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 正文 1.一份甜品 对一名写手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没错,卡文。 笔记本电脑发着幽幽的蓝光,辛愿将自己棕色的长卷发凌乱地别在后脑勺,一双杏眼被挡在镜片后面,干涩而发红,眉头拧得死紧,尤其是看到仅仅写了四个字“第九十章”的一rd文档,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眉毛都要被拧断了。 她在写的小说叫《捉妖传奇》,讲九尾白狐沂濯为报青丘灭族之仇而化身成普通狐妖潜入人间,与天师玉陵发生的一系列爱恨纠葛,当初写这个文完全是因为脑洞大开心血来潮,奈何脑洞再大也有卡住的时候,心血再汹涌也有退潮的时候。 写到男主向女主表白的辛愿就处于这样的尴尬期。 “啊”辛愿苦恼地抠抠脸,抓抓毛。 右下角的小企鹅突然闪烁起来,辛愿点开,一阵欣喜。 是rg,她的一个忠实读者,从她写文开始就一直关注她,她的每篇文章他都会看,然后写几百或几千字的长评,里面有感想,也有很好的批评和建议,她非常受用,就加了他为好友——她只加了这个读者为好友。 rg:十一点了,怎么还没更新呢? 如此缘来:卡文了。 rg:又卡了。 如此缘来:什么叫又! rg:卡文不是坏事,可以休息一下。 如此缘来:上章男主不是跟女主表白了嘛,我实在不知道女主要怎么反应比较好。 rg:玉陵不爱沂濯吧。 辛愿盯着这行字,纠结起来。她的女主玉陵是个冷血冷情的人,收留沂濯只是为了他的内丹。可两人一路走来,感情也是有的,只是 辛愿喝着水,视线缓缓飘向紧闭的房门。 如此缘来:不爱,但是也不会太狠心地对他。 rg:既然不爱,所有的温柔都是耍流氓。 “噗!!”辛愿喷了电脑一脸的水。 如此缘来:哈哈哈,笑死我了你。 rg:玉陵还是应该狠心一些,不然就不像她了。 如此缘来:有道理,我好好想想。 — 凌晨一点半,一辆黑色的别克缓缓驶入一片寂静的亭海花园,车速很慢,车身有些晃,暴露了司机的疲惫。 终于,别克在停车场熄了火。 从车里出来的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若不是他的脸和手都白得惊人,几乎就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费力地将佝偻的身体撑直,一手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一手搭在上腹,时不时轻轻揉着。 他抬头看向小区里的某一处,眼里映着零星的灯火,闪烁起微微期冀的光彩。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疾走几步到了旁边的花坛,手用力地掐进腹部,佝偻着身体开始呕吐。 他吐得很安静,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夏虫的鸣叫中。 — 辛愿码字码得酣畅淋漓之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男人站在玄关处,鞋也不换,就怔怔地看着自己。 “回来了。”辛愿简单地和他打了招呼。 他顿了顿:“嗯。” 她没再说话,继续码字,生怕灵感断掉。 过了很久他才走到她身边,轻声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人是不是傻,明明看到她在码字了还说这种废话。辛愿无奈道:“在赶稿呢。” 忽然觉得口渴,辛愿的手伸向旁边的水杯,面前的电脑却被人猛地抽走了。 她一惊:“唐砚之!” “嗯。”他应了一声,把电脑放进她怀里,连抽几张纸吸掉桌上的水渍。 辛愿愣愣地抱着电脑,看着倾倒的水杯,才意识但自己刚才把它打翻了,如果泼到电脑上,她的文章就全都死定了。 耳边传来他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我没记错的话,电脑上个星期才修过。” “是啊,你当然不会记错。”因为是你修的。辛愿窘迫地想。 上星期她把咖啡泼到了键盘上,电脑就扑街了,是他帮她修好,还顺便把她一整盒的蓝山咖啡没收了。 明明是学市场营销的人,居然会修电脑,真是可怕。 “好了。”他擦干净桌子,有些缓慢地直起身体。 辛愿干咳了两声,继续写。 他转眼看到她绑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它散开,动作轻柔地给她编了个松散又结实的辫子。 辛愿只是在他最开始动手的时候僵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码字,由他去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细看鬓角有冷汗,手上动作有些费劲的样子,却很小心地没弄痛她。 用橡皮筋扎住辫子的小尾巴,他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问她:“要不要吃” “哎呀,不吃,你不知道吃夜宵会胖的嘛?”他突然出声害辛愿的思路断了,她语气就不太好,“你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他眸色一暗,终于没再说话。 辛愿竖着耳朵仔细听他的动静,等他回了房间,才看向他放在沙发上的那个黑袋子。 她拿过来,打开。 亮晶晶的浅黄色果酱,薄薄的乳白色巧克力脆皮,一层一层酥皮夹着玲珑小巧的坚果,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张嘴咬一口。 柠檬白巧塔塔苏,她最喜欢的甜点。 辛愿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 那个男人,叫唐砚之,是她的丈夫。 但是她不爱他,他有个古色古香的名字,连带着人也有点古板温吞,她还是喜欢阳光开朗的人。 她喜欢的人叫顾昀,是唐砚之的大学舍友,他们是商学院的学生,而她读的是汉语言文学,她之所以会和唐砚之牵扯上关系,就是因为想以他为“跳板”拿下顾昀。 唐砚之却喜欢上了她。 可整整四年,她没能感动顾昀,唐砚之也没能感动她。 她其实是胆小懦弱的人,追求顾昀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所以打击不是一点点大,毕业酒会上,她喝得烂醉,跟人上了床,连是谁都不知道。在她拿到名企一ffer的那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纵使那一瞬间仿佛天崩地裂,她却怎么也不忍心把那个小生命拿掉,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险些把她赶出家门。 唐砚之在那个时候出现,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要娶她。 当时辛愿万念俱灰,对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再抱有多大的期待,甚至想过带着那个孩子去死,可是唐砚之出现了。 其实她设想过,如果孩子是唐砚之的,或许可以接受吧。至少他是爱自己的,那么漫长的岁月,他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明明知道一切无望,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在那里等。 她明确地告诉唐砚之:“我不爱你,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你不需要为这个孩子负任何责任。” 唐砚之的回答是:“我知道,嫁给我吧。” 她哭了。冷静理智不过是强撑的伪装,她其实早已濒临崩溃。 于是他们结婚了,没有婚礼,没有祝福,没有两情相悦,只有一本红色的证书,还有一个不被期待的小生命。 辛愿想,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吧,没了顾昀,和谁都无所谓了。 后来,孩子渐渐长大,她开始有了做母亲的喜悦,和唐砚之相处得也越发融洽和睦,一切似乎在慢慢好起来。 可是,孩子却意外流掉了,具体怎样一回事,辛愿也记不清楚了,因为流产以后,她由于打击太大,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这两三年来在唐砚之的悉心照顾下才慢慢好起来。 但,她和唐砚之的关系却越来越奇怪。维系两人关系的那个小生命没有了,一切就都显得牵强生涩。 rg说,不爱就狠心一点。 可现实是,离开唐砚之,她一个有过精神病史c流产史和离异史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恐怕没有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且,对唐砚之狠心,于辛愿而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那便这样下去吧,差强人意,也是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说不定有一天她会爱上他呢? — 辛愿睡到早上九点起床,惊讶地发现厨房里传来声响,她穿上拖鞋噌噌噌地跑过去,看到唐砚之在里面上下忙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在家啊?”她忍不住问。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办公室看了好几份文件了吧。 唐砚之身形顿了顿,把火关小,回头对她温和地笑:“待会再说,饿了吗?” 他的头发很黑很软,所以他的脑袋动的时候它们会跟着软绵绵地晃,但是又不会乱。 辛愿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说:“还好。” “那先喝点粥吗?”可能天气太热,唐砚之一头的汗,也没有等她回答就弯下腰,想到碗柜里拿她的餐具。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腹部卡着,他弯腰的动作特别艰难,他只能喘了口气,伸手扶着灶台,僵直着身体慢慢蹲下去拿碗。 因为早就已经把它们洗净消毒,唐砚之直接盛了粥,转过身,方才还站在门口一脸困惑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唐砚之看了那个位置一会儿,忽然轻轻地笑了笑,眼里很亮。 她刚睡醒的时候懵头懵脑的样子,真的是很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一次跳槽 第二章一次跳槽 早餐是粤式的,唐砚之做了鱼片粥c虾饺,还有蜜|汁叉烧。 辛愿夹起一只虾饺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面皮筋道弹牙,虾肉鲜香爽|滑,包裹|着的汤汁香浓醇厚,她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也一并吞下去。 唐砚之之前就很擅长做菜,但主要是家常炒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繁琐精致的粤菜研究到了这样高超的地步。 “好吃!”辛愿赞不绝口,又夹起一只。 唐砚之坐在对面,也不动筷子,就在那儿给她搅拌着滚|烫的粥,闻言微弯着眼眸看她:“慢点,别烫着,待会舌|头又失灵了。” 辛愿一听,赶紧吹吹还在冒烟的虾饺。她曾说过一句名言,要做一个合格的吃货,有三样东西必须“质量过硬”:牙c舌|头c胃。 她的牙和胃都很好,就是有时候吃得急了咬到或者烫到舌|头对她来说真的是噩梦。 “你不吃吗?”辛愿问。 “我吃过了。”唐砚之这样说着,脸色却很苍白,喉间一直有吞咽的动作。 “哦。”辛愿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想再多说了,因为他让她想起了她怀|孕时不停反胃恶心的样子。 “来,喝粥。”唐砚之把粥凉得差不多了,缓缓推到她面前。 辛愿接过来,开始喝粥。 两个人又没话讲了。 辛愿默默地低头喝粥,不看他。 好在唐砚之也没有久坐,过了一会儿就离开餐桌去打扫卫生了。 辛愿这才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他。 他湿|了拖把,开始拖地,碰到特别脏的地方就会半跪下去用抹布擦|拭——他跪下去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艰难,每次都得扶住旁边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把身|体往下放,擦地板也擦得很费劲,她仿佛可以听见他远远传来疲惫的喘息声。 辛愿不喜欢陌生人,所以家里没有家政阿姨,唐砚之就会时不时收拾打扫,因为从小爸爸就是妻管严,家务活都是爸爸做,她也从来不觉得让唐砚之做这些很过分。 只是今天,他好像有些吃力的样子。 他擦完地板,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晃,扶住旁边的沙发,然后很快地向她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脚底打了滑。” “哦,”辛愿应着,慢慢地说,“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来?” “没关系,快喝粥,待会凉了。”唐砚之摇摇头,柔声嘱咐着。 辛愿不再坚持,情绪却忽然低落了起来。 她不做家务,或者说他不让她做家务,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流|产给她的腰部留下了后遗症。 — 唐砚之没去上班的原因,是因为他从原来的公|司离职了,跳槽到本市知名的影视公|司——淇澳传媒。 辛愿是从自己的直系学长陈硕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自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淇澳传媒,那是顾昀的东家。 顾昀样貌俊美出众,品味气质皆是一流,大学时候就是校内叱咜风云的人物,他毕业后会去当明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他进入娱乐圈不过三四年,因为演技精湛戏路广,又谦卑懂礼双商高,很快就成了淇澳一哥,拥有万千粉丝,不仅是许多电视台的屏霸,代言广告也是接到手软。 只是辛愿从来不去看。 现在唐砚之居然去了淇澳传媒? 辛愿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陈硕又告诉他,唐砚之要做顾其远的经纪人。 辛愿觉得,exce ?? 顾昀是何许人也,淇澳一哥,就算两个人是大学舍友,唐砚之一个外行人,要成为他经纪人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唐砚之是早有预|谋了,却一直跟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辛愿很恼火,很抑郁。他明明知道她现在对顾昀避之唯恐不及,还非要跟他搭上关系。 越想越烦躁,辛愿太阳穴一跳一跳,胸口堵得死紧,发|泄般把手|机重重摔在地上:“唐砚之你在羞辱我吗?!” 看着手|机电池都被摔了出来,辛愿叫了两声,又很傻|逼地过去把它捡起来拼好。 眼泪却忽然流了下来。 “唐砚之,你什么意思啊” — 咖啡厅的一角。 陈硕吸了口烟,凉凉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就是在作死。” “” “你不但作死,你还想气死我亲学|妹。” “”唐砚之轻轻笑了,“我是你亲学弟啊。” 他嗓子很哑,说完就咳了两声。 “少来,”陈硕摁灭烟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放着好好的销|售不做,非要做顾昀的经纪人。” 胃里忽然一抽,唐砚之微微蹙眉,缓慢地挪了挪身|体:“就是,给他们牵个线。” “”陈硕嘴角抽|搐几下,“你在逗我?你要帮你老婆跟她初恋牵线?” “嗯,应该还来得及。”唐砚之垂眸敛目,语气温和,神情倦怠。 “你他吗”陈硕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揪起他的衣领,“不是你自己做了那些混账事情把她骗到手,怎么,现在嫌弃她了,想把她推给阿昀,你觉得可能吗?” 当初听说他们发生了那样混乱的事情,陈硕差点就一脚把唐砚之踢进河里喂水蛇,竟敢这样糟蹋他的亲学|妹,现在糟蹋完了,居然还想扔掉! “唐砚之,你不要她,给我!” 陈硕手上越发用|力,唐砚之青白着脸挣开他,别过头撕心裂肺地咳嗽,断断续续地道:“她不喜欢你。” “靠!”陈硕骂道。 唐砚之又咳了一阵,整个腹部被牵得抽|搐起来,他捂住上腹,佝偻着腰,勉强地喝下去半杯水。 再开口,他嗓音嘶哑至极:“她的病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全,有时候犯了病自己记不得了,还以为自己是痊愈了的,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对她的心理和身|体都有很大损伤,尤其是脑部。” 大学时候总是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小丫头,现在却梳一梳都嫌脑袋疼。 “她心里压着事情,就是阿昀,想要她痊愈,只能是从阿昀身上下手。” 陈硕面无表情地听完,冷哼一声:“唐砚之,你就是圣母婊。” 陈硕是媒体人,嘴里常常会蹦出一些唐砚之不太明白的网络词汇,不过“圣母婊”,一听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唐砚之疲倦地垂下眼睑,默默捱着腹部的疼痛。 “你自己玩吧,再见。”陈硕拿过自己的公文包。 “菜还没上呢,吃点东西吧。”唐砚之轻声说。 “看到你没胃口,先走了。”陈硕头也不回。 “嗯。”唐砚之看着他走出咖啡厅,驱车离去,才拿出一只白色的药瓶,打开,倒出几片,却又咬紧嘴唇,把药片倒了回去。 不能吃胃痛不能乱吃止痛药。 肚子里面的那个小家伙会受不了。 想到在他身|体里孕育着的小生命,他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有些无奈又有些幸福。 这是他和辛愿的孩子。一个月前辛愿发病,意识混乱之中将他当作顾昀,他们发生了关系,孩子就这样诞生了。 他明白,孩子的存在不能让辛愿知道,她一定会让他做人流,他只有这么一个机会拥有她的孩子,如果失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所以他必须尽快让她离开他身边,尽快让她找到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以后的日子,有这个孩子,就好像辛愿也在身边一样了,他也会是幸福的。 只是这几天闹腾得有些厉害,他原本胃就不好,一直靠吃止痛药缓解的,如今为了孩子显然不能再乱吃了他觉得有些辛苦。 疼痛愈发难熬,他趴在桌上,手臂横在腹间,却只是颤|抖着搭在上面,不敢使力,黑发被冷汗浸|湿,黏在了血色黯淡的脸庞上。 服|务员来上菜,唐砚之抬起冷汗涔|涔的脸,哑声说:“打包起来吧,你们这里有外卖服|务吗?” “有。” “帮我送给博文报社编辑部陈硕,谢谢。” “好的。” — 辛愿不可避免地和唐砚之吵了一架,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吵过架了。 因为生性懦弱,她是极少发脾气的,而且跟唐砚之这种人实在很难吵架。 他一点脾气也没有,比她懦弱温吞了不止十倍。 现在也一样,完全是她单方面开火,他垂着眼睫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唐砚之,你什么意思?” “” “你是哑巴吗!” “” “你是不是想跟顾昀炫耀,你捡了他丢掉的垃|圾?!” “小愿,不要这样贬低自己。”唐砚之终于有了反应,只是声音低微,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感,正在气头上的辛愿却并未察觉。 “贬低?”辛愿觉得他简直是在暗讽她,“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的。”他回答得很快,在辛愿看来这是心虚的表现。 她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椅子都险些被带翻:“你不用再装了,学长已经什么都告诉我。唐砚之,在这种时候撮合我和顾昀,你你是怎么想的啊?” 唐砚之张了张嘴,却是咳嗽了一声,他皱了眉,藏在桌子下面的手不停地揉|抚着腹部。 辛愿拔高了音调,眼泪夺眶而出:“你不就觉得我是垃|圾了,想把我也扔掉了吗?你不用在那里装圣|人,你想离|婚就直接说,我不会死缠烂打!” 终于,他终于受|不|了|了。 是她高估了自己,还仰仗着他的“爱”,以为这段关系能否维持决定权在她,多么可笑。 辛愿,你不过是一个只会写小说的神|经病,还有谁会稀罕你! “小愿,你听我说。”唐砚之撑着桌子站起身,伸手想拉她,她泪眼模糊,看不到他的颤|抖。 她后退一步,躲开,他扑了空,踉跄。 她忽然觉得站在他面前都是自取其辱。 落荒而逃一般,她转身跑上楼,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他追了过来,一直敲门,让她开门,让她不要激动,不要想太多。 他是担心她会发病,她是个神|经病。 多么讽刺。 辛愿擦掉眼泪,将暗扣也扭上,戴上消音耳|机,钻进被窝里。 突然又想起,这个耳|机,是他专门买给她的,她病得厉害的时候,一点噪音都受不了。 何其悲哀。 — 一个多小时后,她的闺蜜林学婷过来,对那扇可怜的门又是拍又是踹,消音耳|机都挡不住那巨大的噪音。 “辛愿!你给我出来!不然我用电锯了!” 辛愿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急急忙忙地|下床,把门打开。 出现在林学婷面前的是一个头发凌|乱如枯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肿得像鱼泡,一张小|脸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的女人。 “一c,吓死你|妈了,”林学婷拍拍胸口,“你可真够有本事的,差点以为你要在里面自|杀。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自|杀死了,我连纸钱都不会烧的。” 辛愿没理她,探出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别看了,他走了。” 辛愿一愣,懵头懵脑地低下头,肚子忽然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 林学婷摸|摸她的肚子:“别叫了,他把饭都做好了。” 辛愿鼻子一酸,喊了声学婷就扑进她怀里哭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一瓶凉水 第三章一瓶凉水 镁光灯交错,刚完成广告签约仪式的顾昀被簇拥在各大媒体的话筒中间,穿着浅灰色暗纹西装,长身玉立,俊朗脸庞笑容灿烂,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灵气逼人。 “阿昀,你和汤小米是不是假戏真做谈恋爱了?” 顾昀笑眯眯地:“戏里面都已经爱够啦,戏外还是算了。” “那你在戏外有心上人吗?” 顾昀点头:“有啊!” 记者们激动了:“谁谁谁?” “很多的。” 记者们懵逼了:“啊?” 顾昀柔柔一笑:“她们在外面等我签|名呢。” “哎哟又来这套!” “真是的。” 记者们七嘴八舌的,虽然没有挖到什么猛料,心情却是极好的。采访顾昀算是他们职业生涯的趣事之一。 “大家辛苦了,谢谢!”采访结束,顾昀朝记者们挥手告别,唐砚之朝他迎面走来。 顾昀扯了扯领带,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下班了。” 唐砚之拧开一瓶水递给他,侃道:“调|戏小记者很自在啊。” “不都是你支的招?”顾昀和他谈笑风生,两个人一起走上专车。 — 顾昀累了一整天,一上车就靠着车门有些昏昏欲睡,睁开眼的时候,车正开到海边,夕阳西下,海面流光溢彩,波光粼粼。 顾昀打开车窗,有些含糊地出声:“砚之。” “嗯。”唐砚之扳了一下方向盘。 “辛愿她还好吧?” “你问了快几百遍了,”唐砚之失笑,“她最好的良药还坐在这里看海,你说她好不好?” 顾昀愣了愣,摸|摸鼻子,低声道:“哪有几百遍。” 唐砚之但笑不语。 “这么长时间了,她真的没喜欢上别人啊?” 唐砚之静默片刻,回答:“没。” 顾昀一怔:“连你也?” “她不会喜欢我的,”唐砚之轻声说着,不愿再把话题纠结于此,“准备什么时候见面?” “没想好我有点紧张,”顾昀唉声叹气的,“想想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总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比较好。” “你”唐砚之叹了口气。 “你让我再做几天心理准备你嗓子怎么了,那么哑。” “没事。”唐砚之说完,手|机响了。 他接起:“喂,小愿。” 顾昀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 “唐砚之,我爸又住院了,你能过来一趟吗?” 唐砚之温和地道:“我马上到,你先别慌。” — 辛父患有严重肾病,有时情况紧急会需要输血,偏偏他又是熊猫血,赶上医院血库告急的时候,就由同血型的唐砚之给他输血。 唐砚之赶到医院,安慰了辛愿几句就急急忙忙去抽血,一抽就是300,抽完他的脸基本和医院雪白的墙壁一个色调了。 辛愿是尴尬的,毕竟才刚跟他闹过,这人却没有一点脾气。 她拿了一瓶水在手里,走到他面前:“谢谢你,没事了。” “没事就好,你在电|话里都快哭出来了。”唐砚之的说话的声音向来偏低,略显沙哑,却总有种很镇定的感觉,让人觉得安心,此刻似乎多出一丝无力感,连笑容也像是极其费力的。 “嗯,”辛愿低着头应了声,“喝点水吧。” “谢谢。”唐砚之接过来,瓶身冰凉,他轻轻笑了笑,没有打开。 辛愿看他斜倚着墙壁,笑容发虚,身|体微颤的样子,舔|了舔嘴唇:“你要不要坐一坐?” 唐砚之一怔,随即摇头:“不了,阿姨要回来了吧?” 他所说的“阿姨”是辛愿的母亲,因为种种缘故,她始终无法接受他这个女婿,在唐砚之第一次开口喊她“妈”的时候就被她嫌恶地拒绝了。 “我可不是你|妈。” 那时候辛愿没有看唐砚之的表情,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可他现在喊“阿姨”喊得那么从容淡定 辛愿心下一恼:“嗯,那你走吧。” 唐砚之微怔,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沉了语气,却没去问,因为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样阴晴不定地待他。 他只是动了动身|体,腹部却一抽一抽地疼,那种疼痛已经不止是胃部传来的,这让他不得不皱着眉头停住。 “怎么还不走?” 唐砚之喘了口气,冲她弯哞笑了笑:“小愿你去接阿姨吧,顺便帮我拖延点儿时间。” 辛愿想想也有道理,妈妈应该很快就要过来了,于是转头便走。 “等一下。” “又怎么?”辛愿不耐烦了。 “水拿着喝。”唐砚之把水拿给她。 这丫头一直舔嘴唇,都要舔破了,想来是渴得慌。 辛愿接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砚之苦笑着收回自己有些发|颤的手,她刚才要是晚一点接过去,他恐怕就拿不住了。 扶着墙,唐砚之慢慢走到拐角处的长椅上坐下,抚着小腹,艰难地喘息,夹杂着嘶哑的咳嗽。 过了一会儿,他稍微攒了些力气,起身缓步走向了产科。 这个医院的产科并不出名,却还是有不少孕夫孕妇来做产检,两两相伴的人来来往往,只有他佝偻着身|体,形单影只。 他拿着挂号牌坐在等候区,对面坐着一对夫|妻,丈夫看起来年纪小一些,肚子的月份却已经很大了,正瘪着嘴不断地向妻子抱怨这里难受那里难受,妻子无奈又宠溺的模样让他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如果小愿也能陪他来就好了,他不会向她抱怨的,只要她坐在他身边,一切就都是很好的了。 — 辛母买了水果匆匆赶回医院,却在住院大楼门口摔了一跤,苹果和橘子滚了一地。 行人见状纷纷避让,却还是有人来扶她。 辛母连声道谢,看对方居然是个帅气的小伙子,笑容很阳光,唇红齿白特别讨,就是她这个年纪也难免眼前一亮。 “您坐着,我帮您捡。”顾昀扶辛母坐下,拿着袋子把地上的水果一个一个捡起来装好。 “谢谢你啊。”辛母又说。 “不用谢啦阿姨,记得去检|查检|查,看摔到哪儿了。” “哎,好。” “妈!”辛愿远远看到自己母亲,一路小跑过来,“您怎么才” 话没说完,她大脑就当机了。 顾昀也傻眼了,帮辛母之前他其实一直坐在车上犹豫要不要帮忙,就是怕碰到辛愿。 没想到真的就这样碰到了。 他,他刚刚一直蹲在地上捡水果,不知道头发有没有乱,是不是灰头土脸衣|衫|不|整? 好糟糕,现在还不能用手抓头发扯衣服,恐怕会搞得更糟糕。 “顾昀”辛愿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嘴唇开合几次才艰难而生涩地念出这个名字。 “啊,”顾昀恍然回神,“辛c辛愿。” — 餐桌上,顾昀和辛愿相对无言。 辛愿的手放在膝盖上,局促不安地揪紧那里的衣料,表情却很空洞。 顾昀把刚端上来的热菜往她那边推了一点,干咳了两声:“那个,你,你最近还好吧?” 辛愿强笑一下:“唐砚之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顾昀愣了愣:“啊,也没有。” 辛愿低头看着眼前的白灼菜心,嫩绿的菜叶黑亮的酱汁,却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 顾昀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说:“你好像瘦了。” 大学时候的她,脸型还不是这样标准的瓜子脸,很丰|满,笑起来的时候苹果肌会粉粉地鼓|起来,青春的颜色。 “你可能是太久没见到我了。”辛愿小声说着,拿起筷子夹东西吃,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往哪里放都觉得自己很丑,在他面前很丑。 “是太久了。”顾昀喃喃道。 “嗯。”心跳得很快,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得把它咽下去。辛愿用|力地咽下去一口干饭。 她对面是顾昀啊。 就算在心里跟自己说一千遍一万遍不想再见到他,见到他的时候不敢直视,却也不忍心就这样转过身远离他的顾昀啊。 她大学四年的岁月里,专心致志地爱着的人。 曾经的他,只是百里挑一,现在却是万众瞩目了。 她呢? 辛愿嚼着无味的米饭,想哭,却笑了笑。 顾昀看见她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又鼓了起来,忍不住笑开。 因为脸部轮廓太鲜明的缘故,他不笑的时候会有些冷漠的感觉,一笑起来却又像春天的花开夏天的风,以及冬日的暖阳,没有谁会不沉沦。 “辛愿呐,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这样联|系就不会断了。 辛愿动作一顿,放下筷子,眼里是被刺痛的灰色:“顾昀,我看起来是一副需要帮忙的模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是你c你不需要这样勉强自己。” 顾昀呆呆地:“我没有勉强啊。” 辛愿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和唐砚之是朋友,现在又合作了所以才” 顾昀睁着一双桃花眼,诚恳地说:“辛愿,我没有勉强,这跟砚之没关系。” 只是我想照顾你而已。 “”辛愿困惑地看着他,却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颤了颤,仓促地低头拿起自己的包,“对不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辛愿!”顾昀着急地站起来,却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不得不刹住脚步,给唐砚之打了电|话。 “喂,砚之,我见到辛愿了” — 唐砚之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家里一个灯也没开。 他疾步走上楼。 她的房间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可视野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 “小愿?”他平定喘息,轻声喊她。 她没有回应他,还是那样啜泣。 唐砚之心里一沉,只能努力回忆着她房间的构造,摸索着走向她大概所在的方位。 这时候开灯,会吓坏了她。 对于夜盲的人来说,这还是太勉强了,他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她放在房间里的一把椅子,胃部狠狠地挨了椅背一下,所幸没有刺|激到孩子,只是胃在疼,已经是很庆幸的了。 他很快找到了她。 “小愿,怎么了?”他蹲下来,摸|到她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辛愿摇头,不愿意说话。 “不哭了,你的眼睛一哭就肿,到时候路都看不到了,乖。”唐砚之想替她擦眼泪,却意识到自己手太凉,就反复搓热了才伸过去。 辛愿却把脸埋进了膝盖里,鼻音浓浓地道:“你走开好不好。” “不好。” “顾昀你走开好不好。”她说完,终于放声大哭,而不是啜泣。 “”唐砚之轻轻叹了口气,靠过去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她还是发病了。 明天醒来又要头痛得眼泪汪汪。 唐砚之心里揪着疼。 辛愿哭累了,就睡了,脸上还是湿的。 唐砚之小心地让她靠在墙上,把周围都摸索了一遍,确认能安全无误地把她抱到床|上,才折回去抱起她。 把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因为力道突变的缘故,他一直隐隐作痛的胃里仿佛有一把刀直接刺穿过去,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眼冒金星,差点扑倒在她身上,幸亏他及时撑住了床。 唐砚之费力地调整一会呼吸,站直身|体,给她盖好了被子,在她床边坐了一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一场大雨 第四章一场大雨 辛愿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体里那刻不定时炸|弹可能又爆|炸了,而且是唐砚之给她收拾的爆|炸现场。 因为她的头虽然还是疼,但明显已经被人用薄荷油按|摩过了,床头上也放好了该吃的药,和一只装满水的保温杯。 至于昨晚爆|炸状况如何,她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记忆在见了顾昀回来后就一片空白,间歇性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 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绝对在唐砚之面前狼狈至极。 辛愿深呼吸一口,把脸埋进手里,默默地做了个决定。 — 辛愿不见了。 唐砚之做完早餐出来,外面天色突变,整个天幕阴沉沉灰蒙蒙,胃里跟着闷闷地疼,他左等右等等不来辛愿,就上楼敲门,床|上却空空如也。 整个家都空空如也。 他在客厅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是离家出走了。 他致电顾昀:“阿昀,抱歉,我今天得请c咳咳c假。” “今天本来就不用上班啊,砚之,你生病了吗?” “嗯。”一边接电|话一边穿衣服有点困难,唐砚之便收了线,咳嗽着穿好衣服,冲出了门。 — “我觉得你有点过分了。”林学婷叼着包酸奶,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垂头丧气的女人。 辛愿哀叫一声,往后躺倒:“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很丢人啊。” “你以前更丑的样子他见得多了。” 辛愿郁卒地抓抓头发:“不一样。你想啊,我因为看到初恋而导致犯病,回去给他找麻烦,他肯定很无语啊。” 林学婷吸了口酸奶:“所以你是怕他甩了你呗。” “”辛愿无法反驳她这个观点,撇撇嘴说不出话了。 “要我说,你俩这样耗着算个啥,该离|婚就离,大不了跟我混。”林学婷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脑袋拽到自己肩膀上搁着。 “你早晚要结婚的啊”辛愿苦笑,“我也不想耗着他,可一旦离|婚,我连家也回不了。” 父母早就厌烦她,更何况她还有个优秀的弟|弟。 林学婷眯起眼:“那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辛愿瘪着嘴,快哭了。 “那咱们先不说唐砚之,来说说顾昀。你都几百年没发过病了,看到顾昀立马就崩|盘,这样看来他简直就是你的病因嘛。”林学婷喝完酸奶,开始吃水果,吃一块,喂辛愿一块。 辛愿摇摇头表示不要:“也许吧。” “那你要不要试着再争取一下?” “你说什么啊?”辛愿险些要跳起来。 林学婷瞪她:“别激动啊,你要是在这里犯病我就把你扔出去,解铃还需系铃人没听过?顾昀啊就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大执念,不到黄河你是心不死的。” 辛愿嗫嚅:“早就到黄河了” “屁,”林学婷翻个白眼,“顾昀可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你,你敢说不是?” “”辛愿怔忡地低下头。 “好啦,就这样了,改天我和你一起见见顾昀,揣摩揣摩他的态度,再做定夺,”林学婷摸|摸她的脑袋,瞬间炸毛,“一c你头发怎么这么油!” 辛愿辩解:“那是薄荷油!” “我管你什么油,马上去洗掉!” “知道了,”辛愿闷闷地站起来,“学婷,还是不要去打扰顾昀了” “别说话。”林学婷拿起闪烁不止的手|机,给辛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辛愿顿时傻眼,大气都不敢出。 “喂,砚之啊。”林学婷翘|起二郎腿,悠闲地看辛愿的怂样。 “学婷,小愿和你在一起吗?”唐砚之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哗啦啦的雨声把他的声音都掩盖了大半。 林学婷看着辛愿满面通红连连摇头半天,才懒洋洋地说:“没有,怎么了?” 唐砚之沉默一阵,嘶哑地道:“她不见了。” “啊?”林学婷演技上线,“怎么会不见?你没看好她是不是?” “是我不好。但是她药c电脑和衣服都带着的,应该不会乱跑,可能会去找你,如果她真的去了,麻烦你给我个电|话可以吗?”唐砚之断断续续地道。 “哦,好,你找到她了也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谢谢你,学婷,谢谢。” 电|话挂断,辛愿出了一身冷汗。 林学婷那一点恶作剧的心在听到唐砚之那句沙哑而诚恳的谢谢之后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两个女人安静一阵,林学婷讷讷地说:“他可真懂你。” “”辛愿没有搭腔。 — 半夜,林学婷被敲门声吵醒,辛愿戴着唐砚之给她买的耳塞,沉睡如猪。 林学婷给她拉了拉被子,骂骂咧咧地|下床。 “谁啊三更半夜的,”林学婷从猫眼看了看,顿时吓傻了,急忙把门打开,“砚之?” 唐砚之全身上下都湿嗒嗒的,黑色的头发凝结起来,水珠顺着发梢不断滑落,他脸色苍白,嘴唇有些青,林学婷开门的一瞬间,他甚至没有反应。 “快进来!”林学婷催促他。 唐砚之回过神,摇了摇头:“不了,一身的水。小愿有来找你吗?” 林学婷看他微红的眼里那层薄弱的期待,愧疚和懊恼之情一齐涌上来,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一刻,眼里的期待骤然破碎,露|出来的除了如释重负,还有伤痛和疲惫。 “这c这种事情,你打电|话问就好了啊!”林学婷试图说些什么掩饰尴尬。 “手|机没电了。”唐砚之哑声无力地说。 林学婷愣住。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外面找了辛愿一整天? 林学婷看到他抬眸,视线越过她看向屋里的某个地方。 “她睡了吗?” 林学婷心里一酸:“睡了,睡得挺好的。” 唐砚之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一会儿,艰难地笑了笑:“那就好,谢谢你。” “你进来坐一会儿吧!好歹换个衣服,我这有我爸的衣服。” “不用了,你快休息吧,我这就回家。”唐砚之还是笑,脸色却很苍白,比刚才要苍白很多。 林学婷看着他转身走下楼梯,突然很怕他会跌下去。 她不知道他怎么能笑得出来,又怎么能转身就走,换成她家男人,恐怕早就火冒三丈地把她从床|上抓起来强|暴一番。 她虽然是辛愿的大学舍友,跟唐砚之却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对他的印象也就是辛愿的爱慕者而已,毕业酒会事|件后,她更是完全把他脑补为一个为爱成魔的变|态。 现在看来,不太像啊。 三观被颠|覆的林小|姐陷入了自责的深渊,回到屋子里发现有一扇窗没有关,雨水噼里啪啦地落进来,她连忙跑过去,却在密集的雨幕中又看见了唐砚之。 他手里拿着伞,却撑了几次都没能完全撑开,他便放弃了,勉强举着散开的伞走向他的车。 好不容易走到车边,他像是脱力了一般,整个人倚到了车门上,一只苍白的手摸索了半天,都没能把车门拉开。 他便就那样倚着休息了一会儿,才终于把车门拉开,坐进了车里。 目睹全程的林学婷这才觉得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渐渐落了下去,却又忍不住难受起来。 他这个样子,应该是病了吧,感觉也是没人关心的样子,至少辛愿不会关心他。 林学婷叹了口气,给他发了条短信:你还好吧? — 唐砚之千辛万苦地上了车之后就在座位上蜷缩成一团,双臂环在腹间,瘦削的脊背轻轻|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冷,又或许两者都有,总之是没什么力气再动弹了。 知道她好好地在朋友家睡觉之后,就没什么力气再动弹了。 他打开暖气,尽量地把腹部送过去暖着,迷迷糊糊地阖着眼,昏昏欲睡,却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一条短信。 他睁着眼睛茫然地看了半天,才混混沌沌地坐直身|体,头昏眼花地去敲那些密密麻麻的键盘,回|复了对方。 — 辛愿登陆q|q,第一个弹出来的人是rg,今天早晨给她发的消息。 rg:昨晚的文风有些奇怪,心情不好吗? 辛愿看了,差点就要掉下眼泪来。 原来文|字真的是骗不了别人的吗?丑陋的内心,纵使你再怎么修饰掩盖,别人也还是能从你的用词,你的架构乃至你的标点符号中窥|探一二,情绪也是一样的。 当然,别人要有那份想要读懂你的心才可以。 辛愿吸了吸鼻子,调整一下情绪,才慢慢地敲字。 如此缘来:嗯,这都被你看出来。 rg: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辛愿呆呆地看了这行字很久,终是轻叹一声。 算了,向素未谋面的网友吐露心声,她还是做不来。 如此缘来:也没有什么,一些事堆在一起,是我太玻璃心了。 所幸rg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很快又聊起了小说。 rg:玉陵会这么冷漠原来是因为被伤过,你这个伏笔埋得很深啊。 如此缘来:是吗?连你都没看出来? rg:看出来了,但是觉得你应该不会这么狗血。 如此缘来:你你说我狗血。 rg:嗯,所以我现在很高兴,我很喜欢狗血。 如此缘来: rg:那么下一步,你准备让玉陵和那个混|蛋再续前缘? 如此缘来:必须啊,玉陵美|人怎么会这样善罢甘休! 辛愿将这句话发出去,忽然就愣住了。 这句话,几乎是一瞬间就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沒有经过任何思考。 玉陵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辛愿,你呢? 她在心里问自己。 “看啥呢?”林学婷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辛愿下意识地关掉聊天界面:“准备写文来着。” “哦,”林学婷应着,“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辛愿郁郁地合上电脑,艰涩地道,“唐砚之还有跟你找我吗?” 林学婷差点就要说实话了,幸好想起了唐砚之后来给她发的短信:不要跟辛愿说我去过你家。 于是她愣是把到嘴边的话塞了回去:“他后来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忍住就告诉他你在这儿了。” “哦。”辛愿应道。 林学婷忍了又忍,还是觉得心里难受,还是没忍住,就说:“暂时不想离|婚的话,你多关心关心人家,我听他的声音好像是生病了。” “哦。”还是哦。 没心没肺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一盒酸奶 第五章一盒酸奶 辛愿在林学婷家待了四天,连续好几个晚上梦到顾昀,回家的时候有点蹑手蹑脚的。 时值黄昏,客厅里光线阴沉,空空荡荡。 看来是没人。 辛愿松了口气,走向沙发,却被吓了一跳。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唐砚之穿着件浅蓝色的衬衣,面朝里躺在沙发上,看来是在睡觉。 怎么睡在沙发上?辛愿皱眉,伸手推他:“唐砚之,唐砚之。” 沉睡的人呛咳一声睁开眼睛,空茫的眼极慢地聚焦,落在她身上,然后亮起微弱的光。 “小愿,你回来了啊。”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 “嗯,”辛愿尴尬地应着,又说,“你,你回房睡吧,别睡这里。” “没事,我睡很久了,”他嘶哑着嗓音,慢慢坐起来,衬衫皱巴巴的,怀里揽了个靠枕,“别站着,坐。” 辛愿乖乖地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虽然脸色不太好,但应该是太累的缘故,毕竟她之前也发短信问过他了,他说没有生病的。他刚刚做顾昀的经纪人,忙得晕头转向是不可避免的吧。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砚之顺其自然地帮她扎起了辫子。 “没有。” “饿不饿?”他又问她。 “饿了。” “想吃什么?” “肠粉。” 她回答问题的样子很乖|巧,唐砚之忍不住轻笑,笑声嘶哑。 辛愿却很不安。 从回家到现在,她可一直都等着他审问她离家出走的事情呢,可是他半句都没提。 唐砚之让她坐着等一会,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步履却极其虚浮,他没走开多远,觉得眼前直发黑,伸手想扶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摸|到,他急忙把手收回来,牢牢地护住腹部。 辛愿急忙去扶他,却是没来得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地上才碰到他身|体。 “唐砚之!” 唐砚之也就是昏眩了那么一下,辛愿这一喊他就清|醒了大半,却是眼睛还没全睁开,嘴角就扬起来安慰她:“没事” “”辛愿不语。 冷汗,无力,嘴唇干涸发白。 低血糖的症状吗? 辛愿费力地把他扶回沙发上。 唐砚之的手伸向茶几,却一直在发|颤,然后无力地垂下去。 “你要什么?我帮你!”辛愿见状忙说。 “水谢谢。”唐砚之艰难地道。 辛愿把水递给他,见他还是提不起力气,就干脆喂他喝了。 那是葡萄糖水,大半杯下去,唐砚之就觉得好了很多,笑着跟她解释是因为公|司事务忙,有些累了。 那时候辛愿不知道,他撑着羸弱的身|体怀着孩子,却没有得到过任何一点有孕之人该得的呵护和照顾,反而整日整夜那样消耗着心力,疲劳c胃痛c腹痛c低血糖齐齐折磨着他,他躺在沙发上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了,却凭借着那一点点水提|供的能量,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 晚上八点半,辛愿坐在沙发上看抗|日神剧,看到唐砚之又要出门,叫住了他:“你去上班吗?” 唐砚之正在换鞋,闻言停下动作:“去超市买点东西。” 辛愿扔掉遥控器:“我跟你去。” 唐砚之意外地看着她,却没说什么,就站在那里等,直到看她穿着薄薄的t恤过来,才低哑地说:“加一件外套。” 辛愿愣住:“大夏天的。” “这几天外面凉,听话,我先去拿车。”唐砚之温和地说完,关门离开。 — 辛愿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出来逛超市了,尤其还是跟唐砚之一起。 唐砚之一直问她有什么想买的,她一直摇头,就跟着他瞎晃悠。 “你怎么这么喜欢吐司?”辛愿有些嫌弃地扒拉两下他放进购物车里的吐司。 干巴巴的完全没味道,冰箱里面却永远都有一包。 唐砚之:“扛饿啊。” “你买糯米纸干什么?” 唐砚之:“做牛扎糖,饿的时候给你磨磨牙。” “哦。” 唐砚之翻看了一下购物车里的东西,又问她:“小愿,你真的没有什么要买的吗?” 辛愿连连摇头。 她确实有想买的。一种澳洲品牌的纯牛奶c盐焗杏仁c草莓口香糖 但是他都已经一一放进购物车了。 “那你到那边坐一会儿,我结了账就去找你。” 辛愿毕竟被唐砚之“养在深闺”多年,逛了半个多小时的商场就有些喘了。 不过她此时不知哪来的犟脾气:“你这是瞧不起我?” 唐砚之一愣,苦笑道:“怎么会?” “那就得了,一起等吧。”辛愿说着,垂下了眼睫。 眼角的余光看着唐砚之,总觉得他站得很辛苦,两只手撑在购物车上,微微弯着腰,轻轻地喘息着。 “胃疼吗?”辛愿问。他一直都是有胃病的。 男人有些错愕地抬头,又笑着说了句没事,苍白的脸上却隐隐冒着汗。 “哦”人家说没事,她再关心下去也没意思,只是,这人犯得着立马挺|直腰杆吗。 — 开车回家的路上,唐砚之拆了盒酸奶给宋缘,沉默一会儿,轻声问她:“小愿,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辛愿捧着酸奶,心头一跳:“呃,有。” “说吧。” 辛愿支支吾吾半天,结巴道:“我,我离家出走,你不生气吗?” 唐砚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很想说,你没事就好了。 但他开口却是:“没关系,下次再这样,你给我留个字条告诉我你去哪儿了,我不会去烦你的。” 辛愿看他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谁离家出走还留字条的啊。” “”唐砚之眸光轻|颤,喉结艰难地上|下|蠕|动几次后,涩声说,“就留一张吧。” 他语气里的恳求让辛愿心里一紧,手上跟着一颤,舀起的酸奶顺着勺子滑|到了衣服上。 “小心。”唐砚之迅速抽|了纸给她擦掉,因为话说得急了些,侧过头咳了几声。 “你看路,我自己来。”辛愿把酸奶放在车头,擦干净衣服,无声地看向了窗外。 两人陷入沉默,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变化,亭海花园越来越近。 车停下的那一刻,辛愿深吸口气,缓缓开口:“唐砚之,我想好了,如果我和顾昀还有机会,我们还是离|婚比较好。” 唐砚之黯淡着眼眸静默地听,见她没有往下说,才哑声道:“现在吗?” 辛愿攥|住自己的衣角:“手续可以现在办,但是麻烦你宽限我一段时间,等我租到房子,我就立刻搬出去。” 她睁着一双水灵的杏眼,诚恳地看着他。 这样的一双眼睛,让唐砚之的心脏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很认真地看,然后垂眸轻笑,柔声道:“傻丫头。” 仿佛有电流从心上通|过,辛愿因为这一声“傻丫头”而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点酥|酥|麻麻的。 “在你和阿昀确定下来之前,你都可以住在这里,”唐砚之平和温柔地说着,“你先不要告诉他我们的关系,我会帮你们,好吗?” 辛愿呆住了。 她根本就不指望自己再和顾昀能怎么样,她会那样说纯粹是想跟他离|婚而已,维系这段关系的那个生命已经消失,她既不爱他,病也好得七七八八,那说什么都没有理由再赖在他身边了。 现在她算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 “我我总不能这样耗着你啊。”辛愿讷讷地道。 “没关系。” 耗着他? 唐砚之苦笑。 这个傻丫头难不成真忘了,是他把她害到如此境地的吗?都多少年了,还是只记得别人好。 辛愿抓了抓垂在脸侧的头发,尴尬地道:“你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唐砚之深深地看着她,墨黑的瞳仁黯淡深邃望不见底。 “应该,不喜欢了。”他一脸平淡地说完,身|体却像是不满起来,胃和心脏跟着一起抽痛。 辛愿愣了愣,松了口气:“那就好。” 也应该是不喜欢了才对,不然怎么可能连帮她和顾昀这样的话都这样轻易地说出口。 “你上去吧,我开去地|下停车场。”唐砚之咳嗽几声,轻轻地说。 “啊?哦。”辛愿傻乎乎地点点头,下了车,懵懵懂懂地才想起来,他并没有答应离|婚,也不说为什么不离|婚。 唐砚之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莫名起了湿意。 默默地把她刚才说的话又想了一遍,他自虐似的,忽然开始咳嗽,剧烈地咳嗽,苍白的脸涨红起来,明显地喘不过气。 他颤|抖着手从车上的抽屉里拿出一支浅绿色的支气管扩张剂,放进嘴里用|力地按下去,努力调整呼吸。 支气管痉|挛好不容易解除,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他急促地推开车门,艰难地呕吐。 等到把晚上吃下去的稀饭都吐完,唐砚之已经是一身冷汗,他摸|到上衣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苦笑一下,又从抽屉里拿出几瓶药,各倒出一些,吃下几片。 然后拿出刚买的糯米纸,把药片一粒一粒地包起来,直接装进口袋里。 — 海边,顾昀正在录制新歌v,他演的是一个因女友逝去过分悲痛而导致抑郁的少年,现在拍摄的是他看到女友在海里朝他招手,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的情节。 顾昀嘶声喊着女友,赤脚单衣,泪流满面地冲进波涛汹涌的大海。 导演大为满意:“卡!喂阿昀,你不要跑那么远!” “哦!好!”顾昀听到了,笑眯眯地转身扑腾着浪花跑回来。 唐砚之摇头轻笑,走上去给他披上大衣,拧开保温杯倒了半杯水。 “谢谢砚之。”顾昀璨然一笑,为了拍摄效果特意化了病态的妆,整个脸庞却还是因为这个笑容光芒万丈。 是辛愿喜欢的,光芒万丈。 唐砚之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他刚才冲进海里的画面,忽然轻声问:“阿昀,演抑郁症是什么感觉?” 顾昀一愣:“什么感觉怎么说,时间比较仓促,我就只看了一些相关书籍,大概就是消极倦怠c缺乏自信c不知道什么是快乐,类似的。” 想了想他又说:“哦,还有一个,看东西是灰色的。” “这样啊,”唐砚之淡声应着,“还要喝水吗?” “不喝了,趁着休息瞄两眼辛愿的小说。”顾昀冲唐砚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唐砚之一怔:“《捉妖传|奇》?” 顾昀连连点头:“对,我一直在追,特别好看!上次见面我好像闹得她不高兴了,不好再打扰她,看看她的小说就像看到她一样。” 唐砚之看顾昀越说越兴|奋,无奈地说:“你小点声。” “哦,不好意思。”顾昀缩了缩他那颗好看的脑袋,看了看四周。 “阿昀,”唐砚之压低嗓音,“你想不想演沂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一通电话 第六章一通电|话 “签c签我的小说?”辛愿惊讶地看着唐砚之,舌|头都捋不直了。 “嗯。”唐砚之一边削苹果,一边从容地应着。 “可我我已经和博文网签约了啊。”博文网正是辛愿发表《捉妖传|奇》的文学网站。 “那边再谈就好了,主要是你这个作者要答应。” “这样啊。”辛愿还是有些懵,她的小说虽然人气很高,可是她一直觉得能变成铅字就很不错了,居然还能变成电视剧? “来,张嘴,”唐砚之把一片薄薄的苹果肉放进她嘴里,“如果《捉妖传|奇》真的被淇澳拿下,男主肯定是阿昀。” “”辛愿差点被苹果噎到。 “你就作为编剧团队的一员,可以常常看到他了。”唐砚之侧头对她笑,细长的眼眸弯起来,像辛愿老家门前那座小拱桥,后来每回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暖暖的,酸酸的。 因为后来她才明白唐砚之眼眸弯得越厉害,心里越是哀伤,他是习惯了这样去掩饰。 现在她只是在想,唐砚之的脸型很好,线条柔和流畅,所以侧脸也是好看得无可挑剔,大学的时候有很多女生觉得他十分有魏晋时期的美男风骨,可她总觉得他太过阴柔羸弱 喂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辛愿使劲晃了晃脑袋。 唐砚之忍不住摸圌摸她的头发:“阿昀可是很期待的,他说如果我谈不下来,就把我辞了。” “他不会的!”辛愿忙替顾昀辩解。 唐砚之微微挑眉:“那你答应了?” 辛愿急道:“我没有!我得再想想。” “好,那我先去洗衣服了,”唐砚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苹果切成了小块小块,放在一只玻璃碗里,“记得吃苹果。” “嗯。”辛愿一块一块地嚼着苹果,忽然发现唐砚之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在厨房。 她探着脑袋看过去,只见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片吐司出来吃。 他吃得很快,却没有大快朵颐的感觉,倒像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 他最近喜欢吃的东西很奇怪,相比起以前。 吐司c糖果c牛奶。 像小孩子一样。 — 辛愿最终答应了签约。 “恭喜啊,终于能给你这么多年的执念做个了结了。”林学婷在电|话里侃她。 辛愿有些无语:“也不是吧,我需要钱。” “嗯?” “学婷,我不想再把希望寄托在哪里我需要自己养活自己。” 林学婷听完,“哦”了一声:“赚圌钱的时候顺便泡顾昀?” “”辛愿抚额,随意敷衍道,“是啦是啦。” 辛愿承认,自己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期待多过彷徨。 她最近常常想起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在初秋校园的午后,太阳有些晃眼,他独自站在河边看风景,察觉到有人在身后,回头对她轻轻地笑了笑。 那时候辛愿的整个世界都是白晃晃的日光,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他的笑容。 真的把她半条魂魄都勾走了。 “我提醒你哦,顾昀现在可是大明星,你跟他相处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别给旁边的人落了什么把柄或者被狗仔偷圌拍,娱乐圈乱七八糟的,顾昀身败名裂跟我没关系,你可不要被欺负了。” 辛愿哭笑不得:“你干嘛咒他身败名裂” “喂,你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胳膊就先往外拐啦?”林学婷怒了。 “我错啦。”辛愿软圌绵绵地撒起娇来。 —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辛愿都见不着唐砚之的人影,她知道他一定很忙,虽然她不了解经纪人具体要做些什么,但艺人签戏约这种事情,他东奔西跑跟各方接洽是必须的,除此之外,因为她什么都不懂,她这边的琐事他也都帮她处理了大半。 只是这么多天没回家真的合理吗? 辛愿拿着手|机心正在想,关心一下也没什么吧? 号码却已经拨了出去。 接的人却是她的学长,陈硕。他做媒体工作,会和唐砚之在一起也不奇怪。 “学长,唐砚之呢?” “他在忙呢。” 忙?可是电|话那边安静得很,忙的话不是应该很吵吗? 辛愿皱皱眉头:“接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陈硕沉默一会儿,“你等一下。” 过了将近一分钟,那边才传来唐砚之的声音,在电磁波转换以后,沙哑而模糊。 “小愿,怎么了?” “”辛愿愣住。 是啊,怎么了? 她打电|话给他,是要做什么? 唐砚之清了清嗓子,温和地又问一遍:“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辛愿在很认真地思考有什么事情。 唐砚之等了很久,笑了两声——电|话里分不出来是笑还是咳嗽,然后说:“今天26台,你一直等的那部剧要开播了,记得看。” “哦”辛愿下意识地换了台,“是26台?你说话能不能大声一点是信号不好吗?” 她刚才和陈硕讲话的时候没觉得听起来这么费力啊。 唐砚之稍稍提了音量,语带笑意:“抱歉。” “哦,已经在放了。” “嗯,那你好好看吧?我得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辛愿仓促地打断他,随即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脸颊一热,支吾道,“我c我想喝鱼片粥了。” 那边沉默许久,传来唐砚之沙哑而低柔的声音:“小愿,我明天就回家。” — 某医院某病房。 陈硕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病床|上的人:“你说什么?你明天就回家?” 唐砚之半靠在床头,手里还握着手|机,脸色苍白得透|明,唇圌瓣上却有隐约的血迹,刚才的一通电|话已经耗干了他最后的元气,此刻的他虚弱得连笑容都是恍惚的:“我得回去。” 陈硕瞪大眼:“你这样怎么下床啊?医生也不会让你出院吧?” “学长,小愿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什么要求刚才她说想喝鱼片粥。”唐砚之笑容疲倦却满足,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所以你就剩了半条命还要折腾?”陈硕翻了个白眼,“你不为你自己想,也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 “学长,我没事的,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你放|屁。” 他昨天差点被他吓死,说是为了咨询他关于写通稿的事情,结果没说两句就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地说了一长串废话。 大致意思:学长我很抱歉过来打扰你,但是我觉得自己的情况有点糟糕,可能到时候去了医院都没有办法自己签字缴款,我真的找不到别人帮忙了,学长你帮帮我吧,你放心,真的出|事|了我不会让你承担什么责任的。 陈硕看他那个样子哪里还敢拖延,赶紧把人扔进车里拖去医院,一路上居然听到这个向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学弟圌痛得哼哼了几声,还吐了好几次,当然啥也没吐出来,最后到了医院,人是直接用轮椅推进去的。 到了医院,听医生扯了一堆他身|体虚弱情绪低落的问题,最后竟扔出来一句“胎儿的状态还是可以的,要好好照顾大人,否则会越来越辛苦”,陈硕瞬间惊呆了。 这个不圌要圌脸又不要命的学弟,竟然把自己的肚子给搞大了,怀了他老婆的孩子,然后还每天盘算着如何撮合他老婆和他老婆的初恋情人,准备撮合完毕带着孩子功成身退远走高飞? 这是什么鬼?八点档狗血爱情剧都不屑演这么奇葩的剧情好吗?? 陈硕想骂人,可是看着那人痛得嘴唇发白,还笑着让他去吃午饭的样子,他又狠不下心了。 陈硕叹着气在床边坐下:“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亲学圌妹你怀圌孕的事情?你也知道男人怀圌孕要危险辛苦得多吧,总得有个人照顾你。” 唐砚之无力地摇头,黯然道:“小愿不会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我亲学圌妹没你想得那么恶|毒。” “学长,”唐砚之费力地撑起身|体,“我怀这个孩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以后有个人陪着。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保密,至少不要告诉小愿” 陈硕看他一只手牢牢护着还没有任何隆圌起的肚子,觉得有些心酸:“可是你确定一切能按照你的计划发展,在你肚子大起来之前,亲学圌妹和阿昀就能够在一起?” 唐砚之轻轻笑起来,目光哀伤,更多的却是水一样的温柔:“小愿和阿昀两圌情圌相圌悦,会很快的。” “” “学长,我有些累,先睡了,你有事就去忙吧。”唐砚之说着,声音已然低微,身|体也渐渐滑落下去。 陈硕看着他蜷缩起身|体,俨然还是一个保护腹部的动作,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还是皱着,大概是胃在疼。 医生说,怀圌孕导致胃痛是很正常的事情,主要是唐砚之的胃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所以才折腾得厉害了些。 除此之外,他这个学弟还有很要命的哮喘病,怀圌孕也是会导致呼吸困难的,可能也会诱发哮喘。 他真是搞不懂,这样一副破烂身|体,强撑着要什么孩子,真想找|人陪,去孤儿院领一个不就得了。 与此同时他还要操心那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辛愿的终身大事。 陈硕记得,他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比失去自己爱的人更痛苦的事情,是看着自己爱的人失去她爱的人。 那时候他不太相信,也觉得不痛不痒。 现在看来,确有其事,也确有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一次签约 第七章一次签约 唐砚之第二天上午就回家了,辛愿还没醒,因为没有美味的早餐作为动力,她连续好几天都在赖床。 “小愿,起床了。”有人毫不客气地把窗帘拉开,让太阳晒她的屁|股。 “唔,不要拉窗帘”辛愿嘤咛着把脑袋闷进枕头里,迷迷糊糊地道。 唐砚之坐在床边,看她头发凌|乱,小|脸皱成一团的样子,眼神和语气都是宠溺至极:“先起来,中午再睡。” 辛愿哼哼唧唧地坐起来,又觉得困得紧,摇摇晃晃地又要倒下去,只是这回倒的方向不对,扑通一下就撞进了唐砚之怀里。 唐砚之胸口被她撞得发疼,哭笑不得,却还是小心地捧住她毛|茸|茸的脑袋。 辛愿这一撞却是清|醒了,立马睁大眼“嗖”的一下弹起来:“你你你回来了我c我” “抱歉,擅自进你的房间,”唐砚之扶着床沿站起身,手上拿着她的充电器,脸色有些白,还有淡淡的不悦,“不过,拔掉手|机,却把充电器留在插座上这样的习惯,还是早点改掉比较好。” 辛愿窘迫地抓抓毛:“我忘了。” 唐砚之蹙眉:“充电器上都落了灰了,你多久没把它拔下来了?” 辛愿只好认|罪:“我知道错了。” 唐砚之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放缓了语气:“下来吃早饭吧。” “啊,好!”辛愿两眼放光,下床洗漱。 男人在她后面,身形微晃,扶着床头有些困难地呼吸着,按了按隐隐作痛的上腹。 — 辛愿把半锅鱼片粥倒进肚子里去之后,看到在厨房里收拾的唐砚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蹭到他身边:“我也来洗吧。” 唐砚之避开她的手:“不用了,你手怎么弄的?” 虎口处有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但看得出是刀划的。 辛愿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后:“我前几天想自己削苹果吃来着。” “这样啊,”唐砚之洗完了碗碟,却站着没动,只是说,“你出去吧,我来就好。” 辛愿觉得自己在厨房确实碍手碍脚地,就乖乖退了出去,回头一看,唐砚之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终于动了,却是慢慢弯下腰去,肘部撑着灶台,辛愿眯着眼这才看清楚,他那件黑色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濡|湿|了大片,黏在他削瘦的脊背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筋骨。 辛愿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折回去:“你怎么了?” 唐砚之深深低着头,柔|软的黑发尽数垂下挡住了他的脸。 她问了好几遍,他好像才听到,有些艰难地抬头,眼里湿|润失焦:“小愿,怎么了吗?粥c粥里面还c还有。” 辛愿看他面无血色冷汗直冒,吓了一跳:“我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砚之费力地,好像在思考她这个问题。 “唐砚之!”辛愿一急,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唐砚之这回反应却很快,踉跄一下躲开她。 辛愿有些恼了:“你怎么回事” 她话音未落,他却忽然扯下一只保鲜袋,摩挲几下打开,然后急促地转过身,背对着她无声地呕吐。 没错,无声。 辛愿真的听不到他发出什么声音,只看到他的后背艰难地一拱一拱,明显是用|力呕吐的样子。 唐砚之吐完,迅速扎紧袋子,然后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辛愿吓呆了。 从小到大,她只有在病得很重的时候才会吐的。 她知道唐砚之胃不好,可她从来不知道胃痛会吐。 唐砚之洗了把脸,就对辛愿笑,如果不是脸色发青,她真会以为刚才那一切是她的幻觉。 “这几天应酬多,积食了,”唐砚之说话带着气音,微笑着向她解释,“现在终于舒服了。” “”辛愿回过神来,喃喃地道,“干嘛非要吐在塑料袋里。” 唐砚之怔:“这个池子可是洗菜的,总不能吐在里面。”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种事情!”辛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好了,不要纠结这么倒胃口的事情,”唐砚之轻声打断她,慢慢走到冰箱旁边,步伐僵滞,身|体里某处还是在痛着,“中午想吃什么甜点?蛋挞还是布丁?” 辛愿看着他扶着冰箱门微微喘息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休息一下吧。” 走出厨房前,辛愿特意瞄了一眼他扔掉的袋子,很小。 他吐了那么久,那么辛苦只吐出这一点东西吗? 这是积食? — 辛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明明是期待很久的剧,效果也是极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集中精神。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稳,辛愿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抱住一只抱枕挡在胸前,寻求安全感。 唐砚之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看看电视,又看看她,温温淡淡地开口:“好看吗?” 辛愿愣了一下:“嗯,挺好看的。” 唐砚之扶着沙发扶手,有些迟缓地坐下来,辛愿听到他在轻微地抽气。不过他的状态已经比刚刚回家的时候好太多了。 “有什么事吗?” 辛愿其实是想问他有没有事的,但是一开口又变成了这样。 “你先看电视吧。”唐砚之指了指电视,轻声道。 辛愿无语,他难道不知道他在旁边,她完全看不进电视吗?他向来很少在家,一旦在家都是待在书房,两人同处一个空间的时间少之又少,他现在在自己旁边这样坐着,她怎么可能集中注意力去干别的事情。 于是她心不在焉地等到插播广告,问他怎么了。 “后天就是签约仪式,你必须要出面了,”唐砚之打开那个文件袋,递了一沓黑字密布的白纸给她,“这些都是关于签约的重要事项。” 辛愿扫了一眼就开始头痛,不愿意去接:“你不是都做得差不多了,还要我管啊” 唐砚之低笑两声将资料放进她手里:“你总要自己去做的。我是看你前段时间总是熬夜写文,怕你受不了就帮你做了些杂事,真正麻烦的还要你自己去弄。” 辛愿目瞪口呆:“什么叫真正麻烦的” “别紧张,”唐砚之的声音一贯平和,有安抚人心的独特力量,“我会一直帮你的。” 没由来的,辛愿的心脏微微紧缩了一下,她摩挲着纸张的页角,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什么傻话,”唐砚之摸了摸她的头,含|着笑意的唇角有些苍白,他回头看了看电视屏幕,说,“好了,广告放完了,你看电视吧,早点睡。” 辛愿看着他站起来,动作仍旧缓慢费力,忍不住开口:“你” 唐砚之稍稍侧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辛愿暗暗嫌弃自己,终究还是一副怂样,连关心他都不敢。 — 签约仪式那天,辛愿过得很彷徨。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出门跟别人交流,忽然又要穿上端庄的衣服,化精致的彩妆,向别人点头鞠躬,或是握手微笑。 这些都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镁光灯在眼前闪烁,辛愿签完字走到后|台,只觉头晕目眩,手心湿冷,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或尊重,或崇拜,或质疑,或探询地看着自己,她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直到有人从身后用薄外套盖住她冰冷的肩膀,用纸巾给她擦|拭流|到了下巴的冷汗。 他说:“辛苦了,小愿。” 是唐砚之。 辛愿这才觉得发软的双|腿又重新恢复了站稳的力量,她自嘲地苦笑:“好糟糕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很丑陋。” 唐砚之扶她坐下,柔和地安抚她:“想多了,你很好。” 辛愿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就是一个写小说的而已,小说写得也没有那么好。” “如果不好,你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 “可是我” “唐经纪,辛小|姐。”来人是个圆脸小眼的中年男子,模样看起来和蔼亲切,是《捉妖传|奇》的导演之一,李灼。 “李导。”唐砚之起身致礼,辛愿也也赶紧调整情绪,站了起来。 李灼微笑着看看辛愿,又看看唐砚之:“唐经纪,你是怎么弄到辛小|姐的小说的?当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可都以为我是骗子。” 辛愿愣愣地想起来,的确是有人找过她说想要把《捉妖传|奇》拍成电视剧,她也的确是认为那是骗子,还把人家拉黑了。 “那c那是您啊,真的对不起。”辛愿慌里慌张地鞠躬道歉。 李灼随和地摆摆手说不碍事。 “辛小|姐格外珍爱自己的作品,所以太过警惕了,”唐砚之笑道,“多亏我是她大学同学,又碰巧现在是邻居,才有机会和她交流。” 邻邻居?辛愿愕然。 李灼大笑:“既然如此,剧本的改编我就放心了。” 看着李灼的背影,辛愿才小声说:“邻居?” 唐砚之点头:“邻居。” “你和顾昀也是这么说的?” 唐砚之一怔,随后轻笑:“嗯,这样不好吗?” “挺好的。”辛愿应着,却不知为何,胸口堵得慌,就像有人偷走了什么,然后随便拿了一件事物堵住那个破洞,怎么样都不舒服。 唐砚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低低咳嗽了两声,这一咳似乎一发不可收拾,他就对辛愿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了。 — 签约完毕后,唐砚之载着辛愿往家里相反的方向开去。 辛愿虽然很久没出门,却也觉得周遭的景物不太对劲,就问:“去哪啊?” 结果唐砚之说了个非常幼稚的笑话:“去把你卖掉。” 辛愿囧:“你傻了吗” 真正到了目的地,辛愿发现唐砚之并不是完全在讲笑话,因为他是带她去见顾昀。 辛愿看着坐在餐厅角落里,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碎花桌布上发呆的顾昀,揉了好几下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唐砚之。 “过去吧。”唐砚之的声音比起刚才在签约仪式上又沙哑了许多,虽然他一直是烟嗓,声线原本就是低哑带着磁质,可辛愿还是听得皱了皱眉。 不,这不是重点。 辛愿愠怒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想见你。”唐砚之指了指顾昀。 “”辛愿语塞。 唐砚之将手放到她肩膀上,轻轻往前一推:“过去吧,他等了很久了。” 辛愿觉得他的手指坚|硬而冰冷,就像置身于幽深冰窖之中,千年未见阳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一次见面 第八章一次见面 辛愿走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原本无聊得眼神都发直了的顾昀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眼里仿佛有星光。 他还是从前那个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的美少年,甚至更加出众。 辛愿想到自己,便只有自嘲苦笑。 “今天是不是很累啊?”顾昀挺|直脊背,拿了菜单递给她,“快点菜吧,我请客。” 辛愿低垂着眼睫,反复翻看那本五颜六色的册子,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抬头看他,心脏就不用跳得像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似的。 可是,这样她就得和他独处更长的时间。 辛愿轻轻叹了口气。 顾昀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没有想吃的吗?” 辛愿合上菜单,终于下定决心,稍稍抬眸:“对不起,我不是很想吃东西。” 顾昀愣住。 “听说你会出演沂濯,我会努力配合工作,不会干扰到你。” 顾昀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呢?” 辛愿一怔:“然后我觉得我们不要再这样单独见面了。” 顾昀静静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但是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 “”辛愿默默的抬起头。 顾昀却微微垂下眼睑,逃避着不敢看她的表情:“你很不想看到我吗?” 辛愿别过脸,有些绝望地看向窗外。 顾昀他,究竟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当初追求了这么久都没有给过回应的人,现在却一直要靠近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又是大学同学,联络一下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吧。”顾昀柔声说着,笑容有些苦涩。 合作伙伴吗? “哦”辛愿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顾昀却将她的每一丝微表情都捕捉在了眼里,只觉得心中苦涩更甚。 果真如唐砚之所说,她现在的安全感和信任感都低到了极点,满眼都是不安和疑惑,如果他说接近她只是因为工作原因,她的这种情绪就会减少很多。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吗 顾昀强|压下心中难受的情绪,笑道:“我一直在看你的小说,对沂濯这个角色特别感兴趣,后来知道是你写的,感觉很惊喜。” “你一直在看?”辛愿有些意外。 看她似乎放松了,顾昀赶紧打起精神:“是啊,大概是从十七章,玉陵和沂濯结下契约那里开始追的” 后来话题基本围绕在辛愿的《捉妖传|奇》之上,他们的交谈还算愉快。只是辛愿走出餐厅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眩晕。 看到唐砚之迎面走来,辛愿的表情越发僵硬。 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离她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在拧着杯盖:“喝点水” 辛愿却像没看到没听到他似的,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唐砚之愣了一下,又把杯盖拧紧,跟上她。 眼看着她就要走过停车场,唐砚之喊道:“小愿,车在旁边。” 可她没有停下来,径直朝马路走去,斑马线上人行红灯亮起,她却视而不见一般,快步走向密集的车流。 “小愿!”唐砚之吓白了脸,纵使胃痛如绞,还是拼着命跑着去追她。 好不容易够到她的胳膊,他已经有些虚|脱,更何况她还十分用|力地甩开了他。 他险些承受不住,幸亏及时扶住了旁边的路灯。如果就那样跌坐在地的话,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辛愿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就能把他推得那么远,愤怒与自责的情绪交杂,她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愿,”唐砚之气还没有喘匀,眼前也有些昏黑,就急着跟她说话,“小愿,你c不要c乱走,前面c红灯。” 辛愿咬紧嘴唇看着他,手指颤|动着想要上前搀扶,却终究没有动作。 唐砚之又喘了一会儿,对她笑了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话间夹杂着嘶哑的气音:“小愿,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我看你刚才没喝什么东西,你喝喝点水。”唐砚之说着,才发现保温杯在刚才的推搡之中,早已脱手落地滚出去好远了。 “你在听我们说话吗?”辛愿低声问。 “没有,”唐砚之摇摇头,“我坐在车里,就是看着你们,听不到的。” 辛愿看他似乎是想去捡回保温杯,就说道:“我不想喝水。” “” 辛愿叹了口气:“唐砚之,我不想喝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自以为知道我想要什么,还不征询我的意见,就擅自行动?” 唐砚之垂眸静静听着,还是走过去把保温杯捡了回来,坐在了花坛上——他实在有些站不住了。 “小愿,你不想和阿昀多接近一些么?”他缓慢说着,努力掩饰着已经越发粗重的喘息,“你如果想尽快离|婚的话,得早一些和阿昀确定关系才好。” “”辛愿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和之前她跟他说过的话相去无几吗? 和顾昀还有机会的话,就和他离|婚。 那时候他说过会帮她的,她也默认了。 那么现在她又在这里闹什么脾气? 神|经病就是神|经病。 她自嘲地笑了笑,莫名的怒气渐渐退散,只余一身的疲惫:“即便如此,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不需要管太多了。像今天这样突然安排我和他见面,我并不高兴。” “抱歉,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他低哑地回应着,声音已经低弱到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地步。 辛愿低着头,轻轻|咬了咬嘴唇:“我先走了。我自己去坐公交。” 没有听到回应,辛愿默默地转身走向了公交车站,脑海里身后那人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指总是挥之不去,让她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 公交车到站,车门也已经打开,她却克制不住地回头看去—— 唐砚之还是坐在那个地方,她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好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却没能拿稳,让它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他着急地俯身去捡,却恰好有一个奔跑过来的孩童,绊到了他突然伸出去的手上,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孩子哇哇大哭,孩子的母亲急匆匆赶来抱起孩子,嗓音尖利对着他说了许多难听话,不论他怎么道歉也置之不理。 辛愿再也忍不住,大步赶过去挡在他面前,情绪激动面红耳赤地道:“您这是做什么,无论如何他都已经道歉了,孩子还在您身边,请注意言传身教!” 那位母亲看着似乎真的因为她的怒骂哭得愈发厉害的孩子,低咒了几句就抱着孩子走了。 辛愿刚松了口气,转身却又被吓了一跳。 唐砚之满脸的冷汗,面色有些青紫,苍白干涸的嘴唇大张,剧烈地喘着,却仍旧难以呼吸,目光也有些涣散,却是努力地聚焦在她身上:“小小愿,麻烦帮我帮我” 他没说几个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辛愿急忙捡起地上那个淡蓝色的物体,放进他手里。 他的手冰冷颤|抖,连合拢起来握住它都很艰难,她便用两只手包裹|住他的手,让他能够握紧它。 他费力地把它咬进嘴里,反复用|力按着。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气管扩张剂,他是哮喘犯了。 她下意识地撑住他的身|体,心跳狂乱手脚冰凉。 所幸情况没有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他渐渐地缓过劲来,只是看模样已是去了半条命,笑容都是模糊的。 可他还是笑着,嘶哑吃力地说:“谢谢你,小愿。” “”辛愿屏息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唐砚之勉力笑着,看了看公交站:“我刚刚看到公交来了,以为你上车了,我没想麻烦你抱歉。”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有哮喘。” 唐砚之正用指腹擦着额头的冷汗,闻言愣了愣,随后笑着,轻轻地说了句:“很少发作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辛愿咬了咬嘴唇:“是因为刚刚” “不是的,”唐砚之已经猜到辛愿想要说什么,温和又有气无力地地打断她,“最近有些累,才会这样,和你没有关系” 他还没说完,又捂着胸口咳得辛苦,辛愿不忍心地说:“好了,别说话了。” 他顿了顿,笑意愈发深刻温柔,还是固执地道:“小愿,刚才真的谢谢你。” 辛愿默默地看着他,不明白刚才难受成那样的人,现在是怎么做到云淡风轻地笑着,说哮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没有及时拿到扩张剂,他现在可能都不省人事了,攸关自己性命的事情都不重要,那么对他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 其实她很明白,是她,以及关于她的一切。 只是这时候的她,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 她也不愿意承认,此时此刻心里的感觉,叫做心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一次等待 第九章一次等待 唐砚之的状态不适合再开车,辛愿则是驾照都没考过的主,两个人只能默默地一同叫了出租车。 路上唐砚之似乎接到了家里叔叔的电|话,那边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中年男人粗糙又急躁的声线磨得辛愿耳朵发疼,真不知道唐砚之是怎么耐着性子温和地回应他的。 挂了电|话,唐砚之扶着座椅靠近司机一些,低声道:“司机,前面工行停一下。” 然后他回过头来,苍白地笑着对辛愿说:“小愿,你先回家,我有点事情要去办。” 辛愿皱眉看着他糟糕的脸色:“你要做什么?去银|行,是不是你叔叔又找你要钱了?” 唐砚之轻轻“嗯”了一声:“家里有急事。” “” — 说起来,辛愿对于唐砚之这个人谈不上太了解,因为确实没怎么去关心过,但至少还是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年幼时期父母双亡,在叔叔家里长大,农村家庭生活拮据,孩子又多,他的到来可想而知是不受欢迎的,总是要多做农活,却还是会遭受白眼甚至没有缘由的打骂。 辛愿试着做了换位思考,倘若是她拥有这样的童年,恐怕性格早就变得暴戾扭曲了吧,至少不会是他那样的温和隐忍。 —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她跑去蹭他们专|业课的时候——当然她是为了接近顾昀。 他坐在顾昀旁边的位子,因为胃疼,吃早餐吃得有些痛苦,却是分出神来注意到一直在偷看顾昀的她。 她真的有些夸张,顾昀起身去了厕所,她居然一直还在盯着,她坐的位置窗子坏了,吹得她头发乱七八糟,更有一种痴|汉的既视感。 她正陶醉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微微的嘶哑:“你要坐我这里吗?” 她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有个人弯着眼眸看着自己笑,脸色苍白却神采奕奕。 小心思被发现的她有些尴尬害羞,摆摆手表示不用了,低下头慌里慌张玩起手|机来。 他还是笑,视线却再也没怎么离开过她。 等顾昀回来,她听到他说:“我和那边的女生换一下位置,她那儿的窗户坏了,冷的。” 顾昀探着脑袋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唇红齿白,光芒万丈。 她就这样坐在了顾昀身边,度过了幸福又忐忑的45分钟。 放学的时候想和他道谢,可他一听到下课铃|声就捂着嘴唇急急忙忙地赶向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她才知道,胃疼是受不得凉的,疼了一个早上的他,又坐在床边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肯定扛不住。 明明知道,却还是要那样做。 说起来,撮合她和顾昀,他一直以来都是擅长的,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做的,哪怕从一开始他就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她。 — 后来她和他熟络了些,她才知道胃疼从初中开始就已经纠缠着他了,因为生活艰辛的缘故。 上了大学,他比从前更拼。 其实初次见面,她感觉像他这样的人不太适合做销|售,而适合财会方面的工作,可他偏偏就亮瞎了她的眼,各种大型营销类比赛活动都能看到他的影子,总是眉眼弯弯,从容不迫,巧舌如簧。 他声线温柔,普通话又说得字正腔圆,在各种报告厅上演说的时候,从来都是深深吸引着观众评委屏息聆听,等他演讲完毕,送上如雷掌声。 可是他真的有些辛苦。 辛苦也便罢了,麻烦的是,他全心全意为着的家人,半分也不体谅他的辛苦。 曾经有一次,他比赛完后当天晚上胃出|血送医,她收到消息以后去看他,在病房门口却听到他在跟别人打电|话,大概因为太虚弱了拿不住手|机,他就开了免提,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还生上病了你还,胃出|血,是不是东西吃多了啊?”电|话那头应该是他的叔叔,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关心,只有责怪。 他挣扎着有气无力地解释:“不是的,叔叔,我最近参加了比赛” “参加什么东西??你拿着我们的钱上大学,不好好读书,在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叔叔,你听我说”他艰难地抽|了几口气,说不出话,大约是胃里疼得厉害。 “啊,你倒是说啊?什么啊?” “”他依旧疼得说不出话。 “喂?砚之啊,你干嘛呢?说话啊?” “痛” 辛愿无比肯定,他当时候是咬着牙颤|抖地喊了一声痛,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痛,也是最后一次。 她愣了许久,以至于没听见他叔叔回答了什么,再回过神来,他断断续续地说,自己拿了奖金的,然后他叔叔就兴高采烈了起来,让他尽快把钱打回家。 真的彻彻底底的,没有哪怕一句关心他的话。 这样的家人,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 可是想一想,她比他的家人又好到哪里去呢。 看着远处佝偻着腰在at机前忙活的男人,辛愿把车钱交给司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看到她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吓了一跳:“小愿,你怎么下车了?” “” 他垂眸想了想,歉疚地道:“是不是和陌生人坐一辆车不习惯?抱歉,是我疏忽了。” 辛愿看着自己的脚趾头,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想吃饭。” 唐砚之愣了一下——他连发愣的表情也是温和内敛的样子:“这样想吃什么呢?我给你做。” 辛愿抬起头:“我们去外面吃吧。” — 辛愿特意选了家口味清淡的饭馆,唐砚之却还是没吃下多少,重要的是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气氛还挺融洽。 饭后,唐砚之又得去上班了,辛愿回到家,打开电脑给rg发了一条消息:今天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一天。 rg沒有问为什么,而是这样回|复:我也是,因为你主动找我了。 没由来的,辛愿心中一动,竟不知道该回|复一些什么,本来她是想说,今天她的小说签戏约了。 可是看着这句话,又想起今天见顾昀时发生的种种 顾昀。 rg。 顾昀一r顾? 顾昀,有没有可能是rg呢? 脑海里堪堪冒出这个念头,辛愿就赶紧晃晃脑袋把它甩掉了。 她在干什么 做白日梦吗 — 签约之后无止境的改剧本生涯就开始了,从前辛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环节会有什么问题,她既然能把小说写好,改个剧本什么的应该不是问题。 没有想到实际操作起来这么麻烦,编剧团队的其他成员一会儿觉得这边剧情冲|突不够明显,一会儿觉得那个配角太抢风头这样那样想得到想不到的问题,搅得辛愿一个头两个大。 讨论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三|点,大家都有些熬不住,便只能先散了。 辛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这个时间了,她自己怎么回家啊。 以她的性格肯定是没有办法开口让同事送她回家了,其实同事们有主动请缨送她回家的,她都一一婉拒了。 和不熟悉的人同处一小片空间,她实在不愿意,也不想麻烦别人。 拿出手|机,纠结片刻,她终是拨通了那人的号码。 铃|声却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响起来,她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很快便找到了声音来源。 角落里的休憩沙发上,唐砚之正蜷着身|子躺着,听到手|机铃|声就慢慢醒了过来。 他看向她,目光有些浑浊懵懂,笑容之中也是倦意深重,不变的是一看见她就迅速在他身上聚|集起来的温和气息:“怎么这么近还打电|话?” 他语意调侃,辛愿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以回家了吗?”他微笑着问。 她讷讷地点头,又讷讷地说:“你怎么在这里?经纪人不是要二十四小时陪着艺人的吗?” “那是助理,”他笑出声音来,带着微微的嘶哑,很有磁性,“我已经把阿昀送回公寓了,你放心。” 送了顾昀回去,又特意回来等她吗? 辛愿正垂眸愣神,唐砚之已经起身接过了她的包,说:“走吧。” 辛愿这才抬头,却捕捉到他从自己身边掠过去的一张惨白汗湿的脸。 他背对着她,用纸巾擦着汗,动作还算迅速,只是擦完之后,垂在身侧的手颤得厉害,濡|湿的纸巾在他手里颤颤巍巍,就快要掉下来的样子。 辛愿追了上去:“唐砚之,你是胃疼吗?” “嗯没有,就是有些热。”唐砚之这么说着,状态却很虚弱,看着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恍惚,眼底却是亮的,带着浅浅的笑意。 “总觉得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注意休息。”辛愿说。 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关心他,而是因为他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差了。 她这样想着,努力不去看他亮得泛着水光的眼睛,还有让人心疼的温和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一张毯子 第十章一张毯子 筹拍工作漫长而复杂,除了改剧本,取景也是件很折腾的事情。 《捉妖传|奇》这样的古风玄幻剧,免不了要到山里跑一跑的,山里气候总是阴冷潮|湿,辛愿腰疼的毛病好像有发作的趋势。 今天剧组钻进来的这个山旮旯,天气阴冷不说,环境还极其的阴森,天一黑辛愿就钻进了帐篷,一门心思改剧本,可改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看着摇晃的树影,还是心慌害怕。 这种时候,还是止不住想着唐砚之。 在家里,她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她房间的门总是反|锁,而他的从来没有。 他的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只要她一推门,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他立马就会醒过来,看看她需要些什么。 他对她,真的是所有能用心的地方都不会放过的。 — 和女士不一样,剧组所有除主演之外男性工作人员都是两人挤一个帐篷的。 唐砚之躺在帐篷里,听着旁边摄像师小刘连续不断的呼噜声,有些艰难地辗转着身|体,努力地想找到一个胃疼得不那么厉害的体|位。 可是怎样都无济于事。 应该是着凉了,疼得有些难忍。 伸手去揉按了一会儿,只觉得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怕再这样折腾下去会把小刘给吵醒,便颤|抖地吐了口气,缓慢起身,裹|着毯子离开了帐篷。 守夜的人们围着篝火,看到他纷纷微笑打招呼,他笑得有些艰难,在离火堆比较近的地方坐了下来,用毯子围住腹部,手掩在下面不断揉|抚着。 肚子好像有些鼓|起来的感觉,孩子一定是在健康成长着的,这就好了。 “唐经纪,今天没有安排你守夜吧?怎么不去休息?”一个场工看他脸色不太好,忍不住问道。 唐砚之笑道:“谢谢您,我认床,躺着不好睡,坐着倒还好些。” 场工明显不太相信,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怀|孕是会嗜睡的,唐砚之坐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若非胃疼总是吊着他的精神,他恐怕会直接栽到地上睡。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辛愿的短信:我有些睡不着,你能过来吗? 唐砚之还以为自己困糊涂了,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又揉了揉眼睛,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弯着雾蒙蒙的双眼笑了。 他起身走向她的帐篷,一路上轻轻|抚着肚子,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脸色苍白,神情却很满足。 — 唐砚之走到辛愿的帐篷前,还没坐踏实,就先被冻得咳了一阵,感叹了一句:“你这儿真冷啊。” 辛愿探了个脑袋出来:“那你要进来吗?” 唐砚之咳嗽着摆摆手:“影响不好的。” 他说着,从怀里掏了几片暖宝宝出来递给她:“腰疼得厉害的话,将就着用,这里咳咳,没办法给你灌热水袋。” “哦”辛愿接过来,看他咳得厉害,却是捂着肚子,有些纳闷,“胃疼吗?” “不是,”唐砚之皱着眉头吞咽了一会儿,把咳意压了下去,“你进去吧,外头冷,我在这里不会走的。” 辛愿有些哭笑不得:“我也不是专门让你来这外面坐着的。” 她说着就整个人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扯了扯他身上的毯子:“分我一点儿。” 唐砚之有些懵:“这是我的毯子。” 辛愿囧:“不能分我一点儿么?” “不是,”唐砚之失笑,“你要是不嫌弃,当然能的。” 辛愿看着他的笑容,心情有些复杂,主要是心酸。 她总是习惯是把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不让他随便碰自己的东西,自己也不随便碰他的东西。 刚才那一瞬间,她是忘记这一点了,可他还记着。 她低头咬了咬嘴唇,终是把他的毯子拽过来一些。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将大多的毯子都往她身上放了过去。 然后两人一时无话,有些尴尬,还是唐砚之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累吗?” “还好~认识了一些人,有个姓叶的化妆师,感觉特别可爱。” “叶敏。”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她真的很可爱” 她的话匣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打开了,从可爱的同事说到改得顺心的剧本,说得有些眉飞色舞,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地听,偶尔微笑着轻声应答几句,目光柔和而哀伤。 她说得困了,伸了个懒腰:“我去睡了,你也回去吧。” 他笑着点点头,却在她的帐篷门口枯坐了一夜。 — 第二天一大早,辛愿总算是见到了女主田清,是个当红小花,辛愿看过她几部剧,都很喜欢。这个眉目清冷的姑娘,笑起来却出奇的甜美清纯,戏路非常宽广。 《捉妖传|奇》似乎不是她和顾昀第一次合作了,因为她总是笑眯眯地跟在顾昀后面,阿昀阿昀地叫着,欢|愉地说着什么事情。 顾昀无奈却很有耐心地应付着,时不时往辛愿这边看,辛愿别过脸,到河边遛弯去了。 她把剧本放在一边,脱了鞋,把脚放进山泉里,冰凉沁爽的泉水漫过干燥僵硬的脚背,她舒服得低低地叹了一声。 “舒服吗?” 身后传来顾昀的声音,辛愿犹豫了许久才回过头,他已经做好了造型,墨黑色的及腰长发,月白色广袖流云长衫,整个人在微风中飘逸出尘,眉目清朗俊秀,可是总和她所描写的沂濯有些许的差别。 究竟是哪里少了些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样的他,当真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相形见绌,说的大概就是她在他面前的模样吧。 辛愿强笑着回应:“挺舒服的。” 见他似乎准备脱鞋,她眨了眨眼:“你也要一起来吗?” 顾昀眯眼笑:“是的。” “可c可是,唐砚之说你感冒了啊,这样会着凉的。” 说起来,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见到唐砚之,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没事。”顾昀已经坐了下来,两只脚都放进了水里,他舒服得身|体轻轻|颤了一下,笑得有些害羞。 那个笑容实在很可爱,辛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顾昀看到她露|出笑容,十分欣喜,连忙往她身边靠了一些:“那个你小说下次更新什么时候啊,改剧本都这么辛苦,还有时间写吗?” 辛愿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身|体:“有的不是季播剧嘛,第一季的剧本改好就行。” “对哦,是季播剧”顾昀撇撇嘴,有些失望的样子。 “嗯。”辛愿垂眸,专心泡脚。 “哎~”顾昀忽然感叹了一声,闭上眼仰起头,迎着阳光。 “怎么了?”辛愿问。 顾昀睁开眼,侧过头来对辛愿笑:“就是觉得很开心,和你这样” 辛愿慌张地打断他:“顾昀,我还有事,先先走了。” “” — 剧组对这一座山还算满意,取景基本完毕之后,就要进行一些初步的试拍。 剧本试拍的时候出了问题,辛愿之前说破嘴皮子才保留下来的一个梗,拍出来的效果却不太理想,演员已经有些疲惫,辛愿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导演,这个细节和后面玉陵对沂濯的情感变化非常重要” 李灼导演皱了皱眉:“这我明白,但是小愿,观众其实不太会关注这么细小的东西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他们对男女主角的感情会有自己的理解,这不是这样一个小细节就能决定的。” 辛愿有些着急:“我知道,其他能放弃的我都放弃了,这里真的不行。” 李灼无奈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效果不好,你要实在想要,之后重拍也可以,咱就不拖进度了,成么?” 最后一句,导演的语气已经有些重,剧组其他人看辛愿的目光都责怪了起来,大家的议论之中隐约可以听到难听的话,连化妆师叶敏都忍不住拽她的衣袖,对她连连摇头。 辛愿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呆滞地环视了一圈,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拿着剧本的手有些无力地轻轻发|颤。 她不想放弃 可是她并没有那个能力保住她重视的东西。 这就像,当初那个孩子一样,明明她后来那么爱他的,却也没能保住。 “还是拍吧,导演,”人群中忽然传来顾昀温和清亮的声音,他伸手把不情不愿的田清给拽了出来,“非常抱歉,刚才我和田清状态不太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好好磨一下。” 田清被顾昀拉了小手,顿时啥也不管了,马上眉开眼笑地对导演撒娇:“李导~给个机会嘛~” 李灼汗颜。虽然他也算个知名导演,可是眼前这两个红透半边天的大咖小花小鲜肉,和那些说不上话的新人小演员不同,他是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意见的。 何况田清这个笑起来可爱得像小天使一样的姑娘撒娇,就没几个男人顶得住,哪怕是他这把年纪了,还是可耻地有些脸红心跳。 “那好吧,”李灼无奈的挠了挠头,“再试试。” 辛愿并不见得有多么欣喜,脸色苍白地低着头,默默地想要退出人群。 顾昀急忙追上她:“辛愿你没事吧?” 辛愿停下来,有些恍惚地对他笑了笑,轻声说:“嗯,谢谢你。” 顾昀顿时温暖地笑开:“没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努力演好的。” 辛愿愣住,脑袋里忽然变得有些空空的,只剩他那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在里面不断回荡。 这句话,是rg曾经跟她说过的,在许多读者都质疑她的剧情走向的时候,他写了一篇3000字的长评来剖析剧情,说服了无数人。她发消息感谢他的时候,他就回了这么一句话。 她原本就有些混乱的心绪,此时此刻更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一次化妆 化妆师叶敏正在帮剧组演员补妆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小叶吗?” “您是”叶敏绞尽脑汁地想着。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语气也是熟悉的,就是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多了几分沙哑虚弱之感。 “我是唐砚之。” 叶敏恍然大悟:“啊!唐经纪,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我”电话那头的人喘了口气,有些辛苦的样子,“我这边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在山下的招待所。” “噢,好的,”叶敏有些稀里糊涂的,“不过,是什么事情啊?” 有什么是她这个小化妆师能帮上他这个大经纪人的。 “带化妆包过来我需要你帮我化个妆。” “蛤?” — 小化妆师叶敏的困惑在看到唐砚之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他脸色灰败,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笑容都有些吃力,看到她走过来,却还是硬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先对她表示感谢,给你添麻烦了之类的。 叶敏打开化妆包,有些懵:“唐经纪,你这是怎么了啊?” 他的状态糟糕得像马上需要卧床休息的样子,去工作肯定会被大家问这问那,所以才需要化妆遮盖吧。 唐砚之温和却虚弱地笑着:“感冒,有些重的感冒。” “这样啊。”叶敏总觉得他疲倦极了,就默默地开始帮他化妆,不忍心再跟他多说话,没想到他倒和她搭上话了。 “昨天辛编剧还跟我说,你很可爱,现在看起来,还真是的。” 叶敏从小到大都是在“你好可爱啊”这样的夸奖声中长大的,可是被唐砚之这样俊美又温柔的人夸,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脸有些红:“谢谢,小愿姐和你这么说吗?她明明没和我说几句话的,我还以为她不是很喜欢我呢。” “没有这回事,她很,喜欢你的,”唐砚之的声音很轻,也不太连贯,像是被身体里的不适打断了,可他还是坚持说着,“我和辛编剧认识,很长时间了,她比较内向,朋友也少,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她特别喜欢一个人呢。” “这样呀”叶敏一时有些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可以的话,你多陪陪她,聊聊天什么的,她会很开心的,咱们这是季播剧,第一季拍完了,你也别和她断了联系” 说真的,唐砚之的语气很像在交代后事,叶敏有点吓到,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连连点头。 帮他遮盖好黑眼圈,叶敏发现他似乎睡过去了,她有些为难地看向他的嘴唇——没有血色,但是有很多血痕,一看就是咬出来的,那么多的伤口,她实在下不了手拿着坚硬的唇膏往上蹭。 话说回来,一定是很痛才会咬嘴唇的啊,感冒哪里会导致身体很痛呢? — 叶敏跟着唐砚之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提心吊胆的,前面的人走得有些摇晃,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昏倒栽到山下去。 好在还算安稳地走到了片场,叶敏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赶紧溜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唐砚之独自走着,忽然看到前边一群人乱哄哄的,像是刚才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情聚到一起,此时又吵闹着做鸟兽散。 眼下的他饱受疼痛和疲惫困扰,实在无力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在意的只是从这群人中,默默走出来的失魂落魄的辛愿。 他开口喊她,但是他嗓子哑极了,磨得喉咙生疼,有淡淡的血腥味,也没能发出多大的声音来。 可是辛愿听到了。 她抬起低垂的脑袋,有些发愣地看着离她只有几步远的他,清瘦的身体,温暖的笑容,和他的脾气一样柔软的黑色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睛里渐渐聚起了水汽。 看着他朝她走过来,一步一步迈得有些艰辛缓慢的样子,她更加觉得眼热鼻酸。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小愿” 她终于忍不住,扑上前去抱住了他,带着轻微的哭腔说道:“你一早上都去哪了” 唐砚之愣了愣神,才揽住她有些虚软的身体:“怎c怎么了?” 辛愿却不愿意再多说,只是抱着他,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别的她不想去管太多,她只知道刚才被大家围观指责的时候,她很想他。 他的怀抱冰凉瘦削,还时不时轻轻颤抖,她一只眼睛瞥到他用一只手掏了手机出来,有些艰难地编辑着短信,与此同时他还一直在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她,他的声音太哑,她都听不清楚他在念叨些什么。 短信是发给顾昀的,内容她看了几个字,就闭上眼,吸吸鼻子说道:“我没有发病,我也没有把你当成顾昀,你不用叫他过来。” 他身体僵了僵,默默地收起了手机,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离开他的怀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低着头喃喃地说:“你身体好凉。” 唐砚之愣愣地:“凉吗?” “嗯。” 唐砚之仍旧有些愣,却很快地应着:“没没有吧。” 辛愿抬头看他,脸色是很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喘得辛苦,笑容好看却很费劲。 他趁她看得有些发呆的时候抚了抚胸口,以为她没有看到,很快又将手放了下去,柔声细语地问:“小愿,你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轻别过脸:“我们到那边坐坐吧,我我慢慢跟你说。” 唐砚之还有些没缓过神,轻声应着,却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微微地发红,泛起了湿意。 不论她是为了什么,至少刚才抱住他的那一刻,她是需要他的吧? 真幸福,被她需要真幸福。 说起来也是真的神奇,方才肚子里明明痛得厉害,可她扑进他怀里之后,那一阵阵的绞痛竟逐渐远去了。 原来孩子是能感应到妈妈的存在的,骨肉血亲真的很神奇。 他身体不太健康,怀孕以后一天几个小时的腹痛胃痛总是避免不了,折腾得厉害的时候只能蜷在床上忍着,没有别的法子,但是时间久了,也还是勉强习惯了的。 只是现在,他突然开始奢望,以后痛的时候,也能触碰到她温暖柔软的身体。 可最终,这样的念头还是稍纵即逝,他轻轻地按了按略有隆起的肚子,发出一声无奈而满足的叹息。 已经很好了,还是不要太贪心。 只要有过一次,以后想起这片刻的温存,应该就不会太痛了。 — 两人刚找到地方坐下,就有工作人员说天气预报要下大雨,剧组决定撤出拍摄点,到山下的宾馆暂住。 辛愿眼睁睁地看着唐砚之钻进人群里又忙碌起来,一会儿组织人员撤离,一会儿帮着搬运物资,脸上永远挂着笑,同时身体却永远微微佝偻着,怎么也挺不直。 物资搬运工作繁重,有些人就忍不住碎碎念地抱怨起来,他听到了,总是尽力细心安慰,只是声音听上去已经是有气无力了,加上有些驼背的样子,十分可怜。 她不想看到他这样,对着别人卑躬屈膝的样子,一点也不想。 她咬了咬嘴唇,走过去对着那个抱怨不止的人说:“如果您真的不想做,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那人本来也不会真的不干,就是被唐砚之的好脾气惯的,抱怨成瘾,此时被辛愿这么一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乖乖地搬着东西走了。 唐砚之看着她轻声说:“小愿,你怎么还在这里?快下山吧,待会该下雨了。” 辛愿没接他的话,而是闷闷地说:“你干嘛一直费劲跟他说那么多。” “他们搬东西很累的,”说着唐砚之自己提起了两只沉甸甸的帐篷包,“小愿你赶紧下山吧。” 一直被赶走,辛愿有点郁闷,撇撇嘴转身准备走,却又被他喊住。 “你有没有伞?”唐砚之提着东西追到她身后,额上渗出细汗。 辛愿摇摇头。刚才大家分发雨具的时候,她远远地坐着偷看他,根本没去领。 “那你”他咳喘一下,“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拿一把,很快。” 他很快给她拿了一把伞过来,她才接过去,他又念叨着说她手冷,坚持要把自己的外套给她。 “不用了。”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啊。 总是说不出来。 关心他的话,总是很难说出来。 辛愿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唐砚之早已用外套裹住她:“穿着,待会会冷。” 完了还啰嗦得很,不停地叮嘱她要注意看脚下,山路石头多,绊倒了很痛,抱歉这边事情还有很多,他不能陪她一起下山之类,当然反复强调的还是安全,忧心忡忡的模样像极了她大学时那个温柔可爱的辅导员。 辛愿听得很认真,末了轻声回他一句:“你也注意安全。” 他眼眸一暖,亮起光,声线有些细微的颤抖:“好。” — 辛愿到了酒店,立马就掏出电脑改剧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 她拉开窗帘,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雨线倾斜,穿林打叶神勇无敌。 她连忙拿出手机,给唐砚之打电话,没有人接。 她推开房间的门,恰好看见小化妆师叶敏。 “小愿姐!”叶敏朝她小跑过来,“你知道吗,唐经纪昏倒了,现在还没有醒呢!” 辛愿睁大眼:“昏倒?怎么会?” 明明只是看起来有些累而已啊,脸色可是这么多天从未见过的好,怎么突然就昏倒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唐经纪好像今天早上就不舒服,下山挂水去了,怕自己状态不好,就找我去给他化妆,”叶敏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我觉得我真不应该帮他的。” 辛愿心下一紧,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怪不得他脸色虽然好看,却有种挥之不去的虚弱感和疲惫感。 居然想到化妆来遮盖,他可真够有本事的。 “那他他现在怎么样了?”辛愿紧张地,无意识地抓住了叶敏的胳膊。 叶敏为难地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经纪人也不是我能随便近身的。” “哦那我去问问。”辛愿松开叶敏,往外跑去。 “哎!小愿姐!”叶敏喊住她,讪讪地指了指她的衣服,“你穿着睡衣呢。” 辛愿愣愣地低头一看,睡衣上花花绿绿的小熊们正睁着一双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她。 她窘迫地和叶敏说了声谢谢,赶紧回房间里换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一次告白 第十二章一次告白 辛愿像无头苍蝇一样地在宾馆里乱转,转着转着在大堂碰到了顾昀,他坐在沙发上,应该是刚从前台拿了药,正就着水往喉|咙里咽。 辛愿想起今天片场发生的事情,又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尤其是脸特别热,窘迫地想着调头走人。 没想到顾昀喊住了她,鼻音浓浓地:“辛愿,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辛愿回过头,讷讷地说:“我有点事。” 顾昀的感冒似乎加重了,红着鼻头可怜兮兮地说:“你先过来一下嘛,我讲不大声。” 辛愿一听,只得乖乖过去,看着顾昀脸色糟糕没精打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说实在的,他这样的人,就算是病恹恹的模样,也还是好看得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没事,阿嚏!”顾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把自己给打懵了,揉了半天鼻子才闷闷地说,“你是在找砚之吧?” 辛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知道”顾昀垂眸低低地道,“他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在房间里睡着,但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过你也看到我这个样子阿嚏!去了阿嚏!没准没准传染给他。” 顾昀有些难受地哼哼了几声,掏出了一张房卡递给辛愿:“要不你去陪陪他吧,我怕出什么问题。” 他的手传来不正常的温度,辛愿皱起眉头:“你发烧了你助理呢?” 顾昀顿了顿,小声答:“去给我找医生了。” “”辛愿握着房卡,沉默着,不说话也不走,脸颊被不明的情绪涨得有些红。 顾昀看着她,眼睛忽然慢慢地亮起来,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今天今天真的谢谢你,”辛愿像是终于攒够了勇气,抬起头来,“谢谢你能在那时候帮我,我那时候脑袋有点乱,也没能好好地感谢你。” “这个,没什么的。”顾昀眼里顿时没了光彩,喃喃地应着。 辛愿“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顾昀看着辛愿的背影,想起今天下午无论他怎么安慰她,她都依旧死气沉沉的模样,直到唐砚之出现之后,她整个人才像活过来一般。 顾昀和唐砚之在她心里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隐隐作痛的心脏牵扯出强烈的不甘心,顾昀强忍着头痛,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拦住她:“辛愿!” 辛愿愣了一下,连忙地扶住他的身|体:“怎么了?” “你” 你还喜欢我吗? 你是不是爱上砚之了? 多么想问她,多么想知道答|案。 可是看着她略微惶恐的表情,想起唐砚之用心良苦的嘱咐,生怕刺|激到她,这些话语在他喉|咙里打了个转,终究是尽数被咽了下去,变成了唯唯诺诺的一句:“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辛愿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疾走几步拐进电梯,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刚才那一瞬间,顾昀的表情很像当年和她告白的唐砚之。 她知道一定是她自作多|情,可是,真的很像。 她不算特别优秀的人,模样顶多也就称得上清秀舒服,一生中被人正儿八经地告白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唐砚之的告白。 — 那天是圣诞节,天气特别冷,辛愿和舍友在外面玩耍的时候接到了唐砚之的电|话,他说想见见她。 那时候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校区,商学院在大二下学期就搬到了位于市中心的老校区,他从那边过来一趟,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男生女生在圣诞节单独出来见面,当中的意义没有人会不明白。辛愿不忍心直接拒绝他,就告诉她自己在外面玩,会回来得很晚很晚。 他的回答是,玩得开心。 可是等她和舍友有说有笑地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却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他。 她吓了一跳,急匆匆地跑过去:“你一直在这里等吗?多冷啊!” 他冻得脸青唇白,一朝她笑,嘴唇就扯出了几条血痕,可是他脸上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她曾经还怀疑过,这个人是不是根本没有痛觉。 他嘶哑又温柔地开口,不知因为太冷还是什么,声音还有些微微的发|颤:“小愿,圣诞节快乐。” 然后他递给她一个袋子,里装着一副油画,画的是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的彼得兔——当然现在早就已经不喜欢了。 “正版的玩偶有些贵,”他有些羞赧地低头轻声道,“先送你这幅画,以后有钱了再买玩偶给你。” “谢谢。” 辛愿想,他真的是个不太懂浪漫的人。 她默默地打量一番那幅画,很快就知道那并不是他自己原创的,而是当时很热门的一种叫数字油画的东西,其实就是相当于小孩子的涂色游戏,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她把画收了起来,不敢看他,低声道:“你等我一下,我上楼给你灌个热水袋。” “不用了!”他急急地道。 辛愿闭着眼叹了口气,知道他今天是非得捅破这层纸不可了。 他踌躇地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因为冻了太久,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板僵滞,唯有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熠熠发光,在那样寒冷的冬天里,明亮得仿佛装进了整个夏天的星芒。 他泛着淡青色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终于开口:“小愿,我我喜欢你。” “” “我知道你喜欢阿昀,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 “我可以等你的。”因为她一直没有反应,他说到最后这一句,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不可闻。 眼睛却还是亮着的,里面还是有希望的,而她不忍心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对不起。” 只这三个字,他眼里再也没了半分光彩。 事实上,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眼睛像当时那么明亮,那么温暖的样子。 再也没有见过。 所以,印象才会那般深刻。 — 辛愿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开始在想,那幅彼得兔油画后来被她放在了哪里。 她不记得自己是还给他了,还是扔掉了。 不记得了。 她怔怔地盯着门锁看了一会儿,将房卡刷上去,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唐砚之背对着她躺在床|上,被子结实地裹|着他蜷缩起来的身|体。 她走过去在床边蹲下,看到他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发紧。 他的脸色何止苍白,简直都有些灰败,暖色的灯光都遮掩不住的惨淡的灰败,干裂的嘴唇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狰狞可怖,一看就是疼急了硬生生地咬出来的。 现在大概还是疼,他眉头仍然皱着,呼吸也不顺,时不时轻轻地低吟几声,很轻很轻。 辛愿看得心焦,把棉被稍微撩|起来一些,手伸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在他上腹摸索一会儿,果真摸|到了冷硬抽|动的胃。 她的手温柔地覆住它,然后轻轻地揉按起来。 她惊叹于自己的无师自通,这么瞎按了一会儿,那个地方渐渐地松|弛温暖了起来,他看起来也安稳了许多。 只是,有些奇怪。 他的肚子,怎么会这样柔|软鼓|胀呢? 他是那么清瘦的人,肠胃又不好,要说这是赘肉,怕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吧。 她默默地,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种种异状,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却是怎么也不敢肯定下来。 — 辛愿也是累了一天,不知不觉就趴在唐砚之床边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床|上巨大的动静惊醒,陡然睁开眼,看到他摇晃着身|体推开洗手间的门。 她刚刚站起来,就听到他痛苦难当的呕吐声,夹杂着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 她吓呆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他一声又一声的呕吐狠狠地揪紧。 等她迈着有些发软的的腿想过去看看他的时候,他刚好从里面出来。 他脸上都是水,虚弱得厉害,扶着门框也不怎么站得稳。 他吐得有些头昏眼花,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可是他怎么也看不清楚是谁。 他睁着湿|润泛红的眼睛,努力地看了一会儿:“阿昀?” “是我。”辛愿轻声道。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勉强看清楚是她,惨白的脸上掺进了几分慌乱,“小c小愿,你怎么你怎么” 他顿了顿,费力地吞咽一阵,稳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今天吃多了,我” 辛愿皱着眉头拆穿他:“你哪里有时间吃东西?” 原来他刚才根本不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如果知道的话,她恐怕就听不到一丝丝他呕吐的声音了。 他肯定拼死都要忍着。 唐砚之猝不及防被她打断,愣怔一会儿,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才说:“这里是你的房间吗?抱歉,我弄错了,我这就走。” 辛愿只当他是病糊涂了,无可奈何地说:“这是你的房间。” “那”唐砚之讷讷地擦着汗,“那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可就是说不出来啊。辛愿想咬掉自己没用的舌|头。 “对了,今天下午你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呢,是不是剧本出了什么问题?”唐砚之苍白着脸对她笑着,虚弱发|颤的手费力地把茶几上的水壶拿起来,“你坐一下,我去烧点水。” 辛愿试图抢过水壶:“我来。” 唐砚之摇摇头:“你坐着就好,酒店里的电器最好都不要乱碰,不安全的。” 那你还碰。辛愿郁闷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一只药瓶 第十三章一只药瓶 唐砚之一直忙活着,烧开了水竟然还给她泡了红糖姜母茶。 辛愿接过茶的时候,只觉得茶杯烫得惊人,而他的手指冷得吓人。 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心满意足地弯起眉眼,极其温和的弧度:“多喝点儿,下雨天,你容易感冒。” 或许是茶水的热气熏蒸得眼睛发酸,辛愿忽然有点想哭。 “好喝,真好喝。”她说着,带着点儿鼻音。 唐砚之掩唇低咳着笑了两声,说:“傻丫头,只是冲剂调的而已” 辛愿固执地说:“真的好喝!” 唐砚之止住咳嗽,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泛起疼惜和歉意:“对不起,这边实在没有条件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你都瘦了。” “”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辛苦小愿了,回家给你补上,好不好?” “嗯。”辛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哭,她只好闷头喝|茶,努力掩饰。 唐砚之精神不济,虽然一直看着她,却是在她冷不丁抽噎了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伸出手去,摸|到她满脸的泪水,顿时有些慌了:“小愿,怎么了?” 辛愿本来还是可以默默流泪的,结果他这么一问,她一下就崩|盘了,捧着茶杯突然就哭出声来。 唐砚之连忙把茶杯取下来,挪着疲惫沉重的身|子靠近她一些:“不哭啊,没事的,跟我说说,没事的。” 在他不断的安慰劝哄之下,她边哭边断断续续地,总算跟他说出来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还给大家添麻烦”她抽抽噎噎地,说得十分辛苦,“我真的没有想到改剧本这么难啊,好不容易改好的,试拍不好又要改,到底要改成什么样子才行啊” “小愿,你别着急。” “我着急死了呜呜呜。” 唐砚之有些无奈地发现,他越是哄她,她就越是要哭,他只好默默地闭了嘴,安静地给她擦眼泪,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他才小心翼翼地缓慢开口:“小愿,写小说和改剧本是有很大区别的,其他编剧人员都是相关专|业毕业,或者接受过一定培训的。你一开始不会,真的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没有让你去培训,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 辛愿听着这番话,心里安定了许多,两只眼睛却还是泪汪汪的:“那现在培训还来得及么?” 唐砚之拨|开她被泪水糊在脸上的发|丝,柔柔地笑了笑:“来得及,我教你。” — 辛愿没有想到,唐砚之改起剧本来也挺专|业的,看来他为了做顾昀的经纪人,什么相关的领域都专门去练习过了。 有他手把手地教,她逐渐摸|到了套路,剧本越改越顺,越改越亢|奋。 连续好几个晚上,唐砚之都陪着她改剧本,只是有时候她改着改着,他已经疲倦地睡了过去,一米八几的身长,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蜷缩成一团,黑发凌|乱地散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 某一次辛愿忍不住,趁他睡着的时候又摸了摸|他的肚子,仍然是温暖柔|软的触感。也许是她力道没控|制好,惊到了他,他下意识地将双臂合拢,严实地护住了腹部。 但是他太累了,没能醒过来,只是喃喃地,低哑地说着:“不要。” 这让辛愿心里的答|案基本就确定下来——他怀|孕了。 可是她很快又陷入了迷茫。 孩子是谁的? 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她急忙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然她很可能又要发病。 现在她正改着剧本,视线还是不断地往他苍白的脸上飘。 他呼吸有点不顺,反复翻了几次身,依旧喘得辛苦,便无可奈何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就看见她,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有种幸福感,笑容也变得真|实了许多:“小愿,你还在改?” 他刚醒,低低哑哑的声音有些酥|软,听得她心里有种麻麻的感觉。 “嗯”她刚应了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唐砚之见状,温声道:“你睡吧,我来帮你。” “不用,你睡吧。” “我都睡了这么久了,没事的,该你休息了。” “好吧。” 辛愿的确累惨了,脑子和心里都有些乱,没有再坚持,扑到床|上没几分钟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辛愿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茫然地睁眼,发现是唐砚之调的闹铃,响了应该有一阵了,设置它的人却趴在电脑桌上,睡得昏沉。 地上掉了一只药瓶,她捡起来来看,是□□。 孕早期有流|产迹象时,医院通常会开的药,看他糟糕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想必怀得十分艰辛。 她又把它放回了地上。 她站起身,碰了一下他的身|体,只觉体温低得吓人,她连忙拿了薄被给他披上,试着推醒他。 唐砚之懵懂地醒过来,眼睛半天都没办法聚焦,看着她有些恍惚,失血的唇|瓣哆嗦几下,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道歉:“对不起,小愿,我改得差不多了,我调了闹钟的。” 辛愿叹了口气:“闹钟响了很久了。” 唐砚之愣了一下:“对不起,我这就继续改。” 他伸手碰了一下鼠标,想唤|醒电脑,可是电脑已经休眠了,他又去按开机键,电脑才慢吞吞地亮了起来。 他觉得喉中酸涩,吞咽几次,轻声道:“小愿你别生气,我都保存了,不会有问题。” 声音又低又哑,充满卑微的意味,像是在求她一般,按着鼠标的手力道发虚,有些颤|抖。 可是,他是在帮她做事情啊,就算没做好,她也没权力怪他的。 辛愿觉得在某些方面,他的三观有些不正常,但这种三观不正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损失,只是伤他自己罢了。 “没事,你慢慢来,”她的声线放得很温和,“我先去上个厕所。” 她走了几步,背后传来细微的药片撞击瓶身的声音。 他把那瓶□□捡起来收好了。 — 辛愿的剧本改得差不多的时候,唐砚之才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先吐了个天昏地暗,又强|迫自己吃了一些东西,想方设法地克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 他自己可以不吃,孩子不能没了营养。 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孩子已经有些大了,能让他有真正的实感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他,生下他。 心里反复强调着这样的念头,终究是没再把吃进去的一点少得可怜的东西吐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借来的盆放在床边,才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上了床。 他躺下来,不断揉|抚着肚子,低喃着和孩子说话,这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睡前总是要和孩子说一会儿话,大部分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不会有其他人想听的,琐碎的事情。 很多时候,话题都离不开辛愿。 “妈妈最近遇到了难题,一直来找爸爸,你经常看到妈妈,有没有很开心?能有那么长的时间,和妈妈靠得那么近呢。” “” “爸爸知道你是很开心的,因为你都没有闹,特别乖。” “” “现在呢,妈妈|的难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她已经越来越优秀了,很快爸爸也帮不了她什么了。” “” “你这段时间都要乖乖的,不要闹好不好?这样爸爸才有机会带你多看看妈妈,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他说得口干舌燥,才发现自己眼眶已经有些湿|热,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有点难过。你以后别跟爸爸学,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他不断地揉|抚着肚子,渴望着孩子哪怕一点点的动静,明明知道三个月的胎儿根本没有成型,是不可能会动的,可他还是渴望着,渴望着在他某一次自言自语的时候,能得到些许回应。 但是,不会有的,至少现在。 他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眼底却还是满满的温柔怜惜。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顾昀的电|话,他又揉了揉眼睛,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通。 “阿昀。” 电|话那头一阵哀叫:“砚之啊我好烦。” 唐砚之撑起身|体,打起精神,温和地问:“怎么了?” 顾昀哼哼唧唧地说:“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拿辛愿怎么办啊每次看到她自己一个人站着,我都很想抱抱她,可她总是躲着我你说,都过了这么久,她还喜欢我么?和你做了那么久的邻居,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你了” “阿昀,”唐砚之轻声打断她,“小愿很喜欢你,你说这种话,她知道了会难过的。” “哦”顾昀闷闷地应着,“可可是你真的确定她还喜欢我吗?如果她不喜欢了,我就不纠缠她了不对,如果她喜欢别人了我就不纠缠了,她要是没有喜欢的人,我还想努力看看。” “她喜欢的,”唐砚之温柔而笃定地说,“只是小愿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也很难信任别人,你横冲直撞上去,她会更加不安。” “那我该怎么办?” “你先试着和她做朋友,多关心她,说说话就好,她慢慢会对你敞开心扉的,”唐砚之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捂着嘴唇低低咳嗽两声,才接着道,“她头疼的毛病一直都没有好,我帮她换过很多次药,现在都不怎么管用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好的药,可以送给她。她比较务实,也很容易满足,这种小事情更能打动她一些。” 他费力地说完,又开始咳嗽,他拿开手|机,把脸埋进棉被里,压抑地咳着。 顾昀听得亢|奋,简直想拿笔记下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还有呢?” 唐砚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喝了一口:“还有rg的事情” 顾昀一听到这个,立马打断他:“砚之,这个我做不到,rg是你,一直在网上支持辛愿的是你,我不可能把这个抢过来。” “阿昀,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唐砚之有些焦急地说道,“rg在她心里的份量虽然很重,但是她不喜欢我,就算知道我是rg也没有什么用处的,说不定还会让她觉得反感,可是她喜欢你,如果你是rg,她会很感动的,真的。” “可是,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是,你才是啊。” “这不重要,”她不喜欢他,所以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rg的话,她很快会能接受你的。” 顾昀终究还是被自己这个擅长营销工作的大学舍友说得动了心:“那我那我应该怎么做?” 唐砚之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竟有些坐不住,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滑:“我之前给你发的聊天记录,你都看了吗?” “看了一些。” “你是演员,扮演一个网友应该不太难的,我把账号密码给你”唐砚之半躺在床|上,疲倦地虚掩着双目,强撑着交待顾昀一些琐碎的细节。 顾昀听他慢悠悠地说完,长叹一声,有些踌躇地问:“砚之,你是真的不喜欢辛愿了吗?” “” “砚之?” “我们是朋友。” 唐砚之艰难地说完这五个字,挂了电|话,再也撑不住,趴在床沿对着床边的脸盆剧烈的呕吐起来,手指紧紧揪着床单,用|力到指节青白。 只是,不论吐得再怎么痛苦,他又像之前一样,不再发出什么声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一张纸片 第十四章一张纸片 剧本改好的时候,正式的拍摄工作也就要开始了。 试拍的时候她总觉得顾昀和沂濯之间差那么一点感觉,当一切都步入正轨的时候,她才发现顾昀和田清的演技真的是极好的,能让她完全无视各种威亚仪器还有虚假的布景,觉得他们就是沂濯和玉陵。 戏里,白衣少年和红衣天师,多么般配的一对。 戏外,眉目清冷的田清只有在顾昀面前会摆出小女人的娇羞可爱。 辛愿垂眸,笑容有些苦涩,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被顾昀喊住了。 他感冒还没有好,一直病着,却总是拿着百分百的精神来工作,此时对着她,也还是笑容灿烂的:“你刚才在看吗?” 辛愿轻轻点头:“在看的。” “那我演得怎么样?”顾昀笑容略有些羞涩,像个希望得到表扬的孩子。 辛愿笑了:“我觉得你就是沂濯。” 这句话的分量对顾昀来说是极重的,所以他愣愣地眨了半天眼,才回过神来,欣喜万分:“真c真的啊?” 辛愿点点头,补了一句:“田清演得也很好。” 顾昀撇撇嘴:“那是我带得好。” 没想到田姑娘大老远地听到了:“阿昀!你和编剧姐姐说我什么坏话呢?!” “夸你美!” 辛愿哭笑不得。 顾昀别过脸咳嗽两声,目光炯炯地看着辛愿:“辛愿啊,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辛愿心头一跳,看着他苍白却灿烂的笑脸有些发怔。 和他成为朋友,是她曾经遥不可及的梦,那时候的她,是那么那么地想要接近他,哪怕先做不算亲近的朋友也好。 就算时隔多年,也还是会掀起心底的种种回忆,牵得每一根心弦都发痛。 现在是他,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问这样的问题,她怎么能够给出否定的答|案? 她站在那里,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只能艰难地,却又拼命地点了点头。 顾昀愣了一下,然后笑得一双桃花眼都快弯成了月牙:“那以后我照顾你,你可不能推三阻四的了。” “照顾我?”辛愿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几个字,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他牵起来,放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茫然地低头看去,是一瓶药,精致简约的包装,工整密集的英文|字母,以及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让她知道它价|格不菲。 她着急地:“这个” “这个治头痛效果很好的,留着吧!”说完他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跑,“我去拍戏啦!!” 辛愿被他宽大长衫掠起的风吹得有些懵,片刻后才拿起手中的药瓶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有些宝贝地握紧了它,微微地笑了。 — 第一天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因为天气还是不太好,工作结束后剧组还是回到了宾馆歇脚。 辛愿一进到自己的房间就扑通一下趴在了床|上,动都不想动,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一点都不想和大家去挤自助餐。 吃什么饭,吃饭不如睡觉。 辛愿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敲门声。 她不情不愿地揉|着眼睛爬起来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顿时清|醒了八分。 唐砚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小愿,你都不上暗扣的,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辛愿讷讷地抓抓毛,侧身让他进来:“我太困了。” “所以也不去吃饭?” “啊,嗯。” 唐砚之轻笑着摇了摇头,将提来的保温饭盒放在桌上:“我借了这里的厨房熬了鱼片粥,你快喝一些。” 辛愿听到“鱼片粥”这三个字,困意顿时一扫而光,赶紧扑了过去,却看到了他手背上贴着的医用止血胶带,她很确定在片场的时候他手上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是结束拍摄以后,又偷偷跑去挂水了吗? 唐砚之原本在专心地给她盛粥,用勺子慢慢地搅拌,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就把贴着胶带的手放了下去,徒劳地掩饰着。 辛愿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唐砚之把粥递给她:“来,小心烫。” 辛愿接过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细细地打量他的表情,从刚才到现在,他对着那桶香喷喷的鱼片粥的时候,总是一副很恶心的样子。 鱼片这么腥,他孕吐反应又这么厉害,是怎么撑到这锅粥熬出来的呢? 是不是像上次她看到那样,备着塑料袋,吐完了洗洗手接着做? 这真的,太辛苦了。 唐砚之看到了那瓶顾昀送给辛愿的药,拿起来,状似无意地问:“小愿,上面的英文你看得懂吗?” 辛愿眨眨眼睛,老实巴交地承认:“不懂。” 毕竟是大学英语四|级压线过的人。 唐砚之笑了笑,找来了纸笔,一句一句地给她翻译药瓶上的英文。 辛愿安静地在一旁慢悠悠地吃下小半碗鱼片粥,终于下定了决心:“唐砚之。” 他当时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她叫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先是有些愣愣的,然后下意识地站起身,伸手接她的碗:“还要吗,我帮你打。” “你怀|孕了,是吗?” 听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他脸色惨白地僵硬了身|体,苍白的手指停滞在半空中,轻轻地发|颤。 “没有,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却很快他又把手收了回去,下意识地护在小腹上,一切不言而喻。 两个人都愣了几秒,然后唐砚之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辛愿闭了闭眼。 虽然早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是真的确认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太阳穴有些刺痛。 她顿了顿,缓声问道:“是谁的孩子?” “小愿”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涩声喊她的名字,语气中有她听不明白的哀求,“这是,这是” 辛愿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烦恼地想来想去,说道:“没事儿,总不可能是我的。” 说完她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早点离|婚比较好?你们也可以在一起,让她照顾你。” 唐砚之微张着灰白色的嘴唇,怔怔地“啊”了一声,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或许是默认。 “那,等拍摄工作没有那么重的时候,我们把婚离了吧。”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艰难。说真的,她没有想到离|婚会来得这么快,毕竟在他陪着她改剧本的那段时间,她曾经可耻地动过想要和他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的念头。 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她是断然不能再耗着他了,她已经耗了他太久太久,这对那个女人来说,也是极不公平的。 “小愿,”唐砚之撑着桌面喘了口气,仿佛站立对他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这个不急的,你还没有安顿下来,你和阿昀也还没有确定” 辛愿皱起眉头,有些不耐:“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唐砚之着急地还想解释什么:“可是” “唐砚之!”辛愿尖声喊着,有些忍无可忍了,“你的责任心能不能用在正确的地方?照顾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究竟有什么意义?你和我继续这样,要怎么和孩子的妈妈交待?你把她置于何地?!” 唐砚之被她吼得脸色惨白,却是察觉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试着靠近她安抚她:“小愿,你不要生气” “你当初让我怀|孕的时候,不是急急忙忙地就娶我了吗?那你现在到底在拖什么?” 既然已经对她没有感觉,又有了别的女人的孩子,到底还在拖什么?! 辛愿眼眶发红,讽刺地笑了笑,声线有些发|抖:“说起来,你还真是很擅长这种事情,先上车后补票。” 这一句话,实在太重。 宛若一把刀子,带着无比强大的力道,硬生生地捅破唐砚之的心脏,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并迅速流失着,他脸上的血色悉数褪尽,泛出死寂的灰白。 他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可是他,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为自己辩驳。 他不能告诉她,当年和她上|床的人是顾昀。 他也不能告诉她,他怀的是她的孩子。 如果他不说,他会失去她。 如果他说了,他会失去她和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和顾昀可能就没有希望了。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她,他是不可能留住她的,他一直都明白,也一直都做好了准备,可是,如果连有她一半血缘的孩子都留不住的话,他真的会活不下去啊。 而她,如果没有了顾昀,是一辈子都不会幸福开心的。 所以 “对不起,小愿,对不起,”他万般艰难地再度开口,气息低微,声音破碎,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喉|咙上割一刀般的费力痛苦,“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了,好吗?你身|体受不了的。” 辛愿深深吸了口气,不再看他:“你出去吧。” “我马上,你别生气,”唐砚之踉跄地走了几步,去拿刚刚他翻译好的药片的服用说明,颤|抖着递给她,“你待会要是不舒服,记得吃药,这个药,平时是一周吃三片调理,痛的时候,可以每天吃一片,它c它上面还有一些给患者的贴士,我在别的地方都没有看到过,你记得看一看” 辛愿抄手躲过那张纸,然后两三下撕成碎片,嘶声喊着:“出去!” “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唐砚之哑声应着,惨白着脸,满眼的心痛和担忧,却是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跌跌撞撞地离开她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小腹陡然的刺痛让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痛得瞬间咬破了嘴唇,却还是没能遏制住一声嘶哑的痛吟。 太痛了。 他抱着肚子艰难地揉|着,喘息声越发粗重,冷汗从额头淋漓地滑落,径直淌进他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明的衣领中去。 “别怕,别怕,没事的啊。”他揉|着肚子,颤声安抚着孩子,步履维艰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一碗淡粥 第十五章一碗淡粥 辛愿躺在床|上,觉得筋疲力尽,浑浑噩噩,尤其是头皮痛得发紧,让她简直有想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刚才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对唐砚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克制自己。 等头痛稍微缓解一些,她从床|上爬起来,在地上到处翻找着那张纸的碎片。 她当时怒极,并没有能够把它撕得多碎,很快又重新拼在了一起。 满满一张纸,都是他清俊隽秀的字体,那瓶药的使用方法c注意事项c不良反应,还有他所说的小贴士,他都分了行,工工整整地写在上面。 她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忽然之间就热泪盈眶。 这时林学婷打电|话过来,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起。 林学婷立刻嚷嚷起来:“辛愿,你和唐砚之又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辛愿吸吸鼻子,喃喃地说:“都是我在骂他。” “”林学婷明显噎了一下,“这个,不是我说你,我看他这人没什么脾气,对你又好,被你骂了还疯狂地给我打电|话,让我关心关心你,怕你出什么问题你这又是怎么了,能不能别老欺负人家?” “” “辛愿?” “”辛愿遏制不住地啜泣出声。 “喂喂喂?你别哭啊,我也不是骂你,我这不替你着急嘛!” “学婷,我觉得我跟顾昀已经不再有可能了,我c我本来是下定决心,想试着试着真正和唐砚之在一起的。”辛愿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说得很艰难。 “啊,啊?”林学婷显然一时消化不了这个重磅消息,说话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你c你等等你是说,你是说你喜欢上唐砚之了??” “大概是那样的。” 也许,还说不上喜欢,但真的有了一些想要白头偕老的勇气,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勇气。 可是,一切终究是太迟了,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林学婷一拍大|腿:“哇靠,那这不结了吗?你们两|情|相|悦比翼双|飞去啊,你还骂人家干嘛?” 辛愿却哭得越发厉害了:“可是他已经说了不喜欢我了,而且他他怀了别的女人的孩子。” “蛤?”接二连三被这种重磅炸|弹轰炸,林学婷觉得自己本来就小的脑子不是很够用,“所以他才答应和你离|婚?” “也c也许吧。” 林学婷沉默一阵:“哦,那他原地爆|炸吧。” — 唐砚之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嘴唇是像被霜打过一般的白。 他手脚冰凉,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强撑着有些涣散的意识,等着林学婷回个电|话,告诉他辛愿是否安好。 好不容易等来了林学婷的电|话,却是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他努力地集中意识,拼命地从那些刺耳伤人的语句中捕捉着和辛愿有关的字眼。 只是大部分都是他配不上辛愿,他拖累了辛愿,他对不起辛愿,他始乱终弃,毫不检点一类。 他只能认真地,吃力地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说得气息都有些微弱了,还是坚持地说着。 林学婷其实骂得也很不痛快,辛愿不允许她把她对唐砚之有感觉的事情告诉他,她只能抓着他有了别的女人就试图甩掉辛愿大做文章,只是做着做着就有些心虚——对方其实是可以反驳的,本来辛愿那个倒霉丫头就是慢吞吞地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人家,之前一直对初恋耿耿于怀想要再续前缘,催着人家离|婚的,那她不喜欢人家,人家凭什么一直等着她? 不过,又想起他多年|前强要了辛愿让她怀|孕这笔旧账,林学婷觉得这个人还算是一个应该被痛斥的奇葩,就坚持不懈地骂了下去。 他吗的,她林学婷这一辈子最宠的就是辛愿这个女人,凭什么她的大好时光都毁在这个奇葩手上。怀|孕c流|产c离|婚c患上精神疾病,哪一件倒霉事儿和他脱得了干系? 骂得口干舌燥了,林学婷停下来喝了口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都已经没在骂了,电|话那头的人还在不断说着对不起,简直像魔怔了一样,她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他才停了下来。 “学c学婷,”他气息低弱地说着,“小愿她现在还好吗?” 林学婷能骂的都骂完了,此刻只能没好气地说:“刚刚还好,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找你算账。” “应该不会的,我让一个同事去陪着她了,同事随时和我保持联|系的,有什么问题会第一时间和我说,但是,学婷”小腹忽然剧烈地绞痛起来,他下意识地咬住了棉被,痛苦地仰起苍白细瘦的脖颈,闷声呜咽着。 “什么?”林学婷皱眉,“唐砚之?” 她茫然地喊了几声,才重新听到唐砚之的声音。 “学婷小愿她如果很难过,还是不会和同事说的,你和她保持联|系好吗?让她有人能能说说心里话,我怕我怕她憋着伤了自己。” 本来应该是很感人的话,只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由唐砚之说出来,只能让林学婷由衷地觉得有些恶心。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学婷最终硬|邦|邦地“哦”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 辛愿睡到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身边的叶敏睡得正熟,被子踢得乱七八糟。 她轻轻地把她压在被子上的脚抬起来,扯出被子,严实地把她裹上。 她走到桌前,打开了电脑。 《捉妖传|奇》已经写到沂濯身份暴|露,玉陵的父母就是他灭族仇人的高|潮阶段,只是因为最近一直忙着改剧本,已经许久没有更新,读者们急得纷纷在留言区花式刷屏,求作者现身更新。 现在的辛愿仍旧没有那个状态更新小说,她只是一条一条地翻阅留言,选取几条认真地回|复。 只有这样,找点事情做,她才不会一直胡思乱想再胡思乱想下去,她觉得她真的会发疯。 右下角的聊天图标闪烁不停,是rg。 说起来,好久没有和他聊天了。 辛愿有些迫不及待地点开。 rg: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回|复留言? 如此缘来:最近太忙,生物钟睡乱|了。 rg: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看你的回|复,感觉有些消极呢。 如此缘来:你对每一个人都这么细致用心吗? 辛愿将这句话发了出去,紧紧地盯着屏幕,可是很久都没有回|复。 就在她准备关掉窗口继续去回|复留言的时候,消息就弹了出来。 rg:我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好像还真没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大概是因为你的小说太好看了,我怕你跑了,就时时刻刻紧盯着你。 辛愿看了,轻轻地,却是真真切切地笑了出来。 如此缘来:那你对后面剧情的发展有什么期待吗? rg:大虐即将降临,后妈手下留情。 如此缘来:哈哈哈,你够了。 接下来,rg认认真真地给她提了很多建议,他每一次发消息都很慢,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完了还补上一句“无论如何,你写得开心就好。” 辛愿将他的建议一条一条地抄录下来,又自然而然地和他聊起了电视剧拍摄的事情,最后在某次等待他回|复的时候,竟然就趴在桌上困倦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拍摄的时候辛愿起晚了,匆匆忙忙地赶到片场的时候,发现人比平常要多处好多,叶敏告诉她今天有很多家媒体来探班,让她一定要打起百分百的精神。 辛愿苦笑着答应。 “小愿。” 一听到这个声音,辛愿的头皮就炸了一下,想假装没听到,抬腿走人。 那人却疾走几步追了上来:“小愿,起得这么晚,早餐吃了吗?” “” 唐砚之面容苍白温和,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喝点粥吧,好不好?装在保温饭盒里,还是热的。” 辛愿看着他在八|九月的天气穿了一件针织衫,脸色在今天晴暖的阳光下苍白得透|明,手上提着的保温饭盒仿佛沉重到把他整个身|体都要拖垮的样子,最终没能狠下心掉头就走,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砚之有些意外地欣喜,立刻把饭盒放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苍白的手指有些颤|抖无力,拧了好几次,才把饭盒的盖子拧开。 他把粥盛了出来:“小愿,你等一下,我” 他直起腰,身|体却狠狠地晃了晃,在辛愿想要扶他之前,他已经及时地撑住了桌子,艰难地喘了几口气,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些配菜过来。” “不用了。”辛愿轻声阻止他。 唐砚之愣愣地看着她,脊背有些无力地佝偻了下去,低哑地说道:“粥里我没有放盐。” 不知道怎么的就忘了放盐了。 “没关系,”辛愿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寡淡至极,但还是浓|稠鲜香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 “昨天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对不起。” “没有的事。”他低低地道。 他半句都不敢提昨天的事情,生怕刺|激到她,现在她突然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你也曾经对我做了过分的事情,所以我们一笔勾销了,”辛愿边喝粥边木然地说着,“你以后也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事情,没有必要,你更应该对谁好,你自己也是明白的。” “” “导演叫我,我过去了。”辛愿说着,搁下饭碗,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砚之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她的背影揪扯着,去了很远的地方,腹中的孩子又像是起了心电感应一般,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他捂着肚子,咬住灰白色的嘴唇,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动作笨拙而迟缓。 其实这已经不是很痛了,同昨晚相比,孩子真的已经很乖了。 “小云,她是妈妈,不要弄错了。”他抚着肚子,低声和孩子说着话。 小云,是他昨天晚上临时给孩子起的名字。 他希望孩子跟她姓,这样孩子以后就不会忘记自己的母亲是谁。 如果是男孩,就叫辛云,如果是女孩,就叫辛芸。 腹痛一时半会难以消除,他趴在桌子上咬牙忍着,嘴里不断地尝到腥味,他一声不吭地往下咽,额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也都在他一次又一次难耐的磨蹭下,尽数渗进了衣袖里。 等到疼痛稍微缓了一些,他抬起头,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的人。 真好,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都有人陪着,谈笑风生。 能有人说话,真的很幸福啊。 他很快又是一个人了,或者,一直都是一个人。 不过,他的小云一直在茁|壮成长着,很快他就会动,会踹他的肚子,会来到这个世界,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他会把他好好地养大,让每天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那时候,他就可以真正地和他说话了,他要说的话有一点多,希望孩子不会觉得烦。 不过,觉得烦也没关系的,他少说一点也可以,没关系的。 唐砚之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许多幸福美好的画面,满满地填充在他空荡疼痛的心房,那里渐渐温暖充实了起来。 “小云”喃喃地喊着孩子的名字,他眼眶泛红,笑得十分满足。 “唐经纪,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有人注意到他,走了过来,“脸色好像很糟糕啊没事吧?” 唐砚之心中暖意升腾,笑容也是十分暖和的。 “谢谢你,我没事,你去忙吧。”他嘶哑地说着。 “可是” 唐砚之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去忙吧,不用在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一道伤口 第十六章一道伤口 辛愿正和李灼导演耐心地给剧组里的小演员讲戏,忽然被人拽了拽衣角,她回过头一看,竟是田清。 田清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编剧姐姐,你和唐经纪人关系挺好的吧?” 辛愿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还行吧,怎么了吗?” 田清愁眉苦脸地道:“那你能不能劝劝他,让阿昀休个假啊?” 辛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在远处背台本的顾昀:“顾昀怎么了吗?” 刚才他还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看起来还好的啊,只是有些疲惫,声音特别嘶哑而已。 “唉,本来一直感冒就没好嘛,昨天晚上还熬了夜,我刚刚跟他对戏,他眼神都快涣散了。刚刚吃了点东西,还全吐了,”田清说着,满眼心疼,“我去和唐经纪说了,他说今天刚好有很多家媒体探班,不好让阿昀休息。” 辛愿睁大眼:“这是什么话?有媒体在,生病了就不能休息?” “所以啊,编剧姐姐,”田清晃了晃辛愿的胳膊,“你去和唐经纪说说吧,他不松口的话,别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我我知道了。” — 辛愿远远地看到唐砚之拿着个笔记本,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写着什么,下笔慢慢悠悠,写得很是投入,期间还从上衣口袋里掏了一片什么东西出来,放进了嘴里。 辛愿快步走过去:“你吃的什么?” “”没有反应,依旧低着头慢慢地写。 辛愿稍稍提了音量:“唐砚之,你吃的什么?” 这回他总算听到了,抬起头来看到是她,表情先是有些欣喜,然后更多的是茫然:“没吃什么” 他说着,低头合上了那个笔记本,又抬起头看她:“小愿,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十分低弱,带着些疲倦的沙哑,对她的关怀却是丝毫不减的,这个辛愿听得出来。 这样一来,她便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气,尽量平和地和他说:“你让顾昀休息一下吧,他感冒了,我知道现场有很多媒体,可你作为经纪人,不能拿艺人的健康开玩笑吧?” 唐砚之轻声解释着:“小愿,阿昀只是有点感冒,状态不太好,坚持下来没问题的。” “可是他都病了那么多天了,就不能让他休息一下吗?” “小愿,你听我说。”他不知提不起力气,还是需要思考斟酌,说完了这一句,低头单手撑着椅子费力地呼吸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就算要休息,今天也不行,”他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坚决,“小愿,娱乐圈很复杂,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被媒体大做文章,生病停工这样的事情,向来都是负|面影响大于正面影响。” 辛愿皱眉想了想说:“可不可以让陈硕学长帮帮忙?” 陈硕所在的博文报社,是一家影响力很强而且很正能量的主流媒体。 “学长很辛苦,能不麻烦他就不要麻烦他。” 辛愿觉得有些心凉:“你知道体谅学长,就不能体谅一下顾昀?他不只是你的艺人,还是你的朋友。” “”唐砚之喘了口气,声音越发地低弱下去,“小愿,今天真的不行,等剧组一切都稳定下来,我会给他争取一个假期的” 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骚|动起来,看得出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因为大家显得十分慌乱。 辛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转头就朝那边跑了过去,随手拦住了一个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急火火地答:“阿昀突然摔倒,腰那里被石头划破,流了很多血啊!” 辛愿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再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地就跟着跑了过去。 — 顾昀是在河边背剧本的时候,头晕目眩就往后栽了下去,助理覃明伸手扶他的时候脚下偏偏又打了滑,没能来得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被岸边一块巨石凸出来的尖锐部分划破了后腰,伤口又长又深,鲜血汹涌而出,将他身下染红了一大片,他的脸色却因为大量失血而透出灰败的气息。 辛愿看着那片刺目的鲜红,觉得一阵眩晕,竟站立不住,踉跄着险些倒下去。 有一只冰凉的手扶住了她。 然后唐砚之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愿,别紧张,没有那么严重的。” 辛愿闭了闭眼急促地喘着气,努力驱逐着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她稍稍缓过劲来的时候,看到唐砚之半跪在顾昀身边,从医药箱里取了止血敷料出来,盖在顾昀的伤口之上,然后让旁边的人把顾昀扶起来,用纱布一圈一圈地包裹|住伤口。 辛愿看到他的手在发|抖,是没有力气却还在勉力支撑的那种抖。他的脸色并没有比顾昀好了多少,冷汗如雨一般地,从他额头淋漓而下。 顾昀在昏迷中被这样折腾,仍是痛苦地低低呻|吟着,声声破碎,让人揪心。 “砚之,你还好吗?要不我来?”扶着顾昀的覃明焦急地问。 唐砚之勉力摇了摇头,坚持着又绕了几圈,直到脸色苍白中透出了隐隐的灰败,才喘息着艰难地道:“你c你来别太c用|力,就裹c裹在上面就好。” 助理接过他的工作,于是换他去扶顾昀,辛愿看他动作极慢,忍不住蹲下去抢着帮他扶着,带着隐隐的哭腔低喊:“不行就不要逞强啊!人命关天的事情,出差错怎么办?!” 唐砚之被她吼得有些愣怔,毫无血色的唇|瓣哆嗦几下,才微微开启,嘶哑地吐出了两个字:“伤口” 伤口紧急包扎的时候,力度一定要适中,包扎过松止血无效,包扎过紧会造成远端缺血组|织缺氧坏死。 他是担心助理不会把握力道,会弄出问题,所以裹好了前面大部分,才交给他的。 他想这么跟她说的。 可是她已经转过脸去,全身心都已经集中在了顾昀身上。 没有人听的话,他就不用再说了。 她那样用心地托着他的身|体,断断续续却是柔声细语地说着“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痛了”之类的话。 他知道对于顾昀,他是连羡慕的权|利都没有的,可是这一刻,他真的很羡慕他。 因为他的肚子特别地疼。 从昨晚到现在,时轻时重,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疼,那种沉坠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昏沉痛苦,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想自欺欺人,设想辛愿那些温柔的话也是说给他听的,毕竟句句都在他耳边,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偏偏不停地念着顾昀的名字,硬生生地将他从自己的幻想中抽|离。 他怔怔地看着他们,抬手用衣袖拭去额头的汗水,有一些还是无法避免地渗进了眼睛里,刺痛万分,引得鼻尖一阵难忍的酸涩。 — 顾昀被送到医院之后,没有多久就脱离了危险,医生说伤口虽然很深,但紧急处理得非常好,否则可能就麻烦了。 剧组的人都渐渐离去,田清虽然很想留下来,但碍于身份着实不宜久留。 辛愿走到了别的科室,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疲惫不堪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还是害怕。 再怎么说服自己已经不喜欢顾昀,还是害怕得灵魂都要出了窍。 他流|出来的那些血,仿佛是从她心脏里流|出来的一样,她真的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惊心动魄过。 还好,已经没事了。 “小愿,你在这里啊。” 辛愿抬起头,看到唐砚之苍白却欣喜地笑着,一步一步地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向她,原本他的手是按在腹部上的,对上她视线的一刻,他立刻就放下去了。 辛愿又低下头,没有回应他。 唐砚之走到她身边坐下,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是不是吓到了?没事的,阿昀已经没事了。” 辛愿依旧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 唐砚之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一阵,才缓缓地收回来,放在椅背上,撑住自己有些虚软的身|体。 辛愿低声问:“刚刚领|导找你和覃明谈话了吗?” 唐砚之愣了一下,眼眸骤然一暖:“是的,但是没事的,没有什么事情,你不用” “我不是担心你。” “啊嗯。” “我本来觉得,不管你被怎么指责,都是应得的,”辛愿百般克制才没让自己说出“活该”这个词语,“不过既然没事,我也应该祝贺一下你。” 唐砚之面色灰白,眼底也泛着死寂的灰色,轻轻地“嗯”了一声:“对不起。” “你应该和顾昀说,”辛愿眼眸酸涩起来,“你要知道,如果你肯让他休息一下,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唐砚之依旧道着歉,没有任何一丝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本来就都是他的责任,是他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害了顾昀,他也没有能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他真的,活该。 辛愿沉默了一阵,缓缓站起身:“唐砚之,我们离|婚吧,就明天。” 离|婚这个字眼,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像一把刀捅|进他的心脏。 后来她反复地提起,这把刀就在在他心脏里,反复地深入又拔|出。 可是现在听起来,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心脏里面已经有了一个洞,那把刀,已经可以在那个鲜血淋漓的洞里自|由地出入。 其实,也不是不痛了,是他已经习惯了。 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可以习惯的。 “好明天,”他听到自己嘶哑颤|抖得像老人一样的声音,“那我们先先回家吗?” “不了,我不会再回去了,”辛愿仰头叹了口气,“你也得尽快把她接回家了,总得有人照顾你话说,孩子多大了?” “三个多月了”唐砚之涩声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满眼渴求地看着她,“小愿,你要摸|摸|他吗?他他有点大了,b超已经可以看到很清楚的轮廓” 辛愿听着这样的话,觉得自己仿佛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 让她摸|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他的三观果然是有问题。 正不敢置信地想着,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抓了起来,正朝他的小腹探去。 辛愿忍无可忍地挣脱开来,反手一巴掌就扇到了他瘦得颧骨微凸的脸庞上。 她心中积怨,下手不轻,他身|子又弱,这一巴掌把他打得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可他刚刚站稳,竟然又固执地想来拉她的手,颤声哀求着她:“小愿,你摸|摸|他吧一下就好碰一下就好” 辛愿听着这样荒谬的要求,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怒火与怨气终于爆发:“唐砚之,你真的够了,这样羞辱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的,我不是要羞辱你,我,这是我,我” 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你就要走了,你不能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走之前给他留一点你的气息也好,他很乖的,他也很爱你,他一定会认认真真地把这点气息保存起来,一辈子都不让它散掉。 唐砚之用|力咬住嘴唇,不敢让这些深藏在肺腑之间的话泄|露|出半句。 “我知道这是你和她的孩子,不用你提醒!”辛愿气得心尖都在颤|抖,“唐砚之,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一地鲜红 第十七章一地鲜红 在辛愿拆穿唐砚之怀|孕之事的当晚,林学婷曾用一个词来形容过唐砚之:奇葩。 辛愿这回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他一直跟着她,阴魂不散一般地,要她摸一摸|他的孩子。 真的是,奇葩到极点。 她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爆|炸了,索性小跑起来冲进了电梯,把他关在了外面。 电梯降到底层,她更是像一阵风似的撒开腿,跑到马路边拦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坐在车上,她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 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全都挂掉了,最后索性关了机。 那天晚上,林学婷也接到过几个唐砚之的电|话,她只看了一眼就没再搭理。 顾昀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只是他还在昏迷当中更是不可能听见。 唐砚之还给他叔叔打了电|话,一家人正聚在一起打麻将,调成振动的手|机根本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 没有人知道,唐砚之追着辛愿出来的时候,在一个僻静的花坛旁摔了一跤。 腹部那种灭顶的剧痛和下|体骤然濡|湿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脸色惨白地捂着小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里却好像破了无数个洞,千辛万苦吸进去的氧气全都漏了出去。 “不要不要小云不要走不要走啊” 他拼命地夹|紧双|腿,仿佛这样就可以不让下|体那些黏|稠猩红的血液继续涌|出,可他整个人还是渐渐地浸在了血泊当中。 “小愿,求求你,接电|话吧,救救我们的孩子求求你救救孩子” 他拼命地拨着电|话,希望有人能救救他的孩子,极致的痛苦和慌乱之下,他竟忘记了直接拨打120,他还在医院范围内,很快就可以得到救治的。 或者,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他明白,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他拼着半条命去孕育,耗尽心力去保护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身|体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铁块,生着密密麻麻的倒刺,凶狠地刮擦着他的腹腔肠壁,在一片的血肉模糊当中毫不留情地往下冲撞着。 到了最后,他已经|痛得连拿住手|机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独自一个人躺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板上,抱着肚子挣扎辗转着,无助地让下|身的血迹逐渐扩大。 他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唯一温热的,是从眼睛里淌出来的泪水。 他的孩子,他的小云啊。他和小愿唯一的孩子,他唯一能拥有的和小愿的孩子。 已经不在了吧。 他什么都,没有了。 — 林学婷打开房门的时候,辛愿脸色惨白地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林学婷几乎是把她架到了沙发上,忧心忡忡地拨|开她凌|乱的额发:“喂,你还好吧?” 辛愿闭着眼,喃喃地重复着:“他怎么能这样呢。” 林学婷皱眉:“谁怎么样?” 听完辛愿有些混乱的表达,林学婷咬牙克制住了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试探地问辛愿:“我说,你是不是很在乎他啊?反应这么大。” 辛愿用双手捂住脸,颤声道:“我不知道学婷,我c我很乱我总觉得哪里弄错了他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可是我c我” 想起他苍白的脸,冰冷的手指,声声微弱却固执的哀求,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她真的太乱|了。 心里好像有个黑|洞,无穷无尽地吞噬着她的理智,让她陷入无尽的黑|暗与迷茫之中。 林学婷心疼地抱住她:“好好好,你先冷静,别胡思乱想,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啊,乖。” 辛愿精神有些混乱,可是总是一会儿胡言乱语,一会儿哭哭啼啼,怎么也没有办法入睡,林学婷无可奈何,只好打开她的包,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药。 结果,还真有。 里面有一个小巧的药盒,分了好多个小格子,里面装的药片都不一样,也许是怕盒子不够干净,每个格子都细心地垫了一小块纸巾,并且都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药的用途。 等等。 林学婷知道,这绝对不是辛愿的字,这丫头握笔的方式二十多年来就没对过,所以写的字也是松松散散,毫无风骨,绝不可能这般清隽俊秀。 那只能是唐砚之的字了。 林学婷捧着这只小巧精致的药盒子,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热鼻酸。 — 陈硕拿着医生给唐砚之的处方,克制再克制,还是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将处方装进口袋里,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 他太瘦弱了,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就像一张纸片,呼吸也很微弱,整个身|体看不出什么起伏,一丝生机也没有。 陈硕在床边坐下,看着唐砚之因为失血过多而灰白的脸,还有干裂出一道道血痕的嘴唇,只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他的学弟,流|产了啊。 不只是流|产,他身|体上的毛病,医生两三分钟都说不完,什么胃出|血c低血糖c低血压c营养不良c过|度疲劳陈硕都记不全了。 就是病成了这样,也没有人打电|话过来问他一声。真的不敢想像,他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陈硕叹气道:“你啊,打算一直睡到什么时候?快醒来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命都要没了。” “不要” 忽然听到唐砚之嘶哑的呻|吟,陈硕打了个激灵,俯身喊他:“砚之?砚之?!” 唐砚之昏昏沉沉地,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眉头紧皱身|体巨颤,仿佛在经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干裂的唇|瓣艰难地开合着,破碎地呓语着,声声泣血剜心。 “小云不要走不要爸爸在这里求求你不要走” “小愿,求求你救救孩子,求求你了” 陈硕知道他在做噩梦,却怎么也喊不醒他,他越来越痛苦,像被扼住喉|咙一样难以呼吸。 陈硕只好急急忙忙地按铃叫医生过来。 — 陈硕被医生请出病房,心急如焚地在外面等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医生和护|士一同出来,医生翻翻病历,看向陈硕:“他已经醒了,你现在可以进去了,尽量不要刺|激他。” “谢谢医生!”陈硕刚抬腿,又被医生叫住了。 “孩子的妈妈什么时候过来?这都躺了几天了?” 陈硕心里一痛,随即勉强干笑两声:“这个应该快了!她比较忙,嗯。” 护|士听得皱起眉头:“忙也不是这个忙法啊,大人都这样了,也不来看看。” 陈硕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脸上勉强赔着笑,推开了病房的门。 唐砚之半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黑色的头发有些长了,软|软地垂下来,他又瘦得脸上都没了肉,从陈硕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下巴。 更让陈硕觉得难过的,是他搭在小腹上的手,一直在轻轻地揉|抚着,仿佛孩子还在那里一般。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缓慢地回过头来,看着陈硕,艰难地笑起来,涩声喊着:“学长” 陈硕吸吸鼻子:“你饿不饿?肚子疼不疼?你阿姨给你熬了鸡汤,我去年动手术的时候,她可从没给我熬过。” “我的” “嗯?” “我的孩子。” “” 唐砚之一手按着肚子,一手艰难地抬起来抓|住陈硕的衣袖,他没有力气,就是这样动一动,都喘得嗓子干哑生疼:“学长,我的孩子没了吗?” “” 他的声音哽咽发|颤:“医生说没了,可是,我的肚子还是鼓着的,学长,你说医生会不会c会不会是搞错了呢?” 陈硕低着头,僵硬着说不出一句话。 “学长,你c你让医生再给我看看好吗?求求你,你让医生再c再给我看看” 他流了那么多血,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肚子又疼着,本应该是坐着的力气都没有的,可是陈硕能感觉得到,他揪着他衣袖的手是那么的用|力。 就像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一般。 陈硕觉得痛苦万分,因为他也给不了他希望。 孩子,没了就是没了。 陈硕按住那只冰冷的手,悲伤地道:“砚之,对不起,学长来晚了。” “” “砚之流|产其实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医生说了,你现在身|子太弱,不适合怀|孕,而且这个孩子先天就有些不足,才保不住的,你不要想太多。” 唐砚之抓着陈硕衣袖的手颓然落下,浑浊的眼睛里再没了一丝的光彩,只剩一大片死寂的灰色,干涸的嘴唇颤|抖地蠕|动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再说出来。 他靠在床头,抚着肚子,没有再说一句话,陈硕喂他喝汤,他喝了吐,吐了喝,最终呕出了一些血丝,目光一片死寂,看得陈硕心惊肉跳。 明知道他难受得要命,却一句倾诉都没有,这才是最让人揪心的。 “砚之,你别这样,你要是难过,你跟我说说,不要憋着。”陈硕反复这样说了几次,才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陈硕有些惊喜:“你说,我听着。” 唐砚之却看着他,迟钝而茫然地开口:“说说什么?” 陈硕脸色一白:“砚之” 唐砚之仍旧是茫然地看着他,苍白空洞的茫然。 他能说什么呢? 他想说的话,没有人想听的。 连小云都不想听了。 “学长,你”唐砚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勉力支撑着身|体,话语却被腹痛打断,他喘着气揉按着,恳求着道,“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陈硕赶紧点头:“你说!” “帮我买一个买一个笔记本,”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给你钱,还有,医药费,我会打给你。真的抱歉一直麻烦学长,谢谢你。” 陈硕完全不回应医药费的事情:“我马上去买,你乖乖躺着休息,不要乱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一种错过 第十八章一种错过 唐砚之曾经也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光芒万丈,所有的温暖与爱都聚拢在他的身边,而有些人就算倾尽所有,也留不住他想要的一切。 现在他明白了,老天其实是最公平的,他知道哪些人应该被善待,哪些人应该受惩罚。 顾昀那样的人,善良而阳光,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要为别人好,无论对着什么人,都会拿出百分百的真心,全心全意地去做,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就想让人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眼前。 而他,是那样的冷漠自私,在那么多人都恳求他,请他让生病的顾昀休息一会儿,他全都置之不理。 所以他受到了惩罚,小云离开了他,永远地。 他这样的人,注定是什么也留不住的,一无所有,就是他最后的结局,不要连累到别人,就是最好的了。 可他已经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和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他再也没有能说话的人了,这就是他的惩罚。 他一定要赎罪,保佑他无缘见面的孩子平安快乐地到天堂去。 — 陈硕站在病房门口,从门上的小玻璃窗里看进去,只觉得心里憋闷难受,让他恨不得在胸口凿开一个洞透透气。 唐砚之在刚买回来的笔记本上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边写边哭。 他若是愿意放声大哭,陈硕倒觉得还好,关键就在于他那么痛苦,还在竭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弄出什么大动静,抽噎得厉害的时候,他就紧紧闭着眼拼命咬着自己的手,把声音硬生生地吞下去,然后艰难地吸一口气,提起笔继续写。 医生说,他的哮喘病如果平时不好好养护,本来就很容易导致心脏方面的疾病,现下他又长期疲劳积郁,心脏已经有一些问题了,时常有心跳乏力,供血不足的症状,这几日也上过几次呼吸机。 再这样耗下去 陈硕握紧了手中的手|机,恨不得马上打电|话把辛愿叫过来,可是这个傻学弟不愿意。 他问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的回答从来都只有一句话:学长,你不要告诉小愿。 他立刻答应了那还好,倘若他迟疑了那么一两秒,他就一副急得想要跪下来求他的模样:学长,求求你,你帮帮我。 这样也算帮吗? 陈硕叹了口气,没有推门进去,在附近找了个长凳坐下来,默默地等着饭点到来。 — 十一点多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唐砚之一身便装,大衣厚得碍眼,扶着门慢慢地从里面踱出来,眼眶还是红的,嘴唇依旧干得像缺水龟裂的河床。 陈硕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倏地站了起来:“唐砚之,你要去哪里??” 唐砚之看到他,愣了好几秒,才迟钝地笑起来:“学长,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去里面坐,外面冷。” 陈硕皱眉,心说这段时间秋老虎厉害得很,你觉得冷是因为你身|体太虚了。 “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穿成这样想去哪?” “我想去看看阿昀。” “”陈硕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一只苍蝇,“阿昀好得很,不需要你操心。” “他受伤以来,我还没有去看过他,不知道现在好点没有。” “我说了,他好得很。” “我应该去看看他的,我得跟他道个歉。” 陈硕发现他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完全不领自己的话,忍无可忍地说:“唐砚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在听,学长你别生气,”唐砚之挣扎着费力地说着,略微有些慌乱,“我就是去看看阿昀,别的什么也不做,可以吗?” “” — 从产科走到外科并没有多远,只是对唐砚之来说这段路格外地长。 他捂着肚子,微微弓着腰,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却还是会牵得腹部抽痛不止,痛得厉害的时候,他紧紧闭着眼睛,牙齿不由分说就咬在干燥脆弱的嘴唇上,等疼痛有所缓解才松开,颤|抖地喘口气。 陈硕真怕他走到一半就挂了,不是被痛死,是因为忍痛把自己憋死,于是看到长椅就拽着他坐下来歇会,这段路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 快要走到顾昀病房的时候,陈硕远远地看见门口聚|集着不少人,手上都拿着鲜花和礼物,安静有序地在外面等候着。 他转头看了看唐砚之,想起他的病房从来只有他这个学长进进出出,并且他最近也很忙,只能在下班或者没有采访任务的时候抽空过来看他,他哪怕是腹痛得浑身虚软满头大汗,也要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说“谢谢学长来看我”。然后他屁|股还没坐热,他就开始下逐客令“学长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其实陈硕都看得到,每次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唐砚之的眼睛都会亮起来那么一下,那是脆弱得一触即碎的期待。 他很想念辛愿,很想见辛愿,陈硕看得出来。 — 昨天中午,唐砚之肚子疼得厉害,还一直默默扛着,差点就闭过气去,医生不得不给他推了止痛针进去,但是人已经疼得虚|脱,躺在床|上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碰巧那时候,辛愿给陈硕打了个电|话,陈硕看他闭着眼睛奄奄一息,以为他已经昏死过去了,就直接在房里接电|话。 没想到,等他挂了电|话,就看到他充满渴盼的湿|润的眼睛。 “学长,是小愿吗?”他的声音被反反复复的疼痛折磨得异常难听,就像什么粗糙的东西在砂纸上摩擦的感觉。 陈硕愣了一下,才踌躇着答:“是的。” 他闭眼喘息着攒了攒力气,说:“她她还好吗?你听她的声音,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陈硕答完,就看到唐砚之舒心地笑了笑,喃喃地说着“那就好”,眼神渐渐涣散下去,就要支撑不住昏过去的样子。 想起辛愿半句都没有问过唐砚之,只是为了确认顾昀这次的意外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负|面影响,陈硕于心不忍,就说:“她有问我你去哪儿了。” 唐砚之迟钝而缓慢地眨了眨眼,半天才低低地“啊”了一声:“那我我得打个电|话给她,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筋疲力竭地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给她打电|话了,只是一直把手|机握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摩挲着。 陈硕后来才想起来,他的手|机已经坏了,是被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浸坏的。 — “人有点多,等会再过去吧。” 陈硕回过神来,听到唐砚之这么感叹了一句,陈硕听不出一丁点的悲凉或者羡慕之意,只有些许的为难。 或许这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奇怪的。 陈硕很想多陪他一会儿,但是接到了临时任务,不得不提前离开。 走到一半,陈硕回头看了看唐砚之,他一个人坐着,怕冷似的把外套拢得很紧,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发呆,对比着顾昀病房门前簇拥的人群,实在令人心酸。 — 顾昀看到辛愿来看他,疼得龇牙咧嘴也要从床|上坐起来。 辛愿试图阻止他:“你躺着就好了。” 顾昀苦笑着摇摇头:“躺着嘶说话不方便。” 辛愿只得伸手扶他,在他身后塞了个柔|软的枕头。 顾昀坐了起来,却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辛愿低头绞着手指头,有些不知所措。 顾昀缓缓开口:“辛愿,这次受伤,我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 “别说丧气话。” “我觉得,真的没有办法判断,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所以辛愿,我不能再这样拖沓下去了”顾昀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着,又把身|子撑起来一些,尝试着靠近辛愿一些,“我” 辛愿看着他淡粉色的脸庞,揪紧棉被的手指,听着他凌|乱却在努力调整着的呼吸,支吾半天说不出来话,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顾昀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地道:“我我当年,本来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但是当时我们家出了急事,我爸c我爸被纪检|查处,家里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连房子都没有了我只能按照叔叔的安排,接受封闭训练,做了艺人。” 辛愿呆呆地听着,仿佛听不懂的样子。 事实上,从他说“我本来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呆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 “我知道,就算是封闭训练,也不应该一直躲起来不联|系你,但是当时候的我,真的觉得很自卑也很迷茫一直以来我都是靠着家里才显得那么光鲜亮丽,我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有点本事,才c才应该再去找你,那样才能照顾好你,”顾昀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深深吸了口气,抓|住辛愿微微颤|抖的手,“现在我应该算是有点本事了,你c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吗?” “” “辛辛愿?”顾昀低头看着辛愿缓缓抽|出去的手,一脸惊愕。 辛愿闭着眼,强|压着心头的风起云涌。 激动吗?激动。 期盼了那么多年的一刻,终于到来,她的梦中情人握着他的手说要在一起。 感动吗?感动。 原来他早就已经喜欢着她,只是因为种种不可抗力,才和她错过这么久。 心动吗? 辛愿在五味杂陈的情绪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分辨着,品味着,确认着。 心动,是没有的。 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 辛愿长吁一口气,低低地道:“谢谢你,顾昀,但我想我们是错过了。” 和他重逢以来的这些日子,他的种种殷勤用心,她不是看不到,也不是猜不到,只是始终不敢真正地去确认。 然而在这样的过程中,她一点喜悦和期待都没有。反而慢慢地坚定了这样的念头: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这些天一直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着,虽然脑子有点混乱,但终究还是能够好好地想清楚。 就算看到他笑会脸热心跳,看到他受伤会胆战心惊,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心生涩意 但就像林学婷说的那样,这些不过是她多年以来压在心底的执念在作祟,随着和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终将会慢慢变淡。 顾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坐在那里怔怔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长久的死寂过后,顾昀才再度开口:“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 “是砚之吗?” “嗯。” “可他不喜欢你。”顾昀不甘地道。 “我知道啊,”辛愿苦笑着,涩声应道,“而且,他也有喜欢的人了他已经怀了她的孩子。” 顾昀愕然。 某种程度上说来,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情感变化还真是有种奇异的感觉。 一个人好不容易被另一个人打动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他了。 顾昀看着她怅然若失的表情,黯然地低下头,哑声问:“你喜欢他,他知道吗?” 辛愿沉默一阵,涩声道:“他不需要知道。” 她也会尽快放下。 被爱而不得的执念纠缠的痛苦,她已经经受过一次,不想再来一次了。 顾昀强笑着问:“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辛愿轻柔地笑起来:“永远都是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一纸协议 第十九章一纸协议 林学婷来医院接辛愿回家的时候,盯着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看了一会儿,在他按下门把手之前喊住了他:“唐砚之!” 没有反应。 林学婷只得跑过去,把他的手拦了下来。 唐砚之踉跄了一下,茫然地看向眼前的人:“学婷?我来看看阿昀。” “我听辛愿说,你这几天玩消失,一直没来看过顾昀?”林学婷说,“你不用太心虚,顾昀那种人,不会介意的。” 唐砚之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按着腹部的手跟着发|抖,声音自然也是不稳的:“嗯是这样的。” “你最好等会再过来,辛愿在里面。” “小愿?”唐砚之目光里闪过一丝慌乱,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那我我马上走” 小愿说了,不想再看到他,他记得很清楚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就走,可是肚子很疼,真的很疼,有些迈不动步。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辛愿和唐砚之撞了个正着。 林学婷头痛地按住额头。 辛愿的神情只在刚刚看到唐砚之的那一刻有些波动,很快便归于平静。 相比之下,唐砚之的状况就有些糟糕,表情不知道是悲是喜,嘴唇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目光却是紧紧黏在她身上,怎么也舍不得挪开。 辛愿垂下眼眸:“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来看看阿昀,小愿,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这就走。”唐砚之这样说着,脚下却不愿意动,似乎是不死心地要等她亲口赶他走。 其实就是想多看她几眼,如果可能的话,和她多说几句话也好,这样简单的念头。 真的,太想她了。 “我听顾昀说,你被停职了,公|司还要求你赔偿,是这样吗?” “是的,我会负责的。” “”辛愿发现他好像不太能领会她的意思,她本来是想问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转念一想,他又怎么会需要她呢。 于是她苦笑两声,缓缓说道:“是这样,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学婷识趣地走开了。 “什么事?”唐砚之眼眸微微地亮起来,欣喜却又蒙着一层哀伤,他伸手扶了扶墙,吃力地走近她两步,“小愿你说。” 辛愿低头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用|力地掐了几下,才慢吞吞地递过去。 唐砚之低着头接过来,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怔怔看着她,额头和脖颈开始冒着虚汗:“小愿,这个是?” 其实他已经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那一刻,辛愿没敢看唐砚之,没有看到他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就灰败下去,像中了剧毒迅速枯萎的脆弱花朵,浑浊的眼底目光巨颤,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骤然碎裂崩塌。 他踉跄一步,一只枯瘦的手茫然地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扶住了身后的椅背,支撑不住地摇晃着身|体坐了下去。 他低着头看着牛皮纸袋许久,涣散着眼眸轻轻地咳嗽着,像是停不下来又不敢用|力咳:“现现在就签吗?咳咳c我没有笔。”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尽快签吧。”辛愿的脸色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也是强撑着维持笑容,魂不守舍地应着。 “小愿,你有你有地方住了吗?如果一时半会没有的话,你可以” “有了。” 唐砚之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唇|瓣不知所措地颤了颤,又说:“那我去帮你搬东西” “不用了,我已经搬完了。” “那”唐砚之声音已经颤得厉害,“那我回去再再帮你看看,有什么落下的,我我我给你送过去好吗?” “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多注意身|体。”辛愿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仓促地说完了这句,转身就走。 唐砚之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身|体浑身上下都炸开了一种剧烈的疼痛,让他恨不得即刻昏死过去,却又不得不保持清|醒。 他咬紧嘴唇忍着,艰难又急切地撑着身|体站起来,嘶声喊出了她的名字:“小愿!” 那一声呼唤,似乎是带着血|泪的,带着天崩地裂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还有鼓|起毕生所有勇气去争取的期望。 可是辛愿没有回头。 唐砚之呆呆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地重复念着她的名字,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喉|咙中爆发出一阵呛咳,没来得及捂住嘴唇,猩红的血花就这么被重重地咳了出来,溅到了他紧紧攥着的牛皮纸袋上。 他颤|抖着手,从纸袋中抽|出那份离|婚协议书,痴痴地抚|摸|着右下角她的签|名。 她的字不太好看,所以她不怎么喜欢写字,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她的字。 大学的时候,她给顾昀写过很多很多小卡片,有时候会不好意思地直接给顾昀看,跑来问他这样写好不好。 那时候他就很喜欢抚|摸她的字迹,幻想着里面能有只言片语是给他的。 如果,只是如果,是写给他的,那么,怎样都很好啊,哪怕只有一句节日快乐。 单薄的纸张渐渐被透|明的液|体打湿,他用衣袖胡乱地擦|拭着脸庞,将纸张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护着。 小愿,小愿,小愿。 小愿,能不能不要走。 我会很快签字,我不会再一直纠缠你,可是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能不能陪陪我,就这么一次就好,不会浪费你太多的时间精力。 你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我想跟你说会儿话,我们不谈孩子,也不谈离|婚,我更不会跟你说我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想听,我像大学的时候一样和你说说阿昀的故事好不好。 我这里,还有很多关于阿昀的事情没有跟你说过,你不想听吗。 如果你不想听我说话,我可以写给你,你坐着等等我,一会儿就好了,好不好。 有这么多这么多的话,想要和她说。 可事实上,他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最近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有好多话,就算在心里已经想好了一千遍一万遍,说的时候也还是一塌糊涂,指不定哪个地方说错了,就会惹她生气。 这样的人,任谁都会心生厌烦吧。 所以,才什么也留不住。 — 在顾昀的极力维护下,唐砚之的停职期没有持续很久,可是就在公|司打电|话通知他下星期回来上班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顾昀去翻他的员工|资料,发现他除了姓名性别身|份|证号这种必填项,其他的能不填就不填,连个家庭住址都没有,档|案里的信息单薄得可怜,一副随时准备走人的样子。 说起来,他和辛愿是邻居,但是他从来没透露过他们究竟住在哪里啊。 毕竟是表白被对方拒绝过的人,顾昀纠结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联|系了辛愿。 那时的辛愿,已经走在去亭海花园的路上。 她也有两三天没有联|系上唐砚之了,一开始她没有多想,觉得他大概是没空搭理她。 可是后来她就接到了陈硕的电|话,说他在外地,联|系不上唐砚之,希望她能去看看。 现在又接到顾昀的电|话,她真的是有些慌乱|了,离亭海花园还有两公里路的时候塞起了车,她就把钱给了出租车师傅,一路跑了过去,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心里着急,从喉|咙口到整个胸腔都是火|辣辣的,烧得她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她扶着墙揉了好一会儿胸口,才觉得缓过来些,有力气去敲门了。 她一开始轻轻地敲,可是一直没有人来开门,她越敲越重越敲越急,最后索性用|力拍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找物业过来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咔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她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心里面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开了,一股热流却直冲脑门,她克制不住地就冲他大喊大叫:“你干什么去了啊?谁都找不到你!” 唐砚之乍看见她出现,脸上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被她吼得一脸苍白。 他愣怔地看着她,嘴唇开合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来一个字,这期间又被她吼了几句,等到她停下来,他才终于发出声音,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辛愿气结。 和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吵架真的很难受,好像是她在欺负他一样。 她吐了口气,皱着眉问他:“你究竟干什么去了?顾昀帮你争取提前结束停职期了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你。” 辛愿一对上他的视线,他就低下了头,轻声答:“我的手|机坏了。” “那可以去修啊。” “我不知道你们会找我,对不起。” 他的手|机,向来打进来的都是工作电|话,其他时间一般是没有什么人找他的,停了职,就更不会有人了。 不过,他都会保持24个小时开机,怕她有什么事情会需要他但是一般很少会有。 现在自然更不需要了。 辛愿哑然半晌,才说:“那你也不能” “小愿,你饿不饿?”他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有些飘忽,不怎么能直视她。 就是这样面对面,他看看她,都像小偷一样鬼鬼祟祟。 “啊?”辛愿没反应过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你瘦了很多啊,脸色也不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呢?” 辛愿是想婉拒的,奈何她有一个耿直的肚子,好死不死地在这时候打起了鸣。 和林学婷一起吃了这么多天外卖,她真的挺想念他的手艺的,虾饺叉烧鱼片粥什么的,都好久没有吃到了。 “那你在家里等我一会儿,好吗?会很快的,就等一会儿。”他的表情在听到她肚子叫起来的时候就异常的温柔,她看到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像以前那样伸过来摸|摸她的脑袋。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颤了颤,垂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一顿晚餐 第二十章一顿晚餐 辛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短信给顾昀和陈硕报了平安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荒唐。 她居然在前夫家里的沙发上心安理得地坐着,等他回来给自己做饭? 她怎么这么奇葩万一那个女人已经住进来了,岂不是尴尬癌都要犯了? 方才她太着急,脑袋都有些懵,这会儿慢慢静下来,想着这些东西,就越发地坐立不安了。 她拎起包走到门口准备开溜,却瞥见鞋柜上明晃晃地放着两串钥匙。 一串是他的,一串是她还给他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其他的备用钥匙都在书房的抽屉里放着,因为他的记性很好,“备用”一类东西从来都不太需要。 这回是忘了? 不论如何,她是跑不了了。 辛愿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 辛愿等了很久,唐砚之也没有回来。 以往他出去买菜,顶多就半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她便拿了鞋柜上的钥匙,推开了门,却立刻就愣在了门口。 他背对着她坐在最末级台阶上,两手|交叠着横在腹间,额头抵在膝盖上,身边放着两大袋新鲜的食材,有几根粗|壮的莴笋越到了袋子外面,清新的水珠一颗颗地从绿莹莹的笋身上滚落下来。 他明明是那么擅长挑选新鲜食材的,可家里空荡得只剩半袋面包片和几瓶葡萄糖饮料的冰箱又是怎么回事? 辛愿走下楼梯:“唐砚之。” 听到她的声音,他瘦削的脊背轻轻一颤,转头看着她,很快地站了起来,身形微微一晃,嘶哑地问:“你要走了吗?” “” 他有些局促地俯下|身去,拎起那两大袋食材:“能不能再等一会儿,我会尽快把饭做出来,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这个时间了,外面饭馆人都很多的,饭菜也不新鲜,你再等一会儿好吗?” 辛愿搭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仿佛为了呼应她揪紧成一团的心脏。 “你怎么了?”她涩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他怔怔地抬眸看她,半天才听懂她在说什么似的,仓促地摇头道:“没有没有。” “那怎么在这里坐着” “对不起,小愿,让你等那么久,能再等一下吗?真的很快的。”他一昧地道歉恳求,完全曲解她的意思,这让辛愿发自内心地觉得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想要留她下来吃顿饭,而且是他来做,他都像在求她一样。 — 这顿饭做得并不像唐砚之承诺的那样快,他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很久。 辛愿因为不卫生的外卖吃多了,她的无敌铜肠铁胃有点扛不住了,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拉起了肚子。 她钻进卫生间蹲起了马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毛巾怎么还是挂着两条? 一条浅蓝色一条浅粉色,她之前的毛巾是浅粉色的,可是她明明已经拿走了啊。 转念一想,这并不奇怪,毕竟新的女主人就要入住了。 可是为什么,洗手台上的护肤品和洗浴用|品,和之前她用的那些全都一模一样? 嗯其实也不奇怪吧,他再细腻,说到底也是个男人,对护肤品总是不熟悉的,想给心爱的女人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参考一下前妻的品牌也无可厚非。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留下来吃这顿饭? 他又为什么要留她下来吃这顿饭? 他们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尤其是她,怎么像个婊|子一样纠缠不清,她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赶紧和他把小绿本领了? 辛愿苦涩地又动了逃跑的念头。 可当她走出卫生间,却看到他站在客厅中|央,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手上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他张了张嘴,像是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愿”。 辛愿连忙应了一声。 唐砚之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循声望过来,脸上的惊喜怎么也遮掩不住。 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了一般。让她有一种如果她真的走了,他会在客厅里站到天黑的错觉。 他弯眸笑着,端着那盘菜走过来,递到她面前,殷勤地道:“小愿,拿一个吃吧,是温|的,刚刚好,不会烫到舌|头。” 洁白如玉的盘子里,装了七八个饱满晶莹的虾饺,无比的养眼开胃,可端着盘子的那只手,却是苍白干燥,起了零星的水泡,还有几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 辛愿看到桌上的菜,立刻就惊呆了。 难怪他忙活了这么久,他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虾饺,烫青菜,红烧猪蹄,糖醋排骨,清炒莴笋,干炸掌中宝 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怎么怎么这么多?这怎么吃得完?”辛愿惊得舌|头都打结了。 “每个都尝一些,”唐砚之温和地笑着,抬手用衣袖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低头给她盛着粥,“要是吃不完,可以带走,和学婷一起吃。” “”这些菜,就算给她和陈学婷两天两夜,也绝对吃不完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辛愿坐下来吃的时候还是比较愉快的。 实在是太好吃了,甚至还要比以前更好吃一些,或许是因为她太久没吃了。 唐砚之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坐在对面心不在焉地捡几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嚼,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她夹菜,或者督促她多吃一些,只是声音越发地低哑无力下去,在某一次往她碗里夹排骨的时候,突然就咳嗽了起来,一直咳到有些反胃干呕,才算消停了些。 辛愿看他咳成那个样子,觉得自己吃不下去了:“你还好吧,很不舒服吗?” 决定和他撇清关系之后,这样的话好像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唐砚之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吃不用管他。 辛愿却不再动筷子。 唐砚之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睑,喃喃地说:“对不起,很倒胃口的吧。” “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太轻,嗓子又哑,有好几个字都淹没在喉|咙中化为嘶鸣,辛愿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唐砚之没有再说。 “你女朋友,”辛愿纠结着选了这个词语,“什么时候才搬进来照顾你啊?你怀|孕也太辛苦了。” 唐砚之听到“怀|孕”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受惊一般颤|抖了一下,然后仍旧低垂着眼睫,无力地摇着头。 摇头什么意思?辛愿茫然。 “她她很忙吗?再忙也得抽|出时间吧,你一个人怀着孩子” “小愿不要说了”唐砚之整个人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但是他极力克制着,努力不让她看出来异样。 他抬起头,满眼祈求地看着她,气色已经比刚才差了太多,就像身|体里刚刚流失了大量的鲜血一般,他气息微弱地哀求:“你不要再说她了。” 辛愿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怔怔地闭了嘴。 他这是和那个人吵架了吗? 就算吵架,对方也得顾一顾他的身|子啊。 她很想问问他,或者帮帮他,他这么个温吞懦弱的性格,就算被人家欺负了都会把责任往自己头上算,肯定是要吃亏的。 可是现在的她,身份和立场都如此尴尬,又哪里有那个资格呢? 如此一想,辛愿更觉得坐立难安,支吾着道:“我我吃饱了。” 唐砚之垂着眼睫,低弱地道:“你要走了吗?” “嗯。” “”唐砚之低着头坐着,没有出声。 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她和他能这样和睦地坐在一起吃饭,他能和她说几句话,可是还没能说几句,就又被他搞砸了。 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已经浪费她很多时间了。 过了一会儿,唐砚之撑着身|体坐得直了一些,对她笑了笑,语调很轻柔:“小愿,你今天过来是有事找我的吧?” 辛愿仍旧有些怔怔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意下所指。 “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他将一只牛皮纸袋放在了餐桌上,“我看到有些条款不太合理,就重新拟了一份,我担心会打扰到你,就一直没有和你联|系。” 不太合理? 她明明都是按照对他有利的方向去草拟的。 辛愿默默地拿出协议书,浏览起来。 哦,内容实际上差不多,只是受益的那一方变成了她。 辛愿默默地放下,顿了一会儿,从包里翻出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一趟民政局吧。” 唐砚之好像没有听到,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睫毛一直在颤|抖,身|体里仿佛有某一处在疼痛,他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唐砚之?” 唐砚之费力地呼吸一阵,眼里有些恍惚,笑容都虚得发|颤:“小愿,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你太瘦了。阿昀会很疼你,你有什么要求就跟他说,他会满足你的。别自己太辛苦。” 辛愿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她只看到他说着说着,苍白的鼻尖下面突然就淌出一道刺目的鲜红,迅速地滑落过他苍白干裂的嘴唇,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在饭桌上c他的衣襟上。 而他对自己的失血恍若未觉,直到看到她惊恐的表情,他才迟钝地伸出手去擦|拭。 这一蹭就是满手的血,任谁的第一反应应当都是吓了一跳,他却是用手掌捂住半张脸,安慰她说没事的没事的,不用害怕,没事的。 眼神却越发的涣散,额间的冷汗也仿佛大雨倾盆。 辛愿慌张地跑到茶几上拿起了纸巾盒,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他身边,他流|出来的血已经打湿|了他一大片衣襟,严重地刺|激了她的神|经。 她红着眼眶,连抽|了好几张纸捂住他的口鼻,他意识已经渐渐涣散,血液呛入喉|咙,他昏昏沉沉地咳嗽着,瘦弱的身|体颤栗得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她小心地拖着他的后脑,换了好几回纸,骇人的失血才堪堪止住,她看着他灰白的脸上斑驳的血迹,干裂带血的唇|瓣,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唐砚之,唐砚之,你怎么了啊” 她从来不觉得,流鼻血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她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状况。 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害怕得手脚冰凉。 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他的脸色总是那样苍白灰败,唇色也一直是淡淡的,是不是身|体一直都供血不足? 本来就缺血的话,怎么经得起那般大量的流失呢 唐砚之,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要一直撑着,你究竟在撑什么?明明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愿意示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一只勺子 第二十一章一只勺子 辛愿搬不动唐砚之,只好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扶着他躺下,她跑到楼上去给他搬了一床被子下来,轻轻地给他盖上。 “啪嗒”几声,有什么东西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是一只气管扩张剂,还有几沓糯米纸。 说起来,之前和他逛超市的时候,他说过糯米纸是买来做牛扎糖给她磨牙用的,可是从来没有吃到过。 她把糯米纸捡起来,发现每沓里面都裹|着几粒药片,数量最多的,是一种她很熟悉的止痛药。 在她病得最厉害,常常头疼得不能自理的时候,最常用的就是这种止痛药。 那时候他常常柔声细语地哄着被头痛折磨得满脸泪水的她,用薄荷油给她按|摩太阳穴,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少吃一些,哪怕她疼急了会大哭大闹,甚至踢他咬他,他的话语和动作一直都是温柔的,甚至越来越温柔。 等到实在拿她没有办法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用温水喂她一片。 只有一片,想来这种药是不应该多吃的了,他一张糯米纸里,至少裹了四片。 上次在片场看到他往嘴里塞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 为什么要这样包着直接吃呢,图方便? 而且,有这么疼吗?还怀着孩子呢,就这样乱来。 辛愿站起身,看到满桌渐渐冷去的美味佳肴,鼻腔泛起了强烈的酸意。 她真的不敢想象,虚弱成这样的他,是如何|在狭小的厨房里面给她做出来这么多美食的,明明已经累得汤都喝不下几口。 — 唐砚之睡得极不安稳,似乎一直在做噩梦,辛愿听到他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小云。 小云,不要走。 小云,等一等。 诸如此类。 小云,是她吗?他的女朋友? 辛愿蹲在他身边默默想着,用纸巾拭去他额头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却发现有些“汗”是从他眼角淌下来的,源源不断,带着和汗水完全不同的温热触感,他反复喊着的那个名字,也越发地哽咽。 他在哭,在梦中,压抑隐忍地,哽咽着哭。 他的手指瘦骨支离,用|力地揪紧被褥,似乎是想留住一些什么。 这让她心如刀绞,却也不知所措。 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难过的样子,究竟是有多爱小云呢。 曾经他也为她这样难过的吗?她情不自禁地想。 终究是低下头,唾弃自己那么多年的视而不见与此时此刻的儿女情长。 — 唐砚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脑中昏沉,浑身无力,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很久很久,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 胃里仍然无休无止地抽|动,除此之外,流|产留下的腹痛后遗症还在折磨着他,时时刻刻提醒着那个他视为毕生珍宝的小生命已经化为一滩血水,消失于尘世之间。 他按着肚子艰难地坐起身,动作因为胃部的抽|搐僵滞了好几次,每次他都闭着眼睛咬紧牙关生生受着,等疼痛有所缓解,才颤|抖地吐出口气。 桌上的食物已经不翼而飞,只有那张离|婚协议书还躺在那里。 小愿没有拿走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他把协议书拿了过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着,虽然他流了很多血现在有些头晕目眩,看不太清楚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却还是想尽快地找出问题来。 “你看那个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唐砚之的手一抖。 他回过头去,看到辛愿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手上还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粥,微微蹙眉看着他。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那份协议书,又看了看她,迟钝又有些紧张地苍白着脸解释着:“小愿,我以为你走了,但是协议书还放在这里,我就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 她没有回应,他垂着眼睫费劲地思考了一阵,又说:“你放心,我不是要反悔,如果有什么要改的地方,改好了我也会马上签字的。” 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气都没喘顺畅,说起话来中气不足,却是强提了一口气大段大段地跟她解释,竭尽全力的样子。 辛愿看着他胸前已经干涸的大片血迹,衬得他苍白的脸庞越发黯淡,可那张脸庞上,还努力地对她展|露着笑容。 辛愿轻轻|咬着嘴唇忍着心里的刺痛,端着粥走了过去,放在他面前:“喝点粥吧。” 这碗猪肝瘦肉粥,是她刚刚到外面打包回来的,特地加了钱让老板多加了很多猪肝,并切得很细,希望他多少能吃下去一些。 唐砚之看都没看那碗粥一眼,手里仍然攥着那张协议书,说:“要不这样,小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直接改就好了,好吗?” 辛愿在他旁边坐下,拿着汤匙敲了敲碗,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先喝粥。” 唐砚之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那等你喝完。” “”辛愿抚额,“这是我从外面打包回来给你喝的。你刚刚流鼻血,昏过去了,所以这是猪肝粥,补血的。” 唐砚之轻轻地“啊”了一声,愣怔地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看她,眼眸里像投进了石子的一汪湖水,晃荡着粼粼波光。 说真的,很好看。 他的眼睛很好看。 但是他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不让她看了。 他低下头去拿过她手里的勺子,轻微而满足地笑了一下。 那样稍纵即逝的笑容,像是生怕被她看见似的。 连这种事情都要藏着掖着的他,心里究竟都在想着什么? “谢谢你,小愿,谢谢。”他哑着嗓子连声说着,拿着勺子的手虚弱无力,一直在发|抖,好不容易舀起一勺粥,却根本没力气送到唇边,就那样颤啊颤地就从勺子里淌下去了。 辛愿只犹豫了两秒,就把勺子拿了回来:“还是我喂你吧。” 她是不忍心看他这样折腾,他却似乎理解为她是不耐烦了,挣扎着有气无力地道歉解释:“对不起,小愿,我没什么力气。你帮我从冰箱里拿一瓶葡萄糖好吗?我喝了那个就可以自己吃了。” 辛愿捏了捏手里的勺子,郁闷又无奈地说:“你难道都是靠喝葡萄糖过日子?” 不等他回答,辛愿就把一勺粥送到了他唇边,而且有直接塞|进他嘴里的意思。 唐砚之只能仓促地张嘴把粥含了进去,却被烫得瑟缩一下,微微蹙眉捂住了嘴唇。 辛愿连忙递了张纸给他,有些惶恐。 粥她已经吹过了,温度应该是刚刚好的,他会有这种反应应该是碰到了唇|瓣上那些沟沟壑壑的伤口。 干裂得那样狰狞,想必任何东西碰到都是会痛的,更何况是一口温热的粥。 是她太粗心。 “对不起”心底歉意浓重,这三个字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他愣怔半晌,随即温和地对她展颜笑开,被烫得有些泛红的眼睛里水光潋滟,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说,最终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的,是我不小心。” 辛愿看到他的手费力地想要抬起来,似乎是想要摸|摸她的头或者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悄悄地垂了下去,只是弯着眼眸轻轻地对她微笑着:“粥很好喝呢,小愿也尝一尝吧。” “我饱着呢。”他让她尝一口,她才想起来她还从来没试过这个口味的粥。他第一次给她做粥就是鱼片粥,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吊在鱼片粥这棵树上,其他什么牛肉粥鲍鱼粥膏蟹粥鸽子粥,连尝试的欲|望都没有。 “你尝一口。”他固执而温和地道。 辛愿乖乖地尝了一口,眼前便是一亮。 唐砚之笑了:“猪肝粥也不错吧?喜欢的话,以后让阿昀给你做,阿昀是广东人,手艺不会差的。” “”辛愿咬着嘴唇,没有接话。 接下来的粥喂得很小心,没有再弄痛他——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应该是胃在疼,吞咽得很艰难,额上渐渐渗出冷汗,他会趁她低头舀粥的时候拭去,等她的勺子递过来,他再适时地弯起眉眼,像个乖孩子一样说谢谢,然后张嘴喝粥。 饶是如此,他眼眸仍是低垂的,生怕被她看到那里面微弱的光彩,仿佛狂风中挣扎的烛火,颤颤巍巍。 喂了小半碗,他就轻轻地按住她的手,覆着一层汗水的脸上笑容模糊:“我可以自己来了,谢谢你小愿,麻烦你了。” “”辛愿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无聊,因为从她喂他喝粥到现在,她一直在数他究竟说了多少次谢谢。 现在至少十次了。 他执意要自己来,她也就不好再坚持,便在一旁单手托腮,拿出手|机查看林学婷给她发的短信。 敲着键盘回|复完,她抬眸,忽然看见有晶莹的液|体从他苍白的脸庞上迅速地落进浓|稠的粥里。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他虽然一头的汗,可是汗水是不会这样大颗大颗地滴落的,而且他湿|透的睫毛,还有布满水光的眼睛,已经清清楚楚地证实了那些液|体是什么。 他头埋得很低,吃的有点急,间或很小声地吸着鼻子,生怕被她察觉到一分一毫,可她已经看到了。 他居然在清|醒的时候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一首情歌 第二十二章一首情歌 辛愿大气也不敢出,甚至不敢正眼看他,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去扫。 他喝完粥,很用|力地擦了几把脸,咳嗽几声,带着鼻音喃喃地道:“真的很好喝呢。” 轻若羽絮的一句话里,带着浓浓的心满意足,仿佛她给他的不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猪肝粥,而是数不尽用不竭的金银珠宝。 辛愿看着他含笑的唇角,眼眶有些酸涩。 “小愿,你知道吗?”他微微侧过脸来看她,眼底噙着笑意,“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感冒,是阿昀借了厨房给我熬了一碗粥,我喝了第二天就好了。” 她不接话,他顿了顿,接着说:“小愿和阿昀,都是妥帖温柔的人,你们真的很般配,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仍旧是没有接话,他等到眸光黯淡,轻轻咳嗽两声,又说:“小愿,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我可以做伴郎吗?” “”辛愿看着他满是祈求的微微泛红的眼睛,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 因为我啊,很想跟你拥有一场婚礼呢。 他在心底这样无比温柔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她的新郎,这没有关系,能看着她幸福就好了,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担忧的事情了。能做她的伴郎就最好,因为也是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的,他可以幻想她是在走向自己。 现在她问为什么,一定是不愿意他去做伴郎的。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奢求了,她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选,而不会是他这样一个给她制|造了无数灰色回忆的人。 做宾客,大概还是会令她不愉快的。 那么到时候,他还是悄悄地,去看一眼,一眼就好,看着她和阿昀对对方说完我愿意,就好。 这样想着,他轻轻摇头,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这样想了想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把离|婚协议书拿起来,递到她面前:“这个,你带回去,让学婷还有叔叔阿姨看看,哪里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改,没有问题的话,你随时联|系我,我们再去民政局,小愿,你看这样行吗?” 他字字句句小心斟酌,谨慎而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他很少对她提什么要求,永远都是商量征求意见的语气,一遍遍地问她“好吗”“行吗”“这样可以吗”,倘若她摇头,那便改,她点头,那便做。 他自己的想法,好像一点都不需要考虑。 再怎么无私的人,也不至于是这样的。 辛愿觉得,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再认真想想,好好想想,关于他不爱她,关于他和那个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 辛愿下定决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 唐砚之愣怔地看着她。 “学婷男朋友来找她了,我不方便再在她家住。” — 唐砚之自然是不会拒绝辛愿的,她就这么留了下来。 她的房间里所有的摆设一如往昔,她打包带走的东西,几乎都被他原模原样地买了回来,整整齐齐地在原来的地方放着,让她怀疑一切只是自己生了场病,实际上全都是幻觉。 她拉开衣柜的那一刻,才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里面只有两套睡衣,还有一套和她平时风格相似的衣服。 她拿出一套睡衣抱在怀里,转头看着身后正帮她铺床的人:“我待会自己来弄。” “没关系,我来就好。这套床褥昨天刚刚洗过,味道很香的,盖起来应该也很暖,如果觉得冷的话就跟我说,”他背对着她,声音低低哑哑的,有种喋喋不休的感觉,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听,就一直这么说着,“如果不想说的话,就给我写个便签,便签还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辛愿想起来,在她刚刚从流|产后的精神分|裂中走出来的那段时间,她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也都是通|过便签来完成。 她仍旧记得她不用便签,和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天,他欣喜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唐砚之扶着床沿有些艰缓地蹲下|身|体,拉开抽屉看了看,确认了一下便签纸还在里面,又轻轻地推了回去,却没有立刻站起来。 辛愿看到他搭在床沿的手,渐渐地施了力道,在平整的床单上揪扯出一大片褶皱。 辛愿急忙走过去:“唐砚之?” 唐砚之一听到她的声音,条件反射一般,立刻就松了手,甚至还很迅速的擦了擦汗,然后抬起脸来看着她:“嗯,要什么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瞥到她手上拿着的睡衣,低弱地道:“洗澡是吗?要等一会儿,我先去把冷水放掉。” 说完他伸手在床沿撑了几下,才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他一只手抚在胸口上走向卫生间,有些着急,呼吸得越来越困难,张着嘴喘得脸色有些发青。 只是他一直背对着她,这些她都是看不到的。 辛愿小跑着追过去,看着他打开水龙头,伸手试着花洒出|水的温度。 “热水器坏了吗?”她问。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嗯”了一声,温和地说:“水总是要过很久才会暖,洗澡的時候可能煤气的味道会很大,你待会儿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喊我一声。” “我自己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 他摇摇头:“很快了,你这几天不要碰冷水。” “”这他都知道? 抬眼还瞥到了梳妆台上放着的卫生巾,她一下就红了脸。 水温正常之后,辛愿关门开始洗澡。 门一关上,唐砚之脱力一般,靠着墙缓缓跌坐在地上,轻轻地咳了起来。 他拿出糯米纸裹好的药片,塞|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又拿出气管扩张剂,闭着眼攒了攒力气,才咬着牙把药剂吸进去。 虽然身|体已经缓过来,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坐在原地,努力地集中精力,去听卫生间里的动静。 热水器坏了,燃|烧得不充分,洗澡的时间长了,整个卫生间都是浓浓的煤气的味道,他担心她不愿意叫他,一个人在里面会出什么问题。 她洗澡的时候,向来有哼歌儿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 我没离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辛愿在里面反复地唱,唐砚之在外面认真地听。 听着听着,唐砚之苍白的脸上泛出月光般温润柔和的笑容来。 他天生缺乏文艺浪漫细胞,自然也不太懂得欣赏歌曲,而她不一样,她很喜欢听歌,也比较喜欢唱,有时候就会给他推荐一些她认为很有感觉的歌,甚至会唱给他听。 他不会唱,但是每一首的旋律都记得很牢。因为她让他听的每一首歌他都觉得很好听。 “我觉得这首歌很适合顾昀那样的人唱诶。” “好想唱给顾昀听。” “你不觉得这首歌说的就是我和顾昀吗?” “这首这首,讲闺蜜情的,学婷那个混|蛋居然说听了起鸡皮疙瘩!” 脑海里浮现出大学时期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她捧着p3对着他喋喋不休的画面,一副耳|机两个人,一人一边听着同一首歌,每一帧都带着那年夏天花的清香和雨的清新。 他多渴望有一天她能够说,这首歌说的不就是我和你嘛,唐砚之? 哪怕一首也好,一次也好。 但是一直都没有等到,后来她再也没有让他听歌了,以后他也不可能再等到了。他对她的这种感情,大概是不值得写成歌曲的。 现在她唱的这首,应该也是唱给阿昀听的吧。 真的,很好听很好听。 如果小云还在,就好了。 小云一定也会很喜欢。 唐砚之笑着笑着,眼底慢慢潮|湿。 忽然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淌进他的嘴里,整个口腔都尝到了腥甜的气息。 他仓促地捂住了口鼻,鲜血仍旧从指缝间淌出,滴落在象牙白色的地面上。 — 辛愿洗了澡出来,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动静,她走过去,看到唐砚之把袖子卷到了肘部,正在用|力地和着面。 辛愿走过去,轻声问:“在做什么?” 唐砚之张|开嘴,却是先喘了两声,气息有些不稳:“虾饺。我先包好冻起来,你明天走的时候拿走,到家里蒸一下就可以吃了,馅都调好了。” 辛愿看向旁边的铝盆里装着满满的馅料,一只只剥好的虾仁白胖莹润,被调好味道的肉粉色虾泥裹|着,明明还是生的,却已经让人垂涎欲滴。 她吞了吞口水,说:“我明天不走我说了,要住几天的。”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好久才轻轻地“哦”了一声,声音平白又低哑了几分:“那好,那,我再多包一些,这几天也可以做给你吃。” 辛愿看着他苍白汗湿的脸,想起他中午才昏倒过,心里又是一疼,嗫嚅着说:“你休息一下吧” “没事的,我睡了很久了,”他应着,又搓了几次面,忽然低低出声道,“小愿,你大概什么时候走?” “唔,还不确定。”辛愿含糊道。 “你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好吗?”唐砚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她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虾饺可能很重,你拿着不方便,我,我送你比较好。” 辛愿睁大眼:“你打算做多少?” 唐砚之看了看手下的面团,喃喃道:“挺多的放冰箱里,不会坏的。” 他想给她多做一点。 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不会再吃他做的东西了。 “我知道了,你歇会儿,也不急着现在做完我想问你一些剧本的事情。” “好,你等我一下。”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问的,只是辛愿觉得自己不这么说,他是不会答应离开厨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一本相簿 第二十三章一本相簿 辛愿借了唐砚之的电脑,登录q|q看了看,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唐砚之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柔声问。 “有个读者,好几天没上线了”辛愿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唐砚之抬眼看了看对话框,看到“rg”三个英文|字母的时候,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你和他经常聊天吗?” “嗯基本都是聊小说的事情,但是每次聊都觉得很开心很踏实我觉得他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说什么他都理解,就连我想什么他也都能猜个十之八|九,”辛愿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在网络上能遇到这么投缘的人。” 唐砚之看她笑的样子,只觉得太久都没有见过她这样笑了,甚至有点像大学时的她。 他也跟着轻轻地笑了,雾蒙蒙的眼睛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心脏有点疼,却并不难受。 只是,有点疼而已。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是能让她这样笑的人,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哪怕是大学的时候。 他不懂得浪漫,也不太摸得清楚女孩的小心思,除了多和她说顾昀的事情会让她的笑容多一些,其他时候,总是无聊枯燥得让她压根不想和他多待。 所以,让喜欢的人开心,这种感觉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原来是这样的幸福,整个心房都被温暖涨满的,膨|胀的幸福感。 虽然这样的前提是,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但是也真的很好了,他知道就好了。 以前他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他是rg,她会不会觉得感动,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真正地接受他。 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会再是rg,哪怕她有一天知道他曾经是,他也不会再给她带来任何的困扰和麻烦了。 “rg”他笑着,嘶哑地开口,“会不会是阿昀?” 辛愿敲键盘的手顿住,神情有几分错愕。 唐砚之继续说着,声音沙哑却温柔:“阿昀他,很早以前就开始看你的小说了,每天都跟我念叨,说他想演沂濯,时不时也会跟我讨论剧情,说得头头是道的。这几天不上线,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 辛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看着rg的灰色头像发呆。 rg,真的是顾昀?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面,一直陪伴着,鼓励支持她的,真的是顾昀? 可她,并不希望那是他啊 唐砚之说了一长串话似乎就费了不少力气,按着胸口低低地喘了一阵,继续开口的时候,吐字已经短促得有些不清晰了:“小愿,阿昀对你真的很用心。他是喜欢你的,他” “唐砚之,”辛愿抬头看向他,“你真的这么希望我和顾昀在一起吗?” 唐砚之顿了顿,笑着答:“我希望你幸福。” 那一刻,他的眼睛明亮得过了头。 仿佛整个生命里的花火,都在那一刻燃|烧殆尽。 — 辛愿回来住了不过两三天,就觉得自己完全被唐砚之当成公主小|姐一类的人在养。 一日三餐不重样,喝到的水永远是温|的,半夜三更总感觉有人给自己掖被子,不知道蹬到哪儿去的拖鞋总是会及时地出现在她的脚下,并且常常都会问她:还要什么?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和他做的事情相比起来,他的话似乎变少了很多。 从前她总觉得,他是一个挺啰嗦的人,她偷喝一口咖啡,他都能碎碎念上一整天,哪怕她不再喝了,他一见着咖啡又能开始念,能把她烦得炸毛。 现在,除非是她主动和他搭话,否则他的话少得可怜。 大多数闲着的时候,他都在发呆,或者在书房里写东西。 辛愿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钻进书房,想看看他究竟在写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书房,里面的摆设相当简洁,一个带着书架的大书桌,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一只装着几张废纸的垃|圾桶,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本子是摊开的,钢笔搁在中间,墨水放在一边,盖子没有拧上。 虽然是想来偷看,但辛愿终究是没有那个胆子,只瞥了两眼,摊开的一页上写着日期还有两句很简单的话,像是日记。 她不记得他有写日记的习惯,而这个本子已经写了一大半,看来是已经写了很久了。 她抬起头,试图在这个书桌上找到多一些和他有关的东西,但是她发现,除了几本他以前常看的营销策划类书籍,其他的都是剧本c小说c食谱,还有各种与精神疾病相关的书籍。 都是和她脱不了关系的。 她心底隐隐地,开始作痛。 每本食谱上,但凡她喜欢的菜式的那一页,他都折了角,这道菜在什么地方炖久一点,在什么时候少放点盐她会喜欢,他都一一用红笔细致地写在上面。 关于精神疾病的书,也都写满了标注,甚至一页贴了四五张标签,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仿佛变成了细小绵密的针,扎进辛愿的心脏里,丝丝入扣的疼。 她何德何能,让他费心费力到这种地步? 唐砚之,在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给自己留一点点位置? 她闭着眼缓了一会儿,把翻出来的书原封不动地放回了远处,忽然发现在这些书本当中,夹|着一本相簿。 — 相簿包装很精美,封面是辛愿曾经喜欢过的彼得兔。 她没有什么少|女心,喜欢过的卡通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卷首语只有他亲手写的一句话:「致我亲爱的宝贝」。 唐砚之的字,向来是工整清秀得像印刷体,而这一行字,笔划游走之间却是柔和生动,让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下笔之人倾注其中的满腹温柔。 她翻了过去—— 第一张相片,是一张b超图,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眼眶有些湿|热。 这是他的孩子。 相片下面,他写了短短一行字。 「初见:宝贝,爸爸今天第一次见到你,欢迎你。」 第二张相片,是怀|孕两个月的b超图,比起第一张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月:你真能折腾呢,不过这样很好,爸爸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第三张,自然是三个月的图片,胎儿的轮廓已经大概出来了。 「三个月:宝贝,你知道吗,爸爸好像可以摸|到你了,你呢,能感受到爸爸吗?」 再往后,相簿就是空的了,只写了月份或者岁数。辛愿翻到最后一页,写的是“十八岁”。 他真的,很爱很爱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真的是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吗? 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相簿的封面是她曾经喜欢的彼得兔?难道真的这么巧,那个女人也喜欢彼得兔? 辛愿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相簿的页脚,用|力到隐隐冒出了青筋。 — 一天晚上,辛愿强撑着没睡觉,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大约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卧室的门被很轻很轻地推开了。 她转过眼,看到唐砚之小心翼翼的身影。 他有夜盲症,在没有灯又拉了窗帘的封闭空间里,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她仗着这一点,肆无忌惮地睁着眼睛看他。 他伸出一只手,在一片空气中不断摸索着,另一只手扶着墙,脚下走得很慢很慢,也很安静。 他苍白着脸,艰难地摸|到了床头,扶着它慢慢在床边蹲了下来,先是摸|到了床沿,然后又一点一点地往里试探,一直摸|到了她身上盖着的棉被。 他原本是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看,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额头上全是汗,摸|到棉被的那一刹那,表情顿时就温柔了起来,还微微地笑了笑,松了一口气,把棉被往上掖了掖。 她以为他还会做点什么,或者离开房间,但是都没有,他就那样屈着膝盖,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微张着嘴唇,费力却小声地呼吸着。 然后,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就是坐着,在她身边。 现在是十月中旬,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他还怀着孩子,怎么也不能在这冷冰冰的地板上坐着,肯定会着凉。 辛愿只好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唐砚之。” 唐砚之顿了一下,将脸转到她这边,一脸愕然。 “你别坐地上,起来吧。”辛愿说着从床|上爬起来,拧亮了床头灯。 他难受地捂了捂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光线的样子,口|中却已经在艰涩地不断地解释:“小愿,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换季,你容易生病,又总是踢被子,我我” “那你也不能在这里坐着啊。” 他脸色一白,静默一阵,继续低哑地喃喃着道:“对不起打扰到你,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这就出去。” 他果然还是存了私心的,就是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趁着这最后的几天,想多看看她。虽然夜里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听听她的呼吸声,他也觉得心里没有那么空荡寒冷。 他总是睡不着,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梦到小云鲜血淋漓地,在他的梦里止不住地啼哭,孩子的哭声无助而脆弱,却又有种强大的,仿佛能够把他的心脏碾成碎片的力量。 他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觉得自己怎么也喘不过气来,无论怎么大力地用手顺胸口,怎么吸扩张剂里的药都无济于事。 心口真的很疼。 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疼。 医生说他的心脏有问题,让他好好养着,可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养好它。 只有在她身边,才会觉得好过一些,可她就要走了。 这样的行为,她一定会觉得很反感。 这样想着,唐砚之就算脚下有些踉跄,还是尽量快地往外走。 辛愿在他离开之前及时的抓|住了他的衣袖,碰到他的手背,只觉得冰冷刺骨,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到床|上来吧,”她往里挪了挪,掀开了被捂得温暖的被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用,你说吧,小愿。” “上来。” “” 辛愿叹了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再次伸手去拽他。 她是使了八|九成的力气的,因为他看起来就是要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并不知道他每天在饭桌上吃下去的东西几乎全都吐了,胃疼得难以进食,全靠一瓶一瓶往下灌的葡萄糖水来吊着一口气。 所以她一拽他,他就不受控|制地往床边跌过来,一直钝痛难忍的胃受了冲击,瞬间演变成尖锐的刺痛,喉间急急地涌上一股腥甜。 他仓促地撑住了床,脸色惨白地按着上腹,拼命地吞咽着,听到她有些惊慌地喊他的名字,他及时地抬起头来挣扎着对她宽慰地笑:“没事就是,太突然了,我没准备。” “对不起我动作太大了是伤到孩子了吗?”辛愿依旧紧张,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 “”他的脸色越发地苍白下去,却还是抬手轻轻拍着她僵硬的手指,一遍遍温和地重复着,“没有,没事的,不要害怕。” 辛愿看起来不太相信,皱着眉头扶他坐下,拉起被子给他盖着。 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涣散,却一直追随着她,嘶哑地说着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一种幸福 第二十四章一种幸福 “疼吗?肚子。”辛愿轻声问。 唐砚之看着她,目光有些发痴,轻轻地摇头。 辛愿看了看他的肚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孩子的妈妈,是叫小云吗?” 唐砚之的身|体轻轻|颤了颤,过了很久,他“嗯”了一声。 “”辛愿怔怔地垂眸,“你很爱她啊,那天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可是她人呢?” 唐砚之苍白地笑着,因为稍一用|力,胃就紧绷着疼,所以他说话带着气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她啊,她不会再回来了。” 辛愿愣住。 半晌缓缓揪紧了被角:“我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唐砚之似是呼吸困难,微张着嘴唇喘了几声,才轻轻地说,“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要去找她了。” 他微微低着头,弯弯的眉眼掩于细碎的刘海之中,那里面温柔至极,也哀伤至死。 她觉得难过,极其的难过:“一定要去找她,非她不可吗?” “嗯,我,我,我爱她呢。”唐砚之应着,难受地蜷了起来,两手|交叠着横在腹间,费力地弯折着身|体。 辛愿不死心地追问:“那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知道”唐砚之的手颤|抖着,摸|到了上衣口袋里的一个硬|物,不管不顾地就往胃部按了下去。在痛得叫喊出来之前,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然后他艰难地吐了口气,仓促地往床边挪动着身|体,说:“小愿,没事的话,我先,我先咳!” 他话还来不及说完,一股鲜红的液|体就从他口|中喷溅出来,洒在洁白的被褥上,刺鼻而醒目。 辛愿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又是一口血克制不住地从他口|中呕出,而他迅速地掏了纸巾出来捂住嘴唇,接二连三地把血呕在上面。 辛愿看着他的血染透了纸巾,顺着他青白的指骨淌下,钻进他宽松的衣袖中去,她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知道,如果他还能撑得住,如果他还能有力气离开这个房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幅模样。 不是因为他倔强,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 他这个人,其实想法很简单的。 他想的,只是 辛愿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他一片灰败却努力维持着笑容的脸。 他说,小愿,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说,没事的,不要害怕,我这就出去。 她看到他很努力地把血迹擦|拭干净,很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他想的只是尽快出去,不要吓到她,因为她有点怕血。 他已经没有力气离开这个房间,却连开口让她帮个忙都不敢。 辛愿的心脏剧烈地疼痛着,她克制不住,满脸泪水地扑过去,抱住了他。 这才发现,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支撑,渐渐地倒在她的身上。 辛愿惊慌地哭出声来:“唐砚之,你怎么了啊,哪里痛,你到底哪里痛” “对不起”他感觉到她的泪水滴在他的肩膀上,那种灼|热的温度让他都觉得痛了。 他太自私|了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住,还这么贪心的留在这里,结果现在让她这样的这样的害怕。 将那几口血呕出来之后,唐砚之反而清明了许多,他咬紧了牙关,伸手扶住床头,拼命地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怀里的她,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他心疼地用另一只没有沾到血的手,轻轻地给她擦|拭着眼泪,话都说不清楚却一直断断续续地安慰着她。 不哭了,没事的,不痛的,不要怕。 诸如此类的字眼,重复来重复去,她才算是平静下来一些。 他松了口气,筋疲力尽地靠着床头,托着她的身|体,小心地护着。 就算周围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的东西,他还是下意识地,要把她保护起来。 辛愿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甚至用|力地抓着他的衣服,抽噎着问:“叫救护车来好不好?” “不用,没事的,已经看过医生了,这种情况很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声声低柔,“对不起啊小愿,吓到你了。” “真的没事吗?” “真的,你看,现在不是好了吗?” “不好,去医院吧。”辛愿哀声恳求。 唐砚之轻咳两声,试图推开她的身|体:“真的没事,我去把被子换了,好吗?” “不好。” “” 辛愿窝在他怀里,依旧抽噎得厉害,不停地念着去医院吧去医院吧,她每抽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拧了一下,绞着生疼。 他的傻丫头,真的被他吓坏了。 他抱着她,温柔地哄着,忽然轻轻地笑了两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发尾,眼睛里模糊而明亮。 他从来没有摸她发尾的习惯,一直都是用他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揉|搓,每一下都缱绻难言的温柔。 辛愿觉得,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躲开他之后,现在他是不敢这样做了。 “小愿,你真的很好,”他喃喃地说着,“你这么好,这么好的姑娘,阿昀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怎么舍得,让你等那么久,等得那么辛苦那么累呢。 这么多年,你都一直待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边,一定每一天都很难过。 这个人,在这样的离别之际,还给你制|造了这样不好的回忆。 小愿,对不起啊,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再等一等,你就快要幸福了。 马上,我也要幸福了。 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 — 辛愿被唐砚之吓得不轻,哭得双眼红肿也不肯睡,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再没什么异状,她才在天亮时分筋疲力尽地睡过去,但是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之间,能感觉到有人用湿毛巾轻轻地压在她的眼底,用清凉却不刺|激的薄荷油一下一下地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头部的不适一旦减轻,她的睡眠就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那个人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喊她起床。 辛愿有些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唐砚之看到她醒过来,宠溺地笑着,伸手笼在她脸上,帮着她适应有些刺眼的阳光。 “终于起床了啊,”他柔声说着,“再不起来,民政局该下班了。” 辛愿看着他温柔得有些不真|实的笑脸,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开始发慌,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她看着他把热气腾腾的早餐端出来,把帮她收拾好的衣物放在她手边。 她看着他给她夹虾饺时满是伤痕的微微颤|抖的手。 她看着他对她笑,眼睛里模糊灰暗,她读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她看着他站在阳光里,瘦骨支离的身|体,穿着黑色的薄外套,整个人都透|明。 她看着他,而他一直躲着她的眼睛。 一切差不多准备妥当了,他拿起一只梳子,梳理着她干枯毛躁的卷发,然后一撮一撮地分开,编起辫子。 他手指无力,花费的时间比以往要长,就尝试着和她说话:“小愿,你知道吗,阿昀之前做饰品的代言,一直希望品牌商能给你打造一只限定发圈。他说你在大学的时候,每天脑袋上绑的发圈花样都不同。” 又是顾昀。 辛愿闭上了眼睛。 这短短几天里,只要她和他说话,不论一开始的主题是什么,他总能神奇地扯到顾昀身上,一说就没完没了,说到口干舌燥。 她说她想听点别的,他就开始说剧本,说电视剧,说陈硕,甚至说他并不了解的林学婷。 就是,从来都不说他自己的事情。 在他兴致勃勃地说着顾昀大学时的糗事的时候,她曾试着问一句,你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想了一会儿,很认真的那种,然后说,有,我有一次和阿昀 其实回想起来,这也并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每每他说起他的事情,她总是听得漫不经心,忍不住就要问他顾昀的近况。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吧。 “好了。”辛愿的思路被唐砚之忽然的出声打断,“这样扎疼吗?你昨晚洗了头,头发有点蓬松,我就多扎了一圈。” “不疼。” “好,那我们走吧。” 唐砚之这么说了一句,两个人却都没有动。 片刻后,辛愿涩声道:“唐砚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说实话。” 唐砚之温和地应了一声。 “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对自己不爱的女人用心至此,几乎掏空自己的心血|精力。 她更不相信这样耗心耗力地照顾她陪伴她的人,会有时间去和别的女人谈恋爱生孩子。 她甚至不相信,那个女人真的存在。 唐砚之眼睫颤了颤,缓缓垂了下去,手指微微用|力地在膝盖上摩挲着,似乎是在思考着答|案,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黯淡。 最终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要去找小云的。” 辛愿的双手紧|握成拳,咬了咬牙:“那么如果我说我已经不喜欢” “砰砰砰!” 粗|暴而毫无章法的敲门声响起,辛愿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话语戛然而止。 唐砚之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着说:“没事的,我去看看。” 辛愿脸色有些苍白,咬紧嘴唇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一记耳光 第二十五章一记耳光 唐砚之打开门,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谦卑地鞠了一躬:“阿姨好” 那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来人就甩了他一记耳光,挟着满满的恨意,力道极大。 他踉跄了一下,一只手费力地扶住了鞋柜,咳嗽了几声,唇齿间尝到一股腥甜。 辛愿倏地起身:“妈?!” 辛母甚至没有理睬辛愿,表情扭曲地冲唐砚之吼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当初毁我女儿清|白的人是你,现在始乱终弃的也是你,你,你,你还怀了别的女人的孩子,你怎么能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啊!” 她说着又朝着站都站不稳的唐砚之高高地扬起了手,辛愿冲过去及时地拦了下来:“妈你做什么?!住手!” “小愿,你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威胁你,你别拦着妈,妈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辛母说着说着激动得哭了出来,“你说你干嘛瞒着我和你爸爸?要不是学婷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这样受欺负,你爸爸,你爸爸他气得都犯病了啊” 辛愿听到父亲犯病一时也慌了:“爸怎么了?” 她们争执期间,唐砚之已经费力地将口|中的血呕在了黑色的衣袖上,然后强撑着站直身|体,喘息着嘶哑地问:“叔叔还好吗?我可以献血” “你不要再假惺惺了!我们家老头|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用你的脏血!!”辛母歇斯底里地吼着,挣脱了辛愿的束缚,用尽全力地推了唐砚之一把。 唐砚之数日未曾好好进食,一直都依赖着葡萄糖和盐水支撑,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大力的冲撞,踉跄着向后倒去,连伸手抓|住什么东西的力气都没有,脊背就这样狠狠地磕在了坚|硬的茶几角上。 突如其来的刺骨锥心之痛,唐砚之却只是之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不是他不想喊,而是他真的喊不出来。 辛愿抛下辛母急急地朝他跑过来,颤声问他:“唐砚之,你还好吗?” 唐砚之张了张嘴,脸色惨白发青,没有发出声音。 辛愿发觉他瞳孔有些失焦,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知道很可能是撞伤了脊椎,剧痛之下的突然窒|息,匆忙地执起他的手用|力地掐着手心,嘴里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唐砚之,你喘口气,唐砚之!!” 他仍旧是喘不上这口气来,身|体颤栗着,手心越发的僵冷,辛愿急得眼泪横飞,用手拼命地顺着他的胸口:“唐砚之,你喘口气,呼吸啊,我知道很疼,你喘一喘,喘一喘就没事了!” 唐砚之在窒|息之中,隐隐约约间听到了辛愿的哭声,模模糊糊地看到辛愿的眼泪,他神|智有些昏茫,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一直让他呼吸,可是他没有力气,一点力气也没有。 辛愿病急乱投医,手蜷成了拳头,压在他的心脏处,渐渐用|力。 唐砚之因为这样的按|压,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终于呛咳一声,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辛愿霎时浑身一软,几乎想要嚎啕大哭,却拼命忍住了,只是哽咽着继续给他顺着胸口:“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幸好她在这里,如果她不在,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她歇斯底里的母亲,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无论妈妈怎么对他,他都会生生受着,顶多再说句对不起,不会反|抗的。 幸好她在这里。 “去医院看看,好不好?可能伤到脊椎了。”辛愿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小声地劝着,却感觉到他动作很轻,却是很坚决地推开了她。 唐砚之呼吸仍旧困难,伴随着轻轻的喘咳,他低弱地道:“小愿,带c阿姨走。” 辛愿怔忡片刻,才说:“我我知道,但是你得去医院。” 不过说了几个字,他呼吸的节奏又乱得一塌糊涂,他艰难地仰起头,拼命地喘了几口气,又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走。” 辛愿怔怔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我会走,但是你现在情况不好对了,肚子有没有痛?痛的话” “走。”他提起全部的力气,才勉强让这一声听起来像在吼。 但是实际上,也就嘶哑地扯着嗓子说了这么一个字,更多的像是哀求。 辛愿不知所措,只能乖乖地站了起来,颤声说着:“你要是不舒服,给我打电|话,要是不想给我打电|话,给学长打也可以” 他低着头,嘴里吐出来的仍旧只有那一个字:“走。” 小愿,求求你,快走吧。 我真的撑不住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唐砚之轻轻地笑了一声,如释重负一般,捂着肚子,猝然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下,不知什么时候晕开了一片血迹。 黑发被冷汗尽数濡|湿,他惨白着脸蜷缩起疼痛发冷的身|体,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真的有点累。 好久都没有睡觉了。 可是,疼得睡不着。 — 林学婷急匆匆地赶来接辛愿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停车场的长凳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砚之家的方向。 林学婷推了她一把:“怎么了?你|妈呢?” 辛愿身|体晃了晃,眼眶通红地看着林学婷:“我和我妈吵架了。” “怎么了?”林学婷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因为我我多嘴了?对不起,你|妈听起来实在太着急了我就” “不能怪你,”辛愿喃喃地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哑地说,“学婷,你知道吗,我妈她,根本就不是真的着急,她跑来这里闹,就是想从唐砚之那里多要一些赔偿” — 从唐砚之家里出来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心寒。 她的亲生|母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慌张地问:“他不会有什么事吧?他可不能有事啊。” 那时候她以为妈妈是担心唐砚之,她以为妈妈是后悔了,就勉强地安慰着说应该没有什么事的。 辛母就大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小愿,这么个始乱终弃的脏男人,害得你这样惨,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全都讨回来。” 辛愿不敢置信:“妈,你什么意思?” “你听妈说,他虽然不|要|脸,但是胆子是很小的,妈曾经试着逼他和你离|婚,他每次都会打一大笔钱过来” 辛愿立刻崩溃,毫不冷静地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 辛母的话,辛愿都不忍心再复述一遍,林学婷听着听着,也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骂了一句脏话。 辛愿颤|抖地用手捂住了脸:“我都不知道唐砚之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他养着农村叔叔一家,还给我妈大笔大笔地打钱,他得多拼命才能赚到那么多的钱” 犹记得他还在做营销工作的时候,书房的灯从来都不关的,他总是在里面忙到很晚,小睡一会儿,就起床给她准备早餐。 有一天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他睡在她的床|上,身|体蜷缩着,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一只拖把倚着床头柜放着,应该是拖地拖到一半,太累了想休息一下,没想到就这样睡过去了。 她满心烦躁地把他推醒,让他走。 他眼睛都没全睁开,就费力地挪腾着身|体,苍白着脸跟她解释,有些累,对不起。 他当时已经累得说话的声音都打飘了,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住,他又怎么会睡在她的床|上。 他只是想歇那么一会儿而已。 她心软|了,就别别扭扭地让他先睡。 他筋疲力尽地就睡了过去,睡之前说,谢谢你小愿,我会把床单洗干净的。 他什么都给她,甚至对她的家人也慷慨无私,却从来没有跟她要过什么,哪怕是在她的床|上小睡那么十几分钟的要求都不敢提,她意外的应允,仿佛就是天大的恩|惠和幸福。 普通人都会给予的关怀,被他当成珍贵的温暖,然后紧紧|抓着,赖以生存。 然后拼命地拼命地,养活三个家。 — 林学婷坐在辛愿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轻轻问了一句:“回家吗?” 辛愿摇头。 “那,上去找他吗?” 还是摇头。 林学婷抓抓毛,有点小烦躁。 辛愿忽然抓|住林学婷的衣袖,急促地道:“学婷,你帮我个忙吧你帮我送他去趟医院,我妈刚刚推|倒了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孩子。” 林学婷倏地站起来:“卧|槽?推他?他才怀|孕几个月啊,这样很容易流|产的,你怎么不早说?!” 辛愿知道自己现在解释什么也都无济于事,只拼命地催着林学婷快过去。 林学婷急急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唐砚之正在从楼道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文件袋,步履虚浮。 还能走动的话,应该没有伤到孩子吧? 林学婷松了口气,回头看看辛愿,这人还是那副怂样,明明眼睛都离不开唐砚之,还是不停摆手催促她快过去。 林学婷无语地追了过去:“唐砚之!” 唐砚之正在拉车门,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苍白着脸微微怔住:“学婷。” “辛愿让我送你去医院,我来开车吧。”林学婷说。 “”唐砚之的表情有些茫然,他朝着林学婷走近两步,嘶哑地问,“抱歉我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林学婷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哦,不用,我”唐砚之低哑地咳嗽两声,接着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 顿了顿,他拿起手中那个文件袋,递给了林学婷:“学婷,这个小愿忘记拿走了,你记得交给她。”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是费力得很。 林学婷纳闷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协议书,”唐砚之发现,说出“离|婚”两个字对他来说异常困难,“你帮小愿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快跟她办手续的,你帮她多把把关。” 林学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的你的孩子没事吧?” 唐砚之疲倦的摇摇头,拉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而是佝偻着腰扶着车门站着,对林学婷艰难地笑了笑,嘶哑而恍惚地说:“对不起,我耽误了她这么久。以后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谢谢你。”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迅速地坐进了车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一本笔记 第二十六章一本笔记 顾昀再见到唐砚之,已经是剧组即将复工的时候了。 天气转寒,唐砚之穿了一件黑色的加绒外套,手上提着公文包,站在离顾昀几步远的宽大的办公室门口,显得有些瘦骨支离。 “阿昀,对不起。”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顾昀顿了顿,一阵无可奈何:“那件事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唐砚之伸手扶在门框上,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进来:“伤口还疼吗?” 顾昀苦笑:“现在才来问,那么多天都不见你人影,电|话短信都没一个,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唐砚之愣怔一下,讷讷地道:“对不起。” 顾昀被他一本正经的道歉逗笑了,说:“早就没事了,不做太剧烈的运|动就没事。” “那就好我有东西要给你。”唐砚之说着,低头打开了公文包,衣袖微微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灰败的手腕。 他翻了两下,拿出一本厚重的精装笔记本,递给顾昀:“这个,你拿着。” “什么?”顾昀有些纳闷地接了过来,却是还没翻开就明白了七八分。 笔记本每隔一定的页数就在旁边贴了一张标签,大概贴了七八张的样子,上面写着“饮食”“用|药”“禁忌”“爱好”以及“rg”。 顾昀草草翻了两页,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是一本和辛愿的一切有关的笔记本,他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连他的心脏都有些沉甸甸的。 耳边响起唐砚之低哑的声音:“之前说过要交代你一些rg的细节,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我担心说不清楚,就写出来了,你有空的时候多看一看,这样” 顾昀蹙眉闷闷地打断他:“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我和辛愿告白了但是她拒绝了。” “”唐砚之每次被打断,总是要花费一些时间去理解对方的意思,这次也不例外地停顿了很久,才迟钝地问,“什么?为什么?” 顾昀苦涩地垂眸:“她说,已经不喜欢我了。” 唐砚之迟疑一阵,喃喃道:“不可能啊你,你和她说当年的事情了吗?” 顾昀面色难看:“嗯,但是没说酒会的事情。” “哦”唐砚之干哑地应着,现在原地有些费力地想了一会儿,说,“你别,你别着急,可能是这样,她可能一时间不能够接受,她最近压力很大,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太着急吗?你突然说这么多,可能就是吓到她了。” 顾昀苦笑:“可是她那天看起来挺冷静的。” 唐砚之愣了愣,轻叹一声,眼里是满满的心疼:“小愿她,很能逞强。而且阿昀,你不是说过,如果她没有喜欢上别人,就算她不喜欢你了,你也不会放手的吗?不要放弃啊。” “砚之,”顾昀轻咳两声,“你是真的不喜欢辛愿了吗?” 唐砚之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垂眸:“我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我不认为,有人会为不喜欢的人写满一整本笔记本。” “这个,我写了很久了,”唐砚之轻轻地说,眼睫颤|抖着,显出几分脆弱来,“我还喜欢她的时候就开始写了,只有rg那部分,是后来补上去的,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一起给你比较好。” 这样,你应该能好好照顾她。 其实总觉得,交给谁,都不放心呢。那个脆弱又敏|感的傻丫头,一不小心就会委屈得泪流满面,也很容易就笑眼弯弯。 可是,我没有机会再照顾她了。 顾昀沉吟半晌,用|力捏着手中的笔记本,沉声道:“砚之,如果,我说如果,如果辛愿喜欢上你了你会怎么办?” “”唐砚之一时间没有回应。 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也没有可能的假设呢。 他已经连思考答|案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是为了图个心安吧怕他以后会反悔,再去纠缠不清。 根本就不需要的,他已经没有以后了。 唐砚之有些混乱地想着,然后缓缓开口:“就算就算是那样,我也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去打扰你们。” “这样吗。”顾昀深深皱起眉头。 — 辛愿在复工会|议上再次见到唐砚之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一身西装革履,衬得人精神了些,脸色却还是掩饰不住的苍白憔悴。 让辛愿觉得最为不安的是,他发言的时候,手里拿着发言稿。 向来在这种场合毫无压力地就能够出口成章,说得一干人等心服口服的人,什么时候需要过发言稿。 可是眼下,他手里是真的拿着一张布满黑字的白纸,说两三句就低头去看一看,颇为吃力的样子。 会|议结束后,他立刻就披上了一件宽厚的大衣,扶着会|议桌慢慢地走着。 辛愿都没顾上收拾自己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面前,踌躇着喊了他一声:“唐砚之你还好吗?” 这些天,她给他打了不少电|话,也发了不少短信,为妈妈|||||||||||||||||||||||||||||||||||||的事情向他道歉,问他孩子好不好,背上的伤有没有去检|查,他总是说没事的,不用担心,你忙你的。 可是今天见到他,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 唐砚之胃痛得有些恍惚,抬起头来朦朦胧胧地看到辛愿,干白的嘴唇微启,低声说了句:“不要靠近我。” 辛愿脸色一白,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胆怯地后退一步,“哦”了一声默默地转过身。 她本就是懦弱至极的软柿子一枚,本来就觉得无颜面对他,现在他拒她于千里之外,让她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唐砚之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胃里的翻绞也减轻些许,才怔怔地把后面的话说完:“我感冒了,会” 还没来得及说完,又被胃里的抽|搐打断,他疲惫地撑住会|议桌,手心渗出来的冷汗渐渐浸得桌面湿|滑黏|腻。 闭着眼睛捱过疼痛,他吐出口气,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说:“小愿,你不要靠近我,我感冒了,会传染。” 终于说完了。 可是,又没有人听了。 — 剧组再次回到了山里。 十一月份的天气,山里的树已经开始枯黄,山风瑟瑟,常常吹得辛愿不自觉地打着寒战,恨不得把脑袋也缩进大衣里。 其实她可以不用天天过来,但是她还是想过来。 不忙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唐砚之的身影。大多数时候,他都跟在顾昀身边,而顾昀休息,由助理覃明陪着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待着。 有时候,他在膝盖上摊开他的日记本,无声地写着东西。 有时候,他捧着那本彼得兔相簿,轻轻地摩挲着页角。 辛愿厚着脸皮,还是想去找他。 公|司给的版税已经到账了,不小一笔钱,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把他打给妈妈|||||||||||||||||||||||||||||||||||||的那些钱还给他,好好地跟他道个歉。 辛愿从他背后靠近他的时候,他正在看着那张胎儿三个月的b超图,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着什么童话故事。 胎教吗? 她记得她怀|孕的时候,他也是很执着于胎教的,买了不少的相关书籍,其中就包括很多童话故事书,她不愿意读,他就一本一本换着读。 总觉得,这人从小到大应该都没读过什么童话,声音虽然温柔,语调却奇怪得很,谜之抑扬顿挫,仿佛在打营销比赛做presentati一n,尤其是在读故事里的角色说的话的时候,更是各种别扭,听得她忍俊不禁,忍不住就要把书抢过来替他读。 这时候他就会笑得很开心,摸|摸她的脑袋说:“小愿,你高兴就好,书上说,妈妈能够保持好心情就是最好的胎教。”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美好温馨的时光并不太多,只有两段。 一段是他跟她告白之前,她只单纯地拿他当朋友的时候。 另一段,就是他们结婚,她的肚子渐渐大起来的时候。 如果,那个孩子活了下来,她和他之间,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想想就觉得心底酸涩,辛愿甩了甩脑袋,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忽然听不到他念童话故事了,而是“啪嗒”一声,像是水滴拍打在纸张上,细微的声响。 辛愿垂眸看去,顿时怔住了。 唐砚之正在看的那张照片上,鲜红色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上面,他咳嗽一声,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纸巾捂住口鼻,剩下的手想再拿纸巾擦|拭相片,动作却十分艰难,相簿眼看着就要从膝盖上滑落下去。 辛愿及时地接住了相簿,替他擦去了相片上的血污。 唐砚之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她,第一反应就是把相簿从她手里拿回来,辛愿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慌。 “谢谢谢谢小愿”他说着,似乎鼻腔里血流得更厉害了,他便更加用|力地按着。 辛愿看着他手下殷|红的纸巾,只觉得心脏一阵又一阵揪扯般的剧痛,让她难过得想哭,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血止住了,唐砚之把被血浸透的纸巾取下来,揉成一团,看着她轻轻地说:“小愿,把你的纸给我。” 辛愿听话地把她刚刚用来擦相片的纸给他。 他接了过去,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只黑色的塑料袋,把纸往里扔,然后扎紧了袋口。 “怎么怎么会又流鼻血了?”辛愿心疼地问道,“你最近常常这样吗?” 唐砚之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困惑,仿佛在确认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答:“没什么就是最近,天气有些干燥。” 辛愿蹙眉。 他垂着眸,静静地想了想,又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小愿,你离我远一些好吗?我有点感冒。” 辛愿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怕传染。” 他弯眸浅浅地笑起来,带着淡淡鼻音的声音更添了几分柔和:“你这个季节一感冒,总是要病很久的。” “” “以后这个时候,你自己要多注意。”他温和地说道。 辛愿没有回应,因为她看到他一边说话,一边正悄悄地想把那本相簿藏起来。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的手颤了一下,泄|露了一丝慌乱,相簿险些掉下去。 辛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他却反应剧烈地抓紧了相簿,低低地喊了一声“不要”。 辛愿触电一般收回了手,讷讷地站着。 唐砚之苍白着脸,将相簿拢入怀中,喃喃地说着:“这里面没有什么没有什么的” 不要拿走了。 不要再拿走了。 他只剩下这个了。 “我我不碰,对不起,”辛愿稍稍后退了一步,有些难堪地低着头,静默一会儿,又接着说,“我,我是想说,我应该把我妈妈找你要的那些钱还你。” 唐砚之抱着相簿摇了摇头,手指犹在轻微地发着抖。 “不用了” 他说完这三个字,就撑着椅子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转身走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一件外套 第二十七章一件外套 唐砚之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集中精力做事情,日记写得久了,也会头昏眼花得难受。 只有看着远处说笑谈心的顾昀和辛愿发呆的时候,能坚持上稍微长一些的时间。 因为心脏一直疼着,他能够清醒很多。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时不时地就会用力按自己的心脏,那种因为压迫而产生的窒息和疼痛,能让他打起些精神,在工作的时候保持正常的状态。 他还需要坚持一会儿。 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他想。 他提着热水壶,从河边走过,想要给顾昀打点热水。 顾昀喜欢喝热水,一年四季都喜欢,冬天尤其离不开热水,小愿也是一样的。 他们是那样的契合。 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那么开心,应该已经更进一步了,小愿真的是口是心非,阿昀也是真的用心良苦。 唐砚之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前方。 为了安全,烧水的地方离片场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天一冷他肚子就容易疼,胃也跟着作动,穿得再厚也没有用,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抚着腹部,走一走扶着别的东西歇一歇,再接着走。 他弯着腰把热水壶灌满,再直起腰来的时候腹痛如绞,他整个人僵硬着,脸色惨白惨白。 他拿了一只纸杯,想接一点热水喝,却被烧水的阿姨不耐烦地制止了:“你不是都接过水了嘛,喝你壶里的啊,水下一次烧开还早得很,别浪费。” 唐砚之忍着腹痛,费力地解释着:“这壶水是阿昀的。阿姨,我只接一点。” 阿姨颇为不屑地看着他:“啊唷之前人家病成那样也没见你争取什么,现在连他的水都不忍心喝了?算了算了,你接吧。” “对不起。”唐砚之低哑地说着,握着纸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另一只手提起了水壶,转过身默默地走了。 他走了没几步,肚子就疼得动不了,他咬着牙走到了人少的河边,捂着肚子慢慢地蹲了下去,一只手紧紧按着胃,纵使疼痛并不只是来自于那里。 按了一会儿作用似乎不大,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拿出被攥得变形的纸杯,从弧里倒了一点点水进去。 很少的一点,他不敢倒太多,这一壶水,阿昀,覃明,还有小愿,都要喝的。 山里供水不稳定,他不能喝太多。 近乎只够打湿唇圌瓣的量,却让他满足得轻轻叹息。 好暖啊 好像,好很多了,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唐经纪,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有两个场工从他身边路过,问话的语气不善。 “我”唐砚之有些手足无措地收起水杯,哑声说,“我喝点水” 只喝一点,他没有喝很多,应该不算浪费。 不对,也是浪费的。 他这样的人,用什么都是浪费的。 他说了声对不起,就提着水壶站起来,沿着河边想往回走,没有听到身后两个场工在交头接耳。 “喝个水这么偷偷摸圌摸地干嘛,感觉没有好事。” “难道他在水里放东西了?” “我觉得有可能,他之前不就害得自己的艺人差点失血过多死掉” “这样的经纪人顾昀怎么还留着啊!” “走,咱制止他去!” 唐砚之走得很慢,隐约感觉有人在快速靠近他,他想回头看看,却感觉到手里的水壶被人劈手夺走了。 他被带得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又被身强体壮的场工叫喊着在肩膀上推了一把。 他没有防备,身体摇晃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了河边,他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步伐。 他没有力气了。 身体接触到冰冷刺骨的河水的一刹那,他的整个腹腔好像撕裂开了一样的疼,连带心脏,好像也被水流化成的冰锥狠狠地戳穿了。 他会游泳的,可是他没有力气,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谁能来救救他呢?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应该不会有的。 很多人都厌恶他。 那 — “学圌妹!”陈硕提着一壶鸡汤,在片场转悠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辛愿。 辛愿惊讶地站起来:“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陈硕笑了笑,说:“我来给你们送温暖,好久不见了,学圌妹,喝鸡汤吗?” 陈硕笑容轻松,辛愿却对他的突然出现十分敏感:“你是来找唐砚之吗?他怎么了吗?” 陈硕的脸瞬间僵了僵,随后叹了口气:“是啊给他补补身体,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喝下去。” “什么叫喝不下去” “来人啊!!救命!!有人落水了!!” 远处忽然传来的呼救声打断了辛愿的话,陈硕和辛愿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脸色都瞬间惨白,然后不约而同地奔向声源。 一路跑到河边,辛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头昏眼花中,她看到顾昀的水壶赫然摆在地上。 她记得的,唐砚之去给顾昀打水了。 那么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双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却硬是提起力气冲向水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连气都喘不上来。 一时间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她根本不知道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她只两眼发红地想朝水里扑进去。 有人架住了她。 她剧烈地挣扎着,呛咳几声嘶声喊道:“放开我!我要下去救他,放开我!” “你冷静一点!”架着她的人有些熟悉的声音,可是她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 “你放开我!!”辛愿拼尽全力地挣扎间,被那人狠狠掐住了肩膀,逼得她不得不面对他。 “学圌妹!你冷静点!是我!”陈硕低吼道,“你冷静点,乖乖地在上面等,我下去救砚之,听到没有?!” “学长”辛愿看清了陈硕的脸,瞬间却又泪眼模糊,用力抓着他的胳膊,“你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陈硕用力地按了按她的脑袋,腰上扎着结实的绳索,立刻一头扎进了水里。 — 唐砚之被陈硕抱到岸上的时候,已经是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毫无生命气息。 “拿棉被过来!外套也可以!”陈硕冻得说话有些不利索,声音却还是中气十足。 他都冻成这样,唐砚之的情况更是可想而知的糟糕。 陈硕将唐砚之平放在地上,想给他做心肺复苏,却发现自己冻得有些不能自已,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抖得一塌糊涂的手。 辛愿已经扑通一声在唐砚之另一边跪了下来,两手交叠按在他胸口,有节奏地用力地按圌压,然后俯下圌身,含圌住他冰冷的双圌唇,将空气哺入他冒着寒气的口腔。 陈硕看着辛愿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却也只是短暂地松了那么一口气而已。 因为无论她做多少次,唐砚之都没有反应,始终是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所有的痛苦和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辛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开始疯狂地掉眼泪,哭喘着哀求他:“唐砚之,把水吐出来,求求你把水吐出来啊。” 她不知道自己哀求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的按圌压之后,唐砚之抽圌搐一下,艰难地咳出了一大口水,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辛愿几乎欣喜若狂,扯过陈硕递来的外套,将他抱了起来,紧紧地裹着他颤抖不止的身体。 她大力顺着他的胸口,在他耳边哽咽地低声鼓励着:“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唐砚之神智不清地颤抖着,咳得万分艰难,每一声都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咳到后面开始干呕,吐出来的水中竟掺了血丝。 许多人不忍心看,纷纷别过了脸。 — 陈硕开车载着辛愿和唐砚之朝医院飞驰而去。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桶鸡汤,是陈硕特意给唐砚之带过来的,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唐砚之不太清醒,半阖着靠在辛愿怀里一直咳喘,一只手总是大力揪着胸口,喘得嘴唇发干,却还是很艰难才能喘得上一口气。 辛愿紧紧地拥着他,发现就算隔着一件不算单薄的外套,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瘦得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头,她一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棱角分明的身体,硌得她隐隐作痛。 他一直在发抖,但是他头上又一直在冒汗,在喘咳的间隙,总是嘶哑着嗓子,不停地喊着小云的名字。 别的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喊这个名字,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像已经把它刻在了心上一样,哪怕意识渐渐流失,它还是无比地清晰。 “学长怎么办?他是冷还是疼?”辛愿替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无助地问陈硕。 “估计都有,学圌妹,”陈硕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你看看他下面有没有出圌血。” 辛愿听了,小心地把他的身体挪开一些,灰色的座垫上,竟已晕染了一小片血迹,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剧烈地缩了一下。 辛愿触电般抬头:“出圌血了学长” 陈硕皱紧眉头,加快了车速。 辛愿慌得不知所措,颤声问陈硕:“学长,他这是这是流圌产了吗?” “” “学长你说句话啊!!” “不是。” 陈硕吐出这两个字,然后艰涩地道:“他的孩子,早就没有了,这是流圌产的后遗症。” 辛愿的脸色霎时惨白。 流圌产后的身体本就是虚弱空乏的,他又是这样的瘦骨支离病容憔悴,几十盅热汤养着,几十床被褥暖着都不为过,可他一看就是从未好好休息过,甚至还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险些淹死在河里。 辛愿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因为辛愿刚才的动作,唐砚之所承受的痛苦似乎加剧了,在半昏迷之中,他一手揪紧腹部的衣料,在辛愿怀里难受地辗转着,灰白的唇圌间逸出嘶哑而细微的呻圌吟,一声声因为痛楚而颤抖不止。 与其说是呻圌吟,倒不如说是在叹息,痛到极致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的,山穷水尽的叹息。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该有多疼。 “学长”辛愿抱着他,已然急得要哭,“你开快些再快些,他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 一个八年 第二十八章一个八年 唐砚之被推进手术室之后,辛愿跌跌撞撞地后退几大步,扶住了墙,脸色惨白地看着陈硕:“学长他,他什么时候流圌产的” “就是阿昀出事那天没的。”陈硕抽着烟,看着鲜红的“手术中”,只觉得眼睛酸疼。 辛愿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住。 孩子那么早就没有了,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总是屡次三番地提起他的孩子,他怎么受得了 难怪他一直含糊其辞。 难怪相簿一直停留在孩子三个月的b超照片。 难怪他总是那样虚弱,动不动就会流鼻血,就连说话也总是没有力气,很慢很轻,带着微微的嘶哑,累极了的样子。 辛愿想起他捧着相簿给孩子读童话故事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时候孩子已经不在了,可是他还在给孩子读故事。 之前孩子还在的时候,她也总是看到他抚着肚子和孩子说话的。 他该有多爱这个孩子 竟然就,没了。 陈硕苍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当时候,他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当时我在做采访,之后才看到了十几个他的未接来电还有他发给我的定位,我打回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学圌妹,你知道吗,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泡在血里,连发短信的力气都没有了,才会给我发定位的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陈硕想起来,他找到唐砚之的时候,他已经接近昏迷,目光涣散脸色惨白地说,学长对不起麻烦你了,我找不到别人,真的找不到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小愿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这样的画面,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撕心裂肺。 他甚至说过这样的傻话:要是孩子月份大一些就好了,可以用他的命换孩子的命就好了。 “那天”辛愿艰涩地开口,手中紧紧地握着手机,“那天他也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都” 她说不下去,用力地咬住了嘴唇。 陈硕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都不知道,他刚刚流圌产的那几天,有多么想你,我每次去看他,他都要问我,你最近好不好,精神状态有没有又出问题,他说他做错事情,伤害了你。” 辛愿怔怔地抬头,听不懂陈硕的话:“他想我?为什么?他不是和小云?” 陈硕陡然睁大眼,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别过脸去理了理情绪,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地道:“学圌妹,你应该不知道,砚之已经写好了遗嘱。” “遗嘱?”这个字眼沉重而惊悚,辛愿重复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嗯,他找的律师,碰巧我认识,我才知道的,”陈硕喘了口气,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想活了吗?” 辛愿僵硬地摇摇头。 陈硕闭了闭眼,声音有些缥缈:“他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你们的。” “是你发病的时候把他当成顾昀,他才怀圌孕的。” “他从来没有过什么别的女人,他整个身心都在你身上,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找别的女人,他一直都爱你。” “你说的那个小云,不是别人,是孩子。这是他给孩子取的名字。” 陈硕的眼眶已经通红,因为他想起唐砚之曾经抚着肚子一脸幸福地告诉他:“学长,我想给孩子取名,叫辛云。” 他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反应,好像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跟他怄气,“噢”了一声之后就没理他。 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落寞,却还是很满足地,低着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希望小愿和阿昀能永远在一起。 “学圌妹,他真的很爱那个孩子,因为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能够拥有的你的孩子,他是想着,等你和阿昀在一起了,等你有人照顾了,他就能带着孩子走了,对他来说,拥有你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一个和你的孩子,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他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了。” 辛愿睁大眼睛看着陈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他没有告诉过我” 他直接就承认了那是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他说小云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他说他要去找小云,意思就是 辛愿用力地捂紧嘴唇,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在这样的场合崩溃。 “他不敢告诉你,因为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流掉之后,你就一直排斥他,他觉得他怀上这个孩子,你一定会觉得恶心,不会让他留下来。” 话到最后,陈硕已经哽咽,甚至语无伦次:“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了,你说,孩子没了,他怎么受得了。” 辛愿呆呆地听着,表情木然,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陈硕毫无攻击力的话语一刀又一刀狠狠地凌迟,它已经圌血肉模糊,可她却一点也不想挽救它,她甚至巴不得它腐烂殆尽。 这样就不会痛了。 太痛了,她不想留着它了。 可是这样的痛,能抵得上那个人所受的万分之一吗? 他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不会生气,不会记恨,可他是会痛的会难过的,只是他习惯了打落牙齿和血吞,所以别人就不把他的痛苦和难过当回事。 他被她一次又一次用冷漠和愤怒中伤的时候,他会哀求她不要生气,却不是因为她伤害他,而是怕她会伤害到自己。 他背着她,辛苦地怀着孩子的时候,孕吐起来没人给他拍拍背递杯水,胃痛的时候哮喘的时候也没人在旁边帮忙。 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孩子离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理会他,可他也未曾恨过任何一个人。 所有的痛苦他都塞给自己,那该有多痛? 她想起他总是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的动作,还有抚住小腹时温柔满足的表情。 她想起他求她摸一下孩子,拖着站稳都艰难的身体追着她,哀求她摸一下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她想起她给他离婚协议书时,他刚刚流圌产摇摇晃晃的单薄身体,苍白颤抖的手指,还有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唤。 她想起他苦苦哀求她留下来吃一顿晚饭,把她在家里住的几天当成最后的几天去照顾她,呵护她,最后却换来她母亲的一巴掌。 她想起她在他流圌产以后,无数次地跟他提到孩子时,他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声音已经脆弱发颤,却仍旧努力维持的温和的笑容。 她想起彼得兔相簿上,那永远停留在三个月的胎儿b超照片,以及永远都是空白的“十八岁”。 她想起他昏迷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她又想起很多很多。 她发病时,总是坐在她床边守一夜的他。 她脆弱时或开心时,总会宠溺地揉揉她脑袋的他。 只要是她喜欢的,都会去费心费力地钻研的他。 只要是她害怕的,都会拼尽全力替她赶走的他。 无论什么事情,都要问她“小愿这样好吗”的他。 无论什么时候,永远对她笑,从来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的他。 他爱她入骨,疼她至髓,只怕已经到了不敢吐露半点心迹,却是想想她就能觉得幸福的地步。 她却怀疑他的感情。 只因为他不承认,她就信了他的谎话,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心上捅刀子。 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爱的人独自一个人孤独痛苦那么久,怎么可以让他受那么多委屈,连他们的孩子之所以会离开,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到头来,她还怨他不坦白。 其实她比谁都要明白,他为什么不敢承认喜欢她。 那年他鼓气勇气告白之后,她就告诉他,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他那时仍是脆弱懵懂的少年,几乎是带着哭腔求她,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们一直做朋友,我帮你追阿昀好吗? 那年她流圌产之后,她在他的悉心照顾下从漫长的精神分裂中走出来,就跟他说,我们离婚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他那时已经成熟坚强许多,却还是会在听到她说不要再联系的时候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哀求她说,再等等好吗,没有人照顾你怎么办? 他怎么敢承认喜欢她。她母亲说得没错,他是很胆小的。 承认了,就代表着从此不再联系,连朋友都没得做,比陌生人还遥远。 从他们相遇至今,已经过了整整八年,他不离不弃地痴痴地守着她,一声不吭地为她挡风遮雨已经整整八年。 对于一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疼宠了整整八年时光的人来说,失去她,是他此生最害怕的事情。 此时此刻,变成是她,无比害怕会失去他。 他还会,再给她一个八年吗? 一个,两个,无数个八年,他还会再给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一场美梦 第二十九章一场美梦 辛愿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意识虽然有些混沌,却是倏地就从床圝上坐了起来。 有人轻轻圝按住她的肩膀,“嘘”了一声。 辛愿抬头看去,哑声喊着:“学长。” 陈硕对她笑了笑,指向旁边的床位:“刚刚睡着,不要吵他醒了。” 辛愿望过去,唐砚之被各种机器包围着,身下的枕头垫得很高,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单薄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 辛愿紧紧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刚刚醒了吗?” 陈硕摇摇头,拧开床头的保温饭盒:“心口疼,医生进来处理了,喝点汤吧。” 陈硕觉得自己也有点心口疼,昨天他刚刚多嘴完,辛愿就一脸惨白地倒下去了,要是出个事情,唐砚之非得跟他拼了不可。 辛愿皱眉:“心口疼?他不是只有胃不好吗心脏怎么了?” “心事太重,积郁成疾,况且他还有哮喘,每天胡思乱想那么多,肯定扛不住的,”陈硕盛好了汤,递给辛愿。 辛愿双手接过,怔怔地问:“他最近经常流鼻血也是因为心脏不好的原因吗?” “大概是的,医生也有提到过这个症状,”陈硕一看见她眼眶红了,顿时头疼,“哎哎哎学圝妹,你别哭啊” 辛愿吸吸鼻子,用圝力揉了揉眼睛:“学长你能出去么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陈硕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说:“哦,对了,我回了片场一趟,把你和他的东西都拿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的。” 辛愿乖乖地点点头。 陈硕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回过头,说:“学圝妹,如果他醒了,你记得多跟他说话,哪怕他不愿意说你也要跟他多说几句,知道吗?” 辛愿抬起湿圝润的双眼,略微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陈硕苦笑了一下:“我觉得他这个人以前挺啰嗦的,现在话少得可怜。他流圝产那天让我给他买了个笔记本,他就开始在那上面写起日记了。” “”辛愿想起他在复工会圝议上不断地看发言稿,还有明显变慢的语速,视线越发模糊。 “以前他跟我啰嗦这啰嗦那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打断他,根本没有耐心听完,现在想多听他说一句都难他宁愿一大段一大段地写在日记里,也不愿意跟我说一说他的心里话。” 陈硕想,自己的用词大概是不准确的。 他总觉得,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敢说,他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没有人想听。 在唐砚之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爱说话的时候,就曾经有好几次找他之前会小心翼翼地说,学长我和你说点事情好吗?我会尽快说完,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可是陈硕那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他唯唯诺诺拖拖拉拉,不耐烦地催促他有话快说。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什么是追悔莫及的痛。 陈硕闭着眼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地接着说道:“医生说,砚之的求生意志很薄弱,每次抢救治疗都进行得很困难。这段时间他一直大量服用安眠药止痛药,已经损害到脑神圝经。之前医生就觉得他有抑郁症倾向,现在看来,已经是确定了。” 辛愿有些颤圝抖地吸了一口气,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中,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就会牵痛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她到底将他逼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陈硕停顿一会儿,斟酌着用词缓缓道:“你不喜欢他,我也不强圝迫你,但是,至少对他好一点儿” “我喜欢他,”辛愿的声音闷在手里,有些含糊,语气却是清澈坚定的,“学长,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陈硕愣了愣,随后松了一口气,恍惚又如释重负地笑了:“看来我没有猜错这样就太好了。” 辛愿觉得心酸难当。陈硕甚至都不敢直接问她喜不喜欢唐砚之,而是旁敲侧击地试探。 林学婷知道她喜欢唐砚之的时候,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会喜欢唐砚之。 “你决定留下来的话,以后就不要走了,”陈硕哀伤地看了看病床圝上的人,“他真的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事实上,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辛愿了,关于辛愿对唐砚之的感情,也都是因为听唐砚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她不喜欢我”,所以认定了辛愿不爱唐砚之。 但是现在,就这短短的一天,从他看到她即使不会游泳,还拼了命地想往水里冲那一刻起,他就可以确定,他的亲学圝妹绝对是喜欢这个傻圝子的。 唐傻圝子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只能说明,他的精神状况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程度。出现了自圝杀倾向的话,代圝表着抑郁症已经在从中度向高度过渡了。 陈硕不忍心告诉辛愿,唐砚之是会游泳的人,在水里只要他肯动一动,怎么也不会上不来,他只是不想活了而已。 以后的路,不知道会有多么难走。 — 辛愿提着热圝乎圝乎的猪肝粥,小跑着赶回病房,生怕唐砚之醒过来看不到人会出什么事情。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那人艰难地撑着身圝子,伸手想去够床头的水杯。 辛愿看他差一点就能从床圝上掉下来,急忙冲过去托住他的身圝体。 他无力地靠在她怀里,粗重地喘息着,胸腔里有轻微的嘶鸣声,一声一声像刀子一般剜着她的心脏。 等他呼吸顺畅了一些,她小心地将他放回床圝上,试了试那杯水的温度,说:“想喝水是吗?等一下,这杯有点凉了。” 他靠着垫高的软枕,纸一样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空茫无神地看着她。 她把温度适中的水送到他唇边,他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那种空茫才渐渐散去,变成了困惑。 “小愿?”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如果她不是全神贯注的,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嗯,是我,”辛愿莫名地红了脸,“你和点水吧。” 他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抬起手来,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她握着水杯的手指。 辛愿原本以为他想把水杯接过去,可是他只是碰了一下,就讷讷地收回了手指,又怔忡地看着她。 一个会对他笑的,目光温柔的辛愿。 他想了想,忽然也笑了起来,干燥的唇圝瓣一咧,几乎就要扯出圝血来。 可他的笑容是那样满足。 辛愿有些茫然地,看他伸出手来,轻柔地覆在了她的右脸上,拇指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眼里溢满的情绪,不知是悲伤浓一些,还是幸福多一些。 他的嘴唇轻微地翕动着,费力地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实在太轻了,她不得不凑近他一些。 却是在听清他说什么那一刹那,眼眶顿时就湿圝热了。 他说,梦到你了,梦到你了。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样轻微而小心的动作,就好像是在触圝碰一只不真圝实的七彩泡泡,一旦接圝触了就会破碎,一切皆是虚幻。 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她。 他宁愿相信自己是在做梦。 他仍旧痴痴地看着她笑,嘴里喃喃地说,好久都没梦见你了,终于梦见你了。 辛愿把水杯放下,抓圝住了他虚弱发圝颤的手,哽咽着说:“唐砚之,你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啊。” “小愿” “是我,我在这里,你没有在做梦。” “小愿” “我在。” “我我爱你” “”一瞬间,辛愿的心脏痛得紧紧缩成一团,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有我们有,孩子了”他吃力地笑着,另一只手抚着自己平坦甚至干瘪的小腹,“我和你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像是被腹部的了无生气给了一记当头棒喝,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渐渐染上绝望的灰色:“但是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他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的,”辛愿俯身轻轻拥住他的身圝体,哽咽着安慰他,“我们以后会再有孩子的。” “不会了不会再有了不会” 他力竭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仪器尖锐的报警声。 医生护圝士疾步赶来,将辛愿请了出去。 — 辛愿独自一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怀里紧紧抱着唐砚之的日记本,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个本子很厚,也极其的新,却已经快要写完了。 陈硕说了,这个本子买回来,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从他流圝产之后开始写的。 一个月,他就快写满了整个本子。 因为他根本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他想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好好地听他说,所以哪怕是在熙熙攘攘的片场,他也都是一个人找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写。 她不敢认真地看,战战兢兢地翻了几页,就能看到无数个她的名字,还有孩子的名字。 小愿瘦了很多。 小愿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小愿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和阿昀聊了很多,她心里一定觉得很幸福。 小愿似乎不太开心,如果我可以让她笑一笑就好了。 小云,那里冷不冷?这里有点冷。 小云,妈妈经常跟爸爸提起你,妈妈很爱你。 小云,你要乖,你要保佑妈妈一生平安喜乐,她吃的苦太多了。 小云,你会想爸爸吗?爸爸去找你,好不好?再等一等,爸爸要等到妈妈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才可以,妈妈照顾不好自己。 最后一页,是让辛愿情绪彻底崩溃的一页。 【小愿,如果你有一天能够爱上我就好了,我会好好对你的。 哪怕让我做一个梦也好。 我好久没睡觉了,你什么时候能到我的梦里来?】 她何以让他卑微到,只求一场梦的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一杯热水 第三十章一杯热水 “辛愿?怎么了,情况不好吗?”匆匆赶来的顾昀看到泣不成声的辛愿,脸色都白了。 辛愿将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抹了抹眼泪:“不是” 顾昀示意助理覃明回避,在辛愿身边坐了下来,他是从片场直接赶过来的,妆都没卸:“那你怎么了?怎么不进去陪他?你先别哭。” 顾昀有些手忙脚乱地拿了张纸巾给她。 辛愿接过来,用力擤了把鼻涕,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顾昀:“他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顾昀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想到她会先问这个,有些为难地答:“是被人推下去的” 辛愿声音一冷:“谁?” “”顾昀叹了口气,“是一个场工,因为我之前受伤的事情对砚之有成见,所以起了些冲突” 辛愿尖锐地打断:“那难道不是个意外吗?” 顾昀怔怔垂眸,无言以对。 辛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所不妥,默然收声。 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从前的她,何曾在意过唐砚之的悲喜死活,在他把意外归咎于自己的失误,每日在自责悔恨中折磨自己的时候,她何曾过问他半句,反而是他,日日惦念着她好不好,日日向陈硕学长询问她的近况,在数日离别之后,看到她第一眼,就问她饿不饿,心疼她累了瘦了。 她流圌产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空荡荡的,轻飘飘没有一点力气,却又沉甸甸,胸口压得喘不过气,醒着的时候想着孩子,睡着的时候梦到孩子,到最后彻底崩溃——可她是有人陪着的。 她有他陪着的。 他呢? 流圌产以后拖着那样羸弱枯瘦的身体,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屋子里干熬,已经虚弱得整日靠葡萄糖水度日,却没有人照顾他,甚至没有人听他倾诉,所以他把她用过的东西全都买回来当作她还在;所以她回家住的那几天他总是不安地问她是不是要走,什么时候走,可不可以提前告诉他,他能不能送送她。 他是那样胆小,明明一秒钟都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却只敢在她睡着的时候攥着她一点被角在她床边坐上整整一夜,其他时候,都是远远地看着她不敢随便靠近,她叫他的时候,他总是先确认一遍,然后才会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带着卑微讨好的笑容问她怎么了,要什么? 但凡她多用点心,就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已经极其糟糕,不然不会夹个菜手都拿不稳筷子,也不会弄出一点点声响就因为怕吵到她而不停地道歉。 他已经是拼着性命在苦撑,她却装作视而不见。 现在的马后炮,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对不起”顾昀低哑的声音传来,“我也是才知道,砚之复工之后,在剧组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大家总是刁难他我会替他讨回公道的。” 辛愿心里堵得发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讨回公道? 她根本不求了,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老天能还她一个好好的他。她会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他,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他的。 那个傻圌子,倾尽所有为她遮风挡雨,哪怕自己已经遍体鳞伤,总是能够对她笑得温柔,让她相信一切安好。 除了他,一切的确安好。 他不会保护自己,她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保护他。 辛愿宝贝般地抱紧唐砚之的日记本,不知不觉又流下眼泪来。 顾昀在旁边一声不吭地陪着她,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 辛愿每天都会到外面给唐砚之买一碗热乎乎的猪肝粥,虽然他一直没能醒着好好吃上一口。 今天也不例外,她提着粥健步如飞地走到病房,推开门,却看到病床上空空如也,被褥凌圌乱,还残留着些许他的温度。 辛愿脸色煞白,胡乱地把粥放在一边就冲出去找人。 却是刚一跑到走廊上,就看到他拿着一只玻璃杯,扶着墙弯着腰,走得极为费力。 可能是肚子疼,他扶着墙,有些脱力地蹲了下去——或者是跪下去,因为他已经连蹲都蹲不住了。 辛愿扑过去,小心地撑住他的身体,终究是没有让他真的跪下去。 他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瘦弱的身体因为疼痛和虚弱时而紧绷时而颤抖,她的心紧紧地揪成一团。 “你去哪里了?”她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怕他的心脏受不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喘得辛苦,因为距离很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微弱而混乱。 “胃疼吗?” 他仍旧没有答话,只是身体动作着,似乎是想从她怀里出来,奈何力气不济。 辛愿觉得有点儿委屈,却愣是抱紧他不肯松手。 他努力了一会儿,终是放弃,用嘶哑而艰涩的声音说:“小愿,你,你放开我吧,我脏。” 辛愿愣了愣,想尝试着和他开个玩笑:“我现在放开你,你就要摔到地上了。” 他没有应声,只是腾出一只手去撑着地面,似乎是做好了被她推开的准备。 辛愿忽然想,每次被她伤害之前,他之所以能努力地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声声轻柔地哄劝她安慰她,是不是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早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千一万遍,没关系的。 辛愿苦笑着,将他扶起来,慢慢地走回病房。 — 唐砚之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黯淡的眼睛躲闪着,不敢看她,一秒都不敢,只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捧着手中的水杯,像是寻求一丝寄托。 她看着水杯里少得可怜的水,就问他:“你是已经喝完了吗?” 他顿了顿,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她,摇了摇头,表情茫然。 “想喝水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不要自己跑出去你怎么不喝?” 她并不知道,人在溺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对水有一定的恐惧感,哪怕只是喝水,都可能会有害怕再呛水的感觉。 他仍旧只是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的下半张脸,没有回应,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更加用力了。 “是不是喝水会疼?”辛愿拆开一包棉签,“那给你润润嘴唇好不好?” 他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发白,终于开口:“小愿,我我没事的,已经好了,你去忙吧。” 辛愿摇摇头,说我陪你。 可他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直说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事,你去片场陪陪顾昀,你去和学婷聊聊天,你去看看叔叔。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按着胸口辛苦地喘,却还是要挣扎着提起一口气艰难地和她说话,每一句都是让她去到别人身边。 明明她稍稍动作一下,他就会脸色发白地看她一眼,然后再迅速移开目光,怕被她发现明明就是怕她走。 她想起身去给他弄点热水,他立刻直起了身体,声音颤得厉害:“你要走了吗?” 辛愿有一丝丝地开心,她以为他会挽留她。 可他甚至都没等她回答是还是不是,就急切又吃力地说:“小愿,你先喝点水再走,我还没碰,杯子是是干净的。” 他说着,费力地抬起手,把那一点点水递给她:“你喝你脸色不好多喝一点热水,不然肚子疼。我还没没碰过,真的。” 他一直记得她的生理期。 他也一直记得,她从来不和他混用各式各样的餐具,他一直细心地把她的餐具单独拣出来放好,每次从外面给她买了什么夜宵回来,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向她保证“我没有碰过”。 有一次他大概是早起迷糊,错用了她洗漱的杯子,她的一句“好恶心”让他苍白着脸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辛愿按住他的手,红着眼眶摇摇头:“我没事” 他固执地推给她:“你喝点,喝点,热的,喝了再走。” “我不走。”辛愿说完才把那小半杯水喝了下去。 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弯着苍白的唇角看着她喝,不时喃喃地说喝慢一些别呛着。 等她喝完,他撑了撑床沿,说:“还喝吗?我c我再” 他试图站起身来再去给她接热水,却是忽然惨白着脸,紧紧揪住了胸口,低低地闷圌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