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安然》 正文 安然求救 阳春三月,正是莺飞草长,杨柳依依的好时节,微风拂过,满面清爽。 城外别院,安然站在朱红色大门前,盯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兽面衔环,心乱如麻。 ‘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没别的办法了。’安然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当当当”扣了几下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仅余一人进出的缝隙,一个十四五岁c面目清隽小厮探出头来。 “姑娘,请问有何贵干?” “在下是城里王记商铺的少东家,听闻贵主初到此地,特来拜访,还请小哥儿代为通传。” 安然双手递上拜帖,微笑着说道,顺手塞给他二两银子。宰相门前七品官,都不能得罪。 小厮看着眼前的女子,捏了捏银子,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接过拜帖,“你等等,我这就去禀告。”,说完,“啪”地一下把门关上。 “小姐,他能见我们吗?”跟在小姐后面的大丫鬟金珠有些忐忑。 “不知道,老天保佑吧。”安然没有回头,依然盯着门环,仿佛能透过门看到里面的主人。 金珠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看小姐出神的模样,又憋了回去,只在心中默念着“佛祖保佑”。 两人背后,车夫站在马车旁,也是一脸愁容。 送信儿小厮被拦在了花园外,“常乐,你来这里做什么?”说话的是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常德,我有事向主子禀告,你快让开。”常乐推开常德,就要向里面走去。 “什么事,你拿的什么?”常德拦住常乐,看到他手里拿着个东西,就要去抢。 “不给不给。”常乐躲过常德,将东西藏在背后,“我要在主子跟前儿露露脸,你别挡着我!” “嗤,不过是罚你看几天门,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常德向前几步,又去抢。 “哎呀,你这么坏,主子怎么不罚你跟我一起看大门!”只有自己被罚,常乐很不甘心。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小心吵到主子。”一声低喝,两人瞬间老实起来,来人一身深蓝裋褐,威武挺拔,正是主子的侍卫。 “炎哥,有人要求见主子,我想去禀告。”常乐不敢放肆,乖乖地把拜帖交出来,“这人有些不同寻常,也许主子会见。” 吕炎看了一眼拜帖,没有接,“你跟我来吧。”这常乐虽然贪玩了些,却不是不分轻重之人,做事还是靠谱的。 四角凉亭内,一男子斜卧榻上,自饮自酌,身旁并无他人。 “主子,有人求见。”常乐上了台阶,来到主子面前,躬身将拜帖奉上。 男子放下酒杯,缓缓坐正,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拜帖。 “给我个理由,不然罚你去刷马桶。”男子扫了一眼内容,觉得并没有奇特之处,于是抬眼看着常乐。 “嘻嘻,主子,那人是个姑娘。”常乐解释道。拜帖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人很特别呀。 “哦?姑娘?”男子嗓音淡淡的,没有意外之感。 “姑娘呀,主子,多难得!”常乐挤眉弄眼,“小的还是第一回见到女子当家呢,您就不想见见?” 时下虽然有女子开铺子,却大多是秀坊衣铺c胭脂水粉,做女人生意,还真没见过未婚女子同男子一般行商坐贾的,不由得常乐不好奇。 男子瞥了眼自己的小厮,这小子很是活泼,对什么都好奇,罚多少次都不长记性。 “她还给了我二两银子呢,嘿嘿,看在银子的份上我也要帮她呀!”常乐主动交代。 还是不要瞒主子了,不能出卖主子,这是原则,不过这也不是出卖,就是收点儿好处,行个方便。 “银子交出来,我再考虑考虑。”男子把手伸到常乐眼前,示意常乐。 “主子!”常乐撅了撅嘴,“这是给我的!” “那我不见了,你去把她赶走。”男子将拜帖扔给常乐,靠在榻上,给自己斟了杯酒。 常乐手忙脚乱地接住帖子,想了一会儿,“好吧好吧,都给您。”常乐觉得主子的生活太无趣了,为了主子的快乐,他可以小小地牺牲一下。 常乐不情不愿地掏出银子,觉得心有点儿疼,那可是自己两个月的月钱呢! “去把她请进来吧,咱一块儿看看。”男子将银子收进袖口,懒洋洋地对眼前皱眉苦脸的小厮道。反正没什么事,就当找个乐子。 “哎,我这就去!”常乐心情好转,欢快地答应,转身飞奔出去。 男子望着小厮的背影,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 安然带着金珠进了大门,迎面一座福字青砖影壁,饶过影壁,穿过垂花门,便进了内院,几个仆妇偷偷向这边看来。 “姑娘这边请。”两人目不斜视,随常乐沿着游廊一路向前,拐了几道弯,来到了月亮门前。 常乐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安然道:“主子只见您一个人,这位姑娘就留在这里吧。”他指了指金珠。 安然见这里还有一个小厮,正可以看着金珠,转头吩咐道:“你在这儿等着。” “小姐!”来到陌生人家,金珠怎么放心小姐一个人行动。 “听话!”安然瞪了金珠一眼,又看着常德,“麻烦小哥儿照看。” “应该的。”常德束着手,客气道。 “姑娘,请跟我来。”常乐右手向前,引着安然进了花园。 别院本就依山傍水,无需过多雕琢,已是一片美丽景色。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安然昂首挺胸,默默给自己鼓着劲。 路旁盛开的花不多,只有了了几种,姹紫嫣红点缀在青翠之中。不远处的海棠花开半树,随着微风传来阵阵芬芳。 就算内心焦灼,看到此等景色,安然内心也不由地舒缓了几分。 “主子,人带来了。”常乐将安然留在亭外,向主子禀告。主子这时候闭眼做什么,喝醉了吗? 安然在亭外站定,目视前方,亭子四面通风,并无纱帘遮挡。只见亭中一人身着月白广袖锦袍,长发半披,斜倚榻上,双目微阖,一派自在风流。 ‘真是人不可貌相。’安然心想。都说毅清侯裴煜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哪里看得出来! 裴煜睁开眼睛,看向亭外,来人面目清秀,杏仁眼鹅蛋脸,一身蟹壳青交领窄袖男装,乌发高高束起,腰细腿长,虽是男子打扮,却也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子。 “你过来。”裴煜朝安然招了招手。 安然垂眸,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在亭中边缘停了下来,缓缓屈膝跪地,头轻触地面,口中道: “王记少东安然拜见毅清侯。” 这个时代,跪天跪地跪长辈,跪皇帝跪官员,安然很无奈。 “起吧。”裴煜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而后端起酒杯,常乐见状,赶紧上前帮主子满上。 “谢侯爷。”安然不紧不慢地爬起来,心中斟酌着说词。不了解这位爷的性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有何事?”裴煜慢慢品着酒,颇为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知府家的小少爷调戏于我,舍弟不满,与之相斗,不慎将人伤着了,自己也受了伤,现在被关进了大牢,还请侯爷救他一命!”安然说着,“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把人打死了?”裴煜双眼一亮,身体前倾。 安然看着裴煜,有些瘆得慌,你就这么想出人命?“我瞧着伤的应该不重,可是打探不出消息。”当时她也在场,只后悔没能拉住弟弟。 “没死人啊,”裴煜颇感无趣,“斗殴而已,罪不至死。” “双方互斗,却只拿了舍弟,还不许探望,在下怕他们动用私刑,还请侯爷救舍弟一命!”安然重重磕了个头,“王家愿将全部家财奉上!” “你先起来。”裴煜不太喜欢别人跪他。 见裴煜没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安然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于是赶紧爬起来,免得惹侯爷不高兴。她也不乐意跪别人,膝盖有些疼,却不能揉。 “家有男丁,为何要你抛头露面?”裴煜对这个有些兴趣,有弟弟,却是她当家,是她弟弟太不中用了么? 安然直视裴煜双眼,回答道:“我娘是独生女,我爹入赘,我跟我娘姓,继承王家,我弟弟姓周,承的是周家的宗。” “那你娘为何不来?”要一个小姑娘登门求救,想施美人计?这长相也不是国色天色,还是差了点儿。 “爹娘具已离世,祖父祖母忧心病重,只剩在下还能四处奔波。”安然也很忧心,却不能倒下。她觉得说这些没意思,要讲些有趣的让裴煜高兴才好。 “我弟弟有些淘气,喜欢捉弄人,经常挨我的打,所以他努力练武,希望有朝一日能打得过我,不过迄今为止还没实现。”安然转念一想,讲起了和弟弟的平常。 看着眼前女子一脸微笑宠溺的模样,便知道姐弟俩关系一定极好,弟弟为姐姐打人,姐姐为弟弟求人,一家人愿意散尽家财救人,真是令人羡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两人交谈 和谐友爱的一家,真是令人羡慕。太过美好的东西,有人会很珍惜,有人却想要毁掉 不过想想,这家人也不完美,白发人送黑发人,姐弟俩幼年失怙,也是不幸。眼前的女子若是能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帮她一把也无妨。 “打不过你?”裴煜上下打量着安然,虽然在女子里个子算高的,可也不像个高手,“你弟弟不会还不到十岁吧?”连姐姐都打不过,还敢跟人斗殴,这是护姐心切? “十三了,到我这儿。”安然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耳边,“我也是自幼习武,他现在还小,力气没我大。不过他长大了也打不过我,因为家丁都听我的,他双拳难敌四手,连逃跑都逃不掉,只能乖乖挨揍。” 裴煜看着安然,觉得这家人真是有些奇怪。通常男丁,尤其是幼子,都是家里最受宠的,犯了错会挨打,大多是在请家法的时候,她家怎么都是她动手,长辈们都不管的么? “你家,是将你当男子培养?”裴煜看着安然,她身量颇高,站姿挺拔,眼神坚定,若是男子,长兄如父倒也说得过去。 “啊,您不能看我穿男装,就说我像男人呀!”安然眼神闪烁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道:“我又不是大家闺秀,打小祖父祖母也不过多约束,我便随心所欲了些。”喝个小酒听个小曲儿之类的,青楼还是不能去的。 ‘独自见男人,还是自己这样长相出众的,都不曾脸红过,也不是一般人啊。’裴煜眯着眼想到。‘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或是小丫头,哪个不是红着脸跟自己说话,就眼前这个例外’,裴煜有了些兴致。 “你为何习武?”女子习武真是少之又少,整天舞刀弄棒,会被人说成是悍妇。再就是嫌累,又怕变得膀大腰粗,不过瞧瞧跟前的人,腰细腿长,就这么看着,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只学了些粗浅拳脚,”安然解释道,“幼年时得了场大病,差点儿养不活,大夫提议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便坚持了下来。” 她就是那时候来的,刚来时,多走两步路都气喘,整天病病怏怏,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有如今健康的身体。 “粗浅拳脚?”又是个花拳绣腿,没甚意思。 “大概,打得过一个大汉?”安然不确定地说。家丁她能打两三个,但跟自己交手的人都不敢使全力,怕伤着自己。 裴煜点点头,已经不错了。 “你弟弟呢?可有读书?”他隐约想起,前几日常乐跟自己说过,好像是谁家的公子被打了,没记清,不会就是她弟弟打的吧?若是个纨绔,看在他保护姐姐的份上,让他吃些苦头罢了,不至于丢了性命。 “在私塾读书,除了淘气了些,不曾惹下什么祸事,您可以去打听一下,他可没欺负过人。”虽然这次惹了祸,不过不能怪他,自己也想给那个人渣几耳光。 “那个宋公子整日吃喝嫖赌,为非作歹,舍弟也是一时气愤,并非故意,还请侯爷做主。”安然躬身拱手,掩饰着内心的焦急,“只需秉公办理,斐然有错,我们认罚。” “常乐,你去打听一下。”裴煜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厮,这家伙一脸兴致盎然,跃跃欲试。 “哎,爷,您就放心吧,小的保证打听的清清楚楚。”常乐拍拍胸脯,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安然松了口气,一直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一半,摸摸额头,竟是紧张的出了些汗,这人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却叫人不敢小觑。不知道谣言有几分真,也不知道他要什么条件才肯救出斐然。 “过来。”裴煜下巴朝酒壶扬了扬,“倒酒。” 得,成小丫鬟了,只要能救斐然,丫鬟就丫鬟罢。安然赶忙上前,双手执壶,醇馥幽郁的酒香随着涓涓细流飘出,闻着便让人沉醉。 只见榻上男子一手撑头,另一只手将酒杯递到唇边,双眼微眯,缓缓仰头,喉结滚动,之余唇间亮色。 肯定是好酒。 裴煜感受到了一束视线,于是抬头,却发现那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酒杯上。这女子的眼神有些火热,比酒更灼人,裴煜差点儿以为她在觊觎自己。 安然与裴煜的眼神对上,觉得有些丢人。 “赏你一杯,自己倒。”那眼神中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裴煜发了次善心。 “谢侯爷赏赐。”安然高兴地应答。谣言果然不可信,侯爷多么的善解人意。 麻利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闻着酒香,便知道是陈年好酒,入口更是甘醇,却没有烈酒的辛辣感。 酒一入喉,安然便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杯子太小了,就一口的量,这么好的酒,能多喝几口该多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喝到。 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默默回味着口中的甘醇,安然不能忘了正事,继续当她的小丫鬟。 看着安然那陶醉又有些遗憾的小模样,裴煜觉得甚是有趣。 悠闲地品着酒,再次被火辣辣的视线盯着,裴煜不为所动,就让她看得着喝不着,抓心挠肝吧。 那边金珠伸长了脖子往花园里望,隐约能看到凉亭,看到模糊的身影,却听不见交谈声。 “金珠姐姐,你要不坐下歇会儿?”常德靠在墙上,替金珠累得慌,“我们主子又不吃人,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你懂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主子的名声吗!’金珠只能在心底咆哮,却只能对常德笑脸相迎。“常德,你看这都快晌午了,侯爷也该用午饭了吧?他们怕是忘了时辰,你要不要去提醒一下?” “呦,还真是,难怪我有些饿了,”常德揉了揉肚子,“估摸着快出来了,你别急。” “这总也得不到消息,少爷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能不着急嘛。”金珠苦笑道。 “常乐不是都去打听消息了嘛,”常德已经从金珠的口中了解了王家的事,此时不由安慰道,“估摸着主子会帮你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双方互斗,都受了伤,也不是重伤,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罢了,至于不依不饶地把人关牢里去吗? 常德看了金珠一眼,唉,这就是权势惹的祸呀,就像主子,明明没做错,却要向人低头,还要挨罚。 “那怎么还不出来呀!”金珠还是很着急,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主子怎么还不出来,问什么话也用不了这么久,救不救倒是说一声啊!怎么都没消息,主子不会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常德也有些奇怪,现在亭子里就剩下两个人了,主子还不叫王姑娘离开,难道两个人相谈甚欢? 常德踮起脚,跟着金珠一起张望。 可是眼神再好,离得有些远,也看不见两人究竟在做什么。 “你在这儿等一下,别乱跑,不然出事了可别怪我。”常德犹豫了一下,决定去瞧瞧,于是嘱咐金珠。 “我就在这儿站着,一步都不会动,你快去吧。”金珠连忙答应,只恨自己不能进去,不能跟在小姐身边。 ‘呦,离得真近!’在园中走了十余步,常德终于看清了亭中景色。 两人一卧一站,一人斟酒一人喝酒,还时不时的交谈着,看着很是和谐。 听到了脚步声,两人同时向常德看来。 “主子,该用膳了。”常德低着头,提醒着主子。 “嗯,叫人摆在花厅吧。”裴煜一直喝着酒,竟没有注意时辰。 “侯爷,不敢打扰您用膳,我就告辞了。”安然忙把酒壶放下,拱手道。站了这么久,腿都酸了,不能坐着,走走也是好的。 “你留下。”裴煜阻止了安然,示意她继续倒酒,“常乐还没回来,你就不想知道你弟弟的情况?” ‘我当然想知道!’哪怕已经打点过狱卒,安然也还是不放心弟弟,最怕弟弟生了病无法医治,监狱的条件,死个个把人的实在是太正常了。 把自己留下来,总不可能要伺候他用膳吧?安然复又端起酒壶,笑着说道:“那就多谢侯爷了,我还是第一次跟接触您这样的贵人,要是没规矩您可别笑话我。” “那小的叫厨房准备两份饭食。”常德不太确定地说道。 “去吧。”裴煜瞧都没瞧小厮一眼,自顾自地喝着酒。 真是太奇怪了!常德边走边摇头。主子竟然要跟女子一同用膳,还是个陌生女子,人家想走他都不让,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客了?一定有阴谋,有阴谋! “侯爷,没酒了。”安然数了数酒壶的个数,呵,你怎么不用坛子喝呀,非要人一杯一杯地倒。 裴煜看了安然一眼,似乎能看透她的想法。自己不过是看她有趣,逗一逗罢了,若是只有自己一人,也不会喝这么多。 “走吧。”裴煜起身,大步流星地向亭外走去。 安然这才发现,这人还挺高,比自己高半个头还多,得有一米八五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交易达成 再次见到裴煜,他已经换了一身天青色蜀锦窄袖长衫。 刚刚说去更衣,安然以为是去方便,却不想他真的换了件衣服。 “不必拘束,我这里没有太大的规矩。”见安然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裴煜出言安慰。 安然笑了笑,捋了捋袖口,说道:“家里规矩太差,从来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我正想着怎么才能不丢人。” “无妨,又没有别人看到。”裴煜来时只带了常乐他们几个,那些丫鬟仆妇都是借来的,不能近身侍候。 净过手,丫鬟们相继退去,只剩两人相对而坐。 ‘果然还是要我当丫鬟啊。’见裴煜坐在那里没有动作,安然只好起身,将他面前的碗盛满饭。 “多谢。”裴煜接过碗,点了点头。平时这都是常德常乐的活儿,今天常乐不在,常德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还挺有眼力见儿。 不过六菜一汤,并不奢侈,虽然有些辣,味道却很是不错,估计厨子是他带来的。 安然吃饭的规矩不差,碗筷没有撞得叮当响,也没吧唧嘴,就是饭量大了些。 前几日担忧斐然,一直没能好好吃饭,此时安然觉得有希望,这侯爷若是不想救人,没道理要留她用饭。心放下一些,眼前又有一桌子的精致菜肴,安然也就没客气。 ‘饭量不小。’裴煜心想,他不知道其他女子的饭量,但肯定没有去盛第二碗的。 安然目光落在碗里,一口一口地吃着,感觉裴煜在看自己,抬头冲他抿嘴一笑,又低下头,又不能说话,太尴尬了。 吃饱喝足,漱了下口,见裴煜还在看着自己,安然不由得说道:“让侯爷见笑了,平日里活动得多,饭量自然大了些。” 裴煜并不在意,“姑娘是少东家,每日需在外奔波,自然与其他人不同。”是挺不同的,还没人在我面前能吃两碗饭呢。 “出去走走,消消食。” 这不是询问,而是吩咐。裴煜起身向外走去,安然见状,赶忙跟上。 安然落后裴煜两步,一前一后走出花厅。 外面的太阳有些晒,午后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暮春时节,即将迎来初夏。 裴煜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一副自在模样,却不曾开口。安然内心担忧,不想说话,便沉默着跟在后面。 安然约莫着走了不到五分钟,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碧绿的湖水,离岸边还远,便能看到湖中有个湖心亭,还有通向湖心亭的九曲回桥。 随着裴煜一步一步踏上石桥,从桥上观望,湖中只见圆圆的荷叶,未见花苞。这么一大片荷叶,若是能在花期泛舟湖上,还是挺有意境的。 安然是个理科生,没多少感性思维,也想不出什么应景的诗词,就是觉得这景色令人心胸开阔,烦恼渐消。 两人一直没有出声,直到安静的氛围被一个少年的声音打破。 “主子,爷,我回来啦!”老远就听到常乐的叫喊。 两人停住脚步,一同回身。 常乐跑上桥,在离两人半丈远的地方站定,抹了把汗,张嘴就开始交代: “爷,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宋家小少爷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他是知府的嫡幼子,那老头四十多岁才生了他,很是宠爱。外面都说他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那天的事大伙儿都在议论,都觉得他是活该,这小子逼人做妾的事儿都干过,普通人家拿银子就能摆平,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惹不起他家,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姑娘弟弟的学堂我也问了,确实没有坏名声,夫子也说他没有劣迹,就是不太用功。” 常乐看了安然一眼,接着说道:“我去牢里看了,您弟弟和书童被关在一起,看起来不大精神,他让我给姑娘传话,说您送进去的东西他都收到了,让您别担心,他没什么事儿。” 不过没有少爷的吩咐,自己也没有让狱卒多照顾他。 “真没事儿?他没受内伤吧?”安然皱了皱眉头,有些急切地问道。 从斐然被关进去,她只见了他一面,那时他脸上有淤青,其余的看不出来,互斗的时候有人踢过他一脚,要是受了内伤就遭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瞧着没有大问题,就是脸上还青着,里面吃得不大好,估摸着瘦了几斤。”常乐连忙安慰道。 “那宋少爷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被拘在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知府不许下人传消息,看起来是想整治一下您家。” 安然怕的就是这个,不然打个架而已,能有什么事?这要是知府非说他儿子受了重伤,斐然就算不死,也得在牢里待几年。 都说民不与官斗,不是民没有骨气,而是斗不过呀,除非真的想要鱼死网破,但通常是鱼死了,网还好好的。 事情一出,知府老爷怒火中烧,放出话来,绝不会善罢甘休。安然求了许多人,可那些人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只是几句客套话,若非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来求一个名声不好,不了解品行的毅清侯。 “侯爷?”安然屏着气看向裴煜,眼中满是期待。 裴煜看着安然,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脸色微微发红,嘴唇微扬,眼中竟是充满了笑意。 “你先下去吧。”裴煜没有回答安然,而是先吩咐常乐。 “是。”常乐很好奇,主子究竟要做什么,竟然要支开自己,这地方不能偷听,什么破地方! 常乐退了下去,摸摸肚子,他还饿着呢,还是先去吃饭吧。 两人也没有继续走,就在这桥上说起话。 裴煜看了两眼安然,见她皱着眉,有些忧心,笑着说道:“救你弟弟与我而言很是容易,对你而言却是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恩呢?” 安然听闻,松了口气,这是答应救弟弟的意思了。可是自己早就说过把王家全部家财奉上了,他还这么问,这很容易让自己想歪啊。 安然觉得他笑得像只狐狸。这人轮廓分明,皮肤白皙,一双瑞凤眼满含笑意,鼻梁挺直,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等着她上钩。 “要不,我以身相许?”安然试探性地问道。 “聪明的姑娘!”裴煜点点头,赞赏道。 ‘真是太俗了!你是英雄,可我不是美人啊!要不把我弟弟给你吧,你救的是他的命!’ 安然内心吐槽,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能伺候您是天大的福分,我自然是愿意的,”安然斟酌着,慢慢说道,“可您知道,我这个身份,将来是要招婿的,不能给人做妾。” 裴煜看着安然,笑容越来越大,竟是笑出声来。 安然双眼透出几分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哪个词这么好笑。 “你想多了,我不打算纳你为妾。”裴煜笑够了,向安然解释。 “那您的意思是”打算耍流氓? “我不会带你回京,你只要在这里陪我几个月即可。”在这里不用防备太多,裴煜打算放松一下。 ‘这算是,三陪?陪吃陪喝我是很乐意的,陪睡嘛,我好像也不吃亏,说不定还能给我闺女弄个优良基因。’ 安然双手环胸,视线从裴煜的脸上划过,路过喉结,经过胸膛,停在了腰上,再往下就不太合适了。 裴煜觉得她的目光十分有穿透性,却搞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羞涩,她好像很平静,平静地思考着。 想了许多,可实际上只是过了几息时间,安然点了点头:“好。” “”裴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没看错,这人的确与寻常女子思想不同,连男女之事也很想得开,这样很好,免得麻烦。 “侯爷,咱们要先说好,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也没学过怎么伺候人,将来惹了您生气,您可不能罚我。”这些贵人最是讲究,可生活习惯不同,安然觉得自己惹他生气的几率很高,而且可能不止一次,还是先要个免死金牌吧。 “嗯,只要不犯大错,我不会罚你。”裴煜点了点头,很是大度。 “这也太宽泛了,什么才算是大错?”安然心里没底。 “比如,打着我的旗号做一些事情。”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其他无伤大雅的事,都可以不计较。 “那没问题了,您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一定要告诉我。”改不改就不一定了 “你弟弟明天就能回家。”这件事对裴煜来说,大概要塔上个小小的人情,毕竟知府挺生气的。 “您是要我天天住这儿,还是随传随到?我得回去准备准备。”安然仰着头问道。 真是一点儿都不羞涩。 裴煜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住这儿吧,我叫人给你收拾房间。”这里离城里虽然不算太远,可若是叫人传她,也需要时间,自己这么闲,不好说什么时候想见她。 “成,明天我弟弟回家,我就过来,还要带两个丫鬟,您也叫人准备一下。”安然痛快地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疲累休息 “小姐!”金珠一直候在二门处,见小姐跟常德出现,赶忙上前。 安然冲她点了点头,说道:“回家。”脚步不停,继续向外走去。 金珠见状,也不多问,沉稳地跟在小姐身后。 常德将两人送出大门,对安然恭敬道:“姑娘慢走。”就凭她能让主子留饭,自己就得对她尊敬些。 安然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辛苦小哥了。” 常德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然后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才关上大门。 “主子呢?”回了内院,见常乐坐在廊前的栏杆上,常德问道。 “主子歇着了。”常乐小声地说。 常德有些惊讶,“怎么?”主子没有午睡的习惯呀。 “我觉爷醉了。”常乐拉过常德,搂着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爷还叫人收拾东厢房,姑娘住的那种。” “你是说?”常德瞪大了眼睛,主子这么快就下手了?他就说嘛,主子这么反常,肯定有阴谋。 常乐点点头,“说是暂且住这儿,咱得好生伺候着。” 主子这是开窍了?还是酒后露了本性?之前可不曾这么热络过,家里那两个别人送的会弹琴唱曲儿的丫头,可是极少得到召见,此次出来,也没带个丫鬟,如今有姑娘伺候,不论如何,也算是件好事。 “那咱该称她姨娘了?”常德问道。 常乐摇了摇头,“爷没吩咐,咱还是别自作主张了。” 主子说晚上要在福满楼宴请知府,他一会儿还要去送请帖呢。 滚滚向前的马车里,金珠见他们已经离开了别院门前,说话不会被人听到,连声问安然:“小姐,那侯爷为人如何?为何要留您这么久?他答应救少爷了吗?少爷和四九现在没事儿吧?” 安然拍了拍金珠的手,答道:“没事儿,斐然他们明儿就能回家了,我有些累,等回家再说。”说完,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这些天她一直提着口气,如今终于能放心了,这口气一松,人便觉得有些乏。懒得一遍一遍地解释,还是等着回去一起说吧。 金珠见小姐如此,便不再出声,动了动腿,靠着车壁歇息。这些天跟着小姐四处跑,她也觉得有些累。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便到了王宅门口,安然下车,带着金珠径直去了祖父祖母的院子。 刚到院门口,便见祖母房里的大丫鬟芍药在廊下张望,一见到她,快步迎了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太太正等着您呢!” “祖父祖母可有好些?”安然边走边问道。这几日没少求人,老人家年纪大,经不起折腾,一上火便倒下了。 “已经喝过药了,大夫说只要放宽心便无大碍。”芍药答道。 安然揉了揉脸,还未进门,便大声喊道:“祖父祖母,斐然没事啦!” 两老正在外间坐床上说着话,听闻此声,齐齐向外张望。 安然一进屋,便对上了两老期盼的眼神,她依偎到祖母身旁,声音欢快地说道:“祖父祖母,斐然明儿就能回来了,你们放心吧。” “好!好!”祖父松了口气,摸了摸胡子,老怀欣慰。 祖母用手帕抹着眼睛,“终于能回来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然后看着安然道:“你晌午没回来,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您别担心我了,赶紧把身体养好,不然斐然知道了该有多自责伤心。”安然轻晃着祖母的胳膊,“你们怎么不午睡呀,快去休息,养足精神。” “这不是等着你嘛,”祖母握着安然的手,有些心酸,“你这几天都瘦了。”都是他们老两口没用,护不住斐然,还要让安然一个姑娘家到处去求人。 “瘦了?”安然捏了捏自己的脸,“祖母,您眼神可不大好,我哪里瘦了呀,肉还是这么多。”她真的没觉得自己瘦了,大概所有的家长看孩子都这样。 “那侯爷怎么说,咱们是不是要把铺子都给他?”祖父问道。虽然说奉上全部家财,可也要留些体己钱,不然这一下人怎么生活。 安然沉默了一下,看着祖父,又看了看祖母,这个时候说实话,她一个人恐怕是搞不定两老,非得被他们的眼泪淹了不可。 于是安然小小地撒了个谎:“侯爷人挺好的,没要咱家银子,我俩相见恨晚相谈甚欢,还一起吃饭喝酒了,救斐然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不求回报。” “真的?”祖父祖母一起看向安然,有些不敢相信。 安然眼神真诚地答道:“当然了,反正他不要银子。”嗯,这不是谎话,他的确不要银子,他要的是我。 “好啦好啦,你们快歇着去吧,我也有些累,想回去睡一觉。”安然拉着祖母,又去拽祖父。这几天为斐然的事操心,两老一直都没休息好,眼看着像是老了好几岁。 祖母心疼地看着安然,说道:“你快回去歇着吧,别管我们了。” 祖父也是点头:“你累了好几天,回去睡会儿吧。” “好,那我回去了,你们也去睡啊,我让芍药看着你们。”安然点了点头。 回到梧桐苑,安然扑倒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不愿动弹。坐车也累呀,颠簸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大丫鬟银环见状,轻声问道:“小姐,要不您好生躺着,奴婢给你按按?” 安然翻身坐起,三两下解开腰带脱下外袍,踢开靴子,又趴回床上。 同时向金珠挥了挥手,道:“你也回去歇会儿,这儿不用你伺候。” 金珠退下,银环也爬上床,慢慢给安然按摩着背部。 安然舒服地叹了口气,银环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多有野心的人,只求生活太平,吃喝不愁。王家在这青州城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家和乐,倒也很是满足。 可那是没事儿的时候,如今遇到这档子事儿,又不是杀人放火犯了大罪,却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次算是自己运气好,求到了贵人,若是再有下一次呢? 安然一边舒服得直哼哼,一边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代,权力至上,无权无势,就是任人宰割,可不是自己以前那个讲人权的社会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平常人,没多聪明,可不敢小瞧了古人,论阴谋诡计,她还差得远呢。 还是得让斐然好好读书,不说做官,起码也得考个秀才,自古以来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是有优待的,犯了罪也不能用刑,就像这回这事儿,斐然要是有功名在身,官府怕是不会轻易拿他下狱。 自己这边,算是搭上了毅清侯,不过权贵不是那么好攀的,那都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品性如何,只接触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可是说不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最重要的,是要平安无事。以后的事,变数太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她对婚姻也没抱多大希望,这可是一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嫖娼不犯法的时代。王公贵族c文人雅士大多狎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正是纵情声色的真实写照。文人墨客更是以得到名妓的青睐为荣,想想李师师,被宋徽宗宠幸后,想摸个小手人家都裹着帕子,可还是有多少人排着队想一亲芳泽,真不能指望男人有多高的节操。 以后若是不成亲,养个男宠,不知道祖父祖母能不能接受。 对了,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安然有些犹豫,这古代的避孕产品似乎都不大好,避子汤喝多了伤身,容易不孕。她虽然对生孩子没有太大的渴望,大不了将来过继斐然的孩子,可是不想生跟不能生,它是两回事。 两个健康的青年男女,中标的几率还是挺高的,要真是有了,不知道毅清侯允不允许自己生下来,也不用他养,他不喜欢可以当做不知道,不管是儿是女,都可以继承王家 安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又不是自己说了算。她挥手让银环退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裴煜睁开眼睛,望着床顶的祥云图案,觉得头有些昏沉,这酒的后劲有些大,醒酒汤也不管用。 他揉揉额角,缓缓坐起,披上外衣,下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水。 “爷,您醒啦。”常德听到声响,推门而入,“您可有什么吩咐?” 裴煜放下茶杯,打算出去透透气,越过常德,边走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17点)初了,您该去赴宴了。”常德跟在主子后面。 外面的热度已经降了下来,温度宜人,院中的树上,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 常德看着主子悠闲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爷,您可还记得晌午的事儿?” 裴煜侧身暼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看来他们都以为自己醉了。虽然当时借着酒劲儿有些冲动,不过自己的确是清醒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斐然回家 知府宋老爷接到请帖时,内心有些警惕,待知晓毅清侯是专门宴请自己时,警惕之心更重。 他和这毅清侯可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前几日裴煜刚到此地时,自己和同知通判并几个乡绅摆酒迎接,在席上说了番客套话罢了。如今这专门请自己喝酒,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了衙,换了身常服,匆匆往福满楼赶去。请帖上说的是酉时正,可不敢让侯爷等自己,听闻这毅清侯不太好相与,若是以为自己慢待他,怕是会记仇。 到了福满楼下,宋老爷下轿,见给自己送过请帖的小厮迎了上来,正是常乐。 “宋老爷,我们主子还未到,您请跟我来。”常乐将宋老爷领到楼上包厢,推开门,里面窗边已经坐了两个女子,一人抱琵琶,一人执长箫。 两人见到宋老爷,一齐起身行礼,口中道:“迎香c含香见过老爷。”端的是婀娜多姿,莺声燕语。 “宋老爷您坐,主子一会儿就来,要不先让她们伺候您喝两杯?”常乐招呼着宋老爷。 宋老爷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等等就是。”侯爷还没来,他哪能先开动。 刚落座,宋老爷便听到窗外“哒哒”的马蹄声,起身走到窗前向下一看,正看到裴煜下马,仰头向楼上看来。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点头致意,然后裴煜带着小厮进了楼。 裴煜上了楼,见宋老爷也在门口迎接,向他客气道:“让宋老爷久等了,是我的不是,我自罚三杯。” 宋老爷连忙拱手道:“下官也是刚到,当不得侯爷赔罪。” 裴煜笑了笑,道:“宋老爷,快请坐,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宋老爷只得告饶道:“哈哈,下官年事已高,可比不过侯爷年轻力壮,酒量惊人,您还是饶了老朽吧!”他都快花甲了,胡子一大把,哪里能跟年轻人一样精力旺盛,醉一次酒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裴煜也不多说,只叫迎香含香两人斟酒。两人是楼里请来的,劝酒的功夫一流,尤其是坐在宋老爷身边的含香,一口吴侬软语,含羞带怯,宋老爷光是看着便酥了半边身子,哪还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美人递来的酒怎能不喝? 裴煜打发了迎香去弹琵琶,靠在椅背上,时不时地跟宋老爷交谈着,半天才喝下去一杯酒。 宋老爷搂着含香,一杯接一杯的,终是有了些醉意,觉得这毅清侯不难相处,便张口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事需要下官?您尽管开口,能办到的下官绝不推辞。” “宋老爷真是个痛快人。”裴煜站起来,亲自给宋老爷倒了杯酒,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前几日我友人的弟弟跟您家公子起了冲突,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 宋老爷呆了一下,有些不明白那小子怎么成了侯爷友人的弟弟了。 前几日听闻儿子被打,他很是气愤,命人抓了敢打他儿子的人,他都舍不得动一手指头的儿子,竟被人打成了猪头!虽然只伤了皮肉,没什么大碍,可若是就这么放了那人,他又气不过,正想着怎么整治他呢。 “宋老爷可愿给我这个面子?”裴煜端着酒杯问宋老爷。 “当然当然,犬子伤的不重,下官正准备放人,您吩咐一声就是,劳烦侯爷跑一趟了。”宋老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侯爷都发话了,不愿意也不行,便宜那小子了。 “呵呵,那就多谢大人了,大人您慢慢喝,我住的较远,就先走一步了。”裴煜拱了拱手,阻止了宋老爷相送,带着人便离开了。 宋老爷也想离开,却被含香迎香拦下,半推半就地继续享受起来。 “姐!”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斐然抬起手遮了一下,眯着眼,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姐姐。 安然看着瘦了许多的身影,听到那沙哑的声音,险些落下泪来。她不顾斐然一身脏污,上前环住他,拉着他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快上车,咱们回家。” “姐,我好想你。”斐然挽着姐姐的胳膊撒娇,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他从小是姐姐带大的,从来没有跟姐姐分离过,对姐姐很是依赖。 “先上车,有什么话咱回家再说。”安然摸了摸弟弟的头。她也想他,这么多年,她简直是把他当儿子养。 牢里的饭食难以下咽,斐然饿了几天,身上没力气,待爬上车,额头竟冒出汗来。 他靠在车壁上,喘了口粗气,从角落翻出糕点,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往嘴里塞,塞的满满的,一张嘴就会喷出渣子来。 “别急别急,慢慢吃,吃快了胃受不了。”安然一进车厢,就看到弟弟噎得脖子伸长,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水,拍拍他的背,“家里做了好吃的,你可别这会儿就吃饱了。” 斐然灌下茶水,抚了两下胸口,把点心咽了下去,眼泪汪汪地说:“吃不饱,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你活该!”安然不理他,掀开帘子,对外面的四九道:“四九你也进来。” 四九也不矫情,见小姐叫自己,便从车辕上爬了进去。他是少爷的书童,少爷做事总有他一份,一起被关了几天,本来有些胖乎乎的身材,现在连肚子都不凸出了。 安然又拿出包糕点递给四九,嘀咕着:“怎么都饿成这样,这才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多谢小姐。”四九接过糕点,跟斐然一样猛往嘴里塞,根本顾不上说话。 安然也不急着问他们,一时间,车厢里只听得到悉悉索索的咀嚼声。 王家宅门大开,几个小厮丫鬟等在门口,远远地看到马车回来,一个小厮快步跑去内院报信。 斐然下了车,抬头看着自家的宅院,精神有些恍惚。 “想什么呢,快进去。”安然推了一下弟弟,拥着他进了门。 斐然跨过火盆,两个丫鬟拿着柳枝在他身上轻轻抽打,这是要赶走晦气。 一家人不讲究那么多,斐然也没有先去梳洗,直接和姐姐去了正房。 祖父祖母今日精神不错,听了小厮的禀告,早就站到了院门口。 斐然一见到两老,直接跪地,磕头道:“孙儿回来了,让祖父祖母担心,是孙儿不孝。” “你快起来,让我看看!”祖母上前想要扶斐然。 安然轻轻踢了斐然一下,斐然麻利地自己爬了起来。 “你啊你啊!”祖母看着斐然的脸,捶打他几下,哭出声来,“你这混小子,快吓死我们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安然扶住祖母,不住安慰着:“这都回来了,还活蹦乱跳的,您哭什么呀!” 斐然也忙点头道:“就是就是,祖母,我一点事儿都没有,就是没吃饱饭,饿瘦了。” “你受苦了,咱们进去再说。”祖父在一旁眼眶发红,背着手,转身向屋子走去。 安然和斐然扶着祖母跟在后面。 “你赶紧洗洗脸去,脏死了。”安然看着斐然的脸,嫌弃道。 斐然抹了把脸,嘿嘿一笑:“不急,等会儿回去沐浴一起洗。” 安然朝他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家长,见不着孩子的时候,各种担心各种想念,一旦天天看见,就会嫌弃得要死。 “等会儿你得吃饭,不洗手怎么行,瞧瞧你这脏得。”祖母拍了拍斐然的手,吩咐芍药端盆水来。 进了屋,斐然胡乱洗了把脸,换了件外衫,让早就等候在此的大夫把了把脉,大家都怕斐然受了伤,落下什么病根。 “无事,身体壮实着呢,吃饱睡好就没事儿了。”老大夫连药方都没开,收了一两银子便离开了。 一家人总算彻底放了心,忙招呼斐然坐到饭桌前,早就准备好的吃食一样样端上来,都是好克化的。 斐然看着眼前的饭菜,吸了吸鼻子,差点落下泪来。牢里的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难吃不说,量还不多,他这几天就没吃饱过! “快吃快吃!”祖母不断用公筷给斐然夹着菜。 “嗯嗯,你们也吃。”斐然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着粥。没办法,饿了几顿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喝粥是最好的。 这不早不晌的,根本不是吃饭的时间,祖父祖母也不动作,就这么看着斐然狼吞虎咽,一脸笑容。 安然盛了碗粥,一勺一勺慢慢吃着,寻思着等会儿该怎么跟祖父祖母交代,她的衣物已经收拾好了,下午就要离家。 “好了好了,别再吃了!”安然见斐然一碗粥已经下肚,还想去盛,把他的碗筷夺了下来,“过一个时辰再吃,吃多了等会儿该难受了。” 斐然摸了摸肚子,已经有七分饱了,过会儿再吃也成,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惯会装乖卖巧,尤其是在祖母面前,就是个乖孙子,以期能够躲过姐姐的教训。 这次虽然是为了保护安然,可斐然还是太过冲动,不考虑后果,这监狱四日游,也该让他长长记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家团聚 见斐然精神不错,暂时不需要休息,一家人移步到了外间。祖父祖母坐到小炕上,安然和斐然搬了小凳,并排坐在下首。 “你在牢里没被人欺负吧?”祖母坐定,关切地问道。 斐然摆了摆手,答道:“没有没有,姐姐不是使了银子嘛,狱卒对我还是挺照顾的。”原本他觉得知府大人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谁知道只是关了几天,都没过堂,就把他给放出来了。 见他神色轻松,祖父忍不住要敲他的头:“你还挺不当回事儿的,知不知道我们求了多少人!” “祖父!”斐然睁大眼睛望着祖父,“怎么回事?” “唉!”祖父叹了口气,“你打的可是知府家的公子,知府不肯放过你,根本就没人肯帮我们,还是你姐姐去求的毅清侯,才救了你出来。” 斐然看向姐姐,问道:“什么毅清侯?他为什么要救我?姐,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毅清侯是前几天才来的,正巧让咱们赶上了。”安然答道。 她有些心虚,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只留了金珠,叫她把门关上。 祖父祖母对视了一眼,心情有些沉重,看来有什么事儿是他们不知道的。 “祖父祖母您们别这么严肃,也不算是个坏事。”安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两老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 她看了斐然一眼,寻思着要不要先说服斐然,这样自己离开了,他可以宽慰祖父祖母,不然两老容易钻牛角尖。 “姐,你想说什么?”斐然见姐姐看自己,便问道。 “你过来,”安然拽起弟弟走到角落,悄悄地说:“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一定要支持我,知道吗?” “嗯?”斐然疑惑地看着姐姐。 “别管那么多,听话,你要是也瞎掺和,祖父祖母肯定得急出病来。”安然严厉地瞪着斐然。 见姐姐这么郑重其事,斐然不由得点点头。作为一个好弟弟,就算不理解姐姐的做法,也一定要支持。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祖父心中有些不安。 安然拉着斐然回来坐下,笑嘻嘻地说:“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先跟斐然交代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斐然还是点点头。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安然,等着她说出这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嗯,就是毅清侯确实没要咱家的银子,他让我去陪他些日子。”安然委婉地说。这已经算是最委婉的说法了吧? “陪?”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这个词让一个姑娘陪一个男人,你能想出几种意思呢? “嗯,就是那个意思。”安然肯定了大家的猜测,除了斐然,大家都懂的,“我今天就得过去,顺便带斐然去给他道个谢。” 斐然似懂非懂,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最后看着姐姐问道:“姐,你去陪他做什么?” 祖母的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拿起帕子捂着嘴,默默地哭了起来。 斐然被祖母吓了一跳,连忙跑到祖母身边说道:“祖母您哭什么呀!我姐到底是去做什么的?有危险吗?” 祖母摇摇头,也不说话。 祖父看着安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不许她去吗?她是为了救斐然,现在斐然回来了,毅清侯怎会由得他们反悔呢! 金珠也掏出手帕,不停地拭着泪。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安然很无奈,只能出声安慰道:“祖母您别哭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我又不嫁人,这事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攀上毅清侯,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有人敢轻易地欺负咱家。” “怎么不算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坏了名声可怎么是好!”祖母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虽然安然不嫁人,无论她怎样,将来王家都是她的,她能好好活着,可作为长辈,哪个不希望孩子能够夫妻和睦,子孙满堂?安然受了委屈,坏了名声,哪还有人愿意跟她成亲? 斐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的同窗中也有年纪大些的,偶尔会谈起男女之事,他也知道一些。 看着姐姐,斐然也红了眼眶。都是自己闯的祸,他在牢里没觉出什么,却不知道姐姐花了多少心力才把自己救出来,都是他不好,不争气! “姐!”斐然带着哭腔喊到。 安然瞪了斐然一眼,继续安慰祖父祖母: “只要我不在乎,它就不叫事儿,咱王家不倒,我有吃有喝有银子花,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名声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你们不嫌弃我就行。再说了,又没人跟在我屁股后头看我整天做什么,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的。 现在寡妇都能再嫁,我想成亲也容易得很,你们别担心了。” 说完,给斐然使了个眼色。 斐然记得姐姐的吩咐,揉了揉眼睛,也跟着安慰道:“是呀,我姐那么厉害,她都说不要紧,你们就别瞎担心了,你们要是急病了,反过来还要让姐姐担心你们,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这句话还是有效果的,祖父祖母听了,沉默了下来。安然本来就要操心生意,又要伺候贵人,他们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安然,”祖母把眼泪擦掉,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自己小心些,祖父祖母也帮不上你什么。” 祖父沉默不语,深觉挫败。当初救不了女儿女婿,现在救不了孙子,还把孙女搭进去了,自己真是没用! “放心吧,我有分寸,以后我会常回来的,你们不用担心。侯爷在这边也待不了太久,两三个月就该回去了,到时候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安然看得出祖父祖母的心思,可也无法开解,只能让他们自己想清楚。 祖母还有许多话想说,想问问那侯爷品性如何,想问问他说话是否算数,想问问他会不会想纳了安然,想了许多,却问不出口。 “你们别想那么多了,先让斐然回去沐浴换身衣裳,等会儿我们过来吃午饭。”安然拉着斐然打开门,给两老留下消化消息的时间,他们面对自己只会更难受。 “姐。”出了院门,斐然扯了扯姐姐的袖子。 安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斐然挠了挠头,想说再把我关进去吧,你不要去陪那个什么侯。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一切都已成定局,他若是这么说,就是在辜负姐姐的苦心,视姐姐的付出如无物,姐姐一定会狠狠地踹他几脚。 “姐,我以后一定用功读书,不再让你,让咱们家挨人欺负!”安然最后只想出这么一句话。 他现在什么用都没有,保护不了姐姐,还要让姐姐去救他,他不能让姐姐的牺牲白费,他要努力成为姐姐的靠山! “行了,别想那么多,”安然拍拍弟弟的头,说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可是别把自己逼的太紧,我也不求你有多大出息,考个秀才就成。” 斐然摇了摇头,秀才不行,都做不了官。 安然见弟弟情绪低落,右手揽过他,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别跟祖父祖母一样,以为我受了委屈挨了欺负,我告诉你,那毅清侯长得可好看了,你姐我一点儿都不吃亏。” 斐然不信,怀疑地说道:“侯爷岁数肯定不小,你别骗我。”说着,又眼眶又湿润了。 “我骗你做什么,我瞧他也就弱冠之龄,下午带你去跟他道谢你不就见着了,我有必要骗你吗?”安然轻松道。 斐然沉默,再好看也不行,姐姐终归是吃了亏的。 安然笑着跟斐然道:“你读书多,帮我想想怎么夸人,等我去跟他拍马屁。”她脑子里只能想到芝兰玉树,器宇不凡。 斐然张口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嗯,还有吗?”这个安然也知道,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斐然想了想,说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还有呢?”安然追问道。 斐然摊摊手,无奈地说道:“没了,我就记得这两句。” 安然把全部重量都压倒弟弟身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亏了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就记这么两句?”四岁启蒙,这都赶上九年义务教育了。 “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斐然颇为委屈地辩解道:“背了那么多书,谁能一下子想起来啊!” “你辛苦了。”安然摸摸斐然的头。 为什么读书不易呢?实在是要背的东西太多了,从小就要背《三字经》c《百家姓》c《千字文》c《弟子规》c《孝经》等启蒙读物,大一些更有《左传》c《史记》c《论语》c《诗经》,这要是让自己背,自己肯定会崩溃掉。 安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就自己这脑子,虽然是认识字,却没有文艺细胞,红袖添香是甭想了,人家不嫌弃她不解风情就不错了。要是突然来了句诗词,自己却不知道意思,那就更丢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入住别院 斐然沐浴完毕,用软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见姐姐正倚着房门,把玩着鸡毛掸子,他暗道不妙,拔腿冲出房间。 跑到院门边才发现,门上不知何时落了锁,他徒劳地扯了几下,再一回头,姐姐正背着手,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光,整个人显得慈祥圣洁。 ‘假象啊,都是假象!’斐然内心尖叫。她手里拿着的可是专门用来教训他的凶器,用的时间久了,鸡毛都掉秃了。 这一幕这些年经常出现,大家都习以为常,南边廊下几个丫鬟婆子聚在一起,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模样。 安然朝斐然招了招手,愉快地道:“你瞧你跑什么,快过来吧!” 斐然四处望了望,见没人能救自己,便不反抗,视死如归地走到姐姐面前,转身用双手撑住膝盖,咬牙道:“姐,你打吧!” 安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慢悠悠地转到斐然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问道:“你说这回该打多少下?” 斐然侧头,诚恳地说道:“最好能不打。” 之前他调皮捣蛋犯了错,也不过是打下,让他疼上几个时辰。安然并不是信奉棍棒教育的人,但若是罚他别的,祖母会心疼,最后都不了了之,她也不想约束斐然太多,打几下,让他长点儿记性罢了。 “先说说你错哪儿了。”安然问道。 “我太冲动了。”斐然答道,他确实是太过冲动,没考虑后果,让姐姐和祖父祖母提心吊胆,早知如此,他应该背地里去套麻袋的。 “你也是为了保护我,姐姐很感激你。”安然不想凉了弟弟的心,揉揉他的头,说道:“但你不知道保护你自己,又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时刻,以后别有什么事就傻乎乎地冲上去,三思而行,量力而为知道么?” “嗯,我知道了。”斐然点点头。以后有事,他一定三思而后行,不会再光明正大地打人。 安然拉起斐然,说道:“起来吧,这回不打你了。经过这事儿,估计你也长了记性。” 斐然看着姐姐,想起之后几个月不能时常见到她了,有些难过地说道:“姐,要不你再打我几下?” “嗤!你还叫我打习惯了是不是?别急,你以后挨打的机会多着呢!再不用功读书,我天天打你手板。”安然揪着斐然的耳朵,笑着说道。 “姐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读书,”斐然拉着姐姐的手,保证道:“明年我就去考县试。” 这倒不是斐然吹牛,县试一般考四到五场,各场考试不外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只要基础扎实,七八岁的小童下场去考也是有的。 斐然虽然有些淘气贪玩,但毕竟有姐姐看着,每日的作业也都是完成了的,隔三差五还要被姐姐考校,再温习一年,考过县试也不是不可能。 “好,姐姐等着。”安然拉着斐然回屋,“快擦擦头发,别着了凉。” “还不是你吓唬我。”斐然小声嘀咕着。 安然把斐然按在凳子上,拿了软布给他绞着头发。摸摸斐然的头,有些感慨,一晃眼都弟弟这么大了,她还记得他刚会走路时,每天抱着她不肯撒手的模样,如今姐弟俩虽然还是很亲近,却再也不能一张床上睡觉了。 用过午饭,在祖父祖母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安然带着弟弟,出了王家的大门。 门外只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刘叔有些忧愁地等候在此,等着小主子上车。 刘叔在王家许多年,也是看着两个小主子长大的,现在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小姐要离来家几个月,带着行礼去别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安然扶着斐然的手,登上了马车,掀开帘子,里面放了一大两小三个包袱,占据了不小的地方。 安然倚着包裹,随后斐然进来,紧挨着姐姐坐下,金珠银环也爬了上来,车厢里顿时变得拥挤。 “刘叔,走吧。”安然吩咐道。外面四九跳上了车辕,车夫打了个鞭哨,马儿喷出鼻息,“踢踢踏踏”地慢慢驶过街巷。 别院在城外三十里处,即便马车走得慢慢悠悠,也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 别院门大开着,常乐坐在门后和几个男仆磕着牙,远远地瞧见马车驶来,连忙起身,拍了拍衣裳,跨出门槛,在台阶下等候。 “吁——”车夫拉住马,转身拿下踏脚凳,金珠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随后是银环。安然跪坐起来,斐然向外挪了挪,拿起包袱,一个一个递了出去。 金珠银环一人拿了个小包裹,最大的一个被四九接了过去,男人么,自然要辛苦些。 “两位姐姐,我来。”常乐伸出手,想要接过包袱。他原本以为安然的行李怎的也得有一箱笼,都打算好叫人来抬,却不想只看到了三个包袱。这不太好叫男仆来拎,他也不好袖手旁观。 金珠冲他笑了笑,说道:“不必了,我们自己来就行。”包袱不算大,两人背在肩上也累不垮。 他们说话的功夫,斐然跳下马车,转身伸手要扶姐姐。 安然看了看那只手,心道:果然是长大了,这么瞧着倒有些温文尔雅的味道。 “小的见过姑娘,小公子。”常乐微微弯腰,脸上带笑道。 安然点头微笑道:“劳你在此等候,辛苦了。” 常乐连连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小的份内之事。” “是你呀!”斐然恍然大悟。他已经认出了常乐,正是昨日去探视自己之人,不过昨日常乐并没有说他主子的身份,斐然只以为是姐姐的朋友,没想到那人竟然是毅清侯。 “见过小公子,正是小的,您身体可好?”常乐客气地问道。原本一个商户之子,他是不必如此客气的,但谁叫人家姐姐不一般呢?还是客气些好,万一主子色令智昏,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好着呢,养几天就好了。”斐然点头答道。 “姑娘,外头晒,咱快进去吧。”常乐引路,带着一行人进了门。 一直走到三进院落的正房旁,常乐停在了东厢房门外,对安然道:“这是主子特地交代置办的,您瞧瞧,若是有不合心意的您吩咐一声,我这就叫人给您换。” 安然踏进门,只见一水儿的红木家具,次间窗下一张雕花细木贵妃榻,对面案头上一只铜鎏金青鸟形香炉,却没有燃香。侧墙上挂了幅山水画,里间用一扇缠枝芙蓉花屏风隔着,隐约可见青色的帐幔低垂,整间屋子清新雅致,并不繁琐。 安然轻笑着点头道:“我很喜欢,尤其是这贵妃榻。” “那让两位姐姐先归置着,小的带您去见主子?”常乐问道。 “好。”安然吩咐金珠银环道:“你们收拾一下,瞧瞧可少了什么,下次进城的时候一起置办了。” 这次带的东西不多,连她赖以生存的话本都没带,下次进城定要买些新出的话本,不然整天拘在这院子里,无聊的要发疯。 裴煜放松地靠在堂前的椅子上,慢慢喝着茶水,看着两人走近。 今日安然又是一身竹青交领长袍,跟在她后面的少年也是相同的打扮,瞧着真像兄弟。就是两人长得不太像,少年眼睛圆圆的,一副机灵模样,想来是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 “侯爷。”安然朝裴煜拱了一下手,推了推斐然,颇有些亲近地说道:“这就是我弟弟斐然,我带他来给您见个礼。” 斐然被姐姐推到前面,有些不情愿地跪地磕头,口中道:“斐然谢侯爷救命之恩。” 也不一定就是救命之恩,自己又没杀人,不会判死刑,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免了牢狱之灾的。就是他趁火打劫欺负姐姐,让人很不高兴,长得再好看,自己也喜欢不起来。 “起来吧,不必多礼。”裴煜抬手道。这少年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裴煜自然一眼就能瞧出来,不过他不在乎就是了,少年喜不喜欢自己,都没甚关系。当然,这是他目前的想法,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 “坐。”裴煜示意两人,然后吩咐一旁的丫鬟道:“上茶。” 安然见斐然有些别扭,侯爷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便道:“不必了,他还要回去温书,我送他出去。” 裴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告辞。”斐然乖乖地跟在姐姐身后,转身离开。 “回去好好陪陪祖父祖母,不用太懂事,闹腾点儿最好,让他们没时间想我的事。”安然一路上叮嘱弟弟,“别担心我,侯爷你也瞧见了,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我在这里好吃好喝的,说不定还能胖几斤呢。” 斐然努力扯出一个笑脸,仰着头道:“姐,你放心吧,我长大了,肯定会照顾好家里,会好好读书,我等你回家。” 安然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京中乱事 斐然带着四九,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向马车,心中满是不舍。待他回头,想要再和姐姐说几句体己话,却见姐姐朝他挥了挥手,“哐”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斐然满腔难过不舍顿时憋在了心头。怎么感觉自己自作多情了?姐姐,你就不会舍不得弟弟吗? 看着少爷一副噎住了的神情,四九憋笑道:“少爷,节哀。” “哼,回家!”斐然恶狠狠地瞪了小书童一眼,有些郁闷地爬上马车。 常乐见安然关了门,便问道:“姑娘,您是回院子,还是去园子里逛逛?” 安然抬头看了看天,有些热呢,便答道:“回院子吧。”园子什么时候都能逛,现在还是回屋歇歇,估计晚上还要应付侯爷。 这正院正房住的便是裴煜,离安然的厢房也不过几步路,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后怕是连大声说话玩闹都不能。 回了屋,见金珠银环已经收拾妥当,本来行李也不多,日常用具这边都是备好了的,比王家更讲究。 安然打发走常乐,进了里屋,一头扎进锦被,用脸蹭了蹭,果然是柔顺丝滑,让人腻在其中不愿起身。她翻了个身,呈大字型仰躺在床,视线盯着帐子上的流苏,脑子里有些混乱。 ‘还是很不适应啊!’安然心想。即便她在这里生活了快二十年,又从幼童长到成人,但人生观世界观终究是与别人不同,一直觉得不得自由。现在更是明白,这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人命渺小,权利至上,他们这种小人物,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也许哪天大人物们博弈,自家连颗棋子都算不上,只是在不知不觉中丢了性命。 安然用手盖住眼睛,觉得有些累,心累。想太多容易灰心,还是想想眼下吧。 金珠银环立在床边,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从小跟小姐一起长大,很清楚小姐时常有些奇怪的想法,她们不是很能理解。 一般人家,攀上侯爷应该是高兴的,可小姐并没有欣喜;无名无份地伺候侯爷,应该觉得委屈,可小姐也不难过。他们猜不透小姐的心思,小姐好像没当回事儿,也用不着她们安慰。 “你俩也去歇会儿吧。”安然坐起,对两人道。 金珠银环齐齐摇头道:“小姐,我们不累。”虽然小姐没什么异常,可她们还是有些担心,尤其是到了这陌生的地界儿,还是陪着小姐比较好。 安然看出两人的心思,笑了笑,说道:“我真没事儿,你们不用担心,快别皱着小脸儿了,咱们就当来避暑游玩,来享受生活了。”侯爷的生活质量肯定比王家高,她们也跟着长长见识。 金珠看了看小姐,转头对银环道:“那我先回去,今晚我值夜。”夜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她得养足精神。 银环点点头,说道:“我正好做些针线。”这次带的衣物不多,小姐的贴身衣物还是得她来做,不是她自夸,她是三人中手艺最好的。小姐那手艺,连自家人都没眼看,绣给少爷的帕子,很少看到他用,也许是太珍惜了吧。 “也好。”安然点点头。这前路未知,想必这两个丫鬟心中不安,她也没办法开解,暂且由着她们吧。 换了件宽松衣裳,安然爬上床,银环将床幔合上,说道:“小姐,我就在外间,您有事唤我。” “嗯,你要是累了就在榻上躺会儿。”安然道。 银环退下,安然摩挲着锦被,酝酿着睡意。 过了好半天,脑子还是清醒的,安然无奈,只得坐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思考着该做什么。 良久,她只着白袜下了地,坐到梳妆镜前,一方铜镜倒映出有些模糊的人影儿。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瞧着这面相,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可加上这身高和性格,可就跟此时的主流审美差远了。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小鸟依人才是正道,她更像是大鹏展翅。无论端庄娴静还是温柔可人,活泼可爱或是妖娆妩媚,似乎都跟她没什么关系,这毅清侯口味儿独特呀,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安然努力回想关于毅清侯的传闻,却也想不起太多。城里于家跟毅清侯外祖家沾着亲,没出五服,整日见人就夸,仿佛他给于家光宗耀祖了;而他不太好的传言,还是最近才听说的。 终归是心里没底,她可以不在乎贞洁,却怕惹恼了权贵,会祸及全家。他们的地位犹如云泥之别,人家动动手指头,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现在只能指望毅清侯是个和善大度的人。 毅清侯和善大度吗?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最是小心眼,及其记仇,而且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就是说,只要你得罪了他,他会一直记着你,直到报了仇。 正如此时,吕炎禀告的京中之事。 “吴氏带人去了杨柳巷,将院子砸个稀烂,那女子也被落了胎,裴煊知道后,嚷着要休妻,被吴氏抓花了脸,好几日不敢出门。”吕炎一脸的严肃正直,口中却讲着八卦,“吴氏回了娘家,李氏要裴煊去赔罪,裴煊不肯,整日和丫头厮混,李氏已经被气病了。” “呵呵,可别病死了,叫府里送些好药去,就说是我替二弟尽尽孝心。”裴煜撑着头,似笑非笑道。 ‘那不得病得更重?’吕炎腹诽,口中却称是。 这裴煊是裴煜的弟弟,庶弟,吴氏是他弟媳妇,李氏是他爹的小妾,听着这关系,就知道没好事儿。 简单来说就是个喜新厌旧,恃宠而骄,又想取而代之的故事。 他娘家世不太高,却被他爹看上了,娶回家门,怀孕期间,他爹又有了新欢,并且很是偏宠,于是他娘气坏了身子,生下他后病病怏怏,还想着斗倒小妾。他娘对他严厉,逼他读书争气,而小妾却教儿子装乖卖巧讨父亲欢心,有两个水火不容的娘,兄弟二人关系自然不好。 他娘去世后,李氏一直盯着他的世子职位,还叫丫鬟在他娘丧期勾引他,那丫鬟被他一脚踹在心窝子,差点儿送了命,估计说他心狠手辣的传言就是搁这儿来的,那娘俩没少抹黑他的名声。 可惜他爹不长命,不然还真有可能让他们得逞。他爹去世后,裴煜便分了家,明面上没亏待他弟弟,却也不肯再多管,倒是乐得看他们的热闹,还要再添上把火。 这李氏,大概把所有的聪明,都用在了男人身上,唯一的宝贝儿子,却是拈花惹草遛狗斗鸡,偏偏又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家里经常上演全武行,简直成了京城里的一景。 因此还有御史弹劾他治家不严,不过兄弟都分了家,他也不能管人家夫妻房里事儿吧?只要裴煊不做抄家连坐的事,他就不管那么多。 这次的事儿,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他不过是在裴煊养外室的时候,替他遮掩一些,等那外室有了孕,再透露给吴氏。吴氏进门有一年多了,一直没怀孕,性子又霸道,自然不允许其他女人生孩子,何况还是个外室。 李氏倒还算有点儿脑子,知道自家理亏,要让儿子去赔罪,可惜裴煊本来就不喜欢吴氏,又被吴氏抓花了脸,那种悍妇,他巴不得永远别回来。那吴氏在时,整日盯着他,连摸个丫鬟的小手都不行,如今没人管,他不知道有多快活呢,怎么肯自讨苦吃! 这笑话估计还有后续,裴煜就指着他们调节心情呢。 “端王昭王那边如何了?”裴煜问道。 “秦思林已经被押解回京,他的住处并没有搜出太多银子,端王的人弹劾昭王为幕后主使,皇上以证据不足为由压下来了。”吕炎答道。 裴煜点了点头,意料之中。 昭王可是皇上最心爱的儿子,别说证据不足,就是证据全都摆在他面前,他也能当做没看到。这贪墨罪,只能秦思林自己背着了,就是可怜了江南的百姓,刚受了水灾,却不能讨回公道。 有些人真是有恃无恐,贪了修堤坝的银子不算,连赈灾的粮食都不放过,这次若不是百姓忍无可忍发生暴动,皇位上的那位还以为天下太平呢。 他裴煜也是受了牵连,被革了职,正好他不愿意在京中跟那些人搅和,才跑到青州来。 见主子心情不错,吕炎接着说道:“昭王的人弹劾端王荒淫无度,端王被皇上斥责了。” “呵,这回更热闹了,皇上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心,是深怕他们两个结仇不够深啊!”裴煜轻笑着道,“咱们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免得溅了一身的血。” 这景德帝,说他平庸都是夸他,若不是先帝只剩了他一个儿子,这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儿子们都大了,他还不立太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他还想让他们兄友弟恭,白日梦做得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安然起床 未到五更天,裴煜便起了床,这是他这些年的习惯,即便现在没人管,也没什么公务,他还是很好地保持着这个习惯。 外面天还没大亮,有些雾蒙蒙的,正房内灯火通明,常德伺候完主子梳洗,跟在主子身后出了房门,准备去练武场。 却不料主子停在了台阶上,微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去,正是王姑娘住的厢房。那厢房房门紧闭,也没有灯光透出,想来是还未起身,不知道主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去,把她叫起来。”裴煜下巴微仰,吩咐常德。自己院子里有人还在睡觉,看着真是不舒服。 常德听了吩咐,看了看主子,觉得他有点缺德,扰人清梦可不是件好事。 于是问道:“爷,人家姑娘还睡着呢,您让我去叫门不太合适吧?” 裴煜背着手,气势十足地说道:“快去,就说我要见她,让她快着些。” 主子的话不能不听,常德只得跑到厢房窗外,敲了敲窗棂。 金珠原本就睡的不熟,听到声响,一下子惊醒,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眨了两下眼睛,慢慢清醒,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己家。 敲窗声还在继续,她俯在窗边,轻声问道:“谁呀?” “是我,常德,请你们姑娘快些起床,主子要见她。”常德答道。 金珠拢了拢头发,抹抹脸,确定形象还可以,才拨开插销,轻轻推开窗。 她看了看天色,还暗着呢,这可有些早,姑娘从来不会这时候起床,不知道这侯爷是要做什么。便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要见?” 常德偏头示意她看正房,答道:“主子本要去练武的,不知怎的要我来叫姑娘起床,姐姐还是快些去叫姑娘吧,别叫主子等久了。” 金珠向正房看过去,只见灯火通明中,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看不清楚面容,却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身影。 金珠收回目光,对常德道:“你等等,我这就去叫小姐。”说着便关上窗,走到案边点上蜡烛,饶过屏风,进了内室。 她掀开青纱帐幔,却正对上安然有些朦胧的双眼。 安然在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可是这古代的窗户透光性不强,屋子里黑乎乎的,想来还早,金珠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听不真切,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 “怎么回事?”安然揉了揉眼睛,声音干涩地问道。 “小姐,侯爷要见您,您快起来吧。”金珠放下蜡烛,将床帐勾起,挽在床两侧的鎏金铜钩上。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安然低嚎道。她从昨天下午就开始等着侯爷召见,一直等到晚上,等到下人都休息了,也没见有人来叫她,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滚得衣衫凌乱,懒洋洋地瘫在床上,仰头看着金珠问道:“说没说是什么事儿?” “说是侯爷要去练武,不知怎的要叫您起床。”金珠答道,“您别磨蹭了,叫侯爷等久了怪罪您可怎生是好?” ‘这是要拿我逗乐子啊!’安然心道,难道是想让她陪他练武?但愿不是对练,她学艺不精啊! 安然将脸埋在被子里,使劲蹭了蹭,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情愿蹭掉,这个时间叫人起床真是太没人性了! 然后她坐起身,吩咐金珠道:“把我的胡服找出来。”本来今天不打算锻炼的,昨晚就准备了身女装,现在看来,还是穿利索点儿好。 金珠应声,转身去找衣服。 安然套上白绸袜,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发着呆。 衣裳不多,金珠很轻易地就找了出来。她把衣裳捧给安然,说道:“小姐您先穿着,我去打水。” “去吧。”安然接过衣裳,点了点头。她从来不用丫鬟伺候穿衣,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没必要做什么都要丫鬟伺候。 金珠出了门,见常德拎着水壶,还有小半桶冷水等在那里。 常德见着金珠,有些殷勤地道:“金珠姐姐,我替你打好水了,小心烫。”说着便把水壶递给金珠。 金珠伸手接过水壶,感激地说道:“多谢你了,我们小姐梳洗打扮不会太久,你稍等会儿。” 常德摆手道:“不急,不急,请姑娘随意。”姑娘家梳洗打扮哪能跟男人一样快,漂亮的姑娘都是值得等待的。侯爷已经去了练武场,想来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要紧吧? 金珠兑好温水,进了内室,见安然正坐在梳妆台前,手持雕花檀木梳,自上而下缓缓梳着头,乌发垂至腰间,背影瞧着很是窈窕。 “小姐,我来吧。”金珠接过木梳,也不问安然想要什么发式,自顾自地将乌发梳至头顶,用艾绿青竹纹的发带绑紧。 安然一向不喜欢繁琐麻烦的发型,穿男装更是就这么一个发型。如果可以,她还想把头发剪短,头发这么长,洗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但这个时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以修发,却不能剪短,所以她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匆匆洗了脸,用牙刷沾了青盐刷牙。‘真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安然心想,这里居然很早就有了骨片或木柄植鬃毛的牙刷。 安然收拾妥当,看着金珠,想起她还没有梳洗,便道:“你回屋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金珠摇头道:“那怎么行,小姐您等等,奴婢马上就好。”说完,就往门外跑。 正巧银环从外面走进来,两人差点儿撞上,银环扶了一把金珠,问道:“怎么了?” 金珠还没来得及开口,安然便道:“正好,银环你陪我去,金珠你回屋吧。” 两人点头称是。 常德见着安然,打恭道:“小的给姑娘请安。” 安然抬手道:“不必多礼,让你久等了。” 常德直起身,眨眨眼睛,机灵地说道:“小的觉得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您就收拾妥当了,比我们爷还快呢!”确实很快呀,瞧这打扮,不,压根儿就没打扮,梳了头洗了脸就出来了,连胭脂水粉都没用吧?这姑娘心可真够大的。 “走吧,你们侯爷在哪儿呢?”安然问道。 常德一边引路一边答道:“侯爷去练武场了,练武场在花园旁,是临时修建的,地方不大。” 临时修建个练武场,这侯爷很喜欢练武?倒是听说毅清侯祖上确实是武将,但太平盛世,武将没什么前途,许多武将之家都改读书了,这毅清侯家没改?安然心想。 她饶有兴趣地问常德:“你家侯爷是喜文还是喜武啊?”这关乎她以后该怎么跟毅清侯相处,这侯爷要是喜欢念小酸诗,整天风花雪月无病呻吟,她可有得熬了;要是他有暴力倾向,她还是得躲着点儿。 “我们侯爷能文能武。”常德挺挺胸脯,自豪地说道,“若不是给老侯爷守孝,主子肯定都考上进士了!” “呵呵。”安然有些无语,她在金珠银环心里也是非常完美,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她们看她都是自带滤镜的。 常德看安然好像不太相信,不禁为主子正名道:“主子打小读书就好,十五就考了秀才,可后来夫人老爷接连去世,就一直没能下场,等出了孝期,又接了皇差,也没必要再考了,不然说不定能挣个探花回来呢!” 主子就是厉害,同龄的世家公子们都比不上! 安然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她觉得自己要是还怀疑的话,常德一定会跳起来。于是她一脸的敬佩,并且崇拜地说道:“侯爷可真是厉害,书读得这么好不说,竟然还会武功!” 不是说弱书生的么?以前讲究君子六艺,骑马射箭都是平常,可现在的读书人,整日读书都快熬坏了身体,大多数都是弱鸡。读书就已经很累很花时间了,还要习武,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是不知道侯爷武功怎么样,也许就是三脚猫功夫呢? “那是当然,”常德小身板挺得更直了,骄傲地说道:“我们侯府祖上可是跟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一杆银枪横扫四方。” 安然歪了歪头,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啊,当然,她一小老百姓,也不会过多关注历史。她虚心地问道:“那你主子怎么开始读书了呢?” “夫人,也就是侯爷的母亲,希望侯爷能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常德解释道:“可是侯爷想着祖上以武传家,不想丢了祖宗的脸,就请了师傅教授武功。” 安然有些不太明白,侯爷以前是世子,要继承爵位的,好像用不着考取功名吧?而且他想习武,竟然是找外人教的,祖传的银枪呢?现在名声不显,怕是已经快失传了吧。 不过还是不要乱问了,免得戳到人家的痛处。她只要知道,这毅清侯很厉害,不是个一般人就好了,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些,千万别犯了忌讳。 安然又跟常德闲扯几句,以表达自己对侯爷的崇拜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练武风波 练武场果然不大,就是个小小的院子,院中青砖铺地,一侧摆放着兵器架,上面却只有了了几样兵器。 当中一褐一蓝两道身影,一人执剑,剑如灵蛇飞舞,飘逸灵动;一人持刀,刀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上下翻腾,只听得到时不时的轻喝,和刀剑相撞的声音。 安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高端的比武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 教她习武的师傅擅长拳法,她习来强身健体,又学了些格斗技巧用来防身,并没有学武器;而家丁护院只有几把刀,会些简单的招式,对练大多只会用蛮力,也没什么好看的。 眼前这两人就算称不上高手,但对付个壮汉也是绰绰有余了,一招一式都有不同的章法,又灵活多变,安然目不转睛地看着。 两人交手了数十招,突然见那持刀之人将刀身一横,气势汹汹地劈向裴煜,裴煜闪躲不及,只能竖剑相抗,同时向后退去,但剑术走的本是灵巧的路子,怎能敌过沉重的刀势,剑身弯曲得似要断裂;那人又紧跟着一跃而起,一脚踢向裴煜胸口,即便裴煜用剑阻挡,也还是被踢得踉跄了几步。 安然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这么瞧着,应该是那个用刀的更厉害? 她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个蓝衣持刀的男人,悄悄地问常德:“那个人是谁?” “那是主子的侍卫吕炎。”常德轻声解释道,“炎哥自幼和主子一起习武,师傅说他很适合练武,所以他的武功比主子高些。”刚说完主子文武双全,这就叫姑娘看到主子被打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呢。 安然点头,表示理解,不是侯爷不厉害,而是这个吕炎是练武的人才,倒不敢说是不是奇才。毕竟侍卫不用读书,练武的时间更多一些,而且功夫不高也做不了侯爷的贴身侍卫,为了前途,他也会好好练武,要是连主子都打不过,还怎么保护主子。 那厢两人已经停止了打斗,裴煜对输给侍卫习以为常,也不气恼,只是轻松地说道:“你的功夫愈发精进了,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打败你。” 吕炎板着脸,严肃地说道:“属下不会给您这个机会的。”主子又不是武将,他要是输给了主子,那也太丢脸了。 裴煜哼了一声,看着眼前胆敢以下犯上的侍卫,威严地道:“本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不然你这样的,就该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谢侯爷宽恕。”吕炎无奈地低头,拱手道。侯爷倒是从来没跟他因为练武的事计较过,就算他一时失手伤了侯爷,也不曾挨过罚,所以他才会在切磋中全力以赴,不用顾前顾后畏首畏尾。不过赢了之后,还是得给侯爷捋捋毛,免得侯爷恼羞成怒。 “嗯。”裴煜满意了,他就是这么的大度。反正从小到大他基本上就没赢过,早就习惯了,吕炎再厉害,也是他的人,要听他的吩咐,作为一个上位者,手下自然是越厉害越好,当然,前提是不会背叛。 裴煜转身看向院门口,常德小跑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剑,拾起剑鞘,将长剑插入其中,放到兵器架上。吕炎也将刀放下,转而拿起自己的佩刀,挂到腰带上。 安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就见裴煜冲她招手。 将银环留在门外,安然缓步走到裴煜身边,拱手问好。 裴煜见她一身铜绿色胡服,想来也是准备好了的,便抬手指着兵器架,问道:“瞧瞧,可有会使的?” 他也知道,自古以来官府都实行兵器管制,弓c箭c刀c短矛等轻型武器倒是不限制,但民间也很少能看到,这姑娘怕是没有用过兵器。 果然,安然看了眼,摇了摇头,她唯一会使的,大概是棍子吧,那玩意儿打人方便,还好寻找。 安然看着那些兵器有些眼馋,很是好奇,看着裴煜问道:“侯爷,我能去摸摸吗?”她还真没见过什么兵器,上一世冷兵器稀少,她不习武也没特意去看过;这辈子想看却没有机会。 “去吧。”裴煜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也都不是什么宝贝,摸摸也不要紧。 吕炎和常德见状,都退到了院门口,主子想跟姑娘相处,他们得长点儿眼色,就别在里面搅和了。 安然走到兵器架前,最先拿起的便是裴煜刚刚用过的剑。以前就觉得用剑很是潇洒帅气,想象自己是个剑术高超的侠女,仗剑走天涯,谁还没做过武侠梦呢? 她抚着剑鞘,这剑鞘并不华丽,整体呈青黑色,刻有简单的花纹。轻轻地拔剑出鞘,仔细观察,这剑刃怎么好像不太锋利的样子? 安然放回剑,又看了看其他兵器,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刀刃,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裴煜,问道:“侯爷,这都是没开刃的吗?” 裴煜走了过去,解答道:“这些并不是我们常用的兵器,只是用来切磋武艺,开刃容易伤着人。” 安然了然,怪不得刚刚那个吕炎不用自己的刀,想来也是怕失手伤人,这没开刃的兵器打到身上,最多也就是疼些,不会流血。 她刚想说话,却不料裴煜突然向她的肩膀抓来,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微微侧身,右手扣住裴煜的手腕,反手向右下方吊拉,腰乘势向右扭,以左肩撞其右臂,左小腿压其右腿。 裴煜挑了挑眉,同时右腿向前迈了一小步,顺着拧劲向左转身,左脚向后撤,以左肘击打安然的颈部。 安然连忙放手,双手挡住裴煜的手肘,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跟一个会功夫的男人近身搏斗,她可没有什么胜算,首先身高力气就比不过;而且裴煜下盘很稳,不会一踹就倒,他还会解招,用技巧以巧破力都做不到。 谁知裴煜不肯放过安然,紧跟着上前伸出右手像是要抓她的衣襟,安然躲不过,只得双手抓住他的手,使其掌心向她,两手按住其手背,使劲向后扳,随即向后撤右脚,双手用力向内,向下拉带对方。 安然若是个男人,力气大些,裴煜大概会跌倒;但是现在裴煜扎稳马步,身子微微弯曲,他左手握住安然的右手腕,用力一扯,便将她的手扯开了;没了右手,她左手上那点力气不足为虑,裴煜右手反扣住安然的左手,站直身子,将她往前一拉,两人撞了个满怀。 安然的身体前倾,头却使劲往后仰,结果两人的胸口撞到一块儿,疼得她眼泪“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不是她有自残倾向,而是不这么做,她的脑门肯定会撞到裴煜的下巴上,要是给他撞得满嘴血,自己可赔不起。 裴煜将安然的双手扣在背后,就这么搂着她,这身高正好可以搭下巴。他看着眼前白嫩的脖颈,低头嗅了嗅,出声道:“怎么一点儿也不香啊?” 安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嫌弃自己,不过她现在只想说,你他妈放开我!我胸口好疼,好想揉揉! 不过安然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磨了一下牙,眼神凶狠,声音却很平和地说道:“这是练武的衣裳,熏香做什么,再说我也不太喜欢用香。” 她确实不太喜欢熏香,容易熏得头昏脑涨,熏衣服也会有很重的味道,不讨她喜欢;她喜欢果香那种淡淡的香味儿,不过就那么祸害水果,虽然王家用得起,但她不想用。 “正好,爷也不喜欢脂粉味儿太重的,你这样就很好,爷很喜欢。”裴煜说道。以前接触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恨不得能香飘十里,呛得人直想打喷嚏。 “呵呵。”安然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呐,真是难伺候,你不用胭脂水粉不化妆,他嫌你蓬头垢面不好看;你化了妆熏了香,他嫌你不够天生丽质香味儿太浓。 裴煜放开安然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量着她的脸;肤色倒是挺白的,大眼睛小翘鼻,朱唇皓齿,就是鼻梁两侧有些小斑点,不够精致;不过也算瑕不掩瑜,叫人看着挺舒服的。 他抹了抹安然的眼角,问道:“眼睛怎么红了?” 安然双手拉住裴煜捏她下巴的那只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真诚地说道:“能得侯爷喜欢,我太高兴了,这是喜极而泣。” “嗤!”裴煜笑出声来,“你现在就喜极而泣,那以后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你就扯吧,爷有那么好糊弄? “侯爷您太突然了,我都没个准备,您要是真能喜欢我,天天以泪洗面我也愿意。”安然依旧真诚地说道。你这么一大只狐狸,能有多喜欢我?我信你才怪! 裴煜轻轻扯了一下安然的脸,又捏了捏,手感还挺不错的。他笑着说道:“你可别哭,哭坏了爷要心疼的。”爷当然知道你不会,不过爷大度不跟你计较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踩脚,早膳 门外,银环早就背过身去,听到身后侯爷和小姐有些不太正经的对话,脸色红了一下,心里暗道:这侯爷真是有些浪荡,竟光天化日之下与小姐调笑,也不知道避讳些。 要说这银环,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安然出门常带着两个丫鬟,虽没进过花街柳巷,可歌女舞姬总是见过的,也听过一些浑话,但银环觉得,那些人怎么能与小姐相比,小姐可不是能任由人轻薄的!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她心中怎么想,也改变不了事实。 她狠狠地瞪了吕炎一眼,这人真是没眼色,怎么好意思还在这儿听着,也不晓得避一避。 那边吕炎似有所觉,转头看向银环,正对上她似嗔似怨的眼神。见他看过来,银环瞪圆了双眼,立马垂下头,丝丝红晕爬上脸庞,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常德也早早背过身,双手捂着耳朵,心里思量着,自己和炎哥站在这儿可不大合适,应该再躲远些。 这王姑娘是良家女子,不是家里的丫鬟,也不是外面的粉头,主子和她亲密些,不好让自己这些人见着。这院子里有了姑娘,哪还能让小厮随意出入,总要避着些才好,自己还不想变成小太监。 常德抬眼看看旁边的吕炎,他正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似在神游。 常德靠着过去,轻声问道:“炎哥,要不,你忙着去?”自己才十四,不算男人,在这儿等候主子吩咐也可;炎哥可是跟主子一般大,杵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没见那边的银环姐姐都瞅他们好几眼了么? 吕炎正有此意,便点了点头,昂首阔步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银环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了口气,刚刚他那个眼神,瞧着自己就像个物件儿,怕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院中两人才不顾门外众人的想法。 裴煜放开安然,后退一步,说道:“让爷再试试你的功夫。” 安然有些无奈,想了一下,想与裴煜讲讲条件:“这样我可打不过您,要不,您让我两只手?” 对付男人,有一招是非常管用的,就是略猥琐了些,她可不敢在侯爷身上用。 裴煜将右手背到身后,伸出左手,说道:“爷让你一只手。” 安然笑了一下,毫无防备地右手握拳攻向裴煜的脸,裴煜用左臂挡开,安然趁势双手抓住其左腕,整个人右转180度,背朝裴煜,右脚勾住其右脚,以右肘猛击其胸口。 其实这个时候来个过肩摔是最合适的,但安然觉得自己肯定摔不到裴煜,只能选择了这个招式。 裴煜不敢硬接,只得挣脱手臂,后退几步。 安然紧跟着揉身而上,左手成拳打向裴煜的腹部。不是安然只会用拳,而是她不敢用腿,她的下盘比不上裴煜,无论是被裴煜踹一脚,还是被他抓住腿,她都再没有胜算。 裴煜左手扣住安然的手腕,并没有主动攻击,不然只需用肩膀一撞,她就会倒下。 安然见左手挣脱不得,用右手扣住裴煜的手臂,将其左腕拉直,并以右左腕关节为轴由下往上宁转,当左掌小指一侧贴其小指侧腕部时,猛向下切压,这样会让他有剧痛感。同时向左下方吊拉,以左膝攻其腹部。 裴煜没想到安然的招式还挺多的,手臂被拉住动弹不得,只能提左腿抵挡。 一击不成,安然提腿再来一击,两人的腿猛烈撞击,她的腿终究是撞不过裴煜,只觉得裴煜的骨头怕是都比自己的硬些。 安然眼珠子一转,猛的踩了裴煜一脚,然后后撤,口中谄媚地道:“侯爷,我认输,您可真是厉害,两个我也不是您的对手呀!” 打不过就认输,不丢人,她可不想弄得自己满身是伤。要是用上下三滥的招式,抓头发扯耳朵攻击下半身,说不定也能赢,但想想事后可能要承受的怒气,还是算了吧。 裴煜看了看安然谄媚的笑脸,又低头看看鞋上的灰印子,觉得要好好惩罚一下这姑娘才好。她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敢踩自己,虽然力道不大并不疼痛,但也是自己第一次被人踩,要是就这么放过她,她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任她欺到自己头上,自己威严何在! “你可知错?”裴煜摆着一张严肃脸,背着手问道。 安然见他像是要追究自己,苦着脸说道:“侯爷,这是意外!咱这正对练着,我见自己得胜无望,脑子一抽,不知怎的竟敢以下犯上,我都快后悔死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刚刚真是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可是位贵人,怎么能被人随便踩脚呢? 裴煜沉吟了一下,量她也没胆子敢故意为之,最终决定小惩大诫,说道:“看在你是初犯,又不是故意的份上,罚你今早不准吃饭。” 安然的脸更苦了,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裴煜,捏着手指道:“侯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能不能换个别的呀?罚我给您洗鞋子如何?”挨饿的滋味儿可不好受,这离午饭时间还有好几个时辰,自己怕是扛不住啊! 裴煜见她的脸皱成了一团,很是好笑,嘴角抽了抽,又忍住了,右手抵唇轻咳一声,硬着声音说道:“看你的表现吧。” 表现?安然歪了歪头,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哎,侯爷,有事儿您吩咐!”安然声音清脆地应声。不管什么事儿,自己都得听啊。 裴煜抬抬下巴,说道:“把剑拿来,教你一招,学会了便不罚你。” 安然殷勤地取下剑,双手捧给裴煜。 裴煜拔出剑,扔了剑鞘,安然连忙接住,退到一旁。 “看着。”裴煜走到院中央,持剑的手一抖,一剑直刺,随后变换招数,身体上下腾挪,极是轻盈。 安然只觉得眼花缭乱,这哪里是要教她一招,分明是在炫技!就这些招式,她敢保证,裴煜不练个几年也绝对使不出来。 那边裴煜收了剑,脸上带笑,看着安然问道:“如何?” “呵呵。”安然跑到裴煜身边,仰着脸,极是崇拜地说道:“侯爷,您这身姿,只能用‘翩若惊鸿,婉若蛟龙’来形容,迷得我头晕目眩,不能自己。” 听着这明显的拍马屁,裴煜的笑容深了一些,温柔地说道:“我问的是你可有记住。” 安然的脸僵了一下,继续拍马屁道:“这么高深的招数,我这种平庸之辈怎么学得会,没人能比您舞得更凌厉更有杀气了。” “这招只是好看,没有杀气。”裴煜温和地说道。 “呵呵。”安然面不改色道:“这说明您招式娴熟,竟舞出了与众不同的感觉。” 看着安然那崇拜的眼神,裴煜觉得她可真是说谎都不脸红,虽然这话还挺中听的,但他裴煜是个有原则的人,岂会为马屁所动! 于是裴煜柔声说道:“既然学不会,你的早膳没有了。” “不要啊!侯爷!”安然哀嚎着,大着胆子拉着裴煜的衣袖道:“您不能这么狠心呐!这一大早上把我叫起来练武,还不给我饭吃,您这是虐待!” “呵呵。”裴煜扯出袖子,拿过安然手中的剑鞘,说道:“再嚎饿你一天!” 安然立马捂住嘴,却还是用眼神控诉着裴煜的狠心和无情。 裴煜不理会她,将剑放回兵器架,看着安然,志满意得地说道:“走,吃早膳去!”说罢便抬脚向外走去,只留给安然一个背影。 安然脚下不动,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大声说道:“不去!又没有我的份!” 裴煜停了下来,侧身道:“你连午膳也不准备要了?” 安然闭嘴,灰溜溜地跟上。 门外的银环很心疼小姐,想着一会儿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给小姐要点儿点心,要不委屈小姐一些,把自己的早饭留给小姐。这个侯爷真不是好人,那么小气,不就是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吗,竟然不让小姐吃饭,太狠心了。 常德窥着银环不太好的脸色,想为主子辩解几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事儿吧,往重里说,是藐视侯爷,挨板子也不为过;往轻里说,那就是两个人调个情,女子闹一下小脾气。不知道侯爷这不让姑娘吃饭,玩的是哪一招儿,不过主子心情很好就是了。 于是来别院的第二天,对安然来说,有一个不太美好的开始。 安然看着裴煜喝着香米粥,时不时地用眼神示意她布菜,心里直磨着牙,恨不得咬他一口。 她现在的情况就是,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菜肴经了她的手,进了别人的嘴,这也太惨了点儿。 摸了摸肚子,安然内心泪流成河。 裴煜用完早膳,靠在椅背上,用手拄着头,欣赏安然变来变去的表情。这姑娘把口腹之欲看得也太重了,看起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算了,发发善心吧。 “用吧。”裴煜道。 安然道谢,他吃剩的她也不嫌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亲密接触 用过早膳裴煜便不见了人影,安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只是晚膳叫了她一起用,之后也没有留她,安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活动了一会儿消消食,见婆子备好了水,安然挥退众人,脱下衣衫搭在龙门架上,跨进浴桶,缓缓将身子浸在水中。 现在的天真是越来越热了,她上午去院子里逛了逛,竟出了不少的汗,这才三月末,等到六七月份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安然趴在浴桶上,叹了口气,悠闲地用脚蹬着水。这浴桶真大,她躺在里面都没问题,这是双人的吧?不知道安排的人安的什么心。 她将发带扯开,用手梳了两下头发,任由长发飘在水上。 “金珠!”安然泡了一会儿,高声叫到。 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金珠端着铜盆,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安然背过身,靠在浴桶上,让金珠给她洗头发。头发太长就是麻烦,又没有淋浴,洗起来很不方便,便养成了让丫鬟动手的习惯。这也算入乡随俗,不让丫鬟帮忙洗澡,要是连头发都自己洗了,会显得很奇怪。 安然惬意地撩着水,捡起两片花瓣,闭上眼睛贴在眼皮上。 金珠用皂角细细揉搓着,见小姐这幅模样,不禁弯了弯嘴角,小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 金珠为安然洗过头之后,用软布擦拭得不再滴水,用木簪子将头发草草挽起来,便退了出去。安然不喜欢自己赤身时,旁边还有人看着。 她站起身,跨出浴桶,随意地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拿起干净的亵衣穿上,又拿了软布,走到桌旁坐下。 取下簪子放到桌子上,安然偏着头,双手拢着软布擦拭头发,还时不时地拽着软布的两头,向外旋转地拍出水珠。 安然突然觉得不安心,心漏了一拍,加速跳动,她猛地站起转身,身前竟有个人,便一拳向前挥去。这完全是吓的,金珠银环从来不会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一个人独处时,明知道不会有鬼,但还是会害怕。 一拳挥出,安然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裴煜,他外衣随意套着,腰带都不曾系好,领口露出一大片中衣来。 裴煜扣住她的右腕,将她扭过身去,左臂轻轻勒住她的脖子。 安然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便不再动作,左手抚了抚胸口,心脏还在嘭嘭直跳,不由地说道:“侯爷您可快吓死我了。” 裴煜将头靠在安然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笑着说道:“你胆子就这般的小?” 安然侧头,嗔怪道:“胆子大也经不起您这般吓呀,哪有大晚上突然站在人家身后的,我还以为遇到鬼了呢!” “是爷的错,爷给你赔不是。”裴煜低头在安然粉嫩的脖颈上落下一个轻吻。 安然就知道他这时候来肯定没好事儿,这是发春了呀。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爷想做什么你不晓得吗?”裴煜俯在安然耳边,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脖子上。 “痒!”安然缩了缩脖子,笑出声来。 裴煜左手缓缓下滑,贴着她的肌肤,滑到了抹胸边缘,安然连忙一把抓住,柔声说道:“爷,咱们去床上吧。” “呵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裴煜右手揽着安然的腰,左手继续向下,爬上小山峰,轻轻揉捏着。 到底是谁迫不及待?安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微微发红,双手隔着衣服抓住了那只作怪的手,有些娇羞地说道:“爷,您怎么能在这儿做这种事!”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在这儿发生点儿什么,她还是会羞的呀。 “又没有人能见着,在这里怎么了?”裴煜轻咬着安然的耳朵,右手解开了她的衣带,慢慢摩挲着她的腰腹;左手即使被抓着,也依然揉捏着。 “爷您太坏了!”安然阻止不了他,只得娇嗔着。 “还有更坏的!”裴煜舔了一下安然的耳垂,将她转了过来,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从抹胸下摆钻了进去,握住她的绵软,调笑着轻声说道:“小了一些,让爷好好揉揉。” 安然不甘示弱,双手撑着裴煜的胸口,右手向下滑去,勾住他的腰带,抬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暧昧地说道:“爷这里够大吗?” 裴煜的唇贴在安然耳边,粗重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 “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 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 说罢,腰身还向前挺了挺。 感觉有硬物抵在自己的小腹上,安然捶了一下裴煜的胸口,将脸埋在他的肩上。自己只是对这种事不排斥,又不是多有经验,这裴煜倒像个老司机,淫词随口便来,他耍起流氓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裴煜将安然的脸拨了出来,捏着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先是轻吮着嘴唇,而后撬开贝齿,用舌头不断纠缠着她的香舌。 安然垫着脚尖,双手紧紧抓着裴煜的衣襟,被动地承受着,却不敢回击,怕惹得他兽性大发。 良久,裴煜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放开安然的唇,将她的长发拨到背后,见雪白的亵衣被打湿了一片,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他轻扯着安然已经松散的衣襟,轻轻啃咬着她的脖颈c锁骨和肩膀,左手向下不断用力揉搓着,右手扯开她腰间的汗巾子,安然的亵裤便落了地。裴煜动作不停,三下五除二将安然扒了个精光。 安然阻止不及,这回是真的羞成了大红脸,一双手捂上顾不了下,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手。 裴煜瞧着她恨不得缩到地缝里的模样,内心暗笑。果然,不论她外表怎么强硬,内心还是个小女人,被自己看到了,也还是会娇羞,之前那些平静大胆,只怕是装出来的。 他拦腰抱起安然,在怀中颠了颠,觉得她并不算太重。 “啊!”安然腾空而起,鞋子飞出了几米远,她连忙用双手环住裴煜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上身紧紧贴着他,尽量不留缝隙。 裴煜轻笑一声,柔声说道:“快松松手,爷要被你勒死了。” 安然松了松手,依然紧贴着他,隔着衣服在他的肩膀咬了一口,撇嘴说道:“还不都怪您,吓了我一跳。” 裴煜抱着她往床上走去,不怀好意地说道:“是爷的不是,爷这就好好地安慰你,补偿你。”说着便将安然轻轻扔到被子上,随即自己翻身压到她身上。 “帐子唔”安然暼向青纱帐,却被裴煜封住了嘴。 裴煜的舌头不断搅弄着,双腿挤到安然腿间,伸手扯开自己的腰带,抵着花口磨蹭了几下,便闯了进去。 “嗯——”安然紧闭双眼,皱着眉头,双手用力捏着裴煜的肩膀,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裴煜稍微停顿,抬起头来,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冒出,声音稍微暗哑隐忍地说道:“稍忍一忍,一会儿便好。”说罢啄了啄她的唇,在她腰上揉捏了几下,便一闯到底,不管不顾地动作起来。 安然心里暗骂,这斯就只顾着自己爽,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却也只能尽量放松自己,配合着他的节奏,不然痛苦的还不是自己! 除却最初的疼痛,安然放松以后,倒也慢慢得了些趣味。 “娇娇,如何?”裴煜慢慢研磨着,往安然的耳朵里吹了口气,咬着她的耳垂问道。 安然偏头不肯说话,她知道这厮问的是自己挑衅他的事,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助长他的气焰。 裴煜见她不肯回答,舌尖扫过脖子c锁骨,直到胸口,最终捧着那两团娇嫩的绵软,低头逗弄着,吮吸着,用牙齿拉扯着红樱,时不时地用手指重重地揉捏几下,腰臀更加用力摆动。 安然推推他的头,娇声道:“好疼,您轻着点儿!”自己的胸口都肿了吧?下面也火辣辣地疼。 “爷这是疼你呢!”裴煜含糊地说道。他抬头看见安然湿润的双眼,堵住她的嘴,让她不能言语,手上的劲可一点儿都没轻,只是改成了揉捏她的下半身,握着她的腿,用力冲撞。 安然闭着眼睛,嘴中轻吟,觉得这人技术不太好,力气忒大了些。 过了不知多久,裴煜加速顶撞了十几下,低吼一声,瘫倒在安然身上,两人身体紧贴,气息交缠,似是最亲密的情侣。 安然睁大眼睛望着床顶,重重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来。裴煜的头靠在她的耳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动了动腿,轻撞了一下裴煜的腰,右手也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您快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今儿就先饶了你。”裴煜见安然的鬓发都黏在了脸上,有些怜惜地吻吻她的唇角,又用力揉了一下她的胸口。他爬起身来,扯着衣服下摆随意地擦擦下身,系好腰带,又想了想,将床帐放下,对外面高声唤道:“来人,备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事后不留 外面的金珠打开房门,挥了挥手,叫婆子把水抬进去。 这侯爷来时不许她们出声,自己悄么声儿地进去了,怕是吓着小姐了吧?她好像听到了小姐的尖叫声,又过了这么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金珠和银环作为丫鬟,自然应该进去服侍主子。于是两人饶过屏风进了内室,只见帐子里两个人影一坐一卧,小姐的衣物竟是都散落在桌旁地下。 金珠的脸红了红,弯腰拾起衣物。 银环暗想,这侯爷也忒心急了些,都不等回床榻间便做这种事。她轻声问道:“小姐,可用奴婢伺候?” 安然抱着被子坐起身,虽然有些刺痛,但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至于不敢活动。再者,裴煜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怎么好意思让两个未婚的丫鬟见着,便道:“不必了,你们出去吧。” 金珠银环虽然有些担心,但她们知道小姐的习惯,若是真不行,小姐不会勉强撑着,于是行了一礼,准备告退。 “等等。”裴煜出声道:“换床被褥来。” 安然的脸有些红,这帐子里的味道还没散,这么私密的事情,她不习惯让丫鬟知道。但也没有办法,被褥都脏了,总不能自己换吧? 帐外两人见小姐没有说话,便领命退到了外间,金珠去找新的被褥,银环见抬水的婆子出去,忙合上了门。 裴煜摸了把安然又红又热的脸,调笑道:“可要爷抱你去沐浴?” “哪敢劳您大驾!”安然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越害羞,他就越来劲,于是正了正脸色,顾不上羞涩,厚着脸皮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有些别扭地往屏风后面走去。 裴煜低声笑了起来,眼睛眯起,心情很是愉快。这才像个女人,回想当初让她陪自己时,她那副冷静的模样,直教人想知道她被压在身底下还是否会依然冷静。 这被滋润过的女人耍起性子来,一挑眉一瞪眼,都满是风情,看起来更像是娇嗔。刚刚那一眼,刚中带柔,又带着娇羞,让人恨不得把她掳回来再好好揉搓一遍。 裴煜有些蠢蠢欲动,不过念着她是初次,暂且先放过她罢,来日方长。这姑娘的身子真是强壮,刚破了身竟好像没什么事儿,想来以后是能够尽兴的,不必太怜惜。 安然听了他的笑声,不由地想道,这男人啊,只要身体舒爽了,就会变得特别大度,这时候哪怕是她再无礼些,他都会当做情趣。 她浸在水中,手指撩起水,轻轻地滑过脖颈c胸口和腰身。肉眼可见,胸口有些红肿,印着几个指印,还有零星的吻痕;腰侧,大腿外侧,也都有些淤青。 该死的,这怎么消得下去呀!他倒是舒服了,遭罪的是自己!安然闭着眼睛使劲在淤青上揉了揉,希望能赶紧化开,这些痕迹过几天会变紫,变褐,印在身上着实不好看。 裴煜坐在床边,见两个丫鬟进来整理床铺,便起身朝安然的方向走去。 银环掀开床帐,看着凌乱的床榻,还有那古怪的味道,两人的脸顿时一红。虽然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她们总归是听说过一些,并不是全然无知。 两人手脚麻利地换了被褥,匆匆地出了门。那两个主子又聚到一块儿去了,她们还是避开些好,想来小姐也不想让她们知道太多吧? 安然听到脚步声,头靠在浴桶边上,闭目养神,没有回头。 裴煜站在安然身后,低头看着浴桶中的风景,见她不肯搭理自己,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摸了两下,笑着说道:“怎么,可是爷弄疼了你,你在生爷的气?” 眼前的人儿被热气蒸得全身粉红,娇艳欲滴。她半垂着头,露出粉嫩的耳朵,长发披肩,黑白分明;玉山在水中若隐若现,半遮半掩,别样娇羞。 安然回头暼了他一眼,埋怨道:“爷您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瞧您弄的,这得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呀!” 他仔细耽量着,笑着道:“像是大了不少。” “啪!”安然使劲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嗔怪道:“爷您怎的如此孟浪!”这哪里还是翩翩君子,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都是爷的错,爷那儿有上好的伤药,等会儿叫人给你送来。”裴煜也不计较安然的无理,只觉得这样更有趣味,能让自己高兴的人,宠一些也无妨。 安然侧着脸,看他心情不错,开口道:“爷您别在这儿杵着了,叫我怪不自在的。”再叫他待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兴致来了再来一次,自己今天可不想再应付他了。 裴煜点点头,捏了捏安然的脸,眼神柔和,似是有些宠溺地道:“你早些歇着,爷先回去了。” 外面常德常乐都躲得离厢房远远的,正坐在正房外的台阶上窃窃私语。 常乐拢了拢衣襟,有些猥琐地问常德道:“你说主子会不会留宿?”他这几天依旧在看大门,好像错过了不少事儿呢! “主子没吩咐,估计不会。”常德摇了摇头道。主子从来没有留宿的习惯,就算是召见,完事儿之后也是将人送走,这王姑娘再特殊,也不会打破主子这个习惯吧? “啪!”常乐拍了一下脖子,伸出手掌,一只蚊子的尸体正躺在他的掌心。 他叹了口气,颇为慈悲地道:“唉!我又杀生了!阿弥陀佛!这只蚊子身体健壮,定是蚊中之王,今日竟死于吾之手,真是罪过,罪过!” 常德懒得看他发神经,撑着脸盯着厢房的房门,两位姐姐都出来了,主子怎么还不出来,真打算留宿吗? 两人正无聊着,就见裴煜打开了房门,往正房走来。 “主子!”两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裴煜脚步不停,吩咐常德道:“找盒上好的伤药给姑娘送去。” “是。”常德应声道。看主子那藏都藏不住地笑意,他就知道主子这是满足了,要给姑娘送伤药,也不知道主子把姑娘伤成了什么样。 “常乐,把厨房里的药给她送去。”裴煜又吩咐道。 “主子,叫常德一块儿送去吧。”常乐赔笑道。同样是送药,主子让他送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挨打。 裴煜停下脚步,看着常乐,声音温柔地说道:“这次不送,以后都叫你送。” 常乐一个哆嗦,连连点头道:“我送,我这就去送。”说完便跑向厨房。 他内心尖叫着,主子,您别这么温柔地说威胁的话,小的我承受不来啊! 裴煜笑了笑,回到内室,解开腰带,将外衣扔在地上,虽说自己的东西不应该嫌弃,但终归是污了的,还是别穿在身上了。 之前已经沐浴过了,自己又不是女人,用不着再洗一遍,不过要是能跟她共浴,多洗几次也无妨。 裴煜躺在床上,右臂枕在脑后,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那边安然看着两个丫鬟捧进来的药,有些哭笑不得。 金珠捧着药碗,有些愤愤然地道:“小姐,他把您当什么了,竟叫人送了这个来!” 也不怪金珠生气,这避子汤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才会喝。她刚刚真想把药碗扣在常乐的脸上,小姐怎么能任由他们侮辱! “好啦好啦,你别气了,这也是为我好。”安然接过汤药,笑着说道:“我还是个自由身,又没有嫁人,你难道想让我现在就生孩子?” 金珠还是很生气,红了眼眶,却不再张口。她知道小姐说的有理,可是是药三分毒,喝坏了小姐的身子怎么办? 安然看着黑乎乎的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捏着鼻子将药灌了下去,金珠见状,连忙给她倒水。 安然苦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胃里直犯恶心,忙捏了两枚蜜饯压压,又漱了几次口才好些。 她见两个丫鬟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安慰道:“就这几个月,忍忍就好,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要是真怀了才是大事。” 两人点点头,不想给小姐添堵。 安然拿过银环手中的伤药,对两人道:“你们歇着去吧。” 银环道:“小姐,今儿我值夜。” 安然点头,金珠捧了药碗出去,银环去了外间榻上,整理铺盖。 安然跪在床上,打开手中的盒子,这是个小巧的瓷盒,里面是青绿色的膏状物,嗅着有淡淡地草药味儿。她解开衣带,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光,挖了些药涂在胸口。 这看起来是好东西,还是省着些用,谁知道以后裴煜还会不会再给自己。 男人呐,总是容易提起裤子不认人,现在看着对自己挺好的,谁知道哪天会翻脸。 安然缩进被窝里,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外间的银环听着小姐一直没动静,进来瞧瞧,小姐背对着床沿,应是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熄灭了蜡烛,带着满腹的心思坐在榻上,有些沮丧,自己只是个丫鬟,什么都做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再次早起 再一次被人天不亮就叫醒时,安然心里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裴煜。 果然是个无情的男人,完全不知体谅女人!对这种人,就应该先扇他两巴掌,薅他的头发扯他的耳朵,把他摁到地上摩擦摩擦,再对着他的下半身狠狠地踩几脚,让他知道痛的滋味! 银环见小姐磨着牙,还有那恶狠狠的眼神,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忙哄着道:“小姐您快起吧,这里的早饭比咱们家的精致,您起得早,肯定能多吃些。” 安然侧头,撇撇嘴道:“又不能吃穷他。” “可您要是不起,侯爷不给您留早饭怎么办?”银环捧着衣服站在床边,真心实意道:“要奴婢给您省下些口粮吗?”这是还记得昨天的事儿呢。 “起起起,这就起!”看着银环那真诚的小眼神,安然狠狠地拍了几下被子。真是的,丫鬟都学坏了,以前多温柔的小姑娘,现在都会威胁人了。 安然满腹怨念地收拾妥当,沉着脸站在门口,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太美妙。 银环见小姐立在门口不动,也跟着默不出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觉得鞋子上的花绣的不错,自己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小姐的起床气看来还没消,这样出门不好,还是让小姐自己发会儿呆吧,自己不要打扰她。 安然深呼吸几次,压下暴躁的情绪,抬手揉揉脸,努力扯扯嘴角,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千万别对着裴煜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把门上的格子从上到下数了一遍,安然觉得自己能够笑脸迎人了,才缓缓打开门。 天将将亮,在朦胧的天色中,裴煜站在天井处,面目柔和,笑意微沁地朝安然伸出手。 他知道此时叫她起来,有些不厚道,不够怜香惜玉。这要是身子弱的女人,是应该歇一天的,不过昨日瞧着她并无不妥,今日活动活动想来也无妨。 为表诚意,他在此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也算是给了她足够的脸面。 安然缓步下了台阶,将手搭在裴煜的手上,微微垂头,给了他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口中道:“见过侯爷。” 心中默念着,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个人你不能打,打了要抄家。 现在她这应该是最正常的表现,若是此时她还冷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旁人怕是会觉得这姑娘的脸皮忒厚,竟是连这个都不在乎。 “不必多礼。”裴煜柔声说道。 他握着安然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只觉得掌下的肌肤细腻,却又骨节分明,并不是纤纤玉手柔若无骨。手若柔荑,肤若凝脂,她算是占了后一样。 安然一直觉得自己的手不太好看,虽然白嫩,却比别人的大了一号,大概是因为她的骨架天生比较大。 而此时她的手被人握着,感受着他略带薄茧掌心,有力的握度,竟是感觉很踏实,凭空生出许多安全感。 哪个女人不希望被人温柔以待?尤其是一个强大又有气势的男人,温柔起来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抵抗得了的。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总是容易被一些小细节所打动,误以为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良人。 安然被裴煜牵着,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别当真。 裴煜心情不错,便也不吝惜笑脸,他见安然不说话,轻声问道:“昨夜睡得可好?可有不适?” 安然抬眼看她,眼神清亮,又很快垂眸,微红着脸道:“睡得很好,并无不适。” 又有些幽怨地说道:“侯爷怎么又这么早叫我起来,我都还没睡醒呢!”说罢,用手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 裴煜看着她有些湿润的眼睛,笑着道:“是爷的不是,累着你了。不过习武一事,贵在坚持,不可荒废,以后你每天都要跟着爷一起锻炼。” “知道了。”安然瞟了他一眼,有些敷衍地道。她的习惯是隔一天练一次,不会这么早起,都是在上午。不过懒得和他争辩,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这里他说了算。 裴煜自然看出她的敷衍,接到她那幽怨地眼神,莞尔一笑,也不计较,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外走,也算是为她的身体着想。女子有些小脾气是正常的,只要不过分,他都愿意宠着。 两人并不是并肩行走,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就算是裴煜的妻子,也要落后他半步,何况是安然这种没有身份的女人。 安然盯着裴煜的后脑勺,忍不住想要叹气。多怀念以前那个自由平等的社会啊!在这里,再多的银子,再舒适的生活,也填不平她心中的不满。 裴煜回头,见她皱着眉头,小脸苦巴巴的,不由得问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说给爷听听。”要是些小事,帮她一把也无妨,省得她苦着脸给他看,她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安然当然不能说实话,不然岂不是对皇权不满?她还没活够呢,不想找死。 她不满地看裴煜两眼,低着头,小声嘀咕道:“不习惯早起,想睡觉。一想到往后都要这样,就愁的慌。”这也是实话,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真是太挑战她的意志了,简直要了她的命。 裴煜凑近安然,笑着问道:“以后爷亲自叫你起床如何?” 安然转转眼珠,揽着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欢快地说道:“好呀,只要您能把我叫起来,我要是赖床的话,您可不能生气。”至于说每天叫她起床,是不是每天都睡在一起,那也是他说了算,她有自主权吗?没有。 裴煜看着安然,觉得她太过放肆,竟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挽他的胳膊,有些不成体统。不过这里也没有别人,且容她一回,想是她不太懂规矩,又想要与他亲近,以后要好好教一教。 他抖了抖胳膊,低声道:“以后不可如此,成何体统!” 呵,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忘了他昨天是怎么做的了?搂搂抱抱地别人都没眼看了,现在只是挽一下胳膊,就不成体统了。 安然悄悄翻了个白眼,将手收回来,乖乖低头认错道:“以后不会了。” 裴煜只能看到她的头顶,看不到她的表情,以为她有些难过,她只是想亲近他罢了,也算不得有错。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慰道:“下不为例。” 安然不难过,只是有些拿不准到底要怎么跟他相处,这是不能主动亲近他,还要在他的时候给他足够的反应,不能让他觉得无趣,真是难伺候。 她抬头笑了笑,看着裴煜道:“爷又没责罚我,我怎么会难过。” 裴煜轻抚额头,笑着道:“是爷想多了。”真是差点被她的表象骗到了,她这又是娇羞又是埋怨的,一副小女人模样,他还真以为她会为情所困,自己这般做法会伤了她的心。想想她前两日的表现,现在自己一没骂她二没打她,她怎么可能会难过! 今日安然着实懒得动,热了热身,认真地打了一套拳后,便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看裴煜练剑。 她也看不出太多名堂来,只看出他的剑式凌厉,却并不繁琐,基本招式抽c带c提c格c击c刺,点c崩c搅c压c劈c截c洗,被他运用的灵活自如。这应该是能杀人的剑,而不是舞给人看的花架子。 其实安然有些好奇,裴家不是有祖传的银枪么,怎么都不见裴煜练过?当然,她才来了两天,看不到也是正常的,以后有机会再看吧,还是不要乱问,万一银枪失传了,他只能学剑,自己岂不是没事找事,惹他不痛快。 吕炎没有来,想来是在避讳。无人对招,裴煜便一遍又一遍地练着基本功,练了十几年,即使枯燥,也早就成了习惯。 当初习武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以跪了两个时辰为代价。只有书读好了,才被允许练武。 文人总是看不起武将,裴家几代之前,还被人说成是泥腿子,所以曾祖父卯足了劲读书,想要改换门庭,之后的男丁也都以读书为重,可惜没变成书香门第,却又把武艺丢得不剩多少。 若不是祖父救驾有功,裴家怕是早就没落了,丢了老祖宗的东西,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气得在阴间跳脚。 裴煜觉得自己是文不成武不就,都没有学好,但也算够用,对得起祖宗了。幼时坚持要习武,也是看不上父亲的无能无用,不想太丢祖宗的脸,所以没必要钻牛角尖,为难自己。 他一直是一个没有多大野心的人,有机会就建功立业,没机会就安然度日,也没想着要如何振兴裴家,要给子孙后代留下百年基业,像现在这样,也觉得很不错。 现在上无父母,又未娶亲,真正的没人管,再荒唐都无所谓。不过有些习惯,像是刻在了骨子里,每天要是不练上一会儿,怕是会浑身难受,就当做是强身健体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进城 路上柳絮便漫天飞舞,叫行人们纷纷白了头。 有诗为证: “三月尽是头白日, 与春老别更依依。 凭莺为向杨花道, 绊惹春风莫放归。” 一想到诗词,安然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古人的精神文化之丰富,可不是后人能够比拟的,人们好像做什么都要写诗。 如看到这柳絮纷飞的景色,便要作诗道: “霭霭芳春朝,雪絮起青条。 或值花同舞,不因风自飘。 过尊浮绿醑,拂幌缀红绡。 那用持愁玩,春怀不自聊。” 睡觉时吟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发呆时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喝酒时悠闲享受地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等人下棋那人却失约,无奈叹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想媳妇时更是情不自禁地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想老公时皱眉捧心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闲来无事爬楼时有感云:“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打猎时赞美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就连捣衣时都能勾起愁绪: “行役滞风波,游人淹不归。 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 寒园夕鸟集,思牖草虫悲。 嗟矣当春服,安见御冬衣” 安然自问是没有这个才华的,毕竟思维方式早已定型,对于琴棋书画,也都只学了个皮毛,自娱自乐罢了,并没有培养出诗情画意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着,她靠在窗旁,望着这一路春色,眼中满是笑意。 金珠和银环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突然笑了起来,出来一趟有这么高兴吗? 安然确实是挺高兴的,终于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了,没有裴煜的地方,连花花草草都格外可爱。 这几日裴煜晚上没折腾,净大早晨惹人清梦了,果然是说话算数,每天天不亮就叫她起床。安然头一回见识到裴煜有多讨人嫌,还不能冲他发脾气,只能憋在心里,烦得她简直想让他消失,她觉得自己月事提前来报道,一定是被他气的。 安然摇摇头,把有关裴煜的事摇出去,一想到他就生气。 两个丫鬟见小姐一会儿笑一会儿恼,都见怪不怪,也不打扰。 安然掐指一算,也有五日不曾回家了,先去逛一逛,再去学堂接斐然回家,一起吃个午饭,说说话,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她扬声吩咐道:“钟叔,去朱雀街。”这车夫是裴煜的人,一个四十来岁的瘸腿男子,其貌不扬,沉默寡言。 “是。”钟叔抖抖缰绳,马车的速度却并没有加快。只要不赶时间,还是慢些比较舒服,快了的话再好的马车也会很颠簸。 城门盘查得并不严,只是象征性地收两个铜板,使城外的百姓进城容易,常挑着自家的蔬菜瓜果沿街叫卖,也有图省事的,直接摆在了城门外不远处的路旁。 安然见有人推着板车停在路边,车上是两大筐青枣,连忙喊停,叫金珠下去买些。 不一会儿,金珠便捧回一个竹丝所编的小篮子,里边是圆滚滚的青枣,个头不大,却叫安然爱不释手。 若问她喜欢什么水果,龙眼排第一,青枣便是第二了。 可惜龙眼生长在南方,运输不便,即使能运过来,也都进了达官显贵的府邸。价钱也十分的漂亮,漂亮到她觉得自己非要吃的话,好像是在败家,王家早晚会被她吃垮。她都快忘了龙眼什么味儿了。 这也是安然对这里不满的原因之一,很多水果她都吃不到,冬天更惨,反季节的瓜果蔬菜造价成本颇高,要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产量还不高,不是她这种平民百姓能承受得起的,偶尔下个馆子还行,想要天天吃,简直就是在做梦。 于是到了冬天,真是受够了萝卜冬瓜,看到一把绿油油的蔬菜,都恨不得能生啃了。 一到深秋,她屋里的花盆种的全是韭菜茼蒿小白菜,数着日子看它们长大,长到能炒盘菜,也别有一番趣味。 安然抓了个枣子随意用手帕擦了擦,便塞到了嘴里,轻轻一咬,只听到“咔嚓”一声,舌尖甜丝丝的,皮薄肉厚,满口清香。 还好能吃到枣,勉强治愈了她那颗疼痛不已的心。 只是枣皮不易消化,吃多了会难受,会觉得胃满满的,东西都阻到了喉咙。这一点安然深有体会,因为每次她都会忍不住吃多了,再抱着肚子满院子遛弯。 “你们也吃,金珠,抓两把给钟叔。”安然道。 “哎。”金珠应声。小姐在衣食方面并不吝啬,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跟着沾了不少光。 她双手捧了一捧给钟叔,钟叔也不推辞,用衣摆接住,道了声谢。 马车很快入了城,车里车外都是“咔嚓咔嚓”的声音。 枣子吃完,也正好到了朱雀街,安然在街角下车,打算步行。 这马车是裴煜的,外表并不华丽,没有镶金嵌宝;但那两匹溜光水滑c通体乌黑的马,即便是不懂马的人,也知道那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得他的马车,安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事儿,不然满城的风言风语,可不太好听。她脸皮厚些倒还无所谓,可是斐然定会被同窗取笑,祖父祖母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青州城的朱雀街,比不得古长安厚重繁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屋宇鳞次栉比,茶肆c酒楼c书坊,布庄,当铺,应有尽有,热闹却不嘈杂。 这里是东市,来此之人多是达官贵人,士子书生,还有官家的夫人小姐;当中街道宽阔,人流并不密集,骑马的,坐轿的,乘车的,也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 大周风气相对自由,贵族女子若是活泼些,打马游街也未尝不可;男女大防不太重,少女出门无需带帏帽,未婚夫妻也可一同游玩。 安然带着两个丫鬟直奔书坊,想要买几本最新的话本。 她偏爱神仙鬼怪和江湖侠客,历史故事亦可,读着都挺有趣的,能够消磨时间。 最讨厌穷书生和白富美的爱情故事了,那都是猥琐没用的书生意淫的产物,自己没本事,中不了举当不得官,说不定蹲在小破屋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却想要贤惠的贵族小姐非卿不嫁,还想要温柔的青梅表妹不离不弃,最好再有个体贴的红颜知己以身相许,还要个美貌的丫头红袖添香,梦想能够高官厚禄,左拥右抱。 《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私定终身,无媒苟合,无视了礼法纲常,打着爱情的幌子,一而再c再而三地偷情私会,香艳无比,圆了落魄书生的美梦;张生还搂草打兔子,对红娘偷袭搂抱,整日想着偷香窃玉,不过是个无耻的浪荡子! 而红娘一个丫鬟,更像是拉皮条的,在两人中间穿针引线,看着是在帮小姐,其实她早就爱慕张生,关系也很是暧昧,不过是想做小姐的陪嫁,也能与心上人在一起。 张生最后自然是功成名就,还娶了高贵的小姐,说不定享了齐人之福。 这还是美化过的,真实的张生就是个大渣男,始乱终弃,另娶她人,还泼了崔莺莺好大一盆脏水,说她是红颜祸水,影响自己前途。 再说《薛平贵与王宝钏》,当初看的时候,就气的想要吐血。 王宝钏不惜与家人恩断义绝,也要嫁给薛平贵,结果她的丈夫一去不回,还听信传言,认为她过不得苦日子,另嫁他人了,简直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她苦守寒窑十八年,她的丈夫却与别人生儿育女,享尽荣华。后人想给她的爱情一个美好的结局,让她做了十八天的皇后。 可实际情况呢?一个原本娇生惯养的女子,身体亏空,熬得过十八年么?即便她还活着,却容颜不在,无权无势,看着丈夫的其它女人和孩子,她真的快乐么? 那些爱情故事,最后受益的都是男人,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在外面胡作非为够了,转头回家养老,就成了好男人;而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侍奉公婆,操持家业,熬成了黄脸婆,那都是应该的。 看了那些话本,真叫人恶心得要死,再也不敢相信爱情了。 还是《攀折记》的三观正,大概讲的是一个落第秀才爱上一个千金小姐,便费尽心机夺得了小姐好感,但是秀才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他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便隐瞒了此事,最后事情败露,被两人双双厌弃,最终穷困潦倒一生。 书生的贪心得了报应,大快人心,女人们纷纷骂那书生无耻,罔做读书人;而男人们心里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