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无殇之毒女公主》 正文 楔子 阳春三月天,风轻轻,云漫漫,满满一园尽是梨花香。 她是戚国最受宠爱的华裳公主。华裳华裳,华丽的衣裳。以往她总拿着封号去找父皇抱怨,言这般封号十分俗气,如何也要换一个。每每这时,父皇都只给她一个慈爱非常的笑,并道她乃戚国最高贵的公主,这般封号最是称她的身份。 贤景历二十三年三月初三,华裳第十四个生辰。 天边初初泛白,母后便给她送来一身衣裳。衣裳无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选取,都属上佳,然她却不是十分喜欢,只觉如她的封号一般,华丽却俗气。 她那一头梳得精致的乌发及脸上淡淡的妆容皆出自母后之手,在她眼里,母后从来都是一个美丽且温婉贤淑的女子。是以她总觉着,许也只有如她母后这般的人儿,才配得上她父皇的一心相待了罢。 偌大的戚国,富饶如斯,父皇独宠母后,后宫也仅有母后一人。母后身子不大好,多年来父皇也只有她和哥哥两个孩子。 哥哥封号华煜,是戚国的太子,比她大三岁。 从寝宫华裳宫走出,眼前的事物却怎也看不清,满眼皆是被染红的梨花。 知她喜爱梨花,父皇便着人在她的华裳宫外种了满满一园。 分明歌舞声嘹亮,丝竹声还在响。 十四岁生辰,理应是个美好的日子。 母后不过先她一步出门,此刻却倒在那棵她平日里最喜纳凉的梨花树下,奄奄一息。如此远的距离,她却能清晰的听到母后拼尽最后一口气对她喊出的那声:“快逃!” 脚仿若被定住一般,半步也挪不开。逃?于她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而言,是个多么陌生的字眼。 父皇在这里,母后在这里,哥哥也在这里,她要逃往哪里去? 母后喊完那一声便再也没动,她是想哭的,然声音却哽在喉中。待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准备朝母后跑去时,父皇的贴身侍卫便到了跟前。 他说:“公主,陛下殡天前嘱咐属下务必将您安全送出宫” 她再听不到后面的话,脑中只回响着两个字,殡天殡天 她不知自己当时哪来的镇定,竟是不哭也不闹,很平静的开口问了一声:“哥哥呢?” “狄戎奸细混入皇宫,与宫中禁卫首领勾结,太子殿下最先觉察异常,一刻钟前带着侍卫引着些奸细出了宫门,现下生死不明。”侍卫如是说。 生死不明生死不明如今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了罢。哥哥自小便比同龄人稳重聪颖,武功也不弱,想来是会平安无事的罢。 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到处是哭喊声尖叫声。 “肖少将军呢?” 语落却是一阵风从她耳边刮过,带落几缕发丝的箭矢已从侍卫的心口穿过,临死前他只留下一句不完整的话:“公公主快快逃别” 侍卫便咽了气。 还不待她多想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身后就传来几声呼喊:“无殇,无殇” 她叫戚无殇,封号华裳。 父皇唤她的封号,母后唤她的乳名,哥哥唤她妹妹,下面的许多人则都唤她华裳公主,是以在这世间会这般唤她的,只有一人,肖少将军肖南玦,她的未婚夫婿。 她已忘了是五岁还是六岁时就喜欢跟在肖南玦身后,肖南玦和哥哥同岁,每次出去玩时身边的人都比她要大上一些,小孩的世界里原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是以那些人总是很大胆的喊她:“肖南玦的跟屁虫。” 十二岁那年生辰,她与父皇言明心悦肖南玦,要招他做她的驸马。父皇耐不住她的缠闹,只好允准。 她总扬言,待及笄便嫁与他。 每每这时,肖南玦总对她温润笑笑不说话。 回头喊了一声:“南玦哥哥。” 他说:“无殇,有我在,别怕。”然后便拉着她一直跑一直跑 她分明已看到宫门就在眼前,心口却是一凉,是一支箭从宫墙上飞来直直从她心口穿过。再接着,一箭两箭三箭失去知觉,她不知自己身上到底中了多少箭。耳边飘忽而过的,是肖南玦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迷蒙中,她又看到那片破败不堪的梨花林,夹杂着血腥味的梨花闻起来已没了从前的清香。有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模糊瞧见他着了一袭白衣。 他一声声唤她:“阿荨阿荨” 那是她的乳名。 ------题外话------ 千呼万唤,总算开文,祝诸位美人看文愉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重生归来,满心尽殇 戚无殇醒了,醒在一个蛇窟中。然后又晕了过去,不是被吓的,而是所中蛇毒过深。国破家亡,亲人尽逝,到处是尸体残肢,那样可怖的场景她都看过,如今不过是区区蛇窟,又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她当真还活着吗? 她不敢确定。 与其说不敢确定,还不如说她不敢去相信。她记得自己分明已身中数箭而死,死在华裳宫前的那片梨花林里。 “命还真大,丢在蛇窟三天三夜竟都死不了。” “既是没死,便带回去吧。”这一声,虽冷,却好似带着轻轻的叹息。 “是,公子。” 戚无殇是晕了,却没有晕透。这一主一仆的对话她都听得真切。丢在蛇窟三天三夜都不死么?果然命很大,哪像她,眼看都快逃出宫门,却还是没能逃脱。 狄戎,若我还能活着,必报此血海深仇! 再次睁眼,是一个布置还算看得过去的房间,看样子应是女子的住处。自然,这样的布置若是依着寻常人看来,必是十分不错,然她是戚国身份高贵的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事物的欣赏自也不能寻常而论。 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下,轻轻抬手抚上脸庞,良久良久都仍觉着很是不可思议。 她真的活了过来,却不再是她。她活在另一个女子身上。至于这女子原先是何身份,她已记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她名唤柳珺落,十五年华,芙殇国人。 芙殇国,唯一一个能与戚国匹敌的大国。 再看脸上虽有不少伤,模样却能瞧出个大概,算不上极美,却很清秀。 不知是她死得太过不甘还是上天的垂怜,竟是让她能再活一回。 不管是何因由活过来的,她总归是活了。 活着,就意味着有了报仇的机会! 双拳紧握,指甲将手心掐出几个深深的印记,她却眉头也不皱一下。 当疼已入骨髓,这些不过皮毛。 “姑娘,您醒了?” 闻声回头,见一素衣女子正端着一盆水走进屋来,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应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对眼下的情况不了解,自不会应她。再看一眼那女子便收回目光。 那女子对她的不搭理好似也不甚在意,顾自走进来将水盆放下,“姑娘身上还有伤,不宜走动,还是让奴婢扶您回床上休息吧。”女子看似询问,实则根本不待她回答便顾自过来要扶她。 戚无殇眉头一皱,起身躲过她伸过来的手。 她不喜陌生人触碰,从来如是。 女子依旧面色不变,不喜不怒,如此年纪能做到这般喜怒不形于色,想来应是个得主子青眼的。 “姑娘既是不用奴婢扶着,还请自己到床上趟好,奴婢还要给姑娘上药。”顿顿又继续道:“奴婢唤作朱雀,是我家公子派来服侍姑娘的。” 如此,戚无殇也算将眼前的情况猜了个大概。晕过去前她就听到一对主仆的对话,想来应就是那位公子将她带回来的。但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受了人家多大的恩惠。她可没忘记那两人的说辞是“丢”在蛇窟里。纵然她出现在蛇窟里不是他们所为,怕也脱不了干系。 朱雀见她神色略带讥诮,不由冷哼一声,“姑娘也莫要觉得我家公子心狠,若是没有我家公子搭救,姑娘怕是早已死在山崖下。那处山崖常年野兽出没频繁,若是姑娘死在那里,怕是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是啊,恩情最大莫过于救命。不管朱雀口中的公子之后如何待她,也否决不了他曾救过她一命的事实。曾几何时,她也那么期盼过能有一个人出现救下她和她的家人。 命若没了,繁华富贵不过虚妄。 若是能让父皇母后陪在身边,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甘愿。 “代我向你家公子道一声,救命之恩我必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朱雀冷哼,似是对她的报恩一说不屑一顾。心下苦笑,想她堂堂一国公主,如今竟是混到连丫鬟都瞧不起的地步。以往她从未觉得她公主的身份有什么好,如今瞧着,却不尽然。想来有些东西,必是只有等失去后才会明白它的重要。 不管是公主的身份地位,还是父皇母后和哥哥。 “许是落崖的缘故,如今我已不大想得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只依稀记得自己姓柳名珺落,这般看来,报答你家公子的救命之恩确实不大容易。”坐下,依着朱雀的示意抬起手来给她敷药。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着实有些吓人。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齿印,应是在蛇窟里被蛇咬的,若不是看到这些伤口,她怕是又要忘了疼。 “没有过往记忆不是摔的,而是服了本座的药。”男子身姿修长,步伐轻盈,应是习得一身好武艺。一袭紫衣更将他独有的气质衬托得尽致,若是没有脸上那一张银色面具,这般模样定是个能叫若干女子疯狂的翩翩佳公子。 戚无殇有些讶异于他的直白,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忘了便忘了,左右如今的她是戚国的华裳公主,有没有那些记忆也没什么要紧。 “公子这么做的目的。” 那公子好似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却也只是一瞬便收回情绪。 “既救了你,你的命便是本座的,从今往后你需得按本座的安排行事,不可有半点异议。”平平的语气,却是说着一件随意决定旁人命运的大事。 戚无殇自是极不乐意,从来都是别人顺着她,便是如今没了曾经的高贵身份,她还是她,若是让父皇母后知晓她苟且偷生任人摆布,必会对她大失所望。报仇固然重要,她却也不能叫他们丢脸。 “公子倒是做得一手好盘算!”眉头微拧,话语里多了几分冷意,“若我不应呢?” “你的意愿如何,并不重要。此番你身上除了蛇毒,还有一味剧毒,若没有本座的解药,便是月璃出手,也无济于事。” 月璃,她听说过也远远见过几回。有第一公子之称,传言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堪比神医再世。若是他都解不了的毒,世间恐再无人能解。 她听得出来,这人并非说出来吓一吓她。 没有缘由,直觉使然。 大仇未报,她还不能死。“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她的识时务对眼前此人很是受用,这不,她方一松口,那人身上的冷冽气息立即就消散了大半。“你的任务就一个,完成便能重获自由。” “那定然是个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任务吧。”戚无殇轻笑,纵然那笑怎也达不到眼底。还不待他开口,她又继续道:“什么任务?” “你既已知晓可能会丢掉性命,却半点也不担忧?” “呵我若说担忧,公子可会就此放我自由?”那人一默。 见他吃瘪,戚无殇觉着烦闷的心口舒畅了许多,“狠心之人从来做事大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见,你的心还不够狠。”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狠人,虽然将她丢进蛇窟的作为有些狠,却也能理解,到底她不过是他随手救下的一个陌生人而已。若换作是她,见着一个陌生人晕在自己跟前,也不见得会出手搭救。 她不坏,却也不善良。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对眼前这个紫衣男子少了些怒意。 “究竟是何任务?” 一旁安静给她上药的朱雀听到她如此说自家公子,不由心底轻哼,公子不狠么?世人心狠,却是对着旁人,公子却是个连他自己的命都能拿来利用的人。若他都不算狠,那这世间恐再无狠人了。 “去戚国皇宫,杀一个人。” 乍一听他提到戚国皇宫,戚无殇心神一晃便猛地抬起头向他看去,又慌觉自己反应太大恐会让人看出端倪,忙收回目光垂下眼睫,将眸中快要忍不住的情绪死死压住。“戚国皇宫么?” 再抬头,眼中已是一派平静。 “适才本座提起戚国皇宫,你似有些激动。” 戚无殇暗暗心惊,她反应如此之快他竟也能觉察到。既是提到戚国皇宫,怕是对戚国最得宠的华裳公主也有些了解。这般精明的人,最是不好打交道。往后在他面前她得再小心些才是,万一被看出些什么来对她必定不是好事。 杀人她没杀过,却明白这是复仇路上必不可少的。没做过,可以从现在开始做,不会的,可以从现在开始学。 以前在宫中,授业的太傅曾给过她一句点评:“公主纵然看起来没心没肺,聪慧却不在太子之下,若是肯用心学,太子怕也比之不过。” 那时,十岁的哥哥才华堪比文状元。 她也相信她若用心做一件事,成功不过早晚。 “或许我原就是戚国人,忽一听你提到戚国,反应才会这般大吧。”知晓这个说法很难让人信服,也明了他必定不信她的说辞。然她却也不在意,他要让她去杀人,没必要对她事事了若指掌。再则即便她有什么想法,怕他也自信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事实也诚如她所想,此人就是这般认为的。 “杀何人?” “戚国太子肖南玦。” “等等,你说,谁?”此时她已然忘了适才所想的什么在他面前要小心说话,只因肖南玦是她除了父皇母后和哥哥外最亲近的人,若说这世上除了生死不明的哥哥外还有什么人让她记挂着,那便是肖南玦。 紫衣男子定定看着她,又重复一遍:“戚国太子肖南玦。” “肖南玦不是镇国大将军之子,什么时候成了戚国太子?戚国太子难道不应该是华煜”话语未毕,就见他闪身到跟前将她的脖颈擒住,她心惊于他武功修为竟如此之高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失态。 “这些,你如何得知?”他的声音冰冷得不似活人,大掌中力道好似下一瞬就要将她的呼吸全然掐断,让她又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无疑,她是恐惧的,不是害怕,而是她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现在还不能丢。 “咳咳这些这些不是世人都知晓的吗?我只是只是不记得不记得一些事了,不是不是忘了所有” 那人意味不明的道一声:“是么?”然后便松开手,她一时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再一想,这样的借口,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情急之下果然聪明人脑子也会变笨。 扶着床咳嗽几声,这才抬眼看他:“公子既是让我去杀肖南玦,定然是识得华煜的,你,可有他的消息?”她并未避开他探究的打量。比起肖南玦为何会成为戚国太子,父皇母后的仇何时得报,她更关心的是那个从小疼她宠她的哥哥现如今是否还安好。 “你认识他?” “不知道,或许是吧,我既记得起自己的名字,便说明以前的记忆并未完全消失。许也不是认识,只从前听过他的名号,毕竟他作为一国太子,百姓知晓他也属常情。”她已慢慢平静下来。 “是么?” “那你究竟有没有他的消息?” “据说,和华裳一样身中数箭,最后从高崖落下,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四字让戚无殇的心再次跌入谷底,正是这样才让她忽略了他话中存在的问题,以及他无意中流露出的那一抹沉痛,也让她以后走了许多许多弯路。 “你最好不要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否则本座定会叫你生不如死。本座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以便行事。”说完便转身离开。 若不是朱雀突然开口,她可能还在恍惚中。 “看在以后大家要共事的份上,奴婢提醒姑娘一句,往后莫要在公子面前提起戚国前朝的任何人。” 努力压下“戚国前朝”四个字所带来的沉痛,抬眸疑惑的看着她:“为何?你家公子是戚国前朝谁的旧人?谁?华煜?或是华裳?” 朱雀自觉说错话,忙道:“谁也不是,姑娘莫要再乱猜,公子他只是不大喜欢戚国。” 戚无殇不由为适才的一丝疑虑觉着几分可笑,是了,若是他真是哥哥或是她的故人,又怎会让她去杀肖南玦? 凡识得华裳和华煜的,谁不知肖南玦与他们兄妹二人关系最是要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换个身份,依然是她 门外,紫衣男子停下步子,抬头看向天际,似是陷入某段回忆中,又似是只单纯的看看天。 一个打扮简单的小厮走到他身旁,恭谨行礼:“公子”遂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紫衣男子看他一眼,面具下的脸看不出情绪,语气中却似带着些许自嘲,“你可是也觉得本座适才话多了些?” “属下只是觉得奇怪,公子向来不喜与人多言,此番却这般,可是那姑娘有何特别之处?”对上他冷冷看过来的眼神,小厮自知失言,忙低头单膝跪下,“是属下逾越,公子恕罪。” 冷冷的扫他一眼,无形中透着一股子不容侵犯的威严。 那人一惊,立刻由单膝跪变为全跪,头恭敬的低下,“属下知罪。” “起来吧。” “谢公子。” 紫衣男子不再理会他,举步走开,又低声自语:“是啊,为何如此反常?是因为她那一双眼眸”话没说完,却突然顿住,整个人周围弥漫着一道似悲伤似悔恨又似愤怒的气息。 小厮起身跟在他身后,知晓公子不是在同自己说话,见公子情绪有变,也聪明的假装没有看到,内心却多了一抹惊讶,这世间能得公子另眼相待的,也就只那么一人而已。这个从山崖下救来的姑娘倒是个例外。 这之后的半个月,戚无殇再没见过那位紫衣男子。更确切些的说,这半月以来除了伺候她的朱雀,她便再没见过任何人。 朱雀虽对她总是冷冷淡淡,伺候得倒还算细致。这些天的调理,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隐隐有些关于柳珺落记忆的片段也会在脑中闪现,尽管依然连接不起来,却已让她觉得很是奇怪。那人分明说了给她下过药,难道是药效快过了不成? 还不待她多想,就被朱雀领着走过一个又一个弯道来到一个小茅屋前,只见那里站着两人。除了那个依旧戴着银色面具的紫衣男子外,另一人一袭玄衣墨发,一双凤眸带着一抹邪魅,分明张扬至极,然那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却给人一种平和之感。手中摇着一柄折扇,这般往那一站,真真一副公子如玉的画卷。 能将邪魅与平和放于一张脸上还如斯和谐的,这世间恐也只有那一人了。 第一公子,月璃。 月璃这个人戚无殇不熟悉,却也远远见过几回。那时母后身子总是不怎地好,父皇曾花重金请他到皇宫给母后看过几次。 医术高绝的月璃公子,从来出手只要两个原因:一是看他的心情;二是看诊金是否足够。心情好时便是分文不取他也会出手,心情不好时给再多诊金他也不乐意出手。 自然,知情人都会有一个认知,月璃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做那宰人诊金的事,一直宰到来人的最大承受范围,然后看着别人那种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他心情就好了,这一好岂不就乐意出手了。 父皇也曾被他坑过那么几回,是以戚无殇对他这个人很是有成见。在她看来,月璃这个人就是有毛病。然不管她对他再如何有成见,也不能否决了他的本事和他第一公子的名声。 要说这人分明行事作风这么不受人待见,名声却是极好。这不仅在于他有堪比神人的高绝医术,还在于他坑人诊金时从未坑过贫苦百姓。有钱人即便一开始在意那些银钱,事后也只会被他的医术折服而不多做计较,穷苦人则只会感叹他救苦救难,好似仙人临世。 然而这许多的成见,在如今看来,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月璃算是她熟悉的人了吧。 在世事变迁后还能再见到当初较为熟悉的人,戚无殇只觉心口闷闷的,像是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十分难受。 许是她盯着他太长时间,月璃抬眸朝她看来。只一眼便收回目光,转而道:“你说的就是这姑娘?” “嗯,本座知你能做到。” 月璃皱了皱眉:“虽说本公子有这本事,但这到底太过伤天害理,本公子从未在旁人身上用过。这可是要将一个人生生毁了,你当真要如此做?” 紫衣男子一顿,“你只管出手便是。” “也罢,也就是你,若是旁人,本公子才懒得管,但愿你不会后悔。” “本座从不做后悔的事除了那次” 见他双眸带着沉痛,月璃急忙出声打断:“得了得了,那事也不是你的错,不要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们的对话戚无殇虽不能完全听懂,却能很清楚的看出,月璃与这紫衣男子,关系极好。这不由得让她又多了几分好奇。月璃公子名声虽大,却从未听说过与谁深交。 这个紫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本座说过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此番你跟着月璃进去。” “好。”她应得爽快,倒是让在场几人都愣了一愣。 “你不问将要做何?” 月璃惊讶于紫衣男子会突然开口,戚无殇则轻嗤一声:“有这个必要?或者该说,我还有得选?” 月璃对她的反应颇为意外,“这姑娘倒是好性情,如此,倒真值得惋惜了。” “何需惋惜?再坏总坏不过命丧黄泉。” 见她如此不带情绪的说出这般言语,月璃微微一怔,再看她时的眼神已不再是之前的轻漫。“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晃了晃,凤眸轻轻挑了挑,“若是此番过后姑娘不会怨恨在下,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呵我竟不知原来名扬天下从不与人深交的月璃公子还喜交朋友,可惜,朋友这种东西我并不需要。”复仇之路漫漫,她不想任何人成为她的拖累,纵然如月璃这般的人断然不会成为拖累。 且就当她不想再多有牵绊了罢。 然而,她眸中映出的深深恨意,却全然落入二人眼中。 这样的恨,可不是一个忘却记忆的人该有的。 月璃偏过头对紫衣男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药是你给的。”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就算出问题那也是在他给的药。 “你这是在质疑本公子的药?本公子手里出来的东西会有假的?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本公子了。” 随即,二人皆将疑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戚无殇淡淡道:“你们也莫要这般看着我,左右如今我受制于你们,不会对你们的事造成影响就是。”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既然那药出自月璃之手,就断然不会出现质地问题,那她何以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脑中闪现关于柳珺落过去的画面?她相信长此以往,记起来柳珺落所有的记忆不过早晚。 却见月璃定定打量着她,“不知为何,本公子总觉得姑娘你有些熟悉,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我们可是见过?” 戚无殇脸色微微一变,却很快就恢复过来,“月璃公子是在说笑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我已然失了记忆?”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对着铜镜端详着这张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柳珺落的双眼像极了从前的她。 “说得也是,许是本公子看错了。但是,有一点本公子还是觉得有必要强调强调,姑娘你如今只是受制于他,与本公子可没有半点干系。”直觉里,月璃并不想她记恨于他,却想不出缘由。 戚无殇轻哼一声,懒得多言。 紫衣男子看一眼月璃,再看向她,看不出喜怒:“只要进了这个门,你这张脸将不复存在,你可以有一次放弃的机会。” 对于他的话,戚无殇倒是有些意外,“若我放弃,可是会增加任务的难度?” 见他沉默,她便懂了。反正也不是她的脸,变或不变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一副皮囊。”说着举步当先走进屋子。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意识,也不知月璃用了什么法子。只是当醒来后她脸上有些刺痛的同时多了一层厚厚的白纱。月璃只提醒她一月之内不能拆开,不能触碰,也不能见风。 于是就这般,她整张脸绑着厚厚的白纱过了将近一个月。这一月以来她多是坐在房间的窗边,看着天空发呆。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已足够她想清楚许多事。 父皇母后和哥哥都不在了,尽管她再如何不愿承认,也无法否决这个事实。是以相较于一个月前而言,她的心绪已平静许多。 只再没了从前在皇宫时的笑靥。 又一日暖阳高照和风习习,戚无殇如往日般坐在窗前看着天,因着白纱,分明看不到任何表情,却无端给人一种出尘之感。一袭红衣不仅不显得张扬,反而多了几分超脱之气。 紫衣男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沉静而美好,他竟有些不忍出声打破。直到月璃突然走进来,他才恍觉自己的失常。 月璃眸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须臾才开口:“姑娘今日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摇摇头,“没有。”顿顿看向二人,“若不是你们过来,我险些忘了一月之期已到。”她语气平和,对他们比之一月前少了几许戒备,多了几许疏离。 月璃眉头微微动了动,也不道破。他们这样对她,她能不记恨已是十分大度。 “确实,今日就将姑娘脸上的白纱拆开,姑娘可担心?” “你觉得我会为一个已经注定的结果浪费多余的情绪?” 月璃嘴角抽了抽,干笑两声,只觉这姑娘说话很是不留情面。怎么说他也有个第一公子的名头在,这世间想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几,这姑娘偏偏不吃这套。 “开始吧。”紫衣男子突然冷冷开口。 月璃不明白到底又是哪里惹得他不悦了,只无奈耸耸肩,示意戚无殇坐到梳妆台前。 白纱一点一点被取下,戚无殇看着铜镜里那张脸,泪水忽地就掉了下来。颤抖着双手抚上脸颊,生怕这不是真的。 这张脸没人比她更熟悉了,这是她的脸啊! 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失而复得,她突然明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了。 如今的她不再是她,却又依然是她。 月璃见她这般,只以为是受的打击太大,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你这般,可是后悔了?” 轻阖双眸,再睁开已是一派平静,“不是,只是太高兴,如今这张脸可是比我之前的要好看许多,当世姿容能过了这张脸去的,怕是没有几人吧。”世人皆知,戚国华裳公主小小年纪便容色无双。 “不是没几人,是没有一人。”一直保持沉默的紫衣男子突然开口,戚无殇才发现他一直盯着她,或者该说是一直在盯着她的脸。 猛地一惊,一个认知在心头浮现,他认识原来的她!更甚者,他与原来的她十分熟识!除了肖南玦,她并没有其他熟识的男子,这人既然让她去杀肖南玦,就不可能是他,那么他究竟是谁? 压抑住情绪,她缓缓道:“这脸,可是公子熟识之人所有?” “不熟!”说完便不再看她。 戚无殇知他没有说谎,因着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瞧着并不是不熟识之人该有的。她一时弄不明白,最后便将疑问归结于这人脾性怪异且喜怒无常。 “从此刻起,你的身份便是戚国的华裳公主,关于她的所有你都必须了若指掌。” 闻言,她并未回头,而是再次抚过这张熟悉的脸,心下却是苦涩一片。当真是世事无常,现如今,她竟是要对她自己的一切了若指掌么? 她本就是华裳,何须学? 有些呆滞的看着朱雀拿过来的一大叠手书,抬手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却是为着里面的内容心惊。 这些,分明是十四年来与她相关的所有事宜,便是一些连她都已经忘却的小事也不曾遗漏! 这世间,竟是有比她还要了解自己的人! 是对她本来就熟悉?还是这调查的人本事太过强大? 微微压下心惊,将手书合上,“这些东西都是哪处寻来的?” 才发现那紫衣公子又盯着她,确切的说是盯着她的脸,出神。听到她的问话,方才回神,许是恼怒自己的一再失神,语气有些不善,“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只需将本座交代的事做好便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戚无殇觉得他冷声说话时好似在刻意避开她这张脸一般。 “还有,她从不穿红衣,你该将这一身衣裳换下。”语毕盯着她身上的红衣看了看,纵然看不到他的神情,戚无殇也能猜到他此刻的眉头必是生生皱着的。 他说的是“她”,而非直接提名,不知为何,戚无殇的心没来由的狠狠跳了一下。分明说了不是熟识之人,她也相信他既这般说,必然就是事实,然而,这般语气姿态,可不是不熟识的人能够有的。 如他这般人物,若是见过,她不可能不记得。如今却半点印象也没有,那便就是说,他们确是没见过。 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左右以后有的是机会,若是相识之人,早晚会知晓。 微微摇头,似是呢喃般开口:“不,你错了,恰是我此番这一身衣着才更能让人信服。”闭上眼的那刻,天地间留给她的就是一片红,那漫天血海,承载着的是她失去亲人失去家甚至失去自己性命的痛。如此血海深仇,她发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敌人血债血偿!这一身红衣,为着纪悼已逝的亲人和过往,也为着时刻警醒自己莫要忘了这这仇这恨! “再则,这身衣衫很适合我。” 那人默了默,才道:“随你的便!你只有一个月时间,三日内将这些东西全部看完并记下,之后我会着人过来督导。”语毕用力一甩袖子转身走出去,却在快踏出房门时停下,回头盯着那一叠手书,颇为严肃的强调着:“那些东西切莫弄坏,若是有损半点,后果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戚无殇倒是被他认真的语气吓了一吓,忽觉着他就是脑子有毛病,什么玩意?不就是几本破旧不堪的手稿?犯得着么? 但是,她的这些想法,都在几人出去后将其一一随意翻阅时,全然烟消云散。 适才她只顾着惊叹自己的脸和手书里的内容,却没留意这些有关她过去十四个年头的所有事宜,皆是由苍劲有力且狂傲不羁字体所书。 记录下这些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此番,她毫不犹豫的想到了那一袭紫衣。这字,莫不是出自他之手?那么,这些事是旁人与他叙述的,还是他自己原就知晓的? 心头突然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情绪,却道不明是什么。 ------题外话------ 看到这里的美人儿心情美丽不?还犹豫啥,收藏点起来~点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百毒之身,踏水无痕 鸟雀啼鸣,天朗气清。 顺着回廊蜿蜒到尽头,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处凉亭,凉亭内有一方石桌,此番正对坐着两人,正是适才从戚无殇屋子里出来的月璃与那紫衣男子。 月璃端着朱雀盛来的热茶,轻饮了一口,道:“子舒,一再在旁人面前显露情绪,这可不像你,可是因为那姑娘如今顶着她那张脸的缘故?” 被唤作子舒的紫衣男子并未回答,而是抬眸看向天际,身上萦绕着一层浓浓的悲戚,良久良久才道:“月璃,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她回来了。” 月璃一顿,却也知此刻说得越多他只会越难过,便未再开口。 “若是当初我不曾离开,若是我不曾在路上耽搁,若是我不曾放她自由,她也不会呵,如今再来说这些又有何用?她终究是不在了,永远的消失在这个天地间了”说着起身朝竹林深处走去。 “公” “罢了,且随他去吧,这种时候也唯有待在那里才能叫他心里好受些。”朱雀刚要出声,就被月璃打断。 “可是,自那人离开以后,公子总是这般日夜都守在那里,奴婢担忧时日再长些,公子的身子会受不住。”朱雀只要一想到公子一直守在那里,不论日夜,不论晴雨,送去的吃食也极少动,就担忧不已。 月璃眉头挑了挑,还有这事?他是一接到他的传信便立刻赶过来的,匆匆换了张脸又继续出去逍遥,现下也不过是一月之期已到他刚赶过来。是以子舒的近况他并不知晓。 轻轻一叹,这世间之事,情之一字最是让人难解。 “月璃公子,您是我家公子的好友,可否劳烦您劝劝我家公子?”不难看出,朱雀的焦急。 “你家公子的脾性你还不清楚?他要做的事谁阻得了?” “可是” “妹妹,莫要为难月璃公子,公子的事公子自有主张,我们做属下的只需听命行事便是。”来人正是跟在紫衣男子身边的小厮,名唤朱恒,与朱雀是兄妹。 他这般说话,自然不是不关心自家公子,只是他相信公子不会就此倒下。在他眼里,公子从来都是如神人一般的存在,便是为着那人的仇,他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有事。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那人于公子而言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还是朱恒比较了解你家公子,你们也莫要太过担忧,有本公子在,你家公子死不了。”听他这么说,朱雀才松了口气。月璃公子医术天下无双,有他在,公子的身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你家公子有一句话却是没说错,有那么一瞬间,本公子也以为是那华裳小公主回来了。”那小公主他也见过几次,可谓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在那般环境下还能养成一副天真烂漫不骄不纵的性子,着实难得。也正因这般,他对她印象尤为深刻。 脸是一样的,为何神态气质也这般相似?只是此刻的她比以往的她眼中多了一抹恨意,没错,就是恨意!尽管她极力隐藏,他还是觉察到了。 国破家亡,亲人尽逝。有恨,再正常不过。若非是他亲自动手改变的这张脸,连他也会以为这姑娘与那小公主是同一人。 哎哟,越想越想不通透,难怪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思虑这些繁杂之事,头疼。 “就当是本公子医术太过精湛,不仅改了人的面容,还改了人的气质好了。” 看着那一会儿拿着折扇敲额头作深思状,一会儿自言自语得意洋洋步履轻快的玄衣男子逐渐远去的身影,朱雀和朱恒面面相觑,尽是无言。 世间又有几人会想到,他们眼中如谪仙般的第一公子真实的模样会是这样的?若是叫那些人看到这般的第一公子,那场景完全不敢想。 仅一个时辰,戚无殇便已将那厚厚的一叠手书看完。虽说有些事已记得不大真切,但再看到时便能很快想起来,并不需要刻意花什么功夫去记。 既是已看完,闲着也是闲着,待在这里这么些时日,刚从重生的惊异中走出又面临换脸再到未拆开纱布不得出门,如此一再耽搁,她便也没能好好的看看这里。 大仇未报,她这般自不会是因为闲情逸致,就且当平心静气,练练心,让自己学着多些耐性吧。 狄戎,是她的敌人,但她也没忘记,狄戎,并不是她唯一的敌人。 区区狄戎,若是没人相助,有何能耐让偌大的戚国改朝换代?那些隐藏的仇人,必然就在戚国!或是平头百姓,或是达官显贵,或是皇室中人!不管是谁,不管都有谁,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屋后是一片树林,举步走进去,繁茂的树叶挡住了晒人的日头,林间花草遍布,呼吸间只觉一阵舒畅。再行一会儿便到达山顶,远远看去,是一片粼粼波光,很是漂亮。 那是一处湖泊。 若是能到那湖面上去看看,想来感觉会更好。刚想着,脚便突然离地,身子直直朝那处飞去!仅一眨眼间便立于湖面之上!没错,真的是湖面之上!戚无殇半晌回不过神,连惊诧都给忘了! 脑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落丫头,你这身子骨要练武怕是不成了,但也不能太过丢人,武功不能学,柳家的独门轻功却可以学一学,便是将来遇着危险用来逃命,那也是极好的。”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却不难听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她却不记得是谁,只依稀记得在那之后她便习得了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 揉揉太阳穴,又有一道略带苍老的女声传来:“姑娘家早晚得嫁到别人家去,家里也护不了你一辈子,若是惹了事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吧,防身的本事总也要学些才是。”后来的后来,她好似在各种各样的药桶中泡了一日又一日,直到所有毒药对她都再起不了作用方止,这也便就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之体! 既如此,那么之前在蛇窟中晕过去,想来是落下山崖受重伤的缘故了。 依稀记得,继百毒不侵之体之后,是各种毒药的炼制,一手毒术使得出神入化。 从这一个个惊人的意识中恢复过来,戚无殇盯着水中的那抹倒影端详许久,想不到这副身子还有这样的本事,难怪出自月璃手中的药对她也没有多少影响,记忆也在渐渐恢复中。 忽地,绝美的容颜上荡开了一抹绝世芳华的笑,加之一身红衣配以山中景色,远远看去仿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立于碧波之上。 她怎会不高兴?这般岂非是让她的复仇之路又多了许多筹码?除此之外,她还能不受制于任何人,那人曾说在她身上下了剧毒,可谁又能想到她是百毒不侵之体呢? 杀南玦哥哥,她可做不到。原还为这个事犯愁,如今可好了,谁也奈何不得她! 那人于她有救命之恩,她自不会忘,但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报答。 父皇母后和哥哥都不在了,她的亲人就只剩下南玦哥哥一个,她又岂会让他受到伤害。 脚尖轻点水面,再一眨眼间便又回到适才的小山顶上。盯着远方带着些许恍然,若是当初她也有这般本事,又岂会眼见宫门而出不得,以致于落得个命丧黄泉的结局? 这都是命么?可她偏偏不信命!若真是命由天定,她便逆了这天!上天是如此的不公,如她父皇母后哥哥那样好的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她永远也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天定,她的命是她自己的!握在自己手中! 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湖的对面是一片竹林,竹林中一道紫色的身影此刻正看向湖面,须臾低头看向手中一个似木偶又不大像的东西轻声道:“刚刚,是你来过吗?”转而便又失声笑了,那笑中夹着几许悲凉,也带着几许讥嘲。 如今,竟是连幻觉也出现了么? 戚无殇并未离开,而是又回到之前所住的房间,盯着桌上那一叠厚厚的手书,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日晌午,正坐在院子里纳凉,便见几人朝她行来。 紫衣男子旁边是月璃,后面跟着的除了朱雀外还有一人,且还是她十分熟悉之人。 “这是负责教习你的秋嬷嬷,一个月后本座会安排你进戚国皇宫。” 秋嬷嬷啊,那可是以前母后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五年前因着旧疾突发腿脚不便利,母后便使了些银钱与她回乡养老,也正因如此,她才能躲过一劫。只是不知她为何会帮着这人教习她,难道她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是杀肖南玦?而肖南玦于华裳,也就是曾经的她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即便高傲如她,也亲自开口向父皇求来的驸马啊! 那么,是秋嬷嬷背叛了他们么? 尽管如此作想,心中却不见半点难过,如今的她,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秋嬷嬷,好久不见。”戚无殇轻笑道。 秋嬷嬷“噗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长长的唤了一声:“公主” 这一声“公主”,可谓是齐齐惊了在场几人。 子舒直直盯着她,透过银色面具的一双黑眸睁得老大,显然已是震惊至极,连开口都有些轻颤,“你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情之蛊毒,绝情绝心 几次相见,戚无殇对于这个被月璃唤作子舒的紫衣公子虽不能说十分了解,但也知道这必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是以此番他这般表现委实让她有些意外。她从来都不是个迷糊的人,如此境况下如何还能看不出他是认识原来的她。 抬眸盯着他看了许久,却仍旧没有半点印象,究竟是谁? 却见他很快恢复镇定,冷冷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 心下轻笑,既是与肖南玦有仇,必然也是识得华裳的罢,这般想来,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她自认记忆力还不错,既是没有印象,那便就是真的与她不熟。 无视他锐利冰冷的视线,戚无殇淡淡一笑:“公子对我适才的表现可还满意?” 子舒冷冷的看她一眼,丢下句“你还有二十七天”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果然这人的脾性还是太奇怪了。 秋嬷嬷亦是抬头细细打量着她,察觉到她的视线,戚无殇也不觉反感,到底她也算是被秋嬷嬷照看着长大的,虽说宫中待她好的不知凡几,然如今她能见着的也就只有秋嬷嬷一人而已。 对她友善笑了笑:“往后劳烦秋嬷嬷多多费心。” 秋嬷嬷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公主言重,侍奉公主本就是老奴的职责。”虽心中明白眼前长得与公主一模一样的人并非真正的公主,秋嬷嬷却不知为何就觉着她就是公主,或许是长得像的缘故吧。 自然,秋嬷嬷是不知道她这张脸是出自月璃之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月璃的这般技艺算得上是逆天,若是传出去,少不得要有许多麻烦。 轻笑着抬手示意秋嬷嬷起来,却发现月璃并未随子舒一道离开,而是眸光深深的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无殇却不担心,这张脸可是他亲手弄的,便是他曾见过华裳,也必不会多作怀疑。 “月璃公子这般盯着我瞧,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月璃眸光闪了闪,打开折扇扇了扇,一双凤眸满含笑意,很是随意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姑娘很是特别,心下不由可惜。”他这也不全是假话,对于她,他是有些欣赏的,只是这般,到底是可惜了。 只身前往戚国皇宫刺杀戚国太子,这于一个弱女子而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知道子舒到底是怎么想的,肖南玦那人虽说有些本事,但若要杀他,亲自动手不是更快? 果然这些动脑子的弯弯道道他最不喜欢了。 戚无殇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只淡淡一笑道:“月璃公子请随意,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我可是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就不招待公子了。”说完领着秋嬷嬷和朱雀二人便回了屋。 月璃看着那转身而去的红影,暗暗垂了垂眸。连子舒都差点以为她是真的华裳,这以后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但愿子舒能永远知道她是假的才好。没有人比他这个动刀子改变那张脸的人更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华裳公主。 轻叹一声,转身循着通往后山竹林的小道而去。 待到竹林深处,果然看到一道紫色身影正坐在一个坟堆前,一手搭在石制的墓碑边缘,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悲戚和颓然。 这样的子舒月璃从未见过。谁又能想到那个从来走一步便想十步,步步为营杀伐果决的人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样看来,子舒对那小公主的情意可远远比他认为的要深得多。月璃不得不怀疑,若是没有那些他如何也不能丢下的责任和那小公主的仇支撑着,子舒怕是在小公主死去那刻就倒下了吧。 记得半年前在那片梨花林找到他的时候,他一直将小公主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双眼空洞,喊了许久都不见应声,像是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就那样双目无神的直直盯着小公主那张苍白的小脸。让他这个从不知伤心为何物的人都没来由生出一股悲伤来。 若不是他的那句:“若是你就这么死了,小公主的仇谁来报?那些不顾一切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他们未来会如何你可有想过?”他恐怕还会在一直待在那里,最后死在那群人的刀下。 不过他到底是子舒,才半晌功夫便恢复如常,只冷冷道了声“走”,便抱着小公主的尸体运转轻功消失在那片梨花林里。只是自那之后,他原本就阴冷的性子变得越发阴冷,甚至有些喜怒无常。这半年来,从那片梨花林离开后他便没再见过他,是以一月前突然接到他的来信,月璃颇为意外。随即又有几分欣慰,能让他不再生出生无可恋的情绪,作为他唯一的朋友,这样的事尽管有些违背仁心,他却也是要帮一帮的。 看了那石碑上剑刻的“戚无殇之墓”几个字一眼,又是一道无声的叹息。 “你既是想要取那肖南玦的命,为何不亲自动手?反而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语毕换来一阵沉默,子舒连头也未曾回一个。 “哎,也不知道本公子是不是存心找虐,你这冰冷的性子有事没事还给个冷眼,本公子却还要与你做朋友。算了算了,这些事本公子也不想管了,你如何高兴便如何做吧。还是本公子以往的日子过得潇洒,瞅着你这里也没什么用得上本公子的地方了,本公子还是回去继续过逍遥日子吧。”闻声子舒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仍旧不说话。 倒是月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吓,半晌晃着折扇嬉皮笑脸道:“你这般含情脉脉的看着本公子,不会是看上本公子了吧。” 然后换来一记冰冷的眼神,打了个冷颤,干笑两声:“开个玩笑,那么较真做什么?本公子先走了。”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脸上少了些随性,多了些认真:“子舒,假的终归是假的,那小公主,她死了。”说完转身便走。 子舒猛地一顿,心脏狠狠抽了一下,良久良久,垂着眸子好似悠远的低叹出声,有悲凉,有悔恨,还有点点的嘲弄,“我不过是想有个念想。” 月璃脚步顿了一下,转而轻笑着举步继续走着,他想,他应该明白子舒为何要绕那么一大圈来做这一件事了。 二十七天很快过去,这段时间戚无殇所做的事无非就是在秋嬷嬷的教导下学习宫规及华裳的一些本事和生活习惯。除了秋嬷嬷外,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人来教他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华裳身为戚国最受宠的公主,虽年方十四,这些东西却没少学。至十四岁生辰,纵然不能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也在戚国同龄贵女中再寻不到对手。 这许多技艺中,华裳以琴最优。 天下皆知,戚国小公主华裳十四不到便一手琴技天下无双。 这期间,为不露出破绽,她开始时并未将自己的琴技显露而出,只循序渐进,到后来也只是得琴师夸赞她天赋异禀,便再无其他怀疑。 通过二十七天的相处,戚无殇也知道秋嬷嬷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月璃亲自出手将她的腿疾除去,而月璃会出手自然是子舒授意,呈了恩秋嬷嬷自是要回报。得知这个事后戚无殇对秋嬷嬷便少了几分疏离。 不是背叛了他们,所以秋嬷嬷还是原来的那个秋嬷嬷,那个待她极好她也有几许敬重的秋嬷嬷。 十月的天还不算凉,却也不热。戚无殇坐在离院子不远的凉亭里,双手轻抚着琴弦,琴音伴着她的动作一声一声飘远,直直传到不远处柳树下立着的一抹紫影耳中。 子舒静静的听着,却只是单纯的听着琴音,并未抬头看向凉亭中那抹红影。这般相似的琴音,若是再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克制不住立刻就冲过去。 广袖底下的双拳紧紧握着,心中对自己却是多了些鄙夷,从何时开始他自控力竟变得这般差了。为着这个,他已二十七天不曾踏足那个院子,每每只是在这柳树下立着听那从凉亭中传来的琴音,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如今娴熟如斯,他没有一天落下。 也不由得感叹,这柳珺落若不是以往就琴艺精湛,那就是天赋极高了。 不过比起天赋极高这样的说辞,他更愿意相信她原就对琴之一道极为通晓。如此说来,她的出身必然也不会低。一个失了记忆的人,言谈举止中尚且透着良好的教养,定是与她的出身脱不了干系。 想着不自觉抬头看过去,这一看,是真的一瞬失了神。 容颜倾城,绝代芳华。 戚无殇弹着弹着便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去,恰落进一双深邃的眸中,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却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也正是这般才被她忽略了去。 二十七天没见,他还是一袭紫衣一张银色面具。便是只静静往那里一站,也让人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这是一个气场极其强大的男人。 至于“气场”二字从何而来,那倒是要感谢原身柳珺落的记忆。本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便是出自神医月璃之手的药,这两个月过去药效也消散得差不多。从柳珺落的记忆中她知道,柳珺落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很神奇的世界,从柳珺落的记忆中,戚无殇知道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原先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正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这种改变她知道,却不反感,反而多了几分欣喜。 落崖灵魂来到这里,再落崖到魂归。 柳珺落落崖那一刻,不是害怕不是伤感,而是长长的一声感叹:落崖而来,这一落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好在本姑娘没欠下什么情债,不然岂不害了旁人?只是可怜了家里那老头子和老太太,原本就孤零零够可怜的了,现在唯一的小辈也不在了,那还不更可怜了,莫要被那些小人算计了才好。 这后面有些伤感的情绪却是真的。 偌大的家族,只有两个老人一个小孩,人丁着实单薄了些。 戚无殇想着,既然占用了人家的身体,不管原来的柳珺落如今魂归何处,若是有机会她定会去帮她做她想做却未完成的事。到底柳珺落落崖也不是单纯的落崖,不然也不会有最后小人算计的那些话了。 若是报完仇后还有幸活着,再去寻那两个老人与他们一起生活也不错。 柳珺落是个奇女子,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上,尽管从小体弱多病,十岁前都是药罐子养着,但仍阻止不了她,到得后来仅十五岁就有那样大的一番成就。想着,若是柳珺落有一副好身子,还不知会做到哪一步呢! 从小她就是天之骄女,年纪差不多的贵女没一个及得上她,她也从未真正佩服过什么人。但如今,她却极其敬佩这个柳珺落。 但愿她能顺利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吧。 再看时,那一抹紫影却已落在凉亭中。 她知道此人武功修为不低,却不知原来轻功也如此不凡。柳珺落的祖父曾说,她的轻功便是不能独步天下,世间也极少有人能出其右。可是瞧着眼前此人的样子,那少有的出其右的人中,这人怕是其中之一吧。 戚无殇并未开口,而是继续弹着琴,那人也并未出言打扰,只立在一旁半倚着柱子静静听着。 这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戚无殇这般想着。 只是她这样的想法若是被月璃知道,定然少不得一番鄙夷。在月璃眼里,这个世上最没风度最不会顾忌他人感受的就属子舒,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可没少做,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得这厮好脸色,也就只有那小公主了。 一曲终,戚无殇收回手,浅浅一笑道:“公子觉得无殇此曲如何?” 那人好似微微一愣,随即神色不明的看她一眼应了一声“嗯”。 戚无殇眨眨眼,“嗯”是个什么意思? 却没多做纠结。 “多日不见,公子可安好?” 子舒淡淡扫她一眼,听不出情绪的开口:“她可不会如此说话。” 这个“她”指谁,戚无殇自然知晓,只是他话语中总是有意无意的透着那一股子与华裳的娴熟,让她心中泛起一抹不明的情绪来。 脸上依旧挂着淡淡不达眼底的笑:“世事无常,人也是会变的。昨日如何早随昨日散去,就好比日落日升,去了一个夕阳,过一夜便会迎来一个新的朝阳。国还是那个国,家却不再是那个家,若是华裳还在,公子以为她如今可否还是曾经那副模样?” 那人身形一顿,双眸闪过一道深深的哀恸。 是真的在哀恸,戚无殇并没有错过那道情绪!只是这却又是为谁?为何她的心在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时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也正因此,这般情绪在她心中深深埋了许久。 不待他开口,她便继续道:“公子且莫担心,我既是答应了公子,便不会出差错。”后面没出口的话却是,除了杀肖南玦这件事外。 南玦哥哥她是不会杀的,只是这救命之恩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报的。“公子要我去杀肖南玦,可是与他有什么仇怨?” 忽地那人一道冷冽的目光扫来,戚无殇心神微顿,笑了笑:“公子若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然她那不达眼底的笑,在男人看来却是无比的刺眼。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这话他好似不止说过一遍,戚无殇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便转移了话题:“一月之期已到,公子可是已安排妥当?” “明日一早出发。” “好,如此我便先回去让朱雀将东西收拾一番。”心中期盼着能回到戚国皇宫,却没有刚开始那么急切。这样大的仇,她要一个人报,最忌讳的便是焦急。 “朱雀会跟你一道进宫。”言外之意就是会让人盯着她,如何做她自己心里清楚。 “嗯。”戚无殇无所谓的笑笑,这个她早就猜到了。再则与朱雀相处这么长时间,知道她虽然性子冷,脾性却是不坏,还有一身好武功,带着她也好。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下在你身上的并非毒,而是蛊。情蛊,此蛊以本座的血喂养,以本座的心头血为引而下,这世间除了本座的心头血,再无药可解。所以你此去切记勿要妄动情念,否则必会生不如死。” “你说什么?!”戚无殇猛地站起来,桌上的七弦琴随着她过大的动作掉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大响。 可是那紫影早已闪身而去。 “他奶奶的,你给老娘站住!”这一怒,把柳珺落的口头禅都给用上了。 某个远去的紫影内功修为极高,听力自也敏锐非常。这般恰一听到她的言语,险些从半空中落下。 戚无殇是真的怒了,她百毒不侵的体质可对付世间万毒,可对付一些不入流的蛊毒,却对付不了诸如情蛊这般以血喂养以心头血为引而下的厉害蛊毒。更别说这养蛊下蛊的血还是一个内力深厚的人。 柳珺落识得万毒,对蛊自然也有些了解。这情蛊喂养起来可不容易,且一只蛊若要没个年怕是养不成,这人是有病吧!花了那么多心力喂养的蛊居然用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他也舍得! 此时戚无殇已完全忘了她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她的本事子舒也是不知晓的,然在不知晓的情况下却仍舍得将情蛊用在她身上,这中缘由,想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戚无殇怒了一会儿,便也觉得没那么怒了。她此去是为复仇,哪里还有谈情说爱的闲心。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此时的她竟是将她曾经一心想嫁的肖南玦给忽略了去。 若是一心想与一个人在一起,便是满身仇怨也阻挡不了。复仇之路漫漫,谁又能保证中途不会出意外?而这个意外,在不久的将来她便遇到了,那时的她一心想着的除了复仇外,便是解了这情蛊。 不过怒气少了,却不代表完全没了。 戚无殇回到房间,连喝三杯水才将火气压下一些。相处两个多月的时间,从未见她如此生气,所以便是连朱雀都有些悻悻的不敢靠近,站在门外将手中的饭菜递给秋嬷嬷并与她使了使眼色。秋嬷嬷到底年纪大些,虽有些害怕却还不至于像朱雀这般反应如此大。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秋嬷嬷也知道屋里的姑娘并非她的公主,但不知是不是模仿公主的缘故,她总能从那姑娘的身上看到公主的影子,所以对那姑娘她忍不住就喜欢,也多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你先去给姑娘准备沐浴的水,我这就进去看看。”朱雀听她这么说,满心欢喜的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姑娘总挂着一张笑脸,时间长了她却觉得有些害怕,分明是第一次见着的时候还能理智冷静相对且当做共事之人来看待,现在在面对她时,竟不由得将自己摆在了下属的位置。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何时冒出来的,是第一次看到她坐在凉亭中弹琴的悠远姿态时?还是她只半月不到就将教她棋艺的大师打败时?亦或是一幅幅大气凌然的字画摆在房间里时? 秋嬷嬷端着手中的饭菜放到桌上,开口问:“姑娘可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自第一次见面称她公主之后,秋嬷嬷便没再如此称呼过。 见秋嬷嬷进来,戚无殇怒气收了收,脸上的笑比以往多了些真心,“无事,嬷嬷无需担忧。” “姑娘没事就好,明日就要启程,姑娘先用晚膳,老奴已让朱雀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姑娘沐浴过后便早些歇息。” 戚无殇抬头看了看即将暗下的天际,低声呢喃:“是啊,明日就启程了呢。”转身对秋嬷嬷道:“劳烦嬷嬷将房门关上,我有些话想与嬷嬷单独说。” 秋嬷嬷看到她脸上的认真,也变得慎重起来,转身将房门合上。“姑娘请说。” 深深的看了秋嬷嬷一眼,“秋嬷嬷,我可以相信你吗?” 秋嬷嬷在皇宫待了大半辈子,还谋得一个在皇后身边侍奉的职位,就说明她不是个笨的。是以戚无殇这方一开口,她就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老奴以为看见了公主,后来老奴知道姑娘并非公主,但这段时间老奴与姑娘相处下来,也知道姑娘的心地并不坏。老奴呈了公子的恩救回一双腿才能行走,所以只要姑娘不做有害公子的事,姑娘可以完全信任老奴。” “那在嬷嬷看来,若是你家公主还活着,你是向着你家公主,还是你家公子?” “自然是公主!”秋嬷嬷想也不想便回答。 戚无殇却轻轻的笑了,“嬷嬷可还记得你的旧疾是如何复发的?” 闻言秋嬷嬷猛地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姑姑娘此话何意?” “嬷嬷其实已经听懂了不是么?” ------题外话------ 今日文首上线,二更。喜欢就收藏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十里红妆,细数流殇 “公公主?” 那时公主方九岁,秋嬷嬷奉皇后之命去请公主一道用晚膳,却因在路上耽搁些时候去得晚了,担忧赶不上便领着公主走了小道。因宫中只有皇后一个女主子,公主向来没有带丫鬟的习惯,是以那晚走小道的时候也就只有她二人。却不料天太黑路太滑,公主不幸掉进池塘中,秋嬷嬷一惊便立刻跳了下去。待将公主救上,公主怕她会因此被责罚,便让她独自回去。并让她告知皇后她已用过晚膳,今日玩得累了已早早歇息。 秋嬷嬷是聪明人,皇后虽在宫中待人宽厚,对公主的事却极是上心。若知道公主因她的失误掉进水中,肯定少不了责罚。 她呈了公主的情,之后待公主更是多了一份感恩之心,可没过几日,她便腿疾复发,为此公主还趁着没人的时候来宽慰过她,还说当初若不是因为救她,她的旧疾也不会复发云云。分明是她的过错,公主又才九岁,哪里会是公主的责任?她便也对小公主越发有好感了。 这件事,前前后后除了她二人便再无人知晓。可是此时却从眼前此人口中听到,那岂非就是说 戚无殇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已经理解过来,便对她笑了笑,“秋嬷嬷,是我。” “公公主?可是公主不是” “是啊,我死了呢,可是我又活过来了。这真是上天垂怜,给了我再一次活着的机会。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上天是如此的不公,父皇母后做错了什么?哥哥又做错了什么?不是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明明未做过什么坏事,为何上天要让他们早早丧了命呢?”她的语气很轻很轻,明明没带任何情绪,却让秋嬷嬷整颗心闷得难受。 “公主,那您现在” “嬷嬷只需记住,往后在人前,我是戚国的华裳公主,在人后,我便是冒充华裳公主的人即可。”这也是变相的敲打她莫要让第三个人知晓,秋嬷嬷是聪明人,她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 “是,老奴明白。公主还活着,老奴老奴”说着便是一番老泪纵横。 “嬷嬷不必这般,我还能活着,本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不是么?”轻笑,仍不达眼底。 秋嬷嬷看得心疼,明明公主是那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是,能再见到公主,老奴很高兴。” 秋嬷嬷并不知道她此时的脸是被月璃动过的,只以为她是死里逃生,至于她为何明明是真正的公主,却被人安排假装公主,秋嬷嬷虽有疑惑,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戚无殇也知晓秋嬷嬷的想法,但她并不想告知她再多。借尸还魂这种事,终究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不过说到底,还是她对秋嬷嬷并未给予完全的信任。 经历了这么多,往后她怕是极难再完全信任一个人了。 待朱雀提来热水时,戚无殇已在秋嬷嬷各种心酸疼惜的目光下用完晚膳。朱雀只觉秋嬷嬷有些奇怪,便以为是受戚无殇怒意的波及,秉着不揭人伤疤的善心,她便也假装没看见。 第二日,十月初三,是个好日子。 不到两个时辰便到戚国都城临阳,至此,戚无殇才知道她之前住的庄园在临阳城不过五十里远的地方。也是直至踏入临阳城,她才知晓,今日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南玦哥哥,居然要娶亲了,在她死后仅七个月的日子里。 照着那人的形容,她被他救起时华裳已死将近五个月。这些日子里,她不仅要学习所有关于华裳的东西,还要掌握自她死后这七个月来戚国乃至整个天下的大事。只是这些事里,那人却又为何独独瞒下肖南玦要娶亲这一件? 还不待她多疑惑,马车里坐在她不远处的朱雀就已开口:“姑娘可是疑惑我家公子为何不将戚国太子今日大婚的事告知您?” 抬眼看过去,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公子说,自姑娘踏进临阳,姑娘的一切便再与他无关。戚国太子的这场婚礼,也算是给姑娘的考验,如何行事端看姑娘自己,只切记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便可。” 戚无殇嗤笑一声,“你家公子倒是宽心!” “公子说姑娘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戚无殇还未接话,旁边的秋嬷嬷却是听不下去,冷着一张脸看向朱雀,“如今既已到临阳城,公主是什么身份,你一个小小丫鬟居然用得这般口气,你家公子就是这么教你的!若是坏了大事,到时候可有得你好看!” 认识秋嬷嬷以来,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朱雀一时也有些愣愣然。却也知道她说得没错,这里是临阳城,谁知道下一刻会遇到谁?谁又能保证她们的谈话不会被有心人听去? “奴婢失言,公主恕罪。” 只是即便如此,她怎么觉得适才她说的话其实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呢? 她难道不是实话实说的解答姑娘的疑惑而已?朱雀并不笨,相反她还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在主子众多属下中以女子的身份能伴在主子身边。当初她和哥哥以最出色的成绩得以留在主子身边时,还不知艳羡了多少人。 然即使以她这般聪慧的脑子,却是怎也想不通透此刻是个什么情形。 戚无殇早猜到秋嬷嬷会出言,却没想到会呵斥一番朱雀,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释然。 是了,秋嬷嬷从来都是母后身边最忠心的人呢。 “你主子既是让你跟着我,如今便是我为主,你为仆。你也别不甘心,我不管今日之前你是谁有何本事,今日之后你就只是我戚无殇的丫鬟。便是龙,你也给我盘着。我不需要你多忠心,更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事。自然,你自己要做什么我也不会管,但不要坏了我的事,不然,我可不会管你是谁的人,左右不过一死,本来就是捡来的一条命,现如今还能有个人陪葬,怎么算我都是赚到了呢。”清清淡淡的声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可说出的话却没来由让人背脊发凉。 朱雀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太过震惊,竟是动了半天唇也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秋嬷嬷被吓得不轻,“公主,您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您也不能” 戚无殇对她无奈的笑了笑,“嬷嬷,我不过闲来无聊随便说着玩的,你又何必当真。”语毕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噼噼啪啪”一直响了许久都不见停,侧头看向旁边的车窗,却被垂下来的车帘遮住了视线。 百姓交谈的话语伴着持续的鞭炮声传来。 “你看你看,那就是咱们的太子殿下,果真是一表人才,这容貌气度就是全天下也没几人及得上,这新娘子真是好福气,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你不知道?自先皇一家去后,这戚国皇室可独独剩下这一位公主,据说与当今太子殿下乃是青梅竹马,太子殿下不忍公主孤苦无依,这才不顾公主正值孝期就娶进门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这还是满朝文武百官一致提议,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 “还有这样的事?皇上难道不怕天下人说闲话?毕竟公主可刚新孝半年。” “咱们皇上不顾天下人的看法也要让皇室遗孤入家门,不过是不忍看公主殿下一人孤苦无依,咱们皇上是个好人啊” “啊,你们说的什么公主?咱们戚国的公主不是随着先皇先皇后一道去了吗?” “哎,你说的那是华裳小公主,咱们说的华觅公主。” “先皇先皇后不是只育有一位公主,这华觅公主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那华觅公主是先皇亲兄长南王所出,据说那南王为先皇挡下刺客一剑,最后死了,南王妃因此忧思成疾最后在生华觅公主的时候终是没能熬过去,也撒手人寰,独留下华觅公主这一个血脉,那时先皇还未登基为帝。后来先皇登基,为感念南王救命之恩,特将华觅公主的郡主之位提到了公主,也将华觅公主接到了宫中去住。” “那我怎么听说咱们现在的太子殿下原是和那华裳公主有婚约呢?” “哎,你那不是听说的嘛,哪里做得准?你看看如今这十里红妆,那花轿里坐着的可是华觅公主,若不是对华觅公主喜爱到极致,太子殿下又怎会在华裳公主仅仅死了七个月的日子里迎娶她?” 这十里红妆那花轿里坐着的可是华觅公主若不是喜爱到极致又怎会在华裳公主仅仅死了七个月的日子里迎娶 听着这一道又一道的声音,戚无殇只觉心口闷得难受。 直直盯着那垂下的车帘久久不曾回神。 她以为,在这世间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会是她的念想。父皇不在了,母后不在了,哥哥不在了,如今连她的南玦哥哥也快成别人的了。 可是,她不相信啊,不相信那个总会揉着她的发然后笑得一脸温润的南玦哥哥会这么快就娶了别人,尽管那个别人是她的姐姐。 华觅只大她一岁,是以她有什么心事总喜欢去找她诉说,如果说这个世上谁最清楚她有多喜欢肖南玦,那个人不是肖南玦自己,不是她父皇母后,也不是她哥哥,而是她当成亲姐姐一般对待的华觅。 “华裳,你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啊,不是我的生辰么?姐姐准备送我什么生辰礼物,本公主可先说好了,太普通的东西本公主可瞧不上眼。” “怎么会?姐姐一定会送华裳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礼物,让华裳一辈子都记得不,一辈子还是太短了,便是华裳死了,应不会也不能忘。” 华裳被她的语气惊了一惊,犹豫着看她,“姐姐?” “呵呵,华裳可是吓到了?姐姐就是逗一逗你。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华裳再不解的看她一眼,“哦,那我回去了,姐姐也早些回去。” “戚无殇!”没走几步,就听到华觅的喊声,应声回头,却见华觅立在暗下的天色中笑得有些诡异。 这是华觅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她。 她说:“戚无殇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连一个属于自己的生辰都没有,因为那是我母妃的忌辰。” 她说:“戚无殇你为什么那么好命?” 然后她说:“华裳你别介意,我只是有些想母妃了。”随即她的嘴唇又再动了几下,未发出声音,是以华裳并不知道她后面到底说了些什么话。 华觅转身走了,华裳却愣愣的站在原地。 那时候她不知道华觅最后的话是什么,现在却明白了,因为柳珺落会唇语。 那段无声的话,戚无殇从蛇窟里醒来那刻就看懂了。 她说的是:“戚无殇,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你们一家人会一起下地狱!这是你们欠我的!是你们欠我们一家人的!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和我最爱的人一辈子在一起!” 她从来不知道,华觅的心上人就是肖南玦。 她也从来不知道,华觅会那么恨他们。 从小,她就把华觅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待。说不难过是假的,却在难过之后多了一抹恨,生辰那日的意外,华觅是知情人! 她不知道华觅在其中究竟充当什么角色,但即便她只是知道即将有这么一件事发生,戚无殇也是恨她的。 如今就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华觅她,想必很高兴吧。 可是怎么办呢?她有些不想在自己痛苦的时候看到自己恨的人高兴呢。 秋嬷嬷本来很担心公主在这般情形下会受不住,本欲想安慰安慰她,可方一抬眼看过去,就见公主嘴角挑起一道弧度,一瞬间配以她那绝色倾城的面容,显得妖娆而邪魅。分明似仙的面容,竟让人以为是看到了来自地狱的索魂恶鬼,却又不是那般阴冷的恶鬼。这副似仙似魔的姿态,叫人看着更觉心惊! 哆哆嗦嗦好半晌,秋嬷嬷才缓缓出声叫她:“公公主” 朱雀也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 在秋嬷嬷唤她的同时,戚无殇已恢复如初。平平淡淡的面容,轻轻浅浅的笑,仿若适才的一切不过是秋嬷嬷和朱雀的错觉。 然她们都清楚,那并不是错觉。 那一刻,她们是真的被她吓到了。 突然马车一顿,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姑娘,我们的马车和太子府的迎亲队撞上了,叫我们让道,姑娘要如何处理?”这是子舒安排的车夫,想来也是他手底下的人,能在撞上太子府的迎亲队后无半点惊慌且还冷静如斯,戚无殇并不意外。 照着这迎亲队与他们相反方向来看,不正是朝着太子府去么? 太子虽执意将府邸设在宫外而非皇宫里,方向却是仍择的东。毕竟储君居住东宫,是古来已有的规矩。 从那些最新消息中,作为她这次任务的目标,肖南玦的住处自是有详细记录。 这是迎亲回去的路上呢! 透过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戚无殇看到了那个想念了两个多月又如此熟悉的身影。只是此刻他已将他惯常的一身青衣换成了大红的喜服。 然而明明大喜日子,却又为何板着一张脸呢?以往便是他再如何严谨,也常常挂着一抹温润的笑。 戚无殇暗暗垂下眸子,南玦哥哥,你这般,可是不喜这场婚事? 若真是如此,那你又为何要应呢?以你的能耐,若是真的不想,谁又能耐你何? 再抬眸,脸上已带上浅浅的笑,起身撩开车帘,抬眼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南玦哥哥,好久不见。” ------题外话------ 周末快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旧物仍在,旧人已非 戚无殇想过很多种再见到肖南玦时可能会出现的情绪,却独独没想过如现下这般心静如斯。 没有熟人相见时的激动,也没有悲伤的痛哭或是细数这些时日以来独自一人承受的所有委屈。 看来,这些时日她当真养得了一副沉稳的性子。 她不反感,却微微为此觉着心惊。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心变硬了,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是否会持续如此,只是眼下,她却是不讨厌这般的自己。 对上肖南玦那满脸的愕然,戚无殇又轻轻的开口:“南玦哥哥,第一次见你穿红衣,和想象中一样好看。”她明明没带什么情绪,却叫人从这话中听出了生生的悲凉。 不知是不是她突然出现的缘故,适才一直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已停下,就连繁闹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四下除了她的声音竟是再无旁的声响。 不大的声音,穿过一道又一道人影传了老远老远。 戚无殇的一张脸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恢复得差不多,一张小脸红红润润,一袭红衣张扬,清浅的笑挂在那张本就出尘的脸上更显风华。 这些突然静下来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讶异于她绝色的容颜久久未回过神的。 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肖南玦也因着这张突然出现的面容微微晃神,好半晌才惊诧的开口询问:“无殇,你怎么还活着?” 不是“你还活着”,也不是“你还活着为何不回来找我”,更不是“你还活着真好”,而是“你怎么还活着”。 是啊,她怎么还活着呢? 她也不知道啊,就那么死了又活了。 或许,他只是太过惊讶以致没怎么思量便开的口吧。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南玦哥哥,七个月不见,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觉心头泛过一阵微微的苦涩。 “无殇,真的是你?”惊诧过后肖南玦已翻身下马朝她快步走来,戚无殇此时已走出车厢,立在车夫旁边看着他向她一步步走来,直到他朝她伸过手道了声:“真的是你!” 戚无殇笑了,笑容越来越大,以致最后眼角都笑出了泪。 看吧,她就说他的南玦哥哥不会在她一无所有之后再离她而去。 因着肖南玦那接连两声的“无殇”,已有不少人猜出她的身份。 “那是华裳公主!” 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随即是各种惊叹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不少好心人低低的抽泣声。戚无殇知道,这些人是感念着她父皇的好,也随带着在得知她还活着后才喜极而泣。 对周围的人善意的笑了笑,然后将视线投向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抬眼对上花轿里那一双怨毒的眸子,戚无殇笑着将手放进那只手里。下一刻便被肖南玦将她从马车上拉到怀里。 “无殇,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她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在为她还活着而欣喜。 缓缓抬手环着他的后背,轻轻拍着,“南玦哥哥,我活着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松开她,抬手揉揉她头顶的发,这是以往他与她一道时最喜欢做的事。 他说:“无殇,我带你回去可好?” 她唇角弯了弯,应了声:“好。”便被她揽过腰肢跃到那匹他适才骑着的马上。 戚无殇并未被他的动作吓到,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然后她偏头看向他,直直看进他的眸子里,“可是南玦哥哥,你的婚礼该怎么办?” 他的脸色忽地变得很难看,动了动唇许久许久才道:“无殇,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不待他说完,戚无殇就轻轻从他怀里退出来,翻身下马,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非常的笑。她说:“嗯,我知道啊。” “可是南玦哥哥,我终究还是不得不对你道声‘恭喜’是么?” 肖南玦眸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沉痛,“无殇,我” 敛下双睫,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只是南玦哥哥,我好像说不出口。” 肖南玦一哽,忙偏过头不去看她。 良久沉默之后对他身后一个侍卫吩咐道:“你领着华裳公主去东宫,先给公主安排个住处让公主好好休息。”又不回头的对她道了声,“你先随侍卫回去,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双手一勒紧马缰,“走!” 马径直从她身旁奔过,随即是一列列迎亲的队伍从她旁边而过。戚无殇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却让马车上的秋嬷嬷和朱雀二人看得难受。 抬头,戚无殇从花轿撩起的一角帘子,瞥见那一身大红嫁衣的美艳女子对她得意一笑。 待迎亲队伍过后,原本拥挤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到底父皇在世时曾做过许多利国利民的事,便是念着父皇的恩情,他们也应留着她最后一份脸面才是。 “公主殿下” 戚无殇并未回头去看跪在地上的侍卫,只道了声,“不必,你回去告诉你们太子殿下,既是他大婚,本宫便不去打扰了。” 对车夫道:“去丞相府!”一个利落翻身便回到马车上。 不远处的楼阁中,一道白色身影立在那里直直盯着那个潇洒翻跃上马车的红衣女子,握着酒樽的手不由紧了紧。一双好看的眉深深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华裳公主不是已经那方才” 白衣男子闻声抬头,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容?只道戚国华煜太子温润如玉,一张面容比戚国肖家少年成名的少将军都要俊美几分,更有第一公子月璃容貌出尘俊逸,然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比之眼前的白衣男子来,都要欠上几分。 妖而不魅,冷而不冰。一身白衣让其整个多了几分超脱俗世之感。 “是或不是,见过便能知晓。”将酒樽放下,若是不细看,并不会发现那广袖下微微颤抖着的一双手。 “回府。” 戚无殇站在大宅前,抬头看向匾额上书着的几个巍峨大字,“丞相府”。那是父皇亲手提笔的字,如今看来,恍如隔世。 分明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却偏偏不再是那些人。 即便是,也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戚无殇并未让人去叫门,她没发话,身后的三人也只静静站着。 那抹红色的身影看起来明明那般纤弱,站在那里却让人没来由生出一股子傲然来。只是这个背影总透着一道淡淡的忧伤,身后的三人无论是谁都有些不忍看下去。几次要开口都没成功的朱雀最后将求助的眼神投给同样心急的秋嬷嬷。 秋嬷嬷看着那抹身影轻声叹息,上前行了两步,“公主,可否需要老奴去叫门?” “不用。”人却依旧盯着匾额上的几个大字。 须臾收回视线回头,对秋嬷嬷轻轻一笑,“嬷嬷不必多想,我不过是在此等一等这府里的主人归来。” “公主的意思是丞相并未在府中?”朱雀眨了眨眼问道。 戚无殇但笑不语。 她回临阳闹出那么大动静,若是此刻还不知道,那个人就不是丞相了。 刚想着,就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几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朱雀看了看那辆突然出现的马车,再看看立在一旁一脸淡笑的红衣女子,心下有几分疑惑。 待马车行近停下,戚无殇便紧紧盯着那垂下的车帘,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出,随即伴着那一袭雪色白衣出现的,是无论看了多少次都不由惊叹的俊逸容颜。 “太傅安好?” 薛子熙,十四岁的状元郎,一张面容俊美似妖。据说若不是史上规定十四岁才能科考,此人高中状元许还会更早。有人言十岁的华煜太子文才堪比文状元,可是在戚无殇看来,十岁的哥哥比之十四岁的薛子熙来,是不能比的。在她眼里,薛子熙此人很是神秘,每每旁人以为他就只是如此时,他又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是一个受上天眷顾的人。 薛子熙十四岁高中状元那年,华煜十岁,而华裳七岁。薛子熙此人,不止在文才上惊才绝艳,小小年纪更是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为人也有着不似少年人的稳重。贤景帝看出此人可堪大用,却顾念其年纪过小恐众人不服,便命其为太傅三年。 所谓太傅,便是太子的老师。 戚无殇那时候整颗心都在肖南玦身上,倒是对这个太傅不甚留意。印象最深的也就只有他那一身白衣和一张比女子还好看的脸。当然,那时的她是没多少心思放在人家文才武略究竟如何上的。 虽与此人相交不深,却也知道他不会对父皇母后不利。 她想,如今为数不多她能勉强相信的人里,薛子熙算一个吧。 哥哥的老师,她亦应以礼相待,是以这番开口也随着躬身行了一礼。 半晌不见薛子熙说话,戚无殇身子弯得有些累,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她发着呆。 是了,就是发呆! 戚无殇心下微微愕然,在她的认知中,薛子熙可不是个会露出这般傻愣愣表情的人。运筹帷幄又无欲无求,那才是薛子熙。 “太傅安好?”她又道了一声。 才见他回神,却神色不明的盯着她,又好似透过她看向什么别的东西,“安好?”顿顿又似自言自语般道:“想来应是安好的吧。” 他的这个话,让戚无殇没来由觉着一阵心堵。 “公主呢,可安好?” 戚无殇闻言微愣,盯着他那张俊逸的脸,忽地笑了,堵在心头的那口气好似也随着消散,“如今安好与否,又有什么要紧?还活着,便已是万幸。” 薛子熙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遂眉头一松,是了然,“公主所言极是。” 你还活着,庆幸的是你自己,更庆幸的是别人。 “往后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叨扰太傅,还望太傅多多关照。” “公主言重,请。” 那之后,戚无殇便婉拒了薛子熙共叙的邀约,独自一人坐在安排好的院子中。 那一夜,丞相府南边的小院中琴音响了一夜。 那一夜,丞相府主院中的灯一夜未熄。 那一夜,太子府乱成一片。 第二天一早,丞相府的门便被人敲响,据下人来报是太子府来人请她入宫。下人进来时戚无殇正在薛子熙的邀请下一起用着早膳。 听完下人的禀报,戚无殇面无表情的垂头继续喝着粥,微微敛下的眸子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倒是薛子熙有些不悦,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去告诉太子的人,公主的事,本相自会安排,让他勿要多管闲事!” 薛子熙生气,莫说戚无殇,便是丞相府的下人们都从未见过。 不,见过一次,华裳公主死讯传来的时候。当是时,大人的表情不知如何形容。大怒不像,大悲更不像,只是无端的让人不敢靠近亦不敢多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见到这样的薛子熙,戚无殇有些意外。 眨巴着眼睛看向他,却也不过片刻。如今情形,哪里还能容许她有旁的心思去管其他。“不用了,我也想去祭拜一下父皇母后。”说着放下手中的汤匙,起身对薛子熙微微行了个礼,“多谢太傅的招待,往后若有机会再与太傅一叙。” 看着红衣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薛子熙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后将手收回来,苦涩一笑并未出言。 “大人,这真的是华裳公主?”旁边站着的薛奇开口问出他从昨日见到戚无殇后就一直存在的疑惑。 薛奇是薛子熙身边的第一侍卫,平日里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薛子熙身边。 见薛子熙并没有答话的意思,又道:“大人,公主已经不在了,当初可是您亲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薛子熙冷冷看他一眼,依旧不言,随即微微阖了阖眼眸,适才握着的茶杯在他手心只留下碎屑。 ------题外话------ 好看就收藏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谣言四起,凤鸾宫殿 丞相府大门前,戚无殇微微仰头看了看被朝霞染红的半边天,良久轻轻吐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属下等见过华裳公主。” 看着马车前跪着的四人,戚无殇嘴角的弧度略微收了收,却不是生气,只觉如今当真是物是人非了。若是在以往,南玦哥哥当不会这般遣四个身手如此好而又与她完全陌生的人来接她。 从前那个总是对她万般迁就的南玦哥哥,可是也开始提防着她了? 提防她什么呢?是恐她因着他成婚一气之下走了?还是恐她的归来会对如今戚国的局势带来影响? 又或者,是她想多了,南玦哥哥这般,许只是担忧她的安危? “走吧。”领着朱雀和秋嬷嬷,戚无殇率先跃上马车。 朱雀和秋嬷嬷对视一眼,遂皆眼神有些不善的扫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四人,也跟着上了马车。 行往皇宫的这一路,虽谁也不曾开口,却并不显得沉闷无聊。只因整个临阳城中都在议论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且版本不一。 戚国昨日新娶的太子妃新婚之夜忽然废了一张脸,丑陋不堪。 有人说这是她不顾新孝顾自新嫁,有悖孝道,先祖显灵降罚。 有人说这是她命犯天煞,不适合做太子妃却偏要嫁与太子而触怒了神明。 有人说她不得太子喜爱,故太子便随意寻了这个借口不予洞房花烛,实则她的脸并没有什么事。 还有人说她霸占了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婿,被归来的华裳公主买通丫鬟下毒所致。 然无论哪种版本,在如今的戚无殇听来,都是有些痛快的。 想要在让她变得一无所有后安然无恙坐享其成,她又怎会允许?这些人,这些债,她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在那之前,谁也别想好过! 不过区区致使皮肤溃烂的毒,于如今的她而言,轻而易举。 早在记起柳珺落过往记忆那刻起,她便开始着手配置了不少毒药,那处院子后面就是几座大山,想要采些草药并不是什么难事。以为昨日那一场相遇她什么都没做么?以为擦肩而过那一刻花轿中的得意炫耀一笑她是白白受着的么? 秋嬷嬷撩开车帘,难得有兴致的听了个仔细,“公主,这些人说的,可都是真的?” 显然,此事出自戚无殇之手,除了她自己便再无人知晓,包括跟在她身边的秋嬷嬷和朱雀。 秋嬷嬷早年在宫中过活,华裳和肖南玦的事她再清楚不过,而如今公主的未婚夫婿却被华觅这个往日里与公主关系极好的人抢了去,是以她虽不知戚国改朝换代可能与华觅有关,却也对她十分不喜。此番听到这样的传言,心里无疑是畅快的。 纤细白皙的手指将手中的书本翻了一页,戚无殇抬起头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谁知道呢?” 朱雀来这临阳的次数也不多,戚国的很多事,都是从哥哥朱恒那里知晓的。而从哥哥那里听到最多的,便是华裳公主,至于这华觅,也就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且与华裳关系要好而已。许是因昨日与迎亲队伍相撞时戚无殇身上萦绕着的那一股悲伤让她动容,她对这个华觅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尽管知道眼前的华裳并非真正的华裳,那悲伤的情绪也可能是假的,但她想,若是真正的华裳在此,许会更甚。 那是主子在意的姑娘,她听得多了关于她的传言,内心里自也多了一抹为她打抱不平的情绪。 “看这满城都在谈论的架势,想来应该不假。要奴婢说,这华觅公主也是活该,谁让她做了这等夺好姐妹夫婿的事。” 戚无殇闻言抬眸看了朱雀一眼,瞧着她的样子,好似很为华裳不忿。不过转念一想,便是寻常陌生人,遇到这种事也会觉得不平的吧,那朱雀会这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死后没几个月,未婚夫婿就成了好姐妹的夫婿,这还真是,有些让人唏嘘。 不一会儿马车便行到皇宫,驾车的侍卫亮了腰牌,马车便畅通无阻的向里行去,到宫内专程停马车的地方,换了一台轿子,由先前那四人抬着朝凤鸾宫而去。 凤鸾宫,皇后的寝宫。 肖南玦作为戚国太子,皇后的亲子,新婚第二日自然应领着新娶的太子妃到皇后的寝宫去给皇帝和皇后敬茶,同时也让太子妃在后宫诸人面前露露脸。是以此番这皇宫中最热闹,能见到人最多的地方,当属凤鸾宫。 凤鸾宫,也是母后曾经的寝宫,如今却被另一个人霸占着。戚无殇拿着的书本因着突然加大的力道而起了明显的褶皱。 将书本放到旁边,抬手掀开轿帘,看了一眼这熟悉的皇宫,道:“去华裳宫。” 抬着轿子的侍卫闻言显得有些犹豫,“公主,太子殿下让属下等领您去凤鸾宫” “怎么?如今我们公主连使唤你们这些侍卫都使唤不了了吗?”跟在轿边的秋嬷嬷停下步子,怒声道。 秋嬷嬷以前在皇后身边做事,在宫中也算有些权势,这方一怒,自带一股气势,那侍卫也被吓了一吓,不过情绪便很快转化为不屑。 这华裳公主,还真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吗?不过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罢了,若不是太子殿下顾念旧情,便是进这皇宫都难,还想给他们端公主的架子,也是有够天真的! “公主恕罪,属下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公主体谅。”语气甚至不见一丝恭敬。 他这般不阴不阳的口气,让秋嬷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朱雀面色也有些不愉。 倒是戚无殇依旧神色淡淡,情绪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微微阖着的双眸让人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也罢,既是你们主子的命令,去凤鸾宫便是。” 她的突然归来,定然惊动了不少人。这一番去凤鸾宫的举动,想来并不是肖南玦的意思。再如何,南玦哥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去凤鸾宫的吧。国破家亡,孤身一人甚至连未婚夫婿都被姐姐抢了去,这样的笑话,宫中的人最是喜欢看了。 肖南玦,他当是没这么狠心的吧。 “公主”秋嬷嬷为她觉得心疼,从前的公主,何时如此忍气吞声过?便是皇上都处处顺着她。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敢如此,那往后公主在这宫里的日子,还不知该如何难过。 然而秋嬷嬷的这些担忧,却不是戚无殇关心的。这些人不是想让她过去吗?那就去啊,看看到时候谁会更不好过!这肖昊天也是真的心大,不过刚当上这皇帝七个月,便以为稳了吗?名不正言不顺,若非有华觅这皇室独剩的血脉在,他恐怕还没这么顺利登上皇位,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忙的迎娶华觅做太子妃了。 现在居然如此待她这个从前最受宠的公主,当真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么?随随便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发了去?便是在从前,她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更况现在? 彼时凤鸾宫内,戚无觅已在丫鬟的搀扶下与肖南玦一道走进大殿。因着新婚,二人的衣着虽不似大婚时的大红,也带着些喜庆的红。只是分明喜庆的颜色,却在肖南玦一张冷脸下显得黯淡了许多。 戚无觅面上着了一张面纱,侧脸看到肖南玦的神情,眸中一道凌厉的光闪过,放在丫鬟手心的手不由用力掐着。尽管手心被掐得生疼,丫鬟却不敢吭声,只继续垂头强忍住泪水搀扶着。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跟着肖南玦,戚无觅也将手从丫鬟手心抽回来,屈身行了个标准的礼,“华觅给父皇母后和各位娘娘请安。” 肖南玦作为太子不需要给其他嫔妃见礼,按理说作为太子妃的她除了皇帝皇后和这宫中与她同为一品的姚贵妃外,其他人也是受不得她的礼的,但这些人作为肖昊天的妃子,她往后少不得要打交道,所以这个礼,即便她不需要也不情愿,却是避免不了的。 肖昊天淡淡扫了眼戴着面纱的戚无觅,才开口:“不必多礼,起身吧。” 戚无觅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些人早就指指点点了。但现在恰是华裳回宫的非常时期,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心情十分不好,在场的人当然不会愚蠢到去触这个霉头。加上戚无觅此人,虽说可算是除了华裳外的唯一皇室血脉,但谁不知道她最是得皇后青眼,便是皇上,对她的态度也有些让人奇怪。 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此时有几个宫婢端了茶进来,戚无觅端了一杯,然后看向依然站着不动的肖南玦,温声道:“夫君,该给诸位长辈敬茶了。” 肖南玦闻言脸色变得更难看,不善的看她一眼,戚无觅却不为他的眼神所动,仅露出的一双眼睛甚至还带着笑意,“夫君作何这般看着妾身?妾身不过是提醒夫君莫要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而已。” 当她不知道吗?如今见戚无殇回来,就后悔娶她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就像昨日,最后还不是同她拜了堂成了亲。戚无殇就算回来了又如何?从前高高在上的华裳公主,如今也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在这皇宫中,能自保便不错了,还能奈她何? 再说,谁知道回来的是不是个冒牌货。毕竟,当初她可是站在宫墙上亲眼目睹箭矢一箭一箭从她身上穿过呢。她还就不信了,那种情形下戚无殇还能活着。 便是真正的戚无殇都不足为虑,更何况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无疑,肖南玦是喜欢戚无殇的,只是那喜欢又顶什么用?可不是她逼着他娶她的。 显然,肖南玦也知道此时不能得罪她,便是再如何不愿,也只得将茶盏端起。 二人一道走到肖昊天面前跪下,同时道:“父皇请喝茶。” 肖昊天接下各自喝了一口,“好,玦儿既已成婚,切不可再像从前一般毛毛躁躁,凡事三思而后行,当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到底这戚国的江山,将来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这一番话暗指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让他不要因为华裳的归来冲动行事。 肖南玦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了握,良久才应了声:“是,儿臣明白。” “华觅也是,太子妃当有太子妃的气度,凡事不要太过计较。玦儿和华裳从前的那些事,大家谁都清楚,如今她既已回来,你作为她姐姐,该多些帮衬才是。” 戚无觅双眼不着痕迹的眯了眯,随即乖觉道:“是,父皇放心,从前在宫中,华觅就和华裳最是要好,如今她孤身一人,华觅自该多加照拂。” 老狐狸,谁不知道最不想华裳回来的就是你,你会做表面功夫装好人,难道别人就不会? “你能如此想最好不过,往后有什么需要,可尽管进宫找你母后。说来你们该住这宫中才是,只是玦儿说什么都要将东宫建在宫外,也随他去了。” “是,谢谢父皇。”戚无觅避开了他提到的东宫这个问题。肖南玦会搬到宫外去建府,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其中缘由。 那华裳死在宫中,他自然不会住在这里,不然岂非时时提醒他华裳因何而死。加之东宫原是华煜的住所,不管是愧疚也好,不屑也罢,肖南玦都不会住进原来的东宫就是。 敬茶继续,到皇后面前时,皇后颇为欣慰的看着他二人,从身后的宫婢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戚无觅,“来,这是母后给你的。” 戚无觅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对色泽通透的玉镯,想来价值不菲,欣喜道谢:“谢谢母后。” 皇后点点头,转而对肖南玦担忧道:“玦儿,如今那华裳回来了,你可不要做糊涂事,觅儿这么好的媳妇,你该好好珍惜才是。” 肖南玦脸色有些不好,并没有应声。 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舍不得责骂,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只出言威胁:“母后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当真为了那丫头不管觅儿,母后可不会让那丫头好过,左右那丫头现在没有任何倚仗,母后真要做点什么,还不容易?” “母后!不许动她!无殇可是您的亲侄女,从前那些情分,难道您都忘了吗?”是的,现在的皇后姓孙,和戚无殇的母亲是姐妹,早年孙皇后与戚无殇的母亲关系要好,加之一人为皇后,一人为镇国大将军夫人,待戚无殇也是极好的。 只是此番看来,谁又知道当初到底有多少是真情多少是假意? “哼!亲侄女,你倒是看得起她!”对上自己儿子不解的眼神,孙皇后并未多做解释。 “好了,你也不要着急,母后也只是说说,若是那丫头规规矩矩,母后也不会将她如何。倒是觅儿,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关于华觅脸被毁的事,临阳上下都议论纷纷,宫中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说起这个,戚无觅更是憋着一口气。本来毫无征兆,谁知道掀开盖头的时候,呈现在自己的面前的却是新婚丈夫满脸震惊的神情以及近旁伺候仆从因着惊恐而发出的惊呼声。到现在她都没忘记阿玦看到她脸时震惊过后嫌弃的表情。 嫌弃!阿玦居然嫌弃她!再没什么比这给她的打击更大了。当是时她顾不得失态,冲到铜镜前,看到自己满脸溃烂的皮肤时,险些晕过去,不可置信的大呼后慌忙让人找大夫,谁知道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说许是胭脂使用不适导致的。她想着自己大婚用的胭脂确实是从前没有用过的,这才慢慢镇定了些。 也正是新婚夜这一番闹腾,才让府中上下知晓了这件事,只是她却如何也想不明白,不过一夜时间,这件事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呢?现在临阳上下,谁提到她不是一番嘲笑?她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最可恶的是,那些人居然传她实际上是抢了自己妹妹的夫婿,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凭什么就是她抢戚无殇的?分明就是戚无殇抢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母后不必担忧,大夫说华觅这只是用胭脂引起的不适,过几日便好了。”当然,过几日便能好这个话是她自己说的。 “这还好,你说这叫什么事?好好的大婚闹成这样,果然那丫头就是个扫把星,一回来就没好事!” 戚无觅并没有接话,继续向在场的其他嫔妃敬着茶。说起敬茶,其实除了皇上和皇后,在场的受得起太子和太子妃这一杯茶的,也就只剩一个姚贵妃而已。 姚贵妃,膝下育有一子,早在将军府时就是侧夫人,如今是后宫中除了孙皇后外地位最高的。 姚贵妃刚喝过茶给了礼,就有内侍来报:“陛下,华裳公主到了。” ------题外话------ 收藏总不见涨,是不是字数太少了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凤鸾相对,颠覆事实 戚无殇站在凤鸾宫前,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又一次悲从中来,只是面上却不显。 一袭红衣,一张绝世容颜,一个双手交握的标准站姿,傲然独立。不止身后跟着的秋嬷嬷和朱雀,就是眼前站着的侍卫内侍都感觉到一股不屈的气势。 分明是如此单薄的身姿,却让人不敢无端轻视。 上一次到这凤鸾宫来,还是母后着人去请她来共进晚膳,那是生辰的前一日,一同用膳的还有父皇和哥哥。 然而如今,却只剩她一人。 想当初,这凤鸾宫她想何时进便何时进,如何需要这般层层通报且迟迟不见回复? 不过她也不急,也该给这些人一些时间来适应她的到来才是。但她不急,却不代表她身后的秋嬷嬷不着急,公主这般受气,秋嬷嬷早就气愤不已。 “这些人真是太无礼了,居然让公主在这烈日下等这么长时间!公主,待老奴去好好训斥这些办事不力的奴才一番!”此番虽未到晌午,头顶上确已是太阳高挂,身子本就不怎么好的戚无殇此时额间已见薄汗,也难怪秋嬷嬷会这般生气。 戚无殇微微摇头,回头对她笑了笑:“嬷嬷不必生气,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便等一等又何妨。”有些债,早晚会一点点讨回来。 要说殿中为何迟迟不见回复,却是一众人听到内侍通报时心思各异,随即在孙皇后的一声“让她等着”中,各自或是保持沉默,或是低声聊着天。然无论如何,都少不了某些人隐隐透着的幸灾乐祸。 果然如戚无殇所想的那般,现今这皇宫中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可不在少数。 又两炷香的时间过去,才见进去通报的内侍出来,对着戚无殇蔑视一笑,尖锐的声音才不急不慢的传来:“华裳公主,陛下有请。” 戚无殇刚要举步向前,那内侍又道:“陛下只召见华裳公主一人,二位请在这里稍作等候!”语气依旧不好。 戚无殇闻言顿住步子,抬眸冷冷看他一眼,恰是这一眼,让内侍连退两步,后背竟是多了些冷汗。 “本宫若是偏要带着她们,你当如何?”声音不见起伏,甚至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内侍却不敢再多言。 强撑着气势,“那便随华裳公主喜欢,只是陛下若怪罪下来,莫要怪奴才没有提醒公主。” 戚无殇冷笑一声,便目不斜视的走进凤鸾宫。一个死去后又活过来的人所拥有的眼神,总会或多或少的带着些阴沉冷寂,又岂是区区一个内侍能受得住的? 殿中,最先入眼的是肖南玦和戚无觅相携走到近旁位置准备坐下的身姿,目光停在二人相握的手,戚无殇脚步顿了顿,随即便移开视线。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肖南玦一惊急忙将手松开,却是暗自懊恼适才为何不将戚无觅伸过来的手甩开,想要开口解释,却见无殇已不再看他,那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的姿态,甚至让他都觉得,刚刚的那一眼不过是他的错觉。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该知道的,无殇瞧着虽然天真烂漫,却是个最容不得背叛的性子。或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再原谅他了。但要他就此放手,他做不到,那就慢慢来吧,她现在除了他,再没有人可以依靠,早晚会再回到他身边的。 不得不说,肖南玦想多了,便是无依无靠,依着戚无殇的性子,也断然不会在他娶了戚无觅后与他再有什么干系。见过她父皇母后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可不允许自己未来的丈夫有别的女人。便是没有父皇母后的先例在,受柳珺落的影响,她也断然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在一众人复杂不一的眼神注视下,戚无殇不急不慢的走向前,抬头看向主位上坐着的肖昊天和孙皇后,嘴角忽地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肖将军,肖夫人,别来无恙。” 她想,到现在,敢在这戚国皇宫中这般唤皇帝皇后的人许也只有她戚无殇一人了。只是那又如何?便是现在他们因着她的称呼而气得脸色发青,不是同样不能将她如何?毕竟上一次见面,他们确实还是大将军和将军夫人。 左右他们现在也是不敢动她的。 肖昊天堵着一口气,却不得不佯装出一副慈祥的模样,“华裳刚回来或许不清楚,现在伯父已不再是大将军,为免旁人说闲话,往后华裳应唤伯父一声陛下,唤你姨母一声皇后娘娘。但也只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就只有我们自家人在时可不必在意这些,毕竟你和玦儿还有婚约在。” “哦?陛下?”又看向孙皇后,“皇后娘娘?”轻笑一声,“不过几个月时间,这戚国就变天了么?还有,我戚国可没有两个公主同嫁一个驸马的规矩,往后婚约的事,还望陛下莫要再提。再则,便是这戚国变了天,我父皇母后都不在了,我也还是这戚国的正统公主,还请陛下依照规矩唤我一声‘华裳公主’,也免了旁人寻到理由说陛下的闲话。”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可谓又变了一变。 看着他们即便怒气冲冲却又不能奈她何的模样,戚无殇一直烦闷的心情好了些许。 众人不敢多言,肖昊天又有所顾忌,肖南玦因着她否认婚约的事一时焦急又愧疚,戚无觅乐得看戏,只有孙皇后,自她坐上这后位的宝座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无礼过,一时忍不住怒斥:“你个无礼的丫头,姐姐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竟在长辈面前这般没大没小!” 她提起自己的母后,戚无殇隐在内心的愤怒不由显露出来,“母后如何教导的本宫,还轮不到你来评判!倒是难为了你还记得我母后是你的亲姐姐!” 孙皇后被气得发抖,抬起手指向她,“你你!” “呵,还请皇后娘娘将手指收回去,这般泼妇模样可不是皇后该有的作态!” “你你好大的胆子!” “好了,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华裳华裳公主,朕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不管你接不接受,朕如今是这戚国的皇上已是事实。或许以前这皇宫没有那么多规矩,但如今既是朕做这皇帝,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华裳公主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有些东西也该看得明白些,莫要再使你公主的性子,否则就是朕,都护不住你。你既是说这婚约不作数,念着先皇的情分,朕也不会逼迫于你,待今后你遇到自己属意的,朕再为你做主便是。” 这无外乎就是告诉她,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了。这戚国如今已经换了当家人,便是没有她这个公主的婚约在,也动摇不了他的皇位,若是她听话些,给她一个公主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她不知好歹,他会不管她公主的身份。 到底是戚国换了当家人,早在回来前戚无殇就知道她将要面临的会是个怎样的局面。适才也只是看着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戚国的天下气不过而已,她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去和他们硬碰硬。 她现在,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依靠,一切只能靠她一个人。气出一出也就好了,逞一时之快而让敌人笑到最后,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父皇说得是,妹妹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这皇宫住下,改日姐姐帮你物色物色这临阳的青年才俊,若是有看上眼的,姐姐再请父皇给妹妹赐婚。”戚无觅起身向她走来,作势要去拉她的手,却被戚无殇躲开。 戚无觅面纱下的脸一僵,却很快恢复,“妹妹这是做什么?可是怪姐姐这些天都不曾去寻妹妹?可是姐姐以为妹妹已经已经”微一挑眉,多了几分兴味的算计,“不过说来也奇怪,妹妹那日是如何出得宫去的?姐姐怎么听说妹妹身受重伤?那如此重的伤妹妹又是如何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的?还有这几个月妹妹又在何处?如何会选择姐姐大婚的日子回来的?” 戚无觅这一番话说出来,其他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多了一抹怀疑。是啊,这未免也太奇怪了。谁不知道当日华裳公主已身中数箭?那样重的伤又怎会没事?便是没事,那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太子和华觅公主大婚之日出现? 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了些。 身后站着的朱雀看着众人的神色,心中也有些着急,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位华裳公主确实是假,若是被识破,主子岂不功亏一篑,虽则她也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做这样一件事。 戚无殇并不是没看出这些人的怀疑,她也不在乎。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怀疑可不能将她如何。 “哦?姐姐这心可真宽,自己的事都还没处理好,竟还有闲心来管妹妹的闲事。” 说着还有意无意的扫了扫她的脸,戚无觅的脸色又变了变。她最气的就是这张脸突然在新婚夜出这样的问题,此番被戚无殇这般指出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妹妹作何这般说姐姐?难道姐姐说错了吗?若姐姐真说错了,那妹妹为何不回答姐姐的问题?” “本公主不想说的事,便是谁问,本公主也不会说,难不成姐姐是第一天认识本公主的么?倒是姐姐既然有那么多疑问,可是亲眼见到了本公主的尸首?”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尸首现在何处,但戚无殇确信绝不在这皇宫中。闭眼那刻她记得,抱着她的人并不是肖南玦,只因那人唤着的是她的乳名。而这世间会唤她乳名的,只有母后一人。这件事说来她也有许多疑问,虽说母后唤她乳名,那也只是很小的时候,长大了她多唤她女儿,是以这宫中知道她乳名的,除了父皇母后和哥哥外,也就只有母后身边伺候的几个亲信而已,便是秋嬷嬷都未在那些亲信之列。而那人,即便没看清面容,她也知道必是个年轻男子,然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或许等找到她自己的埋骨处,这一切才会有答案吧。只是现在,这并不是她该关心的。 她这么一问,众人的怀疑才少了些。她的尸首谁也没见到,身受重伤见到的人也没有几个,多是听旁人传的。既然没见过尸首,说不定就是被人给救了,再说这张脸,这一份气度,可不是旁人能假扮得出来的。 “好了,这些以后再说,你父皇母后乍然离世,你也不好受,让皇后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你先住下来,过几日去祭拜一下你父皇母后,也算尽一份孝道。”这些面子上的东西,肖昊天当然不会忽视,朝中对他即位还颇有微词,尤其是那个年过六旬的秦孝才,要不是他门下学子遍布天下,说话占了很大的分量,他又岂会怕他一个区区二品大员? “既是说到本宫父皇母后的事,本宫倒是有些疑惑想请陛下解答。父皇母后再怎么说也是戚国的原主人,为何不见陛下对他们的死给个交待?难道他们就这么白白死了吗?” 闻言肖昊天面色稍见不愉,肖南玦更是变了脸色。 孙皇后见她如此咄咄逼人,脸色也是相当难看,于是轻叱一声道:“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你父皇母后是刺客所杀,至于那刺客,早已被陛下绳之以法。倒是你,自己的父母因何而故都不知晓,竟也好意思在这里质问于陛下!” “等等,你说,我父皇母后是刺客所杀?” “自然,为抓到刺客陛下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你不知感恩便也罢,竟是对陛下这般态度,哼!” 戚无殇压下将要爆发的怒气,不再与孙皇后争执,只抬眼去看肖昊天,“那敢问陛下,是怎样的刺客?” “不过寻常江湖人,既已正法,你就别瞎操心了,往后好好在这宫里做你的公主就是。” 戚无殇失笑:“寻常江湖人?好一个寻常江湖人!好!很好!很好!”这样的借口,就算她当日不曾亲身经历都不会相信,更何况她见证了当日的一切。此番若是有人说父皇母后的死与肖昊天没有半点干系,她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天下皆知,戚国的镇国大将军肖昊天是戚国皇帝最信任之人,所以才会在这之后这般荒唐的借口都能蒙混过关么? 孙皇后看她这般放肆,一拍近旁的案几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还以为陛下是骗你的?你一个小丫头,陛下犯得着专程编一个谎言来骗你?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好了,她还是个孩子,又遭遇如此变故,情绪难免激动些,我们做长辈的该多些宽容才是。”肖昊天状似安抚,实则眸中的得意半点也没有掩饰,转而对戚无殇道:“朕知你不信朕的说辞,如今你既已回来,大可自己去查,朕也可派些人给你,到时若你查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朕也会为你做主。”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派人给她?谁知若是她真接受了,那些人是来助她的,还是来监视她的?再则,若真查出些什么,还用得着他做主? 她自己的仇,可从未想过要假手他人!她会将自己的仇人一个一个的斩杀,然后拿回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既有本事颠覆事实真相,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查,本宫自然会查,到时候若是被本宫查出是谁害死本宫的父皇母后,本宫必不死不休!”众人被她凌厉的视线扫过,皆是心中微惊,也不知是真的心虚还是单纯被她的眼神所吓。 “不过人陛下便不必安排了,便是派过来本宫也信不过。” “真是不知好歹!”孙皇后狠狠瞪她一眼后转向肖昊天,“陛下,既然她不需要,您又何必多管闲事,到最后还出力不讨好。” 戚无觅看了一场好戏,也适时开口:“妹妹若是真要细查,既然不肯接受父皇的好意,有什么麻烦可来寻姐姐,姐姐必会略尽绵薄之力,怎么说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妹妹你说,是吗?”顿顿又道:“哦,对了,这前提还是,你当真是本宫的那华裳妹妹才行。”说完顾自轻笑起来。 “华觅,你以为若我皇室不再,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说实话,本宫最讨厌的便是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你当真认为事情已过去七个月便再没人知道真相了?即便知情人不知为何已经消失得差不错,但你可别忘了,当日的一切,本宫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骗得过世人,却骗不了本宫!早晚有一天,本宫会将这血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所有欠了本宫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 既回这戚国皇宫,她会有所顾忌,却不会就此与他们虚与委蛇。她可不会顾及谁的面子而好言好语。毕竟当日她是在场的,究竟知道多少也没人清楚,是以她这般一说,倒是让某些人开始多了些担忧。 戚无觅被她阴沉冷冽的目光吓得倒退两步,待平静下来后不由懊恼自己竟会被她吓住,“既然妹妹有这般决心,那姐姐就等着妹妹找出真相了,姐姐也想害皇叔父命陨的人能绳之以法。”不过方才那一瞬间,她是当真被华裳的眼神吓到了。 视线从四下众人身上扫过,将一众人又震慑了一遍,“那么,你们就且等着吧!” 对于戚无殇一再在自己面前放肆,肖昊天的面色愈发阴沉,但不知是不是心虚,倒也没见他再多说什么,“好了,想来你也累了,就让皇后安排一处宫殿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孙皇后尽管不乐意,却不敢反驳。 戚无殇才不管他们究竟是什么神色,总之该说的她说了,该出的气她也出了,现在这些人想来也该后悔把她叫过来了吧,毕竟好好的气氛因为她的出现可全都坏了。“不必了,本宫就住华裳宫,孙皇后若是有心就安排几个人过来打扫一下吧。” 她这个话一说,孙皇后便是再不乐意也不得不给她安排人,至于那些安排过来的人会不会别有用心,她并不在乎。左右若是她不想,他们也断然探不出什么来。华裳宫历经变故又荒废至今,整理起来是需要人手的。她们进这宫,可不是来做苦力的。 肖昊天现在对她只想眼不见为净,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你想住华裳宫,就去住吧,待会儿皇后安排几个伶俐的宫女内侍过去。” 孙皇后不悦的咬咬唇,硬生生突出几个字:“是,臣妾遵旨。” ------题外话------ 喜欢此文的你,荢璇很是感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梨花林败,华裳宫残 既已达到初步震慑的目的,戚无殇自不会多留,转身便朝外走去。朱雀和秋嬷嬷二人也沉默着跟上。 一走出凤鸾宫,朱雀还好,倒是秋嬷嬷长长松了口气,同时也放心不少,看公主适才的架势,往后在这宫里便是无依无靠,想来也吃不了太大的亏。只是这样的公主,让她既欣慰又心疼。但不管如何,公主能如此坚强,是件好事。 朱雀却对戚无殇刚才的表现多了些担忧,“公主方才那般强硬,可会招惹麻烦?” 看朱雀一眼,戚无殇倒是没有刻意避讳什么,朱雀此人,虽不能全信,却也是目前可用的,“你以为本宫刚才好言好语,就不会招惹麻烦了?” 朱雀一顿,确实,便是她刚才不是那么强硬的态度,在这宫中也不见得会没有麻烦,到底她现在端着的,可是前朝皇室最受宠公主的身份,肖昊天刚即位不久,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又岂会对她没有半分忌讳? 从前母后为方便照顾她,华裳宫与凤鸾宫相隔并不远,走路只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是以此番戚无殇并未乘坐轿辇,而是三人徒步朝华裳宫而去,只是刚走没一会儿,肖南玦便追了过来。 对于肖南玦,戚无殇是复杂的。依着她高傲的性子,会在十二岁便央着父皇赐婚,足可见肖南玦在她心中的分量。肖南玦虽有个少将军的名号在,人却不像那些武将一般五大三粗,反而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文人姿态。那时每日跟着他,他也是待她极好的,甚至面对她那不管不顾的性子,肖南玦比哥哥都多了几分耐心。宫变那日,肖南玦不顾一切拉着她逃出宫的场景,便是最后失败了,也不能否认他当时确实有着想要救她性命的决心。 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父皇母后的死与肖昊天脱不了干系。 那么,这一整件事里,肖南玦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不知道。 再则,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肖南玦了。他已成婚,有了自己的妻子。便是他的妻子不是华觅,他们也是回不到从前去的。所以,现在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呢? 她也不知道。 她走得并不快,肖南玦很快便追上来。 “无殇” 听到他的声音,她并未回头,只停下步子。 “无殇,你可是还在怨我?我,我不知道你还活着,我以为你已经那日,那日在宫门旁,有个白衣人将你从我手里夺了去,速度太快我甚至都未能看清那人的面容,我找了你许久,却连半点踪迹也找不到,我不知道怎么办。后来,后来为了稳住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我才不得不娶华觅,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戚无殇回头打断,“你娶华觅,当真只是为了稳住动荡的朝堂?那昨日我回来时你不是尚未拜堂?若是娶我,岂不更能稳住人心?”嘴角多了一道苦涩的笑,“南玦哥哥,大家谁也不傻,莫要让曾经那点情分都消耗殆尽。” 肖南玦听到她的话,心都凉了半截,“无殇,你是不会原谅我了,对吗?要我就此放弃你,无殇,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如此低声下气放低姿态,戚无殇还是第一次见,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只是有些东西既已成事实,就真的回不去了,这与原谅不原谅没什么相关。肖家夺了她戚家的江山,这笔债,难道就不算了吗?父皇母后和哥哥的命,难道就不用抵了吗?而肖南玦作为肖家嫡长子,现今的戚国太子,便是他愿意舍弃这一切,她和他,也是回不去了。 更何况依着她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为了她而放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肖南玦,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 而且有些事情,现在下定论还太早。宫墙上射来那么多支箭,一直牵着她的肖南玦,却从始至终未被伤到一丝一毫。这么浅显的东西,她又怎会不明白?不过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罢了。 “还是那句话,事已至此,你若是还念着往日的那点情分,就别再给本宫多找麻烦了,戚家的人眼里都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华觅也不例外,本宫现在只想安心的在这宫中过活,没有那些闲工夫应付多余的人和事。” 肖南玦盯着她绝美的容颜看了片刻,才苦笑道:“好,现在说这些也不合适,是我心急了。以后若有什么事,可让人到东宫找我。” 戚无殇当然不会将他的话当真,便是真有事她也不可能去找他,只应付的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肖南玦在原地站了许久,身上萦绕着一股哀伤,直到一声冷笑传来。 “大哥这般,可是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说若是那小公主知道当日事情的全部真相,可还会继续对大哥这般好态度?”来人一袭华服加身,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眉眼间与肖南玦有些相似,只是比起肖南玦的温润,此人多了一抹为武将的犀利。 肖南玦收了适才外露的情绪,面色有些不善的看向来人,整个人多了些在戚无殇面前没有的冷冽,“二弟是太闲了吗?竟管起本宫的闲事来了!二弟还请认清自己的身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想来也不用本宫来提醒吧?” 来人正是姚贵妃的膝下子,肖昊天的第二个儿子,肖南玉。 “大哥这么着急做什么?为弟不过是随意这么一说,大哥敢做,难道还怕别人说?倒是可怜了那小公主的一颗真心。”肖南玉不拘一笑,看起来倒真像他说的不过是随意一说。 “你最好闭紧自己的嘴,以为无殇知道了真相,你又会落到好?可别忘了,你如今可是这戚国二皇子。” 肖南玉把玩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却只是一瞬,肖南玦并未注意到。“大哥以为说这些便能吓到为弟?大哥难道忘了,那时为弟尚还游历在外,所以这一整件事,为弟可从未参与分毫。倒是大哥,如今又做出这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难道就不会心中不安?大哥没想到吧,一个分明已死之人却在事情过去七个月后完好无损的出现,谁又能说这不是上天有眼呢?”说着大笑两声走了,独留肖南玦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 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戚无殇自是不知晓,此刻她已行到华裳宫外的梨树林里,看着那棵她平日里最喜在下面纳凉的梨树发着呆。 只是十月的梨树看起来已有些萧条,树上只余三三两两的枯叶。 那一日,母后就是倒在那里的,那满地的鲜红她到现在都仍记忆犹新。 见她神色不对,秋嬷嬷和朱雀对视一眼,秋嬷嬷作为知情人,自然知道她在伤怀什么,但在朱雀眼中她还是一个假公主,是以她这般表现,着实会叫人觉得奇怪。 朱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公主,怎么了吗?” 秋嬷嬷没来得及阻止她,只低叹一声,道:“这华裳宫许久未有人住,必是十分杂乱,依着公主的身份,就这般进去也不大合适,咱们先进去稍微整理一下,就让公主在外独自待会儿。” 朱雀只以为做戏也是要做得全套,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点头随秋嬷嬷一道朝华裳宫的大门走去。 二人走后,戚无殇缓步走向那棵梨树,在树下还有她纳凉时所躺的秋千。走过去坐下,轻轻抚过秋千的扶手,目光一寸寸扫过周遭熟悉的景物,只觉双眼有些发热,却没有泪水。 这段时间,早已让她学会了轻易不落泪。毕竟眼泪这种东西,到现在除了搏一搏同情外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很快,她便将情绪收了回来。尽管身上没有半点内力,但依着柳珺落的本事,察觉到附近突然出现旁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照理说这宫里的人她该见的基本上都见过了,现在又是什么人会到这处来?却又只远远看着不见靠近? 那人许是知晓戚无殇已发现他,便举步从树后走了出来,对她轻笑道:“公主殿下好生敏锐,本公子刚来就被你给发现了。” 戚无殇看向来人,微微皱了皱眉。肖南玉,肖南玦的庶弟,早年曾有过几面之缘。 他来这里做什么? “二皇子此来所为何事?”她的态度并不好,本就心情极差,又看到一个肖家人,态度能好才怪。 对于她的不善,肖南玉好似并不在意,把玩着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匕首,笑容依旧不变,“不过随意走走,公主殿下不必如此紧张。” “随意走走便走到这早便荒凉的华裳宫,二皇子以为本宫会信?”她和他本就没有什么交情,自也不会给他留什么情面。 肖南玉看着这四下的破败景象,脸上的神色一时变得有些莫名,只那微变的神色速度太快,戚无殇并未觉察。 “公主殿下多想了,本公子还真就是随意走走便到了这里的。殿下若实在不信,且就当本公子是来看一看殿下的吧。” 如今能真诚称她一声“殿下”的人已经不多,所以戚无殇一时也闹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在所有人多离她而去后,作为肖家人,现今二皇子的肖南玉是在向她示好吗?这肖家的人可真奇怪,从前没什么交情的竟也能在注定将来会敌对后来与她示好,且不管这示好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虽与他没什么交情,但就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来看,也是没什么仇的。冲着他那一声真诚的“殿下”,他既与她示好,她便受着就是,左右真查出事情和他有关,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那本宫就先谢过二皇子了,不过本宫还是得提醒二皇子,往后若没什么事就别到这华裳宫来了。华裳宫,并不欢迎你们肖家的人。” 肖南玉知道她是迁怒,却也不反驳,“既然公主殿下不喜,本公子往后不来便是。本公子并不住这宫中,平日里公主殿下若有什么事,可到朝霞宫寻我母妃,她会帮你。” 戚无殇有些意外,“姚贵妃?” 看她的表情,肖南玉就知道她必是多想了,要知道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是这宫中那些人再如何看她不过眼,也不能否决了她仍是个炽手可热的人物这个事实。前朝最受宠的公主,在这时局未稳之时,谁若娶了她几乎就等于拥有了半个戚国江山。说来也奇怪,比起戚无觅,戚无殇这个货真价实的公主理应更有价值才是,他那个大哥又为何舍她而去娶戚无觅? 看来,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还发生许多他到现在都未能查到的事。 “公主殿下莫要多想,我母妃早年曾受过皇后娘娘的恩惠,此番你孤身回到皇宫,母妃自当该对你照拂些。”他口中的皇后娘娘,自然是戚无殇的母后。 “哦?那就多谢姚贵妃和二皇子了,若有需要,本宫会去叨扰。”至于姚贵妃受过母后怎样的恩惠,如何受的恩惠,她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恩情,不管在当日看来是大是小,在如今的她看来,都是不能太过当真的。 到底这世间,能信得过的,也终究只有自己而已。 此时已有一众宫婢内侍朝华裳宫行来,粗粗看过去,约莫有十几个宫婢,四五个内侍,想来是孙皇后安排过来的人。 来了这么多人,肖南玉自然不好多待,便告辞离开,“那本公子就先回去了,公主殿下可要当心着些,莫要轻信旁人,如今这皇宫,可不似从前那样平静。” “自然,便是二皇子,本宫也是轻易不会相信的。”她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肖南玉微微一愣后摇头笑了笑便转身离开,并未多说什么。 那一众人见她在此,领头人便带着他们走了过来,“奴婢灵霜,见过华裳公主。公主,这是我家皇后娘娘给您安排的人,公主看着若有不满意的,可告知奴婢,待奴婢去和皇后娘娘禀过后再重新给公主挑新的。”女子看着应是双十上下,态度看上去还算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处。她态度这么好,华裳公主便是再有不满也不好开口,毕竟区区几个奴婢就要惊动到这后宫之主,凡知些规矩的,都是不会这么做的。 若是现在面对是旁人,灵霜的目的说不定就达到了,只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戚无殇,一个不需要也不会与宫中其他人虚与委蛇的人。“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就去与你们皇后娘娘说说。”说着抬手随意那么指了指,“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不要,也不需要换,留下的这几个够用了。你也不必特地去禀报你家皇后娘娘,若是连选几个下人的资格都没有,那本宫这公主岂不白做了?” 灵霜抬头惊诧去看她,在确定她确实没有开玩笑后,才僵硬的回头去看那四个被她点出来的人。这不看还好,一看可谓是又让她的脸色变了变。这些人虽都是垂头跪下,但视线或多或少都会落到戚无殇身上,乍一被她点到,便抬起了头,是以灵霜这一回头,恰能看到这四人的脸。 三个宫婢,一个内侍。竟都是皇后娘娘特地安排的! 这些人可是刚刚选出来的,而这段时间,华裳公主还尚在回华裳宫的路上,那她又是如何得知的?是她在宫中还安排了眼线?那又会是怎样的眼线竟能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低下而不被察觉?又或是,这几人都只是这位华裳公主随意扫一眼便看出来的?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足够让灵霜心惊。 但就这么把人领回去,可想而知,必定少不了责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小心翼翼道:“公主可是说真的?” “怎么?本宫看着像开玩笑的样子吗?还是说本宫的话不作数?既然这样,本宫也不为难你,这些人想留便留,只是本宫在这宫中连个丫鬟都使唤不了,赶明儿是该寻几个与父皇交情不错的大人说道说道了。” 灵霜一听,便急了,“不不,公主言重了,奴婢这便领着他们离开,这些人就交给公主了,奴婢告退。”若是当真让她将这件事说出去,不说会造成什么后果,便是皇后娘娘的面上也不好看,到时候她的责罚只会更重。 “你们几个,自去寻秋嬷嬷,该做什么她会安排。”经她刚刚那么一场震慑,这些人早已静若寒蝉,哪还敢有半点违逆,自应声起身垂首朝华裳宫而去。 至于如何看出的那四人,这点眼力不管是她还是柳珺落,都是该有的。 发饰c手镯c耳环c甚至动作和眼神,这些都可成为破绽。不过也好在她昨日回来得突然,孙皇后还没来得及准备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挑出几只老鼠。至于剩下的这些会不会有别人的眼线,她也不在意,也不能将这些人摘得太干净,否则那些人怕是只会将她盯得更紧。 而孙皇后那里,早就翻脸,也不怕她再因为退回去的这几个人做些什么。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戚无殇才举步朝华裳宫走去。 梨树枯黄的叶子随着微风吹动,稀稀落落的飘下,地上的枯叶因她走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停下,抬头看向华裳宫大门上那一块已覆上些蜘蛛网和灰尘的牌匾,只觉这秋确实有些凉了。 那匾额上的字稍显稚嫩,是哥哥在七岁那年亲自给她提的。 哥哥七岁那年,她四岁。父皇给她赐了宫殿,她搬出母后的凤鸾宫。记得那时因为这块匾额上的题字权,父皇和哥哥争论了许久,最后还是允下一月内背完十本兵书父皇才松的口。想到哥哥那一个月没日没夜背兵书的样子,戚无殇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这些事,总归该有人记得的,也幸好她还在,不然这些东西,怕是连个缅怀的人都没有。 走进去,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因正在打扫,她并未多作停留,而是直接走向自己的寝居。看到已经收拾好且桌上花瓶中多了一束不知从哪儿摘来的花,戚无殇无声的笑了笑。 秋嬷嬷和朱雀,还真是有心了。说来昨晚她没睡好,今日又一早便入宫应付这些人,确实是有些累了。合衣往榻上一躺,是该好好休息了,晚上还有事要去做呢。 ------题外话------ 不知不觉,文已上线有六天了,收藏却不见涨啊~有点小心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伤请月璃,清尘典当 东宫中,戚无觅刚一回来,就立刻去见早便让人安排的几个太医。昨夜匆忙,也只请了几个名声不错的大夫来相看,今日一早便进宫,是以她到现在都未曾让太医好好看过自己这张脸。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快出宫,而不是照着她原来的性子去寻一寻她的好妹妹华裳“叙旧”。 太子妃寝殿中的会客殿,此时已有四名太医在候着。戚无觅的大丫头春草领着她进去介绍:“太子妃娘娘,这几位便是奴婢着人从宫中请来的太医,在太医院里除了院正便属他们几人的医术最好。” 戚无觅看着各自背着一个药箱站在小厅中的四人,有些不满,“既是院正医术最好,为何不将院正请来?” 春草知晓她的脾气,这番一开口便知道她已经生气,而太子妃一生气,往往遭殃的就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遂急忙跪下连声解释:“娘娘恕罪,不是奴婢不请院正大人,而是大人已奉陛下的旨意南下去治理瘟疫,如今并不在临阳。” 这些太医多是少年得志之辈,此番戚无觅当着他们的面如此瞧不上他们医术的作态,多少会让他们生出不悦。不过尽管被看轻了心情不佳,却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表现得太明显,到底现如今在这戚国,还没有几个人敢直接开罪这个正吃香的前朝公主,现在的太子妃。 “好了,既然都来了,那就快给本宫看看。”说完看了春草一眼,春草立马会意,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小厅中顿时只剩下戚无觅c春草和四个太医。 在春草的搀扶下走过去坐下,却见太医们还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大有谁也不愿先动的意味。戚无觅瞬间拉下脸,好在春草是个会看脸色的,对着其中一个太医道:“劳烦李太医先来给太子妃娘娘看看。” 那个被唤作李太医的人才勉强走上前,躬身行了一礼,“是,烦请娘娘将面纱摘下给微臣看看。” 戚国的民风比起其他国家来,要较为开放一些,寻常也没有什么未婚女子不得私自出门的规矩,女眷见外男只要合乎常理也不会有太多约束,不然早年也不会有华裳常跟在肖南玦身后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以此时戚无觅见太医,也不用如芙殇国那般需垂帘悬丝。 当戚无觅将脸上的面纱取下后,便是自认见过许多疑难杂症的李太医,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张脸,除了眼睛以上是完好的外,就只剩嘴巴和鼻子还算看得清楚,其余地方都坏得不能再坏。这样的脸,除非神医,否则休想治好。 春草也被这破败不堪的脸给吓住了,一时失态惊呼出声:“公主,您的脸!” 春草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从来都是稳重的,像这般失态的时候从未有过,戚无觅不由有些慌乱起来,“怎,怎么了?” 自知失态,春草缓了缓心绪,“娘娘不必太过担心,相信太医能够帮娘娘治好的。” “到底怎么了?” “娘娘别忧心,就是,就是比昨夜看起来严重了些。” “比昨夜还严重?”昨夜自己的脸是个什么样子,她可是亲眼见过的,便是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吓人,现在竟是更严重,那还了得?“本宫不是已经用过大夫开的药了吗?为何还会这样?” 春草垂首,“奴婢,奴婢不知。” 挥手一扫,便将近旁案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声响,“这些庸医!” 李太医和春草连忙后退,“娘娘息怒。” “你!快过来给本宫看看!”戚无觅指着李太医道。 一番查看下来,四个太医皆束手无策。 “废物!废物!通通都是废物!”触手能碰到的东西都被她砸得差不多,砸过后更是颓废的坐到地上大哭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 “滚!滚!通通都给本宫滚出去!” 许是医者仁心,李太医有些不忍,便在离去前道了一声:“娘娘可去请月璃公子,或许他会有法子。” 戚无觅一听,瞬间又哭又笑,看着有些疯癫,“对,对,对,找月璃,月璃是神医,他一定有办法!春草,快去找月璃!快去!” 躲过她砸过来的东西,春草连连道:“好,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不知是哪个丫头这时在外禀报:“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阿玦?戚无觅忙捂着自己的脸,一阵惊慌,“不,不能让他看到本宫现在的样子!不能!春草,春草,你快去将门关上!快!” 春草自然不会就这样去关上门将太子堵在外面,只退出去,看着外面明显脸色不佳的太子,深吸一口气,行了一个标准的奴婢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身体有些不适,喝过太医送来的药,已经睡下。” “睡下了?”肖南玦皱了皱眉,自是不信她的说辞,刚刚那么大的声响,还真当他耳聋了?不过现在到底已是他的妻子,纵然再如何不乐意,这个婚毕竟也是他点过头的。想到她那张坏了的脸,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脸上的伤,太医怎么说?” 春草跟在华觅公主身边很多年,公主除了脾气不大好外,对她还算不错,早年家中父亲病重,还是公主给了她一笔钱并允了她半月的假回家给父亲请大夫,父亲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所以春草对戚无觅,无疑是忠心的。这方一听到肖南玦对戚无觅的关心,自是打心底里为她高兴,急忙解释:“娘娘无事,太医已经看过,说是休养些时日便好,只是娘娘说休养时日太长恐会不便,许会派人去寻一寻神医月璃。”春草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 “月璃素来行踪不定,想要寻到怕是不易,且素闻此人性子古怪,便是寻得了怕也极难请到他出手。” “是有这样的传言,不过奴婢还听说,若是诊金给得足够,神医月璃是会出手的。” 这样的传闻,肖南玦自然听过,早年月璃也曾入过几次宫,他也远远见到过,不过是费些银钱,他并不太放在心上,倒是戚无觅刚为太子妃,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出面,这般老拖着也不行。“近来有人传月璃将到临阳,待过几日本宫会派人去打探。” “是,奴婢代我家娘娘谢过殿下。” 对于太子这一番关心的话语,春草自是一字不落的告知了戚无觅。 深秋月夜,万籁寂静。 华裳宫虽然荒废几个月,但许是被当初这满地的死人残肢所吓,这宫是杂乱了些,里面的东西却未曾被人动过。 戚无殇从宫婢刚收拾好的衣饰中挑了一件红色的换上,并拆了一块红布做了个简单的斗篷戴上。将一切准备完毕,走到墙角轻身一跃,便到了宫外一处鲜少有人经过的暗巷。 说来也是华裳宫建得好,与这个巷子只有一墙之隔。从前这般高的宫墙她是如何也跃不过去的,然如今她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在,跃上这宫墙,可谓毫不费劲。 循着柳珺落的记忆,戚无殇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子,终于在一处深巷里停了下来,看着前面匾额上“清尘典当”几个大字,勾了勾唇角。 现在的她,拥有柳珺落全部的记忆,所以,她既是戚无殇,也是柳珺落。戚无殇没有可信任的人,但柳珺落不同,她出自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在芙殇国权贵中都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柳氏山庄,且除了原本山庄里的人外,她还有一批自己的人,而那些人,都未曾见过她的样貌。 或者可以说,这个世间除了柳氏山庄的那两位老人,许就只有柳珺落早年逝世的父母见过她的样貌。只因她自小身子不好,药罐子养着的身子不能随意见风,柳珺落又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哪里能日日待在房中不出门?是以在她将自己裹得严严的覆上面纱又戴上防风的斗篷后,家中那两位老人才勉强允许她出门,如此模样与人相交,自然就没有人知晓她究竟是何模样。 但经过多年的调养,加上许是落崖历经一番生死的缘故,现下她这副身子虽还有些弱,却也不至于像从前那般弱不禁风。说来她还有些感谢柳珺落生得的一副弱身板,不然此番怕是要费好一番周折。 至于柳氏山庄中那两位知道她原来样子的老人,她并不担心,左右这副身子原就是柳珺落的,不过解释起来费些功夫而已。 门敲四下,三大一小,是她独有的暗号。寻常其他自己人来敲,则是门敲五下,三小二大。是以她这方一敲完,里面的人便能知晓来的人是她。 门打开,入眼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绿衣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一二的样子,看到戴着斗篷的戚无殇,惊喜道:“主子怎么来了?夜里凉,快快进屋。” 这典当行实则是他们的一处联络点,名唤“清尘”,是因柳珺落手下有两大助手,一男子唤作柳尘,二十有三,一女子唤作柳清,二十有二。这二人都是柳珺落小时候所救的孤儿,当然她救的孤儿并非只有这二人,只是这二人最为优秀,如今是她的左右手。 柳珺落因着身子的缘故不能习武,但耐不住她有一个好家世,拿出几本武学经典秘籍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培养的这些人,不说个个身手非凡,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绿衣女子,正是柳清。 柳清知晓她身子不好,领着她进屋后,就要吩咐人去准备炭火热茶来给她驱寒。 这一大晚上的,戚无殇也不想折腾,就制止了她,“不必麻烦,我交待几句便走。” 她说不用,柳清虽有担忧,却也不会反驳,只走过去将门窗关上,才回过头来问:“主子今晚不住下吗?这风大夜凉的,主子的身子可受得住?” “无妨,我的身体已好了许多。”戚无殇将斗篷取下,面上只有一张面纱。柳清顺手接过她的斗篷,听她说身体已好了许多,心里自是欢喜。 “主子的身子能好,属下很为主子高兴。早前听闻神医月璃不日便会到临阳,属下原还想着去请他来给主子看一看呢,只是几个月不见主子的踪影,属下又担忧将人请来后主子来不及赶回,便未细致查探月璃公子的消息,却没想到主子今夜会过来。” “月璃?就不必请了,他若能将我治好,早便治好了,何至于等到今日?”戚无殇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柳清跟着在另一测落座。 “主子这话的意思,可是早便与月璃公子相熟?”柳清只是好奇一问,主子若说与月璃相熟,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主子一手带起来的,而第一次见到主子时,主子还只是个五岁的孩童。现在将近十年过去,他们对她的信服和敬佩,外人是不会懂的。 “相熟?算是吧。”与月璃相熟的,不是戚无殇,而是柳珺落。记起柳珺落的全部记忆时,她便已知晓,月璃与她的关系,可不止是相熟那么简单。为此她还感叹果然造化弄人,若有一天月璃知道,经他手改过的这一张脸的主人真正的身份,怕是会自责万分。 柳珺落的祖母擅毒,而祖父擅医。柳珺落继承了自己祖母的毒术,月璃继承的则是祖父的医术,才会有现在的神医月璃。加上祖母乃月璃祖父的义妹,即是月璃曾祖父的义女。月璃又因家中缘故自小生活在柳氏山庄,柳珺落虽病弱不常出门,每每出门也总是往外跑,然到底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总会见上面,只是柳珺落常年面纱覆面,月璃才不知她长相。是以那日月璃会觉得她的眼睛熟悉,不只因那双眼睛像极了戚无殇,还因那双眼睛是柳珺落的。 这样算来,仅“相熟”二字是远远不够的。 她既说没有请月璃的必要,柳清便不再多言。只是转而看着她这一身红衣的打扮,多了几分疑惑,“主子不是向来喜着白衣吗?此番为何穿的一身红,可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柳珺落素来与手下人相处融洽,寻常时候也没那么多规矩,除了某些特定的时刻,她与他们的相处还更像朋友些,柳清这般,也不算逾了矩。 戚无殇轻笑一声,却并不解释,而是直接抬手将面纱取下。 借着微弱的烛光,柳清看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无疑她是震惊的,但比起这张容颜的倾城绝美,她更震惊的是这张脸的女子拥有着怎样的身份。 昨日戚国太子大婚,迎亲回去的那一场好戏,她可是在不远处的楼阁中从头看到尾。 轻吐一口气,“主子您,怎么会是这戚国的华裳小公主?”也不怪她会这么问,他们虽然不知道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主子的名字还是知道的,是柳珺落,而非戚无殇。 可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她可不认为主子是胡乱编了个假名字来糊弄他们的,因着主子都是以“柳”姓给他们赐的名。而据她所知,戚国前朝的皇后可不姓柳,不仅如此,便是追到上三代,“柳”这个姓都与戚国前朝皇室没有半点干系。 依着他们对主子的了解和这么多年来主子对他们的真诚相待,主子是断然不会毫无根据的给他们赐一个柳姓的。 见她这般,戚无殇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无奈道:“不必多想,柳珺落是我,戚无殇也是我。” 柳清抓了抓头发,“主子这么说,属下就更糊涂了。”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还是我,其他的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要紧?”其实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无法解释。 柳清一想,也是,现在的主子只不过比原来多了个身份而已,人还是那个他们所敬佩的主子。至于原因,主子既是不说,他们作为下属,也不会去追根究底。再则照着她寻常的性子,会有适才那一番追问,也不过是因为太过惊讶而失态罢了,“主子说得对,不管您是什么身份都是我们的主子。那么主子此番亲自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属下去做?” 戚无殇点头,“你既已知我身份,想来多少也了解我如今的处境。有些事,我要做,有些仇,我要报。” “主子的意思是,贤景帝和孙皇后的死” 看她这样子,戚无殇便知道她已猜到,“没错,说什么刺客行刺,他们当真以为没人知道真相么?今次前来,我便是要让你去查这件事,记得要全力以赴,我要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付出该付的代价。” “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对了,柳尘还在芙殇,可要属下将他叫回来?” “嗯,大仇得报之前,我许都会待在戚国,若有柳尘助你,想来会容易许多。可先从戚无觅身上下手,看看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肖昊天都这般顾忌着她。然后查肖家人和禁卫军首领李牧,看看他们与狄戎有何关系。肖家人我尚不清楚,但这李牧必是与狄戎奸细脱不了干系的,当日便是他与狄戎奸细勾结,才让奸细顺利入得皇宫。可是从李牧到如今都依然好好做着他的禁卫首领来看,知情人怕都是敌人。” 柳清同意的点点头。 “对了,你安排两个机灵的丫头进华裳宫,我手上除了秋嬷嬷稍微可信些外,并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是,属下明早便安排,不出三日人便能到主子身边。” 至于她该如何将人送入宫又送到华裳宫,戚无殇并不担心。十年经营,哪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那我就先回宫了。” 知道她的身份,柳清也明白她不适合留在这里,便点头提醒,“好,那主子在宫中要多加小心。” 戚无殇回头欣慰一笑,“放心吧,我的本事你还不了解吗?” “主子的本事属下自是知晓的,只是主子素来身子不好,若是算了,待明日属下给主子挑两个功夫好的丫头就是。” 无奈一笑,方一出门便闪身消失在夜空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秦氏大儒,白衣丞相 转眼戚无殇已在华裳宫待了三日,这三日还算过得顺畅,除了姚贵妃着人送来些补品外,并没什么大的事发生。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便是戚无觅没有多余的功夫来找她麻烦,她那个姨母皇后为何也变得这么安静?总不会是突然想要顾念着她到底是她亲侄女而决定放她一马吧? 她可不信孙皇后会这么好心。 实则孙皇后也并非念着什么旧情,若非当朝国舅,不,该称两朝国舅才是,也就是戚无殇的亲舅舅礼部尚书孙符两日前曾入过凤鸾宫寻孙皇后提醒她现在戚无殇还不能动,她哪里会这般沉得住气。 华裳宫的环境很好,一年四季的植被都有,是以即使已是深秋,院中也不会显得凋零。 华裳宫后院的凉亭里,戚无殇正坐在桌边抚着琴,手边还摆放着一个点着的香炉。朱雀站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听着这动听的琴音,心中直感叹姑娘这琴艺是愈发的娴熟了。就这般听着她的琴声,便是不懂音律,她也觉得是一种享受。但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总觉得姑娘这琴声虽是动听,却让人高兴不起来,甚至,甚至听着听着便会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朱雀正顾自纠结时,秋嬷嬷领了四个宫婢朝这边走来。这三日为让姑娘好好休息,她和秋嬷嬷都未拿这些事去烦扰她,能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依照规矩,公主身边除了一个贴身侍婢和一个侍奉的嬷嬷外,还应有四个大丫鬟,而大丫鬟需由主子亲自过目并赐名,秋嬷嬷此番领来的,怕就是那四个大丫头。 还不待朱雀提醒,戚无殇就已停下抚琴的动作,将琴拿起来递给她,然后看向秋嬷嬷一行。 秋嬷嬷上前行礼,“公主,依着规矩您身边该跟着四个大丫鬟,老奴知道公主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便自作主张帮您挑了四个,公主看看若有不喜欢的老奴再去挑。” “奴婢等见过华裳公主殿下。”四人分作两排齐齐跪下俯首行礼。 戚无殇好似无意的扫过,“既是嬷嬷精心选的,本宫当然是满意的。”转而对四人道:“你们往后跟在本宫身边,从前的名字便不能再用。”指着前排左边的宫婢,“你,往后叫柳叶。”又指着后排右边的宫婢,“还有你,往后叫柳珊。” 二人齐声欣喜道:“多谢公主殿下赐名。” “好了,此后你二人便随朱雀一道跟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是,奴婢谢公主殿下恩典。” “还有你们二人,前面那个叫白夏,后面那个叫白冬,以后听秋嬷嬷的安排。” “是,多谢公主殿下赐名。”比之柳叶和柳珊,这二人并不是那么欣喜,虽然这名字听着还不错,但在宫里的奴婢谁不知道,除了跟在主子身边的,其他的都是打杂的,根本捞不到半点好处。照理说她们四人都应该跟在主子身边才是,但这华裳公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如此安排。 不过她们纵然有再多的不满,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这华裳宫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平日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但本宫的房间除了秋嬷嬷c朱雀c柳叶和柳珊外,任何人没有允许不得私自踏入半步,你们可得要记住了,秋嬷嬷待会儿也吩咐其他人一声。” “是。”便是公主不说,她也会去知会其他人,这华裳宫,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还有,不要随便在外给本宫招惹麻烦,便是你们惹了事,本宫也是不会管的。” 尽管明白这些不是对着她们说的,柳叶和柳珊还是跟着这二人一齐回道:“是,奴婢等谨记公主殿下的教诲。” 不得不说,白夏和白冬是真的被她的话给吓了一跳。在别的宫中,便是为着自己的脸面,主子们多多少少也会为自己的仆从说一两句话。只是她们险些忘了,她们如今的主子并不是这宫中的寻常贵人,单就宫中传闻的她连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子都敢落,后来甚至将皇后娘娘亲自挑选过来的人给赶了回去,她们就该知道,她不是个脾气好的,更不会将他们这些没什么相干的下人的死活放在心上。那往后行事更得小心谨慎些了,否则一不小心冲撞了某个贵人,没有主子的帮扶,她们就是真的完了。 “好了,柳叶和柳珊留下,你们都退下吧。”朱雀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柳叶和柳珊,有些犹豫,却被戚无殇直接打断,“朱雀先将本宫的琴收回去。” 朱雀忽然想到她跟着姑娘,不过是为了助她杀了肖南玦,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她不致丢掉性命,其他的譬如她要做什么,如何行事,皆不在她的关心范畴。 “是,奴婢告退。” 待几人走后,柳叶和柳珊便起身,随即双手握拳,单膝朝她跪下。 “属下柳七。” “属下柳九。” “见过主子。” 听到她们的自称,戚无殇不由挑了挑眉。柳珺落的手下人,除了正式赐过名的,都是以编号为名,而编号,多是以本事高低来论。这二人既是一人为七,一人为九,想来本事不会低,柳清还真是如她所说的给她安排了功夫好的过来。 至于她是如何将她们认出来的,自然也是多亏了柳珺落的聪慧,想到这里,戚无殇对那个柳珺落便越发钦佩起来。 四人跪下时,柳七和柳九放在地上的右手食指和小指是曲着的,而其他手指并没什么变化。寻常时候并不会有人会特别去注意这些手指上的小动作,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知道它的作用,倒是个不可多得的暗号。 柳七,也便是柳叶,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眉眼带笑间,看起来很是可爱,下意识的就会让人忽略了她的威胁性。怕是谁第一眼看到这么一个可爱的丫头,都不会想到她实则是个杀人手起刀落的狠性子。 柳九,也便是柳珊,看着要严肃些,会让人觉得是个稳重的丫头,但那略显单薄的身子,却不会让人联想到她是个高手上去。 这两个人,柳清挑得很用心。 “你二人是何时入的宫?” 柳珊看柳叶一眼,回道:“回主子,属下和柳叶都是七个月前入的宫。” 戚无殇微微一顿,却没多说什么。那么多人死去,自然要有大批的人补进来。 晌午方过,华裳宫便来了访客。 戚无殇坐在主位上,看着殿中坐着的白发老者,一时真是感触良多。 秦孝天,当朝二品大员,虽说只挂了个闲职,但若论影响力,怕是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的丞相薛子熙都不能与之相比。只因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香山书院院首。而香山书院的影响力,不止戚国,便是许多别国的人都慕名而来。所以,这天下的学子,不说一半但也至少有三分之一算是秦大儒的弟子。 香山书院不止为男子开设,还专程为女子设有课堂,书院的女弟子,琴棋书画歌舞女红都有涉猎,凡有些本事的家族都想将子女送进去。只是到底有男女大防的约束在,男女的课堂都是分开设立,寻常几乎不能碰面。 早年戚无殇就是个不受约束的性子,自是受不住香山书院那样每日都需做功课的管束。贤景帝宠她,便也随着她的意愿来,是以她到十四岁都不曾入过香山书院。不过贤景帝倒是曾请这位秦老先生入宫来教习过她几日,这样看来,秦孝天也勉强能算她的半个老师。 照理说依着秦老先生常常将“礼数”挂在嘴边那一丝不苟的脾性,是断然不会在没有诏令的情况下入宫来的。而此番他既是出现在华裳宫,定也不会是肖昊天给他下诏入的宫。 再看他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直直盯着她红着眼圈仿若要落泪的模样,戚无殇就觉得额头突突的疼。 你说你既然来了,好歹也说句话不是?这一进门什么话也不说就直接坐下然后盯着人瞧,还真不是她如今的性子能够应付得了的。 这老人,终究是将她当作小辈来看的。 “不知秦老先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犹豫片刻,戚无殇便先开了口。 然后,秦老先生就老泪纵横了,“公主,是老臣对不住你啊!” 戚无殇暗暗扶额,果然,她就不适合对付这种老人。无非就是在朝堂上力鼎肖南玦娶戚无觅,这也是情势所逼,依照他的脾性,不这么做才会让人奇怪。不用说她也知道,这秦老先生必是在朝堂提过将来的皇位要由戚无觅的孩子来继承这样的要求。 不过是抢了她一个未婚夫婿,本意也是好的,有什么好对不住她的。 “老先生莫激动,如今事情既已成定局,本宫也没什么好怨的,总归这一切都是命。” “你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说什么命不命的,像什么话!”这会儿说话又是气势十足,也不知是不是人上了年纪情绪都会这么多变,这性子,倒颇有几分小孩子的姿态。 “好好,不说便是。本宫已让人准备好茶点,不如到院中慢慢聊?”那时听到下人来报说有客到访,她还以为会这个时候来拜访的必是宫中的那些个贵人,所以才选了个这么正式的场合见面。既是秦老先生,她若一直以这么端坐高位的姿态来谈话,不说她觉得不自在,于礼,也有些不合适。 秦孝天轻哼一声,却没说什么,任由她走过来扶着他朝院子走去。 院中除了花圃草阁外,还有几棵醒目的月桂树。月桂四季常青,即便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这院中也依旧生机盎然。 石桌四周月桂环绕,戚无殇先扶着秦孝天坐好,自己再走到另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给他倒,于是又换来一阵干瞪眼。 “一杯茶都舍不得给老夫喝,什么时候养成的吝啬性子!” “您老可别气了,您这年纪,还是少喝些茶的好。本宫已让秋嬷嬷去煮养生汤,待会儿就给您端过来。” 秦孝天一本正经的哼了一声,却掩饰不住他的好心情,“还算有点良心。” “说来,依照老先生的阅历,当该不会相信本宫的父皇母后真的死于刺客之手才是,为何这朝中上下包括您在内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还有,便是我戚国皇室再无合适的人可担皇位大任,应也轮不到大将军坐上这皇位。” 秦孝天低叹一声,有些怅然的道:“肖大将军本就手握兵权,陛下突然离世,太子和公主又不见踪影,这朝中,实在没有人可以与之抗衡啊!这戚国几百年的江山,老夫不忍看着它就此毁了,所以纵然这肖昊天狼子野心,老夫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最适合做这戚国的皇帝啊!至少有他在,戚国不至于落到个国破的下场。” “怎么会没人?薛丞相不是人吗?以他的才智本事,难道不比肖昊天这极有可能与父皇母后的死有关的人更合适?” “这个老夫又何尝没想过?老夫也曾去丞相府寻过薛丞相请他接手这戚国,可无论老夫如何相劝他都不愿意,到最后也只给老夫一个在他有生之年保戚国江山不灭的允诺而已。”当时他虽失落,却也对这个年轻人多了些敬佩,年纪轻轻竟能做到面对唾手可得的万里江山而面色不改的拒绝,委实难得。 其实戚无殇从来就知道,薛子熙那样高洁出尘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个皇位的,甚至他出仕,都极有可能并非是为了入朝为官,至于原因,她还想不明白。而他能给出一个有生之年保戚国江山不灭的承诺,想来也不过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无疑,比起肖昊天,她更希望戚国落到薛子熙手里。 “再加上有华觅公主的支持,自然就无人再反对。可老臣到底是对不住公主,华觅公主现在拥有的一切,原该是公主你的。” 冷笑一声,“华觅?她就不怕待时局稳定后,肖家卸磨杀驴?” “其实,老夫听过一些传闻,这华觅公主,好似与狄戎有些关系。” 戚无殇饮茶的动作一顿,“狄戎?”遂冷笑道:“好,很好,本宫的好姐姐,果然是好样的!”难怪连肖昊天都对她颇为礼遇,原来竟是这么个缘故。 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不对,或者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是无话不谈而已。那么,华觅又是从何时开始的这一切?要知道她尚满周岁就被接进宫来了,又是如何与狄戎扯上关系的? 想想华觅也不过只大她一岁,如此小的年纪便能隐忍至此,连她都不得不佩服。 纵然不知道她和狄戎是什么关系,那一场宫变,总归与她脱不了干系便是。秦孝天作为一个弟子遍布天下的大儒,自有取得消息的渠道,况且他将她看作小辈,也范不着拿一个不确定的消息来让她多增烦恼,所以即便他说这只是传闻,怕也是与事实相差无几。 仅废她一张脸,算是暂且便宜她了。 丞相府,薛奇看着又一次立在楼阁上发着呆的自家大人,无奈的叹息着。 自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华裳公主从丞相府离开后,大人就每日站在这楼阁上,也不知在看什么,一站便是几个时辰。 不过,那一身白衣配以那一张几近仙人的容颜,即便只静静往那处一站,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大人,您已站了三个时辰,可是要先用些午膳?”薛奇很清楚,若是他不提醒,大人怕是会站得连饭都忘了吃。 薛子熙闻言收回视线,“嗯,去准备吧。” 其实薛奇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大人在看什么,那里望过去,恰是这临阳城最尊贵的地方,皇宫。只是他不明白大人为何这般不厌其烦,在他看来,若是舍不得那小公主,入宫去寻她便是,大人早年为太傅,本就有先帝赐予的金牌,可随意出入皇宫,便是如今先皇已逝,那金牌也还是有效的。 薛奇朝他跪下,“大人,即使您责罚属下,属下也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华裳小公主是真的不在了,当初不仅属下亲眼看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您也是看到了的啊!” 他并不愿这么说,可每日见大人这般,他实在于心不忍。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大人这般活得颓废,还不如让他快些接受现实,那样至少从前那个恣意的他还会回来。 是的,大人的样子看起来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薛奇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哪会看不出他骨子里透着的那一股颓然? 薛子熙垂眸去看他,似是愣了愣,半晌才道:“好了,这件事本相自有决断。”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薛奇一咬牙,索性下定决心,“主子,您已离家十年,近来家中频频来信催促,主子打算何时回去?”他称“主子”而非“大人”,是为了提醒他,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做这戚国的丞相,不过是一场历练而已,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显然,他的话起了作用。只见薛子熙眸光微动,缓缓出声:“再过些时日吧。”十年了,他是该回去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题外话------ 文已签约,请多多支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宫中宴会,质子弦歌 不日,华裳宫接到旨意,到皇陵去祭拜的时间定在了半月后,而在那之前,宫中将为戚无殇的平安归来,设一场欢庆宴。此次宫宴将邀请临阳城内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美其名曰公主平安归来,理应朝野上下同欢庆,以慰先皇的在天之灵。 也不知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的为何,戚无殇都不是很在意。左右忙前忙后去准备的又不是她,到时候她只需将自己养得精神些去吃吃喝喝顺便给那些人添个堵便好。 宫中要举办宴会,戚无觅自然不能顶着她那一张脸到场。是以近来继太子妃脸被废的笑话后,临阳城又多了个茶前饭后的谈资。 第一公子月璃到了临阳,且已被太子二十万两黄金请到东宫为太子妃诊治。 一说到这二十万两黄金,百姓就不由唏嘘,那得是多少钱啊?便是富庶如太子,怕也算得上一笔大数目了。这世间凡听过神医月璃名号的,谁人不知他素来除了心甘情愿外,会出诊便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坑人。 当日,还曾有人在临阳城最大的酒楼见到太子亲自去请的月璃公子。据说先前是派了下人去的,只是月璃公子不买账,后来不得已太子只好亲自去。当是时,看到一派悠闲模样正在酒楼喝酒吃肉的月璃公子,太子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后来听他开口便要二十万两黄金作诊金,太子的面色更是变了又变。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月璃公子偏偏选了大厅非常显眼的一处吃饭,太子便是为着自己的脸面,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同意。 甚至有人为此开起了玩笑,言这太子娶个太子妃,娶得可真心贵。 不过既是月璃公子出手,诊金虽多了些,这太子妃的脸,想来不日便可恢复,这二十万两的黄金,也算花得值了? 至于值不值,也就只有当事人心里明白了。 因着子舒的关系,月璃看这肖南玦很是不顺眼,但他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既然这么高的诊金人家都愿意,他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又有何好不乐意的? 月璃由肖南玦亲自请来,这可把戚无觅乐坏了。二十万两黄金,便是她那丰厚的嫁妆折合起来,也就值这个数而已。阿玦能为她做到如此,说是心里没她,她都不信。便是当真没有,现如今的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必然比戚无殇重。 至少现在,若是让他为了戚无殇花二十万两黄金,他是如何也做不到的,便是肖昊天那一关,他也过不去。所以她从小到大被夺走的一切,也正被她一点一点的讨回来了。 她从前所尝过的痛苦,她的好妹妹也该尝一尝才是。 在戚无觅的强烈要求下,肖南玦并未随月璃一起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候。事实上他会站在门外候着而不是转身离开,也并非是对戚无觅真的有多关心,只是花了二十万两黄金的天价,他总得要知道结果才甘心。 月璃这个人,凡他决定出诊,不管是治不治得好,诊金都是一点不能少的。只因他素来神秘,出身也是众说纷纭不甚明确,但不可否认,月璃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支撑着,否则依照他那从来不给任何人好脸色轻易便得罪人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 月璃在世间是有一个好名声,但看他不过眼的也大有人在。 房间中,月璃一抬眼就对上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纵然见识广博如他,也不由面色微变。 这未免,也太严重了。月璃敢说,除了他,戚无觅的这张脸还真没人能治得了。难怪她死活不让肖南玦进来,若是看到这张脸,便是以后恢复了,肖南玦怕都再提不起性趣来了吧。 月璃脾性古怪,做事全凭心情,现在她这张脸还得靠他来治,戚无觅自不敢在他面前继续摆架子,态度友好的对他笑笑,虽则那笑也看不出来。“有劳月璃公子。” “不必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钱货两讫而已。”因着对那华裳小公主的印象颇好,是以月璃自然不会给戚无觅这个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是背叛了华裳的人什么好脸色。 他这般态度,戚无觅虽心生怒意,却不得不忍着,“无论如何,本宫脸上的伤,都得仰仗公子多费心。” 月璃直接走过去,在离她还有两步的距离便停下,“这点小伤,本公子可不需要费什么心。” 跟在他身后的春草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这月璃公子说话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若是旁的大夫,在太子妃面前不战战兢兢就不错了,哪还敢这般说话。 他一再如此不客气,再好脾气的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更何况戚无觅这个一开始就是强忍的人。 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无奈月璃不是个识相的,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道:“本公子可是胆小得很,你再用那种眼神瞪着本公子,本公子若被吓到,保不准药方上的药就该写错那么几味了。”却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堵着一口闷气在心头,戚无觅咬咬牙:“本宫失礼。” “罢了,本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算了。”不管她再度不善的眼神,月璃继续数落:“也不知你们东宫之前请的都是些什么庸医,这样都能看成是脂粉过敏?” 春草想说,他口中的那些庸医,不是临阳城知名的大夫,便是宫中的御医。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该关注这些的时候,适时开口问:“那依公子的意思,我家太子妃娘娘的脸,并非脂粉所致?” 月璃挑眉:“你这是在质疑本公子的医术?” “不是不是,奴婢只是” “算了,比起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本公子更关心的是你家太子妃在脸变成这样之前,都接触了些什么人。” 戚无觅和春草都不笨,他这么一说,她们便知道这件事定是另有蹊跷。 戚无觅拧了拧眉,有些愤怒,“公子的意思是,本宫这是中毒了?” “还不算太笨。” 戚无觅可没那闲工夫再去管他的语气好坏,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找到这个能在不知不觉中给她下毒的人。竟敢毁她的脸,如果让她知道是谁,她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如此说来,她中毒必是在大婚之前。 戚无觅其实是个极其怕死的人,所以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大都不能近身伺候,除了大婚第二日春草被她安排去做别的事不得已让另一个丫鬟伺候外,寻常时候都只有春草一人近身。包括她的发饰妆容,都是春草一人经手。 见她突然将怀疑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春草急忙跪下,“娘娘明鉴,春草自小便跟在娘娘身边侍奉,一直忠心耿耿,又怎会做危害娘娘的事?” 戚无觅盯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收回视线,“想来你也没这个胆量。” “瞧这模样,想必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了,也罢,本公子实则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月璃说着便掏出一瓶丹药,“这是本公子亲手研制的解毒丸,服下后不出两日你的脸便可恢复如初。” “就这么简单?”接过药瓶,戚无觅拧眉问道。 “这毒若是遇上旁人,自是不易解,但遇到了本公子,当然轻而易举。”他的话,可半点不掺假,这世间能解了这毒的,包括他在内也只有四人,否则那些大夫御医也不会看不出半点门道。 他之所以想知道戚无觅是如何中的毒,也不过是好奇她如何得罪了那丫头而已。说来他也有半年多没见那丫头了,也不知打哪儿鬼混去了。这毒除了祖姑母,也就只有那丫头会配制,而这毒除了让人毁容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然单就是毁容这一点,也是有够缺德了,所以那丫头断然不会将这毒给别人用。 看来,下毒的当是她本人无疑。 戚无觅中毒也不过几日时间,那丫头许还在这临阳城也说不定。只是,除了山庄的传信鸽外,他根本联系不上她,而依照那丫头的性子,便是他给她写了信,她也极有可能不会回。那么,他又该去哪里找她呢? “公子这话的意思,本宫可是能理解成公子是知道这毒的?”若是这样,是不是可以从他这里找到下毒的人? 月璃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装作看不懂道:“你这不是废话?本公子若是不知道这毒,能给你解了?” 戚无觅想想也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毕竟月璃医术无双是天下人都知晓的,有这点能耐也无可厚非。只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事情既已解决,月璃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好了,事情办完本公子也该走了。”说着真就转身走了,到门口还不忘提醒依旧站在那里的肖南玦,“记得把二十万两黄金给本公子送来啊,本公子暂住福来客栈天字号房。” 见他这么不客气,肖南玦忍住心中的不悦,问道:“敢问公子,太子妃的伤势可能救?” 月璃一听,不乐意的顿住步子,“你这是不相信本公子的医术?告诉你,本公子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有人质疑本公子的医术。本公子若是没法子将人治好,会收你的二十万两黄金吗?本公子的医德有那么差?” 医德这种东西,你月璃公子还真没有,只出诊不治病还收钱的事,你干得还少? “公子妙手回春,本宫在此谢过,就快到晚膳时间,公子不如先在东宫用过晚膳再走?” 月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用,本公子从前与华煜有些交情,看着你,实在有些隔得慌。” 独留肖南玦在原地黑着一张脸瞪向四下静若寒蝉的仆从。 至于月璃明知这毒是何人所下还愿出手,自然是他不愿自己的名声就这么毁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出了二十万两黄金的诊金,他若不给人治好就拿钱,别人说起来也不好听。毒解了便解了,不乐意再下就是,又不是差那一点毒药。 若是戚无觅和肖南玦知道他的想法,不知该作何感想。 宫宴办在琉璃殿,是一个可容几百人的大殿。 这日戚无殇起得有些晚,待收拾好领着柳珊走入琉璃殿时,凡需来参加宫宴的人都已差不多到场。 待内侍官喊完一声“华裳公主到”后,众人皆停下手中动作朝殿门处看去。 霎时只见一女子着了一袭华丽的红色宫装,梳得精致的发上别着的发饰,无一不是世间精品。拢在袖中的双手交握于小腹上。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衬得那张原就绝色非常的面容愈发倾城绝艳。一举一动间尽是出尘雅致。 果然世人所言非虚,戚国的华裳公主,小小年纪便容色无双。 不知是谁当先跪下高呼了一声,“参见华裳公主。”众人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也跟着跪下高呼行礼。当是时,声音响遍整个琉璃大殿,那场面,甚至比帝后到场时还要盛大几分。 这,才是戚国正统皇族能有的待遇。便是如今先皇先皇后已离世,便是他们已慢慢接受他们的新帝,在他们心里,华裳依然是从前那个高贵无双的公主殿下。 无疑,肖昊天一众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脸色可谓非常之难看。 戚无殇将从众人身上收回的视线,一一扫过高位上的一众人,心中多了几许痛快。只是当看向皇帝左下首第一位坐着的人时,略微顿了顿。 男子一袭白衣,一张俊逸的容颜,在此番情形下,竟还能保持着淡淡饮酒丝毫不被外界所影响的姿态,薛子熙,果然当得起她一句无欲无求的评价。 突然,薛子熙抬起头来,深邃的双眸就这样落入她的眼中,四目相对,戚无殇的心似乎失常的跳了一下,太快,她甚至还没来得感受就被身后内侍官传来的通报声打断。 “弦歌皇子到!” 不同于戚无殇将出现时的期待与震惊,听到这一声报传,众人更多的是疑惑。 弦歌皇子,便是五岁被送到戚国为质的芙殇国大皇子。早年芙殇国的国力并不能与现在相比,兵力财力没有一样能及得上戚国,是以一番小战役落败后,芙殇国需送皇子来戚国为质。 当时芙殇国的大皇子五岁,二皇子也尚才三岁。大皇子原是芙殇国前皇后公孙氏所出,三岁时公孙皇后去世,便寄养在由贵妃升上来的陈皇后名下。 质子的人选,多番权衡后,便落到了五岁的大皇子楚弦歌头上。 只是这些年来,这楚弦歌因着身子虚弱,大都待在质子府中,鲜少出现在人前,若不是此番内侍的一声通报,很多人怕是都快忘了有一个芙殇国大皇子尚在戚国为质。 说来,这楚弦歌到戚国,也有十二个年头了。 十二年,已足够芙殇国成长为一个能与戚国匹敌的大国。 戚无殇微微皱了皱眉,思索着有关这个人的信息,到最后也只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已,她甚至都未曾见过。 回头看去,逆光中行来的男子身姿修长,亦是着了一身张扬的红衣。待看清他的脸,便是淡定如戚无殇,都不由愣了神。 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此刻,戚无殇除了一个“妖”字,再想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 是的,妖。不似薛子熙那样的妖而不媚妖得出尘,楚弦歌的妖,还带了一股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媚。妖媚,这个词用来形容眼前这个男子,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单就一张脸,就能给人如此大的视觉震撼,更何况他还着了一身张扬的红衣。 长这么大,见识过多少美男子?但没有一个像他一般仅一眼便能让她印象如此之深刻,便是白衣翩翩超凡脱俗的薛子熙,她印象最深的,也只是他太傅的身份而已。 而楚弦歌不同,她现在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就只是他这一张脸。 这个楚弦歌,如果早年便出现在人前,凭着他这一张脸,便是一无所有也定会让无数闺阁女子折腰。 照理说,芙殇国如今国力强盛,戚国又历经改朝换代,芙殇国若是派人来接他,戚国也不会强留。但芙殇国到现在都迟迟不见动静,楚弦歌依然是个没什么权势的质子。 所以,这个世上也还有人是同她一样孤苦无依的存在么? 只是,这楚弦歌,怎么看也不像病弱的样子。到底,一个人小小年纪在异国他乡过活,又孤苦无依,想来也只有待在质子府才安全些吧。那么,此番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宫宴上呢? 难道是芙殇国要将他接回去了? 正看着,楚弦歌已走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好似连正眼都不曾给过她,难道她这么个大美人站在这里还不够显眼?直到他目不斜视的从她身侧走过,戚无殇才肯定,这个人,是真的将她忽视了! 怎么说她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好歹赏个眼神啊。随即,戚无殇便无声的笑了,果然是美色惑人啊,她何时竟也在意起这种小事来了? 却不料楚弦歌突然回头朝她看来,“怎么?公主不进去?”声音,也带着一股子的妖邪气。 戚无殇暗暗定了定心神,对他点头,“自然是要进的。” 谁也没注意到,独属皇子公主的席位上,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华服女子正直直盯着楚弦歌,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那是孙皇后膝下唯一的公主,名唤肖梦蝶。 ------题外话------ 又一个周末来了,周末快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宫宴伊始,初露锋芒 偌大的琉璃殿,几百号人,皆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鸦雀无声。这样的场面,若是那个被盯着的是一般人,早便双腿打颤了。 原跟在戚无殇身后的柳珊都不自觉落后了两步,这情形,便是处变不惊如她,也有些应付不来,只因那些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直到她落后两步看着前面二人并肩前行的背影时,眼角猛地跳了跳,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戚无殇走着走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一身红衣并肩走入大殿的模样,分明有着一种步入大婚殿堂的既视感!嘴角抽了抽,脚步也略微顿了顿。却见身旁的楚弦歌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其实只是她一个人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说来,这楚弦歌脸上虽带着一股子的邪魅气,却并非寻常那种似笑非笑般的邪魅,而是冷中透着邪。能在冷冽着一张脸的同时,还透着这般邪魅气,这世间,想来也就只有这么一人了吧。 但要说是她想多了,那这满大殿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都是多想了吧。 看着他二人这般一袭红衣并肩走进来,众人可谓心思不一。 肖昊天尚未从华裳出现时众人齐跪的场面所给他带来的气愤中恢复过来,如今见着这般情形,更是愤怒。 想不到这个素来不露面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芙殇国大皇子竟有如此风姿,凭他多年的阅历,芙殇国大皇子这副姿容态貌,非但不是什么病秧子,还极有可能是个狠角色。 这般形态气度,便是他不想承认,在场的恐怕也只有戚国除了他而外权力最大,年纪轻轻便位居丞相高位的薛子熙能与之相较了。 而他的那个儿子此番境况下竟只知道惊艳和嫉妒,委实是不能与这个从来不声不响的芙殇国大皇子相比的。 眸光暗了暗,这楚弦歌,断然不能安然回到芙殇国,否则戚国的强敌,又会多一个。 正如肖昊天所想,肖南玦在见到戚无殇那刻,是惊艳的,惊艳过后又带着些许愧疚和某种决心,然正在此时,却莫名出现个芙殇国大皇子。除了薛子熙,还未有一个人能让他生出如此忌惮之心。 眼中闪着厉光,薛子熙暂且不能动,这个楚弦歌如今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要杀,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可没看错,适才无殇看他的眼神,分明与看旁人不同。自无殇回来,便未给任何人除了淡漠冰冷以外的眼神,而她看楚弦歌时,眼底的笑意虽不明显,他却看得真切。 其实这一点肖南玦倒是没有看错,戚无殇看着楚弦歌,确实不同于看着其他人,原因不过是现下这戚国的人,或是与她有仇或是与她有故,然无论是哪一种,在如今的她看来,都是不能再以寻常心面对的。 但楚弦歌不同,他是别国质子,又常年不出现在人前,她与他没什么交情。最重要的是,她与他,不存在任何的利益牵扯,所以她才能以平常心来看待他。 无疑,楚弦歌的长相给了他很大的优势,世人都爱美的事物,她也不能免俗。 自然,他们没有任何利益牵扯这般说辞,也只是现下看来,谁知道往后会如何,毕竟楚弦歌在此时出现,很难不让人多想。 戚国若乱,对芙殇国,也是有利无弊。 不过在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芙殇国与戚国改朝换代有关之前,她都不会对楚弦歌生出任何恶意。如今能让她一眼便生出如此多情绪且并不讨厌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此时,对这般情形感触良多的除了皇宫这一行人外,还有站在薛子熙身后不远处的薛奇。 薛奇看看对面一身红衣的两人,再看看自家自看到那二人出现便收回目光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大人,心中不由担忧起来。 且不管这华裳公主是真是假,大人看到这般情形,心底必然不会好受。这么多年来,那华裳小公主,可是大人心中唯一不同的女子。 无声轻叹,其实,就目前这小公主待大人那如师如长的态度来看,他倒有些希望她是假的,否则大人的情路还不知该如何坎坷。 戚无殇淡淡抬眸看了看众人,无意间看到端着茶盏垂眸不看这边一眼的薛子熙时,略微顿了顿,不过很快便被两道阴冷的目光转移了注意力。 抬眼看去,一个,她非常熟悉,戚无觅,她的好姐姐。见她的脸已完好如初,不由挑了挑眉,月璃已到临阳,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想来看到戚无觅那张脸,月璃也该知道是她下的毒了。而知道是她下的毒后仍旧出手,戚无殇倒也没觉得意外,依着柳珺落记忆中对月璃的了解,戚无觅这张脸能恢复,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左右也只是出一口气,好了便好了。若她不乐意,再下便是。 这个想法,倒是与月璃有些不谋而合。 只是戚无觅这么一个隐忍力如此强的人居然能将情绪外露得这般明显,委实有些难得。 再看她身旁坐着的肖南玦一眼,便了然。 而另一个却是有些叫她意外,肖南玦的同胞妹妹,如今戚国的嫡公主,肖梦蝶。 肖梦蝶从前便不大喜欢她,这个她知道,只是当时她是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公主,只当她是小孩子的嫉妒,并不在意。可现在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肖梦蝶却成了嫡公主,那又为何对她的不善比从前更甚? 她有些想不透。 她也断断不会想到,肖梦蝶之所以对她更愤恨,不过是因为她此时站在楚弦歌身旁的姿态,与楚弦歌看起来十分般配而已。 经这一番对众人的打量,戚无殇已忘了适才那一点点大婚既视感的尴尬,缓步走到大殿中。 “见过皇上。”对着高台上坐着的肖昊天微微点头示意,算是见礼,甚至连腰都未曾弯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这一番态度见礼时,楚弦歌似是瞄了她一眼。 微微拢了拢袖子,楚弦歌倒不像她那般只是点点头,而是双手向前一握,却也是个连腰都不弯半分的姿态,“见过戚国皇帝陛下。” 肖昊天脸色可谓难看到极点,但却不能说什么。戚无殇作为戚国的华裳公主,贤景帝在位时她尚且无需行礼,更别说早年肖昊天见着她还要尊称一声公主殿下。 说来肖昊天这个皇帝当得也有些憋屈,既不是谋朝串位可以对戚无殇不屑一顾,也不是名正言顺可以受她一个大礼。 如此境地,便是戚无殇见着他不搭理,最多也只会被众人按一个礼数不周的名头,而早年的华裳公主既能做出请求皇上赐婚的事,就说明礼数这种东西实则与她是沾不上半点干系的,是以这点“不知礼数”的名头即便按在她身上,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再说,贤景帝贤明勤政,做过许多利国利民的事,受许多人敬重,她作为贤景帝留下的唯一血脉,行礼这些小细节上,当是该得到更大的宽容。 这一点,她明白,肖昊天也明白。 而楚弦歌作为当今天下唯一一个能与戚国匹敌的大国,芙殇国的大皇子,便是他不行这个礼,也没人敢说什么。 所以此时肖昊天即便再不喜,也只得受着。 不过他是能忍了,坐在他身旁完全被这二人忽视的孙皇后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对着戚无殇怒道:“见到皇上皇后不下跪,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此话一出,不说在场众人都诧异的看向高台,便是肖昊天都有些不悦瞪了孙皇后一眼。 众人的反应,戚无殇并不意外,她这个姨母,当真蠢得可以。不过才做了几个月的皇后,就当真以为可以无所顾忌了么?有时她真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姨母,毕竟她母后可是个聪慧雅致的女子。 “闭嘴!”对上肖昊天阴冷的眸子,孙皇后心下一惊,心中虽对戚无殇的一番表现不满,却再不敢多言。 “臣妾失礼。”却是将这一笔账记在了戚无殇头上。 看了看气怒的肖昊天和不善瞪向自己的孙皇后,戚无殇淡淡挑了挑眉,“从小父皇母后就告诉本宫,在这戚国皇宫中,本宫想如何便如何,无需跪任何人,这就是他们教本宫的规矩,皇后既是指责本宫礼数不周,可是说本宫的父皇母后教导无方?” 而后,底下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见着这般场景,孙皇后只得憋着一口闷气,忙皮笑肉不笑道:“华裳你说的哪里话?如今姐姐姐夫不在了,你年纪又尚小,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本宫作为你的姨母,不过代为提醒你一二而已。” “哦?那如此说来还是本宫误会姨母了?”还不待人回答,话锋又一转,“那么,既然姨母你如此有心,不知在本宫的父皇母后遭遇不测后这七个月的时日里,姨母可有将闯入皇宫的乱党捉拿归案?” 不止孙皇后,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肖昊天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端着一副和蔼的姿态,“华裳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刺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刺客朕不是早就找出来处置了吗?” 面上恢复平静,肖昊天内心里仍是有些担心。早前他曾怀疑过眼前这个华裳许是冒充的,毕竟真正的华裳能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只是瞧着眼下这副场景,他倒有些不确定了。若这个华裳是假的,她范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正面交锋,不管她到这皇宫来有何目的,这于她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既是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行事,那么,她的身份多半就是真的了。也只有从前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公主,才会敢这么不计后果。到底,再如何聪颖,她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十四岁小丫头而已。 但恰恰就是这样他才更担心。一个被宠坏的公主,从来高傲无所顾忌,又年纪尚小,不会去考虑什么利益得失,谁也不知她下一刻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若她是真的华裳,那日宫变,她便算半个知情人。刺客的说辞,她也断然不会相信。 戚无殇目光微冷,“是么?皇上莫不是当本宫是傻的?区区刺客能入我守卫森严的戚国皇宫躲过那么多大内侍卫,杀了我父皇母后顺便将哥哥与本宫弄得下落不明?这话说出来,便是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却不知这戚国上下满朝文武百官是如何信的?”说着凌厉的目光扫过大殿中众人。 不知是羞愧还是恼怒,许多人不由避开她的视线低下头去。 有不少人则想着,不是他们傻得去相信这般错漏百出的说辞,而是他们没有那个能耐不去相信。 肖大将军权势滔天,他既是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这么去听,这么去信。刚开始其实也不是没人提出质疑,只是凡有质疑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他们哪还敢再说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自己没有那去质疑的胆量。身为戚国臣民,受戚国庇佑,却连曾经给予他们庇佑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他们也不能帮着去讨个公道。 总归,是他们理亏。 是以戚无殇这一番话,纵是让人听起来不那么舒心,却无人敢说什么。 众人倒是因着她的话静了一静。 见上位坐着的那些个人被她堵得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连肖南玦都有些不赞成的看着她,戚无殇嗤笑一声:“或者,诸位是不是忘了,我戚国可没那只有男子能为帝的规矩。” 语出惊人。 她说得并没有错,戚国,女子是可为帝的。甚至可以说,按照祖宗规矩,戚国的女子,应比男子更有资格继承皇位,只是一连几代戚国都未出现过什么出色的女子,这才一直是男子当权,到得现在世人都险些忘了,戚国的开国始祖,乃是女子。 静默片刻,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肖昊天今日第一次冷厉的看向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皇后一副她简直大逆不道的表情。 “什么意思?姨母莫不是如今身为皇后,都尚不知我戚国的开国者乃女子之身?” 孙皇后自来看不上别人,对谁都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戚无殇这一番话,尤其是后宫那一众人虽震惊,却也知道不是她们可以轻易插足的,是以比起这个,她们倒是对看孙皇后的笑话更感兴趣些。 “你” 孙皇后欲要再说什么,却被肖昊天打断,“好了。”看着戚无殇,“华裳公主说这话,可是意在皇位?”双眼透着一股子阴冷,想着她若敢当场承认,那么,她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谁知道?”如此不明所以的口气,让肖昊天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 “好了无殇,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今日当好好庆祝才是。”肖南玦的话,让戚无殇原本保持在脸上不变的笑略微僵了僵。 这个世上能相信的,果然只有自己而已。 “公主殿下年纪尚小,又经历如此变故,说这一番话怕也是无心为之,还望陛下别与殿下计较。”在场的人里,到底不是每一个都只顾着看戏,自戚无殇那一番话说出来,也有不少人为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陛下一怒之下对她不利。 如今的戚国,已不再是曾经。殿下纵是正统皇室血脉,却抵不过她孤苦无依无权无势。 开口的人正是打从她一踏进琉璃殿便担忧看着她的秦孝天。 “秦老先生说得是,华裳毕竟是个孩子,又经此一劫,陛下该多给她些宽容才是。”姚贵妃也开口。 戚无殇给秦孝天一个放心的笑,虽则换来的是老人家的一记狠瞪,心里却是暖的。转而看向高台上的姚贵妃,再顺便扫了一眼坐在那边一副看戏姿态的肖南玉,戚无殇一时看不透他们在此时帮她说话的目的为何,因为凡有些脑子的都该知道此时不宜与她沾上关系,更何况还是身份本来就敏感的二皇子和姚贵妃。 却对上姚贵妃递过来那个让她稍安勿躁的眼神。 既是如此,她便不再说就是了,左右今日的目的也已达到。 提这戚国不止是男子能为帝的话,也不过是给他们敲个警钟,莫要有事无事的来找她一回麻烦。 她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女帝,但她也不想父皇的戚国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所以若是到了那一天,她便是当一回这女帝,也没什么不可以。 只见肖昊天看姚贵妃一眼,面色便缓了缓,对她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一副很是认同的模样,“贵妃说得对,华裳到底是个孩子。”如此,谁人还看不出他待姚贵妃是不同的,也难怪包括皇后在内的后宫一众人脸色都不由变了变。 “是啊,所以陛下就别计较了吧,今日这一场宴会说到底还是为了华裳公主所办。”姚贵妃脸上虽是带着笑,然并不像其他后宫女子那般一味的讨好皇帝,甚至于,若是注意看,还会发现她眸光中并无多少柔和。 这是一个外表温和内心清冷的女人。 而这种人,戚无殇清楚,若为敌人,并不好对付。 不过,若她当真对她别有用心,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就是。 “虽说是玩笑,这些话往后华裳还是别再说了,咱们自己人听着没什么,若是被外人听到,定是要闹笑话。” 对于肖昊天突然转变的好态度,戚无殇只在心底冷笑两声。 他们要自欺欺人,随他们去好了,左右她又不损失什么。 不过她也知道凡事适可而止,今日若再激他们,她怕是要有不少麻烦。 “本宫适才确实是在说玩笑话,只是不知道这一句玩笑会不会让本宫出个什么事就不清楚了。若是本宫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上因忌惮本宫,害怕本宫效仿始祖做一回女帝而偷偷将本宫解决了呢,皇上你说,是吗?” 这华裳公主可真是好胆色。陛下都决定不计较,她又何苦一再说这般话来惹怒他。 在场有这般想法的不在少数。 但也有不少人因着她的话多给了她一个眼神。 有自看她一眼便顾自垂首饮酒的薛子熙,也有一直站在她身旁仿若局外人的楚弦歌,有自她提到戚国女子也能为帝起便一直沉默的戚无觅,有一副事不关己坐着看戏的肖南玉,还有自怒视着瞪她一眼后便一直盯着楚弦歌出神的肖梦蝶。 除了这些比较明显的她一眼便能注意到的几人外,当是还有许多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如何能不变?一开始看到她,不少人都只将她看作从前那个被人宠着看起来很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便是刚刚她那一番为女帝的话,他们都极少有人会当真。 只是此刻她仿若不经意间说出的如此一番话,大家还能继续当她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华裳小公主吗? 答案显而易见。 这一番话说出来,皇上不仅不能动她,还得暗中护着,若她一不小心出了个什么意外,毫无疑问,世人最先怀疑的便是皇上。 好似无意的一句话便能做到这般地步,这小公主,了不得啊。 戚国,以后怕是要更热闹了。 肖昊天也未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也愣在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华裳又说的什么胡话呢?宫中到处都是侍卫,你住在这里又会有什么事?切莫多想。”却是真正将她看在了眼里。 但也仅仅看在眼里而已。 果然戚家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安分的。 短时间怕是当真动她不得,但,总会有机会。一个小丫头,不过有几分小聪明,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戚无殇轻笑着看他,却不说话。 许是被她看得有些尴尬,肖昊天才道:“站了许久,该是累了,快些落座吧,大家都在等你。” 又看向她身旁的红衣男子,肖昊天顿了顿,才开口:“不知芙殇大皇子会到场,倒是未让人专程准备位置,不若大皇子便坐华裳旁边吧,依照你们芙殇国的习俗未婚年轻男女坐在一起是不合规矩了些,不过在戚国却没有那么多讲究,大皇子还请将就将就,莫要怪朕失礼才是。” 楚弦歌一双妖媚的眸子动了动,唇角轻挑,“无妨。” 转身便朝位置走去,甚至连就站在他身边的戚无殇都未再给过一个正眼。 擦肩的瞬间,戚无殇嗅到一股异香,闻起来很是舒服,让她心神恍惚的同时头也忽然有些晕沉,心下一惊,忙定了定心神。 戚无殇想,若不是她死过一回,又有柳珺落记忆中非同一般的经历在,方才或早该被惑了心神。 看着他的背影默了默,也跟着过去,只刻意的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楚弦歌这个人,有毒。不止那一张脸能蛊惑人心,连他身上的味道,也能迷人心智。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而这样的人,于她而言恰是最危险的。所以,还是离得远些的好,现如今她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应付这种危险人物。 落座,也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已在她身后半步处落座的柳珊看到她这一番举动,有些不解。不过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其实依照身份她是不能坐在这里的,但她不放心主子一人身处这些豺狼虎豹之中,是以见这里空着一个位置便跟了过来。看得出来她过来时有不少人是不悦的,却是无人敢说什么。 不得不说,柳珊此时心里是得意的,这些人也就干眼红,毕竟这里也算皇帝下首第一个位,不过是与丞相一左一右而已。主子就是厉害,刚刚那种场面敢和皇帝那么说话,看看最后,那些人一个个被主子堵得都说不出话了。就是她以一个宫婢的身份落座在主子身后于规矩很是不合,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弦歌看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的戚无殇一眼,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很快,无人看到。 随即端着手里的酒樽把玩着,垂着的头看不到情绪。 戚无殇原还担心他见她如此举动会问她一问,甚至在心里都思索好了类似于戚国虽然民风比别国开放些,却也依旧有着男女有别的规矩在这般说辞。 他既是不问,更甚者似是连一点疑惑的意思都没有,戚无殇也便懒得再在这上面花心思。 揉了揉微疼的额头,心中不由叹息,柳珺落这副身子果然很弱,她才站着与那些人周旋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 看来回去得再多开几副方子调养调养。 古来医毒不分家,她擅毒,医术虽不似月璃那般出神入化,开几副调养身子的方子这般能耐还是有的。 她揉着额头的动作虽不大,但耐不住许多人关注着她,是以她这一番举动都被几人看在了眼里。 薛子熙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深了深。 以他的阅历,如何看不出她此番必是倦了。只是,从前的华裳自来便是个活脱的性子,一玩起来就没个头,又岂会只站一站便疲倦至此? 自然,薛子熙是知道她必是一起床梳洗便过来的,这期间并未有什么能费体力的事。 那么,她这般,是因为当初的重伤伤了身子? 还是,其他? 薛子熙此时在想什么,戚无殇自然是不知道的,欣慰的接过柳珊体贴倒来的温水,轻轻饮了一口,再次打起精神。 一阵歌舞过后,一直不说话的戚无觅却朝她看来,“已许久不曾听过妹妹的琴音,恰巧今日众人皆在,不若妹妹奏上一曲,让诸位也亲睹一下妹妹的仙音,妹妹意下如何?” 像是怕她拒绝,又继续道:“世人皆知戚国华裳公主小小年纪便一手琴技天下无双,想来也有不少人都对妹妹的琴音倾慕已久,妹妹何不借此机会让大伙饱一饱耳福?” 本就对戚无殇适才那一番举动心有余悸,纵然真对她的琴技好奇已久,许多人也不敢在此时轻易开口让她出来弹奏,但听到戚无觅这么一说,他们也被提起了兴致。 甚至有胆子大的还跟着应和起来。 只是有人感兴趣了,有人却似是极为不乐意。 就且当,那一番举动是极为不乐意的表现吧。至少他这一番动作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题外话------ 一个大更,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手起刀落,杀伐果决 包括戚无殇在内,所有人都看向那被挥手打翻的酒壶,以及跪在地上不断哭泣求饶的宫婢。 “弦歌皇子饶命,弦歌皇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楚弦歌微眯着他那一双邪魅的眸子,手中把玩着酒樽看不出喜怒的依旧端坐着,虽看不出情绪,却无端让人觉着一阵心凉。便是戚无殇,都觉察到了他平静面容下隐着的怒意。 自踏入琉璃殿以来,楚弦歌这个人虽冷中透着一股子妖邪气,情绪却不见多少起伏,是以他此番似是很生气的模样,着实让戚无殇有些好奇那个宫婢究竟做了什么。 大殿中好奇的不止她一个,自然也轮不到她开这个口来询问。 照理说看在这宫宴是皇帝亲自主持的份上,来参加的人便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也会选择息事宁人,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是以楚弦歌这一番举动才会让众人如此诧异,倒也难怪肖昊天看着他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 “不知这宫婢犯了何错惹得弦歌皇子这般动怒?”肖昊天收了适才的心绪,状似关心的问道。 楚弦歌看他一眼,并未答话便收回目光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酒樽,甚至不再给任何人半个眼神,那副悠闲得仿若所有人都不在他眼中的模样,让戚无殇挑眉侧目。 他这一番不搭理的举动,可谓是真真一巴掌打在肖昊天脸上,面色一青,“弦歌皇子这是何意?” 再次抬眼,将手中把玩的酒樽放下,“这话,难道不是该本皇子来问戚国皇帝陛下?” 肖昊天皱眉,“朕不明白皇子的意思,还请明言。” 楚弦歌并未接话,而是看向地上那个被他挥袖打翻的酒壶。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此时酒壶里的酒已洒了大半,甚至打湿了跪在地上还在哆嗦低声抽泣的宫婢大片衣角。 “这是”孙皇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被打翻的酒壶及洒在地上的酒。 肖昊天看看地上的酒渍,再看看一副悠闲模样坐着的楚弦歌,心中一时百转千回。若不是方才那挥落酒壶的举动确实是他所为,他这副样子还真像极了局外人,以致旁人甚至看不出他是否在生气。如此让人半点也窥探不到的心性,若他日回到芙殇国,必是个大敌。 连孙皇后都看出了问题所在,在场的自然也有不少人看得出来,也正因为都看出来了,才个个静若寒蝉不敢发出半分声音。宫宴上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出风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受到牵连。 收回打量楚弦歌的目光,肖昊天看着地上的酒渍,微微拧眉:“这酒,有毒?”显然他对宫宴上出现这种事也很意外,意外过后更多的是愤怒。 纵然他有心除掉楚弦歌,却也断然不可能让他在自己举办的宫宴上出事。楚弦歌早晚要除,却不能明着来。若是他死在戚国皇宫,芙殇国那边也不好交代。 现如今的芙殇国国力已与戚国无异,加之戚国近来事多,若真对上,戚国怕讨不到便宜。 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宫宴上给楚弦歌下毒,这不仅是在给他麻烦,还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肖昊天自然是愤怒的。 此话一出,那名跪着的宫婢惊诧的看向面前地上洒落的酒,那上面此时还不断冒着白色泡沫,双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许是明白若就这般晕了她可能就真的完了,强撑着哆嗦不断磕头:“陛陛下饶命,皇子皇子殿下饶命,奴奴婢不知这酒有毒,奴婢真的不知道”说到后面已失声痛哭。 本就心里不顺畅,再听到这哭哭啼啼的声音,肖昊天脸色更是不好,“闭嘴!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被他这么一吼,那宫婢哪还敢继续,只害怕的压抑着哭声垂头跪地。 “这件事是朕的疏忽,朕自会给弦歌皇子一个交代。” 楚弦歌意味不明的扬眉:“哦?那本皇子就等着戚国皇帝陛下的交代。” 在众人眼里,楚弦歌这般表现实在是有些张狂。若是旁人,在皇上说这种会给交代的话后,纵是心有不满也会面上不显,甚至还会说些客套话,哪像他这般这般的不会为人处世。 也不知这芙殇国的大皇子这么些年是怎么长的,竟长得这么一副狂傲不羁的性子。 这种人,若是早年便出现,怕是不能安然走到现在。 肖昊天不再管他,而是看向肖南玦,“玦儿。” 肖南玦会意起身,朝那被打翻的酒壶走去。路过戚无殇面前的时候还停下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直直盯着一派悠闲模样的楚弦歌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一怒便甩袖继续往前走。 手指蘸着一滴酒渍放到鼻尖嗅了嗅,眉头微皱,“鹤顶红。”很寻常的毒。 站起来看了楚弦歌一眼,见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未给自己,便憋着一口闷气询问那宫婢:“这酒,是何处来的?” “回回太子殿下,是是奴婢从后面专备酒水的屋子端过来的,奴婢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宫宴后面确实有专门准备酒水的屋子,这宴会中所有的酒都是从那处端来的。其他人一听她这么说,急忙看向自己面前刚刚端来的酒,有的刚喝过酒的人甚至背过身去吐起来。 肖南玦抬眼扫过,“若是有毒,你们此刻还能好好的坐着?”鹤顶红,还是直取人性命的分量,若喝下,哪还能在这里端坐着。 不少人因着他的话红了红脸色。 是他们反应大了些,但这到底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们也害怕。 肖南玦不再管那些人,而是对四下喊了一声:“所有端酒的婢子都过来。” 一众宫婢听到他的喊声,缓步走过来齐齐跪下,皆是惊恐万分,有胆子小的甚至低声哭了出来。 “都安静,本宫有话要问!” 断断续续的哭声小了些。 “你们若是知道实情,便说出来,本宫自会网开一面,若都不说,那你们”不用他继续说,她们也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 “太子殿下饶命” 听着这些稀稀落落的求饶声,肖南玦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本宫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太太子殿下,奴婢等都是奉命端的酒,至于这酒原先是何人所备,奴婢等人当真不清楚,还望太子殿下明鉴。”说话的宫婢看衣着应是这群人的主事。 肖南玦看她一眼,见她好似鼓足了极大勇气才说出这一番话的模样,便没再为难,对常跟在他身边的内侍吩咐:“去将备酒的人都请过来。” 内侍应声而去。 肖南玦才道:“既是在这宫宴上出现这样的事,本宫也该在这里将此事弄清楚,也好给弦歌皇子及诸位一个交代。” 不一会儿就见一众人在那内侍的引领下走进来,看模样当是已从内侍那里知道这处的情形,个个惊恐着一张脸。 “奴才等见过皇上及诸位贵人” “奴婢等见过皇上及诸位贵人” “谁是主事人?” 一个看着三十上下跪在地上的内侍立刻头手着地,哆嗦着身子:“回回太子殿下,是是奴才。” “抬起头回话。” “是” “可知这酒是怎么回事?” “奴奴才不不知。” 对他的回答,肖南玦自是不满意,“不知?你可知你这一句不知的后果?” “殿下饶命奴才当真不知是何人下的毒啊” “来人,将他们都带下去关押起来,待宴会过后本宫再好好审问!” 侍卫应声押人,于是又是一阵哭喊求饶声。 “等等。” 谁也没想到,一直端着一副看戏姿态的楚弦歌会开口。 肖南玦看着他,“这件事,本宫自会给弦歌皇子一个交代。” “太子确定能给本皇子交代?” 大家都知道,那人既然能在这样的宫宴中下毒且还算准那一壶酒恰能落到那一个位置,必是个心思缜密的,又岂会让人从那些相关的宫婢内侍口里探到什么? 只是大家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直接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总归,太子殿下此时是听陛下的命令行事,他们便是不顾及太子殿下,也不得不给陛下这个面子。 但楚弦歌不一样,打从一开始他出现,作风行事就未给谁留半分颜面。是以他突然开这个口,在预料之外,又好似也在预料之中。 从见到楚弦歌踏进大殿与无殇一道一身红衣并肩而来,肖南玦就对他颇为不喜,这方一听到他开口,神色有些不善:“弦歌皇子是不相信本宫?” “本皇子与你不熟。”言下之意是既然不熟,就不值得信任。 若不是场合不对,不少人许会笑出声。 敢这么落太子殿下面子的,楚弦歌当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人。 不管肖南玦憋得铁青的脸色,楚弦歌又道:“既然都不知道,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正被侍卫押着的一众内侍宫婢皆断了气息,却是他仅仅一个挥手间地上的酒壶碎裂成无数碎片齐齐刺入喉咙一招毙命! 眨眼间便了断十几个人的性命,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该是如何的狠辣决绝? 看着楚弦歌依旧一副局外人般的姿态,好似刚才要了十几个人性命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众人看着他的眼神,皆带了无尽的惧意。 什么样的心性能在一举杀了十多个人后还面色不改?好似只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震惊的不止那一众朝臣及他们的家眷,还有高位上坐着的一群人。 肖南玦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你”无疑,对于这样手起刀落杀伐果决的楚弦歌,他也是惊惧的。他少年将军,年少成名,自知武功不说有多高,但同辈之中能超越他的,除了早年的华煜和不知深浅的薛子熙外,他还从未遇到过。可适才楚弦歌那一番出手,他甚至都未看清。 不可否认,很大的因素是他的注意力并未放在楚弦歌身上,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不由背脊发凉。若是刚才楚弦歌那一挥手间想取他的性命,他必是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除了那些内侍宫婢,他甚至未伤其他人包括押着他们的侍卫分毫,这是何等精准的力道! 楚弦歌,竟有如此高的武功修为! 他不知若是与他对上,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想着,要除去他的心思便更甚。 “怎么?太子好似很不满意本皇子如此处置。” “你,未免太放肆!可别忘了这里可是我戚国皇宫!” 楚弦歌眸光一冷,“你戚国皇宫?” 语落,高台上的肖昊天及一直不发一言的薛子熙都看向他,神色各异。 “弦歌皇子这般,是不是不合规矩了些?毕竟在没查清楚之前,这些人都是无辜的。”肖昊天适时开口,却让肖南玦生出父皇似是故意打断他们的对话一般的错觉。 “无辜又如何?怪只怪他们生在这戚国皇宫,而这里,偏偏有些人不安分。有胆量动这样的心思,就要做好准备,本皇子可不是个凡事讲求证据的性子。那个动了心思的人该庆幸未被本皇子找到,否则便是像这些人一般痛快的死去,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说着起身,“看样子,这宴会也继续不下去了,本皇子便先走一步,倒是戚国皇帝陛下,往后若还有这般宴会,可莫要忘了往质子府递副帖子,本皇子近来对这些颇为感兴趣。” 直到那一抹高挑的红色身影缓步消失在琉璃殿大门,众人都未回过神来。 还是气不过的孙皇后出言打破了这沉寂的局面:“这芙殇国大皇子,好生放肆!”刚才孙皇后就一直不曾开口,可想而知,她也被楚弦歌那杀伐果决的手段给吓了一吓。 “好了,真是闹心,你们自己看着办,朕先走了!” 挑眉看向肖昊天离开的背影,戚无殇淡淡收回目光打量着近旁的位置。直到琉璃殿中众人相继离去,她仍旧坐在原地不动,微垂的眉眼看不清情绪。 ------题外话------ 祝大家圣诞快乐。 更得太快,每天更多了,才十天就这么多字了,排不到推荐,没人看啊好忧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疑从心起,气氛莫名 识得万毒,戚无殇不可能看不出此时放在桌上,也正是楚弦歌适才端着的那杯酒实则是没有毒的。而里面的酒,若她没记错,是刚才那名宫婢倒满的。 从那被打翻的酒壶不难看出,里面的酒确是有毒,然为何倒到楚弦歌酒樽里的却没有? 戚无殇很明白,那是一个鸳鸯壶。只需稍稍动了一动,就可一半有毒一半无毒。 既然楚弦歌酒樽里的酒没有问题,那,这毒,原是要给她下的! 她都能想到这一点,甚至饮过一口酒的楚弦歌不会没想到。 只是许是氛围使然,竟是除了她外并未有人发觉楚弦歌是喝过那酒的。 看向此番仍旧坐在高台旁的白衣男子一眼,以薛子熙的眼力,怕是也看到了。 既不是给他下的毒,那楚弦歌这般愤怒甚至不惜一举杀了十几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在这之前,她甚至都未曾见过他,他该不是在为她出气才对。 想着她便觉得,许是他素来便是那种容不得人在他面前动手脚的性子吧。纵然不是给他下的毒,到底他喝的也是同一个酒壶里出来的。 只是,他完全没必要如此,要知道这番过后,这戚国容他不得的,怕是大有人在。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挥手碎裂酒壶的举动,难道就只因可一举取那么多人的性命么? 酒壶是鸳鸯壶,她敢肯定那般境况下除了离得较近的她外,并无其他的人看到,甚至薛子熙都有可能忽略了。所以,若说楚弦歌那番举动只是单纯的杀人,她是不信的。 那么,他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有人对她动了杀机?还是不想让她知道有人对她动了杀机?或是不想其他人知道,他是护着她的? 没错,纵然楚弦歌自始至终都未给她什么好脸色,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但此番过后,她确信他刚才的举动,是在护她! 她对楚弦歌这个人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感觉还不错。但这也不能断定了他对她必定就是全然的善意,所以便是知道他方才是在护她,她也不会完全信他。 或者,他这么做是有别的目的? 她想不透。 想着,总不会世间所有人做事都是有所算计的吧。像楚弦歌那种可算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她算计的,毕竟此时的自己,在外人看来只有一个公主的身份,便是芙殇国当真意在戚国江山,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前朝公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她的价值,她还是清楚的。若娶她的是戚国人,那些总将正统挂在嘴边的人许会站在她这边,但她若嫁一个别国的人,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影响力能让他们为了她一个前朝公主而将戚国江山拱手送人。 自然,若她有那让世人信服的能力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此番的她于戚国人来说,还算有些价值,但于楚弦歌,根本没有半点作用。这才让她越发想不透楚弦歌的目的。 再则,便是她有价值,她也觉得依着楚弦歌那张狂的性子,怕也不屑于算计她。到底,他可是连在肖昊天这些人面前装一装都懒得的人。 楚弦歌此人,若不是当真心无城府,便就是艺高人胆大。 只有自身有那个能耐,才不屑于在人前伪装自己。 然不管她此刻心中是如何的百转千回,也终究抵不住她对楚弦歌的那一番举动,是存着感激的。终究此番的她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只经历变故心性有所变化的小丫头而已,那酒里的毒,楚弦歌能一眼便看出来,却不知道她也能。 揉揉微疼的额头,看向朝她走来的人,轻笑:“大家都回去了,太傅不走么?” 薛子熙并未答她的话,而是微微拧眉问:“公主可是身子不适?” 他认真的神情让戚无殇轻愣,转而道:“有劳太傅挂心,本宫并无大碍,许是当初伤了根本,总不似从前那般精神了。” 薛子熙一顿,眸光微闪,“你待人,总是这般生疏?” “啊?”不怪戚无殇惊讶,在她的认知里,薛子熙可不是个会说这般话的人,他刚刚,是在指责她与他说话的态度生疏?可是他们难道不是一直都不熟么? 见她如此,心绪少有起伏的薛子熙无端生出一股烦闷,转念想到她适才说的当初伤了身子,那刚生出的烦闷一下就散了。 当初她那一身伤,他可是亲眼所见。若她当真是她,能捡回一条命便已是万幸,身子又岂会没有半分影响? 而他,尽管亲眼c亲眼见她咽下的最后一口气,但,她无论是神态容貌,亦或是气质脾性,都像极了从前。只是现在的她多了些历经突变的成熟。 且就当那是成熟吧,因再不能从她脸上看到从前那一抹舒心温暖的笑。她是笑着的,甚至可以说自她再次回来,大多时候她都面上带笑,只是那笑,却未有一次发自真心。 她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若不是有此一劫,她当还是那个天真烂漫人人疼宠的小公主。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薛子熙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公主与芙殇国弦歌皇子熟识?” 轻轻摇头:“不熟,在这之前都未曾见过。”原还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见他转移话题,戚无殇倒是暗自松了口气。本来吧,她和薛子熙也算不上有多熟,不过他是哥哥的老师,又最是得父皇信任,她若直接说什么本就与他不熟的话,怕也不合适。 薛子熙很意外,“从未见过?” 不解的看向他,“看太傅的神色,本宫与那弦歌皇子是当见过的么?” 薛子熙定定看着她,确定她的确不是开玩笑后,才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看到公主与他相处颇为融洽,故有此一问。” 闻言戚无殇嘴角微抽,相处融洽?除了一开始态度极不好的打过一声招呼外,楚弦歌看她根本和看旁人没什么两样。他是什么眼神竟能看出融洽来? “许是太傅的错觉吧。瞅着人也走得差不多,本宫也该走了,太傅可要一道?” 她一再以太傅相称,薛子熙听着并不是很舒心,犹豫着却还是未指出来。她现在就像个刺猬,谁也近不得身,若他表现与以往相差太多,恐会吓到她,到时怕是想如此刻一般好好的谈一谈话都难。 慢慢来吧。 点头,退了一步,“公主先请。” 戚无殇轻笑,却也不推辞。来参加宫宴的人虽已走得差不多,却仍有些许人未离开。而这些人里,就有几个是她现在懒得花心思去应付的。 刚走两步,唇角的笑意就收了收,因着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无殇” 会这么唤她的,世间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她从前的未婚夫婿,肖南玦。 回头,“太子还有事?” 肖南玦的步子狠狠顿住,“你,叫我什么?” “时至今日,太子以为本宫该如何称呼你?本宫早便说过,谁也不是傻的,莫要让曾经那点情分都消耗殆尽。今日宴席上那一壶酒,若不是弦歌皇子,许本宫现在就是一具死尸,太子可别说不知道同一席位是需要共用一壶酒的。纵然那壶酒的目的可能不是本宫,但本宫也做不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左右皇宫里就只有这么些人,是谁动的手脚本宫也懒得追究,只是这样的事,本宫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毒这种东西,谁人不会用?” 肖南玦似是对她会说出这番威胁的话有些难以置信,盯着她好半晌,才苦笑:“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 戚无殇看着他,一时心口闷得难受。 过往那么多年月的相处,哪里又是说忘便能忘的? 肖南玦少年将军,是同辈的翘楚,更是临阳权贵中各家常指作自家孩子榜样的小辈。那样的他,实则并不是个待人温润的性子,甚至很多时候他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废话。而他,却独独对她温柔以待,从未对她生过气,有什么好东西稀罕物都最先想到她。 记得有一次,他同他父亲镇国大将军北上驱除匪寇,归来的路上在山间寻到一根野参,纵然后来的路途荒凉难觅吃食,他都未舍得吃,只因她曾与他提过想寻一根野参来与母后调养身子。 也正是他这一番举动感动了她,才让她有了向父皇请旨赐婚的念头。 即便已物是人非,他对她,到底有过一份真心。六岁到十四岁,那可是整整八个年头,他们有八年的情分啊! 轻吐一口气:“往后这些话,太子还是莫要再说的好,以免太子妃多想,我戚家人见惯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没一个是大度的。”不管是她父皇母后还是戚无觅的父王母妃,他们之间都未允许有第三人插足。 肖南玦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戚无觅又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心里真正在意的是谁。娶戚无觅不过是不得已,他日他继位,后位必是无殇的。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气头上,好,你想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只要你高兴。我还是那句话,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本相倒不知太子原来竟是如此痴情之人。”薛子熙突然开口,不说肖南玦,连本还有些感怀的戚无殇都讶异得忘了情绪。 戚无殇眨眨眼,薛子熙什么时候竟有闲心来管别人的闲事了?说的话还这么的噎人? 一袭白衣出尘,永远端着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不见悲不见喜,那才是薛子熙该有的姿态吧。 这么接地气,还真有些叫人适应不过来。 反应过来的肖南玦自然是不悦的,“丞相这话是何意?” “何意?太子想坐享齐人之福,也要看看对象是谁,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肖想的。太子该知道,本相若有心,这戚国的天还不知该如何变。”说完不管肖南玦难看的脸色,拉着戚无殇便往外走。 没错,是拉着走的! 后面跟着的柳珊和薛奇险些惊掉下巴。 柳珊看着比柳叶严肃些,但内心里,她可是比柳叶要躁动许多啊。眨巴着一双八卦的眼睛,拍了拍旁边同样震惊的小侍卫,也便是薛奇。“你们家丞相,不是被掉包了吧?”据她接到的消息,戚国这个年纪轻轻的丞相,可不是个这么c这么开放的人啊。 薛奇看她一眼,眼角一抽便跟了上去。 讲真,这样的主子,他也是头一回见。 要说最震惊的,当属当事人之一的戚无殇。她是完全惊异于薛子熙的举动以至于都忘了反应,就这么被他直直拉着走出琉璃殿,虽则是隔着袖子,但这么近距离与一个男子相处,正经说来她还是头一次。即便有柳珺落不一样的记忆在,但那到底只是记忆,再说就柳珺落自己,两辈子都是个小清纯,属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 而她和肖南玦,最多也就在宫变那日得他牵一回手,然后便是她归来那日稍靠近些,但那种时候,她哪还有旁的心思。 所以可以说,她的两辈子加柳珺落的两辈子,足有四辈子都未与男子如此靠近过! 脸不由有些发烫,忙顿下步子挣脱手。 也正是她这一停一挣间,薛子熙才反应过来,连身子都变得有些僵硬,急忙松开她回身,面色有些不自然,“我c本相失礼了。” 戚无殇本来还有些不自在,见他如此一副像是被她轻薄的模样,就不由觉得好笑,好在她也知道场合不对,并未笑出来,只正经的退后两步,一副满不在意的姿态道:“太傅言重,该是本宫道歉才对,若不是因为本宫,太傅也不会如此失态”话一出口,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叫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如此失态?这岂不就是在说他适才那一番举动是失态么?这是缓解尴尬呢还是制造尴尬啊? 再说,人家就只隔着袖子拉一拉她,又不是真牵着。柳珺落也是见过世面的,充其量不过算拉个袖子,她矫情个什么劲。 薛子熙因着她的话面色微红,不过到底是薛子熙,干咳两声便又恢复以往那副高洁出尘的模样,“不管怎么说,往后公主还是离太子远些的好。” 戚无殇挑眉看他。 遂解释:“有些事,公主不清楚,往后公主还是尽量离那些人远些,若是可以,公主还是搬出宫去住吧,这样于公主而言许要好些。”顿顿又道:“如今这戚国已不同于以往,公主可切莫轻信他人,若是有什么事,可到丞相府去寻本相。” 薛子熙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知道。但被他这么关心的说出来,她还是在内心里泛起一抹不一样的情绪来。“多谢太傅,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今日的戚国不再是曾经的戚国,今日的戚无殇也不再是曾经的戚无殇。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无殇比谁都要珍惜,倒是过去这几个月,劳太傅费心了。” 薛子熙讶异的看着她,良久弯唇轻笑。 这一笑,让戚无殇不由看得愣神。薛子熙极少笑,甚至可以说从未有人见他笑过。不笑的他高雅出尘,仿若天上白云般高洁。笑起来的他,整个人好似暖阳照耀般温暖人心,一张原就出尘绝艳的脸显得愈发出尘。 还不待她多感叹,就被一道邪魅的声音的打断:“二位真是好雅兴。” 只见那人一袭张扬的红衣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举一动间尽是邪气。 抬眼对上那一双妖媚的眸子,四目相对的那瞬间,戚无殇看不透他深邃眸子里的情绪,却没来由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楚弦歌,他不是走了吗? 却是薛子熙先开口:“弦歌皇子不是早便离席?何以还在此?” 不知是不是错觉,戚无殇总觉得薛子熙对楚弦歌的态度有些不同。薛子熙对旁人,大都只是礼数周到,不亲近,也不刻意疏离,但偏就让人生出一种从未入他眼的自觉。 但他面对楚弦歌时却不同,对楚弦歌,他好似多了些别样的情绪。说是疏离吧,又好似比对旁人时多了些在意,甚至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亲近? 看样子薛子熙是不讨厌楚弦歌的,但好似也不喜欢。但若说不喜欢吧,他同他说话的时候气息似是都与寻常时候不同,总之很是奇怪。 或许,他们早便相识了? “许久不曾进这戚国皇宫,随处转转,难道连这丞相大人也要管?”话锋一转,扫向戚无殇,“还是本皇子打扰了丞相大人的好事” 戚无殇黛眉微皱,薛子熙不悦的出声:“还请皇子慎言!” 楚弦歌冷哼,“难道是本皇子适才看错了,二位不是在拉拉扯扯私相授受?” 戚无殇觉得,楚弦歌这人读书的时候定然没怎么用心,私相授受是这么用的么?“还请弦歌皇子注意言辞,我戚国虽民风开放,却也在男女一道上颇为忌讳,本宫如今尚在闺中,皇子这番话语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怕会于本宫的声誉不利。” “声誉?”楚弦歌面露嘲讽。 他的嘲讽让戚无殇一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曾经的自己。 自小跟在肖南玦身后,十二岁便请旨赐婚,这样的她哪还有半点清誉可言?也好在戚国当真不似芙殇国那般注重这些,否则她怕是一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吧。 见她沉默,薛子熙只以为她是被楚弦歌的话所伤,素来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只好拧眉看向楚弦歌,“弦歌皇子这般,可是有些过了?” “怎么?难道本皇子有说错什么?倒是丞相大人莫要忘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说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他们便转身离开,留下薛子熙像是受了极大打击般呆愣在原地,随即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盯着戚无殇。 “太傅,怎么了?” “本相还有事,先走一步。”匆匆离去的步子甚至有些踉跄。 戚无殇不解的皱了皱眉。 照理说她可能是假的这件事依照薛子熙的精明早该想到才是,而他打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表示,甚至待她的态度都未有变过,何以楚弦歌一句话就让他变得如此? 楚弦歌既是说她是假的,又何以会在宫宴上因为有人要下毒害她而发那么大的火? 再则,她与楚弦歌,是从未见过的吧? 薛奇看一眼垂眸沉思的戚无殇,低叹一声便随自己的主子而去。 他早就和主子说过,这小公主是假。而且,她是真是假,难道他们不是最清楚么? 一个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主子只是不愿相信她死了罢。 或许这样也好,纵是会痛苦一些,但主子好歹不会再自欺欺人。 离去的楚弦歌被人拦住,“弦歌皇子有礼。”肖梦蝶提着裙摆弯身行了一礼。 楚弦歌本还在想着事,这方被她一拦,不悦的眯了眯邪魅的双眸,“有事?” 看着他那一张魅惑众人的脸,肖梦蝶的心“砰砰”跳着,脸色也红了红,“无事,只是见皇子一人在此,便过来打声招呼。小女肖梦蝶,是戚国嫡公主,往后皇子” “戚国嫡公主?凭你也配?”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楚弦歌打断。 肖梦蝶吃惊的看着他,似是极不相信他会说出这一番话般。 “让开。”被他冷冽的眼神一吓,肖梦蝶忙倒退两步,楚弦歌目不斜视的走过。 肖梦蝶看着他高挑的背影远去,咬了咬唇。看不起她?凭什么戚无殇做公主就可以肆无忌惮?而她却要被人如此对待? 不过是个冒牌货,以为逃得过一次,还能逃得过第二次? 走着瞧! 楚弦歌,这个男人早晚是她的! 显然,宫宴上欲给戚无殇下毒的,就是肖梦蝶。 而这件事,包括戚无殇在内未有一个人想到会是她。 ------题外话------ 其实吧,更到这里啊,荢璇非常的想问,到底是有人看这个文么?泪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几方怀疑,紫衣男子 看着几人相继离去的背影,柳珊又恢复了她那一张严肃的脸。照着适才那几人的说辞,难不成主子还是假的华裳公主?以主子的本事,犯得着去假装别人? 总之她是不信主子会是假的。 上前,见主子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暗自低叹一声唤道:“公主。” 对上她担忧的目光,戚无殇回过神来笑了笑,“不必担忧,无事。”她不知楚弦歌是因何断定她是假的,又为何在他说出她是假的之后薛子熙会是那一副神色。她是假的又如何?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假的才好呢,那样的话,她的目的和要做的事,他们才会谁也猜不透。 柳珊抿抿唇,犹豫着还是开口问:“方才芙殇国大皇子那一番话”见戚无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忙道:“奴婢逾越,公主恕罪。” 戚无殇收回视线,柳珊不由心中一阵懊恼。若是清首领和尘首领在此,怕是要责罚于她了。清首领早便嘱咐过她们莫要好奇主子做的任何事,只需听命行事便可。适才她一时好奇,竟忘了主子虽待下属宽厚,却也是个在某些事情上极重规矩的。 她竟在主子面前犯如此低等的错误,主子骂她还好,偏偏还一句话也不说,那是不是往后便会不再重用信任她? 实则是柳珊想多了,到底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柳珺落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存在。戚无殇此番,也是有些敲打柳珊的意思,却不会就此不再用她。柳珺落对底下的人还算信任,她自然不会疑神疑鬼。更何况就柳珊方才有些好奇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大错。换做谁在那般境况下都会有所好奇。 “在这宫中,多做事,少说话。” 柳珊低头,“是。”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能轻易显露,因这宫中最是容易隔墙有耳,这点柳珊很明白。 看向神色有些莫名且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人,柳珊庆幸自己刚才与主子说话时是以奴婢自称。这样看来,主子怕是早便发现有人来了吧。 戚无殇也回头看向来人,却见他开口:“公主殿下?本公子这般称呼,是没错的吧?” 挑眉:“二皇子以为呢?”来人,正是肖南玉。自楚弦歌出现,他便已站在拐角处。她相信她都觉察出来了,依着楚弦歌和薛子熙的本事,怕也早就知道。而他们谁也不说出来,不过是都自信便是那躲在角落的人听到了什么,于他们,也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再则,在那般境况下,几人都不会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人身上。 肖南玉细细打量她,见脸上的淡笑依旧,把玩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的手顿了顿,“本公子不在临阳多年,一回来戚国便变了个样,实在不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看方才弦歌皇子和薛丞相的模样,像是都与殿下交情非凡,而便是这些,本公子原都是未听说过的。但本公子还是觉得,一个人再如何学,也该学不通透另一人的神态气韵。” 她和薛子熙楚弦歌相熟?为何她自己不知道?不过经此之后,肖南玉还一副对她身份深信不疑的姿态,倒是有些叫她意外。 肖南玉言语间总是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与她很是了解的样子,什么神态气韵,她怎么不知晓自己曾与他熟到这般地步了? 是当真自信她就是真的华裳,还是在肖南玉看来,她是真是假实则并没有那么重要? 肖南玉这个人,她印象里也只记得他是肖南玦的庶弟而已。早年她常跟在肖南玦身边,肖南玦不喜欢他这个庶弟,她也跟着对肖南玉没什么好感。现在想来,那些没什么好感也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依据,肖南玉并未做过什么让她讨厌的事。 但总归,他们没那么熟就是。 “那本宫就先谢过二皇子的信任了。” 她的表情似乎极难变一变,便是此番这么多人怀疑她的身份,她也面色不改的应对。难道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还是她这个人原就城府太深,以致旁人窥不见半点她的心思? 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肖南玉转移了话题:“今日宫宴上那一壶毒酒,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闻言戚无殇抬眸朝他看去,肖南玉,也看出了那毒原是要给她下的?如此,肖南玉这个人还当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玩世不恭。 “人不是都被弦歌皇子杀了?本宫还能有什么想法?” 她半分好奇都没有的姿态,让肖南玉有些拿不准她真正的态度。 “殿下难道不好奇那毒究竟是何人所下?” “有什么好好奇的?左右不过那几人。再说,那毒又不是给本宫下的,本宫做什么要费那个心思去瞎操心?” 动动唇,肖南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隐下了。 “殿下说得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还是少去操心的好,倒是本公子没能想通透。”他这个话想表达什么,戚无殇并不是十分明白,却也没那想去探究的打算。 “本公子还是那句话,殿下往后在宫中若有事可去朝霞宫寻本公子的母妃,那本公子就先告辞了,看殿下面色如此苍白,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不是太麻烦的话,着人去请太医来瞧一瞧许要好些。” 戚无殇神色微顿,这个人,好似很关心她。 是有所图谋,还是就只单纯的关心? 揉揉微疼的额头,这种每时每刻都在猜想别人用心的日子,她尚开始就觉着有些累了。果然,之前还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吸气吐气间,传来柳珊的声音:“见过秦大人。” 抬眼看去,只见老人绷着一张脸,微笑,“您也准备来凑一凑热闹么?” 秦孝天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原本紧绷的神色忽地变得有些恨铁不成钢,“没大没小!就你这不管不顾的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一条小命就给玩没了”说着“呸呸”了两声,“老夫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哎,你这丫头啊,是个好孩子,往后在宫里过活,性子还是收一收的好,像刚才在宴会上那些举动啊,还是莫要再有了,弄得老夫这颗心七上八下的” 戚无殇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华裳,在他眼里她也是个好孩子。或许老人家也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在怀疑的同时还能如此待她,她觉得很舒心。 “让您老担心了,是无殇的不是。” “哎,年纪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做的事,老夫也管不得了。”说着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走了。 戚无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对柳珊道:“我们也回吧。” 是夜,天微凉,无月。 临阳城西一处宅院中,月璃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递给对面坐着的人。 一袭紫衣,一张银色面具,纵是看不清面容,但那不可侵犯的威严气质,却是藏也藏不住。 “来来,这夜黑风高的,时不时还一阵冷风吹来,怪冷的,你刚从外面来,喝杯温酒暖暖身。” 紫衣男子抬眸看他一眼,月璃忙收回有些打趣兴味的表情,干咳两声,“得了,这酒是本公子亲自酿的,对你这副身子有益。要不是你那叫朱雀的小丫头之前老是在本公子面前念叨你如何如何不顾惜自己,真以为本公子有这个闲心专程为你去酿一回酒啊?” 男子接过,轻饮一口,“酒不错。” 难得得他一回好脸色,月璃心情颇好,“那是自然,本公子亲自出手,能差了去?” “听说几日前你去过东宫?” 一听他提起这事,月璃就不由得瑟起来,“是啊,还从那肖南玦手里得了二十万两黄金,别说,他为了他那太子妃倒也是舍得,若从前那个小公主还在,该是有多伤心,好在现在的是个冒牌货”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悻悻的看着对面的人,见他似有不悦便忙住了口。 小公主是假的这个事,子舒本就十分介怀来着。 “就是不知道戚国这个新的太子妃是如何得罪我们家丫头的。” 见子舒突然顿住端着酒樽的手看过来,月璃就知道他对这个感兴趣,遂兴致勃勃的解释:“是这么回事,戚无觅那张脸不是毁了么?实则外界的传言也没错得那么离谱,只是这下毒的人,很是让本公子意外。我们家那丫头,哎,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她就不是个会无缘无故给人使绊子的脾性,更何况还是下的这种毁人容貌的毒,想来那戚无觅怕是将她得罪得狠了。这次若不是遇上本公子,这太子妃,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是柳氏山庄那位从未露过面的少庄主?”月璃少与人深交,子舒亦是如朱雀所说的那般只有月璃这一个朋友,是以子舒的事,月璃大都知道,而月璃的事,自然也没有多少是子舒不知道的。 月璃常居柳氏山庄,柳氏山庄作为天下第一大庄,在芙殇甚至别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山庄里唯一的少庄主子舒自然也有所耳闻。但也仅仅是有所耳闻而已,柳氏山庄这位少庄主素来神秘,人不见出现在人前也便罢了,竟是连名也少有人知。 若不是月璃,他怕是还不知道柳氏山庄这位神秘的少庄主实则是个身子病弱的十五岁女子。 “不是说她身子极弱出不得门?” 月璃当然知道他的好奇,一个出不得门的人何以能从芙殇到戚国,还在人家的大婚之日给人下毒。 “出不得门是事实,甚至那丫头虽生在柳家,却是个不能习武的体质,但是吧,若论待在山庄的日子,她还没有本公子多。” 月璃常年在外逍遥,一年到头也难回去一次。 子舒难得对一个人的事感兴趣,这般听他一说,倒是对这个少庄主生出几分兴致来,“为何?” 不知想到什么,月璃低笑着叹息出声,“说起这个事,本公子也好奇了许多年。每次那丫头一出山庄就失了踪迹,只有她找人,别人休想找到她,虽则山庄有特别训练的信鸽可寻到人,但本公子给她写的信,她没一次回过。” 月璃越说越觉得心酸,“你是不知道,有好几回本公子还偷偷跟着她出府,想去探探她究竟都去做些什么,但每一次都被她给甩开了。” “你,被一个毫无武功的人甩开了?”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语气里鄙夷,月璃却听得真切。 嘴角微抽,“身在柳氏山庄那种地方,即便不能习武,也不会没有些傍身的本事。柳家有一独门轻功,便是没有半点内力也照样能修习。” 子舒不由挑眉,“也就是说,她虽无内力,轻功却很好?” “不是很好,是非常好。反正在轻功这一道上,本公子是一辈子也别想超越那丫头就是了。”打量着他,“或许就连你,在轻功上怕也比她不过。” 想他早年听说过有这么好的东西,还央过祖姑父教他,却被他以那是只有柳家血脉才习得会为由给打发了。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血脉的力量能学的?祖姑父不过忽悠他,他也明白自个儿是被忽悠了,但祖姑父既是不让他学,想来应就是柳家的独门心法,他也便不再强求。 不过虽说不强求,这到底成了他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最可恨的就是他每次都被那小丫头给甩开了。 子舒听他如此说,对那位神秘的柳少庄主更多了几分兴趣。他的轻功如何他自己很清楚,以月璃的本事,也不会看不出来,既是都说他可能比不过那个半点不会武功的少庄主,怕真做不得假。 柳氏山庄的下任庄主,有机会他倒是想去会一会。 无疑,此时的子舒对柳珺落是感兴趣的,但也仅限于感兴趣而已。 “也不知她这些年都在做了些什么,竟会与戚国这些人扯上干系。戚国你也待了多年,比本公子要好办事些,若有机会,帮本公子查查那丫头的下落。”柳珺落在此时出现在戚国,还与戚无觅似是有些不对付的样子,让月璃有些放不下心。 到底,现如今的戚国可以说是豺狼环绕,随便一个拉出来,都不是个简单的。 甚至一个假的公主,也不见安分。若那丫头一不小心得罪这些人的其中一个,都有得受的。再则,丫头虽轻功厉害,却终究没有半点武功,况且她的轻功还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保不准就遇到个能制住她的 “好,本座会留意。”没有内力又轻功极好的女子,子舒觉得并不难找。 “说来你突然大半夜造访本公子这刚落脚的小院落,是有什么事需要用得上本公子的么?”转念道:“也不对啊,若有什么事,你着人过来一趟便是了,何以要冒险亲自走这一遭?” 见他不说话只继续喝着酒,月璃才了然,“可是今日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是那小公主?” 子舒自己拿起酒壶倒了一杯,一口喝下,看着漆黑的窗外出神,似是呢喃般不停道:“她是假的,她只是假的” 被他周身萦绕的悲戚感染,月璃喉咙也有些涩涩然,“她是假的,你不是比该谁都清楚么?” 又喝了一杯,低嘲出声,“是了,她本就是本座寻来的,本座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假的。但是,太像了,太像了那日本座就站在华裳宫外的树林里,本座看得很清楚,无论神态气质,都像极了她。那些悲伤,那些感怀,都不像是一个假扮的人该有的。” 月璃一顿,不知该如何答话。不说子舒,便是他第一眼看到被他改变的这张脸时,他也以为是那小公主本人。“或者,是那人学得好吧。” 子舒苦笑,他果然是着相了。从她不到一个月便将她的本事学得差不多,琴音甚至在他听来都听不出丝毫的差异,他就该知道,这柳珺落,扮起她来,当是轻而易举。 若不是他曾见过她原本那张脸,他都快说服不了自己她根本就是个假的了。 也难怪她能骗过那么多人。 只是不知,他给的任务她却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看来是该寻个时间以这般装扮去提醒提醒她了。 几日后,戚无殇正准备出宫去见刚从芙殇赶来的柳尘,就在华裳宫迎来了一个稀客。 ------题外话------ 突然想起来,那天长歌送了9朵花花,还没来得及感谢,三口长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物是人非,果然如是 自有记忆以来,戚无殇就被许多人百般宠溺着,而这些人,对她的宠能勉强与他父皇母后及哥哥相比的,还有两个。 她的亲舅舅和亲表兄。 早年孙家是个繁盛世家,只逢家中主事人双双遇害,独留下年纪尚小的兄妹三人,孙家便渐渐没落。还是后来孙家两姐妹一人成了戚国的皇后,一人成了镇国大将军府的夫人,孙家这才慢慢出现在人前。到得现在,孙家两朝国亲,其地位可想而知。 想来这临阳城中的世家里怕是除了从前的肖家和从来淡泊名利的秦家以外,就属孙家最为得势。 而她的舅舅孙符作为孙家的现任当家人,礼部尚书,两朝国舅,其地位权势可谓超然。 在这之前,戚无殇都未想过去寻一寻这个以往待她极好的舅舅,或许也不是未想过,只是没想好要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吧。 戚国改朝换代,她的父皇母后都不在了,而她舅舅的国舅之位却依旧,甚至地位比之从前更高。 如此境况,她又该如何面对? 说不怨,是假的。但又觉得到底不是他们欠了她戚家的,摆在眼前的权势也没义务为了她戚家而去拒绝。 终归,不管是曾经的孙皇后,还是如今的孙皇后,都是孙符的亲妹妹。 听到门外白夏通禀的声音,戚无殇拿下刚戴好的斗篷,略微沉吟片刻才开口:“将人领去前殿。” 华裳宫前殿,通常为接待正式的客人之用。 房间里只有她和柳叶两人。见她这般,柳叶圆圆的脸上多了一抹凝重。 据她所知,主子与她这个舅舅很是亲近,之前接待秦老先生,主子都尚且不在前殿,何以接待她从前便十分亲近的舅舅要选在那般正式的场合?转念一想,便就通透了。或许,主子还是介怀的吧,毕竟孙符如今的身份地位可是比从前高了一个层次。试想,一个能做两朝国舅的人,何人不给他几分薄面。 “公主可要换身衣裳?” 戚无殇闻言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轻便的装扮,如此会客,确实失礼了些。“换吧。”心中却是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曾几何时,她见自己的舅舅需要在意这些? 早年她在宫中住得腻了,便会收拾些细软到孙府去,一住便是十天半月。她性子活脱,爬树掏鸟蛋下水抓鱼的事她没少干过,哪次不是将自己弄得狼狈至极。而每次舅舅看到,都只假意责备几句,便吩咐下人给她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那时,她何曾想过在舅舅面前会不会有失礼仪? 着了一袭寻常宫装,顶着柳叶给她梳的一头精致发髻,戚无殇朝华裳宫前殿而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道轻盈中带着些尖锐的声音传来。 “父亲,咱们作何要来看她?回来这么些时日,也不知到孙府去拜见您,一点儿规矩也不懂,她也不想想,如今她是个什么处境,往后还不都得指望咱们孙府。咱们亲自登门便也罢了,她竟让咱们等这么长时间,还真当自个儿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华裳公主?” 戚无殇正欲走进去的步子顿住。 早年临阳城中不少人曾言,他们戚国都城有四美。一美皇家华裳公主,二美南王府华觅公主,三妹镇国大将军府梦蝶小姐,四美孙府稥盈小姐。 虽然这般关于临阳四美的传言不过一时便被有心人压下,但不少人还是知道,这四美里,除了镇国大将军府的梦蝶小姐之外,其余三人可是闺中密友,为此还曾有人调侃,肖家少将军肖南玦可真是好福气,不止有一个貌美的妹妹,还有华裳公主那般天人姿容的女子时时跟着,而华裳公主又与其他二美交好,他怕是时时都能见到这些美人。 早年,除却戚无觅,便数孙府的孙香盈与她关系最好。 孙香盈比她大三岁,戚无殇唤她一声表姐,而孙香盈却从不会叫她一声表妹,她对她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称呼,但无论哪一个,都是十分的亲昵。 肖梦蝶生在将军府,却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而孙香盈生在孙家这个书香门第,却是个舞刀弄枪的性子。几百年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就该养在深闺,但孙香盈却自小跟着她哥哥习武,虽不能算有什么大成就,却是在临阳城大家小姐中再找不到对手。在戚无殇眼里,孙香盈能在那般世家做到如此,是活得洒脱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总会笑得开怀畅意最喜喊她“小殇儿”的女子,到如今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难道如今孤苦无依的她,当真如此不堪么? 轻吐一口气时,她突然想到柳珺落知道的一个词,拖油瓶,虽有些不大对,却极是适合如今的她。或许在他们看来,她当就是个拖油瓶。 这么半晌,她听到的就只有孙香盈一人的声音,而孙香盈以如此口气说出这般话语后,里面的人却不见半分反应。 物是人非,这个词她到现在才算领悟得透彻。 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也罢,既是如此,倒是免了她再多去烦扰。 举步,刚一踏进去,里面坐着的二人就朝她看来。 一袭张扬的红衣,一张绝美的容颜,一抹挂在嘴边若有若无的笑,出尘绝艳。 二人一时愣住。 孙符一时有些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耀眼的女子就是从前那个从来我行我素的小丫头。这般姿仪态貌,便是当年她的母后怕都比之不过。而她如今,不过十四岁而已。再过几年,还不知该如何风华。 这似乎并不是个好现象。 便是有些桀骜不驯,眼中也当布满彷徨与不安,那才是现下的她该有的模样。 无疑,孙符是自傲的,在他看来,戚无殇没了曾经能倚仗的一切,最多也就是如那时在宫宴上那般在外人面前装一装气势,而在他这个舅舅面前,就该是一副小孩的样子。 宫宴时,除了戚无殇刚踏进琉璃殿那刻,其余时候孙家席位都看不到她的表情神色,是以孙符才会生出她那一番举动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一装的错觉来。 孙香盈看着她的眼神,渐渐从震惊转变为不可置信,最后那双曾经总带笑看着她的眸子已完全被愤恨替代。 对于孙香盈如此的态度,戚无殇是有些好奇的。纵然她如今无所依傍,她到底是和孙香盈没什么利益牵扯的吧?何以她对她,竟是这般的不待见?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便众人追捧宠爱,她一无所有,便就以仇敌态度相待? 难道人性当真如此不堪? 无视他们眼中各种复杂的情绪,戚无殇一步一步缓缓朝主位行去。沉寂的屋子,只余她及她身后紧跟着的柳叶二人的脚步声。 行到主位,就着柳叶伸过来扶她的手坐下,抬眼,轻笑:“不知今日舅舅和表姐怎如此有兴致,竟一大早到本宫这华裳宫来?” 她这般态度,二人无疑是震惊的,震惊过后更多却是愤怒。 许是有所顾忌,倒是不见他们将愤怒表现得太过明显。 孙符还未说话,孙香盈就轻蔑一笑,然后端着一副亲近的姿态开口:“华裳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父亲和我可是对你想念得紧,却迟迟不见你去孙府寻我们。这不,昨日宫宴上见你那番举动,想着如今在这宫中你也没个可说话的人,早膳都未用便过来看你了。” “昨日,华裳你着实冲动了。陛下如今手揽大权,你一个小丫头却做得那般姿态与他相对,若是陛下怪罪,你可有想过后果?”又继续一副很庆幸很后怕的模样道:“你不知道,表姐听到你那些话,都快吓死了,什么女子可为帝,这些话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 孙香盈从未直接唤过她华裳。 有一次她又到孙府鬼混,孙香盈还曾与她开过玩笑,她说:“小殇儿,难怪你那么不喜欢你这封号,你听,华裳华裳,不仅喊起来别扭,还无端给人一种极为正式之感,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你该去寻他再给你赐一个才是。” 犹记当时她对她的说辞还颇为赞同。 只是如今,华裳这二字,她却很是喜欢。父皇曾说,这般封号很称她的身份,她也觉得如此。 华裳华裳,着一袭华衣,居于人上,站于人前,纵孤身一人,也要让世人再不敢轻视。 昨夜她便细细想过,仇敌,她要谋,她戚国的天下,她也要谋。该是她戚家的,她会一样不少的拿回来。 只是此番,不止她对华裳这个封号的态度变了,孙香盈好像也变了。或者,如同与华觅一般,从来真心真意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当初的她,该是如何的愚笨啊? “哦?难道本宫说得有什么不对?我戚国难道不是女子开国?女子可为帝?”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眸,孙香盈不由有些退却,但转瞬就被一抹不屑取代。“难道华裳还想做一做女帝不成?便是戚国有女子可为帝的规矩,但华裳你,有那个做女帝的能耐吗?不说你,便是华煜还在,如今局势,他若言为帝,也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戚无殇面色一冷,“表姐是不是以为本宫如今当真是什么人都能欺到头上来?大不了去一条命,表姐以为本宫这种死过一次的人会在乎?”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她却容不得任何人说哥哥和父皇母后半点。 她冰冷的视线朝她看来,孙香盈不由背脊多了几滴冷汗。适才那一刹,戚无殇看着她的眼神,竟让她生出一种好似看着死人的错觉。 大不了去一条命?是什么样的心态,竟能让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看得如此轻巧?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在乎的人,孙香盈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害怕的。 心底闪过一丝后怕。 见她恍惚出神,戚无殇便将视线转向一直打量着她的孙符,“舅舅此来何意,可明言。” 孙符盯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你当真,是华裳丫头?” 戚无殇挑眉:“舅舅觉得呢?” 孙符不说话,只神色凝重的打量着她。 “舅舅既是不说来意,本宫倒是有些事想请舅舅解惑。”拿起柳珊刚端来的茶,揭开茶盏轻轻吹了吹,抬眸:“七个月前皇宫的那一场动乱长达几个时辰,而本该在宫中参加本宫生辰宴的舅舅你,当时又身在何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人心难测,所言非虚 世间最是难猜的,便是人心。 戚无殇若非适才在门外听到孙香盈的那些话,单就此时瞧着他二人的模样,也断然不会将物是人非领悟得那般透彻。 早年她虽几乎没有敬佩的同龄女子,却对孙香盈那总带着几分洒脱姿态的性子很是欣赏。却不曾想,竟是连那样的她,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好在她还算看得清楚明白,不然以此番她问出这样的话后他们依旧面色不见半点变化的情形来看,她许就被这表象蒙蔽了。 孙符还未接她的话,孙香盈便惊讶出声:“你此话何意?难道连父亲也要怀疑不成?父亲待你如何,不用我说你也当明白,便是我和哥哥,父亲待我们都未如此亲近过,你如此,可有想过父亲的感受?” 戚无殇心中微涩,是啊,当年舅舅待她有多好,她最清楚不过。身为百年书香世家的当家人,朝中重臣,舅舅除了一身儒雅的书卷气,还多了些为读书人的古板和严肃,是以在孙府,极难有什么人与舅舅亲近,便是表哥,也极少能得舅舅一个笑脸。但偏就是这样的舅舅,但凡她一出现,他都会言笑晏晏,甚至从未牵过自己子女的他,在她小时候抱过她的次数,她都数不过来。 所以,她问出那些话时,心里又何尝好受。 这样待她如此好的人,她很难相信他会别有用心。 “本宫自然并非对舅舅有所怀疑,只是时至今日,想解一解当初的疑惑罢了。”的确,不管他们曾经是否做过什么,她现在,也不过是想解了这个疑惑而已。 毕竟,再如何,失去的人,是永远的失去了。 “解惑?你能问出这样的话,便是对父亲的不信任,对我孙府的不信任,亏得我和父亲还想着你独自一人身在这宫中恐多有不便,一大早过来准备将你接到孙府,想不到你竟是这般作态,哼!” 孙香盈这一段话,说得情真意切,戚无殇轻轻饮了口茶,如果未曾在门外听到那一番话,她当是要相信她的话了吧。 “舅舅和表姐的心意,本宫心领。本宫既是戚国嫡出的公主,未出嫁前就当住在宫中。” 心里却是暗忖,将人看得透彻了,她可不认为他们是真心的想要接她过去住,是以她倒是有些不明白他们这般举动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她身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们谋夺的? 不怪她多想,她回宫也有些时日,他们若有心,早便进宫来寻她,何至于等到今日。 看来有些事,她还得要细致的查查。 孙香盈只觉她的话非常好笑,“出嫁前就当住在宫中?从前总有事没事往孙府跑的人,是谁?” 话中有几分不屑,有几分鄙夷,也有几分嫉恨。 戚无殇想,她或许知道孙香盈为何会如此讨厌她了。作为孙府嫡出的大小姐,从未得自己的父亲抱过一回,如此想来,她便是想对她这个备受宠爱的外人喜爱,怕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这个从来便对她十分友善的表姐,或许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一个装了那么多年的人,不再打算装下去,这中缘由,她想,以她的脑子还不至于猜不透。 舅舅,果真不再是从前的舅舅了。 “早年本宫总喜欢往宫外跑,如今想来,是不懂事了些。今时今日,本宫才发现,再没有一个地方如皇宫这般值得本宫留恋了。同样的,今时今日,比起那些所谓情分,本宫还是更想知道三月初三那日,舅舅你人在何处。” 语毕,淡眸轻笑。 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对上孙香盈颇为愤怒的脸,戚无殇弯唇:“哦,对了,说来那日表姐也当进宫参加本宫的生辰宴才是,当时,表姐人又在哪处呢?” 孙香盈一噎,瞪着双眼不说话。 却是孙符开口:“当日情形,你当清楚,便是我想入宫,又如何入得了?”言外之意,他被拦在了宫外。 对于他这个回答,戚无殇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有些失望。 便是编个谎言,都不屑花那个心思么? 被拦在宫外?说得果真很轻巧。若有心,依着孙家手握临阳城内三分有二的兵力,便是入不得宫,她却如何人到宫门都听不见宫外有任何响动? 以致中箭,身死。 孙家大少爷,也便是她的表哥孙琪,是孙家几百年来出现的第一个将才,十七岁便夺得武状元的殊荣,同年入御林军,两年后接管所有御林军,成为御林军统领。 那一年,孙琪十九岁。 这样的孙家,若想在那时闯入宫来,便是不能,也定然不是那般毫无动静。 “舅舅可知,那日本宫是在何处倒下的?”唇角扬起的弧度依旧。 孙符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只看向她,眸中多了几许深沉。 “舅舅怕是不知道,本宫当日是险些出了宫门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不需要她说得太明白,他也该明白她的意思。 “你也不必如此,那日整个孙府都被人困住,不说父亲,便是哥哥都出不得府门半步。父亲会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让你多做担忧。” 孙香盈自来是个聪慧洒脱的女子,这一点戚无殇早便知道,她这般解释很合理,若是从前的华裳,定然会相信。 只是,她到底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然她不再似从前这个事,孙香盈显然并不知晓。 “临阳兵力十五万,五万由齐山将军领着驻守临阳城外十里,一万把守临阳,由镇国大将军掌管,一万为宫中禁卫军,而足足有六万兵马,被编入御林军。如今舅舅却来告诉本宫,手握临阳城大半兵马的孙府,被人给困了,是不是觉着本宫很傻?”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既不属禁卫军御林军,也未编入肖昊天和齐山任何人手下的那两万兵马 据说,他们个个以一当十。 据说,他们只认令不认人。 据说,能够调动他们的那块令牌只有戚国帝王能拥有。 据说,除了他们的主人,也便是持令者,任何人不知他们身在何处。 据说,他们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皇营。 皇家的军营。 而她之所以能知晓这么多据说,都是因为父皇的宠爱。这些,都是父皇告诉她的,只是当时她无心,便就一听而过。若不是此番数一数这临阳的兵力,她怕是都未能想起。 这两万能以一当十的皇营精兵,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父皇曾言,得不到皇营承认的帝王,其实并不能算得上真正的戚国皇帝。 所以,或许,现如今这些人尚还不敢动她,其实并非只是单单的民心所向? “你说得不错,临阳城中再没人的兵力比孙府更甚。但你却不知当日孙府的具体情形,琪儿为了能出府调人,以一人之力与百人相抗,若不是后来寻到神医月璃,他那条命怕是就没了。然便是神医月璃亲自出手,琪儿也足足在床上躺了三月有余。”说着孙符眼中划过一丝悲痛,不似作假。 孙香盈眼眶微红的愤愤接着道:“若不是一心想着入宫救你们,哥哥如何会受那般重伤?到现在七个月过去,他都轻易不能出府。哥哥是什么性子,竟生生在家中待了七个多月不得出门半步,受的是何等罪,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 小时候的华裳闲不住,而比她闲不住的还有一人,便是她的表哥孙琪。 而偏是这样一刻也不能闲着在家的孙琪,却是深受重伤在家中七个月而不得出门半步? 这怕是比每天在他身上抽几鞭更让他难受吧。 难怪昨日宫宴上并未见到他。 只是这样的消息,那名唤子舒的紫衣男子作何未曾告知她? 静默片刻,面色如常的开口:“既然表哥身子不适,本宫自会寻个时间前去探望,华裳宫久不住人,没什么可拿得出手来招待舅舅和表姐的,二位若是没什么事,便请回吧。” 孙香盈一怒:“你!竟变成这副模样!” 戚无殇不置可否,“本宫便不送了。” 孙符面色倒是未有变化,只打量她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他怀疑过眼前这个小丫头并不是真的,毕竟,那日宫门前的一幕,他虽未亲眼看到,目睹的人却不少。 依照那些传言,她当是不可能还活着才对。 只是,这副姿态气度,纵是比从前的华裳多了几许深沉,却是像极了。孙符到底活了几十年,又身在朝堂手掌大家族,所见所想自然不会像年仅十七的孙香盈那般浅显。 华裳表面看着玩世不恭,甚至在许多人看来,她除了有些小聪明,有一副好容貌,习得一手好琴技而外,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但他宠溺华裳快有十四年,她骨子里是怎样的孤傲慧敏,他多少还是看得到一些。 现在的她,就是他曾经想过的,华裳被雕琢后的模样。 这样的华裳,会是旁人装得出来的吗? 起身,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看向她,“你既不愿随我回孙府,便好好在宫中住着,只切记凡事不可冒进,时局特殊,从前你那不管不顾的性子,也最好收一收。” 戚无殇心绪微沉。 不知孙符话中的关心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是,还不待她多想,孙符又开口,然后戚无殇便笑了。 只因他说:“你适才既提到临阳有十五万精兵,可知其余两万的去处?” 原来,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却不知她舅舅这般是为自己而问,还是只来给肖昊天探的口风。 心绪再次恢复重生之后养出的沉静,面上作略微吃惊的模样:“两万精兵?舅舅此番一提本宫才想到,外面知情的人只道临阳有十三万兵马,本宫也是听父皇提起才知的有十五万,如今想来,这数好似并不对,难不成是当初父皇说错了?”顿顿,沉眸继续:“还是本宫记错了?舅舅也知道,本宫素来不关心这些,听舅舅的意思,难道临阳当真有十五万的兵力?那另外两万现又在何处?” 孙符细细打量她,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却无论他怎么看,都未看出她有丝毫的异样。又想到当初华裳确实不是个会关心这些的性子,便未打算深究,只是终究,有些不如意。 “许真是你记错了吧,我也只是听你方才一番列举,见数目对不上,便有此一问。既是没什么事,我们便先走了。” 语落,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华裳,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都怪我,没能将人拦住” 看向来人,戚无殇沉静的面容一变,心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 ------题外话------ 今天《解忧杂货店》上映啊,也不知道大老远的跑去培训还赶不赶得上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便是人在,不似过往 只见他一张面容苍白至极,许是因跑得过快的关系,深秋时节他的额上还挂着几滴汗珠,而他苍白面容上那道长长的疤痕,让戚无殇眼眶不由泛酸。 不过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就让他抚着胸口咳个不停。 而这个面色苍白得不似活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疤痕又咳嗽不断的人,正是从前她那个十七岁便夺得武状元,十九岁便统领六万御林军的表哥,孙琪。 “你怎么来了?” “哥哥,你怎么来了?” 孙符和孙香盈同时出声,不同的是孙符深皱着眉头似有不悦,而孙香盈则满是担忧。 孙香盈说完作势便要过去扶他,手刚放到他手臂上就被他轻轻挥开,面露嘲讽,心中却是一片冰凉:“我若不来,谁知你们会对华裳如何?你们该庆幸华裳如今无事,否则便是拼了我这仅剩的半条命,也断然不会放过你们!”一口气说完,孙琪又是一阵不断的咳嗽。 戚无殇眸光微深。 孙琪对孙符有多尊敬,对孙香盈有多爱护,没人比她更清楚。然而如今他竟对他们这般厉声呵斥,他心中必是不好过。 瞧着眼下此番情形,孙符之前所说的孙府曾在那日被人堵住,孙琪曾一人与百人对抗的说辞,她不说信了十分,也有五分是信的。 只为孙琪。 他纵是武将,却出生百年书香世家,最是重三纲五常。然而适才他的那一番话,在寻常人看来,当是大不孝。 他尚且为她做到此般地步,她为他信那说辞五分又有何妨? “哥哥,你”孙香盈咬咬唇,有些委屈。哥哥从来护她,她也自小便敬重哥哥,只是如今,哥哥竟为了别人如此待她。说不怨戚无殇是假的,但她更多的却是委屈。从来,除了父亲,她最敬重的便是哥哥。 一旁满含怒气又神色复杂的孙符也开口:“琪儿,为父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为父对华裳怎样,你难道不清楚?为父待她,甚至比待你们兄妹还要好,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你以为为父会将她如何?不过是不忍她一人在这宫中受累,想接她到府中住段时日罢了。” 戚无殇不说话,只淡淡看着他们,然后将目光转向孙琪。她倒是有些好奇在听到这一番说辞后,孙琪会是什么反应。到底,自来他就十分尊敬他这个父亲。 却不想,他的反应连她都觉着意外。 只见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满脸的苦涩:“父亲,我念您生养之恩,敬您德高望重,可是父亲,我并不傻,时至今日,您的生养之恩我铭记,只这于您德高望重的敬,怕是再也没有了,至于原因,我想您自己心里明白。” 他并未明说,不过是不想华裳再伤心。 华裳自小活脱,看似没心没肺,但他知道,她比谁都要重情。若她在家破人亡后再知晓从小对她百般好的舅舅做的那些事,怕是会承受不住。 只是他终究小瞧了戚无殇,他所认为的那些不应该让她知道的事,便是她知道了,最多也就再心凉一凉罢了。 孙家有不少庶出子女,但这一代的嫡出却只有孙琪和孙香盈,而孙符,最看重的也便是他这对嫡出子女,尤其是孙琪,他更是寄予厚望。所以便是孙琪如今与他近乎反目,他也不曾想过放弃他。 “知你对为父尚有误解,为父也不与你多做解释,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语毕深深看了在一旁好似看戏的戚无殇一眼,才转身走出华裳宫前殿。 孙香盈见孙符走了,犹豫着看向孙琪,却见他直直盯着戚无殇,脸上布满了愧疚和怜惜,心中烦闷,咬唇却语气极是轻缓的道了声:“哥哥,那我便先回府了,你身子不好,记得早些回来。” 走两步,又回过头来狠瞪着戚无殇,“华裳,我哥哥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你可莫要忘了。” “香盈!”孙琪闻言一怒,又不停咳嗽起来。 孙香盈见他这副咳嗽得面色发紫的模样,忙道:“哥哥别激动,当心身子,我”见孙琪欲要再说什么,担心他真被气出什么事,多了几分焦急:“哥哥别气,我这走,这就走” 看着孙香盈生怕孙琪会如何而匆匆转身跑开的背影,戚无殇淡淡挑眉。 孙香盈最后回头说的那些话是何用意,她自然明白。无非是怕她会对孙琪不利,特地告知她一番孙琪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因为她。 孙香盈对孙琪,是真的关心。 只是,便是没有孙香盈那一番类似警告的话,她也不会对孙琪如何。 不是她有多信任孙琪,而是孙琪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必不是没有缘由。孙香盈会对她如此不善,想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孙琪。 孙琪当初究竟做了什么?孙家人当初又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孙琪又作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些,她好奇,但却不急于知晓。 道听途说终究是道听途说,她如今,只相信自己查到的。 “表哥可要进来坐坐?” 孙琪看着眼前一袭张扬的红衣,眸中带着几许冷厉,唇角微弯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半点她此刻情绪的女子,觉得一阵悲凉的同时,又有着心疼。 究竟承受了些什么,才让她即便是在他面前都将情绪掩藏得如此完美? 摇头,“不了,看到你无事,我便已安心。”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华裳,你能平安归来,我很高兴。” 没有任何华丽的言辞,就一句“你能平安归来,我很高兴”便让戚无殇心中酸涩非常。 今时今日,能为着她平安归来由衷感到高兴的人,也已不多。 眸中冷意微收,轻笑:“如今能安然站在这里与表哥好好说一番话,华裳也很高兴。” “那我便先回府,若有什么事,可着人去孙府寻我,孙家我做不得主,但那六万的御林军,如今还是听我的。” 他说得真诚。 “好。” 她应得也真诚。 她也不是见到所有对自己好的人都会去怀疑人家是否别有用心。 “表哥的伤” 孙琪正要走,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点伤不碍事,加之有月璃,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你不必挂心。”似是怕她会再多想,又道:“我会受这一身伤,也与你并无关系,切莫多作烦忧。” 然而他这话,在戚无殇听来却是有些欲盖弥彰。 面上却不显,淡笑:“好,我知晓了,那表哥回府好好休息,改日有时间,华裳再去看你。”心中却是疑惑,世人无论身份高低,对第一公子神医月璃多是以月璃公子相称,适才孙琪却是直呼其名,想来是与月璃颇有交情。但无论是她还是柳珺落,都未听说过月璃与他有过任何交集,那么,他语气中无端透露出那与月璃熟识的姿态,又是从何而来? 或许,下次见到月璃,她应该问他一问。 只是到底,如今,便是有些人还在,也不再似从前了。 舅舅和表姐不似从前,从来舞刀弄枪的表哥,一身重伤。 孙琪走后,柳叶走进来,单膝跪下,双手向前一握,“主子,清首领传来消息。” 戚无殇坐下,情绪并无起伏,“说。” “七个月前那日,孙府被两百人围住,孙琪与其中百余人交手,最后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后来得月璃公子出手,这才险险捡回一条命,但即便如此,孙琪也在床上躺了足足三月才勉强能下地。只是”柳叶犹豫着抬头看她。 “有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那日围住孙府的,并非其他人,而是孙府的府兵。” 戚无殇微顿。 孙府有府兵两百,只听命孙家当家人。 沉吟片刻,道:“好,知道了。柳清可还传来其他消息?” “清统领说,其他的尚还在查探,待查清楚了再一并汇报,以免主子多忧心。倒是有一事,清统领觉得主子许会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 “自昨天半夜,临阳突然出现大批人马,似是在找寻什么人。” 戚无殇眨眨眼,确实来了兴趣,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依着柳清的性子,断然不会告知她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继续。” “说起这批人,数量虽多,动作虽大,但自昨夜到现在,能察觉到他们的,临阳绝对不会超过三家,而这三家里咱们就是其中之一。便是咱们,消息也是尘首领亲自带回来的。” 柳珺落手下的人有多少本事,戚无殇再清楚不过,可这些人,竟是要柳尘亲自出手才查探得到?若非柳尘昨日到临阳,岂不是连她都要不知晓? 在这般局势下,临阳突然出现这么一群人,其用意为何,她倒是很感兴趣。 “可知他们所寻何人?” “暂且不知,尘首领曾亲自盘问过,但那些人好似也不知自己所寻何人,只道是寻一女子,那女子喜着白衣,还总是头戴白色斗篷看不到面容。”说着柳叶不由眼角微抽,这般描述,不是主子又是何人。 “好似还有月璃公子有关。” 到现在戚无殇如何还听不出那些人是寻的她。 想来月璃定是从戚无觅脸上的毒猜到她此番身处临阳。不过依照月璃素来喜爱逍遥的性子,手底下断然不会养着这般一群人才是。想着,她便大底猜到了这些人的来处。 月璃与那紫衣公子子舒交好,而子舒费这一番心思将她送入戚国皇宫,当是不会毫无动作。 他既来,而她迟迟不对他安排的任务有所动作,想来,不日他便会寻来吧。 他们既有如此一番寻柳珺落的动作,怕是还不知道她便就是他们要寻的人。而当初她曾将自己的名告知过朱雀,她相信朱雀不会没有告知她的主子,既如此,那便就是子舒尚未告知月璃她的名姓,月璃也未曾告知子舒他所寻之人名为何。 想着,不由觉着几分好笑,若是到时候这一切揭穿,画面一定很喜感。 对于子舒,她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感觉。他救她一命,给她新生,让她再次做回自己,能有一个复仇的机会。纵然他救她又将她送回戚国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无疑,她对他是感激的。但感激的同时,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子舒这个人,或许当真与她熟识也说不定。即便现如今她的认知里仍旧没有这么一个人。 “此事先不必管,让柳清柳尘将放在这上面的人都收回来,以免别人反过来查咱们。” “可是”柳叶不是不明白依照那群人的本事极有可能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事关主子,他们不能大意。 知她顾虑,戚无殇道:“不必担忧,那些人暂且还寻不到我身上。”再则便是寻到了也无事,左右月璃与她,又不可能是敌人。 只是若真被他们寻到,麻烦估计会多些。 不一会儿,白夏在门外通报:“公主,太子妃请您到连清宫一叙。” 听到白夏的通报,柳叶和柳珊脸色都不怎地好看。白夏这般说辞,乍一听没什么,但细想之下,倒有些像她自个儿是太子妃的人似的。 柳珊见自家主子不说话,便走到门口,抬手就给白夏一巴掌,“看样子,你是还没弄清楚你的主子是谁?” 白夏本与柳珊同时入华裳宫,品阶也相同,这般被她打一巴掌还呵斥,自是不服,抬头正准备骂回去,就看到戚无殇走了出来,凉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竟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柳珊弯身行礼,“公主。” 白夏抿唇,跟着行礼,“见过公主。”却不敢告柳珊的状。如今华裳宫内谁不知道,柳叶和柳珊二人最是得公主信任,地位甚至超过与主子一同进宫的朱雀和秋嬷嬷。 况且,公主人既在这里,柳珊方才的举动怕也是得了她授意。如此,白夏更加不敢多言。 她此时心中的想法,戚无殇不用细想也能猜到一二,“你倒是个明白人。”意味不明的丢下这句话,便当先走出去。 “去连清宫。”连清宫,戚无觅从前在宫中所住的宫殿。 留白夏呆愣在原地。 公主此话是何意?难道是再给她一次机会? 越想,白夏越激动,公主虽说过不管他们的死活,但看柳叶和柳珊得公主那般器重,若她全心全意为公主,公主可会也如此对她? 不得不说,白夏是想多了,戚无殇那一句话,完全就是觉得白夏看得明白她不会为了她而责罚柳珊而已,并无其他多余的意思。 连戚无殇自己都不知道,她随意的一句话,倒是让她又少了一个该提防的人。虽则这般提防也不是她在意的。 彼时皇宫外,一辆马车中。 孙琪正咳嗽不断,一张脸看不到半点血色。一个御林军装扮的人忙端着药给他喝下,眼中满是担忧,“统领可是担心华裳公主?” 孙琪喝完药,拿起一方帕子捂着唇不停的咳嗽,并未接话。 那人又道:“统领,如今临阳有不少传言,那华裳公主,许是假的。那日统领虽身受重伤,最后仍拼着一口气来到宫门前,亲眼目睹到了那一幕。那般重伤,华裳公主又如何能活?” 孙琪拿开帕子,唇角却是多了一抹戚无殇从未见过的笑,有张扬,有冰冷,还有某种决然,“陈希,你觉得,如今华裳是真的如何?是假的又如何?” 陈希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孙琪继续道:“不管她是真是假,此刻她在我眼里,就是真的。” 陈希微愣,随即了然的道了声:“属下明白。” 陈希,御林军副统领,在御林军中地位仅次于孙琪,布衣出生,两年前由孙琪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孙琪养伤这些时日,御林军中事务皆由他接管,即便没有孙琪坐镇,御林军上下亦是井井有条。 这一点,孙琪很欣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连清宫中,心思各异 瑟瑟秋风,纷飞落叶。 缓步行在去往连清宫的路上,戚无殇沉默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见她不说话,跟在她身后的柳叶也静默着。 走在这条道上,戚无殇的心情有些复杂。早年在宫中,她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母后的凤鸾宫和哥哥的东宫,再有就是华觅的连清宫。是以这一条道于她而言,可谓再熟悉不过,只是如今走来,却是再没从前那般的轻快了。 对华觅,她是恨的,然却不怨。说不清为何会有这般感觉,只是觉得,在知晓过往或许只有她一人真心实意之后,便没这个去怨的必要了。 华觅只道是她一家夺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那必然也是恨极了她们的。不管当年真相是否真如华觅所言的那般南王真因父皇而死,总归,这些年华觅怕都过得不痛快。她会这般想,并非是有多同情或是赞同她,不过是她也经历了那么一场家破人亡,懂得那番感受罢了。 只不知华觅的恨较之如今的她来谁要更深些。 走在侧前方引路的丫鬟,也便是常跟在戚无觅身边的春草,总时不时回头来偷偷看她。戚无殇察觉到,却并不在意。 她自来与华觅交好,春草很早便跟着华觅,是以她对春草这个丫鬟,也算是熟悉的了。 她身边从来不固定跟着什么丫鬟宫婢,见着华觅身边总时时跟着同一人,自是对这春草多了几分印象。记得早年因着春草,她还曾一度觉得华觅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心生过几许敬佩。 现下,她却看不透华觅作何身边只跟着这么一人了。 春草这般小心翼翼的打量她,自是少不得在心中感叹一番世事无常。以往华裳公主是何等的恣意,不说时时面带笑靥,却也不会如现下这般眉眼间总透着一股子的清冷,让人觉得极是高深莫测。甚至于对上她的目光时,都让她有种大气不敢出一下的感觉。 哪像从前,偶尔她还敢在她面前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笑。 很多事情春草不懂,但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境地,她时时跟着华觅公主,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缘由。 说没有惋惜是假的,然主子们的事,又岂是她一个小小丫鬟能左右得了的。 还未到连清宫见着戚无觅,戚无殇便在御花园中遇到了个不速客。 “戚无殇?你怎会在此?”语气极为不善,说话间手里还拿着一枝开得正艳的不知名花,想来恰是在这园中采摘。 戚无殇顿住步子,淡淡挑眉。 肖梦蝶如此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神情,她当真不知从何而来。 还不待她说话,肖梦蝶又开口:“没人告诉你这御花园不是你能来的吗?” “哦?愿闻其详。” 肖梦蝶将手中的花枝往地上一扔,神色间多了几分高傲,“戚无殇,时至今日,你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华裳公主?寄人篱下就当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摆出这样一副嘴脸是要给谁看?真当本公主不敢将你如何?” 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袖角,缓缓道:“寄人篱下?肖大小姐是不是忘了这里原是谁的地界?”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有些邪,有些冷,“肖大小姐想将本宫如何?又能将本宫如何?” 肖梦蝶被她的眼神吓住,好半晌反应不过来,直到她身后的宫婢轻唤了声“公主”,她才甩掉适才的害怕回过神。不要说戚无殇现在无依无靠,便是她还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华裳公主,她也不怕。可恨她竟会被她一个眼神给吓住,肖梦蝶一时怒意更甚。 “戚无殇,你是真的天真还是在故意装傻?不管这里原来是谁的地方,如今,这里都姓肖,可不姓戚。” 戚无殇目光一冷,“倒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希望肖大小姐永远能如此番这般信誓旦旦的说出这些话才好。或许本宫得提醒肖大小姐一声,我戚家的东西,便是毁了,本宫也不会任由它落到你们肖家人手里,这些话,请肖大小姐也顺便转告你们肖家其他人一声,也免了本宫一个个的告知。” “呵呵,就凭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你?戚无殇,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肖梦蝶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再说,戚无殇,你是假的吧?” 戚无殇淡眸看她。 “不要以为顶着一张华裳的脸,本公主唤你一声戚无殇,你便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华裳了。不错,你是装得很像,但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本公主,毕竟,当初那些箭矢里,有一支可是从本公主手里出去的。” 戚无殇看着她,眸色深深。 手无缚鸡之力的肖家大小姐会朝她射一箭,倒是她未曾想到的。 戚无殇的死,只有那几个知情人知晓,在外界看来,华裳公主不过是与华煜太子一同在那场刺杀中不知所踪。是以肖梦蝶的这番说辞,便是不曾细说,她也能明白。而在场除了她和肖梦蝶外,其他人许并不懂其中含义。 见她不说话,肖梦蝶便又得意的笑了:“你既是能将戚无殇学得这般像,想来也当明白本公主话中所指。你说,那样的她还能活过来吗?” 戚无殇心中轻嗤,自然不能,所以她不是死过一回了么。 “原来竟还有你的一份力,倒是让本宫很意外。不过你也别急,早晚,那一箭本宫会还你。” 她这轻轻淡淡的口气,没来由让肖梦蝶心口发凉。不过转念一想,她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无知的不甘罢了,又岂能真对她如何? “哼,说得好像你就是华裳一样,便是你是真的,戚国的江山都已属我肖家,你又能做什么?” “本宫能做什么,你等着瞧不就是了。” 见她即便到此时都还半点不为所动,肖梦蝶的神色多了几许凝重。她纵讨厌极了戚无殇,却也知道她并非空有其貌,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有九分可能是个假的,然她却以一个假的身份孤身一人入这戚国皇宫而让人不敢动她分毫,没几分头脑是不可能的。 是以她这副不为所动的姿态,让肖梦蝶对她又多了几分重视。 “你想做什么?冒充戚无殇入宫又有何目的?” 眉眼轻挑,“冒充?肖大小姐,你亲眼见到华裳的尸首了么?” 肖梦蝶一怔。 没有!不止她没有,连她父皇母后包括哥哥都没有! 双眼睁得极大,“你,你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本公主的!”转念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大笑起来,“本公主知道了,华裳的尸首定是被你给盗去,你才敢这般有恃无恐,是也不是?” 戚无殇被她这想法说得微微一愣,这倒是个好说辞,这么一说,她是假扮的也不是没可能了。怕是有着这般想法的,还不止肖梦蝶一人。便是不认为尸首失踪是她所为,怕也会以为与她有关。 即便找不到她的尸首,她当初完全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却有不少人亲眼目睹。况现在,也没几人信她是真的。这些,她之前不在意,但自与孙符那一番谈话后,她觉着,她实则是真的华裳这个事,是有必要上些心了。 虽则,那两万的皇营精英只认令不认人,但到底,正统和假冒还是有所区别的。 而且,她也不想自己一直背着个假冒的名头,她戚国华裳公主的身份承载着的,是父皇母后和哥哥的血海深仇,是过往他们一家人的所有回忆,还是夺回原本属于她戚家一切的决心。 她活的,并非她一个人。 说着,肖梦蝶便又有了底气,“不过是个假的,以为顶着那一张狐媚子的脸,就能与本公主抢人了?能逃过一次,是你幸运,但你以为能永远这么好运吗?” 听到她的话,须臾,戚无殇便轻轻的笑了。 缓步朝肖梦蝶走去。 见她过来,肖梦蝶下意识的后退,但习得柳家独门轻功的戚无殇,便是只使出一分,又岂是肖梦蝶这种大家闺秀能躲过的? 抬手,收手。 “你给本公主吃了什么?”肖梦蝶跌坐在地上一边捂着喉咙吐起来,一边惊恐的看她。 轻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肖大小姐,哦不,该称梦蝶公主才是,若非梦蝶公主刚才那一番话,本宫还真没想到原来那一壶酒竟是出自你之手,素来,本宫便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一点,梦蝶公主你不是当最清楚?” 早年有一次去镇国大将军府,她曾被肖梦蝶使绊子堵在门外,纵是以肖家那日不便待客为由,戚无殇却还了她一个一年进不得皇宫的回礼。 那一年,宫中宴会无论大小,肖梦蝶都去不得。 为此,肖梦蝶还做了一段时日旁人的笑谈,一度成为临阳贵女中的笑话。 也是自那之后,肖梦蝶轻易再不敢得罪她。 想来,怕是自那时开始,肖梦蝶便恨上她了吧。 却不曾想,竟是到了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你,你”肖梦蝶惊恐又愤怒的颤着手指向她,“戚无殇,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将解药给本公主!” 居高临下的看她,“解药?那种东西本宫可没有,所以,肖梦蝶你好好待着做你这不知什么时候便就会失去的戚国嫡公主不就好了?没事来寻本宫什么不痛快呢?” 语毕,举步离去。 至于肖梦蝶适才所言的抢人说辞,她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柳叶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不由打了个哆嗦,给了毫无形象坐在地上一个劲边吐边骂骂咧咧的肖梦蝶个轻嘲的眼神。就这点能耐还敢来挑衅主子,当真是不知所谓。 自一开始便尽量缩小存在感的春草看着前方姿态甚至与之前没什么差别的红衣女子,再扫一眼原先还高高在上不过片刻便一身狼狈的肖梦蝶,悻悻地跟上柳叶。 宫中这些是非,她还是假装没看到的好。 谁也不是好开罪的。 连清宫得“连清”二字为名,还因这宫中有一池塘,塘中种得一池青莲,取“青莲”二字的同音来命了一个“连清”的名。 这个名,还是戚无殇五岁那年所提。 那一年,她五岁,华觅六岁。华觅从原来教养她的嬷嬷处搬出,父皇赐了一个宫殿,由她们自己来命名。那时华觅见这一池青莲绽放,原意在“青莲”,她却道“青莲”太过随意,是以几番争讨下,便选出了“连清”二字。 看着匾额上“连清宫”三字,戚无殇有些失神。 十几年,多少个日日夜夜,总不是一言一语便能道尽的。 连清宫中,青莲池旁。 戚无觅正坐在亭子里煮茶,见戚无殇,抬头朝她轻笑,“妹妹来了?坐。” 如过往许许多多次那般随意,好似一切都从未变过。 戚无殇顿住步子,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瞬,转而亦是轻笑,“姐姐这是又去哪处寻了好茶来?” 换戚无觅手中动作一顿,脸上表情僵了一僵。 亦是只一瞬,“哪有那么多好茶让姐姐寻?不过是早年皇叔父着人送来的”话未说完,神色似是又僵了一下。 “只叹世事难料,如今瞧着这些东西,总让人不由伤怀。” 戚无殇脸上的笑意更深,“是啊,是该伤怀的。”走过去坐下,靠近嗅了嗅,“毕竟如这般好茶,父皇都先想到了姐姐,本宫那处都还未来得及去讨呢。”若她没记错,这是她生辰前一日父皇让人送到连清宫的,当时她人就在这里,还羡慕了好一阵,扬言要去寻父皇讨些。 只是,终究没来得及。 父皇从来待华觅,就未曾轻漫过半分,华觅又是如何狠得下那个心的?难道这些年的情分当真半点也没有? 她知道今时今日,这些再追究下去已没有多大意义,但总归,她仍是有些在意。 “姐姐今日寻本宫来,不会只为品一杯好茶吧?”接过戚无觅倒过来的茶,戚无殇神色中带了些许莫测。 戚无觅看向她,眸中快速闪过一道光。本宫?华裳从未在她面前如此自称过,而她这副好似她不动她亦不会显露半分情绪的好心性,还真不像曾经那个直来直去的小公主。 所以,难道她当真是假的?若真是假的,一个人能将另一个人学得有超过九分的相似,目的又何在? 戚无觅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她一点一点争取来的,所以她很在意,也很害怕失去。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伪装成另一个人,而自眼前此人出现后的种种来看,并不是个安分的。不管她意在何,她也断然不能小觑。 “除了喝茶,妹妹以为姐姐还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着妹妹归来也有些时日,姐姐还不曾与妹妹好好话过家常,寻着今日得空,便约妹妹来叙一叙。” 戚无殇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靠在石桌上,撑着下巴,双眸轻笑的看她,“华觅,你觉着,依本宫的脾性会继续与你这般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话你所谓的家常么?” 戚无觅脸上笑意微收。 戚无殇却依旧淡笑不变,甚至笑意愈发深,“还是你也同其他人一般,认为本宫不过是个假的呢?可是华觅,你觉得,本宫是假的么?” 收回手,端坐回来,仍是看着她,只脸上的笑被冷意取代,“本宫的好姐姐,还记得本宫生辰前一日,你与本宫说过什么话么?当日本宫未在意,是以未作细想,如今一件一件事情连起来,姐姐你猜,你当日那些无声的话,本宫理解了多少?” 戚无觅手一晃,茶盏中的茶洒了出来,烫得她手指微红,她却好似未察觉般只惊异的盯着她。 “所以,华觅,你还以为本宫是假的?”轻笑出声。 戚无觅惊异万分,不!她当然不会再以为她是假的!那日说出那些话时,只有她二人,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春草都未在。 她们的谈话,又怎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那么,她真是华裳? 怎么可能?她可是站在宫墙上目睹了华裳身中数箭,那般情形又如何能活? “姐姐现在是不是很奇怪本宫既是知晓这些又为何要来赴这个约?” 从她睁大的双眼,戚无殇知道自己并未问错。 “呵,姐姐切莫多想,本宫此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而是想当面与姐姐你说一声,肖南玦,你既是稀罕,便拿去好了。哦,姐姐是不是觉得本宫当初既然那般在意他,此番这般说是否太过无情了些?不瞒姐姐,早年对肖南玦,本宫确是有好感,甚至在那般年岁的男子中,也独有他一人入得了本宫的眼。但是,比起家破人亡来,姐姐觉得,本宫当初的那点好感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半晌,戚无觅才挤出一句话,情绪却是连她自己也搞不清,“华裳不是这样的。” “哦?那姐姐以为本宫该是怎样的?重情?重义?姐姐觉得,时至今日,哪些人是敌,哪些人是友,本宫都还分不清么?”顿顿,“哦,或许本宫也的确分得不是那般清楚,那么,既然分不清,本宫就当所有人都非友便是了。” “戚无觅你且记住,欠了本宫的,一个也别想逃过。”说完,转身,看到站在亭子外神色复杂的两人。 肖南玦,还有,薛子熙。 ------题外话------ 2017年的最后一天,阿璇祝大家新年快乐,有一个舒心顺畅的2018。 学业有成,事业顺利!家人健康,阖家欢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欠总要还,不如始清 依着她的警觉,自是早便知晓来了人,但她并不在意,左右说的话也不是要刻意避着人。 只是不曾想,来的人里还有薛子熙。 他一袭白衣墨发,出尘的气质,绝佳的面容。便是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亦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到,然又不敢太过细致的去打量,只因他虽神色淡淡,却无端多了一股子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气势。 自然,这不敢细致打量的人里并不包括她。 薛子熙与肖南玦站在一处,便是个明眼人最先留意到的,也当是他。那么,过去那么多年里,她一门心思只看得到肖南玦又是为哪般? 她突然想到柳珺落知道的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想来应就是这般了吧。 只是肖南玦出现在这里她大抵能猜到缘由,薛子熙又为何会在? 自薛子熙为太傅,便得父皇亲赐一枚令牌可随意出入皇宫,然便是过去那么多年,他也只会出现在父皇的议事厅和哥哥的东宫而已,旁的地方,他甚至都未曾正眼瞧过。 怎么想,她都想不通透他作何此时会出现戚无觅从前的宫殿连清宫。 “无殇,你果然是怨我的。”肖南玦心头一阵苦涩。 接到下人通报华觅约她到连清宫,他连父皇召唤都未搭理便匆匆赶来,生怕华觅为难她。却未曾想竟听到她那一番话。 若是之前,他尚还能用无殇不过是暂时生他的气来说服自己。可听到她那番话后,他才醒悟,或许,真的是他太过高看他们曾经那点情分了。 无殇素来执拗,但凡是她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比决绝,谁也比不过她。这点,他早便知晓。只想着到底从来高傲的她从前也是那般真诚的待他,对他,或许会有所不同。是以在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莫要将从前那点情分消耗殆尽时,他都未当真。 见肖南玦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戚无殇不知怎地觉得反感至极。 悲?她到如今这步田地难道不是有他肖家一份功劳?而他却心安理得的当着他的戚国太子,踏着她一家人的尸骨而没有半分愧疚。她不知道,他的悲痛到底从何而来。 不说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力,但终究,他的心安理得让她无法不去在意。 她想,若非她乍然归来,他许连这般悲痛都不会有也不一定。毕竟她仅死七个月,他便娶了别人。 她不去否认曾经对他的那一份心,只是此番想来,她当初果然还是太小太不懂事了些。 眼光不够好,未能将人看清。 面露讥诮,轻嗤:“怨?太子也要当得起本宫这一个‘怨’才好。早便与太子说过,谁也不是傻的,话说得太清楚就没什么意思了。” “无殇,我知你面对如今的局面心里必定不好受,我给你时间,待你气过了,有什么事咱们再” 戚无殇眼睛闭了一下再睁开,是将心头的怒意压下,这才开口打断他:“你当本宫不过是在闹脾气?待本宫气过?本宫的父皇母后丢了一条命,哥哥尸骨无存,戚国上下该死的不该死都死得差不多,国不国,家不家,你竟如此轻轻便带过?莫不是本宫态度还是太好了,竟让你还能生出这般不过只一番闹闹脾气便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的错觉来?” 她的话,她的态度让肖南玦心中莫名一慌,忙道:“无殇,不是,你” “本宫不管你是或不是,这不共戴天的仇恨,本宫不死便不会罢休。”见他欲要再说什么,戚无殇打断:“你也莫要说什么你肖家是无辜的,你肖南玦是无辜的这类话。别说根本没可能,便是当真如此,凭你肖家夺我戚国江山而无半分愧意,从此,与本宫就只能是仇敌。” 回头看一眼神色复杂站在那里的戚无觅,她继续道:“你们既是以为本宫是假的,那便继续如此认为好了。生辰那日本宫所经受的一切,本宫便是死了,也不会忘不能忘。姐姐,你说是么?” 戚无觅惊恐的看着她,连连倒退数步,“你,你” “怎么?姐姐莫不是忘了那日与本宫说过什么?作何这副模样?姐姐你确实说得不错,便是本宫死了,生辰那日所遭受的,不会,也不能忘。” 戚无觅一惊,倒退撞到身后的柱子,模样极是狼狈。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恐惧,就算她真是华裳,她也该不当回事才是,然这从心底无端冒出来的惊恐又从何而来? 华裳说那番话时,就好像,就好像她当真死过了一样 突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戚无觅睁大眼看着她。 纵是带着笑,也透着一股阴渗渗的气息。 但转念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一个人若死了又怎会以这副模样出现?或许,华裳会如此,是当初九死一生的缘故吧。 然不管戚无觅此番如何作想,都否决不了她此刻心里对戚无殇多了些许忌惮。 不明她们所言所指,也不明白戚无觅为何会如此失态。肖南玦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后便又看向戚无殇,眉头深皱。 “无殇,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那我便什么也不说,你只管看着,我会证明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这一生,我肖南玦心里只会有你一人。” 尚在自己情绪中的戚无觅听到他的话,失笑出声:“阿玦,你说这话时,是不是忘了不日前刚与本宫拜过天地?你当着自己新婚妻子的面,对别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吗?或者你觉得,谁会信了你的说辞?” 肖南玦听到她的话,看向仍半点不为所动的戚无殇,一时怒从心起,“你闭嘴!” “闭嘴?本宫哪里说得不对?本宫不是你拜过天地的妻子?还是你觉得你那一番话谁人会信?阿玦,你可别忘了,你娶本宫,是你心甘情愿,并无人逼迫于你。你当着本宫的面说这些话,欲将本宫置于何地?可曾有半点顾及过本宫的感受?是,本宫是爱你,但你也要记住,本宫的感情并不廉价!” 闻言,肖南玦怒意微收,静默着看她,神情有些复杂。 戚家人骨子里都是决绝的,戚无觅纵是与无殇不合,但身上到底流着戚家的血。 她说得不错,他娶她,确实心甘情愿无人逼迫。 只是,看着神色淡淡毫无变化的戚无殇,肖南玦更多的是觉得戚无觅的话有些失了他的面子,怒意更甚,“你闭嘴!”对着戚无殇:“无殇,你别听她乱说,事实并不是” “你们的事,本宫可没有那个闲心去了解。”举步,遂又停下,“倒是你们,别总有事没事到本宫面前晃悠,当心哪天本宫怒意收不住了,杀了一了百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肖南玦和戚无觅一同愣住,皆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对方的表情,又确信自己并未听错。而且眼前红衣女子眼中适才闪过的杀意,他们也并未错过。 不过比起戚无觅,对戚无殇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总喜欢跟在他身后笑颜如花天真烂漫小女孩的肖南玦更加难以置信。 她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们现在是什么想法,戚无殇并不关心,该说的她都说了,该警告的也警告过。若他们当真不长眼来寻她的不开心,她或许真会如方才所言的那般,杀了一了百了也不一定。 看向眼前不知在想什么的白衣男子,戚无殇眸光微闪。刚才她与戚无觅的谈话,依着薛子熙的头脑,怕是不难猜出些什么来。 低叹一声,也罢,总归是哥哥的老师,戚国的江山送到他面前他都不要,与她就没什么利益上的牵扯了。既如此,知晓什么或是确信什么,也没什么要紧。 “太傅今日怎地得空入宫来?”她开口,态度比之对戚无觅和肖南玦稍好些,却依旧无多少热切。 薛子熙眸色微动,一瞬便消失。端着一贯不急不缓的语气:“闲来无事,便入宫走走。” 挑眉:“一走便走到这连清宫?” 此时,薛子熙已循着她的步子往外走。 “不是,来寻你。” 戚无殇脸上淡淡的笑意因着他的话微微一收,脚步也顿了一顿。转而状似未听到般继续边走边说:“现如今能随意入得宫来的,除了秦老先生,怕也只有太傅了吧。只是这宫中,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太傅寻常若是无事,还是少来的好,以免徒惹麻烦。” 她刻意避开他的话,薛子熙多少有些失落。 昨日听到楚弦歌那再度提醒的话失态离开后,他便想了一夜,最终还是选择再入宫见一见她。 他问过自己,她是真的如何?是假的又如何? 若她是假的,那便就是真的她再不复存在他,甚至单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心口一阵窒息。 若她当真没有了,他会如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所以纵是她是假的,他也不愿去相信。说他自欺欺人也好,说他固执也罢,他就想自己能有个精神依托。况且她适才与戚无觅的谈话内容他虽猜不透,却也明白能让戚无觅那般失态,必不是没有缘由。 只是 轻轻闭上眼吐了口气,她身死,是他亲眼所见。 “麻烦?你以为我会怕麻烦?” 戚无殇无视他变了几个遍的表情,看他,淡眸一笑:“太傅既是不怕麻烦,当初秦老先生寻到你时,为何不接手这戚国?” 薛子熙停下,似是并不好奇她为何知道秦孝天曾找过他,只直直看入她眼中,神色有几分严肃,“若我当初真接了这戚国的江山,你归来时,对我可会与如今对肖家众人一般?” 微愣,随即戚无殇便笑了,“不会,但许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便是了。”却不再开口,而是举步先行。 戚无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多了一抹道不明的情绪。 站在原地,“太傅既是早便远离了这麻烦,往后还是继续远离的好。” 薛子熙闻声停下,半晌才回头,表情看不出喜怒,“在你看来,不能确定敌友,当真就是非友?” 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的这句话,静默须臾,才淡淡一笑:“不过是随意说出来应付他们的话,太傅不必当真。只是总归,欠了别人的,早晚都是要还的。而本宫素来最是欠不得人情债,所以还不如一开始便两清的好。” “所以你其实只是不想欠我?”薛子熙微怒。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仅因她的一句话显出怒意,戚无殇有些愣住,好半天未反应过来。 “太傅多虑了。” 薛子熙原还有些生气,但见她依然如此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口堵着的一口气就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是他傻了,与她生什么气。她现在就像一只刺猬,谁都靠近不得,看她对肖南玦和戚无觅的态度就知道,以往,这二人与她是何等的要好。 他能得她如此好的态度对待,已然非常之幸运。 罢了。 “真巧!”二人正顾自走着,就听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跟在后面的柳叶未看到人,凭着直觉站到戚无殇身侧,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只是她做得自然,便是薛子熙,最多也就会觉得她比较灵活,且是个护主的丫鬟而已。 戚无殇朝声音的来处看去,随即,嘴角微抽。 只见小道旁的常青树上坐着一人。 红衣,凤眸,倾城之颜。 偏偏他一副不羁的姿态坐着树上,一只脚垂着,一只脚放在树枝上,手里把玩着一枝折断的枝丫,上面的树叶已被摧残得差不多,似笑非笑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的邪魅气。 楚弦歌,怎么哪里都有他? 薛子熙看到他,微微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见他没动静,戚无殇便不情愿的开了这个口:“随便出个门便能遇上十几年不出一次门的弦歌皇子,是很巧。”若是可以,她其实并不想与楚弦歌这个人打交道。 太邪气。 动不动便能迷人心智。 就像刚才,若不是柳叶站到她身边的举动,她许还没那么快从看到他时的失神中恢复过来。 楚弦歌眯着凤眸看她,“听公主的意思,似是极不情愿看到本皇子?” 换戚无殇一个怒瞪。 她是这个意思么?好吧,虽然她也确实不是很愿意看到他。 “本宫并无此意。” 楚弦歌轻嗤一声,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而是目光在她和薛子熙之间流转,“昨日公主不是才说过在意声誉?怎地才过了一夜便又见你与薛丞相在此相会?” 相会?他是眼睛有毛病吧! 她未来得及说话,薛子熙便先开口:“还请弦歌皇子慎言。” “敢做还怕人说?” 薛子熙却不怒,脸上反而多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弦歌皇子既是如此做想,本相也不便多解释。只是皇子这般言辞若是传出去,终归对公主名声不利。但说来,本相未娶,公主未嫁,便是传出去,想来也不过是一段佳话。” 楚弦歌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转而脸色微变。 “丞相大人还真是让本皇子刮目相看。”明明知晓不过是个假的竟还是这般态度。 薛子熙,呵 语落,一个闪身人便消失在原处。 戚无殇有些愣愣然。 一边是被薛子熙的话所惊,一边是讶异于楚弦歌的轻功竟如此厉害,不过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她若是将柳家的独门轻功使出十分,怕才能达到这般地步吧。 倒是薛子熙能说出这样的话,很让她意外。 自她再次归来,见到的薛子熙与从前就不大一样,总有意无意间打破他高洁出尘无欲无求的形象。 还有楚弦歌,出现这么一下说了两句话就走,又是为的什么?再则,他出现在宫中,怕也不是肖昊天召见,那他又是如何青天白日的入得宫来而不惊动任何人? 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告别薛子熙,她并未按照原计划出宫去见柳尘。 这临阳城到底不似从前太平,她还是过些时日再出宫,或是寻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再出去一趟许要妥当些。 是夜,梨树林里,戚无殇迎来了个预料之中又有些意外的人。 ------题外话------ 元旦快乐! 2018年,新的开始,祝大家事事顺心,也祝阿璇自己事事如意!早日脱单!哇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夜半紫衣,剧毒加身 秋风萧瑟,夜寒凉。 戚无殇一人坐在华裳宫外的梨树林里。 她并未择从前最喜荡着的秋千,而是寻着一棵梨树靠着坐下,这个角度恰能看到那被夜风吹得前后摇晃的秋千。 那日,母后就是倒在那里。 午夜梦回间,她总是一遍遍忆起当初那个满地血泊的场景,母后就在一片血红中朝她喊了声“快逃”,便再没了气息。 其实大多时候她都不敢去回想,但没有办法,即便她刻意不去想,也还是会不停的做着噩梦。 过往一幕幕,她如何能忘? 她想,不将仇人一个个手刃,她怕是一辈子也不得安生。 微阖双眸,将头靠在身后的树上,任寒凉的夜风刮过脸颊,微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的眼被冷风刮得蓄了些泪,将眼睛睁开,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道人影。 今夜虽凉,却有一轮弯月高挂,加之林中树叶凋零,是以视野还算开阔。 擦了擦微湿的眼睛,才慢慢将眼前人看清。 一袭紫衣,一张银色面具,发丝和衣角在夜风的吹拂下,翻飞。 她不知他来了多久,又为何不出声。依照她寻常的警觉,许早便知晓他来了,只是许因白日里见到素来宠爱她的孙家几人,加之又到连清宫走了一遭,情绪总有些不受控制。 她猜到他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双手依旧保持抱着膝盖的姿势,只微微抬头看他,轻笑,“公子来了?”因着被冷风吹得时间长了些,声音略微沙哑,鼻子喉咙都有些难受。 她不问他如何悄无声息便入得宫来,依照他的本事,自有他的法子。 子舒却只看着她,并未应她的话,面具下的眉头深深皱着。 “公子此番过来,不知有何事?”问完她就无声的笑了,估计是被吹得傻了,瞧她问的什么。他既来,无非就是询问她何以迟迟不执行他安排的任务罢了。 然话既已问出口,她也懒得再去解释。 她现在,并不想说太多话。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似有不悦,“你为何会坐在此处?” 寻着他的话看了一眼四下,满地落叶,夜空中还飘落着几许。“公子问出这般问题,不是多余的么?此处在华裳宫外,属华裳宫地界,我到这里坐一坐,有何好奇怪的?” “树林那么宽,你为何独选了这一处?” 闻言,戚无殇唇角笑意微收,眸光深深。 正如他所言,如此大的梨树林,便是她不再喜秋千立于的那一处,却也仍有许多地方可以坐,她作何要选这里,独在这棵树下? 只因那日,她迷蒙中看到的除了一袭白衣,还有这棵树。 她原是,死在了这里。 她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便在这里坐了下来,但总归是有这么一个缘由在里面的。 然而,他在此情此景下问出这样的话,让她不得不多想。 “公子觉得呢?” “本座在问你。” “不过是觉得这处景致好些,倒是公子这般发问,可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子舒盯着她看了许久,似是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却见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淡淡的笑与他对视。 心头突然一阵失落。 同时一抹苦涩划过,是了,她不是她,这一点,见过她原本容貌的他不是当最清楚么? 只是即便知道真相如此,那一瞬间,他还是误以为是她回来了。 “你过得好似很称心如意?莫不是扮她这么些时日,便以为自己就是真的了?” “是啊,你若再不出现,我还真险些以为自己便是华裳了。但此番你却说得不对,现如今的华裳可是个香饽饽,人人算计,处处提防,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哪里有什么称心如意可言。” “可本座看你做得倒很是乐意,这么多天都未有半点要执行任务的意思。” 听到他的话,戚无殇突然想到他曾说过她完成了他安排的任务便能重获自由。照这么说,她的灵魂若不是华裳,如此迟迟不杀肖南玦,确是有很乐意做这个假冒公主的嫌疑。 只是自由?她这一生怕都不会有。 “说起这个事,其实我很好奇,公子既有能轻易便神不知鬼不觉入宫的本事,自己去杀了这戚国如今的太子岂不更省事?何以要绕如此大一个圈子?” 他尚未开口,她便又道:“公子定是要说这不是我能关心的,也罢,公子不说我便也不问。但我却很想知道,若我不杀肖南玦,公子将如何?” 子舒眸光一厉,“你说什么?” 无视他冷厉的目光,戚无殇挑眉继续:“我说,若我不杀肖南玦,公子会将我如何?” 下一瞬,他便闪身到她跟前,一挥手,她整个人便站了起来,喉咙就握在了他手里。 力道很大,半点也没有留情。 “谁给你的胆子?” 因着他掐着她脖子的动作,戚无殇面色被憋得红中带青,然眼中却没有半分害怕,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就这么呼吸艰难的淡笑着看他,不求饶,亦不说话。 子舒看着她的脸,整个人一怔,掐着她脖子的手微微僵了一下。还不待他生出多余的情绪,脸色就忽地一变,一挥手便将她扔开,直直撞到身后的大树上。 看了看自己逐渐显现出青色的手,再看看撞到大树滚落在地上不断咳血的红衣女子,子舒眸中冷意更甚,“倒是本座小瞧你了!” “咳咳”再吐出一口血,戚无殇才慢慢恢复,抬头笑着看他,“这宫中见不得我好好活着的大有人在,我一个弱女子,自是要有些防身的本事才行。适才不过是我随口一问,是你太沉不住气。”现如今她下在自己身上的毒至少有十种,而每一种,除了她便是月璃也解不得。 艰难起身,咳了两下,才缓步朝他走来,伸手要去将他适才封住穴道的手拉过来,却被他闪身躲过。戚无殇也不生气,说来也怪,他如此对她,甚至一个挥手便将她打成重伤,依照她的脾性,当是不会这般好态度才对。 然有些情绪就是如此的莫名,这个被月璃唤作子舒的人,她知道,与她,定是颇有渊源。 “将手伸过来吧,这毒就是月璃也解不得。” 子舒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未动也未躲。 心底低叹一声,戚无殇便自去将他由青转紫的手拉过来,从袖口拿出一根银针,垂头往他手心处扎了两下,再拿出一瓶药粉往针孔上洒了些,罢了还垂首吹了两下。 她本就只有到他胸口的高度,这般垂首,他只看得到她头顶的乌发。 手心微凉。 她缓缓吹着他手的举动,让他心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 却见她突然抬起头来,如此近的距离,他连她的睫毛都看得清晰。 熟悉的面容,淡淡的笑,让他有些失神。 “寻常没有我的同意,便不要近我的身了,不是每一次我都有这番去解一解这毒的闲心。” “你在自己身上下毒?” 自动忽略他似有不悦的情绪,戚无殇收回手中的药,退了两步,点头:“是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一不会武功,二没有个可以照应的人,自然要让自己的性命多些保障。说来你也算幸运,只掐着我的脖颈,若是碰到我身上的衣衫,许你此刻就是一具死尸了。” 毕竟脖子是自己的,她虽不惧万毒,却也担心有个万一,若是她一不小心,别人没毒死先将自己给玩完,那就有意思了。 “我知你此番定十分生气,毕竟我未对你安排的任务有所动作。只是你却未想过,这世间,人若死了,便就一了百了干净了,然而活着的人,痛苦的依旧痛苦着。既然都是痛苦,那何不大家都痛苦?将人杀了又能如何?死了的人也不会活过来,活着的人受过的伤痛也不会减少半分。有些仇,不是将仇人杀死便能了的。” 她眼中带着恨。 诚如她所言,对她那些仇人,死,还是太便宜了。 仇人,她会一个个的找出来,然后让他们连死的都觉得奢侈,这才是她的复仇路。 “你看如今,你想杀的人活得又有多痛快?而这,不过才只是个开始。”当然,若最后证实肖南玦委实无辜,她自也不会将他如何。 良久,子舒冷哼出声:“倒也有几分能耐!” “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真的杀了肖南玦吧,你让我顶着华裳的身份归来,实则也不过是乐得看一场戏,可对?” “自作聪明!” 见他这般,戚无殇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事实上她也是刚刚见到他后才生出的这般猜测。若他真意在肖南玦的命,不说他自己动手会更容易,单就他出现时就当最先问她何以迟迟未取肖南玦的性命。 然而这些都没有,那便就是说,他实则就如她所言,乐得看戏。 “总归,公子既让我以华裳的身份归来,我自会将华裳活得有声有色。便是不能做什么,时不时与人添个堵也是好的。” “既是顶着她的身份,就莫要做些不合她身份的事。” “什么?”她实在不懂他的意思。 他却并不打算再说,“你既有在自己身上下毒的胆量,且还是月璃都解不得的毒,想来你也有些本事,本座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按着自己的法子来,若让本座失望,呵,本座想你该知道后果。不是只有亲手接触才杀得了人。” 戚无殇挑眉,他的意思是,他若想取她的命,有的是法子不受她身上的毒阻碍? 所以,她这是被威胁了? 的确,若想杀她,不动手直接使兵器或暗器,完全可以不受她身上的毒影响。 然,难道她就只有往自己身上下一下毒的本事而已? “还有,你要时刻牢记,假的始终是假的。” “自然。”戚无殇极是诚恳的点头,心里却是想着,就她牢记自己是假的有什么用,也要其他人也认为才算。 怕就怕她牢记了自己是假的,别人却固执将她当真的。毕竟,现下就是她说自己的假的,怕也有人不会信。 子舒再扫她一眼,闪身离开。 他刚一消失在夜空中,柳叶和柳珊就寻了过来。 “公主,刚刚那是”柳叶圆圆的脸上多了几许凝重。 “朱雀的主子,不必在意,他如今于本宫算不得敌人。” 柳叶柳珊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同时应声:“是。” 朱雀不是主子的人,她们知晓,但朱雀与主子具体是什么关系,她们却不清楚。不过主子既是不说,她们也不会多问,主子若是愿意让她们知道,自会告知。 ------题外话------ 元旦收假,2018也开始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这些天,出差加放假,发的稿都是事先存好的,所以一直没能好好感谢那天qqe0a902633a5b6a送的花花和打赏。说来这文到现在,也没什么固定的读者,所以乍一看到有打赏的时候,还以为是某个朋友弄的,后来问了问,知道我写文的朋友都没有来文下面打赏过,所以,阿璇是真的很开心啊!谢谢qqe0a902633a5b6a的2朵花花和分别打赏了188潇湘币2次,感谢你的支持,阿璇一定会再接再厉的,希望你能继续看阿璇的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病痛突来,意外来人(PK求收) 第二日,戚无殇病了。 柳珺落素来便是个病秧子,近些年才将身子调养得稍好些,却也经不起戚无殇吹了一夜冷风,且还有着子舒那一挥手间打出不轻的内伤。 她这一病,华裳宫可谓翻了天。 戚无殇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还不停说着胡话,朱雀又迟迟请不来太医,其余进得她房间的三人都急得打转,尤其是秋嬷嬷,都快急哭了。 华裳宫的其他宫婢内侍则守在外面,皆面露急色。他们这些人,不管对戚无殇是真心还是假意,此时戚无殇若有事,于他们都没有半点好处。 秋嬷嬷拧了湿帕子给她擦脸,焦急问:“朱雀是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不知,照理说去一趟太医院,此时也该回了,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柳叶亦是着急,只面上比其他看起来要稍微镇定些。 “不然我去瞧瞧,柳叶你不是会些医么?不若你先给公主看看?”柳珊说着便要起身,其他人也赞成她出去探探。却不曾想柳珊刚一打开门便撞上匆匆赶回来的朱雀。 往她身后看去,却只有华裳宫其他的宫婢内侍,根本没有半个太医的身影。 柳珊本就是个直性子,这一着急,就怒了,“朱雀,你是怎么回事?让你请的太医呢?” 一早醒来见戚无殇病得严重,朱雀也着急,此番并无心思去在意柳珊语气的好坏,只解释:“太医院的人包括抓药的药童都给请到西华宫去了。” 西华宫,肖梦蝶如今的居所。 “西华宫?肖梦蝶又闹了什么幺蛾子?”还不待朱雀答话,柳珊又道:“既是都去了西华宫,你不知去将人请来吗?” 她这么说,朱雀就不乐意了。她能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脱颖而出站到公子身边,便说明她自来有着她的高傲。她是真的关心戚无殇,却也容不得柳珊这么一个年纪与她相差无几的小小宫婢这般指着鼻子骂。 “你怎知我未去?柳珊,不是只有你一人担心公主的安危,说来,我还比你要早些跟在公主身边,对公主的关心并不比你少。” 知道她并非主子的人,柳珊自是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朱雀既是说她已去过西华宫,便说明想要短时间请来太医已没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 她好态度,朱雀自也不会再给她脸色,“也不知西华宫那位是怎了,自昨夜开始便闹着肚子疼,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诊过了也没看出是何缘故。原本我过去,看在咱们华裳宫的面上,太医是该随我一道过来的,但那孙皇后突然出现,将本要随我来华裳宫的太医又给阻了回去。在这宫里,哪个太医敢公然违逆她?我本还想与他们理论一番,但想到公主情况,恐你们等急了,便就赶了回来。” 柳珊闻言一咬牙,“孙皇后?”很好,这笔账她先替主子记下了。 “那如今可如何是好?公主这般模样”拽了拽袖子,“实在不行就老奴过去请,若是他们再不允,老奴,老奴便是求,也要将人求来”听到她们的话,秋嬷嬷更是急从心起。 倒是柳叶,大抵猜到了缘由,到底,昨日是她随着主子一道去的连清宫,那肖梦蝶变成这样,怕还是她家主子的功劳。 无奈低叹一声,也不知主子醒来后知道自己随便下个毒竟就让自己吃了这么个大亏会作何感想。 “嬷嬷不必着急,既是孙皇后不允太医过来,怕是无论咱们再如何求也无济于事,若将他们惹急了,恐还会给公主招来麻烦,况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公主的身子。”柳叶制止道。 秋嬷嬷也并非不明事理,只是见着公主如此,一时没了方寸。乍一听到柳叶的话,便冷静了下来。 公主现下在宫中本就处处艰难,若那孙皇后借机发难,公主恐更难为。 复又坐到床边,看着依旧高烧不断的戚无殇,担忧焦急并存,“那可如何是好?” “柳珊说得不错,我的确学过些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既是懂得医理,那便快给公主瞧瞧啊,还愣着做什么?”秋嬷嬷又急又怒。 柳叶却不在意,正要开口,就被柳珊抢了先,“只不过柳叶不是学医的料子,学了大半年仍只是个半吊子。” “半吊子?那怎么行?公主身子本就不好,寻常用药都得万分小心,怎可由着柳叶胡来?”秋嬷嬷不同意,“不如,不如出宫去请个大夫?” 柳叶和柳珊交换了个眼神,皆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柳叶曾学过大半年的医,便是师从柳尘。 尘首领虽说医术不及月璃,却也比一般大夫要好上许多,若他能入宫来 然还不待她们多想,朱雀就先开口:“嬷嬷,不说公主如此模样等不及出宫请大夫,便是请了大夫也进不了宫。” 秋嬷嬷泄气。 柳叶和柳珊也有些失望。是啊,便是她们寻到了尘首领,怕也极难入宫。便是入得了宫,怕主子也等不得。 秋嬷嬷却突然眼睛一亮,盯着朱雀,“对了,公子,我们可以去找公子!公子神通广大,他定有法子救公主” 朱雀闻言狠狠瞪向她,“嬷嬷!” 她怎能当着旁人的面提起公子?是怕别人不知道这个公主实则是个假的吗? 秋嬷嬷自然也知道她不该当着柳叶柳珊的面提起公子,但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公主这样,她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有些泣不成声,“我” 柳叶与柳珊对视一眼,皆下定某种决心。 柳珊收回目光,柳叶看一眼躺在床上仍昏迷说着胡话的自家主子,开口:“朱雀,既是你家主子有随意入得宫的本事,便请他来看一看公主。” 朱雀看着她,再看看已走过去给戚无殇细致擦汗的柳珊,诧异出声:“你,你们?” 主子这副模样,若不早些请人来诊治,她们担心主子的身子,她们或多或少也听清首领提过一些。 事到如今,已顾不得那许多。 待主子醒来若因她二人的自作主张而责罚于她们,她们也毫无怨言。 只是现在,她们却不能亲眼看着主子出事。 “你也不必如此惊讶,我们姐妹二人并未知晓太多,只昨夜撞见一位公子与公主在外面树林里说话,公主便告知过我们那人乃你之主。”柳叶神色不变。 柳珊暗暗想着,半真半假,柳叶这个说话的尺度拿得很准。 便是朱雀会有所怀疑,也暂且不会想太多,至少一时半会儿还怀疑不到主子头上。 朱雀认真打量她,遂又细致想着她的话。 的确,昨夜公子前来,她是知道的。柳叶和柳珊出去寻公主刚好赶上公子离开,这她也知道,而且后来公主并未告知她们再多。这么看来,她们许也就知道那是她的主子,仅此而已。 刚要松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声,“见过弦歌皇子。” 朱雀要出口的话便顿住,只见一男子推门而入。 一袭红衣,素来冷清妖媚的脸上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类似慌乱。 只见他越过她们朝公主所躺的床榻看去,自来透着一股子邪气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怎么回事?” 几人皆因他的突然闯入愣在当场,便是淡定冷静如柳叶也好半晌反应不过来,却是朱雀最先冷静下来,“见过弦歌皇子。” 三人这才愣愣回神,起身行礼,“见过弦歌皇子。” 楚弦歌并未理会她们,而是朝戚无殇躺着的床榻行去,却被人伸手拦住,是离床最近的柳珊。 楚弦歌淡眸扫向她,冷冷的目光让柳珊心底打了个哆嗦,但她仍硬着头皮顶着压力半分不退却,“弦歌皇子请留步。” “你这是在拦本皇子?” 柳珊暗暗深吸一口气,面上不卑不亢,“奴婢不敢,只是此番我家公主不便见客,得罪之处还望皇子见谅。” “想不到华裳宫竟还有你这等忠心的奴仆。” “职责所在,请弦歌皇子体谅。” 柳叶见状也走过去,“我们公主如今虽在这宫中无所依傍,但到底此处是公主的闺房,弦歌皇子这般,恐有不妥。”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楚弦歌目光微转,遂拧了拧眉,已有不悦,“想拦本皇子,就凭你们?” 柳叶也伸出一只手做出拦路的姿势,“我姐妹二人虽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皇子过去。” 二人虽出身江湖,却是地地道道的芙殇人。在芙殇国,女子尚且轻易不能见外男,更何况主子还尚待字闺中。虽则主子是戚国人,并不像芙殇国那般将这些看得如此重,若是寻常时候她们也不会阻拦,然主子如今这副样子,昏迷不醒不说,因着发烧,衣衫已被打湿了大半,这哪是能随意让男子看到的。 更别说主子现在迷糊着不知在说些什么,但靠得近了或多或少也能听到一些。想必,那也是主子不想别人听到的。 加之主子不喜这位芙殇国的大皇子,她们也是知晓的。 此时若来的人不是他,而是薛丞相,她们许便不会拦了。 “所以,你们是想替她收尸?” 二人一顿,略有动容,却仍没有松口的意思。 “自然不是,只是弦歌皇子如此过去,到底于礼不合。公主如今的麻烦已经够多,若再与皇子扯上瓜葛”柳叶圆圆的脸冷意一片,看起来极是沉静,但那眼底的担忧却出卖了她。 朱雀许是看不下去,便开口:“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还在意这些莫须有的东西?难道公主的命还敌不过这些?” “可”柳叶犹豫。 秋嬷嬷却一下子反应过来,看着楚弦歌,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弦歌皇子,弦歌皇子,您救救我家公主,求您救救我家公主,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能有事啊,老奴求求您,老奴给您跪下了” “砰”的一声,秋嬷嬷便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求求您救救公主” 柳叶和柳珊微顿,皆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 比起主子的性命,她们的那些顾忌确实都算不上什么。但若主子醒着,定也会赞成她们如此做。 楚弦歌扫一眼跪在地上不停哭着求情的秋嬷嬷,不知在想着什么。 片刻,直接越过几人走过去。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眉头狠狠皱了皱。 抬手,搭在她额头,烫得惊人! 分明昨日见到时还好好的,怎地一夜便成了这副样子? 脸上除了汗,还有从眼角不断流出的泪 楚弦歌放在她额上的手顿了一下,整个人亦是一怔。回头冰冷的问:“寻常风寒的药也不会熬?” “公主身子素来不好,受不得太过烈性的药,平日里喝的药都是专程开的方子,如今公主昏迷着,奴婢等也不敢随意给她用药”柳叶解释。 这些她们又何尝没想过,只是主子的身子着实不能乱用药。 “那平日里给她开药方的人,也不会去请?” 柳叶和柳珊相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柳叶继续道:“公主素日里喝的药,都是她自己开的方子。而此番公主的那些方子里,并无一适用的。” 皆是调养身子的方子,于风寒着实无益。 楚弦歌也有片刻无言。 “太医呢,都死了?”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方手绢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汗和泪,越擦,脸色越难看。 “太医都被请去西华宫了,孙皇后不允过来。”朱雀道。 “再去请,请不到就将人绑来,有什么事,本皇子负责!”柳珊闻言,担忧的同时那颗躁动的心狠狠跳了跳。 想不到这弦歌皇子这般有气概,不会是看上她们家主子了吧?盯着他那张比女子还要好看妖娆的脸打量了又打量。这模样,虽说长得女气了些,但那股子的气势一起来,还真活脱脱一美男子,配她们家主子,倒也勉强可行。 “奴婢这便去请。”朱雀说完便转身出去,速度甚至比柳叶和柳珊还要快。 “你们都下去。” “可是”就这么放他一人在此,柳叶总不大放心。 秋嬷嬷却是见楚弦歌如此向着公主,并未想那么多,生怕他会反悔丢下公主不管一般急忙起身拉着柳叶便往外走。 柳珊见她们都走了,犹豫片刻,也准备走。但走了两步便又快步倒回来,伸手拉着被子直接盖到戚无殇的下巴处,直至将她被打湿大半的身子全然遮住,这才不好意思的朝楚弦歌笑了笑,“奴婢怕公主着凉,那什么,公主就拜托皇子殿下了。” 楚弦歌淡定冰冷的脸上,眼角似是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题外话------ pk期间活动(1月3日—1月5日,共3天): 一c每条不加水评论奖励26xx币; 二c优质长评(300字以上)奖励166xx币; 三c精彩评论奖励266xx币。 pk期间每日二更(早9点晚7点),欢迎各位多多评论。 文pk,阿璇是又高兴又紧张~求评论~求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华裳宫内,相视而言 自归来,戚无殇深夜里总梦靥不断,但所谓梦靥,其实也十分短暂,因着她总会在第一时间惊醒,沉默许久,随后再入睡便一夜无梦。 是以如此番这般天大亮还不停说胡话的情形,实则是没有过的。 只剩下楚弦歌和昏迷的戚无殇,静默的屋中只余她断断续续的声音,痛苦,彷徨,愤恨,无助,皆有之。 楚弦歌皱了皱眉,犹豫片刻便将她扶着靠在他怀里。再次将手附在她额头上,依旧很烫。她却是好像感觉到他怀中的温暖一般往那怀里靠了靠,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嘴里似是嘟囔了句什么,楚弦歌靠近些听了听,待听清她说了什么时,整个愣在当场。 她唇角微扬,连续道了两声:“谢谢。” 楚弦歌以为她醒了,险些直接将人扔出去,好在最后发现她不过是继续说着胡话,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却是懊恼着自己此番所为。 不过是个假的,他竟也这般见不得她如此模样。 只是,谢谢? 谢什么? 许因着他将她扶着靠在他怀里的缘故,她纵是高烧着,却已不再那么彷徨无措。 楚弦歌对医理并不精通,只探了探她的脉,有些乱有些弱,就这微弱的脉象,当真不得随意用药。 在心里将这宫里阻太医前来的人记了一笔的同时,也庆幸着她实则是个假的。若她还活着,受得这般待遇,他必与这些人不死不休。 然而,他又是如此的希望她还在。 若是她,他也不可能让她忍受这许多。 戚无殇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过往一家人在一起时的无忧时光;梦到一朝宫变,父死母亡,那满地的血泊及母后闭眼那刻的不舍和担忧;梦到哥哥万箭穿心跌落万丈悬崖;梦到仇人仍是逍遥法外。 最后梦到那人一袭白衣将她带回了华裳宫外的梨花林,听到他无措痛苦的呼唤,她是如此的想要看清他的模样,最终却依旧没能看清,于是只得化作一道无声的感谢。 她很感激他,为着他因她即将死去时的痛苦,也为着他让她的尸首不落入那些人的手中,纵然不知他是何人,不知她的尸首如今又在何处,她还是很感激他。 若有一日寻到他,她想她会用自己的余生,回报于他。 也幸得楚弦歌早时未将心思放在她那些胡话上,不然此番怕又要对她生出许多怀疑。 楚弦歌不懂医,只能让她尽量靠得舒适些,同时运转内力给她温养经脉。她身上并无内力,他将内力在她身上运转,虽则极其细微,却仍怕伤着她。 事实上稍微懂些的人都知道,于一个毫无内力的人身上以内力温脉,实则作用并不大。但不知是戚无殇情绪不再激动,还是她本就非常体质,面色竟是在楚弦歌的这番举动下有所好转。 眼睫微微动了动,入眼,是一张魅惑人心的面容。 四目相对,戚无殇有些发愣。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仍在梦中。 见她突然醒来,楚弦歌也愣了一下,半晌不知作何反应。 戚无殇觉得,定是她还在做梦,不然她怎会从楚弦歌那张邪魅的脸上看到那么多情绪? 毕竟,楚弦歌她虽不熟悉,但从宫宴上那杀伐果决的手段来看,必也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若她没感觉错,她此时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这么一想着,她就更不淡定了,若是在梦中,那还了得? 对楚弦歌这般危险人物,她有的只是敬而远之,是以这般荒唐的梦境,是断断不会有的。 若此时她还认不清这非梦境而是现实,那她沉静淡然的心性,就白养了。 “弦歌皇子?”语落人已快速从他怀里退出,她说过楚弦歌这个人靠近不得,并非仅说说而已。 就好比她适才睁开眼看到他时心中闪过的情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总归,让她十分陌生。 她如此逃一般远他离他的姿态,让楚弦歌即刻从愣神中恢复过来,脸色却并不怎么好。 冷笑一声,起身,动作亦是迅速无半点拖泥带水,却在看到她此时的模样后愣了一下。 戚无殇本还在思量他如何会出现在她的房间,却见他盯着自己出神,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沉静的面容微囧。 她就寝本就只着一件红色单衣,此番已被汗水打湿了大半,她整个身子在她适才的动作间皆露了出来。 玲珑身段,曲线若隐若现 急忙拉过被子将自己遮住,轻吐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正常些,淡淡开口:“弦歌皇子为何会在此?”情绪也确实如她的所想的一般无半分起伏,她很满意,但心里其实已多了几分担忧。 她虽昏迷,却也对自己梦魇不断极为清楚。而她梦魇时,总会说胡话,不知他是否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楚弦歌并不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而是冷哼一声,颇为轻蔑,“又没什么看头。” “什么?”半晌意识到他所指为何,脸一红,有些羞恼,“自然比不得皇子身边的环肥燕瘦!”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戚无殇又是一阵懊恼。这般计较这些的作风,说真的,一点儿也不像她。 “呵,公主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若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戚无殇明白她必讨不到半分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弦歌皇子还未回答本宫,若本宫没看错,此处好似是本宫的寝殿。” “不过是刚好路过见华裳宫乱成一片,便过来看一眼,没想到竟让本皇子见到如此一幕。怎么?公主这般发问,莫不是以为本皇子对公主意图不轨?” 上下扫视她一眼,眼神有些欠揍,“就公主这样的,有什么值得本皇子意图不轨的?” 戚无殇愤愤的咬咬牙瞪他,“本宫如何,干皇子何事?”再说,她有那么差么?且不说别的,她这一张脸就少有人能及。 虽则,虽则她这身板,确是因柳珺落常年身子不好显得瘦弱了些,姑且用瘦弱来形容吧。但总归,她方十五不是,又不是不会长了。 不过经此一闹,戚无殇也差不多想透楚弦歌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若非事情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柳叶和柳珊断不会让他一人留在此。然她们这般,虽是情势所迫,但独留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她闺房的举动,她却不赞同。 黛眉微皱,尚且不说楚弦歌此人有多危险,就他在此时走入戚国众人视线中的举动,就断然不会毫无所图。 况且顺道路过华裳宫?更无可能。 华裳宫算得上戚国宫中数一数二的宫殿,但因着宫外一大片的梨树林,除了与凤鸾宫离得近一些,离其他宫殿都有着不近的距离。再则,华裳宫较之其他宫殿而言,极是清幽偏远,不然戚无殇也不会夜半从这里便能跃过宫墙出得宫去。 楚弦歌无论是去哪一个宫,也断然不会顺道路过这里。 那么,他不是原就意在华裳宫,便就是也同她一般,进出宫不走寻常路。 无论是这其中的哪一种,都值得她去深思。 “既然弦歌皇子不愿告知,本宫便也不细问,且就当本宫还皇子此时一番照看的人情,从此便两不相欠。”戚无殇本就高烧,适才醒来因着楚弦歌这一个变故忽视了病情,此时已然一阵头昏脑涨。 她病得如此重,楚弦歌既是在此,虽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但她能这么快醒来,想来应有他不少功劳。她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嘴上说着两清,然这份恩惠,她也不会忘。 若有机会她定还于他。 至于他何以此时出现在此,未威胁到她之前,她也不想去探究。 “只是今日终究不便,弦歌皇子若是无事,还请先离开华裳宫。”她病得这么重,华裳宫的人不会没去请太医,但现在既是未见太医身影,想来是有人使了绊子。 接下来,华裳宫怕该热闹了。楚弦歌在此,总有不便。 这不,方一话落,外面就是一阵嘈杂。 听到外面的声音,再看看她由红润变得苍白的脸,楚弦歌也并未打算多留,但对于她那急急与他划清界限的态度,他有些不悦。 不喜与他有纠葛,他又何尝希望与她一个假公主有什么干系?“公主的意思,也正是本皇子的意思。公主且记住今日说过的话,莫要到时候携着什么报恩的说辞来纠缠于本皇子。” 戚无殇嘴角微抽,真没见过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弦歌皇子还请放一百个心。” 看着他从窗户闪出的身影,戚无殇收回目光,略微吃力的起身,扶着床弦走过去拿了件衣衫换上,再套上一件外衫,这才朝外喊了一声:“柳叶,让人进来。” 楚弦歌来过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好,不然指不定又是一番闹腾。 华裳宫的其他人,她并不担心他们会说出去,明里不敢说,暗里的,若是说了,她也知道那些将暗桩安在她华裳宫的人不会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针对于她。只要他们不明着说出来,便是知晓芙殇国的大皇子曾在她的华裳宫出现,除了会多想些,多有些顾忌之外,于她也造不出什么大的影响。 至于门外那些人,她倒是很有兴趣一见。 ------题外话------ pk二更,求收藏,求评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姚家贵妃,深藏不露(一更) 听到楚弦歌的话,朱雀原是要直接到西华宫将太医绑回来,不料刚一出门便在梨树林的小道上遇上领着两个宫婢过来的姚贵妃,再接着又看到薛子熙薛丞相,看那模样,二人好似都正往华裳宫而来。 朱雀也不傻,他们此时出现,若是知晓华裳宫内还有其他人,少不得要多有麻烦,担心柳叶几人应付不过来,略微权衡后便将二人领了回来。 “见过贵妃娘娘,见过薛丞相。”戚无殇寝殿外,包括华裳宫的其余宫人在内,皆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这是怎么了?”姚贵妃看向紧闭的房门及守在门外的柳叶三人,正色问。 朱雀见这架势,恐柳叶应付不来,正要开口,却见刚站起身的柳叶道:“回贵妃娘娘,我家公主身子有些不适,此时已喝药睡下。” 她说话的同时,柳珊也警告的看向其余宫婢内侍,被她冷厉的目光一吓,那些宫婢内侍便立马将头垂下,半点也不敢多看多听,更不敢多言。 如今华裳宫内谁人不知,柳叶和柳珊最是得公主青睐。她二人的意思,便就是公主的意思。 他们这些人会来华裳宫,原因不一,但无论哪一种原因来的这里,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在这宫中,尤其是明面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病了?”姚贵妃看向朱雀,“莫非这位姑娘今日一大早到太医院,就是去寻太医?” 朱雀点头:“回贵妃娘娘的话,正是,只无奈太医都去了西华宫,奴婢”不用她多说,朱雀知道姚贵妃能懂,况她能在此时来华裳宫,怕早便将情况弄得明白。 “西华宫?”姚贵妃拧眉,却不再多问,而是看向房门,“那你们公主现下如何了?本宫要听实话。” 姚贵妃能在皇宫中以一个贵妃的身份做到让孙皇后都不敢轻易开罪,自是独有一股威严,然面对如此的她,柳叶面色不见半点变化,“回贵妃娘娘的话,公主睡下了,今日怕是不能见娘娘,怠慢之处,还望娘娘见谅。” 姚贵妃拧眉?她不信柳叶的说辞,但转念想到她这么一个小小宫婢,怕也没那欺瞒她的胆量,便拧了拧眉未再说什么。 “没有太医,何人给公主开的药方?”却是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薛子熙。 柳叶淡淡看他,“回丞相大人,公主的身子早不似过往,此般属老毛病,药也是大夫早便备好的。” 见柳叶面对姚贵妃和冷着一张脸的薛子熙还能如此面色不改,朱雀这才开始打量起她来。 这柳叶和柳珊,知道她并非公主的人还能做得这般镇静的态度,若说她们当真只是寻常的宫婢,她是断断不会信的。 那么,她们又是谁的人?作何如此维护公主? 在朱雀的印象中,戚无殇就是个失了记忆的人,所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二人原就是戚无殇自己的人。想着,便将柳叶二人放到戚国某个想要保护华裳公主的人头上。 也便是,许柳叶柳珊的主子,是绝信了这个华裳公主是真的。 不得不说,朱雀能有这一番推测,已十分不错。只是她忽略了戚无殇这么个人。 或者,许多人都将她给忽略了。 她再度回宫,身子不似从前这件事已有不少人知晓,柳叶这半真半假的话,便是薛子熙还有所怀疑,也信了大半。 抬眼看向那紧闭的房门,素来清淡的面容多了一抹凝重。依照他的内功修为,并不难知晓这房内除了她,还有旁人。 而这个人,或许别人猜不到,但他却能百分之百能确定。 这么想着,眉头深拧。 “是么?既是如此,华裳宫又作何会是这样一副场景?”他指的,是这宫内所有人都聚在了这里。 见柳叶一时无言,柳珊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番,这薛子熙,不愧戚国最年轻的丞相,不仅样貌出众,还有个聪明的头脑。 只是这副聪明,现下看来却是有些烦人。 “薛丞相有所不知,公主素日里虽是身子骨弱些,却极少有这般病重的时候,是以华裳宫上下才如此紧张,不过好在有早前备的药,公主喝下后便好多了。”柳珊道。 秋嬷嬷看着他们,才从紧张中恢复过来应和道:“是啊,公主近来总睡得不大安生,此番好不容易睡下贵妃娘娘和薛大人对公主的关心,老奴斗胆代公主谢过。” 作为原镇国大将军府的二夫人,姚贵妃早年也见过秋嬷嬷几回,知晓她是前皇后身边的人,对她自也多了一分连带的敬重,她既开口,姚贵妃自不会再多说什么。 但薛子熙不同,素来,就没什么人能让他用得上敬重二字。 用薛奇的话来说,他家大人,也仅待那小公主略有不同而已。 “若真如你们所言,这位姑娘适才匆匆往外跑,又是何缘故?”扫一眼众人,薛子熙看向朱雀。 朱雀欲解释,却听屋内传来动静,像是对话。声音极小,以她的修为听不真切,看向薛子熙,眸色微顿。 她听不清,并不代表薛丞相听不清,况且,薛子熙这个人,她也得罪不得。 便垂眸不言。 恰是此时,屋内传来戚无殇的声音,让人进去。 几人虽不明白她的打算,但无疑,皆松了口气。 她们是不怕得罪薛丞相和姚贵妃,但是要这么一直面对如此气势斐然的二人,尤其是薛丞相,她们当真有些承受不住。 柳叶推开门,退到一旁,“贵妃娘娘,薛丞相,请进。” 几人入内,见戚无殇已坐到桌旁,看那模样,当就是刚从床上起身。 再看她血色全无的一张脸,姚贵妃有些歉疚。 薛子薛却是在看到屋内只有她一人后,似是无意的扫了半开的窗户一眼,眸中一派深沉。 “本宫叨扰了。” 戚无殇看她,摇头,“贵妃娘娘客气,请坐。”看向薛子熙,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不知怎地,她竟一时有些不敢直接对上他的目光,略略一顿,才道:“太傅也在啊,请坐。” 薛子熙不似旁人,她总不能以常态对之。 见他们坐下,不再多想,吩咐:“柳珊,斟茶。” “是。”此时不管是柳珊还是柳叶都没了适才在门外的那般气势,完全一个寻常宫婢模样,见此,薛子熙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本宫听说公主身子不适,西华宫又请去了所有太医,便想着过来看看,打扰到公主休息,真是抱歉。” “贵妃娘娘言重,倒是得娘娘如此记挂,本宫很是感激。咳咳咳”她面色苍白,烧虽已退,风寒却还未好全,这方一说完,便又是一阵咳嗽。 众人一慌。 秋嬷嬷急忙上前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焦急问:“公主,您没事吧?” “咳咳咳”继续咳嗽,好半晌才略有缓和,接过水杯刚喝了一小口,便又呛得咳嗽起来。 手中的水已被人夺取,薛子熙手里多了一物,“先吃了。” 戚无殇眼里咳出了泪,好一会儿才看清是何物,一粒药丸,看着就非寻常物,苍白的脸略显犹豫,“这是” “于你有益,先别管这些,我总不会害你。” 他眸中的坚定,让戚无殇顿了一下,“好,我自己来。”随即从他手里将药丸接过。 见她愿意吃,薛子熙也不在意她微微疏离的态度。她能吃他给的药,便已是一大进步。 她将药吞下,他递过手里的温水,语气温柔,“来,喝点水。” 戚无殇有些不习惯他的态度,可现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许是那粒药丸的缘故,她觉得好受了许多。 薛子熙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还未来得及放下,便听她道:“多谢太傅,今日这一番予药之恩,本宫必铭记于心。” 拿着水杯的手狠狠僵了一下,心下一派苦涩。 她总是这般无时无刻不忘与他划清界限。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公主不必介怀。”语落,人已退了几步。 姚贵妃见戚无殇咳得如此严重,正在着急,但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一道白影从自己的眼前闪过,再然后便见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薛丞相满脸焦急的照顾着她。 她想,若非秋嬷嬷原就站在华裳身后,怕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就是这位年轻的丞相了吧。 看他那小心翼翼又不失温柔的姿态,姚贵妃知晓,她许在无意间洞察了某些东西。 她很是意外。 薛子熙这个人,少年老成,便是陛下都不敢轻视于他。她看人的眼光不似后宫其他人那般浅显,她明白,若这位薛丞相有意戚国,陛下纵手握兵权,怕也不是对手。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薛子熙既无意戚国,又何以手掌朝中重权,甚至从不给陛下好脸色。与陛下不对付,虽则有大部分是他自己的性格使然,但这般,对他到底无半点好处,如今瞧着这番情形,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都说薛丞相好似天上仙人,纵然权势滔天本领超群,却不争不抢,好似这世间之物于他,皆是过眼云烟。 却原来,入得他眼的,不过只那一人罢了。 对此,姚贵妃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若真如此,怕是有不少人要伤心了,包括她那个儿子。 无奈叹息一声,感情这种东西,总是讲求一个两情相悦,尽管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偿所愿,但她也不想华裳委屈。 更何况就她对薛子熙的态度来看,也不见得就真的能如何。 罢了,且随缘吧。 走过去,执起戚无殇的手,把脉,“公主这模样,应是受了风寒。” 本欲将手收回,见姚贵妃的动作,戚无殇便停了动作,“贵妃娘娘懂医?” 姚贵妃就着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对她轻轻笑了笑:“不算精通,只早年未入将军府前曾在家中看过几本医书,让公主见笑了。” “贵妃娘娘过谦,既如此,还请娘娘与本宫瞧瞧。” 遂静静等着她把脉。 把完脉,姚贵妃收回手,顺便轻缓的将戚无殇的袖子拉好,“公主身子确实不怎地好,本宫这便给公主开几副调养身子的方子,药在太医院都可抓到,公主切记要按时服用。公主身子弱,平日里喝药不可大意,便是寻常治风寒的药,也不能与旁人尽同。” 戚无殇淡淡挑眉,“多谢娘娘告知。” “公主不必客气,本宫也许久未与人看过,也不知对否。本宫再给公主开个治风寒的方子,公主可将其与太医看看再用。” 柳珊拿来笔墨。 执笔写药方的姚贵妃,让人一眼便觉得比平时多了一抹惊艳。 写完,柳珊拿起来递给戚无殇。 看着里面的内容及那并不似闺阁女子那般轻轻柔柔的字迹,戚无殇眉角微扬,且不说这字出乎她的预料,便是这药方中的内容,也让她意外非常。 这可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只看过几本医书便能写得出来的。 就姚贵妃这医术,怕是这宫中所有太医加起来都敌不过。 而这么多年,她并未听说过任何有关镇国大将军二夫人会医的传言。 姚贵妃,还真深藏不露。 “有劳贵妃娘娘,只这药方就不必让太医瞧了。”将药方折好,“柳叶,照着这几个药方,到太医院抓几副过来。” “是。”柳叶接过,却犹豫道:“只是公主,如今太医院的太医们怕都还在西华宫中。” 柳叶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朝自家主子看去,果见她嘴角扯了一下。想是猜到了她们何以请不来太医。 可怜了西华宫那位,没事来招惹她们这动不动就与人下毒的主子做什么,不是自讨苦吃么。 “没事,你且去吧,若是无人,便自己抓,想来这些药你也该识得,去时拿着本宫的腰牌,无人敢拦你。”她的腰牌,可是从前父皇所赐,被她放在了寝殿的暗格里,好在她的寝殿无人动过,此番归来才将其找了出来。 父皇赐的腰牌,量这宫中的人再大胆,也不敢轻易无视。 朱雀闻言激动起来,“对啊,还有腰牌,都怪奴婢急傻了,若早时奴婢拿着腰牌,那孙皇后哪还敢将太医阻回去。” 戚无殇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 相处这么久,朱雀给她的感觉就是沉稳聪慧,她纵不全信任于她,也知晓她的能耐比之现如今她手底下的柳叶柳珊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底,朱雀也是那人允在身边的人。 薛子熙却盯着她递给柳叶的腰牌,愣愣出神。 他的目光半点不掩饰,戚无殇自是觉察得到,然她并不在意。一个假公主,又怎会有这样一块令牌呢? 时至今日,她并不怕薛子熙知道她是真的。 而薛子熙,只一番惊诧过后,更多的是凝重。只能说,戚无殇终究小瞧了他,一个令牌在他眼里,虽诧异,却断断肯定不了她的身份。 姚贵妃也盯着那一张腰牌看了一下,却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上面,只感叹这位华裳公主虽年纪轻轻,气魄却不小,“公主能这般,本宫便放心了,只是那孙皇后,公主还要多加小心。” “谢贵妃娘娘关心,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以为她下的毒是那么容易便能解的么。 肖梦蝶可是孙皇后的掌上明珠。 “早年本宫受过你母后照拂,你不必如此见外,可唤本宫一声姚姨。” 戚无殇看她一眼,神色不变,“规矩不可废。” 换姚贵妃一阵涩涩然。 将目光转向薛子熙,“今日也让太傅费心了。” “我曾说过你若有事,可着人去丞相府寻我,你似并未放在心上。” “谢太傅好意。” 薛子熙被她不咸不淡的态度一噎,心下无奈一叹。 二人还未离开,华裳宫便又来了新访客,只是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想是来者不善。 ------题外话------ pk第二天,第一更。 求收藏,欢迎多评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闯宫拿人,手段果决(二更) 亲手给肖梦蝶服下毒药,戚无殇便想到早晚会有这一幕。 他们许早便从肖梦蝶口中得知此事与她有关,只还不敢公开得罪于她,这才让太医一个个的试,此番既是让人来华裳宫,怕已是走投无路。 “华裳公主,皇后娘娘有请。”开口的,正是禁卫军首领,李牧! 早时戚无殇便想着,便是这些人此番有闯入她寝殿的举动,她亦可不多加计较,然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李牧前来。 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几人,目光随即定在当先的李牧身上,脸上笑意不再,冷然一片。 禁卫军首领李牧,她不去找他,他竟敢先出现在她面前! 很好! 这所有的仇人里,她能完完全全确定的,便就是这个李牧。 许是被禁卫军突然闯入的举动所吓,亦许是觉察到戚无殇的不对劲,霎时间房间内安静至极。 “李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姚贵妃也有不悦。 “回贵妃娘娘,末将奉皇后娘娘的令来请华裳公主过宫一叙。”李牧不卑不亢。 说起李牧这个人,也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长得一副威风凛凛的样貌,是个标准的将军模样,然在此番的戚无殇看来,他整就一个奸佞形象。 “请?就你们这态度?华裳宫是什么地方,公主又是何等身份,岂容得你们这般放肆?”姚贵妃一向温婉,几乎未见她如此生气过。她得皇上恩宠,连皇后都要忌惮她几分,李牧自不敢在她面前多放肆。 只是听到她的话,李牧还是不由在心里轻嗤,华裳宫?华裳公主?他可半点也不放在眼里。 “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冒犯之处还请贵妃娘娘见谅。皇后娘娘说,梦蝶公主变成此番模样,乃是华裳公主下毒所致,是以特命末将等人将华裳公主请到西华宫一叙。” 李牧的话,姚贵妃很是诧异,看向戚无殇,见她苍白的脸愈发冰冷,便把欲要出口的疑问压了回去。 “说的什么胡话?梦蝶公主的事,怎会牵扯到华裳公主身上来?下毒?亏你也说得出口!” “这末将便不知晓了,贵妃娘娘若有什么疑问,可自去询问皇后娘娘,末将此来只为带走华裳公主,还请华裳公主莫要让末将为难。” “若本宫不去,当如何?”李牧这条命,早晚她会亲自取走,且就让他再逍遥几日,毕竟,死,于他,太轻。 李牧抬头看她,面带狠意,“若公主不配合,末将只好得罪了!” “好大的口气!” 听到这微冷的声音,李牧的心不由一紧,朝声音传来处看去,这才看到一袭白衣,冷着一张脸的薛子熙。 他怎会在此? 适才李牧只顾想着华裳宫今时不同往日,华裳公主也不再似从前,皇后娘娘让他过来,他必也要灭一灭这个素来高傲的小公主一番威风,这一激动之下便未注意到这屋内还坐了这么一个轻易不能得罪的人。 薛子熙,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就是深不可测的代名词,莫说皇上一再交代不能轻易得罪,便是未有交代,他们也不敢开罪于他。 作何一大早,这位丞相大人便出现在这里? “是末将眼拙,竟未看到薛丞相,丞相大人切莫见怪。” 他的阿谀奉承,薛子熙好似未看到一般,“所以,你们这般,是硬要从此处将公主带走?” “薛丞相言重,末将等人并无此意,只奉皇后娘娘之命请公主过去问些话。” “有话要问,不会自己过来?没长腿?若不想死,就给本相赶紧滚!”尚未追究她阻太医来此,她竟敢有这胆子着人来华裳宫拿人!这肖家的人,看来是好日子过够了。 就她如今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他尚且舍不得与她多大声说半句,他们可真是好样的! 李牧本有犹豫,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华裳不过是个冒牌货,便又硬着头皮道:“还请丞相大人莫要为难末将。” “以为本相不敢杀你?”眸色深邃,一直跟在他身边沉默的薛奇见此,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 这么多年,大人发怒的次数极少,但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场面都惨不忍睹,他可不想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被他冷冽的目光所吓,李牧额角竟多了几滴冷汗。 他感觉得到,若他再在此逗留,小命或不保。心中对薛子熙又多了几分忌惮。 只是他从未听说这位年纪轻轻的白衣丞相杀过人,便抱着一分侥幸心理想着,他许只吓一吓他们而已? “末将奉命行事,属公务,薛丞相也不能无故取末将性命。” “奉命?奉谁的命?孙皇后?就凭她也有那到我华裳宫撒野的能耐?” 方才戚无殇不说话,不过是她元气尚在恢复中,许是薛子熙那颗药的药效非凡,她这方休息一段时间,气色便好了许多。 旁人出的头,总不似自己亲自出手来得震慑。 “莫要说你们是奉她的命令前来,便是她亲自过来,也没这么大的脸。” 李牧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般清淡而又不失威严的话会出自她的口中,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华裳不过是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十四岁小丫头而已,更别说这位还不一定是真的。 “没错,那肖梦蝶身上的毒确实是本宫所下。” “你”李牧诧异她竟就这般承认了。 在场几人亦是表情不一的看她。 只薛子熙脸上的冷意微收,多了一抹类似与有荣焉的情绪。 察觉到此,身后的薛奇不由眼角一抽。果然在大人这里,华裳公主的事不能以常理来断。若是寻常人听到别人这般直言不讳的道明是自己下的毒,谁会生出这般与有荣焉的情绪来? 这假公主,性情也着实叫人意外。 “本来吧,今日若她皇后娘娘客客气气的来请本宫,本宫或许兴致一来便给肖梦蝶解了那毒也不一定,但她偏偏让李首领过来,禁卫军首领,好一个禁卫军首领!勾结狄戎,灭我皇室!本宫未去寻你,你竟还敢一个劲的往本宫面前来晃悠,是不是觉得脑袋待在头上太碍事了?” 李牧满脸的不可置信。 “很好奇本宫为何会知晓?就说叫你们莫要一个个的觉着本宫是假的,偏是不信。本宫知道的,可远比你们想到的要多得多。”单手支着下颚,唇角微弯,带了一丝凉薄,“李首领你说,今日本宫是取你这条命?还是不取?” “可本宫这天大的仇怨,仅取你一条命怕是还远远不够。”拿出一粒药递给柳珊,“给他吃下去。” 柳珊垂首接过,便朝半跪着的李牧而去。 李牧虽不知那是何物,但也知道必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意识起身要逃。 但得戚无殇命令的柳珊会轻易让他逃脱么?自然不可能。 李牧是禁卫军首领,武功必是不弱,但主子既是敢这般当着他的面拿出药要她让他吃下,她自明白主子这是允了她使出武功。 总归,有些东西也不能藏一辈子。 柳珊觉得,主子必也如此作想。 几个飞转间,柳珊袖中的匕首已落到李牧喉咙处,冷笑一声:“李首领还请安分些,奴婢这匕首可不长眼。” 说完,手下力道重了一分,李牧喉咙处立刻多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 柳珊无害的脸上多了一抹邪肆,这是她杀人时惯有的模样。 戚无殇见她这般姿态,淡淡一笑,这丫头,想必是这些日子在宫里憋坏了。柳珺落手底下的人,虽不嗜杀成性,骨子里却都是桀骜不驯的。 脖子一凉,李牧吓出了一身冷汗,“别别别我不动,我不动姑娘可千万要拿稳” “哼!孬种!”踢他一脚,就着他疼得张开的嘴将药往里一扔,罢了再踢一脚,李牧便飞了出去,撞到门,然后落地。 狼狈不堪。 “什么禁卫首领,简直不堪一击!”遂突然想到他这禁卫首领的官职还是主子她父皇给的,一时有些悻悻的看向她。 戚无殇并未在意她的话,而是看着摔在地上好半晌起不来的李牧,“李首领想必很好奇,本宫给你吃下的究竟是何物吧?” 李牧撑起来愤愤看着她,但比之方才,无端多了一抹恐惧。 “昨日肖梦蝶吃的,便是这个,怎样,李首领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不过,本宫还有更大的惊喜要送给李首领。”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晃了晃,“这里面就是解药,可惜只有一枚,本宫现在就将它给你。只是这解药仅有一枚,李首领是打算自己吃了呢?还是舍己为人呢?本宫很是好奇啊。” 此番,便是薛子熙都眉角狠狠跳了一下,更别说其他人。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单就西华宫闹到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地步,便是说这毒不同寻常。这样的毒,却仅有一枚解药!李牧本就由孙皇后派来,目的就在解药,然现下解药是有了,李牧自己却也中了毒。这枚解药交给李牧,不管他最后做了什么选择,于他,都有得受的。 柳珊将解药送到李牧手上。 李牧接过,面色被吓得苍白。 这毒若真如她所言,他是知道毒发时是什么模样的。 面部抽搐,口吐白沫,全身痉挛,外加肚子奇痛,以致最后受不住满地打滚。 昨夜,西华宫那位便是如此。 单是想想,李牧就全身发抖,接过的药瓶险些没拿稳。 可若是吃了这解药,往后他在这宫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或者,可以另寻医譬如,神医月璃。 这么一想,李牧便眼前一亮。 “哦,忘了提醒李首领,本宫的毒,就是月璃也解不得。” 一句话,让李牧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或许,本宫可以给李首领指一条明路。” 李牧一听有戏,急忙跪下,“求华裳公主饶末将一条贱命,那日,那日末将并未” “你也莫要说什么当日的事与你无关,若无你这个禁卫军首领相助,狄戎奸细何以入得了宫?本宫的哥哥何以会下落不明以致身死?本宫的父皇母后也不会丧命!当日如何,没人比本宫这个当事人更清楚,所以那些狡辩的废话,本宫可不乐意听。” 不乐意?不乐意了如何?谁知道她不乐意了会不会将他最后一点希望也给断掉,李牧不敢赌,“需要末将做什么,还请华裳公主明示。” “你的主子,是何人?”她可不信就凭他这么个水分十足的禁卫首领能有那勾结狄戎的能耐,毕竟他连在柳珊手底下都过不了十招。倘若他上头没有主子,到得如今也不会仅混得一个听后宫之人差遣的地步。 李牧此时,瞧着并不比从前好多少。至少从前他还有统领那一万禁卫军的权力。 李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末将,末将忠心耿耿,主子自是陛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当日所作所为,皆是肖昊天授的命?” “不不不,公主误会了,末将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又与本宫说些废话?本宫可没那么多耐性,手里的毒也并非只有那一种。” “末将,末将什么也不知道,还请公主殿下手下留情”诚如戚无殇所想,李牧是有主子,但他主子的身份,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敢说。 “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本宫可得再提醒李首领一句,今日若不说,改日若想再说,本宫也未必会听。而且,当日之仇,本宫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李牧闻言,有所动摇,抬眸看她,却又似想到什么一般惊恐的闭了嘴。 “好了,不愿说就不要在这里碍眼。” 李牧身后的几个禁卫生怕她一个心情不好也给他们下一下毒,闻声急忙逃也似的出了华裳宫。 李牧也快速离开。 待房间终于安静下来,姚贵妃才试探着开口:“公主,这毒,还有”看向正在垂首擦拭匕首上血迹的柳珊,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哦,贵妃娘娘不必担忧,素来,本宫只对敌人这般。” 姚贵妃脸色微白,不知是被适才那一幕所吓,还是其他。 “可,公主这般,会不会招惹麻烦?” 戚无殇轻轻一笑,轻柔中透着一股子凉意,“难道在贵妃看来,本宫若不这般,便不会招惹麻烦?或者,便不会再有人来寻本宫的麻烦?” 并未再多说,只道:“本宫累了,便不多留贵妃和太傅,二位今日这一番情意,本宫会记在心里。” “好,那公主好好休息,本相先告辞。” 薛子熙这无论是对今日她果决的手段还是柳珊的武功半点也不好奇的姿态,倒让戚无殇多了几分莫名。 不过转念一想,这人可是薛子熙,就算他好奇,怕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那本宫改日再来看望公主。” 他们走后约莫有半炷香的时间,戚无殇便让人都出去并将门带上,然后看向空无一人的房间,道了一声:“出来吧。” ------题外话------ pk二更,求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欲求解药,以物相换(一更) 房间里突然来人这个事,戚无殇不知是否是自己生病失了警觉,竟直到此刻才发觉,以致她并不知晓此人究竟听去了多少。 好在今日这一番举动,她敢做,便不担心被人知道。 语落,房间中便多了一人,瞧那模样,应是藏在了横梁之上。 紫衣,银色面具。 “公子又来做什么?”看他一眼,便顾自起身走向床榻,随即掀开被子坐上去将自己裹得严实后,便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 她这随意得不能再随意的姿态,让子舒险些忘了此来的目的。 如此随意,是当他不存在? 见过哪家姑娘在一个年轻男子闯入闺房后还这般自在放心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戚无殇,她继承了柳珺落所有的记忆,骨子里将这些看得自然要轻些。当然这并不代表她随便,这不,她身上的衣衫依旧穿着,还裹实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除了下巴以上,连个手指都不露。 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这病来如山倒的说法也的确真切,身子好的时候不觉着有什么,此时这风寒一来袭,还真不那么好受。若不是吃了薛子熙那粒药,她此时怕是连眼皮都撑不开。 可怜了她适才还拖着一身病痛费心费力与人纠缠那么久,好不容易将人都打发走,她实在是没精力再与他应付。 总归如她所言的那般,他此时并非敌人。 也便没什么好费脑子应对的了。 “有客到访,你就如此态度?” 微抬眼皮给他个看不懂的眼神,“以公子的能耐,想来华裳宫这一早上的闹剧,也是知晓了的。明人不说暗话,公子瞧着我如今这副模样,还有兴致招呼不请自来的人?”客?他也要有个客人该有的模样才是,哪家的客人是做梁上君子的? 避重就轻,“的确是一场闹剧,还是一场好戏。”走过去坐下,自行拿了杯子斟好茶,放到唇边吹了一下。 却不喝。 “本座竟不知,一个失了记忆的人,手底下还能有武功随意便胜禁卫首领的能人。”把玩着手中杯盏,抬眸看她,“还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呵。” “公子不是都说了,我是个没有记忆的人,但有些东西,许是从前便知晓,许是本能,信手便可拈来也说不定。不管如何,我受制于公子,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总坏不得公子的事便是,公子又何必抓着我不放?” 她身上还有一个名为情蛊的东西出自他之手,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这蛊月璃解不解得。 “说来此番我与公子也算不得敌人,况且我做这华裳也做得挺合心意,不若公子先将我身上这情蛊给解了,如何?”见他投来一记冷冷的视线,又道:“这蛊如今虽伤不得我,但有这么个东西在身上,总让人不自在,万一哪天突然发作,而我委实又与公子是一路人,岂非害了自己人?公子觉着我这话说得可对?” 其实吧,她就是不喜欢有这么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上。 “你尽可放心,不妄动情念,情蛊于你便形同虚设。” 闻言,戚无殇一阵无言。 她觉得,和他很难沟通。她当然知道不动情念便会无事,虽说她也没那随意便动所谓情念的心思,但也保不准不是,凡事总有个万一。 罢了,她也只是不甘的心在作祟,随意那么一提,压根没想过他会大发慈悲。 他却突然开口:“柳珺落,没错?” 戚无殇还在郁闷中,也没注意他说什么,只大概知道内容是对的,想也未想便点了头,“是啊,本姑娘的大名。”语毕回神,惊异于他竟记得她的名。 虽说她告知过朱雀,朱雀也会禀报她的主子,但她还真没想过他会记住。 “既能记起名姓,其他的事想也不是没可能。” 将被子拿下些,只遮到心口,脸上多了一抹淡笑,“公子这么说可就有些不仗义了,怎么说这药可都是公子的那位好友,神医月璃亲自做出来的。” 越说,子舒眸色越深。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断然不会有这般能耐。即便毒术可如她所言那般属本能,但她那平白多出来的婢女却说不通,更别说除了方才动手的那个,还有一个被她派去了太医院。 据他所知,自这两名宫婢出现,与她一道入宫的朱雀和秋嬷嬷便极少跟在她身边。 朱雀作为他派到她身边的下属,若非不得她允许,必是时时跟随。 有朱雀在,华裳宫的事子舒一清二楚,包括何时多了个宫婢或是少了个内侍。 她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断然不可能在几日时间里培养出自己的人,且皆武功不弱。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原就是她手底下的,她也并不像她一直强调的那般,毫无记忆。 “看来月璃也不是那么可信。” 他话方一落,就有一道不满的声音传来,“刚一到就听到你说本公子坏话,亏得本公子一收到你的信便冒险赶来!” 一袭玄衣,一柄折扇。 月璃。 上上回相见,戚无殇还在刚重生的痛苦中,只觉茫茫天地间只余她一人,是以乍一见到月璃这么个稍显熟悉的,感触颇为良多。再接着的相见,便是他给她拆了附在脸上的白纱,她整个沉浸在再次拥有自己脸的惊喜中,对月璃并无其他多余的情绪。 如今却不然,她是戚无殇,也是柳珺落,月璃于她,是兄长。 虽则这个兄长与她一般总不爱归家,但却一两个月便有一封书信给她,尽管她极少会回。 柳家人丁淡薄,算上月璃,也不过仅四个正经主子。 这份情谊,不是一言一语便能道清的。 “月璃公子怎地也来了?如今这皇宫守卫竟如此不堪了么?”随随便便就有个人入宫来,还是都仗着她华裳宫僻静好翻墙? 她话虽难听,月璃却觉得多了些什么。 好似,并无之前那般疏离? 一时忘了刚才激动的情绪,朝她看去。 在他打量她的同时,戚无殇也起了身,走过去坐下,“这华裳宫,月璃公子怕是头一次来,请坐。” 子舒挑眉,对他怎么就没见如此好态度? 月璃盯着她那张略显苍白的绝美面容,总觉得透着一股子熟悉,但那张脸,虽说他从前也见过,但也远远用不上“熟悉”二字。 直到接过她递来的茶,月璃才恍然大悟,是了,笑!就是这个笑让他觉得异常熟悉,却想不出在哪处见过。 柳珺落从前那全副武装的模样,月璃当然看不到她的笑,最多也就瞧见过她那一双眼睛。 戚无殇此番淡笑的姿态,原就有柳珺落九分的神韵在其中。 柳珺落生来便知世事,并不是个十分重情义的人,便是对早年失去的双亲,她也没什么多余的感觉,只觉有这么两个人,她该尽这一份孝道,仅此而已。 也是后来十多年的相处,她才待柳氏山庄那两位老人和月璃有所不同。她知道得多,内心也不是个古板的性子,但却极是冷情。 她如今这副对月璃的态度,就是与她相识十几年的柳珺落有的,所谓待亲人才有的态度。 别看没多少热情,不管是她还是柳珺落,在今时今日能如此待一个人,已是十分难得。 “多日不见,姑娘气色差了不少。” 且不管这姑娘的笑是否让他觉得熟悉,月璃对这个自己动手改变面容的女子,印象一直很深刻。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特别。 好似无意间,总对给她换了个人生怀着愧意。 月璃素来便是个不喜深究的性子,有些想法,一闪便过,并未去细想。 这不,仅失神片刻,便又恢复了他第一公子的姿态,晃着折扇笑得有些狂傲不羁,“子舒,你急匆匆给本公子传信,莫不是就为了这位姑娘?” 子舒只冷冷给了他四个字,“欺世盗名。” “诶,本公子说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本公子这都是为了谁啊大老远便跑来?” “近几日,你人似都在临阳。”言下之意,并没有所谓的大老远。 “得了,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你也知道,凡事总有个例外,有些人说不定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说到此,月璃不由看向戚无殇。 “姑娘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吧?” 戚无殇唇角微扬,她如今这副身子,还真就是。 “若我说是,月璃公子信?” 月璃本还很怀疑,但一见她这么不急不慢的反问,倒觉得不可能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们家丫头般有成百上千的好药养着,才得了这么一个特质。 “许是姑娘体质比较特殊吧。算了,指不定问题还真出在本公子的药上呢。本公子既然来了,便给姑娘看看。”说完,作势要给她把脉。 戚无殇也不推辞,瞥坐在一旁的紫衣男子一眼,垂眸将手伸了过去。 戚无殇看得出,这个名唤子舒的,与月璃交情非同一般,然此番,却是为了她特地让月璃冒险入宫一趟 月璃收回手,她问:“如何?” 她看似随意,实则是发自内心在问。月璃的医术,就好比她的毒术,各有所长。是以在医术这一道上,她还是极相信他的。 “不过寻常风寒,只你身子底子不好,这才如此严重。好在子舒早便在信中将你这病症描述了一番,本公子来前便备好了药。”捣腾了半晌,才从那些不知从哪处掏出的瓶瓶罐罐中拿了一瓶,递给她,“就是这个,你拿去吃上三日,保准活蹦乱跳。” 接过,真诚道:“谢谢。” 月璃这个人,她很了解,平日里最宝贝的便是他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此番能在不知她身份的前提下大方的拿出一瓶来,尽管有子舒的原因在,这个谢,她也是该道的。 “别别别,要谢你谢子舒。” 月璃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何独待她不同,若是旁人,就是子舒开口,他也断断不会拿出那么好的药。 没错,月璃此时拿的,就是针对她病症最好的药,其实在来之前,按照子舒的描述,他准备的药并非这个。 戚无殇但笑不语。 子舒也并未在意这一个谢,他只觉二人这般相谈甚欢的场景,很是碍眼。 “走吧。”起身便要走。 月璃看他,“这便走了?本公子才刚到没一会儿。” 子舒回头冷冷一瞥,“那你便继续自己留着做客。” “算了算了,本公子也一道走。”不知又怎地惹得他不高兴了,月璃一阵莫名的同时觉着还是跟着一起走的好,他有预感若他继续留下,回头有得他好看的。 虽说这么多年子舒也就他这么一个朋友,且算朋友吧,但就他那怪异的脾性,指不定一生气连他都不搭理了。 谁叫他这个朋友的身份还是当年死皮赖脸换来的呢。 低叹一声,回头很是不舍的模样对戚无殇道:“姑娘,那本公子便走了,改日再来寻你喝茶。” “对了,本公子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淡笑,“你可唤我华裳。” 月璃一愣,子舒亦是停下回头看她。 戚无殇不为所动,依旧笑,“就说本宫便是戚无殇啊,你们偏是不信。” 子舒拳头紧握,“倒是很会痴心妄想!” 月璃见此,生怕他会一个不高兴便动手,毕竟在子舒的认知里,可不存在什么怜香惜玉。就这病怏怏的姑娘,怕是连他一招都受不住,忙干笑打圆场,“华裳,很好啊,往后本公子就这么叫你了。” 心里却是叹息,这姑娘的性情,还真是一如初见啊。 没事踩子舒痛脚做什么?华裳小公主可是他的禁忌。 子舒再看她一眼,冷哼一声刚转身准备走,就被她喊住。 只见她脸上笑意不再,多了一抹别样的认真,“敢问公子,可是华裳的旧人?”这话她在许久以前便问过他,那时只担心他看出她的身份会坏了大事,是以得他否定的回答后便未再多加追究。 只是,现在到底不同了,经历这么多,她的身份真假,其实也碍不了她什么,而这一切,便是有柳珺落这个变数在。 柳珺落手下能人倍出,她并非孤立无援。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戚无殇却笑了,是啊,他说是如何,说不是又如何?她心里不是早便有了答案么? “公子慢走。” 她这般分明上一刻还极想知道,下一刻却又作一副不过随意一问的模样,让紫衣男子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随即,转身从窗户闪出。 月璃停在原地有些发愣,讲真,他完全没弄明白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抬起折扇挠了挠头,也跟着闪身消失。 有月璃的药,戚无殇仅静养一日,身子便好了大半。 次日晌午,华裳宫又来了人,只不似昨日一般派了禁卫军,而是孙皇后亲自前来,还携了一人,肖昊天。 且还在戚无殇丢了一句“让他们等着”后,耐着性子等在华裳宫前殿。 想来是肖梦蝶快不行了吧。 早在将解药给李牧时,她便料到会是此般结果。再说,便是李牧最后当真舍己为人,她也不算吃亏。 肖昊天跟着一起上门求药,这肖梦蝶还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只是不知这明珠是否有那价值。 换了身衣裳,朱雀给她梳了个发式,随即还描了个淡淡的妆,很是闲情逸致。 至少在朱雀看来是这样。 人家在前殿等得都快坐不住了,她竟还能有心思在这里好生打扮。 果是好性情。 不得不说,朱雀看戚无殇,是愈发顺眼了。 “公主可要现在过去?” “当然,本宫也不能让人久等不是?”换朱雀一个白眼,人家等得都一个多时辰了好吧。 心里不由为那几人默哀。 华裳宫会客前殿。 戚无殇一出现,屋中之人便齐齐朝她看去,无一不咬牙切齿,尤其是孙皇后。 “华裳公主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让皇上和本宫等这般久!” 挑眉,“不乐意?你们可以不等啊。” 信步走到主位,一撩衣摆,坐下。 当是时,柳珊只觉自家主子那姿态潇洒极了。 “你”孙皇后想到此来的目的,便压下怒意,“梦蝶的毒既是华裳公主所下,还请将解药给本宫。” 孙皇后这个人其实很别扭,她既想好态度些来为肖梦蝶求解药,又要摆她那副自视甚高的皇后娘娘姿态。 “哦?解药昨日本宫不是让李首领带回去了么?怎么,皇后没收到?” 孙皇后闻言一怒,明知故问! 说起那个李牧,她更是生气,此时早被她关了暗牢,但他是朝廷正经官员,她也不能轻易取他性命。但便是不能杀,她也要让他脱一层皮! 还有,想不到这戚无殇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段! 小瞧她了! “许是李将军弄丢了,本宫并未见到。还请华裳公主看在本宫与你母后是亲姐妹的份上,饶梦蝶一命。她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地方冲撞了你,本宫代她赔罪,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倒是看不出来她还有慈母的一面,只是,“母后的亲妹妹?劳皇后还记得本宫的母后!这一声‘姨母’,便是本宫喊得,怕皇后也受不得。”把玩着指甲,继续:“再说,若本宫没记错,肖梦蝶可是比本宫都要大上几个月,与本宫相比,她年纪还小?” “要如何你才肯拿出解药?”坐在一旁的肖昊天脸色阴沉。 照理说他是如今的戚国皇帝,该是坐在首位,但一进门便被一个丫鬟阻了去路,还道什么“华裳宫的主位永远只有一人能坐,那便是这里的主人”! 若不是要救很看好的女儿,他早便甩袖离去! 本就堵着一口气,这小丫头一出现不见礼便罢,竟话里话外都一副未将他看在眼里的态度。 “还是肖大将军明事理,哦,不对,如今该称肖大将军一声皇上了。”语毕轻笑一声,尽是嘲讽。 “想要解药,很简单,拿玉玺来换。” “什么?你再说一遍?” ------题外话------ pk第三天,一更。 这两天,个人紧张得不行,就怕pk不过。 收藏点起来,心情好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且合心意,好戏连连(二更) 依照戚国的传统,只有手持玉玺,才算得上真正的帝王。 自打归来,戚无殇就想着将其夺回来,尚还没个好法子,肖梦蝶便送到了跟前。 她也明白,如玉玺这般重要之物,单就一个肖梦蝶是断然换不来的,然不管成与否,亏的总不是她。 玉玺便是皇权的象征,也难怪她说完后肖昊天会如此激动。 “皇上是没听清?那本宫便再说一次,想要解药,拿玉玺来换。”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肖昊天仍是一副极不相信她会提出这般要求的模样。 轻笑,“自然,玉玺乃我戚家之物,理当归还。” “什么你戚家之物?玉玺古来便是帝王亲持,你想造反不成?”孙皇后被她提出这般大胆的要求弄得好半晌回不过神。 “皇后这话就不对了,不说戚国自开国以来皇室便只有一个戚姓,就说这玉玺,原还是先祖的私有物呢,皇后说说,这怎么就不是我戚家的东西了?” “你,简直胡搅蛮缠!” “那么,这解药,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肖昊天不知是气恼她,还是其他,脸色愈发不好看,“没有玉玺。” 戚无殇把玩手指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何意?是说用玉玺相换没有可能?还是说,你们手里,原就没有玉玺?” “胡说!玉玺如今就在朕手中,只是你想要,不可能!” 然而,他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却给了戚无殇答案。 她几乎想放声大笑。 所以闹了这么半天,肖昊天其实还算不得戚国正真的皇帝么?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若真如此,肖昊天可是将世人好好耍了一回,有朝一日真相揭穿,那可有得看了。 苍天还不算对她彻底绝情。 “既然你们不愿拿出玉玺,那也罢,本宫也不强人所难。这样吧,皇上便依本宫的意思拟一道旨意。” 肖昊天皱眉,显然并不相信会如此简单。“你想如何?”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知道本宫现在无依无靠,随便个阿猫阿狗都敢给本宫脸色瞧,本宫素来被人追捧惯了,最是受不得别人的冷言冷语,为让本宫过得舒心些,皇上便封本宫一个护国公主做做,至于品阶嘛,就照着皇上来。” “你想与朕并驾齐驱,平起平坐?”这比她开口要玉玺还要让肖昊天震惊,她怎么敢提这样的要求! 异想天开! 戚无殇撑着下颚,饶有兴致的看他,“皇上这么说也不全对,至少本宫不如你一般需要每日上朝。” 肖昊天铁青着面色,有何区别?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与他一国掌权者平起平坐? 世人该如何看他?满朝文武百官又该如何看他? “护国公主的封号可以给你,但想与朕地位同等,不行!” 听他这么说,因着她的话由震惊转不安的孙皇后这才松了口气。若陛下当真依她所言给她这么一个地位,那岂非往后她这个一国之母见到她一个小丫头也要见礼? 想都不要想! 收回撑着下颚的手,换了个坐姿,“那还是算了吧,封号这种没任何实质作用的东西,本宫也不需要。”眸光一闪,戚无殇又想到了一样东西,“本宫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个要求皇上既然做不到,不如这样,那守卫临阳的一万精兵不是在皇上手里么?不若将执掌权给本宫以换解药,如何?” 肖昊天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是被气的。 一万精兵不多,但那是临阳的根本,若是御林军听他的还好,偏偏那孙琪是个犟脾气,软硬不吃,他此时若将那一万精兵交出去,还做什么皇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反了。 “皇上意下如何?” 越想,戚无殇越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实在绝妙,她脑袋瓜怎地就这般好使呢? “一万精兵,不行。” 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一万不行,少些还是可行的。 总比没有的好不是,肖梦蝶那条命现在也不是取走的时候。 面上却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只垮了脸,语气也不似适才温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说,解药的事就此作罢,门就在那里,二位慢走不送!” “不不,不成”孙皇后站起来,跪在肖昊天面前,“求陛下救救梦蝶,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又抬眼看戚无殇,“华裳,梦蝶怎么说都与你是表姐妹,你怎这般狠心” 戚无殇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遂看向肖昊天,大有送客之意。 肖昊天烦躁的看一眼孙皇后,“瞧瞧你,哪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仪态?起来!” 孙皇后本欲再求情,却对上他不悦的目光,双手狠狠抓着衣角,悻悻起身。“臣妾失态了。” 懒得再搭理她,肖昊天直接看着戚无殇,“一万精兵都给你,不可能,但可给你三千。” “三千?太少,左右本宫也不过随意一提,这精兵的事,得亦可,不得亦可,你们还是走吧。” 肖昊天皱眉,“四千,不能再多了!” 四千?这肖梦蝶的价值还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难道肖昊天当真是个重亲情的人?单纯的很是宠爱他这个嫡女? 说实话,戚无殇并不信。 那么为了一个肖梦蝶,肖昊天肯如此大方,想来肖梦蝶定是还有着某些她不知道的价值,或是作用。 那么,不坑肖昊天一回,也太对不起她此时这个极其灵光的脑袋了。 “四千临阳的守城精兵,外加一个护国公主的封号,从一品,见后宫所有人包括皇后皆不需行礼,凌于嫡公主之上,如何?” 肖昊天想着她的要求,不过一个封号,且只不需与皇后见礼,明里并无实权,算不得什么。 实则在肖昊天看来,只要不凌驾于他之上,一个护国公主的封号都是无关紧要的。 “好,朕回去便拟旨,那四千兵,朕也会与圣旨一并交到你手中。” 不过比起他的爽快,孙皇后却是极不乐意,“陛下,这怎么行?”一个小小丫头地位与她等同,往后在这宫中她的脸还要不要?那些狐狸精还不知在背后得如何笑话她! 肖昊天本就因被戚无殇坑了这么一回心里不痛快,孙皇后的抱怨更让他烦闷,“你女儿的命不要了?” 孙皇后被他冷冷的模样吓了一吓,也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才不情不愿的闭嘴。 “解药呢?” “皇上别急,本宫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递给旁边的朱雀,“给皇上送去。” “回宫!”肖昊天接过解药,罢了还不忘给戚无殇一个类似警告的眼神,遂领着孙皇后离开。 戚无殇还不闲事多的朝他们喊了一声,“皇上皇后慢走啊,当心脚下,可莫要将自己给摔了!” 离去的两人闻声,脸色变了好几个遍。 戚无殇此刻的心情非常好。 她可许久未这般痛快了。 果然快乐都是要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啊。 她难得好心情,朱雀其实并不想打扰,但想到一些事,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试探着开口:“公主,护国公主的封号还好,可那四千的守城精兵” 戚无殇止住笑,抬眼看她,“如何?” 朱雀深呼吸,一口气说完,“公主身份特殊,手握兵权,虽说仅四千,但这般兵力,在临阳已算不少,会不会不妥当?” 戚无殇未说话,站在一旁的柳珊早已怒不可遏,“公主的事岂容得你随意置啄?” 摆手让怒气正盛的柳珊退下,戚无殇才认真看向朱雀,“本宫还允你跟在身边,不过是现下与你主子还算不得敌人,但却不代表你可以对本宫的事指手画脚,可懂?” 被她这么说,还是当着别人的面,朱雀只觉伤了自尊,握紧拳头,是不甘,“姑娘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连称呼都变了,是提醒戚无殇不要忘了她不过是个假公主。 冷笑,“莫不是在你看来,本宫还是当初那个受制于你们的人?如果真是这样,不得不说,朱雀,从前还真是本宫高看你了。” 朱雀鼓着双眼,她当然知道她不再如当初一般只是个弱女子,她手底下有柳叶和柳珊,甚至还有更多如她们一般身手的人。 她只是,只是 “你也莫要这般看着本宫,别说是你,就是你主子,也干涉不得本宫的事。你碍不着本宫的时候,本宫可继续留你,但如果你妄想阻挠本宫,那么,你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吧。” “公主说得轻巧,主子又怎会允许?”朱雀一下便泄了气。 她不是嫉妒戚无殇明明受公子控制还能过得如此恣意,她只是,有些怕公子的心血白费。还有便是,她跟在公子身边多年,纵然公子表现得不明显,戚无殇这个假公主于他也有着非凡的意义。可她现在却不受公子控制了,她担心公子会不会又如当初一般颓废。 还不待戚无殇开口,朱雀便双眼一闭,跪下,“奴婢逾越,请公主责罚。” 戚无殇黛眉微挑,“你这又是做什么?” “还请公主莫要将奴婢赶走,奴婢往后必是为公主马首是瞻。”心底却是默默加了一句除了对她家公子不利的事情之外。 她若就此回去,依着公子的作风,惩罚断断逃不过,便是公子不怪她,她也不能离开。公子如今尚不知这位假公主于他的意义,她却不能让他再次痛苦。 她得替公子守着这位假公主。 况且看她行事,虽不是真正的戚无殇,但能耐身份怕是都不低,配她家公子,也不是不可以。 若戚无殇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一定会给她个白眼然后说一句想多了。 “既然你不愿走,那往后就该放聪明些。” “是,谢公主。” 第二日,皇宫乃至整个临阳都热闹了起来。 华裳公主赐封一品护国公主,地位凌驾于嫡出公主之上,除却皇上,不需向任何人见礼。 这是何等的殊荣! 这在戚国可从未有过先例,更何况还得“护国”二字,仅听这名,就知这皇恩是何等的浩荡。 这还不算,皇上竟将临阳城内自己手底下仅有的一万精兵里,拨了四千给华裳公主! 这可谓是自先祖之后戚国第一个拥有自己兵力的女子啊!虽则不过只区区四千,但明眼人都知晓这四千在临阳意味着什么。 圣旨昭告天下,如今戚国还有谁敢轻易小瞧这个原本在众人眼中孤苦无依的公主? 至于这般无依无靠的华裳公主究竟如何在一夕之间取得这般殊荣,众人猜测不一。 但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除此之外,便是梦蝶公主大病期间,总心心念念记挂着一人,是以她方一病好,皇后便去寻了皇上给一道赐婚的圣旨。当是时,不知为何惹得皇上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 求不得皇上赐婚的圣旨,皇后心疼女儿,便下了一道懿旨赐婚。这么说来,皇后也算大胆的了,敢与皇上公然唱反调。 想是对梦蝶公主这个女儿疼得紧了。 这懿旨一下,若放在寻常,也算事成定局。但偏偏这梦蝶公主属意的,是那芙殇国的大皇子楚弦歌。 弦歌皇子什么脾性?宫宴那日的事迹早便传得人尽皆知,如今谁人不知这弦歌皇子是个狠辣的性子,杀人如麻!宫宴上便不给任何人脸面,皇后却给他下这样一道懿旨,结果可想而知。 定少不得一番残忍的场面。 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宫婢内侍,平白代人受过。 如此跌宕起伏的一天,比戏园子里唱的戏还要精彩,如何能不热闹? 说起这一场赐婚,戚无殇还亲眼目睹了大半,包括楚弦歌又一次当着众人弹指间便取数人性命的一幕。 刚一接到肖昊天派人送来的圣旨和指挥四千精兵的令符,凤鸾宫便来了人,只道是有喜事要与宫中众人分享,却未明说。 戚无殇秉着有戏不看白不看的心态也跟着去了。 当她到凤鸾宫,看到的便是邪肆着一张脸的楚弦歌和乱成一片的大殿。 众人哭的哭,躲的躲,几个侍卫哆哆嗦嗦举着剑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还有横在地上的几具尸体。 “给本皇子赐婚?谁借你的胆子?”手中一柄剑挑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孙皇后下巴。恰是此时,看到走进来的戚无殇。 执剑的手顿了一下,这可把孙皇后又吓了一吓。 戚无殇看着这一幕,眸中尽是兴味。在来的路上,柳珊便与她禀报过,她大抵猜到了结果。 楚弦歌这个人,她都不敢轻易招惹,孙皇后竟敢给他赐婚,这胆量,连她都不得不佩服。 瞧这场景,楚弦歌应也是被请来后才知道有这么个事。懿旨碎成无数片洒落在地,想来是他手中那柄剑的杰作。还有旁边柱子上空了的剑鞘,这剑的来处戚无殇也知道了。至于地上那几具死尸,许就是宣旨的内侍及旁边伺候的婢女了。 原本听到柳珊禀报后知晓这事与楚弦歌有关,她并不打算淌这个浑水,但不知怎地最后竟是鬼使神差的朝凤鸾宫而来。 “你你敢,本宫,本宫可是皇后” “皇后?”楚弦歌收回看向戚无殇的目光,抬手又将剑柄向前推了一分,孙皇后险些吓晕过去。 “就你这样的?” 早已吓得不行,孙皇后哪还管他都说了什么态度又如何。 戚无殇早年便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如今虽因着一场变故沉静了些,但骨子好事的兴致却还在,瞧着孙皇后这狼狈的模样,她便拿出了看戏不闲事多的习性,“哟,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听到她的声音,孙皇后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像抓着救命稻草般喊:“华裳,华裳,救,救本宫” 戚无殇却做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这不是皇后么?怎地跪在地上?瞧瞧你这样,哪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哟。” 孙皇后急火攻心,吐了口血。 “刀剑无眼,弦歌皇子可要当心着些。” 楚弦歌看她,“你要管她?” “她不过是一番好意想给皇子殿下许一段好姻缘,殿下也犯不着如此激动吧?” 换楚弦歌黑了脸,“最好少管闲事!” “就说别那么激动,本宫不过开个玩笑。得了,戏也看了,本宫也该回去了,啧啧,真血腥,估计晚上得做噩梦。” 楚弦歌一阵无言,她那兴致勃勃的姿态,哪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转念却又皱了下眉,她一个小丫头,作何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都无半点害怕?看看那些宫妃婢女,吓吐了多少?又吓晕了多少? 见戚无殇要走,孙皇后便急了,她怕楚弦歌真的杀了她。 却在听到接下来的声音后,大哭起来,是劫后余生。 “发生了何事?”肖昊天赶到。 肖梦蝶先是看到楚弦歌失了一瞬神,随即看到跪在地上狼狈至极的孙皇后,惊呼一声:“母后!” 跑过去将她扶起来,楚弦歌也并未阻拦,只未收回剑。 “弦歌皇子,你这是做什么?”肖梦蝶盯着那柄剑,再看向他问。 依楚弦歌那谁人也不放在眼里的性子,自不会应她。 见他不理自己,肖梦蝶咬了咬唇。 很不甘。 母后赐婚的事,她早便知晓,无疑当得知母后要给她赐婚时,她整个人都高兴得快疯了。但听说父皇不同意,是以她便去寻父皇问个明白,也正是因此错过了凤鸾宫之前的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楚弦歌竟嫌弃她至此! “弦歌皇子,有些过了啊!”肖昊天冷冷道。 冷哼一声,楚弦歌收回剑,抬手随意一扔,原先不敢靠近的一众侍卫,约莫十五人,尽数倒地。 皆剑锋划破喉咙一招毙命!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吓了好大一跳,只不包括戚无殇。 “这,算是警告!往后本皇子的事,你们少掺和!” 走过来,与戚无殇擦肩时顿了一下,“公主是要留下帮忙收尸?”语毕人已走了出去。 戚无殇脸僵了一下,收尸?亏他说得出来。 饶有兴致的扫一眼四下,也跟着出了凤鸾宫。 ------题外话------ pk第三天,二更。 求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皇陵祭祀,公主华裳 “有来此看热闹的兴致,看来病是好了。”楚弦歌突然转身,若非戚无殇反应快,许就撞了他怀里去。 见他看她,遂笑道:“不过小病,睡一觉便已无大碍,倒是有劳弦歌皇子还记挂着。” 楚弦歌轻嗤,随即便什么也不说转身继续走。 弄得戚无殇一阵莫名。 所以他突然停下说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刚想着,一道人影从她身侧越过,抬眼便见肖梦蝶已追上前方的楚弦歌。 “弦歌皇子,留步!” 楚弦歌像是未听到一般连步子都不曾顿一下。 得不到他的回应,肖梦蝶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回过头来瞪了戚无殇一眼便跑到前面将人拦住。 只是戚无殇被瞪得有些懵,她只想问,肖梦蝶好好的追人,回头来瞪她一回做什么?她是挡着她的道了么? 不只戚无殇,落后她半步的柳珊见肖梦蝶这一番举动也是无语至极。 “弦歌皇子,还请留步!” 楚弦歌这才注意到眼前突然多了个人,轻拧眉头,“你是何人?” 肖梦蝶微红的脸猛地一僵。 走在后面的戚无殇愣了片刻,随即不厚道的低低笑起来。她身后的柳珊更是夸张,整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听到她们的笑声,肖梦蝶的脸由红转青。 楚弦歌也回头来看她们,从那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完全没弄明白她们在笑什么。 这个认知让戚无殇又忍不住笑了。 肖梦蝶满心满眼的表示心悦一个人,还连赐婚都给弄了出来,最后人压根就不知你谁,这不是逗人玩么? 不过戚无殇也清楚,依照楚弦歌那谁人也不放在眼里的脾性,既说不认得,那就是委实不认得。 倒是可怜了肖梦蝶,瞧那脸色,她都有些不忍看。 突然想到早些时候肖梦蝶曾与她说过什么抢人的事,莫不是就指的楚弦歌? 这肖梦蝶也不知是什么眼神,竟觉着她会与她抢同一个男子?且还是楚弦歌这个她连躲都来不及的人? 不再管不知抽什么疯直笑的戚无殇,楚弦歌收回目光,冷冷落在肖梦蝶身上,“有事?” “弦歌皇子,小女子肖梦蝶,是戚国的嫡c公主。”说到“嫡”字时,她突然想到上次他似是极不喜欢她这般自称,便顿了一下。果然,因着她那“嫡公主”三字,他看向她的眼神仿若一道寒冰。 她不由吞了下口水,是被吓的。 楚弦歌却只是冷厉的看了她一下,并未多说什么,瞧着应是才想起来有她这么个人。 “所以?” “是这样的,今次的事,我并不知情,许是母后念我这般年岁还没个婚配的对象,得见皇子如此优秀的男子才会赐这一道懿旨,冒犯了皇子,还请见谅。”她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 “所以呢?与本皇子何干?” 肖梦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却被他又一道声音吓得急忙退开,“别挡着本皇子的道!” 待楚弦歌走后,肖梦蝶便哭着跑开,到得戚无殇面前,停下朝她吼了一声:“看什么看!” 戚无殇无语的啧啧两声。 还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呢。 但柳珊见自家主子无故遭她的吼,极是不乐意,“你是有病吧?是我们公主先到的此处好么?自个儿跑过来闹了通笑话还怨旁人?你都做得这丢人现眼的事,我们公主还瞧不得了?” “你”肖梦蝶正欲停下与柳珊这在她看来无礼大胆的小婢女理论,却见楚弦歌停下看过来,忙悻悻哭着转身跑开,罢了还不忘回头落句狠话,“你们给本公主等着!” 戚无殇好笑的扫一眼柳珊,无奈摇了摇头,便加快步子朝不远处的红衣男子追去。 “诶,你当真不识得那肖梦蝶?”双手放在身后,整个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半偏着头问他。 或许连戚无殇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她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明媚灿烂的气息,比平日里要让人惊艳。 至少在跟上来的柳珊看来是这样。 楚弦歌好似也为她的神情动作愣了片刻,许久才抿抿唇收回视线,“本皇子眼里,人只分几类。” 戚无殇上前,倒着与他面对面的走,“哦?说来听听。” “男人女人,敌人和自己人。” “就这些?没了?” “再有便是死人。”说完楚弦歌顿了一下,这一顿的含义是什么,想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戚无殇未注意到他那细微的不对劲,只继续道:“所以在你看来,肖梦蝶不过是这几类人中属女人那类而已,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实则并无什么差别?”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本皇子从不浪费多余的心思,哪怕是去记你所谓的老少美丑。”语毕越过她。 戚无殇停下,笑了笑。 也便是说,他对于不在意的人,还真就归于他那几类人里了?就好比肖梦蝶在他眼中不过属于女人那一类,至于是老是少是美是丑,他甚至都未记住? 这和脸盲有什么差别? 不,这与脸盲还是有所不同的,脸盲是刻意去记一个人的长相却记不住,而楚弦歌是压根就懒得去多记一下。 那么,她在他眼里又属哪一类呢? 这想法方一冒出,戚无殇就不由打了个冷颤。她是傻了才会想着将自己如此分类。 不管是男人女人,敌人还是自己人,她都完全无法将自己对号入座,至于死人,她好不容易活得好好的做什么死人? 不久,便到了去皇陵祭拜的日子。 皇陵建在临阳城郊,是以此番也算戚无殇归来后头一回光明正大的出宫。 一早起来,她脸上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笑都已不再。 原本祭拜父皇母后是她一归来就该做的事,无奈有许多人要应付,有许多事要重新筹谋,她这才应了肖昊天择今日前去的提议。 七个月,她归来也有半个多月,合着也已有快八个月的日子,不知父皇母后是否会怪她这么久才去看他们。 此一行,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堂,能来的人几乎都来了,队伍十分之庞大,加之街道两旁闻讯赶来的百姓,场面极是壮观。 不知是不是气氛使然,路旁已有不少百姓低声抽泣起来。 当先是肖昊天的车驾,紧跟着是皇后的车辇,然后便是戚无殇所乘坐的马车。 不算多精致,坐着却还算舒适。 柳叶及秋嬷嬷与她一道坐在马车中,马车是朱雀和柳珊在赶,后面还跟了长长的一队人马。但无论马车中的哪一辆,都不似戚无殇的车驾一般由两名女子来驾。 引人注目自是在所难免。 其实对于谁来驾车这个事,戚无殇并无太多要求,倒是她手底下这几人包括朱雀在内都坚持由她们自己来,只道宫中安排的人信不过,戚无殇也便随她们去了。 “这是哪家的车驾,竟由女子赶车?”路旁有百姓问。 “不清楚啊,看这马车所行的位置,许是宫中哪位娘娘吧?” “什么宫里的娘娘?那分明是护国公主,你们难道不知晓如今护国公主的身份与皇后娘娘几近?”又一人道。 孙皇后的车驾里阴沉一片。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不知是谁的声音大了些,使得近旁的百姓都跟着高呼“护国公主”。 声音一道道传开,都知道今日是他们口中的护国公主前往皇陵祭拜先皇先皇后,肃然的气氛,加上有人低低的抽泣声,刹时间,众人便齐齐跪地高呼:“护国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良久,见那独属护国公主的车驾里走出一素衣女子,与其中一位驾车的姑娘装扮相同,想来应是公主的婢女。 只见那女子开口:“公主有几句话让奴婢传达与诸位,先皇先皇后并先太子一道遭遇不测,于公主而言,是大难,亦是大仇。贼人不死,公主心难安,是以公主会尽快找出当日凶手,让逝者能得意安息。公主孤苦一人,承蒙诸位感念先皇恩泽予以厚待,记挂她一小小女子,她必也会不负众位所望将杀害先皇先皇后的贼人绳之以法。只是公主如今虽得皇上赐封‘护国公主’,然相较于这个新的封号,公主还是更喜欢先皇赐予的”华裳“二字,所以,还请诸位念在公主一番孝心的份上,继续唤一声”华裳公主“,奴婢在此代公主谢过!” 语毕,柳叶又高呼一声:“华裳公主千岁!” 自柳叶出现,四下就安静了下来,是以她一番加以内力的话,从街头到街尾,纵看不到人,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遂跟着她高呼:“华裳公主千岁” 当是时,声音响遍临阳整个主街道,经久不断。 马车渐渐驶过,听到这般呼喊及柳叶一番话的其他车驾中人,可谓心情各不相同,但无疑,都是复杂的。 柳叶坐回马车中,听着已过了主街道还仍能听得清晰的喊声,佩服的看向自家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个表情的主子,“公主,您是如何想到的这一番话?说得可真好,不仅让百姓知晓陛下和皇后的死另有蹊跷,还让您在百姓中的地位一下子升了起来。这番不过几句话,奴婢也并未说太多,但往后公主您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怕是连走最前面那一位都敌不过。” 柳叶敢说,往后凡人提起戚国,第一个想到的绝不是戚国皇帝,而是戚国的华裳公主。 戚无殇笑了一下,“天时,地利,人和。” 今日到皇陵祭祀,百姓能齐聚到此,虽也有从大流的,但多是抱着一份追悼她父皇母后的心而来。加之此番前去祭拜的还是她这个贤景帝唯一的女儿,是怜她也好,是真的在伤怀也罢,总归那些低低的抽泣声做不得假。在这般境况下,人的心思最是敏感,此时,她再让柳叶说那一番话,纵是不过几句寻常话,也极是容易让人动容。 现下这些人许还未反应过来柳叶随意提的那一句她父皇母后的死,待平静下来,便会想到凶手另有其人,且还未伏法。 更甚者,还会想到更多,譬如谁会是凶手,谁最有可能是凶手等等。 毕竟一百人有一百种思想。届时她再行事,便会容易许多。 所谓众口铄金,便是如此。 得人心,便能得天下,就是这个时代的准则。这般道理用在她将要办的事情上,也无不可。 彼时,其他马车中亦热闹非凡。 丞相府的车驾中。 薛子熙一袭白衣靠窗而坐,手上拿着一本不知内容的书,垂首看着,纵是身在闹市之中,也透着一股子遗世独立之感。 薛奇煮了杯热茶,端过去递给他后透过被风吹起一角的车窗帘子往外看,“大人,这华裳公主还真有一套,您瞧这些人,被她那婢子的几句话给唬得。” 薛子熙合上书放到一旁,端着茶盏淡淡饮了一口,并未应薛奇的话,而是沉思着看向车窗外,眸光深邃。 而质子府的马车中,除了楚弦歌,还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此人名唤启书,自小便跟在楚弦歌身边伺候。这还是楚弦歌再次出现在人前后身边第一次带人。 启书不似薛子熙身边的薛奇一般话多,见自家主子斜躺在软塌上一手支着头似是在出神,便也保持着沉默,仿若外面喧闹的街道不存在一般。 至于楚弦歌此时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比起丞相府和质子府的马车,另一个车驾却要热闹得多,那辆马车,由御林军副统领陈希亲自来驾。 是御林军统领,孙家大公子孙琪的车驾,只是这里面,除了孙琪,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一公子,神医月璃。 ------题外话------ pk到今天中午就要结束了,不管过与否,都感谢大家这几天的支持。 虽说看文的人不多,但继续支持阿璇的每一个你们请放心,就算pk不过,阿璇也是不会轻易弃文的,因为这篇文阿璇已准备有两年多的时间,虽说存稿不多,但真的是酝酿了很久的故事,委实舍不得弃。 再有,这三天,谢谢小伙伴们的收藏和打赏。 谢谢可可遇的9朵花花;谢谢只因初见的2颗钻石,20朵花花,1张评价票;谢谢凰歌凤倾天阑的34朵花花,3张评价票和876xx币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阿璇会再接再厉的。 如果觉得阿璇的文不错,可以多评论交流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路上风波,禁卫廖司 戚国帝后的葬礼,说来该盛大些才是,但许是戚家没个主事人的缘故,当日也仅是几位朝中大臣将贤景帝夫妇二人的尸首送往皇陵而已。若非此番戚无殇突然归来有得这般一场盛大的祭祀礼,这二人怕是戚国有史以来丧葬最简单的帝后。 戚无殇原想着既是祭拜自己的父皇母后,自己一人去便可,却不知肖昊天打的什么心思竟要满朝文武一同前往。 或是为了堵住世人的嘴?终究帝后新逝丧葬过简,已成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有一段时日。 这样的祭礼,满朝文武及后宫众人皆需到场,但作为一个江湖闲人的月璃,便是他名声再大,也断断不该出现在此。然如今他却也在,且是在孙琪的马车上。 在这之前,世人便是认为此二人会有什么交情,许也不过是神医月璃曾得尚书大人孙符邀请到家中给身为他嫡子的孙琪看过几回伤,任谁都想不到这二人不仅有交情且还匪浅,毕竟当初孙符能请到月璃,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你往日可不是个喜爱凑这般热闹的性子,如今怎会跟着一道来?莫不是担忧我?”孙琪看看坐在马车另一面的月璃,再扫一眼车窗外,原是半开玩笑的口吻,然过差的身体让得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又咳嗽起来,平白失了一股气势。 月璃饶有兴致的瞧着他这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没那能耐就不要多说废话,你以为如今还是曾经那随意便能与本公子争论一番的身子?不过说真的,孙琪儿,这么多年都难得见你吃一回亏,这几个月瞧着你这样,本公子心里可真畅快啊。” “别再叫我孙琪儿!”愤怒过后又是一阵咳嗽。 月璃抱着手,往后一靠,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就你这吊着半条命的破身板,还想像从前一般与本公子斗?” “哼,也不知是谁空有个神医的名头,却连个小伤都治不好,沽名钓誉!” 他这么说,素来最讨厌别人拿他医术说事的月璃便不乐意了,“你是嫌命太长不需要本公子继续治了是吧?也不知当初是谁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不感谢本公子的救命之恩也罢了,竟还如此不客气的对救命恩人说话?”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孙琪就不由气得牙痒痒。想当初他身受重伤仅吊着一口气,月璃还直想着坑他父亲一笔,也不怕他一个不小心真的就断了那口气。 “这事你还好意思提?”多年的交情,他都快一命呜呼,他却还有心思想着赚钱。 月璃想到当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不大地道,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本公子这不是相信自己的医术么,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还总拿出来说,你好歹也是个御林军统领,叫你的下属知晓你这般小肚鸡肠,多不好。” 孙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遂指指自己,问:“我小肚鸡肠?” “得了得了,你这条命最后不是被本公子给从阎王爷那抢回来了么?这么计较做什么?” 孙琪冷哼一声,根本不想再多说。 月璃说得不错,若非有他,他孙琪这一条命怕早便没了,嘴上虽总抱怨,心里却还是感激他的。 但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竟在那般情况下还与父亲谈论诊金的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二人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这种时不时争论一番的相处方式,月璃晃了下折扇,便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孙琪儿,你说待会儿其他人看到本公子从你这马车出去,会怎么想?” 孙琪鄙视的睨他一眼,也懒得再与他纠正称呼的问题,“能怎么想?难不成还会以为本统领与你有私情?” 月璃嘴角一抽,打了个哆嗦,“故意找茬是不是?恶不恶心?” 心里却是想着,便是看到他们一道出现,旁人也不会多想到哪里去,他给孙琪儿治伤也不是什么秘密。作为病人,孙琪儿捎带他一程,也没什么奇怪的。 再说,便是知晓他们原就有交情也没什么,最多也不过惊异于他这从不与人深交的第一公子还能有朋友而已。倒是孙符,若是知道他明明与孙琪儿有交情,当初还那么坑他,可能要气得吐血。 孙琪开口,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这伤,何时才能好全?给我句实话。” 月璃也收了玩世不恭的笑,“最少半年。” “以你的医术也需半年?” 这会儿又不说他沽名钓誉了? “若不是本公子亲自出手,你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 孙琪有些泄气,“半年,太长了。” 月璃挑眉,“怎么,你有什么急需去做的事?” “护不住她一次我已后悔万分,不想再一次让自己后悔。”孙琪苦笑。 月璃顿了一下,“你说的,可是那华裳小公主?” 孙琪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我这一身伤如何来的你当知晓,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倒下而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再问你一次,真没什么法子能让我早些恢复?” “你既是亲眼见她当初的模样,当是知道她断然活不过来,怎么” 孙琪笑着打断他:“你可是也想说她是假的?” “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如今我并不关心这些,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身体快些好。” 见他坚持,月璃低叹一声,才缓缓开口:“传闻有一棵树,其树上每百年成熟一颗果子,食之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这世间还有这般神奇的东西? “此树现在何处?” “本公子哪里知道?都说了是传闻。”月璃晃着折扇,神色略有闪躲。 相识多年,月璃就不是个善于撒谎的性子,见他这般,孙琪一眼便能看出他并未说实话,“你既已告知我它的存在,又何以不能再将它的位置也一并告知?” 被他拆穿,月璃也不打算再装糊涂,倒是有些后悔突然提起这东西来。 “不是本公子不愿说,而是即便说了,你也不可能拿到。百年熟一颗的果子,现如今那树上也不过只余两颗,且还是在那样的家族手里,别说是你,就是天王老子,依那家主人的脾性,也绝无让出的可能。” 说起这事,月璃又不由叹息,想早年他们家落丫头那病怏怏的身子,祖姑父和祖姑母没少往那里求药,然便是老人家那样的身份,那家那个主人也不给半分脸面。 他也上门寻过几回,皆是无功而返。 多次求不得,他还曾去做过几回贼,然无疑,结局都很悲催,他无一不被那人打得深受重伤,若不是念着几分家族交情,他怕是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总之这东西你就别惦记了,那家主人的武功,便是全盛时期的十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全盛时期的十个自己都打不过?孙琪不敢说自己多厉害,但身手也算少有人能敌。十七岁的武状元,也不是空有虚名。 “当真?” “自然,本公子还能骗你?这还是本公子大抵猜的,那人,本公子还从未见他在武功上输过任何人。” 怕是在这世间,都无人能及。毕竟那样的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祖传绝学。况那人据说还是那个圈子里百年难遇的奇才。 倒是前几个月,他听说那奇才好似遭了个大难,说是练功走火入魔,其实月璃是不信的,但这些事,那样繁杂的家族,也不是他该去操心的。 若不是子舒,他怕还不知有这么个事。 即便如此,也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那些人的好。 “好了,孙琪儿你也别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果子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待本公子回去再鼓捣鼓捣,许就能找到法子了,你要对本公子的医术有信心。” 孙琪淡笑,依照他对月璃的了解,他既说那东西不是他能拿得到的,那便是真的拿不到,他也不强求。再则,月璃往日里说话虽不靠谱些,医术他却还信得过。 也罢。 月璃看着他,犹豫一下道:“孙琪儿,其实那华裳小公主她不是” 他话未说完,马车就猛地一晃,停了下来,二人堪堪稳住身形,对视一眼。 “发生何事?”孙琪问外面的陈希。 “回统领,前方好似有刺客拦路。” 一听有刺客,孙琪就急了,“刺客?华裳公主可有事?” 陈希回话:“尚不清楚,待属下前去查看” “不用,本统领亲自去!”这种时候来刺客,不用想,他也知晓多半是冲着华裳来的。在宫中旁人不敢将她如何,但出宫不同,她若在此丧命,怪不到谁人头上。 那些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孙琪一起身,险些没站稳,好在月璃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就你这副样子,还是别跟着去添乱了。” 孙琪脸一白,月璃也知这话说得有些过,却也不得不说,吐了口气,“你好生待着,本公子代你去瞧瞧。”见孙琪欲要再说什么,又道:“你难道还不信本公子?” 孙琪看着他,犹豫片刻才道:“那好,你去看看,务必保护好华裳。” 还真好意思使唤!月璃不再搭理他,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陈希,“看好你家统领。” 陈希垂首,“是,公主那边有劳月璃公子代孙统领多费心。” 什么叫代孙统领多费心?这么一再强调,搞得他像极不情愿走这一趟似的。 又不是只有他们担忧那丫头。 彼时戚无殇的马车中,几人亦因突然顿住的马车晃了一下,接着外面就是一阵兵器碰撞的声响。 如此,戚无殇哪还能没猜到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想着好在此时已出临阳主街入了城郊树林,不会连累无辜的人。 也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刺客,后宫那些妃子和官员家眷的车驾皆尖叫一片。 秋嬷嬷惊呼一声,忙过来要将戚无殇护住,“公主别怕,老奴保护您。” 戚无殇见状眸光微闪,状似无意的躲过她要将她护在怀里的举动。并非她不喜秋嬷嬷,而是她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再有,她也不想秋嬷嬷限制了她的行动,若有个万一,她也好动作,“嬷嬷不必担心,外面有护卫,本宫并不怕。” 秋嬷嬷看她面上确实没有半点慌张,这才退开了些坐到她近旁,“那公主自己当心。” “嗯,嬷嬷也是。”随即给柳叶使了个眼色。 柳叶会意,拿出一瓶药粉往车里洒了洒。药粉并不难闻,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洒完,柳叶这才想明白今日一早主子让她们每人服下一粒药原来是这个缘故。 公主想是早便猜到会有这一出。 “这是?”秋嬷嬷疑惑的看向柳叶。 “嬷嬷不必惊慌,不过是寻常迷药,公主早便给我们服了解药。” 秋嬷嬷想起来今早公主确实拿了一粒药给她吃,她问是何物时,公主只道是寻常补身体的丹药,并无什么特别。她知公主不会害她,便也没想那么多就接过吞下。 “公主早便知这” 戚无殇淡笑,“防患于未然,如今瞧着,本宫确有先见之明。” 秋嬷嬷惊讶过后便是欣慰,“公主能想到这些,老奴很高兴。”看向垂下的车帘,“可是朱雀和柳珊她们” 柳叶解释:“嬷嬷莫担忧,她们懂些拳脚功夫,不会有事。” 秋嬷嬷想起那日在华裳宫柳珊的手段,再想到朱雀是公子手底下的人,虽未见过她出手,想来身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便放下心来。 马车外,朱雀拉着赶车的缰绳端坐着,柳珊已跳下马车与蒙面人缠斗到一处。 朱雀根本不用出手,一有人靠近车驾,不用多远,将将半步的距离,就会轰然倒下,这一举动一度让朱雀挑眉。 这假公主果然很有手段,弄得她毫无用武之地。 柳珊拿着匕首,出手皆是杀招,专攻敌人致命点。侍卫赶到时,刺客已死伤大半。 侍卫巡逻是有一定规律的,而刺客却钻了个巡逻侍卫恰巧离她们车驾最远的时机动手,若说这其中没有半点猫腻,朱雀都不信。 再看柳珊,那杀人半点不拖泥带水的姿态,很是合她心意。 侍卫里领头那个年纪约莫双十上下的清俊男子,此刻正意味不明的看向仍杀得欢快的柳珊和端坐着好似看戏一般的朱雀,顿了一下,随即吩咐:“保护华裳公主!” 柳珊并未因来人的突然加入而停下动作,素淡的装束,一人一匕首,出手毫不留情,在一群黑衣人和侍卫间尤为显眼。 见此,许多人不由多了几许深思。 华裳公主果然深藏不露,连身边的小丫鬟都有这般手段,看来往后他们得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公主了。 有侍卫加入,不一会儿刺客便落了下风,直至最后抓了几个活口,那领头的侍卫方开口问:“是何人派你等来刺杀华裳公主的?”便是几声嗤响,留下的活口便就此尽数断了气息。 “想死?哼!做梦!”却是柳珊手里亦捉了一人,反手一个匕首柄敲在那刺客的侧脸,“噗”的一下吐出一口碎牙,连带着吐出来的,还有藏在牙缝里的毒药。 “说,你的主子是谁?”见刺客要咬舌自尽,“咔嚓”一声就被卸了下巴。 这残酷的手段,让在场不少人都打起了冷颤。 这华裳公主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一脚踢在肚子上,那刺客惊呼一声,柳珊却不管他,“还挺有骨气!既然你不愿说,那便不用说了,只是想死,怕没那么容易。” 几个动作,挑了人手脚经! 场面可谓血腥不已。 现在刺客还真是想死都难。往后这消息传出去,知晓华裳公主身边跟着这等手段残忍的人,想来没些胆量的刺客,是不敢接有关她的活了。 月璃与另外几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血腥场景。 其他人是什么感觉月璃不清楚,但他自己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就她主子那清冷的性子,能有这样残酷的下属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柳叶从掀起的车窗看到这一幕,知晓是柳珊骨子里的恶趣味又开始发作,低叹一声在戚无殇的示意下将她扶起来走出马车。 车帘从里面挑开,走出一人。 当是时,众人只见女子一袭红衣,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与周遭这一地的尸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般视觉冲击,是巨大的。 女子看向仍站在那被挑了手脚经刺客旁的婢女,道:“柳珊,让他说话。” 柳珊闻言点头,还不忘提醒那刺客,“本姑娘现在就让你开口说话,但你也莫要再耍花招,你知道的,在你没咬舌之前,本姑娘便会再次卸了你的下巴,到时候你可就不是这个死法了。” 刺客狠狠抖了一下,忙不迭的点头。 “咔嚓”一声,下巴合上,“是,是太子妃” 柳珊回头看向戚无殇,等待她示意,戚无殇点头。乘着这个当口,刺客便急忙咬舌自行了结。 且不管这刺客的话真假,戚无觅想摆脱这个罪名,怕都不易。 众人一阵哗然。 戚无觅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这分明是栽赃嫁祸!本宫与华裳自来交好,作何要杀她?还请诸位莫要遭奸人算计!” 看向戚无殇,“妹妹,你知道的,姐姐不可能杀你。” 戚无殇挑眉,“本宫并未说什么,太子妃作何这般急着解释?”此时她已在朱雀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她这话,在其他人听来,却成了对刺客方才所言的变相承认。 而戚无殇,也恰是要让人这样觉得。 刺客明显不只一批,想来这里面,也少不得戚无觅的一份力。 戚无觅及其他人之所以这般急急想要置她于死地,许是与近日她身边柳叶等人有关。 在那些人看来,她不再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身边有了助手,甚至身后还有更多他们所不知晓的助力,他们不敢大意,只好将她先除之而后快。 “华裳,你别太过分,本宫” 戚无殇抬眼看她,“好了华觅,今日本宫不想追究这些。” 被她冷冷的眼神扫过,戚无觅不由心虚的闭了嘴。刺客的话被这么多人亲耳听到,她今日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华裳能在此时主动不提此事,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纵然华裳不会如何,往后她的名声,怕都会受到影响。想着不由在心里骂了那没出息的刺客一顿。 戚无殇收回视线,扫一眼四下众人,最后停在一人身上。 那人见她看过来,顿了一瞬,单膝跪下,“末将禁卫副首领廖司救驾来迟,请华裳公主责罚!” 身后一众侍卫亦跟着单膝跪下,“请华裳公主责罚!” ------题外话------ 星期天快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皇陵祭台,祭祀伊始 廖司其人,年十九,十二入军营,凭一人之能坐上禁军副首领之位,这般军职,还是早年贤景帝所赐封,犹记当时廖司年仅十八,可谓是继孙琪之后又一少年名将,名盛一时。 是以这个人,戚无殇是知晓的,却不知这人作何自那一时的盛名之后便名声渐淡,以致到得现在若非他自报家门,许多人都快记不起他来。 其实依照戚无殇早年的脾性,断不会将一个人的底细知晓得如此透彻,不过是近日得到些消息,遂着人查了一查。 消息探到,那日哥哥华煜领着侍卫追击狄戎贼人,而那些随哥哥一道的侍卫里,便有廖司。然哥哥据闻已命丧悬崖之下,廖司却完好归来,此不得不让戚无殇多想。 “刺客之事实乃意外,并非诸位之过,请起。” “谢华裳公主。” “廖将军,听闻此次护卫由你全权负责,之后还请将军多费心。” 廖司闻言,看向仍是一脸淡笑的戚无殇,保持着他惯有的严肃脸双拳握着刀柄向前一躬,“末将职责所在,公主言重。” 戚无殇上前两步,靠近了些,“听闻皇宫出事那日,哥哥颇得廖将军照拂,本宫在此谢过。”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回了马车。 独留一众人在原地深思。 廖司也有些诧异,若他没记错,他随太子一道追敌的事,并无人知情,她又是从何处得知? 眉峰扬了一下,华裳公主,果然有些能耐。 “刺客已伏,众位可继续安心赶路。”廖司朝四下喊了一声。 这些人里,本就有不少为担忧戚无殇安危而来,见她无事,自是折回自己的马车。 此行,护卫之事实则该由禁卫首领李牧负责,只李牧刚被孙皇后从暗牢放出,一身重伤难当此任,遂由副首领廖司代行其责。 要说这些人里,也不止戚无殇这一处遇了刺客。刺客里,亦有不少是冲着丞相府和质子府的车驾而来。 丞相薛子熙素来神秘,他身边的护卫更是个个武艺高强,不过片刻便已尽数解决行刺之人。事实上,丞相府护卫强大,在戚国已不是什么秘密,有人竟在明知不可能杀他的情况下仍选择动手,必是抱了一份侥幸在里头。 而质子府,除却驾车的马夫,便就仅跟着一名书童启书,然却是这个看着一副书童模样的启书,仅凭一把匕首便眨眼间解决了所有刺客。 自此,旁人看质子府的目光便愈发不同起来。 刺客歼灭,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淡然处之,有人愤怒不已。 皇后车驾中,孙皇后挥手扫落案几上的茶盏,“好个戚无殇,本宫从前还是太小瞧她了!” “母后别生气,且先让她得意,早晚有一日她会死在咱们手里。”肖梦蝶与孙皇后同乘。 看着肖梦蝶,孙皇后怒意收了些,端坐回去,“说得容易,也不知她这失踪的半年都经历了什么,竟是跟得一群能耐人在身边。” “是啊,女儿也很好奇,当初的戚无殇,除了那一张脸稍微可看些外,并无过人之处,凡见人,总一副不可一世的跋扈模样,手底下断不会有此一批能人。母后您说,这会不会是先帝留给她的?” “贤景帝狡诈,也不无可能。罢了,此事咱们尚先放一放,总归此行,戚无殇注定有来无回。” 肖梦蝶会心一笑,“便是咱们不得手,旁人怕也容她不得。” “不过太子妃也掺了一脚,却是本宫未想到的。” 肖梦蝶与孙皇后有着同样的疑惑,照理说戚无觅所求,不过哥哥的太子妃位,如今她已是太子妃,又作何还要与戚无殇为敌?难道她就不怕若戚无殇当真死了,她戚家便只剩她一人?便是戚无殇与她不对付,到底是同宗同脉,她就不怕到时候没个照应的人? 再有便是,她一直不知父皇和哥哥为何有些忌惮这戚无觅。 算了,她们要斗,就随她们去好了,她也乐得坐山观虎斗,只有一事,让她不由皱了下眉,“母后,弦歌皇子那处的刺客,可是您所为?” “你还有脸提他?若非你执意要嫁他,本宫何以会丢那么大一个脸?你可知如今在宫中,那些狐狸精是如何笑话本宫的?” 见她发怒,肖梦蝶忙走过去,手附在她膝盖上蹲下,“母后,对不起。” 孙皇后拍拍她的头,“罢了,事情都已过去,往后切不可再提这个人。” “可是母后,女儿是真喜欢他,此生非他不嫁!”肖梦蝶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母后,这次是女儿未思虑周全,但要女儿不再喜欢他,女儿做不到,母后素来疼爱女儿,难道要看女儿一辈子郁郁寡欢吗?母后您舍得?” “这件事莫要再提!便是本宫同意你与他在一处,你父皇也断然不会同意。” “为什么?女儿不过想同他一起,你不同意,父皇也不同意,是要逼死女儿吗?” “好了,这件事就此作罢,回去坐好!”为何不允女儿嫁与楚弦歌,陛下已告知过她,倒是不曾想,她这女儿还有这般能耐。 作为母亲,她也乐见其成。 楚弦歌,确不是女儿的良配。 肖梦蝶垂下头,眸中光色暗沉,“好,女儿答应母后,往后都不再提嫁与弦歌皇子的事,但母后也要答应女儿一件事。” 无疑孙皇后是意外的,“你说。” “母后切不可再动他!” 孙皇后皱眉,显然不同意。 “母后,女儿都答应不提嫁他的事了,你作何还不放过他?你若不答应女儿,他若出了什么事,女儿也绝不独活!” 孙皇后满是不可置信,她竟为了一个外人来威胁于她?颤着手指向她,“你,你个不孝女,竟拿自己威胁本宫!果然是本宫太宠你了!” 肖梦蝶咬唇看她,毫不退缩。 孙皇后与她对视许久,终是败下阵来,“罢了!不动便不动,左右那楚弦歌也不是好杀的!” 闻言一喜,“谢谢母后。” “你也莫要忘了答应本宫的事。” “女儿自然不会忘,弦歌皇子本就无意女儿,女儿也不愿自讨没趣,总归他是女儿看入眼的第一人,女儿不忍他有事。”心里却想着,若她得楚弦歌另眼相待,那就另当别论了。 楚弦歌,这个男人是她的。 与此同时,肖昊天的车驾中。 一个侍卫装扮的人垂首跪下,“皇上,是属下无能。” 肖昊天摆手,“此事怪不得你,想不到朕特地选这么一个巡逻侍卫走远的空档竟也落不到半点好处。先派人查一查戚无殇的底细,还有那楚弦歌,竟在朕的眼皮子低下隐藏了这么多年,你也好好查查!” 肖昊天为镇国大将军,可谓权倾一时,楚弦歌这么多年在戚国为质,他探到他的消息,也不过是一个病弱从不出质子府的人而已。却不曾想,他不仅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行事还乖张毫无顾忌,且单一个文弱书生般的侍者,也能有此斩杀刺客于瞬息的手段。 这样的人,若回到芙殇,必是大患。 楚弦歌和戚无殇这二人,在宫中他杀不得,此番出宫,他可没那么多顾忌。 “还有那薛子熙,这么多年,当真半点他的消息都未探到?” 侍卫摇头,“此人极为神秘,师从无从探知,而他的出身,无论属下怎么查,都只得如宗卷记录的那般,出身山野,世代布衣。” 只薛子熙那样的人,布衣出身?莫说肖昊天不信,怕是这世间都无一人会相信。 “这件事先查着,退下吧。” 闹此一遭,识相的皆已回了自己的车驾,但也有不会看人眼色的。 譬如一向自诩独爱戚无殇一人的太子殿下。 戚无殇坐回马车,肖南玦就顺手从侍卫手中牵过一匹马紧随着她。 一副要靠近又不敢靠近,还满脸痴情哀怨的模样,让在外面赶车的柳珊很是看不下去,“太子殿下,您总跟着我们公主的车驾作何?便是太子殿下不要自己的名声,也莫要累了我们公主受到牵连!” 瞧瞧那些不时探过头看来的人,哪个不是像看戏似的。 柳珊最是见不得肖南玦这般惺惺作态,既娶了旁人,还心安理得的坐着戚国的太子之位,又总来装作这般情深不寿的样子,委实恶心人。 柳珊半点也不客气的话,让肖南玦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本宫做事,岂容得你一个小小婢女指手画脚!”语毕一夹马背,朝马车靠近。 柳珊看着他的背影,讥诮的笑了一下。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脸皮这般厚。”朱雀也忍不住开口。 其实她一直闹不明白,像她家公子那样的人都如此看重的华裳公主,当初如何会看上这样的人? “华裳公主空得一个年纪轻轻便名扬天下的名声,这看人的眼光,着实不敢恭维。” 柳珊闻言略微皱眉,“你口中不敢恭维的华裳公主,可是我家主子?”在柳珊的认知里,主子就是华裳,她丝毫不怀疑主子这身份的真假,纵是这些时日她也知晓有不少人认为主子或许是个假的。 主子什么能耐?用得着顶着旁人的身份过活?所以朱雀口中那没眼光的华裳公主,在柳珊看来说的就是她们主子,她自是听不得。 虽然吧,她也认为朱雀的话说得并没有错。 主子当年的眼光,还真不如何。 朱雀挑眉,不答反问,“你说呢?” 遂二人对视一眼,皆收回目光各自沉思。 肖南玦靠近马车,却一句话也不说,众人好奇的看着这一幕,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当然这些看戏的人里,戚无觅并不在内,她看一眼肖南玦,随手猛地甩下车帘,马车内伺候的春草静若寒蝉,生怕被她的怒气波及。 就在众人觉得这戏没什么看头时,那车窗帘子撩开了一角,是一素衣婢女探出头来,“我家公主让奴婢给太子殿下传句话:太子殿下若不想要这条命了,可尽管跟着。”没看到那些侍卫都离她们马车至少有三步的距离? 肖南玦似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柳叶见状,好心的解释了一遍,“奴婢提醒太子殿下一句,毒这种东西,可不会分敌我。” 肖南玦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方才刺客一靠近这马车,便倒地殒命。 脸微微一僵,不由勒了下马缰。 “你家公主呢?可还好?” 柳叶不言,看着他,圆圆的脸上多了一抹讥讽。 “你如此看着本宫是何意?”肖南玦哪会看不懂她满脸的讽刺,也正因看得出来,这才生了怒意。 “太子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口口声声说为着我家公主着想,如今却是这般作态,放着新婚的太子妃不管,来跟着我家公主的车驾,这是要将我家公主置于何地?太子殿下脸皮厚可以不计较这些,我家公主却不如您这般的没脸没皮。” “你一个小婢女敢如此与本宫说话,谁借你的胆子?” “本宫借她的,如何?”柳叶退下,露出戚无殇冰冷一片的脸。 “肖南玦,本宫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怀疑自己当初的眼光,细细想来,着实不如何。” 马车外朱雀二人对视一眼,皆无奈。看来公主是听到她们方才的谈话了。 “无殇” “还请太子依照规矩唤本宫一声华裳公主,本宫如今的身份,可不比太子的低。” “无殇不是,华裳华裳公主,我只是不放心你” “不放心本宫?那敢问太子,与廖将军比起来,你武功如何?”恰见廖司巡逻至此。 肖南玦脸色有些不好的看了不识趣的廖司一眼,不言。 比武功,他自然比不过廖司。 “看来太子也有些自知之明,那敢问太子,所谓的不放心本宫而一再跟随,你的倚仗又是什么?有什么能耐就做什么样的事!再则,本宫用得着太子相护?今日本宫心情可不怎地好,还请太子识趣些,本宫这性子,若是逼得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如此半点脸面也不给他留,肖南玦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好,你既不喜,那我便不跟,你自己小心。”转身打马离去。 戚无殇收了目光,微挑唇角看向骑马立在一旁自始至终仿若局外人一般的廖司,“廖将军辛苦了。” 严肃着一张脸,“这是末将的职责,华裳公主言重。” 随即戚无殇方一垂下车帘,就传来一句话:“那日未能护住太子殿下,抱歉。” 放下车窗帘子的手微微一顿。 到皇陵,已是晌午过后。 所谓皇陵,并不似寻常坟地般一派阴沉。 有山,有水,有树,有花,还有一片延绵不绝的竹海。 在皇陵前,有一个略高的祭台,台下广阔,可容万人。 祭台已摆好,此番正有三位祭祀一道行祭。 众人下了马车,朝祭台而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珊觉得她扶着自家主子下车时,主子的手似是颤着的。 众人依照身份地位依次站列,戚无殇原该与帝后一道立于首位,但她一下马车,就一步一步朝祭台行去。看着缓缓前行的步子,竟让人有种犹如千斤压在心上般的沉重感。 并未让人跟着,戚无殇就这么缓步走上百阶石梯。 她这般,实则于戚国的祭祀礼是不合的,然每当有人想上前拦着她时,都被她冰冷阴渗的眼神吓得急忙退下。 走了约莫二十阶后,肖昊天终是开口:“华裳公主,你这般于礼不合,祭祀礼不照常,先皇先皇后怕难得安宁。” 闻言,戚无殇停下,回头,就那么冷冷的看向他,然后扬唇扯出一抹绝代芳华而又邪肆张扬的笑,“难得安宁?” 不少人竟被她的神色所吓。 “仇人仍逍遥,自是难得安宁。本宫自己的父皇母后,本宫自己明白,若得仇人尽数陪葬,自然也就安宁了。本宫素来便不是个能遵从规矩的性子,父皇母后再清楚不过,他们纵容本宫也不是一日两日,所以本宫做什么,容得旁人置啄?” “倒是那些个该去给他们陪葬的人,你们做好要去陪葬的准备了么?”扫一眼脸色皆有所变的众人,“呵,且先等着,欠了本宫的,一个都逃不了!” 一再被她这般落脸面,肖昊天自是不能再放任,“来人,拦住她!祖宗规矩岂是她说不遵便能不遵的!” 恰是吩咐到廖司头上,廖司抬眼,神色不波动半点的对上肖昊天。 “怎么?如今连禁卫朕都使唤不得了?” 廖司顿了一下,看向戚无殇。 戚无殇瞥他一眼,又看向肖昊天,面露讥诮,“祖宗规矩?祖宗规矩可说过我戚家天下能由你姓肖的来执掌?” “本宫今日心情不好,所以,识相的,别来惹本宫!”挥手示意,已飞来三人拦住石阶前的众人,是柳叶柳珊和朱雀。 众人微诧。 这华裳公主可真大胆。 廖司不动,其他侍卫却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这番一举动就要与柳叶三人动起手来。 “皇上这么为难一个小姑娘,未免太失风范,今日本就是华裳来祭祀自己的父母,想怎么做,由着她喜欢不就是了。皇上一个大男人却这般处处为难,真是可怜这么个姑娘小小年纪便失了亲人没个能帮衬的长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祭祀礼过,守陵七日 听到这个声音,戚无殇面色稍缓。 果然这样的行事作风,很月璃。 正在众人好奇何人竟敢如此大胆与皇上说话时,肖昊天却先开了口:“月璃公子?”眉头微拧。 神医月璃,第一公子,这样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众人讶异于他会出现在此的同时,也觉得若用得这般口吻与皇上说话的是他,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让戚国皇上一眼便识出,本公子可真是荣幸之至。”那玩世不恭的笑脸上,可半点也看不出他所谓的荣幸。 “神医月璃,朕自然认得,倒是月璃公子作何会在此?若朕未记错,今次来的,不是宫中之人,便是大臣及其家眷,公子出现在此,怕是不合适。” “合适合适,很是合适,上面那位便是本公子的妹子,如此说来本公子也勉强算半个在朝中人的家眷了。” 戚无殇眼角微微一抽,沉重的心情却是放松了不少。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看他,又看看站在石阶上的红衣女子。 “公子方才说,谁是你你妹子?”肖昊天诧异问。 月璃与戚无殇又如何会扯上联系? “本公子不是说了上面那位吗?华裳便是本公子的妹子,不信你问她,是与不是?”其实吧,说这话后再对上戚无殇似笑非笑的目光,月璃心里也是有些打鼓的。他也不知那一刻为何就那般说了,只觉得,看到她如此柔弱的小姑娘在祭拜父母这样的大日子还被人这般为难,心里有些不好受。 虽则他也能随便找个说辞解释他为何出现在此,但既是要帮忙,总得有些沾亲带故不是 尽管他也不是说得很通帮忙为何一定要沾亲带故。 “是,月璃算本宫的兄长,自是有资格陪本宫祭奠父皇母后。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宫也不介意再多说一句,往后月璃若要入宫寻本宫,任何人不得拦,这是本宫授”护国公主“以来,第一个要求。”戚国不似芙殇重规矩,宫中的妃子尚且可随时召见娘家亲人,她作为一个地位仅次于皇帝的护国公主,有这般要求,合情合理。 只是,不说旁人,便是月璃自己,此时都因着她的话惊异不已。 这还是那个很有性情说话总不给他留半点情面的姑娘? 啧啧,就冲着她这句话,这个妹子他认定了。 “想不到公主还与神医月璃有这样的交情!”会以这般不阴不阳的语气说出如此带着一股子邪气的人,除了楚弦歌,戚无殇不做他想。 所以他又跟着凑什么热闹? 月璃回头看他,“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楚弦歌给他个冷冷的眼神,眼底还有淡淡的不屑,月璃嘴角微抽,这个世道是怎么了,如今是一个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好歹他也是个世人敬仰的神医,没瞧见肖昊天同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么? 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便见一袭白衣。 月璃还是头一回见薛子熙脸上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好似,有些看他不过眼? 从来凡事不过心,如谪仙般存在的薛子熙,原来也有神色一变的时候,事情,可真是愈发有趣了。 无奈月璃不是个识趣的,“薛丞相这么看着本公子做什么?可是突然发觉本公子俊逸非凡?”还很是自恋。 “俊逸非凡?”薛子熙的话本没有半分起伏,月璃却能很清楚的听出他隐藏在其中那股深深的鄙夷。 得,这些人他都惹不起。 “总之今日话已说到这份上,谁若惹本公子的妹子不痛快,本公子可不会客气。” 戚无殇淡淡扫一眼众人,见肖昊天虽面有不悦,却不再多说什么,很是满意。 月璃果不愧了他的名声,这世间能不卖他脸面的人,当真没有几个。 毕竟谁人没个生老病死。 只是有人识相了,有人却不会看情势。 “好大的口气,还真将自己当皇亲国戚了?也不看看自己能耐几何!”孙皇后话音一落,众人脸色皆变。 肖梦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母后!” 肖昊天脸色亦是大变。 他们可以得罪戚无殇,却不能得罪月璃。不说月璃一身医术他们得罪不起,还有月璃那不甚明确的背景,也不是他们能随意得罪的。 这点,包括肖梦蝶在内的其他人都看得明白,却不想孙皇后竟是个没脑子的。 “你拉本宫做什么?难道本宫还说不得了?什么妹子?还随时可入宫?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他们家后花园?一个未出嫁的公主,这般与男子不清不楚,她不要脸,本宫作为皇后还要这个脸呢!” 几道凌厉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孙皇后不明情况,只觉背脊发凉。 “闭嘴!” “闭嘴!” 一道声音是肖昊天,一道是站在前面身为国舅的孙符。 “戚国皇后竟是这般做派,本公子可真是大开了眼界!”月璃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已被清冷取代,“什么叫不清不楚?孙皇后说这样的话,可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戚国有这样的皇后,当是大不幸。”薛子熙淡淡的声音传来。 从不多管闲事的薛丞相突然开了口,众人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孙皇后有些愣愣反应不过来,“薛丞相此话何意?”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皇后如此作态,实在有失国母之仪,戚国许也会因此而落为他国的笑柄,皇后之位,皇上当另择贤居之。” “琪儿!你说的什么胡话!这些话岂是你能说的!”孙符闻言,立即呵斥。 “父亲动怒之前,可有想过皇后娘娘适才那一番话,说的是何人?”华裳,那可是他们宠着长大的,岂容得旁人数落她半句! 孙符一顿,“不管何故,这话也不是你该说的!” “孙大人不必如此生气,孙统领也是一心为戚国着想,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却在此时此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委实愧对皇后这个身份。”秦孝天,世人敬重,他都开口了,孙皇后哪还不明白自己闯祸了,腿一软,险些倒下去。 “皇上,臣妾” “皇后?好一个皇后!”可真是将他的脸都丢尽了!肖昊天遂吩咐:“今次皇后皇陵前失仪,委实愧为一国之后,朕” “父皇!求您饶过母后这一次。”肖南玦跪下。 “父皇,求您念在母后初犯,又是一番好心的份上,饶过母后吧。”肖梦蝶亦跪下。 若母后被废,她嫡公主的地位岂非不保? 孙皇后如果知晓她一心护着的女儿到此刻最先想到的竟是她嫡公主的身份,还不知该作何感想。 肖昊天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双儿女,在肖梦蝶身上顿了一下,随即收回目光,“看在你兄妹二人的份上,念皇后又多年无过,朕便从轻处罚,自今日起,皇后无召不得出凤鸾宫,后宫事宜交由姚贵妃掌管。” 孙皇后双眼一花,忙跪下扯着肖昊天的衣角求道:“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您不能收了臣妾的掌宫之权啊,皇上,皇上” “来人,皇后身子不适,即刻将她送回宫!” “不,不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您不能” “堵了她的嘴!” “皇”孙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刚要说什么,嘴便被侍卫堵住。 刹时,孙皇后眼中一阵恐慌,愤恨,不甘,最后化作死寂。 多年夫妻,他竟半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让诸位见笑了,还请月璃公子莫要计较皇后那一番无心之言,改日朕必亲自摆上宴席赔罪,只今日说到底还是先皇先皇后的祭祀大礼” 月璃本欲再说什么,却见石阶上的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快上到祭台,纤弱的背影透着一股莫名的忧伤,遂便睨向肖昊天冷哼了一声未说话。 原来在他们为了维护她的名声而争论不休时,她竟毫不在意的顾自走了。 怕是众人都被适才这闹剧般的一幕给吸引了视线,而无人注意到她的动静吧。 但其实月璃想错了,他未注意到,并不表示别人也没有。 楚弦歌自始至终未置一言,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他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一人身上。 薛子熙说了一句话便再无下文,也不是他不在乎戚无殇的名声受损,而是他同楚弦歌一般,眼底只看得到一人。 也恰是薛子熙话落时,戚无殇便转身朝祭台缓步走去。 今日,她委实没什么心思与这些人纠缠。 在场已有不少人注意到她此番动作。 再行两阶,戚无殇便看到祭台上摆着的灵位,身子猛地一晃,险些从石阶上跌下,好在她急忙稳住了身形。 只是这一动作,险些让下面不少人止住了呼吸。 将近百阶的石梯,若她最后未稳住,后果不堪设想,是以她接下来每走一步,些许人的心就向上提了一下。 邻近,盯着灵位愣愣出着神,眼睛很涩,却没有泪。 欲拿三炷香,却拿起又掉下,拿起又掉下,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才终于拿了起来。 往烛台上点,因着双手不停的颤抖,竟许久许久都未能点着。 三位祭祀不由停下动作,看着她,一人犹豫着上前,“公主,草民帮您点吧?”却被她躲过,同时被她冰冷的眼神扫过。 祭祀忙退下。 戚无殇终是点着了香,颤着双手拿着。 一鞠躬,未言。 二鞠躬,未言。 三鞠躬,亦未言。 直到好一会儿将三炷香插在灵位前,她才后退,跪下,双手伏地。 一扣头,一声额头与石头地面碰撞的声响传出,分明隔着百步的石阶,台下众人却听得真切。 抬头,脸上是一抹灿笑,“父皇,母后,女儿回来了。” 二扣头,又是一声大响,抬头,依旧笑,只笑得有些戚戚然,“父皇,母后,女儿活着回来了。” 三扣头,额上已是鲜血一片,抬头,血顺着脸颊流下,她依旧笑着,只是这笑,透着一股子的阴冷决然,瞧着有些渗人,“父皇,母后,对不起,女儿这么久才来看你们。不必担心女儿,女儿很好,你们放心,伤了你们的人,女儿会一个个送去陪你们,该是我们的,女儿也会一样不少的拿回来!” 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笑,一如许久许久以前,“偷偷告诉你们,女儿现在可本事了,谁也欺不得,所以你们不必挂心,待将来,女儿寻一个好夫婿,生一双儿女,再带来看你们。父皇您不是常说女儿看人的眼光不行么?当时女儿还极不乐意,如今看来,还真被您给说准了,从前女儿看人的眼光确实挺糟糕,不过您放心,女儿现在可精明了,以后给您挑的女婿啊,定是个铁骨铮铮的大英雄,然后他会护着女儿,护着你们的外孙外孙女,一辈子幸幸福福。你们看,女儿以后的路可顺畅了。” “父皇是不是想说女儿小小年纪便将夫婿放在嘴里时时说着很是不知羞?没办法,谁叫你们女儿貌美如花姿容无双呢,有这么好的女儿,你们就偷着乐吧。” 她的声音不大,只耐四下除了风声便是她的声音,是以她所说的话,不少人都听得真切。 连站在祭台上的三名祭祀,都不由红了眼眶。 她不流一滴泪,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悲伤。 这个姑娘,原该有个幸福和乐的家,原该有一双宠她溺她的父母。 “父皇,母后,女儿想你们了。” 颤颤着起身,缓步向前,准备抬手摸一摸灵位,刚要碰到,又猛地收回了手。最后目光停在另一个灵位上,上书“戚国贤景年太子戚无煜之灵位”。 颤着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哥哥 倒退两步,撞到后面高出祭台的石阶上,身子直直向后仰。 刹时,惊呼一片。 比这惊呼声更快的,是两道飞跃而上的身影。 一红,一白。 两人一齐将她接住,一左,一右。 戚无殇站回石阶,回头,看向二人,眸色清明,甚至看不出一丝惊诧和哀伤,平静得仿若什么都再入不得她的眼一般。 让二人不由心口一紧。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楚弦歌皱眉,不言。 薛子熙只是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亦是不说话。 下面的人从后面看去,确实是他二人将她接住,但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到他们手里的,也就一层薄薄的衣料而已,他们甚至都未触到她。 也便是说,不是他们将她稳住的,而是她自己稳住了身形。 在这样的境况下,一个毫无内力的人,何以能做得如此程度的反应? 他们不知道,依照他们的性子自也不会去问。 戚无殇也不会说。 祭祀继续,只是氛围无端多了一抹沉重。 祭祀礼过后,戚无殇要求留在皇陵守陵七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皇陵之外,争论不断 守陵,需入皇陵内。 像皇陵这样的地方,常年都有人守着,是以此番戚无殇在此待上七日,无需在住和吃上多作担忧。 祭祀礼已过三日,那日祭奠过后,大半的人都回了临阳城,只有少数几人留下。 这三日,戚无殇一人在皇陵内,什么也不做,独坐着或是发呆或是闭目养神。这般举动一度让皇陵外候着的人担忧不已。 皇陵内虽说什么也不缺,但到底凡陵墓这类,无一不阴冷潮湿,戚无殇身子本就弱,如此待着已有三日,且少有进食,如何能受得住。 柳叶看着在自己眼前已不停来回走动有半个时辰的柳珊,无奈的同时眼底又是一抹担忧。 除却送饭食的时辰,主子都不允他们靠近,主子那样的身子骨,不日前又尚大病初愈,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柳叶,你倒是想想法子啊,公主再这么下去万一有个好歹”柳珊这话已不知说了多少遍。 柳叶只看着她,眼中一派无奈之色。 依照主子的脾性,既说要守陵七日,便是如何也不会改变。柳珊也知道柳叶与她一般担心,可她就是忍不住。 看向亦是在一旁打转的秋嬷嬷,“嬷嬷,你早年便伴在皇后娘娘身旁,许公主会听你的,不若你去劝劝?” 秋嬷嬷闻言,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起了圈,“你说的,我又何尝未想过?只是公主自来执拗,想当初,她决定的事,便是陛下都改变不了,更况我们?” “再说,今早给公主送早膳时,我已劝过。” “那可如何是好?”然后似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看向一旁的朱雀,“朱雀,你来想想法子,或许” 换得朱雀一记轻瞪,柳珊忙闭嘴,其实便是朱雀不警告,她也并非要将那些话说出口。虽然她也不清楚主子与朱雀那主子有什么干系,但直觉里,她就是觉着主子待那人不同。 他们劝不动主子,那人或许可以。 朱雀瞪过她后,并未继续与她多说,而是转身走到后面的亭子,蹲身朝里行了一礼,遂看向正执起一枚黑子准备落下的白衣男子,“我家公主入皇陵已有三日,奴婢担心依着公主的身子恐会受不住,特来请薛丞相前去一劝。” 随着肖昊天,大半人马已归城,只余极少的人还留下。这些人里,除了薛子熙,还有各怀心思的几人。 执一白子紧随而落的,是一袭红衣的楚弦歌。 而另一边,月璃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处炉子软塌,此番正半躺着煮了一壶清茶,而坐在他对面,身上披着一张厚厚披风正端着一杯热茶低低咳嗽的,是重伤未愈的孙琪。 闻言,薛子熙顿了一下,却被一人抢先开了口:“本宫去!”是打一开始就焦躁不已的肖南玦。 这话他不止说过一次,包括朱雀在内都只当做未听到。 如之前许多次一般,有人无视他,也有人不厌其烦的因着他的话讥讽出声:“你去?她会听你的?阿玦,不是本宫瞧不上你,这里的人,华裳怕最不想见的,便是你吧。” 这几日戚无觅一直在想,当初她费尽心思同戚无殇争肖南玦的宠爱,是确心中有他,还是只想将所有属于戚无殇的,都一并夺过来呢? 她没能想通透。 但却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肖南玦在她心中的分量,实则并没有她当初认为的那般重。 这么多年,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只是那仅剩的情分,都已被这几日肖南玦的种种表现消耗殆尽。 她也是会累的。 最重要的是,她发觉戚无殇被她夺了未婚夫婿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痛苦,这让她很失望,同时也觉得没多大意思。初时她还因戚无殇那般不在乎的模样而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看来,肖南玦这个人,着实当不得他们戚家女子的一番痛不欲生。 她会留下,不是因身为她夫婿的肖南玦也未走,不过是,看到这么多想得到想不到的人都还在,她也想留着瞧瞧罢了。 能一举惊动如今在戚国可谓各有分量的这许多人,不得不说,戚无殇可比从前能耐多了。 就如此番出宫,本还有不少人打着再不让戚无殇活着回去的主意,但见有这些人护着,也没人再敢轻易动作,平白错失了如此杀她的好时机。 只是戚无殇明知身子弱却执意不出皇陵,是故意博同情还是别有用心,戚无觅可是感兴趣得紧。 肖南玉将手中的匕首随意一扔,堪堪从肖南玦脸侧飞过没入身后的柱子,可谓入木三分。 肖南玦脸色猛地一变,却是肖梦蝶先怒骂出声,“肖南玉,你做什么?想谋杀当今太子?” 肖南玉笑着看他们,缓步走过去拔下匕首,“做什么这么紧张?本公子不过手滑了一下,又不是故意,看大哥这不是好好的吗?他都没说什么,梦蝶妹妹着什么急?” “手滑?你分明就是故意,否则怎地旁的地方不滑,偏偏滑向哥哥那边?” 肖南玉把玩着匕首,“这你可就得自己问问匕首了,本公子哪里会知道?或许它就是喜欢大哥呢?” “二弟,莫要得寸进尺!” 肖南玉淡淡挑眉看向他。 “近日你总与本宫找事,本宫不计较,不是怕了你,而是念着还有一份兄弟情分在。” 肖南玉闻言,把玩着匕首的手轻顿一瞬,轻哼一声走过去提起月璃煮好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衣摆一撩便寻着近旁的石凳坐下。 动作之快连月璃都未来得及阻止。 待反应过来便不乐意起来,“谁准你喝的?” 肖南玉并不为他的气势所吓,顾自饮了一口,道:“手艺不错。” 想不到这肖南玉竟是个厚脸皮,不过,以为他的东西当真那么好喝,月璃嘴角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好喝,那就多喝。” 肖南玉却是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看他,又看看手中茶盏,脸色一僵,“你下毒?” 看向依旧一派自然继续喝着的孙琪,再看向又顾自给自己满了一杯的月璃,肖南玉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你连自己喝的东西都敢下毒?”也不怕将他自己给毒死! 然他们却不知,因着肖南玉这给自己喝的东西下毒的话,在场有人手中动作轻轻顿了一下。 “做得一副好似本公子逼着你喝的模样,呵”以为他有一个神医的名号就当真只会救死扶伤?这一招,还是早年从他们家落丫头那里学来的。 犹记当年,他总觊觎落丫头手里不知都从何处寻来的稀罕玩意,为防被他顺走,落丫头便将那些东西都下了毒,他可没少中招。 不过也都是些小毒,只会给他些教训,伤不得性命。 就如此番。 肖南玉将手中茶盏往旁边的矮桌上一放,点着脚尖便消失在亭子中,还不忘喊道:“好你个月璃,给本公子等着!” 孙琪好笑的瞧着这一幕,难怪适才月璃特地给了他一颗药丸,原来是这么个缘由。 “你下了什么在茶中?” 月璃得意一笑,“近日本公子新研制的泻药,至于药效嘛,比大分量的巴豆要强上那么一丁点。” “哼!以为本公子煮的茶是那么好喝的?看不拉他个一天一夜。所以啊,孙琪儿,你看还是本公子待你好吧。” 孙琪握紧茶盏,“再喊一遍试试?” “孙琪儿。”然后闪身躲过孙琪扔过来的杯盏。 “月璃,你好样的!”等伤好了,看他不把他打个半残。 听着这个动静,抱着刀靠在亭子外带着惯常那张严肃脸的廖司,眉头也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 孙琪虽为武将,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或者该说是,好修养。但那好好的休养也能被气到随手扔东西的地步,月璃也是能耐。 朱雀却不管他们怎么闹,只盯着薛子熙,“薛丞相,劳您劝一下我家公主。” 薛子熙未搭理他,朱雀目光遂一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楚弦歌,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打断,“姑娘这么为难丞相作何?你家公主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她自找的?” 几人停下动作齐齐看向她,其中甚至有难掩的杀意,孙香盈全身发寒,却顶着怒意硬着头皮,“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戚无殇自己找死,又不怨我!好好的提什么守陵,搞得像有多孝顺似的!活人不见她惦念半分,却在那里守着两副棺材洋装孝子,想当年我父亲待她是何等的好,如今却是连我父亲半点脸面也不给,活该孤家寡人” “啪”的一声,孙香盈的话被一巴掌打断。 孙香盈抚着脸看向来人,“哥哥,你打我?” “瞧瞧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这也是你该说的话?”孙琪颤抖着双手,眼中满是愤怒和失望。 “你,打我?”孙香盈却听不到其他的话,满心满眼只余不可置信,她最敬重的哥哥,竟打了她,还是为了戚无殇! 孙琪脸上略有动容,到底是他的亲妹妹,打了她,他又岂会好受。 抚着心口又是一阵咳嗽。 月璃拿了颗药给他服下,“孙琪儿,今日若非看在你的面上,这件事本公子断然不会罢休。” “月璃公子能念着旁人的情分不计较,我们却不能!”一道声音传来。 抬眼,是戚无殇手底下那两名柳姓的婢女,开口的,正是素来可爱着一张圆脸瞧着颇为好脾性的柳叶。 “自来,我们华裳宫便不是随意任人欺凌的,更别说我们公主!”柳叶闪身便到她眼前,连续“啪啪啪”三声,孙香盈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就只余几个巴掌印和火辣辣的疼。 “你个婢子敢打本小姐!” 刚要有动作,柳珊的匕首便已落到她脖颈上,一阵寒凉。 “你” “劝孙大小姐还是别乱动的好,深秋天凉,奴婢的手被冻得有些僵,可不大好使。” 柳叶退了回去,“孙大小姐早年还与我家公主有些情分,今日公主不在,奴婢等不会动你,但你也要自己知趣些,莫要总做些讨不着好的事!” 孙香盈愤愤的盯着她,又见那白衣男子亦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时委屈出声:“哥哥,你就这么看着我被这个两个卑贱的奴婢欺负?” 孙琪闻言,颤着手指向她,“你可真”卑贱的奴婢?这就是她百年书香世家孙家大小姐的修养? 对亭子外的陈希吩咐:“让人将大小姐送回去!” 陈希领命,“是。” 两名御林军已进来押住她。 孙香盈挣扎,“不!哥哥,我不回去!我不过就说了戚无殇几句,有什么错?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如此对我?她就是个狐媚子,看看把你们一个个都迷成了什么样?活该父死母亡!活该无依无靠!她就该死在里” 声音已断,却是被两枚棋子击中晕了过去。 棋子滚落在地,一白,一黑。 众人诧异,月璃也看着端坐在石桌两旁仍继续下着棋的两人,须臾才冷冷道:“孙家的人,可真个个都是好样的!”连带着孙琪也不给好脸色。 孙琪苦笑。 他又何尝希望事情变成此般模样,何曾想过人心原来竟是这样的。 肖梦蝶只觉孙香盈此举愚不可及,便是再如何讨厌那戚无殇,也当知道这里护着她的不再少数。看着楚弦歌,肖梦蝶不由握紧袖子底下的拳头,便是他都对戚无殇如此相护! 早晚有一天 戚无觅只淡淡挑眉。 “还请孙统领往后管好你们孙家的人。”肖南玦也恨不得杀了孙香盈,无殇岂是她能如此说得的?只是他还来不及动作,就被那两人扔过棋子抢了先,这比听到孙香盈适才那一番话更让他愤怒。 他就说这些人怎么赖在这里迟迟不离开,原来竟是都打着无殇的主意! 无殇原就是他的,岂容得他们来惦念! 孙琪又咳嗽了两声,才略带讥诮的回道:“太子殿下口中的孙家人,可是也包括了孙皇后?” 肖南玦面色难看至极,谁人不知那日母后闹了个大笑话,孙琪此时提起母后,分明是嘲笑他。 “吵得连下棋的兴致都没有了。”一道冷冽的声音,让众人不由噤了声。 抬眼,却见楚弦歌已放下棋子闪身消失在亭子中。 月璃又坐回他的软塌,饶有兴致的晃了两下折扇,芙殇国这个大皇子,今日好似格外的好脾气。 没了对手,薛子熙自也停了动作,起身,看向朱雀,“不必担忧,你家公主既是不让你们前去打扰,想是有她自己的道理,她既说七日出来,你们安心等她七日便是,你家公主也不是个不惜命的,她会有分寸。” 语落,人也走出亭子。 月璃又晃了两下折扇,这二人今日都有些奇怪,不仅破天荒的一道平心静气下了一上午的棋,此番还一齐离开。这里面,若说与那小公主将自己关在皇陵三日的举动没有干系,他是半点也不会相信。 只是皆此番离开,他可不认为这二人是单纯的随处走走看一看风景这般简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掩人耳目,皇陵秘密 皇陵内,戚无殇并不似旁人进来时看到的那般待在一处发呆或闭目养神。 要说发呆失神,她第一日确实如此,半天神伤,半天沉思。 她素来,便不是个一味悲天悯人的性子,七日守陵,有那一份感念过往追忆从前的心思在,但这并非她的首要目的。再则,她此番身子本就不好,好不容易再度归来,像不爱惜自己身子这般,她做过一次生过一回病已是失误,断然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再度发生。 如她之前许多次想的一样,她现在活的,确不是她一个人。 早年她无意间听父皇提起过皇营令似并未放在皇宫中,她细致想了许久,若当真不在皇宫,那就极有可能在皇陵内。 戚国皇陵已有几百年历史,历经几代帝王,不亲自来看一眼,谁也不知里面会有着怎样的秘密,是以她才借此机会过来一探究竟。 这两日,除却有人送吃食的时间,她都在四下搜寻。 只是,仍没能找到皇营令。 她之所以这般急着找到皇营令,并非她现下有多需要皇营那两万精兵,而是皇营规矩素来便是只认令不认人,她若不能及时寻到,最后让其落入旁人手中,于她的复仇路无疑是不利的。 连孙符都尚且入宫去询问她有关皇营的事,难保其他人不对其怀有心思。 然虽未找到皇营令,她这两日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这皇陵真如她猜想的那般,并不简单。 戚无殇敲击着面前的墙面,传来一阵轻响,她知晓,这里面定是另有乾坤。 这是她昨日夜间便发现的,只寻了将近一日,都未曾找到任何机关通道。 突然,她停下敲击的动作,一个闪身便回到这几日凡有人进来便看到她待在的石板旁。 坐下,往身后的墙壁靠去,遂闭上眼。 这一系列动作方一做完,前方便传来脚步声。 尽管戚无殇这三日并非都在伤心颓废中度过,这皇陵阴冷潮湿却是真的,她此番一坐下,无需多作掩饰,便能给人一种奄奄一息之感。 身上的红衣已沾染不少污泥,发丝凌乱,脸色在烛光下只余一片苍白,在她身旁,是冷湿寒凉的石板石墙,若非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尚存,来人恐早便失了控。 只是即便她无事,来人无疑也是愤怒的。 紫衣,银色面具。 “本座当初救你,是让你来此做得这副要死要活模样的?既然你不知珍惜,本座便收回你这条命!” 睁开眼,抬手拿开挡住眼睛的几缕发丝,看向来人,戚无殇突然觉得有些倦,这两日虽尽心寻物,她却没忘该休息时便休息,并未生出半分倦意,却不知此刻为何觉着一阵疲倦袭上心头。 扬起一抹笑,“原是公子来了啊。” 子舒面具下的黑眸因着她的话略微闪了一下。 戚无殇扫一眼四下,见不远处那一方铺陈着被子的石床还算勉强能看,但瞧着,却也与他那一身华贵紫衣甚是格格不入,便道:“本想请公子坐的,可寻了一番也未见什么地方能坐。不过看公子的样子,想来也不会久待,有什么话,便站着说吧。” “看来你着实是不想要这条命了。”这般情景,这样的境况,她竟还能语气平平的说出如此一席话? 戚无殇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越过他朝旁边的石床走去,拿了条毯子披在身上。 这皇陵,是真的冷,更别说如今已是深秋时节。 忽视他一再打量她而又愈是愤懑的眼神,戚无殇道:“公子且放心,在还清公子的救命之恩前,我是不会死的。至于公子适才那我不珍惜这条命的说辞,我却不能认同。” “凭你此刻这副模样?” 戚无殇懂他的意思,无非是她都将自己弄成了这样,还凭什么来言惜命? 抬起手来端详一番,一身泥土,着实狼狈,轻笑一声,“确实挺不成样子的,不过公子也不能仅凭此便说我不惜命,我如今不是还好好坐在这里么?无病也无伤。” “本座此来,并非要听你的废话。” 戚无殇闻言,拢了拢身上的毯子,黛眉微扬,“既然如此,公子此来为何,烦请直言。”语毕接着问:“公子可要过来坐坐?”还拍拍身旁的位置。 见此,子舒本十分气愤的情绪中,瞬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自不会搭理她那没边没迹的话。 “主动守陵七日,是扮人扮得上了瘾?” “公子这般问,我倒是有一事很好奇,我做了这么多在公子看来与我身份不符的事,公子难道就不会有所怀疑?” 子舒不言。 怀疑,自然有。 一个分明不是华裳的人,却一举一动间皆透着华裳的作风,甚至属于华裳的哀伤仇怨,在她身上也无一遗漏。若非十分肯定她的身份,怕便是他,都会觉得她就是华裳。 子舒不否认,这个柳珺落是个聪慧的女子,且不说当初她仅短短时日便将华裳习得九分像,便是此番看来,她甚至比华裳自己,都要更像华裳些。 比华裳更华裳,这是一种很矛盾的说法,但与他现在的感觉,却是最相符。 她一个人便将戚国上下搅得一团乱,他比旁人要想得更多,只因他确信她实非华裳。他也料到她必另有目的,却想不出她目的何在,所以才会愈发对她生出好奇,以致最后紧随到这皇陵中。 “你不必如此拐弯抹角,本座知你继续待在戚国是另有所图。你想做什么,本座并不关心,只是你切莫忘记,你这条命,是本座给的,便是死,也当死在本座手里!” “所以,公子你其实很是担心我?” 他却是想也不想便否认,“自作多情!” 然后戚无殇便轻轻的笑了,“公子放心,我说过会将华裳活得好好的,便不会食言,今次来此,我也并非仅为守一番皇陵。” 尽管她此番也并未说再多,但其实,她在自己说出这一番话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来此的目的她连柳叶柳珊都瞒了,却独独让他知晓。 这三日,在旁人看来她就是伤心欲绝谁也劝不得,否则她的婢女在皇陵外也不会那般着急,是以她此时这些话,让子舒颇为意外。 她瞒了所有人,却独告诉他? 子舒说不清此番是个什么感受,只觉有一股情绪从心中慢慢冒出,然后,生了根,发了芽。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子舒狠皱了下眉头,便将所有莫名的情绪尽数压下。 “你究竟要做什么?”语气中却是多了一抹烦躁。 “若说,我要这戚国的万里河山,公子当如何?” “你想做女帝?”遂又道:“你想夺戚国的江山?”先是诧异,随即便是深深的愤怒。 她的江山,岂能容旁人夺去?便是眼前此人与她再如何相像也不行! 挑眉,“没错。” “有本座在,想做戚国女帝?简直痴心妄想!” 戚无殇并不因他的话而生气,反而多了些许兴致,“哦?公子方才不是说我做什么,你并不关心么?如今又作何要来干涉于我?” “旁的事,本座不会管也没闲心去管,唯独夺戚国江山这一件,本座非管不可!有本座在,任何人休想打戚国的主意!” “公子既然如此维护戚国,作何让肖家人如今仍安坐在皇位之上?” “肖家?跳梁小丑!” 跳梁小丑?也就是他很不放在眼里的意思咯? “公子如此在意戚国,可是也意在其山河?”话出口,戚无殇就不由屏了呼吸。 她很紧张。 很好奇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内心里,也有着她道不清的期待。 好半晌,他才开口:“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却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失落,却无端松了口气。 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她虽不知这人的能耐,也知晓若他当真意在戚国,肖昊天断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知道,她其实有些明知故问。 但好在,他未回答,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处之。 良久,她轻轻的道了声:“戚家的江山,原就该由戚无殇自己来夺回。” 子舒抬眼看她,眸色深深。 却并未出言否决。 话音方落,戚无殇神色就轻轻一变。 此番她的手正放在石床边缘,而就在方才,她手上似是触到了什么东西,她只需轻轻一用力,便能将其按动。 一个想法冒出心头。 紫衣男子似是察觉到她的异常,问:“怎么?” 戚无殇只觉这人的感觉当真如初敏锐,她不过一个小小动作竟都能被他捕捉到。 她知晓,他在她眼中略有不同,但也,仅此而已。 不是所有事都会让他知晓。 好在有现成的借口,“有人来了。” 身形微顿,子舒便闪身从另一个入陵通道离开。 在离皇陵入口约莫五十步的距离处,通道确分两条。 他走后,戚无殇抚了一下适才触到的位置,须臾,收回手,继续端坐在石床上,静待来人。 脚步声越来越大,想是来人已近。 从皇陵入口到戚无殇如今的位置,有通道,却极长,是以纵然早便听到细微声响,来人却是一刻钟之后方现身。 抬眼,有些意外。 来的竟不止一人。 白衣,薛子熙。 红衣,楚弦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情绪难控,突发意外 自再次归来,戚无殇就极少有慌乱的时候,然此时瞧见这二人一道出现,她除了意外,内心里却是多了一抹慌乱。 直直盯着二人,眸光复杂难明。 至于因由,想来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慌乱从何而来。只觉她好似掉入了某个漩涡中,一时迷茫了起来。 二人见她这副仿若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亦是神色各有不同。 却是薛子熙先开口:“公主可还好?” 闻言,戚无殇抬眼去看他,却仍是一副失神模样不说话。 薛子熙眉头微拧。 楚弦歌看着她这般,并未说话,而是直接走过去,将手搭在她额头上,罢了道:“为何这般凉?” 见他欲要再伸手来探,戚无殇忙侧身躲开,楚弦歌的手顿在半空,对上她定定看过来的双眸。 戚无殇就这么直直盯着他瞧,也不说话。 良久,她才收回视线,将这让人总能无端想到许多的静默打破。 “皇陵寒凉,本宫在此待了三日,凉些很寻常,多谢弦歌皇子关心。”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楚弦歌顿了一下,半晌才道:“如此便好。”语毕人已转身去寻了个略微干净的石板坐下。 此番举动让戚无殇又不由将视线投在他身上。 薛子熙眸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瞬,眸色愈发深邃。 对上她淡笑着看过来的视线,“多谢太傅挂心,本宫无事。”客气,疏离。 薛子熙广袖下双手不着痕迹的紧紧握了握。 “公主既是无事,可与华裳宫其他人知会一声,也免了她们总在外面坐立难安。” “事前未细说,倒是本宫的疏忽,想来她们定是拿着这事去扰了太傅不少清静吧。”说到华裳宫其他人,戚无殇的态度并不似适才那般冷淡疏远。 这一变化不管是薛子熙还是楚弦歌都看得真切。 “扰清静却是没有,只这皇陵的冷湿气到底重了些,公主风寒方好,还是早些出去为宜。” “太傅不必担忧,本宫自己的身体本宫清楚,不过七日,本宫还受得住。”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却仍执拗的不听劝,薛子熙也不由生出一股怒意,“公主想要与皇上皇后尽一份孝道的心意,本相明白,但公主如今的身子如何,公主难道不是当最清楚?若皇上皇后还在,他们会愿意看到公主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 适才因着想了一些事,戚无殇的情绪有些不在状态,但她到底养得了一副沉稳的好性子,说了这些话的档口,已差不多恢复过来。此时乍一见薛子熙如此生气,她还真有些诧异。 同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么多年,薛子熙何时给人的不是一种高洁出尘无欲无求的儒雅姿态?极少生气,更别说与她生气。 或许,当真是她做得过了?毕竟这不是旁人,而是她从来看不透摸不准而又敬佩非常的薛子熙。 薛子熙这一番话倒是再一次提醒了她,她如今的身子确实受不住一再的摧残。父皇母后已祭拜过,再则于父皇母后而言,她的安危胜过一切,又怎会因着她这些表面的东西做得不够而责怪于她。若他们还在,见她如此,只会愈发心疼。 左右她来这皇陵的目的已达成大半,现下这二人在此,她若想要再探更多,怕也不合适。柳珺落这副身板当真弱得可以,她也不想自己再一次病倒。 也罢,再寻个时间过来详细的探一探便是。 “太傅说得对,若父皇母后还在,他们必也不想看到本宫这番模样,本宫这便收拾回宫。” 起身,许是坐得久了,加之皇陵寒凉,险些没站稳,身子猛地一晃,让薛子熙及原还坐在石板上垂眸沉思的楚弦歌惊了一下,却见她急忙扶着石榻站定。 抬眸一笑,“许是坐的时间长了些,不碍事,缓缓便好。” 恰见楚弦歌又垂下眼睫不再看她。 戚无殇总觉着,此番再见到的薛子熙和楚弦歌,似都与之前不大一样。 薛子熙素来不喜多言,然自踏入这里就一直是他说得最多,而楚弦歌,哪次见面不是对她冷嘲热讽,今次却是沉默着一反常态。 难道她住在皇陵的这三日,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以致他们一个个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诚然,他们变得如此反常,并非这三日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是祭祀台上那一幕,让他们想了许多。 纵是她再如何像华裳,纵是他们再如何的自欺欺人,他们也确信她就是个假的。然她一个分明不是华裳的人,作何在那般境况下还做得那一副悲痛欲绝的情绪来?若说是假装,谁人会信? 再有便是她险些跌下石阶时,二人齐齐接住她的一瞬间,她所展现出来的本事,二人也无法忽视。 至于他们都深思出了些什么东西,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了。 想不透,戚无殇便也不打算再想,到底她也不傻,她知晓祭祀那日她的一番表现,不可能不让人多想。只是她并不知晓他们会想如此多罢了。 走过去,拿起三炷香,点燃,走到一个通道前,重重朝里鞠了三个躬,遂将燃着的三炷香插在近旁的香炉中。 这通道里面,正是摆放父皇母后遗骸的皇陵内殿。 这三日,她甚至未有勇气踏入一步,即便她来这皇陵的目的是寻东西。 她也是会怕的。 面对父皇母后离世这样的事实她就已险些承受不住,若再亲眼看到他们的尸首,她不知自己会不会瞬息间崩溃。 深深朝里看了一眼,交握于小腹前的双手不由攥紧。 父皇,母后,你们且等着,伤了你们的人,早晚会送来同你们一一谢罪。 她这一番动作时,楚弦歌已起身,意味不明的看了同样站在戚无殇身后的薛子熙一眼,便收回目光直直盯着她的背影。 戚无殇回头看到他们这番肃穆的姿态,略微顿了一下,才淡声道:“走吧。”便当先走了出去。 走出皇陵,因着突然明亮开阔的视野,戚无殇抬起手来眯起眼遮了遮,恰是此时,听到一阵哭声。 “公主,您可算出来了,老奴,老奴” 有些吃力的睁眼看向秋嬷嬷,戚无殇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真心的笑意,“让嬷嬷担心了。” 秋嬷嬷又是一番老泪纵横,“看到公主无事,老奴便放心了。” 柳叶柳珊虽未说什么,但那脸上的笑意足可见她们终是放下心来,一道走过去搀扶。 戚无殇是真的有些累,便也随她们搀着。 朱雀也暗自松了口气,却在看到紧随一齐出来的两道人影时,眸光微顿。 “丫头啊,你可是担心死本公子了,你说你这副身子,做什么要如此固执,瞧瞧现在”月璃也晃着折扇走过来,脸上的担忧半分也不掩饰。 “出来便好。”孙琪也淡笑出声,转而被一阵咳嗽取代。 戚无殇看着他们,有些动容。 对月璃轻轻点头,然后看向孙琪,轻皱眉头:“表哥重伤未愈,怎地不早些回去休息?” “小伤,不碍事。”语毕又侧过头去咳嗽不断。 月璃低叹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给他服下,这才回头看着戚无殇,欲言又止。 便是月璃不说,戚无殇也明白他此番想表达什么。若非因为她,孙琪当也不会拖着一身病痛在此受着冷风。 自来孙琪待她便是极好。 那日情绪激动了些,未交待清楚便入了皇陵去,倒是忽略那些担忧他的人。 “表哥受累了。” 孙琪急忙摆手,遂又咳了几声。 恰是此时,一人走了过来,“哟,本宫还以为妹妹会在里面待足七日呢,怎地就出来了?”戚无觅的嘲讽是那样明显。 “自诩孝心一片,也不过如此!”肖梦蝶亦不屑道。 她们也在,这倒是戚无殇未想到的,不过转念一想,大家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骨子里都有些相似的地方,譬如,喜看戏。 她提出要守陵七日,又有这么多人留下,便是看一场好戏,她们也当不会轻易离开。 戚无殇还来不及出声,就有一道不悦的声音传来:“闭嘴!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抬眼对上肖南玦,戚无殇脸上本就淡淡的笑意猛地收住。 一看到他就变了脸色,这让肖南玦一阵失落,同时也有淡淡的不悦,在他看来,戚无殇当着这么多人如此待他,是落了他的面子。但看到她那张绝美的容颜苍白非常,一时不忍,“无殇,你终于肯出来了,这几日你受苦了,可有哪里不适?” “太子的记忆力好似不大好。” “什么?”她的话,让肖南玦不明所以。 唇角扬了一些,是一道蔑视的弧度,“记得本宫与太子说过,本宫如今的地位可不比太子的低,还请太子注意一下规矩,本宫的名,可不是谁人都有资格直呼的。” 肖南玦面色微白,“你当真如此厌恶于我?” 他这一再纠缠的姿态,让戚无殇一阵厌烦。真不知当初她到底看上了他什么,这眼光,在现在看来连她都有点不敢恭维。 其实不是戚无殇的眼光问题,而是早年的肖南玦,着实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与现在比起来,差距确是有些大。 “太子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丫头不喜看到你,谁都看得出来,却不想太子竟是脸皮如此厚。”早年因着子舒的关系,月璃本就看肖南玦不是很过眼,这番更是越看越觉得碍眼。 一个男人,在未婚妻死后没多久便心安理得娶了旁人不说,竟在娶了旁人后再来做这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还真让人瞧不上。 “肖南玦,本宫没闲心与你多做纠缠,本宫说过,若惹得本宫不耐烦了,指不定还真杀了一了百了。” 凉凉的目光,让近旁的月璃都不由打了个哆嗦。 是他白担心了,肖南玦哪里又是这丫头的对手,她又不是真的华裳与肖南玦有可以一念的旧情,就她那冷清的性子,会对肖南玦客气到哪里去。 诚然是月璃想岔了,她是真的,但肖南玦于如今的她而言,旧情,着实已不剩多少。 她素来便不是个耐性好的。 因着她毫不留情的话,肖南玦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有些失神,以致口不择言,“无殇,时至今日,你是瞧不上我了,对吗?”换戚无殇一阵莫名其妙,又见他指向她身后道:“是因为他们?因为你身边出现了更多优秀的人,因为他们都将主意打到你头上,你便再瞧不上我了,是也不是?” 好半晌,戚无殇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脸色无疑是难看的,“肖南玦,你是有病吧?”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怎地好看。 皆不善的瞥向肖南玦。 “是,我是有病!自你再次归来,我便病得一发不可收拾!你既然死了,又作何要回来?让我再见到却得不到!你若不归来,我又何故如此痛苦!” 戚无殇原就苍白的一张脸,瞬间血色全无,微颤着双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若非有柳叶和柳珊扶着,她许连站都站不稳。 月璃见状,怒斥出声:“肖南玦,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转而小心翼翼的看向戚无殇:“丫头,他这是说胡话,你别” 却被她一个似悲似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月璃也不明白,她分明不是真的华裳,但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她若听到这一番话,必是伤心的。 松开柳叶二人搀扶着她的手,戚无殇缓步上前,满目凄然,“南玦哥哥,你的意思,可是希望我真的死了?呵呵,可笑我当初竟还想着,便是父皇母后和哥哥都不在了,我也还有你这一个亲人。” “南玦哥哥,你不知道吧,我死了又活过来后,在得知父皇母后和哥哥都已不在时,我是多么的期盼能够再见到你,可是南玦哥哥,我再见你时,你让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十里红妆,大婚之喜!我曾以为你会是我唯一的念想,却不曾想,连这样的你,都成了别人的,你可知当时我有多绝望?” “可是现在,你竟说我为何要归来?宫变那日,我经历了什么,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我为何归来?那是因为我有仇有怨,仇怨不报,我心难安!我为何归来?那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无殇我”肖南玦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后悔已来不及。 “肖南玦,我原还想着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若你当真与当日之事没有干系,我便不与你计较,甚至于便是肖家是我的仇敌,我亦不会为难于你。却未曾想,你竟如此希望我死在那场宫变中,如此,我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从此,你我情分,就此了断。” “无殇,不我不是” 抚着微疼的心口,“再见时,我是戚家戚无殇,你是肖家肖南玦,你我,不死不休!”心口一抽,她便晕了过去。 当是时,慌乱一片。 “无殇!无殇!我错了,错了!”却被月璃一掌挥开,冲过去,戚无殇已落入一人怀中。 楚弦歌慌乱的摸了一下她脖颈的动脉,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忙看向月璃,“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给她看看!” 月璃也不管他的语气如何不善,顾自过去给戚无殇把脉,随即,脸色狠狠一变,“情蛊?她身上如何会有这种东西?” 楚弦歌抱着她的双手猛地一僵。 身后慢了一瞬的薛子熙亦是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薛奇担忧的看着他,“大人”遂便住了口。 所以,这小公主这副模样,是情蛊发作了?情蛊是什么东西,这里恐怕除了秋嬷嬷外无人不知晓。这小公主适才那一番举动,根本不是一个假扮的人该有的。 薛奇一时闹不明白,不管她是真是假,她因肖南玦而情蛊发作,都是大家亲眼看到的。 那,大人 且不说他适才紧张之余却仍落后那楚弦歌半步,以致小公主此时是在楚弦歌怀中。 不用说,他也明白大人此番心里必是十分不好过。 “如何?”楚弦歌声音有些冷。 月璃皱了下眉,有些不善的看他一眼,“暂时没什么大碍,然情蛊这种东西,不用本公子说你们也当清楚,若不解,于她只会有害无益。” “那月璃公子可有解蛊的法子?”柳叶从最初的惊慌慢慢镇定下来。 月璃摇头,“暂时没有。” 柳叶不由紧握拳头。 柳珊却不似她那么能忍,走过去直接几个飞转便踢在肖南玦身上,许是尚在悔恨中,肖南玦跌落在地上后除了脸上的茫然不知所措外,并无其他多余的表情。 柳珊却不管他,狠狠道:“若我家主子有半点差池,你肖家所有人,都得陪葬!” 见她说这般可能暴露身份的话,柳叶犹豫了一下,却未制止。这些人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主子,不过是不知晓主子的能耐,左右现在也撕破了脸皮,加之主子也不能如此一直忍气吞声,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不好,也免了这些人总时时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待主子醒来,若要怪罪于她们,她们也愿意受着。 只是柳珊的话,却让肖梦蝶不乐意起来,“凭什么戚无殇有事就得我们肖家人来担责?情蛊?呵,所以她这晕过去还是因为心里想的念的仍是本公主的哥哥咯?” 闻言,肖南玦眼睛一亮。 柳叶柳珊气不打一出来,却是秋嬷嬷最先看不下去,“就凭他,也配我们公主一心一意?” 拿了一粒药给戚无殇服下,月璃起身回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看着肖梦蝶,“这位姑娘,你还真当你们肖家人是稀罕物不成?情蛊,谁说只有动情才会发作?没见识,就不要装出一副很懂的模样。再说,就肖南玦这样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家丫头会稀罕了?” 许是气势使然,肖梦蝶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肖南玦,听到月璃的话,又泄了气。 不是只有动情情蛊才会发作吗?果然,还是他太异想天开了。那些话,不是他想说的,只是近日来无殇总不再搭理他,他害怕,害怕就会这样失去她。刚刚,是他口不择言了,他没想过要伤害她。自她归来,他总睡不好吃不好,每天都担惊受怕,就怕她知晓当初事情的所有真相,若真如此,她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你们既是她的人,可知她身上的情蛊从何而来?”孙琪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 被问到的柳叶柳珊二人齐齐摇头。 “不知,主子从未提过。”柳叶认真道。 “现下不是该问这些的时候,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薛子熙淡淡的声音传来。 “还请弦歌皇子将公主交给本相。”几人朝他看去。 楚弦歌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亦是看向薛子熙,态度并不友善。 薛子熙并不为他的眼神所吓,只继续不急不缓道:“公主作何会成如今这副样子,旁人不知,难道弦歌皇子也不知?皇子当知道,月璃公子没有法子,并不表示本相也没有。” 看看薛子熙,再看看怀中这一张苍白绝美的容颜,楚弦歌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纠结。 薛子熙有法子让她快些醒过来并且少受些苦,他自然知晓。 只是 轻吐一口气,将戚无殇抱起来,良久,才下了某种决心般欲将人递过去,薛子熙也抬手准备接过。 这一举动,旁人谁也看不明白。 月璃却疑惑,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才并未出声阻止。 柳叶和柳珊对视一眼,虽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无论谁人带走主子,她们都会跟着,至少她们确定这二人都不会伤主子。 只是,楚弦歌松了好半晌的手,那纤弱的身影却迟迟落不到薛子熙手中。 才发现,是戚无殇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不松手。 然后,楚弦歌便笑了。 这一笑,惊了云,扰了风。 便是为同性的第一公子月璃,都有些被他那抹笑晃了心神。讲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楚弦歌这样笑。 惊异过后,是惊悚。 “看来还得本皇子将她送回去。”不管薛子熙那一张俊逸的容颜上神色如何复杂,楚弦歌抱着她转身便吩咐启书备车回城。 肖南玉精神恹恹赶来时,恰是看到楚弦歌抱着戚无殇上了马车,略一询问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朝正失神落魄坐在地上的肖南玦走去。 “大哥,早便说过,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肖南玦抬头看他,满是苦涩,“终有一日?”他此刻就已后悔万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烦闷连连,终得解惑 戚无殇是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睁眼时对上楚弦歌那一双邪魅的眸子,她愣了愣神,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见他突然扬起的唇角,她竟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回过神。 楚弦歌笑,且还是温柔的对着她笑,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惊悚。然此番,她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梦魇中。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低沉的嗓音,带着一如既往的魅惑。 戚无殇这才发现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脸上的表情可谓千变万化。僵着欲要从他怀中离开,却如何也挣脱不开,竟是被他给紧紧扣住。 别扭,又有些尴尬。 奇怪的情绪让她不适,不由皱了皱眉。 见她皱眉,楚弦歌便有些着急,“怎么了?”慌乱中摸摸她的额头,又探探她的脉息,见都正常,才松了口气。 戚无殇本还有些不自在,但见他如此着急,心思一时被一股莫名取代。 只是,总被他抱着也不妥,“弦歌皇子可否先将本宫松开?” 楚弦歌深深的看她一眼,见她坚定目光中那淡淡的疏离又要冒出,忙抱起她轻轻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让她靠在车上,遂扯过一方毯子给她盖上,这才退开。 所有动作,速度之快而又无一不温柔细致。 戚无殇有些讶异。 她见过楚弦歌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他给她的印象都与温柔沾不上边。在她眼中,楚弦歌这个人就是个危险人物,轻易不能靠近。 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有两回就见着他杀人手起刀落。这样的人,该是冷心冷情杀伐果决才对,断断不该出现这般类似温柔的神情。 所以,他突然变得这副模样,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当然她是不可能直接问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样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又变回每次遇到她时都阴阳怪气的模样。 “敢问皇子,本宫为何会在此?”若她没看错,这当是质子府的马车中。 这一想,便想到了皇陵外那一幕,照理说,依她的心性当不会因着肖南玦那一番话被激得晕过去才对。无疑,肖南玦的那番话让她心寒,但自己的承受能力如何,她还是清楚的。 “看样子你是记起来了。” “本宫记得自己似是晕了过去,但本宫为何晕过后会出现在皇子的车驾中?”难道那些人都是摆设?且不说柳叶柳珊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带着她入他的马车,月璃和孙琪也不会同意,那她又是如何在这里的? “你莫非以为是本皇子硬将你抱来的?”带着类似不屑的神色上下打量她,“就你这样的,本皇子图你什么?” 戚无殇觉得,楚弦歌这个人生来就是惹人生气的,果然方才那些温柔都是她的错觉。 “那依皇子的意思,是本宫自己跑到你这车上来的?本宫竟不知自己晕过去后还有自行入别人车驾的本事。” “自行入别人车驾的本事是没有,紧拽着人不放的本事倒是不小。”语毕还状似嫌恶的看了看自己皱成一片的衣襟。 戚无殇是何等的聪慧,如此哪还能不懂他的意思,“当真是本宫硬拽着你不放?”看着他那褶皱一片的衣襟,戚无殇多么希望他能说不是。 “你觉得呢?” 戚无殇差点仰头喊苍天,所以她晕后竟是做得这种死皮赖脸的举动来? 单是想想都丢人。 为能再挽回些颜面,她强装出气势问:“那本宫作何旁人不拽,偏是拽着你?” “你问本皇子,本皇子问谁?瞅这一身的泥,脏死了。”的确,他那身张扬的红衣上,着实沾了不少她身上的泥土。 楚弦歌这样的人,从来衣衫就是一丝不苟,不难看出是个讲究的人,如今这一身因着她变成这样,戚无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啊,下回本宫再晕,皇子记得离远些。” 她以为,她晕倒时他离她最近。 她也以为,她当真有晕过去后随意拽着人不放的习性。 楚弦歌见她如此,难得的心情好了不少。 “谁知你会不会每次都故意往本皇子面前来晕?” 戚无殇只觉堵着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果然和这人说话就不能放好了态度。懒得与他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本宫的丫鬟嬷嬷呢?” 这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倒是外面驾车的有两人,她感觉得出来。 却不知是谁。 “一个在外面驾车,其余的都在你的马车中。” 戚无殇才放下心。 她本欲想着既然醒了,便回自己的马车去,但听外面的动静,当是已到临阳主街道,若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从质子府的马车出去,这临阳城怕又要多个茶前饭后的谈资了。 “说来本宫倒有几分好奇,本宫拽着弦歌皇子,皇子作何不将本宫硬拉下来?”若她没记错,她是在他怀里醒来的吧?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她给忽略了。 楚弦歌神色微僵,强撑着转移话题,“被激得情蛊发作,那肖南玦于你当真就如此重要?”他本意是转移话题,然问的也正是他早便想知晓的。 “你说,本宫是情蛊发作?”她甚至未注意到寻常这种时候,旁人都是会问她为何会中的情蛊。 情蛊发作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她都明白,同时她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情蛊之所以发作,与肖南玦是半点干系也没有。 陷入沉思。 她想不到这情蛊竟如此厉害,不过心绪点点的波动都能这般,那往后若是 看来,解这情蛊的事,她是得上些心了。总归有些东西不是她想控制便能控制得了的。 “你何以知晓本宫身中情蛊?”戚无殇突然抬头看他。 楚弦歌微顿,道:“月璃。” “哦,原来是月璃啊,难怪”却是有一抹失落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马车就在此时顿了一下,与朱雀一道驾车的启书朝里喊了一声:“殿下,是薛丞相。” 戚无殇正好奇薛子熙为何此刻到访,楚弦歌却先开口:“让他进来。” 薛子熙进来,见戚无殇醒着,似有些意外,但见她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久久提起的心绪竟是慢慢放下来。 “公主可还好?”他问。 戚无殇点头,“本宫无事,有劳太傅挂心。”却直直盯着他手里端着的东西。 许是看出她的疑问,楚弦歌解释:“你身上的情蛊,他有法子缓解。” 谁也没注意听到楚弦歌的话后,戚无殇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这是我适才熬出来的药,公主可先喝下。”戚无殇接过,许是手有些颤,竟是洒了一些。 “公主当心,以免烫了手。”薛子熙慌忙拿出一方手帕帮她擦洒在手上的汤药,却被她躲过。 药是烫的,然她此刻的心却是凉的,很凉很凉。 薛子熙拿着手帕的手僵在半空。 “没事。”看看手中端着的药,她再笨,也闻得出这药中满满的血腥味,又看看薛子熙略显苍白的脸,突然笑道:“太傅也知本宫身中情蛊?” 薛子熙点头,“嗯,知道。” 盯着他尽管苍白却仍不失一贯高洁气度的俊逸容颜,继续道:“那太傅难道就不好奇本宫是如何中的情蛊?” “不好奇。”因为他知道。 戚无殇失笑,“不好奇?挺好的,挺好”将药放下,“本宫已好得差不多,这药本宫便不喝了,多谢太傅。现下已快到宫门,本宫就在此处下车吧,多谢弦歌皇子一路的照拂。” 疏离,一如既往。 待她下车。 楚弦歌皱了下眉,有些不悦的看向薛子熙。薛子熙亦是给了他一个不甚善意的眼神,遂盯着案几上那一碗药愣愣出神。 “明知她不是她,丞相大人却仍用得这番心思,本皇子不得不佩服。”楚弦歌亦盯着那一碗药。 “这般说本相时,弦歌皇子可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楚弦歌是什么人?从不允人近身,出了名一身怪癖,而这些怪癖里,尤以洁癖最甚,然偏是这样的你,不是一样抱着满身泥土的她不松手?” 楚弦歌不以为意,“丞相大人确定那是本皇子要抱着她?而不是她死拽着本皇子不放?” “是与不是,皇子当自己明白。” 是夜,华裳宫戚无殇的寝殿中,来了人。 琴音缭绕,男子一袭紫衣,面着一张银色面具,半倚在门边静静听着。 她的琴音,一如既往的让他听得入迷。 他来,戚无殇是知道的,只是她此时只想将这一曲弹完,寻常,她烦闷迷茫时,多是以琴调整心绪,只是今日,自她回到宫中便一直奏到此刻,心绪却半点未有改变。 反而让她愈发烦躁。 一曲终,看向来人。 “你特地让朱雀叫本座来,可是有事?” “有一事相问。” “问。”人已走到近旁坐下。 戚无殇起身,亦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落座,“你曾说,我身上的情蛊这世间只有你的心头血能解,可对?” “本座是这么说过。”若要解,非他心头血不可。 闻言,她失笑出声,就这么低低的笑,许久许久。 她笑,他便拧眉看着她笑,直到她笑声止住,他才开口:“你让本座过来,就是问这个?” “是啊,就是问这个。” “听闻今日你身上的情蛊发作?” 戚无殇却是意味不明道:“听闻?对啊,好似有这么回事。” “为了那个肖南玦?” “虽然本宫不愿承认,但好似真是如此,怎么说当年本宫也曾对他一往情深不是?” 子舒拧眉,“你偏要如此不阴不阳的说话?对肖南玦一往情深?柳珺落,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是啊,忘了,你不是该最清楚?当初将我的记忆封了,不就是想我忘了自己是谁全心全意以华裳的身份过活?如今我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子舒才越发觉得她不对劲,这种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她。 “你喝酒了?” “对啊,喝了。”琴音也缓解不了她心里那一道莫名的情绪,她便寻了些酒来喝,但她知道,她其实并没有醉,倒是她尽量压下的那一道情绪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为何喝酒?”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心里不痛快。” “你身子本就不好,不该喝酒。” “你在关心我?”起身走过去,站在他跟前垂首看他,随即绽放一抹灿烂的笑,“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华裳?是了,你是知道我是假的,这么说来,你其实是在关心我?” 子舒抬手扶住她,“你喝多了。” 戚无殇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她就这么直直盯着他,半晌,唤了一声:“子舒。” 子舒心口猛地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嗯?” “我若让你将我身上的情蛊解了,你可会同意?” “不会。”他答得毫不犹豫。 “即便那会要了我的命,你也不解?” “只要你不妄动情念,情蛊并不能耐你何。” “不妄动情念?谁又说得准?” 子舒却因着她的话顿了一下,眸中有隐隐的怒意,“你动了情?谁?” 甩开他的手,戚无殇笑得有些涩涩然,“这情啊,原是想顺其自然动一动的,但现在,还是算了。” “为何?”他不再追问那是谁,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她的神情让他不忍继续问下去。 “因为你不愿给我解蛊,而我现在又不能死啊。” 子舒想,她或许真的喝多了,否则也不会与他说这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柳珺落这个人如此聪慧,却甘愿顶着华裳的身份行事,他很好奇她的目的,想着许借她此番醉酒能探到一二。 “为何不能死?” 戚无殇却蹲在他面前,仰起头来看他,模样有些傻,“你是不是以为我喝多了,想套我的话?” 子舒淡淡挑眉,还不算太笨,遂扶着她以免她蹲不稳摔倒。 “你这么扶着我,难道就不担心我身上的毒?” “这世间有许多解毒丸,而本座,素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 楚弦歌抱着她的时候,也没有受她身上的毒半分影响。 但是,能解她身上情蛊的,却是薛子熙。 而且,在皇陵中,子舒方一走,楚弦歌和薛子熙二人又同时出现,所以戚无殇很迷茫,分明在这之前,她已隐隐确信了某些事。 “我制的毒便是月璃也解不得,什么解毒丸这么厉害?”她是真的好奇,她的确喝了不少酒,但脑子却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许因喝酒的缘故,某些举动总有些不受控制。 就好比此番像个傻子似的蹲在他跟前任由他扶着。 见他不说,她便又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左右我今晚的目的已达到。” 说完,起身,退后两步看他。 子舒却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你的目的?” “我若说我便是华裳,你可会信?” 自然不信。 “你就那么想将自己当成她?”没来由的,子舒对如此的她有些不喜。 “你不喜欢我是华裳?” 头微疼,看来她当真是喝醉了,“这与本座喜不喜欢你是华裳并无干系,你是你,她是她。” “本宫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本宫还是要告诉你,也仅告诉你这么一次,你要听好了,本宫大名戚无殇,父皇赐封号华裳。” 子舒盯着她,见她脸上虽有醉意,却无半分玩笑,“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若不是本宫喝了些酒,此番见着的又是你,本宫还不一定会说呢。” “那柳珺落是谁?” “也是本宫啊!”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子舒也不能与一个醉鬼计较。 “好了,想说的本宫也说了,今日叫你来的目的本宫也已达到,你走吧。” 至于她所说的目的,子舒并不打算再问,就她这副样子,说出的话没几句是可信的。 子舒走后,戚无殇躺在软榻上微微阖上眼,唇角轻轻扬了扬。 她并没有醉,她说了她是华裳,他不愿当真她也没办法。她也会如她适才所说的那般,这些话,只说这一次。若非喝了些酒,她许也不会如此冲动。总归,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原还疑惑的问题,她大底已找到答案。 终究不是什么东西都得有十足的证据方能确定,有些东西,凭的,就是一个直觉。 门外,朱雀单膝跪在紫衣男子面前,一一禀报:“今日公主回宫后便一直在寝殿中弹琴,约莫两个时辰,便命柳叶送了些酒进去,这期间琴音断断续续,再一个时辰左右,公主突然让属下给公子传信,后来的事,公子就都知晓了。” “下去吧。”朱雀刚起身准备离开,又被他叫住:“去给她煮一碗醒酒汤,往后不要轻易让她喝酒。” 朱雀闻言,心底乐了一乐,主子终于开窍了。“可公主并不会听属下的。” 子舒想到她那脾性,也不再为难朱雀,“若她再提喝酒,便即刻给本座传信。” “是。” 子舒走后,柱子后面走出二人,是柳叶和柳珊。 “朱雀,你家主子长得丑吗?”这话无疑是柳珊问的。 “你家主子才丑呢!”语落朱雀才想到柳珊家主子正是这华裳宫的现任主人,有些悻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你们就死心吧,我是不会透露半点我家公子的消息的。不过你们也莫要太担心,单看有我这样的下属,我家公子还能差到哪里去?” “” 柳叶和柳珊无语对视一眼,然后默默走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扑朔迷离,李牧之死 难得宿醉,或者该说从未宿醉,戚无殇一早醒来便头疼得厉害。 方一起身,柳叶便端来一盆温水给她洗漱,随即接过朱雀煮好的醒酒汤给她喝下,与此同时告知她月璃在书房候着已有半个时辰。 早前她便说过月璃若要寻她,入宫任何人不得阻拦,想来他此时出现,应也是有几分光明正大,倒是难得了她回宫这么些时日头一回有人从正门名正言顺的来探一回她。 月璃在书房等着而非她通常会客的前殿,想来也是她待月璃的那一点不同被柳叶等人看在了眼里。 “公主,可要此时过去见月璃公子?”她方收拾完毕,柳叶便问。 “不必,先让人去备好早膳,请他一道来用。”月璃此番过来,不用想她也知道定是与昨日之事有关。就月璃那不知从哪处冒出的很是为她着想的态度,既知晓她身中情蛊这种东西,又岂会不来一探究竟。 倒是他这么一大早过来,怕是还未用过早膳。 早膳备好,月璃也来了。 方踏进屋来,便盯着她上下打量,戚无殇也淡定的坐着任由他看。 罢了才浅浅一笑,“可看出了什么来?” 月璃难得的拧了下眉,走到她近旁坐下,“可还有不适?”昨日他便想跟过来,但那时她一醒来便顾自回自己的车驾转而入宫,他便也隐隐觉察到她情绪似有不对,若再与她说这些事,许也不合适,这才择了今日入宫寻她。 到底月璃也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说着就要来探她的脉,戚无殇也不躲,只盯着他放在她手腕上的手淡淡挑了下眉。 她在自己身上下了十多种毒,手上却半点没有,因着她早便料到月璃有朝一日会来与她探脉,谁叫柳珺落有个病弱的身子骨,而月璃又与子舒交情非凡呢。 月璃与柳珺落可谓同出一脉,便是一人擅医一人擅毒,但若见识到她身上的毒,并不难识出她柳珺落的身份。现下,还不是让他知晓她柳家少主身份的时候。 昨日她晕过去,也幸得是楚弦歌近身,若是月璃,想是如何也瞒不住了。看来往后她再往自己身上放毒,也不能随意这么一沾上便能察觉,到底她如今这身子骨外加一个不明深浅的情蛊,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给晕过去。 她也总不能回回都往楚弦歌跟前晕不是。 “本宫没什么大碍。” 月璃也适时收回手,这脉象,确实如她所说的没什么大碍,只是,“听说你还喝酒了?” 戚无殇看了因着月璃的话垂下头的柳珊一眼,便也知晓月璃所谓的听说从何而来了。 “并未喝多少,不打紧。瞧着你这模样,当是未用过早膳吧,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语毕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莲子羹顾自喝着。 月璃见此,也不打算继续,她昨日方从皇陵出来,身子本就弱,又历得一番昏迷的惊险,还喝了不少酒,当是该先吃些东西。 也端起眼前的莲子羹喝起来。 许是休养使然,霎时屋中只余二人吃东西的声响。 约莫两刻钟后,戚无殇的羹碗已空。早膳垫垫肚子便可,她并不打算再多吃,看向随着她停下动作也放下碗的月璃,道:“你既已知晓我身中情蛊,可知其解法?” 月璃摇头,略显凝重,“不知。”遂顿了一顿,问:“这蛊,可是子舒所为?” 戚无殇只淡笑着看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月璃看着她这般便得了答案,心中不由对子舒生出些许不满来,总觉得他这般作为有点过了。“你也不必太担忧,我会去寻他来与你解了这情蛊,便是他不同意,我也会再想其他法子,总归不会让你一直受着它的煎熬。” 戚无殇也不驳他的好意。 “不过说来,本公子倒有一事十分好奇,昨日慌忙之下本公子不想那肖南玦多做纠缠,便编出个情蛊并非只因情才会发作的说辞,但这情蛊为何,本公子却清楚得很,昨日你那一番表现,莫不是当真心系那姓肖的?”这般说着,月璃脸上便多了些探寻八卦的兴味。 还有这么回事? 想来是柳叶等人还来不及与她提起。 “你怎不说本宫如此,是因着你?到底你还有着个第一公子的名头在,世间迷恋你的女子怕数都数不过来。” 月璃却被她的话吓了一吓,“你开玩笑的吧?”那模样,分明是完完全全的惊恐。 换她没好气的一瞪,“本宫好歹也花容月貌,你至于么?” “是是是,你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所以姑娘啊,是本公子高攀不上啊。”且不说有楚弦歌和薛子熙这俩对她虎视眈眈却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的人在,单就她那一身仅凭一人便将戚国那些个人闹得惶惶不安的本事,就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逍遥日子还没过够,可不想惹这些个麻烦上身。 他如此避她如蛇蝎的样子,让戚无殇暗暗翻了个白眼,转移了话题,“你与你口中的子舒交情好似很不一般。” 要说月璃平生最有成就感的事,除了他这一身医术外,便就是混得了个子舒唯一的好友这番名头,是以戚无殇方一话落,他便略略得意的晃了晃折扇,很是一本正经的道:“说起与子舒的关系啊,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戚无殇额角黑线暗生,“戏过了啊。” 对上她略微清冷的一张脸,月璃才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本公子与子舒,算是自打出生便相识了。” “哦?” “也就”月璃说着便顿住看了她一眼,才目光略有闪躲道:“也就家中长辈有些关系,自然而然便熟识了。不过说来,子舒自小性子便古怪得很,极难与人亲近,你是不知本公子到现在能勉强得他个好脸色付出了多少,当年那些日子,想想都辛酸。” 月璃这些话,并未胡乱编造。他与子舒相识,确是家中长辈的缘故,而他能得子舒唯一好友的身份,也确实是一把辛酸换来的。只是有些东西,被他刻意一带而过。 知道他并未完全说实话,戚无殇也不勉强,月璃既是提到所谓家中长辈,她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倒是月璃有这么个深交的人,竟是连柳珺落都未曾听闻。 天空暗下之际,戚无殇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面着一张面纱便独自出了华裳宫,几个飞转间人已落在皇宫一处较偏远的院落中。 院落虽偏远,守卫却不比皇帝的寝宫差多少,也不知这处的主人是不是尤为怕死,便是习得柳家独门轻功的她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入得其中。 房顶上,戚无殇一身红衣在夜色中看得并不明显。说起这一身衣衫,还是因着华裳宫中并无黑色的夜行衣,她恐来得晚了会生变故,便也未在意这许多。总归以她的轻功,躲过这些侍卫并不是什么难事。 靠在瓦砾上听了一下,下方传来一阵阵类似痛苦的叫唤声,纵然不大,却足以听清。 掀开一片瓦,朝里一看,果见下方床榻上躺着一人,光着的背部是大大小小的鞭伤,有些已结痂。许是伤口太疼,那人纵是趴着也轻哼不断。 “来人!来人!” 应着那人的喊声,有一内侍模样的下人推了门进来,跪地,“将军。” “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本将军!”内侍应他的要求起身将他扶起。待看清那人样貌,却是李牧无疑。 想不到孙皇后还真下得了狠手,李牧怎么说也是禁卫首领,竟是被她折磨成这副模样。 想来是对肖梦蝶宠到了极致。 李牧是朝廷官员,孙皇后轻易不敢取他性命,他敢不将解药交出去而是自己服下,除了贪生怕死些,倒是也有几分胆量。这不,还真被他赌回了一条命。 “将军可要继续上些药?” 内侍扶着他坐起身,许是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抬脚便给内侍一脚,“你个狗奴才,是想要了本将军的命?” 内侍跌飞出去,遂又爬回来跪下一个劲的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看这模样应是时常遭受李牧的打骂。 戚无殇见此,轻轻皱了皱眉。她不是善人,甚至于有仇必加倍还回去,但却瞧不得李牧这一番随意打骂人的举动。 “闹心!滚出去!”内侍得令,忙逃也似的出了屋。 然,房门未合上,内侍便晕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道人影闪入。 白衣翩翩,容颜俊逸。 薛子熙会出现在这里,是戚无殇未想到的。 敛了敛气息,尽量降低存在感,薛子熙可不是旁人,她不敢大意。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男子,李牧有一瞬回不过神,是被吓的,好半晌才颤抖着问:“薛薛丞相夜半来访,所所为何事?” “你背后的人,是谁?”薛子熙也不动,就站在原地冷冷出声。 李牧好似未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试探道:“什么?” 然戚无殇却听懂了,听懂后便是意外,想不到薛子熙来此的目的竟与她一样。然,她想知李牧的主人是因着要报仇,薛子熙又是为何? 薛子熙拧了下眉,若薛奇在此,必知道这是他不耐烦了。“那日华裳宫中,公主所问的你主人,是谁?” 李牧惊诧的看着他,不知是突然反应过来还是别的,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不说?”不耐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厉。 李牧不由向后退了退,然他本就身在床榻上,已退无可退。 薛子熙,戚国最神秘之人,李牧自来便是连直视他都不敢,如今又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眼神气势? “末将,末将不知丞相的意思。” “不知?”人却向前走来,分明极缓的步子,李牧却觉得好似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喉咙上,连呼吸都不由艰难起来。 已顾不得身上的伤,爬起来就着床榻跪着磕头,“丞相大人,末将真不知,求您放过末将吧” “你知道,本相若想取你性命,不过瞬息之间。” 李牧抬头来,满脸惊恐,“大人” “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薛子熙纵不耐烦,声音却无多少起伏,依旧如常清淡,好似说出来的话很是寻常一般。 他即便只说了几句话,甚至半点威胁的动作都未有,李牧却感觉整颗心都是惊恐的,“末,末将” “哟,丞相大人也在?真巧。”这邪魅张扬的声音,让房顶上的戚无殇眉角跳了一下。 眨眼间,离薛子熙约莫五步远的地方便多了一人。 容颜邪肆,红衣张扬。 楚弦歌,好似与昨日她看到的有哪里不一样,似是,整一张脸冰冷严肃了不少。 看向来人,薛子熙眉头皱得深了些,“你来做什么?” “丞相大人来做什么,本皇子便来做什么,怎么?丞相大人来得,本皇子来不得?”语毕,一撩衣摆便坐了下来,姿态邪肆张扬中透着几分洒脱。 戚无殇闻言,有些莫名,莫不是他也好奇李牧的主子是何人? 楚弦歌却不再管薛子熙,支着下颚看向李牧,“说吧。” 单就一个薛子熙的气势李牧便已承受不住,何况再多一个自出现便行事乖张无所顾忌的芙殇国大皇子。 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弃全家上下四十多口人的性命于不顾,那人的狠,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双眼一闭,看来是天要亡他啊。 睁开眼,却想再挣扎一次,“末将并无什么主人,求二位莫要再为难末将。” “没有?好,那本皇子便换个问题,那日狄戎入宫,可有你的一份力?” 李牧强撑起胆子看他,实则是他很好奇当日之事又与楚弦歌一个别国皇子有什么干系。 “末将不” “也莫要说什么不知,当日之事,本皇子远比你知晓的多,之前未追究,不过是暂时没心思,若非那日华裳宫中她对你颇为忌讳,本皇子也不会这么快来寻你。” 李牧诧异,她?谁?华裳公主?他与华裳公主又是什么关系? “皇子殿下说的可是华裳公主?” 薛子熙扫一眼楚弦歌。 楚弦歌却不看他,而是挑眉继续盯着李牧,“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末将有一事当提醒殿下,现如今的华裳公主,不过是个假的,真的华裳公主,早便死了。”语落之时,剑尖便也落到了喉咙处。 “她也是你能随意说得的?”楚弦歌拿着不知从何处拔出的剑,眸色寒凉。 如此快的速度,连房顶上的戚无殇都未能看清。 见他因着她如此愤怒,心中不由泛起一道奇异的情绪。 薛子熙看向他手中拿着的剑,神色愈发凝重,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柄剑出鞘。不过区区一个李牧,竟能使得他愤怒至此。 想来是与他一般,因着李牧那句她死了的话而怒。拳头不由紧握,她死了 “墨玄剑不是这么用的。” 楚弦歌回过头来看他,“你觉得不值?” 薛子熙被他问得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自然是值的,但若那些人知晓墨玄剑被他这么用罢了,若是他手中亦有剑,适才出手时只会更狠。 毕竟,楚弦歌出剑的瞬间,他亦仍了一枚银针刺入李牧身上一处大穴,若非疼得厉害,李牧也不至于如此长时间说不出话。 只是他的动作,除了楚弦歌,再无人看到。 “你不说,好,本皇子从不强人所难,这世间,还没有本皇子想找却找不到的人,本皇子倒要看看你那主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既然当日皇宫之事有得你的一份,那便先将欠的还来吧。” 墨玄剑所伤,便是细微伤口,亦会在一瞬间自伤口处开始溃烂,而被伤之人,在化成一滩血水之前,感觉都是清晰的。也便是说,直至最后一块血肉腐化完毕,人的痛觉都是存在的。 墨玄剑的玄妙,薛子熙早年便听闻,却是第一次见。 李牧就这么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由肩上那一个小小的伤口一点点腐化。骨头血肉一点点融化的痛是怎样的,他从前不知,此刻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无止尽的惊恐,“皇,皇子殿” “你当初既做得勾结狄戎灭戚国皇室的事,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能做这世间第二个死在墨玄之下的人,你也算幸运。” 收剑,入鞘。如此长的剑,就这般没入短短的剑鞘中,变得如一把匕首模样。 “话尚未问出,你不该杀他。”薛子熙看着床榻上那一滩血水,神色未有半分变化。 楚弦歌回头,“丞相大人,你以为摆出一副不为所动仁慈非常的模样,本皇子便不知你心里其实是痛快的?此番若不是本皇子动手,你会让他死得比这容易?” 薛子熙不置可否。 看着如此血腥的一幕,便是戚无殇心头都有些犯恶心,再看他们这番模样,感情这李牧死得还算容易了?听楚弦歌的意思,莫不是薛子熙出手,李牧还会死得更惨? 这是她见过最残忍的死法了吧? 却不知楚弦歌手中那墨玄剑是何方宝物,竟如此厉害。 虽未问出李牧身后主人的身份,她却也不担心,左右早晚有一日她会查出来。 没能亲自手刃李牧,她是有些遗憾,但见他这种死法,心中便也是痛快的。 李牧的死,将是她看着仇人伏法的开始。 许是见着头个敌人殒命,戚无殇一时有些怅然,也恰是这一番怅然,使得她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瓦砾,发出一声轻响。 真的是轻响而已,只屋中二人是什么能耐。 “谁?”二人一齐抬头朝她看来。 戚无殇自不会笨得待在原地任他们抓,闪身便要离开。 只是,她不得不在心里暗骂一声去他的轻功天下无双,不过片刻功夫便被人给追上了。 拦住她去路的,是一袭红衣的楚弦歌。 回头,是一袭白衣的薛子熙。 “何人?”许是看到她亦是一身红衣,楚弦歌有些不悦。 “在下只是路过,无意扰二位好事,还请行个方便。” 薛子熙却觉得她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什么叫做“扰二位好事”? 脚尖轻点,薛子熙人已落在她几步远的房檐上,“路过?阁下何故竟要路过守卫森严的皇宫?” “听闻戚国皇宫近日颇为热闹,闲来无聊便过来一探,却不想撞上二位。”边说,戚无殇边找机会闪人,但被这二人一前一后堵着,还真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二位可尽管放心,今夜之事在下必不让第四人知晓。” 却见楚弦歌直直盯着她,弄得她一阵心虚,若非夜色正浓,她几乎以为他认出了她,毕竟她此番只着了一张面纱,否则看着她那一双眼睛,这二人当能将她识出。 虽则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确信单凭一双眼睛他们便能识出她来。 “无内力,轻功高绝,你是柳家那位少主?” 楚弦歌突然的话,让戚无殇的心惊了一下。 随即又听薛子熙道:“柳家?可是柳氏山庄?你便是柳氏山庄那位从不露面的少庄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只道旧情,得见柳尘 柳氏独门轻功天下无双不假,柳珺落的轻功世间难有人能出其右的说法也不假,只戚无殇到底不是真正的柳珺落,自承这副身子以来,她便极少有机会用到轻功,不熟悉之余才使得此番如此短时间便被他二人追上。 只楚弦歌单一个照面,甚至都未算得上是照面,便能识出她柳氏山庄少庄主的身份来,着实了得。 且看薛子熙的模样,当是也极熟悉她这一层身份,不由得,戚无殇便想到了许多。 或许,薛子熙的神秘出身,与她此时想到的应相差无几。 大家都是聪明人,既是被认出,她也不否认,“弦歌皇子好眼力。” “不曾想柳家少庄主竟是女儿身。”虽少时离家,家中的消息却从未间断,是以柳家这位神秘的少庄主,薛子熙是知晓的,听闻自幼病弱从不出山庄,他还曾为此叹过一番柳家恐后继无人。却不曾想她瞧着不仅没有半点所谓的病弱模样,还意外的是女子之身。 怕是谁人也不会想到柳家少庄主会是名女子。 然到底是薛子熙,只微微诧异便罢,并未因此再生出过多的兴趣。 “在下也不曾想戚国的薛丞相竟是薛家那位天才少主。”戚无殇不知晓的,并不表示柳珺落也不知晓。 她是柳家少庄主,薛子熙并不意外她能说出他的身份。 “说来,我柳氏山庄与你薛家还颇有渊源,薛少主既已明在下身份,可是能行个方便今夜之事就此作罢?” 似是想到了什么,薛子熙不着痕迹的拧了下眉,遂深深看了她一眼,“自然,如此,后会有期。”语毕人已离去。 柳氏山庄或者该说柳珺落,与薛家之间的关系,确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清的。 薛子熙这个人虽则总给人一股高深莫测之感,但到底他曾为太傅多年,行事戚无殇大抵也能猜到一些。楚弦歌则不同,且不说这么多年来他能在临阳如此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习得这一身非凡的本事,单就他那诡黠的行事作风,戚无殇便是想想都头疼不已。 就好比此时,薛子熙已离开,他却好似并不打算放过她的模样直直盯着她瞧。 “既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告辞。” 方要闪身,便被他一个轻跃又拦住了去路。 眼皮轻轻一跳,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却不得不作出一副很是不明所以的姿态,问:“弦歌皇子这是做什么?”便见他作势要来揭她的面纱,戚无殇心下一惊,侧身躲开,顺势离他远些,果然这楚弦歌就不是个会按常理行事的性子。 略微不悦,“皇子这是做什么?” “不过是看看传闻中的柳少庄主究竟长得何种模样,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好一副理所当然。 戚无殇简直有些无言以对。 她蒙着面纱,他却要来揭,难道她还要心平气和的与他说一声“你来揭吧随便揭”? “皇子还请自重!” “少庄主如此遮遮掩掩,莫不是见不得人?” 去他的见不得人! 每次与他一道,戚无殇总会被他扰了往日的沉稳,心中不忿,总觉着不能就此输了气势,遂灵光一闪,面纱下绽了一抹狡黠的笑,“想来皇子殿下怕是在戚国待得时日长了,竟是忘了芙殇国最是重男女大防,而我柳家素来有规矩,女儿家自出生便不得让外男见着样貌,若是不小心被哪个男子看了容貌,此生便是非那人不嫁,如此,皇子殿下可还要继续?” 芙殇国重男女大防是真,至于柳家女子那被人看了容貌便非那人不嫁的说辞,却是她胡诌,左右柳家规矩究竟如何他也无从知晓。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他虽仍有怀疑,却轻易不敢再动作。 她这一番话,楚弦歌自是不信,但也不敢大意,诸如柳氏山庄那样流传千百年的世家,有什么古怪的规矩谁也说不准。 娶她?笑话。 “柳少庄主来此,当真只是因为好奇?”他与薛子熙不同,与柳家没什么交情,而今晚的事,说到底还是与那人有关,而凡与她相关的事,楚弦歌都不敢也不能有丝毫大意。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一次便无法挽回,他不想再有于她不利的因素存在,纵然,纵然她早已不在。 更况现下宫中还有一个顶着她身份过活的人,而他,暂且还不想看到她有事。 “自然,单看月璃,你便该知晓,我柳家之人素来最喜欢的便是看热闹。” 语毕,见楚弦歌朝她看了一眼,有些意味不明。 “哦,对了,在下口中的月璃便是世人眼中那位神医,弦歌皇子当听说过他吧?” “并未。”换戚无殇嘴角轻抽。 月璃那样的大名,他竟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未听过,若月璃在此,还不知该如何郁闷。 “说来今次能在此遇到皇子殿下,也算缘分一场,不若去共饮一杯?”她说这个话,自然不是当真有那想与他喝一杯的心思,不过是她尽管对楚弦歌这个人不是很摸得透,却也知他不是个喜结交人的性子,要知道当初那肖梦蝶对他一番痴心之时,他尚且能不知她是谁。 这么一想,戚无殇竟没来由的觉着他能一眼便将她柳氏山庄少庄主的身份识出,是她之荣幸的感觉。 果不负她所望,听到她的话后,他便丢下两个冷冰冰的字眼:“不必!”人便消失在原处。 戚无殇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应付这二人,尤其是楚弦歌,比应付如今这宫中所有人都要累人。 好在被她蒙混过去了。 若被他们知晓柳氏山庄少庄主实则便是现下宫中的华裳公主,事情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虽有此一场她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但在这深深夜色中,李牧之死,也算一个收获。 纵使李牧身后的人仍毫无眉目,她也不担忧,敌人,来一个她便杀一个,来一对她便杀一双,没什么好顾忌的。 倒是楚弦歌薛子熙皆因她来寻李牧,让她心情有些复杂难明。 踏着夜色,戚无殇并未回华裳宫,而是绕了个道跃出宫去。 清尘典当。 敲门,三大一小,屋中之人闻声,诧异中带着惊喜。 门从里打开,只见男子二十出头模样,一身黑衣,不似这临阳城中的贵公子般一身的书卷气,也不似行军打仗的将军般一身气势凌人,而是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的狠戾,仅一眼,便能看出必是常年生活在杀伐之中。 然却是这杀伐狠戾的气势,在看到眼前的红衣女子后,全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如遇亲人时才会有的温和。 单膝跪下,双手向前一握,垂首,“属下见过主子。”声音铿锵有力中透着轻轻的颤抖。 在旁边的柳清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轻叹了一声,想必柳尘这般,是想到八个月前那一场戚国宫变了。那时他们不知主子身在其中,更不知宫变时的戚国皇宫是何等的惨烈。但从这些时日他们渐渐查到的消息来看,主子能在那一场宫变中捡回一条命,这中艰险,可想而知。 便是想想,他们都后怕不已。难怪主子半年来踪迹全无,如今想来,怕是受了伤不忍他们担忧而故意躲着。 自幼便得主子收留教导,主子于他们,恩同再造。她为女子,偶尔还能与主子以如友人般的方式相处,柳尘却不同,他自来古板执拗,主子于他,便是主。得知主子有此一劫他却毫不知情,如何能不自责? 亦随着柳尘一道单膝跪下,“见过主子。” 戚无殇是何等敏锐,瞬间便发现他们的不同寻常,低叹一声,“起来吧,你二人不必如此。”本来从前她便不是他们的主,她历经这一场生死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柳清已起身,柳尘却顾自跪着,“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柳尘这人,本领强,能耐大,却独这一点不知变通的性子不讨人喜欢,“柳尘,你若继续如此,我就要生气了。”声音中也真真实实透着一股淡淡的不悦。 柳尘抬头看她,似有些不知所措,罢了再度垂下头,“属下该死!” 他这固执的模样,让近旁的柳清看得额头凸凸的疼,遂出声:“柳尘,更深露重的出一趟宫,你要让主子就这么站着吗?” “属,属下该死!” “得了,不过半年多不见,你如何变得这一副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了?起来吧,柳清,将门关上,屋里说。”语毕当先走了进去。 知她素来身子骨弱,柳尘也不敢继续耽搁,急忙起身进内室抬来一盆炭火,随即倒来一杯热茶。 戚无殇淡笑着接过,做事一如既往的有条不紊,柳尘除了有些认死理外,倒也是柳珺落手底下名副其实的第一员大将。 “不必如此紧张,近来我的身体已好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羸弱。” “虽是如此,主子也断断大意不得。”柳清说着也寻了个位置坐下。 柳尘是个冷性子,话从不多说,只沉默着也坐了下来。 不过比起柳清,柳尘沉闷中却多了一些细致,柳清未想到的,不代表他也未想到。 主子既是戚国的华裳公主,而华裳公主其人,素闻性子活脱,早年便常活络于镇国大将军府和孙府,每每与那些好武的公子小姐玩到一处,如何又会有当初那一副病弱的身子? 心中虽有疑惑,柳尘却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怀疑,只因他对柳珺落有着全然的信任。只想着,许早年关于华裳公主的传言许并非全都是事实。 关于柳珺落早年身子骨弱,而身为华裳的她却活脱好动身子健朗,这样恐会让人生出怀疑的事,戚无殇早便想过。奈何柳珺落能耐太大,她手底下的人个个忠心耿耿,她便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左右往后他们若真有人问出来,谎言说一说虽不大好,却也不是做不得的。 总归她这副身子是货真价实的柳珺落无疑。 饮了一口热茶,戚无殇问:“这些时日,可有探到什么?” “自主子吩咐,属下便将手底下大半人马调回,加之有柳尘相助,属下确实探到不少消息。” 约莫两刻钟后,柳清禀完。 戚无殇黛眉愈皱愈深,想不到,这中还有这么多她不知晓的事。她早知戚无觅与那日之事脱不了干系,却不曾想竟还有这一番纠葛在里头。 除了戚无觅,柳清还告知她许多其他人的事,而这些人,无一不与当日宫变之事有关。 且等着吧!欠了她的,她会一笔不少的讨回来! 与此同时,她不由得再次感叹起柳珺落手底下这一群人的本事来,如此隐秘的消息都能探到,果然不愧是柳家少庄主五岁便着手培养的势力。 “禁卫首领李牧的身后人,可有什么眉目?” 柳清与柳尘对视一眼,皆摇头。 “罢了,慢慢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是。”二人齐声。 戚无殇却突然看向柳尘,“对了,我记得柳尘医术不错,且先帮我探探。”遂将手伸了过去。 柳尘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这是要让他探脉,“是。” 时间点点流逝,柳尘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连柳清都拧着眉头屏了呼吸。 “主子如何会身中情蛊这般阴毒之物?” 柳清惊诧,“什么?情蛊?怎么会那主子您?” 戚无殇却不以为意的淡笑着收回手,“不必惊慌。”看向柳尘,“你既知情蛊,可知其解法?” 她不愿说,二人只当她不想他们太担忧,实则戚无殇也是不想他们费那多余的心思,若他们知晓她如何中的情蛊,指不定还真会去寻那人讨一讨公道。 然,与那人为敌,却不是她希望的。 至少现在不是。 柳尘神色有些沮丧,戚无殇却并无多少失望,“不打紧,连月璃都没法子,我不过随意一问。” “主子放心,属下必竭尽所能寻到情蛊的解法。” “不必,左右现如今它还奈何不得我,且先专心探我要的消息。” 柳尘有些不愿,最后却还是恭敬的应了声:“是。”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找到情蛊的解法。 ------题外话------ 之前一直在忙,稿子都是上个星期上传的,所以一直没能感谢花开镜月送的4朵花花,谢谢镜月的支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凤鸾宫闹,孙家诸人 据柳清查到的消息,国舅孙符好似待现今的孙皇后要比待她母后要好许多,这一度让戚无殇想不明白,都是一母同胞的妹妹,舅舅何以要待她这个姨母好些?早年她也并未看出舅舅有何偏心,即便有,那也是偏爱她这个华裳公主多一些。 是以柳清的消息,戚无殇实则并不是那么相信,但近几日因着孙皇后被禁足凤鸾宫,国舅已多次在朝堂上发出反对之声。总言皇后是一国之母,禁足十天半月便也罢,如今半个月过去,若再继续,外人许会以此笑话戚国。 朝中本就有许多每每总将戚国脸面看得极重的两朝老臣,孙符之言,无疑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是以孙符这般话语一出,便有不少人应和起来,弄得肖昊天一个头两个大。 这日下朝,他便寻到姚贵妃的朝霞宫,以图清静。 彼时姚贵妃着了一身素淡的装束正在院中亭子里煮茶,丫鬟也被她谴到了亭外候着。 亭中,女子身姿翩翩,缭缭香炉烟间,只余茶水倒出的声响,在肖昊天那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然便是这一个背影,也让他觉得这满园景致皆失了色彩。 这么多年过去,孩子都已长大,她却依旧如初时见的那般,素淡清雅。 候在亭外的宫婢内侍见他来,欲要行礼,便被他摆手止住,在朝霞宫,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内侍宫婢也如常般悄悄退下。 肖昊天刚一道亭子旁还未靠近,姚贵妃便头也不回动作不停的道:“陛下既然来了,便进来喝一杯热茶吧。” 无奈一笑,“每次你都如此敏锐,便是想逗一逗你也不成。” 得不到她的回应,肖昊天便低叹一声走到她对面坐下。 姚贵妃斟了杯茶递给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陛下今日来,可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见他欲言又止,姚贵妃便明了,“是孙家又为难陛下了?” 说起这个,肖昊天便不由气愤,“那孙符不过仗着他有个好儿子,若非忌惮孙琪手里那六万御林军,朕又何须处处受他的气!竟要朕解除皇后的禁足并将掌宫之权交回皇后手中,这后宫朕既已交给你,又如何会再拿回?” 姚贵妃却并未因他的话而表现出半分感动,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淡淡饮着,“陛下当知,臣妾并不在意什么掌宫之权。” 肖昊天却是顿住看向她,略带苦涩,“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原谅朕?” 姚贵妃素来淡淡的神色却变了一变,“肖昊天,我如今还能与你坐在一起好好说话,不过是看在玉儿的面上。”笑,只有些凄然,“你毁我一生,竟还想要原谅?你也未免太贪心了。” 见她如此,肖昊天慌乱焦急道:“你别生气,别生气,朕不再说便是。” “若非当年我遭仇家算计,又如何会给你乘人之危的机会?这些事我不提,不是忘了,而是不想玉儿难过,若他知自己的出身是如何来的,他当如何自处?”她的玉儿,看着随性,却最是重情重义,若他知道他的出身不过是一场错误,且还因他的存在毁了他母亲的一生,以他的性情,还不知该如何自责。 哪个男人没点自尊心,更何况还是肖昊天这般向来自诩不凡的人。心中之人总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毁了她一生,任谁也不会高兴。 “你总说朕毁你一生,你当若没有朕,你便能如愿得到你所谓的幸福?”姚贵妃的脸色因着他的话变得难看至极。 “不是,姚儿,朕不是这个意思” 姚贵妃却看着他笑了,从未有过的失态,“是,你说得对,便是没有你,我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可叹我竟为此甘愿背井离乡,是我活该,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都是报应,报应!” 肖昊天生怕再说错什么惹得她不痛快,只着急的看着她。 好半晌,姚贵妃才恢复以往的淡雅,“孙家既想要这掌宫之权,陛下给他们便是,左右我也不似孙皇后一般有个殷实的后家。” “姚儿,你虽一直不愿说你的出身,可朕并不笨,若没个好的家世,你又如何能有此见识休养?你不说,朕也不强求,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玉儿做做打算。” 姚贵妃满脸的讥诮,“肖昊天,人不能太贪心,你得了戚国不够,还想要什么?为玉儿打算?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是想借我廖家成全你的野心,你以为我廖姚儿会如你的愿吗?再说,你以为我儿会稀罕你的江山?玉儿的未来,自有我父兄操心。” 接着道:“若我父兄知我这一生皆毁于你手,别说你是戚国的皇帝,便是你权倾天下,也休想安生!” 没来由的,肖昊天一阵心惊。 他虽从未听过什么姓廖的大世家,但姚儿从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她说得没错,若非顾念着玉儿的感受,她当不会继续安分的待在皇宫中,待在他的身边。虽则,她这么多年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他总时时防着她会从他身边逃走,不管是如今的朝霞宫还是从前将军府她的住所,守卫都要比旁的地方严上许多。肖昊天知道,这些姚儿都是知晓的,她只是不在意罢了。 本是想到她的朝霞宫图一图清静,现在反而更烦闷。 “好了,朕不想每次与你见面都不欢而散,这后宫,不管你要不要,朕都要给你,早晚有一天,你会是朕的皇后。” “肖昊天,这么多年,你这句话说得还少吗?早在将军府时,你便说过我会是将军夫人,也不知你这自信到底是哪处来的。旁人稀罕这皇后之位,我廖姚儿可不稀罕!” 她这一说,肖昊天又羞愧又愤怒。 早年他确实不止一次说过要让她做他的将军夫人,但孙家势大,又有玦儿和梦蝶这两个无论是谁都很得他心的子女在,孙氏是如何也废不得的。便是他此番说早晚有一日她会是他的皇后,他心底也没有半分把握。 且不说玦儿要有一个嫡子的身份,梦蝶也必须是嫡公主才成。 “此事是朕对不起你,但朕待你如何,这么多年你也当看得明白。” 姚贵妃脸上的讥讽依旧不减。 “罢了,此事就先这样,往后如何朕自有打算。屋外冷,你也别总在这里坐着,朕还有事便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他离开,姚贵妃却是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未给,更别说什么挽留不舍之类。无疑肖昊天是失望的,但这样的场景,这么多年来他也已习以为常。 刚走几步,便遇上把玩着一把匕首的肖南玉,停下,“玉儿,来看你母妃?” 肖南玉本还满脸的笑意,在看到他后便收住,躬身,“见过父亲。”不是父皇,而是父亲。 他的称呼,肖昊天自是不怎喜欢,却也说不得。他心中有姚儿,玉儿自也是他宠爱的儿子,若非玉儿总这般性子不羁,他许也不会将玦儿当作继承人来培养。 如姚儿所言一般,玉儿并不稀罕他的江山。 倒是不像旁的国家一般儿子为争皇位斗得头破血流,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父子之间,不必如此拘礼。” 肖南玉起身,匕首在手心打了个转,“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毕竟父亲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不是?” 他虽神色不变,但肖昊天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深深的讽刺。 好似再次回来,玉儿便总是这般与他说话,“你一离家便是几年,与为父都生疏了不少。” “是啊,是离开好些年了,这不一回来,连家都换了个地儿。” 肖昊天闻言拧眉,“你在怨朕?” “朕?呵呵,儿子险些忘了,父亲如今可是这戚国的帝王,如此,儿子是不是该称父亲一声父皇?”看着他,又继续道:“父皇?可真是个特别而又新鲜的称谓。” “不过儿子还是觉得喊父亲心里要舒服些,不会有那么多罪恶感。” “你!罢了,朕为父也不与你多计较,你母妃就在那边,你去劝劝,莫要让他总在屋外,以免冷着。” 他这副极其关心他母亲的姿态,让肖南玉略微动容,“是。”走过,又回头来,“对了,父亲,儿子如今是十七,不是七岁,有些情深似海的戏码,往后还是莫要在儿子面前演了。” “你以为朕对你母妃的感情,都是在演戏?”肖昊天不悦道。 不以为意,“儿子可没这么说,只是儿子还没傻到看不出自己的母亲不待见您。所以,父亲若是无事,便不要总来朝霞宫打扰母亲了。” “你知道?”出口肖昊天便知自己失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圆回来。 唇角扯出一抹轻嘲的弧度,“父亲多虑,儿子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都是聪明人,肖南玉知道不需要他说再多,父亲也当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母亲不想他知道,他便假装不知道就是。 肖昊天深深的看他一眼,遂看向他手中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想说什么却又隐了回去。 这把匕首,是姚儿早年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据说是她父亲所赠,那时他便是想借来看一眼她也不允。后来玉儿五岁那年,便被她当生辰礼给了玉儿。 自此后,玉儿便从未离过身。 “去看你母妃吧。” 待肖昊天走远,肖南玉停下步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神色很是复杂。 凤鸾宫中,孙皇后闹了自杀。 戚无殇被宫人请到凤鸾宫时,凤鸾宫大殿中已聚了不少人,且都还是她比较熟悉的。 肖家人,孙家人。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人,她一时也有些闹不明白既是只有他们自家人在,作何又要请她这个如今基本上算是外人的人来。 她一袭红衣踏进大殿,他们便齐齐朝她看来,彼时还有躺在旁边如何也不愿进内室休息的刚从白绫上取下的孙皇后。 她人方到,还来不及看清情势,便听一道不悦的声音传来:“戚无殇,你好大的能耐,竟让我们所有人等你一个!” 孙香盈刚说完,就被人呵住,“盈盈!”孙琪朝戚无殇抱歉的点了下头。 戚无殇看他一眼,遂看向愤愤的孙香盈,眉头轻挑,“怎么?孙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规矩了?本宫如何,轮得到你来评判?孙香盈,莫说是你,便是你父亲尚书大人,见到本宫都该尊称一声公主殿下。你一再如此态度与本宫说话,不过是仗着本宫顾念着曾经好歹也有交情一场不想让大家面上太难看,并不是本宫真的怕了你。” 说完不再管她脸色如何难看,扫一眼众人,“说吧,特地叫本宫过来,不会只是想请本宫看这一场好戏吧?”意有所指的看向奄奄一息的孙皇后,眸中兴味半点也不掩饰。 见她如此,守在孙皇后身边的肖梦蝶便不乐意了,“戚无殇,你莫要太过分!” “这位梦蝶公主,还请称本宫一声华裳公主。” 肖梦蝶愤愤咬唇,戚无殇这护国公主的身份,无端压了她一头,这是她最不满的,遂埋怨的看向肖昊天。 她的埋怨让肖昊天有些不悦,若非因为她大意中了人家的招,他又如何会在戚无殇一个小丫头面前吃那么大的亏。 感觉到他的不悦,肖梦蝶也不敢再造次。父皇因着给她换解药,不仅给了戚无殇一个护国公主的称号,还失了四千临阳守兵。实则她也有些想不明白,按理说依照父皇的脾性,吃这么大的亏当责罚于她才是,却为何只字未提? “无殇”自皇陵那日,肖南玦便再未见到戚无殇,这些时日,他都在东宫以酒解愁,若非今日母后出事,他许还不敢入宫来,就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那日,着实是他过分了。 戚无殇淡淡扫了一眼,待看清他的模样,顿了一顿。一身衣衫凌乱不已,满脸的胡茬,且看那眼底的黑影,当是已有许久未曾好好休息过。如此模样,哪还有半点当初的温文儒雅在。 肖南玦这般,说实话,戚无殇是有些看不上的,既做得那些事,就当有承担后果的准备。若是连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控制不得,与不知世事的孩童又有什么两样? 目光落到肖昊天身上。 她这连多看他一眼都嫌弃的模样,让肖南玦的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肖昊天很是不悦的瞪肖南玦一眼,若非此次召集入宫,他还不知这个极看好的儿子竟变得这副样子。 “华觅,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被点名,戚无觅将直直盯着戚无殇看的视线收回,“回父皇,儿臣不知。” “不知?你这太子妃是怎么当的?” 戚无觅却不被他的厉声所吓,冷笑一声,“父皇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今谁人不知我戚无觅这太子妃有名无实?父皇,本宫除了是你的儿媳,还是戚国的华觅公主,当初可是你们求着赶着迎本宫入的你肖家,怎么这么快便给忘了?” 肖昊天一噎,那时他要想稳住皇位,这个太子妃非戚无觅不可。毕竟,戚无觅除了是戚国的公主,身后还有个狄戎王。 他也是一时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气昏了头,这戚无觅,暂且还不是他能得罪的。 “不管怎么说,你总是玦儿的妻子,当有责任照看他。” “父皇也莫要说这些场面话,当初本宫愿意嫁,不过是本宫心中有他,但本宫也不是那种为感情可以不顾一切的性子,生在皇家,本宫自来便懂得只有谋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最可靠的。如今本宫于你们尚有利用价值,你们才会待本宫如此客气,倘若哪天本宫没有价值了,谁来管本宫的死活?本宫也不能单靠你一个肖家不是?” 她的话,肖昊天算是听明白了,果然戚家的人,个个都不是安分的。 还不待他说什么,戚无殇淡淡的声音便传来:“所以,你们请本宫过来这一趟,当真是来看戏的?” “有什么快说,本宫可没那么多心思看你们演一场家庭大戏。” “华裳,你怎变成了这副模样?”却是孙符开口。 这理所当然的指责语气,让戚无殇生出一股子的不悦来,“敢问舅舅,你口中本宫变成的模样,是什么样的?若是也历得一场家破人亡,舅舅可还会如此站着说话不腰疼?说来,本宫一直没闹明白,这位皇后娘娘是舅舅的亲妹妹,难道我母后便不是了?舅舅如何做得如此厚此薄彼来?” 不知是不是被她说中了什么,孙符的面色有些难看,“你说这话时,可有想过当初我待你如何?便是琪儿和盈盈,我都未待他们如你一般好。” 见戚无殇脸色有变,孙琪忙打断:“父亲!” “当初?舅舅既要与本宫数一数当初,本宫便来与你好好说道说道,当初若非有我母后,你孙家又如何能从一个没落世家一跃成为临阳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舅舅不念我母后的好便罢,竟合同外人毁我戚国皇室,怎么,如今做得这两朝国舅权倾朝野,舅舅心里可痛快?” 孙符脸色大变。 孙琪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父亲,华裳此话可是当真?”合同外人灭戚国皇室?难怪,难怪那日他要出府入宫,父亲不仅不助他,竟还吩咐府中侍卫一道拦着。当时他只以为父亲不想他去冒险,如今想来,却不尽然。 只是他想不明白父亲这么做究竟图什么,难道当真是为这两朝国舅的地位?便是真为孙家,如今这个姑姑当皇后,又岂能抵得上当初那个姑姑? “是不是很好奇你们分明已瞒过世人,本宫又是从何处知晓的?舅舅别急,早晚有一日本宫会慢慢说与你听的,总归欠了本宫的,本宫可一个都不会放过,即便你是当初那个宠本宫溺本宫的舅舅,也不行。” “倒是你们迟迟不告知本宫此来为何,本宫却很是好奇皇后娘娘如何会变得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莫不是得知那禁卫首领李牧的死,心中愧疚想以死谢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事实如此,倒也难怪 当日李牧死得离奇,第二日宫中便翻了天。 有人说是刺客所杀,也有人说是因为皇后之前的责罚过重,他没能挺过便一命呜呼。 但这些都是在不知情的人中相传,真正知晓李牧只剩一滩血水的,却不会如此想。因着太过离奇,肖昊天早便下了命令不得外传,暗地里也派了人追查。 许是想为难为难薛子熙,肖昊天便将这件离奇案交给了他来办。不过一日,薛子熙便给出了答复,只言李牧乃是因当日勾结贼人引发宫变,以致先皇先皇后殒命,他死无全尸,是上天的责罚。 这般说辞,无疑是胡言乱语,但薛子熙那一副高洁出尘的姿态往那一站,面不改色说出这一番话,无端便能给人一种深信不疑之感。为此,肖昊天还曾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指责过薛子熙妖言惑众,却被薛子熙淡淡的一句,“本相听闻李首领不日前被皇后关了暗牢受过不少责罚,好似连起身也不能够,皇上既是不信本相的说辞,可是要本相重查此事?”给堵了回去。 果然薛子熙此话一说,朝堂又热闹了起来,各种猜测不断。 最后虽未将此事推到孙皇后头上,闲言碎语却是避免不了的。 倒是让先皇先皇后的死不同寻常这样的说法在世人心中扎起了根。所谓无风不起浪,一次两次便罢,一再有人这般说,世人哪会没有半点怀疑。 不管薛子熙的话是真是假,李牧的死也算告一段落,此时再被戚无殇提起,在场的人可谓心思各不相同。 什么叫做皇后因为李牧的死感到愧疚以死谢罪?说得好像那李牧的死当真与皇后有关一样。 “华裳公主还请慎言。”肖昊天虽越发不待见孙皇后,但到底孙皇后还担着一个他皇后的名头,皇后被人泼脏水,他面上也不好看。 “得了,废话说得差不多也就行了,一再看着你们这些人,本宫这心总不大舒畅。” “不是他们寻你,是本宫有事要同你说。”却是孙皇后有气无力的声音。 戚无殇有些意外。 “哦?那敢问皇后,想与本宫说什么?” 示意婢女将她扶起,孙皇后朝戚无殇招了招手,“华裳,你过来。” 但戚无殇会搭理她么?显然不。 见她不动,孙皇后竟也破天荒的未生气,只苦笑,“知你还在怨着姨母,果然人还是要历得一番生死方能想通许多事。” 戚无殇不说话,饶有兴致的等着她继续。 其他人则神色不同的看着,自然,有些人是担忧孙皇后这副态度会说出什么于他们不利的事来。 “从前本宫总羡慕你母后高高在上独得你父皇恩宠,便也想着,是不是本宫也有这样的权势,坐上她那样的位置便能如她一般幸福,但当本宫真正坐上这个位置,过得却连从前都不如。丈夫不再似从前,子女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肖昊天微顿。 肖南玦和肖梦蝶则对视一眼,遂沉默。 他们都变了,肖南玦知道。父亲从前纵不喜母亲,却极是敬重她,至少在将军府无人敢轻视母亲,但自入住皇宫,母亲面对的明嘲暗讽便从未间断过,甚至于父亲待她都再无半点情分。 再看他和梦蝶,当初梦蝶是何等的乖巧,他又是何等的得世人夸赞,如今又都变成了什么样? 戚无殇听着,不由在心中轻嗤,她母后过得幸福,是因着他父皇的一颗真心,以为这世间所有人都如他们戚家人一般重情重义? “皇后究竟想说什么?若都是这些想搏一搏同情的话,劝你还是莫要再浪费多余的力气,本宫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脾性。” “你这性子,倒与姐姐半点也不像。说来,若没有姐姐,怕是没有如今的哥哥和我。” 孙符惊慌斥道:“小妹!闭嘴!” “哥哥,人果然还是得有些良知的好,这些日子,我总夜夜噩梦不断,梦到姐姐来寻我讨说法,还一直骂我忘恩负义,我都快被逼疯了。多次着人去请陛下,陛下却一回也不曾踏入凤鸾宫,多年夫妻,终究是敌不过人性凉薄。也罢,既然如此,还不如一死了之,却没想到未能死成,想来这许也是上天的意思,让我能有机会将这些话说出来。” “当年若没有身为孙家少主的姐姐将我们兄妹二人从孙家旁支接到主家还给了一个正经身份,就我们兄妹年幼无依无靠,如何能活到现在?更别说有如今的权势地位。而我们兄妹却不甘心于此,以致后来姐姐身死家破,让素来开朗活泼的华裳都变得只剩仇恨,而我,过得好吗?并不。” 孙符似也想到了曾经,失神的连连倒退,孙琪急忙将他扶着,罢了顾自咳嗽起来,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的,原来父亲和小姑并非孙家主家之人,原来大姑才是孙家的主人 戚无殇扫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琪一眼,深吸口气,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难怪她一直想不通舅舅为何要与外人一起对付他们,原来自始至终她与他们便算不得亲人。想来舅舅的私心,也当是希望他的亲妹妹坐上后位,那样他也才算得上真正的国舅。 可是她不懂,所谓权势当真如此重要?便是他们想要权势,难道有母后给的还不够? 人心,究竟是怎样的? 孙琪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正担忧的看向戚无殇时,她却不以为意的淡笑着道:“皇后这一番话,除了道一道这一则秘辛,于本宫好似并无其他作用。” “还是皇后觉得,如此一番悔恨便能换得本宫的谅解?若本宫让你们也变得家破人亡后再来一番痛彻悔悟,你们可会不计较?本宫不是圣人,没那么无私,想死,可以啊,但想死得心安,做梦!” “孙家以一个不入宫助我父皇的承诺换一个皇后之位和至高权势,虽未真正参与其中,但便是这观望的态度,本宫也绝不会原谅。六万的御林军,放在你孙家手中,不是为了做你孙家的私兵!” “你戚家的江山,作何要我孙家来守?”她的话,孙香盈不服。 “是,我戚家的江山,你们孙家没有义务来守,但你们断断不该阻御林军统领入宫救驾,莫不是将御林军统领拦下致使皇上皇后命陨,在孙大小姐看来,还不算重罪?” “做了如此忘恩负义的事后还能这般理直气壮,这么不要脸,这世间想来也只有你孙家了。” 孙皇后闻言,眼泪便流了出来,“是我们忘恩负义,你是该怨的,你不原谅我们也是对的,但我还是想弥补你。玦儿和华觅的婚事,是姨母对不住你,姨母这便让玦儿给华觅一封休书,过几日便迎你做太子妃,你看如何?” 哈? 戚无殇直以为是她听错了。 “母后这话说得,是不是也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戚无觅冷笑。“休了本宫?给你肖家面子时,本宫才是太子妃,若本宫不想给你肖家面子,你口中的太子便是本宫的驸马。怎么,还有驸马能休公主的规矩?” “你我”孙皇后一副好似才看到戚无觅的模样。 看她一眼,戚无殇转向孙皇后,只余讽刺,“皇后莫不是没有脑子?你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出本宫稀罕你儿子的?你是哪来的那么大脸?” 能说出这种话,这孙皇后,她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听了孙皇后的话本想阻止的肖南玦,又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是以并未出声,但无疑,戚无殇的话又让他刚提起的一点心思,跌落了下去。 “无殇,母后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误会。” “本宫说你们家是不是集体脑子犯病啊?本宫可是不止一次提过需称本宫一声华裳公主?若再有下次,本宫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会如何? 肖南玦自然不知晓,却不敢再犯。还记得当日她曾说,若她不耐烦了,将他们杀了一了百了的话。 “华觅,本宫知你能耐大,但到底是你夺了你妹妹的夫婿,于情于理都该归还。” 连戚无觅都想翻白眼,“本宫抢的?说得好像当初不是你们肖家求娶本宫似的!母后,胡言乱语也该有个度,谁也不是傻的。” 孙皇后却不管她,直直盯着戚无殇,“华裳,是姨母的错,姨母都将儿子给你了,你原谅姨母好吗?” “皇后这般,怕不是犯疯病了吧?父亲还是早些请太医过来看看的好,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胡话。”一直保持沉默的肖南玉实在看不下去。 肖梦蝶则是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母后,您都说的什么?” 孙皇后却惊慌的抓着肖梦蝶的手,语无伦次:“梦蝶,梦蝶,母后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母后没有法子了,没有了,母后若不这么做,华裳若不嫁给你哥哥,便没人能护得住你哥哥了,他会没命的会没命的” “来人,请太医!”肖昊天只以为她精神失常。 “陛下,你以为本宫疯了是不是?是不是?本宫告诉你,本宫没疯!没疯!华裳,你就做玦儿的太子妃好吗?算姨母求你了。你若不嫁,本宫就死给你看” 孙皇后许连她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戚无殇看着这好似喜剧般的一幕,笑了,“你若想死,便死吧。” 拿命来威胁她?也不知打哪来的自信。 “若你不嫁给玦儿,若你不护着他,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起身便朝近旁的柱子冲去。 一声大响,头破血流。 “母后!”肖梦蝶和肖南玦反应过来皆惊呼着朝她的尸首跑去。 戚无殇顿了一下,也缓步走过去,待到近旁,居高临下看着死不瞑目的孙皇后,“做鬼也不放过本宫?那也要你做得成鬼才算。” 她便是死过一次的人,会怕她这不着边际的威胁? 倒是很好奇她为何会有刚刚那一番话。 听孙皇后的意思,莫不是有人拿肖南玦的命威胁过她?一直让她嫁给他,难道这样便能躲过?不管孙皇后哪来的自信她若真嫁了肖南玦后便会一心护着他,这威胁过孙皇后,她却至死都不敢透露半点的人,戚无殇倒很感兴趣。 听到她这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肖南玦惊诧抬头,肖梦蝶则怒瞪着她,“戚无殇,我母后都死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良心不安?” “良心?不安?本宫为何要良心不安?不过死了个人,若你见着满地的尸体残肢,见着自己所有亲人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历得一场劫后重生,你便也能明白本宫此番的心情。孙皇后这一死,本宫不仅不会有所谓的良心不安,反而痛快得很。以为本宫漫天的仇怨是一条命便能抵的?别做梦了,早晚,你们这些人都得一齐下地狱。” 语毕,目不斜视的转身走出凤鸾宫。 孙琪追了出去,“华裳,我” 戚无殇停下,却未回头,“当日之事虽怪不得你,但你终究是孙家人,本宫此番暂且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孙琪脸色一白。 戚无殇已走远。 与她一道过来的柳叶和朱雀二人目睹这一幕后,皆面色复杂的跟着离开。 那孙皇后虽语无伦次了些,倒也真真实实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只是公主此番,心底怕不怎么好受。 凤鸾宫中。 见孙皇后撞柱自杀,肖昊天心里不好受,但比起她活着疯言疯语,就这样许还要好些,对近旁内侍官吩咐:“皇后病重,不治身亡。” 内侍垂首应声:“是。” 随即肖昊天连看也不看孙皇后的尸首,朝一直坐着从头看到尾不曾说半句话的姚贵妃走去,“姚儿,这里乱,不若先回朝霞宫?” 对上肖南玦和肖梦蝶不善的眼神,姚贵妃给了肖昊天一个讥诮的眼神,并未说话,起身便走。 许是她眼中的讥讽太过明显,肖昊天一时愣在当场。 肖梦蝶恨恨的看向有些魂不守舍的肖昊天,委屈的红了眼眶,“父皇,母后都死了,您眼里竟只有别的女人,您对得起母后吗?” 被自己女儿如此说,又让他们这些晚辈看到姚儿不搭理他的场面,肖昊天只觉羞愤非常,怒道:“这就是你与朕说话的口气?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规矩?母后死了,您不见半点伤心也就算了,竟在这种时候与女儿谈规矩?适才便是离得最远的哥哥都尚且要努力拦住母后,可父皇您分明离母后那般近,为何半点要拦一拦的意思都没有?”肖梦蝶只觉心寒。 若她会武,与母后离得那么近的她断然不会让母后寻短见。 “若不是您将母后扔在凤鸾宫不闻不问,若您对她有哪怕多一点点的关心,母后也不会想不开。是您!是您害死了母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您!”吼完,肖梦蝶又跪在孙皇后身边痛哭起来。 肖南玦擦了擦眼角的泪,抬头看向肖昊天的时候,虽一句话也不说,但脸上的埋怨却半点也不掩饰。 “”肖昊天被他这么看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先安排好你母后的后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肖南玦脸上的悲戚转变成苦涩,这就是他的家,这就是他的父亲。分明当初在将军府时不是这样的,难道这皇宫当真如此可怕吗?若早知会变成这样,他当初可会一道参与这一场皇朝更替? 戚国太子,看似高高在上,但细细想来,他又得到了什么? 无殇的怨恨,母后的命,还有父皇的愈发冷漠。 抱着孙皇后,抬头看向在一旁站着的孙符,肖南玦很迷茫,“舅舅,你说当初拼命想要得到的一切,真的得到后却变成如今这样,值得吗?” 母后纵是胡言乱语,但话里话外无一不是为着他,然她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的母亲,何时竟成了轻易便会寻短见的人? 肖南玦不傻,他能从孙皇后的话中听出不寻常来,只是他想不透这后面究竟是什么。 或许,当真有人拿着他的性命来威胁过母后? “没什么值不值得,若当初不那么做,你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而你会问的,也将是另一个问题。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想要,得到了又会心存怀疑,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没有舍弃,就不会有得到,不能太贪心。” “那父亲是否也曾为当初的所作所为后悔过?”是去而复返的孙琪。 孙符看向他,不言。 “父亲,事情当真如小姑所言,当日之事有您的一份?”见他不否认,孙琪失笑,“父亲,您怎么能怎么能当日未能救下华裳,您可知我有多自责?不过一道宫门的距离,若再快一步,我便能救下她了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眼前而无能为力,父亲,您明白那种痛苦吗?而我,明明可以早一步的!什么孙府被人困住,如今想来,那些人怕都是父亲授意的吧!”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又提起来做什么?如今华裳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见他如此半点后悔都没有,孙琪无比失望,“所以父亲的意思是,华裳既已回来,当日您的那些作为便没有错了?可是父亲,谁告诉您回来的是华裳?” “你这话什么意思?”却是肖南玉先开口。 其余几人亦惊诧的看向孙琪。 肖南玉不管别人,径直走到孙琪面前,提起他的衣襟,“你方才的话是何意?说清楚!” 孙琪是受了重伤,却不表示无半点还手之力,手掌一拍,肖南玉便松开他退了两步,“二皇子这么激动做什么?华裳如何又与你有什么干系?难道她所遭受的一切不是拜你肖家所赐?” 肖南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没错,她所遭受的一切,皆与肖家脱不开干系。 而作为肖家人的他,委实也没有关心她的资格,但他还是想弄明白孙琪方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孙香盈也惊讶道:“哥哥,难道这个戚无殇并非真正的戚无殇?” “怎么?看你们一个个如此,是巴不得她不是真的?不过你们恐怕要失望了,她就是华裳,真正的华裳!” 戚无觅始终不置一言,只因她比任何人都确定,这个华裳绝不可能是假的。 “那你刚刚为何那般说?”肖梦蝶连伤心都忘了,可见,她也并不像她所认为的那般在意孙皇后的死。 孙皇后死了,皇后的身份便不复存在,而没有皇后撑腰的她,在这宫中的地位许便会一落千丈。所以这样看来,她的那些伤心,其实也不全是装出来的,只意味有所不同而已。 “你说我是为何?莫不是你觉得现在的华裳还是当初的她?公主与其在这里担心,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那丫头自来便记仇得很。” 看向孙符,“月璃曾告诉我,华裳如今的身子极弱,便是寻常风寒也用不得太过烈性的药,若所用药物稍有差池,许会连命都保不住。如此,父亲还觉得没什么关系?小姑有一句话说得对,人,不能太忘恩负义。”话说完,人便走了。 孙香盈想喊住他,告诉他不该这么与父亲说话,但话到了嘴边不知怎地又吞了回去。 几人相继离去,孙皇后的葬礼也在肖南玦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彼时他们离去,却未有人发觉凤鸾宫大殿的房梁上藏着两人。 紫衣银色面具,子舒。 玄衣一柄折扇,月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茫茫人海,孤身一人 从凤鸾宫跃出,落在皇宫一处僻静的院子。说是僻静,是这处显得太过荒凉,寻常便是杂役宫人怕也不会到这处来。 在凤鸾宫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梁上君子,月璃口渴得不行,在这附近转了许久也寻不到水喝,便走了回来,却见子舒立在一棵树下不知在看什么。 凑过去,眼前是布满杂草的池塘,好奇道:“什么东西看得这么入神?” “月璃,我是不是做错了?”他仍盯着远处。 月璃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做错?”罢了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你是说今日那件事啊,想来过不了几日孙家与先皇后的关系必天下皆知,不是挺好的吗?虽说有些对不住孙琪儿,但也说不上对错吧?” 孙家兄妹忘恩负义,既做了,就该担责。倒是孙琪儿,平白跟着受累。不过月璃也不担心,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就不是孙琪了。 “她好似并不高兴。” 月璃想了想才知他口中的“她”指谁,无奈道:“这与她高不高兴有什么相关?她又不是真的华裳,便是不高兴也是孙皇后最后那一番话给闹的。说来那孙皇后估计也是被咱们给逼急了,竟提什么让那丫头嫁她儿子的要求,她倒是想得美。” 越说,月璃越是郁闷,他们不过稍微威胁了一下,让她将孙家与先皇后之间的纠葛说出来,他知晓那丫头暗地里也在查这些与华裳相关的事,虽则他并不知晓她不过一个假公主查这些有何用。她要查,他们既然知道便告知她好了,不然这种瞒了几十年的家族秘辛哪是她能轻易查到的。 尽管过程波折了些,好在结果是好的。却不想那孙皇后竟被吓得如此语无伦次。 孙皇后着实是被他们吓到了,不是她太胆小,而是敌人的手段太狠辣。开始她也不受他们威胁,但月璃将白绫往房梁上一扔,眨眼间她便被紫衣男子一挥手挂了上去,若再不同意,她就会被伪装成自缢而亡。 她如何不被吓到?更何况这二人还拿肖南玦的性命威胁她。另一个戴着面具她看不到相貌,但月璃孙皇后却识得,他们话里话外维护戚无殇的意思那般明显,才让孙皇后生出最后那让戚无殇嫁给肖南玦的想法来。 在孙皇后看来,戚无殇早年心悦肖南玦,此番也不过是因他和华觅成婚而心里不痛快。若华觅和肖南玦分开,而换她嫁给他,彼时她再念起当年情分,许便会站在肖南玦这边。 一旦得到戚无殇的维护,月璃等人待她又不同,自不会再为难肖南玦。 不得不说,孙皇后是被逼得急了,否则也不会没想到若真休妻,戚无觅这一关又该如何过。 说来孙皇后也的确没有自杀的勇气,最后那一撞也不过是怕忍不住将有人威胁过她的事说出口,若是说出,她儿子肖南玦许便要面临危险。 到底,孙皇后还是很为肖南玦着想的,至少惜命如她敢为了护他而自杀。 “你也不必多想,这件事被那孙皇后说出来,总是好的。” 子舒淡淡扫他一眼,这一眼,在月璃看来颇有几分看白痴的意味。 轻轻扯了扯嘴角,“我说大哥,咱好好说话成不?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他却连个多余的表情都不再给他,继续看着远方,弄得月璃有脾气也没处发。好在已习以为常,并未太往心里去,盯着视野中的一片荒凉问道:“不过子舒,你是如何知晓这皇宫还有这么一处地方的?若本公子没记错,好似并非你第一次来这里了吧?” “难得你还有些记性。” 这话说得。 子舒语毕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同时也想着某些事。 他认为的她不高兴,与月璃所认为的不同。今次做这一件事,也不过是不想她再费多余的功夫去查,但如今看来,他这么做好似错了。孙符并非先皇后的亲兄长,这固然能解释一些事,但无疑是在告知她,在这世间,她着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想着,子舒便猛地一顿,同时面具下的眉头深皱,他竟在如此清醒的境况下还将她们混到一起去顾虑。 月璃说得不错,她又不是她,又何以会因华裳再没有任何亲人而伤心? 许是他想多了。 “子舒,旁人将她错当成真的便罢,你可莫要糊涂。不过你若不总将她当华裳来看,倒也可以与她结交结交,这姑娘的性情本公子还是很喜欢的,是个值得结交的。” 月璃只顾自说着,也没想过得他任何回应,却听他竟破天荒的道了一声:“再说。” 然后月璃便兴奋了,但兴奋过后,他又不免担忧。子舒这性子,既是可能会将那丫头与华裳分开来看待,那区别开后可会做什么于她不利的事? “事先说好,你可不能伤害她,本公子可是真心认了这个妹子的,若你做了什么伤害到她的事,本公子和你就友尽了。” 子舒回头看他,然后便转身离开原地。 那模样,好似在说他们根本没什么友情,何谈友尽。 黄昏时分,华裳宫。 戚无殇坐在房顶,手里拿了一坛酒喝着,这已是她喝的第三坛,却没有半分醉意。 朱雀等人在院子里担心的看着,却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扰。 正在院中焦急打转的柳珊,乍然看到一抹白影出现,忙惊喜的迎上去,蹲身行礼,“见过薛丞相。” 薛子熙点了下头,便将视线转向房顶,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她如此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柳珊如实答。 其余几人见此,也过来见礼。看到薛子熙,都不由松了口气。 “喝了多少?” 秋嬷嬷急忙道:“三坛,有三坛了,公主身子弱,喝这么多如何受得住,劳烦丞相大人劝劝公主。” 三坛?“为何不拦着?” “公主今日心情好似尤为不好,奴婢等正准备出声便被她一个眼神给吓得住了口,若不是薛丞相您突然过来,奴婢等还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柳叶又是无奈又是担忧。 今日的事薛子熙已经听说,大抵能猜到她为何心情不好,自然,此番他是忽略了她不是真的华裳这个事。 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本相去看看。”脚尖一点,人已跃上房顶。 薛奇轻叹一声,在秋嬷嬷的招呼下寻了个位置坐下。明知是个假的,大人竟还一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便片刻不停留的赶来,他都看不明白了。 或许,于大人来说,只要有这么个人,即便不是真的,也总是好的吧。 也罢,总归不过一个女子,薛家也不是什么注重门第的家族,大人若喜欢,带回去便是。 倒是从前他未想过那公主既不在了,让大人忘记伤痛最好的法子便是再寻到一个让他特别以待的女子。 房顶上,戚无殇听到动静,抬头便见夕阳下走来一袭白衣。男子就这么踏着瓦砾缓缓朝她走来,晚霞的照耀下,他那一张脸看得并不真切,但那一袭白衣,却让她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待看清那人面容,戚无殇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复杂非常。 良久,才举起酒坛又喝了一口,朝他一笑,“是太傅啊,可要喝一个?” 薛子熙走近,夺过她手里的酒坛,不喝,而是放到一旁,在她的身侧坐下,“你喝多了。” 戚无殇却并未因被夺了酒而生气,而是又从身后拿出一坛打开,“没关系,本宫这里还有。”说完仰起头又是一大口。 薛子熙拧了下眉,似有些不悦,“你便是如此作践自己的?” 将酒坛抱在怀里,她愣愣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作践?”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身子不好,受不得这么多酒。” 难得见他如此失态,戚无殇不由大笑,“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在生气?放心吧,本宫不会生你气的,本宫只是觉得太傅这样高洁如谪仙般的人竟会说出诸如‘作践’这样的词汇,很是意外罢了。” 薛子熙却因着她那句不会生他的气而屏住了呼吸。 这是不是说,他在她心里是不同的? “为何喝酒?” “喝酒哪要那么多理由啊,想喝便喝了。” “你既然要喝,那我陪你。”拿起那坛从她手里夺过的酒,仰头便喝。 戚无殇想要说那是她喝过的却已来不及。只好无奈一笑,也罢,反正她也没有碰到坛口。 酒坛与他的一撞,“好,喝。” 底下几人见此,只继续哀叹着急。 “不是去劝公主吗?怎么就一起喝上了?”秋嬷嬷着急。 薛奇看看房顶上,又看看这焦急打转的几人,道:“有大人在,你们不必太过担心,大人自有分寸,夜里凉,你们也别在这里待着了。要我看你们与其在这里干着急,还不如去给你们公主备些醒酒汤和热食。” 秋嬷嬷觉得他此言有理,给他个赞赏的眼神,“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公主还未用过晚膳,老奴这便去给公主备吃的,朱雀,你去备些热水,待会儿公主好洗漱,柳叶去生些炭火送到公主的寝殿。” 被落下的柳珊指了指自己,“嬷嬷,那我呢?” “你就在此处守着。”罢了朝柳珊眨了眨眼,柳珊了然。素来,轻易不能让公主被人占了便宜的事,她可是做得最好的。 她们自以为眼神交换得隐秘,却全然落入薛奇眼中。心底一叹,真是杞人忧天,他们大人是那种随意占姑娘便宜的人么? “说来,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太傅喝酒,原来太傅你也是会喝酒的啊。” 薛子熙挑眉,“如何不会喝酒?我也不过一个寻常人,只是你这话说得,怎好似见过我许多次一样?” 自来便是个喝了酒不会脑子不清醒,但总犯迷糊的性子,此番喝了将近三坛,戚无殇说话总不似寻常那般精明,用力摇头,“不不不,太傅可不是寻常人,十四岁的文状元,十七岁便是戚国丞相,这番成就,哪会是寻常人能有的,况且,太傅还长得如此一副不似凡人的容貌。” “不过说起本宫见太傅的次数,单就太傅为哥哥老师的三年,本宫便数都数不过来,如此还不算多?” 薛子熙却抓住一个关键词,“你方才说的‘哥哥’,可是指华煜?” 戚无殇半点不犹豫的点头,“当然,不然还能是谁?只是哥哥不在了,他不在了,本宫很想他很想很想” 见他失神,她收了收有些失常的情绪,淡淡一笑,“太傅是不是也觉得本宫不是华裳?” 薛子熙满心苦涩,他哪里是觉得她不是,他比任何人都要希望她是,但他知道,她不是。 “也罢,不是便不是吧,毕竟当日那样重的伤,能活过来,除非有奇迹。”而这个奇迹,偏巧让她给遇上了。 “说来,本宫有一事一直想问太傅。” “你问。” “皇宫出事那日,太傅你,身在何处?”她这么问,自不是怀疑什么,不过是好奇,只因她相信,薛子熙若在,必不会任由事态如此发展。 而若有薛子熙在,她也不会落得一个家破人亡还身死的下场。 薛子熙拿起酒坛闷头喝了一口,“那日,家中出了些事,刚离开临阳便接到宫中出事的消息,便立刻赶回,但我还是来晚了。”这无尽的悔恨,连喝了这么多酒的戚无殇都能感觉到。 “若我再快一步,若我不曾离开,又如何会”他却未再说下去,而是又喝了一口酒。 “这也怨不得你,总归一切都是命。” 薛子熙有些失魂落魄的摇头,“不,你不懂,十年未归家,那次我也不是非回不可,可我还是选择了回去,若是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半步。” “那你家中之事,可是都处理好了?” “嗯,都处理好了,有人先一步赶了回去。” 有人?谁?薛家的情况她大抵还是知道的,薛家只有一位少主是了,她想起来了,若真要算起来,戚国皇宫出事那段时日,出事的并非薛家,而是另一家。 想来薛子熙要赶回去,也是因着同在那一个大圈子中,作为薛家少主的他不能无视之。 那么,那家出事若要用到旁人赶回去,想是那位天才出了什么事,依照她掌握的消息,她并未听说过那家除了那位还有什么人能主事。 算了,人家的事,她也没必要知晓得如此细致。 “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薛子熙突然问。 “烦心事?倒也算不上,就是觉得这茫茫人海孤人一身,突然有些感慨。” 果然是因为孙家的事。 那她又如何会因为孙家的事而生出如此感慨?难道她原也是个孤苦无依的身份? 许是太过感慨,酒坛未拿稳,洒了不少在身上,衣衫打湿了大半。见此,薛子熙忙掏出一方手帕帮她擦,擦拭间,难免会碰到她的衣衫。 戚无殇一惊,本没有多少的醉意瞬间便完全清醒,拉过薛子熙的手来看,“你没怎么样吧?” 薛子熙摇了摇头,罢了盯着他被她握在手中的手出神。 戚无殇有些尴尬,忙将他松开,“那个,不用了,本宫自己来吧。”抢过他手里的手帕自己擦了擦。 原来,薛子熙也同样不惧她身上的毒。不过想想也是,薛家那样的家族,最不缺的便是灵丹妙药,或许他同她一般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也说不定。 夜半,薛子熙离开后,戚无殇回了寝殿,未洗漱便蒙头大睡。方睡得迷糊,便被一道声响吵醒,睁开眼,见一人立于房中。 黑衣蒙面,执戚手中的剑便朝她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夜半刺客,子舒到来 且不论华裳宫的守卫如何,单就这刺客能躲过朱雀柳叶柳珊三人直接入她的寝殿行刺,便说明不是寻常那些个刺客能比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戚无殇一个翻身躲过他的剑。从刺客略微睁大的眼睛可以看出,必是很讶异于她能躲过。 柳珺落身子弱未习过武,而戚无殇到底自幼活脱,又极是得贤景帝的宠,自是不会半点武功招式都不知,只学得并不精。也恰是她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寻常上下马车那番轻松自如的模样才不会被旁人所疑。 从前她是个三脚猫,但如今加上柳家的独门轻功,与刺客周旋一二的能耐却还是有的。 一个轻跃起身,人已和刺客斗到一处。刺客有兵器,她空手,纵轻功占了优势,却也只是闪躲,半点占不得优势。 缠斗间,趁着空隙一个闪身到床前,从枕下抽出一物,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把匕首,还是柳尘这些年游历一次偶然所得,不说是什么绝世珍品,却也是世间少有,轻便精致而又不失锋利。 那日见面,离开时柳尘便给了她以作防身之用。匕首精巧,她觉着有个东西放在身上防身也不错,便未拒绝,没曾想今夜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匕首与长剑的碰撞发出一声轻响,而这般打斗的动静,竟是未能惊醒隔壁的柳叶,戚无殇脸上不由多了一抹凝重。 朱雀的武功如何她不清楚,柳叶柳珊二人她大抵还是知道的,这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略有迟疑的动作,让刺客轻嗤:“华裳公主还是别多费心思了,你那几个婢女此番估计还在做梦呢!” 如此,便是未出什么事了。戚无殇不由放下心。 又见刺客道:“倒是不曾想,华裳公主竟有如此武功修为!” 明显不是他的对手,戚无殇却并不担心,若真尽全力一斗,她也不见得赢不了,顶多狼狈些。 毕竟武功斗不过,她还有一手毒术。 “阁下未想到的事多了!”脚尖轻点,人已跃起,执起匕首直朝刺客面门而去,许是她速度太快,刺客反应过来堪堪躲过,却是手臂被划开了个不小的口子。恼羞成怒间,猛地挥剑来而,戚无殇侧身飞转,躲过。 但柳珺落这身子骨到底弱了些,寻常使一使轻功尚无大碍,若是这般一直与此人纠缠下去,吃亏的只会是她。 再几个缠斗过后,刺客见她难缠,也失了耐性准备下狠招,戚无殇也不打算与他僵持,只是今夜喝酒洒了衣裙,换下衣衫时身上带着的毒药也一并被她给收起来放到了梳妆盒中。而梳妆盒,眼下正置于刺客身后的梳妆桌上。 他每每杀招,戚无殇不敢冒险,只能找机会。然体力根本支撑不了那般久,也罢,受伤总比丧命的好。 柳家独门轻功使到十成,速度之快只留一道残影。见此,刺客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亦是将轻功使到极致。 动手间,不知谁打翻了桌上的梳妆盒,里面放着的几瓶毒药滚落在地,戚无殇弯腰去拾起最近的一瓶。打斗本就在瞬息之间,也恰是她弯腰的空档,刺客的剑便划到她肩头,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 有些疼,戚无殇淡淡皱了下眉。 若非取这毒药,单就速度上,刺客断断敌不过她,也绝无伤她的可能。 反手一挥,毒药便朝刺客散去。 刺客纵是反应再快,也耐不住毒药的量多,“你下毒!”人已闪退数步。 见此,本该放下心的戚无殇却是顿了一顿,随即嘴角亦止不住的抽了一下。若她未感觉错,这味道,当是她制的所有毒药中,药性最弱的一味了吧? 而药效,是中毒之人脸上长出红疹三日不消。 说来也是这后宫女人太多,平日里又总有些不长眼的来寻她的麻烦,这药一出,取人命不能,却足够给这些个将容貌看得最重的后宫之人一些教训。 捡哪瓶不好,为何要叫她捡的这一瓶? 于此番根本无半分作用。 那一阵的药粉洒到身上,刺客先是惊了一下,但等了半晌也未觉丝毫不适,见戚无殇手中拿着的又是方才从梳妆台盒中落出的东西,便想着许不过是寻常脂粉。 见他要动,戚无殇便道:“本宫劝你还是别乱动的好,此毒名为五步散,你若走五步,必会毙命当场,不信,你便试试。” 刺客本不信她的说辞,然见她说完后不慌不忙的走到近旁坐下,同时将手放在桌子上支着下颚一副很是悠闲兴致的模样,便又迟疑了。 “华裳公主是想吓唬在下?”语毕走了一步。 戚无殇也不急,淡淡挑眉,“还有四步,阁下可莫要数错了。” 刺客脚下猛地一顿。 为防再被他寻隙所伤,戚无殇便放弃了再去拾一瓶毒药的打算。至于她为何说那毒名“五步散”而非寻常听闻的“七步”,当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着刺客的步子断然走不出七步来。 暗暗在心底夸赞了自己一番,果然她关键时刻脑子就是好使。 不过这刺客好似也是个狠角色,停了片刻便又抬起步子,还不忘轻蔑道:“华裳公主若以为这样的小把戏便能将在下唬住,就真是太瞧不起在下了。在下十五便开始做杀手,如今在杀手这一行当上也做了有二十年,杀过的人不说几千也有上百。” 这种心理上的较量,素来便是戚无殇的强项,面色不变的淡笑,“哦?那阁下不妨再多走两步试试。”她睡觉不喜将寝殿中的灯全灭掉,是以夜虽沉,却不影响视物。 她的表情刺客都看得真切。 在刺客看来,她不过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丫头,就算聪慧些也当没有如此来戏弄一番他的勇气。那么,她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莫不是这毒真是什么“五步散”? 可五步散又是什么东西?他行走江湖多年,七步散倒是听过,却从未听过五步的。 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看她,“既然如此,在下与公主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若公主将解药予以在下,在下就此离去,公主意下如何?” 正偏头看着自己肩头上的伤口,便听到他这一番话,戚无殇险些失笑,“依阁下方才所言,阁下好歹也是个在杀手界混了有二十个年头的人物,这么天真真的好么?” “你来刺杀本宫,如今落到了本宫手里,竟还想着与本宫讨价还价,是你傻还是本宫傻?” 刺客被她一噎。 “那公主想要如何?” “如何?你难道不知道本宫想知道什么?” “公主莫要为难在下,杀手界自有杀手界的规矩,若在下此番告知了公主雇主的身份,便是公主放过在下,在下往后在这杀手界也再无出路。” “那这就没办法了,是你自己不想要的这条命,可不是本宫不愿给你机会。你且在这处站着吧,待本宫那些丫鬟醒来知晓了你的行刺之举,便是本宫不出手,你也落不到好。想来本宫手底下那几人的手段阁下也当是听过一些。” 杀人手起刀落,手段刁钻狠辣。 这便是关于华裳公主手底下那几个婢女的传言,他既接了这个刺杀的任务,自当有所了解。 他还听说曾有刺客在她其中一个婢女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当真由她们来处置他,到时候许真就是想死都难。虽说传闻不可尽信,但传言这般,总不会空穴来风。 犹豫片刻,遂咬了咬牙,“好,我说,公主要说话算话,到时候须得放在下离开。” “便是你不说本宫也大抵能猜到是谁,左右不过那些个人。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 “你方才分明说只要我告知你雇主是谁,你便给我解药!现在如何又变卦?” “所以你不是说了是方才么?方才本宫是想知道的,但现在本宫却不那么想了,你能如何?”顿顿,目光微冷,“素来,本宫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你若不与本宫谈这个条件,本宫便是放了你也没什么。” 刺客有一瞬心如死灰,后悔晚矣。 “说不说快些做决定,本宫的耐性也不那么好。” “是孙尚书。” 戚无殇一顿,以为是她听错了,“再说一遍,是谁?” 刺客干脆眼睛一闭,一口气说完:“孙尚书,孙符,当朝国舅!” 舅舅? 哦,是了,他与母后不是亲兄妹,也算不得她的舅舅。可她终究唤了他十多年的舅舅,那些情分,总不是假的。她想过许多可能会杀她的人,却独独没怀疑过孙符。 他要杀她?他竟要杀她?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见她失神,刺客出声,“该说的在下都已经说了,公主可否放在下离去?” “你说是孙符便是孙符?本宫如何知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在下句句属实!” 戚无殇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 不知怎地,刺客竟被她脸上的笑给吓了一吓,然后似想到了什么,双眸带着亮光,“对了,那孙尚书还说,公主既是个假的,死了便死了,也免了总迷惑他儿子,挡了他的路,这样,公主可愿信在下的话?” 原来竟是如此,只是挡了他的路又是从何说起? 没想到向来宠她的舅舅也会以为她是假的,果然,这世上能一眼便认出她的人是没有的吧。 实则是戚无殇想错了,那些个人未能一眼便认出她来,不过是因为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然即便有着百分百的确定,他们也总是恍惚将她当了真的。 若打从一开始,她便不是那人所救,脸也不是他使了月璃来与她换的,第一个认出她来的,当是他无疑。 “你” 她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她允许你走,本座却不允!” 寝殿中多了一人,依旧一身紫衣,一张银色面具。 看到他,连戚无殇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脸上多了些不一样的神情。 似安心,似无奈,又似欣喜。 “公子怎地来了?” 子舒却不理她,而是盯着她肩头上的伤口,转而对刺客冷冷出声:“你伤的她?” 不过简单的几个字,刺客却没来由觉得一阵心惊,倒退了一步,才猛地想起不能挪动,双重惊吓间额间多了几滴冷汗。他能感觉得到,这人并不似华裳公主那般好打交道,虽则她也不是个好说话,但至少她还愿意听他说一说,而这个人不同,他敢肯定,若此番他点头应了他这个话,下一瞬便会身首异处。 况且,适才直到此人出现,他都未有半点觉察,那也就是说此人的武功,当远远在他之上! 只余惊恐。 单一个照面便让他一个为杀手多年的人生出如此恐惧之感,此人,除了武功远在他之上,狠辣必也不输他一个二十年的杀手分毫!这么一想,不说点头,他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子舒却好似并不打算再听他的回答,继续道:“敢伤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罢了又对戚无殇骂了一声:“你不是很能耐?如何让这等宵小之辈伤得?你对付本座的那些手段都是拿来看的?” 戚无殇觉得她现在有些奇怪,被他这么骂,不仅没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了,不再似以往那般不达眼底。“不过小伤,没什么大碍。” 子舒被她笑得有些晃神,便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脾气也瞬间没了。 似为他这一番变化懊恼,便将怒气都发在了刺客身上,声音又冷厉了几分,“何人派来的?” 刺客忙不迭的回答:“回大人是孙尚书。”这半点不带犹豫的态度,让戚无殇暗暗翻了个白眼。方才她问了半天费了不少心思才问出的东西,感情人家一句话便能搞定?且被问的人还一副生怕答得慢了的模样。 莫不是她的手段太温柔了?可她好歹也是使了手段的,这人就往那一站,什么手段都没见使呢。 实则戚无殇会如此,也不过是她此番心态变了而已,若她还是当初那个刚重生的她,必不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月璃说子舒脾性怪异,然这份怪异的脾性可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自来如此,且已深埋在骨子里。连月璃都有些受不住的眼神气势,更况一个杀手? “孙符?连本座的人也敢动,可真能耐!” 戚无殇却因着他的话黑了黑脸,“敢问公子,什么叫做你的人?公子可要仔细些说话!” “难道你的命不是本座救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既然你的命是本座救的,便就是本座的,如何算不得本座的人?” “不是,这哪能混为一谈” 子舒却不再理她,而是抬手朝刺客挥去,“既是孙符做的,本座必饶不得他!而你,敢伤他,这条命便也别想再要!” 人家一门心思的为自己讨公道,戚无殇就算再对他的话不满,也是不好再生气了。 平白吃了个亏。 不过见他一个挥手便让刺客去了半条命,她又不由想着,这人和人啊,还真是不能比的,瞧她刚才和这刺客斗了多久,还受了伤,若非有个好使的脑子,此番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呢。 恰是此时,房门被人推开,是朱雀三人。 “公主,您没事吧?”三人异口同声。 然后视线齐齐落在那紫衣男子身上,柳叶柳珊直觉此人极度危险,皆提高了警惕。倒是朱雀,愣了一下忙反应过来,单膝跪下,恭谨道:“属下见过公子。” 这样拘谨恭敬的朱雀,柳叶柳珊从未见过。诧异看向子舒,心道,原来这便是朱雀口中的公子,当日主子在梨树林里见的人? 既知他的身份,不管是柳叶还是柳珊,看着他的眼神都开始不同起来。看地上已昏死过去的刺客,又看看紫衣男子,这人大半夜的出现在主子房间,纵有刺客一事在,然他也当不是早便知今夜会有刺客的吧? 他打的什么主意她们不清楚,可朱雀那点看待她们主子不同的小心思,她们却清楚得很,无非就是想撮合她们主子和她家公子。 虽看不清样貌,这股子的气质倒是不错,配她们家主子,也是勉强可行的。 出于礼数,她们也蹲身见了个礼,“见过公子。” “你们便是如此保护她的?” 几人被他的厉声吓了一吓,尤其是朱雀,一颗心险些被吓得跳出来。她做事稳妥,公子对她也颇为满意,是以她已经忘了有多久公子未对她发过火了。但即便已过去多年,公子生气时的模样她仍记忆尤新。 她对公子是打心底里的敬服,也是打心底里的害怕。 几人这才看到戚无殇肩头的伤,无一不愧疚万分。 “公主,是奴婢等失职。”柳叶柳珊二人向前走了两步,朝她跪下。 失职便是失职,戚无殇纵然平日里对她们宽容,却也不能容忍此类事情的发生,她自己倒也罢,至少自保足矣,但她们不同,既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迷晕,谁又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取了性命? 神色冷了冷,“给你们一次解释的机会。” 戚无殇不知道,她生起气来时的模样,是得等的吓人。 柳叶脸色微白,“是属下大意。” “还请主子责罚。”柳珊也道。 “大意?这便是你们的本事?若你们只有如此,还是回去吧。”戚无殇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狠了,但若不给她们些教训,谁知道她们这条命会不会就因为大意给丢了。 二人一慌,柳珊无措,“主子莫要赶属下回去,属下知错,下次必不再犯!” “还请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必不会再让主子失望!”柳叶垂首。 她们不怕责罚,只怕主子就此不要她们。 吓她们一吓给个教训便罢,戚无殇也没想真赶她们回去,到底她也挺喜欢这两人的,再则也与她们相处习惯了,她也不想再换。 戚无殇终究是个重情的人。 “自你二人跟在本宫身边,就当明白本宫身边处处是危机,便是如今这皇宫看似太平,也半点大意不得,可明白?” “属下明白。”二人同声。 “什么样的迷药竟能让你们也中招?” 二人面色稍有不自然,柳叶道:“说来惭愧,将属下等迷晕的并非什么特殊的迷药,不过比寻常迷药药效强了一些。” “是属下等失了警惕。”柳珊亦觉惭愧非常。 这段时间她们确实懒散了不少。 “此次便算了,下不为例,下去吧。” “是。”二人应声,看了看站在一旁直直盯着自家主子的紫衣男子,给了朱雀一个眼神后抬着那晕过去的刺客便出了屋子。 子舒顿了片刻,也看向朱雀,“你也下去。”语气并不好。 朱雀也是识相的,知晓公子当是要给公主处理伤口,“是,属下自去领罚。”本是她的失职,罚,她不会躲,便是公子不罚她,她也会罚自己。 房间只余他二人,谁也没说话,静默得有些吓人。 “你是打算由着血流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处理伤口,华觅来访 夜本沉,若再各自沉默着,气氛只会更让人不适。 说来也怪,听到他的话,戚无殇竟一时有些心虚。也不知心虚的是他所说她迟迟未处理伤口还是心虚她适才那一番与刺客的打斗引起他的别样想法。 她的命纵是为他所救,他却不知晓她究竟是何人有何等本事。想着,又觉便是被他知晓了她的本事她的身份也没什么,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或许,她下意识的,还是想让他将她当了华裳来看待罢。总归,华裳也该有人来记着才是。 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肩头的伤口,笑了笑,“不过小伤,没什么大碍,公子不必担忧。” “你以为本座是在担心?可真会自作多情!本座不过是不想心血白费!” 他当初救她,确实花过一番心思。但戚无殇就是觉得他如今这副气愤的模样并非因着他所言的那般不想白费心思,只是她此时却没有那与他争执一番的打算。 这伤,也的确需要马上处理。 “那还烦请公子回避一下。”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不是。 子舒却未动,很是有几分轻嘲的道:“本座若走,你能自己包扎?” 她的伤在肩头,但因着她是蹲下去拾捡东西时被伤,伤口要偏向后背一些,她若自行处理,委实有些难。 所以,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帮她? 单此一想,戚无殇就一阵不自在。她是没那么注重这些个规矩,可作为一个寻常的花季少女,当着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宽衣,她也是会难为情的。 “待我唤柳叶来便是,夜已深,公子若继续留在此恐也不妥。” “怎么?怕本座趁机占了你的便宜?”遂上下扫了她一眼,轻嗤一声,“就你这样的?” 这欠扁的语气,让戚无殇听得牙痒痒,同时又觉复杂非常。 子舒不再管她,径直走到她身后。她便是睡觉着的内衫也是红色的,是以血流得虽多,却不明显,只伤口周围的衣衫被浸湿了一大片。微微拧了下眉,因她坐着他站着,而他本身便比她高一个头,他不得不弯下腰。 掀下她的衣衫,使得她大半的肩头露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着他适才那让她心情有些复杂的语气,戚无殇竟一时失神得忘了阻止。 也或许,她并不是忘了,而是突然不想阻止。 这种感觉很复杂,她理不通透。 只衣衫掀开时传来的一阵凉意,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也不知这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伤口很深,子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这样重的伤,竟从她脸上半点也看不出来,不过一个小小弱女子,何以有得这般忍耐力? 他自来过的便不是平顺日子,比谁都清楚若非经得一番磨炼,断然做不到这般忍耐。 没来由的,心口疼了一下,让他有些莫名。 这样多的血,若不清洗,便是上再好的药也不见得有多少成效。只是子舒此番却不想这个时候再叫人送清洗伤口的水进来。 扫一周四下,目光停在桌上摆着的水壶上,顿了顿,便走过去将水壶打开。还有水,且是清水。 提了过来。 戚无殇知晓他走过去取了什么东西,只她如此衣衫半敞的模样本就尴尬,自不敢回头去看。 子舒拿出一方干净的手绢,将其用水壶中的水润湿,罢了才轻轻擦拭着她的伤口边缘。 手绢落在肩头的瞬间,冰凉感让得戚无殇一阵激灵。 她动作有些大,未免影响他擦拭,子舒空着的一只手按住她,“别动!” 戚无殇便没动,而是皱了皱眉,是伤口太疼。 伤口并不是现下才开始疼的,只不知怎地,她此时竟这般清晰的感觉得到,且愈发强烈,甚至因着他的擦拭轻哼了一声。 子舒的手一顿,“很疼?” 其实戚无殇是想说不疼的,可话到了嘴边却半晌也吐不出来,反而心口一阵堵得慌。 是的,很疼,不止这个伤,还有当初在皇宫那一场变故中所经受万箭穿心。她当时真的很疼,然她不能也不敢喊,只因即便喊了也再没人会心疼。 经历这么多,她很清楚脆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现在她就是忍不住。 见她不回应,子舒便未再问,只动作放轻了些,“忍忍,很快便好。” 然后,她那道堵在心口的情绪,堵得更厉害。 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这些情绪,这些脆弱,暂且收一收吧,现在还不是她能软弱的时候。 明智如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偏头看过去,却只见他纤长的手正拿着一方淡紫色的手绢在擦着她肩头的血迹,注意力便一下子被那只手吸引了去。骨节分明,纤长有力,白皙却不苍白,修剪得分明的指甲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必是个极其讲究之人。 她想到柳珺落知道的一个词,手控。能看一只手看得出神,她想她当就是个手控,而子舒有着一双让所有手控痴迷的手。 手尚且如此好看,不知这面具下的容貌,当是何等模样。 抬眼,对上他面具下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戚无殇一时忘了收回视线。 她看他,他亦看她。 她失神,他又何尝不是。 良久,他才将目光收回,拿着手绢的手不由握紧,心跳得极快。 无疑,子舒是恼怒的,那一瞬间,他竟完完全全的将她看成了她! 拿出一瓶伤药洒在伤口上,戚无殇淡淡皱了下眉,有些疼,彼时注意力也不得不收回。 “药已上好,本座不便与你包扎,你自寻个丫鬟来,夜已深,本座先离开,你早些歇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他现在与她说话的语气同当初比起来,不知温柔了多少。 戚无殇却丝毫没有别扭之感。 只是他这话在她听来,不知怎地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拢了拢衣衫,戚无殇喊住已行到门边的他,“公子请等等。” 子舒停下,回头,“还有事?” 戚无殇起身朝他走去,步子很缓,一步一步,因着夜的寂静,听得很真切。一声一声,不知打进了谁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离他两步的距离,戚无殇停下,“我可否看看公子的样貌?”问完,她紧张的站着。 许是未想到她会提出这般要求,子舒有些诧异。 半晌反应过来后,迟疑了一下。 也恰是他这一瞬的迟疑,换了戚无殇长舒一口气后的轻笑,“是我冒昧了。” 子舒却未再说什么,只深深看她一眼后转身离开。 戚无殇未看到他广袖下紧握的双拳。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戚无殇收了收脸上的笑意。她早便知道自己对子舒不同寻常,却不曾想,竟不寻常到了这般地步。早年她以为自己心悦肖南玦,却原来,此心悦并非彼心悦。 从前她看着肖南玦,不会心跳异常,不会一再失神,更不会有那一瞬间的脑子僵住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这些,她在此人面前,都有过。 甚至于坚强理智如现今的她,竟也不由在他面前露出了软弱的一面。适才还是背对着他,若非如此,她还不知自己最后能否理智回神。 她知晓,一个人不同寻常的一面,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另一个人面前显露出来。就像此时的她,面对任何人她都断然不可能露出一丝软弱,却是独独在他面前控制不住。 她提出看一看他样貌的要求,不过是想给自己的猜测一个确定的答案,可最后,她却退缩了。她也说不清到底在害怕什么,是怕事实不是她猜测的那般?或是怕她受那情蛊的影响? 毕竟大仇未报,她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果然,这情蛊就是个大麻烦,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恰是这个名为子舒的男子。 真是,戚无殇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抚了抚心口,不由觉得奇怪,为何适才她那一番情绪波动,这心口却不见半分疼痛?莫不是她这一番不同寻常,实则并非如她想的一般是为心动? 那她待他的那点不同,又算什么? 戚无殇迷茫了。 子舒走出屋子,不由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天际,心绪复杂难明。 一直在外候着的朱雀见他,急忙过来,单膝跪下,“请公子责罚。” “若再有下次,你便自己滚回黑崖!” 朱雀一惊,黑崖!那可是他们这一群人的噩梦!于他们来说,那可是人间炼狱,凡入黑崖,无一不九死一生。她从那处走出后便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 公子向来言出必行,他既说再有下次她便要回黑崖,便不是玩笑。惊出一身冷汗,但公子的话,她断然不能违背,“是,若再有下次,不用公子说,朱雀必自行回去。” 子舒看她一眼,欲要走,又想到了什么,停下道:“进去给她包扎伤口。” 包扎伤口?难道公子未给姑娘包扎好?朱雀虽诧异,却不敢问,应了声,“是。”心里却是想着,果然她没猜错,公子待这位假公主是不同的,不然依着公子那谁人也近不得身的脾性,如何会亲自给人处理伤口? 朱雀记得姑娘的伤是在肩头,若要包扎,必是要宽了衣方可,公子一个男子,终归有些不适合。 倒是依照公子那谁人也不放在眼里的习性,能顾及一下人家姑娘的感受未强行包扎,委实难得。 次日晌午过半,戚无殇正在院中晒着这深秋时节难得的暖阳,华裳宫便来了个稀客。 见到戚无觅,戚无殇淡淡挑了下眉,说来,这当是自她归来后她这个姐姐首次踏进她的华裳宫吧,却不知她此番过来又是为何。 “太子妃突然驾临,可真是华裳宫的荣幸,请坐。”对身后的朱雀吩咐:“去给太子妃煮杯热茶来。” 朱雀防备的看了戚无觅一眼,与另一侧站着的柳珊交换了个眼神方转身回屋。 自戚无觅出现,柳珊便进入了戒备状态,做好若她不安分便立刻动手的准备。 甚至连正在院子里裁剪枝叶的秋嬷嬷和晒草药的柳叶也一并停下动作。 见此,戚无觅眸光微深,遂像是未看到一般走到戚无殇对面坐下,从石桌上摆放的糕点中捻起一块,拿在手里看了看,却不吃,看向戚无殇,笑道:“妹妹可真是好雅兴。” 戚无殇端起茶盏,淡淡饮了一口,“整个后宫为着皇后的后事忙碌着,太子妃作为儿媳却还有心思到本宫这处来,难道不也是好雅兴?” “这后宫如此多人,哪用得上本宫?况且后宫之事自有姚贵妃操持,何需本宫来插手?倒是本宫久未与妹妹细致说说话,便寻着今日天气不错来妹妹这处坐坐,不知妹妹可是欢迎?” “本宫欢迎如何?不欢迎又如何?莫不是本宫若不欢迎,太子妃便会识趣的离去?” “妹妹说笑了。”戚无觅却不为她这尖锐的口气所生气,反而笑意盈盈,让戚无殇不由深思。 她这又打的什么主意? 看看近旁站着的柳珊,又看看继续晒着草药的柳叶和正端茶走过来的朱雀,戚无觅意味不明的道:“不过离宫半年,妹妹身边便多了这般多姐姐不识得的人,妹妹可真叫姐姐意外。” “太子妃又何尝不是让本宫意外非常呢?说来,近日本宫得到一些有趣的消息,狄戎帝王不日将出使戚国,不知太子妃可是也有所耳闻?”顿顿又道:“对了,这么多年,本宫竟不知原来南王妃还有着这样的出身,姐姐瞒得可真深。” 戚无觅讶异的看她,她与狄戎之间的纠葛并无多少人知晓,便是肖昊天也只知她与狄戎的关系非比寻常而已,并不知具体情形。然戚无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想是知晓了。 连肖昊天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未查到半点的消息,戚无殇又是如何知晓的?她究竟有怎样的能耐?她身后又会是什么人? 这样的未知,尤其是强大到足够给她造成威胁的未知让戚无觅有些慌乱。 她原以为,她纵归来后心性不似过往,纵身边跟着几个能耐的婢女,也终究不过如此而已,于她,造不出任何威胁。然此番瞧着,好似并不尽然。 “你,如何得知的这些?”便是狄戎王将到戚国的国书,也是今早尚到的肖昊天手中。 她竟在不出华裳宫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快的得到消息! “太子妃这么着急做什么?说来,太子妃该好好想想待狄戎王到了戚国后当如何完好无损的离开才是。你说,本宫既能查到这些,本宫生辰那日所发生的一切,又该查到了多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各怀心思,朝堂争执 柳叶和柳珊能在半年前入宫来,柳珺落手底下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更甚者再早以前这宫中便有了她的人,十年布局,又岂会没有丝毫成效? 是以这宫中的消息,戚无殇若想知,很快便能收到。 她的这一番话,戚无觅无疑是心惊的。 查到了多少?她不知道,但她想,或许该知道的,她这个妹妹大抵都知道了。难怪昨日在凤鸾宫会与孙家人说那些话。 戚无觅是可怜戚无殇的,只觉早年的华裳是那般得意,孙家人是那般宠她,到最后不都是为自身利益而背叛?自此,华裳变得国不国,家不家,如何不可怜?如何不可悲? 果然利益这种东西,最是迷人心智。 倒是不曾想,孙家竟还有那样的秘辛。 狄戎虽为小国,如今国力却比之从前强盛了不知凡几。狄戎辽阔,一望无际的草原使得狄戎男儿无一不是马背上长大的,多年来的养精蓄锐,已是兵强马壮,若真斗一斗,从前的戚国尚可,现今的戚国动荡内乱,又有何惧? 还别说戚无殇只是个身边仅跟着些许能耐人的小小女子?一人再强,能强过数以百万计的兵马? “那妹妹且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不用细想,戚无殇也大抵猜到戚无觅此番的心思。只是没点能耐,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戚国纵然内乱,但戚国的兵马终究都是戚国的,若狄戎当真来犯,不管是谁人当了戚国这个家,当是都不会放任不管,便是皇帝不管,臣民也不会视而不见。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戚国繁盛多年,底蕴之强,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破败的? 再则狄戎王若来戚国,难不成还能带几十万的兵马随行? “太子妃希望本宫查到什么?” 戚无觅很是讨厌戚无殇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既是你什么都知晓,姐姐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次前来,除了与你说一说话,倒是有个问题想与你讨教。” 戚无殇当然不会说有什么尽管问这样的话,只似笑非笑的看她。 戚无觅却好似看不到她的神情般顾自开口:“听闻我戚国有一支能一当十的军队,你可知在何处?” 闻言,戚无殇不由嘲讽道:“倒是难为了你还记得自己是戚国人,有着一个戚姓。” 戚无觅将手中适才捻起的糕点往碟子里一扔,拿出手绢边细致的擦拭边道:“妹妹也莫要总是这般冷嘲热讽,若妹妹如本宫一般自小便失了双亲寄人篱下,也当明白在本宫眼里没有什么家国。本宫也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且该做的,大逆不道如何?通敌叛国如何?又不是本宫的东西,本宫作何要为旁人死死守着?大家都说父王是因救皇叔父而死,但本宫知晓并非如此,你父皇杀本宫的父王夺了本该属于本宫父王的天下,妹妹说本宫该如何做?” 她眼中的恨不似作假。 戚无殇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父皇是怎样的人,她还能不知?父皇纵是个贤明勤政的帝王,但他实则并不想做这个皇帝。早年因着朝中总有逼着纳妃的请柬,父皇早想带着他们一家人远走高飞,只责任使然,加之众大臣不知从哪处听到他要走的消息后极力反对,最终不得不妥协,不再逼迫于父皇,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这样的父皇,会为了争这一个并不想要的皇位而杀兄?说出来莫说她不信,便是但凡有些脑子的人当都不会相信。 “太子妃觉得你这样的说辞,可信么?父皇这些年待你如亲生,顾念你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待在南王府恐下人照顾不周,便将你接到皇宫由母后亲自教养,每每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想到你,却不曾想如此巴心巴肺的待你后,竟是让你生出一个寄人篱下的想法来,甚至不惜联合外人取了他们的性命,果然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白眼狼。” 戚无觅因着她的话愠怒,“待本宫好?总想着本宫?你们一家人欢欢乐乐的时候可是想到过本宫?你们一家哪次其乐融融有过本宫的影子?分明欢欢喜喜,却因着本宫的到来冷了下来,这样的时候还少吗?待本宫如亲生?每每总小心翼翼,有什么话也是背着本宫说,做得好不夸,做得不好不责,这样是亲生该有的?” 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 母后早年顾念着戚无觅自小失去双亲,恐她心思敏感,是以才会每每连一丝重话都不敢说,甚至每次一家人在一起用膳,也害怕说错了什么触到她的伤心处。 戚无殇不否认,当年他们一家人待戚无觅小心翼翼是真,却不是她认为的那般将她当了外人。 不曾想竟是适得其反。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小问题当也不该成为她通敌灭皇室的理由。 恩情,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恩情,不能因为那恩情不如意便能当作忘恩负义的借口。 “白眼狼便是白眼狼,说再多,也否决不了父皇母后曾于你有一场养育之恩,而你最后却恩将仇报的事实。” “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其实你和皇叔父一样,皆是假仁假义之辈,不择手段拿着本宫父王的东西,还一副本宫受了你们家极大恩惠的模样,可真不要脸!” 戚无觅有些激动,以致险些忘了今次前来的目的,好在她尚有一丝理智在,冷笑道:“妹妹说这些,莫不是故意不想回答本宫的问题?倒是不曾想多日不见,妹妹竟将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学得这般透彻。” 今时今日,戚无殇也不大想与她再谈论过去。过去如何,早便成为过去,终究,她与戚无觅已成不可化解的仇敌。一味的怀念过去,除了会让自己多些优柔寡断外,在她看来并无其他用处。 “太子妃可真是越活越天真了,别说本宫不知你问的是什么,便是本宫当真知晓,你以为本宫会告诉你?” 戚无觅此来,也不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她不过想确认一番戚无殇是否知晓戚国有无这么一支军队,但如今戚无殇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让她拿不准了。 她这般反应,倒像是从未听说过似的。 可是这可能吗?皇叔父那般宠她,会半点也不与她提? “妹妹不说也没关系,本宫也不过随口一问,倒是妹妹既已知晓狄戎王不日将出使戚国,想来也当知晓他此行是为结两国友好而来的吧?自古以来,结友邦的最好法子便是联姻,妹妹说这狄戎王此来,会娶谁做他的王后呢?说来姐姐还曾听闻这狄戎王风姿卓越,长得很是玉树临风,妹妹又生得这般绝代芳华,还是戚国身份高贵的护国公主,妹妹觉得,那狄戎王会如何选?” 原来竟是为了联姻?这个戚无殇倒是未曾听说。 只是联姻,若当真选了她,她就会嫁么?那狄戎王如若要来寻一寻她的晦气,她也不介意给他狄戎来一场改朝换代。 自八个月前开始,她与狄戎之间剩下的便只有不死不休。 “太子妃果不愧与狄戎关系非凡,竟是连这等消息都能探得,只不知,太子妃可是知晓你口中的狄戎王,实则属意何人呢?” 戚无觅一顿,眉头微拧,狄戎王有心悦之人?这不可能,依照她与狄戎的关系,她尚不知,戚无殇又作何得知? “还有便是,太子妃说这一番话时,可有想过本宫与那狄戎的仇怨?你说若本宫当真嫁到狄戎,狄戎会变成什么样?呵。” 戚无觅这才反应过来,如今的戚无殇可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只顾着想让她过得不如意,却未想过若她当真嫁到狄戎,狄戎又会被她闹成什么样。 说到底还是戚无觅的私心作祟,她如意嫁给了肖南玦后却过得不如意,甚至戚无殇也未因此而有半点的伤心。 凭什么她怎样都不如意,而戚无殇纵是被抢了夫婿毁了家国还能如此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随心所欲?戚无觅不甘心,便想着许只有戚无殇嫁到狄戎才能受些苦,毕竟狄戎无论男女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且狄戎除却辽阔的草原,还有漫天的风沙,就戚无殇这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模样,定是受不住。 自幼相处,戚无觅明白戚无殇是个怎样的性子,若她一心只为复仇,便是只剩最后一口气,她也断然不会让敌人好过。而她若当真嫁到狄戎,便是日子再艰难,活个一两年当是能够。依照她回宫不过一个月便将戚国闹得人人不得安生的能耐,有了她戚无殇一两年后的狄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狄戎,是她的倚仗,她还不能让它有事。 “凭你,能奈狄戎何?”然即便认清了这个事实,戚无觅也不愿在嘴上吃亏。 “这个,太子妃试试看便知晓了不是?说来,本宫还未想到好的法子来对付狄戎,若是太子妃能促成本宫嫁过去这一桩事,本宫许还会感激太子妃也不一定。” 戚无觅有些咬牙切齿。 “对了,归来多日,本宫还未来得及与太子妃道一声‘新婚愉快’呢。” “姐姐,新婚愉快,还有,早生贵子哦!”脸上的嘲讽是那么明显。 戚无觅气得脸色铁青,现在谁人不知她这个太子妃就是个笑话,“戚无殇,你便尽管得意吧,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起身便要走。 戚无殇不闲事大的朝她的背影喊了声:“本宫等着,太子妃可莫要让本宫等太久。” 戚无觅闻言狠狠踩着步子,跟在她身后的春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些主子,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子妃本是来寻华裳公主的不痛快,最后却是自己不痛快的离开。所以她实在是闹不明白,太子妃特地跑这一趟到底图的什么。 “公主,那狄戎王”在朱雀看来,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替她家公子守好姑娘,若是被这个什么狄戎王钻了空子,岂非她的失职? 戚无殇自是不知她的想法,见这般只以为是在担心她,轻轻笑了笑,“不必忧心,狄戎王?呵,来得正好,就怕他不来!也省得本宫亲自去寻!” 孙皇后葬礼已过三日,朝堂上。 有大臣进言,“启奏陛下,而今皇后已大丧三日,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一日无主,还请陛下早日另立新后,以安民心。” 此人话一出,朝堂上可谓窃窃私语不断,有些大臣还有意无意的看向孙符这个两朝国舅,见他似有愠怒,便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谁人不知,如今这戚国的朝堂除了陛下便是丞相和国舅权势最大,皇后新丧,竟有人敢大胆的在此时提出立后之事,不是胆子大是什么? 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个审时度势的好头脑,有人开头,自有人应和,又一大臣站出来,“陛下,张大人所言极是,皇后当立。” “陛下,臣也以为,一国之母不可空置太久,不日狄戎王便到戚国,若见陛下后宫无一主事之人,实有失我戚国颜面,还请陛下明鉴。”这种顾及国之颜面的事,自然少不得秦孝天这个大儒。 秦孝天一开口,又有不少人跟着进言,皆是出自香山书院的学子。 如此,肖昊天想不搭理都不行。 “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但皇后新丧不过三日,若在此时立新后,世人岂非要说朕无情无义?不妥。” “陛下所言虽不错,但皇后不立,恐人心动荡,还请陛下慎重。”秦孝天道。 诚如他所言,皇后不定,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是安分的?谁人不想这一国之母的位置落到自家人头上?长此以往,必会朝廷动荡,人心不安。 这个道理肖昊天哪里能不懂? “那诸位爱卿以为,这皇后之位当立何人?” “回陛下,我戚国世家贵女甚多,陛下可从中择选。”却是那位最先开口的张大人。 肖昊天明显不喜他这般建议,拧了下眉,再次看向众人,“其他人呢?” “微臣以为,姚贵妃伴陛下左右多年,又极是仁善,当是这后位的不二人选。”开口的,是一个肖昊天自己的人。 肖昊天面色稍缓。 “其他人怎么看?” 孙符这时候缓步走出来,“启奏陛下,姚贵妃纵贤德,却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自来不喜孙符,如今孙皇后又身死,与孙符之间的芥蒂只会更大,再一听到他这般言辞,肖昊天面色更是不好看。“姚贵妃如何不是最佳人选?孙尚书可否细致说来?也好让诸位爱卿心服口服。” 孙符也直言不讳,“大家当知晓,姚贵妃不过出身乡野,若皇后由一个乡野女子来做,旁人当如何看待我戚国?” “孙尚书的意思,可是说本公子的母亲不配?”站在肖南玦旁边,自来上朝便一直事不关己般把玩着匕首不置一言的肖南玉冷声道。 这当是肖南玉上朝以来头一次发言,众人许是觉着新奇,便都安静下来细致听着。 “本官并无此意,若二皇子硬要如此认为,本官也无话可说。” “孙大人在说这话前,可是也想过大人从前是何身份?孙皇后又是什么身份?出身乡野难道还能比早年的孙家不知次到哪处的旁支差了去?” 众人惊诧。 这二皇子说话可真一点情面也不给孙尚书留。宫中自来眼线甚多,加之有心人推波助澜,孙符和孙皇后实则不过是先皇后接到主家的孙家旁系这件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不过纵然如此,也无人敢将此拿到明面上来说,只因孙府势大,寻常人轻易不敢开罪。 倒是不曾想竟被二皇子当众说了出来。 “黄口小儿休得无礼!”孙符此话一出,众人只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肖南玉看他一眼,随即忍不住笑了。 肖昊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黄口小儿?” 话出口孙符便已后悔,然,晚矣。 倒也难怪孙符会如此失态,肖南玉当众说出他最不想被人提起的出身,这才使得他忘了场合,也忘了说话之人的身份。 “微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孙尚书连朕的儿子都敢骂黄口小儿,朕岂敢责罚于你?”肖昊天曾是戚国的镇国大将军,是真真实实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怒意起,自成一股气势。 孙符纵势大,却也不过一个文弱文官,被肖昊天这么一吼,腿不由一软,跪了下去,“陛下恕罪,微臣近日总念着新逝的小妹,已许久不曾安睡,此番有些恍惚以致有得这般胡言乱语,还望陛下原谅微臣这无心之失。” 许久未能安睡是真,却不是为孙皇后的死,而是他们兄妹二人非孙家主家之人的消息传出后,孙家乱成了一团给烦的。 早年先皇后领孙家兄妹入孙家时,用的是孙家刚过世不久家主外室之子的身份,纵不是正室所出,却也是家主留下的血脉,是以后来先皇后入宫,孙符做孙家家主自也名正言顺。 但如今却传出孙符兄妹实则出自孙家旁支,孙家的老人如何能愿意他继续做这个家主?毕竟不管是从血缘还是身份上,他们都有比孙符更适合做家主的人选。无奈孙符如今权势大,又有孙琪这个做御林军统领的儿子,是以如今在孙家,孙符这个家主,反对的人有,支持的人亦有。 然比起这些烦心事来,更让孙符气愤的是竟有人提出将孙家家主之位交给为孙家正统血脉的戚无殇。 终究在这戚国,女子的身份,实则并不男子的低。 “孙尚书不舒服,便早些回去歇着吧。”肖南玦也开口。 这些天肖南玦也想通了许多事,有些东西既已失去,他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与其杞人忧天,还不如掌了实权在自己手中。有了权势,不管是想要的东西还是人,到时候便都能得到。 孙符是肖南玦的亲舅舅,孙皇后已经不在,他现在唯一的能倚仗的便是孙符,自然不想看到他当众做这些自取灭亡的事。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微臣还尚可坚持,说起立后一事,微臣觉得有一人最是合适。” 肖昊天按了按微疼的额头,不耐烦道:“孙爱卿请说。” “华裳公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胡言乱语,异想天开 当是时,朝堂上若有人喝水,必当一口喷出。 孙符这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华裳公主?才十五不到。虽说这般年岁出嫁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但那是旁人吗?那可是华裳公主!华裳公主早年可是与太子殿下有过婚约的,若封后,这 “荒唐!”是愤愤的秦孝天。 一袭白衣仿若局外人般一言不发的薛子熙亦冷冷看向孙符,“公主早年唤孙尚书这一声舅舅,当是白唤了。” 众人闻言皆不由心下认同。早年华裳公主是唤这孙尚书一声舅舅的,据说孙尚书还宠极了她。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啊,哪有亲舅舅如此将自己外甥女往火坑里推的? “舅舅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是不可置信的肖南玦。 “孙尚书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肖南玉脸上笑意亦是收住。 几人几乎同时出声。 这么多人一齐维护戚无殇,是孙符未想到的,亦是满朝大臣包括肖昊天都未想到的。 是以原本因着孙符的话生出些许怒意的肖昊天便渐渐安静下来,看了看秦孝天,再看看他那两个儿子,最后将目光停在薛子熙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秦孝天生气他能理解,玦儿生气他也能理解,毕竟玦儿心里一直有那丫头,可玉儿甚至薛子熙都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便不得不深思。 那丫头,何来如此大的魅力? 收回打量薛子熙的视线,双眼一眯。别人无所谓,若连薛子熙都如此在意那丫头,他就不得不好好利用一番了。再则,他也不想玉儿受那丫头的迷惑。 孙家近日发生的事肖昊天也听说过一些,孙符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断了那丫头夺他孙家家主之位的可能,只是他这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若那丫头成了皇后,既能断了他两个儿子的念想,还能稳固他的皇位,同时这般许也能抓住薛子熙的短处。 “陛下,华裳公主为后,万万使不得啊。”一个大臣跪下。 接着朝堂上原站着的三四十个人里,已跪下十几人,皆齐齐高呼:“陛下断断使不得啊” 而这十几个人,文武皆有,且无一不是朝中新贵,有些在朝五六年,有些在朝两三年,有些只在朝不到一年。但无论是多少年,皆未有超过十年。 这些人,寻常时候除了利民之事,从未多说过话,是名副其实的中立派。 然此番这些中立派,作何皆帮着华裳说话? 难道他们是先帝的人?可他们若真是先帝的人,为何他为帝时这些人亦没有半分反对?甚至华觅和玦儿成婚,他们都未有半分异议? 有这样疑惑的不止肖昊天一人,便是薛子熙都不由多看了那几人一眼。 “诸位爱卿作何反应这般过激?华裳于朕虽是晚辈,但身份高贵,又恰是婚嫁的好年岁,做皇后有何不可?” 闻言,跪着的几人齐齐看向肖昊天,眼神皆有些不善。 淡淡抬眸看向他,薛子熙素来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几许凉意。 肖昊天的脸色无疑是难看的,直直看向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看着当先跪下的那人,肖昊天道:“许爱卿,你来说!”许巍,兵部尚书,二十六七的年纪,长得不算好看,却很是英气,与孙符各掌朝中文武事宜,入朝六年有余。 许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淡淡扫了不善看向肖昊天的众人一眼,仅此一眼,众人便收回了怒意,自控力如此之强。许是气氛使然,并无人看到这一变化,只薛子熙除外。 许巍略带诧异的看了薛子熙一眼,恰对上他深邃似洞察一切的眸子,忙收回视线。 果然薛丞相不似这些人好应付。 薛子熙则想着,这许巍真是好生敏锐的洞察力,他不过多看了一眼,竟也能觉察到。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培养出来的一群人,竟能在朝堂上瞒了这么多年,甚至连他都一并瞒下。若非有今日这一桩事,怕是连他都未能觉察。 帮着她的么 “回陛下,诚如陛下所言,华裳公主于陛下,是晚辈,此其一;华裳公主曾与太子殿下有婚约,虽最后未能结成连理,但这婚约却是实实在在,若公主殿下为陛下皇后,世人将如何看待我戚国?此其二;华裳公主为先帝遗孤,陛下不仅要善待,且还当给她寻一个好归宿,方能稳民心,自然,微臣之意并非陛下不会是华裳公主的好归宿,但总归,陛下早年曾与先帝以兄弟相称,如何说也不合适,此其三;华裳公主青春年华,有又着自己的主见,恕微臣直言,早在宫宴那日便能看出公主殿下对陛下颇有成见,若陛下就此提出立公主殿下为后,公主当是会极力反对,届时陛下又当如何收场?此其四;公主殿下”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许爱卿先退下!”肖昊天不耐烦道。 倒是秦孝天给了许巍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小子可以啊,陛下适才若不出声,他是不是还能列出一大堆来? 肖南玉本是气愤,但听到许巍这一堆话说出来,心情竟是好了很多,想不到这许巍一介武夫竟也能有这般好的口才,恰还专说到了点子上。 旁的且不说,单就公主定会极力反对那一点,父亲怕便应付不过来。就华裳那脾气,若父亲当真立她为后,这戚国还不得翻了天。 只是肖南玉想不到的是,他的父亲,如今的戚国皇上竟会同意孙符这荒唐的提议! “此事待朕回去与华裳商议过后再说。” 肖南玉目光一冷,前一刻还说立他母亲为后,变化竟是如此之快,难道这便是他所说的真情? “父皇!”肖南玦双眼猩红,怎么可以?父皇怎么可以?这是将他置于何地?置于何地!那是无殇,不是旁人啊! “皇上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薛子熙! “当真以为这戚国便是你姓肖的天下?这戚国,不过是本相没那去争一争的心思,若本相想,皇上以为现今坐在那龙椅上的,还会是你?本相不欲多说,不过是没那闲心,但人,当该知足。什么话可说,什么东西可以拿,也当有自知之明。就凭皇上这年过半百的模样,指不定哪日便入了黄土,竟也敢肖想华裳公主?” 众人静若寒蝉。 之前跪下求情的十几人皆目光复杂的扫向薛子熙。 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薛丞相可谓是大不敬啊,这是公然威胁皇上吧? 只是薛丞相不是素来不爱管闲事?怎地 些许人似是洞察了什么。 “薛丞相,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朕治你死罪?”肖昊天怒不可遏。 “治本相死罪,就凭你?” 这个带着纨绔公子般的口气,讲真,很不薛子熙。 “来人,将这个大逆不道的人给朕拿下!” 侍卫闻言,冲进来,看到陛下指着的是薛丞相,整个完全忘了反应。 拿拿下薛丞相?和他们开玩笑的吧?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薛子熙拿下!” 侍卫迟迟不动。 “混账!连朕的命令也敢不听?” 薛子熙那一袭白衣在一群暗红官服中很是显眼,他就那么静静站着,有微风吹起他散散束起的墨发,面容俊逸清冷,仅往那一站,遗世而独立,真真一副谪仙公子的画卷。 侍卫看得有些痴。 其他人也看得有些痴,包括肖昊天也有一瞬失神。 薛子熙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若他不想,立于人群旁人也不见得会留意到他,纵使他有着如谪仙般的面容,若他想,他亦能在让人一眼便能看到他,且是完全的看到,除了他,视线中再不会有旁人。 反应过来,肖昊天有一瞬的惊恐。 这般能瞬间便惑人心神的,还是人? “来人,将他拿下!将这个妖人拿下!” 秦孝天那一双历经人世百态的双眼在看向薛子熙时,亦是微微动了动。这样的人,若有一颗逐鹿天下的心,当是无人能匹敌。 可惜可惜。 “哟,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回头,恰见一人从大殿前走来,面前还有几个拔了刀直直往后退着走进大殿的侍卫,显然是拦不住来人。 红衣,邪魅,张扬。 楚弦歌。 不,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红衣,容颜绝色,面容清冷。 华裳公主! “你们这般背着本宫私自给本宫定婚姻大事,真的好么?” 宫中的消息,戚无殇想收到不难,何况这大殿中还有那么多她的人。立她为后?肖昊天哪来的狗胆?一听到这个消息,她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热闹,且还是关于她的,她如何能不来瞧上一瞧? 只是没想到会在大殿外遇上楚弦歌。 彼时二人皆是一顿,对视片刻后便谁也没说话的朝着大殿行来。 依着楚弦歌的能耐,能这么快接到这个消息戚无殇并不意外,只是他为着她以一个别国质子的身份入朝堂来,着实有些不合适。 但是,她还是感动的。 大殿中人神色不一。 有人是欣喜的,譬如许巍,譬如早前跪下的那十几位大臣。 有人是惊异的,譬如孙符和肖昊天,这么快,他们便接到了消息? 也有人是复杂的,譬如肖南玦和肖南玉,还有,薛子熙。 这二人皆是一袭红衣,那一齐踏入大殿的模样,总不自觉让人联想到许多。 “见过华裳公主殿下!”许巍等人跪下高呼,但其实如果注意看,会发现他们都是单膝跪着的。 有人行礼,自然其他人也跟着,彼时大殿中只剩五人站着,薛子熙,肖南玦,肖南玉,秦孝天和孙符。 秦孝天看向戚无殇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欣慰。 戚无殇朝许巍等人点了下头,才对众人道:“都起身吧。” 孙符满脸复杂,但戚无殇此时并没心思去看他,缓步走过去,朝秦孝天躬身行了个礼,“秦老先生。” 秦孝天点头,甚至眼中还泛着泪花。 见此,戚无殇嘴角轻抽,果然,她就不适合应付秦孝天这样的人。 暗暗在心底无奈的叹了一下,便转向薛子熙,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略微一顿,也恰是她这一顿,被近旁的人撞了一下,险些没站稳,立刻回神狠狠瞪着已越过她上前一步的楚弦歌。 她敢肯定,他刚刚就是故意的! 行礼,一如她刚回临阳那日,“太傅。” 知礼,有度。 然正是这礼数周到的一幕,刺疼了薛子熙的眼,也让楚弦歌向来深邃的眸子染上了点点笑意。 眸中情绪一收,薛子熙的语气是这大殿中其他大臣从未听过的轻柔,“怎地来了?” 早已习惯他的语气,戚无殇并不觉得有什么,其他人却不同,甚至有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的。 “素来,本宫便不喜旁人随意左右本宫的事,今日这番盛举难得一见,本宫自是应来好好看看。” “便是你不来,这点小事我也能处理好。” 略微一愣,戚无殇朝他笑了笑,“这样的事,还是本宫自己解决更来得有意思,适才有劳太傅费心了。” “公主客气。”薛子熙只觉满嘴的苦涩。 “你们此番,是为了话家常来的?”楚弦歌说着这似玩笑般的话时,目光却是阴冷的。 戚无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却只换来他的无视。 薛子熙却又一次反常的冷嘲热讽,“若是本相未记错,这里当是戚国的朝堂,却不知弦歌皇子这般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戚国朝堂之上是何意?” “本皇子是何意,旁人不知,难道丞相大人你还不知?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看来丞相大人这么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嫌弃中,又透着一股子与薛子熙的娴熟。 戚无殇不由疑惑,薛子熙的身份她知道,那楚弦歌又作何与他这般很是相熟的模样?柳珺落在那个圈子里可从未听过有一个叫楚弦歌的人。 却见楚弦歌冷冷看向高台坐着的肖昊天,“若是不乐意,杀了便是,何需在这里多废话?” 戚无殇额头凸凸的疼,这个莽夫,暴君,就只知道杀杀杀。 好吧,虽则她也觉得这样最省事。 “弦歌皇子可还记得这是我戚国的朝堂?皇子当朕真的不敢动你不成?”朝堂之上任由人闯入,且还是两人,这可谓真真一巴掌打在了肖昊天脸上。 “哦?戚国皇帝陛下打算将本皇子如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朝堂闹剧,悲催皇帝 立戚无殇为后的事,本是孙符提出,现下却是都针对他一人,肖昊天的脸色自是好不到哪里去,暗自瞪了孙符一眼。 也怪他一时鬼迷心窍了,竟觉得这般提议不错。 虽则也着实是个好提议,但若这个人不是华裳,或者该说不是如今谁在她面前都讨不到好的华裳,他也当不会如此难堪。 倒是不曾想,便是她一个小小丫头,都有得这般本事,不仅让这些人齐齐为她出头,还有着这般快便接到朝堂上消息的能耐! 难怪她每每总如此有恃无恐! 从前在这戚国朝堂上,单薛子熙一人便让他有些疲于应付,更况如今还多了个芙殇国大皇子!且一个个都有着不小的本事!要说从前,纵使薛子熙不讨喜,却是个话不多的冷性子,不会像楚弦歌一样想怎样便怎样,说话完全没点顾忌。 “弦歌皇子莫不是忘了现下还是我戚国的质子?朕若不想皇子回到芙殇,有的是法子,弦歌皇子以为呢?” 楚弦歌唇角微扬,是一抹嘲讽的弧度,“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戚国皇帝陛下说这话时,可是有想过当初那些去而不返的刺客?以前杀不了本皇子,以为往后便能了?” 此话一出,在场有不少人是惊诧的,同时看向肖昊天的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芙殇国的大皇子,纵是在戚国为质,纵是这大皇子可能是个不得宠的,但他到底是芙殇国的大皇子,芙殇国先皇后公孙氏所出,便是为了脸面,若楚弦歌当真在戚国出事,芙殇国也断断不会无动于衷。 陛下如此明目张胆的扬言要杀他,可是做好了要与芙殇国为敌的打算?然就戚国眼下的情形,如何有那心力去应付日渐强盛的芙殇国? 有杀他的心思也便罢了,然此番听着他们的意思,好似还刺杀多次未果?堂堂戚国君王,在自己的地界上竟是连个人都杀不了,若传出去,戚国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再被下脸,肖昊天心中怒意渐深,黑着一张脸道:“能与不能,皇子且等着便是!” 楚弦歌冷笑一声,并不打算再与他在此事上浪费时间。他此来,可不是为了同他讨论杀与不杀的问题。似无意的扫一眼身旁的人,神色微顿。 她既已亲自过来,其他人当再无用武之地。 想着,楚弦歌又不由庆幸,好在她不是她,否则还不知该如何生气。毕竟提出此般建议的,是从前对她百般宠溺的孙符。 孙符!很好! 见戚无殇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饶有兴致打量四下众人,楚弦歌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像是怒其不争,“公主特地走这一遭,莫不是只为看戏来的?” 他乍然将话题转到她头上,尤其是这明显不悦的语气,让戚无殇莫名其妙,同时又有着一阵淡淡的无言,若不是他总与肖昊天在那说,她又何故插不上嘴? 再说,看戏,着实也有。 肖昊天这么半点不隐藏的说出要杀楚弦歌的话,可是让那些个大臣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待此间事后,肖昊天这皇位想是当愈发不稳当了吧。 不过看戏归看戏,此来的目的却也不能忘。 冷冷扫向高台上的肖昊天,略带讥诮,“立本宫为后?皇上哪来的那么大脸?莫不是许久未照过镜子,忘了自个儿长得是何模样?本宫乐意唤你一声皇上,你便是这戚国的帝王,本宫若不乐意,你肖昊天又算得了什么?本宫早便说过,能过几天安分日子的时候,你便安分的过着不就好了?作何总来寻本宫的不痛快?是嫌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秦孝天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数落肖昊天,到底肖昊天现在担着的,还是戚国之主的身份。欲要说是什么,可话要到了嘴边又被他收了回去。 罢了,这也是他自找的。 肖昊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无礼张狂!这是你与朕说话能有的态度!” “呵,本宫的态度,咱们戚国的皇帝陛下到现在才知晓?这反应该是何等的迟钝?你也莫要再与本宫说什么规矩,左右早晚有一日你肖家欠下的债,本宫会一笔笔的讨回来。为免你们总有事没事来寻本宫的晦气,今日本宫就当着百官的面将话说得明白,本宫与你肖家,是为不共戴天!” 冷冷一笑,“本来么,你们若不来招惹本宫,本宫还不想这么早将话挑明。肖昊天,不是坐上了龙椅便是皇,我戚国立世几百个春秋,凭的,可不是这一把椅子。你说本宫若将你肖家的罪行说出,我戚国臣民会如何?我戚国边疆那百万的雄师又会如何?便是不念本宫这皇室公主的身份,天下想争一争这至高之位可也有不少,不过都师出无名罢了。” “说来,你还该感谢本宫有着一个戚姓,这戚家的天下,本宫有着这一份要守住的心,否则”否则什么,她未再说,但谁不傻,又岂会听不明白? 诚如她所言,多的是想争一争这个位置的人,不过皆师出无名。若她将肖家当初参与那一场宫变的事说出,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总有那么些愿意当真的人。 也诚如她所言,她是想将她戚家的天下夺回,但并不想多有敌人,是以才会在知晓当初真相后忍耐至今。 她要的,可从来不是一个破败的戚国。 她的话,也着实吓住了肖昊天,同时也惊了在场不少人。 莫不是,当初那件事,肖家当真参与其中?越想,他们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终究当初那一场变故,戚无殇是亲身经历过的,自她归来后待肖家的态度便与从前大相径庭,无形中又让她的话多了几分说服力。 “如此作为,简直大逆不道!你还想谋朝篡位不成?” “谋朝篡位?说你脸皮厚你还不承认,便是本宫想坐这个皇位,你如今又能耐本宫何?杀了本宫?你敢么?” 一再被打脸,肖昊天可谓怒到了至极。 但是,她说得对,他不敢耐她何!因为她是先帝遗孤,因为她是名正言顺的戚国公主!如若当真杀了她,这戚国,恐是要翻天。 且让她再嚣张几日! “说来,此事还是朕的疏忽,朕只想着给华裳公主多些关照,竟不想惹得公主如此不悦,公主既是不喜,此事便就此作罢。” 肖昊天的镇国大将军到底不是平白得来,单从他此番上一刻还极是愤怒恨不得杀了她,下一刻又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便能看出来。 戚无殇眸光轻闪,肖昊天,果不似孙皇后那般没脑子。不过也好在他不像孙皇后,不然她当要为她戚家天下落到此等人手里而怀疑人生了。 只是肖昊天此等做派,可谓让人刮目相看。 连素来尊敬他的肖南玉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肖南玉以为,他的父亲纵使有些野心,为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他到底曾是戚国名声赫赫的大将军,为守戚国立过数不清的战功,当是个值得人敬佩的真英雄。 却没想到呵。 莫不是人上了年纪,变化当真如此之大? 其实肖南玉不知道的是,他所知的肖昊天打胜的那些仗里,贤景帝又充当了什么角色,更况近十年来戚国还有一个薛子熙。 “也怪孙爱卿,若不是他乍然提出此议,朕也当不会惹得华裳公主如此不高兴。”肖昊天说这话,并非完全将注意力转移到孙符身上,若不是孙符这私心的建议,他又何故丢得如此大的脸? 自戚无殇和楚弦歌二人踏进大殿,孙符便只余气怒。看着戚无殇的眼神恨不得要杀了她。 这么明显的敌意,戚无殇自是不会感觉不到,不过是暂且放他一放而已。 果然这人世间的情谊,真心真意是没有多少的。 到现在,她也不再想从前如何,现在如何了。人性,不说全部,她也当看清了不少。 怨么?她想她是没有的,只是有些怅然。 恨么?她想她是恨的。若非孙符的袖手旁观,她也不会变得如今的孤身一人。旁的她都可以原谅,唯独让父皇母后和哥哥命丧这一件,她如何也原谅不得。 孙符曾经是待她极好,可那又如何?旁人都不念旧情,作何她要来念?便是世人骂她无情无义,孙符这条命,她也是要取的。这不仅因为他曾犯下的罪孽,还因他想杀她。 戚无殇说过她最不喜的便是旁人威胁于她,是以她断不会让一个想要取她性命的人安然无恙的活着。 即便这个人是她曾经的舅舅。 即便,这中间还夹着一个孙琪。 “孙尚书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是孙尚书,真正的也只是孙尚书。初回宫那时,她喊他孙尚书时尚且还有几许割舍不断的情分在,如今,再不剩半点。 “本官此举,难道不是处处为了公主着想?皇后有什么不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非念着从前你唤本官一声‘舅舅’的情分,本官还不见得为你讨这一份恩典!” 戚无殇实在想不透,他是如何做到如此面不改色说出这一番话来的? 可笑至极。 “既然如此,舅舅何不将这一份讨来的恩典给孙家大小姐?说来本宫还唤孙大小姐一声表姐,表姐无论是年岁还是出身,哪一样不是最适合做皇后的人选?若是表姐做了这皇后,舅舅的身份便是立刻从国舅越到了国丈,连皇上也该唤你一声岳父,不是更好?” 闻言,不少人眸中暗含笑意。 若不是场合不对,肖南玉指不定就笑了出来。 便是一直担忧孙符会因此讨不到好的肖南玦也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历经这么多,无殇面上瞧着虽冷了些,这半点吃不得亏的性子,却是一点儿也未有改变。 这般想着,肖南玦的决心又更加坚定。 这样的无殇,他如何会让她到旁人身边去?冷冷扫一眼大殿中分别着了红衣和白衣的二人。 与他抢无殇,休想! 然,耐不住这二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齐齐朝他看过来,目光一个比一个锐利,甚至有掩藏不住的杀意。 肖南玦暗惊,不过一眼,这二人竟都能察觉到!这是何等的灵敏的感知? 他们几人如何暗潮汹涌,戚无殇并不知晓,也不关心,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符,“舅舅觉得本宫这般提议如何?” “荒唐!盈儿如何能做皇后!” 都说孙符宠她胜过孙家兄妹,从前戚无殇是信的,可现在,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若非宠爱,孙符便不会因她的话情绪这般激动,毕竟在这之前,他的脸色都未有过半分的变化。 这人啊,图的到底是什么呢?分明爱,却让孙香盈生出他要宠她这个外甥女多一些的感觉来。她还记得,早年孙香盈还说过很羡慕孙符能待她如此好来着。 “孙尚书的掌上明珠,孙家的嫡长女,在这临阳的贵女中,当属出身最好的。”罢了转向肖昊天,跪下,“陛下,依微臣之见,皇后人选,孙大小姐当是不二人选。” 说话的,正是许巍。 “好你个许巍!本官如何得罪你了,你竟要如此害本官的女儿!”话出,孙符急忙收回指着许巍的手,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高台。 果然看到黑了一张脸的肖昊天。 戚无殇敢当众拒绝做这个皇后,不止因为她是前朝公主,还因她是戚无殇,有着怎样的能耐,谁也不清楚,但无疑,肖昊天对她是忌惮的。 可孙香盈不同,便是孙家再有权势,她也不过一个世家大小姐。孙符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他也只是一个臣。在肖昊天看来,孙符的行为是真真的打了他的脸。 他可以自己选择说要还是不要,却容不得孙符说给还是不给。 孙符显然也知道他的话惹了肖昊天的不快,“陛下,微臣” 只他话未说完,又一阵高呼响起,“陛下,臣等觉得许大人之言甚是有理。”却是适才一同反对立戚无殇为后的十几个大臣。 这样长的一句话,若不是亲耳听到,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齐说出来的。 戚无殇眼角挑起的弧度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你你们!”孙符怒极。 肖昊天看看他们,又看看站在大殿中的红衣女子,不由再次凝重了神色。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可一再如此,总不会都是巧合。 “戚国皇帝陛下可真是好福气。”楚弦歌这话,明明白白的讽刺。 “父皇,儿臣也觉得许大人此议甚好。”肖南玦也开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剧情反转,果是无常 若孙香盈为后,于肖南玦只会有利无弊。不管孙家如何,孙符是他亲舅舅却是不争的事实,肖南玦本就想靠着孙符的权势来争这一争,许巍的提议,可谓正中他下怀。 只是他此话一出,可想而知孙符的脸色必是差到了极点。 孙符直直盯着肖南玦,有不可置信,也有痛心和失望。只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素来最看好的外甥,是以孙符即便再生气,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终究在孙符眼中,肖南玦将来是要接下这戚国江山的,孙家的昌盛,也得倚仗他。 孙符是疼孙香盈,但那些疼爱比起权势地位来,到底是不能比的。 倒是肖南玦会开这个口,肖昊天很是惊讶。好似自华裳再度归来,他这个儿子便再没有从前的心性志向,整日里除了争风吃醋便看不到旁的东西,一度让他失望至极。然此番他说这个话,虽说也有不想华裳为后的私心在,但作为他的父亲,肖昊天哪会看不出肖南玦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 肖昊天大抵知道肖南玦突然如此与戚无殇脱不了干系,但那又如何?便是知晓肖南玦此时想着立孙香盈为后有着他的野心在,肖昊天也是欣慰的。 欣慰过后,肖昊天心中又有些复杂,他正值壮年,儿子便有此野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肖南玦能有这一份野心,孙符也是乐见其成,但孙香盈毕竟是他最喜爱的女儿,他总归有些于心不忍,“太子,盈盈说来还是你的表妹,若为后,岂非乱了辈分?” “即使盈盈是表妹,若她为后,本宫亦会一分不少的敬她重她,舅舅还请放宽心。”肖南玦的话,有些四两拨千斤的嫌疑,孙符分明是不想孙香盈为后,却被肖南玦将重点移到他适才所言的“乱了辈分”上。 试想,孙香盈为后,作为她表哥兼太子的肖南玦都能做到敬重,旁人还敢再说什么? 孙符纵再不愿,也不好再说什么。 肖南玦所图,他又岂会半点不知? 罢了,华裳方才的话虽不中听了些,却是说的实在话,若盈盈为后,他便是国丈。如此,孙家那些总仗着自己有几分资历的老人当不敢再放肆。 他孙家家主的位置也便再无人能动摇。 “陛下恕罪,是微臣方才说话失了方寸。微臣并非不愿小女入主中宫,只是小女自来便是个不羁的性子,恐难当此大任啊!”这一悲一叹的姿态,孙符不是全然作假,他的话,也不全是假的,孙香盈的性子,确实难当一国之母的重任。 肖昊天本还因他刚才的极力反对而生气,但听他这么一解释,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皇宫不似旁的地方,孙香盈的脾性他多少也听说过一些,着实不是做皇后的料。 只是 肖昊天看看大殿上站着的肖南玦,再看看肖南玉,实在难以抉择。 在肖昊天的打算里,这个后位是要给姚贵妃的,但经此一闹过后,他又犹豫了。 且不说他若立姚贵妃为后,姚贵妃会不会接受,单就肖南玦难得醒悟,肖昊天也不想在此时挫了他的锐气。 他统共也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已经不在意他的江山,他总不希望另一个也没了这份心思。 若孙家人再重掌后宫能让玦儿再变回从前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好。 “孙爱卿多虑了,你如此也不过是为朕,为戚国着想,朕又如何会怪罪?若当真要立后,孙大小姐确是最为合适。”况且如此,往后有孙家的帮扶,玦儿的路也会走得更顺畅些。 闻言,戚无殇在心底轻呼一声,只为了什么,连她自己都有些闹不明白。 或许,有为孙香盈感到悲哀,也有为这自私自利的人性感到悲哀吧。 孙符真的喜爱孙香盈这个女儿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样抵不过权势的诱惑?肖昊天再反对如何?再对姚贵妃深情又如何?这些与他想要的江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戚无殇承认她没什么同情心,但终究,当初她也曾与孙香盈有一份情谊在,纵然一开始是她提出的立孙香盈为后,但最后真的如此也不是她的缘故,这一点她很明白。她不是后悔方才所说的话,只觉得,孙香盈,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见肖昊天面色稍缓,孙符便已猜到结果。然真正听到肖昊天的话时,他还是很难过。 心下苦笑,若盈盈那丫头接到消息,还不知该如何闹。若这个消息传到琪儿耳中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已成定局。 孙符跪下,“谢陛下恩典。” 大殿中其他大臣纵面色各异,却都在迟疑过后齐齐跪下高呼,“恭喜陛下” 只这高呼声中,有一道极为突兀的笑声传出,跪地的大臣尚未等到肖昊天喊平身,皆被这笑声打断,抬头看去,却见向来在朝堂上如透明人般存在的二皇子肖南玉越笑越大声。 “父亲,不,父皇,儿臣在此恭贺您喜得美人了。”肖南玉脸上的笑愈发讽刺。 “说来,孙家大小姐的年纪比儿臣都要小上一些吧,弦歌皇子说得不错,父皇,果真好福气。”肖南玉原还想着,便是母亲一直都过得不快乐,好歹还有父亲一份真心在,一家人,再坏总坏不到哪里去,现下看来,那些他从前所认为的真心,究竟又有多少? 见他如此失态痛心的模样,肖昊天有一瞬的后悔,“朕” “父亲如今是一国之主,戚国至高无上的帝王,儿子自不敢对您的决定有任何异议,只是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母亲纵然不想要,父亲也断断不该做到如此绝情。既是如此,往后,母亲的朝霞宫,父亲还请莫要再踏足!” 此番肖昊天对他是有些愧疚不假,但却不允许他说出不许他到朝霞宫的话,况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 “后宫是朕的后宫,朕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岂是你能随意左右的?朕知你此番心中不痛快,但你也当明白朕的苦心,你要记住,是你母妃不愿做这个皇后,不是朕不给!” 肖南玉只觉可笑至极,“父亲未给,又怎知母亲不愿?无情无义便是无情无义,又何须再寻什么借口?父亲说得不错,这后宫,是你的后宫,但你也莫要忘了,朝霞宫,如今是母亲的居所,若她不愿,若我不肯,你以为你能随意出入?” 肖昊天吃惊,“你此言何意?” 肖南玉却不回答他,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父亲,好自为之。”然后,扬长而去。 只转身看到戚无殇时,停顿了一刹,遂继续走出大殿。 肖南玉这一眼很复杂,至少是戚无殇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除却悲凉,好似还有一股淡淡的歉意? 想不通缘由,戚无殇便也不再想,倒是今日走这一遭,着实看了一场好戏。“看样子是没本宫什么事了,皇上大婚,可莫要忘了请本宫来喝杯喜酒,只在这之前,可别总什么事都捎带上本宫,近日,本宫忙着养精蓄锐,没那么多闲心来与你们浪费心力。” 狄戎王的消息她大抵也探到了些,虽还不是很清楚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能为一国帝王,且少年为帝,想来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她这身子骨极弱,若不好生将养一番,说不定敌人没死,她自己倒先没命了。 说是养精蓄锐,也确实没错。 看了近旁的二人一眼,便转身走出大殿。 见她走,有几人也不打算再待,薛子熙只轻淡道了声:“既是无事,本相便先行一步。”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肖昊天。 肖昊天面色难看,随即看到即刻转身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便转身走的楚弦歌,肖昊天脸上青紫交加。 那悠闲转身缓步而行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在自家庭院中漫步,哪里有半点乱闯人朝堂的自觉! 几乎同时离开的薛子熙和楚弦歌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顾自举步离开,眼中对彼此的嫌弃,半点也不掩藏。 倒是惊诧了在场一众人。 楚弦歌还好,毕竟众人对他不是很熟悉,但薛子熙不同。自来薛子熙便是高洁出尘的代名词,凡事不过心不过眼便是他的作风,如今意外的帮着华裳公主说话便已惊奇万分,竟还有这般人气的时候。 戚无殇走出大殿,外面的侍卫内侍官皆跪地行礼,再不似早前般齐齐拦着,想是朝堂上的声音他们也听到了不少,知晓她如今便是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不敢轻易再去触她的霉头。 见此,戚无殇只淡淡挑眉,说来适才她入大殿时,走在前面的都是楚弦歌。他就那么一句话也不说便顾自走在她前面挡开所有侍卫,其实他的动作并不明显,但戚无殇却将他护着她的姿态看得真切。 闹了这么一场,她此番记得最清晰的,竟是他站在她面前那一道红色的身影。 “公主,请留步。” 应声回头,那是一种怎样的视觉震撼,戚无殇说不清楚,只是,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同时也感觉到了心脏传来点点的刺痛。 她已走完大殿外的所有石阶,此时正站在石阶之下,而她回头,看到的正是石阶上的人。 临近午时的阳光不似朝霞般温和,也不似夕阳般迷美,但那一道光亮下行来的人影,总让她有些似曾相识。 不,或许她错了,不是一道人影似曾相识,而是两道。她的记忆中,好似也有这么一刻,看到过两道人影在阳光下朝她走来,只是步子似是要快上许多。 越想,心口越疼。 “无殇,无殇”是肖南玦也跟了出来。 戚无殇想,她终究不是个健忘的人,如此相似的场景,不是她宫门前万箭穿心那刻,又是何时? 原来,那时赶来的,竟不是一人么? 那么,她最后看到的,记住的,又是谁? 白衣,白衣 是了,他是着了一袭白衣的。 灿然一笑,戚无殇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心口的疼痛,晕了过去。 接住她的是谁,她看得并不真切,只是这怀抱给她感觉,是从灵魂中就透出的熟悉。晕过去前,她视野是迷蒙的,但心却是安的,她说:“纵未能寻到你,但只要知道,你一直在身边,这便够了。” 那人抱着她的手狠狠颤了一下,下一瞬,环中之人已被人夺去。 “竟连一个小丫头都守不住,也不知你们这些年学的东西都用到了哪里!”月璃性子素来洒脱,纵使脾性不羁了些,纵使有时说话做事讨人嫌了些,但他从不发火却是真的。 第一次,他生这二人的气。 对上二人不善的眼神,月璃难得没有弱了气势,冷笑一声,“瞪着本公子时便能耐,却让人将她欺负成如此模样!若非本公子离这皇宫远来得迟,岂会让她受如此大的气?本公子不是早便说过她身子骨弱,加之又身中情蛊,轻易受不得刺激!算了,说再多你们也不见得会听,本公子再提醒一次,这个妹子本公子是认定了的,若再让她受这些罪,本公子便带着她远走高飞!” “你敢!”二人还未说话,肖南玦便怒道。 月璃一双眸子透着厉光,那一张有着第一公子之称的俊逸容颜只余冰冷一片,“你又算哪根葱?”出口却是一派纨绔子弟的作风。 原还因着他的话略有不悦和愧疚的二人乍一听到他这狂傲不已的话,皆不着痕迹的抽了下眼角,果然有些人再怎么变,在外混了个怎样好的名声,这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也变不了的。 谁又会想到,第一公子,神医月璃,小时候实际上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性子? 这么些时日的深思,肖南玦是想明白了许多事,也已恢复从前的几分风姿,连月璃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话都不能使他变化半点脸色,“适才是本宫激动了些,月璃公子切勿往心里去。只是公子若就此带着无殇离开,于礼总归不合。” “所以,你是想让本公子将人给你?” 肖南玦轻笑,颇是温文尔雅,“月璃公子哪里的话,公子抱着无殇一路走回华裳宫不合规矩,换本宫来自也不合适。本宫已着人备来轿辇,倒是月璃公子若是得空,可否一道前去与无殇看看?” 月璃眸光微深。 楚弦歌和薛子熙亦神色复杂的看向肖南玦。 果然,能得她看上的人,便是当年眼拙了些,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肖南玦早年的好名声,也不是世人空传。 “太子还真让本公子刮目相看!” 肖南玦却不接他的话,只看向内侍抬来的轿辇,轻笑道:“轿辇已到,月璃公子可将无殇放下了。” “不必!” “不必!” 前者,是楚弦歌。 后者,是正朝此处行来的柳叶。 只薛子熙依旧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看看楚弦歌,又看看柳叶。 惊异的同时又感叹着这华裳宫果然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婢女便能赶来,瞧着这匆匆的姿态,若说不是接到她晕倒的消息方赶来的,都没人会信。 柳叶已到众人跟前,“多谢诸位对我家公主的照顾,公主由奴婢自己带回去,便不劳烦诸位了。”说着就要伸手来接月璃怀中的戚无殇,神色不卑不亢,还颇有几分若不给她便就不客气的姿态在。 月璃淡淡挑眉,“你可以?”意思是她一个小姑娘,没这么大的力来抱这么一个大活人。 “月璃公子放心,奴婢断不会拿公主的安危开玩笑,还请公子随奴婢去一趟华裳宫给公主瞧瞧脉。” “将她给本皇子!” 月璃看看伸出手的柳叶,又看看楚弦歌,轻哼一声:“这是本公子最后一次将人交到你手里,若再让她出什么事,你自己看着办!”人已落到楚弦歌手中。 楚弦歌接过,动作有些轻,同时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垂首看着她时,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旁人并不能看到。 柳叶愣了一愣,遂便要过去夺人,却被楚弦歌冷冷一眼给看得收回动作。 柳叶自己其实也是怔了一怔。 这么多年,她接触过那么多人,虽不说胆量有多大,却断然没有一眼便被吓得后退的时候。 这个芙殇国的大皇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竟一个眼神便是她都觉得胆寒。 肖南玦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再说什么,到底他此番也是真的在关心戚无殇的安危。 几人离去,薛子熙依旧站在原地。 薛奇犹豫了一下,上前问道:“大人作何不跟上去?” 薛子熙并未回答,而是举步,却是朝着丞相府而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月璃怀疑,山庄召回 华裳宫中,戚无殇的寝殿外,秋嬷嬷柳珊及一众宫人急得团团转。 时不时看向紧闭的房门,柳珊急道:“这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地半点动静都没有?”见晕着的主子被弦歌皇子抱回,后面还跟了一众人,柳珊本想也跟着一道入寝殿去,柳叶却让她在门外守着。 也不知主子现下如何了。 “你别太担心,有月璃公子在,公主不会有事的。”秋嬷嬷这话,也不知是安慰柳珊还是安慰她自己。 “嬷嬷说得是,有月璃公子在,公主会没事的。”见其他宫人嘀嘀咕咕个不停,斥道:“吵什么吵?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本姑娘清楚得很,奉劝你们最好安分些,若这个时候胆敢让你们的主子过来打扰,本姑娘绝不轻饶!” 想取主子性命的人不知凡几,若知主子现下状况,那些个不安分的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事情来。 白冬和白夏也与其他宫人站在一处,听到柳珊的话,白冬垂下的眼敛中是一抹不甘。分明是同时入的华裳宫,分明都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凭什么柳叶柳珊的地位要比她得高? 她不服! 相较之下,经过上次一番教训后的白夏倒是安分不少,虽被柳珊这般斥骂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却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到底,柳叶柳珊的本事她也是知晓一些的,这二人,根本就不似她们一般只是寻常的宫婢。 这些人的心思,柳珊大抵也猜到一些,只是她此番却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们不轻易将华裳宫的消息传出去,心中纵有不甘又如何?总归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 彼时寝殿外间,楚弦歌正眉头深拧的站在原地,时不时还看向正来回踱步的肖南玦,似是生怕他会一个趁他不注意跑进内室去。 而朱雀,正站在内室门口守着,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的看着这二人。 她盯着肖南玦,是怕他趁机入内室去,毕竟姑娘此番正在宽衣施针看一眼旁边站着楚弦歌,心底又是一阵叹息,若真让肖南玦溜进去,还不知会是如何的血雨腥风。要知道方才便是为医者的月璃公子,这个弦歌皇子也是千万分的不愿他入内室。 看他此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若不是担忧姑娘,弦歌皇子指不定就冲进去将月璃公子给提扔出来了。 想到方才他威胁月璃公子若是敢多看姑娘一眼,他必挖了他眼珠子的话,朱雀就不由感慨万千。 内室中,月璃正背对着床指挥着柳叶为戚无殇施针,柳叶医术虽不精湛,好歹也是学过半年,加之有月璃的指挥,虽是有些吃力,但好在都未有出错。 良久,终于施完针并在月璃的指挥下将针一一取下,为戚无殇将内衫穿好后,柳叶再取了一件外衫来给她套上,这才擦擦额角的汗珠长舒了口气。 “奴婢已照公子的吩咐施完针,有劳公子费心。” 闻言,月璃还来不及回头,就觉一道人影从身旁闪过,待看到那人一身红衣坐到床边,执起戚无殇的手痴痴的看着时,月璃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瞧他这失了魂似的模样,与平日里简直千差万别。 柳叶见此,欲要阻止,但想到楚弦歌那吓人的眼神,见他又着实担忧自家主子,柳叶便将要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垂头看着戚无殇苍白一片的脸,楚弦歌神色凝重,回头问月璃,“她如何?” “有本公子在,能有什么事?” 月璃这随意的态度,显然惹了楚弦歌的不快,“既如此,那她为何还未醒来?” “她身子骨本就弱,又身中情蛊还伤口发炎,也就是遇上本公子,若是旁人,她哪还有命在?” 楚弦歌一阵心悸,所以,若不是月璃在,她可能会死? 抿了抿唇,直直盯着她的脸,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柳叶亦是惊诧,随即朝月璃单膝跪下,拱手真诚道:“多谢月璃公子救了我家主子,往后公子若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可尽管差遣。” 月璃诧异一瞬,便轻笑,“本公子救你家主子,图的可不是你这一句‘尽管差遣’。” “奴婢知晓,只这份恩情,奴婢必铭记于心。” 月璃只觉这是个忠心的丫鬟,点点头,“随你高兴吧。”顿顿又道:“你家主子的伤是如何来的?” 说起戚无殇身上的伤,柳叶眸中便一派冰冷,“刺客所伤。” “刺客?” “据刺客所言,是受孙符指使。” 孙符?月璃拧眉,近日孙家的那一场闹腾他也有所耳闻,莫不是担忧小丫头真夺了他的孙家家主之位,便欲要除掉她? 这孙家的人,还真是 现在看来他也不能总看在孙琪儿的面上善罢甘休了。 抬眸看向坐在床边亦脸色阴沉的楚弦歌,月璃顿了一下,想来,即便没有他出手,不放过孙符的怕也大有人在。 况且,他也不认为戚无殇是个会吃亏不回敬的性子。 恰是此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吵闹,“让开!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是被朱雀拦下的肖南玦怒不可遏的声音。 “太子,这里是华裳宫,还请自重。” 至于为何拦着肖南玦而不拦着楚弦歌,自然是因为朱雀知晓戚无殇不喜肖南玦。 “自重?为何他进得,本宫却进不得?” 朱雀看着他,冷笑,“太子何必明知故问?” 肖南玦面色难看,无殇不待见他,如今几乎人尽皆知。 “奴婢奉劝太子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公主现在需要静养,若公主醒来见着太子如此纠缠不休,想必心情会更加好,届时若是公主的身子因着太子的缘故有个什么闪失,太子也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 肖南玦纵是不甘心,却也不能否认朱雀的说辞。 无殇此番确实需要静养,而一旦见着他,她心情必不会好,又何谈静养? “有事不会到外面去说?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不知道里面还有病人?”月璃道。 “回公子,太子执意要入内室,但我家公主早时便嘱咐过奴婢等人,闲杂人等断不可入她的寝殿,如今念着太子也是为着公主担忧的份上,奴婢等已破例让他入了这外间来,却断断不敢再让他入内,只奴婢人微言轻阻不得太子,还请月璃公子来劝一劝,奴婢实在不敢违逆了公主的意思。”朱雀与月璃一唱一和。 “哦?华裳那丫头既是说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太子又何必为难一个小丫鬟?还平白失了气度。” “你们是将本宫当了傻子?”肖南玦看着他们这般,怒意更甚。什么闲杂人等?竟拐了弯的骂他! 月璃晃了一下折扇,挑眉,“哪里会?太子想多了。” 这几日,肖南玦已想通了许多事,自不会在此时功亏一篑,强压下怒意,道:“今日无殇有碍,本宫不欲与你们计较。”语毕狠狠甩了下袖子便走出去。 无殇未醒,他便是在此处说再多这些人也不会放他进去,何必多费口舌! 肖南玦走后,朱雀忙道:“敢问月璃公子,公主现下如何?” “放心吧,有本公子在,不会有事。” 朱雀躬身一礼,“多谢月璃公子出手相救。”这一躬身,不止为姑娘,还为了她家公子。 若姑娘有个好歹,她家公子可如何是好? 深深地看了朱雀一眼,月璃便转身去问跟着一道出来的柳叶,“说来自上次来华裳宫,本公子便很好奇,这殿外作何晒着这般多的草药?” 柳叶心思微顿,面上却神色不变,“回公子,奴婢早年学过点医,那些草药都是奴婢寻常无事时所采,想着晒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月璃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你晒的草药?太医院名药无数,何至于需要你来晒草药做备用?再则,你既是晒药,作何不晒到自己的住处,竟晒到你们公主的寝殿外?” “月璃公子当知晓,如今我们华裳宫已不似从前,好比上回公主风寒,华裳宫便一个太医都未能请来,是以,诸如草药这类,能备的奴婢便会多备些。公子会好奇奴婢何以将草药晒在公主的寝殿外而非自己的院子,想来是公子还不知晓奴婢乃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寻常时候都是待在公主身边伺候的,是以并未分得单独的院子,公主仁善,便也随了奴婢这小小的喜好,倒是让公子见笑了。”一番解释毫无破绽。 月璃淡淡皱了下眉,她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地似想到了什么,道:“既是如姑娘所说,采些草药以做备用,那为何在本公子看来,外面晒着的那些草药,多是有毒的?” 柳叶心思暗沉,主子曾说过,这些草药便是宫中的太医也不见得能识出几样来,他不过随意扫了那么几眼,竟就能看得出品类来,果然不愧是神医月璃。 柳叶不知月璃此番打探欲意为何,她只知主子未说的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公子有所不知,公主在这宫中处境艰难,而奴婢等又不能保证时时守在公主身旁,奴婢便鼓捣着弄些寻常药粉来与公主防身,不成气候,公子莫要笑话。” 月璃似笑非笑,“哦?姑娘倒是有心。” 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竟是制毒!而这世间,能采那些类别的药材来制毒的人,可不多。 而柳家,却有人专攻此术。 莫不是落丫头还与这假公主有什么干系不成?知晓落丫头就在临阳,却迟迟寻不到她的踪迹,月璃想,或许可以从华裳宫着手,他记得子舒好似说过他曾在皇宫遇到过落丫头。 或许,之前戚无觅脸上的毒,是他们家落丫头给这华裳公主出的气? 罢了,待里头那丫头醒来,他再问一问便是。 柳叶见他不再追问,暗自松了口气。在药材这个问题上,她着实没有把握继续在月璃面前胡诌下去。 内室中,楚弦歌握着戚无殇的手直直盯着她的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罢了,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好似透过这张脸看着什么,眸中尽是哀伤。 良久,低低的叹息出声:“你在大殿外说的那一番话,究竟是何意?你分明不是她,作何还能这般一举一动间便能扰动人心?” 楚弦歌只觉,好似有些东西已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他的控制。 丞相府。 薛子熙一回来便站在那处他平日里总喜站着的楼阁上,看向临阳城最尊贵的地方,皇宫。 那时候,她说的那句话他听到了,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心很痛。 世人眼中的薛子熙,高洁出尘无欲无求,其实也并非全是假的,寻常时候,他的心绪都轻易不会变化。 他这一生,心绪变化最大的,只有三次。 一次,接到戚国皇宫出事的消息时。 一次,再见华裳出现在临阳时。 还有一次,便是方才在大殿外听到她那一番话时。 是怎样的本事,一个人竟能将另一个人学得这般像?甚至连他这样绝信她是假的人,都不由去怀疑。 若是一开始,他便不能确信她是假的,如今他的心也不会如此乱。 “大人,家中来信。”思绪被薛奇打断。 接过信笺,看完,脸色微变。 见状,近旁的薛奇也跟着着急,忙问:“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回。” 薛奇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主子,您指的回,可是回家?” 见他点头,薛奇只剩激动,十年了,自跟随主子离家,主子未回,他便也未回,他如何能不激动? 只是,看主子的神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薛奇是好奇的,但他深知主子的脾性,自不会问。 夜半,戚无殇方一醒来,柳叶便送来一封信笺,上书:要事!速归! 柳家的独有信笺。 戚无殇自占了柳珺落的身体,还是头一回收到柳家的书信。然便是如此,她也知晓柳珺落从前收到的家信多是一些唠叨语,便是有催她归家的,也不会是这般短短几个字。 柳氏山庄,许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这个时候,她如何能离开?从临阳到地处芙殇与戚国边界的柳氏山庄,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十五日,况以她如今的身子又如何受得了快马加鞭? 若乘马车,没个二十天怕是到不了。 如此一个来回,加上处理事情的时间,至少也需两个月。 两个月,这戚国的天还不知该如何变。 好在,狄戎王要两个月后方能到临阳。 吩咐柳叶,“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到别宫去休养两个月。”离临阳不远的地方,戚国确有一处别宫,那处许因温泉的关系,这个时节比别的地方要暖上许多,确是个疗养的好去处。 可掩人耳目。 柳叶诧异,“可是公主,现在离开,恐怕” “算了,后日再走吧,明日想也走不了。” 依照戚无殇对孙香盈的了解,她既得这一道封后的圣旨,不来华裳宫寻她一回麻烦她都不信,为免她之后寻到别宫坏事,还是先解决了的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麻烦上门,冷心冷清 第二日一早,戚无殇刚起身,孙香盈就冲到华裳宫来,当时她身后还跟着不停捂着嘴咳嗽的孙琪,看样子是急的。 据说圣旨昨日便到的孙府,不用想戚无殇也知道孙府内必是一阵鸡飞狗跳。 看孙香盈那红肿的眼睛,想是昨夜没少哭。 “戚无殇,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逼我至此?” 彼时戚无殇正在殿内用这养身汤。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半点情分也不念!是,你家破人亡孤苦无依,所以你恨,我能理解,可是这些与我又有什么相关?你的不幸,为何要我来偿还?做皇后?听起来高高在上,可皇上如今是什么年纪?而你们又有谁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还不到二十岁,我也有自己期盼的人,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要这么对我?”孙香盈吼完,便已泣不成声。 孙琪终于咳嗽完,满脸的担忧,但又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胡闹,走过去拉她,“盈盈,别闹了,这件事和华裳有什么关系?” 孙香盈看着他,苦笑,“没关系?怎么会和她没关系?谁不知道皇上原先属意的人是她,为何最后却变成了我?哥哥,都到现在了你还向着她,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父亲不管她,哥哥也向着别人,她该怎么办? “华裳,算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成吗?我承认,从前我是嫉妒你,嫉妒你得到所有人的宠爱,有时候甚至恨不得你去死,可是华裳,我真的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放过我,让皇上收回成命,皇上他会听你的,就当念在当初的一场情谊上,可怜可怜我,行吗?” 孙香盈真的跪下来时,戚无殇端着养身汤的手狠狠晃了一下。 孙琪也有些不忍,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孙香盈有一句话却没有说错,让皇上收回成命,或许也只有华裳能做到。 “华裳,盈盈这事,你看看” “表哥难道也以为这一场事是因本宫的缘故造成的?”戚无殇冷冷开口。 孙琪无措,“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着,或许只有你能让皇上收回成命,盈盈她还这么小,怎么能再说皇宫也不适合她,你帮她这一次,就当我求你的?” 戚无殇将汤放下,本来还有些复杂的情绪一下消散,怎么这些人都这么理所当然呢? 是,她承认一开始是她提出的让孙香盈为后,可是最后促成这件事的是她么?凭什么他们都要来责怪她?没错,她或许有法子让肖昊天收回成命,可是她为何要为了一个孙香盈去费这个心力甚至向肖昊天这个仇人低头?她当初经历那一切的时候,孙香盈又可曾对她有过半点的怜惜? “呵,你们与其来求本宫,还不如去求求你们的父亲或者你们的太子表弟要来得实在些。就算本宫可以做到让皇上收回旨意,可是孙大小姐,本宫又凭什么这么做?” 孙香盈只觉她太过狠心,“戚无殇,你何时竟变得如此歹毒了?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你都不愿相帮!” 戚无殇淡淡与她对视,也不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在朝堂上进言,皇上又何故会想到我?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说!你说啊!” “你没有对不起本宫,对不起本宫的是你孙家,本宫说过,欠了本宫的,一个也别想逃过。”即便不是她促成的这个结果又如何?她作何要为别人的过错买单? “如果没有孙尚书,也就是你父亲的首肯,这一道旨意能下得下去?所以孙大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又何故跑到本宫这里来找不痛快?” 孙香盈面如死灰,她又不傻,如何会看不透这一层?只是昨夜她已在家求过父亲,可是不管她如何求,父亲都闭门不见。跑这一趟华裳宫,她也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只是戚无殇的话,将她最后的那点期盼,也给磨灭了。 “即便是这样,如果没有你一开始的提议,我又何至于到此般地步?” “那孙大小姐可是细致打听过本宫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若不是你父亲将本宫推出来,本宫又岂会提到你?所以孙大小姐要怪,也当去怪你的父亲。” 孙香盈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带着恨意看向她,“好,你不救便不救,我孙香盈也不求你,但是戚无殇,这比账我记住了,早晚有一天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冷哼一声,人已转身走出华裳宫。 戚无殇自然不在乎她的威胁。 淡淡抬眸对上孙琪复杂非常的神色。 “华裳,你当真如此恨孙家?” “恨?表哥觉得孙家当得起本宫的一个‘恨’么?” 孙琪只觉满嘴苦涩,连恨,她都不屑了吗?“好,不管怎么说,欠你的是孙家,盈盈她纵有时人性了些,却是无辜的,你当真要做到如此绝情?” 戚无殇此时是什么感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只觉心口闷得难受,所以现在就连孙琪,这个曾经宠极了她的表哥也是这么看待她的? 绝情? 她不过就没帮孙香盈,就是绝情了?她又不是欠了她的,她也不是圣母,凭什么不帮就是错?就是绝情? 只是纵是心中再如何作想,她此番半点也不会表现出来,只冷笑道:“表哥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解?本宫可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孙琪深深的看她一眼,眸中尽是失望,和痛心。 孙香盈出宫门后并未直接回孙府,而是绕道去了丞相府。 她是骑马出的门,比乘马车要快上许多,不一会儿便到了丞相府。 只是孙香盈看到的,却不是如常紧闭的朱漆大门,而是一辆整装待发的车队。 心中一阵惊慌,丞相这,是要出远门? 有人看到她便即刻去禀了薛奇,薛奇应着那人的禀报朝她看来,随即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旁边的人,朝她走来,“不知孙大小姐突然来丞相府,所为何事?” 薛奇并未与她见礼,在他看来,他的身份其实并不比孙香盈的低。 一个能跟在薛子熙身边十年的人,骨子里又岂会没有半点傲气? “敢问薛护卫,你们这是” “家中有事,大人正准备回乡几日。” 孙香盈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吃惊的,薛子熙十年未归家,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是什么样的事竟能让他一个十年未归家的人急匆匆赶回去?甚至外界都未有半点消息传出? 而又为何是现在? 她茫茫无措的现在。 “丞相大人要走?” “孙大小姐说笑了,大人不是要走,只是回乡几日。”薛奇笑着客气道。 “你们大人呢?我要见他!” 闻言,薛奇脸上笑意微收,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他怎么不知道孙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和他家大人有干系了? “这恐怕不行,还请孙大小姐见谅。” “我说我要见你们大人,你要拦?” 薛奇冷笑,这不是废话吗?难道他还能由着她去?大人是个什么脾性他可是清楚得很,若是让她就这么闯过去,他还会有好果子吃? “请孙大小姐不要为难在下。” 孙香盈见他不让,一狠心狠狠一马鞭拍在马臀上。马一惊便飞奔出去。 薛奇纵武艺再高,也不敢轻易与失控的烈马正面相对。 一吼:“拦下她!” 原本还在收拾东西装马车的众人即刻变了气势,抄了武器就朝这一人一马飞跃而来。 同时也有不少人从房顶上跃出,看样子应是丞相府的暗卫。 素闻丞相府守卫森严可谓铜墙铁壁,孙香盈今日才是头一回亲眼见识,诧异之余只想冲过去见上薛子熙一面。 只因自十年前第一次看到他时,她心里便再容不下其他人,但她深知他的心思并不在此,甚至于他永远都是那么无欲无求的模样,是以她才讲真这一份心思深深藏在了心底十年,可是现在,她若是再不说,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说是回乡,但他此去,再回来时不知她可否还是她,她等不起。 可是要让她在这么森严的护卫下冲过去,她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没有办法,孙香盈只好勒紧马缰停下,大声朝敞开的大门喊:“丞相,我有话要同你说,请出来一见!丞相,我有话要同你说,请出来一见” 她一直不停的喊,薛奇一个头两个大,大人此番出行不便让太多人知晓,若是此时闹得大了,事情也不好办,是以他并未下杀令。而其他人未得他的令,也只围着孙香盈不让她再靠近府门,却不能将她如何。 薛子熙的出现让薛奇大大松了口气。 一袭白衣,谪仙面容。 “孙大小姐找本相?”如常清冷的声音中竟是带着淡淡的不悦。 薛奇想,这估计是刚刚接到宫里传来这孙大小姐去华裳宫闹了一场的引起的。 自来,大人便待那华裳公主不同,即便此时这个是个假的。 被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孙香盈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翻身下马,其余侍卫也退到一旁自动让出一条道。 走了几步,孙香盈停下,“敢问大人,此番可是要出远门?” “孙大小姐这是在打探本相的行踪?” “不不不,不是,我” “本相的事,难道还要向孙大小姐报备?”薛子熙打断她。 本来自昨夜接到家中的传信薛子熙就情绪不佳,一大早又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他此时能给孙香盈好脸色才怪。 在孙香盈眼中,薛子熙纵然凡是不过心,但却从未对谁冷言冷语过,此番突然见他以如此不客气甚至有些冷硬的语调与她说话,孙香盈说不意外是假的,但意外过后,又更多的是失落。 “不是,我并无此意。只是想来丞相也听说过一些我的事,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所以想来求丞相一助。”说着,孙香盈不由红了眼眶。 一个女子,无论有多么的强硬,在她心上人面前总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即便薛子熙素来冷心冷清并不为此所动。 “孙大小姐指的是皇上赐下封后圣旨一事?” 孙香盈惊喜而又激动地连连点头,“正是” “想来待本相再回临阳,见着孙大小姐也该称一声皇后娘娘,如此,本相在此先恭喜孙大小姐。” 以薛子熙的头脑,又如何看不出孙香盈对他的情意?但薛子熙是什么人? 用薛奇的话来说,除了那小公主,他谁也不会放在眼里。 孙香盈一个曾经伤害过那小公主的孙家之人,薛子熙又怎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 孙香盈脸色煞白。 他说什么?恭喜? “孙大小姐若是无事,请回吧,今日相府不便待客。”薛奇很会看眼色的赶人。 只是孙香盈又怎么会搭理他?哭着看向薛子熙,满目哀怨,“薛子熙,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不信你不知我对你的心思!” 连四下侍卫都满脸诧异。 薛奇有些佩服孙香盈的胆子,难道没见着他们家主子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主子若生气,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薛奇默默后退两步。 薛子熙眸中只余冰冷,“那又如何?” 闻言,孙香盈满是不可置信。他说,那又如何?“你,为什么?” 薛子熙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再给她,更何况是回答她的话。若是从前,看在戚无殇的面上,他可能还会给孙香盈几分好脸色,但现在 “今日先不走。”吩咐薛奇。 薛奇虽有疑惑,却并未问,只垂首应声,“是。” 另外赶来一辆马车,薛子熙轻跃上去,道:“去皇宫。” 孙香盈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她并不傻,能打探到昨日大殿中的赐婚是由戚无殇将她提出的,自然也能打探听到薛子熙待戚无殇不同的传言。 去皇宫,是去华裳宫吧! 苦笑,牵着马缓步离开丞相府。 便是无依无靠的戚无殇都有他的另眼相待,而她,却是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向着她,这天下之大,可曾有一个是待她好的? 刚送走孙家兄妹,华裳宫就迎来了另一个人。 看着突然踏进这会客大殿来的人,戚无殇微微愣了一下。 依旧是那身张扬的红衣,邪魅的容颜。 “你怎么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再探皇陵,面具之下 楚弦歌听到她这好似与他极是熟络般的语气,心中不由一怔。 缓步走到案几另一侧坐下,戚无殇倒了杯茶递给他,楚弦歌看她一眼,然后接过,却不喝。 “来与你告别。”他道。 戚无殇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晃,稳了稳心神,“你要走?” “芙殇的使者两日后便到临阳。” 两日?这么快?为何她从未接到半点芙殇国派人来接他这个质子的消息? “两日?你何以此时才说?” 她略带不悦的口气,让楚弦歌有些不明所以。 淡淡挑眉,其实他也想不透为何会来与她道别,“刚接到的消息。” 戚无殇双手端着茶盏,看向他,“离开十年,此番回去,你,可是会再回来?”罢了似是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失态,又道:“走了也好。” 楚弦歌本还诧异她的话,但还来不及反应她就说了后面一句,脸忽地便冷了下来。 “你就如此盼着本皇子走?” 戚无殇稳了稳情绪,唇角弯出她惯有的弧度,“弦歌皇子这话问得,你走与不走又和本宫有什么相干?”态度,也忽地变得疏离起来。 听得门边站着的柳叶和朱雀一愣一愣的。 这两人,是什么情况,怎么刚刚还好好,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 “是没什么相干,公主莫不是以为本皇子此番来与你告别是因为不舍?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本皇子,假的终究是假的,即便你学得再像,你也永远不会是她!” 戚无殇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气的,心口抽痛得厉害。 杯盏打翻,她捂着心口,额角全是冷汗。 楚弦歌见此,惊慌失措,忙起身去扶她,“你怎么了?来人!来人!” 朱雀和柳叶也是一惊,柳叶道:“奴婢去请太医!” 戚无殇也只是一时太激动,稍微缓和下来也就没那么难受了,抬头,脸色有些苍白,“本宫没事,不用请太医。” 她不知自己此时这一番表现,是因为柳珺落这本就不好的身子,还是因为她身上的情蛊。 “不请太医,你是不想活了?”楚弦歌冷冷道。 戚无殇甩开他扶着她的手,轻嗤道:“情蛊这种东西,连月璃都没有法子,太医又能如何?” “你这般根本就不是因为情蛊”话一出口,楚弦歌突然顿住。 戚无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弦歌皇子怎知不是?” 柳叶走过来扶着她坐好,而戚无殇却一直盯着楚弦歌的双眼不移开。 “你不知,并不表示本皇子也不知。” 不知想到什么,戚无殇也不打算再追问,只道:“弦歌皇子既是无事,便请回吧。至于几日后皇子离开,本宫怕是不能亲自相送。” “你竟是连送一送本皇子也不愿?” 戚无殇冷笑,“皇子又不是真的不舍得本宫,何故要本宫相送?” “不送便不送,以为本皇子稀罕!” 这两人的对话,柳叶是越听越糊涂,怎么好像两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 可这两个人,分明是一个比一个睿智果决。 朱雀也有同感。 “公主,薛丞相来了。”门外柳珊禀报。 戚无殇和楚弦歌对视一眼,皆冷哼着错开视线。 “请太傅进来吧。” 薛子熙一踏进来,入眼就是坐在案几两侧皆一袭红衣的二人。 步子顿了一下。 戚无殇起身,躬身一礼,“太傅。”一如既往的恭敬疏离,完全不似待楚弦歌时一般。 薛子熙眸中闪过一抹痛楚。 楚弦歌淡淡挑眉。 “太傅请坐,柳叶上茶。” 柳叶应声,出门时瞥了一眼楚弦歌端在手里的茶盏。 弦歌皇子的是主子亲手倒的,但茶品普通了些,此番主子却吩咐她去给薛丞相上茶,既是吩咐了她,必然就不能是随意倒一杯这屋中原有的,而她去备,当是要选上好的茶叶。 如此,到底是谁的待遇要好些? 薛子熙看他二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戚无殇脸上,“谢公主。” 须臾,走过去坐下。 与他们相对。 不知怎地,薛子熙竟一下子生出一种他们是主人,而他却不过是个客的错觉来。 “不知太傅此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压下心中的不适,薛子熙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清淡,“来与公主道别。” “道别?太傅也要走?”怎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走?而她,不日也将离开临阳。 难道柳家此番着她回去,实则并非因着柳家事宜?不然薛子熙为何也要离开临阳? “也?”薛子熙说着看向楚弦歌,便大抵知道了这个“也”字从何而来。 芙殇的动静,他已知晓。 不得不说,论消息掌控,便是柳珺落那些人也敌不过薛子熙。毕竟薛子熙入世也有十年,而且他不似柳珺落一般有个弱身板。同样的十年,有一副好的身体和一副病秧子的身体,完全是两个概念。 “本皇子将回芙殇,想来丞相大人是早便接到消息了吧?” 楚弦歌的话让戚无殇有些讶异。芙殇国派使者来戚国的消息,楚弦歌说过他两日前才知晓,但她也知道楚弦歌不是那种大嘴巴到处乱说的人,所以,薛子熙能知道这个连她都半点不知的消息,他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难怪当日在朝堂上他敢那么与肖昊天说话。 尽管她知薛子熙有不惧怕诸如肖昊天这类人的本事,却从未认真思量过薛子熙都有哪些资本。 楚弦歌的话,薛子熙并未否认,“弦歌皇子离开故国十二年,如今终于能回去,恭喜。”脸上却不见半点恭喜人的表情。 “彼此彼此,丞相大人不也是有十年未归过家?倒是丞相大人可还记得那夜在皇宫中遇到的柳家少庄主?” 戚无殇心下一惊,有些心虚的看着他们。 薛子熙却是目光微冷,“弦歌皇子倒是消息灵通。” “多谢丞相大人夸赞,只是这柳家和薛家的关系,还真是”话未说完,楚弦歌便戏谑着住了口。 薛子熙素来无多少起伏的眸光竟多了一抹杀意。 楚弦歌不为所动。 二人看向戚无殇,并未继续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许是因为二人此时心绪都有些不寻常的关系,竟是谁也没注意到他们提起薛家柳家时,本该作为不知这两家存在的俗世中人的戚无殇何以半点好奇也没有。 “不知太傅此次离开何时能归?”连薛子熙也不在临阳,待两个月后她从柳氏山庄回来,这戚国又不知该变成什么模样。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好似此番回去是因着柳家和薛家的关系?至于柳家和薛家那点事,她是知道一些的,但这难道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么?何以要兴师动众的齐齐赶回去? “至少两月,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公主还请照顾好自己。” “太傅不必挂心,本宫不日也将前往别宫休养些时日。” 听她这么说,楚弦歌和薛子熙都不由松了口气。 只要她不再留在皇宫,而别宫据说是由传说中的皇营守卫,虽说此番皇营还未有主,但她既是有华裳公主的身份在,那些人也当会护她周全。 “如此甚好。” 只是皇营军许在别宫的事,却是连戚无殇都不知晓。 二人告辞离开,戚无殇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然后对柳叶道:“本宫出宫一趟,你去安排,明日一早出发去别宫。” 她并未避开朱雀。 朱雀诧异,“公主,何以如此匆忙?” “别宫是个好地方,越早过去于本宫的身子越有益。” 她此时出宫,自然是想着既然薛子熙也将离开临阳,她还是得多有些保障的好。而她的所谓的保障,便是在离开之前再去探一次皇陵,若是寻到皇营令,她也能安心不少。 皇陵。 戚无殇避开不多的侍卫闪身入内,走到那个不同寻常的石床前,探到石床边缘的凸起,轻轻一按。 “隆隆隆”的声音传来,她脚下包括石床的一整片区域突然往下陷去。 戚无殇一惊,可是纵然反应再快如她也已来不及。 跌落下去时,突然被人一把拉住,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惊呼:“阿荨!” 抬头看去,只见抓住她手腕的人着了一袭紫衣,脸上覆着一张银色面具。 戚无殇此时的心情,连她都形容不出来。 阿荨,她的乳名。除了三岁前母后唤过,便极少有人唤了,且母后这般唤她时,大都是没有外人在场。是以知道她的乳名,便是连当初亲近如孙符,他也是不知晓的。 就是身为她未婚夫婿的肖南玦,也不知她有这么一个名。 而这么多人都不知的,当日在她华裳宫外的梨花林里,那一袭白衣将她抱在怀里的人,却是这么唤她的。 和此番一样的声音,只是与当时的悲戚不同,现在他的这一声呼唤,是惊惶。 因她突发意外的惊惶。 “你怎知我乳名?” 子舒眼中先是诧异,然后转变成不可置信,最后化作惊喜,“你,你”许是他太过惊喜,以至于抓着上面石块的手松了一下,二人齐齐往下掉。 待到二人掉落,上方的石床及周围边缘已合上。 戚无殇比他先反应过来,急忙抓着他的手脚尖轻点近旁墙面,带着他跃到旁边的石块上,最后几个飞转落到一个空旷的区域。 看着下方滚滚的岩浆,戚无殇轻吐口气,这样的机关设计,若是没有如她这般的轻功,便是找到了也只会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幸好柳珺落有这样的本事。 抬眼,却见子舒直直盯着她的脸。 戚无殇轻笑,松开抓着他的手,抬起来缓缓伸向他脸上的面具,揭开。 待看清那面具下的脸,戚无殇挑眉一笑:“我猜得没错,果然是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若我早知,你便是你 从很早以前戚无殇就说过,有些东西不是一定得有实质性的证据才能证明,有时候,感觉就是最好的证据。 所以纵然有很多干扰因素,她还是能确定,她要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子舒不说话,只愣愣看着她,眸光中含着的是说不清的情绪,有不可置信,更有惊喜。 一个以为永远失去的人,此时却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子舒说不清,他甚至不敢有太大的反应,生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让他空欢喜一场。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终于不确定的开口:“阿荨,真的是你?” “嗯,是我。”戚无殇淡笑着点头,欲要松开他退开,却被他紧紧扣在怀里。 直直盯着她,问:“阿荨,真的真的是你?”声音轻颤,连抱着她的双臂都是颤抖着的。 他唯恐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嗯,是我。” 戚无殇感受到他的紧张和害怕,只淡淡点头应着他。 子舒将她紧紧拥住,脸埋在她的脖颈,“阿荨,你还在,真好。”脖颈感觉到冰凉的瞬间,戚无殇僵住了。 他,哭了? 那一刻戚无殇突然有些后悔,她应该在猜到他的身份时就告知他实情。 抬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嗯,我还在,我回来了。” 命运真的很奇妙,那日她死在他怀里,而柳珺落落崖遇不上旁人偏是遇上他。 良久,戚无殇退开,轻笑着看他:“我是回来了,只是,弦歌皇子可否与本宫解一解惑?”扬了扬手里的银色面具。 子舒,就是楚弦歌,那个戚无殇闭上眼的那刻看不清脸的人。 此时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道白影黯然离开。 “若是本宫没记错,从前,本宫似与弦歌皇子没什么交集的吧?” 楚弦歌有些不自然,但也只是一瞬,罢了又直直盯着她瞧。将她拉过来,抬手抚上她的脸,一下一下,“这些容后再说,阿荨你为何会?”还不待戚无殇回答,他又急忙道:“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在,我就满足了。阿荨,若不是,若不是那时在山崖下看到这一双与你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我,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没有她的世界,他能坚持几个月已是极限。 戚无殇眼睛微涩,心口堵着。 她是心疼他的。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如此在意她。 将他放在她脸上的手握在手心,她往他怀里靠去,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没事了,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直到此刻,楚弦歌也仍有一种恍惚感,感觉像做梦。 “很好奇我为何又能回来对吧?”她微微仰起头来问他,此时的戚无殇已不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番杀伐果决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 眉眼弯弯,笑意浅浅,多了一抹很久很久以前才有的俏皮。 楚弦歌只觉这样的感觉,恍若隔世。 点头,他确实很好奇。即便他不想承认,当初,她是真的死在他的怀里,连尸首,都被他亲手埋在那片竹海中。 若问他为何不怀疑她是假的,早在全然确信她是假的时他便多次恍惚错认,更况当初给她的那些手书里,他根本未提过她的乳名。这世间能有多少人知晓她的乳名?怕便是从前身为她未婚夫的肖南玦也不知晓,就算有再大的能耐,怕都查不得。 而方才他惊慌中大喊的那一声,她却应了。 拉着他走到一旁坐下,戚无殇才慢慢解释:“没错,当时我是真的死了”见他立刻直直盯着她,轻笑:“别担心,我这不是在这儿么?都过去了。再说我说的也是事实,那时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之前未能确认你身份时,总觉得每次见着你都能失神,甚至还一度以为是你这个人邪乎的缘故,直到后来确定你的身份,我才知,自己之所以待你这般不同,是因那时躺在你的怀里死去,潜意识里当是记得你的味道。”这么说着,戚无殇也觉得很奇妙。 “却不曾想,即便我换了个身体活过来,遇着的人,也是你。”她其实是不信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但有时候,确实不得不信。 “以你的聪明,当是想到了吧,我现在,是戚无殇,也是柳珺落。” “怎么会?”紧紧将她的手抓着,楚弦歌眼中尽是惊诧。 “很神奇是不是?我也觉得很神奇,当时你看到的那张脸,就是柳珺落的样子,没想到兜兜转转,我的脸又回来了。” 楚弦歌抿唇,有些自责,“那我给你换脸的事,你可” 戚无殇轻轻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怨你?自然不会。”抬手抚上脸颊,“这可是我的脸啊,能再度拥有自己的脸,说来我还该感谢你。” “那你的身手”说着楚弦歌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着看向她,“你是,柳家那位少主?”说完又失笑,“那夜在宫里竟被你给蒙混了过去。”还说柳家自来便又女子不得随意让外男看到样貌的规矩。 戚无殇也想到了那时瞎编的借口,颇为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时不是还不便让你知晓么,呵呵。” 楚弦歌轻轻向前拥住她,“阿荨,你早该让我知道的。若我早知你便是你,又怎忍心你吃这许多的苦?”他自来便是旁人死活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的性子,当初将她送回戚国面对处处的危险,也不过是不知她便是她,如今知晓,他很是后悔。 “别多想了,若非有你,我若想归来可能还要费一番心力。”若是没有这一张华裳的脸,她若要报仇只会困难重重。 楚弦歌又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即便知道,他还是后悔。若他知她是她,纵使要送她回来,他也一定会一路相随,断不会让她孤身一人。 “再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或许你不知道柳珺落这个人有多大的能耐,用着她的身体,顶着她的身份,我若行事,容易了不知多少倍。”便是为此,她也当要将自己当做柳珺落来看待,柳氏山庄既然召回,她也当回去一趟。 “说来还有一事要告知你,你既已要回芙殇,就安心回去,此番山庄来信,我需得回去一趟。” 听着,楚弦歌淡淡拧了下眉,“你要回去?” 戚无殇只以为他这般是担心她到柳家应付不过来那些人,给他一个放心的笑:“不必担心,这个身体总是柳珺落的,他们不会将我如何。” 楚弦歌欲要说什么,又顿住。 旁人不知她此番归去所为何事,他却明白得很。“此次回去,我与你一道。” “那你不回芙殇?你都已离开十二年了。”戚无殇自是不赞同。 楚弦歌顿了一下,十二年,他着实该回去,毕竟有些债,他也该讨回来,“那你” “好了,你还怕我被人给欺负了不成?不是还有月璃在么?他可是你好友,有他照看着你还不放心?”这么说来,若是月璃知她便是柳珺落,怕是要好一阵愧疚。 终究她这一张脸是他所为,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将她便是华裳的事告知他。 “月璃?他能成什么事?”楚弦歌的语气有淡淡的不屑。 罢了又道:“既然你不要我跟着,此番归去,切莫离那薛子熙太近。” 戚无殇淡淡挑眉。 楚弦歌也没有不好意思,就这样对上她的目光,“我可告诉你,薛子熙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表现给骗了。你别看他整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可黑得很。” 戚无殇一阵无言,他自己还动不动就杀人呢,居然这般说旁人。 “说来有一事我好奇许久了,你怎地好似一副和太傅极其熟悉的模样?” “这个,往后你自会知晓。”楚弦歌也不说,就把着不让她靠近薛子熙,“你千万要记住,莫要离那薛子熙太近,最好连搭理都别搭理他。” 戚无殇见他固执,就敷衍的点了下头,“好,这下满意了吧。”且不说柳家和薛家的关系,薛子熙还是哥哥早年的老师,她又怎可不搭理人家? 见她敷衍,楚弦歌顿了一下,拥着她更紧了些,“阿荨,你别再离开我了,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被他狠戾的语气吓了一吓,戚无殇随即轻笑,“好。”她本就寻他,既寻到,又如何会离他而去? “那现在你可否告知,当初的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关联?”竟是让他记挂她至此。 “还有,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乳名?”她的印象中,着实没有这么一个人。 楚弦歌垂首看她,眼含笑意,陷入回忆中:“阿荨可还记得三岁那年曾在凤鸾宫后面那个荒废的院子里遇到过一个人?” 那时他六岁,她三岁,是他到戚国为质的第一年。 第一年到戚国,他六岁不到的年纪,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他常常独自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谁也不见。家人的丢弃,异国他乡的孤独困苦,同时还要面临他人的欺负,他不过六岁的年龄,如何忍受得了这许多?当时,他甚至想到了死。 一个六岁的孩童,竟产生轻生的念头,说出来怕是都没人会相信。若非她突然出现叫住了他,他怕是就死在那荒废院子中那一池水里了。 “喂!你在做这么?”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个木头人朝她跑来。 他惊异回头,竟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他不回答她。 她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在躲人么?我和哥哥在玩捉迷藏,每次我躲到这里哥哥都找不到,还是我饿了自己回去的。” 他想,这里分明是个荒废的院子,谁会找到这里来。 她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然后仰头看他,“我叫阿荨,你叫什么?” 他看了她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子舒。”他的字。 “子舒,如今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我们就算朋友了,呐,这个送给你,这是哥哥教我刻的,哥哥说我刻得很丑,但它是我最喜欢的木人,你收下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愣愣接过。 恰是此时有侍卫找过来,与她行礼,“华裳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四处寻你,你怎地到此处来了?”侍卫说完不善的看一眼一旁的楚弦歌,提醒她,“公主殿下怎和这种人待在一起?” “什么这种人?这是本公主的朋友,本公主交什么朋友也是你能管的?” 那时,她小小年纪已会摆她公主的架势,也是那时,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戚国最受宠的华裳公主。 “那么子舒,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再来找你玩。” 他握着手里的丑丑的木人看着她远去。 再后来,他就被舅舅秘密接回了公孙家,等他五年后再次回来,她的身边就多了一个肖南玦,而她,也忘记了那个荒废的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她。 听完他的叙述,戚无殇细细一想,好像当年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时她年纪太小,记得不大清楚。 “不过五年,你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楚弦歌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苦涩。 戚无殇翻了个白眼,“那时我才三岁好吧?能记得多少,再说,我后来好像是去寻过你几回来的,是你自己没来。” 低叹一声,楚弦歌无奈的笑了笑。 确实是这样,先失约的是他。只是那时他若不随着舅舅离开,也不会有现在的楚弦歌。 “那你后来回来,该去寻我的,我只要看到你,当是能记得起来的。”这不是她胡说,而是这么多年,她从未真正去结交过什么人,既然她当时愿意开口去交他这个朋友,必然是将他看在了心里的。只是许年纪小忘性大,时日长了便给忘了。 “我再回来时,你身边有了别人。” 戚无殇面色稍虞,她曾追在肖南玦身后这个事,还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若早知你最后会当时我说什么都会将你从肖南玦手里抢过来。” “什么抢过来?说得好像我是他的似的。” “总之,我已错过了一次,断然不会再错过。阿荨,往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去何处,我都会一直陪着。” 戚无殇抬眸与他对视。 又听他道:“阿荨,此番你归来,有人只道你不顾念旧情将孙家人逼入绝境,做事狠辣无情,但我却只看到你孤身一人承起这血海深仇的痛楚。所以,阿荨,你既有一个无殇的名,我便许你一世无殇,可好?往后不管面对什么,我都陪着你,可好?” 戚无殇不知怎地,竟一下红了眼眶,但在这之前,她分明连哭都觉得只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她点头,“好。” 楚弦歌邪魅的面容绽放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恰是这一抹笑让她愣神的瞬间,一抹冰凉落在她的唇上。 面色微红,心狠狠的跳着。 她想,楚弦歌这个人就有着让她沉迷的能力,不管是他这一张脸,还是他这个人身上带着让她安心的气息,亦或是他温柔的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故事大纲:《一世无殇》 (1)全文字数:预计160完结。 (2)故事背景: 戚国贤景历二十三年,戚国公主华裳十四岁生辰日,宫中禁卫首领勾结狄戎奸细,引发一场宫变。帝后双双殒命,太子下落不明,公主华裳身死,年仅十四。约莫半年后,华裳重生在一个蛇窟中,却是被一身份不明的紫衣银色面具男子所救,彼时,华裳失了原身的记忆,只略微记起她名柳珺落,十五年华,芙殇国人。 芙殇国,唯一一个能与戚国匹敌的大国。紫衣男子似与华裳有旧,救过她后,寻了神医月璃来给她换了一张脸,于是她用着柳珺落的身体,顶着华裳的脸,被紫衣男子派回戚国刺杀现如今的戚国太子,也便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婿,肖南玦。许多人只当她是假的华裳,然她却有着华裳的灵魂,回戚国,复仇路,逐渐忆起柳珺落的记忆,故人渐相逢,故事就此开始。 (3)故事亮点: 1华裳死后重生,用别人的身体,自己的脸,自己的灵魂回归,知情的只道她比华裳更像华裳,是以明知她是假,却总是受着她的影响; 2身死之时,她被一人抱在怀中,却未看清那人面容,只依稀记得他着了一袭白衣,唤着世间并无几人知晓的她的乳名,这一条复仇路上,她总不忘找寻那人; 3柳珺落,穿越女,落崖身死,华裳重生而来,顶着二人记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而柳珺落本身,是天下第一大庄柳氏山庄的少庄主,自幼身子极弱,却耐不住有一个生来便知世事的穿越机遇,无内力,轻功高绝,自幼培养一方势力,而神医月璃,与其自幼相识; 4有得少年丞相权倾朝野,一袭白衣出尘绝艳,身世成迷;有得少年质子红衣张扬,一张面容俊逸邪魅,行事乖张无所顾忌;有得少年太子落崖身未死,坐着轮椅归来却只心疼妹妹孤身一人复仇苦楚;有得第一公子神医月璃恣意翩翩,后得知那被自己改了面容的女子乃是自家小丫头,后悔万分;有得青年帝王长于马背,性格豪迈却不失狠辣; 5少年丞相c红衣质子c神医月璃,甚至于再度归来的失踪太子,他们之间的家族甚有渊源。 (4)人物介绍: 1戚无殇:戚国最受宠的公主,封号华裳。国破身死,重生在穿越女柳珺落身上,得二人记忆,顶二人身份。在那人的安排下,神医月璃给她换了一张脸,于是她再一次拥有了华裳那张倾城绝艳的面容,顶着这张脸,她再度回到戚国,复仇之路开始。冷静果决,当断必断。轻功高绝,百毒不侵且一手毒术使得出神入化。 2楚弦歌:芙殇国大皇子,五岁入戚国为质,多年未出现在人前。再度现身,却是一身红衣张扬,一张面容俊逸邪肆。武功高强,行事乖张,杀伐果决。却独待一人不同。 3薛子熙:少年丞相,权倾朝野。白衣风华,出尘绝艳。出生于隐世家族,素来凡事不过眼,却自始至终只待一人特别。 4月璃:神医月璃,第一公子,世人敬仰。一把折扇,恣意逍遥。与紫衣男子私交甚好,与柳珺落师出同门。与芙殇国皇室颇有渊源。 5华煜:戚无煜,戚国前太子,华裳之兄长。再度归来,轮椅加身,诡变的性格,狠辣的作风,却独念妹妹华裳孤身一人复仇之艰辛苦楚。 6孟非然:狄戎王,生于草原,长于马背,为人豪爽却不失狠辣。因狄戎使得戚国改朝换代,自相见便被戚无殇视为仇敌。 7戚无觅:封号华觅,贤景帝兄长南王之女,自幼父母双亡,便被贤景帝接入宫中,赐公主封号,早年与华裳最是要好,却是戚国宫变的罪魁祸首之一,华裳归来之时,恰是她与华裳未婚夫婿肖南玦大婚之日。 8肖南玦:原振国大将军之子,华裳的未婚夫婿,现如今的戚国太子。总言一心一意为华裳,每每做出的事却是伤她最重。 9孙琪:华裳之表兄,自幼宠溺华裳,因宫变那日硬闯入宫,险些身死,后得神医月璃出手,捡回一条命。与月璃私交甚好。百年书香世家,却混了个御林军统领的身份。 10孙香盈:孙琪之妹,华裳之表姐,百年书香世家出生,却随兄长一道喜武。早年待华裳极好,是华裳极少欣赏的女子之一,却在华裳再度归来后变得与过往大相径庭。喜欢薛子熙。 肖梦蝶:肖南玦之妹,戚国现今嫡公主。尤其讨厌华裳,喜欢楚弦歌,甚至于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肖南玉:肖南玦庶弟,姚贵妃之子,现今戚国二皇子,心系华裳多年。 廖司:少年老成,禁卫副首领。是华裳苦寻的皇营执掌人。 (5)构思大纲: 戚无殇,戚国最受宠的公主,封号华裳。十四岁生辰当日,一场宫变,父死母亡,哥哥下落不明。她亦身死,死在她看不清面容的白衣男子怀中。 再度醒来,却是重生在一名唤柳珺落的芙殇国女子身上,彼时重生在柳珺落身上的她被一紫衣银色面具的男子所救。紫衣男子似与从前的她有旧,寻了神医月璃给她换了一张脸,却是她从前身为华裳时的面容,于是她用着柳珺落的身体,顶着华裳的脸,再度回到戚国。男子让她去刺杀她曾经的未婚夫婿,她却借此机会走上自己的复仇之路。 原身柳珺落是个穿越女,只因自幼身子骨弱不得习武,便习得了柳家独门轻功,自此轻功可谓世间难有人能出其右。自小养得一方势力,百毒不侵之身而又一手毒术出神入化。与给她换了脸的神医月璃算是同门师兄妹。 回到戚国这一路,她遇到曾为太傅的白衣丞相薛子熙,遇到自来便从未出质子府的芙殇国质子楚弦歌。 这二人,一人白衣风华高洁出尘,一人红衣张扬邪魅肆意。然无论是谁,都好似与从前的她颇有渊源,只她却不曾知晓。 归来日,正是她未婚夫婿,也便是如今戚国的太子肖南玦与她姐姐华觅的大婚日。 一路复仇,层层揭秘,直到坐上戚国的帝位,为戚国自开国以来的第二位女帝。 戚无觅与狄戎有旧,早年宫变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从回归戚国,到找寻出身死之时将她抱在怀里并唤着这世间极少有人知晓她乳名的男子,自此,复仇路上不再孤单。 柳珺落为芙殇国乃至天下第一大庄的少庄主,不管是为柳氏山庄,还是为柳珺落的身死之仇,她亦有一份责任。 重生再度回到戚国,再从戚国到狄戎,然后历经柳氏山庄和几大隐世家族,最后来到芙殇国。然,芙殇国却不是终结,而是另一段人生旅程的开始。 ------题外话------ 这篇文扑了,当时写的时候各种激情,可看的人不多,就这么pk掉了。准备开新文,所以草草的就来发一个大纲让能够看到这里的亲们对故事有个大概的了解,也不知道审核能不能过。 之前说过写这篇文无论如何不会弃文,但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以后的某一天看我文的人多了,有更多的人希望并且喜欢这篇文的,我或许会再写也不一定。 最爱弦歌,超级不舍。 新文是一篇现代都市架空的异能文,现在在存稿,大概要快10万字了,再存一段时间估计人又没那么忙的时候,估计就会开文,最迟7月底吧,到时候希望大家支持。当然前提是大家有谁看这篇文能看到这里的。 真是很抱歉了,新文《玄医影后》,请期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