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少宠妻无度：爱你如饮杯中蛊》 正文 第一章 光的另一面 骄阳似火。 整片天幕溢出满目绚艳的深海蓝，一簇簇散落的云子像是一尾尾枯地久旱奄奄一息又跃进一池碧水的银鲟鱼，迸发出劫后重生后竭斯底里却又惶惶不安的勃勃生机。。。 夏风灼热而扑簌，港大枝繁葱茏斜影斑驳的梧桐林荫道下，飘摇着漫天悬铃毛茸茸的黄色的飞花。 我斜搭着书包大踏步走进校园，大口呼吸着这熟悉的弥漫着炙热槐荫的盛夏气息。 三个月了。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是早春，校园里成片的悬铃法国梧桐，叶色尚未翠浓。 那个时候，我的视网神经几乎萎靡殆尽。在我几乎放弃所有关乎光明的希望时，像做梦一样，遇到了适配率100的器官捐献，成功做了视网膜移植手术。 经过三个月的康复观察期，现下，医生终于拆下缠纱。 阳光正好，风中是紫荆花的味道。 林荫路下间或有熟识的同学溢着笑颜微微跟我点头招呼，这微风这场景，亲切美丽得让人颤栗。 我一口气疾步到了教务室。 教务主任王菀之并不在，里面坐着一个带黑框眼镜的容长脸黑衣陌生女人。听到我的来意，从背后小山高的数排档案袋中翻出一夹资料，弹了弹面上的灰尘：“奥，你就是何子颜？身体已经好了么？病假太久，那个名额，院里已经推荐给另一个学生了。” 并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消息，我的声音不自觉拔高起来：“据我所知，面试下下个月才开始。我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这是我的名额。。。” 黑框眼镜抬起头，面无表情一字一顿：“这是院里的决定。”稀稀哗哗从整叠文件里抽出最后一页，夹在资料袋面上递给我：“作为院里唯一一个四年拿全ac在数学建模领域获过菲尔兹奖的优秀学员，如果你愿意，你的指导教授已经为你本校保研作了推荐。” 我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并没有伸手接：“那么，院里后来推荐的学员，是谁？” 黑框眼镜机械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框架：“数学系12级1班31号，李思齐。” 我转身朝教室走去。 还没上到二楼，在楼道阶梯中间，听得一阵人声喧哗，循着声源，透过铮亮的浮法玻璃窗，清晰看到对面的本部大楼。 港大本部楼是用文艺复兴时期建筑模式的花岗石柱廊所支撑，顶部建有一座高塔和四座角塔，是典型的西方建筑风格。学校诸领导以此为傲，深认为这是学校底蕴深厚c源远流长的标志。比如背后一墙之隔的新港理工大，哪里能有如此文化古蕴传承？ 那栋楼，平时也是各大校董理事开会c会晤重要来宾的所在。 纪言泽就是这个时候被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出本楼大堂。他个子高，站在那群平日里几难见得的校董c领导中间，身形笔挺，非常抢眼。 一贯凌冽的架势，衣冠楚楚，高鼻深瞳，看起来高傲得很。身后这群平时在港大呼风唤雨的上仙大神，拥着他点头哈腰几尽谄媚，其中簇在正中间的，可不正是我们素来只能在校庆典礼见到c不苟言笑的校长大人。 那架势，可真有三分资本主义帝国吸血鬼大魔王出古堡的派头。 我看得汗毛戾起。 纪言泽，原来已经回了新港。。。 手有点微微哆嗦，我快速奔到教室个人储物柜取了我的笔记卷宗，还没出楼层，电话铃声已经“刺铃铃”响起来。 犹豫三秒，我按下了接听键。 “何子颜，半个小时内，回蝉园。”他向来是用惯了祈使句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斩荆截铁不容置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光的另一面 但凡我有点骨气，有点脾气，对这种帝国列强资本家不合理不对等的指令驱使，我都应该义正言辞说“n一”。 然而我并没有半分骨气。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唯唯诺诺来到蝉园。 蝉园是纪言泽较常住的一座临海老宅，离纪氏集团并不算近，但大约是它静谧禅意的冷淡和风，合了他三分老成持重的的品味。 管家引我到了二楼，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他是正统的英式管家，一口地道的伦敦腔，深色的燕尾管家服，雪白的衬衫和手套，举止优雅，严谨干练，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秉持礼仪的妥帖周到。 偌大的房间里，格栅的墙面c米色的天花，精致的吊灯盈盈溢出清冷流光。纪言泽置身其间，正盘坐在胭脂木的榻榻米上，提笔挥舞着什么。 世界并不公平。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得上天眷顾，家世显赫，有钱有势，还拿了一副蛊魅惑心的好皮囊。 他们占据着这世界绝大部分的资源，拥有这世界绝大多数人不可企及的天时地利。 就像纪言泽，出生便站在名利场的顶端，自小高高在上，被无数个像我这样乞翼恩惠的人卑微环绕c讨好巴结。 他微微抬起头，我已经屁颠屁颠一路谄媚小跑过去，说：“纪先生，那个。。” 他已换了一身白色居家衣服，看起来有些惺忪慵懒，问我：“今天不是没课么？就这么着急去学校？” 我绞着手指头：“有些资料，我得去取回来。。” 他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俾睨着我，一双冷清清的寒星眼微微扬起：“眼睛倒是真好了，脑子有没有跟着好，可就看不出来了。” 他长得高大，一站起来，我面前几乎全是阴影，有理都无端端低了三分气势：“我iq值135，脑子可没什么问题。。” 案几上玉皿中，决丝绢白如冰雪，他拿起来轻轻擦拭我额头上的汗珠，低声问：“所以呢？是不是都已经包袱款款，收拾好细软准备去加州了？” 他并不是好脾气的人，突然三分温柔起来，就像卷毛狮子突然顺了毛，委实诡异得很。我打了个寒噤，微微退了退，抬起头：“我保送的名额，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他哼了一声：“我没有那个闲情。”顿了顿：“这次既然没申请到，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素来，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你究竟答应过我什么，就算你记忆力不清楚，我希望，你的脑子，最好也不要那么不清不楚。” 我埋下脑袋又绞起手指头：“对不起。我确实应该先向您请示的。只不过，就算我去留学，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眉毛一挑，我赶紧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反正我也去不了了。。” 他突然敲了我的脑门一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夹着决丝绢轻轻拂过我的脸，冰冰凉的，声音亦是冷清：“我妈今天要过她六十岁的生辰，晚上你跟我一起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光的另一面 我拿手捂着额头，觉得脑袋和脑门一起痛：“我可以不去吗？你知道，我笨嘴笨舌的，又没见过大场面，万一出什么岔子。。。” 纪言泽美丽的母亲纪夫人，庄家最小的女儿庄思明，自小是家教甚笃的名门淑媛，成年又嫁进新港城最大的财阀集团纪家，更率领一众豪门阔太创办全城最大慈善机构慧妍雅集，一生显赫高贵体面，对人对事自是要求极高几近严苛。 这样的显贵夫人，对最引以为傲的小儿子的另一半，自然有心目中的一杆秤，一斤一两明目标榜好家族的期许和要求。 之前，她为纪言泽物色的儿媳妇人选，是新港城政务司司长的小女儿章疏桐，名扬全城才貌双全的名门千金。 可惜，跟所有俗套的故事情节一样，自小骄傲清高的贵公子长大，总是要叛逆要自由的，纪言泽不落俗套的强烈反对这门婚事。 他抓来我扮他女朋友，跟家里翻天一般大闹了好一阵子，还觉得并不过瘾，索性拿了我的身份证去作了婚姻登记。 我跟他是银货两讫明白交易，可纪夫人站在她的视角，看到的可就绝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其实说来也正常，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这样一个身份低微c来历不明又居心难测的儿媳妇。更何况，是高门阔户c新港最大财阀集团的纪家夫人。 所以她对我的不喜欢，情理之中，又根深蒂固。每每想到要去见她，想到她明里暗里的一翻刁难，我实在，胆怯腿软得很。 可是纪言泽才不会理会这些，像所有冷血苛刻的资本家一样，他独断固执己见：“正因为如此，你才一定要跟我回去，就当是稳稳门户也好。” 我眉头都皱成一团，他又拿手指敲我脑门：“不许皱眉头，再不要让我看到像上次那样，对着趾高气扬的章疏桐说抱歉，你又没做错事，道什么歉？那是差点抢你老公的情敌啊，你究竟在不在状态？李太白看了都说你丢份。。。” 李太白是纪夫人养的宝贝折耳猫，素来猫仗人势耀武扬威，我哪敢跟它比？ 默默拿手揉揉额头，我低声嘟哝：“又不是真的抢我老公，我得罪她干什么，她家里那么厉害，万一给我使绊子。。” 他眸色微沉，我赶紧举手保证：“我明白我明白。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辱共辱。你放心，这一次，不管任何场合碰到任何状况，我一定挺直腰板做人，绝不给你丢份。” 他稍微满意，点点头：“总算是有点长进。” 我轻叹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这几人，个个金尊大佛，哪盏是省油的灯，哪个我开罪得起？趟在这一池滔滔浑水中，每每夹缝中求生存，我实在太难做人。 他跟章疏桐之间的恩怨情仇，亦是源远流长，亘古难解。若换作城内其他公子二代，遇着章疏桐这样才貌权势一应俱全的大美人，早就屁颠屁颠巴上去了。可惜偏碰着纪言泽那个脾性，会当凌绝顶，气满且自骄，这种家族安排任人宰割的联姻方式，他不排斥不反感，才叫奇怪。 其实冷眼旁观，他们两个，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拔萃骄傲，若是换个相识情景，若是一方能先迈一步服软，未必不算得天造地设，金玉良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光的另一面 星光璀璨，华灯初上。 新港城纸醉金迷流光溢彩的夜晚，悄悄拉开帷幕。 纪夫人因为近来迷上礼佛吃素，所以据说晚宴要一切从简操办，只请来密友至亲小聚。 宴会就在纪家位于深水湾的半山豪宅举办。这座宅子前朝西贡高尔夫球场，作为大明堂;远朝为南朗山，该山圆拱环抱，上有四条山坑引水而下，被风水术家称为“逆水”。前俯伏后矗峙，层层侍卫，很为周密。新港人重风水，此间据说是“阴阳汇聚”的“风水宝地”，深得纪夫人喜欢。 纪宅内部由三座大型城堡式建筑物组成，相互位置成不太规则的l字形布置。从大门进入，并不能直接到达建筑物，需要经过一条z字形的车道，方能到达大宅的平台。 主辅楼均是明快的北美建筑风格，石墙玉栏，落落典雅。楼高4层，包括一楼横通的车位车库，宅内并有室内室外两座泳池。顶楼大厅设置一座明透的玻璃窗台，尽览无敌海景。 纪言泽牵着我走进去的时候，璀璨的华灯已经照亮了整片天鹅绒般蓝幽幽的夜空。镜心湖边的露天花园被装扮得光彩夺目星光熠熠，雪白衬衫手套的侍者端着金盏银盘穿梭其间。从清幽的沿湖小道一路走过，盛装华服的绅士淑媛们款款往来c倩影婆娑。 这也便是纪家人眼中的一切从简了。纵然我已不是第一次来，见这纷华靡丽衮衣绣裳，也少不得心下感叹资本雄厚下的奢华溢迷。 因为穿了一条曳地的长裙，又踏着恨天的高跟鞋，我走得步步艰难。纪言泽半挽半拽着我，一路跟各方熟识来宾寒暄应酬，我站在旁边带着傻子般的微笑应和。 见着纪夫人，她一身宝蓝色晚礼裙搭白色缎织披肩，一字肩上剔透的水蓝色钻石项链在耀眼华灯下泽泽生光，显得雍容大气。她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跟纪言泽一番低语母子情深后，竟当着一众名流破天荒拥抱了我，弄得我一时受宠若惊。 晚宴开始，纪夫人的第一支舞照例是给了纪言泽。他的大嫂谭合川站在我旁边，跟我寒暄些日常琐事，又笑盈盈说：“新港城闺秀名媛，我见过不少，漂亮的有一些，才高的也有一些，但跟何小姐一比，却是没一个及得这一身仙气脱俗，难怪老三当初寻死觅活非要娶你进门。说起来，何小姐跟老三甑巧的缘分，却是怎么认识的？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呢？” 这个问题我在纪家不知已回答了多少遍，只是谭合川身为驻港军区少校，素来军务较忙，几次来纪宅她都不在家，当下倒背如流：“大嫂过誉了。我很小父亲就过世了，母亲是一名普通的警员。言泽在港大颁发学员奖项，我上奖台领奖，就这样认识了。” 谭合川咯咯笑起来：“听起来好像偶像剧的桥段，老三那个人，向来心高气傲别扭得很，真难想象，他追女孩子时是什么样子。” 我呵呵附和着她笑，确实难想象，我也想象不出来。谭合川是个很有个性的妙人，就像今天，一众华服缭绕争奇斗艳，她却是一身休闲劲装而来，看来确是性情中人，且并不像一般的名门淑媛那样跋扈势利，我在她面前，神经十分放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光的另一面 纪夫人早年欧洲游学，在当地上流盛宴中就拔得舞中皇后的美誉，探戈c孤步c华尔兹皆算得业内翘楚，在舞池中宛如惊鸿，赢得满堂赞叹。纪言泽舞技三流，若是平常社交应酬倒算够用，但跟他这行家里手的母亲一对比，自是逊色不少，不过胜在衣冠楚楚皮相俊美，在灯影婆娑中，倒真起了点风度翩翩的意思。 谭合川就对着我笑道：“还是妈面子大，老三这一上场，不知牵萦多少淑女芳心。” 我唯有附和。他这身家这皮囊，确实有吸引小姑娘前仆后继的资本。舞池里衣香鬓影，籁音绵绵。我下意识环顾，果然，美丽夺目光彩照人的章疏桐，就在池影之间。 一眼打望过去，迎面就撞上了她的目光，空气中气场滋滋对流，我一个哆嗦，赶紧转了视线，说：“大嫂，我去趟洗手间。” 谭合川点点头，我刚转身，就撞到纪言泽。一曲终了，新曲绵延，他身体微倾，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庭广众之下，他倒是向来把绅士派头做得很足，我艰难地挤出笑容，握着他的手拉下来，咬着牙齿低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跳舞。。。” 他弯下腰贴近我的耳朵：“你以为我乐意被你的高跟鞋踩？自然是有我的缘由。这支曲子很简单，你跟着我的步伐三进三退走完就是。” 我想我的整张脸已经垮下来，他压低声音，笑容蛊惑：“跳完这支舞，我就把你的dc超极本还给你。” 那是我自己组装的数学建模专用超极本，配置不见得多高端，但胜在用得顺手，之前由于眼睛出问题，不知道被他收在哪里了。我猛地抬起头，握住他的手：“说话算话。” 他牵着我进了舞池。旋律的确是最简洁明快的圆舞曲，但由于我实在天生没有乐理细胞，肢体分外僵硬，脚步亦踏得战战兢兢。 好在节拍果然是三本位进阶，紧跟着纪言泽步伐，除了不时踢到他脚跟引他频频皱眉，倒也出不得大差错。只是免不得身姿摇摆，他需不时扶正我的腰，旁人眼光看来，大约还以为情绵悱恻，很是隽隽蜜意。 流灯靡靡，章疏桐跟她的舞伴不知何时舞到我们旁边，柔柔一笑：“子颜，好久不见。令堂的官司，最近进展怎样？如果有需要到我的地方，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她身侧的舞伴奇道：“何小姐的母亲，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么？”四围的几对宾客亦是支起耳朵探测起来。 我一时打了个千，纪言泽已经扶直我的肩背：“小事情，我已经跟进差不多，不劳章小姐费心。” 章疏桐依旧笑得温柔：“三哥的手腕，自是让人放心不已。” 纪言泽亦是回以十分笑容。乐音云起，该是踏拍回退，我心头晃荡，不觉慢了一拍，脚下一划，不知踩到什么障碍物什，重心一偏，只觉就要往地板栽下去。 纪言泽自是下意识伸手环腰回扶我，但我是重心往后倾，礼服又是丝滑的软缎裙，他微微脱手，便要把我给摔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光的另一面 纪言泽不愧是商务课上危机处理的示例高手。眼见着手臂就要滑下礼服，他顺势松手，我还来不及用怨怼的眼神扫视他，已重重往后跌，他一个侧行右转，利落漂亮换了角度双手环住我站定。 数秒间的跌宕起伏，庭院荧光灯耀眼的光芒刺下来，我眼睛一阵生痛，不由伸手挡住眼前明耀。 流光暗涌，像电影碎幕一样，眼前突兀跳出一帧帧碎片。一双白底缎面的踢踏软鞋，走步，分身，侧行并合步，四快步，连接步，分式左转，划旋步。。。鬼迷心窍般，我情不自禁跟着那双鞋子踏步起来。 如此复杂的舞步，我便是在梦里，也梦不得如此步履合拍。心头惊恐，脚下却停不下来，纪言泽应该也是愣了一愣，却旋即又和着我的步伐配合下来。我在混沌中使出全身力气，伸手不停拉他手袖，他不以为意，跳得兴起。 好在曲子终了，他环着我停下，一敲我的额头：“何子颜，深藏不露啊，还扭扭捏捏装不会跳。海上探戈我都只学过皮毛，差点跟不上你了。” 旁边好几对舞池拍档早已停下旁观，现下纷纷拍起手来，笑说：“纪先生跟这位小姐好默契，这舞姿涟漪，真真是珠联璧合c相得益彰。” 纪言泽大约在章疏桐面前大大出了一番风头，笑得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章疏桐站在人群中间，平时那样善于自控面面得体的一个人，脸色都已经沉下来。 纪夫人带着谭合川款款走过来，笑得慈祥端庄：“子颜的舞姿，近来进步很大。” 纪言泽带着我欠身回礼，退到旁边。所有宾客亦纷纷退到两侧，留出中心通道，灯鸣耀光，原来今天晚宴的重头宾，新港市行政长官赵郑英娥女士已经到了。纪言泽的大哥纪言恺随在她身侧，纪夫人亲自领着我们三人上前迎接。 虽然只需像往常一样，站在纪言泽身边，带着傻子般的微笑点头附和，可是我今天突然有点撑不下来，眼睛痛得几乎要睁不开眼睑。 纪言泽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已捂住我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出这么多汗？” 我咬着牙没说话，努力挤出礼仪课中最动人大方的微笑。 郑女士一上台发言贺词，纪言泽拉着我的手偷偷退去。来到三楼房间，打了电话叫医生，又翻出药箱为我点了些止痛药。 我很不好意思，说：“要不你先回去吧，郑女士还在呢。” 他很不耐烦：“当我妈和大哥吃素的么？这样场合，哪里用得着我。” 我不由笑起来：“那我也不用出去了吧？”赶紧踢了高跟鞋，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 医生很快就到了，检查一番表示只是角膜手术后的正常排异反应，多多休息就是。但是耐不住纪言泽一番坚持，又给我盘了药纱。 眼前回归一片黑暗，我的心情也随之暗沉下来，想着宴会上诡异的舞步，心有余悸。 纪言泽亦是问起：“你的探戈舞，什么时候学得？” 我只喃喃嘟哝：“我从没有学过。我今天真是撞了邪了。”又想起章疏桐锋利的眼神：“纪先生，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用我来激怒章小姐？我妈的案子，下个月就要终审，我不想开罪于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光的另一面 纪言泽哼了一声：“你怕她作什么？我不是已经答应你，这件官司保证替你打赢了么？” 我绞着手指头：“纪先生，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是她父亲的同学，便是最高法庭，向来也卖政务司长三分面子。。。” “何子颜，”他拿手捏着我的脸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你清不清楚该抱哪一边的大腿？我纪言泽说出的话，什么时候食言过？” 我眼前黑茫茫一片看不见，只好往沙发后躲：“纪先生，我知道你本事大，但是，总是没有必要节外生枝的，对吧？你说你跟章小姐，平时都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感情事上，倒像两个小孩子赌着气，谁都不肯先服软一步。。。” 他停了手，失笑一般：“你这口气，好像多了解感情事一样。。。” 我揉着我的脸颊：“旁观者清嘛。纪先生，其实缘分不易，只要人是对的人，又何必耿耿于怀于家族安排还是集团联姻呢？既然两情相悦，就该珍惜当下，何苦为着虚无的颜面原则横生芥蒂，若我是你，早去找章小姐冰释前嫌岁月静好了。。。” 一阵寂静的沉默。 我偏着头，疑心他是否在思索我建议的可行性，突然轰隆隆茶几踢翻瓷裂玉碎的声音，我惊得肩膀一跳，便传来他咬牙切齿的低吼声：“何子颜，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刚才，就不该救你，就该就让你摔个装痴作傻才是。。。” 脚步凛冽，接着是干净利落“砰”的木门闭合声音。 我木在当场，他今天这火气，来得分外气势汹涌。 耳边忐忑惶惶的“喵”“喵”声，脚边有柔软的绒毛婆娑。原来李太白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这间屋子，估计是被吓到了，盘在我的脚边哀声徘徊。 我轻声问它：“李太白，为什么不去一楼，今天有你喜欢吃的三文鱼呢。” 它闷声闷气又喵了一声，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吃饱了？懒得动？有心事？猫随人主，少年老成，它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 黑漆漆一片，我抬手想拉下药纱，刚抚到太阳穴，终又徒然放下。 快一年了。 新港的司法向来效率，这官司从开始至今，都快一年了。 我妈为这件事，已经担惊受怕快一年。都是我害得她。 这一整年，犹如梦魇一般。 先是高家朗叛变革命，为了一个认识一个月的女人，斩金截铁跟我分手。 所有人口中待我如珠如宝的模范男友，毫无征兆改旗易帜，另觅了鲜花。 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前几天还浓情蜜意至死不渝，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从牙牙及语就相识的情谊，怎么可以翻脸得这么快？我叫了十几年的高家大哥哥，瞬息间，陌生得让我害怕天明。 也许真的是鬼迷心窍，我当时难受得昏了头，自己一个人跑到酒吧借酒消愁，却没留意被人下了迷药。 幸好我妈发现我不对劲，一路跟踪我，在酒吧看见两人正拖着半昏迷的我准备离开，挥拳就跟他们打斗起来。 她是西九龙cid配枪警员，自然身手不凡，那两个混混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终结，其中一个混混看到她腰间的枪，欲行抢夺，我妈开了枪，打死了她。 因为我妈警察的身份，这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公诉人认为案件性质已经严重超出了“正当防卫”的范畴，而是“激情谋杀”，因为当时那两人被打得很严重，基本已经丧失足够的反击能力。 当时纪言泽，就在那间酒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光的另一面 因为我们之前曾在港大有数面之缘，算得上师兄校友，我妈被捕，他陪我去了警察局。 打针清醒后我吓得六神无主，全程哆嗦，是他陪着我录证词c申请律政。 那段时间太难熬了，求了很多人，为了请大律师卖了楼。可初审我妈还是被判处故意杀人，我几近崩溃，穷途末路中找到了纪言泽。 他当时被家里逼迫的婚事烦得不行，顺口答应下来，但叫我帮她解决章疏桐。形式方法，一切听他安排，包括人身自由。 说实话，就这点事情，比我一路预设的各种可能要好上十万八千倍，简直是上天眷顾垂怜，我自然眼睫都没眨就答应下来。 莫说人身自由，他当时就算要我的命，我马上洗干净脖子送上人头。 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二审就推翻原判，他的律师出示了新的权威法医报告，死者当天服用过量海洛因，由此引发的心脏二尖瓣延缓闭塞才是致命源，并非枪伤。法官跟陪审团都认可了这一结论。 甚至连我认为简直不敢希翼的刑事取保候审，他也办得妥妥当当。 便是救世主，也不过如此了。 他便是对我再独断一点，再苛刻一点，也实在，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这双眼睛出问题，我不敢跟我妈说，怕她再担心，只说我要去加州参加课题调研。手术前前后后，又依靠的是纪言泽。 窗外哔哔剥剥的，即便隔着药纱，依然有五彩斑斓的葳蕤余光。 我知道，时辰已经不早，放烟花了。 余光渐渐靡靡的消失殆尽，李太白百无聊赖，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出了房间。 我一动不动坐在沙发里，听着窗外惊风簌语，蝉鸣莺啼。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轻轻“吱”的一声，纪言泽轻声走进来。灯并没有关，他一眼看到我，声音沉下来：“知道什么时候了么？怎么还没睡？” 我没有说话，他大踏步走过来，摸着我眼睛前的白纱问我：“眼睛还在痛？” 我摇摇脑袋，他又拿手敲我的额头：“那傻坐在这儿干嘛？学老和尚打坐？” 我急了，捂住额头，索性一把把缠在眼睛前的白纱拉下来，嘟哝道：“便是傻，也是被你敲傻的。” 眼前豁然明亮。纪言泽正侧着身子察看我的眼睛，大约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拉下白纱，一时面面相觑，脑袋都几乎撞在一起。 他的脸微微泛红，回身端坐好，又站起来，抚一下我的额头，抱起我往卧室的床上扔。 我落在软软的大床中央，盘坐起来，看他打开柜子随手拿起一床凉被往外走，忍不住说：“半山比山下冷，拿旁边这床厚点的吧。” 他转头瞟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这小没良心的，到也会装模作样，摆出心疼人的派头。”却也没换被子，径直往外厅走去。 我微倾身子，一把拉住他：“你说谁小没良心呢？” 他转过身，稍微俯低单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笑笑：“不闹了，快点休息，不然超极本不还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光的另一面 我顺势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仰起头：“我不是小没良心，我心里都清楚，都清楚。。” 可能是沙发上坐久了，我的手有点凉，环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肩膀微微僵硬，打断我，声音带起三分沙：“你气起人来，实在厉害。简直是只没心没肺的小尾巴狼，又狠又坏。。” 碎光流离，虚虚地笼着一室葳葳，夜风绵起他身后潋滟飘漾的水蓝色罗纱帘，隐隐透出一格子一格子的浮法琉璃窗影。他微垂着头，映着细碎如萤的流光，轮廓似远忽近，长长的眼睫倾盖下来，像两把萧瑟旖旎的决丝扇，看不清心思表情。只落落听得他碎碎念责愈来愈失平日气势，杂起三分绵绵，映着绵亘起伏的心跳声，如语鼓簌。 我横了心，脚底往床沿一蹬，够着了壁灯开关。无边的漆黑漫弥卷帘下来，我轻轻蹭起来，贴近他，勾着他的脖子，撕咬他的嘴唇。 他的唇冰冰凉的，亲起来清凉绵软，像小时候吃的橘肉果冻，但转瞬却炙热起来。他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环住我的腰，拥着我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舌头像小蛇一样滑进我的嘴巴探索游离，喘息成念。 我有些窒息，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拉拉他的手臂：“纪言泽。。”他的手臂烫得灼人，手掌伸进我的睡衣里游梭，亦是滚滚烫，听到我的声音，微微抬起脑袋，埋在我的发间重重喘息，咬向我的耳朵轻轻摩挲：“嗯？” 扎青的胡渣摩挲在耳朵间，有点痒，我往后缩了缩，喘着声音：“吸血鬼c大魔王，氧气都差点被你吸完了。。。” 他闷着声音笑起来，咬着我的耳朵，声音嘶哑：“我是大魔王，你就是小鬼头，大魔王今天，想吃掉小鬼头。。。”我偏过头直往后躲，双手环着他胸膛轻咬住他脖子，咯咯直笑：“小鬼头先咬到了，怎么办？” 他连声低吟，滚烫坚硬的身躯紧紧贴着我，颤栗着撕咬我的嘴巴c耳朵c脖子c锁骨，我的足尖栗起，弓起来轻轻蹭着他，迷离的月色透过纱帘扬起的琉璃窗角丝丝缕缕漏进来，虚虚笼着一地褪去的凌乱衣衫。 他把我紧紧环在他的臂弯之下，迸发出阵阵满足又痛苦般的嘶鸣呻吟。 尖锐撕裂般的疼痛渐渐弥散淡去，他双臂紧紧搂着我，脑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沉沉睡去。 我微微测过身子睁开眼睛，望着水蓝纱帘上轻轻浅浅映起的琉璃窗影，一格子一格子，风起随流，呜咽飘摇，微而终于沉沉坠下来，零碎四散。仿若是谁凌虚之中一脚踏了个空，却原来是无边不见底的深渊，唯有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光的另一面 雷鸣电驰。 暴雨滂沱下的港大阴郁凌厉，暮霭沉沉欲坠。绵延成片的梧桐在风雨中鬼咽呼啸，整座校园被迷蒙的烟暮笼罩着，雨滴簌簌敲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直响。 下午的课临时取消，教室里稀稀拉拉，几乎已经没有人。我收拾好书本，刚站起来，一只手重重按在我肩膀上，我未作防备重心下沉，生生跌回座位。 抬起头，李思齐那张趾高气扬的脸映入眼帘，她环着双手居高临下俯视我，叹了口气：“真是令人遗憾，何子颜，你可真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啊，都已经那个样子了，竟然还带的一双活生生眼睛回来。” 我站起来，觉得胸口怒火中烧：“李思齐，名额既然已经抢到了，莫要再得便宜卖乖咄咄逼人，你心里该清楚，这场戏你赢得，并不真刀明枪光明磊落。” 她哼了一声，俯向我耳边：“便是眼睛不出问题，你抢得过我么？杀人犯的女儿而已，连学校举荐一关都跨不过去。。” 我捏起拳头：“新港是法治社会，既然法庭没有定罪，容不得你诽谤诬蔑。” 她斜倚着一旁的课桌笑得轻蔑，我瞪着她，一字一顿：“名额本就该是我的，便不是我，港大济济人才，也万万轮不到你。你不过仗着你教育司长的父亲喽，不然，凭什么是你iq85的大脑？还是考卷上连微分方程都写不出来的解答？” 这几句话也许刺得入了骨，她气得眼睛泛红，伸手便一巴掌向我挥过来，我抬手抓住她手腕，往后推出去：“李思齐，不是只有你会愤恨生气，也不是只有你可以刺伤别人。吃得咸鱼抵得渴，既然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当受得起冷言风语。” 我推得并不重，但是她直直往后倒，拉着旁边的座椅“扑通”一声往后栽下去。 我俯身伸手欲扶她，她直往后躲，低声啜泣起来。 脚步声扑簌，我抬起头，霍司翰并身后几个一身黑衣社服的青木社社员，正冽冽向教室内走来。 青木社是学校内最神秘的数模社团，校园内很少见到活动，据说社员全是一帮二代太子党，且个个是千筛万选后目达耳通的端脑人才。霍司翰前几个月才从加州大学本部交换过来，但现下看这架势，似乎都已经打进社团内核。 霍家跟李思齐家，据说有些母亲一族的亲戚关系。 李思齐贴近我的耳朵：“何子颜，你以为就你光明磊落？一双昧良心耍心计抢来的眼睛，你真的，用得心安理得么？” 我心头轰隆一声晃荡，站起身，霍司翰已经走过来，蹲下身扶起李思齐，看向我：“子颜。。” 我没有理他，推开他身后几个黑衣社员，大踏步走出教室。 风声很急，我打着伞走在呼呼作响的林荫大道下，有种羽化缥缈的幻觉。 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了，我回过头，是霍司翰。他把一大半伞倾到我这边，说：“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车就停在林荫道前，我赶紧摆手：“不用了，我出去打计程车就是。” 他没有理我，拉着我往他的车上送，挨着我坐下，我想了想，道谢后向司机说了家里地址。 车窗被雨点打得沥沥淅淅，车厢内绵起一圈一圈的水雾光晕，我看向他：“霍司翰，刚刚李思齐的事，很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到底意难平 他打断我：“思齐那小性子，我最了解，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才是。。”微微偏过头，望向窗外：“何子颜，我听说，你不去加州了吗？” 我点点头：“是啊，没我的名额了。” 他看向我：“未免太可惜了。神经医科资源数学建模课题，是我们一起完成的，你的实力我最了解。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介绍教授给你推荐。。” 我想了想，摇摇头：“其实，病了一场，不去也无所谓了，留在新港挺好的。” 他笑笑，点点头：“身体最重要，多休息休息，也是好的。”又问：“这双眼睛，现在还适应吗？前阵子我还跟同学一道去医院，却说你转院了。。” 我垂下头，没说话。默然半晌：“霍司翰，我想请教一件事。我听说，真的是听说而已啊，青木社曾经入侵过全港电信端脑终端，我想跟你讨论一下，你说，单纯从技术层面来讲，如果进入到了端脑核层，应该以几位进阶破译呢？” 他沉默了半晌，说：“子颜，你应当知道，器官捐献有严格的保密流程，双方资料绝对机密。这是国控线的保密系统。” 我顿了顿，不再说话，车厢内一时沉默，手机突然叮叮响起来。 是纪言泽打过来的。他的电话向来容不得别人超过五秒未接听，我赶紧摁下通话键。 他气急的声音传过来，问我现在在哪里，司机在学校外打不通我的电话。 我朝车外看了看，一时怕麻烦，撒了个谎，说我去买塘尾道的溏心奶茶，马上就回去。 他让我在奶茶店等着司机。 挂了电话，我看向霍司翰，说：“我就在这里下了。” 他笑了笑，问我：“男朋友？” 我一时愣了愣。男朋友？自然不是的，可如若不是，该怎么回答呢？雇主？金主？情人？ 无论哪一种，不过都是徒增难堪而已。我唯有沉默。 他的司机在街道前停了车，我刚拉着车门，他叫住我，拉起车内一把黑伞放到我手里，说：“刚才风太大，你的伞骨都坏了。” 我垂下头，这种黑伞，我在章疏桐的车内见到过。伞柄是纯银锻造的，入手微沉，非常趁手，柄尖镌刻有镀金的双r标志。 这样一把伞，是我大学一年的开销。不过我当时并不认识，被她跟她朋友明里暗里迂回取笑，倒是半分没听出来。 这么贵的伞，万一打脏了，该多麻烦，我笑笑赶紧给他放回车厢，说：“不用不用，几步路就到了。” 刚触着车门，他突然又叫住我。 我转过头，昏黄的车灯映得他侧面的轮廓明暗不定，他的面色有些犹疑：“子颜，你不在这阵子，学校里有很多关于你的风言风语。。。” 我看向他，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顿了顿，很艰难般开口：“他对你好不好？现在学校里的传言，好的不好的，什么样的都有，你跟那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察着他的神色，笑笑：“那你觉得呢，霍司翰？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都有机会活得昂首阔步堂堂正正。。” 他顿住了，垂下头：“子颜，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斑驳的车灯虚虚笼在他脸上，他拿手微微扶着额，神情飘忽而游离：“那个人，应该很神通广大罢。捐献者事故死亡跟你的角膜手术，时差只有十五分钟，你的眼睛是瞳膜科中罕见的“琥珀眼”，现今医学根本没有建数据库。这样意外匹配成功的概率，如果用我们一起建过的数学拉普拉斯数模计算，是万分之零点五。说起来真巧，是不是？” 李思齐最后那句话，亦突然像倒带一般突突涌上耳畔。 车窗外大雨滂沱，我的心咚咚如鼓敲簌，推开车门，疾步踏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到底意难平 回得蝉园，管家已经备好晚膳，我匆匆吃过洗漱，倾箱倒笼翻出了我的超极本。 纪言泽这几天人不在新港，自由难得。 抱着电脑躺在床上噼里啪啦开始联网译本，可惜，我的信息破译只学得三分皮毛，每次只到得端脑中端徘徊不前。 一阵烦躁，我随手一扔电脑，它底部隐隐溢出一粒忽明忽暗的蓝色光点，我突然意识到，这只超极本可能已经被破译锁定了。 关上电脑，随手扔到床头一侧的柜子上，我捂着被子想着霍司翰跟李思齐说的话，心头跌宕难平。 脑袋有点重，我觉得迷迷糊糊的，眼前浮光掠影。 一间清冷斑驳的黑白画室里，烟青色的大理石壁，洁白如莹的数维画板，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侧影，手持画笔轻轻在上勾勒着什么。每落下一笔，他朗朗星目中的温柔，便多漫溢出一分。 夕阳熠熠的金光虚虚透过画窗流进来，映得少年如太阳神阿波罗般俊美清冷的侧颜，益发绚烂夺目，画室外窥探的这双眼睛亦涌起满目柔情，一帧帧画面，皆旋绕着绚丽迷醉的璀璨光晕。 画面突然断了片。 仿佛电影镜头般突兀一转，暴雨滂沱下的残桓围栏下，一辆豪奢华丽的黑色布加迪威龙，双驱前车轮下，正辗轧着一个因痛苦而面目扭曲狰狞的中年男子，车辆拖着男子疾驰往前，无边无际的血从他的胸膛汩汩流出来，染红漫天瓢泼雨流，绵延不绝，无边无际。。。 男子血肉模糊的脸突然看向这双窥视的眼睛，眼睛徐徐半睁开来，他衬衫中的工作胸牌露出来，已经被鲜血染红，只依稀看得性命那一栏前面“pci”三个字母。。 我惊得“啊”一声叫出来，一头从床上打起来。 窗外雷鸣电闪，惊风夙雨。幸而睡觉前忘了关灯，房间里残流着莹光，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拿起床柜上的闹钟，已经半夜一点半。 不过是个噩梦而已，我捂着胸口竭力镇定安慰自己，额头豆大的汗珠却已不停漫溢出来。 随手擦了一把汗珠，心有余悸，我微睁眼睫，心一下子又吊起来。 浴室的灯开着。 我记得睡觉之前，灯明明是关着的。 跳下地板，我清晰听到我咚咚的心跳声，我颤着手，赤着脚一步一步向浴室走过去。 突然冲进来一个人，高高大大，斜披着一条白色浴巾，上身几乎未挂一丝，头发大约还没有擦干，正哒哒滴着水滴。 是纪言泽。 “轰”一声雷响，我望着他，打了个抖抖，他已经疾步过来，把我紧紧拥进他怀里。 “我吵醒你了？还是做噩梦了？”他低下头亲吻我的脸颊，含糊着声音问我。 我闭上眼睛，大大舒了一口气，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问他：“你不是后天才回来么？怎么现在回来了？今天雨这么大。。” 他喘着气拿牙齿轻轻啃噬着我的耳根：“我都已经走好几天了，想不想我？” 我承认，这一刻，我是如此庆幸见到他。我把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膛，重重的点头：“想，特别想。。” 他的双手把我搂得更紧，仿佛要把我揉入体内一般，吞筋蚀骨狂热亲吻我，抱起我坠入绵若无骨的缎罗边碎叶床上。 我弓起脚踢下壁灯开关，他伸出手，轻轻拍打它一下，在我身上颤栗着喘息呢喃：“又不听话，说过不许赤脚走在地板上。。” 我可真怕他唠叨下去，伸手环住他颤抖着连绵泛起汗珠的胸膛，抬起头轻轻吸吮他的嘴巴，学着他的样子拿舌头探进去，他一口咬住，呜咽着环绕交织缠绵，我轻轻弓起足，拉下他身上凌乱的浴巾。 他难耐痛苦般连声呻吟出来：“子颜，子颜。。”手掌紧紧托起我的腰，滚烫的身躯将不着寸缕的我绵绵密密覆盖，如狂风肆掠一般，嘶吼着狂力吞噬我的每一分每一寸，攻城掠地，转辗旖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到底意难平 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几番缱绻，我的浑身骨节都如絮棉一般无力瘫软，他终于喘着粗气环抱我停下来。我背靠着他，贴着他心脏扑通扑通的心跳，在他的臂弯内蜷缩成一团，不由自主呜声咽语，瑟瑟发抖。 他的手掌轻轻拍抚我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咬我的耳朵，沙着声音问我：“累了？” 我重重的点头，转过身，环住他的脖子呜咽：“我快要死了。” 他轻轻笑着，轮廓分明的脸上若隐若现露出小半边梨涡，抚着我后背的手掌微微使力回环，我整个人便沙袋一般贴到他下巴，他伸出手，齐齐律律地拍打我的脊背，抚我额头上的汗珠。 我耷拉着眼皮倚着他，觉得快要睡过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拿手指轻轻点他的手臂：“纪言泽，我可不可以问你个事情？” 他环着我，正低头懒懒的啜咬我的耳脖，手掌环绕摩挲着我的脊背，声音含糊不清：“嗯？” 我说：“就是，那个，我的眼睛。。” 心头一紧张，微微斜倚，便察觉的他身体变化。 我差点没哭出来：“纪言泽，今天不了好不好。。” 他嗯嗯哼着声，欺着身子摩挲我，眼神又开始变得灼热迷离，嘶着声音：“子颜，我保证，真的是最后一次。。。” 我哽咽着控诉：“刚才你就这样说。。”他不管不顾，喘着粗气一点一点欺近我。我浑身已如拆骨抽筋一般，我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被他折腾死，但是我还有大把帅哥没有泡，大把论文没有写，大把名利没有挣要死在这事上，实在也太不值了。所以我恍恍惚惚，终于还是很卖力打起精神来，让他心满意足地最后吃干抹净。 太累了，我微微喘着气，像一尾被抽了筋骨的深海鱼，倦软背对着他不说话。他环手过来拥着我，拿手抚我的汗珠，呢喃些不着边际的抚慰话。 我把脑袋埋进枕头，他轻拥着我的肩膀：“乖，不闹脾气了，今天是我不好。。。我跟你赔不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如此伏低姿态跟人说话，书中果不欺人，最是色下迷乱。我心头哼了一声，顿了顿，微微转过身，试探着问：“纪言泽，你能告诉我，是谁捐献角膜给我的么？如果有机会，我想见见她的家人，感谢他们。。。” 他顿了顿，看向我：“子颜，你不是不知道，器官捐献都有保密协定。。” 我拉拉他的手臂乞求：“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有办法的。。” 他的脸色沉下来：“我没有办法。这件事，不许再提。” 我看他一眼，转过身，不再说话。 实在太疲累了，我蜷着身子，未几便沉沉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丝绒提花的碧色窗帘边角已有丝丝缕缕微光溢进来，窗外是雨珠子绵绵坠地的断连簌簌声，虽然依旧淅淅沥沥，但这场暴雨，显然已经绵歇了很多。 我全身骨头还酸痛，抚着背骨捂着被子坐起来，便看到纪言泽一身黑色丝缎睡衣，长身玉立斜倚在右前侧米色格栅门前，微微垂首拿手机低低说着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到底意难平 声音很低，听不清楚说的内容，只零零星星听得一些低沉肃伐的散落词汇。格栅流影斑驳，他笔直的背影逆着黯沉淡薄的光暮，显得凌冽而森冷。 互语未几，对方不知道问了他句什么，他抚额低声叱骂一声蠢材，口气很是不耐烦：“这样不干不净的尾巴，还需要打我电话请示么？是不是还要我教你，叫人消失的一百种方法？” 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耐不住四环寂静，我七分听进耳，心头一惊，碰得旁边的床沿“砰”的一声。 他转过身看见我，挂了电话走过来，帮我掖了掖被角，抚着我的额头，问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昨天休息那样晚。” 我看着他，忍不住问：“你要叫什么人消失？” 他脸色未变，淡淡笑道：“你听错了，我们在说旁的事情。是我手上的几家股票，我叫人把它抛出去。” 我手抓着被沿，不再说话。他伸手掀开被子，像一尾大鲨鱼般整个身躯滑进来，环抱着我，惺忪着眼睛呢喃：“现在还早呢。你今天是不是没课？一会我们出海去。我们再睡一会。” 我微微蹙眉：“但是不知道一会儿雨停不停。。” 他慵懒着“嗯嗯”一声，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未几，环着我的脊背沉沉睡过去。 我抬起头，他的脸如刀雕刻般轮廓分明，浓眉如剑鼻梁高挺，醒着的时候，眼眸幽暗深邃，是非常清峻冰冷的长相。但现下或是因为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卷帘下来，淡淡桃红色的嘴唇柔软的轻抿着，竟无端端的，生出三分暖和干净的孩子气。 这样的孩子气，出现在他身上，实在是神奇，又矛盾。 他刚刚说的“一百种方法消失”，我发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绝对一个字都没有听差。 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一手掌控新港城最大财阀集团纪氏王国，削帮集权运筹帷幄，又怎么会是菩萨心肠善女信男。 三年前，他的父亲突发心脏病死亡，纪氏内部毫无防备一片大乱。他的母亲很少过问商务事，他的兄长仕途正起无瑕营商，他空降坐上董事高位主持大局，一帮功臣老将，自立为营，争权夺利，纷纷冷眼待观这个初出茅庐年轻人的跌堕陨落。 并没有。 仅仅三年时间，高屋建瓴，大权在握。更难能的是，纪氏王国的商务版图业绩数据，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时代商刊对他的评语只有八个字：斯文皮囊，霹雳手段。 这其中的苦辛艰难，自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体味清楚。外人唯一可以窥探的是，他杀伐决断的处事风格，凡事只问目的结果，方式手段，从来不是他会放在心上的问题。 我曾偷偷听到，他为了利益身家，不择手段巧取豪夺；亦曾意外见得，他对着偃旗败将，乘火打劫暴厉恣睢。 我母亲案子发生后，我早已偷偷找人做过尸体检验，毒品的剂量，心瓣旧疾，并不致人死亡。 可是他就是有办法，拿到海洛因引发心瓣疾病致死的检验报告，有办法让层层法官和满庭陪审员，认同这份报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到底意难平 他的城府深沉虎狼心肠，我并不是不清楚。 可是，我假装什么都看不见。攀附他，讨好他，倚靠他，享用他抛出的利益好处。 我清晰呼吸到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萦绕渗透出的龌龊卑鄙。 这双眼睛，若是真的如霍司翰c李思齐所说得之不法来路不正，我该如何自处？我是否真能做到堂堂正正c原物归还？ 这世上，比虎狼蛇蝎更让人厌恶的，是寄生在他们身上的虫蝇鼠蚁。 他睡得正熟，呼吸轻绵而均匀，我伸手揉揉混沌的太阳穴，微微转身，轻轻拉开他的臂膀，坐起来。 昨天的睡衣已经被他撕坏了，身上青一块紫一片的。他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衣冠楚楚，可每每缠绵亲热起来，实在就如野兽一般，我顺手拿起他的衬衣套上，走到窗边拉起一小角窗帘往外察看。 窗户正对着蝉园的侧花园，是全园最清新活泼的海域风布置，竹帘c棕榈叶交织，迷蒙烟雨一片天幕般渺渺凌空笼下来，水草c海藻缱绻，岸上的秋千c木皮c麻绳c椰子壳原始静谧楚楚生动，飘逸着一种轻盈慵懒的虚幻华丽。 此情此景，我是不是，原已不配再见到？ 纪言泽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过来，从背后环抱住我，下巴靠下来轻轻摩挲我的额头，问我；“不困了？” 我叹口气：“纪言泽，真像做梦一样。我的眼睛好了，妈妈的官司也打赢了。。” 他吻着我额头的发丝轻轻笑：“所以说何子颜是我们新港弥敦道一颗星，福星的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我垂下头不说话，他转过我的身子，开始拿嘴拉着我肩上的衬衣撕咬我的锁骨。 他身下的敏感，已经开始勃勃而立蠢蠢欲动，我抬头看着他，他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是我好色，男人早上，都会起这种生理反应。”垂下脑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泛着红晕解释：“不只是我，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我突然想起许维恩形容她以前一个男朋友，穿上衣服衣冠禽兽，不穿衣服禽兽不如，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一把抱起我放在窗侧白梨木的书桌上，吞骨噬筋吃干抹净。 窗外虚虚的寒光透着窗格子漏进来，他行为禽兽，皮囊却是一副如玉温润，乌黑的头发弥靡着黑玉般淡淡光泽。脸上绵绵泛着汗珠，两道浓浓的眉毛仿佛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我靠在他身上轻声喘息，明白这是开口的最好时机：“纪言泽，下周就放暑假了，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得回家去住了。。”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小心环住他的脖子：“我妈妈刚打赢官司，单位暂时放了她大假，她现在整个人简直闲得很，万一查到我压根儿不在学校住。。” 他的脸沉了沉：“我见不得人么？” 我赶紧拿牙齿小心咬他耳际撒娇：“自然不是的，这不是在刚打完官司的敏感时期么。纪言泽，你看我都已经很听话了，什么都听你的，学校保研也去了。我也舍不得你，你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到底意难平 期末的临节点，上午考完两门试，下午我跟许维恩约好一起去上黑箱数模的选修课。 本来是很冷门的课程，又临近假期，该是门庭冷清才是。但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人声鼎沸旁无虚座。许维恩已经帮我占了座位，远远跟我招手。 我挨着她坐下，觉得很奇怪：“今天怎么回事？黑箱数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 许维恩往右前侧努努嘴，我偏过头，就看见霍司翰跟几个青木社的同学坐在右侧讲台。几个人都长得高大俊朗仪表堂堂的，尤其霍司翰，一身简单白色衬衣，盖不住人长得好看，不动声色坐在那里，已经像在拍奢侈品广告大片。 原来他们社团把按照新排列位阶芯片研发出的数据分析机器人，拿到这节课上展示。 对面的看台上，一群青春飞扬的美女学妹打着横幅舞着彩色的拉拉花，那阵仗跟内马尔的亲卫队似的，只差没满场飞心心眼然后万众齐呼我爱你。 港大传闻中那个飞扬跋扈的霍司翰，这样一身白衣轻衫安安静静坐在教室里，倒是真显得斯斯文文书生卷气，活脱脱谁家唇红齿白少年郎，笑起来还有酒窝，一张脸阳光灿烂。 周遭女生在不停窃窃私语。 “霍司翰原来也上这种课程。” “长得真是梦幻，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连许维恩都摇着我的肩膀直叫：“世间怎会有生得如此标致的清奇男子，子颜，对着此等尤物，该从哪里寻回我的矜持c理性与冷静？” 我被她摇得晕晕乎乎的，抚着额取笑她：“哈，许维恩小姐，大清都亡多少年了，为什么还要理性与冷静？进击吧少年，矜持早不是世纪美德。” 许维恩直叹气：“可是我又有预感，他身侧定已有海誓山盟红粉佳人。” 带着深黑框眼镜的老教授站起来，对着这这门庭若市的盛况，推推眼镜，笑道：“想不到这门课程竟能有一天如此受到大家欢迎，看起来，我需要向院里多申请一个麦克风。或者，再申请一个霍司翰。” 哄堂大笑。 霍司翰他们开始讲解原理操作系统，确实是很酷炫高端的机器人，不过我想，今天来得这大多数女生，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了课，我跟许维恩往学校的咖啡厅走，楼梯间，一个不明飞行物体，突然“蹦”一声敲击到我的额头上。我尖叫一声，拿手抚着额。 霍司翰从过廊间跟上来。看着我的额头，脸色仓促：“子颜，不好意思，我手一抖，稍微飞偏了。”俯身捡起那个飞行物，双手递给我。他后面的几个青木社同学，已哈哈弯腰笑着取笑他。 我接过来，是一只旋转阿尔法狗，嘴里衔着一张暗黑色炫目的请柬。原来是青木社周末举办社团周年活动，他邀请我去参加。扉页上，我的头像印在了社团会员一栏。 我皱起眉头：“霍司翰同学，是否应该先征得我的同意？其实我近来几个月，都并未有空闲。” 霍司翰陪着笑：“子颜，可是我之前言语开罪你？你并非小气的人。” 我看着他，阳光正好，他笑起来神色飞扬，脸上微微露出半边酒窝。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笑容是如此亲切而熟悉，仿似我从小看到大一。我摇摇脑袋，肃清思绪，笑笑：“你可能并不了解我。我就是。” 许维恩却已经拿手接过来，冲着他笑得妩媚：“霍司翰，我向你保证，星期天，她一定会准时到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到底意难平 流光迷碎的咖啡馆里，我垂下头，搅动着咖汁液体里棱角分明渐行沉沦的莹白方糖：“维恩，其实那天，我是真的没办法去参加。。” 许维恩轻轻旋转着手中白瓷色的小勺子：“为什么不去？你不是一直想很好奇青木社的端脑数据系统吗？子颜，我总觉得，这一年来，你跟变了个人似的。你那个新交的男朋友，是不是管你管的特别严？” 我猛抬起头看她，我跟她，从小同一幢楼区同一所学校长大，衣服可以换着穿，冰淇淋可以分着吃，连我用的第一片卫生棉，都是她拿给我的。我们之间无话不说形影不离，便是亲姊妹，都没有我们这般亲密。 任何事情，我最不想欺瞒的，就是她。 我捏了捏拳头问她：“维恩，最近在学校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 许维恩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膀：“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看看你这双凝波剪水的桃花眼，整个一副兰若寺小妖精的楚楚可怜样，学校里那天少了你什么绯闻八卦，才是奇怪。” 许维恩有阵子迷上看网站古代言情小说，用词遣句受了影响，夸张又文绉绉。我抚抚额：“我跟你说认真的。” 许维恩只笑：“我哪里不认真？”指指对面的一桌：“知道我刚刚去卫生间听到他们在议论什么吗？他们说你，简直就是画报里行走的仙剑赵灵儿，不过眼波流转灵动，比她还要仙气漂亮好几分。这样漂亮话，我从小跟你在一起，不知已听过多少。连素不相识的人，都能从你这张脸联想点传说神话，熟悉的班级院系小团体，又怎好意思不编排点绯语流言呢？” 那应该就是还没什么了，我舒了口气：“维恩，你不要王婆卖瓜空口吹嘘好不好？我认真的跟你说，你再恭维我，星期天，我肯定是不能去参加青木社活动的。” 她偏起脑袋看着我：“子颜，不去就不去罢，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但是你这样反复强调，倒让我觉得，你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你怕什么呢？怕你那个新男朋友？” 我顿了顿，怕？那自然是的，吃他的用他的，老妈是他保的眼睛是他给的，有谁见过依附于人的䲟鱼，敢不伏低做小俯首称臣？虽然有时候我也忤逆他，但这种忤逆非常有分寸，就像李太白挠人的手，是撒娇的轻狂，而不会真挠出血迹来，不会惹毛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低头搅着咖啡不说话。许维恩只叹气：“子颜，大家都已是成年人，感情的事，我明白朋友再要好都不该插手置喙。我只是觉得，现在每次见到你，就算笑起来，眼睛里都写着忧郁。以前你跟家朗在一起时，撒娇哭个泣唇角都是偷偷扬起的。。。我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我是真的很难相信，他会。。” 我冰冷的手指拉住她的衣袖，几乎是乞求的声音望着她：“维恩，不说这些了。。” 高家朗，我已经很久不允许自己想起这三个字，那是我椎骨的疮疤，心上的倒刺，是我光听得音符，就已难以逾越捱过的软弱。 可事到如今，当初的子丑寅卯，是对是错还有什么重要？不论何情何景，都足以让我丢盔弃甲，全线崩溃。 我既已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副田地，又怎么，还有追究质问的权利。 许维恩停了语，我颤着手拿起手中的瓷杯，灌了一口褐黑色的液体，方糖已经加了很多，可那腥甜掩盖之下的焦苦味，弥漫不住的涌上心头，我垂下头岔开话题：“维恩，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她点点头：“已经把钱汇给他姐姐了。子颜，那个人，根本就是社会人渣，吃喝嫖赌毒尽干些下三滥的勾当，连唯一的姐姐，都对他憎恶摒弃退避三舍。这样人，少一个是一个喽，不管是那一种死因，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她握握我的手：“有时候，人要学会放过自己。事实真相，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子颜，做人，难得糊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到底意难平 晚上回家，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麻辣水煮桂鱼片和碗仔翅，我胃口大开，风卷残云还加了两碗饭。她自己意兴阑珊，只就着喝了半碗汤。 我意犹未尽，拿筷子细细挑一条鱼尾巴上的骨刺，她瞟我一眼，敲了敲我的鱼骨碟子，说：“凡事都要有节有度，不能见着自己喜欢的，就放不下筷子。” 我苦着脸嘟哝；“林警官，不想我吃得多，又把菜做这么好吃，你这是钓鱼执法。。” 她放下筷子，看着我：“你加州大学的保送泡汤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家里新插了明艳欲滴的洋紫荆，灯光明晃晃的，弥漫着风驰雨啸前的气流暗涌。我拿筷子轻轻啜着牙齿，吃力的笑了笑：“泡汤就泡汤了呗。我天资聪颖旷世奇才，刷掉我，那是它的损失。” 她平静的眼神瞥过我，像是审视一般：“跟家朗分手的事，为什么也没跟我说？” 我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我这刑警妈妈的百般审问，可这两个字一出来，无际的无力感蔓延回涌上来，我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妈妈，什么年代了，不要过问我的感情私事好不好？我自己会处理。” 她端起碗默默喝汤。没有人再说话，我耷拉着脑袋沉默着收拾碗筷清洗厨房。 水流哗哗的，我机械地擦擦洗洗，她跟在我身后：“你姨妈帮你申请的帝国理工学院已经回了信，下周就面试，你去试试吧。最近家里发生太多事了，就当去那边度度暑假，也代我看看望望你姨妈。” 我抬起头，有些惊诧：“这么突然？我都已经决定留在港大，陪着妈妈了呢。” 她望着我，眼神溢出坚强外衣下难得流露的温柔：“子颜，其实妈妈很愧疚。从你小时候，我工作就一直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但是你又聪明，又懂事，从来没让我担心过。。” 我擦干净手拥抱她，笑起来：“林警官，怎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真的，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我很庆幸，何子颜，是林安悦的女儿。” 我亲爱的妈妈，我是如此庆幸，这一刻，我还能拥抱如此实实在在的你，天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恐惧，我是如此害怕失去你，你肯定知道，我有多爱你，如同你爱我一样。 她回拥我，眼睛里泛着光：“子颜，我才是庆幸的那一个，你一直是我的骄傲。”轻轻拂我额前的发丝：“帝国理工也是你爸爸的母校，他生前，一直希望你将来也能有机会进去。以前，还跟家朗的爸爸商量说，让你们一起出去读书，可惜现在。。” 我顿了顿：“妈妈，不说他了，我会去试试。。” 她拍着我的肩膀：“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处事太轻率了。两个人之间相处，最重要有基本的信任，就像我跟你爸爸。外界再说他盗窃机密畏罪自杀，我从来半个字都不信。家朗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他绝不是那样子的人。。子颜，你现在年轻，难免气血上头意气用事，可感情两个字，却向来，最经不起蹉跎。。。” 可是妈妈，现在已经不是意气用事这四个字所能概况的了，我跟家朗之间，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完了，全完了。。我把脑袋深深埋进她的肩膀，觉得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我爸爸是新港研究所的一名科学家，我很小的时候，他被指控贩卖国家机密，据说在畏罪潜逃途中事故身亡。从我记事起，便跟妈妈相依为命，感情不言自喻。我们是母女，是姐妹，亦是最知心的朋友。 那天我们睡在一起，碎碎念了一晚上的小话，从她跟爸爸的烂漫过往，到我“乖乖的从不顶嘴的小时候”，到我的感情，学业，我心中早已灰死湮灭飘渺散去的曾经理想。 她一直是个很民主的妈妈，虽然脾气偶尔急躁，却向来很尊重我的意见想法，可这次却不住急切的催促我尽快去伦敦。不知为什么，我心头蔓延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向来观察入微又对我事无巨细，知道我隐瞒她一些事情，却连半句都没有再询问，让我精心准备的种种说辞一样没用上，好生奇怪。 做了她二十余年的女儿，我太了解她。我们都一样的要强一样的喜欢自己承担。所以我拼了命的学习让她骄傲，而她，拼命的工作c拼命的生活，只怕我过得不如其他的小朋友，怕我看到她身为单亲妈妈的辛苦艰难。 所以我们遇到事情，一样的，都喜欢报喜不报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到底意难平 再见到纪言泽的时候，是在深水湾的海底餐厅。餐厅四壁完全由玻璃制成，位于温暖的海洋水下5米处。颜色艳丽的珊瑚暗萦绕礁环抱，各种海洋生物在珊瑚礁间穿梭往来。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深海蓝的欧式桌椅，白色桌布上面金c银c玻璃器皿闪闪发光，他一身笔挺arani定制黑西装面无表情坐在座椅上，黑着一张脸，看上去不是很耐烦。 我赶紧屁颠屁颠小跑过去，对着他谄媚的笑：“纪言泽，早。这里好漂亮。” 他板着脸，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知道昨天给他发了短信后就没接他的电话，已经惹他火冒三丈，今天电话道歉已经穷尽我毕生词汇，我万不能再触怒他。 所以菜上来后，我就小心翼翼直往他盘子里夹菜，拉拉他的衣袖：“纪言泽，外面那么多鱼看着呢，给我一点点面子，不要不理我嘛。。” 他瞟了我一眼，牵牵唇角，总算是挂起三分笑意，又哼了一声：“当着面，倒是会卖乖讨巧得很，一转头，电话一扔怕就要尾巴上天飞天遁地。” 我继续轻轻摇着他的手臂：“纪言泽，我真是好生冤枉得很。昨天母上大人在审讯我，我都已经先跟你发短信说了嘛。我对灯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我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他撇撇嘴，往我盘子里夹了一堆菜，算是对这件忤逆事情的翻篇，说：“又跑的气喘吁吁的，早点出门不就好了么，赶紧吃饭。” 我呵呵笑着，对着一堆法菜八戒吃人参果般胡吃海嚼。他突然说：“我后天要出差几天。。。” 我点点头，他不时隔三差五都要出差的么，继续埋头奋战盘子里的一只焗蜗牛。 他微微沉了脸，我突然意识到，骤然分别，大约是应该表现一下依依不舍黯然神伤的，他说这句话，大约是这个意思。但现在表达的时机分明已经过了，气氛微微有些暗涌下沉，我看看玻璃外边，站起来，抓抓他袖子，指指窗外：“纪言泽，你看，红灯笼鱼。” 他仰起头看着我，长手一伸，拉下我环坐在他腿上，对着我耳朵呼着气，说：“对呀，灯笼鱼。” 餐厅外层都是四环的透明丙烯有机玻璃，通过弧形屋顶可以欣赏到270°的海底景色，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斑斓蓝光。这些五彩艳丽的深海鱼仿佛就在我们身边穿梭来回，感觉自己真像置身海底童话世界。 我摇着他的手臂说：“好漂亮，对不对” 他笑了笑，说：“是的，很漂亮。” 有服务生进来换了一盏桌布，加了一把藤椅，燃起一盏清茶，又对着纪言泽低语什么，我意识到今天似乎还有局，屁颠屁颠站起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没有想到，进来的人，是霍司翰。 他今天穿了西服，看上去有点陌生，跟平时不大一样，但他就是霍司翰。 我没有想到是他。 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亦弥漫起一丝诧异，但转瞬已回归到平日的云淡风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到底意难平 他对着窗坐下来，服务生很快上了一桌潮州菜。 纪言泽波澜不惊地为他夹了一块小骨肉，说：“司翰，苏州的杨师傅做的小梅花肉，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霍司翰夹起尝了一口，说：“还是三哥惦记着我，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纪言泽看着他：“姨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回加州了。” 霍司翰点点头：“学校里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意思。新港毕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以前司佳就总是念念不忘老想着回来，我跟她一样，都很喜欢这里。” 纪言泽的语调非常平静：“如果不想回学校，假期就回公司去实习，姨妈已经跟时贤打了招呼。” “暑假我已经约了社团的同学，要去福利亚冲浪。” “司翰，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恣意任性。你的一举一动，要学会对董事会负责任。” 霍司翰看着他，忽然笑了，他笑起来依然阳光帅气，露出迷人的半边酒窝：“再说吧。”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理我，都只是平静的跟对方说着话。我木然坐在那里，脊背瓦凉瓦凉的。 我看得出霍司翰是优越家庭显贵家族培养出的孩子，但是没想过，他竟然跟纪言泽是这层关系。纪夫人姐姐的儿子，纪言泽表亲的弟弟，他家里，就是鼎鼎有名的新港电信垄断家族霍家。 他是霍司佳的哥哥，我今天早上，刚刚在我妈妈抽屉的资料里发现，霍司佳，正是我这双眼睛的主人。。。 他应该早已知晓我跟纪言泽的关系，知道我用了他妹妹的眼睛，但是他若无其事，仿若什么都不知道，心平气和的接近我，跟我做同一个教授的课题项目，下雨那天他对我说的话语，是试探，还是警告？ 中途服务生上来替我们斟酒。纪言泽突然回过头，对我说：“你刚做了手术，别喝酒。”然后叫人换了果汁。 我埋下头，不停地往肚子里塞东西，虽然我已经很撑很撑了。 不管是纪言泽还是霍司翰，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八面人精深不可测，哪怕笑容里衔着一万米的阳光明朗，内心里，也自有自己的谋划打算沟壑万顷。 走得时候，纪言泽再次提起叫他回家里公司实习的事情，霍司翰终于露出他很少表露，近乎有点孩子气的不耐烦：“行了，三哥，我都知道。” 送我回去的路上，我赶紧讪讪地说：“我们在一个团队做过课题，那天我是怕解释麻烦，所以昏头撒了谎。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出此等蠢事。” 他点点头：“确实很蠢。这种蠢事，我并不打算要处理第二次。” 在住宅楼下，纪言泽似乎打算看着我上楼，我战战兢兢望着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风雨，他微微弯下腰，我松了口气，照着例往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他拉过我，重重亲了我的脸颊。 我知道，这件事，应该就算过去。 回到家里，妈妈还没有回家。我翻出那份关于我的眼膜配对表，寄件人的笔迹，仔细辨认，确实像是霍司翰。 我跑进她的卧房，打开她的电脑。她对电脑并不擅长，只会设置些初级简单的密码，我没用三分钟，就已经全盘破译。 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里面全是有关爸爸生平的资料。我拿出u盘，全盘拷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事过难境迁 天气预报中台风肆虐惊涛骇浪的星期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星河浩瀚，皓月清辉。 太平山视野辽阔的遥望台上，几乎可以看到新港的全部夜景。一幢幢天拄一般的高楼屹立在城市中心，耀眼缤纷的万家灯火像是一颗颗星星从天而降，撒在擎天柱上面，万种霓虹，交相映辉。 霍家的住宅，便位于半山。 霍司翰见着我的时候，好像有点诧异，眼睫微阖，又似乎尽在他意料之中。 夜风微凉，他穿着一身正装，看上去内敛深沉不少，冲我微微笑了笑：“你来了。” 我也笑笑：“我来了。我想，司佳应该是希望我来一趟的。霍司翰，谢谢你跟司佳。真的，很感谢。” 他垂下头：“子颜，我很惭愧。” 他没有再回正在开paty的宴会厅，而是带着我一起步行在霍宅外环宽阔的林荫道内，粼粼玉湖畔的大榕树下，我跟霍司翰一起，用树荫内藏着的荔枝木葛色小木撬，挖出一个紫褐色檀木匣子。 那是霍司佳埋藏的成长痕迹c心路过往，是她对世间的爱或恨，她晦涩的心思，她的欢乐她的痛苦，她压在心底最珍贵的少女情怀。 霍司翰打开小心翼翼清点了一遍，里面有她的日记本，她写在小纸条上的话语，她最珍爱的各种小玩意。对我挤出一个很艰难的微笑：“ichael rzenich教授的视网冲击论，果然不假。外界给与视网膜强烈冲击或者情感寄托的镜像，会留下视觉记忆。只是想不到，司佳视网膜上的视觉记忆，你竟然还看得到。这些记忆，对她来说，一定至关重要又冲击强烈。” 我点点头：“很强烈，有些影像，我甚至几乎能体会到她当初看见那些画面时内心的震撼波动。”顿了顿：“她是一个矛盾的女孩，内心敏感脆弱，感情却炙热而赤城。” 他垂下头：“你当然已经看见了，她在世时，有多么爱慕迷恋三哥。” 我没有说话，他接着说：“他是爸爸的私生女，我妈妈和家里大多数人，并不是很喜欢她。本来就沉默寡言，六岁的时候，又患上先天性心脏病，身体过低的免疫力让她不能做换心手术，变得更为暮气沉沉。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过的人，可能就是我和三哥。” 我说：“她心地纯净善良，是很讨人疼爱的女孩子。” 霍司翰看着我，神色愧疚：“司佳实在太可怜了。我清楚她的死亡跟你们没有关系，但是就是止不住很心疼她。她生前，最痴恋不舍的，便是三哥。子颜，我很抱歉，我本来，想让你们横生间隙。” 我赶紧摇头：“请不要这么说，是我受了这样大的恩惠。” 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思拊一般，半晌，他说：“其实我来港大，也是有人希望，我能够助力，让你和三哥分开。” 我其实也早已猜到三分。从第一天认识纪夫人起，不管摆在明面的，掩在暗地的，她的态度本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事过难境迁 她一开始就把我的底摸得很清。 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从她第一天给我下马威对我威逼利诱起，便举白旗投降，和盘托出我跟纪言泽的交易关系。 后来纪言泽一时昏头拿我的身份证做了婚姻登记，她吓坏了，赶紧拿了一堆文件协议找我签。什么离婚协定，放弃财产协议。。。厚厚摞摞一大叠，签的我手都酸了。 她真的是很谨慎的人。其实，莫说我对这些别家富贵没兴趣，便是有，难道我这样一个毫无背景势力的平民草根，能从他们这些帝国列强资本家中讨得便宜。 他们母子，章疏桐，个个都是有钱有势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威胁得我唯唯诺诺的大爷。我并不愿意跟他们任何一个唱对台戏。 她想我赶紧姿态圆润的滚出纪言泽视线，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尽快如她所愿。 霍司翰对我说这话，大约是叫我小心防范的意思。 但是他自然是并不清楚我跟纪言泽的真正关系。所以我只是笑笑，对他说：“不要紧。都是小事情。” 他愣了一愣，仿似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说：“你倒是大气得很。” 我往来时的路途行进，他陪我继续走在槐风月影的大道上，我说：“今天你是宴会的主人，还是先回去主持大局吧。” 他对我笑笑：“不要紧，今天我并不是主事人，只是出借场地而已。” 我踌躇着，微微站定，望着他。 他停下来看着我：“子颜，有什么话，你可以尽管开口。” 我垂下头：“我确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霍司翰，我很希望，可以进入青木社背后ic集团的端脑系统。” ic集团由纪家和霍家共同设立并管控，高薪网罗着近年来世界端脑排行前一百中55的精尖人才，据说内部端脑终端建有各行业强大的数据库，数据质量甚至凌驾官方。 我以为他要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纪言泽，但是他并没有。 夏风微微轻拂着他乌黑柔软的发丝，槐影斑驳下，他清澈明亮的瞳孔有瞬间暗沉。沉默半晌，他微微看向我：“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私人的账号，尚有些端脑权限。不过，自然是比不上三哥那一方。” 他带我到了霍宅的地下密室，三道石门，都是三维人型激光做的解锁，里面蓝光核字，却竟悬挂有好几副文艺复兴时期典型印象派油画，布置得很有艺术气息。 他帮我启动系统输入密码，便走到一侧酒柜，拿杯子倒了两杯酒。我轻轻在键盘里输入“pci”三个字母，一行行小篆白色字体便簌簌跃映满整个电脑屏幕。 我取下我的手环插入电脑，很快拷贝完资料。霍司翰涵养极好，有意等着我收拾好，才端着酒走过来。 我接过来啜了一口，问他：“霍司翰，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要拷贝什么资料？” 他微微侧着脸，蓝色的流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三分冷清迷离：“子颜，你想查什么，我也许知道。作为朋友，你需要我什么帮助，我自是义不容辞。但是，我总是觉得，一个人如果想得太多，心思太重，会过得很辛苦，很不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事过难境迁 纪言泽再回新港的时候，我正在商场跟许维恩一起挑选我小姨妈最喜欢的凤凰酥。 这以前本来是我妈妈的活计，但是她这几天很奇怪，明明放了大假，却像是比任何时候都忙碌，今天甚至跟同事一起过海去广州见故人。 那个故人，是爸爸以前的同事。我心里清楚，当年爸爸被指控畏罪潜逃途中事故死亡的事情，一直是她解不开的心结，她没有一时一刻真正从心里放下过。 我曾经很希望她能走出过往，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我现在懂得，她永不会允许自己忘记，她心甘情愿困顿于过往，若饮甘饴。那些绵绵密密的离碎崩溃，不管甜蜜或痛苦，支撑她一身疲惫灼烧坚持到现时。 她的心里，绝对信任自己的丈夫，她相信他绝不会做出如此违背操守的事情。这件事，她也许，永远过不了她自己。 我想着她，想着近来的糟心事，心不在焉的排着队结账，这时候，纪言泽的电话就来了。 我赶紧接起来，唯唯诺诺的，一边答话一边头点得像捣蒜。挂了电话我才想到，我便是再点头哈腰，其实他也看不到，我可真正是，奴颜婢膝入骨。 许维恩在我身后就直叹气：“子颜，这到底是你男朋友，还是魔道祖师太上皇？你有没有发现你近来，真是越来越有包衣奴才小丫鬟的潜质了。。” 我没精打采的结账：“什么叫潜质呀？我根本就是好不好。维恩，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太上皇回新港，我要去接驾。” 许维恩从队列里挤出来站到我旁边：“子颜，你是不是欠了别人很多钱？我以前一直没告诉你，我有张运通银行的卡，里面攒了一些私房钱。。” 我叫起来：“许维恩，你还有私房钱！昨天还跟我哭穷，骗我花光我压箱底的钱请你吃三头鲍。。” 她瞬间缩起脖子：“因为是死期，是死期，好不好。。。” 我跟许维恩道过别，匆匆忙忙来到纪言泽指示的地点，因为司机换了一辆以前没见过的黑色帕加尼，我一时没认出来，响了三次喇叭才恍然大悟钻进车厢。 他长手一伸，把我搁进他臂弯，冷着脸问我：“大马路上，你刚才又在发什么呆？跟个傻姑娘似的。” 我拿眼睛瞟他，真是奇人，才长途行程回来，偏是一点风尘都不沾，衣冠楚楚革履笔挺，连头发丝都没乱一分。又想，嗯，大约也不过是因为私人飞机内设施舒适豪华，不会遭遇劳累颠簸，倒也算不得奇怪。 他看我不说话，又摸摸我的额头问我：“怎么不说话？真傻了？” 我看着他，笑嘻嘻的：“不是呀。几天不见，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他撇撇嘴，故意沉下脸，微而终于侧首泛起三分红晕，亲了亲我的脸颊，说：“医生说，郝思嘉这两天就要生产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它。” 我大脑转得飞快，郝思嘉？什么神什么鬼？跟我跟他很熟吗？生产了为什么要去看望？我今天还能不能有时间继续写我的毕业论文？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说：“说起来，郝思嘉，我们都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他哼了一声：“可不是呢，上次它不小心拿尾巴甩了你，你这小性子，背着我跟它斗了一下午的嘴，别以为我没看到。。” 于是我想起来了，郝思嘉，是他马场里养的一只阿拉伯纯血马，通体红毛膘肥体壮的，很得他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事过难境迁 到达纪家位于沙田的跑马场时，残阳已经西斜微醺。迷眼的金光纱幔一般弥漫泼洒在无边无际的黄沙地上，暖风熙熙，才露尖尖角的无垠鹅黄嫩草如一片汪洋般，一铺一铺跌宕荡漾开来。在这寸土寸金的新港城里，弥漫着一种迷醉奢侈的明澈漂亮。 纪言泽拉着我一起去了郝思嘉的马厩，郝思嘉本来就生得比一般马匹健壮，现下因为快妊娠的关系，肚子上的赘肉一刀一刀的，随着闷重的呼吸共振颤抖，显得更加庞大魁梧。 纪言泽拿手轻轻抚摸它脖子上的红鬃毛，这一人多高的暴躁大块头，在他面前温顺乖巧得像个讨着糖吃的小孩子，晃着脑袋摇着尾巴咴咴儿叫着跟他绵绵撒着娇。一身的咖啡色骑马服的驯马师站在旁边，跟纪言泽小心汇报它近来的饮食起居c身体状况，纪言泽不时打断问些末枝细节。 我百无聊赖，拿着刚刚在路上折的小树枝有一搭没一搭胡乱抽打着马厩围栏，突然听到纪言泽叫我跟它打招呼，我吓了一跳，赶紧扔了小树枝，颠颠儿跑过去遥遥伸出手小心摸了一把它的红鬃毛。 纪言泽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往西场走，捏了捏我的脸颊说：“你看你这小性子，不就被郝思嘉不小心甩了一尾巴，记仇记到现在。” 才不是不小心，那大块头根本只在他面前装温顺，他不在，可是野蛮暴躁得很。我心中腹诽，脑袋微微躲了躲，嘴上却是笑着嘟哝：“我向来小气的嘛，反正郝思嘉也不喜欢我，它才懒得理我记不记仇。” 纪言泽突然站住，叹气般低哼一声：“胡说。”双手环住我的腰，低下头重重的亲吻我。夕阳无垠的金色光辉漫漫笼下来，我的眼眸里，跃映出他整张碎光流离下暖溢温柔英俊的脸，他长长的眼睫微微卷曲颤栗着，像是玉皿中的决明丝一样清冽柔软。 当年霍司佳，曾多少次用满腔的柔情眷慕窥视过这张脸，这种记忆沉沉萦绕在我心头，让我徒然弥起一种崩塌碎裂般的痴缠绵绵。 我踮起脚，闭起眼睛小心翼翼回吻他，茸茸的鹅耳草随风飘摇，一丝两丝带着青佻的气息柔柔拂过脚裸，又凉又痒。他的吻绵绵密密，让我如脱水的鱼一般喘不过气来。风中马蹄声遥遥踢踏，他终于抬起头，单手紧紧抚着我的肩，窟着我贴到他的胸膛，粗着声音说：“再亲一下，就一下，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我红了脸，赶紧推开他跳到一边，支吾着说：“你最近特别忙，好久都带我来这边骑马了。” 到更衣室换了骑马装，出来看到场地上除了工作人员，多了好几个身影。纪言泽带着上去招呼，原来是他哥哥纪言恺今天也带了朋友过来。 他哥哥的妻子赵合川没有来，带的朋友里，有霍司翰的姐姐霍司颖和她的男朋友。 霍司颖我之前没有见过，但是他的男朋友，他一转身，他的脸偏过来的那一霎，我脑中翁的一片，如百驹呼啸，五雷轰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事过难境迁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眸色深邃。他跟以前似乎有点不一样。他笑起来，唇角却并没有上扬，笑容中是让人陌生却也恰到好处的绅士得体。他伸出手：“幸会，我是高家朗。” 我的手肯定在微微颤抖，因为接过驯马师递给我的马缰绳时，我埋下头，看到革履交织的冗重麻绳不停在跌宕跳跃。 纪言恺看我牵着一米高点的小红驹，扭头对着纪言泽笑道：“老三，子这个，不算数。算起积分来，起码减一半扣。” 纪言泽过来扶着我上马，笑道：“这天底下，倒是如此计较的大哥。行行行，今天规则你看着出，我俯首奉陪。” 我赶紧说：“我骑术确实太差劲，我可以帮大家计分的。” 纪言恺冲着我直笑：“那可不行，老三都说了，今天规则随我出。” 我只好垂着头骑着马缓缓挨在队伍后面走。几位男士一身同色骑士装行在前面，行过尘土飞扬，看上去身姿笔挺威风赫赫。我跟着霍司颖和另一位叫张研的女孩徐徐行在后面，说些碎话家常。 霍司颖是开朗大方的明艳女子，骑术看起来就游刃有余驾轻就熟。昂首正姿恣意端坐在一匹英国纯血棕马上，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她是那种让人艳羡钦佩的千金大小姐，生来锦衣玉食天生公主命，却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理想加入了新港警务处警察机动部队特别任务连sdu，跟高家朗是同事。 从她的口中，我才知道，高家朗去年暑假起去摩洛哥执行特别任务，她亦同行在侧。 同样的爱好同样的追求，他们在一起，当是志投意合，当有聊不完的话题c数不尽的甜蜜。不似以前跟我，隔三差五，总不过无端循环的猜忌c吵架c赌气。 我想起我们分手那天，太阳很大很刺眼，绿枝成荫的紫荆花树下，他的衬衫炫白而滚烫，可是他的眼神是冰凉的。他问我：“所以，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神逼视着我，他说：“你说呀，你说话呀。就因为我们一起吃过饭逛过街，你就生气了么？又要无理取闹闹冷战么？何子颜，你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着他，心头狂风骤雨般涌起万般悲凉。从小到大，他知道我的卑微我的不安，知道我从小顶着逃犯女儿的罪名背阳而生，他明明知道我害怕，害怕他终会完全看清我内心抹不去的晦暗阴影，怕他看到外边盛夏光辉明媚，怕他有一天终于醒悟，我不是好选择。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全天下，除了妈妈，我只有他。可是他咄咄逼人，他知道我不管脸上带着多少温和微笑，内心依然阴暗狭小不堪，他要将我打回原形，他带着厌恶的眼神质问我，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连我都讨厌的样子。他陌生的眼神让我坍塌崩溃，眼泪在我的眼眶里盘旋打转，我昂起头，把它们全部倒流回去。我说：“是啊，我就是这样子。厌恶了么？后悔了么？既然已经这么不堪，那就分手啊。” 他愣住了，看着我，眼睛血红血红的，咬牙切齿一般，他说：“好啊。分手啊。” 他转过身子，只微微顿了一秒，走得干脆利落。街角边冽冽起了风，落拓斑驳的紫荆花树挥洒下一片迷散流离的惨白絮绒，炙灼人心的六月天，我的手脚冰凉，在那絮乱迷眼的漫天花绒中，眼泪终于像夏日滂沱的大雨，决堤奔涌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事过难境迁 夕阳静好却残碎，记忆散在流风中，一帧一帧吹得我恍恍惚惚。张妍突然看向我：“子颜姐姐，你呢？你跟纪少董，怎么认识的呢？” 我觉得很疲惫，牵着唇角强打起精神说些背的滚瓜烂熟的说辞。幸而不时便到了赛马道，大致是分队分3轮的积分赛，我的骑术最差，安排到了第二轮。 旁边的人就很高兴：“三哥，上次输给你的梅子青，看来今天要物回原主了。。” 纪言泽笑着唾骂：“没大没小的样儿，赢得过再说。” 绵绵拖着儿化音，原来他们中间，来了首都人民。一行人赛着马，还间或说些有的没的生意上的事情，我凑在队里，自然害得纪言泽落了下风，但好在他今天好耐心，笑盈盈的眉毛都没皱一下，应该并不以为意。 高家朗素来话少，但霍司颖是很会活络气场的，不时逗得他舒眉展颜。纪言泽看着就搭着我的肩对我咬耳朵：“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司颖现在，真真是老虎下山变绵羊。” 我肩膀僵了僵，只好笑着回他：“哪有这样打趣自己姊妹家的。” 旁人却开始打趣我们，说：“三哥才是藏娇得很，早听说已有佳人在侧，却是今天才让我们见得。”纪言泽扬着眉笑骂回去。一行人又商量着去场射击场比射击。我跟张妍先上马，打算把马往马厩方骑回去。 张妍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的清纯小姑娘，一路就眨巴眼睛看我：“子颜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纪少董也好看。你们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幅画，好生登对。” 我打着哈哈敷衍，看她的马蹄突然在往后扒，我往前一看，原来是马场上最霸道的一匹汗血马在前面被人牵着遛弯，它是马场一霸，这里的马都比较怕它，已经有人在喊：“小心。” 那个声音，是高家朗。我本来要提缰绳减速的，却突然脚下僵硬，混沌一般踢了马腹。小红马仰天一声嘶吼，转头便往后冲，我来不及反应，一头从马背上栽下去。 已经有好几人冲上来，张妍也赶紧下马扶起我，我赶紧站起来对大家挥手：“没事没事，我经常摔的。” 幸好是小马匹，并不高，不过轻微崴了脚，摔得并不严重。但是一堆人围着我，包括高家朗，我觉得如坐针毡。纪言泽抱起我，说：“大家先过去吧，我带她去给医生瞧瞧。” 纪言恺点点头：“欧阳医生今天应该还在，你们赶紧过去，仔细别摔到骨头了。” 东侧的法式庄园是蔓藤萦绕设施齐全的度假区域，欧阳医生仔细帮我检查过，在脚踝打了绷带，我心中升起些因祸得福的庆幸，对着纪言泽苦苦脸说：“那一会儿，我不能跟你一起过去了。” 他拍拍我的脑袋点着头：“倒是合了你这懒虫的意，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我拿眼睛瞟着他：“脚很痛，饭我也不要出去吃了。” 他皱起眉头：“崴了脚，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我摇着他的手臂：“那我想吃周师傅的银丝面嘛，加松茸c竹荪c冬菇的那种。” 他素来不喜欢别人忤逆他，但偶尔撒娇似的小耍赖，却是不惹他讨厌的。果然他已经亲了亲我的额头叹气：“行，你就好生呆着，我叫人送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事过难境迁 一个人呆呆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我的思绪繁复凌乱。 窗外是大片绵延成荫的月桂树，散落的桂花现下并未开成大势，碧叶虽盈，但金蕊难芬，重重叠叠随风跌宕起伏呜咽簌语。暮光轻薄如同梵纱，被风吹得缥缥缈缈，将近处的花藤石栏，远处的初上华灯，全都掩映在这轻淡惨白戚戚然的光幕之中。 我想起小时候，我永远是弓着背走路的那一个。小孩子单纯不懂事的外衣下，伤害却往往才是最残酷真实的。那时的我一听到“诈骗犯的女儿”六个字，混身的每一个毛孔，会从讨论的人员多少c声音大小，溢出不同份额程度的恐惧c羞耻。 我从小成绩一直很好，那是我最直接得到认可与尊重c让妈妈欣慰的方式。即便慢慢长大，新的同学新的学校，不会再有人拿这些议论中伤，我也一直维持着拼命用功的习惯，维持着与人接触的小心谨慎。 高家朗不一样，他是活在阳光下的小太阳，长得好，学习好，家世好，他在任何地方，都是焦点中心，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他笑起来，眼睛是明晃晃坦荡荡的。 连我自己都纳闷，这样明媚的一个人，怎么会对我青眼有加。许维恩就常说，说这小子绝对被我下蛊了，只会环着我转，外边那些姹紫嫣红从来瞧都不瞧一眼，怕是我说月亮方，他都不会说它圆。 现在他去瞧了，终于发现，月亮其实是圆的，终于发现，我其实一点都不好。。。 但是我却又怎么忍心责怪他呢？ 小时候受欺负，不敢跟妈妈说，总是他替我出头。我第一次敢对人发脾气，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吃的第一块巧克力方糖，都是他。 他每天早上排队买我喜欢吃的小笼包送到我教室门口，再花十五分钟车程返回自己学校，风雨无阻。他在无数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安安静静站在学校缤纷的紫荆花树下等我下学。他背着我爬上过多少次阳明山，他说以后他老了就换我来背他。。。 如果没有他，很难想象，我还能不能长成现在这个至少看上去还算正气明朗的何子颜。 窗外阴风阵起，一片散落的桂叶跌跌撞撞飘摇着落进房间里。我突然清醒，事到如今，关于他的记忆，已经太奢侈，我既然已经这么久压抑着自己不去回忆。今天，更不能再想起。 我打开电脑，毕业论文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却是看到一封邮。是之前跟霍司翰一起做的那个课题项目获了奖，奖金已经打到我的账户上。 总算是近来收到的一个好消息，我照着例，把钱转汇进纪言泽旗下公司的一个私人账户里。 竹荪面送来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却又是不能不吃的，终是强打起精神咽下大半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事过难境迁 纪言泽回来的时候，我正对着镜子拿水擦拭我有些红肿的眼睛。 我已经很久不会哭了，但今天也许是临窗迎风的关系，我有些把控不住。 听到门沿打开脚步走进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若是被他发现我哭，少不得一顿没完没了的好编排。赶紧伸脚关了浴室门，鞠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泼洒，对着门外喊：“纪言泽，先不要进来。” 脚步声仿似停了，我抓紧时间鞠着水不停往脸上冲，门“咯吱”一声，却突然开了。 我望着他，抬起手赶紧拂脸上的水滴，他踏步走过来，环住我，贴着我的耳朵呢喃道：“为什么不准我进来？在做什么坏事情？” 头发打湿了，水滴嗒嗒滴下来，衣服领子也冰冰凉的，我打了个寒噤，他低下头朝我绵绵密密吻下来，手也不知什么时候伸进我的睡衣里面用力摸索。 我脊背僵了僵，微微往后躲了躲，便环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膛。至少现在，应该是不会注意到我的眼睛了。他今天格外粗暴，从浴室一路索要到床上，折腾得我死去活来，骨头已要散架一般，颤栗着咽声闪躲央求他，却仿佛更刺激到他一般，不管不顾一次次狂风骤雨般肆掠索取。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昏昏沉沉中，那个凄厉惨绝的夜晚又来了。暴雨滂沱下的残桓围栏，豪奢冷峻的黑色布加迪威龙，面目扭曲狰狞的中年男子，漫天瓢泼汩汩奔流的鲜红，绵延不绝，无边无际。。。 男子扭曲变形的脸依然缓缓转向这双窥视的眼睛，眼睛徐徐半睁开来。他的眼睛里，是痛苦，是不甘，是悲恸中对世间的千般不舍万般眷恋。。镜像一转，他被推进了圣恩医院的手术室，他的心脏，突突跳动着被取出来，血肉模糊。。 这个镜像我已经不知从霍司佳视角看到过多少次，熟悉得已如我亲眼窥见般。我感知得到她的震撼恐惧，体味得出他的痛楚绝望，我甚至觉得，我跟他，几乎是亲切而熟悉的，他的眼睛里，想向我们传达太多不能倾吐出声的尘封秘密。 见得多了，便没有初次看见时那么害怕，但我依旧从睡梦中惊醒，后背起了一身栗汗。也许我的身体下意识抽动了一下，纪言泽哼了一声，往我这边侧了侧，环着我的手臂几乎要勒住我的脖子。 我睁着眼睛，数了很久的小绵羊，却怎么都睡不着。 我小心拨开他的手臂，索性撑着手慢慢坐起来，他的手臂又绕过来，我看看周围，拿枕头塞到他手臂里，轻轻跳下床，拿出包包里的指纹膜，颤着手在他拇指上沾了一下。 连着的书房里就是他经常使用的电脑，不知是不是主机，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开了机。月色黯淡中，微弱的蓝光都显得格外刺眼，我试了好几个密码，始终显示错误，突然灵光一闪，输入一列数字，终于正确进入。进入纪氏c霍氏主资的圣恩医院网站，通过悄悄记下的霍司翰的密码c他的密码c他的指纹通过，终于自建院起的各项器官移植资料，我拿出我的手镯，一一拷贝下来。 也许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的手一直颤抖着，大颗大颗的冷汗不停涌流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事过难境迁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很刺眼，我揉了揉脑袋，旁边空落落的，一头打起来。 匆匆洗漱收拾好，打开我的包包，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我的镯子，不见了。 我心神恍惚的下了楼，管家看见我，说：“何小姐，纪先生在马场那边，郝思嘉凌晨的时候生产了。” 我匆匆跑过去，郝思嘉旁边果然蹲着一只红腥腥的小东西。好几个医生在旁边穿梭检查照拂，纪言泽半蹲着，拿手轻轻抚摸它邹巴巴的脊背。小东西呦呦低鸣着，温顺垂着头小口小口舔拭面前的营养乳。 朝阳正好，碎光斜斜映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睫微微卷曲，是难以想象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温和柔软。他看到我，微微转头问我：“吃没吃早饭？” 其他的人已经回市中心了，我们一起回到东院。我坐到餐桌旁，等他稍微打理后换了一身白色衣服出来。 他的身材向来很好。因为大家庭担心的人身安全，自小便学过跆拳散打，又因为有钱，有专门的教练计算精当的健身。虽然穿上西装是清瘦高挑文质彬彬的斯文样子，但换上这样一身宽松家居的衣服，便能隐约看到他粗重的手臂c结实的腹肌。 如果揍起人来，一定相当有力道。 我曾经就看过他揍人。一拳挥下去，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我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那个人就像一滩软泥般被粗鲁的拖走了。我躲在偌大的酒柜后紧紧捂住我的嘴。我想，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想，如果我被发现了，会不会被灭口。我想，可我却不得不跟这样的人做交易。我以后，一定不能惹怒这个人。 我不敢说话，等他开动了，把盘中的吐司切得一道一道，小心翼翼咽着牛奶。 纪言泽也没说话，他吃东西的样子向来很斯文，有条不紊，简直像化学老师平常在实验室做示范的样子，烧杯灼切，样样都摆弄得得心应手优雅妥帖，让我看得心里发慌。 我觉得我像候审发落的阶下囚徒，等待着判官最后的审判。他不紧不慢切着一块白面包，声音竟很温和。他说：“你的镯子，我拿走了。” 我微微抬起头，我了解他，他生气的时候，声音往往会越冷淡平静。我知道这不是简简单单“对不起”可以解决的事情。我支吾着说：“其实我只想找到一个故人的换心记录，但是资料太多没有时间找，就一起拷了出来。” 他没理我，我垂下头，是真的觉得羞愧。他如果乐意，甚至可以控告我窃取商业机密。 他慢条斯理吃完早饭，拿餐巾擦了擦嘴。又说：“不看你的笔记本，还不知道，你经济学竟也学得不错。” 我想了想，我包包里的笔记本，记载了我粗略计算的他在我身上花销的律师费c手术费，打官司可能支出的人际费，以及我至昨天为止的每一笔还款情况。 我咬咬唇角：“你不问我，是你的慷慨大方。但是我受这么多恩惠，总不能心安理得不清不楚。。。” 他看着我，突然站起来，冷笑了两声：“清楚？你现在，是要跟我讲清楚是不是？何子颜，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我望着他：“虽然现在还差很多，但是。。。” “砰”的一声，他身边的椅子，被一脚踢翻骨碌摔在地上。门侧的管家吓得一个激灵，但转瞬已身姿端正目不斜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你去伦敦的机票，我已经扔了。这两天，你就安安心心呆在这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事过难境迁 他并没有给我央求他的机会，转身大踏步走出去。 我走到落地窗前，楼下十多名身正挺拔的黑衣保镖环围穿梭，我明白，我算是被软禁了。 实在太荒谬了，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的21世纪。可是，纪言泽那样的性子，难道我能去跟他苦口婆心治？便是讲，又讲得过么法律是上层人的武器盔甲，缴的税多了，便是歪理也向来比别人行得过说得通。 只是手机还在我包包里，他不给我，我妈估计要急得报警，哦不对，她自己就是警察。 费了很大的口舌之力，我才说通房间里打扫的大姐连了座机的线看着我打电话。电话通了，我告诉我妈我就喜欢港大不想去伦敦，我这几天跟同学一起去了离岛度假散心。离岛信号不好，不要再跟我打电话。 我妈还来不及骂我，电话嘟的一声，大姐已经把线切断，说时间到了。 我真是气得不好，想发脾气又没个发的靶头。转身哆哆哆跑上楼，但是因为崴的脚还有些痛，跑也跑得不利索没气势。 电脑也没信号，只剩下个电视能看。我拿遥控器随便切了个台， 屏幕上一群妖魔乱舞鸡飞狗跳。原来是某视频网站举行的女子团体选秀节目，节目组很不容易，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来的100余名美女个个演戏难堪，唱歌走调，跳舞混沌。唯一认认真真兢兢业业提高的，便是她们的拉小团体撕逼本领。 我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观摩，看了很久我发现，那不是女子团体，是男团选秀。 骄阳似火，窗外的桂花树被炙烤的垂头丧气耷拉着枝丫，我胡乱换着频道，认真思索着我跟纪言泽的关系。 首先，我不该拷他公司的资料，不管是什么理由，是我的不对，也显然触了他的逆鳞。 但是，不管是撕我伦敦的机票，还是禁锢我在这儿，实在是他，大大的说不过理去。 我明白，吃得咸鱼抵得渴，拿人的好处，自然是要付出回报代价的。 纪言泽是生意人，便是钱再多得几辈子用不完，总没有做蚀本买卖的喜好。他在我身上花的时间c精力c金钱，除了一时触动的恻隐之心，要人支付代价回报，要我对他马首是瞻，自也是理所应当。 帮他把章疏桐解决掉，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基本算办妥了，其他的，人身自由，他拿着，其实认真算起来，实际价值实在太低。 我的手术c妈妈的诉讼费用，都是不小的数目。但我的数模专业学得不错，在业界也是获得过很多奖项肯定的。他以前就夸过我的黑箱建模，如果准许我出去留学，只要他愿意，我可以把我现在以及以后所有的研究专利都独家给他的公司。即便还清了债务，即便价值增加，也绝不终止加价。 我承认人性的劣根性，当初求他的时候，我觉得无论什么代价都甘之若饴，但现在脱离了紧迫的危急，又希望可以有点讨价还价的回旋余地。 伴君如伴虎，他喜怒不定的性子，我实在疲于揣摩应对，或者说，我实在不想去揣摩应对。我思拊着，我能不能，跟他做个双赢互利的谈判生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不是我说你 纪言泽是第三天下午才回庄园的。 天气很吊诡。早上天空还一眼望晴，但过了中午，窗外就簌簌的落起雨珠子。雨点嗒嗒掉在雕花玉栏下平整的石板地上，荡起一个个细小的零碎的水印子，“啪”再掉一滴，又荡起一个更大的椭圆形。 我正趴在窗边百无聊赖数楼下的水印，纪言泽一身黑西装拎着一个盒子身姿笔挺走进来。电视里还在放着那个群魔乱舞的男团选秀，他放下盒子，一边解袖扣一边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吵？” 我转过头，看见是他，赶紧吱一声支开凳子站起来，屁颠屁颠跑过去接过他西服挂在衣挂上，又把电视声音降了好几度，说：“这节目可有意思了。你猜最后谁是总冠军？就是那个跳舞慢半拍唱歌分不清哆唻咪的红头发，哈哈哈，有意思吧？” 他微倚在沙发上，瞟了我一眼：“看来这几天确实憋闷坏了。。” 我颠颠儿跑到他身后帮他小心锤肩膀：“说到底，那也是我活该。我当时脑袋里一定是进了什么浆糊，就我那种偷偷窃取资料的恶劣行为，你便是把我送去吃牢房饭，都挑不出你半点不是来。” 他哼了一声：“真是这么想的么？” 我哼哼唧唧：“那是自然。还有，伦敦飞机票的事，我本来打算跟你商量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你先发现了，我可真真是哑巴吃黄连。” 他閤了閤眼睫：“所以呢？” 我蹲下来，脑袋靠着他的手掌小心翼翼仰视他：“所以，纪言泽，我知道错了，我们可不可以讲和？” 他微微扬眉：“你想怎么讲和？” 我站起来，踌躇着，小心绞着自己的手指头：“我偷偷拷你的资料，不是查我的角膜移植手术。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有之前角膜主人的视角记忆，我知道是谁给我的。我知道司佳，甚至可以说，我现在可能比任何人，还要更熟悉她。。” 他的眼眸微微沉了沉，我看不准他的表情心思，他仿似有三分惊诧，又仿似早有先知一切从容了然于心，只带着些微探究看着我，并没有说话。我只好自己接着说下去：“在她的视角记忆里，有一个中年男子出车祸，在圣恩医院里捐献了心脏。我能强烈感觉得到司佳心中满腔的悲恸c怜悯与震惊，我很好奇，想看看他的心脏捐给谁了，是不是本是要捐给司佳的。。。” 我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个男子，感觉实在死得冤枉蹊跷。那辆豪车的车主，虽没看到人像，却分明，是加足马力不停车的样子。。 他站起来，扶着我的脖子，仔细端详着我的眼睛：“所以，那些血腥恐惧的画面，你经常都能看到吗？” 我迟疑着点点头，他微垂眼睫：“司佳小时候是尝试过寻找合适的心源做换心手术，不过她免疫力太低，手术一直没能实施。” 默然半晌，他轻道：“子颜，你最不好的性子，就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打破砂锅看到底。人活在世上，跟你做数模研究不一样，不是什么都需要追根究因的。那些不好的回忆，既然都已经让以前的司佳那么不开心了，你要做的，是尽力尽快忘记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不是我说你 忘记？那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那些镜像画面对霍司佳的视觉冲击太强烈了，烙在视网记忆深处，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可是纪言泽又怎么会喜欢听这些，他素来是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唱反调的。所以我垂首点头，又说：“也不是只有这些血腥画面。还有夏天里吃到最甜的葡萄，秋天绵薄的微雨淅淅沥沥，有让人留恋心喜的点点滴滴，还有，你。” 纪言泽别过了脸，我看不清他的情绪表情。但是再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柔软下来。他缓缓走到桌旁打开拎上来的那个漂亮盒子，说：“不说这些了。先过来把饭吃了。” 今天为了讨他回来，我早饭午饭都没吃。这个方法其实很有风险，因为他是极讨厌别人用这种近乎讨价还价的方法试探他的。所以我看他并不追究，赶紧亦步亦趋踱过去蹲在食盒旁边拿起筷子。 是我最喜欢的鼎记的鸳鸯炙加海鲜粥，本来我就饿了，就大口吃起来。然后他说：“如果你想去读书，可以先跟我商量。我并非不近人情。。” 我抬起头看着他，没料到他主动提起，一时有些迟疑：“刚刚我还在想，如果以后能有所学得，我所有的研究专利，但凡有你看得起，都独家给你的公司。所有的。”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唇角微微抿出扇形的小弧度，向对着小孩子笑似的。然后他说：”如果你想去帝国理工，那不用去面试了。你的资料我已经叫人给了学校，开学去报道就可以。“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语言，想着所有可能情况的说辞应对，可现下他自己提起，云淡风轻般承诺下来，我简直受宠若惊。又小心翼翼问：”为什么不用去面试“ 他拿手绢擦我沾了米粒的下巴，说：“那边的衣食住行，管家也已经安排好了。”我突然觉得自己问得很白痴，纪家在英国，本来就有所根基，而且前阵子的财经新闻，纪氏从内地撤了很多资本投放伦敦，已引起国内外众多揣测。 区区一个留学名额，对纪言泽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沉重的沮丧感袭上心头。我并不见得有多喜欢学习，也从来不是对留学多么有兴趣。我只是以为，我能换个环境，换个，重新整顿一下生活心情。 这一年多，我觉得自己已疲惫沧桑数十岁。 可现在，弯弯道道又绕回远点，不仅如此，更再欠下一个大恩惠。 于是我笑笑：“我再问问妈妈，跟她商量一下。” 他的脸色变了变，我以为他要摆些派头训斥我，但是他并没有。他看着我，微垂眼睫，说：“你妈妈生病了，现在在医院里休养，你吃完了，我就带你去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不是我说你 去医院的路上，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中。 手脚稍微有点颤抖哆嗦，进入铛亮的浮法玻璃病房内，妈妈插着吸管，并不清醒，医生低头徐徐介绍着病情。 他说的仔细，也简洁。妈妈犯了脑溢血，经过救治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打了麻醉针，只需要再静养几天，便可以出院。 我蹲在床边哽咽着喊“妈妈”，她的眼睫一团一团垂下阴影，没有应我。 她还不到四十五岁，唇色苍白，额间已有白发。她年纪轻轻，已经患了心肌梗塞，但她从未向我说起。她本来，也是一个被双亲c丈夫宠爱的美丽姑娘，我看过她以前的照片，站在熙阳夏风中，巧笑倩兮，明眸皓齿。可生活，可我，给了她太多挫折磨砺。 纪言泽搂过我的肩膀，他说：“还好是在早期，并不算严重，我们先出去，让伯母好好休息一下。” 我的肩膀避了避，看看妈妈，跟着他走出病房。 这是他的医院，他有专属的休息室。黑白基调，赫梵紫檀木的酒柜，景德瓷改装的壁灯，r一bert cavalli新款的真皮沙发，环绕的巨大落地窗俯瞰着波光粼粼的维多利亚港。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却给了我一杯果汁，说：“脑科最顶尖的adrian医生这几天会来新港，到时候再让他为伯母瞧瞧，应该并无大碍。” 我看着他，问他：“我妈是怎么犯病的？” 他垂了眼睫，落地窗外一圈一圈的光雾弥进来，斑驳不清。他说：“我今天去拜访伯母的时候，正巧碰上她身体不适。” 面前几案上玉盏内的数枝海棠开得正盛，我望着那一簇一簇跳跃触目的红，拿手碾着它：“你对她说什么了？” 他顿了顿，惊诧一般看着我，仿似冷笑出声一般：“何子颜，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质问我么？” 我抬头看着他，亦是冷笑起来：“我便是卖身丫鬟c包衣奴才，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有人拿这些事牵扯伤害到我家人，我便是再没有本事，撑个鱼死网破c玉石俱焚的蛮勇，总还是有七分的。” 他走近我，俯瞰我，伸手抚我的脸颊：“你急糊涂了是不是？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今天当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 我别过脸，窗外的雨还一簌一簌的，水雾映在窗玻璃上，凛冽，冰冷，蜿蜒连绵。前尘新怨，一起泛泛涌上心头。我突然是如此的厌恶与不愿忍耐。 我拿手挥开他抚我脸颊的手，瞪着他，一字一顿：“纪言泽，如果你敢动我妈妈，我杀了你。你信不信？” 他应是从未见过我这种眼神。我在他面前，从来是温顺的c乖巧的c俯首奉迎的，他看着我一时变了眸色。但转瞬，他已回复平日神色，眼角微翘，似笑非笑，仿似对着无理取闹的李太白：“杀了我，是要与我做亡命鸳鸯么？何子颜，你今天大概累了，如果我是你，会先冷静下来再说话。” 我掐着手指头：“纪先生，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些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当清楚。我只希望，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波及到我的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不是我说你 他看着我，眼眸漫漫笼起迷雾，失笑一般：“那我倒想听听，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撕下面前一叶明媚潋滟的海棠花片，垂下眼，木然道：“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我想，上半年，外系有同学送了我一捧花，隔天就因为论文剽窃被开除学籍。是你做的吧？” 他手心环着盛了半杯艳红液体的玻璃杯子，没有说话。我继续说下去：“真要说起来，碎碎密密，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四月份，我本来要随团队外派加州完成项目研究，但项目突然停止中断。上个月，本来跟许维恩约好了一起去离岛，但她明明完结的课题，突然就被通知退回限期修改。。。纪言泽，我事无巨细都要向你请示汇报，你叫我往东，我从不往西，我连逛个街都会被你的人监视，这些无所谓，都无所谓。。但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可不可以不要牵涉其他人？” 他攥着瑰艳流莹的玻璃杯，微微啜了一口：“我不喜欢麻烦，我对问题的解决方式，向来喜欢简单有效。” 我手指碾着那片残碎轻薄的叶瓣：“我向你要的，你都给我了，我人微言轻能做的不多，但也确实在尽我所能。跟你这一年多，流水的冷嘲热讽不用说，挨过你妈的巴掌，被章疏桐泼过咖啡，对你更是千依百顺从没敢说过半个‘不’字。你要跟家里闹革命，我陪着你，脾气你发，委屈我挨。但终归是成功了，我没有功劳都有苦劳，对不对？我什么都不求，欠你的钱，我也会尽快归还，不要再牵连任何人，尤其是我妈，行不行？” 他乌黑幽冥的眼眸看着我，我顿了顿：“可能你身处的环境并不了解，不是只有你们有钱人，才有自己的底线尊严的。我妈本来性子刚烈，你去找她，是要让她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实际上卖身求荣龌蹉不堪，是生生要气她发病么？你以后，不要再靠近她半步。。。” “哐”的巨响，玻璃杯摔在青理石铛亮的地板上干脆利落的迸裂声，碎片斑驳流影，红色液体瑰丽曲延。他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冷笑一般：“何子颜，原来跟我在一起，你是在卖身么？倒真是委屈你了，对着不喜欢的人曲迎逶迤，很难忍受吧？尤其见着旧情人后，简直半分都装不下去了，是不是？”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白了，因为我指尖都是发凉的。我握住冰凉的手指，冷笑出声：”你又想牵扯别人了，是不是？“ 他转了身，抓过我的肩膀，眼眸中是两簇跳跃流光的火焰，带起三分咬牙切齿：“何子颜，你心里打些什么破落算盘，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疼你，才由得你事事百般敷衍阳奉阴违，如果你依然不识好歹打些荒唐主意，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从来，并不是好脾性的主，管不得什么冤枉牵连。” 他比我高太多，抓着我的肩膀，居高临下，我的面前几乎全是阴影，只看得他眼中凛冽焰火戾气逼人。但是我横了心，我知道这次我妥协不起，我回瞪着他，一字一顿：“如果我连自己的亲人朋友都保护不了，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这条贱命，我都拼得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不是我说你 妈妈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望着吊瓶里一点一滴往下垂坠的透明冰冷液体发呆。她醒过来，却并没有叫我，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落下视线，才看到她微微睁开的疲惫眼睛。 我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又何须再说什么，我只拉着她的手，低下头：”妈，对不起。“ 她缓缓抽回了手，冰冰凉的：”刚刚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我真去下面见你爸爸，我实在，惭愧无颜得很。” 我哽咽着：“妈妈，你不要这样说。。。” 她看着我：“你不是不知道，若不是纪氏背信弃义，否认与你爸爸合作调研，你爸爸当年，不会被逼上绝路，被控告窃取机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从小就听妈妈讲起。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当时，实在再求不到其他人，再想不出其他办法。。。 可我又怎么能跟她说这些，我只好咬着嘴唇：”妈妈，对不起，我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只不过纪氏旗下公司c枝脉繁多，他们家里未必清楚这件事，当年他年纪又小，那件事情并非他经手。。“ 她瞪着我，颤巍巍要坐起来，我赶紧拿枕头靠在她后背上扶她坐起，她突然抬起手，“啪”一声，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从来没有挨过打，从小到大，连训斥都是屈指可数的。这一耳光把我打懵了，我望着她，满目惊诧，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她也是颤了手，抽回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被自己吓到了一般。半晌，她说：“去给我办出院吧。跟我回家去。” 她身体还不稳定，我想劝她再观察一阵，但是她分外坚持，我只得依了她，办好手续一起回到家去。 家里的一切都如走的那天井井有条，只是灯影荼靡，妈妈换了衣服，我拿热水给她吃药，看上去精神恢复了些。 她开门见山：“还认我这个妈，就马上去跟那个人划清关系。没有条件可讲。” 我端正坐在沙发上，脑袋嗡嗡的痛。这段关系，自然是要结束的。可是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呢？不管开始还是终止，哪里由得我来决定？ 不过我也知道，他们那个圈子，换起女伴跟换盘菜没什么差别，几天，几个星期，几个月，多不过也就一两年罢了。我抬起头看着妈妈：“妈，我会尽快解决的，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长久的沉默。房间里太安静，只听得风吹起窗帘子的沙沙声。我的心悬吊着，妈妈的性子向来是着急冲动的，这样爆发前的寂静让我觉得如坐针毡。终于，她冲进卧室，拿出一踏资料丢到我面前。 我拿眼睛瞟她，小心翼翼拿出来，竟然是一些关于心脏移植的资料。 我疑惑的看看她，一页一页翻起来，翻到最后，捐献人的名字，是我无比熟悉的三个字，我的父亲：何阑山。 我惊诧地看向妈妈：“爸爸生前，也签署过器官捐献协议吗？谁是受益人呢？” 妈妈抓着我的手，手心冰凉：“这些年，我一直在查你爸爸的事情。前阵子才得知，用了你爸爸心脏的，就是纪氏前董事长，纪加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不是我说你 我想我的手心变得跟妈妈一样冰冷。纪加诚，新港首富，纪言泽的父亲，如果他需要一颗心，如果，我的父亲，心脏刚好跟他匹配。。。 我父亲，当年是在跟纪氏的合作中被查出窃取机密的。 我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妈妈握着我的手：“子颜，我并不是不开明的母亲。你长大了，要拍拖，要交男朋友，都是你自己可以作主的事情。可是，谁都可以，怎么可以是纪家的人？就算不为你爸爸，纪家那样的人家，是可以好好拍拖的对象吗？别人拿你当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不自爱？” 我埋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难过c委屈，随着风摆起的落窗帘，一荡一荡的，也只剩下哽咽：“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妈妈攥着拳头：“我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被他妈妈这样指着鼻子骂，骂我贪图富贵，骂我教不好女儿。。他们家，当年抢了我老公的心脏，今天，还敢来侮辱我的女儿。。。” 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我接连着又吃下一记闷棍：“庄思明来我们家了？” 他那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妈妈，我领教过厉害，我答应过不沾染纪家所有利益，亦承诺过她我会离开纪言泽，她那样的大人物，却竟然出尔反尔，来找我的母亲。。。 她沉着脸：“子颜，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跟家朗分手？你是我教出的女儿，我不相信，你是贪慕虚荣c攀金附贵的孩子，你跟家朗，是不是发生什么误会了，你去找他，你们两个当面说清楚好不好。。。” 我的手微微颤抖：“妈，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马上跟纪家的人划清界限。。” 转过身，眼泪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妈妈，以后你不要再提家朗，我们早就已经不可能。而且，家朗他，已经有了很要好的女朋友了。。” 妈妈真的是老了，流言八卦，早没有以前那么灵通。同一个系统里，倒仿似没听得过风声一般，一脸的惊诧，站起来拿纸巾给我擦眼泪：“你这孩子，什么事都搁在心里，什么都不跟我说。子颜，你当初，是不是因为跟家朗出问题了，才跟姓纪的搅和到一起？你明天，就去找他，划清道道。。。” 妈妈今天真是气得急了，连办案子学会的道上语言都用出来。我少不得跟她一通作誓保证，才哄得她安生吃药休息。 已经很晚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得她那房间亦是窸窸窣窣，想来跟我一样，各怀心思，难以入眠。 我爸爸的心脏，竟然用在了纪加诚身上。我爸跟纪氏合作，被通缉，逃亡，出意外，作心脏移植手术。。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如果是人为，纪家那样的家庭，自是有心有力c只手通天。 可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澄清要翻案，却是要讲究证据的。我妈妈查了这么多年，为这件事耗费这么多年精力，依然无果。 我曾经很希望，妈妈可以放下这件事，真真正正开始新生活，为她自己而活的新生活。 可今天得知这些，她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迷迷糊糊中，我又看到，霍司佳视觉记忆下的那个车碾下的大叔。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当年，我爸爸，是否也经受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是我说你 纪言泽的手机打不通。 认识他这么久，我几乎还没有打过他的电话找过人，一时没了主意，想了很久才想到打电话到司机那儿要了管家电话，然后得知，霍司颖受伤了。 我有些恍惚来到医院，在一片炫白冰冷的大楼门口，就碰到高家朗。 他看着我，眼眸里是弥漫的看不清的流碎散落的迷雾，他带我来到病房，隔着冷冰冰明晃晃的玻璃窗，看到插着吸气管呼吸艰难的霍司颖。 是枪伤，穿透靠近心脏的脊背下，幸而已经脱离危险期，还没有敢告诉她爸妈，霍司翰还有纪言泽他们几个兄弟姊妹清晨来看望过，刚刚离开了。 高家朗的脸上全是哀凄：“那一枪，本来应该打在我身上，是司颖帮我挡下。” 明艳美丽的霍司颖，堂堂的霍家大小姐，万千宠爱，温室娇养，现在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苍白，孱弱。 该是有多爱，危急关头，思虑都来不及，不假思索用自己的性命肉身庇护。 他的衬衫上起了褶皱，头发微微凌乱，眼睛里也有了血丝。英俊温和的脸上，全是伤恸与疲惫不堪。 独层的病房，旁边就有专门的休息室，我去倒了热咖啡，递给他一杯。说：“不要太担心，医生也说已经没有危险了。都会好起来的。” 他接过来，垂着头：“子颜，这些时间，你还好吗？” 室内一片明晃晃让人窒息的白。他的侧脸映着玻璃窗内清冷流荡的碎光，似近弥远，斑驳不清。好吗？如果说好，他是否才宽心释怀，慨叹前事如尘c各有天命。不好吗？如果不好，他那样的性子，是否亦于心不忍，心有余凄。 我攥着手里温热的杯子，笑笑：“还行吧。你呢？” 他沙着声音：“我跟司颖，从来只是合作拍档。我们一起出任务，追踪查案，免不得有些伪装接触。但到昨天为止，我跟她，都只是普通同事。。。” 微微愣了愣，我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我们吵架分手那天的由头。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却仿佛已过了千秋万载，那些绵绵密密如今思来幼稚不堪的琐碎争吵c误会，再说起来，却连疼痛，都已经结痂如旧，恍如隔世。 我牵牵唇角，想努力挤出个笑容来，终于没有成功，只垂下头：“我那个时候，那么小气霸道，莫说你工作特殊，便是任何人，都难以忍受。” 他声音却带起哽咽：“不是这样子的，子颜，我那时太年轻。。。”短暂的沉默，他低头喝了口咖啡，说：“我听他们说，他对你，很好c很好。。” 我微微转过头，看着玻璃窗外乌蒙蒙一片灰色天空，站起来：“是啊，很好c很好。我先走了，我还要去找他，你好好陪陪司颖。。。” 走出医院门口，脸上冰冰凉的，我拿手随便抹着脸上凌乱不堪的眼泪，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贵，轻蔑。纪言泽的母亲，庄思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不是我说你 我看到纪言泽的时候，他正在一间青石如璧的画室里画画。 我从没有见过他画画，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却曾从霍司佳的视角窥探过，这黑白斑驳一尘不染的画室，他冷峻却也溢出温柔的侧颜。 我站在门外看着他，他一笔一笔描摹得认真，看到我，放下画笔，轻轻给画板搭上布帘，走出来。 旁边就是他的书房，桌上还堆砌着翻到一半的文件公文，角落零散的风弥过灰色窗帘吹过来，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我端端正正坐在边侧的沙发上，管家给我端来弥着冽冽冷香的椰奶冻和摩提，说：“何小姐，steve jas新出的口味，你向来吃得惯他的甜品。” 我低下头，低声说谢谢。 他恭着身默默退出去，纪言泽背对着我倚在书案边，声音带起三分叹息：“你这几天肯定很疲惫，我大脑亦混乱得很，我们现在，并不适合谈事情。” 我绞着手指头，缓缓拿出包包里的票证单据，说：“我知道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再拖延下去。我们的契约，就算了好不好？” 他转过身，没有说话，居高临下俾睨般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说下去：“帮我妈妈打官司，我眼睛的手术费，其他明面暗面的花销，我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是这个数。”我把笔记本摊开指给他看。 他一动不动，也不接话，我只好自说自谈下去：“我家的房子已经卖了。一一一一其实说起来，之前也是你帮赎回来的。但是钱还没有到账，到时候会直接过到你公司的账户上。还有差的，我会按月汇过来。” 其实他妈妈有给我一笔钱，我已经都汇在这个账户上，但是想想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都是他家的钱。 他走过来，看着我，脸色阴沉，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之跳。我有点着慌，我想，如果他要打我，也就让他打打出气算了，可万一他要是下死手，可怎么办？ 我这张脸长得不差，应是讨了他三分喜欢。但要说稀罕，那倒也绝对不至于。他是纪言泽，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说章疏桐，便是各种场合有意无意环绕接近他的各类莺莺燕燕，比我漂亮比我身材好比我冰雪聪明的，比比皆是。 但是，却肯定没有任何一个人，触碰他的权威，早于他的步伐，对他说终止一段关系。 他那样自我中心的性子，不气得跳脚才怪。 他举起手，我已经偏头闭起了眼睛，但是并没有预想中的暴风雨。他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说：“你爸爸的事情，我也是见到你妈妈才了解。当年跟你爸爸谈合作的管事，我已经查到并开除，我也找到警务处给你爸爸翻案。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跟我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握着我的手心：“我没有想到，当年你爸爸捐赠的心脏，救了我爸爸的命。那你们家，就是我家的救命恩人了。我会再去见你妈妈，争取取得她的好感。你知道我一直是怎么对你的，你改改性子，不要再说话气我了，我会对你好，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不是我说你 我看着他，他长这么大，也许从未这样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对一个人这样说话罢，满目中的神色都是小心与不自在。 我偏过头：“纪言泽，你那么聪明，你也该清楚，可能那么巧吗？你的爸爸需要一颗心脏，我爸爸，就接连着出意外。。。” 他叹口气，手掌紧紧握着我的手：“子颜，你妈妈已经查了这么久，如果有什么异常，她会不告诉你吗？你的疑心病，不要再莫名泛滥好不好，就好像你的眼睛，你之前，是不是也小性子的怀疑过我？”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倒并不是怀疑你家里用了什么非法勾当。你家里那么有钱有势，制造出点天时地利巧合，并非难事罢？凌晨十二点，一个心力交瘁的逃犯，一段事故高发的赛车路区，一场突如其来政府人工降下的暴风雨，用数学里拉普拉斯数模来计算，出事故的概率，是877。说起来好巧，对不对？” 他愣了愣，失笑道：“你说这些，只是你的主观臆想。你脑袋瓜子里，从来把事情想得弯弯道道的。。” 我冷笑起来：“其实你了解你的家人，你知道他们处事方式c行为准则。如果换了是你，或许你都会这样做。纪言泽，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最讨厌你们家这样的人什么吗？我最讨厌你们，永远自我中心c高高在上，看上别人什么东西，从来不择手段c巧取豪夺，从来不理会别人感受c生死利益。” 我看着他：“我讨厌你，讨厌你们家，每一个人。。” 他望着我，眼睛里尽是陌生与震惊，好像第一天认识我这个人似的。他声音微微在颤抖：“你从来，就是这样想我的么？” 我不想跟他再扯下去：“我妈妈为了这件事，已经痛苦失意半辈子，我不想她再沉沦下去。事情真相，我亦不想多问。你救过我妈一命，当年我爸爸捐献的心脏，就当跟你家扯平了。我欠你这双眼睛，你要，我现在就挖出来给你。以后我们，再不要有所瓜葛。” 他看着我，眼眸中簇起凛烈的两簇火苗，但转瞬已平复下来。他站起来，手拿起案几上半摞齐齐整整黑白分明的文件纸，片片纸页迎着风簌簌颤抖。终于，他手重重一挥，一室宣纸漫天飞舞。他的声音冰凉：“这两天，我还在想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想着我们以前过往，我是不是，对你太苛刻独断了。何子颜，我是想过，对你更纵容一点c顺着你一点。。” 他缓缓背过身，一字一顿：“但看起来，你，并不配。你不是说我不择手段c巧取豪夺么？既然都已经生生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我也不要，白白担了这虚名。。” 窗外的风吹得帘子窸窸碎碎，他大踏步就往外步去。这是又想软禁我么？我心里清楚，这一次，跟上次的小打小闹，并不一样。 我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窗户边，朝着他，亦是一字一顿：“纪言泽，是我欠了你一双眼睛，现在，我还你一条命。” 窗外夏风冽冽，午阳眩晕，我横了心，推开窗户，纵生跃下去。 身后是错愕的惊叫声，纪言泽抢上来伸出手想拉住我。我看到眼中他惊愕的神情，整个人合身扑出来。风声呼呼地从耳畔响过，一切，都从我的眼前，渐渐恍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木业纷纷路 伦敦的流河缓缓，时间亦仿佛静谧。两年弹指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六月的伦敦，阳光并不灼热，只是一圈一圈轻薄的光晕，泛着灰蒙蒙的雾气。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松落落是乳白色的石头墙面老房子，不过三到五层高，巨大的圆形立柱，哥特式的尖顶，以及墙体上精美的雕塑，落落典雅又斯文。唐宁街10号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边，马路很窄，弯弯曲曲，不时有红色双层的公交车c老款黑色方头的出租车c小排量的两厢车缓缓而过，古老得很性感，妆虽旧亦动人。 下午两三点，泰晤士河畔笼起渺渺的金色光辉，波光生动而粼粼。小姨的咖啡店已经开张，岸畔几张稀稀落落的黑色木桌藤椅，飘弥出新磨的咖啡豆的淳香，橱窗里精致的各色慕斯c欧培拉摆放得很漂亮，方桌旁坐了稀稀拉拉几个客人，脸上神色映着斜阳余晖，慵懒，闲适，温和。 妈妈这两年跟着小姨学会了磨咖啡c做甜品，我是她最忠实的小白鼠，从苦到胃酸，甜到粘牙，终于过渡到中规中矩，色味俱佳。我不知道她是否能真正放下碎裂过往，但至少，她现在脸上神情，平静而安谧。 徐叔叔这个月年休，照例这个点来，照例点了一杯妈妈现磨的手工摩卡。他是新港一记督查，身正腰直，平素是很硬朗周正的正气长相，但穿着休闲卡其风衣懒懒坐到那里，却很有点英伦范儿的绅士腔调。 我妈磨咖啡很有一手，口感极其的不稳定。有时候喝着就还行，有时候端出来呢，看上去黑漆漆的还真是咖啡，但一喝下去，就不时泛出一股烟油子味，像烟头泡水，活脱脱折磨人心的双面娇娃。 这款咖啡被她卖得几乎快绝版了。但这个徐叔叔是例外，他跟妈妈同事数十年，想来见识得广，喝得惯这种苦头。我妈被警队停职内退来伦敦后，他逢得年休假期，都会来讨个三两杯。 在店子内，我直对着妈妈眨眼睛：“妈，以后我也要找徐叔叔这样的男朋友。有款有型，温柔妥帖。最重要，十年不悔，一心一意，还喝得下你油烟子味的黑心咖啡。” 小姨亦是笑：“我怎么就没有姐姐这样的桃花运。大英帝国的好男人都死绝了么？说起来，我亦单身这么多年。。。” 小姨跟姨父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堂哥在伦敦开着小小的咖啡馆，堂哥好容易长大成人，去年却回了新港入职国际刑警。 妈妈就打趣她：“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追着你身后做牛做马的，你是眼睫都不肯垂下多看一眼。” 端着咖啡出来，徐叔叔笑得很是好脾气：“我猜想，今天是个好口味。”低头喝了一口，抬起眼，却对着我直笑：“子颜，你的卡布奇洛先生来了。” 我抬起头，就看到金色碎阳下霍司翰那张春风和煦的笑脸。他嘴唇的弧角生得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笑容，像是三月的阳光徐徐从云层里拨开阴暗，飘飘渺渺直射人心，显得温和又自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木叶纷纷路 但他哪里是我的卡布奇洛先生，我生怕被他听的，横生尴尬，对着徐叔叔只摇头：“徐叔叔，你误会了，不是那个样子。” 徐叔叔却一副了然于心我都懂的表情，痞痞笑着又低头喝咖啡。言语间，霍司翰一身灰色休闲运动装，已经身姿笔挺大踏步走过来。 他向来是妥帖周到的人，不过是约好的一起去看他新研发的机器人，却还带了家里厨师做的中式餐点来。妈妈跟小姨一番客套，他几句话哄得她们笑逐颜开，又说；“伦敦什么都好，就是吃食马虎，来来去去不过软面包c鸡脯牛排c生鱼片，哪里合得我们新港人胃口。家里新来的厨师，正巧会做些正宗的粤菜甜汤，想来讨得阿姨你们喜欢。” 妈妈跟小姨已是笑道：“倒是才说的想吃两口家乡菜，怎么会有这么解得人意的好孩子。”又对着我：“子颜，快去把这身工作服换了，不要让司翰等太久。” 霍司翰笑得乖仔：“阿姨，我并不赶时间。” 我换好衣服匆匆走出来，搭起包包跟他一起走。街边就有四通的双层电车，霍司翰堂堂的霍家大公子，倒是也不娇气，我们一起跳上去坐在二层木凳椅上，一览五光十色的流动街景。电车行到十字路口，刚好遇着皇家马队绿灯直线缓移，令行禁止，马蹄得得，高大威武的白色马队，偏生有个骑士掉了帽子，欲停还行，折延踌躇，实在有意思滑稽得很。 我指着笑说：“你看你看，像不像鲶鱼掉进浅滩里。” 霍司翰却感叹：“每次到了这里，就觉得时间好似都凝结了。一辈子呆在这里，也是好的。” 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倒还泛出两句文艺腔来，我才笑话他：“倒是乐不思蜀起来，堂堂的霍家大少爷，一大杆子的人巴巴望着你，赶紧回新港执掌家业吧。” 霞光潋滟，穿过雾气笼进车窗，带着瑰丽的生气，他的脸色却微微暗下来，说：“你就是喜欢给人泼冷水。说起来，子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再也不回新港了么？” 我拿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在窗棂木上画着圆圈：“走一步算一步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看着我，突然叹息一般：“看你平时娇娇弱弱的，满目皆是一团孩子气，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从七层的高楼跳下去？” 我的脸色应该白了一下，他眸色微沉，亦觉失了言的样子。我笑笑：“不是说了吗，我在外面就看到了那一片偌大的游泳池。你也知道，我几何c计算向来学得很好，那个角度，我知道掉下去只是坠进深水池里的。” 我是后来才从霍司翰那里知道，那个地方，本来并不是游泳池，是纪言泽的哥哥，纪言恺，以前有个要好的女朋友，曾经从那个地方坠过楼，怀着孩子，一尸两命。这件事，在纪家应是禁忌，从没有听人提起。 我跳下去，虽然并没有受到伤，但纪言泽，也许是想起了前尘旧事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实实在在被吓到了。总之，我们的交易，得以利落结清，一笔勾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木叶纷纷路 霍司翰微微偏着头：“你说你犟起来，怎么是那样不管不顾的性子。。” 切尔西区国王路的第二个拐角，便是霍司翰的住宅。空落落一大幢石堡般的楼，平时也没什么人住，却是有常年打理的管家仆人。 二楼有专门的试音房，霍司翰新建的贝塔摇滚乐队，是八个金刚铁甲的机器人组成。虽然一副铁头铁恼的威风赫赫样，却竟然七巧机灵心思，有模有样自己调了音，遥控黑键摁下开关，吉他贝斯混音暗涌，第一首，便是甲壳虫乐队中音绵绵的i sa her standg there。 房间右侧数排高高的梨木架，齐齐整整摆放贴上编码的黑胶唱片，我一面翻一面问：“有free as a bird吗？放在哪个位置呢？” 他手指在轻轻敲击黄甲机器人的电吉他，埋着头说：“第二张木架第二层b字母打头的，你找一找。” 果真翻出来了，我冲他直笑：“找到啦。把原音放出来，让你的机器人乐队一起演奏，看看能不能合音。” 霍司翰的品味自是没得挑剔，功放音响皆是一流，中高频清晰亮丽，层次分明，低频浑厚有力。难得是机械程序化的贝塔乐队，一曲徐徐和来，音质饱满深沉，竟是没有混了节拍，太落下风。 我斜坐在沙发上，喝着冷饮竖着耳朵，不由频频点头：“很不错啊，比起上次听的，真真是天籁之音了。” 霍司翰拿手捂着脸：“上次可不作数，实实是个天大的意外，我装错芯片了。”三分不好意思腼腆颜色，却突然又看向我：“别喝冷饮了。挨着的是福鼎新采的寿眉，你不是说它不似一般俗茶涩苦么，喝那个吧。” 我攥着玻璃杯直摇头：“炎炎六月天，我又非清静清凉心，就剩这半杯沙冰了。” 他低着头叹气：“这边的六月，哪里热得起来？是你只图一时利落爽快，脾胃寒凉的旧疾，倒是不管不顾了。” 真真是兄长对小妹的口气了，以前他对着司佳时，想来也是如此语气罢？我晃晃脑袋，笑说：“你说话才是言重得很。胃寒而已，小小毛病喽，哪里算得上旧疾？” 耳畔突然有嗡嗡声响，他微微别过头，打了个响指，说：“对了，上次你中意的那对阿尔法小黄蜂，我叫组里又改装了一下，你再瞧瞧。” 果然是飞来一对透明翅膀黄褐相间的电子蜜蜂，扑簌着翻腾来往，玲珑可爱。我抓住一只翅膀，笑说：“本来就诡秘机灵得很，再改造，怕是要上天遁地么？” 他望着我，突然笑了：“说得倒是。”又说：“你上次帮我完成的课题论文，可是被学院嘉奖了。子颜，我又欠你大大的人情。” 我赶紧摆手：“得，框架思维都是你的，我顶多润润色彩而已。” 说起人情，我在这边的伦敦大学读研，可都是他帮推荐。后续一系列繁杂琐事，也少不得有劳烦到他的。他在加州留学，但课业并不繁忙，因为幼时是在伦敦求学的，倒常常跑过来，像个本地导游般，带我游历c做课题c打牙祭。 也许是因为我用了霍司佳的眼睛，他待我，实在是如兄长般的风范。而我，才是生生欠了他们兄妹好大的人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木叶纷纷路 他只是笑：“你向来是不为自己说话的。”乐队绵音初歇，他放下手中玻璃杯，走到乐台上，拿起橙色的匹克吉他环在怀内，懒懒斜坐，却是一板一眼小心细致调了音。 乐音醇厚却清亮，和弦古典优雅，平克·弗洛伊德乐队泛着淡淡忧愁的ish y一u ere here，却是被他弹出些隽隽婉柔的腔调。 这曲子年代太久，后来还有好些改编版本，或摩登或轻快，可他用了最开始的那一版。靡靡着淡淡的迷茫，难以言喻的惆怅，以及心底漫漫绵延的无尽微光希望。 他的嗓音低沉绵绵，哼唱出这样古老歌谣，却是那样相配又自若，仿佛他就是生活在那胶片年代的忧郁英伦少年。这种感觉实在奇妙，他一向是那样阳光，而又朝气蓬勃。 窗落里弥着雾气的微光轻轻浅浅漏进来，笼着他微微偏斜的英俊的脸，浓眉星目，气宇轩昂，真正学校里最受追捧欢迎的校草模样。无怪得他在学校里的传说总是那样绚绮飞扬，我不由笑说：“我今天是生了怎样好的运气，能够亲耳听得霍大公子当面弹唱。这些冷冰冰的机器人乐队，技艺再精湛完美些，还不是比不上独一的盛世美颜，音浅弦深。” 机器人不止是兴趣，也是他的公司推介，科技领向第一，乐音倒是其次。我自是知道这个章法，有心讨好他。 他果然已经浅浅笑起来，但话却是：“再嘴甜，今天已经请了安妮过来。” 安妮是他请的心理医生。声音温柔可亲，心思细腻缜密，一双碧蓝色柔和眼睛，直看进人心底深处。 有一阵子，我的精神状态相当糟糕，她帮助我走过了那段灰暗岁月。 我内心感激她，可却也惧怕再见到她。她眼睫一垂，似乎就穿透而过看得清我五脏六腑，在她明暗想间的眼睛里，我的所有秘密无所遁形。 所以我已经听到我的声音说：“对不起，霍司翰，我不想再看医生，任何医生。我已经好了，完全好了。” 他垂着头，轻轻拔弄着音弦。“你已经缺席两个月了。”他说：“你不用觉得自己是在看医生的。其实她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跟我亦交情颇深，就当是见朋友，见姐姐，可以吗？” 我默然半晌，站起来：“霍司翰，对不起，辜负你的好意。”拿起我的包包：“店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关于司佳的所有视觉记忆，我会处理好，你相信我。” 我搭起包包踢踢塔塔往楼梯下走，他已经拉住我，叹口气：“你这是什么急吼吼的性子。如果真那么不乐意，我给她电话，说临时有事先推脱了。你今天，可已经答应了我一起去吃闽南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木叶纷纷路 再回到家，小姨跟妈妈正围在一起专心致志打双人麻将，看到我直说：“咦，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倒是怨我回来太早的口气，我不由笑道：“我又不扰你们兴致，怎么好生嫌弃我的样子。” 小姨笑哼了一声：“你这孩子，平素看起来聪聪明明，怎么内里倒是一团糊涂开不得窍。现在年月，像司翰这样帅气端正，还才德兼备好人品的靓仔，哪里是好遇得到的样子？你也到该拍拖的年级了，天天死气沉沉窝在家里陪我们两个老太婆，有什么意思？” 妈妈也说：“我看司翰那孩子也不错，处事说话人品，都是靠得住的样子。对了，我记得你上次说，他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是在新港的么？” 我简直失笑：“说了多少次，是好朋友的哥哥，对我爱屋及乌罢了，绝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又笑说：“你们可哪里算得老太婆，简直冰雪聪明玲珑人，才见过几面呢，倒是连人家才德家世人品都清楚了。” 妈妈佯作嗔怒：“这孩子，说得这叫什么话？没大没小的，我们不也是关心你么，多大的人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过得跟个苦行僧似的。——对了，厨房里有甜汤，自己盛着喝。” 我眉毛都弯起来：“那我去了。心头正想着这一口呢。给你们也盛点吗？” 小姨直笑：“我们都喝过了。管你自己就好。” 厨房里溫的是白梨雪耳汤，红的是枣，白的是梨，雪耳又糯又甜，看一眼心都顺了。 我盛了慢慢一大碗回了自己房间。耳边嗡嗡嗡的，我伸手去抓，原来那对贝塔小黄蜂飞过来了。它的声音是磁片合成的，像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子颜小姐姐，我是你的六月礼物。你可以对我进行任意设置，我是你忠实的生活工作小助手。” 真是又可爱又机灵，我按照语音提示，用指纹和声音设置了指令。手机滴滴的，霍司翰的短信也到了：子颜，希望你开心。 我敲击着手机：很喜欢，非常可爱。谢谢。又打出三个大大的笑脸。 那头过了一阵才回：那就好。那你好好休息，写报告不要太晚。 我一边开电脑一边回复。想起妈妈跟小姨的话，摇摇脑袋，哪里可能是，绝对不至于。 又想起不看心理医生这件事，他望着斑驳晦暗的格窗外，声音微若叹息：“子颜，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当初，我能更关心司佳一点。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患了那么严重的抑郁症。。” 他素来是阳光明媚的，但那一刻，他的背影如此冷清萧索：“子颜，我不知道她的视觉记忆留下多少。如果太多不开心，请你一定忘记，好不好？我希望你带着这双眼睛，看到的只剩下快乐。” 我忘了我怎么回答他，也许是点了点头的罢。我如何忍心告诉他，这世间，快乐从来太难。 无论是对司佳，还是对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木叶纷纷路 司佳是不快乐的，她的生命色彩里，泼洒着无尽晦暗的压抑与隐忍。作为霍家这样大家族的私生女，却寄于地位显赫的正室檐下，冷嘲热讽，苛责委屈，几乎伴随了她整个成长途程。 她唯一谨小的慎微的快乐，来自霍司翰，来自纪言泽。可即便这点微薄的开心，亦时刻弥漫起浓烈灼心的不确定与小心翼翼。 这些难过低压的情绪常常萦绕我，但尚在我的可控调节范围之类。 缠蔓我心，噬我骨髓的，是通过司佳的眼睛，看到那血淋淋的惨烈车祸。 车轮之下的人，工作牌上的“kpi”，全称是“kpier”，在妈妈的资料里，我才知道，爸爸当年工作的团队，就是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天意，让我阴错阳差，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死于怎样的无助c痛苦c血肉横飞之中。 滂沱大雨冲刷了所有过往痕迹，那辆车的主人报了警。澹台之上的高地，纪家的主母庄思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那天的赛车，那天的降雨，那天我父亲的逃亡，都与纪氏有着脱不了的干系。我的父亲便是死于意外，这意外，却是由数个人为的巧合撺掇而成。 上天让我掀开事情尘封真相，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如身临其境。可我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在法律上，我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甚至在私下，我亦不敢为着父亲，与他们撕破脸颊鱼死网破。 我见识过纪家的权势滔天，忌惮他们的行事狠辣。我惧怕他们。我瞒着妈妈这些事情，带着她远走他乡，期翼开始新生活。 我是这样的自私c懦弱c不堪一击。我受了如此苦难的父亲，是否亦怨我，不敢为父寻仇，愧为人女。 我像一只鸵鸟，把自己蜷缩在自以为的安全地带。我吃大把大把的抗抑郁药，可无论如何，亦无法掩下内心的愧疚与仓惶。 这两年，我像旋转的陀螺，不停地念书，打工，泡在实验室，甚至提前拿到毕业证。我把每分每秒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我害怕空闲下来那怕一秒钟的无边滂沱与扪心自问。 霍司翰说，所有难过的淡化与消逝，只是需要时间。 我祈祷他说得是真的。 我的年纪还算不得大，可我清楚，我内心里，早已苍老得如经历世态苍桑的百年老妪。我唯一所求，我跟妈妈，小姨，安安全全过好我们的余生。 我已没有了那么多，我再经不起任何那怕微小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小黄蜂在耳边扑腾扑腾的，用它稚嫩的声音提醒我：“子颜小姐姐，已经到了吃药的时间喽。快点快点，不要忘记，要乖。” 我拍拍它的翅膀，拿药和水吃了，又问它：“小贝，小塔去哪里去了呢？” 小贝c小塔是我为它们刚取的名字，合起来就是小贝塔，实在简单又好记。 小贝晃着它的触角指指天空，说：“它在上面呢。子颜小姐姐，你看，它正在为你看星星呢。” 我轻触它的眼睛，用窗帘在书案上折翼出一个阴影。瞬间，一池星空瞬间投映在我的书岸上，银河般的星星一闪一闪，璀璨浩瀚，美丽得我屏住呼吸。 小塔却应该在飞行移动，画面垂移，是伦敦眼流灯缤纷姹紫嫣红的摩天轮，灯光明暗相接，辉映出六个清晰彩色光圈：子颜，祝你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木叶纷纷归路 月底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消息，是妈妈答应跟徐叔叔的约会。 他们又计划了浪漫又密集的旅程，要去挪威听歌剧，又决定去北极看极光。 我跟小姨自是福如心至地替她高兴，徐叔叔人这么好，更难得专一又坚持，便是心如冰山，也该是融化的时候了。帮着她包袱款款收拾行李，又打趣她：“据说恋人在极光下不管许下任何愿望，都能得到最灵验的解答。” 妈妈脸上泛起难得的血色，却转瞬又愁笼着踌躇的犹疑。 “子颜，”临走的斜阳碎金的下午，她靠在我的肩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认识你爸爸的时候，新港起了好生大的台风，紫荆花却开得正为明艳。我好生幸运，一开始就遇着了最好的。我也好生不幸，一开始就见着那么好的，再往后，如何还能遇得心安意平？我本来一直以为，人一生中，已经得到过最好的，就足够了。。” 我轻轻抱着她：“妈妈，爸爸永远在我们心底。徐叔叔那么好，他若看到你终于放下过往，找到志同道合的同行人，也会欣慰开心的。” 爸爸过世的时候，她还不到三十岁。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承担了太多的痛苦，带着小小的我在生活虎口中披荆斩棘，挨到现在。 妈妈终是出发了。我知事以来，她的第一次远途旅行。 我向城中数家大公司投了好几十份简历，几乎都是石沉大海。学校里的研究补助毕竟有限，维持温饱就够，但若想做长远的打算，实在轻薄得很。 用仅有的余钱买的少许股票，尚有些赚头，但离实际需要，又差得太多。我突然浑身充满了干劲，对钱充满了急切强烈的渴望，想在这四季靡靡的伦敦，为妈妈，为我，占得一立足之地。 我趁着妈妈不在，跟小姨说找同学玩，多兼了几份职。每天累到七晕八素，倒起了个好处，难捱的失眠貌似自然而然好了。 还没坚持到半个月，偏是身体不争气，兼职翻译途中阑尾炎发作，被人送进了医院。 姨妈急急忙忙赶来医院，急得眼泪花直转：“你这孩子，缺钱就跟我说，天天跑出门瞎忙活些个什么？你看你这样子，可怜见的，在外面犯着病，万一没被人及时送到医院，可怎么办？” 我直直躺在病床上，动都不敢动，龇牙咧嘴地笑：“小姨，只是割个阑尾。就是有点痛，两天就好了。”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倒把她吓得够呛。每天变着法子给我熬各式甜粥补汤，不时就送过来，吃得我动了个手术，偏还红光满面的。 霍司翰来的时候，我刚喝过蛤蜊粥。但是他拎了一大壶温热的白乌鱼汤来，我不好拂他心意，只好又撑着肚子喝下去。说：“这种鱼很贵的吧？我都已经好了，真是浪费。” 他拿着勺有一搭没一搭喂我，说：“你最近瞎捣鼓些什么？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木叶纷纷路 我嘻嘻直笑：“我最近忙着赚银子呢。你大少爷，哪里晓得人间疾苦。——喏，再加一碗呀，这汤真好喝。” 他依言盛了一碗，说：“那你为何不加入我的明科。你也知道，我旁的优点没有，就是向来够大方，保管比你找的任一家好价钱。” 我叹口气：“倒不是我清高。只是你早晚得回新港，——或者华尔街。我哪里能一直巴着你，早点厘清自己段位，练点谋生本事，总是好的。” 他拿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又笑说：“端的会未雨绸缪。真打算在伦敦常呆了？” 我点点头：“应该是的了。徐叔叔那边也打算退休就移民到这儿来” 吊瓶里的青霉素一滴一答的快要滴完了，他按了铃，护士过来又换了一瓶不知什么透明色药水。我叹气：“什么都不如身体好。人到了医院，就是砧板上鱼肉，任着人生杀针刀了。” 霍司翰笑出来：“这倒是看开了的。——这汤很好喝吧？” 自然是好喝的，我才刚刚喝过粥的呢，还连着喝下小三碗，简直都是该不好意思的。我咳了两声：“满好喝的。病起来太消耗了，胃口就很好。” 霍司翰郐了小半碗：“那我也尝尝。”低头喝了两口：“哎哟，真的是香。” 边喝着又陪我说一阵没边没际的闲话。讲起近来新港it的迅速发展，讲起港大的紫荆花，又讲起李思齐。说她在加大找枪手答辩论文，也不晓得找他帮忙，偏自己又是个不利索的主，叫学校给逮个正着。末了说：“家里一帮子兄弟姊妹，就没个警醒省事的，说起吃喝玩乐，就个个精通得很。” 我笑：“你这当哥哥的，说话也是刻薄得很。” 话语间，他家管家进来了，跟我打过客套招呼，埋着他耳边不知说些什么。他拿着汤碗仰头一带喝完了，敷衍着说：“行了，我知道了。” 管家本正要退出去，看着他喝汤，突然急道：“霍先生，你白鱼过敏，不能喝这个的。” 我看他管家那脸色一阵白，应是很严重的样子，不由也急起来：“你白鱼过敏么？怎么不早说。” 他呀了一声：“哎哟，我给忘了。”又对我说：“没事，我先去打针氯苯吡胺就是了。” 起身去找了医生开药打针，再回来，我简直忍不住合不拢嘴，牵得伤口痛起来，一阵龇牙咧嘴。他就咬着牙：“也不想想我是为着谁来的，倒是好意思幸灾乐祸，得着报应了吧。” 我牙齿咬着拳头：“得，得，不笑你，不笑你。家里有事情吧？先回去罢。我这边生龙活虎的，估计今明天就能出院，都不用再来这消毒水地方了。” 他啜了一声：“凡事得听医生的，可别自己拿主意。”又帮我掖掖被角：“倒真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一趟，下午再来。” 我摆着手：“都要出院啦。又不是什么大手术，你都来好几回，实在是够够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木叶纷纷路 下午的时候，我总觉得左眼皮扑扑跳得厉害。这个时候就接到徐叔叔电话，说妈妈突然身体不适，他跟妈妈先回了新港。 我再细问，他只说些没有大碍，叫我不要焦急的话。我挂了电话，总觉得心头扑簌扑簌，有鼓在敲似的。不管医生如何啰啰嗦嗦的反对，径直办了出院，捂着小腹弓着腰一瘸一瘸的走到医院门口。 正看到左边的一辆出租驶过来，刚招手，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唤：“何小姐。” 我扭过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衣线挺括，站姿笔直。 竟然是纪宅蝉园的管家。 他说：“何小姐，你怎么自己出院了。刚好，纪先生想见一见你。” 我条件反射的叫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他要见我，我为什么就要去见他？我现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垂着头，说：“何小姐如果不愿意，我们又怎能强迫。只是何小姐也知道，像纪先生这样的人，随便弹下指头，都有自己办法的。就好比何小姐现下申请的数模研究基金，你恐怕并不清楚，这个项目有纪先生百分之八十五的赞助。” 我看着他，我跟在纪言泽身边两年，连他到底姓什么都不知道。他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处理种种家务，把所有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说话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字，却是字字珠玑，但凡脱出口，定然趑趄有声。 纪言泽用的人一贯就是这样，总带着几分他自己的做派。 明明我跟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了，为何我还如以前这般唯唯诺诺？有钱有权，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轻易拿人七寸。 我被风吹得眼睛微眯起，问：“他在哪里？” 右侧街口停有他的劳斯莱斯幻影，十来个高头大马金发碧眼的黑衣保镖笔直立在车旁，拍黑客帝国似的。这么大的阵仗，倒不似他以前风格。大约因为没在新港，连低调温和隐没，都懒得伪装了。 车辆把我带到了肯辛顿区的花园古堡，曾经伊丽莎白住过的王室堡垒，极尽豪奢装点得富丽堂皇，却萦着古旧的鬼魅气。 我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偏生这地方太大，到达他的书房，捂着伤处弓着腰微微踹气。 就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坐吧。” 我抬起头，就看到书案边一袭黑色家居服的纪言泽。深瞳高鼻，刀刻侧颜，两年不见，他好似一点没变，又好似昝然一新。 我挨着旁边沙发坐下。他埋着头似在批文件，或是其他什么工作。他不说话，我就沉默。我依然记得他的性子，并不喜欢别人先开话头。 窗外是开得花团锦簇的红蔷薇。可风吹起来，竟萦着淡淡栀子花的香味。室内繁复的水晶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脚下踩着厚厚的钳色法兰绒长毯，两边墙上燃烧摇曳着的手工雕刻烛台将淡金色的壁纸映得金光渺渺。 光晕是一圈一圈的，映得满室浮华虚虚妄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暮霭沉沉，他终于抬起头，踱步走到我面前，长腿一伸坐下来，开门见山说：“你应该知道，司翰不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木叶纷纷路 我愣了好一愣，才回味过来他话语意思。原来竟是这样怀疑我跟霍司翰，不由冷嗤一声，说：“他是你堂弟，你不信任我，也总该了解他。我跟过你两年，再怎么不伶俐，基本分寸总是有的。我跟霍司翰，最多朋友缘分，绝没有可能生出半分暧昧。你实在是多心得很。” 他微偏着头，看着窗外，轻閤眼睫，说：“你知道轻重就好。霍家跟我家的关系，你也清楚的。两家的颜面都不会允许那样荒唐事。便不为这，霍家那样家庭，你若不信邪偏要牵扯进去，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他何用专程找我来说这些？我哪里是拎不清的人，况且，天底下又不是没女人了，我终归跟过他的，外边一片锦绣春色大好，霍司翰哪里至于那么失眼光不挑剔。只点点头，说：“你便是不跟我说这些，我原本清楚的。霍司翰更不是没眼光的人。” 他瞟了我一眼，偏过头，说：“他近来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不肯回家担起他的责任。不管你是口上说说，还是心里真那么想，你们两个，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 真是疑多心重，倒是烦他专程请我一趟。我哼了口气，捏着拳头说：“只是因为司佳，他待我移了三分姊妹情。如果连这你们也看不惯，我们以后尽量少接触就是。” 他点点头，说：“那就好。” 良久无言，他头靠在沙发上，仿佛已是疲惫，我低下头措辞半天，开口说：“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 肩上却突然一重，我偏过头，就看到他双眼微閤剑眉紧蹙的脸，我下意识要起身，他喃喃低声说：“不要动，只一会儿，我头痛得很。” 可是，我还是病号呢，怎么好意思靠我的肩膀？我气恼地瞪着他，莹白水晶灯光正虚虚映在他脸上，我这才注意到，他脸色并不好，眼圈弥起淡淡青影，脸庞清瘦，恍神间，竟看到一根醒目白发。疲惫，焦虑，心力交瘁，笼上他清俊面目。 他那样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好焦虑的呢？或许亦是意难平罢，无尽的钱财权势，看起来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冬天去南欧夏天去瑞士，得了闲又去美洲打猎，无论走在哪里，一群人食他饭食唯他是命。可更多的时候呢，商场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偌大家族够热闹喧哗，终也只讲究身家利益冷冷冰冰。 司佳以前就常窥他萧索背影，临窗对着维多利亚港粼粼金色余晖，或许执着画笔，沉默得那样认真专注。 壁上古老的铜钟滴答滴答，他安安静静地睡过去。睫毛重重垂下来，坠下两小圈椭圆单薄的阴影。他的脸极像他家里相框中的父亲，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瘦削下来更显清秀，漾着栀子花的清风从窗落里漏进来，他的眉头舒展开，唇角微扬，露出无邪温和的孩子气。 我微微往后，把重力一股脑靠在沙发脊背上，突然淡化了那一点对他残存的浅淡恨意。即便知道爸爸那样凄惨死因，恨他家里入骨。他当时年幼并无瓜葛，他在司佳的视角中那样孤独而柔和，在我最穷途末路的时候，他如救世主般救我于水火。他的虎蝎心肠，算起来，其实并未针对过我。一码一码，我跟他，是明明白白算清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木叶纷纷路 时针指到接近七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眼神些微朦胧迷离。抬起头，迷茫般看着我，好像忘了我为何出现在这里。离得那样近，我生出三分尴尬，站起来，说：“醒了罢？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的眼神已回复清明，揉着太阳穴，淡淡说：“管家在门外，他会送你。” 我点点头，说了谢谢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背后突然一紧，他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拉住我往后拽进沙发里，俯下身掐着我的脸颊，发横一般：“何子颜，你倒是走得潇洒，我真想挖开你的五脏六腑，看看那里面，究竟有没有心。。” 我又急又气，亏我刚刚还念他些许温和，说变脸就变脸，分明跟过往一样暴戾反复无常。但是抬起眼帘，他眼睛那样红，太阳穴突突之跳，仿佛他才是受了不公该愤怒那一个。我怕得很，一时失了气势，哀声说：“不要摔我，你放手，我才动了刀的，伤口痛得很。。” 他却没听没闻一般，半分没松我的脸，嘶着声音：“痛？你也知道痛的么？你会知道痛的感觉么？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不管对我，对霍司翰。。。” 鬼言魅语，我一点不想听这些。世界上一半人的痛苦，另一半人不会懂得，每个人的快乐痛楚，从来不是他人负担。我用力拿手推他，可他力气那样大，我半分挣脱不得。 垂下眼，我拿手抓住腹部药纱，横下心去撕。钻心噬骨的痛，伤口又差不多弥合了，发着狠撕了好几次，鲜血才稍微漫溢，终于“哇”一声哭出来：“伤口崩裂了，真的好痛。。。” 他低下头，看着渐渐泛红的药纱，好赖是怔住了，手微放松，我趁机推开他，捂着小腹哭：“纪言泽，你混蛋！” 他蹲下来看我的伤口，脸色青白，是唬着了的样子。怔忪一阵，打电话叫医生赶紧过来。 我很想不理他站起来直接走人，但又怕露馅惹怒他，耐着性子等着管家领医生进来，咕里啰嗦换完药纱。 几乎都快结痂的伤口，再重新包扎却还是真的痛。不过终归换完了，我站起来赶紧一大步一小步地往外走。 他突然说：“爱尔兰普旺罗斯米兰巴黎，或者纽约洛杉矶，不必呆在伦敦，你喜欢那个地方，l一gan都会帮你妥当安顿。不要跟司翰再联系，也别叫我再看到你。” 我握紧拳头，真的是受够了。我步步退让，当真是忒好欺负，连呆在那个地方，都如雾霾硫烟，人人皆可指手规划。只不说话，沉着脸往外走。 到小姨家楼下，管家恭身双手递给我一个文件袋，说：“何小姐，瑞士联合银行里，一直有以你的户头整存的现金股票基金。以前还在新港的时候，纪先生曾提过，说苏格兰麦克佩斯的古堡是你喜欢的腔调，种满了蝴蝶兰花，青石的房间，十四亩花园，打开电动铁闸，车辆还要驶十分钟才到大门。我自作聪明里面就装了那把钥匙。如果不中意，烦请您再给我电话就是。” 他一转身，我把文件袋撕碎扔进门口的垃圾桶了。 真真是信了他的邪。 并非我清高。金银多难得钱财多难赚，尤其最近找工作，我心里简直清楚得很，我亦很想有自己跟妈妈的房子。只是他非善男，我非信女，他的东西，莫说如此贵重，便是一针一线，我断不敢接手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积火变深黳 因为阑尾这点小小伤口，小姨极力拦着，我不得不挨了两天才买了去新港的机票。 走出机场大门，许维恩遥遥向我挥着手，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掐着我的脸说：“啧啧，伦敦大雾就是不一样，养得你益发肤如凝脂，白得跟个吸血鬼似的。” 真不知她最近又看些什么妖魔鬼怪的小说，用的词语中西混杂鬼斧神工的。我也拿手掐她的脸，说：“那新港的海浪沙滩，看来也是滋润了你这颗珠圆玉润东方明珠。” 她叫起来：“那么明显么？我不过才胖了六磅而已。失恋真真是件伤心又伤身的事情。。” 一路打打闹闹的，不时也便到了医院。妈妈确实已没有什么大碍，心梗的老毛病，病情稳定，只是精神有些萎顿，直说我：“你倒怎么来了？也不嫌奔波，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又说：“维恩看起来气色真好，大姑娘益发漂亮了。” 我笑说：“除了看你，我还正想回新港找维恩玩呢。” 维恩嘻嘻哈哈应着，又讲些新港近来轶闻趣事，倒是把医院气氛都带的活泼不少。 连着几天也就都留在新港，医院跟维恩家两边呆，她带我去过楼上以前的家，说：“房子卖掉是真亏，现在新港的房价又升了不少。”新港高房价本就举世闻名，向来只低过纽约，不过终已不是自己的家了，心痛也得压到底。只心心念念深水埗的新记鱼蛋，但为着这麻烦的伤疤，维恩一直不陪我去吃。 霍司翰给过我电话，本来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关系，但经过纪言泽那样莫名其妙警告，我自己就觉得起了距离。说到底，他毕竟是庄思明的亲侄子，我自己避忌点，总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说有事外出比较忙碌之类。他涵养向来好，亦是起了脾气，说了些阴阳怪气的火头话，亦不再搭理我。 新港的阳光很明艳，街过巷尾都是我熟悉的喧嚣浮华，当真是比英国生活畅快逍遥许多。时间过得亮堂而饱满，这天茶餐厅里喝着早茶吃着蟹包，许维恩就说我：“全世界，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比新港过得更舒心。伦敦有什么？死气沉沉的，连电力c通讯c水务都被我们城中纪c霍两家买到垄断，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没有，你如何呆的下去？” 伦敦再不好，我还想呆而不得呢。哦，不不不，我决定，才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又熟悉一座城市，我偏要呆在那儿，管旁人莫名其妙言语作什么。 于是我跟许维恩说：“说不定过两年我嫁个英国佬，还生两个碧眼小鬼呢。” 许维恩捂着胸口：“你可不要吓我，我心脏并不好。”又说：“高家朗都结婚了呢。唉，真是，我当初还误会你的不是。” 我的心口微微作痛，但并不算严重，尚在可控范围中，只微微笑：“感情的事，能有谁的不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许维恩嗟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得很。”又翻看我包里的小黄蜂，说：“好生聪明可爱智能。只能听懂你的声音么？能不能也设置一个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积火变深黳 我看着小塔，闪了闪神，突然就想到霍司翰。晃晃脑袋，说：“一共是两只。这只叫小塔，另外一只叫小贝，我放在医院里陪着我妈。主人是可以设置的，我把你加上去就是。” 于是我们两个凑在一起捣鼓，又把维恩的声音加进去设置成主人。它飞在天上被我们一会儿叫去探路况，一会儿叫去抽网红店的排队卡，忙得不亦乐乎，竟扑腾着黄翅膀自作主张蹦出一句：“好生累，好生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把我跟维恩逗得咯咯笑。 因为徐叔叔打算妈妈出院就跟她求婚，他最近手上又有大案，所以我跟维恩吃完早饭就一起去逛些糖果鲜花婚庆店。平时看着简单，逛起来却是累人的活计，一直逛到下午还未得结论，汗流浃背，又找到咖啡馆喝咖啡去。 坐到一起，我拿起桌上价单投阴影，点开小塔的电子眼，跟维恩显摆起小黄蜂的本事来。 投影里显出小贝所在的妈妈的病房，夕阳静好，映得白茫茫的病房内也起了暖溢的昏黄，妈妈半坐在病床上，对着左前方昂着头，不知跟什么人说些什么，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 我努力通过小塔调节小贝视角，缓缓左上移动，便看到庄思明那张傲慢骄横的脸，挨着她身边的，是明艳动人一身小黑裙子的章疏桐。 两年了，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们。 维恩略懂些唇语，说：“她们是谁呀？怎么对着阿姨那般无礼，好像叫阿姨把什么文件交给她们。” 我打电话给医院，想叫人帮赶走她们，但是没有人接电话。 画面突然一黑，不知小贝是不是被人摔了，什么都看不到。 我气得七窍生烟，我家已经一让再让，我妈已经病成这样，还来找她麻烦。我再懦弱，也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负到头上，拉着维恩就往医院跑。 我们已经逛到城边上，出租车驶了将近半个小时，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何小姐，请您尽快来医院一趟。您母亲心肌梗塞又发作了。” 我气得脑袋痛，心脏也一抽一抽的，只冲着电话吼：“你们是倒闭了么？刚刚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一路催着车辆，维恩拉着我的手不停安慰我，大约又驶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达医院。徐叔叔已经在抢救室外，悲恸而憔悴，一片晃眼的白，妈妈从头到脚都被盖上了。 医生过来对我说着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只是浑身仿佛被抽了全身的空气，呼吸不过来，骨头是已经被剥离了，脑中嗡嗡有无数战机轰炸呼啸而过。 我想起小时候，我老被欺负。妈妈总说我性子懦弱，她是霸王花火爆脾气，每次教我如何反击揍人，说：“就这样打回去啊，多简单。”我还是不敢，她只叹气：“怎么是这样的性子。一一一一大约是随的你爸爸。” 我再笨再懵，她只在外边发脾气，在家里从来舍不得大声吼我一句。同事小孩报了进修班，她亦要帮我报，学校同学买了文曲星，她定要给我买。她深怕我跟别人不一样。 我以为在这世界上，我可以永远倚靠她，永远。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便是要分别，绝不是如此突兀又突然的当下。 绝对不是。 她清清楚楚，她如果离开，我如何一个人无着无依独自活得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