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书金色国度》 序章 “已经又是二十年了,从上一位我的继承人死去之后,又二十年了呢,蓝丹。”圣彼得大教堂的某处钟楼上,那个声音这么说道。 “真是有些嘲弄呢。”他轻轻叹息。 “是的,圣座。”身着白金色神官袍的老者跪侍在一旁,低垂着白发苍苍的头颅,恭敬地说。二十年的岁月,的确是很久了,往事的碎片,英雄们的诞生与毁灭,那些再也无法触及到的景象像是流星的碎片划过蓝丹深邃的眼瞳,让他微微失神。 风拂过高处的流云,他们两个人华贵的袍子都在风中猎猎作响,这里是梵蒂冈最高的地方之一,世界从他们脚下蔓延向天际。 “好了,起来吧,都一把年纪了还固执这些。”那个声音顿了顿,“而且这只不过是一介虚影罢了,谈不上什么尊贵。” 他伸出手去逗栖息在钟楼内的几只鸽子。那些白羽的小东西轻轻蹦跳,其中一只伸去啄他的手指,却突然扑了个空。受惊的小东西扑腾着翅膀飞起,咕咕地叫着。他略有些感慨地看着外面,光,云海,夕阳,缓缓翻腾,而他的身边笼罩着一层奇怪的光晕。 这一幕有点像是画家笔下肃穆的油画,橘红色的光明带着神圣的味道,也许那是自然所生来的神圣,也许只是因为那个声音的主人,毕竟他虽然只是一介投影,却是来自这片大陆上最尊贵最伟大的存在,他站在哪里哪里就会成为圣地。 “那么圣座,是要再次开始了吧?”被称作蓝丹的老者起身,言语里还是自然而然地带着尊敬。 “是啊,二十年的教规,教会不是执行着这个决议快一千年了吧,怎么能在我们这一代断掉。”他说。 圣座转过身,看着蓝丹,那张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脸看着他,神术投影出的虚像是那么逼真,连那张脸上的苍老与疲惫都是那么明显。蓝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挥手打断。 “不必说了,蓝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老了,在你还是年轻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老人了,如今你都是老人了,我怎么可能不老。”他淡淡地笑,那么的平和,就像那从天际吹来的浩荡的风,“所以这次,圣堂的一切,就都交给你打理。” “什么!”蓝丹猛地抬头,多年心如止水的修行突然化为了泡沫,巨大的惊讶让他惶恐的几乎想要跪下,“圣座,这件事除您之外天底下再无一人有资格啊!二十年一开的圣堂,可是要” “好了,我当然知道。”他说,风吹扬起他金色的长袍和他花白的头发,他的目光深邃如海。 “蓝丹,我可能快要死了。我已经听到上帝的低语了,它在召唤我,不知道再过多久我就被接引去天国,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管理这一切了。”他的声音平静坦然。 沉默,只有风和衣袍拂动的声音,蓝丹注视了他很久很久,这个如神一般的男人也会死吗,这个曾经执掌着黄金的十字权杖登临世界巅峰的男人也会死吗?是啊,会死的,他会死的,伟大的圣座也会死的,地上所有行走的生命都会死去,只有神永恒如一。 “为什么,不交给红衣大主教们?”良久,蓝丹问。 他看着蓝丹,略带着长辈的笑意:“你们的心思我大致还是知道一点的,他们都是各自怀抱自己野心的人,交给他们我不放心。”他拍了拍身边伫立的青铜古钟,马上快要整点了,报时的钟声就要响了。他的气息骤然威严起来,巨大而磅礴的威势从那个苍老的身躯爆发出来,一瞬间蓝丹感觉眼前的人回来了,或者说那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不是眼中常带笑意的老者,而是手握权杖,披金戴银,位登巅峰的教皇圣座! 明明两个人的身高所差无几,可是这个时候圣座给人的感觉是那么高大,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从天而降的天使与凡人交谈,金色的教皇袍灿烂如神:“我,圣保罗格里高利七世教皇在此宣告,任命亚伯拉哈蓝丹为圣堂最高执行者,亚伯拉罕蓝丹,你可愿意接受这神赐予你的使命,去满足神的期盼!” “我,亚伯拉罕蓝丹,愿意生命奉行神的旨意,直到永永远远,千世万世。”蓝丹跪下,用最坚定的声音说出他的誓言。 “那么,就交给你了。”教皇最后居然是笑着说的。神术投影出的身体逐渐破碎成金色的光点,然后突然凝聚成光柱向着天空激射而去。那股伟岸的力量惊动了所有栖息于此的白鸽,破开厚重的云层,一直击打到,最高的天穹! 破开的云层处洒下万道霞光,壮观的如同神国露出它的冰山一角。这时候蓝丹身旁的钟也开始鸣响,整点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钟开始报时,几千几万羽白鸽从这世界上最大的教堂飞出。它们咕咕的叫着,随着某种神秘而古老的指引围绕这教堂与天光飞舞。海潮般的钟声与霞光荡开而去,惊醒了这座在黄昏打盹的城市。于是成千上万的塔尖变得明晰起来,街头屋壁上的天使雕像在夕阳的光中露出微笑,人们停下脚步,虔诚地在胸前合十,低声赞颂着神的光辉,飘渺的圣歌如此动听,像是一场金色的粉尘从大地上升起。 这里是梵蒂冈,金色国度,奉神之所,天下圣域! 蓝丹的头顶,那云层破开之处传来隆隆的雷霆般的声响,巨大的金色光芒在那里翻腾,逐渐形成十字的模样。那十字形大到遮天蔽地,内部星云状的灵力漩涡翻腾不息,简直犹若神迹! “这才是梵蒂冈教皇的手笔啊,即使快要死去,也是这世上唯一的神的代言人。”他拉起自己的白色兜帽,背对罡风向下走去,年迈的身躯略显渺小,但是有着劲松般的坚韧。 “只是没想到我这个糟老头子居然会有决定下一任教皇的权力。”蓝丹无奈地苦笑,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钟楼漆黑的螺旋楼梯中。 同样是这座教堂,某处,另一位神官靠在窗边,看到天宇显现的巨大十字,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晃悠着他穿着拖鞋的双脚:“圣堂又开了呢,那么你这个小屁孩也该醒来了吧,都睡了多久了,一直霸占着这块宝物算什么回事,很舒服吗,我也想躺一会儿呢。” 他啰里巴嗦地抱怨着,房间的另一边,男孩躺在一块巨大的紫水晶上,双目紧闭,依旧在深深沉睡。 “再不醒过来的话天就要黑了啊。”他有些担忧地说,眉头轻皱,大口啃下一块苹果,目光去向远方。 远方,金发紫裙的小女孩拉着那个魁梧的红袍男人的手,兴奋地说:“图灵叔叔,你看你看,那里有个好大好大的十字架啊!” 这个小公主模样的女孩伸出手,白玉般的手指指着天空中的十字架,瞳孔里流转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她的瞳孔居然是奇异的紫色,仿佛宝石生辉。 魁梧的红袍男人点了点头,他一只手紧紧握着小女孩,另一只手拿着烟,沉默地吸吐着。 他拉了拉女孩的手,继续从容不迫的向前方走去。 “我们去哪里啊?”女孩问。 “去你该去的地方。”男人喷出一口烟,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十字,“就是那光最亮的地方!” “哦,好啊好啊,我们去梵蒂冈啦,图灵叔叔你会陪着我么?”女孩眨巴着眼,期待地问。 “不会。”男人直截了当地说。他将女孩拉起来抱在怀中,看着她金色的长发和紫色的双瞳,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遍:“不会。” 大陆的另一方,一批车队在荒原上狂奔,无论是马车还是骑手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骏马,绣有剑齿虎徽记的大旗在风中舞动,那虎如同活的一样,张牙舞爪。 “少爷,您完全可以坐在马车里啊,没必要现在骑马,我们离梵蒂冈还很远啊!”一名从者对着跑在最前面的人大喊。高头骏马上是一位少年,衣着却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华贵的。他没有理会从者的话,而是注视着天空中不久前突然出现的巨大十字,雷霆般的声音从他们头顶滚过,如同帝王的战车。 “你们难道让我呆在马车里错过这番神迹吗?”少年大笑,用马鞭指着空中的十字架:“这是教皇向整片大陆发出的邀请函啊,二十年一开的圣堂,面向天下英杰的号召,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那是我期待已久的战场啊!”少年催马加速,像是猛虎见到猎物,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天空上如神一样的十字架巍峨屹立,发出变幻不定的光芒来,而冈古瓦纳大陆上阵阵烟尘奔涌而起,一对对人马仿佛命运轮盘上的一根根红绳,向那十字的光芒处纠缠而去。 看哪,他腾云降临。众目要看见他,连刺他的人也要看见他,地上的万族都要因他哀哭。这话是真实的。阿门。 ——启示录第一章第七节 历史:神历1537年,教皇圣保罗格里高利七世向全世界发布了圣堂的邀请函,开始了他在任期间的第二次圣堂选拔。巨大的十字架悬浮在天际七日,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这神迹般的景象。三千名资质堪称天才的少年少女被准许进入梵蒂冈参加圣堂试炼,那些即将在十年后轰动冈古瓦纳大陆的将星,灾星,乱世者们如今还是一群幼稚的孩子,他们会在那所神的圣堂学习,成长,并最终握住手上的剑柄为了他们各自的命运而战。而在那时,失去记忆的休伯特还在沉睡在圣域梵蒂冈的某处,等待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苏醒者 男孩醒来了,头灯的水晶吊灯散发着迷蒙的金色光芒,好模糊,看不清细节。他躺在什么地方,有人影围绕在他身边,影影绰绰。白色的,紫色的,金色的,都是什么人?他们在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什么? 他努力挣扎着起身,浑身上下传来酸痛和乏力感,就像大病过一场的人一样。那些人影中,紫色的小人靠了过来,他闻道一股淡淡的香气,感觉很淡,却有种不能忽视的清甜,就像是紫罗兰! 他的脑海中刚刚蹦出这个词,脸颊两侧传来火辣辣得疼痛。“哎,他好像醒了哎。”是个女孩的声音,那个小女孩的双手正在拧扯他的脸。 “丽雅,我们都看到他醒了,你没必要这么做吧。”她身边某个白衣的大人无奈地说。 “我看他有点迷糊的样子就帮他清醒一下,图灵主教说疼痛是清醒的最好手段嘛!”小女孩振振有词。 “痛痛,你放开我啦。”男孩摆脱那个小女孩的手,无奈地捂着自己的脸,他确实清醒过来了。这里是一个房间,壁纸摆设都相当精美,不像是穷苦人家。他躺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床上,旁边挂着大大的窗帘,有三个人围在他身边,两个大人和那个小女孩。女孩穿着紫色的公主裙,皮肤白皙发色金灿,精致的如同洋娃娃一样,但让男孩惊讶地是她的眼睛,居然是极其罕见怪异的紫瞳。 “喂喂,怎么了,老是盯着人家看干嘛?我知道我长得很漂亮啦,难道你喜欢上我了?”女孩眨巴着紫色的眼睛笑嘻嘻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看你长得还可以说不定我可以考虑一下哦!” 男孩尴尬地别开目光,原本被拉红的双脸似乎又有点烧起来了,他张了张嘴:“我叫” 他的表情突然顿死在那一刻,再也说不出一个词。因为他发现他的大脑里空白一片,那个本该脱口而出的名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甚至连他为什么在这里的记忆都没有,不应该更准确地说,他的整个过去都变成空白,他对于自己过去一点印象都没有! 女孩默默地后退,因为男孩看不到自己,他不知道现在他的脸色有多么苍白,那双铁灰色的瞳孔里颤抖着无边无际的恐惧,让人惊恐。 “我叫我叫啊!”剧烈的疼痛像是海潮在他的脑海里拍打,他抱住头,痛得曲起身子。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那么可怕,房间感觉扭曲了,人脸也开始扭曲了,人的声音更像是恶鬼的低吟,带着迷幻疯狂从地狱升起,如同蝙蝠一样飞进他的头发里,他到底在哪里,他到底是谁? “你叫休伯特。”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带着熟悉的温暖与善意。脑海中的疼痛瞬间就被去除了,男孩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睛,他的眼角尚带泪水,目光迷茫。按住他头顶的是一位白袍的老人,那老人看到休伯特睁开眼,对他轻轻地笑了笑,“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背后日光盛大,像天使拥抱住漆黑的罪人,带着宽容怜悯。 “我失忆了吗?”男孩问,泪水无声地划过脸庞。 “是的,你失忆了。”沉默了一会儿老人说,“也许现在不应该告诉你,但我还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一些真相。” 老人轻叹一口气:“你的父母都已经死了。”他说,“他们都是优秀的神官,但是在一次任务中他们被邪恶的力量杀死了,记仇的邪恶力量企图连你一起杀掉,我们救下了你,但是你却因为遭受了巨大的惊吓而失去记忆。对此我很抱歉,孩子。我向教会提出申请领养了你,现在我是你的亚父,我叫亚伯拉罕蓝丹,而你叫休伯特,亚伯拉罕休伯特。” “休伯特我叫休伯特?”男孩垂下眼帘,显得哀伤,迷茫,孤独。 “吓死我了,所以他叫休伯特?”那个女孩躲在另一位白衣神官的身后,两眼怯生生地望着蓝丹。 年老的神官点点头:“这里是教会的中心梵蒂冈,关于这些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是的,我还记得,冈古瓦纳大陆,罗马帝国,基督圣教,尊贵的白衣神官们。”男孩出神地注视着蓝丹身上的白色神官袍,有气无力地说:“抱歉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吗?我的头,很疼。” 另一位神官张嘴想要对蓝丹说什么,蓝丹摇头,理解地在男孩的肩膀上轻拍一下:“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就让他一个人休息一下,那些事可以以后再说。” “休伯特,你需要什么的话喊一声就好,会有佣人来帮你的,不过在你完全恢复之前最好先不要离开这个房间,知道了吗?”蓝丹叮嘱道。 休伯特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了。” “我叫凯恩,休伯特小少爷,我们以后应该会经常见面的,有什么找我就好,你亚父忙的很,估计平时很难找,我就不会了,我一直很空。”另一位较年轻的神官热情地朝他打招呼,一头火红色的卷发,淡淡的胡渣和有些缭乱的神官服,虽然是个成年人却有着孩子般爽朗的笑容。 “至于我这个聪明可爱活泼乐观貌美如花的公主殿下嘛,记住了,我叫丽雅。”女孩眨着大眼睛,耳边的金色发梢随着她身体的动作淘气地跳动。男孩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次见面可别又失忆了,否则打你哦!”女孩见休伯特不说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凯恩打着哈哈把她死拽活拉地拖走了。 终于,房间里只剩男孩一人。安静了,他想,轻轻吐出一口气。 失忆,亚父,神官,梵蒂冈,刚才谈了这么多男孩大致清楚了自己的状况,父母双亡,被某位尊贵的神官收养,他被带到了天下圣域梵蒂冈,失去过去全部的记忆,虽然听上去十分合理,但是这些事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太过离奇古怪,想要短时间接受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试图努力地回想起什么,但是大脑里还是和阳光一样空白。 总有些地方让男孩感到莫名的奇怪,看到蓝丹的神官袍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连贯,不明确,甚至有些荒诞,但是却那么的鲜艳:燃烧的大火,血染的白衣,十字架上捆缚的女人在歌唱,烧成焦炭的骷髅动了起来,它的头颅里闪耀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蓝色火焰,金色的光劈开大地,漆黑的深渊里,是一座塔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过去的记忆,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大脑中又重新变得苍白,唯一肯定的,那白色的神官袍曾经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的失忆,确实和神官有关。 只是,假如真的如蓝丹所说他的父母是教会的神官,那么,为什么当他想到神官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加上尊贵这个形容词呢?如果他曾经是神官之子,是教会内部的人,那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些白衣飘飘的神官是如此的高高在上? 甚至连这间屋子都对他来说显得过于华贵,床垫是某种的柔软的填充物,如果有一些财富的人会告诉他这是天鹅绒,窗帘和地毯上的花纹错乱繁琐,梳妆台的镜子似乎有一层镀金的边,这一切都对他而言太过陌生。想起房间这个词他的第一反应只是一间小小的屋子罢了。 真的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吗?他冷冷地望着那扇门,甚至连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冷静而吃惊。 男孩轻轻将手放在胸膛上,窗外阳光静谧安好,光线照在他还是稚嫩的脸庞上,温暖如天国。他的胸膛里,心脏还在清晰有力地跳动,此时此刻,这是男孩唯一能确定的真实的事了。 入夜,有轻微的风从窗户透进来,却并不冷,按照墙上的日历来看现在大概是初夏。男孩随手抓了件衣服穿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心情舒畅了不少,他向洗漱台走去。 夜晚的梵蒂冈出人意料的并不宁静,有烟火和人群欢呼的声音,吵吵闹闹,漆黑中闪耀着宴会璀璨的灯火,男孩略感惊讶,他一直以为这种圣地不可能有什么世俗的宴会。 他站在镜子面前,端详着镜子另一面的自己的脸,陌生的脸。 金色的头发,铁灰的眼睛,看起来还不错的相貌,这就是自己吗?男孩想,果然没印象了呢。 “那么,就是休伯特了吧,以后请多指教。”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说,镜子里的人轻轻点头。 休伯特整理好自己的衣襟,重新踱回到窗边。热闹的宴会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巨大的教堂下方灯火通明,上方隐在星星之间的阴影中,看起来就像童话书里的城堡。休伯特满脸憧憬,他按照蓝丹的话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而现在他有点坐不下去了。虽然他对这地方保有一定的戒心,但是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总是像飞蛾一样对发光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他轻轻打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 “有人吗?”他壮着胆子问了一声,死寂的走廊只有昏黄的灯光闪耀回应。蓝丹口中那些照顾他的佣人没有一个出现。 休伯特别上门,在走廊里摸索。他并不清楚路,就这么凭感觉随心地走。毕竟是教会的中心地带,走廊上到处都是宗教壁画和圣言圣徽,神圣大气。不少人物休伯特还是认识的,比如摩西,以撒,但随着壁画越来越多,他便认不出了。照亮走廊的光源也让他好奇,本该是火把的地方放置着像水晶一样的晶体,居然能自主发光,他的认识里完全没有这种东西。 “果然是教会啊!”他不由得赞叹。 楼道很长,休伯特不知道方向的东拐西拐,却始终没有走出去,偶尔走廊边上会有一扇门他不敢敲门而入。最后他不知道拐到了哪里,光线昏暗下来,壁画上的人形晦涩古奥,圣人们的面容都带着一种殉道者的悲伤。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感觉非常不好。 “梵蒂冈这种圣域应该不会闹鬼吧。”休伯特给自己打气,左顾右盼,从刚刚开始他就隐隐觉得有个轻微的脚步声跟在他身后,但是转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强迫自己相信那是他脚步声的回音,然后抬起头继续向前。 下一刻某个近乎白色的影子从走廊的另一头飘过,休伯特愣住,虽然可能有些距离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个好像跟鬼故事里的幽灵差不多哎。 他莫名感到了强烈的寒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个类似幽灵的东西显然也发现了他,停下来看了他一会儿,继续淡定地飘走。 “我我,我应该是看错了,那个应该只是另一位神官吧?”休伯特把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自我安慰道。梵蒂冈怎么可能有鬼,这里可是圣域!有鬼敢到这里来闹事的?! 但是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错觉,错觉。” 他还没懒得及转身,下一刻世界漆黑一片,后颈处有东西在轻微的呼吸,它从背后捂住了休伯特的眼睛,并用一种沙哑的,不像人的声音问:“错觉吗?那么,你——看到了么啦?” “鬼,鬼啊——”休伯特尖叫,整个走廊都可以听到他高分贝的哀嚎。 “喂喂喂,不要叫的这么吓人啊!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女孩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叫什么叫,是我啦有这么吓人吗?” 休伯特看到了上午的那个小女孩,金发紫裙,奇异的紫色瞳孔冲着他翻白眼。 “不就是个恶作剧嘛,胆子怎么这么小,还是男孩子吗?”女孩撇撇嘴,冲他做了个鬼脸。 “不是——我——你来的时候不对啊。”休伯特无奈地说,靠在墙边喘气,冷汗直流。 “哦?是吗?那我们勇敢的休伯特大少爷就看到了什么呢?”女孩蹦跶到休伯特面前好奇地问,“我听到你说错觉错觉!” “你有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吗?”休伯特问,他手指着走廊的那边,“刚刚就在那里,飘过去了,还停下来看了我一眼!” 女孩扑哧地笑出声:“你的意思是真见鬼啦?这里可是梵蒂冈哎。”她说,“而且从你出门的那刻我就一直跟着你,刚刚我并没有看到什么白色的鬼魂哦。” “是真的!”休伯特说,不过随后他又摆了摆手,“算了,大概真的是错觉,大晚上这里一个人有点恐怖,估计是自己吓自己了,然后又被你吓。”他有点无奈。 “怪我喽!”女孩凶凶地瞪了他一眼。 “你刚刚说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跟踪我,所以找我有什么事?”休伯特扯开话题。 “哦对,差点完了,我是来找你一起去的!走了走了!不然好吃的东西就没了!”女孩跳起来说,她一把抓住休伯特的手就把他往外拉去。“喂喂,去哪里啊?”休伯特没反应过来,被眼前的女孩拉着狂奔十几米。 “去宴会啦宴会!今天是最后一场接风宴哦,你应该也看到灯火了吧!”女孩兴奋地说,“还有我不叫喂喂!你难道忘记了我的名字吗?”她威胁似的举了举拳头。 “丽雅,我记得的,丽雅,你叫丽雅!喂,慢点啊,你说宴会,什么宴会!”休伯特大喊。 “咦,你不知道吗?就是圣堂的宴会啊!难道你之前都没有去过吗?” “没有,我今天才刚醒的。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休伯特问,丽雅拉着他一路东奔西跑就是没带停的,他们左拐右拐,绕过不知道多少个圣像,所有人的脸都是一晃而过。 “我来这里已经第三天啦,各种好玩的地方我都摸了一遍,当然熟了。你愿意的话下次我们可以去啊!” “‘摸’这个词很反应你的个性啊。”休伯特有些无奈。 “那怎么了,本姑娘乐意!” 他们转过一个弯,面前是长长的台阶,但是丽雅却没有丝毫的减速。 “丽雅,等等慢点,前面是台阶。”休伯特说。 “我们赶时间啦,我的草莓蛋糕就要被吃光啦,所以我们跳下去吧!”丽雅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跳起来,而这里只是台阶的一半。 “等“短暂的滞空,时间仿佛奇怪的拉长了,休伯特的下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和丽雅就已经在半空中了。耳边是女孩的欢呼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真是疯狂的女孩,看她的打扮完全是一位小公主啊,他难以置信地想。贵族女孩难道不是端庄静雅温柔贤惠吗! 他的眼前是丽雅飞扬的金色长发,凌乱在半空中,美的像是金色的瀑布。莫名的心里一动,休伯特望着丽雅白皙的后颈,觉得那个女孩其实是那么美。 “等。”然而美好的感觉飞快地结束了,下一刻女孩安全着地,而休伯特则因为沉迷女色短暂失神而被最后一节台阶绊倒,像大饼一样重重拍在地上,啪的一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真的是,这你都能摔倒,怎么会这么没用!”丽雅捂脸,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扶起休伯特,突然向台阶上望去。“咦?”,她紫色的大眼睛透露出疑惑,然而那里并没有什么。 “怎么了?”休伯特捂着鼻子问。 “不,不没什么,没什么。”她回答道,摇了摇头,有点不甘心的挪开视线。 台阶之上,转角的地方,白色的影子贴墙而立,虚幻得不像实物,而像是朦胧的月光。 “喂,你还好吧?”丽雅递过来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呢?”休伯特没好气地回答,用来捂鼻子的纸巾红了一大片。 “谁叫你这么没用啊,跳个楼梯还能被绊倒,摔的满脸鼻血好啦,是我的错,别这么凶地看着我,吃蛋糕吃蛋糕,别生气。”丽雅笑着把一块草莓蛋糕捧到休伯特面前,讨好地说。 看着丽雅那张漂亮的小脸休伯特发现自己也生不出什么气来,他接下蛋糕,换了一个话题。“话说这究竟是什么宴会啊?”他边吃边问,“我一直以为梵蒂冈这种圣域是没有宴会这种喧哗的东西。” “是没有啊,但是现在可是特别的时候啊。”丽雅吃完盘子里东西又伸手从长条餐桌上去了一大份冰淇淋,上面淋着鲜艳的芒果酱。 宴会的举办地点是在某座超大的教堂里,休伯特估计足以容下万人。长条型的餐桌整齐的摆放在本该是会堂的地方,白色的餐布,燃烧的枝状灯座,来自天南地北的奇珍异食,黑色头巾的修女将一道道菜肴摆放到桌上然后退回阴影,烤卤猪的油光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好棒啊,这就是贵族的宴会吧。”休伯特被充斥在眼前的各种食物震惊了,暂时忘记了还在流血的鼻子。 “嗯,第一次见这种大聚餐?”女孩打量着休伯特,就像姐姐看着没见过世面的弟弟,“哦对,你失忆了,即使记得也忘了,休伯特亚伯拉罕?” “叫我休伯特吧,目前这就是我的名字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纯银的餐具入手带着一种实在的沉甸感,休伯特看着蜡烛的火焰在上面扭曲,舞动,妖娆的仿佛蛇群,他叹了口气,“我对于一些基本的常识都是记得的,比如礼貌,但是,对于像这种贵族礼仪我没有任何印象,我以前绝对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这点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因为我甚至连餐具的用法都不知道!”那种古怪的愤怒又冒了出来,像蛇一样在他的心里扭曲纠缠,不吐不快。他扭过头对丽雅苦笑,右手拿着叉子,握得非常用力。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里,是痛苦与愤怒。 “你的意思是大神官在骗你?”丽雅耸耸肩,继续刮着冰淇淋吃,“无所谓吧,就算真是,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当他的养子,你要知道他是谁啊,大神官啊,大名鼎鼎的亚伯拉罕蓝丹,仅次于四大红衣主教的神之前座,在你被他收养的那刻你过去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我不是怪他。”休伯特想了很久,摇头。丽雅看着他满脸落寂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背,大声说:“喂,在想什么呢,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很难看唉!” “我确实是死了爹妈啊!”休伯特被她拍的差点喘不过气,硬憋出一句话。 丽雅咯咯直笑,休伯特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我不是对对你的父母不尊重,抱歉。”丽雅咳了两声止住笑。她靠近把休伯特拿错的西餐叉放到他的左手里,动作温柔地像个姐姐。休伯特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孩了,时而像个撒欢儿的小疯子,笑起来的时候要多癫狂有多癫狂,还不负责任地拉着人跳楼梯,可有时候,她又是如此温柔,金色的长发反射着橘红的火光,看起来就像晚霞,辉煌但又宁静。他又闻道了丽雅身上那股淡淡的紫罗兰花香。 “这么用,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她又将餐刀递给休伯特,捧起自己漂亮的脸蛋看着天花板。 “其实啦,我也是跟你一样的孤儿。”丽雅忽然说,“我也是死了爹妈的人哦,被教会收养的许许多多的孤儿之一。只是我并没有想你一样失忆罢了。所以休伯特你并不特殊哦。” 她用仿佛在讲述另一个人故事的口吻娓娓道来:“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就被山林里的一个猎户收养了,据他说我是个弃婴,就是那种被自己的亲生父母亲自抛弃在山里等着被饿死或被狼吃掉的那种婴儿啦。我在那山里生活了几年,直到后来那位好心的猎户帮我联系到了教会,我被一位跟大神官差不多好心的人收养了,他教了我很多,帮我成为一位公主,教我怎么用餐怎么打扮,如今在你眼前的漂亮公主,过去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弃婴。” 丽雅自嘲地笑笑,这种惨兮兮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好久没有去想她过去的那些事了,那种一个人被自己的亲人抛弃在深山老林里的无力感和痛苦不会因为你对谁谁谁分享就会减半的。 “虽然听上去是挺惨的,但是其实我对那些年的生活早就忘的差不多了,他们扔下我的时候我才是个婴儿,连他们长的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反正他们也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忘了他们,我们互不相欠。”丽雅拍拍手说,“我觉得吧,重要的不是血缘那种死板的东西,好像你是谁谁谁的儿子就注定要像你爹学习成为个什么样的人,重要的是那些在你身上花了大把大把时间陪着你的人,他们才是你真正的家人。所以,你的过去,并没有任何意义,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成为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的养子时,你就不是休伯特了,而是亚伯拉罕休伯特。”丽雅认真地看着他。 “嗯,这我知道,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曾经”休伯特有些踟蹰地说。 “没关系啦。”丽雅摇了摇头。 “你的父母应该还活着吧,有没有想过,去找他们?”虽然知道有些不好,但是休伯特还是试探地问,从心底里说他并不是非常认可丽雅的观点,血缘对于人类来说毕竟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是啊,他们也许还活着。可是他们抛弃了我,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丽雅撇撇嘴,倔强地别过头去,那一瞬间休伯特看到那双紫瞳瑰丽朦胧,像是隐隐泛着泪光。 这个潇潇洒洒,骄傲如光的女孩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呢,休伯特想。 “为什么要抛弃你,明明丽雅这么可爱?”他开玩笑地说,丽雅笑了,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算你识趣。”她扭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想是因为这双奇怪的眼睛吧,诡异的紫色,神话传说里这是天使沙利叶拥有的邪眼,凝视这只眼睛的时候将无法动弹身体。” “邪眼?哪有,明明很漂亮啊,像是宝石,应该很值钱才对。”休伯特说。他和丽雅一起笑了起来。 “我知道亚父一定是关心我才对我撒谎的,只是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他是位位高权重的人,为什么对我一个小人物怎么好?” “那还用说?看看你周围就知道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丽雅指了指周围一圈人,小腿在椅子下晃啊晃。 “当然发现了,这种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所以我才问,这究竟是什么宴会啊!” 休伯特周围那些优雅用餐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孩子,腰背挺直衣着华贵谈笑风生,在这个红酒杯轻碰的奢侈宴会上居然没有大人,全都是半大的孩子。 偶尔有全身黑纱的修女从阴影中走出,全程不发一言,只是沉默地端上新的酒食,然后默默退回。 “这是圣堂开启前的最后一场接风宴。”丽雅回答,“像这样的宴会已经持续了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所有人都到齐了,明天就是圣堂正式开启的日子。” “圣堂?”休伯特重复这这个词。 “是啊圣堂,我们到这里的目的不都是为了这个吗?我和你都是参加者,大神官肯定是在你身上押宝了。”她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说。 “真羡慕!”女孩伸了个懒腰,拖长语调,“有大神官亚伯拉罕做你的靠山,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是这里背景最强的几个人之一。” “等等,在这之前请问,圣堂是怎么回事?”休伯特挠了挠头,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丽雅震惊了,紫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今天才刚醒哎还是个失忆病人不知道很奇怪吗?”休伯特诚恳地说,继续挠头。 “大神官什么都没跟你说?天呐,他是有多自信!”丽雅看着休伯特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还是说你是一个变态?” “变你有这么说话的吗,我是个正常人好吗!”休伯特没好气地说。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说那种强的离谱的人。” “强?你觉得我一个跳楼梯都会摔倒的人跟这个字有关系吗?”休伯特撇撇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那倒也是,可是大神官亚伯拉罕选中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质疑,除了仅有的凌驾于他之上的红衣主教和教皇。他绝不可能在圣堂中支持一个普通的孩子。”丽雅沉吟道,忽然问:“等等,你听说过神术吗?” “神术?当然知道啊,教会的圣职者特有的神之力量。据说能让死人都活过来的力量。”休伯特满脸憧憬地说:“可是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而已。” “怎么会,怎么会?难道你真的是一个普通人,那你是怎么被圣堂选中的,这不可能。”丽雅喃喃自语,太多太多的疑惑写在她的脸上,连眉毛都皱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休伯特你听好,我不知道你的亚父有什么打算,那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但是这个圣堂,是每二十年才会召开一次的地方。”丽雅抬起头,紫色的瞳孔直视着休伯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每到约定的日子,教皇会用他的方式向整个世界发出邀请,而受邀请的对象大多是在某个领域有着堪称天才资质孩子,也就是你周围那些人。这场宴会是为他们接风洗尘,因为他们都是有资格参加圣堂的天才。在圣堂开放的四年里,教会会动用它全部的资源来培养这些孩子,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有人能达到他们的标准时,他就会成为圣子,成为教皇的,继承人。” “什么?!”休伯特睁大了他的双眼。 “是的,就像你理解的那样,圣堂的存在,就是用来筛选教皇的继承者,成为下一任的,神之代言人!”丽雅说,“而你也是,参加者之一!” 此时,夜,圣狄克斯图书馆七楼,机密档案室,又称“约柜”。 上百份档案累摞在办公桌上,蜡烛轻摇昏黄的光线,蓝丹戴着一副老花镜,钢笔在一份份档案中勾画着。 机密档案室的门被人推开来人的脚步声很大,并且肆无忌惮。他径直走到蓝丹面前的椅子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络花银酒壶。 “喝吗?矮人酿的最好的烈酒,号称狄俄尼罗斯之赐,这玩意儿据说每年流入人类世界的就那么两三瓶。”凯恩说。 “不,谢谢。”蓝丹依旧埋头审阅档案,但是嘴里却继续说,“首先这肯定不是狄俄尼罗斯之赐,那种酒是矮人族用来供奉酒神的连他们的国王都别想尝一口,其次,凯恩你能不能以后别穿拖鞋外出,噪音大,而且又毁形象。” “没办法,拖鞋穿的舒服嘛。”凯恩拉开自己的神官袍,高贵的袍子下是一双做工简陋到极致的拖鞋,两只大脚丫子就这么坦然地暴露在空气中,大脚趾还抓啊抓。 “教会发的神官服不是一整套带靴子的吗,绣线软靴还比不上你这双难民拖鞋?”蓝丹皱眉。 “那个小了,我脚大。”凯恩振振有词,痛快地喝了两大口。 “算了,我不想在跟你谈这个,反正你是不可能改过来的。”蓝丹抬起头,问凯恩,“你来干嘛?” “没什么,那家伙跑出去了,我来支会你一声。” “那家伙?休伯特?他在哪?”蓝丹的眼神倏然锐利起来。 “对,就是你极其重视的养子。”凯恩说,“圣堂的修女说看见丽雅带着一个男孩进入宴会,应该就是休伯特了。” “哦。”蓝丹低低应了声,又重新低下头翻看档案。 “喂,真的没事吗?明天圣堂就要开启了,但是你还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过,那孩子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你让一张白纸去参加圣堂试炼?” “没有关系,丽雅会给他解释的。”蓝丹说,“既然他去了宴会丽雅一定会告诉他的关于圣堂的事。” “好吧好吧,你作为他的亚父都不操心,我一个外人瞎操心啥。”凯恩叹气。他随手拿起一份桌上的档案瞄了几眼:“圣堂参者的档案?” “嗯。” “不会三千份都在你这里吧?”凯恩看着桌上的文件厚度不禁问道。 “圣座既然将这份重要至极的任务交给我,我就一定要尽心尽力。”蓝丹说,“今年圣堂的参加者有三千人,每个人的档案我都要一一过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可不像某些人成天穿着拖鞋喝酒,无所事事。” “切勿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谢谢。”凯恩说,他随便放开一份档案,红色的墨笔在莎草纸的扉页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密”,“厉害了,你看这个,泰格里斯家族长子阿洛肖,十四岁,精通马术,刀术,帝队狮鹰骑士团未公开的最年轻成员,被认为是剑齿虎家族有史以来最有军事天赋的天才,哇塞。” “泰格里斯家族是罗马帝国十大王族之首,家族族徽是剑齿虎,又被成为剑齿虎家族,地位仅次于以狮鹰为徽记的皇族和以玫瑰为徽记的皇后,是个彻头彻尾的军事家族。罗马帝国一半的军团长和大将军都是他们家出的。”蓝丹解释道。 “军阀子弟啊。有权有势,少年天才,刀术又好,真羡慕。”凯恩合上档案将其放回原位。 “不过猜这里的三千份档案中应该没有休伯特的吧。”他的语气极其随意,眼睛却盯着蓝丹,”是‘密’,‘极密’,‘绝密’还是根本就不被认为存在的‘神启’” 果然,蓝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看着凯恩,不发一言,“你想知道?” “当然,某天地位极高的大神官突然抱回一个昏迷的孩子并宣布收他为养子,还以自己的名义举荐他作为二十年一开选举教皇继承人的圣堂中。这能不让人奇怪吗?别跟我说他是你的私生子。” “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他足足昏迷了三个月!”凯恩说,“他奇怪地昏迷了那么久而且是在那块被称作‘圣母之泪’的紫水晶上。那是教会的圣物之一,有着圣疗,静心,安魂的功效,就算是一个重伤濒死的人躺在上面一天就能回复而他在上面睡了三个月!而‘圣母之泪’对他完全没有作用!” “有的,只是收效甚微,所以才花了三个月。”蓝丹皱眉,似乎略微有点疲惫。 “他的失忆不是正常的吧,是你对他用了‘沉魂’。”凯恩念出那个词的时候死死盯着蓝丹的眼睛,想从那无比深邃的目光中看出一些秘密的轮廓。但那双眼太深了,就像古老的水井,你能看到井水的些许反光,却永远也猜不到水下有什么,也许的骸骨,也许是毒蛇,又或者是其他可怕的东西。 “好了够了。听着凯恩,你说的没错,休伯特的档案不在我这里,你想要看吗,可以,但是你看了以后,我必须用‘沉魂’抹去你的记忆,即使是这样,你确定你还是要知道?”蓝丹冰冷地说,那目光从老花镜的镜片后面透出来,就像锥子一样令人发疼,而凯恩在跟他对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压抑,就像是暴风雨到来前的死寂,让人有种窒息感。 “不,算了。”最后,凯恩还是挪开了目光,他捏着酒壶又痛饮了几口,暗骂几声,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才不要跟那种怪物扯上关系,我还想多活两年。”他重重地关上门,留下蓝丹独自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启示录 第二天,依旧是晴天,休伯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将房间照的通亮,白袍的老者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泛黄的书籍,似乎已经来了很久,袍子上的金线反射着淡淡的金色。 “亚父。”休伯特犹豫了很久说。 “嗯,醒了吧,知道今天有什么事了吗?”蓝丹合上书本说。 “知道,圣堂。”休伯特说,“可是亚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我连神术是什么都不知道,您真的要让我去参加圣堂?” “没关系的,没有人生来就会,也没有人生来就懂,去学习就是了,所有人都是经历这个过程成长的。”蓝丹把衣服扔给他,“穿上吧,我们要出发了。” “可是,圣堂不是要选举教皇的继承人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您让我去真的好吗?”休伯特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我绝对不可能比那些天才优秀的啊。” 蓝丹听到这句话微笑,他把手按在休伯特的头上问,“你认为我希望你成为圣子吗?” “难道不是吗?”休伯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自己都说了绝对不可能比他们优秀的,你觉得我有这么笨去找一个普通人去竞选圣子?” “不,没。” “丽雅跟你说了圣堂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圣子吧,是啊,那确实是圣堂开启的目的,但只是之一。”蓝丹说,目光出神地望着窗外,“圣堂更重要的目的是培养你们,是让你们学习,让你们最大限度的发挥你们的潜力。参加圣堂的有三千人,而圣子只有一个,难道剩下的两千九百九十九就没用了?不是,其实他们才是圣堂最重要的收获,时代不是一个伟人就能推动,我们需要的是英雄,很多能为使命和信仰挺身而出的英雄!休伯特,我不是为了让你成为圣子才让你去圣堂的,没有人对你寄予如此厚望。我只是希望你有这么个机会去成为有用的人,去给自己的人生一个机会!” “你的父母,对我有些恩情。”蓝丹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对你这么好也是因为他们的原因,所以别什么事都要为我考虑,说实话你只是一个孩子又能给我带来什么,为了你自己去努力,好吗?”他说,此刻的大神官简直如爷爷一般慈祥,他轻轻摸着休伯特的头。 “我,明白!”休伯特的眼眶微微湿润,“亚父,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里是梵蒂冈的核心中央圣所,被十字形的主街道分为东南西北四块,东边是圣彼得大教堂,教会一些大型的决策都是在那里诞生的,是教会事务的决策厅。南边是圣狄克斯大教堂,说是教堂其实是间图书馆,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号称真理所在之处。北边是圣乔治大教堂,是圣殿骑士的教堂,而西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圣堂圣索菲亚大教堂。”蓝丹指着西边的庞然大物对休伯特说,“就是那里了。” 休伯特已经吃惊到失去了语言能力,昨天夜里太黑在加上他是被丽雅拉着跑所以并没有看清梵蒂冈的样子,而现在所有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他才认识到梵蒂冈的宏伟浩大,这里简直就像是天国! 白色大理石铺就的街道纵横交错,宽敞地足以让六辆马车并排驶过却没有一丝尘埃。四座巨人般的大教堂拔地而起,百米高的尖顶刺入云霄。漆金的浮雕刻画了天使的神姿,彩绘的玻璃将阳光滤成七彩。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空气中永远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麝香和缥缈的圣歌声。 他们走在圣道上,旁边是绿袍的年轻牧师们,他们捧着书籍或握着法杖,袍子在风中微微拂动,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和煦,安详的仿佛神子。偶尔有白衣的神官出现,他们高贵默然,不著一尘,手上的权戒反射着亮闪闪的银光,只有偶尔经过蓝丹他们身边时才会欠身行礼,目光里透露着尊敬。 蓝丹所指的教堂称之为庞然大物确实不算夸张,光是圣索菲亚教堂的正门就高达五米,用精铁包起楠木,又在上面用金箔和雕刻绘制出圣母圣子图。这世界上只有君士坦丁堡举世闻名的双面神雅努斯之门可以与之比拟,但那是城门,而圣索菲亚只不过是一座教堂! 早已守卫在门前的白银骑士持剑拱卫在红色地毯的两侧,蓝丹和休伯特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沉默地跪下,白色的披风披散在地,胸前的十字发出如剑刃一般的银色光芒。 休伯特第二次走进这教堂,昨天这里还是开摆宴会的地方,而现在那些长条餐桌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千把椅子。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已经到了一大半,但是圣堂中却没有喧哗的声音,所有人都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环顾四周,打量那些与他们齐名的人。他们大多衣着华丽,眉宇间带着自己的骄傲锐气。巨大的上帝圣像立在主讲台的后方,顶天立地,石像的脸一半被阳光照亮一半浸润在黑暗中。 “去吧,你的位置也在那里。”蓝丹对休伯特说,随即自己消失在一旁的阴影中。休伯特咽了口口水,还真是对自己放心啊亚父,这帮人可都是变态! 他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看起来面善的人,所有人打量他的目光就像是法医在解剖死者的尸体,冰冷警惕。其实也没有办法,因为他毕竟是和蓝丹一起走进来的,他们不是在警惕休伯特,而是休伯特身后的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 好在一个紫色的身影努力地蹦进他的视线,他看到了冲他挥手的丽雅,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他向她走去,坐在她身边。 “大神官向你解释了吗?”丽雅问。 “解释倒算不上,只能算是鼓励吧。”休伯特无奈地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亚父没有期望过我成为圣子,他只是给我一个机会罢了,并不是我的靠山。” “这样啊。”丽雅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拍拍休伯特的肩,“等人到期后圣堂就会开始了,准备好哦,这可是二十年一次的圣典,现在在你身边的人可都是来自神圣罗马帝国各个省区万里挑一的天才。你看在你旁边不远地方的那个带着金丝眼睛的小男孩,他叫阿索欧修普拉,来自波斯属国的数学天才,十五就解开了一大半世界最难的数学题,被称为‘数学王座上的儿童国王’,而他右边的那个人叫吉,来自绝望沙海的最强射手,只要在他的射程之内,没有他射不中的目标。这些人每一个都能在自己的领域里称王称霸,当然,也包括你面前的本姑娘我哦。” “所以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夸自己。”休伯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话说我们的丽雅大小姐有什么万里挑一的天赋吗?” “这个嘛,”丽雅一甩她波浪卷的金发,自信慢慢地说:“美丽就是本姑娘的天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 “哦,对了,除此之外,这个圣堂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见到教皇本人的机会!” “见到教皇本人吗?”休伯特怔怔地看着上帝神像,神无悲无喜,不怒自威。 “喂,你知道见教皇一面有多难,”丽雅看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补充道,“教皇他本人几乎是很少露面的,教会的一般事物几乎都是交给四位红衣大主教和你的亚父大神官打理的,只有到真正的‘大事’的时候教皇才会从他的天空座中下来。” “天空座?”休伯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嗯,天空座。你来的路上看到那四座圣殿了吧,但你有没有发现无论是东南西北哪个教堂都没有教皇的住所,因为他住在天上。”丽雅用手神秘地指了指上方。 “天上?开玩笑,你的意思是说他是神?” “那倒不是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天空座是用浮空石搭建的浮空平台,教皇一直都待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有人上去看过,传说他是在为梵蒂冈祈福,保障这里的风调雨顺,也有人说他是在与神沟通,探索生命的终极。总之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天空之座,居然还有那种东西,真的是跟神差不多了。”休伯特不禁说。他难以想象一个人住在离地几百米高的天上,那里日光盛大如冕,流云会在他脚下翻滚,飞鸟会从他身边飞过,没有客人会来拜访,俗世红尘都离他百米之远。这么高的天空中只有他一个人,沉默地坐在圣座之上,沉默地俯瞰大地上的生命和王国。有人可能揣度他的想法,有人可曾了解他的感受?休伯特觉得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中,那还是一个人吗? 如神般高高在上,如神般孤独,自然也如神一般思考! “丽雅你觉得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本姑娘怎么知道,反正是个死宅。”丽雅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休伯特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圣典差不多要开始了,麻烦你们安静点。”坐在他们旁边的小数学家推了推他跟瓶盖一样厚的眼镜,不耐烦地说,大概是实在看不过去这个小姑娘亵渎教皇了。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休伯特说,按着丽雅不让她还嘴,这个小公主可是说不得的,一说就炸毛,他无视丽雅愤怒的紫瞳,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所有的光突然暗了下来,有人拉上了窗帘,只剩下一道笔直的光束照亮在主讲台上。黑衣的修女点亮周围的枝状灯柱。浮在香油上的蜡烛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黑暗中浮现出来的星辰。 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主讲台上,休伯特知道圣堂正式开始了。 “来自四海五天的天之骄子们,很高兴你们都按时来齐了。我是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在教皇来之前,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先啰嗦几句。”蓝丹站在主讲台上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这个外界号称教会真正的运营者的人,他面容苍老,目光却依旧睿智,神官袍上不是单纯的白色,还绣满了代表荣誉的金线花纹。 教会的等级制度非常简单,对于神职者而言最底层的布道牧师统一为绿袍,执行神之旨意,审判邪魔的神官统一为无暇的白袍,而主教服则为红色。除了这些单色调之外,有些人的服饰上会多绣上一些金线,这象征着此人有巨大贡献或者或者地位特殊,比如大神官的白金袍和红衣大主教们的红金袍。 “众所周知圣堂二十年一开,每次都向全天下邀请那一代人中最优秀的三千人。而在圣堂召开的四年里教会会倾尽所有的资源来培养你们,不论出身,不论势力,无论是从遥远东方黑海来的观星者,从世界极东波斯雪国来的象蹄勇士,还是从罗马尊贵王室来的王子,从君士坦丁贫民区来的流浪艺人,我代表教会,代表圣堂欢迎诸位!你们都是我圣堂的客人,在这里你们都是平等的,都是被神选中的孩子,而你们也却是对得起这份殊荣,因为坐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配称为天才!” 所有人都鼓掌了,雷鸣般的掌声,休伯特第一次认识到这片大陆究竟是有多宽广,这些孩子从五湖四海而来最远的甚至都相隔几十万里远。 冈古瓦纳大陆现在是由罗马统治,在第二次诸王之乱中整片大陆曾经一时间分立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战乱不休,直到后来罗马得到教会的支持先后击败其他国家,赢得了除罗马外的其余十二主国的宣誓效忠。他们各自贡献了自己王冠上的一颗宝石呈给罗马国王,罗马国王将它们镶嵌在一起,打造了一顶最尊贵的王冠来凸显自己的身份,那顶十三颗宝石的王冠名为权力之冠,是罗马帝国的镇国之宝。十二主国从此成为罗马的属国,统一全大陆的神圣罗马帝国由此建立。 蓝丹很快地把一些必要的客套话都讲完,开始正式讲解圣堂的学习制度,相关的言语一出,教堂又变得寂静下来。 “圣堂最终的目的是从你们中遴选出圣子和圣女,他们在教堂中是作为教皇的继承者的身份,地位之高自然不必多说。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圣堂召开的目的,但是遴选的方式却是不被外人所知。我可以在这里先告诉你们,圣堂的开放时间是四年,在这四年里你们可以享受教会的一切资源,而每一年教会都会安排一次试炼,试炼的结果将最终影响你们是否能成为我们所期待的圣子。每次试炼虽然不会将那些失败的人淘汰出局,但是会根据你们的表现进行排名,这也将最终成为你们是否可以被评认为圣子与圣女的依据。另外,我要再纠正大家一个误区,圣子和圣女的数量是不固定的。” “什么意思?”不少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意思是说,我们不是根据名额去挑选人数,而是通过人数去安排名额,四场试炼有多少人能够完美通过就有多少名圣子,目前我们的最高记录是一届出了七位圣子。”蓝丹说,“但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没有人能完整通过四场试炼,那么这一届就宣布没有圣子。而这种情况,历史上也不少。”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相当严肃,没有人胆敢质疑。 “没有圣子也就是说没有继承人,那么那一届的教皇怎么办,难道就没有教皇了吗?”休伯特小声地问。 “没有圣子,教皇就会从整个教会的神职者中选拔,不过据说这样选出来的教皇只能算代理教皇,是不能和正常的教皇享有一样的权力的。”丽雅也小声的回答。 “那么试炼一定是很难很难的了?” “废话!据说那些试炼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接下来就让我们恭迎圣座吧。”亚伯拉罕说,他后退数步,谦恭地低下头颅,仿佛被神召见的凡人一般。 炽金色的光柱从天空中打下,神圣的气息弥漫开来,伴随着一种亲和的香气。 “蓝丹,你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还有必要说什么吗?”光柱之中穿来淡淡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很轻,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十分清楚,那个声音就像是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一般。 炽金色的光柱崩碎了,化为一场纷纷扬扬的光羽,露出里面那个人的影子。这一刻是全场的寂静,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看冈古瓦纳大陆最尊贵的人,最接近神的人! “恭迎圣驾!”由亚伯拉罕蓝丹为先,人们纷纷起身跪下,发自内心地说道。 “没有必要这样,全部起来吧我的孩子们。”教皇伸手在半空中一托,没有对任何人有肢体接触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引导他们站起来,带着温度,就像是教皇亲自将你托起。 “各位,我是圣保罗格里高利七世,也是现任教皇。”那人手握黄金的十字权杖,穿着极尽华贵的金色教皇服,自他登场的那一刻,所有周遭的一切都为之黯淡,甚至连边上的大神官都失去了存在感,他的一举一动,俨然是宇宙的中心! “欢迎来到圣堂,各位被神眷顾的孩子们。”圣保罗道。他长袖一挥,金色的灵力像大海一样包围住他们。那是没有杀伤性的圣光,它们温暖平和,是象征着善良的治愈之光,经历了圣光洗礼的人们没有一个不觉得宛若重生,那是一直以来积郁在身体内心中的疲劳被一扫而光的结果,身体轻盈地仿佛可以跃上天空。 “只是最简单的圣光术而已,只是这么大范围的圣光术还是第一次见啊。”丽雅轻轻说,她的周围全是浓郁到近乎液态的圣光,整个人就像在金色的温泉中沐浴一般。 “关于圣堂的事蓝丹都跟你们说过了,你们来之前想必也了解的很清楚了吧,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圣保罗说,他举着黄金权杖缓缓走下台阶,“我想了很久作为教皇要向你们这群优秀的即将加入我们的孩子讲些什么,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圣经》,可以聊聊神,聊聊天命,聊聊人的灵魂终将去向何方。但是,这些东西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而一味强调仁慈向善也并不能反映出我们天上的,真实的父。” 他转身面对背后顶天立地的神之石像,休伯特发现教皇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敬畏,感激,或者想要祈愿什么的,他的脸上完全是肃穆,与神那张半隐在黑暗里没有表情可言的脸无比相似。 “真正的神话,真正的《圣经》,真正的信仰,还是用你们自己的眼去看吧。” 黄金十字圣杖击打在教堂的地面,亘古蛮荒的气息像一条蛮龙硬生生撕裂了他们眼前所有的景象,他们被金色的迷雾包裹起来,迷雾外是雷电劈过的声音,是大地在崩裂的声音,是比矮人最强的火炮还要大上一万倍的爆炸声,是某种巨大怪物震裂耳膜的吼声。 “这里是哪里?”休伯特不由地叫出了声,他们绝对不在那座可以容下三千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里了,透过金色的迷雾他能隐约看到荒野,天空中的流火,某些巨大的噩梦般的影子,脚下的大地都在轻轻颤抖。 更糟糕的是,他能闻到空气中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那是幻术,是教皇的幻术!我们还在教堂里面,但是我们的大脑被神术欺骗了,所以才会看到这些不真实的东西!”丽雅说,但是她的脸色苍白,同样吓得不清。 休伯特点点头,可是不安没有丝毫减退,这里究竟是哪里啊,教皇说要给他们看真正的神话,真正的信仰,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哪里?! “看天上看天上,那是那是神啊!”有人用手指指着天空某个方向,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喊,脸上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震惊,迷乱,疯狂! 然后休伯特和其他人仰头望去,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那个样子。 迷雾裂开了一个口子,确切的说它是被某件发着炽金色的武器划开的,浩大的圣光如同绿果森林里的瀑布一样从他们的头顶倾泻下来,沉重的低音在轰响,就像是唱诗班的管风琴在齐声轰鸣。但是没有人关心这些东西,因为在被撕裂的天空中央有一个黑色的人形,背负着巨大双翼的,人形! 天使!那是所有人一起得出的结论,毋庸置疑!世界上没有任何文字曾精准的描写过天使的样子,也没有任何一个画家敢说自己画的天使是它真实的模样,但是从那个人形出现在天空的那一刻,没有人能够怀疑! 它沉默,古怪,高贵,它是飞舞在神座旁最英勇的战士,它是焚烧黑暗的光明! “那是真的吗?”休伯特喃喃自语。 “原来那就是所谓的神话时代吗,失落了整整一万年的,神话时代。”丽雅同样喃喃自语。 眼前的一切就算是幻觉也无所谓了,因为它实在太过真实,那种威严,那种气势,不是人所能拥有的。有些人望着天使跪下,尊敬地喊着哈利路亚;有些人热泪盈眶,彼此拥抱亲吻因太过喜悦而不能自已;还有些人痛哭流涕捶足顿胸,状若疯魔。 “大家是怎么了?”休伯特问丽雅。 “因为见到天使太兴奋了吧,自圣子耶稣死后天使与神明消失了数千年,有预言说当天使再度降临的时候就是神宽恕人类的时候,那一日,天国将向全人类开放,我们将重回伊甸,永生不死。”丽雅静静地说,但是她紫色的瞳孔并没有对天上的人形露出任何向往的样子。 “我们要跪下吗?”休伯特拉拉丽雅,不少人都已经跪倒在地。 “要不要跪随你啦,你觉得你敬畏你头顶上的那东西吗?我是说发自内心的。” 休伯特仰起头看了好久,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 “那不就得了,没有一颗相信的心,就算跪下神也不会接纳你的。仰起头好好看吧,记住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幻觉。”丽雅说。在跪拜的人群中,还有不少的人跟丽雅一样,他们站立着,背挺得笔直像一柄柄利剑指着天空,冷冷看着他们头顶飞翔的那东西。 然后,惊变没有多久就发生了。 高贵神秘的天使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掌,丑陋畸形,覆盖着黑色的骨质和灼热的血脉,带着天崩地裂的气势冲着天使拍了下来,就像是拍死一只苍蝇一样。任凭天使在空中拉出多么绚烂的弧光,终究还是没有逃离那手掌,被狠狠地拍入泥土中! 天使,就怎么被活生生地拍死了吗?难以置信的感觉伴随着冰冷的恐惧划过他们的胸膛。 的确,虽然天使是远远高于人类的存在,但它们确实也会被杀死,而杀死它们的东西也没有人会陌生。 手掌的主人在迷雾中站起,它巨大,黑暗,缓慢,像是一座深渊在爬行。它的身体上方并没有头部,胸膛极为肥大,本该是锁骨的地方长出了两排小眼睛,血红的,邪恶的,充满了杀戮的。它有四只手臂,两只在空中挥舞猎杀天使,两只与它的双脚撑在地面,它愤怒的时候会靠强劲的后肢直立而起,腹部裂开露出山脉一样的牙齿,或者说那才是它的血盆大口,从里面透出的气味简直是一场带着恶臭和腥味的风暴。 “那是恶魔吧,对吧,那是恶魔吧!”休伯特不可自抑地尖叫起来,别忘了他们还只是一群半大的孩子,面对眼前魔神一样的存在他们没有理由不尖叫。 “跑,快跑!”丽雅说。 那只怪物其中一只手臂划过半个天空向他们不偏不倚地砸来,也许这只是怪物的无心之举,但对于休伯特他们来说真的是要命了,山岭一样大的手臂,被砸中就是尸骨无存。面对生命的威胁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其实是身处在幻境中,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四散奔跑。他们彻底离开了迷雾。 神与魔鬼的战场上,孩子们四散奔逃,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只能用末日来形容。 天空是浓郁的血红色,燃烧的陨石从天穹破碎的地方飞下来砸到地上,那就是他们之前听到巨大的爆破声的缘来。无数的天使在空中飞舞,挥动金色的武器战斗,而之前他们看到的恶魔不过是这片大陆上许许多多魔物中的其中一只罢了,远远不是最强大的那只。 “神呐,这是启示录吗?”有人轻声说。 确实是像启示录中说的那样,那是神和魔鬼的战场,是末日天灾才有的场景。连天使都会被绞杀的屠宰场,怪物们冲破大地咆哮而上,炽烈的光柱从天打下将它们蒸发殆尽。 有天使死在他们面前,它被一只狼首样的怪物撕开了身体,流出不同于人类的金色血液。紧接着那具尸体很快碎成了一团金色的雾气,带着星星点点的碎屑的光芒。那雾气在原地转了两圈竟然向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迅速地扑去!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啊!就我!救我!”那人被那团金色的雾气包裹起来后大喊,撕心裂肺仿佛遭遇到什么残酷的极刑。 休伯特的心提了起来,这不是幻术吗?这些虚假的东西应该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才对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担心的握住丽雅的手,忽然他看到丽雅在笑。 惨叫声消失了。周围的同伴小心翼翼地上前:“你,你还好吧?” 那团金色的雾气中传来“咦”的一声,然后雾气中的人结结巴巴的说:“好像,好像,还好哎。还挺舒服的。” 雾气消失了,那人从里面走出,完好无损就连衣服边都没折一下。 “那你惨叫什么啊!”周围的人吼道,“还以为你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我害怕嘛。”那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的额头,你的额头!”有人注意到那人的额头多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记,惊呼道:“圣印,你们快看,那是圣印!” “真的!那就是圣印!原来教皇已经开始赐印了,天使死后就会对我们进行赐印!” 休伯特看着一群人兴奋的围在最开始那哥们身边兴奋地讲着一些他他听不懂的东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再次向丽雅询问:“那个,请问圣印又是什么东西?” 果然,丽雅用看待白痴的目光白了他一眼后才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圣印就是教皇赐予凡人的神之力,被赐印的人可以拥有神的部分权能,就连呼风唤雨也是有可能的。但整个教会中大概只有千分之一的人才拥有被赐印的资格。” “拥有神的权能?”休伯特悚然。 “教皇居然选择用这种方式赐印,是想说明我们这些赐印着背负着死去的天使的使命吗?”丽雅沉吟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先拿到圣印吧。每个圣印的能力都不一样,我们去找最强大的。” “怎么找?”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去那里喽。”丽雅的小手指指着天地另一边屹立着的魔神的影子,谆谆教诲道:“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天使死后才会对周围的人赐印,那我们就去战场最中央的地方!” “开开玩笑吧?” “怎么,你怕了?”丽雅望着他,紫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流火纷飞的末日,金色的长发和公主裙飞扬如高傲的莲花。她的眼神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盛宴,而她已经准备正装赴宴。 “现在的你可一点都不像公主,而是女王啊。”休伯特撇撇嘴,坦然笑了:“我会输给一个女生吗?你都不怕我怎么能当一个窝囊废!” “麻烦你说这话之前能别抖腿吗?” “好啦好啦!是!我是怕!但是你去的地方,我一定会在!”休伯特涨红了脸,大喊。 丽雅看着他,休伯特读不懂她的眼神,有点像在看傻子,有点失神,但更多的东西藏在那紫色浓郁到近乎黑色的瞳孔深处,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被死死封印起来,不让人窥视。 直到很多年后休伯特才明白丽雅眼神中真正的意思,他傻里傻气的话和行为与丽雅记忆里的另一个身影彼此重叠了,那个人,在丽雅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曾经也这么跟丽雅说过,可是在最后一场大火中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好了,我们走吧。”丽雅轻轻地说,不像被感动,但也没有嘲笑。 战场的深处几乎寸步难行。虽然休伯特已经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他恶心起来。你见过遍地都是绿色的鲜血吗?你见过被切割下来还在蠕动的肉块吗?天空上触手时而掠过带来一大片阴影,天使们飞舞着,用圣光轰击那个怪物,怪物虽然痛的嘶吼,但是并没有死去的迹象,反而是天使被触手卷到化为一滩金色的血水,纷纷扬扬。 这已经不能算是战场了,战场是用来形容人类的打架,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屠宰场。 “就到这里吧,不要在深入了。虽说是幻境但可能还是会有危险。”丽雅和休伯特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不断地有血水和尸体飞落,他们在等待,等待一具天使的尸体飞落到他们身边。 不少人也在他们身边等待着,显然他们也跟丽雅想的一样。 “教皇让我们看这些东西真的有必要吗?真的很让人不舒服。”休伯特咽了口口水。 “确实有点,不过他让我们靠近战场是为了让我们对这场圣战看的更清楚,更深刻吧。不得不说这真的比壁画上的场景要宏大上一千倍啊。”丽雅抬头仰望。 “有必要吗?将来我们又不可能会经历这种战争。”休伯特嗤之以鼻。 “也对。”丽雅点点头。忽然一股寒意掠过她的心口。 不可能,不可能发生,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一具天使坠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破碎成金色的雾气。休伯特和丽雅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你先去。”休伯特说:“总是女士优先的。” “好。”丽雅像一只小老鼠小心翼翼地离开岩石向那团金色的雾气靠近。休伯特的心不免提了起来,毕竟能把一座山都拍的稀巴烂的怪物就在不远的地方,地面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样的魔物横行,太危险了。 丽雅也显得非常谨慎,但她的眼里倒没有过分恐惧,她很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做好了一旦有危险就拔腿就跑的准备。休伯特很好奇她的这份冷静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最终,丽雅有惊无险地走进金色的雾气中,雾气形成一个茧将她包裹起来,赐印开始了。 休伯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看起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那只巨大的魔物实在太大绝对没有理由去注意地上这个闪闪的亮点。他很期待丽雅的圣印会是什么,据说是拥有神的部分权能,这该会是怎样的能力呢? 丽雅结束后他们就会去找休伯特的圣印,他的又会是什么呢?休伯特兴奋地想。 他们正上方的天空传来隆隆的滚雷声,休伯特抬头望去,血色的云层翻腾如巨大的漩涡,莹蓝的闪电像粗大的巨蟒在游弋,那漩涡的正中心,“眼”的地方亮起刺目的白光,就算是休伯特并不懂灵力的情况也知道那里正有绝强的能量在聚集! 是神准备出手了吗,他记得《圣经》里说上帝将硫磺与火从上帝耶和华的地方投下,彻底毁灭了所多玛,大概那时候就是这样的景象吧,开天辟地神罚之景! 魔物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庞大到遮天蔽地的它在这种神威面前也瑟瑟发抖起来,它蜷缩成一团,发出最后的逞强的怒吼。 光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下!仅仅一瞬间,休伯特脚下的大地发出濒临崩碎的哀嚎,灼热的狂风向四周呼啸而去,若不是休伯特背抵的岩石足够大他会被这风甩到天地的另一边去。 光幕中,魔物噩梦般的影子在缓缓消散,它张开嘴部先发出咆哮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庞大的黑影在神的光辉中渐渐蒸发殆尽。休伯特抬起头,目光中是对这种绝对力量的崇拜与敬畏。 但是他听到了一声惨叫,女孩的惨叫,丽雅的惨叫。 那一刻,他的大脑空白一片。 该死,该死,该死!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正在被赐印的丽雅也在那神罚的攻击范围之内!而神罚的大范围攻击是没有差别对待的! “丽雅!”休伯特从石壁后毫不犹豫地探出头来,用尽全身地力气大喊,可是恐怕他的声音都还没有传出去多远,神罚掀起的狂风就将他远远的抛了出去,不容反抗,不容辩解,他被重重地砸到十米开外的土地上,全身的骨头痛得仿佛全都断了一样。 “不不,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他痛得连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可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向神罚的方向跑去,嘴里呼喊着听不清的喊声,孱弱受伤的身体没跑几步就跌倒,跌倒了就用双手双脚向那里爬去。他放声大哭,头脑和心脏里撕裂的痛楚激荡般一层层升高。 “丽雅,丽雅,丽雅!” 光明汹涌如天堑,休伯特深陷其中,寸步难行。 在光柱逐渐消失后,大地上仅仅留下一片漆黑的炽热的焦土,休伯特在焦土上跌跌撞撞地行走,他的衣服被烤焦了,头发被烤焦了,皮肤黑的就像是煤炭,他来到丽雅原本该在的地方,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和其他地方一样全是焦土。神罚之下再无活物,大地上只剩下了这个巨大的黑色的坑洞,像什么死去的东西空洞地望着天空,还想要问什么。 休伯特跪了下来,十指弯曲抓进灰烬中,铁灰色的眼神介乎愤怒与呆滞之间。 为什么会这样,有谁来跟他解释一下吗?天使不是站在他们一边最善良最公正的存在吗?为什么会在杀死恶魔的同时连人类都一起杀死?神不是万能的吗?为什么连造出一个不伤害自己人的神罚都做不到?就这么漠然地把人类连同恶魔一并抹去,就像是随手挥去的尘埃,我们不是你的造物吗?我们不是你最忠诚的信徒吗? 你根本就没有看到,在这片大地上渺小卑微的我们。无论对神还是魔鬼我们是蚂蚁,在这片战场上无声而又无辜的死去。 “丽雅”他轻轻对着虚空呼喊,没有回应,没有错,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痛楚了,这份痛楚正像残酷的现实在提醒他,这一切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幻术,它会造成痛苦,会造成伤害,自然也会造成死亡。 休伯特突然感到了冷,在这片空无一物的焦土上,在这天崩地裂神魔乱舞的炽热战场上,他感到彻骨的冰冷,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冰冷,连心脏都被冻得僵硬,他紧紧抱住自己,但是没有任何用处,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一无所有。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仿佛他已死去化为徒有其形的石像。天空中不断有天使死去,他们的身体崩碎后形成的金色碎片像是萤火虫一样飞舞在他身边,只要休伯特愿意他马上就能获得圣印,但是他已经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他沉默着,任凭那些金色的闪光熄灭。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拒绝被赐印。 天空中的雷声又一次响起,这战场并没有因为他一个人的悲伤而停止,神和魔鬼不死不休地征伐着,亘古的仇恨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血液中。 圣光再一次劈落大地,休伯特抬起头,金色灿烂的光芒照亮他的双眼。极深的黑暗中,一团蓝色的火焰燃烧起来,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他沉睡了很久很久,比神明还要久远的黑暗,但是他没有死去,也不会再死去。 就在神罚降临的区域,大地先一步自行崩塌出一个深渊,苍白的光芒伴随着某种妖物尖锐的叫声爆发出来。地面上的魔物一瞬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它们僵立在原地,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死死地压迫住一样。那个叫声有着比神罚更可怕的威胁! 苍白的骨爪从深渊里探出。那是一具巨人的骸骨,通体只剩下了白色的骨架。可它却还有活动的能力,它硕大的头颅里燃烧着旺盛的蓝色的火焰,这种火焰带着不详的颜色,只有在一些最黑暗最邪恶的魔法中偶尔才会提到这种东西。那是灵魂之火,是不甘的亡灵死后聚集起来熊熊燃烧的仇恨与诅咒,现世的火焰是用来焚烧物质,而那种蓝色的火焰是专门用来焚烧灵魂,那是来自幽冥与死亡的力量。 自从这具骷髅出现的那一刻,战局明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赤红如血的天空很快被阴云覆盖,冰冷的雨水倾盆而下,同时浇灭了天使的圣光和恶魔的烈焰。那些本该已经死去的尸体,无论神还是魔鬼都重新站起,拄着残破的身体仰望天空,苍白的亡灵取代了天使原本飞舞的地方,它们眼神空洞,嘴里唱着不知名的哀歌。骷髅淋在雨中,无声地张开嘴部,蓝色的魂炎没有被大雨浇灭反而更加旺盛。 它伸出手探进云层深处,那本该发动神罚的能量中心。天地间回响起一个巨大的闷声,骷髅的手上多了一团不成形状的金色血肉。它用没有眼睛的眼眶俯视那团东西,然后随意地将它扔在一边。 一头魔兽咆哮起来,应该是在欢呼,然后许许多多的魔兽都跟着咆哮起来,疾风骤雨中全部都是魔鬼的嘶吼声,他们在为他们的皇帝欢呼。但骷髅并没有理会这一切,它径直迈动步伐,高大的身躯仅仅两步就来到休伯特面前,它垂下帝王般的头颅看着休伯特。 休伯特还跪在那片焦土上,他同样也扬起头看着骷髅,这是一种奇怪的凝视,因为两个人散发出了某种极其相似的气息。此刻的休伯特双眼中燃烧着与骷髅一样的蓝色火焰,他的脸色苍白病态像是死人,却又带着一种癫狂迷乱的神情,就像是古魔从他的身体里苏醒。 大雨浇落在他们身上,铅云沉重,这一切都像极了一场宏大悲伤的献祭,而在昏暗的视线里,一不留神就会让人觉得他们似乎又是某种同类。骷髅大概也感觉到了这种异样,于是它伸出手,向休伯特抓去。 “退下!” 威严的声音从休伯特的背后传来,教皇权杖点地,金色的光芒铺张而去,将骷髅蓝色的魂炎生生震退! 骷髅发出了不甘地咆哮,没有人知道它那没有声带的喉咙是怎么发出尖利愤怒的声音的。它直起巨大的身躯想要与教皇抗衡,狂风暴雨从它古神般的身体后面席卷而来。 但是教皇没有动,金色的袍子在风中舞动如光,他微微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不死生物。 “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十字权杖再次重重敲在地上,神罚再临!这一次的神罚远远比之前的都要浩大,几乎照亮了半片天空。骷髅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消失在这片幻术天地中,什么都没有剩下。 教皇走到休伯特身边,休伯特还是那副茫然古怪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丢失了灵魂一样。直到教皇将手掌按在他头顶的时候,他的身体才抽动了一下,死灰色的眼睛冷冷看着教皇。 “真是暴烈的东西,明明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还在寻找报复的机会吗,可是还远远没到时候。” “还远远没到,命运的时候。”教皇用手在休伯特头顶一点,炽金色的光芒从休伯特的额头迸发。他惨叫起来,抱着额头痛苦地跪在地上,不知名的苍白气流从他身体中散发出来,蛇一样围绕着休伯特,但是教皇长袖一挥,那些气流还是随风逝去。 “怎么会突然失控了?”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从教皇身后默默走出。 “是我疏忽了,这场景,大概触动了‘它’的回忆。”教皇望着支离破碎的天地,摇了摇头,“不过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又添加了一道封印,蓝丹剩下就看你的了。” “属下尽力而行。”亚伯拉罕微微欠身。 仍在地上痛苦打滚的休伯特额头顶上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圣印,吐息着圣光,那熟悉的形状赫然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休伯特睁开眼,有人在剧烈的摇晃他,他的眼前全是模模糊糊的人影,就像是他之前失忆的那次一样,灵魂仿佛刚刚从另一个世界赶来。 “喂喂,醒醒没事吧。”丽雅摇着他的肩膀,略犹豫了一下,举起右手决定再次给休伯特几个巴掌让他清醒一样。但是休伯特的举动却出乎她的意料。 休伯特看到她的那一刻,身子明显的一震,连带着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都瞬间清醒起来。他突然抱住丽雅,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他抱得很紧很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他害怕下一刻眼前的人又一次消失在光明里,靠着丽雅的肩头大哭起来。 “丽雅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他的眼泪汹涌地流出,让人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么的悲伤,那么的绝望,那么的虚弱。丽雅呆呆地任凭休伯特抱着,举起的右手僵死在半空里,在休伯特抱住他的那一刻她明显感到眼前这个孩子是多么害怕,而那种害怕,对丽雅而言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好了好了,对没错,姐姐我还活着还活着啦。”她无奈地歪过头,用本来想扇休伯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休伯特还趴在她的肩头哭。 “好了好了,我没事,拜托你能不能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丽雅红着脸尴尬地说。他们都还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里,三千个被圣堂召集而来的天才们都在此地。这一幕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丽雅想到这里就非常想把这货推开然后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活这么大从来么这么尴尬过在三千个人面前出丑! “但是在那场幻境里面,你死了啊。”休伯特说。他说这话地时候语气虚弱得像一阵风,可丽雅突然再也没有力气把休伯特推开。 这个男孩哭哭啼啼,发了疯一样死死抱住她,就是因为休伯特看到她死了吗,因为她的死,使这个男孩发出了那么冰冷汹涌的悲伤吗 “他很在乎你呀,对于这个可怜的失忆的孩子来说,你是他仅有的朋友了。”有个声音在他们的身边说道,丽雅难以置信地回过头,这个声音她刚刚才听过,那是,教皇的声音! 她没有听错,确实是教皇,还有休伯特的亚父,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这两个人衣袍如仙出现在他们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他们耀眼得像神并肩行走在云端。 “抱歉,他受了很大的惊吓,不过没有什么大碍。”蓝丹说,他拉起休伯特的手将他从丽雅身上拉开,而休伯特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眶还是通红的一片。 “我看到丽雅,死在那道光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休伯特尚带着哭腔问。 “哦,是那个啊。”丽雅点了点头,“那时候确实是有一道圣光劈中了我,不过我没事,睁开眼的时候我就已经回到这里了。” “那只是一场幻术,没有任何危险,这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教皇淡淡地笑着,“不过确实怪吓人的,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向你们道歉。” “不,别,您可是教皇啊!您不需要道歉的!”休伯特支支吾吾地说。 “傻瓜!你以为教皇大人真的会道歉吗?人家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别当真了!”丽雅拍了拍休伯特的脑袋。 蓝丹和教皇都笑了笑。“这个小女孩倒满机灵的,小姑娘你叫什么?”教皇问。 “丽雅。” “你的姓氏?” “这个”丽雅突然显得有些为难,半天也没有回答。教皇大度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没有人规定漂亮的女孩子一定要告诉别人她的姓氏,你想保密的话当然可以。” “谢谢教皇。” “蓝丹,这孩子的圣印没有问题吧。”教皇问。 蓝丹捋开休伯特额头的刘海,用手指一点,金色的小小圣印闪闪发光。“嗯,没问题。” 丽雅好奇地凑过来,紫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圣印就是长这个样子啊。”她也拿手指头戳了戳。 “你别弄了,有点痒。”休伯特抱怨道,“难道你自己没有吗?” “废话,我能看到我自己的额头吗?白痴!”丽雅带着怒气又猛戳了几下。 “我可以看到啊。”休伯特在心里默默地说。在丽雅金色的刘海底下,一个小小的,金色的三角形正在发出心跳般一明一暗的光来,像是云层后闪灭不定的流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圣杯与圣剑 “这里就是你们的宿舍了。”黑衣的修女将休伯特他们领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后面。那里是一片很大的住宅区,平日里是作为修女的生活区而禁止无关人等入内,而当圣堂开放的时候,这里则成为圣堂参者们的休息地。 休伯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与他同寝室的男孩已经坐在左边的床上了。他看起来比休伯特还小,金色的卷发和海蓝色的眼睛,瘦弱的身躯包裹在一件绿色的袍子里。休伯特认识这种袍子,这是教会牧师的统一制服,也就是说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已经是教会的现任牧师了。 休伯特暗暗捏了把汗,果然被圣堂选进来的人都不可小觑,每一个都是藏龙卧虎。 但那个孩子转过脸来的时候,休伯特却发现他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有着一丝丝怯懦。 “你好,我叫亚当斯。”男孩吞吞吐吐地说,像是费了很大的劲,脸上居然还出现两坨绯红,这个腼腆的样子简直比小女孩还娇羞。 “呃你好,我叫休伯特。”休伯特说,这孩子出乎意料地腼腆,不,简直就是怯懦的过头了,没有一丝想象中那些贵族天才应有的傲慢与居高临下,连与他握手的手都有点微微湿润。 “亚当斯,你很紧张吗?”休伯特找了个合适的说法问。 “不,抱歉,我只是,非常害怕生人,我从小就这样,一旦站在别人面前就说说不出话。” “这样啊。”休伯特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 “所以很多时候,我会选择不说话。”那孩子费力地蹦出几个字,然后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巴上一划,大概是表示噤声的意思,然后用他那略萌的大海蓝色眼睛看着休伯特。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休伯特说,接着又补了一句,“就算现在没理解透,作为室友以后我们肯定会很熟悉的。” 他坐到自己的床上,蓬松的床垫让他半个人都陷进去了,格外的惬意。他看着亚当斯,这个以后要跟他一起生活的人,突然问:“亚当斯,你身上的袍子是牧师袍吧。” 亚当斯点了点头:“是的我是教会的绿袍牧师。” “哇,真厉害,这么年轻就成为牧师了吗?那你一定懂什么是神术吧?”休伯特满脸期冀地问。圣堂学院的年龄基本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亚当斯的年龄明显属于偏小的那一类。成为牧师可是要学习好几年的神学知识然后神术还要达到一定标准才行。 “当当然!”亚当斯红着脸自豪地说,“我修习的是是光属性的神术。” 他歪过头问休伯特:“你不会神术吗?” “是啊。” “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武艺高强的骑骑士。”亚当斯比划出一个握剑的样子。 在今天的大会上蓝丹向他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关于圣堂的学习。圣堂大致会分成两个学院,一个是圣杯魔法学院,一个是圣剑骑士学院,两个学院分别执掌教会的两大特色神术与骑士。所以在亚当斯的印象里休伯特自然是属于那种手握长剑的厉害骑士了。 看到亚当斯这个傻傻举动休伯特真想默默捂脸说你高估我了我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是个骑士,从楼梯上跳下来都会摔出一脸鼻血,我失忆了刚醒来没多久,拿过最重的刀就是餐刀。 “这样的话我给你展示一下吧。”亚当斯闭上双眼,将双手高高举起在半空中,从窗子外面透进来的阳光突然改变的方向,它们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汇聚到亚当斯的手掌心。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而亚当斯的掌心越来越亮。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是萤火虫一样围绕这亚当斯的双手飞舞,凝聚的光线在空中组成繁琐复杂的矩阵,他轻轻唱颂起来,那是休伯特听不懂的文字,但是全身的血液明显都在随着亚当斯的语调而律动,那是一种让人心灵愉悦的力量。 “太古之初,无天无地,无水无火,唯神之语,创世于光!”亚当斯说,也只有在释放神术的时候他才不会有口吃的毛病。那张稚嫩的小脸罕有的肃穆起来,牧师长袍无风自动,金色威严的光辉笼罩在他的体表,力量好像澎湃的潮水在涨幅,这一刻休伯特觉得亚当斯就如同行走在大地之上的圣人一般,所向披靡! “这就是神术吗?”休伯特满脸惊讶羡慕,他已经为圣光的力量和美丽所动容,是的,那是一种美丽的力量,带着温暖的救赎的金色,却又无坚不摧! “是的,这就是神的力量!”亚当斯睁开双眼,自豪地说,只是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和略婴儿肥的脸让人有种古怪的错位感吧。 第二天圣堂正式开始。三千名学生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享用他们的早餐。这座巨大恢弘的大教堂实际的功能似乎就只是用来作为一个大食堂,不过休伯特必须得说教会的提供的早餐确实是一等一的棒,就连那些生在贵族之家的孩子都没有任何抱怨。 每个人都有他们固定的座位号,除了丰盛的早餐外,在白瓷餐盘下还压着每一个人需要进修的课表。休伯特看着上面一个个神术初概念理解,历史神话浅谈,元素分析,冈古瓦纳大陆地理气候等等看起来很厉害的名字就一阵头大。 “嗨,你好啊,爱哭鬼。”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紫色的人影走到他面前,丽雅清脆地说,拉开椅子坐在休伯特对面,耳鬓金色的小卷发充满活力地一跳一跳。 真的很漂亮,就像是一块发亮的紫水晶,休伯特暗想,心中那些烦人的阴云瞬间烟消云散。他笑着回答丽雅:“你好啊。” 一旁的亚当斯看了看丽雅,然后又看了看休伯特,露出我懂的表情,默默地地下自己的头对着盘里的面条猛扒,尽可能快地吃完离开。 “怎么样,情绪应该正常了吧,不会再晕倒或者突然哭着扑上来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突然发神经病,本姑娘就成全你让你成为真的神经病!”丽雅用手指着休伯特的鼻子哼道。 “不会了,不会了!我保证!昨天我只是太激动了,其实我自己都不记得在看到你消失在圣光中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休伯特摆了摆手,“现在对失忆和昏迷我都快习惯了。” “总觉得你这个人有什么大秘密。”丽雅瑰丽的紫瞳像猫一样瞪着休伯特,微微眯起:“你一出事连教皇都过来了,难道你是教皇的私生子?” “鬼勒,你看我像吗?”休伯特吐槽。他突然发现丽雅真的在认真的盯着他看,紫色的眼睛配上金色的一丝不苟的长发像极了洋娃娃,脸莫名其妙地有点烧起来了。 “应该不是,格里高利教皇不是那种人。”丽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教皇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很和蔼很面善,对每一个人都很关心。” “和善?他可是发动耶路撒冷圣战的”丽雅自言自语地说了什么,随后又摇了摇头,用叉子无趣地捣弄着盘子里的食物。 “哦对,丽雅,这是亚当斯,我的室友。”休伯特向丽雅介绍亚当斯。准备默默收盘子走人的亚当斯只好尴尬地取消这个打算。 “嗨,你好。” “你好。”亚当斯红着脸,费力地说。丽雅疑惑地看着他,亚当斯的手正不自然地紧握着餐具。 “亚当斯有点怕见生人,一旦与人开口说话就会莫名的紧张。”休伯特解释道,“亚当斯,这是丽雅,我的朋友。” “我知道,在赐印的时候候我看到了。”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出丑了!”丽雅气汹汹地瞪着休伯特,“都怪你!” “好吧好吧,怪我。”休伯特举双手做投降状。 “咦,亚当斯,你是牧师?”丽雅指着亚当斯的牧师袍问。亚当斯点了点头。 “哇,好厉害,这么年轻的绿袍牧师,你真的是天才!”丽雅夸奖道。 亚当斯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不其实还有很多人都是牧师。” “但应该没有人比你更年轻了吧。哇,这小脸蛋长得好萌啊,能让我捏一捏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丽雅显然用行动证明了这是一个陈述句。她在亚当斯还没有拒接的时候就闪电般的伸手在亚当斯那有点婴儿肥的小脸上左右捏。亚当斯用无辜的海蓝色眼睛看着休伯特,休伯特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一般的人想要成为一名绿袍牧师最起码需要二十几岁,如果是教会内部人员加上天赋聪慧的话十六岁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亚当斯你长得也就十二岁吧,如果不出意外,你应该是教会历史上最年轻的牧师了吧?”丽雅一边玩弄着亚当斯的脸一边问。 亚当斯点了点头,不过休伯特不确定那是出于亚当斯本人的意志还是丽雅强迫的结果。 悠长的钟声响了,钟楼里的白鸽咕咕地飞到绿茵草地上,人们也开始放下手中地餐具向外走去,如同受到什么古老而神圣的东西召唤一样。 “走吧。”丽雅对休伯特说,“该上课了。” 休伯特拿起自己的课程表问:“丽雅你是什么课啊?” “不用看啦,一样的一样的,一年级都是一样的课。我跟你同一个老师,神术初概念理解,走啦。”她放开亚当斯的脸说,撒腿向外面奔去。休伯特和亚当斯对视一样也紧追过去,三个小小的身影就像被命运牵引着,而教堂之外,圣域梵蒂冈的金色阳光宽宏盛大,笼罩了现世所有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弥漫有一种我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能量,它是上帝创造世界后所剩余下的力量,它存在于自然,生命,石头,火焰,雷鸣,烈风之中,它无处不在却也不在无处,它仁善时可以治愈伤痛,也能瞬息间毁灭一切,那就是灵力,那就是我们人类所掌握的所有神术的本源!” 讲台之上,须发皆白的老者声情并茂地解释着神术的起源,背后的黑板上画满了繁琐复奥的符文线条以及各种元素之名。讲台之下,休伯特奋笔疾书,恨不得将老师讲的每一个语气词都记录下来。因为这个班上好像就只有他对神术灵力完全一窍不通。 在他身边,古灵精怪的丽雅一脸这种这么弱智基础的东西本姑娘早就会了麻烦你讲下一课吧的表情,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随后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另一边的亚当斯显然没有丽雅那么大的胆子,老老实实地听着老师讲课,偶尔也会瞟两眼休伯特的笔记,然后帮他将画错的符文更改过来。 “谢谢。“休伯特不由地说。 “没关系这些我小时候就学过了。”亚当斯断断续续地说。 休伯特默默地转过头去看黑板,他不希望让亚当斯看到他悲痛欲绝的表情。好吧,我知道你们早就会了但是能不能给我点面子不要当面说出来啊啊啊! 休伯特脆弱的自信心被亚当斯天真无邪地表情无情地击碎了。 “现在的教会,成系统的神术教学总共有五种,也就是地水风火光。日后你们所有人必然是归于这五类之下,当然是除了那些加入圣殿骑士的之外的。”老师说,他伸出手,金色的光芒和赤红的小火苗同时出现在他的两个手指头上。 “根据圣堂的安排你们是有资格选修两种属性的灵力,一种主修一种辅修。另外还有与之相应的灵术。这方面等你们选好后会有专门的导师负责你们,我就不多说了。这堂课我们就简单的讲一下神术最基本的概念。” 他伸手一指,点向正慌忙缩着头的休伯特道:“你,上来释放一个光明术。” “我我我我不会啊!”休伯特一凛,满脸慌乱,死命地摇头。 “哦,你是修炼其他属性的是吧,什么属性?随便上来施放一个一阶神术就好。”老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可是,可是,老师我根本就,不会神术啊。”休伯特欲哭无泪,这个班里所有人都会神术老师你随便点个人就好,干嘛偏偏点我啊,就不能让我愉快地上完第一节课吗! “不会神术?”老师愣了愣,“同学你走错班了吗,骑士的班在竞技场,这里是上神术课的。要去的话出门左拐。” 班上传来一阵哄笑声。 “不不,老师,我确实是这个班的学生,但我不会神术,我没有任何神术基础!”休伯特满脸黑线,最后还是涨红了脸憋出这么一句话。他旁边的丽雅把脸埋在桌子下,身体微微抖动,显然已经笑得不成样子。 整个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休伯特身上,仿佛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这里可是圣堂哎,从大陆几十万人中遴选出的最优秀的几千个年轻人,虽然整个班上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亚当斯一样考出牧师,但是神术总是会不少的,甚至都可以实战了,一个什么神术都不会的萌新是怎么混进来的? 老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咽了下去。这次的圣堂所有人的档案都是由大神官亲自过目的,绝对不可能有杂毛混进来,不过连光明术都不会的人,他还是皱了皱眉头。 “好了好了,大家别笑他了,他确实不会神术的。”丽雅抬起头,咳嗽两声,紫色的大眼睛莹润妩媚。 休伯特看着她因为憋笑而通红一片的脸颊,在心里叹了口气,一直以来都只有你在笑好吗,其他人只是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而已。 不过当班上的人看到丽雅的紫瞳后,诡异的目光就开始聚集到她的身上来。紫色的瞳孔,传说中的天使邪眼。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对众人的目光丽雅无所谓的耸耸肩,她起身,带着一份公主的自信与高贵向讲台走去,“他不会,我来好了。” 老师看到丽雅的紫瞳后也是一愣,随即想起了另一位凯恩神官曾经叮嘱他要注意的几个小孩,其中似乎有提到一个拥有紫色异瞳的小女孩。 他嘴唇微动,用只有他和丽雅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图灵大主教最近还好吗?” “亚父啊,他很好呢,他还专门让我来看看老师您最近怎么样了呢。”丽雅狡黠地笑笑,用同样大小的声音回答道。 “那个老顽固会记得我?别闹了小公主,放心,不用你说,自然会多多关照你。”老师苦笑,这小丫头到挺会要挟人的。 “来吧,施放一个光明术。”老师说。 丽雅点点头,用手在空气中一握,金色的光球就凝聚在手中,缓缓上升。 “这光明术其实只是最简单的聚灵,就是将一团小小的光属性灵力聚集起来,因为能量太小,连杀伤力都没有,只能用来照明用。不过它却很清晰地显示了神术的本质。”老师围绕着丽雅手中的光球说。 他话音刚落,丽雅的光球突然爆发出一股吸力,拉扯着更多的灵力进入光球,那光芒立刻就有些刺眼。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所有神术的本质就是聚灵和释灵,将空气中看不见的灵力聚集起来,在用不同的手段激发出去,这就是神术。那些高阶神术比起低级神术,只是聚灵和释灵的手段更加高明,更快更强。” 光球不断吸取着能量,最终变得炽白。丽雅小脸一冷,将光球往高处一甩,还没有飞多远光球就轰然一炸。 “因为低阶神术本身聚灵的局限性,光明术不可能聚集更多的能量,所以一个高级的法则是非常重要的,你们在圣堂四年的学习可以说就是为了学习这些更高妙的法则。二阶三阶,乃至红衣主教使用的四阶神术甚至超越其上的禁术!你们是最优秀的孩子,教会对你们寄予厚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无论你的神术天赋是高还是低。”老师瞄了一眼空中破碎的金色光芒,淡淡地说。 “即使当年对灵力有着百分之一百共鸣度的精灵族还在这片大陆的时候,征服者亚历山大还不是把他们打到了海外。别忘了在那场战争中,只懂法术皮毛的人类才是胜者。如果全看天赋,我们早就死绝了。”老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地向休伯特的方向望了一眼。 “时刻谦虚,时刻牢记,强大的不是你们而是力量本身,神术的力量终究是借来的不是你们自己的,学会去驾驭他们,强大自己,这才是强者所需要的素质。”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散了吧,孩子们。”老者收起课本。 夜晚,休伯特将白天的笔记本摊开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神情凝重地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抓,然而并没有想丽雅一样出现什么金色的光球。 “嘿,我就不信了,所有人都会的神术我就学不会!”休伯特的双手在空气中疯狂地抓抓抓抓,除了满头大汗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灵力,灵力!到底在哪里啊!“休伯特悲愤的嚎叫。 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坐在床上看书的亚当斯放下书,叹了口气:“灵力不是靠蛮蛮力的,要用灵魂去感知。” “灵魂?” “对,灵魂,用灵魂用心冥想。”亚当斯闭上双眼,做出一个严肃的冥想姿势。古代的不少圣人都是这么做,用来恢复释放神术后透支的精神力,这是一种玄幻的精神领域,当进入极深的境界时据说能看到自己内心的世界,听到某种声音,有人信誓旦旦自己可以与上帝沟通。 休伯特苦笑,他不是圣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灵魂这种东西,应该怎么感知,太虚无缥缈了吧。 虽然是这么说,休伯特还是闭上眼努力地去感知,感知,然后不出意料地,他睡着了。 亚当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打算将休伯特扶到自己的床上。也是,感知灵力这一步对于什么都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说可能要几天才能成功,这种事着急也没用。 他忘了跟休伯特说,一个正常人想要感知到灵力可能要在系统地学习中花上几周的时间,这和每个人的灵力共鸣度有关。除了传说遗忘在历史中的精灵族天生就能感知灵力外,人类和矮人对灵力的共鸣度都低的可怜。正常情况下可能一万个人中才能有一个人足够高的灵力共鸣度,而要想达到能释放神术的地步没有几个月的练习也是不可能的。当然人类中也确实有可以和精灵族媲美的百分之百灵力共鸣度,但那种妖孽般灵魂力量太稀罕了,就算是亚当斯这种可以成为教会史上最年轻牧师的天才灵力共鸣度也不过是百分之八十,这已经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了。 他将手放在休伯特肩上,那一刹那,一团金色的光芒闯入他的眼中。他微微一怔,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熟睡的休伯特手掌依旧保持着在空气中虚握的姿势,而一团金色的光球正在其中缓缓的旋转着,发出温暖的金色光芒。休伯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只是很安详地轻轻呼吸。 果然,能进入圣堂的人,都不是什么平庸的人,亚当斯想。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我一直以为我们只要学习神术这种高雅的东西就好了。”休伯特望着眼前金灿灿的沙地和亮闪闪的刀剑盔甲,脸色僵硬苍白。 “因为圣堂的学生总的来说只有两个方向,圣殿骑士和圣堂牧师,开学的前几天我们可以同时体验这两种课程并从中选出最合适自己的方向。”丽雅小声的解释道,她余光瞟到同样脸色苍白的亚当斯,又补充道:“喂,你们还是不是男孩子,每个男孩不都是有颗当骑士的心吗?” “是有心,但是无力啊。”休伯特哭丧着脸。 自从一千年前龙腾世纪结束后,原本效忠王室的玫瑰骑士议会宣布并入教会,圣骑士这个职业就诞生了。他们和牧师们一样,信仰上帝与光明,有着自己严苛的戒律信条。虽然他们没有掌握牧师们强大的神术,但是他们有从前骑士们的武器,在面对隐藏在世间的邪恶时,他们是比牧师神官更加锋利的神之利刃。而且,不少教会的高阶骑士都会被教会赐印,掌握了圣光力量的他们甚至能爆发出比神术更加强大的力量。他们是在战场上挥舞刀剑的圣者。 “列队!”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容人反抗,一百多个孩子老老实实地排成整齐的队列,即使他们中有些人来自飞扬跋扈的贵族家族,但是在这个地方他们清楚地知道不听话的后果就是被拉出去跑圈跑到死,毕竟,体育老师总是比一般老师狠的。 白灼的铠甲,亮银的佩剑,魁梧并且矫健的身躯,自信的嘴角弧度,这个年龄不超过三十的教导他们骑士剑术的老师就像人们口口相传的优雅的白银骑士一般,成熟冷静,充满力量而不失风度。 “我的名字是佩德罗,隶属圣天骑士团,在开始之前先教一下你们骑士的行礼。”男人将右手握拳顶在左胸,背挺得笔直,凛然如利剑出鞘般的气息骤然升起,不少人都露出了尊敬的神情,眼前这个男人表现出的气势是货真价实的高级骑士。 “先对你们介绍一下教会对圣殿骑士的等级划分。圣骑士的阶层总共是青铜,白银,黄金三阶,低级的青铜骑士是教会十字军的主力部队,基数最大,而白银骑士就相当于是高阶骑士了,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选择骑士职业的人全部会成为白银骑士。我们在白银骑士中又划分有十二个团部,对应十二教区,他们的团长,那十二个人,便是所有骑士的统帅” “等等,那黄金骑士呢?”休伯特小声问丽雅,“照理说黄金骑士的等阶不是更高吗?” “因为没有啊。”丽雅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应该就你不知道,这一届没有黄金骑士,所以这十二位白银骑士就是最强的了。” “没有?”休伯特略略有点吃惊。 “因为骑士的评级是与牧师相匹,一个青铜骑士必须要有能战胜绿袍牧师的实力,一个白银骑士必须能战胜一位白衣神官,而黄金骑士,那就是要面对红衣大主教啦。可是这一届的红衣大主教,公认的有史以来最强的主教团,所以也就没有黄金骑士咯。其实这十二位白银骑士团长要放在过去早就是黄金骑士了。”丽雅道。 “哦,这样啊。”休伯特点了点头。 “十二个白银骑士团各有其特色,日后你们接到外派任务的时候会和他们打很多交道。他们有自己引以为傲的部队,有各自的骑士徽章和骑士精神。比如驻扎在第六教区所多玛的龙骑骑士团有着大陆唯一的龙骑军团,传说那是一支骑着飞龙的军队,极其神秘。因为在危险的索多玛他们的骑士就显得冷漠嗜杀,而驻扎在北方波斯的冰影骑士团则有着世界绝对防御的重步兵团‘霜月玄座’,因为在世界尽头的冰冷之地,他们的骑士就很坚韧,无论穿什么都比别人多。”佩德罗挑了挑眉毛说。 “至于我们,我们是驻扎在圣地梵蒂冈的圣天骑士团,在十二骑士团中我们的特色也很简单,也没什么厉害的兵种,我们的特色就两个字,最强!”佩德罗讲到自己的时候显得十分自豪,胸前的双翼剑骑士徽章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人们倒也没说什么,因为这并不是佩德罗自己的骑士骄傲,而是确确实实的事实。 “确实如他所说,圣天骑士团无论是团员还是团长都是十二骑士团中最强的。尤其是他们的团长歌利亚,即使是在十二团长中也是最强的,他是当今骑士的王座,号称大陆最强骑士。”丽雅说。 “骑士的王吗?令人仰望的存在。”休伯特咂了咂嘴,试图去想像那个最强骑士的样子,应该非常的魁梧健壮,一只膀子跟别人的大腿一样粗。铠甲紧箍肌肉,背上有一柄超重的双手大剑,发怒的时候如同一头公牛一样无可阻挡。 “不过据说他也会成为圣堂的导师哦,能被他看上的,大概会是我们中最强的人吧。”丽雅想起了什么,旋即笑道。 休伯特摇了摇头,大概是说自己没可能的。这个时候圣堂的年轻人中突然传出一个蛮横的声音,他说的内容也跟他的语调一样无所顾忌,裸充满着挑衅意味。 “最强吗?我看不一定吧,在圣殿中那么久不拔剑,手不会早就生了吧,你们这些人每天只不过是在盘腿坐在垫子上祷告,还记得血的颜色吗?还记得生死之间的刺激吗?一个真正的骑士最终还是要站在战场之上,而不是穿的好看就行。”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佩德罗的话。众人惊讶地回头,那声音正是来自他们之中。人群裂开一道口子,在休伯特看起来相当陌生的大汉排众而出。参加圣堂的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年龄的限制,但是普遍都是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教会认为在这个年龄的孩子发展潜力是最大的。但是眼前这个人,休伯特真的怀疑他已经超出了这个年龄限制,他的体型已经可以用大汉来形容,犹如一座铁塔,虬结的肌肉甚至比佩德罗还要具有冲击力。 “你是?”佩德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似乎也有点惊讶于他的体型,“你几岁了。” “十六,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吧。”大汉抖动了一下身上壮观的肌肉说。 “大哥,麻烦你照照镜子好吗,这种话是个正常人就不会信。”休伯特在心里默默吐槽,想必在场的人跟他是同样的心理状况。 “我知道你们有点不信,可是没办法我确实只有十六岁,只是发育早了点,锻炼比别人勤快点。”大汉无奈地皱了皱他柔软的眉毛,那张硬朗帅气的脸看起来有点无辜。 “好吧好吧,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佩德罗也被他逗乐了,嘴角微微扬起。 “身份名字什么我可不会白白告诉别人,除非你能先打败我!”大汉突然冷冷地回答。 “哦?”这下佩德罗也收起了笑意,目光扫过面前的学生,“开学的第一天你就想向你的老师挑战吗?” “有能力打败我的,才有资格做我的老师,我跟那帮孱弱的小屁孩可不是一种东西。”大汉挑衅地对佩德罗说,“一直以来就听说圣天骑士团的骑士有多强多强,我想见识见识很久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白色的手帕,想了想,将它扔在他和佩德罗面前的土地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骑士的挑战应该是这么做的吧。”大汉说。 人群沉默了一秒,旋即爆发出一片哗然。 “那是挑战吗?”休伯特隐隐记得这个举动的意义,骑士之间如果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决定相互挑战的时候,一方会丢出白手套以示挑衅,如果不接则被挑战者的名誉会大大下降,这对于荣耀即吾命的骑士而言绝对无法忍受,而应战则意味着赌上生死! “你是认真的?”佩德罗也是有点吃惊,自己已经身为白银骑士居然真的会有学生大胆地向他挑战。他看向大汉的眼神略微认真了点。 “骑士守则第八,诚无戏言。”大汉道,他握紧拳头,眼中全是勃发的战意,“你可以选择接,或不接!” “那好吧,顺便给其他人表演一下骑士的战斗也好,不必赌上生死,我保证点到为止。”佩德罗沉吟道,拾起白手套。以他的骄傲断然不会拒绝,他不相信就算能被圣堂选进来的人都是天纵之资,还真有孩子能打败他? 虽然真的要说历史上确实是有那样的妖孽,在教会的记录中最年轻的白银骑士是十岁,在那一届的圣堂惊艳全场,但佩德罗不相信那种人会在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可是百年都不得一见的妖孽。大概只是在自己的地盘打架从来没输过吧,只是学了点书上僵硬的套路,从未在经历过流血。现在他们站在这个地方,可不是小孩过家家了。对于好战的人,就用失败来打开他们的眼界。佩德罗想,但马上他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被一个孩子挑战而愤愤然,不免对自己摇头苦笑。 “你用什么兵器,从旁边的架子上随便拿就好。”佩德罗用手指一指,演武场的木架上刀剑煌煌。那些全都是精钢的真家伙,圣堂和其他的修炼场是不一样的,它不屑于模拟与安全,凭借教会的治疗力量就算是残废都可以给你治好。 大汉点点头,他无视了各种长长短短的骑士剑,毫不犹豫地从中抽出一柄最长最重的长枪。 “枪术?”佩德罗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毕竟在圣殿骑士中几乎所有人都是用剑,使用枪术的骑士简直凤毛麟角,那是只能用在战场上的东西。不过佩德罗倒没有对眼前狂妄的年轻人有太多的嘲笑之意,他用单手持枪,手掌有力地握在枪的七寸,却没有握死,显然是真正学过枪术的人。并且他的力气相当大,即使是成年人想单手握起长枪也不会像他这么轻松。 “看起来倒不是花拳绣腿。”佩德罗已经完全认真起来,搞不好他真的就栽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如果这样他会被其他骑士耻笑一个月吧。 “来吧,一直说圣天骑士团是十二白银骑士团中最强的,让我用自己的眼睛来看看。”大汉道,用枪虚指比他大的多的白银骑士,丝毫不惧。 “好气魄!就你的年龄来说这勇气已经相当不错了。”佩德罗叹了口气,抽出腰间的利剑,与大汉的长枪轻击,算是骑士武斗之前对对方的行礼:“来吧,点到为止。” 他的话刚刚落下,一股凶悍的气势铺面而来,佩德罗一惊,他毕竟是经历过流血和死亡的人,这股气息他不会认错,那是货真价实的杀气!来自于那个年轻人的枪上! 挥舞,突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长枪破空一击,空气发出被洞穿的凄厉风声。眨眼间,枪尖就到了佩德罗的面前! “真是不能小觑啊。圣堂的人果然都是妖孽!”佩德罗心如电转,长剑格挡下枪击,雄沛的力量让他都有想后退卸力的打算,但他忍住了,被一个小辈一枪击退,在骄傲的圣天骑士团他还有什么脸待下去? 佩德罗的眼神认真起来,猛然发力,手中的剑重重击在大汉的枪身上,让后者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但是这显然没有打压住对方的气势,枪风炽烈地扫来,一杆长枪挥舞如银蛇。转眼间攻守便交替了数次,周遭的人群只能看见那个据说只有十六岁的大汉连绵不断地挥击长枪,就像风车一样,留下大片大片的残影,而在那些残影中,佩德罗如同在舞蹈,以精妙的步法闪避。 “不错,不错!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枪术确实不是儿戏,可能一位青铜骑士都不一定能接下你大力的一击。现在我以对手的身份问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佩德罗转动手腕,长剑舞出朵朵剑花,虽然被对方的大范围攻击压制着,但是他依旧显得游刃有余,仿佛一只白狼在棕熊的攻击中伺机寻找反击的机会。 “还不行。”年轻人扯动嘴唇,“我的力气比一般人大的多,算是天生神力。不用留手,万一真的被我打败了面子可就挂不住了。”他一震手中的枪,后退,缓缓沉下身体,右侧一步,身体仿佛一张被拉开的弓,而他的左手几乎快握到枪尖,仅仅从他握枪的位置来看,下面的一记突刺会是何等的暴烈。 “一击必杀的枪术,这种握枪你只有一次机会。”佩德罗这样说,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心,尽管刺过来,我不会留手,你伤不到我!” 转动的长剑被他紧握住,一瞬间拉出针刺般的剑芒,那种速度超出了普通人的极限,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佩德罗真的是认真的,那个魁梧的年轻人居然能将一位白银骑士逼到这种地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雷蒙德看着逼近的剑芒,身影如铁铸般坚硬,他没有动,因为还不够近,正如佩德罗所说,他的枪只有刺出一次的机会,一击不中他的枪是收不回来的,到时候他的胸前会有相当大的空白,所以他必须要保证一枪必中,即使冒着被佩德罗抢先刺中的危险,他的这一枪必须完美! 佩德罗看他不为所动的反应,微微含笑,露出赞赏的目光,手中的剑影刺向雷蒙德的咽喉。 终于,到了!雷蒙德抬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佩德罗,他没有去看他手中的剑,因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会让他的出枪慢上一点,这是雷蒙德不允许的,现在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目标,他要刺中的人! 他大吼,声若雷霆。积蓄已久的力量如洪水一样汹涌而出,枪身微微颤抖,旋即像一条出闸狂龙向佩德罗的胸膛不顾一切地冲去,此时此刻即使他的面前是一堵墙雷蒙德都有信心贯穿,那是雷霆一击,摧枯拉朽!巨大的气压甚至都让人怀疑那根本不是一柄枪,而是巨人的拳击! 两道身影交错,场外的人根本来不及看清彼此的攻势,他们只能听到雷蒙德的一声大吼,旋即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佩德罗手中的剑被高高地挑飞,砰的刺入沙地中! 居然是佩德罗的武器脱手了!休伯特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的两人,佩德罗空手站在雷蒙德的面前,后者单膝跪地,但长枪还在他手中。 “难道输了?”休伯特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们之中居然有人能打败白银骑士,那可是大陆上顶尖的武装力量啊! “不,好像没有。”丽雅瞧了瞧那两人,摇了摇头。 “佩德罗的剑都没了怎么打?” 休伯特话音刚落,只听到场中有一人说道:“我输了。” 他转头,赫然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手中持枪的雷蒙德。 “一击不中,我便输了,多谢手下留情。”雷蒙德弃了长枪,向佩德罗拱手道。后者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力气真大。” 在那短短的瞬间,休伯特并没有看清,佩德罗放弃了进攻手中的长剑转向击打在雷蒙德的枪身,使其偏离了方向,虽然他手中的剑因为枪上的巨力而弹飞,但此时雷蒙德的胸前连一点遮拦都没有,佩德罗完全可以欺身上前一拳将雷蒙德打翻。胜利的人绝对会是佩德罗,如果他做了的话。 “好了既然打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学的泰坦枪术?”佩德罗冷不丁地说。 “啊啊,被看出来了啊。”雷蒙德挠挠头,憨笑地说:“我叫雷蒙德,乔治佛丁是我爸!” “难怪。”佩德罗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下来:“龙骑军出了一位相当不错的小团长。” “龙骑军?他是龙骑军团长的儿子!”人群惊呼道,这个雷蒙德居然是龙骑军的人,难怪他会向身为圣天骑士团的佩德罗挑战。 白银骑士团分成十二团部,而其中最强王冠一直是归属于圣天骑士团所有,但是由于圣天骑士团一直驻守在圣地梵蒂冈中心,从没有经历过生死的大战,所以其他的骑士团并不是非常认可它,其中最为不满也最有实力冲击骑士王座的便是驻守在所多玛的龙骑士团。所多玛,那是号称与梵蒂冈对立的黑暗之都,无数的邪恶力量和堕落者都聚集在那里。那是被神遗忘的地方,即使是白天也没有太阳,只有苍白的阴沉的雾气笼罩天空,而一到晚上,则又是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时刻,鲜血四溅,杀戮不休,没有人敢于靠近那座城市,因为生命在那里突然变成了一文不值的食物。无法无天,便是所多玛最好的代名词。 那里也是教会最为关注的地方,驻扎在第六教区的军事力量几乎是别的三大教区的总和。龙骑士团便是其中最强的一股镇守力量,他们与其他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白银骑士完全不同,他们经历过比他们多得多的死亡,圣光对他们的洗礼甚至都没有鲜血来的频繁,他们沉默,冷酷,与所多玛中的生物一样无视生命,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镇压下所多玛中超乎人们想象的邪物! 传说龙骑士团有一支可以飞天的龙骑军,这也是他们名字的来源,但是没有人见过他们真正的龙骑军,更多的人则表示这是一个谣传罢了,毕竟那是龙,经历过龙腾世纪的人们清楚地了解到龙是一种强大的生物,历史上只有屈指可数的英雄才降伏过龙,这样的存在如果能编成一群军队那教会早就天下无敌了。不过龙骑军确实有一套以屠龙为名的枪术,泰坦枪术,又名巨人屠龙枪。那枪术正如雷蒙德所施展的那样,暴烈,直接,千军万马一枪贯穿!传说历史上创造这枪术的黄金骑士菲利特斯曾经一枪击杀了一条巨龙,被当时的教会赋予了屠龙者“圣乔治之枪”的尊号。 “你的火候还没有到,只是强行用蛮力弥补,这样的枪术你大概也只能施展一次吧。”佩德罗说:“不过以你的年纪来说,同辈人中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可以挡下你的枪。” 雷蒙德闻言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自豪微笑。 “不过你想成为真正的骑士,就先从礼仪开始学起,尊重别人,尤其是你的师长。既然你败了,我就以目无尊长的罪名罚你去墙角挥枪两百次!”佩德罗看着雷蒙德的笑容无情地说,后者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你不就想报复他吗,还如此义正言辞,原来白银骑士也会记仇,看着佩德罗不经意间露出的幸灾乐祸的笑,人群默默腹议。 “好了其他人绕演武场跑十圈,跑完后还是这个地方集合,等一会儿我会跟你们看点有意思的东西。”佩德罗挥手对着一百多个孩子大喊。 休伯特满头大汗地跑回,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腿软而倒下去。现在他又证实了一点,自己以前并没有任何体能训练的经历,队伍中明显有几个人有着相当好的体能,跑完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想到自己失忆以前自己是个神术也不会骑士体魄也没有的普通人,休伯特还是有那么点小失望。 在他身边的丽雅也是小脸苍白,脸颊处则因为剧烈运动泛着一团酡红,小嘴吹着气,而亚当斯他还没有回来。休伯特看着一个苦逼的绿袍身影正在离队伍最后很远的地方很慢很慢地走着。 “算了,你回来吧。跑步对牧师来说也没有必要。”佩德罗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亚当斯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当然认出亚当斯身上的绿袍就是教会认证的牧师服。 “人都到齐了吧。”佩德罗扫了一眼学生,虽然其实他一个也不认识,除了刚刚的雷蒙德,那小伙子铁塔般的身高在这群学生里显得鹤立鸡群。 他的背后,两名全副武装的青铜骑士扛来了一口大铁箱。铁箱一米见方,看起来显得很沉重,手指粗的铁链将整个铁箱封的死死的,最后一把大锁将铁链扣在一起。那铁箱上铁片在阳光下显得斑驳,隐隐还能再一片棕红中看到淡淡的十字的痕迹。 “我知道你们对这个很好奇,不过在给你们看这个东西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们曾经体验过的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什么。虽然你们还全都是孩子,但我想能被圣堂选中的孩子绝对不可能都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小贵族吧。”佩德罗打量着他面前的一百个人,“你先来说说吧,那个长枪使得很厉害的小伙子,是叫雷蒙德是吧。” “我啊,”大汉挠挠头,“好像没什么太害怕,硬要说的话蟑螂算吗?” 他憋红了脸一个字一个字蹦着说:“那种黑不溜秋的小虫子会很恐怖的爬到你的墙上橱里,然后冷不丁地窜出来爬到另一个缝里。你知道它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看你,在夜里从你的床下爬过,但是你又打不到它,有一段时间每次睡觉的时候我都是胆战心惊的。” “蟑螂?”不少人都笑出了声,有男生还有女生。在他们眼里这个长得像战神一样的年轻人应该会害怕更加恐怖的,索多玛可是传说的妖魔云集之地,来自那里的人不害怕吸血鬼,狼人,居然害怕蟑螂?休伯特觉得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傻得可爱。 “那你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呢?别告诉我是在打蟑螂的时候。”佩德罗哈哈笑,“你的枪上有杀气,你应该杀过人,或者什么东西,乔治佛丁的儿子不会是绵羊,那种人就算是对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会心慈手软。” “谁说的,我爸对我很好的。”雷蒙德抽了抽鼻子不满地说:“我上战场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十万白银骑士之一,我的目标是那消失的黄金骑士!” “就我这一身肌肉,我对那些政治权谋也没什么兴趣,我告诉你们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当圣子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成为这一届第一名黄金骑士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豪气干云,眼睛闪闪发亮,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舍我其谁的气魄。 人群怔怔地看着他,无论是黄金骑士还是圣子都是难如登天,痴人说梦的目标,但是佩德罗鼓掌了,他说了一声:“好!” “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索多玛的某个下雨夜晚被十几个狼人围攻的时候,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年龄还小也不会枪术,父亲给我安排的骑士为了保护我都死了,他们英勇地战斗,血流在雨里。狼人们冲上来又被长枪贯穿,我们一次次进攻一次次防御。那时候雨好大,我的胸前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手臂与左腿都断了。我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没有人来救我们,我爸也没有赶到,能救我的只有那些骑士们手里的枪,他们的枪在那个夜晚一次次划破雨幕,仿佛一道道闪电,永远也不会停下。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我也要成为那样的骑士,我也要用手中的枪去守护生命!虽然那一战很惨很痛,但是最后我站在这里,所以我还没有死!所以死的都是他们!”雷蒙德说着自己曾经九死一生的经历。 原来这里的人是有过这样残酷的命运吗,休伯特想,所谓天才,其实大多都是拥有悲剧童年的可怜人,因为没有人站在他们身前守护,幼小的灵魂裸地面对这个冷漠的世界,疾风暴雨将他们锻炼成钢。他们也曾痛过哭过,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眼泪是没用的,那一刻他们选择了残酷的成长。 其实休伯特自己的过去也是悲剧,父母在保护他的双双死去,也许他也曾经有过坚强的灵魂,但是就算有也已经被遗忘了。这是不是更加悲剧 “很好。”佩德罗随意又点了站在边上的一个人:“你呢?来讲讲你的故事。” “我?”那人的装束和其他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弟,衣着显得优雅正式,唯有那个年轻人衣衫褴褛,感觉像是里里外外套着各种布袋碎片。他腰间挂着水壶,头发是饱经风沙的土黄色,上面还有奇特形状的护目镜。 “他来自东方的沙漠,绝对是。”丽雅笃定地说。 “是的,尊贵的小姐,你说的没错,我来自东方那片令人绝望的沙海的猎人,吉。”虽然丽雅的声音不大,但是显然吉的听觉很敏锐。他的目光扫过丽雅,玩味地停留了一会儿。这目光让休伯特莫名的想到在沙漠中狩猎的鹰隼,他们有着一样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穿别人。 “绝望沙海?真是遥远的地方,与西方的梵蒂冈隔了整片大陆,不过耶路撒冷在你们那里。”佩德罗说。 “是的,即使是贫瘠的沙海,也有神的光辉在普照。”吉谦恭地欠身。 “我的恐惧和几乎带给我死亡的都是一种东西,沙蜥。”他说,“有点见识的人应该都知道那种东西。他们是沙漠里的死神,白天的时候它们把自己埋在沙子里睡觉,一到晚上,这些体长两米,刀枪不入的蜥蜴会钻出来捕食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人,马,骆驼,对它们来说都是一样的肉。它们成群结对的觅食,用流沙来困住猎物,一旦你陷进去,你只能祈祷你的神保佑了,因为它们会把你分尸,一块块吃掉。” “我没有陷进过流沙里,不过我的族人已经连骨头都埋在沙下,永不见天日。就这样,我讲完了。”吉对于那段回忆似乎带着相当的情绪。 佩德罗点点头,他转身面对着一百张还稍显稚嫩的脸:“生死之间才是骑士的生命,你们要学会面对恐惧,学会将生命置之度外,上帝才有可能欣赏你的精神。日后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很多,你们将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圣堂虽然恢弘伟大,但是它的试炼同样和刀剑一样无情。在未来的四年里你们将遭人暗算,痛失亲友,被迫对无辜的人举起刀剑,你们的准则与信条也将会支离破碎。欲为圣光加冕,此身先奉幽荫。” “这个箱子里装的是非常恐怖的一样东西,它能够唤醒你对恐惧的感觉,也能让你体会到死亡的冰冷,之前的一个班我也给他们看过,这个东西关系到你们第一年的试炼,你们可以猜一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佩德罗拍着大铁箱说,他眯起眼睛,“先提醒一下,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能够带给人恐惧的东西,是来自索多玛的邪恶生灵?” “是附带诅咒的禁忌魔器?” 各种各样的答案被喊出来,有的严肃认真,有的无厘头搞笑,还有的阴郁恐怖。大家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大喊,丽雅也是,那“索多玛的怪物”就是她喊的。然而对于这些答案佩德罗只是微笑,显然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说出正确答案。 “哎,你说那箱子里面回事什么啊?”丽雅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休伯特,但是后者完全没有反应。她转过头,忽然发现休伯特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莫名的有股警惕的神色。 “怎么了?”她问。 但是休伯特没有反应,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铁箱上,就像被牢牢粘住一样。他的脸色白的吓人,铁灰色的眼睛里血丝毕露。 “嘿嘿,你这怎么了?没事吧!”丽雅拍他的肩,关切问。 “有东西在叫,吱——吱——吱,不,那,那是它在说话,它在咆哮,它渴了,它饿了,它在恨什么东西,它在害怕什么,它是活的。”休伯特说,但是他并没有在对丽雅说,他还是盯着铁箱,如入魔障。 “活的?怎么可能,这铁箱看起来已经一千年没有打开了,没什么东西,能活一千年,除非是木乃伊。”丽雅开了个玩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笑不出来,看着休伯特的表情,她感到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没有正确答案吗?”佩德罗环视他们,摇了摇头,他将手按在铁箱之上,闭上眼,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手臂上散发出来,不少人惊呼,那是圣骑士独有的圣光力量,这也是灵力的一种,但它不需要任何的神术天赋,也不需要什么咒语手势才能释放,不过这种力量只有被赐印的骑士或者一颗足够虔诚的心才能运用。 圣光显现了片刻,骤然凌厉起来,“咔”的一声,铁箱上的铁链层层断开,失去了铁链与锁,铁箱突然剧烈抖动起来,疯狂地在地面上跳动。那种样子,真的像是某种发狂的野兽在箱子里挣扎 “你们的答案会错,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常规的思维模式。”佩德罗幽幽地说,“为什么你们会认为箱子里的东西,一定是死的呢?” 他话音刚落,铁箱发出一声爆裂的声响,被什么东西从内而外打开,黑色雾气仿佛倾泻而下的瀑流,包裹着一个看不出形态的东西缓缓浮起,而它仅仅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呈现出一个诡异但是却让人无法否认的人形。在众人还在仔细观察那个虚幻的生命时,“它”便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朝着休伯特扑去!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 休伯特瞪大了双眼,在黑影扑来的瞬间世界仿佛短暂的凝固了,他能清楚地看到佩德罗教官的错愕,听到身边丽雅的惊呼,他们的表情呢都变得很奇怪,像是电影在一帧一帧地放映,而在这场电影里,唯一能够保持原速的只有他的思维。 面前的黑影爆发出两道绿芒,看起来就像故事书里的妖魔鬼怪。休伯特能明显感受到那东西带来的邪恶与冰冷的气息,不带一丝感情,如同能将血液冰冻的无情,吱吱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缓慢放大,像是疯狂的小提琴家在拉一把即将朽坏的小提琴。他想避开,但是身体一动也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黑色的妖魔朝他扑来。 然而差异地是,不知道为何,休伯特并没有从面前的东西感受到任何嗜血的杀意。 金色的圣光切开慢速世界,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佩德罗,他的手臂上还缠绕着圣光,接着这份力量他居然直接握住了黑影。包裹在不明生物表面的黑色人形登时炸开,虽然炸开后那东西还是成一团雾状。由于正对的原因休伯特最快看到了那东西的真面目,那是一张张黑色的由雾气组成的人脸,眼中闪烁着绿芒,痛苦地在佩德罗的圣光中扭曲变形,看起来就像圣光要将他蒸发一样。休伯特脑海里的吱吱声转变成了尖叫,他想自己确实能听到眼前这东西的声音。 “抱歉,今天这东西可能是见到你们太兴奋了。平日里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带着生命气息的东西。”佩德罗也是皱眉,双眼中全是疑惑,上一个班他也将这玩意儿放出来过,但这东西只是静静地浮在箱子上,连最初的挣扎都没有,圣殿的那些牧师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东西的攻击意识已经被抹去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你叫什么名字?”佩德罗看到休伯特如死人一样苍白的脸,看起来这孩子吓得不清。 “休休伯特。”后者喘了口气说。 “第一次见确实是怪吓人的,不过日后你们会习惯的,毕竟这玩意儿你们以后会经常碰到。”佩德罗笑道,他将那东西从休伯特眼前挪走,举高让所有人都可以看见。 “这东西叫做死魂灵,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不是活的,它是由死者或者邪恶生物的灵魂中,那份不可解脱的恨意与怨愤凝聚成的东西。只要是在死气和黑暗的地方基本上都会见到这种东西。单个的它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进攻人类,因为活物的生命气息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毒药,但是意志力脆弱的人类很容易被它们勾起自己内心的恐惧。而如果遇到大群的死魂灵,那你们就得小心了,他们会将任何闯入的东西啃食殆尽,然后将他们的灵魂变成自己的一部分。那种程度的死魂灵通常被称之为‘群’!”佩德罗说。 那团黑色的雾气在佩德罗的手中扭曲挣扎,却没有任何办法突破他手中的圣光,只能不甘地发出无人听得到的嘶哑咆哮。 人群围成一圈争先恐后地去看那死魂灵,握在佩德罗手心的是死魂灵的内核。死魂灵的外部形态是多种多样的,如果是人类的恨意就是人形如果是妖兽的话就会是另一种样子。那个神秘的内核让圣堂的学生们兴奋不已,他们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超人类的生命形式。当人们的目光聚焦于那个扭曲的黑影上时,内心深处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冷意。那种冰冷就像是灵魂本身的恐惧。 丽雅和亚当斯没有去,他们围着休伯特,脸上挂着担心的神情。 “放心没事,我还好。”休伯特离围观的人群很远,刚才的事让他下意识地远离那东西,他摆了摆手,“你们去看看死魂灵吧,我就算了,刚才已经看够了。” “切,谁要看那种脏东西,本小姐早就遇到过了。”丽雅撇撇嘴,“我还以为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亚当斯没有说话,但是也点了点头。 “去照照镜子好吗?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她说,“为什么那东西会毫不犹豫地朝你扑来,像佩德罗说的,单个的死魂灵没胆子靠近人类。而且你刚刚说它是活的,它在说话,可是它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啊,亚当斯你听到了吱吱声吗?” “吱吱声?”亚当斯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有吗?怎么可能没有,它到现在还在叫啊,吱吱吱,就像是什么巨大的昆虫!”休伯特露出夸张的表情,但是丽雅和亚当斯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他突然感到了恐惧,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渗出。 “休伯特”丽雅轻轻地说。 “不要逗我,不要开玩笑,它就在叫啊,它在说话,你们听不懂吗,它在说‘好害怕’,它在说‘我想吃’,它在说话啊你们听不懂吗!”休伯特莫名暴躁地大吼,他拉起亚当斯的衣领对着他说:“你听不到吗?你听不到吗!” “休伯特放手啊你在干什么,他是亚当斯啊!”丽雅扯开休伯特的手,亚当斯明显受了很大的惊吓,蓝色的眼瞳里隐隐都有泪光反射。 “我”休伯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在颤抖,“我在干什么?我不知道。声音”他突然向人群里跌跌撞撞地跑去。 “传说这死魂灵也是有它们自己的语言,不过绝大多数人是无法听到的,除非那人的灵魂力量强到极致。历史上只有精灵和几位圣人听到过死魂灵的语言,他们将这种语言命名为亡灵语,据说听起来就像是吱吱吱的声音。不过那是亡灵的语言,生人无法听到的。”佩德罗还在给那些孩子讲解。但是这个时候休伯特突然从人群里撞了出来,他站在最前面,面对佩德罗,表情夸张而又惶恐,就像是精神病人。 “你是刚刚那个孩子?”佩德罗有点诧异,“怎么了?” 那种状态下休伯特是不可能听得到佩德罗的声音的,全世界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了。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那种吱吱吱的声音,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脑海的极深处,某些血红色的记忆像蠕虫在爬动。 他看着死魂灵,嘴巴微张,用力的吐息。他的身子一起一伏,牙齿时而闭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眼神死死看着死魂灵。这一切就像是亲眼见到人被魔鬼附身,就算是丽雅此时也不敢肯定那人究竟还是不是亚伯拉罕休伯特。 佩德罗手中的死魂灵突然动了,圣光的束缚对它而言像是突然消失一般,它围绕着休伯特,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大。而休伯特的脸跟着它一起转,就像是向日葵围绕着太阳,莫名的纽带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转动的姿势令人胆战心惊! “他,他在和死魂灵对话!”终于,有人看出了一点端详。就连佩德罗都瞪大了眼睛,以他的见识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能和死魂灵这种不属于活物范畴的东西对话的圣人与精灵早就已经消失了千年! 沉迷在疯狂中休伯特伸出手,那团死魂灵自动停在他的手上,不像佩德罗需要圣光束缚,他们之间不需要力量关联,死魂灵在休伯特面前就像是被驯服的小猫。他缓缓弯曲五指,目光不带怜悯,高高在上,而那死魂灵则皱缩成很小一团。 最终,五指并拢,那团黑色的雾气消失在风中,这次无论是人语,还是亡灵语都没了,休伯特站在一片彻彻底底的安静中,如同凝固的雕像。 佩德罗伸手,在休伯特的后颈上狠狠一切,眼前的世界震荡起来,黑暗像是泼倒下来的洪水淹没了他的一切。最后的最后,他看到的,是向他冲来的丽雅和呆立在原地满脸害怕的亚当斯。 “果然,亚伯拉罕亲自选中的人,才是怪物中的怪物。”有人很轻很轻地声音说道,但是他隐藏在人群之中,无法辨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黑玫瑰王子 梵蒂冈的入口,俄亥俄比斯山脉,又称圣守峡谷。 这里可以算是是梵蒂冈的城门,夹在两侧拔地而起的山脉,外界的人除了翻过万山之外只有这一个途径进入圣域。一般情况下圣域不对外界人开放,所谓外界人,指的是没有教会认证的不信仰者,无论你是君临天下的国王或者富可敌国的商贾,没有教会的认证一样不准进入,教会对此有足够的自信。有的人说世界上最不容易攻破的城门是君士坦丁堡的双面神之门,历史上它被攻破的次数只有三次。世界上最坚固的城门是矮人族的卡洛烙斯,光是防御厚度就达二十米,塞满了矮人最强劲的火炮,只有龙炎才有可能融化那块钢铁之墙,而梵蒂冈的城门,那根本就不是用来防御,它只是一个分隔的象征,分隔了天国与人间,因为就算你能用刀剑叩开天国的门,你有本事面对神的愤怒吗? 城墙之上,皓月当空撒下一片霜华,霜华之中白袍的骑士与神官并肩伫立,他们腰间配着火统,白袍映月。 平日里驻守在这城门的武力并不多,但是今天是个例外,城门口多了一队神官,他们几乎都在袖口缝有一到两道金线,这表明他们都是对教会有过大贡献的高阶神官,而最前面的人白袍上几乎镶满了金线,守城的骑士们都彼此会意转过身不去看那一队人马,由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亲自出马的事情不是他们能触及的,如果不想死的太快,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开门。”蓝丹拉起兜帽,露出他那张苍老而尊贵的脸,下令道。 城门开了一个小口,清一色的白色骑手走出梵蒂冈,他们簇拥在蓝丹周围,而蓝丹骑在一匹白马上望着天空。 “果然,梵蒂冈的星空也比其他地方明亮。”他说。以那城墙为界,连天空仿佛都被分成两块,城墙以内的夜空繁星万点,你能看到书上说的各个星座,北斗,小熊,而在城墙以外,你只能看到月亮在昏暗的气流中漂浮。 “所有人等待,王子马上就来了。”他下令道。 “这件事有必要让大神官大人亲自出来迎接吗?”蓝丹身后,有一个人驱马上前。他叫范恩,和凯恩一样,作为大神官的副手。 “对方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子,帝国的合法继承人,地位难道不比我们高吗?教会也只是罗马的国教,统一冈古瓦纳大陆的是罗马不是我们。” “但是实际统治大陆的是我们!罗马,也不过是附庸于我们的东西,就连他现任的国王查理巴斯曼也是我们扶立的,没有我们的帮助罗马早就在第二次诸王之乱中灭国了,这是事实,罗马皇室每个人都清楚这点。”范恩冷冷地道。 大神官看了范恩好一会儿,别过头看向远方:“这种事你在梵蒂冈内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不想惹出什么乱子,永远记住,谦恭,谨慎!” “是。”范恩听懂了大神官口中的警告意味,欠身行礼。 “查理巴斯曼是头狮子,还是头会隐忍的狮子,虽然他表现的很顺从,但是曾经平定亚述之乱的战神可不是什么笨蛋。”蓝丹说:“这次让他的儿子进入圣堂也是为了多一种手段牵制他,如果他一直这么老实地坐在他的王座上也就罢了,如果他不像被我们操控的话,就算他的人民不跟着他踏上战场,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狮鹰骑也够我们头疼。” “大神官英明。”范恩道:“只是那个王子大神官也知道一点的吧。” “知道什么?”蓝丹反问。 “玫瑰之刺,黑色王子,‘玫瑰之焚’的余烬,魔鬼之人。”范恩犹豫了一下,念出一大串名字,很难想象那些名字都是用来形容一个孩子的:“那个孩子好像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是啊,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让那个孩子加入圣堂的原因,一是为了牵制他的父亲,二来也是为了将他控制在我们手中,他比他的父亲还要危险,比所有参加圣堂的孩子都要危险,甚至拒绝被教皇赐印。他是一头野兽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我可以肯定大陆之后的腥风血雨必定会由他掀起。你说的这些称号我都不怎么在意,我最在意的是另一个‘黑玫瑰的剑主’。” 蓝丹长叹一声,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已经黑的连一丝光都看不见了:“‘黑玫瑰’是一把魔剑啊,能握起它的人必须在心中有足够大的,绝望的空洞,才能容纳那柄剑上的厉魂。从绝望中开出的玫瑰,其色为黑,其名死亡,不凋不零!” 范恩悚然,以他的身份自然是知道“黑玫瑰”这把神秘的魔剑,那是大陆上最强的几把炼金兵器之一,但这把剑实在太过不详,它是一柄堕落的剑。最初它的名字是“玫瑰之刃”,是当年的玫瑰骑士们铸造出来用来处决他们叛徒的圣物,但是那柄剑沾染了太多罪人的血,变得戾气深重,每一个被它处决的灵魂都被囚禁在了剑上,原本通亮的剑身变得漆黑一片,而两边的剑槽则成鲜血一般的深红。它换过许多主人,但是每一个人都死在了自己的剑下,从无例外。到最后玫瑰骑士们不得不将它藏起来放在某处,那柄剑也就消失了千年。直到现在,不知为何出现在一个孩子的手中。 前方的黑暗里突然传来马蹄声,神官们向那里望去,他们等待的人似乎到了,他们拉动缰绳,成翼形围绕这大神官,蓝丹本人没有动。 急躁的马蹄声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突然停止,世界又安静下来,黑暗还是一片浑浊,看不到任何人影,好像刚刚那阵马蹄声就只是一场幻觉。不约而同,神官们全部抽出腰间的火统,数十只枪口对着前方的黑暗。慢慢地,一个人骑着马悠悠步出。 “真让人吃惊,没想到信仰神的神官们也会用矮人的武器,教会也是看中了火器的力量吧,这样我就能跟那只会用刀的国王批点经费来造一批火枪兵了。”那人终于露出了他的样貌,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头发闪耀得像是金子,年轻而又英俊,身上的军装也是白色,干练而又不失华贵,许许多多的战功勋章表明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已经是身经百战并且所向披靡。 “安东尼奥叶欧察金,见过大神官。”他在马背上对蓝丹欠身行礼,无视那十几只对着他的火统,面不改色。 “放下你们的枪吧,这位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狮鹰骑的鹰部统帅,帝国双璧之一,安东尼奥,他的枪法可比你们好多了。”蓝丹道。 “过奖了,大神官,能和军神汉尼拔并称是我的荣幸。”安东尼直起身子,显得很谦逊,无论是语气和动作都像是修养到位的贵族:“这次我代表国王查理巴斯曼护送他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王子殿下来圣堂。” “我等已经来了,请问王子殿下呢?”范恩问道。 “王子殿下也已经到了。”安东尼鞠了一躬,策马步向一旁,直到现在众人才看清在安东尼的身后其实一直有一辆黑色的马车,但是它太黑了难以发现。拉那辆马车的马也是黑色,四匹黑色的骏马,没有人驾驶,马车缓缓地前进,不知为何范恩觉得有点渗人,这马车,实在太黑了。 车厢一旁刻着红色的玫瑰徽记,蓝丹看了一眼:“是罗马的玫瑰徽记。王子殿下,这里已经是梵蒂冈了,您可以下车了。” 黑色马车没有什么反应,过了好一会儿让人疑心那马车里面其实并没有人,直到大家的耐心快用尽的时候车门才缓缓打开,黑色长风衣的孩子走了出来。 任何人第一眼见到他的反应都是黑色,黑色的长服,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戒指,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装饰,除了脸庞的皮肤是正常的白色,在月色下有种玉石般的莹润。他的目光清冷,像是发轫的刀剑。面对梵蒂冈的高级神官们,面对大神官,他并没有流露出惊慌与害怕,仿佛那些人在他面前都是普通不过的臣子,冷酷的就像是死神。 蓝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孩子,不相信任何人,只是顽固地抗拒,像是玫瑰扎手的刺,面对王子罗丹摩根,他感觉自己的目光被一面看不见的墙推了回来。 “罗丹摩根王子殿下。”蓝丹欠身。 “王子,那我的任务就完成,剩下的事大神官会帮你打理好的,我就回去向您的父亲,尊贵的国王殿下复命了。”安东尼说。 “剑!”出乎意料的,王子站在安东尼的马前不让他走。他伸出手,手指上带着金座的黑色戒锡。 “武器的话梵蒂冈会提供的,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炼金武器。” “剑!”王子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只是单纯地重复道。 “王子,你的父亲说最好还是不要用那把剑因为” “剑!”罗丹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黑色的瞳孔里跳动着怒火。 “那是魔剑啊!”安东尼长叹一声,从马鞍上取下一柄通体黑色的剑扔给罗丹,不再多说,策马消失在黑暗中。而罗丹摩根提着他那柄黑色的“黑玫瑰”向神官们走去,他走过梵蒂冈和外界的分界线,月光如瀑,他的黑袍飞舞如同噬人的妖魔。蓝丹突然感到了压力,从罗丹摩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从那柄不详的“黑玫瑰”上散发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第二天大早上,休伯特提着一份培根火腿橘子汁,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虽然还是早上,但是圣堂的课程已经开始,所有学员除了他以外都已经用完早餐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空荡的餐桌上略显尴尬。一旁的黑影里还有两三个黑衣修女压着声音低声讨论,心说这孩子是不是疯了,他盯着那份培根火腿都快一小时了却又不吃,眼神中隐隐还有怒气,他究竟是与这培根火腿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其实倒也不能怪休伯特,任何人平白无故等上别人一小时心情也不见得会比休伯特好多少。 这凯恩也太散漫了吧,休伯特想起之前教官对他们说的“散漫”一词,觉得真是太贴切了,简直就是为了凯恩量身定制。在休伯特第十三次决定走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才最终推开大门,姗姗来迟。 休伯特铁灰色的眸子夹带着怒火望去,突然,他眼中的愤怒就像被暴风扫荡一空,在凯恩的身后,明显还有一道小小的紫色身影,顽皮的在凯恩身边跳动。两个人都有说有笑,亲切的就像一对父女。 “嗨,休伯特抱歉我晚了点,我先去接了一趟小公主。”凯恩大方地坐在休伯特对面,将那份培根鸡蛋火腿拿到自己面前,搓着手笑:“不得不说圣堂的培根做的相当好吃。” “哦。”休伯特随意应了一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丽雅身上。昨天经历了那种事之后,两人在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看起来丽雅似乎还好,依旧跟以前一样,精致微卷的金发,华丽的紫裙,紫色从来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你也是吗?”休伯特问。 “嗯。”丽雅点了点头,“凯恩昨天不是说过了吗,从今以后他会是我们俩的导师,单独导师。” “单独导师?” “唉,你果然昨天晚上在发呆。没错,按照正常的圣堂流程你们在第二年才有选择导师的资格,但是因为一些事情,你懂的啦,你亚父虽然看起来公正严肃,实际上内心护短的很,所以就把你们两个交给我了。”凯恩嚼着一块培根,嘴中含糊不清,“平时你们还是正常上课,不过有些课程会被替换掉,由我来给你们上。唉,我堂堂一个神官为什么会成为你们的奶妈。” “那为什么会包括丽雅?”休伯特问。 “因为怕你寂寞啊,亚当好歹还有夏娃啊。”凯恩狡黠一笑。 “臭老头,再乱说胡子都给你拔下来。”丽雅在桌子地下猛踢凯恩的膝盖。 “好好好好,姑奶奶我投降我投降。实际上是这样的,因为你们两个人都有很大的秘密,而且这些秘密教堂不希望别人发现。”凯恩顿了顿:“实际上丽雅的背景比你还大,他的亚父是四大红衣大主教之一的图灵大主教,那个号称铁血主教的男人镇守在索多玛,把小丽雅托付给了大神官,而你亚父就一并交给了我。” 休伯特震惊地望向旁边的人,后者只是用手指绕着耳边的金发,没说什么。 “也就是说,丽雅身上的秘密比我还大。”休伯特在心里默默地想,那双紫瞳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 凯恩点了点头:“不过具体是啥秘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跑腿龙套。因为丽雅和我的关系还不错,所以也将丽雅一并扔给了我,总之就是这样,我成了你们的导师。” “你,靠谱吗?”丽雅怀疑地说,她和凯恩确实蛮熟的,相当了解眼前这人的本质,就像那衣冠楚楚的神官袍下藏着一双廉价拖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老东西可是有一颗比他们还风骚的心。 要不然刚来梵蒂冈的时候,丽雅就不会跟他玩的那么好了。 “走吧我带你们上课去。”凯恩嚼完三明治,搓了搓手道。 他们没有前往圣索菲亚大教堂,而是出来,前往令一座偏殿,圣索菲亚大教堂虽然被称为圣堂,但是实际上整个西方的教堂区都是属于圣堂,圣索菲亚大教堂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它的周围还有许多偏殿,就像是星辰围绕着月亮。这些偏殿是作为学生的修炼场所,有需要就可以通过申请获取其中一座的使用权。 “找个没人打扰我们的地方,大神官可不希望你们再出什么乱子了。”凯恩带他们找了个房间,推门而入。 烛台上灯影浮动,丽雅与休伯特坐在摆好的长椅上,凯恩则用他白色的神官袖袍在台阶上扶了扶,一屁股坐下。“凯恩神官,这地不脏吗?”休伯特好心地说。 “算了吧,凯恩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你看他还穿着拖鞋呢,不用管他。”丽雅道。 “什么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我坐在地上是为了表示亲切好吗,你们都不懂我的一片苦心。”凯恩委屈地说,又开始仰起他的头喝酒。 “好了,在开始之前我得知道一下你们的水平。休伯特我记得你是没有一点神术基础的,连灵力都感知不到的对吧?”凯恩问。 “我刚刚学会了初阶的光明术,已经可以感知到一点灵力了。”休伯特踟蹰道。 “哦,灵魂共鸣度不错,这么快就迈出了第一步,其实这一步挺难的,从无到有,正常人可能需要一到两个月。但是既然你们在这里了你们就应该清楚你们不是正常人。” “你才不是正常人,你们全家都不是正常人。”丽雅龇牙。 “我这是夸你们天才啊。”凯恩不为所动:“那么丽雅,你的神术已经到哪一步了。” “最强的攻击神术是二阶的‘圣矢箭’,辅助类可以到三阶‘圣言术’,三阶以下已经不用吟唱了。”丽雅想了一会儿说。 “唉,这么小的变态,长大后还有人敢要你吗?”凯恩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要你管啊,臭老头!”丽雅怒喊。 休伯特在旁边不知该说什么,反正他们说的东西他也听不懂,于是默默发呆。 “休伯特,呃,你现在和丽雅的差距就好像,好像,煮饭的甜酒和矮人的烈酒之间的差距。”凯恩想了好久想出这个他自认为恰到的比喻:“不过不要灰心,你很快就能赶上来的。” 喂喂,您这话说的真的不是为了打击人吗?休伯特在心中念叨。 “神术呢,总共是分成五阶,就像是牧师和神官们身上的衣服一样,是分等级的。”凯恩扯了扯自己身上乱糟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白袍道:“一阶神术是那五个属性的神术最基础的聚灵神术,纯粹就是理论核心。二阶神术就算对灵力的基本运用了,一些相当简单但是很实用的神术也不少,比如丽雅的‘圣矢箭’,三阶神术就厉害了,神官们一般动用的杀伐和防御神术,四阶神术是只有红衣主教和你亚父才会的禁术,每一次使用甚至都会被记录进历史档案里。至于五阶,就不用我说了吧。”凯恩手指了指上面。休伯特明白他的意思:“天空座,教皇圣格里高利。” “现在,休伯特,造个灯泡。”凯恩说。 休伯特点点头,他伸手在空气中虚握,金色的光球浮现在他手中。 “你的极限是几个?” “不知道,我试试。”休伯特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 “不要用手了,手只是形式,用你的意念去塑造。”凯恩说道。 休伯特点头,一个两个三个,金色的小球在空气中不断浮现出来,一直到8个的时候休伯特才摇了摇头,他的额头上已是汗水淋漓,控制这么多光球对他现在的精神是一种不小的挑战。 “很好!这种掌控力已经接近一阶了,果然是有很强的灵魂共鸣度。丽雅,用‘圣矢箭’洞穿它们。” “我可一次造不出这么多箭啊。”丽雅撇撇嘴,她轻轻吟唱,休伯特感觉到周围的部分灵力向丽雅涌去,连带着他的光球上的灵力。 “去!”丽雅小手一挥,三支由灵力构建的金色箭矢从半空中暴射而出,在休伯特还没看清的瞬间就洞穿了光球。 “好快!”休伯特说。 “‘圣矢箭’是最简单最高效的攻击手段,它的破坏力不强,但是胜在速度快,攻击面广。”丽雅说。 “这种箭矢难道没有数量限制吗?如果没有那打仗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就能造出压制全军的箭雨?”休伯特想了想那个画面。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那样的话灵力消耗太可怕了,你得把战场上的灵力整个抽空,而且造出来的每支箭可能无法洞穿铠甲,没什么用。不过据说精灵族的森叶箭阵就是一个人同时射出十支箭,每支箭上都附魔,八百米外洞穿所有铠甲,只要一百人就能压制上万大军。”凯恩说。 他左手一起,身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球,那数量休伯特已经无法数清,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简直就像是倒映了漫天辰星,而他右手一起,无数支“圣矢箭”从空中浮现,如同一场金雨撒向光球,金色的光芒不断在他们面前闪灭,仿佛宇宙源起,星辰在不断诞生毁灭。 “天哪!”休伯特惊叹道。 “你们就这样去练,练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入门了。”凯恩起身拍了拍衣服,随意笑笑。 几天以后,在休伯特开始慢慢学习神术的同时,圣堂的另一个地方,年轻人点亮一盏油灯,昏暗的火光照亮他修长的手指和深绿色的军武服。那衣服的右上方,靠近心脏的位置绣着一只咆哮的剑齿虎,火光中剑牙闪光。 “根据我们可靠的消息,皇室的王子已经到圣堂了,作为插班生进来的,没有接受过圣堂的赐印。他现在就在某处教会为他安置的偏殿中。”他坐到书桌前,拿起笔写着什么。 “不依靠圣印的力量他还能有多强?还能威胁到我们?”黑暗中有个声音说,那声音悄然,如同深水中探出的毒蛇。 “不知道,没人知道那个王子有多强,但是有那么多不好的传闻总不会都是空穴来风。这张名单要变一变了。”他拿起那张纸放在火光旁,那上面写了一个个名字:德温尔维克维多,丽雅?(紫瞳),雷蒙德乔治佛丁,休伯特亚伯拉罕,莱文星顿杰尔森而罗丹摩根的名字被列在了最前面。 “暂时放弃对德温尔的调查吧,你先去观察一下罗丹摩根,我想你一定会发现很多好玩的东西。”他将纸用火点燃,注视着它逐渐变为灰烬,“至于丽雅,我会自己去调查的。” “放心,在潜行这方面,我可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被圣堂选中。”黑暗中的声音低声笑道,“那么我们的交易还是不变吧,阿洛肖。” “当然,我的朋友。”年轻人抬起头,这时候你能看到他的眸子是深绿色的,像是精灵的眼睛,但是跟那种奇异族群的眼睛又有点不一样,多了一份野性与霸道,像是深林中的猛虎兽王。 黑暗中传来一阵笑声,渐渐散去,黑暗并没有发生改变,但是阿洛肖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他回到自己摆满纸和书籍的书桌,注视了一会儿,从中抽出一本名为《亚述叛乱史(1497~1500)》的书,打开后一张纸片掉了出来,那纸片上什么都没有写,只是画了一双眼睛,紫色的眼睛。 “紫瞳的魔女吗?”他沉吟了好久,嘴角冷酷地上扬,仿佛刀锋。 “这么快就要出手了吗?”黑暗里又一个声音道,从开始就存在的第二个黑影,可是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连之前的那位刺客天才都没有发现。阿洛肖想知道如果那个一向骄傲的家伙知道这件事的话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微微屈身,出于对那个黑影的尊敬:“老师。” 说实话就连阿洛肖本人都没有见过这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老师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并不在乎对方刻意的神秘,因为这位老师足够强大,仅仅一言半语就可以指出自己武技上的缺陷。 这位老师每天都会出现,但是出现的时间相当短暂,有时候只说几句话就消失不见。阿洛肖感知不到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也没有办法判断他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老师每次都会指出一些他武技上的不足安排一些训练任务,有时候也会给他讲讲圣堂的一些现况,有些话阿洛肖把他们死死地记在了脑袋里。 老师说这个圣堂其实完全不是为了你们而开,三千个人中来自梵蒂冈外非教会一派的人根本不足一千人,剩下的人都是教会的直系参者,他们大多天赋异禀,受到教会高层的关注,而教会真正需要的也不是他们,而是在他们之中的火种,能够把这个旧世界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种。他们要的只有那种怪物而已,剩下的所有人都只是柴火,用来让火种的燃烧更加旺盛的消耗品,他们的存在无足轻重。 阿洛肖很清楚,纵然是罗马十大王族之一的自己,也不过是那些象征神明的高位者眼中的柴火,但是他不甘心,猛虎之心让他不甘只沦为他们的陪衬。 “老师,我要用我自己的眼睛去验证您说的那些火种究竟有没有那么强大。他们的名字我都列在了纸上,然后,我会一一去拜访他们。”阿洛肖低着头,但是声音里没有半分动摇。 黑影沉默了好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现在的你太弱了任何一个人你都战胜不了,即使这样你还要去?” 阿洛肖点了点头。 “不相信老师?” “不,但是泰格里斯的骄傲不允许我承认自己比任何一个同辈者弱。”阿洛肖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好吧好吧。在丽雅的身边有一个有趣的人,你留意一下,他是大神官的养子。”黑影道。 “大神官的养子?亚伯拉罕休伯特吗?” “是,虽然他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神术与武技方面的天赋,但是亚伯拉罕选中的棋子,没有人能够轻视。” “我明白了。”阿洛肖道。 “嗯。谨言慎行阿洛肖,我提醒你很多次了,你的武技就算在圣堂中也是出众的,但是你那有些偏执的骄傲很可能会让你吃大亏。”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剑齿虎家族的人,生来便长着一颗猛虎之心。”阿洛肖抬起头,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罗丹将剑插在自己面前,那柄臭名昭著的剑“黑玫瑰”刺入大理石就好像刺入一块豆腐一样轻松。他找了一个火折子,将旁边的蜡烛点亮,然后脱下自己长长的黑衫。 自从被大神官接进梵蒂冈后罗丹并没有被安排在圣堂的某个寝室,而是单独为他安排了一间小宫殿,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对国王之子的特别优待,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和软禁,他和他的那柄剑对圣堂的其他人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毕竟曾经在玫瑰塔负责监视罗丹摩根的神官已经被大卸八块了,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罗丹做的。 这样也好,对于罗丹来说这里清净多了,没有那么多杂碎和垃圾。 褪去衣服后露出了一具白净但是略显消瘦的身体,与他黑得跟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头发成鲜明对比,肋骨隐约可见。他深深呼吸,曲腿坐下,握住了黑玫瑰的剑柄。 他想干什么,黑暗中,有人在窥视。 “罗马帝国的唯一继承人,魔鬼之子,究竟为什么大家会觉得你恐惧?”‘他’舔了舔兴奋地有点发干的嘴唇:“让我来看看吧。” ‘他’潜行在黑暗之中,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在这种状态下‘他’有绝对的自信,除非罗丹还学过那些探知类的神术,不,普通的探知类神术都没有用,除非是相当高阶的探知! 圣印“幽影”,‘他’咧嘴笑笑,这真的是太适合他的圣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场景会是那么的惊悚! 罗丹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的手上滴落下鲜血,仿佛被某种东西刺伤了一样。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那些血看起来几近黑色。 他的呼吸骤然沉重起来,像是一头不安的野兽。那具身体微微颤动,肌肉起伏,好像遭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下一刻‘他’清晰地看到黑色的线条从罗丹摩根的脊椎处开始钻出,向全身蔓延,仿佛要把罗丹整个人包裹。 这是什么!‘他’惊恐地想,那些黑色的线如同细长的蛇在罗丹的身上爬行,在他的皮肤之下潺潺流动!罗丹动得越来越厉害,显然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东西。 他的脊椎已经完全黑了,黑色的线条蔓延到全身,甚至在‘他’看不到的罗丹的正脸都爬上了它的身影。‘他’有一种错觉,觉得那东西就是活的,某种可怕的邪恶的活物,在罗丹的血管中缓缓爬行,汲取他的鲜血长大。 那些线条在罗丹背部最终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不用认真去分辨‘他’就知道是玫瑰,黑色的玫瑰,象征着死亡的玫瑰,没想到那柄漆黑的魔剑就是这么给予人力量的。‘他’看着罗丹背部那朵黑玫瑰正在逐渐张开它的花瓣,但‘他’已经不想在看下去了,这场邪恶的仪式让人作呕,让上帝去保佑那个王子吧,迟早有一天他会被魔鬼吞噬。 ‘他’转身,圣印的力量差不多也快用完了,这情报,‘他’想不止阿洛肖,许多大人物都会拿金子来换。 ‘他’的膝盖上突然一疼,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他’诧异地低下头,随后那疼痛如烈火般烧了起来,脖子处传来冰凉的触感,黑暗中‘他’也看不见对面,看不见对面的刀,但是他知道,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黑暗中不止‘他’一个刺客!而且比他更加高明!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对面是怎么发现处于“幽影”状态下的‘他’:“你是哪方的?” 对面没有回答,黑暗中‘他’自己都有种错觉,好像‘他’的背后其实没有人,就算有也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魂,但是疼痛和刀锋的触感还是如此真实。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以黑暗为斗篷,而当你发现其实这斗篷里不止你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恐惧相当接近死亡。 “能不能放我一马?”‘他’压低声音沙哑地问。‘他’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 对面还是没有回答。 ‘他’有点恼怒,悄悄伸手去取手腕上的匕首,这么黑‘他’在赌,赌对面看不见‘他’的这点小动作。就在‘他’成功取下刀的时候,火光照亮无处遁行,一瞬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的行为可笑地像只猴子。 “凯,有人?”‘他’听到了一个男孩的声音,虽然从来没有听到过罗丹说话,但是‘他’还是判断出这是罗丹王子的声音。 ‘他’转过头,那人没有把‘他’一刀斩首,‘他’看到了还着上身的罗丹摩根正戏谑地看着他,也看到了那个将‘他’制住的刺客。‘他’万万没想到那是个女孩,比‘他’还小的女孩。 她和‘他’的装束其实差不多,都是黑色的紧身衣,显然那女孩也受过良好的刺杀训练,她的头发是罕见的短发,剪得像是男孩,黑色的瞳孔,锋利的眼神,淡漠生死的表情。‘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孩杀过很多人,因为她已经连杀气都没有了,最好的刺客,就应该像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鬼魂,从虚无中突然跳出收割生命。 那女孩的刀都是黑色的,难怪‘他’在黑暗里都看不到那柄刀的长短大小,黑色吸收了所有光而不反射。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问,只有这个‘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技术也是可以的,在加上圣印“幽影”,这个房间里应该没人能发现他才对。 “你自己撞到我的网上了。”女孩冷冷地说。 “网?”‘他’有点疑惑地问,顺着女孩的目光‘他’看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已经被切开了一个小口子,血染红了裤脚,在伤口那里借着反光,‘他’看到了一根丝,反射着金属光泽。 “刀丝!”‘他’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东西‘他’只听自己的老师讲过,那是一种极其具有韧性,又极其锋利的金属丝线,因为很细肉眼很难去发现,而等你的身体不小心撞上去的时候,很可能你已经被切开了。这种东西相当危险,最早它被用来布置在陵墓里,作为防御的机关,许多盗墓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手脚。后来传说光照会的人将这项技术发展成可怖的暗杀术,在黑暗中布下天罗地网,无知走进的猎物就像落入蜘蛛的网一样,只能被无情地绞杀。 “服了。”‘他’只能这么说,技不如人,‘他’没想到圣堂同辈之中还有这样妖孽地刺客存在。 “那么可以回答我你是谁派来的?”罗丹问,他略带嘲讽地说:“教会的神官?元老院?还是,我父亲?” “罗丹王子,您的仇人可真多,可惜都不是。”‘他’扬起头:“我只是自己出于好奇来看看。” “哼。”罗丹冷哼一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起来:“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向恶魔跪拜的王子,还看到了,一个被王子藏起来的女人。”‘他’哈哈大笑。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问那个黑色短发的女孩。 女孩看向罗丹,后者点点头,她说:“凯瑟琳。” “凯瑟琳,你一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刺客。”‘他’最后说。 罗丹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那些在他身上的黑色细线从他的手上钻出来了一点,像是液态的金属,那东西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划,鲜血就汩汩流出,流到那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上,被吸收的一点不剩。 ‘他’强迫自己在临死前盯着罗丹,盯着那个号称黑色王子的人,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原来他真的是个魔鬼。 ‘他’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自始至终罗丹身上的杀气就没有消减过,像是汹涌的大海,而他又是一个相当极端的人。 ‘他’看着罗丹,看到罗丹的胸膛上布满了那些黑色的玫瑰花纹,有一朵正开在他的心脏上,妖艳魅惑,从地狱来的死亡之花。‘他’突然笑了,喷出一口鲜血,喷在了罗丹身上。 “你迟早被地狱吞噬。”‘他’咧开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罗丹把‘他’的尸体推倒,默默地走回去拔出那柄黑玫瑰。凯瑟琳把他的衣服和手帕交给他,他拭去身上的血,那些黑色的玫瑰也渐渐消失在他的皮肤之下。 他穿上衣服,黑袍拂动,目光冷漠地扫过‘他’尸体,淡淡地说:“这样不是太无聊了吗?堕落者被堕落吞噬,那只是怪他们太过软弱,如果是路西法的话,就算是地狱也要称王称霸。脆弱的人被地狱吞噬,强大的人吞噬地狱,从来都是这样。” 凯瑟琳沉默地立在罗丹摩根的身后,就像她那柄漆黑的长刀一样。 第二天,休伯特和丽雅回到了圣堂。 经过几天短暂的训练,休伯特基本掌握了神术的使用规则,也了解了这个以灵力为基础的世界。灵力是神创世遗留之力,肉眼不可见却广泛地存在于绝大部分地方,甚至包括人体内部。神术师们通过灵魂的共鸣用精神力控制灵力释放神术,而另一些被称作灵武者的强者则则可以调动自己身体内的灵力让强化到可怕的地步,就比如圣骑士的圣光。没有人能很好地同时掌握两种灵力所以圣堂将他们分成了圣杯与圣剑两大学院。 他们回来的时候,圣堂参者们的划分已经结束了。三千位学生被分成一百个小班分别由一位神官和一位白银骑士带领。负责他们那个班的骑士正是佩德罗,当他看见休伯特和丽雅进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笑容。但是休伯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亚父佩德罗绝对不会对自己那么客气,他的那些同学就是最好的例子。 班里剩下的那二十几个人,包括休伯特还有印象的数学国王阿索欧修普拉,沙漠射手吉,他们都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又拒绝与自己目光对视。这些没有语言的目光已经形成了一道高墙,把休伯特和丽雅隔绝在了外面。 休伯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绿袍的亚当斯,铁灰色的眼睛微微亮起,可是在那个小男孩也顺应着别人一起错开视线的时候,他沉默地低下了头。 “看起来你很不受待见呢。”丽雅说。 休伯特苦笑,能够和死魂灵对话的人千百年都没有出现过,而自己那天的表现简直就跟被魔鬼附身一样可怕,别说佩德罗怀疑自己,就连他自己在心中也是把自己当做怪物的,与他人不一样,靠近亡者的世界,没有人会喜欢他。他想说丽雅你也离我远点吧,没有必要因为我忍受这种目光,怪物金应该孤零零地一个人。 但是丽雅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起他的手就向座位走去。整个过程中那双妖异的紫瞳毫不畏惧地和所有人的视线触碰,倔强地把它们全部弹开。 “别认输。”丽雅用他能听到声音说。休伯特的身体一激灵,他望着丽雅那有点恼怒又固执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眼前的少女也是和自己一样不受人待见的存在,紫瞳的魔女。她也是被别人用这种恶意的目光看待过,被隔绝在高墙之外过,只是和自己不同,她顽固地反击了,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不允许自己的世界就此黑白。 他们坐在了最后的位置上,丽雅依旧以公主的姿态傲视在场的所有人,有人笑了,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掌声,声音吸引了了绝大多数人。休伯特认识那个声音的主人,雷蒙德,颇具冲击力的肌肉和无敌的长枪。他向雷蒙德投去感谢的目光,后者只是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也有人露出了冷笑,不过这场骚动就这样很快结束。人群收回了视线,不在过分关注休伯特他们。 佩德罗咳嗽了两声:“现在人到齐了,我讲几件事情,你们认真听好。” “首先,我现在正式作为你们这个班的负责人,在圣堂之后的四年里我都会作为你们的指导老师之一,任何的困难和疑惑都可以来找我以及另外一位神官凯恩。当然,第二年时候你们都会拥有自己的导师,那才是真正引领你们未来之路的人。” “然后就是关于第一试炼的事情。”佩德罗举高了手集中大家的注意力:“你们都知道圣堂总共是有四场试炼,每年一次,关乎到最后的圣子评选。圣堂的召开是九月份,但是第一试炼却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在明年的九月。第一试炼就在三个月后!” “什么?”这群还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们屏住了呼吸,号称不是人类完成的圣子试炼居然这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纵使是天才也感到了一丝心慌。 “因为你们头顶的东西差不多在那个时候成熟。”佩德罗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圣印!”有人低声说道。这是教皇给他们赐予的能力,残缺的神之规则,这些力量进入了他们体内随着他们的身体不断改变进化,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彻底成熟被他们掌握,而第一试炼也被安排在了这个时间点。 “第一试炼很比较特殊的一个,它有一个别称‘成人礼’。意思我想你们都应该明白。”佩德罗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各个地区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你们说到底不过都是孩子,没有见过真正的流血真正的杀戮真正死亡。‘成人礼’就是为了让你们明白这一点,你从和平安宁的阳光下所学的东西有时候根本拯救不了什么。” 看着这些孩子们露出严肃思考的样子佩德罗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们放心,‘成人礼’的死亡率是零,不像以后那些可怕的试炼一样,它的目的只是检验一下你入学的能力以及让你适应圣堂的风格。但是同等的,它的受伤率是百分之百,而且是重伤!” “这是让我们习惯疼痛吗?”丽雅发出呵呵的声音。 佩德罗没有回答,他继续说:“至于第三件事,我们有一位插班生。” “插班生?从别的班来的?”人群露出好奇和疑惑。 “不,是中途加入圣堂,以插班生的身份现在入学的人。”佩德罗说。 他们的教室外面突然传来暴烈的马蹄声,如同战鼓如同雷鸣。阴影从教室的玻璃窗外一闪而过,人群纷纷起身去观望究竟发生了什么,梵蒂冈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乘坐马车,但是就连尊贵的神官们在圣堂都是屈尊步行,更不必说是外来的贵族。以他们的家世一百辆马车都没有问题,但是在进入圣域之前他们都早早地下车,像教会表示自己的尊贵。 而现在这个人,显然没有把教会放在眼里。 休伯特发现佩德罗暗暗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坐下,在门口的马嘶声停下以后他才说:“这就是我们新来的插班生,罗丹摩根,查理巴斯曼之子,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子。” 他念出那个显赫的名字,但是人们并没有喧哗,反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休伯特看着周围人面如死灰的表情,忍不住向身边的丽雅询问。按理来说,王子的到来应该是欢呼才对,虽然失忆但是他记得这片冈古瓦纳大陆已经被罗马统一了,曾经的诸王之乱已经被终结,除了与人类世代交好的矮人王国,北方群龙山脉之后的世界极地,罗马的版块几乎覆盖整个大陆,罗马的王就是大陆的王,它的王子自然也是顺位继承者。在场的人有不好都是罗马的贵族,照道理他们还得向王子殿下行礼。但是他们显然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那个人是魔鬼啊。”休伯特竟然第一次从丽雅的声音里面听到了一丝颤抖。 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教室的门,休伯特看到那只手上带着一枚沉重的戒指,黄金打造的底座,上面镶嵌了一颗黑色不知名的宝石,纯粹的黑色仿佛吞噬光的黑洞,看上去就尊贵显赫,然后他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王子。针刺的感觉从他的皮肤上传来,他很快就明白了周围人的恐惧。 如果光论外貌罗丹摩尔绝对是休伯特见到过的最帅气的一个,黑色的长风衣,黑色凌厉的短发,黑色深渊一样的瞳孔,与他俊美如天神的外貌和白瓷质感的皮肤形成了完美的对比。他的美是阴柔的,妖冶的,最贴切的应该是索多玛中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同时也是危险的,致命的。王子的背后背着一柄漆黑的剑,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仿佛地狱从脚下洞开,冰冷的杀气直接淹没了他们。这是经历过多少死亡,见过多少尸体,对世界怀着怎样的恨意才能拥有的,视生命如草芥的无情! 怪物,魔鬼,这是他们能用来形容罗丹摩恩的唯一方式,就算是佩德罗战斗的时候也没有他这般的窒息压迫。虽然在他们眼中休伯特也是怪物,但是显然他们并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对待休伯特,他们的目光中仅仅只是厌恶,而罗丹摩根,则是让他们充满了恐惧。 “他,那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休伯特问,面对罗丹摩根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直冰冷的骨手攥住,身体完全使不上劲。 “魔鬼之人,‘玫瑰之焚’的余烬,魔剑黑玫瑰的剑主。罗丹摩根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明明才十四岁却让四十岁的人恐惧。传说他自己的灵魂早在‘玫瑰之焚’中死去,但是却被魔鬼寄宿而重生。他的剑术则由恶灵教授,狠辣到了极点,传说已经有不止两位白衣神官死在了他的剑下。你会感到恐惧是因为他的杀气,杀人如麻的人自然而然有一种强者的威慑,有点类似灵武者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产生的灵压。”丽雅煞白着小脸说:“估计错不了,就是灵压,罗丹摩根最起码已经入门白银骑士阶了。他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强!” “不,按照他的性格应该说,他一个人就能把我们全部杀光。” 休伯特咬着牙,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可怕到这种地步。圣堂的参者们全部都是天才,他们的武技,神术都曾经取得过无数人的肯定,但是,他没想到就连天才之间也是会有差距,而且是如此绝望的差距。 “好可怕。” “不过,确实好帅啊。”在最初的恐惧过后丽雅露出了星星眼,居然犯起了花痴,休伯特满脸黑线。 “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佩德罗问。 罗丹摩根撇了他一眼:“没什么,硬要说的话,不想死的,别靠近我。”他毫不忌讳地说,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死神身份。 “好吧,去你的座位吧。我们开始讲课。”佩德罗颇为无奈,但是即便是他也只能这么小心翼翼地说。先不论对方名义上的尊贵身份,他的上司也已经严重警告过他不要招惹罗丹摩根,佩德罗也就只能听之任之。把这样一个灾星放在自己的班上,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罗丹摩根坐在了第一排,他直接无视了人们惊恐的眼神,那种弱小的眼神他完全没有兴趣。众人中,只有少数几人对罗丹摩根的态度不同。雷蒙德攥紧了双拳,他也是同样强大的战士,自然明白对方身上的气势意味着什么,很强,超乎想象的强大,但是他没有恐惧反而是更加兴奋,作为战斗狂人他无比期待和罗丹摩根的战斗。 另一道冰冷的目光来自阿洛肖。自从“毒蛇”去探查罗丹摩根的情报后就在也没有消息,他怀疑发生了什么,很可能已经被发现了,他不希望是最坏的结局。 “你杀了他吗?”阿洛肖就坐在罗丹摩根的背后,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冰冷的质问。罗丹摩根露出了一丝感到有趣的表情,他转过头,看到阿洛肖领口的剑齿虎家徽:“泰格里斯家族的人?” “你杀了他吗?”阿洛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不希望自己被对方的节奏带跑,面对罗丹他必须要比对方更强势才行。 罗丹露出了冰冷的,恶魔般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猛虎世家 下课的钟声敲响,圣堂的年轻一代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各处涌出,今日的课程已经结束。 丽雅在铺着猩红地毯的走道里撒欢地奔跑了几步,嘴里吹着轻快的口哨。她实在是闷够了,前几天几乎都是最简单的指引课,大部分她早就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休伯特,我们去图书馆吧。”丽雅道。她指的图书馆是圣荻克斯大教堂,那里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书籍档案。丽雅没事就会从里面借出基本比砖头还厚的魔法书一阵啃,一开始休伯特都想不到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女居然还有静下心来看书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 “美丽的小姐请留步。”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休伯特和丽雅都是微微一愣,他们转过身,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男孩,西装笔挺,面容英俊,那双深绿色的瞳孔里锋芒流露。 “你是谁?”丽雅问,似乎她在班级中见过这个少年。 “阿洛肖,泰格里斯之子。”男孩微微欠身,似乎是相当的注意礼节,大概是来自什么尊贵的家族,休伯特想,不过泰格里斯他并不认识,但是那双过分骄傲的眼睛却让人有点不舒服。 “啊,泰格里斯,剑齿虎家族的年轻骑士吗?”相反,丽雅立刻听懂了,泰格里斯,在神圣罗马帝国仅次于皇族的军阀世家,以剑齿虎作为他们的家徽。他们是一个相当好战的大贵族,几乎掌握了罗马一半的军权。她双手拉住裙摆,在休伯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轻轻下蹲,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丽雅抬起头,紫色的瞳孔闪着光。 阿洛肖显然对丽雅的礼数相当满意,他的脸上保持着那种优雅的贵族笑容:“不是很重要的事,只是对姑娘的瞳色有点好奇罢了,难得一见的紫瞳,真像是魔女般魅惑。”他细细端详丽雅的眼睛,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中仿佛一件艺术品。 “阁下的眼睛不也是罕见的琥珀绿色,真像是精灵的眼睛,莫非泰格里斯家族还掺有一丝丝精灵族的血脉吗?”丽雅抿嘴轻笑。休伯特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丽雅了,丽雅,你还好吗,平时那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呢,你怎么可以这么淑女? “那不可能,我泰格里斯家族的血脉绝对是纯净的。”阿洛肖似乎对丽雅调侃自己的家族而轻微不满。 “哦,这样啊,很抱歉。不过说起来,我也不是魔女呢,我们就扯平吧。”丽雅也干脆地说,原来她是对别人叫她魔女这种事相当反感。 “没什么事的话,休伯特我们走吧。”她说,转身留给阿洛肖一个背影。 才说了两句谈话就崩裂的情况让阿洛肖错愕了几秒,下意识地他伸出手,抓住了丽雅的手腕:“等等!” “哎,你,想干什么?”休伯特的语气冰冷起来,他把阿洛肖的手拽开:“请拿开你的手,她已经说要离开了。” “哦?”阿洛肖把目光移到死死捏住他手的休伯特身上,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冷的光:“你是那个能和死魂灵对话的脏东西吧。你知不知道在有些贵族的封地里,农奴不小心蹭到他们的衣服都是死罪,拿开你的脏手,我没跟你说话。” “你在说一遍试试!” “听说你也是一个火种,被亚伯拉罕选中的人。”阿洛肖反手一拧,直接将休伯特倒在地上,他卡着对方的一只手臂,只要稍稍发力这条胳膊就废了。 他皱起眉头,这个过程他几乎没有遇到一点有效的反抗:”怎么这么弱?“ “住手!你到底想干什么!”丽雅喊道,周围经过的行人有些惊讶,对这三人多看了几眼。他们没有上前劝架的打算,这样的小冲突在圣堂开始的几天并不少见,更何况他们中有些人认出了丽雅和休伯特,他们的名气不小,无论是紫瞳还是死魂灵在教会中都是一种禁忌的存在。 阿洛肖猛地抬起头:“我说过了,我对你的眼睛很好奇,紫色的瞳孔太少见了。但是在四年前它出现过,在亚述,普罗米斯!1497年!”他念出了一些地名与时间,在那一刻,丽雅的脸色瞬间苍白,惊恐地后退了两步。阿洛肖心中狂喜,他猜对了,他猜对了,果然是有关系的,那场亚述叛乱果然和眼前的紫瞳小女孩有关系。 他舔了舔嘴唇,问出那个最核心地问题:“那个‘亚述的魔星’,究竟是谁?” 四年前的亚述叛乱是十年来罗马帝国发生的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叛乱。当时亚述昔日都城普罗米斯的执政官奥古斯都率军叛变,举起亚述六芒星之旗血洗了普罗米斯和周边的城镇,包括教会第五教区的大牧首麦斯杰卡尔在内的所有神圣罗马帝国势力全部被无情地杀害。一天后,得知消息的元老院和罗马皇室认定这是一场大规模叛乱,派出帝国最精锐的军队狮鹰骑镇压。那时候查理巴斯曼还是狮鹰骑的大统帅,并没有登上国王之位。他带领军队日夜行军,三天兵临普罗米斯城下,在这之前其实罗马帝国境内的叛乱也时有发生,但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短的令人发笑,狮鹰骑的威名已经由许多人的鲜血证明过了。就是这样一场所有人都认定战争将在十天半月内结束的动乱却足足持续了两年,光罗马军队就有超过二十万人战死在了那里,这还是有教会派出的牧师治疗团增援的情况。1499年,长达两年亚述动乱结束,这场让查理巴斯曼至今想起来都心悸的战争以奥古斯都的死去而告终,据说罗马军队开入普罗米斯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座死城。 这场残酷,持久,规模盛大的叛乱除了证明奥古斯都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雄才霸主外,也给当时的军事学家留下了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且不说当时发生动乱的时候叛乱军的人数不足15万人,奥古斯都一夜之间连下七城,这么大的叛乱区在叛乱初期相当不明智,因为人心不定,人手不足,军事力量必然分散。可是奥古斯都却做到了让这些地区诚心诚意地臣服于他。传说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紫瞳的魔女,只要对视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在狮鹰骑第一次尝试攻击失败后,奥古斯都在罗马大军的环伺之下非但没有选择防守,而是率领骑军突袭君士坦丁,吓的元老院一连十五道敕命让狮鹰骑火速赶回,一来一回整整六天,亚述城中仅仅只有3万步兵守城,而城外是罗马帝国的十万正规军,督战的人是教会派来增援的,是以铁腕镇压索多玛,号称军事主教的图灵。六天内,罗马军队发动进攻11次,每一次都被击退,军事学家相当疑惑亚述军中堪称兵才的只有奥古斯都一人,究竟是谁指挥那些步兵抗下了图灵主教的攻城。后来有那场攻城战中回来的士兵信誓旦旦地说他在城墙上见到了指挥守城的人,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没人相信这种话,可是在后期的交锋中有许多人宣称他们见到了一个指挥兵马的孩子,历史称那个无名但是明显具有罕见的军事天赋的孩子为“亚述的魔星”。他和紫瞳的魔女一样,是那场动乱中的两个传说。 听到这个词,丽雅垂下头用力咬着嘴唇,金色的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睛,没人看的到她的表情。 “混账!混账!你敢弄哭她的话,我就杀了你!”休伯特发出一阵吼声,在地上死命地挣扎,但是委实说阿洛肖的力量比他强太多太多。 “诸天光辉尽化箭矢!”休伯特释放了神术,金色的箭矢从他的身边升起射向阿洛肖,但是阿洛肖不屑地扫过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撕裂的疼痛像是火在烧他的神经,他的神术被迫终止。 “开什么玩笑,当神术师被武者近身制住的时候还想要吟诵释放神术,你真的有战斗经验吗?”阿洛肖冷嘲热讽道。 “我要知道真相!”他向丽雅再一次逼问道:“我可不能保证他的手臂会不会突然脱臼。” 丽雅还是没有回应,她的身体在慢慢颤抖。 “阿洛肖,够了吧,欺负女人和弱小,可跟你说的绅士不太一样。”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休伯特听到一个声音从阿洛肖背后传来,他努力地抬头想去看,这声音他好像听过,但是已经忘了声音的主人。 “哼。”阿洛肖冷哼道,没有回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雷蒙德。” 雷蒙德,那个耍长枪的大汉吗?休伯特记起来了,他被阿洛肖按着没法起身,大喊:“请帮帮我!” 雷蒙德看了一眼地上的休伯特,微笑:“现在不就和我有关系了吗。” “雷蒙德,我还不像和你开战,但是别以为我真的会怕你。”阿洛肖的眼神凶狠起来。 “哇哇,真是猛虎般凶狠的眼神。但是我杀过比老虎更可怕的东西,而且,我不需要按时间为自己安排对手。”雷蒙德活动了一下脊背,骨骼轻轻爆响,好像真的不介意在这里和阿洛肖打一架。 哼,阿洛肖轻斥,显然他也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和雷蒙德起冲突。雷蒙德就是一个莽夫,这种人在什么地方都只会用拳头说话,虽然他们之间必有一战,但是在做好万全的准备前阿洛肖也不想擅自引起冲突。 “这位小友能不能放了休伯特和丽雅。他们都是大神官派我保护的人,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也不好交差啊。”另一只手按在了阿洛肖肩头,浑身酒气的凯恩居然来了。他白袍拖地,脸颊通红,完完全全是一个醉酒的大叔,可是他的眼睛很亮,眼神依旧犀利,阿洛肖都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靠近得他。 “既然神官大人这么说了,当然。”阿洛肖用力一推,把休伯特推了出去。后者面容愤怒地盯着他,但是阿洛肖没有理他,还是看着低下头的丽雅:“怎么,还是不可以告诉我么,‘亚述的魔星’是谁?” 凯恩听到这个词一愣,望向阿洛肖的目光变得有点奇怪。 丽雅沉默,依旧是沉默着。 “好吧,那我下次在来问。”阿洛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下次你再敢来,我会把你按倒在地上,我会向你今天对我做的一样,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我会打败你,我会把你那种目中无人的骄傲揍得粉碎!”休伯特怒吼道,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这么愤怒。 “要想赢得猛虎的尊重就先证明自己是头狮子!”阿洛肖冷笑,“废物,有本事来啊,等什么下次!” 他身上瞬间爆发的气势如若猎食的猛虎,雷蒙德和凯恩的眸子都微微一缩,那是真正的杀气,和罗丹摩根一样,只有亲手剥夺过生命的人才会拥有的气势。 “我是狮鹰骑最年轻的见习骑士,上过战场杀过人,我跟你不一样,你那双软弱的手连剑都没握过吧!”阿洛肖咄咄逼人。 “成人礼还有几个月就开始了,所有恩怨都放在那里解决,现在就算了。”凯恩伸手拦在休伯特前面,盯着阿洛肖:“休伯特现在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战胜他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明白,就依神官所言。”阿洛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杀气收敛,旁若无人地离开了。自始至终休伯特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央。 休伯特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膀。对旁边的雷蒙德说:“这一次,谢谢你的帮助了。” “嘿,客气啥。”雷蒙德笑了,这个大块头笑起来的时候比阳光还灿烂,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叫雷蒙德。” “知道,你的枪法令人难忘。”休伯特说,握住雷蒙德的手:“休伯特,亚伯拉罕休伯特。” “啊啊,那个大神官的养子是吧。之前看你能够和死魂灵对话,被佩德罗敲晕后就不知道你去哪了。”大汉挠挠头。 “嗯,出了点事。”休伯特默默看着丽雅,他看不到丽雅的脸,身边的那股沉默看起来是如此的坚不可摧,又像是横亘在前的深渊,他走不进去,没人能走进去,那是这个紫瞳少女的过往,只属于她自己的心灵邻域。 “丽雅,你还好吗?”虽然如此休伯特还是想尝试一下,他故作轻松地问。 “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丽雅低垂着头,慢慢推开休伯特,一个人走了出去。休伯特想要伸手,但是在触及之间就凝固在了半空中,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雷蒙德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唉,没事,女人嘛,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就好了,她们的心思跟天上的云一样,忽晴忽雨的。” “嗯,说的对,雷蒙德小弟很懂啊。”凯恩大口喝酒地说。 “不不,这方面我就不和前辈您比了。” 休伯特面无表情地听着凯恩和雷蒙德唠嗑,这两个人似乎一见如故,全都是神经大条。 窗外还是梵蒂冈每天的金色阳光,还是可以嬉戏打闹的草地,但是从这些东西中休伯特感觉不到昔日的轻松。他想起当日圣堂开启的时候,他的亚父说圣堂是一场试炼,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与期望在学习,三千个人彼此摩擦冲突,最后决一高下胜者为王。真亏他以为这里普通小孩学习的地方,无忧无虑背诵神术的口诀就行。想起丽雅的那种表情,休伯特紧紧握住了拳头。 只是这双软弱的,连剑都没有握过的手能保护的了什么? “凯恩,我想打倒阿洛肖。”休伯特突然说。一旁谈笑的两个人停下来,凯恩晃着酒瓶,看着休伯特,醉醺醺地说:“怎么,知道差距了,受刺激了?” “阿洛肖虽然很讨厌但是他有句话是对的,这里是用实力说话的地方,不是靠什么背景,没有力量的人淘汰出局。虽然我失忆过,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也不希望我的什么东西被轻易地践踏,我的什么朋友被人随便欺负,我不希望下次在见到他的时候又被他按倒在地上,是的,我受刺激了。”休伯特抬起头,铁灰色的眼睛坚硬的就像是一块钢铁,“我要变得很强,我不想让亚父觉得我是一个让他丢脸的孩子。” 他的神情肃穆而又认真,让凯恩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场大火里,似乎也有个孩子曾经这么说过:“我要变强啊,没有力量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没有力量的人,什么也保护不了!” 火光照亮那孩子的脸,多漂亮的脸啊,神情坚毅,眼角却落下两行清泪。他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你准备好了,那就来吧。你的老师已经在等你了。”凯恩伸出手,郑重地对休伯特说。 “我以为你说的那个孩子是主修神术的牧师。” “是的,你没有理解错,休伯特确实是主修神术,他本来就是要培养成一位神官的人。” “那你为什么找我来?你们神官又不需要舞刀弄剑。” “身体素质的锻炼嘛,我们神官也是需要一些身体素质的锻炼的啦。” “凯恩,我的时间容不起你开玩笑!” “唉,好了好了,大神官也已经同意他全面发展了,我们希望他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这样的人不能是单单的骑士或者牧师。相信我!这孩子的潜力足够大,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走廊里窸窣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正在靠近,休伯特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呼吸,他的面前是一柄发轫的利剑,不是贵族配在腰间连血槽都没有的玩具,这是一柄真正的武器,白银骑士团的制式武器。剑刃散发着森森寒光,剑柄的十字凸了出来,看起来沉厚大气。休伯特觉得真是矛盾,明明是杀人见血的东西,却刻意地装上对主的虔诚,这是什么,对对手的祷告和安息,还是减轻一下自己心里面的那种罪恶感。我是为了神的旨意而战,类似这种东西。休伯特无声地笑了笑,听上去连他自己都觉得好蠢。 门哗的一下推开,进来的白衣神官凯恩和一名白银骑士,也就是休伯特的剑术老师。自从休伯特和阿洛肖结下梁子后,休伯特努力想要提高自己的实力,但是凯恩表示光学神术很可能是战胜不了阿洛肖的,后者是出了名的武术家族,没有相当好的体术剑术可能连神术都释放不了就被人打趴下了,于是特意为休伯特找了一位剑术老师,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能让休伯特的剑术不比阿洛肖差多少,休伯特也很高兴,只是眼前这位白银骑士 全副武装的白银甲胄,腰间配的制式长剑,确实是一名合格的白银骑士,但是为什么这位骑士是个女人? 休伯特错愕了足足5秒种,骑士有着一头漂亮的淡粉色卷长发,身材也很好,腰长腿细,就是连胸部的地方也是刻意修改过胸甲。可以想象这位骑士脱下甲胄以后身材有多么火爆,但是,这,教剑术,休伯特默默向凯恩望去,后者盯着美女,两眼发直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屁孩?要不是欠你一个人情我才懒得帮你。”女骑士双手负在胸前,冷哼。 “你就是休伯特?我叫玛格丽特,圣天骑士团的一员,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剑术老师,以后佩德罗的课你不用去听了。”腰长腿细的女骑士对着他说,然后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怎么回事,你流鼻血了?” 休伯特愣了好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方,一片血红,立刻诚恳地解释道:“这是之前和别人打架的时候留下的伤口流血了,真的老师,我不骗你!” “年轻人真是学不好。”凯恩振振有词:“休伯特,这是我花了大人情替你请过来的剑术老师,你要赢阿洛肖,剑术上肯定不可以比他差太多。这位玛格丽特是圣天骑士团的副团长,比你想象地强上好几倍,就算是你们那个佩德罗导师在玛格丽特面前也就是一个学徒级别,跟着她好好学,我想这一定是一场愉快的修行。” 凯恩最后的一句话怪怪的,休伯特默默捂脸不想理这个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白衣神官大叔。 “每个骑士部还有副团长吗?” “不,除了圣天骑士团有两位团长以外,其他的骑士团都只有一位团长。”玛格丽特说:“在圣天骑士团,我是副团长,实际上就是负责团长的一些日常杂事,真正的那位团长我想你应该知道他。” “是。”休伯特点点头:“歌利亚,最强的骑士王。” “嘛,怎么说呢。”玛格丽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他是一个传奇,一生都奉献在神和武技上,凡人的事不应该由他操心,所以就设置了我这个副团长。” “那么老师,”休伯特已经开始叫玛格丽特老师了:“有人可以超越那位骑士王吗?” “超越?你是说击败他?”玛格丽特想起那个人沉默的背影,果断地摇了摇头,“也许大主教的神术可以击败他,但是任何一位骑士,武士都不可能!你没有见过他的剑,那已经超越了人类,是天使的利刃。” “这样啊,可是我有一个朋友说他要超越歌利亚,他要超越当今最强的白银骑士成为这一届第一位黄金骑士,成为新的骑士王。”休伯特说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坚定,“很久以前我只是当他是说笑,可是现在我有些明白了他的决心,一路走来都是这种可笑又不可能的信念支撑着他不断变强,他没有把这个当成玩笑,他正在一步一步努力的实现它,您说他的梦想,会实现吗?” 玛格丽特轻哼,嘴角微微扬起:“你说的那个人叫雷蒙德吧,龙骑军团长乔治佛丁之子,我听佩德罗说过。很棒的一个孩子。” “是啊,很棒。我也想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很棒的孩子。”休伯特默默地说。 “那么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拿起你的剑开始练习吧。那块钢铁就在你的脚边,你在犹豫什么,只是一昧地去羡慕别人,只是一昧地哀叹自己的弱小,只是抱着自己可怜的梦想取暖?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些无聊的理由。”玛格丽特喝道。 休伯特提起长剑,这柄成年人的制式长剑对于他一个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偏重的,他两只手紧紧握住,身体还是微微颤动。 “就这么瘦弱,你是一个男的,要像我一个女人一样双手握剑吗?用一只手,调整你的重心去适应这把剑。一个连剑举不起来的人还想去改变什么,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了。”玛格丽特呵斥道,虽然是一个女人却毫不留情。 休伯特尝试放开一只手,他涨红了脸,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显然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就这样,撑住,给我撑15分钟!”玛格丽特继续冷漠地下令。一旁的凯恩玩味地看着这两个人,他知道这个男孩开始改变了,变得更像大神官他们所期待的那个样子,虽然在起步上休伯特已经落下了太多太多,不过只要有那么点觉悟,就会像火种一样瞬间熊熊燃烧。而他可是相当期待。 不过,要满足他们真正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很远呢,凯恩看着休伯特拼命举着剑的样子心想,休伯特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亚父派了他能动用的最好的资源来培养你,甚至请来圣天骑士团的副团长,而他的野心一直都很大,别信他什么只要你学习好就行我需要的是一个对自己人生负责的人才,自始至终,你就是他所认定的,一定会成为圣子的人啊。 你的潜力,希望你自己去证明吧。他晃了晃空了的酒瓶,轻轻走出了房间。 圣笛克斯大教堂,号称真理所在。 这里虽然称为教堂,却实际上是一座图书馆,世界上最大的魔法历史文献所在地,也是世界上最全的档案室,神官们日常的工作场所。 推门而入的瞬间你就能看到树立在图书馆大厅正中,号称真理之柱的巨大支撑柱,那既是楼梯也是一件圣物,从神话时代的时候就流传下来的神秘石柱,上面用灵力记录了至今都无人解读的碑文,因为刻有某种炼金术般的阵纹,灵力自动流转,千年也不曾损耗。 围绕这那根轴心,是密密麻麻的书本堆砌而成的四壁,抬头往上看的一刹那就算是世界权威的学者都会觉得自己渺小,一个人所能掌握的知识在这浩如烟海多如沙尘的书籍面前是那么自形惭愧。《大魔导书》,《世界之密》,《所罗门之玥》,《蠕动的羔羊》,在这里你能找到所有堪称禁忌的书本,上到人类最伟大的魔法师留下的手札,下到异教徒用人血写就的,只要你有足够的权限你都可以找到并且借阅。 图书馆的一到三层还是有楼梯供人取放书籍,在往上就不是依靠楼梯了。白衣神官们都脚下踩着一块可以浮空的石头,在书架高处往返移动,飘飘如仙。这种浮空石跟传说中教皇所呆的天空座是同一种材质,经过特殊的魔法处理让石头具有永久的漂浮能力。这种技法最初来自精灵,信仰自然纯洁的精灵在死后都会将自己埋入用浮空石做的棺材,让尸体飞往无垢的天空以此获得灵魂解脱,他们称这种葬礼为天葬,通过这种葬礼即使死去灵魂也会在云朵之上歌唱。后来据说龙腾年间,还未并入教会的魔法议会曾经用浮空石建造过一座天空之城麦锡尼,但是不幸在后来的战争中坠落,至今都没人找到它的残骸。 凯恩站在真理之柱的旁边,抬头仰望,不管多少次他都会感叹,金色的天光透过上方的透明玻璃,像是一场金色的瀑布洒落,白衣的神官们驾驭浮空石在光芒中缓慢浮动,看不到尽头的书籍重重叠叠,螺旋地向上方延伸而去,这种场景让人目眩,仿佛看到了一个静止的沙漏,生命,灵魂,时间,知识,全部随着沙漏中的砂砾一起凝固静止了。 他拂了拂衣袖,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掏出一个酒壶,慢悠悠地上了三楼。一到三楼几乎算是公开的借阅室,就算是级别很低的牧师都有资格查看资料,大概是由于圣堂还在上课的原因,阅读长椅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但是凯恩的目光却定在了那里,一个小小的紫色的熟悉的背影正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凯恩眯着眼,挠了挠自己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火红色卷发,向那里走去。 “丽雅。”他从背后突然喊道,不排除想要吓一下丽雅的情况,毕竟这小丫头片子刚来梵蒂冈的时候彼此之间的恶作剧已经成了日常。 丽雅的身体一跳,显然是被吓到了,她转过头看到是凯恩,缓和下来:“凯恩叔叔,是你啊。” 虽然恶作剧得逞了,但是凯恩现在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任何人看到那种表情心情都不会好。丽雅的两只大眼睛是通红的,明显刚刚哭过,眼角都还挂着泪水,额头前的金色头发都是乱糟糟的,难看地沓拉在两边,平日里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让人心碎。她的手下垫着本书,但是肯定不是用来看的,书页上面一两处湿哒哒的。 “好啦好啦,别哭了。”凯恩坐在她的身边安慰道:“我们的丽雅小公主这么聪明无敌美丽为什么需要眼泪这种东西。” 丽雅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用小手轻轻抓住凯恩的袍子,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流浪狗渴望抓住路人的裤脚。凯恩露出同情的表情,轻轻抱住丽雅的肩膀,又说:“如果真的要哭的话,就让眼泪轻轻流出来吧,这里是图书馆,再难过也不能大声地哭出来,等再长大一点你就懂了,伤心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三天没洗澡的肩膀的话,靠在上面吧,我凯恩也终于有这样的福利了啊。” 丽雅无声地扯动嘴唇笑笑,把自己的头靠在了凯恩的手臂上,轻轻说:“谢谢凯恩叔叔这么努力地逗我笑了,其实我还好啦,该悲伤的都悲伤过了,只是心里面还有堵而已。” “嗯。” “一个人喝酒,不请我吗?” “酒这种东西,浇再多在伤心上也是开不出花的。它只能让快乐更快乐,让悲伤更悲伤。”凯恩晃了晃酒壶,在丽雅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怎么回事,今天变得这么伤感,就因为阿洛肖说的那些话?” 丽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放开凯恩,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来,轻轻抱住。紫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遥远的光。 “不想说的话没关系,我又不是那种非要对别人的过去刨根问题,八卦不休的人。我看萝莉都是看外表。”凯恩义正言辞。 “真的没关系吗?”丽雅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摇了摇头,“抱歉凯恩叔叔,那些东西我不能告诉你,只是因为我自己都已经忘了。” “没关系,没必要为了过去的事情在去勉强找什么借口了,我真的不是很想知道哦。”凯恩摸了摸丽雅的头:“好吧,说实话我是有点好奇,但是那种让丽雅这么伤心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吧,不是好事何必去知道让自己添堵。” 丽雅望着凯恩,这个喝酒过度的糟老头子神情和煦,没有任何撒谎的样子,她没来由地感受到一种温暖,像是在冬天的夜里喝下一杯暖暖的酒,她低下头:“谢谢。” “等到时机最终到临的时候也许我会告诉你们,但是我更希望那种时机永远不会来,那些故事永远的死在历史里。”丽雅紫色的眼睛移向别方,静静地说。 “那么,为什么不把对过去的悲伤也一并扔在过去呢,你是现在的你,既然决心不再理会过去,又何必为了往日流泪。忘了吧,开心点,你这个样子我们都不会开心的,丽雅你可是大家的萝莉。” “去死吧,恋童癖的大叔,你才是大家的萝莉!”丽雅狠狠地咬牙,不知不觉那股悲伤的情绪就被凯恩慢慢地消磨掉了。 “怎么不是,你看我一个,休伯特一个,亚伯拉罕蓝丹其实也是喔。” “啊啑!”就在这图书馆最高的办公室里,审阅文书的大神官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休伯特,他怎么样了?”丽雅忽然问。 “他啊。”凯恩把酒瓶举高,畅快地灌了一口:“他现在很好啊,被阿洛肖稍稍刺激了一下,决定要变成一个合格的护花骑士而在努力的学习剑术,教他剑术的老师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美女哦。” “那个笨蛋。”丽雅别过头:“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一个牧师去学什么剑术。笨蛋。” “你的语气和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好吗,小公主。”凯恩叹道:“他确实在为了你努力啊,对于那个曾经失忆过的孩子来说,无论再失去什么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所以他绝对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嗯。”过了很久,丽雅轻轻地说:“我也不会落后的,本姑娘还没娇弱到要别人保护呢。” 阿洛肖褪去自己的上衣,从背后取出两柄弯刀,森冷的弧度如同是剑齿虎的双牙。他缓缓下蹲,肌肉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对面的黑暗里,四个铠甲峥嵘的骑士。 “准备好了吗?”阴影里,老师冷漠地问道。 “开始吧。”阿洛肖刚说完,左脚猛地用力,像是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当先的骑士挥舞手中利剑与阿洛肖撞在了一起,大剑和短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不要浪费多余的体力,想想你每一次进攻的目的与意义。”阴影中的那人很不满意地说。 阿洛肖扭动身体,短刀顺着骑士的长剑下滑,那柄大剑已经相当靠近阿洛肖的颈部,骑士的眼中露出欣喜的表情,但是阿洛肖只是冷冷一瞥,单手单刀格住了骑士的剑,另一只手突出,比骑士更快的刺入他铠甲的间隙中。 第一名骑士在难以置信的表情中倒下了。 “你们,一起来吧。”阿洛肖转动一下颈部,像是捕食地猛虎朝着无处可逃的猎物从容逼近。他走的很慢,身体略有些摇晃,但是却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骑士们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心悸,他们对视一样,三个人同时奔出,两个人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地横切过来,剩下一人是豁出全力的一记重劈,三个角度同时袭来。 阿洛肖冷酷地咧开嘴角。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在三把剑即将砍中他的时候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仿佛凭空蒸发一样,三柄剑同时落空斩在了空气里,骑士们错愕地望去。其中一人突然惊恐地喊道:“他在后面,他在后面!” 是什么时候,他们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才15岁的少年双臂展开跃起在半空中,手中的短刀如同死神,这种速度,还是人吗?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泰格里斯家族的‘虎步’啊?”阿洛肖问道。下一刻他又消失了,以一种有点奇怪地姿势发力消失,那种感觉不像是人类正常的移动,更像是森林中的猛虎扑杀! 骑士仅仅来的及将剑防御在自己的要害部位,阿洛肖的脸就浮现在他面前,少年的眼神冰冷而又危险,短刀反握上撩,轻松破开了对方的防御。 “第二个。”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朝第三个目标扑去,虎步再次发动,双刀舞动如同死神天降。骑士看不清刀,因为刀光太多了,他拼了命提剑防御,打击就就像是狂风暴雨淋在他的剑上,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判断这剑上的攻击究竟是从何而来,只能一昧地防御,防御,在他防不住的时候,就是他败了的时候。 阿洛肖精赤上身,立在这片演武场上,四个骑士瞬间倒下了三个,只剩一个躲在角落颤栗。他深深呼吸,刚才的战斗对他的体力消耗也是很大,虎步虽然精妙,但是它移动起来相当地费力。他放松手指,将反握的双刀换成了正握,刀刃的前端还有淡淡的血迹。 他转过身体,绿琥珀色的眼睛冰冷地望着那名最后的骑士,依旧是没有发出脚步声地轻轻逼近,动作从容而又优雅。但是骑士却感觉到那股杀气越来越浓郁,就像一只老虎在撕咬他的一样,他想起刚刚的战斗,看到倒地的同伴,原本举起来的剑颤抖地更厉害,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人,他是野兽,是鬼神! 在杀气到达顶点的时候,骑士看到阿洛肖的一只手臂模糊了,肃杀的风滑过他的脸颊,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一柄短刀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末端剧烈颤抖。 他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地倒在地上,他已经被阿洛肖的杀意压垮。 阴影里的人微微颔首,他起身,向更深的黑暗中走去,那里有一道门。他推开门后,向前走了几步,面对面前白金色长服的老者跪下,那尊贵的人赫然是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 “怎么样?”亚伯拉罕问。 “很强,确实是很强。”跪在地上的人尊敬地回答道:“以他的实力击败四个普通骑士绰绰有余,如果动用圣印,战力全开的情况下就算是青铜骑士也能击倒,或许逼近白银。” “爆发后逼近白银阶吗?还行。”蓝丹想了想说:“作为休伯特的第一个目标,应该够了。” “会不会,有点过于勉强,毕竟阿洛肖的实力已经很强了。” “很强?”蓝丹摇了摇头,“你觉得在圣堂这种战斗力能排在第几位?” 跪在地上的人想了想:“能掌握泰格里斯家族的两大绝学虎步和千杀,我想应该也有前一百吧。” “嗯,放在过去可能差不多吧,不过这一届的圣堂有点变态啊。”亚伯拉罕叹了口气:“阿洛肖的排名最好也就是两百名垫底,这次的怪物实在太多。” “这样的实力都只有两百名吗?”跪在地上的人忍不住有一丝恐惧,那前十名的那些怪物能做到什么,他们也就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年纪吧。 “容我斗胆问一句,休伯特的排名大概是多少?”他突然有点好奇。 “这个,如果单单看打架的话,现在大概也能有个两千五吧。”蓝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什么?”跪在地上的人楞了足足有好几秒,大概是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两千五和两百,好像差得很多吧,大神官。” “啊啊,是啊,差挺多的。”亚伯拉罕说:“不过你就等着看好了,在三个月后的成人礼上,休伯特绝对能打败阿洛肖的。” “大神官对自己选中的人相当自信啊。” “不这不是自信。”蓝丹摇了摇头:“这是事实。将来你会知道,这是如同写在命运之书上,无可争议的事实。” 玛格丽特拿起一个苹果,灿烂的阳光把她的头发照成粉红色,就像是那些优雅的樱花花色一样。她似乎很享受这段清闲的时光,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籍,就着阳光慢慢地读。而在她的面前,少年挥舞着长剑,一次次地砍在练习用的木桩上,发出笃笃的单调地伐木声,汗流浃背。 “每天清晨先砍断三根木桩才允许吃早饭。”这是玛格丽特给休伯特安排的训练之一。用剑去砍木桩跟农夫用斧头去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剑太细,砍出来的口子小,反弹的力又相当大,每一根木桩休伯特都需要花费几百剑才能砍断。三根砍下来几乎都快中午了,休伯特每次都又累又饿,双臂就像是灌满了铅一样。匆匆吃过午饭后,下午又有玛格丽特亲自讲解剑术,晚上则是凯恩为他讲解神术。这段日子休伯特活得比狗还累,但是效果也是相当显著。 玛格丽特看着休伯特挥剑的同时转动腰身,每一剑挥出都不一样,显然是把昨天下午学习的剑术都用了进去,她微微点头,凯恩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徒弟,不仅悟性高而且能够吃苦。 一只小手突然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玛格丽特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子,能不能换点花样啊小公主。” 她微笑,手突然向后一伸,把丽雅抱过头顶,倒提在自己手中,丽雅惊呼了两声,立刻伸手压住自己翻下来的裙子:“玛格丽特姐姐不要啦,我的内裤会走光的!” “哈,有什么关系嘛,凯恩那个死变态又不在,休伯特还是个孩子,你害羞什么。” “把我放下来啦,把我放下来啦!”丽雅的脸涨的就跟玛格丽特刚刚拿在手中的苹果一样红,大呼小闹。 “还不是你自己调皮。”玛格丽特把这个小活宝放了下了,后者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丽雅向后望去,正巧对上休伯特红着脸尴尬地别过头。她的脸上又升起了两坨红晕。 “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丽雅气愤地举起小拳头。 “这个嘛,哈——哈——。”休伯特想打个哈哈掩饰过去,不过,好吧,毕竟离得不远所以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休伯特觉得男人嘛,没什么毛病。 在亲切和蔼的凯恩叔叔日日夜夜的熏陶下,休伯特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 “哇!”丽雅紫色的眼睛里爆出杀人的目光,“圣矢箭!”她挥舞小手,金色的箭雨铺天盖地朝休伯特射去。 “冷静!冷静啊!”休伯特挥舞长剑拦下一部分,但是数量实在太多了,他边打边跑,狼狈地惨叫,丽雅则跟在他身狂追。 “唉。”玛格丽特看着这对年轻人嬉笑打骂,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有点老了。她若有所思地拿起啃了一半的苹果,梵蒂冈的阳光一直都是出名的神之恩泽,这里只有晴天,没有雨季,就算是下雨也是在丰沛的阳光中下的。青色的草地上少男少女互相追逐,他们这个年纪本就该这个样子,无忧无虑,自由地奔跑在阳光之下。 嘛,算了,就让他们再玩会儿吧,玛格丽特抬头眺望天空,云像神圣的大鸟飞过,碧空如洗,她慢慢地笑了。 连她自己都有点微微诧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幕间 龙影 冈古拉斯大陆,梵蒂冈之外,中心第一禁区大裂缝。 打着火把的人影从寂静之森走出,这里的黑暗简直就像是无声死寂的沼泽一样,连火光都感觉在被吞噬一样虚弱。一排排帐篷古怪地坐落在森林边缘,说是古怪,是因为在这个排在佣兵世界冒险者挑战地第11位的寂静之森,就算是有探险者也绝不会需要这么多帐篷,这数量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小型军队。 人影靠近帐篷,掀开罩在自己身上的黑袍,守卫的人看了一眼立刻欠身为他拉开了帘子,他拖拽着另一个瘦弱的黑影走进帐篷。 “你回来了。”帐篷里只有一个人,男人坐在首座上烤火,在梵蒂冈没有四季之分,出了梵蒂冈大陆已经是十月了,大陆上一般以君士坦丁堡下第一场雪开始算正式进入冬季,但是在寂静之森的周围却已经有冬天的感觉了,让人觉得寒冷。火光中男人身披重甲,严阵以待的样子就像是身处一场战争。 “嗯,回来了。你不知道那鬼森林里有多冷。”进来的人叹道。他把那个被用麻袋困起来人扔在地上,掏出腰间的短剑割开绳子,一阵窸窸窣窣后,一颗惊慌失措的头颅露了出来,恐惧地打量着帐篷里的一切。但是他最惊讶地还是看到了那个坐在首座上的男人。他颤抖着,努力撑起身子摆成跪姿:“国国王陛下!” “嗯。克里劳斯是你的名字吧。”男人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小册子念道:“白狼佣兵团的团长,在佣兵界排名35的中型佣兵团。你们两周前接了一个调查寂静之森‘雾影’事件的任务,佣兵团中以团长为首的最精锐小队十三人进入森林,随后音讯全无,对吗?” 跪在地上的克里劳斯再次颤抖了一下:“是是。” “虽然一般帝国政治是不过问佣兵的事情,佣兵世界算是帝国的半自主武装力量。但是这一次我得破个例了。”男人眯起眼睛:“因为抛出这个任务雇佣你们的人是我。” “这”克里劳斯很是吃惊:“万万没想到尊敬的国王陛下会需要雇佣我们,这是我等无名之辈的荣光。” “荣光?我看的是梦魇吧!”男人嗤之以鼻,“看看你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只被吓坏的猴子。” “是。”克里劳斯惭愧地低下头,不过当他想起那片森林,那座深不见底的大裂缝,那雾中的身影,恐惧就像是疯长的野草占据了他的心里,他的头撞在地上,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男人默默地看着他,既没有讥讽也没有同情,他的表情从开始到现在都像是一块钢铁一样冷漠。他清楚那东西究竟有多恐怖,一旦处理不好,可能就是帝国覆灭都说不定。 冈古瓦纳是一片相当辽阔的大陆,在这片大陆上有许多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和地区,比如处在无人区的形形色色的妖兽,白天能看到不存在的黄金的莱茵河,索多玛中夜夜亡灵狂欢的死荫森林。一些过分危险的地方教会都把他们划上禁区,这些地方是真正的神殒魔灭之地,就算是乐于探险的佣兵团都不允许佣兵进入,妄入者死。而除了这些禁区之外,还有一些与禁区相伴的危险之地却是可以小心探索的,寂静之森就是与大裂缝并生的危险之地之一。 这片森林说实话并没有什么直观的危险,没有妖兽,没有亡灵,没有食人族。但是这片森林却诡异的无比寂静,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座森林都是没有一点声音,鸟叫也好,风声也好,走兽声也好,没有一点声音。你说那森林里是不是除了树就没有活物呢,也不是,在树梢你也能看到小鸟,在丛草中你也能看到猛虎,但是你会发现它们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盯着你,仿佛注视死者。 白天这座林子被苍白的雾气围绕,阳光都无法透过,这雾气一直到晚上才会慢慢消退。所有进来的人都深信这森林有某种巨大的危险,他们在雾气中也开始沉默,带进来的猎犬不再吠叫,好像跟他们的主人一样畏惧着什么,等到他们完好的走出来的时候他们才突然意识道自己在刚才已经被这座森林无声无息地同化了。 这就是寂静之森,没有危险,但是绝对神秘。 寂静大概是在一个月前被打破的。一个月前,离大裂缝最近的城市安塞维亚接收了几个发疯的佣兵,他们从寂静之森跑了出来一路狂奔,嘴里呼喊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声音,就像是在无意识地吼叫。安塞维亚的执政官立刻联系了当地的佣兵组织,他们派出专业的催眠师对那些人进行精神治疗同时也是为了调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寂静之森虽然古怪,但是被吓疯出来的情况还是只此一例。通过催眠他们大致还原了事情的经过,执政官没有犹豫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了帝国国王查理巴斯曼。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一支佣兵小队和往常一样走进寂静之森探险,由于捕捉一支猎物的时候不小心过于深入而在森林中迷了路,他们在那里住了一晚,在方向不明的情况下继续深入,然后看到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像是大地被神的武器亲自劈开的大裂缝。 看到了大裂缝后,佣兵团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立刻掉头。他们没有顺便去大裂缝观望一下的心情,因为那里是出了名的生命禁区,连教会都亲自告诫过妄入者死。但是由于当天的天色太晚,他们只能尽可能离大裂缝远一点的地方安营露宿。夜晚的森林还是一样安静,不过,仅仅只是前半夜。 后半夜的时候,寂静之森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雾气还是汇聚,守夜的佣兵打了一个寒战,聚集了一些柴火准备再生一堆火。可能是由于雾气太湿的原因,火怎么也点不着,他无奈地放弃,起身去自己的帐篷里那点吃的,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吼声。 被催眠的人说道这里时候情绪激动起来,他们的手脚慌乱地打着拍子,泪水直流,就像准备好随时逃跑一样,催眠师安抚他们,但是被催眠的人大喊:“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种吼声,那不是狮子,不是老虎,甚至都不是什么巨大的妖兽,那是像飓风一样的吼声,那是怪物,能把人的耳膜震聋的,即使聋了以后你还是能听到的吼声!” 撕裂天地的吼声爆发出来后,佣兵们全醒了。他们也是平日里猎杀野兽妖兽的人,通过吼声来判断猎物的大小算是家常便饭了。但是这一次他们全都懵了,这么巨大的吼声,如果按照他们的判断这东西得跟山岭一样大。 出于佣兵天生的好奇,他们居然向吼声的方向靠近,当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虽然满怀恐惧但是像海盗一样充满了贪婪的好奇,没有任何疑问,那吼声就是来自于大裂缝方向。传说中的禁区。 直到他们赶到大裂缝之前,吼声在也没有出现过。他们在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内观察那座可怕的深渊,虽然有雾,但是由于刚刚汇聚还只是薄薄一层,唯有大裂缝的上方不知为何,雾气浓郁地近乎白色。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他们吓疯的一幕。 那座没有人知道有没有底的大裂缝里有东西爬了出来,很大很大的东西,由于雾气佣兵们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那雾中的身影绝对不比山岭小,就算是极地荒原的龙兽都没有这么巨大。它在雾气中夭展,双翼大到遮天蔽月。佣兵们的心里升出了一股恐惧和崇拜,连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崇拜,那雾中的影子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威严,就像是神一样,忍不住让人跪下顶礼膜拜。 然后,第二阵吼声来了,充满力量感的吼声如同暴风扫去,像是神明愤怒,又像是魔鬼脱困的狂笑。吼声将雾气都震开了许多,然后佣兵们看到了那东西,然后他们疯了。 在高明的催眠师都无法让他们回忆起那个东西的样子,他们精神奔溃,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就像是如今跪在地上的克里劳斯。 “行了,带他下去吧,卫兵!”男人叹了口气,皱眉。 “所以国王,您打算怎么处理此事,需要向教会报告吗?”先前押着克里劳斯进来的人问道。 “不,先等等吧。”男人扶额,像是在思考什么:“汉尼拔你留下一对亲兵驻扎在安塞维亚,一旦寂静之森有什么大变动立刻通知我。剩下的人拔营回城,我们出来的有点久了,大主教也该起疑了。” “是!”汉尼拔跪下说。 “不过这种事我们处理的了吗?虽然我知道国王您与教会有一些矛盾,但是这种出乎人类的事情恐怕真的不是我们的军队能解决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从书桌上抽出一卷画卷:“汉尼拔,你觉得那雾中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汉尼拔摇了摇头:“属下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和山岭一样大的身体,风暴一样的吼声,把人吓疯的外形。” “不,你听说过!”男人的话就像是一柄钢铁之剑打断了汉尼拔,他声音低沉,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每个罗马人都应该听说过!” 他把画卷扔给汉尼拔,后者疑惑地展开,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 “陛下您是认真的吗?”曾经指挥过十万人军队,见识过真的的尸山血海的狮鹰骑大统帅汉尼拔,在见到这幅画后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画卷用墨线勾勒,画了一头鳞片巍然的怪物,它双翼展开,喷吐出灭世的火焰,人类就像是死去的驱虫下那怪物的脚下趴着。汉尼拔觉得自己甚至都听到了那东西的嘶吼。 “没错,就是龙!和山岭一样大的身体,和风暴一样凶猛的吼声,看上一样就会发疯的身体,他们自带龙威,那种威压压在普通人身上,太容易疯了。”男人像是在陈诉一个在简单不过的事实,“大裂缝里有一条龙。” “这这是真的吗?”汉尼拔深吸一口气:“在龙腾世纪结束之后,龙腾大帝弗拉西米尔仅剩的巨龙们签订了《禁足条约》,条约中规定所有的巨龙都不能越过北方群龙山脉一步,人类也不能踏入巨龙的领域,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有一条巨龙!” 汉尼拔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漏了这条龙,毕竟大裂缝是比龙腾时代还古老的东西。”男人抽出腰间的长刀,把它扔在桌子上,声音冰冷地就像是刀刃上反射的肃杀寒光:“我只知道条约中的另一句话!” “若有违者,群起杀之!”汉尼拔叹息着,吐出这句充满了血腥味的话语,“国王陛下您可是想要屠龙?” “别忘了在龙腾时代的时候我们人类可是差点被灭族。”男人冷厉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能相信一条龙?你能相信一个心情不好就能把安塞维亚烧成灰的东西?放任这东西就像是放任自己身上的绝症,所以它必须死!” “而它一定会死!弗拉西米尔已经证明过这一点。”男人的话语就像提着一柄染血的刀,鲜血淋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圣印 玛格丽特手持双刀,像是一名刺客一样反握它们:“泰格里斯家族的武技是以‘虎’命名的,他们的家徽你记得是什么吗?” “剑齿虎。”休伯特回答道。 “泰格里斯家族的人在战斗的时候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头老虎,我手上的这两柄短刀就像是剑齿虎的牙齿,他们的动作跟老虎一样凶狠,快,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们不会擅自进攻,一旦他们进攻就是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懂了。”休伯特举起剑。 “首先你要熟悉他们家族特有的步法,虎步。”玛格丽特的身子轻轻一晃,突然高速向休伯特逼近,她的脚如同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高速,无声,这就是虎步的特点。”休伯特举起长剑堪堪挡住玛格丽特的短刀,刀剑相击的大力让他虎口有点发麻。平时的训练效果这时候就体现,假如放在两个月前,就这种力度能让休伯特后退两步摔在地上。 “别忘了他们有两把刀,反握本来是刺客刀,当时泰格里斯更改了刀法,使其能够用于正面作战,凭借身体的灵活转动弥补力量上的不足,这一套爆发极高的刀术名为,千杀!”玛格丽特的刀被休伯特拦住后没有抽身而退,反而转动身体扑了上来,手上的两把刀越挥越快,休伯特几乎看不清玛格丽特的手,只见无数刀光如潮。 “看清它,不要被迷惑,千杀虽然每一刀都有力度,但是不是每一刀都是用来致胜的,前面的刀全都是用来压制敌人,只有两柄刀是剑齿虎的牙齿,看清它!” “说是这么说,但是怎么看清啊!”休伯特手上的剑就像是被狂风推搡,无助地摇摆。仅仅是防御这种攻势他就已经尽了全力,他的目光努力地从层层刀光中去分辨真正的两把刀,看清它,看清它! “我看不清啊!”休伯特大喊,没办法了,或许会被玛格丽特骂一顿,但是这种时候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 休伯特的剑上突然升起一道高亮度的金色光芒,晃的玛格丽特连眼睛都睁不开来。“神术?”连她都没有想到在这个精神只要有一点不集中就有可能死的情况下休伯特居然还敢释放神术!但是这确实有效,突然的强光让她的眼睛短暂失明,玛格丽特不得不抽身而退。 休伯特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几乎是连续使用神术,圣矢箭追着玛格丽特射出,再跟着一记圣光斩。 “力量祝福。”他轻声念道,双臂暂时充斥灵能,比平时高出数倍的力量让休伯特觉得就算是一块钢铁都能切开。他快速向玛格丽特冲去,圣矢箭和圣光斩根本不可能成为致胜的时段,那只是为了压制,让玛格丽特来不及防御休伯特的剑。 玛格丽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赏,休伯特大剑劈下,凭借玛格丽特手中的短刀是挡不住这种全力顺劈,她笑了笑,休伯特只来得及看到她粉樱色的头发一闪而过。一刹那,灵力爆发。 泰格里斯家族武技,步法虎步! 玛格丽特闪身到休伯特的背后,休伯特的力气全部用在了那记劈砍上,斩击落空根本来不及回力防御,玛格丽特用手刀在休伯特的脖子上一打,休伯特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你输了哦。”玛格丽特晃了晃自己的头发。 “嘛,这也是正常嘛。”躺在地上的休伯特无奈地说:“我怎么可能赢过老师,老师你好歹是圣天骑士团的二把手啊。” “我可没用除了泰格里斯家族之外的武技啊,要不是你个小鬼头作弊,老师也不会用超过你们的速度战斗了。”玛格丽特蹲下来揪着休伯特的耳朵:“神术和剑法配合的倒是挺不错的啊,小鬼。” “痛痛,老师我错啦!不过我也是没办法,我真的看不清老师的刀啊,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休伯特求饶道。 “看不清就再给我去练。这么简单的道理。”玛格丽特松开了休伯特的耳朵:“不过如果真的面临生死的时候,不要犹豫,信任你自己就用你自己的方法去战斗。” “嗯?” “一般来说牧师和骑士是不能相容的两个职业,虽然我们圣骑士也是会一些神术,但是一般我们在战斗中是不使用神术的。”玛格丽特靠在边上的墙说:“因为我们大脑的适应性没有那么强。” “适应性?” “你想,一个人在高速的战斗中如果他熟悉剑术就一定会用剑术去跟别人打,就算他也熟悉神术,跟人用剑交锋的时候就像是在刀刃上舞蹈,一但精神不在手中的武器上,慢一拍就是死。释放神术需要额外的精神,在一套精妙的剑法中掺杂火球术就是一个笑话,没人能这么好的把两者融汇起来,我们的思维模式有惯性,用了剑就很难瞬间切到神术。” “而且还有一个灵力转化的问题。”玛格丽特道:“你现在还没有修出体内灵力,并不是一位真正的圣骑士,等到了那时候你就明白,两个体系运转的时候会互相冲突。” “灵武者吗?”休伯特问。 “最后我的速度,看清了吗?” 休伯特摇了摇头。 “那就是我动用灵力的结果,灵武者和神术师不一样,他们动用灵力使无限强大,力量速度恢复力远超普通人,随便一击就可以超过加持‘力量祝福’的你。圣堂中顶尖的人大多都是灵武者了,不够强大的神术是威胁不到他们的。” “老师的意思是我转职专修武者灵力吗?”休伯特陷入了思考。 “现在没必要。”玛格丽特摸了摸休伯特的头:“你的衔接很大胆,也很自然,就算是常年魔武双休的人大概也就是做到这个样子,所以你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但是等到成人礼结束后,我想你就要真正做出选择了。” “嗯。”休伯特点点头,似乎很享受玛格丽特的抚摸。 “玛格丽特真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呢。”在一旁,丽雅看着休伯特和玛格丽特的对练,说。 “不,实际上她一点都不温柔。”凯恩手中照例握着他标志性的酒壶,“在战场上,玛格丽特可是有着‘杀戮女王’的称号。” “‘杀戮女王’?你确定?” “你听说卢森堡惨案吗?”凯恩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两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具体的细节他也有点忘了。 “哎,好像听说过,是我刚被图灵叔叔接到索多玛的时候发生的事。”丽雅眨巴眨巴她紫色的大眼睛。 “那场惨案中三位伯爵级的吸血鬼带领两百人冲入了卢森堡,由于当时举行大型的贵族宴会,治安有些混乱,吸血鬼乘虚而入,把卢森堡几近屠城,差不多一千多个人都变成了吸血鬼,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罗马贵族。”凯恩说:“当时没人知道该怎么做,没有圣药能治愈被转化成吸血鬼的人,但是把他们全部杀死的话也是整整上千条人命。不过如果当时指挥的人是你的图灵叔叔大概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整座城连人一起轰成渣。” “不许骂图灵叔叔,他只是行为上有点铁面无私而已。” “好吧好吧,铁面无私,或者说,残酷的正义。随便什么说法都无所谓。反正当时你叔叔还没来的及下令,玛格丽特作为索多玛的临时特派员正好在卢森堡附近。她二话不说,带着随行的一百名白银骑士冲进了全是吸血鬼的卢森堡。那是一场一百对一千的战斗,对面曾经也是普通的人类,如今却用尖牙与利爪厮杀,以鲜血为酒。没有人知道那场战斗有多惨烈,玛格丽特手下的骑士也有被转化成吸血鬼的,但是这个丫头没有犹豫就把剑刺进了自己同伴的胸膛,她就像战场上钢铁玫瑰,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她的心灵,善良与道德被短暂的抛弃,为了使灾祸不在扩大,他们选择了杀戮。当支援部队感到现场的时候,卢森堡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包括玛格丽特在内的十三个人。根据当时的描述说他们十三个人完全是血人,就像是刚刚从地狱的尸山血海中打捞出来一样。‘杀戮女王’的称号就这样流传出来。” “真可怜啊,死了那么多人吗?”丽雅看向另一边,那个粉红色头发的玛格丽特姐姐握着剑,一招一式地教着休伯特,虽然有些严厉但是其实相当温柔。这样一个像是樱花一样坚强骄傲的女性,她的手上曾经沾过这么多人的血吗,即使这样还是意志坚定,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残酷的正义,就像她的亚父一样。 “大人的世界,没有那么轻松。”凯恩叹息道:“这世界上很多对的东西都不是善良的,很多错的东西反而被人歌颂,黑白可以颠倒,善恶也能够扭转。” “唉,好深奥的样子。”丽雅拍了拍脑门表示不能理解。 “所以说嘛,大人的事小孩不懂,一样的,神的事情,我们都不懂。”凯恩莫名其妙地添上了最后一句话。 “玛格丽特的天赋是杀戮向的‘猎魔’,注定了她是教会骑士团最可怕的刽子手之一,无论她本身是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她都必须背负正义的杀戮。”凯恩默默地望向玛格丽特:“不过好在她是一个内心相当坚强的人,不愧为女王。” “圣印!对了,凯恩我们的圣印能用了吗,你还没给我们讲解过怎么用呢?”丽雅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就像是贵族在晚上就寝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戴着沉重宝石项链已经整整一天了,摸着自己的额头问凯恩。 “嗯,也是哦。离成人礼已经不远了,也是该给你们讲讲圣印的事了,就今天晚上吧。”凯恩说。 “好随便的口吻啊。”丽雅伸了个懒腰:“行。” 晚上,圣索菲亚大教堂某处,月色就像是银色的大海把梵蒂冈安静地淹没。在梵蒂冈,白天就是永恒盛大的金色光芒,一到晚上就是繁星与满月的夜之画卷。没有人知道这种超乎自然的现象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比较可靠的一种猜测是住在天空殿的教皇不断地为了这片土地向神祈福,神因此降下了他的祝福,当然也有说是教皇一个人释放的某种和炼金术一样巨大的永恒的究极神术改变了梵蒂冈的天气,如果是真的,那种神术恐怕也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丽雅坐在教堂某间祷告室的净手台上。那是一座古朴造型的石制盛具,里面装着所谓的圣水用来在布道的时候给牧师净手,在那座盛具的正上方房间开了个洞,用玻璃替换了原来的天花板,纯净的月光就这么笔直的照了下来,把丽雅和净手台都照在了里面,像是一束孤寂的灯光。丽雅摇晃着她悬空的两只小腿,两眼盯着被月色照的有点发蓝的圣水,轻轻哼着一首安静的曲子。 背后的黑暗里有脚步声,房间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丽雅没有回头。休伯特静静站在那里,似乎不忍打破这安静的一幕,他在离月光很近的黑暗里,半边脸和眉毛浸透在白的有点发蓝的月色中,安静地听丽雅哼完那首曲子。 “怎么样?”丽雅哼完后,略带着点骄傲问。 “嗯,很好听。”休伯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走到丽雅面前:“很安静,很辽阔的感觉。就像一个人站在起风的草原上。” “是一首童谣,愿你在风中轻轻摇曳,小时候经常唱的一首曲子哦。”丽雅紫色的瞳孔里露出像猫一样狡黠的光:“喂,你居然还带着手套,穿上风衣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呢,还背着一把剑,和之前那个失忆的小屁孩不一样了,很帅嘛。”她伸手拍了拍休伯特的肩膀。 “童谣吗?是你的小时候,在那个亚述。”休伯特差点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但是他看着丽雅天真无邪的脸,想到那天面对阿洛肖的质问时第一次泪水下的清澈的泪水,他又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嗯,玛格丽特姐姐说要时常背剑,习惯剑的重量。”休伯特勉强笑了笑,不过带着手套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一下,有种钻心的疼。 其实手套不是用来装酷的,那是用来遮住休伯特手上一个一个数不清的伤口和茧的。 每天休伯特练剑的时间大概有六个小时,长时间的握剑加上玛格丽特毫不留情地高强度训练一天下来休伯特的身上总是有七八处伤的。其他地方的伤还好,休伯特每天被玛格丽特扔进治疗之泉里差不多一天就好了,但是手上不一样,根本没有时间愈合,每次一好伤口就会再度裂开,休伯特也已经有点习惯了,虽然痛苦,但是这换来的是惊人的进步。但是休伯特还是不希望丽雅看到,不然这个要强的女孩是不会忍受别人为了她而受苦的。 “咦,姐姐?叫的可真亲热啊,之前你不是一直叫玛格丽特老师的吗?”丽雅凑过来,露出那种她特色的奸笑表情。 “呜,没有啦。”休伯特尴尬地说,红着脸别过头。 “是呀,叫的可真亲热。”在他们身后的黑暗里,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充满了嫉妒地说。 “喂喂大叔,人家是孩子对美好女性的敬爱,你这个听起来这么就这么不对头呢。”丽雅叹了口气,走进背后的黑暗里伸手把凯恩给揪了出来。 “那我也是对美好女性的敬爱不行吗!有人不敬爱腰长腿细的妹子吗,不敬爱这种妹子那还是人吗?”凯恩被拖了出来,极力地辩解道。他还是那身乱糟糟的神官服,一双惨不忍赌的拖鞋。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手中的酒壶换成了一本厚厚的大书。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性取向很正常就不用在解释了。” “我的性取向当然正常!你以为我真的会对你这种还不到我腰部的小萝莉有任何邪念吗!还有,为什么性取向这种这么成人的词语会从你一个小姑娘嘴里蹦出来!” 丽雅没说什么,赏了凯恩一记狠狠的手刀。休伯特带着一种尴尬地感觉对着头上冒烟的凯恩晃了晃手:“凯恩叔叔好。” “嗯,小少爷最近学剑辛苦了。”凯恩说,强行忽视了头上的大包。 “好了,别废话了,快点讲正题吧。”丽雅催促道。 “嗯。”凯恩把那部超重的书籍扔在原来放圣经的祷告台上:“今天晚上主要是为了给你们说明一下你们的圣印情况。” “圣印哦。”休伯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吧,他自己和丽雅一样几乎把这茬给忘了,想当初在教皇的那个幻境里休伯特和丽雅还拼死拼活地为了圣印而进入超危险的地方。 “圣印,是一种相当强大的外部力量,教会对它的官方解释是教皇把一段神之规律安置在人体内,这种规律是神创世之力遗留下的破碎的不完全的法则之源。它会根据每个人体质,灵魂的不同而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异。每个人的圣印能力各不相同,不过也会有部分重复,功能不同的圣印其形状也不一样。” 凯恩翻开书本,那书上是各种各样不同形状的圣印图案,看起来就像是一些几何图形和神秘的符文。 “圣印的力量与被赐印者完全无关,施展所需的灵力也是由圣印本身自动吸收贮存。你们可以把圣印看成是教皇免费给你的一个神术,你需要意念去激活它,充能也是它自己完成的。” “一个免费的神术。”休伯特若有所思:“也就是作为杀手锏的存在咯,发动后必杀一击之类的。” “不,神术有很多种,圣印也一样,有纯粹的一次性输出,也有持续时间很长的辅助形圣印,比如幽影就是一种让人能长时间隐藏在黑暗中的隐身术。每个圣印都是相当特殊的,还有些圣印甚至是永久性的提升对某种灵力的操纵力,比如我的圣印‘焱’。”凯恩说。 他的额头亮起一片金光,那是一个小小的火焰形状的圣印,他伸出一只手,一团火焰凭空而生,那火焰在他的手掌心不断地变化成各种样子,豹,狮子,火鸟,人,各种各样的模样。看起来凯恩对这团火的形状有着绝对的控制力。虽然休伯特是没感觉到其中的可怕,但是丽雅已经叫了出来:“万化火!怎么会,这不是只有教皇级别的才能掌握的神术吗!” “嘿,理论上是的。一般的火魔法师也就是制造火焰做成球形,想要改变火焰的形状那是相当难,毕竟那本来就是无形的东西,变成活物的万化火更难。但是有我的圣印‘焱’,我能把火焰变成任何我想变成的形状,就像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这就是‘焱’的力量,对火属性神术的百分之百加成。”凯恩得意地说,伸手一捏把火焰熄灭了。 “这么厉害!有这么厉害凯恩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离成人礼只有不到两个星期了,我们掌握圣印也要一段时间的啊,这不是要去出丑了吗!”丽雅气呼呼地说。 “呃,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不是都忘了嘛,你自己都忘了。”凯恩打着哈哈:“不过没关系,因为你们的圣印相当的特殊,就算两天也绝对可以掌握了。” “什么意思?”休伯特问。 “你们的圣印,全都不是简单的杀戮型圣印。”凯恩把书翻到某一页:“先来说说你的吧,休伯特,试着去激活你的圣印。” “怎么激活,靠想吗?”在凯恩确定地点头后休伯特尝试了一下,他的额头很快就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十字型的圣印。如今系统地学习过神术的他也算是能感知到灵力的流向和浓度的,他马上就发现这团灵力浓郁到可怕,就算是凯恩曾经给他演示释放过的三阶神术都没有这么浓郁,而这团东西居然一直在自己体内没有被发现过。休伯特莫名地有点恐惧。 “嗯,跟你亚父说的一样,休伯特,你的圣印名为‘圣诫’。”凯恩指着书上同样的图案对休伯特说:“你还记得圣经中的十诫吗?” “第一诫钦崇一天主在万有之上。 第二诫毋呼天主圣名以发虚誓。 第三诫守瞻礼主日。 第四诫孝敬父母。 第五诫毋杀人。 第六诫毋行邪淫。 第七诫毋偷盗。 第八诫毋妄证。 第九诫毋愿他人妻。 第十诫毋贪他人财物。” 休伯特很快就把十诫背了出来,圣经这种东西,在这个宗教盛行的世界里就算是乡间的手工艺人都能给你流畅的背上一段,上到王亲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就没有人不信神的,全世界都是以教区划分。 “嗯,背的很好,你的圣印能力就是让这些戒律化为真实。”凯恩冷不丁地说道。 “化为真实” “就是说你的圣诫发动后,对方就不得不遵守十诫,或者更直白地说吧,你的圣印拥有着能封印其他人灵力和行动的能力。” “封印?” “是,圣诫是将上帝说的十条戒律以规则的形式抽取出来用于束缚他人,被束缚者无法使用灵力,无论是他自身还是用精神力去释放神术。”凯恩说:“他将暂时沦为凡人。” “对任何人都适用?连你都可以封印吗?”丽雅问道,“那不是无敌了吗?” “对任何人都适用是真的,这也是这个圣印最变态的地方,虽然对于不同的目标圣诫的影响力不同,比如以休伯特目前的能力就算封印我也恐怕不到半秒就失效了,但是可怕的是他对所有人发动圣诫后就一定有效,这个圣印有着百分之一百的成功率!你别看对于那些强到变态的人来说圣诫对他们的影响脸眨眼间都不到,但是在这眨眼间的时间敌人的灵力确确实实是被强制封印了,在那些高手的较量中,如果一方露出百分之一秒的失误,可能就是生与死的时间。” “嗯。”休伯特点了点头,确实能封印对方灵力的圣印就等于说让所有圣印都能无效化的力量,无灵力者对上灵力者,绝对是像羔羊遇上魔王一样被瞬杀的,半秒钟,可能瞬杀3次都够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求你跟随玛格丽特学习剑术的原因,以你们现在的水平圣诫对神术师的效果远远比灵武者要强,与你同届的学员一旦神术被封印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但是像阿洛肖一样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骑士的人即便圣诫封印住了他身为灵武者的力量,纯粹的肉搏战中你有把握短时间内赢过他吗?狮鹰骑可是帝国第一军团。” 休伯特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 “现在圣堂整体的水平差不多在二阶神术和青铜骑士阶,圣剑学院的孩子应该有一半是正式成为灵武者,灵力对你们的辅助效果太弱,等到以后你们进入真正的灵修者的战场你们才会明白,什么才是一个人左右战场,一个人令世界震颤。”凯恩感慨道。 “凯恩叔叔,我有一个问题。”休伯特道:“灵武者的灵力和神术师的灵力是同源的?” “所谓灵力是弥散在整个世界的,神创世后留下的力量,可是休伯特,你觉得灵力的容器应该是什么?是水,大地,高山,天空?答案是灵力可以寄宿在任何地方,岩石,空气,光线,什么都可以,只不过你的肉眼看不见,否则你会看到我们活在一个被灵力彻底包围的地方。那么问题一,人的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凯恩翘起第一根手指头。 “骨头,血,肌肉,经络?” “问题二,那么这些东西与空气,大地,水泊有什么差别?” “它们,它们”休伯特仔细地思考,确实,按照表面来看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可是有谁能准确说出骨头和岩石,血和水的区别。大地中埋葬了多少骨骸,江海中又可曾未被血染。 “它们有生命力!”突然,就像是一道光穿过休伯特的脑海,他抬起头,坚定地说出他的答案。 “不错。”凯恩露出赞许的目光:“的确,生命力,精神力,连宗教上都无法回答的本源问题,或许只有亲自见到神明的人才可能得到答案。不过休伯特,人体确实是可以成为灵力的容器的,通过一些特殊的办法,让自身的血肉也拥有灵力。比如圣骑士的圣光,说是说信仰之力,其实就是体内的光属性灵力,在大陆上的那些高阶佣兵大多也是拥有灵力的,获得体内灵力的方法和途径足足有千百种。对于那些荒漠中的妖兽他们甚至天生就拥有灵力,自发地形成灵核。在很远的年代,人们根据灵力的使用方式把人分为灵武者,灵术师,和无灵力者,那个时候甚至都没有神术和魔法的概念。对于自身就有灵力的灵武者而言,他们的经过灵力的洗刷有着可怕的强度,战斗时直接调用体内灵力比神术更快,更精准,不过体内灵力不知什么原因不能出体,人体作为隔阂分隔了内外,所以破坏力就没有神术那么可怕。” “为什么?” “呜,你用那种小眼神瞪我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体能和万物一样拥有灵力,但是却不能和外界灵力融汇,或许可能是你说的那什么生命力强制地把人体分成了内外吧。”凯恩无奈地说。 “那么,如果有人既是灵武者又是灵术师不就是同时掌握了内外?” “这种人有啊,当然有啊。”凯恩用手指指着休伯特道:“小少爷你自己就是啊,魔武双修,就是指同时练习体内和体外两种灵力的。玛格丽特说你在这方面相当有天赋,能够自由切换意识,所以你是一定会走这条路的。但是这条路走到尽头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只能一次切换一种模式,要不神术,要不战技,你只能加快调节的速度,但是无法打破那层隔阂。” “好吧。”休伯特自嘲地笑笑:“那么难道有没有人打破这隔阂的?” 凯恩沉默,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又认真,嘴唇抿成一道死死的缝,过了很久才对休伯特他们说:“这种事离你们还太远了,别去想了,我能告诉你们确实是有这种人的,不过太少了,实在太少,你们能看到的,教皇就算一个。” 休伯特和丽雅都察觉到了凯恩的异样,估计这是一个相当禁忌的问题,他们对视一眼不再过多追问。从凯恩刚刚的回答来看,这种打通了人体内外的人相当可怕,他们之中,光教皇就是大陆的主宰者,神的代言人,如果这样的人仅仅是算一个,也就是说还有其他跟教皇同样级别的人游走在这片大陆上,他们每个人应该都是拥有毁灭一个国家的力量,他们发怒的时候大地都会崩裂,海水都会沸腾,这简直跟神没有区别了。 “那,凯恩叔叔,我的圣印是什么呢?”丽雅换了个话题,她的额头上亮起光辉,露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喔,丽雅的圣印啊。”凯恩恢复了他那种懒散的样子,把那本大部头翻到了最后一页,做出一个贱贱的表情,喝彩道:“恭喜你丽雅,你中奖了,你中了大奖。” “嗯?”丽雅的头顶冒出问号。 “你的圣印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稀品,号称幸运女神的圣印,祝福。”凯恩把书给丽雅看,那书上的末尾,一个和丽雅同样形状的圣印图案静静躺着,在它旁边的,本该照例写明的发动条件和发动效果全部没有,只有三个神秘的小小问号。 丽雅把整本书抢了过来,正着倒着仔仔细细地全看了一遍,在确认真的什么都没有以后,小公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哇的一声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风好大,罗丹想,他坐在梵蒂冈某处相当高的阁楼窗户上,身边摆着一瓶红酒,血一样鲜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动荡。他的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漆黑的瞳孔中好像很落寂,同样漆黑的头发和衣服被风吹得胡乱地上下起伏。 他沉默地喝着酒,从七岁开始他就学会了喝红酒,不是为了装什么贵族的优雅品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被囚禁在一座塔里没有水喝,是在地窖里靠这种红色的液体坚强地活下来的,如果当时没有发现那个酒窖的话,他,他们,可能就死在那座塔里了。 那是多久以前了,他想,轻轻抓着自己黑色的头发,就像是不安的猫在梳理它的毛发试图平静下来,鲜红色的记忆,酒是红的,火是红的,血也是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红的,死去的人也是。 凄惨地尖叫声和呛人的烟味又追上了他,第几次了,那些东西从过去的回忆里一次一次地追上他,不会死亡,也不会放弃,无论他在什么地方。他剧烈地咳嗽,残余的红酒也被咳出来,看起来就像是咳出了血,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自嘲地笑了,这副样子看起来可真是太懦弱了,他可是罗丹摩根,玫瑰之刺,黑色王子,被魔鬼诅咒之人。 “要活下去啊,摩根,就算你是错误地出生的,也要正确地活下去,你没有对不起什么,是妈妈对不起你啊。”女人哽咽地声音,很轻,像是风的幻觉,可是罗丹冰封的脸却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好像他的前方有什么人在,想要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手,想要再一次感知那温柔的体温,想要把心里那些流血流泪的话全部说出来,真的是非常罕见,那双看起来一直都非常冷酷地黑瞳竟然露出一丝依恋。 “小心,如果掉下去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用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说道,一瞬间打破了所有幻想,就像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用光了她的火柴。 罗丹的动作停住,黑色的刘海垂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起他的表情,但他的嘴角残酷地上扬,不知道在嘲笑世界还是自己,总之充满了冰冷危险的味道,如同冰封荒原上锋利的冰锥獠牙。 “凯,我不是说过,平时不要跟着我吗?”他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那个危险沉默的黑色王子,正常的罗丹摩根。他看向跟他一样漆黑的凯瑟琳,那个拥有超高刺杀天赋的女孩隐藏在黑暗里,如果她对罗丹起了杀意的话罗丹可能会被轻易地杀死。 “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全,之前已经有一名不知道是什么势力的刺客企图接近殿下了。”凯依旧冷漠地回答,好像没有注意到罗丹话语中的杀意一样。 “你难道不是到你在我更加没有安全感吗,无声无息的。”罗丹摇晃着杯中的液体,那双再也看不出人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锋芒,“再说,你认为有人能刺杀我吗?” 他黑衣扬起,一柄漆黑的长剑直直插在他和凯瑟琳之间的空地上,剑身因为高速而微微震动,暗红色的血槽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不详之剑,黑色玫瑰。 凯瑟琳沉默了很久说:“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全” 她地话并没有说完,罗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我说,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吗?”罗丹的声音充满了暴怒冰冷的杀意。 “这是我接到的命令。” “你的上司是谁,光照会那群蒙脸的黑衣人吗?”他冷笑道:“听着,如果我没有命令你的话就不要出现在我身边,你的存在不会让我更加安全!你难道忘了你头顶的那个圣印吗?” “那东西,能让教会知道我们的位置,它是有追踪功能的。啧,为了力量去获得这种东西,被人监视行踪,只有那些白痴才会为此欣喜若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拒绝赐印的事情就没有意义了啊!” “我不管你的上司给你什么鬼命令,这是我给你的命令,罗丹摩根的命令,再听不懂的话下次我就直接杀了你。”他重重地把凯瑟琳推到墙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玻璃杯被摔得粉碎,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真是扫兴。” 一直到罗丹摩根拖着那柄剑离开这里,凯瑟琳默默地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她素颜的脸上没有被威胁的恐惧和气愤,也没有被抛下的哀伤,她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脸,万年不变,如同兵器。 她的一生,本来就是作为兵器而接受锻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成人礼 成人礼,第一试炼。 由于它区别于接下来的三场试炼,召开的时间相当的早,新生们在圣堂中学到的东西还并不多,考核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检验新生在圣堂的成就,而是为了观察新生原本的行为方式和思考模式,让新生尽快适应圣堂的风格。不过,由于圣堂是真正的天才云集之地,这场考核的难度也是天才级别,刚刚进入圣堂的孩子几乎很难立刻适应过来,它被老一辈的人戏称为成人礼,因为一瞬间,你会发现那些原本你引以为傲的东西有多么可笑可怜,像是大人眼中的孩子。 从孩童到成人的成长,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不过令休伯特有些诧异的是,这圣堂的第一次试炼居然还要骑马去。根据佩德罗说,测试的地点不在梵蒂冈的教堂区,而是在教堂区之后的圣富利根山脉中。 圣域梵蒂冈是建造在山岭中的一座充满神话色彩的城市,它只有一个城门口,其他地方都是由高山围成的天然屏障,所有到这里来的人都会惊叹一声,不知道是谁在群山之中建立了这座城市。 第二次诸王之乱中,来自东方的匈奴人在阿提拉的带领下如破军之矢横扫整片大陆,就连一直以来的大陆霸主罗马都战败在他手下,君士坦丁堡的双面神雅努斯之门第一次在人类手中攻破,国王落荒而逃。他带着仅有的侍从一直逃到了梵蒂冈附近,看到群山中屹立的圣域国王惊呆了,他说:“我看到群山之中有一道城墙,比山还高,反射着金子般的光辉,仿佛天国。那些白衣神官腰间配着神赐予他们的武器,随手打出火焰,战士们披着纯银的甲胄,手中的利剑能斩断钢铁!” 这当然是夸大了,不过梵蒂冈确实是一个传说,有人说很可能是邻近的矮人国帮忙建造的,山脉中的城市很符合矮人的特点,当然也盲目信神的人说这是神为信徒修建的,神确实是一个可以解决一切的好理由。 “我们要在这山区里面试炼吗?哎,休伯特,你说这山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豢养的妖兽什么的,我读那些佣兵故事好像都是在人迹罕见的山脉里猎杀妖兽发家致富的。”丽雅好奇地东张西望。 “发家致富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佣兵的。”休伯特无奈地说,不过这种可能性还真的很大,以教会的实力,就算豢养妖兽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你们可就太小看圣堂了。”在他们身边骑着骏马的佩德罗突然说。 “呃,老师。”休伯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位他们的负责人,佩德罗是这个班的负责人,但是在第一天由于休伯特跟死魂灵的特殊共鸣导致他被佩德罗打昏,甚至还锒铛入狱,之后由于凯恩调整了他和丽雅的课程直接请了几个月的长假,他们跟佩德罗完全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关系,虽然名义上他们还是佩德罗他们班的。 “不用这么拘束,直接叫我佩德罗就好。真是抱歉,尊敬的亚伯拉罕的养子,当初我也是从没有见过能和死魂灵对话的情况发生。”佩德罗竟然向他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不,不用这么客气,当时也是我失控了,与您无关。”休伯特尴尬地挠头笑着说。 “你是大神官的养子,我说过你的身份背景可能是这里最强的几个人,日后他们巴结你的情况会越来越多。”丽雅凑到休伯特耳边轻轻说。 “也好,多交几个朋友总比多树几个敌人要好。”休伯特这么回答她:“你不还是大主教的养女吗?为什么他们不来巴结你?” “这件事是保密的,只有你,凯恩,大神官他们知道。” “那么佩德罗,能问一下这次我们考核的地点是在哪里?”休伯特说。 “当然,很快我们就到了,看到那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黑色的山吗?就是那里。”佩德罗用手一指,休伯特和丽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龙蛇缠绕的山脉中一座接近纯黑的山突兀地立在哪里,与周围的环境相当的格格不入。 “这次考核,对大神官的养子而言,说不定相当轻松呢。”佩德罗笑道,却没有在多说什么,但是休伯特已经隐隐猜到了,在开学的第一天佩德罗就说过已一句话,这种东西你们会经常遇到,甚至和你们今后的考核也密切相关。 又要听到那种不属于人间的吱吱声了吗,休伯特略有点心悸,死魂灵们。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达了那座黑色山峰的脚边,这座山峰给人的感觉相当不好,附近金色的阳光都感觉蒙上了一层苍白的雾霭,圣堂的学员驻马观望,这次的考核似乎比他们想得还要危险地多。 “所有人紧跟在我的马后,不要乱走,一旦走丢了可是没人能把你救回来,眼睛不要到处乱看,就看着前面,相信我周围的东西你绝对不会想看上一眼的。”佩德罗驱马走到最前面,对着所有人大喊。 “这绝对是黑暗力量,这么令人讨厌的感觉。”丽雅很肯定,紫色的瞳孔疑惑地望向前方,“只是为什么在梵蒂冈的附近还会有这种黑暗,圣域难道认可这种黑暗吗?” “别多问了,这里的很多东西都不是那么简单。”休伯特对丽雅说,他想起了第一天就在走廊上见到的白色幽影,那种令人冷嗖嗖的感觉可真不像是幻觉。 他们一群人走在阴郁的雾霭中,之前远远观望的时候并没有雾,但是离那座山峰越近,苍白的雾霭就越浓重,呼吸的时候有着吸入灰烬的感觉。 危机感相当的重,没有人掉以轻心,除了走在最前面的罗丹王子,他环抱着黑玫瑰剑,一脸闭目养神提不起劲的样子。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本能地感觉到雾中有可怕的危险,那些雾气在流动,时不时有种黑影拂过的感觉,有东西在雾里,它和雾气一样朦胧。 “死魂灵。”休伯特突然说,他有听到了那种声音,相当轻微,但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吱吱声。 “佩德罗暗示这场考核中会有死魂灵,而死魂灵只有在怨气极重的地方才可能诞生,那么是了,这里估计是教会培养和研究死魂灵的地方。”丽雅想了一会儿说。 “小心,它们想要攻击我们,但是又不敢。”休伯特环视四周:“它们在畏惧什么东西的命令,但是它们同样饥渴血肉,它们在等待着机会。” “我们这有你这样一个死魂灵翻译者真的是太好了。”丽雅笑着说:“不过放心好了,它们不可能袭击我的。” 她额头的圣印露出一阵短促的光芒。 “呜,哇!”有人突然尖叫起来,他的面前正漂浮着一个死魂灵,那个死魂灵比佩德罗给他们展示的大上太多,它呈现出完整的人形,全身上下都是扭曲咆哮的人面,笼罩在黑色的雾气般的斗篷中。它慢慢地伸出手,像是想要向那个受到惊吓的人抓去。 “滚开!”一道金色的凌厉光芒将它切开,佩德罗收剑还鞘,剑光之快几乎没人能够看清他的剑身。罗丹微微睁开了眼,但是很快又闭上,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这仅仅是在前往考核的路上,还不是真正的考核已经这么恐怖,看不清楚前方的灰色雾霭中很多人忐忑地前行,他们记得佩德罗说过的话,尽量不要往周围看,可是人总有一直叛逆的天性,对任何禁止的事更有去尝试的。所以他们看了,周围是许许多多的死魂灵,沉默地围绕着他们漂浮,就像是地狱门口在迎接新的伙伴,透过那些死魂灵,更深的地方还有类似墓地一样的巨大十字,铁链模糊的影子,肉钩吓人的造型。 所有的一切都半隐在雾气中,只有恐惧是如此清晰。 丽雅突然用手指戳了戳休伯特,小脸煞白:“你的身后。”她说,却不敢做出向后观看的动作,紫色的瞳孔里颤抖着恐惧。 休伯特心中一凛,冰冷的死亡气息在他身后蔓延,悄悄爬上他的脊背,像是一条蛇从他的背后爬过。佩德罗在他的面前停步,他手握着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前,脸色同样也有点难看。 所有人都离休伯特远远的,休伯特能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看着自己的身后。 他慢慢地,机械般地回头,看到一张没有五官的雾气般的人脸向他慢慢靠近,唯一的一个孔洞像是嘴巴慢慢张开,仿佛要将他吞噬。如果这是一个人的噩梦的话,那个人可能会被活活吓死。 休伯特同样瞪大了眼睛,想要大声尖叫。但是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住了他,亡灵的语言在他脑海里风暴般交织,他那张稚嫩的小脸露出君王般的冷漠,冰冷地下令:“滚开!” 直截了当的命令令所有人一愣,那个家伙居然在命令死魂灵,传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是沾满了诅咒啊。 浮在他背后的死魂灵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可能和他们一样都微微愣住。 “滚开!”第二次,君王怒喝,仿佛斥责臣子。 死魂灵居然真的听从了他的命令,它收敛了自己的雾气,缓缓退到离休伯特三米远的距离,它没有离开,却不敢靠近,仿佛那片地方就是休伯特的领地。 “怪物。”不知道谁低低说了一声。人群继续前进。 休伯特一个人落在队伍的最后,丽雅时不时回过头,休伯特点头示意他没事。他的身后已经不止一个死魂灵,无数的黑影跟在那个少年的后方,它们沉默不语,却很有默契地与休伯特保持了三米的距离,鹤形散开,就像是休伯特背后张开了巨大的黑色的羽翼。它们身上缠绕着铁链,发出令人不安的哗哗声。 “魔王领军,有意思。”罗丹摩根笑道。这个时候只有他还笑的出来,其他人都是惨白着一张脸。休伯特抬起头,他第一次和罗丹摩根对视,那双眼睛黑的就像是深渊。 佩德罗停下脚步,他静静的站在最前面,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圣天骑士团佩德罗,前来进行圣堂考核!”他对着前方大喊,但是在其他人眼里佩德罗的前方其实根本就没有东西。 佩德罗把剑举高,手上的剑发出金色的光辉,就像是天使降临时候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连雾气都似乎被这种神圣的光辉照退。那一刻雾气完全散去后,一道漆黑的,冰冷的城墙出现在他们面前,用白骨装饰,用墓碑写名。城墙上到处都有看起来就像是怪物或者巨人的白骨随意熔铸其中,或者说,那面城墙就是一个长有骨头的怪物,它已经死了,生前的肉一丝不剩,漆黑的十字架上用暗红色的血写着这个地方的名字——忏悔谷。 半空中,隐隐有雷声响过,忏悔谷前一片死寂,一百个人,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就连罗丹也动容,他死死盯着那三个字,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他表情几乎一样的是丽雅,她紫色的瞳孔里摇曳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就像是见到神话中根本不是真实的恶魔活生生降临在她的面前。她喃喃自语:“竟然是这个地方,竟然是这个地方!” “各位,这就是你们第一场考核的地方。”佩德罗转过身,对着全体来参加圣堂考核的人说,他的背后,地狱般的入口正在发出邀请,不需要多说,所有人都相信,那是死亡的邀请。 “各位,欢迎来到忏悔谷!”佩德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休伯特觉得,就连佩德罗自己的语气里似乎也有一丝丝恐惧,显得不是那么底气十足。 “哎呀哎呀,真是稀客啊,蓝丹,上次你是多久以前来忏悔谷了?”一个腐朽而沙哑的声音问道。 “也不算久,两年前,亲自我把驼母鸟运过来的时候。”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没有想太久,很快就回答道。 他和手下的两位副官凯恩与范恩坐在忏悔谷核心的黑城堡内,这座像小说里魔王城堡一样的地方。推开木门的是一个驼背的人,他穿着相当浑浊的灰色袍子,浑身褴褛,头发就像是一万年没有洗过一样,胡乱地缠绕着。从外表看是在看不出他的年纪,好像很老了,但是没有皱纹,好像很年轻,但是体态无比苍老。他拄着一根看起来已经朽坏的木头,对着那三个跟他比起来如同来自天国的人挤出阴惨惨的笑容:“真是抱歉,这地方是在太脏,可能会脏了各位大人的白袍,在此我先道一声歉。” 如果你仔细地看的话你会发现其实他身上的袍子是和蓝丹他们一样的神官服,但是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如今已经是破布袋一样的灰色。他的额头上缝合着黑色的线,如同一只只黑色的蜈蚣趴在那里,太阳穴的地方居然还敲进去了两枚钉子,创造了弗兰肯斯坦的疯狂科学家也不会比他更怪异。 他给自己搬了一把椅子,蜘蛛还是什么东西的黑影一溜烟的跑走。他坐在椅子上,用解剖学家的目光打量着三个人,凯恩觉得自己在那刀子一样的目光中正变成一片一片整齐的切片。 “为了圣堂的第一次考核就让忏悔谷这么兴师动众,是不是有点过了,你这样做等于是把我们公开了。”那个的声音又出现了。 “已经不需要在隐藏你们了,普尔崔斯教授。”蓝丹说。 “哦,我一直以为我们好歹也算是教会的机密之一啊,圣域的黑暗面,没想到这么不值钱。”那个人自嘲地笑笑,露出一口坏掉的黄牙。 “我们之间就不说谎了,因为说谎也没有意义。你知道我们所有人对你们的存在都是挺厌恶与忌惮的,这次圣堂一方面也是借此来监控一下你们,防止你们暗地里又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 “这我猜到了。但是你们不能消除我们,你们需要我们。” “所以我们之前一直花了很大的力气把你们隐藏在阴影里,你们的暴露对我们的声誉会造成相当大的破坏,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蓝丹第二次这么说道。 “为什么?”普尔崔斯教授感到了好奇。 “还记得你的老师吗?杰尔达斯。”蓝丹幽幽地说,像是提起一个不愿相信其存在的鬼魂:“他还活着,并且成为了异教徒光照会的领袖。” 普尔崔斯瞪大了眼睛,保持着震惊好久,然后大笑起来:“真不愧是老师啊,居然活了这么久,那个疯子!” “他可是跟教皇同时代的人物,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只有几个?好像就只有他和教皇了吧,哈哈哈,不愧是是杰尔达斯啊!难道他的实验已经成功了?” “他的实验成不成功我不知道,但是他还活着,并且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所以你们的隐藏已经没有用了。” “是的是的,当然,毕竟是他创造了忏悔谷啊。”普尔崔斯说:“你知道我是他的学生,你不怕我也背叛你们吗?” 蓝丹摇了摇头:“我不担心,因为你们这种人有师生情吗?不,你们已经把人类的一大半感情都丢光了,你们的心中只有研究,无论是为了谁研究。” “你很懂我们啊,蓝丹。”普尔崔斯教授舔了舔嘴唇,露出残酷地笑意:“那种事怎么都无所谓,我只想把老师抓过来研究,一片一片地剖开他。” “但是在这之前我会一直监督你们,直到这次考核的完成。” “看来你很担心那三千块新鲜的肉啊,放心我们不会偷偷抓一两个孩子把他的大脑解剖的。现在三千个孩子已经全到了。没有一个丢哦,都是完整的。” 蓝丹点了点头:“群渊深墟准备好了吗?” “只开放了群渊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剩下的五层都锁起来了,不会有东西跑出来或者跑下去的。你想让孩子们跟我们做的玩具玩玩吗?” “他们大概会被你吓得做噩梦的。我见到你们的那些玩具都想吐。” “哈哈哈哈,你就坐在这里监督吧,我会让人再送几个水晶球过来,这样你能看到更多。我去给我的新玩具在接上一只魔猿的手臂了。”普尔崔斯教授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来,他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我记得你收了一个能和死魂灵交流的孩子吧?” “你想抓他研究吗?” “想,当然想,那可是人间稀品啊,能和死魂灵对话!不过看你的眼神似乎我把他摁在手术台的那一瞬天谴神罚会直接打在忏悔谷一样,别那么可怕嘛,我知道分寸的,不会去动他。” “不过就这场考核而言,他是不是有点作弊的嫌疑。”普尔崔斯晃着脑袋,推开门离去。 休伯特他们穿过长长的甬道,停在了一座铁门前面,骷髅头的火把阴森地燃烧着,昏暗的影子不安地晃动。 “这里就是忏悔谷吗?”丽雅好奇地四顾:“果然传说是真的啊。” “你知道这个地方吗?”休伯特问。 “是啊,在看梵蒂冈秘闻的时候知道的,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本胡编乱造的书,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丽雅压低声音给他解释道:“忏悔谷是梵蒂冈的隐藏力量之一,表面上教会是由牧师和骑士两大体系构成的,实际上除了着两大体系外还有很多小体系,比如圣堂的黑衣修女们也是一个小体系,她们不受除了教皇外的任何人管辖,只负责二十年一开的圣堂。而忏悔谷也是其中一个,它是最恐怖最有争议的一个存在。” 铁门上画着巨大的骷髅头和交叉的白骨,仔细看他们全都是镀银的,虽然银是神圣的金属,有驱魔的能力,但是在这里没人能感受到圣洁,仿佛从梵蒂冈一瞬间来到了索多玛一样。少女的声音继续慢慢诉说着。 “传说教会为了对抗可怕的黑魔法,特地建造了忏悔谷来研究黑魔法,他们是受到教会保护的合法存在的异教徒,被称为圣域的阴影。忏悔谷的人为梵蒂冈的圣徒做事,却是行恶魔之事,以恶报恶,他们没有信仰,没有正邪之分,索多玛的人也瞧不起他们,称他们为堕落的魔鬼。” “堕落的魔鬼吗?”休伯特想,天使堕落之后是地狱的魔鬼,那魔鬼堕落之后,不就是天使吗?“不,不应该被称为堕落,这是上升,是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才对。” “那是站在我们的角度吧。”丽雅直视休伯特的眼睛:“对于魔鬼们来说着就是一种堕落,而且这种堕落,比天使的堕落更加令人讨厌。” “嘿,别这么说,这是异教徒才会说的话,你说了会有大麻烦。”休伯特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其实我本来就,不相信神的存在。”丽雅拉开休伯特的手,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紫色的瞳孔深处是看不清底的黑色。 “这里是忏悔谷的一处重要的实验场,名为‘群渊深墟’”佩德罗给大家解释道:“你们的第一次考核,也就是所谓的成人礼就是在这里完成。我们给你们3000人准备了八块水晶,每块水晶上能刻下15个人的名字,这八块水晶被安置在群渊的第二层,你们的目标就是抵达第二层并且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水晶上。也就是说你们其中只有120个人能把自己的名字留在水晶上,自然你们也知道这120个人会有莫大的好处。” “3000里面选120个人吗?”数学界的儿童国王阿索欧修普拉说:“4的通过率啊,真是低。” “真正的圣子,一人足矣。在考核中,你们有权力使用任何武器,只要是你们带进去的,你们可以选择组队也可以个体行动,你们在群渊里是完全自由的,不过严禁杀死同为圣堂的人。考核的时间是三天,你们的食物待会儿就会送来。你们还会拿到一块小型的护身符。”佩德罗把身上一块水晶令牌之类的东西举高让所有人看见:“这种护身符是教会为你们特制的,如果出售的话大概会拍出天价。这东西只要捏碎它就会有一个绝对的魔法护盾保护并且治疗你,如果受了重伤想要退出考核的话就捏碎它,我们的人会很快把你救出来,但是你们也要知道捏碎它的同时也意味着你们会失去考核的资格。” “群渊里是有什么怪物吗?” “当然会有,你们有些人可能不知道,忏悔谷是教会批准为了对抗黑魔法而研究黑魔法的地方,那群研究的疯子相当擅长制造怪物,那些失败的产品全部被他们扔在了这里面。群渊一共有七层,不过根据教会对你们的评估,只开放了其中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剩下的你们进不去也不会有怪物能出来。但是第一层和第二层的东西对你们而言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模拟地狱吗?七层群渊。”休伯特看着那扇白骨之门,那扇门内有许多怪物正在等待,它们磨砺爪牙,躁动不安。 “就算是以老师我的力量,到第五层也差不多是极限了,所以一旦撑不住一定给我捏爆护身符,别忘记自己的性命只有一条!建议你们几个人组队前往水晶。” “嘿,有什么好怕的,如果老师你能闯到第五层的话,那我就可以闯到第四层吧,这前两层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的队伍中,穿了一声蓝白色骑士甲,提着一杆看起来超重的长枪的雷蒙德开心地说,这个战斗狂人显然毫不畏惧。 “省省吧,小子,上次我又没动真格的。”佩德罗劈头盖脸地训了他一顿:“你们到时候和其他人竞争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的差距,就算是天才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高低之分吗?”休伯特握紧了拳头,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阿洛肖,那个泰格里斯家族的天才靠在墙角,随意地打量着人群,他也发现了休伯特的目光,碧绿色的眸子亮了起来,好像猛虎发现了有趣的猎物,他对休伯特伸出大拇指,然后用力下按。 “别瞧不起人了。”休伯特冷眼相对阿洛肖的挑衅。 罗丹摩根站在里门最近的地方,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黑衣黑剑,作为没有圣印却被认为是最强的人,他的周围是一片诡异的真空。他并没有对那座充满了怪物的深渊有什么太多的兴趣,反而盯着墙壁上骷颅头的火把,不知道在想什么,凯瑟琳在他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根本不能猜到他们认识,但是一旦罗丹有危险,她的刀绝对会第一时间抵达,虽然那个王子似乎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墙壁上火把的火焰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人们感到一股阴风从他们背后出来,他们齐刷刷地转身,三只硕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他们。它走到火光下,巨大的身体把整个甬道都挤满了,它有着蜘蛛般的八条节支腿,头部的地方看起来是一团被技术相当差的技工缝合起来的烂肉,连五官都辨别不出来,只有三只眼睛和一口獠牙。怪物的背上拖着一个大袋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佩德罗刚刚说的三天食物和护身符。但是由这种怪物运过来,再好吃的食物都不会有人会愿意吃的。 跟随在那怪物背后的一团灰色的雾气,它罩在深灰色的袍子里,看不清有没有脸这种东西存在,袍子外面还有生锈的铁链,在移动的时候发出毛骨悚然的碰撞声,没有人看到那东西的脚。 人群自动地为那东西让出一条路来,就像是躲避一场瘟疫一样。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魂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死亡本身,被它碰一下神都不会知道会发生什么。 它移动到罗丹摩根的面前,王子并没有向其他人退开,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怪物之一,嘴上带着玩味般的笑意。它沉默了一会儿,从罗丹摩根的身边绕了过去。 “那个王子,不怕鬼吗?”休伯特好奇地问,正常人看到不是应该心悸吗? “鬼知道啊,也许他自己就是魔鬼,是同类吧。”丽雅随口吐槽道。 那不人不鬼的东西“飘”到白骨之门前,向佩德罗微微欠身,他从膨大的灰袍中掏出一串铁钥匙,插入门锁。门内部复杂的机括彼此咬合转动,伴随着幽幽地风声,群渊的大门打开了,黑到让人看不到前路的入口静静躺在那里,就像是某种怪物的食道,等着食物们自己进去。 “所有人,拿好你们的背包和武器,你们的考核开始了。你们是第七十二批,大半的人已经先你们进去了。”佩德罗说,他竖起一根手指:“刚才忘了说了,补充一点,水晶上的名字是可以被划掉的,不是刻上去就完了,只有等结束后最后留在水晶上的名字才有效,记住这一点。祝你们好运,圣堂的天才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群渊深墟 “这群渊应该有很多入口,其他的班应该也进来了,3000个人的排名战,圣堂的第一次考核就这么兴师动众。”丽雅把身上的背包放在地上打开,开始从里面扒拉一些有用的东西:“哇,这三天的食物就是面包和火腿吗,难怪我说为什么背包会这么小。”丽雅泫然欲泣。 “别闹了,快找找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吧,其他人都走进去了,我们该往哪里走?”休伯特看着前方许许多多的分支口,一片茫然。 他们进入群渊后就发现这里的第一层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用墙壁硬生生分隔出了好几个入口,休伯特稍稍在入口观望了一下,里面的情况相当复杂,如果贸然冲进去的话很可能三天就迷失在第一层了。 “找到啦!”丽雅兴奋地把一张地图一样的东西举高:“这就是群渊的地图,不过只是一份残片,你找找你的包里应该也有一份残片的。” 休伯特立刻翻了翻他的包,不过第一抓却是把护身符掏了出来,他盯着那块有点发着蓝光的水晶:“佩德罗是不是说只要捏碎这个是不是就失去了考核的资格?” “是啊,怎么了吗?” “那如果护身符被其他人捏碎的话,是不是也是出局?” “他们也应该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我们把自己的藏好就行。”丽雅说。 “嗯。”休伯特拿出他的那份地图,和丽雅的残片拼在一起,地图还是残缺的,但是所幸他们前方的道路是标注在地图上的。 “看来至少要5,6个人才能凑成一副完整的地图。难怪佩德罗说要我们组队。不过其实就算没有地图都无所谓,有我在,我们肯定能找到下去的地方。”丽雅自信地说。 “是,有你的祝福在,我们肯定不会迷路”休伯特站起来,他握住丽雅的小手,铁灰色的眼睛对上丽雅的紫瞳:“准备好了吗?要进去了哦?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切,别忘了之前是谁当初跳个楼梯都会摔出一脸鼻血的啊。”丽雅脸颊微红。 罗丹走在最前面,他并没有看地图,只是信步往前走着,凯瑟琳就像是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要跟着我吗?首先得先说明,我可没有地图,只是随便走走。”罗丹说。 “跟着您就是命令。”凯瑟琳简洁地回答。 “命令,命令,总是这些东西,你自己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他转过身看凯瑟琳,这个剪了男孩一样短发的刺客女孩,从头到尾罗丹就只看见她穿过这身像是鲨鱼皮黑色贴身轻甲,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上藏着暗器,背后一柄纯黑的弧刀,跟他一模一样的冷漠的黑色瞳孔。罗丹看着那双倒映不出人影的黑瞳,就像是在看自己的镜子一样,莫名地厌烦。 “我说,你是一个女孩吗?穿过裙子吗?”他说。 “是。没有。”凯瑟琳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依旧是简洁地回答了罗丹的两个问题。她这个人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沼泽,你往湖水里投颗石子也许还有波纹,投到沼泽里的话什么都没有,只有石子会默默沉下去。 “真可怜,跟我一样的棋子,连自我都放弃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转过身,凯瑟琳没来得及看清罗丹的表情。 “你这样子,可是没有男生会喜欢上你。”背对着她的罗丹又嘲弄地说,但是凯瑟琳完全想不到那个王子会说出这种话,这不是他的风格。对很多人罗丹是一座沉默的黑色深渊,他不会费力气去嘲弄谁,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存在于他的眼睛里。 “您是在同情我吗?”凯瑟琳问。 “别自作多情了,兵器。”罗丹的脸冷下来,继续往前走,凯瑟琳一愣,立刻追了上去,还是和先前一样的情景,但是有些东西似乎变了,之前你只能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现在是两个了,虽然其中一个轻微的就像是猫一样。 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过迷宫的一个角就遇到了敌袭,阵阵灰色的雾气突然向他们袭来,一瞬间凯瑟琳没有反应过来,那团雾气犹若实质,撞在她的胸口上生生的疼。由于身材纤细,她被直接撞飞出去,不过在落地的瞬间长刀出鞘,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小心!”她看到了那团雾气的本体,吃了一惊,那团雾气是死魂灵,虽然佩德罗之前好像就已经透露过有死魂灵,他们来的路上也见过了,那些扭曲的人脸组成的怨念体,但是没有一只死魂灵能和眼前的这个相比,这么巨大!过多的怨恨堆积成了一个臃肿的体型,像是一座小山,上千张黑色的人脸狰狞咆哮,即使听不到它们的声音,但是凯瑟琳的灵魂仿佛还是感到了针刺一样的疼痛。 她想起来了,开学的第一天,佩德罗曾经跟他们说过,单个的死魂灵不会攻击活物,它们惧怕活物的生气,但是如果一群死魂灵聚在了一起,它会把所有的活物都吞噬殆尽,它也会有另一个名字,群! 我的名字是群,因为数量众多!——《路加福音》第八章第30节,鬼曾经对耶稣说道! “哦,这就是圣堂给我们安排的怪物啊,有意思。”罗丹抬起头,没人来得及看清他的剑,但是黑玫瑰已经把那大团粘稠流动的怪物斩开,黑色的剑光短暂地滞留空中。 “那是群!”凯瑟琳对站在她和群之间的罗丹摩根说道:“那是大群死魂灵聚集成的东西,是亡灵体,刀剑什么没用,只能用灵力去抹杀!” “哦。”罗丹看着那座小山重新聚合起来,就像是他的斩击没有砍过一样,表情倒也没什么变化。 “我不会神术,根据调查殿下您也不会神术吧。”凯瑟琳的额头亮起金色的光辉:“用我圣印的力量应该可以,不过我的圣印不是进攻型的,所以效率可能会很低。” “干嘛这么麻烦?”罗丹不屑地说,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对着面前的群,群就像是一场黑色的山洪向罗丹摩根倾泻下来,那是无数人的怨念,就算是生人的血肉也会被啃噬,就连灵魂都不会放过。凯瑟琳上去准备帮罗丹拦下着攻击,但是她被粗暴地甩开了。 “刺客对这种没有形体的东西就省省吧,你说灵力,虽然我不是神术师,但是那种东西对我来说,要多少有多少啦!”他大笑,一道乌黑的光从地面升起,把群整个照在了里面,群的身体如同遭受了巨大的痛楚而扭曲,如果有人能听得到亡灵语的话,他会听到上千个灵魂地惨叫嘶吼,那会是一个能听到的最可怕的声音之一。 没有技巧可言的,只是纯粹的灵力上的压制,但是凯瑟琳调查中根本没有罗丹使用神术的情报,这么大的灵量也绝对不可能是自身的灵力,罗丹摩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神术一种手段驾驭灵力。”像是感到了凯瑟琳的疑惑,罗丹头也不回地说,他黑衣飞扬的样子比黑色灵力中被逐渐蒸发的群更像是魔鬼。当那束黑光彻底消失的时候,小山一样的群已经不见了踪影,地面上只有被蒸发的白色雾气和黑色的渣滓,涌动着滚烫的热度。 罗丹的脸上没有因为消耗了许多灵力而疲惫的神色,凯瑟琳相信那绝对不可能是罗丹自己的力量,她在观察罗丹的左手,那只手的中指上有一枚黄金底座,镶嵌了黑色宝石的戒指,看起来像是普通皇室的戒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觉得那颗黑色的宝石黑的过分了,连一丝光都没反射,跟空洞一般。罗丹也察觉到了凯瑟琳的目光,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他看着虚空中的某处,露出讥讽的笑容。 “走了。”他撂下这句话,继续自顾自地向前方的黑暗走去。 凯恩与范恩同时站起,沉默地后退。水晶球里倒映出罗丹摩根嘲讽的笑容,如同神在嘲笑蚂蚁的无知。 “惊人的灵力量,看起来他身上除了黑玫瑰外还有一件相当高阶的炼金武器。”凯恩低语:“除了人体外,只有炼金兵器和神术卷轴才能拥有这种瞬间释放大量灵力的能力,但是据我所知黑玫瑰是没有这种使用方式的。” 在他们的房间里一共摆了九个水晶球,只要他们愿意,圣堂考核中的所有人都可以观察的到,但是作为高阶的神职者,不可能对所有三千个人都观察入微,下面的人会把大部分人都监督好,那么剩下的就是一些“重点观察对象”了。 “是那枚戒指吗?”范恩问,他和凯恩一样从那道漆黑的光束中感受到了磅礴的灵力。 “不好说,只是用水晶球这么远距离观察不可能清楚感应的到。” “我和范恩曾经近距离面对过罗丹摩根,”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开口说道:“那一天晚上在梵蒂冈的入口,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着那种强大邪恶的灵力,但是就高阶炼金兵器来说,你们知道那种级别的武器一旦觉醒就会自动地散发可怕的灵力波动,那一刻我只感应到了黑玫瑰的气息,除此并没有其他的炼金兵器的迹象。” “那么那道光是什么?”凯恩在水晶球前用手一抹,水晶球中的影像不断倒退,仿佛时光回溯,画面定格在那那道乌黑的光升起的时候,凯恩把地面放大,指给蓝丹和范恩看:“注意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圈文字,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毫无疑问它是用来聚灵的,这是神术,但是很古老,很强大,而罗丹应该不会神术,黑玫瑰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自带符文神术的炼金武器。” “确实是很古老,那是卢恩文字,最近一次现世大概是在龙腾世纪的时候。”蓝丹看了很久,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幽幽地说。身为大神官,他对于神术的知识绝对是世界一流。 “卢恩文字,那不是异神的文字吗?”范恩一惊,相反平日里活跃的凯恩倒是一脸阴郁。 “如果大神官确定的话” “我说过,在那天会面的时候我并没有感知到除了黑玫瑰之外的高阶神器波动。”蓝丹看着他们两个人,叹了口气,:“但是我并没有说罗丹身上不可能有第二件高阶神器啊。如果那个传闻是真的话,那么就算是我感知不到也是正常的。‘那个人’的作品,禁忌。” “原来如此,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作品,卢恩文字倒也是对上了,但是这个假设真的是太大胆了。”凯恩掏出一壶酒,颤颤巍巍地往自己的嘴里倒,好像是希望压制他心中的不安一样。 “不是很像吗?” “难以置信,我以为它们已经被全部毁掉了。” “禀告教皇吧,这件事我们做不了主。”蓝丹低低地说:“罗丹摩根是故意的,他在向我们展示那件东西。” “为了什么?得到足够的重视?他难道不是自命为教会的敌人?” “你们在说什么?”范恩一脸迷茫,好像只有他听不懂那两个人的对话内容。 但是两个人好像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不再多说什么。 水晶球内的画面开始变化,金色的流光和黑色的雾气纵横四溢,大概在差不多时候,第一批人开始遭遇群的攻击,所谓的成人礼正式拉开了序幕。 阿索欧修普拉紧紧靠在墙边,急促地呼吸,身为数学家的他无论是神术的造诣还是体能都比其他人差上很多,完全不适合这种实战考核,所以在进来的时候他就计算过自己的成功率,会在第二天下午三点时放弃坚持,这种必定输的题让他几乎想直接捏碎护身符退出算了,要不是他那个室友,他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推了推自己脸上那夸张厚度的眼睛,大声喊道:“吉,下次攻击的方向是西偏南11°23’!” 在他面前,来自东方绝望沙海的天才猎手吉一脚踏在一团烂泥般的群上,腾空而起,连瞄准都没有瞄准,手中的弩弓连射三箭,斜斜插进群的身体中。而群的反击,就跟阿索预料的一样,从那个角度攻来,雾气中人脸咆哮,大张的嘴部如同一个黑色洞口。吉堪堪避过,安全落地。 “就算你说的这么精确,有什么用吗,我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告诉我大概几点钟方向就好了!”吉也大喊。 “这都是国际统一的标准啊!好吧好吧,下一次攻击方向十一点钟方向,灵力波动强度424!” “嘿放心,它不可能发起攻击,我的箭可不是一般的箭。”吉回头对阿索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拉下头顶的护目防风镜,对群伸出手指,指向那三根箭插着的地方。 “附魔箭,损毁吧,以风之神埃索奥基之名!” 那三支箭上亮起绿色的光辉,骤然炸开,狂暴的风系灵力形成了一个局部的小龙卷风,群的一侧被完全撕裂,扯开一个大洞,上千灵魂痛苦地尖叫,吉和阿索也捂住耳朵,但是没有用,那种超频的声音直接攻击的是他们的灵魂。 “小心!”阿索对吉说道,气旋之中一团黑色的雾气朝吉呼啸而来,它借助了吉的气流,速度太快,吉还没有反应过来,死魂灵就已经撞上他的手臂,一道血光激射出来,吉的手臂居然被咬掉了一大块肉。 “妈的!”吉没有后撤,他把弩对着他手臂上的死魂灵连射两箭,附魔的箭矢把死魂灵轻松地射爆,但是吉的手臂上血流不止,看起来伤的不清。 “是我自大了,居然没有相信你的‘衍差’。”吉苦笑道。 “我的计算是不会错的,即使是未来也可以推导,只要掌握所有的波函数。”阿索站在他身后,头顶的圣印闪闪发光,他摘下眼镜,眼睛里闪过无数的数字和公式,仿佛瀑布般流过,脸上的表情默然恐怖。 “下次攻击方向2点钟,灵力波动强度678,成功抵挡率45,建议前进突破!”他冷漠地报出一项项数据,这些事情本该发生在不远的未来,但是阿索却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准确预料!本身阿索的计算能力就是数一数二,而圣印“衍差”使他拥有快速掌握和分析周围所有信息的能力,只要在他的计算领域里,他就像高天中的神明,所有事物流动的方向都已经被他掌握,从空间和时间上的绝对支配,魔鬼一样的演算能力! “前进突破吗?”带着护目镜的吉咧开嘴笑道,“这可是最适合我的进攻方案呢。” 他从腰间掏出第二把弩弓,这种沙漠匈奴们引以为豪的自动弩弓一次能填装十支短箭,并且不需要反复拉弦,有着不逊于矮人族的火器的威力。他微微呼吸,然后突然向前猛冲。 狂暴的灵力从面前的群身上爆发出来,又是一团雾气从前方袭来。群的攻击方式其实相当单调,无非是从自己的身体上分离出一块死魂灵去咬噬敌人,还有就是灵魂尖叫。 吉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旋转着高高飞起,跳过死魂灵。阿索知道这是由于绝望沙海中常年与沙蜥斗争,所以像吉那样的沙漠猎人们都非常擅长跃起作战。两把弩弓全部满弦待发,吉的额头上也亮起金色的闪光。 圣印‘神泽’,拥有将灵力随心所欲地附加到任何物品的能力,这是吉附魔箭的真相,虽然教会有这方面的神术,但是才进入圣堂短短的几个月,吉并没有学会神术,当然,也是没有必要,因为他的圣印“神泽”比神术强的太多。 “附魔箭,损毁吧,这次是以火之神艾泽拉克的名义,全部炸裂吧!”他把所有的箭一股脑地疯狂射出,爆炸的火光淹没了整个甬道,阿索疯狂地往后跑,吉倒是稳稳地用钩爪抓住迷宫的墙壁,像蝙蝠吊在天花板上,火光中群肮脏的身影消失无踪。 “呼,总算打死了一个,还真难打。”吉从墙上下来说。 “这东西不是血肉类的东西,必须要用灵力去消磨它,我和你又没有多少灵力,只有你的圣印‘神泽’还有点用当然难了。”阿索喘着气说:“说起来你的‘神泽’不是可以任意附魔吗?为什么不对群直接附魔,把它融了?” “哪有那么简单,‘神泽’对生命体不能附魔,说到底它也是用精神力引导灵力的,如果附魔对象也有精神力的话附魔会被干扰,更别说群这个完完全全的灵魂体有多么可怕的精神力了。”吉苦笑道。 仅仅是进入群渊的第一层的第一个怪物就打的这么费劲,吉和阿索大概也是知道了自己的水平,在第二层的水晶上留下他们的名这件事他们已经不在考虑,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与其他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喂,继续吗?”吉摘下护目镜,对阿索说。 “继续吧,反正有护身符在,我们绝对不可能死的。”阿索推了推眼镜:“而且就算我说不去,你也会生拉硬拽地把我拖过去。” 吉用手肘桶了一下阿索,开心地笑了:“果然你很了解我。” “走吧。”他用手指着前方,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船长一样。但是他的表情很快就变了,苦涩地就像是吞下了一颗柠檬,背后的阿索也一样,冷漠的表情上泛起一层绝望的死灰色。 “正前方,数量2,灵力波动1004,1320,任何一个都比刚才那个要大。”阿索的声音颤抖,他们正前方的黑暗里,两个巨大的山丘一样的群缓缓地蠕动着,从黑色的空间中向他们而来,它们身上散发着令人难受的死亡之气。 吉握着弩弓的手死死握紧,在他们两个人之中,只有吉有战斗的能力,但是这一次他必须要一打二,他必须要那个保护弱不禁风的数学家。 “请问,你们的地图能借我们看一下吗?”黑暗里居然有人的声音,吉和阿索相视一眼,错愕在原地。 那两只群缓缓移到甬道两侧,仿佛给国王让道的臣民,穿着红色风衣,背上背了一柄长剑的少年从黑色空间中走了出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金色的刘海下是一双紫色的妖异瞳孔。 “亚伯拉罕休伯特。”阿索露出某种怪异的表情,他摘下眼镜后的瞳孔中正在蔓延着一场大雪,那是“衍差”正在高速运转,将休伯特和丽雅的信息不断地读取到他的大脑里。 “我们没有恶意。”休伯特举起双手,他看到吉的十字弩正对准他的咽喉,来自沙漠的少年神色冰冷,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 “但是如果你们执意要战,我可以奉陪到底,但是你们将要面对我们和两只群,你们觉得这样明智吗?吉,阿索欧修普拉。”休伯特看着他们:“我们完全可以合作,都是一个班的,真的要战斗不如到第二层,难道你们想在这个迷宫区浪费时间?” “你要我和你们这些怪物合作?”吉阴阳怪气地说。 休伯特的脸上闪过狰狞的怒色,铁灰色的眸子已经冷了下来,仿佛沉重的钢铁,他的手握住背后的铁剑,连丽雅都有点微微错愕,休伯特身上居然散发着和罗丹与阿洛肖一样的淡淡的凌厉感。 “打住,我接受你们的提议。”阿索突然说,他重新戴上了眼睛,巨厚的镜片遮住了后面的眼神。他走到吉面前,压下他的十字弩:“向他们道歉吧,真打下去我们一定会输。” 吉的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而阿索始终一脸面无表情,最终他还是听从了阿索的话,低下头对休伯特说了一声:“对不起。” 看着这一幕丽雅抿着嘴轻笑,明明阿索比吉低上一个头,可是在现实中,吉对待阿索就像对待自己的兄长一样。 “怪物这个词虽然可以用来形容天赋异禀,但是很伤人。”阿索回过头正对休伯特,推了推他的眼镜:“小时候我的父母同学老师背地里也是这么称呼我,我明白那种感受,那种被弱智的目光区隔开的感受,我也讨厌别人叫我怪物。” 休伯特的神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吉则脸色发白,盯着阿索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 “那两只群,被你操控了?”沉默了一会儿后,吉用弩弓指了指旁边的怪物,在开学的那天吉也亲眼见到休伯特和死魂灵对话的场景,虽然内心上还是无法相信,但是从群那种顺从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这样子了。他瞥了瞥嘴,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他们拼死拼活才干掉一只群而休伯特根本就不需要战斗,这简直是作弊吧。 “要说操控也可以,我能够跟它们对话,它们也愿意听我们的话,所以我们走过来的时候还挺轻松的。”休伯特的目光扫过吉和阿索身边,有明显的烧灼痕迹和灵力的残留,显然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如果没有例外,那应该就是群了。他挠了挠头,终于明白成人礼之前佩德罗曾经对他说的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吃饭吧,走了那么久也有点累了。把你们的地图和我们的共享一下吧,大家都不想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吧,群渊的第一层迷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呢。”见到气氛缓和,丽雅扬了扬手中的地图:“虽然是竞争对手,好歹是一个班的,要比试的话不如到第二层再说?” 阿索略微想了一下:“行,没问题。” 他们四个人靠着墙坐下,掏出食物和水短暂地休息。丽雅注意到吉手臂上的伤口,释放了一个圣疗术,暂时治愈了一下伤口,吉试着转动肩膀,高兴地对丽雅表达了谢意。阿索和休伯特把各自的两份地图拼在一起放在地上,群渊第一层的一大半迷宫都清晰明了地显示出来了。 “这里。”阿索指着那张地图上用红色的点标记出来的地方:“如果没猜错的话地图上特意标记出来的这个点应该就是第二层的入口了。” “唉,我们现在在哪里啊?”丽雅看着曲曲折折的迷宫苦恼地说。 “大概是在这里。”吉用手指点了一下地图:“我因为出生在沙漠的缘故,对地图的记忆相当好,平时走路的时候脑海中会自动浮现出地图并在上面标记路线,一次都没有错过,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吉自信地说。 “真厉害。”休伯特伸手丈量了一下他们到终点的距离,估计还要走半天左右。 “还是有点远。” “根据人的步距不同,大概在33409步到35674步左右。”不愧是数学界的天才阿索欧修普拉,仅仅靠着地图比例尺他立刻就计算出了相应的步数,只是就算是这么精确的数据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吉叹了口气,阿索永远都是这样,有过人的计算能力却没法判断哪些数据是必要的哪些数据根本用不着。 “哇,还有这么远啊。”丽雅哭丧着说,休伯特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他对吉和阿索说道:“你们还要继续往下走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这样至少走到第二层没问题,不用再担心遇到群的攻击。” 这是一个相当诱人的提议,但是阿索和吉没有立刻回答,阿索看了看吉,那个来自绝望沙海的少年低着头看着地面,用手有的没的扣着墙缝,他叹了口气。 “也许没错,跟着你们我们能很轻松地到达第二层,但是这是借助了你们的力量,不是我们自己的,这场考核也不是考核我们是不是有那么好的运气碰到别人的帮助。我和吉都明白自己的实力,恐怕连第一层都很难过关,但是我们好歹曾经都是天才,我们有自己的骄傲,哪怕输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我们也要骄傲地交出自己的答卷。天才不会依靠别人,所以我们会走下去,自己走下去。”阿索欧修普拉认真地说,他推了推自己厚厚的眼睛,虽然休伯特不能透过那眼镜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但是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数学天才坚定的信念。 “是的没错,我们会输,但是心甘情愿!”吉低低地吼道,他拉下护目镜,这个动作的意味来自东方那片绵延了数千公里的沙漠,沙漠里的居民都会随身带这这样一个护目镜,因为沙漠里时常有沙尘暴,大的时候黑色的沙暴能把一座小镇瞬间淹没,遮天蔽地。面对这样的沙暴你是逃不掉的,只有深入沙暴中才有一线生机,深入到那中心最平静的风眼,勇敢的旅人会拉下护目镜,心怀敬畏地走入那狂风,他们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给他们的神明波尔达,不去思考死亡,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地活下去。在沙子像子弹一样打在身上的尘暴里,只有直面绝境的勇气才能跨过绝境。吉已经习惯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他都能拉下护目镜去面对,就像直面曾经毁天灭地的沙尘暴一样,这个动作象征的是,一往无前! 休伯特看着他们两个,忽然觉得他们真的很耀眼,有天才那种孤傲的光辉,他淡淡地笑了:“明白了。不过有一件事得跟你们说一下,要小心,根据群的语言,这迷宫的前方还有其他的东西,与群完全不同的东西。” “嗯,知道了谢谢。” “没什么自从进入圣堂,你们还是第一个愿意和我们接触的人,其他的人都对我们避而远之,好像我们是什么肮脏的怪物,但是这个世界上有谁愿意被人当做怪物。谢谢。”休伯特伸出拳头:“你们加油。” “你们也是,可别到时候被我们赶上了,我们不会好心地手下留情哦。”吉也伸出拳头与休伯特相撞,“真对不起,一开始说了很过分的话,沙漠的人一向比较嘴快。说不定我们也会成为朋友,就像我和阿索一样,因为你和丽雅看上去也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 吉笑了,露出一口标志性的灿烂白牙。 等到休伯特和丽雅离开以后,吉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他神色复杂,对一边面无表情的阿索道:“对不起。” “向我道什么歉?”阿索头也不回。 “我知道让你想起那段不好的回忆了,我发誓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说人是怪物了。”吉慌忙地举起手对天发誓。 阿索默然,微微侧过头:“我的故事微不足道,你没有必要在意。” “可是” “而且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曾经把自己关在阁楼里,用数学隔离了一片世界的数学儿童国王阿索欧修普拉淡淡地说:“有朋友的人,就不会是彻底的怪物。” “茶来了,要喝吗?”普尔崔斯教授推开门,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杯浓稠的绿色液体,轻轻冒着小小的气泡,就像是巫婆用蜥蜴和青蛙煮出来的魔药一样,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能喝的东西。 凯恩皱着一张脸,摇了摇手。 普尔崔斯倒也没说什么,毕竟来这里的客人基本上都不会品尝忏悔谷的食物(如果那能称为食物的话),当然,忏悔谷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会来。 “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现在只有47个人放弃了考核。”蓝丹微微颔首,“最快的人已经到达第二层了。” “哦?看起来这一届的苗子都不错嘛。”普尔崔斯挠了挠太阳穴,那里还有一枚螺丝钉钉了进去,看着仿佛某种丧病的前卫装饰。 “是那个黑色王子吗?”他问。 “不是。”蓝丹的回答略微让他有点意外,毕竟他也是有点耳闻,罗丹摩根作为黑玫瑰的剑主实力绝对是圣堂数一数二的,能这么快闯到第二层的人中应该有他的名字才对,没有才奇怪。 “他似乎有点迷路了。”蓝丹似乎也有点无奈,水晶球里那个黑发的王子正靠着墙壁睡得正香,另一个黑发的女孩守在他身边,正襟危坐像是一把随时出鞘的刀锋。 “完全不把成人礼放在眼里啊。”普尔崔西嘎嘎地笑了,他的笑声很奇怪,就像是乌鸦一样:“不过也是,毕竟是经历过玫瑰之焚的孩子,成人礼这种事他早就已经经历过了,以烈火以鲜血。” “还是不要再提那个词了比较好,那是一场权力的悲剧。”蓝丹的眼睛略微有点暗淡。 “身为恶人的你们难道现在变得慈悲了?实际上你们都知道吧,看起来一尘不染的白袍实际上是人为抹去了多少糟糕的污点,亚伯拉罕蓝丹,现在的你老了,变得太善良了,但是这个世界不会老去,也绝对不会老成你幻想中的乌托邦。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死去的人已经死了,该得到的利益也都已经得到了,现在才忏悔的话,是不是有点晚了。”普尔崔斯看着满脸皱纹的大神官:“报应已经找上门来了,它是黑色的因果,你们逃不掉的。” 亚伯拉罕默默看着水晶球里,黑色的王子睁开眼睛,沉默地扬起头,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已经察知到了有人正在用水晶球监视他,黑色的没有怜悯的瞳孔正在与水晶球外的人对视。蓝丹皱了皱眉,他知道罗丹摩根是看不到这里的景象,除非是那些大神通者才有可能通过水晶球逆向观察,但是王子嘴角那残酷的笑意令他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衣袖一挥,水晶球里的画面改变了。那是阿洛肖,泰格里斯剑齿虎家族的天才,蓝丹也曾看过他的武技,虽然最后对他做出的评价在圣堂三千人中只能排到200名左右,几乎是没有希望能在第二层的水晶上留下他的名字。 画面里他还在第一层,一个人双手持着一对牙状的短刀,从容不迫地向他的猎物逼近。他的对面是两个圣堂参者,一个人手持大剑另一个则是法杖,很标准的剑与魔法的搭配。 “地图。”阿洛肖简简单单地说出两个字。 对面的人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战斗就很快结束了。 实在是太快了,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阿洛肖瞬间欺身到他们面前,连招呼或者威胁都没有,刀光一闪,两个人的胸口都飞溅起一道血光。 没有丝毫留情,阿洛肖直接重伤了他们,他从失去行动能力的两人身上夺去背包,拿出地图,然后把闪着微蓝光芒的护身符捏爆扔在他们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整个过程是那么的干净利落,蓝丹连评价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阿洛肖知道只要他们没死圣堂就会把他们救回去,只要没死就行了,断手断脚都无所谓。”凯恩说道:“之前跟下面的人联系,阿洛肖已经打倒了六个人,全都是见面下重手,两个人被打折了手臂。” “真是残忍的做法。军人世家出来的人都是这样吗?”范恩有些温怒。 “确实很残忍,不过也确实很强。”蓝丹说:“看起来我之前可能是小看他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又进步了不少。” “要说起进步,有谁能跟你的宝贝养子比。休伯特在几个月前可是连神术都不会的白纸,而现在他的剑术和神术已经达到了圣堂的平均水平!”凯恩一脸夸张地说:“当然是因为有我这个牛逼的老师。” “哦,这么有趣的孩子吗,我对他的实验热情又高涨了几分。”普尔崔斯舔了舔他那脱皮的嘴唇:“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小怪物。” “休伯特他很多事情你们是不够资格知道的,不过我可以稍微解释一下,休伯特确实从某种程度来说是怪物,他的灵魂强横到能和死魂灵对话,这种灵魂我们曾经称之为‘圣人的灵魂’,拥有这种灵魂无论是对灵力的共鸣度还是平时对事物的学习能力都远远超过别人,所以他能取得这样的进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个傻孩子,还以为是自己的努力,实际上他不知道,他所取得成就别人可能要努力上一年两年。”凯恩摇了摇头。 普尔崔斯愣了一会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蓝丹,但是蓝丹别开了目光。 “圣人啊都已经过了多少世纪。”范恩感慨道。 “蓝丹,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关于第二层的那些东西,我想让你判断一下合不合理。”普尔崔斯拄着拐杖起身,对蓝丹说道,但是他的语气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冰冷。 蓝丹也没说什么,起身跟着普尔崔斯到了门外,他的脚步轻轻踏在地上,静音结界无声无息地释放,普尔崔斯察觉到了这点,他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转身面对亚伯拉罕,面容愤怒。 “‘圣人的灵魂’?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你不相信是吗?”亚伯拉罕回答道。 “这种东西你让我怎么相信,骗骗你那些小辈也就算了,你我都知道圣人这个词意味着什么!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圣人死了都快一千五百年了,他们是人类的宝藏,卡巴拉生命树上介于天使和人之间的另类,他们流淌着金色的血液,拥有不会干涸的灵力,掌握人类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天使术式!优秀的炼金术师把他们的遗体分成五大元素,圣人之血,圣人的灵魂,圣人之骨,圣人之手,圣人的心脏,但是这些东西连教会都不承认,圣人是禁忌,而你告诉我有一个圣人的灵魂就在这里?” “我知道。”蓝丹叹了口气:“普尔崔斯,你的地位虽然在忏悔谷很高,但是忏悔谷和中枢教会的接触太少了,你对教会真正的高层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当然就算是我也没有跨进那个权力核心。但是我还是知道一些东西,关于圣人的遗产,其实教会是有的,不应该说是曾经有过。” “有过什么?” “圣人之血,圣人之骨,圣人之手,除了心脏与灵魂外,这些东西教会全都拥有过!”蓝丹认真地说。 普尔崔斯一脸见鬼的表情,仿佛原本夜空中突然发现了一个庞大的未知的黑影轮廓,他呆了足足几秒,然后忽然哈哈大笑,那笑声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原来,原来如此。难怪老师也一直都看不起我们,因为和你们比起来我们完全不行啊,太小家子气了,你们才是真正的疯子!”他说道:“我们只是把合起来制造怪物,而教会是在制造圣人吧!失落的炼金术里曾经记载有收齐五大圣人的元素就可以制造圣人,教会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在这个无圣的时代,圣人就是行走于世间的神明!” “也许曾经是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是就算有过也已经是曾经的事了,经过天启之灾和耶路撒冷毁灭战后,教会已经没有能力来做这种事了,你可以放心,我们没有那么大的阴谋,那孩子就是一个很好的苗子而已。我们会尽力培养他,让他成为圣子,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会让整个教会进入新的纪元,但就算他最后没有达到我们的期望也无所谓,这一届的圣堂中还有很多足以点燃世界的火种,他们成长起来后,就算是圣人也无法阻止新时代的浪潮!”蓝丹说。 普尔崔斯张了张嘴,他不相信蓝丹的话,至少一部分不相信。从蓝丹的话里他察觉到了很多敏感的词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蓝丹暗示他的信息,从那个老人的脸上,他完全看不出一丝目的。疑问已经种在了他的心里,火种,新时代?教会每二十年的一次圣堂征召,就只是为了选出下任教皇的继承人?普尔崔斯觉得自己得到了某张难以想象的巨大拼图的一部分碎片,但是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些碎片拼在一起,而拼完后的那副图片,又会是怎样的令人惊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差距 休伯特与丽雅还在前进。 地图上现实第二层的入口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但是奇怪的是他们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头,每一次都绕回到最初的原点。 “是我们走错了还是地图出了问题?”休伯特把地图倒过来又正过去,找不出方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恐怕都不是。”丽雅说,“我们走了那么多遍,每一次都小心地排查过了,还沿途留下记号,不可能是走错的。至于地图,教会没必要给错误的地图来迷惑我们,除非我们被吉他们骗了,他们给了我们假地图。” “不,不可能,吉他们不像是那种人。”休伯特摇摇头,他不相信那些有着自己坚定意志的人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 “你怎么知道,你真的了解他们吗?”丽雅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休伯特发现自己无法辩解,低下了头。 “好了,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丽雅的神色缓和下来,她用手在墙壁上摸索,“老实说我也不相信吉和阿索会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他们的问题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这附近有什么东西蒙蔽了我们的视觉。” “群,搜索一下这附近。”休伯特下令。他们已经收服了四头群,休伯特特殊的体质简直没天理,一路走来他们甚至都没有拔剑。不过同时丽雅也开始怀疑休伯特的能力究竟是不是和死魂灵对话,至今死魂灵都是对休伯特单方面的顺从,仿佛休伯特是他们的君王,有着绝对的支配权。 吱吱声一瞬间响了起来,是群对休伯特的回应,但是丽雅是听不到了。四团巨大臃肿的灰色雾气开始在四处游荡,它们本身就是灵魂体,对活物的气息感知比人类强大太多。 一只群的地方传来能量波动,休伯特和丽雅飞奔过去,他们看到一个有翅膀的东西扑腾而起,地上散落有几羽黑色的羽毛。 “在那里!”丽雅扔出一个圣光术,金色的光明一瞬间照亮黑暗,在刺目的光中,休伯特勉强看清了一个黑影,那是一只乌鸦,却像蝙蝠一样倒挂在甬道顶部,仅有的一只硕大的血红色眼睛长在正前方,形状丑陋。因为强光的刺激它飞了起来,发出嘎嘎地怪叫声。 “那是渡鸦吗?传说它们血红色的眼睛有蛊惑人心的能力,那应该就是我们原地打转的原因了!”丽雅叫道。她伸手从背包里取出一柄银质的十字弩,休伯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把武器。 银质的箭矢干净利落地洞穿了渡鸦的身体,把它钉死在墙壁上,黑色的血粘稠地流落。 黑暗里,骤然亮起许许多多的血瞳,无数的眼睛诡异盯着他们,数量之多让人头皮发麻。 “喂喂,那传说里有说渡鸦是群居生物吗”休伯特哭丧着脸问。 “没,没有啊!”丽雅拔腿就跑,不客气地把休伯特丢下了。 “喂就这样抛下你的同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休伯特追了上去,迈开脚丫子玩命地跑。 “废话,你不是战士吗?战士不应该上去硬抗吗?难道你让我一个女孩子近战吗?”丽雅惊呼。 “可是这数量,太多了吧!”休伯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鸦群鸣叫起来,纷纷起飞,化作一场黑色的风暴席卷而来,就连群都没法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中保持形体,一瞬间被鸦喙啄成碎片。 “哇,太多了吧!”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奔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在天之国度面前哀嚎吧,罪恶渊薮们。自过去至来生你们都无权跨入。”有个声音吟唱道,光耀的十字出现在休伯特他们与渡鸦群之间,灵力凝结成的结界将渡鸦群拦截了下来,像是撞上一场黑色的大雨。鸦群在光壁面前不甘地啄鸣,它们的喙虽然锋利但是却无法伤到光壁分毫。 “三阶神术,光辉之门!”丽雅惊呼道,能够施展出三阶神术的人即使在圣堂中也是屈指可数,三阶神术已经是可以被用来作为神官的杀伐之术的啊! “呀呀,真是难看,亚当斯这就是你说的朋友?”那个声音带着不屑与冷漠。休伯特抬头望去,看到是是一群穿着绿色牧师袍的人,清一色的手握权杖,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牧师打扮。为首的人所用的权杖最为华贵,他的手上还带着两枚戒指,似乎也是法器,一举一动带着一种习惯了身处高位的骄傲与蔑然。 “莱文星顿杰尔森。”在休伯特背后的丽雅说道,这个名字休伯特也听说过,在每天晚上凯恩的辅导课上凯恩偶尔也会给他讲讲这一届圣堂中需要注意的几个人。天才也是有高低之分,尤其是在神术与武技方面表现出超人天赋的家伙。 “十三岁就掌握三阶神术,从见习牧师毕业转职成为最年轻的正式牧师,,十五岁报名神官试炼,虽然失败却被认为是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神官的人。进入圣堂后成立了绿袍牧师团,召集所有考取了牧师资格的人成立的一个私人团体,目前唯一一个能与德温尔带领的银枪骑士团分庭抗礼的势力。”丽雅一字不差地说出莱文星顿的事迹,她对这些圣堂人物的了解远比休伯特更多。听到这些的莱文星顿只是淡淡地笑着,露出不屑一顾地表情。 “你就是那个大神官的样子,能与死魂灵对话的作弊之人?”他眯起狭长的眼睛盯着休伯特。休伯特点了点头,拔出背后的长剑,从对方轻蔑的神色中他感觉不到任何善意。 “不用紧张,像你这种小蚂蚁,紧张并不能阻止你被踩死。”莱文星顿看着他的剑,又望了望他身后有着紫色瞳孔的丽雅,露出微笑:“女人,你的眼睛我倒是很有兴趣。” “莱莱文星顿。”莱文星顿的旁边,一个男孩拉下兜帽,焦急的说。他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那是休伯特最熟悉不过的某人的说话方式。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至少现在不会。”莱文星顿不耐烦地挥手:“不过要是他们下到第二层的话我就不会在这么仁慈了,废物要知道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自大狂妄吗?”休伯特语气冰冷,他实在是受够这些目中无人的贵族了,阿洛肖是这样,莱文星顿也是这样,就好像所有人都是活该被他们踩在脚下。他的背后,沉重的阴影在蠕动,群已经到位,他也不是一个人。 “你以为靠那些肮脏的东西就有可以跟我叫板的权力了吗?”莱文星顿一脸不屑,在其他人被群所困扰的时候绿袍牧师会完全没有这种担忧,因为没有群敢靠近他们,圣光的力量足以将它们彻底抹杀。 “在第一层,我想是的。”休伯特说,鬼魂降临,数不清的黑影笼罩在他们四周,那些扭曲的人面雾气如同一个个沉默的死神,默默注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听从休伯特的召唤而来,他那双铁灰色的眸子硬如钢铁,一点都不退步。 “我是亚伯拉罕休伯特,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的养子,圣堂参者,要开战吗,莱文星顿杰尔森?”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亡灵语在他的大脑里像是纠缠的蛇群翻滚,嘶声尖叫,他觉得有些头晕,又觉得血管中的血有些热起来,一个暴躁的灵魂正在醒来,他不能忍受别人的嘲讽,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吐出那些话语。 莱文星顿握着权杖的手猛然用力,亚当斯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有趣,这里居然这么热闹?”另一个声音插入了他们谈话,莱文星顿恼怒地望去,但是在看到来人后他竟然压住了自己眼中的怒火,只是阴沉着一张脸说:“是你啊,王子殿下。” 提着那柄不详的黑色玫瑰,罗丹摩根和凯瑟琳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他们的衣着都是漆黑色,看起来就像是死神的使者。面对整个绿袍牧师团和莱文星顿,这么从容甚至还能从气势上压倒他们的,这个圣堂也就只有罗丹摩根了,这个从火焰与鲜血的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之子。 罗丹黑色的瞳孔扫过他们,虽然直接略过了绿袍牧师们,但是在休伯特和丽雅的身上还是停留了一会儿,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到被一群人簇拥的莱文星顿身上,表情冷漠:“牧师的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莱文星顿他们那边的人更多,可是休伯特觉得罗丹更像是掌握主宰权的一方,他看莱文星顿的眼神就像是随时可以取下来的首级。 “只是和大神官的养子有一些口角,堵了王子的路,深感抱歉。”莱文星顿说道:“前面就是第二层的入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等就先离开,在第二层在恭迎王子。” 他微微欠身,与之前的傲气简直判若两人。罗丹无聊地收起了剑:“这就是号称教会百年来最年轻的牧师?” 他的话让莱文星顿的背影一阵颤抖,但是后者还是忍住了。 “不。”这个时候丽雅突然说:“他不是圣堂最年轻的牧师,他身边的亚当斯比他还小,十二岁成为正式牧师,他才是圣堂最年轻的牧师。” 带上了兜帽的亚当斯诧异地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丽雅和休伯特的身影。休伯特歪过头,冲他微笑,就和以前一样。 亚当斯感觉自己的眼睛湿润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没有说出来,莱文星顿就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他。亚当斯害怕地闭上嘴,再次把脸埋进兜帽里跟着绿袍牧师团一起离开。 罗丹摩根扫了丽雅一眼,低低说了声有趣。休伯特之前已经见过王子几面,但是再见面的时候还是被那种冰冷的杀伐之气所触动,玛格丽特曾对他说过强大的灵武者因为体内收纳的灵力量高到恐怖就会不由自主地外放出令人心悸的气场,圣殿骑士们大多不怒自威,即使他们收敛了自己的灵压,气场依旧会微弱地存在。 但是罗丹摩根不一样,他没有收敛,完全的外放,肆无忌惮如同他漆黑的剑锋。 “是你。”当凯瑟琳经过丽雅身边的时候,丽雅忽然低语。 凯瑟琳微微侧头,向她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休伯特问,他上下打量凯瑟琳,黑色的紧身衣与绑在腿上的利刃,除了姣好的曲线外没有一点女生的样子。 “嗯,室友。”丽雅盯着面无表情的凯瑟琳说:“原来你一直待在他的身边,难怪一直看不到你,女生们的茶会也从来不出现。” “我不是那种合群的人。”凯瑟琳直白回答。 丽雅叹了口气。 “家常聊完了吗?聊完我们走了,凯。”罗丹不耐烦地说,凯瑟琳立刻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地站到他身后。罗丹的目光难得在被死魂灵簇拥的休伯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你能操纵他们?” 休伯特诧异地点了点头。 “真想听听那些死者的声音,假如能听到的话,说不定就会明白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罗丹有些微微失神,不过很快恢复了冷漠:“蓝丹选中的人不会有错,或许有一天你能站到我的对面,但是靠这些东西是不够的,不是自己的力量不值得信任。” 他说完很快地离开了,带着凯瑟琳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罗丹摩根未曾想到,这是命运之子们的第一次相遇,之后他们的名字将在那段壮阔的历史上比邻,从一直到终点,每一次出现都是流血千里。 休伯特叹了口气,转身问丽雅:“下去吗?下面可真的是怪物们的聚集地,先说好,到下面去的话我也许没有能保护你的力量了,他们比我强太多了,而且第二层也不能靠着群来作弊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见过罗丹摩根,莱文星顿杰尔森,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们的力量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媲美的,原本以为经过了特训能和阿洛肖一战但是现在随着实力的提高他也能看的更远,看到位居圣堂巅峰的那些庞大黑影,和他们对峙灵压就足以让自己窒息! 丽雅看着休伯特,紫色的瞳孔里光影旋转,她毫不留情地一记手刀打在了休伯特头上:“谁说之前要保护我来着,你们男人就只是说说而已吗?别忘了凯恩对你的期待,大神官对你的期待,玛格丽特姐姐对你的期待,你自己对你自己的期待。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只是为了走到这一步吗?” 休伯特捂着脑袋,从丽雅的表情里他感到认真与自信,那是他所不小心丢下的东西,他想起了之前吉所说的那些话,直面风暴,一往无前,哪怕输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我们也要骄傲地交出自己的答卷!因为我们是天才! 虽然我不是天才,但能和你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我也绝不是弱者,休伯特点了点头:“对不起,我又这个样子了,明明刚进来的时候还装的那么帅气,真是丢脸啊,丽雅,我们走吧!” 他抓起丽雅的手,两个人来到群渊第二层的入口,赤红色忽明忽暗的光中,铸铁的铁链捆绑着骇人的魔物,血痕散落在各处,阴沉地诉说着不久前残酷的战斗。 “他们已经来过,守门人已经被杀死了。”丽雅说。他们面前,通往群渊深墟第二层的铁门已经打开,两米多高的人形魔物跪倒在大门之前。它的身上遍体鳞伤,被铁链无情地捆栓起来,即使是人工加强的肌肉在恐怖的攻击下也已经被撕裂割断,大张的嘴部和胸膛上还插着长剑与银枪。 “怯,要说这帮人做事是有宗教感呢,还是残暴呢,我都觉得这恶魔可怜了。”休伯特皱着眉头。 “群渊是忏悔谷那帮疯子的垃圾场,他们造出来的各种试验品都往里面丢。虽然有许多东西模样可怕实际上能力并不强,它们是畸形的,这种人工生命在教会中连生命都算不上,你会指望他们仁慈吗?这样也好,省了接下来很多人的力气。”丽雅握着那柄银闪闪的十字弩说:“走吧,我们小心点,在这群渊里,最危险的不是人造兽,而是我们的同伴,圣堂的那些天才才是这次成人礼中,最大的危险。” “嗯”休伯特点点头。 群渊深墟,按照设计图而言总共有七层,仿造君士坦丁堡的地下死狱伊坦斯地狱建造,和伊坦斯地狱一样邀请了矮人的工匠前来设计打造,毕竟矮人一族天生就习惯于居住地下。掌管群渊的忏悔谷牧师团清一色的都是黑色,他们在圣光的庇佑下进行黑魔法的研究,而其中最邪恶最黑暗的血肉构造也是主要的研究方向之一,这项研究需要大量的生命,然后把他们分解,重新融合成新的怪物。除了忏悔谷的主人普尔崔斯教授外,没人知道群渊最后几层究竟关押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第二层比第一层的迷宫开阔了很多,一条大路笔直的通往前方,路的下方是无尽的迷雾,看不见底。白骨制成的灯架立在道路两边,燃烧着幽幽地绿色的火焰。 “加了磷,或者说是骨粉,使这里的负面能量更加浓郁了。”丽雅说。 “嗯,连圣光术都没有办法完全驱散,否则之前这么多人早就把这里净化了。”休伯特四处张望:“说好的八块水晶在哪里?” “往下面走吧,本姑娘可是要在水晶上留下我的名字呢。” “希望不大,120个人。”休伯特摇了摇头,“丽雅,你还记不记得佩德罗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水晶上的名字不是刻上去就完了的,后来者是可以吧前面的人名抹掉的。” “嗯,怎么了?”她问。 “你想啊,这样一来的话,这个试炼就不是比谁快的。就算你领先所有人先到达了水晶刻下自己的名字,你也得防着后来者把你的名字划掉,所以最开始抵达的强者是不会离开的,他们一定会守在水晶周围,除非后来的人能击败他们,否则不可能在水晶之上留名,而八块水晶,每一块的都能写上十五个名字。” “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在水晶上留名的话不可能捡漏,就算运气好找到一块没有写完名字的水晶还要提防着后面比我们更强大的人。”丽雅也觉察到了这次试炼规则之后的隐藏约束,她皱起眉头:“这样的话,选出来的人一定是实力最强大的120个,连半点投机取巧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一场竞速比赛,而是一场攻防战,进攻的一方一旦取得了胜利就会变成防守的一方,防守的人不断替换最后留下来的,就是最强的。” “嗯,再算上第二层四处游荡的危险生物,可真是不轻松啊。”休伯特提着剑,面对前方蠢蠢欲动的黑暗,苦笑:“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吧,毕竟防守战的话,这么多人轮流打下来,再强的人也会疲惫吧。” “嗯,肯定有人想到了这一点,这场试炼还有另一个解法。”丽雅举起银色的十字弩,箭矢上挥散着进攻性质的金色灵力:“就是养精蓄锐,不去管前期水晶的攻防,在试炼快要结束的时候去打,那个时候,最强与最弱已经分出来了,只要击败那15个人里面最弱的一个就成功了!” “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把脏东西打扫干净吧。”休伯特挥剑,撕开面前的黑暗,沉重的阴影里传来呼啸的风声和脚步爬行的声音,畸形丑陋的手掌从下方向休伯特抓来,但是它还没有碰到休伯特的衣服就被银质的箭矢钉死在地面上。银一直是一种神圣的金属,过去的驱魔师们认为银有除魔的能力,对黑暗生物有着净化的效果,教会也用银作为尊号和封印的手段,甚至在索多玛的龙骑军所有人的铠甲和剑都是掺了银的。 “尸鬼!”丽雅说,她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曾在书中见过的黑暗生物:“小心它们的体液是带强酸的!” 剑割开尸鬼佝偻的人形,流出的血成古怪的绿色,滴落落在岩石上马上就升起白烟。休伯特的剑也是,他用两指在剑身上一划,用神术给武器套上净化与无损的效果。更多的尸鬼从路下方的深渊中爬来,它们体态各异,有人形,有兽形,有的甚至都残破不全。怨灵融合人尸即为尸鬼,他想起了书上的内容,不一定是人类的尸体,哪怕只是残破的动物尸体都没有关系,只要阴气足够重,甚至连活人都可以活生生转化为尸鬼,成为无意识地疯狂进攻的行尸。 “这里的阴气究竟是有多重啊。”休伯特一次次挥剑逼退尸鬼,那种东西只有用圣光净化才会彻底死去,就算用剑把它们砍成两节还是会动。他的背后丽雅停下射击,轻轻哼起圣歌,乳白色的圣光像是和煦的海潮拍打过去对于尸鬼们而言却是最致命的杀伤,镇魔之曲安布罗斯,为了大规模净化怨念而专门创造出来的神术。 “在那里!”圣光之中丽雅用手指向前方不远的崖壁,透露出腐朽与衰败的绿色魔法阵悄悄旋转,那是人为制造的阴气之穴,不断把周围的灵力转化为怨能。魔法阵相当复杂,被拿来作为圣堂的考核也有点过了,只有像莱文星顿那样杰出的神术天才才有可能破解。不理解魔法阵擅自破坏只会引起可怕的反噬。 好在他们有丽雅,论起神术天赋,紫瞳的小魔女也是一点不弱。 “攻击上首,左下,右下三个节点,用神术直接破坏中心的五芒星!”丽雅道。休伯特跃过纠缠的尸鬼,小手一挥,圣矢箭如雨落下,他在心中默念,手中长剑亮起金色的光辉,按照丽雅所说的顺序依次劈砍在法阵上,法阵震动惨绿色的灵力明显出现紊乱的迹象,丽雅同时拔高了声音,安波罗斯镇魂曲的净化力再次加强,将所有尸鬼尽皆笼罩。 三个月的特训,由玛格丽特和凯恩的悉心指导,就这些虾兵蟹将想拦住他们的话,也太瞧不起休伯特和丽雅了。 看着倒地不起的尸鬼休伯特和丽雅都松了口气,但是还没等他们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巨大的惨绿色的唤尸之阵出现在他们脚下,带着嚣张的挑衅意味。 他们同事感到了一阵阴冷的风从前方深邃的黑暗传来,像是地狱尽头吹来的寒风,黑暗里有尸鬼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女孩的歌声,伴随着八音盒叮咚作响。休伯特和丽雅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个法阵并不是忏悔谷为他们布下的考核,精细到足以媲美神官级别的魔法阵是出自他们同辈人之手,圣堂的参者! “男孩玩可以什么? 青蛙c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 女孩可以玩什么? 砂糖c平底锅等等的好东西。 那我呢?我可以玩什么? 可以玩很恐怖的游戏喔!” 唱歌的小女孩从黑暗中走出,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整个人笼罩在漆黑的拖地斗篷中,休伯特只能看到她从耳边露出的两缕银色的头发。八音盒在她手中摇动,清脆的声音却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身边还漂浮着一具巨大的黑色长方形物体,休伯特不知道那件黑黢黢的东西是怎么做到违背重力漂浮在空中,也不知道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细看之下他忽然就明白了,脸色变得和丽雅一样惨白。 那是一口棺材,笔直地悬浮在小女孩身后,棺盖上刻着金色的十字与六翼天使的烙印,天使的六翼展开覆盖棺椁,他面容低垂,悲伤的仿佛要哭泣。 “那我呢?我可以玩什么?可以玩很恐怖的游戏喔!”八音盒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女孩抬起头,冲着休伯特和丽雅微笑:“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想玩吗?我们来玩吧,很恐怖的游戏哦。” 在那一瞬间,休伯特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可是他宁愿没有看到。女孩的双眼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两只眼眶里像是填充着某种黑色的胶装物,一道缝合的痕迹正穿过她的两只眼睛,像是一只蜈蚣趴在她的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首战 八个水晶之座之一,东南角,罗丹和凯瑟琳前往之地,胜负已定。 水晶之座上原本刻录的十五个名字全部被罗丹摩根一一划去,那些曾经的胜者如今都败倒在地上,不是被切断脚筋就是被洞穿胸膛。虽然之前他们都听说过罗丹的凶名,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罗丹身边的这个女人居然也这么强。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见过罗丹出手,仅仅是凯瑟琳一个人,那柄漆黑的刀和不知何时何地会出现的刀丝仿佛噩梦中的死神。 被凯瑟琳的刀压在脖子上的最后一人不甘心地扬起头颅:“罗丹,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圣堂的规则是这块水晶上可以写十五个人的名字,你们也就两个人,剩下的名额你完全可以当施舍给我们,大家结成盟友不好吗?” “施舍?你想得到什么施舍,机会,生命?你难道要向你的敌人请求这些东西?”罗丹刻下自己的名字后,又把凯瑟琳的名字刻下,他转过身,漆黑的双目冷酷无情,仿佛两座深渊:“滚,败了的废物就给我夹着尾巴跑远吧,除非你们中有人能击败我,不然这颗水晶上不会留下你们的名字!这是我罗丹摩根定下的规则!” “何必呢,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独占这么多名额没人会放弃来挑战,也许你能战胜三个十个,但是一百个你赢的了吗?靠你们两个人!” 罗丹地走下来,把手按在他的头顶:“你说的不对,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语气甚至都不算轻蔑嘲讽,只是在讲一件无聊的小事。 罗丹手上的力道加大,那人的鼻子嘴巴耳朵都流出鲜红的血液,他喘息着,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罗丹摩根,罗丹没有表情,直到那人彻底失去意识,他才把他的身体想丢麻袋一样丢的远远的,和之前几个人一样。 “无聊,凯,我睡觉了,也快一天了呢。”罗丹躺在水晶台的台阶上,抱着黑玫瑰闭上眼睛,对凯瑟琳下令。 “是,不会有任何东西打扰您。”凯瑟琳说,她提着那柄黑色的刀走进黑暗里,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可是罗丹很安心,他知道凯瑟琳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在蜘蛛网的保护下,圣堂之中,没几个人能靠近他。 所以他真的睡着了。 另外几个水晶之座,莱文星顿和他的绿袍牧师团也已经攻下一个,绿色袍子的牧师们重重叠叠地围绕着水晶,他们在外部构筑了巨大强力的防御阵,彻底控制了这片区域。 莱文星顿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第一个,然后陆续刻完剩下14个人的名字,刻完之后他瞥了一眼身边把头裹在兜帽里的亚当斯,努力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实在不好意思亚当斯,你加入绿袍牧师团的时间还不长,所以按照辈分来的话就这次轮不到你了。” “不,没没事。”亚当斯慌忙摆了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 就这种口吃的废物,居然比自己更早一步成为了正式牧师?莱文星顿在心里冷笑。丽雅说的没错,现在教会最年轻的牧师已经不是他了,而是这个亚当斯,为了这件事心高气傲的莱文星顿恼火了几天又把他拉进绿袍牧师团想观察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结果却只见到一个口吃的孩子,被这种人超越让他的心情更加不爽。 我才是教会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牧师,亚当斯,你等着吧,等着有一天我要你心服口服地跪在我的脚下,称我为尊,莱文星顿眯起眼睛,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毒蛇般阴暗的想法在他的心中滋生。而亚当斯,还在想着刚刚那两个朋友的微笑。 与罗丹相距最远的一个水晶之座,也是第一个被攻下的水晶之座,它的支配者们是银枪骑士团。 银枪骑士团在休伯特和丽雅三个月的私人苦修中发展壮大起来的组织,原本的核心只是一群习惯用骑士枪的圣堂骑士,可是在那个男人德温尔维克多的带领下,银枪骑士团一跃成为圣堂最强的一个组织,就连莱文星顿的绿袍牧师团也仅仅只能勉强抗衡。圣殿骑士和圣杯牧师一直以来在圣堂中都是对立的两大势力,现在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置疑,银枪骑士团已经带领骑士们压过牧师一头。 德温尔坐在水晶之座的台阶上,他的身体颀长,没有雷蒙德那样冲击力十足的肌肉,却非常矫健匀称,像是希腊史诗里那些在阳光下涂着牛油,散发着神性光辉的英雄们。他的嘴唇厚重,眼里带着淡淡的奇怪忧郁,最让人惊讶地是他那一头如雪一样的白发,连一丝灰色的感觉都没有,绝对纯净的白色。 “团长。”披挂着银色重甲手持银色长枪的人在德温尔面前跪下,发自内心的恭敬地说。银甲银枪是银枪骑士团的标配,就连德温尔本人也是这幅打扮,在银枪骑士团中,所有人都习惯了叫德温尔团长,这是一种尊称,也是一种爱称。 “卡珞,是那些东西还在吗?”德温尔问道,他的声音非常温和,仿佛浸过蜂蜜,显示出极好的教养,不过并没有人知道德温尔的背后究竟是哪个家族哪股势力。 “是的团长,兄弟们刚刚出去巡逻了一下,发现那些阴影还在黑暗中徘徊,奇美拉还在,而且不止一头。”卡珞皱起眉头,有点不安地说。 奇美拉是他们占领水晶的时候击杀的驻守怪物,其实他们也不知道那种东西的名字究竟是不是奇美拉,但是它和神话传说中的奇美拉实在是太像了,狮首,羊头,长了双翼的身躯,上面还留下着触目惊心地人工缝合的痕迹。 “那帮忏悔谷的疯子。”卡珞在心里暗暗地骂道,这种不人道的缝合兽简直就像是在亵渎上帝的生命,而且奇美拉比他们之前见过的尸鬼和群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就算他们都身为圣堂中相当优秀的骑士,单独面对那种怪兽也是死路一条,奇美拉的速度和力量天生就是人类的好几倍,已经有人连枪带甲的被撕开。 在这里唯一有实力压制他们的也就是德温尔团长一人罢了。可是当他们占领了这座水晶后,阴影里又陆续发现了好几头奇美拉的身影。 “这是这场成人礼最后的考验吧。”德温尔沉吟了一会儿:“圣堂知道我们即使刻下名字后也不会离开,借着这一点把试炼变成了攻防战,一群奇美拉的话确实很棘手呢。” “卡珞,你和剩下十三个人都跟我来,毕竟你们的名字都在水晶上了,总要为大家做点什么吧。”德温尔提起他那柄号称“胜利”的银色长枪,微笑道:“我一个人可搞不定这么多怪物。” “就算我的名字没在水晶上,只要团长一声令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卡珞说道,他起身,恭敬地跟在德温尔身后,不用他叫名字,人们沉默地站起来跟在团长身后,很快就形成了一支白色的队伍,认真数数的话人数其实已经超过了15人。但是德温尔也就淡淡扫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执枪向他们抱拳:“拜托你们了。” “团长客气了,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一个人早就够了,但是好说歹说我们也是银枪骑士团的人,不跟着团长冲锋我们都不好意思!”卡珞高声回答道。 “没错,不好意思!”所有人应和道。 “嗯。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们了。”德温尔没有再犹豫,他大步踏进黑暗中,阴影里野兽赤红的目光依次亮起,伴随着充满野性的咆哮向德温尔冲来,在最前面的是一头巨狮状的怪物,简直有一间房间那么大,狮首的后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羊头,目光诡异地盯着德温尔。 德温尔没有动,至少他的身体没有动,只是手中的枪一扫,原本如同一阵飓风般的攻势突然歪向一边,奇美拉那张可憎的狮面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从左边的眼睛到右边的眼睛。 只是一击,德温尔精准废掉了奇美拉的双眼。 负伤的野兽嘶吼起来,它不只一双眼睛,背后的羊首也拥有视觉能力。从其他灵兽上拼接而来的羽翼轰然展开,奇美拉暴怒地站起,足以击碎钢铁的齿爪撕裂空气向胆敢挑战它们的人类杀去。 “哦哦哦哦哦!”德温尔身后的骑士们也喊叫起来,几把银色的长枪向奇美拉刺去,缝合兽的躯体远超寻常的野兽,枪尖仅仅刺入几分就被肌肉夹死。奇美拉转动庞大的身躯,想要折断合金的枪头,即便已经浑身是血但是它顽强的生命力还是让人觉得恐怖,仿佛神话中不死的妖魔。 “即使是缝合的灵魂,也请安息吧。”德温尔淡淡地说,目光中虽然有些仁慈,他的他手中的枪并没有留情,人们看到了一颗白色的流星,从奇美拉大张的狮嘴洞穿头颅,生生将巨兽钉死在一边的墙壁上,黑血喷涌,流过名为“胜利女神”的炼金长枪。 黑暗中更多的奇美拉冲上来,它们咆哮着,可是德温尔没有退,他飞扬的白发与银枪仿佛伫立在天国千年的天使,来自地狱的野兽冲破大地浑身缠绕火焰,没有一只能突破天使如同起舞的枪术,每一击都快如银光,洞穿血肉。 卡珞他们只能赞叹与仰望,这种枪术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个年龄的范畴,那是流星,是长城,一杆枪,撼住了千军万马! 这就是德温尔维克多,他们的团长,在圣剑学院中拥有武神之资的男人。 野兽的咆哮和银色的闪光混合在一起,于黑暗中焚煮滚烫,沸腾喷涌。 “你居然把第三层的奇美拉都放进来了。”蓝丹皱眉,他透过水晶球看到了那里发生的一切,露出有些担忧地表情:“对他们来说是不是难度太大了?” 普尔崔斯教授耸耸肩:“我看还好啊,那个叫德温尔的面对奇美拉的围攻显然还留有余力。第二层的那些作品对于圣堂的天才来说我觉得有些无聊了。天才就得用天才来打击他们,这奇美拉是我十六岁的作品,也不算欺负他们吧。更可怕的狮身人面还在底下呢。” “奇美拉也就算了,我不计较,不过你如果把其他底下的东西弄上来就不要怪我了。”亚伯拉罕冰冷地说。 普尔崔斯点了点头,表示我明白的。 “这个德温尔真的强。”旁边的范恩看了好久忍不住说道:“无论是枪术还是身法我都看不出一点破绽,就算是白银骑士也不可能做的比他更好,直到现在他还是轻松地像在做体操。” “圣堂第一。”蓝丹随口说。 “什么?” “我说上面对德温尔的评分是圣堂第一,那些主教团的家伙认为他是最有希望成为圣子的,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认为,但是他们很确定地告诉我德温尔是圣堂第一。”蓝丹顿了顿:“真正的火种们”。 “比罗丹摩根还强吗?”凯恩有点难以置信,砸了砸嘴:“我一直以为罗丹就是最强的了。” “那么告诉你一件更难以置信的事,罗丹的排名是第四,连前三都没有。”亚伯拉罕摇了摇头。 “开玩笑吧。”凯恩和范恩大眼瞪小眼,好歹人家是黑玫瑰的剑主啊,大陆十大神器之一,那种神器的主人都没有前三主教团的人是脑子抽了还是不识货? “给你们看个人。”蓝丹用手指敲了敲水晶球,里面的画面转变成一位白衣的女子,她留着一头不加修饰的黑色长发,穿着一件白色像雾气一样的轻纱,没有武器,甚至都没有穿鞋子。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阴暗的第二层,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辉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尘不沾的仙女,亦真亦幻。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以我的权限连她的名字都看不到,不过上面对她的评分是圣堂第二。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称那个女孩‘月光’。”蓝丹沉吟了一会儿说。他表情严肃,完全不像是隐瞒了什么,但是以他大神官,圣堂执行者的身份都见不到这个女孩的档案,细想之下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水晶球的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面前出现了几头奇美拉,用巨大的身体拦住了女孩的去路,但是女孩的表情没有变化,不,更准确地说从一开始这个女孩的脸上就没有表情这种东西。 她轻轻抬手,身边闪亮出一点一点白色的光辉,随即那些东西就像奇快无比地箭矢射了出去,因为速度太快,给人的错觉就像是射出一道道清澈的白光,在空中留下淡淡的影子,而奇美拉的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普尔崔斯精心设计的身体让奇美拉足以抗下骑兵的冲击,可是面对那一束束和羽毛一样轻柔的光时,它们的身体突然变成了豆腐,彻底贯穿! 野兽倒下,女孩继续迈着轻盈的步子前进,她跨过尸体,白裙上不沾一滴血,如同谪仙。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全部保持了沉默,他们不知道那个女孩的攻击究竟是什么神术,即使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神官,可是他们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一种神术所使用的灵力是这种这么清澈的白光,他们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被成为“月光”了,实在是太准确了,那种灵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月光。 “这届圣堂究竟有几个怪物。”凯恩的头上冒出冷汗,那些后辈展露出来的天赋已经不仅仅是让人欣慰了,而是更让人恐惧!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粉色头发白色甲胄的女圣骑士玛格丽特走了进来,她对着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微微欠身,把右手顶在胸口:“大神官。” “嗯,你来了,正好,休伯特的战斗也快开始了。”蓝丹点了点头,他的手在水晶球上面又敲了一下,画面变成了休伯特和丽雅。他的手突然顿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哦,小少爷吗?”凯恩凑上来说。水晶球内休伯特和丽雅正在被尸鬼群围攻,巨大的唤尸之阵在他们的脚下心脏一般跃动,处境堪忧,他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着一边的那个黑袍小女孩:“那家伙是谁?” “普尔崔斯,这就是你说的帮我安排?”蓝丹盯着普尔崔斯。 “难道不好吗?阿洛肖已经离他不远了。”普尔崔斯发出夜鸦一般的笑声,他枯瘦的手指指着另外一个水晶球在那个里面,阿洛肖手持双刀,正从尸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深绿色的猛虎眼睛因为杀戮而愈发凶狠。 “我怕你的人兴奋过头把他们都杀死。”蓝丹幽幽地说:“她是第七人。” “休伯特是你选中的人,同样莉莉安也是我选中的火种,火种与火种之间的碰撞难道不是珍贵的研究材料吗?”普尔崔斯道:“更何况我一直很想知道,能够触碰到彼岸的灵魂遇上罗刹会是怎样一番变化。” “休伯特还没有成长到那一步。” “好吧,既然你心疼的话,我就先把这项实验延期好了。”普尔崔斯取出一个漆黑的水晶球敲打了几下,他抬起头,露出担忧的目光“但是我的老朋友,你得抓紧时间了,主教团的那些怪物已经成长的相当可怕,循序渐进你的休伯特只有一个下场,沦为食物!” 镇魔曲的效果已经减弱,在唤尸之阵的刺激下,尸鬼的速度与恢复力远远上升了一个台阶,丽雅的额头露出冷汗,她的手挥舞而过,神术蝴蝶一样在她的手掌间翻飞。 承担了正面战场的休伯特情况更糟,衣服的下摆已经被尸鬼撕的粉碎,力量祝福的加持时间也快临近,更让他头疼的是站在尸鬼背后的那个神秘的小女孩,自始至终她只是站在后方,她的身上缠绕着令人心悸的灵力但是又被刻意收敛,黑棺沉默地立在她的身畔。她没有真正出手就已经把休伯特他们逼入了绝境。 “这就是圣堂最强们的力量吗?”休伯特悚然,三个月以来他一直不敢放松追逐着阿洛肖的脚步,如今自己自信拥有和阿洛肖正面一战的实力却发现这种力量在圣堂中根本排不上号。他在心里暗暗比较,在第一层能号令群的自己究竟能否和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女一战。 悬浮的黑棺突然坠下,狠狠砸在地面上发出轰然巨响,所有尸鬼一震,它们停下了攻击,敬畏地望着后方,那口棺材裂开了一条缝,里面是比黑暗还深的黑色。 绝望在休伯特心中浮起,那道缝里透露出的气息让他感觉自己身处地狱一般窒息。 隐隐约约之间,他听到了可怖的低语声在耳边回荡,仿佛魔鬼在吟唱《圣经》。他的灵魂被那道黑缝拉了进去,那是世界上最深的黑色,所有万物都被黑色浸染,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是虚无,却又像是充满了物质。 仿佛有雾纱一样的手掌拂过他的身体,那只手掌的主人大到天空都承载不下他的身躯,缠绕着和死魂灵一样的黑雾,,没有脸,只有银色的圆环悬浮在那黑袍之上,黑翼在他身后慢慢张开。 休伯特失去了操纵身体的力量,能做到的只有呼吸与承受,看着那伟岸的黑影慢慢向他靠近。 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从自己的身体里传来,就好像他的身体里有一个人正在冰冷地注视眼前如同神明的阴影。 小女孩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虚空,那张可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失望与遗憾地笑容,她挥了挥手,棺材重新合上,令人心悸的气息消失不见。休伯特回过神来,世界又恢复了正常。 “真可惜,时间到了,那么下次大哥哥大姐姐再陪我们玩吧。”女孩露出了一个悚然的笑容。她转过身,带着那口棺材慢慢离开,背影渐渐消失于黑暗,只有那八音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我呢?我可以玩什么”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休伯特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他冷汗直流,那巨大的黑影如此清晰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喂喂,你这样子可一点都没有英雄的作风啊。”丽雅嘟囔,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不过目光也有点沉重:“大概是某个被雪藏起来的怪物,想和我们接触。” “接触?我并没有可以让他们觊觑的美色啊?”休伯特茫然。 “你讲冷笑话的本领还得在练练。”丽雅不动声色:“你现在象征的不单单是你,你现在象征的是大神官亚伯拉罕的这个派系。能操控死魂灵让你的表现太出格引起其他派系的关注了,他们可以不重视其他人,但不能不重视亚伯拉罕。” 休伯特收敛了玩笑的意味,点了点头。 “那么阿洛肖也是吗?泰格里斯家族想要从丽雅身上找到什么?”休伯特在心里默默地思考。 就像是上帝为了回应他的想法,熟悉的气息从休伯特身后爆发,他一愣,把丽雅拉到自己的身后,目光冷峻地盯着那个身影。 “这是缘分还是巧合?”阿洛肖淡淡地说。他撕下衣服的边料绑在自己的左臂上,刚刚的尸鬼多到令他都负伤,他不会魔法,只能用双刀开出一条血路。做这件事的时候那双深绿色的虎瞳一直盯着休伯特。 “看起来你好像也遇到了那个怪物。”阿洛肖绑好手臂,拔出了背后的双刀。 “你也是?”休伯特说,异常镇定。 “嗯,眼神不错,我以为你见到我情绪会更激动一点呢。”阿洛肖眯起眼,不知道为什么,休伯特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与之前那个软弱的家伙反差鲜明。 “等我一下好吗?很快就会结束。”休伯特对丽雅轻声说。丽雅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乖巧地点了点头。休伯特那只握剑的手静如铸铁,她知道他没有在逞强,这三个月休伯特流汗流血练剑的时候丽雅一直都远远地观望着那个瘦弱的背影,一步一步成长到现在的模样,拦在她面前令人安心。 “加油喽。”她露出微笑。 “作为他们两个的老师,玛格丽特,你觉得这场战斗会怎么样?”蓝丹问道。 “什么?玛格丽特还是阿洛肖的老师?”凯恩愣了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玛格丽特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那两个孩子都有天赋,阿洛肖的基础比休伯特好太多,可是他太骄傲,这会是他的弱点,而休伯特无论是武技还剩神术都没有达到很高的造诣,但他能很好地把这两样东西融合在一起,他很聪明,并且还没有把自己作为天才的傲气。” “嗯,看起来休伯特还是有机会的。”蓝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罕有地露出微笑的表情。 “不过这种事是说不准的,骄傲的人气势最盛,绝不会怀疑自己,出刀更狠,聪明的人也有可能过于依赖自己的小聪明。战场上的事情,在刀剑相击之前就算是神也无法给出结论。”玛格丽特用清冷地声音说。 “我的老师跟我说,无论你的对手跟你有多大的血海深仇都要保持拔剑的时候心静如水,事后你可以去辱骂他的尸体,割下他的头颅,但是在胜负分晓之前,他只是一个与你战斗的陌生人。”休伯特缓缓举起剑,深呼吸。 “有趣,我的老师也这么跟我说过,把自己想象成猎人,对方是猎物,猎人不应该对猎物抱有过多的感情,那只会干扰到自己的技术。”阿洛肖用小拇指对休伯特勾了勾:“看起来你似乎准备好了。来,让我看看这三个月,你渴望打败我决心给你带来了多大的进步。当一个人渴望打败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进步总是最快的。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吃惊。” “或许真的应该谢谢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放心,下面将发生的事情可不止止会让你吃惊,还会让你败北!”休伯特身影一闪,以极快地速度欺身到阿洛肖面前,手中的长剑上金光大盛,一瞬间晃得阿洛肖睁不开眼。突如其来的攻击确实出乎阿洛肖的意料,但是凭借听觉他居然判断出休伯特挥剑的方向,双刀拦下剑刃,发出清脆地碰撞。阿洛肖顺势后退两步。等到他站定后他才发觉,自己和休伯特的第一个照面居然是自己后退了! “怎么样,还可以吧。”休伯特随意倚着剑,让肌肉不至于过度紧绷,而另一只手中旋转着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球,神色平静。 “圣光术,附加在剑刃上?小把戏,你只能使用一次。”阿洛肖将双刀架在自己面前,收敛了嘲讽的表情,他开始认真地把休伯特作为猎物来看待了。 阿洛肖微微下蹲,小腿和脚踝处猛然用力,如同一枚炮弹冲向休伯特,手中的双刀直劈而落,虽然他没有再看轻亚伯拉罕休伯特,但是要让他拿出他的绝技虎步和千杀还是让阿洛肖心里过不去。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击败他,没有必要动用泰格里斯家族的武技! 休伯特挥剑档下阿洛肖的双刀,同时身体侧移卸力,他的手腕翻转,竟然精巧地偏转了阿洛肖的直劈。这是只有在实践中与其他人对刀无数次后才能掌握的技巧,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阿洛肖看到了休伯特戏谑的表情。 他不再保留,落地的瞬间虎步发动,再次化成一道虚影像休伯特的背后袭去。 “虎步吗?这么快。”休伯特也是暗暗吃惊,之前和玛格丽特老师对练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泰格里斯家族的虎步是一种多么迅捷的步法,但是不真正面对它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可怕,没有声音,而且转向灵活到可以转到任意方向。他也曾想专门练习一下这种步法,但是实在太难没有以年为单位的耐心根本不可能熟练运用。 “为我展开,圣盾!”休伯特伸出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释放圣盾,仅仅薄薄一层的金色灵力使圣盾的防御力在所有防御系神术中是最弱的,但是也因此它的释放最为方便,如果只是用来挡刀的话也差不多够用了。 果然,阿洛肖的刀撞上圣盾后有微微一丝停滞,趁着这个机会休伯特摆好剑势在拦下他的刀也就轻松很多。可是阿洛肖比他想的还要谨慎,破了圣盾后一发现无机可乘立刻就抽刀而退,凭借虎步的高机动围绕休伯特奔跑,等他露出下一个破绽。 “盘踞此地的湮灭之风,我以天上的父之名唤你们。”在阿洛肖的围攻时休伯特居然选择了吟唱神术,阿洛肖眼前一亮,这是牧师和战士对战时最不应该犯的错误,吟唱神术太慢了,这段时间敌人的刀说不定已经把你杀了十次!他瞬间加速近身,双手暴起,刀光如潮。 泰格里斯家族,刀秘技千杀。瀑潮般的刀光中,最危险的两道刀光像是游鱼游动。 面对阿洛肖的近身,休伯特一点也不慌乱,举起剑就刺入千杀中,虚虚实实的刀光中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真正的刀芒。刀剑相击的声音一次次响起。“这不可能!”阿洛肖大吼,仅仅才几个月,休伯特怎么可能看清他的刀,这是泰格里斯家族重中之重的武技,要是能这么轻易就被看破那还好意思被叫做家族武技吗! 他抽刀后退,深绿色的眼睛里跃动着暴怒。 “之前的神术只是幌子,你故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上来用千杀,因为你有绝对的自信破掉它,是吗?”阿洛肖冰冷地说:“谁教你的?” “你的动作还太慢,比我的老师慢太多了,好歹这么多天我也和老师对打了这么久。”休伯特说:“你对千杀的运用没有你对虎步的运用那么好,而且你的手臂还受伤了,用这种精妙的武技动作总是有些许不连贯,所以要破解它并不难。” “虽然你受伤了,我有点占小便宜的感觉,但是你知道,在你向丽雅和我道歉之前,这一战不会结束!”休伯特寒声说道。 阿洛肖瞥了一眼手臂上绑着的绷带:“你不用管这事,这点伤影响不了我,尽情用你的小聪明来针对我,我会用绝对的力量一一碾碎给你看!” 他再次冲上了,千杀更快更狠,狂舞的刀光中休伯特没有犹豫向前踏出一步,没握剑的手直接伸进刀网中,拍在阿洛肖的左肩上,虽然因此休伯特的左脸被刀光划过一道浅浅的血痕,但是他没有选择后退。 “炽!”他大声说。一道金色的圣光在阿洛肖的左肩处炸开,像是一柄重锤敲击,硬生生把阿洛肖打飞出去。休伯特大口喘气,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手掌心处小小的金色法阵也消失了,这是他在之前就刻录下的神术法阵。神术的发动有三种方式,以语言为载体的吟唱,以精神力消耗为代价的瞬发,还有以物质为载体的法阵刻录。 “一换一,不亏。”他看着面前狼狈爬起的阿洛肖,近距离挨一发炽的滋味不会比他好受。 “凯恩说的没错,他的灵魂共鸣实在太强了,无论是神术还是剑术掌握速度都比一般人快两三倍,而他最强的地方就是神术和剑术的交替使用,说不定他真能打败阿洛肖。”丽雅坐在一边的岩石上,摇晃着小腿,手指绕着耳边的卷发。休伯特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的潜力,但是恐怕这和大神官他们期待的还很远吧,历史上曾经也是有过十岁的白银骑士,能成为大神官养子的人单单拥有潜力是远远不够的。 强大的灵力波动从阿洛肖那边传来,丽雅的目光转动,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终于来了吗?” “在圣印的能力揭晓之前,一切还不好说啊。”她额头上那个被称为“祝福”的小小三角也亮了起来。教皇代表神明赐下的印记,以凡人的知识甚至连教会本身都无法理解的东西,残破的神之法则。 圣印之战,最终还是来了。 青色的灵力从阿洛肖的那里刮过来,像是一阵愤怒的大风,休伯特伸手挡在自己的眼睛前面防止砂砾进入眼睛,他感受到了风中蕴含的那股锋利的力量。 “这东西原本根本不是留给你的,但是休伯特你真的让我吃惊,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能看破我的招式,如果一不小心说不定你真的有机会打败我。这点我必须得承认,你是一个天才。”阿洛肖淡淡地说,握紧双手,他的身上缠绕着青色的气流,额头顶部金色的虎型圣印亮的像是一个小型太阳,他看着休伯特,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居然显得格外平静:“不过你也知道,天才并不一定是强者。” “圣印吗?”休伯特的手掌也泛起金光。 “我从五岁开始练刀,花了三年的时间练习虎步,又花了四年的时间来练习刀技,说实话这也只是废物的努力,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天才。”阿洛肖一边说一边向休伯特靠近,他直着身子,左肩和之前受伤的手臂处都有血迹,但是他并没有太在意,每走一步他身上的青色灵力就强上一分,每一步他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但是诡异的没有声音。 “狮鹰骑士团任何一个士兵都能比我强壮,任何一个人刀法都比我好,但是他们也只能成为一个士兵罢了,我比他们年轻,但是终有一天我也只能成为一个士兵,而伊坦斯地狱里关押的那些怪物任何一个都能歼灭一支军队,我亲眼见过那种压倒性的碾碎,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力量的是什么?” “你想说什么?”休伯特的感觉越来越不好,阿洛肖给他的气场越来越强,而他还不知道阿洛肖的圣印是什么能力。在心里休伯特默默开始吟唱神术。 “是灵力啊,休伯特。这个世界上灵力就是划分所有强和弱的分界线!红衣大主教一个人就能摧毁君士坦丁堡,那是个体力量的极致!小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因为我学不会神术,我的灵魂太粗糙无法与灵力共鸣,这样注定了我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你看我所有的武技,在神术面前就像小孩子的笑话。”阿洛肖说。 “但是有了圣印就不一样了,有了圣印,就算是凡人也能掌握灵力,拥有灵力的灵武者足以和神官媲美。武技也可以和神术一样,有无穷的增长性!”阿洛肖的身影突然从休伯特面前消失了,目光根本来不及捕捉,休伯特只是感觉到一股风,一股相当犀利的风从他右侧刮过。他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鲜血喷涌在空中短暂滞留。 “算是还你的‘炽’,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他的背后,阿洛肖微微侧过头,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 “怎么会这么快?”休伯特捂着肩膀跪下,疼痛像是火烙一样,太快了,根本就看不清阿洛肖的动作,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怎么防御。 “你知道灵武者的经过灵力的淬炼后能够达到什么程度吗?传说中天炽佣兵团的团长能够手撕十米多长的巨龙,他们跟普通的武者完全不同,别用常理去揣度他们。”阿洛肖转着刀向休伯特走来:“上帝总是公平的,神术也不是无敌的东西。” 休伯特回头,挥动右手的剑,金色的箭矢密密麻麻地从半空中浮现向阿洛肖激射而去,神术圣矢箭。但是这对阿洛肖并没有什么用,他在箭雨中快速地闪躲,附加了灵力后的虎牙双刀能轻松切开圣矢箭。 “休伯特,你看这就是灵力啊!”阿洛肖发出一阵长啸,青色的灵力覆盖了休伯特所在的区域,伴随着阿洛肖的声音震荡起来,像是水波煮沸,亦真亦幻之间休伯特听到了虎啸的声音,他用精神力控制的神术突然失控,反噬的灵力回涌到他的胸口,他吐出一口血。 “休伯特,小心!”在旁边的丽雅大喊。 休伯特抬起头,他看到了阿洛肖,跃起在空中的阿洛肖,他身上缠绕的灵力如今呈一头虎的形状,狰狞如真。灵力构成的虎爪和真实的刀锋一同向休伯特劈来,以他的状态根本无处可逃! “为我展开吧,虚空之壁!”休伯特大喊,将手按在面前的空气上,细细淡淡的金色符文立刻浮现在空气中,快速展开。阿洛肖的眼里露出些许疑惑,还是毫不犹豫地挥下刀,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传来一种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看到了空气中的裂缝,他的刀卡在那里面,金色的符文虽然也有点破碎但是还是顽固地闪着光。 “把空气凝固化了吗?真是厉害啊,休伯特!”他的眼里透出一股疯狂:“但是,还不够啊,休伯特,还不够!无法在灵力上超过我,你必输!” 阿洛肖背后的虎影挥出巨大的爪子,三道裂缝出现在虚空之壁上,虚空之壁震颤起来,不可抑制的崩溃传播每个角落,破碎的声音渐次响起,最后一刻金色的符文再也支撑不住崩散成无数光点。阿洛肖的刀砍在休伯特的身上,然后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够了,已经够了,胜负已分阿洛肖,你已经赢了。”丽雅拦在阿洛肖和休伯特之前,她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倒在地上的休伯特,此刻的他身上全是血,完完全全是一个血人。现在她还可以用圣疗术帮他治疗一下,再打下去的话就算是治疗神术也没用了。 阿洛肖没有看他,那头灵力幻化成的猛虎在他身边踱步,他手上的双刀还在滴落鲜血。单单看他的眼神丽雅就觉得他没有收手的意思,她举起那柄银质的十字弩对准了阿洛肖。 “女人,虽然我对你的紫瞳和身世也很有兴趣,但是现在不要来打扰我们,这是男人之间在打架,跟你没关系。”阿洛肖说。 “再打下去休伯特就要死了,你是想承担大神官亚伯拉罕的怒火吗?”丽雅的语气里没有丝毫退让。 “你是在威胁我吗?”阿洛肖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不过他很快又淡淡地笑了:“不过这没什么用,女人,问问你身后那个人吧,你说了不算。” 丽雅诧异地回头,休伯特已经站起来了,虽然他的样子惨不忍睹,那件好看的红色风衣如今全是被血重新染了一边,胸口那道刀伤触目惊心。 “嘿,丽雅,去旁边吧,我们还没打完呢。”休伯特喘着气说,听起来力不透支可偏偏又很坚强。 “你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打什么?” “其实还好,虽然伤口很大,但是最后一下我闪开了一点,所以伤口不太深。”休伯特对自己的伤口释放了一个最简单的治疗术,看起来脸色好了点,但是丽雅知道治疗术并不是万能的东西,它需要透支精神力和生命力,只是让一切看起来暂时还好。 “我跟老师对练的时候其实也是每天都是伤,每次老师都把我丢进疗伤温泉里就完事了,好几次我的伤比这个还中,这不算什么。”休伯特挤出一个别担心的微笑。 “为什么要这么逞强?”丽雅问,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又要哭了。 “说好了啊,哪个混蛋让你哭了的话,我一定会把他狠狠揍一顿。”休伯特伸手想要安慰她,但是他很快又把手缩回来了,那只手上满手血污。 “别哭,我会赢的,我还有些真本事没用出来呢,丽雅你就好好看着吧。”休伯特笑着说。他拖着剑和重伤的身体向阿洛肖走去。丽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和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重合起来,那时候全世界都是火,少年拖着比他还重的大剑奔赴战场。 “别哭,别哭,丽雅,你一定会活下去的,我会保护好你。”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是大海一样明亮。 “说完了?”阿洛肖负着手,倒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样子:“你的伤确实不轻,那刀是我砍的我自己知道,不过我也知道你应该不会就这么认输。看你的眼睛我知道你只要能爬起来就不会选择把刀扔掉。” “这么说的我好像是像走投无路的人。” “难道你不是?”阿洛肖好奇地问。 “当然,我不是来赌命的,我只是来打败你,就这样而已!”休伯特举起剑,面容坚毅。那本不该是一个孩子的表情,也没有人会把他当做一个孩子。 你要时刻牢记,无论面对比你强大多少的人都要时刻保持猛虎的眼神,从容却令人敬畏!他想起自己离家之前泰格里斯的大家长,也是他的父亲曾对他这么说,气势,是泰格里斯家族最重要的东西,输人不输阵,就算面前是千军万马。 那种眼神,大概跟这个差不多吧。阿洛肖心想。 “这就是所谓的火种吗?”他轻轻说。 “什么?” 阿洛肖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也认真起来:“没什么。” 青色的幻虎突然从休伯特的右侧显现,展开血盆大口向休伯特咬下来。还好对灵力相当敏感的休伯特提前察觉到一丝诧异地感觉及时闪开,否则现在他的手臂可能已经被咬下来而来。 “见鬼,你居然还偷袭的吗?”他根本来不及喘口气,阿洛肖的双刀也到了,千杀的刀光暴起比之前更快更狠,休伯特勉强举剑防御。 “一刀一血的东西,你跟我提道德?”阿洛肖竟然将左手的刀掷出,回旋着在休伯特的腰上切开一个小口子。堪堪闪开的休伯特马上又听到风声,短刀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又飞了回来。他用剑狠狠一打把刀打倒地上,而代价是背上又多了一道小口子。 “你的圣印是有奴役风的能力是吧?”休伯特擦去眼角的鲜血说。 “我的圣印名为‘虎狩’,控制风属性的灵力只是它的一部分,它真正的能力是风虎之魂,那头幻虎是这个圣印的核心。”阿洛肖捡起地上的刀。 “幻兽系的圣印。”休伯特说。凯恩跟他说过,圣印分成好多种,有些事神术辅助形,有些是纯粹的破坏神术,还有些圣印能召唤出生物模样的灵力,统称为幻兽。 “圣印都是根据人的本身而变异来的,这只风虎跟我有缘,用起来也很顺手。”阿洛肖说,那头灵力形成的猛虎浮现在他身边,低吼起来,一举一动都是百兽之王的风范。 “那也就是说,其实你的灵力都是来自于这只风虎的吧。” “发现了吗?”阿洛肖摸着风虎的脊背:“我还不算是真正的灵武者,加持在身体上的灵力来自外界,但是却也是差不多,甚至更加强大。” 他的双刀突然在空中狠狠一挥,一道风刃在休伯特面前斩过,休伯特架起圣盾抵消掉阿洛肖的攻击。 “使用了灵力后我又想出许多很棒的招式,来替我试试吧休伯特。风切变!”阿洛肖持续挥刀,不需要靠近休伯特一道道风刃把他围在原地。 “圣言术耀!”赤金色的光芒从休伯特身上炸开,将所有的风刃全部弹开,但是金色的光芒被阿洛肖一刀划开,他看到阿洛肖脸上那种狩猎的表情此刻正异常兴奋。 “你究竟会多少神术啊,休伯特!”虎步发动,阿洛肖像是不断转向的闪电围绕着休伯特厮杀,刀和剑一次次擦出火星,休伯特时不时打出一发炽逼退阿洛肖,可是在后退的时候阿洛肖也会掷刀,回旋刀让休伯特也相当头疼。他们之间,灵力搅动着空气,风舞不休。 “连这样的身体也可以跟上我的节奏吗?休伯特不赖啊!”阿洛肖大笑,挥刀挥刀再挥刀。 “是你的攻击变得太随意了,就那么几个方向,好防的很!”休伯特奚落他。 “因为这样痛快啊,本来我以为得到跟雷蒙德,德温尔,罗丹摩根战斗的时候才会这么痛快,但是休伯特你太让我意外了,低级的神术和武技自由切换居然也能达到这种强度,真让人吃惊。”他大吼,声如虎啸,他的背后那头风虎也浮现了出来,跟着主人一起咆哮。 “休伯特,你的圣印呢?为什么还不拿出来让我看看,再不用的话你就要死了!”阿洛肖说道,双刀挥舞如风车:“狂乱风切变!” 密密麻麻的风刃劈的人几乎都看不清前方,但是休伯特对灵力的感知告诉他这些只不过是幌子,真正有威胁性的灵力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像是森林中准备捕食的猛虎一样。 “同样的招数你觉得我会中招第二次吗!”他猛然回头,风虎果然从他的背后跃起张牙舞爪想要把他撕成碎片,而休伯特居然向着那头猛虎而去,将自己的手按在了猛虎头顶。 “你不是想看看我的圣印吗?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圣印十诫!” 金色的锁链在他的手臂上缠绕,于空气中狂蛇般舞动,未知的力量甚至扰乱了这片区域所有的灵力。阿洛肖微眯起眼睛,空气中都是链条密密麻麻的残影,他看不清真正的本体,但是还是直觉感受到了危险,巨大的危险。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发生了不对,可是怪异的感觉来的太快,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额头的圣印剧烈闪烁,若同点尽了蜡烛般熄灭,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自己和风虎失去了联系,和那些锐利的风之灵力失去了联系!他又重新变回了凡人! 像是用黄金打造成的十条锁链沉重地缠绕在风虎上,巨大的压力令猛虎之王都难以运动一分。休伯特神情冷漠,他的五指慢慢收拢,就像把它攥在手心捏碎。 “原来如此,你的圣印是封印”阿洛肖说,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剑刺进了他的胸膛,毫不留情,半截剑柄都刺了进去。一瞬间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休伯特。他的额头,金色的十字圣印闪闪发光。 “是你说的,在一刀一血的时候,道德什么根本没用,所以很抱歉我偷袭了你。”休伯特说,铁灰色的眸子透露出一种见血以后的发狠:“我的圣印名为‘十诫’,可以封印所有人的所有灵力,但是它的负荷很大,我已经用过一次,而且我不知道它对你的持续时间是多久,所以我一直很谨慎没有动用。” “是你输了。阿洛肖。”休伯特最终宣布。 “真是一次比一次令人吃惊啊,休伯特。”阿洛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但是他居然露出了微笑:“果然,你们直系参者每一个都拥有成为火种的实力。” “直系参者,火种?你在说什么?” “你亲爱的大神官没有告诉你吗?你自己去问他吧,我这个样子,可说不了多久。”阿洛肖的脸色渐渐发白,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休伯特:“你的剑还插着,你是真的想杀死我吗?” “我不。”休伯特想了一会儿,拔出了剑:“阿洛肖道歉,收回你曾经的话,我们就不是死敌。” “打得都要将双方置于死地了就只是为了道歉?”阿洛肖苦笑,他捂着受伤的肚子半跪:“好吧,休伯特,我向你道歉。不过并不是为了之前的那次事。” “嗯?” “很抱歉我骗了你,我可还没有认输啊。”阿洛肖额头上的虎狩突然亮起,汹涌的灵力从那一点爆发出来,休伯特一凛,立刻往后撤,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背后出现的风虎。风虎一口咬在了他使剑的右手上,休伯特痛的尖叫起来,手中的剑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风虎头一甩,狠狠把他摔到了一边的地面上。 “卑鄙!”他吐着鲜血,右手臂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里鲜血汩汩流出,这一次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我不否认。”阿洛肖拾起地上的双刀,之前所有的对话都只是阿洛肖在拖延时间,他知道休伯特的十诫是有时间限制的,他在等,等十诫的效果结束。不过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胸口的那个伤口实在太深,不过凭着意志他还能勉强站起来。虽然之后只能捏碎水晶等待救援队了。 “害的我连在水晶上留下名字的资格都没有,你也算荣幸了,休伯特。”阿洛肖说:“让我给你上一课吧,别相信任何人,太天真的话,以后会被更多人骗的更惨。” “呼呼。”休伯特撑着身体,还是想要站起来。阿洛肖看着他的挣扎,像是看一只失去了双腿的马想要站起来。“够了,别挣扎了,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安心等待救援吧。”他看着一边的丽雅,少女已经将背包里的护身符拿出来捏碎了,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足够骄傲了,休伯特,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阿洛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还是说道。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流血的胸膛皱眉,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正在冲击着他的神经,如果不是与狮鹰骑的军人们一起经历过战场他可能已经倒下,可是当他向休伯特望去,那个浑身是血的家伙居然又一次站了起来。 “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的忍受疼痛?”阿洛肖道,休伯特现在的失血情况就算是医生都会触目惊心,那些伤口应该像烙铁一样疼痛,正常人的神经早就应该因为身体机能的自我保护而昏厥,可休伯特连一声都没有吭,他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他的语气很虚弱,却还是微微抬起瞳孔,“只是感觉很熟悉,好像习惯了。” “结束了,你可以躺下了。”阿洛肖的一只手上短刀飞舞。 “如果是在第一层遇上,你必输!” “因为你能号令群?也许吧,但是只有失败者才需要寻找借口,胜利者不需要。”阿洛肖向休伯特走去,他的手扬起,刀光劈落,却忽然凝滞在半空中。 他看到了休伯特的笑容,沾满了鲜血的笑容,透露着一股疯狂。他撕下自己左臂上破烂不堪的衣袖,露出里面的手臂。那手臂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虽然一部分被鲜血遮住了,但是从露出的那部分来看,绝对不是“炽”那种低级的神术! 他猛然后跳,像是感知到危险的野兽,晦涩的吟诵声很快追上了他,那些古老的音节在这片阴暗的地方回荡,像烈火烧过原野,空气都炙热烧灼,燥热的感觉令人仿佛身处地狱! “黑暗之中,罪人被钉死在墙角,他们在祈求宽恕”休伯特手臂上的刻录的神术回路随着他的吟唱而逐渐亮起,但是那光不是光明系的金色和白色,而是深红色的,像是岩浆像是灰烬。一旁的丽雅听到了休伯特的吟唱,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名字:“快停下休伯特,你现在用神术,你会死的!” “但是神没有回应他们,正义没有回应他们,他们得到了最后的审判,那审判有名字,它的名字是拒绝!那是正义对邪恶的拒绝!凡有罪的,皆因这怒火而燃烧殆尽!”休伯特说完最后一个音节,手臂上血红色的纹路大盛,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将他的整只手臂都包裹了进去,颜色比普通的火焰更深,更接近血红色,热度也更高,就连丽雅站在那么远都感受到了那个火焰的热度,热风一阵一阵袭来。 “拒绝之炎!”她颤抖着,说出那个神术的名字。 三阶神术,三阶的进攻型神术!它意味着如果你的防御神术没有达到三阶的话,几乎是一击必杀! 而拒绝之炎又是三阶神术里破坏力能排进前几的存在! “凯恩,你居然把那种东西刻在了休伯特手上!”通过水晶球看着这一切的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动怒了,他抓住凯恩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起来,在圣堂之中有能力又有机会给休伯特的手臂上刻上这种危险的火系神术的人只有凯恩,掌握火系的最强神官!“你脑袋了究竟在想什么?把这种致命的神术交给一个孩子!” “事不宜迟我立刻过去,晚一步的话也许这两个孩子就没命了。”玛格丽特匆匆说完推门而去。她的步伐匆忙,显然也是意识到事态的紧急性。 “范恩,给我联系最好的圣疗术,就算他们活下来也不可能脱离生命危险,没有断手断脚就可以庆祝了。”蓝丹对范恩下令。 “其实这都是休伯特自己想要写上去的,我征求过他的意见。”凯恩勉强笑着说,目光躲闪。 “混蛋,他一个孩子他懂什么?”蓝丹大吼,平时温文尔雅的大神官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怎么会知道拒绝之炎有多可怕,那是神官用来杀戮的神术,是用来屠杀的!” “就算是对释放者而言,拒绝之炎也是一种负荷极大的神术,而且它击中目标的后果是爆炸,爆炸!你觉得这种状态下休伯特和阿洛肖能从这种状态下活下来吗?”他愤怒地盯着凯恩。 “那个孩子,是一定要赢的。”凯恩叹了口气,放弃了躲闪目光,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蓝丹说。 “在那个晚上,他来找我说凯恩,你有没有那种很厉害的神术,这次成人礼上我一定要赢过阿洛肖。他的眼神很认真很认真的盯着我看。我拒绝了他,我说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努力吗,这么辛苦地跟着玛格丽特练了剑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小军人。他摇了摇头跟我说我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努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一定会用我自己的力量打败阿洛肖,但是在成人礼上可能会遇到很多很多的意外,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让他失败。他没有那么强,没有那么自信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打败阿洛肖。” “但是玛格丽特姐姐那么相信,亚父那么相信。”凯恩模仿着休伯特的口吻说道:“我不能让这么相信我的人失望,所以我必须要赢,我必须有一个必胜的手段。我知道这有些卑鄙,但是这世界上我谁都可以辜负,唯独他们我不能!” “他也向我保证了不出意外的话绝对不会用那个神术,你也看到了,之前那孩子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他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战斗”现在他没有办法了,但是他必须要赢,赢给你们看。”凯恩说指着那水晶球中的休伯特:“是你们对他的期望,造就了那手臂上的烈火。” “傻孩子,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了吗,别为了别人的期望活着。”蓝丹叹了口气,松开了凯恩的领口:“就是他现在的表现我也已经很满意了。” 凯恩把手按在蓝丹的肩头:“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那是大人的道理。孩子是很简单的,他们会为了别人的一句表扬而去努力很多,会为了一点小奖励而欣喜若狂。他们知道自己是父母的期望,所以他们也会努力去做,就这样。等在大一点他们才会叛逆。” “看着那孩子的眼睛,很抱歉我没有拒绝他。”凯恩说。 “哈哈哈哈哈,休伯特,休伯特!真的是太棒了,你居然还藏着这种力量。”阿洛肖站在拒绝之炎前面,居然大笑起来,癫狂的像个疯子。 休伯特大口喘气,拒绝之炎对身体的负荷实在太大,他连话都很难讲出口,在他的眼里天地都在旋转,四面八方都有低语声,血红色的火影前晃动这无数影像,他看到自己与死魂灵对话,看到别人用怀疑和厌恶的目光打量自己,看到自己握起剑,玛格丽特面如冰霜地站在他身后低喝道抓紧它。他看到阿洛肖踩在自己的身上,丽雅如梦一样美丽的紫瞳里流下眼泪。 “凯恩叔叔,我要赢,一定要赢!”那个夜晚自己倔强地扬起头。 “我必须先跟你说,你这是在玩火。” “哪怕如此。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楚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这个虚弱不堪的身躯,那双在血色的火焰之后的铁灰色眼睛带着一种顽强。 “要是我不拿出最后一击的话,真的对不起你的努力啊!”阿洛肖举高双手,反握着手中的双刀。他的背后浮现出那只风虎巨大的头颅,双刀的位置正好对应着虎牙的位置。那奇怪的姿势身上居然透露出一股不亚于拒绝之炎的灵力强度。 “最后了,休伯特,该结束了。”阿洛肖的表情郑重,他们无论是谁都没有接下对方的招式还能站起来的体力了,这是最后的最后了。 “刀秘技风虎咬杀!”阿洛肖念出了他隐藏的最强一击。他双膝下蹲,以最快的速度向休伯特冲来,弓起来的身体如同猛虎张开它的大嘴,那两柄位于虎牙处的双刀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风声。休伯特慢慢举起燃火的左臂,盛大的火焰几乎罩住了他半个身体,他深深的呼吸,也向阿洛肖冲过去。两个人都吼叫起来,咬杀和拒绝之炎上的灵力又增大了几分。 “混蛋!你们不要命了吗!”一边的丽雅焦急地说,她开始唱诵防御的神术,两个三阶神术对冲会造成多大的破坏,她不知道,但足够将两个人类撕裂。 “休伯特!你确实证明了自己不是待宰的羔羊,我承认看错了你!”最后的时候,阿洛肖大笑起来,他双手一齐挥下,刀撕裂空气,猛虎咬杀! “我要赢,然后,为你的骄傲自大道歉吧,阿洛肖泰格里斯!”休伯特说道。他把左手上的拒绝之炎慢慢推出去,和阿洛肖闪电般的刀光正好相反,很慢,蕴藏的力量却大的惊人,高温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拒绝之炎对上猛虎之咬,爆发的光与热将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淹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月神兰 休伯特慢慢睁开眼睛,他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已经痛的失去了知觉,所以反而不怎么痛苦,但是动是动不了了。他只能转动眼睛,看到了头顶上那双他绝对玩不了的瑰丽紫瞳。 “哈,居然没死啊。”休伯特长出一口气,又闭上眼睛。 紫瞳的主人低下头,在休伯特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装酷吗?赌上自己的什么去打倒敌人是一件很帅气的事情吗?你知不知道你旁边的人会有多担心。” 休伯特微微睁开一道眼缝,看到了丽雅愤怒而又担忧的表情,心里的什么地方软了下来:“抱歉,对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睁开自己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丽雅,那双战斗时坚硬得像是钢铁一样的铁灰色如今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少年。 “喂喂,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啊,你没错的。”他的另一边一个傲慢的声音说道。休伯特愣了两秒种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阿洛肖,你居然也没死?” “你都没有死,我为什会死。”阿洛肖就躺在他的对面,不过因为两个人都重伤了根本不可能挪动自己的身体,所以也看不见彼此。 “这很奇怪吗,有本姑娘在,你们想死还真不容易。”丽雅插着手哼哼地说。 “是你释放了防御神术吧。”阿洛肖说,在最后的灵力对撞中他看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但是那既不是他也不是休伯特的。 “是啊,三阶防御神术。我其实很厉害的,和莱文星顿一样能用三阶神术的。”丽雅自豪地说。 “紫瞳的魔女。”阿洛肖瞥了丽雅一眼。 “这是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语气吗在说一次那个词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怪物信不信!”丽雅蹲下来,毫不留情地用手戳阿洛肖的伤口,阿洛肖痛的叫起来,屈服于丽雅的淫威乖乖闭上了嘴巴。 “丽雅,你把护身符捏碎了吗?”休伯特注意到他们周围有着淡蓝色的能量防御罩。“是啊,就你们现在的状态再参加成人礼的话根本不可能,而且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群渊中保护好你们两个伤员,所以就捏碎了。”丽雅说。 “那你呢,等救援来了之后,你还能继续前进吧。” “这个嘛,”丽雅摇了摇头:“算了,我一个人的话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在水晶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所以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可是。” “你们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总要有人看着你们防止你们有赌上命打架了。” 这可真不算什么理由,休伯特想,但是他看着丽雅认真的表情还是感觉很暖心,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和丽雅争论。阿洛肖在旁边冷冷地听他们交谈,一言不发地扭过头。 “阿洛肖,这次是我赢了吧?”休伯特问。 对方沉默了很久很久,用刻薄的声音说:“战斗之前我的手臂之前受伤了,你还用了别人提前写好的神术,最终我们还两败俱伤的躺在这里,这也算赢?” 不过他很快就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说:“不过这次就算你赢吧,弱者的努力尊重一下。” “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好人。”休伯特惊讶地说。 “我才不是,我秉信的是弱肉强食,下次绝对会咬杀你!”阿洛肖狠狠地说。 “来啊,谁怕谁,反正再见面的时候,我绝对能用自己的力量释放三阶神术了,以我的进步速度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吧!” “够了你们别吵了!”丽雅突然说。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地转过头,但是他们看到了丽雅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她伸手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 两个人立刻警觉起来,阿洛肖将耳朵贴在地面上,这是他在军队中学习来的技巧,声音在地面中比在空气中传播地更快士兵们往往头枕马鞍来分辨敌人进军的速度。“脚步声很大,不是人类,而且数量不少。”阿洛肖立刻说出的结论。 “我们被包围了。”他脸色苍白地补充道。 “是那东西吗?”休伯特用眼神示意丽雅,前方的黑暗里兽类庞大的阴影在悄悄浮现。“那是”丽雅在看到那生物的时候不由地惊呼,狮首羊首,背有双翼,那不是神说传说中的奇美拉吗? “奇美拉!”阿洛肖倒吸一口凉气,他也认出了这模仿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平时的话他说不定会有去猎杀的兴趣,但是现在这种状态他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丽雅,你能对付得了吗?”休伯特躺在问。现在他们三个人之中,只有丽雅还算是战斗力了。 “一个的话或许还行,但是这么多”丽雅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越来越多的奇美拉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猩红的眼睛盯着他们,狮嘴中流出令人作呕的唾液,似乎觉得自己发现了大餐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他们不知道,这些奇美拉是圣堂用来围攻那些驻守水晶的人,这本该是他们最后也是最艰辛的一场攻防战,但是休伯特和丽雅他们正好挡在了本该前往水晶的奇美拉兽群前方。 “捏碎护身符,用我的,在我的背包里,教会发的护身符捏碎后会有强大的防雨罩,可以保护我们。”阿洛肖当机立断地说。 “用我的也可以。”丽雅摇了摇头,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护身符,之前她已经捏碎了休伯特的护身符用来给教会的人发信号。 “你确定?以你的状态在走下去甚至在水晶上刻上自己的名字都是有可能的事情,你真的要放弃吗?”阿洛肖盯着丽雅紫色的眼睛。 “嗯,我说过了。我可不想让某人装作什么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大英雄呢。我们还不是朋友的关系,阿洛肖。”她撇撇嘴,捏碎了自己的护身符,湛蓝的光芒从破碎的符文中溢出,将他们三人包裹在防御术式之内。 “你说的没错,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对你们来讲我就是恶徒,我是你们的敌人,以后还会是。”阿洛肖说完,扭过了头,不再说话。 “丽雅。” “就防御的灵力密度而言,绝对比普通的三阶神术要高了,这些恶心的合成兽绝对进不来。”丽雅用手指戳了戳那个防御罩,强行转移了话题。 休伯特叹了口气,他转过头,周围的奇美拉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个蓝色的罩子,它们凑过来,用头和爪子轻轻地蹭防御罩,张大的狮嘴里休伯特能清楚地看到两排泛黄的可怕牙齿。 “它们应该进不来吧。”休伯特脸色发白地问道。奇美拉的动作越来越狂暴,他们用巨大的身体冲撞着防御罩,一边吼叫着震耳欲聋的吼声,教会给他们的防御罩在这群疯狂的野兽围攻下居然在颤动,每次颤抖的时候休伯特的心也跟着颤抖。 “应该没问题的。”丽雅说,但是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如果它们冲进来了,我们就只有被分尸的下场了吧。”阿洛肖幽幽地说。 休伯特感到了一股心悸。但是不是因为周围离他不足一米的奇美拉们,不是想到他们被吃掉的画面,这股心悸的感觉突然出现,像是一股寒流流向十指,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种心悸与恐惧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丝熟悉。 他努力地转过头,离他的头不远处一只奇美拉张大了大嘴,像是要一口咬下他的头颅,但是他没有去理会这只奇美拉,他的目光努力地向后延伸,在这些奇美拉的身体之后,有什么东西! 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瞬间他心中的恐惧感升到顶点,心脏都几乎失去了跳动的力气,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种状况,明明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而已! 模糊的白影?休伯特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在那个晚上,他在教堂里到处乱转的时候,在被丽雅吓一跳之前,他看到的那个白色的鬼影一样的森冷影子! “那那里!”休伯特颤抖着用手指指着说,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怎么了?”丽雅和阿洛肖转过头,一瞬间他们的脸上也出现了见鬼的表情,他们也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影子。 “那是圣堂的人吗?”阿洛肖问,但是他的声音里居然也带上了一丝不肯定的怪异感。 丽雅死死握着自己的手,这是为什么,她的目光接触到那个白色的影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森冷的恐惧感,莫名其妙,没有由来,就像是羚羊天生对狮子的恐惧,那个白色的影子让她生出一种“非人”的感觉来。 “你们也感觉到了吧。”休伯特问。 “嗯。”丽雅点点头:“不过没事,我的‘祝福’处在发动的时候,我们不会有事的。”她指了指自己额头的金色三角形,这个丽雅自己也无法控制发动的圣印如今璀璨地亮起了,就像是被那个白影刺激的一样。 白影逐渐靠近,休伯特他们都看清了,那是一个白衣的女孩,出人意料的清秀,身上只穿了一件似云似雾的白纱裙,如瀑的黑发随意自然地披散而下,几乎到她的脚踝,而她的小巧的脚上并没有穿鞋子。 女孩向他们靠近,但是休伯特他们都感到了一股比奇美拉兽群更大的危机感,她移动的时候,身体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光,白纱浮动,脚尖给人的感觉就像没有接触到地面一样。她的脸端静的仿佛神子,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是对生命与世界的完全漠然。 奇美拉们也意识到了它们背后的女孩,它们转过身体,凶恶地盯着手无寸铁的女孩,在视觉上一群奇美拉双翼展开双首咆哮的样子极具冲击力,相比之下少女看起来是那么弱不禁风。但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女孩伸出手,停在自己面前,白色的光从她无声射出,没有人看清了那是什么攻击,光束穿过奇美拉的,下一刻鲜血冲天! “那是什么神术?”休伯特呆呆地看着满天飞扬的鲜血之雨,没有吟唱没有符文,那些静谧的光束就像是洞穿豆腐一样简简单单地洞穿了奇美拉人工强化的。更可怕的是他并没有从那像是月光一样的光上感觉到任何威胁与杀意,一丝声音都没有,却射穿了一切。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啊?”他听到了丽雅难以置信地声音,脸上突然感到了一阵湿润。他伸手去擦,是红色的血,但是似乎不是他的。他疑惑地抬起头,终于明白了丽雅说的话。 他们头顶上方,被光束擦过的防御罩出现了几个大洞,应该不比三阶神术差的防御术式在这种攻击下居然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奇美拉的尸体一具具倒下,女孩继续向他们走来,她行走在遍地的尸体中,却还是白衣如雪,表情默然。一些残存的奇美拉根本就不敢靠近那个女孩,它们也感受到了从那个虚幻的身体上压倒性的力量。隔着防御罩休伯特,丽雅,阿洛肖和那个女孩对视。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气,这防御罩对于眼前的女孩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女孩默然的目光划过阿洛肖,在丽雅的紫色瞳孔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随后落到了休伯特身上,再也没有挪开过。 “喂,她好像在看你哎。”阿洛肖捅了捅休伯特。 “我知道。”休伯特屏着气回答。 “你认识她?”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哦不,之前似乎见过一个背影,你不是挺会收集资料的吗?圣堂中没有她的资料吗?” “没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级别的怪物,恐怕是被高层藏起来的珍品。”阿洛肖盯着女孩,有些畏惧地说。 “不过她一直在看你,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小姐你好,谢谢你救了我们,你穿的真好看这样吗?” “真正的贵族对于女孩的注视不作回应可是一大污点。” “你行你上,我又不是什么见鬼的贵族!” 丽雅有种想把这两个混蛋踢死的想法,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小声地斗嘴,斗嘴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小声对她们这些听力出众的圣堂参者而言简直一点隐蔽性都没有啊,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都听到了,白痴白痴!说不定人家一怒挥手就把我们灭了! “兰”一直沉默地女孩突然对休伯特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由于声音太轻,休伯特并没有听到后面的东西。 “兰?那是什么,你的名字吗?”休伯特问,眨着铁灰色的眼睛。女孩微微皱了皱淡淡的眉毛,不过很快舒展了:“如果是你要称我的名字为兰的话,那我就叫兰好了。” “哈?哈!”休伯特感觉自己的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感受到了背后阿洛肖和丽雅非常不友善的目光,这下他跳进莱茵河都洗不清了。 “很高兴与你见面,休伯特,不过我得走了,那么下次在见吧。”女孩说,素颜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转过身,白裙舞动,像是在月光下开放的一朵兰花,纯净无暇。 “谢谢你给我的名字,也许很配呢。”她轻轻地笑道,又像是一个虚无缥缈地影子一样渐渐远去。 那种恐惧和无力感终于消失了,休伯特喘着粗气,凝视着已经远去的少女。为什么那个女孩会对自己那么亲昵,之前认识吗?难道是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甘地收回视线。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身边还有两个人。丽雅和阿洛肖都满脸黑线地盯着他看。 “喂喂,你们这个表情,就像是要吃了我一样哎。”休伯特举起双手,后背发凉。 “说,你和那个女孩什么关系?”丽雅说,给人地感觉仿佛是咬着牙愤怒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我我如果我说我真的不认识她你们信吗?”休伯特汗如泉涌。 “见鬼你都给别人取名字了,如果是你要称我的名字为兰的话,那我就叫兰好了。这种甚至有点肉麻的话都撂在这了你还想说你不认识对方!”阿洛肖无情补刀。 “我我我真的是”休伯特感觉自己就算脸上挂上两行清泪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了。 “唉,休伯特,你和别的女生有什么关系我不追究,但是和这种怪物打交道好歹跟我说一声吧。”丽雅生气地跺脚,转过身,表示出不想理会休伯特的样子。 “丽雅,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女孩啊。”休伯特说,一旁的阿洛肖给他比划了一个嘴型,虽然休伯特没有经过这方面的培训,但是还是能勉强看出那个词是“吃醋”,他满脸黑线地对阿洛肖竖起中指,阿洛肖居然点了点头。 “你们要闹别扭回去再说,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吧。”阿洛肖说:“屏障已经破了,可是外面的奇美拉并没有死绝。” 休伯特骤然警觉起来,是的,因为之前那个女孩的威压,那些奇美拉都蜷缩到了黑暗里,如今她走了,可是这些奇美拉似乎还没有离开。 丽雅掏出那柄银十字弩,她的面前最后三头奇美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没有屏障的话他们就相当于三块硕大鲜美的肉块啊。 “丽雅,对付这么多你没问题吗?”休伯特问。 “哼,虽然不像某人一样一边倒的屠戮,但是牵制总是没问题的,把它们打跑就好。”丽雅瞄准了奇美拉的头部。 “我来帮你。”休伯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行,坐下,就你的身体给我好好躺着!” “可是!” “你是瞧不起我的实力吗,别忘了当初是谁教你神术的!”丽雅射出了箭矢,上面包裹着金色的灵力神术,向奇美拉的头部飞驰而去。箭矢成功命中目标,神术炸开形成了一个小型爆炸,烟硝散去后奇美拉的狮首整个消失了,但是它还有一个羊首愤怒地盯着丽雅,发出刺耳奇怪的叫声。 “怎么可能!”丽雅还处在惊讶中,负伤的奇美拉已经向她俯冲过来,它打开了背后的双翼,就像滑行一样,朝丽雅挥下能够排碎钢铁的利爪。 “丽雅!”休伯特叫道。 一道影子划过他们眼前,对着滑行的奇美拉仿佛子弹射出,相撞的那一刻奇美拉的身体不自然的扭曲,看起来连脊椎都被打断,连惨叫都没有当场死亡,几乎难以相信这是人类力量的一拳。 那个影子的主人有一头飘扬优雅的粉色头发,剩下的部分却被钢铁包裹,连心都是。战地玫瑰,圣天骑士团副团长奥莉薇玛格丽特。 她站在休伯特他们面前,拔出腰间的长剑,就像一道绝对不可能逾越的铁壁拦在前方,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奇美拉连试探的决心都没有,它们呜咽了几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进黑暗里。 “玛格丽特姐姐!”丽雅开心地上去抱住玛格丽特:“太好了你来救我们了!” “接到你们的求救信号就立刻过来了,第一层的迷宫耽误了点时间。”玛格丽特宠溺地摸了摸丽雅的头,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但是这仅仅是对于丽雅一个人而言。她的目光扫过休伯特和阿洛肖的时候,两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要不是身体躺在地上不能动他们可能已经跑了。 “玛格丽特老师。”休伯特和阿洛肖都支支吾吾地说。但是他们两个很快愣住,看着对方疑惑地眨眼睛。 “你在说什么?她是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明明玛格丽特是我的剑术老师啊!” “什么,她也是你的老师!开玩笑吧!” 两个人大喊起来:“这究竟怎么一回事,玛格丽特老师!” 一记手刀毫不留情地劈在休伯特和阿洛肖他们头顶,他们痛叫一声看向他们闭上眼睛不耐烦的玛格丽特老师,那张脸上还是他们熟悉的冰冷严厉,像是罩着一层厚厚的铠甲。 但是这一次他们见到了铠甲之后的老师,玛格丽特轻轻叹了口气,她蹲下来,原本手刀的手变成了抚摸,目光温柔:“那些事情以后在说吧。” 她将休伯特和阿洛肖都静静抱住,他们的头搭在玛格丽特的双肩,可以闻到老师头发上的香气,那味道很柔软,就像是花朵。 “你们还活着,真的太好了。”奥莉薇玛格丽特轻轻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火种 罗丹睁开了眼。 躺在水晶座的台阶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伸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黑色的眼睛瞥到了前面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的两具尸体。 看起来不像是人,倒像是神话里的奇美拉,罗丹很快移开了目光,没什么意思,又是忏悔谷那帮疯子的作品吧。 “殿下,你醒了。”凯瑟琳无声地从黑暗里浮现出来,黑色的甲胄就像是黑暗的延伸一般。罗丹看着凯,台阶下的尸体显然是凯瑟琳的杰作,虽然那些合成兽看起来也就那样,不过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杀死它们足以看出凯是个多么可怕的刺客了。 “根据时间来看,成人礼很快就会结束了。”凯瑟琳说道。 “嗯。”罗丹点了点头,望向台阶之上那块巨大的水晶,能刻录十五个人名的切面上之后两个孤零零地名字,不由得觉得一阵失望。凯似乎也察觉到了罗丹的神情,补充道:“之前也有几个人来过,不过都是一些杂毛,都赶走了。” “嗯。连你这关都过不去的话,不过是一些废物。”罗丹冷冷地说。这话似乎也有对凯瑟琳的轻蔑,但是凯瑟琳并没有什么表情。 “殿下,似乎又有人来了。”凯瑟琳皱了皱眉,缠在她手上用来探测的蛛丝产生一种颤动,有人或者什么进入了她的区域。 “都快结束了还有什么厉害的人,你自己去解决就是了。”罗丹摆了摆手,无聊地说。凯瑟琳深深鞠了一躬,退回到黑暗里,重新化作无声的刀刃。 几乎很快,黑暗里传来打斗的声响。原本打算迈步的罗丹停下了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凯瑟琳消失的黑暗处,照理说以凯瑟琳的身后不应该有这种声音才对,刺客从来都是杀人于无形,怎么会有武器对撞的声音? “你真的很厉害,我们圣堂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刺客。”他听到了一个爽朗豪放的男人的声音:“不过光照会的招式,我在索多玛多多少少见过一点了!” 他话音刚落,黑暗里暴起出蓝色的电光,凯瑟琳的身影从黑暗中冲出,她提着那柄黑刀,左手上缠满了密密麻麻地刀丝,罕有地露出一丝郑重。那个被她刀丝缠住左手和大枪的男人也从黑暗里走出,他比凯瑟琳高很多,接近两米的魁梧身体上穿着比一般成年人的铠甲还重的银白甲胄,自信地笑着。 “哦。”罗丹深渊般的眼睛里终于浮出一点好奇。 “这是光照派的蜘蛛巢吧,我听我爸说过,用一根丝线就能把人体完整地切开。”他看着手上缠着的刀丝,这种特质的金属丝真的很锋利,都嵌进他的护臂中了,要不是护臂的厚度比其他地方的甲胄还厚一点,恐怕他也已经见血了吧。 “但是这种东西有弱点,那就是小姑娘你太轻了!”他大笑,挥动那杆几乎跟凯瑟琳差不多重的骑士重枪,缠上了刀丝的重枪直接扯动凯瑟琳的身体把她抛向空中,虽然一只手动不了但是凯瑟琳经过特殊训练的身体在空中扭转,居然顺势一刀劈向男人的脖颈处。 “厉害,这种锋利的眼神,我很喜欢。”男人没有闪躲,一拳轰向凯瑟琳手中的刀,那只手臂上缠满了蓝色跃动的电弧,那是雷电属性的灵力,凯瑟琳看到了他额头前亮起的雷电模样的圣印。她的刀上也泛起黑色的气流,可是两者相撞的一刻凯瑟琳还是飞了出去,咳出一口血。雷电可以直接透过刀攻击她的身体,而且从量上对方也比他强很多。 她单膝跪地,用刀拄着自己的身体,切断了左手和刀丝的联系。 “还打吗?你这样让我很苦恼哎,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和女人打架。”大汉挠了挠头。但是凯瑟琳没有理会,她脚尖用力,准备刺向男人的心脏。但是她的动作还没开始就被人按住肩膀。 “你不是他的对手,放弃吧,让我玩玩。”凯瑟琳转头,看到面无表情的罗丹摩根。 “喂,你叫什么名字?”罗丹问道,“似乎挺厉害的,居然这么晚才来。” “嘿,之前在第一层的迷宫转了好久才出来的。”大汉不好意思地说。 “你就是罗丹摩根吧,黑色王子。很早之前我就想跟你打一架了。”他的眼里萌发出勃然的战意,“我是雷蒙德,乔治佛丁之子!”他双手握拳,浑身上下都迸发出银蓝的电光,仿佛雷神降临。雷蒙德将自己的圣印雷痕开到最大,涌出的灵力量让凯瑟琳都觉得吃惊。当灵力过于浓郁的时候会形成灵压,灵压对和灵魂都会带来一种压迫感和窒息感,而雷蒙德现在给她的感觉已经带有一点点灵压了! 罗丹还是负着手,好整以暇,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雷蒙德的灵压产生的气流鼓吹起来,直达对面的气势到达顶点的时候他才慢慢地拔出背后受诅咒的魔剑。 下一刻罗丹摩根从原地消失了,凯瑟琳再次看到罗丹的时候他在雷蒙德背后慢慢走着,黑玫瑰已经完全出鞘,剑刃滴血! “我并没有问你是谁的儿子,我问的是你自己。”他淡淡地说。 “喂喂,这么夸张吗?”雷蒙德心有余悸地盯着自己胸前的伤口,那一剑实在太快了,即使他全神贯注都没有来得及防御住罗丹的剑,那一剑已经刺穿了他的铠甲,不过好在伤口不深。 他转身,缠绕雷电的骑士长枪像是一条狂龙,每一次都是横扫千军,可是罗丹不是那种笨重的存在,他更像是一个鬼魂,在长枪带起的烈风和雷电中游刃有余地闪躲。 “果然和传说的一样,强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罗丹你真的是一个怪物,到底经历过什么?”雷蒙德说,不过很快他大笑起来:“不过这都无所谓,全力以赴的战斗就是我生命的一切,罗丹!让我看看我与你的差距!”他一枪刺出,索多玛龙骑士团屠龙枪术,枪如龙吟,雷电交织! “或许,你有留名的资格,雷蒙德。”罗丹侧身闪开,无视那磅礴的雷电灵力,一剑斩断了雷蒙德的长枪。 两天后,圣疗养院。 一辆金绿色的马车停在疗养院白色的大门前。自从成人礼结束后,这间疗养院接收了许多圣堂的伤员。教会为他们安排了最擅长神术治疗的牧师以及修女,一般的伤口两三天就能完全恢复,所以除非是重伤住院,一般不会有人特意来探望伤员。 车门打开,紫裙金发的女孩跳下车,她的手中捧着一捧很漂亮的紫色鸢尾,向疗养院中蹦蹦跳跳地走去。 三楼的某间房子里,被捆的像是粽子的休伯特眼神怨念地盯着阿洛肖,同样被捆成粽子的阿洛肖强行闭上眼睛,想无视休伯特的目光,但是他的额角还是青筋跳动,显然很愤怒。 “喂,你到底还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多久!”阿洛肖实在受不了,深绿色的虎瞳狠狠瞪了回去。 “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和你这个骄傲自大又卑鄙偷袭人的家伙一间病房。” “你找打是不是,你以为我想跟你这个弱到死的家伙一间病房!”阿洛肖伸起打了厚厚一层石膏的手。 “就你这状态连下床都不可能吧!” “说的好像你可以下床一样!”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丽雅推开门。捧着花的少女看着这一幕,露出有些懊恼和无奈的表情。她走过去,赏了两人一人一记手刀。 “医院里禁止喧哗不知道吗!”她把花插到两张病床中间的花瓶中,转身严厉地说。 “好好我知道了。”休伯特捂着头痛哼。 “喂,你打这家伙也就算了,谁给你的资格打我?”阿洛肖也捂着头,但是眼神愤怒。 “哦,我们的大少爷是忘了自己在病床上还重伤不能动弹吗?”丽雅凑到他面前,表情黑化,眼里闪着邪恶的光,右手开始凝聚神术灵力。面对这种裸的威胁阿洛肖后背冷汗直流,乖乖收回了目光。 “丽雅,你怎么跑的这么快啊。”病房的门又被推开,穿着骑士铠的玛格丽特和依旧一件邋遢的神官袍的凯恩走了进来。玛格丽特还是冷着一张脸,凯恩则满脸阳光地向病床上的休伯特打招呼。 “嗨,凯恩叔叔,玛格丽特老师。”休伯特说。 “看起来小少爷伤的并不是很重呢,还能跟别人打闹取乐。”凯恩掏出酒瓶子说,顺手摸了摸花瓶里的鸢尾。他总是能从身上宽松的神官袍里掏出一壶酒,也不知道究竟是藏在哪里。 “医院里禁止饮酒,我收了。”玛格丽特不容分说地夺走了凯恩的酒壶,凯恩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但是玛格丽特带着一股杀气瞪了他一眼,凯恩老老实实地躲到了后面去。 她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拉了把椅子坐在休伯特和阿洛肖的病床之间,翘起一只腿。 休伯特和阿洛肖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但是在他们开口之前玛格丽特就已经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问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来给你们解释的。” “我的问题就一个,上面派您同时作为我和休伯特的老师,是怎么打算的?”阿洛肖沉下脸,语气相当冰冷,可是在玛格丽特之前他还是习惯性地加上了您这个敬称,无论是从武技还是性格上他确实十分尊敬这位圣天骑士团的女团长。 玛格丽特看了他一眼:“你应该也猜到几分了吧。” “把我作为这家伙的磨刀石,就像是让火种燃烧地更旺盛的柴火吧。就像是成人礼中那些恶心的怪物一样,把我当做英雄成长道路上的经验素材,而你们就在高处看着这一幕闹剧,风轻云淡,高高在上。”阿洛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贵族之间流行的斗蛐蛐,用草根随意的拨弄瓷盏中的蛐蛐,让他们去争斗,是不是令你们感到非常愉悦!” 他深绿色的虎眸里凝结着炽烈的绿芒,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导致自身灵力激荡沸腾,几欲破体而出! 面对这样严厉的指责,玛格丽特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否认:“是的确实是这样,在上面的人眼里,你只是休伯特成长路上的柴火,他才是真正的火种。” 阿洛肖戏谑地笑了一下:“我的问题问完了。”他别过头,失去了继续和他们说下去的兴趣。休伯特看着他别过头的样子,心里并不好受。 “我的亚父”休伯特说,虽然很早以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作为大神官亚伯拉罕参加圣堂博弈的棋子,但是如今真正被这样利用感觉还是好糟,明明只是想证明自己,保护他人的决心,在上位者眼里也是可以轻易玩弄利用的东西吗? “休伯特,你们必须明白圣堂并不是你们可以安心玩耍的地方,只要涉及到权力,就会有权力的暗流,更何况这里能赋予你们的是圣子,成为教皇继承者的资格。”玛格丽特说:“相比之下你的亚父做的已经算善良了,另一些人,另一些势力做的更加过分,圣堂,已经开始出现死亡了。” “死亡?”休伯特悚然。 “阿洛肖,你还记得‘毒蛇’杜萨门吧?” “他不是被罗丹摩根杀死了吗?”阿洛肖头也不回地说。 “杀死了?”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他被派去刺探罗丹摩根的情报,但是被无情地杀死了。上面的人出于各种原因没有对外界公布他的死讯,实际上杜萨门本来就是他们的棋子,他来和你接触收集圣堂火种的各种资料其实都是帮身后那些大人物做事。对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弃掉也就弃掉了。” “弃掉也就弃掉了?这是一条生命!”休伯特出离地愤怒,对这种随便的语气,轻蔑的口吻。 “生命?你见过那个棋手会为棋子的死去而悲伤,不他们只在乎输赢。”玛格丽特说:“你们就是活在这样的棋盘上,死去便意味着退场,连葬礼也不会有。不要小看人类的,在巨大的权力诱惑面前,人人都可能变成魔鬼,甚至你们从这里出去的那一刻就会有势力来拉拢你们,刺杀你们,他们做的出来,他们已经做过。” “大神官亚伯拉罕也是这场权力游戏的玩家,但是他不是最强也不是唯一,他也有敌人,许多人指望着通过你把大神官也拉下水,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他只能期望着你尽快成长起来,否则以后你将活得很累。”玛格丽特顿了顿:“你以为当初真的是佩德罗擅自主张把你关进忏悔之壁的吗?” 恐惧的寒流从休伯特的心脏流向四肢百骸,他微微颤抖,原来从一开始棋局就已经开始了,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划分黑白,隐藏在黑幕中的大人物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观察实验中的老鼠。 “告诉我,亚父的敌人。”休伯特说,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很多。”玛格丽特沉默了片刻:“树大招风,即使什么也不做,处在高位便是有罪,被人惦记。” “告诉我!”休伯特道,有火焰在他眼底跳动,他受够了,成为一枚棋子被人随意摆弄,却不知道真相。 “玛格丽特。”凯恩的神情严肃,收起了平时嬉笑的表情,把手按在她的肩膀:“还太早,他们只是孩子。” “都有成为棋子的觉悟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反正他们迟早要面对一切。”玛格丽特拍开他的手,“你们一开始遇到的率领尸鬼的小女孩就是忏悔谷雪藏的火种,艾夏莉莉安,圣印‘罗刹’,能力是制造出聚集阴邪的煞气使邪恶生物增幅。” “连忏悔谷都参与这场争纷吗?”丽雅皱起眉头。 “他们属于旁观者一系,和许多家族一样保持中立,可只要有一方露出疲态,他们就会变成最凶狠的秃鹫。不过对大神官而言,真正具有威胁性的敌人是中央教会。” 凯恩的目光里闪过复杂的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听好了休伯特阿洛肖,还有丽雅,”玛格丽特的表情就像是在诉说一个庞大而危险的秘密,丽雅坐在了休伯特的病床边上,显得有些困惑,阿洛肖也微不可查的竖起自己的耳朵,即使是他们之前也不曾听说过中央教会这个名字。 “中央教会,或者有叫做中枢教会,是教会中隐藏起来的最上层的权力机构。教会一般所向世人展示的阶级等级是教皇,红衣大主教,大神官,神官,牧师这些,但是事实上真正处于教会权力核心的人从来都不这么对教会的人分级。他们的分级方式是中央教会和外层教会。”奥莉薇玛格丽特低语:“中央教会包括教皇,红衣大主教,还有在世人面前从来不会露面的主教团,理论上来说教皇和红衣大主教的权力最大,但是由于他们只有五个人,一些庞大复杂的政策需要更多的头脑,主教团就是那个权力的头脑,他们的人数没有人确切知道,不过应该是在一百到两百之间,每一个人理论上都有着超越你亚父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的权限,可是只有成为一个整体才能够行使他们的权力。” “在他们之下的就是外围教会,你的亚父大神官虽然看似地位显赫,实际上也只是外围教会的最高权力者而已。”凯恩皱着眉头,带着些许不快地说:“那些主教团有着你们难以想象的权势,有那种权势的人行为上已经不能从人的角度来考虑了,道德准则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不,应该说道德准则就是他们那帮人制定的。” 休伯特和丽雅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想到教会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层权力关系在,就像是梵蒂冈表面金色的阳光下突然升起了一道沉重的黑幕。 “忏悔谷,圣堂最初都是他们搞出来的东西。圣堂的实际操纵权完全在他们手里,蓝丹只不过是他们选出来的执行者。绿袍牧师会的莱文星顿杰尔森,银枪骑士团的德温尔维克多都是他们的火种,圣堂最优秀的一批人几乎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两大帮派的形成也是他们在背后默许唆使。” 这番话令休伯特,阿洛肖,丽雅都为之动容,连他们都没有想到主教团会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这等若是把圣子牢牢抓在了手里。 “他们这样难道教皇就不管吗?”丽雅有些气恼地问。 “不会管,也没有理由管。”玛格丽特直视着丽雅:“你们不要理解错了,虽然我对你们说主教团背地里会搞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但是他们所作的不是恶事。当然也不是善事,恶和善对于权力者而言毫无意义。他们所作的一切最终还是为了教会的。两大派系会淘汰掉他们不需要的废物和对他们产生威胁的人,可一旦你得到他们的认可他们就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休伯特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放开:“也就是说未来我和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一定,而且可能不会太远,他们会想办法制造各种合理冲突,你很难意识到他们幕后的推波助澜。一直有传闻教皇很器重大神官,主教团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多么和睦。” “好吧。”休伯特点了点头:“那么还有一个,老师你知道在圣堂的学生中有一个穿着白衣服披散头发,能射出巨大白色光束的女孩吗?” 玛格丽特微微变色:“你见到她了?” “嗯。”休伯特点了点头:“在我和阿洛肖重伤躺在地上的时候不是被奇美拉围攻了吗,在您来救我们之前我们就遇到她了。” “难怪,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打穿了我们发给你们的护身符。”玛格丽特沉吟道:“她有和你们说过话吗?” “何止说了话,休伯特还给她取了名字!”在休伯特开口之前丽雅抢先一步说。 “取名字?”玛格丽特和凯恩两个大人的头上都冒出一排问号。 “她似乎对休伯特特别友好,休伯特叫她兰,她就说那就把这个字当做她的名字了。”丽雅说,斜觑了休伯特一眼,休伯特红着脸想要解释,一边地凯恩依旧凑上来用手摆着休伯特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一个大拇指:“小伙子干的不错!” “滚!”丽雅和玛格丽特同时踹了他一脚,想踢一只破皮球一样把凯恩远远地踢飞出去。休伯特望着凯恩身体飞出的弧线,眼中夹杂着理解和同情的泪水。 “那个女孩,很神秘。”玛格丽特叹了口气:“她和你们的级别是不一样的,连大神官都查不到那女孩的名字。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主教团的火种。” “火种,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没跟你解释过?火种是主教团用来形容有资格成为圣子的人,他们经过严密的观察和推算从三千位世界各地的天才中选出的不足区区二十个人左右的未来火种。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如果今后能够圣子就会像火种一样将这个旧时代熊熊点燃,让世界迎来新的时代。” “点燃旧世界的火种?真的有这么夸张吗?”休伯特错愕,那帮权力的疯子打算用他们做到什么程度。 “比你想的还要夸张,他们对你们的期待简直就像是弥撒亚。火种的名单已经初步出来了,在经过成人礼之后又经过一些微调,根据你们的亚父说你们的名字也在上面。”玛格丽特莞尔。 休伯特和丽雅对视一样,都露出无奈地苦笑,明明他们在圣堂中的实力连前百都进不去,偏偏被认为有可能成为最后的圣子圣女,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亚伯拉罕选中的人。 “关于火种的评价并不仅仅只看你们目前的实力,未来的潜力也是考察的一部分。所以你们接下来的训练绝对不会轻松。等养好了伤休伯特我就要正式交给你圣骑士的剑法了,到时候你会比之前累一百倍。”玛格丽特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她也差不多走了。 另一张病床上,阿洛肖还是背对着玛格丽特,从他身上她能感觉到骄傲和愤怒,也许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取得这个孩子的原谅,但是玛格丽特还是想说,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 “阿洛肖,我知道这次对你而言时不公平的,我同时作为你们的老师,却将你们家族的武技全部为休伯特讲解了一遍。这次你的败北你完全可以认为是我们算计了你。但是我可以保证,之前我所教给你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不是敷衍。我知道着补偿对你来说远远不够,但在我眼里你是和休伯特一样的,我不管那些主教团把人分成三六几等,但是我的学生我一视同仁!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从今往后我还是你的老师!” 她说完,阿洛肖并没有转过头。不得不说玛格丽特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挫败感,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抓起凯恩,向门外走去。 “猛虎之牙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轻易折断。我也不会,因为那帮老家伙的评语而随随便便决定了我的人生,别人不相信的我偏要做给他看,这次才是我泰格里斯家族的作风!”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玛格丽特听到了一只幼虎的咆哮,虽然显得还那么稚嫩,但是隐隐已有王者之风。她转过身,阿洛肖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虽然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不过那双深绿色的眼睛还是凶狠如初,他慢慢握紧自己的拳头,咬着牙对玛格丽特露出一个残酷的微笑:“就算是火种,也是会被扼杀的!” “那我期待你的表现。”玛格丽特干脆地甩头,粉红色的发丝扬起,被遮住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圣彼得大教堂,权力的中枢。 在这座教堂高处但却又不是顶层的房间里,红袍的男人们拉上所有的窗帘,点亮面前的蜡烛。巨仄的黑暗中,微亮摇摆的烛火照亮几张陌生尊贵的脸庞。即使在整个教会里都没有几个人见过这些脸,但是却是这几个人掌握着比号称神之前官亚伯拉罕蓝丹更加庞大的权力。 最危险的永远藏在最深的黑暗里,最强大的永远隐身在最深的幕后,这是他们这些人所奉行的行事准则。他们是主教团,他们即是中枢教会! “成人礼结束,用水晶之座筛选出的十二个火种已经排好名了,请各位过目。”有一个人声音低沉地说,但是他的脸上罩着银质的巨大假面,即使在主教团中他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几张羊皮纸从他手中滑向其他几个人,他们快速地扫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 “跟我们之前的猜想没有什么区别,月神,半精灵,王女,泰坦之血,黑玫瑰啧啧,这一届的圣堂居然聚集了这么多力量的种子。” “他们萌发的那一天,真期待啊。”有人的声音说道。 “还很早呢,你看他们有些人甚至连在水晶之座上留名都做不到,他们现在还太弱了。” “留名?只不过是在一块破石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罢了,这次留名的108个人参差不齐,你看像莱文星顿那种废掉的天才都能留下自己的名字。”有人轻蔑地说。 “没有留下名字的人中,最让各位关注的是休伯特吧,圣人的灵魂,无限的成长性。”之前那个带面具的人说道。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 “蓝丹宝贝的养子吧,听说他和泰格里斯家族的阿洛肖打了一架,平手,成长得真快。”另一个人说:“但是你也知道,蓝丹死都不让我们查这个孩子的底细。” “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跟蓝丹闹翻,毕竟十年前的‘白色行刑人’终究不是好惹的。”带面具的人说:“除此之外我想我们需要把一些精力放在罗丹摩根身上了。” “罗丹那个自大狂妄的王子还有什么好讲的,他只是我们用来牵制查理曼的人质而已。他太出跳了,虽然实力很强,但是这样的刺要除掉也容易的很。” “根据蓝丹所说,罗丹的身上应该还有一件不亚于黑玫瑰的灵器,很可能已经达到圣器,或者神器的品质。他的猜测是,卡冈图亚!”男人说出最后那个词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连烛火都黯淡了几分,似乎因为这个古老的名字而颤抖摇晃。 “是真的吗?”从极大的震惊中足足呆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的主教们用不确定的语气反问了一次,他们的额头甚至都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也许,我不知道,只是可能性而已。”戴面具的男人摇了摇头:“不过,毕竟是和黑玫瑰一起都是龙腾时代的遗物,如果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并没有把所有的戒指带进‘帝之寝宫’” “查,立刻派人去查清楚!如果那真的是卡冈图亚的话,我们的计划能往前推进十年!这简直是神赐的机遇!”贵为主教团的成员居然有人一拍桌子激动地喊道,他们是在太兴奋了,活到他们这个岁数和地位,世界上已经没多少东西能让他们动容,但是如果是卡冈图亚的话。 那个名字在那段历史里,那段被人特意抹杀的历史里,象征着太多太多东西。 “还有罗丹身边的那个黑发女孩凯瑟琳,似乎是光照会的刺客吧?谁把她招进圣堂的?”男人冷冷地问。 “这你放心,没有任何图谋不轨的意思,凯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已经汇报过伊图亚斯大主教了。”黑暗里有人回应道。 “好吧,出了事情就由你负责。”戴面具的人说:“那么这次集会就到这里,我会派人去管住罗丹摩根,至于查理曼方面还是由卡斯特大主教看管。” “最近他也没什么大动作,自从他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圣堂后表现得就一直很乖顺,想必他也是知道国王这个位子来之不易吧。”主教团里有人轻笑。 “不要小看查理曼,他是一头狮子,即使收敛了爪牙他也还是一头狮子,别忘了他之前叛国的理由就是为了亲人,既然为了他的女人他会选择弑君,那么为了他的儿子就算逆神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吧。” “我知道了,我会密切去关注的。”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计划,绝对不能有半分出错!”戴着面具的男人沉声道:“几代人的夙愿,也许就会在我们这一代实现,这是为了教会,为了全人类。” “为了教会,为了全人类。”主教团的人纷纷起身,跟着他一并喊道。 “等到圣堂的火种们最终成长起来,旧的时代会被摧枯拉朽地毁去,第三次全圣时代将会到来,到时候各位,我们所有的辛苦和犯下的罪孽都会得到慰藉和宽恕!” “这么多力量的种子居然在同一个时代汇聚一堂,总感觉有些巧合,让人有点隐隐不安啊。”有人说出了他的忧虑。 “你觉得这是人能做到的计谋吗,不,不可能的,这只有可能是神的旨意!是上帝注定了要在我们这一代实现所有的理想与愿望,任何的置疑和放弃都是对神意的亵渎!我们,必将重返伊甸!”男人朗声说道,没有半分怀疑,他的眼里亮着蜡烛的火光,异常明亮,就像是神在他的眼中投下了光辉。 “嘿,这样子就好了,除了右手的手臂以外身体其他的部分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最多在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圣疗养院的小修女给休伯特包扎好手臂说,她转过头,又抽出一卷白色的绷带对阿洛肖说:“你也是。” “哦。”阿洛肖随口应了一句。 “成人礼上就你们几个伤得最重了,其他人都早早出院,你们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东西。”小修女的眼里闪动着好奇,一边细心地包扎道。 “不,是我和这家伙打了一架,有点私人恩怨,不过我赢了。”休伯特笑道,洋洋得意。 “什么叫这家伙,而且你有不是靠自己赢得,有什么好说的!”阿洛肖冷冷地说。 “不是在群渊的时候你承认了吗,难道现在又要反悔吗,说谎不是贵族所不耻的吗?” 听着两个人絮絮叨叨地斗嘴,小修女叹了口气,狠狠地把绷带绑紧:“你们两个关系还真好,把对方伤成这个样子还能这么开心地斗嘴的。” “谁和他关系好了,谁说跟他斗嘴开心了!”休伯特和阿洛肖一齐回头,用一模一样地台词大吼。“你们凶我干什么!”小修女气愤地把他们两个病号推走:“好了好了,不服气的就出去在打一架,我可没空听你们这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斗嘴。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我处理呢!” “32号。”小修女喊道。 “来了来了。”一个颇为爽朗的声音说道。休伯特原本打算离开了,但是听到这个声音他又停下了脚步,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更为熟悉的铁塔般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的胸肌汹涌到几乎要把病服撑裂,一只手臂有休伯特的大腿那么粗。那个小修女坐在他面前,连他的腰都没有到,她也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猫一般,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巨人。 “雷雷蒙德!”休伯特喊道,居然是雷蒙德,那个龙骑军团长的儿子,进入圣堂的第一天就用一杆长枪给所有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呦,这不是休伯特吗。”雷蒙德也认出了他,还是一贯笑的像是灿烂的阳光:“怎么,你还没有伤好出院吗?伤的这么重?” “啊,哈哈,我和阿洛肖打了一架。”休伯特挠了挠头。雷蒙德看到了一边阴沉着脸盯着他看的阿洛肖:“这样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阿洛肖:“似乎你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嘛。” “只不过是一次小失误而已,雷蒙德,等我伤好了以后我们之间也会有一场生死战,你就在前方等着我就好。”阿洛肖深绿色的猛虎之瞳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好啊,求之不得。”雷蒙德坐在小修女面前,伸出绑着绷带的手,微笑:“麻烦你了。” “哦,嗯。”小修女立刻为他换下旧的绷带。 “你不会也是跟我们一样现在伤没有好吧?”休伯特问。他和阿洛肖是特殊情况,因为强行在重伤的时候使用拒绝之炎,他的右手粉碎性骨折,经脉都断了一半,而阿洛肖也是因为和他硬碰硬全身都残了,靠着教会的高阶治疗术不断的治疗温养才把身上的骨头重新拼回去。所以他们的住院时间相当得长,这时候其他人的伤早就已经好了,几天前他还见到来探病的吉和阿索。而表现得像战神一般强大的雷蒙德居然也没有完全恢复吗。 “嗯,遇上了罗丹摩根。”雷蒙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们交战了?”阿洛肖追问道。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雷蒙德苦笑道:“他太强了,完全是个怪物,跟我们就像不在一个等级一样。” “之前我派去调查他的人也被他杀了。这家伙。”阿洛肖握紧了左拳,露出凶狠的神情。 “他确实是个疯子,但是也是个很强的疯子,报仇的时候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雷蒙德说:“这个圣堂里,能够媲美罗丹的人我觉得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还有人能和那个王子媲美的吗?”休伯特问,他正面面对过罗丹摩根,那种仿佛地狱洞开般的汹涌杀气,就算是莱文星顿在他面前也会被他的杀气压垮,连雷蒙德都被他伤成这个样子。他不属于任何组织,甚至连罗马皇室都不算他的后盾,可是即使一个人他也像是一座深渊般让人绝望。 “有,罗丹摩根虽然强,但是他也不是无敌的。至少我知道,德温尔绝对可以做他的对手。”雷蒙德斩钉截铁地说。 “德温尔,那个银枪骑士团的团长吗?”休伯特说。 “嗯,现在我也已经加入了银枪骑士团,德温尔之前来探望过我,他给我的感觉和罗丹摩根一样,深不可测。”雷蒙德神秘地说。 “德温尔和那个银枪骑士团这么强大吗?我以为他们只是和绿袍牧师团平起平坐的组织而已。”休伯特说,他已经知道莱文星顿和德温尔都是主教团的火种,代表着圣杯与圣剑最高的上限。 “绿袍牧师团跟银枪骑士团完全是没法比的,莱文星顿虽然也算是圣堂一流的神术师,但是他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和德温尔相差太远了。你看这次成人礼结束后的受伤情况好了,同样是两个大组织,在最后的奇美拉攻防战中,德温尔一边是只有名字刻在水晶上的最强的十五个人中有些人受伤,而莱文星顿那边,水晶上的十五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底下的人伤了一大片。”雷蒙德嗤之以鼻地说。 “你们不了解莱文星顿的一些事。”阿洛肖道,他在圣堂成员资料的收集方面比雷蒙德和休伯特都强很多:“莱文星顿,曾经被誉为‘光的领路人’。十三岁的时候创造了教会最年轻牧师的资格,问题是他考取资格的方式并不是和青铜骑士对战,在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掌握了几个三阶神术,当时几乎震惊了教会一半的高层。” “十三岁掌握三阶神术?”休伯特悚然,他的手臂上还刻画着三阶神术拒绝之炎的符文,凯恩刻画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灵力需要多么可怕的精神力去引导驾驭,也体验过它爆发时的毁灭性力量,这种东西和狂龙一样暴虐的东西能够被孩子掌控,就算天才也不足以形容这一切! “当时所有人都仿佛见到了一颗超新星的升起,可是他们没想到这颗大星黯淡的如此之快。考取了牧师资格之后的三年,莱文星顿再也没有一丝进步,他精彩绝艳的天赋在一夜之间消失,现在我们在圣杯见到的十六岁的莱文星顿,其实他的实力跟三年以前完全一样。” “这是废掉了吗?”休伯特想象莱文星顿的人生如同大山般起落。 “很有可能是一开始过早的拔高让他的潜力都透支了。”阿洛肖不无遗憾地说:“但是,废掉的不仅仅是他的天赋,还有他的心灵。你知道一个天才在三年寸步难行的瓶颈中会经受怎样的煎熬,尤其是三年别人的冷眼旁观冷嘲热讽,是我我的心智也不会正常。” “曾经从神坛上跌落的天使,都变成了魔鬼。”休伯特叹了一口气,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孱弱的绿袍身影。 夜,罗丹摩根回到自己的寝宫。这座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佣人,即使是负责盯梢的人也被警告不要靠近罗丹摩根五十米以内,黑暗是这间房子唯一的装饰。对此罗丹已经习以为常,之前在玫瑰塔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个人与黑暗作伴。 罗丹没有开灯,点燃了一支蜡烛在走廊中随意走动。窗外月色满怀,没有鸟叫虫鸣,很安静。他拄着名为黑玫瑰的长剑透过雕纹窗户去看满月,梵蒂冈的月亮没有阴晴,和永远金光灿烂的白天一样,连天体在这片神恩之地受到了某种巨大未知力量的影响。他漆黑的双瞳注视着银色的月光,可是月光并没有照亮他的眼睛,而他其实也没在注意月亮。 “出来,还要我亲自请你吗?”罗丹摩根冷冷地说,把蜡烛向前方的黑暗移动。从踏进宅子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凯瑟琳不在,整座宅子显得无比安静,虽然那个刺客女孩在的时候也是很安静的,但是如今这里却有一种刻意制造出来的寂静。 “发现了吗?很敏锐的直觉。”男人从黑暗里无声无息地走出。他是一个英俊的骑士,绝对不超过三十岁,浑身上下一身跟月光一样纯净的银质铠甲,只有在领口处有一个黄金打造的徽记,守护利剑的双翼,那是圣天骑士团的标志。他的脸庞一半浸润在月光里,显得很清纯,但是又给人一种不知为何的悲伤与孤独。 他站在那里,身子笔直,可是他背后的影子却开始摇晃。那是因为罗丹的握着蜡烛的手在晃动,第一次罕有的,这个素来狂妄的王子眼中,居然颤抖着无边无际的恐惧。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怪物,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面前的这个人甚至都没有显露出真正的敌意,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罗丹觉得山一样的压力。那是强者不自觉流露出的气息,可是罗丹之前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这么可怖的压力,连身体都无法动弹。 “你就是罗丹摩根吧,黑玫瑰的剑主。那就是黑玫瑰吗,漆黑的堕落的骑士之剑。”男人的目光落在了罗丹手上的黑色长剑,深邃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同情。 必须要在他动手之前,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罗丹疯狂地思考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战不可能,逃不可能,那么只有刺杀了,但是他的身体因为压力而不受控制。 可恶!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用疼痛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手中的黑玫瑰瞬间化成一条杀人的毒蛇,向着白色骑士闪电般刺去,男人没有动,似乎和罗丹摩根想的一样来不及反应,但是他抬起头的时候,直视黑玫瑰的双眼没有一丝波澜。 刀剑撞击的声音响起,一柄银质的长枪格挡住了黑色玫瑰,但是那不是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那个男人的身上就没有携带武器。是另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他和男人的装扮很像,也是一身银白的甲胄,但是样式不同。他的头发是像雪一样的白色。 剑上传来的大力让罗丹摩根不得不后退几步,他站定,持枪的人拦在他和男人之间,扬起的银色枪头就像是一道绝对无法逾越的城墙。虽然白发人低着头,但是罗丹还是认出了他。 “德温尔维克多。”罗丹的声音冰冷。他的脸颊右侧有一道很浅的血痕,血珠从宛如瓷器的皮肤表面渗出,那是刚刚被德温尔的枪风划破的。不愧是在圣堂中唯一能让罗丹摩根感觉到威胁的人物,刚刚那一剑是罗丹最快的一击,如果单单论力量的话,或许他还没有雷蒙德力量的一半,但是如果看速度的话,整个圣堂都没有人能追上罗丹的剑,这是他的自傲,唯快不破。但是今天,他的狠辣的剑法被人破解了,德温尔刚刚的速度绝对不比他慢! 德温尔没有回答,而是抱起枪静静地立在男人身边,低垂着眉毛显得很恭顺。男人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刺杀未果而又什么表情变化,他的语气依旧是从容不迫:“不要着急,我还没有说我的名字,王子殿下。” “圣天骑士团歌利亚,奉主教之命,来接罗丹摩根为学徒。”他这么说道。 罗丹在原地足足思考了这个名字两秒,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声:“居然是圣天骑士团的大团长!骑士的王啊!教会那帮老东西还真的是看的起我!居然把你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都派了出来。” “不,其实我一直都在圣堂中任职,只不过因为担任德温尔的老师一直没有出面而已。今天教会上面给我下达了命令,让我也担任你的导师,就这样。”歌利亚淡淡地说,没有丝毫的阴谋感,罗丹也知道歌利亚根本就不用耍那些小手段,大陆最强的骑士王座,仅仅靠他的剑就可以切开整个世界。 “我知道了,是我在成人礼上的表现引起了中央教会那帮人的注意了吗?”罗丹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也不错,只是难道他们没有想过派骑士王担任我的老师,有朝一日这柄剑会被磨砺到连他们都不敢握住的地步吗?” “那些大人的心思我没有权力去揣度,我的命令只是受你为学徒,剑术方面我会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你,至于你之后变成杀人的恶鬼还是救世的英雄,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歌利亚说:“你的剑术太过极端,如今也是到了极限,这对你也有好处。接受还是拒绝?”他很直白地问。 “当然接受,我也想看看世界第一的骑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罗丹摩根说道。歌利亚没有在说什么,转过身慢慢离开。一旁白发的德温尔也扛起长枪跟在歌利亚的身后,自始至终他的眼里只有他的老师,没有看罗丹摩根一眼。罗丹望着他们两个人白色的背影,发出不满又不屑的切的一声,收起黑玫瑰跟了上去,黑色消瘦的身影在那两个白色的影子身后,一并消失在深远的黑暗中。 第三个白色的影子,在这座偏殿的钟楼之上,白衣的少女目视月亮,她被月光笼罩,也如月光缥缈,她在轻轻歌唱着什么,面容悲伤而又寂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大牧师莱文星顿·杰尔森 阿灵顿墓地陵园。这是梵蒂冈内最大的神职人员的墓地,所有信仰神的教徒都有权利安葬在这片广阔的草地里。放眼望去尽是绿色长青的草地和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偶尔有几颗树木,苍劲挺直像是这座墓陵的守墓人。 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立在一座墓碑前,穿着那件有些肃穆的金边神官服,背后背着一个用布条包裹起来的长条物体。他的目光扫过墓碑上的人名和出生日期,死亡日期,被岁月洗练的双眼里透露出一种对生命的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亚父,我来了。”休伯特说道,他的伤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原本孩子般青涩的脸庞在成人礼的磨炼之后也变得坚强了几分,他站的很直,在亚伯拉罕的背后,身上红色的风衣在风中晃动。风吹过,休伯特望着蓝丹有些佝偻的背影,并没有说话。 蓝丹也没有着急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他的手指划过白色大理石墓碑上的刻字,过了很久才淡淡地说:“他曾经是和我一起的伙伴吧,我们也曾一起以神的名义惩善除恶,但是到后来他早早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孤独的位置。” 他的语气很寂寞,寂寞得就像是风一样,拂过阿灵顿墓地的青草。 “亚父,”休伯特低声说。 “玛格丽特已经都跟你们说了吧,关于主教团和我的那些事。即使是教会只要涉及到中枢核心也是会有让人不堪的权力黑幕。对于你们而言,把你们作为权力博弈的棋子来说,我们也是恶人吧。” “没那回事。”休伯特说,摇了摇头。 “不必替我们说好话,休伯特。确实我也是把你作为权力的棋子来培养的,一旦成为圣子就意味着你掌握住了未来的教皇,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圣堂三千个人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权力者用来博弈的棋子,他们把未来的机会压在了你们身上,或许只有孩子们自己才是最单纯的来学习。”蓝丹并不避讳。 “或许是吧,亚父,但是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也不觉得自己作为权力的棋子而有什么愤怒的情绪。”休伯特抬起头:“确实一开始我对您的谎言而愤怒,从发现自己能和死魂灵对话后我就明白自己才不是亚父随便救下的孩子。我知道您把我放在圣堂中就是为了让我成为圣子的,但是我并不反感这个,因为您是我失忆以后唯一一个亲人,如果能为您做到什么我也会全力去做,因为我是亚伯拉罕休伯特,我有您一半的名字。” “没有必要对孩子隐瞒什么,我们或许还很幼稚,但是很多事情我们已经明白了。”休伯特微微欠身,向蓝丹表示他的态度。而蓝丹没有转过身,而是扬起头看蓝天:“真不知道把你们变得这么成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真的不恨我吗,即使我骗了你,伪造了你的身世。甚至就连你失忆的事情说不定也是我造成的。即使这样,你也不会恨我?”休伯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蓝丹转过身,那张严肃的脸不像是在开玩笑。 “关于我的身世亚父您知道吗?” “知道,但是你也知道,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还不行。” “失忆的真相我一定会去找出来,这一点无论是亚父还是教会阻拦我都会不择手段地去探索,如果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亚父你们的阴谋的话。” 休伯特握紧了拳头:“要说完全宽恕的话是不可能的。” “嗯。”蓝丹点了点头:“没有人是彻头彻尾的圣人。” “但是亚父毕竟也给我了一次人生,就算抹去了我过去的生命,也算是一比一扯平了。到时候我会把亚伯拉罕的名字还给您。”休伯特坚定地说,如同立下不容更改的誓言。 蓝丹听到他的回答,微微笑了笑:“人生和人生,是等价的东西吗?还真是孩子的想法啊。” “真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啊。”他忽然说:“休伯特,你不会轻松的,主教团还有我都会阻止你,但是作为你的亚父来说,我会对你说去寻找吧,这是你的记忆我没有权利阻止你。我期待着,也恐惧着你得知所有的真相后站在我的面前,到时候也许我们不得不刀剑相见。但是谁的人生不是这样呢,总有些事,人类无能为力,比如悲剧,比如死亡,一切都是命运。” 休伯特点了点头。 “把一切都挑明了反而更轻松,或许一开始是我太幼稚了,休伯特。”蓝丹摸了摸休伯特的头:“不过那一天还很远很远。在那之前,我永远是你的亚父。” “是,亚父。” “好,经过成人礼的洗礼真的长大了不少,听说你打败了阿洛肖,做的真的很好,亚父透过水晶球看到了你们的战斗,你很有天赋,也很勇敢,我想是时候可以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了。”他取下背上用长布条包裹起来的东西,慢慢地拆开。休伯特看清了,那是一柄长剑,比一般的剑更长也更阔,剑身银白剑柄则是金色,成十字的形状。整把剑看起来就像是一端被拉长的十字架一样。 “圣剑十字挽歌,和罗丹摩根的那柄黑玫瑰一样是世界十大名刃之一。这是亚父过去使用的武器,如今老了已经用不到了,就当给你的奖励吧休伯特。”蓝丹把这把足以和黑玫瑰并称的名刃交给了休伯特。 休伯特握住剑,比一般的剑要重很多,但是金色的剑柄握起来很舒服,带着一种贴心的温热,剑身反射着灼目的阳光,看起来相当锋利。 “关于炼金兵器的知识之后凯恩会跟你详细讲解,我只告诉你炼金兵器分成灵器,圣器,神器三个级别,至于它的奥秘需要使用者自己去开发。十字挽歌也是教会相当贵重的圣器,别让它的光辉就此暗淡。” “这种级别的东西,亚父你还真是对我够自信的。”休伯特把剑背到自己身后,有些无奈。 “那当然,你是我选中的人,日后你所到达任何地方必会有圣光照耀,因为你是我们下一代的火种!”蓝丹肯定地道,就像看到炽烈的光明将未来整片的大地全部照亮:“你们将开启全新的时代,前所未有。” 看到他的表情休伯特隐隐猜到,他们的未来可能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波澜壮阔。他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在那时代的狂潮中被浪涛裹挟,不由自主。 但是他不会想到,未来的人们为了得到那超脱的自由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把整个世界都送上祭坛,把所爱的所恨的所有的一切都尽皆埋葬,你坐在众生之上的王座,看见的还是命运尽头一片黑暗。 “亚父,我想提一个意见。”休伯特眨了眨眼说。 “什么?” “我想要重新回到圣堂。”休伯特犹豫了一下:“虽然玛格丽特和凯恩给我单独授课效率很高,但是我觉得我需要和圣堂的其他人接触,阿洛肖教会我一点就是作为对手一定要了解充分了解对方。我想要去了解那些大陆的天才们,他们是各个地方的代表,而我对这片大陆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嗯,也是。你也交到新朋友了吧,那个吉还有阿索。” “哈哈,这个也算一个原因吧。”休伯特挠了挠脑袋说。 “也好,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圣堂并不是纯粹的学习圣地,也许你的朋友都很纯真善良,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会对你起什么歪脑筋。不过,哪个伟大的人物成长起来之前没有经过暗算,去吧,那本来就是你的舞台。” “是!”休伯特答道。 “喂,你们两个聊完了没有!休伯特,吃苹果啦!”远远地丽雅的声音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株苹果树,紫色的声音在树叶间穿梭,虽然是公主的外貌但是在爬树上却是比乡下的孩子还熟练。 蓝丹和休伯特对视一眼,休伯特露出无奈地表情,蓝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哦,好,亚父。”休伯特向蓝丹挥了挥手,向丽雅所在的苹果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丽雅,小心点,不要摔下来了。” “切,你以为本姑娘是一个跳楼梯都会摔倒的笨蛋吗?爬树这种东西,再简单不过了。接着!”丽雅欢乐地说,她摘下一个熟透的红苹果丢给休伯特,少年在树下慌忙地去接,但是没有接到,苹果砸在少年头顶,少年揉了揉自己金黄色的头发无奈地笑了笑。而树上的少女就没那么拘谨了,她捧着肚子对休伯特的窘样哈哈大笑,紫色的美丽瞳孔眯成了一道缝。 “看起来他们很开心,你不想去加入他们吗?”在阿灵顿的另一边,玛格丽特和阿洛肖靠在另一棵树下,远远地望着嬉戏打闹的丽雅和休伯特。 “小孩子的游戏。”阿洛肖叼着一根草根百无聊赖地说:“老师你觉得我会羡慕小孩子吗?” “真是不可爱,贵族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玛格丽特叹了口气说。 “老师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阿洛肖微微吃惊:“泰格里斯家族是出了名的军武家族,都是斯巴达式的教育,我们那些人从小就没有想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没心没肺的玩耍,从能走路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注定要以成为一个军人的标准来培养自己。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他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 “的确,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但是这个世界也不是一直这么冷酷的,猛虎也会和野兔共存。”玛格丽特说:“那一战败给了休伯特,有去反省过吗?” “嗯,反省了,是我轻视了休伯特,没想到他会在手臂上藏一个三阶神术。我的灵力还太弱,不足以应付三阶的攻击神术。” “就只是这样吗?”玛格丽特说。阿洛肖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老师。 “在战斗时候你曾经对休伯特说灵力是划分强与弱,凡人与武者的绝对界线,在你的心里,灵力决定一切是吗?” “难道不是吗?没有灵力的凡人对上灵修者就像人面对神一样,索多玛的魔物只要出来一个就可以屠戮一方。灵力,神之力,是这个世界的根基。”阿洛肖皱眉。从小开始他就明白灵力有多么可怕,运用到战术上的时候一个强大的灵修者就是一支军队,不少的战役里面都有过一位强者或者一件神兵扭转战局的情况。在他的心里,那种力挽狂澜的绝对力量就像是太阳一样夺目耀眼。 “既然灵力决定一切的话,那如果一开始休伯特就使用拒绝之炎的话,你会不会因此就败给休伯特?”玛格丽特问出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阿洛肖心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当然啦,但是他又觉得这绝对不是玛格丽特老师想要的答案,而且他的心里似乎也有另一种想法。 他回忆了一下那场漫长而艰苦的战斗,休伯特不断地化解他的招式,他动用圣印后在灵量上完全碾压休伯特,可是休伯特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充满了难以想象的韧性,胸前重伤,左肩被撕裂,即使浑身鲜血他也还是在战斗,中途的一招偷袭真的是漂亮,如果不是自己争强好胜的心让他耍了点小手段,他在那个时候已经输了。最后猛虎之咬对上拒绝之炎,明明是平局重伤的战斗,可是躺在地上的自己却是主动认输,因为什么,是自己对那个三个月前还软弱不堪的孩子产生了敬佩,敬佩他的眼神与意志。 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次挥刀挥刀挥刀,渴望成为书上战无不胜的军神,英雄,而不是像那些大腹便便的贵族一样,每天每夜吹嘘着同样的虚荣。尽管目动机不同,努力却是完全等价的。 而如果休伯特一开始就释放拒绝之炎或许自己会输,但是绝对不会认输,输和认输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老师的意思是灵力并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因素是使用它的人对吗,心灵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阿洛肖咧开嘴笑了笑:“还真是老套的思想,不过确实没什么可反驳的。” “你们泰格里斯家族不也有条家训吗?以猛虎之心驾驭,以猛虎之瞳审度,以猛虎之力征服。为什么猛虎之心在猛虎之力前面,为什么有了征服还需要驾驭,这些我想你比我更懂吧。”玛格丽特指了指阿洛肖的胸口:“你自诩为强者,有足够的傲气,但是傲气对一个强者来说是不够的,想想你的那颗心中,究竟还缺了什么。” 阿洛肖的眼睛里露出深思的神情,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的目光飘到远方,出神地望着虚无,但是很快丽雅和休伯特的身影就扯住了他的视线。他皱了皱眉,然后很快轻轻笑道:“没想到猎杀一个小动物都会有这么多的体会啊。” 这是梵蒂冈的一个平凡午后,阳光一如既往地灿烂,像是洒满了金色的粉末。天空上,云朵仿佛神圣的大鸟飞过,时光悠闲,绿草轻摇。在这金色的国度中,即使是墓地也有欢声笑语传来,少年爬上树枝去追逐那个嬉戏打闹的女孩,阿洛肖躺在不远的草地上闭着眼睛,一直锐利的眉毛难得柔软下来,玛格丽特倚着树,粉色的发丝在绿草蓝天中如同画布点睛的一笔,而大神官亚伯拉罕站在故友的墓碑前,如同缅怀又像是在思考。这是所有人命运中难得清闲的一次休假。成人礼之后,未来的主角们度过了人生的一次转折,无论是休伯特,阿洛肖,还是远在一边的罗丹摩根,原本的舞台已经不适合他们了,等待他们的是更残酷也更光辉的使命。命运之线在每一个人的选择和决心之下开始从水面升起,慢慢浮现。 但是在转变到来之前,还有一个人也要登上这场棋局,尽管并不是以他自己的意志。 绿衣之肩,圣索菲亚大教堂圣杯学院东方偏殿,名称由来,绿袍牧师会的集聚地。 双翼天使展开羽翼,石刻的雕像把衣服的褶子与羽毛的缝隙都清晰刻画了出来,却没有雕刻脸部。有不少雕刻师认为以凡人的思维去想象天使的面容本身就是对那种高贵存在的亵渎。 天使的手中握着铁质的十字,猩红的幕布从十字的两端垂下,垂落到祭祀台的地面上,昏暗的烛火燃烧,绿袍高挑的少年一手握着宝石镶嵌的权杖,另一只手按在忏悔者的左肩上,面容肃穆。 “天父已降灵,差遣我作为它的耳,为它倾听汝等的罪错,鲁伽,开始吧。”莱文星顿杰尔森肃然道,他逆光而立,一举一动犹如真正的布道牧师。 跪在他脚边的人也是一位牧师,他流下双泪,用手捶胸:“我向全能的天主,基督和大牧师,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我罪,我罪,我的重罪,终身贞洁的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大牧师,请为我祈求上主,祈求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全能的天主垂怜,使这可怜的人能得安详,虽不至永生,亦可得往生。”莱文星顿默哀,他将圣膏油涂抹在鲁伽的脸上,“以圣油抹去昔日的罪恶,以圣水涤洗愚者的心灵,无人脱离主的注视,凡有心的,必能看到回头的路,阿门。” 他的身后泛起金色的光辉,仿佛神子降临,那光芒温柔而又纯净,让人忍不住想跪下虔诚地称颂神的美。 他闭上眼睛,说:“我听到了,它说此罪已宽恕,你已洁净。” “我们的主,我们的父,您的神国万世无疆,诸天荣光皆归您一人,我们颂你的名,永永远远,万王之王,万主之主!”鲁伽激动地道,他底下自己的头,虔诚地亲吻莱文星顿的脚面,就好像圣经中用头发拭去耶稣脚边眼泪的女人。 莱文星顿睁开眼睛,既没有阻拦,也没有享受,他没有表情,就像背后没有脸的天使一样,感知不到任何悲伤与欢愉。 而事实上他的内心在冷笑。 这就是所谓的“净神者”鲁伽迪尔斯,号称掌握最强净化神术的天才牧师,跪伏在脚边如同一条狗一样卑躬屈膝,什么天才,皆是蝼蚁。 莱文星顿居高临下地看着鲁伽,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厌恶,鲁伽迪尔斯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于神术“圣母感召”中,这是一种相当古老与偏门的神术,没有被记载在传统的神术抄本上。传说第一次全圣时代的时候有圣人开发出此术用来感召信徒使他们对上帝的崇拜更加深刻发自肺腑,但是后来他发现这项神术效果很弱,只是对教会本身的信徒有些作用,而如果强行提升能力又和黑魔法中的催眠洗脑没什么区别,这项鸡肋的神术就被搁置了,直到现在莱文星顿从书堆中发现了它。 他不需要虔诚的引导,他要的就是近乎黑魔法般的催眠洗脑。 他涂抹的圣膏中含有麻痹人神经的药物,所谓的圣水只不过是普通的露水,依靠这些他轻松建立起自己的狂热社团。莱文星顿选中了圣堂中的牧师,身披绿袍的神之使者。这些人对上帝怀着最深的情感,也最容易被圣母感召影响,他把他们对上帝的信仰催眠成无知的狂热,在将这种狂热嫁接到自己身上,绿袍牧师会就这样诞生了。 “一切都是为了上帝,下去吧,保持自身的纯净,终有一日上帝会差遣你,给予你伟大的荣光。”莱文星顿冷漠地挥了挥手。 “感谢大牧师。”鲁伽拜谢,缓缓后退。 大牧师?莱文星顿狭长的双眸闪过狡黠的光芒,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在这无人的圣殿,他几乎要手舞足蹈。这就是圣堂的天才?这就是年轻一代的希望?什么狗屁,统统被他莱文星顿杰尔森踩在脚下,一群连白开水都认不出来的废物也妄图与他共享天才之名! 你看那蠢猪居然还一副感动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就算三年没有进步,固步自封又怎么样,这圣堂还不是以我为尊,德温尔,罗丹摩根,你们等着,终有一天你们全部会像狗一样趴在我的脚边,最后的圣子,一定是我!”莱文星顿笑累了,坐在天使之畔喘了口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虚无,那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影子依旧高高在上,投来轻蔑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锥子,死死扎进了莱文星顿的心里,让他永生难忘。 “等着瞧!”他低吼道。 “大牧师。”两位绿袍牧师会的成员推门而入,目露尊敬:“那个女人已经来了。” “让她进来见我,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闪得远远的,如果我发现有任何人进来的话,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莱文星顿顿了顿,舒缓了脸上的表情。他转动手指上带着的镶满宝石的戒锡,如一名高位者冰冷地发令。两位牧师心中一凛,立刻底下头说:“是。” “努力去完成你们的任务,仁慈的父会嘉赏你们的。”他拍了拍那两人的肩,露出轻蔑的笑容。十字架在他的身后静立,而他逐渐远去,绿色的牧师袍摇摆飞扬。 在会客厅,当莱文星顿发现沙发的首座上已经坐了一个白衣的女子时,还是不满的啧了一声。明明对那些废物说过必须有他的命令才能让访客进来,但是显然在他下令之前那些守门的已经让这个女人进来的,真是一群不听指挥的废物,他暗暗地想。 尽管内里有些不快,但是莱文星顿还是露出标准的微笑:“您好,终于有幸能见到见您一面了,神秘的月神。” 他的话语甚至用上了敬称,这是迫不得已,因为即使是他也无法揣度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像凡人无法理解月光。 “不需要这么演戏,叫我兰就好,莱文星顿。”白衣黑发,缥缈似月光一样的女孩举起面前的红茶轻抿,面容冷漠。 “原来你的名字叫兰吗,真是一个好名字。跟你身上幽雅的气质很配。”莱文星顿说着客套话,一面微笑着坐在兰的对面,他的眼睛在仔细地观察眼前的女孩,从头到尾,他没有感受到威胁性的灵力但是内心的警惕却更高了。眼前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就像你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仿佛梦幻。像极了高阶神术中的灵力幻身,但是又不可能,莱文星顿知道那种类似分身的神术起码是四阶的,就连神官都不可能运用。他莱文星顿是圣杯魔法学院明面上最强的神术师,他确信圣堂中绝对无人可以触及那个领域。 明面上,莱文星顿不甘地承认,一双眼睛看着眼前气质神秘的兰。成人礼上,有人见到面前这个被成为月神的女子一挥衣袖杀死了数十只奇美拉。事后他亲自检查了那些伤口,如果那是神术造成的话,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就是一个妖孽。现场残留的灵力纯度高到吓人的地步,而且连他都无法解析那种灵力的属性。换句话说这个女孩的神术水平起码是神官级别。而他,教会百年来最年轻的牧师现在也仅仅只是被认为有潜力通过神官试炼而已。 “我说了,不用演戏。”兰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变化:“你是个什么人我清楚,你手下的牧师团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圣母召唤’这个古老的神术又是怎么出现在你手上的,我都知道。” 莱文星顿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 “我对你们的勾心斗角没兴趣,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我来只是向你提一个交易。”兰用相当优雅的姿势喝着红茶。 “交易?”莱文星顿露出古怪的笑容,他靠在沙发上:“那么神秘的月神小姐能为我提供什么呢,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我的背景和后台你也是知道的吧,我很好奇你能提出什么令我心动的东西。” “你只不过是中央教会选中的一枚火种,用来和德温尔做对比试验的材料而已。”兰随口说道:“你所谓的后台也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主教罢了。” 她没有理会莱文星顿投来的冰冷视线,用一只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说:“你有自知之明吧,比起德温尔的骑士之心,你和他的差距究竟有多么绝望,和他比起来,你只是一颗废掉的火种。” “你的交易是什么?”沉默了很久,莱文星顿缓缓开口。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额,一个成为红衣大主教弟子的名额。”兰静静地说。 “什么!”莱文星顿惊得站起身来,差点碰翻了桌上的茶杯。他瞪大眼睛,这是他少有的失态:“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红衣大主教,教皇之下基督教会最强大的四人,无论是权势还是神术造诣都是位居顶点,君临万万人。整个冈古瓦纳大陆可以说都是由他们说了算,风之主教卡斯特是现任国王查理巴斯曼的国师,地之主教图灵镇守暗夜之都索多玛,水之主教莱昂纳斯和火之主教伊修克坐镇梵蒂冈圣域,他们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就算圣堂是用来遴选教皇的继承人,这种存在也不可能屈尊来为小孩子当导师,而兰谈论这件事的口吻居然是这么随意! “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水之主教怎么样?”兰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神明嘲弄目光粗浅的世人。 “高昂的回报一定伴随高昂的付出你想让我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如果把我自己给圣堂除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莱文星顿盯着她说。 “也没什么,就是请你帮我除掉一个人而已。一个叫亚当斯的年轻牧师,应该是在你们绿袍牧师会吧。” 莱文星顿皱起眉毛,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会和亚当斯有关。 “亚当斯?那个口吃的小屁孩?除了比我更年轻地当上牧师以外就没有设么特点了,他居然会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莱文星顿的语气里透露着疑惑,而下面兰的话让他更加疑惑,神秘的白衣女孩摇了摇头:“不,他跟我没关系,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但是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是在拯救这个世界。” “哈?”莱文星顿哑然失笑,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这一切仿佛一个荒诞的梦境。 “总之别问这么多了。你只要去把这件事办好就行。”兰的表情严肃起来:“就跟你平时的做法一样,把他的灵魂毁了,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用一个你嫉妒的人来换你的未来,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可以拒绝的。” “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大主教那种人可不是一言两句就可以使唤的。”莱文星顿挑了挑眉毛。 兰没有说话,静静地把一件东西放在桌子上。莱文星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像是贪婪的秃鹫向食物扑去,一把抓起来仔细端详。 “黄金十字,确实是黄金十字!水之大主教莱昂纳多的名字!”他死死攥着那件东西,就算是死也不肯放手。 “成交吗?”兰站了起来,对莱文星顿说。 “成交,美丽的女士,你可真是让我吃惊。”莱文星顿回答道,脸上的笑容几乎快合不拢了。 他抬起头,忽然发现那个名为兰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从她放下红茶杯的那一刻,她那虚幻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件屋子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曾有一个人来过,只有桌上的红茶杯还有轻微的涟漪晃动。 莱文星顿摊开手,象征红衣大主教的黄金十字静静躺在他的手心,纯金的底座上镶嵌着一枚血红色的宝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朋友 休伯特轻轻呼吸,他站在圣堂学员的寝室楼中,提着行李背着一柄十字大剑。他的面前过去自己曾经的住处,目光中有些感慨。从他醒来圣堂召开到现在已经五个月,第一试炼成人礼都已经结束,可他在这间屋子只住了两个晚上,说起来他和亚当斯认识其实也不过短短的两天。 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想,他没有忘记他从忏悔之壁中回来后亚当斯看他的表情,那个怯懦的孩子挪开了目光。 “终究还是不受人待见的怪物啊。”他轻叹,推开了门。 即使这样,他还是想去见见亚当斯,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个磕磕绊绊的声音教会了他何为冥想,何为神术。他还记得那双小手中旋转的光明,如同世界创生。 “我回来了。”他推开门,露出灿烂的笑容。 没有人回应,屋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扇打开的窗户,风和阳光从那里撒入,两张床铺,空空荡荡。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 休伯特打了两份饭菜,端到食堂长桌的尽头,丽雅向他露出一个带哈欠的笑容。 “你好啊。” “现在已经中午,为什么你一脸刚刚睡醒的表情。”休伯特皱眉。 “确实是刚睡醒,本姑娘一直是到中午吃早饭的。”丽雅向他露出一个鬼脸,休伯特无奈地笑笑。他和丽雅一起回到了圣堂,之前特训的时候他们都是住在某处偏殿,休伯特猜丽雅大概是换了一个地方一时片刻没适应过来,有点失眠,就像是有小洁癖的猫咪一样。 “你的室友呢,那个口吃的小朋友没和你一起吗?”丽雅扫了扫周围,露出好奇的眼神:“久别重逢难道不应该来个什么兴奋的拥抱,成双成对才是好基友啊。” “什么跟什么。”休伯特扶额,用叉子挑了挑盘中的牛肉:“我没见到亚当斯,从昨天开始他就没回来过。” “唉,不会是知道你回来了所以故意躲着你吧?亚伯拉罕休伯特,大神官亲自选定的圣堂火种。”丽雅一脸坏笑。 休伯特用餐的手忽然顿了顿。 “真可惜,我还想摸摸他的脸哎,婴儿肥什么最可爱了。”丽雅道,捧着那张精致的小脸在桌子上叹气。 “应该是在绿袍牧师会吧,在成人礼的时候我们见到他在莱文星顿身边,成为他的追随者。”休伯特说:“说起来你们女生也是两人一间吧,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见到你的室友?” “我的室友啊?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丽雅趴在桌子上,神色颓靡地指了指另一边:“喏,在那呢,要不你试试上去搭话看她理不理你。” 休伯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长条桌的另一侧尽头,黑衣短发的少女挺直腰背,面无表情地吃着一个三明治。她的身上散发着刀剑般冷峻的气息,没有人愿意靠近,而她的目光也从未落在旁人身上,紧紧盯着远方的黑玫瑰王子罗丹摩根。 “凯瑟琳?原来是她。”休伯特的脸颊微微抽搐,难怪在成人礼上丽雅和凯瑟琳彼此认识。 “凯瑟琳原本是光照会的人,你知道光照会吗?光照会是一个异教徒的组织,跟我们信仰上帝一样信仰异神,是教会的敌人。他们身披黑袍,游走在黑暗中刺杀神官,贵族。凯瑟琳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她的身上带着和圣堂格格不入的黑暗气质,是破格被邀请进入的。”丽雅撇了撇嘴:“说是邀请实际上恐怕和罗丹摩根一样,软禁于此便于监控,据说凯瑟琳身上有不少光照会的秘密让大人物眼红。他们彼此吸引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一个诅咒之人,一个异神教徒。”休伯特望着凯瑟琳的身影,很难把她作为一名女性来考虑,圣堂大部分女性要不是某位亲王的公主要不是教会直系的修女,她们大多和丽雅一样,柔弱的像她们身上蓬松的裙摆,而凯瑟琳冷硬地如同她背后的弧刀,随意接近就有流血的可能。 “成人礼上的排名已经出来了。罗丹摩根占据的水晶碑上只留下了三个名字,他,凯瑟琳,雷蒙德。据说不少人都败在了凯瑟琳手上,她现在是圣堂最强的刺客。”丽雅还在继续说道。 另一边罗丹摩根缓缓起身,凯瑟琳忽然丢下自己手中的三明治,匆匆擦了擦嘴,小跑到罗丹摩根背后,并没有向他大招呼,而是无声的跟在他背后,像是他的影子。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中离去。 “感情真好。”丽雅评价。 “现在圣堂的排名已经出来了吗?”休伯特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过头问丽雅:“八块水晶碑上都有谁?” “罗丹的那块我已经说了,这些水晶碑基本上都是以一位强者为首其他人附庸的形式,比如说我们之前遇到的忏悔谷火种,艾夏莉莉安,掌握多属性灵力,外号‘天神锤’奥基奎尔斯,天才的冰舞者维多利亚公爵之女维多利亚伊芬尔妮,不过对我们来说最主要的还是那两个人吧。” “主教团的火种,绿袍牧师会莱文星顿杰尔森,银枪骑士团德温尔维克多。”丽雅说道。 休伯特肃然,亚父曾经直言不讳地说过他与主教团的矛盾,因为权力上的冲突与纠葛,他坦言这两个人将是休伯特成为圣子道路上最艰难的考验。 “莱文星顿我们已经见过了,远超出同辈人的神术天赋,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出了一点问题在也没有进步过,没人能想象他会有多耀眼,只比罗丹摩根差上一点点。”休伯特低低地说:“在圣杯学员,绿袍牧师会就是这里的王。” 他没有夸大,放眼望去,这食堂中尽三分之一的人都是绿袍牧师,只要加入绿衣之肩,就必须成为一名见习牧师。 “德温尔比他更强,他的骑士之心银枪骑士团比绿袍牧师会的人要少,却更加精锐。他的天赋完美无缺。”丽雅肯定地说道。 “听说雷蒙德大哥也加入了银枪骑士团,他那样的人对德温尔的评价也只有两个字,很强。” “德温尔在银枪骑士团是被称为团长的男人,不仅仅因为他的实力,他的气度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这是莱文星顿做不到的。”丽雅说:“也很奇怪,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格魅力的莱文星顿会聚集到比德温尔更多的追随者。” 绿袍的牧师们整齐地占据了两张桌子,他们面色从容,举止都相当的有教养,甚至可以说是整齐划一,看久了之后你会觉得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沉静如水,波澜不惊。但是他们中有的是苦修者,有的却曾是贵族子弟。 “据说绿衣之肩里有猫腻。”丽雅凑到休伯特耳边轻声说。 休伯特心中一凛,他看着在他面前走过的三位牧师,他们身高参差不齐,可是步履却出奇的一致,望着他们的背影休伯特恍惚间觉得他们是一模一样的重影,警钟在他的心里敲响。 夜晚,休伯特躺在寝室的床上,另一边亚当斯的床位还是空着的,很安静。其实那个孩子在的时候也总是很安静,因为口吃的原因不爱怎么说话,连睡觉的时候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有时候休伯特觉得亚当斯是整个圣堂最善良最天真的孩子,整颗心都是用纯净的光铸成,没有一丝尘埃。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亚当斯。 他悄悄走下床,平日的训练让他控制了脚步的肌肉,走路时不发出一点声音。他轻轻合上门,向着圣堂的某处侧舍奔去。 圣堂的主体是圣索菲亚大教堂,而这个大教堂又是有许多小部件组成,它的四周还有许多的伴生小楼,如同围绕着核心漂浮的星辰一样繁多。这些小楼或者说侧舍是圣堂分配给一些需要的学生用来作为他们的练习室,也有一些学生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其他学生待在一起也会住到这些侧舍中,比如玫瑰王子罗丹摩根。 休伯特推开某处偏殿的门,这座偏殿内完全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下来,看起来并没有人住。但是你如果仔细去闻的话你会发现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味,梵蒂冈为这些偏殿安置的都是带入了宁神气味的蜡烛,这是蜡烛燃烧后的味道。 休伯特眯起眼睛,右手的掌心闪起金色的神术纹路。他小心翼翼地步入这片黑暗,毕竟这里是某人的巢穴。 没有声音,杀气却像火山一样从一角爆发出来,休伯特急忙侧身,用手掌拦在自己脖子的地方,雪亮的刀光像是一道闪电撕裂黑暗,紧随其后的是一双碧绿的眸子。 “喂,不用这么想杀我吧。”休伯特冷汗直流,他手心的小型圣盾拦住了阿洛肖的刀击,如果反应慢了那么几秒,他的头颅就和身体分家了。 “我怎么知道是你?这么黑我又看不见人脸。”阿洛肖冷冷地说。 “说这种话之前先把刀撤了好吗!你的眼神分明就是想趁机报复我!” “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阿洛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收了短刀,他走到一边的烛台重新点亮了蜡烛。在休伯特进门以前这些蜡烛都还是亮着的,火光照亮了空间。阿洛肖一身简练的军武装束,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入睡的样子,书桌上摊开着几本书籍。 “那些是军法书?”休伯特问。 “别废话。” “好好好,我来找你是来请你帮一个忙的。”休伯特说。 “帮忙?我有什么可以帮的上你的,不,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是你的朋友吗?”阿洛肖嘲讽地说:“不是打过一架大家就熟了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休伯特说。 “那你还来?去找别人啊,丽雅,雷蒙德,别告诉我他们不会帮你。” “这件事和丽雅无关,而雷蒙德的话有点身份问题。”休伯特直视阿洛肖,神情严肃:“所以我只能来找你帮忙。” “雷蒙德有身份问题?”阿洛肖表示出了些许好奇:“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去见莱文星顿,我要去绿袍牧师团的总部和他谈谈,也许会谈崩,打起来的话我没自信一个人就能战胜莱文星顿。”休伯特直言不讳地说:“雷蒙德现在是银枪骑士团的人了,如果他参与进来的话可能会导致银枪骑士团和绿袍牧师会的集体冲突,我不像把其他的人牵扯进来。” 阿洛肖看着休伯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你要去挑战莱文星顿?你是太自信还是太无知?” 休伯特并没有因为阿洛肖的嘲笑而动摇:“我有一个朋友在绿袍牧师会,他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我有点担心,而且绿衣之肩总有些地方令我生疑,我不允许他出什么意外。” 那种眼神又出现了,在和阿洛肖的死战中出现的那种钢铁一样的眼神,不畏生死也不择手段,阿洛肖收敛了嘲笑,冷静地说:“莱文星顿虽然心胸狭隘,容不下其他人,也不在乎部下的生死,但是单单神术而言他也是在圣堂能排进前十的。他是有史以来教会最年轻的牧师,被认为最有潜力成为神官的新一代。绿袍牧师会的那些人称他为大牧师,据说他已经能独立地释放三阶神术。” “嗯,我见过他释放,三阶神术光辉之门。我最快也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学到那个神术。”休伯特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要去。” “就像你当初向我宣战一样,休伯特你比我想的要有意思的多,把强者作为磨砺自己的工具,也算是长大了点。” “那么你会帮我吗?泰格里斯的剑齿虎应该不会错过这个大猎物吧。”休伯特眯起眼睛问。 “就算你不来问,在我名单上的人我也会一一去讨教所以不用激我。”阿洛肖坐在桌子上,抛起裁纸用的裁纸刀把玩,深绿色的眼睛微微发亮,他露出了笑容:“好啊,就陪你玩玩,不过先说好,到时候真打起来的话别因为你太弱拖我后腿,否则连你一起宰了。” “当然。”休伯特立刻回答道。 莱文星顿在自己的绿袍外面罩了棕色的外衣斗篷,他走过大厅,五十多名绿袍牧师跪在两侧,莱文星顿经过的时候他们没有抬头,只是挪动自己的身体让出一条道路。他们在念读圣经中的某些片文,这是绿衣之肩每日的圣谈会,原本是供教会的信徒彼此交流对圣经的理解,但是莱文星顿成功把它变成了集体催眠洗脑的方式,扭曲的信仰在这座大殿里滋长蔓延。 他冷漠地扫视过他们,没有停留,转身经过某个房间,一条,一条石阶通往幽深的地底。 每座大教堂的地下都有这种阴森的地下室,这里被用来存储食物与酒,或者关押一些宗教罪犯与被魔鬼附体的妖邪,它既是储藏室,也是血腥的地牢。 这片地牢里有几个人影,他们的双手被铁链束缚在墙壁上,身上带着鞭笞的伤痕,头发下的双眼一会儿漠然无神一会儿狰狞如鬼。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莱文星顿的到来,他用手杖扫过关押他们的铁栏,这些人才抬起头用两种矛盾的眼神注视他经过。 他们是没有相应“圣母召唤”的一些顽固份子,发现了绿衣之肩的真相,莱文星顿没有放过他们,转而用更激烈的药物控制他们的心神,这在教会中几乎是禁忌,跟黑魔法中的傀儡术没什么区别。但是莱文星顿无所谓,他背后的人无所谓,无论是“圣母召唤”还是药物都是那个人给他的,他所作的一切都逃不过那位大人物的眼睛,既然没有阻止便是一种默认,那么就算是大神官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来到最后一间地牢,亚当斯被捆缚在柱子上,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被铁链缠绕地结结实实,白皙的皮肉上绽满血迹。 莱文星顿特别要求对亚当斯“关照”。 亚当斯在他面前抬起,海蓝色的眼睛没有一点被药物与神术催眠的影响,还是一张天真无邪的孩子般软弱的脸,莱文星顿却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厌恶感。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夺走了他百年来教会最年轻的牧师荣誉,夺走了他神术天才的部分光辉,而这样一个人居然只是一个结巴,完全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如果亚当斯更完美一点,也许莱文星顿也不会这么愤怒,人可允许比自己更优秀的生命凌驾头顶,但一旦他有什么无可挽回的缺点,嫉妒便会熊熊燃烧。 “亚当斯,你还清醒着吗?”莱文星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的声音问道。他左手结印,神术释放。 亚当斯孱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莱文星顿默然地笑了,他打开门,将手按在亚当斯的肩上,施加了更强的圣母召唤,低下身子,凑在他的耳边轻轻言道:“你确实很有神术的天赋,本来我打算好好的和你玩玩,但是很可惜,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你的命,不好意思了。” 他用一种玩味的眼神享受着亚当斯脸上的表情。亚当斯挣扎着侧过头,他的声音虚弱但是坚定地回答道:“没用。” “能够保持本心你的灵魂还真是干净,活到十三岁,信仰中没有一丝杂质,比起外面那些渣滓,你才是真正的奉神牧师,可惜。”莱文星顿取出两粒白色的药物逼他服下。那双眼睛终究是变得慢慢暗淡了下来。 “叫我大牧师。”莱文星顿说道。 “大牧师。”亚当斯无力地垂下头,但是很快他的身体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额头圣印亮起,灵力正在飞快分解掉药物,最多一个时辰,他的神志会恢复正常。 莱文星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很快他又释然,关上了地牢的铁门:“我看你能撑到几时,你的灵力终有一天会透支干净,到时候你又能怎样,痛快地成为我的仆役,对那些没灵魂的傀儡我也差不多玩腻了,要是你可能会让我更愉悦一点。”他露出笑容,像是毒蛇吐信。 “有人会来救我。”亚当斯虚弱地说,垂下眼帘:“你所做的终会有报应。” “谁?有谁是你的朋友吗?患有口吃症的腼腆小孩。”莱文星顿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在这么年轻的年纪成为一名牧师,你所要付出的是时间,在他人玩耍的时候诵读经文,在别人入睡的时候苦修神术,别开玩笑了亚当斯,我们是一样的,天才总是孤独,世人不理解他们,因为他们把和别人相处的时间都用来和自己独处,我们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有朋友,因为不需要,也不重要。” 亚当斯被缚在铁柱上,没有再发出声音。 第三天,亚当斯没有出现。 第四天,还是没有。 第五天,休伯特终于开始行动。 他向同在圣杯学院的阿索询问了有关绿袍牧师会的相关情报,在圣杯魔法学院中有134位绿袍牧师会的成员,阿索精确地告诉了他数据,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在圣堂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现象,因为能来到这里的人少说也是一方天才,天才们都有孤僻,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社团本身就有大问题。 最近加入绿衣之肩的人是鲁伽迪尔斯,来自南方某个小镇的牧师,以净化类神术闻名,外号“净神者”。 “大牧师。”谈到莱文星顿杰尔森的时候鲁伽一脸崇拜,激动地说:“他是神选中的天才,完美无缺的人类,必然领导我们走向光辉之路。” 休伯特皱眉,他没有从鲁伽身上得到什么重要的情报,鲁伽所描绘的莱文星顿和他之前所见的简直就不是一个生物,对方眼中盲目的狂热休伯特完全无法理解。 “我以为你说的谈判白天进行的。”阿洛肖猫着腰行走在绿衣之肩浓重的黑暗中,休伯特跟在他身后,活像是两只出来觅食的小老鼠。 “在最终确认之前,我还是想来亲自看看,无凭无据跟莱文星顿争论是没有用,我发现那些加入绿袍牧师会的人都对莱文星顿盲目地崇拜,就好像他是他们的耶稣基督一样,无论说什么质疑莱文星顿的话都没有用。”休伯特压低了声音说。 “说不定人家真的是好人,我之前虽然说莱文星顿心胸狭隘只是根据他的行为分析,并没有和他真正接触过。” “你这话说的我都不信。” 他们潜入绿衣之肩这所圣殿中,周围净是漆黑如墨,远远的有巡视的骑士打着火把走过。圣堂的夜晚实行宵禁,虽然被发现以休伯特的身份不会有大麻烦,但是肯定会被抓去问话,下意识的他们的动作又轻了点。 绿衣之肩里没有人,大厅空旷,只有两侧的枝形烛台还在不眠不夜地燃烧。许多绿袍牧师会的成员包括莱文星顿杰尔森都住在这里,有背景的学生又不愿意合住寝室的话总能搞到一所偏殿,阿洛肖也是借着玛格丽特特训的缘由搬了出来,而休伯特和丽雅则选择了回去。 “你想去哪里查?这所偏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睡着十几名牧师,万一你进去后发现亚当斯正好好地睡在床上根本没有一点阴谋你就麻烦了,不说莱文星顿,主教团都可以趁机来弹劾你的亚父。”阿洛肖道,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扭头四顾,寻找奇怪的地方。 “我知道,也许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见我而已,毕竟圣堂中能接受我这个能和死魂灵对话的怪胎只有你们几个。” “别把我算上。” “但是我还是想再见他一面说个清楚,无论如何我们都曾是朋友。”休伯特扬起头,他看到了祭坛上的无面天使,修长的双臂与羽翼怀抱着铁十字:“我还是觉得奇怪,就算他躲着我也不应该消失这么长时间,无论是上课还是平时的用餐都没有见到他,我甚至询问了绿袍牧师会的人都不清楚他的去向。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莱文星顿。” 阿洛肖耸了耸肩。 “那些房间你去不去看?”阿洛肖指了指二楼。 “暂时放一放,你不是说那里可能有人睡着吗,先找找附近。” “这里没有什么异常,上面不去的话,不如我们先去‘酒窖’?” “‘酒窖’?” “就是俗称的地下室。”阿洛肖带休伯特走进一个无人的房间,类似忏悔室什么,他在里面扫视了一圈,最后推动浮刻猫头鹰的立地钟,一条石阶出现在他们眼前,通往幽深的黑暗。 “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休伯特呆呆地看着那个入口。 “很简单,这里的偏殿都是出自一群工程师之手,他们的风格是相近的,我住的那一栋也有,平时也会下去练练刀什么。这是教堂的负一层,深埋在地下,根据主人的喜好演变成不同的场所,有的是酒窖,有的是埋骨地,有的甚至可能是黑牢,要有什么秘密的话最有可能藏在这里。”阿洛肖得意地说:“至于隐藏暗道的机关,之前我认识一个刺客朋友教了我不少。” “你朋友真棒。”休伯特夸赞道。 “但是他死了,死在罗丹摩根手中。”阿洛肖的脸很快又冰冷下来,他催促道:“快走。”反身进入黑暗的甬道。 他们没走多远,转角的地方有一扇铁栏的的门,锈迹斑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用了。 “锁死了。”阿洛肖扫了一眼,伸手打算试一试可不可以用蛮力打开,但是休伯特制止了他。 “魔法阵,那是警报魔法。”休伯特指着铁门旁边的石砖,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就很难发现,法阵的颜色跟铁锈极为接近,只有对灵力足够敏感的人才能够发现。 休伯特所拥有的“圣人的灵魂”正是足以媲美精灵的百分之一百灵力共鸣。 “这里不是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而是被装作废弃的样子。”他的手指在法阵上一点,金色的灵力开始破解魔法阵,在阿洛肖眼里他只看见一些符文不断的闪过组成复杂的图案,然后铁栏无声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仅是警报魔法还是幻象魔法,看上去我们来对了。”休伯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阿洛肖眯起双眼,两柄短刀从他背后被拔出,他猫着腰步入教会的负一层,双脚轻缓没有一丝声音,犹如夜行的猫科动物,优雅中透露着一股危险。休伯特就做不到他那般灵活,只能尽可能地放慢脚步,落在阿洛肖的身后。 阿洛肖半蹲的身形忽然停下,恍惚的黑暗中休伯特似乎看到他的背影轻轻颤抖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想是不是被绿袍牧师会的人发现了。不在顾忌脚步声他一路小跑上来。 “怎么了?”他问,阿洛肖伸手拦住了他,他没有回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道:“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大叫出来。” 那种声音,就像是打猎的猎人在荒野中见到人类的尸体。 休伯特的目光越过他的手臂向前方的阴影望去,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铁灰色的眸子猛然皱缩,他捂住嘴,缓缓倒退两步,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到底是太年轻,也许以后你有机会去王都的伊坦斯监牢去看看,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阿洛肖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他们面前是一排牢笼,关押着六七个和他们一样大的孩子,上半身没有衣物,裸露的身体上满是伤痕与淤青。他们的手被反绑在高处的铁链,容颜憔悴似乎很久都没有进食,被头发般遮住的瞳孔显得无神呆滞,甚至连阿洛肖和休伯特靠近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跟死掉了一样。 “他们这是怎么了?”休伯特声音发颤。 阿洛肖拿起监牢中弃置的水碗嗅了嗅,皱起眉头:“药物,大概是用什么禁药催眠了他们的神志,就像医生用药物控制精神病的患者一样。” “莱文星顿他疯了吗?做出这种事他不怕被逐出圣堂受刑受罚?”怒火在休伯特的眼里燃烧,他从未想象过圣堂中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纵然这里有无数权力的暗流在私下里争斗碰撞,但是眼前这一切已经超过了争斗的底线! 昏暗的地底回荡着这些囚犯若有若无的呻吟,休伯特和阿洛肖静静听着,那些人本是和他们一样光亮的圣堂天才,如今却在这污浊的地方遭受身体与心灵上的虐待。这间教堂底下的负一层,立在光明神殿之下,宛如地狱。 休伯特忽然向更深的地方跑去,阿洛肖愣了一下立刻追上他,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一个个囚犯,他在寻找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个。 亚当斯,他找到了,在这地底的最深处,年轻的牧师整个身体都被铁链死死缠绕在铁柱上,只有头部能活动。休伯特没能看清他的脸,小男孩低垂着头颅,就像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原本比黄金还灿烂的头发上是血污与灰尘,眼角也破了一处,残留着凝固的血痕。 休伯特停在他的监牢外,没有靠近,就像内心是不愿意也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小男孩费力地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睛里透出迷惑,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看清了来人,惊骇写满了他那张稚嫩却憔悴的小脸,他小嘴大张,想要说什么,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溢出,划过原本鲜血流过的痕迹。 休伯特静静打开了牢笼,没有人知道他表面的平静下汹涌着多么可怕的怒火,铁门庆幸没有锁上,莱文星顿大概也没有猜到会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进入这里,否则,就算是精钢铸成的锁也会被休伯特拉断。 “亚当斯。”他轻轻说。男孩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哭泣。 “对不起。”他哽咽了很久说。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那一次是我错开了视线你昏倒的时候我也不敢站在你的身边,都是丽雅求情我什么也没做,莱文星顿说的没错我这种人就算交到朋友也会弄丢。”泪水模糊了他的小脸,亚当斯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他口吃,他天生怯懦,但是有些话他早就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有些东西从一开始他就追悔不及。 “对不起。”他抬起头,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休伯特的心里流出酸楚的液体,那张纯真善良的脸上明明已经被痛楚淹没,可为什么还要泛起一阵悔恨,所有的错都是因为自己一样,笨蛋,根本就没人在乎你的视线,根本就没人在乎你比女孩子还细腻的心思啊,在死魂灵面前发疯的人是我,你和其他人一样躲的远远的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你要活得那么善良,把所有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搞清楚现在明明是你受到了伤害,明明是你被人绑在柱子上遭受凌辱,为什么还要去扮演道歉的角色!笨蛋,亚当斯,你就是一个笨蛋,傻得跟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一样,难怪你连话都说不完整,在圣堂这场权力的棋盘里你这种人怎么能活下去,活该你被关在牢里!再天才也只是被人的玩物! 两滴眼泪从休伯特脸上滑落:“够了,别说了。” “可是我” “够了,别说了!”休伯特突然炸毛地说,声音之大,让阿洛肖差一点就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他四下环视,那些被催眠的人似乎并没有被惊动,只是不知道声音有没有传到外界。 “亚当斯,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以后一千次见面一万次见面我都会这么说,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今天我是来带你走的,离开这鬼地方,然后我会和莱文星顿开战,我会把他在你身上所做的一切乘以七倍一一奉还!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亲自送他去上帝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行!”休伯特磨牙吮血,罕有地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森然如鬼神。 阿洛肖一凛,他从休伯特身上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气,这个少年成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几个月前他对自己的威胁方式只是无意义地大吼大叫,真正凶狠的人是不会那么做的,那样只会浪费他们磨刀的力气,他们威胁一个人从来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却透露出浓重的血腥味。 休伯特的眼神坚硬如铁,那种眼神在休伯特释放拒绝之炎的时候出现过,他知道这不是玩笑,一旦一个人露出那种眼神,说明他的决心已经不受任何教条与规则的束缚,那是发狂的野兽,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但是亚当斯并不明白那种眼神的意义,他摇了摇头:“别莱文星顿很强。” “你认为我赢不了他,他是天才,我也是。”休伯特直视亚当斯的双眼,充满自信,他伸出手,圣光缠绕:“先把你救下来。” “别!”亚当斯和阿洛肖同时惊呼,但是晚了点,一股不弱的灵力波动从铁链上传来,直接把休伯特震飞出去,他有些错愕,然后他才发现缠绕在亚当斯身上的铁链上流动着斑斓的灵力,这并非普通的铁锁而是附加了莫名的神术,因为之前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这是加勒的禁魔锁链,一旦解开莱文星顿就会知道。”亚当斯急促地说:“一时半刻你们救不了我,先回去!刚刚的灵力波动可能已经被感知到了。” “他说的没错,先回去,如果我们现在被发现什么也做不了。”阿洛肖拉起休伯特,牢笼外其他的囚犯已经被惊动,无神的眸子瞪着他们,而如果莱文星顿感知到了 “先回去,明天你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来,去请你的亚父,玛格丽特老师,莱文星顿给圣堂的学员洗脑这项大罪已经够他喝上一壶,他肯定会被定罪,犯不着急于一时!”阿洛肖催促道。 休伯特神色复杂地看了亚当斯一眼,后者向他点点头:“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还是有人会来救我!” “亚当斯,你等着,明天,我一定把你从这漆黑的地牢接出去,因为想你一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活在光明里。”休伯特伸出手指,仿佛立下某种誓言,他转身和阿洛肖匆忙地离开地道。 大教堂的第二层,躺在床上的莱文星顿忽然睁开眼睛,他皱起眉头,瞳孔里泛着淡淡的金色灵力。 他猛然起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绿衣之肩 “混蛋,混蛋!”离开了绿衣之肩,休伯特和阿洛肖躲在黑暗中,那座教堂没有亮起,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感到一股庞大的灵压由上而下地扫描着绿衣之肩,莱文星顿必然已经被惊动了,此刻他正在寻找入侵者的位置。 “你打算怎么做?”阿洛肖说:“莱文星顿已经知道亚当斯他们的存在被发现了,我想他肯定会连夜转移他们,明天你的朋友肯定不会在原来的地方。” 休伯特默默不语。 “去找你的亚父或者老师,就算他们找不到亚当斯也一定会相信你的话,以他们的经验一定能发现绿衣之肩的问题,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那样的话,莱文星顿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休伯特抬起头看着星空,静静地说。 阿洛肖想了一会儿:“很难,莱文星顿的背后也有主教团的影子,我想没有主教团的默许他也不敢这么做,绿衣之肩的背后恐怕有他们的扶持,大神官出面他们会收敛,莱文星顿可能也会消失一段时间,但是绝对不会遭受什么严重的惩罚。你要知道,他们那种权力者之间的博弈,在没有决定性的条件之前,向来都是点到为止。” “是啊,大人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休伯特叹了一口气,他眼中的冷厉之色没有半分减少:“所以我才不希望全部交给大人们去做。” “你的意思?” “我们都还是孩子,阿洛肖,孩子之间,发生一些斗殴的事情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有人会重伤,有人甚至可能会死,这些都是正常的。”休伯特笑了,舔了舔嘴唇。 阿洛肖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发笑:“你还是之前的那个休伯特吗?在成人礼之后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都变成什么样子了?真可怕。” “什么权力之间的利害关系我不懂,但是暴露在阳光下的黑幕就不算是黑幕,孩子就任性地去做就好了,收尾善后的事情交给大人。”休伯特淡淡地说:“只要在谈判完成之前由我们狠狠教训莱文星顿一顿,主教团又能做到什么?” 阿洛肖的笑容止住:“但是,说实话,凭我们的力量也许不足以挑战莱文星顿。莱文星顿不是一般的天才,整整三年没有进步但是他的实力还是稳居圣杯第一,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的确是废掉的火种,但是不应该被轻视。他的背后还有整个绿袍牧师会。” “你害怕?” “你在质疑我?”阿洛肖微微温怒:“泰格里斯的剑齿虎不会畏惧任何一个人,莱文星顿也在我的狩猎名单上,那些耀眼的火种我会一个个去拜访,其中也包括你。现在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鲁莽和骄傲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我们有胜算的,相信我。”休伯特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去准备一些东西。明天,会有一场盛会。” “期待你的獠牙。”阿洛肖耸了耸肩,随口道。 艾夏莉莉安没有睡觉,她不需要睡觉,她甚至都没有闭上眼睛的能力,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瞳孔睁开在黑夜,仿佛摄魂的妖魔。 她裹着黑袍,瘦小的身躯蜷缩在大厅的角落,和莱文星顿罗丹摩根一样,她也有一间自己的偏殿,因为没有人愿意和这幅样貌的室友生活在一起。大厅中没有灯,全部被小女孩吹熄了,只有这种纯粹的黑暗才让她感觉到舒适与安全。 她轻轻摇晃着八音盒,清脆地声响回荡,雕刻黄金天使的黑棺耸立在她身边,作为唯一的听众。 八音盒的声音没有预兆地停下,莉莉安有些诧异地抬头,有一束光照进她的黑暗,男孩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莉莉安有些不好意思,拉了啦自己身上颇为凌乱的黑袍遮住裸露的脚踝。 “大哥哥你是来陪我玩的吗?”她抬起头笑道,那笑容既充满了童真又无比渗人。 “艾夏莉莉安?”男孩开口问道。 “是我,我们不是见过的吗?上次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呢,大哥哥。”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我可以陪你玩,但是最近不行。有一些事,需要借用你的玩具。” 他的手指了指莉莉安身边的那口黑棺。 莉莉安立刻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两只小手死死抱住那口黑棺,拼命摇头,就像倔强的小女孩不愿意与人分享她的娃娃。 休伯特没有看她,只是越过了她的身体望向那口黑棺:“你的意思呢?” 他是在向那口黑棺直接提问。 黑棺没有征兆的裂开,不是遵循莉莉安的意志,而是它对休伯特的话起了反应,那道裂开的缝隙中是比黑暗还要浓重的极暗,仿佛吞没一切光,休伯特的光明术也无法照亮它的内部。 一只裹着黑雾的手从棺中伸出,轻轻抓了一下莉莉安的手,小女孩微微一愣,表情挣扎了很久,最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休伯特微微有些错愕,他忽然觉得莉莉安没有那么病态了,她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在对自己的哥哥撒娇,如果不是那双过于恐怖的眼睛,休伯特肯定会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小女孩。 “好吧,你一定要把它完好地还给我哦。”莉莉安可怜兮兮地说。 “我需要拿什么交换?”男孩很有礼貌地说道。 “你的血,他说他想要一些你的血。” “没问题。” 日出,金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像是帝王的车辇行过苍穹,撒下无尽的威严。梵蒂冈数千数万的教堂尖顶在这一片盛大的光幕中被染成金色,休伯特背后的那柄圣剑十字挽歌也同样倒映着金辉。 钟声敲响,白鸽起落,这是新的一天开始。 他站在绿衣之肩之前,这座和银枪骑士团的骑士之心齐名的教堂偏殿,无数的绿袍牧师从这座殿堂走出走进,神情高傲默然,外人看来他们就是梵蒂冈一部分,传播神恩的使者。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抖衣袖向绿衣之肩的门口走去,翻转的手心中闪过隐隐的红光。 守门的两位牧师像预料之中一样拦下了他:“你是谁?没有大牧师莱文星顿的命令外人不能随便进去。”他们举起手中的法杖面无表情地说。 “那就劳烦你们通报一下吧,就说有人要来杀他了。”休伯特望着天空淡淡地说。 “你”那两个绿袍牧师愣了一下,立刻爆发出勃然的怒气:“不准你这么说大牧师,快点为你亵渎的嘴道歉!”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自己被那个所谓的大牧师洗脑了吗?他这样的人,不配做你们牧师的领袖。”休伯特举起手,早已准备好的火灵力结晶跳闪着在空中折过一丝红光,越过两人的头顶,冲向偏殿,轰然而起的爆炸声引得无数人回头观望。少年拔出背后十字状的大剑削断牧师的手杖,把他们推到一边。他向着绿衣之肩走去,对着那座升起烟尘的宫殿大吼:“莱文星顿,出来!” 人群登时就把这片地方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脸上全是诧异的神情,他们并不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绿袍牧师会动手的少年是谁,在圣堂之中这个人的面容也并未出现过几次。他们指指点点,现在圣堂中有能力挑战牧师会的,除了一些隐藏的变态外应该就只有银枪骑士会了,或许今天是圣杯与圣剑正式开战的日子?可是看到人群中银枪骑士会的人也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们也拿捏不准。 圣堂并不禁止学生之间斗争竞技,但是像这种样子引起轩然大波,真的不怕被圣堂开除吗? “怎么了怎么了?”人墙的背后有个少年在大吼大叫:“喂阿索,我看不到前面了,借你的肩膀用一下!” “滚开!你觉得一个学数学的家伙带的起你这个65kg的活人吗?要这样做也是我站在你肩膀上才对!” “那就别废话,上来!”一只厚的跟瓶盖一样的眼镜从人群上露了出来:“快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阿索推了推眼镜,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说:“是,是休伯特。” “休伯特?他在干什么?怎么会引起这么多人围观?” “他,他好像是”数学天才阿索深吸一口气:“一个人在挑衅整个绿袍牧师会!” “什么?”吉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绿袍们终于从那扇门里出来了,就像是一场绿色的洪水一样,在这场洪水的最前方是他们的大牧师,莱文星顿杰尔森。 他和之前休伯特见的那次没有什么区别,比旁人更加华丽的法杖,手指上两枚镶满宝石的戒指,灿烂的金发。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原本倨傲的神情现在变得冰冷愤怒。 “你!”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站在宫殿正前方的休伯特,又很快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最终落回到休伯特身上。 “大神官的养子,亚伯拉罕休伯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眯起眼睛,暂时压下自己抽动的嘴角。就算他的后台是中央教会某个神秘的主教,他也不希望和大神官起什么无可挽回的冲突,毕竟棋子和养子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 “需要我多说什么吗?你对亚当斯做的那些事!”休伯特的脸同样也是森然可怕。 莱文星顿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面色阴沉如水:“昨天晚上是你吧。” “这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要不我们进来详谈吧。”莱文星顿提议道,越来越厚的人墙让他有些不安,他没有想到休伯特会采取这种方式把把一切都公之于众。 “不必了,我想让大家知道你对自己牧师会的成员洗脑真的很有必要。”休伯特冷冷地说。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莱文星顿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吗?” “看着你身后那一群冷漠的机械的脸我就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去找什么证据了。”他挥了挥手中的长剑:“我知道你把地牢中所有的人都转移了,不用在掩饰什么,大家坦诚相见,我就是来杀你的。” “呵,呵呵!”莱文星顿怒极反笑:“在成人礼上被人追着跑的小丑也敢说这种大话,就凭你,就凭你!跟死魂灵同流合污的肮脏东西,不洁的灵魂,这圣堂中有谁会相信你的话!”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各位,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亚伯拉罕休伯特,那个可以与死魂灵对话的少年,他的心已经被魔鬼腐蚀,要来污蔑光明,今日一切皆为不得已,我以神的使徒之名,对其不洁的灵魂审判!” “不洁,不洁,不洁!”他的背后,绿袍牧师会的人以同一个声调呼喊,这单调重复的喊声却相当有效,人群开始动摇,他们在思考究竟是那一边出了问题。 休伯特手中的剑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向莱文星顿的脖子砍来,包含杀意,速度比莱文星顿想象得快上几分,但是远远不够。 莱文星顿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屈指的手势。三阶神术光辉之门! 完全由金色的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门扉出现在莱文星顿和休伯特之间,那道比城墙还厚的大门缓缓关上,休伯特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没有退步就向着门缝突刺,他的手中握着圣器十字挽歌,加持力量祝福后的灵力一股脑的输入剑身,圣剑发出黄金般的闪光,他想测试一下这种炼金武器能否击破莱文星顿的防御神术。 光辉之门轰然关上,扬起巨大的尘埃,休伯特的身体被可怕的力量打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站起身子,往旁边狠狠吐出一口血。就算是十字挽歌也没有办法在上面留下痕迹,以他现在力量根本无法解放圣器的力量,共鸣度太低。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和你的差距,门前和门后,无法逾越的差距。”莱文星顿站在门后,自得自意。 “给我道歉,然后滚回去,看在你亚父的面子上我就放你一马。”他的目光居高临下。 “喂,这就是你说的计划,一个劲的往前冲锋?”一个嘲讽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他们的对话中。莱文星顿愣了一下,扭头四顾。而休伯特则拄着剑露出笑容。 “还不是因为你来得太慢了,什么时候你居然会在打架这种事上迟到。” “谁,是谁?”莱文星顿冰冷地发问。 “这不叫迟到,猛虎在狩猎之前会躲在猎物背后的草丛观察,直到时机成熟才突然冲出,这叫耐性!”莱文星顿的背后骤然爆发出一股杀气,和休伯特的杀气完全不同,这种杀气带着鲜血的味道,是真正杀过人才有的威慑,比杀气更可怕的是周围灵力的震动,莱文星顿紧缩眸子,他知道这种情况,当某个人有过分强大的灵力时会压迫周围的灵力流动,他们称之为灵压! 他猛然回头,青色的灵力从他的牧师团中爆发,像是狂风铺面而来,绿袍牧师们惊慌地四散躲避,隐隐之中,他仿佛听到了虎的啸声。 “而当猛虎从草丛中现身的那一刻,就是猎物的脖子被扭断的时候了。”青色气场的最中央,一袭墨绿色长风衣的阿洛肖张开双臂,他的手中的两柄双刀,虚幻的猛虎盘踞在他身边,他的眸子里毫无畏惧,有的只是猎杀的兴奋! “莱文星顿,惊喜吗?”嘲讽依旧挂在他的脸上,仿佛猎人对落入陷阱中的猎物露出笑容。 莱文星顿的脸上闪过暴怒,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不过是一只老鼠,加上另一只老鼠罢了。”他挥动手中的法杖,金色的光辉开始流转,灵压展开。 玛格丽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现在的她并没有披甲带剑,而是穿着粉色的睡衣满脸享受地喝咖啡。今天是她难得的假期,作为圣堂的导师,理论上每天她都得对她的学生进行剑术指导和训练,在加上平日里的一些工作,很长的时间玛格丽特都是甲不离身。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休伯特和阿洛肖不约而同地请了假,这对那两个练习狂魔来说是一件罕见的事,不过玛格丽特也不想多问什么,正好也给自己放个假。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女人,奥莉薇捧着咖啡忽然软软地微笑,桌上的镜子里那个人的嘴角也理解似的上扬。 但是这个时候她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匆忙跑进来的佩德罗气喘吁吁,他倚着门大声说:“出事了出事了。” 他抬起头,不小心看见了玛格丽特凝固的笑容,仿佛是见了鬼一样,面对这个颇为少女的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道剑光比他的神经反应还快得伸到他的脖子下面,此刻玛格丽特脸上的微笑已经变成了诡异的冷笑,因为发生的太突然还来不及转变,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尴尬:“你刚刚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威胁道。 佩德罗立刻举起手,捣蒜一样点头,表示我明白,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说!什么事”玛格丽特气愤地坐在凳子上,习惯性的把剑拄在叉开双腿,但是她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衣立刻换了个姿势。虽然如此,佩德罗还是看到了一些优美的曲线,年轻的脸庞微红。 “是这样的,阿洛肖和休伯特现在是您的学生吧?”佩德罗低下头问。 “是,大神官把他们交给了我负责。”玛格丽特疑惑地捋了捋耳边粉色的头发:“怎么了,他们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惊慌?”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和莱文星顿起了冲突,现在正在绿袍牧师会的据点交战,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了!” 玛格丽特一拍桌子,杯子里面的咖啡都差点撒了出来,这两个活宝还真会给她找事,一起请假就是为了去打架的吗,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打的过莱文星顿,大庭广众之下的战斗是严重违反圣堂规则的! “出去等我,我换好铠甲立刻过去,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命令其他的警备骑士不要轻举妄动!”玛格丽特迅速下令,再度从假期的悠闲模式切换回了平时的工作模式。佩德罗应了一声快速退下带上门。没有两分钟的时间,白甲银剑的战地玫瑰奥莉薇玛格丽特就从里面出来了,粉色的头发飞扬在空中,绚丽而又凌厉。 “带上几个人,跟我走!”她简明扼要地下令,像是女王一样威严,军靴踏地的声音如同逼近的刀锋。 可是她并没有成功离开她的府邸,在大门口,一个白袍的身影拦在她的前方,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那个白袍人身上时神官的打扮,微微屈身显得很谦卑,可是他的脸上罩着白银的面具,没有人看得清脸。 玛格丽特停下了脚步,她的手握紧了剑柄。 “不必惊慌,圣天骑士团的副团长,奥莉薇玛格丽特小姐,关于休伯特和阿洛肖的事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请您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还请您回去继续享受这个好天气。”白衣人向玛格丽特鞠躬,声音平静。 “你是神官,这是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的意思吗?”玛格丽特微微眯起眼睛,她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清面前这个人的深浅,尽管一举一动是显得这么谦卑,但是剑士的直觉却让她的心头一跳,莫名不安。 “不,这并不是大神官的意思,我们已经去通知他了,相信他也会配合我们的。”白衣人淡淡地说。 玛格丽特盯着他的面具好久好久,放开了握剑的手,冷笑:“你们是主教团的人是吧,中央教会。” 白衣人没有回答,他的袍子在风中微微摇晃,带着面具的脸讳莫高深。 “希望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出了事,不必说我,激怒蓝丹的话怕是连教皇也要出面凡间了。”她的语气里透露出裸地威胁,死死盯着他,不过玛格丽特并没有坚持,而是直截了当地转过头回自己的房间,留下白衣人一个人站在她的家门口。 佩德罗愕然,不解地跟在,玛格丽特身后,他从未想到一向铁血的女王居然会这么快放弃反驳。 他没有看到玛格丽特握到的手关节发白。 “阁下的意思是如果休伯特和阿洛肖任何一个人出了事,你会向我们拔刀相向吗?”白衣人突然说。 玛格丽特的身影顿住,用清冷的声音问道:“你允许我摘下你的面具看看吗?” 白衣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用意,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不能。” “那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玛格丽特头也不回地说。 圣剑学院,骑士之心。 德温尔拄着银色的长枪胜利女神,认真听完手下的骑士所说的情况,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似乎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的对面,罗丹摩根喘着气说,这位飞扬跋扈的黑色王子此刻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他负伤了,腰部被枪尖刺穿,脱力地躺在地上,冷汗从额头流下。 殷红的血染红了德温尔的银枪。 “是很有意思。”德温尔平静地说:“圣杯学员有人公然向莱文星顿挑战,包括绿袍牧师会在内大概有有三分之二的学员都在围观他们的战斗。” “谁?”罗丹下意识地问,能在圣堂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他也感到了好奇。 “大神官的养子,亚伯拉罕休伯特,火种。”德温尔道。 “是他,那个能和死魂灵对话的小家伙,我见过,‘圣人的灵魂’。”罗丹摩根撇了撇嘴,失去了兴趣:“他这是在找死,莱文星顿不是他能应付的级别。” “有趣的是几天前成人礼的时候同样没有多少人认为他能够击败阿洛肖,但现实让我们大吃一惊。”德温尔拭去枪尖的血迹,目光落在罗丹摩根身上:“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说不定他和阿洛肖这次又会创造一个小小的传奇。” “不过,你说的对。”德温尔顿了顿,“莱文星顿纵然沉寂了三年,也不是他们能触碰的等级。” “你要去观战?”罗丹摩根看着他的动作,冰冷地发问:“我和你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他拄着黑玫瑰站起来,鲜血浸透黑衣。 “伤成这样你还要继续?”德温尔皱眉。 “继续。”罗丹道:“我还没有触碰到你的极限,对吧?我感觉的到有一股力量还蛰伏在你体内,像是一头沉睡的龙。” “如果你动用卡冈图亚的话,说不定就能见到。”德温尔轻轻抚摸他自己的胸膛,被刻意隐藏起的哀伤闪过眼底。 “那不是我的力量,我也动用不了。”罗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黑色戒锡,黄金底座上的黑色宝石仿佛魔神的瞳孔。他摇了摇头:“对它来说,我还不是够格的主人,这一次,还是只有黑玫瑰。” “好吧,承让。”德温尔缓缓摆出一个枪势,枪尖微颤,气息已经从四面八方锁定了罗丹摩根。 马蹄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一匹银色的高头骏马出现在斗技场的外面,罗丹摩根向他投去冰冷的视线,马座上的骑士身材魁梧肌肉夸张,手中的长枪也比一般人重上一倍。 “是雷蒙德,等等。”德温尔说,没等马背上的壮汉说明他的来意他就微笑地说:“去吧,没有关系。” 雷蒙德一愣,抱着长枪向德温尔行礼,马蹄声和来时一样迅捷地远去。 “这样好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私下的算盘,但是好歹莱文星顿和你都是主教团的火种,哪怕明面上竞争也只是被刻意安排,雷蒙德和休伯特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种时候银枪骑士团的人去掺上一脚,不怕主教找你麻烦?”罗丹揶揄道。 “不怕,我创立这个骑士团,本来就是希望大家能活的简单一点,自由一点,追求武技的巅峰。这和那些大人的指令无关,因为组织而限制了自己行动的自由,就和我的初衷背道相驰了。”德温尔重新摆出枪势,神色坦率:“我是他们的团长,扛下他们的麻烦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活的真累。”罗丹耸了耸肩,他是王子,不过自始至终他都只为自己一个人活,对那个庞大的帝国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对其他人负责。 “你不懂,这是救赎。”德温尔叹了口气。 胜利女神和黑玫瑰又一次碰撞,每一次都发出钟鸣般的轰响,灵力撕裂空气,白色与黑色的气流仿佛两条缠斗的长龙,扑在对方身上撕咬,不死不休。 阿洛肖向前扑出,那是他引以为傲的步法虎步,双刀在空中交错,刀光凌乱。 莱文星顿依然没有后退,从理论上来说牧师最怕的就是战士的突进,因为神术的释放需要时间和精神力。可是无论是之前休伯特的剑击还是阿洛肖的突袭他都没有任何慌乱站在大地上的双脚甚至都没有移动过。 “你们,就只是一群只会向前冲的笨蛋吗?”他冷冷地说,只是一挥衣袖,甚至连神术的准备手势都不需要,激荡起的圣光风暴硬生生把阿洛肖逼退。休伯特举起十字挽歌,但是他没能击破莱文星顿的光辉之门,后者手中的权杖在虚空中一点,光辉之门再度无情地合起。 “简直是在把自己的生命当做儿戏!”莱文星顿权杖敲地,:“就凭你们也想打败我吗?就算是德温尔的银枪骑士团也不曾小看过我,你们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战我的威严!” “你的威严?你看看周围的人他们可曾敬佩过你的威严,不靠着你那恶心下流的洗脑手段,你能建立起这个绿袍牧师会吗,那些本该是忠心侍奉上帝的人全部被你拿来当做自己的玩物,你以为在这里围观的人会认可你这个所谓的天才吗!”休伯特吼道。 莱文星顿阴沉着脸色,他挥了挥手,巨大的结界把他们三人罩在里面,学习过神术的休伯特很快认了出来这是隔音结界。他讽刺地笑了:“怎么做贼心虚了?” “闭嘴,在我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跟你这个大神官的养子战斗之前,你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莱文星顿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再说一遍,我并不想得罪大神官,你我本该井水不犯河水,我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那虚伪的正义感实在看不下去的话,我甚至可以在一周以后解散绿袍牧师会。” “什么?”休伯特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我可以解散绿袍牧师会,你说我对那些人洗脑了,那我就还他们自由好了,甚至我可以把整个绿袍牧师会交给你,你会成为整个圣杯学院的代表。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之间根本没必要战斗。”莱文星顿说,露出讨好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很浅,就像冬日阳光下的薄雪,雪下是冬眠的蛇群。 只要他将亚当斯最后的人格摧毁,他和兰的交易达成,成为大主教莱昂纳多的弟子,那么绿袍牧师会又算什么,不过是一群小孩子在过家家! 休伯特和阿洛肖对视一眼,无数的想法碎片闪过他们脑海,他们在思考莱文星顿的目的,这个诱惑太大,继承莱文星顿的一切,休伯特将顺理成章成为圣杯中最强的一股力量,这将是他成为圣子道路上最大的资本。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莱文星顿和兰的交易,甚至连莱文星顿本人都不理解这个交易存在的理由。 看到休伯特他们犹豫的样子,莱文星顿心中暗喜,毕竟有选择的话谁又愿意去得罪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呢。 “休伯特!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吗?”阿洛肖突然低低地吼道,把休伯特从思考中叫醒。他把双刀反握,深绿色的虎瞳寸步不离地盯着莱文星顿:“如果你的目的就是为了什么解救绿袍牧师会的大义那你就顺着他的意思滚吧!你对不起那个晚上你那种杀人的眼神!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来战斗的,来取乐的!无论你打不打我都要和莱文星顿一战,把那些所谓的火种一个个熄灭!” 他身后的风虎发出了王者般的咆哮,气流以他的身体为向四周刮去,像是刀一样锋利,那是他的灵压,真正的不是徒有其表的雏形。自从他和休伯特的一战以后,他又变强了很多。他缓慢的呼吸着,气流随着的呼吸忽强忽弱,青色的光芒在风中一闪一闪。莱文星顿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刀乱舞双刀狂乱风切变!阿洛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莱文星顿的目光甚至捕捉不到他的影子,凭借自己傲人的灵力共鸣他知道自己身边的灵力已经像是开水一样沸腾起来狂暴的风属性灵力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下一刻无数的风刃暴起!密密麻麻把莱文星顿围在中央,仿佛绞肉机一样想要将莱文星顿绞杀成碎片,风刃中传出他的怒骂声,他再次释放神术圣光风暴,强行吹散了阿洛肖的风刃,但是他的样子显得相当狼狈。阿洛肖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他的身影突然在他面前闪现,刀裹挟青色的猛虎向莱文星顿的胸膛砍去。 “掌控风的圣印吗?”他五指张开挡在自己面前,圣光屏障拦住了阿洛肖的刀,刀上青色的灵力和他的金色灵力在彼此绞杀,强度上似乎不分伯仲。 “猛虎阿洛肖,你是要来找死吗?我可以放休伯特一马,但是你就不一样了,那个什么剑齿虎家族我可根本没放在眼里。”莱文星顿感受到阿洛肖刀上的力气再不断增强,不由动怒。 “抱歉,我的家族,名为泰格里斯!”他左手扬起,第二把刀从下向上劈开了莱文星顿的圣光屏障,但是后者明显也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牧师,在屏障破碎的那一刻顺势主动爆碎,用冲击力把自己和阿洛肖分开。 “哦,是吗。”莱文星顿的眼神里面已经没有温度可言。 “我不相信你这种人会随随便便解散绿袍牧师会,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跟君士坦丁堡那些肥肉都长到脑子里的权谋家一样,你们放弃一块肉的理由一定是为了一块更大的肉!我不知道你得到了巨大的利益让你连自己一手经营的绿袍牧师会都敢放弃了,但是只有那边站着的傻子才会相信你是那种软弱的小人。莱文星顿,你的确是一个小人,但是相比之下是一个更危险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失去了自己的天赋后,就用卑鄙与阴险来伪装自己吗?你变弱了。”阿洛肖用刀尖指着莱文星顿,出言挑衅道。 “这样子啊,我这个神术天才在你的眼睛里就是一个小人吗?是不是狂妄过头了混蛋!”莱文星顿的手掌心中绽放出神术的光辉。 “他没有说错,莱文星顿。”休伯特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已经站起来了,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里面不在有犹豫的神色:“你把自己的下属作为玩物,无论是曾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天才都不能弥补这过错。我站在这里的理由不是为了什么未来的利益,这是为了我的朋友,为了亚当斯。” 他举起手中的圣剑十字挽歌,和阿洛肖一样对准了莱文星顿,两股杀气交织,莱文星顿立在它们交汇的点上。 “亚当斯?”莱文星顿咬了咬牙,他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原来又是他,又是他!为什么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的就这么关注那个口吃的白痴,他到底比我强在那里!我才是圣堂第一,不就是比我成为牧师的时间又早了一年吗,我才是教会第一个百年来的神术天才啊!” 他发出了怒吼的声音,第一次向休伯特他们动用了真正攻击性的神术,炽热的光柱在他的头顶如同烟花般散开,每一道都有着比休伯特的炽更强的威力。 二阶神术赞神礼花,全领域攻击! “别分心了,休伯特!”阿洛肖喝道,伸手挥出一道风刃帮休伯特挡下一次攻击。 “这是仅有的一次,在拖我后腿就去死吧。”他愤怒的深绿色瞳孔瞪着他。 休伯特点点头,他刚刚分了神,提到亚当斯的名字时莱文星度的情绪出现了明显波动,这让他感到奇怪,他们两人本不该有过分强烈的交集。 “亚伯拉罕休伯特,我改变注意了,我不管大神官会把我怎么样,今天我要把你们两个的腿都打断在这里,让你们向我的那些信徒一样跪下来恳求自己的罪过!因为你们得罪了本世纪最伟大的天才!”光束的中央传来莱文星顿的声音:“我要把你们向对亚当斯一样洗脑,我要毁了你们原有的人格,我要让你们明白弱者就活该被强者踩在脚下!愚笨的人生来就是被奴役!” “这就是你原地踏步三年得出的结论,我以为你今年十六岁会比我们成熟的多。”休伯特冷冷地回答,十字挽歌切开光束,只要不是三阶神术,这件灵器切开那些赞神礼光就像是切开豆腐一样好用。 “你知道我在对他使用药物洗脑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吗?那个口吃的小家伙咿咿呀呀,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就像牙都没张全的娃,但是他的眼睛好痛苦啊,那双海蓝色的大眼睛在颤抖,挣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莱文星顿用最犀利最嘲讽的语言说,他没有选择辱骂休伯特,对有些人来说攻击他的逆鳞要有效的多,他发出毒蛇般沙哑地笑:“那副可怜兮兮哭出来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狂暴的剑气挥洒,圣盾展开在莱文星顿面前,他嘲笑地盯着面如冰霜的休伯特:“生气了?你又能怎样?” “借六芒星的辉光,吾之主的魂灵必长存不灭,借十字形的焦点,吾之主的天启必所向披靡!圣耀六芒星辉映!”休伯特高亢地吟诵,金线在他的双手前快速勾勒出一个六芒星的符文。无论在任何神话传说中,六芒星都是拥有神秘召唤能力的符文,和圆,圆点符一样作为教会研究神话的必学符号,围绕着它们的神术数不胜数。 比炽要狂暴数倍的灵力流从那个六芒星中喷涌出来,像是巨龙吐息火焰,逸散的力量直接在大地上犁出一道伤口。 但是莱文星顿仅仅只是举起了权杖,同样是六芒星的符文从权杖顶端的宝石展开,重重叠叠在他面前构成防御术式,他没有吟唱而是瞬发,却硬生生拦下休伯特完美的圣耀六芒星辉映。 “六芒星辉耀,那种二阶神术我在三年前就已经会用了,把它拿出来对付我就算了吧。好歹也来个三阶。”莱文星顿慢悠悠地说,轻松地仿佛端起一杯红茶啜饮。 阿洛肖闪到他的背后,刀秘技风虎咬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创刀术,加持虎步与圣印后甚至能和休伯特的拒绝之炎对轰,可是莱文星顿都没有回头看一样,一尊金色的生灵从他的影子中拔地而起,双臂重叠拦下了他的斩击。在阿洛肖的愕然中,那尊生灵挥拳,如果要从圣堂中来找一个人来对比,那一拳的力度绝对不会比大力神雷蒙德的全力一击弱上多少,阿洛肖把刀背贴在自己的胸口却还是像一枚炮弹一样被轰出去,口中吐血。 “你们这些废物给我听好了。”莱文星顿竖起四根手指头:“目前我会的全部神术里面,只有四个三阶神术,这些都是我三年前学的东西了。虽然很久没有用,但是我敢向所有人挑衅,圣杯学院中没有一个人能抗下这四个神术,如果你能在四个神术中活下去的话,我就算你赢好了。”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流露出愤怒的目光:“哪怕让你们三年又怎么样,连三阶神术都用不出来,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也妄图有天才之名,还在我的头顶嘚瑟,休伯特,让我教你什么是最基本的敬畏!” “一口一个废物说的很过瘾?”休伯特说:“废掉的火种是你自己吧,的确三年前的你精彩绝艳,如果你没有变成现在这样卑鄙下流我可能会很崇拜你,哪怕你三年都没有进步也还是站在同辈人的顶点,但是这三年看看你变成了个什么东西,在你的身上还有一点曾经天才的影子吗?我看到你肮脏的手段,一个劲地嘲讽贬低别人,其实是你自己在害怕吧?莱文星顿,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这三年在原地踏步?别骗自己了,你在退步!” 莱文星顿的那张脸扭曲起来,简直已经不像是人类,狂怒烧穿了他整个身体,只剩下一层皮囊,他的眼睛被烧得火亮。 “第一个神术,光具使徒。”他深深呼吸,那尊完全由光属性灵力构成的巨人缓缓站了起来,两米多高的身体让它有一种天然的威慑感。 “小心,那家伙的力量大的可怕!”被锤过一拳的阿洛肖大声提醒道。 那尊巨人突然从原地消失了,在场地上掀起一阵狂风。阿洛肖的瞳孔猛然皱缩,这个巨人采用的是和他一样的突袭,但是比他的速度快太多!比他加持虎步的速度还快! 休伯特的剑术并没有多强,他在武者的战斗上甚至都不如阿洛肖,只是凭借着神术与剑术的切换才能战胜阿洛肖,可是面对这种纯粹的力量压制一切小把戏都是没有用的! 休伯特展开的圣盾被一拳锤爆,看着崩碎飞溅的渣滓,莱文星顿的表情好了很多。 没有预料的喷出鲜血,在光具使徒巨大的身躯面前休伯特没有像一只无力的小鸟飞出去,他站在使徒面前,没有握剑的左手拦住了巨人的一击。 阿洛肖惊呆了,莱文星顿也惊呆了,就算加持了力量祝福也不足以承受光具使徒的一拳,休伯特的手臂应该寸寸断裂才对! 黑色的雾气从休伯特的身体上升腾而起,缥缈诡异,他慢慢地前进,人类脆弱的手臂竟然将神术打造出来的怪物一步步往后推动,不可思议的一幕在所有人眼前清晰地发生。 “这就是三阶神术吗?”休伯特轻轻问道,铁灰色的眸子里闪过君王般的暴怒。 他猛然发力,将光具使徒摁倒在地面,梵蒂冈的地面由花岗岩打造,这些坚硬的地板居然因此裂开,蛛网般的裂缝从光具使徒的下方蔓延,触目惊心。 神术崩溃,哪怕三阶神术也无法承受这种超出常理的力量。 低吼声回荡,休伯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畅快地吐息,紧紧握拳,无可匹敌的力量在他体内流动,仿佛一万匹野马在奔腾,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拦住他的去路,什么莱文星顿,什么三阶神术,他一拳可以把整个绿衣之肩都打碎! 缠绕在他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浓,渐渐在他背后结成一个人形的影子,那人的脸模糊不清,只是修长的让人觉得恐怖。昆虫巨大的吱吱声在休伯特脑海中回响,就像是青铜的古钟轰鸣,这种声音别人听不到,他们只是感到灵魂有一股刺痛而已。 “是死魂灵,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吗,连鬼附都开启了。”绿衣之肩的钟楼之上,白羽的鸽子随钟声起落,兰白色的身影立在飞扬的白羽中,轻轻叹息,面容哀切。 “原来阻止了这一切的人,是你啊休伯特,命运真的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她扬起头看天空,目光却仿佛穿越了天空看向云朵之后更神秘的高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曾经的天才 “让一下,让一下,发生了什么?”人群外丽雅努力地蹦跳,想要看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人墙厚重简直比矮人国的钢铁之壁还夸张,她一眼望去只能见到黑压压的人头。 她的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一大早起来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她心头萦绕,人群封闭的圈内是莱文星顿的绿袍牧师会,强大的灵压从那里逸散出来,她轻轻哆嗦了一下,这股力量既恐怖又充满了一种熟悉感。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丽雅拉起紫色的裙角,她在考虑要用哪一种方式穿过这厚重的人墙,再要保持公主的优雅估计很难了。 暴烈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一匹银色的高头骏马飞驰,仿佛一颗流星,它冲向密密麻麻的人群却没有停下,镶铁钉的马掌带着一种碾碎一切地气势冲来,好像这里不是圣堂而是骑兵冲锋的战场,霸道十足。 人群急忙规避这位蛮横的骑士,他们躲闪到一边同时口中咒骂,马背上的壮汉一叠声的抱歉但是并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 “雷蒙德!”推搡的人群中丽雅惊喜地大喊。 雷蒙德扯动缰绳,骏马人立而起,马蹄叩地的声音仿佛一道暴雷,两米多高的身躯加上骏马的高度,他就像是人群中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四下扫顾,他看到了丽雅,手中的长枪一递,把枪柄递给人群中的丽雅。 她抓住枪柄,雷蒙德大吼一声,猛然发力将长枪挑起,他的臂力远远超出常人,身着紫裙的丽雅看起来就像是那杆长枪末端的装饰品。停滞在半空中丽雅没有一点惊慌,紫色的瞳孔里反而透出兴奋与好奇。雷蒙德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把她放在自己的马鞍前。 “谢谢,究竟发生了什么?”丽雅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打转,坐在马背上她终于可以看清那个人群围成的圈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休伯特,今天早上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和绿袍牧师会突然起了冲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战了。”雷蒙德的声音低沉,他也不清楚现在的具体情况,只是第一时间听到消息赶来。 “那个笨蛋在干什么!”丽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他疯了,莱文星顿绝对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击败的!” 她的目光触及中央的战场,金色的巨人正从莱文星顿的影子里升起,一拳将阿洛肖轰飞出去。 “那是三阶神术光具使徒,三阶神术,现在的圣堂能有几个掌握三阶神术的人。”丽雅感受到那具巨人身上磅礴的灵力,更多绿袍的牧师站在莱文星顿的后方,犹如坚不可摧的长城:“而且就算过了莱文星顿那一关,他想一个人挑战整个绿袍牧师会吗?” “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有他的打算。”雷蒙德缓缓说。 “有什么打算,他这是在浪费生命!”丽雅看着光具使徒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对准休伯特,她忽然抓住雷蒙德的手臂,用哀求的声音说道:“雷蒙德,这里能帮他的只有你一个,我求求你,如果你出面的话就算是莱文星顿也会忌惮!” 雷蒙德看着丽雅紫色的眼睛,那双瑰丽的双目如今红彤彤的,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哭出来了一样,他的心已经软了,但是他却还是平静地说:“丽雅,你觉得我和休伯特的关系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遇到困难就不愿意帮助别人了吗?休伯特一直把你当作大哥,当作他前进的榜样,他曾经说自己想成为一个和你一样棒的人去挑战不可能的梦想,可是没想到你却是这种人!”丽雅气愤到了极点。 “不,你误会我了。”雷蒙德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丽雅的话而动怒:“正好相反,我和休伯特的关系不错,那么为什么他去和莱文星顿战斗的时候没有选择我帮忙而去请阿洛肖呢?相比之下,阿洛肖那边反而更苛刻吧。” 丽雅沉默。 “我想,休伯特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我相信他,他的想法我也大致猜到了一点。我现在是银枪骑士团的人,如果我介入的话很难说是私人原因了,很可能会被别人利用挑起牧师和骑士的大战。休伯特也不想人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丽雅,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那个意思,只要休伯特对我说一句话,哪怕是挑起大战我也会二话不说地提枪站在朋友身边,这是我的道。”雷蒙德挑了挑眉毛,银色的甲胄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对不起,我说过头了。”丽雅低下头,向雷蒙德道歉,泪水隐隐露出眼眶。 “你说的对,我也应该相信他,这个呆子虽然很笨,但是不会无缘无故地与别人刀剑相向。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开始认真思考休伯特的理由:“莱文星顿,绿袍牧师会,最近和他们有关的是” 丽雅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绿袍的懦弱声音,她说的斩钉截铁:“亚当斯!一定是亚当斯出了什么事!只有他才会让休伯特失去理智。” “是吗?那个口吃的小男孩?”雷蒙德隐隐有些印象,不过毕竟不是很熟。 “雷蒙德,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乐意效劳,公主殿下。”雷蒙德咧开嘴笑道,行了一个臭屁的骑士礼。他当然明白丽雅的意思,他们要去找亚当斯了解一切的缘由。 “就这么放任他和莱文星顿交战?”他扯动缰绳,问道。 “就这样吧,既然他选择不告诉我和阿洛肖合作,那个呆子应该有什么手段撑下去吧。”丽雅有些不悦地瞥了瞥嘴。 雷蒙德露出心领神会地笑容,驾驭骏马再次冲出人群,就在他们离开前的一瞬,可怕而又森冷的灵压爆发开来,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人群发出惊呼,仿佛看到魔鬼在他们眼前降临。 丽雅扭过头,她看到了休伯特开启鬼附的那一幕,黑色的灵力缠绕在他的身上,连周围的阳光都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她从休伯特的背影里感受到死魂灵熟悉的气息,却又忽然觉得那个背影的主人是那么陌生,离她很远很远。 那个背影举起左手,他的背后,修长的魂灵做出相同的动作,一只漆黑的羽翼展开在他的左侧,散发出可怖的气息,犹如地狱中死神的镰刀。 冷汗从阿洛肖的额头流下,他终于明白了,难怪休伯特在成人礼的时候说如果他们在第一层遭遇阿洛肖将没有一点机会。他一直以为休伯特的天赋只是能驱使死魂灵,对于闯过群渊第一层的他们,群并不算多可怕,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休伯特的灵魂强大到可以将死魂灵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死魂灵本来就是一种冤魂和灵力结合而成的怪诞产物,它所呈现出的黑雾化身其实都是灵力聚集而成,它本身就是相当纯粹的一个灵力库!休伯特把它吞噬进自己的体内,意味着他把整个灵力库安放进了自己的体内,硬生生把自己普通人的身躯变成一位灵武者的强横体魄! 这就是他的底牌?那个疯子,就不怕自己的灵魂被死魂灵的怨念反噬,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怪物吗?哪怕是忏悔谷最大胆的疯狂黑魔法师也不敢把这种不被理解的诅咒之物安进自己的身体里! “都说你是不洁的怪物,居然还这样大方在众人的视线中炫耀自己的堕落,这是在嘲讽圣光的正义吗?”哪怕光具使徒被压倒性的力量击溃莱文星顿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冰冷地注视着黑化的对方。 他所专修的神圣系灵力对缠绕在休伯特身上的黑雾感到极其厌恶,这种厌恶来自于灵力本质上的对立。他不会认错,那是黑暗的力量,死魂灵的力量,和圣堂和金色的梵蒂冈圣地完全格格不入。 休伯特扬起头,望着金色的太阳,那张还是孩子的脸上露出一种成年人般的坚硬表情,就像罩着一张铜质的面具,沉默了很久,他说:“我的天赋,可是‘圣人的灵魂’。” 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不仅仅是对莱文星顿,也是对自己。 又是一个谎言,他早就知道了啊,亚父亚伯拉罕蓝丹跟他说他的灵魂对灵力有百分之一百的共鸣度,这种臻至完美的灵魂就仿佛古代的圣人,一念间沟通天地,分开红海。但是在群渊里休伯特就感到了奇怪,他能做到的不仅仅是和死魂灵对话,所有的死魂灵面对他的态度简直是毕恭毕敬,它们按照休伯特的话行动,仿佛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王的命令,死魂灵只是执行的阶下臣子,它们围绕着休伯特,就像簇拥一位年轻的皇帝。 有哪一位圣人会令黑暗负面的死魂灵俯首称臣,它们是对立,是死敌,是用牙齿扑咬的对象才对,什么圣人,他的灵魂里分明住的是魔王! 他好想笑,又害怕自己笑着笑着痛苦地哭出来,握着那柄十字挽歌,有时候总是会模糊一些东西,比如他和亚父之间并不总是亲情与亲情,还是棋子与棋手。 “有人会相信你说的一切吗?”莱文星顿道:“就你现在这副堕落的姿态,有人会相信你的灵魂与圣人比肩?有人会相信你对我毫无证据的指控?休伯特,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继续战斗的理由,哪怕胜了我,你又能对我的名誉产生什么影响?大家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认为,我是大牧师,而你是不洁的灵魂。” “莱文星顿,还不明白的人是你啊。”休伯特幽幽地说,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么久过去了,连一个维护圣堂纪律的骑士都没有出现吗?” 莱文星顿的表情忽然变了。 “这场争斗的意味早就已经变了,在‘他们’眼里,这是一场新的棋局,充当棋子的人就是你和我。那些高高在上却躲在暗处的人正在观察我们,他们不会在乎我们争斗的理由,他们只在乎结果,火种与火种之间能成为圣子照亮世界的只有一个,输家沦为胜者成长的柴火,强大的棋子同样会把弱小的棋子吃掉。”休伯特直视莱文星顿的眼睛,露出兔死狐悲的同情:“你和我都知道弃子的结果,出局!” 莱文星顿握杖的手指关节发白:“谢谢你提醒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 “彼此彼此,虽然很讨厌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但是也恰恰给了我一个机会。”休伯特挥舞十字挽歌,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弧,那双悲伤的眼睛重新结成了坚硬的铁块:“莱文星顿,权力者之间的博弈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时都是点到即止,可是我们之间不是,我是真的很想杀你啊,把你关入忏悔之壁又怎能报复你对亚当斯做的一切,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血的交代!” “有本事,来!”莱文星顿权杖敲地,有一尊光具使徒向休伯特冲去,绿色的牧师袍无风自动,亮起金色的光辉,他第一次开始了吟诵,古老的证言不断从他口中念出,像是天使在天国上下达审判。 休伯特的身影冲出,加持了鬼附以后,他的速度甚至比加持了虎步的阿洛肖还快。此刻的他身体强度远远超过同为灵武者的阿洛肖,但是这种蛮狠的状态并不能维持很久,从艾夏莉莉安那里借来的死魂灵毕竟是黑暗之物,脱离那口神秘的棺材,在梵蒂冈神圣的阳光下不久就会化为乌有。 十字挽歌穿透光具使徒的胸膛,几乎把它钉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休伯特来不及拔出圣剑,又一阵凌厉的拳风扫过他的背后,他向前一扑,躲开了第二具光具使徒的攻击,圣光的人形冷漠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我没有说过,我只能控制一具傀儡。”莱文星顿举起左手,五指握拢,冰冷地说道:“重!” 被钉死在大地上的那具使徒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斑,片刻之后又在另一边重新组合,两具光之使徒一左一右向休伯特冲来,形成完美的钳合攻击,失去了圣剑的休伯特双拳同时击出,碰撞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一阵颤抖,连背后黑色的虚影都险些黯淡。 “森!”莱文星顿的声音如同索命的死神再度传来,第三具光具使徒诞生与虚无。 “这个家伙的精神力难道无穷无尽吗?”阿洛肖在心里惊惧地想,他暴跳而起,双刀劈斩莱文星顿想要打断他的施术,可是光辉之门就像一道绝对无法越过的天堑拦在他的面前,不会神术,想凭灵武者的力量强行突破对现在的阿洛肖而言难如登天。 “缀!”第四具光具使徒! “阿洛肖!”被光具使徒团团围住的休伯特大吼,哪怕他再强面对如此数量的使徒也只有挨打的份,被压制在绝对的下风,鬼附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必须尽快冲到莱文星顿面前终结这一切。 风虎咆哮,绿色的刀芒撕开战局,阿洛肖的双刀架在其中一具光具使徒的脖子上,拼着腹背夹敌的风险他锁定一具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身影跳动就像一阵墨绿色的旋风,风虎从背后咬住那使徒的脖子,狠狠撕下它的头颅。 毕竟只是一具傀儡,它的行动必须由莱文星顿亲自指挥,哪怕力气很大,面对真正的灵武者还是太过笨拙了一点。 “交给我,你去!”不需要过多解释,阿洛肖第一时间明白了休伯特的意图,他拦下所有追击的使徒,深绿色的眼底战意勃发。 “你过的来吗?光辉之门只有一种情况会打开,那是英雄凯旋而归,其余的时候它都是最强的防御!”莱文星顿捏出手印,再一次增强光辉之门的防御力。 休伯特拔起地上的十字挽歌,仿佛一道高速运动的鬼魅,冲着光辉之门而去,他没有用手中的圣剑劈砍,他试过,没有觉醒的炼金武器只是一块好铁并不能切开莱文星顿的防御。吟唱声在这片空间震动,念出的咒言并非神圣系那般庄严的咏叹,而更像是一位暴君在王座上愤怒的吼叫,他在下达死刑的命令,所有违逆他的都得死去,不容置疑不容拒绝,每一个字背后都可以感到那焦灼的热度。 血红色的火焰腾起,将休伯特的左臂完全包裹,这不是他第一次施展这个神术了,在和阿洛肖一战后,他没有彻底清除残留在手臂上的拒绝之炎术式,相反,他用自己的知识重新补全了这个法阵,连凯恩本人都没有想到休伯特对这个三阶神术的理解已经到了这一地步。 唯有三阶神术可以击破三阶神术,拒绝之炎撞上光辉之门,没有任何灵力属性的相克,只是纯粹力量的碰撞,世界毁灭般的轰然巨响中烈火与极光一同飞舞,像是夭展的龙与凤。 休伯特冲破光辉之门的束缚,手中利剑旋转着金色的光芒,他高高跃起,下一刻他的身体被一只巨大的光手抓住。 “小公主,你确定亚当斯在这里吗?”雷蒙德有些疑惑,丽雅领他们来的地方离绿衣之肩不远,就在背后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如果亚当斯真的被莱文星顿隐藏起来会离自己的居所这么近吗,这里一旦被发现他自己可就是难逃其咎。 “相信我。”丽雅推开小楼的门,疏落的灰尘从门扉上阵阵落下,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已经被遗忘了很久。可是丽雅没有犹豫,鹿皮长靴踏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脚印。她的额头亮起一个金色璀璨的三角形,在这昏暗之地如同火花倏然亮起。 “我的圣印名为‘祝福’。”丽雅一边打量周围的一切,一边向雷蒙德慢慢讲解:“这是一个特殊的能力,在走过书架的时候我总能猜中哪几本书里藏着书架,在苹果树下的时候总会有成熟的苹果落在我的面前,我不必释放神术,进入一个全新的地方我所在之处灵力一定最为浓郁,而且我绝对不会迷路。” “我的能力,说白了就是运气,超出常理的运气,天生的幸运儿,就仿佛是神对我的祝福。”她转过头,紫色的眼睛中像是有一道道门扉打开,流出水银般的辉光,那种动人的美丽与妖艳让雷蒙德一下子就想到了魔女,紫瞳的魔女,被她注视的人无法动弹,在月光下一寸寸石化。 “真是,诡异的能力。”雷蒙德悻悻错开了视线。丽雅的圣印“祝福”是他见过最怪异的圣印,其他大部分圣印不是进攻型就是防御辅助,而将运气作为自己的能力真的有些难以理解。 “当然,也不是太变态,‘祝福’是很微弱的,只能小范围改变某些事件的概率,做不到太夸张的事,否则现在莱文星顿已经心肌梗死了。”丽雅撇了撇嘴。 “不过,我们也找到地方就是了。”她说。 “这里都是灰啊,看起来最近没人来过。”雷蒙德扫视四周,地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从门口延伸而来。 “是啊,都是灰,不过雷蒙德大哥,你不觉得这里的灰太多了吗?圣堂的修女可是每天都会打扫一遍这里的住宅,绝对不可能出现积灰的现象。”丽雅露出狡黠的笑容,符文浮现在她身侧,金色的神圣系灵力扫过,周围所有的灰尘就像是画布上的蒙版一般被揭开,墙壁上的烛火明亮起来,他们面前的大厅扩大了数倍,焕然一新。 “最基本的伪装术,连灵力都没有很好的隐藏起来。”丽雅嫣然笑道,冲着二楼楼顶的六位绿袍牧师,他们的身影已经从结界中暴露。 “奉大牧师的命令,擒拿擅闯者。”六个人异口同声,连那单调的语线也很相近,虽然是六张不同的脸,丽雅看到的确实一个人的影子。 “是洗脑,类似黑魔法中的傀儡术,难怪休伯特会这般行事。”丽雅的眼里也露出勃然的怒气,“身为辉煌的天才居然做出这种肮脏的事情!” “小公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作为路痴找人不行,不过打架我还是在行的啊。”雷蒙德横枪拦在她面前,银色的骑士重枪上雷电流转,魁梧身躯让人感到十足的安全感。 “嗯。”丽雅点头,拔腿就跑,就在她动身的那一刻,无数金色的箭矢暴雨般落下,却没有一支击中她。所有的神术被雷蒙德一个人拦下,他的吼声如雷,全身都是闪灭的雷电,灵压磅礴充满了毁灭的气息。在击溃牧师们第一波攻击后,雷蒙德舞动长枪,逆着攻势冲往第二层,就像一位战无不胜的雷神,他不屑于防守,他的长枪从来都不是为了守护什么,而是贯穿,更大的力量更高的速度,一枪击出像闪电撕裂苍穹,面前是千军万马也贯穿是巨龙也贯穿。 巨人屠龙枪! “亚当斯。”丽雅在这栋楼的地下找到了亚当斯,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不少被同样关押起来的绿袍牧师,只是大多眼神呆滞,他们都是曾经发现莱文星顿真面目的人,却无奈被关押在此不见天日。 亚当斯被锁链捆缚在尽头的铁柱,牧师袍破烂,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血迹斑斑,但是那双眼睛还是纯澈清明,并没有被莱文星顿的折磨而摧垮意志。 “丽雅”在丽雅进来的一瞬间他就看到,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在这里在这里,亚当斯我们来救你了!”丽雅一路小跑,凑近了她才发现亚当斯的状态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一些,那副弱小的身躯已经透支了大部分生命,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 次级圣疗术直接套在亚当斯身上,在圣光的照耀下亚当斯的脸好歹有了一丝血色。 “加勒的禁魔锁链?”丽雅很快认出缠绕在亚当斯身上的东西是什么,附加了封印系的神术用来限制被捆缚的人,不过这难不倒丽雅,论神术的知识储备上丽雅还是比休伯特强大太多太多,整个圣堂真正能在神术的竞赛上压倒丽雅的恐怕只有莱文星顿一人而已。 禁魔锁链斑斓的光渐渐被圣光驱逐,铁链崩断,亚当斯的身体一下子跌落进丽雅的怀里,长时间没有补充营养的身体轻的令人心疼。 “你们”亚当斯的双眼开合,相当疲惫地问道:“休伯特呢?” “他正在和莱文星顿交战,放心,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优势。”丽雅说:“先别说话了,我先把你救出去,等一会儿这个地方可能就会被绿袍牧师会的人包围。” 听到休伯特正在和莱文星顿战斗的消息亚当斯的身体一震,他抓住丽雅的手臂,挣扎着,竟然想要从丽雅的怀中挣脱出去。 “亚当斯!”丽雅惊呼。 “不行休伯特还不能和莱文星顿战斗,他太强太强了!”亚当斯嘶哑着喉咙,就像用上全身的力气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休伯特也知道,但是他还是选择这样去做,那家伙不是笨蛋,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甚至还驾驭着死魂灵,莱文星顿确实是百年一见的天才,但是他的天赋止步在三年前,休伯特还是有希望的。” “不你们不了解莱文星顿,他的圣印是莱茵黄金!”亚当斯的双眼里透露出莫大的惊恐:“我不知道他的极限,但是他最起码已经掌握牧师会中大部分人的神术,你们低估他了!” 他说的气喘吁吁,从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焦急的神情让丽雅的脸色也变了。“莱茵黄金”,她低声重复这个圣印的名字,在圣堂现在的战斗中圣印的能力几乎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她不知道这个圣印的能力,但是从亚当斯的表现来看相当可怕。 神话中在白天,人们可以在莱茵河的河底见到黄金的反光,那是一块有魔力的黄金,被三位女神守护,谁能得到它就能够统治世界,矮人阿尔贝里希因为被三女神嘲笑他的丑陋愤而盗走黄金,铸成戒指,可以实现佩戴者所有的愿望。 “我们得去阻止他们。”亚当斯说,挣扎着向外爬去。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丽雅搀扶起亚当斯,向牢房外走去,她抬起脚一脚踹在木门上,动作凌厉就好像眼前的那扇门就是莱文星顿本人一样。大厅里圣光乱舞,雷电交织,雷蒙德还在酣战,他很强可面对的敌人是六位圣堂牧师,神术间的配合把他压制得死死的。雷蒙德保持攻势,让那些牧师无暇追击离去的丽雅,战况也因此陷入胶着。 但是丽雅现在没有没有时间了,亚当斯的话让她心生不安,她大声喊道:“雷蒙德,找到人了,我们立刻离开!” “我也想,可是这些混蛋。”雷蒙德低吼,长枪挥出一圈枪弧,数不清的圣矢箭砸在上面崩碎成羽。 “没有大牧师的命令,没人能离开。”六位牧师面无表情地向他们逼近,他们呈六角形包围住一楼的雷蒙德和丽雅,晦涩的言语在房间内此起彼伏,圣光从他们的权杖顶部渐次亮起,灵力波动像是一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 严密的阵型突然出现一丝裂缝,一位牧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身体凌空飞起,吊挂在半米高的空中,细长的绳索不知何时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带来压迫的窒息感。 黑影从阴暗的角落走出,在此之前无人看到她的到来。那个人影取代了原先那位牧师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雷蒙德和丽雅,低垂的眼帘中看不出什么情感,一如既往的冷血动物。 雷蒙德吹了声口哨,他认得那个女孩凯瑟琳,成人礼上跟在罗丹背后的影子,精湛的刺客刀和光照会的刀丝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影响,当然还有她那男生气的短发和紧贴皮肤的黑色紧身衣。 那位牧师大概跪下来感谢上帝了,如果凯瑟琳用的是刀丝的话,他现在的头颅和身体早已分离。 “凯瑟琳。”丽雅露出复杂的神情,她和凯瑟琳虽然是室友但是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可言,凯关心的只有罗丹一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凯瑟琳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似乎还在帮助她。 “你们走吧。”凯瑟琳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转移:“我只是来收集这件事的真相,但是现在看来,或许能为他排除一个敌人。”像是听到了丽雅心里的疑惑,她额外多说了一些,黑刀无声出鞘,她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像是一泼墨水洗去,可是杀气逼近到剩下所有牧师的面前,他们无暇在顾及丽雅和雷蒙德,一旦出手便有一把黑刀锁定他们的咽喉! 这是至强的刺客,人数在凯瑟琳的面前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你根本找不到她的位置又何谈攻击,而她挥刀的时候就是死神收割生命。 “谢了哈,妹子!”雷蒙德大笑,他抄起丽雅背上的亚当斯拔腿就跑。 休伯特感觉自己的身体各个部位都传来骨骼濒临破碎的声响,疼痛让他差点昏厥过去,如果不是他对于疼痛有超乎常人的忍受力的话。 他集中自己的精神,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被一只大手握住,黄金色的巨手,末端连接在莱文星顿伸出的左手上。他冲破了光辉之门,可是终究还是没能靠近莱文星顿的身边。 “真是令人惊讶的力量,三阶神术拒绝之炎,御使死魂灵,圣殿骑士的剑法,听说三个月前你还是一张什么也不会的白纸,这种天赋真是让人羡慕,不,是让人恐惧。”他淡淡地说:“就像三年前的我一样。” 休伯特冷冷盯着他,不发一词。 “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个神术究竟是什么,这也是一个三阶神术,神之右手。它的能力除了可观的物理破坏还有极佳的净化能力,又被称为‘净神右手’。对于驱魔师而言这是必修的神术,用来对付邪恶附身什么的,比如你身上的死魂灵。” 那只黄金色的大手亮起更加璀璨的光辉,休伯特感到一种灵魂上撕裂感,他体内的死魂灵正在被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黑色的雾气在圣光的照耀下快速蒸发,比阳光下冰的融化还快,扭曲的人脸一闪而过,那些对世界怀着怨恨的死灵这一次终于彻底死去。失去了死魂灵休伯特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鬼附消失以后遗留下的副作用,他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得干干净净。 “我低估你了。”半晌之后休伯特说:“我没想到你可以做到不需要咏唱就能释放这么多三阶神术,看起来三年以前你真是一个变态。” 这几乎令人难以想象可是事实就发生在休伯特眼前,光辉之门,神之右手,以及单具光具使徒,莱文星顿所有的神术都是瞬发,这需要对那个神术有相当高的体悟才能直接跳过繁琐的咏唱,莱文星顿的战斗模式简直如同那些白衣神官。 笑容出现在莱文星顿脸上,他笑过很多次了,有伪装的,有冷笑的,有嘲讽的,而这一次是哈哈大笑,就像听到了一个好笑至极的笑话,笑得他弯下了腰,想要用手去捂住肚子。 “你真的以为那些神术我都掌握到无需咏唱的地步?如果三年前我的天赋没有消失的话说不定我能做到,但是那个天才不在了,这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么小的年龄达到神官级的神术水平。”莱文星顿的额头忽然亮起金色的光辉,他伸手指着那片迷蒙的金色:“这三年以来我一点进步也没有,除了这个,圣堂的第一天我们都得到了圣印!” “你的圣印是?”休伯特变色道。 “‘莱茵黄金’,比你旁边那只风虎高贵一万倍的圣印。”莱文星顿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圣印是一个人潜力与个性的体现,莱茵黄金的能力是复制所有我见到的神术,无论多么复杂,只要不超过我自身的灵力上限我都可以无条件完美复制,完美释放,根本不需要咏唱,甚至还有短期的记忆能力,能够保留一段时间。这个神术就是来自我一位新入团的团员,他的成名神术,到头来还不是为我所用,到头来像一只废狗一样趴在我脚边祈求什么神恩。” “现在你明白你根本就没有胜算了吧。”他高举双臂,如同很多年前波斯王薛西斯向斯巴达人夸耀自己连天的旗帜和望不见尽头的军队:“整个绿袍牧师会所有人的神术都被我的‘莱茵黄金’复制过,我掌握了他们所有最强的神术,我一个人就是整个绿袍牧师会!休伯特,你还不明白自己的愚蠢吗!” 面对莱文星顿的狂言休伯特太多表情变化,他只是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像是街头很拽的那种小混混,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说:“一本记载着神术的魔法书?那又怎么样,你又那么多精神力释放所有神术吗?你就吹吧你,不超过你的上限,那么再多神术也不会对我有威胁,有屁用,什么高贵圣印,垃圾!” 莱文星顿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暴怒了,嘴角剧烈抽动:“有意思有意思,我莱文星顿,本世纪最伟大的天才,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垃圾,很好,很好!” 他挥舞左手,澎湃的金色火焰缠绕在他的左臂上,几乎把他半个身体包裹,那个神术的样子实在和休伯特的拒绝之炎太像了,甚至连灵压给人的感觉都所差无几,只是不同的是火焰的颜色,前者是庄严的金色而后者是炙热的血红。 “莱茵黄金可以复制所有属性的神术,哪怕我从来没有学习过火属性神术,我也可以用神圣系的灵力完美重构,现在你还觉得这个圣印垃圾吗?”莱文星顿驱动一整片火影,对准被神之右手束缚住的休伯特,弥漫的杀意已经不是孩子间打闹的程度了。 “净化,净化!”他的背后,绿袍牧师会的人在呼喊,在他们看来任何挑战大牧师的人都是不容存在的异端,哪怕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休伯特被黄金大手举起在半空中,整个圣堂一半的学生都看到他落败的姿态,莱文星顿在羞辱他,战胜的将军总会把敌人的首级挂在城墙上来彰显自己的荣耀。休伯特扫过那些人群的脸,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那些认为他的灵魂和死魂灵一样肮脏邪恶的人,既没有认可他也不表示同情,他们的瞳孔都是一样的漠然,整件事本来就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看戏的人群。 只有吉和阿索向他招手,但是毕竟只是几天的朋友,互相探过病而已。安静的广场上他只听到了阿洛肖愤怒的咆哮,三具光具使徒把他围困在中间他根本做不到突围,到最后居然是这个之前的敌人在为他不甘,或许那吼声中更多的不甘还是因为自己的弱小。 他无声笑了笑。 金色的拒绝之炎砸在他的身上,暴烈的灵力直接击溃了神之右手,继而轰砸在休伯特的身体上。三阶的拒绝之炎不是普通的火球术,砸在人体上的结果只有一个,变成半径十米的肉泥,莱茵黄金的复制因为用神圣属性代替火焰所以比起原版破坏力有些不足,不过就算莱文星顿本人也不知道休伯特能否在这种攻击中活下来,就算有什么底牌不死,休伯特全身的骨头估计也断了。 他望着那片灿烂的金色,肆意狂笑,这就是挑战他的下场,这就是质疑他的下场,那些在这三年里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你们在为自己的愚蠢颤抖了吗,害怕了吗! 当了三年废掉的火种,他莱文星顿终于在今日扬眉吐气,重回圣堂的顶峰!他要证明,即使止步三年,他还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那片灿烂的金色散去,露出的却仍然是金色的符文,它们交织在半空中,如同繁花绽放将休伯特包裹在花心,那些符文是十字是六芒星,层层叠叠形成六重花瓣。 三阶神术六花结盾,和莱文星顿的光辉之门齐名的防御术式。他曾经见过这个神术,从那个口吃的男孩身上,不久之前也被复制进莱茵黄金之中。 人群裂开的缝隙中,紫色公主裙的女孩搀扶着一位绿袍牧师,即使在圣堂中这个孩子也是年轻的令人诧异,他看起来相当虚弱可能随时会倒下,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他正是六花结盾的主人,在这个胜负倾倒的战局上,这个男孩坚定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符文闪烁。 “不许你伤害我的朋友!”他怒吼道,声音颤抖,结结巴巴,一点也不威严,甚至算不上响亮,可是在六花结盾中的休伯特却无声地流下眼泪。因为那是亚当斯,那个口吃的孩子,连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都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的孩子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嘶吼,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他仰天长啸,从六花结盾中挣脱,经历鬼附和三阶神术轮番轰炸的身体疲惫不堪,休伯特的脚刚刚着地就膝盖一软摔倒在地,即使这样他还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试图站起,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眼前的人。 “亚当斯!”他呼喊,眼前阵阵发黑,人影重重叠叠,他分不清那个是亚当斯了。六花结盾没有完全防住金色的拒绝之炎,那股爆炸似乎让他的脑部都受到震荡,不过要是再玩一点,他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温暖的手握住休伯特,他的意识清明起来,他看到了亚当斯站在他面前,黄金般的流辉从他的绿袍边缘倾泻,就像一位来自天国的天使,那个男孩笑了笑,露出一如既往的纯真笑容:“我在。” “对不起,我没做到,把你救出来。”休伯特说。 “不。你,做到了。”亚当斯还是微笑:“你,已经救出我了。” “你是亚当斯吗?怎么一点也不口吃啊?” “当然是。”亚当斯说,他的额头亮起,周围的灵力以一种未知的规则集结组合,那股力量连远处的莱文星顿也动容,它的影响范围大到囊括整个绿衣之肩,这片教堂所有的灵力都在亚当斯的意志操控下汇集于此,人类无法理解的阵纹一圈一圈如同水波从他的脚下散开,那不是圣堂任何一位老师所能交给他们的知识。 他扶起休伯特,扶正他的衣襟,低声说:“谢谢。” “亚当斯。”休伯特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很温暖,身体的乏力似乎也消失了不少,他静静看着眼前的亚当斯,忽然发现这个少,年其实跟他差不多高,只是一直以来低着头,休伯特看到他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以为他很矮。 “现在是,你的回合,去赢吧,休伯特!”那双纯澈如海的双眼饱含笑意,亚当斯在他胸口锤了一拳,仿佛在为他加油,他周围的金色灵力越来越浓郁,已经到了炽目的地步,空气中就像有一千名天使在咏唱圣歌。 “你的圣印”休伯特在傻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露出惊惧的眼神,越是声势浩大的圣印给宿主的负荷就越大,这是凯恩交给他的,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道理,要得到越多的力量就必须付出越大的代价。 亚当斯只是无声摇了摇头,他把手按在休伯特的头,如同布道:“仁慈的天父,请祝福我的友人,赐予他切开一切的利剑和远离流血的甲,没有敌人能在他面前站住,因为我的神也是他的神,愿勇气常驻他的心中,若他败了也不气馁,若他胜了也不骄躁。我以此卑微之身献上馨香的火祭,羔羊之子上达天命,神啊,赐他荣光与无上的权柄,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您的名!” “圣印‘圣祭’,发动。”亚当斯最终说道,炽烈的光束把他们所有人淹没,就像大地之上升起通天的火柱,范围之大笼罩整个绿衣之肩,所有人都浸泡在那光辉中,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围绕着他们的灵力浓郁到犹如实体。圣堂的学员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回到了圣堂开启的那一天,那一天教皇降临,释放超大范围的圣光术,灵力也是翻滚如此,如同天国洞开。 圣彼得大教堂某处,两位红袍的老人同时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向圣堂的方向投去一瞥,又很快进入到不为外物所动的冥想中,他们的红袍上绣满了金色花纹,显得无比神圣高贵。 只有在“圣祭”正中心的休伯特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五指慢慢握拳,力量重新回到他的体内,鬼附带给他的虚弱副作用消失的无影无踪,莱文星顿给他留下的伤也被治愈了,现在的他无论是灵力还是体魄都重新回到巅峰。 不,是超越了巅峰。 但是休伯特一点也不觉得喜悦,他抱着昏迷过去的亚当斯,面无表情,像是带着一张面具。 “所谓‘圣祭’就是以施术者自身的生命力为代价释放的大型治愈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治愈神术能做到它那中奇迹的效果,但凡在它的领域范围内,无论你受到怎样的伤,灵力干涸到什么地步,只要没死就会被强行拉回最巅峰的状态,甚至连意识与灵魂也是一样,重获新生。”丽雅轻轻地说:“历史上有圣人曾经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释放‘圣祭’,强行把所有生命从死亡中拉回来,战场被圣光笼罩,士兵们吃惊的放下武器。那一战的结果是零伤一死,死去的只有那位圣人。” 休伯特默然无语。 “放心,亚当斯还没有死,只是你一个人‘圣祭’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不过他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多少有点透支,可能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丽雅说。 休伯特点点头:“能麻烦帮我照看他一下吗?我去做完之前没做完的事情,很快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起头,丽雅看不清他的眼睛,可是她是最熟悉休伯特的人,知道那平静如水的语调下究竟是何种心态,她点点头,没有阻止,从休伯特怀中接过亚当斯。 “去吧。”她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莱文星顿发出癫狂的笑声:“我还以为是什么毁灭性的神术,结果就是一个高级治疗术?那有什么用,不过是让我们之间变回最初的状态而已!休伯特,你什么都没有改变,相信那个结巴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什么都没有改变?”休伯特慢慢拔起十字挽歌,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莱文星顿,平静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莱文星顿的心抽搐了一下,没来由的感觉到恐惧,从休伯特的平静中,他嗅到了比之前死魂灵的鬼附更加可怕的危机感。 “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休伯特缓缓把剑尖对准莱文星顿:“把别人的力量聚集到自己身上,和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众人,究竟哪一种是伟大,哪一种是成圣!” 提着双刀的阿洛肖走到他身边,猛虎深绿色的眸子里是对莱文星顿的冷笑与讥讽,丽雅扶着昏迷的亚当斯站在休伯特身后,他们用行动无声地表示支持。 莱文星顿下意识后退两步,愤怒烧过他的大脑,他怒吼道:“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也不是!要比人多吗,我有整个绿袍牧师会,你们有什么嚣张的资本!”他挥手,背后的牧师会成员向前踏步,凭借数十倍于休伯特的人数也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 一杆长枪从天而降,笔直地落在绿袍牧师会的面前,刺入大地崩裂了大理石地板,两米长的骑士长枪上雷电萦绕,震颤着发出惊雷般的声响,整个绿袍牧师会的气场居然被这一杆枪短暂的压下,钉死在原地,绿袍牧师们踟躇,从那杆枪上他们感受到枪主人的霸道与强大。 “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要开战,那就开战好了!”雷蒙德如同一尊战神站在他们所有人面前,圣印“雷痕”全开,他披挂闪电,手指着莱文星顿手下的牧师,满脸鄙夷:“滚!或者,我一个人打你们一群!这不是你们的战斗!” “雷蒙德!”莱文星顿咆哮:“德温尔允许你这么做了吗?” 他来不及得到回应,因为剑光已经向他毕竟,休伯特双手持剑,玛格丽特所教的剑术,骑士剑基本剑法,十字斩切。没有太多玄妙的变化,只是一击纵劈横劈,但是莱文星顿发现自己居然很难移动脚步,那一剑的压力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居然有些恐惧。 他挥手打出一阵圣光风暴,把休伯特逼退,可是圣剑十字挽歌最后离他不到一米距离,身为牧师的他从未让一位敌人离他如此之近。 休伯特的眼睛微微亮起:“你害怕了?预感到自己败北的结局?” “开什么玩笑!我不会害怕,我是莱文星顿杰尔森,圣堂中最伟大的牧师,我为什么要害怕蝼蚁,只因为它们聚集起来?”莱文星顿的将权杖敲地,额头的莱茵黄金璀璨亮起,光具使徒,神之手,赞神礼花,一进攻犹如狂潮,他的精神力仿佛永远不会枯竭。 “以此来分出胜负吧,休伯特,在我最强的神术面前灰飞烟灭。三年了,至今我都没有找到一个能超越我原本极限的神术,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与天才的差距吧。”莱文星顿的绿袍无风自动,金色的灵力波动荡漾开来,有若有若无的号角声伴随着钟鸣,恍惚间让人感觉就像置身于远古的战场,天使从九天飞落要与地下的妖魔开战。 “那一日,天坠了,光暗了,天使折去双翼,为了那可悲的凡人!三阶神术神哀!”莱文星顿咏唱道,这是他迄今为止咏唱的第二个神术,因为那并不是莱茵黄金带给他的,而是三年之前他以自己惊人的天赋所习得。他把双手交叉在自己的胸前,两对洁白的羽翼在他背后展开,双翼直达五米,亦真亦幻,上面流动着惊心动魄的光辉。 围观的人看得有些呆了,这是宛如圣经中天使的羽翼。三年以前的牧师考核中,莱文星顿第一次在陪审的神官面前展开这个神术时,那些人也是同样的表情,那一刻他几乎被认为是天使之子,注定要光耀整整一代人。 羽翼轻轻颤抖,它拍打起来的时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连身为敌人的休伯特都不由感叹那纯白无暇,但是当那对羽翼崩溃的时候,它就从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变成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几万支白羽向他们激射而来,这些白羽远远比圣矢箭要可怕的多!它们每一支上蕴含的灵力足以形成爆炸的效果,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用风,用尘土,用太阳的光铸造,此门只为英雄凯旋!三阶神术光辉之门!”面对海潮般的杀机休伯特身后同样爆发出吟唱声,那是丽雅,她的神术造诣也很高,虽然没有达到莱文星顿那般可是放弃咏唱,但也到达了三阶的地步。 半空中两扇如同黄金铸成的厚重门扉轰然合上,在神哀的箭岚到达之前,那些白色的羽翼撞击在光辉之门上,近乎五米高的光辉之门居然在颤抖,发出炸雷一样的声响,它被爆炸的白光所淹没,发出濒临破碎的声响。 “撑不住了,大概还有一半!”丽雅咬着牙,竭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维持光辉之门,同为三阶神术,光辉之门还是比神哀差了一点。 必须要靠近莱文星顿,打断他,否则他们都会死在神哀的攻击下!休伯特非常清楚这一点,可是问题是要如何穿越这片华丽的光幕,凭他手中的十字挽歌吗?没有任何防御神术能在神哀中存留哪怕一秒。 “跟着我。”一道人影掠过他的眼前,阿洛肖淡淡扫了他一眼,他也猜到休伯特的意图。没有解释什么,他笔直地冲向即将破碎的光辉之门,休伯特一愣,紧跟在他的身后。 光辉之门破碎,散成无数光点,丽雅颓然坐在地上,她的额头满是冷汗,透支了所有的精神力后神哀的箭岚还有三分之一,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剩下的,就只有靠他们两个了,她望着他们奔跑的背影。 阿洛肖开始舞蹈,在密密麻麻的神哀羽翼中,他居然真的毫发无伤地闯了进去,休伯特呆呆地站在他的身后,那优雅的躲闪真的和舞蹈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这是在和死神起舞,只要擦中一枚羽翼形成的连锁爆炸就有可能把他淹没! “不要害怕,我的父亲曾经对我说,打仗的时候面对箭雨盲目地逃跑是没有用的,用你的眼去直视他,用你的脚去躲避,只有这样你才能增大活下去的概率!”阿洛肖说,他那优美的舞姿实际上是泰格里斯家族的虎步使用到极致的表现,这种灵敏的步法其实一开始就不是用于骑士般的决斗上,它被开发出来就是用在战场上的,面对敌人的箭雨,在千千万万的箭矢下存活下来的步法! 休伯特笨拙地模仿阿洛肖的步法,之前他就很羡慕泰格里斯家族的这项武技,为了和阿洛肖决战玛格丽特将剑齿虎家的武技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还告诉了他破解的办法。可是懂得破解不一定能够模仿,休伯特做不到阿洛肖那么潇洒从容,他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冲过去。 “你去干掉莱文星顿。”休伯特放弃了,一枚羽翼擦着他的腹部过去,所幸没有爆炸,可是依旧撕开了他的皮肤,鲜血直流,他挥舞着十字挽歌,想要帮阿洛肖减轻一些负担,哪怕因此他会死在神哀华丽的箭岚中。 快要冲到神哀尽头的阿洛肖突然停了下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休伯特:“你有没有搞错,要去干掉他的人是你!” “我过不去!别废话了,快点去打断莱文星顿,不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休伯特格挡了几枚羽翼,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阿洛肖会突然停下。 “亚当斯的仇你不打算报了?”阿洛肖问,他也挥刀将靠近他的羽箭斩开,可是就是没有继续前进,箭岚把他们两个人都迅速覆盖,他们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逐渐赶不上羽翼的增加。 “当然要报,我就是为此而战!”休伯特咆哮:“我也想一拳打在莱文星顿的脸上!我也想把他狠狠地踩在脚下!可是现在能过去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快点去啊混蛋!” 听着休伯特的怒吼声阿洛肖居然露出了微笑,他向着反方向奔跑,远离莱文星顿的一边,休伯特惊恐地瞪大了眼神,错了错了!阿洛肖不应该向他跑过来! “你心中的愤怒正在咆哮,那就不要辜负那股力量,去吧,到他面前的人应该是你。我不懂神术,能打断神哀的,也只有你!”阿洛肖无声笑笑,风虎缠绕在他的身躯上,类似于休伯特的鬼附效果使原本的身体机能大幅度增强,六道翠绿的刀芒在箭岚中撕开一个口子,他抓起休伯特向着莱文星顿狂奔。 带着两个人阿洛肖的虎步也不再那么敏捷,他一边咆哮一边猛虎般挥刀,把所有攻击他的羽翼斩开,他的胸口,手臂,大腿都被神哀洞穿,留下几个可怕的豁口。 “停下,停下!你会死的!”休伯特急切地想要挣脱。 阿洛肖的双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他发出一声怒吼,把休伯特远远扔了出去,扔出神哀的范围,扔向莱文星顿所在的位置。 “让他明白他只是我泰格里斯熄灭的第一个火种!”阿洛肖大声喊道,休伯特远远扭头,他看着神哀的箭岚把负伤的阿洛肖重新淹没,就像受伤的猛虎被猎人的弓矢包围。 他强硬地转过头,来不及感动,他盯着眼前的莱文星顿,目眦欲裂。 十道金色的锁链腾空而起,将莱文星顿死死锁住,圣印十诫发动,在他的双眼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异的眼神,圣剑十字挽歌切过他的胸膛,匹练的鲜血流过黄金的剑身。 莱文星顿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有意义的声音,只是有殷红的血流出,他实在来不及适应如此迅速的转变,上一刻他还沉浸在神哀给他带来的喜悦胜利中,下一刻他就体验到人生中第一次流血的感觉。 他慢慢低下头,想用手去确认那个流血的伤口是不是在自己身上的,手指触及到温暖的血液时,他终于感觉到烙铁般的疼痛,像是有火在烧,染红的手指颤抖起来。 “不,不,不!”他发出绝望地呼喊,用最后的力量去挥舞手中的法杖,那只是徒劳,圣诫封死了他的灵力,他的动作只是在可笑地挥舞一根长棍。 休伯特冲上去,狠狠对着他曾经颐指气使的脸上来了一拳,莱文星顿被打倒在地,眼前全是旋转的金星。 整个广场上都回荡着那一个声响,那个曾经的天才被打倒在地,人群沉默不语,绿袍牧师会的其余牧师也静静地观望,整个圣杯学院都在注视这一战的结尾。神哀华丽的箭岚在失去主人的操纵后渐渐消失,只留下遍体鳞伤的阿洛肖,他双刀拄地,依旧桀骜不跪。 倒在地上的莱文星顿在尖叫在嘶吼,从没有人见过这幅模样的他,如此狼狈不堪,他想从地上站起来都做不到,神术师孱弱的身体在失血过多后连意识都渐渐模糊。 “圣光!治愈我!圣疗术!圣疗术啊!”他慢慢向前爬,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斑驳血迹,十诫的力量还在囚禁着他,他感知不到一点灵力,陌生的空洞感让他再一次感到曾经的无力与恐慌,三年以前的记忆在悄悄作祟,他看见了那个孩子,绿色的袍子金色的头发,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模一样的脸,比地狱还深的绝望。 他终于放弃了,停下来翻转身体,就这么躺在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会以为这是一个疯子发出的哭声。 其实连休伯特也没有想到莱文星顿会变成这个样子,圣印十诫的力量虽然能封印一个人的灵力但是并不能维持很久,他和阿洛肖一战的时候仅仅维持了三秒金色的锁链就崩断了,这个圣印的用处更多的是用在出其不意的偷袭上。他甚至都做好了莱文星顿疯狂反扑的准备,可是莱文星顿身上的十诫至今都没有消失。 这位圣堂中最耀眼的神术天才,居然就这么被封印了灵力。 “或许是我太高估你了,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掌握那么惊艳的神术,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意志。”休伯特看着地上的莱文星顿,露出悲悯的眼神:“之前我觉得你这么可恶,现在却觉得你这么可怜,大概就是报应吧。” 他走上前,用脚尖踢在莱文星顿的身上,莱文星顿发出哀嚎声但是休伯特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就像在踹一个废弃的皮袋。没错,他觉得莱文星顿很可怜,但是他委实不是亚当斯那种善良的牧师,他很清楚也很明白,神爱世人,而他所要保护的只是那几个朋友。 “这一脚是为了亚当斯,这一脚是为了丽雅,这一脚是为了阿洛肖,莱文星顿你懂得吧,圣经里说神是公正的,谁犯了错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可怜而免去他的罪行!”休伯特说。 莱文星顿感觉天旋地转,四面八方都是痛楚,他微微握拳,把自己蜷缩起来,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大脑中的疼痛更加可怕,他的意识一会儿在这副身体里面,一会儿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过去。 三年前,他从光辉的神座上跌落凡尘。 三年前,世界对莱文星顿来说不是这样子,世界时一片金色的海洋,汪洋浩瀚,天生媲美精灵族的百分之百灵力共鸣让他可以随时随地接触到世界最本源的力量,灵力。他随意的扬起海洋中金色的水波就令无数人为之咋舌。那时候站在圣殿中心,白衣的大人看着他背后展开的白色羽翼默然不语,直到很久他们才走过来为他披上绿袍,他们将他举起,称赞他是天使赐予人类的宠儿。 他露出微笑,他猖狂,他理所应当,他有这个资本! 但是从十三岁起,世界的金色海洋褪去了,他再也看不到那恢弘的场景,再也无法随意的释放神术。之前的每一个神术如今都需要十倍百倍的力气才能动用,就像走路散步的人背上了石块。他再也不是天才,无人问津,他再也看不到他的主教父亲,那些衣着华丽的大人们看他就如同看待一块废品。他在夜里痛苦地哭泣了无数遍,然后在白天花上更多的努力。现在他回到了之前的巅峰,还是圣堂的强者,可是那颗心已经在冷眼旁观和偏执中扭曲,三年来那些蝙蝠般的耳语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从此以后,他不再相信别人,从此以后,他不再相信仁慈。废物就是会被人冷眼嘲笑,世界就是这么世态炎凉,那些平日里对你谄媚言笑的人,在你掉入深渊以后只会挥一挥他们的衣袖,对另一个人谄媚言笑。 所以他要掌握更大的力量,让所有人不敢再冷眼看他,他要成为世界的核心,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玩物而已,这样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世界。 可是现在他又一次倒在地上,这一次世界更加坚硬了,连一丝灵力都没有了,等待他的只有地狱。休伯特说过,成为弃子的命运只有一个,出局。 我不要,他想,他在心里这么说。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身上缠绕十诫寸寸崩断,他看到了,世界金色的浪潮又回来了,他再一次掌握了灵力,几乎喜极欲泣! 圣光风暴从他身上爆发,他抓住休伯特的手臂重新站了起来站了起来,一时间扬起的尘与光让人看不清场地中央,直到那些东西都散去他们才看清楚,莱文星顿和休伯特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后退,谁也没有让步,他们的额头撞在一起,怒目相视,牙齿间渗出血迹。 “那些人瞧不起你,那些人对你冷眼嘲讽,这就是你践踏别人的理由吗,那你和那些瞧不起人的东西有什么区别,醒醒吧莱文星顿,你这是在自暴自弃!”休伯特怒吼:“你的身上,难道就只有天赋值得尊敬吗!为什么有的人没有,依然可以活得伟大!” 他死死盯着莱文星顿,莱文星顿也死死盯着他,两个人的眼神都像是魔鬼,要把对方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最后,还是莱文星顿放开了休伯特,他后退两步,失去力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又一次倒在地上,他望着白茫茫的天空,神情恍惚。 他忽然笑了起来,大声地笑,握紧双拳:“说的真是冠冕堂皇,正义凛然啊,可是休伯特,你是圣人吗?你是十全十美的圣人吗!你告诉我如果所有人与你为敌,把流言蜚语加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能忍住不去报复这个世界吗?” 休伯特只是沉默了很久并没有回答。 他搀扶起虚脱的亚当斯,慢慢向外面走去。围观的人群都为他们闪开一条道路,刚才所有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不知道因由,但是他们都看到了结果,眼前的这两个人联手打败了号称圣堂最强的神术师,他们有足够被尊敬的资格。 “休伯特。”休伯特感到有一只温柔的小手握住了他,他抬起头,不出意料是丽雅,金发紫裙,漂亮的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女孩,那双紫瞳周围眼眶微红,关切地盯着他。 “嗨,丽雅。”休伯特望了她很久,最终释然地吐出一口气,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还沾满了血迹:“抱歉啊,刚刚从圣疗养院出来可能又要回去了。” “笨蛋。”丽雅咬了咬嘴唇。她冲上去死死抱住休伯特和亚当斯,抱的很用力,像是害怕他们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笨蛋笨蛋笨蛋!” “唉好了好了,这么多人都在呢。”休伯特的脸略红。他忽然想起了当初圣堂开幕时从教皇的那个末日幻境中出来的时候,他以为死去的丽雅再次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是这样死死地拥抱上去,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终于落地了一样。 有时候你只有亲自抱住那个人才能确定他还真真切切地活着,不是虚影。 “下次要是在这样把自己的性命随便玩弄的,我们就不是朋友了休伯特,你知不知道我受不了自己的朋友再一次死去的啊!”丽雅带着哭腔说。 休伯特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他理解地笑了,伸手擦去丽雅眼角的泪水。 “好了我知道了。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哭了,紫色的眼睛哭红了很难看的。”休伯特微笑,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吧,这是约定。” 丽雅眨了眨眼,瞪大了瞳孔,有些事像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冲过她的脑海,破碎的画面,另一个男孩,屋檐上同样的约定,一瞬间仿佛往事重演,月光清冷,大火烧灼。 “你难道是”丽雅抓住他的衣领,仔细地观察他的脸。休伯特一脸茫然,疑惑看着丽雅。但是丽雅很快就放开了他,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带着体温的小指头勾在休伯特的手上。那双美丽的紫瞳为他完全展开了,温柔的光辉流转。 “好啊,我们拉钩吧。一二三,拉钩上吊一百年,骗人的是小狗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智慧穹顶阿穹那 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推开了面前的门,白银面具的男人坐在长桌的尽头,剩下几位红袍的老者坐在两侧。那些衰老但是愈发威严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谦卑的行礼,只是无动于衷地关上门。 白银面具的男人似乎是作为主教团的代表,他在红袍的老者中央却穿着一身低级的白袍,却理所应当地坐在主座之上,没有一个人质疑。看到蓝丹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他用手指了指蓝丹面前的座位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大神官,请坐,请用茶。” “不,不必了,这茶是留给尊贵的主教们,我就算了。”蓝丹平静地说,白衣人心里却叹了口气。 “大神官,这次的事情我们向您道歉,没有事先通知您,希望您也明白,我们也是为了休伯特的成长。”白银面具的人竟然对大神官用上了敬语,旁边的人一脸震惊地望向他,明明按照他们的地位来说他们比大神官的地位要高的多,中枢教会和外层教会的权力高度完全是两个级别,他们没有解释的必要,就像君王不必对下臣解释。 “随随便便无视圣堂的规则,把我派去阻止的人都给栏了下来,借助亚当斯精心安排了休伯特和莱文星顿战斗。还真是辛苦你们这些平时思考人类存亡大事的老头,比我这个做亚父的还上心。”蓝丹裸地嘲讽道。 “亚伯拉罕!注意你的语气!”一位红衣主教怒斥。 “注意你的语气,皮埃尔主教大人!我这次的心情可不是很好。”蓝丹啧了一声,从白袍中伸出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由灵力凝聚的黄金一般的圣枪,那枪的枪尖正对着主教大人的咽喉,一寸一寸慢慢的延伸,杀气与怒气像是汹涌的大海。 四阶神术伪天使圣枪! 被成为皮埃尔的主教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枪尖,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蓝丹居然真的敢在他们面前动武,他对这以下犯上的威胁没有一点办法,主教团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神术超绝的强者,他们有些人只是有尊贵的血统和好的头脑而已,而且就算是那些传奇的神术师在面对蓝丹的时候也得无比谨慎,这位大神官本身就是神术超绝的强者! 他冷汗直流,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白银面具的人,那人叹了口气,起身握住蓝丹的枪,徒手将其慢慢地撤开,在这个过程中他面具背后的双眼一直盯着蓝丹看。 “向大神官道歉吧,皮埃尔主教。你可别忘记你面前的人是完成了两次屠魔令,被称为白色行刑人的亚伯拉罕蓝丹。他如果真的动怒的话,恐怕你得去请大主教他们才能救你了。” 皮埃尔主教张了张嘴,似乎不敢相信白银面具的人所说的话,但是他看到蓝丹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时,把那些话都咽了下去,颤抖着说:“对不起。” “在我不在的时候,主教团又多了你这样可怕的人物吗?”蓝丹收起圣枪,终于把目光落在了他面前这个带着奇怪的白银面具的人身上。 “我们还是初次见面大神官,但是现在我还不能透露我的真名,请见谅。”带着白银面具的人谦卑地说:“您可以称呼我为拉撒路。” “拉撒路,被神之子救起从地狱重生的人吗?”亚伯拉罕道,他知道过分深究没有用,教会的高层比外人想的还要深,哪怕是大神官能触见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更深更可怕的秘密藏在梵蒂冈的心脏,恐怕只有教皇一人才完全明白教会真正的实力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你是个可怕的敌人,但是对你们而言我也是可怕的敌人,虽然年纪有点大了,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不会想年轻时一样冲动。”蓝丹冷冷地说:“教皇将圣堂的管理权交给了我,你们私自干涉已经违反了规定,不给出一个交代我不介意白袍上染上一些血迹。” “我可以保证,主教团绝对不会在对休伯特出手。包括圣堂中非我们主教嫡系的参者以外,我们绝对不会再干涉他们的成长,也不会再违反圣堂的规则。”白银面具的人急忙说道,信誓旦旦:“教皇既然将圣堂的绝对权交给了您,以上帝之名我们绝对不会再插手。” “哦?上帝不会关心这种小事。” “我保证。”拉撒路道,坦然地看着亚伯拉罕蓝丹:“我不会食言,因为我食言的那一刻,就是您再也无法威胁到我们的时候。” 蓝丹看了他很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振白袍。 “懂得游戏规则很好,年轻人,这能让你活的久一点,但是越靠近权力的中心,就越会被规则束缚,像我们这种老人,可有些人会冲动,那些跳出规则的人往往更加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蓝丹道。 “是,我明白了,大神官。”白衣人还是谦卑地说,微微鞠躬。 直到蓝丹走了以后,白衣人才慢慢起身。他的脸上罩着白银的面具,古井不波,从他的身上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愤怒的情绪,不像一边坐在椅子上一脸想要怒骂的皮埃尔主教一样,他的脚步依旧平静。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低声下气,明明只是一个大神官,连红衣都没有也敢对我们耀武扬威!”皮埃尔怒喝。 白银面具的人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才说:“皮埃尔主教,你找死的话我不拦你。” “什么!” “你以为亚伯拉罕蓝丹是什么人!”白衣人终于表现出了情绪,他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仅仅是一眼,可皮埃尔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一头巨龙瞩目:“神之前官,白色行刑人,他曾经是教会最可怕的刀锋!虽然现在老了,脾气温和了,但是一旦触及到那个老人的逆鳞,别说主教团,我敢说就算是红衣大主教站在他面前他都敢动手!他曾经是和教皇一个时代的传奇,要不是他自愿屈居白袍,你以为现在他是什么地位。要是因为你的原因和亚伯拉罕为敌而毁了我们的计划,你被他杀一千次都是活该!” “别和亚伯拉罕起冲突,至少现在不要。休伯特和圣堂的孩子们就交给他去辅导,我们不要再插手了。”白衣人说:“做好我们自己的事,管好我们自己的人。这次休伯特和莱文星顿的冲突是谁安排的,他需要负起这个责任。”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红衣主教们,但是他们都没有回答,拉撒路也表现出一丝困惑:“怎么了?” “呃,这次的计划完全不是我们安排的。我们调查了起因,是月神。”有个主教终于说道。 “月神?”白色面具的人最终苦笑地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找人去安抚下莱文星顿,让他解散绿袍牧师会,三个月不要出现在圣堂中等这场风波过去。另外把亚当斯的档案拿给我,这个小牧师的圣印是‘圣祭’,这也是一个很稀有的圣印,能拥有它的人得有一颗接近赤子之心的灵魂,我们可能看漏了一个有价值的家伙。”他起身,对剩余的主教们下令。 圣荻克斯大教堂作为圣域梵蒂冈最大的图书馆和档案室,一直以来都是神官们的工作的中心。他们的领袖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平日里就待在那大教堂的最高层,也是真理之柱的尽头。那个地方被称为约柜,就像神话传说里的那样,据说那里埋藏了教会许多可怕的秘密,而任何企图窥视之人都会遭到比之跟恐怖的惩罚。所以任何进入这座图书馆的人只是在底层按他们的权限借阅相应的书本,怀着敬畏之心望向沙漏一样的真理穹顶。 可是就连亚伯拉罕本人都不知道,在他的约柜上方,还有更高的一层,超越了真理之柱,悬浮在穹顶之下的光辉,那是被神术隐藏起来的一层,没有任何通路能够到达那里,也没有任何人的肉眼能看到那里,它的名字叫做阿穹那,尊敬的智慧。 白衣的兰没有站在浮空石上,她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漂浮在圣荻克斯穹顶下的金色光辉中,望着眼前的一片虚空。黑色的头发和浮动的白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道虚幻的影子。她轻轻伸手在前方一点,金色的涟漪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荡漾而过,一瞬间露出了某种类似宫殿的影子,下一刻一股温和的力量接引着兰把她拉入那宫殿中,随后涟漪便快速地消失了,这片广阔的空间再一次变得空旷。 兰赤着双脚,踩在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实物地面上。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红金色的地毯,视线所及也是一排一排的书架,只是在阿穹那中的藏书可不是用来给人类阅读的,它们每一本都是厚厚的精装,闪着迷蒙的辉光,如果你走的近一点你甚至会觉得它们在呼吸。兰的手指划过一本本可以称之为艺术和禁物的书籍,听那个人说过,这里的每一本书只要凡人看了一眼就会痛苦的死去,以他们的大脑连一页的知识都无法接受。 在前方有一堆散乱的书籍,随意被打开着扔在地上,完全不像被人当做珍贵的宝物。兰有的时候也觉得那个人有点矛盾,虽然她一直在说这些书有多么多么重要可是最不把这些书好好保管的就是她自己。 书堆里坐着一个金发金瞳的女孩,大约岁的模样,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可是那张精致到几乎超越了完美的脸已经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一个人类。她的瞳孔是纯粹的金色,和她的头发一样,像是发亮的黄金,小小的一件白裙穿在她身上,有些地方用金色的符文装饰,虽然年纪还小,但她认真的身上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特殊气质,和兰有些像可是又正好相反,兰给人的感觉一直像是一道缥缈的月光,而那个小女孩却是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会让任何人都感觉暖洋洋的。连兰也不例外。 小女孩坐在书堆里,正在认真地看着手上一本厚到可怕的巨书,双手端着一块小小的巧克力蛋糕。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嘴角没有拭去的巧克力酱为她增添了几分可爱。她抬起头看到了兰,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梦境里的爱丽丝一样:“我还以为是谁进来了,原来是姐姐啊。” “有些事情想来找你问一下。”兰点了点。她露出淡淡微笑,虽然及不可查,但是和她平时的冷漠相比已经是很大的变化了。迄今为止能让她露出笑容的也就只有休伯特和面前的小女孩而已。 “那么有没有带巧克力过来啊?”小女孩扑到兰的身上,像是在撒娇一样。 “没有。”兰把这个粘人的小家伙推开,但是面对小女孩泪眼汪汪的攻势她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别闹,下次我给你带还不行吗。” “哦也,兰姐姐最好了。”小女孩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笑嘻嘻。 “能不能稳重一点,好歹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智慧的存在了。”兰颇有些无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叫兰了?” “通过真理之眼啊。现在你们又不让我出去。”小女孩的语气里有些伤心,见没有吃的她又坐回到书堆里捧起了自己的巧克力蛋糕,神情怨念地盯着兰。 “别这样看着我,现在确实还不能让你出来。” “所以兰姐姐就这样把我丢在这个书堆里然后一个人跑出去和男人约会了!”女孩叫道。 “约会什么鬼啊。”兰扶了扶额头。 “就是那个休伯特啊,给兰姐姐取了名字的人,取了名字哎!这份殊荣居然不是我的!果然长大的女人都会变得水性杨花。”小女孩嘤嘤嘤地说。 兰满脸黑线,握拳的手青筋颤抖。 “兰,如果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那我就接受了,啊,多么美丽啊,休伯特。”小女孩用夸张的演技表现出之前兰和休伯特相遇的场景,情绪和台词过分激昂显得非常像是类似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节,大概是她最近看的吧。 “够了,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一个小孩子了!” “因为小孩子才是最聪明的啊。”小女孩眨了眨她金色的能融化人心灵的眼睛。但是卖萌对兰这种冰冷的人似乎用处不大,她被兰拎了起来,如同一个可爱的玩偶在半空中打转,十五岁和七八岁的身高已经差很多了,她清楚的感觉到兰眼睛里的冷漠,识趣的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是我懂,请把我放下来,我不会再捣蛋了。 “真的是。”兰把她丢了下来。 “那么兰姐想知道什么?”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端正地坐在地上,双脚并在一起双手放在膝盖上,做出相当乖巧的样子。 兰稍微思考了一下语言,也坐在了地上,只是她的神情开始认真起来,她看着面前的少女:“我已经去见了休伯特。” “嗯,我知道了。从真知之眼里我都看到了。那么休伯特就是那几个命运之人中的一个吗?”小女孩问。 “是啊。三个中的其中一个,还有一个人也出现了,罗丹摩根。我看到他手上的那枚卡冈图亚了。”兰道。 “那个酷酷的王子啊,居然是他。兰蒂斯顿居然选择了罗马帝国的王子。”小女孩低下了头,难得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她金色的瞳孔里闪过无数繁琐的符号,就像是数学家阿索的圣印“衍差”发动时一样。 “无法理解。”小女孩直截了当地说,“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类的行为能够通过解析来分析出他们的目的与意义,推导出他们的未来。但是兰蒂斯顿是无法理解的人类,他和教皇一样,本身的存在过分强大了。” “当然我知道这一点。奉神者与逆神者。”兰幽幽地说:“我担心的是预定的棋子就快就位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女孩看着兰,可是她并没有说出安慰的话:“兰姐,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吗?命运,那是不可违逆的东西,没有人可以阻止它的到来,这是整个世界的势。无论谁愿不愿意,如何挣扎,被确定的人都会被这股洪流推到最终的终点。正是因为结局已定,所以我们才称之为命运的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了嬉笑的表情,显得高贵漠然,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洞悉了秘密的智者。 “我知道。”兰低声说:“我尝试了,试图先把亚当斯抹杀掉,可是休伯特出来阻止了这一切,我已经知道就算是我们也不能干涉那个男人观测的命运。” “杀死亚当斯?”小女孩皱起了眉头,“兰姐,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阻挡光之灭翼的降临?亚当斯只不过是一个容器吧了,在这个浩大的过分的棋盘里他随时都可以被代替。” 她捧起一本书,用手在上方随意拂过,书页飞快地翻动起来,一张张金色的卡片从那本书中飞起,摇曳着闪烁的光点在小女孩身边飞舞,好像是一群蝴蝶。那是一副完整的塔罗牌,但是没有人觉得那只是一副塔罗牌那么简单。它的每一张卡片上都缠绕着金色的蔓藤树纹,看起来是纯金熔铸,卡片中国王,骑士,女巫,太阳,愚者等等,所有的内容都是活动的,而不是静态的画。 女孩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原本就金色的瞳孔变得更亮了,灵力浓郁地溢出她娇小的身体,那些空中的塔罗牌仿佛具有了灵智,按照某种神秘而又无法参透的轨迹飞到他们预定地位置,然后就这么禁止在虚空中。依照它们的划过的轨迹原本空无一物的圆已经变成一个繁琐到极致的符文。在这些悬浮的塔罗牌中,只有一部分被掀开了,还有很大一半并没有掀开。 “兰姐你看,这幅塔罗牌里的人就像是现在这个以世界为名的棋盘上的棋子。二十二张大阿卡纳,五十六张小阿卡纳。现在国王,星辰,塔,教皇都已经在他们的位置准备好了,但是剩下的那些,愚者,皇帝,恶魔,等等都还没有被掀开,可是虽然没掀开,他们已经存在在那里了。命运之轮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旋转,这个世界注定要迎来审判。” 兰没有开口,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小女孩讲解,很安静,却又让人感觉很遥远。小女孩有些担忧地看着兰,好像害怕她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呐,虽然是这样说啦,但是这都只是推算而已,建立在可能性上的未来。而且还有最起码两年的准备时间,兰姐也不用这么忧郁。” “不,我相信你,你是绝对不会在计算上出错的。”兰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的说。 小女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像是为了打破这过于严肃的气氛她大方地吃完巧克力蛋糕然后美滋滋地往后向书堆一靠:“兰姐,这个塔罗牌其实也就是一个占卜的游戏,要不要来玩玩,兰姐有什么在乎的人想算算他的汽运的,我可以免费帮你算算哦,毕竟都拿出来了。” “我在乎的那些人,有那种人吗?”兰的脸色也缓和下来,淡淡地开了句玩笑:“还是算了吧,我也该走了。” 她站起身,但是在她迈动脚步之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突然说道:“呐,兰姐,你难道不想算算休伯特的命运吗?” 兰停下了所有动作,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只是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脚,那对金色的瞳孔狡黠地盯着兰。 “或许会有什么不同哦。”她的话里似乎话中有话。 兰看向那些浮在半空中的塔罗牌,白皙的手停留了好久,最后随意地掀开其中一张,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随意地丢下:“果然,就和想的一样。” “我走了。”她说道,白裙缥缈,如同月光消散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小女孩在她走了以后捡起地上那张被兰翻开的塔罗牌,那张牌是最不吉利的死神,披着黑袍的骷髅头手握银色的镰刀,他的手中攥着悲惨的灵魂,颅骨里燃烧着邪恶的蓝色火焰,这是完全的死亡的象征。 但是小女孩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她把所有的塔罗牌收到那本书里,合上书本,用一种自言自语地口吻说道:“兰姐,其实不一定和你想的一样哦。命运这种没人说得清的东西是有很多种解读,就算是死神也不一定只是死亡的意思。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那被攥住的灵魂,是休伯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是他被死神抹杀,还是根本他自己就是那死神本身。” “不好说哦。不过无论哪种都不是好的就是了。”她抬起头看向上方,这个宫殿是没有天花板的,只有一团金色的雾气,里面闪烁着星辰般繁多的光点,摇动不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世界巨轮 在休伯特和莱文星顿的战斗过去,之后,圣堂的参者们进入了漫长而又短暂的学习期。在最终的圣子评定之前,教会全部的资源都对他们开放,过分强大的师资力量就算是是个普通的农民都可以培养成惊艳的神术师,更不必说是这些本来就有天才之名的孩子。这段颇为和平时间被后世的史学家们称之为准备期,因为这是冈古瓦纳大陆上仅有的最后安闲的时光,所有人都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成长,就像是他们的潜意识里已经知道,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年之后,神历1539年,混乱的大幕最终被慢慢掀开。有人称这一年为灾厄元年,也有人认为那场可怕的浩劫应该在更早的时段。但是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认可这一年无比重要,无论是大裂缝中越来越频繁的龙吼声还是光照会的刺客开始出没在索多玛之外,当然,最重要的,是第一个盒子被世人发现,被休伯特亚伯拉罕发现。 亨利曼古斯用最谨慎地姿势关上了他的家门,锁上了三道锁后把钥匙装进自己的口袋。在确认了一遍门确实锁死了之后他长出一口气,转过身体,向自己的书桌走去。 他的眼神里充满里一种病态与狂热的贪婪。 抽屉被粗暴地拉开,在扔掉了几份写满了文字的报告后他终于找到了被他小心藏起来的那瓶小东西。鲜红色的液体像是粘稠的血液装在一个造型诡异的小瓶子里。曼古斯牢牢地攥住了它,像是溺死者牢牢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白色眼底的血丝变得更加明显恐怖。 就在他你不可耐地打算打开瓶子把里面的液体一口吞下的时候,一个礼貌地声音问道:“这就是古神的血清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让曼古斯手中的小瓶子差点掉在地上,他慌乱地重新抓住那个不知名的小瓶,然后用恐惧和惊异的眼神望向了他客厅的正中央。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金发的年轻人,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最醒目的地方,手中还捧着一本曼古斯自己的藏书,似乎是进来后很随意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又很随意地取下他书架上的书一边读一边等他。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无奈,因为曼古斯进来后居然对他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光明正大的陌生人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走进他的家门,那么曼古斯一定会把他吊起来先打一顿再说。但是看着年轻人那友善但是又过分冷静的铁灰色眼睛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当他看到年轻人背后巨大的十字圣剑和胸前的十字吊坠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确认了。 “你是教会派来清除我的吧。”曼古斯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年轻人,他的手悄悄把那瓶小小的鲜红液体放在了身后。 年轻人脸上的失望更深了:“我以为你都知道了我的名字,唉,结果只是一个形容词带过吗。” 他摇了摇头,合上书本严肃了几分:“神官亨利曼古斯,你说的没错,我是教会派来调查你的人。教会怀疑你有非法勾结异教徒的行为并染上不洁的毒瘾,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年轻人说。 “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圣光还真是可怕,让人无所遁形。”神官曼古斯不悦地说,但也仅仅只是不悦而已。身为原本的白衣处刑者他当然知道自己原本那些同伴们是一些多么可怕的猎杀者。只是,为了那瓶中的东西,就算是赌上这条命背叛上帝他也觉得值得。 “教会就派了你这个小屁孩来杀我吗?大神官的脑子是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才刚刚成年,是哪位神官的徒弟,让你师傅直接出来吧。”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只有我一个而已。” “只有你一个?这可真是一个好笑话。”曼古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看年轻人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他知道教会里有许多的变态,如果这个年轻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那些神官认为靠年轻人一个就可以做到他必死的结局。尽管他有些不相信,但是他才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笨蛋。尽管出言轻蔑,可是他尊重每一种可能性。 “啊,是啊,就我一个。我接到的任务比较简单就没人跟我组队了。”年轻人表现出些许失望:“好了,我们还是来聊聊被你藏在背后的那瓶东西。” “根据我的调查那瓶东西似乎是在黑市里被称为古神的血清,一种新型的黑魔法药,能给食用者带来难以想象的快感和玄妙的幻境,价格也高的离谱,一百金币那么小小一瓶。曼古斯,你知道一百金币是一个普通人多少年的生活费吗?”年轻人说,他讲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很有教养,似乎经历过某种贵族的修行。 曼古斯听着他说的话,渐渐笑出了声:“看起来你以为这就是一瓶令人上瘾的毒品?”他把那瓶小小的东西放在休伯特眼前晃了晃,浓郁的血红色就像是血一样:“为了这个东西,一百金币都算是便宜的了,你根本不知道它的真正作用!” “哦?”年轻人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好奇。出乎他意料的,曼古斯把那瓶小东西扔给了他,他的脸上露出狡猾而又险恶的笑容:“这瓶东西我可以给你,你完全可以自己享受一下,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这不是十字教的神能提供给你的东西,快感只是一部分,更深的是它能给你展现世界的另一面。” 他的声音沙哑,透露着古怪的诱惑感。年轻人露出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端详着那东西,他慢慢把它打了开来。 “对,没错,就是这样,体验一下吧,说不定你会成为和我一样!” 年轻人脸上的好奇变成了笑意,他把那瓶东西倒在了地上,没有多余在去看它一眼,而是一直看着曼古斯:“在这样做前是不是应该把正品给我呢,那假货骗人真没有什么说服力。” 曼古斯一瞬间就动了,他伸出五指食指搭在中指上形成叉形,这是古代驱魔师们的驱魔手势。神术织鬼发动,这个神术能将目标周围空气中的灵力瞬间固化成丝达到缠绕甚至绞杀对方的目的。但是曼古斯并不认为这种东西能够困住年轻人,他快速地吟诵起来。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年轻人的速度会这么快,从原地消失后的下一秒他背后的十字大剑就已经逼近他的胸膛。 是骑士吗,曼古斯想,急忙避开。身为神官他们的身体素质并没有白银骑士们强大,毕竟他们是靠神术就可以杀死一群人的存在。 他举起手,神术炽,神术圣矢箭很快发动,这些让人眼熟的低级神术实际上在在战场上远远比一些看起来酷炫的大型神术更加实用。他退到一边,开始在地面上施展决定性神术的魔法阵。 “这就是外界的神官吗?出了梵蒂冈果然档次就低下来了。”年轻人挥动大剑,比曼古斯多上一倍的圣矢箭罩住了曼古斯的身影。 “西府亚尔斯的冥狱火,湮杀吧!”曼古斯双手交叉,火焰从他脚下的魔法阵腾起在半空中交织而过,圣矢箭还没有接近构成它们的灵力就被点燃溃散。 “每个神官都是单独完成过猎魔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成名的神术,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就随便进攻的人会死的很惨的。”曼古斯的周身飞扬着火焰,语气却像是冰窟一样冰冷。 但是这一切换来的只是年轻人的一声笑声罢了。 十字大剑破开了他的冥火,那柄部分黄金打造的大剑就像是切开豆腐一样地斩开了他的火墙,斩在了他的胸口上,鲜血喷涌,曼古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胸口的大伤,黄金大剑再次划过,没有任何手下留情,他被废去了双膝,跪倒在地。 “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搞明白是谁发布了这个任务。”他把胸口的十字吊坠拿给曼古斯看:“不是你曾经的老朋友们,不是神官,下达猎杀你命令的是圣堂啊,老爷子。” 曼古斯看着那个摇晃的十字,圣堂的名字让他颤栗,即使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罪行居然招来的是圣堂的审判。如果是神官们的猎杀凭借他过去的经验他有自信的把握逃掉,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不会有什么强的可怕的人来猎杀他,他懂那一套隐藏在圣光下的血腥的法则。可是圣堂就不一样了,他隐隐听说过那收纳了三千个大陆天才,教会至高的机构,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用常理去揣度,天才们是不会用什么正常的手段来对付你的。 “居然是圣堂。”曼古斯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因为震惊也像是因为兴奋:“没想到没想到我这种小人物有朝一日也可以见到你们这些所谓的火种。” “也是,圣堂四年的时间也快到了,你们马上就会接受试炼了,在这之前拿我们来磨炼你们也是正常。你叫什么名字?” “休伯特吧。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上能不能把那古神的血清给我讲明白一下。”年轻人还是微笑的样子。 曼古斯抬起他的头,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啊。” 他的手臂突然开始膨胀起来,衣物下面掀起水波一样的波动。休伯特感受到了一丝古怪的灵力从曼古斯的身上散发出来,并且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爆发! “你做了什么!”他感受到了威胁立刻后撤,几道黑影扫过他曾站的位置,被砍伤了膝盖的曼古斯居然站了起来,此刻的他脸上挂着诡异的表情,丧病而又迷乱。绿色的青筋从他的脖颈那里凸出向脸上慢慢地爬,黑影在他的身后摇晃着。休伯特看清了那是居然是几道触手,很粗大呈肉质的紫红色,上面还有令人作呕的紫色粘液,那几道触手来自曼古斯的肩胛和背部,是连休伯特也不知道的某种邪恶的黑魔法。 “你想知道什么是古神的血清?你以为那只是一种毒品?”曼古斯的声调都变了,变得可怕低沉,带着诡异的嗡嗡声。他伸出自己还没有完全变形的手臂,被他捏碎的玻璃瓶渣掉在了地上,在被休伯特砍伤后他就悄悄捏碎了那个瓶子,玻璃刺进了手掌中但是曼古斯毫无感觉。他的那只手正在以某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改变,拉长,最终变成和他背后一样的紫红色的触手。 “在你看不到地方,古神的力量就已经存在了亿万年,远比我们的神还要古老,比上帝还古老!古神的血清能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那黑暗中的恐怖,并且还能让你逐渐掌控那亘古的力量!比起那位虚伪的天父只会一味地谈及善良与仁慈,力量本身才是最有效的神迹!”曼古斯的声音里充满了狂热:“为了旧日支配者们!” 他狂笑着挥舞起无数条粗壮的触手,它们扫过桌子,掀翻书架,尽情地破坏。休伯特看着那些恶心的东西,这些触手虽然力量很大但是还威胁不到它,十字挽歌轻松得就可以切开它们,可是切开以后那些触手又会很快的长出来,似乎有极强的自愈能力。真正让休伯特在意的是曼古斯的那些话,那些古老的异神。 “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不属于上帝的力量!我们只是一群被骗了的可怜人,什么唯一的神,在万神殿的深处,那些偶像背后莫大的阴影,连神都不愿意承认的存在!它们从未消失!”曼古斯狂笑着,西府亚尔斯的冥火缠绕到他的触手上,他变成了挥舞火焰的疯子,触手扫过的地方整个房间都燃烧了起来。休伯特的眼神冰冷起来,虽然他还想在听听曼古斯的话,可是在这样下去这座房子都要塌了。 他轻轻吐息,剑光一闪而过,切断了许多触手,精湛的身法已经不亚于一位白银骑士,他来到曼古斯面前,像是闯入没有防备的土地,曼古斯疯狂地叫吼。 “真丑陋啊,这样的神,没有一点想去跪拜的冲动。”他轻轻说,打击在曼古斯的胸口,六芒星的辉光爆发开来,几乎烧毁了曼古斯的整个身体,把他重重地击飞到墙壁边上,再也无法动弹。 任务结束,休伯特在这座燃烧的府邸之中拿出了水晶球,这是教会为他们每个人配备的远程通讯灵器,通过神术传达影像与声音。他看着那颗水晶球里渐渐显露出那个人影,微微低头:“亚父,任务完成,古神血清被曼克斯注射进自己体内没能回收,不过已经搞清楚了它的一些作用。” “已经够了,负责善后的人会帮你掩盖行踪并且回收曼克斯变异的躯体,剩下的就交给忏悔谷的那帮疯子吧。”那位尊贵的老者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说道。 “是。” “第三试炼要开始了,尽快回来,这次的集合地点是圣所雅思港口,神恩之湾。” “要开始了吗?”休伯特铁灰色的瞳孔里难得闪过一丝严肃的闪光。 “又是一年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正式的通知三天前就已经发布了,不过考虑到你的任务暂时没有通知你。其他人已经往神恩之湾赶了,你也尽快。” “神恩之湾不是梵蒂冈最大的港口城市吗?我们这次的试炼难道要出海?” “是的。”亚伯拉罕点点头:“不仅要出海,而且海上航行的时间还不短,准备好自己需要的生活物品,玛格丽特会在那里等你们。” “老师啊。”休伯特苦笑道。 “别看她严厉得像个女王,其实说到底还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她的心可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刀枪不入,好好去见她一面,随便送上我的祝福。” “了解,亚父。”休伯特道,水晶球的影像逐渐消失成一片空白。 在另一个地方,漆黑的教堂。 这里并不是基督十字的教堂,它没有庄严的十字装束,没有威严的上帝石像。大殿的中心是一座古老的石坛,地面上刻画了繁杂的符文槽延伸到石坛的中心,那座诡怪的黑色小偶像所在的地方。这是异教徒们喜欢的一种祭祀方式,他们把作为祭品的人牲杀死,将他们的血以这种方式填满血槽向异神们血祭,极其残忍和黑暗。 现在,浓稠的鲜血就在这些血槽中流动。但是并不是那些被选定的祭品们,而是那些本该主持祭祀的祭司们。那些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们倒在地面上,带着惊恐的神情死去了,他们的血不仅仅流在地面上,还有成片成片以豪迈的感觉泼洒在了石柱上,墙壁上,可怕的出血量让人怀疑那执行正义之人可能比这些异教徒们残忍。 罗丹摩根拄着沾满鲜血的黑玫瑰站在石坛的中心,百无聊赖地用剑尖戳着偶像,空洞的声音在回荡。黑衣的凯瑟琳站在他身后,一如既往如同王子的影子。 在剑尖敲击到一百下的时候,罗丹摩根终于太抬起头来,盯着自己上方的黑暗,用一种不耐烦地语气说:“太慢了。” “对此我深感抱歉,王子殿下。”一个声音凭空在这死寂一样的地方出现。极深的黑暗中,一只“白色”的眼睛浮现出来,那是用白色的线织成的眼睛符号,嵌在完美的正三角形中间。罗丹听他们说他们把这个称为“光明眼”,就和基督教的十字架一样,是他们信仰的象征。不过他对这种唬人的东西没有兴趣,倒是凯瑟琳无声跪下。 他挥手打断了那个声音的客套话:“别废话了。” “第三试炼马上就开始了,我只问你们一句话,准备好了吗?” “当然王子殿下!有您身为灾厄之玥,加上四年的牺牲与潜入,一定会成功!”那个声音自信非凡地道:“一切都会以计划进行!圣堂会败毁,该来临之物必将来临,潘多拉打开之日,世界会回归真正的光明!上帝,哈利路亚!” “神经病,看你们躲在黑暗里的样子和光明的神有任何关系吗?”罗丹嗤之以鼻。 “我教的信仰是自由的,万神殿里的每一个神都存在。我们并非是拒绝上帝,而是不夸大它,正如《圣经》中的‘它们’,和那些伪善者不一样。”那个声音一本正经地说。 “果然,问一群宗教狂热者宗教问题就显得好蠢。”罗丹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我父亲呢?他在那王座上坐的愉悦吗?”他问道。 “查理巴斯曼现在对国师卡斯特言听计从,看起来是完全把自己作为教会的傀儡了。” “这样啊。”他的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 “走了,凯。我们回梵蒂冈去了。那个,杀了你们点人,任务嘛,你们应该不介意吧。”罗丹道,他那双黑色到如同深渊一般的瞳孔挑衅似的看着头顶上方的黑暗,诡异的光明眼。 “能被黑玫瑰杀死也算是一种赎罪吧,他们的灵魂会在他们的神身边安息。”那个声音低沉,像是表达对死者们的尊重,白色的光明眼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直沉默在罗丹身边的凯瑟琳慢慢站起跟在罗丹摩根背后,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圣所雅思港口,位于梵蒂冈南部的沿海地区,有被称为神恩之湾,名字来源是当地的独特的夕阳风景。当傍晚时分巨大的日轮缓缓沉入大海,没有云霞遮挡,天空和海面都是一片壮丽的红色。诗人们爬上灯塔,看到海面漂浮的白帆在圣咏的歌声中缓缓移动,赞叹道这简直是上帝的恩泽,神恩之名就此流传。 实际上,神恩之湾不仅仅有着世界独一无二的落日,也是梵蒂冈和外界重要的海陆枢纽。因为冈古瓦纳大陆三面环海,罗马帝国很重视海路的运输,从神恩之湾出发的船只几乎可以抵达帝国的任何港口,非常便利。一些权贵也会通过这种方式进入梵蒂冈参观圣域。平日里的碧海蓝天,白色屋瓦也使得这里不像教会核心区那样全是庄重的金色,虽然敬畏但是无法让人放松。 休伯特来到这里的第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里。这里的干净整洁的街道,层层错落的布局以及独特的蓝白海洋风都使神恩之湾看上去像个穿着水手服的年轻少女,充满了活力。这里的人衣服穿得也很少,因为靠近南部加上梵蒂冈全年的晴天,虽然已经时至十月可是人们还是照例背心短袖。身为水手的男人们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而姣好的女孩则像海风一样欢快地跑过,自由安详的气氛仿佛从一开始就存留至今。 在这样的城市,休伯特不由地买了一顶当地的草帽,哼着轻快的口哨向蔚蓝色的大海走去。 可是休伯特还没有靠近,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要说船只的话休伯特也是见过不少,第二试炼结束后圣堂开始给他们发外派任务,基本上就是在梵蒂冈周边跑跑,偶尔清除一下组织的异端,偶尔接接佣兵的活。在这段时间休伯特的见识涨了不少,因为之前的失忆他对大陆一直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他见到过罗马帝国引以为傲的狮吼长门舰,二十多米长的身体像是一头充满力量感的野兽,头部的狮首浮雕绘制金漆,大开的白帆上是罗马皇族显赫的狮徽,两边搭配了十几门火炮,据说是大陆最强的海上舰队,威武不凡。 可是眼前的这个是什么玩意儿,这种东西还能被称之为船吗! 此刻的神恩之湾里没有一艘船只,这个平日里可以停泊上百艘大船的港口只停靠了两艘船,但是这样居然显得并不是很空旷,因为那两艘船大到令人瞠目结舌! 以休伯特的目力来看最起码长度已经破百米,主帆可能高达八十多米,离地高度都有几层楼那么可怕。如同天使白翼一样的白矾垂下,这一艘船就有多达三十二帆,金色的涂漆勾勒出它的周身,上面半雕刻半绘制了教会一贯的神圣十字,采用了和战舰一样的硬楠木作为船身。这艘船简直就是怪物,一个庄严恢弘的怪物,让人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圣经中诺亚的方舟。 休伯特终于知道,为什么就算是罗马帝国都如此敬畏教会,因为教会所使用的,根本就不是凡人的技术! “这是忒休斯,教会自己建造的巨船,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两艘船,任何其他的船只在它面前都只是婴儿的大小,它出湾的那一刻,海浪都会被破开,就像是皇帝君临。”熟悉的骑士身影在这两艘巨舰前面,奥莉薇玛格丽特向休伯特说道,这位粉红色头发的女骑士看起来似乎也对这两艘船所象征的人类技术巅峰而感到敬畏。 “老师,难道我们要出动这种传说级的装备吗?”休伯特咽了口口水,他看见了这种船还装备有矮人族的重火炮,显然根本就不是用于单纯的商务运输,这根本就是战舰!或许这次的试炼是让他们驾驶这两艘船击破罗马的无敌舰队似乎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 “因为你们有三千人,每艘船要坐一千五百个人,算上随行的骑士和神官,也就这两艘忒休斯能把我们一次带过去。”玛格丽特带他走到船上,休伯特靠着船舷的栏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海风的味道里有一股淡淡的咸味,但是很舒服。在可以放眼望去的辽阔之景中,休伯特扬起头问他的老师:“所以我们这次的试炼要去哪里?” “等人到齐我自然会说。”玛格丽特望着下方不断搬运行李的圣堂参者们,这次的试炼为期足足有一个月,教会也为每一个人准备了足够的物资放在忒休斯上,但是毕竟这些参者们不少都是贵族出生的孩子,有着自己的一些洁癖,所以决定带上一些自己的个人行李,圣堂倒也是无所谓。 “提早说和到时候再说不是差不多嘛。”休伯特嘟囔。 “这次我是作为试炼的主审官,不单单是你的剑术老师,所以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袒。”玛格丽特在这方面一直都是公正无私,她捋了捋自己飘扬在风中的粉色长发:“每艘船上都有一千五百名圣堂参者,五十名白银骑士和五十名白衣神官,我和圣天骑士团的另外一位高阶骑士作为船长负责把你们安全的运过去,之后就是你们的事了。” “哦。” “这么久不见,对你的老师就只有这种问候吗?” “是啊,其实我是很想上来就一个拥抱的,但是老师你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敢这么做就一剑穿了我的心脏。”休伯特有些无奈。 “啊,也是。剩下的一个徒弟到现在还是用看敌人的眼光看我,看起来我真的是一个失败的老师。”玛格丽特微微颔首。 “嗯,失败。从来没怎么笑过,对学生又非常严厉,平时节日还不肯跟我们一起庆祝。”休伯特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落玛格丽特的缺点,但是最后他把手握成一团,轻轻敲在自己的胸口:“可是老师,在成人礼结束的时候,您的那个表情我和阿洛肖是一辈子忘不了的,卸下了盔甲的您。” “这是礼物哦。”休伯特变魔术般的拿出一束白花,这是他神恩港口的路上随意买的,记不得名字,只是看到阳光下那些白色的花纯白坚韧,莫名心中一动。 玛格丽特沉默地接过那些白花,轻轻抚摸柔软的花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曾经是卢森堡惨案的制造者,战地上的杀戮女王,这双手上沾染着比任何人都多的血污,她的手支配握住生铁的剑而不应该握住这种柔弱美丽的东西。 但是她发现自己松不开手,自己的手指仿佛背叛了大脑,紧紧握着那些花茎。 她背负那血腥的罪孽生活了快三年,成为所有人都敬畏的圣天骑士团副团长,世界第一的女骑士。她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生活一生,最后留下一个钢铁一样的名字,可是阿洛肖和休伯特的出现却让她密不透风的盔甲出现了一丝裂缝。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心太软了吧,她想。 “好好活下去,这次试炼我可不会再救你们一次。”她还是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可是休伯特分明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花朵在她的手上摇曳。 “我的亚父带我向您问好,玛格丽特老师。”休伯特摘下自己的草帽行了个贵族的礼仪。 “知道了。”还是一脸的不耐烦。 “真是刀子嘴。”休伯特漫无目的地想。他的手指敲击着栏杆,在对忒休斯的吃惊过去以后他开始思考这一次的第三试炼。每一次的试炼确实都是大手笔,第一试炼在圣域的阴影忏悔谷,第二试炼是去年在失落的太阳城莫卡秀解读楔形文字,也闹出了不少事情。现在这样子是准备出海了,或许是某座未知的小岛,罗马帝国和佣兵世界探索了冈古瓦纳的主大陆但是对包围这它的无尽之海却知之甚少。人类发现了星罗般的群岛,战败的精灵族据说也隐居在海上的某座岛屿,昔日的人皇亚历山大三次出海想一窥世界尽头,最终都失败而归。地图上,更深的海域都是被迷雾笼罩,连勇敢的人都不愿跨足。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转过头一看是亚当斯。这位当初口吃的腼腆孩子现在和休伯特差不多高,圆润的脸蛋变得瘦削俊秀,但是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还是和过去一样纯澈。 “休伯特。”他说,如果不熟悉他的人肯定听不出来他有口吃的毛病,但是休伯特知道,亚当斯只有在咏唱神术的时候不会口吃,其他时候他都会用短句巧妙地掩饰自己。 “嗨,你已经来了吗。”休伯特笑道,他把自己的草帽取下来戴在亚当斯的头上:“神父有必要一直都这一身绿袍,难得来海边不换身清爽点的?” “呃。”亚当斯有些无奈地抗拒,即使过了两年,他还是没有改掉自己一身绿袍的穿衣风格,还是牧师袍加一根变长了的手杖,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牧师形象。 实际上亚当斯的实力绝对不比一般的神官差,圣堂经过这两年的修行,全员神官阶绝对不是吹牛,更何况亚当斯是“教会百年来最年轻的牧师”,只是因为圣堂的修行他一直没有去考取神官资格。 “我带了,自己的衣服。”他道:“我和吉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 “嗯,我做的那个任务费时了一点。原定的计划是今天晚上出发是吗?” “是。”亚当斯回答道:“现在来的,基本,就是最后,一批了。” “这艘船是,玛格丽特的,我,吉,阿索等人,都在这条船上,不过雷蒙德,在另一艘船上。” “雷蒙德大哥吗?”休伯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肌肉夸张的大汉,一杆雷枪咆哮四方,如今应该也是圣堂最强的几人,离他的梦想黄金骑士大概不远了。 “丽雅来了吗?” 亚当斯摇了摇头。 难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休伯特想,不过以她的性格可能正在这座海边城市里玩的可能性更大。 “要去找她?”亚当斯也猜到了休伯特想的情况,毕竟是一起玩了两年,他也知道那个金发紫裙的小女孩有多闹腾。 “算了,没必要。她如果玩够了自然会回来。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去整理整理自己的物品,话说我们还是住一间房吧。” “嗯,在这里,往下第一层,走廊尽头的就是。”亚当斯点了点头:“这艘船有,好几层,真大。” “是啊,真大,简直就不敢相信是人类建造的。”休伯特说,他一眼望过去甚至都望不见船尾,真好奇这艘船究竟是用什么动力驱动,绝对不可能是人力,要是人的话这得上千人一起踩板了。 海风拂过,白鸥乘着海风高高飞起,钟声中碧蓝的海面波光粼粼,休伯特微微按住自己怀中的草帽,差一点就要被吹飞了。 时间到了傍晚,最后的一批人也在忒休斯上安顿妥当,巨大的日轮缓缓西沉,无数次出现在世界名画里的“神恩”之景休伯特却没有兴趣欣赏,已经这个时候了丽雅却还是没有回来。 他的心从一开始的懒散逐渐变得焦急,会不会是丽雅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知道丽雅和自己一样有些不可见人的秘密,这些秘密迟早有一天会招来祸患。大船忒休斯不可能特地为了等一个人而多停留片刻,赶不上第三试炼对最后的圣子评定影响很大。 小公主啊,你究竟在干什么,休伯特在船舷边不安地踱步,时而靠着栏杆挠自己的金发。说起来上一次见丽雅都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她还没有来吗?”玛格丽特向他走了过来问道。 “啊,是啊。她不知道又去哪了。”休伯特叹了口气,双手靠在栏杆上,望着人来人往的神恩之湾。 “今晚八点忒休斯就要离港了,这两艘船已经停靠了很久,圣堂的命令不会更改你知道吧,休伯特。” “知道。”休伯特低下了头,似笑非笑,“我只是在想,如果她没来的话,我要不要也跳下去呢。” 玛格丽特的眼神严厉起来:“别开玩笑,你应该知道第三试炼的重要性,大神官和我都很期望你的表现,拥有‘圣人的灵魂’的你已经成长成足够竞争圣子的强者,你要为了这点事放弃自己的前途吗?” 休伯特没有说话。 “我不会强行阻止你跳下去,但是你知道你跳下去之后我会做什么。”玛格丽特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别这样别这样,我随便说说而已。”休伯特露出一个苦笑:“老师我当然知道恐怕我一跳下去就会被杀掉。我只是有点担心丽雅而已。” “那个紫瞳的小魔女啊。”玛格丽特撤回了手,她闭上眼睛想了想:“不会有事的,那个小姑娘古灵精怪,就算遇上了危险也一定可以化解,你应该相信她的实力和运气。” “圣印‘祝福’。”休伯特沉吟了片刻:“也对,毕竟是有那个圣印的存在。” 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人群之中终于冒出了一个紫色的身影,拖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棕色行李箱朝他们飞奔过来。休伯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像是遇上一块磁铁,女孩的紫色裙摆飞扬,金色的长发如同丝绒,但是最具有诱惑力的是她那瑰丽的紫瞳,像是紫色的宝石一样映衬着夕阳的光辉。周围的人似乎也被这个女孩的美丽所惊艳,他们停下脚步看着女孩飞奔而去的背影,路边的几羽白鸽受到了惊讶纷纷飞起,那是一副和落日一样美好的画卷。 “丽雅!”休伯特兴奋地大喊,他的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舷,即使很远他甚至都看不清人脸,但是根本就不需要,他挥舞手臂,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高兴的孩子。 玛格丽特在他身边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就安静地离开。 那个飞奔的紫裙女孩显然听到了叫声,她停下脚步,跳了起来,休伯特远远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丽雅,你怎么这么慢啊!”休伯特喊道。 “废话,行李箱太重了啊,快下来帮我拿!”女孩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喊,身边的那个棕色行李箱里面一定塞了很多东西,休伯特知道丽雅最喜欢的就是紫色的衣服和毛边的长靴,那里面一定放满了不少这些东西。 “你等等。”他喊道,飞快地冲了下去。 夕阳下女孩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休伯特终于看清了她的笑容,她耳边垂落的金发,她紫色的瞳孔。 “你好啊。”女孩微笑,吐出长长一口气,她一只手上紧紧拿着一顶草帽,和休伯特的一模一样,来自于神恩之湾某处小小的商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阴影 夜晚八点,按着圣堂制定好的安排,两艘忒休斯从神恩之湾出发,向未知的方向驶去。神恩之湾的人们带着敬畏地目光目送这山一样庞大的阴影在月光下缓缓移动,圣十字的旗帜仿佛神明的庇护。 伴随着船的移动,休伯特与亚当斯从他们的房间出来,走廊上也全都是圣堂的参者们,他们用审视地目光打量着自己周围的人,然后很快都向甲板走去。玛格丽特和随行的神官骑士都已经在上面等待他们,该是要揭晓第三试炼的目的地了。 忒休斯真的是大,甲板上站了一千五百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庞大的人群并没有喧哗,仅仅是这一点就体现出了他们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素质,一群可怕的天才。休伯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周围人的脸,想找找他那些熟悉的朋友,但是似乎并没有发现吉和阿索,他轻轻叹了口气。 “可怕的寂静,就像是帝国最精锐的狮鹰骑一样,但是却是比他们更可怕的军队。”出人意料的冰冷声音从休伯特背后传来,休伯特倒是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这么多人居然也能被你找到。” “并没有,只是凑巧。”阿洛肖皱了皱眉,他深绿的瞳孔比起两年以前更加的深邃,身上穿着罗马帝国特制的军官服,墨绿色的衬子上用黄金绣了一头咆哮的剑齿虎。 他歪过头,又冷冷地道:“不过你似乎又变强了。” “你不也是,把自己体内的灵力波动藏的很好。”休伯特说。 “‘圣人的灵魂’这种怪物一样的成长速度,真期待。”阿洛肖露出了惨白的牙齿,眼中战意狂热。 “人齐了吗?人齐了就开始说正事了。”在甲板的高处,船舵的位置发出了玛格丽特的声音,因为一千五百个人太多所以采用了扩音神术将她的声音传到了整个甲板。 “你们好各位圣堂的参者,我是圣天骑士团的副团长奥莉薇玛格丽特。你们有些人知道我,有些人不知道,但是这和你们的第三试炼没有任何关系。”一如既往的无情女声,休伯特和阿洛肖都非常熟悉他们老师的说话风格,那位冰山冷艳的女骑士大人如果穿上盔甲的话,你最好把她的话当做女王的命令来对待。 “你们脚下的船忒休斯,是教会自己制造的世界上最大的宝船,无论是多么可怕的风暴与海啸都不可能让它偏离航向,它们被制造出来的一度是为了探索世界的尽头。但是为了你们的第三试炼教会决定用这种最安全的方式送你们过去,就算这两艘船可能会让罗马国王吓的屁滚尿流。” 人群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他们早就知道冈古瓦纳真正的主宰是谁。有些人的目光落在了罗丹摩根身上,可是这位黑衣的帝王之子并没有任何表情。 “这次航行的终点是哲拉奎德,地图上最偏僻的一处海岛,基本没有人听说过那里,除了最初的探险者也没有多少人到过那里。我们把它称为哲拉奎德,意思是文明的边疆。”玛格丽特清冷的声音在向他们讲解这次试炼的安排:“那座岛上有什么圣堂并不允许我告诉你们,也别指望我会透露,你们必须要去自己发现自己寻找其中的奥义,我们只负责把你们带过去扔下,在那无人区呆十五天后我们就会启程返航,算上航行的时间总共是45天,第三试炼就全部结束。” “这一次的配置是两艘忒休斯宝船,每一艘船上安排了一位船长和若干名水手,平日里他们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还有就是三十位神官和三十位白银骑士会全程负责你们在海上的安全,这艘船由我负责,另一艘船由圣天骑士团的另一位强大骑士‘独眼者’马尔喀斯负责,你们可以相信我们的战力。”玛格丽特的话语很自信,在说话的时候她和那些骑士与神官同时释放了自己的灵压,三十座大山一样的威压压在所有人心头,一人不差,有些一直嬉笑的人此刻完全收敛了他们的笑容,就连罗丹摩根都微微动容,在这股威压下他们中有些人连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他们还是太年轻了,一直以来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媲美白银骑士或者白衣神官,但是当真正对面白银阶的强者时他们感到的只有战栗,尤其是奥莉薇玛格丽特。 这是绝对支配他们的力量!凌驾于诸天才之上,教会真正的高阶战力! 阿洛肖和休伯特悻悻地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们回想起了当初被老师虐待的黑暗岁月。 “那就是这样,没什么可说的了。忒休斯总共有七层,四层供你们休息居住,剩下的三层是船工和动力室救生舱什么的,禁止你们进入。别随便乱跑,我不想像海盗一样体罚我的学生。”她说完这句话,干净利落地从船舵那跳了下来,甩这一头粉色的长发会休息室去了,剩下的白衣神官和白银骑士尊敬地跟在她身后,如同女王与她的仆从。 “哲拉奎德,文明的边疆啊。”休伯特扭过头问亚当斯:“你听说过那个地方吗?” 亚当斯摇了摇头,他是和阿索一样饱读历史与神话的百科全书,可是以他的阅历也不清楚文明的边疆究竟存在什么值得教会兴师动众的东西。 “不用想那么多,反正就是荒岛求生战嘛,活到最后的人就是赢家。所有的试炼归根到底都是优胜劣汰。”阿洛肖无聊地说,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忽然扭过头,若有所思地对休伯特说:“你交代我的事有了些眉目,等会儿过来找我吧。” 休伯特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安静的房间,阿洛肖点亮一支蜡烛,烛火昏黄。 休伯特坐在长椅上,看着阿洛肖将一份手写的文件交给他,身体不由地坐直了,一脸肃然对着烛火翻阅。 “这些资料一部分是我两年前对亚述叛乱收集的资料,一部分是这两年我随军征战的时候询问那些曾经参与过那场战争的老兵拼凑出来的信息,比起之前又还原了不少真相。”阿洛肖说,他坐在休伯特对面,拿起桌上的烟草卷出一手漂亮的纸烟,手法娴熟。 “你居然去参军了?”休伯特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抬头,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资料,瞳孔紧缩。 “教会给每个人的安排都不一样,你是加入了神官的驱魔队伍,而我则是加入罗马的军队,总有一天那会变成我的军队。”阿洛肖淡淡地说:“小心点别烧了,这可是第一手关于亚述叛乱的资料,除了你亚父的约柜档案室以外世界上再也没有关于那场战争的真相了。” 休伯特看完最后一个字,沉默地合上,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向阿洛肖讨要了一支烟,微微点燃。 尼古丁缥缈的烟气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身影相对而坐,似乎都在大脑里组织如何开口。 “你也学会了抽烟?”最终还是阿洛肖先开口打破僵局。 “我的培养计划里有关于贵族的修行,这些年也认识了不少贵族,他们都喜欢这种东西。”休伯特摆了摆手。 “两年之前你认定了丽雅就是那场战争中的紫瞳魔女所以前来认证?”他直视阿洛肖,开门见山地问。 “是。”阿洛肖没有否认:“你自己也看过了,难道你没有这种怀疑?” “紫瞳,四五岁的年龄,无论是哪一点都和丽雅完全符合。”休伯特叹了口气,用一种很不情愿的声音说:“没错,那就是丽雅。” “十二年前野心家奥古斯都企图推翻罗马的统治带领亚述发动独立战争,可战争中留下了不止奥古斯都和现在的罗马国王查理巴斯曼的名字,还有紫瞳的魔女和亚述的魔星,关于那两个孩子居然没有一丝记载,他们就像传说一样,随着那场战争的结束忽然消失了。之前我也和其他人一样怀疑他们存在的真实性,直到我见到了丽雅,那双紫瞳。”阿洛肖说。 “为什么对这两个名字这么执着?”休伯特问,阿洛肖谈起这个的时候眼神异常明亮,异乎寻常地执着。 “我是一个军法家,世界上所有有名的战役我都可以倒背如流,我研究那些名将的战法,可是在这场战争里有太多东西无法用常理解释。”阿洛肖站起身,围绕着休伯特踱步:“有些战斗甚至完全违背兵法的准则,可是又奇迹般地证明了其正确性,如果这些都是出自人类的大脑,那那个人可能超越了当代军神汉尼拔!奥古斯都是一位优秀的霸主,野心家,可那个亚述的魔星可能是天下第一名将!不超过十岁的天才将领!” 他双手拍在桌子上,深绿色的双眸仿佛猛虎见到梦寐以求的猎物那样熠熠生辉:“我要和他一战,以将领的身份,争夺军神之名,就像你们渴求圣子一样,我渴求的是天下第一名将!” 休伯特张了张嘴,他们这些天才都有自己的一些偏执,就像阿索喜欢在计算上碾压对方,在各自的领域他们都力求第一,阿洛肖也一样。 “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大,这样的天才不会被时间湮灭吧。”他道,“或许有一天你真的可以与他一战。” “其实我之前一直怀疑那个亚述的魔星就是你。”阿洛肖忽然说。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真正的身份,在失忆之前。”阿洛肖看着他:“为什么丽雅会对你这么亲近,为什么大神官要把你作为养子,为什么你的灵魂强大到可以与死魂灵对话?我调查过你,可你的过去是一纸空白,就像是被什么人刻意隐瞒了起来。” 休伯特沉默着吞吐烟雾,他想起自己醒来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丽雅,为什么是丽雅,他也在问自己。 圣堂召开时的幻境,丽雅如同公主站在山巅,俯瞰天地崩毁,回首看他的时候目光遥远,远到很久很久以前。 在战胜莱文星顿之后他和丽雅拉钩,那个时候丽雅的表现也很奇怪,就像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但是后来我又推翻了这个猜测。”阿洛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表现出一点战法上的天赋,就算你真的是‘亚述的魔星’,那也是失忆之前的你,现在的你就是休伯特亚伯拉罕。”他指着休伯特忽然笑道。 “是啊,现在我就是休伯特亚伯拉罕。”休伯特的目光有点迷离,他伸出手,把那些纸张伸向火烛,看着火舌舔动那些文字慢慢变成灰烬。 “谢谢你帮我找到丽雅的过去,把你辛辛苦苦找到的资料烧了没什么问题吧。”休伯特出神地盯着他指尖的余烬。 阿洛肖嘴唇微张,最后还是向后一靠,撇了撇嘴:“没事,反正那些东西我早就背下来了,不过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 沉默了很久,休伯特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谢谢。” 他起身向外走去。 “要小心,圣堂中的怪物不止你一个,德温尔,兰,那些人的过去也是一纸空白,和罗丹摩根那种有迹可循的魔鬼不一样,那些人和你一样,仿佛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圣堂接近尾声,那些怪物也该露出獠牙了。”阿洛肖在他背后说道。 “对于怪物的厮杀我没有兴趣,不过我重视的东西受到了伤害,那我也只能把他们的獠牙一一掰断。你说呢阿洛肖?”休伯特的脚步顿了顿,不再停留。 风平浪静的前几天,两艘忒休斯在大海上航行,起初还有来往的渔船惊讶于它们巨大的身材远远驻足,随着航行逐渐偏离繁荣的商道,周围的船只越来越少,世界开始变成清一色的苍蓝。 但是对于圣堂的部分人来说,他们之前并没有见识过大陆之外的无尽海洋,翻滚的波涛和壮阔的日出让他们格外兴奋。在到达哲拉奎德之前,这场出行和豪华游轮周游世界没什么区别。 因为越来越靠近南方赤道,休伯特只穿了一件休闲的外衣,带着着一顶草帽躺在甲板的躺椅上,活脱脱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餐厅里还有免费的冰镇饮料,这和之前为了打听古神血清的任务在黑巷里呆的三天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甲板上还有人工制造的泳池,这一点归功于那些水系魔法师们。休伯特起初被他们这种出格的行为震惊到了,不过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老师玛格丽特居然穿着泳衣在里面泡着的时候,他才发现还是自己太拘束了。 人生就应该享受当下啊,少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阿洛肖站在泳池的边上,脸颊略微抽动,内心应该是遭受到某种不可逆的崩坏。 “毕竟老师也是一个女人。”休伯特笑道,他也难得看到表情如此尴尬的阿洛肖:“身材确实挺好的。” 阿洛肖点了点头。 一道水枪从他们之间激射出去,相当凌厉甚至带起了一阵疾风,休伯特和阿洛肖脸上的表情都顿住了,如同机械一般尴尬地转身。 “似乎我听到有些人在说我的一些坏话啊。”泳池中央,玛格丽特的眼神瞪着他们,右手握拳,指关节咔咔作响。休伯特和阿洛肖都明智的摇了摇头。 “喂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无聊地待在上面,难得天气很好,下来放松一下。”玛格丽特倒是很直接地泼了他们两个一身水。 “老师,我们不是来玩的吧。”休伯特无奈地叫道。 “有什么关系,我才是你们的监督员,教会给我的命令上有没有不许再甲板上游泳。战前的放松是最好的准备。”她向后一靠,粉红色的泳衣下,胸器呼之欲出。 “明白了。”休伯特转过头,阿洛肖已经飞快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他满脸黑线,这个天才的军法家只要一扯到战法智商就开始下线。 “哇阿索,原来这就是海水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在一边的吉兴奋地大叫,他是个来自绝望沙海的孩子,在那里水比金子都贵,那里的海洋是金色的,由沙子组成,带给人的也不是愉悦而是绝望。 他的头上还是戴着那个标志性的护目镜,只不过在这里变成了泳镜。他好奇地尝了一口身边的海水,很快吐了出来:“好咸。” “海水里面主要是有90的盐,百分之七的卤素,剩下一些微量的金属元素组成的混合物,是不能喝的,必须要先蒸馏出淡水。”在他身边眼睛度数又厚了不少的阿索插着双手,以权威地姿态解说道。 这两年圣堂开始了导师制度,每个人的培养方式都不一样,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任务,休伯特自己是加入神官们的驱魔队伍与各种异端叛徒作战,阿索则是进入罗马的王都君士坦丁堡成为全世界最年轻的国家大学士,吉据说回过一次自己的沙漠家乡,而阿洛肖则跟着帝队出征过数次。 大家都在慢慢长大,在其他人面前他们都是耀眼不可直视的天才,也只有在朋友面前,大家还依稀保存着当年的影子。 “下来玩吧,休伯特!游泳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吉在水下潜了一会儿冒出头来,对休伯特喊道,来自沙漠但是吉的水性居然出乎意料地好。 他刚刚扯了几嗓子就很快游到另一边去,动作快捷地就像一条旗鱼。另一边是女生的地方,穿着泳装们的贵族小姐度假地,优秀的血统使得她们的身材普遍很棒,但是吉不是因为一些会让人流鼻血的冲动而靠近,纯粹是为了找他的女朋友去。休伯特知道这两年吉谈了一个恋爱,这个穷小子居然成功和一个学习水系神术的女公主在了一起,看他们谈笑正欢的样子休伯特也只能羡慕嫉妒恨。 他坐在泳池边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铁灰色的眼睛在人群了扫来扫去。连亚当斯居然也在,这个腼腆的小男生在女生中很受欢迎,一群腰长腿细的姑娘围绕着他说说笑笑。不过似乎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亚当斯天生口吃不善与人交际,女孩们说什么他也只是尴尬地红脸笑笑,但是气氛居然异乎寻常的融洽。 果然长的清秀帅气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休伯特想,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被谁从背后踹了一脚,毫无防备地就被踢到泳池里。灌了两口水后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刚想大叫是谁干的就看到了一对带着忍不住笑意的紫瞳。 “喂,笨蛋,傻傻在旁边盯着干嘛呢?”她叉着腰威风凛凛像个小公主,身边的几个女性朋友抿着嘴偷笑,似乎是因为休伯特的窘样。 “把别人踢下去你还有理了啊。”休伯特无奈地说,他可以和任何人讲道理,但是唯独眼前这个人是不行的,她从来都是蛮横无理的金发小公主。 他默默浮出水面,眼睛上下打量着丽雅的身体,猫一样的瞳孔,紫色的花边内衣,雪白的,湿漉漉的披散金发还有比起两年前发育了不少的胸部,休伯特的脑袋里开始循环秀色可餐这个成语,脸居然有点烧起来的感觉。 一道爆栗砸在他的额头上,丽雅咬着牙恨恨地盯着他,仿佛是看穿了休伯特脑袋里想得一些东西,休伯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没想到你还带了泳衣。” 丽雅歪过头,狡黠一笑:“怎么样?” 休伯特脸上的温度烧的又高了一点:“很很好。” “怎么感觉你被亚当斯传染了啊,也变的口吃了。”丽雅挥了挥手,把一瓶东西扔给了他。 “没事情做的话就帮我们来涂防晒霜吧。”她扭过头,跟着她的朋友有说有笑地离开,只留给他一个遐想的背影。休伯特在原地愣了几秒钟,露出淡淡的微笑,爬上岸边。 这样的战前放松其实也挺好的,他想。 罗丹摩根在自己的屋子里,这艘船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是双人一间,但是罗丹却是单人房,除了他自己的要求以外,也没有人愿意和这个魔鬼度过这次航程。 他把窗户关好,遮掉大部分光线。他讨厌光,尤其是太过刺眼的光,因为明亮的光线会让他想起“玫瑰之焚”前过于幸福的回忆,他知道那些回忆毫无用处,只会让他变得软弱。 手中的黑玫瑰在微微颤动,好像这柄剑是活的一样,有一颗不知在何处的心脏微微跳动。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剑身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感情。 “布置好了吗?”他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黑暗里传出微弱的声音:“和当初计划的一样,事先安排的棋子开始相继苏醒记忆,有些不愿意的人我们已经监控起来随时可以处理掉,他们的内心还在挣扎,一时半刻不会有威胁。” “都处理掉,我们不需要心生迷茫的战士,这是赌命的任务,我不要有一点意外。” “明白了。”黑影表示出臣服,“准备了五年的棋子现在全部用掉,还真是心痛呢。” “有什么好心疼的,我们毁掉的可是教会二十年一次的圣堂,或许有可能还会动摇他们千年的根基。”罗丹摩根的剑锋上闪过一道冰冷的闪光。 “我只需要按你们说的,到那个岛屿上去找到那个‘盒子’就行了是吧。” “是。”黑影的语气郑重起来:“那个紫色的匣子那是我们苦苦寻找了百年的大愿,只要王子能将它带给我们,就算牺牲我们一半的势力都是值得的!” “真好奇,那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宝藏,让你们不惜毁掉这些年和教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和平,按你们所说甚至连‘妖精海’都是为了隐藏它。潘多拉吗?打开了世界就会被灾难和厄运笼罩?” “也是,也不是。王子可以认为它是潘多拉的原型,那个东西里藏着足以毁灭世界但同样可以拯救世界的秘密。”黑暗中的声音充满了敬仰:“它是毁灭,也是新生,是混沌的,也是光明的尽头。” 罗丹摩根摇了摇头,对着如赞美神的诗篇的语调完全不感兴趣:“总之就是那个东西给你们就行了。撤离往索多玛的船只准备好了吗?” “已经从‘旧日废墟’秘密起航了,同行的还有三位导师,王子之后在索多玛的庇护我们会全权负责。”黑影道。 “哼,庇护?”罗丹摩根站起身,若有实质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开,就像填满刀剑的领域,又像披着帝王的铠甲,他沉声道:“我放弃帝国继承人的身份去索多玛可不是为了什么庇护,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要的是用索多玛的力量和教会开战!我要站在他们敌人的位置!” “一旦我们这么做教会必然雷霆大怒,战争是一定的。”黑暗中的声音缓缓说道:“大陆会乱成一片吧,流血与牺牲变成常事。” “那不正好吗?我父亲想要维持的木偶般的太平盛世,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打开了门,门的外面站立着一位负责监视罗丹摩根的白衣神官。教会的高层方面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罗丹这个危险人物的监视,尤其是在给他安排了单人房之后,玛格丽特特地抽调了一部分人专门作为罗丹的监视。 那位负责监视的神官显然听到了房间里的所有对话,可是他没有做出任何制止他的举动,只是扯开自己胸口的衣服给罗丹摩根看,然后不发一言地跪了下来,低垂着头表示臣服。罗丹冰冷的目光逐渐变成了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浓,他笑了起来。 那位神官的白袍下面是一件黑袍,那不是教会的服饰,而是纯粹的异教徒才会选择的,堕落的颜色。黑色的衬底上,白色的眼安置在金字塔中,诡异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真好吃,忒休斯上的厨师都是从罗马皇宫请来的大厨吧。”丽雅用银叉子插着一块乳猪排说。她换回了平日里的紫色连衣裙,将金发梳在两边,气质完全不输给任何有公主名分的圣堂同届参者,可是休伯特知道丽雅并没有任何贵族的血统,她最初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弃婴。 “两年过去,你终于会用叉子了。”她指着休伯特的手说,休伯特微微一愣,很快点了点头:“是啊,我从阿洛肖和玛格丽特那里学了不少贵族的礼仪,总算也是能够从容地出席这种宴会了。” “居然真的和阿洛肖成了好朋友,那个泰格里斯家族的小老虎明明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丽雅撇了撇嘴。 “阿洛肖只是好战而已,本质上并不是坏人。” “行吧。圣堂的任务你完成了几个?” “六个,最后一个任务古神的血清刚完成就过来了。” “六个这么多啊,我才四个。”丽雅可怜兮兮地说:“过去一年跑东跑西累死人了。” “你是在每个地方都玩了很久吧。”休伯特说,丽雅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相当可爱的鬼脸。 “古神的血清是那个最近出现在黑市上会让人上瘾的新毒品吧?”她问。 “是会让人上瘾,不过不仅仅是毒品,它还能够让人的身体发生诡异的畸变,已经到了魔药的地步。忏悔谷的人分析说那药物里面可能混杂了污秽生物的血液,就像是沐浴妖兽的血液会让人兽化一样。” “古神是光照会信仰的东西,最典型就是克苏鲁和奈亚特提托,他们的万神殿里供奉了无数的异神偶像。”丽雅沉吟道:“我的最后一个任务也是和光照会有关,似乎不像是巧合,最近关于黑衣刺客的目击消息越来越多了,一直蛰伏在索多玛地他们要露头了吗?” “关于他们你知道多少?”丽雅问。休伯特摇了摇头:“我请亚当斯在圣荻克斯大教堂查过,查到的不多,似乎是当初从教会分裂出去的组织,现在以他们的正义刺杀帝国和教会的重要任务,声称让世界回归光明什么的。他们的总部在索多玛,有一座万神殿信奉万神。” “差不多。光照会前身是刺客大师阿萨辛建立的刺杀组织,在龙腾时代的时候玫瑰骑士,光照会,魔法联邦都是独立的组织,教会那个时候只有拥有治疗力量的牧师而已。在龙腾时代的大灭绝中,人类所有的力量都集结在了龙腾大帝弗拉斯米尔尼古拉斯盖欧凯奇的麾下,人族和巨龙展开殊死一战。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战,几乎濒临灭族的危险,无数王国毁灭,教皇,骑士王,矮人王,大魔导师,杀圣都在那一战中陨落在最终勉强取得了胜利。大帝和剩下的巨龙签订了《禁足条约》,以群龙山脉为界规定人龙两族终身终世不得越界。人类世界洗盘重建,教会趁机吸收了剩余组织的力量,玫瑰骑士变成了圣骑士,魔法联邦的魔术成为教会独有的神术,而光照会成了教会内部的审判机构,原本清除异己的任务就是这群黑袍刺客的,他们曾经是教会的黑袍。” “但是后来由于光照会的人过于激进极端,有罪必诛,以杀止杀,和教会一向的仁慈冲突最终决裂。两个组织成为了不共戴天的仇敌,都在贯彻自己的正义。后来光照会的人不单单信奉上帝,开始认为其他的异神也存在的时候它们才被贴上了异教徒的标签。”丽雅晃动着手指说。她比休伯特更清楚与教会对立的黑暗面的情况,因为她曾经在索多玛生活过一段时间,她的亚父是大名鼎鼎的铁血主教图灵。 “圣堂里最了解他们的就是凯瑟琳了,她曾经是光照会的刺客,后来改邪归正成了教会的人。” “你和你的室友关系还好吗?”休伯特好奇地问。 “好个鬼,这两年就没见过她几次,见到了也是沉默不语。”丽雅用勺子敲了敲盛放有红茶的白瓷杯,紫色的瞳孔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似乎想要寻找凯瑟琳,但是她失败了,没有人能找到她,一直以来她都像一个神出鬼没的影子,只是偶尔能在罗丹摩根的身边见到。 “可惜了。”丽雅趴在桌子上,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长得那么帅气的女孩子居然错过了。” 休伯特没有理会脑袋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奇怪事情的丽雅,他的目光也在周围用餐的人中扫视了一圈,他见到了罗丹摩根,那位黑衣的王子孤零零的一人坐在角落用餐,凯瑟琳并没有在他身边。他注意到罗丹的眼睛一直盯着某处,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是那里只是一片被光忽略的黑暗而已,什么也没有。 “罗丹摩根,凯瑟琳。”他轻轻嘟囔着什么,像是在思考两者间的联系。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丽雅的背后,众人都忽视的角落里有一个白裙的少女贴墙而立,朦胧的像是月光。他惊讶地站了起来,熟悉的恐惧感流过他的心脏与四肢,没有错,绝对是那个白影!圣堂最神秘又最让人恐惧的女人,月神,兰! 她给人的那种恐惧感不是强大到难以跨越的绝望,而跟像是生命的本能,低级的生命对高级生命的本能恐惧!休伯特至今都没有搞清楚这种莫名奇妙的恐惧来源究竟是什么。 “休伯特,你怎么了?”丽雅似乎因为他突然的举动吃了一惊,疑惑地问道。 下一秒钟,虚幻的影子就消失了。休伯特眨了眨眼睛,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幻象,在仔细看的时候,就只有穿着白衣服的侍者走过,端上可口的美食。难道只是自己精神恍惚看错了?休伯特想,可是不安的念头就像是阴霾难以祛除。 他有预感有什么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了,刚才的对话中,有些东西支离片碎地闪过他的脑海。 “没,没什么,我看错了,以为是个熟人。”但是休伯特还是选择了敷衍过去,他坐下来,对丽雅露出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 并没有任何的预兆,休伯特睁开了眼睛。 现在还是繁星与月的深夜,外面的海面也很平静,并没有发出什么过大的声响,可是他就这么突然地从熟睡中醒来。房间的另一侧里亚当斯还在沉睡,他皱了皱眉头,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转向自己的背后。 白色的缥缈的人影贴墙而立。 “果然你到这艘船上了。”休伯特起身,铁灰色的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在圣堂中最为神秘的女子。 兰一语不发,只是轻轻打开了门离去,没有关上门,黑漆漆的缺口像极是一个阴郁不安的邀请。休伯特的叹息更加沉重了,他背上十字挽歌,随着兰离开的方向走出房间。 他来到甲板上,清凉的夜风让他清醒了不少,现在航行的这片海域天空虽然不像梵蒂冈那样永恒的星与月,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抬起头就是望不见尽头的星群,银蓝色的朔月挂在右前方,不是很亮,但也把半个海面照成辉蓝。 同样被月光照亮的还有站在甲板最前方的少女,不,休伯特觉得更加准确地说,不是她被月光照亮,她才是照亮黑暗的月光,缥缈的光影浮动在她的白裙周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身为圣堂参者的你应该是在另一艘忒休斯上,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你的幻影吧。”休伯特沉默了很久说道:“月神。” 他的见识已经和两年前那个成人礼上刚刚学会神术没多久的小孩子完全不同了,现在的他已经明白月神每次出现是那种古怪的缥缈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幻影,灵力分身,这种类似的神术都能够将自己的形态通过灵力投影到极远的地方,唯一的问题是最低级的投影神术都是三阶以上的级别。 此刻在他的感知力,面前的月神身体周围一团高度凝缩的灵力,那估计就是用来维持投影的灵力,她的本体,真正的实力有多强休伯特已经没法去估算了。 听了他的问题,月神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地说:“不准备叫我的名字吗?你给我的名字,兰。” “这种像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台词是怎么回事?虽然确实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但是这个笑话讲上两年可就一点都不好笑了。”休伯特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头。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认识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如果你不打算说的话,那我就回去了。”休伯特做了一个转身就走的动作。 他的袖子被什么东西拉住,他一脸震惊地回首,看到在他面前的少女,月神的面容如此清晰,他甚至第一次发现其实她的瞳孔不是纯黑的,而是带着一点点蓝色,深到无限接近黑。 “你难道不是幻影!”他伸出手触碰到了月神那身缥缈白袍下的身躯,真实存在的触感和淡淡的体温推翻了他对月神神秘感的推测,这个一直以来神出鬼没的女子居然是实体!她居然真的从另一艘忒休斯之船上过来了! 月神皱了皱眉毛,用疑惑地表情打量着休伯特,然后低下头,顺着她的视线休伯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过度惊讶中按在了她的胸口 这份过于舒适的触感让他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慌乱地撤回手,脸颊烫的好像烧起来了一样,他的目光到处乱窜,语言紊乱,嘴里大概说着一些抱歉,对不起,请放过我吧之类的东西。 月神似乎并没有在意休伯特无知的行为,她还是那样冰封着那张脸,就像冰封的月光一样令人动容:“我确实只是一介投影,不过跟你认知上的有点不一样,即使是投影也拥有着可以感知到的触感所以你也可以认为眼前的我就是真实的。” “真实投影吗?”休伯特深深呼吸,这个样子不就和教皇一样,即使本体在天空座之上,还是可以投影到凡间引导众生。 月神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不能存在太久,会被发现的。” 她竖起自己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意外地有些可爱。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她说的话,休伯特还是点了点头。 “你还是叫我兰吧,毕竟我在许多场合都这么自称了,再改的话挺麻烦的。”兰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黑色的长发轻轻浮动,她整个人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却异常空灵。 “那么兰,你会回答我的那些问题吗?”休伯特道:“圣堂中你是最神秘的一个人,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你唯独在我面前出现了好几次,你和我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是和我丢失的记忆有关还是因为那‘圣人的灵魂’?” “我与你之间的联系吗?”兰的眼神变得模糊起来:“大概就是命运了吧。”她轻轻地说道,如同诗人叹息。 “命运?” “休伯特,前两个问题我都不能告诉你答案,因为现在的你还没有成长到足以了解真相的那一天,过分残酷的真相只会压垮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你应该明白吧。”兰这样说道,休伯特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双拳,其实隐隐之间他早也有了这种预感,在知道自己怪物一样的天赋和诡异的失忆之后,他就明白未来等在自己面前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轻松的幸福。 他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连棋局也看不清的棋子,甚至连操纵他的执棋者也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团黑雾。 “第三个问题,我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答案我想你已经猜到一点了。警告!”兰捋了捋自己耳边的长发,那双眼睛直直看着休伯特,其中的严肃让休伯特根本无法怀疑其真实性。 “警告,风向已经变了。”她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原本缥缈的身体开始逐渐模糊,竟然隐隐有一种消散的感觉。 “喂等等,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风向变了!”休伯特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个消失的幻影,但是他没有成功,兰最后的眼神里充满悲悯,像是看着一个努力蹦跳的小丑最终从台上摔了下来茫然无助地望着周围,脸上还依旧挂着人们为他画上的笑容。 “休伯特,要小心你身边的所有人,努力珍惜,努力保护,你真正重要的东西。”她最后说道。 “你究竟什么意思!”休伯特喊道,可最终兰还是消失了,他的手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 他静静站在原地,回忆兰最后说的几句话,甲板上空无一人,黑夜寂静,但是他心跳却越来越快,就像潜意识里感应到某种被忽略的巨大危机。 风向,变了,什么叫风向变了,是隐喻吗,还是?休伯特猛然瞪大的瞳孔,他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船舷的位置,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兰的意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巨大的恐惧仿佛无形的鬼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发出哪怕再多一个字。 他的脚下,原本按照既定航线行驶的忒休斯居然偏离了它的航线!这艘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宝船正以休伯特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另一艘忒休斯逐渐远去,而远方,是一片漆黑与未知! 风向,在兰消失的那一刻已经改变了! 玛格丽特坐在她的房间,刚刚结束了与骑士们例行公会的她此刻依旧穿着甲胄,疲惫地靠在长椅上。佩德罗为这位圣天骑士团的女团长贴心地送上一杯咖啡,无论在官位还是技法上,玛格丽特都算是他的长辈了。 “真是的,负责夜巡的骑士有几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负责互相监督的同伴居然一个也不清楚他们的去向。”她抱怨地说道。 “要派其他人去找吗?”佩德罗欠身问。 “嗯,先找几个人按他们规定的路线去找一下,如果没有发现异常的话明天我会动员圣堂的那帮孩子一起找,毕竟忒休斯太大了。”玛格丽特说:“只要他们没有跳海就一定还在船上,明天我会让神官们通过圣印定位一下他们的位置。” “是。” “负责监视罗丹摩根的人有什么报告吗?” “没有,目前显示王子所有的举动都是完全正常,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佩德罗回答道。 “那就好,希望这次的骑士失踪只是一件小插曲。”玛格丽特有些担忧地说:“佩德罗,已经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佩德罗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玛格丽特房间桌上的水晶球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他们两人相视一眼,这个水晶球是教会发给他们的通讯装置,可以实现远距离的交流,但是红光却是意味着十万火急警告。 玛格丽特立刻来到水晶球面前,那水晶中的人影赫然是另一艘忒休斯的监督骑士马尔喀斯,这位外号独眼龙的骑士曾经是圣天骑士团的首席,但是在和歌利亚比剑的时候被划伤了眼睛,退居二线,虽然如此他还是圣天骑士团中最强的几人,孔武有力的双臂配上身后那柄崩岩剑万夫莫敌。 “马尔喀斯,发生了什么事?”玛格丽特正色问道,马尔喀斯居然会在这么晚的时候给她发来紧急通讯。 水晶球中的马尔喀斯插着双手,仅有的一只眼睛如同兽王般威严地盯着玛格丽特:“奥莉薇,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玛格丽特摇了摇头。 马尔喀斯审视了她很久,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在撒谎,确认无误后这位年迈的骑士才用冰冷的语气说:“你们的船已经偏离了航线,正在越来越快的远离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我应该问你的!” 下一秒玛格丽特就从水晶球面前消失了,马尔喀斯看着画面里被暴力打开的门,对身边警备的侍从下令:“联系教会!” 忒休斯的第七层,最底下的一层也是大船最核心的一层,动力层。 这个时代的大船都是用人力驱动,就算是罗马帝国的战舰也只是优化了传动装置,据说罗马帝国的国王曾经用重金向矮人的国度购买一种以煤炭火力驱动动力炉,但是却被矮人国无情地拒绝了。这种热驱动成为矮人一族的专属技术,并使这个人口稀少的国家拥有不臣服罗马帝国的实力。世界上最优秀的工程师都没能解析出动力炉完整的构造,而矮人一族常年生活在底下根本用不上船支,所以也就没有热驱动船这一说法。 但是忒休斯不一样,正常的人力驱动根本不可能驱动如此庞大的船只,它必然是用某种非人力的装置驱动。忒休斯的第七层整整一层都是用来安放它那大的可怕的动力炉,沸腾的光与热在炉内翻腾,就像是一座小型火山。为这个动力炉提供能量的也不是普通煤炭,而是超大型的灵力水晶,密密麻麻的魔法纹路负责将灵力传导向船的各个部分,用这样奢侈的手法驱动船只,天底下也就只有教会能做的出来了。 动力炉的边上,黑影站立,他望着这座小型火山的内部,背后有六七个人跪在地上,就像是他们的王。 “航向已经改变了,开始吧。”他声音低沉,但是无论如何都能听出是罗丹摩根的声音。 身后的那些白衣神官和骑士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脱下自己的白袍,露出里面漆黑的长衫,鲜明的光明眼刻在他们的兜帽与背后,用恐怖的方式简单的表明了自己身份。他们将白袍扔进炉内燃烧的灵力,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罗丹摩根还站在那里,火光照亮他那张尊贵的脸庞和深不见底的瞳孔。他伸出手,那枚自龙腾时代流传下来的禁忌之物卡冈图亚静静戴在他的手上。号称吞噬万物,连龙炎都可以吸收的超阶灵器运转的时候没有一丝光和符文,只是用某种不可理解的方式吸收着炉内汹涌的灵力。 凯瑟琳沉默地立在他的身后,就像无声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