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风云录》 正文 一、凄行月冷 沁寒蚀骨,风烈如刀,放眼望去,漫天烟霭如雾,迷蒙中,一轮黄日奄奄的偎倚着天边淡墨也似的山头;山脚下的林间,几片尚未飘落的枯叶,勿自孤独地挂在树枝的虬条上萧瑟,掩隐之中,一条窄窄的马道探出,曲曲折折的伸向百里之外的高阳。 已是十月的深秋,那马道上正缓缓驰行着一群骑马之人。当先骑者武官装扮,全身铠甲护体,脸方鼻阔,精目似电;居中是一位长者,年逾七旬,却神情矍铄,一缕银须垂至中胸,双目含慈显威;其余三人皆挎刀配剑,只老者身前一骑马少年面色苍白,孱弱身躯竟随了马步之颠摇晃欲坠。 一行人骑马奔行,天空渐渐风止声息,却自愈加冰凉。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远处林间陡起,眨眼之间,便是如飞奔来,刹时近了眼前。就在那飞骑与众人将要擦身而过的瞬间,来骑之人却将腰身一挺,两脚起了马镫,身子硬生生腾起直至半空,双臂展升,便如一只怒翅翱翔的枭鹰。却又将身一沉,头上脚下,双掌前前探,直向武官头顶罩来。 众人俱是吃惊。 那武官却自临危不惧,将身躯端坐马身不动,双腿将马身一紧,劲贯双掌自腰直向头顶罩下的双掌迎去。手掌甫接,但觉来袭双掌绵然无力,倒似无有伤害之意。武官心内不由生疑,心念之间,劲随意收,那掌上之力立时减了八分。四掌相接,来袭之人借武官双掌上迎之力,在空中轻轻巧巧一个金猿翻身,将身落在六骑马骑之后。 众人急是转身,见那骑者当路而立,面露晒笑,大是一幅玩世不恭之象;却又生的额方脸正,眉浓眼醒,只是一头乱发飘舞,四散张立,端的是粗犷不抑;身上所披却是一件粗布麻衣,看似僧缧,却似背后绣的有八卦,更像道袍。背上斜背一支长剑,剑穗迎风飘飞,十分张扬。只见他眼目斜睨,故做老气横秋之态,却脸隐稚气,竟是一个十分年少的少年之人。 那一众人俱是惊诧不已,不知这一个少年是何之意,那武官趋步上前,便要发问,却见他哈哈大笑,一声呼啸,竟自跃身上马,扬长而去,一袭宽衣迎了劲风疾舞飘飞,端的是轻狂年少无忌。 一行骑马之人尽皆惊异,俱各刀剑出鞘,唯那长者毫不在意,一手抚了马缰,一手捋着银白长须,眼目所至,落叶缤纷,一枚随风而掠的残叶入在眼中,只见那叶瓣已然焦枯,叶柄的柄根却自翠绿依然,一时不由渐入沉思。迷离中,只见疾风劲起,万叶飘零,恰如群花飞逝,一时不知落向何处。老者心有所触,不由长叹,戚戚吟出数语: 曾向贞元占早春,天香十里未全贫。 飞扬恰应风云会,飘落还窥天地仁。 却月有妆调翠额,流莺无语殢花神。 不知醉舞层裀客,可是前村问酒人。 语音低沉,引得众人俱各心感悲怆,老者身前的孱弱少年闻听此语更是心中大恸,苍白的脸上泛起阵阵忧伤,右手抚住左胸痛楚不已,想要出言,却终于忍住。 黄日渐沉,暮色四起,一轮明月缓缓涌出,映于如翼云端之上,恰似烟波万里。众人正自神伤,却听那长者语音一转,吭声高诵,只听他唱道: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却是大宋著名词人欧阳修的《岳阳楼记》。 他吟唱甫毕,似喜还悲,忽而双腿将马身一紧,那马展开四蹄,越过当先武官,泼喇喇追风闪电一般,向前疾驰。 众人愣神之间催马急追。 一霎时,林间马道上人影竟闪,马蹄怒飞,路边林木倒影般向后飞奔。转过一个山弯,林木渐稀,再向前飞奔盏茶工夫,地势渐平,两旁的树木都变成了齐膝的野草,眼力尽处,只见一座突兀的山峰拨地而起。 马驰愈疾,山形渐显,不一时来到山前。只见那山通体怪石乱布,形态诡异,其间一道天梯也似的小径,隐约通向山顶,在那小径的入口,一边的石上书着栖绝峰三字。 众人正欲绕山而去,却听那山峰中腰忽地响起一阵冷笑,声音尖利,直刺月宵。武官面色大变,急取腰刀在手,护在长者身前,却不见人显身。 不一时冷笑之声又起,这一次却是拖长了声音,“嗬嗬嗬嗬——”,似夜枭在暗中窥见猎物时的兴奋,自负中夹杂着嘲笑,又有讥刺c蔑视c威吓,如鬼似魅,声起之处在山峰中腰,声落却已去到山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霍霍绣春 冷月渐高,清辉瘳瘳。 一行六人上到峰顶,但觉夜风扑面,寒穹迫顶,一弯冷月映照之下,百丈见方的一块坪地静旦其上,正中仰天而立一尊巨石,其面刀削斧劈,平滑如玉,月光倾洒,光影劲射,‘龙行令’三个大字迤行其上,下面并排又有两行一十六个小字,写的是:万历一六,祸生劫掳;得圣经者,永诛无赦。字字苍劲,其势欲扑,颜色殷深,泼洒如血。再下隐隐还有小字,却是看不清楚。 银髯老者缓缓上前,武官手执腰刀,亦步亦趋相护,其余之人在后紧紧相随,不敢身落半步。只见老者到了石牌之前,凝神仰视,神情十分恭谨,正要抱拳作礼,却听碑顶唿喇喇一阵风响,伴随着一阵“嗬嗬嗬”如啸似笑的诡异啸声,一条宽大的黑影自天而降。武官手臂急是一振,手中之刀指出,劲寒刀锋裹一道金光疾向黑影奔去。黑影离地尚有二丈之余,金光眼见便要奔其腰身洞穿而过,却见黑影半空里忽地扭身,腰肢一摆,绣足向左连连虚踏,竟能虚空向左平平斜飘数尺,堪堪落地,情形实是诡异之至。 却那黑影双足接地甫落,腰身款款一展,身上袍袖劲鼓,双目精光爆射,众人不觉心底陡生一股凉气,只见那人身穿蟒袍,腰环玉带,脚上却着一双绣花彩鞋,面如鸡皮,头顶鹤发,眼珠深嵌眼框之中一动不动,却自洞射出阴森森迫人的寒光。其形恰如一具冰冷的僵尸,面不见微颤,唇不见稍动,却自发出桀桀之语,只听他道:“佘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施袭咱家,不见你在军前御敌,却在此处与朝庭钦犯为伍,真真是罪加一着,还不快快自行了断,免去到皇上之前受那凌刑之苦。”声音尖细,胜似女音,正是众人先前在山脚下听到的冷笑之声。 他那口中的佘将军想必就是那一身戎装的武官了。 果然,只见武官虎目愤张,面色凄寒,仰天一阵大笑,声震四野,道:“杨公公,你为虎作张,谗言惑上,令多少忠诚良士命丧毒手,别人怕你,本将军却是不怕,来来来,咱们先斗上一斗!” 僵尸般的老叟眼中阴光大盛,右手缓缓举起,五指纤纤,细如鸡爪,只如玉女抛花般漫不经心向武官轻轻一推。 武官稍稍一怔,却不敢怠慢,腰刀苍啷入鞘,左手在先,右手在后,虚空抱元,尽收于胸,将气凝在右掌,刻不容缓之间当胸推出。 二人相距有两丈之余,那武官掌力刚猛无俦,激遍地枯枝败叶俱起,排山倒海一般向老叟撞去。老叟手臂曼舞,掌力轻吐,却将武官掌力堪堪敌住,二人掌风激得枯枝败叶犹如一条狂龙,初始在二人之间左右游移不定,待得一待,渐至正中。勿尔,老叟右掌款款回撤,左掌前出,足下陡起,身至半空;武官身形亦起,力盈双掌,交替前迎。瞬息之间,二人在空中已是对接了三掌,只听“砰砰砰”三声大响,掌力激荡,惊得无数飞鸟扑簌簌乱起,尽向夜空飞去。二人自空中落下,各各将身后移,又再前出双掌相抵,就此不动,当下各自摧动真力。 那武官一身武功源自少林,力道纯阳至刚,如一道波涛汹涌的洪流,势若奔雷一般疾向老叟撞去,一时竟似入于无人之境。武官心内暗喜,正要劲催内力一击而就,不料却觉一股微细力道竟自侵来,初时如细虫噬肤,继而似涓流滋土,丝丝入浸,竟将自己所吐的力道缓缓抵住,大有一发即可大举侵进之势。 此时冷月悬天,峰顶轻风习习,却又酷冷如冰。二人双掌相抵,约莫一柱香之时,头顶之上俱是腾腾热气起升,又过一刻,双双面颊热汗长流。老叟偷眼斜望,见众人四围虎目眈视,银髯长者却自气定神闲,面色无丝毫之忧。心内忽然大惊,心想如此而斗,定是两败俱伤,自己也是输了。心内不由疑惑,难道锦衣卫内查探的消息当真如是?如若如此,今日这一斗恐难如愿,在九千岁面上只怕不好交待。心中寻思,当得如此,方可取胜。一念而至,掌上内力稍稍一敛。此时二人比拼,虽尚未到生死攸关之势,然老叟内力初敛,如武官乘势大进,以武官内力之劲,力道必将直侵其肺腑之巅,伤之必是无治,行走江湖之人,对此自是心明如镜,不过老叟出此险着,当是料定武官心胸磊落,不会行如此卑鄙龌龊之事。果如其然,老叟掌力回敛之际,武官内力一时陡进,其心不料老叟如此,大惊之际,急将内力封堵于手掌之上神门大穴,不再催吐。二人忽忽分开,各自暗运功力调息内息。 稍倾,武官仰天大笑,眼望老叟,面展不屑,口中道:“公公,久闻你无欲绣春功天下无敌,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想要拿下本将军,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老叟鼻腔一哼,冷笑道:“非到网破,鱼心不死。”忽将身子一矮,左腿着地旋风扫出,径攻武官下盘。武官见那腿来势迅猛,激起的沙石直逼面目,当即身体拨地而起,直至半空。老叟心内窃喜,弹出的腿脚去势不衰,右脚跟进,左掌拍出,却是袭向一边银髯长者面门。武官月色之下看得清楚,不料老叟竟是如此阴险,不顾江湖道义,不及细想,就半空中袍袖一抖,手中一枚锥钉劲疾打出,径奔老叟后心。 危急之中,武官打出的是自己的成名绝技绝命追风钉,疾劲的破空之声让老叟心内一颤,拍出的手掌不及发力,自将身体微斜,脚下连动,让了那钉,绕身银髯长者身体之后,起掌拍向银髯长者左肩。 那老叟心内早已算定,银髯长者一介宿儒,身无丝毫寸力之功,自己忽然施袭,如若武官出招相救,与自己相拼,定是投鼠忌器,如若不救,自己当可出手毙敌,如此即可除去魏公公心腹大患。武官对此心内如何不知?然自苦于银髯老者居于二人之中,当下身体略偏,右拳带勾,径袭老叟右耳。这是一招攻其必救围魏救赵之法。武官勾拳后发先至,那老叟拍向银髯老者之掌到中途便即回撤,脚下再动,身至银髯老者左侧,又再出掌,却是击向银髯老者左肋。武官不敢大意,足下疾走,却也只能依样画那葫芦,隔了银髯老者,勾拳再捣老叟左颊。倏来倏往,众人见武官与老叟绕了银髯老者掌来拳去,奔走如飞。老叟每一击皆舒缓自若悠然自得,武官却是去势促急,每次皆万分危急,解困银髯老者于凶险之间。二人足下绕了银髯老者移身换位,手上出招愈快,众人初时尚见二人疾去身形,渐渐月色下只见二人飞旋身影。那银髯老者居于其间,却自抬目望月,浑若无事,气定神闲之态清晰可辩。 忽忽已月将中天,武官出拳之际,见那老叟目射阴光嘴含诡笑,心内忽有所思,心想此人如此打法,是将自身永立不败之地,再寻时机向我陡下杀手。我若投鼠忌器,岂不正中其想?心念至此,手上忽快,拳未使老,不即回撤,任由老叟手掌拍向银髯老者胸之左肋,不急不救,拳变为指,瞬间点向老叟头脑左侧之丝竹要穴。 此之大穴处于眉之外角未梢,其重要之地直关视物清明。武官这一着大出老叟意料,吃惊之际,拳未落下,足下迅移,堪堪避开武官神外飞天点来的一指。 武官催动阵势,二人绕了银髯老者换位移形,出拳隔空相斗,犹如顺了风的风车儿的两片叶轮呼呼旋转。稍稍一时,武官见那老叟脚下换位移形速已至甚,当即气至丹田,足下沉息千斤坠体,右拳推出,化去身体急剧前趋之力,便即反拳为爪向后抓出,身体借势后旋。瞬息之间,左掌推出,击向迎面而至的老叟前胸。 众人只听一声“哎嗬”惊叫,急急看时,见那老叟身体摇晃,脸色苍白至极,愈加无有血色,双手化掌平置于胸,极力平复胸间翻滚的气血。终是未能忍住,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是受伤不轻。 原来,那老叟与武官旋旋儿疾斗,料不着二人极速换位之下武官竟然转身回袭,仓促之间出掌相交,却终于力逊一着,被武官大力震荡之下,心力已损。 月霜之下,武官冷目而视,见老叟呆立当地,面如死灰。回想刚刚那冒险一击,心内兀自暗颤不已,这一击如有不成,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自身若何,皆无所谓,只是自身一去,余下之人难以抵挡这阴险恶毒的阉宦,孙大人便是难以幸免。心思至此,心中慎怒大起,便要一掌取了老叟的性命,却见那银髯长者摆手相阻,手抚银须沉思许久,口中出言,对那老叟道:“公公,可恨你虽为阉宦家奴,隐匿深宫,却屡出谗言惶惑今上,害多少忠诚良士命遭毒手,我朝几百年基业眼看就此风雨飘摇,你身罪孽实是深重莫赎,然则念你多年侍奉皇上,如是取了你的性命,在皇上面上大是难看。今日就且饶了你,望你好自为之。你自走吧。” 原来,这银髯老者名叫孙承宗,曾是大明王朝的兵部尚书,做过熹宗皇帝朱由校的老师,显赫之时官至太傅,为官清廉,刚直不阿,奈何大明皇朝渐入多事之秋,当朝皇帝昏庸无能,宠信一个姓魏的太监,竟封其官至九千岁,一应朝政由其把持裁决。魏公公是奸佞之徒,容不得清正廉明的孙大人,在皇上之前屡进谗言,孙大人愤而罢辞归乡。那魏公公却是不依不绕,为斩草除根,竟派人一路追杀,务要置孙大人于死地。这僵尸般的老叟便是为魏公公所派,一路暗中跟随,欲要取孙大人性命。 那杨公公也是内庭的一个得势太监,自小便入宫中,虽净身为宦,却借机将内庭秘传的无欲绣春功修炼的炉火纯青,甚得魏公公赏识,今虽身伤,心却不馁,听孙大人如此之说,当下不顾口角滴血,竟尔嗬嗬一笑,道:“鹿死谁家,尚不可定论,孙大人,咱家虽贱为婢奴,然一向敬佩大人为人,时至如今,不知大人可否愿听咱家一言?” 孙大人面凝如霜,说道:“公公但讲无妨!” 杨公公道:“大人想是知的,咱家入宫,净身为奴,服侍先帝及当今皇上,已有四十余载,其间对大人见识颇多,每闻大人于朝堂之上疾言厉色,语声铿铿,即便对了皇上也是据理力陈,毫睱无让,咱家知的大人终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一片赤诚仁慈之心,昭然日月星辰之光;后蒙皇上恩宠,使咱家去辽东边关犒军,曾亲见大人以一羸弱儒冠之躯督师边关,即便在那敌军万千军马之前,亦是慨然若定,毫无惊慌退缩之意,其势足以撼天动地。时至今日,其情其景依是时时浮现在咱家眼前,真真让咱家不得不敬佩之至。” 孙大人听他之言,只不出声,过了许久,方始说道:“公公过奖了,老夫之所如此,也只是为我华夏炎黄之族稍进丹心碧血,昔日老夫曾发誓,内要铲尽媚妄奸佞,促我中华正气处处浩然;外要荡平侵边狄夷,保我神洲人人乐业安居,只可惜终不能成。如今二者无成其一,老夫是要留憾终身了。”言下满是无限伤悲。 杨公公一边接口,道:“大人不必忧伤,眼下之事也未必不可为,只是要看大人如何处之。” 孙大人稍显踌躇,略略一呆,说道:“此为何说?老夫愿闻其详。” 杨公公道:“大人心明如镜,在当今朝廷,除了皇上,当属九千岁魏公公,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放眼朝堂,无人敢擢其锋,唯大人处处斥其独横,逆其意向,那魏公公如何不记恨于心?然魏公公受宠于当今皇上,只在龙颜之前稍加进言,大人已无法抵挡。惜于今日,悔之当初,大人如是从了魏公公,想是一切皆有可然”。 “哈哈哈哈——”孙大人仰天大笑,说道:“公公之言甚为入时,不过对于老夫,却是莫大之辱,如要老夫趋从于媚妄奸佞,与那魏狗翩然为伍,除非日出西边,石烂海枯。”顿了一顿,又道:“公公,你我言语不投,老夫不欲与你多说,你我各自请吧。” 杨公公眼中阴光一闪,说道:“大人当真心意已决?” “不必多言!” “既是如此,大人别怪咱家手下无情,咱家受九千岁魏公公遣派,前来取你性命,魏公公之语一言九鼎,今晚取不得你项上人头,我便要提了自己的脑袋前去复命,今晚对不住之至,大人莫怪。”杨公公话言说完,对了旷野之中喝一声:“尔等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话音甫落,只见暗影之中数条黑影齐齐跃出。 众人月下见那黑影俱是一般装束,通体黑衣着体,劲装束扎,头上亦着黑帽,腰悬纤刀;内有二人却是宽袍锦带,上绣龙头鱼尾飞翼图纹,甚是华丽。 孙大人一行六人之中,那武官是为官场中人,名叫佘正乾,是为山海关总兵帐下副将,与袁崇焕极为相厚,一见黑影装束,便知是朝廷锦衣卫,心中虽是一颤,却也并无丝毫畏惧。 佘正乾自幼习武,天赋异秉,根基却是源于少林,后因机缘,得遇异人传授武功,勤习苦练,投军之前在山东河南河北一带行走江湖,凭一手绝命追风钉暗器和二十四路无影断魂刀法,行侠仗义,威震三府,黑白两道无有不敬。其时,佘正乾对奸恶屑小之人从不手软,其手使一柄金刀,出刀极快,刀出无影,是以江湖之中人人尊其无影金刀绝命侠,其时早已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只是后来为袁崇焕所折服,投身行伍为国效命,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悠悠数年,江湖对此才逐以淡望。 佘正乾见内中服饰着龙头鱼尾飞翼图纹二人,心知是锦衣卫内头目,心内起兴,左腿一探,右腿忽起,直向身侧之人踢出,他众人不料余正乾出手豪无先兆,仓促间见余正乾左拳自胸向上直下斜劈,却是对了身前一着飞鱼服饰之人右肩。腿踢为虚,堪堪吸引众人心神;掌劈为实,势急力沉,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眼前那着飞鱼服饰之人反应却也十分迅捷,来掌着肩之时,身已后撤,御去了掌上三成之中的一成力道,二成力道着肩,却也不轻,“呯”的一声,将他打了一个筋斗,一条右臂早已脱臼,再也伸展不起。 佘正乾一招奏效,心性大起,劲蓄右臂,左手握拳换掌,向前圈出,劲力至处,黑衣人众纷纷后撤,顿时将来袭人众与孙大人隔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一刀破七招 眼见来袭人众甚多,孙大人一行六人之中所余三人,忙将孙大人与孱弱少年护在其间,一人使状元笔,一人使长剑,一人使犁头铲。使状元笔之人命叫沈鸿儒,使长剑之人名叫赵九君,着犁头铲之人名叫牟擎川,三人居于襄阳府西南跐临古隆中的真武山脚下,是为结义兄弟,人称襄阳三杰。三人在鄂湘一带行侠仗义,侠名颇盛,又嫉恶如仇,此次正结伴游历京师,声闻孙大人遭阉宦污陷罢辞回乡,心料那阉狗定会于路算计,是以一路护送至此。 杨公公将手一摆,当下三条黑衣人影扑向佘正乾,一人凌空跃起,凝气聚掌,向佘正乾当头罩下,一人掌力劲吐,直奔余正乾前胸,尚有一人长腿环扫,却从侧面攻向佘正乾身之下盘。三个黑衣人从上中下三路同向余正乾攻到。杨公公微闭双目,对眼前之事似若毫不再意,一副成竹在胸之样。佘正乾却也不急不徐,左臂微缩,右掌前探,缓缓迎向正胸袭来之掌,就在那掌与敌掌即要相交之际,却见他倏地手掌一翻,手腕向上,五指变爪,劲贯指间,绞向来袭之掌的手腕。 佘正乾施展的这一招是少林功夫之中的缠丝擒龙手,招式并不见奇特,却要讲究气力俱至,出手迅捷,方位精准。向佘正乾当胸袭掌的黑衣人武功本也平庸,未能料到佘正乾中途变招,却又快如闪电,慌乱之际,手腕早已被佘正乾绞住在手,向前力带,却自将足步迅移,身闪一边。 众人只听哦哦两声惊呼,继而又是一声啊的凄厉惨叫,却原来是那半空里向佘正乾当头罩下双掌的黑衣人,见另一黑衣人在佘正乾大力牵引之下,所踏正是佘正乾刚刚的方位,一刹之时,自己蓄满内力的双掌就要罩向自身同伴的头顶,心内如何不惊?一声大呼之下,总算他应变迅疾,一边将内力回撤,双掌下罩的方位疾向一边偏摆,终于将掌峰贴着那黑衣人的肩头劈了下去。另一长腿环扫的黑衣人腿已展开,途中却是再也不能变换,这一腿结结实实扫在向余正乾当胸袭掌黑衣人的腿肚之上,将他扫得扑地跌倒,眼见是小腿断折,不由痛苦失声凄厉惨叫。 佘正乾一招之间化解三个黑衣人从上中下三路同时攻向自己之招,眼看三个黑衣人一个仆地不起,另两个惊若呆鸡,却不乘势将招进袭,只是对了杨公公斜目而睨,满眼不屑。 俩个黑衣人战战兢兢待要再次向余正乾扑身,却听得夜空里传来一声尖声厉喝,道:“退下——。” 原来,杨公公闭目之间听得黑衣人惊呼,微开双目,早见三人决非佘正乾敌手,当下出声喝止,使其退在一边。 杨公公喋喋一阵干笑,对佘正乾道:“佘将军果然好手段,不愧无影金刀绝命侠之名,咱家今日是不行的了。”眼光向左一扫,对了一人道:“蔡将军,九千岁的谕命,如今可要全靠你了。” 杨公公口中的蔡将军,正是另一名着龙头鱼尾飞翼图纹服饰的锦衣卫,名叫蔡长松,官居大内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是锦衣卫内最顶尖的高手之一。 蔡长松口中应的一声,伸手将腰间佩刀取出,但见那刀刀身细长,刀头尖利,与常人所使朴刀大是不同,刃口锋芒展人眼目。 此刀正是锦衣卫在朝廷霸横逞凶,让满朝文武胆寒心颤的绣春刀。 蔡长松将手一挥,一排七名黑衣人尽将腰间兵器取出,俱是与蔡长松所执之刀一般,一排纤纤刀身在夜色之中耀出迫人寒光,双手执了刀身,斜举过肩,俱做冲杀之状。 佘正乾也不言语,一声轻哼,左腿于地一顿,飞身而起,右腿踢出,直取身前左侧一人耳根。丹田气起,力至足尖,这凌历无比的一腿迫得那人连连身退,佘正乾却不待身体落地,右掌已出,却是拍向右侧一人持刀手腕。忽觉佘正乾掌风疾至,那人惶急之间举刀乱砍,佘正乾左足点地,将身一旋,已自绕身另一人身后,掌去化指,径点此人后背之上的灵台穴。 一刹之间,佘正乾腾挪纵跃,指点掌劈,连向三人施展杀手,蔡长松冷眼旁立,眼见佘正乾手指点向那名锦衣卫背后灵台大穴,手腕一抬,手内绣春刀斜举,一道寒光射出,敌住佘正乾指力,飞身前跃,刀尖正对余正乾咽喉,如飞而至。他身形飘逸,身形起处如淑女展腰,手臂前探,轻握纤刀,蕴风情万种,却又疾如闪电。 佘正乾忽感一股力道袭来,那前点而出的手指便觉堪堪难进,定神之间,只见蔡长松凌空而至,身形似缓实急,一柄纤刀刀尖径奔自己咽喉。 余正乾心内一惊,这传说之中的无欲绣春刀法果然名不虚传。当下心内豪情顿生,斗志大起。 原来,这无欲绣春刀有着一段极深的来缘因由,渊源却要从本朝的皇宫内庭说起。 在大明初年,大明开山皇帝朱元璋领一帮好友兄弟推翻元朝鞑子对汉人的统治,建立了大明皇朝,朱元璋受众人之拥做了皇帝。起始,朱元璋顾及众位兄弟好友的功劳,更是在心内掂念先前小伙伴的情意,将一众好友兄弟俱都封了做大元帅大将军,然而时过不久,朱元璋心中疑虑渐生,白天食不甘味,夜晚宿不安寑,他心内终是害怕以前跟随自己拼打江山的兄弟有一天会谋他之位自而取代,他心思众位兄弟尽皆出身草莽且武艺高强,难不定有一天就坐了自己的龙椅。这一天他心煎难熬,不知不觉竟走向后宫一处废弃的花园,却听得花草深隐之处刀剑劈空之声不绝于耳,当下凝神屏息,侧身探目从树枝间隙望去,只见一个年老太监正在舞刀。 那年老太监身形瘦削,不时扭动腰肢,一柄细长纤刀在他手内上下翩舞翻飞。朱元璋大是好笑,心思这年老太监想是闲来无事,一个人在此闲耍找乐。心内正做如此之猜,却见那太监忽地手腕一抖,刀尖斜指向天,一道刺眼银光划出,人已腾身而起直至半空,身影看似缓慢至极,衣袂飘飘,直如仕女之形,却又快如闪电,不待身影下落,握刀之手向空平平挥出,刀尖不住虚点,就如娇娇女子向空抛洒花瓣,顿时泛起无数刀影交织,令人眼花缭乱。 朱元璋看得呆了,惊疑之间,那太监借身体下坠之势,将首一沉,头上脚下,持刀前掠,刀锋直指地面,刀头颤动不已,瞬间泛起无数刀花,让人一时无以分辩是刀是影,端得让人心惊胆颤。 朱元璋原本出身行伍,对拳脚武艺本就深有造诣,当下瞧出这太监虽然身形扭捏似如女子,却实身负高深莫测武功,心内忽有所动,将身入内。年老太监舞刀正酣,忽见万岁爷来到,惊慌失措叩伏至地。朱元璋笑吟吟将其扶起,着力抚慰,并传唤司礼太监赐他一袭蟒袍玉带。那年老太监自是感激不已。第二天早朝,朱元璋在众臣之前下一道圣旨,要在皇宫设立拱卫司,直接负责侍驾安全,由自己亲自掌管。拱卫司人员由朱元璋亲自挑选,自是他自己心腹。之后,朱元璋叫来那年老太监,由他悉心传授拱卫司人员武功。时过几年,拱卫司人人皆得年老太监真传,个个武功超强,朱元璋大喜之余,对拱卫司人员更是恩宠有加,统一赐装锦衣华服,更将拱卫司改为锦衣卫,又加赐掌管刑狱,赋于巡察缉捕之权。在朱元璋的授意下,不出数年,朱元璋当年的兄弟皆被锦衣卫逮捕下狱惩办,为他削去了心头大患。一时锦衣卫声名鹊起,那被年老太监传授与锦衣卫的刀法,因其施展之时身形纤柔,有如仕女春宫刺绣,加之所使纤刀细长,朱元璋特赐其名为绣春刀法,那刀也被朱元璋赐名为绣春刀。 朱元璋及历代皇帝皆严禁绣春刀法于锦衣卫外部传授,是以绣春刀虽淫威朝廷内外,悉之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蔡长松使出绣春刀法与余正乾相斗,刚刚使那一招名为“捻线穿针”,纤刀纤纤,力道至柔,如手捻丝线,刀尖对正了佘正乾咽喉,杀机陡起,刹那间迅若闪电,疾奔而进。 佘正乾见那刀来得好,顿时激起心内无比斗志,身不略动,足下平平后移,将那来袭刀尖始终间离于咽喉二寸之外。 蔡长松待要变招,却见佘正乾双手一张,一股大力袭到,将对正咽喉的刀尖荡开,身形暴起,直至半空三丈之外。蔡长松乃锦衣卫内绝顶高手,平常总管巡察缉捕,一手绣春刀法未遇敌手,今日恰逢劲敌,亦是精神大振,手腕微转,刀尖斜指半空佘正乾肚腹丹田,身形一拔,所使却仍旧是那招“捻线穿针”。 佘正乾一怔,却也无所畏惧,借着身体下落之势,力贯双臂,直欲双掌去夹来袭刀锋。却见蔡长松手腕忽颤,那纤刀刀尖顿时幻化无数刀花,让人欲辩不清。 蔡长松已将那一式“捻线穿针”变为“花深似海”。 佘正乾临危不乱,双掌疾缩,右腿向前虚踢,身体急向后仰,那来袭刀锋堪堪贴着自身肚腹疾袭而过。 蔡长松心内暗叫可惜。这绣春刀法之精是先慢后快,似柔实刚,虚中藏实,招招相连,途中变招随心所欲,给人毫无先识之兆。蔡长松第二式仍使前一招捻线穿针,本欲使佘正乾心中无出戒意,却招出一半陡变,意是出其不意一击而中,却不料佘正乾久涉江湖,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临危不乱,应变迅疾,虽然情形惊险万分,却也毫发无损。 一击不中,蔡长松不待余正乾落地立身,右手一挥,纤刀圈出,不住虚点,使出绣春刀法第三式“针飞线舞”,在佘正乾眼前眩出无数刀锋。 佘正乾不慌不忙,只如老僧入定一般双目似闭,却又微开一线,在万道光影中,辩出一道银光径奔自己面门,疾伸右手,中指在那银光之上一点,已将来袭纤刀弹开,光影霎时不再。 蔡长松柔身再上,纤刀挥动,如长河奔流般接连使出贵妃绣梅c梨花泣雨枝海棠,招招玄幻,刀刀进逼,却见佘正乾左点一指,右劈一掌,时而不疾不徐,时而快如闪电,将来袭之招一一解开,渐至得心应手。蔡长松三十二式绣春刀法堪堪用完,却再也难以沾的上佘正乾之身分毫。 蔡长松已知今日如要单凭一已之力决难取胜,月夜中眼见一双阴沉沉的目光射向自己,——正是身立一边的杨公公,心知今日不分死活当是无以交差。当下银牙一咬,纤刀举起,口中做一声呼哨,站立一侧的七个黑衣人纤刀舞动,立时将佘正乾圈在内中。 佘正乾凝眉瞋目,凌厉的眼光在七个黑衣人脸上一一扫过,威势自盛,震慑的七人扬手举刀,竟自不敢进招。 蔡长松在外驱动阵势,飞身跃过众人头顶,一招线舞九天,纤刀在半空递出,圈向佘正乾头颈。七个黑衣人亦各将足下方位移动,齐齐向佘正乾递出招式。佘正乾沉息矮身,避过半空圈向自身头颈的刀式,右掌拍出,击向身之正前那人手腕,那人正使出绣春刀法第十一式一枝海棠,纤刀尚未完全递出,佘正乾掌已拍到,那人心下着慌,脚下急向右移,佘正乾欲借势回掌,却见一把寒光迫人的纤刀已是斩向自己手掌,却是身侧另一黑衣人脚下顺移已至正前刚刚疾走之人之位,他纤刀挥动,疾向佘正乾拍出的手掌削来。 佘正乾不敢大意,正欲变招来解,那将即佘正乾手掌的刀锋却又忽地寒光一抖,刀尖下点,竟去挑佘正乾手腕之上的手筋。这绣春刀法的创始之人是宫中太监,招式之中多以阴柔见长,绣春刀也与常见之刀大不相同,刀身细长,刀头尖细如丝,是以常见之刀使用身重力沉威猛彪悍,多以砍劈削剁斩压拨撩为主,绣春刀却是轻巧灵便,在招式之间施以刺挑削劈砍,大非寻常之刀招式可循。佘正乾刚刚与蔡长松交手之际,已自深悉绣春刀法招式诡异,此时见那来刀招式忽变,欲要刺挑自己手筋,心下倒也不甚惊慌,正要换招,忽觉背后风声大起,一股凉气自背后陡袭而至。心料背后有人偷袭,间不容发之际,佘正乾左退后撩,径踢背后风起之处,右掌手腕变勾,避开来袭刀尖,疾开十中二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在来袭之刀尖以下二寸之处,指上力起,喀嚓声中将刀尖折断夹在指中,后撩左腿落地,身体一旋,面已向后,右腿即起,眼望之地,刚刚风声响处那偷袭之人正欲撤刀,身侧另一人却正挺刀砍来,呼呼风声,势大力急。佘正乾无暇细思,右手一扬,手中断刀刀尖激射而出,正中那人咽喉,对穿而去。 月正当空,清明的月辉将山岗照的一片通亮,那人挺刀劈至半空,喉间洞穿,刀已落地,人尚不及倒下,颈中一股鲜血狂喷而出。 余下六人心颤之间,蔡长松激越而至,单刀斜指,直扑而上。六个黑衣人大梦初醒,嘘嘘而叫,势若疯虎,向佘正乾猛劈急砍。 这些黑衣人得锦衣卫训练,残暴无常,嗜血成性,眼见同伴染红横尸,更是伤神失智,纤刀挥舞,竟弃自身不顾,刀刀欲于佘正乾同归于尽。佘正乾左腾右闪,右手虚探,左掌推出,击中一人手肘,那人向前挥出的刀峰失了方向,径自迎向蔡长松向佘正乾刺出的刀锋,佘正乾将头一扬,避开另一人刺向自己咽喉的纤刀,眼角余光所瞥,见又一人卷刀着地滚来,当即足下用力,腾地而起,下落之时,半空一把纤刀平削而至,佘正乾左腿微曲,右脚急提,在那刀头之上一点,正欲借力向右跃出,蔡长松在先,早已跃身,纤刀挥起,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无数刀影在前方织一道刀网。佘正乾身形顿得一顿,身形下落重入六人圈围之中。 六个黑衣人不顾一切乱砍乱削,蔡长松伺机而动,随时准备递出致命一刀。佘正乾身着铠甲,腾挪不甚灵便,仅以一双肉掌,左支右拙,险象环生。再斗一刻,在蔡长松纤刀牵引之下,六个黑衣人进招渐至有序井然,招式却愈加凶狠凌厉,一人执刀刺向佘正乾前胸,佘正乾将身后仰,施展铁板桥之功尚未身起,另一人纤刀已是拦腰劈下,佘正乾就地翻滚,情形狼狈不堪,旋身而起,脚未立稳,七柄单刀同时攻入,一人刀指前胸,一人径袭后背,左右二人刀削双臂,二柄单刀从不同方位砍向足腕前膝,头顶之上,蔡长松早已跃身半空,挥刀正欲向下,劈向自己头顶。 佘正乾目眦欲裂,正欲搏命一击,忽闻呜呜破空之声大作,抬眼之间,自己金刀正自呜呜作响,向自己飞来。佘正乾气血翻涌,奋力一跃,伸手抓住刀柄向上一挺,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不及停歇,借身体下落之势,力贯刀身,向下挥出。但听数声“啊c哎哟”之声过后,夜空一片死寂。 众人定目,眼见蔡长松呆立当地,手中纤刀正自断成一截一截短片掉落至地,所余六名黑衣人一人断手,一人手臂齐肩斩断,一人断足,另三名黑衣人惊立当地,手中握半截纤刀,圆瞪双眼,似对眼前之景几欲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龙行之令 原来佘正乾与众人相斗之时,护卫孙大人的襄阳三杰身在一边,眼见佘正乾用一双肉掌与锦衣卫七条纤刀相斗,渐至不敌,有心将身上前相助,又怕孙大人之身为阉宦之众所乘,待得情形凶险万分之时,赛诸葛沈鸿儒眼见佘正乾马鞍之上所挂金刀,急抽身取了向他抛出,佘正乾一刀在手,情形大是不同,只觉热血沸涌,挺刀上迎,当的一声大响,顿时将蔡长松当头劈下的单刀震断,继而刀势圈挥而下,刀锋所指,黑衣群人当即断刀缺腕失足。 蔡长松手握断刀刀柄,眼见三名断腕失足的黑衣人仆卧至地,痛苦扭身,另三名黑衣人惊惧万分,一时心灰意冷,面如死灰,抛下手中断刀刀柄,向众人看也不看,竟自下山去了。 佘正乾手握金刀,双眼直视杨公公,虎目几欲喷火。 杨公公视若无睹,勿自喋喋冷笑,双目望向坪地正中的巨石,口内念念有词,道:“万历一六,祸生劫掳;取圣经者,永诛无赦。”却是那石碑之上所刻之字,忽地眼光向孙大人一转,道:“大人对此所刻心中可还记得清楚?” 孙大人道:“先皇所颁旨意,少林智信大师亲手镌刻于此,黑白两道俱遵的龙行圣令,老夫当然记得。” 杨公公又道:“大人可还能记起当初此字所刻,所为何事?” 孙大人点一点头,道:“大明万历一十六年,少林寺送往宫廷的一部佛经行于此地被劫,黑白两道俱各震惊,四处探听缉查,务要寻获圣经,严惩那劫经之人,是以镌刻此字立证。” 杨公公道:“大人可知查获劫经之人之后,该是如何处置?” 孙大人道:“龙行圣令已是说的清楚,劫圣经者,永诛无赦!” “好好好!”杨公公一连叫了三声好字,忽然对了夜空之中喝道:“智颠和尚,无相神功已然出现!你苦苦探查了三十年,俱无眉目,此时还不现身,还要待到何时?” 语音声落,只见暗影之中走出一位邋遢的老僧,步履艰难,手拄竹杖,满脸皱纹刀刻剑雕,灰里泛白的僧衣之上层层补丁相叠,便似一个行乞的乞丐也是不如。 佘正乾见那老僧,眼中燃烧的火焰顿熄,抛刀于地,将膝一曲,跪拜于地,竟自对这一个老僧十分恭敬。 却听杨公公道:“一刀破七招,好一个无相风雷刀。既而面向一转,对了那老僧言道:“智巅老和尚,你查探了整整四十年,不料无相神功今日在此现身,少林寺所失那部佛经眼看即可失而复得,你可不要错过了今日之机。”杨公公眸中阴光连闪,对了老僧喋喋而说。 老僧不做声语,只将双眼盯向佘正乾,看了许久,忽地将手向佘正乾一伸,道:“拿来!” 佘正乾一怔,茫然无措,道:“大师恕罪,弟子愚钝,不知大师所要何物?还请明示,在下但有,决无不予。” 一旁的杨公公冷笑不绝,说道:“佘将军好城府,却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三十年前少林丢失宝经的那一场劫,佘将军难道不知?” 佘正乾低首垂目,面目戚然,道:“少林丢失佛经之事,在下早有所闻,不过彼时在下年幼无知,之后年纪稍长,亦去做过探查,只可惜一无所获,直至今日,心内亦时感不安。” 杨公公冷眼向天,道:“佘将军心内不安,是因了心中贪欲,欲修神功,三十年前劫取了少林那一部宝经,导致了少林那一场劫难吗?” 佘正乾强压心头怒火,道:“公公勿要血口喷人,在下先前虽是对少林那部佛经耳有所闻,然当年护送佛经的那位大师与在下甚有渊源,在下怎能劫掳宝经据为己有?况当年在下尚只是一个年幼孩童,怎有在众位大师身前劫掳宝经之力?在下心内时有不安,实是私情所致,不便在此与众位一一相告。” 杨公公语气强硬,竟似有恃无恐,道:“如是今晚定要将军细说分明呢?” 佘正乾手按金刀,神态威然,昂首而道:“本将军武功虽自不济,却也不是胆小怕事受人胁迫之人,公公今晚之想只怕是难能如愿了。” 杨公公却自阴恻恻一笑,伸出鸡爪一般的手指,向那老僧一指,道:“今晚不是老身要将军言说,这位智颠大师,是少林寺智禅大师的师弟,他如要将军细述其间原委,将军以为如何?” 佘正乾神情一凛,向那老僧看去,但见他手撑竹杖,大有悲悯慈善,正直无私之气,却又满面愁苦,隐隐然竟似有神智昏癫之态,心下不由起疑,道:“大师果真是智禅大师的师弟?” 老僧面无表情,只缓缓点头。 佘正乾重将身倒,拜伏于地,道:“大师既是智禅师父的师弟,弟子不敢丝毫隐瞒,定当详实禀告。缓了一缓,道:“此是三十年前之事,弟子正值一十二岁,那一年弟子的父亲带同弟子从山东来到河南嵩山之脚,在一家客店打尖。将弟子安顿好之后,弟子的父亲独自一人出了店门。天将落暮之时,弟子的父亲领一位身材魁伟的大师走进了客店。这位大师就是智禅师父。我见父亲从一开始就在向智禅师父苦苦央求什么。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在向大师央求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可是智禅师父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智禅师父说学武有什么好?武即是恶,恶即是武,一个人想要学武之时,即已心生恶念,当得赶紧卸止,回头是岸。我那时也不知什么是善恶,除了觉得学武有趣,还有就是心想学了武功,便就可以惩治那些耀武扬威害人的人。智禅师父拗不过父亲的苦苦哀求,最终答应教我。后来听父亲说智禅师父出家前受过我家的恩惠,先前我们家道殷实,后来被一个练武的恶霸强占了大部分家产,衰败了。不过大师说只教我学武的基础功夫,强身健体,也不正式收我做徒,至于以后,要看我自己的造化。父亲将我寄养在嵩山脚下的一户农家里,给了他们银钱,就自顾忙活生计去了。此后每晚智禅大师都下山来教我踢腿练功。我悟性好,也很勤奋,学的甚快,一年多过去,智禅师父就将习武的入门基础之功样样不落的教了于我。智禅师父见我练武甚有天赋,也自高兴。可智禅师父说过不收我做正式的徒弟,只教我练武的基础功夫。自那一日起,智禅师父再下来便不再教我,每晚只自顾自的练习武功,什么罗汉拳,小擒拿手,大擒拿手,少林棍,金刚掌等等一套一套的练。智禅师父练,我在一边看,他对我视若不见。师父去后,我便依心中所记而修,竟将那些功夫学会了许多。这样又过了一年多,有一天晚上智禅师父下来练过武功之后,便对我说可能要一两个月不能来此,要去办一件事。我不敢问师父去办什么事。之后智禅师父不在,我每天半夜就起床练功,晚上也要练到很晚才睡。这三年来,智禅师父虽然没有正式收我为徒,可是我们已是有师徒之实,师父待我甚好,我二人情同父子,我想加勤苦练,待师父回来给他一个惊喜。可是历时三月之久,却不见师父回转。如此又过两月,就在我万分焦急之时,师父回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脸焦虑。师父要我收拾行装,马上离了此地回家。我问师父生了何事?师父却不肯说。我自是不愿与师父分离。师父大急,师父说如果我现在走,以后师父自会前来寻我,如是我不走,师父今后永远都不会再见我面。我只好听师父之言一步一回头的去了。过了五年,师父却未守信誉,始终没来找我,我在家勤习苦练,武功又有了很大进步,熬不住对师父的想念,决心自上少林寺寻找师你。这一日我到了少林,向寺里的师父打探智禅大师,却无一人愿意对我言说我师父之事。此后我始在江湖之中行走,渐渐便听江湖传言,说道我师父护丢了寺里的一部极其重要的佛经,已自圆寂归真了。我心内大恸,再至少林,寻至塔林,跪倒在师父置身的宝塔之前发誓,定要替师父找回那部佛经,以慰师父在天之灵。我打探到佛经是在河北被人所劫,便将身先去河北,寻遍了河北的每一处土地,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那部佛经的一点蛛丝马迹。我知我师父在天之灵,定是十分希冀那部宝经能够重回少林,而我却不能还他心愿,是以时至今日,我心依然时时不安。” 佘正乾叙完,见那智癫大师正自凝目望月,深自沉思,当下不敢惊扰,垂手立在一边。众人也尽将目光望定智癫和尚。许久,方见智癫开口说话,却似在自言自语,犹似还自沉浸在往日深深的回想之中。只听他说道:“三十年前,在那一个晚上,师哥来禅房找我,说是要去办一件十分重要之事。师哥说的很是郑重,原来是皇帝下旨要将寺内一部佛经取去京师皇宫之中,听说皇上要把这部佛经赐给海西的建州卫,以教化海西建州女真人的蛮野之心,师哥要护送那部佛经前至京师。” 智癫和尚口中的师哥,众人知道那自是智禅大师了。 智癫和尚接着说道:“当下我见师哥神情凝重,心中颇感意外,心想也就护送一部佛经,此地距京师虽有千里之遥,却也不是什么艰难之事。师哥见我不以为然,附耳对我悄悄言道,这不是一部普通的佛经,据传经中内里其实隐记有一部极为厉害的武功秘笈,名叫无相神功,传说是大唐年间本寺藏经阁一个名叫虚见的大师在参研佛经之时悟创。据传此套神功分无相风雷刀,无相逍遥剑,和一部去息断脉习练内功心法的无相天玄再生功,端的是厉害无比,人若只要习练得其内任一部武功,便可天下无敌。不过悟创此套神功的虚见大师心地仁厚,不喜杀戮,却又嗜武成性,不忍将既成神功毁弃,思之再三,遂将神功用一种特殊之法隐记于佛经之内,常人所看,只见佛经经语,神功功法不以显现,此套神功也不传授寺内弟子,是以后来几乎无人知晓。此次皇上亲自下召将此部佛经赐于海西女真之族,说是要用佛经教化蛮夷,我总觉其间定有曲折,不会如此简单,却也不能违背圣旨。 我见师哥疑虑重重,又心想这部佛经好是奇怪,原来内中隐记的有神功修练功法,难怪师哥如此慎重,那神功却有什么‘去息断脉再生之法’,单单只听此名便自让人匪夷所思,人若断了脉息,却还怎能练功?我见师哥神情凝重,便对师哥说,我自扮成一个过路的客商,悄悄跟在送经队伍的后面,暗中照应,以防万一,若有意外,便将身来救。师哥沉思良久方始应了,嘱咐我一定要行事谨慎,不要给人发觉。” 智癫和尚自说自语,对在场众人视若不见,他口中所述,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有身入其时之觉。谁也不敢言说话语,只怕一不小心打断了智癫和尚对当年那场带给少林劫难大事的叙述。 智癫说道:“我在头上包了头巾,隐去了僧人之形,又穿上俗家人的衣服,不紧不慢跟在送经队伍后面,接连几天过了河南的卫辉c安阳,到了河北的衡水,一路都平安无事。这一日到了高阳,晚上送经的人群在高阳县内歇宿。我也进了一家客店打尖,就在送经队伍歇宿的那家客栈对面。这里离京师已近,再有两天的脚程就到,我心中暗想师哥真是多心了,这能无有一点风声,能有什么差失?那一晚我睡的很早,自在心中寻思要在第二天赶早,赶在送经队伍之前上路,一直跟在送经队伍之后,只怕有人生疑。谁知这一睡竟自睡到了第二天的正午。一觉醒来,太阳已是正悬中空。我心想不好,只怕是有人做了手脚,当下眼见客店外面的柳树之上拴得有一匹快马,疾去解了马缰,跃身马背,也不顾后面马之主人大喊大叫,快马加鞭就走。我一路急追,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赶上送经的人群。可是我不敢停歇。当月至头顶之时,我追到了此地。”智癫和尚忽将手指向众人眼下一指,众人俱是悚然一惊,人人俱是心知,智癫和尚所说的这里,分明便是眼前人人所站脚下的这块坪地,那自是有一番惊天动地之事,众人如何不惊? 智癫和尚自顾自的回忆,丝毫不在意众人忽袭而至的恐惧,说道:“那一晚的月亮就如今夜一般阴冷凄清,我快马加鞭,当看到这座山的时候,心里忽然就起了一种不详之觉,这里的山,山上的怪石,我直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众人顺了智癫和尚的话语向山边的乱石看去,只见月光之下,山石有如鬼魅,张牙舞爪,作势欲扑,心内不由激凌凌打个冷战。 智癫接着说道:“我见那山脚之石上写着栖绝峰,内有‘栖绝’二字,心中便觉不妙,弃了马骑,忙将身攀上山来,眼前之景使我大吃一惊,只见这坪地之上,送经的人群东倒西歪软倒在地,师哥也在其中。送经的队伍内中也有皇帝派下来迎经的官员,本寺送经的师兄弟自是身着僧衣,我一眼就看见了师哥,也自瘫倒在地。我忙手忙脚乱在师哥身上检视一番,发现师哥并未受伤,只是昏过去了,当下伸掌在师哥的膻中穴上给师哥注入真气,师哥慢慢醒了过来。我正自心内欢喜,师哥伸手在背上包袱之中一摸,却是大惊失色,口中连说苦也苦也,那本佛经竟是不见,为人劫走了。” 智癫和尚描述的惊诧交织,只听得众人心里也是起伏迭荡。却听智癫和尚接着叙道:“当下我和师哥先将皇帝派来迎经的官员一一救醒,师哥告诉他们佛经失却了,要他们先回京师复命,我们自去查探,半月之后不管如可定会到京。有几个厮鸟却不让我们走,竟要锁了我们上京定罪,被我一掌打落几颗牙齿。我和师哥在这周围方圆百里查探了十四日,将这里每一处土地都自寻了一遍,也没发现一丝佛经失却的蛛丝马迹。至第十五日上,我和师哥去了京师。师哥说过无论如何,半月之后都会上京师给众人一个交待。不曾想在京城之中,我和我师哥竟见朝廷锦衣卫早将我少林方丈空闻大师锁到了京城,意欲治罪。师哥肝肠寸断,四处奔走,却终是无可奈何,不得已为救方丈,数日之后,师哥在北镇抚司衙门自断心脉而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襄阳三杰 智癫双眼忽然充满肃杀,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道:“我二十四岁出家,之前为了生活,在河南伏牛山中落草剪径,后遇师哥降伏感化,师哥不厌我身沾污藏垢,在方丈座前进言,将我纳入清净明亮之门,从此修身养性。师哥与我,有再生父母之恩。师哥常常告戒我去恶为善。师哥自断经脉升天之后,我在心中常自思辩,什么是善,何以为恶,若说以谦和忍让为善,那疾世之恶却又如何阻止。终于我明白忍让谦和即是纵容滋长,善即是恶。是以我在心中发誓,定要替师哥寻出那一部为人劫掳的佛经,严惩盗经之人,除恶为善,告慰先灵。三十年来,我遍寻江湖角落,却是从无所获,不期那部佛经之上所载的武功今日在此现身,想必那部佛经也就在此地,老僧今晚可是要大开杀戒了。” 众人见智颠眼里掠过一阵苦痛,满脸杀气陡现。 智禅大师与智癫和尚名为师兄弟,实则师徒,四十年前在少林失经的那一场浩劫之中,智禅大师为救方丈,自绝经脉而逝,智癫和尚大受刺激,在心内思辩善恶之别的争斗之中,心律失常,种下心魔,今晚眼见重蹈当年失经之地,月色清冷如昨,耳听杨公公的唆使之言,眼中竟自乍然而现一丝那失却佛经的微光,大悲狂喜之下,神智已然更是混沌不清了。 杨公公阴恻恻道:“智颠师父寻找佛经几十年,其间艰难辛苦,自不必说,既是如今佛经在佘将军之手,便请佘将军不吝交出,以免大家伤了和气。” 佘正乾心内惶恐不已,向智颠和尚磕头如捣蒜,道:“弟子虽与智禅大师无参拜之礼,却实有师徒之实,少林失却宝经之事,弟子倍感心痛,多年来也一直明察暗访,欲要了了智禅大师心愿,只可惜未能探出端倪,今日杨公公无端所指佛经在于我手,实无此事,尚请大师明签。” 未待智颠答言,却听杨公公冷笑之声又起,道:“佘将军口口声声言说佛经不在你手,刚刚将军一刀破七招,咱家一边瞧得仔细,七把锋刃取你七处大位,难掩难挡之际,将军视若不见,一刀挥出,七人去腕失足断刀,如若不是有无相神功在身,试问天下,尚有何种高深武功可以如此?实话相告于你,早在数年之前老身就已得到传言,说道是你炼成了无相神功,今日一见,果如其然,虽你能言巧辩,神功莫敌,咱家拼着血溅此地,今晚也要与智颠大师一起替少林讨回公道。” 杨公公一言所说,激得本已神智不清的智颠颅内热血翻涌,虎吼说道:“不错,如若不交出那部失却的少林宝经,老僧今晚定要和你拼个死活。” 智颠便要动手,清风之中却突然传来一声润和之声,道:“且慢,智颠大师切勿动手,那晚失经之时,老朽正在现场,其间只怕另有隐情,且听老朽详加述说。” 说话之人却是银髯老者孙承宗,众人一怔,俱将眼光齐唰唰投向孙大人之身,襄阳三杰相护孙大人,更是不敢丝毫松懈,只怕孙大人出言之时,有人要出手加害于他。 孙承宗缓缓走到智颠身前,道:“三十年前,老朽其时尚在中年,蒙圣上喜爱在下所写的文章,把在下赐在翰林院做编修,忽一日皇上下旨,让在下做迎经钦使去少林寺迎取佛经,其时在下对佛经内隐无相神功之事却并不知晓分毫。那一日老朽和朝廷一行迎经人等及少林护经众僧在高阳歇宿之后,第二日上路行经此地,天已微黑,却并无可宿之处,所幸圆月渐起,清辉明亮,众人趁月赶路。行经此处,忽闻山顶有刀剑相交之声,众人大感惊异,不过智禅大师及在下均觉此地荒僻,此行重任在身,不宜上山探视。随行护卫有皇上钦命之锦衣卫官员却定要上山查看究竟。一行人众上至山顶,只见两个蒙面之人正在比剑,一个身形娥娜,剑式轻柔;一个体貌魁伟,刚猛有力;剑式轻柔者剑如灵蛇,以柔御刚,出招刚猛者招式沉稳,力图取势,二人剑来剑往,恰在伯仲之间。众人除老朽均为练武之人,被二人招式所引,大觉精彩,老朽却自隐隐而觉甚是不妥,忽然想到,二人在此比武,却为何要以沙巾蒙面?正要出声示警,只感大脑一阵眩晕,竟自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全身冰凉,睁开双眼,只见众人大都委顿在地,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却闻智禅大师述说佛经已是失却了。老朽当时仔细查验,见众人均无受伤,坪地之中却淌有一滩新鲜血迹,正自心疑,又发现随行锦衣卫中竟有一人不见了影踪。锦衣卫隶属圣上亲自掌调,老朽对他们本不相熟,也无权相询。回到京城,老朽将此行经过对皇上详加禀报,皇上未置可否,却敕命老朽今后对此事不要再行提起。至此而后,老朽在锦衣卫中便是再也未曾见过此人。不过老朽对那人印象却是颇为深刻,在同行之时,老朽曾偶然瞧见那人左手小指缺了一段指节。” 众人正在听闻孙大人讲述那失却锦衣卫之形,忽听孙大人语锋一转,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错,当年那一个锦衣卫今晚定然也是到了此处,老夫心思此案牵连甚广,又与此人有重大关联,虽他今日之形不复当日,但如是他愿意应验,老夫应该不会认错,此案的诸多疑点也就不难破解了。” 众人听孙大人所说,心中俱各震惊,又听他说那晚失却的锦衣卫便在此时的人中,不由抬头四下张望,继而又将眼齐齐望了孙大人,只盼他快快指了那人是谁。孙大人却自低头沉思,许久方始抬头,将眼望了杨公公,道:“公公,老朽可否请你将左手举起,让在场众人一看?” 杨公公一怔,随即宁定,道:“不错,大人所指,那晚随行迎经断指之人,正是咱家。不过咱家决不是劫经之人。那晚月夜,咱家随众人初至此地,即觉有异,自于暗中戒备,是以当那十香迷魂酥无息飘至,众人尽倒,咱家也即屏息止气假意仆地,见那蒙面之人欲劫佛经,自是出手相阻,却被那身形魁伟之人一掌打倒吐血,刚刚智颠大师之言所说眼见那一滩鲜血,便即是我为那人掌力所伤而吐。咱家心想受皇上差遣,身不即死,但得有一口气在,也绝不可让佛经落入贼手,于是强撑伤躯,一路暗中尾随那蒙面劫经之人追到山东德州,力终不支,致其脱逃无踪。回到京师,在下深感罪责难逃,便自进宫,净身为奴,愿用一世服待皇上,以求宽恕。三十年来,奴才简居深宫,竭诚侍主。感念皇上见奴才忠心,近十年来,把些宫内不宜外宣之事让奴才办理,是以奴才偶而出于宫外。大人再见咱家,相貌方是异于往日,大人如今还能认得出咱家,着实让人佩服。” 杨公公说话之时,孙大人一直闭目沉思,听闻杨公公不再言语,方开了双目,眼光直视杨公公,道:“公公既坦诚就是那晚失踪锦衣卫的护经之人,老朽尚有几件疑问请教,请公公万勿推辞。” 杨公公道:“孙大人请问,咱家但有所知,定当详实相告。” 孙大人道一声‘好’,道:“公公既在那晚跟踪夺经之人一路到了山东,对那夺经之人所知定是比常人为多,不知公公这一路可否发现此人端倪?可否知得那夺经之人的姓名?” 杨公公道:“那晚咱家一路追踪,倒是发现些许蛛丝马迹,不过后来皇上不让奴才再提此事,加之此人身份在武林之中名位极高,虽然后来消隐,至今无有踪迹,咱家也不敢张口妄言是非。” 孙大人微微一笑,道:“公公所说,倒让老夫知晓公公之意了,公公所指,可是当年江湖传闻劫走佛经的山东武格庄庄主神剑无敌武行路?” 杨公公点一点头,说道:“不错,当晚在此,咱家见那蒙面二人比剑,一刚一柔,柔者有刚,刚亦有柔,二人其实剑出一路,如武当太极剑法,又似少林达摩剑法,细看却都不是,我心知此是二人着意遮掩,不过刚柔并兼在当今武林并不少见,后来见二人遁至山东德州,我心忽有所悟,山东武格庄庄主武行路家传那穿风扶云剑法不正是此路之风吗?那武庄主武行路虽是年貌不大,却凭藉于此威震天下,又娶得武林之中艺貌绝世的百花谷谷主柳青青为妻,二人鸳鸯相随,可不正如那比剑二人之形?” 孙大人思索片刻,眼目一举,道:“听公公所说,那晚迷倒众人的毒药名叫十香迷魂酥,既是如此,公公也自认定是那武庄主暗加施放的了?” 杨公公一怔,一时语塞,说道:“这个,这个,咱家不敢妄加断言。” 孙大人不容他多想,语气一转,道:“公公怎就知得那晚迷倒众人的毒药叫做十香迷魂酥?老朽虽未在江湖之间行走,却也并未听说江湖之中有此一种迷药,公公怎地便是如此肯定,尚请明告于我。” 杨公公稍稍一顿,道:“咱家也只是道听途说,听闻先前江湖之中有一个制毒高手,用无量籽c断肠草c曼陀罗c噬魂藤等十种剧毒之物制成迷魂香,为防使用之时所出异味让人察觉,再加兰花c玫瑰花,月桂等十种香料中和,施放之时无烟无味,中者无以有感。不过这十香迷魂酥中以十种剧毒之物添以十种醇香之料,因那兰花花香最浓,使用之时稍稍有些兰花香味显露,是以那晚贼人虽设计周详,却终被我有所察觉防备,得以幸免。 紧紧身护孙大人的襄阳三杰之中的第二杰玉面神剑赵九君闻听杨公公此语,心下恼怒,道:“恕在下多言,在下不才,混迹江湖三十余年,虽无缘与那武格庄庄主相交,耳畔间却并无听闻武庄主江湖劣迹。武庄主一代英豪,人人夸赞,劫取少林佛经且用如此卑劣之法,若非本人亲见,在下第一个就不会相信。” 杨公公冷笑不止,道:“江湖英豪,嘿嘿,人前仁豪仗义,背后卑鄙龌龊,此种大侠咱家见的多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襄阳三杰的第三杰犁掌乾坤牟擎川勃然大怒,犁头铲当胸一横,怒气冲冲,说道:“好个不知羞耻的阉狗,自己卑鄙龌龊也就罢了,却还公然侮辱天下英豪,早就听闻你在朝庭专干残害忠良的勾当,今日又在此胡言乱语血口喷人,现在就让我了结了你,替天下被屈被冤之人讨个公道。” 原来那武擎天之妻柳青青娘家所居之地百花谷,亦是在襄阳府中一个名叫保康的县府境内,与三杰所居之处相邻不远,三人对几十年前武擎天向那柳青青求爱一事早有耳闻,武行路其时在江湖之中也是一位响当当颇负盛名的侠义之士,三人是以知晓。 牟擎川正要动手,却听三杰之一的圣手诸葛沈鸿儒说道:“三弟且慢,且让我与公公将几件事当大家之面分辩的清楚。”目光一转,眼望杨公公,缓缓说道:“公公,刚刚听你所说,那晚你随众人上至此处,请问你是在众人之前还是在众人之后?” 杨公公踌躇不答。 孙大人道:“那一晚执意要身上于此,是朝廷锦衣卫在前,老夫及智禅大师具中,少林护经众僧断后,此事虽去时甚久,却在江湖之中留下一个未曾破解的悬案,是以老夫心中将当日诸事俱是记忆的清楚,老夫所记,那时公公却没和锦衣卫行在一处,而是独自一人行在最未,尚在诸位护经众僧之后。” 杨公公沉声道:“不错,那一晚咱家上至此处,是居于人行最末。” 圣手诸葛眼光直逼杨公公之面,道:“当时公公有否见的身后有人跟踪或者其它异常之处?” 杨公公微微沉吟,道:“当时,咱家见那蒙面二人比剑,并未留意身后,并不知的身后是否有人。” 圣手诸葛再以言问,道:“既是如此,公公一路追踪那蒙面之人,有否见那蒙面二人与其它人汇合集聚?” 杨公公缓缓摇头。 “这可是奇怪至极。”圣手诸葛眉头紧锁,道:“三十年前所生的那一桩劫经之案正在此地,此处四面绝壁,只此一道可通上下,依在下所推,当时诸位护经人众上至此处,当是在离此道口甚近的坪地边缘观看那蒙面之人比剑,请问公公,是也不是?” 杨公公缓缓点头。 圣手诸葛说道:“如此说来,那施放十香迷魂酥之人决不是那蒙面比剑之人。” 众人俱是不解,不知圣手诸葛何以研判。 圣手诸葛道:“众位请看,此处通道在坪地之北,众人站在道口边观看蒙面二人比剑,二人方位对于众人正是在南,那时也是时处十月,风吹所向应是从北至南的北风,如是蒙面比剑之人施放十香迷魂酥,那迷香便是无法依了风向到得众人所立之处,是以这施放迷香之人定是在众人之后,比剑之人却未被迷倒,依在下之见,定是蒙了面巾阻挡了迷香未被吸入之故,只是听公公所言,公公并未发现他身后有人,一路追踪那蒙面之人,也未发现其与他人汇合,这倒着实让人难以研判那施放迷香之人的身份。” 犁掌乾坤牟擎川忽然哈哈大笑,犁头铲向杨公公一指,说道:“我知道了,定是这阉狗想要夺取佛经,故意行在众人之后施放了迷香,却嫁祸于那比剑之人。好狡猾的无耻卑鄙之徒,快快将那佛经交出,不然,今晚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杨公公却是不慌,只是一阵冷笑,道:“如是咱家劫取了那部佛经,修炼了内中所载的无相神功,今晚还至为人所伤吗?不论你做何之测,那身得佛经之人修练了宝经之上的神功,天下无敌,此时便在眼前,此是不容置疑之事。” 杨公公之意自是指佘正乾得了宝经,修练了其上所载的无相神功。 圣手诸葛道:“在下还是有一事不明,听公公先前之言,公公亲眼得见那部内隐无相神功的佛经被蒙面之人劫走,其时佘将军尚是少年,此时却说是佘将军得了佛经,其间若何,实是让人费解。” 杨公公道:“三十年前那部佛经被蒙面之人劫走,之后我入宫净身为奴,侍奉皇上,不过暗中咱家一直未有间断追查那部佛经的下落。三十年来,咱家派出了无数皇宫密探,四处查防,几年之前,有锦衣卫查探到消息,传言称无相神功已然现身,身怀之人就是佘将军,咱家本是不信,不过今晚亲眼所见,一刀破七招,若不是无相神功,咱家实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功力能有如此之威。” 佘正乾静立一旁,已然忍无可忍,金刀斜摆,直指杨公公脑门。刀未递出,杨公公忽地惊叫失声,说道:“哎哎,杀人啦杀人啦!要灭口了!”语声未落,一枝竹杖挡在杨公公身前,却是智颠和尚,只听他说道:“老僧在此,佛经尚未查出,谁敢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武家庄少主与张狂小道士 杨公公心内算计,智颠神智癫狂,正是要引他与佘正乾拼斗,眼见智颠果是出杖,心内窃喜,面上却做假意大惊失色,口中叫道:“大师小心,此人身负无相神功绝迹,大师不是他的对手,莫要使他杀人灭口!” 佘正乾眼见智颠横杖杨公公身前,当下收刀作揖,口内说道:“大师切不要听这人胡言乱语,在下也在追查佛经下落,如有得获,当于第一要时送归少林,以慰我师在天之灵,怎敢居为已有?” 智颠尚未答言,却听杨公公道:“大师不要听他狡辩,如要查证佛经下落,大师只需出手,一试他身所负武功,他如不慎使出佛经之上所载神功的一招半式,一切便自是昭然清楚。” 智颠底头思索一会,似有所悟,说道:“不错,老僧只需迫你使出那无相神功,一切当自明了。” 佘正乾闻听智颠要和自己比试武功,心中大惊,抛刀于地,叩头不止,道:“弟子怎敢与大师动手?智禅师父虽不收在下为徒,与在下却实有恩师之实,大师为智禅师父师弟,即是在下师叔,在下身负武功之源亦出少林,弟子怎敢行那欺师灭祖之事!” 孙大人也在一旁忙道:“智颠大师且不可听人蛊惑,佘将军身在江湖之时,一身豪然正义,人所敬仰,入于行伍,尽忠尽职,一心为民,此正为人之范典,怎会如屑小之人谗言所说,且不可入人圈套自相残杀,老夫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佘将军决不是如此之人。 杨公公一边只不住口冷笑,说道:“想当日,智禅大师为救空闻方丈,在北镇抚司衙门自绝经脉而逝,其景何等惨烈,其因就在一部佛经,如若大师在天有灵,得见佛经正是入于当日自己身授武功的爱徒之手,不知作何之想,唉,可悲啊可悲,实是可悲至极。” 一席话激得智颠和尚气血翻涌,早是理智不清,只将手中竹杖向佘正乾当头击下。佘正乾心头一寒,眼睁睁看那杖头直抵顶心命门,不敢抵挡,也不闪避。危急之中赵九君和牟擎川双双抢入,各挺手中兵器向智颠竹杖磕去。智颠力道甚大,只听乒一声大响,赵九君长剑和牟擎川的犁头铲同时与智颠禅杖相交,长剑与犁头铲双双被震而开,只此一荡,那杖头却也失了准向,贴佘正乾肩头直落而下。智颠一击不中,不待竹杖落定,杖头外摆,再向佘正乾拦腰扫来,佘正乾双膝跪地,仍是不击不避。牟擎川双手一绞,将手中犁头铲竖起横击,直向智颠禅杖迎去。此次牟擎川使出了十成力道,杖铲相交,各各荡开,智颠原地未动,牟擎川却被大力所震连退三步。二人交手之瞬,赵九君见有机可乘,身形一转,绕身智颠身侧,剑交左手,右手变掌,向智颠肩头拍下。赵九君心知这智颠是少林老僧,因智禅大师之故失却心智,心内不忍伤他太重,掌上只使出了力道之中的六成,殊不知掌落至肩,智颠只是肩头微微一颤,浑若无事一般。赵九君心内大惊,脚下疾移,向左而趋,左手之剑不及还交右手,智颠荡开的杖头已顺势撞向赵九君前胸。赵九君虽是迅疾,却那杖头来势如风,两步之外的牟擎川来不及相救,智颠竹杖杖头已是结结实实击中赵九君左胸,虽只一根小小竹杖,去势却有千斤之力,赵九君一声大叫,向后仰天倒地,口内鲜血狂喷而出。沈鸿儒大惊,正要纵前抢扶,眼前白影一闪,一条手臂伸出,将赵九君后倒之身抱在怀中。 沈鸿儒顾不及其它,抢前而视,见二弟脸色煞白,口内鲜血兀自狂喷不止。那人盘膝坐地,将赵九君置在身前,右手伸掌直抵其背,内息缓缓注入赵九君体中。时间稍长,赵九君内息渐趋平稳,口内狂喷鲜血渐止。 沈鸿儒心中稍稍放心,方始拿眼去看那人,只见他白衣着体,发髻细梳,面如冠玉,一柄精钢铁扇斜插腰间,儒雅之中透着难以掩隐的勃勃英气。 沈鸿儒正要向那人称谢,只听场内又是一声大响,眼光急向场中望去,只见牟擎川披头散发正与智颠狠斗,一柄犁头铲挡砸刺挑削荡,上下翻飞,左右疾舞,自将一身武功发挥的淋漓尽致。牟擎川原本农夫,天生劲力,偶遇江湖游方异人授艺,后自勤修苦炼,又用精钢依照犁铧之形打铸一只犁头铲,后连长杆亦用精钢所铸,重愈八十斤,常人便是拿在手中也觉吃力,牟擎川所使却是得心应手。无奈智颠武功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心智又失,功力更见狂猛,少林武功本就天下独步,智颠修习六十余载,自是无人能敌,一枝竹杖施展开来虎虎生风,渐渐将牟擎川犁头铲压制。 沈鸿儒眼见三弟牟擎川频遭凶险,心内大急,想要上前助战,却又担心杨公公伺机向孙大人发难,拿眼向佘正乾望去,见其依然双膝跪地,目光呆愣。沈鸿儒知佘正乾不欲与智颠过招,于人落下欺师灭祖之说。然自眼下之危已是迫至眉睫,牟擎川搏命与智颠相斗,激得智颠癫性更狂,出手不留余地分豪,招招夺命,此时再不想法化解,后果不堪设想。当下高声说道:“佘将军,咱们此行是为护孙大人周全,行那仗义之事,功过德理,世人自会分别,切不可中了奸人心计,毁了此行初衷,晚则后悔莫及,将军当即时明辩!”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佘正乾呆愣之间,顿悟杨公公正是想要假借智颠师叔之手除去众人,再行刺杀孙大人,心念至此,不由全身惊出一身冷汗。抬目之间,见牟擎川正举犁头铲砸向智颠,智颠双臂挥圆,力达十成,劲鼓抡杖,向牟擎川迎去。铲杖相交,牟擎川拿捏不住手中之器,犁头铲直飞上天,人自噔噔噔噔噔连退五步,方始稳住身形。智颠竟不赶追,却将竹杖丢去一边,双目恶瞪,劲灌双掌,竟向佘正乾头顶击下。佘正乾心内已然清明,当下不及闪躲,仓促之间起掌相迎,心内终是顾虑,留有情份,只使出力道之中的八成,一声大响而过,地下尘土飞扬,两人各退三步,方能立稳脚跟,双双口内鲜血涌出,两人俱已受伤不轻! “嗬嗬嗬嗬—”,众人耳听一阵阴冷狂笑响彻夜空,杨公公从地上一跃而起。 先前杨公公被佘正乾掌击前胸,佘正乾手下留情,只使出了力道之中的四成,杨公公虽口吐鲜血,却是受伤不重,他本就功力深厚,经过一时的运功调息,身已无大碍,功力已然复至八成,眼见智颠和佘正乾相斗俱已受伤,正如他自己心中所愿,心内如何不喜?当下大步逼进孙大人之峰。沈鸿儒与牟擎川各挺手中兵器,一左一右护在孙大人之前。佘正乾勉强平息翻涌奔腾的内息,想要上前接战,双臂一展却觉绵然无力,当即咬牙也将身向孙大人身前一挡,口中说道:“不知羞耻的阉狗,今日就拼个你死我活,看是鱼死还是网破。” 杨公公更是仰天大笑不止,道:“好好好,今日就让你死的明白清楚!”撮唇为哨,一声长哨呼出,但见周围暗影中又是一十二条黑影齐齐跃出,皆是锦服玉带,上绣龙头鱼尾飞翼图纹,尽如蔡长松一般的锦衣卫大内高手。 杨公公已不将众人放在眼中,左掌斜举,力蓄掌间,便要动手,宫庭锦衣卫也是亦步亦趋紧随而上,却见刚刚为赵九君注入内力疗伤的白衣青年将赵九君扶过一边,倚石坐身,腰间拨出折扇,缓步入到人群之中,向杨公公一指,道:“无耻阉徒,阴险卑鄙,信口雌黄,先让小爷斗你一斗。” 杨公公一怔,白衣青年身到之时,自己正运功疗伤,此时募然又见他横空飘至,心内虽不以为意,却是不识的他的来历,不愿冒然节外生枝,当下语声稍敛,和颜问道:“少侠何方人氏?咱家正奉宫庭密旨在此执行要务,尚请少侠一边观看,不要插手的好。” 耳听杨公公所问,也正是佘正乾一行心中所思,当下众人俱是静耳聆听。 白衣青年一声冷笑,道:“想要施展诡计阴谋,别人怕你,我却不怕,小爷山东德州武格庄少庄主武擎天的便是。” 众人心中恍然大悟:此人定然是山东德州已然消隐失踪多年的武格庄庄主穿风扶云剑武行路的儿子。 杨公公刚刚尚在口中言说三十年前少林那一部宝经是为武行路所劫,却不知武行路之子暗在一边隐身,尽将话语听在耳中,此时见他身出,心知与他相斗已是无可避免,却又见武擎天如此年轻,又不使武格庄历来成名之剑,只着一柄精钢铁扇,心内却也不已为然,右掌探出,中途化掌为爪,竟是徒手想要去夺武擎天手中折扇。武擎天一声冷笑,竟将折扇向前一递,送至杨公公手中,杨公公手掌刚刚触及折扇扇头,却见武擎天手腕一抖,唰的一声折扇扇叶打开,精钢所制的扇骨,连接着簿如蝉翼亦是精钢所制的扇叶,锋利异常,在月色之下散发出让人胆寒的冷光,每一片扇叶,便是一枚极为锋利的刃片。杨公公眼见有异,右手疾缩,尚未落稳,左掌已出,抬高斜指,食中二指直奔武擎天双目。武擎天手持折扇,先收再放,折扇在眼前一撑,如一道屏风,挡在杨公公来袭二指之前。杨公公似早已料定武擎天会以此着,在武擎天收放折扇之际,人已腾身,径跃武擎天头顶,从身后反手一掌印向武擎天后背。武擎天犹如脑后生眼,竟不转身,反手持扇后背斜指,扇头如一柄利刃对正杨公公袭来之掌正中。 二人交手数招,杨公公见武擎天年纪虽轻,武功却是不弱,自己虽功力要强于他,但要单凭一双肉掌迅疾将他打败,也是不易。当下将手一招,一名锦衣卫双手奉过杨公公的绣春刀,杨公公抬手去接,仰目之际,不由愕然惊异,只见前方半空之中,一笼熊熊燃烧的火团正自缓缓飘向头顶。一时众人也尽都眼见,俱是瞠目结舌。原来那团燃火是围在一个硕大的灯笼之内,飘在空中,灯笼之下却吊一个人影,只见那人手举一柄大扇不住扇火,火势愈旺,那灯笼便越是起升,又随风飘移,渐渐便至坪地上空众人头顶,那人方始止手不动,笼内火势渐弱,灯笼便自渐渐下落,至众人头顶十丈之处停了。那灯笼之下吊着的人影焦躁不已,探手去灯笼之中将那燃着的器物一条一条尽取了出来直丢而下。那燃着的东西却原来是松明子,连带着燃烧的火焰从空中呼啸而下,惊得底下人群四散奔逃躲闪,却听半空中吊在灯笼之下的那人道:“哎哟乖乖,不得了,烧起来了,小爷要去见阎王爷了。”原来是他手取灯笼之中的松明子下扔之时,不慎将那灯笼燃着了。那人嘴里说话,手却不闲,怀里取出器物一挥,割断身上连着灯笼的身索,在半空中翻了几翻,人已落地,一阵手忙脚乱的拍打,眉毛头发俱已是烧去几片,反手向后背一摸,嘴里不住口的叫苦,连道:“亏了本了,亏了本了!” 原来他衣服后背也被火烧着一个大洞。 佘正乾一怔,眼见此人着实年轻,麻衣斜披,后背之上绣一道八卦图形,却已被火烧出一个大洞残缺不全,头发虽被烧去数处,所剩依然丝丝四散飘立,眉浓眼醒,脸方额正,背上斜背的长剑剑穗随风张扬。这不正是日落之前在道上迎面而来,向自己头顶袭掌的张狂少年吗? 那人好一阵手忙脚乱,方始拿眼向四围一瞧,顿时喜笑颜开,口内笑说:“呵呵,好热闹,我那牛鼻子老道师父果真是没有骗我,嘻嘻!” 众人一愣,这人竟然称他自己的师父为牛鼻子老道,再看此人后背之上绣着的八卦图案,不由恍然大悟,呵呵,原来是一个口无遮拦c玩世不恭c性格张狂的小道士。 杨公公此行奉魏忠贤九千岁之命刺杀孙大人,眼见佘正乾和赵九君都已受伤,已方却有一十二名锦衣卫绝顶高手,已是胜券在握,不曾想白地里走出一个武行路的儿子,更是诡异之处,那天上凭空落下一个小子,心中不敢大意,当下住手不与武擎天相斗,上前向那人道:“这位少侠怎么称呼?刚听少侠提及尊师,咱家在此斗胆相问仙号,不知少侠可否见告?” 张狂少年嘻嘻而笑,口内连叫:“好说好说,客气客气,本少侠是武当第十一代弟子,人称剑屠啮狗英雄无敌的杨青峰杨大少侠,至于本大少侠的师父嘛,师父说过叫我不要太过张扬,不要随口告诉别人,因他老人家名头实在太大,不过本大少侠看你年纪甚高,定是德高望重之人,不过再看你的眼睛嘛,有点,嘻嘻,好似有点贼眉鼠眼,好象不是好人。唉唉算了算了,就说了告诉你吧,你可不要再说了告诉别人,我师父就是当今名震江湖的武当派第十代掌门人玉虚道长的师弟本大少侠的师父空虚道长。”一语说出,在场人众听他所说,人人都自禁不住好笑,却听他话语说完,俱是又人人止不住心头一震,武当派在当今武林可是和少林并驾齐驱领袖群伦的江湖大派,掌门玉虚道长,武功高深莫测,冠绝武林,其师弟空虚虽入武当之门较玉虚为晚,可是若论功夫造诣,比师兄玉虚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公公听闻张狂少年自称武当空虚道长之徒,心中大震,继而眼目一沉,暗暗四下探视,见这少年却只是孤身一人,心内稍觉宁定,眼珠一转,向少年问道:“少侠既是武当空虚道长高徒,今晚在此现身,却只少侠一人,怎不见令师空虚道长呢?” 少年一拍脑门,好似忽然惊醒,道:“哎哟哟,我倒差些忘了,我师父本是和我一起,在路上偏要和我比拼脚力。师父他老人年纪大了,怎比得过我,我一路疾走如飞,到了山下又借助大灯笼带我上山,就先行一步到了这里,师父他老人家嘛,应该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 杨公公哈哈大笑,说道:“杨少侠真会说话,尊师空虚道长,几十年前便已踏草不弯,一身轻功独步天下,无人能及,如今应是更上层楼,如若不及其徒,让人实是难以相信。” 少年好似被人看穿谎言一般好一阵扭捏,忽然凑嘴近了杨公公耳边,杨公公掌内暗蓄劲力,却听杨青峰悄悄说道:“实话都给你说了吧,我师父跟我比拼脚力,在路上我悄悄在他饭里下了泻药,一路之上他都在拉肚子,怎么比得过我呢!嘻嘻,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不要说了给我师父知了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孱弱少年 杨公公正自心内好笑。杨青峰忽地顺手一扯杨公公衣襟,杨公公心内大惊,便要发掌而击,却听杨青峰笑道:“哎哎,你这衣服可真好看的很哦,在那买的呢,我也想买一件,我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丑也丑死了。”杨公公顿时释然,心想这小子要么是傻,要么就是没见过世事。心内忽然想到听这小子所说空虚即将至此,不知所为何事?难不成所来也是冲了今晚之事?且先套他一套,当下将脸上堆了笑意,对杨青峰说道:“这衣服可是很难买得到,不过你如是想要,我倒可以帮你,只不知你师父和你,今晚至此,却是有何贵干?” 杨青峰向四周人群打量一遭,做了神秘之状,道:“我听我师父说,三十年前少林寺丢失了一部佛经,近来我师父查探得了一些消息,说要今晚至此,向一些什么人道明,说是可以阻止一场拼斗。咦咦,那打架的人在那里呢?都谁跟谁啊?这热闹我怎地就眼瞧不到?” 杨公公心内又是一沉,心想空虚那牛鼻子果真是为此事而来,极力镇摄住心神,故作漫不经心之状,向那少年道:“是吗?那真真是好极了,三十年前少林丢失的那一部佛经,搅的整个江湖血雨腥风,如今有空虚道长出面拾掇主持,自是再好不过,但不知你师父查探的消息如何?” 杨青峰犹豫许久,方始开口,道:“我听师父说那部佛经是被人下了迷魂香,将人迷晕之后而劫。”眼见杨公公脸色一黑,忙补充说:“听说那劫经之人是来自西域的一个,一个什么喇嘛,那迷魂香无烟无味让人难以察觉。” 众人又是各各吃惊,杨公公却是脸色渐缓。杨青峰忽地兴奋起来,说道:“我听我师父推论那晚佛经劫失的经过,呵呵,可是精彩至极,来来来,本少侠在此就给你们各位示演一下。”说时手舞足蹈,也不待众人回应,自顾自说道:“就如是在此地,今晚吹北风,那施放迷毒之人应是站在风源的南面。”手指向坪地的道口一指,说道:“对对,就应是在此山之岗的入口之处。你等站着别动,我过去演示给你大伙眼瞧。”杨青峰嘴里说话,脚下自向道口走去,经行佘正乾一行人众身边,对佘正乾眨眼撇嘴嘻嘻而笑,口中说道:“这位军爷,请向后让一让,让一让,好让在下给大伙演示当晚施放迷香之时的情景。” 佘正乾等虽听杨青峰自称是武当空虚道长之徒,但见他露面之始,便自与杨公公亲热无间,且言语放荡无羁,先前在那道上又有忽然施袭之举,心内早已对他充满戒备,对杨青峰嘻笑之色只是不理。 杨青峰心下恼怒,却也是无奈,将嘴一撇,绕了佘正乾一行之身,自去道口之处立身,将所有人众置于身前正北之向。 此时由南向北所吹的北风正盛。 杨青峰似是自言自语,却声音甚大,道:“那施放迷香之人定是站立此处方位,他将迷香装在瓶中,摇啊摇,摇啊摇,哦,对了,瓶子在那呢?”双手在怀中一通乱摸,还真让他找出一个小瓶,握在手中高举过顶,却让宽大的袍袖掩住了瓶身,双手一阵乱摇,说道:“你各位看好了,那人定会摇动瓶身,摇啊摇,摇啊摇,让迷毒散发出去。”众人眼望杨青峰在那示演,心内不觉好笑,暗想此人真是无聊好笑至极,武当怎会收得如此顽徒? 杨青峰将手内小瓶摇动一时,一只手放下,只以一手将瓶举过头顶,那袍袖下垂,已自掩不住瓶身。 众人见那小瓶甚为精致,红瓷透莹,小巧玲珑。 却那杨公公眼中突见,心内不由格噔,急急伸手去怀中一摸,却是空空如也。不由盛怒至极,腾身而跃,欲要扑向杨青峰,却身至半空,只觉浑身一软,重重摔落在地。 原来杨青峰手中那瓶正是杨公公怀中之物,内盛十香迷魂酥迷毒,杨公公忽见此瓶执于杨青峰之手,心知不妙,心知定然是杨青峰与自己言语之间手扯自己衣襟之时,乘自己不备而取,心内怒不可竭,殊不知杨青峰拧开了瓶盖,迷魂香随风而去,他自己正处在风口之处,早是身中迷香之毒,身起便即软倒。 众人尚不知是如何之事,只听杨青峰哈哈大笑,将手指了众人,口中连道:“倒!倒!倒!倒!”众人忽觉天旋地转,瞬间俱是软倒在地。 杨青峰径去杨公公身边一阵乱翻,寻出一个白色瓷瓶,去了瓶塞,至佘正乾孙大人六人身边,在每人鼻下晃动一时。对迷倒在地的杨公公及那一众锦衣卫却是看也不看,反手一抛,将两个瓷瓶都扔下了山岩峭壁,便要大踏步下山,却又转身,至孙大人佘正乾等人身前看了一看,道:“人人都道你等是好人,一个是万千黎民百姓尊崇的再生父母,另一个是江湖之中人人景仰的豪杰大侠,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识的本大侠的一片淳淳好意,竟把本大侠当做是腌臜泼皮无赖之徒,哼,当真是气煞人也。”心中大似不甘,看了一时,脸上忽现嘻笑,自言自语道:“本少侠本是一意相帮你等,你等却视我为敌,哼哼,本少侠今日就带了他去,也让你等急上一急。”言毕,伸手将那与孙大人随行在一起的孱弱少年抄起,扛了上肩,径自向山下行去。 月坠影梢,天欲放晓,呼啸了大半夜的北风终是消停止歇,滞凝的空气越发彻骨的冰凉,一片静谧之中,一骑乘马在黑暗之中摸索着缓缓前行。马骑之上,杨青峰一手轻扶身前孱弱少年左肩,一手紧执马缰,心焦如焚,却又行走缓慢。天边泛起的微光逐渐将二人身形照亮,二人同骑马身之上,杨青峰将孱弱少年置在身前,一手紧搀孱弱少年臂膀,孱弱少年衣着华美,却身形单薄,双目紧闭,犹自昏迷不醒,奄奄之态尽显在清秀白皙的脸庞之上,让人见之无不怜惜护爱之情顿生;杨青峰年纪相较稍大,头发蓬乱,额前长发及眉毛被火烧焦去了许多,后背烧出一个破洞的麻衣越发显得褴褛破烂,却脸形方正,额角分明,滑稽之中却也不失刚毅坚定。 杨青峰手搀孱弱少年之肩,催马急行,天色之明更是激起他心中无限的焦虑,奔行中那马前蹄忽闪,马身剧颠,华服少年身体瘫软无力,脑袋前附后仰,忽尔就此倚在杨青峰肩头,杨青峰正心中没好心气,拿手将孱弱少年脑袋一推,心内却自再也忍耐不住,口中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吐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污言秽语,发泄心中的焦虑不安。 “奶奶的,我姓杨的真是倒了霉了,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摊上这样的事,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当初就不该听我那牛鼻子老道师父的话来做这事,管他谁谁谁,还有什么破太监破锦衣卫,他想杀人就杀人,他想杀谁就杀谁,关我什么事?” “真是,当初就不该跟了师父做徒弟,他自己做牛鼻子老道,还要收我做牛鼻子小道,做道士有什么好,不能吃肉不能喝酒,真他奶奶的无聊至极。” 杨青峰自言自语的说话,浑不知自己手扶的孱弱少年身子轻轻一颤,双眼缓缓张开一条细缝,已然有了神智,尽将杨青峰话语听在耳中,身虽极是不适,那心内却也不由自主暗暗好笑。 却听杨青峰仍旧自言自语说道:“这个牛鼻子老道师父,我说我不来,他偏要我来,他自己又不来,还说是让我历练自身独自处理大事之能,他自己说不定此时正躲在一个什么地方,一个人烤着暖烘烘的炉火,偷偷喝着小酒吃着狗肉呢!” 一想着烈火熊熊暖烘烘的炉火,杨青峰越发冷得全身发颤,眼珠滴溜溜一转,便见身前自己手搀孱弱少年身着的华美衣袍,心中不由一乐,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有钱人就是懂的享受,穿的衣服这样好看,那个什么孙大人,人人都道他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却为自己的公子办置的如此华美的胞服,所费银钱定不在少数,定然也是一个贪官,要是这件衣服穿在我的身上,呵呵——,是什么样子呢?嘿嘿!”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兴高彩烈起来。 杨青峰竟是将这一个孱弱少年当成了孙承宗孙大人的公子。 杨青峰口中自言自语,身前孱弱少年耳中却是听的清楚,心内大惊,暗暗奋起全身气力集在掌心,见杨青峰果真要来解取自己的衣袍,反手一掌便拍向杨青峰前胸。杨青峰兴奋间浑没留意孱弱少年已然苏醒,毫无防备,孱弱少年这一掌着着实实打在了胸口之上。孱弱少年不知为何,却是掌力不重,倒是让杨青峰心内吃惊,仓促间扶住孱弱少年臂膀的手一松,孱弱少年之身竟是极度虚弱,不能自己护的自己,二人顿时一起跌落马身之下。 杨青峰身甫落地,立时纵起,心中不由大怒,口中骂道:“奶奶的,你敢算计我,小爷爷叫你好看!右腿提起,对了地上软做一堆的孱弱少年便要踏将下去,正将脚提至半空,只听孱弱少年口内一声叫唤,道:“你敢!” 杨青峰一怔,脚已不由自主放下,心中便连自己也不由大是惊奇,暗暗寻思道:“奶奶的,这——,咋就不踢了呢?”向地上孱弱少年看去,只见他身无寸力,倒地躺身,面色憔悴至极,将眼也正看了自己,眼神盛凌至极却又满是楚楚可怜,心中不由一软,正要伸手去扶他身起,陡闻林间马蹄之声大作,不及多想,忙弯腰将他抱起,放眼四面一看,见路旁稍远林间有一尊巨石,急直奔巨石之后,将他放下,再回路中将马也拉了过来,用脚将马蹄踏痕尽都踢平了,又用辔头将马口勒住,正要再去抓些枯叶来铺在华服少年身下,却那马蹄之声已近,只好住手不动,不知为何,心内竟然隐隐起了些许歉意。 杨青峰与孱弱少年及马匹都隐身在巨石之后,那马蹄之声渐至身前路中,只听一人说话:“哎,我说二位兄弟,歇歇脚喝口水再走,我都快渴死了。” 马行之声渐次停了下来,却听另一个声音说道:“我说吴老二,还有心情歇息,公公吩咐去追拿那个武当小子,拿不到人,大家小命都得完完。” 杨青峰心内一动,当下凝神细听三人之言。 就听最先说话那人的声音道:“公公不是不在这里吗,现在就我们哥儿三个,要不我有胆这样说?我死不打紧,可得连累了两位兄弟。哎呀我的胳膊,痛死我了!” 又有一个声音道:“不要叫痛了,我看佘将军真是手下留情了,要不你这小命昨晚可就搁在那岗顶之上了。” 杨青峰小心翼翼探头从巨石之边望了出去,只见刚刚自己和孱弱少年在路中所处之处,三个人牵马而立,尽皆锦衣华服,依稀正是昨晚在岗顶和杨公公一起与佘正乾交手之人。 杨青峰见三人站立路中不即就去,张了耳朵细听,又是最先说话之人之声,道:“兄弟说的是,若不是佘将军手下留情,不要说我,只怕公公也是没命了,我就不明白,你说公公怎么就偏要去找这硬茬呢,佘将军听人说在军中那是万人莫敌,孙大人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可偏就公公与他过不去,定还要置他于死地。” 那人还要再说,另一个声音厉声道:“吴老二,你那嘴莫不是一个盖不上的夜壶,怎地说漏就漏,隔墙有耳祸从口出,这理你还不知?我们当差的下人,只不过混口饭吃,上面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做,上面为何要如此而行,却不是你我去思去想的?眼下当得好好想一想怎地去寻那个武当小子,抓不住他,我等在公公面上俱是难以交差!” 杨青峰见三人正是昨晚在岗顶被自己所耍的杨公公一伙之人,心知他们要抓的武当小子就是自己,心内却也并不害怕,心想爷爷就在你们身边,就你们几个没用的脓包,也能将爷爷抓了?正想着怎生弄个法子好好戏弄他们一番,却听那个吴老二的声音连声道是,说道:“兄弟教训的对,不过依我看那个武当小子鬼灵精怪,再加上他那个任谁也惹不起的师父空虚道长及威震天下的武当派,我看我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杨青峰听此言语,心内大是受用,心想你这脓包倒是还有些识相。 却听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有什么法子可想?这次公公没有收拾得孙大人,全怪那个武当小子,现在吩咐我们去抓拿了他,就必是要抓拿了他,否则回去交不了差,公公的规矩大家心里都是清楚,难不成公公还能将这规矩改了吗?” 吴老二却道:“公公的规矩自是不会改,不过我们可以从其它之处去想。实不相瞒,昨夜我伤了胳膊,站的位置离大伙较远,偏离了风头,大伙被那迷香迷倒的时候我没被迷着,我是假意倒在地上的,我看那小子走的时候掳走了和孙大人一起行走的那个身着考究的孱弱少年。如果我们能把这个孱弱少年抓住拿了去交给公公,或许也可勉强交差。” 杨青峰心内一颤,身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这人昨晚假装被药迷倒,自己却没发现,如若自己走后这人在孙大人及姓佘的一行身上各各砍上几刀,后果可真难以弥补,不过听他之言所说杨公公没能收拾得孙大人,这人定是没有胆量如此而行向杨公公邀功,孙大人一行定是平安无事。师父常常给我说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谨慎,看来倒真是一丝不假,以后更得小心谨慎。 却听另一个人道:“抓住那个孱弱少年有个屁用,他又不是孙大人的什么人,我们一路跟踪孙大人之时,亲眼所见,是他在路上见少年有伤才收留他的,你眼瞎没见着吗?” 杨青峰心内又是一惊,心说这孱弱少年原来跟孙大人不是一路之人,暗想自己受师父之命昨晚前去相救孙大人,本是好意提醒那身护孙大人姓佘的将军退后,自己好施放迷香,不料他却不识好人心竟对自己心生疑忌,自己将这个孱弱少年掳走,只道他是那姓孙的公子,也只是想让他们急上一急,谁曾想这人却是与姓孙的一行毫无关系。心想至此,正欲轻声去问那孱弱少年一个究竟,低头见那少年也正抬头看他,呼吸急促,脸色潮红。杨青峰有意要出言调侃他几句,说要将他交出去给他们带去杨公公那里,此时话语竟也说不出口,伸手出去那孱弱少年肩上轻轻拍了两拍,意思是说你放心,我决不会将你交给他们。 孱弱少年再看一眼杨青峰,竟然嘤咛一声,忽然双目一闭,竟又昏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清风客栈 杨青峰心内大惊,口中却不敢出声去唤,手扶孱弱少年半坐地之身轻摇,孱弱少年柔软的身躯就像波浪鼓一般左摇右晃,毫无知觉,伸手去少年腕上好一阵摸索,方始找着他的脉搏方位,但觉少年脉息跳动微弱,有似于无,伸手去他鼻下试探,见他气息已是进多出少。不知为何,杨青峰此时心中竟自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担忧。耳中听闻外面马路之中三人上马急驰而去,正欲牵马而出,却听路间马蹄之声再起,张目去看,却是昨晚在岗顶之上所见手持精钢折扇的白衣男子,只其一人,一晃而去。杨青峰当下先将马匹牵去路中,再将少年抱出,将他放在马上伸手扶好,自己也自翻身上马,一手执缰,一手扶了少年,便即催马前行。 杨青峰一路思索,心思这人昨晚虽也身中迷毒,其间已然苏醒,现却再又昏迷,那几人说他身上有伤,也不知是什么伤?杨青峰虽身出武当,然终是年纪甚轻,平常跟了师父只是习武练功,对医术却是一窍不通。当下心内寻思,当的先寻一个大夫给他看病。孱弱少年身骑马上,身体瘫软无觉,杨青峰无奈,只好将他搂在怀中急急赶路,暗在心中寻思,尚幸这人也是一个男子,才可随便如此,省去了许多忌讳,如若是一个女子,却就难办。 杨青峰怀拥那人骑马赶路,速度却也不敢太疾,追拿自己的朝廷锦衣卫刚刚过去就在前面,还有那个白衣男子,谁知他是那一路人呢。眼见马道两边皆是一片茫茫望不到边落尽树叶的枯林,心内越发涌起无限的焦急。紧走慢行,天气越发寒冷,不过杨青峰已是无心顾及其它,到了午后未时,狂风再起,杨青峰心内越发焦躁不已,忽起一掌拍在马臀之上,那马吃痛,放蹄狂奔,不一会竟是出了树林,道旁两边间或现出一两块不相连接的农田,不时有几户底矮的农家房舍傍路而建。再行的半个时辰,路边的农户多了起来,阡陌交通,已有鸡犬可闻,放眼远处,隐隐一座座房屋相连的集镇隐现。杨青峰满心希望,忽又想起,就以如此之形进镇,如是让那几个追拿自己的锦衣卫见着,岂不是自投罗网?单单自己一人,倒是不怕,现今却是带了这个孱弱少年,大是不便。心想至此,将马径直打向一户农家小院。 杨青峰下马抱了孱弱少年走进农户院落,里面一个老农正在修理篾篓,几个腿脚不齐的凳子围着一张破桌放在院中的角落,边上一个太婆坐在石块上正在缝补衣衫,却有一阵读书呤诵之声从院内一厕的厢房之中传出,里面竟似住得有读书之人。那太婆心地甚好,见杨青峰抱着奄奄一息的孱弱少年,忙从屋中端一碗热汤给杨青峰,意是喂了给孱弱少年口喝,杨青峰却那里能喂得孱弱少年口进? 杨青峰对太婆说自己是行路之人,在路上遭了劫,孱弱少年被贼人所伤,自己拼死逃出,想要带孱弱少年去镇上寻人相医,后面却还有贼人追赶,如今想要向大娘讨一件老汉身穿之衣,好化装改扮,以便行走方便。 那太婆尚在犹豫,一边的老汉身起,进屋取了自己所穿衣衫,拿出来给了杨青峰。杨青峰给孱弱少年换了,将他脸上胡乱涂些烟灰,又向老汉讨了一方农家所用头巾,给孱弱少年包在头上,自己看了一看,心下大乐,这孱弱少年眼见是富家公子,先前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把他装扮成一个种田的农家下人,他若能对镜自看如此,不知会做何之情。眼见的将孱弱少年装扮得如此卑微,杨青峰顽性不改,却偏要将自己扮得很有身份,想了一想,去那孱弱少年腰间一摸,摸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银两取了一些出来,请太婆再找一套读书人的衣衫头巾来。太婆本也是心善之人,不一会从厢房之中出来,手上捧了一套白色素服和一个读书人戴的四方公子巾。杨青峰自己换了衣衫,戴了头巾,在外人而看,自己就如那孱弱少年的主子一般。 杨青峰心下洋洋得意,向老汉及太婆道了谢,将孱弱少年抱了上马,一路向镇上行去。 不一时打马进镇,杨青峰从镇东走至镇西,只有一条街的小镇总共就只一家客栈,座落在镇子的正中,门前一根高杆挑一面小旗,上书“清风”二字,旁边三三两两长着几株粗矮的老树,杨青峰早见靠门的树下栓着三匹黑马,还有一匹白马却拴在稍远的树下。杨青峰心内迟疑,本想不进,无奈西边太阳已自落下了山坡。当下将心一横,双手将孱弱少年胁下一夹,跃身下马,伸左手圈住孱弱少年左肩,手下暗自用力提起孱弱少年之身不使下坠,便向店中走去,在他人眼中所看,就如是自己将身撑着孱弱少年之身行走一般。 却还未进店门,店中小二老远就将身迎上前来,虽见孱弱少年扮相寒酸,杨青峰却是器宇轩昂,身上衣衫干净,头戴四方巾,一派读书之人之形,心想孱弱少年定然便是服侍杨青峰的下人,忙上前对杨青峰恭敬道:“公子爷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杨青峰用手向自己所骑之马一指,道:“相烦小二哥先把我那马牵去喂了。” 店小二一迭声答应,道:“好勒!”回了头对了店内喊道:“请给公子爷喂马!”里面当即走出另一个伙计,将马牵到后院中去。借这当儿,杨青峰拿眼环目向店中一扫,见三个早上在路中所见追拿自己的锦衣卫正在店内正中一张大桌上喝酒,昨晚在岗顶使折扇自称名叫武擎天的白衣人却自坐在店中另一边的角落里,三个锦衣卫在一边窃窃私语,不时拿眼向他偷看。 武擎天昨晚在岗顶和杨公公动手,锦衣卫自是记得他清楚,只是慑于武擎天武功高强,不敢贸然动手。 杨青峰一进店门,眼睛扫向武擎天之时,那姓武的也正拿眼看他,杨青峰似觉武擎天神情一怔,却自将头急底了下去。当下杨青峰圈着孱弱少年走向柜台,故意抬高了声音,道:“要一间上房!” “好勒,上房一间!”小二立时高声应道。 此时杨青峰将背对了满屋的食客,右手在怀中一摸,一颗飞蝗石暗暗拈在手中,进门之时杨青峰早已认准了方位,急是探手于背后一弹,正中三个锦衣卫中那个吴老二的脑门。此时吴老二端起酒杯仰头正要将酒倒进口中,啪的一声,石子正中脑门,将他打的头昏目眩,手一松,酒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怔了一怔,吴老二稍稍清醒,立时将身跳起,破口大骂:“他妈的,那个杂种算计老子,有种的给爷爷站出来!” 锦衣卫平时嚣张跋扈,不曾想今日在这乡村小店遭人暗算,一时找不出发石之人,三人一起跳起不分青红皂白,到各桌客人之前抡臂挥拳辱骂挑衅,作势欲斗。 杨青峰回过身来,向那武擎天看去,武擎天却也又正抬眼看他,见杨青峰目光射来,又自忙将头底下。这客店内中满屋的客人,除却武擎天,都不是江湖中人,大都胆小怕事,见三个锦衣卫如此蛮横,如何敢惹?大都纷纷起身离位。杨青峰左手圈住孱弱少年假意随意踱到一张桌边,双指一探,夹起一根食客尚未吃完的鸡腿,连骨带肉,悄手挥处,那鸡腿径自奔向吴老二后脑。此时吴老二手舞足蹈,见众人畏惧,心内忘形得意,正自情到高处,忽地又是一根鸡腿打在自己脑勺,急是回头,背后眼前只见一个读书模样的公子和一个下人。 杨青峰微微一笑,拿嘴向坐在角落里的武擎天一胬,吴老二还道杨青峰在向自己示意,是说那鸡骨是为武擎天所掷,原本心中早对武擎天充满敌意,此时心中更是怒不可竭,也不细思,顺手抄起一把酒壶便向武擎天扔去。其余两个锦衣卫见吴老二如此,也各将手内的物什向武擎天抛掷。一时店内盘儿碟儿盏儿纷纷飞向武擎天。武擎天右手一抄,将一张桌子掀翻提起在手,盘儿碟儿盏儿的都打在桌面之上,乒乒乓乓响作一片,店主闻声从里间跑出,心痛的一迭声连叫:“不要打了,各位爷,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却有谁人理他? 趁着这档混乱,杨青峰对柜台内吓呆了的小二轻声说道再要一间下房,给过房钱,又拿出一锭碎银给了小二,嘱咐他且不要对人言说自己还要了一间下房之事,如有人问,只说开了一间上房即可。小二得了杨青峰的银子,自是满口应承一一照办。那银子也自是杨青峰拿了孱弱少年腰间荷包之中的银子,杨青峰身边却是未带得有多少银钱。 客栈之中三个锦衣卫各各抽出绣春刀已和武擎天动上了手,武擎天手持折扇左点一下,右戳一扇,左腾右挪,上下翩飞,锦衣卫虽有三人,却那里是他的对手?然而锦衣卫在皇宫内密练的有绣春刀,武擎天想要立时将他们打倒也是不能。杨青峰却自搀着孱弱少年去到客房中最角的下房之中,将孱弱少年抱在床上躺了,盖好被褥,又去上房之中,将枕头都放入被褥之中,做成有人酣睡之形。如此这般做好,将店中小二叫了进来,问道:“这个镇叫什么名?镇上可有医术上好的大夫医馆?” 小二得了杨青峰的银子,自是殷勤,忙道:“公子爷,这个镇便叫做清风镇,镇上大夫就近便有两家,一家在镇东,一家在镇西,不过若说医术上好的,却是在此向东入去十五里山间的悯家行医堂,那里有一位神医,医术不要说方圆百里,只怕在当今天下也是无人能及。” 杨青峰听说,心想难怪他这客栈叫清风客栈,原来这个镇便叫清风镇,却不由鼻腔一哼,心想好大的口气,虽我不懂,要想蒙我骗我这武当之门的弟子,却也不能,何人医术敢称得上如此之说?口中说道:“你且给我讲上一讲那位神医有何无人能及之处” 小二兴致大增,口中滔滔不绝,道:“此位神医,医术真是了得,可以断臂接续,完好如初。早前镇上李老汉之子手臂被人用刀砍断,送至此位神医之处,他将断臂合在断处,用线缝好,上敷药膏,过的些时日,那臂竟然愈合如初。此尚不算神奇,他还可以开颅取物而人不死。先前保定府又有一人,得了怪病,终日头痛不止,不知经过多少大夫之手,也是不能治愈,他慕名寻至他处,那神医用利斧劈开他的头颅,在里面取出一条二寸来长的细虫,再将头颅开缝用线缝合了,那人头痛竟自好了。” 小二还欲再说,杨青峰心想如若真如他言,这大夫倒是还有些医术,当下留了心,口中问小二道:“此地去那悯家行医堂,当是如何行走?” 小二一怔,道:“公子爷要找那神医瞧病?” 杨青峰道:“也是,也不是。”杨青峰如此之说,是在心中寻思,我先就近在镇上找了大夫为孱弱少年医治,如若不行,既是有此神医,如何不用?自是也要前去寻他。 小二却是连连摇手,口中说道:“这事恐怕难行。” 杨青峰心内疑惑,问小二道:“这又是为何?” 小二说:“公子爷有所不知,这神医虽是医术精绝,却前面还有两字,号做不医神医,其虽可为穷苦之人治病分文不取,但凡有三种病人,却是不予医治。” 杨青峰也是一怔,心思天下尚有如此大夫,我却是未曾见过。当下道:“你且说上一说,那个什么鸟神医却又有什么病人不医的,让我听上一听。” 小二道:“这个神医有三种病人,任你有黄金万两与他,又或以刀剑相逼,他也是不医的,第一,刀伤枪伤剑伤,总之凡是打斗之伤的病人,他是绝不与你医治;第二,有钱有势却又不仁不义的富家病人,神医不予医治;第三,当官的病人,神医不会为他医病。我看公子爷行走带着仆人,也是出身富豪之家,如此前去,那神医只怕也不会为你瞧病。” 杨青峰心头一凛,寻思这个神医若以小二如此之说,倒还不失有些风骨。自在心中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主意,吩咐小二道:“相烦小二哥打些热水过来,再做些吃食直接送我这房中。” 小二问道:“公子爷想吃些什么菜?给小的说一声,小的去安排,一会儿就送来。” 杨青峰将手一摆,说道:“你自随便,银钱自不会少了你的。” 小二连声答应,正要出门,却又被杨青峰叫住,轻声吩咐道:“等晚些时候也打些热水送到上房之中,将热水放到床下,置别人眼看不见之处即可。” 小二一怔,也不敢相问,自是答应一一照办。 不一时小二端了三盘菜,却是一盘酱拌牛肉,一盘酸萝卜炒鸡肾,一盘白切肥鹅,外加六个牛肉包子,还有一壶酒,满满的装了一篮,端了进来,见杨青峰皱眉,连忙陪着小心,说道:“公子爷不要生气,小的这里是个小地方,店里平时客少,没有预备珍肴佳味,这已是小店能做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请公子爷随便吃些,填填肚子吧。” 杨青峰挥手让小二自去。看着三大盘菜及牛肉包子,心中不由大乐,在心中自说师父啊师父,你经常叫我不要吃荤,人家都说了这只是这里可以做得出的东西,可怪不得你徒儿我,左手拿着包子,一口咬去大半,右手夹一块酱牛肉放在嘴里一阵猛嚼,看看一边放着的酒壶,终是没有伸手去取,忽然想起睡在床上的孱弱少年,起身将他扶起,见他犹自双目紧闭,拿一个包子放在他嘴边,见他一点反应也没,理也不理,心想你不吃,小爷我可就不客气了。不一时,风卷残云,六个包子及三盘荤菜都自吃下肚去。 再过小半个时辰,小二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对杨青峰说道:“刚刚在外面和三个官差打架的那个年轻公子爷问起您了,他问您住那个房间,我照您的吩咐,说你住在对面那间上房之中。” 杨青峰夸奖小二道:“很好!”待了一待,又觉意兴索然,问小二道:“他们不打了?” “不打了。”小二一脸的愁苦,那三个官爷打不过那个公子,自去了,店里坏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赔,当差的我们老板惹他不起,这月可又要将气出在我们这些下人身上,又要扣我们的工钱了。” “那个公子呢?” “在这里住下了,他倒是给了老板几十两银子,他武功那么好,打架十分厉害,老板也不敢强要他的。” 杨青峰想了一想,道:“你现在拿些热水去我对面那件上房之中,去时先敲一下门,再把门推开进去,之后把门关上,再把水放在床下,不使别人看见,出来了再把门依旧关好。” 小二忙应道:“好的,小的这就去。”见小二出去,杨青峰站在窗边,手指上沾了口水,将窗纸点开一个小洞,不一会儿,见小二果是提了一桶热水去到上房门前,敲了几下,就见刚刚小二所说武擎天住的那间上房之门轻轻开了一条小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向自己订得那间上房望了过去,便见小二进去关了门,不一会出来,又将门关上了。杨青峰盯着武擎天所住那间房门,看见小二将门关上离去,不一时,那房门也将门缝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不医神医 杨青峰自在心中暗想,这个武擎天,先前在那岗顶之上听他自说是山东武格庄少庄主,便必然是先前师父常常给我言说的那人,与我大有缘原,此时却也不便与他相见。 杨青峰就着热水洗了脸,本想将热毛巾去给那孱弱少年将脸也擦上一擦,又想算了,自己一时贪顽将这人带了来,想找些乐子,泄一时心中不快,谁知却是个累赘,奶奶的,自己倒霉。看看天时尚早,便将头歪在椅上打了个盹儿。一夜一天的奔忙确实身累,不一时便自睡着,待得身冷醒了过来,开刚擦黑。杨青峰立时有了精神,来到窗前,用手指将那窗纸点一个洞,张目望出,差一点便笑了出声,只见武擎天正自摄手摄脚向自己所订的那间上房摸去,在窗前停了片刻,似是在听里面的动静,接着便见他也将手指头放在口中,就如自己一般,再去那窗户纸之上轻轻一点。 杨青峰又是好笑又是得意,心想自己所料果是不差!这人看似风流倜傥聪明异常,武功也自不弱,心思却是如此平常!只见武擎天凝神将面贴了窗纸,将眼从那个纸洞向房中看了好一会,方自回去自己房中去了。杨青峰在椅上坐身,也不理会,只等再晚些时候,便要从后窗出去,到镇上给孱弱少年寻找大夫看病。不曾想刚刚将身坐下,却听窗外有人沉声闷喝一声道:“出来!” 杨青峰心内吃惊,忙又来到窗前,从那小洞之中向外望出,却见四条精壮大汉立在武擎天所住房间门外,武擎天将门轻轻打开,手拿折扇向四人一指,说道:“何方贵客,深夜来访有何指教?”四人内中一人说道:“眼瞎了吗?前天刚刚交过手,现在就把老子忘了?”昏暗中武擎天拿眼向四人打量一番,呵呵一笑,说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采花淫贼,怎地,今晚找到帮手要来报仇?”四人之中刚刚说话的那人正要再说,却听另一人指着当先的那条大汉道:“不得无礼,这是闯王帐下第一大将刘将军。” 武擎天将手中折扇一拍,道:“原来是马将军,幸会!不知今晚来寻在下所为何事?”武擎天听那人说当先之人名叫刘将军,有意奚他,却故意叫他做马将军,意即牛马之意。杨青峰在房中听得,也觉好笑。 那刘将军却是不恼,说道:“本将军今晚亲来,不为别事,只请公子交出前天被公子救走的那人。” 只听武擎天道:“这个恕在下无能为力,前天那人自行身离,并非本公子所救,本公子也没和他身在一起,实话说于你等知的,如今本公子也正在寻找于他。” “呵呵,公子虽不曾亲手救他而去,不过本将军听属下所说,他却是因公子横加插手才得以脱逃,是以今日公子如不能交出那人,本将军当不得不邀请公子去闯王驾前自加说明!”刘将军道。 武擎天呵呵一笑,说道:“要动武吗?来吧!”只飞身一纵,武擎天已自上了屋顶,四人一怔,那姓刘的将军和另一个壮汉也即飞身而上,眨眼之间,三人一前一后已是不见了影踪,余下两名壮汉将门踢开,小心翼翼的掩了进去。 杨青峰心中大乐,心说奶奶的,老子可没功夫看你们玩儿,可是要去干正事了。当下开了房后之窗,将身一纵,出了客店,将身折去街上,直冲街东而去。行不到一时,已至街尾之角,正如小二所说有一家医馆,天时虽黑,那医馆却尚未关门,门口挑一只灯笼,馆内一人正立药柜之后,神色饱满,颇有踌躇满志之态。杨青峰心中对那医者救死扶伤甚是敬仰,虽是行事浪荡无形,至此却也大是收敛,进门便即对那人施礼作揖,道:“请先生不辞辛劳,替我家病人瞧上一瞧。”那人拿眼向杨青峰一看,却见杨青峰独身一人,问道:“你家病人所患何病?”杨青峰自思你这人好没道理,我本是求你瞧病,你却问我病人所患何病,我若知得,何来求你?嘴上却不敢做此之说,只道:“我也不知得,只见病人出气甚是艰难。”那人又问道:“病人面色是红是白?身上是冷是热?饭食之量是多是少?”杨青峰心中焦燥,却也一一作答。那人听得杨青峰所说病人已自不能进食,知是重疾,疾向后走。杨青峰大急,伸手一把扯了,问道:“先生却去哪里去?”那人道:“先生自在后屋歇息,我去请他,我只是药馆的伙计。”杨青峰不觉哑然失笑,心道我与你费得半日气力,却原来只是一个伙计。却见伙计请了先生出来,已是备好了药箱。原来伙计问清杨青峰情形,知先生需得出诊,已给先生说了,便将药箱备好。 这伙计实是一个不错之人。 那先生只略略看杨青峰一眼,淡淡说道:“走吧。”伙计忙过来将药箱给杨青峰提上。这先生也是一个不错之人。杨青峰提了药箱,在后跟了先生,一路向清风客栈而来,到得客栈之外,却不去叫门,领了先生折至自己所宿那间下房之外,将房窗推开,那先生见多识广,已知所以,也不与杨青峰多言,将身攀着房窗进去屋中,杨青峰在后也入,去床上将孱弱少年扶起,孱弱少年闭目不睁,毫无知觉。先生伸指搭上孱弱少年脉息,不觉连连摇头,过了一时,收了手指,道:“公子还是去请不医神医相医吧,以我之看,病人之病似不是自然所生之疾,倒象是为人所致的内腑之伤,此不是老夫可医之患,公子去寻得那不医神医,他若愿为病人医治,或许还有得救。那先生说完,也不待杨青峰出言,自提了药箱,依旧从后窗而出,到了窗外,探头说道:“如无人医得,用大补之药,兴许还可延的他一时半刻之命。” 杨青峰一时惊呆,身立当地,半晌做声不得,心思我初始掳了他来,只是想与那佘将军孙大人赌一赌气,以惩他等不识好人之心,谁知此人竟是如此之身,听这先生之言,这人之患似是无治,这可如何是好?沉思的许久,心中自说罢了罢了,今已至此,终不能弃了他命不顾,谁让自己贪图顽乐呢,且再去寻小二所说街西那家医馆的大夫,如若他之所说与此先生无二,说不得也只有去寻那不医神医为他诊治了。 心中主意打定,不敢耽搁,虽是夜深,却也依旧将身从屋后窗中掠出,暗黑之中去到街西尽头,尚见一盏灯笼挑着不熄,灯光所映,照着一户人家,门顶之上横一块匾额,上写‘杏林春’三字,那门页却是紧闭,杨青峰知此定是那家医馆。此时已至夜深,人户自是要闭门歇息。杨青峰想了一想,心怕惊动街上人众,将身一跃,上了那户人家院墙墙头,略略一看,见院内有一个值守的更夫正自偎在墙角打盹,当下将身疾去,伸手去他额上一个爆栗,那人一惊而醒,见是杨青峰,却不是自家主人,心中怒意顿生,待要喝骂,却见杨青峰在后背之上伸手一掣,掣出一把长剑来,寒光迫人,那人立时住口。杨青峰底声道:“去叫你家主人,说道有人请他出去诊治病人。”那人好是无奈,待要不去,杨青峰那把长剑凉嗖嗖横在眼前,若是去得,只怕要被主人喝骂。心中拿不定杨青峰到底是何许之人,终是惧他利剑,只得起身,去到内屋,轻轻叫道:“主人,有人求您前去诊治病人。”只叫了一声,便听有人声应,却是骂声,说道:“你这个狗杀才,给你说过几多回,晚上如有人前来求医,直接赶得他去,本大夫从不晚上出诊,今夜又来相烦,直是讨打。”那人眼看杨青峰手中长剑,心中畏惧,忙说道:“主人,今儿个前来求诊的这人不一般。”他本意要说杨青峰是个山大王什么的,总之是要说的杨青峰是一个大大的恶人,正在心中讨度如何言说,既不激得杨青峰气恼,也要使自己主人心惧,却听那主人早已怒了,说道:“什么不一般又是人要死了不是?死就死了,却不要来烦我休息。”杨青峰顿时一股怒火烧起,弃了那值更之人,冲声言之处而去,眼前忽觉轻纱拂面,知是蚊帐,就伸手入内一抄,抓得一人手臂,就势提起,却听一声尖声惊叫,杨青峰将另一手中长剑一晃,屋中暗黑,那寒光所现,人人却是俱都识得是为利剑,俱各止息再不敢声言。杨青峰在暗中待得一时,此时已可勉强视得眼前之景,见自己手中所提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床上却还瑟缩着一个女人,也不知是他的妻子还是小妾。杨青峰忙将那人提得离了那女人远了一些,手中剑身去他颈上一拍,喝道:“小爷今儿请你诊治病人,你去还是不去?”杨青峰本是要以礼相请,心中恼他虽为医者,却无济世救人悲悯之心,当下出言也自不逊。那人保命要紧,一迭声连道:“去去去。”杨青峰将他丢在地上,说道:“既是如此,且去穿了衣裳。”那人悉悉索索入于帐中自去穿衣,却又吩咐那值守的更夫道:“快去叫轿夫起来备轿。”杨青峰不去理他,见他自将衣裳穿好,下得床来,便就伸了双手,去他腰间一抱,将他扛在肩上,一路出门上街,时间不大,已至宿身客栈,依旧从后窗入于房中。 杨青峰见那人惊魂不定,心虽厌恶,却怕他心神不灵,于孱弱少年诊治不利,当下说道:“你且不要害怕,只要好好诊治病人,我绝不会为难于你。”待他心神稍宁,去床上将孱弱少年扶起,那人伸指去孱弱少年腕上一搭,不由惊得将身跳起,说道:“你却怎地拿一个死人让我诊治?”陡见杨青峰眼中之光一寒,心中畏怯,忙又将手指搭去孱弱少年腕脉之上,只过得一顿饭之时,方自歇手,却不敢言语。杨青峰催问再三,方始说道:“你要杀我便杀吧,此人我实是医治不得。”杨青峰察颜观色,又听街东那位大夫所说,知他所说不是虚言。自在心中寻思,看来可真是要去寻那位不医神医诊治了。当下也不言语,依旧将那人扛在肩上。那人医不得孱弱少年,只道杨青峰不会轻饶了他,在杨青峰肩上颤抖不已,殊不知却为杨青峰送回自家庭院,目瞪口呆,只道是在梦中。 杨青峰见时已至四更,心知今晚再要去寻那不医神医,已是不及,只能身待明夜再去方可,如在白天,只怕为锦衣卫知得,大是不好。又见孱弱少年身躺床上,气若游丝,虽他与自己毫无瓜葛,却江湖道义在心,自是不可弃他不顾,心中痛煎难熬,坐卧不安。到了天明,也无心去探昨夜武擎天与那闯王驾前刘将军一行所斗如何,虽是武擎天与自己师父极有渊源,今却因孱弱少年之事,也是难以顾得其它了。 这一日直至天将欲黑,杨青峰方将身坐在椅上眯眼小睡了一会,待得身醒,正至其时,出了清风客栈,依小二所指之向一路向东,黑暗中辩出一条入山小路。心想这小二所言果是不假,富贾官宦看病,自是骏马豪车,此处并无大路,想是并无富贾官宦前去,脚踏路基却异常坚实,应是行走前去看病之人并不在数少。 杨青峰将身形展开,身虽行走暗夜之中,然只身一人,一双晶目圆睁,却也能将暗中一切分辩的清楚,行走之速与白天也无差致,大半个时辰之后,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圈篱笆圈成的院落夹在两山之间,其后又有一山横旦,正在路之尽头,却见那院落之内灯火通明,在暗夜之中甚是显眼。 杨青峰看了一看,心想如此彻夜灯火透明的人家,定是非富即贵,单单那整夜点灯用的灯油就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负担,也不知此处是否就是小二所说那不医神医所居的行医之所,如若是,这不医神医给人瞧病定是得了人不少好处。又心内暗自思量,这小二将不医神医说成一个不图名利的神医,却也未必全是。到了近处,却是一怔,只见那院落之中房屋竟然全是用茅草所盖,全然不见一片房瓦,四面围墙也是用篱笆附泥而就。正在疑惑,那院落之门竟自咿呀一声开了,一个年青的儒冠男子站在门边,向杨青峰深深一揖,恭恭敬敬说道:“奉师父之命,在此恭迎大师伯及众位师兄弟,既是这位师兄先行到来,便请先入内。” 杨青峰一愣,暗想真是奇怪,此人怎地叫我师兄?忽地顿悟,知他定是认错人了,心说我正要进得内中寻那神医,如此倒是省去不少麻烦。心中有了此想,当下假意嘴内嗯嗯嘤嘤不答,却是半推半就,也马马虎虎还了一个揖,随了儒冠男子昂首阔步走进院落。只见院中药篓药篮药锄药舂应有尽有,却摆放井然,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直冲脑际,心中暗想此处果然便是不医神医的行医之所。儒冠男子引杨青峰入了厅堂,几尊巨烛将房内照得白昼一般,正中高高摆放神龛,却是一尊巨大的牛头面首昂头高居其上,其前香炉之中,清香烟雾缭绕,绵绵不绝。其下稍前,一把简陋却不失精致的藤椅,上面端坐一人,儒生模样,青衣小帽,三缕长须飘洒于胸,丝黑如漆,晶目透亮,如润光玉,面色温和平静,满目所透尽是温厚兹祥。 杨青峰心想此人定然就是那不医神医,却先前听小二之言,心思不医神医定然是一个相貌奇特言行怪异的怪人,不曾想亲眼一见,竟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儒生,心中不由想起师父千叮万嘱的话语:江湖险恶,看人不可只看表面。暗思难道这也只是表象?且先看他一看。双目左右一扫,见儒生居中,厅堂两边分站五男五女,皆穿戴整齐简洁,毫无佩饰在身。 杨青峰大大咧咧上前抱手一揖,中年儒生也不以为意,只稍稍端祥,淡淡对带了杨青峰身进的年轻儒冠男子说道:“你给师兄介绍一下各位师弟师妹。”年轻儒冠男子恭恭敬敬应一声是,对杨青峰指了左边的四个男子,从上至下依次道:“这一个是吴植草师弟c这一个是赵春草师弟c这一个是冯煮草师弟c这一个是秦尝草师弟。他每指一人说完其名,都要在后面加上师弟二字,其意浓浓,甚见亲切,自是在心中已自认定杨青峰也是同门师兄。却每指一人,那人便对杨青峰抱拳行礼,杨青峰心内暗自好笑,心思这群傻呆尽把自己认成他人,却也不去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种不医之法 儒冠男子介绍完左边四男,又指了右边四女,依然从上至下指了向杨青峰言说,却是钟金花师妹c张春花师妹c何荷花师妹c刘兰花师妹,至那最后一个姑娘,杨青峰耳中听得他叫她悯无双师妹,前四人人人名中都有一个花字,却只她一人没有,心中便觉诧异,却见她对自己行礼之时双眼蕴火,柳眉倒竖,竟似心内大是有气,心中不由一怔,心思难道这个小妞竟是认出自己不是他等所说之人?却也不去理她。 年轻儒冠男子把左右两边九人都一一对杨青峰说完,才言及自己,说道自己名叫徐劲草,请师兄多多指教,杨青峰只含含糊糊言道好说好说。儒冠男子搬过来一把竹椅放在中年儒生对面下首,请杨青峰坐身,杨青峰也不与他客气,大大咧咧坐了,只待那中年儒生说话。 却听那中年儒生道:“我和你师,自幼同门学艺,二十年前别离,彼时不见你,想是你在此之后方入门中,前些日接你师父传信,说是近日要过来见我,今日却只见你一人,不见你师父,此是为何?你师父现在何处?” 杨青峰听他所问,心想屋中之人,连同这中年儒生,果是尽将自己认作他师兄的徒弟,此二人二十多年不见,不知彼此分晓,是以有此之误。又听他问自己师父可好,心中不由一乐,心思我师父每日逍遥,嘴上满口仁侠义道,磨得我双耳都起了老茧,却把大事小事尽是嘱我去做,还说对我是历练,他可好的很。嘴上却只说道:“还好。” 中年儒生稍做沉思,又问道:“二十年不见,你师父这些年医术该是大进,如今定是非比寻常了吧?” 杨青峰待要胡诌,只是不慬医术,只好说道:“我师父很少研习医术,不过剑法倒是没有落下,天天习练,现在着实进步不少。” “什么?”中年儒生大吃一惊,继而喃喃自言,道:“他终是如此这般,他终是如此这般,”眼睛直盯了杨青峰道:“如此说来,你们,你们也尽是弃医习武的了?” 杨青峰说道:“晚辈自打入门,便是每日习武为继,偶也见师父为人把脉治伤,不过师父并未传授徒儿修习。” 中年儒生看一眼杨青峰随身所携之剑,说道:“你且试演几招给我看上一看。” 杨青峰缓缓拨了宝剑,双手抱剑剑尖向下,向中年儒生揖了一揖,双手一分,只左手持剑于左臂后,剑尖向上,右手握成剑指指于身前,这正是武当太极剑法的起势。倏而双脚一顿,将身右转,持剑之手屈肘上提,左脚屈膝上步成弓,剑交右手向前疾点,左手剑指自然而然扶于右手持剑之腕,这是一招太极剑法之中的剑点三星,杨青峰先前日日习来,使之直如行云流水,动作潇洒飘逸,眼晴余光一扫,见屋中众人俱各宁然,那刚刚俏眼含怒的悯无双却独独一人脸现钦羡,心内不由飘然若飞,继而右脚疾上一提,左腿直起,右手剑尖向上直刺,正是一招寒梅吐玉,正欲使出第三招,只听那中年儒生大喝一声,道:“且慢,你这剑法从何而得?速速从实叙说,不的有半点隐瞒。” “哈哈哈哈,”杨青峰大笑,说道:“此套剑法是晚辈入于武当之门伊始,便由我师父空虚道长所授,此间无有丝毫虚言假说。” 中年儒生耳听,好似信的,又似不信,说道:“空虚道长乃是江湖之中久负盛誉的高人,与我二十年前有过一面之唔,你果真是他弟子?” 杨青峰正色言道:“正是,一点不错。” 中年儒生又道:“如此说来,你不是我那二十年不曾见面的神农百药门掌门师兄嗔无行的弟子?” 杨青峰心知此时再也不可胡言而语,只好说道:“晚辈杨青峰,实为武当门下弟子,今为师父空虚道长所嘱初次下山,在江湖游历之时尚少,那神农百药门想来在江湖之中定然是如雷贯耳,不过实不相瞒,晚辈并不知晓其为何方门派。” 话语所出,但见厅堂之上左右两边十名弟子尽皆满面显怒,那中年儒生站起之身却自缓缓坐倒,脸上忧虑尽皆褪去,竟现满面欢然之色。只听他说道:“好好好,原来是武当杨少侠,倒是老夫误会了,老夫以为——,唉,不知杨少侠今日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嘿嘿嘿——”。杨青峰却忽地一阵冷笑,说道:“晚辈下山行走江湖,于道听得路人纷纷传扬,说道此间有一人济世救人医术高明,冠绝天下,专解劳苦大众病患之苦,颇具英风侠气,世人尊其是为神医。不过晚辈心内却是大大不服,听人说此人医术虽精,行事却是蹊跷,巧立门规,竟将病人分为数等,又有几类病人不予诊治,晚辈心想,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不论是官家还是百姓,心善还是心恶,所生疾患总归都是一样,无论是自生之疾还是打斗之伤,那身之痛苦却无二致,是为医者,却将此加以区分而待,却有何理之说?晚辈又想,当世之中往往有徒具虚名之人,自恃才高别人有求于他,便常常巧立名目,以博众人眼球耳目,此也不足为奇,偏偏此人为世人号为神医,却有打斗之伤不医,有钱之人不医,当官之人不医之说,自在神医之前又添不医二字,是为不医神医,我寻思其人只怕也不过如此,钓名沽誉,名为君子,实则只怕是为小人。” 一语所出,中年儒生的十名弟子个个愤怒,俱将双手攥拳呲牙瞋目,徐劲草更是出言相警,道:“少侠不得对我师出言无礼。” 杨青峰啊呀一声,故做惊醒之状,双眼看了中年儒生,说道:“如此之说那不医神医就是前辈了?晚辈出言无状,实是无礼至极,请前辈恕罪。” 中年儒生双目低垂,说道:“不错,鄙人就是世人所称的不医神医。少侠骂得好,不过人行于世,规之所立,定有所依。鄙人武不能除恶,文不足镇邪,不似贵派,以一派超人之威立于江湖,路见不平即拨刀除暴,在武林之中创得一个人见人敬c人见人畏的响当当金字名号。然则鄙人既生于世,对世之所象也自有分辩。鄙人心中最是痛恨三种形色之人:一是富人,且不论那富人富之何来,且说富人行事,自恃钱多,往往凌驾常人之上,行那不义之事,此即恃强凌弱为非做歹,此之谓恶;另一种人是当官之人,当官之人行事较之那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去恃强凌弱,最可恨之处在于,当官之人更是用尽手中权杖,颠倒黑白是非遮云挡雾,使那日月本拟朗朗清明,却以云掩,分辩不清,此即谓大恶;更有一种可恨之人就是那习武之人,此种人大都好斗,稍有不意,即拔刀相向,胜者耀武扬威,输者非死即伤,武即是恶,恶即是武,此种人可谓非常之恶。是以鄙人立下誓言,一生之中决不予富人及当官之人治病,更不会为那习武之人的打斗之伤医治伤患。” 杨青峰闻听不医神医一番言论,心想此人之言确也有其之理,大有嫉恶如仇之举,不过我今夜前来求他为孱弱少年治伤,我若赞和得他说,却还怎能开得了口?当下眉头一皱,说道:“前辈之言对倒也是对,却不是全对,孰不闻林中有鸟千百只,只只不相同,这富人之中也有好人,当官人中也有好官,那习武人中更有很多古道热肠侠义之人,前辈难道统统便要将其归为一类不加区分么?” 不医神医哈哈大笑,说道:“鄙人时间精力有限,若是事事加以甄别,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如此说来,前辈当真是富家之人不医?” “不医。” “当官之人不医?” “不医。” “打斗之伤不医。” “不医。” “不可更改?” “不可更改。” 杨青峰与不医神医一问一答声起声落,杨青峰身形忽起,剑持右手,疾若闪电,真奔徐劲草当胸便刺。那一柄利剑劲如疾风直抵徐劲草胸口,厅上之人俱各大惊失色,徐劲草更是惊恐万状,双手乱舞无措,腿脚想避,却欲动不能,只能眼睁睁看杨青峰手中那一柄利剑向胸口插来。他竟是丝毫不会武功。杨青峰心内不由一声叹息,剑尖只在他胸口衣上一触,便即回撤,落身下地,将剑还于鞘中。 在杨青峰心中所思,自己伸手出剑,逼得那不医神医之徒与自己相斗,如若将之稍稍打伤,那不医神医定会为徒医治,如若如此,不医神医不为打斗之伤医治的规矩便是不攻自破。谁曾想这不医神医的弟子竟是不会丝毫武功,真正是大出杨青峰意料,心中长叹一声,只好撤剑收手。正在心中寻思如今此计不成,再是如何开口,向不医神医请求他为孱弱少年诊医,却听院外一声大喝陡起,道:“神农百药门掌门人驾到!” 不医神医一听门外之声,脸上神色大变,忙对杨青峰说道:“今日本门有重要之事处理,杨少侠请于后房之中暂歇,怠慢之处,万分抱谦!”不待杨青峰回言,又对了右手最后一名女弟子说道:“带杨少侠去后屋密室,不听我声唤,不许出来,快!” 杨青峰心中记得那名女弟子名叫悯无双,却见她嘴角一撇,语带哭声,连声说道:“不,我不去。”不医神医大急,一迭声道:“杨少侠是客,去!快去!”。 悯无双无奈,只好带了杨青峰向后房之中走去。 杨青峰见不医神医脸上神色大异,知有大事,有心相帮,却听不医神医说是门内之事,却是不便过问。江湖之中,外人插手一派门内事物,乃是大忌,杨青峰心中自是省得此间规矩。 悯无双带杨青峰来到后房,尽是茅草置顶,说是密室,也就后房的一个隔间夹层,人居其中,对外面的动静听的颇为清楚。只听一人喝道:“悯三秋,你好大的胆子!本派掌门人前来此处,你身为本门弟子,竟敢接驾姗姗来迟,故意怠慢,你可知罪?” 杨青峰心想原来这不医神医名叫悯三秋。 只听悯三秋说道:“弟子知罪,甘愿领罚。” 那人又是一声厉喝,说道:“既是知罪,还不跪下?” 却又听的另一人声哈哈大笑,说道“罢了罢了,师弟,这二十年我找你找的好苦,想当年你不声不响悄然身去,师哥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派人四处寻找打探,始终不见你丝毫音讯,若不是近来听人传言江湖之中有一圣手,被人号为不医神医,医术高明世间无双,我就心思要说这给人把脉治病,却有谁可比的我神农百药门?派人过来一看,果然就是师弟你,你可为我神农百药门增添了莫大的光彩。只不知师弟这些年过的可曾安好?” 杨青峰听这声语,心内猜想这说话之人当是不医神医的师哥神农百药门的掌门,与这不医神医已是有二十年不见面,听他之言,只不知这不医神医二十年前何以要不声不响离开百药门。拿眼向悯无双一看,见她也正张耳侧目倾听,一脸焦虑。 门外说话之声渐近,应是众人俱是进了厅堂。忽听呼诵之声大起,听那众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诵道: 神农祖师,百药之王。 尝遍百草,毒侵肝肠。 我自不怜,愿为羔羊。 把脉针灸,架火熬汤。 所为者何?只为梓桑。 今至我辈,初心不忘。 扬威武林,永放大光。 扬威武林,永放大光。 扬威武林,永放大光! 杨青峰听那声音,心中好生奇怪,心觉这神农百药门大是怪异。当下张目四视探寻,见这密室靠厅堂的那一面墙壁隐约隐有一眼小孔,单眼抵近向外一看,果是将厅堂内中的情形一切尽收眼中。 原来,杨青峰心思那不医神医说是密室,既是密室,主人定然设的有向外探视的暗哨,里面可观察外面,外面自是看不着里面。当下向外一张,只见厅堂面向牛首跪着一拨人群,当先一拨二十余人,领头之人狮鼻宽脸,嘴大如盆,头挽发髻,身穿宽袍,豹眼环睁,内中隐射凶光。其后之人俱都携带兵器,尽是习武之人;此拨人后廖廖跪着十人,正是不医神医悯三秋及其弟子,却都尽做儒生淑女装扮,男的温文尔雅,女的娇柔脆弱,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势;杨青峰一见之下当即心明,这前拨之人与不医神医自是神农百药门一门之人,只是不知为何刚刚大伙在呼诵之时,念至扬威武林,永放大光,不医神医所领一拨人尽皆闭口不言,前面一拨人却是连呼三遍。又见一边,尚自又昂首而立四人,尽为膀大腰圆壮汉,当先之人神态威然,双手按刀而立,颇有敖视群人之态。杨青峰一见,心中吃惊,四人竟然便是在清风客栈见过寻衅武擎天的四人,那按刀而立的大汉就是三人口中闯王驾前的刘将军。在那清风客栈之中,杨青峰眼见四人尾追武擎天而去,却不知几人相斗结果如何,不曾想自己到了此处,他们也至,心内实是猜不出此行之人所是为何? 杨青峰一边探眼去看外屋堂中情形,一面心中寻思,不经意间举首,头顶却是撞上一人下颔。心中一惊,手上快若疾风,将掌一探,已将那人嘴巴封住。 杨青峰是何等猴精?头顶与一人下颔相撞,心内吃惊之时,立时便自悟得是与悯无双相撞,自己如不即出手去封他嘴巴,她定然会惊叫出声,二人便即会曝声于密室之外众人耳中。 悯无双嘴为人封,又见那手捂自己之人为杨青峰,是一个大大的臭男人,心中大是羞恼,右手一伸,举掌向杨青峰当脸打来,杨青峰亦出右手,轻轻一抄,已将悯无双玉腕轻握手中,见那手腕白嫩如藕,心中不觉一荡,只觉手中所握温软如玉,所感之觉以前从是未曾有过。 悯无双手腕娇弱,挣了两挣,却那里挣得开杨青峰铁腕如钳?悯无双自出娘胎,手腕第一次被异性之人抓握手中,心内又羞又急又愤,眼泪只在眼眶之中打转。杨青峰握一管温腕在手,心中之感奇异,大是受用,却见悯无双大急欲哭,怜惜之心又起,忙将另一只手伸出,以食中二指在嘴边一嘘,做个噤声之势,见悯无双会意,将其腕轻轻放开。悯无双娇中带羞,满脸红云,见杨青峰仪表堂堂,又习武在身,心中也自另有一种异样之情而生。待了一待,终是惦记室外不医神医及众位师哥师姐,含嗔将杨青峰向边上一推,兀自占了那眼哨孔,向外看那堂中情形。杨青峰只好将身站在一边,倾神来听堂中之人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暴残同门 呼诵之声已毕,只听一人声道:“师弟,你我数十年前同门习艺,我一心与你携力共奋,将先祖传下的衣钵好好持奉,宏大门光,耀显武林,不曾想期间师弟竟自不告而去,未有师弟相助,这些年为不至我门没落,师哥我实是揪心的紧。” 杨青峰听的出这是那神农百药门掌门人之声。 却听不医神医只以淡淡之言而回,道:“如此之说,这些年师哥呕心沥血潜心研习,定是将我神农百药门先祖所传的医术尽行透研,?” 神农百药门掌门人却自声音嗫嚅,道:“这,这,师哥我资质愚钝,及不得师弟对医诊之灵,这些年实是进步实少,一心还望师弟光兴门威呢!” 不医神医道:“我想师哥倒不是资质愚钝,应是将全幅心思尽都用在了那习武练功之上吧?” 那掌门人道:“这个,这个,,师哥我修习武功也是为了光耀门派,”,话语断续,似有心虚。 “嗔无行,你好大的胆子。”忽听不医神医语声大怒,说道:“你身为掌门,竟敢不尊先祖遗训,背师叛教,先师临终之言你都忘了吗?”神农百药掌门人话未说完,不医神医勃然大怒,厉声喝斥。 这嗔无行想必就是那神农百药门掌门人的名姓了。 不医神医直呼掌门人姓命,身为门中弟子,又是掌门人的师弟,已然极是不尊,显是心中已自愤怒至极。 “师弟稍安勿躁,且听师哥我详加叙说。”那掌门嗔无行之声道:“先祖遗训中说“专习医术,不修武学,善待众生,永葆长存”,将那‘永葆长存’四字置于最未,想是前面“专习医术,不修武学”,为的是后面的“永葆长存”,放眼当今,武林浩荡,天下纷争,心中虽愿与世无争,然世道混乱,弱肉强食,与世无争,却祸自上门。师哥我修习武功也正是要让先祖所创的百年门派永屹风雨之中不倒!”嗔无行似心神已醒,忙自分辨,话语竟然入丝入理,侃侃而说。 “师哥呀师哥,你好糊涂,先祖遗训岂可随意测度,试看江湖之中有多少门派,昨日兴盛如火,今已尽为灰烬,究其原因,皆因尚武好斗,仗着身负寸功之力,便随意恩仇,终至灰飞烟灭,想我神农百药门立派上百年,时至今日,却依旧蔚然于世,先祖遗训自是有其立世之智;师父临终之时千叮万嘱我辈谨遵先祖遗训,代代相传,断不可违,其时你我在他病塌之前俱是答应,时到如今,又岂可违信不遵?”不医神医痛心疾首言道。 嗔无行却自不以为意,道:“师弟,古人有云时过境迁,又有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之说,正可谓此一时彼一时,想当初师父临终之时江湖平静,天下太平,我一弱门小派尚可立足,如今虎狼当道,大是不同,想那先祖遗训也是早前掌门所立,如今掌门为我,时势有异,我自可更变,更值此天下纷争之际,我若乘势而起,做一番事业,光耀门派,似那少林一十三僧,又有何不可?”(见后注1,少林十三僧故事) 不医神医闻听,面色大惊,忙道:“师哥此话何意?” 嗔无行向那按刀而立之人一指,道:“此位是李闯王驾前刘大将军,闯王仁贤礼义,求贤若渴,闻得师弟大名,特命刘大将军及师哥我前来相请,如今就请师弟与我同回门中商议。” 耳听嗔无行之说,先前那昂然之人神色也自一凛,神色立时恭敬不已,对不医神医说道:“本人刘宗敏,见过悯神医,奉闯王之命来请悯神医共商大事,今就请神医与我同去,如何?” 却听不医神医声语坚决,便似斩钉截铁,说道:“我一生只以医术救人,断不会逞恶行凶,更不会心生异志,如欲我去,万万不能!” “师弟不回也行,师父临终之时把本门镇门之宝‘神农药经’交由师弟保管,现就请师弟交了出来,由我带回门奉”。却是嗔无行的声音。 不医神医语复平常,道:“师父临终遗言,不曾命我将其交由于你,我实不敢交。” 嗔无行陡然显了凶形,道:“师父已经仙逝多年,如今我是掌门,我让你交出,你若抗命不尊,便是叛门!” “掌门,掌门!”不医神医嘿嘿冷笑,说道:“当初师父将药经交由我手,即知你会做出叛门之事,命我将你逐出门派自任掌门,我想你我同门习艺数十载,于心不忍,这才远避冀北,隐姓匿名,不曾想你终是不遵师嘱大逆不道,又狼性不改贪念不去,今日寻我于此,其意只在那部药经,我怎能交由你手?” “哈哈哈!”嗔无行歇斯底里哈哈大笑,道:“不管你如何言说,如今掌门终究是我”,话锋一转,道“悯三秋,你若不交,诛连你属下弟子,你自三思。” “药经交由你手,祸患无穷,我秉遵师嘱,你心想也休想。”不医神医语音铿锵,字字掷地有声。 只听嗔无行一声暴喝,道:“尽给我拿下!”便听刀剑之声大作,杨青峰心知事态紧急,连忙将悯无双推开,拿眼向孔外去看,只见厅堂之中嗔无行所带二十余名弟子各执刀剑,两人押一人,各将刀剑尽置在不医神医属下弟子脖颈之中。 嗔无行双眼直逼不医神医之面,喝问道:“悯三秋,我再问于你,那部药经,你交还是不交?” “经交你手,决无可能!”不医神医依旧语声铿然。 “好好好,”嗔无行怒极,陡然一声大喝,道:“杀!” 便听咔咔数声,嗔无行所带弟子同时动手,眨眼之间,竟将不医神医弟子人头齐齐砍落至地,所徒九人无一幸免,人身尚未仆地,鲜血颈中喷出,纵是杨青峰性情顽劣,对一切皆无上心,见此情景也禁不住心中胆寒,双腿一软,几欲坐倒。悯无双耳听声音,见杨青峰脸色大异,拿眼向孔外一看,心肝俱碎,飞起一脚向暗室之门踢去,便要开门出去搏命报仇。眼见那一脚便要踢上门板,杨青峰疾是飞身一跃,挡在悯无双身前,她这一脚实实在在尽是踢在杨青峰身上,悯无双犹若不见,将腿一提还欲再踢,杨青峰忙一把将她抱住,任由她双拳擂鼓一般捶打在自己胸口,动也不动。 杨青峰深知悯无双此时身出,无异飞蛾扑火必死无疑,纵使之前与她一无所识,怎可眼睁睁任其身遭那帮凶残之徒屠戮。 悯无双泪下如雨。 却听门外嗔无行声如狼咆,道:“悯三秋,你已连累自己弟子,药经再是不交,他们就是你的下场,还有你的女儿也逃不出我的手掌,此地就是你等众人的坟场。” “哈哈哈!”悯三秋不怒反笑,说道:“嗔无行,你好可怜,今日我的徒儿们虽命遭你手,然他们生前胸怀坦荡,济世救民,行事欢乐,即至去见师祖,亦可昂首挺胸,心无所愧,不似于你,生时心怀不轨背师叛门,死后定当入于地狱,如今我虽将要随我的徒儿们同去,实为我心之愿,我心高兴啊,高兴!哈哈哈哈!” “好好好,既然如此,就让我了了你的心愿。”嗔无行怒极,吼道:“那部药经执于你手二十余载,先让我看一看你学会了多少?”言毕飞起一掌直击悯三秋前胸。这一掌力道自是不弱,竟将悯三秋之身击的飞起,撞上身后之墙,将那墙壁也撞的震颤不已。悯三秋之身仆落地下,一口鲜血喷出,口内勿自大笑不止。 杨青峰心内澎湃不已,暗想悯三秋虽行事古怪,细推也无不是,然而在大是大非生死之前,却不失为一条真汉子大丈夫。自思如此之人,当得救他性命才好,况那孱弱少年之病尚需请他出手珍治。 嗔无行此掌只使出了七成之力,神农药经还未到手,他并不想就此要了悯三秋性命。 杨青峰自在心中想了一想,附耳对悯无双悄悄说道:“我有一计可救你师,不过你一定要依我所说,不可鲁莽,否则无用。” 此时悯无双正自六神无主,泪眼婆娑中听杨青峰有计可施,如何不听?杨青峰悄悄附耳对她言说了自己心中之计,听的悯无双连连点头。 悯无双悄悄开了密室后门,正要身出,杨青峰见她眼角尚自涕泪,犹如梨花淌雨,心中怜惜之心又起,大是不忍,心思如此娇弱之女,如今却要她独自行那凶险之事,稍有不慎,即置生死茫茫之地。忙将手招,悯无双不知杨青峰尚有何事交代,折返至杨青峰身前,却见杨青峰伸了衣袖,替她轻轻擦去眼上之泪,再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两拍。悯无双脸上一红,心下却觉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值此之时,却无心思细细体味,只拿眼深情感激之眼看一眼杨青峰,将身一转,出了密室后门悄悄而去,去了后院,再从院外向前门折去。 其实杨青峰如此,只是性之使然,并无其它,眼见悯无双去了,再将单眼抵近哨孔,向外看那堂中动静。只见悯三秋仆侧于地,嗔无行手执长剑,直抵其胸,口内桀桀而笑,说道:“悯三秋,你如不交出神农药经,我就放火烧了你的老窝,将你一起烧死在这里。”却他刚刚口中说放火烧了你的老窝几字,突然一名弟子口中连连惊叫失声,大声喊道:“失了火了!失了火了!”耳听得外面哔剥之声大作,正是火烧房上矛草之声。嗔无行将剑一挥,吼道:“慌什么!先把火灭了,你们都去!”一众弟子争先恐后向厅外涌去。 杨青峰心内暗暗好笑。耳听得噼啪之声越来越近,火光将夜空都映的如同血色一般。那闯王驾前刘将军刘宗敏一行人也自向屋外走去。杨青峰见时机已到,忙纵身一起,直破屋顶,稍一定神,辩出厅堂嗔无行所处之位,长剑一绞,将茅草屋顶破一个洞,身即下落,手中长剑疾向嗔无行挥去。 嗔无行陡听头顶异响,剑尖上指护住全身,方始抬头去望,眼见剑来,心中吃惊,忙也使剑来挡,两剑相交,火花四溅,杨青峰身已落地。嗔无行见是一年轻少年,剑上武功,显是不弱,心知他不是悯三秋弟子,当下沉声喝问:“何方小杂种,敢坏老子的大事,报上名来!” 杨青峰嘻嘻一笑,反问道:“杂种问谁?给爷爷再说一声,爷爷年纪大,耳背听不清楚!” 嗔无行气得连肺也要炸了,长剑唰唰唰连劈带砍,欲立置杨青峰于死。杨青峰手上连动,也是唰唰唰长剑连出,又迎又避,将嗔无行攻来之招尽都卸了开去,嘴上却是不停,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呀,杂种又要杀人了,我好害怕呀!”腾挪跳跃间故意丑样百出势若耍猴。嗔无行终是一派掌门,刚刚口出粗言大失身份,心早生了悔意,当即稳住心神,一招一势沉稳当先,渐渐后势愈急,不出几招,杨青峰即感吃力,却见嗔无行忽然将剑一挑,口中说道:“住手!武当派玉虚道长是你什么人?” 杨青峰正自手忙脚乱,嗔无行却忽然住手,顿觉全身一阵轻松,嘴上却是不依不饶,说道:“杂种可是问武当派的玉虚道长吗?他是你家爷爷我的大师伯,怎地?杂种也识得他老人家?”话一出口,心内不由暗自好笑,心想爷爷就爷爷,怎地偏偏加上你家二字,如此一来,做了杂种的爷爷,自己岂不是大大吃亏? 嗔无行却是心底倒抽一口凉气,那武当派与神农百药门只中隔一道大山,武当之威声名显赫,冠绝武林,更是行侠仗义领袖群伦,江湖之中无有不尊,这小子自称玉虚道长师伯,自是玉虚道长的师弟空虚道长的徒弟,今晚之事如是被他知了,当是大大不妙。当下满面堆笑,竟然双手奉顶深深一揖,口中说道:“呵呵呵,原来是武当少侠,老夫这厢有礼,刚才不知,多有失言,少侠莫怪,老夫与你师空虚道长多年相交,十五年前曾亲上武当拜视,其时尚不见你,想是少侠还未被收录入门,但不知少侠今晚何以现身至此?” 杨青峰双眼一翻,说道:“武当行事,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助之。今晚此地有大不义之事,爷爷我正是为此而来。” 嗔无行全身冰冷僵硬,一股冰凉从心底起到心头,又从心头沉到心底,心中暗自盘算许久,眼珠一转,道:“今晚之事,其中有许多周折少侠不知,但不知少侠之师今在何处?老夫自当向他当面细说原委。” 杨青峰将手一挥,说道:“不必,今晚之事我已是亲眼所见,纵使你千口在身,也难辩其罪,至于我师,如今我也不知他老人家身在何处。” 嗔无行听到此处,心中大喜,心想空虚不在此地,虽你是武当之徒,又能耐我何?当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将剑向地上九具死尸一指,说道:“少侠是说这几个人吗?他们是敝门叛教之徒,今晚如此,正是敝门执行门规,他们之死正是罪有应得。” 杨青峰心底怒火难抑,说道:“嗔无行,你好无耻,今晚小爷定是要为他们讨还公道。” 嗔无行此时已是心无所忌,也是火往上冲,正是恶从胆边生,长剑一指,说道:“小杂种,凭你也配,就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嗔无行心中生了杀机,招招都是杀着,剑剑直指要害,每一势皆要置杨青峰于死。杨青峰抖起精神,左遮右挡,耳听外面屋顶燃烧哔剥之声渐弱,知是大火行将救灭,心内大急,稍一分神,被那嗔无行一脚踢在胸口,跌倒于地,嗔无行一柄长剑抵上杨青峰胸口。杨青峰情急智生,冲门口大喊一声,道:“师父,快来救我!”嗔无行闻听,吃了一惊,只道空虚道长至此,回身去看,杨青峰早起一剑,将嗔无行抵在自己胸口的长剑荡开,将身一跃,已从刚刚落下之处上了房顶。 嗔无行心知上当,只道杨青峰要逃,心内大叫糟糕,心想此人如是脱身,将今晚之事说出,必是后患无穷。不曾想杨青峰却自在屋顶立身不去,口中说道:“来来来,上来和你爷爷我再大战三百回合!”嗔无行气往上冲,心说你是自己做死,须怪不得我。纵身提气,也向屋顶飞起,却见杨青峰一溜烟连跃几道房屋,直向屋后掠去。 杨青峰身为武当弟子,嗔无行如要杀他,心内终是有所顾及,然而今晚之事如是泄露,自是非同小可。嗔无行眼见杨青峰向那无人之处奔逃,心中却是正欲要他如此,当下脚下加速,到了杨青峰刚刚所立之地,杨青峰却已闪身进了房后树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路见不平 此时天上有云,一轮囫月半露半隐,林中隐隐绰绰看不甚分明,嗔无行手提长剑在林边来回奔走,心中拿不定主意是退是进。迟疑间,只见杨青峰在一株树后将头露出,伸出十指向嗔无行做勾,连连勾出,口中说道:“来呀来呀,来抓我呀,你爷爷在此,你不来你就是杂种!”嗔无行怒火又起,将剑护在身前,一步步向杨青峰逼近。杨青峰却折身向后而退。嗔无行欲停步不追,杨青峰却又在前面做出各种,激得嗔无行心中忿恨不已,心思今晚定要让这个可恶的小子命丧此地,天衣无缝。一个追一个逃,渐至树林深处。林深树密,眼中越发难以看清。杨青峰纵身上了一株高树,眼见远远一条条火把连成一道火龙,正向此地奔来,心知是嗔无行众弟子过来接应,伸手入怀抓出一把飞蝗石,用力向四处掷去,一时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扑凌凌乱飞,地上歇息的野兽四处嚓嚓嚓蹿走。嗔无行听声辩位,此时却是这里也有声响,那里也有声响,难以识辩,只好护住身形不动,杨青峰将身一闪,越了几株老树,悄悄从原路快步折回,将近火把人群,自藏身不动,眼见嗔无行一众弟子大呼小叫在前,那刘宗敏及三名壮汉在后都过去了,心内欢喜,三步并做两步,飞奔出了树林,直冲行医堂院内厅堂而去。此时整个院落已是烧毁大半,厅堂却自完好无损。杨青峰入到内中,除去九具仆卧在地的悯三秋弟子的尸身,再无一人。 杨青峰用力将那其上高居牛首的神龛挪开一道缝,正要探头去看,内中一柄长剑却是忽地递出。杨青峰口中忙叫:“别别,是我!”话未说完,一张嫩稚的少女之脸露了出来,正是悯无双,见是杨青峰,眼中有了些许欢喜,再回头向神龛内中一望,面上重回了焦虑凄伤。 杨青峰早已心中知了,忙将神龛挪开,见悯三秋躺在地上,眼睛虽是尚睁,嘴角鲜血却是余沥不尽。当下也顾不的其它,伸衣袖将他嘴角略略擦了一擦,伏身将他背在背上。悯无双犹自对了早已身死仆卧在地的师兄师姐们的尸身依依不舍,杨青峰腾出一只手来拉了她手腕,悯无双方始泪眼模糊,一步一回头的跟了杨青峰起步动身。二人从后门出了院落,杨青峰在前领身,却是直奔了嗔无行一行所去的树林而行。悯无双心虽有疑,却也不问,眼前这个先前从未见过面的少年男子,此时不知为何,竟在心底已然将他当成了自己所有的依靠,不管如何,自己只是跟了他便是。 二人身入树林行了不久,远远迎面见嗔无行一行风疾火燎般正从树林深处往回赶身。杨青峰背着悯三秋引悯无双忙藏身在一块巨石之后,火光中见嗔无行气急败坏,一边急急行走,一边口中责骂一众弟子无用,说如是走了悯三秋,回去对他们定不轻饶。杨青峰心中暗自得意,心想你就是砸破脑袋,只怕也是难以想到此时我正带着不医神医就在你身边而待。 原来,杨青峰见嗔无行一掌将悯三秋击的撞上身后墙壁,心内敬重悯三秋是条汉子,心存了要救他性命之念,嘱咐悯无双从后院悄悄绕至前门放火烧屋,待悯无双再偷偷绕回后屋进到密室,从哨孔见杨青峰正和嗔无行拼斗,不一时杨青峰引了嗔无行上了房上相斗,又引他去了屋后树林之中,悯无双即从密室身出,将悯三秋抱进神龛下所隐空档之处,身刚藏好,就听得脚步之声纷沓而来,只听有人声言说道:“师父呢,师父去哪了?”便即听得有人身上屋顶之声,随即那人大叫:“师父追到后面树林去了,快去快去!”脚步之声纷纷沓沓再起,旋即消失的毫无声息。悯无双藏身神龛之下有小半个时辰,眼见悯三秋危在旦夕,心正焦急,却见杨青峰赶了回来接应。 却说嗔无行一众弟子寻见师父,嗔无行见众弟子并未带有悯三秋,忙是询问,得知众弟子再进厅堂之后并未见到此人,心中不由大惊。那一众弟子尽还以为嗔无行所追之人便就是悯三秋呢。嗔无行心知自己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嘴上却是迁怒弟子,心想这个武当小子引了自己从屋后追出到了这里,另外定然有人带了悯三秋向相反之向逃去了。当即领了众人将身往回便赶。 杨青峰眼见那条火把织成的火龙出了树林,在悯三秋的行医堂停了一时,便即向前急急而奔,心内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自思量如何找一个妥善之地置身,却听悯三秋在自己后背急剧咳漱,喘息声中只听他颤声巍巍道:“向右斜走,直去七里,有一处密洞,可以容身。”杨青峰心想如此甚好,只要可得藏身之地,他自己身为名医,悯无双又是他的弟子,自是不需别人为他把脉珍治,自己只需为他出去按方寻药即可。 悯无双在前引路,杨青峰背负悯三秋在后,也不知行了多久,杨青峰抬头,眼前忽然不见了悯无双,心内正在惊异,忽然有火星一闪,一枚火折在眼前燃了起来,光亮之后,悯无双弯腰促膝,身之所处正在一处狭矮洞中。洞口生着灌木,茂草蓬掩。杨青峰心中寻思,此洞虽然隐蔽的好,却如此促狭,容身却不是上好之处,神医如今情势危急,也只好暂在此处落脚,待他伤治稍稍身好,再寻合适藏身之所。当下以腿跪地,将悯三秋环抱胸前,一点一点向洞内移去,行了米,已到尽头,却见悯无双在前,手拿火折将身一转,已折入到另一个相连的洞中。原来刚刚入身之洞为一斜洞,尽头却连着一孔直洞,斜洞低矮狭浅,在外即便发现,也难以看出内里竟然还连接的有大洞。杨青峰手抱悯三秋进入其间,身已渐可立起,渐走渐阔,鼻腔之内所吸之气并无腐霉之味,想是此洞还有小洞通到外面置换新鲜空气。悯无双忽地停步不前,用手中火折点了一枝蜡烛,光亮所照,杨青峰不禁吓了一跳,眼前竟是空旷宽阔,好大一个空间,日常用具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还有用石块垒起的三个房间。杨青峰立时心中明了,这处定然是神医带弟子进山采药的落脚之地,三个房间分别是男女弟子及神医的休息之所。 悯无双推开中间那道房门,与杨青峰合力将神医之身安置在房中床上,盖了被褥。悯无双出外烧取热水,杨青峰也欲随了她身出,却听悯三秋在后轻声叫道:“少侠请留步,老朽有事请教。” 杨青峰回身悯三秋床前,垂手恭身而立,口中道:“前辈请讲。” 悯三秋无神之眼在杨青峰身上看了一会儿,口中道:“不错,正派名门调教的弟子,行事果然是仁侠高义。”却语锋一转,道:“少侠今晚驾临敝处来寻老朽,想是不单单只为与老夫辩论那三类不医之人而来,定是还另有它事吧?” 杨青峰心内踌躇了好一会儿,本欲不说,却又不便撒谎,道:“不错,晚辈今夜前来,本是要来相请前辈为在下一位尚不相识的朋友诊治伤病,不期前辈今为恶人所伤,前辈还是安心静养,我那尚不相识的朋友之伤,我自去另寻大夫诊治即可。” 悯三秋呆滞之眼也是一愣,道:“少侠所说,何为尚不相识的朋友?老夫实是不明?尚请少侠说的清楚。” 杨青峰见悯三秋所伤甚重,心下不忍提及此事,致他劳力伤神,悯三秋却执意相问,只好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晚辈本奉师父之命,暗中相护一位在京遭东厂阉宦陷害摆辞的清正官员,却被人疑忌是为那阉宦一丘之貉,在下心中愤恨,就劫掠了官员随行之内一位年轻的公子。晚辈已知如此大大不该,却不曾想那公子携有病伤在身,今势已至膏肓之间,在下与他先前虽是不识,却也不能心忍弃他不顾,是以寻医为他诊治。” 悯三秋听杨青峰说完,忙问道:“少侠可知他所患是何样伤病?” 杨青峰道:“晚辈不通医术,不过在下心中揣测,此人应是为人掌力所伤,震及内腑,是以很重。” 悯三秋道:“既是如此,少侠赶紧将他带至此处,让老夫看上一看,再晚,只怕是来不及了。” 杨青峰见神医自身之伤已是危在旦夕,却怎能再使他劳神费力?忙道:“前辈还是自己安心治伤,我那尚不相识的朋友之伤,我自去寻别的大夫诊治即可。” 却见神医眼中有光一闪,脸上之色大是幻然生彩,竟还呵呵一笑,说道:“以老夫之想,杨少侠先前定然已是寻过其它之人,为你那尚不相识的朋友诊治过,只怕是各各无能为力,如若不然,少侠怎会来至此处寻我?” 杨青峰不好隐瞒,只得点头道:“在下确实为他寻了几位大夫诊治,俱各束手无策,闻的先生是为神医,方慕名寻至。” 悯三秋又是一笑,说道:“尽在我料之中,以少侠之形,非贫非贱,是为练武之人,如是一般寻常之患,自可在外相医,若不是势到不能,怎会寻我?既是如此,少侠还不快去将他接来至此,让老夫为他诊治?” 杨青峰虽是心中不欲如此,却见他心意坚决,只好将身而出,去接孱弱少年。出了山洞,在暗夜中定神辩了方向,沿来时之路往回飞奔。经过不医神医悯三秋那行医堂之时,烧焦的茅草木屑之味尚未散去,弥布空中,仍是十分浓烈。杨青峰心中寻思嗔无行一伙一路向外追寻悯三秋,此时定然不会折返,如是身回,也当在数日之后追悯三秋不到,心中醒悟之时,自思当在今夜将孱弱少年接至悯三秋藏身之处是为最好,如在白天出镇,少不得有许多眼目看见。当下顾不得大半夜的辛苦疲累,一路疾走如飞,用了来时所行的一半时间,便即将身回去到了镇上。此时天尚未亮。杨青峰稍稍停身,静观四围没有异常,这才悄悄回到客店,绕至下房自己所宿房间之外,推开后窗跃了进去。屋内没有一丝动静,杨青峰心怕引起别人注意,也不敢点灯,只伸手去床上摸索,这一手去正摸着孱弱少年之脸,心内不由又自吃了一惊,只觉那脸烫如火烧。急忙黑暗中将他扶起,只听孱弱少年神志不清,口中说着胡话,道:“不,不要丢下我”。 杨青峰虽对孱弱少年不识,也无好感,心中却也禁不住一酸,心思这人在病痛绝望之中,内心之中总也充满求生的欲望,我若将他弃下不顾,那真便是连猪狗也自不如的无耻小人了。心想至此,伸出手去,黑暗中在孱弱少年肩上拍了两拍。忽然心想进镇之时为掩人耳目,我将他换了装束扮作下人,其时尚不知他命在旦夕,心中存了戏弄之意,如今连请了几位大夫所诊,俱言他身甚危,不由心中便多了许多怜悯,心思如今我带他去神医之处医病,自是不能再致他如此装扮,可这夜深之时,却去何处给他寻了衣衫更换?脑中灵光一闪,将已扶起的孱弱少年之身轻轻重放倒在床上躺好,依旧从后窗跃出,却去一处上房之后,拔出随身所带长剑,将剑锋从窗缝插入,轻轻拨开插栓,无声无息入的其中,摸去床边椅上放着的衣衫,取了就走,那屋中酣睡之人白天喝的酩酊大醉,此时睡在床上身形如死,却那里知晓?白天杨青峰从窗上小孔向外探视,已见得那房内所宿是一个富家纨绔子弟,所穿衣衫甚是华丽,是以不加挑捡便进了那房,取了那人衣衫。回到下房自己所宿房中,黑暗里摸索着给孱弱少年置换衣衫,孱弱少年口中说着胡话,神智不清,却不知为何,好似口中连连说不,意似不要杨青峰脱他身上衣衫更换。 杨青峰已顾不得其它,将孱弱少年衣衫换了,将他扶起坐在床边,自己一手反后扶了他身,背身半蹲床前,将他负在背上,手抓床单拧成一股绳索,从背后交叉兜住少年之身,两端在自己胸前打一个结,便似农妇背负小孩之势。收拾妥当,悄至后院,寻了自己所骑之马,拉出正欲悄悄而去,却是惊醒了小二。睡眼朦胧中,小二见是杨青峰,昨天私下得了他的银两,忙开了店门,杨青峰将马缰一提,急向镇东山中行去。 杨青峰打马狂奔,到了悯三秋所居行医堂之前,天刚泛明,神医为人诊病治伤的茅篱小院,被烧的只剩残桓断壁,仅存正中厅堂未毁。昨夜天黑,杨青峰并未留意四围情势,当下略略一看,见这茅屋所居半深山间,其前连接镇上一条小道,其后山势渐起,两边山势相挟,林木茂密,并无路迹可循,昨晚为引嗔无行身离悯三秋之身,在这林间乱蹿,幸好还未失了方向。 杨青峰不敢停歇,解了马缰,将马牵入屋后林中,在马颈之上拍了几拍,让马自行走去吃草,心内记着昨夜悯三秋所说:向右斜走,直去七里。当下背上背着孱弱少年,举步向右大踏步斜走而去。背上负了人在这密林之中行走自是艰难,加之昨夜一夜疾走奔忙,直若恍如梦中,此时两腿有如重负千钧,然而心中寻思背上孱弱少年伤势及不医神医昏弱却自促急的眼神,心中一刻也不敢松懈。行的有半个时辰,天已大亮,杨青峰边走边看,算算七里之距,虽是背上负的有人,心思也应是有了,却是始终未见昨晚入身山洞,正自踌躇,身前三丈之处忽地冒出一个人来,一头乌发轻疏小辫,稚脸微圆,樱桃小口,嘴角稍稍起翘,晴如点漆,却眼角带泪,显是刚刚哭过。正是悯无双。再向她所处之地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一丛灌木之下,茂草蓬掩,可不正是昨晚入身进洞之处?心中也不由暗赞这个洞口隐蔽的好。 想是悯无双惦记杨青峰,出来接应的也正是时候。 杨青峰依旧如昨晚之形,先将孱弱少年环抱在胸前,双腿跪于地上,慢慢移身进了洞中,待到转角,再起身环抱了孱弱少年前行。洞中已不用燃烧蜡烛,洞顶有不少小洞,自外投了光亮进来,将洞中照的一片通明。到了里间,杨青峰见神医所歇房屋房门虚掩,悯无双在门前犹豫片刻,终是伸手推门,自将身进去了,过了一时,探头示意杨青峰将孱弱少年抱了进去。杨青峰去到房中,见悯三秋脸色煞白疲惫不堪,显是昨夜受伤不轻,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违誓相医 悯三秋以目示意杨青峰将孱弱少年置于床前椅凳之上,却无力起身,就半坐于床,伸手搭了孱弱少年腕上脉搏,只在一瞬之间,先前昏暗无神眼中竟然有了生气,过不多时,脸上忽地浮上惊讶,似在自思,又似在问杨青峰,道:“你这尚不相识的朋友,怎地象是身中了豫北周家的阴阳穿心掌?”杨青峰也自茫然,他与孱弱少年本是不识,怎知得他先前之事?却见悯三秋脸上之色渐趋平静。又过了一时,那脸上惊讶之色又起,却是较之刚刚更甚,惊讶之中竟似大有关切,终未有声,只示意无双将杨青峰带去外面。 悯无双领了杨青峰出屋,去到灶台边,揭开锅盖,里面蒸着米饭,另外放着一盘干菜炒腊肉。 杨青峰心中惦记孱弱少年和不医神医,肚中虽是饥饿,却是无有食欲,只摇手不吃。悯无双看一眼杨青峰,说道:“你多少吃一些吧,我去屋中看着。”又道:“我已吃过了。”悯无双一片关切之意,杨青峰不好拒绝,只好盛了一碗饭端在手中,悯无双自返身回去屋中照看二人。 杨青峰只吃了几口,终是难以下咽,将身进屋来看孱弱少年及不医神医,眼前之景不由使他大吃一惊,只见孱弱少年身已上去床上,背对悯三秋半坐,双目紧闭,悯无双在床边搀扶,不时拿眼去看神医,眼中盈泪满而凄伤,悯三秋已自盘膝坐起,面向孱弱少年后背,双手出掌前伸,将掌置在孱弱少年后背左右肩胛之上,额前热汗滚滚,似水细渗。 杨青峰虽不通医术,值此一看,却知悯三秋是在用自己内力替孱弱少年辽伤,心中大惊,神医有重伤在身,却以内力为孱弱少年医治,无疑是以自己性命相搏,此时若要相阻,悯三秋已是用功有了一些时候,对他二人都是不好,若说不加阻止,悯三秋以重伤之躯为孱弱少年相医,所去内力无继,便如那所燃油灯,灯尚亮燃,而油不添,待得油尽,便即灯灭。又想悯三秋先前自立门规不医打斗之伤,如今却出手替这孱弱少年医治,已是违了他自己所立誓言。一时呆立床边,脑中竟若是空若无物。 悯三秋额前热汗长流,不一时竟连头上也是热气蒸腾;孱弱少年却仍是脸上无有血色,额前及发间冷汗已自凝固成霜。渐至去了个多时辰,悯三秋面上热汗渐止,头上热气也已不再,孱弱少年却是面颊绯红,呼吸促急,待到悯三秋面上热汗成冰,孱弱少年却是发间热气腾升。如此反复四次,周而复始,至第五个时辰,孱弱少年面上不再由绯红转为煞白,渐至不红不白平常之色,悯三秋却是浑身热汗滚滚,透湿衣衫,双臂颤抖,却仍自抵在孱弱少年后背之上的双掌几欲滑落。这一个时辰终于去完,悯三秋双掌自孱弱少年后背垂下,竟已无力收置胸前,煞白之脸已成土灰,面上面皮折皱凸松,片刻之间竟似老去了二十余岁。 悯三秋由悯无双扶其背靠后墙,也不言语,不一时双目竟自闭合。杨青峰心内震撼至极,又涌上一股悲怆,几欲要哭,却见悯无双泪如泉涌,硬生生将撞至喉咙的哽咽抑住。二人去到屋外,悯无双不由自主将头伏在杨青峰胸前,哀伤大恸,却哭无声出,只怕为神医听着。 稍时,悯无双进屋拿了长衫给悯三秋披在身上,再将孱弱少年移去边上一屋安歇。杨青峰进屋来看,只见悯三秋虽尚有鼻息,已是气若游丝,心虽焦急,却是束手无策,尚幸那孱弱少年身虽未醒,面色却已红润,呼息均匀,情形与先前已是大不相同。 杨青峰身坐屋外石凳之上,洞中渐暗,悯无双点了蜡烛,去灶台边燃一堆火,将一只药罐放在上边煎熬,杨青峰奔忙了一天一夜,身已疲累至极,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眼看悯无双一枝一枝往火里添加柴禾熬药,蓝色的火苗舔着罐底,就象是舔在自己的心里,坐卧难安,心中压着天塌地陷的大事,却又无可奈何,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只望这罐里装的是一罐神药,快快熬好,给悯三秋喝下去,给孱弱少年喝下去,立马便即一切都好。 杨青峰眼睁睁看悯无双将药罐提起半倾,罐里的药液初时如一股涓涓细流,继而成一条细线,最后点点滴滴,都流进了碗中,心里那腔希冀伴着悯无双将药端进悯三秋房中。过不多时,悯无双来叫杨青峰进屋。悯三秋已醒,虽是脸色土灰皱折依旧,然而两眼却是有了些许精神,杨青峰心里不由欢喜,眼角一扫,却是一惊,悯无双刚刚端进的药碗放在一边,一碗浓黑的药汁却是依旧装满整碗,悯三秋竟是一滴未喝,心中不由大急,将手向药碗一指,道:“前辈,这—?” 悯三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微微将手摆了一摆,说道:“不用了,已是没有用的了。”嘴角用力向床边一胬,吃力说道:“少侠请坐,我有话给你说。 杨青峰心中不安,忙依言坐身,张耳细听,不医神医悯三秋话语细若蚊蝇,只听他说道:“我今之身,伤已至极,非药可治,人自固有一死,也不必悲伤痛惜,临去之时我有三件事要给少侠言说。 杨青峰听他所言,便似在叙说身后之事,神情一凛,忙道:“前辈且不可如此言说,前辈本是当世无双的神医,为他人医病尚且尽心尽力,不至最后一时,决不弃手,今何况于自身,前辈如需何药,只需吩咐在下出外买来煎熬服用,如是要需内力相助,在下武功虽是不济,却也练得一些在身,江湖中的朋友。” 悯三秋却只顾自己说话,便是心怕来不及一般,只听他说道:“老朽要说的这第一件事,是少侠这朋友的病,刚刚老朽诊视,我看他先是被阴阳穿心掌所伤,后又中了一种剧毒,如是我之所珍不错,这毒名叫十香迷魂酥。”杨青峰心中一震,心想此人医术果是精绝,这十香迷魂酥便是那晚自己为救孙大人一行所施,其时岗上之人俱是中了此毒,孱弱少年自也不能幸免,不过其时我在杨公公身上搜取了解药,除却那一众阉宦锦衣卫,我尽是用解药为他等解了毒了,孱弱少年怎会如此? 却听悯三秋继而言道:“这毒若在平常,其实也不叫毒,只是一种迷药,可致人神智晕昏不清,待时一过,便自清醒,于人无有丝毫损伤,但若人身内腑有伤,再受此迷药侵蚀,则就成了毒药,直侵腑脏,几是无药可治。” 杨青峰脑中不由轰得一声大响,听不医神医之说几无药可治,心思自己为救孙大人一行,以计施放十香迷魂酥,难不成却铸成无以相救的大错?耳中隐听不医神医还在续而言说,道:“这十香迷魂酥本是我神农百药门药经下经之中所载的一种禁药,虽其平常只是迷香,但若使用,终有误伤至人性命之时,是以我神农百药门师祖早将其列为禁药,严令不得使用,今日少侠这朋友何以身中此毒,实是让人难解。” 杨青峰心中自是省得,自己受师父之命,下山暗护孙大人回归故里,一路隐身跟随,偶然之间窥得杨公公一众东厂阉宦在暗中图谋,意欲于路截杀孙大人,杨青峰自是时时留心,偶有一次杨青峰见杨公公将此迷药与人炫耀,那晚身在岗顶,杨青峰便将计将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杨公公假意近乎之间,顺手取走了他随身所携的迷药,再设法施以众人。却终是害了这孱弱少年。 杨青峰正要向神医讲说先前所生诸事,再向不医神医求教孱弱少年受此迷毒侵害解救之法,只因耳中闻听不医神医说了几无药可治几字,在无药可治之前加了一个‘几’,心想总是还有医治的希望。不医神医却语速甚急,不待杨青峰说话,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道:“少侠朋友所中那阴阳穿心掌,是河南伏牛山侧周家庄周彦希周老爷子祖上所创,至周老爷子之父已达登峰造极之势,周老爷子掌上造诣不在其父之下,不过周老爷子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是以近来在江湖之中名头不响。这阴阳穿心掌历来只传子祠,且传男不传女,是以伤少侠朋友之人,想来定然是周家之人,不会有它。从古至今,武学掌上之功,要么只能至阴,要么只可至阳,只有这阴阳穿心掌阴阳皆具,实为武学一大奇迹。为其所伤,医治则是难上加难,只因其一,需大大损耗为其医治之人内力且难能恢复,试想非大仁大义之人,自不会耗费自身十年甚至数十年修为去为一人疗伤;其二,自身内力修为不达登峰造极者,不能为此伤患医治,即便那周家老爷子身具阴阳穿心掌之功,若说便可医治其伤,也是不能,放眼当今武林,功可为其疗伤者,屈指数来也只四人,其一即为少侠师门武当派掌门玉虚道长,其二为少侠之师空虚道长,其三是当今少林方丈智信大师,其四说是有,其实也是无,是山东武格庄庄主武行路,他年轻之时便已是名震江湖,与少侠之师空虚道长是同辈之人,若说功力,少侠不必介意,当年虽不在令师空虚道长之上,只怕也不在空虚道长之下,三十年前不知所踪不知生死,今若犹在,他一身功力想必定然也可为此伤之患疗治。前三者玉虚道长c空虚道长c智信大师都是大仁大义之人,若有少侠去求,为少侠朋友救治,任他们之间其一,定然皆会慨然而允,难就难在如今其又身中十香迷魂酥,毒侵肺腑,腑脏之功损伤殆尽,非有那千年人参不可复其功能。这人参是药中至宝,能长上百年已是难寻,若说千年,当世之中有还是无,即便是老夫,也不敢断言。” 悯三秋语气促急,将话说完,杨青峰心内又是欣喜又是惆怅,欣喜的是这孱弱少年之伤终久还是有药可医,惆怅的是这药有还是无,便连不医神医都不敢确定,如今该去何处寻找此药,自己心里一点方向也没有。 经过一些时候的言语,悯三秋大是神伤,气已难支,稍稍停歇了一下,又急急对杨青峰说道:“如今我已于他身中注入内力,虽我内力不达为其治疗之功,勉可维持数日,然待少侠去我那行医居所厅堂内中药柜第一百七十三号抽屉后夹层中,取出我所存放的三百年人参,来给他服用,则可保他二至三月无事。” 杨青峰心中一喜,正要道谢,却听不医神医又道:“我要给少侠说的第二件事,是昨夜少侠前来寻我所辩之事,”杨青峰心中惭愧,昨夜实是胡搅蛮缠,尽以巧言花语,好使神医破了规矩为孱弱少年治伤,却值此之时,神医心尚牵念,当真是我不对。却听悯三秋道:“老夫枉自活了五十余年,却不及少侠年少胸襟宽广,见识远卓,佛语有言众生之前人人平等,那富人也是人,当官者也是生命,打斗之伤也是伤患,几十年来我却以个人好恶加以区分,实是有违医之大义,时至今日,多谢少侠指点于我,终使我不致将冥顽不化带去地下,老朽实是感激不尽。” 悯三秋气又难支,却不待杨青峰说话,极力支撑着自己说了下去,道:“想我神农百药门创派数百年,起始亦是重医尚武,教中所传神农药经分为上经和下经两部药典,上经内载,尽是为人看病疗伤之法,下经所注却是迷药c毒药c内功修习等等行走江湖的武学之方。因当年我门弟子自恃下经之中所载武功,随便快意江湖,终至遭受多派围攻,几欲覆门,是以师祖遗训,凡我门中弟子,只准习医,不可学武。此训代代相传,嗔无行与我本是同门师兄弟,二十年前,我师已是察觉他有叛逆此训之心,便暗中将神农药经两部药典尽传于我,临终之时再三叮嘱,声言如见师哥嗔无行背叛师祖遗训,尽可依祖训将他除去,自任门主。师父逝后,师哥接任掌门,日日向我追要两部药典,我知师哥定是要习练药经下经之中所载的功夫,若按师父当时所嘱除掉师哥,我却是不忍下手,便自一个人远避此处二十余载,不曾想还是被他获悉,可惜却是害了我的九个好徒儿,所幸很快我便要前去与他们相会,一起去见师祖。”悯三秋言说至此,已是气喘吁吁,难以为继,却自不敢言歇,勉力而撑,说道:“然我身走之前,终是还有一事放心不下,那就是我的徒儿无双,也是我的女儿。如今我神农百药门中不幸,嗔无行既叛师祖遗训,又残同门弟子,再做掌门当是不适,除逆兴门之任自是落于无双肩上,当真让我既是心疼又是担忧,心疼的是无双自出娘胎一十五载,在我弟子之中居于最未,平常受尽呵护,如今师哥师姐尽皆离去,而她肩单力薄,自今而后便要独自面对人生,人世之间,那有爹娘不疼儿?此时此刻,为父我想想真是心如刀割。”说时双眼绵绵望了无双,泪眼迷蒙。无双身立床前,更是涕泪长流。此情此景虽杨青峰身为七尺男儿之身,也禁不住喉咙哽咽,几欲泪下。 稍待片刻,悯三秋断续言道:“我担忧的是,无双一介女子,年纪幼小,江湖险恶,嗔无行身负武功,竟然残杀同门,已是穷凶极恶之徒,无双要行那除逆兴门之责自是势若登天。”说至此处,眼望杨青峰,道:“我要给少侠说的第三件事,是想将无双托负于你,少侠尚虽年少,然胸襟宽大,形虽放荡,却实仁侠高义,今后必成大器,望少侠能携小女迎风破浪,逢凶化吉,少侠若能答应,我在九泉之下亦能安心。”言说至此,已是神疲力倦,嘴唇已是无力再动,只将双眼定定看了杨青峰,内中满是希冀。” 杨青峰本是心怀侠义,即便是铁石心肠,此时此刻也决不心忍加以拒绝,当下连连点头,说道:“前辈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无双,绝不让她受到丝毫损伤。” “多谢!”悯三秋大喜过望,将眼中之光转向悯无双,悯无双自是知晓悯三秋之意,双手紧抓悯三秋手腕,泪眼模糊,也自连连点头。悯三秋眼内灵光一暗,却又亮起,集最后一丝身中之力,道:“无双,我神农百药门药经下经中所载武学心法尽可修习,师祖遗训中所说若为治病救人学得内功心法当不算违背师祖之愿,但那迷香毒药害人之法断断不可修练,切记切记!那神农药经我藏于。”杨青峰听悯三秋言说于此,忙抬腿迈步出门,虽悯三秋早不把杨青峰当作外人,然悯三秋所言,必竟是他神农百药门门中机密,自当避嫌为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无双葬父 杨青峰在门外待了一时,见悯无双从屋内走出,眼中两行热泪长流不息,心中大惊,忙举步进屋,见悯三秋之身端端正正躺在床上,伸手去他鼻下一探,已是没了气息,杨青峰终于隐忍不住,如同悯无双一般,两行热泪从眼中奔出,凄然而下。 杨青峰在神医床前默哀一时,心思神医既是悯无双的父亲,又是她的师父,只在一日之间,她失了最亲最爱的人,此时心中之痛,定然是无以伦比。将身出屋来寻,见悯无双坐在屋外石上,欲要对她说些宽慰之言,却又不知该是如何说起。过了许久,悯无双自抬了头,面上泪痕虽干,凄然之色却是更盛,对杨青峰道:“你先去取回我爹爹所藏人参,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杨青峰只怕她遭此大变,心中难以承受,有心先陪她暂过一时,再去取不医神医所说人参。悯无双却已看出杨青峰心思,道:杨大哥,你去吧,我没事,不要紧。” 杨青峰听她再三催促,只好出去山下取参,一路之上暗想,眼下取了神医所给人参,给孱弱少年服食,听神医所说,也只能暂保他二至三月无事,接下来当是先安葬神医,使他早早入土为安,悯无双一个小姑娘,我自是要担起此间诸事之责,之后第一要事该是要去寻找千年人参,以根治孱弱少年身伤之患,既是我失手致那孱弱少年如此,自是要为自身之失负责,不可弃人不顾,做人行事当以悯神医为范,然自此以后如何行事,当得和悯无双商量以后再做打算,自己既已应了不医神医照顾悯无双,男人说话当不能失言无信,况神医临危之际,尚以自身内力为孱弱少年治伤,置自身性命不顾,此等高义着实让人心敬,他所遗下小女,自己自是不能袖手不顾。 此时天色未明,尚在夜中,两日两夜未曾合眼,杨青峰竟是未有一丝睡意,两日两夜所历,便如身在梦中,细想当真是惊心动魄,那嗔无行为着自身贪欲的狠毒无情,还有悯神医坚持心中执着的不畏生死,更有他舍弃自身生却之望,而为孱弱少年疗伤的冲天豪情,种种一切,无不使人心生感慨。一时之间,竟似心中清明了许多。江湖险恶,师父之言常在脑中回荡,当真如是。人在江湖,当得行侠仗义,师父的淳淳教诲言犹在耳,什么是侠?一如不医神医无畏自身生死而维护的江湖道义,还有他舍却自身性命为人创造生却的希望,虽其无有拔刀舞剑,金戈铁马,然其所行所为,较之那血洒的冲天豪情之侠,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在江湖,当得如此。 江湖险恶,侠义维之。 杨青峰心头大振,大踏步向黑暗之中走去。 出了树林,眼见两日之前夜间初来此地,不医神医为世人解除病痛的行医堂虽是茅顶篱笆小院,却是灯明烛亮,生机无限,此时却已残桓断壁,一片死寂。心中又是凄伤又是悲愤。又想时过已久,不知嗔无行是否醒神回转此地查探,当下伸手去地上拾了一粒石子,扬手打入残桓断壁,声响过后,直有小半个时辰,不见丝毫动静,杨青峰料想内中当是无人,当下摸黑溜进院中潜入草堂,呆了一呆,划亮火折,找到一只尚未燃尽的蜡烛,点亮执在手中。两日之前夜来至此,杨青峰曾对悯三秋夸夸而谈,其时眼中见着厅堂右首靠墙立着一方长与墙齐c高比房梁略矮的木柜,柜上嵌着一个个密密麻麻小小的抽屉,杨青峰心思,这定然便是神医口中所说的药柜了。 照着蜡烛之光,杨青峰径直走了过去,伸手拉开了一个抽屉,一股药香透出,内中所盛果然便是连茎带根已然晒干的草药。杨青峰见那每个抽屉之外都有标号,标号一号记着草药的名称,从左向右依次为一二三四五六,直到一行完,刚好是九十,九十一却是从第二行右手起接上行,一路过来,便是一百八十。杨青峰心中欢喜,依柜上顺序标号找到那一百七十三号,拉张凳子垫在脚下,探身把抽屉取了出来,见抽屉斗里装着的是一些干花,并不是人参,仔细去看内里也无夹层,当下拔出长剑倒转剑柄,去屉内后面壁板之上一敲,声响却是“咚咚”之声,并无异样,再去上下左右壁板尽皆敲了一敲,响声亦是无有夹层之象。杨青峰心下奇怪,心思不医神医对自己言说之时千真万确,便说的是一百七十三号抽屉之后的夹层,自己决然未曾听错,却为何打开此屉竟是完全不见?难道不在此柜?手执蜡烛去厅堂四面细细察看,见那另外三面皆为篱笆墙壁,并无其它药柜相傍,寻思那柜定然是此柜,应是抽屉不是此号抽屉。又听不医神医说百年人参都是难得,这三百年的人参当也是稀有,如此珍贵,不医神医断不会把它随意放置,他口中所说的一百七十三号,只怕是另有玄机。当下手举蜡烛从左向右细细察看。一路所过,忽然在横着的最上方空白边缘见着一个“一”字,形体细小,却是用刀所刻,刚好在从左至右的第九个抽屉上方。杨青峰心中忽地就动了一下,此地刻字是另有深意还是偶然为之?心思还是先看完再说。一点一点的看了过去,看完第一行,却从右起看第二行,再从左起看第三行,却一直再未见得异样,直至看到第九行,却是从左边看起,眼睛刚至第九行最左边,心中不由自主又是莫名一动,见那第九行最左边空白之处也是用刀颗着一个“一”字,两个一字大小一样。杨青峰再向后看,却是再也什么都没有了。手举蜡烛,呆立当地,杨青峰眼看两个一字,一个在第一行的第九个抽屉上方,一个在第九行的第一个抽屉最左侧,心中思考许久也是想不出书刻如此,是否有何用意,口内一遍遍默念着九一九一,忽尔脑中灵光一现,九一九一,九九归一,难道玄机在此?心念至此,眼睛向那两个一字的交叉之处看去,正在第九行的第九个抽屉,当下将此用做向右数起,也不去管那屉上标号,向右至尾,却是八十二,下接十行右起八十三,数至与第九行第九个抽屉竖齐,正是第十行的第九个,得数却是一百六十四,再下接第十一行的第九个为一百六十五,向右刚刚数得八个抽屉,已是一百七十三。杨青峰上前将此抽屉向外一拔,先向那内中去看,却也见得只是普通平常草药,再看手里拿着的屉斗,意识之中似觉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不同之处在于何处,当下将蜡烛立在一边,再去另外抽了一个屉斗出来,两相相较,却见得数为一百七十三号的屉斗比刚刚抽出的屉斗短了大约四分之一,不由心跳加速,依旧倒转剑柄去那内里后壁一敲,“空空”之声大响。杨青峰心中大喜,仔细检视,却不见开处,已顾不得其它,就用手中长剑的剑尖去那内里后壁凿削,凿得十多下,凿一个小孔,眼见内中是一块红布包着物事。当下手上加劲,将那孔凿得大了,伸手将红布包取了出来,一层层剥开,露出内中所裹的的一根已然晒干却依然硕大的植物根茎。 却不正是一根人参! 杨青峰心思此定然便是不医神医所说珍藏的三百年的人参无疑了,依旧将红布包好,仔细揣入怀中,却将手中蜡烛灭了,闪身柜后,过了一时依是不见有异,当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回到藏身山洞,杨青峰见悯无双已将药罐备好,忙从怀中取了人参,二人只在双眼相接的一刹,悯无双忙将人参接了过去,急自低头将参放入罐中去熬。不知为何,杨青峰心内竟也起了几分慌乱,呆愣了一时,将身去那孱弱少年歇身的房间,见孱弱少年已然身醒,似要说话,却是十分虚弱,杨青峰示意他不要动身,心想孱弱少年与自己一起,已有好几个天日,一点东西也没食过,只是饿怕是也饿的身虚。心内如此之想,去到外面,见悯无双正将一些不知名的药草和那人参一起放到药罐之中,又抓了两把小米添加进去。杨青峰心内顿觉放心,心想悯无双不愧是神医之徒,察颜观色,应是早看出孱弱少年多日未食体弱,是以将人参和小米一起熬粥,既让孱弱少年进补了人参,又可摄取食物。 悯无双见杨青峰出来,一时又见拘谨,自顾只向药罐之下添加柴禾,偶尔拿小勺在药罐之中搅动一时,却是头也不抬。杨青峰也不知如何开口说些话语,二人相对静静而坐。药罐之下熬药的柴禾燃烧的好旺,熊熊火光将悯无双的脸色都染成了一片绯红,杨青峰见她面上,那一尘不染的绯红之中隐隐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娇艳和绝婉断肠的哀伤,似乎还有无边无尽的向往,心底一时涌起无数冲动,好似激奋,又似悲恸,更似爱怜,却自呆呆而坐,动也不敢身动,一任那激奋在胸间奔放,悲恸在心内回荡,爱怜在心底流淌,一时竟是呆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悯无双声音底底地对杨青峰道:“粥熬好了。”杨青峰如梦方醒,见有亮光从洞外透入,天色不知何时已自亮了。杨青峰见悯无双面虽憔悴,却依然红云满布,忙手忙脚乱要去提那煲有人参的药罐,悯无双却已提了起来。二人去到孱弱少年歇身的房间,不待杨青峰伸手,悯无双早已将药罐放在桌上,伸手将孱弱少年扶了起来半坐在床上,一面又急急将杨青峰拿到手中准备给孱弱少年喂食的药碗接了过去,手法娴熟的用小汤匙一匙一匙的喂给孱弱少年食。孱弱少年口中虽不言语,那眼中所现,却俱是感激之意。 悯无双用了近一个时辰之久,方喂孱弱少年吃完了人参药粥。 杨青峰心中想起一事,便将身向山洞之外走了出去,先将周围数里都仔细查探了一番,未见有可异之处,心中稍觉放心,又见山洞以左二里,有一处高躺平坦之地,后背及左右各有山峰相倚,前面却是空旷开阔,阳光尽倾,虽至深秋,此处却是温暖如春。杨青峰暗暗将此处方位记在心中。 回去山洞,悯无双已自烧好了饭菜,正待杨青峰身回,杨青峰先去孱弱少年所歇身房中,见孱弱少年已自躺倒睡着,呼吸均匀,面色红润,一片平静安详之态,心底去了担忧,方才身出。 悯无双心底悲伤,将饭菜盛了给杨青峰,自己却是不吃,杨青峰又怎能吃得下?二人相对无言,默待多时,杨青峰起身去到不医神医所居房间,见神医虽已仙逝,神态却是十分安详,想是他一生以救死扶伤为乐,虽心知自己将死,却生前为许多人治病医患,尽心倾力,又秉持自己心中之念,虽死无怨。 杨青峰在神医床前,默默祈祷神医在天之灵,一定要一路走好。悯无双不知何时也将身进了屋中,与杨青峰并肩而立,与杨青峰心间似已有了默契,呆了一时,去到房外烧了热水给神医将脸都擦洗干净了,再给神医换了一套干净衣衫,手抓悯三秋手臂,再也忍不住悲苦,悲天怆地,直哭的天昏地暗。杨青峰想要相劝,却又无话可说,只觉自己也是鼻翼酸痛,伸手去脸颊上一摸,不知何时也是两行热泪淌流。过了一时,杨青峰将悯无双之手掰开,抱了神医的身子,出了山洞,悯无双手拿药锄跟在身后,杨青峰在前,直向自己心中所记的山上那一处平坦之地行去。 悯无双年幼无识,心中早将杨青峰当成了自身之依,行事全由杨青峰做主。不一时,二人到了那处,杨青峰将神医之身交由悯无双抱在怀中,自己拿过药锄,定了方位,用锄挖地,用了两个时辰,挖了一个大坑,又脱下身上外衫垫在坑底,方将悯三秋之身端端正正放到坑中。悯无双又是一阵大悲,只哭得山河无色,杨青峰也是泪洒黄土,滴滴浸泥。悯无双将药锄置在一边,只用手抓土,砂石擦得手掌皮破血流,泪水混着血水,粘着土粒一点一点覆上神医之身,杨青峰亦是如此,用了好几个时辰,为神医垒了一个大大的坟堆。 杨青峰寻一块表面光滑的石板,身上取了师父空虚道长所赠的短剑,在那石面上刻下‘不医神医悯三秋之墓’几个大字,正要再在其下刻上小女悯无双敬立之字,悯无双却从他手中将短剑接去,自在那下面并排刻上‘小女悯无双c武当杨青峰二人合立’字样,方将石碑立到悯三秋墓前。 二人跪倒坟前,叩头默祷,悯无双抬头只见一坯黄土,心底忍不住再一次悲从中来,泪下如雨,朦胧中杨青峰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扶起,二人方始相携回去洞中。 到了傍晚天黑,杨青峰再去孱弱少年歇身的房屋,见那孱弱少年仍旧睡着未醒,出的门来,悯无双正在门外相候。见杨青峰身出,领他来到最边的那一间石屋。却原来形似一间闺房,小巧精致的梳妆台靠墙而立,其上所嵌铜镜平滑放光,雕花刻纹的古铜色红木大床,上铺淡绿鹅绒棉被,一面轻萝小帐轻悬其上,屋内透着一股淡淡的兰花清香。纵是杨青峰生性粗旷豁达,此时竟也手足无措。二人近来身在一处,不知为何就少了许多话语,此时杨青峰更是扭捏不堪,倒是悯无双破了尴尬,她端过梳妆台前木凳请杨青峰落坐,忽地躬身下腰,对了杨青峰深深一拜,口中说道:“近日本门及家门遭遇不幸,多谢杨少侠仗义相救,奴婢今生没齿难忘,请少侠受奴婢一拜。” 杨青峰急忙从凳上跳起,想要伸手去扶,却又不敢下手,正在踌躇,见悯无双抬头举目,眼中一汪清水透亮清澈,嫩稚面容清纯无邪,不由在心中暗暗将自己大骂一通,心说杨青峰啊杨青峰,你倒是心思想到何处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得光明磊落,心若无鬼,何来无措?当下镇摄了心神,伸手将悯无双扶起,口中说道:“无双妹妹,你千万不要如此言说,俗语有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悯神医济世医人,心怀菩萨悲悯之心,心甘情愿去了自己性命,也要救人于世,此等大仁大义,实是我江湖之中人人仿效的楷模,你神农百药门之不幸,便是整个江湖武林的不幸,妹妹当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当下要紧之事,不知妹妹今后做何计较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夜取药经 悯无双道:“杨大哥说的是,我请杨大哥至此,便是想问杨大哥两件事,一件是想问杨大哥今后要去何处?我爹爹临终将我托负杨大哥,如今我孤身一人,如杨大哥不弃,我是想,是想,跟着杨大哥一起,好请杨大哥照应。”说到后面几句话,禁不住面上发烫绯红,头自深低,声音细到几不可闻。 杨青峰心中一动,可是一想孱弱少年尚自身负重伤,如不医神医悯三秋所说几如绝症,虽有神医所给三百年人参给他服食,也只能保他二至三月暂时无虞,而这一切皆是缘起于已,虽是无意,但如弃他不顾,当是有悖天理,眼下第一要事,当是要寻千年人参为他治伤。当下对悯无双道:“依我之想,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寻那救人的千年人参为那公子治伤,不能耽误的丝毫,如若不然,他必是命之不保,不知无双妹妹心中有何之想?” 悯无双一怔,过了许久,方道:“我打算先去取回我爹爹所藏的本门药经,爹爹临终之时将除逆兴门之责交付于我,我自是不能身忘,只是杨大哥去寻那千年人参为那人治病,直如是大海捞针,只怕是难以寻获,白费工夫,不知杨大哥与那人是什么关系?用得着杨大哥如此费心尽力?” 杨青峰道:“我与那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直至如今也都还是互不相识。”于是将自己如何受师父之命下山去救孙大人,如何在山岗之上从杨公公身上偷了十香迷魂酥迷倒众人,终致本就身负内伤的孱弱少年身中十香迷魂酥之毒,自己如何受佘正乾一行猜疑,愤而误以孱弱少年是为孙大人的至亲之人,从而将他掳走,又如何来此地寻医,为他治病等等诸事一一都说了。 悯无双听杨青峰说完,心内沉思许久,道:“杨大哥既是误伤这人,且是事出有因,其实也不必心内自责,想寻那千年人参,只怕是难若登天,依我所看,那人应该是出身富贵人家,不如就问明这人家之所在,将他送回还家也就是了。” 杨青峰耳听,急忙说道:“如此断断不可,他身受重伤,皆是由我而起,我若弃他不顾,即是失了江湖道义。不如我先陪妹妹取回贵门药经,妹妹若是不嫌,就请妹妹先随了我,就是寻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千年人参寻到,医了他身上之伤,我再陪妹妹一道,声讨贵门那背师叛门的恶人嗔无行,求江湖正义之士为妹妹主持公道。” 在杨青峰心中所想,惩治嗔无行之恶虽也迫在眉睫,那孱弱少年之伤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自是要当在其先。 悯无双只是沉默不语。 呆了一时,杨青峰道:“妹妹言说要问我两件事,还有一件事却是什么事?” 悯无双稍稍迟疑,道:“刚刚我问杨大哥与那人是什么关系,便是我想问杨大哥的第二件事。” 杨青峰一怔,心想这是什么事,无双为什么要问我如此话语?心中虽有此想,却也不好说话。 到了当晚天黑,夜暮底沉,寂然无星,一片沉静之中,杨青峰和悯无双悄悄出了树林,探目向先前神医一众师徒所居的行医堂看去,但见黑暗中影幢参次,乱飞如舞,似魔似兽作势欲扑。悯无双心内焦躁,就要将身跃出,杨青峰连忙伸手拉住,依旧伸手从地上拾了一块石头,扬手抛入残桓断壁之间,许久不见声息,静得让人心底几欲窒息。杨青峰心想那药经是神农百药门镇门秘籍,自己虽敬重悯三秋,但必竟是局外之人,如此至宝当是由悯无双亲自去取,如有危险,自己再出手相护,如此最好。当下附耳对悯无双悄悄说道:“你进去取那药经,我在外面守候。”悯无双点一点头,向残垣断壁之中跃然而去。 杨青峰仆身伏地,眼望悯无双提步势急,向那院落而行,眼睛一眨不眨,只怕有失,见无双终是遵了师门之嘱没有习武,脚步沉重,行到院墙缺口欲要进身,脚底拌着一物,哗啦一声大响身体跌倒,挣扎着起身,入了乱墙之间。杨青峰睁目张耳,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待了一时,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身形一闪,也从缺口而入,隐去黑暗之中。杨青峰心中大惊,伏地之身动也不敢动,暗暗将剑握在手中,过了一刻,见再无声息,忙悄悄掩近院墙脚边,探目向内去看,却是一片黑暗,眼中什么也看不见。杨青峰心内焦急,欲要将身进去院中,又觉不妥,正在两难之间,却见院内火光一闪,一根蜡烛亮燃了起来。杨青峰忙隐身潜在暗处,从断壁缝隙之间向内眼看,原来自己所处方位却是正对厅堂门口,只见无双在厅堂之中将蜡烛立在桌上,端了一张木凳放在神龛之前,脚踩木凳,手放牛首右角之上。杨青峰心内暗叫糟糕,却也无计可施,眼睁睁见悯无双双手用力将牛首右角向左摇了三摇,继而双手放于牛首左角之上,却是向右摇了三摇,再将左右手各执牛首左右角,用力向中间一压,只听轧轧轧之声,那牛嘴竟然缓缓张开,舌头吐了出来,露出牛首头脑之中一个中空的大洞,内里盛放一只小小木匣。悯无双伸手取出,跳身落地。 只见悯无双凑近烛光,打开木匣,拿出一部线装书册,就着光亮看了一小会儿,伸手从匣中却又取出一本,厚薄形状与刚刚那本一般。杨青峰宝剑出鞘,只待危情一出,便要出手,却听悯无双自在厅内叫了起来:“武当杨少侠——,武当杨少侠——。”声音清翠自然,无隐无忌。杨青峰知是再也隐藏不住,将手中长剑装入鞘中,大摇大摆从暗中身出,进到厅堂之内,口中哈哈一笑,说道:“无双妹妹,妥了吗?可得赶紧,我师父可是等得急了。”如此之时,杨青峰不明敌情,不知暗中隐的有多少人马,又是何方神圣,是以话语之间谎言说道师父正在等候,给人师父就在左近之象,若是嗔无行,已是知得自己的师父便是武当空虚道长,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就此身出夺经。 却听悯无双道:“杨大哥,药经找到了,我们走吧。”身随语动,怀抱小匣,当先足步一起,却是踏上出外去镇上之路,将身向外径直走了出去。 杨青峰心中暗暗叫苦,本想带悯无双溜进树林,借助林深暗黑脱身,却不想未及暗示,悯无双已当先上路向镇上行走。杨青峰无奈,只好紧随其后,心知背后定是有人暗暗尾随,却也不便回头去看,只作不知一般,大踏步行走,心中暗暗盘算,却是无计,寻思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相机行事。 二人去到镇上,已至夜深,在清风客栈打门许久,小二方始睡眼惺忪开了店门,见是杨青峰,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前两天杨青峰住店给了小二好处,第三日上店中却出了一件稀奇古怪之事,一位客官在夜中丢了衣衫,小二心知正是那一日,杨青峰未待天亮便骑马狂去,虽不敢确定此是杨青峰做的好事,却也有了疑心,害的自己吃了老板两个嘴巴,心中不爽,如今再见杨青峰,却也不敢言说此事分毫,见杨青峰又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顿时来劲,口内殷勤的一迭声说道:“公子快快请进。”却又不忘贫嘴,道:“公子这次是只开一间房吧?”言下满是嬉笑,悯无双面上一红,便要发怒,杨青峰忙道:“少得啰嗦,快快给爷开一间上好的上房来。”掏出一锭大银抛在柜台之上,豪绰依旧,大咧咧的说道:“不用找了,剩下的都赏你!” “好嘞好嘞!”小二喜出望外,飞快的取了钥匙,手执灯笼,腰身一躬,几欲抵地,一迭声说道:“公子爷请!姑奶奶请!” 小二将杨青峰和悯无双送入上房之中,殷勤的打来两大盆热水,又是腰身一躬,问道:“公子爷还有何吩咐” 杨青峰将手一摆,道:“你自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你。” 小二欢快的应声道:“好嘞,公子爷快点歇息。”身起之时,拿眼向杨青峰去看,眉梢乱动,双眼连眨,满脸尽是嬉笑之色。 连日杨青峰前来住店,又出手阔绰,今日又带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小二自是将他当成了好喜猎艳的富家阔少,今晚来店如此夜深,小二最后一句一语双关,又连做鬼脸,自是取笑杨青峰急不可耐欲行好事。杨青峰无心理他,待他出门,急将门窗栓了,只见悯无双将小匣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上面那部册子,高声对杨青峰说道:“杨大哥,你来看,这就是我神农百药门的神农药经,这是上经。”杨青峰忙走近悯无双,对她悄悄耳语,说道:“小心,屋外有人,我们被人盯梢了。”悯无双也悄悄对杨青峰说道:“杨大哥,我早知道啦,不要紧的,我自有办法。”一面又故意大声说道:“杨大哥你看,这上经讲的全是诊病配药之方。”说时将手中书册有意无意举起,正对了窗户,只见册子封面用篆字大大书写“神农药经”几个大字,下面两字稍小,却是写着“上经”。杨青峰见悯无双毫无忌惮的说话,虽听她说自有办法,心底却也禁不住惴惴。 悯无双却又取了匣子之中另一本书册,声音依旧响亮,道:“杨大哥,这是我神农药经下经,师父交代说师祖遗训不让练此内中之功,让我看上一眼总是可以,哦,这不是十香迷魂酥的配方吗?这是断肠散,唉呀,这儿还有修练内功的心法呢!”说时语气夸张,诱人至极。 杨青峰心内暗暗寻思危情出现之时的应对之策,对悯无双之言一句也未听进。悯无双将书册翻得哗哗作响,过了一时,将书册收进匣中,忽地仰天打了一个很响的呵欠,道:“不看了不看了,我累了想休息了,杨大哥你也休息吧,这药经不用守着,有你师父空虚道长在,谁敢动了心思来抢?!” 杨青峰心中立时便明了悯无双话语之意,心想真是儒子可教,这小妞现学现卖竟是如此之快,竟也学我一般说谎,却也拿我师父来威慑于人。当下哈哈一笑,说道:“说得也是,有我师父在这里,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来劫取药经?我也睡了。”伸嘴噗的一声吹灭了灯烛。 其实杨其峰此话存有莫大之漏,如是心思缜密之人听了,当是立时便知,试想如是杨青峰师父在此,却不说不见他现身,如真在此地,他武当名门正派,执礼甚究,怎能容他一男一女,如此夜深之时居于一室? 房内一时死一般的暗,又是死一般的静,两人只听得自己腹腔之中那颗心嘭嘭大跳。过了许久,杨青峰心想让悯无双上床休息,自己在暗中悄悄相守,免得有人进来盗经,心内做了如此之想,动头要去探寻悯无双所在方位,悄悄与她言说这事,只稍稍一动,脸却与悯无双之脸撞在一起,那悯无双此时心内也如杨青峰所想一般,也正要探寻杨青峰身之所位!脸与脸相撞,触接之位各各只觉柔软温润,肉感湿滑,分明就是各自两片肉肉的嘴唇。二人霎时各各如电闪雷击一般全身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奋激涌遍全身,却又忙不失迭各各将身后退跃开。 二人相距的有尺许,俱各心觉呼吸促急,头脑冲动振奋,却又空白无物,呆窒许久方始稍稍平息,各自镇摄心神,默然立于暗中再不敢动身,过了小半个时辰,杨青峰心想如此总是不行,悄悄用了几连自己也难以听见的声音轻轻呼唤道:“无双妹妹,无双妹妹。”连叫了许多声,悯无双方才听到,急急忙忙也是悄声应道:“杨大哥,我在这儿。” 杨青峰稍稍靠近了一些,悄悄说道:“无双,你上床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悯无双却说道:“杨大哥,你去休息,我来守。” “这怎么行?杨青峰急了,说道:“你这许多天都没睡觉,又不会武功,身子骨怎能吃得消?好好休息,有机会我们脱身还要使力气。”说时伸出手去,在悯无双背上爱抚地拍了两拍,悯无双心头一热,温顺地走到床边,脱了鞋,和衣钻进背窝。杨青峰自去凳上坐下,将剑执在手中,双眼一眨不眨盯着窗口。 过了一会儿,却听悯无双轻轻下床,来到杨青峰身前,摸索着将一床棉被抱在手上,口中说道:杨大哥,晚上天冷,你把被子披在身上,免的着凉。” 杨青峰忙道:“我不冷,你盖着睡觉。” 悯无双道:“我那里还有一床。”一面说一面摸索着将被子从杨青峰头上盖了下来,又摸索着将被子拉个缺口让杨青峰头脑露在外面。黑暗之中,二人手与手碰触到一起,心中又是俱各一震,却也不愿分开,悯无双躬身下蹲,将头伏在杨青峰腿上,似有满腹心事,口中颤颤而叫,道:“杨大哥。” “哎”,杨青峰轻轻应了一声。 却听悯无双道:“我想问你,你带着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你真的不识得他吗?” 杨青峰不知她此时为什么还有如此之问,也无心去想,只一本正经的道:“我真的不认识他。” “那你喜欢他吗?”黑暗中杨青峰见悯无双眼光向自己射来,内里隐隐满是急切。 杨青峰暗暗好笑,心想他一个男人,若说自己与他机缘相投尚可,自己却怎能喜欢他?道:“他与我是一样的人,我怎说得上喜欢他?” 却听悯无双声言又起,道:“那你可不可以让他自己去寻医治病,我要给我师父师兄师姐报仇,还要重振门派,我,我想你和我身在一起。” 杨青峰不知如何答她,心中却知如要抛下孱弱少年不管,自是大大不可,寻思了许久,说道:“无双妹妹,他那身重伤都是因我而起,我们不能弃下他不顾,我想我们身离此地之后,你随我一起去寻那能给他治病的千年人参,之后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对他老人家言说嗔无行叛门之罪,请他为你主持公道。” “可是,我心中实在很怕。”暗黑中悯无双语声凄凄,轻轻说道。 杨青峰只道无双还在为嗔无行之毒所慑,忙道:“无双妹妹,不要怕,有我呢!”杨青峰一手持剑,一手轻抚悯无双后背,不觉心内奇怪,以前自己在武当山上游山玩耍练功习武,日子轻松惬意,从没想过我是谁,也不知道谁是我,怎知此时言语出口,只觉自己实实在在,是如此活生生之实,心底从来没有过的充实c豪情c重负,此时都如此强烈的充斥着内心。 悯无双轻轻嗯了一声,曲腿跪地,双手轻轻按在杨青峰腿上,头伏其间,许久许久,竟似睡着一般。杨青峰将她轻轻抱起,放到床上,轻轻盖了被褥,自将身重去凳上坐好,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看那窗口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计取仇敌 第二天天刚放亮,悯无双从床上起身,见杨青峰一夜双眼未合,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对杨青峰说道:“杨大哥,你上床休息一会吧。”见杨青峰摇头,悄声说道:“白天行事太招人眼,你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我们晚上出去。”杨青峰心想也是,白天行事不便,想那嗔无行白天在这人多众杂之处公然行抢药经,应是也没这么大胆。悄悄对悯无双说道:“你看着窗户,一有异常,马上大声叫喊。”悯无双点头答应。 杨青峰上床合衣躺下,将剑置在手边,只觉昨夜悯无双睡过的被褥留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涌入鼻中,浑身躁动不已,极力镇摄心神,方始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杨青峰做了一个梦,梦见在一片清新翠绿的草地之上,开起了大朵大朵的红花,那花长的很快,不一时就长成了花树,内中一个少女忽然将头一探,现身花丛之间,绿袄绿裙,裹一袭杨柳细腰,肤白如水,脸如桃花,却罩一层秋霜,妩媚之中透一种不欲近人的威严。杨青峰心中一动,此人似曾相识,却又认不出是谁,想要上前相问,却终是脸薄,踌躇之间难以下的决心,那少女却忽然将身向花树之中一隐,顿时不见。杨青峰正在惆怅,一个声音却在背后响起,道:“杨大哥,杨大哥。”声音清脆,娇婉动人。杨青峰心内又惊又喜,心思这姑娘好快,一瞬间竟到了我身后,不知是人是仙,却叫我做杨大哥,难道她先前认识我?正要回头,身体一动,那梦却醒了。 杨青峰睁眼张目,见悯无双身伏床头,一双俏眼正在凝视自己,脸披红云,眼蕴深情,刚刚那叫喊之声正是她口中所发。 悯无双见杨青峰身醒,娇脸生笑,说道:“杨大哥,你醒啦!刚刚做梦了吧?”杨青峰心中一愣,嗫嚅着道:“你怎地知道?” 悯无双心中大乐,俏眼一眨,说道:“我看你脸上羞羞的,定是在梦中见了漂亮的女孩了,这人是谁呀?”杨青峰生性本是放荡无羁,最喜调笑,若在往日,定是会与悯无双耍笑一番,说道我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姑娘便是你,可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二人心灵相通,不医神医又将她托付给自己照料,如此之人,杨青峰怎能拿言语调笑亵渎?当下一本正经的道:“那姑娘我好象认识,又不认识,不知的是谁。” 悯无双一怔,笑容僵在脸上,过了好一时,方才道:“杨大哥,起来吃些东西吧,已经是午后了。”不知为何语气已然僵硬了起来。杨青峰心内吃惊,自己这一睡竟去了好几个时辰。将身坐起,向帐外一看,见桌上已摆好了碗筷和两只大盘,还有一只冒着热气的瓦罐。杨青峰洗罢脸,坐到桌边,悯无双从瓦罐内盛了一碗汤放到杨青峰面前,杨青峰早已肚饿,轻轻喝了一口,却是辩不出这汤是用什么熬制,只觉滑润可口,内里甘甜鲜香都有,细眼向碗中一看,见里面有红枣和枸杞是认得的,还有一种根茎的东西,不知是不是人参,却也不敢肯定,另外一些就不认得了。悯无双神情呆窒,似有心事,见杨青峰好奇用筷子拨拉碗内药材方始察觉,连忙说道:“这是我让店里伙计熬制的鸡肉人参汤,你这些天进食不好,得熬点上好的汤补上一补,一边说一边用勺子舀了瓦罐内的药材,说这是红枣,这是枸杞,这是淮山,这是玉竹,”忽然就怒了起来,说道:“这个破店,叫他用人参,却说找不到,又不是不给他钱,只好用党参代替了,真是个破店,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杨青峰见悯无双好端端无故发怒,心中不知所措,连忙也盛了一碗汤端到悯无双面前,说道:“妹妹,这几日你也辛苦,且喝一碗汤也补补身子。”悯无双神色稍稍平静了一些,说道:“你多喝一些,等下吃些饭,再喝点汤,”指了一盘精炒的肥肉,说道:“这是我让店里做的糖炒五花肉,用的是蜂蜜,也是进补的,我让他们用上等五花肉,这帮势利的家伙,谁知他们用的是什么”一面说又自忿忿起来,杨青峰连忙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一面大嚼一面连声说道好吃。另一大盘却是辣椒炒瘦肉的下饭菜,杨青峰也是饿了,吃了两大碗饭,最后又依言喝了一碗汤,方始作罢。悯无双自己却似有心思,吃的很少。 二人吃完,悯无双开了房门,大叫大嚷的叫了小二过来收走了罐碗盘筷,二人坐在桌边,杨青峰自在心中暗暗盘算今晚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携了悯无双去到山上隐身山洞和孱弱少年汇合,再去寻那千年人参为孱弱少年治伤,寻思许久,也未想出一条可用的良方妙策,正在彷徨无计,只听悯无双说道:“杨大哥,我们去镇上走一走吧。”一听此语,杨青峰豪情大起,心想奶奶的,我就不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爷爷就不信你们能把老子怎么的。”当下连声说道:“好好好!” 杨青峰将悯无双置在身前,自己行在其后,一手执了剑柄,反过剑身将剑夸张的扛在肩头,大摇大摆,气势轩昂的走了出去。过那柜台之前,小二见是杨青峰和悯无双,顿时脸上涌上一脸坏笑,说道:“公子爷出去?公子爷昨晚睡得可好?”悯无双脸上一红,便要发怒,杨青峰忙道:“你这家伙找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小二吓得一伸舌头,连忙躲到柜台后面去了。 二人去到街上,悯无双在前先沿街角向西。这是只有一条街道的小镇,就势建在一条东西走向的阔道上,悯无双边走边看,像在寻找什么,杨青峰却拿眼睛余光留意四围情形,假意漫不经心的回头之间,眼光一扫,见不近不远的跟着二人,手内都拿的有兵器。不一刻去到街道尽头,二人回身,与那身后二人对面擦身,那二人也正拿眼看杨青峰和悯无双,杨青峰双眼一瞪,犀利如刀,吓得二人赶紧抵了头去了。 杨青峰和悯无双返身又从街西走街东,悯无双两眼还在四处搜索,快到街东尽头,悯无双却将身直直进了一家店铺走了进去。杨青峰一看,却是一家制衣裁缝店。悯无双一进店门,便放声大叫,道:“老板,做衣服!”一身肥肉的老板一听有生意可做,乐颠颠忙迎了过来,笑容满面,道:“姑娘想做什么样式的衣服?” 悯无双粗声大气的道:“做四套衣衫,两套男衫,两套女装。”拿手向杨青峰一指,道:“男式衣衫就依他的身形裁做就好。” “好嘞!”老板答应着忙取了木尺,来量杨青峰身高和腰围尺寸。悯无双却从身上取出装有药经的小匣子,啪的一声丢在桌上,道:“那女装的衣衫么,就依本姑娘的身高,再加高二寸即可。”老板一迭声的说好,拿了木尺又量了悯无双身高。杨青峰暗在心中寻思,这两件男衫自是悯无双给我定做的衣衫,那两件女装为何还要加高尺寸,难道她不是为她自己量身定做?心中忽地大悟,心说是了,无双定是做了留待以后身穿,其时她那身形定然也是长的高了。抬眼之间,却见刚刚那跟在后面的二人正站在门口,眼望桌上装有药经的小匣,将身欲进。杨青峰见状,将一条腿伸起直踩去桌上,左手将剑身连着剑匣一下一下拍打着右手手掌,眼光斜睨看了二人,二人终是不敢进店。 裁缝老板量好尺寸,收了定金,却听悯无双对老板说道:“这四套衣衫我是急要,请老板加紧一些,太阳落山之前过来相取。”老板闻听大惊,连声说道:“做不好,做不好,这怎么做得好呢?” 悯无双道:“好吧,那就再宽些时候,待到天黑之时我来取,终是可以吧?” 裁缝老板耐了心性,说道:“姑娘说笑了,这个时候也做不好。”悯无双忽就大怒起来,说道:“这个时候也做不好,那个时候也做不好,你还开什么店?不如我一把火烧了它。” 老板杀猪般叫起来,说道:“四套衣服少说也得三天,一时半刻那里做得好,你杀了我也是无用,你这生意我还是不要做了罢。” 杨青峰不知这半日之中悯无双为何屡屡无端发怒,不尽人情,四套衣衫那能一时半刻便做的好?当下连忙拉了悯无双,对裁缝老板道:“你这里不是有做好的现成衣服吗,既是姑娘急要,我们就选四套衣衫得了。”悯无双心里其实也是知道四套衣衫不是一时就能做的好的,听了杨青峰之言,便依了杨青峰之说,为杨青峰选了一件淡蓝色绸缎面料的衣服,一件白色纯棉长衫,又各选了一件大红和翠绿颜色的女式连衣长裙。 回到客栈,天已近黑,悯无双又大叫大嚷的叫了小二过来,点了一桌十分丰盛的饭菜。杨青峰心中一直在寻思今夜脱身之策,刚刚行在街上,那随在身后二人,杨青峰隐隐所觉便似先前随了嗔无行的弟子,却也不敢肯定,不过二人显是不怀好意。杨青峰心中有事,便吃得少,悯无双却是狼吞虎咽,去了少女的矜持,也不管杨青峰就在身边,吃完将碗筷一丢,对杨青峰说道:“走吧。”杨青峰大是愕然,问道:“去那里?”悯无双声音冰凉,说道:“去了就知道了。” 杨青峰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之心内已将悯无双当做生死同依之伴,悯无双说走,那就依她而走。当下二人起身,悯无双将白天买好的四件衣服都叠在一起打一个包,让杨青峰背在肩上,自身却抱了那个盛放药经的小匣子,也不加掩饰,一前一后向客栈之外走了出去,小二有心要与杨青峰耍笑,一见悯无双脸若冰霜,已到嘴边之话不敢吐出,忙自咽下肚去,也不敢过问。二人出了店门,悯无双在前向东,出了小镇,却踏上一条斜向入山的小径,正是去不医神医行医堂的小路。悯无双在前,行走甚慢,此时天已大黑,杨青峰回头一张,见后面不远,隐隐有寒光闪烁,心知是跟踪之人纵跃闪躲之时所执刀剑之锋的寒光。悯无双却似很累,走走停停,行了许久,方才到了先前所居的行医堂。悯无双却是看也不看一眼那早已被嗔无行烧成残桓断壁的院落,径直而去,来到院落之后的树林边停下,又歇息一时,方始进了树林,一步一缓,却又将脚下的枯枝败叶踩的咯吱直响。杨青峰心想身后那跟踪之人此时定是在心中大乐,心内却也不惧,心思只要无双心中去了忧愁便好,将身跟了悯无双一步一缓,向树林深处走去。也不知行了多久,悯无双停步不前,在身边摸出磨刀火石,双手摸索着在地上集了一堆树叶,嚓嚓嚓的打起火石来,火星一点一点崩到焦叶之上,被风一吹,忽闪一下就燃了起来。杨青峰就着火光一看,见眼前隆着一堆新鲜黄土。可不正是昨日自己与悯无双所垒的悯三秋之墓! 杨青峰忙就着火光去找些枯枝加在火上,火势愈旺,光亮照得四围晃若白昼。悯无双将双膝跪在悯三秋坟前,拜了三拜,起身对杨青峰说道:“把你的剑借我一用。”杨青峰不明所以,迟疑着倒转剑柄将剑给悯无双递了过去。悯无双持剑在手,去到坟尾,却自用剑掘地,一边掘一边用手抛土,不一刻便掘得一个细深的小坑,大小正好容身那装药经的小匣。杨青峰近身悄悄对悯无双言说附近有人,悯无双却是犹若不闻,越发用劲,一时用剑,一时用手,小坑渐深,初时跪地直掘,渐渐躬身,最后伏身直将身体贴地,坑深已超二尺,悯无双方始住手,起身将小匣打开,将两本药经取出,就着火光看了一看,却又放进匣中,再把匣子放入坑内,却又伏身贴地,将手伸进坑中,不知在做什么,摆弄了许多时候,方始起身向坑内填土。杨青峰此时心中已是知了,悯无双自是要将药经随同她爹爹悯三秋一起葬在此处,只是不明自己提醒她身后有人跟踪之时,她何以还是要将药经埋了进去,也不知她心中做何之想?心想嗔无行一伙欲得药经如狂,那跟踪之人只怕便是为他所派,无双不听我说,执意如此,如若今日不敌歹人,药经只怕难保。 悯无双埋完药经,回到悯三秋坟前,重新跪倒,又拜了三拜,起身摇手示意杨青峰不要再向火内添加柴禾,嘴角向坟后树林一胬,当先向林内走了进去。杨青峰会意,在后相随,悯无双却是越走越快,身轻如燕,脚下悄无声息,竟似身有轻功。走了一时,转个方向,脚下更疾,杨青峰施展武当轻身功夫,脚下不敢有丝毫停滞,正在跟得头昏脑胀,悯无双却陡然止步,杨青峰一头撞上悯无双后背,黑暗中心觉悯无双正自掂脚起身向前方探视,也将目光向那方向一看,树遮枝挡,只隐隐见着有些光亮,二人悄悄再将身向前掩近一些距离,却是又回到了悯三秋坟左稍远之地,那一团亮正是二人刚刚所生之火。 二人找了一个好方位,静悄悄息声,定神看那地方,那火却是比刚才旺了许多,光亮之中,只见一人正向火内加柴,那人不时起身向林外张望,显是焦急。悯无双也不心焦,又过了许久,林外远处忽地传来人声,五六把火把向坟地方向移来,渐渐走近,当头之人却不是嗔无行是谁?刚刚添加柴禾之人心内欢喜,早早起身静待相迎,见嗔无行近前,忙毕恭毕敬上前禀告道:“师父,徒儿亲眼见他二人将药经埋在此处!”说罢用手向悯无双刚刚剑挖土坑之处一指。 嗔无行掩饰不住心内欢喜,颤声而道:“你可看的清楚果真是那药经埋于此处?” 那人忙道:“回禀师父,此事我见的千真万确,先前我与五师弟跟着他俩,一路到了此处,我让五师弟过来禀告师父,我亲眼看他二人挖坑将宝经埋了进去,装在一个小匣之中,绝不会有错。” 嗔无行依他所指,将身近坟堆后边那堆新鲜泥土一看,见果然是新挖之迹,一声大喝,道:“快挖快挖!”立时便有四五个人跪身,手忙脚乱便要动手刨土,却是头碰头撞在一起,嗔无行忙道:“一个人挖,快!”三四个人起身,留了一人,那人在师父面前自是要格外卖力,如母鸡刨食一般双手连动不停,不一会儿即伏身,渐至身贴于地,忽然一声惊呼,叫道:“师父,挖到匣子了!”却又言语顿弱,说道:“师父,匣子好沉,拿不上来。” “拿火来!”嗔无行一言出声,四围火把都照了过来。嗔无行向坑内细细而看,隐隐所见,果是有小匣伏在坑底,顾不得身份,兀自伏下身去,拨弄了许久,亦是难以取出,起身再看一时,再将身伏贴地,手中似是拉着一物,用力一拔,身向起仰急剧用力,起身之时手上拿了一本书册,就着火光一看,不由欣喜若狂,那封面之上明明白白写着神农药经上经六字,简略翻了一翻,千真万确正是神农药经上经!当下急伏下身,依了刚才之式,身贴地面,手伸进坑,双眼正对贴了坑口,要去取那下经。拨弄一小会儿,手内再是用力一拔,身体还未后仰,只听一声大叫,坑内两支利箭飞出,一左一右正射在双眼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少男不知女心事 嗔无行双眼中箭,一声大叫,身体急跳而起,左右之手兀自分抓两本药经。悯无双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药锄,势若奔雷一般冲出,将药锄对了嗔无行头顶直挖而下。嗔无行一众弟子,陡见师父双眼中箭,鲜血喷涌,各自惊得呆了,迈不开脚步。那嗔无行终是一派掌门,虽是双眼利箭透珠,痛彻心扉,心却不乱,耳闻一股劲风直奔头顶,身体向后急仰,双手脑后一交,将左手药经交于右手,使出铁板长桥撑身,堪堪避开头顶一击,继而腰身一挺,鱼跃而起,右手在腰间一掣,宝剑出鞘执手,就势从下而上急挥而出。 嗔无行双眼虽瞎,江湖阅历却深,深知于此危急之时,断不可手忙脚乱为敌所乘,当下一剑挥出护住身形。悯无双年纪甚轻,本未习武,更无接敌经验,一挖不中,急抽手回身,认准方位,将手中药锄正要再挖而下,嗔无形剑招从下至上已将身位封死,悯无双不敢强自出手,以锄碰剑,力道自是不敌嗔无行,一念之间,先机已被嗔无行所得。嗔无行耳内不闻进招风声,唰唰唰前出三剑尽是前出杀着,将悯无双逼得连连后退,再无还手之机。 杨青峰初见嗔无行双眼中箭,悯无双前出欲要取他性命,只手提长剑站在一边,心想她的杀父杀师大仇,当得由她亲手还报,况此亦是她门派之内纷争之事,自己不便插手,却不料嗔无行眼虽不见,却依然凶顽如此,自己怎能将无双置于凶险之处不顾。当下手腕一抖,剑锋前出,挡住嗔无行来招。嗔无行迫得悯无双一路后退,毫无出手之力,双眼被射瞎,咬牙切齿,正要将悯无双碎尸万段,却不知眼前敌手已变,依旧以攻为守,手中之剑略退又出,意指身前之敌面门。杨青峰以静制动,欺嗔无行眼瞎,待嗔无行剑锋堪达自己面门之时,身形陡降,矮身之间身形一旋,背抵嗔无行前胸,手中长剑剑柄在嗔无行持剑手腕一击,嗔无行手中拿捏不住,长剑脱手,杨青峰却是身势不停,左臂曲肘在嗔无行左肋一撞,嗔无行吃痛,闷哼声中左手所持两本药经拿捏不住飞落,入于杨青峰手中。杨青峰心恨嗔无行行事狠毒,本欲杀之心快,却又心想此人与悯无双有杀师大仇,当将机会留她待时而报。当下见药经入手,身形前纵掠身。嗔无行一众弟子大梦初醒,各欲上前,杨青峰手中长剑一挥,挽一团剑花,冷夜之中更见寒光阴森,嗔无行一众弟子无不惊惧。只稍稍一待,杨青峰早拉了悯无双闪入树林之中,一绕一隐,欲回先前藏身山洞。 一路之上,杨青峰万分留意,确见身后无人跟随,方和悯无双绕身回了隐身山洞。孱弱少年早已睡醒了一日,受了悯三秋内力所疗,又进补了三百年的人参,身况已是好转,已自能下地稍稍行走,正在焦虑,见杨青峰和悯无双回来,心内欢喜,悯无双却是面色冰冷,一语不发,自进房中坐身。杨青峰只道她今晚没能杀得嗔无行替师报仇,心内生气,忙出言宽慰了数语,将两本药经交还给她,嘱咐她小心收好。出屋去到灶前,揭开锅盖,见锅里剩饭还和自己出门之时一样,心知孱弱少年这一天也未进食,怜他身虚体弱,将锅内剩饭剩菜热的冷焦不一,却也顾不到那许多,盛了一碗先端去孱弱少年房中,再盛一碗给悯无双端了进来。悯无双不知为何又生起气来,拿手将那饭碗重重一推,撅嘴不吃。杨青峰见她没来由气恼,心中愕然。呆了一时,悯无双见杨青峰不去,手端饭碗还站在那地,脸色茫然,面上却是一块黑一块白,正是刚刚在架火热饭之时脸上沾的锅灰,不觉心下歉疚,又是心痛,忙去怀里取了手帕,将杨青峰脸上锅灰一点一点擦去,柔声说道:“杨大哥,我不饿,你吃吧。”杨青峰见悯无双不吃,自己哪里能吃得下? 二人坐在房中。孱弱少年吃了一些,粗茶淡饭难以下咽,将碗放在一边,来看二人,前脚刚踏进房门,却听悯无双一声大吼,叫道:“谁让你进来的?”孱弱少年一愣,尴尬不已,立在门边,本是孤傲冷然之脸一阵红一阵白,欲进不能,欲退心又不甘。杨青峰心想悯无双这一两天性情大变,也不知为何,只怕是这段时间所受哀伤所致,须得由着她慢慢化解。当下对孱弱少年说道:“你先去吧。”孱弱少年无奈,悻悻然回去自己歇身之处。悯无双将门关了,对杨青峰道:“杨大哥,你真的要带他去寻那千年人参吗?”杨青峰自在心中暗想,这孱弱少年身遭重创几成绝症,终是因了自己失手所致,虽是事出无意,却也是莫大之过,自己早是定了决心要为他寻参治伤。当下默然点一点头。悯无双凝然不语,空气一时凝滞。 过了许久,杨青峰见夜已至深,心想这些日悯无双劳累至深,当得多多休息,便要出门。行到门边,却听悯无双轻声而唤,道:“杨大哥。”杨青峰止步回声,道:“你休息吧。”悯无双嗯了一声,稍一迟疑,却道:“杨大哥,你不要走,我,我一个人害怕。”杨青峰踌躇一时,说道:“好吧,你睡觉,我坐这凳子守着。”当下回身,在房中凳上坐定,却见悯无双并不立时就寝,却去坐在梳妆台前,将脑后结成一条独辫的头发解开,细细梳理披于肩头,又画眉描唇忙活了好一阵,方才上床去放下帐幔。不一会却又将帐幔打开,下到床来,立在杨青峰身前,说道:“杨大哥,你看我好看吗?”杨青峰正在闭目养神,听她如此之说,将眼睁开,见悯无双已在帐中换过一条拖地丝质白色连衣长裙,裹衬的腰如纤柳,娉婷玉立;一头乌发垂在肩头,将一张俏脸映衬的白如晶雪,娇似荷苞,粉嫩之中泛一些菲红;两行柳眉,水汪汪的大眼,之中两粒点睛如漆;一张鲜红的樱桃小口似嘟未嘟,又是可爱,又见娇怜。 杨青峰不由看得呆了。 悯无双却噗的一声吹灭了蜡烛。杨青峰眼前一黑,正在怅然,只听悯无双在帐幔之中轻声相唤,道:“杨大哥,你过来,坐这儿。” 杨青峰心中一阵慌乱,只觉口内有些干渴,伸舌添一添嘴唇,不自觉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连道:“我,我”却是一句话也不能说出。 “你过来嘛!”悯无双语气娇嗔,伸了小手轻轻一拉,杨青峰不由自主歪斜着身子坐在床沿之上。 “杨大哥,我,我好冷。”悯无双说道。 “哦。”杨青峰忙自手忙脚乱脱了身上外衫,给悯无双披在肩上。 “杨大哥。”黑暗中只听悯无双轻声说道:“我还是冷,这儿,这儿,不信,你摸摸。”话语声中,杨青峰只觉一双温软的小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双手,不自觉间杨青峰只觉自己双手已是轻轻由她拉住,似是环向她背后,头脑已是一片空白。只听悯无双声音颤颤的,道:“杨大哥,你,你抱着我。”声音软温轻柔,如魔如磁,入在杨青峰耳中,驰搅的杨青峰心神激荡,如痴如幻,不由自主伸出又臂,正要将悯无双揽入怀中,却听隔间房内孱弱少年啊的一声大叫,顿时将杨青峰心内惊激的一震,忙将身站起,轻轻说道:“我过去看一下。” 杨青峰来不及压抑心中激荡,抢进孱弱少年歇身屋中,只见孱弱少年横卧于床,双手按胸,口内喘息不止,一迭声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心中好痛。”孱弱少年言语断续说道。 杨青峰忙伸手将孱弱少年扶了起来,见孱弱少年痛得浑身颤抖满脸大汗,自己却是束手无策,心内暗想悯三秋所说这三百年人参也只能保孱弱少年二至三月,看来言语不假,当得及早去寻能为他永以久治的千年人参治伤,稍晚恐是不及。 孱弱少年急喘了一个多时辰方始渐渐平息。杨青峰扶他躺倒盖了被褥,出的房来,见悯无双房中不知何时又亮了蜡烛,轻轻推门进去,悯无双兀自未睡,似是正在等候自己,不觉心下歉然,道:“无双妹妹,你休息一会吧,明天咱们出发上路。” 悯无双一愣,道:“要去哪里?” 杨青峰说道:“明天一早,我先出去打探一下,我想那嗔无行双眼已瞎,应是无力再追寻我们,我们出了此处,先去寻找千年人参为那人治伤,然后我带你去见我师父,求他出面为你主持公道。”如此之行,是为杨青峰深思熟虑许多之时,自认是为最最相适之策。 悯无双抵头不语。过了许久,杨青峰继而言道:“我听神医所说,千年人参甚是金贵,世间稀有,如今孱弱少年病情紧急,唉,我实是茫然的紧,不知该何处寻找方可。” 悯无双见杨青峰言语甚是焦虑,缓缓抬头,轻声道:“杨大哥,我看那人应也是出身富豪之家,想那千年人参世之少有,实为至宝,我们只怕难以寻到,不如问明清楚将他送回家去,医治恐是更有希望。” 杨青峰忙道:“如此断断不可,想他一身重疾皆是因我所致,我若撒手不顾,失了江湖道义不说,自己之心又怎能安?如今寻那千年人参,虽是千难万险,然即便用我自己性命去换,也当在所不惜。” 悯无双见杨青峰为了孱弱少年竟至如此,也不知为何,神情大是激动,禁不住张口而出,说道:“杨大哥,你,你,难道,”话到嘴边却终是未能说出,疑虑之中心伤不已,不觉将脚连连跺地。待了一待,去到梳妆台前坐定,终是女儿心态,眼望桌上蜡烛火焰出神,只待杨青峰前来陪个小心,便即释了心中所想。杨青峰刚刚眼见孱弱少年重疾陡发,心记神医悯三秋所说三百年人参也只能保他二至三月无事,一心只在心中寻思如何去寻千年之参为他治病,却那里去揣度悯无双心内所思?过了许久,悯无双见杨青峰不动,赌气自去床上睡了。一觉醒来,见杨青峰犹自沉思,双手托腮,两面通红,心内心痛,正要起身劝慰,忽又想道他终是为了别人,如是为我也许或未如此,我且先试他一试,想到此处,张口轻叫一声道:“杨大哥。” 杨青峰沉思时久,见悯无双也已熟睡,并不留意,对悯无双所叫耳内并不听见,悯无双却是心中来了怒气,声音陡然而高,大叫一声,道:“杨大哥!” 杨青峰吓了一跳,忙走近床前,说道:“无双妹妹,你怎地了?” 悯无双又自无话可说,呆了一呆,道:“你是一定要去寻那千年人参吗?” 杨青峰见悯无双一意如此而问,实不知为何,只能依了心中所想嗫嚅着说道:“是。” 悯无双道:“不去可行?” 杨青峰一本正经道:“不去不行。” 悯无双见杨青峰所说与自己心中所期相去甚远,心中不禁怒气又起,道:“如是我不让你去呢?” “那也不可,”杨青峰斩钉截铁说道:“不论如何,我定是要寻到千年人参医了他伤病,我心方安。” “好好好,”悯无双气极,“你既是铁心要去,我倒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此去向北一千余里,辽东极寒之处,有一道高峰名叫长白山,是人参生长之地,你到那地去寻,说不定便可寻获你心中想要寻找的要物。”悯无双连珠炮般一气将话说完,陡觉后悔,却是话已出口,已是无法收回。 杨青峰听闻悯无双所说,心内大喜,心想要去寻那千年人参的寻找之地已然有了,事已成功小半,只要自己一心一意意志坚定,又怎能寻找不到?却是未及细思悯无双心中所想,正欲向悯无双道一声谢谢,却见悯无双脸色铁青,对自己理也不理,自上床放下帐幔,便即毫无声息。 第二日一早,杨青峰见洞外一丝亮光隐隐投进洞中,隔了帐幔轻轻叫了一声,道:“无双妹妹——。”许久不见悯无双回声,心想她这许多日心力交瘁,就让她多休息一时,自己出外打探,回来再叫她一起上路。去到孱弱少年房中,见孱弱少年犹睡未醒,便即出了藏身山洞,去到已被嗔无行烧的只剩残桓断壁的先前神医众人所居的院落,四处仔细查看一番,见并无人隐藏,去到镇上,先去清风客栈,见小二正在店内恹恹地擦抺桌椅,见杨青峰只身一人,不觉奇怪。杨青峰问小二道:“可有见着一伙人,内中有一人瞎了眼睛裹着纱布的?”小二忙道有。杨青峰问在那里?小二顿时忿忿起来,说道:“昨晚半夜一伙人过来打门,内中便有一人双眼流血,还十分凶狠,好似那一众人的师父,他妈的,将眼包好后又不住店,上路向南去了,害我瞎忙乎半夜。” 杨青峰一听,心中放下心来,此地上路向南,正是去河南方向,想那嗔无行一行,定是要经河南回湖北神农架神农顶百药门老巢养伤。 杨青峰探明情形,心内着实轻松不少,心想身出之时悯无双尚未起身,忙叫店小二去吩咐厨下切了一大盘卤鸭,一盘牛肉,一盘卤水花生,都打好做包。又想那天见无双就着小炒肉下饭,吃的挺是在味,便又叫店内炒了一盘小炒肉,自思带回山洞,那里锅碗瓢灶俱齐,稍稍热一下便可食用。一路轻松惬意,回到山洞,先去无双歇身房间,见床上帐幔底垂依旧,在床边轻声喊了两声:“无双妹妹,无双妹妹。”却是无人应答,伸手欲揭帐幔去看,却又迟疑,瞥眼间见一个大大的包袱放在梳妆台上。杨青峰昨晚并未见无双收拾行李,见此便想她定是起了床了,伸手揭起帐幔一角,果见床上被已叠起,空无一人。忙扯起喉咙大叫:“无双妹妹,无双妹妹,”刚叫了两声,只听隔房孱弱少年有气无力的声语传了过来,道:“杨少侠不要叫了,她出去了。” 杨青峰心中一震,抢身进到孱弱少年房中,见孱弱少年恹恹地躺在床上,忙问道:“她去哪了?”只听孱弱少年说道:“我怎地知道,走的时候在房门看了我一眼,耷拉着脸,就像我欠了她钱也似,不高兴的很,还恨恨剜我一眼,我也不敢问她。”杨青峰心中格登一下,不由在心中暗暗责怪孱弱少年好不更事,也不问她去往何地,只觉悯无双这两日性情大异,也不知为何,只怕她独自一人出事。心知孱弱少年身有重伤,责怪之语便也说不出口。忙折身去悯无双歇身之屋,打开包袱,见最上所摆,却是二男二女四件新衣,正是昨日在镇上所买,心内稍稍安定了一些,心想她自己这两件衣服也未拿走,定是听得我说今日身离此地,说不得此时是去不医神医坟上祭奠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不辞而别 杨青峰想要坐下身来等悯无双身回,不知为何心中总是不安,却又站起,心内着急,心想还是去神医悯三秋坟地之处接她。一路心急火撩,去到悯三秋坟茔之处,却那里见着悯无双身影?定一定神,见坟前祭奠的酒杯之中,尚还有湿湿地酒迹未干,显是有人刚刚拜祭过,心知此时除了悯无双,自不会还有其它人来祭拜。心思无双是去了那呢?是回去山洞了吗?自己怎地从那一路而来并未碰上,难道无双不是从自己来时之路折返?心想至此,忙扯开喉咙大叫:“无双妹妹—,无双妹妹—。”一边叫一边从另路向山洞回身,只见林间落叶飘飞,却始终未有无双应声。到了山洞,也未见悯无双身回。杨青峰心内更是焦急,心想自己在树林之中大叫,也不见她声应,定已不在树林中,自是身出林外,莫不是又去了先前所居行医堂所处?心内惶急,将身出外,走到洞口,却又回身,拿了那包在镇上买的卤鸭去到孱弱少年房间,让孱弱少年吃,自己却也顾不得肚中饥饿,一气奔到先前悯三秋所居行医堂茅院,在残桓断壁间来回跳跃,大声呼唤,直喊的声嘶力竭,却那里听得到无双一点点回声?杨青峰心已揣揣,直如十五只吊桶吊在心中,七只上八只下的悬着。脚不停地,去到镇上,客栈内小二见杨青峰又回,嘴上正欲嬉笑,却见杨青峰神色与往时大不相同,忙使回正形听杨青峰说话,听杨青峰问询今日有未眼见昨日随在自己一起的那个姑娘之面。今日天时尚早,小二在店中还未接到一位客人,自是未曾见过,小二说了。杨青峰又是失落,又是焦急,将身去到街上,从街东走到街西,从街西又走回街东,那制衣铺老板对悯无双印象颇深,却自昨晚之后,再也未曾见得。 杨青峰头脑昏晕,已自急的六神无主,一刻不停又回去山洞,见那包有衣服的包袱依旧放在梳妆台前,动也没动,此时一天之时已是去了大半,依是不见无双身影,杨青峰只觉头脑混沌,心上有如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浑浑噩噩再将身去到悯三秋坟茔之处,在那一坯黄土之前,几只酒杯摆放的端端正正,内中却是再也见不到一丝酒迹,早已干干透透。 这两日无双神情怪异,想是她已自离了自己不辞而去了。 杨青峰身立悯三秋坟前,眼望身前那坯黄土,直至鸟归深林,日落山下,天地一片黑漆。跌跌撞撞回到山洞,将梳妆台前的包袱打开,将最上面的四件衣服拿起,其下却是一大张狼皮毛毡,狼毛齐整,摸在手上只觉温软舒适。忽地想起无双说过那生长人参的长白山地处关外辽东,此时已是大雪覆盖地冻天寒,定是她心想自己要去那里,便备了此毡给自己一路御寒。心内一股暖流升起,眼中却是泪盈满框。狼毡之下,却有一只小小皮囊,皮囊里面装两只瓷瓶,一只之上写着三七再生散,另一只上写的是麝香续命膏,杨青峰心知这定是他神农百药门治伤神药,当下小心翼翼收好。见那包袱最底层却又有一张素布折起的小包。将小包打开,里面放一方手帕,其上绣几朵相依初放的梨花,几滴珠露附面,更见娇嫩欲滴。手帕之角却绣一首无题打油小诗: 山野边落一小花, 春风初放只为他。 待得风去花落后, 花念风来风怜花? 杨青峰手帕执手,念到最后一句花念风来风怜花之时,眼见包袱之中再无它物,那两本药经她自是带在身上,心中已知她是有意身去,定是她心思自己一意要为孱弱少年寻参治伤,她却一心要为他师父师兄师姐报仇,却她师父师兄师姐都已不再,至此她是孑然一身狐苦无依,此去艰难险阻自不必说,时时还有性命凶险,杨青峰眼中泪水不由汩汩而下,只是不知她为什么还将两件为她自己所置的新衣收在包袱之中?看一眼那条温软舒适的狼毡,眼前闪现她手帕之上所绣‘花念风来风怜花’之语,不觉泪水线滴,心凄肺裂,顾不上天黑夜深,将身出了山洞,再次去到小镇,心知那条东西走向的大道,东面通向河南之境,便提了已是疲惫万分的双腿,在黑夜之中高底不分直向东行,双腿却已感知不到一点疲累,一天一夜未有进食,肚腹之中也已感觉不到一丝饥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取走药经,自是要去湖北神农顶神农百药门寻嗔无行报仇,如去湖北,定是要从这条大道东向去到河南,从河南再到湖北,若是如此,自己从这条道上,定是可以赶得上她,无论如何也要寻了她身回,不可任她孤身一人。 寒空凄冷,夜风削面,伸手不见五指,跌跌撞撞,却脚不停地,不知跌倒了多少回,仍是咬牙爬起再走,天亮时分去到一座大镇,杨青峰蓬头塌面,跌得鼻青脸肿。此是河北边缘集镇,名字叫做大孤镇,人流甚广,三教九流各色人杂。杨青峰眼见镇头有一家客店,将身走了进去。正在早起清扫店面的小二见有客人光临,起身去接,却见是一个乞丐形样之人,心内顿是厌恶万分,正要出声呵斥驱赶,却听杨青峰出言相问,道:“请问小二哥,有无眼见一个姑娘从这里过去?”语音凄苦。小二气无好气,话无好话,张口便道:“也不瞧你那样,还寻找姑娘,死乞丐,还不快滚!”杨青峰心内大怒,伸手揸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一掌,将小二打的仆翻在地。 杨青峰顶风冒寒,在冷夜之中走了一夜,头脑浑噩凄苦,小二如此势利,正是激起了他心内的犷悍,出手毫不留情,小二张嘴一吐,血水里掺着几颗牙齿,却见内里门帘一张,个伙计拿棍执棒从后涌了出来,杨青峰狼性大起,伸手背后一拔,却是拔了一个空,原来从山洞身出之时头脑晕昏,竟然没带随身之剑,却也不惧,伸脚地上一勾,一张圆凳直起入在手中,折了一根凳腿在手,将身一跃,早至那群伙计之中,抡了凳腿下挑上削,左劈右打,一众伙计如何抵挡得住?丢棍弃棒,向后便逃。杨青峰杀红了眼,追到一人身后,正要抡棒下击,眼前一晃,却见一个白衣中年儒士让过那人,将手一拱,立在身前,杨青峰这棒便打不下去。 那人拱手作礼,口中说道:“这位英雄,适才蔽店下人出言无状,多有得罪,鄙人这厢有礼,万望英雄恕罪,如是英雄不弃,鄙人斗胆相请英雄内中小叙,当面向英雄陪罪,英雄心下如何”杨青峰年少性直,心傲却谦,正是你恶我更恶,你善我也善,你敬我一尺,我却可让你一丈,当下见那儒生彬彬有礼,头脑之中已自清醒了三分,又见儒生面白相善,出言文雅,心内陡生相敬之意,去了桌腿,也是拱手一揖,口中说道:“先生客气,在下是在追寻一位姑娘,不知先生有否眼见?”儒生道:“不知英雄所寻是一位怎样的姑娘?”杨青峰一愣,脑中一会闪现的是悯无双头扎独角小辫身翠花小衫c手持药锄的清纯之形,一会却又是悯无双发披香肩c白衣拖地c脸若晶雪的高雅之象,然而悯无双离去之时身穿何衣c作何打扮却是一丝不知。 那儒生微微一笑,对杨青峰说道:“鄙人李岩,河南杞县人,今见英雄样貌伟岸,性真率直,必是磊落光明之人,年虽不大,定然是一条好汉,鄙人心中好生相敬,如今我见英雄心生恍惚,踌躇不定,想是为那儿女之情堵塞心房,鄙人心想事情虽急,却不能无绪,是以鄙人斗胆相请英雄在蔽店暂歇,稍做计议,如何?”中年儒生言语轻缓,娓娓而叙,至情至理,将杨青峰一夜的浑噩已是唤醒了七八分,更兼盛情难却,杨青峰只好依他所说,将身随他去到上房之中,也不出言谦谢。 李岩请杨青峰在房中落座,吩咐店里小二打来热水,杨青峰梳洗毕,又见小二端上来一盆清羹,片片银耳之间散落着几十颗莲子,入口清甜,甚是得心,跌宕起伏心势不觉渐趋平静。 这李岩胸饱文墨,心思缜密,识地非凡,初见杨青峰蓬头塌面,衣衫褴褛,然自细细一瞧,却见他口角分明,额方脸正,脸隐刹气,不是一般之人,又见杨青峰失魂落魄心无定所,张口相询一个姑娘,心已猜到杨青峰定然是为儿女之情所急。李岩存心结交,此时若是奉上大酒大肉,即便是山珍海味,杨青峰见之只怕也会恶心,是以吩咐店中熬治了平心去火的银耳莲子羹,色泽清淡,入口平爽,恰恰合了杨青峰心意。 杨青峰食了银耳莲子羹,一日一夜的劳顿辛苦去了大半,头脑已有九分清醒,眼见李岩端坐一边相陪,嘴上虽不说话,面色却是十分关切。杨青峰见面便对李岩心存好感,又年少性直无有城府,不待李岩相问,便将自己如何受师父之命,在那栖绝峰施计救了孙承宗一行却误伤孱弱少年,如何为孱弱少年寻医,得以见到不医神医悯三秋之事,以及神农百药门同门相残等等尽都说了,只隐去自己和悯无双之事,只说是受悯三秋临终所托。李岩是何等清明之人,听杨青峰所说,心内便已知晓,见杨青峰说完,却自起身离座,竟对杨青峰一揖到地,口中说道:“鄙人先始初见英雄,但觉英雄眉宇厚展英气逼人,心内料定英雄不是常人,却实不料英雄为武当名门之徒,更为救孙承宗大人殚精竭虑不畏生死,如今官场黑暗民不聊生,狄夷窥探居心叵测,满朝文武俱是各怀私心贪生怕死,更有阉狗相迫残害忠良,那孙承宗大人内安黎民百姓,外镇边夷侵扰,实为我汉人脊骨,得英雄舍身相救,实为莫大侠义之举,英雄若是不弃,请受鄙人一拜。” 李岩一口一个英雄相称,早将杨青峰心内撩拨的极不耐烦,当下将身立起,说道:“什么英雄,李大哥再要如此说话,在下可不敢打扰要走啦!” 李岩听杨青峰如此说话,哈哈大笑,走近杨青峰身边,将杨青峰手臂挽起,说道:“兄弟真是个爽直人,既是如此,你我就以兄弟相称,鄙人年长暂居作兄,兄弟年纪稍小屈就为弟,如何?” 杨青峰伸手在桌上一拍,大叫一声好,说道:“听人所说,江湖之中若心念相投便即结拜,是为兄弟,如今你我初见,即是情投意合,咱们也不用结拜,今后你诚心对我,我诚心对你,咱们就做那不用结拜兄弟的兄弟!” 李岩一怔,旋即心内明了,自觉长于人世四十几载,尚无人对自己如此诚心直意,心内一股热流升起,只觉眼内已是润湿,二人紧紧相拥。许久,杨青峰与李岩方始将身分开,杨青峰对李岩说道:“李大哥,为弟有事相求,无双如今舍我而去,遍寻不见,我心已碎,头脑浑噩,实不知该当如何行事,求大哥教我。” 李岩也不谦让,说道:“杨兄弟,依大哥之见,那嗔无行如今双眼已瞎,当前当是治眼养伤,应是无力再去追杀悯姑娘夺取药经,悯姑娘人身安危应是暂时无忧。大哥心想,那悯姑娘既是心知兄弟要去北地寻参,又给兄弟备了北去寻参路上所需之物,却又自行悄悄身走,只怕是有心别离,真若如此,兄弟如今要寻,只怕也是寻她不到。依大哥之见,杨兄弟虽是有心却也只能尽力,依大哥推断,悯姑娘昨天身离,且身无武功,就算骑马,今天天黑最多也只能去到前面一镇,距此一百多里,杨兄弟要寻,今天天黑前去至那处寻找相候,若是没有,怕是也不用寻了,还当用心去做眼下该做之事,时机一到,兄弟与悯姑娘定当自会相见,若是大哥我见到悯姑娘,也自会与兄弟你照顾周全。” 杨青峰一听,觉的大是有理,当下起身便即要走,李岩叫小二去后院牵过一匹上好快马交给杨青峰,说道:“兄弟,既是你对悯姑娘如此挂心,大哥我也不便相留,只望兄弟能记住大哥之话,在前面那镇若是寻找不到,便即回转,你我兄弟再做短暂相聚。”杨青峰道一声好,也不相谢,翻身上马便要抖缰,却听李岩又叫一声:“兄弟且慢。”杨青峰勒马回身,见李岩正自脱了身上外衫,伸手递上。李岩见杨青峰一夜摸黑赶路,摸爬跌滚,身上衣衫已自破烂不堪,也来不及购买新衣给他,便脱下自身衣衫给杨青峰更换。杨青峰也不谦让,伸手接过便即穿在身上,伸马鞭在马臀上重重一击,便即急驰而去。 杨青峰快马加鞭,只在有人之时放缓马步仔细辨认,过之则又急驰如飞,一路奔走,直到再前那镇,也未见得悯无双身影。此时冷风飕飕,烟霭漫漫,一轮凄日在中天之西刚一露梢,便又没入漫天尘霭之中。已是午后申时时分。杨青峰先在镇上四处寻看,在行走人群之中见不着无双,又到每家客店打探。这镇已是地处河南之境,也是一座大镇,往来河南河北两地的九流三教商人客贾络绎不绝,镇上五家客栈接客也自迎接不暇。 杨青峰经那李岩一番说化,头脑已然清醒,此时身穿李岩所换绸缎长衫,手牵高头大马,眉浓脸方,俨然是一位甚有身份之人,各店小二见之无不迎接不及,对杨青峰之问也是详尽细答,却终是不见无双消息影踪。 杨青峰心内苦闷,想了一想,去到镇上最头那家客栈,门前正迎着河北之向过来的那条马道,选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几样小菜,却是无心伸箸,只将双眼定定望了路头来往行人,直至天黑却也没见着自己要寻之人,不觉心烦意躁,那菜自是一口也没吃下,不由就想起早上与李岩相见之景,自在心内暗想李大哥真是一个可意之人,自己虽未与他纳香结拜,那心中相互之情只怕已是胜过结拜的兄弟,不由暗自庆幸今后有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大哥,又想那李大哥之语,无双若是有意相离,自是难能寻得她到,却不知她为何一念执意如此,是心中不愿与自己同去北地寻参吗?单就此事,似又难能说得过去,这几日她神情大异,如是为得其它,那又是什么呢,寻思许久,仍是一无所知,只觉心头空空荡荡,却如又有磐石镇压,沉甸甸之感无法用言语述说,又是苦闷,又是气恼,将手中筷子丢在桌上,叫了小二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世事难料 小二在一边早见着杨青峰菜肴摆在面前,却执筷不动,还道是杨青峰嫌弃菜品不好,过来曲身躬腰正要陪上小心,却见杨青峰从身上摸了几一锭银子放到桌上,吩咐小二上酒。小二眼见银子落桌,又不见杨青峰责难,心中欢喜不尽,正要再出言相问,却听杨青峰道:“就这银两打你店中上好的酒来。”小二一迭声的答应,取了银子飞也似地去了,不一时四壶上好陈年花雕端上来,并排摆在桌上。杨青峰也不用杯,伸手抓过酒壶,就了壶嘴,张口一气将那一壶花雕尽都倒进口中,只觉一股辛辣从口内烧起,继而喉咙,再至肠胃,一直烧到了心里,竟与先前喝酒清香甘甜之感大不相同;心中奇怪,将手一伸,再抓一壶花雕入在手中,依旧就了壶嘴仰脖张口,咕咚咕咚将这一壶酒也都倒下肚去,只感辛辣依旧,然而与前次之辛又不相同,此次之辛温顺平和,去到心内与先前之辛一撞,泛起的却满是清苦;此时头脑已有昏晕,心内却是明明白白的痛苦不已。想了一想,又将第三壶酒抓在手中,依旧不用酒杯,将酒壶颤颤巍巍高举过顶,一股酒线冲出,一半入于口中一半洒在脖颈,洒在脖颈之酒流下胸口,只觉一股透凉袭遍全身,一半流于口中之酒却是一点滋味也无,无知无觉淌入心间,却正是无声胜有声,与先前的苦辣混在一起,竟又化作了酸。杨青峰醉眼朦胧,心内却自觉清明如镜,正要再将第四壶酒抓起,耳内却听的有马蹄声响,心内有如铁锤敲击般一震,忙举眼向道上来路看去,但见客栈内灯影斜照道上,却是不见人影,只觉心内又是一空,只感那苦辣酸行在心间,左冲右突上蹿下跳,欲止不住,欲弃不能,更加翻腾不已。却见门帘一张,三个莽形大汉走了进来。 却原来这三人是从河南之向行了过来,杨青峰一直眼望河北来路之向,对此自是不见。 三个莽形大汉走进店中,从身上解下腰刀,围到一张桌边,却不叫酒,吩咐小二快些上菜,说道一会儿还要赶路。杨青峰头虽昏晕,心内却是清楚,此时已是天黑时久,听他们说还要赶路,又带着兵器,显然是江湖中人,自思这三人莫不是神农百药门中之人?说不得便与无双有关。当下装作不胜酒力,身子一歪,趴在桌上,却将双耳竖起,留心听那三人说话。三人却不出声,都只顾吃饭,过了一时,听得一人碗筷落桌之声,再过一时,便有人出声相催,显是那先自落碗丢筷之人催促还在吃饭的另外两人,催了几声,内有一人心中不耐,将碗砰地一声丢在桌上,口中说道:“我说包兄,这事也没那么急紧,不就一个人!依我看,咱们去还不是手到擒来,那刘将军也是,平时八面威风,这点事还要报告闯王,差了我等前来援手。”杨青峰听他言语之中说的有一个刘将军,又说了闯王二字,那晚在清风客栈,杨青峰从窗内眼见三人向武擎天寻衅,内有一人便被称做刘将军,后在不医神医茅院,嗔无行一行之中也有此人,他自称名叫刘宗敏,杨青峰彼时听得清清楚楚,嗔无行向神医所说正是闯王驾前刘将军。心内已有七分肯定此人口中的刘将军便定然是那嗔无行一行人中的刘将军,心想这三人果是与嗔无行有关,说不定便是冲无双而来,心内更是留意,那先前头脑之中的七分醉意顿时去了五分,只剩二分在头脑之中。却听那催促之人说道:“话不是这般说,此人身份大是不同,你道他是何许之人?”后面还有声音,却是故意压的很底,显是在悄悄告诉这人此人的身份,却不想为别人耳中听见。杨青峰心内着急,却又听不清楚,心内自思难道无双的身份还有其它隐秘?耳内又听这人哦哦两声,显是在听的那出言相催之人悄悄言说此人身份之后,心内已是大大认可他之所说。却听那催促之人又是话峰一转,口中对这两人说道:“此次刘将军探的此人在栖绝峰现身,却被一个武当小子掠走,此时还未有确切落脚之地,你我此行身上所担当真不轻。”杨青峰耳听至此,心内又喜又惊,喜的是这三人所冲并不是无双,无双之危自然也就轻了许多,惊的是这些人所言,明明白白便是为那孱弱少年至此,显是不怀好意。听他们所说孱弱少年身份大不一般,也不知这孱弱少年到底是何许之人,心下正在思索,耳听得这两人又是哦哦两声,语气之中既有对催促之人话语的认同,似乎隐隐又有些担忧。那催促之人对这两人话语之音自是也听了出来,出言说道:“褚兄弟也不必担心,此次闯王已密令李大哥协手,有李大哥出谋划策,还有刘将军,咱们还有什么事不能办成?”杨青峰乍听此语,惊得胸腔之内那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体外,今早自己还在与李大哥称兄道弟,自己已是完完整整将所有一切尽都说了于他,谁知他却和他们是同一道上之人,这却如何是好?忽尔又自释然,心想这催促之人口中的李大哥也未必就是自己的李大哥,自己的李大哥面白相善,温文儒雅,怎会和那穷凶极恶的刘将军是同一路人?杨青峰其实并未见那刘将军动手杀人,不过见他和阴险狠毒的嗔无行在一起,自是将他认做了穷凶极恶之徒。忽又想起师父的叮嘱之语:江湖险恶,一切当要小心行事。当下心思待过一时,待他们身离,自己便随在身后暗暗相随,且看他们如何行事,一切便会自有分晓。” 杨青峰倒伏饭桌,听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都是闯王之事,杨青峰也不知那闯王是谁,耳听三人起身,有刀入鞘套之声,方始将头抬起,却是醉眼惺忪,那三人也不在意,自出门上马。杨青峰忙将眼光从窗户投了屋外,眼见那三人打马在黑暗中一路向北,正是向李大哥所在的大孤镇之向而去。 杨青峰见三人去了,吩咐小二到后院牵马。小二一脸疑惑,刚刚明明眼见杨青峰醉如烂泥伏桌不起,此时却是精神抖擞倍感清新,却也不敢声言,此地处在两省交界之边,三教九流之人无奇不有,奇人异事见怪不怪,且莫行那惹火上身之事。 待了一待,杨青峰估摸三人骑马所行已远,起身出店,让店内小二去寻些烂布,拿来都包在自己所骑那马蹄之上,将身一纵,直起坐上马背,拿手对小二摇了两摇,马缰一抖,入于黑暗之中,纵是那小二江湖怪事见的极多,此时见杨青峰行事,也自禁不住目瞪口呆。 小二自是不知,杨青峰在黑暗中打马疾走,马蹄之上裹布,落地之声甚轻,不易为人所察。杨青峰行不多时,便听前面马蹄之声得得杂乱,心知定是那先前三人在前骑马行走之声,当下将马放慢,不紧不慢远远跟在三人之后。 天黑路远,虽是骑马,到了大孤镇也已到了午夜,杨青峰止马停身,远远在暗中悄悄眼看。耳听三人在一户院前敲门,黑暗中只见一盏灯笼挑了出来。杨青峰远远探眼细看,三人身处正是李大哥客店之前,那打着灯笼之人隐隐正是早上被自己掌掴的小二。眼见三人进店,小二将马也尽牵了进去,将门咣的一声关了。杨青峰忙将自己所骑之马远远栓在黑暗之中一棵树上,悄悄掩身店前,四处一看,却是一片暗黑不见光亮,心内不觉奇怪,心想三人刚刚进去,即便歇宿,此时也定是有房间亮烛有光,如今却是一片暗黑,如此这般,内中定然隐藏着古怪。当下攀身店前一株离房较近的大树,眼见身与房高,提气纵身平平一跃,将身去到客店前房屋顶。 杨青峰昔日在武当山跟了师父练功习武,师父空虚道长性喜随和,平常对徒儿练功也不严加督斥,自随徒儿们自身喜好而进。杨青峰懒散不勤,是以内力修为及剑术都不见有所大成,武当之地处处崇山峻岭奇崖险峰,杨青峰贪耍好玩,每日里游山玩耍,攀岩附壁,不自觉竟练就了一身绝好轻功。此时调息提气,起身如轻巧飞燕,落瓦寂寂,绝然无声,双目四下一探,依旧不见一丝亮光,静息伏身,将耳贴了房瓦,细细一听,却觉隐隐有声,声起却似并不在前房之处。杨青峰黑暗中辩了方向,沿了房梁向后院行去。虽是身在屋梁之上,起足落瓦却是如行平地,静悄悄一丝声音也无。去到后院正房正中,依旧伏身贴耳,已知那声音虽不在眼下,却正是在这后院之内。再向左依稀行了两间房之距,躬腰蹲身,伸手将一片屋瓦揭开,只觉一股亮光直冲双目。原来是在黑暗中呆得久了,乍见光明愈显明耀。杨青峰稳一稳神,听屋内有声传了出来,只听一人声音说道:“闯王吩咐我们过来见过李大哥,一切听李大哥吩咐。”声音正是先前在前面镇上听到的三人之中一人的声音。杨青峰探目欲看屋中究竟,却终是缝隙太小,再轻轻伸手揭了两片屋瓦,屋内情形已可见得,屋中有四人环然而坐,左右三人正是在前面镇上见到的夜行之人,居中那人却不是早上刚刚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李大哥是谁?只见他神情呆窒,单手撑颔,正自陷在沉思之中,桌上一支巨烛,将房内照的亮如白昼,四面之窗却用了黑布密密严封,是以屋内虽燃有亮烛,屋外却不见亮光,想是事情机密,不欲认人知道。 早在前面镇上之时,杨青峰便已隐隐心觉那三人口中的李大哥,便即是早上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李大哥,如今亲眼所见,所料成了事实,心中也自不禁一沉,继而又想李大哥早上送马赠衣,情之凿凿,没有丝毫虚情假意,如今他定是要奉了那什么闯王之命去抓孱弱少年,孱弱少年为自己误伤,他虽和自己素不相识,但在治好他身伤之前,自己也一定要保他周全,如此方能合得江湖道义。然如是这般,自己便是要和李大哥为敌,彼时双方见面定然动手,不打不行,打又不行,这可如何是好?心思之间不觉将头摇了几摇,自觉两难至极。心中忽然一动,心想是了,我自带了那孱弱少年避了起来,避的远远的,如今正要身去那北寒之地长白山峰寻参为他治伤,正可避了李大哥,双方不打照面,自是不用动手。忽尔心里又是沮丧之极,心想自己早上已把所有一切,已是完完全全告诉了李大哥,他若决然要抓孱弱少年,定会来追,却又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心里没有全然之计。思索良久,忽地将牙一咬,心想北去寻参定是不可更改,且还行之要疾,晚则孱弱少年命将不保,如今我就携了孱弱少年立走,李大哥如是定要追来,我也只能见机行事,不管若何,一定要顾全江湖道义,在孱弱少年身伤痊愈之前,不管如何,都要保他无事。心想至此,也不去探听屋内之人所说机密,悄悄将取开的三片屋瓦轻轻放回原处,黑夜中看得仔细,将身一纵,下了屋顶,三纵两跃去到刚刚自己拴马之处,解下缰绳飞身上马,直向先前藏身山洞而去。 杨青峰在暗夜之中打马疾驰,一路过神医悯三秋先前所居茅院行医堂,也不止步,到林边方跃身下马,将马牵入树林,拴在一棵树上,伸手去马颈之上抚了两抚,心说马儿啊马儿,为了我老杨的江湖道义,如今也只好辛苦你了,今后在路上我尽量找些好草好料喂你,兄弟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杨青峰出外寻找悯无双,离开山洞已是一夜一日,不曾想于路却无意探的孱弱少年竟然被人追捕,心内终是担心,好在那树林通往藏身山洞之路杨青峰早已熟稔于心,虽在黑暗之中,行进也自疾步如飞。到了洞中,已是夜至更深,杨青峰见孱弱少年在房外洞中燃一枝蜡烛兀自未睡,方始稍觉放心。去到无双房中,见无双收好的包袱依然放在梳妆台上未动,心中又始疼痛,自思此次无双独自身去,不知要经过多少艰难险阻,而自己却要不得不远走北地,眼见与那心心相悦之人越去越远,尚不知何时何地再能相见,眼中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又淌了下来。过了一时,强忍心中悲痛,伸衣袖擦去脸上泪水,取了包袱,去到孱弱少年房中,顾不上连日疲累,便要带孱弱少年就此乘黑身去。然而心中终是记怪无双身去之时,孱弱少年不加询问阻止,又在房中见孱弱少年将自己前日买回的卤鸭连同特意带给无双的小炒牛肉也吃去大半,心中不由又自生气,心思多日来三人同甘共苦,虽是这几日不知为何无双性情不好,但那内心却是无有恶意,为孱弱少年熬药喂食,处处尽心,既便是孱弱少年如今依然尚存之命,也是无双之父舍命想救方存,却在无双自行离去之时,此人毫不劝止,却还能坦然进食,真是一点情意没有,自己若不是对他身有过失,要依江湖道义行事,此时定然懒得管他扭头就走。心想至此,只对孱弱少年说道:“走吧。”也不细说分明,言语之冷犹如寒冰。孱弱少年却也孤傲,见杨青峰如此,心中一愣,对杨青峰之言理也不理,犹若不闻。杨青峰还道孱弱少年身有重疾不能行走,当下置身孱弱少年身前,弓腰曲身做出背负之状,许久不见动静,回头去看,见孱弱少年扭头一边正在生气,心内不由火起,冲了孱弱少年吼道:“让你走你不走,装什么大爷,若不是,我才懒的理你!无情无义之人!”不曾想孱弱少年也是怒火中烧,冲了杨青峰道:“谁要你理,你走你的,不要你管。”杨青峰一愣,已觉自己刚刚说话言语确实过头,悯无双身去,孱弱少年未曾劝留,只怕想留也是留她不住,忙平息了语气对孱弱少年说道:“这个,不是,咱们得赶紧离开此地,再晚恐是来不及了。”孱弱少年依旧耳若不闻,犹自不理。杨青峰无奈,只好耐住心性将于路所探之事对他一一详加叙说,不曾想孱弱少年听完,脸上竟然平淡如水,冷冷对杨青峰说道:“你自走吧,我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如此就可去追你那心牵心挂的无双妹妹,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与你无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前世冤家 杨青峰不由在心中将自己大骂一通,心想此人难道是自己前世所欠的冤家,今生要寻自己讨债?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摊上谁不好,偏偏摊上这种人,一点良心也没有,想方设法为他保命还得求他。转念又想,既是自身所犯过失,即便无意,也要对他负责,治好了他的伤,由得他怎样,自是再与自己无关。心想至此,语气近乎哀求,对了孱弱少年说道:“刚才是我不好,我心想携了你去那关外长白山寻参,你如今伤势为先前腑脏之伤又加十香迷魂酥之毒,为不医神医舍命相救,也只能保三月身安,如欲根治,需千年人参方可,我携你身去关外寻参,一是暂避眼下强敌追捕,二是为你治伤,咱二人现下便走,你心中感觉如何?”拿眼向孱弱少年去看,见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杨青峰心思情势紧迫,今晚若不身离此地,明日说不得便会有人至此搜寻。当下顾不得孱弱少年是否答应,将手抓了孱弱少年双腕,将身一扭,背向孱弱少年,曲腰蹲身,已将孱弱少年背在背上,起身之际,将孱弱少年身体向上抖了一抖,双手放了孱弱少年手腕,却象大人背小孩一般双臂如铁,紧紧将孱弱少年双腿箍在自己腰间,迈步向洞外大步而行。孱弱少年动弹不得,挣扎了一时,忽地一口咬在杨青峰肩膀之上。杨青峰忍住痛疼,一声不吭,脚下不停,过了片刻,孱弱少年方始松口。杨青峰只觉脖颈之中一凉,已到洞口底矮之处,将孱弱少年放下环抱于怀中,双腿跪地向洞外移去,只见孱弱少年双目紧闭,眼泪滚滚涌出。却原来那刚刚脖颈之中的冰凉,是孱弱少年眼中流出的泪水滴落而致。 出了山洞,杨青峰仍将孱弱少年背在背上,绕道悯三秋坟墓之处,将孱弱少年放在地上,双腿一曲,跪在悯三秋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只觉喉咙粗哽,心想不医神医临终之时将悯无双托与自己照料,自己口口声声答应,今却不知无双去于何处,虽是势不得已,却终是负了神医所托,心内暗暗祷告不医神医在天之灵一定要护佑无双无事,只待此事一了,便即前去寻找于她。黑暗中起身,见身后孱弱少年也自跪地。不医神医先前舍命救他,孱弱少年其时虽在昏迷之中,隐隐也有所觉,后又眼见耳听,渐渐已知悯三秋大义之行,心中自也难掩感激之情。 杨青峰背负孱弱少年出了树林,将拴在林中之马牵出,依旧先扶了孱弱少年上了马去,自己再纵身骑上,将孱弱少年置于身前,一手扶了他,方始打马前行。那马虽是蹄上裹了碎布,落地无声,杨青峰也不敢骑行太快,辩了方向,一路向京师方向行去,到了天亮时分,杨青峰见马道两边依旧树高林密,知是离前边城镇尚远,粗莫估算一下,昨晚小半夜,应是行的有八九十里地,离清风镇已不是很近,心思若李大哥定要遵从那什么闯王之命来追拿孱弱少年,今天定然会去清风镇不医神医先前所居行医堂周围搜寻,此时应尚不至有凶险。眼见一轮暧日升起,连着几日几夜未有歇息,只感身疲力乏,双眼沉沉欲闭难睁。又忽然想起,这马若是再连着赶路,只怕也是难以为继。当下将马勒住,先将孱弱少年抱入稍深林间,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将马也牵了进来,让马自去吃些杂草,再寻些枯枝干叶铺在地上,打开包袱取出那条狼毡,想要再将狼毡铺在干叶之上,心内终是不舍,便将孱弱少年抱了过来,放在枯枝干叶之上,自己一头倒地,便自沉沉睡去。 杨青峰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阳光虽暧,却终是晚秋,杨青峰睡梦之中只觉身上渐凉,朦胧中见无双手拿狼毡盖向自己身上,心中大喜,心想无双终是念着自己又回来身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无双双手,只觉这几日心里当真想得好苦。一抓之下,却见无双将手一抽,杨青峰心中一惊,便即醒了,却见孱弱少年不知何时解开包袱正手拿那条狼毡向自己身上盖来,心中莫名之火又起,伸手一把将狼毡抓了过来,小心翼翼叠好收在包袱之中,满脸怒意。孱弱少年一时僵住,许久无言,自去坐在枯叶之上。 杨青峰抑平心境,心知此时孱弱少年又已生气,若说上路,尚不知又要对他费了多少口舌,索性在这好好休息一时,让那孱弱少年消了气,待得晚上再行。又见林中有许多飞禽,因见二人于地长时不动,对二人失了警觉,离二人渐走渐近,当下伸手入怀,摸出几颗石子,眼瞅较近几只肥大的山鸡,将手一扬,石子出手,鸟儿们受惊四散乱飞,却余下三只山鸡于地扑腾,杨青峰飞身而起,将三只山鸡都捉了,捡些枯枝树棍,在地上生起火来,不一时将火扇的旺旺的,一点烟雾也无,方始放心,用剑将三只山鸡都宰了,开膛破肚,就剑挑起一只鸡伸到火上烤了起来。 孱弱少年终是年少好动,在一边眼看杨青峰捉鸡,生火烤制,先是对此毫无所动,继而脸上僵硬之色渐开,慢慢有了钦羡之色,杨青峰见状,砍过一根树棍,用剑将另一只山鸡身上刺穿,用木棍挑了递给孱弱少年,孱弱少年伸手接了,学着杨青峰形样,也将山鸡放到火上烤了起来。时过不久,一股山鸡肉香在二人四围开散,杨青峰见手中山鸡已烤得熟透,便折了一只山鸡大腿给孱弱少年递了过去,少年不接,自顾专心致志将自己手中的山鸡翻来覆去的烧烤,杨青峰便自己吃了起来。多时未有进食,此时着实肚饥,只一小会,便将一只山鸡尽都吃下肚去。抬眼看那孱弱少年,见他犹自在火上将手中木棍之上的山鸡翻来覆去的炙烤,脸上热汗和着木灰沾得灰头土脸,杨青峰也懒得理他,用剑将另一只山鸡剖开,找根长长的木藤用一端将山鸡拴住,去到离此处较远之处,将山鸡吊在一棵树上,离地大概二尺左右之距,再将木藤另一端系个活圈置于山鸡之下。做完这些,见那马尚自在不远之处吃草,便自回到刚刚烧烤山鸡之处,躺倒在地上,重又睡了起来。 杨青峰这一睡,直到日落西山方始醒来,睁眼一瞧,见一边枯枝干叶之上,孱弱少年也正低头小憩,伸手将他摇醒,口中嘻嘻一笑,故做神秘之状,对他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一件新鲜东西。”便欲如先前一般伸手将孱弱少年抱起,不知为何,孱弱少年脸上一红,却自挣扎着起身,在地上拾了一根木棍撑手,跟在杨青峰身后,向杨青峰先前吊着山鸡的地方行去。看看近了那处,杨青峰远远眼看,见那先前吊着山鸡的地方已自多了一大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心内大喜,去至近前一望,所吊是一只猪獾。孱弱少年心内甚是惊奇,细细查看,却原来杨青峰在木藤的另一端挽着的是一个活套圈,却置在吊着的山鸡之下,那猪獾想是嘴馋,跳起身去吃那山鸡之时,身已入于套圈之内,猪獾口咬山鸡下拉自是拉了木藤的另一端将套圈拉紧,已是将自身缚住,猪獾越是挣扎,套圈越是收紧,最终将它自己勒死。 孱弱少年此前从未见过如此捕捉猎物之法,一时去了拘谨,乐得眉开眼笑。杨青峰将猪獾扛到先前生火之地,用剑去了毛皮,重又生起火来,割了獾肉,依旧放在火上烧烤。 二人吃过烤猪獾肉,天已将黑,那马吃饱了草,自将身回到二人近前,杨青峰却待天色黑尽,方始牵马上路,此时孱弱少年精神竟然好了起来,自己挣扎着爬上马去,也不要杨青峰在后搀扶,一路向前而去。 二人于黑夜骑马前行,经过一日之歇,杨青峰精神大振,只是时时对无双之念起在心中,心情难以舒畅,心中又想要避了李闯王属下之人追捕孱弱少年,暗想倒不如白天休息晚上赶路,如此倒可省去那追捕之人的眼线。当下心中计议已定,天亮之时去到一座小城,眼见那城外建着城墙,不是很高,城门之处也无军兵把守,抬头向那城门之上看去,却见写着“高阳”二字,心内忽地一动,想起自己当初奉师父之命,一路隐身想随,在那栖绝峰之顶所救之人孙承宗大人,不就是身居于此?也不知如今他的情形如何,人人都都道他是一个好官,我也不知得真假,且待今晚天黑,偷偷潜去他府上瞧上一瞧。 杨青峰在城外下马,手牵马缰驮着孱弱少年入了城中,天时尚早,城内行走之人不多,杨青峰也不去寻找客栈,牵马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见一个早起的大娘正在门前洗衣。杨青峰上前深施一礼,口中说道:“大娘,俺家兄弟在路上染了风寒,想要歇息一天,为了图个清静,不想去住客栈,不知大娘这里可否行个方便,借住一日?”那大娘是善良的穷苦人家,见杨青峰形态张扬,身上背剑,有心不允,但见孱弱少年神情憔悴,知道此人确实有病在身,心肠又软,说道:“住是有地方住,就怕地方不好,二位公子爷难以歇息。”杨青峰忙道:“只要有地方就行。”那大娘将二人引进屋内向后走去,却原来后面有一个小院。杨青峰心思如此正好。大娘将二人让在一间屋中,里面支着一张木床,上面铺着被褥,几张凳子散乱的在屋中,此外别无它物。大娘道:“二位公子若觉着此房可住,便就在这里住下。”杨青峰忙道了谢,又拿出二两银子给那大娘。银子自是孱弱少年的,大娘推辞半天,方始收了,不一会烧了热水送来。杨青峰让孱弱少年先自梳洗,却见孱弱少年不知何时已有不喜,嘴里嘟哝着说道:“这么个地方,怎能住人?”杨青峰便要发火,但想孱弱少年有病,得由着他性,耐着性子对孱弱少年道:“去那大客栈歇息,人多眼杂,不如在这里清静,也就一天,将就些就好。”却听孱弱少年又道:“就这一张床,两个人可怎么睡觉?”杨青峰不由笑了起来,说道:“两个人睡一张床就行,都是男人,你还怕羞!”杨青峰自幼便在武当山上,时常与众师兄同床睡觉,只觉如此自是平常,不曾想孱弱少年忽就恼了,脸色大红直至耳根,过了许久,嗫嚅说道:“我先前在家都是一个人睡觉,两个人不习惯,你在这屋住好了,我走!”杨青峰一听,不由在心中又将自己痛骂一顿,心说沾谁不好偏就惹上了这种富家子弟公子哥,真是难伺候,奶奶的,我杨青峰杨大少侠今生由过谁来?偏偏就要由着你,难不成你是我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克星?心内大骂,脸上却忙陪了笑脸,说道:“好好好,你一个人睡床上,我将凳子并起随便将就一下就行。”孱弱少年无话可说,手中拿了毛巾,却眼看大娘刚刚端进的热水犹疑不决。杨青峰取出昨天未吃完的烤猪獾肉,自去外面找主人家借火加热。待了好久,孱弱少年才拿手巾就着热水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衣服也不脱,就将被褥摊开钻了进去。 不一时杨青峰热了烤肉进来,孱弱少年假装眯眼睡着,杨青峰叫了几声他也不理,杨青峰心中一乐,心说跟我玩儿呢,哼!便自吧唧吧唧的吃起烤肉来,一边吃一边大赞肉味鲜美好吃,过得一时,口中又自言自语说道:“既然他不吃,还剩几块我一起吃了,撑着就撑着,免得等下又饿。”孱弱少年本来不是很饿,耳听杨青峰吃那烤肉故意发出的声响,心中不由想起昨日所食烤肉之香,口内一时馋涎欲滴,肚中之饥便觉难以忍受,却又听杨青峰说要将烤肉都要吃完,不由怒气陡生,开口说道:“都吃吧,不要撑死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就知道吃,一点出息也没有。”杨青峰笑了起来,说道:“哟哟,公子哥睡醒了?还剩几块,你吃吧。”孱弱少年却又赌气不吃。杨青峰心里想了一下,起身拍拍肚子,口中说道:“哎,吃得太饱了,得出去走走。”说着自将身走了出去。过了一时,杨青峰手拿从屋主大娘那里借来的一床被褥走了进来,眼见所剩的烤肉一块也不剩,心里一笑,走近孱弱少年,见他仍旧眯眼假睡,忽地恶作剧将嘴凑近他耳边大喊一声:“有老鼠!”孱弱少年忽闻此声,惊得从床上躬身坐起,连连问道:“在那儿呢在那儿呢”杨青峰哈哈一笑,说道:“你看,烤肉都被它偷吃完了。”孱弱少年方知杨青峰在变相骂自己是老鼠,白他一眼,重又躺身钻进被褥之中。杨青峰自将几只凳子并排而列,将被褥铺在上面,解了束身腰带,正要脱去衣衫,却听孱弱少年又惊叫起来,一迭声连问:“你要干嘛?”杨青峰说道:“脱衣服睡觉呀!”却听孱弱少年连忙说道:“不要,不要,我以前都是一个人睡,从没和别人在一个房间呆过,你脱衣服我不习惯。”杨青峰心里不由疑惑起来,你这小子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真他奶奶的像个娘们!却也无奈,只好也学了孱弱少年之样,合衣躺在被上而眠,暗暗心思,如此一路北去寻参,自己可有了苦日子要受,却也无奈。 过了一会儿,只听孱弱少年说道:“哎哎,今晚你去看看孙承宗大人,看看他现在情形如何。”杨青峰心中早就寻思要去,如今见是孱弱少年所说,便心中没有好气,说道:“不去!”孱弱少年说道:“就要你去,谁让你把我伤了?要不我就自己去了,一个大男人,没有一点出息,使那下三滥手段,竟然下毒,我都替你害臊,你去看看人家孙大人,光明磊落,行事坦荡,你也跟着学一学!是男人,就要有出息。”杨青峰懒得理他,不过心里却想师父当初让我下山,一路暗中保护孙大人,其时师父言说孙大人如何忠正清廉,如何为国为民,今天这小子也说他光明磊落,行事坦荡,尽是所说他好,今晚我倒要悄悄去看上一看他究竟是如何形样之人。”心内计议已定,便闭了眼沉沉而睡。 杨青峰于夜行路,又不住店,借宿于偏僻人户之家,心内暗想一般之人,一时自难想到自己会歇宿于此,是以心内去了少许担忧,这一觉直睡至天色将黑方醒,起身见那孱弱少年还在酣睡,也不去叫他,自去外面寻到一家偏僻的面馆吃了一碗拉面,又叫老板多放些牛肉又炒一碗,银钱自加算了给他,心想打了包带回给孱弱少年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夜探孙府 杨青峰一路身回,见房主大娘正在涮洗碗筷,大娘也是刚刚吃过晚饭。杨青峰向大娘借问去孙承宗大人府上行经之路,大娘用手指着说道:“从这巷子出去,顺街向西而走,再向北,有一户大户人家便是。”忽然警觉起来,双眼看了杨青峰,道:“你问这个做啥?孙大人可是个大大的好人,你可不要心生歹意,若是如此,高阳城中每个人都和你没完。”杨青峰连忙说道:“大娘不要多心,我于路听得人人都说孙大人是个清官,是个大大的好人,心里好生相敬,是以借问。”那大娘方始放心。 杨青峰进屋将拉面给孱弱少年放在床前一张凳上,见天色黑透,也不将孱弱少年叫醒,掩好房门,只身一人悄悄出了巷子,去到街上向西走了一时,如那大娘所说,果见有一条街横在尽头,便将身一拐,踏上那街向北直去,又行了一程,只见黑暗里火把齐举,人影憧憧。近前一看,正是一座大宅,阔门高院,门前一张石桌之上放一口大大的瓦盆,盆内盛满菜油,五根粗如手指的捻芯一头浸入其中,露出的一端向上突突突地蹿着火苗,将四围照的犹如白昼一般明亮。大门两边分站八个壮汉,打扮却是各不相同,形态甚是奇特,有的包着头巾,有的扎着坎肩,有的手拿粪叉,有的肩扛锄头,却是个个精气神足,斗志昂扬。高院周围也有人逡巡,或是三个一组,或为五个一队,手执火把,来回游走,打扮也是各不一样。 杨青峰在心内暗暗称奇,心想难怪我那师父对这孙大人一味称好,却原来是个财大气粗的老财主,一般人家那有这等阵势,当官之时一定没有少贪,那孱弱少年看形样出身富豪之家,跟他也自是一道,我那师父也一定是喝了他的酒了,回去见着师父他老家,我一定要问他清楚。心内想时,见两队巡视之人对面交叉而去,中间露了一个空档,忙将身一晃,掩身墙角,眼见另一队逡巡之人就要近来,自将脚一顿,飞身上了房顶,弓腰匍身,将胸几乎贴了瓦面行走,寻到正房之上,伸手揭了几片房瓦,向下一看,不觉哑然失笑,只见屋内却是燃着一盏清油小灯,捻芯极细,上飘一点火苗如豆,忽闪不定,朦胧光影之中,一人端坐椅上,面容清瘦,神情矍铄,颔下一缕银须直垂至胸。杨青峰认得此人正是先前自己暗中随护的孙大人,心中不由又生它想,心思这人却原来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多半是个守财奴,屋外燃的灯火辉煌,屋内却是灯影婆娑。却见孙大人边上又坐了一人,头戴乌纱,身穿官服。此人杨青峰却不认得,二人正在说话。只听那身穿官服之人说道:“下官也没出去征召,前来相守之人都是自发而至的街邻民众,如今大人要下官将他们遣散,却叫下官如何给他们言说?”眼见那孙大人捻须沉思,过了一时,只听他说道:“虽是民众自发前来相护,却也让老夫心下不安,想老夫一个遭摆辞有罪之身,何德敢劳街邻大众如此关爱?老夫心想就那几只东厂阉狗,也不敢把老夫怎样,眼下有一事倒着实让人担忧,想我大明几百年基业,如今内忧外患,朝廷早已疲惫不堪,辽东北地满人气候渐成,窥我江山日久,依我之见,将来必有大战,而我高阳城小地偏,朝廷早已顾及不及,若是满人来犯,无疑于拱手相让;我等炎黄之孙生得铁骨脊梁之族,如战玉碎犹为不耻,不抗瓦全也是汗颜无地,依我之见,大人为本地父母官,难得本地民众如此民心之盛,不若由大人将他们编配而起,由老夫协助,日日操练,如有匪盗也可抵挡,即便那满人来犯也可一搏,如此方不失我炎黄子孙之魂,不知大人心意为何?”杨青峰听至此处,总算听出了一些眉目,心想原来这孙大人屋外相守之人,都是自发前来相护的街坊民众,怪不得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这人如此得民之心受民之护,倒是自己所料不及,他是要这身穿官服之人将民众组织起来操练,以抗匪盗或是满人,听他所说这身穿官服之人为本地父母官,自是这高阳县的县令了。也不知这满人是什么来头?听孙大人之言,他们在辽东北地,正是自己此次要去寻参之处,到时便可见得。 杨青峰见那县令不住点头,说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也正在为此担忧,如今满人侵扰我汉人边疆田地,愈来愈是张狂无忌,今经大人指点,着实让下官茅塞顿开,倒不如就将操练之场定在此地大人府院,一是可经由大人指点,再者也可防范那帮东厂阉狗窥伺,只是如此会对大人府上多有侵扰,下官心下又觉不安。”孙大人哈哈一笑,口中说道:“大人怎可如此而言?大人一心系顾老夫安危,反倒说心内不安,如此让老夫情何以堪?大人如此安排甚好,尚请大人操劳费心。”二人计议已定,那身穿官服之人起身告辞,孙大人送到厅堂门口,又对他说道:“此事迫在眉睫,宜当速速而行,用度所需老夫自当全力支持,就请大人明日就作安排。”身穿官服之人连声答应,自将身去了。 杨青峰见孙大人重回椅上坐定,眉头紧锁满面忧色,心想这满人要来攻打大明,自是朝廷之事,他要自己出钱让那些自发前来保护他的民众操练,以便将来与那来犯的满人交战,也不知是为了那般?正在如此心想,却见孙大人身从椅上立起,眼望厅外夜黑,竟自出神,过了一时,双手交于背后,昂首挺胸,口内轻诵,朗朗有声,渐至声大。只听他诵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c潇潇雨歇。抬望眼c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阔饮匈奴血。待从头c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初时声音语调轻缓,似内隐哀伤,慢慢声音渐起,到了后来诵至‘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阔饮匈奴血。待从头c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之时,语音高亢,直入心遂,既便杨青峰不解词中之意,入于耳中听来,也自心神震撼。 杨青峰自在心中暗想,先前听师父所说,这个老头儿在京师朝廷是一个大大的官,如今罢辞回乡,可是轻闲,每日如此诵诵诗歌,却也无聊,不过眼看他那脸上之色,倒不像是轻闲无聊之象,这一首词在他诵来颇有气吞山河之势,也不知是何之意?忽地想到,那孱弱少年一身富家公子之气,应是读过书,正可寻了时机问他一问。 正在心想,忽听房下一人惊呼:“快快快,房上伏的有人!”便听锣声当当当大响,院内逡巡之人纷纷攘攘,手举火把涌向杨青峰附身的房墙之下,有人攀墙附壁便向屋顶爬来。杨青峰不想向人泄了行踪,直立身起,双脚一跌,身下房椽折断,身随势落直向屋内而跌,耳听四围惊呼之声更甚,只听人声大喊:“贼人进屋了,快去保护孙大人!”杨青峰心内早已算定,下落之时眼中看的分明,眼见一根横梁置在身下,双脚在那横梁之上一点,定身稳形,旋即屏息提气,就了那刚刚下跌房顶之窟冲天而起,早将身重至屋顶,眼见屋下之人纷纷涌进屋内,忙自脚下几个起纵,身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杨青峰回至歇宿屋内,孱弱少年已自起床吃了面,却未睡着,似正在等杨青峰身回,口中问道:“去偷偷见过孙大人了?孙大人可好?”杨青峰不答,心中却自暗想这小子怎地如此精明,竟然猜着我去了孙大人的府上?却听孱弱少年自言自语说道:“也该去看一看人家的行事风范,年纪轻轻不学好,将来一无所成倒无所谓,就怕变成一个大大的坏人。”杨青峰知他是在言说自己,心中恨他当初眼睁睁看了无双身去不加挽留,口中说道:“做个坏人也好,倒不似有些人狼心狗肺,一点情意都没有。”那孱弱少年又恼了起来,说道:“你倒好,一个大男人,整天为一个姑娘哼哼唧唧,好没出息。”他如此明言述说杨青峰,自是指杨青峰每日为悯无双牵肠挂肚忧愁难已。杨青峰自在心中暗说你这个男人倒好,纨绔公子哥,只知吃喝玩乐毫无人情之味,有什么了不起?那话却终是未能出口,心知若是说出,又定是要和他争吵。当下收拾了行李,孱弱少年知他又要赶行夜路,依旧自行攀爬着上马,不让杨青峰搀扶。杨青峰谢过房主人大娘,二人又乘黑向前赶路。 杨青峰携了孱弱少年晓宿夜行,一路磕绊斗嘴,每至将到决裂之时,杨青峰心内总是暗想自己误伤孱弱少年,理亏在先,便自强压心头怒火。这一日天亮时分,去到一座大城,眼见那城垛高墙厚,吊桥高悬,等到城门开启之时,出城入城人流熙熙攘攘,守门军士携刀执枪两边相守,气势自是非同那高阳小县可比。杨青峰向路人打听,得知此城名叫保定。当下杨青峰下马,手牵马缰载了孱弱少年入城,守门军士前来盘查,见孱弱少年一身锦衣华服,却又神情不展,知是有钱之主,此时有利可图,便即刁难百般,不让二人入去城中,杨青峰心中火起,便要强行,却见孱弱少年怒目横眉,口中一声大喝,说道:“都给我滚开,一群贪婪无耻之物,想要过路钱是也不是?去叫你们主子吴大安前来见我!”言语所出,只见一众军兵俱是吓得瞠目吐舌,向后将身连退,一个军头模样之人畏缩着上前冲了二人施礼作揖,口中连连陪着不是。孱弱少年也不理他,双腿将马身一夹,催马缓缓向城中走去,将那一众军兵弃在城门之边,杨青峰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公子哥看似纨绔,倒也身上有些魄力,忽然心中想起那日晚间在那河南边界小镇所听闯王之下三人之言,说道孱弱少年身份大不一般,却不曾听得他三人所说孱弱少年到底是何许之人,其时心中便存了心结,此时此念又起,却也不便相问,也未及去想这吴道安是谁,当下将身随在孱弱少年马后一起入去城中。 杨青峰依旧在城内一个偏僻的小巷寻了一家住户人家借宿。吃过晚饭,二人照旧各自休息。这一日睡到天晚将黑,杨青峰身醒,却不见了孱弱少年。杨青峰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去向房主人打听,却听房主人说孱弱少年一下午就出去了。杨青峰心中大急,只怕孱弱少年一个人身出,为那李闯王手下之人发现追杀,顾不上其它,慌慌将身去到街上去寻,却又不识得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东奔西走。这保定城是大城,虽到天黑,街上各户门前灯笼悬挂亮燃,光影朦胧,行人也自不少,杨青峰却那里寻得见孱弱少年?将身寻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啊哟一声,心想我自顾急着寻他,也不知此时到了何处,未记来时之路,却如何回去宿身之处?正在焦急万分,却有人过来将他衣角一扯,杨青峰看时,却不正是那孱弱少年是谁?杨青峰心内又喜又气,直欲将孱弱少年大骂一顿,方能平了心中之气,却已深知孱弱少年脾性,也不言语。孱弱少年见杨青峰为自己如此心急,心内却也禁不住暗暗心喜。 孱弱少年在前,杨青峰于后,二人回到住处,只见屋内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酒菜,却已冰凉已久。原来杨青峰出去寻找孱弱少年,却时过不久,孱弱少年买了东西置了酒菜已将身回,二人于路不曾相遇,孱弱少年在屋内候了许久,不见杨青峰身回,却又将身出去寻找杨青峰。一时二人心内各有怨言,却又欣喜对方心内记挂自己不失情意。 孱弱少年自得神医悯三秋以他身中内力相注,又服食了神医的三百年人参,这些日与杨青峰身处一起,先前孱弱之身竟是大见好转,此时见那酒菜已凉,将声一起,将那房主人叫了进来,吩咐他将桌上之菜都收了去,给了他几十两银子,叫他去街上找家上好的菜馆,再叫一桌上好的酒菜送了来。房主人家中也不富裕,无端得了吃食,又见那银钱之内除去置办菜食尚余许多,心内高兴,自是高高兴兴而去,孱弱少年却打开所购之物,拿出一套新买的衣服让杨青峰身换。杨青峰心内暗暗责怪孱弱少年用钱无度,却经不住孱弱少年形似姑娘一般连娇带嗔,只好将那衣服穿了,只觉长短肥瘦刚刚合适,不由心内暗想,经过这些时日相处,这孱弱少年却也并不全然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孱弱少年却不知何时已叫房主人在屋中置了一面镜子,将杨青峰拉到镜前让他自行梳头洗面。杨青峰性格粗狂,对此并不在意,却也不想拂了孱弱少年好意,接过木梳扒拉了几下,孱弱少年看不过眼,过来接过木梳,便要如下人一般给他细细梳理。杨青峰过意不去,连忙便要将身而起,却为孱弱少年死死按住,口中说道:“本公子,今日可是第一次服侍别人,你可不要不始抬举,如是换了别人,想求本公子,本公子也不会如此。”杨青峰自在心中暗说谁要你这样!却是话语说不出口,如是将话语说了出,定是又要和孱弱少年拌嘴,便任由了孱弱少年给自己一梳一梳的梳起头来。孱弱少年果真是用心用意,时过许久,尚未收手,杨青峰对镜端详,方始发现孱弱少年不知何时已自换了一件天蓝色外衣,身形纤长略瘦,头发早已梳理齐整,自在头顶结一个髻,外罩丝巾,虽是身有重疾连日奔疲,却也掩不住一脸的俊朗清秀。 孱弱少年见杨青峰在镜中看他,也不知为何,脸上禁不住又是一红。杨青峰顽性忽起,口中调侃着说道:“小哥长的这样好看,待本少侠治好了你的伤,便给你找上一个漂亮姑娘做媳妇,你看如何?”孱弱少年却不见羞怯,嘴里却奚笑杨青峰道:“杨大少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乐善好施?只怕有了漂亮姑娘自己早已笑纳,还会顾及别人?那悯姑娘。”杨青峰脸上一黑,孱弱少年自觉话语说错,忙收了口,默默给杨青峰梳头,也在他头上挽一个髻,拿出早已备好的丝巾要给他戴上,杨青峰却是不戴。起身就了铜镜一照,只觉白衣着体,发髻轻挽,显得神清气淡,英气之中多了俊朗,豪放之中去了粗狂,一时之间,自己也是不敢确定那镜中的人像便是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执念舍生 过了一时,杨青峰见孱弱少年自在一边不声不语,心知他还在为刚才失言懊恼,将身上前双手一揖,口中说道:“多谢公子打理,让在下面貌焕然一新,在下实是不胜感激,不胜感激。”话语出口,忽觉一愣,心中暗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风雅,说话怎地竟是如此斯文?难不成是受了这身衣服装扮的影响?难道穿了这身衣服装扮就得如此说话吗?心思至此,自己也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孱弱少年一愣,继而将双手置在腰间对杨青峰福了一福,口中说道:“杨少侠客气,奴婢,不,本公子这厢有礼了。”话语说完,二人相对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时间不大,房主人在外引了菜馆小二,提着食盒将菜送了进来,满满摆了一桌,孱弱少年倒了酒,杨青峰心想白天孱弱少年身离,自己一点不知,已是大意不轻,如再喝酒,真有危险之时,当是难以应付,是以坚持不喝。 一时耽搁已至夜深,杨青峰便想今夜再住一宿,明晚再走也不迟。二人吃了饭,孱弱少年取一张白天从外面寻来的地图,铺在桌上,要杨青峰过来,二人一起看那去关外辽东长白山的行走路线,杨青峰心中有意正要乘此之时问孱弱少年他到底是何许之人,却还未出声,却听屋外一阵冷笑,只听有人说道:“都死到临头了,还看这个,依我之见,还是免了吧!” 杨青峰听闻此语,心中大惊,拔剑在手,将孱弱少年护在身后,口中说道:“何方朋友,缘何口出此言,请先报上大名!” “那也不必,你只需见一见本将军,也就知了。”言语声中,房门不推自开,一行四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先前与慎无行身在一起,又在清风客栈与武擎天交手的闯王驾前刘将军刘宗敏。杨青峰心内一惊,心想终于还是被他找上了。 刘宗敏双手抱拳向杨青峰一揖,口中说道:“杨少侠请了,想必先前少侠已见过识的本将军,本将军在此便不再多言。”话毕手指向杨青峰身后孱弱少年一指,说道:“本将军今日前来,只为此人,与杨少侠无关,闯王有命,严令本将军务须要将他带到闯王驾前,不得有误,尚望杨少侠海涵。” 杨青峰呵呵一笑,说道:“恕在下见识浅短,不识得闯王,只识得刘将军,如若刘将军不弃,在下倒想求刘将军引见闯王,彼时此人便与在下毫无关系,当任由诸位发落。” 孱弱少年乍闻杨青峰所说话语,只气得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暗想身在一起多日,不曾料到这个姓杨的竟是如此不思情意见义思迁,奋力将杨青峰挡在身前的身子一推,便欲挺身而出,却被杨青峰无形之中左右身遮,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身出了杨青峰身前。 那刘将军刘宗敏闻听杨青峰所说却是十分欢喜,口中说道:“如此甚好,闯王最喜欢英雄豪杰,杨少侠为武当空虚道长高徒,听说又与闯王驾前李岩军师是为兄弟,如若能去,闯王定当倒履相迎,现在就请少侠稍做收拾,随我一起上路,本将军好为少侠引见,此人之获便算做是杨少侠的功劳。” 杨青峰又是一笑,说道:“如此好自是好,不过却不是现在,本少侠如今先要为他寻医治伤,如刘将军所说闯王最喜欢英雄豪杰,这人为本少侠无故失手所伤,如依江湖道义,本少侠当是要为他医伤治病,如此天经地义,我唯如此,方可不失英雄豪杰本色,如若本少侠弃他不管不顾,岂不是狗熊一般,只怕闯王也是不喜,待本少侠医好了他的伤,自会前去拜会,彼时诸位再要寻他如何,自是与本少侠无关。” 杨青峰侃侃而道,有情有理,前后相依,只把刘宗敏一行人怔在当地,半晌不能做声。孱弱少年至此,方知杨青峰自是不会将他交于此人之手?先前所说只是戏耍刘宗敏一行人的话语,心念至此,双手紧紧抓了杨青峰后腰衣襟,心中竟是只想永不放手。杨青峰话语出口,也自奇怪,心想如在往日,不管他是谁,此时早已拔剑相向,与他一决生死,却谁还会与他说了这许多话语,不知为何,如今遇敌竟是先自出言相诱。眼见刘宗敏一行耳听自己所说不能做声,自思他们如能就此而去,当是万分之好。 过了片刻,那刘宗敏终是出身草莽,眼见杨青峰定是要护了孱弱少年不放,心中暴怒,将刀一摆,喝道:“奶奶的,老子说不过你,不过老子今天就是要带了他去,你又能怎地?” 杨青峰不急不怒,又是呵呵一笑,朗朗说道:“刘将军定是要和我动手,与我武当派为敌,想我武当之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会惧怕与你。” 杨青峰适时抬出武当门派,心思要让刘宗敏一行心中畏惧武当之威,不曾想刘宗敏却是哈哈一笑,说道:“姓杨的,你武当虽强,如今也只你一人,我如此时杀了你,嘿嘿,只怕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杨青峰自思今日与他相斗已不可避免,又想敌方人手众多,自己若只单单一人,即便打他不过,也可伺机而逃,如今却要护了孱弱少年,此法自是不可,非是要与他一众人决出生死胜负,方能了结今日之事,眼见他三人各非慵手,这一场拼只怕是凶多吉少,虽此尽是为孱弱少年所起,然而自己欠他一个误伤之债未偿,在他身伤未愈之前,自己断不可弃他不顾,今日即便为此丢了性命,也是理之所在。心想至此,一股豪气冲天,心想死就死,却有何惧?死也要死的壮烈,死也要死的有值。当下手中长剑一挺,说道:“我武当之人从无贪生怕死之辈,如你想杀人灭口,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剑尖斜指,一股剑气直冲刘宗敏而去。刘宗敏将手中之刀在胸前一横,荡开杨青峰剑峰,口内冷笑:“你武当剑术虽精,不过在你却是差了一些火候,如不是本将军容你,只怕那嗔无行也不会中了你的诡计。” 杨青峰面皮一红,暗想当日自己和嗔无行相斗之时,此人定然身藏隐一边窥视,只是碍于我武当之威,不便出手相帮,自己算计嗔无行之事自也是被他瞧得清清楚楚。却听刘宗敏话音刚落,身后一人蹿出,手使一把长刀,呼地一刀向杨青峰当头劈下,口中说道:“杀鸡岂用牛刀,刘将军暂歇,让我先来和他斗上一斗。”杨青峰就势横剑上挑,一招拨云见日,挡住来势,只觉来人刀沉力大,双目向那人看时,见此人膀大腰圆,乱须扎脸,满布凶神恶煞之气,手中长刀寒光耀目,兀自比常人使用之刀长了三分之一,自是份量不轻。 杨青峰剑抵刀锋,口内免强出声,说道:“此位朋友怎地如此性急,请先报上大名。” 那人将刀一撤,重又劈下,口中大吼,道:“斗便斗,报什么名?”不过却又在后说道:“河南杞县田虎。” 杨青峰察颜观色,心知此人势大力沉,却是一个粗人,虽是勇不可挡,心中计谋却是不足,当下将肩略略斜了一斜,田虎之刀贴杨青峰臂袖直劈而下,手腕翻处,又向杨青峰拦腰砍来,杨青峰足下一跃,向后弹出,又自避开。田虎疾扑而上,杀得性起,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杨青峰只左腾右跃上蹿下跳,一味避闪,偶而出剑也只虚虚一点即过。眨眼之间田虎已砍过三四十刀,杨青峰眼中看的清楚,见田虎又一刀自肩平削而至,却不闪避,曲腿收腰抵头,让那刀虚空而过,就势起腿疾出,这一脚正是踢在田虎中腰。杨青峰这一脚使足了劲力,田虎收势不住,跌出五七步,方始单刀撑地稳住身形,瞠目张须,又要挥刀再上,却见杨青峰收剑立身,脸上笑意盈盈。田虎脸色通红,收刀立于一旁呼呼喘气,欲要再斗,却是这一着自己已是输了,又觉不妥。 杨青峰将身一纵,重将孱弱少年置在身后,眼见另一人上前又要动手,却听刘宗敏一声轻喝,道:“尽都退下,这人好耍奸使诈,你等不是他的对手,让本将军亲自斗他。”那人依言退过一边。只见刘宗敏稳身上前,双手执刀虚空一劈,刀身仓朗朗一阵大响,却原来那刀身后背穿得有三个圆孔,每孔之上皆是环得有一个圆环,刀身一动,圆环也动,相互撞击,尚未与人过招,声势已起,只见他周身劲力迸发,后背披风迎风而鼓,端得是气势非凡。杨青峰不敢怠慢,左手持剑指于正前,右手握成剑指指于左手之上,神聚于眼,双目直视,正是以不变应万变之势,丝毫不敢松懈。却听刘宗敏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口中说道:“杨少侠不必紧张,今日你我比试点到为止,如若你胜了我手中之刀,任你带了此人自去,我自不加干涉,若是本将军赢了你手中之剑,此人我自当带走,少侠也不得阻拦,今后你我也各无恩怨。” 刘宗敏终是心慑武当之威,不想与杨青峰为敌,杨青峰听他如此之说,心中暗想,先前自己与嗔无行过招,此人在暗中窥探,对自己招式虚实瞧得清楚,定是在心中认定稳胜于我,方敢如此说话,你却也太小瞧了人。当下朗声说道:“今日比试,如若在下赢了将军,自当带了此人离去,反之不然,除非我死,否则各位休想从我眼前带了此人身去半步。”语声铿铿掷地,毫无半点犹豫,即便那杀人无数的刘宗敏听在耳中,也自觉豪放刚烈。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杨少侠不愧是武当名门之徒,本将军佩服。接招!”言毕,刀锋一起,一股寒气驰风掣电直向杨青峰当胸撞来。杨青峰陡觉寒气逼身,手腕疾起,一招乾坤闹龙,剑锋在身前织一道剑幕,将那刀锋杀气隔开。 一招而过,杨青峰心内暗自惊异,心想这刘宗敏果是非同一般,尚未出招,杀气已至,实是自己从所未见,自不知这刘宗敏出身贫寒,少年之时父母双亡,自以乞讨度日,后至陕西米脂,得遇一打铁老叟收留,终日烧炉打铁,练了一身好臂力;那老叟本是江湖隐士,又蒙他传了一身武功,后见朝廷腐败,灾民四起,遂跟了李自成揭竿造反,专与朝廷官府做对,手持这柄师父所传催金断玉刀东突西杀,早已将刀法练得出神入化人刀合一,实是江湖之中的高手。 刘宗敏刀锋一起,杀着便至,刀身前探,手腕翻处,刀刃横削,直向杨青峰脖胫抺来,料得杨青峰非闪即避,不待招式使老,刀势一收,再继前送,刀头直向杨青峰胸间疾递。杨青峰见刘宗敏刀势凌厉,本欲身向左避,却见刘宗敏途中招式又变,刀头瞬间即至胸腔,不暇思索,身向后仰,却不料刘宗敏正欲杨青峰如此,那前两招都是辅招,飞身早起,力灌双臂,从半空执刀向杨青峰当头劈下。这一招方是实招。杨青峰此时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仓皇间总算仰身使一招拨云见日,剑身迎着刀锋,喀嚓一声,那剑竟被刘宗敏大刀从中砍为两段。催金断玉刀,遇金毁金,斫玉断玉,却那刀兀自去势不衰,在杨青峰胸间一触,拉出一道血口,虽自不深,却也鲜血渗突。 刘宗敏递出三招,杨青峰才勉强接了一招,却是剑断人伤,心知今日凶多吉少,自己身死不足以惜,只是苦了这个孱弱少年,如若他今日被擒,皆拜自己所赐,自己自是欠了他一个大大的江湖道义。心想至此,心如火焚,一把扯散了头上发髻,也不顾胸间冒血,手执半截短剑,披头散发向刘宗敏扑上,横劈竖砍,也不依招式,全是一种拼命打法。刘宗敏少年之时受尽人间悲苦,却是爱恨分明,颇有江湖义气,见杨青峰如此,也自肃然起敬,不想倚这催金断玉的宝刀赢他,是以每每刀锋要与杨青峰断剑相碰,便自避开,斗了三十余合,终是二人功力相差有别,杨青峰左臂又被砍伤,却是不退。再斗一时,刘宗敏又将杨青峰一脚踢翻,杨青峰却是起身又斗。此时旁边急了一人,眼见刘宗敏存心相让,自是不欲取杨青峰性命,只怕走了孱弱少年,便持了手中之剑向一边孱弱少年而去,心想此人干系重大,我且毁他一足,他自是再也不能逃脱,一剑向那孱弱少年刺去。杨青峰正用性命与刘宗敏相拼,眼中余光见的此人向孱弱少年出剑,心知孱弱少年身有重伤不能闪避,心下大惊,弃了刘宗敏,不管不顾,飞身一扑,挡在孱弱少年身前,那剑不偏不斜,正中杨青峰左胸,直透背后肩胛而出。 眼前一众之人俱是面容失色,刘宗敏大怒,一脚将那突袭之人踢得跌了一个跟斗。孱弱少年抢前扶住杨青峰,手抚剑柄,手欲拔剑心又不敢,那面上之泪如泉涌井喷。田虎虽败在杨青峰之手,见杨青峰如此刚烈不屈,也自心内敬佩,抢步上前,一迭声大呼:“杨少侠,杨少侠!”却也是束手无策。 孱弱少年正在手足无措,只听一声大喊,道:“李大将军到!”视眼模糊中一人走了进来,杨青峰依稀认出,此人正是几天前自己没有结拜的大哥李岩,心知他也是奉闯王之命前来捉拿孱弱少年,忙将身挣扎着立起,摇摇晃晃抢在孱弱少年之前,手中断剑倒提。李岩眼见杨青峰身负重伤,抢前几步大为关切,杨青峰却将手中断剑一摆,不让他近身。身后孱弱少年泣声而求,道:“各位快救救他,今日之事与他无关,我自跟了你们走。”却见杨青峰颤微微将断剑向前一指,说道:“今日有我杨青峰在,众位休想带走了他去!”李岩泪水盈眶,颤声而道:“我的好兄弟,我就依了你罢。”转身向身后众人说道:“今日之事,就此做罢,众人不要再为难于他。”刘宗敏面上犹豫,道:“今日伤了杨少侠,自是我等不义,但此人今日不拿却是不行,恕我不能遵命。”李岩闻听,转身在身后之人腰间一抽,拔出长剑,口中厉声说道:“此事闯王命我全权处置,今日如有不尊号令者,斩!”待了一待,语气稍缓,说道:“今日之事,我自会向闯王覆命,一切俱是由我负责,与诸位无关。” 刘宗敏踌躇了一时,看一眼杨青峰,带了属下三人自行而去。李岩上前将杨青峰扶住,见他脸色煞白,呼吸促急,忙将身后一人招至近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情由心生 那人将杨青峰身上之伤细细察看一番,见其余几处都无大碍,只有这一处剑透肩胛之伤最重,几欲致命,如是再向右偏得一毫,伤了腑脏,即便你是神仙,也是无治。当下伸手点了杨青峰胸腔肩胛周围几处大穴,将那犹自插于杨青峰肩胛之上的剑身拔出,虽是周遭穴道已闭,鲜血兀自喷涌不息,孱弱少年忙将身上衣衫脱下撕成布片,那人却是不急不徐,在背上所负包袱之中取了药膏给杨青峰在胸前背后涂抺。杨青峰伤口鲜血喷涌甚急,直涂了三次,尽被鲜血冲散,杨青峰此时神智尚自清醒,示意孱弱少年将床边无双收给自己的包袱取过,取了无双收在其间的两瓶药膏,那人见其上写的有三七再生散和麝香续命膏字样,脸现喜色,忙将三七再生散撒在杨青峰伤口,再在外面涂上麝香续命膏,不一刻便止了血流,那人用布将伤口包好。 李岩眼见杨青峰渐至昏迷,将刚刚为杨青峰施药之人叫过一边,轻声问了数语,脸上神色稍缓,吩咐手下之人将杨青峰抬到屋内床上,手握杨青峰手掌,口中说道:“我的兄弟,哥哥未能保护好你,心中实是惭愧,哥哥知道兄弟心怀侠义,为了心中所持之念不惧生死,可也切莫中了别人牵引之计,此须切记莫忘。今哥哥身有要事,不能护你养伤,万望兄弟定要撑过此次劫难,为了悯姑娘,也为了兄弟之情,盼与日后相见,携手再叙兄弟之情。杨青峰此时神智已是不清,只隐约听的李岩之语,也不能回声。李岩说完,走到门口,将手一招,属下牵马近前,李岩手挽马缰,却又回头看向杨青峰,过了许久,方才翻身上马,鞭抽马臀,踏尘而去。 杨青峰昏昏沉沉,只觉身在一片汪洋之中,四面尽是茫茫一片。正在茫然,忽见一叶小舟飘了过来,船上坐了一人,翠衫小辫,稚脸微圆,一只药锄置在脚边,正在张目四望。杨青峰心内欢喜,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无双!忙张了喉咙大喊:“无双!无双!”无双听见喊声,见是杨青峰,也自欣喜,却又忽然大惊失色,将手向杨青峰脚下一指,杨青峰抵头,赫然见自己竟是光脚立在波涛之中,心中悚然大惊,只觉身往下沉。无双急要伸手过来相拉,却是一阵狂风大起,将那小船连同无双一起远远抛进浪峰之中。杨青峰心中又急又忧,只觉身体渐沉渐速,双眼已不见无双所在,心底惶恐至极,不由悲声大喊:“无双——!无双——!”正在心痛欲绝,却听有人在耳边呼喊:“青峰哥,醒醒啊青峰哥。”杨青峰心里一惊,心想这人是谁?扭头去看,却是人影全无。心中不觉奇怪,刚刚明明听见喊声,怎地不见人影?只觉眼皮沉重,奋力将眼睛眨了两眨,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现在眼中,只见那人身穿天蓝色长衣,面目俊朗清秀,是曾相似,却又想不起是谁,心中只记得那刚刚被狂风卷入浪涛之中的无双,便又急急大叫:“无双,快,快救无双!”那人将杨青峰手臂一阵大摇,眼中泪水线滴,口中说道:“青峰哥,我求你快快醒醒,不要再说胡话了,你是武当的杨青峰,悯姑娘早自走了,我被你误伤了,你可是说过要给我寻药治病的,你不准耍赖。” 杨青峰耳听得他说我被你误伤了,你可是说过要给我寻药治病的,你不准耍赖,他口中的你分明指的就是自己,心中猛地一震,忽然就想了起来,这人先前跟孙承宗大人行在一起,被自己以十香迷魂酥误伤,自己正要带他去关外辽东长白山寻参为他治伤,便是那孱弱少年。挺身想要坐起,只觉胸口之处大痛,环眼一看,见自己正身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孱弱少年坐在床前,双手紧握自己手臂,脸色憔悴至极,不见有一丝血色,屋内陈设甚是讲究,一边方桌之上,两具粗烛将屋内照得十分明亮。 杨青峰隐约记起先前是宿于贫户人家,如今看这屋内,显然不是先前所宿之处,心内疑惑,问孱弱少年道:“这,是什么地方?” 孱弱少年见杨青峰终于醒了过来,心中喜极,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又自淌了下来,颤抖着声音说道:“谢天谢地,青峰哥,你终于醒了,你受了伤,我已搬离了先前我们所住那处,这里很安全,你静心养伤不要担心。” 杨青峰忽地又是一怔,这个孱弱少年如今怎地叫我做青峰哥?先前好似他处处看我不顺,张嘴便是与我争吵,便连我姓名也是不屑口呼,如今却叫我做青峰哥,真是让人好不自在,口中却也不便说出。只轻轻哦了一声,掀开被褥,向自己左胸痛疼之处去看,只见那里包着厚厚的白布,犹自有鲜血渗出之迹,头脑之中方是慢慢想起自己跟刘宗敏拼斗,其时那一人持剑向孱弱少年刺去,自己飞身去挡,那剑便刺入了自己左胸。刘宗敏一行之人正是为抓捕孱弱少年而来,后来李岩大哥赶到,那一行人不敢违抗大哥之命才即撤去。回想至此,便即连先前自己受师父之命,一路暗护孙承宗大人,将孱弱少年误伤,为孱弱少年寻医,与悯无双之事也尽都想了起来。心想孱弱少年必是在生死之时,我以自身性命不顾护他,终使他心中感怀,不由自主便叫了我做青峰哥。又寻思无双早已离了自己身去,刚刚见那大风将无双卷入浪涛之中,是为自己心神恍惚梦中所见,虽不是真实之事,却也更为无双独自一人身去担忧不已。 孱弱少年欢喜不尽,伸手将脸上眼泪抺去,去到门外,又偷偷的哭了一回,方始叫人拿来粥羹,是以鸡肉加小米为料合煲的稀粥,取了汤匙,一匙一匙的喂了杨青峰进食。杨青峰头脑渐觉清醒,见那两只粗烛已快燃尽,知是夜深,孱弱少年却还能取了新鲜羹粥,心下疑惑,却不知孱弱少年为了杨青峰醒来之时粥可食,时时让人煲粥相候,杨青峰昏迷三天,这粥也不知重新熬过了多少次。杨青峰一边吃着羹粥,一边心想,李大哥既是命刘宗敏一行退去不再抓捕孱弱少年,一切皆由他向闯王覆命,此时应是没有多少危险,只是那什么李闯王要抓孱弱少年,刘宗敏一行眼见便可得手,李大哥却命他等自去,一切都由他负责,也不知他如何去向那李闯王复命,也不知李闯王会不会责罚于他,想了一时,只觉神疲力倦,便又沉沉睡去。 杨青峰再次醒来,却是白天,孱弱少年坐在杨青峰床前椅上,头伏在床边,似是日夜相守不曾身离,见杨青峰身醒,忙踉跄出外招呼了下人拿来时时相备的吃食,待候杨青峰进食,除去与上次一样的粥羹,却又多了四样肉蔬,两盘密饯。孱弱少年不让外人进屋,每次都是有人将东西拿来屋外知会,孱弱少年自将身出外接了进来,再喂了杨青峰吃。 杨青峰自觉今日精神大是好转,全身也有了些许气力,却是只要将身一动,胸口还是痛疼的厉害。想要起来,却被孱弱少年按在床上,依旧由他拿了小匙给自己喂食,吃完粥,又吃了一些肉蔬,最后吃了几颗密饯,孱弱少年还要再喂,杨青峰却是再也吃不下了。 孱弱少年见杨青峰今日进食不少,也自高兴,待杨青峰吃完,自己也略略吃了一些,将盘碗筷碟都端了出去,让人拿走。却又回身将杨青峰身上被褥揭起,将他胸前包着的纱布一层一层解开,露出那剑刺的伤处。眼见伤口不再渗血,心下稍稍安定,将干净白布在净水之中浸湿,轻轻去那伤口周围擦拭干净,涂了药膏,重又用纱布包好。 杨青峰心下感激,将眼向孱弱少年去看,见孱弱少年脸上之色与几日之前大不一样,前些日脸上尽是奄奄之态,如今虽也憔悴,却多了许多坚毅刚强,心思先前孱弱少年有得我身所依,如今自己受伤甚重,他要照顾我,全是拼了胸中一口气在,以及心中之念,他虽经不医神医以真气灌输,却也最多只能保得三月无事,眼下之时已过了半月有余,还当尽早寻得千年人参为他医治。心存此念,又静床卧了四五日,心中再也不能安神,寻思眼下两人都是身有重伤不能骑马,便对了孱弱少年说道:“你去雇一辆马车来,咱们明日坐车上路。”孱弱少年想了一想,点头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孱弱少年起身出去,进来之时手里拿了一面大大的铜镜,置在杨青峰床尾,将杨青峰扶了起来,半坐于床,身后叠了被褥倚靠,面相正好映在铜镜之中。孱弱少年手里拿了木梳,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你这几天受伤,我怕扰你休息,也没给你梳洗,今日我给你梳个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相倚相疑 孱弱少年要给杨青峰梳头,杨青峰心中一怔,心思孱弱少年眼看是一个纨绔公子哥,身出非官即贾大户之家,怎地忽地想起要给我梳头?即便是心中再是对我感恩,他一介公子哥,也不能行此下人之事。心中疑惑,忙道:“不用,我自己捋一捋就可以了,你去外面雇一驾马车,明日好用。” 孱弱少年忙道:“我已叫人去了。”也不待杨青峰答应,便给杨青峰梳起头来。 杨青峰心中虽极是不愿,却也只能由了他。 孱弱少年小心翼翼将杨青峰的头发一丝一丝的梳好聚起,却在头顶结一个髻,再拿一个丝巾给他罩在头上,竟是与杨青峰先前放浪粗旷之形大是不同。孱弱少年对了镜中端详,只觉杨青峰俊秀之中不乏硬朗,坦荡平静之面又隐冲天豪情,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汉,不知为何,竟自面上涌上一层绯红,不觉脱口而出道:“青峰哥,以后我天天都给你梳头吧。” 杨青峰心内一惊,忙道:“如此怎可?你一个富家公子,本是要人侍候于你,却怎能让你服侍于我?待寻到那千年人参,治好了你的伤,你回你的府上,我回我的武当,咱们便自分开。” 却听孱弱少年说道:“青峰哥,你武艺高强,仗义行侠江湖,又如此重情,便连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护着我,对我是实实在在真心真意,我,我便一辈子跟着你,服侍你,我都愿意。” 杨青峰一阵苦笑,说道:“武艺高强?让人一剑透胸,差一点便丢了性命。”杨青峰心知那日虽是为救孱弱少年如此,但若论真实武功,自己亦不是那刘宗敏的对手。忽地又想起了李岩,自己的这位不曾结拜的兄弟大哥,此次如若不是他顾念兄弟情意,此时自己和孱弱少年只怕早已身死无存,自己和他,虽是没有结拜,如今情真意切的兄弟之情却是实实在在。又见孱弱少年这几日不顾自身之伤,尽心竭力护侍自己,这一份情也是至真至诚,想到此处,对孱弱少年说道:“咱俩结拜为兄弟吧,以后即便各自身走他方,也可心灵相照,就像我与我李大哥一样。” 不曾想杨青峰话语出口,孱弱少年却是犹豫不决,想了许久,依是连连摇头,见杨青峰疑惑不解,忙道:“青峰哥身出武当名门,一身豪侠义情让人心敬不已,但如若与青峰哥结为兄弟,我实是心中惭愧,杨大哥待我实如亲兄弟一般,便连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护我周全,我心中感激,情不自禁叫你做青峰哥,如若青峰哥不弃,我自甘身为下人,一生服侍青峰哥也可。” 杨青峰本是诚心诚意,见孱弱少年如此,说话颠三倒四,无意与自己结交,却又叫自己做青峰哥,也不知他心中在做何之想,大觉无趣,心思早些治好了他的伤,便即各自分开,彼此以后再无关系。 心中打定了主意,杨青峰虽觉不困,也自将双眼闭了养精蓄神,孱弱少年几次欲与他说话,又不好开口,到了天黑,屋里燃起蜡烛,杨青峰也不客气,叫孱弱少年拿了饭菜过来吃,却再不要孱弱少年喂食,吃完躺倒便睡,心内盘算孱弱少年已叫人去雇了马车,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即上路。 到了第二天一早,杨青峰早早醒来,见那孱弱少年依旧身坐床前椅上,头伏床边已自睡着,心下又生谦意,却不将他叫醒,自思先起床收拾行李,再叫他一起上路,不曾想曲腿用力,想要将身直起,那胸口剧痛,牵引的浑身一震,已是把孱弱少年惊得醒了。 孱弱少年将杨青峰搀起,坐在床上,见杨青峰面上之色,知他惦记昨日所说今日上路之事,忙道:“杨大哥,你先坐一会,我出去看那马车租来了没有。”边说边将身走出屋去。过了许久,也不见孱弱少年身回,杨青峰正要撑起身子下床,却见孱弱少年急急走了进来,道:“青峰哥,那马车所租尚未妥当,我们今日就再歇一天,明日再走。” 杨青峰心中虽急,却也无奈,千叮万嘱要孱弱少年吩咐人去,今日一定要将马车租好,明日定要上路,孱弱少年自是一一答应。 杨青峰只好静心安卧于床,过了这一日,到了第二日一早,孱弱少年自在屋中收拾东西,杨青峰心思他定然是租好了马车,今日便可上路,正作如此之想,却听屋外有人叫道:“公子,公子!孱弱少年耳中听见,自在屋中应了一声,却听外面那声说道:“今日城门封门,出不了城。”杨青峰心中一沉,心想今日看来又是走不了了。却见孱弱少年将眼看了过来,道:“青峰哥,今日闭城,人不能出,你就再安心静养一天,待开了城门再走。”杨青峰也只好如他所说,将身倚在床上,孱弱少年又将杨青峰胸前包扎的白布折了,换了新药,重新包好,也不给杨青峰同意,便拿了木梳给杨青峰梳起头来。杨青峰本欲不让他梳,但见他已动了手,也不好拒绝。心想待明日上了路,一路上颠簸,劳顿辛苦,他自是不会再有气力精神给我如此了。 却是一连四天,孱弱少年都说城门封闭,出不了城,加之最前一天没雇上马车,一共又是去了五天之时,孱弱少年每隔两日给杨青峰折包换药,杨青峰本就体质甚强,又有无双在包袱之中所留神农百药门制伤神药,十分灵效,非同一般,只此数日,杨青峰渐觉伤口之处痛疼渐止,慢慢生痒,杨青峰心知这是伤口愈合之象,只觉身上精神气力也在渐至增长,心中却是愈急,自思这城门日日闭城,也不知是为了那般?忽就心想,莫不是孱弱少年见自己身伤不愈,要留自己在此养伤,便谎言而说城门关闭?我明日只须如此,便知端的。心下打定主意,心思不管如何,明日一早定要起程,那怕用绳索从城墙之处系了身下去出城,也得上路。心想至此,勉强身起,挣扎着将包袱收好,净待第二天天亮动身。 孱弱少年眼见杨青峰如此,知杨青峰心意已决,如是再生其它拖延时日之法,让他静息养伤也是不能,眼见经过这些时日的护理,杨青峰精神状态已渐至趋好,心想他体质健壮,于路坐在马车之中不动,不去骑马,应是也无大碍。想到此处,拿出上次那方地图,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既是此次我们将要出关前去北地长白山,我想应是先确立所行线路,以免失了方向。”杨青峰一听大是有理,二人对了那地图详加研看,最后确定从此处去至京师,到遵化出山海关,再达锦州,到了此处,离那长白山已是没有太远的路途了。 第二天清晨,杨青峰和孱弱少年俱各早早起身,孱弱少年昨晚已让下人今日早早起来备好饭食,二人吃了,又给杨青峰换过药,连同他头上的发髻也又仔仔细细梳理了一番,拿了包袱,搀了杨青峰,出到门外。 连着十多天不见天日,一出那门,杨青峰只觉屋外光亮耀目,精神大是震奋,放眼四面一看,却又不觉心下惊讶,只见自己所宿之处是一座四合大院,房屋画栋雕梁,院内奇石异树,虽是时近寒冬,却是绿叶茵茵,不见枯萎衰落。自不是一般普通人家。那早已停在院内门前的一座马车,四人分侍两边,垂手顺目,只是不见此间房屋主人的身影。 孱弱少年手搀杨青峰上到马车内中坐好,自己也上去挨着杨青峰坐了,外面驾车之人抖动马缰,缓缓上路,出了城门,在马臀之上加了一鞭,那马拖着马车滚滚前行。杨青峰身坐车内,闭了眼暗中寻思,刘宗敏一行离去多日,至此再不见现身,应是谨遵了李大哥号令,不再追捕这孱弱少年,如此,此行于路应是不会再有凶危。只是先前那刘宗敏说奉闯王之命,也不知这闯王是谁,却为何要追捕这孱弱少年?自己受伤之后,孱弱少年将自己移置在这个四合大院之中,眼见这大院的主人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孱弱少年如不是与这家房主人有莫大干系,人家却又怎会将此房屋给了他借住?又想那晚闯王属下三人声言孱弱少年不是一般之人的话语,此时有心想问,却又想自己将孱弱少年误伤,为他寻药治病自是天经地义,至于其它,于自己却是没有丝毫关系,先前欲与他结为兄弟,他也不肯,何还去寻思那许多?杨青峰本是无畏无惧之人,想到此处,索性闭了双眼,不一会便即睡着入了梦乡。待得被孱弱少年叫醒,那太阳虽至西垂却还未落下山去,杨青峰心下诧异,问道马车怎地天时如此之早便不赶路?车夫却叫起苦来,说道走了一天,不要说人,这马也是吃不消要歇脚休息。 当下住店歇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醉眼京华 孱弱少年护了杨青峰走了七天,到了第七日午后,终是到了京师。 却见这京师之城与保定城又不一样,城高地大,戒卫森严。杨青峰虽无四处游历,却也知这京师便即是天子所居之城。入了城来,车水马龙,人来熙攘,自是不与别处一般。孱弱少年找了一家上好客栈,那雇来的马车车主与孱弱少年先前早已讲好,只送到京师。至此,自赶了马车回去保定。 杨青峰与孱弱少年歇在客栈之中。孱弱少年对杨青峰说道要在此处歇息两天,除去要重新租雇马车,还要置办一些常用之物,说是如若出了关外,只怕有钱在身,也是难以买得到东西。杨青峰心内虽想尽早到得那长白山峰,却也只能如此,当下点头应了。孱弱少年又说明日带杨青峰去城里各处看上一看,杨青峰上次与刘宗敏交手,宝剑被刘宗敏一刀砍为两段,早已弃之无用,本是有心出去寻上一寻有无称手防身宝剑,可是想着自己身上无钱,如此又定是要那孱弱少年花费,想想还是作罢,便自摇了头说道不去。 第二日一早,孱弱少年早早出门,此时杨青峰经孱弱少年十多日细心照护,又有无双所赠药膏敷治,已自能起身,梳洗罢,将胸前伤口包扎的白布解开,眼看那伤口之处已在开始结痂,心内也不由赞叹神农百药门膏药之神,心中不由又想起悯无双,也不知她如今身处何地,寻思至此,心中不由又开始隐隐做痛。 时至正午,孱弱少年也不见回身客栈,杨青峰心内不由又着起急来,想要出去寻找,又怕与上次在保定城中一样,正在心急难捺,却见店内小二自送了极是丰盛的饭食进来,杨青峰问及,小二说是与他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早上出门之时便即定下,让中午送了过来。杨青峰心想孱弱少年既是有此安排,定是心内已预料正午之时不会回身。心想至此,心内稍稍安定,吃了饭食,便即卧床养伤。 这一日直到晚间,屋内已是燃起烛火,却还不见孱弱少年身影,杨青峰又始坐卧不安,进进出出去到客栈门口好几回,在第四次上站到门口,正在探目张望,却见远远有二驾马车缓缓驶了过来,最前有二人打着灯笼引路,马车两边又各有二人手执灯笼相护,那路上行人见之无不闪避。待到近前,杨青峰见那手打灯笼之人服色尽是一致,灯笼之上又俱是写着一个大大的‘宫’字。 杨青峰以前终日在武当山练武,从未下山,阅历甚少,正在心想这是谁家马车,竟有如此排场?那两辆马车却在客栈门口停了,一人手执灯笼,上前先将前面马车轿帘揭起,另一人伸手去扶,将车中一人搀了下来。杨青峰一见,心内不觉诧异,只见此人满头白发,颔下却是无须,脸色似曾相识,细细一想,便即想起,就如那晚在栖绝峰上见过的那个大太监杨公公的脸色一般苍白无血,只是那眼神没有杨公公那般冰冷阴桀,衣服也只是平常之服,腰间未盘玉带。那人下的车来,方始有人到后面马车之旁,伸手将轿帘小心翼翼揭了,此时却是这人亲自伸手去扶,在后面那驾马车之中搀下一人,杨青峰不由又是大吃一惊,见那后车之中身下之人,竟然就是孱弱少年。 孱弱少年眼见杨青峰立在客栈门口,也是一惊,脸色旋即复于自然,说道:“杨大哥,你怎地站在这里?我让人做了菜食,他们帮着送了过来。我们进去吧。”说着过来挽了杨青峰手臂,二人一同入于客栈房中。不一时那颔下无须之人领人抬进来一个食盒,又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还有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匣子。那人自将食盒打开,将盒内菜肴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四大盘主菜居中,四小碟密饯居外,外加一盏用精致酒壶盛着的美酒。放完,那人垂手立在一边,口内说道:“公公子请慢用,小的告退。”孱弱少年也不言语,只将手势摆了一摆,那人领着一行人,自将身退而去。 杨青峰看那桌上,四样密饯自己认得,是桃杏李枣,虽是平常之果,但此时时至秋未初冬,每款密饯皆保存制作的如此之鲜却也不易,那四盘主菜都是肉类为主,再辅以其它配料,摆相奇特,色香俱佳,杨青峰以前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孱弱少年给杨青峰倒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见杨青峰筷箸不动,忙指了杨青峰面前一道摆作长龙造型的菜说:“这是一道名叫蟠龙菜的名菜。”杨青峰恍然大悟,心说难怪要做成长龙模样,原来却是要名如其形。却听孱弱少年继续说道:“这菜是以瘦猪肉c肥肉膘c鲜鱼片c鸡蛋清c绿豆干粉c葱白c胡椒c食盐等为原料,将鱼肉剁成肉馅,以纱布过滤,作料拌和,蛋皮包裹,然后摆成蟠龙造型,入笼蒸制而成。入口鲜美,肥而不腻,形如其名,可增食欲,杨大哥,你尝一尝。” 杨青峰听他所说,却没想到一道菜竟有这么多配料,也不知做这么多讲究做什么,伸箸夹了一筷入在口中,只觉真如孱弱少年所说味鲜至极,口感甚佳,不肥不腻,让人颇生食欲。不过听孱弱少年所说用了猪肉鲜鱼鸡蛋绿豆等等材料,杨青峰却是尝不出来,也懒得去探究。 孱弱少年见杨青峰尝完,脸上神色尚可,又指了边上一道菜,说道:“这一味叫做‘三事’”。杨青峰眼见那道菜盛装盘中,混混沌沌,有汁有肉,成色养眼,摆相却无,听得菜名如此,心内更觉奇怪。却听孱弱少年解说道:“这是用海参c鲍鱼c鱼翅做为一事,用肥鸡做为一事,再用猪蹄筋做为一事,三事加调料烩制。先将肥壮母鸡宰杀,沿脊背之处剖开,去除内脏,洗净,入沸水锅中略焯取出,洗去血污,入锅煮熟待用。再将鱼翅和蹄筋洗净,分别放入到盛器中,加酒c葱c姜c少许清水,上笼蒸酥而取,滗去汤汁。把鲍鱼洗净,入锅,加酒c清水,煮软取出,切成圆形片状。海参去除泥沙,用清水洗净,入沸水锅中略焯,去除腥味。最后,将肥鸡c猪蹄筋c海参c鲍鱼c鱼翅全部放入大砂锅或陶罐内,加酒c葱c姜c醋c花椒c盐c豆豉c鸡汤和清汤,上火烧沸后,转用小火烩煮一时,至食物酥烂,汤汁浓稠即成。成菜汤浓,鸡肉肥鲜,香味浓郁,蹄筋和鱼翅c鲍鱼软烂而有弹性,汤肉共食,滋味异常鲜洁肥美,更兼大补。” 杨青峰听他讲完,心内不禁又吃一惊,暗想这一道菜品,配料和做法却都如此讲究,用了如此众多配料,便连我听也听得都记不住了,如是平常之人谁能有此闲心和功夫天天如此捣腾?先用小勺舀了一点汤汁入在口内,又伸箸夹了一块也不知是鸡肉还是猪蹄肉放在口中,心觉吃是好吃,但想着终是太过铺张,他奶奶的谁有功夫吃得起这道菜?心底终是不依为然。 孱弱少年又指了另外两道菜一一给杨青峰介绍,一道名叫花珍珠,一道叫做一捻珍。都是配料及做工极尽繁冗讲究的菜品。杨青峰尝过,只觉都是人间稀有的佳肴,心内忽就不由自主又想起无双,心想无双的父亲虽是世人所尊的神医,生活却是异常简朴,如此人间少有的美味珍食,无双自是没有食过,如是能与无双一起共享,情形当是不致如此。可是此时尚不知无双身在何地。心底隐忧大起。那孱弱少年举了手中酒杯向杨青峰敬酒,杨青峰也不言语,抓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孱弱少年见杨青峰喝的猛,且先停酒不斟,口中说道:“杨大哥,如此这般喝酒太也枯燥,不如我唱一首词助兴。”杨青峰对那词本是不懂,也无兴趣,却听孱弱少年说要唱,心想便由得你唱,便即点头。只见孱弱少年将身站起,双眉微蹙,脚步轻移,就了手形,和着节拍,口中唱道: 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吹去落谁家把酒临风千种恨。难问。梦回云散见无涯。妙舞清歌谁是主回顾。高城不见夕阳斜。 杨青峰听那声音,不觉一怔,只觉声音哀婉,虽是语气愁苦,似有百般忧伤,却音色圆润,又见他挽臂拈指,身形本就纤瘦,就如女子一般,心思这人若是生的是个姑娘,却也俊俏。 孱弱少年却还意犹未尽,自想了一会,又唱一首,那词道: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江湖路。一霎风云突起。娇痴不怕人猜。随君欲遣愁怀。最怕分携时候,归来泪湿满怀。 孱弱少年唱完,眼望杨青峰,醉眼迷朦。杨青峰本有酒量,却是心情不佳,两杯酒落肚,也已微有醺意,听得孱弱少年唱什么娇痴不怕人猜,又是什么随君欲遣情怀,心中一颤,不由手指孱弱少年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人唱的啥呀,一个堂堂男子,却似女人,罚酒!罚酒!”伸手将酒壶夺了过来,一连斟了三杯,孱弱少年也不推辞,尽都喝了,杨青峰却自己也陪着他连喝了三杯。正要再斟,却听孱弱少年口中说道:“青峰哥且慢,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宝刀赠英雄 孱弱少年说要给杨青峰看一样东西,踉跄脚步,将那刚刚一行人拿进的那个古色古风的匣子打开,先自一道寒光耀目溢出,杨青峰方始看清那匣中所放的是一把刀。孱弱少年双手握住刀把,方始起在手中,递于杨青峰,道:“青峰哥请看,这一把刀怎样?” 杨青峰伸手接过,只觉手中一沉,那刀份量竟是不轻,刀锋寒光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刀身甚宽,刀头更阔,简单无饰,却朴实之中更见雄厚。刀上无字,只四面隐起有山云文。杨青峰心中一动,恭恭敬敬将那刀双手捧归还给孱弱少年。 孱弱少年见杨青峰不作言语,只双手将刀奉回,还只道杨青峰是看那刀不起,心中不觉惊讶,说道:“青峰哥是觉这刀不中用吗?” 杨青峰虽酒醉于心,却是神情一凛,说道:“此刀不是凡品,我一凡夫俗子,怎敢妄加评判,还请快快收起,不要污了神物” 孱弱少年颇显意外,微斜醉眼,说道:“杨大哥既是如此之说,定然是对此刀来历知晓得十分清楚,恕我见识浅短,倒想向青峰哥请教清楚。” 杨青峰面色一肃,神情甚是恭敬,说道:“几年之前,我听师父和师伯谈论天下兵器之谱,说起从古至今天下名器,其间说到一刀,说是在那《王侯鲭》书中有载,说的是汉时董卓,少时耕野,得一刀,无文字,四面隐起作山云文,斸玉如泥。后及卓贵,将其示五官郎将蔡邕,邕曰此项羽之刀也。今我见此刀,刀上无字,正如那书上所载四面隐起作山云文,我心所思,这刀莫非就是那传说之中的项羽刀?” 孱弱少年呵呵一笑,说道:“都说武当杨少侠少年英雄,却不知竟还博闻广记学识渊博,既是大哥对此刀来历知晓的如此清楚,现就将此刀送于大哥,也不没此刀之名,正是英雄之刀再入英雄之手,青峰哥切莫推辞。” 杨青峰一怔,连连摆手,说道:“此等神器,怎能做为馈赠之物,况此刀为英雄之刀,不是英雄,不能身佩,今虽是你诚心送我,我也决不敢收。” 却听孱弱少年哈哈一笑,说道:“杨大哥聪明秀出,胆力过人,年虽尚轻,却是侠义集身,不畏暴强,虽死不惜,重情重义,此正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如今天下乱贼纷扰,外夷侵袭,朝廷虽有气而力不足,正是大哥行那大英雄壮举之时,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御外敌于边疆,扬中华之威于海外,此刀赠于大哥也可谓是物归明主,适得其所。 孱弱少年一席话只说得杨青峰顿首觑地,半晌做声不得,说道:“我自行走江湖,谨遵师门教诲,除强扶弱,匡扶正义,行事皆求心安,尽力不使愧疚留于日后,此为人之行事本份,如你所说救黎民于水火,御外敌与边疆,我心实是想也未曾想过,你如此高看与我,真是让我心内惶恐不已。” 孱弱少年大笑,说道:“青峰哥所说恰是那英雄之人本色,真正的英雄不是将事事皆先谋划于胸,再去行之,如此岂不是成了大有心机之人,英雄实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眼见大厦将倾,力挽狂澜相扶,如此才为真英雄实好汉,青峰哥眼下初出江湖,对世事不甚知之,假以时日,如是大哥知晓天下之势,自当义不容辞行那大英雄壮举。” 不管孱弱少年如何细说,杨青峰始终不愿收受那把项羽刀,孱弱少年无奈,对杨青峰说道:“既是青峰哥执意不要,我也不便强逼,可是如今青峰哥要护我去北地长白山寻参,远走关外,路途遥远,涉地险凶,青峰哥之剑上次与刘宗敏相斗已毁,如今没有防身之器也是不行,就请青峰哥将此刀暂且收下以做防身之用,待我们重回此地,再还回于我,如此可好?” 杨青峰心想也是,此去路途遥远,没有随身兵器自是不行,想到此处,说道:“既是如此,就暂借你了此刀,待寻完药治好了你的伤,回了此处定然要回还于你。” 孱弱少年自是答应不迭,虽听杨青峰说再回此处定还此刀,心想到了那时再做理会,心下也自欢喜。杨青峰对那刀拜了两拜,方自拿过来放在身边。 杨青峰和孱弱少年当晚各自歇息,第二日一早孱弱少年又自出外,已与杨青峰商议,歇息两日再行,杨青峰只盼身伤尽快愈合,便只卧床养身,也不理会孱弱少年忙碌是为何事,心想孱弱少年非是一般之人,此已千真万确,本是有心与他结为兄弟,他却不肯,若是平常之人,杨青峰倒还要去探究一番,却越是非同一般,杨青峰心中孤傲,越是不屑理会,自在心中存了尽早寻得千年人参为他治好身伤,便自分道扬镳之想,又心中深深担忧悯无双,那不屑与孱弱少年结交之心便是更见盛长。 当晚孱弱少年回来客栈,又如昨晚一般,有人陪伴他送来颇为讲究的菜品吃食,杨青峰也不询问,伸箸便吃,第二日准备赶路,也不喝酒,特意问了孱弱少年明日上路租雇马车之事,孱弱少年回说一切都准备妥当,杨青峰方始安心。 一夜好睡。清晨天刚擦亮,杨青峰起身下床,将悯无双先前给自己收拾的包袱细细捡视一番,又见孱弱少年所送的那把项羽宝刀躺身匣内,心中大是为难,心想此去,如是依旧将刀放于匣中带在身边,大是不便。正作如此之想,却见孱弱少年将一只皮制刀鞘递了过来,杨青峰接于手中,将那刀放入其中,大小正是合适,想是孱弱少年早已想到,昨日出去置办,杨青峰心中生了些感激,又想那刀如今要与所装古匣分离,今后恐是再也不会聚首,一切罪过俱是在我杨青峰,便又恭恭敬敬对那古匣拜了两拜。 杨青峰自觉今日身体较之前些日又有不同,虽是胸处伤口尚未痊愈,不过疼痛却已大为减弱,身上劲力也在渐渐恢复,心中不由大是高兴。 当下二人将行李收拾好,孱弱少年前日已置办了许多随行所需之物,连同杨青峰所换衣物,本想让杨青峰将悯无双先前为他所置的包袱丢弃,杨青峰却那里心中舍得?杨青峰自将那宝刀背在背上,手执无双为自己所置包袱,二人上车一路向遵化而行。 出了京师,晓行夜宿马不停蹄,一连几天,过了密云,渐觉于路行人稀少,偶见一二乘马车载人驶过,都是与自己所去方向相反,尽是向京师而去,杨青峰从马车轿帘之内向外去看,见那车内所乘之人看向自己之时,也尽都是一脸惊讶,不觉心中奇怪。这一日过了遵化,于路更是少见人影,虽见村舍房屋,却是不见炊烟冒飘升,有时过一个集镇,街上竟是一个人影也无,心中更是奇怪至极。幸好孱弱少年早置办得许多吃食及御寒之物,到了无人之镇,便自取了食物及毛毡歇宿。看看离那山海关渐近,这一日傍晚,宿于离山海关四十里一个名叫双山的地方,虽是一个有着几十家房屋的小集,却也是人畜俱无,杨青峰和孱弱少年及那赶车的车夫自找了一个避风的所在,生火烧水煮食,正在忙碌,却见路上从山海关方向过来一拨人群。杨青峰心说好了,行了这许多日,今日终是可见到这一大群人,倒要好好问一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一群人走近,杨青峰见他们尽是衣衫褴褛,神色惊慌,拖儿携女,许多人竟是连那锄头粪叉等农用之物亦都携在身边,显是农家逃荒之人,忙招呼他们近前烤火喝水。此时已经时近寒冬,北风呼啸,天气酷寒,群人见杨青峰及那生着的暖火堆,也是高兴,一边道谢,便即围坐火堆四周取暖,眼见人数众多,有几个年轻之人便自取了火种,去那边上又生上几堆火堆,人群便即分开。杨青峰见自己身边所坐有一位身材雄壮之人,眉目浓厚,腰宽膀阔,有心结交说话,正要出声,却听得马蹄之声隆隆,正是向着自己这个方向驰来。那身材雄壮之人耳听马蹄之声,霍地将身站起,说道:“各位父老,可恨那鞑子毁我家园,我们从关外一路逃到此地,本想寻一处安身之地,却不曾料朝廷懦弱,边关守将无能,鞑子竟可越过长城入进关内肆意袭扰,这些鞑子可恨真是到了极点,今日既至关内,切不可再让鞑子肆意妄为!” 那围坐火堆烤火之人,也已尽闻马蹄之声,听身材雄壮之人所说,纷纷将身站起,大声叫好,各执了所携锄头粪叉,有的去寻了木棍,就连孩童也止了哭声,稍大孩童也去火堆里将燃烧的火棍拾起双手握在手中,神情竟也十分庄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兵匪一家 杨青峰心中不禁骇然,心想他们要和那鞑子拼命,也不知那鞑子是些什么人,又见眼前之人尽都是农人,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会如此,心思且待看那来人如何,如若果真暴残无形,少不得自己便要出手惩治。心想至此,也将身体站起,拿眼向那孱弱少年看去,见他面上神色也是十分关切。 不一时远远见一队马骑驰近,明盔明甲,就听有人大声说道:“大伙不用怕了,是我天朝的军兵。”人群顿时欢呼起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锄头粪叉,恭手而立。不曾想那马队近前,却是一声呼哨,将人群尽都围在内中,一名军头模样的人大声下令道:“将这群刁民全都拿下,一个不留。”言毕便见四围马骑张弓搭箭,有几个兵士便即跳身下马,手拿绳索就要动手,那一群人面色凄惶,不知如何应对。却听那身材雄壮之人一声大喝,说道:“慢着,这位军爷说要绑了我们,还没言说我等犯了何事?如此我是大大的不服。” “奶奶的,还敢顶嘴!”那军头大怒,,将马驰近身材雄壮之人身前,举起手中马鞭,呼的一鞭向他脸上打来,口中说道:“你这刁民,我让你大胆!”啪的一声,那鞭结结实实抽在身材雄壮之人脸上,瞬时起一道鞭痕,身材雄壮之人却是哼也不哼,军头眼见他双目泛恨,心中大有不服之状,将手一起,又是一鞭,却见身材雄壮之人忽地将手一抄,早将那鞭梢抓在手中,军头见得,忙将手中用力,意将鞭梢夺回,扯了几扯,那鞭梢执在身材雄壮之人手中,却是动也不动,却把那军头扯得气喘心跳,面色潮红。身材雄壮之人面不改色,口中大笑,说道:“军爷还未告诉刁民,不知我等犯了什么事,如今军爷抓还是不抓?” 那军头是一位百总,已是气急,口中吼道:“你等不得容许擅越入关,罪已不小,今抗命拒捕,便是当诛,再不放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身材雄壮之人闻言仰天凄笑,说道:“你等为我天朝军兵,食我天朝俸禄,守境保民,实为不容推辞之责,今鞑子在关外肆意妄为,甚尔越进关中,你等也不敢抵挡,却向我等难以忍受鞑子肆掠的汉人百姓索要入关之费,稍则不与,非打即杀,你众人之恶,与那鞑子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进也不能活,出也不能活,今就反了,你又能把我怎地?” 百总眼见身材雄壮之人言说欲反,心中害怕,顾不得马鞭鞭梢尚执在他手之中,将手一放,弃了手中马鞭,将马圈出,口中喝道:“你若敢反,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数三下,你若不将马鞭奉回,我便命令放箭。”言毕,将眼看了身材雄壮之人,口中喊道:“一,,二,,”但见四围军兵听他号令,在马上俱各弯弓搭箭,眼见势急,却听军头口中那‘三’字尚未喊出,边上一人一跃而起,一脚将他踢在马下,军头正要挣扎着身起,一柄短剑早是抵上了他的胸口。 出手之人正是杨青峰。 那身材雄壮之人与百总说话之时,杨青峰早已听得清楚明白,虽不知鞑子是何许之人,却也对这帮军兵不去抵挡鞑子,却借机搜刮汉人百姓钱财愤慨不已,眼见这军头以一己之恶竟欲行凶杀人,心中早已愤怒不已,却是不想用那项羽刀来对付如此下作之人,心想他污秽腌臜,大是不配,耳听的他口中已自数到了二,情急之中,一手抽出身上所藏短剑,将身一起,身体略斜,却是脚前身后,所去正是冲了百总身前正胸,只此一脚,早将百总踢落马下,只觉胸口一痛,丝丝热流沿胸肌沁下,心知是那伤口迸裂,有血渗出,却也不能就此罢手,稍稍一缓,短剑已是抵在百总胸口。 百总惊慌失措,口中求饶。杨青峰冷眼而视,说道:“要想活命也是不难,只需命你手下军兵将手中弓箭尽皆抛在地上火中。” 百总欲要活命,自是一一照办,一刹时弓箭入火,边上逃难人群欢声大作。 杨青峰剑抵百总胸口不动,又对百总说道:“让他们将随身兵器都投在地上,后退十步。” “这个,”百总大是为难,说道:“英雄总得给在下留条活路,如是丢了兵器,回去在下也是个死。” 杨青峰不去理会,心思你死也只是该死,将那短剑向前稍稍用力,剑尖已入百总胸前肉中半寸。百总魂飞魄散,一迭声连命四围军兵将手中兵器尽都抛在地下,将身退后。 杨青峰本欲还要再戏耍这军头一番,见此人如此骨软,心中已是没了兴致。眼见众兵士尽将手中兵器抛在地下,远远退身,逃难人群立时纷纷上前,将兵器捡拾在手,也自收了手中短剑,两个兵士过来将百总扶起上马。一众军兵都走了。 杨青峰强忍胸口痛疼,待一众军兵去远,解了衣衫,去看胸前伤口,只见先前愈合的剑伤又自迸裂一道细口,鲜血渗出,已然染红胸前那块包扎的白布。孱弱少年见状,忙上前将白布解开,取了包袱里的伤药给他敷上,重新包好。 身材雄壮之人感激不已,和逃难人群都过来向杨青峰跪地磕头。杨青峰刚刚情急心怒之时,无暇细思,骤然聚气向那百总一击,此时已是浑身无力,只以手势示意众人起身。杨青峰正是有事请教,见孱弱少年为自己包好了伤口,便向那身材雄壮之人道:“兄弟怎生称呼?却与这许多乡亲怎地到了此地?兄弟口中那鞑子却是些何许之人?” 众人见杨青峰如此之问,心中俱是惊奇。身材雄壮之人忙恭敬回道:“在下姓葛名叫思虎,世代家居关外辽东沈阳中卫之地,本是天朝汉民,不曾想近年辽东各部女真人互相拼杀争战,内中有一部建州左卫最是凶狠,将其余各部吞并殆尽,势起一方,即便连我天朝汉民也时时受其侵袭掳掠,身居关外汉人,为其所扰,难以安身,纷纷避走关内。”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我见此处情形,百姓尽是奔逃无踪,显然也不是一处太平之地。”身材雄壮之人说完,见杨青峰面色依旧茫然,又说道:“鞑子本是生于辽东丛林之中的蛮夷之族,分的有许多部落,尽为我汉人天朝臣服,各部安居乐业,虽也时有羁绊,却一直相安无事。建州左卫却近年生了一个名叫奴尔哈赤的强悍之人,也是个英雄,颇具谋略,日益势起,将辽东各部一一打败,尽占各部之地,降服各部人心,将各部蛮人尽收麾下,势力大增,继而又将眼目窥于我天朝之土,如今虽未公然与我天朝为敌,狼子野心却已尽显无遗。” 杨青峰听得他说辽东各部本归天朝所统,心中疑惑,不由问道:“既是辽东各部皆为天朝所统,那建州努尔哈赤如此凶顽,天朝军兵何以不加节制?” 葛思虎闻杨青峰之言,忽地一声冷笑,说道:“天朝军兵节制?哼哼,想也别想,先前还有一个李成梁大将军镇守边疆,各部鞑子俱各心生敬畏,尚听汉人调解裁决,如今边上无人,官军懦弱无能,睁眼而看建州努尔哈赤一家独大,强征暴虐各部,也无力主持公道,汉人天朝之威在各部之中已是尽失无存。可恨这官兵敌不得努尔哈赤,却对我汉人边民苛刻至极,极尽贪欲搜刮之能,我与眼前众位乡民皆为关外汉人百姓,一路逃难至此,无有银钱孝敬那守关军兵,他们便不与我等入关,我等只好寻了荒险小道一路越进关来,却又被他们追捕,当真可恨。所幸被英雄搭救,我等实是感激不尽。” 杨青峰心想,我以前日日身处武当山上习武练功快活,两月以前才被师父遣命下山,对此自是不知。又想如今要去长白山寻参,那地正在辽东之处,也不知情形如何,刚好可以向这葛兄打探相问。心思至此,开口问道:“葛兄既是从那沈阳中卫而来,现下特向兄弟打听一事,那沈阳中卫距离长白山甚近,听说山上盛长人参,不知是也不是?” 葛思虎回道:“英雄所问那长白山上盛产人参,此事千真万确,长白山山高林密,最是适宜人参生长,可是如要上山采挖,如今更是凶险重重。” 杨青峰一怔,忙问道:“这却又是为什么?” 葛思虎说道:“长白山山高林深,猛兽出没,寻常之人自是不敢进山,春天天日转暖,人参开始生长,六七月间才会灌浆,到得八九月花落果红之时,汉人满人还有高丽人都是结伴而至,汉人满人和高丽人往往为争那挖参的林地大打出手,无人约束,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缺臂断腿,更有甚者,偶有人挖到上好人参,莫不是你抢我夺,往往为此而丢了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路漫心坚 杨青峰先听葛思虎说长白山确有盛产人参,心已欢喜,后虽听他说上山挖参凶险异常,却也不以为然,心想我自挖我的人参,与别人莫不相干,管你满人高丽人,我自不犯你,你若犯我,爷爷也不是好惹的。只不过那参该是如何寻找,又如何挖取,我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想到此处,挣扎着将身站起,对葛思虎深深一揖,口中说道:“我今还有一事向葛兄请教,万望兄弟教我。” 葛思虎心慌,忙也还了一揖,说道:“英雄有事尽管问,在下如有所知,定当详实相告。” 杨青峰说道:“听葛兄所说,葛兄对那长白山挖参之事知之甚详,对那如何寻参挖参定也甚是在行,如今我想向葛兄请教,如是要去那长白山挖参,该是如何去挖,要想挖到上好人参,比如那生长千年以上的人参,又该如何寻找?” 葛思虎说道:“这个小人所知不是甚详,却也略知一二,那人参始于春天而生,六到七月灌浆,此时之参采挖,基本无用,待到八到九月,花落果红,却是挖参的上好之时,此时人参果红之色较于林间树叶葱绿,甚是好寻,十月也可挖参,可是果落于地,寻觅艰难,到了冬腊之月,大雪盖地,要想挖参,也只能再待来年八至九月了。英雄所问如何去寻那上好之参,如今上山采参之人众多,近地之处大多已被人众寻觅采挖,难以存留,以我所想,如想采到上好之参,只有去到那常人不能去的地方方可采挖。长白山有一十六个峰头,顶触云端,绝壁悬崖,猿猴难至,如是能至于此处,我想那上好之参说不定也是有,然而至于英雄所说千年人参,听前辈之人传闻曾是有人挖得,到了我辈却是再也不曾听说,有还是无,我也不敢断定。” 杨青峰听他说完,心内一惊,自思此时已秋未冬初,听他所说,如想挖参只怕已是艰难,忙问葛思虎道:“请问葛兄,此处去那长白山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葛思虎见杨青峰一味相问,心已有疑,道:“英雄如何有此之问?难不成是想要去那长白山上寻参吗?” 杨青峰道:“正是如此。” 葛思虎一听大惊,忙出声说道:“英雄此去万万不可!” 杨青峰一怔,忙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葛思虎说道:“英雄许是居于中原内地不知,先前在那长白山采参,皆是以我汉人为主,后来满人鞑子崛起势强,至这努尔哈赤一统辽东各部,便将长白山视为其女真之人独有,设的有军兵守把山口,不许其它杂人上山采参,尤其是我汉人,若是私上采参,尽被杀死,只怕英雄难以到得那长白山峰之地。” 杨青峰听他言说鞑子彪悍势强,心内豪情又起,哈哈大笑,说道:“就算他女真鞑子再是厉害,我也不怕,也要去到那长白山上寻参,此去,能去也得去,不能去也得去!”说完见葛思虎一脸尴尬,心知他阻拦自己,实是为了自己好,当下忙向他讲了自己误伤孱弱少年之事,言说不管如何都得为他寻药治伤,当是自己不容推却之责,是以势必前去那地寻参,当是任何艰难也不可相阻。 葛思虎先前见杨青峰不顾自身剑伤,奋起救了逃难人众,感激之中,对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举已是大为敬服,今又见他如此顾及江湖道义,更是钦佩不已,心知杨青峰身去长白山寻参之心已定。沉思了一会儿,对杨青峰说道:“英雄既是决心要去那长白山寻参,请听在下一言,此去于路当要弃了马车,骑马前行才好,马车行速太缓,又易招人耳目,于路恐是不便,骑马所行更疾;到了那长白山之处,只怕也已是雪漫天地,此时不要说挖参,即便是行路也是艰难,然而俗话之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英雄为人治伤千里而去,人参本是精灵之物,那长白山也是神山,山头有池,名叫天池,常年四季水盈不干,池内居有神兽,一十六道山峰环绕其周,每峰皆奇。在那长白之地有一传言,说那有一道山峰有梯连天,峰上有一处之地,冬天无雪,四季如春,其间奇花异草遍地,峭壁之上更有一棵千年大参,冬天也不枯萎,其时有人眼见,待要去采,却被一个怪兽所阻。那人回去约集了人手再去,却又再难寻到那处,正在彷徨,只见天池之中一兽忽地身出,将人都赶下山去。众人见是天池神兽护参,从此再不有人敢将身至。如是英雄能够寻到此地,只怕那千年人参可以寻到也未可知。” 杨青峰听葛思虎所说,便如神话一般,心中实是没有一丝实底,问葛思虎道:“依葛兄所听,此传言到底是真是假,能否可信?” 葛思虎说道:“实不瞒英雄所说,在下也曾为此去那长白山上探寻,无奈山峰实是太过凶险,以常人之力根本无力达至,是以那传说之地在下自是没有寻到,不过我见那长白山实是太过神奇,英雄是为人治伤所去,精诚所至,此传言成真也不一定。” 杨青峰听葛思虎所说,心中忽地一动,心内自责不已,心说杨青峰啊杨青峰,你怎可如此?一味心中疑惑,却怎能寻得千年之参为孱弱少年治伤?不管如何,当要尽力而为,才不会为自己心中留置不安。想到此处,对那葛思虎又是深深一揖,口中说道:“多谢葛兄指点,我现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葛思虎见天色渐黑,杨青峰却说还要赶路,心知他去长白山寻参之心坚如磐石,自思做人当得如此,方不失英雄本色,又想刚刚那众军兵吃了亏,只怕还会再来寻事,当要速速将身离了此地才是。忙也抱拳对杨青峰深深一揖,说道:“英雄好走,就此别过,祝英雄此去一路顺风。” 葛思虎招了逃难人众正要离去,却听一直在一边静听二人说话的孱弱少年说道:“葛兄且慢。” 葛师虎回首转身,问道:“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孱弱少年说道:“刚刚听葛兄所说,有那天朝军兵不思国恩,贪得无厌搜刮百姓,实是可耻至极,不过据我所知,当今朝廷正欲除恶去疾,大力整治,只是疽久成患,一时难以有效,不知葛兄可否听我一言? 葛思虎道:“公子请讲。” 孱弱少年说道:“如今大明国势衰落,番邦小夷势起,窥我大好河山之心日盛,如那建州满人鞑子,不时侵扰我汉人百姓,偏我大明又有许多手执权柄之人贪图势利,罔顾百姓死活,尽行不义之事,激的许多人心生愤懑,朝廷有心治之,却是不能一时便将所有恶疾尽去,值此之时,凡我天朝之民皆要平心静气,不可以一时之气行事,给外夷可乘之机,不知葛兄心以我言所说如何?” 杨青峰耳中听了,心想这个孱弱少年,眼见是一个富家子弟纨绔公子之形,此言所说,意是要汉人同仇敌忾,在外敌之前不可自乱阵脚,虽是有心向大明朝廷之意,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却听葛思虎说道:“若说形如今日这般守关军兵,不以保境护民,反倒欺压敲诈百姓,若是不使人心中生怨,也是不能,不过细思公子所说,确也如此,值此国家多事之时,我等各应摈弃私怨,以国家大事为重,维我汉人之威方是。” 孱弱少年说道:“如此之说,葛兄大是认同我之所说了?” 葛思虎说道:“公子所说在理,自是心中可认。 孱弱少年说道:“多谢葛兄能在心间认同我之所言,不过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说,依在下所想,刚刚那一众可恶军兵,即便杀光,也不足为惜,不过又细细寻思,今葛兄取了他们所执兵器,如若有鞑子来攻,诸军自是无可抵挡,所折却是我汉人之威,是以在下心思葛兄尽管领了众人尽去,但且不可取了他众军兵器,如此大是不妥。” 葛思虎一怔,面色大是为难,不由将眼看向杨青峰,此时他早在心中将杨青峰当作甚可信赖的英雄。杨青峰却也不知该是如何为好,孱弱少年所说也是有理,但若乡民手无兵器,那百总眼见不是善义之人,如是再要寻来,却又如何抵挡?葛思虎想了一时,却终是让众乡民将所取兵器尽置于地,转身欲去,却见孱弱少年又从身上取了一只铜牌,送给葛思虎,说道:“葛兄如不见弃,此去可至河北保定府中,将此信牌交由保定知府吴道安大人,他即知葛兄由我举荐,在那许可获一份官差,即可保的衣食有着,也可为国效力。 葛思虎谢了,拿了铜牌,和一众乡民向京师方向自去。 眼见天色暗黑,杨青峰心神焦虑,暗想时间急紧,想要乘黑赶路,那马车却是不能行走夜路,如葛思虎所说,出到关外行走,须得弃车骑马,自己心中也是早欲如此,坐车虽是安适,行走却慢,然而一时之间却又去哪里寻那可骑之马?与车夫相商,欲求他那拉车之马,车夫却是不肯。杨青峰大是无奈。孱弱少年知杨青峰心中所思,对杨青峰说道:“杨大哥不需焦虑,今晚且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去到山海关,保你有马可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九、初见鞑子 孱弱少年招呼车夫,将那乡民所弃刀剑尽都拾起放在马车之中,杨青峰心中早是寻思孱弱少年身份非是一般,却也不知他将刀剑收起意欲为何。 第二日一早,车夫赶了马车载了杨青峰和孱弱少年上路。此去山海关只四十里地,天晚即可到达,一路之上鲜有人迹,车夫眼见此地驻守官兵贪得无厌,又听葛思虎言说满人鞑子凶残,此地虽是尚在关内,却也时有鞑子绕了长城进关劫掠抢杀,心中早生惴惴,暗自庆幸杨青峰说出了关外便即自行骑马,自己便可回转京师,逃离这万分凶险之地。 三人从早上行到中午,看看离那城关渐近,宏伟城墙已是隐隐在目,三人心内都在欢喜,却忽见身旁远处起一道尘烟,一队马骑急向这边冲来。 杨青峰见那马队骑行甚速,马上之人尽是手中高举马刀,寒光耀目,心知来人心内定是不怀好意,连忙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往稍高之处。车夫早吓得手足无措,杨青峰自下车去牵了马缰,将车拉去高处立定,让孱弱少年居身车中不动,见车夫浑身瘫软实是可怜,便让他也自去马车车轿之中藏躲,自己却取了车内一柄长剑,立于马车之旁,背上斜背大刀,手内执定长剑,身矗高处风中,虽胸前剑伤还自隐隐作痛,却已无心顾及,神态甚见威然。 那一队马骑驰近,见杨青峰之形不是好相与之人,便即环伺而立,将马车团团围住。杨青峰见他十多骑来人尽是身穿裘皮,短衣短裤,外又套皮革护心坎肩,尽是豹眼环眉,面目呈凶,不似中原汉人和善之面,也不知是何方之人?正要出声喝问,却见孱弱少年从马车之中探头而出,说道:“青峰哥小心,这群人多半便是葛思虎所说辽东建州鞑子,凶狠彪悍,青峰哥切不可大意。” 杨青峰还未说话,却听那为首之人已自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我建州之人,个个俱是洪巴图鲁,声威震天,即便在于此地,距我建州已有千里之遥,这些软弱的汉人蛮子见了也自心惧,可是痛快至极!”将手中之刀向杨青峰一指,说道:“既知我等威名,还不快快留下财物马匹,自缚了臂膀,胆敢藏了一丝一毫有用之物,便要了你狗命。” 杨青峰听他可说汉话,自报门户果真便是建州鞑子,心中已怒,又听他口气甚大,服色装饰可谓粗俗野蛮至极,却称汉人为蛮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想我天朝汉人温文儒雅,虽爷爷我是张狂了一些,可也比你们这般蛮人斯文帅气,心想至此,不由哈哈大笑。那人听的杨青峰笑声,神情甚是倨傲,在关外早已见惯许多汉人媚谄陪欢之态,这人竟敢如此,不觉大怒,拍马舞刀,刀锋向杨青峰当头劈下。那人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杨青峰足立于地,却是甚为轻便,不慌不忙,眼见那人疾冲而至,刀落头顶,只将身一闪,绕去马尾,那人不及转身,杨青峰身起处,剑尖直指那人背心。杨青峰先前听得许多人言说鞑子之恶,手下便不存怜悯之心,向那人后背一剑插去,却是心中一惊,原来那人身穿皮制护心十分坚硬,杨青峰本是有伤在身,气力不足,这一剑竟是插不进去。那人不由得意,四围之人也是哈哈大笑。杨青峰反应极快,一剑不进,身不及下落,手腕一翻,那剑直向那人脖颈削去。杨青峰是何等精明,见那剑插不进敌人背心,便知敌人那护心之处置得有极是坚硬之物,眼见那人脖颈之处无物环护,手腕一翻,剑锋已是削向那人脖颈之处,那人还在大笑,却不料一剑断了喉管,连同脖颈一半斩断,人不及倒下,一股鲜血喷出。杨青峰剑尖在他马臀之上一点,那马吃痛,向前疾冲,拖了那人尸身,一道烟向外疾奔而去。四围之人还在忘形得意大笑,只在一眨眼之时,却见情形陡变如此,狂笑之嘴大张不及合上,瞬时俱是僵做惊愕。 此时却见前方烟尘又起,又一队马骑只向此处冲来,那马上骑者明盔明甲,也是手中齐举刀枪。到了近前,却是明军,杨青峰认出领头之人正是昨日晚间在双山强欺关外逃难民众,被自己所挟的百总。百总自也认出杨青峰,将手一摆,属下几十号明军忽地驻步,将身停在杨青峰百丈之外,再不进身。那鞑子却是毫不惊慌,为首之人手执一面黑旗望空挥了两挥,再向下一分,群人即是一分为二,一半仍是将杨青峰围在内中,一半之人却是转身,将身面对身前明军对峙,却见明军不即进前,鞑子心内也自迟疑,不知为何。 杨青峰见百总不即领兵上前向鞑子进击,心内已知他记挂昨日被挟之仇,心中虽是愤怒,却也不以为然。却见那鞑子执旗之人忽地将黑旗执在右手一挥,围在杨青峰身前的鞑子马骑忽然一齐打马,俱向杨青峰疾冲而来,欲将杨青峰踏在马下置为肉泥。杨青峰不及细思,顾不上身上剑伤未愈,将身一纵,起在马车车顶之上。金人马骑近前将杨青峰圈在核心,各挥马刀指向杨青峰乱砍,却不料杨青峰足下马车轿帘未掀,却有一柄长剑递出,人不见现身,剑却已是砍在近前一人所骑马腿之上,那马悲吼嘶鸣,将身上所骑之人掀翻在地,轿帘略起,孱弱少年从车内合身滚出,手中长剑连挥,又砍倒两骑鞑子所骑之马,慌乱之中,杨青峰一剑削去一人半个脑袋,那人眼见是不能活了。 鞑子往昔进关肆掠,汉人望风而逃,不见阻挡,就是与明朝军兵对敌,也多半将明军打的丢盔弃甲,却不料今日被这两个年轻汉人杀的措手不及,眼见取胜无望,伤亡惨重,那首领急将手中黑旗连挥,与杨青峰厮杀的鞑子便即后退。那人见一边明军不前进击,心中安定,再将手中黑旗向北一挥,鞑子马骑一齐向北而去。 孱弱少年在危急之间出其不意砍杀金人马腿,解了杨青峰大困,杨青峰见鞑子退遁,拿眼向孱弱少年看去,见他坐地不起,嘴角渗血,心下吃惊,忙跳下车顶,将孱弱少年抱起,上下检视,却见他身上并无有伤,心知是他刚刚砍杀鞑子,起了气力,引的身上内伤发作。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孱弱少年心知杨青峰心中所想,忙安慰道:“青峰哥,我不要紧,让我稍稍休息一时就好。”说完,微闭双目,就伏在杨青峰怀中,闭目调息。 过了一时,孱弱少年睁了双眼,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我们走吧。”杨青峰起身欲将孱弱少年抱去车中,却不知何时,那百总领了属下军兵上前,弯弓搭箭,早将二人围在内中。百总远远离了杨青峰所处立身,对杨青峰喊道:“两个小贼听着,要想活命,就乖乖跟爷进关去见总兵大人,如若不然,就让你们乱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杨青峰心中大怒,心思早知你不是善义之人,却不曾想你身为汉人,竟欲借鞑子之手取我性命,以报昨日之仇,当真是无耻至极,今又欲将我与孱弱少年去见总兵,又安了何等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大好山河 百总呼喝杨青峰与孱弱少年乖乖随了他一起去见总兵,杨青峰尚未答言,却听孱弱少年鼓足了气力对那百总喊道:“各位不要放箭,我们跟了你等入关便是。”又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我们随他进关吧。” 杨青峰听孱弱少年如此之说,大有成竹在胸之势,便将他抱进马车之中,见那车夫在车中圈着身子瑟缩一团,便自去前面车夫赶车之位将身坐了,手拉马缰一抖,口中喝一声‘驾——’,那马拉了马车缓缓而动,杨青峰再挥鞭于空虚打一个响鞭,马儿跑得越是见快。百总只远远指挥众军,分列两边将杨青峰夹在内中,依旧弯弓搭箭,便如临大敌一般,丝毫不敢大意,杨青峰不由在心中暗自好笑。 行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关下近处,杨青峰抬头一看,见那关隘城楼之上书的有“山海关”三字,字迹苍劲有力,气势甚是宏大,城高楼阔,两边城墙绵延,攀岩附岭,形似巨龙,视野尽处也看不到头,不知长有千里万里。杨青峰不由在心中暗叹,心想我中国有此大好之处,却交由这等腌臜之人驻守,真是太也让人哀叹。眼见那关门紧闭,关上守关军兵执矛掌盾,立在城垛之间。关下寨栅连营,驻扎着无数官军。 百总带杨青峰与孱弱少年来到一座寨栅之前,对了寨栅门口的守军说道:“各位快快前去通报,我胡三今日奉令在外各处逡巡,捉得有反贼二人,请总兵大人帐审。”那军兵认得这百总胡三,一面和他说话,一面有人自去报告总兵。不一时进去通报之人身出,说道:“总兵大人有令,小小反贼不用帐审,就地砍头正法就是。”胡三听得说就地正法,忙央那人再去通报,说道:“我看这两个反贼衣着光鲜,不似普通贼子,如是审他一审,说不定大有好处,若是就地正法太也可惜。”原来,近年那建州鞑子时常偷越长城,入到关内掳掠汉人百姓,明朝边关守军与鞑子打仗不行,却是大都学会了鞑子的抢掠行径,见到逃难百姓便即索要钱财,如若不与便即污人谋反,那胡三恼恨杨青峰救了葛思虎一行,断了自己的财路,更是让自己当众出丑,又见杨青峰与孱弱少年衣着举止不似普通百姓,心内又惧杨青峰凶狠,便想将二人献于总兵,以表自己忠心,也报自己受辱之仇。 不一时再去通报之人身出,说道:“总兵大人命带反贼入帐。”孱弱少年已自强撑病躯下车,也不要杨青峰搀扶,竭力隐去面上病怏之态,昂首挺胸,做出气势轩昂之势,听那人报说带反贼入帐,便即昂首阔步自向栅中帐内走去,杨青峰背上斜背大刀,威风凛凛,两边军士本要上前相押,却是无人胆敢上前,百总胡三也自远远跟在二人身后。入了帐中,只见两排军士手执长枪立在两边,正中一张案桌,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坐在案桌之后。想必就是总兵。孱弱少年大踏步上前,两边军兵正要喝叫,孱弱少年已自近了桌案,那将军欲要喝问,却见孱弱少年将手于案几之上重重一拍,继而将手向身后的胡三一指,大喝一声道:“把这人给我绑了!”那总兵正自神思疲倦,被孱弱少年一拍,心中吃了一惊,何曾想到如此,见眼前所立年少之人神色威严,后面一人,背上斜背大刀,更是威风凛然,惊异更甚,手指二人,口中说道:“你,你们——?”两边军士也自懵然。众军见杨青峰和孱弱少年神态威然,进帐又无兵士押解,谁也不知胡三口中的反贼便是他二人,听孱弱少年大喝将胡三绑起,有几人便要上前抓那胡三,胡三情急,忙将手向杨青峰和孱弱少年二人一指,说道:“反贼在那,快抓他二人!”此时总兵和两边众军方知杨青峰和孱弱少年竟是胡三抓来的反贼。 总兵大梦初醒,大喝一声,道:“来人,将这二人绑了。”众军还不及动手,只听孱弱少年又是一声大喝:道:“谁敢!?你好大的胆子!”那总兵见孱弱少年语声铿然,毫不怯弱,心内起疑,语气先自软了三分,问道:“你是何人?” 孱弱少年一阵冷笑,说道:“我是何人?哼哼!”伸手入怀取了一物,啪的一声置在案桌之上。总兵一见,神色大变,忙不失迭起身离了座椅,竟请孱弱少年坐在自己座上,自己却去案几之前跪身于地,口中一迭声说道:“未将该死,未将知罪。” 杨青峰见孱弱少年置在案桌之上那物,形如方玉,一面之上雕一腾龙,另一面向下,却不知其面之上刻得有何物事,这总兵一见竟是如魂飞天外。 孱弱少年口中只喝,道:“都给我绑了!” 两边军士茫茫不知所然,见总兵跪在地下,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总兵见军士迟疑,慌慌对他们说道:“快快将胡三绑了。” 众军手忙脚乱将胡三反绑双手按跪在地。却听孱弱少年还在呼喝不歇,道:“将他也绑了!”孱弱少年所说的他自是指那总兵。 总兵忙又对众军说道:“快快将我也绑了。” 众军又将总兵绑了。 孱弱少年还不罢休,喝问道:“今日跟随那胡三的军士在那里?也都给我绑了来,一个也不许漏过。”这次不要那总兵吩咐,两边数人出外,不一时,将跟随胡三一起出外的一十六名军士都反绑双手,押进帐中跪在地上。 孱弱少年离了案几之座,起身踱在下跪众人之前,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又是威然,又是峻严,口中说道:“你等身为大明守边官军,不思报效朝廷,任由那鞑子抢夺奴役天朝子民,更为可恨之处,对逃难边民不思施救,反去劫掠,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心生激变,如此毁我大明根基,置民族危亡于飘摇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说到愤激之处,忽然一声大喝,道:“给我都拉出去砍了!”见两边军士迟疑,复回身至案几之后,手执案边那总兵之剑,一剑将案桌之角砍掉大半,口中说道:“如敢抗命不遵者,如此案角,定斩不饶!”两边众军脸上色变,将那跪在地上的胡三及一十六名军兵推出帐外。不一时,一十七颗血淋淋的人头呈在案前。地上总兵尚自身跪于地,见此也自面上变色。 杨青峰见孱弱少年片刻之间杀了一十七人,昨日虽见胡三对葛思虎一众难民欲行勒索之举愤怒不已,今日胡三又欲借鞑子之手取了自己性命,心中虽是痛恨,此时见众军士瞬时一齐掉了脑袋,心中也是不忍。 孱弱少年斩了一十七名官军,手执长剑在帐中来回踱步,那总兵伏首于地,心内惶恐至极。孱弱少年思索良久,方始回至案桌之后将身坐了,问道:“王在晋现在何处?”杨青峰也不知那王在晋是谁(注:王在晋其时被大明朝朝廷委以辽东经略之职)。 总兵见问,忙叩头回道:“王经略如今正身在沈阳中卫。”孱弱少年身坐椅上沉思了许久,不时摇头,也不知在心中想些什么,又过了一时,方始对总兵道:“你可知自己之罪?”那总兵磕头如捣蒜泥,一迭声说道:“未将知道,未将有罪。” 孱弱少年起身,近至总兵身前,说道:“你且说说你罪在何处?” 那总兵知道此时性命只在须臾之间,头脑大为清醒,言语不敢有丝毫谬误,说道:“未将第一宗罪是把守此关不力,让那满人屡越长城,入于关内肆掠;未将第二宗罪是治军不严,纵容属下滋扰百姓,使兵如匪;未将第三宗罪”孱弱少年见总兵所言自己之罪甚为入木,心中之气稍去,说道:“你既是心中有知,今就饶你一回,如若下次再有如此之事,定当斩你不饶,起来吧。”总兵此时方始惊魂稍定,又连磕数个响头,方才告谢起身。 此时天色稍晚,总兵欲要安排酒食给孱弱少年和杨青峰接风,孱弱少年却是不许,只让那总兵准备两骑快马,外加一顶小小蓬帐,越小越好,只需两人容身即可,再备些干粮吃食。此般都是军中常备之物,二人稍待片刻,总兵命人全已备齐,收做一包。二人拉了快马,来到关下,总兵让守关士兵开了关门,请二人进关。总兵只道孱弱少年要出去关外,孱弱少年在前,杨青峰在后,却上至关上。二人向关内关外一看,只觉这关居要地,势若虎居龙盘,关外尘沙茫茫,不见炊烟,却隐隐有尘烟嚣起之象,被这雄关一阻,再看关内,村寨房屋,历历清晰入目,甚是安静详和。四面再看,只觉身置空中,四面一片开阔,那山海关两边连接长城,蜿蜒曲折,恰如一条巨龙劲飞腾舞。 孱弱少年与杨青峰只觉胸中一片空阔,有云腾风吼之势,一股豪气顿时冲向头顶。孱弱少年翻身跃马,向杨青峰一看,杨青峰也是起于马上,二人各起一鞭,催马于长城城墙之上风驰电掣,不一时到了那长城一边的尽头,将马缰一勒,那马前蹄陡起,后腿撑地,仰空一声嘶吼,稳稳不动。眼前所见却是一片大海,那长城城墙尽头入于海水之中,眼前碧水连天无垠,脚下惊涛拍岸怒吼。二人看了许久,拔转马头,再向来路驰回,过山海关,收势不住,如腾云起雾般,不一时到了那崇山峻岭之上,二人收缰勒马,看那山峰巍峨,婉转绵延,如诗如画。不由都自看得呆了。 陡然间,杨青峰却听孱弱少年一声大叫,身子跌落马下,急下马上前,只见孱弱少年口吐鲜血。杨青峰大惊,只道是孱弱少年伤病又发,急忙将他扶起,却听孱弱少年口中喃喃自语,说道:“如此大好河山,却是行将破碎,奈何?奈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一:毒伤继起 天色透黑,二人回去关上,杨青峰见孱弱少年忽地如此,心思不医神医为他医治时过已久,离三月之限渐行渐近,只怕他身伤又发,却尚未寻得千年之参,心中焦急,此时再也不能拖延。让那总兵开了关门,二人出去关外。杨青峰将孱弱少年扶身上马,辩了方向,乘黑赶路。孱弱少年在后,杨青峰在前,只觉关外与关内虽只一关之隔,却大是不同,天气更是酷冷,狂风不时乱起,挟尘带沙,扑身削面,刮削得人面目生痛。杨青峰寻思孱弱少年有伤,不敢使他太过劳累,行了两个时辰,遇有一座矮山挡风,便勒马不走,将孱弱少年扶身下马坐地,黑暗中摸了些枯草干枝,取出火刀火石引燃火折,将枯草干枝点燃,烧起一堆柴火,将孱弱少年扶近,就火取暖,自己却去马上取了帐蓬,在火堆旁撑起,又将孱弱少年在京师所置的包袱打开,取出毛毡毛毯在那帐篷之中铺好。见孱弱少将身上烤得暖和,便将他扶进帐中毛毡之上歇身。那帐蓬甚小,杨青峰心怕居于内中难以听得外面声响,不及察觉凶险,又寻思先前孱弱少年便不习惯两人居在一室,此时两人尽都挤在如此狭促的帐蓬之中,只怕他又不喜,自去无双给自己所置包袱之中将那条狼毡取出,暏物思人,不由心中又大是思念牵挂无双不已,终是想到明早天明即要赶路,方始强压心中之念,将身躺在火堆之旁,使狼毡盖身,便即身睡。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杨青峰只觉身上寒冷彻骨,睁眼一看,那一堆火早已燃尽熄灭了,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再向天边一看,黑暗中泛起一片白影,正是天将欲晓之时。杨青峰索性身起,再烧了火堆,只待天再稍亮,便要叫醒孱弱少年起身。却还不待杨青峰声唤,孱弱少年听的杨青峰身起,也自身醒。二人收拾好帐蓬毛毯,吃了干粮,天色明亮。昨夜趁黑赶路,眼看不及,此时放眼一望,不觉大吃一惊,只见四围一片荒芜,茫茫不见人烟,地上尽是枯草,裸着些黄沙焦土,马骨人骨在那枯草之间森然可见。 杨青峰虽早听人说关外荒凉,却也不料如此,殊不知这关外之地历来便是汉人与关外游牧民族的争战之处,历代不知有多少人畜命丧于此,即便眼下,满人也时常至此掳掠抢杀,人之性命形于草芥,周遭百姓非死即逃,抑或被掳,已是难以见的到人烟。 杨青峰心中不觉大是悲悯,暗思人出生落地,即便是那牲畜,也是一条生命,却眨眼没于黄沙之中,真是悲哀至极。孱弱少年却是一脸凝重,心事重重。眼见这荒芜之中好似也有小道,拿眼去辩时,却见这里也似有路,那里也似有路,却是不知该是如何行走,两人骑在马上,心中茫茫无措,只好大致辩了方向,在那荒芜之中乱走。离了关内越远,荒凉越甚,除去天上飞禽地上走兽,于途不见一个人影。杨青峰寻思孱弱少年有伤,不敢骑行太速,不过比那身坐马车行走,却是快了许多,到了天晚,离那关内已是去了百十里之距。 天又将黑,狂风却是呼啸不止,杨青峰心想还如昨日天晚一般再摸黑赶行一段路程,却见不远处几只苍鹰迎了狂风盘旋翻飞,久久不去,二人心中俱是奇怪,打马去到苍鹰飞旋之下,只见一人身子栽倒在草丛之中,身穿短衣短裤,却不是汉人之形,眼见是刀伤脖颈之处,血流早已干枯,身体却未腐乱,情形所看,便应是近三两日之时丧命于此。周围衰草凌乱,马蹄踏痕重重,一柄单刀半插在沙土之中,不远处还有一枝削断的枪头落在草间,显是之前有人马在此处激烈打斗。那人虽已身死,眼却兀睁。杨青峰心下不忍,翻身下马,将孱弱少年也搀下马来,扶他坐地休息,自己取过那柄半插于地的单刀,在那身死之人身边掘土挖坑。孱弱少年休息了一会,眼见杨青峰累得热汗长流,心下不由起了关护之意,说道:“青峰哥,这其实不用理会也可。”见杨再峰自顾挖土不应,知他心思善纯,生了误会,待杨青峰将坑挖好,将那人尸身放在坑中埋了,方是说道:“我见这周围马蹄踏痕甚多,定是有许多人在此打斗,如是我猜的不错,这周围定是还有许多死人之身,如是一具一具去埋,只怕你也埋不过来。”杨青峰听他所说,翻身上马,将马一拍,向周围去了半里,团团一圈,果见草丛灌木之中或倒或仆或卧有二三十人之多,尽是短衣短裤装束,形似昨日所见那满人之形,却又不全是,内中也有数具身着汉人服饰之人,却不见有身着明军衣号殁者,俱已身死多时,正如那孱弱少年所言。杨青峰打马欲走,心下终是不安,想了一想,去将孱弱少年身扶上马,骑至此处,燃了一堆大火,让孱弱少年一边取暖休息,眼看今晚自是不能再赶夜路,便将帐篷也支了起来,将那毛毡毛毯取出放在帐中,心想待一时孱弱少年困倦便即歇息,自己却依旧拿了单刀去掘土挖坑,将那尸身一具一具都埋在黄土之中,也不管他是汉人或是满人,尚幸那黄土沙质居多,甚是好挖,不过将那二十多具尸身埋完,却也到了半夜。杨青峰将那具具尸身放入坑中之时,但见每具尸身面目狰狞,有的瞋眉怒目,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将手指深深插在沙土之中,显然死前都极是愤怒痛苦,不由心中暗想这些人也不知有何深仇大恨,致了情形如此,如是大家和睦相处没有争端,不知该有多好,但又一想,如那日身在关中,鞑子围攻自已和孱弱少年,自己不容间发之时,也是手下毫不留情,此时见到死人又心生悲悯,如此到底该是如何而处,实是难以述说。想了一时,只觉头昏脑胀,不由在心中自说罢了罢了,我自行事,只求心安,不背于心即可,至于其它,却也顾不了那许多。”见那孱弱少年早已入去账中歇息,自己也取了狼毡,将身卧倒在火堆之旁睡了。这一晚杨青峰甚是警觉,将那把宝刀去了刀鞘放在手边。刚睡了一时,却听孱弱少年在帐蓬之中呻吟不已,忙入去帐中,只见孱弱少年脸色苍白,牙关紧咬,浑身酷冷不住颤抖。杨青峰见状,忙去外面火堆之中将烧好的碳火取了许多,放在帐中。外面冷风呼啸,帐内却是风定气沉,不一会儿便热了起来。孱弱少年身上渐感暖和,脸上稍稍有了血色。杨青峰正在心中暗喜,却见孱弱少年脸色渐至菲红,气喘促急,不一时额前渗汗,渐至汗下如雨。杨青峰大惊,急急将碳火移出帐外,将帐蓬揭起一角,让那寒风透入,眨眼之间帐蓬之中冷如冰窟,孱弱少年脸上热汗即止,过不多久却又浑身发冷,再至全身颤抖。杨青峰无奈,只好再将帐蓬封实,再去外面移了碳火进帐,孱弱少年却又身上转烫。如此反复数次,天已大亮。 杨青峰见孱弱少年折腾了半夜,甚是虚弱,自己几乎是一夜未睡,只感腿脚发软浑身无力,心想孱弱少年此次身伤发作与往日大是不同,更是不敢耽搁,所幸自身剑创渐愈,虽有痛疼,却已无大碍,便欲上路。当下手掺了孱弱少年骑到马上,刚将手松开,孱弱少年却身跌马下,已自手足无力。杨青峰心想也只有如先前一般,将他负在背上骑马赶路。 杨青峰将随行之物都收做一个大包,置在一匹马上,拿一件长衫拧做软索,将孱弱少年负在后背,其时孱弱少年身虽无力,神智却是清醒,知杨青峰要背了自己赶路,心想杨青峰自身之伤尚未全好,再要背负自己压迫伤口,大是不好,口中有气无力,说道:“青峰哥,我不要你这样,你不要管我,你自己走吧。”杨青峰神色一凛,口中厉声说道:“不许你说如此暴弃的话语,有我杨青峰命在,便有你命在。”孱弱少年知杨青峰绝不会丢弃自己,只好让杨青峰将自己背在背上,双手无力的搭着杨青峰双肩,杨青峰将那长衫拧作的软索从孱弱少年身后交叉而过,环于自己胸前,打了一个结,只觉胸前背后伤口隐隐作痛,却也顾不了许多。正要上马,却听沉闷的马蹄之声远远而起,待了一待,十多骑马骑隔旁急驰而过,隐隐见那马上之人尽着短衣短裤,尽是鞑子之形。杨青峰心想这虽是关外,可毕竟还是我大明汉人之地,这鞑子竟是如此嚣张,实是难以理会。想了一想,又去后面马上将那收做一包的包袱打开,取出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拴在自己所骑马骑之后,却将那把宝刀系在胸前,方始负了孱弱少年上马前行,负着行李的另一匹马也自在后相随而走。 此时阴沉了许多日的天空竟然露出了一空蓝天,寒风依旧狂啸,羸弱的太阳光越发显的战战兢兢,将懒懒的光辉洒在茫茫荒野上,风尘之中,烟霭乱舞,竟似腾起了一阵又一阵狼烟。 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虽是心急如焚,却也不敢骑行太快,身随马步之颠,只觉胸前后背伤口疼痛愈烈,却自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越往前去荒凉越甚,灌木草丛之间不时可见白骨森森,断折的兵器乱弃于地,偶或尚有一两具身亡未腐的尸身伏在马前。杨青峰心虽悲悯,却也无力处之,只能任其暴尸荒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二:关外烽烟 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骑行在荒野之中,于路眼见一片凄惨之景,又是悲悯,又是担忧,心中更是警觉,神情不敢有丝毫放松,行了两个时辰,隐隐耳中听见又起刀枪撞击之声,放眼四望,却也不见有人打斗。杨青峰依旧催马前行,此时已无心思顾及其它,只想将身早一时去了长白山,好为孱弱少年寻参治伤。孱弱少年却也听到了声响,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你听那刀枪之声,只怕是鞑子与我大明军兵交战,我们且去高处看一看。” 听孱弱少年如此说,杨青峰只好打马去到高处,向四面一看,只见远远正南方向,有五骑马骑在外围着内里四骑打斗,那外面五骑马上之人皆是短衣短裤,正是鞑子之形,内中四骑却是明盔明甲,好似明军。杨青峰与孱弱少年在高处看了一时,见那内里明军势弱,外面五骑鞑子凶狠彪悍,狠砍猛杀,内里明军只是招架,少有还手之力。又看了一时,杨青峰豁然而醒,原来那内里明军有一人似乎有伤在身,手握大刀,却是无力挥舞,另外三人竭力将他护在内中,东挡西迎,才致手忙脚乱。陡然间杨青峰见那手握大刀之人刀上有金光一闪,心内不由一惊,忽地想起那晚栖绝峰上之事,心想此人莫不是佘将军佘正乾?忽又想到,当日在那峰顶,佘将军与智颠和尚拼斗,双双受伤,自己施放了十香迷魂酥,佘将军与智颠和尚定是也已身中其毒,是以佘将军此时身上无力,不能施展身上功力对敌,需要他人相护方保身安。心想至此,不由深深自责,一颗心提到喉间,眼看那内中明军渐渐难以招架,内中一使长枪之人忽然奋起,将长枪左朔右扫,上挡下挑,势不顾命,向前疾冲,正前之敌挡不住他凌厉攻势,一时闪向左右两边,顿时被他冲开一道缺口,四骑明军一齐向前疾走,五骑鞑子在后疾追,那使长枪之人却将马头一转,一杆长枪横在五人身前,三人拍马将其围在内中,另有两人却绕了长枪去追那三骑明军。 两骑明军保着那形似佘将军之人向前疾去,看看后面两骑鞑子赶上,那保佘将军身行的内中一人也将马骑圈回,挡住二骑追敌,三人战在一处,有二十回合,被那鞑子一刀砍在马下,鞑子欲要再去追赶,形似佘将军之人已被另一个明军护着去的远了。二骑鞑子拔转马头,和那三骑一起合力战那手使长枪之人。那人力战三人本已不支,陡又增加二位敌手,更是大显形绌,心知今日定是身死难以幸免,抱着与敌同死之心,只攻不挡。五骑鞑子虽是彪悍,想要一刀立时将他斩杀也是不能,那使长枪之人以一抵五,一时竟与他五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但他自是心知,如此时短虽可,但若时间稍长,定会落于下风不敌。 杨青峰和孱弱少年立在高处观看多时,见那手使长枪之人甚是英雄,心内敬慕,孱弱少年伏在杨青峰背上,眼中也已看的清楚,自言自语道:“此人如此刚猛,如为鞑子所杀,实是可惜。”杨青峰听他所说,已知他有心思想使自己前去相救之意。杨青峰早有此心,只是心怕将孱弱少年置在一边,身有危险,想了一想,下了马身,将孱弱少年隐在一处灌木之后,口中说道:“你且身隐此处,不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身出。”孱弱少年知他要去救那手使长枪的明军,自是答应。 杨青峰将那身驮行李的马匹也拉入灌木丛中拴在树上,自己手中执了宝刀,飞身上马,疾若旋风,一团烟向那六骑争战之处冲去。手使长枪之人与那五骑鞑子厮杀的正是命在须臾之时,杨青峰疾马冲到。五骑鞑子见来骑是一个汉人,一人拍马来迎,手举长刀向杨青峰当头砍下,杨青峰想也不想,宝刀一挺,刀锋向上连挡带砍,刀与刀相磕,那人刀身竟是从中一折为二断做两段,那人愣神之间,却见杨青峰手中之刀未有丝毫损伤。杨青峰马骑去势不衰,又一人迎来,手使铜棍,向杨青峰拦腰一棍扫过,杨青峰急低头俯身贴在马背,那棍贴了杨青峰背上衣衫疾扫而去,不待他回抽,杨青峰身起,手中宝刀借势回削,将那铜棍也一刀砍做了两截。此时杨青峰已冲到战阵之前,使枪的明军正在抵敌不住,三骑鞑子正要乱刀齐下将他砍为肉酱,杨青峰宝刀一探,后发先至,置在那明军手使长枪之人头顶之上,三柄长刀一刹那尽都砍在杨青峰宝刀之上,霎时刃卷刀折。五骑鞑子一齐勒马,见杨青峰如此勇猛,又手执如此神器,已自先失了锐气,那内中一个脸上横生刀疤之人领头一提坐下之马,向北而走,后面四骑满人也都相随而去。 手使长枪之人见杨青峰救了自己,不及去整身上衣盔,忙就马上抱拳,向杨青峰施礼道谢,却见杨青峰年纪甚轻,一袭长衫裹体,神情虽是憔悴,却不失刚毅,形态也甚飘逸,只道是走方游侠,口中说道:“多谢少侠相救,不知少侠高姓贵名?” 杨青峰也在马上还礼,说道:“在下武当杨青峰。” 那人闻听肃然起敬,说道:“我道是谁如此英雄了得,却原来是武当门下杨少侠,实是让人敬佩之至。本人山西人氏,姓吴名大酋。” 杨青峰一听,心中大是奇怪,不由自主问道:“怎地,吴兄不是朝廷军兵?我刚才好似见着佘正乾将军,不知是也不是?” 吴大酋听他此说,神情又是一凛,说道:“少侠所说不错,怎地杨少侠也识得佘将军?” 以杨青峰先前性顽心性,心思那晚为佘正乾疑忌,定会调侃数语,方说正言,却不知为何,此一路所见,心中之情尽沉心底,又忧孱弱少年身伤,那娱顽喜乐之心不知何时已自尽去,此时听吴大酋所问,只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与佘将军有一面之缘,我耳听别人尊呼,我识得他,他却不认得我。” 吴大酋‘哦’了一声,说道:“杨少侠所见不错,刚刚所去,正是佘将军,如今将军有伤在身,竟然为那区区几个鞑子所欺,如在平常,即便那鞑子再多两倍三倍,只怕也不是佘将军一人敌手。” 杨青峰心说佘将军神威我自是知的,正要问他佘将军身伤之势所医如何,却听吴大酋又说道:“我今至此,是陪护兵部佥事袁崇焕大人出访边务,如今朝廷奸佞当道,狄夷犯边,边务之防日趋峻严,袁大人以个人之私出访,意欲探寻良策,深恐局陷覆水难收之势。我心敬袁大人,自以布衣之身相护,只恐袁大人身行有险。佘将军以有伤之身相随,也是如此。” 杨青峰听他所说,自在心中暗想,这吴大酋原来不是官军,他自称布衣之身,说不得便是江湖中人,先前有一个孙承宗大人,为阉宦所嫉,便为许多江湖豪杰自甘以身相护,今又有这个袁崇焕,也与那孙承宗一般,为江湖中人所护,也不知这袁崇焕又是何等样人?却无心细问,心挂孱弱少年一人处于远处灌木丛中,心中大是不安,又想问询佘正乾伤势之形,对了吴大酋说道:“在下还有一位朋友在那边树丛之中相待,想请将军移步彼处,在下正是有事相托。” 吴大酋说道:“既是杨少侠有事,过去那边也是不妨。” 二人打马向孱弱少年所居高处灌木丛中行去。 孱弱少年自在杨青峰走后,心内也是牵挂,强自爬出树丛在那高处观望,眼见杨青峰一人一刀震慑的五骑鞑子身去,救了那使长枪之人,方始放心,再又爬回灌木丛中歇息。 不一时杨青峰吴大酋身到。杨青峰先向吴大酋说了孱弱少年,说道这便是我说的我那位朋友,又向孱弱少年说了吴大酋。吴大酋张眼向孱弱少年一看,神色之间一惊,却又随即宁定,神情颇为敬重,口中说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眼熟,不知公子先前居在何处,可否见告?” 孱弱少年不答,却是先问了吴大酋,说道:“在下近时一直跟了杨大哥四处飘荡,吴兄既有此说,不知吴兄先前居于何处?” 吴大酋是性直之人,据实而言道:“本人袓籍山西,后入于京城,在军中任职,充职殿前值卫将军,因不愿眼见奸佞弄人,自回山西耕织,近闻袁大人以单骑出防边务,方随他至此。” 听吴大酋所说,孱弱少年随口应道:“吴兄既是以前在京城任职,也许是在京中偶然见过在下,有些时日,在下留连京城繁华,也曾在京城待过时日。” 吴大酋听了孱弱少年如此之说,虽是心中有疑,却也不便再问。却听孱弱少年续而言道:“吴兄今既随袁佥事出访边务,可知那袁佥事如今身在何处?如今大明边务促急,不知袁大人可有良策应对?” 吴大酋答道:“如今袁大人正在此去以西二十里的宁远城中,这些时日所访,虽不曾听袁大人言说,但我见袁大人已有成竹在胸在势,自是不会枉虚此行。” 孱弱少年眼看西面之空,也不知在心中作何之想。杨青峰正是要问吴大酋那佘将军如今伤势之形,当下开口道:“佘将军那伤,不知如今情势如何,可曾寻得大夫诊治?” 吴大酋尚不回言,先自叹一口气,说道:“佘将军那伤,唉,不提也罢,先前被少林疯和尚打了一掌,佘将军本自功力已达上乘,后又得少林智禅大师以内功相疗,本应无碍,时至如今却是不愈,看过医师无数,却尽是无可奈何。” 杨青峰心中一颤,心想那十香迷魂酥果是厉害,以佘正乾这般功力高深的武林高手,也难抵御,何况这孱弱少年。又心叹不医神医,一代医之圣手,却命丧自家师兄之手,世人之心,为的一贪字,当真难测。忙对吴大酋说道:“吴兄既与佘将军身在一起,请转告佘将军,他那伤是在身有内腑之伤之时,又中了十香迷魂酥之毒,非以千年人参加以内功达至高境界之人辅以内力相疗才可治愈,佘将军如能自寻得千年之参以治身伤,当是大好,如今我亦是正要去长白山峰寻那千年之参,如有所获,定会送于佘将军,以恕我罪。” 吴大酋大是惊奇,却也不便相问杨青峰何以有恕罪之说,见杨青峰一脸凝重,知他是武当名门之徒,断不会信口胡言,当下满口应承,遂翻身上马,抱拳向二人告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三:英雄 杨青峰不敢歇身,将孱弱少年负在背上,就要上马赶路,却听孱弱少年在背上说道:“杨大哥,咱们向西去看一看那宁远城可好?” 杨青峰心思时间紧急,本不想去,可听孱弱少年语气近似哀求,也只好依了他。当下打马向西,一路行去十余里,远远见荒野之中孤零零起一座小城,四围乱草荒漠,甚见孤寂寥落。杨青峰不想耽误太久时候,只远远立在高处和孱弱少年一起观看,见那城池城矮墙底,墙头有数面旌旗,隐隐可见其间有刀枪所立,城门紧闭。 二人看了一时,孱弱少年伏在杨青峰背后默然不言,杨青峰心急,口中说道:“我们走吧。”也不听孱弱少年回声,不知他在心中寻思些什么。又过了许久,孱弱少年方始轻轻说了一声:“走吧。”言语之中似乎有无限隐忧。 杨青峰调转马头,依先前所看地图,心知再下便是锦州,眼见鞑子竟敢越了长城入到关内抢掠,虽是此处尽是汉人土地,却见戍边明军防务松驰,官军心间只存贪欲,无有国家社稷之重,至那鞑子方敢如此放肆无忌,心知越向前去,越是凶险。虽是如此,杨青峰心中却也无惧,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要寻到千年人参为孱弱少年治伤,如今又多了一个佘正乾佘将军,急需千年之参治伤,心想即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前去长白山走他一遭,寻了宝参好为他等治伤。正是意念至坚,那胸口剑伤虽尚未痊愈,却已不感疼痛悲苦之觉。当即打马上路,行到天黑,依旧在夜中摸黑行了两个时辰,方始寻了一处背风之地,生了火堆,让孱弱少年身上烤得暖和去到账蓬之中歇身,自己却将身卧在外面火堆之旁,将那条狼毡覆在身上睡了。 这一夜孱弱少年睡的十分安稳,至天亮二人吃了干粮,便即上马赶路,杨青峰更加小心谨慎,将那把宝刀斜悬前胸,刀柄置在顺手方位,心思若有满人来犯,便即可拔刀与他相向。 二人辩了方向一路向前,时过不久,渐渐赶上一队前行人马,也是向北而去。杨青峰心下惊疑,打马隐在树丛之中细看,见是六七个鞑子模样之人,押着一队百姓行走,那所押人中有汉人,也有鞑子装束模样之人,心中猜不透是何之意,只见那被押人与人之间俱是用绳索相连,鞑子都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持着马鞭,不时鞭抽所押之人身体。杨青峰见被押之人尽是衣衫褴褛,行走艰难,被那鞑子以马鞭抽打更是痛苦不堪,鞑子却自哈哈大笑。杨青峰心中大怒,心想你这鞑子太也无礼,怎能如此欺我汉人?况今尚在我大明之境,竟敢如此嚣张,太是可恶,即要拔刀向前,又苦于孱弱少年负在背上,行动不便。孱弱少年却已知了杨青峰心意,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你放我下地歇息一时。”杨青峰依言将他放在地上,却又不敢身离,只怕将他一人置在一边身有危险。却听孱弱少年又说道:“青峰哥,你去吧,我一人将身暗隐在此,无人可见,断不会有事。”杨青峰心内终是大不放心,叮嘱道:“你千万不可将身出了这道树林。”孱弱少年连声答应,又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你自己也要小心。”杨青峰道一声:“知道。”将那把宝刀抽了出来,飞身上马,直向那队人马驰去。 几个鞑子押一群人肆意打骂羞辱,自觉畅快淋漓,见杨青峰一个汉人忽地单骑近前,也不以为意,一人笑道:“又一个汉人蛮子,只怕是要前来送死。”扬了手中马鞭,一鞭向杨青峰面门打来,杨青峰在马上将身闪过,乘那二马交错之机,轻舒猿臂,手抓那人腰间绦带,轻轻一提,已将那人提离马鞍,自觉胸口伤处一痛,却也不敢泄气,将那人拿在身前,手举大刀就要劈下,见那人一脸惊恐,双眼凄伤,又于心不忍,心想这鞑子虽是凶狠,却也是一条性命,只劈手一扔,将他掼在地上。那人虽得了性命,这一掼却是不轻,仆地不起,只怕少不得骨伤筋折。其余鞑子大惊,各在马上取了兵器,将杨青峰围在内中。杨青峰手举宝刀,勒马原地转一个圈,冷眼如电,向那六人脸上一一扫过,只看的他人人心中发冷,身上泛起阵阵寒意,心中已有怯意。那几十号人虽是双手被缚,见杨青峰一个汉人,竟敢单骑至此,已是兴情大震,又在外面围一个大圈,口中齐声大喊,道:“英雄,汉人,英雄,汉人,”声震旷野。却不知为何,那一起被缚的十余个鞑子模样之人,竟也随了几十余被缚汉人一起大喊。 鞑子时常侵入大明之境抢掠肆扰,无人敢阻,今见杨青峰独骑一人威势甚盛,心中虽有怯意,却也不去,一人手挺长枪向杨青峰当胸刺来,枪势缓慢,似是无有功力在身。杨青峰不急不徐,使一个仰身看月,身向后倒,后背贴于马身,那枪尖一搠而过,离杨青峰身体尚差了二寸。杨青峰却是手中不停,身不见起,眼明手快,手中宝刀向上一磕,那人拿捏不住,手中之枪直飞去上天,那人吓得浑身骨散,拔转马头就要逃奔。一众被缚之人见之无不兴奋,齐齐吼声如雷,道:“好,好,好,英雄,英雄,英雄”鞑子见被缚人众连声叫好,大是恼怒,一人持了手中马鞭没头没脑向就近汉人打去,那鞭打不得两下,杨青峰将马一带,那马前冲,离那人眼看只一丈之距,杨青峰早飞身而起,身落处双脚直蹬那人腰身,一脚将那人踢在马下,杨青峰自身却落在那人所骑马上,一众汉人上前,手虽被缚,脚却可动,纷纷向那人身上踢落。那人痛声哀嚎不止,杨青峰将手一举,说道一声:“停”,真如令号,众人立止住脚,将身向后而退,仍旧围一个圈。余下四人手握刀枪,上又不敢上,退又不能退,杨青峰却急提胯下之马,向那四人冲去,第一人匆忙之间刀未举起,杨青峰手起刀落,却是去砍他手中之刀,那人手中之刀立时一分为二,第二人长枪挺起,欲刺不敢,犹豫间早被杨青峰又起一刀削落枪头,杨青峰去势不衰,向第三人冲去,那人手忙脚乱间却将手中长枪当棍使,向杨青峰腰间扫来,杨青峰心中好笑,手中宝刀斜挡,那枪杆碰上杨青峰宝刀刀峰,又自断做两截。第四人见状,只道杨青峰有神灵相助,早是吓破了胆,不待杨青峰近前,自将手中长刀扔在地上。一众汉人欢声雷动,又至齐声大吼,道:“英雄!英雄!英雄” 杨青峰只道鞑子个个凶猛彪悍,不曾料到这几人却是不堪一击,却自不知,此时大明朝廷阉宦当道,用人非以才能为依,即便那戍边守军领军之任亦是如此,此处之地虽是大明境地,官军毫无斗志,日常只将身缩在城池之中,鲜有出城护民保境,鞑子方可肆意踏境抢掠掳役百姓,偏那鞑子人数不多,此数人只是鞑子之中一般之人,便如汉人之中的普通百姓,为那鞑子头领所命,一路押送掳掠所得,回去他等所居之所。 鞑子或伤或呆,自以此次必死无疑,却不见杨青峰再继指刀相向,只将手中刀锋指向一众被缚之人手上所缚绳索,连挥了数下,便有数人得解,他众人又相互帮手,不到一刻,一众被缚之人手上所缚之绳尽已解开。鞑子眼见,尽是痴呆不动,杨青峰大喝一声,道:“你等还不自去,是要在此领死吗?”一语所醒,众鞑子方转身争先恐后而去。 被解众人欢声雷动,又是地动山摇大呼一阵英雄,直至杨青峰出言相止,方是住声。杨青峰心想如今既是解了众人之困,此地鞑子猖狂,大是凶险,却又不能身护众人身回关内,如何是好?心中大是犯难,忽然想起吴大酋所说袁崇焕之名,早前已自暗在心中寻思,此人能以一已之私单骑出访边务,当是心系国家社稷之人,如若以此落难之众前去投他,他自当不会不管。当下对众人说道:“我今尚有急事在身,不能远送各位前去安身之处,此去向南不远,有一座小城名叫宁远,城中有朝廷兵部佥事袁崇焕正在出访边务,各位前去投奔与他,他自会派人护送各位前去关内,各位于路行走,务须小心,多于偏僻树林草间而行,如有鞑子之骑,尽量藏躲,不要与他相拼为好。”一众汉人齐声答应,俱是感激不已,有许多人竟自流下眼泪,又千恩万谢一回,方将身去。却留下十数余刚刚同众汉人一起被缚形如鞑子之人,眼中尽是迷茫凄苦。杨青峰问询方知,这一众人为辽东辉发部部众,辉发部为建州鞑子所灭,此十余人身逃,又再为掳,今虽为杨青峰所救,却是无处可去。杨青峰听他等所说,心中大是怜惜,却也无奈,眼见十余人漫无所向往那荒漠深处而走,唏嘘了好一阵,心中无策,只得拔马回去孱弱少年隐身之处。 孱弱少年见杨青峰身回,大是兴奋,众人刚刚声震天地的‘英雄’呼喊之声,自是传在了孱弱少年耳中,他已知杨青峰救了众人,见杨青峰身回,口中亦是学了众人之声,道:“英雄,英雄,英雄。”杨青峰见孱弱少年身安无恙,方始放心,却也不去理他。孱弱少年自觉无趣,又似自言自语,说道:“英雄自是英雄,只可惜心地却是太过仁慈,如是换作是我,那满人鞑子自是要一刀一个杀却了账,想想那满人掳掠杀我汉人,几时有过心软?”杨青峰心想也是,就如那刚刚几个满人如此羞辱一众汉人,自是让人心中愤慨,但如真要杀了他们,自己却是不忍下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四:满人朋友 杨青峰自在心中暗想,却也不和孱弱少年说,看看时间已至正午,取了干粮,和孱弱少年吃。孱弱少年吃了两口杨青峰递过来的肉干,便住嘴不吃,杨青峰以为他是口渴,递了水囊,孱弱少年不接。杨青峰见他脸色渐至苍白,浑身颤抖,心说不好,孱弱少年那伤又已发作。不一时孱弱少年便连嘴唇也变得一片青白毫无血色,再过一时却又浑身大热,汗下如雨。耳听孱弱少年一时大叫好冷,一时又呻吟好热,杨青峰却是束手无策,那干粮自也是难以咽的下口去,心想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寻到千年人参,方可解他身上痛苦。当下对孱弱少年说道:“你坚持住,我们去寻千年人参给你治伤,现在就走。”说完将孱弱少年负在背上,急急上马赶路。却去不到里许,只听身后有人一迭声大喊,只道:“前面那个汉人站住!” 杨青峰心中大怒,心想定是刚刚被自己所放的那些满人回去叫了帮手再来,这些满人真是不讲信义,耳听背后孱弱少年呻吟之声不绝于耳,自己心中不由大是后悔,心想当时真该一刀一个杀了他们,也不至有如此。索性将马一圈,拔转马头,手中将胸前宝刀一抽,横在身前,放眼看时,只见一骑奔马风驰电掣一般追来,果然是满人鞑子打扮,手挺一柄长矛,转眼即至,望杨青峰当胸便刺。杨青峰背上伏得有人,再使那仰首望月自是不行,情急之下不及细想,自挺了胸膛直向那人矛尖迎去。那人见杨青峰如此,也自惊讶,殊不知杨青峰胸前斜置宝刀刀鞘,那刀鞘是孱弱少年在京师为杨青峰配这一把项羽宝刀之时请专人所制,杨青峰曾细细瞧过,那刀鞘里外皆用上等皮革,内中却用一层不薄不厚的铜板定型,是以虽是沉重,看起来却是十分美观,又自十分耐用,杨青峰情急之下已自拿捏了方位,迎向那人矛尖之处,正是在这把宝刀刀鞘所在,但若不是杨青峰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如此。那人长矛矛尖迅雷不及掩耳,直抵杨青峰前胸,自觉手中有异,正欲再要发力,杨青峰早伸一手,也抓了胸前那长矛矛杆一端。二力相持,那人方始看清杨青峰背后竟还背的有人。当下手上劲力一松,对杨青峰说道:“你且将那背后之人先放在地上,再和我战。” 杨青峰本不想在人前示弱,却又怕伤了孱弱少年,见那人虽是满人,却方面大脸,满脸扎髯,甚是豪放,不似奸诈小人,心想我且将孱弱少年放下,待一会相斗之时再给你些便宜。心想至此,下马将孱弱少年放在一边一块大石之上,背后靠一根枯树树干。孱弱少年此时正是痛苦难忍,却又怕杨青峰分了心思,强咧了嘴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我不要紧,你一定要小心。”他自也看出此来满人非是一般。”杨青峰点一点头,飞身上马,取了宝刀,却将刀锋向内,刀背向外,那人一愣,寻思杨青峰这人难道不会武功?却又分明将那七个满人打的狼狈不堪,却是不知杨青峰手中所持是一把宝刀,任你何种兵器被它碰上,定是要断做两半,杨青峰念他刚刚叫自己将背上所背孱弱少年放在地上再打,不占自己便宜,自己却用刀背与他对敌,也是不占他便宜。那满人见杨青峰准备停当,将坐下之马一提,向杨青峰冲了过来,手中长矛依旧长挺,如出洞长蛇,依旧刺向杨青峰前胸。杨青峰此时去了背上所负,身体自是灵活异常,急将身向右一斜,挪开了前胸之位,那人骑马挺矛与杨青峰一错而过,去不过五尺,马缰一勒,圈马回身,就势将矛当棍,向杨青峰后背拦腰扫来,这满人以前过的是半耕半牧生活,马上骑术甚是精绝。杨青峰还不及转马回头,耳听的背后风声大响,无奈之中,急提了内息,足下用力,在那马镫之上一跃,起于空中。满人日常骑马打猎,练得一身马上之功,多凭一身蛮力外加巧劲,对中原武术套路轻功却不通晓,陡见杨青峰平地而起,心中大是钦佩,却也将长矛劲握手中,只待杨青峰下落,便即或刺或扫。杨青峰空中看得清楚,将身一沉,却是头下脚上,手中宝刀前探,眼看将至身落,那人一棍扫来,杨青峰手中宝刀早起,却是刀背在前,与那矛杆一撞,两人俱各手中大震。 杨青峰身落于地,那人马背之上执住矛杆,往下如捣蒜一般将矛尖连连向杨青峰身上戳来,杨青峰身不骑马,正是如鱼得水,足下左闪右跃,早近那人马身,将手中宝刀刀背去那人马腿之上一敲,那人马骑吃痛,踢腿尥蹶,大是不从,折腾了好一时方才消停。杨青峰却自将身立在一边,也不乘机出手。 那人心中好生敬佩杨青峰为人,不欲再战,跳身下马,见杨青峰手中所握大刀依旧刀锋向内,刀背向外,又寻思那七骑满人皆是兵器断折,不由心疑,走近杨青峰身前,问道:“你既是手有大刀,为何屡屡只用刀背与我相斗,却不用刀锋?” 杨青峰也不说话,眼见身前有一块碗大之石,一手拾起,向上抛起,将刀一挥,早将那石一刀砍作两半,断处光滑齐整,便如打磨过一般。那人眼见,方知杨青峰手中之刀是一把宝刀,却又心中犹自存疑。原来此人力大,那矛杆自用精铁所制,心思你那刀虽利,难不成还砍得我矛杆折断?杨青峰见他眼中之色,已知他心中之意,当下将刀倒转,只将刀柄递于那人,那人正欲如此,当下接了,一手执刀,一手执矛,将刀向那矛杆之上砍去,只听一声脆想,矛杆已被砍作两段。至此那人方是心服,心中方明杨青峰只以刀背与自己相斗,也是有意相让。 二人心中各有相敬对方之意,此时惺惺相惜。那人将断矛放在一边,请杨青峰坐地。杨青峰先去看那孱弱少年,见他背靠大树奄奄一息,时冷时热之态却是止了,忙上前抱住。孱弱少年微微睁开双眼,甚为吃力,说道:“青峰哥,我不要紧的,休息一会就好。”杨青峰去马上包袱之中取出毛毡铺地,将孱弱少年抱了置在其上,让他后背靠石坐着休息,才去和那满人相对而坐。 那人见孱弱少年之态,已知是有重疾在身,大是关切,却也疑惑不已,说道:“那位兄弟眼看身有大病,汉人医术冠绝天下,你等为何不去关内医治,却涉此凶险之地?” 杨青峰听他说话实诚,也自说道:“实不相瞒,我等从关内而出至此,还要北去,为的是寻一种至宝之药,才能治得他身上之伤。” 那人听杨青峰说是一种至宝之药,心内已自猜到了八至九分,问道:“你之所说可是人参?” 杨青峰点一点头,说道:“不错,且非是一般人参,非是千年人参不可。” 那人听罢连连摆手,说道:“此可就难了,若说一百年两百年生人参,甚而三百年四百年生人参,如若肯出重金,也许尚可寻到,可那千年人参却是去那里寻?” 杨青峰说道:“我听说再往北去有一座高山叫做长白山,是一座神山,上面盛长人参,我正是要去此地寻找。” 那人一听,又是连连摇头,说道:“你等去此处寻找,那千年人参岂是你等去找就能找到之物?此时只怕那山已是大雪封山,你等上去也是艰难,况如今山下有人守把,汉人想上也是不许。 杨青峰听说有人守把,不许汉人上山,心中也不以为意,却听说那山上已是大雪封堵,心内早是吃惊,心思此地尚未下雪,怎地那山就已为大雪所封?这个先前却不曾想到。却听那人继续说道:“这山不似普通之山,山顶高入云端,常年四季积雪不化,即便在那半山,存雪也要比山下多三到四月,此时山下虽未下雪,在那半山以上定是早已积雪多日,人却怎能得上?” 杨青峰听罢,那心中一团犹如早已被水浇灭的大火,此是恰如再被覆上几块酷冰,然而心内定要去长白山寻参之念却是一丝不减,心思即如人人所说去那山上寻参极是艰辛,然则去,尚有一线生机,不去,孱弱少年则是无治,孱弱少年和佘正乾佘将军都将被害在我手,自己怎能心安?心思至此,口中说道:“此次去那山上寻参,不管如何我都定是要去,只此一条路,再别无他法可改。” 那人听杨青峰所说,知他心坚是如磐石,想了一想,从身上拿出一面黄色小旗,送给杨青峰,说道:“你既是执意要去,便拿上我这面小旗,一路之上行走上山,恐是要方便许多,说不定会少得许多烦扰。”见杨青峰不解,说道:“这面小旗是我建州正黄旗之令旗,你是一个汉人,此去于路如遇我建州人,只怕会有不便,如是有了此旗执手,便可畅行无阻。” 杨青峰听他如此说,心中不由豪气大生,心想我堂堂汉人却要你满人令旗方可通行,你可太也小窥了我,不由仰首大笑。那人见状,已知杨青峰之意,心中火起,说道:“我好心与你,你却如此轻兆于我,太是没有道理,你自认为英雄,一路而去凭了手中宝刀横行无忌,天下之大,却也不会尽让你春风得意,你倒是大逞英雄,只怕会可惜了你那有伤的兄弟,还有以后惨死你手的冤魂,如此之英雄,依我看不做也罢。” 杨青峰听他所说,直如给自己当头一棒,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当下恭恭敬敬起身,对那人深施一礼,口中说道:“听你刚刚所说,甚是有理,我自逞强,却不曾想得这许多之事周详,如此大大不妥,在下向你陪罪,不过你这令旗我却是不能要。” 那人一愣,说道:“这又为何?” 杨青峰说道:“我今听你所说,此旗为你建州正黄旗之令旗,依我所想,在你建州可持此旗之人自是非同一般,我一路所行,眼见你建州人恃强凌弱,所行尽为歹事,我心早已恨之,如若今后再有眼见,自不会罢手不顾,定会依然出手惩戒,而你为建州权贵,其时必也会为自身所族之人出头,少不得你我又要出手相向,我若今日受了你的恩惠,待得那时,是我忘恩负义;若罢手与你不斗,却又使我失了民族之气,是以今日虽你我各自相敬,但各无所欠,到得再次刀剑相指,心中亦是各无所忌,谁生谁死也是各无所怨。” 杨青峰一语说完,那满人耳听,不由在心间暗自赞叹,此人果真是一条真汉子,不占人利,不欠人情,虽有武功宝刀傍身,却又处处慈悲为怀,行事不忘大义,实是一条好汉,如能与如此之人交做朋友,实是平生一大快事。而今他要一人前去长白山,势必要经我建州之地,虽非势若登天,却也定会受阻不顺,如是执了我旗,便可畅行无阻,但如要他收下此物,便非得如此。想毕,对杨青峰说道:“你大可放心,我今赠你此旗,非是为你所想,实为我建州之人自身安危而思,试若你单单于路行走,今后少不得要与我建州之人刀剑相交,其时虽你所行有阻,然我建州人也少不得伤亡,但若你持了此旗,于路无人阻拦,即会落得两下无事,岂不是两下都好?” 杨青峰耳听,心知此人将令旗赠于自己,实是出于为自己所好,但他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受了此旗,对己对他都有好处。心想至此,重将身起,对他恭恭敬敬又施一礼,口中说道:“你既是有如此之说,我今便将此旗收下,但此赠旗之恩仅限于我自身,今后如因世之公理或民族大义,你我刀剑相见,请恕我不以此恩为念,必是不会手软。” 那满人连说你我各自当是如此。 杨青峰方始收了那人所赠令旗。 过了一时,那满人又对杨青峰说道:“我见你虽是年纪尚轻,但却英豪礼谦,仁义慈悲,先前不杀我七骑族人,我心早已感激不尽,如今又听你口中之言,更是让我心生敬佩,我有心与你交个朋友,但此仅为私谊,如若与兄之所说世之公理抑或民族大义相悖,一切皆以世之公理或民族大义为重,彼时各不以此之谊相念,不知你意下如何?”原来此人为杨青峰先前不杀他七骑满人为念,心已先自为杨青峰折服,后来方致二人交手各存相让之意,如若杨青峰自始便不存慈悲之心,尽行杀戮,只怕此时两人早已拼得你死我活。 杨青峰心中对他也有相敬之意,听他如此说话,回道:“如是仅限私谊,如在大义之前,各不以此徇私,又各无所怨,如此也无不可。” 那人哈哈大笑,连说了三声好,二人起身,各执对方之手,甚是亲热。稍后,那人又从身上取出一块油毡之布所包之物,递给杨青峰,说道:“兄弟今要去长白山寻参,我见你那兄弟病情甚是危重,只怕时间不及,今我这毡布之中有一根人参,约是二百五十年生,兄弟收好,待得危急之时,说不定尚可挡上一挡。” 杨青峰一怔,心知此物甚是贵重,自己虽是甚为急需,但若就此收下此物,却也不妥。那人见杨青峰心内不决,说道:“既已是为朋友,何须犹豫?” 杨青峰见他执意要送,情真意切,只得收了,说道:“兄弟是大明中原武当门下杨青峰,今后如有所需,只要不涉民族之义,不违世之公理,即便要我杨青峰之头,也只管取去。”说完,心虽不舍,却时间急紧,当下收好那人所赠令旗与人参,对那人又施一礼,背了孱弱少年又即上马前行。 那人呆立原地,目送杨青峰远去,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将手拢了嘴边放声大喊,道:“我是大金正黄旗洪巴图鲁褚英帐下扈尔汉,随时恭迎你到我家中做客。”(注:洪巴图鲁在满语中是大勇士之意,满人崇尚勇猛,能被封为大勇士是建州之人最大荣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五:令旗 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骑马又行,但觉孱弱少年身伏自己背后,气息微弱,心想不医神医悯三秋医术如神,所诊一丝不差,他说那三百年人参只能保孱弱少年二至三月无事,此时方去约有二月,孱弱少年便又伤发,如今有扈尔汉所赠人参,只有到了势急之时,再喂了给他服食,只是一时无有内力至高之人为他输送真气,却是难办。却听孱弱少年在后背微微声语,说道:“青峰哥,我想那扈尔汉在满人之中定是一个极有位势之人,满人狼子野心,窥我大明江山,今后与我大明争战在所难免,你与他成为朋友,断不可误了民族之义。” 杨青峰说道:“这个不须你说,我自是知道。” 孱弱少年又道:“青峰哥不要怪我多嘴啰嗦,你自是一个英雄,却是太重义气,我身之势日差,恐是难以在世待得多少时日,我心只怕,只怕你日后顾念与他情义,而误了该行大事,毁了你自身声名。” 杨青峰听他所说悲切,忙道:“你不要多想,静心养神,我一定会将你身上之伤治好,你要相信我。” 孱弱少年说道:“青峰哥的话我自是信得,只是世事难料,日后的事谁又可知?然而这一件事,却是干系重大,万不可失了分毫,青峰哥待我如此,我自是感念青峰哥恩情,只此一事我心中实是放心不下,方是说了给青峰哥听。” 杨青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如何,我之所行定是要依世之公理,断不会误了民族大义,这一点不消叮嘱的。” 孱弱少年听他如此言说,方始放心,伏了杨青峰后背,沉沉睡去。 杨青峰心中焦急,行了数日,孱弱少年身伤又犯了两次,于路也不见一个人影,杨青峰也不知此时身行到了何处。这一日正走之时,远远望见一队满人骑兵正向自己迎面而进,已无可避之处,心想且将扈尔汉所赠令旗拿出来试上一试。眼前那满人骑兵与杨青峰先前所见却大是不同,俱是身着一般衣革护甲,行走齐整,显是日常训练有素,望见杨青峰,一前一左一右各出三骑,绕至杨青峰身后身左身右,俱是弯弓搭箭,所向俱是对了杨青峰,正前一方却是大队骑兵队列。杨青峰虽心无所惧,却也忐忑,一手拿扈尔汉所赠令旗,一手紧握胸前宝刀刀柄,径自向那大队骑兵直行,心想万一此旗起不了作用,自己便只能挥刀硬闯,此时左右及身后都有弓箭相抵,唯有向前疾冲与那群骑混在一起,那执弓之人方不敢放箭,如若伺机擒得一个头目,胁迫他等将身而去自是最好。一边在心中计较,身已到了大队骑兵近前。群骑见杨青峰手中黄旗,却是十分恭敬,前面领骑眼见,忙调转马头,正对身后,将手中旗帜挥动,群骑便即从中向两边自分,让出一条大道。杨青峰见那人手中所掌大旗是一面白旗,与自己手中所执黄旗又是不同。 杨青峰自是不知,建州满人努尔哈赤此时已自建了汗国,称做大金,在汗国之中又分为八部,战时为军,闲时为农,以旗为称,是为八旗,各旗掌不同颜色旗帜为号,其中以那正黄旗最是为尊,就是扈尔汉赠于杨青峰令旗颜色的那一旗,对此杨青峰却是不知。杨青峰也不言语,径自打马从两队满人之中徐徐而前,去了许久,满人骑兵方才合队再行。 杨青峰心中暗暗感激扈尔汉,心想如若不是他以令旗相赠,此时又是一场恶斗,面对如此精良的满人骑兵大队人马,自己一人冲出重围尚可,但如今身负孱弱少年在背上,能否无恙身去,倒真是难说。至此一路而行,所遇满人渐多,却见杨青峰手中所执黄旗,都对杨青峰极是恭敬。然而杨青峰心中也自疑惑,怎地沿此一路行走,却见不着明军,也不见汉人百姓,虽不知此时身在何地,但定然尚是在大明之境,如此,可真是让人心中难以透解。 又行一日,正是在正午之时,抬眼之间,却忽然隐隐眼见前面现了一城,杨青峰细细眼看,见那城墙十分高大,心思莫不是锦州?当下将马行的稍近,探目向城门之上一看,不觉一怔,只见其上写着‘沈阳中卫’二字,心下又是吃惊又是高兴,一路漫目行来,未过锦州,却已到了沈阳中卫,想是心中焦急,日夜而行走得偏了,便将那锦州越了也自不知。杨青峰又向城上去看,虽见墙垛之间也飘着数面旌旗,却总觉沉沉如静,显不出一丝生气。后背之上所负孱弱少年昏昏沉沉,也不见眼前之景。杨青峰无心细想,忙将马头一拔,只绕城而去。 杨青峰先前与孱弱少年在京师之时已是细细看过地图,知此前去长白山已是不远,心中渐熄之火重又熊熊烧起,暗想如今孱弱少年身伤复发愈沉,到了长白山,只要我一心一意去寻那参,熟话说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誓要将那宝参寻得到手,孱弱少年染伤之身便可有救。又走了两日,杨青峰心中不觉纳闷,心想既是已过了沈阳中卫,如今马不停蹄又骑行了两日,那长白山照理应是甚高之山,怎地还见不得那山峰之影?莫不是行错了方向?想了一想,寻了一处稍高之地,将身上到其上,探目向四下去看,只见四野茫茫,只至目光尽处,终是见不到奇山峻峰,在远远偏西之向,倒似隐隐有一处城池,却是可见。杨青峰也不知那城是何之城,心想只要有城池,便定是有人,我只需到了那城池之处询问,便可知晓。当下将身下了高处,打马向西,时间不大,便已至那城池之下,却见那城上所置已不是汉人军兵之形,有黄红蓝白四色旌旗迎风招展,之间一队队来回逡巡军兵尽是短衣短裤,形色彪悍至劲,尽是满人形扮之人。杨青峰忙向城门之上去看,只见门头之上,却是用汉字所书‘抚安’两字。杨青峰在脑中略略想了一想,便已忆起先前在京师之时看那地图,确实离沈阳中卫甚远之处有一处镇子名叫抚安,怎地如今竟为满人所居,且那城池之形分明就是一座大城,不似一座小镇之形,再细细一瞧,心中不由恍然,原来那城所建似是时间不长,似为一座新城。心中暗想,定是满人强占了汉人之地建得这座城池。正在观看,却见城中一行出来六人,外面五人簇拥当中一骑,那人身形甚是粗壮,行趾高扬,城门两边守门军卫对他齐齐躬身行礼。六人远远见杨青峰骑行高头大马,是一个汉人,却又手执黄色小旗,五人俱向那内中大汉忿忿而说,话间夹杂汉语,杨青峰却是听的明白,说的是洪巴图鲁褚英,自仗是大汗长子,处处庇护汉人,太是不像话,得给点厉害给他看看。杨青峰想起扈尔汉所说他自己是洪巴图鲁褚英属下,又见那五人皆是眼盯着自己手中黄旗忿忿而言,心想不妙,当下暗暗防备。眼见对面当中满人将坐下之马一提,越众而出,直抵自己马前,双眼直视自己面目。杨青峰丝毫不惧,也将眼睛直盯来者面上,四道目光相对,各不相让。那人忽然马上右手一探,直向杨青峰袭进。杨青峰见他手来之势,已是知他欲徒手来夺自己胸前宝刀,口中一声冷笑,将胸一挺,故意将胸前宝刀向前一送,那人毫不费力便将杨青峰胸前宝刀刀柄抓在手中,正要抽出,却见眼前黄影一掠,杨青峰手中小旗旗杆疾出,径点那人抓握刀柄之手背之上阳溪大穴。这一个阳溪穴主脑眼以及面部神经,杨青峰在武当山学艺之时早已将各处方位熟记在心,虽是功力不至,点到却也非同小可。那人只觉脑中一荡,双眼昏花,手掌触电一般,忙将手臂急缩,定眼再向杨青峰看去,只见杨青峰眼目如炬,面目硬朗,身形虽不彪悍,却不缺骁勇之气。满人最是崇尚勇猛,那人也是满人之中最是有名的勇士,名叫额亦都,如是马上执刀与杨青峰相拼,杨青峰尚不是他的敌手,杨青峰终是年轻,功力不到火候,所倚多是轻灵之招,出人意料夺敌先声。那人又见杨青峰手中所执黄色令旗,此旗是满人八旗之中第一旗,最是尊贵,他终是有所心惧,想了一想,将手一挥,带了那一拨早已拔刀在手跃跃欲试的五骑去了。杨青峰呆立当地暗叫惭愧,刚刚侥幸赢了这一招,若不是那人托大轻敌,后果如何当真难说。却也无时计较,忙将马骑近了城门之前,问一人道:“此去长白山该是如何行走?”那人也是满人,听了杨青峰之问,神情一怔,又见杨青峰手上之旗,却又神情一肃,说道:“此去长白山,需是一直向西,方可到得。”杨青峰一听,心说难怪见不得那山影,却原来是行错了方向,忙向那人谢过,拔转马头向西而行。 杨青峰骑在马上,背负孱弱少年,那天势阴沉沉冷若酷冰,孱弱少年病伤时时发作,有时身体滚烫似火,炙烫得杨青峰也背上渗汗,时过却又大冷,将杨青峰也冰的一身僵硬。如此时时反复,折磨的孱弱少年奄奄一息。此时一路前去,行得有五六天,树木渐稠,地势慢起,看看远处有山隐隐没在烟云之中,杨青峰在心中暗自寻思那山说不得便就是长白山,眼看孱弱少年身形渐危,杨青峰决意找一个僻静之处,将扈尔汉所赠人参熬了给孱弱少年服食。心思至此,杨青峰不走大路,拣了一条小道,望那深处而行。小道愈行愈窄,直至树林深处,到了后来,便连小路也是不见。杨青峰下马去看,却是心中一喜,只见几株巨树之后隐得有些零散木屋,门前却只有女人和孩童,不见男人,装束打扮与那满人又不尽相同,却也不似汉人。杨青峰将孱弱少年坐地,身靠大树,自己上前,对那就近一位妇女深深施礼,口中说道:“这位大嫂,我是过路之人,想向大嫂打听一事,那前面隐隐可见的山峰,是否就是长白山?” 那人乍见杨青峰,也是十分吃惊,欲避不及,听杨青峰所说,又见杨青峰身上所携黄旗,眼中似有锋芒一闪,却又忙自将头低了,说道:“尊客所问那山正是长白山,我看你是一个汉人,不知至此有何贵干?打听那长白山又为何事?” 杨青峰说道:“我今至此只是于路而过,去那长白山却是要去寻参,为我这位朋友治伤,在路上所行已去了多日,心甚期盼,今见前面那山峰甚高,是以相问。” 大嫂抬眼再看一眼杨青峰,说道:“你既是汉人,我看还是早早打道回府,不要再去那山之处,一路辛苦也是白费。” 杨青峰心中一惊,忙又再施一礼,说道:“我从关内而来,一路与人相斗,长途跋涉,甚是辛苦,所为就是要去长白山寻参,为我这位朋友治伤,今听大嫂如此而说,却是为何?” 那人虽是对杨青峰有戒,但见杨青峰甚是有礼,也不好拒之不答,说道:“你是一个汉人,那建州之人早就有令,不准汉人在长白山上挖参,你难道不知的?” 杨青峰听他如此言说,已猜她不是建州满人,却是心中有气,说道:“他满人有何之能不让汉人前去山上挖参?他不让挖,我偏就要去挖,看他又能怎的。” 大嫂不理杨青峰,自去忙手中活计,落的杨青峰一边甚觉无趣。呆了一呆,也只好硬了头皮上前,讪讪说道:“不知大嫂家可有熬药用的瓦煲,今我这位朋友身伤至危,我要给他熬药,大嫂如有,可否借我一用?” 那大嫂头也不抬,冷冷说道:“有自是有,在那檐下的角落里,你自去取用即可。” 杨青峰去取了瓦罐,打了水,就在院边角落里找几块石头叠垒,将瓦罐置在石头之上,在瓦罐下生了火,又去将孱弱少年抱近火边,将毛毡铺地,让他将身坐在上面烤火取暖。本想向那大嫂讨些小米,稍时待那瓦煲之中水开,便如先前悯无双一样,将人参与小米一起放在瓦煲之中去熬煮,却见大嫂神情十分冷淡,只好做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六:恶中之恶 那大嫂自忙自事,对杨青峰理也不理,杨青峰坐在火边等候水开,见大嫂歇手间隙拿眼向这边一瞥,眼光看在自己手中拿着扈尔汉所送的人参之上,不知为何,眼神便是一抖,却又忙将眼光投向它处,虽是急转而去,杨青峰却已见着,心中隐隐只觉大嫂眼神之中藏有什么,便自暗暗留心。过不了多久,果见大嫂又将眼光向这边投来,所望依旧是自己手上这棵人参,却也只是略略一扫,便似心怕杨青峰察觉一般。过了一时,大嫂方自转身进屋去了。 杨青峰自在心中暗想,这大嫂看向自己手中人参之时眼神好是奇怪,难不成想要打这人参主意?正做如此之想,只见大嫂从屋中走出,手中端着两晚汤羹,对杨青峰说道:“尊客一路远来,定是劳累,又天寒地冻,我家正好煮的有新鲜鹿肉汤,二位尊客且先喝一碗暖暖身子。”神情与先前大不一般,甚见热情。杨青峰连忙道谢,却伸手将两只汤碗都接了过来,说道:“我这朋友身体有伤,食不的东西,这两碗汤都给我喝了吧。”大嫂见孱弱少年奄奄一息之态,说道:“既是如此,尊客如是不嫌,就都喝了吧。”杨青峰当那大嫂之面一口气将一碗汤喝完,口内连连称赞,说道好汤,又将另一碗也尽都倒在口中,咕咚咚都喝下肚去了。将碗递还大嫂,眼见大嫂拿碗进屋,忙将身一闪,去到树后隐身,伸手指去那喉咙一阵乱捣,将刚刚喝下肚去的汤汁都拨拉的吐了出来,返身坐在火边,见大嫂也正从屋中又出,自去忙她手中之活。 杨青峰假意烤火,眼睛暗暗留意大嫂,见她眼神不时看向这边,情形好似漫不经心,又似极为关切。 杨青峰心想我且试他一试。当下将刀置在手边,对孱弱少年使个眼神,孱弱少年也不知杨青峰是何之意,却见杨青峰身子慢慢歪倒,瘫软于地,大是吃惊,苦于身体孱弱却不能动,见那大嫂过来,正要央求她搭救杨青峰,却见她看了一看,急将身转而去。不一时五六个妇女围了上来,叽叽喳喳,正是刚刚那大嫂领头,将杨青峰手中所执扈尔汉所赠的人参取去,拿在手中细细查看,口中恨恨不已,只听她们口中说道:“可恨的汉人,遭天杀的满人。”孱弱少年听她一众人又是骂汉人,又是骂满人,心中不解,却听那大嫂又说道:“快去告知老主人。”边上有人应声而去。 杨青峰假意身倒在地,心中暗想这汤中果是有毒,大嫂果然不怀好意,不敢睁眼去看,耳中听大嫂所骂,又听她叫人去通知老主人,自思这里原来是一个与那满人不一样的部落,不知她为何又说汉人可恨?又听孱弱少年在一边呻吟不已,原来他刚刚并未意会的杨青峰是假意身倒,心内焦急,那伤病又已发作。杨青峰却也不能就此起身,去照护他。 待了一时,杨青峰听见脚步之声乱响,一人近前,在自己身边止步,只听那人沉声问道:“看得清楚了?”是一个男人之声,声音甚是苍老。 “看的清楚了,这人参确实就是我哈达部的人参,上次被那遭天杀的建州人抢去,千真万确,就连这外面所包的油毡纸都依旧还是那时我亲手所包,绝不会有错。” 杨青峰心中一惊,心想这根人参却原来是这个部落的东西,定是被那满人抢去,到了扈尔汉手中,又送了给我,难怪这大嫂一开始就对这棵人参甚是留意,却原来如此。 “想不到汉人竟是如此无耻,如今竟和建州人勾搭在一起,可恨,可恨,实在是可恨!” 杨青峰听那苍老之声一连说了三声可恨,语气气愤至极,也不知为了何事,心想难道就为这一棵人参,竟也至于如此恼怒? “眼下这人如何处置?还请老主人示下。”是那大嫂的声音在问,她口中所说要处置之人自然便是指的杨青峰和孱弱少年。 杨青峰心内暗想原来这声音苍老之人便是这部落的老主人。 “将这些无耻之人,尽都杀了,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让人眼不见为净,方是痛快。”只听那苍老之声恨恨说道。 “谨遵老主人吩咐。” 杨青峰耳听他如此之说,暗自在心中戒备,将眼暗开一线暗暗偷视,只怕他们先自出手伤了孱弱少年,如若有此之兆,自己当得第一之时出手相阻。却忽听人圈之外又起一人声音,说道:“阿玛,你们怎地搬来此处?让我找的好是辛苦。” “怎地是你?”那苍老之声似乎语气显的甚是吃惊。 “阿玛,努尔哈赤大汗一直对你十分牵挂,自从你离了原来所住之处,大汗派人四处寻找,却不曾想您躲到了此地。这个地方却有什么好?房不过木屋,食不过野味,请阿玛跟我回去,大汗专门为您造了宫殿般的住处,每日有山珍海味所食,服待的都是各部的青春美女,有享不尽的福。” “你给我住口,你这个畜生,背叛部族,附趋暴残,我哈达部为有你这样的懦弱之人为耻,你可知道,即便是天上的太阳,也被你羞的没有了一丝颜色。” “阿玛,您怎能如此说您的孩子呢,我只是顺应大势之趋,那努尔哈赤大汗雄才大略,勇武绝伦,兼容并包,赏罚必信,正是太阳照耀之下我女真人的共主,就连那先前飞扬跋扈的汉人,如今对他也是欲阻不能,哲东c辉发c乌拉各部尽都早已趋附于他,我将哈达部对他归顺,也只是如大河之水顺势而流,如若不然,我哈达部众人只怕难以幸存。” “厚颜无耻,可恨至极,那奴尔哈赤就如一只残暴无尽的豺狼,对各部征伐威吓,如若不从,便要屠刀置顶,不存一丝仁义,如此之人怎可做我女真人的共主?” “不许侮辱我们的大汗。”那人甚是生气。 “那是你们的汗,不是我的汗,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万物之神也不会惩罚于我。” “阿玛,不管如何,努尔哈赤大汗有令,命我一定要寻到您,将您带回他身边。” “哼哼,即便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他也心中无可容我之地,何来仁义?何来宽厚?” “大汗有旨,如若不回,就地斩杀。”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怎地斩杀于我?” “对不住之至,阿玛,你如若不去,有大汗之令在身,我也只好动手了。” 众人眼神尽已弃了杨青峰之身,杨青峰之眼暗开一线,偷偷所看,见人圈之中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年纪虽大,脸上之色雍容祥和,之中自透一股威严,再向人圈之外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短衣短裤,脑后结一条长辫,尽是那满人装束,满脸凶暴之气,正手提大刀一步一步向人圈逼近,那人圈渐收,将长者护在内里。杨青峰心想一路之来,常听得人说奴尔哈赤之名,也不知他是如何之人,如今竟然有人如此死心塌地追随于他,连自己亲娘老子也要斩杀,这人如若不是一条让人敬服的真汉子大英雄,便即是一个蒙蔽于人颇具心机的小人。但无论如何,如今此人欲要斩杀自己亲爹却是大大不对,我若不管,怎配称中原第一大侠义门派之人,心思至此,伸手抓了宝刀,将身一起。杨青峰身在人圈之外,众人此时心神尽皆专注于那三十多岁的男子之身,对杨青峰无暇分神。眼见那汉子渐渐逼近人圈,将刀指了一众妇人,说道:“奴尔哈赤大汗有令,将哈达部老部长布格孟禄带回赫图阿喇,如有阻拦者形同造反,格杀无论。”见人圈不散,那汉子忽起手中之刀,将身前一人自肩斜劈砍作两半。杨青峰本欲救人,只想着他要杀那称作阿玛的老者,却没料到他如此暴残,连圈外的妇人也是要杀,眼见他踏着那人的尸身一步蹿进人圈,杨青峰义愤填膺,一股真息自腹间升起,将身轻飘飘跃起,过了众人头顶,直于那人身前落地,犹如天神陡降,阻在那人身前。一众妇人见那汉子杀了一人,又要去杀老部长,皆是无力应急,正要以身去阻,见杨青峰从天而降拦了汉子去路,喜极而泣,纷纷身跪于地,双手向天,齐声祈祷:“万物之神的主啊,英明至上,无偏无私,快快抛下您那正义之刀,斩下那不忠不义不孝不敬之人的头颅,让他入于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那汉子见杨青峰甚是年轻,一身憔悴,不将他放在眼中,耳听得众人祈祷之语,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我先送他去见真主,等下再让你们陪了老主人一起再去寻他。”言毕,一刀向杨青峰头顶劈下,杨青峰将头连身一偏,那刀便即落空,却不还手,那人将刀收于怀中,手腕一翻,将刀疾出,却是从左向右横劈而过,直指杨青峰腰身,杨青峰身上剑伤此时已无多少疼痛,正是眼急身快,将身向后略略闪了一闪,仍不还手。那人只道杨青峰怯懦,杀得性起,刀势不收,就势上步,执刀反手从杨青峰腰间向上斜削,杨青峰依旧将身闪于一边,一连让过那人三刀,方始将刀举起,那人再起一刀,杨青峰挺刀去迎,两刀相交,那人刀身早被杨青峰一刀从中砍为两段,一瞬间之时,杨青峰一脚探出,直去那人胸口,将那人偌大一个身躯踢倒在地,他挣扎欲要爬起,杨青峰刀锋已是抵在他的前胸之处。那人半躺于地,欲动不能,却见一众妇人又将双手举上,齐声祷天,道:“万物之神的主啊,您真是英明,在您的护佑之下,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天下终将太平。” 杨青峰将眼看向老者,见其不言不语,面无表情,过了一时,自转身而去,入于后面木屋,一众妇人也尽都随他而去。杨青峰想了一想,虽那汉子所行乃恶中之恶,终是不忍一刀将他杀却,自收了刀,让那汉子自将身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七:危见情真 杨青峰待那汉子去远,去到火堆边上,见孱弱少年卧在毛毡之上,奄奄一息。刚刚杨青峰软倒在地,孱弱少年心内不知真假,大是担心,待得杨青峰跃身而起救那老者,心中方知是杨青峰假意如此,心中方安,又见他救了一群人众,此时杨青峰近前,他欣喜至极,眼里竟是涌上泪水。瓦罐之中那水早烧开沸,那一众人随老者而去,并未将人参拿走,杨青峰拾了那根人参在手,却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此时自己心中分明已知这人参是这哈达部所有,被那满人抢去,不知如何落于扈尔汉手中,扈尔汉又送于我,我今心中尽知的详实,如是依旧煮了给孱弱少年服食,便是强取他人之物,据为己有,大是不好,若是不煮,依孱弱少年眼下之形,却是再也难以拖延,一时手拿人参,呆立火边,只觉左右都是为难。一边孱弱少年见杨青峰如此,知的他心中所想,虽是此时只感身泛力沉,只是想睡,也不知这一睡是否还能醒来,也自心知这一根人参倒可解一时之困,却也不能使杨青峰为难,使他失了心中所持的江湖道义。当下恹恹地对了杨青峰说道:“青峰哥,这人参既是这哈达部所有,如今就物归原主还了他们,我这伤,我这伤,只怕食了这人参也是无济于事,还是还给他们的好。” 杨青峰见他说话气力不济,已是危在旦夕,又听他如此说,心内大是疼痛,心想终是自己害了他,只觉心如刀割,喉头发硬,却也不能不将这根人参如他所说还于哈达部众人,只觉眼眶酸涩,哽咽着说道:“兄弟,是我害苦了你,我真想用我之身替你受苦,如若可行,即便用我性命换你之命,我也心甘情愿。” 孱弱少年听杨青峰如此发自肺腑之言,不由身躯一震,二人虽是相处时间不长,直至此时,杨青峰连自己的姓名也不过问,平时对自己也是不大理睬,然而就在如此之时,他之所说却是如此情真意切,让人感彻心肺,即便此时永远睡去又有何憾?孱弱少年心潮澎湃,强打精神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我不要紧的,你千万不可做如此之想,我身体情形如此,与你也无多大干系,你不要自责,如若我一睡不醒,你也要好好善待自己,人生之中尚有许多要紧之事需你去行,且不可自责悲切消存。” 杨青峰眼中之泪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忙拿了人参,去到老者刚刚所入的木屋之前,将门轻轻敲了几下,却是无人声应,杨青峰将那人参放在门前石上,在外对了屋内之人说道:“武当杨青峰,去长白山寻参为朋友治病,于路所遇满人朋友扈尔汉相赠人参,今既知此参是你哈达部所有,如今便送还于你,置于门外石上,请出自取。”说完,转身去到那堆火旁,将孱弱少年抱起,此时孱弱少年已自昏睡,杨青峰心内惶急,心中已失了主意,抱了孱弱少年向那树林深处直走,先前听得说那前面直入烟云之中的大山便是长白山,只觉此时紧要之事便是去到那里,却不知此山看似虽近,实是相距了百十里路,就如此抱了一人行走,也不知要走多少天才能到那山脚。 杨青峰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蹿,身后一人追来,正是那下毒于汤内的大嫂,一连声的喊道:“恩人等一等,恩人请等一等。”杨青峰既将人参还了于她众人,已无相欠,此时不想耽误时间,更是头脑昏沉,只一味乱走,终是抱了一人,被那大嫂赶上。大嫂拦在杨青峰身前,说道:“恩人留步,我哈达部老主人请恩人回去,和恩人有事相商。”杨青峰将眼一瞪,说道:“我将人参已还了于你,还要待我怎地?快闪开,我要去长白山寻参为我朋友治伤,有事待我回来再说。” 那大嫂见杨青峰心中焦急,已有些神智不清,厉声说道:“恩人如今是怎地?就你如此,只怕还不能到那长白山上,你这朋友已是没了,老主人要我追你回去与你相商,只怕也是为的此事,快快回转,兴许你这朋友尚有得救。” 听那大嫂之言,杨青峰心中一惊,头脑陡地清醒过来,心中啊呀一声,自说我这如今是怎么了?一时心急,竟失了心智,如此岂不是误了孱弱少年的性命!抱了孱弱少年急急随了那大嫂之身回去,到那木屋之前,见那老者已自出屋坐在屋前,一众妇人分列两边,一人已将那参放了在那瓦罐之中煮熬。杨青峰紧抱孱弱少年于怀,见那一棵参在瓦罐之中随了沸水上下翻腾,知那老者见孱弱少年垂危,已命人熬了人参为孱弱少年续命,心中感激,抬眼向老者看去,见他自坐也不作声,那熬参之人又去屋内拿了些鲜肉放在瓦罐之中,正如先前悯无双熬参之时在汤内加了小米,煮了一个多时辰,参及肉都熬的化了,与水溶作一体。老者眼见,点一点头,大嫂取了碗勺,杨青峰忙自接过,盛了一碗参汤稍稍凉了一凉,将孱弱少年置身在毛毡之上,边上一人上前帮手相扶,杨青峰用小勺舀了参汤喂孱弱少年服食。孱弱少年奄奄一息,已自不知下咽,杨青峰将他头向后仰,面向朝天,让那参汤入于孱弱少年口内,自慢慢顺喉咙下渗,只喂得小半个时辰,方始将一碗汤喂完,稍待一时,又喂了一碗,见那孱弱少年气息稍强,杨青峰心内稍稍安定,将剩下的参汤都给孱弱少年喂了,看那天黑已是甚久,边上早已燃上了明烛,那老者不知何时已自入去屋中休息,有人端来饭食给杨青峰吃,又引杨青峰去到木屋的房中休息,房内有两张床铺,杨青峰将孱弱少年抱了进来,放到床上,盖好被褥。杨青峰一路行来,风餐露宿,大是艰辛,今日歇于房屋之中,只觉有说不出的安逸舒爽,身体又是极度疲乏,直想好好睡上一觉,却心想孱弱少年如此,却又没有睡意,坐在孱弱少年床前,见孱弱少年食了那根人参,气色虽较以前稍好,却是依然昏迷不醒,忽然想起先前悯三秋先用了自身内力为他疗伤,替他除热驱寒,才再给他食用参汤,又清清楚楚听悯三秋临终所说,要治他这病大是艰难,除去要用千年人参大补,还得有内力修为达最高境界之人为他驱毒,暗想刚刚给孱弱少年服食了人参,却不见他有如上次醒转之形,莫不是要为他身中注入内力才是有效?只是眼前却没有那内力高强之人,自己武功低弱内力不济,也不知如何将内力从自身注入到他体中,此却实是一大难事。眼见时间又过去两个时辰,孱弱少年依然浑浑噩噩不知人事。杨青峰心内焦急,想了一想,将孱弱少年扶起,让他身坐于床,自己也上了床去,坐在孱弱少年身后,便如先前所见悯三秋模样,双掌前出,置在孱弱少年后背左右肩胛之处,将自身内息汇集于胸腹之间,作势欲发,却不知如何将它驱于双掌注入孱弱少年体中,调了内息在身内左奔右突,却是摧之不出。杨青峰用时甚久,心内狂躁,忽将手臂一振,只觉胸中那股内息化作一股大力自掌上狂冲而出,将身前孱弱少年打的身子一抖,心内吃了一惊,所幸是躁急之间,力道不专,如若不然,说不定又再伤了孱弱少年之身。杨青峰急收掌扶住孱弱少年身体,心内暗想刚刚这一掌力道已出,却是如与人拼斗一般,如能将力道控制的和缓而去,许是可用。心想至此,将孱弱少年之身放在床上,盖了被褥,自己却去到一边,挺胸收腹,马步蹲身,双掌置在胸前缓缓前推,习练了无数次,自觉内力已可随了掌势向前而行,待得掌势一停,那力却也止息,心中大是无奈,却激的心中那股倔强之气又起,马步不歇,双掌于胸前收推不停,一口气憋住,只推得十余掌方才换气,忽然心觉如此憋气之时无论收推,那掌上之力仍在前出,心内虽喜,想想如此却也不行,一个人若是不去呼吸,却还怎能生存?自思刚刚一口气推出十余掌之时的情形,是将身内的力道压制于胸间,迫其自手臂而行,出于手掌,若是吸气,去了那迫制之使,那力便自泄了,正如贮满水的水桶,在上面加上一盖,如是将盖下压,那水受到压力,自会循了缝隙而出,若是去了那盖,桶内之水压力减小,自不会出漏。有了如此之想,杨青峰再如刚刚一样,将身蹲了马步,一口气憋住,将那自身内息压制于胸间,双掌缓缓前出,引导内力自双臂流向双掌而去,双掌置前不动,却口不吸气,那双掌之上力自不止,呆了一呆,试着奋力压住胸内气息,张口轻轻一吸,胸内气息却再也压制不住,已自泄了。纵是如此,杨青峰却不气馁,直练了两个时辰,已能缓缓呼吸而使集聚于胸中之气不泄。杨青峰却也累的神疲力倦,跌坐于孱弱少年床前椅上,头伏于床,略略歇了一时,估摸已是夜半三更之时,却也不敢将身而睡,重将孱弱少年之身扶起,自己再坐于他身之后,将那全身内力集聚于胸腹之间,慢慢调匀呼吸,双掌缓缓前出,引了内力自双臂行于双掌,再置于孱弱少年左右肩胛之处,将那内力丝丝息息注入孱弱少年体中。杨青峰初时无知无觉,也不见孱弱少年有丝毫应感,心内不由又自焦急,殊不知正是由于自己功力浅弱,那注入孱弱少年体中内力不够,是以少时不见有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八:机缘所至 杨青峰双掌贴于孱弱少年后背,将自身真气注于孱弱少年体中,过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孱弱少年身有反应,渐感自身体力难支,只能奋力咬牙而持,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隐觉孱弱少年体中有一股力道自他肩胛之处向自己反撞而来,几欲将自己注入孱弱少年体内的真气逼出,杨青峰奋力集了胸中真气与那力道相搏,那力渐强,杨青峰愈感吃力,忽觉手掌与孱弱少年肩胛相接之处灼热如炙,自己越是用力,那反撞之力亦是越强,灼热之感也是越烈,渐渐那热沿了手臂传上自己全身,不一刻竟至全身透湿大汗淋漓。虽是如此,杨青峰心内却是不慌,那晚见悯三秋为孱弱少年注入真气之时也是如此,杨青峰今见情形正如那晚一样,心知自己懵懵之中为孱弱少年注入真气有了些许成效,心内反觉兴奋,虽是大感神疲力乏,却更是奋力相搏,拼力将身内气息一丝丝汇集于胸,化作一道道真气,源源向孱弱少年体内注入。忽听孱弱少年嘤咛一声,全身颤抖,口内哆嗦,声如呓语,只说好冷。杨青峰听见孱弱少年开口说话,又是叫冷,与那晚悯三秋为他医治之时情形大是相似,只是时间长了几倍,自是自己功力与悯三秋相差甚远不济之因。当下愈加拼力,只求能尽快过了这一关,至那孱弱少年口中呼热之时便是第二关。 杨青峰心记那晚悯三秋为孱弱少年以真气相输,孱弱少年先是全身发冷,再继发热,如此反复五次,每次皆是一关,每关需时一个时辰,身体才至不冷不热面色正常,那悯三秋为孱弱少年身中力道相撞,身之形态与孱弱少年之形却正是相反,孱弱少年冷时悯三秋热,孱弱少年热时悯三秋正在身体大冷。杨青峰终是年少,内力修为不够,苦苦又撑了一个多时辰,虽听孱弱少年呻吟之声渐清,却也不见孱弱少年身体转热,倒是自己身如火烧,浑身上下汗滴如雨,又坚持得一刻,那身中内息再也集聚不起,竟至自己也是呼吸促急,身摇欲倒,忽然一口气续接不上,眼前一黑,那置在孱弱少年后背之上的双掌无力垂落,忙竭力稳住身形,歇了一歇,去看孱弱少年情形,倒是比先前强了许多,待要鼓了气力再给他注一回自身真气,却觉自身胸腹之间空空荡荡,一时竟无内力可聚。心中无奈,只好将孱弱少年放倒床上,盖好被褥让他休息。自己下到床来,只觉有如身负千斤,脚步踉跄,好不容易去到另一张床边,一头倒在床上,虽是已至第二天清晨,却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杨青峰这一睡甚是深沉,直至听闻有人在自己耳边呼喊,方才将身醒来,勉力将眼睁开,见屋内又至燃烛明亮之时,知是又到了晚上,那先前在汤中下毒的大嫂正站在床边,刚才正是她在呼喊,挣扎着将身坐起,只听那大嫂说道:“恩人,我家老主人吩咐我来请恩人前去进食。”杨青峰下地而行,只觉脚步甚是沉重,便连举步也是艰难,先挣扎着去到孱弱少年床边,见他犹在沉睡,也不知其间是否醒过,不过见他面色尚可,呼吸平稳。却听那大嫂在一边言说已给孱弱少年喂过饭食了,心下方觉稍安。当下跟了大嫂出外,去到老者房中,见老者正在等候,屋内具中放一张圆桌,桌上置一个托盘,托盘之内盛一只瓦罐,罐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让人闻之欲食不禁,屋角却放着弓箭刀叉之物,那叉上隐隐似还留有血迹。老者也不说话,只以目示意杨青峰坐身,又示意杨青峰喝那瓦罐之中的汤羹。杨青峰正在饥肠辘辘,先自谢过,伸手取了碗,拿勺去那瓦罐之中一舀,内中却有骨肉等物,盛了一碗,狼吞虎咽的将汤及肉都吃了,禁不住汤浓肉香,又吃了一碗,还想再吃,心内却是不好意思,抬目之间,见那老者正在看着自己,眉慈目祥,一脸关爱,见杨青峰住手不吃,眼内便似有问询之意,犹似在说怎地不食了?是不好吃吗?杨青峰不由自主就摇了摇头,那老者见杨青峰如此,眼中之色便多了期许,好似在说吃了吧,把它都吃了。杨青峰心中会意,拿了勺,就着瓦罐,不一会儿,将那罐内的肉和汤都吃的一丝不剩。待想着要起身道谢,却见那老者似是知晓自己之意,伸手向前将手掌向下摆了两摆,意是要自己不动。眼见那老者看向自己的目光柔和似水,又煦暖如阳,只觉浑身舒畅,轻松无虑,竟似忘了世间一切之事,毫无所念,双眼不由自主合上,就身坐那坐椅之上睡着了。 杨青峰这一睡好不惬意,一觉醒来,只觉周身至劲,大是有力,却见屋内灯火透明,那一枝燃烛已烧去大半,自是时间去了很久,又见老者还在一边椅上身坐相陪,想起先前在这屋内食那汤羹睡着,自感失态,大是羞愧,忙起身向老者一揖到地,连说:“失礼至极,惭愧。”老者依旧目光柔和似水,呵呵一笑,说道:“你不必自责,我正是要你如此,昨夜见你用内力替你那朋友疗伤,已耗尽你自身精气,今我用千年人参辅加虎骨鹿肉煲汤给你服食,正是要复你精气之初,这人参虎骨鹿肉是我东北之宝,食完之后需得静息时刻方达至效,不知你今身感如何?”老者一席话说完,直把杨青峰惊得从椅上跳起,不知为何,这一蹦竟是力大至极,却又身轻如燕,头皮直触上屋中横梁方始落下,心内虽奇,却也顾及不及,只一迭声连问:“您给我服食的可是千年人参?” 老者微笑点头,一边那大嫂不知杨青峰为何有如此之问,只道他是不信,插言说道:“没有一千年,也有九百九十九年,如假包换。” “哎呀!”杨青峰一拍大腿,身欲站起,却又重 重坐下,过了一时,拿手指伸进喉咙欲扣,又觉不妥,将那瓦罐拿过细细查看,见内中早已一滴汤也是不剩。老者见杨青峰如此,大是不解。杨青峰心内却是好不懊悔,千里寻参,只为救那孱弱少年性命,以求弥补自己之过,殊不料那千寻万唤的千年人参刚刚就在自己眼前,却是被自己食了,如此让自己如何心安?想了一时,将身站起,对那老者施了一礼,想要说话,又不好开口,大是扭捏。老者见杨青峰先前举止怪异,今又如此,心知他定是另有别情,对杨青峰说道:“你有话可说,大可不必拘禁。”杨青峰心想如今为了孱弱少年性命,那话出口虽是极为艰难,却也只有豁身而出了,说道:“我是想问,想问您那千年人参,如今可是都用完了吗?” “都煲在汤里给你食了。”老者依旧善意不减,轻声而说,一边大嫂却是已有些许愠意在脸。 “不知您这里是否还有,还有千年人参?”杨青峰硬起头皮将话说完,那大嫂早已大怒,说道:“怎地,你已食了我们的千年人参,还想再要?” 杨青峰正要出言相解,老者摇手让大嫂不要说话,自说道:“千年人参,价值连城,不是说有就有之物,机缘所至,方可所得,我哈达部唯一一棵千年人参已是给你食了,再也没了,今听你如此之问,只怕是有难言之隐,可否说来让我也听上一听?” 那老者所说极尽人心,让杨青峰听来大是感动, 几欲想哭,便将误伤孱弱少年,连同悯三秋所诊必需千年人参方可治愈之事一一叙说,如此一路行来正是在寻千年之参为孱弱少年治伤,不曾想到了此处,孱弱少年正在危急之时,千年人参竟被自己食了。老者听完,却也并不感叹,只稍时沉默,见杨青峰对自身自责之意甚深,说道:“少侠不必自疚,凡事皆有因果,须得机缘,而机缘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我本是哈达俗人,多年以前,得遇汉人高僧教诲,此正是他之所教,这些年来,我之所悟也的确如此,想那千年人参为你所食,正是你的机缘所至,千年人参,人间至宝,不是人人都可食得,刚刚听你所说,你虽误伤你的朋友,之前你二人却是素不相识,你不弃道义执意要偿救于他,一路至此,如不是你有我哈达部先前被夺的人参在身,你我便不可相见,我心本嗔,你却在我危急之时出手相救,反将人参还我,使我心中好生感激,便如你意愿将那人参熬了汤羹送于你,给你那朋友服食,半夜之时我在屋外暗窥,见你耗尽自身真气为你那朋友治伤,几欲置自身性命不顾,让我心内好生相敬,我见你脚步踉跄,真气耗尽,便想我哈达部还有一棵珍藏的千年之参,曾有多少人想要巧取豪夺,皆不曾得去,如是给你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服食,才是得之所用,我便吩咐用这棵人参熬了汤羹,又想如此贵重之物给你,你定会推辞不受,是以也不给你言明,只待你食完才说,如此一切,巧合的天衣无缝,也正是如此,这一根千年之参方是为你食得,如此都是你的机缘,也正是你处处为别人所想而种下的因,才有千年之参为你所食所得的果,你那朋友虽在危急之中,却不曾食得,正是他的机缘不至,那也怨不得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九:初雪 杨青峰虽听老者如此而言,自己心中终久还是歉疚,又见夜至更深,心想不能耽误了老者休息。当下起身,作了一揖,口中说道:“一切大恩,杨青峰不敢言谢,当永久铭记于心,今先告辞,待明日还有事向您求教。” 老者说道:“你请自便。” 杨青峰告辞出屋,向自己所居房屋行去,只觉走路步健身轻,周身至劲,丹田之中微微温热鼓荡,真气竟是十分充盈,暗想这千年人参果是大不一般,为那孱弱少年昨日治伤,自已全身真气已自耗尽,不曾想食了它,这真气复至,功力对比先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还多了数年之功,那先前剑伤之创也已还复如初,如是早知,取了给孱弱少年服食,不知该有多好。虽有如此之想,却也无可奈何,一切便如恍在隔世梦中,便似真如那老者所说,阴差阴错皆是机缘所至。回到房中,去看孱弱少年,见他依旧沉睡,听那大嫂说昨日喂过饭食给他,终不是自己亲手所喂,心内自是大不放心,忽然心想我刚刚食了那千年人参,功力大增,真气充盈,我若就此再次给他注入真气,或许大是有用。心中一生如此之念,当即上到床去,将孱弱少年之身扶起,自己坐在他的身后,伸出双掌去他后背置于左右肩胛,催动内力。已有了昨日之初所试,今日大是熟稔,更兼服食了那千年人参,杨青峰身内功力已非昨日可比,双掌甫出,便觉真气行于掌心,刚置在孱弱少年肩胛,一股真气便已喷涌而出,源源不绝向孱弱少年体内奔去,自己却也不如昨日那般吃力。过了一个多时辰,杨青峰已觉双掌与那孱弱少年肩胛相接之处开始发热,不一时热传全身,有汗而渗,正在心想不知孱弱少年此时如何,忽听孱弱少年一声轻叫,道:“好冷啊!”声音虽是不大,却清楚明亮,不似昨日梦中呓语一般。杨青峰心中欢喜,将身内真气摧激的越发凌厉,那真气便如决堤的洪水般,一波一波源源不绝向孱弱少年体内注入。耳听的孱弱少年口中一迭声叫唤好冷,似是十分痛苦,杨青峰却是身上大热。过了一个多时辰,孱弱少年叫冷之声渐止,杨青峰为其所输内力不歇,又过了一时,孱弱少年忽然又大叫起来,连说:“好热!好热!热死我了!”杨青峰心内大喜,心想今日服食了千年人参给孱弱少年疗伤,果然大是有效,已过了第一关,也不知还能挺过几关,自觉已是渐感吃力,却也不敢停歇,将那身内真气一丝丝汇在丹田,再输往掌心注入孱弱少年体中,眼看孱弱少年发间开始淌汗,自己却是大冷,时间又过去一个多时辰,孱弱少年还在大热不退。杨青峰咬牙相拼,又过去半个时辰,正在坚持不住,孱弱少年忽然止声,那发间热汗陡止,不一会汗珠凝霜,杨青峰却感手掌之中一股热流自孱弱少年体内传至,酷热难挡,知是已过了第二关。心内虽是狂喜,却觉再也无力坚持,只感丹田之中空空荡荡,竭力集聚体内真气,却已是无气可聚,想要歇手,又觉不甘,犹自强摧真气,自身却已是气息不继,浑身颤抖。忽听孱弱少年说道:“青峰哥,快快停手!”原来杨青峰服食了千年人参,内力大进,为孱弱少年疗伤,过了两关,孱弱少年苏醒,见杨青峰竭力相拼,浑身颤抖,知此大是危及他自身身体,忙出声相止。杨青峰听的孱弱少年说话,大感欣慰,心想这本是我欠他的,即便能稍稍为他所好,自己真气便一丝一息尽都输传给他又有何妨?仍自拼了全力摧集真气。忽觉眼前一黑,身体向一侧倒去。那孱弱少年虽然苏醒,却是孱弱非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始回转身体,扑倒在杨青峰身上断续呼喊:“青峰哥!青峰哥!”喊了十多声,杨青峰方始醒来,自感浑身乏力,与昨日一样,知是为孱弱少年疗伤又已耗尽了自身真气。当下却是勉力一笑,问孱弱少年道:“你,身觉如何?”孱弱少年眼中蕴泪,说道:“杨大哥,我,不要紧,你,。”眼泪终于扑簌簌掉了下来。杨青峰忙道:“没事就好,休息吧,我不要紧。”说罢用力起身,下到床来,脚刚落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忙伸手撑住床沿,见孱弱少年也是十分艰难,伸一只手去给他盖好被褥,方踉跄着去到另一张床上睡了。 第二日杨青峰身醒,已至正午,先去孱弱少年床边,见孱弱少年已醒,情形尚可。屋内桌上不知何时端进的饭食,却是一点未动,想是孱弱少年见杨青峰睡着未醒,不愿一个人独自进食。杨青峰伸了筷箸尝试一下,见那饭菜早已冰凉,正想着要拿去加热,却见那大嫂又送了饭食进来。杨青峰口中谢了,将孱弱少年扶起,先拿了小勺喂孱弱少年,一勺一勺,极是尽心,孱弱少年感动不已,又将眼泪洒了下来,杨青峰心中也自一片酸楚,自思虽不知也不想去问这孱弱少年是何许之人,但观他情形定是非富即贵,如若不是自己误伤于他,他此时自不知有几多逍遥,心内不由暗暗自责。孱弱少年吃了小半碗饭,又吃了几小块鹿肉,便不想再吃,杨青峰将他身向后移,背靠墙壁坐在床上休息,自己将剩下的饭菜都吃了,那大嫂自来收拾了碗筷而去。杨青峰稍稍休息了一时,想了一想,上到床去,双腿盘膝,脚分阴阳将左脚在外右脚于内,手掐子午,相抱去于腹间,双目底垂,将口闭合,舌顶上腭,微微吸呼,将气息缓缓降于丹田,开始依照先前在武当山上师父所教之法行气练功。 杨青峰暗在心中自思,如今尚未寻得千年之参,孱弱少年之伤时时而发,自己如有内力在身,相输于他,便可将那伤毒之发缓的一缓,况如今要携他身上长白山,如是耗的身无寸力,却怎能得去?是以这行气练功虽是枯燥,杨青峰先前便是不喜,如今势之所逼,却也不得不行。 杨青峰年少性动,先前在武当,日间常常与猿猴在崖间为伍寻乐,腾挪跳跃,轻身功夫练得尚好,那内功却是相差甚远,师父常说,发招练武,内功乃是根基,根基不好,一切皆是空论,杨青峰却也不以为意,一切只以心内喜好为念,从不刻意去求,只在极度疲劳之时才行气练功用以恢复体力,又听师父所说这行气练功要旨,是将内气从下丹田而发,经会阴过,沿脊椎督脉,通尾闾c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相接,沿胸腹正中下还至丹田,将内气在体内运行一周,是谓小周天,以打通任督二脉方是大成。杨青峰听师父之说,要将内气过的这许多身之大穴,即便听来也是头昏,待得去练更是难上加难,心想听人而言如是打通任督二脉,即可练至内功最高境界,如此之巅,岂是说练即可练成?心中先自有了犹疑,是以每次打坐练功,皆只是去了心中杂念,绵绵吸呼,使那清气降于丹田,浊气出于体外,至于要让内气沿了诸多穴道行走打通任督二脉,试得数次甚是艰难,便即做罢。即便如此,每次练完也自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俱劲,先前耗完之力去而复至。杨青峰昨夜将身中内力尽输于孱弱少年,又已耗尽了全身真气,此时正是身疲力乏,当下将眼观鼻,鼻观心,心敛神,去了心中杂念,正是身如枯木,心如止水,一念不起,意若寒灰,一意归中,身心两忘,将那清气降于丹田,浊气出于体外,意欲复得身中之力。直练了两个时辰,将身心收起,展肢伸足,虽觉先前疲乏之身稍见精神,然一提丹田之气却自依旧空空荡荡,无有多少真气相存,那先前所耗真气一丝也无还复,想起先前悯三秋所说,为孱弱少年治伤须得内功达至高境界者,且所耗内力去而不还,须得从头练起,方可再生,此言当真一点不虚。不过虽是如此,杨青峰心中却也不生一丝悔意,自思人之行世,当得如此,本是自己对他亏欠,即便拿命去换他命,也是应该。又在心中自思,今给孱弱少年疗伤,耗尽了自身真气,唯有每日按师父先前所授行气练功之法每日练功,再也不能如往日一般惰慢。心内计议已定,当下下床去到孱弱少年床边,见孱弱少年又已睡着,将身去到门外,却自吃了一惊,只见那屋外之天,不知何时已飘飘荡荡下起了大雪。 杨青峰立足于屋檐之下,见那雪花纷纷扬扬漫天妙舞,携一身晶莹,轻轻落在地上,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洁白无暇,不由心想,这雪虽好,可偏偏于此时而落,阻了自己去长白山寻参之路,却是让人烦恼。看了一会儿,进去屋中,身上落了些雪花未融,被那身醒的孱弱少年看见,将身吃力撑起,脸上却有兴奋之色。杨青峰知他心有出去看雪之念,也不待他央求,拿了件厚的棉衣给他裹在外面,将他抱起,去到屋外。那雪渐停,漫山遍野皆是一片晶白,孱弱少年看了一会儿,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你看这雪多好!” 杨青峰对这场大雪阻了寻参之路,心正忧愁,听他如此言说,却也不能扫了他的兴致,忙说道:“不错,确实好看。” 却听孱弱少年说道:“雪之美,在于她的纯白无染,将那最真的一面呈给世人,无欲无求,待得阳光照射,便即化为流水而去,不象人,初生皆是纯洁善良,待得长大,有的狠毒,有的贪欲,有的阴险,有的狡诈,更有一些人,心虽如初,却不得不硬了心肠,做那许多之事,少不得狠毒,少不得暴残,似青峰哥这般善良真诚,却又可自依自心所行之人当真是少之又少,唉,我真想如此,一世如此,受青峰哥关心呵护,不思世上之事,只是,唉!”语气嘎然而止,脸上霎时布满愁云,竟似有满腹心事。杨青峰一怔,心想此人怎的忽有如此感慨之说?难不成是他对自身之伤失了信心?心想至此,忙道:“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将你身伤治好。”又说道:“我们进去吧。”孱弱少年点一点头,杨青峰抱了他回去房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自食其果 当晚天黑,那大嫂依时又送来饭食,杨青峰照旧喂了孱弱少年吃完,自己才食,待大嫂收走碗筷,将身坐在床边陪孱弱少年说了一会儿话,见他面色困顿,便给他掖好被角,让他休息,自己却坐去椅上,闭了眼,心中寻思,明日当的去拜谢那老者,如若不是他用千年人参煲了汤给自己所食,自己不能复增功力给孱弱少年疗伤,如今孱弱少年情形如何,当真是难以料想,然而如今自己真气又已耗尽,以后每日只能定时行气练功,用以恢复内力,又想现下大雪阻路,给孱弱少年寻参治病却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只是当下长白山白雪覆盖,便连此处放眼也是茫茫一片,也不知先前于路所听那葛思虎之言到底如何,明日当要一并向那老者求教。心中计议已定,上到床去,盘膝坐身,收心敛神,调匀吸呼,轻吸清气降于丹田,慢呼浊气排出身外,一呼一吸,浑忘了自身立于天地之间,过了两个时辰,自觉丹田微热,已是稍稍贮了一些真气,忽然心中想到,我今既是专心练功,何不将真气沿师父先前所教穴道走上一走,说不定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念至此,当下催动刚刚所得存于丹田之处的真气,下行经会阴,过,达于脊椎尾端督脉之处,却是嘎然而止,再也行进不动,杨青峰摧动内力,一连数次,都是如此,心内虽是焦急,却也深知这行气练功为打通任督二脉是为最难,非一朝一夕之事,当下又练了一个时辰,方始作罢,歇了一会,去看孱弱少年,见他早已睡着,自己便也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孱弱少年身睡未醒,杨青峰今日要去拜见那老者,也不去叫他,自吃过大嫂送进的早食,向大嫂打听那老者今日可否在屋?大嫂微微一笑,说道老主人知道杨青峰要去见他,正在屋中相候。杨青峰随了大嫂正要出门,却听孱弱少年在身后相叫,原来他刚醒来,向杨青峰央求道:“杨大哥,你带我一起前去可好?”杨青峰甚是为难,却又不好拒绝,对大嫂说道:“您先走,我一会便来。”当下服侍孱弱少年洗漱毕,又喂他吃了饭食,心思孱弱少年身子如此,执意要随了我去见那老者,也只得由他,那老者是一个通情之人,但愿不会见怪。当下将孱弱少年抱起,出了房门。大嫂正在屋外想候,便随了她向那老者所居房屋行去。到了屋外,大嫂先自进屋,不一刻出来相请,杨青峰入内,见屋内一角生着一炉碳火,那老者依旧坐在桌边,满脸的雍容祥和,却又不失精气神足。老者见杨青峰抱的孱弱少年甚是虚弱,忙叫大嫂拿过一张软锦垫于椅上,杨青峰将孱弱少年置在其上,先向老者作揖谢过,方才在另一张椅上落座。杨青峰自一进屋,那老者目光一直在看杨青峰,不知为何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嘉许之色。落座不久,杨青峰正欲出声,却听孱弱少年开言说话,却是对那老者所说,只听他说道:“前几日多谢老主人出手相救,赐了人参延续在下性命,恕在下身体有疾,不能跪地拜谢,不过那日听老主人所说汉人太也无耻,实是可恨,不知老主人何以有此之言,尚请相告。”一语之出,其实也正是杨青峰心内欲知之事,只是孱弱少年性急,被他抢了先,当下便静心听那老者如何作答。 老者忽然大笑,说道:“怎地?我之所说汉人太也无耻,让你听来心中颇是有气,是也不是?”见孱弱少年不答,话锋一转,说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孱弱少年微一迟疑,说道:“在下姓卓名辉珠。” 老者一愣,自在口内将那名字念得两遍,又问孱弱少年道:“公子之家居于何处?” 孱弱少年道:“我家为大明世代行商之人,在京师及保定及金陵皆置得些许薄产,是以我有时居于保定,有时居于京师,抑或居于金陵。” 一边杨青峰听孱弱少年之语,心思原来这孱弱少年名叫卓辉珠,却是富家公子,先前见他在保定及京师十分熟络,却原来他身之居所就有这两处之地,心内对他之言自是深信不疑。 却听那老者说道:“原来卓公子居于大明的京师,刚听公子所言姓卓,我还以为是我辽东之地博勒卓克部内的卓氏族人,却原来不是,据我所知,卓姓在那汉姓之中并不多见,卓公子既是此姓,想必对自己的姓氏之起所知甚详吧?” 孱弱少年勉力一笑,说道:“老丈这个问的甚好,在我汉人最注重者是为饮水思源,过之不忘根本,我这所姓卓姓,是为轩辕黄帝三十六世孙楚威王熊商次子公子卓之孙卓滑,时任楚考烈王熊元朝之大夫,以祖之名为姓,是为我卓姓之起源。 那老者对孱弱少年自称姓卓,心内本不大相信,对此只是随口一问,以探孱弱少年的之应,却不料孱 弱少年所答如流,自也不好再说了什么。杨青峰心内却想原来这孱弱少年是皇帝后裔,又是什么楚威王之后,难怪身形纤弱却颇有威势,也不知我这杨姓起源是什么,祖上只怕没人做过皇帝还有什么王的,如若不然,我今也不至于落迫如此,想到这里自己心内不由好笑。他读书甚少,听那孱弱少年所说轩辕黄帝,也不知轩辕是谁,还道是轩辕皇帝。却又听那老者说道:“卓公子所居那大明京师,三十年前,我倒是曾经去过,其时大明国势喧赫,四夷臣服,我为哈达部之主前去朝见大明朱皇帝,在那金碧辉煌的金銮宝殿之上,那皇帝虽是神态恹恹口不多言,然却不失我一意归附之心,依我之看,汉人文化思想以及农业耕作等等,无一不使我心觉是我哈达族人学习借签之学,不过时在如今,方始心觉这汉人实是无耻至极。” 杨青峰心内一惊,心想这老者刚说汉人值得他哈达族人学习借签,却立马又说汉人无耻至极,拿眼看向孱弱少年,见他也正焦急,正在待那老者言说下文。 却见老者待了许久,方始又再出言,语气虽是平静,内中却似隐含了无限愤怒,只听他说道:“先前在我辽东,不要说我哈达,连同那乌拉c辉发c叶赫等各部皆以汉人大明作为共主,不料大明汉人边官不分忠奸,只以个人好恶待我辽东各部,又以所贿财物多寡而对各部加以区分,甚早之前,便有一个图伦城的城主名叫尼堪外兰,对那大明忠心不二,眼见建州左卫的奴尔哈赤族人心怀不轨,即引领汉人对那族人予以剿灭,却单单遗下了奴尔哈赤。奴尔哈赤心怀忿恨,其后竟在大明领地之内将尼堪扑杀,那大明军兵竟是视若不见,此至我辽东各部心寒,向明之心已有飘摇。大明军兵一味偏向袒护奴尔哈赤,终至他坐地而大,将我各部一一打败。那奴尔哈赤本是一代枭雄,贪心欲念并不止步于此,虽尚不与大明正式翻脸决裂,依我之想,也只是早晚之事,如今汉人忠心报国者甚少,贪生怕死者众多,奴尔哈赤却已兵强马壮,所向披靡,眼下大明虽是心始有觉,有心抑之,却已无力而制,欲以辽东各部与奴尔哈赤相抗,各部早已奄奄一息气力不继,不死者尽都做了奴尔哈赤的奴役跟随,如今在辽东,部落之中如老朽这般不臣服于他之人已是极少。可怜那汉人,自恃精明,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实是愚蠢,自己种植的苦果也只能由自己去吞,以至于今天,奴尔哈赤横行肆掠,汉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是没有,汉人有句俗语,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汉人可恨也正在于此。 老者一席话语说完,直把杨青峰听得目瞪口呆,心思一路而来,见那满人势大,竟至在大明之境也敢横行无忌,汉人不敌,却原来都是汉人自己一手所造,只是害了辽东将汉人视为朋友的各部族人。汉人如此不义,可真如老者所说是为无耻至极,心想至此,不觉满面羞愧。却听一边孱弱少年咳嗽不已。杨青峰急忙上前,拿手去他背后连拍了数下,孱弱少年方止了咳嗽,却依然满面怒容不消,想是心内大是冲动。过了许久,方始平了心境,对那老者说道:“先前我大明自恃势强,对关外藩夷施恩不足,更是失了查察之责,任由边官胡作非为,行事不依公允,至使各部对我大明生了寒心,更至那早藏异心的建州满人日渐势大,终至今日难敌之势,多谢老丈对我大明依旧胸怀不弃之心,如今那奴尔哈赤虽是势强,然则其终是地稀人少,不极我大明幅员宽广,汉人众多,大明朝廷如今已是梦醒,正在内除奸佞,外整军务,时间日久,奴尔哈赤定会向大明乞降,老丈您之所部也自会一并还复。” 孱弱少年说完,却听那老者一阵大笑,说道:“公子所言甚好,只怕世事不会尽如公子所料,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复了先前旧部,在我看来,世之一切皆是虚象,倒不如现下来得心安自在。言毕闭口垂目,再也不语,竟似老僧入定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一:寻参之法 杨青峰见老者如此,起身向老者作了一揖,将孱弱少年抱起,回去自己所宿之屋,将孱弱少年安顿好,自坐于椅上,心想我本欲向他求教上长白山寻参之事,如今却是未及相问,为孱弱少年寻参治病刻不容缓,只怕不能耽搁,想到此处,将身站起,重又来到老者屋外,正欲伸手敲门,那门却忽地自开,老者自将身站在门前,抚掌而笑,说道:“我早知你会再来,正在此等候,快快请进。” 杨青峰心中一怔,心中暗想也不知他怎地便知我还会再来,却还在此相候?进到屋内施礼而坐。却听老者说道:“前些日老朽说那汉人太也无耻,我知你心虽也有疑,但依你之性,你自身为汉人,不会将别人对自家贬褒太过挂于心上,你来见我,决不会单单只为此事而来,刚刚只听你那朋友出语声问,却不见你开口说话,你见我闭目不语,心有所虑,只道我不想多言,便即带了你那朋友离去,我知道你心中定然还有要紧之事未说,是以我知你定会再来,便在此候你。” 杨青峰心中一凛,心想此人果是非同常人,察颜观色揣度人心,又料事如神,当下神色恭谨,说道:“您之所料不错,在下前来正是有事相求,万望前辈不吝赐教。”说时脸色甚是郑重。 老者见杨青峰如此,也将脸色一肃,说道:“年轻人不用客气,有需老朽相帮之处,尽可开口,我见你行事甚有江湖道义,又满含古道热肠,老朽我虽较你多经岁月,然行事还需效你之行才是,今若你有需相助,老朽定不推辞。”言词甚是恳切。 杨青峰先谢了,方始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便将自己奉师父之命下山救孙大人之事对那老者亦详加叙述一番,说道自己年少轻狂,为呈一时胸中之快,掳掠了孱弱少年而去,却不曾想已是误伤于他,致他几同身患绝症,却需千年之参方可医治,那千年人参非比寻常,自是难以找寻,耳听人言辽东长白山为人参盛长之地,心想或可寻得,遂一路至此,却不料如今正值大雪封山,孱弱少年之伤却是再也拖延不得,如今正是要求教于您,依如今眼下时节,如何才可寻到那千年人参。” 老者听完杨青峰所说,自在心中暗叹,心想如今我对那汉人,心中已无一丝好感,却不料此人如此年轻,竟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又说善恶有报,此言看来不虚,这人自言年少轻狂,误伤于人,却又心怀道义要偿补自己之过,不畏艰难也要为他寻药医治,却又阴差阴错,千年人参竟被他自己所食,这也是机缘所致。却又心想,近来所见汉人皆是阴险狡诈,于人面上一幅嘴脸,背后却又是另外别样,这人如此,谁知他心内如何?今且先试他一试。心想至此,将眼缓缓睁开,说道:“你要我教你,其实眼前就有一条路可走,与你大是方便。” 杨青峰大喜,说道:“既是如此,就请您教我该当如何?” 老者说道:“听你所说,你先前与你那朋友本不相识,即便至于今天,也还互不知晓对方一切,是也不是?” 杨青峰连连点头,说道:“此言一点不虚。” 老者说道:“既是这样,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如今大雪封山,你怎能上得了山去?况那千年人参是何等珍贵稀少,即便上得山去,又怎敢保证便可寻到?长白山山高林深,凶险非常,便于常日,在山上寻参之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命陷其上,何况如今大雪封山之时?依我所见,你与那人本不相识,不如就此回转,身至于此,你已是尽力,一切皆是命运使然,你大可心安。” 杨青峰听他所说,心内早已火起,却是一路行来,时间虽是不久,却是经历无数风吹雨打人身磨砺,此时已能按捺得住胸间忽起的暴戾之气,听他说完,起身向他施了一礼,便即转身出屋。 那老者一怔,在后喝道:“你要去那里?” 杨青峰头也不回,说道:“我真心向您求教,您不愿教我也就算了,如今我自回去,明日便向长白山去寻参。” 老者心内又是一颤,心想此人之心当真清如明月,又坚如磐石,一切都是真情,没有丝毫之假,我自当相帮于他。”当下在后喊道:“你且回来,你如想上去长白山,没有我之相教,且看你怎能得上?即便你逞强上到山去,没有我的指点,再看你如何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寻参?” 杨青峰正走之间,听他如此说话,心内想到他一生居于此地,对这里一切定是十分熟悉,如此而说 不是没有道理,我今且回转身去,只听他讲说如何在雪地之中上去长白山,又如何在山上雪中寻参,至于其它,入于耳中我只当没有听见,不去理会即可。”当下将身折回,又向老者施礼。老者拿眼一瞥,示意杨青峰身坐。杨青峰便将身坐在椅上。 老者也不对杨青峰去讲刚刚所说实是对他试探之举,见杨青峰坐身,便即开口,说道:“要想寻参,如我之想,其实有三条可行之法。”一语所出,大是将杨青峰深深吸引。杨青峰先前一心只想上去长白山上,自去那深山密林之中寻挖,不曾想这老者说有三条寻参可行之法,即便除去这上山寻找一条寻参之路,也还有另外两种寻参之途,如今看来是大有希望。却听老者继续说道:“这第一种寻参之法,其实不说也罢,只是我在心中猜测,实则如何却是不敢保证,我见你那朋友虽是年轻,然则气势不凡,隐隐竟似有王者之气,我与他交谈,他口中所出对那大明朝廷相关之事,竟是十分熟络,依我所猜,他之出身定是非同一般,如若果真如此,这寻参之事如若由他自行打点,也许甚是容易。”杨青峰听老者之言,老者竟是将孱弱少年猜测为大明的王公贵族之家,大明先前国势甚强,四夷臣服,人参是辽东及高丽特产,那高丽年年岁贡,内中断少不了人参,若孱弱少年真如他说是王公贵族之人,寻个千年人参自不是难事。杨青峰听完,心内却想这寻参第一法只怕是行走不通,孱弱少年为我所伤,为他寻参治伤自是我份内该当之事,即便他出身再是显贵豪旺,却与我一路至此,从未说出他自去寻参之言,我自是该寻了那参给他治伤。又寻思那孱弱少年绝不会便真如是老者所说的十分豪贵之家,此一路所行,几多艰辛几多凶险,几欲连命也是不保,他若真如是般,放着舒适安逸不享,却一路颠颠如此,却又为了什么?想到此处,心内不由连声说道决不是这般,这寻参第一法在杨青峰心中自是难以成行。 老者见杨青峰不语,已知这寻参第一法在杨青峰心内已难认同,便即开始说那第二条寻参之路。老者说道:“人参本是我辽东特产,被各部视为至宝,但凡先前辽东各部,没有不藏得几条上好人参者,内有珍藏千年人参也不足为奇,你为汉人,若在早前,至此寻上几条应也不是难事,然则如今却是难若上天,当今辽东各部皆臣服于建州奴尔哈赤,与汉人为敌,无人情愿将此贵重之物送于汉人,要想于他们之处获此宝物,只有两条路可行,之前尚需先探明那人参在于何人之处藏有,一是执力抢夺,另一条就是暗中去取,意即汉人之说于偷,但如你行事之风,只怕你也不会如此。杨青峰听他说完,默然不语,自思如今孱弱少年虽是情形甚危,如在先前自己刚刚下山之时,年少轻狂,为救一人之命,去行如此之事尚且可能,时至如今,所历世事种种,心已去了先前浮躁荒诞之性,如要再去行出如此荒诞之事,竟是心内踌躇不已。忽然想到这老者所说有三条寻参之法,如今他才说了两条,且听他说完第三条再做打算。却见那老者许久再不出声。杨青峰等得心焦,将身站起,对老者深深一揖,口中说道:“请您再教我第三条寻参之法。” 老者拿眼将杨青峰看了一看,说道:“这第三条寻参之法我本不想告知于你,因那前两条寻参之路虽是艰难凶险,但较之于这第三种却算简单,这第三种寻参之路可谓凶险重重,寻到寻不到,先且不说,若在平常,对你而言也不是太难,但在如今,只怕是九死难有一生。”说完向杨青峰看去,见他面色坚毅,目光如矩毫无退缩之意,知他心意坚决,心虽不忍却也不得不说,缓缓说道:“这第三种寻参之路,正是如你自身之想,是亲身上那长白山峰之上前去寻挖。”杨青峰心内暗暗一怔,暗想老者如此之说,自是说明此时去那山上,尚是可能寻到人参,只是情形艰险,且先听他叙说,少不的再向他求教去解凶险之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二:画图 只听老者说道:“我之所说这第三种寻参之法最为凶险,是因如今大雪封山,雪路难辩,说不定就误入那雪窖之中,又少不得攀岩越崖,此时雪冰附壁,甚是滑溜,稍有不慎。即跌入万丈深谷,不要说命,只怕是尸骨也难完存,越是上到山上,越是艰难,却要去寻那山参,自是在那最为凶险c人所不能至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有,还需看那机缘,不管如何,性命都在须臾之间。”再将眼看向杨青峰,说道:“你可要在心中想的清楚,若是行至半途,再想回身,只怕也是艰难。”杨青峰却是心念早定,忙道:“就算再难,我也是要去,此心已定,绝不悔改,不过如今尚有两件事还须向前辈请教。”老者颔首而笑,说道:“你且说来。”杨青峰道:“第一件事是如何可以上去山上?二件事是上到山上,又如何去寻那人参?” 老者见杨青峰意念坚决,说道:“既是如此,你先去吃过午饭,待时过来,我再给你详加叙说。”杨青峰本是心内急欲想知的清楚,听老者如此说,也不好再问,只好拜谢告辞出屋,回去自己所歇房中。孱弱少年身躺床上,却还未睡,见杨青峰进屋精神抖擞,满面欢悦,自己心中却正在忧心忡忡,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早上听那老者所说,如今辽东各部都顺了建州奴尔哈赤,要与我汉人为敌,如今大明之势岌岌可危,却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杨青峰正在心思一会就可向那老者求教上山寻参之法,心内对那满人汉人原本也不在意,心想两族之人只要各不相扰相安无事便可,至于他愿顺于谁,那自是他部族自身意愿之事,于其它之人毫不相干,况听那老者所说,先前汉人待这辽东各部,除去建州左卫皆是太也无情,将人玩于股掌之间,甚无道义,即便是自己听来,也觉气愤不已,如今俱是顺于那什么奴尔哈赤,也自是有他各部的道理,听孱弱少年如此之问,只淡淡而言,说道:“辽东各部要顺那什么奴尔哈赤,他便自即去顺,如今你身有伤,且不要去想这些伤神之事,待得治好身伤再说。 孱弱少年说道:“那奴尔哈赤野心不小,辽东各部尽都归顺于他,对我大明实在是威胁极大。”忽然想到杨青峰长久居于武当山不知世事,如此之说只怕他也难以理会,想了一想,说道:“你携我一路至此,眼见那满人彪悍凶暴,肆意掳掠,皆是为奴尔哈赤部族,如今各部归顺于他,威势大增,只怕对我汉人更是不利,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死于非命。”孱弱少年如此之说,杨青峰自是早有身受,虽不出声,心中却自暗想虽辽东各部与汉人皆是人,但若一意与汉人为敌,对汉人杀烧抢掠,自己眼见自也不会无视,然而眼下还是当要先寻参给孱弱少年治伤。正想之间,那大嫂送了午饭进来,杨青峰先去孱弱少年床前,将他扶起,喂了他吃,孱弱少年心事重重,又身有伤病,只吃了两口,便即再吃不下,杨青峰急欲想知如何上山寻参,也只略略吃了几口,便再向那老者所居之屋而去。到了老者屋前,却见老者所居房屋房门不关,老者正身坐桌前,手拿墨笔蘸了墨水,在一张纸上画一幅草图,那里角的炉火不知何时已是熄灭,老者专心致志却也浑然不觉。杨青峰不敢惊扰,摄足而入,悄没声息立在一边。不得老者之唤,杨青峰自也不敢去看。又过了一个时辰,老者方才停手,起身搓手跺脚,又双手将那草图拿起细细研看一番,自觉甚是满意,将那图纸放在桌上,方见杨青峰不知何时已自立在一边,忙招手让杨青峰近前来看。 不知为什么,那老者又甚是犹豫,过了好一时,方始将那草图推向杨青峰面前,说道:“你一心要上那长白山寻参,行走路线我已绘好,不是我夸口,此图只怕天底之下再无第二个人可以绘出,今将它付于你,我心中实是难以决择,先前早说此时上山凶险万分,此图虽是我循了一条最好行走之径所画,却也不能将那凶险剔除,依然是千难万险,你如此年轻,如若你就此一去不回,却是我害了你一生。” 杨青峰忙将身起,对老者一揖到地,连声称谢,说道:“您且不可做如此之想,绘得此图于我,已是恩大如山,所行如何都是我自身造化,一切与您无关,您不必如此忧心。”说完,方始去看那图,只见那张白纸之上,远远近近前后参次,矗立一十六座山峰,每峰之旁皆标得有字,想是那山峰之名,分别是白云c冠冕c白头c三奇c天豁c日芝盘c玉柱c梯云c卧虎c孤隼c紫霞c华盖c铁壁c龙门c观日c锦屏,一条细线之上各指箭头,从纸脚最近之处盘升,弯弯曲曲,没于群峰之间,细线箭头之边绘着各形之物,相配标注密密麻麻,尽是将需注意事项细注分明。杨青峰一看,即知此附箭头起处即是眼下所立之处,即从此地出发,一路行走,依了那箭头所指,可参照图上所画之物,又依他边上标注注意之事,规避凶险。见那图所画甚是周详,真如他自己所说天底之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绘此图之人,心内不由感激不已。 老者待杨青峰看了一时,方指了那图,对杨青峰说道:“我看你聪颖过人,此图你一看便知,我也不需对你一一详加叙说,只是有几点尚要指出,你在行走途中,一定要特别上心留意。” 杨青峰忙恭手而立,说道:“多谢指点,我一定牢记于心,于行进之途谨遵吩咐行走。 老者摆手让杨青峰不必拘谨多礼,将他招近身前,手指了那条附加箭头的黑色细线,说道:“你于行进之中一定要依了此道黑线而行,边上我附有详细参照之物,千万不可身离黑线太远,这都是我先前行走了无数次,方是熟记于心的安全行走之路。” 杨青峰忙点头答应,说道:“在下记住了。” 老者还怕杨青峰年轻不知轻重,说道:“如今大雪覆地,这一路所去,所经之处有数处河流,上覆冰雪,又有无数暗坑,被那风吹大雪所填,与平地无异,而你不知,如是误入其中,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是以,我将线路近旁物事都给你标记的清清楚楚,你一定要寻了参照之物方能依线而行,切记切记。” 杨青峰心中大是感动,自是一一答应。 老者手指沿那道黑线一路环绕,到了那一十六座山峰之前停住不进,说道:“此便是你将要前往寻参的长白山,共有一十六座山峰,主峰为白云峰,其身如剑直插宵汉,气势恢弘,一年四季云腾雾绕,幻如仙境,是以人们称她做白云峰;又有冠冕峰,重峦叠嶂,气象端严,有冠冕之形,其上玉白色的浮石,一年四季观之皆白如晶雪,故又名玉雪峰;那芝盘峰,峰顶由四个小山峰组成,所以有四子会芝盘之说,峰顶有草甸,状如圆盘,每年夏季,鹿群纷纷来此避暑,峰顶又产灵芝,有鹿鸣翠谷,雕飞芝盘之景象;其它还有白头峰c三奇峰c天豁峰c玉柱峰c梯云峰c卧虎峰c孤隼峰c紫霞峰c华盖峰c铁壁峰c龙门峰c观日峰c锦屏峰,峰峰皆奇,峰峰皆险,每峰都有自身独特之观,又峰峰相连,环绕之间,拱一池天水,其形就如一块硕大的蓝宝玉石嵌在群山怀抱之中,这便是天池。那老者说时言辞生动,唯妙唯肖,直把杨青峰听得心旌动荡,神往不已。却听老者话锋一转,说道:“长白山一十六峰,峰高路险,你今时势急紧,如是每峰皆至,逐一而寻,漫无目的,一是时间不允,再者如今天势恶劣,只怕你也无有精力。”说完,手指朝那纸上一座山峰一指,说道:“此座山峰名叫天豁峰,是我长白山最为神奇的山峰之一,峰起双尖,中辟一线,相传山缝为大禹治水之时所劈,实为神峰之中的神峰,奇险异常,山上又多怪异猛兽,无有人敢至,不过寻参不同别事,一靠心诚,二看机缘,再者那常人皆可至之处,只怕那参也早被人采挖殆尽,我看此峰之上,怪兽出没,必有奇珍之物,是以荐你先去此峰寻找,不知你自己心中所想如何?” 杨青峰心中热血喷涌,说道:“我那朋友之伤本是我之过失,如是可以,即便用我之命换他性命也无不可,何况如今只是上到一座山峰之上寻参!” 老者见杨青峰心念至坚,又豪情四溅,连声说好,说道:“我看你行事不忘初心,又是一片至诚,今前去于此地,定可心想事成寻得那心想之物,却了为朋友治伤之愿,除此之外,说不定尚有大机缘至身也未可知。”杨青峰谦谦说道:“只要能寻得人参为我那朋友治得身上之伤,如此本是我该行之事,至于其它,我却是从无奢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三、传说 老者呵呵而笑,说道:“所谓机缘,并不是你想求之而取,实是无意之中所得,说是无意,其实也是因果所至,就如那先前我给你所食的千年人参,你千辛万苦寻找,为的是给自己的朋友治伤,却在不经意之间自己食了竟然不知,如若不是你耗尽自身之力为你那朋友疗伤,又豪情仗义让我心生敬佩,只怕你也不会食得此宝,一切机缘也皆是靠自身所修而得,并不是偶然便可至手。” 杨青峰心中顿悟,连忙说道:“多谢指点,晚辈明白了,在下谨记!” 老者又是呵呵一笑,却是来了兴致,说道:“难得你我投缘,今日就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此时时过已久,早过了晚饭时间,杨青峰也是豪情大起,说道:“好好好,今日就与前辈痛饮,不醉不归。”话语说完,心中想起孱弱少年,不由又大是后悔,老者早看出杨青峰心中所想,说道:“你不必担心,你那朋友自会有人前去照料。”一语所说,杨青峰心内稍觉放心。 杨青峰与老者在灯下推杯换盏,兴致甚高,到了后来干脆去了酒杯,俱各用碗,喝到酒至半酣,杨青峰醉眼也斜,看了老者,说道:“你给我画了上山的地图,却没告诉我到那山上如何寻找,你得给我说说,如今大雪封山,一片冰天雪地,我怎样才可找到人参?” 老者也已醉意熏然,对杨青峰之语似未听得,说道:“长白山在我等此地是为神山,传说无数,神奇至极,我给你说上一个?” 杨青峰一心求教如何在冰天雪地之中去寻找人参,对那传说也甚神往,然较之怎样寻参却是没有那么迫切。老者却是未曾意会杨青峰心境,自顾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在长白山脚下住着一户人家,只有祖孙二人,爷爷和十岁的孙子娃娃相依为命,他们的生活甚是艰苦,然而在这白雪皑皑的山下,他们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快乐。每天娃娃都要上山帮爷爷砍柴,在那深深的白雪之地行走,便象走在厚厚的棉花之上,砍了柴一起把柴禾拿到镇上去卖,这是他最快乐的事情。这也许就是娃娃在贫苦中所能找寻到的快乐吧!能有什么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更幸福呢?忽然,有一天,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晚上,爷爷发起了高烧。第二天,爷爷就不能起床和娃娃一起上山了,而且爷爷咳嗽的十分厉害,娃娃担心至极,心思如何才可让爷爷好起来呢?娃娃听人说在长白山很远很远的山里面,有一个人参娃娃,可以救活人的性命,于是娃娃准备好行囊,冒着大风雪,便毅然上路了,娃娃走啊走,饿了找野果子吃,渴了吃一口雪,他未曾感觉到辛苦和劳累,因为他心中有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救活自己最心爱的人——爷爷。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凭着自己的聪明,躲过了凶狠的猛兽,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娃娃一边走一边找寻着,终于有一天,在一个四围都是白雪覆盖的高山下的山凹里,那里一片浓绿,蝴蝶在鲜花之上飞舞,小鸟在绿林中之中歌唱,一群漂亮的光着身子的孩子在互相追逐玩耍,娃娃刚想和他们说话,他们却一眼中见着娃娃,便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娃娃很奇怪,然而他马上就已明白,他终于找到了他所要寻找的东西,那便是人参娃娃。娃娃挖了一棵最大的,因为要救爷爷,但是娃娃没把所有的都挖走,因为他知道贪婪会带走一切美好的东西,也许会把他手上已经得到的东西也都带得不见。 娃娃带着人参娃娃,急冲冲的回到家中,爷爷已经奄奄一息,娃娃赶紧把人参喂给爷爷吃了,爷爷就好了起来,又快乐的和娃娃生活在这个既简单又快乐的土地上。”老者自顾自的讲来,却也引人入胜,杨青峰听完虽觉神奇至极,心中却一直在盼念老者传授如何寻参之法,见老者犹自沉浸在兴奋之中,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这在冰天雪地之中寻参,该是如何寻找?”老者犹若未听,将脸看向杨青峰,过了一会儿,说道:“我再给你讲一个?”不待杨青峰作答,又讲道:“据说很久以前,在长白山下一个村庄里,零零散散住着几十户人家,以狩猎挖参度日,虽是贫困,日子过得却也平静。忽然有一天,村子里闯进来一队官兵,将村子里的人都集在一起,说是东边的王的爱妃重病,需用千年人参方可医治,限令村人寻挖千年人参,以半月为限,挖得千年人参者,不论妇嬬老幼,男封大将军,女赐万贯家财,如是挖不到,全村之人皆要斩首。如在平常这事尚有希望,此时却是寒冬腊月,就如现今一样冰雪封山。”老者说到此处,又看一眼杨青峰,杨青峰听说那时情形就如眼前,兴致大增,心想且看人家是如何在此种情形之下寻参,只听老者继续说道:“其时村中有两个热血青年,为救全村之人,自告奋勇上山。二人去到山间,放眼四处皆是白雪茫茫一片,眼看所限之时过去大半,却那里可以寻见参影?二人自是焦急不已,这一夜宿于岩洞之中,内中一个人叫秦真,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过来对他说为救全村人的性命,可带他去挖那千年人参,秦真自是欢喜,便随了小孩,来到一处悬崖之边,只见迎风而立有一株巨松,秦真想起此地早上已是来过,正要问那人参长于何处,却见小孩立于松树之下陡然不见,秦真一惊便即醒了,回想刚刚之梦,自思这个小孩定然便是那千年人参娃娃,为救全村人性命,便自前来引路,那人参定然便生在巨松之下,心中虽是不忍,可为了全村人性命,也只得将它挖了带回村里。当下叫醒另一人,将梦中情形给他说了。那人名叫钱大,心内却想,人参眼见即将挖着,主功却是秦真,自己虽也同行,功劳却是没有他大,那将军之位自是要为他而封了,心内想了一想,暗暗定下一条毒计。好不容易待到天亮,秦真在前,钱大在后,二人来到悬崖边松树脚底,秦真拿了锄去刨雪,却不防钱大忽起一脚将他踢飞,直跌入悬崖谷底。秦真只道自己必死无疑,落入崖底雪堆之中,那雪就如棉花一般给他一弹,秦真竟未跌死,却也跌得浑身筋骨生痛,起身拍打身上之雪,忽见刚刚身落之处雪被压平,一根干枯的草杆露了出来,秦真不由心中一震,是人参!急急将雪刨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始将周围之土掘开,只见一根硕大的人参就露了出来。果是一根好参,生长足在千年之上。秦真见那崖甚高甚陡,如入云天,自是攀爬不上,又时间急紧,只好又寻了一条路回到村里,将那参交了官兵带回给王的爱妃治病,却要等了钱大回来一起去王宫受封,等了数日不见钱大身回,再去山上寻找,只见钱大撞死在松树之下。原来钱大将秦真踢下悬崖,自以为在松树之下必可挖到人参,将雪刨尽,却是不见参影,心想寻不到参回去也是死,还不如就此了结,便一头撞于松树之上毙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四、其意为何 老者讲完,似乎意犹未尽,杨青峰本想听他言说二人如何于雪中寻参,却听得是在睡中得梦,引以而去,心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好事?只怕是年久相传人口添言所致,却没听出半句在雪中寻参的经验之法,心内不由大失所望。心下焦急,却见老者将眼前酒碗一推,说道:“酒也喝了,话也说了,好啊,好。”一连口中说了数个好字,又对那大嫂说道:“把我备好的东西拿进来。”只见大嫂引了两个人进来,一人手捧一根长棍,另一人托一只鼓鼓的包袱。老者接过那根长棍,将他递给杨青峰,说道:“这是我先前进山寻参所用的索罗棍,随了我几十年,现虽不用,今我将他相赠于你。”杨青峰懵然不知所然,不过既是老者相送,虽在醉意之中,也忙将身站起,毕恭毕敬双手接过。却听老者说道:“这索罗棍本是放山(寻参)之人手执的长棍,放山时人手一棍,棍与棍相接,齐头并进。你今只一人,又是冰天雪地,寻参之时只怕用它不到,不过如今对你路途行进却大是有用,我先前所说这一路之上,有暗河深坑覆了冰雪难以辩识,而今你持了此棍,依我所绘线路,先使棍前出,探查仔细,再稳步而行,自是无虞。”杨青峰至此方是明白老者送了此棍于他,是要他前行探路之用,心中自是又感激不已。老者又将另一人手中所执包袱接过递给杨青峰,说道:“这包袱之中,是我让人给你准备的上山食用之物,一是肉干,一是林蛙油,你于路行走,如是沉重难以背负,其它尽可丢弃,这林蛙油却是一定要带好,切记此事忽忘。”杨青峰一心要向老者求教雪地之中寻参之法,对此也不在意,只心想记住即可,正要再出言向老者求教,却听老者说道:“今日天晚,回去休息吧。”杨青峰那求教之语便无法说得出口,心想也只有明天再过来拜见老者。当下向老者谢过,拿了那棍及包袱回到自己歇息之房,见孱弱少年身躺床上,亦未睡着,正是在等自己身回。杨青峰喝了不少酒,却是将孱弱少年一个丢在房内,自觉大是过意不去,忙问孱弱少年饿不饿?孱弱少年回说大嫂已服侍他吃过饭了,杨青峰本想向孱弱少年解释一番,嗫嚅了半天却也不知如何言说,孱弱少年却已心知杨青峰所想,忙道:“杨大哥,明日我们就要身离此地,那老者对我等大是有恩,陪他喝酒,也向他道谢,这自是理所当然之事,我如不是身有疾患,自当也要如此。” 杨青峰微醉之心一颤,心想是啊,明日就要离了此地,向长白山进发,当得静上一静,在心内合计合计。当下闭目静心,自在心中暗想,今日连连向那老者求教上山寻参之法,老者皆不言语,却给自己讲叙长白山传说,最后竟似有意送客,至终却也未给自己言说如何在雪地之中寻参,不知他如此是何用意?自在心中寻思了半天,却也未曾想得明白。 杨青峰终是不解老者给自己言讲那长白山的传说是何之意,到了后来干脆不想,心说明日向他告辞之时一并相问便知。想了一时,将眼睁开,对孱弱少年说道:“明日要向那长白山而去,于路凶险,又大雪封山,行走艰难,我想将你留在此处,托与这家主人照料,这家主人心地不错,我自上山,寻得人参便即身返,我觉如此这般方是最好。”话语说完,却见孱弱少年大急,连连说道:“我不要留在此处,我要跟你一起上山!只要青峰哥你不嫌弃我,我便一生一世随在你身边也是心甘情愿。”杨青峰又想,如是孱弱少年随在自己身边,如有异常,自己当可立知,然而此时上山当真是情势凶险,只怕孱弱少年身体顶不住这恶劣天势。却不管杨青峰做何之说,孱弱少年总是要随了杨青峰身去,口中只说一定要跟在青峰哥一起,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青峰哥身边,说时眼眶润湿,泪光闪闪,却不知为何又面颊红润,似有羞涩,他一个男孩儿如此,杨青峰实不知为何。杨青峰只好由了他,说道明日一起行走上山。此事既定,杨青峰起身收拾行李,那老者所赠的索罗棍一路要用,肉干及林蛙油是日常所食干粮,都得必须身带,还有那把宝刀,剩下便是悯无双给自己收拾的那个包袱,以及孱弱少年自在京师所买的衣物等一大包东西。 杨青峰眼看悯无双给自己收拾的那个包袱,心中又想无双现在也不知在于何处,情形如何,如是去百药门寻嗔无行报仇,此时定是身在神农架一带,眼下只怕也已是大雪飘飞,无双单身一人,身无所依,此时定也十分痛苦,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痛,眼目泛红,起了润湿,模糊中忽见孱弱少年正在怔怔的眼望自己,忙扭头取了无双给自己的包袱,将他放在老者送给自己的索罗棍及干粮一起。 杨青峰暗暗擦了擦眼,回头见孱弱少年依然在眼看自己,忙对孱弱少年说道:“你先睡吧,我还要练一会功。”说完将身上到床上,盘膝而坐,闭目垂眉,那心内却是翻来覆去在想着无双,总也欲静不止,心知此时要是强行行气,后果不堪设想,却也不能让孱弱少年瞧了自己心思,只好默坐于床,过了一个时辰,收了手势,挣眼去看孱弱少年,遥见他似是眼睁还未睡着,不过却见孱弱少年见着自己拿眼看他,他却似忙将双眼一闭,竟似睡着一般。杨青峰下床给他掖好了背角,心想明日要行走赶路,自也上了床去睡觉。 这一夜杨青峰心境难抑,总觉心中无事却似有事,只到五更之时方始睡了一小会。天亮起身,洗漱毕正要出门,却见大嫂送了早饭进来,对杨青峰说道:“我家主人吩咐,叫你不要再去向他辞行了。” 杨青峰一惊,忙问:“这是为何?” 大嫂说道:“我家主人一早出门,此时身已不在家中了。” 杨青峰大急,心想还未向他请教在山上寻参之法,这却是难了,忙又问道:“他几时身回?” 大嫂说道:“这个我也不知,如早一个来月,晚则几个月才回,也不一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五、雪中行 杨青峰一时呆立当地,大嫂将饭菜放在桌上,自去了。过了许久,杨青峰方始缓过神来,先去将孱弱少年唤醒,扶他身起,又服待他洗漱吃了早饭,自己也胡乱吃了一些,便开始打点行装准备上路,暗想如今虽是不能从老者之处得到寻参之法,然而上山寻参却是一刻也不可拖延,还好如今有了上山行走的路线之图,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心中不明老者为何不肯教授自己寻参之法,然而他却送了一条三百年的人参给孱弱少年续命,又在自己不知之时煮了他部所藏唯一的一条千年人参给自己服食,以使自己身复功力,此等大恩,却是无与伦比,心想至此,不由自主去到老者屋外,跪在老者所居屋门之前,虽是耳中早听大嫂说道老者已自出门不在,却也对了屋中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方始将身站起。 杨青峰回到屋中,看了一看,只觉要拿的东西甚多,积雪甚深,再也不能骑马,又要身负孱弱少年行走,自是十分艰难,当下将孱弱少年的包袱打开,从内中取出两件最好的衣服给孱弱少年穿在外面,便将包袱放在一边,依旧如前次之样将孱弱少年兜在背上,那把宝刀斜悬于胸,一手执了老者所赠的索罗杆,一手提了装有吃食的包袱,已是双手不空,想了一想,却将索罗杆放在一边,手提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那一个包袱,将它吊在颈下,再伸手取了杆,用脚将门勾开,出到门来。大嫂却正候在门外,大嫂对杨青峰说老者走时要她转告杨青峰几句话,那言语是:无贪无欲,无畏无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杨青峰了她说,自念了几遍,自觉熟记于心,方向大嫂道谢上路。又听孱弱少年在自己背上自说自话,意指杨青峰弃了他的包袱,却将悯无双所置的包袱带在身上,心中似是极不情愿。杨青峰自在心中暗想,无双所置的包袱,内中虽只有几件粗布衣裳,然而对于自己,却是任它何种之物,都是不可替代。也不去理会孱弱少年,只集聚精神寻路,却见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一样,一只脚印也寻看不见,自是无人行走,也不知那路在何方。杨青峰取出老者所绘图纸,从那始看,见那黑线起始不远之处,边上画着一尊尖嘴巨石,又标注“鹰嘴石”三字,杨青峰手执了索罗杆前探,待觉的踏实了方始前行,步一探,行了百十米,果然看见一尊巨石在前,上覆积雪,石顶前凸勾出却是可见,形若鹰嘴,再看图纸之上,巨石之后沿线而去,线边所画为一山神庙,杨青峰依那图纸依稀辩了方位,依旧步一探,又行了里许,见那山神庙虽在前方,却与行进方向稍有偏差,当即修正了行进之向,再依图纸之上所标,一路而走,如此行了大半日,方到了在心中向往已久c那在图纸之上所标的那座猎户在林中打猎歇脚的木屋。此时层云渐去,羸日初出,浅辉洒在皑雪之上,入眼皆是耀着五颜六色的晶光。杨青峰身甚疲累,却是无心观赏这人间,逶迤而入进去木屋之中,将孱弱少年放坐在屋内所铺的干草之上,自己身上早已汗湿衣衫,见孱弱少年却是冻得瑟瑟发抖,杨青峰忙取了无双先前给自己收拾的那条毛毡给他披在身上,又在屋中生了火,将孱弱少年身体移近火边取暖,此时方是舒了一口气。歇了一小会儿,取了屋内先前猎人所留陶罐,去屋外装了雪,放在火上化了水烧开,拿去喂给孱弱少年喝,又取了老者给自己所备的肉干,一边服侍孱弱少年进食,自己也吃了。 屋内柴火熊熊,融融意暖,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及行李走路,疲累至极,坐在火边,不觉神情困顿,渐至眼皮沉重欲睡,忽然心中一颤又自惊醒,心想我如此这般怕苦,什么时候才能到得山上?如此岂不是误了孱弱少年身上之伤?又想走时那老者给大嫂有话带给自己,内中所说有一句叫“无畏无私”,只怕他早已想到这一路艰辛非比寻常,是以要自己不怕辛苦。心想至此,咬牙而起,虽见日头已始西斜,却也将孱弱少年负在背上,依旧将无双给自己的那个包袱吊在颈下,斜悬了宝刀,一手执了索罗棍,一手挽了装有吃食的包袱上路。 一路行去,杨青峰按图纸之上所标图示而行,竟是十分顺遂,虽是身体疲累,心中却觉欣慰,此之一切皆要感谢那老者所画的图纸,其上标注甚是周详,杨青峰依图而行方能如此。 到了太阳落山之时,杨青峰行走在雪地林中,却未寻到晚间歇身之处,眼见明月升起,雪地泛光,通天一片亮白,虽是已到夜间,光线却是十分明亮。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咬牙而行,那手中所持索罗杆前探不停,又行了一个时辰,看前面有山岩凸起,杨青峰心中欢喜,心想既有山岩,便可避风,如是再有一孔岩洞那自是最好不过。恰是正如心想,再稍稍行得离那山岩近了一些,隐隐便见距山岩脚下不高之处凹进一孔圆洞。杨青峰脚下忽然增了气力,心中竟自生了恨不能一步去到那岩洞之中歇息宿身之意,脚下行走竟比先前要快了好几倍,手中索罗杆前探也是更疾,看看渐至山岩脚下,那索罗杆前探之中向那雪地之中一拄,竟是向下直去,便似无底一般。杨青峰正在满脑充斥着兴奋,心中忽然一惊,忙收脚止步,拿杆再探,那杆直下,依旧无有落实之觉。杨青峰拿眼向四处一看,方始发现距山岩之下三丈之距,有一块宽约十丈,长约几十丈之地,其上也尽以白雪覆盖,与四周平坦无异,只是未生得有杂草树木。杨青峰将索罗杆提起,见其上水滴淋淋,心底顿悟,心想此处说不定是一处水潭,其面结了冰,再盖了皑雪,看不出与其它地方不同,只是其面不生杂草树木,自己匆忙之间却是没有在意,多亏老者送了索罗杆给自己,又一再叮嘱行走之时用它探路,如若不然,说不定此时已是跌入进了水潭之中。 杨青峰背负孱弱少年不敢再向前直进,绕了那块不生树木之地,一边拿了索罗杆小心翼翼探路,只拣有树木杂草的地方行走,绕了许久方到了岩下,把手上东西尽都丢落在地上,只背了孱弱少年向岩洞攀去。所幸洞口离地不高,杨青峰背孱弱少年入到其中,见那洞口虽阔,内里却是不深,不过供二人挡风已是充足,能有此处,杨青峰早已在心中谢天谢地。将孱弱少年身体放在洞中,杨青峰又下去取了行李上来,洞内无有先前人居之迹,杨青峰将那条狼毡取出铺在地上,将孱弱少年置在其上,寻了干柴在洞中燃起一堆大火,待孱弱少年将身上烤的暖和,取了肉干过来服侍孱弱少年吃了,此时无有器皿烧水,孱弱少年口渴却是难以吃下,杨青峰无奈,只得出洞取了雪给孱弱少年就着吃了一些,见他神情委顿,又去寻了柴将那火烧得更大更旺,将无双收拾的包袱放到毛毡一头,让孱弱少年躺倒在毛毡之上,枕着包袱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六:心思难猜 杨青峰服侍完孱弱少年,自己才也吃了肉干,怀中取了老者所画那图,映着火光去看,对照图上今天所行之距,粗略估算一下,依今天行走之速,大概需要五天时间,方可去到那山脚之下,上山需要多久,却是无从预计。看了一会儿,收了图纸,去到离那火堆稍远之处,盘膝坐身开始行气练功。当下收敛心思,一意归中,万念不生,继而提了丹田之气,行经会阴,再过,向脊椎尾部督脉冲去,一连数次皆是不过。杨青峰心中也不气馁,一次一次,也不知过了多久,竟自将身睡着了。 杨青峰这一睡醒来,惊然发现自己依然处在打坐行功之势,身上疲累却已去了大半。起身去向火堆之中添加了一些柴禾,索性回身依旧如先前行功之势而坐,过不多时又已睡着。到了天明,光亮从洞口照入,杨青峰起身,见孱弱少年还睡着未醒,自去到洞口,展臂探腰,眼睛不由自主向下看去,只见一块狭长之地,平平坦坦,白雪覆面,其面不生植株。杨青峰从洞中捡了一块碗大石头,扬手丢了出去,眼看那块石头落于那块平坦雪中,似乎稍稍一顿,又似有咯吱一声,便即不见。杨青峰兴起,索性下去岩脚,搬了几块大石,小心翼翼去到平坦雪地的边缘,将那大石投下,只听一声闷响,石块破雪而下,砸开一孔雪洞,露出其下的晶晶水波。杨青峰接连将石抛下,将那孔洞砸扩的有一张圆桌之大,黎明之光映得那水波光鳞鳞,丢入水中的石块却已不见了踪影,显是那水深不见底,而冰却是不厚。杨青峰不由心中生了余悸,心想昨晚只顾走路,亏得用了索罗杆探到异常,如若不然误入其中,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呆愣一时,杨青峰就地抓雪擦脸,如今未有器皿盛水而烧,只能用此法权做洗脸。先前在武当山之巅,每到隆冬,那雪也是很大,杨青峰早就试过此种洗脸之法,感觉先是冰寒刺肌,继而大热,即便之后将脸迎了寒风也是不惧。杨青峰回去洞中,将孱弱少年叫起,待他坐了一会儿,取了肉干正要服侍他吃,孱弱少年却是嫌弃不已,说道:“脸也未洗,口也未漱,怎么可以吃的东西?”若在往日,杨青峰服侍别人,若还见他挑三拣四,早将他丢在一边不去理睬,现今眼见孱弱少年身体日渐势沉,心内大是担忧,事事都是忍让于他,只求他随心快乐。当下陪了笑脸,说道:“如今没有器皿盛水,只好将就些,随便吃一口,待得路上见着有瓦罐器皿,我随身捎上一只,以后就可有热水洗脸了。”孱弱少年脸现恶心之色,又见杨青峰面色清爽,鬓角发湿,心想他定是自己洗过了脸,却骗我不加洗漱,便吃食物。杨青峰见他神色,心中已知了他心中所想,忙说道:“我是洗过脸,不过那洗脸之法只怕你不能忍受。”杨青峰心想依孱弱少年之形,平常生活定是养尊处忧,此时又是身有大伤,怎能忍受那雪冰之苦?孱弱少年笑道:“杨大少侠且请说说如何洗脸之法使我无法忍受?”杨青峰说道:“此种洗脸之法不需用手巾,也不用清水,就地取材,简单易行,只是初始之时大有痛苦,其后却是倍感舒畅心爽,是那穷人懒人不计形象之人的一种洗脸之方,似你这种富家公子,只怕承受不了。”孱弱少年来了兴致,说道:“如此之说,我倒真要试上一试。”杨青峰与孱弱少年身在一起已有时日,知他心性,如是想行之事,自是不听别人之说,当下却也心中一乐,去到外面捧了一大捧雪进来,对孱弱少年说道:“此种洗脸之法便是用雪擦脸,我的公子,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孱弱少年眼见杨青峰手中冰雪,心中不觉一寒,却也将脸向前一伸,那自是自恃身弱,要杨青峰服侍。杨青峰呵呵一笑,一手抓起一把雪团,便去孱弱少年脸上一按。孱弱少年只觉一股沁寒只透心扉,浑身一颤,那脸却是不由自主红了。杨青峰大笑,说道:“我只道你是个爷们,却原来是个娘们。”孱弱少年不知杨青峰是为取笑之说,心中吓了一跳,却听杨青峰又说道:“用雪洗个脸,又怕冷又怕羞,不是娘们儿是什么?”孱弱少年心中方定,连忙分辩道:“谁怕冷了?谁怕羞了?” 二人晨起嘻闹,心情大好,杨青峰昨晚竟不知不觉间一夜都以打座息身,此时方觉如此解困,竟是比身躺而睡更是有效。二人吃了早食,杨青峰又将孱弱少年背负身上,依了那图上所注,再即上路。因有昨晚几有身入龙潭之险,一路之上用那索罗杆探路更加仔细,此时有了经验,于路数次探得雪窖,又有龙潭,都被杨青峰探出,避了开去。一路前行,沿途再无猎人歇脚的木屋,夜间都是寻了山洞歇息宿身,歇息之前杨青峰都要行气练功,只以打座而息。有一日天晚,沿路实在没有山洞可寻,杨青峰只好在一处背风之处扫了一块雪地,拿宝刀去雪地中砍了几棵松树,临时搭一个窝棚,虽可勉强挡风,却是不可保温,杨青峰将屋内生得烈火熊熊,人置其间,向火身面烤得生痛,背后却是一片冰凉。杨青峰见孱弱少年冷得浑身发抖,也是无计可施,人力所限,只带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将里面两件男装两件女装取出,尽都给孱弱少年笼在身上,却也无济无事,不过那两件女装孱弱少年穿着于身,长短肥瘦竟是十分合适,只可惜是为女装,如若不然,倒是真可以给他一直着身而穿。杨青峰打座练功,以此为息,倒也不以为意,孱弱少年有伤在身,天冷夜长却是难熬,眼望天明,那天却是迟迟不亮,好不容易熬了天色露晓,杨青峰起身以雪洗面,又欲似往日用雪给孱弱少年擦脸,孱弱少年一夜难以安睡,却是早已失了兴致,早食也不吃,嘟嘴冷脸,不知心底藏着什么心思。杨青峰却要背负孱弱少年赶路,没奈何,只得自己一个人吃了,收拾好随身行当,待要上路,孱弱少年终是隐忍不住,说道:“先前我说带了我那包袱,偏就不信,却带上几件粗布衣裳,有什么用?真是!”孱弱少年如此之说,自是对杨青峰彼时执意取了悯无双给他收拾的行李,一路身带不离,而将他在京置办的衣物行当弃在半途,心中早就有嗔念念不忘。杨青峰心想是自己误伤了孱弱少年,至他身势堪危,终是心存愧疚,处处忍让于他,然而即便如此,无双与自已,二人患难之时相识,互有情意在心,无双一片心意置给自己的东西,自己怎能丢弃?耳听孱弱少年又在叨念,心内也是有气,说道:“虽是几件粗布衣裳又怎样?在我心中自比那金缕玉衣也要珍贵。”一名话出口,可是捅了蜂窝,把孱弱少年气得将脚于地乱跌,连连说道:“几件粗布衣裳尚且如此珍贵,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自去寻她?”那个她自是指的悯无双。杨青峰恕不料自己一句话让孱弱少年气苦,然而话已出口,自是不可收回,眼见孱弱少年气极坐地,不肯与他上路,口中只说让杨青峰自走,不要管他。 虽是孱弱少年横蛮,毫不讲理,杨青峰却又怎能果真如他所说自去?杨青峰少不得又自在心中将自己狠狠骂了一回,暗想目下只好一切忍耐,待给你治好了身伤,便即各走各道,到时看你再去跟谁耍横?当下却也只能小心翼翼上前,给孱弱少年陪着小心,说了一大通好话,总之千错万错都是自己不对,好歹总算让孱弱少年脸色稍有好转,杨青峰见机,忙将他负在背上,总算今天可以起程上路,刚走了几步,杨青峰只觉脖颈之中一冰,继而又是几点沁凉直透心底。杨青峰心知是孱弱少年又在伤心抺泪,心中禁不住好笑,却又有些生气,一个男人,动不动就哭,真像个娘们儿。心中忽地想到,自己带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于身不离,这孱弱少年生气,莫不是他也喜欢无双?一念而出,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心想若是真至如此,可就难办,自己与无双心有相通,虽是对孱弱少年一意相让,但绝不可就此弃了无双不顾。想了一时,心说我且试他一试。当下边走边对了背后的孱弱少年说道:“那个,你,是不是,喜欢悯姑娘?”杨青峰性真口直,说话不会拐弯抺角,待到话语出口,也自觉尴尬至极。孱弱少年闻听似乎一愣,呆了一下方始回言,说道:“我喜欢悯姑娘?真是太也让人好笑,那种村姑傻女,只怕给我提鞋也是不配。”继而又说道:“那种傻女只有傻子才会喜欢。”话语说完,自己也禁不住哈哈大笑。孱弱少年心中知道杨青峰与悯无双情意相通,如此而说,自是将杨青峰说成了傻子。杨青峰听他说无双是村姑傻女,心中有气,不过听他此说,知他不是喜欢无双,心底又有些高兴。却听背后孱弱少年却又自言自语,说道:“若是明知一个人是傻子,却还要去喜欢他,这个人是不是更傻?”杨青峰不知孱弱少年话中之意,也不去想他,只顾专心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七、捱至峰脚 杨青峰背负孱弱少年依老者所画图纸而行,到第五日正午,已近那一十六座山峰之下,眺目而望,只见峰头环立,竟相耸歭,俱各深入云霄,峰天一色。杨表峰依图纸所注,辩了天豁峰所在,细细凝望,只见那峰隐隐顶起双尖,中辟一线,雪覆其上,颜色却与其它各峰又不一样,只见白中透赤,乍一看去,似如二龙盘踞。杨青峰心中欢喜涌动,不由侧头对了身后的孱弱少年说道:“你看,那道白中透赤两道峰尖的山峰便是天豁峰!”一语所出,自己也觉奇怪,先前行路,虽只二人相依,却各无所言,皆只默默而行,如今眼见将至的天豁峰即在眼前,杨青峰心中欢喜,难以言表,冲动之中,竟对了孱弱少年说话。孱弱少年闻听杨青峰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方始说话,却语带悲伤,说道:“杨大哥,我们若是上到那峰之上,寻得人参给我治了伤,你是不是就要独自而去呢?” 杨青峰心情大好,呵呵一笑,说道:“我尚有许多事要做,况天下有无不散宴席,如是治好了你的伤,我自是要去做我该做之事。” 孱弱少年说道:“如此我是自知,你是一个侠义心肠之人,自是有行不完之事,不过我猜你定会去找那悯姑娘。”言语之中竟似又隐隐透着些许焦急忧虑。 杨青峰听孱弱少年如此之说,心中暗想,我给你治好了伤,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无双,若不是因了你,只怕我现在便就和无双身在一起,也不知无双现在如何,唉,当初那不医神医临终之托,自己一口答应,如今却是有负托嘱,真是惭愧。心中如此之想,嘴上却只淡淡说道:“现在还很难说,谁能说得到今后之事呢。” 杨青峰本是性直,不善掩饰,嘴上如此之说,语气却是显得极为言不由衷。孱弱少年听罢,过了许久,方是“哦”了一声,之后再不言语,显得心事沉沉,也不知在心中想些什么。 杨青峰背负孱弱少年又行了一个半时辰,已到山峰脚下,眼见各峰通体冰雪裹身,看去无路可行,杨青峰有那老者所绘图纸,却是不慌,心想今日且在山脚歇宿小半日,明日便即上山。四处一看,见那山峰脚下靠南背峰凹处隐得有屋,隐隐竟似庙宇。杨青峰心中欢喜,背了孱弱少年去到屋前,见果是一座山神庙,庙中所奉却是一尊白衣观音圣像。杨青峰心感惊奇,却不知自辽以来,那长白山人皆以白衣观音为长白山山神,是以在山神庙奉白衣观音圣像,沿袭至今,杨青峰自居中原,对此自是不知。然而杨青峰师从武当,以道教立派,那观音在中原却是为佛门至尊,杨青峰却是晓的。杨青峰进到庙中,将孱弱少年安坐于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向观音圣像拜了三拜,放眼去看,见庙虽只一间不大主殿,却拾掇的甚是干净,甚合观世音端庄肃严之形,殿内除去神龛供奉观音神像,神龛之前的地上摆着供人跪拜的蒲团,此外再无他物,也不见人迹,那观音身前的香炉之中,所燃的燃香之蒂却是甚多。杨青峰见此,心想此处日常定是常有人来,且待我四处看上一看,说不定便有人行足迹。心想至此,出到庙门,张目向四处而看,却只见白雪茫茫,见不到一件房屋之形,心中无奈,心想权且在这大殿之中歇息一晚,情形所迫,并不是有意亵渎神圣,只求观音菩萨莫怪。正要转身进庙,底头之间,见一行杂乱的脚印从庙门而起,却是向右绕至庙后去了。刚刚杨青峰进庙,接连几天都行走于茫茫白雪之中,夜宿山洞,猛不丁见有房屋,心中兴奋,进屋之时未曾留意,却是没有发现。当下沿了脚印去至庙后,向右行了百十步之远,再向后走,又行了百十步,竟见一座石桥,身立桥上向前一看,只见山脚根下,一排立着五六间房屋,门前竖着栅栏,房屋紧靠山根,那栅栏一直延到桥边。原来这排房屋处于山根,比那山神庙所处之地还要稍底,又在斜面背峰,是以杨青峰先前难以发现。 杨青峰去到栅栏门口,高声叫道:“屋内有人吗?”连叫数声,眼见那屋顶烟囱有烟袅袅而起,却不听有人应声。杨青峰轻轻伸手一推,将那栅门推开,自走了进去。见那烟囱冒烟的屋子房门半掩。立在门前,又叫了两声:“有人在吗?”依旧无人应答,透过小半开的门缝向内一张,杨青峰见屋内歪歪斜斜的瘫倒着五六个人。待杨青峰眼中看清,不由一笑,原来屋中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着大盘的肉食,却是一片狼藉,三只酒坛倒在桌上,两只已经见底,另一只却还在向外漏滴着酒水,桌边之人却是尽皆酩酊大醉人事不知。杨青峰将门推开,却又吃了一惊,只见屋内一边靠墙放着长矛,刀剑,硬弓,显然不是一般猎户或寻常人家所用之物,再向那些瘫倒之人细细打量,见尽是一色衣革护甲,与先前于路所见的满人军兵所装一样,却也不只是刚刚所见的五六人,墙边一角还另有三人醉倒在地,共是九人。杨青峰忽然想起,先前听扈尔汉说这长白山奴尔哈赤派得有人把守,不让其它之族之人上山采参,说不定这些人便是守山的满人军士。不过即便如此,杨青峰又有何惧?大踏步入内,伸掌在那桌上重重一击,大喝一声:“都给我醒来!”一声所出,声震屋宇,却也只有两三人被惊而醒,醉眼朦胧中见杨青峰一袭长衫,头梳发髻,是一汉人,意识之中大惊,一人踉跄而起,去到另一位尚沉醉不醒之人身边,连连声叫:“额真大人醒来,额真大人醒来,有汉人到这里了!”连叫了数声,那人不醒。杨青峰也不知那额真是什么,还只道那人的名字叫额真,因后面带得大人二字,心想此人应是这些人的头领,伸手将那桌上歪倒尚向外滴着酒水的酒坛提起,将酒向那人脸上一泼,经冰凉的酒水一激,那人身醒,耳听得说有汉人至此,正要喝问汉人在于何处,惺眼中见面前立着的杨青峰,却不正是一个汉人!也不出语相问,挥拳便向杨青峰劈面而击。杨青峰将身一闪,那人酒醉拳脚不稳,一拳落空。一连数次皆是如此。那人眼见自己不管怎样,却总是打不着杨青峰,又见属下之人要么浑身瘫软,要么依旧沉睡不醒,大是恼怒,弃了杨青峰,去到墙边拿起一根长鞭,对了那群人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抽打,口中说道:“大汗常常训诫我等,严守神山,不可让外族之人入山,特别是那汉人,如今汉人即在眼前,你等还不快快上前将他拿下!群人吃痛,头脑有了意识,奈何手脚麻木,有人执了矛,有人取了刀,还有人赤手空拳,皆向杨青峰软软行来。众人俱是醉酒,杨青峰费不得力便将众人制服,却见一边有人取了桌上酒坛向杨青峰抛掷,杨青峰有意要显示武功镇吓众人,待那酒坛近身方才身闪,这一闪却是未能闪开,那酒坛径直打上自己前胸。杨青峰不由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此地竟还隐藏有高人在此?那酒坛着身之力却又分明不似武功高强之人所发,想了一想,心中忽有所悟,心想自己以内力给孱弱少年治伤,将身中内力尽都注入孱弱少年身内,自身体中真气消耗殆尽,身手自是再也没有先前敏捷矫健。却见那向杨青峰丢掷酒坛之人哈哈大笑,手指了杨青峰,口中笑说道:“打中了打中了,大汗说打到汉人有赏,哈哈!有赏!”正在大笑之间,一块肉骨飞来,正好将其嘴堵上。却是杨青峰见他酒醉忘形,便在桌上拾起一根吃剩的肉骨向他掷去,正好将他嘴巴堵住。杨青峰不欲和众人纠缠,又挂念孱弱少年,当下将前胸所悬宝刀取出在手,去到刚刚被称额真大人身前,那人还想挥拳再打,被杨青峰一脚踢翻在地,赶上用脚踏住,一手执了宝刀,一手去地上拾了刚刚被自己夺过丢于地上的群人所持之刀,却用自己宝刀,将那满人之刀一点一点而削,便如削木屑,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满人本是好战,且临死不屈,奈何此时酒醉,虽是头脑已稍至清醒,手脚却是依旧麻木,正是心有气而力不足,眼见杨青峰削完那柄单刀,竟自出门而去,出了栅栏向前,不是往后上山,心中方始放心。 原来众满人正是奴尔哈赤派于此地守山军士。满人自来便将长白山视为神山,先前寄篱于汉人统治之下,长白山为汉满各族之人挖参,没有禁限,却是以汉人为主,待得满人之主奴尔哈赤羽翼渐丰,大明之势渐弱,二者之势一消一涨,努尔哈赤渐生小觑之心,将那长白山据为已有,并派军士把守,除去满人,其它各族之人皆不得上到此山,大明虽也有忿,却已力所不及。 刚刚被称为额真大人的人,正是奴尔哈赤派在此地守山军士的头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八:戏耍满人 杨青峰出了寨栅,回到山神庙,对孱弱少年说道:“我寻到一个上好安逸之地,那处还配得有奴仆服侍,有酒有肉,你想怎样享受便怎样享受,今晚且去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上山。” 孱弱少年本是一路奄奄,又似满腹心思,在路上一个人影也不看见,心中早憋闷难忍,听杨青峰如此之说,忽然有了兴致,却又有些不信,说道:“此地鬼也不见一个,怎地会有奴仆,杨大哥也是学会骗人了的把戏了。” 杨青峰狡黠一笑,说道:“去了就知了。”当下将孱弱少年背在背上,取了行李,向那山脚根处满人守山军士所处房屋而去。那九个军士正在庆幸杨青峰就此而走,不去上山。 此时大雪封山,自是不会有人敢向山上而去。 却见杨青峰如此之迅去而复回,还背了一人,心中又恨又怕,却酒醉身软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贪吃找乐,本以为大雪封山没有人来,却偏偏就有人至,最要命的还是汉人!眼睁睁看着杨青峰旁若无人般将孱弱少年置于屋内火炉之前取暖,对众人犹若不见,竟似在他自家一般,不由俱各心内恨恨不已。 却听杨青峰一声大呼:“你等都过来服侍你家主子。” 那九个满人面面相觑,不知杨青峰如此之喊是何之意。 杨青峰连日奔波,眼见所寻之地就在眼前,心情大好,顽性稍起,先前又见满人凶暴,也是心中之恨未去,伸腿在这人屁股之上踢上一脚,又去那人耳朵之上拽得一把,却是拿捏有度,不忍太是用力,将众人尽都赶到孱弱少年身前,说道:“你等各位听着,眼前这位公子,今晚便是你等的主人,你们要听他吩咐,好好服侍他,不许怠慢。” 杨青峰一边说,拿起刚刚那军士头领责打众人的皮鞭,虚空一挥,啪的一响,吓了众人一大跳。然而众人实在醉酒甚深,头脑之中仍有混沌不清。杨青峰将皮鞭交在孱弱少年之手,说道:“今晚你是主人,你执了此鞭,如有不听指挥之人,或服侍不好的,便可用此鞭抽打。” 孱弱少年笑吟吟接了鞭去。却见一边那额真抓耳挠腮连说不对。 杨青峰笑道:“有何不对?”额真说道:“此处我是额真,是大汗所封,我才是主人,那鞭应是我拿才是。” 杨青峰此时才知这额真原来是满人官职,见额真醉酒之中,说话一本正经之形,萌态十足,不由哈哈大笑,有意逗他取乐,说道:“你这额真管得多少人马?” 额真掰了手指,说道:“我是牛录额真,标准是管十人,现在这里有一个,两个,三个”说一个便掰一根手指,直说到八,好似恍然大悟,说道:“我这个牛录额真现在管了八人。” 杨青峰大笑,说道:“你才管了八人,这公子管了九个,官比你大,所以你要听他吩咐差遣。” 额真将眼一瞪,说道:“他怎地管了九人你且指给我瞧上一瞧!” 杨青峰将手向他一指,又向余下满人一一指去,口中数道:“一c二c三。”一直数到九。 额真似有不信,自拿手也是先向自己一指,数道:“一。”又指向余下满人一一而数,正好是九,最后将手向杨青峰一指,却是数到了十,又是连声大叫不对,说杨青峰道:“你难道不归他管?” 杨青峰一怔,连忙说道:“我错了,我也归得他管,他管十人,你只管八人,他官自是比你大的多。” 至此,那额真方始低头不语。直逗得孱弱少年哈哈大笑。 又过一时,额真忽地又是一声大叫,口中又连声说道:“不对不对,错了错了!” 杨青峰见他说得认真,不由问道:“又有什么不对了?” 额真道:“我这个额真是大汗所封,你说他的官大,他却是什么官职?他是汉人,只怕做不得我满人之官。” 杨青峰忽地想起扈尔汉所赠旌旗,自去取出,于他众人身前一晃,额真自是见得,双眼一直,便似见到圣旨一般,再是不敢出声。 杨青峰先前已知此旗之威,知是众人连同那牛录额真,已是尽被唬住。 孱弱少年大乐,忽起一鞭直击额真头脸,虽是有伤在身手臂无力,可是用尽了全力,却也将额真脸上抽出一道血痕,说道:“该死的奴才,给大爷去取坛上好的酒来!” 额真脸上吃痛,却也不敢作声,颠颠自去另一间房内取酒,想必他已自适应了是为奴才的身份。 杨青峰却怕他故做酒醉,而于暗中取事,忙将身紧随其后,见他果真是去取酒,步履踉跄抱了一坛酒进屋,还未到孱弱少年身前,身子忽地一歪,那坛酒落在地上打的粉碎,酒水洒了一地。 孱弱少年又是一鞭,将他脸上又添一道血痕。那额真虽是吃痛,脸上却是一脸惶恐,忙又去抱了一坛酒来,放于孱弱少年身前。 孱弱少年看也不看,坐椅上一脚将那酒坛踢开,将鞭梢对另外两人一指,说道:“你二人过来给大爷揉揉肩。” 那两人赶紧踉跄着身子上前。他二人本就是个莽汉,平常也未给人做过捶肩搓背之事,临时上阵,又是酒醉,如何能让孱弱少年满意,不几下,被孱弱少年一顿皮鞭抽的哀声告饶。 杨青峰本是和他们耍笑,却不料孱弱少年不知为何出手甚是狠毒,心下不忍,想了一想,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打开,去内中取一只小瓶,倒了些许药粉,背着身子将其倒在先前众位满人尚未喝完的那坛酒中,摇了一摇,取过九只酒杯,并排置在桌上,说道:“你们服侍主子甚好,主子赐你们每人美酒一杯。” 杨青峰将那酒给每人倒了一杯,看着他们喝了,孱弱少年也不知杨青峰是何用意。 过了一会,只见一众满人俱各倒地,呼呼大睡。 原来杨青峰见孱弱少年用皮鞭抽打群人,心甚不忍,又想自己用内力给孱弱少年疗伤,身中内力尽失,如若这群人酒醒,只怕自己难以将他们制服,心想至此,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打开,去内中取了一种名叫去魂散的迷药,这药名字很是吓人,实是对人体无碍,只会将人迷晕沉睡,不医神医在时,常将它用作对人身体的麻醉。当下将那药粉释入酒中,将众人迷倒。自在心中暗想,如此虽是为人不齿,然则此时也只有如此,方是最好之法。又见屋内甚是暖和,去寻了几张大毡铺在地上,将众满人都移去毡布之上躺了,看上去便似美美睡觉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九、蛙油之神 杨青峰自去伙房,见屋内储藏的腊肉腌鱼甚多,煮了满满两大盆,加了些调料,只觉芳香扑鼻,端出来与孱弱少年一起吃了,心想这里有如此之多的干肉,明日上山自是要多带一些在身。又想那老者之言,说道给自己收拾的食物之中有干肉和林蛙油,如是背负不动,那干肉尽可丢弃,林蛙油却是一定要带在身上,显是这林蛙油十分重要,比那干肉还要珍贵。这一路所行,每日只食干肉,还未食得林蛙油,也不知其有何奇特之处? 杨青峰心想至此,将那装有食物的包袱打开,只见那老者所说的林蛙油只是一个一个,只有鸡蛋大小,也不知是如何吃法。每日于路所吃都是干肉,此时再是干吃,只觉大是无味。当下取了一枚,去到伙房,将其放在水中浸煮,过了片刻,杨青峰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那刚刚只鸡蛋大小的林蛙油膨胀起来,竟是有了小碗之大,自感神奇不已,将它捞出,伸筷一尝,又是失望至极,只觉那味道甚也平常,毫无奇特之处,又因刚刚已是饱餐了肉食,只勉强吃了一半,便再也吃不下去,只好将另一半就置在灶台之上。回至先前屋中,服侍孱弱少年休息,自己却盘膝坐身,开始每晚必修的行气练功,情形却也依旧如昨,内气每到督脉之处便再行不进。杨青峰心中也有自知之明,练武之人行气以打通任督二脉为最高境界,尽皆穷其一生,然而可打通二脉者却是少之又少,不是说打通便能打通之事。当下练了二个时辰,冥冥杳杳,身形不动,却已睡去。 杨青峰这一睡,真是睡的好,到了五更天时身醒,不由自主从地一跃而起,只觉神清气爽,周身至劲,丹田发热,胸中蕴一股大力,竟欲大喊大叫,见天还未亮,孱弱少年还自睡着,忙出到屋外背峰之处,长啸两声,声音远远传出,声震旷野,忽而双足疾起,在那雪野之中疾奔,步伐劲健,竟大胜往昔。 杨青峰折腾了一时,脑中渐趋平静,心想今日行气练功与往日无异,效果却是大不一般,却是缘何如此?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竟似有所心悟,心想莫不是因了这林蛙油之故?先前老者为此千叮万嘱,断不会就如自己所识这般叫人失望,定是有其异常之用。 心念至此,也不顾足下积雪,盘膝坐身,坐在雪上,调匀呼吸,提了丹田之气,向那肛门行去,过会阴,行至脊椎尾端督脉之处。往昔皆是气行于此而止,杨青峰心内本无大望,只是心怀一试,不曾想当下那气行于督脉之处毫不停留,竟直行而上,连过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了头顶泥丸方止。 杨青峰狂喜不已,诸多练武之人穷其一生,至死也难以打通任督二脉,不曾想自己一时之间,食了林蛙油,竟已通了督脉。 练功之人心境浮躁是为大忌,极易走火入魔,杨青峰深知于此,此时心境动荡,不敢再练,忙收势起身。 杨青峰只道一时通了督脉,尽是那林蛙油之功,却也不知这行气练功,打通任督二脉,虽是大难,却也因人而异。杨青峰本是练武奇才,当初武当空虚道长将他收留,本意送入学馆,授以文学,不教武功,后却见杨青峰悟性甚高,资质上好,又年纪轻幼,却具侠义之心,正是武林正道所需之人,方始传其武功。今日食了林蛙油于体内相助,且其心境是为一意练了内力为孱弱少年疗伤,先前庸懒,今为孱弱少年疗伤之故,方始如此之勤,心念坚如磐石。行气练功,意念是为重中之重,杨青峰先前便是大有功底,几方所至,竟至他练了一时,竟自打通了督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兴起乘槎河 杨青峰见天色将明,回去屋中,到伙房取了一些干肉装在包袱之中,先前肉干一路所食已剩不多,自是要添加一些为补,又见伙房一个不大的铜盆甚好,一路所行,早有心思要寻一个可置在火上加热的器皿,一眼所见正合心意,又寻了一个铜碗,都拿去装在包袱之中,其它所需甚多,却是气力有限,也不再取,将包袱收好。 到天色大亮,杨青峰取了一枚林蛙油,去到伙房煮了,服待孱弱少年梳洗罢,将林蛙油给孱弱少年吃。 孱弱少年也不知此是何之物,只吃了少许,便不想再吃,却被杨青峰逼着吃了大半。 此为天物,暴殄太也可惜,杨青峰连同昨晚自己没吃完的那一小半,尽都自己拿去吃了。 杨青峰取出老者所画图纸,细细研看,已知此时身处正在长白山一十六峰之下,心中自想昨日所过那桥,下淌之河不知是否便是图上所注乘槎河,若是此河,却见那图上所画,沿河而去,有牛郞渡,至补天石,却见画一圆形池水,写着天池二字,再向北去,在标注有倒石堆之处,那所行之线直指峰顶。杨青峰心中兴奋,见一众满人依旧昏睡不醒,心怕自己身离,他们会有危险至身,去到伙房舀了一瓢凉水,在那每人脸上浇了一浇,将他们激醒,见他们虽是依旧神情混沌,却也去了心中之忧,当下如先前一般负了孱弱少年于背,悬了宝刀,吊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一手执定索罗杆,一手挽了装有食杂等物的包袱出门上路,直向天豁峰进发。此时所走,皆是向上而去,冰雪盖地,溜滑非常,有时走一步,却又向后倒退三步,比先前一路所行更是艰难百倍。杨青峰竭力稳身定形,护着背上所负的孱弱少年,只怕脚滑身跌伤了他。此时那老者所赠索的罗杆又多了一用,往往在身滑欲倒之时,疾伸杆头一撑,便可将身稳住。此一路尽是向上行走,过不多时,杨青峰即感吃力,气喘吁吁,只得稍稍停步,却不敢歇的太久,走走停停,直行了大半天,还不见牛郎渡,却听远远之上,有震耳欲聋之声传来,似是水声,也不知前面是何情形,这水竟发如此之响。杨青峰无心去想,一路所行,杨青峰早已累的精疲力竭,眼见山边有一处岩洞,便背了孱弱少年入去其间,意欲暂歇一时。当下寻些枯枝生了火,又用铜盆去河边取水,置在火上去烧。孱弱少年却是神情甚好,向杨青峰要了老者所画图纸去看。杨青峰心知是那林蛙油起了功效。待的水开,倒了一些拿去给孱弱少年喝,又取了一枚林蛙油放在铜盆之中去煮,自己却只取了肉干进食。待林蛙油煮好,拿去给孱弱少年,孱弱少年仍只勉强吃了大半,却兴致不减,手拿图纸对杨青峰说道:“待一时我们可是要上天了。” 杨青峰一怔,不知他为何有此之说。 见杨青峰一脸茫然,孱弱少年怱然吟道:“海客乘槎上紫氛,星娥罢织一相闻。” 听他吟诗,杨青峰更是摸着头脑,不过听那诗语之中有‘乘槎’二字,不由说道:“明明这图纸所画乘槎河上有牛郞渡,行了如此之久,却是不见,也不知为何?孱弱少年一听不由大乐,说道:“那乘槎河都还不到,却怎地可到牛郞渡?” 杨青峰心中一惊,忙问道:“我们刚刚依河而行,那河难道不是乘槎河?” 孱弱少年说道:“当然不是。”见杨青峰似有不信,说道:“书上有载,水至天池泄出,行于天豁c龙门二峰之间,波浪汩汩,形同白练,严冬不冻,下流五里,是为乘槎河,之于尽头,飞泉挂壁,宛成瀑布,声闻十里之外。我若所猜不错,如今那远远之上震耳欲聋之声,便是乘槎河尽头瀑布所发声响。” 杨青峰听他说是书上所载,心内将信将疑,却见孱弱少年兴起,说道:“乘槎河又叫天河,那乘槎之意便是乘着木排上天,我们今去乘槎河,岂不正是要去到天上?还有那牛郞渡,是牛郎与织女相会之地,也不知是何模样?”只听孱弱少年言语之中露着满满的希冀,一迭声催促杨青峰起身,要赶去牛郞渡过夜,说道只能夜游牛郞渡,方是有诗情画意,如在白天,却是少了情趣。杨青峰甚是疲累,本想再歇一时,听他催促,也只得强打精神再走。 一路身行,耳听那水声越来越响,却始终不见瀑布,眼见天色将黑,杨青峰想要找了山洞歇息,待了明日再行,却听孱弱少年一味相催,只好咬牙而持。正自累得浑身大热,却听孱弱少年在背后欢笑,连说“美哉,美哉!” 杨青峰不由抬头,只见前面隐隐两峰之间,竟缓缓升一轮圆月,月色皎洁清明,下映一片晶莹,放眼四围,也是一片素银晶白,再继将眼向下,向那大响之处一探,只见一匹银练在月光中从那高处一泄至底,隐隐有无数晶珠飞舞相伴,将那银练衬托的恰如一条飞天银龙,腾于云烟之中,大有云翻雨倾纬地经天之势。杨青峰不由看得呆了,浑忘了肩上背负的孱弱少年之沉。却又听孱弱少年在于背后催促,说是已近瀑布,再上便是乘槎河,那牛郞渡便在这瀑布之上乘槎河尽头。杨青峰美景入眼,也来了兴致,当下深吸一口气,集了全身之力,去到那瀑布之下,见那瀑布更是势威,从悬崖上凌空而下,挟雷霆万钧,激起万千水滴,瞬间水花纵横喷射,虽是隆冬,却也水气弥漫,如云如烟如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一、牛郞渡上说牛郎 杨青峰仰头而视,见瀑布之巅距底甚高,似有百十丈之距,坡势直起,一人身上其顶也是不易,如今又负了孱弱少年,如要上去,只怕更是艰难。想了一想,将孱弱少年从背后放下,让他坐地休息,自从包袱之中取了软索,依了那瀑布一边的山坡向那巅处攀爬,起了一半,将绳索一端拴于树上系牢,双手拉了绳索下到谷底,重将孱弱少年负于背后,又以一截短绳将他牢牢与自己身缚一起,方始手拉绳索,负着孱弱少年一步一步向上攀爬,到了绳索尽头,将孱弱少年放于树后,用绳索将他腰身与那树捆在一起,只怕他从坡上跌下,又下到谷底取了行李而上,再攀爬于又上一处,将绳系于另一树之上,又以先前之法将孱弱少年缚于背后,手拉绳索攀爬而上,如此行了三次,方上到那瀑布之巅。 杨青峰一边坐地喘气,一边去看,见前面擎入云天的两峰之间,一条急流急奔而下,似飘似跃,宛若倏忽之间跌于眼前,便是一条天河。在这天河之尽,波推浪涌,一块巨石横旦其间,将那峰波分为两半,眼见再前便是刚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攀爬而上的万丈深渊,那峰波却是不惜不惧,争先恐后忽地一跃,便集成了那绝世飞瀑。 杨青峰见那巨石甚是奇特,下临万丈深渊,上分天河之水,居于河中,又可供人渡河之用,隐隐之间,那石上似乎镌的有字。 杨青峰正要细看,却听孱弱少年已是欢快的叫了起来,连连声说:“牛郎渡!牛郎渡!”神情竟大是激奋。杨青峰疲累至极,虽见月色之中美景如画,却也没有太多兴致,自去不远之处寻了一处山洞,回来欲要背了孱弱少年进去歇息,却听敢弱少年正在自顾自在吟一首词句,只听那词道: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中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杨青峰也不知他所吟为何,却听孱弱少年说道:“杨大哥,你知不知道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杨青峰自小为空虚道长收入武当之门,武当是以道教立派,仙家传说杨青峰自是知晓甚多,传说中牛郎和织女的天河配故事,杨青峰早已熟知于心,当下点了点头。 却听孱弱少年说道:“杨大哥,你将那牛郎织女的故事给我说上一说可好?” 杨青峰心想孱弱少年读书甚多,先前连这乘槎河也知,天河配的故事他定是早已晓得,却要我来给他讲说,我如今却哪有那兴致?却也不忍拂了孱弱少年之兴,伸手将包袱打开,取了毛毡给他裹在身上,又取了肉干,说道:“且先吃些东西再说。” 当下二人各吃了些干肉,解了肚中饥饿,杨青峰正要开讲,却又听孱弱少年说道:“杨大哥,我们去坐于那牛郎渡之上,去言说这牛郎织女的故事,只怕另有一番情趣。” 拗不过孱弱少年一再相求,杨青峰抱了孱弱少年,在乘槎河边将身一跃,只觉身轻如燕,昨晚食了那林蛙油,练功通了督脉,如今轻身之功较之以前大是不同。上了那块名叫牛郎渡的巨石,虽至隆冬,乘槎河中急流滚滚,尚至不见结冰,牛郎渡之上也无积雪,只是下奔急流挟风走势,带得风生。 二人坐于牛郎渡巨石之上,面向那乘槎河来向,见那乘槎河从两峰之间,一路直下,月光倾照,那河水宛如一条鳞光闪闪的银带,水急峰陡,在夜中所见,犹如一道斜挂于两峰之间的天梯,此时圆月初升不久,正夹于两峰之中,那天梯竟隐隐连了圆月,让人一见,恍若真有天梯通天之觉。 杨青峰将狼毡给孱弱少年在身上裹紧,孱弱少年似有疲累,将身倚了杨青峰,听杨青峰讲那牛郞织女之事。只听杨青峰说道:“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只自己单身一人,日常与一条老牛相伴,人们都叫他做牛郎。牛郎每天天不亮就下地耕田,天黑回家自己洗衣做饭,日子过的十分清苦孤单。有一天却发生了一件让他感到甚为难解之事,牛郎晚上回家,见自家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衣服洗的清清爽爽,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牛郎十分高兴,也甚是吃惊,不知是何人所为。一连十多天都是如此,牛郎耐不住心性,决意探个究竟。这一天早上牛郎假意出门耕田,出了家门又悄悄返回,躲在一边,过不多久,只见一个十分美丽的姑娘进了自家家门,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忙个不停,牛郎忍不住走了出来,问姑娘说你为什么来帮我做家务呢?那姑娘吃了一惊,说自己叫织女,因见牛郎日子过的辛苦,就过来相帮他。牛郎说那就留下来吧。织女红着脸点头。从此二人结为夫妻,男耕女织,日子过的十分幸福。” 杨青峰正要一路继讲下去,却听孱弱少年说道:“杨大哥,你说那织女为什么要帮牛郎洗衣做饭呢?” 杨青峰一怔,说道:“我见画上写着织女说看牛郎辛苦,所以帮他。” 孱弱少年说道:“我看大是不对,便如若是你,看一个姑娘可怜,你有心帮他,便会娶她做老婆吗?” 杨青峰想得一想,如实而言道:“不会。” 孱弱少年又问道:“那要如何才会帮他又娶他呢。” 杨青峰呵呵一笑,说道:“自是喜欢她才会娶她。”忽有所悟,说道:“你是说那织女本是爱上了牛郎,才去相帮于他和他结为夫妻?” 孱弱少年不答,也不知在心中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又催促杨青峰继续讲那牛郎织女的故事。 杨青峰续而讲道:“织女跟牛郎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有一天,天上忽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织女忽然不见,两个孩子哭得伤心,牛郎也十分焦急。雨停之后,织女回来了,织女说她不是凡人,是天上王母娘娘的外甥女,私自下凡与牛郎结婚,现在天宫要来抓她回去,要牛郎带着孩子好好保重。说完泪流满面,飞天而去。牛郎搂着两个年幼的小孩,想着与织女的恩情,心说我不能让妻子离我而去,我一定要去找她。此时一直与牛郎相伴的老牛忽然开了口说话,说让牛郎将它杀了,披着它的皮便可上天。牛郎不忍如此,但拗不过老牛,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忍痛杀了老牛,将它的皮披在身上,用箩筐担着两个孩子去追织女,看看追上,王母娘娘在高处急急拨下头上的银簪,在牛郎与织女中间一划,便在他们之间现了一道银河,将牛郎阻住,牛郎再也飞不过去。不过王母娘娘也禁不住二人的情真意切,准许二人每年相会一次。所以以后在每年七月七日牛郎与织女相会之日,喜鹊都要衔了树枝在那银河之上架一座桥,让牛郎和织女在桥上相会。” 杨青峰讲完,忽听孱弱少年噗嗤一笑,却不说话。 明月倾照,山裹彩晶,河驰银浆,似梦如幻,杨青峰也不觉之间心情大好,见孱弱少年一脸诡笑,忍不住问道:“你笑啥?” 孱弱少年呵呵一乐,说道:“今晚月夜如此之美,在这神仙之地,坐于牛郎渡上,只怕牛郎与织女一年一次的相会也不过如此。忽然问杨青峰道:“你说那牛郎与织女在银河的鹊桥之上相会,他们是站着还是坐着?” 杨青峰认真想得一想,说道:“我想他们起先是站着,待是站的累了,便也坐着。” 孱弱少年又问道:“他们如是坐着,那情形会是如何?” 杨青峰自小被空虚道长收录入门,日日于武当之巅习武练功,下到山来,虽与悯无双两心相印,然而终是时日不长,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实是想不出他们坐着是何情形,想了一会儿,如实而言说道不知。 却听孱弱少年说道:“我猜他们坐着之时,定是相依相偎在一起,神情甚是亲密,就像我们如今这样。”说着将身子又向杨青峰身上偎了偎。 不知为何,此时孱弱少年脸上竟然忽而涌上一片红云。 杨青峰却是不觉,不由大笑,说道:“你这个小子,年纪小小,却能想的如此之多,真让哥哥我也是佩服。” 孱弱少年忙也呵呵的干笑两声,将那脸上涌起的羞意轻轻掩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孱弱少年问杨青峰道:“杨大哥,今后你是如何打算?” 杨青峰一愣,说道“上山给你寻参治伤呢。” 孱弱少年说道:“之后呢?” 杨青峰心内本想寻到千年人参给孱弱少年治完伤,便要身去找寻悯无双,当初答应悯三秋照顾于他,因孱弱少年却远行于这关外之地,心中早已焦急不已。口中却说道:“之后当然是我回武当,你回你家。” 杨青峰虽是聪明至极,性情却是纯真率直,嘴上所说与心中所想不符,那神情便极不自然。孱弱少年年纪虽小,入世却是甚深,听杨青峰之音,便知他话语言不由衷,心内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二:为谁痴 过了一时,杨青峰轻轻说道:“明日还要起早上路,我们回山洞歇息去吧。” 孱弱少年心有不愿,踌躇了一时,说道:“杨大哥,我想再坐一会儿,要不你先回吧。”孱弱少年有伤在身,杨青峰怎能将他一个人留在冰天旷野之中,心想他再坐一会,我且在一边坐地练功等他。当下将孱弱少年身子扶正,起身去于一边坐地,正要提气运功,却听孱弱少年悠悠的叹一口气,似有无边的心事,又如有万道忧愁于心。 杨青峰也不知孱弱少年心想如何,竟有如此之叹,竟搅的自己也是心底难受,这功便练不下去。忽然就想起了无双,不知她此时境况如何,一时心内思绪纷扰,见那先前月色之下山川裹着的彩晶,竟是那样的刺眼耀目,正在心中烦躁,却听孱弱少年又是悠悠叹了一口长气,口内吟道: 余霞散绮,明河翻雪。隐隐鹊桥初结。牛朗织女两逢迎,便胜却c人间欢悦。 一宵相会,经年离别。此语真成浪说。 细思怎得似嫦娥,解独宿c广寒宫阙。 吟毕凄然不语,杨青峰抬眼一看,见他竟然面颊如凝,两颊腮边挂两行晶泪,心中一惊,也不知他为何竟至如此,心想孱弱少年如今身遭大疾,最是忌讳心情忧郁,此地之景虽是极美,却是容易让人钩起烦心之事,当下也不征询孱弱少年之意,伸臂一挽,将他抱在怀中,足下一点,轻轻离了牛郎渡那块巨石,几个起落,回于歇宿山洞。 杨青峰将孱弱少年安置好,眼见孱弱少年目光呆滞,不言不语,杨青峰煮了林蛙油,分了一半拿去喂他,喂一口他便吃一口,将那一半喂完,孱弱少年也不言声,杨青峰便将另一半也拿来喂他。以往他只能食得大半便说不吃,今日将一整只全部喂了,也不听他说话,过了一会儿,却见孱弱少年将口一张,哇哇大吐,也不伸脖俯身,污秽之物吐得满身都是,神情就如痴傻一般。 杨青峰实是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先前在身上牛郎渡之前神情大好,上了牛郎渡那块巨石吟了一首词便即痴傻。杨青峰又寻思莫不是他那身伤又已发作?却情形与前几次又大不相同。 杨青峰将孱弱少年身上所吐污秽清理干净,心虽有疑,却也顾不得疲累,象前几次那样,将双掌置在孱弱少年后背,给他输入内力治伤。杨青峰数次拼力,几欲耗尽了自身内力,后每夜勤修苦练,虽又储得一些内力在身,又食了林蛙油打通了督脉,然终是内力不足,此次再给孱弱少年用内力相医,免强行了一关,便再无内力给孱弱少年之身输送,心中虽急,却也只能停手。去看孱弱少年,见他依然痴痴傻傻,双眼直视,眼珠不动。杨青峰无奈,只好将洞内柴火生的甚旺,将狼毡铺在地上,将孱弱少年身体置在狼毡之上休息。 第二天一早,杨青峰顾不上漱洗,先去看孱弱少年,见他情形依然如昨天一般,心中担忧愈甚,慌慌煮了一只林蛙油,喂了一半给他,自己吃了另一半,又吃了一些肉干,便匆匆背了孱弱少年,向补天石攀行。 今日将孱弱少年背在背上,杨青峰只觉孱弱少年身体沉重,异于往日,心中稍感惊讶,却已会意是昨晚自己给他疗伤,又耗尽了自身内力,是自己身疲而已,又见那上行坡峰甚陡,想了一想,取过两根短索,如昨日攀爬那瀑布之巅的情形,将孱弱少年和自己绑缚一起,方始开步。 到了乘槎河边,见牛郎渡一块巨石横旦激流之中,已没有了昨晚提足轻轻一跃,飞身而上的豪气,先将行李抛向河中那块巨石之上,立在河边,聚了全身之力,方始放胆一跳,却也只能刚刚落在那尊巨石之边。心中陡生惊悸,眼见河中激流峰涌,稍下便是万丈飞瀑,心想若是气力不至,这一跳不能至于石上,落入河内激流,冲下飞瀑,必是粉身碎骨。当下更是小心,将行李抛了对岸,行至巨石靠那对岸的一边,再次聚了全身之力一跳,总算过了乘槎河。 杨青峰背负孱弱少年向上攀爬,奈何峰陡雪滑,毫无路径辩识,杨青峰又因内力大失,情形艰难如同登天。然而杨青峰心念坚笃,不管如何,皆是一心而上,到了天色将晚,终于去到一方巨石的石根之处不远,只见石边豁口,一道激流奔出。 杨青峰先前曾听老者详细叙说补天石之形:半居峰上,特起而高,天池之水于其边上豁口而出,是为乘槎河河口。是以杨青峰一见此石,心想定然便是补天石,虽与自已只几十丈之远,却是再也无力攀爬,当下就在不远一处岩洞之中歇脚。 孱弱少年依旧目光呆滞,似傻如痴。杨青峰烧了热水给他洗脸,依旧煮了林蛙油喂一半给他,将他扶起坐在火边取暖,见孱弱少年呆呆动也不动,一直将身体持了初坐之形。杨青峰不由叹一口气,过去将他身体放平,躺卧于那条狼毡之上,自己也吃了肉干,过了一会开始行气练功。 第二日清晨,杨青峰早早服侍孱弱少年吃了早食,便背负了他向那近在头顶的补天石攀爬,几十丈之远的距离,却也用了一个时辰,才至那石根之下。 立在石脚而望,见其半偎山土,其身,在那一边土石交接的豁口,一股清泉溢出。 杨青峰用尽全身之力上到豁口之处,眼前之景不由让他一惊,竟自呆了,只见一巨池天水静卧,清可一透见底,澈中倒映蓝天,四围群峰环伺,皑雪披于峰面,更显池水神秘之中透显至圣。 杨青峰身立池边,只感水天一脉,俱达至静,不由心也平和,气也畅顺,一时之间心坊涤静,一丝尘垢也无,直有在此一生终老之念。痴想之中,忽见池水倒影之内现两人相依身影,一人鬓发披张,神情粗犷,衣衫褴褛,妆如乞丐,却韵如天神,愣得一愣,忽然醒悟这人便是自己。不由仰天一阵大笑,每日背负孱弱少年行路,早已顾不上自身行头,那身上之衣无有浆洗,早已破烂,污秽不堪,不过心神不失。再看那另一人只于后稍露头脸,面目憔悴,却掩不住清秀,然自目光呆滞,对眼前美景视若不见。杨青峰忽然一惊,从这所视之中嘎然而醒,心想此来正是要为他寻参治病,不敢耽搁,将身一折,向北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三、几近峰巅 杨青峰心知此水是为天池,北面那峰便是天豁峰,自此向北而去便是依老者图上所示到那倒石堆之处,便可再循路上去峰顶。 杨青峰绕了峰腰斜上而行,抬眼上看,只见峰势陡起,势如刀削,足下却是万丈绝壁悬崖,遍体披雪,每伸腿踏足都有不可预测的凶险伴在其中。杨青峰内力大失,艺虽不高,一心要为孱弱少年寻参治伤之心却自催出冲天之胆,身负孱弱少年,一步一步向北而行,去寻那倒石堆。 看看天色至晚,眼见已到峰之背面,却也未曾寻见乱石堆,只好寻了一处岩洞歇宿,暗想大雪披覆,如老者所说那倒石堆之石定是为雪所隐,明日且自去寻一处比较容易的攀爬之处登峰。 这一夜宿在岩洞,杨青峰半夜冻醒,深怕将孱弱少年冻坏,忙起了打座之势出外,欲要去洞口借雪光砍些树柴回来添加柴火,却只见洞口影影蒙蒙看不清楚,细细辨识,见天空正飘着飞雪。 杨青峰就在洞口砍了一些树枝回去加于火中,捱到天亮,去到洞口一看,只见洞外鹅毛般的大雪飘飞劲舞,远山近峰尽都隐入一片迷蒙之中。 杨青峰奄奄的回到洞中,如此天势,自是不能攀爬登山。杨青峰又砍了许多柴火入在洞内,服侍孱弱少年洗漱,又喂他吃了半只林蛙油,见孱弱少年痴呆之形不减,细细端详,一点也不似先前毒伤发作之形,暗想他如此之时是始于前晚在那牛郎渡之上,在吟了那一道什么词之后,为什么变成如此这样,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许久,杨青峰实是猜不出其中原由,见那火势甚大,起身将孱弱少年稍稍移得离了火堆稍远一些,自己远远去于一边,盘膝坐身练功。 一连数天都是大雪漫天,杨青峰心中虽急,却也无奈,只能静心等候,自在洞中将那把项羽刀掂于手上,暗想自下武当山以来,每日奔波,却是无有闲睱习练兵器之招,那招式只怕已是生疏不少,当下意念而起,手中一招递出,只觉手上甚沉,豁然而醒手中所执是为宝刀,那递出招式却是剑式,却也手上不停,呼呼呼将手中之刀舞动,连连递出,唰唰唰却尽为剑式。武当本以剑术著称,门下弟子多以习剑为主,杨青峰也自如此,剑法讲求轻巧灵动,如今杨青峰以刀为剑,那分量自是比剑重上一倍却还不止,如要如往常一样使得势如行云流水,自是大难。 杨青峰本是内力大失,练了一个时辰,便感手臂酸软,却不停歇,又练一个时辰,只练的浑身大汗淋漓,方始将刀收起,平息静气,待得心境平和,盘膝坐身,又修练内力。待到天黑,收势起身,取雪化水煮了林蛙油服食孱弱少年进食,见孱弱少年虽是痴傻,其它却无异常,心下稍定。 杨青峰心焦如焚,到第三日午后,眼见那雪无有停歇之象,却愈见暴增,铺天盖地,将那天光也遮盖的一片昏暗。也不知这雪还要下多久。 杨青峰见洞中所储柴火已不太多,拿了宝刀去到洞外砍些柴火,正在挥刀,却影影绰绰见一条黑影从身下不远的的悬崖峭壁之上一晃而过,似人似鸟,飘然若飞,就在眨眼瞬时之间,眼中还未看清,那影已是逝去不见。杨青峰擦眼定神,心想刚刚不是眼花,如若是鸟,不知它为什么要贴着那峰壁一触而过,若说是人,杨青峰简直不敢去想,不知有谁能在如此冰滑峭壁之上翩然若飞。 杨青峰兴起,取了绳索,一头拴在洞口树上,下到刚刚黑影所过之处,一丝印记也寻看不见,想必刚刚那所过之物落足甚轻,即便是有痕印,也是很浅,眨眼之间,便被大雪掩盖了。 杨青峰回于到洞内,暗想长白山奇异之处甚多,只怕先前那葛思虎所说耳听长白山中有地四季如春,冬不披雪的传言是真也不一定,只是不知数次问那老者如何寻参,老者尽是不说,只给自己讲述长白山的传说,也不知他是何用意。想了许久,心中也没想明,心想如若孱弱少年不是如今痴呆之象,给他讲说老者所说话语,以孱弱少年的聪颖,说不定便可知晓。如今却也无奈。 第二日那雪却出人意料的止了。杨青峰先出去洞外看那山势。寻不到老者所指的倒石堆,杨青峰自寻了一条上峰之径,虽然也是悬崖峭壁,其上却是生着许多树林,杨青峰决意从此攀山,心想其它之地也不见上峰之路,从此而上,倒可以树木拴绳攀身。却一连几天大雪,这峰上稍稍有平坦之地便堆得甚深积雪,悬崖峭壁之上的落雪,却大部都滑落了。杨青峰将孱弱少年负在背上,依旧用绳索将他与自己绑缚在一起,那峰陡壁滑,杨青峰心内早已打定主意只能自己先上一处拴了绳索,再下来背了孱弱少年手抓绳索向上攀爬,就如那晚身上飞瀑之巅之时一般。如此而行自是艰难,又凶险异常,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格外小心谨慎。好在这悬崖之上有许多山洞,杨青峰每到体力不支之时便去就近岩洞之中歇息一时恢复体力,夜晚也宿于岩洞之中。 到第三日,终于近了峰顶,仰首而望,已可见峰顶双尖,雪凝其上,犹如插入天汉之中的白虹。这一晚在山洞歇身,第二日早起,杨青峰却将孱弱少年留在岩洞之中,自己取了绳索,一个人出去洞口,想了一想,又回身取了宝刀,砍了许多树木,做一个栅栏,将洞口阻住。 原来杨青峰见此洞甚阔,又背风向阳,离峰顶甚近,便寻思将此洞做为长久居身之所,每日自身一个人上去峰顶寻参,将孱弱少年置于洞中,却又寻思如是这山峰之中有生猛野兽,将孱弱少年一人置身于此,大是凶险,是以在洞口做一个栅栏,将洞口阻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四、峰顶寻参 一切安置妥当,杨青峰便向峰顶攀爬,一个人自是轻捷,不多时上到两峰豁口之间,只觉风大势急,稳身定形向下一看,又是大吃一惊,只见前几天从那边上而过的天池盈盈碧水,如今已成一片晶白,圆中稍椭,如一颗白玉嵌于群峰之中。这几天天降大雪,天气愈寒,那天池之水已然冻上结冰。 杨青峰无心观看美景,心想如今虽已登上峰顶,却是及眼之处,处处积雪被覆,连一小块峰土也看不见,如何寻参?难不成要将这积雪一一扒开,触地去找?如此却又寻到何日?况那孱弱少年身躯怎能撑得太久?细想葛思虎所听传言,又想老者所讲长白山传说,也是在那大寒冬天,却有无雪之地,冬如暖春,人参长于此间,为人冬天寻之而得。暗想只有找到那无雪之处,方可寻到人参。一念之至,便在峰顶挨处去寻,至于地势隐蔽之处,更是细细察看,唯恐错过那长有人参之处没被看见,纵是如此,天至将黑,也是毫无所见。 杨青峰急急攀下峰顶,回去所居岩洞,见孱弱少年居于早上所处位置丝毫未动,一边的火堆火熄灰凉,孱弱少年却也不知将手边的柴禾添在其间。杨青峰心中又是怜悯,又是自责,心想他一富家公子,如今却至于此,大多都是因为自已而起,所幸今已到此寻参之地,心中更是坚定要将他身伤医好之心。 第二日一早,杨青峰早早起来服侍孱弱少年吃过早食,便又上去峰顶寻参。有了昨日上那峰顶初次相探,心中已有了些许计较,昨晚回至山洞,已用宝刀砍了一棵粗树,砍削做得一柄木铲。当下拿了木铲,背了宝刀,腰盘绳索,出去洞口,依旧用栅栏将洞门阻了,攀到峰顶,接了昨日搜寻所至之地,再向前继续寻找,时不时用手中木铲去地上铲开一些覆雪,只盼奇迹发生,显出一棵人参现于眼前,特别是在一些大松树之下,更是将那下覆之雪清理的干干净净,因先前听那老者所言长白山传说,便说是人参生于松树之下,杨青峰早已镌记于心,是以每每到了大松树之下,便自特别留意。这一日到了天色将黑,依旧一无所获。杨青峰只好回于洞中歇宿,心中只盼明日再去寻找,便可将那人参找到。 日日期盼,却是日日不获。 杨青峰将那峰顶之地尽数寻遍,又去到两道峰尖之上搜寻,却是不见有无雪之处,也不见丝毫人参之迹,时间已去了七八天,杨青峰心中虽是失望,却不气馁,依旧早出晚归在峰岭之中细细搜寻。那天势愈加寒冷,所备吃食却是渐至日少,杨青峰至此再煮林蛙油,一次都只煮一半,另一半待得下次再煮了给孱弱少年食用,自己却只吃少量肉干,在那峰上寻参之时,也自细细留意,看是否有猎物可获。 这一天又上到峰顶,只见一串清新的野兽足印在那雪地之中走过,杨青峰顺了蹄印一路前追,却见是一只小花鹿。只见那鹿甚是可爱,蹦蹦走走,见杨青峰随在身后,竟回头向杨青峰偏头而望,杨青峰驻步不前,浑忘了此时自己是在捕捉猎物。忽然之间,只见边上一道黑影一跃,却是一只野猪,正是要去捕捉花鹿为食,也不知为何,就只一瞬之间,杨青峰念起,将手中宝刀掷出,正中那猪头颈之处。野猪之身重重跌落,就地而死。花鹿似有灵性,怔了一怔,向杨青峰看了一看,便似人一般,眼中似有感激之意,又过一时,方自离去。至晚杨青峰将野猪扛回山洞之中,自己便以野猪之肉为食,给孱弱少年却依旧食那林蛙油。 杨青峰依旧早出晚归,白日上去峰顶寻参,夜黑回在洞中练功,时间又去十多天,那人参却是连个影子也不见着,不过这几天杨青峰又自猎了两只饿得难以走路的猪獾,吃食已是无忧。 这一日天晚,杨青峰从峰顶寻参回到洞中,正要将那早已熄灭之火生燃煮食,却见孱弱少年浑身颤抖不已,心中一惊,忙抢身近前去看,见孱弱少年脸色苍白,虽是痴呆,神情之中却也大显痛苦之色,伸手去他额前一探,只觉奇冷如冰。 杨青峰心想孱弱少年那伤只怕又已发作。忙将火架燃烧旺,正要将孱弱少年再移近火堆取暖,忽见孱弱少年身抖已止,继而面色菲红,热汗长流。杨青峰顾不上煮食,忙将身至孱弱少年身后,盘膝坐地,双掌一伸置在孱弱少年后背,便将自身真气催吐,注入孱弱少年体内为他治伤。有了先前数次为孱弱少年治伤经验,杨青峰催吐自身内力已是随心所欲,然而数次向孱弱少年注入内力,自身内力已是消耗殆尽,所幸食了老者所送林蛙油,又日日夜间勤修苦练,通了督脉,终又储了一些内力在身。 却终是时日甚短,那所储内力不多,此时勉强为孱弱少年以内力而注,却过不到第一关,便又再也无力为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五:生死同行 杨青峰身中内力所限,如今为孱弱少年疗伤,连那第一关也不能过,便再也无力为续,只好罢手,孱弱少年一时大冷一时大热,过了两个时辰方始平静,杨青峰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 好在第二日孱弱少年神情平稳,杨青峰一早上去峰顶,终是心中牵挂,到了正午将身回到山洞,见孱弱少年伤情无有复发,方又再去寻参,反反复复搜寻,终是不见人参之影,心中自是大急,立于峰顶一道峰尖之上,自想本与孱弱少年毫无相识,却是阴差阳错,误伤于他,却又贪顽将他掳掠,却已铸成大错,不得不为他寻医治病,一切便都似在冥冥之中注定。 喟然长叹,极目之间,只见西南隐隐有一道雪峰,峰势层层而起,直插云宵,远远而观,层层峰势竟似峰面布得有梯一般,搭于云天之中。忽然想起葛思虎先前所言,说在那长白之地有一传言,说是有一道山峰有梯通天,峰上有一处地方,冬天无雪,四季如春,其间奇花异草遍地,峭壁之上更有一棵千年大参,冬天也不枯槁,其时有人看见,待要去采,却被一怪兽所阻。那人回去约集人手再至,却又再寻不到那地,正在彷徨,忽见天池之中一兽跃出,将人都赶下山去,从此再无人敢去那地。杨青峰其时正是要到长白山寻参,对人所说长白山之点点滴滴尽都详记于心,今一见那峰势,便忆起葛思虎所说,心中腾起一股异样之觉,心想那一道山峰怎地如此神似葛思虎所说那峰? 至晚,杨青峰回到山洞,心中还在思想白天所见那道山峰,有心前去那地探寻,心中又恐孱弱少年身体孱弱,此一路而去,无有路径指引,沿途凶险至极,又想上到此峰寻参是那老者所荐,自是大有道理,只怕此处峰上某地便隐得有那么一处地方,冬天无有积雪,人参生于其间,只是自己尚未寻到。 心中有如此之想,第二日早起,依旧将身上了峰顶,搜寻的更是仔细。又过三天,到了第四日清早,杨青峰正要再出,却见孱弱少年那伤又已发作,此时杨青峰身中内力已耗净尽,只能在一边见孱弱少年大冷之时便急忙将他抱近火堆取暖,大热之时又将他抱到洞口迎些冷风,折腾了大半日方渐平息。其后杨青峰勉强吃一些食物,将孱弱少年安顿好,急急上到峰顶,一意要寻到宝参。 杨青峰如今身无内力为孱弱少年疗伤,又没有哪怕是寻常人参给孱弱少年服食暂缓伤情,寻参刻不容缓,虽是身体疲累,杨青峰却是一点也不敢停身歇息。 至此,孱弱少年那伤发作的越加频繁,先是三日一次,再继两日一次,每次皆要折腾上小半日,将他折磨的奄奄一息,渐至将身而坐也是无力撑持,只能躺卧在毛毡之上。杨青峰见孱弱少年双目欲开还合,面色憔悴至极,有时眼开一线,便自呆呆凝望洞顶,傻愣之中,夹杂着身体的苦痛,隐隐之间似乎还有期望,更似还有其它,杨青峰却也猜不出是什么。每每至此,杨青峰便觉心中大痛。 这一天,距孱弱少年在这山洞之中毒伤初次发作已过去十多日,其间毒伤一共又发作了六七次,孱弱少年身势眼看一日不如一日,杨青峰天晚从峰顶回身洞中,依旧没能发现参迹,空手而归,心中之痛,只怕相比孱弱少年身体之苦有过之而无不及。进了洞中,见孱弱少年身躺毛毡之上,双目紧闭,拿手去他鼻下一探,只觉气息微弱,伸手将他扶起,见他已是一点知觉也没有。 杨青峰心中急忧,如烈火般焚烧,一口气又攀到峰顶,立在峰尖之上,天色虽黑,却有晶雪映光可见,寒风呼啸,一片冰寒,杨青峰头脑渐自清冷,极目四望,月光所起,又见先前所见那道如面挂天梯的山峰,此时天空堆云,唯那峰顶之上云开一线,形如天门,月正行于天门之间,峰尖隐隐入于天门之中,那峰面之上层层之势宛若天梯更显,便似正可攀援上天。 杨青峰心中忽生一丝异样之觉,心想于此处探寻一月有余,可说每处皆至,却是不见参迹,再如此般寻找,只怕也是无望,眼见那道山峰大是奇妙幻玄,又听闻人参最是灵异之物,心想不若前去那处寻找。 当下决心已下,回去洞中,架火将林蛙油熬制成浓汤,将孱弱少年扶起抱在怀中,一勺一勺给他喂于口中,孱弱少年神智不清,有时也不知道下咽,杨青峰喂一勺汤汁至他口内,便将他头向后微仰,让那浓汤顺着孱弱少年喉咙自行下流。如此喂一碗汤也得一个时辰。 当晚杨青峰收拾了行李,第二日一早背负了孱弱少年,拿绳索将他与自己牢牢缚在一起,取了随身所物,攀了绳索向峰下而去。过了两天,却尚未能下到天池之边。 杨青峰先前早在峰顶辩了方向,第三日下到峰腰,却沿了半峰向北而去。这一日晌午,天空之中却又絮絮的飘起了雪花,慢慢渐成鹅毛铺天之势。杨青峰背了孱弱少年在身,只觉沉重如山,先前内力耗尽,下峰之时先前所带肉干早已食尽,只剩少许林蛙油,杨青峰本欲一路所走便即猎取野物为食,这几日却只专心攀岩,未有遇到可猎之物,林蛙油杨青峰要给孱弱少年食用补身,自己却是舍不得吃,无奈之下,只好每次食一点充饥,此时更感身疲力乏,两腿欲坠,却也不敢歇身,只怕一停之下,再也不能身起。背上孱弱少年情形更是见危,先前还可感知他洒于自己脖颈之中鼻翼的微温之气,此时连那微息也无,偏那大雪又下得紧,筛糠一般,纷纷扬扬,将天地都变成了一片茫茫。 杨青峰只感头脑昏沉,脚下却是不停,依旧一脚浅一脚深的向前行走。忽然之间,只听孱弱少年在背后微微“啊”了一声,虽是细若蚊蝇,杨青峰却是听得清楚,忙就地蹲身,将孱弱少年从背后放下,环抱在胸,只见孱弱少年双目微睁,嘴唇颤抖,却是无力说话,手臂勉力而抬,将手中一物放在杨青峰掌中。 杨青峰抵头一看,见是一块方形略长之物,透体晶莹,微润如玉,正面刻有‘龙行令’三字,背面却镶一条镂金飞龙。杨青峰依稀而忆,正是先前在那山海关兵营,孱弱少年惩戒那不良军兵之时所取之物,便是以此镇住了兵营总兵。孱弱少年将此物放在杨青峰手中,眼睛再也无力而睁,只将一只手微抬,指了一路来时之向。杨青峰心知他是要自己沿了来时之路回转。 此时乱雪飘飞,吃食殆尽,前路却又茫茫无知,若是身回,自身自是无虞,不过未得人参,孱弱少年身已如此,定是不保,只怕他心中也是心知身危至极,无法幸免,却不欲使自己再往前去趟险,将那要物交于自己,却已无法言说,杨青峰只道是他要自己日后转交他的亲人。 杨青峰心中痛楚,眼中不觉淌下泪来,心说你在危急之中却是为我而想,我却怎能不顾你自去,况一切如此,尽是我无意之间所酿,所有痛楚该是由自己身承才是,如今怎能抽身而去?心想至此,不觉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而语,自言道:“人之行事,皆要问心无愧,不到终点,便不能算尽力,既便前途渺茫凶险,也要一试。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孱弱少年虽是昏迷,话语入在耳中,却有如听见一般,眼角泪滴滚滚涌出。杨青峰将孱弱少年那物给他收好置在包袱之中,咬牙立起,依旧将他负在背上,迎了茫茫白雪,直向自己先前所见那峰之向而行,此时反觉身体已自失了先前之累。 其实累自是累,只怕较之以前还有增无减,只是杨青峰心已不察。 杨青峰心中所存,如今尽只有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六、灵性花鹿 浑浑噩噩,此时杨青峰心中已不顾天地之间四周万物,心中只剩一念:一定要寻到千年人参,决不能让孱弱少年就此而殁。 那天色早已至夜,只不过雪光所映,仍是清晰可见。那雪也不知何时已止,杨青峰浑然不知,只一味提步前行。 忽然之间,只觉腿边有物轻轻一触,杨青峰身有所觉,心却不顾,照旧行走,殊不知那物竟然又在杨青峰手背之上轻轻一触,柔软温热,微微湿润。杨青峰方始顺目一看,只见一只美丽的花鹿正跟在自己身边,也不知已自跟了多久,见杨青峰不去看他,便用嘴来拱杨青峰身体。 杨青峰眼中见了,认得正是那天被野猪追赶,为自己所救的那只鹿儿,心中升起一缕温热,心想可怜的鹿儿啊,天降大雪,只怕你也是和我一样饥肠辘辘,只可惜此时我帮不了你。伸手爱怜的在那鹿颈拍了两拍,那鹿甚通人意,欢快的蹦了两蹦,蹿到杨青峰身左,向前行了几步,却将身立了,转头来看杨青峰,杨青峰也不知它是何意,伸手向它摆了两摆,那意便似说你自走吧,自己去找食物,快快乐乐的。 那鹿磨蹭好一会,见杨青峰自向前走,方始放步去了。 杨青峰背了孱弱少年,这一走只认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已身处何地,更不知时至何时,心中所持只有一个不灭之念,伸腿迈步,全是信念使然,天地茫茫,眼前只有一条前进之路。 忽然之间,杨青峰一脚探出,下落之时只觉脚下一软,身体急剧前倾下落。 杨青峰走势太冲,想要后跃身起已是不能,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不能看清。杨青峰脑中闪过一念,心想莫不是坠崖?一念之间,忙使了全身之力将身一转。杨青峰背后背了孱弱少年,有绳索与自己缚在一起,此一转间,便将自己置在下面,背后依然背着孱弱少年,却是已将孱弱少年置于自身之上。刚使得如此,杨青峰意识之中只觉一块巨大的黑幕正向自己仰面急速扑来,却似有物一扯,却又嘭的一声,便即脑中嗡的一震,就此世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青峰在昏迷之中只觉脸上有毛毛刺刺的东西一舔一舔,带着些润湿,杨青峰竭力想将眼睁开,却是浑身无力,只觉身上处处痛疼,心中空空荡荡,却又似牵着挂着有物,然而牵着挂着的是什么,却又无法想起,大急之中,不觉又自沉沉昏去。 再次醒来,却是因为脸上奇寒,只觉一股透肌的寒冰一激,杨青峰将眼睁开,眼前却是朦胧一片,缓了一刻,杨青峰定了心神,将头奋力摇了一摇,那片朦胧慢慢滑落,现了一片清明,只觉光亮是如此刺眼,天空是那样遥远,又是那样狭小,只如一只透亮的水晶盖般大小。眼前却有一只花鹿,正围着杨青峰团团而转,见杨青峰眼开,呦呦叫得两声,拿嘴去拱杨青峰手臂,杨青峰浑身无力,手上虽是有觉,却是难以伸动。那鹿甚有灵性,见杨青峰如此,衔起杨青峰手边一物送于杨青峰嘴边,直触于杨青峰唇上。 杨青峰眼中所入,竟是一枚大大的鲜桃。 杨青峰这一昏不知有多久,先前几日都进食不足,此时正在大饿之中,见有鲜桃于嘴,想也未想,将口张开,便去咬了一口。 杨青峰手不能动,那鹿衔着桃的一半,杨青峰一口一口去吃,甚觉吃力,正吃之间,却听一沙哑的声音喊道:“殇情儿,过来!” 此处竟然有人! 杨青峰耳间听见,却是昏迷初醒,头脑之中反应迟钝。花鹿闻听此声,似是大急,围着杨青峰之身转来转去,嘴内呦呦连叫。 刚刚那沙哑之声又起,语气却是严厉,说道:“殇情儿,还不回来!后面却又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贱男人,不要管他。” 杨青峰耳中却是听得清楚,心想这是说谁呢?奈何浑身无力,脖胫之处疼痛,想要转头去看这说话之人,却是不能,只能双眼看着头顶一点水晶盖子也似的天空。 那花鹿竟听得慬人语,身立原地,看看杨青峰,又看看刚刚发声之处,终于一步步向那地去了。 杨青峰躺在原地,刚吃了大半个鲜桃,身上慢慢有了些气力,头脑也稍稍清醒,心想刚刚那声音叫了两次殇情儿,那花鹿便即离去,难不成这花鹿便是殇情儿?怎像是个人名呢,这花鹿如此可爱温顺,又善有人意,用个人名倒也恰如其份,可偏偏就取了个殇情儿,其名让人耳听不免伤心落泪。 心中忽然一惊,暗叫一声哎呀,如果这花鹿便是那殇情儿,刚刚那人口中的贱男人岂不是说我?一想之下却又觉不能,我初到此地,与人不识,怎可能会是说的我?可那人分明就是指了这花鹿而叫,如这花鹿便是那殇情儿,那贱男人不是指自己却还会指谁?心中如此之想,多了疑问,拼了全身之力,将身子先挪了挪,忍住浑身痛疼,慢慢将身坐起,见卧身之旁,跌着一些碎冰,不由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刚刚在昏迷之中被那透骨的冰寒激醒,便是这冰块贴于脸上,定是那花鹿见自己昏迷不醒衔来所致,又见刚刚卧地手边还有两个大大的鲜桃,吃力的俯身取了,送于嘴边待要张口去咬,那口张开,却是吃惊的就此难以合上,眼中无异于看见了石破天惊之事,只见四围红花碧草,暖意融融,无数只蝴蝶翩舞,飞于花树之间,几棵绿桃却是挂着累累鲜果,自己手中所持之桃想必就是从那树上所得,不远之处却有一池清泉,不知为何,竟腾腾的向上冒着热气,就如烧开锅的沸水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七、殇情涧 杨青峰这一惊非同小可,在他的记忆之中一直是正处隆冬天降大雪的景象,此时久昏初醒,乍一见碧草红花暖意如春,惊诧之中,便立时想起先前种种诸多之事,昏迷之前,自己身负孱弱少年在雪地之中疾走,要去寻参为他治伤,却跌落悬崖,就此人事不知。 杨青峰抬目而看,见身右几丈之外,果然就是崖壁,却是冲天而起,孱弱少年却已不见。 杨青峰忆起在跌落之中,自己奋力将孱弱少年置在自身之上,又有绳索将自己和他缚在一起,落地之时,自己身子在下,孱弱少年却是跌于自己身上。 忽见那绳索散在不远之处,寻思了一时,杨青峰心想此处既是有人,孱弱少年定是被人救起,去了其它地方。 杨青峰有心起身去寻,奈何身体各处痛疼难忍,又无气力,只是无可奈何,只好就将身坐地,将那两个大大的鲜桃吃了。复闭了双目,默默静息,过了两个时辰,自觉身上有了一些气力,将眼睁开,却见光线渐暗,不多久竟是全黑,伸手不见五指。 天色竟是黑了,不过那气温却是十分温暖,不感一点寒冬的冰冷之气。杨青峰心虽焦急,却也无策,此时眼看不见,也只有就地休息一夜,且攒足了气力,明日再去寻找孱弱少年。当下就地而卧,不一刻便自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亮,杨青峰一夜静休,已可勉力起身站立,寻一根木棍撑在手上,去到那崖边,仰头向上一看,不觉又是大吃一惊,只见那崖岩笔直而起,不知有几百丈之高,一眼而望,竟难见其顶,半崖之间竟然有雾腾腾环绕。细细而看,远远的自己身处四围,竟然围了一圈岩壁,都如此处崖壁一样斧劈刀削,相携相持。却原来自己身处是在一道山涧之中。昨日昏迷初醒,只觉头顶遥遥之天形如一只晶亮的小小水晶之盖,便因此涧极深,在于涧底向上而看,只可见一圈涧形之天,心神恍惚所致。 杨青峰心中不觉后怕不已,心想此涧如此之高,即便武功达最高境界之人,只怕也是难以自由上下,自己昨日从那顶处跌下,却未丢了性命,此时想起,落地之时,似是先是有物将自己身体阻了一阻,在那嘭地一声撞地之前,似是有力向上一鼓,那下跌之势便稍稍缓了一些,才落在地上。自思此间有人,难不成是被人出力相阻,缓了落势,救了自己不死?眼见那悬崖之上有清泉沿万丈绝壁飘飞而下,在崖脚脚跟汇一条溪流,流的不远,又自入进岩洞之中不见。 杨青峰立于崖边,清泉飞溅至身,冰凉透心,与涧中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沸泉大不相同,心中疑惑,猜不透其中之因,却见那飞泉飘飞的石壁之上刻着‘殇情涧’三字,心说原来此涧名日殇情涧。忽然心想,昨日有人叫那花鹿‘殇情儿’之名,今又见此处刻着‘殇情涧’之字,此涧之人处处以殇情二字做名,只怕是大有伤心之事。 在岩脚立得一时,定神向四处而看,见这涧底甚阔,有几亩地之大,手撑树棍,向涧中内里走去,过那桃树之边,又摘了两个鲜桃吃了,见那沸泉热气腾腾,飞升四散,一路又见好几个泉水所突都是如此,心中渐悟,这沸泉蒸腾,热气散于涧中,便将这涧内的气温也润得温暖了,天上落雪还不到涧中之地,便已湿化,是以虽至隆冬,这涧内却是无雪无冰,温如暖春。只是这沸泉何以沸腾发热,却是百思不解。沿路而行,竟见涧内开垦的有田有地,上种绿油油的高梁和茎蔓附地的番薯,还有蔬菜瓜果。穿过耕田,见不远处另一边涧边岩下,依着岩边,建着数间房屋,外有木栅,环成一个院落。 杨青峰撑着木棍蹒跚近前,见院落之中,数根挖着木槽的木头,从远处由高至底,错落相连,将一股岩顶流下的清泉接连流于院内,分明就是一个农家小院,院中所植却尽是奇花异草,象富贵之花牡丹,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绽放之时有沁人之香的兰草等等,还有许多,杨青峰不识得,也叫不出其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八、贱人 杨青峰立在栅栏之外,轻声喊道:“有人吗?”只见门口有影一跃,却是一只花鹿。正是先前为杨青峰所救,昨日在杨青峰昏迷之时衔冰将他激醒,被人唤做‘殇情儿’的鹿儿。 那花鹿站在门口,见杨青峰站在栅栏之外,回头对着屋中连连呦呦而叫,像是在向屋中之人央求什么,许久却是无人作声。花鹿殇情儿自连蹦几蹦,到栅栏之边,用头一顶,将栅门顶开。杨青峰却是犹豫,不见主人应允,终是不敢冒然而入。 那鹿对杨青峰甚是亲热,拿头在杨青峰身上蹭来蹭去,见杨青峰踌躇不进,用嘴衔了杨青峰衣服一角便向院中拉扯。杨青峰只好随花鹿入去院中,见那房屋之形从外而视,似是左右三间,正中是为堂屋,大门的门框之上刻有对联,那字铁钩银划,劲透力达,边锋却不见犀利,杨青峰一见便知不是用刀剑等器所刻,而是用手指运了内力在那门框木方之上书写所留印记。先前在武当山,杨青峰便见一西藏喇嘛拜访师父,试演过此功。其实这并不是一门功夫,只是需内力足至深厚便可,杨青峰先前在武当山见那喇嘛用手指在木方之上所书,字体印迹甚浅,难以体见劲力之现,如今见那门框之上所书之字印记甚深,劲透力达,便知此人功力在那喇嘛不知高过多少倍,就是相较自己师父空虚道长,只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青峰见此用指力书于门框之上的对联,心知此间主人定是武林之中隐于世外的高人,不敢倨礼,将身立在门口对了屋内恭恭敬敬一揖到地,口中说道:“晚辈武当小子杨青峰,在此拜见前辈。”过了许久,不见屋中现人,也不听人回声,那花鹿在屋内呦呦连声走来走去,就如人一般十分焦急。杨青峰不敢擅入屋内,只好提高了声音,再又说道:“请问屋内居得有人吗?武当派晚辈杨青峰在此求见。” 一语所出,忽听有声回道:“武当派,哼!空虚那个牛鼻子贱人是你什么人?”声音飘飘忽忽,似说话之人所处极远极远,悠悠而传,又似说话之人极近极近,就在屋中一般,却见不到人。 杨青峰心中一惊,心想这人语气怎地如此不善?竟似与我武当大有隔阂,当了自己之面叫自己的师父空虚道长为牛鼻子,后面还加上贱人二字,对我武当大是不敬,心中不由大是有气。 杨青峰心想昨天他唤花鹿殇情儿之时,也是如此之说不要理会那贱男人,那自然是说的我了。然而虽是有气,心中却寻思自己与孱弱少年跌入这山涧之中,如今孱弱少年却是失了影踪,孱弱少年的下落只怕还得着落在此人身上查找,如若不是因此,他奶奶的,如此对我大武当不敬,先冲上去就得给他两个大耳刮子。当下压了胸中之火,平声而说道:“回前辈的话,武当空虚道长正是在下的师父。” 却听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我说呢,真是有贱人之师,就必有贱人之徒,哈哈哈!” 杨青峰此时已是怒极,心中反自平静如水,说道:“前辈如此辱我师父,可是与我师父生有间隙在身?如若我师父先前有对不住前辈之处,晚辈在此给前辈陪罪。” 却听那人说道:“我与你师父无有间隙,反之,我对你师父却是佩服之至,不过我与你师父却是有恨,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中之痛。” 杨青峰听这人说与师父有恨,恨不能将师父碎尸万段,方解心中之痛,暗想也不知师父怎地伤害了这人,却让他心中痛到要将师父老人家碎尸万段方能消解,世上何以有这种痛苦?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暗暗一笑,心说我知了,此人定然是一个女人,暗恋我师父,我师父却不喜欢她,或者他们本就是一对老情人,后来师父移情别恋伤害了她,不不,我师父不会是那种人,定是又有其它女人喜欢我师父,让她知了,她心中醋意大生,一怒之下身去,独自隐藏在这与世隔绝之地,然而心中之恨却是难以消弥。对,对,一定如此,我师父武功高强,年轻之时定是风流倜傥,喜欢他的女人定是多到无数。不过听此人说话之声却似男人,然而他却隐身不愿露面,只怕是心怕为我所识,是以故意装了男人之声对我说话。 杨青峰只道自己猜到了其间真因,心中不怒反乐,语带戏谑之音,说道:“我师父是贱,贱到让人时时不忘,您如果想要将他碎尸万段,我倒可以带他老人家来了此处,到时只怕您舍不得下手。” 那人听杨青峰话中含有谑谑之意,声音大怒,说道:“你小子是在找死,若不是我先前发过毒誓不乱杀无辜,此时便一掌毙了你。” 杨青峰也不禁怒从心间起,只一意依了自己心中所想,心想我有意成全你的美事,你却想一掌毙了我,哼哼,不揭揭你的老底,只怕你不知何以为羞。”想到此处,说道:“你口口而说我师父是为贱人,你却说说他贱在何处,是如何而贱?” 在杨青峰看来,此人如是与师父有情感之上的纠葛,自己如此之问,定是会令她大显尴尬。 却听那人语气底沉,说道:“此是我等老辈之人之事,与你小辈无关,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此人如此之说,虽是一语而过,不见杨青峰心中所期之形,却更是让杨青峰在心中暗证自己所猜无错,只道是此人心中难堪,不好意思叙说。正是得理之处不饶人,杨青峰从昨日起,便对此人叫自己贱人,一直耿耿与怀,此时见他以如此之由说不清自己师父是如何之贱,穷追而问道:“既是如此,你口口声声言说我也是贱人,就请你说说我是如何贱法。” 却听那人口中一阵冷笑,说道:“还要我给你讲说你是如何之贱吗,你之所行所做无不是贱人所做之事,还用得着我说?” 此话一出,当真是让杨青峰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暗想自己所做所为,真不知那一件是如那人所说,是为贱人所做之事。 又听那人说道:“昨日与你一起跌下此地之人,你与他身在一起,如此不是为贱,却又是什么?” 杨青峰更是迷茫万分,心想自己一路历尽千辛,方至于此,是为寻参为孱弱少年治伤,此乃江湖道义,怎地就变成了贱?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此人如此说话,自是见到了孱弱少年,心中不由又有些欢喜。当下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前辈先前认识与他?” 那人淡淡而道:“此种之人,谁认得他?” 杨青峰一怔,说道:“前辈既是先前不识于他,为何却说我与他一起是之为贱?这实在是让人大大不解。” 杨青峰本就对孱弱少年毫不相识,听此人如此说话,还道孱弱少年是个行为不端之人,而此人先前便与他认识,见自己与他一起,便说自己是为贱。谁知此人却说先前并不认识孱弱少年。 只听那人厉声说道:“我说你贱,你便是贱,即便现在还没有贱,一年之后,两年之后,或者多年之后,也一定会贱。” 杨青峰心想此人真是有病,懒得和他纠缠,如今孱弱少年定是在他手上,且找他要回孱弱少年,便即做罢。心想至此,说道:“你既是知晓昨日我和我那朋友一起跌落此地,也一定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且请指点,我即带了他身离,免得扰你清静。” 那人又是一阵冷笑,说道:“你问我,却凭什么要我答复于你,哼哼!” 杨青峰也是心中火起,忽起了蛮横之心,说道:“你不说,我便放火烧了你这老屋,我将你那田间所种庄稼全部拔毁,我,我回到武当,永远不告诉我师父你藏在此处,叫你永远也见不到我师父。” 杨青峰如此说话,自是在心中还将此人猜做是师父早前有情感纠葛之人,如此而说一半是蛮横,一半含有谑顽。 那人却不做声,似在思索,过了许久,方始说道:我见和你一起跌下之人,身负重伤,医治需要千年人参,你和他一起至于此地,想必定也是为此而来,如今我就指点一地让你前去采挖,不知你去,敢是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九、引指寻参 杨青峰心中一惊,心想此人果然厉害,怎地和不医神医所说一样,心中不由便生了敬佩之心,又是极度兴奋,几月辛苦寻参不得,忽然之间却听人说有地可去采挖,真是喜从天降,却又想此人刚刚对自己极不友善,怎地一眨眼又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不过只要有千年人参可挖,其它也不紧要,不自觉间连那说话之声也是颤抖了,一迭声说道:“前辈请说,晚辈没有不敢。” 那人说道:“此涧南面崖壁之上,有一株一千二百年生人参,此时正在挂果,甚是显目,你去一寻便见,你若有的本事,便去将它采回,为昨日和你一起跌下之人治伤。 杨青峰欢喜至极,心想此人既可说出为孱弱少年治伤所需之药,医学造诣定是不浅,说不定便与那不医神医一样是为医之圣手,孱弱少年如今已在危急之中,在采回千年人参之前,只怕尚需她出手保他无事,且待我拿话激她一激。 心想至此,杨青峰假意满不在乎,道:“只不过是去采棵人参,却有什么不敢?只是我那朋友在于你处,以前都是我亲自照料服待,今我要去挖参,只怕回来之时,他已没了,那参挖来却有何用?” 那人听杨青峰所说,如何不知杨青峰心中所想?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用言语激我,不过我却可以答应你,十日以内我自保他无事,十日之外,你若采不回人参,却不要怪我。” 杨青峰大喜过望,一迭声说道:“就如前辈所说,一言为定。”当下对了屋中深施一礼,出了院落,向那至此的来路而返。杨青峰感激她答应在自己寻回人参之前保孱弱少年无事,心中感激,是以听她出言辱及自己师父空虚道长,虽是心中有气,却也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方始身离。 只听那人哈哈大笑,声音悠然绵长,却又森然若怖,杨青峰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心想至此寻参为孱弱少年治伤是为第一要事,其它且可不顾。又想这人所指方位离此甚近,却给自己十日宽限,前去采挖定是有想象不到的难度,也不急在一时,且先回去采些鲜桃来吃,填饱肚子,好好休息一天以复体力,且待明日前去那地采挖。 当下顾不得浑身疼痛,拄了那根木棍,从来时之路而返,到那鲜桃树下采了三个鲜桃吃了,又寻到自己所带的行李,还好那宝刀c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c还有装有少量林蛙油的小包,都随自己一起跌在自己身落之处不远,只是不见了那根索罗棍。杨青峰又生火煮了一枚林蛙油自吃了,渐觉身上有了些气力。 歇了一夜,杨青峰身上稍稍有了些气力,然而浑身疼痛,却是依然不减,也只能忍痛早早起身,又煮了一枚林蛙油食了。 这林蛙油所剩已是不多,杨青峰本是要留给孱弱少年,如今有这殇情涧主人承保他十日无事,又指了方位让杨青峰前去挖参给孱弱少年治伤,杨青峰自觉已是成势在望,方取了林蛙油自吃。 杨青峰摘了许多鲜桃放在包袱之中,带了之前攀山绳索,连同随身行李一起,正要向那人所指南面崖壁而去,却见花鹿殇情儿从身前草木之中嗖的一声蹿出,来到杨青峰身前,在杨青峰身上蹭来蹭去,亲热了一会儿,又嗖的一声直向前方而奔。杨青峰见它所行之向正是昨日那人所说,心知花鹿是要给自己引路,心中大喜,奈何身上疼痛,却是行走不快。花鹿在前奔了一段,回头见杨青峰跟行不上,便停在路边,待杨青峰行到,方再前行。 杨青峰见此鹿如此灵性,又是感激,又觉有趣,将手一招,唤道:“殇情儿,回来!”那鹿正在向前飞奔,听了杨青峰声言,倒转身蹦蹦跳跳回到杨青峰身前,对杨青峰偏头而望,模样就似在问杨青峰有何话说,直把杨青峰逗得眉眼直笑,心想此鹿果是通得人性,伸出手去,爱怜的将殇情儿之头抚了一抚,说道:“哎哟我的殇情儿,你得走慢些哎,我身上疼痛,跟不上你走。”一语所出,殇情儿竟似听懂,再不如先前一般驰奔,只陪了杨青峰,在前慢慢领路而行。那人所指采参之地在此涧底南面崖壁之上,距此不远,杨青峰虽是身上疼痛,却也行不了多久,便到了那崖底之处,仰头而望,只见崖壁犹如一整块刀削般的壁板笔直而起,顶与云天相接,崖壁的岩缝之中倒挂生长着一些瘦骨嶙峋的老树和杂草。离崖底近些的草和树依然碧意昂然,再高之处却已是叶落茎枯。原来离崖底稍近之处,受涧底沸泉热气温润,气温和暖,一年四季如春,再高一些,受涧外隆冬冷气之侵,气温逐次降底,虽不曾积得落雪结冰,树木却也不能四季常绿。 杨青峰立在崖底,探目在那崖壁之上细细搜寻,还未见得那人所说千年人参,只见花鹿殇情儿早在一边又急又跳激动不已,眼望崖壁之上一处之地,蹦起作势欲上,那崖壁却是又高又陡,花鹿殇情儿也是无可奈何。 杨青峰依了那鹿所趋之向,只见离崖底约有三十丈之处,有一株倒挂的老松,松树根部簇拥着一蓬茂密的杂草。杨青峰细细而看,忽觉心中突地一跳,只见杂草之丛隐隐圈围一株片大叶绿的植株,叶如手掌,顶部单茎而起,撑一丛红红的浆果,甚是耀目。 杨青峰大喜过望,先前已打听得人参叶如掌形,待到结果方是最好采挖之时,本在九到十月,此涧内气暖润湿,一年四季如春,想必此参时时都在生长,此时涧外还是一片冰天雪地,此参却早已花落果红。 杨青峰见那参所处之位离涧底虽不是特高,不过其下岩壁似为一块整石,表面平滑如洗,寻不见一丝缝隙凸凹,即便是轻功卓绝之人也绝不能徒手而上,如是先前身中内力不去,尚可一试,如今却是无有内力贮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天池怪兽 杨青峰看了一会儿,自在心中寻思,从那涧顶认准方位,吊一根长绳,至那参处采挖,然自此念一出即止,若是有法可到涧顶,便从涧底到那生长千年人参之处自也不是大难。又寻思到那涧顶之法有自是有,如若不然,难不成此涧中人一世都只在此涧内中生活?只是那人摆明是要自己来挖此参,自己如何还可再将身回,去向他求教,再受她之辱?况即便去至涧顶,却一时去那里寻那吊下可至参处长绳? 杨青峰又在心中暗想,如做一道云梯架到那生长人参之处,却也不能,以一已之力,做一架三十丈的云梯,谈何容易?如此之高的云梯,就自身一人,又怎能将它竖起?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心想我且做一架十来丈高的木梯,待上到木梯之顶,再将手中之绳抛出,如若能将绳之一端缠在那株老松之上,便可攀绳而上。 一念而至,杨青峰大觉振奋,说做便做,将身上之物尽都抛在一边,只取了宝刀,虽是身上依旧疼痛难忍,却也蹒跚去到涧底一小片树林之中,寻到一棵不粗却是又高又直的高树,自觉以此树做木梯之材甚好,丢了手中所撑木棍,半跪于地,用手中宝刀去砍那树。 刀是宝刀,将树砍倒,再将其上树枝砍落,杨青峰不觉太是吃力,只是将树运到那人参之下的崖底却是大难,身上一使劲便觉痛彻心底,却也不敢歇手,只能将树一点一点向那崖底拖拽,到天黑之时,摸黑才砍到两棵树干拖到崖底参下之处。 至晚,花鹿殇情儿自向涧内房屋而去,杨青峰食过林蛙油及鲜桃,歇于崖底一处岩下,顾不得身上疼痛,盘膝坐身,将丹田之气调动。已有多日未有习气练功,杨青峰不敢就此而歇,虽是身上疼痛难捱,却也将姿势摆的周正,将意念都集于内气行运之中,身上苦痛倒也暂时不觉。 第二日早起,花鹿殇情儿又来到杨青峰所处之地,杨青峰自觉精神较之先前好了许多,弃了撑手木棍,去寻一些野藤备用,又去砍了许多小臂粗的木棍,都截作二尺之长,回到崖壁之下,将昨日所砍两根长木并排而置,中间距一尺远近,却将小臂粗的木棍横置两木之上,两端各用条藤与一边相接的长木牢牢捆扎一起,如此每隔一尺之距扎一根横木,扎到两长木之顶,一盘木梯已成,共计用七十三根横木。杨青峰大致一算,知此云梯差不多有七丈多高,与自己所想高度尚差许多,又去砍了两根长木,扛到崖壁之下。杨青峰自觉今日劳作已无昨日那般吃力,到晚天黑,又用野藤扎了一盘木梯,遂入昨日所宿岩下,吃了吃食,歇了一会,又开始打坐练功。 到第三日一早,杨青峰将前两日所做的两盘云梯用藤牢牢捆扎连接在一起,已有十来丈长,若是竖起,上到顶端,再挥动绳索,已可至那生着人参的老松之处。只是此梯实是太过沉重,若仅凭杨青峰一人将他竖起,又是大难。 杨青峰看了一会,又心生一法,去到林中,砍了四五根高矮不一的木叉,扛至崖下,勉力将那木梯的一端抬起一人多高,便忙用一根木叉支住,喘一口气,再将那云梯抬得高些,再换上一根高些的木叉撑好。尽以如此,以数个时辰,终于将那云梯竖起,搭在人参所生之处下面的的岩壁之上。 杨青峰心中兴奋已极,自觉那人叁已可轻松取到,心想且先歇一歇身,吃两颗鲜桃解渴充饥,再上去木梯之顶,将绳索挥去钩于那株老松之上。 当下就地坐身,取了鲜桃吃了,歇了一会,见时间已到了午后不早,取了绳索背在身上,身上木梯,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至最后一极,将身站稳,去背后将绳索取下,找出拴有铁钩的一端执于手中,又将那一圈一圈收在一起的绳索理好,作势还未将手中拴有铁钩的绳端向上抛出,只听一阵风响,崖脚之下花鹿殇情儿焦急的呦呦大叫,杨青峰眼中还未看清,只觉软软的一物啪的一声击在自己腰间。 杨青峰身站木梯之顶,双手持绳,又未用手扶云梯,被那出其不意的一击,脚已立足不定,直向崖脚跌落。然而身虽下跌,杨青峰头脑却还清醒,大急之中,将手中一头绳端之上拴着的铁钩向木梯之上一抛,绳上铁钩正好钩住木梯之上的一木,下落之时手抓绳索,还未落地,已吊身半空。 杨青峰慢放绳索落到地上,仰目向上一看,不觉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人参之下的岩壁上附着一尊奇形怪物,生着四足如爪,约一尺多高,脚底犹如生有吸盘一般,牢牢附在光滑的岩壁之上,虽身如水桶却是不落,拖一条长尾,绵然有力,想必刚刚自己腰中所击,便是此物用尾巴击打所致,头脑却显尖细,双眼一眨不眨望定杨青峰,泛出绿莹莹的凶光。 杨青峰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见此物,却也禁不住心生寒意,心中暗想此物难道便如葛思虎所听传言,是为天池之中怪兽,在此守护那千年之参不为人所采挖? 那怪兽定身,双眼望了杨青峰,杨青峰不动,它也不动,杨青峰身体一动,他也随着身动,始终将眼直直对了杨青峰而看。杨青峰在地上拾了一根长棍在手,将宝刀背在背上,一手持棍,一手扶梯,再向木梯之上攀援,眼见那壁上怪兽昂头翘尾,显是对杨青峰再次向那人参之处逼近大是愤怒。 杨青峰上不到木梯的一半,那怪兽忽地将身在那岩壁上一纵,竟似会飞一般,凌空向杨青峰扑来,杨青峰一手扶梯,一手挥手中之棍,向那兽抡去,那兽身在空中,一条长尾灵活异常,不见转身,只将长尾一圈,啪地一声击在棍上,杨青峰只觉一股大力自棍上传来,手上拿捏不住,长棍脱手,直飞而去落于涧底乱草之中。不待杨青峰回神,那怪兽将口一张,口中一股毒雾喷出,直向杨青峰面门奔来。杨青峰疾将头颈一缩,虽是堪堪将那毒雾避开,却也有零星毒雾吸入鼻中,只觉头昏目眩,来不及出手,那兽身尚在空中,长尾又是一圈,啪地一声击在木梯之上,直把木梯打得扑簌簌直抖,杨青峰抓扶木梯不住,手松之际,身仰后跌,整个人身头下脚上贴了云梯直向崖底跌下,手忙脚乱之中,总算抓住了云梯的一段横木将身稳住,眼看离那崖底只有一丈之距,却见云梯之下花鹿殇情儿又蹦又跳呦呦大叫,杨青峰倒视朝天而望,只见那怪兽四爪抓握木梯之上两根横木,隔四步梯距,正对自己又做势欲攻。大急之中,杨青峰奋起全身之力,一个倒空翻身,落在涧底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一:人兽之斗 杨青峰身落于地,背后抽出宝刀,一股锋芒透出,殇情儿也在一边对了那怪兽咆哮不已。怪兽见杨青峰不再登梯,与杨青峰对峙了一时,怱地腾空而起,重去附于人参之下的岩壁,将头对了崖脚的杨青峰眈眈而视。杨青峰见天色渐晚,心思且待天黑,如那怪兽身去,自己乘黑而上,前去采挖人参。当下去小树林中寻得一些松节油,以备晚间照明之用,却回至先前每晚宿身的岩下,早早煮了一枚林蛙油来吃,又吃了两颗鲜桃,眼看天色已黑,却不着急,待天色黑透,又时过许久,方才去到生长人参之下的崖脚。正要摸黑攀爬云梯,黑暗中抬头向上一看,不觉心中一惊,只见在那生长人参之处,两颗透亮的晶珠正发出绿莹莹的晶光,形如在黑漆之夜两颗闪闪发光的明星。杨青峰心知定是那怪兽双眼所出,心下不觉透凉,虽至天黑夜深,此兽却守着人参不将身离,自己于白天在那云梯之上已难应付怪兽之袭,此时夜黑,只怕更不是怪兽敌手。思索许久,杨青峰终是不敢登梯,心想怪兽附身岩壁,来去自如若飞,自己于木梯之上与它打斗,定是不敌,不过依眼下之势,若要采得人参,须先将其制服方可,且等明日白天将它诱至涧底地上,拼力与其一搏,自己少了立身不稳之忧,且看是否可将它赶走。 第二日一早,杨青峰去到崖下,见那怪兽依然附在人参所生不远之处的岩壁之上守护,心思此兽倒也甚是忠于职守,与人尽职尽责之心丝毫不差,眼望那兽,心说如若不是必须此参救孱弱少年之命,自己断不会存了贪念之心于此采挖,心中竟不觉涌上一股歉疚。待得一待,右手去背上缓缓将宝刀掣出,足下一起,身如猿猴,直向木梯而上,左手手扶梯木,径向高处而攀。杨青峰这几日每日所食林蛙油,又至整夜调息行气练功,先前剑伤已愈,从那涧顶跌下之痛也已去了一半,足下轻飘飘有了些轻灵之气,只是内力尽注孱弱少年之身疗伤,耗尽无存,如今身上之功较之先前自是不可相比。杨青峰上不到木梯一半,那怪兽见杨青峰又来,从岩壁之上将身飞起,直向杨青峰扑进,杨青峰早已全神贯注,不待那兽近身,左手一松,将身贴了那梯急滑而下,身落于地,那兽停于梯上离地一丈之处,眼看杨青峰,却不跟下。杨青峰手中宝刀一展,唰唰唰数刀,遥空对了那兽作势而劈。那兽眼见,果然大怒,口中咝咝做声,将身子一顿,虚空而起,从杨青峰头顶飞过,那爪上利甲如数把锋刃,直向杨青峰头上连抓带拉一划而过,杨青峰足踏实地,去了脚底立足不稳之忧,正是要激怪兽落地与自己相斗,眼见如此,足如钎钉钉地,膝向前曲,头向后仰,似一尊欲倾立柱,整个身躯向后直直而倒,视眼上仰之际,只见一道光影从面上一掠而过,携一股浓腥之气,让人头昏欲呕。却杨青峰后倒之身尚未落地,足下借力而起,凌空后翻,身起之时已是面向那已至自己身后的怪兽,宝刀一挥,前刃正对怪兽之首。那怪兽也是刚刚足爪落地,正是要从背后向杨青峰发起攻击,殊不料杨青峰如行云流水般瞬时化解了爪抓之危,一柄寒刀迎住来攻之势。怪兽见杨青峰如此,似也迟疑,抑住前攻之身,偏头探颈,向杨青峰瞪目而视。一边的花鹿殇情儿却嗖的蹿出,置身杨青峰身前,对怪兽呦呦大叫,还不时前蹿,至怪兽脚边。不知为何,怪兽对花鹿殇情儿甚是容让,任由殇情儿又跳又叫,也不向殇情儿攻击,竟似兄弟之间大有情份一般。 杨青峰心知花鹿殇情儿是顾护自己,伸手爱怜的将殇情儿身上抚了一抚,将它置于自己身后,重将刀锋执起。那怪兽身子一顿,起地三尺,竟平平冲了杨青峰刀锋而来。杨青峰虽手执宝刀,对那崖壁之上的人参也是志在必得,可真如要砍杀这怪兽却是想未曾想,心中只一意将它赶走即可,自己便可将身而上采挖,却不曾想这怪兽竟冲宝刀锋刃而来,大出杨青峰意料。刀是宝刀,削金断玉无坚不摧,何况此怪兽尚是皮肉之躯。杨青峰大惊,一时手中之刀不知该进该退,倏忽之间,那兽已近刀身,触刀之际,竟将身躯平空再起半尺,前爪下探,不去碰刀,竟是要去抓杨青峰持刀手腕。 杨青峰这一惊,简直是目瞪口呆,心中只将此怪当成一兽,却不料此兽竟如人一般,起身伸爪颇有法度,出爪相斗竟隐招式。眼见那爪抓向自己持刀手腕,大急之中杨青峰忙底头缩颈,向前噔噔噔蹿出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正要回身,只觉一道劲风从半空平袭而来,似是冲向自己脖颈。杨青峰不知脑后情形,如要前趋而避,却是去势已止,大急之中,忙就势矮身伏地,虽是躲开了这一击,却是狼狈至极,隐隐似听得有人一声惊呼,忙将身贴地向右一滚,方能拿眼去看,只见那兽停于半空,双爪前探,正是枭鹰下抓小鸡之势,却又滞于半空不动,只咧嘴露齿咝咝作声。却见花鹿殇情儿不知何时已置自己身前,杨青峰瞬间心中已明,如若不是花鹿殇情儿挡在自己身前,那兽定是早已扑身而下,其时自己正在仆卧向地,它那一爪抓在自己背上,自己定难闪避,此时只怕早已受伤。忙将身跃起,手中大刀再挥,却是使一招剑招,指向空中那兽,一人一兽再战一起。 先前杨青峰与那兽而斗,终是存了轻敌之意,几致失手,此时再战,再不敢大意,劲至周身,神聚耳目,刀作剑使(杨青峰在武当,只修习了剑法,此时却不会使刀),舞一股刀风,先将周身护得严实,却是愈斗愈觉心惊,此兽竟然识得招法,见招折招,伺机而进,若不是此时自己全力而搏,不存丝毫松懈,只怕又已失手。 杨青峰与那兽斗了大半日,无有内力支撑,渐感吃力,只觉心浮气躁,脚步发虚,知道如此再斗,定是必败无疑,当下退开两步,花鹿殇情儿甚通人意,早见杨青峰步履迟缓,见杨青峰身闪一边,将身上前,置于杨青峰与那兽之间,那兽也不再向杨青峰进袭。 这一晚杨青峰宿于岩下,心境难抑,焦虑不已,实不料此兽竟是如此善斗,心思此兽出爪扫尾进击皆似有法而依,俨然便似经人指训过一般,却可虚停于空向人进袭,此往往致人难以设防,只不知那指训之人又是何许之人?脑中忽地想到与那兽拼斗之间,有数次甚危之时,都是花鹿殇情儿护于自己身前,方止了那兽进袭之势。花鹿之身甚弱,断抵不住怪兽一爪,便可将其抓为肉碎,只不知怪兽何以不向它击袭,之间隐隐竟似如人一般具有朋友之谊,又想花鹿是为这殇情涧主人之饲宠之物,这殇情涧主人决然便是隐于世外的武林高手,心中只觉忽地一突,殇情涧主人先前言语之中就似对武当含有莫大隔阂,却又指引我至此处采参,难不成其间竟是另有隐情?那怪兽如此善斗,莫不便是受他所训?一念至此,不觉惊得将身跳起,却又心想,若以殇情涧主以指刻书之功,若真对自己不利,也不需刻意生这许多事端,他稍加出手,即便要自己小命也只在须臾之间。可眼前之事,实实又有这许多周折,一时将杨青峰自己也想的如坠云雾之中,在内里寻不见一丝方向。 杨青峰思前想后,一点头绪也没有,眼见时间过去许久,强压心头之念,心内方始稍稍平静,当下不敢懈怠,依旧如往日般行气练功。到第二日清晨,早早食了些东西,再到那生长人参的岩脚,见怪兽依然附在人参之下不远的岩壁之上守护。杨青峰心内焦急,也不登梯,背上掣出宝刀,一声大喝,刀锋遥指壁上的怪兽,那兽眼见,就岩壁上飞身,径向杨青峰头顶而至,双爪前探,竟是向杨青峰头顶抓落。杨青峰经昨日之斗,如今心中早知厉害,那一把宝刀舞起,虽是剑招,却也织一道刀网,密不透风,兽爪便无隙而入。怪兽虽是兽身,却精明胜人,见这一爪抓不下去,不去杨青峰身前而落,却身形一飘,落于杨青峰身后,不等杨青峰身转,前爪却已抓向杨青峰后背。杨青峰不敢大意,反手一刀挥出,身随刀势而转,见那怪兽双爪疾收,身向后跃数尺,张口一喷,一股毒液射出。杨青峰不敢身碰,忙将身向左一闪而避。 不知不觉之间,一人一兽又已相斗上百回合。 今日杨青峰大是神聚,那兽虽是招式如人,甚为精妙,却也被杨青峰一一化解。再斗上百合,那兽伺机又喷毒液,此回杨青峰却不如先前一般向旁而闪,却将身一矮,着地向前滚出,手中宝刀前递,去削那兽前爪。终是心中存了善念,知此一刀而出,眼见必中那兽足无疑,不忍看怪兽足断爪落,一念之间,刀锋一转,却用刀背,在那兽右前前爪之上一击,怪兽吃痛不已,将身飞起,去那木梯十余丈高之处,只用三足撑身,偏头探目向杨青峰而看。杨青峰却不乘机去追,将刀收起,自回宿身岩下歇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二:参失不得 又到一日,杨青峰去到崖下,那兽见杨青峰又至,却不飞身与杨青峰相斗,只停在木梯之上,依旧三足撑身。 昨日那一击不轻,如若杨青峰用刀刃去砍,只怕已是将它那爪剁下了一只。那兽与那花鹿一般颇具灵性,隐然已是心知杨青峰手下留情。 杨青峰一手扶梯,一手执刀,向那木梯之上而行,渐与怪兽相近,那兽既不与杨青峰相斗,却也阻了杨青峰去路。杨青峰暗中留神,只怕那兽忽起来袭,相持了许久,也不见那兽身动。杨青峰将宝刀收在后背刀鞘之中,伸出手去,欲去抚那怪兽头脸,那怪兽却将头一摆,呲牙咧嘴,露出满口剑牙,杨青峰只好作罢。过了许久之时,想了一想,杨青峰自下木梯,回于岩下歇身。 再过一日,杨青峰又去那生长人参的岩壁之下,仰目而看,见那兽依然不曾身离。眼看十日之限已近,杨青峰不能再待,心想今日不管若何,皆要过了那兽上去采参。 当下大踏步至木梯脚边,也不拔刀,噔噔噔上了木梯,向上攀去,只上了十余步,那兽又是一跃而下,在杨青峰头顶之上的木梯立脚,前日被杨青峰所伤那只足爪,已可抓握梯木,却只挡了杨青峰上行之路,也不向杨青峰扑袭。杨青峰不理不顾,只向上而攀,至那怪兽身下,人与兽身几欲相碰。那兽偏头顺目向杨青峰来看。杨青峰见它眼皮低耷,目光之中去了暴戾之气,伸出手去欲抚,它也不愠不避。杨青峰见此,硬了头皮,手抓云梯边木,小心翼翼从那兽身边窄身而上,过了兽身,至那兽上云梯两步之处定身,向下一看,见那兽依旧立于原处不动,似是已自默许自己身上高处去采那参。当下抑止心中狂喜,一步步向上而攀,到了木梯顶端,将手中之索一抛,索端之钩不偏不斜,正好钩在那株老松之上。杨青峰心中欢喜,正要攀绳而上,只觉脑后玉枕穴上一麻,便自失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青峰悠悠醒来,见自己身卧云梯脚底,那怪兽依旧不曾身离,竟立在自身一边,就似在旁相护一般。 杨青峰依稀记起先前自己上到高处,正是要去采参,后脑玉枕穴上被袭,就此人事不知,也不知是如何落在梯脚,身上竟无受伤。将身立起,先拿眼向崖壁之上生长人参之处看去,这一看不觉目瞪口呆,只见那棵老松之下,先前那一株生着手掌之形的绿叶植株已是不见! 杨青峰几欲不信自己眼睛,急急上到云梯顶处,那先时抛出之绳,依旧钩在那棵老松之上,当下手攀绳索去到老松树底,只见老松生于岩缝之中,树根之处的泥土已是为人翻过,十分新鲜,正是被人刚刚掘挖,夹于岩缝之中的泥土被掏挖而空,那株人参却已不见。 杨青峰脑中一阵眩晕,定一定神稳住身形,下到崖底,自将心中杂乱思绪理了一理,自思自己在木梯之上过那怪兽之时,怪兽并未对自己阻挡,身醒之时怪兽亦是守在自己身旁,那挖参之事显是人手所为,自己在那怪兽之上的木梯之间,玉枕穴上受人之袭,此人便定然是那挖参之人。 只不知这个算计自己该千刀万剐的是何许人? 忽就想到自己初始之时欲去高崖岩壁之上挖参,有那怪兽相护与自己一连拼斗多日,怎地此人上去采挖却不见与怪兽相斗之迹?难道此人竟与怪兽相熟?此一念一出,不觉心中一震,先前见此怪兽与自己相斗,出爪扫尾皆有章法,心中就想此兽似被人指训过一般。杨青峰见过殇情涧主在门框之上用指力所刻的楹联,知此殇情涧主武功卓绝,在当今天下,只怕鲜有与其可敌之人,在如此人迹绝至之地,又能调教如此暴戾凶残的怪兽,试想除去此殇情涧主,还能再有谁人?殇情涧主与自己初次见面,话语之中便显出与武当有仇,特别是与自己师父空虚道长,之间竟似大有怒恨。却又指点自己到此挖参。他居在此处,对此参有怪兽守护,定是知悉甚清,却也未对自己提及。前串后连,杨青峰顿悟那殇情涧主便是暗袭自己,又挖去此参之人。杨青峰前推后论,自感所想一丝不差,一时怒气冲天,大踏步向殇情涧主所居之处而去,还不曾入那庭院栅栏,便已在外高声呼喝,道:“那殇情涧主你给我听着,你故意指引我去挖参,却又偷袭于我,暗中将我打晕,将那人参采走,别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天底下人却也不是全如你心所想是为傻子,身为武林前辈高人,如此算计于人,真是太也可恶,简直是无耻之极,你给我出来,将此事说说清楚!” 杨青峰口中呼喝,携一股愤怒之气,进那栅院之门之时,也不伸手去推,只用身将栅门一撞,力道甚猛,身进许久,那门尚在身后兀自开合了数下,方才止住不动。 杨青峰立在正屋门前,一迭声呼喝:“出来!殇情涧主!出来说说清楚!”声嘶力竭,也不见人影,只听自己声音在那大堂之中来回鼓荡:出来!出来!却始终没有人应。 忽然之间,杨青峰隐觉后脑之处微风一动,只觉一股煞气急袭而至,忙将身一旋,面转身后,却是不见有人,刚至如此,又觉刚刚转过的脑后又是风起,再疾将身转,还是不见有人,一连数次,都是如此。 杨青峰心知此人武功奇高,自己与他直有天壤之差,若想取了自己小命,也只在抬手之间,却一味如此,定是存了心对自己相戏,并不是真的要暗袭自己。心想至此,再不去理会脑前脑后风声,只在口中一阵冷笑,道:“武功高就了不起吗?哼哼,依我之看,也只会装神弄鬼,只会恃功戏人,只会干那卑鄙龌龊无耻之事,即便是你武功通天,我杨青峰心底也是大大的瞧你不起。”杨青峰此一语而出,却听有了回声,声音依旧如先前那般飘飘悠悠,似远似近,也不见人形,只听那声音说道:“说得非常好,不过若说卑鄙无耻,只怕任谁也比不上你武当,你武当历来虽是威名天下远播,那卑鄙无耻却是掩隐极深,不为人知,却又正如你刚刚呼喝所言,天下人却不尽都是痴呆笨傻,如若想使人不知晓,除非自己不去相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三、再指寻参路 杨青峰耳听那人说话,尽是影射辱没本派之言,隐隐好似在说本派武当做过什么为人不齿之事为他所知,先前杨青峰猜测此人与自己师父空虚道长有情感纠葛,此时听他如此说话又觉不是,一时之间,自己实是猜不透此人与武当到底有何过结,不过依杨青峰所推,那崖上之参百分百便是为他采了,他先指引自己前去采挖,却又在自己行将采到之时将自己暗袭至昏,进而将参取走。 杨青峰心念至此,禁不住怒火胸中炽烧,狂吼而言,说道:“你口口声声言说我武当卑鄙无耻掩隐极深,却又难以细说分明,却指我去那岩崖挖参,故意引我与那怪兽相斗,在我行将到手之时,却又暗中偷袭于我,将那宝参挖走,如此而为,便是你为图一时之快,对我武当所行报复之举,是也不是?身为武林前辈高人,却对我后辈小生行此卑鄙龌龊之事,我且问你羞也不羞?”杨青峰话语说完,只听那声哈哈一笑,语带得意之气,说道:“小子,这就是你伶牙俐齿强辞夺理的不对,我虽憎你是贱人之身,但眼见你所携那人命在旦夕,好意指引你去挖参,你却说我卑鄙无耻。我且问你,我所指引那处,你去眼见,有参还是无参?”杨青峰一怔,也只有如实而答,道:“有自是有,不过——”杨青峰话语还未说完,已被那人语声打断,只听那声说道:“不过是有怪兽相守,是也不是?” 杨青峰心说你果然知晓是有怪兽,却引我前去与之相斗,只怕那兽也是你所指驯。 却听那人续而说道:“千年之参,价值连城,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为得此宝物痴迷颠狂去命,岂是你想得即可得之物?如今只一区区无脑怪兽也可将你阻住,真是大损你武当之威,只怕让世人所知,也觉可笑至极,又毫无警觉之心,终致失了人参。此参即便是为我所取,也只怪你自己学艺不精,空负武当威名,你却反责我卑鄙无耻,是何道理?”一语所出,杨青峰半晌作声不得,虽已心中知晓这人指引自己前去采参包藏祸心,却也确如他言所说,是自己学艺不精,又轻松大意吊以轻心,不加护防,终至被人所袭,人参丢失,此若传至江湖,真如他说大损武当威名。 杨青峰一时默然无语。过了许久,却听那声似是自言自语,说道:“唉,做人难,做好人更难,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便是如此,你说要是依了江湖道义吧,身累不说,说不定还得搭上自己小命,你说不依江湖道义吧,弄不好自己身败名裂,还得让所属门派也一并背负黑锅,为世人戳指,稍稍有点良心之人,更觉自己良心过意不去,一生也不开心,唉,这就是人,难。” 杨青峰心中一震,自想此人当真厉害,怎地所说,如此恰中人心?却又想此人与我武当有隙,只怕又是在以言语相诱,再引自己上钩,我且顺他语意而说,看他再作如何之讲。 心想至此,口中说道:“前辈所说正如我如今心境,而今人参已失,但请前辈教我,接下来我该如何而行?” 那声怱然一阵大笑,说道:“好个武当小子,是拿言语试探于我?如何而行,你心早有定论,何苦再问?你如有疑惑之心,只怕也不会千里迢迢,冒雪踏冰至于此地。” 杨青峰心中又是一震,此人探人之心真是如透明镜,当下明知此人与武当有隙,如若求他,只怕又入他所设圈套之中,却也不再与其互套话语,明明白白而言,说道:“前辈既如此洞悉我心所想,如今那参已失,且请前辈教我,如何才可寻获那参,以救身同我一起至此之人之命?” 只听那声悠悠而说道:“那参你是寻不到的了,既已失去,何能再得?待了一时,又说道:“不过眼下还有一条寻参之路,只怕我告之于你,到得事未,你又要言说我卑鄙无耻龌龊至极,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杨青峰心中恨恨不已,心想这人真是人中之精,明明将你摆布的心力俱损跌入巨坑,却还要在嘴上将自己全身洗塑的一片光洁,毫无睱疵可寻,更有可气之处在于让你口无所言,还得低三下四相求于他。虽是如此,却也无可奈何,口中说道:“这个,但请前辈尽管指教,不管如何,只要可寻到千年之参为我那朋友治伤,一切后果皆与前辈无关,在下连同我武当正道中人,决不会对前辈有任何怨言。” 那声说道:“话虽如此,可如今而去,如得此参,比我先前让你去那岩崖之上采挖,更是难上千倍万倍,说不得便会搭上自己性命,我即便说出,只怕你也不敢前去。” 此人经些许时日对杨青峰暗中所察,早知杨青峰性之使然,不畏生死,却如此之说,自是要在言语之中对杨青峰再激他一激。 果听杨青峰哈哈大笑,说道:“前辈大可放心,我杨青峰虽是吝啬之徒,不过也要看人看事,如若是我心中认定该当该做之事,即便有千难万险,也定会踏足不畏,就算失了自身性命又有何妨?前辈但讲无妨。” “好好好,不愧是武当之徒,这言语说的果真是气吞山河。”那声说道:“现今我就告知于你,从此处下到长白山脚底,向东五百余里,在建州卫有一城,名叫赫图阿拉,如今已是王城,是那后金满人努尔哈赤称汗登位之地,努尔哈赤有一得力重臣,名叫何和礼,此人先前为董鄂部部长,武艺超强,勇猛无敌,深得努尔哈赤器重,在他家中珍藏有一公一母两只千年人参,实为稀世珍品,如今努尔哈赤自立为汗,意欲与大明为敌,你是从关内而来,想必一路所见,对那满人凶残之性早已看得清楚,今将此信告知于你,去与不去,都由你心中自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四:出涧之难 那声渐飘渐远,至后已几欲不闻,杨青峰知他正在身离此处,心中还有话语未说,不由大急,连忙聚力大喊:“前辈,别走,我还有话说!” 就似忽闪之间,那声音似乎又已近前,说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杨青峰说道:“多谢前辈指点,既是前辈所指之处有参,我自当前去相取,不过我那朋友” 杨青峰话语刚刚出口,那人已知杨青峰之意,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那朋友暂时还是居在此处,以三个月为限,三月之间,我保他无事。”又说道:“你那朋友居于此屋后院阁楼之上,你如要去看他,自便即可。”言毕再无声息。 杨青峰忽然想起,此地居于深谷涧底,涧壁斧劈刀削,高愈数百丈,却如何身出?忙扯起喉咙大喊:“前辈,此地如何出外,请前辈教我。” 一连喊了数声,再也听不到那人回应。杨青峰心虽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心想且先去寻孱弱少年,看一看情形,再去寻那出涧之路,殇情涧主既是如此之说,那出去涧外自是有路,只要细细用心寻找,想来应是也可以找到。杨青峰抬腿跨步过了正中大堂之门,双目一张,见大堂正后及左侧各有一门,正后之门稍阔,心中微一踌躇,抬脚向左侧小门而进,却见是一小间过堂,有门向后而通,杨青峰从此门进到后间,再出后门,只觉眼前一亮,先前在外而看,见此房傍岩而建,料想屋后空间甚倨,此时一见不觉大出意外,只见屋后所临那岩竟凹进去好大一个空间,此间主人想必便是那殇情涧主,依岩势而修,在那岩内建得有亭台阁榭,所植奇花异草与外院之中又不相同,却更显珍贵奇异。 杨青峰无心观赏,那人说孱弱少年居于后院阁楼之中,当下提步,小心在奇花异草之间穿行,去到一间阁台,环梯而上,至于二楼阁中,拿眼一看,那阁显然不是人居之所,只在阁中偏窗置一石桌,桌上摆着石壶石杯,都是精雕细刻,形如工艺之物,所奇之处在于那桌边却只仅置一凳,仅此而已,再无他物。 杨青峰见此阁楼似是人闲之时休憩之所,并不住人,当下向花草之间另一阁台而去,依旧环梯而上,仍只二层阁台,在那二楼阁楼之中,一方石桌却居屋中而置,桌面之上刻一方棋盘,正中楚河汉界所书标写甚为清明,两边红黑棋子各占棋位,有黑子过了楚河杀入汉界之内,也有红子越了汉界突入楚境之中,边上零散丢着些双方被吃掉的棋子,竟是一幅还未下完的残棋。 杨青峰再仔细一看,不禁惊叫出声,只见此棋分位两边各无座椅,只在一旁两棋界位分界之处置一石凳。杨青峰心想,如此而看,难不成是一人分执两边棋子充任两位棋手,实是自己与自己厮杀? 虽是心中存疑,然不见孱弱少年,杨青峰心下着急,也无心细究,下到花草之中,眼见此处只有两处阁台,殇情涧主分明是说孱弱少年居于屋后的阁楼之中,怎地却不眼见? 杨青峰在屋后岩中细细一寻,心下恍然,只见内里岩根,攀岩而凿一道石级,杨青峰拾级而上,却见那岩顶之上又生一层空岩,就似二层楼房的阁楼一般,空间不甚空阔,却有人手雕凿修整痕迹,将一空岩洞修砌的有房有阁,带门带窗,着地平整,面壁光洁,更为奇特之处在于这修砌之人依岩势而作,在那岩壁之上将突出之岩或刻一只盘曲飞龙,口衔宝珠,或雕一只亮翅晒羽之凤,头顶青灯,光焰闪耀忽忽,将一个空洞之岩缀饰的神秘莫测玄幻无际。 岩空却是从里向外而去,杨青峰立于那一扇雕砌成月牙形入口之前,见那内里通道远远尽处,一颗大如铜盆的亮眼透着阴森森的冷光。杨青峰虽是心中寒粟,脚下却不踌躇,直直向那亮眼而去,近前一看,却不觉哑然而笑,原来这近头已接外面岩壁,亮光为人将那岩壁凿穿,做一圆形之窗,亮光从窗而入,在远远而看,便觉是一巨眼。 窗外天光照着窗边一侧的一间石门,杨青峰顺手推开,张眼向内一看,顿时喜不自胜。只见这一间石室开凿得甚是齐整,室内就着岩势凿得有床有几有凳,靠外岩壁如那通道之中一样,凿得有一方形之窗,光亮自外透照,室内不用燃烛也见明亮。靠窗石登之上坐了一人,双眼自窗向外而看,眼神呆滞,如痴如傻,杨青峰开门身进,他眼虽睁,却如不见一般。 这人却不是孱弱少年是谁? 杨青峰就那窗中亮光一看,见孱弱少年虽是痴呆如旧,脸上颜色却与先前大不相同,先前在那天豁峰上岩洞之中,孱弱少年之伤日日发作,将他折磨的早已憔悴不已失了人形,至后不能言语,此时却可居登而坐,那脸上之色竟是丰润透红,想必是殇情涧主已有给他疗伤,如若不然,定是不会如此。杨青峰见孱弱少年目下情形,心下更是欢喜,心想这殇情涧主手段果是非比寻常,如今得他答应将孱弱少年暂居于此,由他照看,自己大可放心前去赫图阿拉城,只要三月之内寻获宝参,带回此地,到时再拼了厚脸央了殇情涧主施以内力给孱弱少年疗伤,孱弱少年终可还复康健之身。只是孱弱少年近时忽得痴呆,杨青峰实是难以猜晓的其中缘由,也只有治好先前毒伤,再回关内将他送还他自住所居之处,自有他的家人为他寻医而治。 杨青峰虽是去了心中之忧,但不知为何,如今要将孱弱少年一人留在此地,杨青峰心中还是有觉心中不忍,时至如今,虽对孱弱少年所知甚少,杨青峰心内本就不想探知,然而一路行来,同甘共苦所历甚多,一时之间,杨青峰竟隐隐生出许多难以割舍之情。杨青峰去到栅院之中,打了清水,回于孱弱少年所居石室,半蹲于孱弱少年身前,拿毛巾给孱弱少年仔细将手脸擦洗一番,又去包袱之中寻了一件稍稍干净衣衫,给孱弱少年换了,将所剩衣物都拿去栅院之中洗净,晾在院后岩下。有心要给孱弱少年说说话语,却如今孱弱少年已变痴呆,说啥他也不知。 杨青峰便欲去屋后寻找出涧之路,自下了阁楼,回头一看,见孱弱少年在后也已下到那环岩石阶,虽是目光呆滞,眼神却是直直看着自己所位之处不动。 杨青峰急忙回身,将孱弱少年搀回他所居石室之中,刚一出门,却见那孱弱少年又要跟出,杨青峰忙又回身,边说又夹带手势,那意思是指自己要身出给他寻药治病,要他呆在这里不动,孱弱少年只是痴呆不语,也不知对杨青峰所说是知还是不知。比划了许久,杨青峰方才出门,急急而去,也不敢回头,只怕孱弱少年又再将身跟了出来。 去到涧中,杨青峰心中暗想如是有路身出,也必在这涧中四围涧壁之处,或是有岩级可攀,或是置得吊索,我只需沿这涧底岩脚而寻,自是一看就知。 这涧虽大,却也甚小,费不了多少时间,杨青峰沿涧底一圈走完,只见处处岩壁皆是斧劈刀削,笔直探天,却是寻不见可出涧外之途,心想不要是自己心急,未看清仔细,不过又想这岩壁尽是如此陡直光滑,想要寻找可攀岩级自是没有,如要再寻,只需看那岩上有无可攀之索即可。 当下沿涧底岩脚再走一圈,两眼鼓瞪,去那岩上探视,却那里有可攀之索?杨青峰这一圈走完,心下不禁凉了半截,又想莫不是这殇情涧主明知不可将身出去涧外,却又故意算计自己?细想却又觉不是,若说不能出外,他那屋前屋后的奇花异草却从何处而来?种类如此之多,断不会原本就生在此涧之中,定是从外移植而来,难不成他竟能徒手攀越这数百丈之高的巨岩,而进出自如?如真如此,就他这身轻身之功也可傲视天下。 杨青峰立在涧中,眼望四围冲天入云的岩壁,脑中冥想苦思,却也生不出一丝有用之法,正在心中愁肠百转,忽地一拍额头,叫声啊呀,说道:“我怎地想不起如先前在栖绝峰下那般,用松明子置一个大大的孔明灯,将自己吊于灯下随灯而起,虽是不敢确保百分之百可行,不过也是一法,也可一试。恕不知杨青峰先前长时居于武当之巅,生活无忧无虑,得慈师疼爱呵护,不识人间卑鄙阴险狠毒,又年少性顽,初始下山,遇事皆以好玩寻乐为依,是以行事往往让人啼笑皆非,然而本性使然,一路之行,所见所闻,让杨青峰心中大受震动,一时之间人身之责,人间正义,江湖道义等充斥于杨青峰脑间心间,行事之时早已去了寻乐之心,自是难以想起先前自己贪顽之时所用之法,此时别无他方,仓促之间想起,心思也只有以此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五:别有通途 杨青峰背上抽了宝刀,正要入去林中寻一些松明子备用,却听草丛之中‘嗖’的一声,花鹿殇情儿不知从何处而来,在草间蹿出,半日不见,对杨青峰倍感亲热,围杨青峰周身游走,在杨青峰腿衣之上蹭头蹭脸。杨青峰忽又想起,那晚自己身负孱弱少年在雪中胡乱行走,跌入这涧中之前,便见一只小鹿跟行在自已身后,那只小鹿隐隐便是眼前的殇情儿。心中忽地想到,如若那只小鹿果真便是殇情儿,它定是知晓出涧之路,此间岩壁高耸入云,殇情儿自不能凭空而出。 心想至此,伸手去殇情儿身上抚了一抚,殇情儿更是欢畅。杨青峰俯身蹲在殇情儿身前,口中说道:“殇情儿啊,今我有事要去涧外,却是不能身出,你可识得出涧之路吗?”说话之时,又拿手向头顶涧外指了一指。 殇情儿圆眼偏头,向杨青峰直直而看,便似听懂了杨青峰话中之意,将身一转,向左蹿了几步,再回头看杨青峰,见杨青峰在身后相随,便四蹄不止,直向前行。 杨青峰端详一下方位,大至是行往东南之向,不一时去到那涧底岩脚。殇情儿止身不动,杨青峰一看,见那岩脚贴地有一孔二尺来高岩洞,先前杨青峰已有所见,并不在意,此时见殇情儿停身洞口之前,将身回转,向自己看了看,却径直向洞内走进,杨青峰立于洞口,不知该当如何,却见殇情儿进去一时,不见杨青峰跟进,又回身洞口,对杨青峰呦呦而叫。杨青峰将心一横,曲身躬腰,便身随殇情儿向洞中身走。 殇情儿在前,杨青峰在后,初时洞外之光曲曲折折映进,洞内影影绰绰,杨青峰行走跌跌撞撞,勉强还可跟了殇情儿行走,渐渐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五指也不能看见,杨青峰脚下伸足已是难动,不由焦急大叫:“殇情儿!殇情儿!”刚叫了两声,只觉膝腿之处有毛茸茸之物一拱,心中悚然一惊,却立时释然,定是殇情儿听了自己呼喊,回到自己身边,伸出手去一摸,果是殇情儿之头。 殇情儿甚是乖觉,再在前行走,只慢慢而行,杨青峰眼不能见物,只将一只手抚在殇情儿背尾之上,如此身躬腰曲时间稍长,便是难受不已,却也别无他法,进来之时仓促,并未置办火把照明之物,却也只能如此。然而终是眼中不能看见,对周围之形一点不知,有几次杨青峰头脑便碰上坚硬之物,所幸行走甚慢,着力不重,有时又觉脚下湿滑,似是有水,有时手感殇情儿身起,有时又觉殇情儿在向下行,却不管如何,杨青峰都只将手紧抚殇情儿之身,随它身动而动,不敢稍有不同。 如此而行,有一柱香时间,杨青峰忽觉视觉之中有些清明,就如入洞最后勉强可见物时之觉,影影绰绰,洞中岩石怪状奇形隐隐渐至可见,杨青峰已可直腰放手,不用手抚殇情儿之背辩向行走。渐行渐亮,那洞却是越走越矮,杨青峰已不能直腰身立,又至只可曲身躬腰。远远已可看见好似只有圆盆般大闪着光亮的洞口,忽见殇情儿四蹄一纵,已从洞口跃出。 杨青峰忙足下紧走,也到洞口,将身一矮,也出了洞口,放眼一看,一刹那间,只觉天是如此之大,地是如此之广,山却依旧如此之高,却又见是另外一个世界,冰天雪地,银妆素裹,地冻天寒。一柱香功夫之前,杨青峰在那涧底之中,还是花红叶绿,温暖如春。 杨青峰一时不由呆了。过了许久,方始回神,回头看一眼身后那洞,只见洞口甚是窄小,根本不可让人心想此洞可通几如另外一个天地神秘之涧。再看身前,雪峰围峙,眼下是一圆平坦雪地,便是刚刚让自己心生地是如此宽广之感之处,此时细看,却见是一巨湖,水冷结冰,再覆以雪盖,倏忽之间,自己竟看成是一圈平地。 杨青峰眼见如此,心中忽动,心想此湖莫不便是自己身上之时所见的天池?心想至此,将身爬到稍高空阔之处,向四面一看,只见正东之向,两峰对峙之间露一缺口,一尊巨石堵于缺口之处,可不正是自己身上之时,所见那天池之边乘槎河之源所处的补天石? 先前杨青峰刚上到天池之边,天池还不结冰,情形与现在大是不同,此时身处之地先前并未到过,自是不能一眼便知此湖便是天池,此时已看确切,自己正是在天池一处的边上,心中大是欢喜,伸手爱怜的轻抚殇情儿之背。殇情儿虽是动物,杨青峰口中却也不由自主一连说了数声多谢。想想也是神奇,那神秘之涧竟是有道直通这天池边上,想那殇情涧主自然是心中知道,时常与殇情儿从此道中进出,时久殇情儿也已记熟,摸黑也可自由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六、顽性再起 杨青峰沿了天池之边小心翼翼向补天石之处行去,虽是脚边天池之水已然结冰,却也不敢丝毫大意,只怕一不小心脚滑落入天池之中。只见殇情儿也兴高彩烈跳跳蹦蹦跟了自己一路而行。行到天池补天石之处,时已不早,杨青峰却不想寻地歇宿,心知此时不可再让殇情儿跟着自己,俯身蹲地,将殇情儿之头轻抚胸前,情不自禁头低而下,与殇情儿头脑碰在一起,过了许久方始起身,伸手再抚殇情儿之头。终于将身一挺,脚下发力向前而去,殇情儿甚通人意,身立原地,呆呆目送杨青峰一步步沿乘槎河边身下,直至望不见杨青峰身影。 此时杨青峰独身一人,去了身负孱弱少年的辛苦,虽是身中内力不足,然而心中记挂孱弱少年身伤,心知自己务必尽早寻到千年之参,取了给孱弱少年治病方是最好,浑身聚一种向前之气,足下不停,身不知累,月虽当天,雪映月光,天地之间一片亮白,杨青峰乘月踏雪赶路。雪滑路陡,杨青峰也是不惧,有时甚而将头护住,身坐雪上,从高处一路飞驰而下,行走之速竟是甚快如飞。 杨青峰沿乘槎河边,一路去到牛郎渡,眼见河中一方长石横旦依旧,杨青峰想起那晚孱弱少年不知为何身在此石之上便即变的痴傻,拿眼月下去看那石,虽觉奇特,却也猜不出痴弱少年痴傻之因。 时间急紧,杨青峰也无心细思,取出长索,去到渡边河口,将绳拴在树脚,打了一个活结,便欲攀绳而下,不经意间顺目,便不觉惊呆,只见那一挂万丈飞瀑,此时已然冻成了万丈冰柱,杨青峰心中不觉恍然,难怪刚刚一路而下,听不见声震十里之外的瀑布之声,却原来是尽都结上了冰,却还持着那飞瀑奔腾飞跃而下之形,遍体剔透,映月生晶,宛如莹玉。杨青峰只看了一眼,心生恍惚,隐隐而生景出天上之觉,却也不敢停身细细欣赏,下至冰瀑脚下,取道向山脚出口而去。 杨青峰乘月踏雪足下不停,一路而去,又至进山路口满人值守之所,长时在雪地之中奔行,早已身困力乏,见那屋中一缕轻烟冉冉而出,顿觉神情一震,却屏息净气,轻推围着一圈木栅的栅门,再到冒着轻烟的屋外,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屋内人声嚷嚷,一人手拍木桌伴随着说话之声,只听道:“都赶快想,想不出来,今天都不许吃饭。”杨青峰心中一乐,忽地就十分想笑,心说呵呵,这是什么事儿如此要紧?竟不让吃饭? 杨青峰探目从门缝向内一张,只见屋内先前靠着火炉的饭桌依旧,桌上摆着酒肉,酒瓮瓮塞拔开放在一边,香气从门缝之中向外直溢,大块熟肉置于海碗之中,腾腾冒着热气,房屋一边,不知何时已置了一张长桌,桌后正襟危坐一人,正是先前自说是为努尔哈赤封为管山官牛录额真的汉子,桌前两边各站四人,胯松腿弯歪歪扭扭不成行列,个个又都疲眼惺忪。此势颇有些象汉人将军升帐之形。 杨青峰却是不知,这牛录额真从昨夜始起,已将众人摆了如此阵仗,直至此时不歇,这一众人都已身困肚饥,内中一人闻那肉味酒香,忍禁不住,伸手向肉块抓去,却见牛录额真手掌一抖,一道木签飞出,正中那人抓肉手腕,那人哎哟大叫,不禁蹲身弯腰,另一手抓此手腕叫疼不已。 杨青峰也是身走不停,比众人在屋中所立之时还要长久,身困力乏肚中饥饿相较众人更甚,见屋中置得有酒肉,伸手将门推开,径自踏步入内,去那炉边桌旁大咧咧一坐,背上宝刀摘下来平放在身前桌上,伸手去海碗之中一抓,将一块熟肉送至口边,正要张口去咬,便见众人眼光俱都一齐看向自己,个个双目圆瞪似如铜铃,内中有惊讶,有狂喜,有愤怒,还有哀怨。 他众人长时不曾吃到食物,如今正在饥肠辘辘,不曾料横空一人身出,将那熟肉抢去手中欲吃,众人如何不怒不怨?而此人又正是众人彻夜通宵而议寻捕之人,此时竟自送上门来,众人眼见又如何不惊? 杨青峰自是不知努尔哈赤自称大汗以来,将长白山封为护荫神山,拨派专人守护,不许常人私自上山。杨青峰身为汉族之人,却给他闯进山去,若为奴尔哈赤知道,只怕这一众守山之人都会掉了脑袋,众人如何不急?自杨青峰进山之后,此一众人终日心内惶惶,如今一见杨青峰身现,自是大喜若狂,都将杨青峰视若保命稻草,人人心中都想只要抓住他,再送交大汗,不但不会丢了性命,只怕还会有大大奖赏。 杨青峰不知他众人心思,见众人眼中哀怨之神,心下不忍,那抓肉之手送至口边,却停住不进,却见桌后牛录额真又是手腕一抖,一只木简向杨青峰当面飞来。杨青峰不躲不闪,眼疾手快,将手中熟肉稍稍前递,正挡面上,木简噗的的一声穿了熟肉,后劲不衰,直向杨青峰面上飞撞。 杨青峰心中一惊,实不料此人手劲倒是不俗,倏忽之间,将脸稍稍后仰,将口一张,咬住木简简头,只觉牙根松动,心想此人手劲实在不小,又觉油油腻腻,木简对穿熟肉之时带得肉屑油脂,杨青峰将木简吐出,口中大骂:“他奶奶的,这肉是谁煮的,怎么这么咸?” 牛录额真一愣,将身站起,走近摆肉食桌,抓起一块熟肉一尝,也是噗的一口吐出,口中大骂:“他奶奶的,今日是谁煮肉?等下不许吃饭。”如此之说,也自是难忍那肉之味咸了,殊不知昨日至今,这肉三番五次加热,每次那煮肉之人又都加上一回盐,至此自是咸上加咸了。额真说完,自回长桌之后坐定,张眼向杨青峰一看,问道:“你准备好了没?我又要发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七、浑人 杨青峰将手中肉块放回海碗之中,心想这人虽是一个满人,手劲不俗,应是练过武功,只是性情是个憨人。当下将手一招,说道:“来来来,我就奉陪,接你几招玩玩。”只见那人右手一张,却是两支木简,一前一后分左右两路向杨青峰当胸撞来。 杨青峰身形不动,只将右手一探,将桌上宝刀抓起,来不及除却刀鞘,当胸一横,噗噗两声,两支木简都打在刀鞘之上。 那人却不止歇,右手连动,又是上下左右四支木简同时飞来。 杨青峰看得准,身向左倾,头向下底,避了右向和上方而来木简,下方木简所来宝刀早迎,那木简又打上宝刀刀鞘,眼见右方木简就要撞上杨青峰中胸,百忙之中杨青峰疾伸右手,十中二指探出,如一把铁钳将那木简夹在指中。 那人一见情不自禁大声叫好,左右所立之人也随声而和一齐叫了起来。却见那额真自将牛眼一瞪,大是恼怒,口中吼道:“好什么好?又不是本额真打中了,一群傻蛋!” 众人一听,忙又缄口不语。 那人对杨青峰说道:“刚才我是一只手发,慢的很,你看清楚了,现在我要用两只手,看你还能不能避的开。” 杨青峰心中不由好笑,此人实是憨厚可爱,手发暗器讲得便是出其不意,不曾想此人竟然先对人言明自己如何发招,实是无有城府之极,然而此种之人才是实诚之人,心中不由存了手下留情之意。 那人将桌上一筒木简都倒在桌上,双手不停,左起右落,右起左落,桌上木简便如流线一般飞出,向杨青峰身前身周疾飞而至。 杨青峰将身站起,神聚双目,劲透右臂,手中宝刀已拔却了刀鞘,刀锋寒光耀目,眼见那木简将至,手臂一抖,宝刀挥动,在身前舞一道光影,或挡或削或劈,将那来袭木简都隔于身前半尺之外,一时之间,只听那人身处方位都是手发木简的嗖嗖嗖之声,这边杨青峰所处却是刀挡或削或劈木简的当当嗤嗤嚓嚓之声。 其实这人所发木简,此时一味求快,不顾方位,又失了准头,虽也非同一般,然却威胁反不如先前之大。过了一时,杨青峰见那来袭木简忽停,拿眼一看,原来他那桌上木简已是用完,那人正在桌上桌下翻找,却是再找不到,再看杨青峰面前,一堆残简木屑堆了一堆。 那人眼见如此,知用此法已赢不到杨青峰,似是自想了一想,却将手一摆,语意绝决,说道:“大伙儿都吃饭!”此一言出,不但杨青峰,连同那所有人众都吃了一惊。 不过说是吃饭,一众人已是一夜半天疲累,此时如遇大赦,纷纷涌向饭桌,只见那人又将桌子一拍,吼道:“一点规矩也没有,不见得有客人吗?” 此处没有他人,他口中所指客人自是指杨青峰。杨青峰也不客气,在食桌具中一坐,那汉子在对面相陪,其余之人才在两边歪歪斜斜的坐了。杨青峰也是饿极,伸手抓了海碗之中一块熟肉,顾不得味咸,一阵大嚼。 那汉子却先斟了一碗酒放在杨青峰面前,又给自己斟了一碗,将酒端起,对杨青峰说道:“你这人功夫好,我是真心佩服,来,我敬你一碗。” 杨青峰一手抓了熟肉在口中大嚼,一边另一手端起面前酒碗,嘴里含糊不清的应道:“好好,来,干了!”一仰头,将那一整碗酒都倒入口中,咕咚咚都喝下肚去,大觉畅快,又说道:“你那一手木简功夫,嗯嗯,也不错,值得称赞。” 那人见杨青峰夸他,手抓脑勺,颇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口中说道:“这个,这个,那个,嗯嗯,是还不错,不过,不过,却尽被你避开,一个也没打着。”那人说话,又敬了两碗,杨青峰也都喝了,边上其余之人每人也过来向杨青峰敬酒,杨青峰都喝下肚去,肉也吃了不少,此时已微微酒醉有了熏意。 杨青峰记得此处之前,有一山神庙,心想且去那山神庙中歇息一时,便即寻路去赫图阿拉,正要起身,却听那汉子说道:“你今天就在此处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咱们上路,前去抚安城。” 杨青峰虽是酒醉,心中却不迷糊,那话在脑中听的清楚,不由一惊,说道:“去抚安城做什么?那抚安杨青峰先前已是到过,是以心中并不陌生。 那人说道:“大汗派我在此地守山,你却擅自闯上山去,我打你不过,大汗如今身在抚安城,你得跟我前去那地,大汗自会派人赢你,我自向大汗请罪。” 杨青峰一听,心想此人真是个浑人,他奶奶的这是什么理论,自己打不过别人,还非得让别人跟自己一起去找他的同伙,一直到将自己打败为止。不过杨青峰知此人是个憨直的实在人,心中不存奸诈,口中所说便即是心中所想,不想伤他,也不想使他为难,便心想生个法儿蒙他一蒙,身离了此地便好。当下说道:“去那抚安有什么好?要去就去赫图阿拉,我如今正是要去那处。” 不曾想杨青峰一句话说出,在场人众个个目瞪口呆,那赫图阿拉城是努尔哈赤发迹称汗的福详之地,被满人视为圣城,不是常人所可立足之地,杨青峰是为汉人,又初出江湖,对此自是不知,却不想一众满人听杨青峰所说要去赫图阿拉,尚不知杨青峰到底是为何许之人,又先前见他拿得有八旗之中最是为尊的黄旗,心中又是敬畏,又是猜疑。那额真虽是鲁莽匹夫,此时也是异常谨慎,小心翼翼的问杨青峰道:“你要前去赫图阿拉城,不知去做什么?” 杨青峰此时酒意正酣,顽性又起,将手一招,那人忙至杨青峰身前,杨青峰对他附耳悄悄说道:“实不相瞒,我只告诉你一人,我去赫图阿拉,是去看我媳妇儿。” 那人一听不觉一愣,说道:“看你媳妇,你媳妇怎会在那里?” 杨青峰又假意悄悄说道:“实不相瞒,此时我那媳妇还未娶她过门,不一定便是我的媳妇,我现在这不正是去看吗,我这人武功高强,就是有一点不好,特别喜欢漂亮姑娘,大汗偏偏硬要将他姑娘,哦应该是说格格,大汗硬要将他的格格许配给我做老婆,我心里怕她长的不好看,这就准备过去看上一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八、乘橇而行 杨青峰这一番说,只把那额真听的眼珠都要从眼眶之中瞪了出来,暗自心想自己刚刚好一阵木简都打他不着,此人功夫实在是不错,大汗爱才,先前就已有把格格许配给功劳甚大的将士做福晋之事,此人所说只怕不会有假,心中已有了七分相信。当下忙不失迭向杨青峰道贺。杨青峰却故作嘘声,示意他不要张扬,如此反倒使那额真更是深信不疑,又想先前大汗将一个格格许给属下一个大将额亦都,如今那额亦都此时已官居五部管部大臣之首,只位例四位贝勒之下,可谓官势显赫,此人能获大汗嘉赞将格格相许,只怕权势也是不小。 此人终是憨人,心中有事便是忍耐不住,当下悄悄问杨青峰道:“您既是获大汗将格格相许,只怕身有军功不少,不知现在军中身任何职?” 杨青峰有心胡吹乱侃,然而对那满人官阶建制实是不知,只怕一不小心说错漏了马脚,当下故做矜持,只笑而不语。 不曾想杨青峰如此,却有如七八条毛虫钻入那牛录额真心间,将那人心底拨撩的奇痒难耐,又寻思杨青峰定然权势甚大,不屑对人说起,却终于压制不住心间猎奇之心,小心翼翼的探询道:“是甲喇额真?” 杨青峰仍旧笑而不语。 杨青峰本是年纪甚轻,经历风雨甚少,只是近一段时间历险江湖,风霜才在脸上留下一些蚀痕,与常人交往之时虽也扮相的老气横秋,却终是掩不住青少年人固有的稚嫩之态。 那人猜想杨青峰武功虽好,终是年轻,此人自己本是牛录额真,心想杨青峰打得赢自己,官阶定在自己之上,是以先以甲喇额真官阶相探。甲喇额真官阶在牛录额真之上,一牛录最先下辖十户,后加至三百户,每一甲喇辖五个牛录,再上便是固山额真,固山额真下有左右梅勒额真,是为固山额真的副手。 此人见杨青峰微笑不语,只道杨青峰官阶还在这甲喇额真之上,小心探询道:“是右梅勒额真?” 杨青峰依旧笑而不答。 “左梅勒额真?” 杨青峰依旧不置可否。 那人心中大惊,只道杨青峰官阶还在此之上,再上便是固山额真了,殊不知这固山额真在其时已是官势显赫之职,努尔哈赤初始所建军事建制便只有八个固山额真,是为八旗,这固山额真是为最高军事行政之首。那人当下连声音也有些发颤,问道:“是固山额真?” 这人也是憨傻至了极点,虽是此时努尔哈赤已笼络了许多汉人为已收用,但这固山额真之职是何其之重?杨青峰身为汉人,怎可得此要职于身? 只听杨青峰呵呵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本人如今在军中不任任何官职,大汗要封我做那个那个什么鲁” 那人一听,忙附声说道:“是巴图鲁,巴图鲁。”杨青峰借坡下驴,说道:“对对,是巴图鲁,我也不要,大汗说了,我想做什么官都行,只需给他言说一声就可以了。” 杨青峰其实不知,这巴图鲁在满人之中是为勇士之意,满人能被大汗封为巴图鲁视为无上荣幸,杨青峰只是随口一说,那人便猜测如此,杨青峰心底实是不知,只是随口瞎说。 那人虽听杨青峰自说在大汗之处不充任何官职,却又听杨青峰自诩得大汗声许,心想何职只需给大汗声言即可,又听杨青峰说大汗要将格格许配给他为妻,自思此人今后前程不可限量,心下不敢怠慢,见杨青峰酒醉意懒,忙吩咐左右将杨青峰扶去客房之中歇息,自己随后而来,手捧一毡,却是长白三宝之一的纯貂之皮制作而成,入手温软,舒感润心,自是不可多得之物。那人将貂毡给杨青峰覆在身上盖好,方始轻手轻脚退出屋去,将门掩好。 杨青峰身躺床上,见那人出门走远,从床上起身将门栓了,拿眼去看,见屋梁之上铺得有木板。北方天寒,如此可阻房顶寒风透入。杨青峰将枕头塞入被褥之中,做成人睡其中的形状,却取了那条貂毡,将身一跃,上到横梁,将貂毡半垫半盖合衣而睡。此时不由又想起无双给自己装在包袱之中的那条狼毡,在殇情涧中身离之时,已将它留在石室给孱弱少年身用,心想此毡虽是比那狼毡金贵,也更舒适,但在自己心中,却是再无何物比无双送给自己的那条狼毡更见珍贵。 杨青峰这一夜好睡。第二日早上还未起床,却听那人在屋外敲门轻呼:“大人,大人。” 杨青峰心思这是在叫谁呢?忽就想起昨夜酒醉,胡吹乱侃,把自己说成是奴尔哈赤身边的得意之人,又说奴尔哈赤要将格格许配给自己为妻,只怕此人已是深信不疑,此时那呼唤大人之声便是在叫自己。此时酒醉已完全清醒,心中顿觉昨晚之说太也荒诞无稽,又后悔在夜中睡的太沉,不择机而走,此时身出只怕又要给他们啰唣许多时间。当下从房梁跃下,装作睡意惺忪之态将门打开,果见那牛录额真正探首门前,见杨青峰开门,心中欢喜,口中问道:“大人昨夜睡的可好?” 杨青峰说道:“睡的很好!多谢照顾。”眼睛向外一扫,只见院中雪上四条大黄狗并头而立,身上却套着绳索,后拉一套木架,其形极象马车,上设人坐之位,其下却无车轮,只两块两头翘起的木片中间触地支撑其上整个车身。 那人见杨青峰一脸不解,忙说道:“昨晚大人说要去赫图阿拉王城,此去路途极远,又大雪盖地难以行走,昨夜连夜我赶做这辆雪橇,只待大人用过早饭过后,我便用此橇送大人起程。” 杨青峰忙道:“不用相护,我自己行走即可!” 那人却是不肯,不由分说,一定要于路护送,杨青峰不识得去那王城之路,心想如得他同行,好倒是好,只怕将来害了他,自己心中不安,却终是说不过他的执拗,也只好由了他。 那人将杨青峰迎进昨日吃饭那屋,侍候杨青峰漱洗罢,将杨青峰置于上首而坐,桌上早摆了酒菜,比昨晚自是又丰盛讲究许多。吃完,又端来茶水请杨青峰漱口。杨青峰心中急着赶路,那人急匆匆对属下八人交待完守山之事,便请杨青峰去那雪橇之上坐定,自己却挽了一个大包,也去到雪橇之上坐了,口中吆喝,将绳一抖,说也奇怪,四条狗听号而动,拉着雪橇在那雪地之上奔行如飞。杨青峰不觉哈哈大笑,甚觉好玩,先前在武当,一到十冬腊月,天空也是大雪飘飞,不过杨青峰却从未见过如此。狗拉雪橇在那雪地之上奔行,竟是比人要快许多。 这一路之上,那人自驾雪橇而行,甚有节律可依,每过得三个时辰便即止步而歇,喂狗吃食,自与杨青峰也歇息进食,食物是他在昨夜中而备,对杨青峰服待的甚为周到仔细,简直就是就把杨青峰当成了主子一般。杨青峰心中感激,见他又是一个憨直之人,无有心机,一路与他说话,原来此人名叫何可大,天生蛮力,又赤诚忠心,先前做过努尔哈赤的待卫,曾随努尔哈赤去过天朝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大世面。奴尔哈赤极是推崇汉人文化,这何可大对汉人文明也是十分钦羡,努尔哈赤势起之后,将那长白山视为福荫神山,不许常人随随便便而上,思前想后,便派了这极是忠心的何可大前去守山。 何可大人虽忠心,性却憨直,昨日杨青峰所见他坐那长桌之后,桌上置一筒木简,便即是学了汉人将军升帐之形,他只一个小小的牛录额真,如此甚是可笑,却也透着可爱。后听杨青峰胡侃说大汗将格格许他为妻,何可大竟深信不疑,那大汗是他的主子,杨青峰如此,便也是他的主子,心中对杨青峰身手又大为折服,这一路服待更是倾心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九、再举宝刀 至晚,何可大于路寻到一户满人家中借宿,又自服侍杨青峰漱洗吃食歇息,到第二日一早又再上路。如此行了两日,听何可大所说,再需明天一天,便可到那赫图阿拉王城。 杨青峰暗暗赞叹这狗狗身拉雪橇所行之快,又在心中忐忑不安,只怕一入赫图阿拉城,便是露了马脚谎言为人所识,害这毫无城府的何可大也要受到牵连,暗想需找个借口支他回去长白山脚守山,然而心中思来相去,却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这一晚何可大依旧寻了一户满人家中借宿。早上醒来,杨青峰惦量再三,对何可大言说让他自回长白山守山,自己一人去赫图阿拉城即可。话语出口,果如杨青峰所料,何可大却那里肯?说这虽只一天路程,所去却也有七八十里路,自己不亲身相送怎么可以? 杨青峰拗不过他,也只得由他,心想只有相机行事。 二人上路,雪橇奔驰,行了一个上午,离那赫图阿拉城愈近,杨青峰心中忐忑,何可大却心中兴奋,午时也不停歇,只下橇喂狗狗吃了一些吃食和清水,便又上橇,中午饭食自和杨青峰在雪橇上边行,边吃一些肉干饱肚。只见路上渐渐多起人马所行之迹,路边也偶而有一两间亭阁供人歇脚避风挡雪,杨青峰按何可大所说,粗莫估算一下,此时距那赫图阿拉城大致还有五十里,心中越发着急。 此时却见迎面而来二骑马骑,一前一后间隔有半里之距,马上之人头脸裹了遮风面巾,一时辩不出是男是女,只隐约而觉前面骑者是一个女子,后面所骑是为男人,那后面骑者似乎正在催马追赶前面那人,然而终是路面积雪甚深,马行不快,看似近在眼前,却总也追赶不上。 两骑马骑从雪橇之边一掠而去,马上之人毫不留意雪橇之上杨青峰二人,杨青峰却在暗中细细而看,见那一前一后两骑马上之人虽是裹了头巾看不清面目,然而二人所骑马匹佩饰皆是甚为讲究,只怕不是一般普通人家。 当下心中暗自留神。何可大却是一个粗人,只若不见,依旧将那雪橇赶得如飞一般。又行了半个时辰,隐约而听有沉重的马蹄之声,却是从背后传来。过了一会儿,只见有二骑马骑从那雪橇之旁一晃而过,向前直去,正是半个时辰之前所见那一前一后的两乘马骑,此时回转却在一起,所行甚急,二人手中马鞭不停挥后击打马臀,那马吃痛,四蹄踏雪,发出沉闷的噔噔噔之声,虽是较快,却总也飞奔不起。二骑刚过,后面又来五骑,却是如飞一般从雪橇之旁飞驰而去。 杨青峰见这五骑奔马与那前面二马又自不同,身健腿壮,虽是覆雪路滑,却也踏雪如飞,马上所骑之人装扮奇形怪状,不似善类。杨青峰一见便知,前面二骑之马乃是豢养,供平常悠闲寻乐所用,上不得战阵,后面五人所骑马匹才是经历战争杀伐之骑,心中不由隐隐升起一丝不详,向何可大看去,他却依旧视若不见,只将雪橇赶得飞快前行。然而雪橇所行终不及马行之快,一瞬之间,前后两拨奔马都已不见。 再行一刻,却见七骑马骑都停在前面道上,杨青峰心中一惊,伸手将背后宝刀掣出,细细一瞧,却见是先行二骑马骑被那后行五人围在当中。 再行稍近,见那内中二人俱已去了挡风面巾,果是一男一女,年纪甚轻,男的如杨青峰一般年纪,虽是身着结束甚是紧扎,一身武士装扮,然而终不脱富家公子声色犬马的雍容之气,女的却与杨青峰年纪稍小,一脸的伶俐,之中隐隐透出无比的刁蛮。 五骑马将二人围在中间,肆意调笑取乐,那富家公子模样的男子面露惊恐,不时闪躲,手握一柄钢刀的手臂不住颤抖,女孩却是一脸愤怒,面露威然不可侵犯之色,厉声呵斥他一众人无礼。然而却怎能抵挡五骑如狼似虎之人的肆意侵扰? 只见那五人之首面黑身阔,目含凶光,鹰勾之鼻,头上片发不留,油光呈亮,身披一件黑色斗蓬,却绣红边。此人见那姑娘甚是倔强,不由哈哈大笑,口中连连叫好,说道:“大爷我就喜欢这样有韧劲的小妞,来来来,过来跟大爷同骑一匹马,让大爷好好伺候你!”那姑娘勃然变色,伸手在马靴之中一扯,掣出一把半尺来长的短剑,握在手中。那面相凶狠身披斗蓬的汉子笑得更见厉害,忽地伸手,那臂陡地一长,似去欲夺姑娘手中之剑。 杨青峰远远在那雪橇之上看见,心中大惊,此人伸手展臂如此迅疾,武功竟是不弱,当远在自己之上,又见这一众人不似善人,心中虽是对那汉子调戏姑娘大感愤慨,然而终是念着此行因由,暗思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出手。 那面相凶狠的汉子拳至姑娘身前,那姑娘也似身有武功,手腕一挥,短剑直削汉子手腕,恕不知汉子这一招却是虚招,明着是去夺姑娘手中之剑,见姑娘招起不及变化之时,手去之势陡起,去了剑削之危,去势之未,探手出十中二指在那姑娘头顶一伸,已将姑娘头上束发之钗取走,姑娘一头乌发瞬时如瀑布一般倾下。汉子回手之时,手势却不忘去那姑娘脸上顺势一拧,将姑娘气的面色绯红,气喘不已。半边乌发遮面,却更见狂野之中显透娇媚。 那汉子兴致大增,再欲出手轻兆,却听姑娘厉声而喝道:“胆大贼子,再敢无礼,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阿玛为黄台吉,我玛法便是努尔哈赤大汗,你如还想活命,便赶紧滚开,滚的远远的,不要让我看见!” 此话所出入于耳中,杨青峰心中一紧,却见何可大却是大急,不及止停雪橇,身形已起,一个起落,脚已至四条身拉雪橇的狗狗之前,足下不停,直向那五个不似善类之人扑去。 何可大先前做过奴尔哈赤的贴身侍卫,此时奴尔哈赤早已自封为汗,做了满人的共主,何可大一听那姑娘自说是为奴尔哈赤之孙,却遭此人污辱,这如何了得?当下不及手取兵刃,便已舍身向那五人扑出。 汉子闻听姑娘如此之说,笑声更甚,渐至语气凄历,犹如伤心欲绝,却又似欲噬人,让人耳中听了不由毛骨悚然。 汉子凄历笑罢,口中连说老天有眼,眼中凶光大盛,对另外四人说道:“兄弟们,给奴尔哈赤的孙女说一声我是何许之人!” 只听余下四人齐声道一声‘是’,说道:“辉发部少主阿林保,大乱不死,后福达天,威猛神勇,必诛族敌。” 原来这人名叫阿林保,为辽东辉发部老主人之子,几年之前辉发部为奴尔哈赤所灭,全族男女尽被掳掠为奴,老主人也被奴尔哈赤所杀,部族四人舍命相护,方才保了少主阿林保逃出。 如此些许因由,杨青峰自是不知。 阿林保听四人山呼海啸般说完,眼中凶光盛积如炽,大声问道:“兄弟们告诉我,这个黄台吉的血骨c奴尔哈赤的孙女该当如何处置?” “天意报仇,先奸后杀!天意报仇,先奸后杀!”四人异口同声,声震雪域,话音入在杨青峰耳中,也自不禁心中阵阵寒意陡起。五人被那仇恨塞胸,早已失了人性。 “好好好,既是天意,我若不取,便是逆天。”阿林保言毕,手臂再起,五指掇尖,疾如去蛇,那姑娘短剑还未挥动,手腕已被五指所击。这一击气足力重,姑娘手中短剑拿捏不住,随势飞去一丈之距掉落于地。失了防身之剑,姑娘方寸大乱,阿林保马背之上探身,前出之臂一圈,已将姑娘拦腰抱起,轻轻一环,手臂坚如铁箍,将姑娘环箍于胸,伸嘴去那姑娘脸上一吻,不由哈哈大笑。 姑娘性情甚烈,又踢又抓,张口去阿林保手臂之上一口,竟是咬下一块肉来。奈何终是娇娇弱女,怎胜饿狼之敌? 此时何可大却已奔到,五人本是圈围着那一男一女于内,姑娘被阿林保抓执于胸,随行男子早惊得面无血色,只在马上瑟瑟发抖,竟是不敢出手去救。 四人见何可大来势凶猛,一齐拔马来迎。何可大手无兵器,只将身着地一卷,腰起之际,挥起钢铁一般的巨拳,去那最前之人所骑马之前蹄之上噗地一拳,竟将那马打得前蹄一曲,将身跪倒,将那其上所骑之人颠下身来。何可大乘势纵身腾跃,在几匹马骑之间伺机而动,几人身骑马上,以上防下,竟是大显窘态。 阿林保娇女抱怀,却环眼四顾,对此一见,大声喝道:“都跳下马去,在地上与他相斗。”一句话所醒,四人顿悟,纷纷身跃下马,将何可大圈在内中。 何可大虽是勇猛无畏,却是以一敌四,四人也非泛庸之辈,何可大顿觉吃力,凶险陡至。 阿林保眼见四人围攻何可大一人,已是稳操胜券,抱了那姑娘也自跃身下马,向树林之中而去,口中说道:“兄弟们快快解决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呆傻,一并过来享受天赐尤物,哥哥我先快活去也。” 四人闻听,手下更是起力,一时之间何可大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阿林保抱了姑娘向树林之中而去,余下四人一意围攻何可大,先前与那姑娘行在一道的男子此时伺机一抖马缰,却将身如飞也似的逃了。 杨青峰身坐一边的雪橇之上,虽自压抑,却也禁不住怒火冲天,那姑娘被阿林保环抱怀中又吼又骂,其向树林之中而去,显是欲行龌龊下流之事,杨青峰再也按捺不住,宝刀握手将足一顿,下了雪橇,足下连点,斜地里向阿林宝抄近之路迎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侠之所使 杨青峰先前为孱弱少年疗伤,耗去全身内力,尚未完全还复,此时执了项羽刀去迎阿林保,全凭心中愤怒,积一股不泄之气,脚尖点地,去势却也十分迅速,阿林保虽是彪悍矫健,终是怀中抱了一人,又不将杨青峰放在眼中,竟被杨青峰兜头赶上。 二人相遇,杨青峰宝刀刃锋前指,心中怒极,喝道:“好不要脸的人,亏你也还身负武功,是为武林中人,竟不耻去干如此下作之事,还不快快放那姑娘自去,你尚可保得一条性命。” 阿林宝一见杨青峰是为汉人,不知为何也自狂怒,说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那背信弃义不守信诺的汉狗,今日又来多管闲事,爷爷就送你们一块上去西天。 杨青峰自是不知,先前在辽东,女真各部皆受大明统辖,对大明皆是胸怀忠诚,素有不二之心,唯有建州奴尔哈赤怀有异志,各部缕有进言,明军却坐视不顾,任由奴尔哈赤崛起,将各部打败,一一灭而并之。阿林保之父先前是为辉发部之主,便是因此丧命失了部族。阿林保如此言说,这一因由杨青峰心虽不知,却自在心中暗想不管如何,即便有天大之冤,也不可行那畜生之事。 杨青峰当下刀锋一摆,便要进招,却见阿林宝身后再来一人。此人先前与其余三人一起围攻何可大,陡见杨青峰身起前出堵截阿林保,唯恐杨青峰伤了少主,又见三人敌那何可大,也已绰绰有余,便即抽身前来相助。 阿林宝得意,不由大笑,又欲火焚身,只将身一抽,斜地里再向树林深处而去,杨青峰欲要上前阻拦,其后赶上那人却将身一晃,挡在杨青峰身前。 杨青峰心中大急,只怕时间稍长便给阿林宝逞了兽行,又知不战,眼前所挡之人必不身退,当下宝刀连挥,向那人步步进招,出手便不容情。 那人武功却也不弱,手中所使也是一柄单刀,舞一阵疾风,上前接战,与杨青峰斗在一处。此人虽是勇猛,却不知杨青峰手执是一柄宝刀,斗了三合,杨青峰刀锋向他拦腰横砍,那人手中单刀刀锋向外,迎杨青峰之刀去拨,两刀相碰,那人之刀便从中被斫,一分为二。那人一惊之下,稍一呆愣,杨青峰从他身边一晃而去,眼见阿林保在前隐约可现,心下焦虑,去势更急,势若惊鸿。与杨青峰所战那人呆愣之间,便即醒悟,看杨青峰向前追赶少主,足下也自急忙起力,手中只执所剩半截单刀,再去追赶杨青峰。 一时之间,三人在林中追逐急奔,杨青峰追阿林保,那人却追杨青峰。阿林保在前尽往林深之处而行,然而怀中抱得有人,却是不能一直奔行如飞,杨青峰看看赶上,背后所追自己那人却也赶到,使半截单刀直向自己后背乱砍。杨青峰只好回身又与那人相斗。此人先前见杨青峰宝刀厉害,此时心中存了顾忌,不敢拿刀与杨青峰之刀相碰,杨青峰却是不管不顾,势若疯虎,数刀之后,两刀又撞,那人所执半截单刀又断,再去一截。杨青峰乘势大进,那人心中惊惶,连连后退,杨青峰心怕阿林保掳了那姑娘去远,却是止步不追,将身一折,再向前赶。 那人呆了一呆,在后又向杨青峰追来。如此五次三番,每至杨青峰将要赶上阿林保,那人却也后脚追来,却又对杨青峰所执宝刀大存畏惧之心,战不三合便退。三人离那大路相去已是甚远,眼见深林之中前面现一堵巨岩,杨青峰心想有岩阻路,不怕他阿林宝飞上天去,且先料理了后面追赶面那人再说。 杨青峰此时愤慨存心,虽是功力不及,心中却是豪无畏惧。当下不进反退,将身一转,面向那后面追之人。 那人正如风一般追赶杨青峰,募见杨青峰回身,尚不明所以,杨青峰宝刀已至,那人心中大骇,战不三合又退,心中只道杨青峰又如先前一般,自去追赶少主阿林宝,却不知杨青峰此时心中思绪已变。 那人自向后奔行了数步,再欲如前一般回身来追杨青峰,回首之间,却见杨青峰身立原地,一柄宝刀正自脱手而出,所向正是自己之身。那人大惊,忙将身就地一仆。杨青峰不由心中大叫悲哀。原来杨青峰那刀本是冲他后腿而去,只欲去他一腿,使他再是不能追赶自己,却不料此人将身仆地,那刀却是对了他后心对穿而出,那人顿时咽气。 杨青峰使项羽宝刀杀了那人,心中愧疚,自思手上又添一条人命,一时惶惑不已,将刀收起,去了刀上血迹,转身回望,却是不见了阿林保。 杨青峰这一惊非同小可,略略一想,心思前有巨岩阻路,他只怕是去了某处藏躲,不会去得太远,当下循了阿林保足迹,去到岩下,却见岩脚现一石洞,正在疑惑,耳听洞内女人哭吼嘶叫之声大起,不及细想,只将宝刀举起护住面门,将身一矮,探足而进,行不到数步,隐约见哭声之处那姑娘躺倒在地,手脚被缚,身上衣衫尽被剥离,一边阿林保正在手忙脚乱解除自己衣衫。 杨青峰怒极,心想自己再晚一步,这个姑娘便要遭了魔手失了清白,又想姑娘衣衫被剥,自己在洞内与阿林保相斗大是尴尬,且引他去到洞外一决高下。当下刀背一磕石壁,说道:“畜生,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过来先和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让爷爷我阉了你,免得你为祸人间。” 明明是怒火万丈,话语出口,杨青峰自己却也忍俊不止,禁不住哈哈大笑。 阿林宝正欲施兽行,不料杨青峰寻入是如此之疾,却是不知自己属下那人已为杨青峰所杀,对杨青峰搅了自己好事大感愤怒,双臂一抖,后背披风风鼓而起,瞬时力贯全身,双手一探,在身前去一个虚招,足下陡起,身形横斜,双足在前,向杨青峰当胸疾撞而至。 高手出招大是不同,去势只在倏忽之间,容不及杨青峰细想手中宝刀是砍是挡,身体是避是让,那人双足已至杨青峰前胸,登登登连出数脚,才将身落地,那每一脚都结结实实踹在杨青峰胸口,杨青峰身体后倾,后脑重重磕地,一阵眩晕,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心中犹如沉石一般难受,终于压制不住,张口一吐,仰天喷出数口鲜血。虽至如此,杨青峰却也张口强笑,说道:“洞中暗黑,看不得清,你就算打赢,也是运气所至,如是到洞外堂堂正正而斗,方显真正本领。” 杨青峰如此说话,无非是要引阿林宝去到洞外雪地之上相斗,那姑娘若能借势而逃,自是大好,即便不能,二人在于洞外,也自去了面向那姑娘不穿衣衫之窘。 阿林宝被杨青峰所搅,失了兴致,心想且将此女置在洞中,我自出外废了此人,再来慢慢享用,当下大踏步向外走出,杨青峰也奋力起身,出于洞外。 二人在雪地之中相对而立,杨青峰手执宝刀,阿林宝却只空手赤拳,先前杨青峰见那阿林宝出手,已知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此时胸口被他身起出脚连踹,更是心知自己武功与他相差甚远,何况如今自身功力大多尽失。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如若就此身去,那姑娘便会遭他魔手,虽见阿林保赤手空拳,然而此时一切攸关,杨青峰顾不了许多,当下宝刀舞动,挟一团劲风,直向阿林宝劈面而去。 阿林宝冷眼而视,不疾不徐,待那刀锋贴近面门,身形略动,向旁疾闪,头随身形,这一避竟是疾若闪电,那刀便劈他不着。阿林保身形虽避,手却不闲,曲肘一弯,正好置杨青峰前出刀锋于臂弯中空,那臂前手腕灵动如蛇,五指如刀却去戳杨青峰执刀手腕。杨青峰犹豫之间,宝刀急撤,终于避开了阿林宝这一击。 瞬息之时,二人已过数招,阿林宝招式凌厉,却又变幻无常,往往出于人之意料之外,将杨青峰一时迫得手忙脚乱。 杨青峰暗自心想,如今怎地与此人相斗,每每便生犹豫之心?以前却是不曾有过。忽就想到,此人出招迅疾,容不得人有时间去想,待得接招,便觉这也不是,那也有漏,是以便起犹豫之心,我今且不去想他如何出手,只按自己所思套路进招,如此将主动握于已手方可。当下招式一变,宝刀横削竖劈,左砍右杀,刀刀皆是杀着,招招都布杀机,浑然不顾自身要处露于敌手之中。 阿林宝初时见杨青如此,心中窃喜,正要一击而成,却不期杨青峰杀招陡至,自己如若不回手相护,便即落得两败惧伤。杨青峰功力本比阿林宝相差甚多,此时全然不顾性命,一幅与敌同归于尽的打法,反倒使阿林宝心存了顾忌,出手畏缩,犹豫不决。二人一时之间竟拼了个旗鼓相当。阿林宝心中焦燥,将身一提,退出圈外,冲杨青峰喝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一、无解之恨 杨青峰将宝刀横旦胸前,护住心胸,听阿林宝说话。 只听阿林宝说道:“这位少年公子,我看你本是大明汉人族裔,我本辽东辉发部少主人,先前辽东各部除那奴尔哈赤所领建州左卫,其余皆视大明为各部共主,一切皆听大明汉人号令,所行皆唯大明马首是瞻,其间奉大明号令与奴尔哈赤所战,各部浴血不敌,皆为奴尔哈赤所灭,即在如今,奴尔哈赤也有窥探大明汉人江山之心。汉人与我,本是手足,奴尔哈赤却是我们的共敌,如今我正是要报仇雪恨,你却前来横加插手,是何道理?” 辽东各部与努尔哈赤的恩怨,以及汉人植于其间之事,杨青峰一路所行,所听不止一人而言,知他所说不虚,不过若说雪恨,阿林宝如今欲拿一无辜少女逞行兽欲,杨青峰却难苟同,君子之行坦荡荡,不含邪恶之心,不施小人之手,不涉无辜之人。若说与奴尔哈赤有仇,自可真刀真枪与那奴尔哈赤一决雌雄,切不可背后施以暗手,又淫之心,如此便是将那仇恨植于心间,再生心魔,而去害人。本是受害之人,却成害人之人,如此怎可? 杨青峰心中如此而想,对阿林保说道:“你之所说本是不错,大明与你辉发各部本是手足,理应同进共退,心思一致,共讨外敌,然而你那行事之法却是不对,先前耳听,你所掳掠的那位姑娘是奴尔哈赤的孙女,我心所猜,此女年纪如此轻幼,定是不在那灭你辉发部族行凶人众之列,如今却将奴尔哈赤之罪强加她身,又要夺她清白,如此大大不好。你且听我一言相劝,放那姑娘自去,如今奴尔哈赤势大,你如欲寻他报仇,即便你单人匹马,我也愿陪你一同身去。” 杨青峰本想以言语而说,点醒阿林保梦中执迷之心。却听阿林保一阵大笑,说道:“如你所说,奴尔哈赤灭我辉发部族,如要报仇,便只能找奴尔哈赤本人,如此,只怕我仇还未报得,便又被他所杀,如今我欲如此这般,便是要让他痛苦,不管是他身体的,还是心里的,我劫了他的孙女,先奸再杀,他定是会友心中痛苦不堪,伤心欲绝。哈哈哈。” 杨青峰见他心魔至深,知是不可说服,心想且从其它之处入手,看能否将他打动。当下说道:汉人与辉发之部,原是手足,你我便是兄弟,兄弟我生平有一最大不是之处,便是看不得有人受苦,特别是女人受苦,自己若不出手解救,便会心中长时间愧疚不安,如今那个姑娘年纪甚轻,转眼便要化为兄弟手下冤魂,我若不稍以尽心,只怕一辈子也不会心安,是以兄弟我恳请少主为我心中怜悯,此次便让那姑娘自去,以后少主再将她抓住,任凭如何,我再不说话。” 杨青峰心想且先骗他放了那姑娘,解了眼下之危,以后再致怎样,谁也不知。” 岂不知阿林宝尚未听杨青峰说完,已是连连摇头,说道:“你我既是兄弟,换了其它之人,只要兄弟开口,随你如何便都依你,只是此女不行,谁让他是奴尔哈赤孙女?只此一条她便该死,此是天赐我等报仇享用尤物,如是兄弟有意,尽可让你先去享受。” 杨青峰本想唤他心醒,却见他深陷已不可拔,又至口出秽语,不由心中火起,心想他虽有部族灭绝之恨,报仇却也不能如此,如今既是被自己身遇,说他不动,也只有一战。江湖道义,人人维之,方显其正。如今虽是自己功力不济,斗他不过,却也不能退却。当下手中宝刀一摆,说道:“你既是不肯放了姑娘自去,你我便不免一战,不是我死便是你死。” 阿林宝见杨青峰刚刚还在以兄弟相称,瞬时之间便即翻脸又要生死决斗,所为还是一个仇人之亲,心中大感意外,不过刚刚已与杨青峰交手,知他功力与自己相去甚远,虽是他以命相搏暂可抵挡一时,但时间稍长,自己自可窥他破绽置他死地。 阿林保见杨青峰一刀平平而至,似刺似搠,意指自己前胸,心中不由一愣,却不知杨青峰先前使剑,不通刀法,今虽执刀,却常用剑招。阿林保虽是心中不解,出手却是迅疾无比,双掌一探前出,做一个童子拜观音之势,欲将杨青峰刀身夹入双掌之内。 阿林保托大,先前已与杨青峰交手,此时不把杨青峰放在眼中,又不晓杨青峰手中所执之刀是为宝刀,这一夹尚未夹牢,杨青峰奋力向后一掣,刀锋及皮肉之处,已将阿林宝左手掌上小指和无名指两只手指割掉。十指连心,阿林宝只感一阵疼痛彻至心菲。 杨青峰宝刀割下阿林保手上两指,却是激的阿林保魔性大起,二人功力终是相去太远,杨青峰勉强挡了数招,便见左支右绌难以招架,心想我再如先前那般只顾进招,不念其它。一念如此,手中宝刀向阿林保连连挥动,只有进势,无有守着。阿林保眼中所见,却只是闪躲,暗暗将力聚于右臂,瞅得时机,右掌前出,一掌正中杨青峰左胸。这一掌阿林保蓄势已久,势急力重,只将杨青峰身体击得向后飞出,直去两丈之外,身在半空之际,口中一股鲜血喷出,方才跌于地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已是无力再战。阿林保见杨青峰已是命在旦夕之时,不再理他,自向洞中走去。 此时在那洞中,那姑娘手脚尽被绑缚,虽见杨青峰引阿林保外出相斗,却也不能身逃。阿林保再入洞中,暗黑里隐见姑娘一身胴体白如晶雪,心中欲火重起,顾不上断指之痛,手忙脚乱忙自解衣。却忽见洞口亮光一暗,一条黑影缓缓向洞中而入。到得近前,阿林保细细一瞧,却见又是杨青峰,只见他双目似睁还闭,双臂下垂无力,身前自颈以下,全被鲜血染透,走路摇摇晃晃,却也直直面向自己所处之处而行。 阿林保将身飞起,半空之中出腿,又去杨青峰胸口之处一脚,杨青峰身体早倒,口中鲜血再如射水般狂喷一阵,已无声息。 阿林保只道这次杨青峰必死无疑,自再宽衣解带,刚将那身后披风解下,却见杨青峰之身又再慢慢站起。 阿林保心中吃惊至极,心想此人怎地打他不死?却不知杨青峰心中拼着一念,便是不可让此人污了那个姑娘,此念尚不遂愿,杨青峰心尚不死,身便不死。只见他摇摇晃晃起身,双眼翻白,口中鲜血余沥未尽,已成一个血人。 阿林宝心中恼怒,贴身近前,双拳去杨青峰胸上只打了二三十拳,杨青峰之身如一道木桩,直挺挺倒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二、以身暖心 阿林保欲火焚身,数次欲行那事,尽被杨青峰所扰,此一回拼力而击,心想即便杨青峰身如铁人,只怕也已被自己打的骨折心碎,然而有数次前车之鉴,心中终是存疑,此次定要校验无误方始放心。伸手将杨青峰抓起,提近胸前,黑暗中探目去看,此时脸与杨青峰相距只二尺之近,正在俯身面目向下,陡见杨青峰身体一震,手中两颗飞蝗石飞出,阿林保这一惊魂飞天外,如此之近,闪无所闪,避不可避,那二枚飞蝗石一左一右正中阿林宝双目,虽是力道不大,却也打得眼珠迸裂,必然是要瞎了,再也不能视物。 阿林宝双手乱舞,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洪钟轰响:我眼瞎了!我眼瞎了!先前所存为部族报仇c再复旧部以及手刃仇人之念洪然而倒,摇摇晃晃手扶洞壁向外走去。 一边那个姑娘身在洞中许久,已可适得暗中视物,杨青峰与阿林保刚刚在洞中惊心动魄之搏,已尽为她眼所见,心思杨青峰与自己本不相识,却拼死相救,此等恩义实是难以报答,又见阿林保仓皇而逃,杨青峰身仆地上声息全无,心中焦急,奋力将身移至岩壁之处,寻得一块凸出锋利之石,背靠岩壁将身站起,将背后手上缚绳去石上来回擦磨,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将绳磨断,稍稍歇一口气,又将脚上缚绳解开,只将衣服略略披在身上,便急急去到杨青峰身边,只见杨青峰脸色煞白如纸,伸手去他鼻翼一探,微微还有气息,却只如游丝一般,全身冰冷赛如寒冰。 杨青峰被阿林保连连重击,吐血数次,失血过多,全身已无多少血液可循,天寒地冻,他自是全身无有一丝热量。 那姑娘眼中不由落泪,又无计可施,想了一想,忙将衣衫穿起,却不系扣,将杨青峰抱起,将他身前衣扣解开,用力将他紧紧抱住,欲以自己之身去暖杨青峰之心。不即如此,姑娘只怕杨青峰捱不得多久,那心便止了跳动。 杨青峰此时意识尚存,朦胧之中隐约有觉,身感那姑娘以温热之身紧贴自己,不由在心中大喊不可如此!不可如此!那声音却那里发的出?再过一时,却是什么也不知晓了。 。 杨青峰再有意识之时,已不知时过多久,更不知身在何地,那一双眼皮沉重如山,想睁却是怎么也睁不开,隐约听得一颇具威严之声问道:“鲍国医所诊,此人景况如何?” 却不听有人回声。 。 此时在一间屋内,身坐二人,还有一人将身而立,背负双手来回踱步,另一人便是杨青峰拼力所救的那个姑娘,屋边对门靠墙置一张床铺,铺上沉沉而卧正是杨青峰。此时杨青峰眼睁不起,只听那威严之声问景况如何,却不听有人回言,一人正身坐杨青峰所卧床榻之前,正在手抚杨青峰腕上脉搏,听那声音所问,只轻轻摇头不语,杨青峰不能眼睁,自是看不见此形。 隐约所听却还依旧是那颇具威严之声,说道:“此人年纪甚轻,行事却是如此高义,除恶扶危,不论情势如何凶险,也不论是谁,只要是路见不平,便即拔刀而助,即使自身性命危在旦夕,也是无所畏惧,我听小女所说,几次三番为那恶人所击,却是再将身起,此等之人,决不可就此而没。鲍国医,你且明明白白告知于我,此人到底是有救还是无救?” 杨青峰又沉沉欲睡,听得此人问有救还是无救,心中暗想这是说谁呢?是谁要死了?忽地便想道我这眼睛沉沉难开,全身想动也不能动,怎地会如此?难不成是我要死了?脑中尽力去想,便就想起自己与阿林保相斗一事,是为一个姑娘清白,最后自己飞石打瞎了阿林保双眼,自己却是倒地不支,只感全身冰冷,是那姑娘用身体来焐自己体热,再后,便已回想不起。 杨青峰正在迷迷糊糊心想,却听有另一个声音回言,只听那声说道:“单从肉身而言,此人遭无数重击,全身无一处完好,心脏虽无破裂却已移位,血液去尽,周身无有血液而循,按理早已气绝,如今却尚具稍存一丝气息,依我所推,此人定是心中有未了之事,一口气所持便不即去,如今若医,先须五个身健体壮之人备用,待我取他们身上之血浆,给此人注入体中,再以利刃将他胸腔剖开,将那心脏移还原位,之后用线将皮肉缝合,上敷药膏,再以奇珍之药内服。如此尚不足将他身体医好,最最关健,在于此人自身之念,如若他想生,尚有机缘可生,如若他念已死,即便我如此而为,也不能助他再活。” 杨青峰听他所说,心中大惊,心想我要死了吗?不不,我不能死,那孱弱少年还待我寻药给他治伤,还有无双,她也一定在等我身回,我一定要回去见她,和她一起快快乐乐生活,还有我师父这个牛鼻子,我若死了他一定会伤心不已的,我不能死啊不能死,我要活。” 大急之下,杨青峰本是沉沉欲睡之身竟是再无睡意,不过那眼还是不能睁开,周身酸软难受至极。 却听那颇具威严之声又说道:“鲍国医,此人如此高义,实为人之典范,不论如何定要救他于生,医之所需,我即刻命人准备,尚请鲍国医多多费心,若是不治,定当,定当,”定当如何,却未说出,忽然声音一提,大喝一声:“来人!” 即时便有人应一声:“在”。 只听那声吩咐道:“即刻去镶黄旗中挑选五名身健体壮,无任何病疾在身的年轻壮汉到此处听用。” 那声又应得一声:“是”。 颇具威严之声又问道:“鲍国医,你有何所需,尽管开言,不管为何,我一定尽你所需。” 又听有声回言,估计便是那鲍国医了,只听他说道:“如今先给他身体注入血浆,需在那五人体中取血,此五人之后需以大补之物进食补身,方对自身无损,此进补之方,待一时我自会写清,请贝勒爷吩咐人手去置,此人开膛移心之后所敷药膏我会自备,只是内服奇珍之药,有些甚为珍贵稀有,还得贝勒爷施以援手。” 颇具威严之声问道:“是何珍稀之药,但讲无妨。” 那声回道:“他这身伤甚重,所需珍稀之药无一不稀,无一不贵,最最珍稀贵重之药有三味,这第一味便是千年人参。” 只听那颇具威严之声哈哈一笑,说道:“千年人参确是珍稀贵重,不过也不是太为难得之物,这个还是可以有地” 杨青峰听闻此言,只觉脑中嗡地一震,千年人参!可不正是自己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所要寻找的东西?先前在那哈达部老部长之处便被自己不知,而食了一棵,错过机缘不能给孱弱少年治伤,此次耳闻已知,却是再也不能给自己食了,定要好言相求将它得了,拿回给孱弱少年治伤,心中如此之想,口内不由大呼不要将千年人参给我吃,不要将千年人参给我吃,声音却是呼喊不出,大急之间,鲍国医后面所说还有两味珍稀之药为何,也是未能听得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三:再错机缘 杨青峰心中大急,自是未听清鲍国医后面所说之话。 过了很久,才又听得有人说话,那声说道:“报告贝勒爷,所需身健体壮无疾壮汉尽已带到。” 颇具威严之声说道:“带他们进来。” “是!” 颇具威严之声又道:“鲍国医,无疾壮汉已至,不知国医何时施以圣手?” “此人身伤不可久拖,即刻便要进行。” “好好好!如此甚好!”颇具威严之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说甚好,显是心中十分满意。 屋中一时至静,再不听人说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始才又听得有人出声,还是那颇具威严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国医所言所需五人,如今为何让其余三人皆去,独留此二人取其浆血?我实不慬,请国医教我。” 原来鲍国医查验一番,让刚刚所至五人内之中的三人自去,只留其间二人候用。 想必便是鲍国医的回言,只听他说道:“回贝勒爷,人身体中的浆血,虽眼见都为赤红,然人与人不一,那浆之根本也不尽相同,比如说色之深浅,有的较鲜,有得则深暗,再比如浆之浓度,有的较稠有的较稀,那内中所含也不一致,先前五人,我之所验,只此二人血浆与那少侠相符,是以我让那三人自去,只留此二人取其血浆为用。” “原来如此。”颇具威言之声似是恍然大悟。 屋内再是至静。 忽然,杨青峰隐觉手腕之上一痛,继而似觉有物在手臂之内蠕动,渐至心中,又至腹下,再至足底,过了一时,那身上冷如酷寒之冰便似一丝一丝开融。 只听一人声言,说道:“贝勒爷请回,我自在此相守,如今将此血浆注入他的体内,尚需两个时辰,之后需再歇两个时辰,我自用药,使他身体不知疼痛悲苦,如此便可用利刃开胸移心,贝勒爷如有兴致,到时可再将身来一观。 “好好好,国医辛苦。” 此后屋中又至静寂,杨青峰只觉身上之冰渐渐消融,冰凉之身稍稍有了丝丝温热,那身内隐隐蠕动之觉不停,时候越长,温热越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青峰忽然识觉有力而至,将自己两片嘴唇掀开,上下颔一撑,紧咬之牙已不由自主张开,似有水滴丝丝入在口中,自至喉内,又入肺腑,过了一会儿,意识渐至模糊,心中虽是牵的挂的有物,极不想睡,却也渐渐沉沉而寐。 这一睡不知去了多少时间,杨青峰醒来之时,只觉身上处处大疼,直刺心肺,双眼依旧沉重,却可缓缓将眼睁开,眼前却是一片模糊,耳却能听,只听一人赞叹之语,说道:“妙!真妙!妙极!”又有许多惊叹之声,却又听有人‘嘘’的一声,所有之声便尽都止住。 杨青峰模糊之眼渐至有了些许光亮,朦胧中只见有人围在自己身周,轮廓渐至清晰,当先入眼却是一张秒龄少女之脸,脸色憔悴,大显焦急,眼中蕴热泪欲滴,大是楚楚可怜。杨青峰依稀所记,便就是先前自己拼死所救的那一个姑娘;另一人青衣小帽,神色宁然,脸上不惊不喜,见不着一丝叹世之色;再有一人却是峨冠博带,神情高昂;此二人都为汉人。另有一位满人,甚是奇特,身形不壮却甚威武,面目不凶却露煞气,神态不怒却显威然,那人背负双手,立于众人身后,虽无众人急切大惊大喜之态,却也面上隐露欣慰之色。 只听那青衣小帽之人说道:“今病人既是身醒,各位都请自回,此处不宜久留,病人需要静心休养。” 那奇特满人说道:“鲍国医所说甚是,各人都自回去。”声音便是先前那颇具威势之声,顿了一顿,又说:“鲍国医连日几夜为病人治伤,身体劳困,此时也需休息,此处就让小女格格暂留,照护病人,如有异常,便即使人过来相请,国医心觉如何?” 青衣小帽之人说道:“如此甚好。” 原来这青衣小帽之人便是鲍国医。 一众之人尽将身去,屋中只剩那姑娘和杨青峰。杨青峰久‘睡’初醒,心中实有太多太多话语要问,那姑娘为杨青峰所救,心中感激至深,此时却连杨青峰姓名也还不知,也是心积千言欲要诉说,却自忍住,见杨青峰张嘴欲语,忙做势让他不要说话。 此时杨青峰大伤初醒,身体虚弱不堪,自是不能说话耗费体力。一时二人四目相对,那姑娘双眼蕴泪默默含情,杨青峰想起先前在那洞中,姑娘用温热之身温暖自己躯体,一时大是窘迫,想要将眼光投了别处,只一用力还未扭身,已是大疼,不由哎哟叫了一声。姑娘忙将身站起,近前探视,大是关切,待得察觉是杨青峰欲将身动而致身疼,忙附身去杨青峰耳边轻轻耳语,说道:“你身上有伤,躺着休息别动,有事只需给我说知即可。”樱唇轻启,吹气如兰,此时脸色温润,那里还见先前骄横刁蛮之气?有的只是温柔,有的只是贴切。 过了几个时辰,鲍国医又来检视,先用手去杨青峰额上一探,也不顾那姑娘就在近旁,又将杨青峰身上所盖被褥揭开。杨青峰身上处处有伤,仰躺床上连动也不能动,此时见鲍国医揭起被褥,将那眼珠努力转动,向下去看,目力所及只见胸前包着一层厚厚的白布,那鲍国医正在小心仔细察看,心想先前恍惚之中听得鲍国医所说要给自己开胸移心,如今胸前缠满白布,只怕他已是在自己沉睡之中给自己做过了。 鲍国医看罢,又将杨青峰手腕抓握手中,十中二指搭在脉博之上,过了一小会儿方始放手,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回头对那姑娘说道:“从明日起,每日将他身体翻转三次,或侧或仰,但切记不可身面向下伏身,每日用湿热毛巾擦身三次。” 杨青峰心中暗暗责怪鲍国医,怎可吩咐一位姑娘给自己翻身擦洗,这姑娘如此年轻,只怕连人也还未嫁,却给一个不相识的男子擦洗身体,这可让她情何以堪,又想先前在那洞中,她用身体给自己之身煨热,心中又觉感激又觉惆怅,耳中却听那姑娘答应的甚是欢快,一丝也不见犹豫。 至晚,那鲍国医又来,过不多久,有人送过来吃食,鲍国医却先拿过来一看,才吩咐那姑娘给杨青峰喂食。杨青峰先前已隐约听鲍国医对那颇具威然之声之人所说,需珍稀贵重药材给自己治伤,其一便是千年人参,那颇具威然之声之人却不依为然,显是千年人参对他已不是太为难得,当时便要出声说道自己不食,便是有心想将它讨了拿回去给孱弱少年治伤,奈何口不能出声。此时见那姑娘要给自己喂食,不由想起此事,只道那人参便如先前一般是煮在这吃食之中,心下大叫可惜,又觉世事真是阴差阴错,自己千难万苦去寻千年人参给孱弱少年治伤,千年人参却屡屡为自己所食而不得,当下心中按捺不住,开口问那姑娘道:“这吃食之中是煮得有千年人参于内,是也不是?” 姑娘嫣然一笑,只是摇头表示没有,却不出声。 杨青峰心中一喜,只道那人参还在,心中希望陡增,正要出言,却听鲍国医问道:“你怎地有如此之问?” 那鲍国医是为圣医,听杨青峰说及千年人参这药中至宝,自是比常人心中多了敏感,是以开口向杨青峰而问。 杨青峰如实而说道:“我先前恍惚之中听众位所言需用千年人参,更早之前亦有见过将参煮于汤食之中给有疾之人而食,今见此吃食,心中想起,便即而问。” 鲍国医呵呵一笑,脸上再现得意之色,说道:“人参是为大补之药,所用却也得细分仔细,煮食汤中自然而食,虽是最好,那药力却是所来甚缓,只宜给身患慢疾之人而用,如若疾患危急,则将人参化为浓水注入体中,可得立竿见影之效,正是形之不同,处之不同。” 见杨青峰一脸茫然,那姑娘一边说道:“千年人参国医已化为浓水,给你注入体中了。” 杨青峰一听,心中大叫可惜,这千年人参终久还是又给自己用了,几次三番如此,皆是尽错机缘,自己怎对得起那孱弱少年?心中所想,那脸上神色便见黯淡,鲍国医及那姑娘只道刚刚是杨青峰说话耗了体力,忙闭口再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鲍国医自去,天也黑透,姑娘示意杨青峰闭眼睡觉,杨青峰本就身体虚弱,身醒至此也已有些时候,此时也感困顿不已,将眼合上,不一时便即睡去。 二天早上醒来,杨青峰先自吃了一惊,只见姑娘却将身坐床前,头伏床边,似是整夜不曾身离。姑娘见杨青峰身醒,忙起身自屋外端来热水,湿了毛巾给杨青峰擦手擦脸,照护的细致入微。杨青峰自感今日身体与昨日情形已是大不相同。 不一时鲍国医也至,却又将杨青峰身上所盖被褥揭开,将杨青峰胸前白布层层解开,杨青峰此时方得有看,只见正胸之前有一道伤口用细线缝住,就如缝补衣服一般,细线尚在肉中。鲍国医果是在自己沉睡之时已给自己做了开胸移心之术。那鲍国医小心仔细的检查伤口,用静水将其上先前所敷药膏洗去,又再敷以新的膏药于其之面,末了依旧用白布包好。 姑娘一身疲惫之态鲍国医也已眼见,心知姑娘定是昨晚一夜未睡,对姑娘说道:“格格今晚不必在此相守,这人情形已是大有起色,只需安排下人在外间歇息照看即可。” 那姑娘口中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四:又遇娇人 杨青峰听鲍国医叫那姑娘格格,也不知格格是啥,还只道这便是姑娘之名。 姑娘白天身影不离的照看杨青峰,至晚仍旧不去,杨青峰心中过意不去,又感自己今日神情尚可,对姑娘说道:“格格自去休息,我今天甚好,你不用整夜在此相守。” 姑娘闻听一怔,也见杨青峰今日神情稍好,不似昨日那般恹恹疲惫之状,心想依今日情形和他说话应是无碍,心中早有许多话语要和杨青峰言说,不知为何,此时第一句话言之语,竟是将头凑近杨青峰身前,脸色羞红,口中说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如此也叫我格格?” 杨青峰一怔,心中自是不解。 姑娘说道:“我叫玉录玳,别人都叫我格格,不过我不想你也以格格之呼叫我,我心中只想你叫我玉录玳,或者录玳姑娘。” 杨青峰闻听更是茫然,心想她的名字叫做玉录玳,别人却都叫她格格,她又不想我如其他人一般叫她格格,要我叫她玉录玳,这却是为的那般?一时真如身坠五里雾中,摸不着方向。 姑娘见杨青峰如此,娇嗔大急,直将脚去地上跌了两跌,脸上刁蛮之气又现,也不知为何忽地收起,重新跃上满脸娇柔温顺,对杨青峰说道:“格格不是我的人名,就比如你们汉人大明王朝,皇帝的姑娘叫什么?” 这个杨青峰虽是久居山上,却是知道的,说道:“叫公主。” 姑娘对杨青峰所答甚是高兴,说道:“就是如此,我玛法是大汗,我阿玛是贝勒,我便是格格,”心知杨青峰定是不知玛法和阿玛是什么,忙又解释说玛法便是我建州之人对爷爷的称呼,阿玛是对父亲的叫法。 言说至此,杨青峰终是心中明白,虽是先前在那来路之上隐约也听她对阿林保几人自称她玛法是努尔哈赤,阿玛叫黄台吉,其时却不知玛法和阿玛是为何物,此时听得她说,心中方是明白,却也不由一震,虽那黄台吉之名是第二次听说入耳,那奴尔哈赤之名却是在自己于路所行之间无时不听人说,有的对他恨之如骨,恨不能食其肉碎其骨,有的却是敬若神明,心存敬畏,不背不弃执鞭相随,听人所言,他今大是有意大明江山,意欲与我汉人为敌,又纵容部族满人肆意侵扰掳虐汉人百姓,自己心中早将他视为一个残暴大恶之人,如今却是救了他的孙女。杨青峰一时之间心中思绪万千,纷乱杂呈。不过即便如此,心中暗思若依当时之情,不论其为何人,自己也要出手相救,如此,方是具有正义之人必有之心。 姑娘坐在床前,将手支颐,歪头向杨青峰而看,轻声问杨青峰道:“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还未给我言说你叫什么名呢?你家在那里?怎么来了此地?” 杨青峰如实说道:“我叫杨青峰,先前居于大明湖北境内的武当山上,我师父是武当空虚道长。”至于为何来了此地,杨青峰心思不便相告,便闭口不说。 姑娘一听,神情大是兴奋,连说:“好呃好呃,我听玛法说过武当山,说武当是道教之首,道法传承久远,博大精深,更为甚者,所派武学冠盖武林,领袖群伦,是在中原武林与少林并驾齐驱的名门大派。玛法说如有机会,定要前往拜访礼香。” 姑娘之说虽是无意,杨青峰听来却是有心,心想听人所言,奴尔哈赤如今正统领铁骑,意欲抢占大明江山抢夺汉人田地,今又听这姑娘之语,心想奴尔哈赤野心倒是不小,如此而说他竟连我武当山之地也是窥上了。”口中不由就轻哼了一声,姑娘正在兴头之上,却是不觉。 杨青峰又想这个姑娘只是一个小小女孩,所有罪过都是那奴尔哈赤所为,与她也无多大关系,心中却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趣,缓缓将眼闭了,口中说道:“格格自回去休息罢,我想睡觉了。” 那姑娘一听,又大是娇嗔,说道:“不要叫我格格嘛,我不想你叫我格格,我想你叫我录玳姑娘,叫嘛,叫我一声录玳姑娘嘛!” 杨青峰拗不过她,又只想让她尽快离去,只得闭目张口,叫了一声录玳姑娘。 玉录玳一听大是高兴,却不起身而去,那话语一经打开,却那里关得住,见杨青峰闭目,也不顾他身有重伤,拿手娇嗔的去他肩头被上轻轻连推数下,口中说道:“再说一会嘛!再说一会好不好?” 杨青峰心中极不耐烦,将眼一睁,说道:“又做什么!?” 玉录玳脸上稍现愕然,却也止不住心中盎然兴致,又似有一种迫切,问杨青峰道:“听说武当山上都是道士,又听说道士都不可以娶老婆,你在武当山上,你也是小道士吗?” 杨青峰实在烦透到顶。说道:“也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杨青峰自小被师父收录入门,只教他练习武功,却未教他修习道法,虽师父自己是为道士,却未明确对杨青峰而说让他也做道士修道。是以杨青峰如此说。 玉录玳一听,心底之急只觉一松,又急切问杨青峰道:“那你结婚娶老婆了吗?” 杨青峰已不耐烦至极,气没好气,言没好言,说道:“那有心思干这个!” 却不知玉录玳一听,竟是大为高兴,正要再开口说话,却听门口有人喊道:“录玳妹妹,录玳妹妹。” 玉录玳一听门外喊声,脸上神色陡变,冷如冰霜,去到门口,开口便是斥责之语,说道:“谁让你叫录玳妹妹的,录玳也是你叫的吗?叫格格!” 杨青峰心中暗思,这个女孩可真是奇怪至极,自己叫她格格,她却要我叫她录玳,如今有人叫她录玳,她却又大是生气,让人叫她格格,这却是为何?心中如此而想,探目向门外看去,不经意间头颈竟可转动,已无太大疼痛,却见那门口立着一个男子,一身打扮甚是雍容富贵,隐隐便是那天在那路上先和玉录玳一起骑行,后又独身逃走的男子。 那人唯唯喏喏,口中却也不说是还是不是,只说:“这个,那个” 玉录玳却是火起,脸上刁蛮横霸之色尽显无遗,说道:“什么这个那个,再叫我录玳,便叫人打你几个嘴巴。” 杨青峰不知,这格格便如大明的公主,是身份的像征,人之所叫只敢以尊号相称,却不敢呼叫其名,除非是异常亲近之人。 玉录玳冷冷对那人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人说道:“我就想过来看看你,额娘熬了鹿汤,让我过来请你去喝。” 玉录玳鼻中哼的一声,说道:“鹿汤却有什么好喝?我身没空,我要照看这位汉人巴图鲁,就住这里。”说着拿手向杨青峰一指。 那人一听,又是气恼又显着急,说道:“录玳妹妹,不,格格,这个汉人还要你来整日整夜照看他?随便让一个下人照看一下就是大大抬举他了。 玉录玳一听,大怒,说道:“汉人怎么了,汉人也比有些人强。哼,胆小无用!也不觉羞!”说完也不理那人,自走进屋,在床边坐下。 此时杨青峰闭了眼,对那门外之声却是听的清楚,心想这人对我汉人大是不敬,在我身旁即说此等蔑视汉人话语,心中自是对我汉人瞧不上眼,待有机会,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我汉人的厉害。当下只将眼闭了假睡,玉录玳再进来坐在床边也只假做不知,心中却在暗想自己一路所走,处处满人侵扰汉人,满人对汉人友善之人少之又少,这鲍国医医术如此高明,只怕不在那不医神医悯三秋之下,不知怎地却居于这满人群中?还有那一个峨冠博带的汉人,显然也不是平常之人,却也自甘与这满人行在一起,也不知是为那般?心中想了很久,寻不出一丝端倪,人却渐渐入于睡梦之中。 杨青峰一觉醒来,只听四围一片沉寂至静,桌上油灯却在黑暗之中将屋内照得一片光明,眼角不经意向床边一瞥,却见那玉录玳不曾离去,正将身坐在床边,头伏床角,已然睡着。 杨青峰虽知她是努尔哈赤之孙,心中先自存了莽蒂,见她如此不顾辛劳照料自己,心中也自感激不已,口中轻声而叫:“录玳姑娘。”刚叫了一声,玉录玳一惊而醒,只道杨青峰身体感觉不适,忙从凳上将身立起,急急问道:“青峰哥哥,你那里不舒服?来,我看看” 杨青峰忙道:“不是,我,很好。” 玉录玳又问道:“你口渴了吗,我倒水给你喝。”杨青峰忙说:“我不渴。”又说道:“你自去歇息吧,我很好,你回去不要紧的。”玉录玳说道:“我不回去,我在这儿陪着你,你口渴了我可以倒水给你喝,你被子掀起了我给你捂被角,你要是心里闷了我便讲故事给你听。” 杨青峰心中一热,先前心间所存莽蒂不觉便去了七分,语意略带润涩,说道:“你回去睡吧,我没事的,听话,啊。” 玉录玳甚是倔强,说道:“不,我不去。”杨青峰知她心坚意笃,说她不动,也只好由了她。玉录玳见杨青峰不再坚持要自己身离,心中高兴,虽是疲惫至极,却也难掩脸上兴奋,在灯下歪了一张俏脸看着杨青峰,脸色绯红。 杨青峰只觉心间隐隐有些异样,忙镇定心神,问道:“现在是几时了?”玉录玳显得甚是不好意思,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大概是半夜了吧。” 杨青峰故意打一个呵欠,说道:“这么晚?那么,睡吧。”自将眼闭了,许久方始睡着,其间几次想要睁眼看那玉录玳有否伏床而睡,却是不敢睁眼,只怕将眼一开,见玉录玳正在看着自己,四目相看,自己不知如何相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五:忘祖忘宗之人 第二天早上杨青峰醒来,玉录玳也随即而醒,忙倒热水湿了毛巾给杨青峰擦手擦脸,又取了牛角梳给杨青峰梳头。孱弱少年先前在杨青峰受伤之时也曾给他梳过,不过孱弱少年是为男人,杨青峰心下倒也不以为然,此时玉录玳是个妙龄少女,用那纤纤玉指执了牛角梳,在杨青峰发丝之上轻拂,杨青峰心中隐隐又起一种难以言述之觉,又感甚是难以为情,偷眼向玉录玳而看,却见她一脸平静,就似这本是该她所做之事,顺理成章一般,梳的十分专注执着,一丝不茍。不知为何,杨青峰脑中一闪,便又想起了悯无双,心想如若眼前这人便是无双,不知该有多好,心中不由暗暗叹一口气。 玉录玳为杨青峰梳好头发,唤人端进专为杨青峰煮好的早粥,亲手一勺一勺喂了他吃。不一时,鲍国医又至,查验了杨青峰身况,对杨青峰身体恢复之速也是甚觉惊喜,对玉录玳说道:“自明日起,每日将他送出室外雪地之中二个时辰,再行回屋休息。” 玉录玳一惊,心中极是不愿,口中轻声嘟噜着说道:“他如今身体这般虚弱,怎可去那冰天雪地之中置身。”语声虽轻,鲍国医却也已听的清楚,口中说道:“天天居于温室之居虽可养伤,却怎能育出不畏坚难困苦之心,是我汉人,便不可如此。”又说道:“是为男人,怎能长时而卧,静于养病,如此岂不是误了许多该当之事,一生之中又有多少时间可致如此?” 杨青峰听在耳内,心中不觉大有感触,心想这鲍国医虽是居于满地,其心倒是不忘自己是为汉人之本,又说是我汉人,便不可如此,也不知他此话是何之意?不过他所之言自是一点不虚。 不一时,先前那声音甚是威严之人也至,却是由那峨冠博带之人相陪,一进屋中,玉录玳却如不视他威然之势一般,直将身如飞而去偎了他身,口中欢快叫道:“阿玛,您来了!” 杨青峰一听,心说难怪此人之身具有如此自然之威,却原来是玉录玳的父亲,便是那奴尔哈赤的儿子,将来奴尔哈赤身死之后,此人便是大汗。杨青峰听玉录玳说过阿玛便是父亲之意,先前又听她说过他的阿玛是黄台吉,是以一听玉录玳叫此人阿玛,便知他是奴尔哈赤之子。其实杨青峰不知,奴尔哈赤有许多儿女,黄台吉只是其中一个,将来能不能坐上大汗之位也未可定。 却听黄台吉哈哈一笑,说道:“我的格格儿,今儿个怎地如此开心呢,往日可从不见你这般。” 玉录玳不觉脸上一红,忙说道:“阿玛,玉录玳想你了,见阿玛过来,玉录玳心里高兴,所以才开心。” 黄台吉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难得我的好格格儿想念阿玛,阿玛就怕格格儿只是嘴上想着阿玛,心里想着别人,如此阿玛可就伤心喽。” 玉录玳一听,脸上立时通红,拉长了声音撒娇说道:“阿玛——,玉录玳想你跟你说话,你却笑话玉录玳,玉录玳不跟你说了。”口中如此说话,那身子却是粘在黄台吉身上不肯离开。 黄台吉再是一阵大笑,说道:“好,好啊,格格儿想念阿玛,阿玛心中也自高兴的很。”见鲍国医正在屋中,便问鲍国医道:“现在病人情况如何?” 鲍国医徐徐说道:“此人虽是伤势严重,不过基质很好,身体还复之势尚可。” 黄台吉不由连声赞叹,言语由衷至极,说道:“国医真是圣手,先前开胸移心,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此次国医真是让我大长见识了,汉人医术真是非同一般哪。” 却听鲍国医呵呵一笑,说道:“小小医术,有何足可道?我汉人真正可让人惊叹佩服的何止于此!” 黄台吉耳听,虽自为满人,却也毫不生气,说道:“国医所说甚是,那汉人文化就让人痴迷的很,我如今每日都要抽出一些时间向范公讨教学习,一日不学,心中就象丢了魂似的,难受的不行。” 杨青峰心想这鲍国医说话不卑不亢,即便对了奴尔哈赤之子这一个黄台吉也是如此,又处处维护汉人之尊,倒是颇有傲然骨气,又想黄台吉以满人未来之主极其尊贵之身,却是醉心汉人文化,对此却毫不掩饰,又极有肚量,却也难能可贵。见黄台吉向床边走来,向自己看了一看,问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杨青峰心想此人身为满人未来之主,其心定是与他父亲努尔哈赤一般,也是有意汉人土地,如今却来问我,他奶奶的,我要是回了你,显得我身为汉人好没面子,不回又甚显尴尬,毕竟此人对自己没有恶意。正在不知如何处之,却听玉录玳说道:“阿玛,这位公子名叫杨青峰,他是大明皇朝中原武当山上空虚道长的徒弟。”黄台吉一听,又是哈哈大笑,向玉录玳说道:“我又没问你,怎地是我的格格儿说话呀?”玉录玳不加思索的说道:“谁让你说话那样,象审犯人似的,我怕你吓着我的青峰哥哥。”黄台吉笑的更甚,说道:“哎哟我的格格儿,你这青峰哥哥怎地叫的比阿玛还亲呢?阿玛我心里可是难受的很啊。”玉录玳脸上不由又是一红。黄台吉将眼看向那峨冠博带之人,那人心有神领,忙上前一步,说道:“贝勒爷,这武当山在大明湖北境内,山势巍峨,奇峰险峻,历代皆为中原道家之首,如今更是贵为大明皇家道场。这道家始于华夏春秋之时,开山祖师是为老子李耳,其时正是中华文化繁荣盛起之际,各派著术学说纷至迭起,有百家争鸣之状,道家学说在百家之中独树一帜,长盛不衰,传承至今已有二千余年之史,其所倡主旨是为清静无为道法自然,历为世人尊崇吸纳,时至如今更有炽盛之势,且那武当之士渐于道法参修之中创悟搏击之术,积至大成,自成一派,又以仁义豪侠助善除恶为旨,历辈皆有炼就惊世骇俗武功之人,将那武当之威扬于天下。武当与少林,历来皆是为领袖中原武林的豪门正派。 峨冠博带之人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将武当前传后教及今时今日之状叙述的甚是精细,其中有许多连杨青峰身为武当弟子也是不知,直把杨青峰听的目瞪口呆,那黄台吉耳听甚为专心,一脸肃然之中又大生向往之色。 黄台吉听峨冠博带之人述完,心中沉思许久,似有话语,却是未说,只起身与那峨冠博带之人离去,鲍国医却是一脸平静只若不闻,也自身离。杨青峰心中好奇,问玉录玳道:“这一个峨冠博带之人是何许之人?” 玉录玳道:“此人名叫范贰臣,文学很好,听说是北宋汉人名臣范仲淹的后人,玛法和阿玛都是十分喜欢他,常常向他请教学习汉文,遇有与大明重大决策,也每每与他讨教商议。” 杨青峰一听,心中不由暗暗生气,心想奴尔哈赤每每遇有与大明的重大决策便与此人相商,此人定然便是站在满人的立场损我汉人之威,赫然便将自己当成满人的一员,方使可得奴尔哈赤之信,如若不然,奴尔哈赤至多也只会与他商议的一次两次,怎可每每便与他相商。此人便是汉人之中一个大大的忘祖忘宗之人,那奴尔哈赤纵容指使部族杀烧掳掠汉人c抢占汉人土地,说不得便有他在其间怂恿。不过玉录玳说他的祖上范仲淹是北宋名臣,却不知此人是何许人? 杨青峰心中暗想,不曾说话,玉录玳便似已知杨青峰心中所思,说道:“听范贰臣自诩,他那祖上范仲淹是北宋文学家c政治家和军事家,曾率兵戍边,抗击西夏入侵大宋,最高官至朝廷参政知事,写有许多文学名篇,其中有一篇叫做什么《岳阳楼记》,便见他常常摇头晃脑念念不绝,有些我都可以背得了,青峰哥哥,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杨青峰也想知道这范贰臣祖上到底是怎样之人,便道一声好。却见玉录玳将身站起,口中尚未出言,却已将头摇了三摇,自是学了范贰臣之势,方始念道:“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什么’而忧,‘什么’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其间有两句玉录玳记不住,便以什么两字替代,却见杨青峰伸掌一拍,说道:“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经杨青峰一说,玉录玳便也立时想起,连声说道:“是是,便是这两句。”却见杨青峰面现痛苦,刚刚杨青峰听至兴奋之处,伸掌一击,牵动浑身肌肉痛疼,是以脸现痛苦之色,只因杨青峰听玉录玳所念之词,先前在栖绝峰顶之前的路上已暗中听孙承宗诵过,至今心还记得,是以听玉录玳有两句记不住,自己便念了出来。又想范仲淹所写的文章,孙大人也拿来念诵,这范仲淹是一个名臣自是不错,只是不曾想他如今却有一个如此忘祖忘宗的子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六:君生我便生 杨青峰在暗叹范仲淹有如此一个不忠不孝忘祖忘宗的子孙之际,忽地又想起一事,不由啊呀一声,玉录玳听了,只道杨青峰身上又起疼痛,大是关切,忙问道:“青峰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又痛了?” 杨青峰说道:“没事,我只是想问你,那天我们在那山洞之中。”杨青峰刚说至此,见玉录玳脸色一红,赛如云霞,心知她只道自己要说她用胸脯给自己暖身之事。玉录玳虽是活泼开朗,必竟是处女之身,从未与男人有过肌肤之亲,那天情急如此,如今虽是将一颗心给杨青峰也会毫不犹豫,但一想那天之事,也禁不住脸红心跳。 杨青峰知她误会,忙说道:“不是,那天我昏迷不醒,后来之事也自不知,我有一把刀落在洞外雪地” 杨青峰话未说完,玉录玳已将身站起,说道:“青峰哥哥,你等我一会。”言毕将身出了房门,杨青峰也不知她是何意,不一会却见她身返回于屋中,手中捧一把套着刀鞘的单刀。 杨青峰心中一喜,那刀鞘正是先前孱弱少年在京师依项羽刀身定做的刀鞘,却见玉录玳用力将那刀身拔出,一股寒气夺目而出,正是那把孱弱少年赠给自己的项羽刀! 杨青峰心中大喜,伸手欲将那刀接过,手只伸得一半,只觉牵引的身上大疼,只好将臂放下。玉录玳将刀锋入于刀鞘之中,轻轻给杨青峰放在枕边床上,口中晒笑道:“青峰哥哥,你这把刀我好喜欢,可不可以送了给我?” 玉录玳虽是不懂此刀是为宝刀,却见杨青峰对其如此珍爱,心中猜想是为别人所送,便想试他一试。 杨青峰本是实诚之人,心思此刀是为孱弱少年所送,自己当初曾说还要还回于他,自是不能再送于人,只好说道:“这个不可。” 玉录玳一听,只感心中一紧,便觉心中所猜不错,却又心存不甘,便又问道:“青峰哥哥,你这刀是不是一个漂亮姑娘相赠与你的?” 杨青峰不知玉录玳心思,呵呵一笑,说道:“这倒不是,是一个少年公子所送。” 玉录玳一听,方始放心,心内不由暗自高兴。 杨青峰也来了兴致,顽性也起,取笑玉录玳道:“那个公子可是长的好看的很,我将他介绍给你认识,你一定会喜欢。” 却见玉录玳连连摇头,说道:“不,我不要,我” 自那日山洞患难之后,玉录玳已将杨青峰当成了自己身之欲付之人,口中本想说我不要你介绍别人给我,我的心自是要给你的。 然而玉录玳虽是恃宠刁蛮,贵为格格之身无有不敢,这一句话终是难以说得出口,却早已将一张俏脸羞的通红。 杨青峰甚少经历男女之事,也不懂揣度女人之心,见玉录玳如此,也不以为然。 过了一会,杨青峰本想再问玉录玳那日在那山洞之中后来情形如何?又如何至于此地,却又怕玉录玳心想那日山洞之中之事害羞。然自那以后一直不见何可大,心中牵挂不已,忍不住又问玉录玳道:“那一个名叫何可大的,可知如今他在于何地?” 玉录玳面色一紧,脸现凄然,说道:“那一日他与那三人在路中相斗,待得有人得报前去相助,却已。”说时心中难过不已,眼中蓄满泪水。 杨青峰见她如此,心知何可大已为那三人所杀,心中不由一阵大恸,暗想此人虽是头脑愚钝,却是没有一丝城俯,又极具忠义,却是听了自己所编谎言,一路追随,只为对自己殷勤照料,却不料丢了性命。又想何可大如若此时尚在,先前自己胡吹海侃的胡悠之语,说不定已为人所识。不过自己宁愿如此,也不想他此时已为人所杀没了性命。 心中痛了一阵,问玉录玳道:“那何可大的尸身,如今葬在何处?” 玉录玳说道:“尸身已带回此处,葬在城外之东小山脚下。” 杨青峰眼中之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暗暗将此记在心间,自思等到身体可动,便去那处祭一祭他,方对得起他一路对自己的相护之情。自闭了眼,沉思了一时,暗思此行寻参之事,又将眼睁开,问玉录玳道:“我如今身在此处,一共待的有多少天时?” 玉录玳算了一算,说道:“从那一日你在山洞之中昏迷算起,我们在山洞中呆了一天,回来路上行走一天,你又昏迷了六天,这是你身醒之后的第五天,一共是十三天。” 杨青峰不觉啊呀一声,心说这一眨眼便去了十三日,加上从长白山而来一路所行用去的三天,便是十六天,已是半月之多,殇情涧主所说的三月之限,虽是大致还有两个半月,只怕此事不是那么容易便可办到,自己需要紧抓了时日。 当下对玉录玳说道:“录玳姑娘,明日便如那鲍国医所说,麻烦你把我送出屋外雪地之中,如此我想身体应是要好的快一些。” 玉录玳见杨青峰自身也欲如此,也只得由他,当即答应。 杨青峰又问玉录玳道:“听你所说,鲍国医先前将千年人参化作汁水注于我身体之内,具我所知,千年人参是为至宝,轻易而不可得,此人参却是从何而来?” 玉录玳道:“千年人参确是甚为难得,此支人参先前阿玛受人所赠,藏于匣中已有几十年之久,今为你所用,真可谓是物有所值。” 杨青峰暗思先前恍惚之中听黄台吉所言,还只道在此之地,千年人参甚为好寻,却不料他恰恰也只此一棵。心想此时也只有尽快将伤养的身体可动,便即去殇情涧主所指之处伺机而寻。心想至此,又问玉录玳道:“此处是何地?去那赫图阿拉城还有多远?” 却听玉录玳一阵大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处便是在赫图阿拉城中。” 杨青峰心中一喜,方始想起先前昏迷之时似是听得有人说道是在赫图阿拉之城,却是忘了,不由问道:“听说城中有一个叫何和礼的人,可有此人?居在何处?” 却见玉录玳脸上之笑陡地僵住,说道:“你却问他做什么?” 杨青峰不知玉录玳何以如此,只随口胡撰道:“听说此人是个大官,我觉着好奇,随口所问而已。” 玉录玳不知杨青峰是在撒谎,忙一本正经的说道:“此人家居城西,现在却不在此地,随了我的玛法身在抚安。”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此处他有一个次子在家持家,就是那天在那路上逃走之人,名叫何满溢。”未了又补上一句:胆小猥琐,不是男人的人。 满族之人先前以渔猎为生,不论男女皆是崇敬勇敢胆大血性,那一天何满溢弃了众人而逃,玉录玳早已看他不起,所以说他胆小,不是男人,时至今日依然不能释怀,却又说他猥琐,杨青峰也不知为何。 其实杨青峰不知,这何和礼先前是董鄂部之主,带了董鄂部族之众归附奴尔哈赤,随了奴尔哈赤四处征战,攻城拔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奴尔哈赤心中感激,便有意将孙女玉录玳许配给他的子嗣,却恰值何和礼次子何满溢倾慕玉录玳美色,心中早已对她垂涎不已,奈何自身不学无术,身无一丝其父英雄之风,玉录玳大是瞧他不起,何满溢每每向玉录玳倾述心中爱慕之意,都被玉录玳冷嘲热讽讥刺不已。何满溢却也色心不死,那一日又厚了脸皮向玉录倾述心中相思,玉录玳心中烦燥,自打马出城,何满溢在后策马而追,是以离那赫图阿拉城越去越远,终至与阿林保相遇,惹出这一起惊天大事,却偏偏何满溢又胆小如鼠,见阿林保对玉录玳相戏,竟不敢出手相阻,后又独自身逃,若不是何可大与杨青峰出手相救,玉录玳此时只怕早已被辱失身,香消玉陨。 其实如此之人,杨青峰自也从心底瞧他不起,不过此人是那何和礼之子,杨青峰心想要得他家千年人参,说不定便是着落在此人身上,倒的想法接近于他方好。 玉录玳遵鲍国医所说,每日给杨青峰翻身,擦洗身子,也不让下人帮手,面上不见一丝扭捏羞怯,倒是杨青峰起始甚是难以为情,后来见玉录玳如此,不由在心底暗骂自己龌龊,心想人家用心用意服侍于你,你倒是心思想去了何处?如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如此,忙压抑心境,便也渐趋平静。 闲瑕之时,杨青峰问起玉录玳鲍国医给自己治伤之事,玉录玳不由又眼眶润湿,说道那时鲍国医用一把利刃,将杨青峰胸口剖开,那一颗鲜红之心赫然现于众人眼前,在场人众无不惊吓,以为杨青峰必死无疑,恕不料鲍国医伸手进去杨青峰体中,将杨青峰那一颗心抓握手中,重新移位而置,再将胸口皮肉用绳线缝合,外敷药膏。 其实有一点玉录玳没对杨青峰言说,那时眼见杨青峰胸开心现,众人都只道杨青峰已是不能活了,玉录玳禁不住放声痛哭,自在心中暗想,如若杨青峰身死,自己便也不活随他而去,正是君生我便生,君死我也死,倒是鲍国医全然不顾四围之人之言,一幅成竹在胸之态,杨青峰竟然又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杨青峰听玉录玳所讲,心中也自惊叹,暗想先前悯三秋一身医术天下无双,世人都叫他神医,自己只是见他用内力给孱弱少年治伤,却是无缘再见其它,想必鲍国医此技他自也是会,只不知二人如要相比,却不知谁的医术更胜一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七:大言不羞 鲍国医日日过来察视,不过渐至连伤口换药之事也尽都交于玉录玳去做,玉录玳自是高兴不已。 自此杨青峰每日早食之后必是要让玉录玳将自己送出屋外透一透气,在那雪地之中待上一些时候,神情日渐好转,手臂脖颈已可任意转动,腿上也自有了些气力,已可自行手扶椅背将身站起,只是胸口之处疼痛始终不减。这一天玉录玳正在给杨青峰伤口敷药,杨青峰心中焦急,想起先前悯无双给自己包袱之中所放的伤药甚是灵效,只可惜用完已不再有,不由说道:“若是有三七再生撒和麝香续命膏,只怕我这伤口早是好了。”其实杨青峰这一次所伤与那前一次大不相同,前一次与刘宗敏相斗为利剑刺胸,却未着伤着脾脏,此次却是伤动心肺,自是比前一次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杨青峰正在言说此话之时,却见鲍国医正自进屋,也已听着,只见他脸上神色骤变,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粗略看一看杨青峰伤口复原之势,正要将身而去,却见范贰臣背负双手,昂首阔步,将身也进屋中,见鲍国医正在屋内,面露喜色,口中说道:“国医正在此处,恰是正好,贝勒爷接大汗飞报,已去抚安,因军务紧急,不及亲身前来,临去之时让我代为交代,此人之伤务请国医多多用心,待贝勒爷身回,自会亲向国医致谢。”鲍国医不答,只在口中‘哼’的一声,似乎对范贰臣很是瞧他不起,却又口内不甘,说道:“范公日日身随贝勒爷形影不离,今日怎地不随了贝勒爷之身前去抚安,却独留此地?” 鲍国医话语之中显是大大含了对范贰臣的讥刺抑揄之意。范贰臣却不在意,说道:“贝勒爷自去和大汗商讨军务,那里用得着我一介书生前去掺合?我所知只有读书作诗知礼而已,其它本人尽皆不晓。”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贝勒爷接大汗传召,前去商讨与大明边界缔约之事,如若缔约得结,天下平矣。”鲍国医一听,心中火气大盛,口中连连说道:“缔什么约?本是我大明子臣,却以威挟主,你是读书知礼之人,如此是不忠之事,你怎地不对大汗言说?” 范贰臣却是声色不变,说道:“此为国家之事,怎能是我心中想说便可说得?鲍国医更见气冲斗牛,口中一连哼了数声,说道:“国家之事,哼哼,你所指之国,便是先前的建州卫,如今的金国吗?” 范贰臣不急不恼,甚是坦然,说道“国医所说不错,我之所指之国,便是如今的大金,虽我是为汉人,本应侍效大明,却是无门,所谓鸟择良木而栖,何况于人,国医且不可忘先前在大明朝廷身做医官之事,只为医官,无权无势也不为人所容,此可是前车之签。”眼见鲍国医脸色一寒,却也难遮面上愤怒之色,将门一摔,愤愤而去。杨青峰耳听范贰臣说鲍国医不可忘先前在大明朝廷身做医官之事,心说难怪人称鲍国医,却原来是在大明朝廷做过医官的,却不知为何到了这满人之中,不过听他之言?却是处处心向大明,与这范贰臣大是不同。范贰臣见鲍国医身去,却向杨青峰床前走进,问杨青峰道:“杨少侠如今身觉如何?”杨青峰先前见范贰臣身随黄台吉一路,尽显阿谀趋奉之色,心中早已看他不起,又听他刚刚和鲍国医所说,他自是已将他自身视为满人一般之人,心中更是恼恨,自在心中早已想了套路,欲要好好羞辱他一番,见他问自己伤势,忙将脸上堆上感激之情,说道:“多谢先生关心,在下如今虽是不可起身,但比对先前,已是好过了千倍万倍,阎王爷是收不了我了。 杨青峰早知范贰臣姓名,却假做不知,只以先生之呼而称。范贰臣闻听,脸上依旧不见任何情色,只在口中说道:“少侠今次之伤非同一般,如若不是贝勒爷亲自召那鲍国医为少侠诊治,只怕少侠难以闯过危关,正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贝勒爷甚为看重少侠,身去抚安之时,再三叮嘱于我,要时时过来探视,日后少侠若是跟随贝勒爷,定是前途无量。”杨青峰一听,自在心中‘嗤’的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口中说道:“如此自是甚好,不过再之如何,也比不上先生。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是满人血统,难得对那汉人文化学的如此精绝,在贝勒爷身前,地位自是无人可及。”范贰臣似乎稍有停滞,不过那面皮却依旧不红不白,不见丝毫异样,口中说道:“杨少侠误会了,我实实在在是一个汉人。”“啊呀!”杨青峰仿佛幡然而醒,说道:“我还道先生是建州之人呢,原来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不知先生贵姓,祖籍何处?” 范贰臣答道:“本人姓范,名贰臣,祖籍在陕西邠州,近年居于沈阳中卫,如今随了大汗。” 杨青峰一听,故意将那神情显的更是兴奋不已,说道:“啊哈,先生姓范,祖籍在陕西邠州,这可巧的紧了,曾听师父所言,在我华夏大宋之时有一大文豪,也是祖籍居在邠州,却也姓范,名叫范仲淹,他的文章播于天下,正气洒于神州,浩然民族之风扬于中华,直至今日依旧为世人景仰,实为今时人之楷模。” 范贰臣哈哈一笑,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不由起了得色,说道:“实不相瞒,范文正公正是我的祖上。” 杨青峰一听,惊奇之色顿起,拿眼将范贰臣从头至脚,又从脚至头一连看了三篇。 范贰臣只道杨青峰惊于自己祖上显赫,脸上得意之色不减反增,却不知杨青峰看那第三遍上,不由连连摇头,口中自言自语说道:“不,不像,绝不是” 范贰臣脸上得色顿僵,心有不解,问道:“少侠所说,是什么不像不是?” 杨青峰道:“我看范先生不像是范文正公的后人,范文正公也决不是范先生的祖上。” 范贰臣一听,连忙说道:“千真万确,范文正公正是我的祖上,今杨少侠断言我不是范文正公的后人,却是凭何而言?” 此一问正中杨青峰下怀,只听杨青峰说道:“先前听师父所讲,那范文正公写的一手好文章,时至如今,天下文人骚客无不顶礼膜拜;又生得一幅好心肠,为官之时体恤民情,赈济民灾,亲治民患,视民之痛为已之痛,实为其时天下百姓之福;又有一身正直无私之气,不为私已,不媚强权,所为者皆以心中正气而度,虽去时久,犹未为人所忘;更甚者,虽其为一文儒,却有一身民族浩然正气不衰之骨,视国家危亡为已任,以一羸弱瘦小之躯,亲率神州健儿,与侵扰汉人的西夏党项元昊鏖战,终将其阻于边塞之外,时至如今,依然为人津津乐道,许多有志之士将其视为人生精神支撑。在其逝后,大宋皇帝更是封其谥号为文正。今我听范先生所说虽也姓范,却文不著世,气不显正,更为甚者,范先生身为汉人,却自甘与满人为伍,为满人出谋划策,肆虐侵扰汉人同胞,霸占汉人土地,即便如范先生所说确为文正公后人,文正公如在地下有知,只怕也不会相认。” 杨青峰洋洋洒洒而说,只把范贰臣羞的面红耳赤,半晌做声不得。其实杨青峰对文正公知之甚少,只在先前那晚月夜听孙承宗劲颂范仲淹所写词句,后又听玉录玳话语所说范贰臣是范仲淹后人,对文正公所知都是在玉录玳处所得,那玉录玳自又是先前听范贰臣自诩所说。 范贰臣为杨青峰所羞,纵是其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是禁不住脸上一阵大红一阵大白,甚感耻羞,欲要将身离开也觉不是,欲要将身留下也觉不是,局促不安许久,方抬脚向门外而去,到了门边,却又将身倒回,口中说道:“贝勒爷先前而来,见少侠身体羸弱,不便相问,今要我问少侠何以身至于此,又有何贵干?” 杨青峰闻听哈哈一笑,说道:“范先生自言身为文正公后人,却不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范先生难道不知当今的王土皆是大明的王土,身为大明的子民,在大明之地,欲去何地却也不需别人相问。” 范贰臣不由语塞,悻悻然而去。 鲍国医与杨青峰和范贰臣声言相对,皆是有涉汉人与满人之争,其时谁也未曾留意玉录玳,此时范贰臣离去,杨青峰方始发现玉录玳正呆呆身坐床尾椅登之上,眼中一片迷茫。刚刚三人之语她自是字字入于耳中,身为满人大汗之孙,玉录玳本是一个清纯无睱的少女,此时却惊然发觉竟已置身满汉之争之中,一时心中不由大是恍然,不知该当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八:同门之谊 玉录玳听闻鲍国医与杨青峰和范贰臣之间的话语,一时之间心事重重,对杨青峰身之照料却依旧细致有加,虽是杨青峰身体之伤为鲍国医圣手所医,大有起色,玉录玳晚间却依然身坐杨青峰床前相伴,只将头伏于床边而眠看护。这一天杨青峰大大羞辱了范贰臣,只觉心中痛快,玉录玳却是有了心思,话语已不如先前那般之多,天晚喂了杨青峰吃过晚饭,只觉心烦意燥,想要出去走上一走,心中又不愿将杨青峰一人落在屋中,捱至半夜,方始有了困意,正将双眼合上欲睡,却听屋外喀嚓一声大响,玉录玳一惊又醒,杨青峰也从梦中醒了过来,将眼微开一条细缝,暗暗留意四围情势。眼见玉录玳将身站起,犹豫着将身走出屋去,显是起身去看屋外动静,谁知这一去却是许久也不见身回,也再听不见有何声响。 杨青峰不由担心,却又苦于自身难动,正在焦急,只觉有风一动,眼晴也未看清,已有一只手掌按抵在自己头上。杨青峰头不可动,便见不到那身后出掌之人。只听那人沉声说道:“不许擅自作声,现今听我问话,我问你一句,你便如实回答一句,如有半句隐瞒,便要了你的小命。”杨青峰听那声音低沉,虽觉有些耳熟,却也不敢确定便是何人。只听那人问道:“白天听你口中所说,你怎知三七再生撒和麝香续命膏?”此话一出,杨青峰瞬间已明,心知身后那人便是鲍国医,心中担忧不由立去。连日所处,杨青峰见鲍国医虽处满人之所,却不失民族风骨,断定他决不会滥杀无辜,当下不急反乐,呵呵一笑,说道:“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如能如实回答于我,我便如实回答于你。”身后那人一怔,口中怒道:“你如今入于我手,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要你死你便死,你却有何资本与我讨价还价?”杨青峰又是一笑,说道:“我如今入于你手不假,不过我却可以断定你决不会杀我,因为我心知一个医者医得一个人甚为辛苦,便决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将他从死神手中夺回,再亲手将他杀死,这就譬如一个工匠,自己辛辛苦苦建了一座房子,却要自己亲手将它折毁,他自是不肯;如今你半夜急急寻我,必是心中有事向我询问,而我欲要问你之事却是可问可不问,待下过了一时,你身一去,我便自知分晓,所以我说你若同意,咱们便可立马成交,不同意咱们便即一拍两散。” 鲍国医一愣,见杨青峰识了自己身份,自己原本也没刻意欲加隐瞒,只是对玉录玳,却不可让她事事尽为所知,方始想法将她引开。当下说道:“你这武当小子倒挺猴精,既是你已知道我身为谁,便都由你,不过话先声明,君子之言,决不可有假,你我之说必须句句为实。” “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小子你先问。” “好”,只听杨青峰说道:“刚刚在你进来之前,我听到屋外有声喀嚓大响,玉录玳起身出外检视,却不见回屋,如我猜之不错,玉录玳之身定已为你所制,你且实实在在告诉我,玉录玳如今身在何处,有无生命之忧。” 鲍国医实实在在说道:“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只是暂时让她离开此地一时,待得此时一过,自会送她还于此地,此时她正在温室之中,不冷不热安心静休,自无生命之忧。” 杨青峰听鲍国医所说,心中担忧已去,口中说道:“我心中想问,只这一件事,既是如此,现在便该你问,请讲。” 鲍国医着实一呆,呵呵一笑,说道:“我只道你只会猴精,却不想你还是个情种,在此命悬他人之手之际,心中惦惦不忘却只是一个妹子,哼哼,我也是佩服!” 杨青峰心中其实尚有无数之疑想问,辟如鲍国医先前在大明做医官之事,却为何如今居于满人阵营之中,然而这自是鲍国医个人私事,自己尚不与鲍国医相熟,虽如今与鲍国医有约在先,但如贸然而问,也是无礼。 鲍国医见杨青峰不再问询其它,心中早已按捺不住,说道:“你且回答我,你如何知晓三七再生撒和麝香续命膏?” 杨青峰见鲍国医虽是医术高明,对于此事却是颇见急躁,有意逗他,只在口中说道:“神农百药门在我武当后山之隔,门中所用治伤神药三七再生撒和麝香续命膏,此自是人人知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至私之事。” 杨青峰一语,顿将鲍国医噎住,半天做声不得,虽知杨青峰所知并不止于此,却也无语去驳,过了一刻,心中不由由急变怒,手中掌力稍稍一摧,口中说道:“你小子不守信誉要耍心眼,不让你吃些苦头,想你也不会实实在在来说,如此是你自找,须怪不得我。”言毕手上所吐掌力渐重。 杨青峰初时尚无知无觉,渐渐便感身上有一些酥麻,再过一时,只觉身上大是麻痒。杨青峰心中一惊,心说不好,这人为此事急躁,只怕此时已是动了真怒,不过心中倔强之气也起,说道:“是你自己不好,却偏偏怪我,想用强迫之法,怕是找错了人。”言毕将牙关紧咬,一声不吭,任由鲍国医掌力渐渐加沉,一时之间只觉身上有万只蚂蚁爬行噬咬,难受至极,心中大有欲死不活之念。 鲍国医眼见杨青峰脸上之色,已知杨青峰心中煎熬难忍,不由笑道:“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耍滑?我这催人吐实之功,直至眼下,尚无一个人能自忍受不惧,你还是早些求饶的好。”话话刚刚说完,却见杨青峰面上露出笑容,不见一丝痛苦,心中一惊,心想这小子难道竟有功力可化解我的掌力?恕不知杨青峰心中痛苦不堪,想死的感觉都有,却是想死不成,忽然想起先前师父所讲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三国之时,曹操带兵行军,于路无水,骄阳炙人,军士个个口干舌躁难以行路,曹操心生一法,对军士们言说不要老想着天热无水,想象一下,在前面路旁有一棵大李树,树上结着又大又酸的李子,且看感觉如何。军士们听从曹操吩咐,都在脑中想着前面路旁有又酸又大的酸李,口中涎水欲滴,顿时便去了口中干渴之苦。杨青峰悟性甚好,当时便想一个人如在痛苦之中去想美好之事,便可分解那痛苦之觉。刚刚被鲍国医催动掌力,心中痛苦不堪,陡思此事,便想我不去想这痛苦,却将心思一转,想起了先前和无双一起之时的点点滴滴,不觉心中痛苦大减,渐渐被那欢喜所代。 鲍国医见杨青峰脸上不苦反乐,掌力愈加劲摧,杨青峰本有大伤在身,怎经得鲍国医如此?虽是心中不去想这痛苦,却终是不能抵挡掌力侵袭,过了一时,啊的一声竟自昏了过去。鲍国医心中虽急,却不曾想要杨青峰之命,见杨青峰如此,忙又调了掌力,此次却是将体内真气给杨青峰输入体中,不一会,杨青峰又自悠悠醒了过来。 鲍国医见杨青峰如此硬气,心中也是佩服,却终是惦念三七再生撒和麝香续命膏之事,此时语气不由软了三分,说道:“你且把你所知三七再生撒和麝香续命膏以及那神农百药门之事尽都告诉于我,就算在看我先前救你性命之上,可好?” 杨青峰心中一乐,心想鲍国医虽是医术高明,心思却是简单,甚而有些可爱,一切都只因其心地善良,若是那嗔无行,一丝不遂自己之意,便取了你的性命,哪还给你低三下四相求?又想鲍国医急切欲晓神农百药门之事,只怕与神农百药门大有瓜葛,忙将心中相戏之念收起,一本正经的说道:“神农百药门虽是居于武当山后之隔的神农顶,先前我却并不知晓,在我见着百药门的嗔无行和悯三秋却是在几月之前的冀北之地。” “你怎地在此地相遇相遇他们二人?”鲍国医显是急不可待。 “这个,却是因在下有一桩要事身去冀北之时,”杨青峰说道:“其时我去寻不医神医给我一位朋友治伤,恰遇嗔无行领百药门弟子夜寻不医神医悯三秋,向神医索取什么神农药经,神医不予,嗔无行便夜屠同门。” 杨青峰刚刚说到此处,只觉头上手掌一紧,却不是鲍国医意欲摧动掌力,而是鲍国医心中紧张,那手便不由自主一紧。却听他急切问道:“快说我那悯师悯三秋现今如何?” 杨青峰见鲍国医对悯三秋极是关切,刚开口说得悯师二字却急忙转口,只怕是与悯三秋关系非同一般,说不定便是师兄弟,如今惦念同门之谊,此时他手掌还搭在自己头顶,如若听见悯三秋已为嗔无行所杀,只怕他心中急怒,对自己大是凶险,心想至此,忙说:“不急,不急,悯神医的女儿悯无双尚好,尚好。” 此话果是转了鲍国医心中所想,不由一怔,说道:“悯三秋有了女儿了?” 杨青峰呵呵一笑,说道:“有了,跟玉录玳差不多一样年纪,名叫悯无双,可漂亮的很,不医神医临去之时,千叮万嘱托我照看好她。” “好!好!好!好啊!柳神医心中高兴,一连说了数个好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九:爱屋及乌 鲍国医听杨青峰说悯三秋有一个女儿,心中大是高兴,口中一连说了数个好字,却忽然似有所思,手掌又是一抖,说道:“你刚刚说悯神医临去之时托你照看他的女儿悯无双,悯三秋却是去了那里?” “这个,这个”杨青峰自知失言,却再也无语搪塞,只含糊不清的说道:“他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鲍国医陷入沉思,难道?鲍国医再问杨青峰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却是何之地?你且实实在在告诉我听。” 杨青峰再也无法隐藏,只好如实而言道:“悯神医,他,他已被嗔无行所杀,去了天堂了。” “啊?”鲍国医一听,一声大叫,继而浑身颤抖,那按在杨青峰顶门之上的手掌犹如筛糠一般抽搐不已,杨青峰心中大骇,只怕他心中冲动,控制不了自己,如若手中发力,一掌击在自己头上,自己可就真正成了一个屈死的冤鬼。眼见鲍国医手掌离了自己头顶,将身在屋中乱走,跺脚击掌踢腿出拳,呲牙瞋目,便似疯了一般,自己心中刚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见鲍国医疾步走向床前,伸手一探,杨青峰之身已不由自主坐起,鲍国医却是身子一旋,去于杨青峰背后,双掌一伸,已抵在杨青峰后背。杨青峰只觉一股大力劲透已身,心中惊恐至极,只道这鲍国医盛怒之下失了心智,迁怒到自己身上,要杀自己泄愤。口中不由大叫:“不要杀我,不关我事!”一连叫得数声,却感鲍国医那透入自己身中之力有增无减,此时身上本有重伤动弹不得,又入于他手之中,虽是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杨青峰心中绝望至极,不由先就想起了无双,暗暗说道无双你自保重,一定要好好的,我先去了;又想起孱弱少年,也觉抱愧不已,自思自己对他所欠,也只有来世再还。当下将眼一闭,便即等死。 良久,却听耳中传来鲍国医悠悠之语:“我怎会杀你?我要你活,活的好好的,悯师哥既是托你照看无双,你如今之身,只怕连自己也照看不好,却怎能照看别人?我要将我一身的功力都传输于你,只望你好好照看无双,不要让她受了委曲,悯师哥已去,他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你不可辜负了我悯师哥临去重托,也不可负了我对你一片期望。” 杨青峰听鲍国医说话,方知鲍国医不是要杀自己,却是在将他自身功力输于自已身中,好让自己去照看无双,暗想我照看无双是我自愿,却也不需要你对我施以恩惠,换我死心塌地,况已蒙你救了我的性命,怎可再要你以功力相赠?心想至此,忙开口说道:“不可如此,快快停手,国医快快住手!”刚刚叫了几声,只觉后身之中又是一股大力袭来,源源不绝在周身展开,先前大伤,浑身酸痛,无力难以动弹,此时只感四肢百骸渐渐舒松。 只听鲍国医在背后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自己耳听,只听他说道:“先治你伤,再舒你筋,后通你脉,将我一身内力都传送于你,既是我悯师哥看上于你,将无双托付于你照看,想你这小子应该是不错,我就助你风风光光,让无双跟着你也算身有所依,如此于我,也算稍稍还得些先前对悯师哥所欠。” 鲍国医口中说话,掌中吐力不停,过了半个时辰,杨青峰只觉周身都有了劲力,心中数百次呼喊要鲍国医住手,口中却是不能发声。再过一刻,却见鲍国医忽地转动身子,将身在床周绕了杨青峰身体陀螺般游走,间或出指在杨青峰身前天枢穴上一点,又或在后背心俞穴上一触,又或在大巨穴上一拂,片刻之间已将杨青峰胸前后背气舍穴c俞府穴c日月穴c或中穴c风门穴c肺俞穴c心俞穴c肝俞穴等穴位一一点过,杨青峰只觉穴位之处一指甫接,便即气至。鲍国医身形不停,忽地将手一伸,杨青峰坐床之身竟自立起,鲍国医如陀螺般身速愈快,出指却是对杨青峰身腹腿脚之处,杨青峰身起甚感吃力,每每正在欲坠之时,鲍国医一指又至,重将杨青峰身形稳住,堪堪将杨青峰腿脚身腹之处穴位点完,杨青峰已觉先前鲍国医在他人之身所取,又注入自身体中的血液奔行如飞,如有沸腾之感,身上渐至劲力大增。却见鲍国医忽又伸右手在杨青峰前身一击,杨青峰立足不住便欲后倒,鲍国医却左手又出,在杨青峰后背一点,杨青峰重将身坐床上。鲍国医将身一跃也上到床去,盘膝伸掌重置杨青峰后背,一股悠悠之力便从后背传来,直至心间,初时尚觉微然,鲍国医似在调息,过的一时便渐增强。此时鲍国医所注内力与刚刚又不一样,先前那力一经入身,便至周身散开,入于四肢百骸,此时那力却聚如一道绳线,先去心间,再去胸腹,贮于丹田之处。杨青峰渐觉丹田大热,真气鼓荡,正不知如何处置,那丹田之处的真气却出一头,悠悠不绝,向下至会阴,过肛门,达于脊椎尾端督脉之处,却不止息,逆势而上。 杨青峰忽听背后鲍国医‘咦’的一声,显是大觉意外,只听他口中说道:“难得,小小年纪,却已气通了督脉,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杨青峰知他是说自己年纪虽轻,却已练功通了督脉,恕不知这都是机缘所至,如若不是食了那林蛙油,只怕也没这么容易。杨青峰只觉身间那股真力继督脉而上,过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方始止住。先前杨青峰练功将气行于泥丸便再行不进,此时依旧止于此处,却有鲍国医在后背源源不绝将真气给自己体中所注,丹田之处真气早已贮满,最上之气抵于泥丸,却是不能前进,那气继而充盈会阴,杨青峰只觉会阴之处大热如炙,过得许久,那气又上行充盈尾闾之穴,再至充盈夹脊和玉枕,用了两个时辰,方至泥丸,又用大半个时辰,将泥丸之穴也已充盈已毕。至此之时,杨青峰体内真气所行穴道之处俱已盈满欲溢,再无处可集,后背之处,鲍国医双掌犹抵,真气依旧源源不绝涌向杨青峰身中,杨青峰只觉身中真气浩荡,如一条飞龙左冲右突,上下飞跃,却是俱无处可去,如要后泄,却是为鲍国医双掌所抵已不可退,只可前行,僵持得数个时辰,那已行至泥丸的真气忽地一突,便自过了泥丸,却左右一分,沿两耳颊分道而下,汇于舌尖,已达任脉之处。后背之上,鲍国医真气乘势大进,掌力劲吐,一波势急一波。杨青峰体内真气汇聚的腾龙为鲍国医掌力摧迫,越发势急,进不可挡,在杨青峰任脉之处耽得个多时辰。忽然,鲍国医掌中一震,那掌中之力忽地大起,便如大江之中又起一波惊涛骇浪,向前一冲,已是胜势而过,沿胸腹正中下还至下丹田,与那先前去势之气相接,已是行了一个周天,任督二脉俱已打通。 杨青峰只觉周身至劲,身有腾腾欲飞之觉,却听身后扑通一声,鲍国医身不能自己,跌落床下。杨青峰大惊,不思暇想便起身去扶,这一身起竟然发现先前身上伤痛竟已全无,伸手探臂出脚竟与先前身上无伤之时无有二致,拿眼去看鲍国医,却是吃了一惊,只见鲍国医发根渐白,先前光洁之脸此时竟自布满折皱。 杨青峰心知是他将自身内力尽输于自己身内所致,心下不由歉疚不已,口中低低叫了一声:“国医。”语带哭音。 鲍国医闻听,勉力将手抬起摆了一摆,说道:“不碍事,休息一时就好。”过了一会,将身站起,踉踉跄跄走出门去,在那门口将身回转,对杨青峰说道:“不要忘了我悯师哥对你的重托。”杨青峰鼻冀发酸,只‘嗯’了一声,目送鲍国医身去。 杨青峰自回于屋中,回想刚刚一切,犹如身在梦中,自在心中将所有事端理了一理,方将前后之思连成一段,暗想这鲍国医与嗔无行和悯三秋是为师兄弟,不知何故三人分开,不医神医有无双之时,鲍国医竟也不知,自是分开之时甚早,鲍国医却又在大明宫庭做过国医,不知何故身至这满人之处,也不知为何对悯三秋心怀愧疚,听我所说悯三秋为嗔无行所杀,悯三秋将无双托于自己照顾,他深爱师哥悯三秋,自是对他师哥所遗爱女大是关切,见我今身如此,又爱屋及乌,便将他自已身中内力真气尽都传送于我,让自己好好照顾无双,以弥补他对他师哥的愧疚之情。杨青峰又想这鲍国医虽是医术高明,心思却是简单,就听自己如此一说,便即信以为真,如若自己是个心思不正之人,只怕他便已是为我所用。却不知鲍国医心思不缜,先前已是铸成大错,这一次将所有内力真气全部传送于杨青峰,却是终于做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心之所向 杨青峰理清了心中思绪,便去寻找玉录玳,此时虽是身上伤痛尽去,只存先前鲍国医开胸移心之时所开创口未愈,却已无大碍,又通了任督二脉,身之情势较之早前身体无恙之时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走路提脚身轻如燕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一:杀机所起只为情 玉录玳心怕杨青峰有伤体弱,只在内城之中而行,走在街巷之中,脚踩雪地发出咯吱咯吱之声,引得屋角路人侧目,玉录玳在赫图阿拉城自是无人不知,今见其身所依杨青峰,无不交口称赞。 杨青峰外穿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二:真情假意 杨青峰闭了双目,暗暗微开一线假意而眠,只见玉录玳径直走近床边,俯身探视,那脸几近自己之面,杨青峰假意一惊而醒,将眼睁开,做出睡眼朦胧之状,说道:“录玳姑娘,你回来了?” 玉录玳一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三:贱狗逆贼 杨青峰用计激走了玉录玳,那心间却是沉甸甸的难以释重,又是自责又是惶愧又是担心,一时心乱如麻,早就有心练功,此时却已无心,只将身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捱到半夜,自将房中蜡烛吹灭,将身一起,落于屋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四:杀机再起 杨青峰回到所居之处,天已微明,先去看那门上所留印记,见是丝毫无异,知自己身离之时无有人身进,自觉身体困顿,上床时过不久,便即沉沉睡去。 杨青峰这一睡便睡了许久,待得身醒,只见屋中桌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五:功亏一篑 杨青峰陡觉脑后风声疾起,情知何满溢在后已自动手,眼见先前撑身木棍刚刚给何可大跪拜之时,放落身前地上,此时假意去拾,却是腿脚不支,向前便跌。何满溢在后那刀落下虽快,杨青峰跌下前仆之速更快,看似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六、情之至深 杨青峰此时已将心中欲念去净,忙上前将玉录玳衣衫拾起,将她身体裹住,说道:“录玳姑娘,那天本就是我不好,怎能怨得你呢,快快将衣衫穿起,如此真的是羞煞我也。” 玉录玳一眼茫然,说道:“青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七、心起忌疑 杨青峰凝神细听,却听范贰臣说道:姓杨的小子武艺高强,又精若神猴,如要杀他自是大难,却还要做的不露痕迹让格格不疑,更是难上加难,不过这也难不到我,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性弱点,这姓杨的小子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八、有意相探 玉录玳心中大是不愿,却有阿玛黄台吉出言,也只能如此,也自心知曹格决不会和何满溢一般有那狠毒心思,一边向黄台吉行去,又回头对曹格说道:“曹叔叔,我青峰哥哥身上有伤,你要是再伤了他,我一定和你没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九、来胧 杨青峰当下不声不语,也不相拒,任由他挟了自己,一路穿房越脊,只觉身如腾云乘雾,耳边风声呼呼,过了些许时刻,忽觉身子突地一起,又突地一落,杨青峰在鲍国医腋下,正要拿眼去看周围之形,忽感身子猛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去脉 杨青峰说至此处,拿眼去看鲍国医,只见他脸色阴睛不定,也不知在作何之想,想必他已知自己所说那狮鼻豹眼之人便是他自己和不医神医悯三秋的师兄弟嗔无行。先前鲍国医叫悯三秋师哥,嗔无行也叫悯三秋师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一、毒计 鲍国医一听,更是狂怒不已,又大是咆哮,说道:“前不久还听你所言,说道我悯师哥临终之时将无双托付与你,如今却又假言不知,是何道理?难不成真要悔言毁诺,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如你失了信义,我便将你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三、得参 范贰臣在辽东之地已是久居经年,深知人参的特性,普通之参补性甚弱,随意而进对身有益无害,那千年之参虽是至宝,却只是对身患重疾有需的人而言,有补虚续命之用,然若一人身无疾患,精力无虚,食了千年之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二、毒计 杨青峰听他所说,自在心中寻思,却是辩不出他之所说是真是假,将眼向何范二人审视,只见何满溢犹自将头抵沉,那范贰臣却是仰头向天,似做冥想之状。忽地只见范贰臣面露喜色,开口说道:“何公子不必忧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四、舍身 玉录玳身立棚窝门口,见杨青峰鼻中淌血尚自未止,浑身大汗如雨,眼中神色迷离,上身之衣已是撕的碎裂,肌肤裸露也自不觉。 玉录玳虽是女子,然而辽东北地之人,对那辽东至宝参之特性无有不知,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五、随行 杨青峰心中不安,只不出声。 玉录玳日间听杨青峰说过要带自己去一处绝好之地,此时离那军士守山之所已远,心中再也忍耐不住,问杨青峰道:“青峰哥哥,你说要带我去一处绝好之地,这便是去那里吗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六、涧外来客 杨青峰见他床上铺着先前无双送给自己的那条狼毡,心中不觉又是情之一动,却是不敢多想,忙将孱弱少年抱起,去到堂中。 殇情涧主已自盘膝坐在堂中地上,杨青峰见他如此,不敢将孱弱少年置在椅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七、新逢久恨 那位道长兴趣盎然,话说一半忽觉不妥,忙即住口,心知智信大师必知自己口中欲吐之语,脸上悻悻然自觉尴尬,不过听他自说杨青峰是为他的乖徒儿,他便必是杨青峰的师父c武当的空虚道长。 智信大师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八、恶斗 空虚道长自在一边耍乐哂笑,智禅大师却是不敢稍有丝毫大意,眼见武行路掌力拍出,携一股劲风,疾将右掌前迎,心中不敢托大,出手所施便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掌。此是少林极为刚猛的掌法,练至极至,内力所出有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九、搏命之决 玉录玳撩起衣襟擦泪,欲要给空虚道长言说与杨青峰二人之事,那心中悲伤却是根生心中,眼泪欲禁不止,擦之又至,也只能任由如此,只能略略清一清哽咽之声,开口对空虚道长说道:“我叫玉录玳,先前我住在赫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分说原由 武行路见智信大师一杖解了空虚道长之围,稍呆立醒,心中大怒,长剑一摆,直向智信大师而指,言道:“好你个光头和尚,我敬你是有道高僧,你却横加出手,坏我大事,你今既与这个牛鼻子是为一路,也不要怪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一、因妒生恶 武行路说道:那男子也是颇为高兴,说道青妹你怎么在这里?我听他叫她青妹,心想自己先前还来不及相问,此时倒可推知那姑娘便定是在保康馆舍歇宿之时听人言说的柳青青。那姑娘将嘴一撅,口中说道川哥,上月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二、身醒 众人听武行路叙说在他身离之时,柳青青飞马追来,武行路心中激动不已。 只听武行路说道:我将身回转,向那来骑迎去,却见马至近前尚不立稳,柳青青已从马上跃下,足下一点,一柄长剑直向我颈下刺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三、救美 武行路自说自道问明了去五道峡的行径之路,也不带随身之剑,只赤拳空身便向那地而去。众人听他说道:行不多时,寻见小二所说那一道小河,在那山谷之中淙淙而淌,河中多石,阻水而击,泛波起浪。此在鄂西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四、情起 武行路自顾自回忆当日往事,叙道:我虽身中利剑,却不在要害,神智尚清,自坐于地,伸指封了肩胛剑穿之处周遭的几处大穴,止了血流,将身站起,那剑尚在肩胛之上未有拔出,两端摇摆不止,我之脚步也是跌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五:意浓 吃过吃食,小二正要收拾碗箸,却见柳青青将门一推,手中托一个药箱走了进来,对我说道:请武少侠将上身衣衫解开,我好给你敷药。 我耳中听得,一时惊得手足无措,连忙说道:这,这,万万不可,柳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六、玉成 只听柳谷主道:这一件事便是你和青青的婚事。 柳谷主只说了这一句话,我在屋顶耳听,整个人身已是忽而堪堪僵住,头脑之中只轰然回响一个念头,那便是:柳青青要与秦川结婚了,柳青青要与秦川结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七、弃俗入道 我在百花谷中过了两月有余,每日与青青或踏歌舞剑,或锄草弄花,或游山观景,日子过得如神仙一般。那一日我忽然想到我如今娶得一个如此贤淑美貌的娇妻,理所应当把她带回山东老家,让我年岁已高的母亲也好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八、挂情 青云道长闻听,哦了一声,说道:有这等事?且待我问他一问?当下将眼看了秦川,说道:秦川,我今问你,你身入我武当道派之事,可曾在心中详加考虑的仔细?其间有无其它之因掺杂于内? 我见秦川不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零九、解危 自我建了这百草园,为青青所知,青青心情渐展,每日去园中或锄草弄花,或观蜂戏蝶,时时也招我一起翩然舞剑,我不使我武家穿风扶云剑,只使在百花谷中所见秦川与青青舞剑之时的剑式,便见青青面上欢喜。青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殇情 当下我只好将身从暗中走出,说道:对不住,武兄,今日打扰你夫妻二人舞剑之兴,当真是惭愧的很,贫道陪罪。说罢单手置胸揖了一礼。眼中略略一视,只见青青已自认出是我,刚刚差点便命赴黄泉,却又是我解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一:寻苦 只一时之间,武行路脸上折皱大起,竟似年老了数十岁,也不与空虚道长和智禅大师说话,将身自转,步履踉跄而去。 空虚道长心中恶他当初弃了青青离家而去,至青青忧郁身逝,今见他陡闻青青身死之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二、 父子相见 我师隐隐听柳青青语中之意,便是指的那部佛经之事,心中却是担忧柳青青只身一个弱女,去于江湖之中,只怕大有风险,因此只淡淡对柳青青说道:施主此去,一切都可居为其次,最要紧之处,莫过于施主要善待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三:人经俱失 武行路将眼看了智信大师,又道:“这一部佛经当年虽是为我所取,我心中并不存恶意,也无将其居为己有之心,只是心思过了些许时日,待风声已过,便将其还于少林寺中。我却在此一住便是二十多个春秋,不曾下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四:涧中觅苦 空虚道长与智信大师见他神情,心中本已料得,听他亲口说出,也不觉心中又是一沉,却听身在最后的玉录玳一声惊呼,众人心中又是俱各一惊。空虚道长手上已是蓄满了劲力,急看之时,不知怎地,却只见有一只小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五、觅苦无果 空虚道长脸上忧色又显,说道:“我那徒儿杨青峰,先前居于武当山上,贫道从未带他游历江湖,心思善良单纯,我只怕他会为人所用。” 智信大师说道:“道长不必担心,我看道长此言也许未必。”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六、断筋去脉 一连数日探寻,皆是无果,空虚道长心知再至如此,也是无用,却又无计可施。智信大师见空虚面上之色,知空虚道长惦念爱徒情深,心中忧郁难去,自在心中想起天池之阔之静,有意要排解空虚心中愁忧,请了武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七、人鹿情深 杨青峰只觉头昏眼花,眼前昏昏暗暗,也分不清身在何处,浑身酸软,一点劲力也没有,脑中想起先前正是武行路那一掌力震于自己筋脉之中,自己便失了劲力,其时尚来不及分辩的清明,武行路又一掌将自己震得昏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八、缘得宝经 杨青峰在黑暗中卧身许久,暗想如是就此置于此地不去,直至逝去化为土泥,师父c玉录玳c悯无双一日见不着自己之身,定是伤心牵挂时时寻找不停,还有那卓辉珠兄弟,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也不知他如今身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九:意念不灭 这一刻杨青峰心中之喜,真的是无法言喻,自思老天待人果真是不会绝情,只要你自己心中不放弃,他便会给你机会。眼见那内室之中的豆腐干即便吃上三年五年也是足够,自己为武行路废了武功,误入此处绝境,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无相神功 杨青峰见这文字之中已是明明白白写着无相神功之语,自是少林丢失的那部佛经无疑。那心中突地又是一跳,却不是因此佛经之中所载的无相神功,而是因此篇文字之中的两句话语:先去内力,再断脉息。一切始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一、弃小取大 杨青峰心中一惊,心想在此信中所说的台吉,便必然是玉录玳的阿玛黄台吉,自己在赫图阿拉城见过已是识得,那努尔哈赤便是玉录玳的玛法,依此密信之中所言,努尔哈赤之意是要与大明公然决裂相斗。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二、断脉再生 杨青峰心中暗想那无相神功总纲所说‘似武不武,要功无功。天下无敌,独展神通’,这两句言语似是无有深意包含其间,大意无非是对这无相神功总体之形所述,继而之说‘先去内力,再断脉息,一切始新,方能始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三、神剑难成 杨青峰心中寻思无相天玄再生功那功力所出法门必在后四句歌诀之中,忙将这后余四句歌诀默诵数遍,心中已有所悟,自思这歌诀之中所说,最最经要之处只怕便只在那念与意二字,便与自己起始修习气散周身之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四、身出绝境 杨青峰懵懵不明,继而再向下看,见其下所叙依旧是一个佛教典故,名叫投身喂虎,讲得是一个王子以自己之身投喂老虎之事:一只雌虎哺得三只虎仔,无食可食甚是饥瘦,雌虎竟有以虎仔为食之念,此情为一国之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五、始料未及 杨青峰接连接了武行路所出三掌,心想这无相神功当真神奇,自己尚不曾习练日久,便是已有如此之成,心中不由信心顿起,暗思神功之中的无相霹雳剑我尚未惨悟得出,今与武行路对敌,我且用此一试,看是否可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六、心牵意急 杨青峰听武行路言说卓辉朱如今将身投了满人努尔哈赤,心中大怒,便有前去寻卓辉朱之意,意欲一探究竟,却又忽地想起玉录玳,这个自己在那绝地之中最为牵挂之人,忙问武行路道:“前辈可知,那玉录玳,可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七、陡闻婚讯 杨青峰听众人话语,心知他众人尚不知何可大已死,并不是为他报仇,将自己围住,只因自己上了神山。心中忽地悟到自己如今之形,只怕是众人未能认出,先前我在此处胡言所说,自称是大汗身前宠信之人,众人俱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八、两情不渝 杨青峰在房顶眼见玉录玳如此,心中赞叹不已,心说录玳啊录玳,你心地善良,不但对我至真至诚,尚且对我所有汉人也是如此至仁至义,不枉我心对你时时牵挂至深,今夜是你大婚,即便你是自甘心愿嫁了那人,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九、力战群满 玉录玳浑浑噩噩,只道身死入于地下,正好可去寻找自己的青峰哥哥,不由的心满意足,面露微笑。却又听青峰哥哥声语轻呼:“录玳妹妹!醒醒!醒醒!”玉录玳忽地心想是呵,好久都不曾见青峰哥哥之面,如今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旧知成仇 额图浑手中判官笔一摆,说道:“英雄易怒,此为武家大忌,我这一对判官笔为天上所降陨石炼成精铁所制,本也是我汉人先师所传,又利又坚,只有卓公子所持这一把宝刀方可与其匹敌,卓公子今将刀借于英雄,实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一、老友相护 杨青峰见武擎天忽地现身,又护了卓辉朱,想起在长白山天池之边武行路所说,心想这卓辉朱也不知有何手段,竟使的武擎天这种连那东厂阉宦也自不惧的江湖豪杰心甘情愿以身相随? 在杨青峰心中,卓辉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二、心结难释 努尔哈赤听扈尔汉要以自己之身为杨青峰担保,心中正要扈尔汉如此,他深知江湖之中的英雄豪杰,最最讲究的便是义气,听扈尔汉说他与杨青峰先前便识,是为朋友,如若就此赦杨青峰而去,他若自回中原,或再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三、久别诉衷情 扈尔汉又叮嘱身后的下人好好服侍杨青峰,方自将身而去。此时杨青峰虽是仍有醉意身卧于床,脑中却是再无睡意,寻思自己从长白山上绝境之地身出,本是要至此探听满人欲与汉人争战之形,适时将身相助,今却因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四:风云暗涌 至晚天黑,杨青峰与玉录玳离了那留仙楼。杨青峰将玉录玳送至离她所住之处不远,杨青峰自回扈尔汉府中。 扈尔汉一早为努尔哈赤相召议事,此时尚未身回。下人摆了酒菜招待杨青峰进食,杨青峰白天听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五:兄弟相残 杨青峰暗想褚英身为大阿哥,黄太吉在努尔哈赤诸子之中尚自排行第八,如今却与努尔哈赤并身坐于堂上,褚英却只能坐身堂下五人身后,地位自是远不及诸人,看来黄台吉倒是努尔哈赤如今极为器重之人。杨青峰却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六:真面难识 房上那人话语,轻婉幽长,淳淳如蜜,多尔衮入在耳中,却是又羞又怒,自在心中暗想,刚刚也不知是三人之中的那一位,手掷瓦片中我手腕,那一击力道如此强劲,只怕不是一般之人,三人眼见是来相帮褚英,我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七:智差一着 杨青峰心中大喜。阁楼之上有桌有椅,只是上面积满灰尘,杨青峰便要拿身去坐,忽又将身打住,自在心中暗思,待过一时武擎天身回,说不定也要寻一处地方隐身,以待卓辉朱身出,这一处绝好之地他定是也会入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八:情真意乱 杨青峰心中也是陡地来气,心想我虽身上无钱,却也没说要白吃你这一顿饭,你却已是明指说我是无赖。却又一想,终是自己身上无钱,此时不能将饭钱给他,方才有了这事,心想至此,将站起之身重又坐下,说道: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九、密谋 杨青峰只听屋中那声似卓辉朱之人哈哈一笑,说道:“大汗行事谨慎,如此甚好,不过大汗心切不可多虑,此事只待大汗首肯,有我大明一力持扶,定无不成之理,大汗身居宝位只是早晚之事,只是如今大汗需要在心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欲弃不忍 卓辉朱见莫日根展臂执拳斜地里荡向自己执扇之腕,手上折扇不敢继向前出,忙将手势一缩,足下急止进势,将身立住。耳中听莫日根冷冷之言说道:“今日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执那灯笼之手一伸,巴图急将身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一、义绝 杨青峰一阵冷笑,心想你好大的口气,竟一手制了卓辉朱,却以另一手与我比拼内力,我今日若不胜了你,真是太也显我汉人无能,罢罢,此是你自找,可怨不得我。 却见莫日根一手制卓辉朱于掌下,另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二、再解困危 杨青峰听老者所说,心中方是知晓,心想自已衣衫虽不是华美,却也干净整洁,此地之人定然便是如这老叟所说将自已当做那猪狗不如之人了,心中却有一股暖意升起,暗思在这抚安城中所见,衣不蔽体之人甚多,那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三、恶战番僧 杨青峰在台下人群中见武擎天为救卓辉朱,自将身尽入兴元国师掌下,虽是武擎天不知为何对自己似是大有怨恨,那心中却是想也未想,足下一顿,轻飘飘将身而起,身尚不到台上,手中掌力已出。兴元国师掌罩武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四、两厢真情 刚刚兴元国师撤掌在先,却趁杨青峰撤掌之际,忽地将力又起,将杨青峰击的跌了一个跟斗,兴元国师力出即收,在外人所看,任谁也不曾知的兴元国师行了这一出卑鄙之手,虽是不明杨青峰何以会跌至身倒,待杨青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五、兄弟齐心 玉录玳听杨青峰所说,很是高兴,说道:“青峰哥哥,和你一起去武当山上见你师父,自是十分之好,明日我便去求我玛法阿玛,只是我怕你师父见着我不喜欢。” 杨青峰对自己师父自是知晓的十分清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六、围猎 杨青峰见努尔哈赤一箭谢穿了野兔的脖颈,心中却是不由一寒,心想努尔哈赤当真是一代枭雄,上马挽刀搭弓,心富智谋,又心细如发,缜密如织,此人如若当真要与大明为敌,只怕我大明不是对手。却又情不自禁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七、再起身伤 兴元国师听阿林保所说,稍稍一怔,阿林保之言入情入理,自己如要阻他,却是寻不着因由,想了一想,开口说道:“自古有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之所说也是有理,不过尚请听我一言,如今是大势所趋,辽东虽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八、顾护真情 黄台吉一惊,说道:“我的格格儿要去那里?” 玉录玳道:“待一时我要用马车载了我的青峰哥哥回赫图阿拉城,我要去寻鲍国医为青峰哥哥治病。” 黄台极听玉录玳所说,有意安排军士护送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四十九、国医 玉录玳自小居于赫图阿拉城,对此地各处知晓得十分清楚,寻一处隐身之地,自是不在话下,细细一想,已有了一处地方,在城外西处树林之中一处岩上,斜生了一处岩洞,外狭内阔,又树木荆棘缠绕繁茂,不为人至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七大恨 鲍国医心中所想玉录玳自是不知,玉录玳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先前只见鲍国医欲要将杨青峰开膛破肚,心中大急,此时却不知为何,只见鲍国医忽地去了手中利刃,一手执了杨青峰手腕,食中二指搭了杨青峰腕上脉搏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一、助守宁远 宁远城城池北门所对正是建州满人所对之向,其时满人大汗努尔哈赤与大明公然决裂,以七大恨告天,挥兵东进,一路势如破竹,连夺大明辽阳c沈阳中卫诸城,唯进于此,被袁督军阻于城外,数十日攻城鏖战,损兵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二、夜探满营 杨青峰随佘正乾去于他宿身营帐,二人又说了许多在那栖绝峰上之后之事,杨青峰说起当初在杨公公身上暗取十香酥施放,误伤了许多人,身携卓辉朱一路北去寻参为他诊治,却不曾料想姓卓的是如此这般之人,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三、激战宁远 努尔哈赤察言观色,先见杨青峰一脸的斗志昂扬,却听说到玉录玳,那脸上立时便现了惶惑不安,自是心中对玉录玳存了情真意切之念,心想这小子身为汉人,如今满汉争战,他去相助他大汉也无不可,只是玉录玳对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四、红夷神器 杨青峰去到城墙之上,只见城上与平常一般,只寥寥燃着数支火烛火把,正在心中暗想白日袁督军分拨了两班人马轮换在夜中守城,怎地不见?忽地便见那暗黑之中,立着许多军兵,静悄悄屏息一声不响,再探身向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五、绝命之战 袁督军命了军兵正要点燃火器引线,杨青峰眼目一转,只见城外满人群中忽起一人,将身陡出,足踏众人头上,势起如飞,足尖只在满人头顶之上轻轻一点,便已去了数丈,城上羽箭纷纷,那人却是身去自如,自在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六、溃退 又行数个时辰,夜空之中那一轮悬月渐斜东逝,天色复至一片暗黑,时间稍去,又见东边天空隐隐泛起一些亮白。二人心中更是焦急,心知天色将明,行了半日又整整一夜,依旧不见满人踪迹,此时尚不身返,袁督军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七、成事不足 杨青峰在一边眼见督军及一并众将面上之色,俱有怯惧之意,心中不由好笑,心想枉为你等一众铁骨铮铮之汉,在满人万千军马之前,也不见丝毫胆战退缩,如今却在这一个受了阉割之虐的太监之前委顿不展,当真让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八、男人之气 杨青峰忽地道:“佘大哥,今小弟有一事求教,不知此行对也不对,尚请大哥评判。” 佘正乾尚不待杨青峰话语说完,已自接了话头,说道:“杨兄弟是否是想问大哥,如是兄弟你如今要将身去沈阳中卫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五十九、生死之决 杨青峰听兴元国师说自己没有男人之气,更是懵懵难知,心中又自十分焦急,说道:“我怎地没有男人之气?又怎地害了我的录玳妹妹终日心伤这一生都不得解?我实是不知,请大师快快说于我听。” 兴元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赴汤 杨青峰忙也振臂,将掌迎出,足方着地。二人相隔只在咫尺,手掌一去,便已与兴元国师之掌相交触抵在一起,掌心接了掌心,杨青峰又是大吃一惊,只觉兴元国师掌力粘了自己掌身,将身中之力源源不断向自己撞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一、痴患 杨青峰心中也是一颤,口中不由喃喃,说道:“尽都忘掉?有些事是说忘便可忘的?”忽地想到,听兴元国师说大汗之身所伤,正是其时为自己调转炮口所出的那一炮中身而致,大汗之死也正是死于自己之手,今录玳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二、蒋干盗书之典 转眼之间,杨青峰伴玉录玳在大佛寺中为努尔哈赤守灵已去了三日,在心中便有意要即刻带玉录玳离了沈阳中卫,回去中原武当山。 在第四日晚间,杨青峰待到夜深,自将身出了大佛寺,心思要去城中探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三、欲翼双飞 杨青峰重将身向黄台极所居之处行去,尚不及那地,远远见一簇灯火漂移,所去也是向了黄台极所居的那一所府院。 此时已是夜深,杨青峰心中大疑,忙在暗中将身紧走,悄悄近了那一簇漂行的灯火之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四、反间计 杨青峰在心中祷告已毕,伸手拉了玉录玳一同跪在努尔哈赤灵前,又磕了三个响头。 玉录玳痴痴傻傻,也不知物事,杨青峰拉了她磕头,她便随了杨青峰式样磕头。杨青峰自思如此便算给大汗英灵道了别,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五、佳人永别 杨青峰听黄台极如此而言,心想这人倒也有自知之明,今既已探明黄台极所使阴谋计策,便不欲在此多留,只想将身尽快出了此城,一路赶回宁远,给袁督军言说此事,使督军自做防备,更要寻了那杨公公,给他言说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六、奸计得逞 杨青峰又惊又急,更是心痛彻肺,以身跪地,将玉录玳抱在怀中,欲要将那一杆贯透玉录玳之身的长枪拔出,又自不敢,眼见玉录玳眼中之神涣散,忙伸一掌置在玉录玳后背,欲要给她输入真气。玉录玳气已不接,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七、盛怒京城 那太监为杨青峰一顿臭骂,心中反倒有了几分清醒,又分辩道:“你说满人使了反间计,却为何满军越了长城,兵临京师城墙脚下,朝廷调令督军进京护驾,督军不为所动,任由满军攻打京师,置皇上安危与大险之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八、疯癫如狂 杨青峰口中说话,足下不停,瞬间已将身出了巷弯。 佘正乾在后急追,却那里追得上?遥遥见杨青峰在前只将身向前疾去如飞,知他愤怒塞胸难抑,只怕又自失了心智,却不知杨青峰数日之间,先失了心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九、石破天惊 杨青峰咆声如雷,说道:“袁督军碧血丹心,爱国爱民,这一个狗皇帝只凭自心疑忌,便将他处以极刑,尚且不够,又将他头颅挂在高杆之上示众,这又作何说?狠不狠毒?无不无情?” 那人道:“此是国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仇恨难消 杨青峰一愣,实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先前那一个卓辉朱是一个男人,眼前这卓辉朱却是一介女子,怎地便是同一个人?” 朱辉卓自是看出杨青峰眼中之惑,说道:“青峰哥,数年前,我女扮男装,暗中探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一、再上路 这一众军兵四散行在街上,如一群无头苍蝇,忽有一个军兵惊喜的大喊一声:“公主在哪!” 一声所出,众军顺了他的手指一看,见一个绿装少女,自将身骑一匹马,焉头耷脑,恹恹的行在街上。刚刚众军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二、荒郊客栈 杨青峰耳中听的清楚,明明白白听他说得有‘公主’二字,却也懒得去想。却又听那人问道:“我说伙计,你可曾见着什么没?” 杨青峰已将身去离那二人有二十步之距,那二人话语只能隐隐约约入于耳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三、快来杀我 屋中闹闹嚷嚷,此人这一番话语说完,屋中又是一静,却又立时再起声语纷乱,便有人出言和了这一人声言叫好,也有人摇头叹息,更有人出声喝骂这人出言无状。 杨青峰只顾吃饭,对这屋中各人所言俱如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四、妒情 大凡练武之人,眼随身动,对自己周身要害处处护防,看护的十分严密,武擎天怀了试探之心,掌势在杨青峰颈下虚晃而去,杨青峰竟是眼不见身不动,便如不见一般,好似身中不曾有过一丝功夫,从来不曾练过武功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五、伤怀 杨青峰在石径之间攀爬了整整一个晌午,方始将身下到岗脚。 武擎天一路由了他,心中却自焦急如焚,一时心想朱辉卓,一时心想杨青峰,朱辉卓之形已自深印自己心间,然而她却一意钟情眼前这姓杨的小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六、物是人非 杨青峰心中一愣,心想这人明显是来找茬,武师兄陪了我,行走便如蝼蚁一般,她还言说我与武师兄行走甚速,不是故意寻事还是什么? 武擎天一阵冷笑,说道:“五位姑娘一路暗中尾随我与杨兄弟,时已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七、 疑心 杨青峰正在沉思,却听武擎天说道:“杨兄弟,昨晚我闻着那香,怎地象极了先前我曾闻过的一种香味,杨兄弟可否还记得先前在那栖绝峰上亲手所使的那一出妙计?” 杨青峰先前在栖绝峰上计施十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八、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志愚忽出此问,自是见那官军首领听了自己所言,面上起了踌躇犹豫之色,定是平时狐假虎威欺压良弱甚多,此时心中有了惧怯,刘志愚再出这一言相问,正是恰抵他胸坎心尖。试问那吴道安是何许之人?堂堂保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七十九、求急信号 杨青峰便要起行,刘志愚又道:“老弟如今一路身回武当,如遇凶险艰难,可在随意之处画一个如此标记,即时便会有人前来相助。”说时,折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圈上画了一横一竖两道长线,在圈内竖线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剑拔弩张 屋中本是沉静至极,又紧张至极,便如那暴风骤雨临来之前的片刻静谧,却自五个姑娘蹦蹦跳跳进屋,就像在一片死沉之中飘进来一丝和风,人人都觉眼前一亮,心中急紧之情陡地一松,尽将眼目投在五人身上,只有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一、龙争虎斗 杨青峰虽身下武当山已有五年之久,却大多时皆在关外,对中原武林所知甚少,顾君恩所说之人,他尽是不识。 顾君恩欲要再对武擎天言说其它之人,武擎天却似不大在意,只将手向那后来进屋的五位年轻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二、重重杀机 李过耳听,面上勃然变色,厉声喝斥道:“孙将军好是大胆,即便是你家主子见了我家闯王,也不敢与闯王争锋,你有何能,竟敢心生独掳此子之心?” 孙可望听李过言词如此苛责,面上也自变色,怒道: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三、五个姑娘 燕南星先前在那道上听杨青峰自承杀了师叔赵无极,并声言要众人来杀了他报仇,心中已自对杨青峰敢为敢当之身起了敬佩之意,此时却听杨青峰又说如此之言,只道杨青峰言不其实,有搪塞敷衍之意,心中怒意大起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四、愁肠万千 杨青峰想了一想,道:“先生重情重义,行此义举,着实让人敬重,然我见那李将军一众人似对姓孙的督师恨之入骨,今誓欲断其后方称心中之快,虽此时将身暂去,但我想他决不会就此罢手,先生虽是艺高胆大,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五、毒 杨青峰悲伤一时,悲泣渐止,心中痛苦却是依旧难去,暗暗心想,我与玉录玳这一段难分难舍之情,尽是因了朱辉卓,要为他寻参治伤,方始将身到了辽东,才偶遇玉录玳。先前我只道朱辉卓与我一般是一个男子,却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六、殷殷之护 杨青峰对花惜深深施了一礼,道:“请花惜姑娘再赐解药,以救燕师兄性命。” 花惜尚未出声,便又听花彤抢先道:“不给不给,这个人好是不知死活,便让他死好了,他一而再,再而三要害公子,公子何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七、追杀 一众人心中不由俱是欢喜,连日的心忧不安,此时见了人烟,不由陡地去了大半,脚下便欲生风,只欲将身去那酒家之内,泡一壶清茶,歇身解乏。却忽地只觉眼前一闪,一条人影从众人身前五步之处的路边草丛之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八、人心难测 逍遥书生不能破了身前黑衣人的阻隔,心中牵忧杨青峰安危,斜目暗睨,见燕南星与赫松正自将身一步一步走近杨青峰,逍遥书生更是忧急,掌力狂出,身前黑衣人便似知他心意一般,也自尽拼全力,一招一式不漏丝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八十九、失刀 葛思虎见吴道安去的远了,忙对杨青峰道:“此间城外无处安身,英雄既至此处,还是随同在下入去城中,寻一处客栈歇身,在下正有许多话语要对恩人言说。” 杨青峰寻思这许多日和众位姑娘一起于路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水落石出 却听花彤又自恼了起来,道:“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们姐妹吗?你是不是在心中惦记那一个什么公主?” 杨青峰一愣,不知这个花彤姑娘自昨日听葛思虎口中说了公主二字之后,缘何面色大变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九十一、探试 只听话音,不用回头,杨青峰便知说这话之人是花彤,这一个小鬼头伶牙俐齿,自那日听葛思虎说朱辉卓要送自己银钱宝刀,性情便是变的时常暴怒,出言尖酸刻薄,想必她在心中自揣朱辉卓对我有情,便在心中起气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二、淳淳之语 杨青峰道:“你一众师姐妹在此,怎地未见着你师父,你师父如今身在何处?” 花惜道:“回禀师伯,我师父是神农百药门门主,自是在神农架神农顶上的百药门中,我等月前至此,是奉师父之命,至此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三、一毒九命须臾散 葛思虎道:“这二人头上扎着头巾,身形健硕,眼目之间有凶煞之气,一看便不是寻常普通百姓,况这二人一早来店中投宿,定然便是昨夜不曾身睡,是以我在心中寻思,昨夜在房上窥探之人,说不定便是他二人。”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四、步步危机 杨青峰哭笑难言,心思今日与这一个小鬼头行走一起,真是拿她无可奈何,有心不去理她,却她终是无双的徒弟,只怕她行恶误身,害了她自己,又见她年纪幼小,心中终是不忍眼睁睁看她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花惜连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五、再起波澜 杨青峰话语出口,葛思虎已是知了他心中之意,忙道:“恩人怎可使葛思虎如此无情无义?我葛思虎虽只是一个蛮人,却也知情势危急,如今那二人自是要去禀告他主子,领了人马来不利于恩人,恩人今身有不便,且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六、横天王 杨青峰见左右门框之上还写的有字,似是对联,正要去辩,却听威猛汉子高喝一声:“杨少侠到!”陡地便听屋内嘈杂之声为之一静,杨青峰只好抬步上阶,只见屋中堂内两边人头齐攒,俱是斜了脖颈齐唰唰将眼探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七、激辩 日前,屠申派人去顾延年之处,说是相请顾老掌门来庄上见证一出世言之辩,却并未说明是谁与谁,顾延年听得是言语之辩,也未多想,便随了送信之人来了此处,见着杨青峰,已觉欣喜惊讶,却听横天王说要与杨青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八、英雄侠义 韩少冲未听过悯三秋名号,见缪初与杨青峰面色俱是哀戚,却自大是不以为然,正要再出言嘲讽,只听中堂之上屠申双目忽地一睁,道:“杨少侠实乃诚实君子,所说无丝毫之虚,其实你之所说早是有人说了我知,如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九十九、道义之显 只听堂中右侧呛啷哗哧砰砰之声大作,十三家七十二营中人听了横天王之说,纷纷拔剑抽刀执棍,只待听杨青峰口中说不出所以然,便要将杨青峰乱刀分尸血溅当堂! 杨青峰心中一惊,横天王先要自己以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恶念不逞 一路所行,杨青峰见花惜心地善良,又十分稳重,眼见今日离开此地已是无望,左金王以清风客栈之中两个为花彤毒杀的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为挟,其意实是要报先前自己以身相护那一个姓孙之人的幼子之恨,杨青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一、可叹可悲 堂上顾延年眼见左金王与横天王翻脸,心中尚自在欢喜走了年轻之时的好兄弟空虚道长的徒儿杨青峰,其始左金王欲取杨青峰性命,顾延年本要出言与他开脱,却杨青峰为保花彤一众人无事,尽将青风客栈之失引于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二、再入虎穴 杨青峰一时呆愣如痴,不知这老者为何忽地便出此言,又有如此盛怒,心中寻思再三,实是猜不出其间因由,心思当下之先还是要相救花惜一众师侄及葛兄弟要紧,却如今天色暗黑如漆,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处,却怎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三、十三家七十二营 屠申只是沉吟不语。 杨青峰心中焦急,道:“天王且不可罔顾其它,如是去的晚了,那个什么左金王害了我师侄性命,一切尽都是晚了。” 横天王将头抬起,道:“杨少侠不必担心,这一件事宜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四、连环毒计 杨青峰心中不由后怕。却今一路行来,耳闻目睹,十三家七十二营声势震天,与朝廷势不两立,虽是自己心中有千忧万忧,却刚刚听横天王所说,这一个姓朱的所主的王朝已是病入膏肓,他十三家七十二营也是有千万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五、内斗 杨青峰见横天王再三拦阻,只好止身不去,当晚与葛思虎宿在横天王庄上,横天王千叮万嘱,要杨青峰不可随意出庄走动,说道左金王既是对我心有疑忌,说不的便在庄外安的有眼线,如为他知了少侠在我庄上,定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六、机关算尽 横天王仰天大笑,气震云霄,道:“好大的口气!” 左金王急不可待,自将身在前,忽地腾起,身后人众风起云涌如潮水般向前席卷而至。 横天王口中连道:“好!好!好!”忽将身一闪,自进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七、死讯 一屡光白从天际泛出,渗进黑暗之中,夜黑便如一团稀释的浓墨,越来越透,越来越明,终于大亮。 太阳从天际升起。 杨青峰虽是脑中早已清醒,却自依旧呆立如痴,光茫耀于眼中,方始举目四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八、各怀心机 杨青峰陡地听了左金王为人杀死之说,也不觉心中陡地一愣,心想这事来的好是突然,昨夜他刚刚领了属下兄弟欲借机寻横天王不是,横天王如不饶他,昨晚他便是死了,却今天才过一天,怎地就被人杀了?看来这人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零九、涉险上山 这程姓之人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语,杨青峰躲在神台之上山神背后的披风之中,耳中所听句句不落,心思先前便听左金王昨夜借机要对横天王动手,便是因了这一个什么盟主之位,眼前这一行人,听他等自说,也是十三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一十、探寻 杨青峰慌不择路,尽拣暗黑偏僻之处急走,行了一时,心中忽地醒悟,道:我今既着了十三家七十二营的衣衫,却如此鬼鬼祟祟,如是让人眼见,岂不是更要生疑,我只去明亮之处大大方方行走,让人见在眼中,也不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一十一、盟主 众人静了一时,却听最始出言说话那人又道:“今日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出了此等大事,无论事实如何,为今之计,当得先举一人做为十三家七十二营的盟主大当家,筹谋计划,统领众位兄弟,万众一心,将此事之实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一十二、开棺验尸 却听那个谷二当家道:“当天我家大当家分拨了几个人手去清风镇,去寻那人所说埋在镇后林中我地蛟营的两个兄弟尸身,其余之人尽随了大当家去混天营,向横天王讨取那个姓杨的小子及那一个小魔头,好为兄弟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