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鲜衣怒马时》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一章 故人相见 大赦令下来的时候,阿夕刚大汗淋淋地从一场恶梦中醒来。梦中火光冲天,撕杀声一片,那人提着剑站在她的眼前,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刺进她心窝,疼得她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她大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阿夕一睁眼,入眼的仍旧是逼仄的天牢,是她呆了十年之久的地方。她大喘口气,抹了把额迹的冷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大将军颁大赦令了,还不都给我出去跪谢将军。” 阿夕起身站在牢房的一脚低着头,她长年关在天牢里,皮肤近乎病态的白。阿夕长的好看,她十岁就被关了进来,如今十年过去,相熟的狱卒门常常说从来没见过谁像阿夕这样,长的这么好看。 只可惜…… 阿夕左脸下方下巴处直至耳根有一片三指宽的被火灼烧过留下的疤痕,不平整的疤痕看上去十分骇人,也是,再绝色的人留下这么片疤痕,也只能道可惜了。 门被打开,突如其来的自由让阿夕有点恍惚的不知所措。 她跟着人群走出天牢时外面已经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人,有别于昼夜不分的天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不知谁撞了她一下,倒把她的意识撞回了些,到了眼眶的眼泪也逼了回去。她深吐口气,走至人群后方,寻了个空跟着跪下。 等到人都出来了,站在高台上的人尖着声音开始念叨皇恩浩荡,又念叨大将军打了胜仗要与天同庆,这才有了这场大赦。 阿夕低着头听着这些话,连拉个讥诮的笑容的力气都没有。 呵,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她知道,那人就站在高台之上,穿着华服带着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君低贱的蝼蚁。 十年时间,故人相见,竟是这副光景。 人群高呼万岁,又高呼跪谢大将军。 那人挺直着背脊,负手而立,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扫过底下的人群,一句话不说也足以让人生畏。 他巡视的眼神让阿夕如亡在背,她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自己跪着不至于趴下去,那场大火留下的后遗症太多,才这么一会,她已冷汗涟涟。 这时那尖细的声音又传来,“行了,都起来回家去吧。” 阿夕松口气,跟着人群站起。那人还未离开,她低着头像个迟暮的老人佝偻着背跟着人群走着,事实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家?她哪里还有? “等等……” 阿夕感觉有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十年未见,但她知道,这是那个人的声音,她心里一紧,头皮一阵发麻,呼吸都轻了。 “慢着慢着,都给我等着。” 那令人生厌的尖细的声音又传来。 阿夕眨眨眼,努力抑制住发颤的身子微微抬起头侧过脸,下巴处的伤疤便露了出来。 那人似失望地叹了口气,别开眼,挥了挥手,“都走吧。” 阿夕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哪里捡回了条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二章 入了地狱也得忍着 阿夕到底还是没有出宫,她辗转了四五道关系去求了人,找到的那人眯着眼睛看着阿夕,“你叫阿夕啊,好名字,长的还挺白,皮肤也嫩,不知道身上的皮肤是不是也这么嫩?” 阿夕憋着泪在他伸手之前抬手撩起左边的头发,那人一滞,瞬间冷了脸,败兴地往地上吐了口痰,“什么玩意儿,都给老子找的什么事儿。” 阿夕最终还是留了下来,那人虽然败了兴,但收了阿夕一对玉坠子,阿夕便留在了浣衣院做了个洗衣服的小宫女。 阿夕在浣衣院呆了半个月,听同屋的小梅叨叨说,皇上病重已经缠绵病榻数年之后,又无后,这天下怕是要易主了。 阿夕不禁忧心忡忡,小梅始终一副我只是在浣衣院暂呆,我眼见高,我以后是要当主子的人的表情,她斜了阿夕一眼。 “你这是怎么了” 阿夕吸吸鼻子,“万岁爷病重,不禁难过。” 小梅像忽然被塞了个窝头进喉咙里卡着,这…… 小梅也的确像她表现的那样有些眼见,知道自己该该说错了话,连忙替自己找补回来,“万岁爷是天子呢,有天庇佑,这也是不一定的事。” 夜里,阿夕又做了梦。 梦中火光冲天,她的侍女青儿浑身是血地朝她跑来,眼神里全是恐惧,嘴里还喊着,“公主快跑,快跑啊,小将军骗了您,公主,他骗了您……” 青儿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冲击着她的神经与心脏。 阿夕尖叫着醒来,一屋子的人几乎都被她的声音吵醒。浣衣院里都是重活累活,晚上哪里容得了折腾,不禁个个怨嚷,“有病啊,大半夜的。” 阿夕只得不停地道歉,然后抱着自己的衣裳出了屋子坐到门口去了。 她就这么抱着衣服坐了一夜,梦中青儿的声音让她无法再入睡。 第二日内务府来了个小太监,扫了一院子里的人,哼了一声。 “昨个半夜是谁惊叫?” 管事嬷嬷大骇,“公公,不过是有人入了梦魇,怎么这点小事也劳您过问?” 那公公斜了嬷嬷一眼,“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别说是入了梦魇,就是入了地狱也得给我忍着,说!到底是谁?” 众人大气不敢出。 那公公又道:“都不说话是吧?这浣衣院换批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你们自己可想清楚了。” 话音才落,小梅从众人中走出,指着阿夕道:“是阿夕,昨夜惊叫的是阿夕。” 阿夕猛地抬头,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梅,后者迅速低下头退了下去。 阿夕被带走了,她垂着头跟在后头走着,绞在一起的手指关节泛白。 那公公将她带至一处凉亭,她低着头,入眼的是一双华贵的靴子。 “大胆!见着大将军还不跪下。” 阿夕瑟缩了下连忙跪下,整个人伏在地上不可抑制地抖着。 “奴婢见过大将军。” 良久,阿夕头顶上才传来了个声音,“抬起头来。” 阿夕双拳紧握,紧咬着牙关,埋着脑袋。 那声音又道:“抬起头来。”语气里是不容人拒绝的威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三章 只有他能舍得 阿夕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坐在她面前的人。 十年,时间很长,足以让鲜衣怒马的少年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阿夕记得他以前就说过,“我以后要像我爹一样,做个永远都不打败仗的大将军。” 是,他成功了,他从未败过,就连那夜踏破宫门,他也未曾败过。 那人看着阿夕,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面上去带着笑,“朝阳,可还认得我?” 阿夕一愣,随即道:“奴婢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 阿夕说话时微微仰着头,露出她左右脸那处疤痕,阿夕长的白,那疤痕更显骇人。 陈馑盯着她的脸颊,眼睛瑟缩了一下。 “朝阳可是在怪我?” 阿夕又是一愣。 怪? 不,阿怪她也只会怪她自己,那夜是她命青儿打开宫门,她以为迎来的是她心思念记的少年郎,却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他陈家三千精甲。 那夜宫中死了许多人,青儿死了,嬷嬷死了,朝晖也死,而最该死的她却没死。 “奴婢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 朝阳又用同样的话回了一遍。 陈馑站起身,向她伸手。 “朝阳起来同我说话可好?” 陈馑说这话时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倒像个撒娇的少年郎。阿夕却是捏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手掌的痛快让她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被他蛊惑,以往他每每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时便会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而现如今,她已什么都不剩了。 “朝阳,我想拜武状元赵奎为师,但那人顽固得很,说是跟我爹合不来,就是不收我为徒,你去替我求求你父王可好?” “朝阳,小太子那贴身侍卫佟春身手不错,以后有什么事倒是可以打发他来替我找你,你去讨来给我可好?” “朝阳,待我凯旋,你父王定然高兴,说不一定还能给我封个将军做做,到时我便让我爹向你父王提亲可好?” 就连那一夜,佟春带给她的书信里他都是这样写着的:“朝阳,我想见你了,可夜深宫门已关,帮我开宫门可好?” …… 阿夕手未动,伏下身去着陈馑嗑了个头,再次道。 “奴婢实在不知将军在说什么。” 方才还和颜悦色的陈馑这会不知因何动了怒,忽然冷声道:“陈渊倒是好本事,竟将你藏得这样深。” 阿夕猛地抬头,望进陈馑深邃的眼睛里。 陈馑咧开嘴冲她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阿夕只觉浑身上下一阵冷意。 “朝阳,你又让我生气了。我跟你说了这么多话你都不理我,你提陈渊你倒是急了。” 阿夕深吸口气,又低下头去,“奴婢不知道将军说什么。” 陈馑也不理她,幽幽地开口,“若不是这次大赦,他一路换了三匹千里马从蓟州赶了回来,而他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去见我爹,也不是来见我,而是直接去了天牢。 那日我便觉得你眼熟,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将你藏得这样深。 也只有他能舍得,十年竟一次都没去看过你,若是换作了我,我定然要每天都能见着你心里才会踏实。若非如此,又怎会害得我十年间无机可寻,找不到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四章 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阿夕弯弯唇,嘴角终于拉出个嘲讽的笑容。 “将军这样的深情,公主若是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陈馑忽然衣袖一甩,石桌上的茶具摔落至地应声而裂,他恶狠狠地将她从地上拉起,双手擒住她的手臂,“朝阳,你休要这样跟我说话!” 阿夕疼的脸更白了几份,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断了。 他与她之间隔着那么多人命,而他在意的只是她说话的态度跟语气吗?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陈馑敛下暴虐的神情,“朝阳,对不起,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了,不是故意要生你气,你不要惹我生气可好?” 阿夕不吱声,陈馑拉起她便走。 不论她是朝阳还是阿夕,面对如今的陈馑她都反抗不得。 她任他拉着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让她膝头发软,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但拉着她走的人并不在意,执意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大约走了半刻钟,陈馑才停下,“到了,朝阳,你看。” 阿夕定下身,抬眼望去,看见的却是“朝阳宫”三个大字。 阿夕觉得梦中的场景又在眼前,陈馑拿着他的利剑,看着她哪疼往哪扎。 眼前的朝阳宫已看不出一点大火的痕迹,陈馑拉着她往里走,院里的一花一树还是原来的样子,推开里门,里面的陈设还跟原来一模一样,甚至连床上的被子都还是她离开时睡的那一套的花样。 “朝阳,你看,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你在时的样子,现如今我住在这朝阳宫里,真好,你也回来了。你放心,你脸上的伤我会让人给你治好的。” 阿夕抬起无动于衷的脸,“奴婢脸上的陈年旧伤不劳将军费心了。” 阿夕脸上的无动于衷刺破陈馑脸上的淡笑,他松开她的手,走至桌前,自顾地倒了杯茶,倒像他先前说的,这里的确是一直住着人的,连茶水都备好了。而能够住在这里的人,也只能是他了。 “好吧,朝阳,你要当婢子就当婢子吧,你说你叫阿夕是吗?这名字……” 陈馑轻笑出声。 看着陈馑脸上轻快的笑容,阿夕觉得刺眼得很,心中翻腾,凭什么她十年如老鼠般在天牢里苟活,他却毫无愧疚地住着她的朝阳宫,还把这里布置成昔日的模样,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她姓李,这江山还是李氏的,但她却一点没有姓李的样子,站在这里任他羞辱。 她道:“这名字是陈公子给奴婢取的,他说好听呢。”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陈馑手中的杯子被他捏的稀碎,阿夕心中一凛,暗提了口气,心中懊悔不已,她不该惹他的。 同样是姓陈,但陈馑知道这一声陈公子自然说的不是他。他咬咬牙,脸上一片阴沉。 “陈公子?那只怕要让你失望了,这里没有什么陈公子,只有陈将军。” 阿夕轻咬贝齿,“将军若是无事,可否让奴婢先行告退。” 陈馑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怎么?有胆子让我生气,没胆子承担后果吗?” “奴婢……” “阿夕。” 陈馑打断她的话,“阿夕啊,浣衣院很辛苦吧,已经是初冬了,再过段时间就该下雪了,到时井水冰凉,你这脸已经毁了,再把手给毁了,可还有谁敢娶你。不如,看在你似我故人的份上,我收你入这朝阳宫吧。” 阿夕心魂欲裂,他……好,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五章 跪谢将军 那日大火的灼烧感再次向她袭来,从她脸上的伤处开始,蔓延至全身,她疼,疼得眼睛生疼头皮发麻,疼至骨子里血液里。 “奴婢这等容貌,怕是污了将军的眼。” 陈馑道:“阿夕,你怕是忘了,我方才那句……如同圣旨。” 阿夕呆了半晌,良久之后缓缓跪下。 “奴婢跪谢将军。” 陈馑将阿夕留在朝阳宫自己便离开了,听小梅说现在朝堂上下皆由陈氏父子把持着,想必他也不闲。 朝阳宫中的一景一物都让阿夕无所适从几次欲逃,但这宫中,她又能逃到哪里去,若非如此,当初陈渊也不会将她藏入天牢了。 晚上陈馑回朝阳宫时脸色不是太好,只是在见着阿夕时迅速敛了脸上的冷意。 阿夕猜想,大约是朝堂上有谁逆了他陈氏父子的意吧。她倒是很想知道这人是谁,若有日后,也好感谢一番。 “可用过午膳?” 眼前这状况,阿夕万不敢再惹怒于他,乖乖回道:“用过了。”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陈馑点点头,“侍侯我沐浴吧。” 阿夕垂着头,“奴婢这双手干惯了粗活,笨手笨脚的,怕侍候不好将军。” 陈馑当作没听到她的话,命人备了水,然后牵着阿夕过去了。 陈馑一挥手,整个浴间就只剩他们两人。陈馑张开双臂,“阿夕,替我宽衣。” 阿夕深吸口气,上前去替陈馑脱衣,她个头要比陈馑矮上许多,陈馑低头只能看见她的发顶,似被她轻柔的动作取悦,他轻笑一声。 “阿夕,你一定想不到,我做梦都在想这样的场景,没想到竟成真了。” 而此时阿夕想的却是,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没得到的呢? 脱至里衣时阿夕的手顿了顿,但随即回过神继续往下脱。 陈馑轻声说:“你倒是轻车熟路。” 阿夕面无表情地说:“天牢那种地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得下来的。”每天死几个牢犯又有谁会在意。 陈馑捉住她的手,拧着眉问,“什么意思?” 阿夕继续道:“陈公子曾夸过奴婢聪明,奴婢自己觉得也是,在天牢那样的地方能安然活上十年,将军您是不是也觉得奴婢很聪明?” 陈馑从小跟着他爹出入朝堂征战沙场,自然知道那些龌龊事,也知道各宫各院许多小宫女小太监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点都要做些什么事,各院封掉的枯井里不知扔了多少被玩残的死尸,有的甚至还没断气就被扔了下去。 他心头一窒,猛地提高声音。 “闭嘴,你给我闭嘴!” 十年,陈渊一次都没去看过她,也没安排什么人照顾于她,她过的什么日子陈馑根本不敢去想。似乎只要他不想,那些就不存在。 一个旋身,背部一阵生疼,阿夕便被他压在了浴池边。她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继续道:“将军您这样,奴婢还怎么侍侯您。” 陈馑眼底一片腥红,似猛兽发出的低吼。 “是陈渊送你进去的,不是我,你不能怪我,阿夕,你不能怪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六章 本将军不嫌 阿夕笑:“将军说的哪里的话,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怕将军嫌奴婢脏。” 陈馑脸色煞人,咬着牙道:“本将军不嫌。”说着右手用力一扯,阿夕身上的衣服便如破布般碎了下来。 阿夕瞪大眼睛忍着泪。 “将军不是要沐浴?” 陈馑起身,提起只剩一条肚兜与垫裤的阿夕直接扔进浴池,“一起吧,本将军倒想看看这些年你在天牢里都学了些什么本事!” 阿夕被摔得眼前黑了好一阵,连呛了几口水,还没回过神来时便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待睁眼时陈馑已经欺身上前,利用绝对的身体优势将她压制住。 她后悔了,不该为了争一时之气与他顶撞,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与他抗衡,在他面前,她不过如一只蝼蚁般。 阿夕刚一张嘴,陈馑的唇便压了上来,她忍住昏眩感晃着脑袋想要摆脱,却被陈馑一只手用力地捏住下巴。 带着侵略性的唇舌将阿夕的空气全部掠夺,他像在战场上对待敌人那般,攻城掠地,而她只能节节败退。 阿夕被迫仰着头,意识正逐渐趋离,正当她觉得自己会晕过去时,陈馑才将唇舌移开。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说一句话,阿夕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往日的情意,只有风暴,他想要捏碎她的风暴。 她回望他的眼睛,拒绝低头,“将军看着阿夕的这张脸还能下得去嘴,将军的见多识广让阿夕佩服。” 陈馑抚过她脸上的疤痕,并未因她的话动怒。 他慢慢抚摸着,像摸着什么心爱之物,温柔而细致,却教阿夕一阵头皮发麻,她还欲说些什么,陈馑却在她开口之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嘘,阿夕,这个时候不要说话,本将军不想听见你说任何一个字。”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着双眼,羞愤与屈辱齐齐向她袭来。 阿夕举起手,将要落下时被阿匪握住,力道大得让她觉得自己的手似乎要废掉了。 阿夕这十年都呆在天牢,中间全是空白的缺失,那种陌生的感受已然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咬着唇,流下屈辱的泪。 她日复一日的在狱中描绘着她恨陈馑的样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眼下这样具像过,那真真切切排山倒海般而来的恨意淹没着她。 陈馑似舒服又似痛苦的声音在她耳边,他吻着她的泪,又吻上她的唇,轻声说,“怎么?阿夕,你不喜欢?还是太喜欢高兴得哭了?” 他的唇逐渐向下,吻过她的脖子渐渐往下,似咬似吻。 陈馑越来越急,而阿夕也越来越绝望,不是这样的,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种完全的暴露感让阿夕几乎不能呼吸,泪眼中,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道,“陈馑……” 这是相见之后阿夕第一次喊陈馑的名字,陈馑不禁抬起头看向她,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 “朝阳,是你在唤我吗?” 阿夕哽咽一声,“陈馑,你对我……可曾有一丁点的愧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七章 能当主子吗 说完她便双眼一合,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地滑入池内。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初见陈馑时的惊惧,再加上这一场虽未完但足够令她屈辱的情事,使她再也撑不住地坠入黑暗。 阿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屋子里只有她一人,陈馑不在,她暗松口气,拿起放在床尾衣服迅速穿好。 她刚下床,便有个小宫女推门而入。 “姑娘醒了,奴婢名唤青儿,将军吩咐,若姑娘醒了,让奴婢送您回浣衣院。” 阿夕咬咬牙,忍下眼睛的涩意,轻声嗯了一声。 那小宫女又道:“姑娘是再呆一会还是现在离开?” “现在走吧。” 那小宫女也不多话,笑着在前头领路,倒与她记忆中的青儿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重叠。 阿夕敛了心神跟着回了浣衣院,那自称青儿的宫女送她至院内,便不再往里入了。 “姑娘,既然您到了,那奴婢便回朝阳宫了,将军有吩咐,姑娘若是在浣衣院有什么事,差人来朝阳宫说一声便是。” 青儿说完也不待阿夕反应,便自行离开了。 阿夕转身,一院子里的人此时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她在心里叹口气,转身往里走,路过管事嬷嬷时说了句,“嬷嬷,我去屋里换身衣服。” 嬷嬷回过神立即哦了一声,随即跟着阿夕进了屋。 “阿夕,将军他……你……没事吧?” 阿夕迅速把外衣褪下换上了平日里穿的衣服,摇摇头,“没事。” 嬷嬷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昨日之事,你也别怪小梅。” 阿夕笑笑,“嬷嬷放心,奴婢知晓,不会怪谁。嬷嬷要是无事,奴婢就出去干活了。” 大家都是命不好的人,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她哪里有资格怪小梅。 阿夕还是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干自己的活去了。 等到午膳时,青儿又来了浣衣院一趟,手中还提着食盒。 “姑娘,将军命人给姑娘做的,奴婢猜应该都是姑娘爱吃的,将军还特地亲自偿过了呢,觉得好吃才命奴婢送过来。” 阿夕拿着食盒有如千斤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小梅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附身在小梅耳边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小梅,阿夕怕是要当主子了,这下你可惨了,昨日你出卖于她,小心她让将军砍了你的脑袋。” 小梅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筷子,“主子?你瞧她那脸,能当主子吗?也不怕人笑话?定是将军心善可怜于她。” 阿夕当作没听到般将食盒时的东西拿出,都是精致极了的食物,看着让人都不忍心吃,阿夕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便不再吃了。旁边的人看着倒是想吃,但将军送的东西,也无人敢下筷。 午后,阿夕又跟着大家一起干活。 平日里都是她与小梅一起,一个提水一个清洗,今日也是。小梅不知生的哪门子气,倒水的时候桶子提得老高,也没招呼一起,呼啦啦地倒盆子里倒水,溅了阿夕一身,阿夕默不作声地受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八章 说话算话 第八章 小梅重重地放下桶子,“一副受气包的样子给谁看?怎么?侍侯了将军一夜,也没让你当个主子?怎么还让你回了这浣衣院?” 阿夕拧了拧袖口处的水,身上也湿了不少,初冬的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梅,昨日之事我不会记恨在心里,你不必如此。还是你希望将军赐我一死,让我回不来?” 小梅被噎了一下,脸上一阵青红,“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希望你死回不来了?昨日之事我也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也未曾冤枉你。”说完狠狠瞪了阿夕一眼又接着提水去了,后来倒水的时候仍旧像方才那样。 阿夕身上的衣服一直湿着没干过,又一直干着活,让她疲惫又难受。 最后还是来收衣服的嬷嬷看不下去悄悄扯了她一把,“去把衣服换了。” 阿夕这边刚把湿衣服换下,青儿便又提着裙子过来了。 “姑娘,将军让奴婢接您过去用晚膳。”说完又对嬷嬷道:“嬷嬷,活可干完了?” 嬷嬷猛地点头,“干完了都干完了。” 尽管湿的衣服已经换下,但阿夕还是冷的直打哆嗦。她忍着哆嗦再次来到了朝阳宫,陈馑见着她像是没见着她惨白的脸色般,招呼她用膳。 “过来用膳。” 阿夕垂首而立,身上忽冷忽热的感觉很是难受。“奴婢不敢。” 陈馑也不勉强于她,只道:“阿夕,你是想把自己饿晕吗?以为像昨夜那样我便会放过你?阿夕,你应该了解我的,别人越是不让我做什么,我便越是要做到。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陪我好好吃顿饭,我今夜便不动你。可好?” 阿夕咬着牙关抬眼,“将军说话可算话?” 陈馑不知为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但他最后还是轻吐了两个字,“自然。” 阿夕挪着步子在桌前坐下,才拿起筷子,陈馑便又开口。 “阿夕,给我夹块鱼吧,你知道的,我喜欢吃。” 阿夕一愣,顺从地夹了块鱼准备放入他的碗中,他却死死地盯着她,像个要糖吃的小孩,眼神里透着倔强。 阿夕只好忍着不适筷头一转将鱼夹入自己的碗中,将鱼刺都剔干净了,才把鱼肉放入陈馑碗中。 她不知道陈馑非要留住这温情的假象做什么,但既然他想要,她也只得陪他演下去。 一顿饭还未吃完,青儿低头进来。 “将军,佟大人有急事。” 青儿一声佟大人令阿夕耳边一阵抽抽似的疼痛。 陈馑一抬手,佟春便踏步进了正厅。 阿夕捏着筷子去看他,佟春倒是变了不少,他当初给小太子当贴身侍卫时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跟小太子在一块时像是个大孩子带着小孩子。 佟春也看了阿夕一眼,并未说话又迅速低下头去,弯着腰双手奉上一个信封。“将军,江南那边来的。” 陈馑当场将信拆了,看完后对佟春道:“你等会,我写封信你带回去。告诉他,让他待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九章 白眼狼养不得 佟春应了声是,陈馑便起身离桌去了偏厅,青儿跟着去给他研墨,正厅里便只剩阿夕与佟春。 阿夕视佟春如空气般食不吃味地吃了两口,暗暗打了个冷颤后放下筷子看向佟春。 “佟大人,听闻大人这些年跟着将军出身入死很是威猛,如今跟着将军也是风光无限,今日得见,奴婢真是三生有幸。” 佟春讪笑一声,有些不敢看阿夕的眼睛,低着头道:“姑娘说笑了。” 阿夕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着,很是细致,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佟大人,听闻西北的塞外荒野中经常有狼群出没,征战的士兵在无聊的时候会把小狼崽子抱回去当看门狗养着,可是真的?” 佟春道:“确实是有。” 阿夕温柔一笑,如果不去看她脸上的疤,倒是美极,她扔了帕子,看着佟春问。 “养的熟吗?” 佟春抬头,撞上阿夕恶狠狠的眼神,他又迅速低下头咬着牙回道:“大多数养不熟的。” 阿夕似料到般点点头,“是的呢,狼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养的熟,养不熟也就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反咬你一口呢。你说,你又不防备,哪里经得住它一口一口的撕咬。” 佟春握紧拳头,低头称是,“姑娘知道的不少。” 阿夕呵呵直笑,“佟大人若是回军中,还是劝劝将士们吧,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牲,真真是养不得,要不白眼狼这词打哪来的呢,您说是吧?佟大人。” 佟春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姑娘的话佟春记下了。” 阿夕又道:“你也别姑娘姑娘的了,奴婢只是浣衣院的一个小宫女,干些洗衣服的粗活,可不像大人这般平步青云。奴婢还听闻佟大人这名字还是当初太子赐的呢,如今太子已逝,佟大人跟了将军,奴婢觉得佟大人这姓该改一改了。” 阿夕正说着,陈馑已经写好信从偏厅进来。 他边走边问,“在聊什么?” 佟春未言,阿夕回道:“奴婢在浣衣院曾听闻塞外有狼呢,这不,正问佟大人呢。” 陈馑一愣,似没料到他们会聊到这种话题,不过也没有特别在意,点点头道,“的确是有,想当初我们断粮之时还着就着火光剥过狼皮吃过狼肉呢。” 阿夕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忽然笑逐颜开,“奴婢觉得,将军此法甚好,对待那些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就得这么干。” 陈馑这才明白阿夕所指,难怪佟春一直低着脑袋不吱声,他沉默地看了眼佟春,挥挥手让他退下。 等佟春离开后陈馑一把拉起阿夕,扯着她进了偏厅,力气之大扯得她踉跄了好几步才步好稳住身子,本来就昏沉的脑袋这才更晕了。 “阿夕,打狗还需看主人,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跟佟春也一样?” 阿夕咧咧嘴,想着被陈馑拉着的手腕一定青紫了,“将军说笑了,您跟那咬主的畜牲可不同。” 陈馑眼中一片阴霾,“只怕是在你心里,我连那咬主的畜牲都不如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章 我求你 阿夕不语,却并不能平息陈馑的怒意,他猛的一甩,将她甩落在地。又突然的伸脚往桌脚上一踹,桌子应声而裂,桌腿飞出去老远。 她抽着气,不敢想像若是陈馑那一脚踹在她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堆至在桌上的已经批阅好的奏折散落了一地,有几本摊开来,她的目光落在奏折上的印章上。 尽管早就知晓所有朝政皆由陈馑代劳,但亲眼看到那些奏折上盖着她传国玉玺的印章,她还是被刺激得难以呼吸。 那是她父王的东西,代表着李氏江山的东西,现在却由陈馑的手盖在上面。 陈馑看着阿夕,恶狠狠地道:“你别逼我,你可别忘了,你老子现在还躺在病榻之上,我随时能让他去见你李氏列祖列宗。” 阿夕倒吸一口凉气,陈馑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在这冬日,将她从头浇至脚底,将她所有硬气都浇熄。 她撑起身子,直挺挺地跪着,心中全是惊惧,“奴婢失言,请将军责罚。” 如果陈馑留着她只是想看一个落迫公主和他低头的乐子,那她低头便是。 陈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你很想死是不是?你想让那老皇帝给你陪葬是不是?” 阿夕身子发着抖,她垂下眸子,将满腔的恨意和着血气咽下喉咙摇着头,“我求你……求你……”她伏下身子,跪在他的脚边,脑袋在地上重重一磕。 陈馑周身散发着怒气,眼神里全是风暴,他盯着阿夕,似要将她拆了吞入腹中。 阿夕不知道陈馑到底想怎么样,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苟活于世,每一下的呼吸都如刀子般。他赢了!这天下什么都是他的,他让她生不如死。 阿夕哽咽一声,艰涩地开口,“陈馑……我求你!” 陈馑没有再说话,正厅里只剩下他粗喘的呼吸与她的抽泣声。 “将军,不好了!” 青儿一身急喊,打断两人的僵持。 陈馑立起身子,看了气喘吁吁的青儿一眼,眉头皱起。 “怎么回事?” 青儿看了眼阿夕,不敢言语。 陈馑沉声道:“说!” 青儿身子一抖,连忙道,“大明宫的太监说,皇上那边不好了。” 阿夕只觉脑袋一嗡,全身都被刀口滚了一遍般,她张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陈馑脸色一沉,提腿欲走,阿夕想撑起身子站起来,急切地试了两次都失败后,直接在地上用爬的,眼见着陈馑就要走出偏厅了,阿夕心魂欲裂地大喊一声,“将军……” 陈馑回头,她趴在地上仰着头,哆嗦着唇,眼睛里全是恳求。 只有一眼,陈馑便转过了头,对着青儿道,“送她回浣衣院。” 阿夕抽了口气,又往前爬了两步,“将军……” 陈馑却不再看她,抬腿复又往前走,阿夕心中气血翻腾,眼中的泪意再也忍不住,艰涩地开口,“陈馑,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一章 求娶浣衣院阿夕 陈馑脚步丝毫未停,留给她的只是一道背影。 阿夕看站他离开的背影再也撑不住地整个人扑倒在地,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停地流泪。 青儿不忍,上前去扶住她,“姑娘莫急,皇上没事的,太医院那边早就去了人,将军过去也只是给大家定个心。” 阿夕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完全是靠青儿提起来的,而青儿这才发现她身上滚烫,还不停地冒着冷汗。 “姑娘,我先送您回浣衣院吧,晚点再给您送些药过去,姑娘要自己保重身子才是,将军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 阿夕脑袋一阵一阵地疼着,青儿的话时轻时重地传入她的耳中,她嘴角凝起一个冷笑。 是啊,一样的名字又如何,这是他的青儿,不是她的青儿,若是她的青儿还在,只怕是早已经不管不顾地去找陈馑麻烦了,才不会陈馑是什么身份。 青人将人送回浣衣院,特地嘱咐嬷嬷多看着点,两刻钟后又送了两包药回来,“嬷嬷,多多劳烦你了。” 在浣衣院呆了近一辈子的嬷嬷也是不懂了,“青儿姑娘,这阿夕生着病,老奴要不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她养着?” 青儿想了想,咬咬唇道:“不用,一会我再送两副药过来,嬷嬷帮忙煎了给她服下,其他的依着规矩来吧。” 阿夕躺着没一会就开始说起了糊话,来来回回的说着那几句,喊青儿,又喊嬷嬷,一会叫救命,一会又道不要救她,让她死了也好。 看着她那样,大伙都知道是小梅白日里那几桶冷水闹的,但阿夕去了趟朝阳宫回来也不见有人替她出头,她们便也不当回事了。 小梅不屑地撇撇嘴,看着白天同她说话的人道:“瞧瞧,这可是要当主子的人?” 那小宫女皱着眉,似不忍。 “小梅姐,阿夕也没得罪你……” 小梅哼了一声,捶了一下自己的被子,掩住自己的心虚,“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她犯了错往朝阳宫走了一趟,要没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能好好的出来?还教青儿姑娘送进送出的?我可听说了,她可是从天牢里出来的,谁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又在里面都学了些什么。若不是将军大赦她只怕要在牢里关到老死呢。” 说着她环视了眼众人,“我可告诉你们,你们都把自己的东西看紧些,那地方偷鸡摸狗的多着呢。” 天牢那地方,除了阿夕,谁也没去过,里面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只是小梅平日里表现就要比她们懂得多的样子,她这样子说,其他人便都信了。 夜里阿夕又闹腾了一阵,闹得小梅直接过来掀被子去拉她,“你可别装死,你不睡别人还得睡呢。” 一边的柳儿连忙拉住小梅,“小梅姐,可别,等她把汗发出来便好了,你这样她会加重病情的。” 小梅十分生气一甩手,阿夕的手垂落至硬硬的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柳儿赶紧将人扶好,又给她盖好被子。 “小梅姐,明日若是青儿姑娘再过来看人,出了事可不好交代。” 小梅瞪了一眼床上的阿夕后怒气无处可发地怏怏地去了另一边睡去了,躺下去还道:“柳儿你既然那么喜欢她,那你以后就挨着她睡吧。” 柳儿没吱声,小梅也不管她,自顾自地睡去了。 阿夕发了一夜的汗,第二日起来时已经没有晚上那么烧了,不过却开始咳了起来,她一咳别人就皱眉,阿夕哪里看不出,只好拼命忍着,忍不住的时候便捂着嘴。 等到了午时还没见青儿过来找阿夕,小梅便有些自得起来。 “柳儿,你不是说青儿姑娘今日还会再来么?” 这时阿夕忍不住地闷咳了两声,小梅又道:“唉呀,病美人真是可怜。” 说着还不怀好意地看着阿夕脸上的伤疤。 阿夕面不改色地清洗着自己要洗的衣服,对小梅的话置若罔闻,她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搭理小梅。昨日青儿说皇上不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好法,小梅先前说皇上这几年缠绵病榻,明明在陈馑踏破宫门之前,她父王的身子还好得很。 定然是陈馑做了什么,阿夕这样想着心中一阵恨意,她恨极了陈馑这种折磨人的法子,是死是活何不给她个痛快,为何要让她这么痛苦地煎熬着。 等过了午后,阿夕她们草草地用了膳便见青儿姑娘担着两包药又来了。 青儿将阿夕拉至没人的地方,握着她的手道:“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阿夕见着青儿像见着救命稻草般,手一翻抓着青儿的手臂问,“青儿,皇上可好?” 青儿笑笑,也不在意阿夕抓疼的手臂,“昨日将军在大明宫守了到了半夜,现在皇上无事了。” 阿夕松了口气,“青儿,皇上生的什么病,为什么不治好?” 青儿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奴婢也不知,这几年将军请了不少名医呢,不过似乎成效不大,皇上的病情也时好时坏的。” 阿夕心中冷笑,是治不好还是不想治好? 青儿感觉抓着她手臂的手在一用力,疼得她眉头一皱。 她本来还想说,因为昨夜皇上发病的事,朝中一干大臣又对将军发难了,朝中现在是一团乱。 听佟春说,今天早朝,站在老将军那一边的人直接质问将军是不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而站在将军这一边的人也不甘示弱直接反问他们是不是想造反谋朝篡位。 青儿虽不懂朝政,但能当朝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现在局势已经到了什么局面,将军这般撑着也是辛苦。 不过看阿夕这样,青儿便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 老将军陈礼今日在朝常上在陈馑那碰了个硬钉子,回去又是砸东西又是打人的,连抽了好几个不顺眼的人,气才平下去一点。 已经回来有半月左右的陈渊不劝也不拦,他早见惯了他父亲跟他兄长这般,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他小的时候,陈礼还是极喜欢他哥哥陈馑的,所以陈馑从小跟着他父亲身边出入军营征战沙场带兵习武,而他只需在家学学孔孟之道背背诗词歌赋。 所以朝阳有难时,他一介文弱书生什么忙也帮不上。 等到陈礼发完脾气,陈渊才上前命人赶紧把碎了一地的东西收拾了,“父亲,又跟兄长置气了?” 不提陈馑还好,一提陈馑陈礼气又不打一处来。 “别跟我提他,他不是你兄长,我陈礼没有这样的儿子。” 陈渊面色淡淡,“父亲与兄长闹成这样,岂不让旁人看了笑话。” 陈礼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怕什么笑话,这笑话早就闹了,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占着龙椅不坐,还不许别人坐了?那老皇帝根本就是个废物,他续着他的命想做什么?他要是自己当了皇帝老子倒也不说什么了,反正都是姓陈,可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陈馑什么意思陈渊也不懂,他父亲教陈馑的那些谋略,他一点也没学过。他也不明白,这天下姓陈还是姓李有何区别。 陈礼越想越生气,突然猛地一捶桌子,“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子花了那么多时间跟心血,不是让他拿来玩的。”陈礼说着又对陈渊道:“你既已回来,明日便同我一起上朝,你我父子二人再好好问问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渊垂了垂眼,乖觉地应了声好。 陈渊的低眉顺眉甚是合陈礼的心意,他上前一步,拍拍陈渊的肩,“当初我跟你梁伯伯的意思便是让你先娶了朝阳再让你来当皇帝的,只是后来你哥说……”陈礼说着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他定是事先知晓了什么才极力让我改了计划。”陈礼大叹口气,“渊儿,你若是有陈馑一半的文韬武略,为父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更改计划。” 被自己的父亲当着面这样说陈渊也不恼,弯了弯腰道:“是渊儿无用,累得父亲与兄长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陈渊想,如若当初真如他父亲说的这般,是不是很多人就不用死了,朝阳也不会……只是,即便当初真按他父亲的意思办了,只怕依着陈馑的个性,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他从小就这样,什么事陈馑都能让着他,但只要碰到朝阳,陈馑是半分都不让他,连朝阳跟他多说了两句话,回来后他日子都要过的难些,不是被在课堂上被夫子羞辱,便是在家会被父亲责罚。 起初他还不知道是因为朝阳,后来次数多了,他便也看出来了,人也学乖了。 只要在陈馑眼皮子底下,他是断不敢多跟朝阳多说一句话的。 他心里暗叹口气,看着陈礼道:“父亲莫要再生气了,明日渊儿陪父亲一起去上朝便是。” 陈礼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觉得气顺了些,“一会我还要去找你梁伯伯商量些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陈渊退开一步,行了个父子礼,“父亲若是有事差人唤孩儿便是。” 陈礼一个大老粗,被陈渊这有的没的弄得措手不及,想说什么想到陈馑又住了嘴。 陈渊再不如陈馑又如何,只要他听话就够了。 等陈礼走后陈渊才唤了个人过来,“老将军正生着气,你跟过去看着点,记着别被将军发现了。” 那人点头称是,然后便消失在陈渊眼前。 第二日陈礼便带着陈渊一起去上朝,陈礼一改昨日的阴霾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走路都带风。 陈渊不禁道:“父亲这般高兴,想必是昨日与梁伯伯相谈甚欢。” 陈礼大笑两声,“不错,你老子我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说完又大笑两声。 陈渊问,“哦?什么事能让父亲这般高兴,能否告诉孩儿,也好让孩儿同父亲一起高兴高兴。” 陈礼停了笑,看了陈渊一眼,似不愿说,只道:“以后你便知道了。” 如此,陈渊也不再追问。 这便是陈渊令陈礼满意的地方,与陈馑一对比,现在的陈渊简直太合他心意了。 在朝堂上见着陈渊,陈馑倒没有什么意外,陈渊回来他早已知晓,但面上他还是表现出一丝惊讶。 他也的确是惊讶的,不过他惊讶的不是见着陈谨,而是惊讶于在朝堂之上见着陈渊,以他对陈渊的了解,他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踏上这样的地方。 “渊儿何时回的颖州?” 陈渊一拱手,像话家常般。 “渊儿回来有些时日了,还以为兄长知道。如今渊儿想要见兄长一面倒是不容易,还得到这朝堂之上才能见着。” 陈礼老神在在地摸摸自己的胡子,陈渊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他一直觉得陈渊软弱无用,如今看他这般说话,倒是没想到却是绵里藏针。 陈馑却没如陈礼所愿地暴跳如雷,只是淡淡一笑,“倒是兄长考虑不周,渊儿今日到这朝堂之上可是有事?” 陈馑嘴里问着陈渊,眼睛却是看向陈礼的,似在告诉陈礼,他根本不怕他在朝堂之上向他发难。 陈礼被他看得脸色一变,重重地一拂袖。 陈渊没理会陈馑与陈礼之间的暗潮湧动,只拱手道。 “确实是有事。” 陈馑看回陈渊哦了一声。 陈渊继续说:“兄长已二十有五了,渊儿回来这么些天,父亲已经几次说急着抱孙,渊儿知道兄长心系天下与百姓,渊儿无用,不能在朝堂上替兄长夫父亲分忧,也只能成全了父亲这小小的心愿了。” 陈礼一愣,不知陈渊突然说这个是何意。昨日他们父亲在家并没有说这事。 陈馑问,“哦,渊儿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可是要兄长帮你?” 陈渊撩袍往地上一跪,“今日渊儿过来,确实是想让兄长相帮。” 陈馑旁若无人的把这朝堂当作自家的院子,道:“你我兄弟二人,何须这样客气,渊儿想要娶谁告知兄长一声,兄长替你向皇上求道圣旨便是。” 对着扫视了众臣一眼,“你们也是,最近这宫里好久没办喜事了,你们若是家中要办喜事,想来求一求圣旨的,跟我说便是。这等小事,我还是很愿意为大家效牢的。不过……强求之事可就不要来找我了。” 陈馑说完哈哈大笑,众臣也跟着笑起来,嘴里说着,“一定一定,我等一定不会跟将军客气。” 如此从善如流,直教陈礼恨得牙痒痒。 陈渊也跟着笑,双手抬拳,看着陈馑一字一句道:“渊儿这忙兄长一定能帮得上的。兄长,渊儿想娶浣衣院的宫女阿夕为妻,求兄长成全。” 陈渊说完一伏身,冲着陈馑便嗑了个头。他说的真切,你是对这浣衣院的小宫女真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竟为了这等子身份的人求到朝堂之上来了。 朝中大臣见惯了陈氏父子的杀伐之面,没想到这陈家二公子倒是让人开了眼界,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一时间,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心想,这圣旨虽不难求,但将军府迎个浣衣院洗衣服的小宫女进去,陈礼这老狐狸……他肯吗? 陈馑盯着陈渊,似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他不说话,眼睛里聚起阴霾。 陈渊也不像小时候那般被陈馑瞪一眼便懦弱的想哭,他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直视着陈馑,两人的视线对撞,但他却毫无惧意。 陈馑一字一句地问,“渊儿说要娶谁?” 众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心想这将军府果然是不同意的,别说陈礼了,端看陈馑也反应,也是不肯的。看来将军府的二公子,情路艰难啊。 但陈渊丝毫没有退缩,同样一字一句地回道:“浣衣院阿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二章 明明是他对不起她 陈馑猛地起身,手掌向下一拍身下的椅子碰的一声,四散飞裂,众人吓得纷纷抽口凉气,只是不明白陈馑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陈馑的那一下就连陈礼都吓了一跳,他虽不知陈渊是何意,但能让陈馑生这么大的气,他倒觉得痛快,对陈渊不禁有些赞赏起来。 陈馑问殿下跪着的陈渊,“陈渊,你要娶浣衣院的一个小宫女,可经过了父亲同意?” 陈礼这时候哈哈一笑,又摸起他的胡子,眼睛里透着精光,“为父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既然陈渊喜欢娶了便是。” 陈馑面露阴狠之色,一边的佟春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怒意,觉得他下一刻便要抽刀杀人了,但陈馑只是握了握拳头,便又恢复了神色。 他看着陈渊道:“此事突然,待退朝之后兄长替你问问浣衣院那叫阿夕的小宫女可否愿意,父亲与我虽位高,但也不能做那强人所难之事。” 陈礼不甚在意地摆摆说,“诶,一个小宫女,能嫁入我将军之府,还不高兴得跳起来,有什么不愿意的,为父觉得这事可成,可成可成……” 一直注意着陈馑动静的佟春捕捉到他脸上瞬间闪过的杀意,心下大惊。 但他很快就将情绪掩了过去,只是说:“还是待我问过了之后再回复父亲跟兄长吧。” 说完陈馑连退朝都没说,提起靴子走了,佟春对着小太监说了声退朝连忙跟了上去。 陈馑走得很快,同是习武之人的佟春一路小跑都没能跟上他,看着陈馑往浣衣院的方向走去他心里连道坏了。想了想,佟春一提气,直接用轻功踩着树叶去了朝阳宫寻青儿去了。 陈馑一路凶神恶煞般地走着,他走过之处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看着他的脸色都不敢大声呼吸。 等到了浣衣院,陈馑一脚便将院门踢得四分五裂,有一块不知砸到了谁,只听到啊的一声痛呼,便见有人迅速蹲到了地上,想必被砸的不轻。 管事嬷嬷最先回过神连忙跪下,“将军……” 其他人愣了片刻也跟着全部跪下,陈馑不发一言,扫视了人群一眼,寻到跪在人群中的阿夕,一句话不说地拉起人便往她住的屋子里走。 众人大气不敢出低着头支起耳朵听着动静,陈馑一进屋便一脚把门踢上,众人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跪着还是起来离开。 住了十几人的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陈馑不管不顾一把将人甩到床上。 阿夕被摔得七荤八素扶住床沿,她转过身刚想话说嘴唇便被陈馑堵住。 陈馑来势汹汹,带着恨意般粗鲁地吻着,似要她妥协。直到阿夕渐渐没有了力气,呼吸也渐渐不畅,陈馑才放开她的唇。 陈馑的唇一离开阿夕便大力地咳了起来,她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般,咳得泪眼模糊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陈馑却无半点怜惜,他擒住她的一只手,用力地捏着,对她的窘境与难受视若无睹,他冷笑着说,“阿夕,我倒没料到,陈渊为了你居然这般大胆。他小时候胆子可小了呢,半分都不敢逆我的意,我大声跟他说两句话他都要哭半天。你说,你把他带坏成这样我该怎么惩罚你?” 虽然不知道陈渊怎么惹到陈馑了,但看陈馑这样,想必是奈何不得陈渊,所以才来找她撒气,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阿夕也学他冷笑,“能让将军这般生气,陈公子倒的确是比以前厉害了。” 陈馑闻言方才的暴唳更胜几分,他整个人往下一压,阿夕便被他压到了床上,他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正面对着他。她的腰磕在床沿,想咳又咳不出来,整个人难受到不行。 “你说,你这样一张脸,他还要你,陈渊倒比我想的痴情。” 阿夕心下一疼,觉得呼吸更加困难起来,她哆嗦着唇道:“人与人还是不一样的,陈公子是个顾念旧情之人。” 陈馑听着阿夕的指桑骂槐,忽地闷声发笑。 阿夕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却又无法摆脱这种困境。 陈馑接下来的话简直让她如坠地狱。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上了我的床之后,还愿不愿意娶你。” 陈馑说着便动起手来,阿夕大骇,手脚并用地大力挣扎着。但她哪里是陈馑的对手,加上现在又生着病,她挣扎不到一会便脱了力。 而刚刚赶到的佟春与青儿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衣物的撕裂声,两人对望一眼,青儿一急,直接开始砸门。 “将军将军,您在里面吗?佟大人有急事找您。” 已经脱力的阿夕听到青儿的声音眼睛一亮继又挣扎起来,刚想喊叫,陈馑却一把捂住她的嘴,然后大吼一声:“都给我滚,违者格杀勿论!” 青儿吓得瑟缩一下,放下了砸门的手,回头看着仍旧跪在院子里的众人,憋了口气道,“都起来出去吧。” 方才陈馑的话众人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青儿话音一落众人连滚带爬地迅速地离开了浣衣院,深怕被累及。 身陷绝望的阿夕一边咳着一边流泪,“陈馑,不要这样,我求你,求求你……” 阿夕的求饶声也并未阻止他,“现在知道求我了?你惹我生气时不是挺有能耐?陈渊不是能救你吗?你让他来救你啊?”他像个誓要吞噬掉她的恶魔般。 “阿夕,不管你是阿夕还是朝阳,你都是我的,你的身子,你的心,都是我陈馑的,是我一人的!” 陈馑说完一用力,阿夕只觉一股钻心的撕裂之痛向她袭来。 陈馑身子一顿,笑了两声,“阿夕,你骗我!” 说着眼睛里急聚风暴,像是要将她碾碎。 如果恨一个人是一种感觉的话,阿夕的感觉只有疼。 那尖锐的疼痛,她觉得命都被陈馑拿去了。 她的求饶她的眼泪无法撼动于他,他像个发狂的野兽,随后又不满足地加大力度,好似身下的根本不是个人,只是他用来发泄的一个物件。 他磨着她的痛楚,如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般,肆虐着她的身子腥红了她的眼睛。 阿夕觉得压制在她身上的人她再也识不得,那是恶魔,夺了她一切的恶魔,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给她。 她无声的流泪,很想问问陈馑,究竟她做错了什么,他要这般待她?折磨她真的能让他感到快乐吗?但她亦知道,那样的蠢问题,只会得到陈馑一个嘲讽的冷哼,只会让她在陈馑面前更加低贱卑微。 那个人……她再也识不得半分。 一场谁也不痛快的x事结束,陈馑翻身整好衣服一句话都没留地便离开了。阿夕又疼又累,房门大开着,冷风从门口灌进来,她知道自己此时狼狈又肮脏,她想起身穿起衣服,又想拉把被子把自己罩住,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现在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绝望地想,就让她这么的死去吧,也许死了就不难受了。 陈馑刚踏出门口,候在离门不远处的佟春眼都不敢抬地跟上他。而青儿则是立即进了屋将门关个严实,待见着屋内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的阿夕时她不由得倒抽口气,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把浣衣院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青儿拉过被子给阿夕盖上,又打了盆热水为她洗净身上的污物。被陈馑撕碎的衣服已经穿不得了,青儿只好找了套也不知是谁的衣服匆忙给她一一穿好。 阿夕睁着眼睛任凭青儿摆弄一言不发,青儿也不知该从哪说起。她环视了眼这屋子,最后一咬牙,“姑娘,这地方您怕是不能再呆了。” 即便是方才阿夕那副样子没有人瞧见,但陈馑青天白日的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拉进屋子,这些也够她受的了。 浣衣院阿夕不能再呆,这时候青儿也不可能把阿夕塞到陈馑眼皮子底下去,想了想,青儿只好把阿夕带回自己住的地方。 阿夕在青儿那里睡了一天一夜,朝阳宫的人带走一个浣衣院的小宫女自是没有人过问。 只是,阿夕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挣扎着下了床要离开。 青儿连忙将人扶住,“姑娘身子还未恢复便在这将养着吧,将军若是问起,青儿替您挡着。事情已经发生,姑娘还要放宽些心思。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将军,听佟大人说,昨日在朝堂之上二公子竟向将军讨要圣旨说是要娶您,想必将军是被二公子给气着了,这才……这才做出这等子过激的事情来。等过两天将军气消了,事情也便会有回旋之地了。” 阿夕冷着脸虚弱地撑着身子推过青儿过来扶她的手,“青儿姑娘不必如此,你我都知,你叫得这名也不是那人,我不知你有何意,但阿夕身上已无更多。” 呵,所以谁惹着他了他都可以来折磨她吗?陈馑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明明……明明他才是她的仇人,明明是他对不起她…… 青儿一愣,脸上写满震惊,她没料到阿夕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青儿才道:“姑娘……” 阿夕却似没听见般深一脚浅一脚头重脚轻地离开青儿住的地方,她无意识地走着,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要去的方向竟是大明宫。 回过神来的阿夕生生停住了脚步,她看着大明宫宫门的方向,咬着牙忍住口中的血气。 阿夕最后还是回了浣衣院,这深宫,别的地方她既去不得也去不了。 只是当她回到浣衣院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全被扔在了屋外,而扔她东西的小梅一见着她拍拍手,砰的一声当着她的在把门给关上了。 东西也不多,不过几件衣物,扔的东一件西一件。 阿夕垂着脑袋一一捡起抱在怀里然后望着门发呆,过了好一会后门才打开,是那日照顾她的柳儿。 柳儿走到她跟前小声地道:“阿夕,快进来。”然后拉着阿夕进门。 小梅扫了眼阿夕木然的表情哼了一声,“柳儿,你多管闲事做什么?这种人只会给大家带来晦气,你对她再好也没有用,你看看她的表情,她对你有一点感激之意没有?” 柳儿不吭声,小梅说的没意思又对着阿夕道:“怎么?爬上了将军的床身份也还没抬上去?阿夕,你说你是不是成天牢里学了什么特别的本事也教教姐妹们,他日若是姐妹们发达了也不会忘记你的,横竖你这脸将军是看不下去,不然你怎么还是个奴才?” 小梅说着像是被自己想通了般,不怀好意地看了眼阿夕,高高兴兴地自顾自地摸出自己的小镜子照上了。 柳儿看了看小梅拉着阿夕坐下,帮她把怀里的衣服都放好,然后把手放进阿夕手心里捏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阿夕拉拉嘴角,扯出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示意自己没事。 她的处境她早就料到了,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用饭的时候大家都离得阿夕远远的,只有柳儿一个人挨着阿夕坐,见阿夕跟个木桩似的坐着也不怎么动筷子,柳儿瞥了眼吃饭跟抢似的众人,小声地道:“阿夕,从小我娘就说我笨,我不知道你跟将军之间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小梅在跟你争个什么劲,但阿夕,人总得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说是吧?” 阿夕眨眨眼,希望吗?她原本也这样觉得的,她本以为她出了天牢总是好的,总还是有希望的,但她眼下……却好似所有路都堵死了,她无路可走。 有的人总是这样,自己过的再惨,也要把别人弄得更惨一些,好似这样一对比,自己就没那么惨了。 好比一心想要当主子的小梅,她笃定般的相信阿夕不可能当得上主子,所以总是会有想方设法在她身上找些不痛快,仿佛只要阿夕日子难过了,她的日子便舒坦了。 小梅的刁难对阿夕来说并没有多难忍,她只当自己的身体跟心都是块石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她都能忍受。 小梅触碰不到她的痛楚,她所有的软肋都被陈馑捏在手心里,他只要一用力,她便能疼到无法呼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三章 给你些奖励 陈礼不是没怀疑过陈渊口中那个浣衣院阿夕的身份,并且质问过陈渊。 “那个叫阿夕的是你跟陈馑的旧识?” 否则陈渊为何要娶这样一个女人?而且据他观察,陈馑的反应很大。 面对陈礼的怀疑陈渊也没有慌,从善如流道,“并非旧识,只是我听闻兄长跟这叫阿夕姑娘的有过一夜露水姻缘。我想着,这十年来兄长居于首位无人忤逆,他顺心惯了,如果有人挑战于他,他必然是不痛快的。所以渊儿就没有管这阿夕是何等身份便冒然提了这亲事,父亲……不会怪孩儿吧?” 陈礼听完哈哈大笑,十分开怀,一点也没有介意陈渊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不怪不怪,你做的很好,为父也觉得你兄长他就是太顺心顺意了,以至于他都忘了他现在坐的位置是谁给他的,若不是为父,他到现在仍只是我麾下一员小将,哪有他陈馑的今时今日。” 说完陈礼大叹口气,煞有介事道:“可是你兄长不知道感恩啊,他眼里不光没有我这个父亲,更是没有你这个弟弟。” 陈渊低下头道:“孩儿只希望能帮父亲分忧。” 陈礼对陈渊如此谦恭的态度甚是满意,太约这几年他在陈馑那碰的钉子太多,又奈何他不得,自己亲手养大的老虎到头来叼着自己不放,这滋味,陈礼每每想来便恨得牙痒痒。 所以三日之后见陈馑还未答复这请婚之事,陈礼便又带着陈渊上了朝堂。 “匪儿,本来这成亲之事你是兄长应该以你为先,但你现在心系天下百姓,为父也不好让你分心,但为父已老,你怎么着也得看在为父年迈的份上让你弟弟把这亲给成了,让为父早日抱上孙子才是。” 陈馑眯起眼睛看着假仁假意的陈礼,又看看毫不退让的陈渊,笑了笑开口道。 “这几日我实在太忙,竟一时忘记提这事了,不如……退朝之后渊儿留下,咱们兄弟二人当着那阿夕的面问问清楚,问她可愿意嫁你为妻?” 陈礼一听便觉得陈馑憋着一肚子的坏,听陈渊的意思,那阿夕已经是陈馑的女人了,再加之陈馑与陈渊的身份,任谁都会选陈馑。所以还未等陈渊说话,陈礼便先开口道。 “诶,这等子事当着面问人家姑娘家的,她哪里好意思答应,我馑儿一表人才的,有哪家姑娘心里不想嫁呢,依为父看哪,还是直接一道圣旨下来,也好宽了为父与馑儿的心,也当作匪儿你这个做兄长的送给馑儿的一份大礼。” 一旁的陈渊紧跟道:“父亲说的是。” 陈馑知道陈礼跟陈渊不过是想在朝堂之上逼他就范,不过他也不是十年前的陈馑了。 他面不改色道:“渊儿,你看为兄这么忙还要亲自帮你问一问,也不过是怕日后你们若有什么差错,倒是我这当兄长的没有考虑周全了。” 陈渊一呆,半晌后紧了紧下巴,低眉顺眼道:“既然这样,那就依兄长的意思办吧。” 连一边的陈礼都听出了陈馑的威胁之意,陈渊又何偿听不出来,他们父子虽然能借着这悠悠众口逼一逼陈馑,但依陈馑混不吝的性子,他要直言拒绝,他们也拿他无法,毕竟这十年,陈馑已然名声在外,不过是落些口舌,对陈馑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阿夕不是没想过再见陈渊时的场景,只是她想了无数遍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陈馑与陈渊坐着,而她卑微地跪在地上。 这样的场面,于她,于陈渊都是极其难堪的。 陈馑摸着茶杯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吧,一边的青儿连忙扶着阿夕站了起来,陈馑淡看了青儿一眼,倒也未曾说什么。 陈馑又道:“阿夕,这是我弟弟陈渊,想必也是你故人。他来向我求旨,要娶你呢。我想着你怎么着也是当事人,就将他带过来当面问一问你的意思。” 阿夕心里一惊,抬眼去看陈渊,后者目光灼灼,阿夕却紧锁起眉头。 她心里知道,陈馑带陈渊过来,面上说着要问她的意思,不过是又憋了什么坏主意,他是不会这么放过她的。 “嗯?阿夕,你的意思呢?” 陈馑问完也不等阿夕回答,身子往石桌上一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唉呀,这几日皇上身子不大好,我跟太医院里的几位太医在大明宫一呆就是半宿,身子乏得很。阿夕你若是想嫁便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说完了我也好回去补个觉。” 他在威胁她!他在用她父王威胁她! 阿夕脸上闪过一丝恨意,一直盯着她的陈馑岂能错过,他垂垂眼,不甚在意地拂了拂褶起的衣摆。 而陈渊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馑,像是不敢相信般,他威胁他也就算了,为何待阿夕也这般? 阿夕往地上一跪,低着头回道:“回将军,阿夕知道自己的身份,承蒙陈公子错爱,阿夕断不敢对陈公子有肖想之意。” 陈渊心痛地闭了闭眼,忽然像泄了力般,整个人都萎靡起来。 他从小喜欢跟在陈馑屁股后面跑,虽然他们兄弟在一块的时间很短,但陈馑对他也算是不错,而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对陈馑还算了解,只是他早该想到的,十年前那一场大火时他就应该想到了。 他原本以为以陈馑跟朝阳的感情,再怎么如何他也不会对她下手,但他还是料错了,所有人都料错了。 谁也不知道陈馑究竟想干什么,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每个人痛苦挣扎。 陈馑当作没看到陈渊变来变去的脸色,依然看着阿夕笑道,“哦,不敢对他有肖想之意,那你对谁有肖想之意啊?本将军我吗?” 阿夕惊恐的低下头,陈馑却像是被自己逗乐般,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你若是肖想本将军也只能证明你眼光不错,本将军心善,既然你肖想本将军,本将军便让你肖想一下吧。” 说完陈馑又对着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渊道:“渊儿,不是兄长不帮你,你瞧,她不愿意呢,不过……”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你也不要怪她,虽然渊儿也不错,不过跟本将军一比,渊儿还需要历练历练。” 陈渊咬咬牙回答道:“兄长说的是。” 陈馑又道:“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天生的,而另一部份不是天生的东西……则是注定的,注定不是你的东西便永远不会是你的。” 陈馑说完递了个眼神给青儿,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的将一直跪在地上的阿夕扶起。 他像是没高兴够般,仍然道,“阿夕,本将军还以为我这没什么胆色的弟弟在你心中有几分份量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阿夕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也不敢去看一边被陈馑嫌弃的陈渊,他本是洒脱恣意的公子哥,可以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但他为了她坐在这里任由着陈馑折辱,他今日在这所受的这般屈辱皆是因她而起。 阿夕拂开青儿的手站直了身子道:“够了,陈馑,你羞辱我还没羞辱够吗?陈渊是你弟弟,你何苦这样?他不像你一样总想着以折磨我为乐,他有没有胆色你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怕你为难于我罢了。” 若是往日阿夕这般同陈馑说话,他怕是早就发怒了,但今日他却像改了性子般。 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慢慢地睇了眼陈渊,随即耐着性子说,“有勇无谋,我倒是真不想承认他是我弟弟,我若是他,做事之前会把所有的事都考虑清楚的,你看,他说要娶你,我把他带到你面前了,他却又什么都不说。这等子没有把握的事情,本将军可不会做的。” 阿夕呵了一声,“那倒是的确不如将军般事事运筹帷幄。” 方才还十分高兴的陈馑因为阿夕的话逐渐敛了笑色,而被陈馑如此羞辱了一阵的陈渊倒不见怒色,他盯着陈馑手中的杯子道。 “兄长教训的是,的确是渊儿不好,没能入阿夕姑娘的眼是我的错,至于其他,也的确像兄长所言。不过,兄长也知道渊儿向来胸无大志,从小到大兄长一直是父亲的骄傲,但是渊儿,父亲总说烂泥扶不是墙,对我甚是失望。兄长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亲生渊儿的气,一气之下竟说要将渊儿送人,渊儿是怎么说的吗?” 陈馑想了想,记起此事,不由得轻笑出声。 “当然记得,你那时候回父亲,如果要送就把你送给前街那捏糖人的刘大爷,这样你就天天都有糖人吃了。” 陈渊点点头,“是啊,我小时候可不就是想当个捏糖人的小伙计。”说着他又去看陈馑,问他,“兄长,从小到大,可有什么事让兄长没有拿捏住的?可曾有一件事让兄长后悔过?” 在陈馑的印象里,陈渊一直就如方才他自己所说,胸无大志又无谋略,不过,他能在朝堂之上向他请婚,如今问出这话来他倒也不意外。 不过,陈馑本就是内敛之人,十年前是,十年后更是,别人不能忍的他都能忍,尽管他心中浪涛翻涌,但他面上仍是面不改色,而对陈渊的问题也仅仅只是点了点头。 “也的确是有一件事没能拿捏住,让我直到今时今日还在后悔着。不过……那又如何,我陈馑不是那种耽腻过去的人,失掉的,我总会找补回来的。” 说完陈馑挥挥手,让佟春送陈渊离开,“行了,既然她不愿意,你便下去吧。” 阿夕方才的那些话犹如打在棉花上一般,不过她也知道,方才若不是陈渊转移了话题,陈馑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也知道不能轻易惹怒陈馑,否则吃亏的只会是她。 但她就是忍不住,那十年的天牢生活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能忍了,但每每碰到陈馑,她便会忘记自己的忍辱负重。十年前陈馑在这后宫杀红了眼,刀尖上滴的全是她李氏的血,是陈渊冒着危险,不顾父子兄弟之情救了她,所以她见不得陈馑这样羞辱陈渊。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该由着陈渊这样糟蹋。 陈馑岂能不知阿夕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未做计较,他觉得自己心情十分的好。 “阿夕,你今日表现还不错,不如,本将军给你些奖励如何?” 阿夕低头,“不敢。” 陈馑却不理她,自顾自地说,“本将军都开天恩让你肖想了,再给你恩情给你也不是不可的。”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让阿夕感到害怕,她又想起那一日在浣衣院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她想逃,可在这后宫,除非她随意找口枯井跳进去,否则她永远也逃不了。 “不过,本将军得想一想,给你什么奖励好呢。” 等过了两日,朝堂之上的众臣们都在猜测陈老将军次子这婚到底能不能求来的时候,陈馑却一道圣旨,赐了两个锈衣房的姑娘给陈渊。 陈渊牙都快咬断了把旨给接了,陈礼更是气得当场就在朝堂之上拂袖离开,半分情面不留。 众臣懵在当场看看陈馑又看看陈渊,这声恭喜便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陈氏父子之间斗把戏,他们又何必找死掺合进来。唉。 本来这等身份的姑娘入了将军府,不过是顶轿子的事,但因这婚是皇上赐的,陈礼也不得不命人把将军府收拾了一翻,四处挂了红,然后挑了个日子的就把陈渊这婚给办了。 陈馑以兄长的身份出席这场来得莫名其妙的婚礼,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妥地与陈礼并排而坐。 陈礼看着与他并排而坐的陈馑牙都快咬断了,而其他来道喜的朝中大臣则只能当作没看到般,该恭喜的恭喜,该送礼的送礼。说完便耳观鼻鼻观心地瞅着脚下,似有钱捡般,偶尔才拿眼睛瞄瞄陈馑,以及他身边站着佟春跟一位戴着面纱的姑娘。 好在陈馑也没有太不要脸的坐在上席等着陈渊跟新娘子的跪拜,只是端了杯酒敬了陈渊一回,嘴里说着,“兄长还有公务要忙,就不给渊儿闹洞房了,等到他日渊儿有孩子了,兄长定然给渊儿的孩子送份大礼。” 陈渊捧着酒杯,听着陈馑的话看着他身边站着的人,微微一笑,“那渊儿便先行谢过兄长了。” 陈渊只呆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等他离开众人才松了口气,陈礼脸色也缓了些,这才开始热热闹闹继续婚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四章 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馑给陈渊赐的两个姑娘相貌不差,不过,陈渊看都没看一眼,拜了堂之后就再不管了,连新房都没进。众人看着陈家父子的脸色也知道这洞房闹不得,无人敢上前去触这霉头,怏怏地喝了杯喜酒就全都离开了,心里想着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喝过最丧的喜酒了。 等送走宾客,陈礼看着陈渊不算好的脸色,本来有些责备的话也吞了回去,反倒安慰起他来了。 “馑儿莫恼,为父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陈渊习惯性地在陈礼面前垂下眼眸。 “父亲可是有何打算?” 陈礼愣了愣,然后打着哈哈道:“是有些打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 陈渊问道:“父亲这是怕我像兄长一样么?” 陈礼被陈渊一语道中心事,不禁有些尴尬。正如陈渊所说,陈礼之所以不告诉他的确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过陈渊倒是坦然,“父亲放心,馑儿不如兄长,十年前兄长能凭一已之力杀进皇宫控制整个皇宫还给父亲挖了个大坑,别说十年后的我了,只怕是再给我三十年四十年的时候,怕也是无此能力。” 陈礼一想,陈渊说的也是事实,虽然十年前他低估了陈馑,但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渊他却是看不错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被陈馑拿捏至如此了。 “你莫要想多,为父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梁伯伯那边计划还没周全,等到万无一失了,为父定然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陈渊好似对陈礼口中的计划也并不热衷,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馑儿只是怕不知父亲计划,介时又像十年前一般,什么都帮不了父亲心中有愧。本来请婚之事只是想着逼兄长一回,让兄长明白他亦姓陈,与我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万万没想到反被兄长将了一军。” 陈渊说完似愁苦地大叹了口气,“看来在兄长心中,已然不把渊儿当成兄弟了。” 陈渊这副伤心的样子看在陈礼眼中,不禁有些心情复杂。 陈渊身上的缺点太多,这一点事就伤春悲秋的性子就是其中之一,陈礼这种杀敌无数的战场将军对陈渊本是十分看不上眼。 但也没办法,谁让他在陈馑与陈渊兄弟二人小的时候只把陈馑一个人当成继承人培养呢,现在陈馑翅膀硬了,反了他,陈渊再无用他也只能认了。 回宫的路上,陈馑与阿夕同坐一辆马车,阿夕尽量缩着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知道陈馑带她来将军府参观这场婚礼是何意,如果只是为了刺激陈渊,那一道圣旨就已经足够了。 陈馑瞥了眼阿夕的身子,她越是这样,他便越起了逗弄之意。 “阿夕,渊儿的两位新娘子可好看?” 阿夕面无表情道:“将军说笑了,新娘子盖着盖头呢。” 陈馑拍拍额头,“唉呀,瞧我这记忆,忘了你压根没机会瞧上一眼新娘子呢,早知道方才就让新娘子掀了盖头让你瞧瞧了。不如,我们再调回头去瞧上一瞧?” 呵? 阿夕心中冷笑,觉得陈馑也真是有脸说句这种话来。与父亲平席而坐也就算了,这新娘子的盖头岂是随意掀的?在他心里,别人都是什么?陈渊因为救了她一命到底还有受到他多少折辱才算? “不用了,奴婢相信将军的眼光,自不会挑上相貌差的姑娘给自家兄弟。” 陈馑把这当夸赞了,笑着道:“你倒的确是说对了,我挑的那两位姑娘好看着呢。”说着挑手挑起阿夕的下巴,捏着她的下巴来回移了移。 “比起阿夕,倒真算的是好看,陈渊这次还真是赚了。” 阿夕抿抿唇,“是奴婢的错,这等相貌辱了将军的眼。” 陈馑放开她的下巴,一身放松地靠着马车伸长了腿,脚下踢着阿夕的衣摆,“无访,本将军不挑剔,况且……阿夕的滋味,本将军偿过一次,虽然差强人意但也还算过的去。” 阿夕闻言瞬间暴怒,那日的痛与绝望似乎又辗上她的身子,但她仍然捏着拳头低着头拼命忍着。 良久之后她才开口,“能侍候将军是奴婢的福气。” 陈馑见她如此,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说,“阿夕,本将军带你去大明宫看看吧,让你见见天子如何?你可不要胆小被吓着哦。” 阿夕手一抖身子差点整个趴下去,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却又真真切切,陈馑说要带他去大明宫,他……真的会让她去? 见她不说话,陈馑直了直身子,“要不要?不要的话就算了。” 阿夕一急,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小心地扯住陈馑的衣角,深吸口气道:“多谢将军。” 陈馑侧过脸看着扯住他衣角的手,嘴角拧起个似有似无的笑,咳了一声后道:“既如此,那一会便过去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宫门,佟春停了马车,陈馑长腿一跨率先下了马车,阿夕立即垂着脑袋跟着,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她怕自己是在做梦,怕她一用力梦便醒了。又怕陈馑是在故意逗她,怕他走在半路又反悔。此时阿夕已经顾不得其他,她明知道陈馑不会那么好心地待他,明知道他给了她一点点甜头就要她用更大的代价去偿还,她也只能跟着他走。 她太想见她父王了,那就是活着的唯一支柱,就算眼前是个巨大的坑,她也只能清醒地往里跳。 传言虽是传言,却一点也不假,老皇帝确实病得很严重。 阿夕一进大明宫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再往里边走,进了卧房便能瞧见躺在龙床上的皇上。 阿夕停在离床两米远的距离没有再往前走,那躺在龙床上的人她根本不敢认,这与她记忆中的父王相去甚远。 躺在龙床上的皇帝听见声晌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待看到立在床前的陈馑时也仅仅只是抬了抬眼皮,像是见怪不怪,然后喘着气说了句。 “你来了。” 陈馑嗯了一声,然后道:“今日带了个故人来见你。” “故人?朕这把年纪了,能来见我的故人也差不多被你陈氏父子摘了个干净吧?” 陈馑面色不色,像是没听见老皇帝的嘲讽秀,只是偏过脸去看阿夕。 而后者从老皇帝开口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嘴,她怕她一松手,自己就会大声哭出来。 见她不动,陈馑挑挑眉:“怎么?不想见?” 阿夕连忙往前移了两步,深怕陈馑反悔。 皇帝顺着陈馑的视线看向阿夕,看了半晌后,老皇帝大提了口气。 “孩子,你走近点让朕瞧瞧。” 阿夕忍住嚎叫的冲动又挪了两步移至床前。 十年前阿夕只有十岁,如今十年已过,加之阿夕脸上还有那么大一块伤痕,阿夕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她。 皇帝瞧了阿夕好一会,然后撑着身子要起来,一边的青儿赶紧去扶着他坐起在他背后塞了个枕头,皇帝坐起后又喘了好一会才让气顺过来。 阿夕看着皇帝连坐起来都要费这么大劲喘息这么久,不禁悲从中来。 皇帝却忽然抬手,示意她过去。 等到阿夕挪至他跟前,皇帝伸出微抖的手,拉起阿夕的一只手问。 “可是朕的朝阳?” 一句话便让阿夕再也忍不住,仿佛她以前所忍受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不需要忍了,她找到了她最亲的人,见这一面她死也无憾了。 “是,父王,我是朝阳,是朝阳啊。” 老皇帝抖着唇,忍着悲伤,“啊,是朝阳啊,真好,是朝阳呢,没想到朕临死前还能再见着朝阳。” 说着老皇帝看着阿夕脸上的疤痕不禁痛哭起来,“可惜,朕再也不能替朝阳讨回公道了,那些欺负朝阳的人,朕也奈何不了了。” 他伸手抚上阿夕脸上的伤疤,想着她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阿夕一把握住他手,眼泪直往下掉,她摇摇头,“不,父王,是朝阳不好,没有人欺负朝阳,您忘了吗?朝阳可是这宫里的小霸王。您忘了从前朝阳哪天不把这宫里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哪里有人能欺负得了我,能还回去的朝阳一定当场还回去了,您放心,就算不能当场还回去,朝阳日后也定能逮着机会报复回去。” 朝阳的话让老皇帝一下子想起朝阳小时候,也的确是这样,朝阳小时候在这宫里可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从来没有吃过亏,她要整起人来,连他这个做父王的跟小太子也得绕着道走。 想到这老皇帝不禁笑了起来,奈何身子太差,没笑两声他便剧烈地咳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陈馑立即上前,一把扯过朝阳扯到了一边,自己则上前查看了下老皇帝的情况。 老皇帝的药已经是随时便着了,大明宫内便有温药的炉子,陈馑帮老皇帝顺了顺气,示意青儿把药端过来,然后亲手给老皇帝喂药。 与其说是喂,倒不如说灌的成份居多。 阿夕心疼得心都揪到了一块,她往前凑了凑,指责陈馑。 “陈馑,你轻一些,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开让我来。” 说话的功夫药已经灌了大半下去,陈馑看了眼碗里剩着的药,冷哼一声把药碗递给青儿,然后道:“怎么?现在不是奴婢了?先前不还将军将军地叫得欢实吗?怎么一会的功夫身份就变了?阿夕,浣衣院的日子不好过吗?” 陈馑的话让朝阳脸上一阵热辣,却反驳不得,她只是恨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果然老皇帝一听陈馑的话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咳了起来。 阿夕心里一急,不禁上前推了陈馑一把。 “陈馑,你……” 他不能这么对她父王,她父王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不应该被他这么对待。 见阿夕跟他动手,陈馑不禁红了红眼,他眯起眼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会,然后对青儿道:“送她回浣衣院。” 龙床上的老皇帝越是着急越咳得厉害,青儿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去看陈馑,见陈馑铁青着脸色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好放下替老皇帝顺气的手走到阿夕身边,“姑娘,你送您回去吧。” 阿夕一把甩开青儿的手,“陈馑,我不走,死也不会走的。” 阿匪看着她,“怎么?你这是拿你自己的死威胁我?” 阿夕梗着脖子道:“不,我怎么会拿自己的死威胁您,您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被我威胁。”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让你留下?”说着陈馑不禁提高声音大声道:“青儿,送她回去。” 青儿连忙应了声是便要去扶阿夕,阿夕仍是推拒,虽然来之前她一再地告诫自己要忍,但她父王就在眼前,她忍不住。 “陈馑,人在做天在看,你陈氏父子做的那些可是为人臣子做的事?你们就不报遭报应吗?你等着,你们做的那些缺德事儿够你们下地狱的了!” 陈馑怒极反笑,“报应?你莫不是忘了,陈渊也是我陈氏父子的其中一个呢,要遭报应,也少不了他!” 说完陈馑厉声道:“拉下去!” 阿夕哪里肯,“你!……”她试图去拽陈馑的衣袖,把却被陈馑甩开,她试了几次,陈馑不耐烦地一用力,阿夕便被她甩到了地上。 阿夕闷哼一声,她自己倒没摔得怎么样,倒是半躺在龙床上的皇帝见着眼前的一幕,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昏死过去。 伴着青儿的一声皇上,阿夕胸口像被用力地锤了一记,然后身子一软,也晕倒在地。 阿夕醒来时人既不在浣衣院也不在大明宫,她眼睛四下看了看,眼前的却是她陌生又熟悉的朝阳宫。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而另一边,陈馑则在大明宫里呆了一夜,十几个太医轮番给皇上施针才让皇上在清晨时清醒过来。 陈馑见他醒来不由得暗松了口气。 青儿扶起皇上喂他喝了药,让他靠在软枕上,然后与其他人一齐退了出去。 皇帝一抬眼便见陈馑带着恨意地看着他,不禁有些不解,提着气问他,“朕要是死了,不正好合了你陈氏父子的意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说着,老皇帝不禁对自己的无用深感悲痛,眼见着自己从小宝贝的女儿受人欺负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五章 想爬谁的床 “陈馑,你要这江山,朕给你便是。只是朝阳,她只是个姑娘家,你看在往日那孩子对你死心踏地的情份上,你放她一条生路吧?” 陈馑忽地起身,脸上一片阴霾,他紧盯着皇帝道:“你以为你这皇位我会希罕?呵呵,你这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江山我要有何用?若不是你无用,我与朝阳怎会如此?” 若不是他占在这江山又无力守着它,让他父亲有机可乘,他与朝阳又何须走至这一步? 虽然不明白陈馑的话是何意,但老皇帝还是撇开了他莫名其妙的话,问他:“不要这江山你要什么?” 老皇帝的这个问题陈馑没有回答,见人已经醒来暂时还死不了,他便也不再逗留,“你好生歇着吧,别回头咽了气,你那宝贝女儿又要往我头上记上一笔。”说完甩了甩衣袖便离开了大明宫。 陈馑在大明宫盯了一夜,回到朝阳宫时不禁深感疲惫,他又何偿不在恨着,好在他觉得这日子应该快到头了。 陈馑回去的时候朝阳还未离开,见他一回来她不禁上前站在陈馑的面前,无声地盯着他,仿佛在无声地问他,大明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陈馑知道她想问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气闷,她可以为了陈渊对他严词厉色,可以为了她父王用死来威胁他,而她对他却只有一心一意的恨,这让他怎能不怒? 他未看她一眼,疲惫地闭着眼睛在椅子上坐了一会,那边青儿已经打了盆热水过来。 青儿拧了把毛巾,却递到阿夕手中,小声道:“将军在大明宫呆了一夜都没合过眼,这马上就要早朝了,姑娘帮将军擦擦脸吧。” 阿夕拿着毛巾挣扎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上前轻轻地为陈馑擦起脸来。 见她如此,青儿不禁松了口气。 温热的毛巾在陈馑脸上轻揉地擦试,一夜未合过眼的陈馑不禁舒服地吐了口气。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就那么看着阿夕,眼神里面没有要她命的肆虐,也没有想要折磨他的阴狠,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般。 这样的陈馑倒让阿夕觉得陌生,毕竟加诸在她身上的那些痛意真真切切。 陈馑不说话,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她知道青儿的意思,不过是让她不要惹恼陈馑。 良久后,陈馑才开口,“阿夕,你想要什么?” 也许是陈馑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才见过她父王就让她以为日子就要好起来了,一时间她竟忘了陈馑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开口道:“想要大家都活着。” 死去的那些人,嬷嬷、青儿、她父王,还有朝晖…… 陈馑神情一顿,眼色已经恢复往日的清明,他没有接阿夕的话,只是拂下阿夕的手,站起身来。 “替我更衣吧。” 一边垂首而立的青儿立即拿了套衣服捧在手上,自己没有动手,只是把阿夕手上的毛巾接了过去,又把衣服递给了他,然后伏了伏身子端着水退了出去。 阿夕失神地站了会,然后认命般地先将陈馑身上的衣服褪下,待脱到里衣时手下一顿,片刻后又咬着牙继续。 陈馑低着头看着她忙碌的小手,还有暗自跟自己较劲地紧咬着的双唇,最后眼神定在她脸上的疤痕上,他不禁想起陈渊那日问过他的话,眼里不禁闪过一抹痛色。 后悔的事?怎么会没有呢? 脱了上衣阿夕又给陈馑脱裤子,只是陈馑双腿立着没有抬的意思。阿夕不禁开口,“将军早朝时间快到了,抬下腿让奴婢为您换好衣服吧,免得误了时辰。” 陈馑这才回过神来,抬了抬腿,让阿夕把她的裤子褪下,嘴里说着。 “那便让他们等着吧。” 阿夕实在不明白陈馑的意思,他破了这宫门,却又一点都不像要当皇帝的意思,他尽心尽力地为这天下忙前忙后,却又像是一点也不怕得罪这朝中众臣,连手握重权的陈礼他的亲生父亲他都不放在眼里。 昨日陈渊那场婚礼,无疑是陈馑在老将军脸色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阿夕多少有些了解陈礼,那么瑕疵必报的一个人,就算陈馑是他亲儿子,他日他定然也是要寻着机会在陈馑身上讨回去的。 待阿夕为他穿好衣服,又为他束好了头发,陈馑便要去上早朝,谁也识趣地没提她堂堂一个公主为何会做束发这种活的话。 陈馑走至门口,阿夕还是没能开口问她父王的事情,但她想着,看这样子应当是没事。 不过陈馑倒是先回了头,他看着她道:“阿夕,做人不能太贪心。” 阿夕不太明白阿匪这话里的意思,这江山是谁的都无所谓,她不过是想要跟自己的亲人在一块,这样也叫贪心吗? 她差点就冲口而出,十年前朝晖才七岁,他又是如何忍心对一个视他如大哥般的孩子下得去手的。 但这样的话她没有问出口,昨日在大明宫的那一摔,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事情。 她斗不过陈馑的,连陈礼都奈他不何,没有人能帮她,陈渊也不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惹怒他,或许他心情一好,还能让她陪着他父王一些时日。 陈馑一离开,青儿便端着早膳过来的,见陈馑已离开,不禁叹息。 “将军又没用早膳便去上早朝了。” 青儿像是无意地说着这话,不过阿夕倒觉得她刻意了,所以青儿这话她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见她不搭腔,青儿只好接着说,“姑娘来用早膳吧。” 阿夕没吭声地坐到桌前用了早膳,这里的早膳自然比浣衣院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她把自己塞了个闷饱,又喝了点汤后才觉得有了力气。 “姑娘今日……” 事实上青儿也不知道该拿阿夕怎么办,将军并未吩咐。上次她已经擅自做了主张,这事还被佟春警告了一番,她琢磨着或许佟春的话便是将军的意思,所以这次她便不敢再擅自做主了。 阿夕吃好喝好,擦了擦嘴,道:“我自己回浣衣院吧,你不必相送了。” 阿夕回浣衣院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干活,因为她一直出入朝阳宫,青儿又让嬷嬷禁了口,所以对于阿夕,嬷嬷也随她,既不做要求也未曾苛责。 阿夕未理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径直走到柳儿身边。之前那一次陈馑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青紫还未消,这几日她身子也总这疼那疼的,也只有柳也一直帮着她,这让阿夕觉得冰凉的人生总算有一丝温暖,所以这几日她跟柳儿总是挨在一块,两人似姐妹似的亲近。 小梅那里应该是被嬷嬷警告过,这两日消停了不少,虽然暗地里仍然给阿夕找了不少事,但明里总算是没像以前那样刁难她了。阿夕也尽量让自己不与她私下独处,这样日子倒没那么难过了。 天气越来越冷,但浣衣院的人仍旧用着冷水洗着各宫各院的衣物,柳儿来的时间比阿夕还晚,手上就已经裂了不少口子,反倒是阿夕,最近都是青儿拿的药给她那么全身上下地抹着,所以看着倒要柳儿要好点。 不过青儿的话却让阿夕心生反感,“姑娘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将军看了可是会心疼的。” 阿夕想,如果她身上有些伤口便能让陈馑疼的话,那她一定会拿把刀,一刀一刀的把自己割烂,可惜,陈馑并不是青儿口中那样的人,那些扎在她身上的刀子全是陈馑亲手给的,她身上多几道口子他又怎么会心疼? 大概青儿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太合理吧,所以后来她便又换了句说,“就算姑娘不为自己,也要为那些还关心着还想着姑娘的人考虑。” 是啊,这世上也不是没有想着她的人,她得为他们活着,活得好好的。 阿夕帮着柳儿一起洗了几条床单,两人齐心协力地拧干,然后一起晾在绳子上。 绳子挂的有些高,阿夕跟青儿一起往上跳了跳才把床单晾上去。 柳儿手上有不少口子,她一跳,露出的手腕上也不少,阿夕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没说什么的又与她一道去晾其他的床单。 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阿夕才拉着柳儿坐在脚落里,然后卷起她的袖子。 起初柳儿不愿意,最后还是阿夕拉了脸装作要生气的样子,柳儿才随了她。 阿夕仔细地看着柳儿手腕上的那些口子,又翻翻她的手看她手上冻裂的那些口子,虽然伤口很像,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柳儿手腕上的那些口子明显要宽要深,而冻裂的那些口子都是细长一条,虽然一碰就痛得要死但不近看根本看不出,而她手腕上的那些口子去泛着血痕,一道道的看着触目惊心。 她问柳儿,“怎么回事?” 柳儿抽回手,拉下袖子。“没事,就是天气冷给冻的,阿夕,咱们快点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阿夕皱着眉道:“这饭本就是凉的,再凉还能结成冰不成?你先告诉我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柳儿扒了两口饭,看着阿夕紧皱的眉头,小声地道:“阿夕,你是从天牢出来的,我听说那样的地方会有一些规矩,就是新进去的人要听里面的老人的话,要侍候好里面的老人,不然就会被修理。每年冬天,那里都要死一些人呢,听说是冻死的,但阿夕,那些人真的是冻死的吗?” 阿夕挑挑眉,看着她问,“你听谁说的?”况且这跟她手上的伤又有什么关系? 柳儿吸吸鼻子,“大前年的时候,我爹也是在冬天死的呢,狱卒们说是冻死的,我娘嫁给了村里的屠夫,我跟我姐把自己给卖了才凑了五两银子把我爹爹的尸体换回来。” 说着柳儿胡乱地抹抹脸上的泪,“可是阿夕,冻死的人怎么会浑身是伤呢,后来我娘托人一打听,说是我爹太老实了,不懂规矩,这才被人活活打死了。我娘常说我这性子跟我爹一样,都是榆木脑袋,不懂变通,总是要吃大亏的。可是阿夕,你说,什么是规矩呢。” 深吸口气,柳儿又接着道:“后来我姐说,其实不止是那个地方,哪里都是这样的。” 阿夕伸手替柳儿把脸上的脸抹了个干净,“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呆会出去冷风一吹,你这脸又得一道一道的了。”说着她也叹口气,“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欺负你的是小梅吧,她是因为我才欺负你的吧?” 柳儿绞着手不吱声,阿夕又道:“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好了。” 柳儿忽然抬头,急切地道:“不,阿夕,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阿夕,我不想离你远一点。爹爹本来就没有错,为什么死的要是爹爹?” 阿夕忽然说不出话来,是啊,错的不是她们,为什么要让她们来承担后果? 因为天气冷,大家很快就用完了饭,只有阿夕跟柳儿还在位子上没动。 阿夕还准备再跟柳儿说些什么,却见小梅正往这边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人,不过阿夕没有记住名字。往日里她对这浣衣院的人都不太上心,至于小梅,只因她刚到浣衣院时其实跟小梅也算是亲近,只是…… “柳儿,你这饭是不准备吃了吗?” 小梅走过来时看都没看阿夕一眼,只对着柳儿道。 柳儿被她问的身子一抖,她这一抖,阿夕便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一点没错。 小梅说完,伸手将柳儿桌前装着饭菜的碗把桌上一扣。 在浣衣院,每日的饭菜都是定时定量的,她这么一扣,便意味着今日中午柳儿没有饭吃了。 扣完小梅还装作无辜的样子惊道,“唉呀,瞧我,一不小心把翻了你的饭菜,柳儿,你不会怪我吧?” 柳儿哽咽一声,但又拼命忍住了,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小梅轻笑一声,拍拍手,“既然如此,你还坐在这干什么啊?人家爬上了将军的床,有将军护着呢,你又没爬上将军的床,还不干活去?还是说你也想爬将军的床啊?” 柳儿还是摇头,嘴里念叨着,“我没,我没想爬谁的床,没有想爬谁的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六章 什么都不怕 阿夕忍着心中的气,直视着小梅的眼睛说道:“小梅,你莫真不是把自己当主子了吧?怎么?你娘告诉你有自己洗衣服的主子吗?” 她与小梅既便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阿夕真要计较起来,气势一点也不输小梅。 小梅被她那样一看又那样一问,不禁有些心虚,她虽然嘴里包括在行动上一直说要当上主子,可大家要真往深里想就会明白,这浣衣院里的人要能当上主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阿夕那样的人,本就是个例外,自开朝以来,也就那么一个,况且既便是阿夕,也仍旧还不是个主子。 小梅这样整日嚷嚷的,是没有半分用处的,别说主子,就是其他院子里随便来个宫女,身份地位也比她们这浣衣院里的人高得多。 自打进来的那天起,她们的身份就注定在那了。 嬷嬷从青儿那里问不出将军对阿夕是个什么态度,但在这深宫里呆了近一辈子的嬷嬷也活成了个人精了,既便阿夕在将军眼里再怎么不是,那也是将军的人。所以私下里曾敲打过大家,让大家都收敛着些。 犹其是小梅,是得过嬷嬷特别警告过的人。 所以像之前那样,沷她冷水扔她东西还把她关在门外的这种事小梅都不曾干过了。 只是,欺负不了阿夕,小梅便想方设法地捉弄柳儿去了,谁让柳儿与阿夕亲近呢。 见小梅不说话,阿夕不禁又道:“小梅,我告诉你,你就算把浣衣院的人都欺负了个干净你也当不了主子,你要想当主子,要做的事情不是在这欺负人,倒不如把自己洗洗干净,然后再看哪个主子不挑食,你再爬上哪个主子的床,说不定哪天你还真能成主子,不然,你我谁也跑不了,都是这浣衣院里的一个贱婢。” 阿夕这话说的毒辣,却也在理。 小梅原本是某个小县城县主的小女儿,来这宫里是一门心思想当主子的,结果阴差阳错进了浣衣院,她虽然平日里在别人面前说话条条是道,但真要理论起来,她哪里是阿夕的对手。 往日里她怎么着阿夕时她也是不吭声不反抗的,她不知道今日阿夕是怎么了。但这么多人看着,小梅觉得阿夕这样说她让她十分没有面子,所以她便也不管嬷嬷的警告了,又是一伸手,便把阿夕面前的饭菜也扣了。 这下阿夕跟柳儿便都没有午饭吃了。 阿夕倒也不恼,拉起柳儿,也没管桌上的饭菜跟碗起身便走了。 她们在浣衣院里用饭,自己吃完饭菜的碗是要自己洗的,桌子也是要自己收拾干净的。她们两个这一走,留在桌上的碗筷小梅便不得不替她们收拾了。 她虽然敢背着嬷嬷干这样的事,但这扣了的饭菜跟碗摆在这,嬷嬷要是瞧见了,准能知道是她干的,刚才阿夕那一幕她也看出来了,她是不可能帮她兜着的。 小梅一阵烦闷,觉得自己简直干了件蠢事。 往日里一般都是柳儿话比较多,阿夕一般都是听着,偶尔应过一声。但今日阿夕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多了起来。 干活的时候,她问柳儿。 “柳儿,你想你娘跟姐姐吗?” 柳儿干活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点点头道,“想的,村里的那个屠夫脾气不好,卖了肉的钱都用来打酒喝了,一喝酒就打人,他前面的那个夫人便是他喝醉了的时候给打死的,他自己的老娘也被他打瞎了一只眼睛,腿也是瘸的。” 她又道,“我姐姐卖给的那个人家倒是挺有钱的,不过那家老爷已经六十好几了,我姐卖过去的时候,我跟着牙婆子去远远地看过一次,那人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幽幽的,身子看着虚得很。不过,听人说,他比村里的屠夫还可怕,他最喜欢的是玩小姑娘,玩腻了就赏给自家的下人,等到下人们玩残了就往井里一扔,听说一到晚上,路过那井边的人总是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说着柳儿便垂下眼睛喃喃道:“就是不知那是活人哭的还是死人哭的。” 她说完抬头去看阿夕,“所以阿夕,你看我的日子比起我娘跟我姐姐起来,是不是好很多。起码没有人会随时要了我的命不是吗?” 阿夕握着柳儿的手,两双冰凉的手,都试图给对方传递些温暖。 “不过阿夕,我娘说了,让我跟我姐都忍着,遇着什么事都得忍着,因为我们得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我们才有再见的机会。到那时,我们一家人就又可以团聚了,到那时候,我既有娘又有姐姐,就什么都不怕了。” 阿夕也道:“是啊,到那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青儿还像之前那样,每日都要去浣衣院至少一趟,如此几次之前发现阿夕跟柳儿特别地好,这事她虽然没有跟陈馑说,但是跟佟春提了提。 佟春也是个精的,当下便把柳儿的身家查了个底朝天,什么问题也没有,但他总觉得不安。 遇着阿夕的事他还不能像青儿一样,青儿可以找他商量,他可再没有可商量的人,所以思前想后,他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陈馑。 不过,佟春话说的了委婉,只道,“姑娘在浣衣院里得了那位叫柳儿的不少的帮忙,我查过了,是苦人家的孩子,没有办法才卖到宫里来,比姑娘进浣衣院晚,进浣衣院也是机缘巧合,不像是有人刻意安排。” 陈馑点点头,“先不管她,看看再说。” 佟春这才松下一口气,觉得事情总算不是卡在他那里了。 说完浣衣院的事,佟春又道:“二公子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两位锈娘在府上吃好的用好的,不过,跟二公子还未有夫妻之实。” 陈馑问的奇葩,“为什么还没有夫妻之实?” 佟春瞪了瞪眼,但总不能说陈馑的问题过于奇葩,他总不好让人直接把二公子给扒了,然后强按着他与那两位锈娘行了周公之礼吧?要真那样,且不说二公子怎么待他,老将军那边怕是会把把他用刀子割成一片一片的吧。 佟春想了想,只好说,“大概两位锈娘都不得公子喜欢吧,所以一直都还没有……” 陈馑从看了一半的奏折中抬头,像是在思考般,“那你说我那弟弟喜欢什么样的?我再给他挑两个?” 佟春在心里腹议,人家就喜欢阿夕姑娘呢,将军舍得给吗?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说出来可是要命的。 “或许二公子还小,心思不在这上面吧,当日之事,说不定是老将军的主意。” 佟春这话陈馑可不信,“他哪里还小?都知道惦记他不该惦记的东西了。” 佟春打着哈哈,他跟了陈馑不少年,从他被陈馑从小太子那里要过来之后便一直跟着,对陈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二公子不知将军心思,或许只是念着旧情,想让姑娘出了浣衣院那种地方,毕竟,将军府的日子怎么着也比浣衣院好过些。” 啪的一声,陈馑将一本奏折甩在了佟春脸上,瞪着他道:“下次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浣衣院再怎么不好,岂码还能留她一命,要真让阿夕进了将军府,再让老狐狸发现了她的身份,就陈渊那弱鸡,他能护得住她吗?只怕到时她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佟春乖乖地让陈馑砸了一下,又讨好的把奏折捡起递到他面前。 陈馑话题一转,问他,“去民间请的神医请到了没有?” 说到这个,佟春不禁脸色一重,摇摇头道:“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神医,都是些江湖骗子,会使些雕虫小技,低级得属下一眼就能看穿了。倒有几个真本事的,只是还未见到人,我只把皇上的病情一说,便都摇头说治不了了。” 见陈馑脸色也凝重起来,佟春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葛太医的医术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了了,连葛太医冒头被您杀头的危险都说药石惘已,圣上只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将军,我们得趁早做好打算才行。” 陈馑放下奏折,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挂在书房里的那一副画像道:“只怕老皇帝一死,阿夕便又要恨上我几分了。” 说起阿夕,佟春不仅缄默起来。 陈馑看了他一眼,不禁问道:“你不会是还记着那日她骂你白眼狼的话吧?” 佟春嘿嘿一笑,摸摸鼻子,“将军哪里的话,姑娘风姿不减当年,骂人都那么有气势,属下惭愧。” 陈馑白了他一眼,“是惭愧还是不敢还嘴?” 佟春道:“小太子的事,姑娘记恨我也是应该的,如若姑娘骂属下几句,能让姑娘心情好些,少记恨将军些,属下就算是被姑娘骂死也心甘情愿啊,就当是属下替将军分忧解难了。” 佟春这话,又惹来陈馑的一砸,这一次还仍了两本奏折。 佟春捡了奏折放下,立即脚步抹油地溜了,边溜边道:“属下去找青儿过来给您差遣,想必将军应该有事找她才是。” 这次陈馑没有拦他,他的确是有事要吩咐青儿。 等到青儿过来,陈馑已经把今天的奏折都看完了,来来回回还是那些屁话,站在陈礼那边的人跟站在他这边的人总是在吵,朝堂上吵,下了朝也吵,就算是走在外大街上,互相碰到了也能跳着脚骂对方几句仿佛这样才能舒坦一些,这上了折子,也是在吵来吵句,陈馑简直看了头疼。 他扔了折子,接过青儿泡的茶,笑道:“你这泡茶的手法,倒昔日朝阳宫里的那小宫女越发像了。” 青儿低头,不敢邀功,“奴婢是将军调教出来的,做什么自然会合将军心意些。” 陈馑一呆,问她,“那她呢?她对你可满意?” 青儿自然知道陈馑说的是谁,她苦笑了一下,“将军应当明白,只要青儿是将军的人,无论青儿做什么,阿夕姑娘都不可能对青儿满意的。” 陈馑又是一呆,良久后,掩下一抹痛色。 是啊,青儿说的一点没错,她那日能对佟春说出那样的话,又怎么会毫无芥蒂的接纳青儿呢。 “听佟春说她近日与浣衣院里的另一个小宫女走的甚是亲近?” 青儿心下道,岂止是亲近,好的都跟姐妹似的,但青儿不知将军问这话是何意,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来是喜是怒。所以她只好不开口,陈馑先行开口。 果然,见青儿不说话,陈馑又道:“她本不是容易与人亲近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了要好之人?” 陈馑让佟春去查过,这十年天牢之灾,也不见她与谁要好过。 青儿想了想道:“虽然姑娘表面看着凉薄,但人到底是向往温暖的。浣衣院里的那宫女因为姑娘吃了些苦头,姑娘待她好,或许也有些愧疚之意在里头。将军应当也知道,姑娘性子软,什么都不怕就怕欠着人家。姑娘那日替二公子说话,不也是因为觉得欠着二公子么?” 陈馑若有所思地看了青儿一眼,然后道:“你不怕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比佟春那小子有眼力见多了,知道我爱听什么便挑着说什么给我听。” 青儿低下头,神色自若地道:“奴婢说的是事实,倘若姑娘真对二公子有情,当然大赦之时她明明有机会出宫,她要是出了宫找个地方躲起来,二公子定能寻着她的,到时他们再远走高飞,将军这里自不会发现什么,老将军那里又不管二公子。这总比姑娘留在宫里强。” 陈馑觉得她说的不对,反驳道:“陈渊虽远在蓟州,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们想远走高飞?哼,那也要能走得了才行。 青儿低眉顺眼,顺着陈馑的话说,“的确是这样,可姑娘又不知道这些。她要真念着二公子,肯定不会留在宫中的。况且,那日二公子请婚,姑娘不也是有机会的吗?她不照样选择了留下。” 陈馑还未开口,青儿便截下他的话道:“将军想说的是那是因为这宫里有姑娘惦记的人是吗?可是将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上皇上时日无多了,姑娘岂能不知,她要真狠下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青儿说完,陈馑哼了哼,“青儿你可知,就凭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够砍你一百次的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陈馑脸色明显见好,一点也不像要把青儿拉出去砍头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七章 治病不治命 青儿是陈馑当年亲自从入宫的一堆瘦瘦小小的小丫头里面挑出来的,后来又一直是他自己在调教,虽武功谋略都不及佟春十分之一,但对陈馑的心思却拿捏的十分精准,而且人也聪明。 所以当阿夕软了话来找她求些治冻伤的药的时候,青儿便道:“姑娘,浣衣院的人再怎么怕奴婢,奴婢也只是这朝阳宫的一个小宫女,宫里的规矩您也知道,奴婢们是不敢擅自拿药的,若是被发现了,奴婢可就惨了。” 青儿的话说的再怎么婉转那也是拒绝的意思,阿夕自己受再多的苦,手上留再多道口子她也不怕,只是那一点点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她觉得自己该珍惜。 青儿看着阿夕的脸色又道:“或许您可以找找佟大人,佟大人是将军的侍卫,舞刀弄枪的,那药的时候多,或许他那里留着一些也说不定。” 青儿说的的确是事实,习武之人,备的药也多,有些药倒是能用上。 只是,她与佟春,早就交恶了。况且,让她去求一个卖主求荣的人,她是万万办不到的。 阿夕脸色慢慢转暗,想着要不放弃算了,人是争不过天也争不过命的。 一直看着她脸以的青儿又道,“其实,奴婢倒以为姑娘可以直接去找将军试试。” 阿夕一愣,“他……” 青儿捏捏她的手道:“姑娘聪慧,一定听过那个关于轿夫的新鞋子的故事。” 那个故事阿夕自是听过,说是从前有个轿得了一双新鞋子,他抬轿子时便小心翼翼地,深怕踩着污水弄脏了鞋子,可是有一天他一不小心踩着一个污水坑之后,他便想着,反正鞋子已经脏了,所以接下来他抬轿子走路时便不再小心翼翼了。 青儿话里的深意让阿夕觉得着恼,羞辱感从大脑上到脸上,她涨红着脸,可又不知如何发泄。 是啊,青儿说的其实一点也没错。 她跟陈馑,睡一次与睡一百次有何区别? 就如小梅所说,像她们这样的人,最好便是以色侍人,她连色都没有,能让将军看上,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可是,谁又知她心中滔天的恨意与怨愤呢? 阿夕对着青儿伏了伏身,“打扰青儿姑娘了。” 说着她便离开,像是后面有猛兽在追赶似的,走的飞快。 她想着,那一日的事,她总能忘记的,这样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些,她才能告诉自己要继续走下去。 可当有人把表面的那一层纱揭下,底下的赤裸裸就仿佛烙印般,灼着她的身体灼着她的心。 阿夕回浣衣院时,小梅正提着水往柳儿身上沷,而被沷的柳儿则一声不吭低着头毫不反抗。 再没几天就是冬至了,这几日大风一刮,天气冷的不像话。柳儿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着,嘴里大喘着气,仿佛连呼吸都是冰的。 阿夕双目瞪得老大,她不知道人心怎么了,一个人的快乐难道就非得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吗? 阿夕上前,一把夺过小梅又欲沷水的桶子,桶子里装着半桶水,不算轻,阿夕夺过的时候还往后踉跄了两步,待她站稳后,她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桶子,将里面的半桶水尽数沷到小梅跟她身后一起欺欠柳儿的那几人身上。 小梅先是一惊,接着是一声尖叫,“你敢沷我?!” 阿夕立着身子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小梅。 “小梅,我念你也是识过字读过书的人,你平日里跋扈也就算了,现在是什么天气?你往别人身上沷凉水,可想过别人受不受得住?还是在你心里,死几个人是常事?你在家时你父母便是这样教你的吗?听说你父亲是当地县令,身为百姓父母官,你父亲平日里也是这么管理地方的吗?” 小梅跳着脚指着阿夕气极败坏。 “小贱人,你少血口喷人,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着小梅就准备上前打人。 阿夕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坚定,丝毫不怕地道:“你常道你识过字读过书,我看一定是在吹牛皮吧,像你这种张口小贱人闭口小贱人的人,连农妇村姑都不如,在这浣衣院,有谁在家是当小姐的,站出来让大家瞧瞧,看看是不是也像你一般口无遮栏,满嘴脏话。” 阿夕说完环视从人,一个二个都不再说话,连方才跟着小梅嚷嚷的那几人也都歇了声。 说到底,往这宫里入的,除了那些真正的穷苦人家,还有很大一部份是冲着这宫里的主子的身份来的,哪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比农妇村姑还不如呢。 见众人不说话,阿夕也不再多言,扶着还抖着的柳儿直接进了屋。 阿夕寒着脸帮着柳儿换衣服,之前她自己被小梅欺负她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柳儿抖着身子,手都不听使唤了,若不阿夕帮忙她连衣服都没有办法换。可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明明已经冻得快晕过去了,但还是安慰着阿夕。 “阿夕,你别生气了,我身子好没什么事的冻不坏,你为我得罪小梅不值当,日后她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阿夕叹息一声,“她要找麻烦便让她来找吧,反正你也是因为我才让她盯上这么欺负你。” 柳儿看着阿夕不禁拧着眉忧心着说,“可是……” 阿夕打断她的话,“好了,你别担心我了,赶紧把衣服换了,免得生病。” 阿夕为柳儿强出头的事陈馑很快就知道了,听青儿说起的时候,他不禁有些失笑。 为了一个婢子她都能这样,可她为何偏偏对他曾用过半分心意呢? 陈馑叹口气,有些失落地对青儿道:“你去唤她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青儿低头应是,她的本意原本是想让阿夕先找将军的,也好让将军高兴高兴,只是,没想到浣衣院那边倒先出事了。 她原来跟嬷嬷说过,浣衣院那边阿夕若是有什么事,依着规矩来便是。 只是今天这样的事,要依着规矩来,可要各打二十打板,青儿不关心那个小梅的与柳儿会怎么样,可阿夕,她身子本就不好,这二十大板要真下去怕是小命不保,也正是如此,所以嬷嬷才会在出事后立即急匆匆地来找了她。 青儿自入宫以来便一直在浣衣院呆着,她也没想到一个浣衣院还能生出这么多事来。 阿夕被柳儿带到朝阳宫的时候,陈馑正在看奏折。屋子里烧着地暖,比浣衣院那地方暖和多了。 陈馑见她来眼睛也没停,只挥了挥手让青儿退下。 青儿从善如流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带好了门,阿夕不禁想起她说的那个新鞋子的故事。 阿夕行了礼,便默默站在一边,她等着陈馑先开口。 良久之后,等到陈馑把手边的折子都看完了他才抬起头来,然后从一堆折子里折了两本出来,递给阿夕,“来,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阿夕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上前接过了折子,两本奏折其实差不多的意思,无非是说老皇帝已经气数将近,又后继无人,陈馑应当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不过,倒是在选新皇的问题上派别不同了。 等到阿夕看完,陈馑拍了拍桌上的一堆折子道:“这一堆,是要我登基为王的。”说着,他又拍拍另一堆,“而这一堆,是要我把这位置让出来,给陈礼那老家伙的。” 阿夕无言地把折子放到陈馑身前的案子上,没什么表情地说,“这天下终究还是你陈氏父子的了,你该高兴才是,无论是你还是陈礼,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我是不明白你们有什么好争的。不过,这与我有何干系?虽然你们都还挂着将军的名头,可这天下间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陈氏父子在操控着?不过是换身衣服穿穿换把椅子坐坐的事情,这么些年来,你们陈氏父子应当习惯了才是。” 阿夕说的不甚在乎,可陈馑的脸却阴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手有点不受控制的想掐死眼前的人,让她再也说不出那些恼人的话。 他冷哼,“身为李家儿女,对这江山易主的事情如此莫不关心,倒是对女人打架的事更要关心些,朝阳,你要好好地想一想,你李氏江山倒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陈馑这话一出,阿夕的眼睛瞬间像淬了毒般,她恨恨地看着陈馑。 “陈馑,且不说我父王当年待你如何,你莫要忘了,小太子两岁能识字,三岁能背诗,七岁能百步穿杨,若不是你阴险狡诈骗我开了宫门,这江山怎会易主?我弟弟他……他怎会惨死!?” 说到最后,阿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话,想到朝晖,她不禁恨起来,她太恨了! 她其实不恨他夺了这江山,她只是恨他骗了她,骗了朝晖,骗这他父王,骗了全天下的人。 陈馑看着面露恨意的阿夕,心口不禁痛了起来,他咬咬牙,像是还嫌她不够恨他般,“是啊,朝晖聪明着呢,可他不还是死了?” 若不是小太子太锋芒毕露,陈礼又怎么会要他非杀了他不可? “你!” 阿夕只恨不得拿把刀子,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它到底是什么颜色,他竟能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的说出这等话来。那是韩晖,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匪哥哥的人,比陈渊不要粘他。 陈馑忽然站起身来,打断她的情绪,一边往朝阳宫外走着一边道:“今日皇上身子又不好了,我过去看看,你若是还想看宫女打架,那就回浣衣院去。” 阿夕一听,迅速敛了情绪,赶紧跟上陈馑。 什么是现实?这便是现实。 这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却不能动他分毫,甚至还要仰仗着他而活。 朝阳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跟上陈馑的步子同他一道到了大明宫。 老皇帝的情况也却如陈馑所说,今日是又不好了,比上一次阿夕见他时更加不好了。 他们到时葛太医正给老皇帝扎着针,细细长长的针,扎了一脑袋。 见着陈馑来,葛太医站起身来冲他拱了拱手。 陈馑问他,“情况如何?” 葛太医摇摇头,“每况愈下,怕是……” “怕是什么?” 葛太医小心翼翼地看了陈馑一眼,道:“怕是时日不多了。” 阿夕膝弯一软,整个人往下一沉,慌乱中她双手胡乱地抓了一把,抓的正好是陈馑的手臂,靠着这一抓,阿夕才没滑到地上去。 陈馑手臂暗暗施力,把她往上提了提,阿夕这才站直了身子,她盯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人,忽然一转头,盯着葛太医道:“葛太医,永历十八年,你带着一家老小从胡地逃难逃到颖州,身上盘缠用尽,已经到了吃泥的地步,适逢皇上出巡,救了你一家老小的命你可记得?” 葛太医不禁看着眼前的姑娘,有些纳闷,她怎么会知道此事?而且在这大明宫敢这样跟他说话,她究竟是何人? 见他不答,阿夕又厉声问了一句,“你可记得?” 葛太医不禁往陈馑脸上看过,见他什么话也没说,葛太医也只得回道:“记得。” 阿夕又接着说,“永历二十五年,你因医治病人感染肺痨,朝中众臣纷纷上书要将你烧个干净,以绝这传染之症,是皇上一人不顾众臣上书,将你保下,你可记得?” 葛太医再次惊了一下,但还是道:“记得。”这事他怎能忘记,那一次葛太医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听说朝天门那边柴火都架好了,只等着把他一捆,往柴火里一丢他便没了。 阿夕又道:“永历二十九年,你治死了梁丞相的老母亲,梁丞相一家老小堵了你家的门,扬言要你葛家一家老小为他老母偿命,最后是皇上一道圣旨才救了你的命求了你一大家子的命,梁丞相一气之气带着他百余门生辞官回乡,这事,你可记得?” 葛太医抹抹脑门上的冷汗,连连道:“记得记得。” 阿夕咬着牙说,“既然你都记得,那么请问葛太医,方才你说的那句时日无多是几个意思?” 葛太医腿一软,差点朝阿夕跪下,他道:“虽不知姑娘从何而知这些事情,但老朽要是能治岂能不治,皇上对老朽的恩情老朽几世都报道不完,可老朽只是一个大夫,治病不治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八章 让柳儿来陪我 阿夕再欲说些什么,这时一直昏睡的老皇帝突然醒了。 “朝阳,可是朝阳来了?” 阿夕再顾不得其他,松开陈馑的手臂,步伐不稳地上前。 “是朝阳来了,父王,是朝阳。” 葛太医这时身子一软,是真的直接跪到了地上,他大汗淋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所以刚刚一直问他话的人是朝阳公主?那个十年前葬身火海的朝阳公主? 躺在床上的老皇帝虽然听到了阿夕的声音,但眼睛却似看不见般,伸出一只手胡乱地挥着。 “朝阳,朕的朝阳……” 阿夕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父王,阿夕在这。” 阿夕很想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可看着他脑袋上的针又无从下手。 陈馑往阿夕那边扫了一眼,沉着声音对还在晃神的葛太医道:“葛太医,可以拔针了吧?” 葛太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然后深吸一口气沉下神来伸手将老皇帝脑袋上的针一根一根的拔出来,整个过程看得阿夕冷汗涟涟。 等到拔好针,葛太医收好东西准备出去,陈馑开口叫住他。 “葛太医,你可得小心着点,如果让本将军在外面听到不该听到的,这次……可真的没有人再能保你了。” 葛太医连连称声,抹着脑袋上的冷汗走了。 等拔了针后阿夕才敢拿手去碰她父王的脸,陈馑不甚在意地走至一边的桌边坐下。 老皇帝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惘已的时候了,说起话来他自己费劲,听的人也费劲。 若是平时,只有陈馑一个人来看他时候,每次老皇帝刚要开口说点什么,陈馑听都懒得听,提起腿就走。 今日难得,他居然还坐下了。 “朝阳……”老皇帝喘着粗气,嗓子里像卡着什么东西。 “父王,朝阳在这。”” “朝阳……父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父王什么都不能留给你,你莫要怪父王。” 朝阳明白过来老皇帝的意思摇摇头,“朝阳明白,朝阳什么都不要,朝阳只要父王好好的能够陪着朝阳身边。” 老皇帝笑了笑,“这等子孩子气的话,父王怕是不能答应你了。” 说着他又摆摆手,“朝阳,父王其实攒了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等到见了你了,父王又觉得那些话都不重要了,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好好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朝阳……” 老皇帝似有什么话要说,但话都到了嗓子眼了,他又给咽回去了。 她想着,大概是因为陈馑在,所以有些话他才不方便说。 也许葛太医是对的,她父王真是时日无多了,连陈馑都这样觉得了。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陈馑居然开了天大的恩,准许她每天都到大明宫来看她父王。 有时候他会陪同着她一起来,有时候,是青儿陪她来的。 阿夕原本以为那日老皇帝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因为有陈馑在,但等到她寻着一个陈馑不在青儿也不在的机会问他的时候,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阿夕,你不要想那么多,你的事陈馑会帮你安排好的。” 阿夕不知道那句安排好是她父王拿什么来跟陈馑换的,但她知道,陈馑得到的一定更多。他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陈馑了,要想从他手上得到什么,那一定得拿更多的东西交换才行。 她总觉得陈馑跟她父王之间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造成一种平衡的局面,陈馑把持着朝政,但他却不是皇帝。 陈馑不告诉他也就算了,她没想到的是,她父王居然也不说。 每次她一问,他便欲言又止,而且情绪很差的样子。 阿夕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所以几次之后也便不再问了。 老皇帝死的那天正好是冬至,青儿陪着阿夕煮了饺子,连说词她都想好了,吃了饺子明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可这碗饺子老皇帝还没吃他便咽了气,阿夕手里碗着的碗摔裂在地,洒了一地的饺子,她一张嘴,一只大手便用力地捂住她的嘴巴,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阿夕弓着身子死命地掰着捂住她嘴的陈馑的手,却不能憾动他半分,她只能无声的流泪,连哭都不能哭一声。 阿夕最后的一根支柱走了,她像是被人抽了筋扒了皮似的疼着,疼得她都缩了起来,可陈馑还要拧着她,把她拧得直直的。 这时候大明宫里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只有阿夕跟陈馑,还有佟春跟青儿四个人在。 老皇帝咽了气没一会,阿夕便被陈馑带离了大明宫。 他将她拉进朝阳宫,警告她,“若你不想要陈礼带着人杀进宫里砍下你的脑袋,你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父王已经驾崩了,陈礼可不像我一样会对你这么好。” 阿夕恨恨地看着陈馑,觉得他莫不是在讲什么笑话,他对她好?他就差没亲自动手抽她的筋扒她的皮了。 陈馑见她如此,心中不免恼怒,“老皇帝是病死的,可不干本将军的事,阿夕,你莫要不知好歹。” 阿夕牙都快咬碎了,她只觉得她现在流的每一滴泪都是她十年前脑子里进的水。“陈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馑捏着她的下巴,挨近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我陈馑怕过什么?你可得好好活着,活着看看,看看本将军究竟会不会遭报应。” 说着陈馑手一甩,松开她的下巴,又对着她道:“今日之事你若泄露半分,我定会将你父王尸身挫骨扬灰,让你以后哭坟都没地方哭去。” 陈馑警告完阿夕便走了,没一会青儿便回来了,她就那么看着阿夕,也不说话,阿夕看她的时候她就低着头,等阿夕看向别的地方了,她又看着她,好像怕她会做什么事情般。 阿夕苦笑,其实她根本不用盯得那么紧的,这朝阳宫里里外外哪里不是陈馑的人,她能做什么呢? 阿夕觉得难受,就跟灭了顶似的,她时常觉得眼前是黑的。 她想找人说说话,可这里只有青儿,她不想跟青儿说话。 忍了许久,阿夕还是忍不住。 “青儿,你让柳儿过来陪我可好?” 青儿一愣,“姑娘你说什么?”阿夕的声音太小,她只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 阿夕不得不又提高声音说了句,“你让柳儿过来陪我可好?” 青儿这回听清了,不过她表现出一些为难,“姑娘,奴婢陪着你可好?你把奴婢当柳儿也一样的,你想说什么可以对奴婢说,要是想骂人想打人了,就骂奴婢打奴婢也可以的。” 陈馑已经让严禁他们将老皇帝的死传出去了,这个节骨眼上她怕再出什么差错,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阿夕说想见柳儿,青儿也不敢随意让她见。 见青儿不答应她的要求,阿夕盯着她问了一句,“青儿,你家里死过人吗?” 青儿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她丝毫不敢松懈,仍然坚持道:“姑娘要不再等等,等将军回来,奴婢问过了将军的意思再回您。您上次不是说要治冻伤的药膏吗?后来奴婢托人在宫外买了些给柳儿姑娘送过去了,现在她手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呢。” 说到底青儿也不过是个婢女,阿夕虽然极度排斥她,但也明白就算有什么事,她也不该为难于她,现在的她与陈馑无异。 阿夕把气忍回肚子里,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着呆,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陈馑去而复返,阿夕还是呆坐着。 青儿小声地跟陈馑汇报,“姑娘呆坐了一天了,什么都没吃,水也不喝。” 陈馑把手抬了抬,示意她出去。 等到青儿出去之后,陈馑才从袖子里拿出一道圣旨扔到阿夕面前。 不小的动静让阿夕回过神,她先看了看陈馑,又看了看扔在自己面前的圣旨,然后慢吞吞的把圣旨摊开来。 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阿夕都认识,但那些字组合起来的句字她却仿佛看不懂般,她拿着圣旨反反复复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陈馑冷笑着看她,“怎么?连你父王的字你都不认识了?” 认识,她怎么不认识?正因为认识,所以她才震惊,她才不敢相信。 他父王在圣旨上写着这江山社稷他全给陈馑了,这怎么可能!? “陈馑,你做了什么?” 陈馑哼了一声,“阿夕,你不要自做聪明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我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你父王病到神志不清了都能明白的道理,你却看不明白吗?” 阿夕却像忽然想通了什么般,“是了,你一定是趁我父王神志不清逼他写下的这圣旨,不然他不可能写这种东西的。” 陈馑呵了一声,露出一个极大的讽刺的笑容。 “阿夕,你明白的,你只要仔细一想你就能明白的,现在,你的选择只有我!” 阿夕不明白了,她的选择怎么会只有他?这世上那么多人,随便哪一个人来当皇帝好了,只要不是他,只要那个人不是他,她便觉得没那么痛了。 她这么想着不禁连连摇头,“不,不能是你,你不能当皇帝。” 随便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他就好。 十年了,多少次她梦到她与他一起握着刀柄,将刀子扎进朝晖的胸口,捅进青儿的心窝。 老天,不要是他也不要是他,她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阿夕,十年前如果不是你自己自做主张,一把火烧了朝阳宫,然后还跟着陈渊离开了,本来一切都可以不用这样的。” 阿夕抬头,满脸是泪地看着他,“不用哪样?是我的脸不会被毁?还是朝晖不会死?” 阿夕吃吃的笑了起来,她不知道陈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但他说什么她都不想再听了。 “陈馑,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李家就绝了后,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死了以后你想宣布谁死了就宣布谁死了,你想宣布谁没死就宣布谁没死,你瞧,这多好,这世上再也没有能给你添堵的人了。你杀了吧,陈馑,你杀了我吧!” 阿夕字字带着血泪地控诉着,她早该知道这结局不会改变,她当初就不应该苟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陈馑上前,拿下她手中的圣旨扔向一边,半压着她的身子道:“阿夕,你现在是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呢?你不是一直想从老皇帝那里知道些什么吗?现在老皇帝把想说的话写在圣旨上了,怎么,这些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你就拒绝接受了?阿夕,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你瞧,我这不是把它带到你面前给你看了吗?这结果,你能接受就算了,不能接受,那你也只能受着。” 说着,陈馑无视她的泪眼,抬起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整个身子压了上去。 “让李氏绝后?呵,这可不是我想要的,阿夕,你说,我们两个要是有了孩子,那不也是李氏的子孙吗?” 陈馑的话阿夕一听便立即激烈地挣扎起来。 “不,陈馑,我不要给你生孩子,你是恶魔,是魔鬼,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死也不会。” 陈馑不怒反笑,“是吗?那就先怀上再说。” 说着陈馑一只手剪住她的双手,一只手用力一拉,阿夕的整个肩膀便露了出来。 陈馑邪气一笑,“阿夕,这么些年,还是只有你才能让我这样。你以为,你把你自己的脸毁成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不会的,阿夕,我告诉你,你就把你自己整张脸都烧烂了,把名字改得谁都不认识了,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一定会找到你认出你来。” 陈馑一边急喘着喘着她的唇,又一路向下,吻过她的疤痕,吻过她的肩膀,吻过她的颈…… 他道:“阿夕,只有你,只有你才能让我觉得这十年来我不是在坚持一场笑话……” 阿夕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那些话像是疯言疯语般,她只知道她不想这样,不想给他生孩子。 睡一次跟睡一百次还是有区别的,她不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十九章 那是哪般 这一次陈馑没有扔下她不管,而是紧紧地拥着她,两人睡在朝阳宫的床上。 床头就挂着把陈馑惯用的剑,阿夕想,只要她取下,然后一把插进陈馑的心脏,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被要了数次的她,完全没有一丝力气,一天没吃东西的她,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故,又被陈馑翻来覆去地折腾,她没死还真是命贱。到最后她甚至还跟着她一起沉沦,阿夕唾弃这样的自己。 陈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开眼睛看到阿夕瞪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 “饿了吗?” 陈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比说起那些要她命的话要好听得多。 阿夕点点头,轻轻地说了声,“饿了。” 陈馑眼睛闪过一丝惊喜,“那我命人准备吃的。” 阿夕又是点点头,缩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埋进陈馑的胸膛。 很快陈馑便感觉胸膛一阵湿意,阿夕带着浓重的鼻音的声音自她胸膛传出。 “陈馑,你想要什么?我的身子吗?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你对我好一点,别让我那么痛,你对我好一点好不好?” 阿夕说完便崩溃大哭,像是要把十年所受的委屈跟苦痛都哭出来般。 陈馑抱着哭到不能自已的阿夕心绪难明,他哄着她道:“好,只要你听话,我就会对你好,你乖乖的,听我的话可好?” 两人用着不可思异的方式,达成了某种不可思异的协议。 陈馑拢了拢被子,将人裹紧,然后扬声唤了人进来。 青儿就候在门外,陈馑一喊她便进来了,然后站在门口的位置等着陈馑的吩咐。 “准备些热水,本将军要沐浴,再准备些吃的。” 青儿应了声是,隔着账子,她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不过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她疑惑了一下,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阿夕昏昏沉沉的由着陈馑帮她净了身,又被陈馑塞了些吃的进了肚子,之后便如昏迷般地睡着了。 待她醒来已是两日后,阿夕没有再去过大明宫,外面没有一点皇上驾崩的风声,她不知道陈馑预备把她父王的尸首怎么样,又或者说已经怎么了样,阿夕连问都不敢问。 不过,陈馑倒是把柳儿调进了大明宫,这多多少少让阿夕有些安慰,纵使青儿将她侍候的再好,她对青儿始终怀有芥蒂之心,柳儿来了,她起码还有一个说话之人。 柳儿来时身上倒还好,既没伤也没生病,但阿夕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小梅有没有再欺负你?” “她……” 柳儿看了阿夕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不过想了想她又止了话,摇摇头说,“没有,上次之事嬷嬷被总管大人打了板子,大家都不敢再惹事了,深怕触了嬷嬷霉头。” 虽然阿夕不知道为什么那顿板子会落到嬷嬷身上,不过只要柳儿无事便好,“她没找你麻烦就好。” 自那日之后陈馑似乎一直都很忙,连带着青儿也很忙的样子,朝阳宫终日只有她与柳儿两个人。 某日阿夕想起来时,已是半月之后,日子已经入了腊月,柳儿问她过年可要捎些东西回家时,阿夕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她总觉得他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般,而且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佟春了,佟春就好像人间蒸发了般。 等到陈馑好不容易得空坐下来与阿夕一起用膳时,她不禁装作无意地问他,“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佟春?” 陈馑似乎有些吃惊于她问起佟春的事,“你不是不喜欢佟春?” 阿夕道:“我不喜欢他跟他不见了是两回事。”她不否认,她确实不喜欢佟春,不是不喜欢他这个人,而是不喜欢他的所做所为。 陈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不喜欢他,我便让他不要再来朝阳宫了,免得让你看了心烦。” 阿夕心说我还不喜欢你呢,怎么不见你也跟着消失。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陈馑眼底一片青郁,一副疲倦得很的样子,同阿夕一道用过午膳之后又急匆匆地要离开,见他这样,阿夕忍不住问,“什么事能让你忙成这样?” 陈馑问:“你关心吗?” 一句话成功让阿夕闭了嘴,陈馑果然是最了解她的,知道怎么来恶心她。 既然陈馑如此说,阿夕便也不再多问,她与陈馑本就不是那种互相关心的关系。 不过,阿夕最后还是知道了陈馑为什么会忙的原因。 因为相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馑,青儿起码还是阿夕能每日见着的。 “老将军这几日不知是怎了,总在朝堂上对事,芝麻大点的事他也能扯上一推,然后把过错都推给将军。” 阿夕淡看了她一眼,手里继续同柳儿下着棋,“哦,朝堂上的事你倒知道的全乎。” 青儿吱唔一声,小声辩解着说,“奴婢也是听佟春说的。” 阿夕笑笑,没说什么,注意力又放到了棋上,心里想着却是,佟春都不在宫内,她上哪去听佟春说起这些? 柳儿下棋还是阿夕教的,不过几日功夫,已经能与她对上半日了,惹得阿夕连连夸她聪明。 不知怎的,这日青儿似乎又闲了下来,阿夕与柳儿下棋时她便一直站在一边不肯走,阿夕对她的古怪的行为倒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倒也不介意给她点人生建议。 “你要是舍不得你家将军被老将军拿捏,不如让佟春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带上麻袋寻个无人的巷子,然后把麻袋往老将军头上一套,再揍他顿结实的,不就给你出气了吗?” 青儿终于被阿夕这话气成青蛙,她气鼓鼓地道:“老将军功夫好着呢,佟春去暗算老将军简直就是找死。” 阿夕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她只好放下棋子,对柳儿道:“再来一局。” 柳儿笑着起身,“阿夕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呢,你休息一会,这天好像快要下雪了,我去再提点炭进来,免得晚上不够烧。” 等柳儿一离开,阿夕靠着身后的软垫不甚在意地说道:“既然老将军功夫这么好,那怎么还让你家将军先下手为强地控制了这内宫?” 还拿到了圣旨? 陈礼是怎样一个人,阿夕多少有些耳闻的,陈馑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岂是能甘心俯首称臣之人? 阿夕的问题青儿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呐呐地憋了句,“有些事并非姑娘看到的那般。” 阿夕问:“那是哪般?” 青儿的这话奇怪,但再怪也怪不过陈馑那日说起十年前的话。 她知道事情的确不像她想的那般,否则陈氏父子怎么会浪费十年时间甘当人臣,明明皇位就在他们眼前。不过一场杀戮之事,反正他们刀尖已经占满了血,杀九百个人跟杀一千个人,对他们来说,又有何区别? 一场刮得脸生疼的大风过后,雪终于下了下来,清早,阿夕一推窗子,院子里到处都是白雪皑皑。 她站在风口就那么看着,她在狱中十年,没有见过太阳,也没有见过雪花,现在回想起来,她还真不知道那十年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许……是靠着恨吧。 阿夕想。 她抚上自己的肚子,这几日她总是想吐,想睡觉,还没什么力气,人也昏沉。 她想着,自己大概是怀上了。青儿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面露喜色地请来葛太医来为她请脉。 葛太医抖着手给阿夕把了脉,之后手更是抖了,哆嗦着不知如何开口。 “葛太医直说便是。” 葛太医擦擦额迹的汗,道:“是……是喜脉。” 阿夕知道葛太医在害怕什么,挥了挥手,让青儿送葛太医出去。 青儿送完葛太医,回来后高兴得像个孩子在原地蹦了蹦,阿夕都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倒是柳儿,一脸忧心地握着她的手,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忧心什么。 待青儿几乎是蹦着跟着葛太医去抓药时,柳儿才道:“阿夕,你是不是忘了,虽然你与将军……可是你毕竟尚未嫁……” 阿夕扯了个笑出来,“无事,这孩子我不会留的。” 李氏的人都死了个干净才好,才能称了陈馑的意。 青儿回来时怀里抱着药,嘴角止不住的拉大,笑意无法掩饰。 “姑娘,将军这会正被那几个讨人厌的老头缠着抽不开身,奴婢也没见着人,不过姑娘放心,奴婢跟佟春说了,他向奴婢保证了,等将军抽了空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将军这件事的。” 见到如此兴奋,阿夕不禁也觉得好笑。 “这么喜欢孩子?” 青儿挠挠头,又点点头,“将军跟姑娘的孩子,奴婢喜欢。” 不知怎的,阿夕见她如此真诚的笑容,不禁有些想起故人,若是青儿还在…… 见她敛了笑意,青儿不禁担心地问,“姑娘可是不舒服?还是累了?有没有饿?想吃东西还是想躺着?” 见到她此,阿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青儿,你怎么一下子变成老妈子了。” 青儿嘿嘿一笑,也不恼,“为了将军跟姑娘的孩子,变成老妈子奴婢也心甘情愿。” 阿夕摆摆手,“行了,老妈子别在我面前晃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休息会。” 事实上,直到晚上,陈馑才抽开身来,佟春的确像他保证的那样第一时间把阿夕有孕之事告诉了他,陈馑只恨不得又回去把那几个缠住他的死老头子一人揣一脚。 陈馑踩着雪一路狂喜地回了朝阳宫,柳儿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有青儿一个人趴在桌上守着灯。 见着陈馑青儿连忙起身,小声叫了句,“将军……”说着又往里面看了眼,“姑娘乏了,已经睡下了。” 陈馑站在门口,没有直接往里进,他抖抖身上的寒气,边让青儿给他换了件袍子边问,“她可有哪里不适?葛太医怎么说?” 青儿摇摇头,“姑娘无事,没有其他不适,只是容易困乏,葛太医说这是正常的,不过葛太医还是让奴婢去拿了些安胎的药过来,说是姑娘底子薄,还是小心些好。奴婢晚上煎了一副给姑娘喝下了。” 陈馑又问,“她高兴吗?还是不高兴?” 有了孩子她会开心吗? 青儿抿着笑道:“奴婢瞧着是高兴的,奴婢煎的药姑娘一点也没犹豫地痛快地喝了呢,要但凡有半点不高兴,哪里还会喝这安胎的药。将军您且放宽心,姑娘心里有您呢。” 青儿这样一说,陈馑不禁高兴起来,他搓搓手,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意消了下去,这才往屋里走。 阿夕睡的实沉,陈馑这么大个人进来坐在床边她都没醒。 阿夕夜里醒来,见陈馑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坐在床边,身上只披了件貂皮风衣,这寒冬腊月的,虽说屋子里烧了炭,但坐久了便是一阵一阵地发寒。 她睁着眼睛静默地看了他会,然后翻了个身面朝着墙重新闭上了眼。 陈馑没睡实,听着阿夕翻身的动静无声地起身将被子掩实了些。 阿夕放在被子里的拳头紧了紧,眉头也皱了皱,但很快便又放松下来,又重新睡了过去。 因为阿夕有孕,陈馑连上朝的时间都缩短了些,终日里没事般地呆在朝阳宫。 难得的平静的日子,两人既不谈前尘往事,也不说以后将来。陈馑变着法的喂她,阿夕也来者不拒地照单全收,像是很期待肚子里的孩子似的。 柳儿看着她那样,想起她那日说的话,眉头都快拧着一股绳了。 大概是因为陈馑太久没去过大明宫了,连葛太医都没去过了,不知何时起,宫里便有了老皇帝已经驾崩的流言。 阿夕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流言四起了。 流言已经传到了朝阳宫,陈馑那里自然也听到了,陈馑连查了两日,查到的结果是这消息居然是从宫外传进来的。 “将军,知晓这件事的人不多,消息从宫外传来,确实太奇怪了。” 知晓这件事的宫女太监当时就已经秘密处死,剩下的人当中…… 佟春跟青儿陈馑自然是信的过的,阿夕那边,就算她有心,但她一直呆在朝阳宫从未出去过,自老皇帝驾崩后一个外人都没见过,所以也不更能是她。 陈馑捏捏眉心,对着从江南回来的佟春沉声道:“算了,这件事情不要再追究了。”已经发生了,既便是追究,这些流言也不会停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二十章 凭何相见 佟春看着他道:“属下担心老将军那边会借机发难。” 陈馑点点头,“这是一定的。” 陈馑想了会,对佟春道:“你去江南走一趟吧。” 佟春道:“可是将军您这边……” 陈馑摇摇头说,“无事,应该还能拖拖,陈礼手上的兵权都在远处,就算他想调进来也需些时日。” “是。” 阿夕自有孕以来虽然没什么不适,但也是两三天就要让葛太医请一次脉,但这几日却忽然换了个不认识的新人,头一次阿夕还没觉着不对,接连几次后她不禁有些疑惑。 “青儿,葛太医哪去了?不是一直都是葛太医过来脉吗?” 青儿迟疑道:“葛太医突感急症,暴毙了。” 阿夕垂下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道:“倒是可惜了。” 青儿低着头没有搭话,一直拔着温着水的小碳炉。 皇上驾崩的流言在宫里宫外愈传愈烈,陈馑没当回事,不过陈礼却没不当一回事。 “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阿匪是不是该让众臣们见一见皇上?一来好让我等安心,二来,也好破了谣言。” 站在陈礼一边的以梁大人为首的众臣连忙点头,“是啊是啊。” 陈馑一点也不见慌地说道:“父亲也知晓是谣言了,皇上病重,现在大明宫开门关门我都让宫人们小心着些,这天实在是太冷了,皇上可经不起这冷风一吹。你们这么一过去,万一皇上有个什么闪失,这责任该让谁担?” 站在陈馑这边的几位大臣也猛地点头,“是啊是啊,这责任谁担得起啊。” 陈礼斜睨了陈馑一眼,“你总不能一直不让我们见皇上吧?陈馑,你这样倒让为父觉得外面传的那些谣言不像是谣言了。” 陈馑笑笑,“父亲哪里的话,要不等除夕吧,谁要是愿意进宫来替皇上守岁,倒时让大家伙见上一见。” 太过年的,这…… 陈馑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破绽,要不是陈礼早就收到了消息,但还真信了陈馑了。 他毫不退让地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除夕那天一起进宫守岁吧。” 老将军这话一发,他手底下那些大臣都不再言语。站在陈馑这边的几位看了看陈馑,似想说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出应对之策。 不过,也有那机灵的。 “除夕替天子守岁,本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应尽之责,不过,这么些人全入了宫,皇上还得耗神,老臣还是在家中替皇上祈福吧。” 陈馑一副深受感动状,“原大人有心了。” 既有人开了口,立即便有人跟着开口。 这陈氏父子斗来斗去,他们可不想掺合。除夕那日入宫无非两个结果,一是外边流传的真是谣言,陈礼是没什么顾及,陈馑好歹是他儿子,陈馑心里再怎么恼恨陈礼,面上总是要过得去的。但他们这些人就不同了,一旦他们入了宫可就都成了逼宫的帮凶了。二来,如果这不是谣言,那除夕那天就是真的逼宫了,到时候他们这些人要么又当如何?怕是不管陈氏父子谁赢,都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吧。 倒不如在家静观其变,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说,不过是换个人叫皇上而已,对他们而言,又有何区别。 没有明确站起阵营的几位大臣纷纷避嫌,陈馑大手一挥,准了。 等到小太监尖着声音喊了退朝,陈馑便不再逗留迅速离开。 陈馑一路寒着脸回了朝阳宫,自阿夕有孕以来,为照顾她的情绪,陈馑每日在朝阳宫进出脸色都十分温和,生怕自己哪个情绪不对影响阿夕情绪。 但今日陈馑却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青儿忐忑地连给他倒了几杯茶让他喝下,陈馑的脸色也没缓下来。 良久之后,陈馑开口对青儿道:“你们都退下吧。” 他指的是在朝阳宫陪着阿夕的青儿跟柳儿,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还是咬着牙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陈馑跟阿夕了,他问他,“阿夕,除夕那天陈礼要带着众臣进宫觐见皇上。” 阿夕也看着他,片刻后又转过脑袋看向窗外,“哦,你打算如何应对?” 陈馑看着阿夕,也不瞒她,回答说:“可能要硬碰硬了。” 阿夕不说话,陈馑又接着道:“阿夕,你希望谁赢?” 阿夕盯着自己还没大起来的肚子,似有些烦躁,皱着眉说,“无所谓,谁都行,反正你们都姓陈。” 听到她这话陈馑握了握拳,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阿夕,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的吧?如果是陈礼赢了,我根本不会有活命的机会。我压制了他十年之久,他怕是早已经不耐烦得只想扒了我的皮。” 说着陈馑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声音,“阿夕,你就那般不在乎我的死活吗?你以为我死了陈礼那老东西会放过你吗?会放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阿夕似不耐听陈馑说这些,她有些烦躁地瞥着眉,“陈馑,你期望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你陈氏父子无论谁赢,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你赢了,这本是我李氏江山成了你陈氏的了,青儿不会活过来,嬷嬷不会活过来,朝晖跟我父王更不会活过来。你别是被这些日子我们之间和睦的假像冲昏了头脑。陈馑,你自己想一想,我们之间剩下什么?除了血海深仇有什么?你赢了,我难道还要高兴不成?” 顿了顿,阿夕又接着说,“至于陈礼赢了,我会不会死,那也说不定。你不念旧情,也许陈渊还会顾念旧情,我肚子里怎么说也是你陈家的骨肉,说不定你父亲心一软,就饶了我也不一定。毕竟,他若赢了,他也只有陈渊一个儿子了,陈渊的感受他总得顾虑些。” 陈馑面色铁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些话来,“哦,所以这才是你做好的打算是吗?” 阿夕笑了笑,“你既然明明知道,又何苦跟我演这深情的戏码。葛太医被你杀了吧?你以为是我让他把话传到宫外的?那你可杀错人了。” 陈馑盯着她,“所以,的确是你把你父皇驾崩的消息传出去的?你让谁传出去的?” 阿夕并不否认,不过却也不说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若大明宫的事传出去半分,我会将你父皇的尸骨挫骨扬灰,阿夕,这句话我说的是真的。” 阿夕的眼皮抖了抖,但她仍然道:“人既已经死了,有没有尸骨也不重要了。是我瞎了双眼,看不清你们的狼子野心开了宫门放你们杀了进来,是我害得那么多人尸骨无存,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蠢事,注定是要下地狱的,也就不必担心日后见了我父王如何交代的事情了,反正我是见不着了。” 陈馑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她所说的每一句都像把刀子一样扎进他心上。 阿夕抬眼,望着陈馑的眼睛,被他眼睛里的沉痛惊了一下,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暗骂自己一句,接着道:“陈馑,这十年来,你做过恶梦吗?我几乎天天晚上都做恶梦,梦里一片刀光剑影,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一个个的,都出现在我的梦里。每次醒来,我都觉得自己又死过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陈馑,每一次,我都暗暗都自己说,若日后真的有机会,我定也叫你偿偿这痛,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好,这痛我定也叫你偿偿。” 说着阿夕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孩子?你怕陈礼不放过我腹中的孩子是吗?陈馑,不用等陈礼动手的,这孩子我是不会让他来到这世上的,因为……他不配!” 阿夕眼睛里全是怨恨,字字如刀般刺进陈馑的心窝。似乎真如她自己所说,她与陈馑这几日里的和睦不过是她装出来的,而眼下,陈馑要撕开这假象,她便配合他。 陈馑敛下眼中的风暴,“替你传话的是那个叫柳儿的吧?” 阿夕一惊,“你想怎么样?” 陈馑本是胡乱一说,却没想到真是这样,他心下一沉,没想到他千防万防,这宫里还是进了陈渊的人。 也是,若这宫里没有陈渊的人,十年前,陈渊又怎么会从大火里救下她并将她带出去又瞒天过海的将她送进了天牢。 “我倒真是小看了陈渊。” 阿夕梗着脖子道:“许你欺了天下人,就不许别人欺你么?” 陈馑忽然笑了起来,无法抑制般,笑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好!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这天底下就我陈馑一个枉为人臣枉为人子!就我一人欺世瞒盗名忘恩负义!” 陈馑像泄了力般,整个人的精神全部被抽走了一样,他闭了闭眼,低着声音道:“你好生歇息吧,好好将养着身子,不然怎么看着陈礼与陈渊赢我呢。” 陈馑浑身无力地撑着桌子起身,阿夕心思一动。 “你准备拿柳儿怎么样?” 连葛太医都被陈馑杀了,阿夕知道柳儿怕是凶多吉少了。 陈馑心口一闷,咬着牙,下巴勒出一道刚毅的线条,他扬声道:“青儿,让柳儿进来。” 片刻后,柳儿垂着脑袋进了屋子,陈馑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取了腰间的佩剑,然后在阿夕与柳儿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便一剑刺进了柳儿的胸口。 陈馑抽了剑,血便迅速从剑口出流出蔓延在铺了毯子的地上,触目惊心。 柳儿张张嘴,嘴里吐出来的却只有血水,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着…… 阿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看着瞪着眼睛看她的柳儿,柳儿很快就毙了命,但她的眼睛还是睁着没有合上。 她想起来,青儿与嬷嬷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瞪着双眼看着她。 阿夕呼吸一滞,然后膝弯一软,整个人便如泥般往地上摊。 陈馑扔了剑在阿夕倒地之前迅速地一把将她捞起,抱着她进了里间放到了床上。 陈馑唤了青儿进来,青儿一进来便看着柳儿的尸体,吓了一跳,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把人送到将军府上去。” 青儿硬着头皮应了声音,换了人进来把尸体抬出去送往将军府,又命人把屋子里的血都擦试了个干净。 陈馑一直坐在床边,青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陈馑与阿夕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怎么柳儿好端端的就死了?但她什么都不敢问,悄然的退到了外面候着。 佟春不在,青儿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在心里着急着。 她不禁有些埋怨起佟春来,怎么在这么关健的时刻跑了。老将军眼见着就要发难了,便生这边还出了这样的事,阿夕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而且……这尸首一送,将军摆明是要跟老将军明着打了。 阿夕是从恶梦中被惊醒的,她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她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 她转了转发硬的脖子,便看到了睡在她旁边的陈馑,她不禁想到方才的梦境。 十年间她日复一复做的那些梦。 她盯着眼前的人,她不明白在她眼前的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就那样死在了她面前,她甚至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阿夕忍下眼睛的泪意,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身子。 若在平日,只要她一动陈馑便会立即醒来,但今日不知为何,阿夕吃力地从床上坐起,又从床里边越过他爬出下了地,陈馑都一直没醒。 阿夕站在床边看着陈馑,那是她年少时心心念念的人啊,不知何时,这人已然变成了魔鬼。 床边挂着陈馑的佩剑,阿夕深吸口气,取下佩剑,脱了剑鞘。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只一下,只一下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如若还要纠缠下去,那就一起下地狱去纠缠吧,她跟陈馑谁都逃不了,都是要下地狱的。 阿夕最后仔仔细细地看了陈馑一眼,像是要将这个她年少爱幕过的人看进心里,是啊,不看进心里,入了地狱他们凭何相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二十一章 生死有命 阿夕紧张时猛吸了两口气,然后用力一扑,剑尖便没入陈馑的胸膛。 这一剑阿夕刺的极深,她没杀过人,她想着,这样深陈馑应当一剑毙命没有痛苦了。她想着,她果然还是不如陈馑狠心,都这般时候了,她还想着他痛不痛。 阿夕抬起头,想再看看陈馑的脸,谁知一抬眼却撞进陈馑的眼里。 陈馑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闪着泪意,就那样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阿夕吓了一跳,她急急起身后退了两步两稳住身子。 她心跳如鼓般,不知眼下的情况应当如何,她是该拔出陈馑身上的剑再补上一剑?还是该让陈馑拔出剑把剑转刺向她? 但陈馑似傻了般,仍如方才那样直直地看着她。 阿夕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 陈馑不动,她亦不知该如何,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良久之后,陈馑才动了一下,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起身,然后自己动手拔了剑将剑扔到了地上。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好似被捅了个窟窿的身子根本不似他的般,任由着鲜血往外流着。 “你何时醒的?” 阿夕也不知自己为何在这时问了这样一个蠢问题。 陈馑拉了拉嘴角,想了想还是回答道:“你起身的时候。” 阿夕愣了愣,“那你为何……” 他明明醒了怎么还由着她取了剑刺进他胸膛,他不怕死吗? 陈馑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道:“方才本来想着,由着你取了我的性命也好,这样心就不会痛了,只是转念一想,眼下我还不能死。” 陈馑身上不停地流着血,他说话间便感觉一阵晕眩,他顿了顿,又接着道:“罢了,这一剑,就当还你那十年间牢狱之灾吧,可惜,你的容颜是恢复不过来了,不然你还能凭着姿色嫁给陈渊,待日后……” 说到这时,陈馑不禁闷咳了一声,但他还是忍着气把话说完,“不过陈渊应当也不会嫌你的,你好好的跟着他吧,孩子……至于孩子……”陈馑脸色一暗,眼神在阿夕肚子上掠过,“孩子你不想要便不要罢了。” 陈馑说完捂着胸口挪着步子出了屋子,守在外间的青儿其实早就听见动静醒了过来,这时她见陈馑浑身是血地走过来,刚要惊呼便被陈馑一个眼神制止住。 青儿捂住嘴把到口的惊呼咽进喉咙,又迅速地取下陈馑的风衣被到他身上扶着他出了朝阳宫。 自那日后连着好几日阿夕都没再见到陈馑,连着青儿她也好几日没见到。 等到再见着青儿已是除夕那天。 青儿脸崩得紧紧的,见着阿夕也未说什么,只字不提陈馑。 阿夕心中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终于,她还是按捺不住,“陈馑怎么样了?” 青儿努力缓了缓脸色,说了句,“将军无事。” 阿夕本多想问几句,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 过了会,青儿问她,“将军已经吩咐奴婢了,姑娘若是想……取药,跟奴婢说便是,不用觉得有何不妥。” 阿夕沉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青儿说的什么药,她脸上一阵青白,虽说这孩子她原本就没打算要,但真到了这时候,她却犹豫了。 她也不知因何犹豫,但她却同样也明白,那一剑下去,她跟陈馑之间不适何有任何的牵扯了,这孩子…… 她抚上自己的肚子,片刻后她道:“晚些时候吧,今日除夕,你陪着我守岁吧。” 青儿拧着眉,往朝阳宫外看了看,脸上一片忧色。 “奴婢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 她转过脸,看着阿夕接着道:“今日老将军带着众臣进宫,这宫里怕是不太平了,姑娘若不趁早下决心,到时怕生变故。” 阿夕腹中的可是将军的孩子,倘若真的是老将军赢了,若她留着这孩子,老将军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阿夕想了想,问:“他们何时进宫?” 青儿不知她为何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说,“将军说了宫中不备膳,让众臣在自己家用过饭再入宫,应当是酉时。” 阿夕点点头,算了算时间,现在是申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她吩咐青儿,“青儿,我有些饿了,先备膳吧。” 青儿点点头,命人传膳。 将军吩咐过她,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照顾好阿夕,不能让阿夕姑娘冻着饿着,今后……就算他不在了,也一定要当姑娘是自己的亲主子侍候着。 她……她在将军面前发过誓的。 很快便有宫人担着食盒往桌子上摆,都是阿夕平日里惯吃的。 阿夕平日里本就消沉,对吃饭这种事更是不积极,平日里总要人又请又劝的。但今日却反常般,既不用人请也不用人劝,自己坐到桌前捧起碗便急急地吃了起来。 青儿似吓着般,“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慢些,别噎着了。” 阿夕很快便用了膳,她吃得太急,灌了杯温水才把喉咙里的东西给咽下去。 等用了膳,阿夕又道,“打盆水来我洗个脸。” 说完也也不等青儿侍候,阿夕自己入了里屋换了身衣服。 水很快打来,阿夕净了手,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核妆台前,“青儿,来替我核个妆。” 青儿愣愣地上前,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道:“姑娘想要什么要的妆?” 阿夕道:“你既是陈馑一手调教出来的,想必也知晓朝阳公主平日里惯梳什么妆吧?就梳个那样的妆便何。” 青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阿夕,直到阿夕把梳子递到她手中她才回过神来。 “姑娘,您这是……” 阿夕道:“今日是除夕呢,你替我梳个那样的妆吧,我很久没有梳那样的妆了。” 阿夕说罢青儿便也不再多问,敛了心神专心替阿夕梳起妆发来。 阿夕脸上那大块的疤痕是怎么都掩不下去的,她似也不甚在意,满意地看着铜镜中青儿替她梳好的妆发。 “把那件大红的狐裘取来。” “姑娘要出去?” 阿夕应道:“嗯,咱们也去大明宫守岁吧。” 青儿吓得双膝一软跪到地上,“姑娘万万不可,大明宫那边……”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那里太危险了,她不能让她过去,她发过誓的,要保护她。 阿夕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青儿,不作声地自己去取了狐裘披在身上,边走边说,“无事,陈馑若是怪罪起来,你便说是我的主意好了。” 阿夕走的又急又快,从地上迅速起身的青儿小跑了两步才跟上,“姑娘,您慢点,慢一点……” 除夕也没赶上个好天,大风呼呼的吹着,似刀子把刮在人脸上。阿夕一路从朝阳宫走到大明宫,尽管裹着狐裘但还是冷的直哆嗦。 阿夕与青儿才走到大明宫门口便听见里面陈礼激动万分的声音。 “陈馑,你别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今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跟皇上说上几句话,否则……” 阿夕快步步入殿内,边走边扬声道:“否则老将军又当如何?” 阿夕这一句让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陈馑紧锁着眉看着她,满脸的不赞同。 被打断话的陈礼十分不高兴,满脸怒气:“胡闹,这大明宫是什么地方?怎么来了个胡闹的女人,来人啊,拖出去乱棍打死。” 陈馑刚想说什么,便听到阿夕冷哼一声,“本公主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公主? 众人一惊,纷纷去看阿夕的脸,似惊愕似疑惑,而一边的陈渊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夕扬着下巴,对着陈礼道:“怎么?老将军不认识朝阳了吗?” 陈礼似也没料到,他眯着眼睛一边看着阿夕一边道:“呵,姑娘可别欺负本将军老眼昏花,朝阳公主早在十年前便葬身火海了,你以为你把你自己脸上烧出块疤来就是公主了?”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他陈礼想要得到的东西,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阿夕似乎料到他会这样说般,挽直袖子,一直挽到手臂处。 “陈二公子,不知本公主手臂上这块胎记二公子可还记得?本公主小的时候有次跟二公子玩闹,从假山上跌了下去,划破了衣裳露出这块疤痕。当时二公子还以为是摔破了,我还没哭二公子就先哭了起来,一个劲的埋怨自己,说自己把我给摔坏了。后来还是我母后解释说这是块胎记,你才止了哭。二公子……可还记得?” 面对阿夕的逼问,陈渊抬起头,满脸沉痛地看着阿夕。 他们明明说好了,他不知阿夕为何要临时变卦去帮陈馑,但…… 陈渊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神色已平静,他道:“是,我记得。公主手臂上那块胎记父亲也是自晓的,当时因为这事,父亲还将孩子关在祠堂关了三天,说孩儿软弱无用,一个胎记便吓成了哭包。” 陈渊这无疑是承认了阿夕的身份,陈礼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若不是场地不对,他直想一脚踹死陈渊,这一个二个的,他生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吃里扒外的贱骨头! 既已如此,陈礼道:“哦,原来是公主啊,怎么公主这么些年一直在宫中?为何我等都不知情?” 陈礼假仁假意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又接着道:“既然公主来了,那么公主……我等想跟皇上说几句话而已,公主不会拦着吧?” 阿夕笑笑,自袖中取出一道圣旨。 “老将军刚刚不认识本公主,这会不会连圣旨都不认识了吧?” 说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将圣旨递给陈礼,“这圣旨我就不读了,老将军应当认识我父王的字迹,老将军好好看看,这圣旨可有假?” 陈礼打开圣旨一字一句地看着圣旨,待看完之后脸铁似要吃人般。 他的眼睛陈馑身上移到阿夕身上,又从阿夕身上移回陈馑身上。 “我儿能奈,如今倒靠上了女人。” 陈礼这话说的过份,不过陈馑却并未被他激怒,他此时甚至还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父亲若是执意要在宫中守岁,冷落家中列祖列宗,孩儿立即命人去搬椅子,好让父亲好好地坐着守岁。” 陈礼冷哼一声,一拂袖转身离开。 陈礼都已经离开,众人心中已明,今日这场计划好的宫变泡了汤,明不正言不顺了。 待走到殿外,陈礼问跟上来的梁大人,“大军何日等到?” 梁大人道:“为不被察觉,大军都是分批纠集的,待到集齐,要到五日之后。” 陈礼点点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恨恨地说,“那就再让他狂上五日!”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后,阿夕才松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她……终还是负了陈渊。 陈馑看着站在殿中的阿夕,眼睛情绪难明,他问:“你……为何要来?” 阿夕不看他,只低声道:“今日除夕,你们要打要杀,选个别的地方,不要在这大明宫。” 陈馑咬咬牙,对着阿夕身后的青儿道:“送姑娘回朝阳宫。” 说着他便转身进了内殿。 阿夕看着他的背影,本来想开口问问他的伤势如何了,眼下也都咽了回去。 回到朝阳宫后,青儿问阿夕,“姑娘为何要帮将军?” 阿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实际上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她想着,大概她恨了陈馑这么多年,最恨的不是他夺了这天下,而是他骗了她吧。 如今她也骗了他,她也活成了自己厌恶的样子了。 因为阿夕的相帮,除夕夜的危机解除,青儿也没有再主动问阿夕要不要用药的问题。 她总盼着事情会有转机,盼着这宫里能真正太平下来。 但局势明显没有如青儿盼着的那样走。 新年本该是热热闹闹的日子,但宫里一片冷清,宫中的宫女太监别说玩闹,说话声都放轻了许些,大概都怕触了陈馑新年的第一个霉头。 等到了初三,青儿在朝阳宫状似无意地提起,“宫外传来消息,老将军正悄悄的屯积兵力,偷运粮草。” 阿夕正坐在窗边发着呆,听着青儿这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次我真帮不上什么忙了。”生死……由命吧。那日她跟陈馑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全然对,陈礼既已知晓她是朝阳公主,那便不会放过她的,有陈渊在也无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爱你鲜衣怒马时》正文 第二十二章 终章 隔日佟春便回了宫,阿夕大概也察觉到了,局势真的严峻了,但是,她自除夕之后便再没见过陈馑,也不知他身上的伤势如何了,那一剑……其实刺的很深。 不过她想着,即便是陈礼举着刀剑杀到殿前,陈馑大概也是那雷打不动的样子吧。 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明白,为何直到现在陈馑仍然按兵不动,他其实早在她父王驾崩之后拿着那道圣旨直接称帝,怎么着也比陈礼名正言顺多了,她不知道陈馑为何一直没有动作,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陈馑不喜欢被陈礼拿捏吗?再怎么着陈礼也是他父亲,若真有隐患,日后再作打算也未偿不可。 陈馑……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还有除夕那日,如果她不去大明宫,大明宫又会发生什么呢? 依陈礼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难道陈馑就没想什么对应之策吗?这一点都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阿夕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懂陈馑,这所有的事情像是个巨大的迷团,她找不着一丁点的突破口。 佟春从江南回来,还给阿夕备了礼,这倒让阿夕意外了。 一来是她跟佟春的关系压根不是这送礼收礼的关系,二来……这么一来,怎么感觉佟春只是去江南游玩了一趟,而且还是在局势这么严峻的情况下。 佟春把礼放下后就离开了,也没多说什么话。 那礼盒就放在桌上,阿夕盯着看了片刻,青儿问她,“要拆吗?” 阿夕对佟春的礼是无半点兴趣的,不过……她被陈馑及佟春的这一系列行径弄得莫名其妙了。 想了想,她还是说,“拆了吧。” 青儿将外层的牛皮纸拆开,露出里面檀色的盒子。眼下阿夕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谨慎,怕有什么不妥,青儿便直接开了盒子。 佟春特地从江南带回来的,她们原以为盒子里要么是什么贵重之物,要么是江南的什么特色之物,待打开后,却发现里面只是一根发旧的络子,像是用了很多年的样子。 青儿看看络子,又看看阿夕,把东西递上去,“姑娘,佟大人送的东西倒有些奇怪。” 阿夕拿过络子觉得有些眼熟,待仔细看了看之后心神一凛。 这络子……分明是她十年前在小太子生辰时送给他的礼物。这络子本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一样的花色,一样的打法。 朝晖一个,陈馑一个,都是阿夕新手编的。陈馑那个,还因为她当时因一件小事跟陈馑闹脾气,她一气之后拿了把剪刀剪坏了,尽管后来她又后悔找了线又缝补好了,但原本两个看着一样的络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一根……一定是朝晖那一根。 佟春从哪里来的? “青儿,快,快去拦住佟春,我有事要问他。” 青儿见她神情急切,连忙点头跑了出去,只是等她跑出去,哪里还找得到佟春的影子。 青儿无功而返,“姑娘,奴婢没追上佟大人,听执勤的侍卫说,佟大人去了将军那里。姑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佟大人吗?” 阿夕心里十分慌乱,她胡乱地点点头,对着青儿道,“你去大明宫殿外守着,佟春要是出来了,你立即带他过来见我。” 青儿去了大明宫,两刻钟后又回来了,她没有等到佟春出来,倒是等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慌慌张张地从大明宫又跑回朝阳宫,表情又惊又喜,人跟疯颠了似的。 见着了阿夕,抓着她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 阿夕被她弄的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情绪很是激动,一句话都说不出。 阿夕端着水连灌了她好几口才让她情绪缓了下来。 “好了,现在没那么激动了吧?可以说是怎么了吗?” 青儿抹抹脸上的泪,“奴婢刚刚在大明宫外,偷偷听到将军对佟大人说,要他命宫里准备,明日……明日……” 说着青儿又哭了起来。 阿夕不禁皱着眉头问她,“明日如何?”怎么到了关健的地方她就卡住了。 青儿大吸了口气,稳住情绪说,“明日迎太子回宫。” 阿夕脑袋里嗡的一声,她用手撑着桌子才没让自己滑下去,她看着青儿认真地问,“谁?你说谁?” 青儿看着她笑着说,“是太子,姑娘,是太子,是将军亲口说的,奴婢不会听错的。” 看着又哭又笑的青儿,阿夕不禁觉得自己也要像青儿一样才好。 不过……眼下她还不能乱。 “将军还在大明宫吗?我要去见他。” 青儿连连点头,拿了阿夕的披风给他披上扶着她便出了朝阳宫。 只是等她们到达大明宫时,陈馑已经离开,她们只碰到了佟春。 佟春对着阿夕行了一礼,“将军去了承德门,眼下非常时机,恐再生变故,姑娘还是呆在朝阳宫内,不要出来走动为好,若有事,还是等改日事态平息了再问吧。” 佟春说话不卑不亢,便是之前阿夕那般骂他,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青儿听到的是真的吗?是朝晖要回来了吗?” 佟春木着脸回道:“明日之事姑娘明日便知晓了,属下只是回来帮将军取东西,还有事,青儿,你扶着姑娘回朝阳宫吧。” 阿夕被青儿半扶半拉的扶回了朝阳宫,她本想着跟着佟春一起去承德门,她想要问一问陈馑,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可是真的朝晖回来了? 阿夕回到朝阳宫一直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朝晖真的没有死吗?而且他就要回来了。 青儿说陈馑说的,要迎太子回宫,那陈馑他又…… 阿夕总觉得自己就要想通什么似的,但是又卡在一个点上,所有的事情似乎有所关联,但她又找不到那根将它们串在一块的线。 “青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朝晖……真的是朝晖要回来了吗?” 这些事情青儿知晓的也不多,朝晖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知,但陈馑说的话她却是听得千真万确,没有一点假的。 “是的,姑娘,将军是这么说的,奴婢没有听错。” 阿夕看看窗外将黑的天,心乱如麻。 “你说,朝晖能顺利入宫吗?陈礼会不会拦着?他会不会有危险?还有陈馑……陈馑他……” 他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那一夜谁都都没睡。 朝阳宫内彻夜点着灯,阿夕拥着被子紧锁着眉头借坐着,她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起初外面一片平静,什么声音了听不见。 到了后半夜,承德门外的撕杀声在朝阳宫都能听见。 听着外面的动静,阿夕脸色一片惨白,青儿也坐立难安一副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样子,一会问阿夕喝不喝水,一会问阿夕冷不冷,要不要再多烧几个地笼。 阿夕脸上一片郁色,对青儿来来回回的折腾聪耳不闻,她此时恨不得能自己上承德门去看看。 但她忽地又想起那日陈馑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十年前若不是她自己自做主张…… 陈馑绝对不会说无用的话,所以那日他说的那话究竟是何意思。 闯入宫门,要夺这江山的明明是他陈氏父子。 可为何他与陈礼又要刀剑相向? 那一夜,承德门前撕杀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快亮了,声音才停歇。 那回来的将士门说,城门楼前一片血海,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都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在城外挖了几十个大坑,把人都埋在了一块。 陈馑是被人抬回来的,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腿上那一枪是陈礼刺的,臂上那一剑是梁大人伤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阿夕听朝晖说的。 朝晖真的回来了,她原以为已经死去的弟弟真的回来了。 年初五,原本陈礼准备逼宫的日子,朝晖穿着龙袍,站在朝堂之上,俯视着一众大臣,眼神一片冰冷,江南那水乡之地,一点没让将他养得温和,反倒让他整个人看着凌厉不已,再也找不回小时候那小可爱的模样。 “陈礼已经被斩杀于承德门城楼前,阿姐,他差点令这朝堂颠覆,毁你容颜,又伤父王根基,他就这样死了倒是便宜他了。原本我这里还给他准备了一百种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活法呢,可惜,最后竟然都没用上。” 朝晖说这话时的神情倒与陈馑有些相似,阿夕看着他竟有些恍惚。 朝晖又道:“倒是没料到陈渊倒真有些本事,若不是他,只怕陈馑昨日便要死在承德门了。不过……若不是他一剑刺死了陈礼,只怕陈礼的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他大概也是料到了吧,所以才临时反了陈礼。不过,他这一反倒省了我们很多事,而且,他这样一来便是有功了,朕倒是不好杀他了,便当是回报了当年他救了阿姐之命的恩情吧。” 阿夕扯扯嘴角,陈渊的这些举动,虽看似平常,却也不是不是能理解,自古忠孝两难全,他既要顾及陈馑,不想让陈礼伤了他,又要顾及陈礼。若太子入了宫登了基,陈礼的下场只怕是没人敢想吧,所以他干脆一剑刺死了他,省了他日后的苦痛。 “姐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所以你实话告诉阿姐,十年前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 陈馑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这十年他又在何处? 朝晖知道她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眼下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阿姐想知道这些事,何不亲自去问陈馑。” 阿夕神情一滞,“他……他还好吗?” 朝晖摇摇头,“不太好,他伤得很重,而且体内有毒,朕已命太医全力医治,太医说伤倒是不重,新伤旧伤都能治好,只是这毒伤了他身体的根本。” “毒?” 他怎么会中毒? 朝晖道,“是的,毒,我问过佟春跟你这宫里的那个宫女了,毒大概就是在这朝阳宫里中的,不过阿姐不要担心,你并未中毒。” 在朝阳宫里中的毒?朝晖这是什么意思?在这朝阳宫谁会给陈馑下毒?他的意思是这毒是她下的吗? 阿夕摇摇头,“可是我并未……” 朝晖打断她,“朕知晓不是阿姐,是那叫柳儿的宫女,她是陈渊的人,后来不知怎么为陈礼所用了,毒是陈礼让她下的。” 阿夕深吸口气,脑子里乱成一乱麻,朝晖偏又不将实情全盘而出。 朝庭未定,朝晖事多,只在朝阳宫待了半日便离开了,离开前对阿夕道:“阿姐若是无事去看看陈馑吧,你想知道的那些何不亲口问他?” 朝晖的这句话像魔咒般,时不时地在她耳边响起。 她将自己闷在朝阳宫里闷了两日,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去看陈馑,朝晖说的没错,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应该去找陈馑问清楚。 只是当她下定决心来到陈馑住的寝宫却被部在门外的佟春拦住。 “将军身子虚伐不便见客。” 阿夕被拦得愣住了,“不便见客?” 佟春垂头不语。 阿夕不肯走,问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佟春心里想着,他哪里敢有这个意思,连忙道:“是将军的意思。不过……将军身体也的确不大好,不见客也是好的。” 阿夕怔怔地看着他,“是不见客,还是不见我?” 佟春的沉默让阿夕明白过来,陈馑的不见客只是不想见她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提了口气。 阿夕去而复返,也未见异常,倒是青儿干着急。 她私下里去找过佟春几次,但佟春都说是将军的意思,将军说不见便是不见。 青儿气得狠狠地踹了佟春两脚,恶狠狠地骂他:“你就见不得姑娘跟将军好是不是?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你自己不娶媳妇还得霸着将军啊?” 佟春苦着张脸无语,他是将军的人,自然得听将军的。怎么不论什么时候,他都里外不是人? 不过,阿夕倒是没觉得什么。 他因她而中毒,她又刺了他一剑,到头来他还帮着朝晖与他亲生父亲对抗,他生她的气,不想见她也是应当的。 本来阿夕想着,陈馑既然不想见她,那她便等着吧,等着哪日他气消了,或许他就想见她了。 只是,等到新皇登基那天,有千秋之功的大将军陈馑却仍未出现,对外也称身子不好需要调养,阿夕就不免有些慌了。 这等大事,陈馑怎么可能会不出现? 阿夕再次去佟春那里碰了个钉子后青儿把佟春上三代翻出来翻来覆去的骂着,阿夕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晚上,阿夕却忽然说肚子疼,急得青儿团团转,赶紧去请了太医过来。 阿夕疼得直叫唤,最后连新帝都惊动了。 新帝来的时候阿夕脑门子上全是汗,新帝也慌了,抓着太医问怎么回事。 太医却吱吱唔唔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道:“公主身子无大碍,这怕是心病。” 新帝松开太医,疑惑地看了眼阿夕,见她那样却是疼的真切的,他不禁十分忧心。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阿夕睁着泪眼抓着他的手道:“阿姐想见陈馑,你让他见一见我可好?我这几日总想起过去的事,每每想起不得其解,心中总是郁结不已,烦闷得很。” 新帝一愣,久久没有言语。 阿夕当晚便见到了陈馑。 见着人了,阿夕才知道佟春所言不假,陈馑身子的确虚伐,她从来没有见他这么虚弱过。 她来的时候陈馑面色苍白,披着狐裘半躺在榻上,身边烧着几个碳盆。 见着她来了,陈馑也没起身,只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不是肚子疼么?” 阿夕似怨愤似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哼了一声,“你的那点小聪明,倒是全用在了对付我身上。”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想来看看你。” 陈馑道:“死不了,既然看过了,你走吧。” 说着陈馑闷咳一声,这一咳便扯着身上的三个伤口,陈馑疼得脸色都变了。 阿夕看着他问,“很疼是不是?” 她往前走了走,走至榻前,坐在陈馑的脚边。 陈馑凉凉一笑,“以往亲近你一分,你便厌恶不已,今日你倒主动了。” 阿夕也不理会他的朝讽,自顾自地说,“现在连朝晖都站在你这边了,为了见你,我胳膊都掐青了,疼的汗都出来了才让朝晖信了我。” 说着阿夕挽起袖子,胳膊上果真一片青紫,她对自己倒也真下的去手。 看着她的胳膊陈馑眼睛不禁闪了闪,但他还是道:“如果你是怕我因为你死了而心生愧疚那大可不必了,太医说了,这毒虽然难解,但慢慢解总是能解的。” 阿夕摇摇头,“陈馑,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你也不能全然怪我,你知晓我脑子笨,你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你让我怎么办?我这十年过的够苦的了,你还这样对我,你让我怎么办?” 阿夕说着,眼中的泪水又摇摇欲坠。 陈馑咬咬牙,“怎么?这还成我的不是了?” 阿夕又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馑,这次我没掐自己,我是真的伤心难过,你告诉我,你把十年前的事情都告诉我可好?” 陈馑冷笑一声,看着阿夕似困苦似烦恼的样子无动于衷,他道:“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想让我告诉你十年前的确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带着陈家三千精甲杀入宫门,是我害得你被火灼烧,是我害得朝晖流落民间,是我害得你父王病重……” 说着说着陈馑便又咳了起来,阿夕上前去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拍一边解释说,“不是的,陈馑,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管是怎么样的真相,我都想知道。” 陈馑止了咳,元气大伤般,有气无力地靠着矮榻,“知道了又当如何呢?” 阿夕道:“知道了我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你。如果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但你不告诉我真相你也有错,你也不能全怪我,我刺伤你的事,你只能怪我一点点,谁让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呢。还有你中毒的事,你一点也不能怪到我,你只能怪你父亲,还要怪一点点陈渊,柳儿是他的人,却给你下毒。还好没给我下毒……” 她一番理所当然的话听得陈馑瞠目结舌,“我倒是不知……你竟是这般无赖的性子。” 但说起来,她小时候不就是这般吗?这般语气说话,这般强盗逻辑。 “陈渊一心一意地为你,他要是知道你把这事全推给他,只怕会气死吧。还有,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给我机会,为你挡毒?”说着陈馑不禁眯了眯眼,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有些话,小孩子说起来是天真,大人说起来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阿夕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连忙摇头,“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孩子,我有了孩子,若是我中毒了,孩子该怎么办?” 说到孩子,陈馑眼神不禁暗了暗,“孩子你不是不打算要了吗?” 阿夕又是摇头,“没有,我那是骗柳儿的。我知道她是陈渊的人,但我不知道她跟陈礼有没有关系,所以才骗她说我不会要这个孩子。” 她又道:“陈馑,你告诉我吧,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今日肚子疼也是真的,只是没有疼得那么厉害,疼不出满头大汗,所以我才这掐了自己,也不全然是骗人。” 好半天陈馑都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才叹了口气,伸手将阿夕拉近了些,“你总是自以为是的耍着小聪明,肚子疼为何不早说?还疼吗?” 阿夕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抱住陈馑。 “所以十年前你并不是真的想当皇帝,也不是真的想要杀我的对不对?” 陈馑叹口气,缓缓道:“十年前我随父亲出征之前,听到他与梁伯伯的谈话,他说小太子过于聪慧,要趁早除了才行。又说等小太子出事之后再让陈渊娶你让他做你的附马…… 朝晖如我亲弟弟般我怎会让他们如此,再说陈渊……陈渊哪里是当附马的料,让他去喂马还差不多。但当时父亲与梁伯伯手上握有重兵,他若真的兴兵造反,你父王哪里抵抗得了。 所以我干脆先下手为强,说服我父亲让他同意我带着陈家三千精甲杀进宫来。 那三千精甲都是父亲的人,我只有佟春一人,为了救下太子,我不得不杀了宫里许多的人来掩饰,最后才寻得机会救下朝晖。待我再去寻你时,朝阳这已是一片大火,而你竟已不知去向。” 陈馑三言两语便把十年前的旧事说完,但个中滋味,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这十年,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阿夕久久不语,好半天才回说,“陈渊哪里会喂马,他连风筝都不会放。” 陈馑轻笑,“你倒是会过河拆桥。” 听到他笑,阿夕不禁也松了口气,她问,“陈馑,你身子究竟如何?” 陈馑拥着她,把身体重量往她身上压了压,咳了咳说,“无事,太医说,这外医养上一年半载的便差不多了,至于这毒,则需要费些功夫了,不过,一辈子那么长,总是能解的。” 阿夕忽然想到什么,从他怀中起身,“这毒既是陈礼下的,那陈渊那里会不会有解药?” 陈馑一愣,猛咳一声,然后道:“无事,太医说了,其实这毒吃了解药跟不吃解药也一回事,因为是慢性毒,已经渗入血液,需要慢慢调养的,既便是吃了解药也无用。否则,我跟你弟弟岂不是早就找陈渊要解药了?” 阿夕哦了一声,想想觉得陈馑说的也对,解药真有用的话,他跟朝晖岂能不要来。 陈馑笑了笑,将人重新拥回怀里。 十年,他一个人随受这么多,总得讨得利息回来不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