自己这么累,八成又不会叫自己早起了。于是谢思齐特意睡在了窗下的卧榻上,好让自己能跟着大自然的节奏一起运转。 果然,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之前,她的生物钟就已经开始自动运行了。 谢思齐打着哈欠坐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开始想今天要办的事。 嗯,今天,里大叔家的湘花姐姐,要到东门大街上“天下第一神卦”的卦摊上,找爷爷给她合八字测姻缘。不不不,不是,是里大婶要给湘花姐招个上门女婿,是里大婶带着湘花姐的八字和男方的八字过来找爷爷合八字测姻缘。 湘花姐应该是不乐意里大婶的安排,昨天特意买了烧鸡和猪肘子,偷偷找到谢家来,陪着笑脸说着好话,求爷爷想办法把里大婶带来的男方八字都给说不行。 湘花姐姐再三许诺:“一旦事成,再给连着买三天的烧鸡酱肘子答谢,额外再付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足够一家老少三人饱饱的吃一个月了。 要知道,爷爷给人家算个卦什么的,一次也就几十文钱, 多好的生意啊,送上门来的,必须接! 而且必须要成! 湘花姐特别会来事,一张嘴甜得不得了,把一家老少哄得光会点头不会说话了。 谢思齐不说话是因为吃个没停。 娘亲不说话是因为不懂。 爷爷不说话,因为爷爷是个哑巴! 所以呀,与其说湘花姐是来求爷爷的,不如说就是来跟谢思齐对口的。 那一盅小酒,就是湘花姐姐给她倒的,连哄带讨好的:“谢小哥识文断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生的一表人才,将来一定比那些秀才还要有出息。” 把个谢思齐夸得飘飘然,脑子一热,就喝了,还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直到湘花姐离开,谢思齐才放下筷子。 她吃撑了,又喝懵了,没来得及跟爷爷说说话,就摇摇晃晃回屋歇着去了,以至于没看到爷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湘花姐既然这么来求人,不乐意是一回事,估计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吧。 嘻嘻,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来求爷爷呢,说不定还会再有一两银子进账哦。 一会儿去看爷爷起来了没有,事先对好口才行。 想到这里,谢思齐跳下地,打开门,娘亲已经做好早饭,端到院子里了。 用了酱猪肘的大骨熬的米粥,那个香味儿啊,啧啧啧,谢思齐觉得自己又饿了。 娘亲看她起来了,有点心疼:“这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谢思齐不好意思挠挠头:“阿娘,您比我睡得晚,现在都做好饭了,比我辛苦啊。” 阿娘看着她:“你这么小就要帮忙养家,我啥也不会,就会做点饭吃,一点也不辛苦,就是累着你和爷爷了。” 接着端出来一盘包子:“快来吃吧,酸菜馅儿的,吃这个醒酒解腻。” 谢思齐看着桌上的肉骨粥和酸菜包子,连连摇手:“娘,我不辛苦,真的。” 她说的是大实话,劈柴烧火做饭,她是真的不行。 这是谢思齐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三个年头。 三年前的今天,她在一场时空穿梭机失控事故中,没能去到预定的时空点,而是来到了梦工场无数个平行空间中的一个空间。 由于五维空间发生扭曲,她的身体在进入大气层的时候,防护服发生燃烧,她启动了灵魂快速逃生机制,摆脱原来的身体,立即钻入了离她最近的有生命体征的身体内。 这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的身体,却是一副男孩子打扮,衣衫褴褛,孤伶伶的躺在路边,只剩最后一口气。 她钻进去的时候,最后那口气也没了,害得她被卡在心口处动弹不得,好在娘亲这个时候冲过来一通哭喊摇晃,她成功的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安住下来,却留下了一着急就喘不上气来的毛病。 说来也巧,娘亲原本是在兵荒马乱之中,找寻失散的儿子,结果认错了人,二人因这缘分,结伴逃往杭州城,在临近杭州城的路上,又跟道士打扮的爷爷结下了一饭之缘。 当时,爷爷躺在路边,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病得奄奄一息,谢思齐动了恻隐之心,将娘亲给自己的半个饭团,又分了一半给爷爷,爷爷就靠着这一口饭,活了下来。 好不容易混进了杭州城,衙门里的官差给逃难的流动人口登记人口名字的时候,三个人宣称是一家人,爷爷谢康,儿媳秦氏,孙子谢思齐。 于是,三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组成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又亲密无比辈分齐全的一个家。算是在杭州城落了脚。 生活一旦安定下来,人的生命力就逐渐恢复。 娘亲最开始是去城外的兵营里浆洗衣物,每天领些吃食回来糊口。 谢思齐只有十岁,又是女孩子,虽然假冒了男孩子的名字,却十分害怕被人发现,就连跟同龄的孩子都不敢多交往。 爷爷身体也好了,却因为身无长物,也只能呆在家里吃闲饭。 光靠娘亲赚点食物,越来越不够这个家庭的开销。 于是,谢思齐跟爷爷连比带划沟通了一番,准备去东大街上,摆个算命的地摊儿。这是谢思齐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了。 谢思齐对周易有所研究,本来时空旅行,就是想去到文王创八卦的时空点,探寻周易的起源,恶补了很多周易理论知识,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能用上。 杭州城经济文化都很发达,人来人往,客商多,流动人口也多。 据说皇上也要迁都杭州城。 爷爷虽然不会说话,可是洗洗干净再收拾打扮一番,却也是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到时候不管什么人来算命,都由道士打扮的爷爷出面接待。然后装模作样的寻思一番,再比划给谢思齐,然后由谢思齐解释给客人听。 反正她年纪小,客人不会怀疑都是她在给人算命。就算她算错了,客人也会认为是她理解错了爷爷的意思而已。 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也是个安家立业的机会。 祖孙俩一拍即合,找了一个小秀才,写了个“天下第一神卦”的条幅,用个竹竿绑好了,爷孙俩的地摊儿就正式开张了。 这三年里,爷孙俩配合越来越熟练,他们的的事业,也从流动地摊,上升到了占个固定地盘摆张桌子的级别。 谢思齐也从抹不开脸,一连三天不开张,进步到见人张口就来。 因着杭州城官员多,富人多,她还学了一口流利的官话。时间久了,她都觉得自己就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了。 事业稳定,收入渐长,一家三口也从难民安置点,搬到了东城边的一个小巷子里,租了一个三间瓦房自带小院的房子,娘亲也不再出去浆洗衣服,只在家里做些家务,帮人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日子虽然还是清贫,却胜在安居乐业,不但解决了温饱问题,每个人都还有自己的隐私空间。 对于目前的生活,谢思齐是很满意的。 今天要来的这个里大叔,就是在东大街开日杂铺的,两口子只有一个闺女,所以想招个上门女婿。一是家里多了个帮手,二是听说要征宫女什么的,万一闺女被选走了,两口子以后可指望谁去。 杭州城的媒婆,生意向来红火。自打里大叔透了这个口风出去,找上门来递八字贴的有好几个。里大叔是个没主见的,凡事都听里大婶的决定。 听湘花姐的意思,里大婶已经接了四五个八字贴了,如果八字合得好,再去见一见,看着合适了就赶紧定下来。快的话,恐怕今年年底就要摆酒了。 谢思齐喝完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才看见爷爷拿着“天下第一神算”的布幡,从屋子里走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一神算的翻译 谢康的面容十分清瘦,双目狭长,眼神幽深,鼻梁细长而高,鼻头宽而无肉,几缕花白的胡须遮住了嘴唇和两颚,头发在头顶扎了个发髻,用一根竹筷子簪住,配一身青色道袍,青色厚底布靴,十足十的道骨仙风。 谢思齐总觉得爷爷这个样子,就像是从白描画里面走出来的,这根本就是成仙的节奏嘛! 最妙的是,谢康不会说话,祖孙两个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发生过接不上话或者需要互相圆话的尴尬。 看到谢康走出来,谢思齐立即起身去舀粥,把粥钵里仅有的肉都挑到碗里,小心翼翼的端到谢康的面前,放下的时候还是溢出碗边,流到了饭桌上。 谢思齐嘿嘿嘿的笑着,再把包子推到谢康手边:“爷爷吃包子,好吃极了。” 谢康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看着谢思齐,一副你说我在听的表情。 谢思齐赶紧长话短说,她一边说一边举起两个大拇指比划:“爷爷,今天里婶要去找您合八字,可是湘花姐不愿意。到时候您就拿着那几个八字帖,摇头c摇手,剩下的我来说。” 谢康停止咀嚼,放下包子,也开始比划,两个大拇指并拢一下,举起右手伸开五指摇一摇,再用右手的手指,指指外面,再把两个大拇指并拢一下,又把右手大拇指举起来。 比划完了,盯着谢思齐摊了摊双手。 谢康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人的八字,我说不合适,里婶要是去找别人看,说八字特别合适,怎么办?以后别人都不信我了,不能不负责任的乱说啊! 谢思齐咬了咬嘴唇,对哦,万一里婶又去找了别人合八字,或者男方也找人合八字,结果是很合适的,该怎么说呢? 一会儿就要出门了,还没想好说辞,要是昨天没喝晕的话,说不定还能想起来让湘花姐把那几个八字帖偷过来瞧瞧。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唉,愁人。 谢思齐曲起一只胳膊,撑着下巴,歪着头,开始发愁。 谢康端起肉骨粥,用力的嘬了一大口,真香啊! 他看看皱起眉头的孙女,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善良的孙女,可以把仅有的救命口粮分给一个素昧平生的老人家,现在为了让家人天天吃上饱饭,小小年纪就开始想办法赚钱养家。 他暗暗地想着,这孩子太瘦弱了,总这么发愁,什么时候能长结实呢? 直到一碗粥见底了,再看谢思齐,还在噘嘴发愣,小脸皱成一团。 十三岁的女孩子,本就清瘦,打扮成男孩子,就更显得单薄。 谢康伸出一只手拍拍孙女的肩膀,示意她 看他的办法。 谢康用右手蘸了茶水在饭桌上写写画画,画了两个圆圈,一上一下,上边的点个头巾,下边的加两条辫子。 谢思齐点点头,表示看懂了:“这是男的,这是湘花姐。” 谢康继续在圆圈的右边分别点了八下,打个叉,摇摇手。 谢思齐:“嗯,八字不合适就不行。” 谢康点点头,继续画。把叉涂掉,另外打个勾。 谢思齐:“这是八字合适。”她立即坐直了,歪过头去看爷爷的下一步怎么写。 只见谢康又在圆圈的底下分别点了三下。 谢思齐眼睛亮了:“他们的名字?” 谢康点点头,用食指分别点着姓和名。 谢思齐明白了:“啊!爷爷,你是说,姓氏和名字可以找到两个人不合适的说法,对吗?” 谢康笑了,竖起大拇指给孙女点赞。 谢思齐跳起来:“太好咯,我知道怎么办了!” 可惜这个时空的人们不习惯拥抱和亲吻,谢思齐此时此刻真想抱着爷爷大声说谢谢亲爱的爷爷。 “爷爷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好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您接着吃,我去梳头,一会儿跟您出门啦!”谢思齐一蹦一跳的回房间去,心情轻松得不得了。 吼吼吼,一两银子到手啦,烧鸡和酱肘子,可以继续吃咯,这次说什么也不喝酒了。不过,湘花姐要是再给我倒酒,那我自己兑水吧,再不能喝醉了。 谢思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飞快的梳好头发,扎上头巾,换了一身布衣。 拾掇好了走出门来,看到谢康已经吃饱喝足了,站在大门口等她。 爷孙俩携手出门,出了小巷,过了好几个路口,来到了日常办公地点,谢思齐手脚利索的铺上桌布,插好“天下第一神算”的布幡,把长板凳抽出来,掸掸灰,让爷爷坐下。 新的一天的工作,就算正式开始了。 东门大街,已经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采买的,吆喝生意的,一派繁荣景象。 谢思齐站在谢康身后,低着头,想着一会儿的说辞,竟然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仿佛所有的难题都不是问题。 张大郎挑着肉夹馍的担子在神算摊前经过,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张大郎十分不习惯,放下扁担挑子,跟她打招呼:“谢小哥,乐什么呢?今天的肉夹馍特别香,新鲜热辣,来一个嘛?” 谢思齐抬头看了挑子里的肉夹馍一眼,心不在焉的摇摇头:“早上刚喝了粥吃了包子,饱着呢。” “一会儿就饿了,先买上两个放着呗。”张大郎没动,继续劝着。 谢思齐干脆朝张大郎甩手:“真的不饿,明天再买吧。” 张大郎十分稀奇,心想,今天谢小哥是怎么了,平时为了闻肉香味儿,都要拦着我说半天话,今天竟然都不多看一眼。难道是闻出肉其实不新鲜了? 张大郎讪讪然挑起担子,临走开的时候,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谢小哥,要不我请你吃一个吧,不收钱的。” 谢思齐正色道:“我看起来很像占人便宜的样子吗?你赚钱也不容易,我要吃的话,一定不会吃白食。”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十分有底气。 张大郎终于走开了,谢思齐低头暗笑:今天晚上还有好吃的呢,肉夹馍哪里比得上顾家大酒楼的酱猪肘! 她的心思已经在晚饭那儿了,就没有像平时一样,观察在自家神算桌前经过的人。 谢康知道孙女的想法,看到张大郎没趣的走远了,并拢两个大拇指跟谢思齐比划了一下。 谢思齐拍拍胸脯:“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说。” 不到半个时辰,就见里婶和里大叔,一前一后的过来了。 谢思齐迎上去:“里叔,里婶,看你们形色匆忙,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让我爷爷给您二位算一算,指点指点?” 里婶拉着里叔在桌前坐下来:“谢道长,我们今天特意来找您,是想请您给看看八字的,务必请您仔细看看。” 里婶表明来意,里叔赶紧掏出一沓纸,放在了桌上。 谢康伸手取过,翻开,一共有五张纸。他一手捋着胡子,一张一张认真的看了起来。 谢思齐站在谢康的身后,也低着头看过去。 五张纸,五个人名,分别写着各人的生辰八字。 每张纸上的笔迹不一,想来是不同的媒人送过来的。 谢思齐松了一口气,光是看笔迹,就可以分析出来谁合适谁不合适了。 不过,还是要用里叔里婶能接受的语言表达出来才行。 想到这里,谢思齐上前一步,轻轻的将一只手扶在桌沿。 谢康知道这是孙女准备好了,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里叔里婶,伸出右手,张开五个手指头,摇了摇。 里婶立即紧张起来,问谢思齐:“谢小哥,这是都不行吗?” 谢思齐打着哈哈:“里婶,您着什么急啊?这刚看一眼,哪能那么快。我爷爷的意思是说,这五个八字,一时半会的看不完。” 里叔惦记着铺子里的生意,就跟里婶说:“要不,咱们请谢道长去铺子里坐下来慢慢说,喝杯茶。” 里婶一听,也是哈,给宝贝闺女挑女婿呢,这么严肃认真的事情,好像在大街上说,不是很合适。 于是,谢思齐收了桌子,几个人一起去了里婶的日杂铺。 还没走到门口,谢思齐就瞥见湘花姐伸头往外看。 里叔带着谢康穿过日杂铺,进了后面的小院。谢思齐故意落后一步,趁着里婶没留意,偷偷地朝湘花姐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也跟着进了后院。 谢康在里叔擦了好几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刚才那一沓纸掏出来,全部摊在了桌子上。 谢思齐坐在爷爷下手,想了想,问到:“里叔,您这是给湘花姐挑的吧?您把湘花姐的八字也拿出来,直接合一下,更准。” 里婶站起来,跑到屋里再转出来,手里多了个锦袋,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红纸片。 谢康和谢思齐同时伸手去接,又同时收回了手,里婶一个没递稳,红纸片摇曳了几下,落在了桌上。 只见那红纸片,不偏不倚,同时压住了两张生辰八字纸的一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合适不合适 谢思齐赶在里婶之前,将写着湘花姐生辰八字的红纸片拿在了手上。 顿时觉得责任重大。 这哪是一张纸条这么简单啊! 这几个字就是湘花姐的人生,自己的几句话,就能定了湘花姐的未来了。 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看着里婶紧张的样子,想到湘花姐一再的拜托,谢思齐喉咙发干,一连咳了好几下。 里婶赶紧说:“谢小哥,我去沏茶来。” 话音未落,就见里湘花端了茶盘过来。 里婶站起身去接过来,一边打发女儿走开:“你看着铺子,这边有要紧事呢。” 里湘花不情不愿的跺了一下脚,嘴巴撅得老高。 里叔最心疼闺女,招呼女儿过来:“来吧来吧,你也听听。” 里婶一瞪眼睛:“都在这儿坐着,谁看着前头?” 里叔站起来:“我去就行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往外走:“谢道长您坐着慢慢看,我去忙。” 里湘花高兴的站在了里婶的身后。 谢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伸手取过里湘花的生辰八字纸,伸出右手,大拇指在手指上点来点去的,认真的琢磨起来。 谢思齐趁这功夫,看向桌子上的其它几张庚帖。 和爷爷摆算命摊三年了,谢思齐还真没给人算过生辰八字。她的记忆里,虽然有盲人心法口诀,可是并不会用,只是用上一两句口诀来显得自己莫测高深而已。 为了融入这个社会,谢思齐也寻到一些命理秘籍,可惜,言语太过晦涩,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进展。 好在,她曾经学过字迹分析和面部表情分析,平时多数情况下,都是乱拳齐出,竟也连连过关。 今天,看来要搬出全部家底,才能对得起湘花姐的人生了。 谢思齐想通了,反而没那么害怕担心了,整个人沉静下来,也开始进入了全神贯注的思索。 第一张纸上的名字是“万子略”,字体端正,看得出是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写下来的。 谢思齐拿起“万子略”的庚帖递给爷爷,谢康头也不抬的接过,把两张庚帖纸并排端放胸前,左看右看,然后又递还给谢思齐。 里婶和里湘花,大气不敢出,眼巴巴的盯着谢思齐。 谢思齐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这个万子略,比湘花姐大五岁,离祖背乡,外出求生之人,没有祖产。” 里婶眼睛一亮:“对对对,这是张媒婆送过来的庚帖,她说这人是外乡人,在杭州城来投奔亲戚的。” 谢思齐刚要说话,就见湘花姐轻轻摇了摇头。 里婶接着问:“那这个小伙子为人怎么样?将来有出息没?” 谢康伸出三个手指头,意思是说一个好汉三个帮。 谢思齐说:“他为人挺不错的,勤奋上进,老实肯干,就是要三十岁以后才能养家糊口。” “啊?三十岁?”里婶皱起了眉头:“这可有点晚。” 谢康又拍拍肚子,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说,这个小伙子挺能吃的,身体好。 谢思齐说:“他是因为家里穷,没钱读书。要是有机会进学堂,还是能中秀才的。” 里婶说:“比我闺女大好几岁呢,再说现在读书也来不及了。”扭头看了女儿一眼又说:“我就想招个实在人,老实本分就行,可这三十岁才能养家,太晚了些。我和她爹照应不了这么久啊!” 里湘花一个劲的点头,娘亲说的太对了。 谢康看看里婶的表情,大致明白这是不乐意的意思。伸手拿起第二张庚帖。 第二张庚帖上的名字,是“黄凉”。字迹方正有力,笔画粗细不明显,字体结构就像搭脚手架一样,一看就没有读书人的细心和内敛。 等谢康捏完手指头,谢思齐也想好了说辞。 谢康指指天上,意思是这个小伙子是吃皇粮的。 “这个黄凉,也是外乡人。”谢思齐说:“不过他来本地很久了。” 庚帖上的八字,算起来比湘花姐大了十多岁,看这笔迹,只是粗通文墨,认识几个字而已。却又写得如此工整,谢思齐几乎能想象得到写字之人五大三粗的样子。 里婶说:“这是刘嫂子的表亲,是她舅舅家里的表侄子,从小过继给她舅舅,现在衙门里做捕快,一直没成家。” 作为寄居人士,谢思齐也觉得老夫少妻的年龄差距有点大。 不过,衙门里的捕快,相当于合同工,还有机会成为铁饭碗的公职人员,这个诱惑对小老百姓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谢思齐犯难了,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 谢康指指“黄凉”的名字,伸出左手的两个手指头,又指指“里湘花”的名字,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头。意思是说,孙女,不看八字,你看看他俩的名字。 谢思齐灵机一动:“里婶,这个黄凉,命中里只有两个孩子,可是湘花姐的命中有三个孩子的!” 里湘花又惊又喜:“这也能看出来?” 里婶愣了:“能看出来是男是女不?” 谢康看几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只好继续比划。 谢康用手指分别点了点两个人的名字和年庚,又意思是说,孙女,看名字,吃皇粮的虽然好,但是年纪差了十多岁,生老病死难说啊! 谢思齐看着爷爷点来点去的,脱口而出:“黄凉命中注定是有一儿一女,湘花姐有两男一女。” “什么?多了个儿子?”里湘花失声喊了出来:“还有一个儿子是我跟谁生的?” 里婶啐了一口:“呸呸呸,大吉利是!这还没定呢,什么跟谁生的!” “哦!”里湘花自知失言,伸手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大吉利是!” 里婶摆一摆手:“看看别人的。” 谢康又拿起第三张庚帖。 谢思齐看到,这是湘花姐的生辰八字纸压住的两张庚帖中的其中一张,是压住了右下角的那一张。 纸上写着“万俟良”,字迹极其清秀工整,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是谢思齐第一次见到复姓万俟(音同‘莫其’)的人。在记忆里,只有一个叫做“万俟卨”的人名如雷贯耳,这人还是传说中的大坏蛋。 可是,看这万俟良的笔迹,分明就是个读书人。一笔漂亮的小楷,一看就是少年时期开始练字才能做到的。 谢康拿起“万子略”的庚帖,放在“万俟良”庚帖的旁边,看着谢思齐,指了指两个人的名字,意思是说,孙女,看清楚了,这两个人同字不同姓。 谢思齐心里一阵庆幸,爷爷真是好拍档,总是在关键时刻给出最重要的提示。 于是很有把握的开口说:“这个万俟良,也是外乡人。” 她当年可是特意查过字典翻过资料的,复姓万俟是少数民族的姓,那个民族不喜迁徙远行,走得最远最南边就是在山东和安徽一带。 在这杭州城,万俟更是难得一见。 里婶还没来得及答话,里湘花就追问了一句:“怎么样?” 谢思齐感到有点奇怪,湘花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是不同意的话,一般人要么不吱声,要么找理由推三挡四的。 只有有兴趣的人才会追问“怎么样”! 这句话要是里婶问出来,很正常。 现在嘛,湘花姐看起来比里婶还着急,这是看上了?可我不是还没细说呢嘛! 谢思齐掂量了一下,又说:“这个万俟良,也是离乡背井的人,从小读书,别看才十七岁,出了二十岁就能中举了。” 她记得历史上的万俟卨,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官的,谁知道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湘花姐。只见她绞着衣襟,满脸绯红,又是兴奋又是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情况?接下来说行还是说不行? 里婶没回头,并不知道女儿的表情,听了谢思齐的话,也挺高兴:“这是西门牌坊那边罗三婶送过来的,原来会读书真的是命里注定的啊!听说他今年就要参加乡试,都说他必定能中榜!那还能看出来他能做多大的官吗?” 谢思齐傻眼了,里婶看起来好像很满意?! “里婶,他是外乡人,没有本地户籍,怎么参加乡试?”谢思齐总算想起来一个理由。 里婶说:“就是因为没有本地户籍,他才想在这边娶亲,入了户籍,刚好赶上秋天的乡试。” 原来如此! 谢思齐低头去看万俟良的庚帖。 都说字如其人,这万俟良想必也是个俊秀的小鲜肉一枚了。 里湘花的声音又怯怯的问:“谢道长,你还没说能当多大官呢?” 谢康这回也看出来里湘花的想法了——都写在脸上了! 他捋捋胡子,竖起大拇指和小指朝谢思齐比划,转了转手腕,意思是说,咱们爷孙俩回家商量商量再说。 谢思齐一咬牙,回头看着里婶说:“里婶,万俟良的八字,要给六两银子,才给详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 里婶和里湘花同时惊讶的喊出声。 这一声喊,就像按下了暂停键,小院里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宁静。 桌边的几个人形色不一,内心却各自翻腾不已。 谢康仍然举着被孙女解读为六六大顺的手型,像冻住一般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六两银子,还有得商量么? 谢思齐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六两银子,谁帮我喊出来的? 自家租的小院一年也不过十两银子,我这是财迷心窍了吧?怎么里婶看起来一副被抢的表情? 谢思齐说出来就后悔了,内心懊恼不已,面上还要强自镇定。 被抢者里婶,的确是吓了一跳,还是超级一大跳。自家开个杂货铺,每天从早到晚不停歇外加全年无休,一个月也就十几两银子,一年收入不超过二百两银子,还要进货打本全家吃穿用度。批个八字这么贵,无本万利,真是好赚啊,跟抢钱一样! 里湘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惊喜!良哥的生辰八字必定比别人富贵,值六两银子呢! 我就知道,良哥前程肯定是一片锦绣,人美,有才,有未来,还对我好 想到这儿,里湘花噗嗤笑了出来。 里婶回头扫了一眼女儿:“你笑什么笑!” 里湘花笑容还没收住:“娘,算算呗。” 里婶低喝一声:“算什么算,又不是你的生辰,六两银子,我跟你爹起早贪黑的要忙活多久你知道么!” 里湘花没听出来阿娘的话外音,继续嘟囔:“娘,要是好的话,要是好的话,不就” 里婶怀疑的看着女儿:“你认识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里湘花赶紧撇清:“我才不认识他呢。这不是谢道长说的嘛,谢小哥说可以中举什么的。” 里婶再问:“真不认识?” 里湘花发嗔:“娘~!真不认识!” 里婶半信半疑,扭回头坐正了,又堆起笑脸问:“谢道长,那,这个生辰八字,合不合呢?” 谢康顺势收回六六六的手摸了摸胡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略做思索,先竖起大拇指,然后再伸出三个手指头,紧跟着伸出四个手指头,再拍拍胸口,这一连串的手势,意思是说,这个人的生辰八字是会读书可以当官的,以后会三妻四妾,就算生辰八字合得好,也要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 谢思齐在这会儿功夫,已经回过神来,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不能收回,那就硬着头皮见招拆招吧。 她一边琢磨爷爷的几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一边留意湘花姐的反应。 只见湘花姐满脸热切,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想说话又不敢张嘴,想比划手势又怕里婶发现。 谢思齐低头想了一下,确定湘花姐这是少女怀春了。那昨晚在饭桌上说过的话,还算不算?那时候湘花姐还不知道会有这个人的庚帖吧?要是知道的话,或许就是让我想办法说这个人的生辰八字最合适了呢。 “谢小哥?”里湘花看到谢思齐半天不言语,忍不住叫了一声。 谢思齐借机看向里湘花。 湘花姐的眼神写满了“你快说合适呀!”,还不忘伸出食指,假装挠痒痒,在耳朵上搓了搓。意思是,一两银子,我没忘! 这剧情转得太快,谢思齐有点晕。 “这个,这个,”谢思齐有点结巴:“合是合,不过他将来要做官的,官太太都要三从四德,凡事心中有数才行。” “嗯嗯嗯!”里湘花点头如捣蒜。 里婶回头看着笑得一脸花开的女儿,简直恨铁不成钢,这只是合个八字,还没定下来是哪家,这要是定亲了嫁人了,胳膊肘能往外拐出几十里地去! 里婶满心酸涩,闷闷不乐。 谢思齐趁机跟湘花姐挤挤眼睛,也端起茶杯抿了抿,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谢康自顾自地拿起了第四张庚帖,名字是“文仲庆”,又开始掐指算,若有所思。 这张庚帖,是湘花姐的生辰八字纸压住的另一张,压住的是右上角。 谢思齐也格外的留心看。 只见“文仲庆”几个字写得平平整整,中规中矩,尤其特别的是,在年月日时四柱的右边偏下处,都画了一个芝麻大的小圈,既像是断句的符号,又像是一种写字做事的习惯。 谢康在手掌上掐了一圈,又把里湘花的庚帖放在一起,左看右看,大拇指在几根手指肚上又点又画的,寻思了两刻钟才停下来。 到底是年纪大了,掐个手指头还差点抽筋,敬业就是这么不容易啊!谢康不好意思甩胳膊,就用指肚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来活动手指。 里婶和里湘花面面相觑,不知道谢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同时看向谢思齐。 谢思齐看了庚帖,脑子里已经飞快的分析出几种情况,有画圈这个习惯的人,一是读经书的人,二是账房先生,三是搞音乐记谱的。 这“文仲庆”,文是姓,不一定就是读书人。而搞艺术的人,在这个时代,地位也不高。看这规规矩矩的字迹和笔顺力度,倒是有点像账房先生。对账c盘货什么的,对一笔画个圈,也是有的。 再看爷爷在桌面上点点点,不是写字,也不是弹琴,像是打算盘!对,就是账房先生。 真好,咱爷俩又想到一块去了! 谢思齐对上里婶期盼的目光,笃定的开口说:“这个文仲庆,出身贫寒,兄弟姐妹多,自小就在商铺里做伙计,识字算数,都没有出过差错。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几句话一说完,里婶就笑了:“对对,这是周记字画装裱铺的伙计,他的庚帖是吕婶子送过来的,都说周记的东家也很看好他,想提他做管事的。” 谢思齐心算了一下,文仲庆比湘花姐大四岁,家里贫寒,挣点工钱都要交给父母养家,一般人家只要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都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 不过,要是能入赘到里婶家,倒是个好帮手。 显而易见,里婶也是满意这个小伙计的。 再看湘花姐,眼睛只盯着万俟良的庚帖,一遍又一遍的,看不够。 “谢道长真神啊!”里婶惊叹不已,夸了谢康一句,又问:“您再看看,八字合适不?” 谢康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点赞。 里婶都看懂了:“很合适?” 谢康再点头。 里婶伸手接过“文仲庆”的庚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欢,这小伙子,一笔好字! 谢康继续做任务,拿起了第五张庚帖。 就在这时,里叔趁着空闲,跑到后院来看看情况。看到桌上的茶碗都空了也没发现,赶紧提了热水过来。 里叔添满茶水,招呼谢康谢思齐喝茶,歇一会儿再看。 谢康摆摆手,示意里叔去忙活。 里叔看了看老婆和闺女,这两人不知在高兴什么,谁也不理他,只好悻悻然的又去了前面铺头守着。 谢康喝了口热水,又开始新一轮的掐手指。 谢思齐抬眼看了看已经不在状况的里婶和湘花姐,心知这母女俩已经有了选择。 不管谁说了算,今天的收入是稳收囊中啦! 谢康把手上的庚帖凑近眼前看看,又伸直胳膊放远了瞧。他这是想引起孙女的注意,提醒她准备措辞。 谢思齐收到信号,稳稳心神,把烧鸡和酱猪肘的图像从脑海里赶走,斜眼去看庚帖上的字迹。 最后一张庚帖,名字是“徐来”。笔画稳重,是工整的隶书。 谢思齐默念了一下“徐来”,在心里偷笑,这个名字有意思,徐来,徐徐而来,缓缓而至。 看年纪,比湘花姐大两岁而已,却能耐着性子写隶书,少年老成,耐性有余活泼不足,湘花姐这样的青春少女,怕是不会喜欢的了。 谢思齐轻轻颌首,给爷爷发回暗号。 谢康放下手里的庚帖,又端起茶碗,作势喝了一口,指了指天,意思是差不多中午吃饭时间了。 “里婶,里婶?”谢思齐喊了一声,等里婶抬起头来,才指着徐来的庚帖说话:“这个徐来,是到外乡去求财的人,目前不在杭州城。” 里婶愣了一下,才说:“这是我娘家表姨的侄孙子,跟着师傅学了制琴的手艺,在扬州城的胡记琴铺做伙计。” 谢思齐心想,怪不得呢,琴板上的刻字都是隶书体,制琴可是精细活,没有一百二十分的耐心是做不了的。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里婶已经站起身来:“都晌午了,我去做饭,谢道长和谢小哥在这儿吃了午饭再走吧。” 看来是不愿意女儿远嫁,竟然连八字合不合都不问了。 做事真痛快。看来在哪个时代,都有这么能干利索的女强人啊! 谢思齐赞叹不已。 谢康摇摇头,摆摆手,摸摸肚子。 谢思齐道:“里婶,您不用忙了,我娘一会儿就去给我们送饭了。这几张庚帖您先收好,您看定好了哪家,我爷爷再细细的合一遍。” 里婶也无心客套,从袖袋里取出一封利是,恭恭敬敬的递给谢康:“谢道长,多谢多谢,我和她爹再商量商量。这是二两纹银,您收好。回头请您喝酒。” 谢康接了利是封站起来,谢思齐上前搀住爷爷的胳膊,爷孙俩一齐往外走。 里湘花急了,说了声:“我去送送谢道长!” 里婶也急了:“花花,让你爹去送。” 谢思齐抿嘴偷笑,用眼尾的余光瞥见湘花姐追了上来,就在爷爷的臂弯里,比划了一下猪肘子。 里湘花会意,停下脚步,大声说:“谢谢道长,您多费心啦!” 依依不舍地目送谢康谢思齐走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选对象的重点 谢思齐喝了口酸梅汤,冲着里湘花眨眨眼:“湘花姐,你老盯着我干嘛?你要问什么,找我爷爷问啊!” “谢小哥!”里湘花一脸无奈:“我都快急死了,你就帮帮我吧。” 谢思齐摇摇头:“帮不了啊,差点被你害死。” 她掰着手指头数:“你先是让我们想办法帮你推掉,说里婶找来的庚帖跟你的都不合,结果半路上你又跟我点头,让我圆回来。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里湘花委屈的扁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 “一句话?”谢思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三度:“这怎么是一句话的小事?” 秦氏紧张的跑过来,谢思齐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秦氏体贴的退出去,顺手把厅房的门关上。 谢思齐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爷爷,还是压低了声音抱怨:“湘花姐,你知不知道你说的‘一句话的事’,到底有多大吗? 你这是让我们给你挖个坑,替你挡灾。等坑挖好了,你又要我们跳进去给你填平!我差点没跳出来!” 里湘花不明所以:“有这么严重吗?” 谢思齐没好气,又不得不说清楚:“当然啦,这是你的婚姻大事啊,就算不听父母之命,也要看天意的。我今天差点违了天意,传出去我和爷爷就吃不了这碗饭啦!” “什么天意?”里湘花越听越糊涂。 谢思齐拍拍额头,决定换个角度说这事:“湘花姐,我先问你,你是不是认识万俟良?” “真不认识!”里湘花一口否认。 “不认识?那你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还要我替你说好话?”谢思齐才不相信呢。 里湘花吭哧吭哧半天,才说:“有一次,我跟我爹去清风寺送货,刚好看到他们几个在寺院后山做学问。” “然后呢?搭上话了?” “没有,我不敢过去,就躲在一边偷偷看。”里湘花回忆起来,一脸的向往:“其他几个人都在夸他文章写得好,一定能大有作为。” 自古美人爱英雄,小姐才爱书生。谢思齐不相信里湘花这么轻易就会喜欢上一个穷书生。 她又追问了一句:“他长得好看?” “真好看!”里湘花点头,又急忙补充:“不过我不是贪他长得好看。” 谢思齐闷笑,外貌协会的会员果然遍布全时空。 里湘花急着解释:“他的文章写得好不好,我是一点也不懂,可是他射箭是十发十中!” 谢思齐不解:“清风寺也不大啊,你们一趟送了多少货?能看他又写文章又拉弓射箭?” 里湘花说开了,也就不再羞涩,大大方方的说:“我跟着我爹去了好几趟。” 谢思齐认真的回想着上午,湘花姐的生辰八字纸同时压住万俟良和文仲庆的庚帖的情景。如果说里婶满意文仲庆是父母之命,那湘花姐跟万俟良是什么因缘呢?总不可能是私奔吧? “我才不会私奔呢!”里湘花气鼓鼓的:“我才舍不得我爹和我娘呢。” 谢思齐掩住嘴:“我说出来了?” 里湘花横她一眼:“说的可清楚了。” 谢思齐索性也豁出去了:“那你还为他做了什么事?” 女人嘛,要是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是不会这么心心念念的。既然没有私下里互许终生,那一定有别的秘密。 “我”里湘花欲言又止。 谢思齐来了兴趣,怂恿道:“湘花姐,是什么?” 里湘花:“他是借宿在清风寺读书的,我,我给他交了半年的香油钱。” 杭州城远近不少寺庙,都给赶考的学子提供食宿方便,这个香油钱相当于食宿费。 谢思齐:“所以他就托人送庚帖来?” 原来,男的也会以身相许吗?并不是只对富家小姐以身相许,对老百姓就归还等额金钱? 里湘花:“他不知道是我做的,我让庙祝不要告诉他,就说是好心人捐助的。等以后我们成了亲,我再告诉他。” 谢思齐惊呆了:“你怎么确定他就会把庚帖求到你家来?” 里湘花:“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嘛!” “我又不是神仙!” “可你不是啥都知道嘛!” “都是爷爷说的,我就是替他说话。” “骗人,我认识爷爷这么久,他打手势我现在都看不懂,你根本就是自说自话。”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起来,却被一连串的呼噜声给打断了。 谢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到了摇椅上,睡得正香,说话声都没有吵醒他。 里湘花用“你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审视着谢思齐。 这个时候,怎么装都没用了。 “好吧,”谢思齐都承认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就要听我的。要不然,我完蛋了,你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了。” “好,我保证,”里湘花赶紧起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要是说出去,一辈子过不好。” 谢思齐最怕听人家发毒誓,这些人还不知道誓言的力量,誓言不能约束别人,只会束缚发誓者的人生。她一听湘花姐的保证,心就软了。 “湘花姐,既然你见过万俟良,那我先说几句,你只要回答对不对就可以了,别的不用多说。” “好,我都听你的。” “湘花姐,这个万俟良,是不是生的面皮白净,丹凤眼,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 “对啊,他是丹凤眼,嘴唇红红的。咦,你也见过他?” “当然没有,我和爷爷整天呆在东门大街,你看我几时得闲去过清风寺?” 里湘花惊叹:“可你说的就好像见过一样!” 谢思齐没有解释,只是认真想着上午看到的庚帖,和庚帖上的笔迹。 “他的个头比里叔略微高一点点,瘦瘦的,坐下来的时候,喜欢搭着二郎腿。” 里湘花连连拍桌子:“对对对,就是这样,他和另外几个人讨论学问的时候,坐在石凳上,真的唉,就是这样坐的。你见过?” 谢思齐:“说了我没见过!” 里湘花:“可是你说的一模一样啊!你太神了啊!” 谢思齐:“他的肩膀端的很平,两个胳膊收得很紧,不像一般读书人那样,走起路来胳膊晃来晃去的。” 里湘花:“是是是,他走路好好看啊。”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特别是射箭的样子,好威风啊!” 从小就开始读书,武艺又练得这么好,又是外地人寄居在寺庙,想要取得户籍参加科考。 可是,从一丝不苟的笔迹里,又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横遭变故的痕迹。 这人,要么是成大事之人,要么,并不是真的落魄到要客居入赘之人。 谢思齐又问:“那你有没有打听过,他为何会在清风寺借宿?” 里湘花:“我偷偷的问过清风寺的厨子,他说良哥是来杭州城投奔亲戚的,可是亲戚家早就不知去向,他的盘缠也用光了,只好留下来。” 姐儿爱俏,是人之常情。 可是像这样默默做了好事又不留名,我爱上了英雄英雄却不知道我是谁的故事,通常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暂且不说他的出身如何,递庚帖的目的如何,既然有如此才华,迟早都会出人头地。 生长于市井之中的湘花姐,没有受过大家闺秀的教育,也没有能呼风唤雨的娘家做后盾,只凭着满腔爱慕,又怎么能安安稳稳的过得幸福? 里湘花浑然不知谢思齐已经处处为她着想了,见谢思齐说的这么神,兴奋得不得了。 “谢小哥,你算得这么准,那你帮我算一算良哥的八字呗,”里湘花兴奋的提要求:“那个,六两银子,我出。不过我现在没这么多钱,我慢慢还给你,行不?” 接着掏口袋,掏出一把碎银递给谢思齐:“谢小哥,这是咱们之前说好的,要给你的一两银子,你数一数。” 谢思齐没有推脱,这是应得的,数了一数没错,赶紧揣到怀里。 里湘花又满怀期盼的问:“谢小哥,那六两银子,我慢慢攒了还给你行不行?” 谢思齐看着里湘花,用严肃又认真的语气,再次强调:“既然我前面的都说对了,那么后面的事,就算是还没有发生,你也要听我的。” “好好好,我都听。”里湘花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带着崇拜的敬仰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谢思齐。 谢思齐低头,斟酌了一下,开口问到:“湘花姐,像半月楼那样的酒楼,如果你们家也开一家,你觉得能行吗?” 里湘花不明所以:“我们家没那么多钱开那么大的酒楼。” 谢思齐:“我是说如果。” 里湘花吐了吐舌头:“我们家就算有那么多钱也不会开酒楼。” 谢思齐:“为什么呢?” 里湘花:“我们家从来也没做过啊,不懂行情,又没有什么靠山,要是遇到吃白食的地痞,或者官老爷不付账的,就我爹那个老好人的脾气,酒楼肯定开不了几天就得关门了。” 谢思齐:“嫁人也是这个道理。” 里湘花又听糊涂了:“嫁人跟开酒楼有什么关系?” 谢思齐微微一笑:“要是你嫁的丈夫,将来也是做官的,甚至有机会去京城做官,你,能做好官太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门当户对 里湘花一下子就明白了谢思齐的意思,眼圈红了:“你是说,我配不上良哥,是吗?” 谢思齐没说话,默认了。 里湘花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桌面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谢康的呼噜声和里湘花的抽泣声,一高一低的呼应着。 哭了一会儿,里湘花抬手擦了擦眼泪,委委屈屈地问:“谢小哥,是不是我就只能嫁文仲庆这样的人啊?” 谢思齐干巴巴的答:“里婶也是为你好啊!” “个个都说是为我好,可我觉得不好啊!”湘花姐不知想到什么,眼泪又流了下来。 谢思齐一急,脱口而出:“这个文仲庆,其实也不错啊,至少他会像里叔对里婶一样,一心一意的就只守着你一个人过。” “真的?”里湘花一下子停止了啜泣,瞪着谢思齐:“谢小哥,你哄我的吧?” 谢思齐歪着头,不说话。 里湘花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赶紧道歉:“谢小哥,我哭昏了头,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啊。” 谢思齐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里湘花突然醒悟过来:“谢小哥,我不哭了,我都听你的。” 谢思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湘花姐,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晚了,里婶该着急了。我就长话短说吧。 你回去,偷偷去打听打听,看看文仲庆,是不是身高六尺,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了。 如果是我说的这样,你再来找我,我跟你说说他将来的运程会怎样。” “哎,好!”里湘花站起来:“谢小哥,那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啊!” 出于对谢思齐的完全信赖,里湘花心里踏实多了——好像自己的命运,都已经写在谢小哥的脑子里,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谢思齐听到秦氏关上大门插上门栓,终于松了一口气。摸黑端起没喝完的酸梅汤往嘴边送。 秦氏端着蜡烛进来,谢思齐眼角忽然瞥见爷爷就坐在自己旁边,吓得手一松,连碗带汤都掉到了桌子上。 “爷爷!”谢思齐吓得手都软了:“您不是在打呼噜呢嘛?啥时候醒的?” 谢康笑眯眯的打手势:我一直没睡着,都听着呢。 谢思齐接过秦氏递过来的湿布擦了擦手,秦氏收拾好桌子,给祖孙俩各倒了一碗茶,才坐下来,就着蜡烛微弱的光线,一下一下的纳鞋底。 谢思齐掏出那一把碎银交给秦氏:“娘亲,您收好。” 谢康对谢思齐竖起大拇指晃了晃,又指着桌上的碎银,对着秦氏竖起大拇指。意思是夸赞谢思齐了不起,赚钱养家,越来越有本事了。 这个时候,是谢思齐最放松的时间,她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懒洋洋的。 秦氏看着就很心疼:“小哥,累着了吧,早点歇着吧。” 谢思齐没动:“下午睡够了,刚才晚饭也没喝酒,不知道怎么有点没力气说话了。” 谢康在一边打手势:测字打卦费脑子的,要吃点好的。 秦氏点头:“好,我明天给小哥买只鸡来炖汤喝。” 谢康摆手,比划手势:要去药店买点药材,放在鸡汤里一起炖,对头脑有好处。 谢思齐抬起头来,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不用了,又不是天天都有这么大生意的,睡几觉就够了。再说湘花姐这几天都买了烧鸡酱猪肘来,已经够啦。” 谢康又比划手势:你的水平越来越高,肯定会经常有这样的好事的。以后人家找上门来,就不用天天出去摆摊儿了。 秦氏也说:“小哥,你一天天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出去,风吹日晒的,不方便啊,以后你还要成家呢。” 三个人相依为命,早就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都想方设法的照顾这个家。 谢思齐不以为然:“娘,我才十三岁,还早着呢,现在爷爷身体好,我们努力多挣点钱,成家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再说了,谢思齐现在还是男孩子身份户籍,这要是成家,是嫁人还是娶亲,才是最重要的难题。 三个人心照不宣的,回避了这个话题。 时间安安稳稳的过了两天。 一大早,谢思齐和谢康坐在院子里正喝粥吧,里湘花来了。 一进门,就亲亲热热的打招呼,把手里的荷叶包放在饭桌上:“谢道长,谢小哥,这是半月楼的肉馒头,刚蒸出来的,可香了,快趁热吃。” 谢康毫不客气的拿起一个肉馒头就吃,一点点道长的矜持做派也没有。 谢思齐问:“湘花姐,你带回去给里叔里婶吃吧,我们家都吃完早饭了。” 话音未落,谢康又伸手去拿第二个,对谢思齐的话恍若未闻。 里湘花笑得甜蜜的要死:“谢小哥,这就是买了给你们吃的。我爹我娘让我来请你们去我家吃饭喝酒。” 哟,好事近了?谢思齐用眼神问。 里湘花点头:“我娘说要好好谢谢你们。还有事情要请谢道长帮忙呢。” 谢思齐了然,这应该是要换庚帖了。看湘花姐的表情,很满意的样子。 谢思齐道:“好,我们晌午前到。你去跟你爹说一声。” 里湘花磨磨蹭蹭不走:“谢小哥,我今晚来找你,你给我说说呗。” 谢思齐:“如果中午没喝酒,就成。” 里湘花笑起来:“好,我看着我爹,不让他给你喝酒,只敬谢道长。” 谢康把头伸过来,瞪眼睛。 里湘花哈哈笑,转身往外走:“谢道长,谢小哥,回见!谢婶,再见。” 谢康指指门外消失了的里湘花,又指指谢思齐,两个大拇指并拢又分开,叹了口气。 意思是说,你要是个男孩子,娶她当媳妇挺好,可惜了。 谢思齐哭笑不得:“爷爷,就算我是男的,也不能娶湘花姐,咱家没钱没家底,我还小她几岁呢。” 到了晌午,爷孙俩踩着时间点进了里婶家的后院。 里婶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正等着呢。 里湘花得了谢思齐的允诺,特意叮嘱阿爹不得给谢小哥灌酒,要不然谢道长的话没人翻译了。见她爹一口答应了,这才放心的去守着铺子去了。 里叔向来嘴拙,一个劲的敬酒,谢康来者不拒,也喝了个痛快。 谢思齐没能制止,索性由他去,自己只管低头吃那道清蒸鲈鱼。 她几乎都记不起鲈鱼是什么滋味了。 里婶的厨艺十分了得,这条鲈鱼又滑又嫩,让谢思齐欲罢不能。 里婶把整盘鱼端到谢思齐面前,还不忘提正事:“谢小哥,这次多得谢道长给我们家花花合了个好八字,今天还得请谢道长再给看看,挑个好日子给花花。” 谢思齐看看喝得满脸通红的谢康,还在高兴的跟里叔两个人碰杯,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谢思齐笑着说:“恭喜里叔里婶!请问定了哪家呢?” 里婶:“就是周记字画铺的文伙计。” 谢思齐:“湘花姐也愿意?” “愿意,愿意!”里婶一连说了两个愿意:“我家花花自己也看中了。她要不愿意,她爹可舍不得她难过呢。” 谢思齐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暗暗舒了一口气:“里婶,我爷爷喝成这样,今天肯定看不成了。我先带他回去,等爷爷歇过酒了再看,明天一早给你答复吧。” 里婶高兴的答应了,又热情的把没怎么吃动的红烧狮子头和酸笋焖老鸭给装到食盒里,一定要谢思齐带回去给秦氏也尝一尝。 里湘花恰到好处的跑了过来,自告奋勇地帮忙送谢康回家。她不帮不行啊,她爹都快睡到桌子底下去了,别说送客人回家了,连自家院子都走不出去了。 到了谢家,里湘花又顺理成章的坐下来,殷勤的端茶倒水,笑嘻嘻的等谢思齐发话。 谢思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多了,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她现在只想快点把湘花姐打发回家,自己好睡一觉。 谢思齐取了纸笔,把里湘花和文仲庆的名字c生辰八字,按自己的写字习惯,用碳心石墨笔,写在纸上。 里湘花立即乖乖的坐好,洗耳恭听。 谢思齐眼睛盯着两个人的名字,手指却在二人的生辰八字上点来点去:“湘花姐,你看,你们俩运程在前面十年是互补的,后面二十年是一致的。” 里湘花也不知道哪里是互补的哪里是一致的,谢思齐说啥她就听啥。 谢思齐又接着说:“湘花姐,你俩的红鸾星动的时间一致,都是这个时辰发动,子女的数目也一致。你们俩是天作之合。” 里湘花又惊又喜:“真的啊?你前天说,他只对我一个人好?” 谢思齐装模作样的学谢康掐手指:“对,他命里只有一个妻子,到白头。你看” 接下来的时间里,谢思齐负责说,里湘花负责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露馅儿了 谢思齐好不容易送走里湘花,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院子里静悄悄的,秦氏出门去收缝补的衣裳,谢康在自己的房间歇酒觉。 谢思齐抬手揉了揉脖子,现在不止是肚子不舒服,头也昏昏沉沉的。她虚掩了院门,准备也回房间睡一觉。 “请问,谢道长在家吗?” “请问,谢小哥在家吗?” 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思齐只好又走到门口,拉开半扇门。 门外站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其中一个见到谢思齐,高兴的说:“小公子,是谢小哥哎!” 被叫做“小公子”的少年上前一步,笑着打招呼:“谢小哥,今天我去东门大街,没有见到谢道长,只好找到家里来。” 原来是熟人,谢思齐赶紧往家里让:“二位请,进屋里坐。” 二人进了院子,谢思齐探头出去看看门外,巷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迹,她退到门后,闩上大门,这才领着两人进了正屋,在桌边坐下。 谢思齐很快倒了热茶端上来:“王小姐,丁香姐,请喝茶。” 原来,这两位少年打扮的人,是杭州城知府王大人的女儿王凤鸣和她的贴身丫鬟丁香。 王凤鸣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王凤鸣和两个哥哥是夫人程氏所出,弟弟是姨娘叶氏所出。王大人工作能力极强,将杭州城治理得十分富庶,为官口碑很好。作为丈夫也是能让妻妾和睦,一团和气。作为父亲,则严格要求几个儿子文武双全。 王大人只有一个短板,那就是女儿控。王凤鸣不肯学女红不肯学弹琴,整天就喜欢跟着哥哥学四书五经学骑马射箭,他不但不反对,还高兴的跟夫人说,若是朝廷里科举能有女子参加,凤鸣定是女状元之才。因此平素对王凤鸣格外放纵,对她穿男装外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有时候还要帮忙在夫人面前打马虎眼。 王凤鸣有次带着丁香去半月楼吃饭,饭后在东门大街上百步走,无意中看到谢思齐给一个孕妇测字。那个妇人的丈夫外出做工已久,眼看着就要临盆了,丈夫却音信全无,自家已经身无分文无米下锅。谢康给那妇人测完字,不仅没有收卦金,反过来还把一天的收入几百文钱,全部赠予,让妇人买些吃食度过难关,安心在家等着丈夫回来,一月之内必有音信。那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王凤鸣本来就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多愁善感,见到谢康谢思齐这样的行为,顿时觉得十分敬佩。 想不到市井之中竟有如此仗义之人!既能替人排忧解难,又能为人着想,还能慷慨解囊,这何止是神算,这根本就是神仙啊! 王凤鸣就有了结交之意。 于是,王凤鸣假装测字,在谢康的桌前坐了下来。 谢思齐刚有了行侠仗义之举,心中正满是豪情。见到又有生意上门,问也不问,立即拿出纸笔递过去:“这位少爷,您先写个字,再把您要求测的事情说出来。” 王凤鸣略做思索,提笔写了个“鸣”字。 谢思齐一看,这个鸣字,清秀有余,比女孩子的字有力,却又比男子的字妩媚。她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站着的少年,果然在耳朵上发现了带耳环的洞眼,心下明了。 这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丫鬟偷跑出来玩的。 谢康做了个手势,想问什么,请说。 王凤鸣是奔着结交拜师去的,倒真没想好要问什么。自己又不是真男儿,当然不用问前途科考什么的,可也不能问将来嫁给什么样的人吧,那也太矫情了。 王凤鸣犹豫了一下,才说:“那就问个平安吧。” 谢康也看出来了,眼前的少年人,其实就是千金小姐带着丫鬟乔装打扮出来玩儿的。 像这样的娇娇女,出身非富即贵,说是问平安,面上却没有焦急不安的神色,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关心父母或者家中长辈的健康了。 谢康指指坐着的王凤鸣,竖起大拇指。再指指站着的丁香,摆了摆手。意思是说,多在家里坐着就好,别到处走,就行。 丁香不乐意了,上前护主:“你这老道,好生无礼,竟敢指着我们小” 后面的话被王凤鸣一个眼刀给及时制止了。 谢思齐急忙陪笑脸:“这位小公子,稍安勿躁。谢道长不能言语,他的解答,都由我来说给您听,并非无礼。” 王凤鸣看着谢思齐:“那好,你说。” 谢思齐说:“小公子问平安,其实不平安。” “哦?如何不平安?”王凤鸣不服气了,自己的名字可是老爹请了大儒给起的,说是一生安稳富贵,怎么会不平安?! 谢思齐接着说:“两天之内,小公子的家里,必定有人会失足摔伤。” 王凤鸣一听,心想,这两天并没有客人来,没有筵席,怎么会有人喝酒呢,老爹对两个哥哥约束很严,轻易不许他们喝酒,哪来的醉酒摔伤啊。 一时好奇,又问:“是什么人摔伤?因为什么事?” 谢康不言语,谢思齐低头看字,用心分析。 王凤鸣掏出几块碎银放在谢康面前:“请道长赐教。”别客气,多说几句吧。 谢康看着碎银,手指不由自主的在腿上点,偷偷数有一共有几块。 谢思齐瞄到了,告诉王凤鸣:“是男的,骑马,喝酒,摔伤的。” 王凤鸣吓一跳:“骑马?”家里老爹和两个哥哥都骑马,自己也有马,应该不算在内吧。 忍不住又问:“谢道长,您怎么看出来是男子骑马受伤的?女子也有骑马的啊?” 谢康也吓一跳,急忙把手抬起来冲着谢思齐摇了摇,意思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乱讲。 谢思齐看着“鸣”字,心想,有鸟的是男人啊,再说女子真要喝了酒都是坐轿子,哪里会去骑马哟。就神神秘秘地说:“道长说,天机不可泄露!” 王凤鸣摸摸袖袋,已经没有银两了。她站起身来,很客气的道了谢,带着丁香匆匆离开,回家去看看两天之内到底有没有饮酒宴。 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特意跟娘亲程夫人确认了,这两天家里没有宴请,爹地王大人也没有接到出门喝酒的请帖。 就这样平平安安过了两天,眼看着天色已黑,睡一觉起来就是第三天了,家里还是一切如常,安静得连打翻水杯的事情都没有。 王凤鸣想着,难道那老道唬弄我?明天想办法溜出去找他问个明白。她换好睡衣,刚要歇息,就听丫鬟跑过来说二哥骑马摔下来,摔断了腿,被同窗送回家来了。 王凤鸣心头突突跳,忙问:“是喝酒了吗?” 小丫鬟急着来报信,也没问清楚。 王凤鸣跳起来,披上罩袍,拢了一下头发,就跑过去看二哥。 二哥浑身酒气,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娘亲急得哎哟哎哟只会哭,老爹坐在偏厅,那同窗正在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二哥跟同学比试十八般武艺,输者请全部同窗喝酒,一起去了七八个人,在酒桌上言语激愤,互相抬杠,相互拼酒,结果二哥就喝多了,喝完酒出门,吹了风,酒劲上来,骑马才会摔下来。 王大人气得直拍桌子,混账,抬杠,拼酒,德呢?涵养呢? 那同窗也十分羞愧,不敢辩白。 请了骨科大夫过来看,说是脚踝骨折扭了筋,短则三十天,长则两个月内不能着地走路,只能好生静养。 王凤鸣一听,后悔死了,早知道再出去一趟,多问那神算老道几句就好了。 天一亮,王凤鸣就带着丁香出门了,直奔东门大街。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谢康爷孙俩姗姗而来。 谢思齐看到王凤鸣,吓了一大跳,这一大早的,过来砸摊儿的吗?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谢康手上的布幡,太扎眼了。 硬着头皮走过去打招呼:“小公子,来了啊?今天想测什么事呢?” 王凤鸣很激动:“谢道长,我家里真的有人骑马摔伤了,真的是喝了酒受伤的。” 谢康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竖起左手手掌在胸前,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面无表情的坐下来,伸手比手势,让王凤鸣也坐。 王凤鸣坐下来,迫不及待的掏出一锭银子:“谢道长,您再说说,这个伤重不重?会不会影响身体?要多久才能好?要怎么样才能好得快?” 谢思齐还在擦冷汗呢,就被大银宝晃瞎了眼,这是十两啊!她情不自禁的低头闭眼,合掌默默祷告:“苍天呀大地呀,这个神仙姐姐好给力啊!” 王凤鸣一看,明白了:“是要去做法事吗?是请道长做?还是去寺庙做?” 谢思齐心说:“您再给钱,我们也做不了啊!” 可是冲着这么大一锭银子,不说几句好像对不起人家似的。 谢思齐转了转眼珠子:“小公子,您再写个字吧。” 王凤鸣毫不犹豫,提笔写了个“鹤”,二哥的名字是“鹤鸣”。 谢思齐差点笑起来,这家鸟真多啊! 她假装蹲下去捡纸笔,揉了揉脸,迅速收起表情。 王凤鸣一大早过来,心里有事,写起字来笔画略微潦草,鸟字的四点,一笔带过,成了一横。 谢思齐看看谢康,谢康比了一个手指头,意思是说,是一只脚受伤吗? “做了法事,一个月就能好,利利索索,跟以前一样的!”谢思齐在原来的世界,曾经认养过一只受伤的丹顶鹤,不到一个月就伤愈放生了。现在这个时空虽然没有抗生素营养剂,但是普遍的外伤自愈能力极强,富贵人家请得起大夫,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王凤鸣心中大石落地,也不敢久留,又掏出一锭银子:“好,多谢道长,一个月后,再来致谢。” 就这样,谢康谢思齐赚到了神算生涯的第一桶金,搬到了如今租住的这个独门独户的三居室小院。 现在,大金主又来了,谢思齐再不舒服,也得舒服啊! 王凤鸣看着谢思齐:“谢道长呢?” 谢思齐道:“中午有人请客,我爷爷多喝了几杯,还在睡呢。” “哦,”王凤鸣略感失望:“那今天下午就没法帮我测字了?” 可是又不想走,怎么办? 王凤鸣没话找话,招呼大家都坐:“丁香,坐下来,谢小哥,你也坐。这里没外人,不用客气。” 丁香最听话,立即就在王凤鸣的下手边坐了下来。谢思齐不舒服,实在也没有力气站着说话了,就在丁香的下手王凤鸣的对面坐下来。 王凤鸣问:“谢小哥,你经常跟着谢道长,是不是也学了一些测字打卦呢?” 谢思齐摇头:“这些太高深了,我学不来,也就认识几个字而已。” 王凤鸣不信:“要是不会,你怎么知道谢道长要说什么?” 谢思齐苦笑:“爷爷会教我,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我才知道怎么跟客人说。” “哦,”王凤鸣明白了:“谢道长头天晚上就知道第二天要发生什么事,提前告诉你了。厉害!真是神仙啊!” 又遗憾的说:“可惜今天找到家来,又不能得到谢道长的指点,下次再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谢思齐已经难受的想趴在桌子上了,她想勉强打起精神应付一下也做不到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王小姐,您稍等片刻,我去拿了纸笔来,您再写个字,等我爷爷醒了,我让他给您测,然后给您送过去,您就告诉我想问什么事,送到哪儿就行了。” 说完转身往偏屋里走过去。 丁香目瞪口呆的看着谢思齐背后,裤子上的一大片血迹,又伸头看看谢思齐坐过的凳子,上面也有一块血迹。 王凤鸣顺着丁香的目光看过去,也惊呆了。 大家都是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闺蜜 谢思齐从屋里走出来,看着王凤鸣和丁香的表情,莫名其妙的感觉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等到她走到桌前,想要坐下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凳子上的痕迹,吓得尖叫一声,双手一哆嗦,纸笔都掉在了地上。 她寄居的这个身体,到底是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下意识的反应比理性的思考要快的多!遇到这种尴尬的事情,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什么聪明什么急智,统统都没有了。 谢思齐刹那间手足无措,只傻呆呆的站着,穿男装被人发现的恐惧,女孩子初潮的失落被人撞见,几个感受加在一起,让她简直羞愧欲死。 丁香反应快,看谢思齐这小身板,还有这表情,估计是第一次,就给王凤鸣打了个眼色。 王凤鸣想笑,又拼命忍着。她想起来自己初来月信的时候,还大呼小叫的去找娘亲,哇哇哭着以为自己流血要死了。看这谢小哥,不,谢小妹,吓成这样,偏偏还给自己看到了,一定很难堪吧。 王凤鸣站起来,走到谢思齐身边,很热心的安慰她说:“不要害怕,女孩子都会有这种事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娘有没有教过你怎么做?” 谢思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肚子疼头疼,都是身体发育的变化引起的,根本就不是累着了,也不是中午吃坏了肚子。 谢思齐看看王凤鸣,再看看丁香,小脸由白转红,浑身都烧了起来。 王凤鸣当机立断:“谢小哥,让丁香帮你吧,她最懂了,每次都是她给我收拾的。” 丁香从王凤鸣身后走上来,去扯谢思齐的袖子:“谢小哥,要赶紧收拾一下。” 谢思齐懵懵懂懂,在丁香的帮助下,终于把身上拾掇得清清爽爽,屋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谢思齐家里根本就没有女孩子的服装,这会儿依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对她来说,头顶扎个髻,穿斜襟布衣布裤,只不过是中性打扮而已,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考虑过有机会穿裙子戴钗环。 可是,依然还是男孩子打扮的谢思齐,在王凤鸣眼里,观感就已经不一样了。 在东门大街上的几次算卦测字,都是奔着谢康去的,她看谢思齐,就是个不起眼的谢康小跟班。 眼前的谢思齐,缩手缩脚,完全没有了神采飞扬口齿伶俐的机灵劲,却让人油然而生“想要保护她受欺负”的豪情。 王凤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谢思齐看上去明明是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的年纪嘛,自己看见弟弟只想上去打一架! 唉,这个想法好奇怪啊! 谢思齐红着脸,期期艾艾的向王鸣说:“王小姐,那个,我不是想要骗你们的。” 王凤鸣想起自己查过谢思齐的户籍,登记的资料的确是显示为男子。她不由得问:“你为什么要登记成男孩子呢?你有什么苦衷吗?” 谢思齐苦笑:“逃难的路上,我娘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就让我打扮成男孩子,进了杭州城,在难民集中区,官差来登记户籍的时候,我娘怕家里没有男孩子会受人欺负,就没有说实话。想着过几年离开杭州城,再想办法改回来。” “可是,没有足够的钱可以长途跋涉,听说老家那边自从战乱,也是民不聊生,”谢思齐一脸苦闷:“这一拖就是三年。” 王凤鸣同情心泛滥,替她发愁:“那你以后怎么嫁人啊?乱报户籍,是欺上之罪哦。” 谢思齐低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人!” 这是谢思齐的真心话!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时空,一来就逢上战乱,她目前只想努力赚钱,有个安稳的生活,衣食温饱足矣。 如果时空穿梭机的故障被时空救援队找到并修理好,她随时都可能回到原来的时空去,只要灵魂是完整的,躯体可以重组。 所以,她的愿望,就是在时空救援队找到她之前,看遍这个平行空间的世外桃源。 眼下,她最迫切的想法,就是拜师学艺,强身健体,足以走遍名山大川。 至于嫁人生子从此守在宅院,这种身不由己的生活,她才不想要。 王凤鸣叹口气:“我也是不想嫁人啊,可是,我又不能不嫁,唉,还是你好,没那么多规矩压着你。” 谢思齐小声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 王凤鸣看看谢思齐,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谢家的小宅院,问:“那你就打算一直跟着谢道长去东门大街算卦?” 谢思齐摇摇头:“我想找个先生学读书,还想找个师傅学些拳脚功夫。” 王凤鸣眼睛一亮:“那你找到了吗?” 谢思齐还是摇头:“还没呢,只是有这个打算。一来是钱不够,二来不知道去哪里找到合适的师傅。” 女扮男装,找先生学文化尚可蒙混过去。学武艺,找男师傅肯定会暴露身份,找女师傅的话,不暴露身份人家肯定也不答应。横竖都是暴露身份,谢思齐不敢冒这个险。 王凤鸣一拍桌子:“哈哈,你可以找我呀!本姑娘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 丁香在一旁抿嘴直乐,小姐真是的,老是这样用别人的话来夸自己! 看到谢思齐呆呆的不说话,王凤鸣举起双拳:“我真的很厉害的!马上步下的功夫,我都会!要不我给你耍两招看看?” 说着抬脚就要去院子里,比划几下真功夫,震一震谢思齐。 谢思齐急忙张开胳膊拦着:“不是,王小姐,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请不起您这样的师傅啊!” 王凤鸣一摆手:“我又不收你钱!” 谢思齐道:“就算你不收钱,我也不方便跟你学啊!您是知府大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只不过是个市井小民,不要说拜师了,就是来往,我都不配啊!” “什么配不配的,我说可以教就是可以!”王凤鸣才不把什么富贵尊卑放在眼里。 丁香在一旁提醒说:“小姐,咱们平时出门,都得偷偷的溜出来,要不是老爷护着您,这会儿您还不是拘在家里绣花呢。” 王凤鸣蹙眉:“唉,也是啊,我出门虽说很容易,可是天天出来却不行。”她看看谢思齐:“要不,你来我家,我教你?” 谢思齐乐了,这个王小姐还真是有女侠之风。 “王小姐,谢谢您垂爱,不过我每天都要跟爷爷出门去,”谢思齐婉言拒绝,顺便再次提醒两人之间的差距:“我现在还是谢家的子孙啊。” 王凤鸣拧劲儿上来了:“不怕,我会想到办法的,你就等着吧。” 谢思齐又好笑又感动,王凤鸣的热心,让她有一份莫名的信任和安心。 “王小姐,我先谢谢您啦!”谢思齐让座:“您请坐,您的正事要紧。” 三个人重新坐下,这才说回原来的话题。 谢思齐摊开纸笔:“王小姐,您把想测的字,写下来,我明天给您送过去。” 王凤鸣“哎呀”了一声,不好意思的说:“来之前,我是想写个‘凤’字的,可是现在我又想写的是‘姻缘’的‘姻’字。这样会不会影响我要问的事?” “不会影响的,”回到本职工作,谢思齐就活了:“现下的心念,所选择的字,是最准的。只要是跟你要问的事情有关,你写什么字,都可以测。” 王凤鸣一听,提笔就写了个“缘”字。写完才发现写错了,懊恼的就要涂掉重写。 谢思齐伸手抓住笔杆:“不能涂!” 从刚才的问话,就知道王凤鸣是想要测算姻缘之事,心里想的,就会通过问话和写字显现出来。 这个“缘”字,写出来,再涂掉,就有了毁坏或者毁灭的信息了。 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在不了解的前提下,岂可儿戏一般,不符合自己所想,就随意下定论呢? 王凤鸣不解:“我写错了,不是这个字啊,我重写。” 谢思齐笑一笑,耐心解释:“有意无意都是天意啊!这个字,也没错的,我爷爷都可以算出来。” 这个时候,王凤鸣对谢思齐又生出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也不多说,任谢思齐将“缘”字的纸收走。 丁香看看外边的天色,催促王凤鸣:“小姐,咱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王凤鸣恋恋不舍的站起来:“看来谢道长一时半会的不会醒来了。” 谢思齐保证:“您放心,我明天给您送过去。您说送到哪儿就行。” 王凤鸣是真不放心,好像没见过谢康写字,都是坐在那里掐指比划,谢思齐这么小,想来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刚刚不还说想找个先生学读书嘛。 再说了,姻缘大事,还是自己问清楚比较好。 谢思齐见王凤鸣托着下巴不说话,又想到王凤鸣刚刚想要给自己当师傅的豪情,心里的革命友谊,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滋长。 “要不,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打发人到东门大街说一声,”谢思齐提议:“我和爷爷就马上回家来等您,想问什么,想写什么字都行,您看可以吗?” 王凤鸣立即眉开眼笑:“好,那就这么说定啦!” 谢思齐点点头:“嗯。王小姐,丁香姐,我送你们出去。” 走出巷子口,就是大街了。 王凤鸣停下脚步,看着谢思齐,认真的说:“谢小哥,你放心,你的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说完也不等谢思齐酝酿眼泪,带着丁香匆匆跑了。 谢思齐看着王凤鸣的背影消失,才转身慢慢往回走。 这几天,过得太惊心动魄了,先是被里湘花识破自己会算卦,今天又被王凤鸣发现自己的女孩子身份。不行,这一定是吃肉吃多了,放松了戒备,才会接二连三的被拆穿。 谢思齐惆怅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十户长 秦氏轻手轻脚的端了托盘进屋,把盛了红糖水荷包蛋的碗,放到谢思齐面前。 谢思齐瞄了一眼在院子里打着盹的谢康,抬头冲着秦氏甜甜的笑笑,这才端起碗来,小口小口的吃着鸡蛋,慢慢的喝汤。 秦氏坐在旁边,又是欣慰又是发愁。 欣慰的是,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一举手一投足很自然的就有了女孩子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端庄。 发愁的是,这孩子为了这个家,每天都和爷爷出去赚钱,眼看着越长越有姑娘样,再出去抛头露面,既不方便也不合适。 老天爷仿佛也感受到了秦氏的愁思,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谢康喝醉了,睡了两夜,打了两个白天的盹,才清醒。 谢思齐也趁机在家里猫了两天。 自从和王凤鸣说出自己的愿望之后,几年来深藏在心底的想法,不可遏制的往外冒,压都压不住。 她把买来的几本书都摊在了桌子上,书上的字,认识一多半,不认识的一小半里连猜带蒙的也能认出一半。问题只有一个,这些字连成句,她就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虽说混迹于市井之中长达三年,可是接触的平民百姓中,不识字的多了去了,妇女识字的更是凤毛麟角。 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的局限,都不足以引起她学习的紧迫感。 如今看到王凤鸣写的字,端正有力,透着一股开朗的帅气,每一笔每一划都散发着优越感和自信。 谢思齐在这份洋溢的自信面前,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以至于她盯着“缘”字看了半天,都没能集中精神分析笔迹,手指无意识的照着缘字划来划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思维好像断档一般。 她索性不再想,走去院子里,看秦氏煮饭。 这两天时不时下一阵雨,客气潮湿,甚至有点闷热。 秦氏特意买了酸笋和鸭肉,给这一老一少炖酸笋老鸭粉丝汤。家里两个赚钱的主力都没有胃口吃饭,喝点酸汤,最爽利不过。 汤锅在石头炉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飘着香气,秦氏手脚麻溜的择菜洗菜,不时地搅动一下汤锅。 谢思齐站在秦氏身后,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这个时空的女子,像里湘花,像王凤鸣,还有在东门大街上看到的形形色色的女子,不论贫富贵贱,都要过这样的生活吧? 如果自己没能实现赚钱的计划,不要说名山大川了,就连这杭州城都走不出去。 在自卑之后,她又感受到了深深的忧伤。 不过,这份忧伤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深入,她就被人从假想的苦海里拱了出来。 来的是十户长穆石,他路过谢家门外,被酸笋老鸭汤的香味给吸引了。秦氏会做饭,偶尔做顿肉食,只要被穆石嗅到了飘出去的油烟味,无论手头有没有事做,也要进来看一眼,说上几句话。当然,能蹭饭吃是最好不过的。 穆石是个孤儿,一直不曾娶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生活的压力,因此才三十岁出头,看上去倒也显得有几分年轻。 他每天都是买两个肉馒头或是吃一碗汤面,间或切一盘牛肉喝一碗清酒,随便对付两顿饭,就算是过了一天了。 自从谢家搬到他的辖区租住,他看着谢家老少男丁,谢道长年老,谢思齐年幼,力气活都使不上劲,就帮着出了两回力气。 秦氏善良本分,每次都客气的留他吃了饭。一来二去的,他觉得几个人围着桌子喝白粥吃咸菜,竟是比一个人吃盘酱牛肉还要有滋有味。有心想搭伙吃饭,又开不了这个口,怕人家说他占孤儿寡母的便宜,就整天想着给谢家帮点忙,好蹭点饭吃吃。 这穆石一进门,未语先笑。 谢思齐跟他打招呼:“穆叔来了。” 秦氏站起身来:“他穆叔,有什么事没?” 穆石嘴里说着“有”,眼睛就盯着炉子上的汤锅,鼻翼一吸一吸的。 秦氏明了,客气的说:“他穆叔,汤就快好了,一起喝碗汤吧。” 穆石摆手:“不了不了,刚吃过晚饭了。进来跟你们说个事。” 穆石清清喉咙,看着秦氏说:“谢嫂子,我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开个食肆。” 秦氏愣住了:“开食肆?” 穆石:“是啊,食肆。谢嫂子你做饭这么好吃,做食肆一定会很好生意的。” 秦氏有点不敢相信:“我?可以吗?” 穆石:“当然可以的。我经常在外面吃东西,他们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你要是想做的话,你这个宅子的东家,在街口还有两间铺子,租约就快到期了,我帮你跟东家说说,租一间做食肆吧。” 秦氏拿不定主意,转头看着谢思齐。 谢思齐正听着秦氏和穆石的对话,不由得回想起,刚到杭州城的那一年,秦氏去兵营浆洗军服,每天的吃食,馒头也好,面饼也好,带回家来,总是要升一小堆火烤一烤,涂点腐乳c豆酱之类的才拿给爷爷和自己吃。再后来,生活安稳一些了,秦氏就腌咸菜腌酱菜,逢年过节的,即便只有一条鱼,秦氏也能做出三种不同口味的菜来。还有前几天的酱骨粥和酸菜包子,还有今天锅里炖的酸笋老鸭汤。好像秦氏从来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吃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谢思齐有些心动了。见秦氏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就知道秦氏也心动了。 谢思齐道:“多谢穆叔,那就劳烦您帮忙打听打听,看看要什么价钱可以租下来。”看了一眼秦氏,又继续说到:“我和我娘也合计合计,看看能做多大,毕竟我们也没做过食肆。不知道行不行呢。” 穆石:“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谢小哥,谢嫂子,你们吃饭,我打听好了就来告诉你们。” 说完不顾秦氏的再三挽留,还是转身出了门外去,临走还回头盯着汤锅看了好几眼。 谢思齐噗嗤一声笑了,秦氏也欢快的笑起来。 谢思齐:“娘,要不是穆叔说你做饭好吃,我还真的没留意过呢。” 秦氏:“哎呀,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就是想让你们都吃高兴了。你和爷爷,每天风吹日晒的,为这个家太操劳了。” 谢思齐:“娘,你又来了,当初还不是你救了我和爷爷嘛!一会儿爷爷醒了,咱们一起算一算,再请教请教别人,看看做食肆要怎么经营。” 母女俩心情愉快,有说有笑,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谢思齐帮着秦氏摆好碗筷,里湘花来了,手里还拎着大罐小罐的,进门就喊:“好香啊!我来的正是时候。” 谢思齐看到里湘花,手往身后屁股上一摸,下意识的就想往屋子里躲。 里湘花浑然不觉,笑呵呵的打招呼:“谢小哥,我给你们带了酒糟鱼和腐乳过来,都是腌熟了的,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秦氏上前接过,笑着说:“湘花,你来就来,下次不要带东西了。正好我炖了老鸭粉丝汤,你也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里湘花没有客套,立即一口答应:“好啊,多谢婶子。谢道长呢?” 秦氏代答:“那天在你家喝了酒,回来就睡不够。我给爷爷留了饭菜,一会儿他想吃再说。” 此话正合里湘花之意,她来谢家就是想找谢小哥的。 谢思齐别别扭扭小心翼翼的坐在了饭桌边。 里湘花像主人一样,给秦氏夹菜,给谢思齐舀汤,极其热情。 谢思齐打量着眉开眼笑的里湘花,这么高兴,是准备定亲了?很满意文仲庆? 换作平时,谢思齐早就开口巴拉巴拉的说上了,现在,喷香的酒糟鱼,鲜香的鸭肉,她都浑然食不知味。 直到一碗酸笋汤喝下肚,也没等来任何问话,闲聊都没有,里湘花终于憋不住了:“谢小哥,你猜猜,我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你?” 谢思齐:“你要定亲了?” 里湘花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是,也不是!” 谢思齐:“” 恋爱的女人都会变傻,看来很有道理啊!湘花姐现在看起来就是热恋中,说起话来果然不知所云。 谢思齐故意猜错:“你娘同意招良哥了?” 里湘花把碗一放:“哎呀,好吧,我说!” 然后,吧啦吧啦吧啦 原来,里湘花偷偷地跑去周记字画装裱铺,亲眼看到了文仲庆。个子高高的,见人先带三分笑,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往来的主顾也对他赞誉有加。更重要的是,他对待大姑娘小媳妇之类的客户,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既不会太冷淡,又不会让人生出误会。 里湘花看过的当天,回去就跟里婶点头同意了,把里婶高兴的不得了。 挑中夫婿人选之后,喜事就一桩连着一桩。 里湘花的庚帖送过去,对方也很满意,托媒人转告里家,尽管放心挑选吉时,一切都听里家的。 “谢小哥,是真的哎,他现在就说听我的了。”里湘花喜滋滋的说:“以后肯定也会对我好,对我爹娘好的,对吧?” 谢思齐:“当然。” 里湘花:“谢小哥,你说的真准啊,八字合得好,运气才好。你再猜一猜,还有一桩大好事。” 谢思齐:“” 额头上的黑线都出来了。 “好吧好吧,还是我来说。”里湘花又自顾自的说上了:“我家隔壁的伞铺,他们东家要举家搬走,急需用钱,就把铺子转给我们家了。” 谢思齐:“哦。恭喜恭喜。” 里湘花没在意谢思齐的敷衍,急急的又说:“我娘说,把铺子重新翻新一下,开个书店,卖些文房四宝,我成亲之后就管那间铺子。” 谢思齐明白了,这是里婶给女儿的嫁妆:“恭喜恭喜,湘花姐真的是旺夫命啊!” 里湘花点头:“是啊,我还旺你呢!”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谢思齐往后半仰着身子,两只手一通乱摇:“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吓我。” “哈哈哈,”里湘花哈哈笑:“那个伞铺大小跟我家差不多,我娘说,一时也没有那么多本钱,就只要用前面当街的铺头,后面的小院和几间房子,就都空着了。 我就跟我娘说,让你和谢道长把桌子搬过去,刮风下雨的就能坐在屋里,多好啊。” 里湘花连说带笑劈哩叭啦一通说,谢思齐都惊呆了。 这,这,这!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秦氏 从没有文化的沮丧,到可以开食肆可以坐堂开馆,谢思齐被接二连三的事业机会砸晕了。 晚饭后,谢家老少三人,坐在厅屋里的方桌边,共同探讨开食肆的可行性。 谢康没做过饭,就没有发言权,他坐在这里只是发挥大家长的镇宅作用,连手势都不用比划。因此,他只是默默的听着母女俩热烈的讨论。 谢思齐,其实并不懂市场调研,她当初跟爷爷两个人出去摆摊儿,也是无奈之举。误打误撞,才有了一点成绩。 就凭这三年察言观色所积累的经验,凭着对东门大街上几间出名的大酒楼的认知,谢思齐很快提出了几点想法。 比如说,做什么口味的饭菜,来吃饭的人定在什么样的消费水准,食肆里摆几张桌子,秦氏忙不忙得过来,等等。 谢思齐绞尽脑汁想了这些问题,已经很有成就感了。 没想到,秦氏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秦氏等谢思齐说完,才开始说话:“做什么饭,都不是问题。讲究有讲究的做法,随便有随便的做法。一次做个七八桌饭菜,也不难,忙不过来,请个小工打杂就可以了。开个小一点的食肆,也不过就是大户人家的一个厨房调度,不会很累的。” 谢思齐和谢康对看一眼,同时向秦氏伸出了大拇指。 原来,闷葫芦是宝葫芦啊! 秦氏笑笑,接着说:“只是咱们本金不多,也不知道租金是多少?咱们住的这个小院都要一年十两银子。那些临街的铺面只怕要价更高。如果交了租金,还要买桌椅板凳,还有锅碗瓢盆,光是添置物品都是不小的数目。 等这两天你穆叔回了信,我再合计合计怎么开始做。” 秦氏的一席话,彻底改变了谢思齐的观感,原来沉默寡言的娘亲,根本就是个女企业家嘛! 谢思齐迫不及待的问:“娘,您已经想好怎么做啦?穆叔晚饭的时候刚刚才说的呢!” 秦氏:“嗯,我不怕做事,就怕没事做。” 现在,在秦氏面前,谢思齐主动把自己归到和爷爷一样,只是默默听热闹的行列中。 穆石很快就回了信。 东家的两间铺子,连在一起,都是临街上下两层,有个后院,后院还有几个房间。如果都租下来,可以打通后院一起用。 至于租金嘛,一间一年五十两银子,两间一起租,九十五两就可以了。 谢思齐听到这个消息,小脸立即就垮了下来。她为了早一点知道,都已经提前和爷爷回家了。唉,家里的存款,连一间商铺的租金都付不起啊!看来还是要老老实实的继续去摆摊儿。 反而是秦氏,十分的淡定:“他穆叔,我们今晚商量一下,明天一早再答复你,到时候可能还要请你帮忙呢。” 穆石等的就是这句话:“谢嫂子,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思齐十分不满意,我们家连租金都交不起,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当晚,谢家的厅屋里,又召开了是否开食肆的讨论会,以及开食肆的话如何解决眼前面临的问题。 这场讨论会,其实就是秦氏的誓师大会。 秦氏提出来很多方案: 1九十五两银子的租金,分摊下来,一个月也就八两银子,看看能不能跟东家谈谈,一次只交两个月租金。 2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能买多少是多少,能赊账就先赊着,有了生意就可以慢慢还。 3免费包了穆石的伙食费,每天有个十夫长坐镇,这样就不怕会有人来吃白食。 4食肆的二楼都做成包间,一楼大厅就吃便饭,定好一个价钱,预购三十份的,价格可以优惠。 5吧啦吧啦,云云。 谢思齐听得目瞪口呆,娘亲这位女企业家的能力,完全是连锁酒店的ce一! 为了体现自己对娘亲的崇拜,谢思齐撸起了小胳膊:“娘,不用请小工了,我来给您打下手。” 秦氏疼爱的笑笑:“娘已经耽误了你好几年了,怎么能让你做体力活。你这么聪明,本就该娇滴滴的养着,以后嫁个好人家,不用再吃苦受累的。” 谢思齐扑到秦氏怀里撒娇:“娘!(我爱你!)”她默默的在心里对着秦氏说了三个字。 秦氏:“现在就是要找你穆叔说一说我们的难处,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解决。” 久久不曾发言的谢康,却在此时屈指敲了敲桌子。在秦氏和谢思齐看过来的时候,一手指指天,一手在胸前坐合十状。 谢思齐:“我们去求求神明指点?求神明保佑?保佑娘亲的食肆可以顺利的开起来?” 谢康点头。 秦氏:“好,听爷爷的,咱们去拜神明。” 秦氏的清晰思维,还有当机立断的行事,让谢思齐啧啧赞叹,她更爱这个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蒙蒙亮,谢家老少三口,就在黎明中出发了。 他们要去的是三十里外的天台山,一来一回,满打满算,都要两天。 谢思齐连夜去跟穆石说了自家的打算和请求,摆脱穆石尽量想办法帮忙。 穆石一听可以免费搭伙吃饭,嘴巴都咧到了耳朵上,拍着胸脯放言:“谢小哥,你和谢嫂子的情谊,我记下了,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秦氏则连夜做了路上吃的干粮,略微合了个眼,就爬起来出门了。 有过逃难的经历,这三十里路,对他们一家老少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尤其是今天,心里揣着对未来的憧憬,走起来更是步履轻快。 走了不过两个半时辰,还不到中午呢,他们就走到了天台山脚下。 进了山门,远远的就能看到天台寺的建筑群中,金黄闪耀的的大雄宝殿。 谢康没有穿青色道袍,也没有插竹簪,只穿了一件灰色的直裰,戴了同色的幞头,穿了双青色厚底布鞋,仍然是一副翩翩老道的身姿。 秦氏就让谢康带着谢思齐先行一步,到大雄宝殿等着。她自己则开始十步一叩头,慢慢向大雄宝殿进发。 好在前两天刚下过雨,此时通往大雄宝殿的青石地面,十分干净。谢思齐跟在谢康身后,慢慢的走着,看看风景,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秦氏。 就这样的速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大雄宝殿。 时已过午,大殿中空荡荡的,益发显得佛像庄严肃穆。 秦氏跪着进去,伏在蒲团上良久,方起身合掌,虔诚极了。 谢思齐也学着秦氏的样子,跪在蒲团上,认真的叩头,虔诚的祈祷:诸佛神灵,请你们保佑我娘可以顺顺利利的筹到银两,顺顺利利的做买卖,事成之后我们会来给您多供香油钱的。 谢思齐也不懂要怎么求,就在心里按照自己想的,最能表达自己恭敬之心的话,默默的念了一通。 母女俩拜好出来,谢康已经坐在大树下,盘着腿闭目养神。 谢思齐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只碗:“娘,我去找庙里的师父讨碗水喝。” 绕来绕去,才看见一个小师傅出来,问她有什么事,又好心的给她指点:“施主若是有缘,可以去半山腰的毗卢殿,那里的佛像是贴金的,平素不会开放,刚好这几天有大护法在做法事,施主可以过去共沾法喜。” 谢思齐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晓得眼前这位小师傅所说的贴金佛像,定是难得一见的,连忙道了谢,兴冲冲的跑去告诉秦氏。 秦氏一听,当即合掌感恩:“多谢老天爷,多谢菩萨保佑,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谢康也睁开了眼睛,全然没有一丝疲惫。 踏着陡峭的石阶,一路爬到半山腰,三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毗卢殿里青烟缭绕,钟鼓齐鸣,念经声不绝于耳。 三个人不敢靠近,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秦氏看到贴金的佛像,激动不已,跪下就拜。 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挎刀的兵差,一手扶在刀柄上,低声喝问:“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天台山 官贵人家做法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谢家老少一行不得不离开。 山道狭窄,上山和下山,各有一条路,都是单行道。上山的石阶正对着毗卢殿大门,下山的石阶则在毗卢殿的右侧。 他们在这个兵差的冷眼横视中,慢吞吞的往下山的石阶方向挪过去。刚刚一口气爬上半山腰,数百级的陡峭石阶,他们早就累得手脚酸软,还没来得及歇息,就不得不离开,哪还有力气走得动。 下山的石阶,同样陡峭。谢思齐本就头晕眼花,腿肚子打哆嗦,没走几级,一股失重感袭来,她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谢康和秦氏,也顺势一起都坐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晃过,刀光一闪。 谢思齐愣怔的看着一把刀尖,明晃晃的正指着自己的眉心,只觉得寒气逼人,白眼一翻,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吓得秦氏扑到谢思齐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哭,就听石阶上有人低声问:“明四,何人在此吵闹?” “大公子,卑职这就处理好!”那个被唤作明四的兵差,收起刀尖,手腕一提,刀锋就要往下砍。 “明四,不可!”大公子一声低喝,明四立即收势,只是力道太大,刀尖还是在谢思齐的肩膀处划过,削开一道豁口。 秦氏吓得赶忙用手去捂住谢思齐的肩膀,下意识的整个人覆住谢思齐,想要保护女儿免受再次伤害。 谢康没有起身,慢慢回过头,看着站在石阶上方的大公子。 大公子一身月白锦袍,头束玉冠,背着光,他看得清谢康,谢康却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笼罩在光圈里的翩翩贵公子。 那大公子看到谢康,略一迟疑,问到:“请问,您可是东门大街上的神算子,谢道长吗?” 谢康微微点头,指指心口,正是。 大公子抱拳作揖:“谢道长,在下是杭州府同知王鸢鸣,属下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王大公子挥手让明四等人退下,再次向谢康道歉:“谢道长,今天是我家人这里做法事,不便招待您,改日下山,再去向您赔罪。我先告辞了,您几位自行离去即可,只要不往后山去,就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 说完,快步走开,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明四也跟着消失了。 谢思齐并不知道自己又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当她悠悠醒来时,入眼是湛蓝的天空,入耳是沙沙的风声,还配着秦氏低声的抽泣。 秦氏见谢思齐醒来,又惊又喜,哽咽着又扑过来:“小哥,我的儿呀,你怎么样了?”如果不是自己没用,不来天台山求神拜佛,女儿又怎么会遭遇这生死关,自己又怎么能受得了再次失去孩子的痛? 谢思齐哼哼:“娘,我死了吗?” 秦氏流泪:“小哥,你好好的呢。” 谢思齐:“那把刀呢?没有杀了我?” 秦氏摇头:“” 谢思齐:“那是什么人啊?还在吗?” 秦氏:“走了,已经不在这里了,没事了。” 谢思齐:“可是我的头和背,都像有刀砍过。” 秦氏把她从石阶上扶起来,给她轻轻的揉揉背,又轻轻的用手指插进发丝中抚按。 谢思齐依在秦氏的怀里,觉得又温馨又丢脸。好久没有这样依偎在娘亲的怀里了,自从以男孩子身份跟着爷爷外出,就不好意思跟娘亲撒娇了。作为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居然率先晕倒了。这个身体的反应太差了,之前只发现一着急就思维断档,现在又发现,一紧张就会晕倒。锻炼身体,已经是迫在眉睫的首要议程。 只是,谢思齐又甜滋滋的想,又能这样跟娘亲撒娇,丢脸算什么。 谢康一下一下的捋着胡子,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眼看着日头偏西,秦氏轻拍谢思齐的肩头:“小哥,咱们和爷爷回去吧。” 谢思齐从秦氏怀里退出来,看了看四周,半山腰静悄悄的。危险警报解除,谢思齐的好奇心又起来了,蹑手蹑脚的爬了几阶石阶,小心的伸出头去,毗卢殿已经人去楼空,殿门紧闭,仿佛之前的佛像和法事鼓乐,从不曾出现过。 谢思齐看着谢康,露出央求之色:“爷爷,我想上去看看。” 谢康点点头,站起来。 大殿前的三足鼎里,几支婴孩手臂粗的高香还没有燃尽,余烟袅袅,檀香四溢。 秦氏面对大殿,再次合掌跪拜。 谢思齐则好奇的围着毗卢殿打量。 绕到殿后,只见一条小路,直通山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在浓密的绿树掩映之中,隐隐露出架在水潭上的凉亭,水潭边竟然有杨柳树,还有几株粉红烂漫的桃树。搭配的十分和谐,犹如仙境一般。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 谢思齐看呆了,不由自主的就想拾阶而下。 谢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孙女的胳膊,又是摇手又是比划,意思是说,刚刚我们见到的那些人,没有见到他们从那边的石阶上下,现在不见了,想必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咱们还是不要下去了。 唉,尤其人家王大公子还特意提醒了不能往后山去。 谢思齐恋恋不舍的看了又看,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依然看不够。 好遗憾,要是带了纸笔,画一幅写生就好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更何况,看娘亲的表情,恨不得再也不来了。 所以嘛,现在一定要把这梦幻般的仙境记在心里,吃到肚子里。 谢思齐伸直了胳膊,用手指比了个取景器,咔嚓咔嚓再咔擦,尽情的欣赏。 等他们慢慢挪到山脚的大雄宝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门紧闭,看来今晚要在天台山过夜了。 深蓝色的夜空中有繁星点点,夜风吹过,带出了几丝凉意。 一家三口在大雄宝殿外的一个角落坐下来,准备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天亮之后再离开。 谢康倚着护栏打盹,秦氏则搂着谢思齐。白天的那一刀,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谢思齐则又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平行空间的情景,也是一家三口,也是在荒郊野外,睡在路边,提心吊胆的等天明,也准备着随时逃命。 不知不觉,几个人迷迷糊糊都睡着了。 一个晨起给大殿添灯油的僧人,发现了他们,好心的给他们端来了寺庙的热米汤。一聊之下,那僧人惊讶的说:“昨天毗卢殿的确是有做法事,然而本寺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个样子的小师父。” 谢思齐向他打听山谷里的小路,那僧人道:“那边是一个大施主的私人庄子,他们长年给天台寺供香油,方丈就允许他们修了一条小路进出。平时那里都有兵卫把守,除了方丈,我们都不能从那里走的。” 谢思齐拍拍胸口,这才感到一阵后怕:还好昨天被爷爷及时拉住了,没有走下山谷里的小路,要不然真的真的就没命了。 秦氏则细细问了,许愿之后,要何时还愿,要如何还愿。求财念什么,求平安念什么,要是生病了念什么,还有念什么才可以不生病,等等等等,问得那僧人,以取灯油去为借口,遁了。 一家三口的许愿郊游,就这样结束了。 他们前脚踏进家门,穆石后脚就跟了进来。 “谢道长,谢嫂子,好消息啊哈哈!”穆石进门就放声大笑:“东家答应了。” 秦氏精神一振:“东家怎么说?” 穆石:“都按你说的条件,我给做的保人。” 秦氏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老天爷,谢谢神明,谢谢佛菩萨,谢谢他穆叔” 谢思齐也合掌,对着天空胡乱的感谢着。 谢家小院里,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几个人顾不上赶路的疲惫,立即围坐一起,开始规划新生活。 秦氏现在是绝对的主心骨,她说一,谢思齐绝不说二,谢康一定拍板同意! 东家的铺面还有一个月租约到期,秦氏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于是,筹委会第一项决定就是,等商铺一租下来,全家就搬过去,既可以节省开支,也方便照看铺面。铺面的后院,暂时用不上,用来住家最好不过。 商铺的二楼做成雅间,另外给谢康留一间做会客室,说不准以后还有王凤鸣王小姐这样的大客户呢,在大街上算卦也不方便不是嘛。 这一个月内,秦氏留在家里盘算采买物品的细节,谢康谢思齐爷孙俩则继续去东门大街,该赚钱还是要赚,毕竟现在开食肆的钱还不够。每天晚上全家开总结会,合计开支,商讨进一步的工作。 为了全家人的幸福,秦氏发誓,要努力赚钱。 为了秦氏的事业,谢思齐发誓,要努力赚钱。 为了两个晚辈的幸福,谢康发誓,他要,好吧,他发誓要听话,反正,她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赶考的书生们(一) 今年秋天,杭州城即将迎来两年一度的秋试。自打过年后,杭州城就陆陆续续地,多了许多从外地来提前备考的书生。 那些家境富裕的,单身的,去住客栈,带着书童的,租个民居的闲置房间。因此,杭州城的客栈c民宿,生意特别好。那些家境差一点的,要么在寺院c道观借宿,要么几个人合租一个小院。 总之,这些人顺带着,把秋试的周边业务,比如说食肆c小吃摊档c文房四宝铺c书斋c茶楼,等等生意都带旺了许多。 就连“天下第一神算”的业务,也是逐日有增无减。 谢康谢思齐爷孙俩不声不响的去了天台山两天,还真急坏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连考了三届乡试,却都名落孙山的秀才,本名叫做李甲。 李甲,想来爹妈取名的时候,是想他连中三甲。想不到,连续三次落榜,就有人取笑他,应该改名叫李假。 他跟谢康谢思齐的因缘,说来话长。 两年前的秋天,是李甲第三次来考乡试。他前两次来的时候都是踌躇满志,走的时候是垂头丧气。这第三次,他本来也是信心满满,可是越临近考试的那几天,他越紧张,满脑子都是自己再次落榜的假想。换成今天的话说,就是考前综合症。 跟他同样赶考的书生们,在乡试前的最后几天,已经没人有空搭理他安慰他了。 他在常住的客栈附近混了个脸熟,也怕人家跟他打招呼,问到关于考试的话题,可是坐在房间里又实在憋得慌,他索性往远处走,就这样一路溜达,到了东门大街。 谢思齐跟谢康的流动算命摊儿,那时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地摊儿,爷孙俩搬个小马扎,坐在路边,面前的地上摆了一张红绸布,上面画了个人头像,人像上点了一些吉凶痣,写明:麻衣神相传人!两边还写着对联:看遍天下苍生苦乐,道尽世间人生成败。 谢思齐招呼了一上午,口干舌燥,跟一个卖水果的小哥说了半天,用五文钱买了筐里最小的两个苹果。谢康心疼孙女,说什么也不肯吃。就在谢思齐拿起苹果开咬的时候,李甲过来了。 谢思齐揣起苹果,上前招呼李甲:“这位公子爷,看个相吧,看您天庭饱满,就知道您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这种招揽客人的说辞,谢思齐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说得流利,而言不由衷。 李甲也听出来了。他此时心里正不痛快呢,有人搭理他,他挺高兴,但是这种带有讨好意思的话,他又不愿意听。现在来赶考的,满大街都是秀才,谁不是饱读诗书呢?! 他打量着谢康,不像行走江湖之人,却又有几分神秘莫测的样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甲就在谢康面前站住了,说:“我今天不看相,你给我算一卦吧。” 以前的读书人,最是心高气傲,但是对于阴阳纵横多少又知道一点皮毛,黄帝内经易经也有涉猎。你若给他算的不准,他回头会给你做反面宣传广告。你若算得准,他又非要你说个清楚弄个明白。 谢思齐好不容易跟爷爷两个人在这儿能赚点小钱糊口,又不是只做完一笔就跑路,因此遇到书生秀才中爱咬文嚼字钻牛角尖这样的人,尽量少说,甚至不说,宁愿不赚这个钱。 谢思齐听了李甲的话,不由得一愣,赶紧解释:“我爷爷不能说话,这位公子爷,您的相貌这么好,还是看相吧。” 李甲一听,摇头:“我今天就不看相。你们做这个的,连测字打卦都不会?” 谢思齐一听,测字,这个可以有。她在原来的时空世界,选修过刑侦人物画像还原,也学过笔迹分析。这个测字,可是问到了她的专长上了。连声应了“有有有”,飞快的跑到替人写书信的秀才那里,讨了巴掌大的一个纸片,借了一支笔来。 李甲一看,纸片还没自己一个巴掌大,,放在手上写字,怕弄脏了手,就蹲下来,把纸片放在地上,写了个“甲”字,收笔的时候,甲字的“丨”,拖到了纸片外,写到了地上。 然后,他拿起纸片递给谢康:“道长您给看看,这个字,看我这次考试运气如何?” 谢康接过来,认真端详。谢思齐口渴难耐,趁这功夫,一边啃苹果,一边往纸片上瞅一眼。好久没做过笔迹分析,感觉有点陌生。 不过,按照行为分析,字都写到地上去了,这人不受拘束,心大啊! 想了想,谢思齐拿起爷爷不肯吃的那只苹果,递给李甲:“这位公子爷,您先吃个苹果,我爷爷正在掐算呢。” 李甲摇摇头:“不吃。” 谢思齐又让了两回,李甲推让不过,接了过来,随手又放到了红绸布的一角上,他哪能真的吃人家的苹果啊,他又不差这几个苹果钱。 谢思齐一看,心里有数了,她给爷爷打了个“不行”的暗号,把没啃完的苹果,揣进了怀里,准备好了。 谢康收到孙女的信号,把纸片递还给李甲,摇摇头。 李甲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怎么?”后面的话他不敢问出来。 谢思齐看着李甲:“这位公子爷,您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李甲正色:“当然是真话。” 谢思齐眨眨眼睛:“考不上!” 很简单,心大的人,往往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不愿意受到束缚,肯定会做些出格的事,以至出局。谢思齐递给他苹果,是想试探他能否听得进别人的建议,结果他原封不动的又放回来了。 像这样的人,直截了当的回答是最有效的。 李甲果然哑口无言。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干脆直接的相士,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谢思齐为了不让他再回来找麻烦砸摊儿,又补充了一句:“你考不上,我们不收钱的。” 李甲这个气啊,这是诚心诅咒我考不上呢! 谢思齐一看李甲的脸色都变了,看得更明白了,这么沉不住气的人,进了考场,怎么可能平心静气的审题做文章?若是能中举,她就倒着走路。 李甲几乎是咬着牙又问了一句:“当真考不上?” 谢康继续摆手。 谢思齐:“这位公子爷,我们现在就不收您钱。” 看看,现在还有功夫跟街边摆摊儿的人置气,这心理状态也忒差了吧。不过,对一个明摆着考不上的人,谢思齐还是很同情的。读书人心高气傲,除了仕途,社会上很多行业他们都不屑去沾。眼前这位秀才,就算乡试考不上,自己也不能给人家添堵啊,还是安慰几句吧。 谢思齐对铁青着脸的李甲劝道:“这位公子爷,我们说看相,您非要测字。看您写的这个字,我爷爷说您考不上,那就是考不上。我看,你说不定也就是时机未到。您的前程运气可能不在这几年。要不,等放榜之后,您再来,我爷爷再给您仔细的看个相?” 这么一劝说,话语一进一退,就把无明业火给顺势的化解了。 一个人不能带着愤怒去看书,去进考场,不良情绪毁掉大事c导致失败的例子不胜枚举。 李甲要是善于自我开解,也就不会跑出来看相求测了。 大部分人,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常常会把自己失败的愤怒,迁怒于人。 李甲听了谢思齐的解释,突然就没脾气了。尤其是后面几句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那请道长现在给我看看相呗。” 谢思齐拒绝了:“您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看不了了。” 李甲:“我加倍给钱。” 谢思齐坚决不给看:“我爷爷的脾气就这样,他说不看就不看了。您先回去,放榜了,您再来。”她嗓子都说哑了,再说就没词儿了。 李甲这才悻悻然走了。 过了半个多月,官府张贴了考试名单,李甲不出所料的落榜了,但是他这次没有沮丧,没有怨天尤人。 他第一时间冲过去找谢康。 谢思齐正靠着棵大树,在吃秦氏送来的面饺子。 李甲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谢小哥,我每次见到你,都看你在吃东西。怎么也不见你长个儿啊!” 谢思齐看到李甲笑得像花一样,心里发虚,也不敢问,就把手里的碗往前一送:“好吃着呢,你也尝尝?” 李甲居然伸手拿了一个面饺子就往嘴里塞。 他是想表示友好,谢思齐却吓得不敢动弹,不知道李甲的胡萝卜后面是不是个大棒子。 李甲还催:“快点,你不是说你爷爷还要给我看相看运程吗?” 谢思齐结结巴巴的问:“那个,那个,放,放,放榜榜了吗?” 李甲:“放了啊,我就是看了榜才来找你们的,你们可不能赖账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赶考的书生们(二) 李甲看到谢思齐傻愣愣的不说话,就把碗里剩下的一个面饺子也塞进嘴里:“嗯,味道好,比我家的还好吃。” 伸手拉谢思齐站起来:“吃完了,起来吧,找你爷爷给我看相。” 谢思齐眼珠子一转:“你,没考上?” 李甲“嗯”了一声,拉着谢思齐走到谢康面前,拱手笑道:“谢道长,我想请您再给我仔仔细细的看个相,看看我这几年的运道。” 谢康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甲,没说话。 谢思齐这会儿终于放心了,李甲真的没考上,早知道这样,那两个面饺子才不给他吃呢。惊吓劲儿一过,谢思齐觉着肚子难受了,那种没吃饱就放碗的别扭,可闹心了。 谢思齐推开李甲:“我爷爷还没吃饭呢,刚才两个饺子都让你给吃了。” 李甲连忙说:“这好办,咱们找个茶楼,坐下来,点两个菜,吃饱了,再慢慢说。”他可巴不得能贿赂贿赂这个神算子呢,能从他这儿多掏一句是一句啊。 谢康摸摸肚子,摇摇手,意思是说,我刚吃饱,不饿,不用去。 谢思齐告诉李甲:“你肚子里没墨水,不去。” 李甲一听,完了,这是不是说我的前程不用看了?那这些年的努力,这些年的美梦,家人的期待,都落空了?难道人生就此完蛋了? 李甲才不会轻易放弃,他看出来了,谢道长虽然神算,可都要这个小哥给说出来才行。那么,只要把谢小哥哄高兴了,在谢小哥嘴里套几句话,也成啊。 李甲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去半月楼吧,那里的烧鸡可是真香啊,那个皮烤的那个脆啊!” 果不其然,谢思齐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半月楼,她当然知道了,就是在那门口经过,都能闻到烤鸡的味道啊! 谢康一看孙女渴望的眼神,心就软了,所以谢思齐来搀他起身的时候,他半秒钟矜持也不装了。 他们走到半月楼,没想到差点被伙计打发出来,今天放榜,上榜的人都赶着过来订位子,差不多满座了。李甲好说歹说,终于要到了一个雅间,兴冲冲的带着谢康爷孙俩上了二楼。 李甲点了半月楼的几道招牌菜,椒盐烧鸡c清蒸鱼c酱排骨c姜葱炒河虾,又点了几个小菜,热菜凉菜摆了一大桌子。 李甲挥退了伙计,亲自给谢康斟茶:“谢道长,您慢慢吃,别客气。” 谢思齐两眼放光,搓搓手:“那我就不客气咯!” 她拼了老命,也没吃多少,就吃撑了。靠在椅子上,又满足又忧伤,还没吃够呢就吃饱了! 李甲一看,赶紧问:“谢道长,您吃好了?我给您斟茶。” 谢思齐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谢康一脚,让爷爷拖住李甲。她光顾着吃了,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谢康会意,扯了个鸡翅膀放到李甲的碗里。 李甲受宠若惊,谢道长给我夹菜这是什么意思啊?他不由得看着谢思齐,用眼神询问。 谢思齐:“我爷爷给的,你就吃吧。” 李甲一只鸡翅膀啃完,谢思齐又踢了谢康一脚,谢康一看,烤鸡盘子里只剩鸡架了,只好把鸡脖子鸡头拧下来放到李甲的盘子里。 就这样,李甲又吃了半边鱼,两条排骨,谢康没再挨踢,才停下来。 李甲走到门口喊伙计添茶水,谢思齐趁机告诉谢康,一会儿你就比划吧,我想好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无论谢康比划什么,李甲都认真盯着,无论谢思齐说什么,李甲都认真听着。 他认真的样子,让谢思齐都心虚了,最后把自己能想得起来的,有关临考发挥的学习技巧都告诉了李甲。 李甲终于确信,自己两年后再来,绝对会让杭州城多一个举人! 到后来,李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谢小哥,那天谢道长是怎么看出来我考不上的?‘甲’是我的名字,我就是随手那么一写。” 谢思齐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后来问过爷爷了,他说那天你写字,写到地上去了,这就是‘落第’。后来我给你苹果,你没吃,就是你拒绝了贵人的帮助。而且,果子有根,甲字无根。所以,怎么看你都考不上。” 李甲一愣,随即又喜形于色:“那刚才谢道长给我夹菜,我都吃了,所以你们才说我下届再来就能中举吗?” 谢思齐啼笑皆非,她的解释本来就是马后炮,李甲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 临走,李甲千恩万谢的加倍给了卦金,回客栈收拾行李,刻苦攻读去也。 一别两年,李甲胖了许多。脸颊宽了,脖子上能看到双下巴了,肚子也鼓了。怎么看怎么不像寒窗苦读的秀才,怎么看怎么像做了官的举人老爷。 李甲看到谢康的“天下第一神算”的办公桌,有点小激动,快步如飞奔了过来,扶着桌子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能说话:“谢道长,谢小哥,终于又见到您二位了。” 谢思齐赶紧让座:“李秀才,快请坐。” 李甲还在喘:“不坐了,还是我做东,请谢道长去半月楼,谢小哥,赏个脸吧。” 谢思齐这会儿就是想歇着呢,去了一趟天台山,今天早上起来,才觉着胳膊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疲乏得想睡觉。李甲的邀约来得太及时了。 他们又去了半月楼,这次还是要了一个雅间。这是李甲的私心,他其实就是想听听谢小哥的吉祥话,确认一下自己今年肯定能考上,可又不想让别人听到。 还是老样子,又是一大桌子菜。 李甲给他们斟茶c夹菜之后,就坐着不动了。 谢思齐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只鸡腿,一抬头,李甲正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谢思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李秀才,您也吃啊。” 李甲笑着说好好好,就是不动筷子。 谢思齐莫名其妙,只好没话找话:“李秀才,两年没见,发福了啊,看着就像举人老爷!” 李甲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不都听谢道长的话,才发的福嘛!” “听我爷爷的话?”谢思齐好奇:“我爷爷让你发的福?” 李甲又笑着说:“是啊,长者赐不可辞。自从上次在这里,吃了谢道长给我夹的菜之后,我这脑子好像就开了窍。所以呢,这两年在家里,但凡是长者夹到我碗里的食物,我都吃得干干净净,写起文章来,同窗都说我有进步。” 谢思齐不解:“吃饭的时候,不都是晚辈给长辈夹菜吗?” 李甲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老母亲待我几十年如一日,每次吃饭必定要给我夹菜。我从前只怕人家笑话我,总是很不耐烦,在家吃饭还好,若是外出或是家里有客人,我怕她多夹菜给我,她夹的第一筷子菜我就不吃。” 谢思齐看着李甲的空碗,明白了,这是等着爷爷夹菜给他呢,忍不住偷笑。一高兴,夹着两只脚就在桌底下晃了起来。 谢康瞥见了,以为孙女要踢自己又够不着,就悄悄的把腿伸过去一点。 谢思齐不知道,以为自己踢到桌角,还在继续晃。 眼看着李甲的碗里越堆越高,冒出了小山尖。谢思齐站起来,夹了一筷子青菜放上去,意思是菜够了。 李甲高兴啊,谢道长这是要我拔尖啊,谢小哥这是要我出类拔萃(翠)啊。 心里对谢道长更感激了。 吃了一会儿,李甲对谢思齐说:“谢小哥,我这次回去,新起了一个别名,叫做‘必果’,我想请谢道长帮我看看,行不行。如果可以,这次乡试,我就用这个名字了。” 谢思齐:“什么碧果?” 李甲:“君子‘言必行,行必果’的‘必果’,也是必定会有结果。嘿嘿,上次谢道长不是说我的‘甲’字无根嘛,‘果’字有根,我就想了这个名字。” 谢思齐:“那你咋不吃苹果呢?” 李甲:“苹果是有季节的,再说,我牙不好,吃苹果怕酸。” 谢思齐两手都是油,就在桌下踢了谢康一脚,问:“爷爷,您看‘必果’这两个字行吗?” 谢康赶紧又夹了一只鸡翅膀给李甲。 这下不用谢思齐解释,李甲自己都看明白了,这是展翅高飞啊!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谢道长,多谢多谢!”就差没跪下磕头了。 谢思齐又东拉西扯的问了问李甲这次准备的如何,跟谁一起住,有没有熟人什么的。 李甲几乎是问一答三,四书五经是背的滚瓜烂熟,八股制艺,也是颇有心得,这次不跟别人住,就自己勤奋苦读,省得被别人的心情影响,有好几个一起落过三次榜的,这次也都来了,但是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心,整天长吁短叹的,我都不怎么搭理他们,云云。 谢思齐觉得李甲的备战状态十分要得,也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李甲就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吃了饭,谢思齐的哈欠一个接一个,李甲也问到了自己满意的说法,给谢思齐塞了一两银子,点头哈腰的把爷孙俩送了回去。 谢康看谢思齐的眼皮子都要耷拉下来了,心疼不已,打着手势让谢思齐回家去休息。 谢思齐往桌子底下钻:“我就在桌子底下眯一会儿。”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怎么靠着也不得劲,干脆躺下来,蜷缩成一团。就在她准备合眼之际,铺在桌子上的绸布轻轻晃动。一双厚底青色织锦靴的鞋尖,停在了她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荷塘夜色 谢思齐一激灵,有生意来了! 还没等她坐起来,就听见有人敲了敲桌子,问:“谢道长,请问谢小哥在吗?” 咦,还有来找自己的? 谢思齐翻个身就往外滚,假装刚在桌子底下找东西的样子。 出来一看,正是好几天没出现的王凤鸣主仆两个。 王凤鸣不等谢思齐开口,就急忙说到:“谢小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谢思齐看她那么着急,恐怕不仅仅是问上次测字的事,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要不,上家去?” “好。”王凤鸣匆匆答了一句。 谢思齐回头,就见谢康笑着点头,朝她比手势,意思是,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王凤鸣今天的打扮,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前几次见到王凤鸣,都穿的是深蓝色细布短装,细布马裤,配同色千层底布鞋。 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色织锦直裰,青色绸裤,脚踩青色厚底织锦靴,戴一顶青色幞头,带着一身书童打扮的丁香,主仆二人看着就像富家公子来参加乡试的。 虽然还是男装,入眼却要华贵许多。 王凤鸣气质偏中性,做男装打扮,也是鲜嫩嫩的小公子一枚啊! 谢思齐站在旁边一比,显得越发单薄瘦弱,她在前面带路,好几次都被王凤鸣的给赶超了。 秦氏正在院子里洗晾两大筐的青菜,为腌制雪菜做准备,很意外的看着谢思齐带着两个公子哥进来,就要起身避开。 “娘,”谢思齐喊住秦氏:“这是杭州知府家的王小姐,这是丁香姐。”简单的介绍了之后又对秦氏说:“我们有事情要谈,就先回来了,爷爷还在东门大街。” 秦氏立即给王凤鸣行礼,王凤鸣抬手虚扶了一下说:“谢婶子不必多礼,我正要跟您说一声。” 王凤鸣看着谢思齐说:“谢小哥,我来就是想带你出去玩的,你不是说想学读书学武艺吗?我这次要去我家的庄子上住半个月,你跟我过去,我教你,那里没有别人,不怕被人发现的。” 谢思齐听到这个突来的邀约,又惊又喜:“真的啊?” 王凤鸣:“当然了,我可记着要教你武艺的呢。你快点收拾几件衣裳,我的马车在城门边等着呢。” 谢思齐满心兴奋,刚想问秦氏可不可以让自己去,看到满院子晾晒的青菜,随即想起来,自己还要为娘亲开食肆而努力奋斗赚钱,怎么一听说玩乐就动心了呢? 于是又吞吞吐吐的对王凤鸣说:“半个月太久了,我还要陪爷爷做事呢。” 秦氏在一旁笑着说:“小哥,你就去吧,难得王小姐看得起咱们,愿意邀请你过去。” 谢思齐还在犹豫:“娘,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的嘛。现在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再走开半个月,凑不齐这个钱怎么办啊?” 秦氏笑笑:“有我和你爷爷呢,不用担心家里。你放心去玩,不要给王小姐添麻烦。” 王凤鸣问:“什么事不到一个月时间?要多少钱?” 谢思齐:“我娘想开一家食肆,东家下个月就把房子倒出来给我们,可是现在我们手头钱不够,所以” 王凤鸣:“二百两银子够不够?” 谢思齐看看秦氏,秦氏点头说:“二百两足够了,现在东家答应我可以分期交铺租,只要有百八十两银子就够开张了。” 王凤鸣:“这好办,回头我让人送二百两银子来。” 秦氏:“” 谢思齐:“” 王凤鸣:“开铺子我不懂,但是二百两银子我还是有的。谢小哥,怎么样,这下可以放心跟我去了吧?” 谢思齐:“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银子?” “我还有事要找你帮忙呢,很重要的大事。”王凤鸣张开胳膊虚抱了个大圈:“你要是介意的话,就当我是借给你的好了。你们以后再还给我就是。” 谢思齐没想到如此发愁的事,轻易就解决了。 可是,她一想要离开秦氏半个月,就又舍不得了。一家三口在一起,已经三年了,从来没有分开过。 秦氏满怀感激,在衣襟上擦了擦手,笑着说:“王小姐,您真是我们的大贵人。我先多谢您了。” 王凤鸣摆摆手:“谢小哥才是我的贵人呢,谢婶子不必客气。” 秦氏:“小哥,你在这儿陪王小姐站一会儿,我去给你收拾两件衣裳。” 过了一会儿,秦氏拿了两件布衣出来,很歉意的说:“家里只有男装,这两件是我新缝出来的,小哥就带这个去吧。“ 王凤鸣:“我也是穿男装去的,带这个就够了。” 秦氏看着她们三个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心里十分感慨,王小姐人长得美,又有礼貌,对自己这样的人家也彬彬有礼,又那么善解人意,想来知府王大人的其他几位公子一定也是知书达理之人。 马车开动了,谢思齐还在稀奇的打量着马车的内饰。 王凤鸣:“对了,还没告诉你我们要去哪儿呢。我家的庄子在天台山的山脚下,从这里过去要五十多里地,马车走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到了。” 天台山?山脚的庄园? 谢思齐:“是不是在天台寺后山?在毗卢殿那里可以看到?” 王凤鸣:“对呀,就是那里,你怎么知道?” 谢思齐:“前天爷爷带了娘亲和我一起去天台寺,我们昨天才刚回来。” 王凤鸣:“怪不得前两天找你们不到,家里锁了门,东门大街又不见你们。早知道你们过来天台山,我早两天也过来了。就是想着要带上你才拖了时间,好在今天遇见你。” 一想到就要去到那个仙境一样的地方,谢思齐就激动不已。 丁香看到谢思齐的表情,补充说:“庄子可大了,我们小姐每次去了别院都不愿意回城。” 王凤鸣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谢小哥,你去了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城了。” 丁香:“小姐,咱们到了庄子里,还叫谢小哥吗?福伯他们会不会?” 王凤鸣一拍额头:“对了,谢小哥,到时候我要叫你的名字,就叫你思齐,你叫我凤鸣,我说了你是我的朋友,省得管家他们罗嗦。我给你准备了几件我以前的衣服,都是新的,还没来得及穿就小了。” 谢思齐:“”她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很快,王凤鸣就撩起车帘让她看:“你看,天台寺的山门。” 谢思齐:“到时候我要找个时间去天台寺拜一拜。”好灵验啊,前天刚许愿,昨天还有今天,菩萨就都显灵了啊! 王凤鸣:“可以啊,从我家庄子那边,就有一条路可以直接登上毗卢殿的背后,哪天找个时间去就是了。” 谢思齐:“!”那个拿刀指着自己的人是王家的护卫?她默默地咽下了想问的问题,人家邀请自己来玩的,又不是让自己来算账的。 进了庄子,又走了一段路,才来到别院。 谢思齐跳下马车,看着蓝天白云,看着青山绿水,恨不能马上就去转一圈看个够。 王凤鸣却立即带着谢思齐就往自己住的小院跑,想问问题一直都忍着没问呢。 她俩关在厢房里,一说就是一个时辰,天都擦黑了,丁香端了饭菜过来,两个人才打开门。王凤鸣看上去一脸喜色,谢思齐则是一脸疲惫。 王凤鸣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吃完饭要散散步,我带你去看荷塘夜色吧。” 谢思齐一听要出去看景色,疲乏立即就不见了:“好啊!我记得好像还有一片桃林?” 王凤鸣:“是啊,桃林在碧水潭那边,山谷里比这边要凉,晚上也看不清,明天白天我带你去。”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到了荷塘边,丁香提着灯笼跟在身后。。 此时荷塘里的荷叶,刚刚伸出水面,很多还是卷起来的。 王凤鸣站在荷塘边开始抻胳膊抻腿的,谢思齐也跟着拉伸了一下身体,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看着水面倒映的弯月,感慨的说:“要是有个小船就好了,这水中月色最美不过。” 王凤鸣指着荷塘边的亭子脚下:“看那儿,有个独木舟,是别院里的厨子用的,捞鱼c摘莲蓬c蒌蒿什么的。” 谢思齐有点雀跃:“可以坐下两个人?” 王凤鸣:“肯定可以,那个厨子可壮了。” 说完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一起朝亭子边的引桥走过去。 王凤鸣率先跳上了独木舟,站稳之后伸手给谢思齐:“思齐,来,我扶着你。” 谢思齐个子小,抓住王凤鸣的手,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小舟上。王凤鸣拿起木桨,轻轻向荷塘中央划过去。 王凤鸣根本就没划过船,只不过仗着自己比谢思齐年纪大两岁,又会武艺,就学着厨子划水的样子划动木桨。结果,独木舟还没出去,就撞到了亭子脚。 丁香提着灯笼在亭子里直叫唤:“小姐呀,亭子要塌了。” 王凤鸣哈哈大笑,还在继续努力。 谢思齐从对面伸手过来:“给我吧,我会。” 王凤鸣惊讶的看着独木舟渐渐的离池塘边越来越远:“思齐,你居然会划船。” 谢思齐也很惊讶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一到了水边,就有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谢思齐:“很容易啊。”她把木桨一拿过来,很自然就会划动了。 王凤鸣:“你教我。” 谢思齐抿嘴乐,王凤鸣是个好胜心很强的女孩子,看来今晚不教教她划水是说不过去的,就很自然的起身坐到了王凤鸣的身前,捉住她的手放在木桨上:“来,左边一下,抬起来,右边一下。” 在岸上看过去,谢思齐就像坐在了王凤鸣的怀里,她俩手把手的教和学,看起来就像小情侣在嬉耍。 丁香知道谢思齐的身份,坐在亭子里笑嘻嘻的看着,还自言自语:“想不到谢小哥还会划船,想不到小姐在谢小哥面前这么听话。” 亭子旁边有棵老树,树上那个人,跟亭子里的丁香,看的是同一个角度,看到的是同样的动作。 但是,他并没有像丁香一样高兴,尤其是听到了丁香的自言自语之后,更不满意了:凤鸣才十五岁不到,马上就要及笄了,怎么跟个半大的小子半夜出游,还搂搂抱抱的,这小子也忒大胆了,两个人私下里偷会不说,居然还钻到了凤鸣的怀里,可恨。 想到这,他从树上扯下了一根小树枝,准备伺机教训一下这个叫做谢小哥的熊孩子。 这个时候,王凤鸣掌握了划木桨的窍门,让谢思齐坐回去。 谢思齐站起来,望望天上月,又看看水中月,还有这或卷或立的荷叶,心情舒畅得想唱歌。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张开嘴,肩膀上就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猝不及防,身子一歪,掉到了水里。 王凤鸣吓一跳,手里的木桨没抓稳,也随着歪向一边的独木舟,噗通掉到了水里,吓得张口就要呼救,马上就呛了一大口水。手脚一通乱扑腾,嘴里还在喊:“思齐,思齐” 谢思齐掉进水里,很快就稳住了,几下游过来,抓住王凤鸣托出水面:“我会游泳,我可以救你。” 王凤鸣哆哆嗦嗦的抱住谢思齐:“呜呜,吓死我了。怎么办?” 谢思齐喘口气:“我力气不够,你不要乱动,我可以带你游到岸边。” 谢思齐一只胳膊托住王凤鸣的下巴,另一只胳膊轻轻的划动水,向岸边的引桥游过去。 树上那人出手就得手,正暗暗得意,没想到王凤鸣也掉了下去,他立即就想跳下去救人。看到谢小哥带着凤鸣游过来岸边,这才放心。可是他又实在不方便这个时候跳下树去,撞见了小情侣私会,还撞见他们掉到水里,凤鸣的清白和名声就完了。罢了,另找机会处理吧。 谢思齐带着王凤鸣游到岸边,在丁香的帮助下爬上引桥,王凤鸣抱着谢思齐就哭:“思齐,吓死我了,好在你会游水。” 丁香也吓得要死:“小姐,谢小哥,吓死我了,我又不敢喊人。”喊人来是能救小姐,可是小姐以后也别想再来庄子里玩了,肯定会被夫人禁足。 谢思齐被岸上的夜风一吹,打了个喷嚏:“丁香,你去帮我们拿衣服来,我们在这里换好再回去。”总不能一身是水的跑回去,女孩子的清誉还是要保护好。 王凤鸣抬起头:“好,我们进亭子里,关上窗户就没这么冷。” 丁香飞快的跑走去拿衣物,谢思齐和王凤鸣搂在一起,就着月光走进了亭子,摸黑关上了窗户。 亭子旁边的大树,轻轻晃了晃,跳下一个人影,无声的远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桃花源 经过头天晚上的荷塘救生,王凤鸣和谢思齐之间的闺蜜感情,急剧增温。 只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亲密得像自幼相识的手帕交了,王凤鸣甚至在荷塘边的亭子里,提议对着天上明月,二人结拜为好姐妹,以后都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谢思齐哪里敢答应:知府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岂是自己这样的市井人家高攀得起的。 王凤鸣才不依呢,结拜姐妹又不是结拜夫妻,哪要管什么身份啊门当户对啊,只要自己开心不就行了吗? 亭子里没有香炉,王凤鸣又打了几个喷嚏,被丁香催促着赶紧回别院泡个热水澡去,这才作罢。 回到别院里,王凤鸣彻夜难眠,琢磨了好久的心事。天刚蒙蒙亮,就来找谢思齐,到院子里练功夫。 谢思齐苦着小脸:“今天先带我去看桃花林吧,拳脚功夫明天再练也不迟啊。” 王凤鸣:“练完拳脚,吃了东西,再去看桃花林也不迟啊!” 王凤鸣自小练武,体能极好,不能理解谢思齐既然有又会划船又能救人的本事,怎么也会有体力消耗太大的疲乏。 谢思齐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不给睡也不能再折腾胳膊腿儿了,就胡乱找了个借口:“清早的桃花才有露珠,一会儿太阳出来了,露珠就散了。” “好呀,那就去先桃花林转一圈。”王凤鸣没有坚持,转身去帮谢思齐拿衣服:“穿这件吧,是我弟弟的新衣裳,我偷偷带出来的,你俩差不多高矮。” 谢思齐跳下床,接过衣服,看王凤鸣一点要避让的意思也没有,就想躲到屏风后去换。 王凤鸣不解,昨晚在亭子里都一起换了衣服,思齐这又是害的什么羞,就问:“咱俩昨晚什么都看见了,你怕什么啊,快点吧,我来帮你。” 谢思齐偷偷翻个白眼,还是转过身去,飞快的换了衣裳。 王凤鸣看着她的背影,直笑:“思齐,你太瘦了,瞧你这小身板,身无二两肉啊!我弟弟跟你一样高,比你壮多了。” 谢思齐低头看着自己平板的身材,果然木有肉,简直比男孩子还男孩子:“这样才好,不用裹布条,跟我爷爷一起出门才方便。” 王凤鸣表示羡慕:“是啊,就这样才好,我爹现在都不让我跟着哥哥一起比试功夫了。” 谢思齐换好衣服,王凤鸣又自告奋勇:“我来给你梳头发,反正就在附近走走。我扎马尾最顺手了。” 很快,两个头扎冲天马尾,身着青色锦缎对襟短袍青色绸缎裤,系着青色腰带,脚蹬青色软底短靴的小帅哥,手牵手出了门。 王家修了一条青石路,直达碧水潭。 山脚湿气重,路面润润的,小路两边的杂草被拔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落叶,看得出有人精心打理过。 从别院到碧水潭,大概五六里路,两个人一路指指点点一路说笑,倒也不觉得路远。 转过一道山口,王凤鸣指着前方:“思齐,你看,前面就是碧水潭,桃花林就在对岸。” 谢思齐往前跑了两步,只见一汪碧绿碧绿的水潭出现在眼前,对岸的桃花林,缤纷盛开,忍不住掩口惊呼:“哇!太美了!” 王凤鸣:“去到水潭中间的亭子里看,更清楚一些。来,你小心一点,这里容易滑倒。我牵着你过去。” 在碧水潭的上方,有一道九曲廊桥纵贯连着桃花林,在廊桥靠近桃花林的地方,盖了两间亭子,容得下十几个人在此赏景。 进了亭子,谢思齐围着栏杆团团转,欣喜万分。 王凤鸣也高兴:“好看吧?” 谢思齐激动:“太好看了,我都不想走了!” 王凤鸣:“不想走了?那好,我去叫人把饭送到这里来,让你看个够。” 谢思齐:“我跟你一起去吧,丁香姐呢?” 王凤鸣:“丁香还没起来呢,昨晚我睡不着,她给我捏腿脚来着。” 王凤鸣见谢思齐的眼珠子都快甩到碧水潭里去了,坚持自己一个人去喊人就行,说完快步离去。 谢思齐的心思都在这山光水色里。 碧水潭的水,几乎清可见底,水速很快,因此水底并无水草,只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遍布,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 再看看绽放青山绿水间的桃花林,她多么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带了纸笔! 谢思齐掏出袖袋中的竹纸和炭笔,走到亭子中央的桌前,发现已经有一卷雪白的宣纸摊开在了桌子上。 难道这是王凤鸣准备的?想不到豪爽的凤鸣,还是个很心细很体贴的人呢。 谢思齐把叠成巴掌大小的竹纸放在一边,撕开炭笔上的油纸,在宣纸上开始速写。 自从她发现这个时空有炭笔,就想办法练习了刑侦人物画像。在白天测字算卦时候,有很多人的长相是很有特点的,大大丰富了她对麻衣相术的理解。古人的画像都是白描,没有立体感,只有素描可以快速而又传神的表现一个人的神态。有些人事后会反馈,她也会在画像旁边标注一下,作为研究资料。 画头像,画地图,画风景速写,都是选修必考科目,谢思齐练一练,就找到了感觉。 这山,这水,这桃花,犹如置身仙境。 谢思齐一边快速的在纸上涂涂画画,一边伸直了另一只胳膊,张开五指,当做参照标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扩张画面布局。 啧啧啧,要是有个仙女就好了,在水面上翩翩起舞,就更美了。 谢思齐这么感叹着,开始画桃花林。 她抬手眯眼,计算着树木间的比例,谁知,桃花林里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天呐,谢思齐惊呆了,难道老天爷听到我的想法,派这个神仙来给我当模特吗? 那个人影越来越近,谢思齐看着从桃花林里走出来的男子,下意识的伸出巴掌定位:“站着别动,马上就好。” 盯着看了几眼,低头,换纸,手不停笔。 这脸型,比例真好,这眉毛,真英挺,这眼睛,真有神,这鼻梁,真直啊,这嘴唇,抿得这么紧,真有特点,要是能笑一笑就好了。 谢思齐一边画一边赞叹,抬眼看那男子已经提步踏上了廊桥。 等那人来到面前,谢思齐已经收笔,习惯性的在头像的左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的裁开宣纸,举起来,献宝一样,对着神仙说:“怎么样,像吧!” 王贤之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还有宣纸上奇特的人像画法。看起来脏兮兮的,却,真是像极了。 “思齐。”他念着纸上的签名:“你的名字?” “是,我是谢思齐。”她继续举着画像,努力还在等神仙夸她呢。 王贤之一怔:“你就是谢小哥?” “你知道我?”谢思齐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果然是神仙,连我是谁都知道。 当然知道,昨晚还是我把你打到水里去的呢。王贤之气闷不已。他习惯每天卯时起床练功夫,就穿了一身白色软绸的练功服,外面套了一件白色云锦直裰,头发用白玉簪束起。 他刚刚去毗卢殿旁边的空地上打了一趟拳,准备在碧水潭写几个字,再去别院找堂妹王凤鸣,说一说男女大防之事,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谁知道在这儿就遇上了。 他看着身高不到自己肩头的少年,眉清目秀的,头发用发带绑了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比堂弟鹞鸣要单瘦许多,不笑的时候,倒也有几分沉稳老到的样子。 他想着刚才,这个少年一伸巴掌喊他“别动”,他真就乖乖的原地站了一会儿,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儿,是他太轻敌了。 王贤之点点头:“知道。” 他盯着画像又看了几眼,转头去看桌子上的山水速写,忍不住抬头把碧水潭四周都打量了一圈,这幅图,画得真好,又像山水画,又像舆图,就像把山水搬到了纸上。 他正要再问几句话,看到远处树林里有人给他打暗号。 王贤之拿过画像:“给我吧,画得不错。”他要拿回去研究一下,这幅脏兮兮的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竖起食指压在嘴唇上:“我有事先走,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 谢思齐连连点头:“好,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王贤之卷起画像,走上廊桥。谢思齐看着他的背影,几个跳跃就不见了,迷恋得心思荡漾。 她好想再画几张神仙哥哥的迷人身姿啊。 唉,刚才要是没有答应不说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 16 章 谢思齐一口气画了好几幅写生。 等王凤鸣带着丁香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思齐俯身在案奋笔疾画的神采。 “天呐!”王凤鸣惊叹不已,兴奋得直拍桌子:“思齐,你太厉害了,你就用一块炭,就能把碧水潭画出来。” 丁香也跟着惊呼:“就是啊,小姐,这个比老爷书房的那些画轴还要好看。” 谢思齐在画纸上又添了两笔,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才放下炭笔。 没有画板,只能弯腰俯在桌子上画写生,还是有点累,谢思齐站直了身子,正想伸个懒腰,王凤鸣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使劲摇:“思齐,你画得太好看了,教教我,我去镇住我爹他们,省得他们老是取笑我。” 谢思齐噗嗤一笑:“好,只要你肯学。” 王凤鸣跳着脚欢呼:“太好了,太好了,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学。你画的比那些夫子要好看多了。” 丁香笑嘻嘻的指着她俩紧握在一起的手:“小姐,谢小哥,去洗洗手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王凤鸣松开手,这才发现谢思齐的手上都是炭灰,王凤鸣毫不在意的牵起谢思齐,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沿着廊桥走去岸边洗手。 潭水清透见底,触手微凉,手指浸到水里十分舒服,谢思齐搓着手指上的炭灰,时不时把手在水里有意的拖动一下,掉下来的炭灰在水里飘飘摇摇的,灰渍看起来又像一幅抽象的云烟图。 王凤鸣佩服不已:“思齐,你连洗手都像在作画。” 谢思齐点头:“是有这种作画的方法的,不过呢,我不会。”她站起来甩甩手上的水滴:“这里的水好清澈啊。” “碧水潭的水都是天台山上流下来的,”王凤鸣指着天台山的方向,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在茂密的树丛掩映下,有一道山涧潺潺流淌:“这碧水潭的水可以直接喝的,别院里泡茶煮饭,都是在这边打水过去。” 谢思齐指一指桃花林:“桃花开得这么漂亮,也是因为这个碧水潭的原因吧?” 王凤鸣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结出来的桃子又大又甜,可好吃了。”捂着嘴嘿嘿一笑:“每次到了桃子可以吃的时候,我都要求我爹或者我哥哥带我来,这些桃子在这里才好吃,送到城里去好像就没这里的味道了。” 谢思齐赞同:“现摘的桃子才新鲜呐。” 王凤鸣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就是,亲手摘的桃子才好吃。这里边有一棵树结的桃子特别大,又特别好吃,我去指给你看。” 说着,王凤鸣拉起谢思齐的手,就要去桃花林。 丁香在亭子里正眼巴巴的瞧着呢,一看她俩的方向不是回来,而是往桃花林去,急的喊了一声:“喂~!” 谢思齐回头看看丁香,停下了脚步:“凤鸣,要不咱们先去吃东西,要不然丁香又要重新去厨房跑一趟了。” 王凤鸣哈哈笑:“好啊,你看我,只要说到玩儿,就什么都忘了。” 踏上廊桥,山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谢思齐从脚下的木板缝隙中瞥见水底有小鱼游过,扑到栏杆上往下看。 王凤鸣一把拉住她:“小心,栏杆不稳,别掉下去。” 谢思齐一边盯着鱼看,一边摇头:“不怕。” 王凤鸣恍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你会游水呢,是我怕水。” 谢思齐也笑,跟着王凤鸣回到亭子里坐下。 丁香已经把桌上的宣纸和写生画都收到了一边,铺了桌布,把食盒里的清粥小菜都端了出来。谢思齐一看,有灌汤包c五香豆干c凉拌豆芽c糯米素烧鹅c香芋饼c腌酸笋,对位摆了两副碗碟。 王凤鸣先就夹了一块素烧鹅放到谢思齐的碗里:“思齐,这个好吃,你这么瘦,多吃点。” 一顿早饭吃下来,谢思齐自己就没伸过手,都是王凤鸣给夹到碗里来的,还非得盯着她吃下去,于是她吃了三年来最多的一次早餐。她半躺在亭子围栏边的长椅上,完全不想动:“现在掉到水里去,我也起不来了。” 王凤鸣坐在旁边陪她:“思齐,你怎么会游泳?我小时候看着哥哥他们在碧水潭游泳,我就想学,可我爹不让,说女孩子下水会让男人倒霉的。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谢思齐忍住爆笑的冲动,想不到知府大人吓唬闺女,原来如此简单粗暴。不过,这个理由,比注意安全严防色狼保护清白之类的借口,要好用多了。 “我娘鼓励我学会游泳,她说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只是不要跟男孩子一起去游泳就是。”谢思齐含含糊糊的带过:“这里要是没人的话,我都可以教你。” 王凤鸣又兴奋了:“好哇,我大哥和堂哥这两天都不在别院,我让护卫们把周围都看紧一点,不要让人靠近这边,你教我啊。” 王凤鸣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准备教谢思齐读书认字骑马射箭的,现在缠着谢思齐又是要学炭笔画,又是要学游泳。 谢思齐一愣:“有护卫?” 不提护卫还好,一提到护卫,谢思齐就想起了那把指着眉心的冒着寒气的刀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凤鸣以为谢思齐是害怕有男子会看到,就解释说:“护卫要是知道是我在碧水潭游水,他们不会靠近的,会呆在看不见碧水潭的地方守卫。你放心好了。” 谢思齐捂着心口,白着一张小脸,半天说不了话。 王凤鸣赶紧拍她:“思齐,思齐,你怎么了?”抓着她的肩膀拉她起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白,你说话啊。” 谢思齐吐出一口气,决定还是不把那件事说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家里有时候也会这样,只要我娘扶我坐起来摇一摇就好了。” “吓到我了,你看过大夫没有?”王凤鸣拍拍心口:“回城之后,我带你去同泰医馆,那里的陆老先生,以前做过宫里的御医呢,我们家里都是请陆老先生给看脉的。” 现在,在王凤鸣的心目中,谢思齐的事,就是她王凤鸣的事,她有当仁不让的义务要帮助谢思齐,不但要帮,还要帮到! 谢思齐没有推辞,这个一着急就差点要断气的毛病,是要看看,以后一惊一乍的事情还有没有,谁也说不准。 王凤鸣:“那你现在能起来吗?要不要去桃花林?桃花林后面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天台寺的毗卢殿呢。” 王凤鸣一会儿粗心大条,一会儿又体贴备至,让谢思齐也喜欢上了这个可爱又大度的女孩子。 谢思齐:“你刚才说,你大哥和你堂哥,他们也在别院吗?” 王凤鸣:“就是前两天你跟谢道长谢婶子去天台寺的时候,他们就在别院。我们昨天过来的时候,福伯说他俩有事要出去几天。要不然别院里不会这么清净的。” 谢思齐:“那我在这里不方便吧?他们会不会说我?” 王凤鸣:“你是我的朋友,我邀请来的,我大哥最疼我了,肯定不会说你的,我堂哥又不经常来杭州,他对我也很好,也不会说什么的。” 谢思齐:“可我还是男孩子啊,管家他们,庄子里的其他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谢思齐欲哭无泪,王凤鸣也闷闷不乐。昨晚在荷塘里,两人还是抱在一起游上岸的,还一起在水榭里换的衣裳,虽然关了窗户,谁知道旁边有没有人看到呢?王凤鸣再任性,也还是受过女训的,知道隔墙有耳三人市虎的后果。 这两个傻妞,面面相觑,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个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没有办法的苦恼 谢思齐仿佛看见空中有一群乌鸦飞过,扑扑扑都掉在她头上,砸得她眼前发黑。 这,就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吗? 王凤鸣到底是大了两岁,平时跟着兄长一起读书习武,又常常听从父亲师长的训诫,很快就心神安定。 “思齐,你不用担心,”王凤鸣安慰谢思齐:“你想啊,就算有人看到了,那也是说我不好,对吧?可是,这里是我家的地方啊,没人敢说我什么的,要是传到我爹我娘那里,最多也就是给我禁足不得出府,我大哥也不会让嚼舌头的人留下的。” “你当然不怕啦!”谢思齐不无哀怨的看着王凤鸣,“你爹那么疼你,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他可以把我怎么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是说多错多,好好的看着风景,怎么就说到了如此令人沮丧的话题上来呢? 谢思齐捂着眼睛,懊恼不已。 果然贪玩不是好事,好想当鸵鸟啊! 王凤鸣眼珠子一转,想出一个好办法:“思齐,要不,我去找我爹,把你的身份改回来?” 谢思齐:“可以吗?” 王凤鸣:“当然可以啊,就说是登记的时候弄错了呗。” 谢思齐:“人家登记错了,我自己是男是女还能搞错?我娘弄错了,我爷爷总不会弄错了吧。就算当时弄错了,可这都好几年了,也不去改回来,这不是明摆着欺瞒官府的嘛。” 王凤鸣:“我跟我爹说,咱悄悄的改。” 谢思齐愁肠百结,长吁短叹:“我现在大大小小也是个名人了,知道我爷爷的,都知道我。” 王凤鸣:“谢婶子不是要开食肆吗?谢道长就不用再给人测字打卦了啊。” 谢思齐:“我爷爷那么出名了,经常会有人慕名找到家来。爷爷的手势只有我能看得懂。” 王凤鸣:“你不出面就是了,就说你不在。” 谢思齐:“我娘说过,等我们再攒点钱,就离开杭州城回老家去。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我们就只有提早离开,食肆也不开了。” 王凤鸣傻眼了,谢思齐要离开?那可不行! “好吧好吧,你不要发愁了,”王凤鸣也没辙了,她不是没有烦恼,而是她从不觉得烦恼不能解决:“昨晚的事情不一定有人看见的。你想啊,要是下人看见有人落水,肯定会喊啊,要是护卫看见有人落水,肯定会来救啊。可是,咱们回到别院里,也没遇见谁嘛。” 谢思齐感觉舒服一点了:“真的没人看见?不会怀疑我?” 王凤鸣也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对:“肯定没人看见。” 谢思齐还是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先回家去吧。”还是跟爷爷在一起比较安心,没这些提心吊胆的事。 王凤鸣才不答应:“你刚刚才来,怎么就走呢。福伯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说过了你是我朋友,他以为是跟我一样女扮男装的,”王凤鸣停顿一下又说:“我大哥刚好这两天也不在别院,等他回来,不管问谁,都不知道是你呀。” 谢思齐也舍不得马上就走:“你确定?” 其实,王凤鸣才是更舍不得谢思齐离开别院离开杭州城呢,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说得来的闺蜜,说什么也要为她两肋插刀啊!这隐瞒身份的事,就先想办法瞒着吧。 王凤鸣举起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跟我爹娘说,也不告诉任何人。” 谢思齐嘟着嘴:“那我明天还是回城吧,我还是有点怕。” 王凤鸣放下手,顺便夸张的虚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好吧,答应你,明天我们一起回城。” 一个遇到问题就想跑,一个天下从来没烦恼,居然凑成了闺蜜,这世界可真奇妙。 丁香很快带了下人过来,谢思齐紧张的站起来,王凤鸣按住她:“你背过身去,我在这儿,他放下东西就走,不敢多看的。” 果然,下人低着头放下担子,拿出红泥炉c茶盘c红漆食盒,解下水桶,目不斜视的转身离去。 丁香把手上的锦缎布包放到桌上,笑嘻嘻的说:“小姐,福伯给了我一点茶叶,你看,多漂亮啊!” 王凤鸣拉着谢思齐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拿过茶叶纸包,凑在鼻尖下嗅一嗅,又递到谢思齐鼻子底下让她闻:“这是新茶,好香。” 丁香道:“福伯说,前两天大公子去毗卢殿做法事,寺院里的住持送给他的云雾茶,说是明前茶呢。” 王凤鸣得意的说:“我就说嘛,这个茶叶,看着就不像咱家庄子里做的,闻着味道也不一样。” 谢思齐低头轻轻嗅着茶叶,脑海里冒出来“甘甜凌冽”几个字,她不由的问到:“住持?这个茶叶是住持自己炒的吗?” 王凤鸣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智明大师每年都会送给我爹茶叶,有时候一两斤,有时候才半斤,我爹都宝贝得不得了,轻易不拿出来喝。” 谢思齐喃喃的重复:“智明大师?” 王凤鸣眼前一亮:“要不,咱们去找智明大师吧?请他给咱们指点指点?”突然又连声哀叹:“哎呀,可惜咱们刚刚吃过肉了,进佛门净地是大不敬,怎么办?” 谢思齐:“可是明天咱们要回城了。” 王凤鸣:“要不,我现在就打发人去跟智明大师送个帖子,咱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谢思齐点头:“好,都听你的。” 看到谢思齐终于暂时放下了烦恼,王凤鸣长吐一口气站起来,就要去牵谢思齐的手。 谢思齐把手往背后一缩,摇了摇头。 王凤鸣无奈:“走吧,我带你去桃花林。丁香,你去跟福伯说一声,找人去天台寺送帖子,再回来泡茶。” 丁香轻快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往别院方向去了,谢思齐这才起身,跟着王凤鸣走出了亭子。 “你看,就是这棵树,结的桃子最好吃,最大个。”王凤鸣夸张的围着一棵桃树在转圈,手不停的指:“去年就是这里,这根树枝上,结的桃子是桃林里最大的。” 桃花林远看是粉粉的一片,近看,有的花朵已经凋谢,长出了珍珠大小的青青果子,嫩绿的树叶也开始疯长。 谢思齐简直看不够啊,这里闻闻,那里瞧瞧,恨不得变成小蜜蜂。 一棵树一棵树的看过去,慢慢走到桃林尽头,青石路在这里突兀的拐了个弯。 王凤鸣拉着谢思齐过来看:“看到没?这里的石阶就是直通毗卢殿的,再往上走,快到毗卢殿的地方,有护卫把守,不让那边的人下来。只有智明大师可以随意进出。” 谢思齐止住了脚步:“那还是不要往前走了。” 她一听到护卫两个字,头脑就一片空白,手脚发软:“咱们回别院吧,你教我几招拳脚功夫。” 总感觉到处都有不知名的视线盯着自己,这感觉太难受了,还是呆在屋子里安全。 王凤鸣本来就是想让谢思齐开心,才来的碧水潭,她还有好多事情想问呢。 回到别院,谢思齐也无心聊天,就缠着王凤鸣教自己武艺,好让自己不再去想身份的事情。 这正合王凤鸣的心意,骑马练武多痛快啊,思齐这么多愁善感,纯粹就是没体力打不过才闹的。 于是,两个人就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比划拳脚,吃饭都是丁香亲自去端进端出的,不让其他人进来。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到了天黑。 谢思齐从未练过功夫,一点劲也没有,偏偏王凤鸣在别的事情上含糊而过,在练武上那是精益求精。每个动作都严格要求谢思齐做到位,把谢思齐累得,啥也不想,就想倒头大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俊俏的小娘子 走在通往天台寺毗卢殿的石阶上,谢思齐越来越后悔,她觉得自己穿女装,肯定很丑,要不然凤鸣干嘛一直盯着自己笑个不停。 天还没亮,王凤鸣就带着丁香过来吵她,她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任由丁香给她套衣裳梳头发。 直到王凤鸣拍着手笑说“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她睁开眼睛,看到镜子里有一个目瞪口呆的小娘子。 只见这个小娘子,脑门边的头发都抹了一点头油,分别编了六根细细的麻花辫,陇到头顶用一根发带扎起来,再跟其它头发抓在一起,扎了个清爽的丸子头,又在耳边各垂了一缕发丝,既可爱又充满朝气。 丁香笑嘻嘻的说:“这是杭州城如今最新时兴的发辫,小娘子们外出踏青,或者相约踢毽子的时候,都梳这样的发式。等下出门再到院子里摘朵花簪在头发上就可以了。” 王凤鸣看着连连点头:“这件粉色的裙子,给你这么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穿,才合适。我娘要是看到了,一定喜欢得很。” 谢思齐低头看,自己身上是白色对襟襦衣,袖口领襟都绣了粉色桃花,配一条粉色齐胸襦裙,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提裙角。 丁香捂着嘴笑起来:“谢小哥穿了裙子,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连动作都不一样了。” 谢思齐满脸通红:“你们趁我不清醒就捉弄我吗?”一边动手就要扯掉裙子。 王凤鸣连忙制止:“思齐,你听我说。等下我们要去见智明大师。平时我爹带我们去天台寺,全家人都要穿正装,以示恭敬。我爹都不许我穿男装,说是清净之地不得颠倒阴阳。” 谢思齐停住了手:“可是,别院里碧水潭那边不是还有护卫吗?” 王凤鸣:“就是你穿女装,才不怕别人认出你来。反正等下去见了智明大师回来,我们就直接回城了。” 丁香拿了几双绣花鞋摆在地上:“谢小哥,你试一试,看哪一双合脚。” 王凤鸣正色交待丁香:“不能再叫谢小哥了,改口,叫我大小姐,思齐是二小姐。千万不能出错。” 丁香蹲下来给谢思齐穿鞋:“二小姐,您看这双鞋怎么样,合脚吗?” 谢思齐害羞:“谢谢丁香姐。” 王凤鸣噗嗤一乐:“不用谢,也不能叫丁香姐。” 丁香笑嘻嘻的:“是呀,二小姐,哪有小姐管丫鬟叫姐的,侍候主子是丫鬟的本分,不用谢。” 谢思齐穿戴一新,心里还是有几分别扭,走起路来羞答答的,跟开朗活泼的王凤鸣走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过桃花林的时候,丁香还特意折了一支沾着露珠的并蒂桃花,簪在了她家二小姐的头上。 走上青石石阶,谢思齐就开始紧张:“凤鸣,这里有护卫,是吗?” 王凤鸣:“有护卫。他们认得我,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你放心好了。” 谢思齐心想,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才不放心的。 王凤鸣体贴的挽住谢思齐:“有我在,就算没有护卫,你也不用担心。” 越接近毗卢殿,谢思齐越紧张,脚步越来越沉重,面对王凤鸣的不解,只推说是太累了。 王凤鸣教了谢思齐半天的拳脚功夫,知道她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就牵着她慢慢走,一路指着石阶两边的树,这棵树上有鸟巢,那棵树上二哥爬上去陶鸟窝结果是蛇窝吓得从树上摔下来,这棵树结的果子可以吃,那边树脚下的蘑菇是有毒的,听得谢思齐毛骨悚然,现在除了怕突然跳出来一个护卫,更怕突然钻出来一条蛇,哆哆嗦嗦的被王凤鸣半拖着走到了半山腰的毗卢殿。 殿前已经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看到王凤鸣主仆三人出现,过来合掌行了个礼,道:“三位女施主,智明大师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的。” 王凤鸣还了礼,就要跟着走。谢思齐愁眉苦脸的,想歇一会儿,又不敢说,咬着牙坚持着,经过她上次晕倒的那块石阶,她看了又看,像梦一样。 小沙弥带着她们,从专门接待女眷的通道,进了方丈室招待贵宾的禅房。 智明大师已经坐在罗汉椅上,慢慢的烧水泡茶。 王凤鸣率先行礼:“拜见智明大师,”又介绍谢思齐:“这是我妹妹,思齐。” 谢思齐学着王凤鸣的样子行礼:“拜见智明大师。冒昧前来,请大师恕罪。”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微微发抖,这一路不停的走过来,她的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智明大师没有抬头,从容的倒茶:“来的都是该来的,何罪之有?” 谢思齐一怔,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请智明大师明示,这该来的,是人还是事?” 智明大师也是一怔,王凤鸣是个有心眼儿没心机的官家小姐,跟着知府王大人来过几次天台寺,今天跟着来的这个妹妹,看着只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却是非同小可啊,不但能听懂禅机,还能进一步反参。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智明大师放下茶壶,吩咐小沙弥:“给女施主看座c看茶。” 小沙弥把王凤鸣和谢思齐引到智明大师一侧的黄花梨扶手椅子上坐下,又将智明大师沏的茶端过来。 谢思齐累得半死,正想早点问完了,出去找个地方歇着,智明大师一让座,她道声谢就立即坐下了。 王凤鸣简直是受宠若惊,以前跟着爹娘兄长一起过来,只有爹娘可以坐,大哥二哥还有自己都是站在爹娘身后贴墙站着,来智明大师这里也从来没喝过茶,更何况,还是智明大师亲手泡的茶。 智明大师抬手让茶:“小施主,喝茶。” 谢思齐正等着呢,立即端起茶杯来,一仰头,一口咽下。啧,还没进到喉咙,就没了。放下茶杯,一看王凤鸣,只是端起来小心翼翼的在唇边抿了抿。 谢思齐脸红了,知道是自己太不拘礼,失态了,王凤鸣这样喝茶,才是大家闺秀的仪态。 智明大师无声笑笑,招呼小沙弥:“行素,添茶。” 小沙弥端了公道杯过来给谢思齐添茶,谢思齐红着脸低声说“谢谢”,却不敢再端起来喝。 智明大师:“小施主,一杯茶就能解渴了吗?” 谢思齐摇摇头:“不能。”可是人家不好意思再端起来一口闷了啦。 智明大师扫她一眼,也不点破,继而问王凤鸣:“女施主,今日为何事而来?” 王凤鸣嗯了几秒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把问题抛给谢思齐:“我是为了我这个妹妹的事情来的。还是让我妹妹自己说。” 智明大师暗自对王凤鸣赞赏不已,心无挂碍之人,总是会活得更坦荡,心胸更开阔,了不得。 谢思齐不想隐瞒,可也不敢说得太直白,就把自己一家祖孙三人逃难的经历,以及进了杭州城这三年来的生活,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才问:“这其中有隐瞒官府之事,实在是无奈之举,一旦说出来,虽然不至于是死罪,却也不能再留在杭州城谋生了。智明大师,就是这隐瞒之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智明大师认真的听着,若有所思的问:“你爷爷就是杭州城的神算子谢康?” 谢思齐:“是。” 智明大师:“此事何不让谢道长算一算?” 谢思齐满头黑线:“我爷爷也不是那么神的,也就是糊口而已。” 谢康到底是不是神算,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谢思齐快哭了。 智明大师:“我记得谢道长有一个孙子每天跟在身边,你也称谢道长为爷爷,所以说”智明大师停住话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谢思齐:“你就想问这个?” 谢思齐的眼眶红了,这是真哭,感动的,智明大师真的是智慧明达通彻:“大师明鉴,请明示。” 智明大师:“谢道长也是方外之人,听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们祖孙三人,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过了三年,可见谢道长必定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只是糊口而已。” 谢思齐有点口吃:“可,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智明大师示意小沙弥给谢思齐添茶:“小施主,先喝茶,喝饱了,就知道怎么办了。” “啊?”谢思齐如得神令,顾不得再讲什么闺秀仪规,端着茶杯,连喝了五六杯才停下来,擦擦嘴:“智明大师,我喝饱了。” 智明大师:“嗯,回去把我跟你说的话,讲给谢道长听,然后还要跟谢道长讲,请他有空来天台寺找智明坐一坐。” 谢思齐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还是不得不站起身来告辞:“多谢智明大师指点,我一定跟我爷爷说。” 王凤鸣也站起来行礼:“多谢智明大师,多有打扰,告辞。” 智明大师也不留客:“行素,送女施主,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走到毗卢殿后,眼看着小沙弥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王凤鸣迫不及待的问:“思齐,刚刚智明大师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谢思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王凤鸣表示怀疑:“那你问了不是白问?” 谢思齐突然呲牙一笑:“我记性好,智明大师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住了,我回去问我爷爷,谢道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结拜金兰 想到晚上就可以见到爷爷和娘亲了,谢思齐的心情无比的欢快,关于身份的烦恼也暂时丢到了脑后。再看看天台山,多美啊,山清水秀的,枝繁叶茂的,看看这毗卢殿,多庄严啊,远远的桃花林,看着多美啊,真想变成一只小鸟飞过去。 王凤鸣走到毗卢殿前的香炉旁边站住,招手喊谢思齐过来:“思齐,不如我们在这里点香,请诸天佛菩萨为我们作证,我们结为好姐妹吧。” 谢思齐本就喜欢开朗大方的王凤鸣,此时对王凤鸣又充满了感激之情,立即欣然答应。 王凤鸣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丁香,谢思齐十分吃惊的看着丁香快步走到毗卢殿的大门前,打开了紧闭的殿门。 王凤鸣笑着推谢思齐进了毗卢殿:“咱们先点香磕头,一会儿回去别院的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说怎么回事。” 丁香点了六支香,分别递给已经跪在了蒲团上的谢思齐和王凤鸣。 谢思齐举着香,王凤鸣说一句她学一句:“我王凤鸣,我谢思齐,今日有缘结为金兰姐妹,自此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诸佛菩萨在上,天台山山神为证。” 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着佛像拜了三拜,又转过身来,互相对拜了三下,相视一笑,起身将香插到神案上的香炉里。 出了大殿,王凤鸣笑眯眯的伸出手:“现在,可以跟我手牵手啦吧!” 谢思齐笑着握住王凤鸣的手,姐妹二人紧扣十指,慢慢的走下回别院的石阶。 经过碧水潭的时候,姐妹俩坐在亭子里休息,王凤鸣遗憾的说:“可惜你今天就要回城了,要不然咱们每天在这里,我教你练功夫,你教我画画,多好啊。” 谢思齐懒洋洋的趴在扶栏上,枕着胳膊,眯着眼睛,看着一片灿烂的桃花林,想起那天神仙一般的男子,陶醉不已。 “是啊,这边桃花还没开完呢,那边荷花也要开了。”谢思齐想到了荷塘落水,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要是不回城,我还可以教你游水。” 王凤鸣跳起来:“对对对,教我游水。我看到哥哥他们游水,羡慕死了,可是我爹死活不给我下水。” 谢思齐转头看另一边的风景:“游水一点也不难,这里的水都是山泉水流下来的,又干净又甘甜,在这里游水最好啦。” 王凤鸣立即决定:“那你现在就教我游水吧,下一次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来呢。”不知想到什么又蹙起了眉头:“要是我家里给我定亲了,我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跟你学游水啦。” 谢思齐有点心软了,她看看周围:“你不是说这里会有护卫吗?” 王凤鸣一看有戏,急忙道:“我会让他们走开,不得靠近碧水潭半步。或者咱们晚上再来,夜色里,只知道水里有人,但是看不清是谁啊。”又怂恿道:“咱们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走,保证不会撞见我大哥他们。” “啊?又要等到明天一早啊?”谢思齐还是有点担心,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回去看到爷爷和娘亲比较安心。 王凤鸣又使出一记杀手锏:“咱们刚刚还发过誓,要有福同享有水同游。” 谢思齐噗嗤笑出声来,好吧,她其实也特别想在碧水潭里游泳。 “走,先回去找衣服,”王凤鸣兴冲冲的拉着谢思齐就往别院跑:“学游水难不难啊?一个晚上就能学会吗?” 天蒙蒙亮,谢思齐就起来了,换上了来时秦氏给她带的新衣裳,把头发梳到头顶扎了顶髻,戴上幞头。这套动作,她重复了三年,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做得分毫不差。 谢思齐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两个晚上的房间,又遥望着碧水潭的方向,在心里跟桃花林碧水潭打了个招呼,和王凤鸣一起登上了停在别院门口的马车,离开了王家的天台山庄。 丁香在马车上准备了茶水和点心,谢思齐一点胃口也没有,她还沉浸在灰姑娘失去魔法的忧郁里。 王凤鸣换上了青色锦缎直裾,戴了青色幞头,一点也不斯文的啃着点心,昨晚游水喝了那么多水,怎么现在还是又饿又渴呢? 直到一盘点心下去大半,王凤鸣心满意足的停下来,才发现谢思齐的异样:“思齐,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累着你了?” 谢思齐摇摇头,没出声。 王凤鸣表示理解:“你不要担心,我回去帮你想办法。我去求我爹,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谢思齐不想连累好姐妹:“不要了,还是我先去问问爷爷吧。” 她好想立即就回到家,把那些话再重述一遍,爷爷这个时候肯定还没出门呢。虽然爷爷并不会算卦测字什么的,可是每次有爷爷坐在自己身后,好像就没有分析不出来的人和事。提到爷爷,谢思齐一下子变得归心似箭。 大清早的,城门口已经熙熙攘攘人来车往,王凤鸣让车夫把马车停住,让丁香包了两包点心给谢思齐,把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思齐,你刚才什么也没吃,这个桂花糕和茯苓糕你带回去,给谢道长和谢婶子也尝一尝。今天我会打发人给你送银子过来,一有机会我就来找你。” 谢思齐也不再扭捏,接过点心跟王凤鸣道别:“凤鸣,我问了爷爷之后,怎么告诉你?” 王凤鸣:“你就写个成或者不成,交给送银子来的人,成的话,我就不求我爹,不成的话,咱们再想办法。” 谢思齐点头,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方便多说,她捏了捏王凤鸣的手,转身朝家里跑去。 秦氏很意外的看着谢思齐跑进院子,又惊又喜:“小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半个月吗?” 谢思齐关上院门,转身扑到秦氏身上:“娘,我想你呢。” 秦氏眼圈都红了,揽住女儿:“怎么就回来了,受委屈了?” 谢思齐举起手上的两包点心:“这是王小姐带给你和爷爷的点心,她说今天打发人送银子过来。” 秦氏一手捧着女儿的脸仔细端详,不像受了欺负的样子:“那你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 谢思齐不好意思的说:“遇到一点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要回来问问爷爷。” 谢康在屋子里听到声响,拉开门走到出来,看到抱在一起的母女俩,好生感慨:睡一觉醒来孙女不见了,睡了一觉醒来,孙女又出现了! 谢思齐看到爷爷,从秦氏怀里挣脱出来,跑向谢康,就在要扑到爷爷身上的那一刹,停住了脚步,谢康的心呐,直冒酸水,他简直,简直羡慕死秦氏了。 谢思齐没有扑进爷爷怀里,但还是像往常一样,亲亲热热的挽住了谢康的胳膊:“爷爷,几天不见,我也想你。” 谢康下巴朝天,伸出三个手指头,哼,三天! 谢思齐笑着掰下去一个手指头:“爷爷,只有两天。我一想你,本来半个月的,我今天一早就赶回来了。” 谢康的下巴收起一点,从眼角瞥着孙女,固执的又比回三个手指头。 谢思齐噘嘴:“好吧好吧,就三天好了。要不是昨天凤鸣要我教她游水,本来昨天下午就回来了。” 谢康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用一只手摆着鱼尾划水的样子,游水? 谢思齐一叉腰:“我就是会游水,怎么着吧。” 谢康突然露出笑脸,笑着伸出大拇指,晃了晃,好,还能教人游水,不错。 秦氏卷起袖口:“小哥,你吃了东西吗?我给你做。” 谢思齐笑得像一朵花:“娘,我想吃酸汤面。” 秦氏端起瓦盆:“好,你跟爷爷说说话,我这就做。” 谢思齐挽着谢康,爷孙俩亲昵的进了正屋坐下。 谢康笑眯眯的看着孙女,两天,不,三天不见,孙女看起来神采飞扬,心情很好的样子,哪里像她说的那样想家嘛。 谢思齐咳了两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谢康比着手势,让谢思齐喝点水。 谢思齐起身去倒了两杯热水,端了一杯放到谢康面前,自己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捋着思绪,想着要怎么说清楚。 谢康夸张的抬起眉毛,在耳边虚扯了一下头发,学着孙女抿茶的样子,又竖起了大拇指,啧啧啧,士别三日啊,居然像个大家闺秀了,喝白开水的样子都像在喝茶。 谢思齐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翻个白眼,没理谢康,仔细回想着智明大师的每一句话。 谢康满意的点点头,嗯,这才是我聪明伶俐天下无敌的好孙女。 谢思齐在脑海里重现出天台寺禅房,还原出当时她提问的情景,把智明大师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谢康:“爷爷,昨天我去了天台寺,见到了智明大师,这些话是智明大师指明我,让我告诉您的!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0 听了孙女的复述,谢康沉默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思齐做完了智明大师交待的第一步,高高兴兴的跑出院子里,去吃酸汤面。反正,智明大师说过,喝饱了就知道怎么做了。现在我去喝汤喝饱,说不定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秦氏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地吃得热火朝天,温声叮嘱:“慢点慢点,先吃面,酸汤刚刚出锅的,放一放,别烫着了。” 谢思齐把面条捞到盘子里,用腐乳蒜蓉香醋拌了,一口气吃了大半,才抬起头来对着秦氏说:“娘,你开食肆,也做酸汤面吧,太好吃了,肯定很多人来吃的。” 秦氏笑笑:“如果做酸汤面,就要多请人手帮忙了,我不想一下子做那么大,还是先试一试,就我自己的话,能做多少。” “娘,我就是你的帮手。”谢思齐认真的向秦氏提要求:“你现在就开始教我吧,我什么都能做。” 秦氏点头:“好,晚上回来,我教你。” 谢思齐没想到秦氏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歪过身子去抱了秦氏一下,撒娇:“娘,你对我最好了。” 秦氏连着被女儿抱了好几次,很享受女儿的这种表达方式,拿起帕子给女儿擦额头上的汗:“喝点汤,看看够不够酸,我再给你加两滴香油?” 谢思齐伸长了脖子,在汤碗边嘬了一口汤,夸张的叹气:“啊,太好喝了!” 母女俩都笑起来。 谢思齐吃完,已经满身大汗:“娘,我进去换了衣裳,跟爷爷一起去东门大街。” 秦氏:“你刚才说王小姐今天会打发人过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谢思齐摇摇头:“只说了今天,没说是上午还是下午。哎呀,我的衣裳也忘记拿回来了,还在马车上呢,不知道凤鸣会不会记得让人一起给我送回来。” 凤鸣?女儿已经可以对知府大人家的千金小姐直呼其名了吗?这短短的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氏还想问问女儿,怎么会提早回家来?女儿匆匆忙忙的拉着爷爷进屋去嘀嘀咕咕的,会是什么事情呢? 女儿现在对外的身份仍旧是谢家长子长孙,她这个做娘的,已经习惯了不主动去提问。 谢思齐忽然对秦氏说:“娘,要不我今天就在家等着好了,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秦氏笑着点点头:“好,你去跟爷爷说一声。” 谢康拿着布幡从屋子里走出来,冲着母女俩摆摆手,示意自己独自去东门大街就可以,直接出门就走了,连院门都忘记了掩上。母女俩都没有留意到,谢康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心事重重的。 秦氏闩上院门,拖了半筐毛豆,搬了两个小板凳,坐在院子中央,一边剥毛豆,一边等女儿出来。 谢思齐换了一身半旧的短褂装,头发汗湿了,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赤脚走出来,坐在秦氏身边,也拿起毛豆来剥。 秦氏打量着谢思齐,入眼还是平板瘦弱的样子,细嫩的小手和白嫩的皮肤,真的不适合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男女的分水岭,就在十二三岁上,不管怎么打扮,都不能隐瞒太久,这也是秦氏想快点赚钱,好早些带着全家离开杭州城的原因。 现在看来,计划只怕还会有变。 果不其然,谢思齐开口了:“娘,我和凤鸣,结拜为金兰姐妹了。” 秦氏手里的毛豆掉在了地上,故作镇定的捡起来:“哦,是谁先提出来的?” 谢思齐眨眨眼睛,对秦氏佩服不已:娘亲就是不一般呢,别人家的母亲,攀上了知府千金这样的贵人,不是惊喜就是害怕,自己的母亲淡定自若,还能一针见血的提问。 “是凤鸣提出来的,我们在天台寺半山腰的毗卢殿那里磕的头,就是有护卫拿刀指着我的那里。”谢思齐说到拿刀护卫,仍然停顿了一下:“毗卢殿是凤鸣的伯父捐钱建的,殿后的那条小路,就是直通王家的山庄,那天的护卫,也是她家的。” 秦氏:“那,她家里都知道你是女子?” 谢思齐郁闷的噘嘴:“就是不敢让她家里人知道,才匆匆忙忙的回城了。” 秦氏:“她家庄子里没人看到你吗?” 知府家的山庄,连护卫都有,管家佣人什么的肯定少不了啊,还有赶车的,难道都看不见?不会背后嚼舌头? 谢思齐吐吐舌头:“去的时候,你也看到啦,我们都穿的男装,后来去毗卢殿的时候,我俩都穿的女装。凤鸣让丁香喊我做二小姐,其他人看到听到,也不知道我是谢小哥。” 秦氏张大了眼睛:“你穿女装了?” 谢思齐害羞:“是,凤鸣说在出家人面前不得妄语,智明大师是住持,德高望重,我也不懂,就听了凤鸣的话,穿了裙子。” 秦氏笑了:“我家小哥穿裙子c簪花一定很漂亮。” 谢思齐抬头看着秦氏,又撒娇:“娘~!” 水汪汪的大眼睛,飞红的面庞,轻轻嘟起的小嘴,几缕飘动的发丝,让谢思齐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秦氏的心,又柔软了几分:“要是王小姐能送银子过来,我看,你也不要再去东门大街了,就留在家里,帮我做点事,我也教一教你算账。” 秦氏再想一想,还是有不放心的地方:“王小姐有没有说过,万一你的身份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谢思齐:“凤鸣说要去找她爹帮我改回来,可我害怕,要是王大人不同意,那我不是连累了凤鸣,也连累了娘和爷爷吗?” 秦氏:“小哥,要不是娘自私,你就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了。” 谢思齐凑近秦氏耳边压低了嗓子:“娘,如果不是你给我报了男孩子的户籍,说不定我会受更多委屈呢。平时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出门去,也不用害怕人家指指点点的,凤鸣出门可不容易了,经常要被她娘唠叨责罚呢。” 母女俩小小声的说着体己话,新的温馨和亲昵流淌在她们之间。 谢康独自去到了东门大街,张大郎正站在神算案前,好奇的打招呼:“谢道长,今天又是您一个人来?” 谢康微微一笑,没理他。 张大郎殷勤的就要帮忙,谢康指指张大郎的担子,指指张大郎油乎乎的手,挥手拒绝,你这手有油,弄到了我的旗子上,就不灵了! 张大郎嘿嘿嘿的笑着缩回了手,袖在一起,带着讨好的笑容:“谢道长,都好些日子没买过我的包子了。” 谢康铺好桌子,插好布幡,老神在在的坐下来,仿佛啥也没听见。 张大郎坐到桌前:“谢道长,跟您商量个事情呗。” 张大郎左右看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他还是凑近了小声说:“以后我每天经过这里,您都让谢小哥跟我买两个肉夹馍呗,我不收您钱,就是做个样子。” 谢康眼皮都没抬。 张大郎低声下气的:“谢小哥以前经常吃我的肉夹馍,我的生意都特别容易做,每天只做半天就能回家了,这些天,谢小哥也没跟我买过吃的,我这经常站到天黑,城东走到城西,都能剩下一小半。天气这么热,东西不经放。” 谢康扫了一眼张大郎,又扫了一眼肉夹馍担子。哼,算你有眼力价。 张大郎摸着后脑勺:“要不,我这就给您拿两个尝尝?不收钱,嘿嘿,不收钱。” 用油纸包了一对肉夹馍,不由分说的塞到谢康的手里,如蒙大赦一般,挑起担子,满脸喜色的打飞脚跑了。 谢康拿着油纸包,哭笑不得。 李甲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刚才张大郎说什么他没听见,塞包子没收钱他可看见了:“谢道长,早啊!他这包子,是卦金?” 谢康啼笑皆非。 李甲指着身后两人:“谢道长,这二位是我同窗,也是同乡,昨天刚到杭州城,跟我住在同一家客栈,今天是慕名而来,想请您给测个字。” 回身招呼身后的两人:“赵兄,刘兄,这就是我说的谢道长,预知乾坤,无所不能的谢道长!” 赵秀才和刘秀才走上前,弯腰作揖:“谢道长,久仰大名!” 谢康手上的油纸包没地方放,顺手伸出去,赵秀才赶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谢道长您自己留着吃。” 李甲李必果同学一把拨开赵秀才的手,接过油纸包:“谢谢,谢谢,闻着就香,多谢道长!” 这个笨蛋赵哲,有眼不识金镶玉! 李甲递上自己的手帕:“谢道长,您擦擦手。” 谢康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擦,洁白的丝帕上沾了斑斑油渍,赵哲邹起了眉头,刘秀才则微不可见的往后退了退。 李甲招呼两位同乡坐下来,两人几乎同时谢绝:“站着就行!” 李甲此时也有点恼火,这俩傻子,怎么如此不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21 谢康微微一笑,打量着李甲和他的小伙伴们。 李甲蹲在桌子后头,一手掩着半张脸,三口两口的就啃掉了一个肉夹馍,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又大口大口地把剩下那个也吃了。吃完了,伸手扯过桌子上的帕子把嘴巴擦了一下,再仔细的把帕子折了塞进袖袋里去,还咂了咂嘴,啧,挺香的,葱味儿也足,要是有杯热茶就好了。 赵秀才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甲,先是像个贩夫走卒一样的蹲在路边,大口地吃东西,还有那块手帕,啧啧,居然捡起来擦嘴巴,李兄怎么下得去手? 李甲站起来,见赵秀才和刘秀才都没有发话的意思,赶紧打眼色,要问赶紧问啊,来之前不都挺急的嘛,来这儿怎么哑巴了?被谢道长吓着了?谢道长慈眉善目的,看着多好的一个人啊! 李甲扶着桌子站起来,转到谢道长给客人准备的板凳上,一屁股坐下来。既然同乡不好意思开口,他就勉为其难的代问一下吧。 李甲没话找话:“咳,谢道长,谢小哥呢?怎么没看见谢小哥?嗝~” 谢康看看李甲。 李甲这才恍然大悟:“哎呀,刚才这两个肉夹馍,就是给谢小哥买的吧?哎,你看我,真是,我怎么就接过来自己吃了呢。我再给您买去,你等着啊。哎,赵兄,刘兄,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李甲跳起来,就去找卖肉夹馍的去了。 一去一来,倒也快,也就几十步而已。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手帕做的小包裹:“谢道长,嘿嘿,这里面有四个用肉夹馍,您先收好。” 谢康伸手接过,放在了桌子底下。 李甲清了清嗓子,陪着笑脸:“咳,谢道长,我这两位同乡,这次跟我一样参加秋试,想请您给指点一下前程。一会儿谢小哥过来了,我请你们去半月楼,您看怎么样?” 赵秀才一听,不乐意了,一个街边摆摊儿的老道,至于这么低声下气的去求他嘛。来之前,他以为李甲口里的谢道长,必定是个道骨仙风莫测高深的老道,这么一会儿看下来,他觉得,这个老道,还有那个没出现的谢小哥,十有八九是混吃混喝之辈。吃他两个肉夹馍,得还四个,说完了还要请去半月楼,切!不知是什么样的花言巧语,竟然哄得李兄团团转。 不行,他得考考这个老道,李兄连续三年名落孙山,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单凭一个走江湖的,不,以算卦糊口为生的人的一句话,就连读书人的形象都不顾了。阴阳之道,上至皇族,下至百姓,皆有高人,但也不乏江湖骗子。他有义务要挽救这个同乡的同窗! “咳,咳,”赵秀才开口了:“谢道长,来之前,我做了个梦,想请道长一解疑惑。” 李甲在一边摆手:“赵兄,谢小哥还没来,你得等一等。谢道长的手势,要谢小哥解释给我们听才行。” 赵秀才一愣:“谢道长不能说话?”还要等翻译,那你要我们问什么! 李甲笑着问谢康:“谢道长,谢小哥什么时候能来?” 谢康比划一下谢思齐的身高,摆摆手,再指指自己。 李甲:“哦,谢小哥不来了,就你自己?” 谢康点头。 李甲扭头跟赵秀才解释:“赵兄,谢小哥今天不来,要不,你就先测个字吧。谢道长的手势我能看懂一点。” 赵秀才才不信呢,当即说到:“既然如此,那我们下次再来吧,反正秋试还有一段时间。”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秀才,也跟着默默地点点头。 李甲心想,算卦不能走空啊,来了就得问,要不然那包子就白吃了。 李甲在桌前坐下来:“谢道长,你帮我们看看,我们仨这次秋试,结果会怎么样?” 谢康开始掐手指头。孙女不在,这些程序也不能少啊。 掐了一圈,谢康伸出两个手指头,朝李甲晃了晃。 李甲不明白:“二?” 赵秀才和刘秀才也移到了李甲的身后站着,想听听怎么回事。 李甲又问:“这是什么意思?两个人考上了?两个人没考上?”他指指身后的两位秀才同窗:“是他还是他考上了?还是他俩都没考上?” 赵秀才鼻子都快气歪了,哪有这样问话的,你自己落榜三次,凭什么你就认定是我们考不上啊。赵秀才生气了,转身就走。 刘秀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是要去追赵秀才,还是要等李秀才,就拍了拍李甲的肩膀。 李甲无奈,只好站起身来,拱手道别:“谢道长,我改天再来,等谢小哥来了,我再问怎么回事啊!对不住,我先走一步。”放下一块碎银,拉着刘秀才匆匆追赵哲去了。 谢康垂下眼皮,暗暗叹了口气,孙女不来,没人打圆场,想偷着笑一会儿都不行。 眼看着李甲他们几个走远了,谢康轻轻合上眼睛。 他要再想一想,智明大师话里的机锋到底是什么。 不过,事实证明,在闹市里思考,是不可行的,谁让你是天下第一神算呢? “谢道长!” 谢康缓缓睁开眼睛,定睛打量来人。只见一位面如冠玉的贵公子,嘴角含笑,正带着探询的目光看过来。 来的正是在天台山有过一面之缘的杭州府同知王鸢鸣。 王鸢鸣见谢康望着自己,略略躬身,抱拳作揖:“谢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康放下盘着的双腿,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襟。 王鸢鸣微微一笑:“谢道长,我在前面德欣茶楼定了包间,请您过去喝杯薄酒,不知可否?” 谢康点头。 王鸢鸣打手势:“请!” 往周围张望了一下,又问:“平时你身边的那个谢小哥呢?要不要等他过来一起去?” 谢康又比划一下,意思是说,谢小哥不在,就我自己。 王鸢鸣不再多问,在前面带路,不时放慢脚步,只跟谢康拉开半步的距离。 不摆架子,温和有礼,还长得一表人才,果然是年轻有为啊,谢康暗暗在心里先点了个赞。 在德欣茶楼的二楼包间里,王贤之正在向侍卫问话呢。 王贤之那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多问,就安排了天台山庄里的一个护卫,注意王凤鸣和谢思齐的行踪,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事无巨细的汇报。 护卫明七禀报说:“谢小哥换了女装,跟着小姐去了天台寺,见了智明大师,她们在禅房里说了什么没有打听到,不过只有两刻钟就出来了,然后去了毗卢殿,点香结拜。出来之后,丫鬟就称呼小姐为大小姐,称呼谢小哥为二小姐。” 王贤之听得脸色都变了,这谢小哥,看不出来,年纪小小的,这么有心计,为了掩人耳目,居然不惜做女装打扮! 他咬着牙问:“后来呢?” 明七低着头:“后来她们回去别院,天色擦黑的时候,在碧水潭游水。” 王贤之蹭地站起来:“游水?你看到了?” 明七急忙道:“属下在树林里,只能勉强看到水里有人影。属下带了一卷绳子的,万一小姐呼喊救命,属下跑过去绑住一块浮木扔过去,肯定来得及。” 王贤之闭了闭眼睛:“还有吗?” 明七想了想又道:“送小姐回城的车夫老钱头说,小姐要找知府大人去说情,好像提到身份之事。” 王贤之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些话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知府大人c同知大人那里也不要说。” 明七起身出去。 王贤之走到窗口,背着手看着窗户底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心情起伏。侍卫反馈来的消息,太让人震惊了,也让他很恼火,不知道该怎么跟王鸢鸣说起这件事。 伯父,也就是知府大人,对凤鸣太过溺爱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学着舞刀弄棒骑马射箭也就罢了,整天穿着男装到处玩儿。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居然敢私下里跟男孩子来往,还到了一起游水一起结拜的地步。一旦闹出什么事情来,让王家情何以堪! 他要想一想,在这件事情还没有更多人知道之前,在伯父知情之前,怎么妥善的处理一下。 包间的门环轻轻的叩了两声,伙计推开门,引了王鸢鸣和谢康进来。 王鸢鸣向谢康介绍:“谢道长,这是我堂弟王贤之。” 谢康一看,哟,果然是一脉相承的血缘啊。王贤之王公子站在窗前,个头和同知大人不相上下,白锦袍白玉冠,剑眉星目,更是玉树临风。 王贤之上前作揖:“谢道长,久仰大名。” 王鸢鸣让座:“谢道长,请上坐。” 谢康也不客气,坐在了上首,王鸢鸣和王贤之一左一右坐在了谢康的两侧。 王贤之端起茶杯,明知故问:“谢道长,怎么不见谢小哥?”他倒要看看,这个天下第一神算子,如果谢道长也明知自己的孙子做了什么事还想要遮掩的话,看他怎么收拾这个谢小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22 谢康笑一笑,做了个睡觉的手势,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谢小哥在家睡觉。 王贤之一怔,看了王鸢鸣一眼,用眼光询问,怎么回事?这个神算子老道就是靠比划手势征服了杭州府的百姓吗? 王鸢鸣则以为谢思齐是受了惊吓,还在家休养,是以只有谢康独自出门。他想起明四的刀尖,还有受惊昏过去的谢思齐,不由地叹了口气。明四的那把刀,人见人怕,鬼见鬼哭,妇孺孩童,被吓得十天半个月不敢出门,也是有的。 因此对谢康就更加佩服了,也端起了茶杯:“谢道长,这杯茶是我向您道歉的!” 谢康也端起了茶杯,左右回敬了一下,浅浅的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子。 王鸢鸣掏出一封利是,放到了谢康面前:“谢道长,在下向您赔礼。日前有所得罪之处,请多包涵。改天再请谢小哥出来,当面向谢小哥道歉。” 谢康摆摆手推辞,小老百姓,哪能随便接受同知大人的道歉,不让咱们“多谢不杀之恩”就要偷笑了。 王鸢鸣又赔笑道:“谢道长,那天扫了您游山玩水的雅兴,您挑个时间,在下为您安排,游玩也好,小住也好,横竖不会再受打扰。” 谢康看着王鸢鸣,眼神真挚,态度诚恳,心下一动,没有再推辞。 王贤之看得莫名其妙,不晓得堂兄为什么要向谢康道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店小二敲门,两个伙计踩着重重的步子,抬着大托盘进来,上了满满一桌子菜。 王鸢鸣亲自斟了酒,要敬谢康。 谢康指指自己的道袍,又指指头,摆手。 王鸢鸣也不勉强,自己一饮而尽,又叫上王贤之:“来,你我二人连饮三杯,敬谢道长。” 王贤之已经很不淡定了,想要说什么,又勉强按捺住,郁闷的连干了三杯。 无功不受禄,这是铁律。谢康不动声色,只看着桌上这两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王鸢鸣不慌不忙放下酒杯,面色微红,这是喝酒喝的。 王贤之闷闷的放下酒杯,面色微白,这是气的。 这哥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这是要唱哪一出?谢康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只用眼角的余光,静静的观察,看这哥俩谁先沉不住气。按经验来说,一喝酒就红脸的,话匣子比较容易打开。他等着坐在上手的王鸢鸣先开口。 就见王鸢鸣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低声交代了两个护卫几句,返身关上门,又走到临街的窗口朝下面看了看,关上窗,确定包间周围没有其他人能偷听偷看,这才走回座位上坐下。 谢康留意到,刚才门口那两个护卫,并没有那天拿着刀叫做明四的。 “谢道长,在下有一事相求。”王鸢鸣的脸色,突然红了:“舍妹曾说谢道长神断,可否为在下算上一卦?” 王贤之一听,差点摔了个仰倒。他还以为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呢,敢情他的同知大哥,一大早马不停蹄的跑回城里,要个包间,把护卫都赶出去了,就是为了给自己算一卦? 谢康并不意外,他遇过好几回这样的事。不过就是十户长百户长那些人,都是偷偷找个没人的角落,让他给算上一卦,算算能不能捞个好差事,老婆肚子里的娃是男是女,诸如此类,跟民生有关,跟自己的最牵挂的事情有关。 这些人吧,不好惹,时常在大街上晃荡。虽然摆摊儿算卦不归他们管,但是也尽量别招惹这些人不高兴,对吧,架不住人家看你不顺眼,找个什么事儿给你添堵,你一个小老百姓可斗不过人家。 不过,每次都是谢思齐口齿伶俐的把这些人哄得高高兴兴的,不但不找麻烦,还给他们爷孙俩在最热闹的东门大街,找了个地方摆桌子,见了面打个招呼,还挺热情。 这也是活广告啊,有人认可,等于间接的告诉大家,咱们是靠谱的神算子,不是瞎吹的。 可惜呀,今天孙女不在场,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了。 咳,应变不了也不怕,反正自己不会说话,以不变应万变,你们就猜去吧! 谢康侧过头,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王鸢鸣。 王鸢鸣有点口吃:“在下,在下最近有件事情很棘手,苦于找不到对策,想请谢道长给在下算上一算。” 谢康眼睛一眯,表示自己认真在听。 王贤之听明白了,堂哥这是为了手上的一个无头案子,到处想办法呢。只是这么重要的公案,怎么能仅凭着道听途说,说这道长是神算子,就轻易说出口呢? 王贤之也跟着父亲学过一些阴阳之数,对当朝的少数几个擅用五行阴阳的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其中有两三个人甚至是父亲的好友,他也见过。 从小父亲就对他耳提面命,对僧道一定要尊重要客气,宁可退让三分不可意气用事。对于这个谢道长,他是尊重的。 但是一提到谢小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这个老道也不像有个那么鬼马多计的孙子。 王鸢鸣紧张,想放松一下,就对王贤之说:“贤之,谢道长曾经断言过二弟的断腿之事,当时凤鸣也没跟我们说。如果凤鸣早点告诉我们,二弟也就不会出事了。” 王贤之好奇:“怎么说?” 谢康也为之一振,这个断言,他怎么不知道? 王鸢鸣:“当时凤鸣是来找谢道长测字,谢道长跟她说,两日内家里有人会喝酒,导致骑马摔伤,凤鸣回家只跟母亲说了,母亲想着家里并没有酒宴,也没有人外出赴宴,就没当一回事。结果是二弟,与同窗斗气,喝了酒,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呢。” 咦!居然这么准,啧,真是够神!谢康捋捋胡子,笑了。 王鸢鸣一看,谢道长露出了笑容,就接着道:“谢道长,您有如此高深的功力,我今天所求之事,您必定帮得上忙。“ 谢康还沉浸在神断奇准的快乐里,轻轻摇晃着脑袋。 王鸢鸣以为这是同意了,赶紧转入正题:“前些日子,杭州府往东一百五十里外的台城县,县城首富张百万,被人杀死在家,这件事情,您听说了吧?” 谢康点点头。 没法不听说啊,大街上的版本,已经传成了数个不同的情节,其中最夸张的当属“张百万跟小妾正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被人剁了脑袋,小妾当场就吓昏了,被家人发现的时候,两人都光溜溜的抱在一起,一个没脑袋了,一个一身血”。 市井传闻就这样,不出三百里地,就变味了,没谁关心张百万是不是有仇家,大家都对小妾没穿衣服感兴趣。 王鸢鸣顿了顿,说道:“台城县尉李大人,是在下的同窗,这件案子就由他经办,三天前,他把这个案子报上来,请求咱们杭州府帮忙去破案。知府大人就将此事交待给我,命令我一个月内找出凶手,严惩以待。 我接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当天就赶到了台城县,却找不到可以入手的线索。勘察了两天,仍然一无所获,生怕耽误知府大人的嘱托。万般无奈之中,突然想起谢道长无所不知。因此,特地请您过来,帮忙算一算。若是事成,官府必定会重重酬谢。” 谢康听了个大概,知道这位同知大人,把自己当成千里眼顺风耳来求了,而且还是能看到过去能知晓未来的千里眼。 这话不好接。事情办好了,是同知大人的功劳,自己不过就是个热心群众。事情办不好,神算子的招牌,恐怕保不住了。 唉,有一定的难度。 谢康面露难色。 王鸢鸣也觉得不好意思,端起酒杯又敬酒:“谢道长,我敬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给王贤之打了个眼色,自己端起酒杯就一口干了。 谢康不说话,包间里一时静悄悄的。 要是谢思齐在就好了,这么一大桌子菜,都是孙女爱吃的,谢康很遗憾。 要是谢小哥在就好了,谢道长想什么,就能知道了,王鸢鸣很遗憾。 要是谢小哥在的话,他随便说几句,我都能套出他的话,王贤之也很遗憾。 此时,坐在院子里跟秦氏聊天的谢思齐,连着打了三个大喷嚏。 秦氏赶紧推她进屋:“快进屋去披件衣裳,扎上头巾,穿上鞋,小心着凉。”说着放下手上的毛豆,站起身:“我给你煮碗酸辣汤。” 谢思齐捂着鼻子走进房间,拿了帕子擦手,擦完还是觉得有点鼻塞,。她甩甩头,好象有点不对劲。她仰头,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秦氏听到了,跑过来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谢思齐俏皮的笑:“娘,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23 喝了酸辣汤,谢思齐又是一身汗,她觉得很舒服了,可是秦氏却不许她呆在院子里,让她乖乖的躺着睡一觉,这几天连惊带吓的,肯定累坏了,不歇着怎么行。 谢思齐惦记着王凤鸣的到来,哪里睡得着呢。她闭着眼睛,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突然想到了桃花林里走出来的神仙哥哥,一骨碌坐起来,翻身下床,站在书桌前,拿起炭笔,就开始画速写。 很快,纸上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面部轮廓。 谢思齐凭着记忆,用心的描绘着细节。 先定位眼睛,细长的凤眼,睛若点漆,就是眼尾稍稍往上吊了一点点,双眼皮不是很明显。 再来眉毛,又直又长,清秀至极,可惜就是眉间距近了一丁点,还有不明显的竖纹。 接着画鼻子,鼻梁比希腊鼻要小一号,真好看。 最后画嘴巴,可惜嘴唇抿得太紧,腮骨看起来微微有点凸出。 谢思齐画完人像速写,满意极了,看起来跟现场速写是一样的效果。 再看了几眼,谢思齐的大卫科波菲尔完美强迫症又犯了,她重新铺好一张纸,又画了起来。 把双眼皮描多两笔,眼尾梢画平一些。 眉毛呢,眉间距窄了一点点,还有竖纹,是因为皱眉的缘故吗?若是配上紧抿着的嘴唇,倒也解释的过去,把眉间距拉开一点,到完美比例的距离,竖纹就不要了。 鼻子不用改动,照画不误。 嘴唇么,根据脸型,给他画成方口阔唇,面带微笑,腮骨的线条就不会凸出,看起来流畅有力,充满了阳刚之气,美美哒。 这么一改动,画纸上出现的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正深情款款的与画外人对视。 谢思齐双手举着画纸,伸直了胳膊,把画纸拉远了看,上下左右移动着,审视着。 太美了!太帅了! 谢思齐觉得,如果大卫是第一美男子,那她的神仙哥哥就是东方第一美男子。 她想了想,把画纸铺好,把炭笔的笔尖在砂纸上磨了磨,又在画像的眼珠位置,描了几笔,用手指肚轻轻地抹匀。 再把画举起来,无论举到哪个方向哪个角度,画中人的眼睛,好像都只盯着手举画像的人。 哟嗬,太好看了!谢思齐陶醉得不得了,再看下去,她就要爱上画中人啦! 谢思齐回想起,那人好像还叫自己谢小哥来着,哎呀,自己怎么就不记得问他的名字呢?哎,看到美男子就张口结舌的毛病,换了壳也没改掉。 谢思齐手没停着,又画了几张美男的速写,站着俯视自己的,从桃花林踏上廊桥的,站在桃花林里的,还有离开的时候,好像跳了几跳就不见了哎呀,不对,他不是神仙。神仙怎么可能走路呢?神仙怎么可能跳着走呢? 再后知后觉,谢思齐也发现自己中美男病毒了,居然以为真的有神仙。 哎妈呀,那人不是神仙,会是谁?应该不是凤鸣的大哥吧?看着一点也不像凤鸣啊。 应该也不是护卫吧?王家的护卫不都是躲在看不见的地方吗? 那是谁?贼?有这么好看的贼么?强盗?长这么好看当强盗做什么?不对,强盗都是劫财劫色的,怎么不见他动手?难道他看出来我没财没色才没动手么? 等等,好像,好像他的衣着,对,他的衣着打扮,看起来就风度翩翩的,自己就是被他的气质,对,是气质蒙骗了,以至于没有怀疑他是个大活人,还傻乎乎的以为是神仙。 谢思齐苦苦思索当时的情景,好像,她画的速写上,签了名,他还知道她是谢小哥! 自己男装打扮,跟凤鸣手牵手去的碧水潭!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呜呜呜,不管他是谁,都是有人知道了自己跟王凤鸣一起在别院的了!谢思齐在心里哀嚎,欲哭无泪。 谢思齐默默地收画像,唉,长这么好看,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桃花林祈祷偶遇呢,这下,只能祈祷不要再遇了。 苍天啊,大地啊,满天神佛啊,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指点,告诉我他是谁吧!谢思齐在心里流泪跪拜,老天爷啊,我只想知道他是谁。 德欣楼的二楼包间里,酒至半酣,两个年轻帅哥,一个脸更红了,一个脸更白了。 谢康不喝酒,两个年轻人只好时不时自己碰一下。 谢康又不说话,包间里静悄悄的,除了“您请”c“我敬您”,几乎就没别的词儿。 王贤之早就坐不住了,谢康比划的手势,他俩谁也看不明白,再这么喝下去,跟喝闷酒没区别嘛。 王鸢鸣也郁闷得不得了。不管他说什么,谢康不是摇头就是摆手,一直都没有点过头,他也不知道谢康到底是没听明白自己的话,还是在拒绝自己。 王鸢鸣在同知这个位置上坐满刚刚一年,可是他的知府老爹,并没有分派很多事务给他,说是他太年轻,还需要历练,否则不足以服众。所以王鸢鸣在名义上是同知,实际上就是知府助理。 王鸢鸣这一年来,每天跟着知府大人进进出出,看着知府大人进退有度运筹帷幄,早就手痒了,恨不得也能独当一面。 因此,当台城县县尉的折子一递上来,王鸢鸣就自告奋勇的把事情揽下来:“爹,您就让我去办这个事情吧。” 王大人不放心:“查这种案子,你没有经验,这跟审犯人是两码事。我看还是派魏捕头过去好了,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 王鸢鸣一拍胸脯:“爹,我整天跟着您来来去去的处理政务,没吃过猪肉那也是看过猪跑啊,您就放心好了,我必定能办好这个案子。” 王大人气得直吹胡子,什么叫看过猪跑啊,眼睛一瞪:“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缉拿凶手查明此案,否则,罚你俸禄。” 王鸢鸣豪情万丈:“爹,您放心,您给一个月时间,我绝不会超过三十天,就把此案完结。”他一定要打响独立操作的第一炮,给自己挣到政绩,这下就没人敢说他是走后门才当上同知的了。 就这样,王鸢鸣带着两个随身护卫,八个捕快,火速赶往台城县。 王鸢鸣刚一出城,打马路过天台寺,想着人命案,怎么也是晦气,马头一转,就进了天台寺。凭着知府老爹的面子,请智明大师在毗卢殿给他做了场法事,这才放心大胆的直奔台城县。县尉邓明昌,比王鸢鸣大几岁,两人同拜在当朝廷尉高太师门下学习,有过两年同窗之谊。这次见面,私交连同公事,谈起话来毫无保留。 王鸢鸣在邓明昌的陪同下,提了关押在县牢里的嫌疑人,又找了事件相关的知情人,还去了现场张百万家再次详细的勘察,各种询问。 但是,那个嫌疑人,也就是张百万的小妾,已经两眼发直好多天,据说醒来之后就这样了,不会说话,不会哭闹,吃喝就跟牲畜一样随时随地。那个小妾,小名叫做莹莹的,被提到公堂上问话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堆绿头苍蝇围着嗡嗡嗡,什么也没问,就让人又给押回大牢里去了,那个味儿,实在受不了了。 事件相关的知情人嘛,就是张百万的大老婆,还有家里的其他几个小老婆,以及侍候的丫鬟老妈子等人,一堆妇女,说着说着就哭了,说着说着就一致认定凶手是莹莹在外头的相好。再问,就哭着喊着“以后可怎么办呐”,满堂哀恸。 张百万被砍头的事发地点嘛,也去了。现场早就被破坏了,屋子里的东西,除了衣裳被褥桌椅板凳沾了血迹没人敢碰,其他的精贵摆件,柜子里的金银细软,统统都被人搜刮走了,一件不剩。 问来问去,查来查去,等于就是把邓明昌做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王鸢鸣的信心,一下子就被扎了个洞,那股子豪气,一点点的往外漏。 要不是王贤之到了杭州城,又跑去台城县找他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借口离开了。 回程路过天台山,王贤之非要拉着王鸢鸣去别院住上两天,管家福伯告诉他们,王凤鸣刚刚天不亮才离开别院回城去了。 王鸢鸣猛地想起来,妹妹凤鸣曾经说过,东门大街上有个天下第一神算,算得奇准,在鹤鸣摔伤的前两天就预言说会有摔伤之事,只可惜当时没有细问,防备不足。最终还是鹤鸣摔伤出事了,才知道谢道长的神断如此灵验。 王贤之向来不信街边的江湖之术,因此王鸢鸣就让王贤之先来德欣楼坐着,他自己亲自去请谢道长。 偏偏谢道长莫测高深,无法交流。 只不知那谢小哥什么时候才能好。 说起来,要不是明四那把刀,要不是自己只带了明四明六,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要去毗卢殿做法事的话,谢小哥说不定这个时候就坐在旁边了,或许台城县的案子就由转机了。 唉,怪我咯!王鸢鸣郁闷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24章 谢思齐心慌意乱,一心盼着王凤鸣能亲自过来,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问凤鸣。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也没等来王凤鸣。秦氏出门去,谢思齐也不敢睡觉,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 门外有脚步声,谢思齐耳尖,听出来是谢康,飞快的跑去开门:“爷爷回来啦!” 谢康看到孙女还是活蹦乱跳的,脸上立即笑成了一朵花。他比划着手势问孙女:肉夹馍好吃吗? 谢思齐拍拍肚子:“好吃,爷爷真好。” 谢康坐下来,顾不上喝口水,就开始跟孙女交流。比划了半天,谢思齐弄清楚了清楚两个肉夹馍变成四个肉夹馍的过程,咯咯笑出声:“爷爷,我真的那么灵吗?张大郎真的每天都要送我两个肉夹馍?” 谢康竖起大拇指给孙女点赞:你今天没去,好多人都惦记你呢。 谢思齐眉开眼笑的问:“还有谁啊?” 谢康用手指绕着头部划一圈,然后摆手。 谢思齐:“我不认识?” 谢康点头。 谢思齐:“那好,我明天跟爷爷一起去。”到底是谁啊?她好想见见新粉。早知道会在家里闷一天,还不如跟爷爷一起出去呢。 秦氏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袱,今天接的缝补活计不多。 谢思齐乖巧的上前帮忙接过,谢康也走过来,掏出一封银子递给秦氏。 “哇!”谢思齐眼睛一亮,挽住娘亲的胳膊:“娘,快打开看看是多少?” 秦氏打开,是一张百两银票,秦氏下意识的就往门口看过去,谢思齐冲过去把门闩上。 秦氏又惊又喜,把银票翻来覆去的看,是真的,是恒丰金行的银票。 谢康也微微吃惊,这王同知的手笔还不小,看来的确是有心相求啊。 谢思齐抓着娘亲的手,把银票上的大印仔细的看了看,真的吔,她抬头看着爷爷,心里居然有点酸溜溜的,就一天没跟着爷爷出门,好像到底错过了好多哟。 谢康赶紧比划手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是你不认识的那个人给的,说是给你的。 谢思齐嘟着嘴:“你怎么知道是给我的?我都没在那儿,肯定是给您的。” 谢康一看不妙,孙女有点小失落,赶紧又比划,明天你跟我去,见到了人,不就知道了嘛。 秦氏笑着说:“好了,小哥,你帮我烧火,让爷爷进屋去歇一会儿,我赶紧做饭。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再合计合计。” 小院里又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夜幕很快降临,谢家祖孙三人坐在油灯下,秦氏笑眯眯的宣布:“加上今天爷爷带回来的银子,开食肆的资本已经足够预算了。” 谢思齐开心极了:“娘,太好了,您什么时候教我算账啊。” 秦氏爱怜的看着女儿:“小哥,这都是你和爷爷的功劳,辛苦你们了。我想,这两天去天台寺还愿去。佛菩萨显灵了呢,咱们这么快就筹到本钱了。” 谢思齐一听天台寺,立即想到了智明大师,转头看着谢康:“爷爷,去吧?” 谢康点点头,比划手势,都听你们的。 秦氏抚了抚女儿的头:“小哥,这次咱们再去天台寺,就雇个车去,你跟爷爷就不用走得那么辛苦,有个车,一天来回,也赶得及。” 谢思齐当然乐意啦,坐在车上可以打瞌睡,去到天台寺还可以见到智明大师,她还有问题想问问呢,为什么回城之后,什么都跟爷爷说了,解决办法还没有见到?而且,烦恼好像还越来越多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谢小哥,谢小哥在吗?” 是丁香! 谢思齐跳起来跑去开门,秦氏赶紧也端着油灯,跟在后面。 拉开门闩,丁香闪了进来:“谢小哥,你跟我出去一下,大小姐在外面等你,有事要跟你说。” 谢思齐回头看看秦氏:“娘,我去去就来。” 秦氏见是丁香,就叮嘱了思齐一句:“你们小心点,快去快回,我给你等门。” 谢思齐跟着丁香,在屋檐下树影里走着,尽量避开有光亮的地方,一直走到一间药铺的后院角门处才停下来。丁香警惕张望了一下四周,轻轻推开虚掩的角门,带着谢思齐进了药铺的后院。 后院黑漆漆的,飘着淡淡的药草香,这让她想到了充满芳香气息的原始森林,总有不知名的小动物躲在某个角落里,静悄悄的观察着她。如果不是急着去见王凤鸣,她真想停下来,在这黑暗之中,静静的感受一下。 丁香领着谢思齐穿过后院,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在一间挂着“女客”的房门前,轻轻叩了三下,轻轻的喊了声“是我丁香”,才推开了门。 王凤鸣拿着把纸扇,百无聊赖的在屋里转圈,看到谢思齐,过来牵她的手:“思齐,你来了。这么晚找你过来,没事吧?” 谢思齐摇摇头:“没事的,我娘知道,我想着一会儿就回去了,就没让她跟着来。” 王凤鸣神神秘秘的说:“今天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溜出来,刚刚跟着我大哥一起出来吃饭,他们还在喝酒呢,我假装肚子疼,跑出来看大夫,然后我让丁香去找你。再过一会儿我大哥就会来接我,你们千万别碰上,你拿了东西就赶紧回去。” 王凤鸣打开长凳上的一个包袱:“你看,这是你掉在马车上的忘记拿回去的衣裳,我都给你带过来了,还有,我把你穿过的那几件衣服也都给你装上了。下次咱们有机会出去玩,你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谢思齐看了看,有十来件不同颜色的衣物,她拎起一件淡蓝色的长裙:“怎么还有这些?” 王凤鸣噗嗤一笑:“思齐,我那天看你穿裙子,真的好漂亮啊,我娘每年都给我做好多裙子,我都没穿,我就给你拿来了,你没事在家里关着门穿着玩儿呗。” 谢思齐害羞:“关着门我也不敢。” 王凤鸣拿起两本书:“我还给你带了两本书,在我爹书房里拿出来的,你先看看,看不懂的地方,就另外写下来,我有空见你的时候,跟你讲。平时你在家,可以照着这本字帖练字。” 谢思齐接过来,《清安居士:颐山集》。清安居士?没听说过这个人,颐山集,也没听过这本书哦。翻开看,是隽秀的楷体,字迹方正,一板一眼,刚劲有力。好漂亮的字啊,这个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王凤鸣又递过来一封银子:“这是二百两银票,你先收好。” 谢思齐推辞:“银子不用了,我娘说暂时不用。” 王凤鸣正色道:“咱俩是姐妹呢,我说过要拿给你的,你就接着吧。” 谢思齐心知此时不是推拒解释的时机,就把银子接过来,小心的揣到怀里。 王凤鸣又道:“这几天我恐怕是没法溜出来啦,我娘看得紧,不过你家里食肆开张的时候,我一定想办法过来捧场的。” 丁香轻轻敲了几下门:“大小姐,二小姐,抓紧时间啊。” 谢思齐把字帖放在衣物上,系好包袱,向王凤鸣告别:“凤鸣,那我先走了,我娘说这两天会带我去天台寺还愿。说不定我又可以见到智明大师了。” 王凤鸣用扇子拍着手心笑道:“好呀,好呀,那我想办法去别院。嘻嘻,我们找机会去游水,我还没学会呢。” 丁香又叩门:“小姐,好像有人过来了。” 谢思齐不敢久留,向王凤鸣笑一笑,抱着包袱,转身跟在丁香身后下了楼,还好刚刚的动静,只是前面药铺里有人过来抓药,伙计在唱着药方秤药。 谢思齐摸黑走出药铺的后院角门,看看左右,没走来时的路,而是朝着没有光亮的巷子的另一边走去。 这条巷子,其实就是几个大户人家之间的隔户通道,比较窄,仅容一人通过。巷道不长也不短,也没有杂物,只有一些落叶,就算是没有光亮,闭着眼睛跑个几十步也就穿过去了。 谢思齐刚拿了一大笔巨额银子,很害怕会有什么闪失,就选了这条她认为很稳妥的路来走。 刚进了巷子没走几步,谢思齐就觉得身后好像有动静,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看,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再四下张望,头顶上只有院墙里伸出来的枝桠树影,连风声都没有。 谢思齐定定神,给自己打气:不要怕,不要吓唬自己,实在不行就快点跑回家吧。 她抬脚走了几步,好像又听到有动静,她猛地回头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谢思齐又走了一小段路,眼看着就要走出巷道了,她吸了一口气,想要快点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还没等她跑起来,一双大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拽,就给抱住了。 谢思齐“啊”还没叫出声,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25章 谢思齐的双手连同包袱都被搂住动弹不得,吓得拼命想要挣脱。 奈何敌我力量悬殊,她只挣扎了几下,手脚渐渐发软。 这时,巷道的外面传来脚步声,谢思齐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又开始大力挣扎。 背后的人抱住她,一提气,跳进了旁边的院子里。快速走了几步,把她脚不点地的抱进了一间屋子,贴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不要喊,我就放开你。” 谢思齐的嘴巴被捂得密不透风,她几乎都要窒息了,闻言使劲点头。背后的声音是个男的,她只想快点离开那个臂膀的桎梏。 那人稍稍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又威胁:“敢喊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谢思齐闻到了一阵酒气,带着哭腔哼出来:“好汉饶命,我绝不出声。” 背后那人一松手,谢思齐连人带包袱摔倒在地上。 谢思齐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被人松开,站立不稳,索性倒在地上,撑起一只胳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慢慢适应眼前的黑暗。 只听“嗒”的一声,一点火星闪过,桌上的蜡烛亮了。 那人拿起蜡烛,在谢思齐面前蹲下来。 烛光柔和,将对方的轮廓清晰的映照出来。 “啊,原来是你啊。”原来是熟人!打了招呼,谢思齐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往后一倒,瘫在了地上。 王贤之一愣,这是不害怕的节奏啊。 那刚才吓得要哭的是谁? 他旋即又板起脸:“你刚才做什么去了?见了谁?说了什么?” 谢思齐闭着眼睛喘气:“没见谁,我就自己在大街上溜达。” 王贤之生气,这小子,竟说谎话。 下午,王鸢鸣在半月楼定了一桌酒席,想请魏捕头出来吃饭,向魏捕头请教请教审案的技巧,毕竟理论再丰富,也抵不过人家十几年的工作经验的积累。魏捕头家里临时有事不能来,王鸢鸣就叫上了王贤之一起喝酒,省得回家又被知府老爹问三问四的,没得好话。 谁知王凤鸣听见了,软磨硬泡好说歹说的跟着一起出来。没吃多久,王凤鸣就喊肚子疼,要去看大夫。 王鸢鸣的心思都在案子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不曾留意王凤鸣的小把戏。 王贤之假装不知道,暗暗嘱咐明六跟在后面,有什么不对劲立即回来禀报。 刚才明六跑回来禀报说,丁香带着一个男孩子,看着像在碧水潭见过的,进了药铺后面的女宾休息室。 王贤之借口上净房,亲自追过来,这次他一定要抓住这个谢小哥,好好审讯一番,看他到底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就跟堂妹凤鸣偷会。 他伸手扯过谢思齐手上抱在怀里的包袱,一只手解开,抓起一把衣服,放在烛光下看:“你大晚上的抱着女装在路上溜达?” 谢思齐撒谎:“我是替我娘收浆洗缝补的衣裳。” 王贤之冷笑:“药铺里有谁穿这样的衣裳?啊?”抓起包袱皮就抖,两本书掉了出来。 “《颐山集》?”王贤之惊讶的捡起书,这可是知府大人的珍藏宝贝,有人想出高价买都买不到呢,居然也在这小子手里:“老实交代,凤鸣还给了你什么?” 谢思齐睁开眼,看到散落一地的衣裳,下意识的就用手捂住了胸口。 王贤之冷哼:“还有什么,交出来。” 谢思齐晃头:“没有了。” “没有?”王贤之把手里的蜡烛往前一送,歪了歪,烛泪滴到了谢思齐的手背上,烫得她哎呀一声,慌忙抬起两只手去搓手背。 王贤之趁机把手伸到她怀里,在贴身的口袋里摸到一封折成巴掌大的纸块,掏了出来。 谢思齐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银票被掏走了,又被人摸了,委屈的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王贤之看着手上掏出来的居然是二百两银子,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散乱的包袱,那几件粉嫩的裙装,真是刺眼。 这是想逃跑?两个人私奔?真是反了天了! 就这点东西就想跑,这能撑到几时?照凤鸣那个性子,怕是吃不了几顿饭,就能花光了。 王贤之把银票揣进自己怀里,又伸手去搜,看看这小子还有没有私藏什么金银细软的。 他的手刚一触到谢思齐,就感觉谢思齐在簌簌发抖,他冷笑:“知道怕了?还有什么主动交出来,不然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谢思齐哽咽不已:“没有了,没有了。” 王贤之更生气了,我这还没下手呢,你就哭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他伸手扼住谢思齐的喉咙:“还有什么,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搜?” 谢思齐双手抓住王贤之的手腕拼命往外拉:“凤鸣就只给了我这么多,不信你去问。” 凤鸣?都已经好到直呼闺名了?王贤之手上再用力:“她给你银子做什么?” 谢思齐说不出话来:“你放开我,我要是死了,凤鸣也不会活着的。” 王贤之眼神一闪,在别院里这两个人就牵手同行,这刚分开不到一天就跑出来私会,只怕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如胶似漆了,护卫也说他们俩已经私下里结拜了,凤鸣那个脾气,说不定真的不会独活。这可如何是好? 他松开手,顺势把谢思齐从地上拉起来。 谢思齐不明就里,站起来,就赶紧松开双手背到身后,可惜脚软,挪不动半分。 王贤之低头打量着谢思齐,又单薄又瘦弱,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看着也比凤鸣年纪要小,气就不打一处来,伸出两个手指,用指背敲了敲谢思齐的心口:“看看你,这么瘦,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真不知道凤鸣喜欢你什么。” 夏季衣衫单薄,谢思齐虽然还没有线条上的起伏变化,却已经开始发育了,被王贤之这么大力的敲几下,痛得要死,她脑子一抽,哭着嚷嚷:“就是这么瘦,她才喜欢的。” 王贤之的手指停在了半空,改捏谢思齐的肩膀:“木板一样,有啥好的。” 谢思齐痛得眼泪又是一飙,抬起衣袖擦眼泪,恨恨的想,什么木板,再过几年你瞧瞧,呸,过几年也轮不到你瞧 。 王贤之见硬的不行,决定换个方式:“凤鸣拿书给你做什么?” 谢思齐翻个白眼,不理他。 王贤之气笑了:“哟,脾气还挺大。”他掏出那封银子:“你告诉我,凤鸣拿银子给你做什么,我就还给你。” 谢思齐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凤鸣的什么人?” 王贤之止住笑:“我是凤鸣的亲人,我不能看着她被人给骗了。” 谢思齐气得直嘟囔:“我为什么要骗她?我从来都不骗人。” 王贤之嗤笑:“你刚才还说包袱里的衣裳是收来浆洗缝补的。” 谢思齐不妨被揭穿,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娘要开食肆,这是凤鸣借给我的。” “开食肆?”王贤之不信:“你不是在东门大街跟谢道长给人算命嘛?” 谢思齐气结,这人什么都知道,偏还要问,随口答道:“我娘说开个食肆,赚点钱让我去读书,爷爷就可以在家颐养天年。” 王贤之满意的点点头,这想法倒是不错,那谢道长虽然号称神算子,可是这小子每天跟着帮忙,市井之人学了玄黄之术,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若是能认真去读几年书,找个好老师点拨点拨,再考个功名,到时候叔父堂哥他们再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错。 唉,罢了,只要凤鸣喜欢,做哥哥的就帮帮她吧。 “银票你收好。”王贤之把手里的银封放到谢思齐的手上,又去拿《颐山集》:“这本书,你看得懂?” 谢思齐不知道王贤之的态度怎么一下子来了个大拐弯,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看书是看不懂的,字都认不全。凤鸣说让我先练字,有空再教我读书。” 王贤之哼了一声:“凤鸣哪里有空教你读书!到时候我教你吧。” 谢思齐被王贤之的态度弄懵了,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这么好心,刚才还喊打喊杀的,这是要干哪样? 王贤之弯腰凑近谢思齐,与她对视:“怎么?不相信?” 烛光下,又这么近,谢思齐把王贤之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啊,原来不生气的时候,眉间距是没有那么近的,的确是标准的黄金比例,平视看着,眼尾也没有那么吊。就是,就是有点酒气。 谢思齐倒退一步,口吃起来:“信我相信信的。” 王贤之也退后一步:“你把包袱捡好,我送你回去。” 谢思齐听到回去,立即想到了秦氏焦急的面容,她把银子塞到怀里,咧嘴嘶了一声,刚才被王贤之手指弹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肯定都青了。 刚才这一吓一哭,谢思齐出了满身冷汗,后背的衣裳都粘在了背上。她顾不得许多,赶紧蹲下去把衣服都拢在一起,把书放上去,把包袱胡乱打了个结,站起身来。 王贤之吹灭蜡烛,带着谢思齐走到院子里,听了听动静,转身抱住她,跳出了院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26章 王贤之放下谢思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谢小哥,你太瘦弱了,跟个纸片一样轻。你拿着这些银子,回去吃好点,吃多点,要不然你怎么打得过凤鸣啊。” 谢思齐没躲得开,肩膀上重重的挨了两下,差点坐到地上去:“轻点,会拍死人的。” 王贤之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你怎么不喊好汉饶命?” 谢思齐呲牙咧嘴的扶自己的肩膀:“你的手是石头做的吗?” 王贤之伸出石指,捏一捏谢思齐的肩膀,捏一捏谢思齐的胳膊,还抬起石脚踢了踢谢思齐的腿,啧啧摇头:“你看你,都十多岁了,胳膊腿还这么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举起二百斤的石锁了。” 谢思齐快哭了:“我没事扛二百斤石锁干嘛?” 王贤之摊开石指:“我扛得动二百斤的石锁,抱着你跳进院子里又跳出来,多轻松。” 谢思齐无语,她要是走得动,早就抬腿走了,何苦在这儿被他挑水果一样嫌来嫌去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谢思齐呲牙咧嘴的抱着包袱,一瘸一拐的慢慢挪着步子。 王贤之紧贴在她身后:“等我忙完了,我来教你读书,再顺便教你一些拳脚功夫。要不然以后凤鸣会欺负你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想教训这个谢小哥的,可是现在看到谢小哥极想暴跳如雷又强忍着的模样,他特别想逗一逗。 谢思齐停住脚步,转过身,抬起头冲着王贤之大声说:“她不会欺负我,除了你也没有人欺负过我!” 王贤之:“嘘,小声点。” 谢思齐:“” 谢思齐无语凝咽,这个人,是不是跟她有仇啊,体力上她拼不过,言语上也败下阵来,她,她要去天台寺烧香,她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大不了她只看看素描画像好了,画像又不会说话。 出了巷子,谢思齐停下来:“好汉,我回家去了,谢好汉不杀之恩。” 王贤之:“好,我送你回去。” 谢思齐忍着痛:“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就行,不劳好汉大驾。”哪有带着打劫犯回家的,她胳膊腿不行,脑子又没进水。 王贤之坚持:“我要看到你进家门,万一你走在路上晕倒了呢?” 谢思齐站着不说话。 王贤之笑:“你住在哪儿,还怕我知道?这里好多人都认识你的吧?” 面对这赤果果的威胁,谢思齐强忍着满腹委屈,在王贤之的目视中,走回了家。 进家门前,她仔细的擦了把脸,装作跑得很累的样子。 秦氏看到女儿的模样吓了一跳,幞头是歪的,人也看起来很虚弱,谢思齐只推说遇到个醉鬼,害怕人家抢了她的钱,是跑着回家的,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下,秦氏这才不疑有他。 这一路走回来,谢思齐疼得冒了一路冷汗,身上衣服都汗透了,她又累又疼,偷懒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没多久,真的就病了。 第二天清早,秦氏进屋叫女儿起床,才发现谢思齐已经烧得像块红炭。 谢思齐上一次病倒,还是三年前,逃难路上的那一次,可是那一次也不是生病,是饿的。 秦氏自责极了,她觉得都是自己没用,让女儿这么奔波劳累,才会生病的。现在烧得全身滚烫,也不敢去请大夫,只怕泄露了女儿的秘密。 不去请大夫,又怕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素来淡定的秦氏,坐在女儿床前,抹起了眼泪。 谢康进屋,摸一摸孙女的额头,烫手,探一探孙女的鼻息,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抓起手腕来搭脉,跳的也是突突突的。 谢康也不淡定了,孙女病成这样,会出人命的,这比要他的命还严重。他沉思了一会儿,走出去,不到两刻钟,就带了个江湖郎中回来。 秦氏给谢思齐喂水,一口也没喂下去,眼看着女儿迷迷糊糊的开始说胡话,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听见响动,走到院子里,一见来人,就愣住了。 这个江湖郎中,须发全白,背着个药筐,手里提着一根带着根须的树枝,要说他是郎中,还不如说更像一个采药的山民。看着人瘦瘦的,却是精神矍铄,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发亮。 秦氏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夫,请您给我家小哥看看,他都烧糊涂了。” 老头哈哈笑着:“我不是什么大夫,我就是个走江湖采药的,大嫂你就叫我老钟头吧。” 听到这爽朗的笑声,秦氏的心莫名的安定了:“钟大爷,您就别这么客气了,您快救救我家小哥吧。” 老钟头放下背着的药筐,在院子里站着不动,皱着鼻子嗅了一阵:“都说了我不是大夫,不过我这鼻子是最灵的。你家里这个小哥呀,是受了寒。” 秦氏摇头:“我家小哥现在烧得滚烫的,怎么是受了寒?” 老钟头嘿嘿一笑:“这个就像灶膛里的火一样,集中风力一吹,那个火苗就旺了。” 秦氏听得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那要怎么办?” 老钟头弯腰从背筐里抓出一大捧鲜嫩的绿叶:“你把这个去熬一大锅水,给小哥泡澡。” 又再筐底下翻出一包花花绿绿的树籽:“这个,拿去煎水,泡了澡,再喝上一碗,睡一觉,就好了。” 秦氏接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嫩叶,怀疑的问:“您还没给我们小哥去看看呢,怎么就知道要用这个来煮水泡澡?” 老钟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都说了,我闻着味儿,就知道什么毛病,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氏还是有点怀疑,谢康挥手让她赶紧动手烧水去。 老钟头大笑:“大嫂子,你就信我的吧,这个可是仙叶啊!你煮水的时候,那个味儿一飘出来,你家小哥,就能开始退烧。” 秦氏本来还是将信将疑的,一听到“马上就能退烧”,什么也不多说了,立即添柴烧水。 很快,大锅里就飘出一阵清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小院。 秦氏瞅空跑到屋里去,摸了一下谢思齐的额头,居然真的没那么烫了。 “她爷爷,钟大爷,小哥真的退烧了。”秦氏又惊又喜,跑到院子里报告好消息。 老钟头把带着根须的树枝递给秦氏:“你去把这根树枝,插到土里面养着,让它长活了。以后家里要是有谁觉着不舒服了,就摘几片叶子来煮点水,或者加点盐,加点芝麻一起捣碎,兑了热汤,喝下去就好了。” 秦氏如获至宝,赶忙接了,在院子里找个角落种了下去。 谢康招呼老钟头去屋里坐,老钟头摆摆手:“我就在这院子里坐会儿就行,正好也看着煮药煮的怎么样。这个药,煮水也讲究着呢。” 秦氏把饭桌摆上:“钟大爷,您坐,我给您沏茶。您看我,光顾着给小哥张罗,怠慢您了。” 老钟头摇手:“不用沏茶,我自己有。”他在背筐里又翻了几下,掏出几棵草,摘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嚼:“我有这个就行。你去忙你的,我跟谢道长坐一会儿。” 秦氏给谢思齐泡了澡,又喂了药,忙忙活活弄了好一阵。谢思齐的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泡完出来,就已经能睁开眼睛看着秦氏喊娘,喊着口渴要喝水,把秦氏高兴的抱着女儿又掉了一通眼泪。 等谢思齐睡下,秦氏才发现谢康和老钟头已经不在院子里了,药筐也不见了,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有饭桌上堆着的半桌嫩绿的叶子,提醒着老钟头来过。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谢思齐已经能坐起来了。 谢康进门看到的就是谢思齐坐在院子里,头发披散在肩上,有气无力的倚在秦氏的怀里,秦氏搂着女儿,用手指一下一下的给她抚背。 跟在谢康身后的王鸢鸣,也以为自己的眼花了,他有个错觉,仿佛秦氏搂着的是个乖巧的女儿。 那天在天台寺,谢思齐晕倒在台阶上,他只留意了谢道长,并没有看清楚谢思齐的长相。此时站在院门口一眼望进去,谢思齐依偎在秦氏怀里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哈巴狗。 王鸢鸣一大早去了衙门里,找魏捕头说了半天话。 魏捕头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人,心里尤其明白知府大公子这回定是要做点成绩出来的,不能无功而返,万一知府大人另外再派人去接替大公子手里的案子,那这人也没别人,就只有魏捕头自己了。魏捕头不敢驳了同知大人的面子,把自己能想到的查案细节,都说了一遍。 王鸢鸣听来听去,也算是听明白了几个重要的方法,可是心里还是没把握,下午跟知府大人又表了一回决心,保证在原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出了衙门,心慌慌的又去东门大街找谢康。 得知谢康又是一天没出来,王鸢鸣着急了,问了路,直奔谢家小院而来,在巷子口遇到谢康,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看看,他手头的案子,实在是不能再拖时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27章 王鸢鸣的到来,谢家老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局促,唯一的区别,就是在招待客人的厅屋中,特意多点了几支蜡烛。 谢康陪着王鸢鸣喝了一盏茶的功夫,秦氏才扶着谢思齐进了厅屋。待女儿在爷爷身边坐下,秦氏退出去在院子里烧水煮药。 王鸢鸣借机打量着谢思齐。他没想到,再次见到谢小哥会是这样一番情景。 王鸢鸣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头发扎了鬏用软帕子包起来,露出眉清目秀的面庞,穿着青色斜襟短褂阔腿布裤,光脚套了一双布鞋,两手摆在桌上,越发显得骨骼纤细。如果不是他去查过户籍,如果不是他去打听的传闻都一口咬定谢思齐是男子,他几乎就要把谢小哥当成女孩子了。 尤其是看到谢思齐打开墨盒,提着毛笔润墨的时候,又细又白的手腕,算得上是轻柔的动作,王鸢鸣恍惚有种灯下看美人的错觉。 王鸢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抓了抓拳头,再看向谢道长。此时的谢康不复道骨仙风的模样,就是一副慈祥的祖父面孔,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跟天台寺和德欣楼所见到的神算道长,完全是两个风格。 这种亲切又亲昵的氛围,让王鸢鸣觉得自己不是来问事的,而是久别重逢的亲戚见面了,坐在一起准备叙旧一般,来之前的惴惴不安,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见谢思齐稳稳当当的坐好了,王鸢鸣很自然的开口问道:“谢道长,在下日前所提之事,不知道长可否指点一二。” 谢康跟谢思齐比划,在脸上画圈,摇手,在空中画个利是封大小的方块,意思是说,这个人就是你没见过的,给了一百两银票的那个人。 谢思齐下意识的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现在感觉头重脚轻,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身子轻飘飘的,不要说集中精神,坐都有点坐不稳。 在王鸢鸣看来,谢康比划的就是“脑袋c没了c状纸”,这说的就是张百万的案子啊,心里就是一喜,这是谢道长答应推算了? “爷爷说,今天时间太晚了,测事问吉凶,都不是太适合。” 就听谢思齐慢慢说道:“我爷爷每天卯时都要打坐练功,接通天地,吸天地之精华之后,尤为神清气爽。之后再给人测算,才特别灵验。 今天天色已晚,诸事不宜,不如请大人您把要问的事情写下来,我爷爷可以先问问天意。” 谢思齐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就只喝了药喝了水,因此说起话来底气不足,声音也略有些沙哑,说一说停一停,一点也不像平时那般口齿伶俐谈笑风生。 王鸢鸣怎么听怎么像他那只哈巴狗生病时呜呜的撒娇声,他不禁盯着谢思齐仔细看,似乎想要找出谢思齐跟他那只哈巴狗的相似之处。。 谢康把纸笔推到王鸢鸣面前,及时的阻断了投在谢思齐面上的视线。 王鸢鸣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双手捧着,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递给谢康。 谢思齐歪着头去看纸上的字,等她看清之后,轻声念到“张百万c邵氏莹”,又低声赞叹:“好漂亮的字。”。 王鸢鸣奇道:“谢小哥谬赞了,你也认识字?” 谢思齐怔了怔,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小时候也读过半年私塾,学了几个字,差不多都忘光了。后来,在东门大街上,又向几个代笔写信卖字画的秀才,学认过几个字。有些客官请爷爷算八字或者测字算卦,都会写下来,我看多了就记住了。其实我认的字也不多。” 王鸢鸣了然,又问:“请问谢道长,写这些够了吗?” 谢思齐看看爷爷,谢康用食指比个问号。 谢思齐问:“请问大人,您要问这两个人的什么事情呢?” 王鸢鸣道:“谢道长,就是昨天我向您提起的那件案子,我想问问,这件事能不能水落石出?” 谢思齐看着谢康,什么案子?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谢康指一指纸上的名字,用两个手指扭在一起,又比了个切菜的动作。 谢思齐明白了,哦,原来那个被人砍了脑袋的张财主,就叫张百万啊,前些天,她没事做的时候也喜欢去扎人堆看热闹,就听人说起过这事,是因为张财主家在东门大街有一间米铺,打从出了事起,门口天天都有围着看热闹的人,比买米的人还多。 谢思齐问:“这个邵氏莹是张百万的什么人?” 王鸢鸣:“此人是张百万的第八房小妾,她本是庆州邵家村人,据说五六岁的时候,家里就送她去学唱戏,十三四岁就是荣家班的当家花旦。张府为老太太贺寿请戏班子摆戏台的时候,她被张百万看上,花高价买下来做妾。” 哦,原来是第八房小妾,官方版本果然比较靠谱,她那天听到的路边社消息,张百万搂着的是刚看上的第十八房小妾,都说十八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十八层地狱啊,这第十八房小妾就是来索命的。 谢思齐咋舌,杭州城到台城县不过二百里地,传闻随风涨,每过二十里地就给张财主增加一房小妾,也不知道张百万在地底下听说了这些虚增的资产,是什么感受。 秦氏在院子里烧水熬药,药味儿满院子都是。谢思齐强撑着说了几句话,体力愈发不支,本已有些摇摇欲坠,闻到药香味,竟然觉得精神一振,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鬼使神差一般,谢思齐问了一句:“那这个小妾,现在怎样了?” 王鸢鸣道:“关押在县衙门的地牢里。” 谢思齐又追问道:“听说地牢里关的都是定了死罪的人,那她?”后面半句此小妾是不是已经定死罪了,谢思齐没说出来。 像这样的问话,在公在私,谢思齐都不能问,这可是介入公务啊,市井传言怎么传没关系,现在当着官府经办人问这话,就不合适了。 王鸢鸣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听着谢思齐有气无力的说话声,又觉得谢思齐是谢道长的代言人,谢道长是贵人,谢思齐肯定也不是外人。他现在正苦于无路可走,就把谢道长当作了自己人,反正这旁边也没其他人了,不是嘛。 王鸢鸣脑子也是一抽,解释道:“她已经疯得痴傻了,审话也审不出来,若是关在普通牢房里,恐怕会被同牢房的人打骂,不得已才关押在地牢里。” 谢思齐:“痴傻到什么程度?” 王鸢鸣:“吃喝拉撒都已经不能自理。” 谢思齐:“啊?那不是都臭了?” 王鸢鸣:“嗯,提出来没审出一句话,押下去之后,让人洗公堂的地,洗了十几遍。” 两个人居然聊了起来。 谢康闻到了树叶煮水的清香味儿,也留意到秦氏已经在院子里站起坐下站起坐下好几次。尽管孙女跟王同知聊得挺嗨,不过孙女的声音还是一片嘶哑无力,他还是不得不出手打断。 谢康指着张百万和邵氏莹的名字,用手指在上面画圈。 这是爷爷在表示结束谈话的意思。 谢思齐就算想多问点线索,也不得不遗憾的打住话题:“咳咳咳,大人,咳,爷爷说他要开天眼来看。” 王鸢鸣眉头一挑,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啊!看来事件进展有望:“谢道长,在下感激不尽。” 谢康的手指画完圈,还没缩回去,就被谢思齐的一声开天眼,惊得停了一下,好在他手脚反应还算快,顺势拐了个弯,去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背。 王鸢鸣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见谢小哥面露疲态,站起身抱拳致谢:“谢道长,在下就不耽误二位休息,先告辞,明天一早,我就派人来接您。” 谢思齐:“请问大人怎么称呼?” 王鸢鸣跟在谢康身后进院子的时候,谢思齐正趴在秦氏的膝头,第一眼就认出王鸢鸣脚上穿的鞋子是官靴,虽然没有穿官服,不知道王鸢鸣是什么官,但是称呼他为大人,必定没错。 王鸢鸣:“在下是杭州府同知王鸢鸣。” 谢思齐行礼:“王大人!” 王鸢鸣还礼:“谢小哥不必客气。” 谢思齐:“我爷爷通常是辰正出门去东门大街,您的事情,恐怕爷爷要多费心打坐的,您让人巳正过来就好。” 她病体初愈,必须要多花点时间看一看想一想,大清早八点钟出门,那是没什么事情的情况下,现在要测算事情,事前的准备工作就要比平时更充分才行,十点钟出门还差不多。 王鸢鸣答应的很痛快:“好,我准时派人过来。告辞。” 谢康起身送客。 王鸢鸣出了门口,一直守在院门外暗处的两个护卫闪身跟上,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28章 秦氏进屋来,看到女儿还坐在木桶里,探了探谢思齐的脑门:“还好,不再发热了。你泡好起来,喝点粥,再睡吧。” “好,”谢思齐抵着秦氏的手心撒娇:“这个药水泡澡好舒服,身上都不疼了。” “小哥,你身上怎么那么多青青紫紫的?”秦氏轻轻点了一下女儿的肩膀:“昨天是不是跟人打起来了?” 谢思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副身体是瘢痕体质,稍微用力掐一把就会淤青,有时候挠几下胳膊,胳膊上都会有留下好几条红肿的印子。 “娘,没有打起来。”谢思齐避重就轻的搪塞:“那是个醉汉,来抢我的包袱。可能就是看着我个子小呗,抢了包袱过去,好当几个钱换酒喝。” 那人本来就喝了酒,说他是醉汉也不为过吧,昨晚被他石头一样硬的爪子捏几下,不淤青才怪呢,谢思齐心里想着,一边用手指去轻抚手背,手背上被烛泪烫的痕迹,好像不那么明显了。 秦氏一边帮女儿按摩头皮一边说:“小哥,可惜我忘了问这个树叶叫什么名字,想再去采一些,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谢思齐:“药铺里不是有吗?” 秦氏:“那个钟大爷,是你爷爷找回来的,他说自己就是采药的。他给的树叶都很新鲜,像是今天刚采的。” 谢思齐:“爷爷找的?” 秦氏:“是啊,我早上慌了手脚,只晓得哭,要不是爷爷去找了钟大爷来,你都不知道会病成什么样子了。” “ 突然,秦氏惊喜的说:“小哥,你胳膊上的淤青都没有了呢。” 谢思齐在水里抬起胳膊看,果然,皮肤上的青痕都不见了,她在肩膀处捏了一下,好像不痛了。她在水里去按心口处,那里被敲得都淤青了好大一块,昨晚碰都不能碰,痛得要死,现在按了好几下都没什么感觉。 秦氏看着女儿凹进去的锁骨,单薄得凸起的肩胛骨,忍不住说:“小哥,等食肆开起来,娘每天都要把你喂得饱饱的。” 谢思齐捂住自己的一马平川,比划了一条夸张的弧线:“娘,我以后吃成大胖子。” 秦氏忍不住笑,别的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在忙着学打扮,学爱俏,为了未来的婆家而多愁善感呢。 唉,罢了,女儿只要不生病,又会说笑话,就先这么熬一熬吧。天无绝人之路,女儿的身份问题,迟早有一天会解决的。 谢思齐披散着头发,坐在厅屋里喝药,一边想着张百万的案子。 照理说,张百万这件事,属于刑侦案件了。 可惜呀,在这个时空,通常现场破坏严重,又没有仪器可以帮助分析取样,只能凭个人的经验和胆大心细进行侦破。 时间过去得越久,线索就越模糊。 据她这几年在杭州城的所闻所见,像这种无法追查下去的棘手状况来说,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是官府草菅人命,找个替死鬼屈打成招,胡乱交差了事。要么是无头公案不了了之。纯粹看受害人的家底和实力如何,至少她听来的是这样。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谢思齐很后悔当初选修刑侦画像的时候,没有再多选修一门刑事侦缉。 想当初,在听了那个赫赫有名的刑事侦缉专家的报告之后,学校里的女同学兴起了一阵刑侦风,各种刑事侦缉的课程都有人选修。 谢思齐一开始还不屑一顾,直到去听了一场有着无数的花痴粉丝追随的报告会,见识了那个令对手闻风丧胆无所遁形的刑事侦缉专家,不但年轻有为,还特别英俊,终于也成了花粉之一。 想起自己不惜用了全部的业余时间,去学习人物绘画,甚至勉强自己去钻研笔迹分析,进而开始练字,到最终对周易感兴趣,报名参加了远古文化起源的时空旅行,都是源于那个专家的一句名言:任何事情都不是完美无缺的,都是有漏洞的,就看你寻找蛛丝马迹的热情和毅力是否比你的对手更强大。 谢康疑惑不解的看着孙女手里的药碗,难道这汤药是甜的?要不然,为什么孙女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某个方向,却又笑眯眯的喝着汤药,这模样真的很奇怪。 谢康走到孙女的身后,往谢思齐的目光所及之处看了看,墙上一片昏暗,连影子都没有。 谢思齐被爷爷的这个举动逗得发笑:“爷爷,你又学我!” 谢康坐回桌边,用手在眼睛上比划一下,又放到头顶,指指自己,再摊开双手,意思是说,我的天眼,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谢思齐差点把嘴里的药喷出来,赶紧咽下,擦擦嘴:“我听说修道就可以得道升天,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还有天神,不都是可以千里传音,可以一望千里吗?” 谢康曲起食指,作势要敲孙女一个栗子,谢思齐也配合的捂着头:“哎呀,哎呀,好痛呀,爷爷你可以隔空打人啦!” 谢康捋捋胡子,孙女又会笑会闹了,声音又清脆,多好啊。 谢思齐笑够了,把桌子上清干净,坐在谢康身边,把王鸢鸣写字的那张纸,摊开在桌子上。谢康知道,这是孙女开始进入工作预备状态了,也认真坐好,洗耳恭听。 纸上的两个人名,用端端正正的楷体字写下来,笔力劲道,力透纸背。 谢思齐的字写得不漂亮,对于写得好看的字,从来不吝赞叹:“真好看!” 谢康比划手势,绕着脸画个圈,竖起大拇指,再指指字迹,又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说,王同知王大人,长得就好看。 “对,王大人长得真英俊,字也写得那么好看。”谢思齐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说到:“我长得也挺好看的啊,怎么我的字就不好看?” 谢康假装赶蚊子,漫天甩胳膊。 谢思齐无语:“好吧,爷爷,我继续说。”她看着纸上的名字继续说:“可惜呀,这两个名字不是本人写的,能分析的情况十分有限。” 谢康点头,表示赞同。那个张百万,据他家米铺的伙计说,长得那是极有福相之人,肥头大耳,红光满面,逢人便带三分笑脸。 按照这几年孙女看字识人的本事,若是有张百万本人签名的字纸,肯定能说个七七八八。 谢康指着张百万的名字,做了个握笔写字的姿势。 谢思齐皱眉头:“可惜,张财主又不能从地底下爬出来写字。” 谢康着急,做舀米秤斗的手势。 谢思齐还没明白:“米铺?” 谢康做拨算盘写字的手势。 谢思齐一拍脑门:“明白了,米铺里有张财主签字的账本。” 谢康竖大拇指给孙女点赞。 谢思齐也给爷爷竖大拇指:“幸亏爷爷提醒,这里我记住了,我想办法跟王大人说,去找一个有张财主字迹的物品。” 第一个难题这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谢思齐十分高兴。 “这个小妾嘛,就更容易了,”谢思齐摩拳擦掌,要再下一城:“我可以跟着王大人一起去台城县,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谢康瞪大眼睛,什么意思?算个卦,还要亲眼去看? 谢思齐一摊手:“咱们只有双眼,当然只能去看看咯。” 谢康沉思一会儿,在邵莹的人名底下划线。 “她已经痴傻了,就算她会写字,也不见得这种时候能写出来。”谢思齐解释:“就算她能写出来,哪怕是画个十字,字迹也会变化太大,或许字体不一样了,或许笔势有区别。” 嗯?笔势有区别?就这样?谢康在人名上画圈。 谢思齐一看,还真是,“萬”和“莹”都是草字头,但是,王大人在写的时候,两个草字头的笔势,起笔和落笔却不一样。 谢思齐下意识的自己用手指在桌子上写这两个字,写了几遍,干脆去拿了炭笔和草纸过来,照着王鸢鸣的字,学写这两个草字头的不同之处。 写着写着,谢思齐突然问谢康:“爷爷,你会开坛做法吗?” 谢康大惊,还要做法?我们又要开展新业务了吗? 谢思齐用右手食指点住下巴,露出迷之微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王大人去台城县,我要去张财主家!” 谢康在空中比划拂尘c桃木剑c水钵c各式法器,统统木有。 “爷爷,您懂好多啊,您真有天眼,是不是?”谢思齐惊呼。 谢康双手摆得飞快,不会做法,没有天眼。 “不怕不怕,您会画符就成。”谢思齐毫不担心:“画什么没关系,别人看不懂就行。明天一早我先出去买诛砂和黄纸回来,爷爷您练一练。” 谢家祖孙俩做好预备功课,各自安歇。 不久后,谢家小院的屋顶上,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迅速的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29章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王鸢鸣的贴身护卫明六。 只见他身手灵活,步伐轻巧,只在屋顶之间奔跑,间或借助树枝的弹力跳跃几下,很快,就来到了知府家大宅院的东苑,在一间亮着灯的书房前停下,轻轻的叩了两声,低声禀报:“大公子,属下回来了。” 王鸢鸣在书房里,拿了一卷书,坐在书案前,看了半个时辰,也没翻动一页。听到明六的声音,立即站起身:“进来!” 明六推开门反手关上,无声的走到书桌前,躬身禀报:“大公子,谢家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王鸢鸣:“哦?从我离开之后,他们就没有什么动静?” 明六:“没有。” 王鸢鸣:“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明六顿了一下,才回答:“属下想等等看,结果他们就是各自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就睡了。” 王鸢鸣:“嗯,你下去吧,今晚让明四守夜。” 明六:“还是让属下守夜吧。”他刚才居然在谢家屋顶上睡着了,他醒的时候,谢家已经熄灯了,可是明六不敢说出来,只得推说现在精神好得很,不守夜,躺在床上也是要盯着屋顶的。 王鸢鸣:“也行,你去跟明四交接一下吧。” 明六退出去,悲催的去找明四。 王鸢鸣之所以派明六去夜访谢家,缘于王贤之早上对他说的话:“那个谢道长,要是真有神算之才,何至于落魄到当街算卦的地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最好派人去查验一番才是。” 尽管王贤之提了醒,王鸢鸣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到要吩咐明六去谢家探一探情况,要不然他何苦守在人家回家的路上,而不是直接上门去呢。 再后来,进了谢家小院,谢家的每一个人,都让他感到意外。 在平时,王鸢鸣走到哪里,见到的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在谢家,他居然比呆在自己家还要自在,害得他差点就跟谢小哥聊起天来,如果不是谢道长在旁边的话。 咳咳,他去谢家,本来就是要找谢道长请教的。他跟谢小哥多说了几句,不过是想让谢小哥知道多一点情况,说不定人家在哪个环节上,就掐算出有什么漏洞呢。 好在谢道长终于还是答应给推算了,王鸢鸣心头大石,终于可以搬下去一块。至于什么隐情,怎么可能有嘛,谢家老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看就是良民。 好不容易到了天亮,王鸢鸣起身去院子里耍了一套拳,换了衣裳,准备吃了早饭就去衙门里上差,王凤鸣过来了。 “大哥,”王凤鸣是一路疾行而来,带起一阵风:“今天怎么没见你去后院练兵器?” 王鸢鸣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一身浅蓝色软绸短打服,蹬着一双黑色短靴,一把麻花辫用丝带绑在脑后,额头的细汗把刘海都打湿了,被她抹到头顶去,怎么看怎么英姿飒爽,活泼可人,比那个谢小哥还要神气。 他甩一甩头,怎么想到谢小哥了? “今天有要事,要早点去衙门,”王鸢鸣轻描淡写:“等忙完了,大哥再陪你好好过几招。” 王凤鸣笑:“好,大哥说话算数啊。” 王鸢鸣坐到饭桌边,桌上已经摆了一屉小笼包,一碟水晶饺,两碟小菜,一大碗粥。 王鸢鸣拿起筷子,问妹妹:“一起吃点?” 王凤鸣摇头:“不了,我还要去练一下飞镖,吃了东西怕肚子疼。”一边说一边伸手捏起一只小笼包塞到嘴里:“咦,香菇肉米馅儿的?好吃!丁香,你去叫厨房给我也准备一屉。” 再想伸手拿第二只,又缩回了手:“好好好,我不吃了,留给你吃。盯得那么紧干嘛!” 王鸢鸣哭笑不得:“我不是怕你吃,你没洗手呢。”妹妹的手腕,因为练武射箭而显得有力量,若是跟那谢小哥站在一起,只怕一胳膊肘就能把人家撞趴下。 奇了怪了,他为什么看到妹妹总是会不自觉的拿她跟谢小哥比较?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王凤鸣嘿嘿一笑,终于说出了目的:“大哥,你什么时候还去台城县?” 王鸢鸣警觉性开始苏醒:“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别院里住几天,还没住够呢,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王凤鸣假装没看见大哥防备的表情:“娘不准我再去,我就想说是跟你一起出门,然后去别院里住,你回城的时候再来接我一起回城就好了,行不行?” 王鸢鸣头疼:“你以为娘就不知道你跟我出了门就分头走的事?” 王凤鸣:“知道就知道呗,只要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就行了。”反正到时候挨骂的不是她。 “又要我给你当箭垛子?” “大哥,就这一回嘛,我都要及笄了,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别院住了呢。” 一想到宝贝妹妹有可能真的要定亲了,王鸢鸣心软了:“好吧,等我去衙门里办完事,定了哪天再去台城县,立即回来告诉你,行了吧?” “好,谢谢大哥,你慢慢吃,我先走咯。”王凤鸣心花怒放,又可以去别院了,这次说什么都要学会游水。 谢思齐一大早也忙活,喝粥喝药,赶着出门买朱砂买黄纸。 从周记墨宝铺出来,居然还遇到了李甲,见到她如获至宝,非要拉着她说话:“谢小哥,你可算能出门了。等下我去东门大街找你去啊。” 谢思齐急着回家,没心思多说,随口应了句:“我爷爷要出门去,你过几天再来吧。” 李甲也着急:“怎么又要出门?你这病刚好呢。” 谢思齐搪塞:“就是我身体不好,我爷爷要带我去找个神医看看。” “哎呦,神医?”李甲好奇:“在哪儿?去几天?” “说不准,五六天肯定要的。李秀才,您先忙,我回家去了啊。”谢思齐转身就走。 李甲上前,用扇子拦住:“谢小哥,也不知道你啥时候回来,你现在就跟我讲一讲呗。” 然后就把前几天找谢康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问:“谢道长跟我比划的‘二’,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谢思齐挠头:“这我也没看见,光凭你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是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李甲不依:“你就说一说嘛,我刚才说的特别仔细,一个字也没说错,”说着用扇子遮住嘴跟谢思齐说悄悄话:“看见我身后那俩人没?那是我同乡,他俩就不信谢道长是神算子,我这不是想让谢道长给看看,好堵住他们的嘴嘛!” 谢思齐望向李甲身后,隔了两间铺子,有两个秀才打扮的人正朝她这边看,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打招呼,一副高冷做派。 “我要问问爷爷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谢思齐压低声音回答:“我如果没猜错的话,爷爷的意思,应该是说你考上了前四十名,你那两个同乡是没有中榜的。” 李甲喜形于色,伸出四个手指头:“前四十名?是真的吗?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能中榜就行,哪怕是榜上最后一名都行。” 谢思齐扬一扬手中的黄纸:“看见没?到时候请我爷爷给你画一道符,包你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李甲直搓手:“哎呦喂,这可太好了。” 谢思齐急着要走:“你可不能说出去,要不然就不灵了。我得先回家去了,一会儿还要赶远路呢。” 李甲让开路:“行行行,谢小哥你慢着点,我等你们回来啊。”他目送着谢思齐走远了,才慢悠悠晃着肚子,走到赵秀才身边站住。 赵秀才问他:“刚才说什么呢?” 李甲装傻:“没说啥。” 赵秀才撇嘴:“没说啥你伸四个手指头?” 李甲继续装傻:“哦,我是问那天那四个肉夹馍好不好吃,够不够。”切,能进前四十名这种好事,他才不要告诉眼前的落榜者呢,,省得他们嫉妒,不知道又会说出些什么酸话来。 谢思齐怕再遇着熟人,不敢耽搁,低着头一路小跑,一直跑回了家。 她手上拿着东西,不便拍门,就用脚去推门。 冷不防有人从院子内往里拉门,谢思齐失去重心,哎呀一声就要倒地,一双大手及时的抓住了她的臂膀。 “穆叔,早!”谢思齐站稳了,发现扶她的是十户长穆石。 穆石吓了一跳:“谢小哥,这么早就出去了,没摔着吧?” 秦氏闻声过来:“小哥怎么了?” 谢思齐瞥见院子里的饭桌上,摆着一个大海碗,一看就是穆石来蹭早餐了。 穆石不好意思的笑:“我拉门,小哥推门,没收住脚,好在我动作快,扶住了。” 秦氏上前,不动声色的把谢思齐从穆石的手底下拽开:“没摔着就好,快进去吧,爷爷等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30章 穆石却没放手,拉着谢思齐的胳膊,笑道:“谢小哥,正好我有事想找你。” 谢思齐无法,只好停住,问道:“穆叔,你找我啥事?进来坐着说话吧。” 穆石这才松了手,看看秦氏,摇摇头道:“不了,就在门口长话短说吧。就是东家那边,家里老太太身体不太好,想请谢道长给算算,问问平安。我刚跟谢嫂子说了,谢嫂子说你病了还没好利索,你看,这事” 谢思齐纳闷:“东家怎么知道我爷爷?” 穆石不好意思:“我想着这不是要求着东家嘛,就多了句嘴,说谢道长啥都能算。” 谢思齐不信:“没说别的?” 穆石嘿嘿笑:“也没说别的,就是说谢道长特神。” 谢思齐瞅着穆石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说真话,不过也明白穆石为了帮她们开店,肯定在东家面前费了不少心思的。 “这样吧,穆叔,您就再多跑一趟,就跟东家说,我爷爷今天有人请去了,”谢思齐转了转眼珠子:“请东家写个字过来,如果可以的话,请老太太亲自写个字,您给带过来。” 穆石:“啊?让老太太写个字?能成吗?我要怎么跟东家说?” 谢思齐:“你就说今天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请我爷爷了,保不准今天就要外出,得好几天才能回来。要是明天才出门的话,今晚能回来,就肯定给东家先算,老太太的身体要紧啊,是吧?” 穆石高兴了,他在东家面前吹的牛,总算谢小哥给接住了:“行,我这就去。” 谢思齐在他身后喊:“穆叔,你别着急,我们这就出门了,你拿回来交给我娘就是。” 穆石已经走出十几步开外,回头答应:“行,知道了。”边走边搓手,多好的事儿啊,太顺了,那就晚点过来,说不定还能吃碗汤面。 谢思齐抱着黄纸进了厅屋,谢康看着孙女手里那一大捆纸,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是要画几百个符啊? 只见谢思齐放下了手里物品,又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的符纸,黄纸都变得灰一块白一块的,朱砂的颜色也差不多褪尽了。 她是走在路上才突然想起来的,不知道爷爷会不会画符,谢思齐是没看过画符的,至少没有亲眼看过道士画符。但是她见过那些符咒,有的贴在门框上c墙上c窗户上,还有的折成特殊形状装在香囊里随身佩戴,有的甚至还可以化成灰冲在水里喝下去治病。 想着想着,就绕了一下大户人家的后院雨水巷,顺手在人家门口揭了一张揣到口袋里。 只是,谢思齐没有料到,爷爷画出来的符,居然有模有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桌子上摆满了谢康刚刚画出来的符,鲜红的朱砂,衬在黄纸上,格外刺目。她甚至觉得,爷爷画的符,有一种杀机在其中,更有震慑能力。 尤其是爷爷在画符的时候,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 现在,她开始怀疑,爷爷有可能真的是道士,而且有着极深的道行。 谢康摆手,不是道士,肯定不是道士。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头,再竖起大拇指,我只是比别人聪明。 谢思齐大力点头:“是的是的,爷爷,我就特别像你,我也是比别人聪明那么一点点,”她揽住爷爷的胳膊一通摇晃:“我肯定是你流落在外的亲孙女。” 爷孙俩笑了一会儿,谢思齐又想起来一件事:“爷爷,你,会不会这个?”她拿起炭笔当作桃木剑,口中喃喃有词,走几步把剑往前一刺,假装挑起一道符咒,在空中切水果,刷刷刷。 谢康摊手,完了,不会!怎么办? 谢思齐咬咬嘴唇,一甩手:“不怕,会画符就行了,别的不管那么多了。” 谢康擦了一把虚汗,这个孙女古灵精怪,总有各种想法,他差点跟不上趟。 谢思齐看看天色,好像差不多到时间了,就把桌上的符,一张张仔细的收好,收到她“借”来的那张符,她拿来跟爷爷画的比较,怎么看怎么觉得爷爷画的才是真的。 她得出去打听打听行情,说不定爷爷还真的能发挥一下天赋呢,以后就坐在家里给人画符算卦,不分淡季旺季,这比那些给人家写对联的还要旱涝保收啊。 谢康坐在一边,他总觉得孙女不对劲,看他一眼,就闷头笑一阵,笑得他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好在,这份不安并没有持续多久,王鸢鸣就过来了。 因为,坐立不安的,还有王鸢鸣。 本来他打算去衙门点个卯就赶紧出来的,谁知道知府大人把他拎过去,左盘右问的,把台城县的案子问了个仔仔细细,问得他直冒冷汗,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 知府大人一拍桌子:“再限你三天,没个结果,我就派魏捕头过去协助你查案。” 刚刚问得那么仔细,就是想旁敲侧击的教教儿子怎么去审案子,真要派魏捕头过去,儿子还怎么立足?! 王鸢鸣心不在焉,一听知府大人又用时间来施压,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请知府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负大人所望。”说完转身就跑。 他决定还是亲自去请谢康,贤之堂弟不在身边,没个打商量的人,的确是坐立不安。 走进谢家小院的巷子,有邻居在走动,看到王鸢鸣,一溜烟的都缩回了屋子里,能闩门的都吱呀一声闩了门,有个别胆大的,躲在门洞里偷偷往外瞧。 王鸢鸣瞥了一眼身后的明四,心中一动,穿着官服在这大街小巷里走,的确是太引人注目了。 现在倒回去也来不及了,他索性吩咐明四:“你就在门口站着,等我出来。” 伸手拍门:“谢道长!” 秦氏立即出来开门,看到明四,心里咯噔一下,这张脸,她太认识了。 王鸢鸣轻咳一下,秦氏回过神:“王大人请。”眼睛还盯着明四不放。 王鸢鸣暗笑,再咳:“咳,明四,你站在门口吧。” 明四答应了一声,站在台阶上背过身去,就见巷道里的人影刷刷刷都缩回了各自的家,接着就是一阵噼噼啪啪关门关窗户的声音,紧接着,秦氏也紧紧的关上了院门。 谢思齐迎上来行礼:“王大人!” 王鸢鸣低头看着谢思齐,微笑:“谢小哥,身子可好利索了?” 谢思齐:“劳烦王大人惦记,小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鸢鸣走进厅屋,向谢康抱拳:“谢道长!”说着也不等谢康让座,自发的在自己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谢思齐假意冲着秦氏喊:“娘,冲壶好茶来。” 王鸢鸣接过话头:“白水也行,走这一路过来,还真有点渴了。” 秦氏被明四吓得心神不定的,也没在意女儿的眼色,把王凤鸣给谢思齐包的那包茶叶,冲了一壶端过来。 王鸢鸣闻着茶叶的清香,就觉得很熟悉,再一入口,忍不住问:“谢道长这茶好香啊!” 谢思齐一看,就知道秦氏弄错了,只好答道:“这是天台寺的茶,是智明大师给的。” “哦?智明大师送的?”王鸢鸣了然:“智明大师说今年的茶叶,他要留着送给某位高人,原来这位高人就是谢道长啊!” 谢思齐微笑,也不解释,根本就解释不清嘛。 王鸢鸣放下茶杯:“谢道长,那天我写的几个字,请问您看得如何了?” 谢思齐将写有张百万邵氏莹的纸摆在桌上。 谢康在张百万的名字上画十字,阿弥陀佛,逝者已矣。 谢思齐解释:“这个张百万,只怕生前就跟人有金钱上的纠纷,恐怕有人不想还钱,才下了杀手。” 王鸢鸣:“这个我查问过,张百万向来与人交好,不曾有什么口舌纠纷。” 谢思齐道:“你看,我爷爷画的是十字,这就说明跟他有纠纷的,是不识字的人。张百万平时与人往来,欠条借据什么的,必定不少,若是对方不识字,张百万写下来,对方再摁手印画押也是有的。” 王鸢鸣点头:“这个好办,我等下回了衙门就叫人去问,看看有没有张百万立的字据,有的话就拿过来?” 谢思齐:“是,这样看得更准确。” 谢康又在邵氏莹的邵字上,画圈,指指屋顶,隔墙有耳,两个人说话泄露了秘密,被人听到,动了杀机,才杀人灭口的。 谢思齐解释:“我爷爷昨晚夜观天象,发现这个邵氏小妾,身上有邪气。” 王鸢鸣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夜观天象?在哪儿?”谢道长没发现明六吧? 谢思齐莫名其妙:“就在院子里打坐,观天象,知气运。” 王鸢鸣:“那谢道长画圈是说什么意思?” 谢思齐:“我爷爷说要画道符镇住她身上的邪灵,然后驱走邪灵,才能在她那里问出来。” 王鸢鸣一挑眉:“画符?怎么镇住邪灵?还请谢道长详细解释。” 谢思齐:“如果只是受伤受惊吓,带一道符回去即可。现在人命关天,须得到台城县,看那邪灵有多厉害,就画什么样的符来镇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31章 王鸢鸣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们要去台城县?” 谢思齐吓得往后一弹:“怎么?” 王鸢鸣激动,又是一拍桌子:“好,我这就去安排车子,马上启程。” 谢康点头,这孙女功力越来越高了,几句话,就让王同知王大人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 王鸢鸣只当谢康是同意了,作揖感谢:“有劳谢道长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在下准备的吗?” 谢思齐想了想:“大人您就派个护卫跟在爷爷身边,保护爷爷的安全即可,这样可以免于其他人干扰,我则打扮成大人的随从,爷爷画符的时候,一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可以向大人报告。” 王鸢鸣想也不想就立即答应了:“好,你跟在我身边,我这就让人给去你找身衣服。” 谢思齐没想到王鸢鸣比她想象的还要着急,看来事情更好办了。不过,穆叔那儿怎么办?东家还说要来问信儿呢。这一去台城县就是好几天,就娘亲一个人在家,穆叔天天找来家里问,好像也不太好吧。 谢思齐问道:“王大人,去台城县,坐车需要多久呢?” 王鸢鸣又拍桌子:“哎呀,看我心急的,我每次都是快马来去,从杭州府去台城县,大概两个时辰即可。坐车去,也要三四个时辰。这个时辰过去,赶到台城县也要天黑了。” 谢思齐建议道:“王大人,这连夜赶过去,也不是不可,只是做法事,需要再观天象,届时有可能还要请天神帮忙的。” 王鸢鸣好兴奋:“天神?”什么样子?他还没见过呢!他只见过鬼上身,被上身的那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有的说的是胡言乱语,有的说的又像那么回事,反正不管真假,总有人信。这回他不但要开开眼界,还要顺顺利利破了案子,给知府大人一个漂亮的交待,嘿! 谢康暗暗发笑,一个孙女已经够古灵精怪了,这还真来了一个捧场助威的。照孙女这么折腾下去,还能创造出什么新想法来呢? 谢思齐:“王大人,如果那边事情不太急的话,明天一早出发,明晚夜观天象。” 王鸢鸣正色:“急,很急,今天下午出发最好不过。”知府大人只给了三天时间,哪里还等得起哟。 说完立即作揖告辞:“谢道长,谢小哥,我现在立即去准备车子,让人先在台城县做好布防。” 谢思齐:“王大人,台城县那边,只派一个靠得住的心腹先过去就可以了,不要太大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王鸢鸣:“好,谢道长,请在家等我的消息,我们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出城去。” 啧,心里踏实了,真让人高兴,这么轻松就搞定了。王鸢鸣兴冲冲的走出院门,一拍明四的肩膀:“走,回去,你找身衣服给谢小哥穿。” 跟在后面送客的谢思齐猛地看到明四,喊了声“不要”,扭头就跑,咣一下撞到了秦氏的怀里。 王鸢鸣看看铁塔一样的明四,又回头看看小鸟依人的谢思齐,嗤地一笑:“明四,你不用找衣裳了,谢小哥也穿不了。” 明四回头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簌簌发抖的母子俩,默默地跟着王鸢鸣离开,这种场景,实在是太常见了。 王鸢鸣一路往家走一路琢磨着,谢小哥这么小点的个子,他的随从里,最小号的衣裳,穿在谢思齐身上,肯定也像个大麻袋。明四的个头,恐怕只是一件上衣,谢小哥穿着就能拖曳到地了。 更何况,衙门里哪来这么小点的随从呢? 这个衣裳还能想想办法,可是谢小哥要用什么身份跟在自己身边,又不被别人发觉呢?王鸢鸣现在有点发愁了, 王鸢鸣想得出神,以至于他没看到迎面走来的四弟王鹞鸣。 “哎呦!”王鹞鸣夸张的大叫,一边揉着鼻子。 王鸢鸣猝不及防,也被四弟给撞停了脚步,他刚要训斥一声,却看到鹞鸣的书僮青槐弯腰去捡被撞飞的书册。 他眼睛一亮,顾不得鹞鸣想要找他耍赖讹点零花钱,主动掏出十两银子:“鹞鸣,去拿青槐的两身衣裳过来,要新的,没穿过的,这个就给你。” 鹞鸣伸手去抓银子,王鸢鸣把手举高:“慢着,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堂堂知府大公子,杭州府同知大人,居然在家里跟自己的亲弟弟个半大孩子讨价还价,这,严重刷新了明四的认知。 明四不知道的是,他的认知,自此之后会一再刷新,刷到他麻木。 青槐特别听话,跑着去取了两身嘎嘎新的衣裳交给大公子。 王鸢鸣接过衣裳,把银子往四弟的怀里一扔,头也不回的带着明四一阵风般走了,留下鹞鸣主仆俩面面相觑。 王鸢鸣带着明四早就不见踪影了,谢思齐还在懊恼,光顾着高兴可以去台城县的事了,忘了明四这个黑脸大铁塔! 她的心理战术,气场效应,明明都已经开始运转起来,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下去,对于侦破案件肯定大有帮助。 可是,只要一看到明四,她就哆嗦,心里就开始突突的发慌,这个害怕要怎么破? 谢思齐欲哭无泪。 谢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走出院子里查看。 谢思齐从秦氏的怀里,转而抱住爷爷的胳膊撒娇:“爷爷,你给我画道符戴在身上,这一路上要是都看到这个人,我怕到时候说不出话来。” 谢康比划,不怕不怕,有我在! 爷孙俩说做就做,进屋去画符。 黄纸一大捆,就是没有朱砂了。 没有朱砂好办,马上去买! 谢思齐看看天色,太阳正高高挂着,这个时候出门肯定安全,木有鬼。 再说了,王大人刚刚离开,不可能这个时候又打回转。她想了想,把路上借来的符揣到袖袋里,一会儿还给人家去。 太阳光果然有力量,这一路上往周记墨宝铺的来回还真是顺利,她绕道雨水巷,居然也没人,赶紧掏出几粒干饭放到嘴里嚼得碎碎的,涂到旧符背面,小心的粘到那个撕下来的旧痕上。一边粘一边嘟嘟囔囔:“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老天爷会保佑你们家宅平安哒。现在我把门神符给您还回来了,让我家门口那个大黑塔门神也回到他自己的地盘去吧!” 看过了爷爷画的符,再看这个旧的,瞧着就别扭,干脆,她好人做到底吧,主动加点利息给人家。 嘻嘻,幸好她顺手又多拿了一道爷爷画的符。谢思齐掏出谢康画的新鲜热辣符,粘了饭粒,用力地粘到了门楣上。 鲜黄的符纸,鲜红的符印,太气派了,不要说鬼怪,就是苍蝇蚊子都不敢过来咯。 谢思齐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安安心心的回家。 还没拐进自家的小巷子,就遇到了穆石。 “穆叔,”遇到熟人,谢思齐又感觉安心不少,愉快的打招呼:“忙着呢?” 穆石一脸严肃,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谢小哥,我听说你家里刚刚来了官差?出了什么事?” 谢思齐眉头一抬,眼睛往巷子里一扫,果然有邻居在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那你听说了是谁没有?”谢思齐不答反问。 穆石摇头:“就听说是带刀的,站在门口可吓人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谢思齐一瞪眼:“出事了我还能跑出去?还能好好的跟你说话?” 穆石也瞪眼:“刚才你也在家?” 谢思齐无语:“在不在家都好,要是真出了事,你一问我,我还能不紧张么?” 穆石嘿嘿笑:“哎呀,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 谢思齐心想,王同知王大人来的事,迟早会给人知道,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说,就附在穆石耳边小声说:“是衙门里的王同知王大人,过来找我爷爷,给他家的女眷去看面相的,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穆石恍然大悟:“哦,你早上说的贵人请你们出去” 谢思齐:“嘘!” 啧,瞧瞧,就连穆叔都收了声,拿官差吓唬人果然好用。 穆石表示懂了,跟着谢思齐往家走,一边小声问:“那你们啥时候出门啊?东家那边,老太太的字写过来了,谢道长还有空给看一眼吗?” 谢思齐:“进家里去去问问爷爷吧,穆叔拿都拿过来了,就是再没空,也得挤个有空啊。” 穆石满心欢喜,小声跟谢思齐保证:“谢小哥,你放心,你跟谢道长出门的事儿,我谁也不告诉,屋前屋后的我都替你看着点,你们尽管去。” 秦氏一直在院子里留心外面的动静,早早的就过来开了门。 谢思齐直奔厅屋,告诉谢康准备测字的事,穆石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秦氏说了几句话才跟进来,一进屋,看到满桌子的符纸,张大着嘴,下巴都快脱臼了:“谢,谢道长,还,还会画符啊!” 谢思齐把桌子收干净:“穆叔,坐。你把东家拿来的那个字,给爷爷看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32章 “珍。” 谢思齐的习惯,就是一边默念要测的字,一边用眼刀跟着要测的字的笔顺走。 穆石拿出来的是一封空白的拜帖,四边印着缠枝花藤,在中央空白处,写了一个大大的“珍”字。 这个珍字,一看就是出自女性之手,端正,秀丽,一笔一划都极其规范。 细看,每一笔落下的时候,起笔都会有轻微的颤抖,虽然下笔的时候描补得非常漂亮,不过要是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写字的人,抓笔是有些不稳的。 抓笔不稳,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对写的字不熟悉,下笔的时候会犹豫,导致笔势不平稳不流畅。 另一种就是身体的状况导致的,要么是写字的人健康出了问题,肢体受伤或者是有病痛,会握笔不稳,要么是情绪出了问题,意难平导致气不顺,手不稳。 再看拜帖上这个珍字的收笔,右边人字下面的三撇,连成了一体,像一条挥舞的丝带。 谢思齐跟谢康配合测字,已经非常有默契。 事后,谢思齐都会进行笔记,做些马后炮分析,谢康听得也多,慢慢也琢磨出一些门道来。 在等级分明的社会中,衣物c名字c车辇c住宅,平民和贵族都是有严格的区别的。 通常来说,王字旁的字,只有王公贵族才会用来做名字。 王公贵族家的女眷,识文断字的大有人在,能吟诗作画的也有不少,但是能有专用拜帖,尤其是能用如此精致华贵的印花拜帖的,则是凤毛麟角。 穆石又提到过,求测的是东家的老太太。 几个条件一综合,谢思齐心里就大致有了谱。 “穆叔,请问老太太是要问什么呢?” “东家说问健康。” 谢康伸出手指,在珍字的右边画圈,然后握拳捶捶胸口。 啧,老太太他见得多了,不论贫富贵贱,老了都一个样,容易想不开,一有心事就难受,一难受就吃不下睡不着,不是咳得厉害就是胸口憋闷得厉害。 谢思齐开始自由发挥:“东家老太太,这是因为思念远在外地的亲人,忧思过度,导致的不思饮食,然后,头痛失眠差不多半年了。” 穆石咋舌:“哎呦,这么严重啊,那能好不?” 谢康在珍字旁又用手指头划了几下。 谢思齐:“能好,见到远方来的亲人,就好了。” 穆石想了想:“能知道是什么亲人吗?”他还是多问几句,万一东家也问这个呢?替东家办事儿呢,两句说完就没词儿了可不行。 谢思齐挠挠头,能长途跋涉来看老太太的,多半是男子嘛,很少有女眷:“是女婿或者外孙。” 穆石问清楚了,站起身收起拜帖,拿出利是封递给谢思齐。 谢康摆手,不收。 谢思齐赶紧往外推:“这是东家来问,不收钱。只要我们测得准,东家听着高兴就好啦。” 穆石是真高兴,提前圆满完成任务,东家必定高兴,肯定就好说话。他这么卖力,谢嫂子肯定会留他吃饭的,嘿嘿。 穆石赶着去向东家交差,也不多坐,匆匆走了。 谢思齐走到院子里,抱住秦氏:“娘,我和爷爷要出去好几天,您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秦氏心里暖暖的:“不怕。你这一去好几天,娘还担心你吃不惯外面的吃食,卤了几个鸡腿给你带在路上吃。我做了酸汤面,一会儿你多吃点。等你和爷爷过几天回家来,娘再多做些好吃的。” 谢思齐有点后悔:“娘,我都不想去了。” 秦氏也担心:“就是啊,王大人那个护卫,我看着心里发怵。” 谢思齐一怔,反过来安慰秦氏:“娘,爷爷在给我画护身符,肯定没事的啦。” 秦氏往厅屋的方向瞄了一眼:“那你和爷爷一切都小心啊。等爷爷弄好了,你喊爷爷来喝汤吃面,我去给你收拾几件衣裳。” 王鸢鸣比约定的时间,来得要早。 这回他学乖了,换了便装,带着明六过来的。 两个帅哥,不穿官服不拿着刀吓人的时候,是特别引人注目的。 巷子里的邻居们不知道谢家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来客人,不是特别吓人的,就是特别吸引人的。 王鸢鸣递给谢思齐一个小包裹:“谢小哥,里面是两套书僮的衣裳,你换上这个,就当我的书僮好了。” 谢思齐看看包裹,又看了一眼明六,又往门外瞟了一眼。 王鸢鸣握起拳头在嘴边轻咳一声:“谢小哥,明四这次不跟着我去,这是明六,等下还有个明七,他俩都比较随和。” 明六冲着谢思齐点点头,扯了一下嘴角,算是打招呼了,这个小哥他跟过两次,也算是半个熟人。 谢思齐:“现在就换上?” 王鸢鸣:“嗯,你就当我的书僮,给谢道长递个纸笔,磨个墨,调个朱砂什么的,都说得过去。”他指一指明六:“我的随从都是这样的。” 谢思齐看看明六,比自己高一个半头,默默地拎着包裹进屋里去了。 转身再出来,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僮,比起青槐来,不知道要乖巧多少倍。 明六上前接过谢康手里的小木箱,拿过谢思齐手里的包袱,率先走了出去。 他早就呆不住了,他从进了这个院子起,就觉得有双眼睛不知道在哪儿盯着他瞧,这让一直只盯人梢的明六,格外别扭。 谢思齐深吸一口气,上期挽住谢康的胳膊,跟在王鸢鸣身后,踏上了新的征程。 马车走了好几个时辰,越接近台城县,谢思齐越兴奋,她已经挑起帘子往外看了好几次了。 啧,王大人的高头大马真威风,王大人骑马真好看。谢思齐看得眼热不已,如若不是身份有碍,她真想跳出去跟王鸢鸣学骑马。 王鸢鸣骑马在侧,不紧不慢的跟着马车的节奏。他打小就开始学习骑射,马上功夫可以说是一流,像这样不赶路的机会极少,多数都是陪着母亲外出的时候才能耐着性子亦步亦趋。 像现在,他就算是不拉缰绳,都能坐着睡觉了。 王鸢鸣一直在等着马车里的谢康和谢思齐跟他搭话,就算是提要求歇一会儿都行。可是马车里一直静悄悄的,好像都睡着了一样。 当他看到谢思齐挑起车帘往外打量的时候,就想逗她说话了。他对谢道长是仰慕,对谢小哥更多的是好奇。 王鸢鸣拨转马头,走到了谢思齐撩起车帘的这一边。 谢思齐望过来,眼神里满是艳羡,王鸢鸣的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就愣怔住了,只觉得好像有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他想好的打招呼搭讪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谢思齐和王鸢鸣的眼神一对上,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放下了车帘,退回车里。 谢康一直在闭目打盹,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马车悄悄进了台城县,在县衙门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谢思齐跳下马车,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颠散了。 谢康看着孙女终于面露疲色,知道她舟车劳顿,精神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心疼不已。 谢思齐水土不服,又认床,谢康知道孙女这个毛病,就守在孙女床前,等她睡着了,才悄悄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望着漫天的星斗,若有所思。 王鸢鸣走近来低声问道:“谢道长?还不休息吗?” 谢康指一指星空,绕圈指了一遍县衙门,意思是说,要在这里夜观天象。 王鸢鸣留下明七,自己带着明六去找台城县尉,安排第二天的提审。 谢康用脚步把县衙门大院丈量了一遍,大到公堂,小到审讯室,都细细勘察了一番,在心里演习了几遍在提审犯人时候的情况,犯人在哪里,自己站在哪里,要如何画符才能吸引犯人的注意力,好让孙女可以无障碍的观察犯人,找出破绽。 孙女累成这样,他必须做好所有的预备功课,孙女只有睡饱了,高兴了,那双眼睛才特别活特别有灵性,爷孙俩才能保持默契的配合,这已经是屡试不爽的不二法宝。他不过是一个从鬼门关被人拉回来的老头子,多辛苦一点又算啥。 县衙门地头小,谢康走了几个来回,就已经心中有数了。 他知道,王大人还在盼着他出大招呢,此刻除了明七是奉命保护他以外,黑暗中至少还有两双眼睛在盯着他。 谢康慢慢走到院子中央,示意明七远远的站开,才伸出右手握拳,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做剑指状,开始在空中画符。 只见他先是在空中划线,动作越来越快,只听得“哧”地一声,空中亮起一道火光,谢康的剑指就像烟花棒一样,在空中游走,所经之处,都留下一道蓝色的光芒,光芒闪过之后,又腾起一股淡淡的青烟,和一股淡淡的硫磺燃烧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33章 谢康盘腿坐在垫子上,过了好一阵子,才调匀了呼吸。 太久没折腾了,动作虽然没生疏,胳膊腿有点跟不上,刚才有个招式挥得快了点,差点把自己甩出去。好在他机智地顺势做了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破绽也没有。 刚刚在院子里那一通比划,他找回了遗失已久的感觉,那个意气风发的谢康,又回来了! 随手放个大招,就有这么好的效果,他感到满意,非常满意。 唯一的现场观众明七,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躲在暗处的嘛,不掉眼珠子也得掉下巴啊! 侧耳细听,黑暗中,孙女的呼吸声细微均匀,想必睡的很安稳。 谢康轻轻合上眼皮,慢慢调息。接下来,他还要全力配合孙女上场呢。 谢思齐一觉黑甜,直睡到天色放亮。 屋外有人声有脚步声,她睁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懵,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台城县衙门,她跟爷爷这是住着人家的公务套房呢。 谢思齐猛地坐起来,哎呀,睡在床上的应该是爷爷,自己睡在外间当书僮才对。她顾不得穿鞋,跳下地就往外跑。 外间的门是开着的,谢康背对着她站在门口,门外站着王鸢鸣。 听到屋里的动静,谢康回过头来,王鸢鸣也抬眼望她这边看过来。 谢思齐紧急刹住往外冲的步子,讪讪的笑着,冲着王鸢鸣点头哈腰的打招呼,一边往后退。 她跳到床上,手忙脚乱的放下帐子,抖开包袱,抓了青色的书僮服就往身上套,三下两下的抓好发髻戴上软巾,穿好鞋子,抚住心口定了定神,才走出去外间。 谢康已经把王鸢鸣让了进来,两人一起等着谢思齐。 谢康比划手势,咱们爷俩趁着衙门还没上班,让王大人带咱们先去走一圈,再回来商量一下怎么配合。 “哦。”谢思齐不好意思去看王鸢鸣,伸手去搀爷爷的胳膊,准备向外走。 王鸢鸣出声提醒:“谢小哥,现在你是我的书僮,谢道长才是我请来的高人。” 谢思齐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王鸢鸣,乖乖的站到了王鸢鸣的身边:“是,王大人!” 王鸢鸣朝着谢康一笑,做了了个请的手势:“谢道长,请!” 三人鱼贯而出,谢康在前,王鸢鸣并身而行,谢思齐在王鸢鸣身后,出了客房小院的门,进了衙门的公堂大院。 院子里已经有三两个在扫落叶抹灰尘的衙役,见到王大人出来,一个个都停下手里的活,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谢思齐趁机把整个院子打量了一圈,看了公堂和审讯室,心下有了决断,借着假装搀扶谢康,告诉爷爷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孙女如此快速的就进入了状态,大感欣慰。 谢康指了指公堂右侧的小审讯间。 王鸢鸣会意,三人一起进去,谢思齐关上门。 谢康坐到审讯官的座位上,让谢思齐站在犯人的位置,开始比划手势,又快又急。 王鸢鸣看得眼花缭乱,一头雾水,不由得望向谢思齐。 谢思齐专心的看着谢康比划,微微的蹙起眉头,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 晨光从头顶上的窗格里洒进来,落在谢思齐身上,将脸上浅浅的绒毛,照出一圈金色的光芒,显得那细嫩的肌肤几近透明,就连眼睫毛,都仿佛镀了一圈金边。 王鸢鸣本想听听谢思齐如何说,一看之下,失了神。 谢小哥的脸蛋嫩得吹弹可破,见鬼,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谢小哥的耳朵,肉肉的,好想去拽一下。 谢小哥的眼睛好大,瞪着眼睛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好可爱 王鸢鸣看得出了神。 “王大人,王大人!王大人?”谢思齐连喊三声。 “啊?”王鸢鸣一怔,轻咳一声,回过神来:“谢小哥?” 谢思齐的眼神带着问号:“王大人?” 王鸢鸣正色:“谢小哥请说。” 谢思齐:“王大人,等下就在这里提审张百万的小妾吧。” 王鸢鸣面露难色:“那个邵氏,现在仍旧是痴傻的,而且还满身恶臭。” 谢思齐:“不怕,找两个人给邵氏洗干净,再提上来。” 王鸢鸣:“现在找不到愿意给她清洗的妇人,出钱都不愿意,嫌她脏。” 谢思齐:“爷爷说,就找两个力气大,有拳脚功夫的,给她洗干净,换了衣服上来就行。若是头发洗不干净,就剪掉,不伤到人就可以。” 王鸢鸣一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有听说过这样对待女犯的。 谢思齐信心满满:“只有给她洗干净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出于信任,王鸢鸣还是满口答应:“好,我这就安排人去。” 谢康满意的点点头。 谢思齐:“王大人,那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王鸢鸣:“那,要给谢道长准备什么?” 谢康指指审讯桌旁边的角落。 王鸢鸣:“那里?地方有点小,桌子勉强可以摆多一张,画符可能不够位置。” 谢康一个劲儿的摆手。 谢思齐:“爷爷只是坐在那儿,摆个凳子就行啦。公堂之上不可以用鬼神之道,传出去的话” 谢康太满意了,这个孙女太上道了,比这个王大人还要专业。 王鸢鸣:“谢道长不是说要画符吗?” 谢思齐:“等下提审的时候不用画符,就是找两个人看着门口就行。” 王鸢鸣:“这个简单。” 谢康比划了个结束的手势。 谢思齐:“王大人,现在只等着提审了。” 王鸢鸣:“好!在下带谢道长去用饭,我去安排。” 话虽这么说,人却一动不动。 谢思齐还在纳闷,不知道王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转头去看爷爷,顺着爷爷的眼光看看自己的衣裳,才恍然大悟,自己现在是王大人的书僮! 谢思齐连忙上前一步拉开门,换上一副狗腿笑脸:“王大人,请!” 王鸢鸣轻咳一声:“思齐!” 谢思齐扭头答应:“嗯?”干嘛喊我名字?就算是当你书僮也没必要喊这么亲热吧? 王鸢鸣低头看她:“你现在是我书僮,我要直呼你的名字,不可能叫谢小哥。你要记住了!” 谢思齐不自觉的嘟嘟嘴:“哦,知道啦!” 王鸢鸣又看走神了。 回到客房,台城县尉邓明昌也带着手下过来了。 王鸢鸣就走了这几步,已将刚才谢康的话,在心里理顺了,有条不紊的一二三吩咐了,邓明昌一一应答,即刻带人着手去做。 王鸢鸣让人送了早餐到客房,陪着谢康一起吃点东西,谁知,食之无味。 谢思齐坐在他身边,穿着青槐的衣裳,秀秀气气的喝粥,慢慢的嚼馒头,却跟青槐完全不一样。 他见过青槐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喝粥呼噜噜的响,桌上地下衣服上掉满了饭粒。 他眼尾余光瞄见谢思齐又给谢道长夹了一筷子鸡蛋,手背的皮肤,几乎是半透明的,又白又嫩,眼睛差点挪不开。 谢思齐发现了,讪讪的笑着,怎么只顾着自己吃,书僮好像是要照顾主子吃饭的吧? 她夹了一筷子鸡蛋,讨好的放到王鸢鸣的碗里。 夹完菜,谢思齐就愣了,她好像没有换筷子,她用自己的筷子给王大人夹的菜! 王鸢鸣低头只看着面前的饭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慢慢的把谢思齐夹过来的鸡蛋,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谢思齐满脸发烧,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心虚的去看爷爷。 谢康垂着眼皮认真的喝粥,视而不见。 一顿饭,就在王鸢鸣和谢思齐的食之无味满心滋味中,结束了。 为免尴尬,王鸢鸣带着他们到审讯室去坐着等。 谢思齐坐在他眼皮底下,他就是忍不住要思绪飘飞。 还是坐在公堂里,有衙役在眼前走来走去,比较利于集中精神。 刚摆好桌子座位,几个人坐下,等着衙役将邵氏提上来。 一个衙役匆匆进来,跪下禀报:“王大人,邓大人,小的们在地牢里给那邵氏清洗,发现她并不是个女子,而是个净了身的男子。” 审讯室里,除了谢康谢思齐,其余各人闻言,都是大为吃惊。 王鸢鸣:“人在哪里?还不提上来!” 衙役又道:“邵氏死命挣扎,小的们用了三个人才按住了,正在给他剃头。” 王鸢鸣:“速去,给他洗得干净些。” 衙役答了声是,准备退下。 王鸢鸣又道:“你们也洗洗再上来。” 这来报告的衙役,身上染到了一点污渍,那个味儿,已经令人掩鼻了,估计另外那几个近身使了力气的,更难闻。 衙役脚步一顿,大声应是,快步跑了。 王鸢鸣按捺住激动,用手拍了拍桌子,终于没说话,只稍微侧了侧身,向谢康抱拳,眼角的余光还不忘扫一扫谢思齐的反应。 谢思齐正发愁呢,刚才那股味儿实在太难闻了,她差点就要伸手捂住鼻子啦。 她简直不能想象,要是跑到地牢里去看邵氏,会不会被熏死。 辛苦衙役大哥们了,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邵氏全身五花大绑,像个粽子一样,倒在审讯室的地上,额头贴地,头发被剪了个干净。 王鸢鸣一拍惊堂木:“邵氏,抬起头来!” 邵氏闻言,并无反应。 一个衙役上前,将邵氏半扶着坐起来。 只见他形容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却不再痴傻。 半张着嘴,脸歪在了一边。 衙役禀报:“王大人,邓大人,这邵氏方才想要咬人,小的们才卸了他的下巴。” 说着伸手就去托邵氏的下巴,咔吧一声给他上上了。 谢思齐出声喊:“慢着!” 话音未落,就见邵氏嘴角流血,噙着一丝冷笑,慢慢倒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34章 谢思齐从邵氏被拎进来扔到地上起,就一直紧盯着邵氏的一举一动。 邵氏趴在地上,并不是像一般走投无路的人一样瘫软在地,而是浑身紧绷,好像在伺机而动。据她所知,张百万的案子已经有十多天了,这邵氏应该关在地牢里也有十多天了,就算是个男子,能坚持到这个程度,也不是一般人了。 很多人,可以忍住面部表情,但是,通过手部下意识的小动作,却会暴露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过,这个邵氏被清洗之后,那些衙役见也懒得给他套衣服,就拿了块破布毡把他给包裹起来,用绳子从上到下捆紧了,只露出剃得参差不齐的脑袋,和一双暴着青筋的脚丫。 当衙役扶起邵氏的时候,谢思齐留意到,邵氏没有害怕的样子,也没有再抗拒的样子。 她非常好奇,想知道邵氏的表情,尤其是眼神,会是怎样的。 邵氏被扶起来,并没有马上抬起眼睛。 谢思齐半侧着头,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邵氏面部的变化。 衙役伸手去给邵氏接下巴的时候,她看到邵氏抬起了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决绝。 不好,邵氏眼神有变! 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 邵氏冷笑着,先是嘴角流血,接着是眼角c鼻孔都开始渗出血珠。 满屋子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邵氏瞬间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王鸢鸣和邓明昌对望一眼,齐齐看向谢康。 谢康也没料到,邵氏竟然是个男儿身,而且还能服毒自尽。 这件事情的变化,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指着邵氏挥挥手,意思是把邵氏带下去。 这个恐怖的样子,可不要吓到孙女才好。 王鸢鸣理解有误:“来人,把邵氏的绳子解开,看看。” 衙役应声就开始动手。 谢康立即站起来,去制止衙役。转向王鸢鸣摇手,指指公堂的地,再指指屋顶,再比划了一个剑指。 谢思齐明白,这是爷爷在保护她,且不说邵氏是男是女,在她面前给露了光猪出来,始终不雅。 她只好上前半步,轻轻踢了一下王鸢鸣的椅子腿。 王鸢鸣会意:“先把邵氏拖出去,不要污了公堂。” 邓明昌赶忙接了一句:“拖去敛尸房,不要走露了风声。” 几个衙役七手八脚的把邵氏拖了出去。 谢康走回座位,暗暗吐了口气。还好,没有污了孙女的眼睛。 谢思齐好生遗憾,刚看出一点眉目来,要是能多看看邵氏的眼神,就好了。 不过,邵氏的反侦破行为,在她谢思齐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 邵氏不自杀,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破案呢。 邵氏的自我了断,只怕还有更惊人的线索出来。 谢思齐朝谢康做了个爷孙俩才明白的暗号,爷爷您放招吧,我接。 谢康也不犹豫,孙女想干啥就干啥吧。 每次看到孙女可以轻松接招的暗示,他就满心欢喜。 谢康指指邵氏趟过的地方,又指指门外。 邵氏口角的血渍,滴了两滴在地上,已经发黑凝固。 王鸢鸣微微侧头:“思齐,你去看看。” 谢思齐掏出一块手帕,走上前去,蹲下来用手帕覆在血迹上。 过了几秒钟揭起来,血迹并不曾沾到手帕上。 谢思齐捏着手帕的一角,递给门口的衙役:“麻烦这位大哥拿去用火烧掉,小心不要碰到手上身上。” 邓明昌一怔,立即吩咐门口的衙役:“老武,听明白了就赶紧去烧了,去告诉弟兄们,邵氏的那里小心一点,不要碰到了。” 老五紧张莫名,忙不迭的跑去告诉伙伴们,这个邵氏所服□□的危险性。 谢思齐走到谢康面前:“谢道长,您的意思,是要去邵氏在张百万家里的住所吗?” 谢康伸出大拇指。 王鸢鸣一挥手:“邓大人,我们马上去张百万家。” 张百万家,短短十多天,没了男主人的大宅院,显得冷落萧条。 那些往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小老婆们,此时都缩在自己屋里,生怕官老爷又来找什么麻烦,一个个准备好手帕,酝酿好情绪,只能官老爷一招呼,就开始哭天喊地。 可惜,她们不知道今天来的是谢思齐,准备的眼泪都用不上了。 张家找了个胆大的佣人,带路进了张百万生前住的院子。 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凌乱,却并不破败,反而十足像流浪者之家。 张百万被砍头的房间,连门都是虚掩着的。 谢康进了小院,走了一圈,就要往张百万住的房间去,早有衙役上前一步,帮他推开了门。 刚刚在审讯室那一幕,他们对谢康的敬畏,油然而生。 今天往张百万家来勘察现场的差事,大伙都抢着跟过来,就是想抢着看第一眼,回去好跟不在场的弟兄们得瑟。 谢思齐觉得佣人的反应很奇怪,怕官老爷很正常,不敢来杀人现场也很正常,但是也不至于站在院子门口不进来吧。 她看着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仆,问道:“这个院子里没人打扫吗?” 那男仆哆哆嗦嗦答道:“现在,家里没人敢来这个院子,听说前几天这里半夜还闹鬼来着。” 王鸢鸣听到对话,回过头:“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男仆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看更的老李喝醉了说的,他说我们老爷刚去了的那几天,他半夜里想进来看看,结果有人影在屋子里走动。” 王鸢鸣吩咐衙役:“去带老李过来。” 男仆趴在地上磕头:“大人,老李这个时候只怕还醉在床上呢。” 王鸢鸣眉头微蹙:“醉了也给我拎过来。” 衙役,就是那个老武,拽了跪在地上的男仆就走:“赶紧的,带我去老李那儿。” 谢思齐在其他佣人身上没有发现异常,就追着谢康,也进了房间。 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有腥臭味,但又不像血腥的臭味。 过了这么久了,血腥味道应该散了才是。 谢思齐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博古架上c桌子上c床上,凡是摆过物品的地方,几乎都空无一物。 谢康已经把屋子里看了一遍,比划着手势,让衙役把门窗统统打开。 王鸢鸣和邓明昌也跟了进来。 邓明昌道:“当时,弟兄们就在这里搜过了,什么也没有发现。门窗也没有破坏的痕迹。” 王鸢鸣道:“那邵氏既然服毒自尽,想是里应外合了。” 邓明昌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杀了张百万,邵氏怎么没有逃走,反而留下来了呢?若是杀人罪名成立,他也是难逃一死啊。” 谢思齐弯腰去看床底,她觉得屋子里的味道不对劲。 门窗大开,屋子里亮堂许多。 她这一弯腰,就发现了问题。 十几天了,屋子里要真是没人敢进来,地上怎么也会有一层灰。 若是有人敢进来,必定会留下走动的痕迹。 屋子里现在人多,青石砖的地面,已经看不出之前的踩踏痕迹。 但是,床底下,就有一大片非常干净的地面,显然,这里前不久还有人在这里活动过。 谢思齐招呼王鸢鸣:“王大人,您看这里。” 王鸢鸣蹲下来,立即喊道:“来人,把床拖开。” 几个衙役费力的把大大的拔步床拉开,床后的墙面上,露出了一块两尺见方的小门,门上也煽了灰,平时又有帐幔遮住,若不是挪开床凑近了看,根本发现不了。 几个衙役冲上前,一推,推不动,估计小门从里面闩上了。 一个衙役退后一步,抬脚猛踹,小门喀吧裂了条缝。 他们全身都是干劲,跟着谢道长出来,真是长见识啊。 拿了工具,三下两下凿开门,一个暗道露了出来。 谢思齐叮嘱衙役:“几位大哥,带上火把,进去的时候要捂住口鼻,里面味道刺鼻,小心些。” 按照她的推算,这条暗道起码有好几里长。 谢思齐走到院子里,望着院子门口那几个又怕又要张望的佣人,问道:“管家呢?” 马上有人转身跑去把管家喊了来。 管家哆哆嗦嗦,过来就磕头:“大人,有何吩咐?” 谢思齐十分不习惯这一套,退后两步,问道:“张百万平时的金银都收在哪里?是谁管着的?” 管家不敢抬头:“都是老爷自己拿着钥匙的,库房有两把锁,老爷要拿的话,就要带着小的一起去拿。” 谢思齐正要再问,就听头顶上王鸢鸣的声音道:“走,你带我们去看看。” 谢思齐回头,王鸢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管家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带着王鸢鸣和谢思齐去了库房。 库房的门锁安好,看来还没有被破坏。 “管家,我问你,邵氏平时有进过库房吗?”谢思齐想了想,问了一句。 管家摇头:“没有,邵姨娘从来不管老爷的事情。” 谢思齐又问了一句:“邵姨娘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管家答道:“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到下下个月老妇人生辰的时候,就刚好两年。” 谢思齐心里有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35章 看张百万房间的那条暗道,必定是邵氏进府之后才挖的。张百万经常不在家,想要瞒着老爷挖个暗道,倒也容易。 两年的时间,别说挖一条暗道,就是挖两条暗道,都有足够的时间。 一念及此,谢思齐灵犀一闪,问道:“邵氏知道库房在这里吗?” 管家摇头:“老爷有好几个库房,邵姨娘只知道老爷收藏绫罗绸缎的库房在哪里。” 谢思齐眼睛一亮:“管家,劳你带路,我们去看看。” 管家应声,转身就走。 谢思齐回头看看王鸢鸣,刚要说话,却见王鸢鸣眼神定定的,吓了一跳,抬起右手去摸自己的脸:“王大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王鸢鸣刚刚见到谢思齐发现了床底的暗道,内心已经是惊异不已,现在听谢思齐东一下西一下的提问,更是好奇谢思齐的下一步又会发现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只到自己下巴的小书僮,大眼睛一眨就眨出来一个问题,这个小脑袋瓜里,到底还有什么让人惊奇的发现呢? 他看来看去,就看入神了。 咳,他今天已经走神好几次了。 现在,王鸢鸣在谢思齐瞪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咽了一下口水,竟无言以对:“” 只好继续看自己的影子。 谢思齐愣愣的看着王鸢鸣,看到王大人的嘴唇动了动,骤然想起早上那一筷子鸡蛋的事件来,“哎呀”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左手捂住嘴,一扭身,去追管家了。 追上管家,谢思齐的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摸摸脸,好像又开始烧了。 张家的织品库房,管家打开门,闪身一边,谢思齐也不等王鸢鸣过来,直接就进去了。 凭直觉,张家的库房肯定有问题。 她要进去仔细看看。 成堆的布匹c织锦,堆得小山一般。 她扬声问管家:“管家,这些是张财主开店铺的,还是自家穿用的?” “都有,老爷的布庄和自家穿用的布匹都堆在这个库房里,”管家一边回答一边走进库房来:“自家的用度都是老爷点个头,然后在这里登记一下就行。” 谢思齐指着库房里的货品,对管家道:“管家,那你看看,这些布有没有少?” 管家走过来,一会儿踮起脚尖数这边,一会儿又蹲下扒拉另外一堆。 “啊!不好!”管家惊叫一声:“老爷的狐皮大氅不见了。” 王鸢鸣此时也进来了,站在了谢思齐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把库房里扫视了一圈:“你们老爷的衣物也放在库房这里吗?” 管家一脸焦急:“是啊,我们老爷的贵重衣物,都堆放在库房里的。以前都是放在老爷屋里的,夫人姨娘们有时候会偷偷的拿几件走,又都推来推去的说不知道,老爷就把他的狐皮大氅c貂皮围领统统放在库房里,什么时候穿戴什么时候还回来的都登记。” 谢思齐暗暗好笑,又道:“管家,你再看看,还有什么丢失的没有?” 就在这时,谢思齐听到喀拉一声响,好像开门的声音,就见面前的一堆布匹,动了动,一只手伸了出来。 谢思齐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王鸢鸣第一个反应,就是扶住谢思齐。 从布匹堆里钻出来的邓明昌,看到的就是,谢思齐紧紧的靠在王大人的怀里,两只手捂着眼睛哇哇大叫。 王大人一手抱着谢思齐,一手握拳扬起,满脸的戒备。 这画面,好像,呃,有点尴尬。 邓明昌决定还是先给上司行礼再解释:“王大人!” 嗯?这么熟的声音?谢思齐张开指缝,看到布堆里站着的,是邓明昌。 谢思齐放下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王鸢鸣见是邓明昌,吐了口气,松开胳膊,放下拳头:“邓大人。” 谢思齐背后一凉,腰间一松,才发现自己刚刚是跳到了王大人的怀里。 天呐,她好想装死。 邓明昌不等王鸢鸣发问,将身边的布匹向两边用力推开,身后露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小门。 王鸢鸣一看就明白了:“这里和主屋那边是通着的?” 邓明昌道:“是,属下带人走了一段,发现有个岔道,就让弟兄们继续走,我转到这边来看看,结果就到了这里。” 王鸢鸣看了看又惊又怕的管家,道:“管家,你清点一下库房里的物品,看看少了什么,列个单子给我。” 管家一连声的应了,忙不迭的去找账本来对数。 王鸢鸣又道:“思齐,你跟我去主屋那边。邓大人,你继续去追,找到那边的出口,派个人回来报信。” 邓明昌拱手:“是,属下这就去。”低头钻进暗道,走了。 王鸢鸣看看缩头缩脑不敢抬头的谢思齐,轻咳一声,抬脚向外走去。 谢思齐背着双手,抿着嘴唇,低头跟了出去。 张家已经炸开了锅,家里的男女老少都跑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哇,原来闹鬼的是贼人啊!” “切,我就说这世上不可能有鬼嘛。” “哦哟,我还以为是老爷冤魂不散回来报仇呢。” “邵姨娘这下可就找回清白咯。” “切,什么清白,邵姨娘都被贼人看光了身子,哪还有什么清白!” “不知道贼人有没有偷什么东西走?” “啊,我知道了,我们姨娘头上的金钗不见了两支,肯定是贼人偷走的。” “啐,你们姨娘的金钗是被你们偷去换钱了吧?” 各式各样的议论,谢思齐听了一路。 进了张百万住的主屋,只有两个衙役守着屋子里的暗道出口,明六明七和谢康站在院子里等着,张家看更的老李还在地上躺着,没醒。 王鸢鸣先吩咐老武:“老武,你回一趟衙门,禀明县令杨大人,请杨大人加派人手过来。” 老武应声,打了鸡血一样,飞快的跑了。 王鸢鸣又把明六叫到一边,低声嘱咐:“明六,你和明七,带谢道长和思齐回去衙门,收拾一下,送他们去天台别院,你留下跟着谢道长,换明四过来台城县。” 谢思齐跟在王鸢鸣身后,把这一番话都听了一清二楚。 王鸢鸣交待了明六,回头看着谢思齐,略弯了弯腰,小声道:“思齐,这里现在人多眼杂,我派人送你们去天台别院住两天。” 谢思齐怔住:“天台别院?你也知道?” 王鸢鸣点头:“知道,那是我家的庄子。” 谢思齐懵了:“你家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鸢鸣笑一笑:“现在我说了,你就听说了。” 谢思齐的心里刮起一阵狂风,难道王大人是凤鸣的哥哥? 凤鸣好像说说过她有哥哥,摔断了腿的是二哥,那,眼前的这个王大人,就是给她撑腰的大哥咯? 王鸢鸣看着好像傻掉的谢思齐,又道:“思齐,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处理好了,回城的时候,接了你们,一起去向知府大人请赏。或者我向知府大人禀报一声,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吧。” 谢思齐真傻了:“你都知道了?” 假冒男儿户籍的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呜呜呜,要不然王大人为什么说跟着他? 王鸢鸣一抬眉毛:“当然!” 凤鸣早就告诉我说谢道长很神,超神! 谢思齐做垂死挣扎:“那怎么办?” 王鸢鸣笑笑:“在别院等着我就行,我派明六保护你们。” 谢道长这么神,到时候禀明知府大人,让思齐做自己的小跟班,那谢道长还不就等于自己的私人顾问了嘛,多好啊,想想都要笑出声了。 谢思齐耷拉着肩膀:“哦!” 这下跑都跑不了啦,还有人看着不给跑路! 还好是这个明六,长得挺好看,要是明四那个大黑塔,呸,呸呸,我有护身符,才不怕那个大黑塔! 怕归怕,可还是得听人家的,谢思齐打起精神去搀扶着谢康,满腹心事的跟着明六走了。 天台别院里,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凤鸣。 太好了,大哥居然把谢道长和思齐都送到了别院来。 要不是有明六守着,王凤鸣恨不得守在谢思齐住的小院里不走,恨不得二人抵足同眠,彻夜长谈才好。 天刚亮,王凤鸣就来找谢思齐:“思齐,快起来,我们吃点东西,就去游水吧。” 天气这么好,堂哥不在,大哥还要过两天才过来,现在又是最乖巧的明六值班,学游水简直是不二选择。 谢思齐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凤鸣,原来王大人是你哥哥啊?” 王凤鸣点头:“对呀,是我大哥,他对我最好了!怎么,他欺负你了?” 谢思齐摇头:“没有欺负我,可是他好像知道我是女的了。” 王凤鸣严肃的皱眉:“不可能吧,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谢思齐很意外:“那王大人怎么说他都知道了?” 王凤鸣想了想:“知道也不怕,我大哥就听我的,我帮你求求他呗。” “怎么求?” “就跟我大哥说,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也叫他一声大哥,让他想办法给你改了户籍,他还多了一个妹妹呢!” “这样也行?” “当然!” “哦!” “去教我游水?” “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36章 夏日炎炎正好眠。 这句话,对天台别院里的王凤鸣和谢思齐来说,并不成立。 王凤鸣等不及傍晚再游水,拉着谢思齐,两个人在碧水潭边赤足踩水,玩了好一阵,才意犹未尽的坐到水榭里。 谢道长没有跟两个女孩子凑热闹。 早上跟着孙女她们在庄子里溜达了一圈之后,坐在荷塘边,甩了根钓鱼竿,就不肯挪窝了。 碧水潭旁古木参天,山风阵阵,水榭脚下的潭水清凉透彻,波光粼粼,桌上的枇杷鲜黄透亮。 美景此时无人赏,美食无人尝。 水榭里的女孩子正忙呢。 王凤鸣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坐了好半天了。 没错,她在当模特。 谢思齐坐在王凤鸣对面,抱着画板,认真的画着。 丁香一会儿给她家大小姐擦把汗递口水,一会儿给她家二小姐擦把汗喂口水。 给二小姐擦汗的时候,还不忘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发出各种“哇”。 王凤鸣心里痒痒的,看又看不到,不停的嚷嚷: “丁香,你看到什么了呀?” “思齐,还要多久啊?给我看看嘛!” 谢思齐在回答了n次的“快了快了”之后,不得不提醒王凤鸣:“你再说话,我就不画了!” 又转头打发丁香:“你去给我们端点糖水来吃吃。” 耳根子清净,才能专心致志的画好,人物画像,一点也马虎不得。 丁香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厨房跑,她想快去快回,她还想看二小姐画画呢。 忙中出错,说的就是丁香这种人。 丁香端着两碗糖水,只顾低着头往前猛冲,没看到前方来人,咣地撞了上去。 对方眼疾手快,闪到一边,毫发无损。 可怜的丁香,收住了脚,没收住冲势,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树干,整个托盘都倒在了身上。 丁香揉着肩膀,痛得呲牙咧嘴,回身就要骂人。 却见王贤之冷着脸:“这么匆忙做什么!” 丁香苦着脸:“奴婢赶着端糖水去送给小姐和谢小哥,她们还在等着呢。” 王贤之眉尖一动:“哦?谢小哥?” 丁香心虚,她好像说错话了,怎么堂公子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奴婢告退,再去重新端糖水了。”丁香慌慌张张的捡起地上的托盘和打碎的碗,匆匆退下。 王贤之嘴角一扯,大步朝碧水潭走去。 远远地,他就看见谢思齐背对着他,抱着一张纸在涂抹着,走近了看,纸上画的竟然是王凤鸣。 王凤鸣看到堂哥过来,刚要打招呼,王贤之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她看看头也不抬的谢思齐,也就配合的没有出声。 王贤之无声的走到了谢思齐背后,啧啧,堂妹的画像,比那天画他,要好看多了! 王贤之挤到谢思齐身边坐下,揽住谢思齐的肩膀:“哟,思齐,画的不错嘛!” 小小年纪就把王家的掌上明珠迷得一颠一倒的,挺有手段的嘛。 谢思齐最不耐烦画画的时候被人打断,转头喝道:“走怎么是你?!” 登徒子,大白天的就动手动脚! 上次的仇还没报呢! 王贤之把脑袋凑近:“看到我很高兴吧?” 帅哥的面孔骤然在眼前放大,谢思齐腾地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拍开王贤之的手。 谢思齐一手抱着画板,一手握着炭笔,她眼光触到王贤之的白色软绸衫,改用手肘去撞。 她忘了王贤之是可以举起200斤石锁的野蛮人,一撞之下,倒把自己撞飞了。 王贤之的手从她的肩膀上往下滑到腰部,一把紧紧抱住:“小心,再动就掉地上了。” 谢思齐又羞又恼:“你放开,掉地上也不用你管。” 凤鸣还看着呢! 王贤之嗤笑:“不放,就要管你,怎么着!” 谢思齐恼羞成怒,一巴掌拍过去:“走开!” “啪”地一声,王贤之躲避不及,下巴上挨了一爪子,留下了几道黑印。 王凤鸣拍掌,笑得前俯后仰。 谢思齐鼓起嘴巴:“凤鸣!” 不来救我还在这里幸灾乐祸,还是好闺蜜嘛,说好的有难同当呢? 王凤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虽然她也没搞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会认识的,但是看他俩的互动,就是好搞笑啊! 特别是堂哥下巴上那几道印子,好像小猫的胡子呀。 王贤之也不生气,手下再用力收紧,一手圈住谢思齐,定住她的两只胳膊,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又是一笑:“再来呀!” 臭小子,乳臭未干呢,该保护女人的,居然向女人求救,他必须帮堂妹□□一下! 谢思齐只觉得自己被铁丝箍住了,挣扎了好几下都纹丝不动,耳边又听到王凤鸣一阵接一阵的大笑,眼泪不可遏制的就冒了出来。 王贤之戏谑的把脸又凑过去:“哟,哟,还会掉眼泪了啊。” 王凤鸣这时也发现不对了,就算堂哥认识思齐,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能这么抱在一起吧。 不对,堂哥以为思齐是男的。 可是,两个男人当着她一个姑娘家的面,搂的这么紧,好吗? 王凤鸣上前去拉谢思齐出来:“堂哥,思齐在帮我画像呢,你不要吵她了。” 转头看到自己的画像,抢过谢思齐手里的画板跑到一边惊呼:“哇,太像了,真好看!” 又跳又笑,把谢思齐给撇在了一边。 王贤之捏着谢思齐的下巴,扭向王凤鸣那一边,再扭回来对着自己,用眼神说,你看,没人救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谢思齐委屈难抑,眼泪扑簌簌直掉。 王贤之看着怀里倔犟的谢思齐,哭起来像个小娃娃一样,哭得又伤心,又压抑,不由得松开了捏着谢思齐下巴的手。 谢思齐气极,拿头去撞王贤之。 王贤之这回没躲开,可他忽略了凳子的窄小,往后一倒,抱着谢思齐,一齐倒在了地上。 王凤鸣被他俩掉在地上的响声惊动了,回头看,两手举着画板没法拍巴掌,一边跺脚一边大笑。 王贤之往后倒的时候,一只手伸去撑着地板,一手还扣着谢思齐的腰没放开。 谢思齐正正的趴在了王贤之的身上,感受到身下的热度,听到王凤鸣的大笑,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爬起来,坐在王贤之身上,也顾不得白衣裳黑爪子了,劈头盖脸一通乱打。 王贤之本还想保护谢思齐不要受伤,这才垫在了底下,未料被这一通乱拳打懵了。 王凤鸣简直要笑疯了。 这俩人打得太有意思了,威风八面天下无敌的堂哥,居然被思齐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太好笑了有没有。 谢思齐打了几下就没了力气,正想啐王贤之一口,忽然发现自己还趴在王贤之身上,顿时大惊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37章 王贤之抱着谢思齐,先是坐在地上,谢思齐的几下乱拳,对他来说比挠痒痒还轻。 再说当着凤鸣的面,也不能把谢小哥怎么样,是吧?王贤之也就没还手,只往后让了让。 谁知道谢思齐打了几下,就停下来喘气。 在王贤之看来,谢思齐小脸气得通红,犹有泪痕,偏还要抓着拳头的模样,像只发怒的小猫,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王贤之更想逗一逗谢小哥了。 他曲起手指,在谢思齐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谢思齐唉哟一声大叫,从王贤之身上爬起来,几步躲到了王凤鸣身后,捂着额头,紧绷着小脸,撅着嘴,又要哭了。 王贤之愣了,他又没使劲,只不过看着好玩,轻轻弹一下。 这就,这就哭了? 这还是男人?动不动就哭,简直就像那些娇滴滴的闺秀嘛。 王贤之跳起来,一步跨到谢思齐面前,叉着腰,就要教训她几句。 王凤鸣举起画板隔开这两个人,打圆场:“好了,堂哥,你就别闹了。” 谢思齐惊叫:“什么?堂哥?” 王凤鸣点头:“嗯,是我堂哥!” 谢思齐不信:“你怎么会有这么猥琐的堂哥!” 王凤鸣爆笑,手里的画板都快拿不稳了。 英俊无敌的堂哥,居然被人说猥琐。 王贤之黑脸咬牙:“你再说一遍!” 谢思齐捂着脑门,眼睛飞快的把可以跑的路都打量了一遍,计算着逃跑路线。 凤鸣根本就靠不住,这种时候了还在笑,明摆着帮不上自己了。 万一跑不过,象上次那样被他捉住了怎么办? 眼前这位大爷可是凤鸣的堂哥呐,这里还是王家的地盘! 谢思齐审时度势,末了先行败下阵来,张口就说:“对不起。” “什么?”王贤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思齐的小脸白了又红,哼着鼻音:“对不起。” 王贤之气笑了,这小子还真是威武能屈啊! 王贤之拍拍自己的衣裳,肩膀胸口位置的几道黑印子,格外明显。 “衣服怎么办?”王贤之想看看谢小哥到底能弯腰到什么程度。 谢思齐气结,咬咬牙,闷声道:“我赔就是了。” 她脸上滴泪,心里滴血。 有钱人,没事穿那么好的衣服干嘛,她赚一年还赚不到一件锦袍的钱,呸! 王凤鸣举起画板打圆场:“堂哥你看,思齐画得多好啊!让她给你画一幅画像,就当赔衣服了呗。” 王贤之嗤鼻:“字写得不好看。” 名字都写不好,比青槐还不如,青槐好歹还能帮王鹞鸣写作业蒙混过关呢。 王凤鸣:“那就不签名呗。” 王贤之看看画像,看看谢思齐:“画全身的差不多。” 上次那幅头像确实画得不错,再考一考她好了。 谢思齐心里开始淌血,她一分钟也不想见到这位大爷,这么嫌弃她,现在还要给他画像,要看好多好多眼,天呐,天理在哪里? 为了银子,她忍! 谢思齐闷声问:“什么时候画?” 王贤之忽地一笑:“今天我还有事,等我想好再说,就这么说定了。” 王凤鸣眨眨眼睛:“堂哥,你有啥事?你有事不去办事,来找我做什么?” 王贤之心想,我是来阻止你俩厮混的。嘴上却说:“我来找你大哥的。” 王凤鸣奇道:“我大哥在台城县呢,明六没有告诉你吗?” 王贤之被堂妹拆穿,只好说:“我这就去问问。” 又盯着谢思齐上上下下扫了几眼,鼻子里哼了一声:“等我回来。”转身走了。 王凤鸣放下画板,拉下谢思齐的手,忍不住噗嗤一笑:“你看起来像老寿星。” 谢思齐脑门上被弹出了一块红印子,微微鼓起,已经肿了。 谢思齐控诉:“疼死了,你还笑。” 王凤鸣忍住笑:“咱们回别院里去上药膏,等下谢道长看到要心疼了。” 谢思齐泪汪汪的:“等下不出来了。” 她呆在屋子里,总不会有事了吧。 王凤鸣:“下午好好睡一觉,起来肿包就会消了,反正咱们晚上才去游水。” 谢思齐:“你堂哥在!” 王凤鸣:“我堂哥去台城县找我大哥了,不在别院。” 谢思齐还是摇头:“我头疼,浑身无力。” 还是小心为妙,她遇到那个衰神两次,都没好事!就呆在院子里,一直混到王大人来带她们回城好了。 就这样,谢思齐呆在院子里消磨了两天,教王凤鸣画画,王凤鸣教她写字。谢康则对荷塘垂钓上了瘾,一坐就是一天。 第二天下午,吃过晚饭,王凤鸣带着丁香去沐浴了,谢思齐独自百无聊赖的照镜子。 她在丁香的大力折腾下,已经开始喜欢上自己的女孩打扮了,还偷偷的在屋子里穿了一回裙子。 丁香是为了证明,女孩子留刘海不但好看,还能遮丑,不惜一切的劝服了谢思齐当了一回芭比娃娃。她家小姐整天打扮成男孩子,害得她可以在杭州城丫鬟界名扬立万的梳头手艺,都没处发挥。 现在,谢思齐尽管穿着男装,却开始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一边想着,王大人快点回来吧,带我和爷爷回城去,里那个大衰神远远的。想到王贤之的时候还忍不住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王贤之和王鸢鸣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诡异的画面。 三个人,同时震惊了。 谢思齐没想到自己照个镜子,居然毫无预兆的跑出来两个大男人,难道这镜子,是照妖镜? 王鸢鸣没想到,文文弱弱的谢小哥,照镜子的样子还挺好看。 王贤之一挑眉头,他就知道,这个谢小哥一定有什么怪癖! 谢思齐久经市井考验,故作镇定的放下镜子站起来,率先打破了尴尬:“二位大人,有何指教?” 王鸢鸣抬起手指揉揉鼻子,轻咳一声:“思齐,你跟我过去一下书房,我有事要问谢道长。” 谢思齐道:“我爷爷去荷塘边了。” 王鸢鸣微微一笑:“我已经让明六去请谢道长了。” 谢思齐:“是台城县的事情吗?” 王鸢鸣:“正是。你吃过饭没有?这两天还习惯吗?” 谢思齐:“吃过饭了,这两天很好。”除了看见你身边这个大衰神之外。 谢思齐只盯着王鸢鸣说话,假装十分认真,眼神一错不错的,尽量让自己忽视王贤之的存在。 王贤之暗暗好笑,他一眼就看出谢思齐是故意不看他。 小样,不看我又怎样,多的是机会收拾你,王贤之看到谢思齐炸毛就有点手痒。 王鸢鸣一笑:“那你跟着我过去书房吧。”随即为他二人互相介绍:“这位谢小哥就是谢道长的孙子,这位是我堂兄。” 王贤之呲牙一笑:“我见过思齐了。” 王鸢鸣边往外走边好奇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王贤之看了谢思齐一眼,刚想说话,王凤鸣冲了进来:“大哥,堂哥,思齐,你们去哪儿?” 王鸢鸣对这个妹妹最是疼爱,有问必答:“去书房,有事要请教谢道长。” 王凤鸣拍手笑道:“我也去,我也要听。” 王鸢鸣顺口就答:“好啊,来吧,你也学学怎么分析事情。” 谢思齐跟在后面,艳羡的看着这对感情极好的兄妹,眼热不已,自己要是也有这么好说话的大哥,该有多好啊。 这个表情落在王贤之眼里,就完全变了味儿。 啧,这个思齐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充满了爱慕?就像京城里那些追着他献殷勤的小娘子的眼神。 王贤之忍不住哼了一声。 谢思齐假装没听见,乖乖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头也不抬。 几个人到了书房,谢康还没过来,王鸢鸣就继续跟妹妹聊天:“这回玩得开心了吧?有没有替我好好招待谢道长和谢小哥?” 王凤鸣:“有啊,我很乖的,我带谢道长去荷塘钓鱼,还教思齐写字。” 王鸢鸣并没有觉得妹妹直呼思齐的名字有什么奇怪,他已经下意识的把谢思齐真的当作了自己的书僮了。 “你一个女孩子的字,怎么能教思齐,别教坏了。”刚才思齐照镜子的模样,深刻他心。 王凤鸣:“我怎么可能教坏她?她本来”就是女孩子这几个字,王凤鸣及时的咽了回去:“她本来就说喜欢跟我学读书写字的。” 王鸢鸣笑笑:“大哥想把思齐留在身边做事,再给他另请先生教导就是了。” 谢思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看着王鸢鸣:“跟在王大人身边做事?”原来说跟着他,是这么个意思啊,不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 王鸢鸣看着谢思齐:“思齐,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做事吗?” 谢思齐:“我愿意。” 这么好的王大人,模样好,脾气好,给她工作机会,还事先征询她的意见,她之前真是白担心了。好感动,当然一百个,不,两百个愿意! 王贤之不愿意了,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没他的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38章 “鸢鸣,正好我有空,我可以教思齐读书。” 王贤之的话对谢思齐来说,犹如砸下一记重棒。 王凤鸣兴奋得跳起来:“好哇,思齐,我堂哥的才气在京城里可有名了,他要是去参加科考,点状元都绰绰有余呢。” 谢思齐快哭了:“王公子这么有才,教我岂不是太浪费?小的还是另找先生好了。” 愁肠百结的谢思齐不知道,自己此刻一副拼命拒绝的样子,大大地惹恼了王贤之。 从来都是别人上杆子求他,只有他王贤之拒绝别人的时候,何尝遇见过被人嫌弃? 哼,这个谢小哥不就是一脸嫌弃的样子么。 他偏要教,不把这谢小哥收拾的服服帖帖,他王字倒过来写! 王贤之皮笑肉不笑看着谢思齐,念书一般喊她的名字:“思齐,你以后要跟着同知大人身边做事,读书写字的事不能拖,我要是教不了,再另找先生也不迟。” 王鸢鸣笑道:“贤之,那就辛苦你了。” “思齐,那就这么说定了,”王鸢鸣看向谢思齐:“等谢道长过来,我会请谢道长应允的。” 谢思齐眼前飞过一群乌鸦,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比当年在杭州城外逃难还要让她慌张。 明六带着谢康走进书房,谢思齐赶紧上前挽住谢康的胳膊,乘机站到了爷爷的身后,鸵鸟般躲开了王贤之的视线,这才感觉踏实许多。 王贤之的眼光随着谢思齐而游走,看到思齐这么怕他,让他心情大好。 谢思齐躲在爷爷身后,暗暗的把拳头捏了又捏,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都被台城县的案子吸引过去。 王鸢鸣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两天的追捕情况。 顺着暗道追踪,出口是一间小小的民宅后院的厨房灶口,家里并无其他人,只有一个聋哑的老头子看家。 张家的财物经过清点,列了一溜长长的失物单子。 目前台城县尉正带着人,在全力追查失物的踪迹,一边搜寻贼人的去向。 王鸢鸣问谢康:“请问,谢道长,您是如何看出来房间里的暗道?” 在台城县衙门内,那些衙役们都在说,是谢道长画了符驱了邪气,才能发现那条暗道。要不然,他们去搜了好几回,怎么就没发现呢! 而且,邪气就附在邵氏的身上,要不然,怎么谁也没听说过张百万好男色呢! 台城县县令杨大人严令众人,不得将谢道长的事,泄露半点消息出去,衙门里的公案能有进展,靠的是诸位大人英明的指挥,还有众衙役的合力追捕。 可是,张家大院里,人多嘴杂,早就有人将暗道的事,丢失财务的事,佐以各种想象,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 王鸢鸣急了,怕惊动贼人躲起来,更加不好捉拿归案,这就又回来找谢康来了。 他心里明镜一样,什么邪气不邪气的,他当初去张百万家,亲自翻检过的。那个暗道口做的十分巧妙,估计是贼人近来又回去张家偷运财物,有些大意,才留下了痕迹。 谢康指指天又指指地,意思是,杀人越货,不走明路就走暗道。 接着,全部人就把眼光都放在了谢思齐身上。 谢思齐无奈,再紧张也得走出来说话。 王贤之一直盯着她,她手脚都快没地方放了。 谢思齐张了几次嘴,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王大人,我给您画一下吧。”她说不出来就写吧,总不能爷孙俩都比划。 在书案上铺好纸张,谢思齐拿着毛笔,画了幅简图。 寥寥数笔,就把张家大院的围墙c院内房屋的分布c暗道的走向,清清楚楚的画了出来。 看得所有人眼睛为之一亮,全都围拢到书案前。 王鸢鸣更是大为震惊,他只说了暗道的出口处是什么地方,谢思齐竟然把暗道的走向和出口位置都标了出来。 谢道长太神奇了,谢小哥太厉害了,他就知道回来找谢道长太正确了! 谢思齐低头盯着图纸,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图纸上。 她在图纸旁边的空白处,提笔写了一个“瑩”字,写了个“萬”字。 这才解释说:“王大人,我爷爷刚才说,贼人偷东西,要么翻墙过院,要么就要里应外合。人有外心,家里必有暗道。” 王鸢鸣又问道:“那这条暗道,谢道长又是如何知道在哪里出口的?” 谢康知道孙女写的两个字是给他过关的,就伸手去在字上画圈。 谢思齐等爷爷画完收手,继续解释:“王大人您看,‘瑩’字为火字头,值钱的宝物都是从暗道运出去的,既然暗道的出口是厨房的灶口,那么,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出口,也是煮食有火的地方,却不在城里,这个就需要再去暗道里找一找岔道口了。” 王鸢鸣一挑眉头:“不在城里,在什么方向?” 谢思齐不自觉的伸手抓脑门,这本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今天一抓之下,碰到擦了两天膏药才消掉淤青的地方,忍不住轻嘶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朝王贤之站的方向,狠狠的撇了一眼。 王贤之亲眼看着谢思齐画了简图,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不由得对谢思齐刮目相看。 谢小哥做为谢道长的代言人,这口齿够清晰,想要跟在鸢鸣身边做事,的确需要有这个能力。 他一错不错的盯着谢思齐,自然也就没错过谢思齐的小动作,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看来,他除了教谢小哥读书写字,骑射兵器也要选一两样来教一教,才能在杭州府衙里站得住脚。 谢思齐抿了一下嘴唇,才说:“跟这个民宅小院相反的另一个方向,这个小院是在张百万家的东南,另外一个暗道出口,就是在西南,树林子附近。” 看了谢康一眼,问:“爷爷,是这样吗?” 谢康伸出大拇指,心里给孙女点了三百二十个赞。 孙女太棒了,再给助攻一下。 谢康又指着张百万家库房丢失布匹财物的地方,重重点了点。 谢思齐又道:“张财主家丢失的那些狐皮大氅,去当铺里查一查,再看看最近有没有新开的布店,查访一下就知道。” 贼人总是为了财物而来,喂得就是求财。时间一长,无论怎样的小心提防,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 一番分析下来,王鸢鸣心里对此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加清晰明了,心里十分的高兴。 王鸢鸣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可能还有要请教谢康的地方,但是,又不能带着谢康再回去台城县。 那班衙役们现在提起谢康就崇拜不已,谢道长的风头,几乎盖过了杨大人。杨大人都不高兴了。 几下一思量,王鸢鸣就对谢康说到:“谢道长,在下明天还要再赶回台城县。您若是在庄子里闷得慌,不如我明天一早,带您去拜访天台寺的智明大师。” 谢康一怔,智明大师?好像孙女提过。 王鸢鸣笑道:“谢道长若是愿意,我这就让人送帖子给智明大师。” 谢思齐立即道:“我爷爷昨天就想去的,只是王大人没有交待,我们也就不好意思擅自提出要求,以免麻烦王小姐。”其实是她昨天就想去,害她提心吊胆了两天,都快神经病了。 王凤鸣道:“哎呀,思齐,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谢道长就喜欢荷塘呐。” 谢思齐:“我也喜欢荷塘那里啊,可以采莲蓬,还可以在水中钓虾钓泥鳅。” 王凤鸣愣了一下,看了王贤之一眼,哈哈笑:“那明天我们也跟着谢道长一起去智明大师那里吧,我想吃智明大师那里的点心。” 王鸢鸣:“谢道长,是我疏忽了。智明大师的茶道香道,都极高明,难得一见。” 谢康拱手致谢。 王鸢鸣又郑重的对谢康说道:“谢道长,这次您帮了我大忙,谢小哥也是劳苦功高,我想这次事情办完之后,留谢小哥在我身边做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谢康看看王鸢鸣,伸出了大拇指,好好好! 又冲着谢思齐比划了两下,王大人,长得好,心眼儿实诚,跟着王大人挺好的。 爷孙俩想到一块去了! 谢思齐不免有点小得意:“爷爷,我会好好跟着王大人做事的。” 王贤之一晚上净盯着谢思齐了,她看着别人说话,看着别人笑,就是不看他的小模样,让他哭笑不得。 只是,王贤之也不得不承认,谢思齐的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是画起图来,实在是太好看了,比京城里,甚至比军营里擅长画舆图的高手,还要厉害。 想着这个谢小哥以后都要跟在鸢鸣身边,跟鸢鸣说说笑笑,他就不得劲。 等等,他在想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39章 别院里静悄悄的。 谢思齐坐在自己住的小院里,闷得长吁短叹。 因为她病了。 头天晚上从书房出来,她想着怎么能摆脱王贤之,如果不能摆脱又要如何应付,直到半夜才倦极而眠。 待她看到王凤鸣一身女装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在智明大师面前,是打扮成女孩子模样的。 这个细节,她忽略了。 要是跟着去天台寺,肯定会被拆穿。 她只好装病。 趁着别院没人走动,她赶紧到院子里透透气。 碧水潭那儿不敢去,荷塘也不敢去,在院子里放放风也好啊。 王鸢鸣特地吩咐厨房给她炖了莲藕绿豆花生汤。 谢小哥生病,说明他这个主人不尽责啊。 福伯让厨娘给她蒸了一条鱼,又做了凉拌藕尖c红油皮蛋。 鱼是荷塘里新打出来的,藕尖是新捞出来的。新鲜热辣的菜式,很快就让谢思齐抛开了郁闷,大吃起来。 等王贤之进来的时候,盘子里只剩下一条堪称完美的鱼骨,凉拌藕尖和红油皮蛋也吃光了,饭碗里的汤只有半碗,汤面上还飘着几粒红红的油星。 再看谢思齐,吃得满头大汗,几缕碎发贴在脖子上,嘴唇红艳艳的,冒着油光。 “啧,吃得这么干净,看起来病好了嘛!”王贤之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小饭桌,还有谢思齐。 谢思齐没理他。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万一口才再输了,以后就没有胜算了。 她干脆假扮失聪好了。 王贤之坐下来。 桌子很小,这哥们个子很高,大高个坐在小桌子旁边,依然还是俯视。 谢思齐坐不住了,打着哈哈:“王公子,您不是去天台寺了么?” 王贤之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王大人让我好好照顾你。” 谢思齐陪着笑脸:“王公子说笑了,小的好得很,不用劳烦您了。” 谁要你照顾了,你不来我才不会生病呢。 “既然好了,那就跟我去书房读书吧。”王贤之满意的看着谢思齐的动作瞬间冻住,心情更好了。 千算万算,算有遗策。 谢思齐后悔死了,屋子里又不会闷死人,躺在床上又不会死,干嘛非要呼吸自由空气啊! 王贤之停下脚步,看着故意磨磨蹭蹭的谢思齐,等她跟上来,作势要把胳膊搭过去:“走不动啊?我带着你走吧。” “不用不用,”谢思齐支支吾吾:“小的有个毛病,若是吃太饱了,走快了要肚子疼的。” 王贤之伸出双手:“我抱你过去。” 谢思齐气得脸皮紫涨,低头就想往后躲,突然看到自己的衣裳,是青槐的书僮装,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不但不再往后退,反而往前一凑:“好啊,给你抱!” 她倒要看看,王公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老这么针对她。 万一,万一他是个喜欢娈童的,那她趁早溜。 誓死捍卫自己的权利和生命,她还是做得到滴。 王贤之没料到谢思齐的这招反攻,却也眼疾手快的将胳膊缩了回去,顺手在谢思齐的鼻子上拧了一下,喝道:“大胆!” “哦哟,”谢思齐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她盯着王贤之的手,看看自己的鼻子是不是被拧下来一块:“王公子,是您说要抱小的。” 王贤之一甩手:“放肆!”背过身,大步流星的向书房走去,也不管谢思齐是不是跟上了。 虽然他故作镇定,并且飞快的就转身走了,但是谢思齐趁机看到了,王贤之眼眸中的一丝慌乱。 嘻嘻,王公子原来也会害羞的呀。 那她若是不得不跟着王公子读书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说不定,她主动贴上去两回,王公子就懒得理她了。 或者,她能再找到王公子的什么弱点,再进行几次反攻,肯定就能反败为胜了。 哈,想想就要笑了。取得了初步胜利的谢思齐,越想越高兴,好像鼻子也没那么疼了。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人在报仇心切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往往是错误的。这是后话。 进了书房,王贤之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了书案旁,手边放了几本书。 谢思齐乖乖的站在书案前,像个特别听话的好学生,让王贤之一时还不适应了。 “以前都读过什么书?” “就只读过《千字文》c《音律》和《论语》。” “那你读一下这本。” 谢思齐拿过来一看,《论语》,磕磕巴巴的读了几页,还不会断句。 她读一句,还要看一眼王贤之,求了肯定,才继续读。 没看几眼,王贤之就听不下去了:“不是学了《音律》吗?怎么还不会断句?读得一点美感也没有。” 谢思齐笑得奴颜媚骨:“王公子,听说您读书特别好听,小的有没有这个荣幸,跟您学一学吟诵呢?” 王贤之扫了谢思齐一眼,拿起手边的《大学》,随手翻开一页,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清亮,底气十足,读起来又随着字句的韵律起伏,抑扬顿挫,真真是好听极了。 读了两页,王贤之放下书,抬眼看见谢思齐两眼放光,崇拜至极的盯着他瞧,伸手在谢思齐脑门上,又轻轻的弹了个栗子。 谢思齐冷不防又中一招,捂着脑门蹲到了地上,鼻子还有点痛呢,脑门昨天刚消了印子,这就又挨了一下。 呸,就喜欢动手的小人! 王贤之见谢思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才想起来,这个谢小哥是碰不得体质。 他刚刚已经临门收力了,怎么还痛成这样? “起来吧,我又没用力。”王贤之不得不出声了。 谢思齐气呼呼的站起来,靠在书案上,伸头给王贤之看:“王公子,您再用力,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她的鼻子是红的,他拧的。 她的脑门是红的,他弹的。 她的眼圈是红的,他气的。 “唉!”罪魁祸首王贤之举手投降:“好了好了,今天就读到这儿吧,你回去休息。” 谢思齐仿佛听到特赦令,一下子收住眼泪,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王贤之在后面提高了声音:“睡醒了就过来书房。” 谢思齐晃了一下,苦着脸:“啊?还要过来?” 王贤之故作严肃:“教不严,师之惰。” “哦,知道了。”谢思齐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离开了书房。 再也不敢装死的谢思齐,睡了个大大的午觉,还是依言来到了书房,等待她的却是“王公子有急事离开别院了,要过两三天才回来:的好消息。 谢思齐那个激动啊,她可以去划船了,可以去钓鱼了,可以去碧水潭吹风了,可以这个可以那个,列出了许多待玩项目。 更让人高兴的是,王公子走了,王凤鸣带着丁香从天台寺回来了。 谢康则留在天台寺跟智明大师下棋,夜宿天台禅院,说是等王鸢鸣回城的时候,才一起走,这两天就不回别院了。 谢思齐带着王凤鸣去荷塘,划了独木舟去荷塘中间垂钓。 王凤鸣看着谢思齐脸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红印子,满怀歉意的说:“思齐,你就别怪我堂哥啦!他读书很好,武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有点重。只要你不惹他,他待兄弟姐妹们可好啦。” 谢思齐好生委屈:“我哪里敢招惹王公子啊,他不欺负我就是好的啦。” “你好好跟他说话,他就不会欺负你啦。再说,他也不经常来这里。” “你堂哥是做什么的?怎么整天跑来跑去的?” “嘻嘻,你不要看我堂哥这么年轻哦,他已经做了卫尉寺少卿呢。” “哦。”少卿是多大的官?听起来好了不起的样子。谢思齐不懂,也不想问,她只关心王公子几时离开:“那你堂哥很快就要走咯?” “不会吧,刚听我爹说,堂哥这回要在杭州城住上半年呢。” “半年?”谢思齐喃喃重复,她的苦日子还有辣么久! 王凤鸣安慰她:“等你回城,我大哥就会向我爹禀明,带你去做事啦。你也不用天天跟着我堂哥读书的。” 谢思齐点头直乐:“凤鸣,你大哥脾气好好啊。” 王凤鸣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我大哥从来都不发脾气的。” 突然又神神秘秘的附在谢思齐耳边说道:“你要是做事得了我大哥的欢心,到时候,他要是说奖励你,你就乘机跟他说,你想改户籍的事情。我大哥呢就是管户籍的,他要是看你做事这么好,或许一高兴,顺手就给你改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40章 谢思齐眼睛一亮:“真的啊!” 王大人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她赶紧研究研究怎么跟王大人搞好关系! “凤鸣,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鸢鸣,王鸢鸣。” “你大哥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他每天就是去衙门,晚上在家就是呆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吧。偶尔会下棋。” “你大哥喜欢吃什么?” “吃鱼,他最喜欢吃清蒸鱼。” “你大哥喜欢什么颜色?” “” “你大哥有睡午觉的习惯吗?” “” “凤鸣?” “思齐,你都没问过我喜欢什么!” “嘿嘿,凤鸣,你不是说要我讨好你大哥嘛。” “你是跟在他身边做事,又不是侍候他的老妈子!” 那确实,她也不是追星的粉丝。 “那你平时是怎么讨好你大哥的?” “我都不用讨好他啊,他讨好我还差不多。” 啧,听起来好炫耀啊,还不如不问。换个话题说说。 “凤鸣,你有嫂子了吗?” “没有啊,要是有嫂子了,我大哥还怎么替我顶包啊。” “你大哥还替你顶包?” “对呀,我把天捅塌了,都是我爹和我大哥替我顶着。” 哦哟,好吧,又绕到羡慕嫉妒恨的话题上了。 一想到自己可以搞好未来的上下级关系,谢思齐的心,就轻扬得像片羽毛,柔柔的,暖暖的。 她好向往跟在王大人一起上班的生活啊。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谢思齐跟在王鸢鸣身后,眼睛完全不够用。 杭州府衙,比县衙门大了好几十倍,气派十足,威严十足,让人望而生畏。 她以前连路过都不敢,都是远远的绕着走的。 现在,她居然进来了,嘿嘿,以后还要天天来。 王鸢鸣所到之处,人人都会停下来向他敬礼打招呼,喊一声“王大人”。 从来都是她对人毕恭毕敬的打招呼,现在看出去的角度,突然满眼都是狗腿,谢思齐觉得狐假虎威也挺好,这滋味,实在是爽得很啊! 进了王鸢鸣的书房,立即有差役送上热茶。 等差役退下,王鸢鸣指着书架:“思齐,以后收拾书房,端茶倒水的事情,都是你来做。” 谢思齐心领神会,马上给王鸢鸣的茶杯里续水:“王大人,请用茶。” 谢思齐的手指纤细白嫩,王鸢鸣喝茶的杯子,是碧绿的汝窑瓷,粉指玉杯,衬得煞是好看。 王鸢鸣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谢思齐不明所以,端起茶杯转着圈看了一遍,杯子光亮如新,没有什么污渍啊。 王鸢鸣轻咳一声:“思齐,你自己也去找个杯子喝水吧。” 谢思齐赶紧放下茶杯,原来,王大人是不喜欢人家碰他的杯子啊,好,记住了。 “王大人,小的不渴,不用喝水。” 她听说,府衙很大,就连净房都大,可以好几个人同时进去使用。哎嘛,那画面简直不敢想。来衙门之前,谢思齐就决定了,为了避免上净房,她还是不要喝水好了。 王鸢鸣又轻咳一声:“思齐,以后跟着我做事,跑来跑去的,会很忙,也会很累。所以,你不但要抓紧时间读书,也要练一练武艺,要不然会受不了的。” “谢王大人提醒。小的会抓紧时间读书,也会练一练武艺的。” 王大人这么好人,就算是对着王公子半年,好像也可以忍受了。 王鸢鸣道:“让你多读书,是想你以后可以多做点事,我管的事情很多,你要提醒我哪些已经办好了,哪些需要待办。每天谁要来拜访我,谁来了,谁走了,都要做记录,明白吗?” 谢思齐笑嘻嘻的点头表示知道。 同知大人的随从,就是同知的机要秘书c第一助理,必须多做事少说话,这个她真知道! 王鸢鸣又解释道:“让你练武,不是让你保护我什么的,是要让你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出门在外,能自保,就是为队友减轻负担,也让家人少担心。” 谢思齐嘻嘻笑:“是,王大人,小的一定好好学好好练,保证一拳打三个。”提起拳头,在空中一通砍杀。 早上出门的时候,爷爷和娘亲坚持要送她,还把她一直送到了府衙门前,难道,王大人看到了?她这么保证,王大人会不会相信她? 王鸢鸣站起来往外走:“我出去一下,你在这等着。” 不走不行了,谢思齐一举一动,都让他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看了又看,他没事总看个男孩子做什么! 趁着王鸢鸣不在书房,谢思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歪着头,好奇的看书案上的公文。 王大人管的事情,还不是一般的多,绝对是超级多。从盐务c粮务,到江防c河工c水利,就连捕盗也要管。 果然,要是没有强健的体格,过劳死猝死是分分钟的事。 再看看书架上,四书五经,盐志粮志,州志县志,山经注水经注,兵法谋略,琳琅满目。 看了一圈,好像除了倒茶端饭,自己就没有什么特长了,样样都要学,不给王大人添麻烦就要偷笑了,这又怎么讨好王大人呢? 谢思齐犯了愁,不知不觉的就坐在了王鸢鸣的座位上,不知不觉的就把胳膊放在了书案上,单手托着下巴,望着角落里开始发呆。 发着呆,顺手把书案上的茶杯端起来就喝。茶香扑鼻,入口微甘,好茶! 谢思齐猛地醒过来,天,她居然又摸了王大人的杯子,还喝了一口。 她心虚的站起来,往门口看看,拍了拍心口,幸好没人。 王鸢鸣站在门口,刚好看到谢思齐端着杯子喝茶,还闭着眼睛咂巴茶味,赶紧退后几步,轻咳了几声,加重步子。 主薄易修抱着一大捆卷宗,追上来叫道:“王大人!” 王鸢鸣停下脚步:“易主薄。” 书房里,谢思齐已经站出了书案外,等王鸢鸣带着易修进来,弯腰行了个礼,端起茶盘就往外走:“王大人,茶水凉了,我去换。”她要趁王大人没有发现之前,赶紧去洗洗杯子。 王鸢鸣看她一眼,又看看茶盘,唔了一声,只顾着跟易修说话。 易修是为了杭州城的舆图而来。 战乱之后,杭州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店铺街道也多有变动,市井住宅也开始往外扩展,原有的舆图是十年前的版本,现在已经有很多错漏之处,须安排人手重新绘制。 谢思齐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提了热水进来。 王鸢鸣听见声音,回身望着门口。易修手舞足蹈说得正兴奋,也随着王鸢鸣的目光转身去看,谢思齐走过来,正好易修的胳膊挥过来,她手里提着热茶壶,反应就慢了些,眼看着易修的拳头就要呼上她的脸。 谢思齐暗叫一声不好,就要生受这一拳。 王鸢鸣已经伸出手把谢思齐拉到了一边。 人没事,茶盘歪了,茶杯掉地上碎成两半,热水壶颠了一下,开水洒了一些出来,都落在了易修的脚背上。 易修跳起来,捧着脚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王大人,我这脚只怕是烫坏了,我先去看看,回头再来找您。”也不等王鸢鸣答话,一瘸一拐的蹦着走了。 谢思齐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傻眼了:“王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王鸢鸣抓着谢思齐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一下:“思齐,你没烫着吧?” 谢思齐红着脸把胳膊扯回来,轻轻摇头:“我没事。” 王鸢鸣也脸红了,松开手:“没事就好,小心点。” 谢思齐处理好碎片,觉得气氛好尴尬,没话找话:“王大人,易主薄的脚恐怕真的烫伤,好几天走不了路啦。” 王鸢鸣心中一动:“思齐,你不是会画图么?你看看这个舆图,能看懂吗?” 谢思齐凑近书案,仔细看。 舆图画得十分简单,主要建筑和主干道都标识清楚,就是有些小街小巷的没有标注,还有些商铺的名字,几经转手,已经改名或者改作其他用途了。 谢思齐点点头:“能看懂。”又用手指出了几处她很熟悉却又与图上不相符的地方。 王鸢鸣十分高兴,他正思索如何跟知府大人提出让思齐做随从的理由呢。 易修恐怕是没那个精神走街串巷去绘图了,就让谢思齐顶上好了,多好的机会啊。 “等下你跟我去见知府大人,然后你就开始绘制舆图。” “去见知府大人?”谢思齐好激动,凤鸣的顶天老爹,马上就要见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41章 秦氏心疼的看着女儿不顾形象的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喘气。 刚刚谢思齐是跑回家的,进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净房,哎嘛,憋坏了。 跟着王鸢鸣去见知府大人,她就紧张得想上厕所了。 知府大人王仲山,坐在大大的书案背后,不怒自威,一点也不像凤鸣说的那样和蔼可亲。 好在知府大人对于谢思齐画舆图之事并没有多言,只是用眼刀扫了她两眼,唔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她就觉得知府大人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紧张得手脚发麻。 坐立不安的挨到下午,王鸢鸣提早把她放回了家,让她列好怎么画舆图的计划,再去府衙。 谢思齐扑过去抱着秦氏的腰:“娘,累死我了。” 秦氏拍拍女儿的背,不知道要不要跟女儿说开铺子的事情。 这几天爷爷和女儿都不在家,穆石来了好几趟,说东家那边的铺子已经腾出来了,还带她去看了一回。 如今手头上资金还算宽裕,店铺完全可以开大一点,就是不知道生意怎样。有心跟女儿商量一下,又怕给女儿增加负担。 谢思齐仿佛知道秦氏的心事,抬起头来问:“娘,东家那边的铺子,定下来没有?” 秦氏搂着女儿在桌边坐下:“正想跟你商量呢,你先吃点东西,咱娘俩慢慢说。” “东家带了信来,说铺子那边这几天就能进去收拾了。”秦氏看着女儿:“东家老太太,想见见你,说等你回来,就让你穆叔带过去家里说说话。” 谢思齐拿起一块西瓜就啃,呼噜了几口才说:“好,我这几天不用去衙门,明天就可以跟穆叔过去。” “今天刚去,怎么就让你回来呆着了?” “是王大人让我画舆图,我这几天要去跑一跑街巷。” “衙门里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就是不敢去净房。” 秦氏担心的更多:“要是遇上你不方便的时候,怎么办?”她昨晚就想说了,整个府衙里都是大男人老男人臭男人,她的宝贝怎么受得了。 谢思齐凑近秦氏,用小小的气声回答:“娘,王大人就是管户籍的,我这舆图画好了,王大人要是给我请赏,我就求王大人帮我改回户籍。” 秦氏眉头一扬:“真的?”随即又是叹气:“若是改回来,你也不能再去府衙了吧?” 谢思齐开始啃第二块西瓜:“娘,我又不是为了赚钱才去跟着王大人做事的,我就是为了改回来才去的。您开食肆,我给您帮忙,过两年就跟着您回原籍,咱们再重新开店就是。” 秦氏看着女儿满脸西瓜水:“思齐,户籍改回来,你就再也不能这么吃西瓜了。” 谢思齐抬胳膊,用袖子擦脸:“嘻嘻,娘,您教我怎么吃。” 谢康从外面进来,看到她们娘俩笑得这么开心,也高兴。 谢思齐:“爷爷,明天要去东家那儿。” 谢康早就知道了,摆手,我不去,你自己跟着穆石去就行了,你就说我病了,要歇着。 一个老太太,有啥好见的,让她拉着孙女说话就行了。孙女越来越出色,他就是不在身边,也能全部搞定。 谢思齐换了一身新衣裳,跟着穆石出门去见东家老太太。 东家的大院,也在城东,整条巷子,只有东家一户人家。 大大的门廊上挂着两个红灯笼,门楣上方两个烫金大字,“胡府”。 谢思齐吓一跳,胡府可是杭州城有名的官贵人家,据说是皇亲国戚呢。 门卫开了侧边的小门让他俩进去,谢思齐站在二门外等着家丁带穆石进去通传。 院子里的树十分茂盛,伸到前院来的枝桠上挂满了果子,红红的莲雾,看着就讨人欢喜。 又有人拍门,门卫拉开小门瞧了一眼,立即退回来,去开大门。 谢思齐知道这是有贵人进来,就往旁边避让,贴墙站好。 门开了,谢思齐揉了揉眼睛,看着王贤之摇着扇子,笑着朝她走过来。 她喃喃的道:“王公子,怎么又是你?” 王贤之收起折扇,顺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怎么又是我!你就这么想我,跑来找我读书啦?” 谢思齐捂着脑袋,这个野蛮人,不动手会死啊。 王贤之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谢思齐的眼眶又红了,啧,他的手怎么就这么喜欢往思齐的脑袋上去呢? “好了,是我不对,你就别哭了。”王贤之难得的道歉。 谢思齐语带哽咽:“我没哭,就是疼的。” 王贤之又哄她:“好了好了,等下我带你去后院玩儿,顺便看看你读书的地方。” 谢思齐愣住:“来这里读书?” 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谁?一会儿是凤鸣的堂哥,一会儿又是胡府的人。 家丁带了穆石返回来,见到王贤之,弯腰行礼:“少公子回来啦!” 穆石也弯腰行礼:“少公子!” 王贤之看着谢思齐傻愣愣的样子,问穆石:“什么事?” 穆石:“是老夫人要见谢小哥。” 王贤之扬了扬扇子:“知道了,你先回吧,我带谢小哥过去,晚上我再送他回去。” 然后,当着穆石的面,揽着谢思齐的肩膀,进了二门。 穆石看着,心里那个乐啊,他刚才去见老太太,老夫人一听谢小哥过来了,一连声的吩咐丫鬟备茶备点心。再看少公子,跟谢小哥搭着肩膀一起进去的,这是哥俩好哇。得赶紧回去告诉谢嫂子,让她也高兴高兴。 谢思齐不情不愿的被王贤之带到了西院的正房。 门口的丫鬟看见王贤之和谢思齐,扬声禀报:“老夫人,少公子回来了,谢小哥过来了。” 王贤之松开谢思齐,迈进正房的厅堂,作揖行礼:“外祖母,孙儿回来了。” 老太太笑着应了,伸手招呼谢思齐:“这就是谢小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谢思齐乖乖的上前行礼:“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身体安康。”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安康,安康!”拉着谢思齐的胳膊,仔细的瞧:“哎,谢小哥怎么这么瘦啊?今年多大了?” 谢思齐被看得有点发毛,老太太眼神挺好,别是看出来什么了:“回老夫人,我今年十三岁。” 老太太捏捏谢思齐的小脸,爱不释手:“哎呦,真是皮薄肉嫩啊。来,坐下来吃点心,陪我说说话。”又招呼王贤之:“你也坐下,陪陪我。” 丫鬟搬了椅子过来,谢思齐和王贤之一左一右,围坐在老夫人身边。 “咱们边吃边聊。” 老太太把点心往谢思齐门口推了推:“谢小哥,吃点心,看你这么瘦,我家贤之十三岁的时候,比你要高一个头呢。” 贤之?是谁? 王贤之笑着说:“外祖母,我是天生的个子高。谢小哥就吃这么一顿,是赶不上我的。” 谢思齐好惊讶:“你叫贤之?” 老太太笑眯眯的说:“谢小哥的全名叫什么呀?” 谢思齐脸红了:“我叫谢思齐。” 老太太:“是见贤思齐的思齐?哎呀,这个名字好,跟我家贤之,是一对儿兄弟呢!” 谢思齐笑得好尴尬:“老夫人说笑了,谢思齐不敢高攀。”谁要跟这个野蛮人是兄弟啊! 谢思齐天生就喜欢老太太,喜欢吃点心,跟老太太一坐一聊,就是一上午。 陪吃完午饭,老太太也累了,再三叮嘱谢思齐要常来陪她说话,又得了王贤之的保证,半年内谢小哥随时都会来做客,这才由丫鬟侍候着睡午觉去了。 王贤之带着谢思齐去他的院子,到书房里去看他准备的书。 谢思齐吃得太饱,聊了一上午也累坏了,结结巴巴的提出来想回家。 王贤之才不放呢,他陪着干坐了一上午,现在轮到谢小哥陪他了。 生拉硬拽,把谢思齐拎到了他的书房,自己去换衣裳。 谢思齐也不跟他客气了,自己坐在了罗汉床上,往后一靠,打算眯一会儿,结果就,睡着了。 一觉黑甜,睡得好舒服,凉风习习。 谢思齐睁开眼睛,吓一跳,一个十五六岁的俏生生的丫鬟,正在给她扇风呢。 她赶紧坐起来:“你是谁?” 漂亮的丫鬟笑着行礼:“谢小哥醒啦,奴婢叫秋香,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少公子让奴婢过来照顾谢小哥。” 啊!这么漂亮的姐姐给自己扇风,真是太享受了。 谢思齐又倒下去:“还想再睡。” 王贤之走过来,拿着折扇作势要敲:“还睡!起来读书了。” 秋香笑着起身退下:“奴婢去给谢小哥打水来洗漱。” 谢思齐一手抱头,一手捂脸,往罗汉床外挪:“好汉饶命,小的这就起来。” 王贤之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敢再敲谢思齐,还得拼命的把自己的手往回按,这两只手,实在是太想去搓一搓谢思齐的脑袋了,思齐睡眼惺忪的样子,怎么那么让人想去捏捏呢。 他得加把劲,早点教思齐练武。看得碰不得,真有点难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42章 王贤之听说谢思齐新近当了王鸢鸣的随从,想起谢思齐在他画像上的签名,在书案上摊开纸笔,让谢思齐写几个字来看看。 谢思齐老老实实的拿起笔,写自己的名字。 王贤之连连摇头:“这种字,怎么能在杭州府衙里当差呢!” 谢思齐不服气:“我只是给王大人当随从,又不是当差。” 王贤之:“就是跟着王大人,才不能写得这么差。你跟着同知大人当差,以后要写字的地方多着呢。 有些公文,鸢鸣不在的时候,你要给做整理,做记录。 你的字要是写的丑了,也影响鸢鸣的心情。他忙得脚不点地,还要辨认你写的是什么,那不是添乱吗?” 谢思齐:“我的字写好了,王大人就会喜欢吗?”那就好好练字,只要王大人高兴。 王贤之:“喜欢你?”抬手就要给谢思齐凿个栗子,在贴着头皮的地方硬生生的又收住了。 谢思齐捂着头:“我一定好好练。” 王贤之换了个语气:“字如其人,字写得不好,人肯定也不会好看。” 谢思齐:“” 王贤之:“反过来说,字写好了,人也会有自信,腹有诗书气自华,人若是有气质,那就没有丑人了。” 谢思齐:“” 说来说去,就是在嫌她丑! 说完了写字的意义,说完了写好字的重要性,王贤之开始示范写字。 王贤之的字,写得那叫一个漂亮。 若是只看他的脸,只看他的字,不想他的行为,几乎是完美的男神。 可惜,此男神就是那么一刹那间是男神,绝大多数时间是男神经。 搬出来的大道理好像都是为了她好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不是打击她的。 谢思齐郁闷归郁闷,还是乖乖的开始练字。 书房里静悄悄的。 王贤之斜倚在榻上看书。 谢思齐站在书案后旁若无人地练字。 可是,毛笔字真的很难写啊,笔尖又软,手腕悬着还使不上劲。 谢思齐写几笔就停下来甩胳膊,还不小心甩了一纸的墨点子。 王贤之看着书,就被谢思齐的动作给吸引了,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书案这边,还不忘提醒一句: “挺直腰背!” “不要缩肩!” “手腕提起来!” 谢思齐郁闷死了,明着反抗不了,就消极抵抗。 算盘珠子一样,他喊一句,她动一下,故意磨蹭时间。 王贤之喊了几回就不耐烦了。 放下书,走到谢思齐身后。 在她后腰上拍拍:“写字必须腰背挺直。” 捏着她的肩膀提起来:“肩膀不能耸着。” 又把她手腕抬平:“胳膊肘不能乱动。” 谢思齐被拍打得一阵乱晃,气得要死。 等王贤之的手一松,又故意恢复原样。 就要这样写,怎么地吧! 谢思齐本就瘦小,十三岁的个头也不高,堪堪只到王贤之的下肩膀。 王贤之从谢思齐的头顶往下看,那几个字真是越写越差。 左手扳住谢思齐的肩膀往后拉,右手把谢思齐的手和笔一把握住:“来,我带着你写几个字,你找找感觉!” 谢思齐石化了。 要示范你就好好示范呗,干嘛非要抓着她的手,让她跟着他的动作找感觉啊?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 呼出的热气贴着她的脸颊。 身后的热量更是烤得她不自在。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贤之抓着她的手,写了“谢思齐”三个字,果然漂亮。 他松开右手,左手继续扳住她的肩膀往后拉,贴住他胸前:“就这样站直了,你再写,我看看。” 哪个女孩子被个陌生大男人抱着写字能写好啊? 她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心跳。 谢思齐别别扭扭的,写得更不好了。 王贤之觉得奇怪,又握住她的右手:“你的手太小了,难怪写字没有力量。” 王贤之的手大,伸手一握,就能把她的小手全部包住。 谢思齐满脸通红,她就要被烧昏了。 王贤之微微侧头,见她小脸绯红,不知怎地,也伸手捏了一把:“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红?” 谢思齐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扭了几下,从王贤之的怀里挣脱出来,站到了一边。 还是满脸通红,这回是气的。 王贤之觉得莫名其妙。 练武的时候,手把手的教招式找感觉,近身格斗,都是最平常不过了。 他小时候练字的时候,老爹也是这么教的啊! 这个谢小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切,要不是为了鸢鸣着想,他才懒得管这闲事。 王贤之有点头痛,看着谢思齐气鼓鼓的小脸,又心软了。 好吧,谢小哥年纪小,不能太着急。 王贤之弯腰,跟谢思齐眼光平视:“好了,别生气,我又没使劲捏,就是轻轻的碰了一下。” 伸手轻轻刮一下谢思齐的脸蛋:“你看,这么轻,根本不会有事。” 谢思齐呆呆的看着和颜悦色的王贤之,忘了生气。 她的职业病又犯了:“你别动,就是这个样子,我给你画个像,马上就好,别动啊!” 转身去书案上找炭笔,没有。 急了,在书架上,抽屉里,一通翻:“炭笔呢?怎么没有炭笔?” 王贤之直起腰,去给她拿:“这里。” 谢思齐接过炭笔,在书案上铺宣纸,朝王贤之招手:“你站这儿,还是刚才那么高,还是那个表情,不要动,马上就好。”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一边飞快的在纸上刷刷刷。 王贤之弯着腰站了一会,伸脚把书案下的一个圆凳用脚勾出来,坐下,两手撑在大腿上。 谢思齐跟王贤之,隔着书案。 王贤之保持微笑,直直的望着谢思齐。 谢思齐趴在书案上,时不时紧盯着王贤之看一会儿,再低头在纸上涂涂抹抹。 老夫人走到书房门口,看到的就是这幅既美好又诡异的画面。 王贤之早就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外祖母过来了,也就很放心的没有回头。谢思齐认真作画的表情吸引了他,桌上渐渐成型的画像更吸引他。 谢思齐的焦距,就只定在王贤之的脸上,焦点以外的一切,都是她的盲点。 老夫人高兴啊,她的外孙,看到谁都是一眼而过,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 何时这么听话,何时肯这么盯着一个人瞧了。 坐了半天了都没动一下,连头也不回,这是有多喜欢呐! 可惜哟,谢小哥还是个男孩子。 算了,她老太婆还是走开点,一会吃晚饭的时候,再写个字给谢小哥带回去,请教一下谢道长好了。 老夫人带着丫鬟,转身走了。 谢思齐画得差不多了,最后勾画眼睛。 当她再次盯着王贤之的眼睛,凑近去,数睫毛,啧,她要画得更逼真一些,超越之前的那几张。 王贤之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孔,白白嫩嫩的,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也清晰可见,就想起了外祖母那句“皮薄肉嫩”,抿着嘴唇吞了一下口水。 谢思齐数完睫毛,不经意和王贤之的眼神对上。 一刹那,两人都怔住了。 太近了,鼻尖都快碰上了。 谢思齐尴尬,立即往后一退,忘了自己是站着作画的,往下一坐,咕咚就坐到了地上。 王贤之立刻站起身,绕到书案后,把谢思齐连扯带抱的扶起来:“摔到哪里没有?” 谢思齐哪敢说屁股摔成八瓣儿了啊,只能咬着牙忍着:“没事。” 王贤之放开谢思齐,去拿书案上的画像。 “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起来比我本人要弱。” 谢思齐的职业精神很高,立即接过来:“还没画完呢。” 用炭笔,继续把眼线和睫毛描重些,又在瞳孔处加了几笔。 举起来显摆:“怎么样?活了吧?” 王贤之看得眼睛一亮:“你还会画龙点睛啊!” 谢思齐伸手在自己脸上刮了一下:“羞不羞,夸自己是龙!” 王贤之哈哈大笑,用力搂了搂谢思齐:“画得真好,谢谢啦!” 谢思齐肋骨都要断了:“你放开我,我就谢谢你!” “好好好,去洗洗手,歇会儿。”王贤之大笑着松开谢思齐:“外祖母刚才过来了,咱们去她那里坐一坐。” “好。” 谢思齐痛快的答应了,写了那么久的字,又画了半天,她饿了,想吃点心。 老夫人早就让人准备了好吃的,就等着谢思齐过去。 老夫人,应该说,是少长公主,她是今上的小姑姑,在杭州城已经住了三十多年了。 少长公主有一儿一女,儿子胡孟雄在杭州城世袭了驸马爷的爵位,做了个闲散王爷。 女儿胡清伊则嫁给了京城定国公府的嫡长子王颐山。 王颐山是国子监祭酒,膝下有两儿一女,长子就是王贤之。 程老夫人就是不喜欢繁文缛节,才选择留在杭州城定居。 家里本来就只有简简单单几个人,还遵守着那些虚无的礼节,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尽管老夫人不摆架子,但是也没人敢跟她亲近。 前段时间,听说女儿在京城得了重病,把老夫人急得四处求神拜佛,以至忧思过重,也病倒了,最后是谢康谢道长替她解了字。 过了几天,外孙果然又出现在面前,不但替女儿报了平安,还因为公务要在杭州城住上半年,陪她这个老婆子住上一段时间。 老夫人十分高兴,要送礼去感谢谢康,恰好谢康谢思齐跟着王鸢鸣去了台城县。 老夫人好容易等到谢思齐上门来做客,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谢小哥。 “谢小哥,上次谢道长算得太准了。这次你再帮我带个字回去,”程老夫人笑眯眯的道:“帮我问问,我这个外孙,什么时候能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43章 谢思齐笑嘻嘻的道:“老夫人,那就请王公子写个字,我带回去交给爷爷,明天再给您送过来。” 王贤之哭笑不得:“外祖母,您就不要操心这些事啦!我现在不想娶亲,过几年再说吧。” 老夫人笑道:“贤之,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记得上次你母亲来信提起过,替你相中了刘相的孙女,只等今年秋闱之后,就要跟你父亲商量,去找媒人上门提亲了。” 王贤之吓一跳:“刘相的孙女?我怎么没听母亲说过?” 老夫人继续说:“你整天在外奔走,这些事情自然有你母亲张罗。 我听说,想要跟你结亲的人家可多呢,你母亲就只看中了刘相的孙女,说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又生得好。 谢小哥,你看让贤之写个什么字呢?” 王贤之拼命摇手:“外祖母,我不要写,管他是谁家的,我才不想娶亲呢。” 谢思齐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原来王公子也是有克星的,嘿嘿,她记住了。 王贤之一巴掌呼过来,作势要扇谢思齐:“不许笑!” 老夫人连忙把谢思齐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贤之,你不要任性,你看谢小哥,再过两年也是可以成亲的了。” 王贤之看着谢思齐的小身板,扑哧一笑:“娶娃娃亲吗?” 谢思齐偷偷翻个白眼,没理他,只管拿了块绿豆糕来吃。过两年她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老夫人问:“谢小哥啊,我听说,在民间,十几岁就可以成亲的了,是吗?” 谢思齐点头:“是的,老夫人。有些乡下地方,男孩子满了十五六岁,女孩子早的话满了十三岁,就可以成家了。” 王贤之终于忍不住手痒,捏了捏谢思齐的肩膀:“你满了十六岁,只怕还打不过娘子呢。” 谢思齐不服气,举起小拳头:“我才不会挨揍,我是打人的那一个!” 王贤之哈哈大笑:“外祖母,难怪你要谢小哥来陪你说话,我都没看出来他这么有趣。” “我就喜欢这么有趣的,”老夫人笑眯眯的:“谢小哥啊,那我写个字,可不可以啊?” 谢思齐急忙喝口茶,咽下绿豆糕,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她看看王贤之,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又对程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如果知道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爷爷会合八字,就知道谁合适谁不合适呢。” 程老夫人相信了,立即吩咐丫鬟:“春兰,你去把我信箱里的信件拿过来,印花香笺的那几封都拿来,我好像记得有提到名字的。” 王贤之站起来:“春兰,不用去。外祖母,天色不早了,思齐要回家了。” 老夫人:“急什么,在这里陪我吃了晚饭再回去。我的字还没写呢。” “我带谢小哥去找鸢鸣,要写字明天再写吧,思齐会常来的。” 王贤之把谢思齐拉起来:“走吧,鸢鸣差不多要从衙门里出来了。” 谢思齐只好跟老夫人告辞:“老夫人,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您。” 话音未落,已经被王贤之连拖带拽地拎出了院子。 王贤之带着谢思齐去了半月楼,坐在二楼的包间里等王鸢鸣。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叩门声,谢思齐跳起来去开门,来人正是王鸢鸣,身后还跟着明四。 谢思齐“啊”了一声就不敢动了。 王鸢鸣一把抓住谢思齐的胳膊,回头给明四打了个眼色,明四知趣的转身,去找明六来换班。 王贤之看着稀奇:“怎么回事?思齐不怕你,怕明四?” 王鸢鸣轻咳一声:“咳,有点误会,没事了。” 谢思齐坐在桌边,心口发堵,手脚发软,面如纸色。 看着满桌子的菜,一点胃口也没有。 王贤之倒了一杯酒,递到谢思齐唇边:“喝口酒,就好了。” 谢思齐被动的抿了一口,又被按着抿了第二口第三口。 酒辣辣的,直冲胸腹,呛得她咳嗽起来,却也很快就摆脱了心慌冒冷汗。 她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肚子,赫然发现今天忘记带爷爷画的符了。 怪不得会遇到明四这个大黑塔,明天一定要记得戴上“避开衰神符”! 王鸢鸣没想到思齐会跟王贤之在一起出现:“思齐,今天都做什么了?” 谢思齐如果不是被明四吓一跳,早就想汇报工作了: “今天跟王公子学读书学写字了。” 王鸢鸣微笑:“嗯,不错。要认真学啊,贤之的字是我们同辈里写得最好的。” 谢思齐挺胸:“请王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学,早日出师。” 王鸢鸣又问:“舆图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思齐举手保证:“小的明天就开始画,已经想好了。” 叩门声又起,明六在门口禀报:“同知大人,知府大人有事请您回府衙一趟。” 王鸢鸣起身向王贤之告辞:“贤之,我先走一步,今天就不陪你喝酒了。思齐,你替我敬酒。” 王贤之笑:“你快去,咱们改天再喝。” 谢思齐目送王鸢鸣离开,一扭头,看到王贤之一脸的嫌弃:“怎么看到鸢鸣就王大人前王大人后的,那么老实听话?” 谢思齐撇嘴:“我本来就很老实!王大人是我上司,肯定要听上司的话!” 王贤之嗤笑:“好,听话,来来来,向我敬酒吧。” 谢思齐果然端起酒杯,嬉皮笑脸的道:“王公子,请喝酒。” 王贤之看着她:“好,先干为敬。” 谢思齐耍赖:“我还要画舆图,喝酒就画不了啦,明天没法交差呢。” 王贤之不动。 谢思齐敬了两回,想想刚才抿了几口酒,也没什么感觉,胆子就大了,把酒杯凑到唇边,刚想抿,王贤之猛地站起来,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握住她端着酒杯的手,把整杯酒都倒进了她的嘴巴里。 一大口酒下肚,谢思齐猛烈的咳起来,指着一脸坏笑的王贤之,说不出话来。 她以后出门带两个符! 谢思齐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还不错,一杯酒根本就不用当一回事。 但是,她还是装醉了。 要不然,王贤之这个大坏蛋,还会继续灌她酒的。 哼,她知道他的短板,她一定会找到机会,狠狠报仇的! 接下来几天,谢思齐每天大街小巷去跑,回家就一张一张的画地图。 一连画了三天,差不多画了二十张,兴冲冲的卷了一大捆,跑去找王鸢鸣。 她把小幅的草图,在地上拼成了一大张,东门大街方圆三里的分布情况,标注得十分清晰,让人如临现场。 王鸢鸣听了谢思齐接下来的计划,照这么做,比他预计的时间缩短了一半还不止。 最重要的是,谢思齐画的图,比例十分准确,在大局和细节方面,也完全不用他操心,他只要等着验收成果就够了。 他真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思齐,好好做,”王鸢鸣给谢思齐鼓劲:“你一个人做得来吗?要不要给你找几个帮手?” 谢思齐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那你一个人做的这么辛苦,到时候想要什么奖赏?” 谢思齐瞪大眼睛:“我可以自己挑奖赏?” 王鸢鸣想一想,点头:“知府大人若是做不到,我补给你。” 天呐,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王大人真是通情达理,真正的大好人! “谢谢王大人!”谢思齐笑逐颜开:“我现在一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可不可以?” 太好了,想想都要笑。 王鸢鸣:“可以。不过,今天就可以先赏你一顿酒。” 谢思齐:“嘿嘿,谢谢王大人!我娘要带我去天台寺还愿,所以这顿酒,也留到以后吧。” 王鸢鸣:“什么时候去?” 谢思齐:“我们今天下午过去,晚上在那边住,明天赶回来。” 王鸢鸣一怔,怪不得凤鸣一早又来缠着他,让他打掩护,说想去别院玩两天。 难道,是跟思齐约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44章 秦氏在毗卢殿烧香还了愿,跟着智明大师和谢康先行去禅房喝茶,留下谢思齐在毗卢殿等王凤鸣。 王凤鸣说过要来毗卢殿跟她会合。 谢思齐等了一会儿,往天台别院的小路上看了看,没有什么动静,转身进到殿里。 爷爷给她画的“避开衰神符”,放在娘亲的包袱里忘记拿出来了,她一个人还是会有点害怕。 她跪在蒲团上,在心里念叨,佛祖啊,菩萨啊,漫天所有的神灵啊,保佑保佑我,让知府大人同知大人允许我自己挑奖赏,等我可以像今天这样穿裙子的时候,一定回来给殿里的佛菩萨都贴金。 胡乱许了一通愿,谢思齐站起来,又合掌拜了一拜。 提起裙角,小心的让自己不要踩到裙摆。 一道黑影从背后罩过来,落在她面前的蒲团上。 谢思齐回头,看到是王贤之,熟捻的打招呼:“是你呀!” 自从去了一趟胡府,跟王贤之喝了一回酒,谢思齐对王贤之的态度明显好了 王贤之站在门口,没想到看到谢思齐的背影,是个弱弱的小姑娘。 他知道她穿女装的事,可是没想到她笑起来这么的,这么的,让他刮目相看。 王贤之走到谢思齐身边,低头看着她:“怎么就你一个人?谢道长呢?” 谢思齐仰头笑:“我爷爷去智明大师那里喝茶了。我在这里许愿。” 王贤之笑一笑:“你不害怕?” 谢思齐翻他一眼:“有佛祖在此,有什么好怕的!”她现在连他都不怕了,哼。 话音刚落,就看到明四出现在毗卢殿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谢思齐一震,就往后退。 王贤之伸出胳膊挡住她的后背,往前推:“不是说不怕吗?走,过去。” 谢思齐双手抱在身前,仗着王贤之还在身边,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往前迈了一步。 明四抬手,刀尖指住谢思齐的眉心。 谢思齐往王贤之的怀里一倒,又吓昏了。 明四收起长刀,倏地不见了人影,他只是奉王公子之命行事,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 王贤之一手揽着谢思齐,一手去拍她的小脸:“思齐,思齐!” 谢思齐悠悠醒转,紧张的抱住王贤之,把脸埋到王贤之的胸口:“明四呢?走了没有?你让他走开。” 王贤之好笑:“走了,早就走了。”真是笑死人,穿了裙子就会变得女孩子气了,以后要时不时拿出来笑一笑。 谢思齐支起耳朵,确定没有动静了,这才把头抬起。 王贤之嗤笑:“明四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谢思齐一脸的心有余悸:“你没看到他拿刀指着我吗?都贴着我脑袋了!” 王贤之眨眨眼:“我看到了,是我让明四这么做的。” 谢思齐愣了几秒钟,随即明白过来,这个衰人,就是看不得她高兴。 随即抡起胳膊,对着王贤之就是一顿乱捶。 “你有病啊!你存心吓死我啊!打死你!” 谢思齐又哭又骂,气得精神振奋,越打越有劲。 王贤之哭笑不得,捉住谢思齐的两只手,往两边拉,卸掉她的力气:“我这是想帮你。” 他本来想找谢思齐去陪外祖母说话的,听王鸢鸣说谢思齐来了天台寺,也跟着过来了。 上次他看到谢思齐怕明四,就已经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他今天特意带明四过来,就是想帮谢思齐去掉心理障碍的。 他训练手下,一向都是越是害怕越要面对越要冲上去。 谢思齐恼羞成怒,抬脚就踩,她跟他没完! “你让人拿刀指着我,是帮我?我跟你拼了!” 谢思齐用脑袋去撞。 王贤之无奈,把谢思齐抱离地面,一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就你这花拳绣腿,怎么拼?” 谢思齐动弹不得,放声大哭。这人怎么好一点又开始欺负她? 王贤之傻眼了。 谢思齐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好了,不哭了,男子汉嘛,”王贤之笨拙的安慰:“你多看几回就不会害怕了。” 谢思齐抹眼泪:“你见过穿裙子的男子汉?” 王贤之快笑死了,还得忍着:“你总不能穿了裙子就真的是女的吧!” 谢思齐又惊又尴尬,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还穿着裙子! 推开王贤之,谢思齐一屁股坐到了蒲团上,双手捂着脸,装死。 佛祖怎么就不保佑她呢? 王贤之无奈极了,这要是他手下,他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他在谢思齐身边坐下来,去扯她耳朵:“哪有男孩子像你这么哭的?胆子小得像女孩子,凤鸣的胆子都比你大。” 谢思齐把脸埋到胳膊里,王贤之的话,让她差点笑出来。 王贤之正要再说话,耳尖的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过来了。” 谢思齐不再扮鸵鸟,噌地跳起来,辨认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好像是我娘。” 王贤之:“哦,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小孩子的脚步声。” 谢思齐急了,把王贤之往外推:“你快走,是智明大师身边的小师傅带我娘过来找我了。” 王贤之莫名其妙:“我干嘛要走?打个招呼呗。” 谢思齐指着自己的裙子,还有一脸的泪:“佛门圣地,我这个样子,你怎么说得清?” 欺负女孩子是恶霸所谓,欺负女扮男装的男孩子更恶霸,还恶心,对吧。 王贤之看着梨花带泪的谢思齐,心一软,信了:“那好吧,回城我再去找你。” 说完转身出了大殿,走下去天台别院的小路。 一气跑到碧水潭,他才想起来,自己干嘛要急急忙忙的跑开,又不是偷会佳人被丈母娘小舅子来捉包! 偷会佳人?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想! 不过,王贤之停住了脚步,思齐会不会是女孩子?哪有装得这么像的? 他回望后山腰的方向,越想越不对劲。 谢思齐跟着秦氏回到客房,推说是想念自己的父母,才会情不自禁的落泪。 秦氏也想起战乱中失去的家人,母女俩抱头流泪。 谢思齐问秦氏:“娘,您的孩子是男是女啊?” 秦氏擦擦泪:“男孩,你的生辰,就是我儿子的,他的名字,本来叫思启,是登记户籍的时候写错了。” 谢思齐眨眨眼睛:“娘,您有没有想过去找他?” 秦氏摇摇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就是在的话,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就想着攒点钱,回老家去找找看。” 谢思齐已经喜欢上秦氏,视秦氏如亲生母亲,不由得抱紧秦氏:“娘,您也带我去吧。” 秦氏笑道:“当然,娘要是回老家,一定带上你和爷爷,咱们是一家人,去哪儿都不分开。” “娘,思启肯定还在人世呢。” 谢思齐好感动:“您要是找到思启,我和爷爷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我现在会赚钱了。” 秦氏点头:“要是能找到思启,娘就让思启娶你,咱们一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谢思齐想象自己做了秦氏儿媳妇,喊秦氏做婆婆的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娘,您的老家,是什么样子的?” 秦氏在天台寺许愿还愿,连着几件事都特别顺利,她开始对找到亲生儿子,充满了期待。当女儿再问的时候,也忍不住顺口就说了出来。 “娘的老家,在清州府,家里在东市大街上有酒楼有米铺,在乡下还有个庄子,有一百多亩地,种了粮食,瓜果菜蔬,酒楼和米铺卖的吃食,都是自家产的。 你还有个弟弟,叫思瀚,要是也在的话,今年也十岁了。” “那我爹呢?” 秦氏低头笑笑:“你爹要是还在的话,人家都叫他解秀才。你爹姓解,解元的解。” 谢思齐又惊又喜:“啊!秀才!那可以让我爹教我读书写字了。” 原来,她也不是孤苦无依,娘亲一下子给她变了这么多亲人出来,谢思齐的心里,对清州府已经无限向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45章 秦氏的食肆如期而开。 在穆石的大力宣传之下,生意果然很火爆。 秦氏准备了两天的食材,一天就全部用光了,还因为实在是忙不过来,临时雇用了两个短工来帮手。 晚上,一家人坐在屋里,谢康和谢思齐看着秦氏噼噼啪啪的打算盘,在本子上记账。 很快,秦氏就高兴的宣布:“今天的毛利,有将近二两银子。” “哇!”谢思齐抱住秦氏,在她脸上亲一口:“娘,你好厉害!” 啧,谢康看得眼热,他也厉害,就没这待遇,唉! 秦氏反手抱住女儿,一脸幸福的笑:“是你和爷爷赚到钱,娘才可以开食肆,还是爷爷和你最厉害。” 谢思齐满眼放光:“娘,我想回来给你帮忙。” 秦氏正巴不得呢,女儿每天忙得脚不点地,吃饭都惦记着画什么舆图,还是留在家里,吃得饱饱的,多好。 自从和女儿说起老家的事,秦氏就一心盼着能早点回去找丈夫和儿子。 好几年了,若不是思齐问起,她都不抱任何希望了。 而且,思齐这么乖巧,这么懂事,做女儿做儿媳,都一样的讨人欢心。 生意只要能维持今天的一半,一个月挣上二十两银子,做一年,也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回到清州府了。 秦氏点点头:“好,王大人让你做的事,做完了就马上回来。” 谢康想起王鸢鸣盯着孙女的眼神,想想他在衙门里见到的那些男子,他也觉得孙女回家的好,在外面,狼太多了。 附近的地形画完了,要画远处的,走得越来越远,战线越拉越长,不但没长胖,小胳膊小腿儿的越来越细。 谢思齐画图上了手,越画越快,就是每天要往外跑。 程老夫人派人来找了谢思齐两回,都扑了空。 王贤之有公务在身,离开了杭州城将近十来天,一回来,就被程老夫人指使着,无论如何要去把谢小哥给请来。 王贤之正有此意,一大早就堵在了谢思齐出门的路上,揽着肩膀,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给请到了胡府。 谢思齐不敢不去。 不能得罪老夫人,毕竟这是东家老太太啊。 也不敢得罪王贤之,上次出糗还扑在人家怀里哭。 她还是老实一点,不要让人家捉住把柄取笑她。 可是,王贤之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明四一出手,谢思齐扑到他怀里哭的样子,他过后又仔细回想了一遍,他见过被吓得鬼哭狼嚎的,却没见过哆嗦得像个小兔子的。 他小时候倒是见过娘趴在爹的怀里这么哭来着。 而且,谢思齐照镜子的样子,画画的样子,那个眼神,那个神态,越想越不像男孩子。 刚走在路上,王贤之试着揽住她,谢思齐恨不得缩成团躲开他的样子,心里就已经明白七八分了。男孩子再瘦弱,也没有这么纤细的骨骼,再害羞,也不会这么抗拒接触。 最重要的是,男孩子就算是娘娘腔,也不会这么爱哭。 他要是还以为谢思齐是个男的,他就不配做卫尉寺少卿。 老夫人看着外孙搂着谢小哥走进来。 向来玉树临风不与人亲近的外孙,只要跟谢思齐一起出现,就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两个好孩子,快来坐。” 谢思齐看了王贤之这个好孩子一眼,抿着嘴唇憋住笑:“谢谢老夫人。” 王贤之用力捏一把谢思齐的肩膀才放开:“好孩子。” 他故意把‘好’字加重了念出来,紧盯着谢思齐的反应。 谢思齐假装没听懂,笑着跟老夫人聊天。 老夫人揉一揉谢思齐的胳膊,大惊小怪的嫌瘦:“怎么几天没见又瘦了?不是说你娘开食肆吗?你都吃什么了?” 谢思齐解释每天要替王鸢鸣做事。 老夫人一听就心疼:“这是男人们做的事,怎么叫你去做呢?” 谢思齐心虚的解释:“我就是男人嘛。” 老夫人顿了一下:“你还是个孩子!你看,”老夫人指着王贤之:“这才是男人!” 王贤之抬起一只胳膊,握拳,做举石锁状,显摆。 谢思齐无语,她好像明白王贤之的自恋从哪里来的了。 老夫人又问:“思齐啊,我听说你是外地人。” 谢思齐想起娘亲跟她说起的家人,点点头:“是啊,我们是清州府的。” 老夫人惊讶:“这么远?老家还有人吗?” 谢思齐想起那些光是听说就很喜欢的解家人,点头:“有啊!” 老夫人:“都是什么人啊?” “我爹,我兄弟,”想到思启,谢思齐笑了,娘给她许诺的夫君呢:“还有嗯,那个,嗯,你懂的。” 老夫人一脸明白:“我懂!” 王贤之也听懂两人,哼,看样子这是定亲了。 他忽然就觉得一点也不想懂。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定亲了呢? 谢思齐撇过脸,只看着老夫人说话。 她真心觉得,应酬好累啊。 那个王贤之,一会儿对她好,一会儿又冰块脸。 跟老夫人在一起,不是吃点心,就是吃饭,不吃撑不给走。 吃撑了也走不远,出了老夫人的院子门,必须得去跟王贤之读书。 进了王贤之的书房,谢思齐又开始装死,王贤之的目光,都快把她盯个窟窿出来了。 王贤之才不打算放过她。 这小子,居然骗他那么久! 谢思齐坐在榻上说没精神,想混时间,想躲过王贤之的审视。 王贤之伸手过去:“我给你捏骨,包你马上就有精神了。” 谢思齐往后缩:“不要!” 王贤之拉张凳子,在谢思齐面前坐下,跟她脸对脸:“说吧,干嘛要骗我?” 谢思齐吓坏了,这是被发现了吗? 王贤之又凑近了一点:“嗯?” 谢思齐结结巴巴的:“我,我没有骗你。” 王贤之继续凑近:“嗯?” 谢思齐捂住脸,声音像蚊子哼哼:“我没有。” 王贤之拉开她的双手,盯着她的眼睛:“嗯?” 谢思齐傻傻的看着王贤之,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 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到她的脸上。 他的眼睛像块磁石,将她定住,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谢思齐又害怕,又舍不得移开眼睛。 两个人的眼睛对上,王贤之的眼里有两簇小火苗在燃烧。 谢思齐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她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 王贤之眼神一闪,瞥见谢思齐的嘴唇,粉粉的,嫩嫩的,心头一动,就要贴上去。 谢思齐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淌。 王贤之退开一点,抓起她的手,轻轻地问:“为什么哭?” 谢思齐眼泪越流越凶:“你欺负我。” 王贤之握一握她的手,柔若无骨,心就软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谢思齐往回缩手:“放开我。” 王贤之松开手,转而抱住她:“好。” 谢思齐把他往外推:“我要回家。” 王贤之叹口气,直起身,把谢思齐抱在怀里,用大手给她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王贤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思齐被他吓到了。 “乖,不哭了,”王贤之手忙脚乱的拍着谢思齐,试着哄她:“除了不回家,什么都依你。” 思齐这个样子走出去,外祖母问起,他怎么说得清! 谢思齐泪汪汪的:“就是想哭。” “哭吧!” “” 谢思齐倒在王贤之的臂膀里,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王贤之松了一口气,轻轻抚着她的背。 谢思齐在他怀里,瘦弱的身架就像个孩子,他紧了紧手臂,叹了口气。 谢思齐听到王贤之叹气,哭着哭着就笑了,她不敢抬起头,把脸埋得更紧,王贤之身上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她居然睡着了。 王贤之轻轻地把谢思齐放平了躺在榻上,盖了张薄被,走到书案后去写他的公文。 这次出来扬州湖州杭州,本来是例行检查一圈就回京,结果无意中在湖州发现有官员私募军队,兵器库数量对不上,有大量兵器去向不明。 王贤之母亲的外家就在杭州,叔父又是杭州知府,王贤之借口探亲,住在杭州城,然后再独自着便服去湖州侦察。 他假扮成家中经商的富家子弟,在湖州找了个包打听,找到了有效线索之后,跟踪排查,终于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目前,他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拿到了湖州总兵与京城二皇子私下往来的函件,里面有二皇子想夺位的字句。 为了不惊动湖州总兵,王贤之连叔父杭州知府王大人也没有告知。 隔墙有耳,越危险的事情,越是要谨言慎行。王贤之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继续顺着线索往下走。 算起来,王贤之与二皇子也是表兄弟。 他那几个表兄弟,各有所长,他也不好说谁好谁不好。 兄弟之争,本就不是简单的家宅之争,争不过的就只有一死。 只是,王贤之事今上为主,今上传位给谁他管不着,他只管向今上报告他该负责的那部分。 现在也好,未来也好,今上只要是个明君,他就效忠。 若非明君,他就寄情山水,遨游天下,做他的闲散公子哥。 王贤之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谢思齐,隐隐有一丝不安,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会有什么变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46章 谢思齐和王贤之的关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变化。 从老夫人那里回到谢家,谢思齐就开始有点发花痴的症状。 出去踩路线,走着走着,会笑。 在家画图,画着画着,会发呆。 还有一次,在纸上不知不觉的就把王贤之的眼睛画了出来。 她偶尔也会想,她要是没有流泪,王贤之会不会亲上来。 谢思齐发呆的次数有点多,有点不分场合。 很快就被秦氏发现了。 作为过来人,秦氏的心跟明镜一样。 秦氏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又着急又心疼:“你你你,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小白兔一样的闺女,她还没眨眼呢,就被大尾巴狼给勾走了? “娘,没有。” 谢思齐缩成一团:“他就是抱抱我,没碰我。” 秦氏眉头紧蹙:“都抱着了,这还叫没碰你?你,你以为什么才叫碰?” 谢思齐噘嘴:“不是亲亲才是碰嘛。” 秦氏气急:“那是相公才能亲的。” 谢思齐傻眼了,秦氏说过要她做儿媳妇的呢,眼眶红了:“娘,那你还要不要我?” 秦氏叹气:“娘怎么会不要你!”女儿就是女儿,平时看起来再有主意,遇到帅哥也会变傻,智商为零。 谢思齐抽泣:“娘,那你回老家还带我不?” 秦氏气急:“王公子有没又跟你说过什么?” 谢思齐摇头:“他说我还是个孩子。” 秦氏深深自责,自己全家都租住着东家的铺子宅子,王公子是东家的亲戚,又是知府家的亲戚,还是京官,自己怎么就能想到人家只是抱一抱,就是看上自己闺女了呢?真是糊涂,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这样罢! 秦氏看着泪汪汪的女儿,叹口气,眼泪也跟着往外流,母女俩抱头哭成一团。 哭声惊动了谢康。 等谢思齐连哭带比划跟爷爷说了,谢康傻眼了,他以为是王鸢鸣呢,防来防去,防错了,搞了半天是另一个。 谢康气得直捶胸口,他怎么连孙女都护不住,真是没用。 谢思齐看到谢康和秦氏又急又气的样子,也觉得不对劲了。 她本来哭,是觉得害怕,也觉得在王贤之那里受了委屈,想到娘亲这里发泄一下。 听秦氏跟她分析了一通现实问题,脑子开始慢慢缓过劲来了。 人家只不过就是凑得近一点,跟喜欢根本不搭边嘛。 谢思齐又哭了,被自己的自作多情蠢哭的。 哭完了,谢思齐下决心一般的抬起头:“爷爷,娘,再也不会有下次啦。” 秦氏:“思齐,做人要有骨气,宁愿自己吃苦受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小。实在不行,娘明天就带你走。” 谢康也点头同意,做小就意味着一辈子抬不起头。 谢思齐也想走,八辈子没见过美男一样,一个眼神就把她给搞迷糊了,好丢脸,没脸见人了。 一家三口,重新达成了一致。 王贤之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全票否决了。 谢思齐的意志力,在没有男神出现的时候,还是很坚强的。 谢思齐的思考能力,在没有男神出现的时候,是缜密的,直觉超强的。 被秦氏洗脑了一晚上,谢思齐已经完全从男神的影子里,走出来了。 她又热情百倍的投入了工作之中。杭州城的地图,她已经画好一半了,再加把劲,就可以完成目标,去领奖赏了。 这天,谢思齐跑到了西城边,累了,就坐在一个茶水摊儿旁边喝绿豆冰水。 “谢小哥,”有人用折扇拍她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出摊儿吗?” 回头看,熟人,李甲,不,李必果李秀才。 谢思齐摇头:“以后都不出摊儿啦!我娘开了间食肆,留了一间雅间给爷爷用,我以后也要给我娘帮忙。” 李甲用扇子敲打掌心:“呀,发财了,好!” 谢思齐笑:“混个温饱,哪里就发财了。还是您这样的读书人好。您这参加了秋试,就是举人了,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照应我的小本生意。” 李甲听得心花怒放:“谢小哥,你放心,绝忘不了你和谢道长。来,你还想吃什么,我请。” 谢思齐放下手里的冰碗,再吃她就成冰桶了:“不了,我准备回去了。” 李甲用扇子又敲敲头:“谢小哥,我家里,来信了。我媳妇儿,快生了。你看,能不能让谢道长帮我看看,这一胎是男是女,生产顺不顺利?” 谢思齐很痛快:“行,你说个字,我回去跟爷爷说,明天我过来的时候,在哪儿找你?” “哎呀,太好了,明天你啥时候来,我来找你。”李甲真心高兴:“我媳妇儿,我叫她冬娘,就测个冬字。” 谢思齐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生儿子,又不能直说,随口问了句:“是第二胎了吧?头胎也是儿子?” 李甲点头:“对对对,是第二胎。谢小哥,你咋知道是第二胎?” 谢思齐眨巴眼:“你之前说过。” 李甲使劲回忆:“我说过?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副根本就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谢思齐挥手:“行了,我有急事,先走,明儿见。”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李甲还在念念有词:“什么叫‘头胎也是儿子’?难道这一胎就是儿子?唉,谢小哥” 谢思齐又过上了原来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每隔五天,就抱着一卷草图去府衙交给王鸢鸣。她害怕王鸢鸣问她什么,也怕遇见王贤之,总是趁王鸢鸣不在的时候跑进去,把草图往书案上一放,交完差就走,跟衙门里的任何人一句话也不多说。 王鸢鸣则为了中秋节和秋闱堆在一个月,杭州城外来人流急剧增多,每天都在外巡城,加紧治安布防。 谢思齐的舆图,对他帮助极大。 他也想找谢思齐问问话,可是等他回衙门的时候,谢思齐不是没来,就是刚走了。 王鸢鸣知道谢思齐的母亲新开了食肆,以为她在家里帮忙,只要谢思齐按时交差了,也就不去管她,若是去家里找,只怕思齐会以为他是去检查工作的,那就尴尬了。 反正,舆图总会画完的,八月份也总会过去的,不是么。 八月份来临的时候,谢思齐的舆图,也画了四分之三了。 这一个多月,杭州城的布局对她来说,只要是她走过的地方,随便你问,她闭着眼睛都能回答出来。 王凤鸣带着丁香来找她玩的时候,听她对大街小巷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如数家珍,恨不得拉着她立即就走。 谢思齐摇头,不去:“我还要画舆图,我要早点画完。” 王凤鸣合掌求她:“思齐,去吧,我爹说,中秋节后就不准我出来玩儿了。” “你爹?”谢思齐不怎么信:“你爹不是替你顶着天的么?” 王凤鸣苦恼:“我爹说,秋闱之后,他要替我在中榜的举子里找个中意的。我都十六岁了,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谢思齐也替凤鸣发愁,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可见并不是家里有权有势有好爹地好哥哥就没有烦恼了。唉! 丁香:“大小姐,二小姐的爷爷不是会算姻缘吗?再算一遍呗。” 谢思齐扑哧一笑:“上次算过了,不是说很好嘛。对了,好像就是说这次中榜的举子呢。” 王凤鸣翻个白眼:“说不定我爹就刚好挑到了那个人,是吧! 算了,不想那么多,中秋节,杭州城有花灯看,思齐,咱们一起去看吧。” 王凤鸣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谢思齐笑着答应:“好啊!”中秋节之后,凤鸣要定亲,她画完舆图也不用再去府衙,说不准那天秦氏就带着她和爷爷回老家了。 这难得的友谊,她要好好珍惜。 中秋佳节,秦氏早早的关了店铺门,回家吃了饭,和爷爷闺女一起去东门大街逛花市看花灯。 谢思齐牵着秦氏的手,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她和爷爷奋斗了两年的地方,百感交集。 她和爷爷用过的桌子,此时被推到了后边人家靠墙的地方,摆桌子的地方,现在是个卖兔子灯的摊贩,大声的吆喝招徕生意。 谢康也是满怀感慨,他多怀念和孙女一起摆摊儿的日子啊,思齐那么活泼,那么伶俐,那么贴心,无论多艰难都充满欢笑。 可是最近,虽然孙女不再苦恼,可是他看得出来,思齐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 谢康走上前,给孙女买了一盏兔子灯提着。 谢思齐拎着兔子灯,左顾右盼,她在等凤鸣。 秦氏看上了一盆菊花,是盆罕见的绿牡丹品种。围观的人也极多。 价钱高,要十两银子。 秦氏舍不得花钱,更舍不得走开,就定在那里,恨不得把绿牡丹给看到眼睛里去。 不远处有个卖走马灯的,架着几条大大的竹竿,挂了一溜的宫灯式样的走马灯,上面有灯谜,猜中了灯谜可以半价买走。 谢康看这母女俩都不挪窝,就走到宫灯面前,仰起头来看灯谜。他要是猜出来了,就告诉孙女,然后买个走马灯回去,挂在院子里,多好看! 还没等他看清灯上的字,就有人敲着锣过来:“让一让,让一让!” 是衙役,给官老爷开道的。 谢康避开到一边,只等官老爷过去了,他就好继续猜灯谜。 只听得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咦,这不是康节老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47章 谢康抬头看看天,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深蓝的夜空,像个胖胖的大圆盘。 晴空朗月之下,怎么也会幻听? 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谢康的肩膀,把他往后转:“哎呀!康节兄,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谢康没有挣扎,顺着那只手的力量转过身去。 那张脸笑得像朵菊花:“康节兄,你还是老样子。” 谢康笑着点点头,抱拳作揖。 谢思齐看到动静,伸脖子望过来,看到一位身着官袍的大人,跟爷爷拉拉扯扯的,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 敲锣开道的差人,走在大人身边的人和身后的几个随从也停下了脚步。 王鸢鸣惊奇的看着赵大人完全不顾钦差的身份,当街拉着谢道长,亲亲热热的说笑着打招呼,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随即谢思齐拎着兔子灯冒了出来,眼珠子骨碌碌围着谢道长和赵大人直转。 王鸢鸣轻咳一声,上前道:“赵大人,谢道长,这?” 钦差大人赵颐山看着谢康哈哈大笑:“谢道长?好好好,相见不如偶遇,请谢道长随我一同前去灯楼小坐。” 赵颐山扭头向王鸢鸣解释:“这位是我多年不见的老友,灯楼不便的话,我就先回官署。” 王鸢鸣忙道:“方便,赵大人请,谢道长请!”一边使眼色,让手下先去报告知府大人。 谢思齐提着兔子灯,向王鸢鸣行礼:“王大人!” 王鸢鸣看着多日不见的谢思齐,微微一笑:“思齐,你也过来吧。” 谢道长是赵大人邀请的客人,思齐是自己的随从,一起带过去知府大人面前,不会有谁说不合适的。 谢思齐摇摇头:“我跟着我娘一起过来的。”最关键的是,人家还要等凤鸣! 王鸢鸣点点头,又看了谢思齐几眼,不再勉强,带着随从快步跟上赵大人。 谢思齐低着头,不敢看王鸢鸣,用眼尾的余光扫到他们走远了,才抬起头来去找秦氏。 秦氏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没敢上前,等王鸢鸣带着众官差走远了,从人群中挤过来,紧张地拉着谢思齐的手:“思齐,怎么回事?” 谢思齐看看四周想听热闹的人,拉着秦氏走到一边,凑到秦氏耳边说悄悄话:“娘,那个赵大人好像认识爷爷,叫爷爷‘康节兄’,拉着爷爷去知府大人的灯楼上了。” 秦氏狐疑的往灯楼方向看了看,爷爷从来没有提过还认识官府的人,这是闹哪样:“是认识爷爷,不是有事拉走的?” 谢思齐笑:“娘,王大人也在,还喊我一起上去呢。我想着还要等凤鸣,又怕您担心,就没跟着爷爷过去。” 秦氏舒口气:“幸好你没跟过去,要不然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谢思齐问:“娘,你刚才看花那么入神?买回去呗。” 秦氏摇头:“太贵了,十两银子一盆。” 谢思齐又凑在秦氏耳边小声道:“娘,买吧,我听说我画完舆图,奖赏有五十两银子呢。” 她去衙门找王鸢鸣交差的时候,遇到几个衙役,跟她开玩笑,说这个差事怎么着也有上百两的收入。谢思齐不敢多想,也不敢找人问,就在心里瞎琢磨,寻思就算没有一百两,五十两还是能有的。 秦氏惊讶:“这么好?”她这个女儿是聚宝盆啊。 谢思齐眨眨眼:“是啊,娘,您就买吧,就当是买给我的。” 娘俩正亲热的说着悄悄话,丁香冲过来:“谢小哥!”王凤鸣出来晚了,生怕谢思齐等得着急,就让丁香先过来打招呼。 王凤鸣手里提着兔子灯,身后跟着明六,一路顺着人群走过来,递给谢思齐:“给你!” 谢思齐把两个兔子灯都交给丁香拿着:“凤鸣,我娘要买盆花,我先送她回去。” 秦氏看到王凤鸣就放心了:“不用送我了,你们去玩儿吧,注意安全。”有明六跟着,没什么不放心的。 眼看着绿牡丹又有人去询价,秦氏一咬牙,钻进人圈买花去了。 谢思齐看了一眼明六,王凤鸣无奈的说:“我大哥怕我出事。” 谢思齐抿着嘴唇表示理解,只是两个人不能手牵手逛街了。 除了东门大街热闹以外,西门大街也热闹。 西门大街,外来商贾比较集中,外地的吃食特产多。 王凤鸣跟谢思齐两个人吃得肚皮溜圆,各种打包,丁香的手里拿不下,明六的手里也提满了。 四个男人走在大街上,吃不了拎着走,还挺惹眼的。尤其是谢思齐和王凤鸣,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跟那些真正公子哥的区别明显大了。 那些成群结队出门的公子哥,趁这机会,都是瞄着谁家的小娘子好看,能搭讪的去搭讪,能调戏的就上去调笑几句,看到手牵手的小情侣或者小两口,也嘻嘻哈哈的指着取笑一番,走一路闹一路。 想王凤鸣和谢思齐这样的,稍有点眼色的都能看出来是姑娘假扮的,吃零食吃得不要太疯狂,搂在一起笑得不要太开心。只贪吃不好色,放眼满大街,只有小娘子们才这样。 这个平行时空里,海外通商的很多,人们见多识广,见惯不怪,小娘子在节假日扮成男孩子跟着父兄出来,并不少见。 凤鸣为了跟思齐说悄悄话,在一个炒石螺的小摊儿找了个靠边边的桌子坐下,离棚子远远的,又让丁香另坐了一张桌子。 明六去炉子边跟老板点了菜,又去不远处的绿豆糖水摊子那里端糖水,去炒银杏果瓜子的摊档那里等刚出锅的瓜子花生。 王凤鸣吃多了烤肉串,这是口渴的厉害,就让丁香去催明六快点。地方不大,也不远,王凤鸣并不担心有什么不妥。丁香应声飞快的跑开。 王凤鸣低头凑近谢思齐耳边,小小声道:“思齐,我爹这两天就要给我说亲了,他已经拜托了这次朝廷来的主考官了。” 朝廷会在秋闱时,除了指派主考官来杭州城主试选拔,还会另派钦差大人来督考,以防作弊。 拉走谢康的赵颐山赵大人,就是这次的钦差大人,负责督考的。 赵大人与王知府是旧交,王凤鸣偷偷拿给谢思齐的《颐山集》,就是赵大人的手迹。 王知府爱女心切,生怕自己感情用事反而耽误了女儿,就拜托了赵颐山在秋试遴选之时,替他相看女婿人选。 王凤鸣从父亲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又知道了赵大人已经到了杭州城的准信儿,心情更是按捺不住,急着找谢思齐说话。 毕竟是姑娘家,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嘴巴里说不要,心里还是暗暗渴望的。 就这么会子功夫,悄悄话还没说上几句,谢思齐她俩旁边的桌子,又坐下来四五个小哥。 这几个人是常在花街柳巷里混的,眼神特别锋利,一眼就看出王凤鸣是姑娘家。从穿衣打扮看不出来,一双手一伸出来,就露出了女儿家本色,细皮嫩肉的,水灵灵的,手指比一般男孩子要细,高兴大笑的时候不拍桌子,只拍巴掌。 他们观察了一下,看出来丁香是个丫鬟,谢思齐没看出来是不是女孩子,但是身板那么瘦小,就是男孩也不怕。 这几个人胆儿就肥了,把桌子往近前移了移,最高个的那个嬉皮笑脸的来搭腔:“怎么,就两位啊?一起喝个酒吧?” 谢思齐抬起头来,见是几个小无赖,若是平时,她一个人,胡诌几句也就蒙混过关了,今天和凤鸣被人堵在这小食摊儿上,叫嚷起来,实在不好看。她望四周瞧瞧,明六不知道走去哪里,没见人影。 王凤鸣立即竖眉喝道:“边儿去,没空理你。”虽然表情严肃声音也可以放狠,尾音却露出了女孩子特有的尖利。 这群人带头的叫乔哥儿,地痞无赖的那套把戏,玩得最多。他看出来王凤鸣非富即贵,身边定是有护卫的,但是此时此地,身边只有一个半大少年小哥模样的王凤鸣却让他心里痒痒,碰不得也想碰,真要怎么样也是不大敢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摸摸小手,趁乱亲亲小嘴罢了。 谢思齐看得分明,站起身来就要扯嗓子喊明六。 那几个无赖全都站起身来,围住了谢思齐她们坐的小桌子。这几个人个子也高,比王凤鸣也高出半个多一个头来,光线这么暗,外面的人是看不清这边的动静的。 再有就是,乔哥儿吃准了王凤鸣和谢思齐定是不敢声张的。 王凤鸣当然不敢声张,但是她还没怕过谁,她自己有功夫,还带着明六,明六此刻不在眼前,她还随身配有防身的匕首。 “哟嗬,还有刀呐!”乔哥儿撇着一边嘴角笑道:“厉害妞,我喜欢。”说着伸手来勾王凤鸣的下巴。 王凤鸣冷笑一下,同时抬手,匕首就刺了出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48章 乔哥儿一声惊叫,收手不及,手背上划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当下怒道:“看我怎么收拾你!”一撸袖子,就往前扑。 其他几个无赖也都撸袖子,骂骂咧咧的上前。 从后面看过去,就像一帮子人在斗酒,这个动静也就没引起谁注意,只道是小哥们闹着玩,还有食客把板凳拉得离远些。 丁香正巧端了绿豆汤,一抬头不见了她家大小姐二小姐,只有一圈人围着,脑子轰的一声,两碗绿豆汤就掉到了地上,一声尖叫:“啊~!” 明六此时也捧着两大包花生瓜子银杏果往回走,听到丁香的尖叫,立时脚尖一点,嗖地一声冲到了人圈外,一手一个,把那几个无赖提着扔到了一边的地上,把手里的热烫银杏果也甩了过去,噼噼啪啪烫得那帮家伙哎呦哎呦的叫苦连天。 明六吓坏了,这要是让无赖们碰到小姐一根手指头,是他严重失职啊,他的命也没了。一激动,下手更狠。那几个无赖,第一个是扔出去的,第二个是当武器扔出去砸第一个的,后面扔出去的都是当作武器砸前面扔出去的那个的。 大活人被当作武器扔出去,冲击力是体重的好几倍。乔哥儿几个就算没骨折也得互相给撞伤。 王凤鸣一手把谢思齐拦在身后,一手举着匕首,正狠盯着无赖,猛地眼前一空,几个无赖转眼倒作了一堆,只看到丁香在几步外捂脸尖叫。 明六冲到王凤鸣跟前,低声道:“走!”趁着夜色,没人看清之前,赶紧离开才是最佳选择。 王凤鸣反应也快,随手将匕首插入靴筒,拉着谢思齐的手,走几步,一巴掌拍到丁香的嘴巴上,拽着丁香,趁着夜色,混进人群中。 明六扫视了一圈,乔哥儿几个堆做一团动弹不得,只把旁边的几个食客吓得飞快的跑了。小摊儿的老板炒石螺炒得不亦乐乎,铁铲子在锅里哗啦哗啦的拌着,根本就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明六把小桌上的零食小玩意儿呼啦收做一堆一只手拎了,走到街上,追上王凤鸣的时候,正听着王凤鸣跟谢思齐叹气:“唉,又错过了喝酒的机会。” 谢思齐笑道:“哪天你有空来我家,我娘炒菜,咱俩喝个不醉无归。” 明六无语,就是大公子,都没说过想一醉方休的话。他跟在身后道:“小公子,还是回去吧,大公子会担心的。” 王凤鸣看看还有些呆怔的丁香,只好同意:“思齐,我们先送你回家吧。” 就听一个声音道:“这么热闹,怎么就舍得回家了?真是奇了怪。” 那声音犹如轰隆隆的雷声,震得谢思齐发懵,她朝那声音望过去,王贤之站在两步开外,笑望着她们。 王凤鸣笑着跳上前:“堂哥,你来啦!我大哥他们在灯楼。” 王贤之笑着答:“我刚从灯楼那边过来,叔父正差人到处找你,你赶紧过去吧。”又转向谢思齐:“我送谢小哥回去就是。” 王凤鸣不疑有他,笑着道谢:“那就辛苦堂哥啦!”跟思齐道了别,带着丁香和明六,脚步轻快的走了。 谢思齐从看到王贤之那一刹那起,小心脏就跳得怦怦怦的,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慌得她低下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放。 当王贤之跟她说“走吧”,她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盯着他的薄底青缎短靴,一步也不敢跟差。 直到光线越来越暗,王贤之的短靴几乎看不清了,谢思齐才发现,自己跟着王贤之,已经出了城,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 “这是哪里?”谢思齐不解,回头看灯火通明的城门:“要关城门了。”今天十五,城门特意延迟到戌时末关闭。 “我带你去山上看月亮。”王贤之来牵她的手:“我有进城的令牌。” 谢思齐抽回手:“有令牌也不行,我娘会担心的。”半夜不归,秦氏会急疯的,她刚还想着王贤之就算是送她,也只能送到街口而已。不知怎地,谢思齐就是怕秦氏看到。 王贤之再牵:“还早着呢。” 谢思齐急了:“不早了,我要回家。”声音里已经带着点哭腔。 王贤之有点无奈:“那我们就在这里走走,在关城门之前回去,好不好?” 谢思齐的心里天人交战一秒钟:“好。” 王贤之嗤地笑出来,牵着她慢慢走:“这里幽静,空旷,看月亮最好。若不是秋闱在即,会有很多举子秀才在这附近,彻夜饮酒作诗,尽兴欢乐。” 谢思齐还没有在这夜晚出来玩儿过,好奇不已,伸长了脖子到处看哪里有篝火。 王贤之拉着她走进树林:“往前走一点,有条小溪,听着潺潺流水声,再透过树顶望天,看着月亮挂在枝头,也是别有一番意境。” 谢思齐连连点头,光是听这形容,就特别迷人,她一定要去看看,不虚此行。 在树林深处,有流水潺潺,溪水清凉。 谢思齐洗了手,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吹着夜风,抬头望着树冠后若隐若现的圆月,想起咏月的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突然就伤感起来,不知道时空救援队,是否已经发现了她失踪的迹象。 她轻轻的抽了一下鼻子,低头合掌,默默的祷告,大脑却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祷告什么,或是求什么。 王贤之一直没出声,夜色太美,心境太好,言语是多余的。 谢思齐静静的呆了一会儿,互听得附近有奇怪的响声。她不由睁开眼睛四处张望。 王贤之也听到了,并且听到了声音的来源,正盯着发出声音的树丛。 谢思齐有点紧张,虽然王贤之在身边,但是她天生害怕长虫野兽,不由得抓紧了王贤之的胳膊。 王贤之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站起来往树丛方向走去,谢思齐揽住他的手臂,紧紧跟着。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树丛边,只听得树丛后的声音越来越响,是一阵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和撞击声,有男子的调笑声道“你这里够大,我一只手都抓不住”,还有女子低声的哼哼唧唧。 王贤之和谢思齐对望一眼,又飞快地别过脸去,谢思齐更是尴尬得满脸绯红。 她本来觉得树丛后男子的话没什么,可是跟王贤之一起听到,也顺着看了自己身前一眼,莫名的忧伤起来。 好在夜色浓重,王贤之并没有看到她的羞涩。 王贤之坏心的咳嗽,喊了一声“我抓到你了,看你往哪儿跑”,重重的踩着步子,带着谢思齐飞快地离开了树林。 两人一直奔到城门附近才停下脚来,谢思齐更不敢抬头了。 王贤之也无可奈何。他的侦察进展顺利,已经掌握了更多的资料,必须要回京城去交差了,这一去,就不知道几时再来杭州城。他本想看完月亮,再跟谢思齐道别的。 不曾想,他的伤感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打断了,还是很尴尬的打断。 王贤之柔声道:“思齐,我要回京城了,恐怕不能再杭州城住够半年了。” 谢思齐不敢看王贤之,胡乱的点着头。 王贤之又道:“思齐,等我京城的事情办完了,我再来找你,或者接你去京城,我带你在京城四处走一走。” 谢思齐闻言,欣喜的抬头,却望进了一对亮如宝石熠熠生辉的眸子,看得她心旌摇曳,难以自制,恨不得跳进那对眸子里再也不要出来,连自己要说什么,也不记得了。 王贤之看着月光下的谢思齐,面庞洁白细腻,大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笑得更温柔了:“思齐,京城比杭州城更好玩,你来京城跟我读书吧。” 谢思齐眨眨眼睛:“可是我爷爷和我娘都在杭州城,我跟你读书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真的要去考状元。”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就算我想参加,人家也不给啊。” 王贤之笑:“你要是好好学,去宫里考个女官也未尝不可。” 谢思齐眉头抬起:“我才不要当女官,我只跟我爷爷和我娘在一起。” 王贤之取笑她:“傻瓜,你还能跟你娘一辈子啊?” 谢思齐白他一眼,仍旧喜滋滋的:“就算是嫁人,也还是跟我娘在一起。就不劳王公子操心啦!” 这话一说出来,王贤之的心里咯噔一下,没等他厘清自己的念头,一股失落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在他眼里,谢思齐跟他是一类人,他喜欢逗她玩,想逗她笑,却没想过她也会嫁人。 他觉得,男婚女嫁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他们这种人的人生计划之内。 他在这次领差事之前,家里就已经在着手替他张罗亲事了。 他是皇亲国戚,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加之外表俊朗,是许多官贵人家的热门女婿人选。 什么春茶宴秋游宴这些变相的相亲宴席,他从十六岁起就开始参加,每次都成了贵女们追逐的目标,他十分反感自己成为了目标猎物。碍于情面,这类宴席又不得不参加,只是去了之后,尽量躲起来减少曝光率,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王贤之伸手想拧谢思齐的鼻子,想起她怕痛,遂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回去吧,不说这个了。” 谢思齐被拖着往前走,在王贤之背后翻了个白眼,心道,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现在又让我闭嘴,岂有此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49章 谢思齐拒绝了和王贤之去灯楼看灯的邀请,就要往家去。 拐进回家的巷子,谢思齐回头,王贤之还在看着她。 谢思齐忽地又跑回去,在王贤之身前站定,仰头看着他,示意他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王大人,还不知道。” 王贤之了然:“鸢鸣不知道?” 谢思齐抿唇,点点头:“我想画完舆图,就跟王大人说。我想将功补过,请王大人手下留情。” 王贤之笑了:“好,我支持你!我喜欢你,这么有担当!” 谢思齐抬头看他一眼,转身跑了,要死了,她居然听成了“我喜欢你”。 跑回家,秦氏在厅屋里,点了八支蜡烛,把绿牡丹放在桌子中央,爱不释手的看个没完。 看到女儿进门,赶紧招手:“思齐,快来。” 秦氏太激动了,她在清州府的时候,娘家有个亲戚就以种绿牡丹出名。她在卖花的摊档那里观察了好久,就是以为可以见到老家的人。 谁料,没有见到任何熟悉的影子,就连卖花人的口音,都不是清州府的。 她还特意上前用了清州府的口音询价,卖花人也没有听懂,还奇怪的回望了她一眼。 最后还是女儿替她做了决定,她才下了决心把绿牡丹抱回了家,看到花,就想到从前,想到家。 谢思齐亲亲热热的挨着秦氏站好,仔细地看着绿牡丹:“娘,您这么喜欢花啊!”十两银子啊,就在半年前,还是她们一家拼命努力的目标。 秦氏教女儿怎么欣赏绿牡丹,像这种花鸟虫鱼的富贵奢侈的爱好,她有必要教会女儿怎么辨别,说不准思齐哪天真的就嫁到官贵人家去了呢。 “思齐,这支绿牡丹”秦氏从头说起。 “娘,这不就是绿色的菊花嘛,好大一朵,真好看。”谢思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为了怕自己又走神,就胡乱找话题。 秦氏笑笑:“思齐,你要学一学怎么分辨花朵的贫贱。” 谢思齐被秦氏的话吸引了:“娘,花也分贵贱?”谢思齐当然见过更漂亮更大朵的花,但是她当真不明白为什么一朵花,精心的养上好几年,开不了几天,还要价奇高。 秦氏极有耐心的道:“这朵绿菊花,为什么要叫做牡丹,卖得比牡丹还贵呢?”秦氏指着层层绽放开的花瓣:“你数一数它的花瓣有多少层?” 谢思齐伸出指头,一层层的数:“娘,有十几层呢!” 秦氏赞许的点点头:“这花才开了一半,还有一半包着,要慢慢才开。” 谢思齐惊讶:“哇,都开了,那不是有三十多层?”当真是稀有啊! 秦氏笑:“这就是它与众不同之处。不仅仅是颜色难得,这么厚的花瓣,才是千金难求的。” “娘,那这个花岂不是很难找?” “也难,也不难。” “怎么说?” “只要有绿色菊花,掌握了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就能做到。最重要的是,”秦氏看着女儿:“不仅仅是绿牡丹 ,所有的花的贵贱,就是要看花瓣的厚重,开一半包着一半,花蕊似露非露,花型最圆,才是卖价最高的时候。” “哦!”谢思齐听得似懂非懂,她虽然感兴趣,但是觉得这种知识不实用,她又不会养这些花花草草的。 秦氏的重点在这:“女孩子也是这样,最金贵的女子,都要像绿牡丹这样,厚重,有着层出不穷的才干,别人看到的,永远只有你的一半才行。你的真心可以让人家感觉得到,却不可以将真心显露于人任人伤害。” 秦氏借花喻人,比拟得十分恰当,又容易理解,谢思齐对秦氏的表达能力肃然起敬:“娘,您真的只是秀才娘子吗?” 秦氏好笑:“怎么,你还怀疑娘在骗你?” 谢思齐点头:“是啊!我觉得娘像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凤鸣好像都不懂这些。” 秦氏还是笑:“娘怎么可能是大家闺秀,娘只是食肆的老板娘。”就算是大家闺秀,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还能回到过去呢? 谢思齐抱住秦氏撒娇:“娘,大家闺秀都没您懂得多。我刚知道您会管家算账,一下子您又教我怎么看花。接下来您还要教我什么?” “可惜娘就是不会琴棋书画。” 秦氏爱怜的反抱着女儿:“对了,爷爷呢?爷爷怎么会认识官差大人?” 谢思齐摇头:“不知道,看那赵大人跟爷爷好熟,他还叫爷爷作康节兄。” 秦氏一怔:“康节?谢康节?”她大意了。爷爷一直不说话,她就没往那方面去联想。 谢思齐也是一怔,娘亲又露出了一层花瓣:“娘,您知道爷爷?” 秦氏看着女儿,却是一副深思的表情:“我以前听你爹说过,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后吴的国师谢康节。” 谢思齐的嘴巴大张,下巴都快脱臼了:“国师?”爷爷这么有料?怎么可能! 秦氏也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国师肯定是好厉害的人物,爷爷要是后吴的国师,当年又怎么可能落魄到奄奄一息? 更何况,听说后吴在战事过后的两年,已经立了新帝,若是国师不在,后吴岂能安稳? 母女俩面面相觑,爷爷的身份之谜,一下子超过了绿牡丹带来的震撼。 谢思齐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娘,万一爷爷就是国师,怎么办?”咱俩怎么办?跟你回老家?还是跟爷爷去后吴? 秦氏也没了主意:“等爷爷回来,再问问呗,万一不是呢?” 其实她自己都相信了谢康就是后吴的国师,人家官差大人都认出来了,爷爷又没有否认,还跟着走了,还有比这更铁板钉钉的事实吗? 母女俩都无心睡眠,一心等着谢康回来揭晓谜底。 直到子时已过,才有个差人跑来谢家小院报信,说谢康喝醉了,在官署里歇下了,明天才回。 谢思齐这个郁闷啊,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睡不着,搞了半天,爷爷和娘亲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只有她才是一无所有的小透明。 滚了一宿,也没睡着,谢思齐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喝粥。 白粥煲得绵绵的,不热不凉,入口即化,很显然,秦氏也是一宿未眠,比平时更早的做好了早饭。 谢康由两个差役护送回来的,还跟谢思齐打招呼:“谢小哥,谢大人回来收拾东西,一会儿还要回官署去,你要不要一起回衙门?” 谢思齐反应极快,笑道:“好啊,我去帮爷爷收拾东西。”借口溜进屋,去找爷爷,她有太多问题想问爷爷,她怕来不及问呢。 谢康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而是满怀感慨的在打量自己住过的地方,这个让他重新找回生命之道的小院,这个让他重新找回活下去意义的家。 谢思齐进屋,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双手揽着谢康的胳膊:“爷爷,怎么回事?您是什么国师?” 谢康打量着略显憔悴的孙女,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又感动又心暖,清了清嗓子,道:“一言难尽,爷爷先去赵大人那里住两天,再来接你和你娘。” 谢思齐差点喊起来:“爷爷,您,您会说话?!” 哎妈呀,太吓人了,爷爷是国师就够吓人的了,突然会说话了,简直要吓死她! 谢康抱歉的拍怕孙女的肩膀:“嗯,到时候爷爷慢慢跟你说。你跟你娘也收拾收拾,等我来接你们的时候,就是离开杭州城的时候。” 谢康打开衣柜,拿了两套换洗的衣裳,用块布巾包好,抬脚出了院子。 经过秦氏的身边,谢康停下脚步,对一脸恭敬的秦氏说道:“思齐他娘,这两天就辛苦你照顾思齐了,有什么事就跟思齐商量,你们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也不看目瞪口呆的秦氏,带着两个差人走了。 谢思齐跟出来,闩好院门,回身扶住秦氏:“娘,刚才我也吓了一大跳!” 谢康抱歉的拍怕孙女的肩膀:“嗯,到时候爷爷慢慢跟你说。你跟你娘也收拾收拾,等我来接你们的时候,就是离开杭州城的时候。” 谢康打开衣柜,拿了两套换洗的衣裳,用块布巾包好,抬脚出了院子。 经过秦氏的身边,谢康停下脚步,对一脸恭敬的秦氏说道:“思齐他娘,这两天就辛苦你照顾思齐了,有什么事就跟思齐商量,你们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也不看目瞪口呆的秦氏,带着两个差人走了。 谢思齐跟出来,闩好院门,回身扶住秦氏:“娘,刚才我也吓了一大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50章 秦氏跟着谢思齐进了屋子,还是一脸的不敢相信:“爷爷居然真的是国师!” 母女俩都傻眼了,堂堂国师,怎么会跟她们娘俩混?她俩又不是皇后跟公主! 谢思齐噘嘴:“娘,爷爷会说话!!” 骗了她们俩那么久!早知道爷爷会说话,出去摆摊儿什么的,在外面装哑巴,在家跟她说话也行啊,两个人也能有商有量的,害得她比划得那么费劲。 不对,她好像弄错了重点! 国师,不都是特别聪明特别有才华的人做的么? 爷爷既然是国师,天文地理,时事朝政,都是信手拈来,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给她当傀儡? 谢思齐拍拍脑门,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糊涂,好像有很多线头,又一个也抓不住。 秦氏也没有回过神,估计脑子也懵了。 门口传来拍门声,是穆石:“谢嫂子,在家吗?” 谢思齐看着秦氏:“娘,今天我陪您过去吧。”她在家肯定也是坐不住,睡不着,她现在就想找个人使劲说说话。 秦氏拉开院门:“他穆叔,我这就过去。” 穆石笑:“谢嫂子,东家老夫人带话来,让谢小哥过去一趟。” 谢思齐挠挠头,她不想过去,昨晚才跟着王贤之出去,遇到了树林里的野战,大白天的又见面,怪尴尬的。 更何况,她现在满脑子浆糊,万一在老夫人那儿有遇见王贤之,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穆叔早,呀,穆叔胖了啊!”谢思齐打着哈哈:“老夫人说了要现在立即过去吗?” 穆石笑:“那倒没有,就说看到你,跟你说一声,随时过去都行。”其实他是想吃的了,一天两顿都有地方解决,总得有个借口不是嘛。谢嫂子对他又客气,每顿都满碗的添,他都吃胖了一圈了。 秦氏现在可不愿意谢思齐去老夫人那里。 自从她知道王贤之抱过谢思齐,就一直给思齐洗脑。她跟穆石打听过了,知道王贤之是皇亲国戚,思齐是无论如何高攀不上的,还不如趁早让思齐死了这份心,以后离开杭州城,找个殷实一点的人家,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就行,可不敢求什么大富大贵。 秦氏笑着说:“他穆叔,思齐昨晚玩得太晚,一宿没睡好,现在看着都没精神,等她歇一阵,吃点东西,再过去老夫人那儿吧。” 穆石又问:“谢道长呢?一起过去吗?” 秦氏和谢思齐对看一眼,心有灵犀,异口同声:“不去。” 天,爷爷是南吴的国师,还是不要说出去。 母女俩心情复杂的去了食肆。 秦氏请的两个伙计,又勤快又本分,前前后后的跑腿张罗,根本都不用谢思齐帮手。 谢思齐打着哈欠,跑到楼上的雅间,吃了一碗酸汤面,就倒在窗前的矮榻上打盹。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说话,谢思齐睁开眼睛,是王凤鸣和丁香,正高高兴兴的喝着秦氏给端过来的莼菜汤。 看到谢思齐醒过来,王凤鸣挥手让丁香出去,跑到矮榻上坐下,凑在谢思齐耳边说:“思齐,我听我爹说,他昨晚跟谢道长喝酒来着,还夸谢道长了。” 谢思齐一下就清醒了:“你爹跟你说的?” 王凤鸣得意的笑:“我偷听的,我爹跟我大哥在书房里说话,被我听到了。” 那就是说,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都知道爷爷是南吴国师了? “知府大人还说了什么?” 王凤鸣压低声音:“我爹说,谢道长和赵大人师出同门,很早就认识的。还说谢道长弹得一手好琴,吟得一首好歌。 思齐,原来谢道长会说话的,你骗得我好苦!” 谢思齐苦笑:“我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骗的好吧,只是爷爷没跟她说明缘由,她也不能冒冒失失的乱猜乱说。 王凤鸣用手肘顶一顶谢思齐:“唉,思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我爹跟赵大人关系可好了,你的户籍,可以让谢道长去跟赵大人说,再让赵大人跟我爹说说看。” 谢思齐心情复杂的看着王凤鸣,不知道该不该说,爷爷何止是可以帮她改户籍啊,马上就要带她和她娘离开杭州城了。 王凤鸣又道:“我今天是偷溜出来的,这之后恐怕都没机会跑出来找你玩儿了。到时候我要是定了亲事,我就让大哥带信给你,你再让谢道长帮我看看啊!” 谢思齐满怀忧伤,到时候她在哪儿还不知道呢,南吴的都城云州府,听说挺远的。 “好,我一定想办法让爷爷帮你看。” 先答应吧,万一爷爷又改变主意不带她们娘俩走了呢?国师哦,走到哪里都威风八面的,她跟娘好像会拖爷爷后腿。不对,娘还会做饭,是她啥也不会,就会在大街上看个相测个字,听说这些本事在国师面前就是雕虫小技。 王凤鸣生怕一回了家,真的没机会溜出来玩儿了,赶紧的把能想起来的问题,都问出来。 “思齐,你也十四岁了吧?你要是改回身份,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了哦。” 谢思齐摇头:“也可以吧,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最麻烦就是附近都是熟人,改回身份也麻烦,就怕人家指指点点的说三道四。她娘开了食肆,要是她改回做女孩子还更不方便了呢。 秦氏端了两个菜上楼来:“王小姐,尝尝我做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鱼,等下还有两个小菜。” 谢思齐搓搓手:“娘,有酒吗?”她好想借酒消愁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秦氏看了女儿一眼:“有,等着啊。”下楼去又端了两个小菜和一小坛花雕甜酒:“这是里婶自己酿的,湘花前几天送过来的。” 临下楼又叮嘱一句:“悠着点,这酒还是有后劲的。” 谢思齐倒了两碗:“来,凤鸣,祝咱俩前程似锦。” 王凤鸣笑:“咱俩的前程,就是夫家的前程吧?嫁得好,就过得好。” 谢思齐喝了一口酒,冰糖放得多,挺甜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连碰了三四下,谢思齐就有点晕乎乎的,说话也不怎么管得住嘴了。 谢思齐打了个酒嗝,想起里湘花招的是上门女婿:“凤鸣,你可以让你爹给你招个上门女婿啊,就算你出嫁了,也还是可以住在娘家,娘家就是夫家,多好啊!” 王凤鸣也有点晕,不过比谢思齐清醒很多:“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去跟我爹说。”又碰碰谢思齐:“哎,也让我爹顺便给你看看,有合适的,你也可以定亲。” 谢思齐听到定亲二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王贤之的影子,想要找个比王公子还好看的人,恐怕很难了吧,她一挥手:“我才不定亲,我也不嫁人。我就守着我娘和我爷爷过一辈子。” 王凤鸣眼睛一亮:“思齐,要是我爹同意我招个上门女婿,那你也可以嫁来我家啊!我大哥二哥还有我弟弟,都没有定亲呢!来来来,干一杯,庆祝一下!”多好啊,她俩还能天天坐一块儿聊天,都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见面! 两个喝多了的傻姑娘,一会儿把知府大人当媒婆使唤,一会儿又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跟夹菜一样容易,多好笑啊。 谢思齐又灌了两杯,终于醉倒了,倒下去之前,跟王凤鸣来了句:“我不嫁到你家去,不是不想嫁,是我爷爷要带我和我娘离开杭州城了。” 王凤鸣吓一跳,这消息太吓人:“你们要去哪儿?” 谢思齐倒在矮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醉过去了。 王凤鸣带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回家找她哥去核实去了。 王鸢鸣也彻底震惊中。 谢道长不是普通的道长,是南吴国师。 他想养个幕僚的计划,还没开始,就泡汤了。 谢思齐不是男的,是女的,让他更失望。 多聪明的一个孩子,画得一手好图,本来还想好好培养当手下呢。 王鸢鸣不愧是同知,很快就冷静下来,把所有信息一分析,更吃惊:“凤鸣,你早知道思齐是女孩子?” 王凤鸣点头:“是啊,在别院的时候,思齐还跟我一起穿女装来着。” 王鸢鸣想起谢思齐在别院里揽镜自照的模样,他是有多粗心,才没发现! 再想想,自己也没有对思齐做过什么越矩的举动,好像就是在张百万家里的库房那里,发现暗道的时候,扶了她一把而已。 王鸢鸣的声音里透着惋惜:“真可惜,我还以为找到了个好手下呢,还想好好培养。她做事真是不错。”可惜是个女孩子,再说得来,也不能当哥们啊,知道她的身份了,以后见面还得回避呢。 “我跟她说了啊,让她嫁来咱们家,二哥和四弟都没定亲呢。” 王鸢鸣的心咚地一跳:“她怎么说?”他也没定亲呢! 王凤鸣也喝多了,拍着脑门使劲想:“她说她不是不想嫁过来,她要跟她爷爷离开杭州城了。” 王鸢鸣紧张:“思齐还说什么了?” 王凤鸣摇摇头:“她醉了,后来就没说了。” 只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王鸢鸣就想通了,他去找他爹,趁早先把谢思齐给定下来。 不当手下,娶回家来当妻子,每天红袖添香,其乐融融,多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51章 谢康的身份,在赵颐山大人的火眼金睛下,暴露了。 赵颐山拉着谢康节,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半步。 康节老兄,在前吴的军事夺权中,失去了踪影,外界都传言说谢康节肯定是被人斩了头。 只有赵颐山不信。 他们这些同窗里,康节兄是最有才华最有谋略的,同窗的时候,他们比试才艺,康节兄是常胜将军,还不曾有人能打败他。 所以,前吴的那场战乱,赵颐山怎么也不相信,有谢康节在,怎么可能会有人敢造反。 中秋节在杭州城,竟然在灯市上看到了谢康节,赵颐山简直是狂喜啊,他就知道,谢康节是杀不死的! “康节兄,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到这杭州城来了?”赵颐山感慨不已,他跟王知府是至交,谁知康节兄就在王知府的眼皮底下过了三年,也没人发现。 谢康万分感慨:“唉,一言难尽,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想他谢康,聪明盖世,算无遗策。 志得意满久了,就开始轻视一切事物,藐视一切对手,甚至乎,连天地宇宙,都想去控制。 听不得任何劝,容不得任何不同意见,只觉得天下苍生都如蝼蚁,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顾国力民力,想要集中全部国库所藏,建造他的理想国。 终于天怒人怨,爆发了战乱。 当大将军提着鬼头大刀冲进他的国师大宫殿之时,平时对他忠心耿耿的护卫,全都倒戈相向,素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吴衍帝,也哆哆嗦嗦的指责他亏空了国库。 他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调整了磁场,在众人眼皮下,毫发无损的离开了大宫殿。 一路上,他看到,因为他调动了国库所有,下面的官员层层剥削,导致民不聊生,一个个抛弃家园,该长庄稼的季节,田地上杂草丛生,颗粒欠收。战乱一起,老百姓战死的,饿死的,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谢康节只觉得心灰意冷,他不知道,自己的完美计划,是哪里出了错。 他随着逃难的人群,一路漫无目的的跟着走,到底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 大概就这么过了两个多月,他身上的衣裳都已经破败不堪,形容肮脏憔悴。 他正躺在路边,一个半大的男孩子,走到他面前,眨着纯真的大眼睛看着他,把手里只有巴掌大的煎饼,掰了一大半给他。 从离开大宫殿起,谢康节就没见过这么清澈纯真的眼神,不,应该说,自从他当了国师,要将吴国建造成坚不可摧的理想国之时,就再也没看见过这样的眼神。每个人都用畏惧的崇拜的眼神仰望他,让他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天地需要敬畏。 为了这个孩子的眼神,为了这个孩子纯净的心,谢康节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才能和本能,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被秦氏当作自己失散的孩子给救活的谢思齐。 谢康节做国师的时候,见过他真容的人,屈指可数。 他在跟着难民迁徙的路上,心灰意冷,头发也逐渐花白,面容憔悴,皮肤失去了光泽,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样子。就更没有人会把他跟国师联想到一起。 谢康节也就想着,就这么贫穷却安稳的度过余生罢了。 谁知道,他们三人阴差阳错的,成了一家人。 谢思齐母女是真心待他,从不嫌弃他不能做事养家,还拼命想办法找吃的回来养家,有吃的,一定是先给他吃,他不动筷子,那母女俩就绝不张口。 最难得的是,谢思齐的眼神,在难民安置区住了三年,依旧是纯真的清澈的。 慢慢的,谢康节的心,就被这母女俩给感化了。 他觉得,天地又开始在他眼前转动。 他开始在夜里悄悄的打坐,开始融入这个世界。 谢思齐的魂魄刚进到这个小身体里,还没有完全安稳,时常容易受惊做噩梦。都是谢康节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传功调理。 当谢思齐提出要去摆摊儿算命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他只要调整好磁场,就算孙女啥也不会,他也能让她啥都会。 他喜欢思齐脆生生的叫他“爷爷”,喜欢看思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客人,喜欢看思齐跟秦氏撒娇,总之,他十分享受他从来就没有经历过的天伦之乐。 每次看到思齐为了赚到几个铜板而开心的时候,他也特别高兴。 他终于明白,理想国,并不在物质的完美之中,而是在心境的完美之中。 可怜他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荒废了多少的国土,才明白这个道理。 他真是死不足惜啊。 谢康节很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当秦氏想开食肆,他毫不犹豫的暗中帮助调动能量场。 当谢思齐说为了要堂堂正正的做回女孩子去跟着王大人办案的时候,他也暗暗的为孙女扫清障碍。 可是,谢康节忘了,他的能量本就是超强的,他的心一用力,就把赵颐山给招来了。 这下子,他想通过秦氏母女做点什么来弥补过失的想法,已经不够了,他必须出山去,亲自弥补。 赵颐山问:“康节兄,你现在如何打算?” 谢康节微微一笑:“我还是回南吴,把我做错的事,一桩一桩的弥补回来。我现在的力量,还能做二十年。无论如何,都可以将南吴大地恢复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赵颐山:“现在衍帝是太上皇,你回去,还要重新笼络人心了。” 谢康节微笑:“只要谦卑,无坚不摧。” “康节兄,你以前想要坚不可摧,现在敢说无坚不摧,佩服,佩服啊!” 赵颐山哈哈大笑:“你打算何时动身?要不,等我点了秋闱,同行一段,如何?” 谢康节点头:“也好,几年都等了,也不赶着这几天。你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你,我得先回去,家里的儿媳和孙女都该着急了。” 赵颐山已经听谢康节说过秦氏母女,对这娘俩格外感兴趣,能把谢康节能从心如死灰的烂泥里拉出来,一定不是凡人。 谢康节回了家,马上被谢思齐给拽着,倒豆子一样问个没完。 谢康节看着孙女,笑眯眯的,有问必答。 到最后,谢思齐问:“爷爷,我平时给人看相测字那些,其实您早就看出来我是在瞎说的吧?” 谢康节笑:“怎么是瞎说,你说得很有道理,而且都对,我佩服的不得了。” 谢思齐眼睛亮亮的:“真的?爷爷没骗我?” 谢康节笑:“爷爷怎么会骗你?你会的,爷爷还不会呢。你看,你画画,画人像,画舆图,这些都是天分啊,我都没见你念过书,你就能做到,这就是胎里带来的。” 谢思齐咬着嘴唇,这些是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学到的本事。 秦氏问了一个她们娘俩担心了好久的问题:“爷爷,那您还是要离开杭州城?” 谢康点头:“嗯,我要回南吴去,我想带着你俩一起走,这里就剩你们俩,我不放心。回到云州府,我能好好的照顾你们,就像你们之前照顾我一样。” 谢思齐好激动:“爷爷,你真的要带着我们走?”太好了,她和娘和爷爷还是一家人。 谢康节呵呵笑:“咱们是一家人,哪有分开的道理。” 秦氏含着眼泪笑:“好,爷爷,您说去哪儿,我们就跟着去哪儿。” 谢康节看着这娘俩,真是满足得不得了,秦氏和思齐,论才华论才干,不输任何一个好男儿,明明是他赚大发了。 谢康节看着孙女:“思齐,做回女孩子,你每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 谢思齐满脸笑容:“当然,我要当南吴第一美女!”双手托着下巴做了花痴的表情。 一家三口都畅快的笑起来。 谢康节兴致勃勃的:“今天在王知府那里,他拜托赵大人帮他相女婿,赵大人就拜托我。思齐啊,等回了南吴,爷爷帮你挑一个好女婿啊!” 谢思齐皱皱鼻子:“爷爷,我还小,我才不想找女婿。”怎么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觉得女孩子的唯一出路就是嫁人?就连国师爷爷也不能免俗? 谢康节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个王公子,我问过王知府了,原来他是太长公主的外孙,年纪轻轻的就做了卫尉寺少卿,倒也是年少有为。” 谢思齐脸红了,她想起了王贤之温柔的眼神,可那也不代表什么啊:“爷爷,你问的好详细啊!” 谢康节眨眨眼:“要是我孙女喜欢的话,王公子还是可以考虑的。” 谢思齐拽出秦氏:“我娘说了,要我给她当儿媳妇的。” 秦氏急忙摇手:“思齐,娘就是说着玩儿的。你现在做了国师的孙女,身价就不一样了。就是嫁给太子,都可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52章 谢思齐接连被爷爷和娘亲打趣,无力招架。 她见躲无可躲,干脆站起来,一叉腰:“既然我这么有身价,那我就抛绣球招亲好了!” 谢康哈哈大笑:“好!有胆识!等我们回到云州府,爷爷就给你准备招亲的事。” 秦氏捂嘴笑了半天:“思齐,你知不知道招亲是怎么回事?招亲是招上门女婿的。” 谢康不以为然:“做我谢某人的孙女婿,上不上门的,有什么区别?”这个孙女可爱得不要不要的,他才舍不得让她嫁到别人家去,一年只能见上一回两回的,想想就心痛。 谢康又对秦氏道:“你们先随我回云州府,等安顿下来,我再着人去清州府打听你的家人。到时候,你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迁来云州府?” 秦氏感激不尽:“谢谢爷爷!” 欢乐的时光来得如此之快,秦氏第一件事就是想去天台寺还愿。这些好运,都是去了天台山之后带来的啊! 谢康很乐意:“也好,咱们就去天台寺,在智明大师那里叨扰几天。” 秦氏却有点犹豫,再过些日子就要离开杭州城,食肆也不可能再开下去。 是转让还是关门,秦氏一时犯了愁。她刚刚熟悉了这种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每天晚上结完帐,看到生活一天比一天安稳,这种成就感让她心里特别踏实。 谢康看出了秦氏的犹疑:“要不,还了愿,你们娘俩回来,该开店还是开店,该画舆图的还是继续去画图。 咱们做事有始有终,做得好好的,让接手的人,也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要我不在家,知府大人就不会派人上门来看我,你们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你们该做的事情。以后,回了云州府,可有得你忙了。” 祖孙三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等秦氏和谢思齐从天台寺回到家,才发现,事情并没有她俩想的那么简单。 首先,是王鸢鸣派了明六过来谢家小院,贴身保护谢思齐母女俩的进出安全。 理由是,谢康节是南吴的国师,身份尊贵,杭州府衙有义务保护外邦友人及其眷属的安全。 谢思齐头都大了:“王大人,本来我跟我娘好好的,您派了明六过来,我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事看起来欲盖弥彰嘛。 王鸢鸣摊手:“这是知府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我必须遵照执行。” 真相是,就是他爹不交代,他也得找人来看着,抛开什么国师家眷的说法,一个家里只有两个女的,容易招狼啊。杭州城的治安归他管辖,平时挺好,如今秋闱期间,进出的人口太多,他还是小心为妙。 秦氏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谢谢王大人!那我就去收拾一下房间,给这位小哥腾个地方歇息的。” 明六:“您叫我明六吧,不用收拾房间,夜里我就在院子里找个凳子躺一会儿就行。” 谢思齐翻个白眼:“我们家地方不大,没有佣人侍候,你要是睡在院子里,我们不方便好吧。” 明六闹了个大红脸,他已经知道谢小哥是谢小姐了。闷不吭声退到了一边。 秦氏打圆场:“明六啊,那你每天就跟着我家思齐去跑跑腿吧,她一个人走那么远,我也不放心。” 王鸢鸣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知道思齐是个女孩子,再让她去跑街串巷,就不合适了。辛苦是一回事,再让她抛头露面,就是他的不对了。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还想让秦氏和谢思齐搬到王府大院去住呢,思齐可以跟凤鸣做个伴,他还有机会继续接近思齐,不能在衙门里跟她请教她画图的事,回到家再问也一样,多好啊,他可是一心为公。 可惜,往日聪明通透的王凤鸣,这回根本没接大哥的茬,王鸢鸣想来想去,也只有派出明六,是最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谢思齐还是一身男孩子打扮,还是瘦瘦的,可是看在王鸢鸣眼里,跟凤鸣一样招人爱。 王鸢鸣的审美观,得益于他爹,王知府的女儿控毛病,几乎都传给了王鸢鸣,他就是个妹控。他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像凤鸣那样,开朗活泼,不拘小节,那些端庄贤淑的闺秀们,他见了就觉得拘谨。 谢思齐见娘亲同意了,也就无所谓了,逃难的路上,为了活命,难民们不分男女老少的挤在一个山洞里相互照应的经历,让她没有那些大家闺秀的扭捏。 王鸢鸣松了一口气:“思齐,舆图你画了多少,都交给我带回去,这几天你能画多少就画多少,不用勉强。” 谢思齐点头应允,跑回屋将自己放在书桌上的全部草稿一股脑抱出来,全部交给了王鸢鸣。 等王鸢鸣终于离开谢家小院,秦氏做了一大碗酸汤面给明六,让明六坐在院子里喝汤,拉着女儿进屋去说悄悄话: “思齐,我看,还是给你买个丫鬟吧,你身边整天跟着个大男人,虽说安全,但还是不方便,有个丫鬟跟着一边,我也放心。” 谢思齐哭笑不得:“娘,总共没几天了,我平时就一个人到处走也没人留意我,现在身边一下子再多两个人,这是招摇过市啊!” 秦氏一想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能做的太过。 娘俩一夜无话,按下不提。 且说王鸢鸣,抱着一大捆草图,回家先去跟知府老爹禀明了对谢家的安排,得到老爹的认可,才会自己书房去验收谢思齐的成果。 谢思齐非常细心,每九张图为一组,按组编号,就算她不在一边解释,王鸢鸣也能将草图拼起来。 很快,书房的地上空着的地方都给铺满了。 王鸢鸣站在书桌前继续翻看着。 突然,王鸢鸣看到一张人像,他眉心一跳,急忙抽出来,居然是王贤之的画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画得可真好,像极了堂哥,五官像,神态也像。 王凤鸣蹦蹦跳跳的来找王鸢鸣:“大哥,我明天想出去玩儿,你带我出门” 话没说完,就看到王鸢鸣手里的画像,凑过来看:“咦,思齐给堂哥画好了呀?真像!” 王鸢鸣一怔:“你知道思齐要给堂哥画像?” 王凤鸣点头:“知道啊,堂哥是看思齐给我画了一张,也跟思齐要求的,不过堂哥说要画什么全身像,这个还不是呢。” 王鸢鸣气闷,思齐明明是他先找来的,怎么人人都比他跟思齐更熟? 他得做点什么事,赶在所有人前头才行。 王鸢鸣问妹妹:“你明天去哪儿?找思齐?” 王凤鸣点头:“嗯,我想去吃思齐母亲做的饭菜。” 王鸢鸣出主意:“后天就是秋试,大街上都要戒严,我没空带你出去,不如让思齐来家里,你俩说说话,在家吃就是。我这里的舆图也要问她一些事。”妹妹吃啥他又吃不着,突然就不想带妹妹出去了。 王凤鸣跳起来:“好呀,思齐还没来过咱家。谢谢大哥!我去告诉厨房的,明天准备点好吃的。”高高兴兴的跑了。 王鸢鸣瞪眼,他这几天忙得团团转,都没时间回家吃饭,思齐来了,他好像还是见不到。 不过,同知大人还是很有办法的,他在隔天中午,还是想办法跑回了家。 凤鸣带着思齐出现在王鸢鸣的书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凤鸣得意的向大哥求表扬:“大哥,怎么样?思齐穿我的衣裳好看吧?” 王鸢鸣心道,何止是好看啊,太好看了。 王凤鸣怕母亲不给她和思齐玩耍,就让丁香给谢思齐打扮了一下:“丁香的手艺多好啊,母亲看到思齐,都夸思齐比我还好看。” 王鸢鸣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聪明的没说出来,只是盯着思齐的眼神,看得有点久。 久到谢思齐扭着头满书房打量,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尴尬:“王大人,您这书房挺大啊,跟王公子的书房差不多。” 王鸢鸣得意,他跟堂哥的书房,布置是一样的,就是挂的字画不一样而已:“对,你看这些字画,都是我俩一起挑的”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你去过贤之的书房?” 谢思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想收回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道:“王公子说要教我读书。” 王凤鸣笑:“思齐,那你学了什么?” 谢思齐道:“就上过一次课,王公子让我临摹字帖来着。”还被人家发现了是女孩子,吓个半死,这话,是万万不敢说的。 王凤鸣想起中秋节的事:“思齐,前几天的灯市,也是堂哥送你回家的,后来你没啥事吧?” 谢思齐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没事,跟你分开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 这是她的私事,可是,她怎么就觉得王大人好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看着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53章 谢思齐在王鸢鸣兄妹俩面前,如坐针毡。 说好的来玩的,怎么变成了脑筋急转弯! 王鸢鸣到底心软,转了话题:“思齐,你要跟谢道长回云州府,你跟我讲一下,舆图怎么画,等你走后,我也好安排其他人继续做完。” 谢思齐眨眨眼睛:“王大人,你要我教你画舆图?” 王鸢鸣看着谢思齐:“思齐,虽然你的身份还没有公开,但是我想着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去衙门里,还是多有不便,也不好再与其他人打交道。 既然你今天在这里,不如跟我讲一讲,免得日后不知去哪里找你问。” 谢思齐来了这个世界好几年,除了娘亲对她好言好语之外,这是第一次听到爷爷之外的男子对她如此客气,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王鸢鸣一开始还认真地听着谢思齐的讲解,谢思齐偏又着急,生怕他听不懂,拿着纸笔又写又画,最后把王鸢鸣带到花园里,实地操作教了一会,王鸢鸣很快就明白了。 谢思齐把炭笔给他:“王大人,你也画一个。”百说不如一练,还是先练练手吧。 王鸢鸣接过炭笔,照着谢思齐刚刚说的认真的画起来。毕竟是第一次画,还有点笨手笨脚的。 谢思齐不忍心看,为了不让王凤鸣无聊,就教王凤鸣画花草。 王家兄妹还真是好学,王凤鸣看着自己笔下的花草越来越有的似模似样了,更加兴奋,拉着谢思齐画个没完。 王鸢鸣好不容易画好了一张,侧头看到谢思齐和王凤鸣挤在一处坐着,膝头上架着小木板,铺了一张宣纸,拿着炭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的,一边画一边小声的说笑。 谢思齐穿上女装,梳了双髻,小脸衬得越发白净。午后的阳光从树头洒下来,将她脸上的绒毛照得像是染了一圈光晕。 明明就是个小孩子模样,王鸢鸣却看得愣了神。 谢思齐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道:“王大人,画好了?” 王鸢鸣回过神,掩饰地举起自己画好的草稿:“嗯,你看看,如何?” 谢思齐站起身,走到王鸢鸣的身边,和王凤鸣一左一右的挨着他,打量画稿:“王大人,你真聪明啊,学得真快。” 这两兄妹真是有天分,一个比一个学得快,一个比一个画得好。想当初,她可是下了三年的苦功呢。 王知府的夫人,王鸢鸣的母亲程氏带着丫鬟来逛花园,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她那个一心读书一心忙于公务的大儿子,居然跟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讨论画作! 她才不相信她儿子要跟一个小姑娘学什么呢。 尤其是,这个小姑娘还是南吴国师的孙女。 刚刚午饭的时候,她就喜欢上这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子了。 程氏听凤鸣说了谢思齐的遭遇之后,又是心疼又是赞叹,心疼思齐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听着就让人落泪,赞叹思齐不畏艰辛努力养家的本事,喜爱得不得了,有心想认谢思齐做自己的干女儿,又担心人家说她攀贵,就没有提起。却也没往其他方面多想。 走到花园里,看着王鸢鸣他们三个人并头说话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画面好美,她好像看到了兄妹友爱夫妻和睦姑嫂友情的温馨美好的未来。 王鸢鸣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母亲!” 王凤鸣冲过去挽住程氏:“母亲!”正想撒娇,猛地发现自己的小黑爪子在程氏的白衣衫上印了几条黑线,不等母亲发飙,吐了吐舌头,嘿嘿笑着跑了。 谢思齐也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夫人!”咬了咬嘴唇,笑道:“我跟凤鸣去洗洗手。”也跑了。 程氏笑眯眯的走过来,看看儿子手里的画:“画得真好,怎么把公务也带到家里来了?” 王鸢鸣脸红,刚才母亲看到他跟陌生的,不,思齐不是陌生人,母亲看到他跟别的女孩子,不,他也没跟哪个女孩子呆在一起过,母亲会不会乱想? 王鸢鸣已经懵了,自己胡思乱想,还担心母亲会胡思乱想。 程氏果然胡思乱想了:“鸢鸣,只可惜思齐还是个孩子。” 王鸢鸣急忙分辨道:“她只是看着小,其实只比凤鸣小一岁而已。” 程氏意味深长的笑:“哦?哪天有空请思齐的母亲来做客,我想认思齐做女儿呢。” 王鸢鸣急了,脱口而出:“母亲,您已经有个女儿了,还认女儿做什么?倒不如”后面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呛得王鸢鸣大咳起来。 程氏哈哈笑,伸手替儿子抚背,她的儿子她最了解了,她偏要再逗一逗他:“好了,你在这儿慢慢收拾,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晚上再做些思齐爱吃的菜。”满意的看着王鸢鸣红着脸止了咳,笑着走了。 晚饭后,谢思齐不顾王凤鸣的再三挽留,坚持要回家。她觉得晚饭桌上好诡异啊,王夫人程氏一个劲的劝她多吃,话里话外的把王鸢鸣拉出来,问她对王鸢鸣的观感。 好在王家吃饭的时候男女不同桌,要不然谢思齐一定是连水都喝不下的。 换了男装,谢思齐带着明六直奔秦氏的食肆。 刚才太紧张了,谢思齐都没怎么吃东西,赶紧去找秦氏补回来。 秦氏忙碌了一天,看到女儿,浑身的疲乏一扫而空,问也不问,立即下厨,给谢思齐炒了几个小菜,煮了一大碗酸汤面。 谢思齐哪里吃得下啊,留了两碟小菜,自己只盛了一碗酸汤,其余的都慷慨的给了明六。 明六又是欢喜又是忧桑,欢喜的是谢婶子做的饭菜太好吃,忧桑的是再这么吃下去,他的身轻如燕就将不再。 秦氏看着女儿高高兴兴的喝着汤,说起白天的事:“思齐,今天里婶过来了,送帖子,你湘花姐准备嫁人了。” 谢思齐放下汤碗:“哇,好快,爷爷给选的日子,她们挑了前面的时辰。里婶好着急啊!” “幸好是前面的时辰,咱们要是不急着走,缓两天,可以去吃喜酒。” 秦氏笑:“里婶想见你爷爷,说一定要请爷爷去喝酒。我就趁这机会,跟里婶提了一下这个铺子转租的事,里婶说,她想把食肆盘下来,她来做。” 谢思齐想起当初里湘花十分义气的要帮她和爷爷的事,心里好生感动:“娘,你答应了?” 秦氏:“那有什么不答应的!里婶能干,手又巧,里叔里婶若是肯过来开食肆酒楼,生意肯定很红火。” 谢思齐想起里婶做的清蒸鱼就流口水:“要是有穆叔帮忙,肯定更红火。” 秦氏收起笑容:“思齐,你穆叔,想跟着咱们一起走。” “啊?”谢思齐吃了一斤:“穆叔知道了?你跟他说的?” 秦氏垂下眼皮:“嗯,你穆叔这么照顾咱们,就像自家人一样了,我想着满谁也不能瞒着他,就说了。 你穆叔就说,想跟着一起走,将来去了云州府,他有力气,再谋个事就行。” 谢思齐倒是觉得穆石这人不错,为人本分,又热心,知根知底的,去了云州府,虽然是爷爷的地盘,终归人生地不熟,多个熟人跟着过去,相互照应也是好的: “好啊,那等爷爷回来了,说一声就是了,爷爷肯定会答应的。” 谢思齐虽然已经恢复了女孩子的身份,打扮还没改回来,秦氏对她也有习惯性的依赖,谢思齐说好的事,基本上爷爷就会同意。 穆石知道这个消息,是隔天的早上,听了秦氏一说,高兴得不得了,他觉得,只要跟着谢道长一走,自己从此也有个家了。 当胡府的程老夫人又打发人让他找谢思齐的时候,他按耐不住高兴,又觉得程老夫人是皇亲国戚,没必要隐瞒,一般人不都抢着跟贵人报告新鲜事的嘛。穆石就直接跟东家老太太禀告了:“谢道长是南吴国师,谢小哥其实是他孙女,他们一家三口过几天就要返回南吴,我也跟着一起走了。” 程老夫人吃了一惊:“南吴国师?” 怎么卧虎藏龙都藏到她眼皮子底下了? 又假装更吃惊的样子:“谢小哥是谢小姐?哎呦呦,罪过罪过!” 啧,这么劲爆的消息,得赶紧写信告诉她的宝贝外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54章 谢思齐就要离开杭州城了,最不舍的是王凤鸣,每天都跟谢思齐黏在一起,恨不得也跟着一起去云州府,还真的就跟王知府求了两回,当然,被毫不留情的驳回了。 既然没办法跟着走,王凤鸣就把谢思齐在杭州城最后的这几天,都留在自己家玩儿。 王凤鸣又一次在问:“思齐,我最好奇的是,国师大人带着你们全家隐姓埋名这么久,你真的不会怪他吗?” 谢思齐原本也郁闷过,早知道爷爷这么有料,她何苦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啊,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总不知道明天又会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她也偷偷地跟秦氏抱怨,秦氏搂着女儿,开解说:“反正我们都是从生死线上过来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好运啦,假如爷爷从来不是什么国师,咱们还不是要照老样子继续过日子吗?你看,咱们凭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也能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好,不是吗?” 谢思齐还是有点失落:“娘,可是你为了我和爷爷,吃了好多苦头。” 秦氏笑着说:“思齐,那些苦头,都不算什么。我一想着你和爷爷还需要我照顾,我就打起精神来,就有活下去的劲头了。后来,你和爷爷不也想办法赚钱养家了吗。你小小年纪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为这个家在奔波啊。” 谢思齐眼圈都红了:“娘,我觉得我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让你和爷爷都过得舒服点,我就特别开心。” 秦氏笑着拍拍女儿:“娘也是这么想的啊,你看,咱们一心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想让家里人都过得更好的时候,漫天神佛不都在保佑咱们心想事成吗?” 谢思齐似乎明白了:“娘,那你说,爷爷是不是在考验咱们啊?要是咱们都不争气的话,爷爷是不是就放弃咱们了?我听说成大事的人都要经过上天的考验,老天爷认为你做得好了才会让你得到荣华富贵。” 秦氏还说:“当初咱们遇到爷爷的时候,他都已经奄奄一息了,爷爷绝对不是考验咱们的真心的,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等哪天爷爷想说的时候,咱们再听着就是了。 至少从娘的经验来说,凡事为他人着想,能为他人做点什么,总是会有好报的。” 秦氏的话,让谢思齐茅塞顿开。 所以,今天王凤鸣又问起这个已经问过又回答过不下十遍的问题,谢思齐就换了个回答:“凤鸣,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责怪爷爷?” 王凤鸣愣住了,好半天才撅着嘴说道:“我可能会哭!” 谢思齐扑哧笑了:“凤鸣,谁说会哭我都信,我就偏偏不信你会哭。” 王凤鸣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伤心的哭,是哭闹的哭。” 谢思齐哈哈大笑,这个回答还真是凤鸣的风格。 笑了一会儿,谢思齐想起秦氏的话,又问:“凤鸣,我娘说哭是不解决问题的。” 王凤鸣一脸苦恼:“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谢思齐知道,凤鸣这又是在为定亲嫁人的事情苦恼了,当事人自己想不通,谁劝也没有用。 就在这时,王鹞鸣跑过来:“姐,你们在做什么呢?” 谢思齐在王家玩了几天,跟王鹞鸣也混熟了,他俩同岁,加上谢思齐对杭州城的好吃好玩的事情特别熟悉,他们三个坐在一起就有很多共同话题。 秋闱要考试三天,王鸢鸣不用去书院,呆在家里没事,就跑来找她俩说话。 王鹞鸣拿出一个掐丝珐琅盒递给谢思齐:“思齐,这个送给你吧。” 王凤鸣一拍桌子:“这么漂亮的小盒子,你怎么不送给我一个?” 王鹞鸣翻个白眼:“这是女孩子用的,我留着用人家会笑话我的,再说思齐就要去云州府了,我也没有什么适合的礼物送她。” “你是说我就不是女孩子了吗?”王凤鸣揪住弟弟的领襟,她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王鹞鸣大声嚷嚷:“哪有女孩子动不动就揍人的!” 谢思齐笑着拉开这姐弟俩:“好了,凤鸣,这个盒子你喜欢,你留着就是啦。” 王鹞鸣哼了一声:“才不给她!思齐,这个就是我给你的。” 谢思齐眼看着这姐弟俩又要打起来,赶紧喊停:“你俩先打一架,我回家去。” 这句话极好用,场面立即得到了控制。 王鹞鸣理了理衣裳,白了王凤鸣一眼,把手里的珐琅盒子交到谢思齐的手上:“拿好,以后有好看的,我攒着,有机会再给你。” 王凤鸣狐疑的打量着弟弟:“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鬼。” 王鹞鸣一皱鼻子:“你就不能说的好听点?什么叫有鬼?我是有事要请教思齐,请教,你懂不懂?请教!” 谢思齐忍住笑:“鹞鸣,你要问什么?” 王鹞鸣揉揉鼻子:“思齐,我听说谢道长,不,国师会测字算命啥的,你整天跟在他身边,也会吧?” “会啊,不过只会一点点,要是很难的,还是要问爷爷才行。” 王鹞鸣嘿嘿笑,一副讨好的表情:“那你给我也算算呗。” 谢思齐瞪大眼睛:“你才多大,就要算命?” 王鹞鸣连连摇手:“我不是算命,就是有件事想知道怎么办。” 王凤鸣竖起眉毛:“哼,肯定又是闯祸了!” “没有的事!我最近都一直乖乖的,先生还夸我来着。”王鹞鸣直着脖子解释:“是我在书院的学长,想让我问问阿爹,能不能在府衙里谋个差事?我又怕父亲大人会责骂我,要是会挨骂,我就去问大哥。” 王凤鸣又拍桌子:“看吧,我就知道你拿个盒子过来没好事,原来是想贿赂思齐,不学好!” 谢思齐听了,对王鹞鸣刮目相看,到底是男孩子,考虑事情比较有条理,看事情也能多看几步。哎,还是定有种也,不服不行! “那你写个字呗,我试着看一看,要是看得不准,可不许怪我啊。”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爷爷在旁边当傀儡大神,还是因为穿了裙子,谢思齐讲话变得很谦虚,语气也有点嗲。 反正王凤鸣是给她撑腰的:“准不准都得说准,要不然没有下次!” 王鹞鸣见谢思齐答应了,乐颠颠的去找纸笔写字了。 谢思齐趁着这会儿功夫,赶紧劝闺蜜:“凤鸣,你对你弟太凶了。” 王凤鸣摊摊手:“习惯了!我俩在一块儿,说不了几句我就想揍他。” “可是,鹞鸣比你个子还要高了。”谢思齐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懂得怎么相处才是对的:“他都让着你了。” 王凤鸣撇嘴:“他哪里让着我了,我二哥有时候会让着我,练武的时候。” “知府大人,还有王大人,不是都让着你嘛。” “我爹和我大哥对我不是让着,是替我顶着天的。” “那你要是嫁了个不让着你不替你顶着天的,怎么办?” 王凤鸣立即泄气:“我就是害怕这个!” 谢思齐看着都不忍心:“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啊,或许就是你想多了。” 王凤鸣叹气:“思齐,你还小,等你及笄了,也要嫁人生子的,到时候你怕不怕?” 嫁人生子?怕不怕?谢思齐脑海中居然浮现出王贤之的面容,那个眼神,就像那天在书房里逼着问她为什么要骗人,充满了侵略性,紧紧的盯着她。 谢思齐猛地一哆嗦,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抱着胳膊说:“怕!” 又下决心似的说:“到时候我要真害怕的话,我就不嫁人了,跟我爷爷跟我娘过一辈子。” 王凤鸣哈了一声:“你要是怕,嫁来我们家呗。我大哥二哥脾气都好,我弟弟虽然跟我打过架,但是他也不敢欺负你,有我替你出头。” 谢思齐闹了个大红脸,她还以为是在梦里听过这话,原来是她喝醉酒的时候,真的听到过。 王鹞鸣兴冲冲的跑过来:“谁要欺负思齐啦?姐,你不要乱说。” 谢思齐赶紧伸手:“鹞鸣,你写的字呢?” 再说下去,她还怎么心无杂念的坐在这儿说话! 王鹞鸣双手递过来:“我的字不如大哥写得好,思齐你不要笑话我。” 谢思齐也伸出双手接过,纸上是三个工工整整的字,万俟良。 咦?这个名字好熟! 谢思齐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 对了,是湘花姐喜欢的良哥。 “良哥啊?”谢思齐一拍脑门,在东门大街摆摊儿三年,这个动作总是改不了:“他不是外乡人吗?怎么又成了你的学长?” 王鹞鸣露出惊喜的笑容:“思齐,你也认识万俟学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55章 谢思齐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是见过这个名字,有人拿这个名字来问过前程。” 王鹞鸣也拍脑门:“问过前程了啊?你们是怎么说的?” 谢思齐想了想,决定省略掉湘花姐说过的那些过程,说不清,还得解释太多。 “当时就是来问能不能参加今年的秋闱。爷爷说参加不了。” 王鹞鸣拍掌道:“对对,就是没能参加,书院里的先生都说可惜了。” 王凤鸣插嘴道:“怎么可惜了?你这个学长很优秀吗?” 王鹞鸣眼珠子一转:“思齐,我只听先生说,万俟学长若是能参加今年的秋闱,至少可以进前三甲。你看万俟学长的学问有这么厉害吗?” 这下轮到谢思齐翻白眼了,王鹞鸣看着不懂事,还是挺有心眼儿的,人家万俟良都求导他面前了,还来问她学问怎么样,想考她的水平吗?她也不说,嘿嘿! “鹞鸣,你不是说要问你会不会挨骂吗?怎么问别的问题了?问多了就不灵了啊。” 王鹞鸣立即抱拳作揖:“好好,就问挨不挨骂。” 谢思齐抿嘴笑一笑:“你要是自己去问,知府大人就会骂你,不过,你要是等你大哥也在的时候问,就不会挨骂。” “啊?”王鹞鸣一呆,接着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等大哥回来,找大哥一起去问。” 高兴地在谢思齐的肩膀上给了一拳:“思齐,谢啦,我再有什么好看的小盒子小瓶子,我都给你留着啊。”一溜烟的跑了。 谢思齐捂着肩膀,吸了一口冷气,别看是同龄人,男孩子的手劲儿就是大。 王凤鸣冲着鹞鸣跑开的方向挥了一下拳头,紧张的问:“思齐,疼不疼?” 谢思齐摇头:“不疼,就是突然打过来,吓我一跳。” 王凤鸣拿起鹞鸣落下的纸:“思齐,你跟我说说这个万俟学长的学问好不好呗。”怎么随便写个名字出来,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学识长相命运呢? 纸上的三个字,是工整的宋体,看得出写字的人的用心和恭敬。 王凤鸣突然说:“这个字不是鹞鸣写的,难道是万俟学长的字?” 谢思齐早就记起这几个字的字体,跟在里婶家里的时候,看到的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她故作不知,问道:“凤鸣,你认得鹞鸣的字?” 王凤鸣起身去拿了一本书,翻开,指着书上面空白处的批注,给谢思齐看:“你看,鹞鸣的字,是这样的。” 谢思齐一看,忍不住就笑。 鹞鸣的字,架构有点散,笔画交接处都会有小小的十字,一看就是容易出格的性子,还真是字如其人。 谢思齐一边笑一边说:“凤鸣,我就教你看这个名字和字迹,到时候,知府大人给你选女婿的时候,你就看看字体,就能知道对方的人品学识,这样你就不害怕了。” 王凤鸣点头如捣蒜:“好,你快点教我。” 谢思齐把书合上,把写有万俟良名字的纸和书皮上王鹞鸣的名字,放在一起做对比。 “你看,我们都说字如其人。我们现在就把鹞鸣的字,看做鹞鸣本人。 万俟良三个字,是长方形的,王鹞鸣,是方形的。也就是说,万俟良的个头,要比鹞鸣高。” 鹞鸣和谢思齐同岁,但是人家遗传好,老爹老妈个子高,家里条件好,吃得营养不但足够还有富余,所以,鹞鸣的个头,比一般同龄的男孩子都要高,用现代的尺寸来说,也有一米七往上了。 “你看,这个人的脸型,也是长方脸。” 王凤鸣立即看明白了:“嗯,我弟弟是方圆脸。” 谢思齐点赞:“对,就是这样。你再看,一横一竖的笔画,万俟学长的字迹,起笔收笔,都有型有款,那他平时一举一动,都是极符合规矩的。” 王凤鸣指着鹞鸣的名字鄙夷不已:“唉,你看,鹞鸣平时就是喜欢乱来的,我们家就他的字写成这样,被我爹说过多少次了。” “至于学问嘛,”谢思齐回想里湘花跟她说过的信息:“万俟学长的文章和六艺,也必定是合格的。” 王凤鸣来了兴趣:“怎么个合格法?你多说几句嘛。” 谢思齐哪里懂什么六艺啊,她就是道听途说了万俟良的一点点信息,还有关于学问的几个有限的名词。 “这个嘛,我还是要去问问爷爷,我哪里看的了那么多啊。” 王凤鸣刚听到有意思的部分,哪里肯放过谢思齐,跳起来又去书架上找来一本字帖:“思齐你看这个,是我大哥写的,你看看万俟学长跟我大哥的学问比起来会怎样?” 谢思齐被王凤鸣之前说的那句“嫁来我家呗”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连看王鸢鸣写的字帖,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就找借口推脱: “不用比较啊,鹞鸣开头不是说了吗,要是万俟学长参加秋闱,前三甲跑不了的。” 王凤鸣眼睛一亮:“也是啊!那你说说,这个万俟学长,是不是比我大哥好看?还是我大哥比万俟学长好看?” 谢思齐硬着头皮看王鸢鸣的字帖,同样是工整的宋体,只是笔力更有气势。 “两个差不多好看,你大哥更有气势一些。” 王凤鸣没什么心机的,根本没留意到谢思齐的不自然,兀自笑眯眯的道:“嘿嘿,到时候鹞鸣去找我爹,我也去听听。” 谢思齐吓一跳:“那你别说漏嘴了啊!要不然知府大人还以为我发花痴了呢。” 王凤鸣哈哈笑:“我就听着,什么也不说。” 拿起王鸢鸣的字帖,喜滋滋的道:“到时候,赵大人过来,我就拿着我大哥的字帖去做对比。只能比我大哥的字好看,不能比我大哥的字还差。” 谢思齐翻个白眼:“拜托,凤鸣,王大人已经是人中龙凤,杭州城能比你大哥还要好看还要优秀的人,怕是找不出来了。” 王凤鸣咬手指:“那也不怕,跟我大哥差不多就行了。”突然又紧张起来:“思齐,会不会有人长得不好看,写字又写得特别好的?” 姐儿爱俏,经常会把人品学识抛诸脑后,就记得看脸。 谢思齐被问得差点接不上话,眨眨眼睛:“就算长得不算好看,但是字写得好,那也是个好看的人,字如其人嘛,字能写得好看,就会有玉树临风c翩若惊鸿的气势。男子又不用以色事人,有学问,对你好,还不够吗?” 王凤鸣拍拍心口:“嗯,我还是挑一个跟我大哥写字写得差不多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56章 谢思齐终于踏上了南吴之旅。 他们跟着赵颐山赵大人的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杭州城。 这一路上,谢思齐兴奋得不得了——她终于开始游山玩水了! 出了杭州城几十里之后,官道没有大修,不是很平坦,马车也有些颠簸,秦氏闭着眼睛打盹,谢思齐则兴奋得不想吃也不想喝,撩开帘子看窗外。 人家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不够看,她是看了一路怎么也看不够。 谢康和赵颐山有说不完的话,同乘一辆宽敞的大马车,抓紧时间聊个没完,比谢思齐和王凤鸣还要难舍难分。 谢思齐觉得爷爷一点也不像国师,哪有国师这么能聊的? 现在想一想,以前不说话只比划的那个谢道长,更像莫测高深的国师。 马车一路向北,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萧索,渐渐的有了冷风,偶尔下一场雨,就要多加一件衣裳。 一直走了十来天,车队进了京口的地界。 赵颐山盛情邀请谢康去京城住几天再走:“康节兄,好歹到了京口,再有一日路程就是京城,你我今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还是随我进京,到我那琼庐去坐一坐,喝上几杯。” 谢思齐听了,几乎笑死:怪不得古人十八相送,送来送去,还真是闲得很啊。 又不得不佩服赵颐山的口才了得——就这么个劝法,有酒有肉还有老友,任谁都不忍心拒绝。 谢康还未答话,谢思齐从后面的马车伸出头来:“爷爷,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啊?比起杭州城来又怎么样?” 赵颐山也伸出头去对着后面的马车大声道:“比杭州城大上一倍,好吃的好玩的,多了三倍还不止。” 谢思齐差点整个人都趴出去:“哇!爷爷,我听一听赵大人说的就够了,咱们还是赶着去云州府吧。” 秦氏赶紧把女儿往回扯,小声道:“思齐,要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不是谢小哥了。” 赵颐山在前头哈哈大笑:“康节兄,走吧,咱们在京城住上几天,我带你们去淮河泛舟,去武湖坐画舫听小曲,吃蟹黄灌汤包,还有盐酥鸭。” 这话,都是说给谢思齐听的。 赵颐山跟谢康他们一家三口处了一天,就发现,一向刚愎自用的谢康,对这个孙女几乎是惟命是从。他大感讶异之余,也掌握了劝服谢康的诀窍,只要说些能打动谢思齐的话,谢康几乎都会答应。 就这样,赵颐山的车队,在京口稍事歇息,给马匹补充了粮草,又直奔京城而去。 赵颐山早早打发了人去京城报信,所以,当马车离城东的青龙门还有十几里地远,路边就已经出现了夹道欢迎的队伍。 赵大人是京城文人界的红人,领军人物,这次去杭州城督考秋闱,京城的文人士子们都迫不及待的等他回来分享。 谢康虽然是前吴的国师,只是名声在外,见过他的人少而又少。如今也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张扬。 赵颐山表示十分理解,就向大家介绍,这是谢道长,云游天下,恰好在杭州城遇见,就一起带回京城。 赵大人带回来的客人,想来必定有过人之处,大家自然是热烈欢迎,闹哄哄的相互行了不少礼。 赵颐山的车队,滚成了一队更加浩浩荡荡的车龙,热热闹闹的进了城门。 赵颐山的宅邸,在东城,占地面积很广,赵颐山说的琼庐,是一个带着曲水流觞,饮酒作诗的好去处,最多可容纳近百人一起游玩,极受欢迎。 虽说天色已近黄昏,这些文人的兴致却丝毫不减,一进赵府,就自觉的奔琼庐而去。 赵夫人接了报信,早就让人安排了酒食,只等客人进门。 秦氏坐了十几天车,精神头还不错,谢思齐的精神更好,恨不得跟着爷爷他们一起去斗酒吟诗。 此时她坐在赵夫人的院子里,听着琼庐那边隐隐约约的谈笑声,心里痒痒得不得了。自从跟凤鸣一起喝过两次酒,她的酒瘾就上来了。 赵夫人拉着秦氏在屋里亲亲热热的说话,秦氏温和有礼,赵夫人一见就很喜欢,细细的问着杭州城的变化,听说秦氏还开过食肆,更是大感兴趣,连连追问秦氏可有什么拿手菜。 赵府的管家匆匆过来赵老夫人的院子,行礼禀报,递上一张帖子。 赵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上前接过,交给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奇道:“老爷在琼庐,你怎么把帖子递到这里来?” 管家:“王大人指明要将帖子交给您。” “哪个王大人?” 赵老夫人不明就里,打开帖子看:“咦?怪不得要交到我这里来。谢夫人,这是要找你的千金的。” 秦氏听到管家说王大人,心就咚咚跳,她有不好的预感。 接过赵老夫人手里的帖子,果然,落款是王贤之,那个大尾巴狼。 秦氏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这是京城,又是赵府,她总不能喧宾夺主:“赵老夫人,现在天色已晚,又是男客,还是不方便见吧?” 赵老夫人不同意,哪里会不方便?王贤之王大人可是京城里的有名人物,连她这个老太太都知道王大人都多么的炙手可热。 “怎么不方便?家里人这么多,又不是带到内宅来,让管家带着思齐去前面见一见就是。”这刚进门,人就带着帖子上门来了,肯定就是不怕人家拒绝的。 秦氏也不好推脱,起身去院子里找女儿:“思齐,管家带你去前面见个客人,你去一下,打个招呼就立即回来。” 谢思齐愣了一下,有客人找她?她这么出名了吗? 不过,能跟着管家出这个院子,管他是谁呢,去溜达一圈,也比坐在这儿干瞪眼要好啊。 当下脆生生的答应:“是,我去打个招呼就马上回来。” 站起来,勉强按住自己的想要蹦蹦跳跳的心情,跟着管家往前院去了。 王贤之谢绝了去琼庐的邀请,就在二门等着谢思齐出来。他接到外祖母的信,就想再去一趟杭州,无奈公务繁忙,一时不得脱身。 外祖母的第二封信,跟着又来了,告诉他谢康一家跟着赵颐山离开了杭州城。 王贤之已经派了手下去京口的客栈等着,若是谢康他们跟赵颐山在京口分开了,他的手下就会出面去挽留谢康。 结果,老天爷都是站在王贤之这一边的,谢思齐居然跟着来了京城。 当他听到手下汇报的时候,正准备在宫里歇一晚上,第二天上朝的。接了信儿,立即就出了宫,衣裳也顾不得换,就来了赵府。 谢思齐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穿着官服的大帅哥,背着手站在二门的门廊下,慢慢的来回踱着步子,说不出的好看。 管家上前禀报:“王大人,谢小姐过来了。” 王贤之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我跟谢小姐说两句话就走。” 管家惦记赵老夫人的交待,不敢走远,远远的退到一边。 谢思齐大大方方的走上前行礼:“王公子!”夜色下的帅哥真是太好看了,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王贤之低头看着谢思齐,数日不见,穿了裙子,做女孩子打扮的思齐,比起八月十五晚上,还要可爱得多。尤其是谢思齐并没有扭扭捏捏,一副很熟捻的样子来打招呼,让他满心欢喜。 “思齐,听说你来了,我马上就赶过来了。”王贤之两臂张开:“我连官服都来不及换。” 谢思齐抿嘴笑:“王公子,你穿官服真好看,可惜我只住几天,要不然就帮你画一幅画像,全身的。” 王贤之不是第一次被小姑娘当面夸好看,听谢思齐也这么说,收了笑容:“你就只看到我好看?” 谢思齐不知道王贤之怎么又生气了:“对不起,王公子,谢谢你第一时间来看我。” 那就说好话吧,这哥们就喜欢挺好听的。 果然,王贤之又露出笑脸:“嗯,这还差不多。你吃过饭没有?我看琼庐那边很热闹。” 谢思齐激动:“对啊,赵大人带了好多人回来,都在那边喝酒,听说有曲水流觞,我还没见过呢。”王公子你快说想过去看看,我就跟着你一起过去瞧瞧热闹。 王贤之嗤地笑出来:“一帮子酸酸文人,有什么好看的。”他看到谢思齐的眼神倏地暗下来,突生一念:“还不如秦淮河的画舫有趣。现在那边正是最热闹最有趣的时分。” 谢思齐听到画舫,眼睛一亮:“真的啊?有多热闹?” 王贤之眨眨眼睛:“百闻不如一见,你跟我去看看?” 谢思齐咬嘴唇:“我娘让我跟你打个招呼就进去。” 两只手把一张手帕都快拧成绳子了,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的。 王贤之笑:“你在京城的时间就这么几天,再说,你跟着你娘或者跟着赵大人他们有什么好玩的?我带着你,你想吃什么,想看什么,多自由!” 谢思齐一下子就被说动了,眼巴巴的看着王贤之,脸上写着“你快帮我想个办法带我去!” 王贤之叫管家过来:“你去跟赵老夫人说,我带谢小姐出去玩一趟,戌时之前就送回来。” 管家犹豫:“等我去禀报老夫人一声。” 王贤之摆手:“不用了,难道还怕我把谢小姐卖了不成?我带思齐先走一步,你去禀报赵老夫人就是。”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王贤之不理他,拉着谢思齐就出门了。 吓得管家赶紧小跑着去赵老夫人那儿去禀报,他把人带出来,没带回去,这可怎么是好。 王贤之带着谢思齐出了赵府的大门,他的随身侍卫牵着两匹马,在门口不远处等着。 王贤之指着马,问谢思齐:“你是跟我一起骑马,还是帮你叫一顶轿子?” 谢思齐都快晕了,高头大马,太帅了,她早就想学骑马了。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跟王公子共乘?会不会被人诟病? 王贤之似乎看出了谢思齐的犹豫,笑着说:“天黑了,用我的大氅遮住你,没人会看到的。” 谢思齐巴不得,立即点头。 王贤之抱着谢思齐跳上马背,结果侍卫递过来的披风,将谢思齐裹好,只露出两只眼睛,一拉缰绳,马儿立即小跑起来。 谢思齐靠在王贤之怀里,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兴奋莫名。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王贤之的府邸。 王贤之抱着谢思齐跳下马:“先跟我进去,我要换了衣服才行。” 天黑黑的,看不清院子有多大,谢思齐没有跟进去,就在门口,拉紧了身上的大氅等着。 王贤之很快就出来,夸她:“很听话嘛,走,你想去坐画舫,还是想去吃东西?” 谢思齐很痛快:“坐在画舫上吃东西。” 王贤之哈哈大笑:“好,我带你去画舫上吃东西。” 秦淮河两岸,此时十分热闹,岸边的酒楼食肆,灯火通明,隐隐约约有喝酒声,笑闹声,还有丝竹声,唱小曲的。 秦淮河的河道并不宽,只能容两艘画舫并排通过。 王贤之点了一艘画舫,让船家去端了几样京城出名的小菜和点心,又问谢思齐:“要不要叫个唱小曲的或者弹琴的上来?” 谢思齐摇头:“不用了。”画舫看着又不是很宽敞,加上船家,也就能坐五六个人,再坐个唱小曲的弹琴的,万一唱的不好听呢?还是不要干扰吃东西的雅兴。 等船家的小妞端了吃食的托盘上来,画舫就缓缓的开动了。 秦淮河也不深,船家就是站在船尾,手持竹篙,一篙一篙的撑着向前移动。 托盘上的小菜,无非就是些河鲜,鱼啊虾啊之类的,在灯笼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两碟甜点,一碟肉包,还有一壶热茶一壶热甜酒。 谢思齐闻到酒味,酒瘾就上来了,自顾自的斟了一杯甜酒,抿了一口,啧啧称赞:“好甜,好香。” 王贤之看着好笑:“学会喝酒了啊?” 谢思齐谦虚:“这哪里是酒啊,甜汤而已。” 话说的太满,等画舫在秦淮河上走了个来回,可以上岸的时候,谢思齐,喝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57章 谢思齐一喝多了就爱说话,平时不敢说的,这个时候统统都说出来了。 只是她年纪小,平时又没有什么机会喝酒,也没有人想着她能有什么秘密。 她是被王贤之从画舫上抱到岸上的。 王贤之看她喝得迷迷糊糊的,不敢带着她骑马,生怕她会吐出来。 更不敢将她送回赵府,被秦氏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他。 好在秦淮河的岸边,有不少唱小曲的清茶楼,可以坐在小院里欣赏伎乐,也可以在屋子里听琴。 王贤之找了一间熟悉的茶楼,抱着谢思齐直接进了屋子里。 有招呼客人的丫鬟跟过来,殷勤又媚骨:“请问,公子爷有什么需要吗?” “醒酒汤,时令瓜果,蜜饯,小菜,有什么上什么。” “好呀,马上就来,请公子爷稍等!” 小丫鬟手脚伶俐,走了两趟,端来不少吃食。 王贤之挥手让人退下:“没喊的话,不得随意进来打扰。” 小丫鬟心领神会:“是! 请公子爷放心。”出了门随手给关得紧紧的。 看看躺在塌上不省人事的思齐,王贤之只好把谢思齐半抱在怀里,一手端着醒酒汤,一边轻声叫着思齐,哄着她喝了半碗。 这醒酒汤还真管用,谢思齐只喝了几口,就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眼前的景色有点晃,环境很陌生。 “嗯,这里我知道,这已经不是杭州了,这里是京城!”谢思齐又转头四处张望,王贤之的脸也是重影的,她赶快用手按住:“这么好看的脸,可不能飞了,我要保护好他。” 王贤之哭笑不得,可是,思齐的小手又软又滑,捧住脸的感觉还真不错,他没有甩开,而是听之任之。 谢思齐用手指一一抚摸王贤之的五官:“啧啧,这眉毛,啧啧,这鼻子,啧啧,这眼睛,啧啧,这嘴巴” 她双手捧着王贤之的脸,努力集中精神看着他:“方鼻剑眉,从来都不是和蔼可亲的面相,我说怎么平时对着我一点也不可亲呢?”她伸手去合王贤之的眼皮:“不要看着我,瞳孔放大了也不可亲。” 王贤之闭着眼睛,谢思齐趴在他身上,两人无缝紧贴。 王贤之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期待着她的下一步。 谢思齐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拍他的脸颊:“怎么回事?王公子,你的脸一直在晃,你一定是个假的王公子!” 她喝得半醉,手又小,再怎么用力,也不过轻抚一般。 王贤之看着谢思齐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摇来摇去,极力忍着内心的悸动。 “不要板着脸,要笑,”谢思齐捏住王贤之的一边嘴角往上提:“微笑,对,这样才是和蔼。” 英俊无双的半边脸被她捏得变形,她还嫌弃:“啧啧啧,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笑的时候像扑克,笑起来像朴克。” 王贤之不懂什么是扑克,但是他知道什么是瓢克,立时涨红了脸,坐起身来往前一扑,将谢思齐压在身下,咬牙切齿:“居然敢说我是瓢克,好大的胆子!” 谢思齐被压得难受,头脑尚不清醒,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脸,笑嘻嘻的捧住:“呵呵呵,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就不是真生气!果然是暖男!” 王贤之一怔:“什么暖男?” 谢思齐伸出一支胳膊搂着王贤之的脖子:“就是可以抱着取暖的啊!我就知道,你平时冷着脸都是包装。幸好我没有放弃等你,默默无言地默默无闻的等你,终于让我抓到了。 嘿嘿嘿,我从第一天看你在台上作报告,就想这样抱着你了,我学人像描绘的时候,画的最多的就是这张嘴唇了,嘿嘿嘿,我是神笔马良,我的男神居然活了! 我是爱丽丝,你是红桃j,呵呵呵,来,亲一个。” 谢思齐双手将王贤之的头往下拉,嘟起嘴唇去碰。 王贤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由着谢思齐胡言乱语,她的话,莫名其妙,却又处处吸引他。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亲下去! 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在说:她还是个孩子! 王贤之从来没有如此纠结过,理智让他快点起开,身体让他更想靠近。 他索性不再有所动作。 谢思齐先在王贤之的脸上亲了亲:“唔,香香的,不是臭男人。” 王贤之闭了闭眼睛,这句话他记住了! 谢思齐继续亲了亲下巴:“够硬,咬一口。”张嘴就咬,咬了随即松开,用手指去摸那半圈牙印:“这个地盘是我的,不能给别人碰啊,记住没有?” 王贤之猝不及防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神情半是恼怒,有火也发不出,跟一个醉鬼有什么道理可讲?! 谢思齐的手指从下巴上移到嘴唇上:“一条线的嘴巴最能体现愤怒,小样,还生气了啊!哈哈,咱俩现在这是上演美女与野兽呢,还是青蛙王子与公主呢?呵呵呵,可惜呀,本女侠既不是美女也不是公主,怎么亲你,你都不会变成王子!” 谢思齐努起嘴在王贤之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这么柔软的嘴唇,以后都不要抿紧了,要张开一条缝,对,微笑! 来来来,么唔” 她在作死的迷途上越走越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